《等我为皇》 第1节 书香门第【枯叶难烧】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等我为皇 作者:三千世 恶人军爷pk重生皇帝 皇帝:等我为皇,我一定宰了你!! 军爷:干! 二次穿越恶人糙军爷攻vs重生阴狠毒辣皇帝受 阅读须知: 1、军爷攻,皇帝受,军爷是二次穿越,皇帝是死后重生。 2、每日一更,细水长流才是最佳选择,你们懂的。 3、本文是轻松向正剧,不虐不悲。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重生 宫廷侯爵 主角:谢长风/祁渊 ┃ 配角: ┃ 其它: ================== 编辑评价: 谢长风从辉煌灿烂的盛唐突兀来到百废俱兴的楚朝,从一员天策府弟子变为雁门关戍边大将,本以为此生宿命当为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哪知却遇到了一个重生的皇帝。皇帝陛下以开创万世太平为己任,想要将雄主变为情缘,于是谢长风不得不打起精神,发挥东都哈士奇的不要脸神技,开始了漫漫追人之路。 作者构思巧妙,行文风格独特,时常以冷幽默博得读者会心一笑。本文轻松欢脱,引人爆笑连连之余,中间还穿插着尔虞我诈、淡薄阴谋的算计,节奏张弛有度。随着剧情的进展,攻受之间的互动和主角的命运更是牵动人心,让读者随同主角一起奋斗于大楚的风云诡谲之中,见证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第一卷 雁代风霜 ☆、第一章 谢长风 谢长风醒来时觉得不对劲。 他明明之前还在洛道和人死斗,怎么转眼就变了? 眼前是大红的绣红榴百子床帐,身下是软软的床榻,指尖触感柔软丝滑,不用看就知道是上好的丝绸制成,这究竟是哪里? 下一秒,他的脑袋一痛,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上心头,种种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眨眼间,他又晕过去了。 再醒来,他愣愣的,神情变得落寞起来。 他似乎已经不在大唐了,那个刀光剑影,江湖风霜的大唐,这里没有恶人谷,没有浩气盟,有的只是一个大楚王朝。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谢长风,和他一模一样。 这谢长风今年二十四,因无父无母,故也一直没娶妻,再加上他十五岁从军戍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死了,也就没打算成亲。 三个月前匈奴寇边,他侥幸不死,积累军功成了一名从五品的昭武将军,手下也有三千来号人,勉强算是个青年才俊。 然后天降馅饼。 常年在镇守雁门的定国公居然将自己的嫡长女下嫁给了谢长风! 几乎所有人都对谢长风羡慕嫉妒恨,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攀附上定国公! 不过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定国公嫡长女刚定完亲,两月后,定国公就让女儿和谢长风成亲了!! 一般世家大女定亲和成亲之间都会间隔很久,有的贵女甚至要在闺中留一年甚至两年三年才会嫁作人妇,可偏偏定国公急急的将女儿定出去,又快速的将女儿嫁掉,从定亲到成亲,竟只两个月。 谢长风本人的记忆里也没有原因,倒是死之前的事情异常清晰。 成亲一月多,他和林氏琴瑟和谐,前几日他去和军中朋友喝酒,结果被灌的烂醉,醒来后就发现身处女女支的床上,还没等他清醒,定国公的亲卫就出现在眼前,将谢长风捆到定国公身前,噼里啪啦一顿胖揍。 揍完后,谢长风死了。 活过来的是另一个谢长风。 谢长风整理了一下记忆,满腹疑云,他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到处都痛。 深吸一口气,他闭上眼,开始感受这个身体。 记忆里这具身体擅长使枪,这倒和他天策府一般无二,但因谢长风本是孤儿,根本不曾习得什么心法,只凭着蛮力和锐气冲杀,是以实力不高,混到昭武将军就是顶点了。 “既来之则安之,多活一次,已然是幸事了。” 谢长风自嘲的笑了笑,随即闭上眼,开始慢慢运转傲血战意心法。 不管如何,先保命再说。 林氏看着床上的夫君,心情极其愤怒。 她握紧拳头,声音冷厉。 “爹爹下手也太重了,老爷出手时,你们这帮废物就在一旁看着吗?!” 没人回答,或者说没人敢回答。 “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若是拦不住,就速来报我!!” “是,小姐。” “恩?” “啊,夫,夫人!” 林氏又小心翼翼的喂了谢长风一些水,擦了擦额头,叹了口气,又离开了。 她走后,谢长风睁开了眼睛。 他若有所思,这应该就是他的妻子林氏了吧? 调息了一下午,此刻已然是傍晚,谢长风屏息凝神,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林氏并未走远,出门后停在了回廊下。 两个丫环搬来一个黄花梨木椅,林氏坐下来,她看着面前的人,平静的道,“查的如何了?” “夫人,拉着将军去喝酒的人已经查清楚了,统共有四人,其中有两人的确是将军袍泽,听说将军被打,他们也纷纷找守备大人去领罚了,还有一人前些日子跟着巡边的小队出城了,剩下一人虽然还留在城中,但属下已然查出,这人的妻弟竟是代王府的侍卫。” 这人是定国公派来的亲卫,本事自是没话说,定国公守边十年,这代州,尤其是靠近雁门关的代县、山阴县、蔚县等地全在定国公掌控之下,哪怕代王为此地藩王,来代郡就藩也不过五年,暗中势力自然是不如的。 林氏闻言心中更怒,声音带着杀气,“代王妃吗?哼!我都嫁人了,竟还想让我入王府,莫非她以为我堂堂国公嫡长女会给她儿子做妾吗?” 林氏身边的大丫环青萍立刻小声道,“夫人!还请慎言!” 林氏冷哼一声,“还有其他消息吗?” “老公爷让属下带来了一些跌打伤药。”那名黑衣人奉上一个长盒,青萍连忙上前接了过来。 林氏的脸色顿缓,她柔声道,“多谢爹爹挂怀。” 黑衣人又道,“老公爷有言,此次姑爷犯错,老公爷盛怒出手,却也有其他原因,因而下手重了点,还请小姐莫要伤心。” “我明白。”林氏的神情严肃了起来,她摆摆手,“你且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 谢长风听了半天,外面不再有说话声。 又过了一会,门开了,林氏走了进来。 谢长风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沙哑的呻吟了一下。 林氏大喜。 “咦?夫君,你醒了?” 谢长风浑身哆嗦了一下。 只因为这林氏在听到他的呻吟声后,之前果决干脆的声线瞬间降低了无数档次,变得娇弱柔美起来。 甚至下一秒,这林氏竟扑到谢长风的怀里,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谢长风浑身僵硬起来。 他尴尬的看着怀中的女子,女子的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前,他只能看到她那头如水般丝滑的长发。 谢长风嘴角狂抽,如果他没听到之前林氏那包含杀意的话语,许会认为她在害怕担忧,不过现在嘛……他想起纵横江湖的七秀女子,就只能心里呵呵了。 “夫君?”林氏嘤嘤嘤嘤了半天,也没听到谢长风开口,就抬起头来。 谢长风眼前一亮。 林氏长着一双丹凤眼,长眉飞扬,面容俏丽秀美,一张瓜子脸更显得娇嫩,此刻她的那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晶莹剔透,黑色的眸子里全是担忧和委屈,令人看着就心生怜惜。 可惜谢长风对女人没兴趣。 他咳嗽了一下,回想了之前原身对这林氏的语气,试探着道,“别哭了,青娘。” 林氏眨眨眼,微微侧脸,露出秀美的脸颊,“爹爹并非故意……” “此事与岳父大人无关,夫人无须伤心。” 不管这其中是否有猫腻,新婚一月就在女女支床上被绑回家,老丈人将他揍成麻团实属平常。 “夫君……”林氏听到谢长风说并不怨恨自家父亲后,就心下长出一口气,她扶着谢长风再度躺下,目光柔软下来,“爹爹只是一时激怒,还请夫君不要放在心上。” 谢长风露出一个记忆里原身歉疚的表情,“青娘,我没有去那等、那等不好的地方,我……” “不用说了,夫君的心意我自是知道的。”林氏柔柔一笑,“那起子小人作祟,你我同心,自是不怕的。” 第2节 “青娘……”谢长风眨眨眼,这时候他是不是应该伸手握住林氏的手? 想起自己似乎还是个将军,他试探道,“不知军中……” 林氏的声音更加柔软,“夫君莫要担心,最近边关无事,爹爹也已和守备大人打过招呼了,夫君就先好好休养即可。” 谢长风看着千娇百媚的林氏,总觉得胃疼,他干巴巴的道,“让青娘受委屈了。” 林氏神色越发娇羞。 趁着修养,谢长风让林氏拿些书本来看。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里的历史竟也截然不同了,在盛唐拐了一个弯,征战百年后,陈氏皇族统治天下二百年,随即被大楚王朝推翻。 他丢开史书,继续安心养伤,每日躺在床上喝着汤汤水水,林氏伺候他极为精心,除了没有鱼水之欢外,这林氏竟总喜欢扑在他身上,让谢长风厌烦不已。 他喜欢的是男人,若非看在这林氏的老爹太彪悍,他都想和这林氏商量一下大家一拍两散了。 好不容易躺了大半个月,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谢长风终于能下床了。 “去备水!” 泡在热水里,谢长风舒服的呻吟了一下。 这半个月修养,他也练成了第一层傲血内功,内力温润身体,去除杂质,身上自然脏的不行,将身上洗干净,谢长风神清气爽的跳出浴桶,换上干净的衣服,他推门而出。 林氏正等在正厅。 谢长风推门进去,砰一声,身后的大门被关上了。 面前的林氏穿着一身大红骑装,手上拿着一根荆棘长鞭,鞭梢上还挂着倒刺。 嗖一下,那长鞭袭向谢长风! 谢长风一挑眉,他脚步错开,抬手扯下旁边挂着的塞外落日图,卷成一条,比作短刀,缠住这长鞭,同时他足尖用力,直接用出了突,冲到林氏面前,直接将林氏压在地上。 林氏既惊且惧,心头涌上悲伤,她横着长鞭,冷冷道,“你是谁?” 谢长风压着林氏,看着满目恨意的女子,心下微叹,“我是谢长风。” “你撒谎!!我的夫君从不吃姜,他也不会说那些温柔的甜言蜜语!” 谢长风打量了一下,周围没人,连林氏身边的大丫环青萍都不在。 他轻声道,“我的确是谢长风,却非你夫君。” 林氏眼中闪过一丝悲色,“我家夫君呢?” “死了。”谢长风冷漠的道,“被你父亲打死了。” 林氏呆住,“你是……” “啊,借尸还魂。” ☆、第二章 结盟 似乎这四个字开启了一扇不得了的大门呢。 看着自从他说出借尸还魂后,林氏就发直的眼睛,谢长风摸摸下巴,试探着松开了压制着林氏的手,慢慢起身并后退了一步。 林氏似乎被谢长风的动作惊醒,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定格在悲愤和痛苦上。 泪水落下,林氏不自禁的哽咽起来,她瘫软在地,哀莫大于心死,“夫君弱冠之年即从军戍边,保护了无数雁代百姓,十年如一日,今日竟被尔等厉鬼占据吞噬,苍天不公啊!!” 看着林氏凄然的面容,谢长风的表情有些怪异,慢慢,变为了敬重。 他轻声道,“……我不是厉鬼。” 哪怕加入了恶人谷,杀人无数,他也未曾对老弱妇孺下过手。 他只杀该杀之人。 “成为你夫君也并非我所愿,事实上,上一刻我还在……某地和人拼杀,下一秒睁开眼,就到了你这里。” “说起来,我也比较茫然不解,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半跪下来,直直的看着林氏,“如果你有别的去处,那尽管去吧,我也不愿误你。” 林氏愣愣的看着谢长风,想要笑,泪水又落下,想要哭,又不断摇头,她指着谢长风,张嘴要骂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的夫君,就这么走了,独留她一人于世踽踽独行吗? 想到这里,林氏悲上心头,眼前一黑,晕倒了。 林氏醒来的时候,头有些发晕,就听到旁边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说话。 “有孕期间千万莫要大悲大喜,尊夫人只是一时岔气,好好休养即可,只是今后饮食调养都需要注意了。” “是是是,大夫您说的是,都听您的。” “唔,老朽再开一张温补的方子,夫人可以先喝着,等十日之后,老夫再来给夫人把脉。” “多谢多谢!那小子就不送您了,青萍,送大夫离开。” “是,将军!” 随即青萍语调欢快的请那大夫离开,然后林氏就感觉到床边下陷了一些。 她睁开眼,正对上谢长风极其复杂的眼神。 “你有孩子了。” 林氏惊呆了,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谢长风想了想,道,“大夫说你有孕已经一月多了,之后……你好好休养吧,也算是为他留后了。” 林氏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眼眶发红,她狠狠的道,“我会好好活着的!!” 随着林氏怀孕,整个昭武将军府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而谢长风也算暂时摆脱了林氏,哪怕他半步不入林氏的房间,也不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了。 “恭喜恭喜。” 谢长风嘿嘿的笑着,吸取了之前被揍的经验教训,这一次他约了那两位陪他一起领罚的好哥们到家里来吃酒。 这两位殃及池鱼的倒霉蛋一个叫宁武,一个叫刘庆东,他们和原本的谢长风都是一起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好兄弟,听说嫂夫人林氏怀孕,也不顾身上的军棍伤,跑去附近的山林里猎了点野味,立刻上门来了。 “上次的事情真是对不住。”谢长风直接干了一大碗酒赔罪,“兄弟我是被人阴了。” “也不怪你,是我们喝的太高,被人抓到把柄了。”宁武冷笑,“你道为什么会摊上这等倒霉事?” 谢长风心中一动,原身在边军十年,根基深厚,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人暗算了,这其中一定原因不小。 “之前那位代王妃正在为嫡子选妃,嫂夫人可是镇国林大将军的嫡长女,据说那位早就盯上了。” “可我们都成亲了啊?”谢长风百思不得其解,他和林氏明媒正娶,那代王妃还妄想让已嫁妇人进王府不成?!疯了?! 刘庆东哈哈大笑,然后万般笑容化为阴冷,“如果大哥你死了,嫂夫人就成了克夫之人,你忘记嫂夫人未嫁时的风头了?” ……什么风头?谢长风心下依旧茫然。 “嫂夫人生而克母,定国公夫人血崩去世,之后定国公世子帅军出征死在匈奴人手中,定国公二公子上战场却重伤归来,全身瘫痪,要知道定国公只有两子一女,世子未娶去世,二公子据说无法留下孩子,且不良于行,只余嫡长女,若是大哥你再死掉……” 刘庆东连连摇头,“到时候嫂夫人名声扫地,说不得,代王府愿意收她为嫡子侧妃都是仁慈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他说出和离时,林氏的表情那么奇怪。 谢长风暗自思索起来,林氏若是被代王府纳为侧妃,那镇守边疆的十万雁代精兵不就成了代王的囊中之物了吗? 定国公,也就是镇守雁代的镇国大将军林靖城据说是大燕朝开国皇帝,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陛下的肱骨之臣,简在帝心的人物,这样一个人如果偏向了代王…… 点蜡。 想通了之后,谢长风知道该如何处理和林氏的关系了。 林氏需要他当挡箭牌,而他也需要林氏来熟悉这个世界,正好可以合作嘛! 谢长风心情大爽,他又倒了一大碗酒,“多谢两位兄弟替我探听消息了,哥哥我记住了!” 他一口干了酒,脸色变得阴狠起来,“我家夫人正在养胎,距离孩子出生还有九个月,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我觉得要做点什么才行。” 宁武和刘庆东惊呆了。 要说他们兄弟三人酒后骂骂娘,那绝对没问题,可若是真要付诸实际行动……额,这要好好考虑一下了,不管怎么说,挖坑的是代王府,难道谢长风还想去找代王府的麻烦不成?! “我又不是傻子?!”谢长风看到小伙伴的眼神,直接翻了个白眼,“代王府那等人物可不是我们能招惹的起的,但那个将老子丢到女女支床上的王八蛋……呵呵。” 宁武和刘庆东闻言,立刻了然,他们互相看了几眼,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送走了小伙伴,谢长风派人给林氏说了一声,准备一会过去,自己转身先去洗澡。 林氏在房中等的心焦,自从青萍来报,现在这人竟能和以前夫君的挚友喝的那么开心,她就一阵难受,她的丈夫走了,却只有她发现了! “夫人,小厨房那边还有醒酒汤,奴婢去端一些来吧。”青萍一边服侍着林氏换衣服,一边低声道,“奴婢不知道您和将军在置什么气,只是将军既然来看您,可见将军心里还是惦记您的……” “别说了,青萍。”林氏深吸一口气,她靠在软榻上,似乎在闭目养神,“……去端醒酒汤吧。” 父亲此刻正在雁门关镇守,镇国将军府内虽然还有二哥,可二哥身体不好,还是不要让二哥担心了。 在她的孩子出生以前,她还要和他虚以为蛇。 谢长风进门时,就看到林氏歪在东边软榻上,穿着月白色的小袄,外罩一件淡青色的褙子,下身穿着一件石青绣菊纹长裙,长长的黑发只挽了一个髻子,头上带着一根明珠簪子,整个人都素淡清雅。 谢长风挑眉,林氏这打扮,是在为原身守孝吗? 很好,感情越深刻,他能说服她的把握就越高。 幸好前些日子边关来报,说有匈奴人的踪迹,定国公带兵镇守雁门关去了,距离代郡还有段距离,若是等到定国公归来,那林氏定会出手干掉他。 毕竟是杀夫之仇嘛! “青萍先出去。”接过青萍递来的醒酒汤,谢长风没有直接喝,而是先将这丫头撵了出去,“在外面候着,别让人靠近。” 青萍一愣,目视林氏,林氏眼神微闪,“夫君……要说什么?” “阿武他们来此,对我说了些事情。” 林氏瞬间明白了谢长风的意思,她冲青萍点点头,青萍立刻离去,并小心的将门关紧,站在廊下,遥遥的盯着附近。 “夫人是不会愿意和代王府有何牵连的吧?”谢长风坦然道,“夫人,你我不妨合作如何?” “合作?”林氏低声道,她静静的看着谢长风,“你想干什么?” “无论如何,我之所以会来,你夫君只所以会死,是因为代王府在后面挖坑,针对的终究是你,不得不说,其实是你连累了你夫君。” 第3节 林氏的脸一白,低下头,默然无语。 “不过现在既然换成了我,那他的麻烦就变成了我的,只要我和你还是一日夫妻,那代王府就会视我为眼中钉。”谢长风冷笑道,“夫人,我也懒得和你兜圈子,这身份我会应承下来,以后谢长风就是我,你帮我谋算,我也答应你,将做出此事的人干掉,如何?” 林氏惊呆了,她浑身颤抖着道,“你可知道做出这等事的人是谁?” “最大不外乎是代王而已。” “……不错,若没有代王的默许,代王妃不会做出如此狠毒之事。”林氏眼中闪过刻骨的仇恨,随即又化为迷惘,“可他是皇室郡王,你……” 谢长风不屑的道,“当今天子十年前也不过是泥腿子而已,你只说应是不应。” “……我答应你!”林氏重重点头,“只要你能帮我报仇,什么我都答应你。” 顿了顿,她又道,“夫君的孩子,你……” “我会把他当我自己的孩子。”这次倒是轮到谢长风斩钉截铁,“他是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孩子,你放心。” ☆、第三章 来而不往 有了林氏的帮助,谢长风很快就明白了这代郡的形势,尤其是代王府。 代王是当今天子的第三子,上面有个太子,下面有三个弟弟,他并非中宫所出,母亲为当今贵妃,代王如今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长子是上任代王妃所出,次子是如今的代王妃所出,三子和长女是侧妃孟氏所出,次女是侧妃陆氏所出。 而之前一直盯着林氏的正是如今的代王妃,代王妃想让林氏嫁与自己的嫡子,为儿子增添一门有力的妻族,毕竟长子也是嫡子,如今代王并未请立世子,是以代王府内看似和睦,实则长子和次子之间的争斗随着次子娶妻而变得白热化起来。 “代王府的大公子今年二十有三,五年前已娶妻生子,大公子的夫人傅氏育有一子一女,二公子二月前定亲,定的是代郡郡守之女云氏,三子只有六岁,孟侧妃所出的长女今年十二岁,也开始相看人家了,次女三岁,侧妃陆氏整日只照看女儿,平日里倒是不怎么出现。” 说到这里,林氏冷笑起来,“咱们这位代王妃其实并非一开始为正妃的,上任代王妃去世,这位代王妃可是侧妃,本就上不得台面,现如今拢住了代王,倒是抖起来了!” “那孟侧妃也是个傻的,天天去捧代王妃,却不知代王妃心里多恨孟侧妃呢!” 林氏对代王府倒是如数家珍,听的谢长风一愣一愣的,他不由得叹道,“夫人知道的好清楚……” 林氏沉默了一下,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髻,心道糟糕,一时激动忘记世间男子都不喜女子插手外事,她刚想说什么岔过去,就听谢长风道,“这可真是太好了,以后这方面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林氏一愣,试探道,“交给我?” “不错,你还记得之前我为什么挨打吗?”谢长风的语气充满煞意,“代王府咱们暂时惹不得,但那个将我丢上床的王八蛋却可以好好收拾一番!!” 他期待的看着林氏,“夫人有什么好建议吗?” 林氏眼睛一亮,她轻声道,“你想要什么结果?” “我是想弄死那混蛋,不过不太了解这其中的关碍,要真让我来,不外乎将那混蛋半夜揍死。”谢长风摸摸下巴,“但这太明显了,到时候我就要去衙门喝茶,岳父又该揍我了。” 林氏哑然,她想了想,“那人妻弟是王府的侍卫,硬来自然是不成的,不如……” 她轻轻笑起来,“这雁代所有的兵都是父亲下辖,就如夫君出门吃酒无法拒绝一般,若是有人请客吃饭,期间发生了什么,那就是天知道的事了。” 谢长风一愣,他琢磨了一下,这才明白林氏的注意,坑他的混蛋所依仗的不外乎妻弟是王府的人,若是家里突然多了个美娇娘,那他的妻子又怎会不生气?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目光所及之处,也就是这个家罢了。”林氏轻描淡写的道,“若是闹的不可开交,和离了,那不就随我们怎么处理了?” 说完,林氏垂下眼,用眼角余光看着谢长风。 谢长风沉吟片刻,“那要好好筹谋一下啊……” 林氏眨眨眼,心下微微一喜,看起来这人并不觉得她心思深沉啊…… 雁代地区民风彪悍,女子和离二嫁是常有的事,林氏的法子虽然有用,却治标不治本,谢长风决定双管齐下。 谢长风本身是昭武将军,未有战事时身边只有三十亲兵可用,之前他驻守雁门关时所属的大兵都在定国公麾下,代郡的兵营属代郡守备大人管辖,而那位坑他的混蛋也是代郡兵营的校尉。 谢长风的两位小伙伴,宁武倒是属于代郡兵,但刘庆东却和他一样,也是五品将军,本来定国公出镇雁门关,他也是要跟着走的,但一顿军棍下来,他就老老实实的归家养伤了。 谢长风经过深思熟虑,先……去找了二舅子。 镇国将军府内,林锦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妹婿,“找我什么事?” 看着林锦,谢长风心下不由得感慨万千,这林锦在没瘫痪之前,也是一位颇有才华的小将,可天妒英才,竟只落得这般,真是世事无常。 “青娘怀孕了!”谢长风心下感慨,脸上却是一脸惊喜的模样,他来回踱步,一副傻爸爸的模样,“我觉得应该亲自和您说一声。” 林锦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血色,他终于笑了,“好,好,好!” “二哥,之前岳父揍我,是我理亏,我无话可说,如今我查了查之前的事,心里咽不下那口气,还望二哥教我!” 说完喜讯,谢长风嚷嚷起来,“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坑我的王八蛋,我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林锦抬眼,淡淡的看了谢长风一眼,脸色微缓,“哦?你打算怎么做?” 谢长风卡壳了,讪讪道,“正是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来向二哥请教。” “请教?现在你最该做的,就是带着青娘立刻前往雁门关找父亲庇护!”林锦重重的咳嗽起来,目光深沉,“你可知,当今天子重病,已有半月了?” 谢长风心下咯噔一下,霍然起身,“太子……” 林锦看着妹婿,发现这妹婿还有救,就解释道,“太子临朝,但宫中没有皇后,却有贵妃。” 谢长风张大了嘴巴,他是真心没想到,自己被揍一事,竟还有这么深的坑。 紧接着林锦又道,“代王府最近守备森严,父亲以边关不靖为由,试图避开这场风暴,正好青娘有孕,你不妨带着青娘离开郡府,就算不去雁门关,关内十里就是代县,你们带着大夫和亲兵,细细守护,倒也能好好养胎。” 谢长风想了想,随即重重点头,林锦说的没错,他初来乍到,局势都未弄明白就下黑手,实属不智,不过…… “大夫说青娘是头胎,胎位还不太稳,最近不宜启程,再等一个月,等青娘养好胎,我就带着她离开!” 林锦这才笑了,他疲惫的道,“既如此,那就这样吧。” 谢长风却并未离开,他舔着脸道,“二哥,你看吧,最近我也不能随意出门,吃个酒都会有麻烦,天天窝在家里更不舒服,那个我……” 林锦没好气的道,“你直说吧!” “二哥一个人在府里也是无聊对吧,那小弟可否天天来叨唠一番……” 林锦随口道,“若是无事,你自来吧。” 之后的日子,谢长风天天来镇国将军府报道,打着讨论兵事的旗号来和二舅子聊天,林锦不愧是定国公教养出来的,在兵事上知之甚详,更因为曾带兵出战,实际经验也非常丰富,只可惜…… 林锦也渐渐对谢长风的感官好了起来,一开始听说小妹嫁给这人没几天,谢长风就去吃花酒,是以他极为厌恶谢长风,不过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倒是发现谢长风在兵事上天赋极佳,而且因自幼戍边,不知出战了多少次,两人聊起边事,自然越聊越开心。 而谢长风最大的收获,就是可以和林锦一起进入定国公的书房。 定国公的书房内藏书量自然要比他自己家里多的多,而且…… “这其中大半书册都是母亲的陪嫁,父亲闲来无事时,常会翻阅。” 是了,林锦和林氏的母亲姓郑,正是大名鼎鼎的荥阳郑氏。 说起来定国公当时真是捡了个大馅饼,他一个暴发户泥腿子,只是跟着当今陛下征战天下,兵出荥阳郡时,荥阳郑氏为了自保,就出了一个旁支的女儿嫁给了定国公,世家女和普通女子自是不同,林锦自幼受郑氏教导,再加上少年时纵横边关,胸襟气度当不比寻常。 郑氏陪嫁的书册很多,谢长风征得林锦的同意,就整日在书房读书,有时也会去府上的校场演武,他本就是天策弟子,一手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很快就和镇国将军府的亲卫们打成了一片。 待得一月有余,谢长风就打算带着林氏前往雁门关。 不过还没等他对林氏说起此事,林氏就给他说了一个消息。 “将军可还记得,之前我说的那件事?”林氏笑吟吟的道,“现在已经成了。” 谢长风一呆,成了?什么成了? 慢了半拍,他才想起之前和林氏商量的法子,随即满脸惊讶,林氏得手了? 林氏的语气异常轻柔,“不过他可比夫君惨多了。” “……怎么了?” “夫君睡的好歹是清倌人,那人床上的,可是匈奴女子呢!”林氏幽幽的道,“若是一个不好,可就成通敌了呢!” 谢长风悚然一惊,心里不断卧擦的刷屏起来,他看到林氏幽冷的目光,浑身一个激灵,“夫人干得好!!我立刻派人散播消息!” 代郡常年遭匈奴侵袭,若是这消息散播出去,当初坑他的人绝对会身败名裂。 林氏嫣然一笑,“将军不嫌我歹毒就好。” “哪有!这法子挺好。”谢长风一本正经,“还请夫人再接再厉!” 作者有话要说:  林氏是个真·牛叉妹子!她是主角的神队友。 ☆、第四章 惊变 没几天,代郡兵营的校尉睡了匈奴的女人这件事就传遍了代郡的大街小巷。 那位校尉都不敢出门,之前说了,代郡人人皆兵,即便是妇女老人,也敢拎起木棍板子揍人,这些代郡百姓都有亲友死于匈奴之手,是以这校尉最近人人喊打,滋味特别不好受。 代郡守备趁此机会直接让那人滚蛋回家,谢长风立刻联络了小伙伴宁武,让他暗中招抚那校尉所属的兵丁,而他混在代郡百姓中暗处下了黑手,以他这些日子修炼的内力,绝对能让那家伙去掉半条命。 出了口恶气,谢长风神清气爽,正打算带着林氏走人,却被突然送上门的大礼给惊呆了。 昭武将军的大门口,一个女子哭的梨花带雨。 “将军,求求您看奴一眼,奴有您的孩子啊!!” 这位,就是之前谢长风那个倒霉蛋睡了的清倌人。 谢长风看着眼前的女子,再看看周围围观的老百姓,眼珠子一转,随口道,“怀孕了?本将军能力很大嘛!哈哈哈哈!!” 那女子的哭声一噎,似乎没想到谢长风居然将这种事直接说出来。 就听谢长风继续道,“只不过一次,你就怀上了,真是不错,这样吧……” 他看向左右自己的亲兵,“将来你们都和她亲近亲近,不管谁的种,留个后也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不是?哈哈哈哈!” 亲兵们都哄然大笑,那女子的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谢长风大手一挥,“来人!!将她带进府,好生照看,这可是你们未来的保障啊!!” “是!!” 那女子闻言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地。 将那女子带进府内后,林氏就派人将这女子带走了,对她而言,无论如何,这女子怀的孩子毕竟是她夫君的孩子,等这孩子落地,这女子……就呵呵了。 谢长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林氏是原身明媒正娶的妻子,再加上林氏背景硬,人又机敏干练,他自然会高看林氏几分,而那女子?怀孕?又不是他的孩子,他关心个屁啊! 这林氏也不是个善茬,她见这女子时好言好语,说什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先是宽了这女子的心,然后什么好料子好首饰好花都送上去,瓦解了那女子的心防后,很快就套出来,这次背后给谢长风下套的还是那位代王妃。 第4节 当然,出面的是代王府内院一位姓容的嬷嬷,这容嬷嬷说的非常动听惑人,什么勾了谢长风的魂,让林氏和谢长风和离,你就是正五品的官家夫人什么的。 这女子见识不高,以为有代王妃撑腰,一个正妻之位自然手到擒来,于是就跑到大门口来堵谢长风了。 林氏听后心下冷笑,若是夫君还在,说不得她可能会酸一酸,真要动了胎气什么的,才是中了代王妃的毒计,但想必代王妃根本没料到,此刻的谢长风并非以前那位了。 想想谢长风在大门口说的那些话吧,若是林氏所料不错,那些话恐怕并非敷衍,如今这位昭武将军谢长风是真心打算这么做的!! 林氏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这女子悲惨的未来了。 想到这里,她倒是难得生出几丝怜悯来,吩咐下去,让下人好生照看这女子。 待宰的肥猪,不养好了,怎么宰? 随着林氏胎位稳健,谢长风开始让人收拾东西启程雁门关,他用的理由冠冕堂皇。 “岳父大人对我不满,我自然要想办法让岳父大人消气,如今青娘有孕,需要好好休养,我自可前往边关效力,为岳父分忧。” 他积极的要去戍边,谁都没理由阻拦他,最终,代王妃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谢长风潇洒而去。 吧嗒!! 代王妃气的摔碎了身边的花瓶。 “那个贱人!!”代王妃气的大口吸气,“真是没用,居然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她身旁的嬷嬷轻声道,“王妃息怒,这里是王爷的封地,她能跑到哪里去?” “我儿哪里不好?让她做我儿正妻难道是委屈她了?!” 最让代王妃愤恨的是,那林氏居然选了个无父无母的小兵!! 代郡上下谁都知道代王妃打算求取定国公嫡女,她暗示了这么多年,雁代大族都不敢向林氏下聘,代王妃本来都以为此事定成了,哪知道林氏直接扇了代王妃一巴掌,人家宁愿嫁一个泥腿子大兵,也不愿加入代王府!! 代王妃知晓此事后向代王哭诉,谁想代王最近正关心京城之事,对此根本不关心,随意敷衍了一下,就不再管了。 代王妃心生愤恨,就直接对谢长风出手。 林氏不是不想嫁入代王府吗?那就等着当妾吧!! 哪知道谢长风侥幸无事,身体好了之后又立刻跑到镇国大将军府刷了二舅子的好感度,同时林氏有孕,代王妃当机立断,放出之前那女子,试图动手脚,可没想到谢长风更加干脆,直接带着林氏和那女子跑雁门关了!! 代王妃怒级,她低声道,“派人给我盯着!怀胎十月,时间长着呢!” 那嬷嬷连忙低头称是,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刚走出内院,这嬷嬷四下看了看,发现除了一个外院扫地的内侍外并无他人,就招了招手。 那内侍连忙上前,这嬷嬷低声吩咐了一番,内侍立刻弯腰点头,转身离开。 这嬷嬷又在附近走了一圈,发现的确没人后,才快速离去。 殊不知她这番作为全部落入到了一个人眼里。 代王府大公子站在假山群里看着那嬷嬷离去,心下冷笑起来。 恐怕他那位好继母又想出了什么歹毒主意吧。 他弹了弹袍角的灰尘,从假山的另一边走了出来。 代王府占地极大,此处是代王平日邀请幕僚清客游览的外花园,外花园和内花园中间由假山隔开,一般没人会来此处,可祁渊却知道这假山后有一个凹槽,这凹槽内的假石是松动的,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从内花园来到外花园。 代王妃平日里从不涉足外院,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谁能想到她早已笼络了一部分外院的侍卫? 祁渊深吸一口气,他回到书房,看着桌子上的翡翠镇纸发呆。 已经一天了,他回到过去,回到还是代王大公子的年代已经一天了,可见这并非是什么梦,而是现实,他真的回到了青年时代。 祁渊上一世三十为皇,在位二十载,此生距离他登基,还有整整七年。 而他那位好弟弟祁谌也才刚刚十六岁,一切都还早。 只是终究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上一世他那位好弟弟纳了定国公的嫡长女为妾,在后来争位时他投鼠忌器,差点被祁谌陷入死地,如今曾经的林侧妃还是谢夫人,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祁渊摸着下巴,他或许可以做些什么。 毕竟再过不久,他就没机会了。 九重宫阙,当朝太子正在殷切的侍奉天子喝药。 贵妃坐在一旁,一脸慈爱,她柔声道,“陛下,自从陛下病后,殿下每日都来侍奉陛下,可见殿下赤子心肠,孝心可嘉。” 躺在软榻上的皇帝陛下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的长子,虽然他对太子于政事上有诸多不满,可想起这些日子太子关切的照料,皇帝的心肠就微微一软,也罢,这孩子太迟钝,大不了他找几个辅政大臣,好好劝谏即可。 贵妃看着皇帝的脸色缓和后,又轻声道,“太子殿下如此孝心,真是天下楷模,明儿也真是的,听说您病了,竟只巴巴的送来些药材,也不知写折子来关心一下。” 皇帝听后心下却感慨起来,他早年征战天下,待得登基后身体日趋衰老,之前为了稳定天下局势,他早早的给诸皇子封地,然后将他们遣走,如今他恐怕时日无多,倒是想念的紧。 想起被他封在雁代百战之地的三子,皇帝陛下犹豫了一会,轻声道,“平娘,你也莫想念,过些日子不妨让明儿等几个孩子回来看看。” 贵妃听后心中狂喜,可面上却凄然起来,“陛下,不可!!” 她低声啜泣起来,“妾知晓陛下的难处,就让明儿呆在封地吧。” 这番作态反倒是让皇帝下了决心,“只是想念的紧,让他们回来待些日子罢了,你不用想那么多。” 贵妃闻言抬头,痴痴的看着皇帝,一副我见犹怜,情深不悔的模样,半响,她垂眸浅笑,“妾……多谢陛下。” 皇帝抬手拢住贵妃,安抚的笑了。 贵妃低着头,眼角余光看到太子铁青的脸,嘴角翘了起来。 “父皇到底想谁什么?!”太子回到东宫,气的在书房内来回转,想要招来心腹商讨一下,却发现天色已晚,宫中已经落锁,心中邪火越来越旺,他猛地高声道,“来人!!” 门口大太监听到这句话,浑身一哆嗦,对身边的小太监使眼色。 这小太监才十四五岁,长相清秀,他吓的不行,使劲摇头,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喜玩清秀太监,他若是进去了,恐怕…… 大太监冷哼一声,直接一摆手,顿时两个身材孔武有力的太监就抓住这小太监,打开门,推了进去。 这小太监一进去就跪倒在地,声音颤巍巍的,“殿下,有,有何吩咐?” 太子拎起这小太监就放在了桌子上,灯火下,太子发现这太监长相竟是不凡,立马邪火上升,直接就压了上去。 这小太监顿时低声呜咽起来。 待太子即将事毕之时,这小太监冷不丁道,“殿下可知我是谁?” 他猛地张口,一口咬在太子的喉咙上,死命不放口。 太子两眼瞪圆,狠狠掐住太监的脖子,可哪想到这小太监口中含毒,三五个呼吸间,太子就脸色泛青,气息渐无。 小太监倒在太子身上,喃喃道,“我本前朝皇子,哪知世事无常……” ☆、第五章 雁门 林锦震惊的看着手上的情报,半响合不拢嘴。 这,这太惊人了!! 皇帝已经病了半月,太子监国,据说监国期间,太子不温不火,举止得体,表现极佳,几乎所有朝臣都以为这大位将会由太子继承,可谁能想到,在如此紧要关头,太子死了!! 任谁第一时间听到这消息,反应都是……你特么在逗我吗? 皇帝震怒,整个京城人人自危。 似乎被太子的死刺激了,皇帝陛下据说当场口吐鲜血,随即立刻下令彻查,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那个咬死太子的太监似乎是前朝某位嫔妃之子,因不受宠,宫人几乎都忘记了这位皇子,待得新朝建立,宫廷缺少人手,内侍总管发现此子后,就直接干了子孙根,充作宫廷内侍了。 从天之骄子跌落凡尘,又从凡尘落入地狱,这小太监自然恨极了新朝,再加上太子行为不检,诸多因素综合起来,才有了太子暴毙一事。 宫中贵妃遭到了皇帝的训斥,宫中无皇后,太后也已过世,一应宫务皆是贵妃所掌,再加上出事当天贵妃曾提起三皇子代王,顿时皇帝开始脑补,心下对贵妃起疑,就借着此事直接剥夺了贵妃的宫权,令其闭门思过。 宫权落入了贤妃和德妃手中,偏巧这二人各育有一位成年皇子,再加上贵妃之子代王,顿时帝位争夺拉开了序幕。 “去雁门关?”代王看着自己的长子,狐疑道,“怎么突然想去雁门关?” 代王府的大公子祁渊面色平静,他轻声道,“儿对朝中之事略有耳闻,只是想为父王分忧。” 代王的眼神顿时变得深邃起来。 定国公这人滑不溜秋像泥鳅,他的王妃打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也曾在暗中推过几把,若是能让定国公偏向己方,那雁代军权就指日可待,可定国公却干脆利落的为长女定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昭武将军,暗中表示只忠心于当今天子,代王自然就不在强求。 “那么你去雁门关做什么?” 拉拢定国公?别逗了!估计他这大儿子前脚刚进入雁门关,定国公后脚就敢带兵出关巡边。 “因着二弟的事情,儿这些日子稍微关注了一下定国公的女婿。”祁渊一副忐忑的模样,“据说此人无父无母,戍边有十年了,即便没有定国公提拔,也根基深厚,既然定国公不愿表态,那不妨从此人下手。” 代王心中一动,他挑眉,“哦?怎么说?” 看到代王这幅模样,祁渊心下冷笑,他父王恐怕还不知道代王妃干过什么蠢事吧! “儿揣摩着,身为小辈,若是定国公刻意回避,儿自然无法,可他那位女婿……”祁渊露出了一个皇室子弟特有的傲慢笑容,“若是对儿太过轻慢,倒是授人以柄了。” 代王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只是最近一直有消息说匈奴蠢蠢欲动,让大儿子去雁门关,风险不小啊。 “再说……儿也想趁此机会弥补一下和定国公府的关系。”祁渊又道,“二弟即便钟情于定国公长女,可一个已为人妇,一个也已定亲,若是二弟过多惦念,恐定国公心下生怨。” ……过多惦念? 代王一呆,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么这几日你就启程吧,只是边关凶险,要多多注意。” 祁渊连忙露出一副激动的模样,行礼后离开,他并未走远,而是停在代王书房外不远的假山后,看着王府侍卫总管进入书房,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有了代王插手,他那位好二弟的林侧妃就彻底插翅膀飞走喽~ 喜闻乐见。 果不其然,祁渊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就听到了代王大发雷霆的消息。 他摇摇头,对妻子傅氏道,“替我收拾个简易的包裹,我要去雁门关。” 他这位妻子傅氏听后心下有些担忧,代郡隶属幽州,傅氏出身幽州大族,自有消息渠道,近日边关匈奴不稳,她也有所耳闻,是以轻声问道,“爷打算去多久?” 祁渊看了傅氏一眼,他知傅氏冰雪聪明,府中之事还需她周旋,就道,“不会多久,我尽可能早回来,你在家里好好看着昭儿,万事小心为上。” 傅氏心下一松,她连声道,“妾身明白。”随即她立刻招呼人来为祁渊收拾包裹。 两天后,祁渊带了十五名侍卫辞别了代王,前往雁门关。 第5节 谢长风带着青娘以及那名唤作白霜的女子一路上走的极慢,就好像不是去戍边,而是来游猎的,他此次将三十名亲卫都带上了,每日休息时,他就带着十五名亲卫去打猎,剩下十五个人守着马车和行礼,然后第二日轮换。 从代郡前往雁门关约有二百公里,距离不短,偏生谢长风走的比蜗牛还慢,每日只在清晨和下午太阳不烈时走上三五公里,然后就停下休息了。 林氏本就孕中难受,按照谢长风这个脚程,他们要走整整一个半月!! 她实在无法忍受,就让谢长风加快速度,尽量早点到雁门关。 谢长风本是照顾林氏才放慢速度,既然林氏没意见,队伍的速度立刻提升了不少。 走了二十多天,他们才到达距离雁门二十公里地的代县。 定国公早就接到消息,早早的派了身边的人过来接应,接应的人姓王,是定国公早年的亲卫,后来右手受伤,不得已从前线退下,就成了定国公身边的管家。 这王叔自小看着林氏长大,是以接到命令后立刻就跑到代县布置了起来,一接到谢长风一行人即将到达的消息后,他连忙派人接应。 当天下午,谢长风一行人抵达代县,王叔见过了林氏,发现林氏的脸色恹恹,就连忙安排他们休息,王叔为林氏安排的院子很大,他还宽慰林氏,“雁门关内城虽然也能住人,却极为简陋,边关将士的妻儿大多住在此,小姐若是觉得无聊,也可和她们说说话。” 林氏笑着点头,她安排白霜住在自己隔壁,并派人严加看守,在白霜生下孩子之前,她可不愿白霜肚子里的孩子出事。 至于谢长风,当天林氏安顿完毕后就被王叔拎走了,快马跑了一个时辰,即到了雁门关。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此时已是夕阳,落日余晖映在雁门关上,隔着老远,谢长风只看到了一道黑色的剪影,可即便如此,一股雄浑肃杀之感依旧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的拉了拉缰绳,停了下来。 他一停下来,他身后那十五名亲兵清一色拉缰驻足,动作整齐划一。 跟在一旁的王叔一挑眉,诧异的看了一眼谢长风,心下倒是多了几丝佩服,就看亲兵的表现,足以展现谢长风的统军能力和练兵能力了! 他呵呵笑着,“姑爷?” 谢长风慢慢的长出一口气,“好一座雄关。” 王叔脸上的笑容一僵,“……说的姑爷好像没见过雁门关一样?!” 谢长风戍边十年,怎么可能没见过雁门关? 谢长风嘴角抽了一下,他气定神闲,“下一次来,我依旧会这样说。” 他抬起下巴,脸上闪过骄傲和自豪,“在我心中,雁门关无论何时都壮丽的没法比。” 王叔了然,“原来如此。” “当然,这一次的确和之前与众不同。” “哦?姑爷这话什么意思?” “……你真的没看到吗?岳父大人似乎在雁门关城头上拉弓呢!”谢长风的表情有点精彩,“目标……对的是我?” 王叔闻言立刻呆住,他连忙扭头看雁门关城楼,却什么都没发现。 巨大的关隘隐藏在落日余晖的背影中,什么都看不见,仿佛盘踞在中原咽喉要道的一尊洪荒异兽,沉默的令人心慌。 王叔摇摇头,“没看到啊。” 谢长风沉默了,他陡然想起来,这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连小兵都拥有内功心法八九重的盛唐了。 他沉吟了一下,将背后的长弓解下。 他这张长弓是原主人耗费了两年时间自己制成的,但谢长风上手用时就会出现弓弦张力略弱的问题,比起原主人,他轻而易举的就将弓弦拉成了满月圆,随即长箭嗖一下冲上了遥遥的天际,天空中一群大雁飞过,其中有两只倏尔落下,看落下的位置…… 王叔默然了,似乎正好落在雁门关的城头? 雁门关城楼上,两个城垛的凹槽处,一个身披深红披风,内穿深灰色戎服的男子静静站着,他遥遥看着远方,狭窄的小路上的十来个人就和黑点一样大小,看不清样貌。 “将军?” 他身边站着一个中年文士,看着定国公时不时的比划弓箭,疑惑不已。 定国公林靖城刚要说什么,突然猛地抬头,天上,两只穿在一起的大雁吧嗒掉了下来。 看着摔的七八烂的大雁,林靖城冷哼一声,收起弓箭,“送到厨下,给今晚巡夜的将士当夜宵。” 顿了顿,他加了一句,“就说是我打下来的!” 中年文士:“……” ☆、第六章 定国公 定国公林靖城,他和当今圣上的相识就像是小说里的故事。 传闻当今圣上在前朝末年起兵初期,曾因兵力过于弱小而多次被其他起义军吞并,有一次当今圣上只带了几十个人被困在了一片山林里,眼瞅着要被追兵追上死无全尸了,结果当圣上穿过山林,就看到了一个山中小屋。 这木屋是山中猎人所建,当时的定国公正是一个靠山吃饭的猎人。 当时圣上已然心灰意冷,决定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就吩咐人在小屋旁休息,生火吃饭,恰巧林靖城拎着野味从林子里钻出来,圣上问清楚林靖城的身份后,心下顿觉歉疚,想着估计一会那些围杀他的人很可能也将林靖城杀掉,圣上就邀请林靖城一起吃饭。 林靖城当时一辈子没离开山林附近,没看出圣上身份不凡,听说圣上被追杀后,就想了想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他带着圣上以及残存的二十来号人,在大山里钻了十天,不仅借用狼群、老虎、花豹还有熊瞎子将身后的追兵解决了,还成功的和圣上的原部队汇合,化险为夷。 从那时起,圣上就认为林靖城是一位福将,对林靖城信任有加,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林靖城很少吃败仗,从军后渐渐展露了无与伦比的天赋。 他深悉围猎捕杀之道,将带兵打仗当成了打猎,还越打越顺手,越打越有感觉,最后竟成了天下有名的镇国大将军! 只是林靖城的出身的确太差,是以当荥阳郑氏提出嫁女后,哪怕这会让圣上对他心生隔阂,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攻占了荥阳郡后,林靖城回到京城,已然登基为帝的皇帝陛下果然狠狠的骂了他一顿,林靖城也更加光棍,他直接抱着皇帝陛下的大腿嗷嚎大哭,“皇上啊臣再也不想抢到好东西却因为不认识而当成腌菜坛子了!!” 皇帝陛下顿时哑然,随即哭笑不得起来。 林靖城曾干过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他抢来的战利品中有一件前朝流传下来的上好的官窑红釉描金矮炉,因不识货,就只当是普通红罐子,拿回家腌白菜了= = 当时恰逢他和另一位公侯一起招待几位后来投靠圣上的臣下,林靖城还洋洋得意的让下人抱来腌菜坛子,倒了一盘白菜出来,向他们宣扬自己的手艺,结果那几位大臣并公侯只傻愣愣的看着那个红釉描金矮炉,再看看定国公哈哈大笑的脸……呵呵。 于是第二天,全京城都知道定国公……没文化了。 从那时起,林靖城就对读书人有着不同寻常的热情。 他自从娶了郑氏后,慢慢的开始读书,再加上位高权重,修身养性,渐渐的就不复青年时的粗鲁狂放不着调,直到郑氏难产去世,他更是变得深沉起来,平时不苟言笑,沉默寡言。 而在谢长风的印象里,这位岳父的形象更是高深莫测,无法揣度。 一到雁门关,谢长风就跟着王叔来到定国公的帅帐里拜见林靖城。 林靖城穿着一件烟灰色的戎装,气色还算不错,他身前的桌案上正放着笔墨纸砚,似乎在写什么东西,他并不避讳谢长风,只是放下笔,让谢长风坐下,他端起旁边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定国公扫了一眼坐在下手的谢长风,道,“代郡的事情我已然知晓。”顿了顿,他又道,“你走后四天,代王的大公子启程来雁门关,他的脚程要比你快的多,估计这两天就到了。” 谢长风一愣,他没想到定国公如此直接。 “我不会见他,今晚我就启程,前往宁武关巡视。” 谢长风霍然起身,目光凝重起来,“匈奴要南下了吗?” 宁武关、偏头关外加雁门关,外三关是抗击匈奴的最重要的关卡,如今定国公突然提出要去宁武关巡视,只有这一种可能。 定国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才是他看重的女婿,即便不懂官场倾轧,可身为军人,就要有保家卫国的意识! “不错,草原上来消息了,今年草原上的牛羊很肥壮,匈奴人这是饱暖思淫欲,想南下干点什么。” ……谢长风很想提醒自家岳父,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不过考虑到定国公那些‘有趣’的往事,他还是只当没听到,反而将话题转到了代王府上,毕竟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代王府就一直在找他的麻烦。 “这位大公子来干嘛?他身为藩王之子,跑到雁门关来难道是想拉拢岳父?可就凭他……” “嗯,不搭理他。”定国公大手一挥,完全不将代王府看在眼里,“我会亲自写信给代王,这件事你不用管,如果大公子来找你,你能推就推,要记住守城才是最重要的。” “末将明白!!”谢长风心中一动,守城?难道…… “从明天起,雁门关就交给你了。”定国公定定的看着谢长风,一字一句道,“在我回来前,要是雁门关出事了……” “大将军放心!!”谢长风下意识的换了称呼,“要是破关了,末将提头见你!!” 定国公满意的点头,他想起二子林锦的来信,信中说谢长风此人颇有些诡智,并非那些直脑子的二愣子,定国公沉吟了一下,又轻声道,“长风,还有件事,你要心里明白。” 谢长风抬头,不解的看着定国公。 “皇上已在十日前下了圣旨,要求三位成年皇子带着嫡长子回京城!” 谢长风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 定国公的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轻的不可思议,“太子身死,皇上重病卧床,如今这形势……新君恐怕就要从这三位当中挑选。” 谢长风喃喃的道,“嫡长子……那这来雁门关的大公子……” “这是代王府的家事,咱们别管那么多,他要走就走,要留就留,一切秉公办理即可。” “……唔,我明白了。” 见过了定国公,谢长风吃完了饭就往自己的住所走去,一路上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谢长风惊异的发现原主人似乎对这雁门关的一砖一瓦都极其熟悉,更和这些驻守的将士关系深厚。 当然,这个深厚饱含了两方面。 他走到一半,被人找上门了。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那个三杯倒吗?” 迎面走来一个身穿戎装,面色不善,语调嘲讽的年轻人,他身后跟着几名军官,一副看戏的模样。 谢长风哂笑,他停下脚步,拉长了语调,“我行不行?王大头你会不知道?”他笑吟吟的,“这才几天啊你就忘了当初是谁一喝高结果竟脱了衣服在树上唱歌的?” 王大头名唤王壮,听到谢长风这句话,他就仿佛被烫了脚的兔子,一蹦三尺高,“你说什么?!谢三杯你好不要脸!!那明明是你干的事情居然安到我头上?!” 谢长风一脸不屑,“老子要是喝高了才不会跑到树上唱歌,要唱也要去城头上唱!” 他直接伸出大拇指,随即猛地翻转向下,“就你那点出息!!” “妈蛋谢三杯校场不见不散!!” “呸!!怕你了不成?!”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雁门关的将军不多,大多老成持重,只有谢长风和这王壮是新近提拔上来的,因谢长风娶了林氏,是以中下级的军官都以谢长风马首是瞻,这自然让王壮心生不满。 不过同是边关镇守多年的将士,王壮也没那么多歪斜的心思,他只是三五日就拉着谢长风到校场好好‘较量’一番,两人年龄差不多,军龄差不多,实力也差不多,是以胜负多半五五开,只是现如今对手换成了谢长风,一交手…… 王壮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一个校尉低声问身边的同僚,“这谢将军回去休养了三四个月,怎么回来后如此神勇无敌,竟无人能在他手下讨过十招?!” 第6节 “王将军这是第几次被打脸了?谢将军太狠了!” “不知道啊!不是之前被揍回去养伤吗?这……” “揍一顿会有这种效果?” “你想试试吗?来来来,也不用大将军动手,且让我揍你一顿过过瘾。” “滚犊子!!” 谢长风骑着大黑马,手握长枪,再一次干脆利落的将王壮掀翻在地,然后他懒洋洋的道,“怎么,王大头,几个月不见,怎么如此差劲?!” 王壮大口喘着气,也是满脸惊疑,之前他和谢长风的实力半斤八两,所以才一直互相争锋,怎么今日一上场,这谢长风像是陡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实力如此高强!! 他不服气的道,“今日我输的没话说,但我不服!!明日再来比过!!” 谢长风嗤笑,“行!老子等着你!” 随即谢长风又高声道,“还有哪位兄弟想要下场玩玩?” 一时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人说话,半响,一个校尉道,“谢老大,单挑多没意思啊,我们一起上你看咋样?” 谢长风没好气的道,“几人?” 那校尉四下看看,“俩人?” 另一军官道,“俩人怎么够?五个人!!” “别闹了,说好的一对一,群殴算什么呀!” “也对,人太多了,小心大将军打军棍。” “就俩人吧!” 顿时又有两个人冲了上来,谢长风直接上马踩了过去,也懒得用秘技了,只用最简单的奔雷枪术,普通的挡撩刺挑,三五下就将这俩人揍成了一团。 围观的人顿时起哄起来,“谢将军好武艺!我等也下场试试!” 随即不等谢长风开口,这帮围观的兵崽子们就纷纷过来,试图将谢长风拉下马。 哪知道谢长风骑术精湛,直接兜着一圈人绕圈子,竟是一个人揍翻了一群! 打到高兴之处,他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好厉害的骑术!” 不远处城楼上,定国公身边的中年文士惊诧道,“大将军,您这位女婿可是员悍将啊!!” 这中年文士是定国公的幕僚,姓赵,名平,自居则,深受定国公的信任。 定国公摇了摇头,道,“传令下去,谢长风带头刁斗懈怠,谢长风二十军棍,王壮十军棍,从者五军棍……唔,让人揍的稍微重一点,重到不好见客。” 赵平眼珠子一转,想起刚收到的消息,据说那代王府的大公子如今已然抵达代县,赵平立刻明白了定国公的意思。 他拉长了语调,“您放心,谢将军定会‘好好’养伤,不见外客的。” ☆、第七章 交锋 就在谢长风抵达雁门关当晚,晚两天出发的代王府大公子祁渊踩着晚饭点走进了代县。 祁渊一行人的速度要比谢长风快的多,赶到代县后,他带人随意找了一家酒家吃饭,又派一人去找住处。 偏远山村自然没什么好吃的,不过好在山林里猎物野味颇多,这酒家的老板娘人长的不怎么样,说话却极为利索,很快就端上了一大盘酱卤肉和几碟子花生米,又拌了点野菜端上来,与此同时,那老板抱着两个大坛子,一打开盖子,这些侍卫的脸色都变了。 “好辛辣的味道!”其中侍卫队长看了祁渊一眼,眼中颇为意动,“殿下,您看……” 祁渊点点头,“今晚在此休息一番,你们就好好喝吧,等明日进了关内,恐怕就不许饮酒了。” 侍卫们顿时喜形于色,侍卫长先是为祁渊倒了一大碗,放在祁渊面前,祁渊端起这碗酒,轻轻一抿,顿时被呛的咳嗽了一下,他脸上被酒劲激的一红,赞道,“好酒。” “是咧!杂家的烧刀子味道最正宗咧!” 老板娘将野味用辣子一呛,烹制好后端了上来,顿时香气扑鼻,侍卫们早就饥肠辘辘,祁渊刚下筷子,那些侍卫顿时都大吃起来。 祁渊象征性的吃了几筷子后,就转向了花生豆。 祁渊一边吃一边慢慢思考起来。 按照时间来算,若是他没记错,皇祖父应该已经发下诏令要求三王进京了。 上辈子他跟着父亲代王进京,二弟留在代郡,没几日边关告急,眼瞅着父王的藩地要陷入匈奴之手,代王妃就暗中指使人进献谗言,言藩地告急,可皇上重病,代王身为人子怎可于此刻离开,祁渊身为长子自然责无旁贷,应速回藩地。 当时另外二王虎视眈眈,正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将代王踢回藩地,让其退出储位之争,是以代王听了此言后,顿时心下大悦,并在第二日早朝先发制人,提出了让长子代替自己回藩地守边的决定。 皇上闻言先是感慨代王的孝心,又赞叹代王长子勇气可嘉,言其后继有人,遂同意了此事。 祁渊当时以为自己的机会到来,就火速收拾了东西返回雁代,而代王妃趁机将祁谌招进京城。 哪知道祁渊刚回代郡,就发生了粮草不足之事,又因已是入冬,将士衣衫单薄,冻死冻伤一大片,定国公要求代郡众多大族捐献粮食衣物,以解燃眉之急,祁渊却因林侧妃之事以为定国公故意找麻烦,再加上他有心施恩于代郡大族,就果断拒绝此事。 随即定国公前往幽州,试图联合幽州刺史共同上书,请皇帝陛下下旨增派后勤物资,而在定国公离开一日后,雁门关破,旬日,代郡失守,全城遭到屠戮。 皇上知道此事后,吐血昏迷不起,十日后驾崩。 代王立刻联合贵妃发动政变,囚禁另外二王,伪造了即位诏书,成为了大楚朝的第二位皇帝。 而身为代王的嫡长子,本应被封为太子的他,也因代郡失守,导致太祖驾崩一事,与太子之位彻底无缘。 想起上辈子那段最昏暗的日子,祁渊的心情顿时阴郁起来。 匈奴兵发两路,一路从雁门关直入代郡,一路从偏头关直入晋阳,因定国公驻守偏头关,是以先期匈奴久攻不下后,索性汇合兵力猛攻雁门关,三天后雁门关破,旬日后代郡破,直到定国公从西绕道,带着残存部队进驻宁武关,反攻雁门,阻住匈奴退路,匈奴才从渔阳退回草原。 如果说上辈子,雁代大败之事导致了他彻底无缘大位,最终只能逼宫上位,那么重来一遍,他决不允许此事再发生!! 他身为代王长子,若是一直留在雁门关,想必雁门关的防守力量当会更加森严。 又将之后自己要办的事情细细思索一番,祁渊这才缓缓放下了心。 吃饭中途,之前出门找房子住的侍卫回来了。 他面色为难,“殿下,属下走遍县城,发现这里的客栈都极为简陋,因是秋季,不少边关商人在跑商,客栈空余房间都很少,不够咱们住。” 祁渊皱起眉来。 “其他军户的住处也都不够咱们这么多人住的,倒是属下在街上听说了一件事,下午定国公的女婿谢长风带他的夫人来到了代县,他们租下了代县最大的院子……” 祁渊心中一动,“那一会吃完饭,你拿着我的帖子去问问,借宿一宿而已,我们明早就离开。” “是。” 谢长风啊…… 祁渊微微发愣,上辈子谢长风死的极早,从来都是他那好二弟身旁林侧妃履历上抹不去的一笔备注,至于其他……倒真的什么都没留下来。 不过这辈子谢长风却活下来了。 祁渊仔细思索前些日子弄到的谢长风的情报,此人自小于边关长大,根基深厚,弓马娴熟,还认识一些字,读过兵书,统兵能力不弱。 至于其他,就没什么具体情报了。 只是想起谢长风的夫人林氏,祁渊玩味的向,恐怕此刻林氏恨透了代王妃吧。 祁渊其实很佩服林氏,上辈子他被祈谌逼的几度落入绝境,背后出谋划策的却并非是祈谌的谋士,而是这位很少露面的林侧妃。 而这一世……他端起酒碗,猛地喝了一口。 他倒要看看,他那位好二弟还如何将林氏收入房中!! 林氏斜靠在软榻上,傍晚时她小睡了片刻,精神好了许多,就凝神细听青萍低声汇报隔壁院子的事情。 就在此时,外面一个二等丫鬟低声道,“夫人,外院和何管事求见夫人。” 林氏一愣,看了青萍一眼,青萍会意,立刻挑了帘子出去,没一会又进来了。 “夫人,代王府大公子来了,想要借宿咱们的院子。” 林氏一听顿时坐直了,“代王府的大公子?”她微微眯眼,沉吟了一会,“他们来了多少人?” “加上大公子,一共十六个人。” “……吩咐何管事,在外院腾几间房给大公子。” “是。” 青萍出去后,林氏低头沉思起来。 她现在已经得罪了代王妃,更是得罪了代王二公子,而代王府也屡次对她下手…… 久攻必破,久守必失,她自然不能一直防守。 也罢,且看看这位大公子葫芦里放了什么药。 天黑后,祁渊带着人上门了。 早已准备好的何管事立刻安排他们住下,祁渊并未提出要见林氏,他只是让代王指派而来的侍卫长出面,与何管事好好酬谢了一番。 林氏沉吟了一番,连忙写了一封信,让何管事连夜送往雁门关。 “夫人?” “……希望是我想错了。” 林氏垂眸,看着旁边跳跃的火焰,心头渐渐蒙上一层阴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让代王派遣嫡长子来边关? 一夜好眠,第二日,祁渊带着人来到雁门关。 雁门关前有不少来往商人和百姓出入,不过进出探查极为严格,关口只开了一半,还有专人在门口设岗,每一个试图混淆过关的人都被拉到另一边,军棍啪啪啪的,威慑住了不少人。 祁渊暗中点头,这才是边关。 什么混入边关探查地方军情啊……这种事情能成功的很少,毕竟能出入诸多城池的大多是商人,而这些商人都有县衙开具的路引和身份证明,一个身份对一个人,多出一个人都会仔细核对,登记备案,哪怕是奴仆,也必须开具身契,并附上开具契约的府衙官印。 祁渊让人拿着他的帖子上前,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还是守规矩为好。 没一会,前方就来了一小队军士。 那小队长上下打量了一下祁渊,又看了看手上的帖子,却并未让祁渊进去,反而让一个士兵快速入关汇报给上级,而他自己则留下来盯着祁渊一行人。 祁渊并没生气,而是继续打量着雁门关。 过了一会,一队人从前方走来,打头的是个中年文士,祁渊眼神一闪,竟是定国公身边的军师兼幕僚。 第7节 “原来是代王府大公子,失敬失敬。” 祁渊下马,“赵先生不用多礼。” 赵平微微眯眼,他很少回代郡,常年跟随定国公驻守边关,可这位大公子居然认识他,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殿下,这边请。” 赵平并未带着祁渊进入军营,更别提登上雁门关了,他带着祁渊……来到了雁门关内的靖边寺。 这寺庙因在关内,常年受战乱侵扰,大部分和尚早就跑了,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沙弥在打理,空余房间倒是有不少。 赵平一边往里让一边悠悠的道,“昨日大将军连夜赶往偏头关,不在关内,若是大殿下有什么事情,在下倒是可以暂时做主。” 祁渊的脚步一顿,他霍然抬头,“大将军离关了?!” 赵平含笑点头。 祁渊的目光变得森然起来,“那么可否赵先生告知,现如今,这雁门关由谁掌管?” “自然是谢将军。”赵平依旧语气平和,“不过很可惜,昨日谢将军惹怒了大将军,被打了二十军棍,暂时无法拜见大殿下啊……” 祁渊深深的看着赵平,“雁门关是我朝重要关碍,大将军说走就走,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赵平呵呵道,“哦?大殿下有何指教?在下倒是不知道,大殿下军略不凡呢!” 祁渊微微眯眼,他看着赵平,半响,才缓缓道,“赵先生谬赞了,大将军深谋远虑,做出的决定自然是妥当的。” 赵平抚须微笑,“殿下所言极是。”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来,慢慢来…… 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没,祁渊知道定国公会离开,他来这里,其实是变相的想要军权。 但此刻军权在谢长风手中,祁渊的意思是定国公居然将军权交给一个老是被揍军棍的人,此举太过儿戏,而赵平的那句有何指教以及军略不凡,映射的是身为藩王长子,祁渊多言军事,居心不良。 ☆、第八章 烧刀子 谢长风趴在软榻上看地图,虽然被揍了二十军棍,但说实话,这点小伤对他来说真心不算什么,不过考虑到被揍了十军棍的王壮臀部都肿着,他自然不好立刻出门。 成为雁门关的守关大将,谢长风并未有什么欣喜之情,这两天他一直在看定国公交到他手上的情报和往年的各项记录,他首先查的是雁门关各年粮草贮存和消耗情况,其次是烈酒和医药存储,再次是武器盔甲、冬衣用度等军需品的记录。 然后他叫来了赵平。 “大将军的记录非常完整,我从其中挑出了一些东西做横向对比,发现今年的粮食用度比往年上涨了不少,这倒没什么,都在可控范围内;其次我又发现今年的天气冷的有点早啊!比往年同期都冷,可兵士的冬衣并未运到;再次我翻看了最近两个月的情报,来往客商都说今年草原上草水丰富,很多部落的收成都比往年要好,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有情报说众多部落有聚会的现象,这……” 谢长风将自己挑出来的情报、对比数据、横向图以及边关地图往桌子上一摆,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平,“赵先生,岳父走前曾言边关恐有战事……” 赵平点头,“不错,大将军之前已经上折要求兵部加派后勤粮草,可……” 他叹了口气,“谢将军想必也知道,现在朝政不稳,这粮草后勤……” “能开仓吗?” “距离最近的粮仓就在代县,两个时辰即可到达。”赵平轻声道,“不过要开仓,必须要有大将军手令和当地县令的公文。” “岳父留下了空白的盖章文书吧?”谢长风头都不抬就肯定的道,“你就收着吧。” 赵平一愣,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听谢长风又道,“我们要早做准备,明日开始加紧训练,同时还要麻烦赵先生带人去各处仓库检查,务必不能有空缺。” “没问题,在下正打算和将军说这件事呢!”赵平欣慰不已。 “斥候营还是萧校尉掌管吗?”谢长风沉吟片刻,又道,“让他来见我。” 打仗,打的是军略物资,打的是情报消息,谢长风深吸一口气,他握紧拳头,只要这两方面没问题,他就敢将匈奴揍的哭爹喊娘! 祁渊从第二日开始就整日在雁门关四处溜达,他也不乱走,只是暗中观察,没几日,他就发现雁门关内日趋紧张,将士整日操练,关内看管更加严格,好几次他都被巡视的将士拦下,查了又查,问了又问。 跟随他来的王府侍卫脾气不好,顶了几句,不等祁渊开口,那巡守的校尉二话不说直接一摆手,二十来号人将他们一行人围住,直接拎出那个出言不逊的王府侍卫,压着啪啪啪揍了十军棍。 祁渊冷眼旁观,直到对方离开后,他才轻描淡写的道,“不想留下的,就离开吧。” 顿时这些侍卫都老实了。 虽然被削了面子,祁渊心下却觉得高兴。 无论如何,这天下都曾是他兢兢业业守护了几十年的领土,没有什么比看到将士尽心尽力保家卫国更让他开心的事了。 为此,他对登门道歉的赵平表示这都不是事,相反他还向赵平道歉,言道为守边将士增添了麻烦云云。 赵平听后心下腹诽,知道碍事了还不滚蛋? 同时他倒也对这位代王府大公子佩服起来,代王已在三日前到京,据说代王府的二公子在皇上面前彩衣娱亲,很是得了一番奖赏,这位大公子还能定下心神,不慌不忙的呆在雁门关,就冲这份心性,就足以让人高看一眼。 很快,深秋过去,时间进入了十一月,许是三位郡王回京天天在皇帝陛下床前侍奉汤药,让皇帝陛下心情愉悦起来,渐渐的,皇上的病反倒是好了几分,兵部拖欠的冬衣与军械终于姗姗来迟,运到了边关。 祁渊在边关呆了一个月,愣是没见过谢长风。 这位谢将军就当他不存在似的,整日在边关练兵,时而出关巡视,时而闭门谢客,连代县都没去过一趟,也没看望孕中的娇妻林氏,根本找不到人影。 就在此时,他接到了代王的信,信中大意很简单,说祁渊在边关呆的有点久,久到代王另外两个弟弟开始说难听话了,是以他要求祁渊速度回京。 祁渊沉吟良久,才招来侍卫长,这侍卫姓严,他对严侍卫道,“父王来信让我回京,你且派遣十人回代郡,和留在府中的夫人一行人一起回京。” 严侍卫听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迟疑道,“那殿下您……” “我且再留几日,好歹见过这位谢将军后再走。”祁渊很随意的道,“告诉夫人,我们在晋阳汇合。” 严侍卫听后顿时出门去安排了,祁渊深吸一口气,就快了。 若是他没记错,第一场雪后三天,就是匈奴铁蹄南下之日!! “你小子终于给我送衣服来了!!” 广武堡不大,就在雁门关外山阴之南,是雁门关的桥头堡,王壮在这里呆了快两月,简直要冻成冰棍了。 “这天气太特么邪门了,冻死人了!!”他冲到马车前,连着翻了好几车,看到这些马车上全是厚实的皮子大衣后才点头,“这还差不多……” 谢长风哈哈大笑,“这就满足了?” 王壮挑眉,然后眼睛一亮,冲到了队伍最尾端,一拉车上的毡布,顿时惊喜不已,“这……这是烧刀子?!” 原来厚厚的毡布下是三大缸烧刀子,看车轱辘压的那么深,这酒缸的容量肯定不小。 “是啊!!还不快点感谢你们谢大将军我啊?!” 王状闻言猛地扭头抱住谢长风重重的拍了几下,“谢爷爷我谢谢你啊!!!” 然后他直接掏出大酒壶就招呼着车夫灌酒。 谢长风翻了个白眼,“王壮你急什么?!先给我说说广武堡的情况!!” “滚犊子!!在烧刀子面前,你算个屁!!” 谢长风:“……” 主管斥候营的萧校尉最近一直在宁武堡,再加上闻到酒味就什么都忘记的王壮,以及刚将物资交接完毕的谢长风,三人聚在宁武堡内王壮的军帐中,开始商讨起来。 萧校尉指着地图,“我分了三路斥候,向北,向西,向东,并加大了探索范围,三十公里一队人,两个时辰一联系,若是哪一方未按时传讯,就立刻加派人手调查,这半月以来雁门关外的商客越来越少,几近于无,东面没有发现匈奴的踪迹,倒是北面和西面偶会遇到匈奴平民。” 谢长风看着三路斥候的行进路线,“很好,继续这样做,要始终保持警戒,一有异状立刻来报。” “是,将军。” 谢长风紧紧的盯着萧校尉,“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要的很简单,匈奴在哪里,我需要立刻知道!!” 萧校尉眼睛一亮,“是,将军!” “宁武堡只有八百来号人,若是匈奴大规模南下,这里是挡不住的,王壮,我允许你在关键时刻放堡返回雁门关!!” 王壮惊叫起来,他终于放开了手中的酒壶,“你说什么?!” 虽然大家都知道宁武堡基本上是拦不住敌人的,但从未有像谢长风这般直接开口点出的。 “比起被匈奴追在屁股后面狼狈的跑回雁门关,我更希望有组织有预谋一边反击一边从容的退守回关。”谢长风冷哼一声,“若是退回时和匈奴挨的太近,我是放将士们进来呢?还是直接在城头上放箭,让亲者痛仇者快?!” “……”王壮和萧校尉愣愣的看着谢长风,他们都没想到谢长风如此直白。 王壮恼羞成怒,“如果我们真的那样撤退,你就真的看我们死不成?!” 谢长风平淡的道,“来日我给你立碑烧纸钱,如何?” “谢长风!!” 王壮直接掀翻桌子,一拳头揍在谢长风的脸上,谢长风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他的左脸很快就青了起来,眼睛黑了一圈。 王壮的脸涨的通红,他一字一句的道,“老子宁可死在关外,也不会带人败退!!” 谢长风听后挑眉,然后抬手给了王壮一拳,他对准的是王壮的右脸和右眼,正好和他自己对称。 “是吗?被匈奴铁骑踩着尸体冲关,你很骄傲自豪吗?”谢长风揪着王壮的衣襟,“有本事你活着回来杀更多的匈奴,而不是死在外面!!” 王壮张嘴,半响才一巴掌拍飞谢长风的手,他凝声道,“老子的兵都死了,回去干吗?” “……区区八百人你都带不回来?!” 王壮简直要被气疯了,“守堡不死人吗?!” “所以我在这里。” 谢长风平静的道,“我说,你做,懂?” 王壮惊呆了。 谢长风露出微笑,山阴县还有不少百姓,提前组织他们布防撤退,总比最后被匈奴驱逐着到雁门关城下嗷嚎大哭来的好。 三日后,天降小雪,一夜过后,天地皆白。 当天晚上,萧校尉接到急报,斥候营北路兵士并未按时传回讯息,他连忙将情报告知谢长风,谢长风当机立断,传讯雁门关,同时要求宁武堡所有驻守人员轻骑上路,弃堡而去。 趁夜袭击的匈奴发现堡内人去楼空,与此同时,谢长风手中弓弦似满月,带着火星的长箭落入宁武堡内,顿时如火遇油,几个呼吸间,火苗嗖的膨胀起来。 谢长风身边跟着大约二十来个斥候营的兵士,他们大多擅长弓箭,此时他们连连射箭,立刻点燃了整个宁武堡。 萧校尉喃喃的道,“原来这三大缸烧刀子是用来干这个的……” 谢长风看了他一眼,“当然了,军中忌酒,我怎么会真的给他们运酒喝?!” 萧校尉:=口=! “对了,王壮那家伙不是摸走了一大壶吗?回去后让他自己去领军棍!” 第8节 萧校尉:“……”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对林氏以及祁渊过去发生的事情有疑问,这个呢算是黑幕吧,林氏有自己的难处和选择,从前的祁渊也的确不具备王者的心胸,毕竟每个人都有黑历史,谢长风也有,不过他为自己的黑历史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所以现在看起来成熟干练,还请大家耐心一点,如果确实是bug我会修改的,其他的就不剧透啦! ☆、第九章 目的 在萧校尉告诉了王壮那坑爹的十军棍后,王壮气的直跳脚,“谢长风你个王八蛋!居然敢阴老子!!!” 他扯着嗓子嗷嚎的震天响,身旁的谢长风却一脸淡定,“谁阴你了?是你自己没听全而已。” 两人此刻正在雁门关的城头巡视,一刻钟前他们冲回雁门关,匈奴并未追过来,按照谢长风的估计,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再有袭击,之前冲进宁武堡的应该是匈奴前锋,前锋受挫,匈奴前锋应该会在附近整顿一晚……恩? 谢长风眼珠子一转。 他要不要带人去匈奴的军营里转一圈? 他看着身边气的满脸通红的王壮,“不想挨军棍?” 王壮瞪眼,“谁会知道你运酒来竟不是让人喝的?!” “那给你个机会戴罪立功,怎么样?” “你想干嘛?” “唔,带着人冲出去,夜袭匈奴,怎么样?” 王壮皱眉,“……谢长风,主意虽然不错,但雁门关的将士并非每个人都精通骑术,而且……”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尽管这样说很憋气,可在大部分兵士心中,还是很畏惧匈奴的。” “死命防守没什么,若是想要他们像这样主动伏杀……攻击和速度都是半吊子,很容易被匈奴打个回马枪。” 王壮自嘲的道,“今晚之所以这么顺利,一是你这主帅亲自出马带兵,大家觉得你这个定国公女婿都不怕,那此行定不会太危险,二是咱们毕竟没有和匈奴短兵相接,恐惧感和害怕感不严重,三是你这主意太损,而且直到出发前一刻大家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跟着你跑就只能死,所以才……” 谢长风一愣,他挑眉,这王壮平日冲动易怒,现在看来倒也的确是一位合格的将军,至少这马后炮还是很合格的。 “再说了,匈奴大部队还未到,若是在前锋上有所损失,才是得不偿失。”王壮摇摇头,“关内将士才八千人,加上一千民夫和一些百姓,也不到一万,我们损失不起。” 谢长风沉默了。 黑色的夜笼罩着苍凉的古关,他站在城头,遥遥的望着那遥不可及的远方,心情沉郁下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将军再有奇招,可没有足够的兵力和实力,依旧是空谈。 谢长风慢慢点头,“我明白了。” 他抬手,鞭梢指着深沉的夜色,嘴角扬起一抹飞扬的笑容。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中原儿郎,横跨草原,达到雪山的尽头,去看看,那所谓的长生天,到底是什么!!” 王壮浑身一震,他抬头,看着身边的谢长风,想要嘲讽几句,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半响,他悻悻的道,“……去了别忘记带上我!” 祁渊被阵阵马蹄声吵醒。 他猛地坐起来,推开窗子,就发现黑夜里雁门关内灯火通明。 他心头咯噔一下,披上外袍推门而出,门口守夜的侍卫低声道,“殿下,外面似乎出事了,严侍卫已经出去查看了。” 祁渊微微蹙眉,昨日大雪,若是他没记错,匈奴袭击当在后天,难道提前了? 就在此时,严侍卫推开了院门,带着两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匈奴来袭,雁门关告急!”严侍卫焦急的道,“殿下,还请立刻离开雁门关!” 祁渊闻言顿时愣住了。 匈奴来了!! 他猛地抬头,遥遥的望着北方,双手下意识的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气,凝声道,“走!去找赵平!!” “殿下!!” “此处是父王的封地!更是我大楚的门户!我不能走。”祁渊厉声道,“你若是要离开!那就立刻滚!” 严侍卫一噎,因之前祁渊的命令,已然派遣十名侍卫先回代郡护送大公子妻儿离开,此刻祁渊身边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四名护卫! 若是出什么事……严侍卫额头冒出了冷汗。 祁渊平静的看着留下的四名侍卫,“你们也是,如果要走,我不拦你们。” 这四名侍卫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位侍卫一脸激动,“殿下!!属下想要留下!!” “李重!”严侍卫恶狠狠的瞪着说话的侍卫,“你疯了!?你居然敢怂恿殿下留下?!” 祁渊重重的拍了拍那名叫李重的侍卫的肩膀,“很好。” 他垂下眼睑,掩下眸中的冷光。 终于抓住了!李重吗…… 另外三个侍卫看到祁渊的动作后,纷纷心下羞愧,立刻道,“属下也愿意留下来!!” 严侍卫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这景象堵了回去,他一跺脚,“殿下!!” 祁渊沉声道,“严侍卫,不用多说,我意已决。” 祁渊带着侍卫刚离开靖边寺,就被人堵住了。 “你们是谁?怎么半夜在关内任意行走?!”谢长风微微眯眼,他刚和王壮从城墙上下来,就看到这几人竟朝军营方向快马飞奔,这还了得?! 他直接一挥手,身后跟随的十名亲兵立刻拥了上去,将这几人拦住。 灯火下,马上的人面白如玉,剑眉星目,气度深沉凝练,一身宝蓝长袍,外披藏青色绣滚边斗篷,他微微抿唇,长眉紧皱,不怒自威,“你是何人?!” 谢长风顿时知道了这是谁,深更半夜在雁门关乱跑,被逮住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也只有那些皇室中人了。 “代王府的大公子?”他懒洋洋的道,“殿下,今夜月色不怎么样,您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祁渊一愣,他看着眼前一身黑色戎装,外穿玄色铠甲,手持银色长枪,背背长弓的男子,这难道就是当初死掉的谢长风? 他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谢长风,许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对方身上还带着一股张扬的煞气,谈笑时的语气仿佛凉刃划过颈间时的轻描淡写,那种肆意轻慢的态度和桀骜不驯的眼神,瞬间让祁渊意识到,谢长风此人绝非善类。 这样的谢长风和他记忆中单薄的幻影以及请报上的信息截然不同。 他猛地豁然开朗,怪不得定国公宁愿将女儿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军,也不愿意林氏嫁给他二弟,不仅仅是因为不愿意掺和到皇家争夺中,更重要的是谢长风本人足够优秀! “谢将军?”他立刻调整自己的态度和语气,无辜而惊讶,“不知发生了何事?深夜马蹄声阵阵,难道是边关出事了?” 王壮看了看这位代王府的大公子,又看了看谢长风,缩着脑袋不说话。 谢长风微微侧脸,灯火下,唇角的笑容异常冰凉,他并没有回答祁渊的问题,反而道,“殿下没睡好吗?也是,雁门关本就是百战之地,夜半蹄声是很平常的事情,打扰了殿下休息,实在是我等之过,等明日末将定会和赵先生一起登门致歉。” “只是此刻……还请殿下先行返回靖边寺,好生休息吧。” 祁渊挑眉,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真是没想到,这谢长风竟如此难缠! 不过他面上却并未显露出一丝愤怒,相反,他满脸疑惑的看着身边的严侍卫,“可刚才严侍卫说有匈奴来袭?不知此事是否确定?此处毕竟毗邻父王封地,稍有不慎,代郡危矣!而且雁门为我大楚门户,若是雁门出事,匈奴铁蹄南下,我大楚百姓就要饱受战乱之苦了。” 此话一出,谢长风身边的王壮以及士兵的神情顿时缓和许多,有的士兵甚至倾服的看着祁渊,似乎很受感动。 谢长风低低的笑了,他意味深长的道,“说起来末将的确刚从关外归来,是有不少军情需要处理,只是事涉军机,末将也不能透漏,还请殿下理解,至于匈奴是否寇边……殿下放心,明天末将就会安排人手,护送殿下回代郡。” 祁渊听后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谢长风好狠毒,这话说出口,别人会怎么看他? 匈奴寇边,身为皇室子弟,竟第一个返身逃跑? 他都可以想象朝中成片的弹劾奏章了,尤其是在争位的关键时刻,若是因他之故导致父亲代王这辈子无缘大位…… 祁渊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冷静。 他一脸苦笑,“的确,我在边关也没什么用……也罢,那我明日就离开,不过不需要派遣人手护送我,关内还是很安全的。” 祁渊语气又是一变,“看起来匈奴的确南下了,我会给父王写信陈述此事,同时也会让代郡郡守加紧防护,不知关内还缺什么?我回去后尽可能向守备大人进言,补齐任何所缺物资!” 假,真特么的假。 谢长风看着眼前的王公弟子,很想将祁渊这张纯善的脸撕破,看看是什么模样。 他轻笑,“殿下好意,末将心领了,大家的确还缺不少东西,只是需要统计一下,殿下若是不惧,可否再留一日?” 修罗血海中,这祁渊会是什么表情? 祁渊眼睛一亮,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下才道,“若是不给将士们添麻烦的话,那我就再留一日。” ——很好,目的达到了。 他不是自己留下的,而是‘被’留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唔,谢长风很讨厌王公子弟,他上辈子之所以脱离天策府进入恶人谷,就是因为此,具体后面会提到哒! 让祁渊的目的很简单,他要军中的影响力,顺便揪出代王妃放在他身边的人。 ☆、第十章 万人中央 第二日,当谢长风登上雁门关城头,果然看到了祁渊。 他心下冷笑,又一个来争权夺利的。 此刻朝中正为皇位争的你死我活,太子死后,代王居长,又常年驻守雁代门户之地,并非那等只知吃喝玩乐的郡王,宫中还有贵妃帮衬,算来算去,代王的可能性的确最大。 不过若果真是代王继承皇位,那眼前这位大公子会成为太子吗? 想起代王妃,谢长风笑的更冷了,算了,狗咬狗一嘴毛,只要这祁渊别将手伸的那么长,他管那么多干嘛?! 祁渊身边站着赵平,两人正看着城外,面色严峻。 “谢将军。”赵平指了指关外,“匈奴来的人不少啊……” 谢长风只当没看到祁渊,他扫了关外一眼,“两万人啊……” 祁渊和赵平同时一愣,两人刚才还在讨论是否要派遣斥候去外面探寻一番,查查匈奴具体来犯人数和部落情报,哪知道谢长风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了? 赵平想起了谢长风之前弯弓射大雁的眼力和准头,立刻问道,“那么谢将军可能看清对面匈奴的旗帜?可认得出是哪一部落?” “……具体是哪个部落我倒是说不上来,但可以看出旗上有三种不同图腾。”谢长风仔细辨认了一下,“咦?等等,那面锦旗下站着不少人,看起来穿着不凡啊……” 赵平心中一动,忙不迭的道,“哦哦哦?那你可曾看到锦旗下有谁戴着黑色尖帽子,或者耳朵上戴着金色大耳环?再或者腰带上别着金色盘扣?总之就是装束与普通匈奴不同的人?” 第9节 谢长风眼尖,立刻找到了三个符合赵平所说人,他微微眯眼,“赵先生,有弓吗?” 赵平一愣,随即大喜,“你的射程足够?等等……”他猛地想到一种可能,“你的弓张力不足是吗?” “来人!立刻去大将军的帅帐里将那张瀚海长弓拿来!!” 一刻钟不到,就有两个兵士捧着这张沉重的弓跑过来,谢长风二话不说单手持弓,一拉弓弦……他脱口而出,“好弓!!” 赵平张大了嘴巴,“这可是十石的强弓啊!!” 就连当初最擅长弓箭的定国公也只拉开了一半的弓弦,而谢长风这家伙,竟轻描淡写的一拉……拉圆了!! 站在一旁的祁渊看到这一幕后心下也惊讶不已,他曾为皇二十余年,对大楚王朝的将军们很熟悉,可也未曾见那些大将们能随意拉开十石的超强弓! 谢长风并未理会赵平和祁渊,而是直接抽出箭筒里的箭矢,搭了三根在指间,看也不看,刚拉开弓,就嗖一声,三根长箭发出剧烈的轰鸣声,裹挟着猛烈的杀气直冲那锦旗下的三人! 谢长风在心里嘲讽起来,这三个蠢货居然就站在城墙外百五十米的地方,这不是找死吗? 他又一次忘记了,这里并不是曾经意气纵横的盛唐,一个聂云加一个疾就能瞬间跑出五十米,在这个世界,强弓的狙击射程也就五十米,远射的射程也才百余米,匈奴头人站在百五十米外,其实已经很保险了。 只是他们这一次遇到了变态的谢长风。 只见那三支箭矢一眨眼就已经冲到锦旗下,直接一箭射穿了其中一人的喉咙,紧跟而去的第二支箭射进了旁边人的胸膛,第三个人千钧一发之际扭了扭腰身,最后一箭直接射进了上臂。 三支箭,竟然例无虚发!!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一刻,白山黑水之间,天地俱静。 匈奴人和雁门关上的将士们都张大了嘴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言语不能。 如此远的射程,如此精准的准头,如此强劲的实力…… 谢长风又一次抽出箭矢,直到此时匈奴人才回过神,锦旗附近的匈奴卫士忙不迭的将这三个人掩在后面,谢长风微微眯眼,他换了瞄准目标。 北风簌簌,旌旗飘荡,那诡异神秘的图腾锦旗看着真让人厌烦。 他松手,箭矢一闪而过,下一秒代表着主帅的锦旗咔吧折成了两截,从高空中轰然落下!! 匈奴人顿时大乱,中军不稳。 祁渊猛地回过神,他上前,高声喝道,“天佑我大楚!!壮哉我大楚将士!!” 雁门关城头上的将士们轰一声爆发了,他们的脸涨的通红,全部高声应和吼道,“天佑大楚!!天佑大楚!!” 这一刻,雁门关内士气如虹,所有将士都激动兴奋起来,战意浓厚。 谢长风转身,将长弓丢到一边,定定的看了一眼祁渊,面含讽刺,而祁渊纹丝不动的和谢长风对视着,黑色的眸子里深沉如渊。 时间仿佛在次凝滞,短短几秒后,谢长风率先转移视线,他高声喝道,“来人!骑兵营且随我冲杀出去!!” 随即他转身,血红的披风飞扬划出一丝凌厉的弧度,几个呼吸间,人就已然不见了。 看着谢长风大踏步离去,祁渊这才缓缓长出一口气。 好强烈凌厉的气势! 祁渊暗自将谢长风和他所熟知的几位大将军相比较,无论是气度深沉的定国公林靖城,还是驻守安西的城阳侯叶宁,亦或者是镇守辽东的韩国公云飞庭,甚至是大内禁卫统领诸葛震……竟都不及这谢长风的气势来的猛烈。 冷汗过后,涌上心头的就成了满满的兴奋和势在必得! 若是他能将这谢长风收拢在手,再加上定国公的势力,那他成功的几率就更高了! 祁渊深吸一口气,慢慢的,笑了。 与此同时,雁门关下城门打开,一队骑兵猛地冲了出去! 当先一人正是谢长风,他身穿黑色铠甲,外罩血红披风,手持银枪,如一柄利剑直直冲向缓缓后退的匈奴士兵。 他身后的将士和他组成了一道令人惊颤的洪流,在和匈奴中军相撞的瞬间,整个大地都颤抖了一下! 下一秒,一抹血花陡然绽放,如黑白画纸上突兀出现的红,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祁渊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眼睛再也无法离开。 厮杀中的谢长风仿佛化身成了收割机,长枪一抖一卷,鲜血四溅,他身下的黑马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一人一马在匈奴阵中恣意冲杀,如入无人之地。 谢长风本就是军阵中的前锋,他一步不退只向前冲,跟在他身后的将士也被谢长风的厮杀所感染,他们疯狂的冲锋着,紧紧的跟在谢长风身后,一步不离。 这道洪流如一条锋利的丝弦,将匈奴中军冲杀的支离破碎,匈奴阵中唯一一位并未直接昏迷,而仅仅包扎了一下手臂就立刻指挥撤退的头人死死的盯着谢长风,浑身颤抖,面目狰狞。 他大声嘶吼着:“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近距离看着这汉人将领冲锋杀戮,就仿佛看到了魔鬼降临,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那疯狂粗暴的杀戮所带来的震撼根本无法用语言或者文字来描述。 可就在此时,谢长风长枪所指范围内竟无一人可站立,似乎听到了这头人的咒骂声,谢长风霍然抬头,双目如鹰,锐利明亮,直接看了过来! 这匈奴头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下一秒,谢长风双膝轻碰身下黑马,竟是直接掉头朝着这里冲了过来! 目标锁定!秘技!断魂刺!! 谢长风直接用出了天策最令人咬牙切齿的神技,体内傲血战意心法几乎催发到了极致,他一吸气,双腿夹紧马腹,瞬间人马合一,眨眼间一人一马竟直接冲到了那匈奴头人身前! 这匹随着谢长风畅快厮杀的大黑马兴奋的张开马嘴,嗷嗷嗷嗷的高声嘶叫起来,同时两只巨大的马蹄猛地高高抬起,后腿用力,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往地上一砸!! 桄榔——!! 这匈奴身前横着一柄狼牙刀,可哪想这长刀竟被马蹄踩成了两截!! 匈奴头人口吐鲜血,黑马马蹄巨大的冲击力透过长刀砸在身上,他几乎要被震晕过去了! 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 他睁开了眼,就看到黑马之上的谢长风仰天大笑着,一枪狠狠刺下! 随即视线开始上移,匈奴头人的视线变成了苍茫的天空,然后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软软倒下,头颅处什么都没有,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长风长枪一挑,这颗脑袋就像球一样被他丢向了天空,他大笑着,笑声中夹杂着内力,如海中风浪般瞬间传遍了整片战场,他驻马在无数匈奴兵士的军阵中,长枪挑着那匈奴头人的脑袋,恣意狂笑,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啊啊啊啊啊——!!!” 匈奴们仿佛见到了最恐怖的东西,甚至一点斗志都无法提起,全部策马转身疯狂逃跑,谢长风懒懒的看着这些虾兵蟹将,依旧不动,王壮策马来到谢长风身边,大声道,“将军!我们要不要追击?!” 谢长风嗤笑,似不屑,又似傲慢,“你不是还欠我十军棍吗?” 他抬手,马鞭扬起,“给你个机会。” 王壮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末将遵命!!”他猛地扭头,高声喝道,“兄弟们,我们追!!!” 与此同时,雁门关城门大开,无数将士从关内冲了出来,他们紧随着王壮等人,向着溃散的匈奴冲过去,谢长风轻轻抚摸着身下的黑马,一动不动,神情淡漠,仿佛之前冲锋杀戮的人不是他一般。 可即便他什么都没做,周围的将士依旧下意识的绕过他,并倾服的看着他,犹如定海神针,只是看着,就能获取无边的勇气和力量。 这一场追击直到午时,王壮才带着骑兵营缓缓归来。 骑兵营的将士们每个人都仿佛从血中走来,他们浑身都张扬着凌厉的杀气和高昂的士气,当他们来到谢长风身前时,全部自发下马。 王壮高声道,“将军!幸不辱命!!来犯匈奴已全部击垮,最后只余大约两千人左右退入草原,末将不识方向,是以带兵回关!” 谢长风慢慢点头,“很好,所有将士众志成城,大败匈奴,本将军定会向如实禀告大将军,为诸君请功!“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不知从何而起,无数将士们高声呼喊起来。 “谢长风!谢长风!谢长风!谢长风!!” 如山如海的欢呼声中,谢长风回头,看着城墙上的祁渊,唇角微挑,弧度冰凉。 祁渊静静的看着万人中央的谢长风,一言不发。 他并没有因谢长风的挑衅而愠怒,相反,他心头所想竟是另一件事。 如此猛将,上一世竟死在了阴谋之下?! 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有他带领,何愁大楚皇旗无法于草原深处升起?! 真是……惜哉!痛哉! 作者有话要说:  唔,祁渊是重生的皇帝,身在皇位,他所想的已然不仅仅是争权夺利,还有这天下。 ☆、第十一章 试探 “什么?!匈奴寇边?!”林氏的面色陡然一变,“然后呢?” 青萍一脸喜色道,“夫人!将军神勇,先是在城头弯弓直接射死两个匈奴头人,又射下了匈奴帅旗,趁匈奴军阵大乱之际,当机立断,带着骑兵营直接发起冲锋,将匈奴中军冲的四散零落!” 林氏听的愣愣的,青萍后面的话越来越遥远,似乎什么都听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将军在军阵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地,当场击毙最后一位匈奴头人,匈奴人溃败回草原,据说骑兵营的将士们追着他们深入草原十多里路,还是王将军害怕迷失在草原深处,才率兵回关的!!” 青萍越说越激动,欢喜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将军立此大功,朝廷定会有嘉奖,也许将军又要升官了呢!” 林氏却只觉全身疲惫,她轻轻道,“青萍,让我静一静。” 青萍以为林氏高兴的有些虚脱,就扶着林氏歪在软榻上,“那奴婢就在外间做些绣活,夫人有事就唤奴婢!” 林氏瘫软在软榻上,只觉全身都没了力气。 她了解自己的夫君,若是以前的谢长风定没有这等本事的。 如今此人就如潜龙出渊,虎啸山林,根本掩不住那身光华,按照如今谢长风的能力和威势,也许用不了几年,就能靠着军功封侯为公了! 若是那时,这谢长风翻脸怎么办? 大哥身死,二哥不良于行,根本无法留下子嗣,林氏一门几乎算是绝后了!等到自己的父亲定国公卸甲归田,到那时单靠定国公府是压不住谢长风的! 林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每个男人都希望将好东西,尤其是爵位钱财留给自己的后代,她肚子里的孩子并非属于如今的谢长风,若是将来谢长风找别的女人诞下子嗣…… 林氏越想越害怕,她抿唇,心中悲愤且委屈,难道要她委身于此人,才能保住这孩子吗? 她的手指紧紧攒在一起,将手上的帕子撕成了稀巴烂还不自知,她究竟该怎么办? 林氏发了一个下午的呆,直到青萍来问晚上吃什吗,她才陡然惊醒。 她深吸一口气,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哀愁,“什么都不想吃……” 第10节 青萍一愣,“夫人?您现在怀着孩子,怎么能不吃东西呢?” “……将军虽然大胜,恐怕也付出不小代价,不知他怎么样了……”林氏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里满是担心和忧愁,青萍看到林氏这般模样,顿时心中一动。 晚饭时青萍好劝歹劝,林氏仅用了一碗红枣莲子粥和几块点心,就放下碗不吃了,青萍看着蔫耷耷的林氏,急得不行,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就找了何管事。 “夫人今日听闻将军大胜,并未有半丝欢颜,相反夫人非常担心将军安危。”青萍叹息道,“我们只顾着高兴匈奴退兵,却忘记了将军出战,恐怕也受了不轻的伤,何管事,您看能不能传个口信给将军?” 何管事眉头紧皱,“匈奴虽败,雁门外却还是有匈奴散兵,将军怎能在此时离开雁门关来代县?” “当然不是让将军回来!!”青萍连忙摇头,“只是求何管事给将军传个口信,告诉将军,近日夫人思念将军,担心他的安危,若是将军能派亲兵回来说几句话,也好过夫人天天忧愁难眠啊!” 何管事这才松开眉头,“是这样啊……” “是啊,从雁门关来代县也不过两个时辰的路,只是派个亲兵来代县一趟,早上出发,晚饭前就能回到雁门关,更不会耽搁军情……您看……” 何管事又想了想,“那行,我派个人去雁门关一趟。” 谢长风接到林氏的口信时,正在军帐里翻看战后情报消息和打扫战场的记录。 这一场大战事后统计,匈奴死伤约有一万三人左右,有二千人溃散迷失方向,事后被王状带着人冲杀的找不着北,再加上剩下的兵力,现如今雁门关外应约有七千左右匈奴兵将。 而之前随着谢长风冲杀的骑兵营损失了几乎一半以上,三千骑兵只剩下了一千五左右,守关步兵约有五千,再加上征召而来的民夫和之前居住在山阴县的青壮百姓,关内应有八千人左右。 看上去人数和匈奴相当,再加上若只是守关的话,五千人也足够了。 谢长风长出一口气,基本上雁门关的危机已经解除,只要将士日夜巡查没有懈怠,他们完全可以将外面那七千匈奴当风景无视掉。 正在思考之际,赵平掀帘子走了进来。 他笑眯眯的打量着谢长风,“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将军这一次竟如此神勇,直接击退了来犯匈奴,这样一来雁门关就安全无虞啦。” 谢长风笑了笑,他反问道,“偏头关和宁武关那边有情报来吗?” 赵平含笑道,“宁武关并无大碍,至于偏头关……之前大将军有传回军报,说那边发现匈奴铁骑的踪迹,不过偏头关临近黄河天险,应当也无碍。” 谢长风点点头,“外三关皆无事,那就太好了。” “说起来将军,您似乎对代王府的大公子颇有敌意啊!”说完正事,赵平突然道,“也许将军可能认为我危言耸听,但不得不承认,现如今代王的机会最大,和这位大公子交恶……颇为不智。” 谢长风沉默了一下,“他在这里很麻烦。” “……可他终归是皇室中人,只要站在城头,对士气就是一种提升。”赵平提醒道,“而且这位大公子也并非那等胡乱指挥的人,从今日情形来看,这位大公子颇有自知之明,将军,即便我们没必要和他交好,却也没必要惹他厌恶。” “我明白了。”谢长风平静的道,“这几日我抽空回代县一趟。” 赵平先是眉头一皱,随即又松开,“对了,令夫人怀孕了啊……唔,想必令夫人心中担忧,反正这几天并无战事,将军回去一趟也没什么,只是还请天黑前回关,以防万一。” “嗯,我也这么打算的。” 谢长风承认赵平说的没错,可他并不想和祁渊有过多接触,正好林氏似乎想见他,那他就躲开吧! 只是他想躲开,某人却并不如他所愿。 这一日谢长风孤身回代县,刚走到城门,就听到身后马蹄声阵阵,回头一看,当先一骑正是祁渊,他身旁的几个侍卫跟在他身后。 “谢将军?”祁渊微笑起来,“谢将军是来为我送行的嘛?” “……”谢长风很想直接糊祁渊一脸断魂刺,他哪个眼睛看出他是打算送行的? 谢长风本来不想搭理祁渊,不过想起昨日赵先生劝诫的话语,就语气僵硬的到,“殿下说笑了?末将怎知殿下的行程?” “哦?那就是巧遇了?”祁渊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他继续微笑,“那可真是缘分啊!” “……”谢长风确定了一件事,祁渊似乎想获得他的好感?否则他冷言冷语,为什么祁渊还这么持之以恒的来找他? 他想起了上辈子见过的皇室中人,一个比一个傲慢骄傲,更别提那些出身高贵性格刁蛮的皇室公主了,再看看眼前的祁渊……简直没法比好吗? 谢长风顿时觉得自己以过去的眼光看人的确不太妥当,他想了想,平缓了语气,“也许吧,殿下是打算回京吗?” 祁渊立刻发现了这点微妙的变化,“不错,昨日下午赵平已经将雁门关所缺物资清单整理出来,我打算回代郡看看,若是封地物资足够的话,我会给父王写信,争取就近调配。” 谢长风沉默良久,才道,“殿下既然要回代郡,那末将倒是和殿下同路呢。” 祁渊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那不妨同行?” “殿下请。” 祁渊翻身上马,目光瞟了一眼身边的侍卫李重,不出意料的发现对方的脸色有些变化,祁渊心下冷笑,他等了许久,终于找到机会清理掉这个钉子了。 祁渊轻轻抚摸着身下的骏马,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从雁门关出发到代县,路程并不长,不过一路上都是山林,山路时而平缓时而陡峭,再加上前两天刚下过大雪,山路泥泞湿滑,若非骑术高超之人,根本不敢快马飞奔,否则很容易马前失蹄直接滚下山岭。 谢长风的骑术自然极为精湛,不过顾虑着祁渊马术不精,是以一行人走的极慢,基本上马匹都未跑起来,只是慢悠悠的走着。 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祁渊和谢长风聊了起来,“说起来今年的冬季来的格外早啊,往日这时候还会有晚菊绽放,如今天地皆白,只剩枯枝了。” 谢长风淡淡的道,“末将倒是没见过什么晚菊,每年入冬前与初春,匈奴或多或少都会南下打草谷,边关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 谢长风回答的略显讽刺,祁渊听后只是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真正有本事的人向来都有傲气,想要让对方心悦诚服,他必须拿出同等诚意和能力,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藩王之子,对方看不上他是很正常的事。 他抬头,看着谢长风,轻声道,“那么若有朝一日,谢将军可想带领我大楚铁骑,封狼居胥?” 谢长风浑身一震,他霍然抬头,定定的看着祁渊。 祁渊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不过这一刻,他终于露出了隐藏已久的锋芒和威势,目光深沉如渊,容纳万物。 在他的眼睛里,有的是整个天下。 看着这样一双清亮的目光,谢长风陡然心中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很想在后面补上一句…… === 看着这样一双清亮的目光,谢长风陡然心中一跳。 真美,若是自己的倒影出现在其中,会是怎样的景象? === 然后我被自己雷了一下,默默的在正文里将这句话删了…… #不能我一个人被雷# ☆、第十二章 皇帝 这句话瞬间消除了两人之间一直以来若有若无的忌惮和试探,让一切变得坦然起来。 谢长风嗤笑,眼角余光发现距离祁渊最近的侍卫也在三匹马距离之外,他就拍了拍马,凑到了祁渊的身边,他轻声道,“殿下这么有把握,代王殿下能笑到最后?” 这次轮到祁渊心中一跳。 他没想到谢长风如此大胆,竟直接就这么问出来了!! 他看向谢长风,发现对方和自己之间竟只一掌之距,只要侧侧脸,似乎就能碰到对方。 一时间,两人的气氛似乎有些凝固。 半响,祁渊突然一笑,不退反进,“那么谢将军以为谁能赢呢?” 不等谢长风回答,他继续道,“就如昨日一般,若无将军主动出击,还能赢得这么简单吗?” “皇位争夺却恰恰相反,不争才是争。” 祁渊笑吟吟的看着谢长风,上辈子他因代郡之事,早早的就被诸王公大臣排除在了候选人之外,反倒让他拥有了所谓局外人的身份,有些事情祁谌不能说,但他却能直言进谏,竟渐渐的获得了清流和一部分宗室的支持。 祁渊太了解自己的父王了,身为现在最年长的长子,身为常年为朝戍边的皇子,身为早早离开封地还时刻思念父皇贵妃的儿子,代王祁明,未来的宣明帝,绝对能获得皇祖父的青睐,最终登上皇位! 只因为他祁渊也曾为帝王,太了解皇帝的心思了。 谢长风挑眉,这祁渊倒坦白,不过…… “若我没记错,太子也有两个儿子?” “那不过是庶子。”祁渊微笑道,“太子妃只有一嫡女。” “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 “都是亲戚嘛。” 说完这句话,谢长风和祁渊都下意识的看了对方一眼,不出意料,祁渊从谢长风的眼神中看出了鄙夷。 祁渊顿觉有趣。 这种感觉很新鲜,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谈话聊天了,也很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流露出最真实最平等的态度了。 他应该生气的,可实际上,祁渊却觉得很高兴。 谢长风在面对他时,展现的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这个认知让祁渊的心情明亮起来。 而且对于祁渊来说,谢长风整个人都是未知的,他的未来一片模糊,而祁渊什么都不知道。 祁渊难得兴致勃勃起来。 “你知道太子为什么只有两个庶子吗?” 七年后祁渊成为皇帝,自然而然的知道了许多秘密,也不知是哪根弦不对,许是周围大雪皑皑,一片纯白,让他的心也变得轻灵空澈起来;许是昨日谢长风于千军之中岿然不动,背影落寞的情景,让他心中生出一股没有理由的认同感;许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微妙轻松,让他懒得再隐藏自己真实的性格…… 也许…… 好吧,反正他说出来了。 “那是因为太子殿下喜欢玩清秀的小太监。” 祁渊的语气充满了讽刺和冷漠,“什么暴毙,根本就是死在一个太监手里而已。” “所以说,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谢长风听后摇摇头,“不管你是太子还是小兵,在阎王殿前都要排队。” 祁渊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抬手拍了拍谢长风的肩膀,笑的乐不可支。 “这句话说的真没错!” 祁渊感慨万千,身为皇帝又如何,在最后的日子里,他躺在龙床上,连说句话都不能,身边坐着皇后,太子也在旁侍奉汤药,可他们的心里真的在希望他好起来吗? ……呵呵。 第11节 就如他的父王一般,天天端着药在皇祖父身边侍奉,难道父王心中真的没有希望皇祖父早点归西的念头吗? “可即便如此,大丈夫手中若无权柄,那还不如死了痛快。”谢长风突然又道,“或者拥有天下无人能及的实力,或者成为天下间最高权柄的掌控者,否则……当你想要什么,甚至连基本的等价交换都没资格。” 祁渊一愣,他看向谢长风,冷不丁道,“那谢将军想要哪一种呢?” 谢长风想了想,“当皇帝太累了,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还要忍受一堆比你愚蠢比你白痴的人天天劝诫,这日子太恐怖了。” 祁渊哑然,这谢长风还真敢想真敢说啊! 只是……他又发现了一点不同之处,谢长风对权柄没兴趣,那他对什么感兴趣? 祁渊看着谢长风,等他继续说下去。 谢长风道,“所以还是一人一马走江湖最爽快。” “……这就是你的梦想?”祁渊嘴角抽搐,他摇摇头,“定国公知道后会揍死你的。” “追不上就行了。”谢长风无所谓的道。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参军?” “因为想要保护什么,想要证明什么,想要拥有什么。”谢长风平静的看着远方,苍白的天空高而辽远,他当年之所以加入天策府,并非什么保家卫国这种高大上的觉悟。 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来到了大唐,想要青史留名,千百年后也许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未来的自己指着史书上说啊呀这位将军的名字和我一样呢! 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祁渊愣愣的看着谢长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明白。 他觉得谢长风此人……真的和别人不同。 “你呢?看得出来,你想要坐龙椅,那你又是为什么呢?” 祁渊失笑,此刻他的心也变得轻松起来,一些往日绝对不会说出的话竟轻而易举的吐露出来。 “太简单了,因为我是嫡长子啊!不努力,就会死。” “是吗?”谢长风不置可否,“真的是因为这个?” 祁渊好奇的看着谢长风,“那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你的眼睛看到的,不是皇位。”谢长风认真的道,“而是整个天下。” 祁渊的心一缩。 “身为皇帝虽富有四海,万民敬仰,可却也胸怀天下,心系苍生。这个位置是天下苍生的祭品,你做的好是你应该的,你做的差,也许一不小心,就会有人揭竿而起,试图推翻你。” 谢长风静静的看着祁渊,“若只是想活着,你就不会出现在雁门,站在城头上,亲自督军了。” “……也许我只是想要获得将士们的好感。” “你只需要从代郡以代王的名义弄些物资来雁门,将士们就会感激你了。”谢长风嗤笑,“你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 “你的确想要军权,因为你认为这天下是你的,所以军权自然也是你的。” 祁渊心下骇然,脸色冷淡下来,愠怒道,“谢将军是不是太自信了?” 哪想谢长风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道,“是吗?其实如果你真是那种只知道弄权之人,我一句话都不会和你说。” 祁渊一愣。 “和那种白痴自私的人说话,我还觉得降低了我自己的格调呢!” 祁渊惊呆了,这谢长风怎能如此傲慢?他凭什么? 他恼羞成怒,“你就不怕我将你说的话说出去?” 谢长风悠悠的道,“说啊!你觉得有人信吗?”他嘲讽道,“等你当了皇帝再说吧!” 祁渊握紧了拳头,觉得手有些痒。 随即下一秒,他又呆住了。 多久了?他多久没有这么轻松? 在谢长风面前,他似乎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无须隐藏。 ——因为他比他还要大逆不道。 祁渊又慢慢的笑了,他轻声道,“好啊,等我当了皇帝,定要治你一个藐视皇权的大罪!!” 谢长风懒洋洋的道,“难道你要将我问斩?” 祁渊笑眯眯的,“不用了,去帮我看宫门吧!” 谢长风没趣的道,“那我还不如呆在边关呢!” 祁渊大笑起来,“那这不就是帮我看国门了?” 谢长风看着满面笑容,自信从容的祁渊,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说,“若真有这一日,你若信我,许我军权,封狼居胥,自然不在话下。” 祁渊笑容灿烂,神采飞扬,他许诺,“一言为定!” 与此同时,偏头关的城头上,定国公林靖城看着关外的匈奴军阵,心下有些庆幸。 幸好他来到偏头关视察军情了,因他到来,守关的将士们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就怕被定国公发现什么纰漏,结果误打误撞,倒是挡住了匈奴的进攻。 “今年冬天来的早,黄河结冰了。”守关的将领站在林靖城身边,大冷天头上竟满是汗水,幸好值守的将士机警,发现关外人影晃来晃去,及时禀报上级,诸位将士立刻登上城头,阻住了匈奴的前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靖城没有搭理这将士,他细细的观察着远处匈奴军阵,“虽然黄河结冰了,可气温越来越低,匈奴也支撑不了多久的,你们务必要加紧巡逻,稳守关隘。” “末将明白!!” 林靖城已然将匈奴来袭的消息传回京城,只不过现如今皇帝陛下重病在床,就是不知道军情是否会耽搁了。 九重宫阙的深处,大楚王朝的开国皇帝斜靠在软榻上,他闭着眼,代王坐在一旁的矮墩上,轻声念着奏折,这奏折正是定国公林靖城的求援密折。 代王念完后,皇帝很久都没说话。 直到代王以为皇帝睡着时,皇帝才悠悠的道,“明儿,你在封地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是,自从父皇将代郡封给儿为藩地后,儿就一直呆在藩地。” “那你觉得定国公奏折所报是否属实?” “……这,定国公常年呆在雁门关,平日并不在代郡,儿也不是很了解他。”代王的声音很轻,节奏和缓,先是撇清了自己和定国公之间的关系不熟,又道,“不过他可是父皇股肱之臣,若没有父皇,也许定国公还在山林里打猎呢!想必定国公是不会欺瞒父皇的。” 皇帝听后果然笑了,“不错,林靖城虽然有时会办傻事,却一片赤诚,绝不会胡说八道。” 他接过奏折,大致扫了一眼后,拿起朱砂笔写了几句话,“让兵部按照定国公的奏折所报,准备所需军需物资吧。” 代王并未回答,他只是将这份奏折放在一摞里,又拿起另一份奏折开始轻声诵读起来。 很快,夕阳西下,有大太监来问晚上膳食如何安排。 皇帝陛下摆摆手,“就在御书房吧,来点清淡的即可。” 那大太监躬身离开,皇帝陛下处理了一下午的政事,觉得头晕沉沉的,就打算出去转转。 御书房外,代王扶着皇帝在长廊上缓步走着,就在此时,皇帝突然开口问道,“明儿,你觉得这太子该立谁?” 代王听后瞬间心脏狂跳起来。 他知道,机会来了。 ☆、第十三章 手段 皇帝的确在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他的身体日渐衰弱,就连看一会奏折都眼前发黑,若是不趁着还有力气下地时将事情安排好,也许他刚开创的大楚王朝就要风雨飘摇了。 代王扶着皇帝的手先是颤抖了一下,然后这位已经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很自然的流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不得不说,皇室中人均为影帝。 他一脸哀伤,“父皇,太医说您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太子一事不重要,父皇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啊!!” 这话说的多有水平,不远处一直当壁花的太监总管李福都要给代王点赞了。 皇帝听后心情好了一些,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傻孩子……” 总管李福都要给皇帝跪了,代王都四十多了,还傻孩子……呵呵。 代王连连摇头,“父皇,您根本没必要头疼太子一事,您是我们的父皇,无论做什么,都是为我们好,我们兄弟三人皆为人子,您说什么我们自会遵从,所以父皇还是宽宽心,先好好休养吧!”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皇帝笑呵呵的,他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代王四十多岁了,可看上去竟和自己一样面容苍老,想边关漫天狂沙,苦寒贫穷,代王这些年毫无怨言的为大楚守边,实在功高劳苦。 想起这些日子另外两个儿子跑前跑后四处串联的行为,皇帝心下冷笑,他拍了拍代王的手,“说起来明儿你的长子还在边关吧?”皇帝语气慈和,“不妨叫回来,叫朕也见见。” 代王连忙道,“已经去信了,不过还要等些时日。” 皇帝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朕恍惚记得,那孩子的母亲是左相的女儿?” “是,左氏淑德贤良,当年天下未定,她和孩儿跟着父皇征战天下,落下病根,是以早早的去了,只留下渊儿一人……” “唔……”皇帝慢悠悠的走着,不再开口了。 代王也很识趣的闭上嘴巴,只是一心一意的扶着皇帝散步。 祁渊伏在马上,死死的抓着马脖子,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腹,心怦怦的跳着。 他和谢长风聊天聊的正开心时,身下的马突然开始发狂,不知道为什么,疯一样的冲出去乱跑乱跳,山路泥泞,好几次祁渊差点被摔下马。 风呼啸着从耳边飞过,祁渊却很平静。 他算好了归途,算好了李重的心思,算好了谢长风出门的时间,算好了路段……如果他还因意外死掉,那这才是天意。 谢长风骑马紧紧追着前方的祁渊,时不时的技巧性的越过路旁的山石,争取赶超祁渊,他眉头紧皱,抽出了长枪,眼瞅着前方是一处比较陡峭的断坡,他一咬牙,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高声喝道,“全身放松!” 祁渊瞳孔猛地一缩,他猛地松开了手脚,下一秒,他就觉得裤腰带被一股巨力挑起,紧接着他整个人就腾空了!! 眼前的景象变成了苍茫的天空,身体失重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不由自主的挣扎了起来。 “啊——!” 突兀的,一只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祁渊猛地回头,就看到谢长风居然从马上跳在了半空中! 第12节 他抱着他一起在空中翻转着,祁渊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微微侧脸,就看到了谢长风专注冷冽的眉眼和从容淡定的神情。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谢长风的身影如苍鹰般矫健有力,他的长枪在空中虚晃一挑,一道劲风扫过,漫天大雪飘飘荡荡,如棉絮般轻盈澄澈,一片雪花擦过祁渊耳尖,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紧接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歪,正好一头扑进谢长风的怀里。 “好了,落地了。” 谢长风抱着祁渊安全着陆,他有些尴尬的看着怀里的祁渊,“真是不好意思,事急从权,你的裤腰带被我挑断了。” 祁渊晃了晃才站稳,听后下意识的低头,正看到那只搂着他腰的手依旧扶在腰间,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接住他,而是帮他提裤腰带。 祁渊顿觉连连咳嗽,他摇摇头,“是我该多谢你才是。” 谢长风眨眨眼,“要不,你用马鞭当裤腰带?” 祁渊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脱下外衣,拿出匕首随意撕了一条,“凑合着用吧,反正速度快的话,我们中午就能……” 他刚绑好裤腰带,才发现周围是山林,就连之前的泥泞小路都不见了,至于他和谢长风的马匹自然跑的没影了。 谢长风微微皱眉,他看着祁渊略显削瘦的身形,索性脱下自己的外袍给祁渊,“小心邪风入体。” 犹带余温的外袍落在身上,祁渊一呆,他抬头,惊讶的发现谢长风里面竟只穿了一件单衣,他连忙道,“等等!!你……” “你不用管我。” 谢长风伸出手,覆在祁渊的手上,眉宇间满是得意,“我可比你暖和多了。” 祁渊这才惊讶的发现,谢长风的手暖和的不可思议,在如此寒冷的雪林里,谢长风就像是暖炉一样。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然后万般不舍的松开手,“多谢谢将军,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长风看了看方向,“走吧,速度快的话,午后应该能回去。” “你的马……” “没事,它会自己跑回雁门关的。” 山路不好走,骑马时尚且会颠簸,更别提步行了,祁渊虽然粗通武艺,可和谢长风比起来那就是一个渣,没走一会,祁渊就开始喘气了。 谢长风皱着眉头,“你真没用。” 祁渊一噎,他心下大怒,谢长风太大胆了!!不过下一秒他又没脾气起来,早上他只吃了几块点心,走了这么久,不仅没力气了,他还饿了!! 咕嘟——! 祁渊摸了摸肚子,抬头看谢长风。 谢长风重复道,“太没用了。” 祁渊不吭声,这次真是失算了,李重……他眼中闪过冷光,心满是杀意。 “上来!!” 祁渊一愣,就看到谢长风半蹲在他身前,正不耐烦的道,“上来,坐在我的长枪上。” 祁渊看了看日头,不做挣扎,默默的趴在谢长风的背上,他刚坐稳,谢长风就如风一般冲了出去,仿佛眼前的大雪和寒冷都不存在,脚下一片坦途。 他愣愣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样一个沉稳温暖的背影,让他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祁渊闭上眼,双手紧紧抱着谢长风的脖颈,感觉身体从心暖到了四肢。 渐渐的,他睡着了。 等他睁开眼,就发现他正躺软榻上,手脚微凉。 一个穿着不凡的侍女正在小心翼翼的端着热水帮他擦脸,在发现他醒来后,顿时拜倒,“奴婢青萍,奉夫人之命来伺候殿下。” 祁渊缓缓坐起,“这是……” “醒了?” 谢长风推门走了进来,他的头发还在散发热气,看样子刚洗完澡,“去泡泡热水吧,驱一驱寒气。” 他对青萍道,“热水准备好了吗?” 青萍一方面惊讶自家将军和代王府大公子之间的熟稔程度,一方面快速道,“已经准备好了,奴婢这就唤人。” 祁渊复杂的看着谢长风,他竟然就这么直接一路睡到代县了? “真是麻烦你了。” “不客气,你的侍卫也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到这里,谢长风的语气一顿,他看着祁渊,“惊马一事,我觉得有蹊跷。” 祁渊抬头看谢长风,刚想说什么,就下意识的吞了回去。 谢长风的眼神很平静,黑的越发深沉,什么都看不出来。 祁渊沉默良久,才道,“是有蹊跷,只不过被我换了个时间而已。” 谢长风轻轻笑了,“我就觉得有问题,也就是说那个倒霉蛋本来是想在路上下手的,结果你自己动了手脚,刚出关马匹就出事了?还正好和我顺路,恩?” 他抬手,抬起祁渊的下巴,略显轻佻,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冰冷无情,“你都算计好的,对吗?” 祁渊抬手,打掉谢长风的手,微笑,“自然如此。”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隐隐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半响,谢长风突兀的笑了,他懒洋洋的道,“做的还不错。” 祁渊微微皱眉,“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谢长风摇摇头,赞赏的看着祁渊,“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再对范围内的人坦白,这才是阳谋的最高手段。” 祁渊有些呆愣,他以为谢长风会生气,可没想到…… 他不由自主的笑道,“若是我没对你说实话呢?” 谢长风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道,“那我就会对着你的心脉来一巴掌,等你回到京城,你就会猝死了。” 祁渊:“……” 作者有话要说:  “上来,坐在我的长枪上。” 写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由主的想歪了…… ps:谢长风很凶残的,皇帝陛下以后就懂了=v= ☆、第十四章 言 林氏扶着腰,一边心不在焉的翻着手上的书页,一边时不时的看向窗外。 就在此时,青萍闪身进来了。 “怎么样?”林氏立刻问道。 青萍轻声道,“那位殿下已经醒了,奴婢已经让人准备热汤,将军正在和殿下说话。” 林氏慢慢道,“厨房那边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刚煲好的老鸭汤,又配了些出汗的姜汁白菜,还做了水晶肘子和清蒸蟹粉狮子头。” 林氏点点头,“仔细盯着厨房,毕竟是给殿下吃的东西,务必要小心。”顿了顿,她又道,“将军和殿下的关系看上去很好?” 青萍小心道,“奴婢不是太明白,只是听着将军的语气极为和气。” 林氏沉吟了一下,“你下去吧。” 她微微蹙眉,细细思索起来。 谢长风背着代王大公子来时的样子太过狼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当时谢长风什么都没说,神色冷凝,林氏纵然有心询问,却也不敢立时开口,只得先让青萍安排他们洗漱。 林氏叹了口气,愣愣的看着窗外,心下担忧不已,她害怕谢长风卷入其中,本来代王府就一直盯着他们,若是再生事端…… 只是想着想着,林氏又抑郁起来。 她想的再多也没用,那个需要她帮忙的夫君早已逝去,如今留下的,只是一个勉强算作合作者的陌生人。 许是孕期情绪失控,林氏怎么也压不住心下的悲伤和痛楚,不由自主的伏在旁边的靠枕上低低抽泣起来。 谢长风挑帘子走进来时,就看到林氏在低声哭泣。 他顿时头大了一圈。 谢长风向来对女人没兴趣,再加上以前认识的女人都太彪悍,他也从未敢将她们真的当柔弱女子来对待,是以此刻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长风想了想,也不吭声,就坐在旁边的矮凳上,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起来。 林氏在孕期,喝的茶也是参茶,一碗热乎乎的参茶下肚,顿时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谢长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发现林氏依旧没察觉他进来,还在嘤嘤嘤嘤的哭,他索性趴在桌子上开始打盹。 过了一会,青萍掀帘子进来,准备告诉林氏那位大公子已然洗漱完毕,就发现自家将军趴在桌子上睡觉,而自家夫人林氏在哭。 青萍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她该怎么办? 作为一个合格的奴婢,她应该立刻退出去,不过她自小和林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看到夫人在哭,她又期盼将军能安慰一下夫人。 就在她呆愣的时候,谢长风已然睁开眼。 在青萍还未进来前,他就察觉到了青萍,只是青萍进来半天不说话,他这才抬头,以目示意,什么事? 青萍愣愣的看着谢长风,又看看自家夫人,硬着头皮道,“将军,那位殿下已然收拾妥当了。” 林氏傻乎乎的抬头,愣了三四秒才意识到……等等,谢长风什么时候进来的?! 青萍看着妆容早已变成花猫的林氏,恨不得冲上前拿帕子盖住。 谢长风长出一口气,终于不哭了!! 他道,“有饭吗?” 青萍连忙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给他端过去。”顿了顿,谢长风又道,“还有我的。” 林氏忙不迭的转过身,一边拿帕子擦脸,一边低低的道,“将军不去陪着殿下吗?” “……我陪他干嘛?”谢长风一脸茫然,“不是你让人叫我回来的吗?” 言外之意,他这次回来是来见她的。 第13节 林氏更觉尴尬,她立刻起身,“那将军先吃着,我……” “没必要,青萍,伺候夫人洗把脸,我们也好久没见了。”谢长风想起关内的形势和朝中风云,觉得有必要和林氏好好谈谈。 林氏的脸腾的红了,还没等她推辞,青萍就一脸喜色的出去,快速端了一盆热水,火速帮林氏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林氏深吸一口气,她看着大口吃肘子的谢长风,心下暗自盘算起来。 男人要是能管住下半身,那就见鬼了,既然她自己不想和这人亲热,那最好找一个能控制的人当妾。 虽有食不语的习俗,不过考虑到来代县花费了几乎一倍的时间,傍晚还要赶回雁门关,谢长风索性就一边吃一边对林氏道,“最近岳父有来信吗?” 林氏一愣,“父亲并未来信,也没说什么。” “那二哥有将朝中邸报送来一份吗?” “这倒是有的。”林氏正了正神色,“最近朝中风云变幻,让人看不透。” 最近这段日子里,陈王和楚王一直在朝中奔走联合,为自己造声势,而代王并未刻意和人接触,因前代王妃是当朝左相的女儿,是以代王曾私下拜会过一番,之后就再无动静,每日也只是入宫给贵妃请安,然后为皇帝侍奉汤药。 谢长风大口喝着老鸭汤,嘟囔道,“代王的胜算很高啊!” 将死之人,唯有亲情和爱情可以打动,这代王的手法很高明嘛! 怪不得那位大公子对代王那么有信心,也怪不得那位大公子还是藩王之子,就想来边关给自己增加资历,并试图影响军中将士。 “将军想要交好这位大公子吗?”林氏细细思索了一番,“也不错,反正我们已然得罪了代王妃,和大公子交好倒也行得通。” “没必要。”谢长风一口喝干碗里的老鸭汤,认真道,“记住,我们只忠于君!” 林氏一呆,“难道……” “对,你写信给岳父,告诉他我们可以适当的偏向一下代王。”谢长风道,“我这边信件只能走军中,想要看的人肯定有办法看到,不太安全。” 林氏默默记下这一点,“我会给父亲提一提的,只是父亲身为守边大将,和当朝藩王关系密切,这……” “没关系,只需要岳父对皇上说一句,代王殿下戍边多年,从未试图插手军权,让我等将士可以无需后顾之忧即可。”谢长风微微一笑,“代王殿下无作为,对岳父来说就是帮助了。” 林氏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说完正事,谢长风才道,“你叫我回来什么事?” 林氏咳嗽了一下,“是这样,最近有不少人来找我提亲。” “……提亲?” 谢长风有些茫然,“找你提亲?” “对,代县临近边关,将军常年戍边,自然有不少百姓都知晓将军,听闻……”林氏含糊着道,“有孕,那边院子的白露也有身孕,恐无人伺候将军,是以想将女儿送来……” 当然,这是她自己私下透漏的风声,只和平日往来的将士夫人提了提,说自己和白露都怀孕了,担心将军身边没有知冷暖的人,顿时就有一大批人登门介绍自家女儿。 谢长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是让我纳妾?!”谢长风黑着脸,“你想让我被岳父大人和大舅子揍成肉团吗?” 林氏的脸一僵,她低下头,“我也是为将军着想,那白露不为将军所喜,后院里总要有个人的……” 谢长风忙不迭的摆手,“不用不用,一夫一妻就行了。” 林氏抿唇,“……将军就不想找个可心的人吗?” 谢长风看着林氏,突然明白了。 “哦!我似乎忘记告诉你了。”谢长风一脸深沉,“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林氏:=口=!她听到了什么?! 她猛地抬头,直勾勾的看着谢长风,“将军,你……” “我好龙阳,你给我弄再多的女人,我还是没兴趣。”谢长风笑眯眯的看着林氏,意味深长的道,“当然,也包括你。” 林氏的脸腾的红了,羞红的。 “比起你,外面的大公子对我更有吸引力。” 谢长风被扫地出门了。 他倒也无所谓,自己的大黑马跑回了雁门关,他只得向何管事要了一匹黄马,准备打道回雁门关。 只是他刚要离开,就被林氏派青萍拦住了。 青萍身边跟着脑门上满是冷汗的严侍卫。 “发烧?” “是,夫人已经派人去寻郎中了,只是……” 青萍的脸色颇为纠结,她压低了声音,干巴巴的道,“夫人说既然将军对那位殿下有兴趣,还请将军多看顾一下,夫人毕竟是妇道人家,不好多言。” 谢长风翻了个白眼,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不过比起林氏嘤嘤嘤嘤,谢长风倒是对这种报复适应良好,谁让他以前被藏剑山庄的二小姐们报复惯了?每次去西湖进铠甲兵器都要被耍弄一番,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叹了口气,对何管事道,“今日恐怕回不去了,还请何管事派人过去说一声。” 何管事躬身行礼退下。 林氏将祁渊安排在外院,祁渊泡完热水后就觉的头昏沉沉的,勉强吃了些白菜,用了半个狮子头,就再也不想吃了,他一头栽倒在软榻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严侍卫等了许久都不见祁渊出声,就试探着敲门,依旧没人回应,他就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往里面一看…… 天啊,大公子的脸红的像苹果一样! 于是严侍卫立刻去找了何管事,何管事报给林氏,林氏不得不让人拦住了谢长风。 谢长风纠结的看着昏迷过去的祁渊,真是个废柴。 他摸了摸祁渊滚烫的脑袋,让人去拿些凉水来给祁渊敷面,他自己坐在一旁,闭目调息起来。 等郎中过来号脉开药,一碗味道苦涩的汤药灌下去,祁渊身上终于不那么热了,只是谢长风看看天色,已然日落。 他索性叫人将旁边的椅子挪走,又搬了个贵妃椅,自己直接斜靠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纵然他再怎么不待见祁渊,都不能否认对方是皇室子弟,若是出事了,倒霉的还是自己。 冬日早眠,天色也很快就黯了下来,谢长风渐渐睡着了。 黑夜里,祁渊睁开了眼睛。 ☆、第十五章 破城 祁渊睁开眼,只是微微歪头,就看到旁边靠在贵妃椅上休息的谢长风。 黑夜里,谢长风并未宽衣脱靴,他穿着深色长衣,黑色长发披散下来,挡住了眉眼。 他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银色长枪斜斜的靠在椅背旁,只需要一伸手就能够到。 祁渊愣愣的看着谢长风,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黑色的长发微微颤动,谢长风抬头,睁开了眼睛。 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闪了一下,仿佛有光彩流转,又像隐藏在黑暗中的狼,凶猛而阴狠。 祁渊被这双眸子中的冷意所摄,一时竟呆住了。 谢长风癔症了三秒,才意识到此处并非危机四伏的战场,而是在家里。 他看着发呆的祁渊,随意扯了丢在旁边的布条,将长发束在脑后,起身坐到祁渊身边,伸手摸了摸祁渊的脑袋,“……已经不烫了。” 不等祁渊开口,谢长风就端了杯热水,扶着祁渊坐起来,“喝点水。” 祁渊软软的靠在谢长风怀里,低着头,看着凑到嘴边的热水…… #总有种被当做女人照顾的窘迫感# 他有气无力的道,“我可以自己喝。” “哦。”谢长风听后立刻起身将杯子放到桌子上,吧嗒,祁渊瞬间软倒在软榻上。 谢长风嗤笑起来,“真是和女人一样。” 祁渊气的不行,谢长风又道,“快点好起来吧。” 祁渊抬头看谢长风。 “好了赶快滚蛋!” “……”他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二日,祁渊已然可以下地走动了,不过他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大冬天骑马赶路实在伤身,索性又在代县修养了两日,谢长风接到赵平的口信,言道近日雁门关无战事,匈奴似有散去之意,让他不着急回雁门关,先伺候好祁渊这位大爷再说。 谢长风撇了撇嘴,只得依旧留在代县。 祁渊一边养病,一边开始盘算起来。 他之前决定来雁门关,一方面是想试探一下上辈子未死的谢长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当然,现如今他知道了这家伙完全就是个硬茬,再没有足够强的本事前,他还是不用妄想将对方收服了。 另一方面他并不希望代郡如上辈子般被匈奴劫掠。 上辈子代郡之所以被攻破,原因很复杂,其一是因为粮草军需不足,将士冻伤无数,导致无人可守,其二是因为雁门关大败,代郡兵马只有三千,人数上差距过大,其三是因为朝中正动荡不安,后勤人心不稳。 而如今从这三个方面来看,雁门关有谢长风把守,不存在破关的可能性,雁门关不破,皇祖父就不会像上辈子那般吐血,朝政平稳,人心就不会动荡起来。 至于第一条……他叹了口气,如今林氏也没理由来坑他。 上辈子之所以会出现粮草后勤不足的问题,完全是因为祁谌采纳了林氏的建议,将库存的粮食和冬衣全部发了下去,甚至比起往年份额还要多一些,祁谌此举自然赢得大片赞誉。 林氏本为将门之女,自然希望将士们衣食富足,那时的林氏恐怕也没想到,今年的匈奴竟攻破了雁门关,而代王妃当机立断将祁谌和祁渊进行了交换,祁谌心生毒计,直接将剩下的物资也一并发了下去,而朝中正为皇位争权夺利,本来该下发的物资并未及时到达,以至于当他回到代郡时,才发现代郡已然变成了空壳。 而且因祁谌将将士和普通郡兵民兵一视同仁,那些战斗力低下的民兵也拿到了和真正将士同等的物资,导致低级士兵们心中怨怼,当祁渊回到代郡连一点粮草都拿不出时,甚至差点发生兵变。 内忧外患,如此形势,代郡又怎么守得住? 代郡郡守之女是祁谌的正妻,祁渊回到代郡守边,郡守暗中使绊子,祁渊自以为笼络住了代郡大族,哪想到当他开口要粮时,竟无人开口。 正自互相纠缠之际,代郡城破了,代郡郡守倒打一耙,说他祁渊抵达代郡后不思如何戍边防御,却整日敛财,使代郡百姓饱受滋扰。 这消息传回京城,皇帝直接在朝会上昏倒,随即不治身亡,而他祁渊也彻底和皇位无缘,最终只得举兵宫变,囚父杀弟,得登大宝。 可以说,他一生的不堪和罪孽,都始于代郡。 所以,他想留在代郡,想亲眼看着雁门关,亲眼见证一切开端的改变。 第14节 不过他终究还是要走了。 代王已经来信催促了三四次,妻儿也已在晋阳等了许久,祁渊不得已,在郎中终于确诊他已然康复后,启程回京。 “回代郡?”谢长风诧异道,“你不是要回京城吗?” 祁渊平静的道,“既然答应了将军,自然要做到啊!” 他抖了抖手上的清单,笑眯眯的道,“否则若是谢将军直接给我来一枪,我可抵挡不了啊!” 谢长风挑眉,他还以为这是祁渊的障眼法,骗骗士兵而已,难道祁渊真打算先回代郡送东西来? 他沉默良久,认真行礼道歉,“之前末将多有得罪,还请殿下赎罪。” 不管祁渊出于什么目的,能做到这一地步,对一位皇室子弟来说,都已经很够意思了。 “谢将军无须多礼。”祁渊大笑起来,他拍了拍谢长风的肩膀,“若非你多次援手,我如今还不知在哪里呢!” 祁渊说的自然是惊马和生病一事,谢长风扫了一眼祁渊身后的侍卫,果然其中少了一个人。 谢长风笑了笑,“那末将就祝殿下此去一路顺风,直上青云了。” 祁渊眼神微闪,“借你吉言。” 就在此时,突然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马蹄声,谢长风耳朵一动,看着远处,脸色沉了下来。 这马蹄声有些不对劲! 祁渊看着谢长风突然色变,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谢长风拍了拍马,大黑马早已从雁门关找了过来,此马和谢长风心意相通,当即小步挡在祁渊身前。 祁渊微微皱眉,给了严侍卫一个眼神,顿时剩下的三名侍卫并十名士兵都戒备起来。 几个呼吸间,一个黑影出现在远处,随着这影子越来越清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士兵脸上带血,神情惊慌疲惫,马匹也口吐白沫,已然快要不行了,谢长风当即纵马迎了上去,高声道,“我为雁门关守将谢长风,出了何事?” 那士兵似乎愣了愣,没想到还未到雁门关,就碰到了主将,随即他面上满是悲伤痛苦。 “将军!!代郡城破!” 谢长风瞳孔猛地一缩,他一把拎起着士兵的衣襟,大声道,“你说什么?!” 那士兵痛哭失声,“匈奴骑兵从渔阳南下,代郡郡守战死,定国公少将军为鼓舞士气亲登城门,亦战死!代郡残存兵马仅有一千不到,正缓缓向雁门撤退……而代郡百姓和沿线村落……都,都……” 祁渊在一旁听到这消息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谢长风也愣住了,林锦……死了? 那个和他一起在沙盘前纵横天下的林锦死了? 身旁的何管事也满脸不可置信,“二少爷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谢长风抬手将这士兵打晕,他对祁渊道,“殿下不要回代郡了,暂时还是呆在雁门关吧。” 祁渊还处于震惊当中,“怎么可能?代郡怎么会破城?粮草充裕,将士众多,怎么会……” 就在此时,青萍突然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将军!夫人突然晕过去了!” 谢长风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去请郎中!!” 他深吸一口气,对何管事道,“先将这名士兵安顿好,代郡残兵估计就这几日到达,匈奴定跟在后面,拿着我的名帖去拜见代县县令,立刻疏散所有代县百姓!” 何管事这才猛地回神,也慌慌张张的冲了出去。 谢长风又对祁渊道,“也请殿下暂时回雁门。” 祁渊慢慢点头,他的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这是自然,对了,尊夫人可还好?” 谢长风叹了口气,林锦是定国公仅存的男丁,他的死自然对林氏打击巨大,他转身朝里走,只是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怎么了?” 青萍拽着那个郎中冲到谢长风面前,“将军!郎中说夫人胎气不稳,恐会流产!” 那郎中忙不迭道,“夫人是投胎,整日思虑过重,本就有些危险,今日情绪大变,竟直接晕厥过去,非是小老儿无能,只是这一胎真的难说啊!” 谢长风沉默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的道,“青萍,告诉夫人,如果这一胎平安诞子,那这个孩子就姓林!” 青萍震惊的看着谢长风,语无伦次,“将,将军?您说什么?这,这……” “还不去告诉夫人?” 青萍呜咽一声,泪水簌簌落下,整个人的感觉就变了,斗志昂扬一般又拽着郎中冲回内院。 祁渊看着面无表情的谢长风,轻声道,“谢将军此举大善。”顿了顿,他又安慰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当年林氏为什么帮祁谌,不就是因为这一胎被确诊是个儿子吗? 林氏怀着孩子成为祁谌的妾,哪怕她心中万般怨怼,想要孩子顺利活下来,就必须帮祁谌,否则这孩子只能死! 谢长风平静的道,“……不用了,我本就是无子命。” 他上辈子一生无后,这辈子也不愿辜负任何女子,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否则若是谢将军直接给我来一枪,我可抵挡不了啊!” 写这句话的时候,我特么的又想歪了。 谁来救救我qaq ==== 于是二哥便当了! ☆、第十六章 挑明 得知林锦的死讯和谢长风的承诺后,林氏这一胎以一种神奇的速度安定了下来。 就连郎中都啧啧称奇,他本以为这位夫人肯定会小产,没想到竟还是保胎成功了。 “代县不能再住了,还请夫人随我回雁门关吧。”谢长风看着一身素白的林氏,叹息道,“夫人当务之急是好好养胎,切莫再大喜大悲了。” 林氏面色平静,脸色苍白如纸,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是林家最后的延续了。 “将军说的是,我已让青萍将东西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夫人节哀顺变,想想岳父,他还需要你来劝慰。”谢长风看着林氏空洞的眼眸,又道,“岳父还在偏头关,关外也有匈奴徘徊,若是悲痛过甚而有何疏忽……” 林氏重重点头,“放心吧,我会给父亲去信的。” 回雁门关时,因带着有孕的林氏和白露,以及刚病愈的祁渊,谢长风一行人的速度慢的像蜗牛。 代县百姓也开始撤离,一部分将士家属随着谢长风的车队前往雁门关,一部分百姓四散到附近郡县,顿时雁门关无论内外都变得荒冷无人。 代县粮仓被代县县令、谢长风以及祁渊三人共同打开了,其中的粮食一部分散给百姓,剩下的全让谢长风带回了雁门关。 此刻雁门关内外灯火通明,中军帅帐内所有将士齐聚,大家都在听那名报信士兵诉说代郡大战的细节。 “先开始大家并未意识到匈奴来袭,正是日头落下,准备饭食之时,将士们都并未穿戴盔甲携带武器,匈奴骑兵发起冲锋之时,距离大营只有两千米距离,眨眼间就将兵营冲的四散破碎,大部分士兵都死在了匈奴的铁骑下。” “只有一部分还未轮到领饭的士兵来得及翻身上马,一边撤退一边阻挡匈奴,刘将军带领大家冲锋了几次,让残存的将士退回代郡,可当刘将军正打算带着冲锋的兄弟跟着退回时,已然来不及了,代郡城门关闭,刘将军身死在代郡城门前……” 咔嚓! 谢长风面无表情,直接捏碎了手边的扶手。 刘将军…… 代郡将士并不经常面对匈奴,敢带着人冲锋的恐怕只有留在代郡的刘庆东了。 谢长风心中升起巨大的愤怒,若非代郡郡守也死了,他甚至都想直接回去捅死那个王八蛋。 “代郡郡守是傻子吗?就不能让刘将军退回去再关城门?!”王壮直接骂起来了,“那些冲锋掩护的兄弟们就这么被放弃了?老子要砍了他!!” 周围的将士们也都面色愤恨,谢长风抬手,“静一静,你继续说。” “匈奴攻城,因代郡兵马大部分都死在了城外,城内没什么将士,城头岌岌可危,就在此时,林将军率领定国公府家将登上城头,鼓舞士气,共同防守,这才抵住了第一日的进攻。” 那士兵虎目含泪,一边哭一边道,“第二日匈奴再度进攻,林将军身死,城头破了,匈奴涌入代郡,代郡三万百姓全部……” 一时间,帐篷里只剩下了那士兵嗷嚎大哭之声,其他人都沉默了。 半响,谢长风才道,“我问几件事。” 他起身,走到那士兵身前,“军营遭到匈奴袭击时,代郡守备大人在哪里?” 那士兵咬牙切齿的道,“守备大人应郡守之邀,不在军中。” “很好。”谢长风一字一句的道,“他还活着吗?” 那士兵干脆道,“被林将军一刀砍死了。” “砍得好!!”王壮脱口而出,“就特么的该砍死!!” 谢长风瞪了王壮一眼,纵然大家都心里这么想,可不能直接说出来啊! “其二,林将军的遗体可有保存下来?” 那士兵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谢长风又道,“其三,残存部队由谁带领?” 士兵回答道,“是宁武宁校尉!” 谢长风心下一松,宁武没死就好,“大概多久能到达?” “估计只比末将晚一两天。” 谢长风默默的算了一下,也就是说明天早上,残存的将士就会退到雁门关了。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下去休息吧。” 等那士兵退下后,谢长风看着帐篷里的将士,最后落在萧校尉的身上,“萧校尉,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关外匈奴士兵少了那么多,而你没发现?” 萧校尉羞愧的满脸通红,他直接跪倒在中央,“末将领罪!” 雁门关外本有大约七千的匈奴兵马,可直到代郡城破,雁门关内的斥候才探明,之前一直在雁门关晃悠的匈奴兵马早已退走,只余下一千人时不时的来转两圈,而另外五千多兵马早已绕道上谷、渔阳,和那里的匈奴汇合南下了! 也就是说,在第一天进攻失利后,第二天关外的匈奴就退走了大半,可斥候营却始终没有探知这消息! 第15节 谢长风闭眼,慢慢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半响,他才道,“五十军棍先记下,斥候营所有小队统归我辖管,至于你……” “本将军许你戴罪立功,若是此战顺利,当官复原职,若是再出差错,提头来见!” “是!!”萧校尉两眼泛红,重重的磕了个头,转身退去。 谢长风雷厉风行的处理了斥候营的重大失利,一时间所有将士们都噤若寒蝉。 “明日估计残存部队就会退回来。”谢长风扫视着所有人,“开关,让他们进来,不过我需要你们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给我查看每一个人,不认识的,眼生的,来历不明的人全部关起来,闹事的直接砍了,出事了我担着,明白吗?” “是!末将遵命!!” “现如今关内有不少山阴百姓和代县百姓,还有诸将士的亲人家属,再加上明日退回来的残存部队,可以说如今的雁门关鱼龙混杂,恐有不少浑水摸鱼之人,具体该如何做,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粮草是重中之重,看守粮草的部队要日夜巡视,不能出一点意外。” “统计关内所有青壮,全部编成民兵团,协助防守,关内老弱妇女都去城下帮忙,我不允许任何人在大战之时躲在安全之处冷眼旁观!” 王壮冷不丁道,“将军,你是指任何人?” “任何人!”谢长风干脆道,“怀孕女子和幼龄稚子不算。” 他看了看众人,“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 “没有了?那么解散!” 第二日,不出谢长风所料,宁武带着残存兵马出现在了雁门关外。 宁武满身是伤,面色沧桑疲惫,见到谢长风的那一刻,强忍住的悲痛终于宣泄了出来。 “我对不住代郡父老兄弟啊……” 他眼眶通红,全身颤抖,泣不成声。 “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宁武是代郡人,家中尚有老父娇妻,代郡城破,什么都没有了。 谢长风重重拍了拍宁武的肩膀,沉声道,“那就让入关的匈奴们陪葬吧。” 宁武狠狠的点头,恨意充斥心头,“一个都不放过!” “啊!一个都不放过!” 紧跟着残存兵马退到雁门的还有不少代郡大族,他们到达雁门关后立刻要求获得匹配身份的住所和食物,谢长风拎起长枪就想将这帮王八蛋捅死,祁渊连忙压下。 “谢将军若是为此事烦扰,不如交给我吧。”祁渊叹了口气,“将军今后若还想领兵,就最好不要过多得罪他们。” 祁渊身为代王长子,居住在简陋的靖边寺,整日吃糠咽菜,尚且毫无怨言,他只需一句难不成你们还比本殿下更尊贵,顿时让所有人都闭嘴了。 当然,祁渊也获得了代郡大族的声望仇恨。 谢长风私下里冷嘲热讽,“殿下不想趁机收服这些大族?” 祁渊坦言,“比起这帮墙头草,雁门安危更加重要,再说了……” 他笑眯眯的看着谢长风,“那些家伙不值得我费心,倒是谢将军……呵呵。” 谢长风挑眉,似笑非笑,“怎么?想要我忠心效命?” 祁渊眼睛一亮,“比起二弟,我还是有信心的。” “就凭几句话,你就想让我做出选择?”他谢长风还没那么廉价! 祁渊满口道,“将军有何所求,渊当竭尽所能!!” 谢长风随口道,“那你陪我睡一晚上怎么样?” “……”祁渊揉了揉耳朵,刚才他……听到了什么? 谢长风似乎也愣住了,刚才那句话完全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此刻他回神,细细打量了一下祁渊,才发现这祁渊长的挺顺眼呢! 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好像一直没泄过火,顿时笑了。 祁渊会答应他的条件吗?拉倒吧,肯定不会! 既然不会,那不妨就用这个理由来拒绝。 是以谢长风似笑非笑的看着祁渊,重复道,“怎么?殿下没听清?我是说如果你陪我一晚,那我就考虑一下殿下的提议,如何?” 祁渊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谢将军在说笑吗?” “怎么会呢?”谢长风故意凑上前,“我可是很诚心呢!”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注定无后吗?”谢长风紧紧盯着祁渊,“我本就好龙阳,自然不会再碰别的女子,林氏……” 顿了顿,谢长风胡扯道,“林氏是正妻,若无子她无法自处,而那白露……” “不过是你家嫡母给我的麻烦而已。” 谢长风伸手抬起棋院的下巴,“所以我还真缺个伴……” 话未说完,祁渊就已然听不下去了,他抬手打开谢长风的手,直接摔门而出。 谢长风冷笑一声,很好,今后应该能安静了。 ☆、第十七章 山崩 贵妃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手指,手指素白清雅,圆润修长,指甲上并未涂抹丹寇,泛着粉色的指甲清爽柔和,让人看了就想细细摩挲。 她斜倚在贵妃椅上,身旁站着一个青衣婢女,这婢女名唤夏芷,是贵妃身边的得力女官,正低声禀报。 “是吗?代郡城破了?”贵妃叹了口气,“然后呢?” “陛下在金銮殿上吐血昏迷,现如今太医正在全力救治,陈王、楚王二位殿下正在诘问代王殿下,德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也在榻前为陛下侍奉,娘娘,您……” “陛下如今还在御书房?” “是,因御书房距金銮殿较近,陛下昏倒后,李总管就连忙派人将陛下安顿在了御书房。” “……两个蠢货。”贵妃淡淡道,“若是陛下在寝宫,那我必然是要去的,可御书房……” 她起身,“去换件素淡的衣服来,若是陛下问起,就说我在小佛堂为陛下祈福。” 夏芷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奴婢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娘娘记挂陛下,却忌讳前朝后宫,不得不在佛堂祈福的。” 贵妃唇角微挑,轻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到侧厢的小佛堂。 看着供台上的玉观音,贵妃跪在软垫上,默默在心中祈祷起来。 ——求观世音菩萨保佑,愿我儿能得登大宝。 皇帝昏沉沉的醒来,耳边是吵杂的吵闹声,扰的他头痛。 他睁开眼,恰好听到陈王阴沉的声音,“三哥,代郡可是你的封地,代郡城破,你还呆在京城做什么?” 代王的声音略显干涩,“藩王离京也需要父皇准许,总也要等父皇醒来再说。” 楚王的声音瞬间尖锐起来,“三哥!父皇看到你就会想到代郡,反而会引起父皇震怒,弟弟倒是觉得,三哥你还是早日离京吧。” 皇帝听的心生愠怒。 这就是他的三个儿子,老四老五就这么对他们的哥哥! 代王又道,“无论如何,我为人子人臣,总要遵从父皇的旨意,此番代郡破城,我亦十分焦心,不用你们开口,待父皇醒来我也会请辞,但此刻父皇昏迷,你们不想办法救助父皇,反而在这里喋喋不休,父皇若是醒来知晓此事,当多伤心啊!!” 皇帝听后顿时老泪纵横,一直在旁边当壁花的太监总管李福立刻尖叫起来,“陛下!您醒来了!!” 顿时呼啦啦一群人围了上来,皇帝陛下两眼一翻,深吸一口气,“都让开!!!” 似乎被皇帝陛下突然的爆发给威慑住了,一时房中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拜服下去,皇帝头痛的要命,却还强撑着坐起来,他扫视了一圈,“贵妃呢?” 德妃连忙道,“贵妃姐姐并未来御书房,不如妾遣人去问问?” 皇帝眉头一皱,旁边低着脑袋的李福就道,“之前贵妃娘娘身边的女官夏芷曾来过一趟,她说虽然贵妃娘娘也很想来侍奉陛下,可御书房是陛下处理朝政之地,后宫不得干涉朝政,贵妃娘娘不便来此,是以贵妃娘娘此刻正在小佛堂为陛下祈福。” 皇帝听后顿时脸色缓和下来,看向德妃和贤妃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此处是御书房旁的厢房,隔壁就是御书房,岂是嫔妃可以随便进入的地方? 德妃和贤妃脸色同时大变,都在心里疯狂咒骂贵妃,并立刻伏地请罪,“还请陛下赎罪,妾只是一时担心……” 皇帝微微眯眼,“德妃和贤妃退下,回去好好学学规矩吧。” 德妃和贤妃一脸惨淡又不甘的退下,陈王和楚王凑上来想要为母妃说情,可在看到皇帝那浑浊却冰冷的眼神后,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 皇帝看着另一边跪伏的几人,叹息道,“左卿,你们起来吧。” “多谢陛下。” 当先一位老者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左清秋,他身旁站着太子太傅王琮,身旁半步站着禁卫统领诸葛震,再有就是统领着京城外三十里京郊大营三千兵马的宗室郡王广汉郡王,看着这四人,皇帝叹了口气,抬手招了招代王,“明儿过来。” 代王连忙膝行到皇帝的床前,“父皇!” “我将他交给你们了。” 皇帝一生峥嵘天下,此刻重病,心中一片澄澈,什么都明白。 楚王性格锱铢必较,为人刻薄自负,陈王性格暴虐傲慢,也非人主,唯有三子代王,为人良善仁厚,新朝初立,天下经不起动荡了,若是老三成为皇帝,先不说天下百姓,最起码老四和老五总会有条活路。 再说了,代王戍边多年,也并非那等疏于兵事之人,为皇者可以不懂兵,却必须拥有足以容纳骄兵悍将的心胸,单就这一点,陈王和楚王就不如代王。 想到这里,他睁眼,一字一句道,“传旨,贵妃柔嘉成性,淑德贤良,特册封为皇后。” 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帝陛下继续道,“朕三子明仁厚纯善,当为储君,特册封为太子。” “内务府速度准备太子和皇后的册封大典,越快越好。” 代王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心中狂喜,眨眼间他就痛哭失声,“父皇!!儿资质愚钝,代郡还……您……” 皇帝摇摇头,“都退下吧,明儿留下。” 陈王和楚王的脸色阴沉的要滴水出来,他们恨恨的看着代王,咬牙切齿的离开了。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后,皇帝低低的道,“明儿,左清秋此人是个聪明人,他可用,待找到下一任合适人选后,即可更换。” 这个时候就显得代王原配嫡妃左氏死的早的好处了,无后族啊! “父皇……”代王这次是真的哭了,待遇来的太快太好,他有点不敢相信。 第16节 “王琮虽说是你大哥的太傅,可他以前也曾教导过你们兄弟,有他在,也可快速收拢一部分人手。”皇帝越说越快,“禁卫统领先让诸葛震当着,你有人选了再换,广汉是个谨慎的人,他也是你的堂叔,我的兄弟就剩下他了,好好待他……” “是,父皇。” “镇守边关的几个人你抽空也要见一见,或者调换,或者贬斥,他们都是跟着我十多年的老兄弟了,我相信他们,却不相信他们的下一代。”皇帝咳嗽着,眼神微凉,“虎父犬子……” 代王不敢吭声,皇帝明显想起了曾经最信任的某位国公,只可惜……不提也罢。 “其他的,你看着办吧,你母亲可为太后,不过你要记住。”皇帝紧紧的盯着代王,“后宫和前朝虽有联系,可后宫绝对不能干政!” 代王重重点头,泣不成声。 皇帝又将一些机密书卷和资料位置和大致内容告诉了代王,说完这些后,他眼前一黑,又昏过去了。 皇帝一会清醒一会清明,此刻不用太医说,朝臣也都明白皇帝的日子不多了,内务府快要忙疯了,他们紧赶慢赶用了三天时间将太子册封大典的东西准备齐全,代王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大楚王朝的太子。 当他跪在皇帝身前,躬身下拜时,皇帝欣慰的笑了。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涣散,看向遥远的虚无。 他这一生崛起于微末,叱咤风云,戎马倥偬,峥嵘一生,最终成为这天下九五至尊。 值了。 帝崩。 皇帝崩了,这是件大事。 可对于边关来说,如何将南下的匈奴全都干掉才是重中之重。 而且因匈奴南下,京城和雁代的联系顿时变得迟钝起来,一时半会雁代将士还不知道皇帝陛下已经挂了。 甚至定国公还在为次子的死而悲痛。 林锦的死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 现如今定国公府只有林锦一个男丁,虽然他瘫痪在床,无法留下子嗣,可定国公早已打定主意,等边关战事结束,卸甲归田后,他就带着儿子云游天下,寻找名医,务必要治好顽疾。 可现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他呆呆的坐在书房内,一动不动,窗外的光影渐渐的黯淡下来,屋内漆黑一片,没有丝毫生机。 王叔来到书房门口,看着满脸苦闷抱着食盒蹲在角落的亲卫,招招手,低声问道,“将军还是什么都没吃?” 亲卫一脸惨淡的摇头。 王叔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亲卫将食盒拎下去,自己抱着一个暖壶推开了书房的门。 他没去看定国公,而是将暖壶放到一旁,先点亮了蜡烛。 橘黄色的暖光骤然亮起,仿佛黑夜中的明灯,旅人心中的家,定国公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终于有了反应。 王叔絮絮叨叨的道,“夜深了,将军怎么不点灯呢?守门的小子告诉我,您又没吃饭?这可不行啊!您现在可还不能倒下去呢!” 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苍老的面容上慢慢溢出悲哀和无奈,夹杂着淡淡的希冀和光明光,“这是小姐的书信,将军看看吧,小姐可是锦少爷带大的,锦少爷去了,小姐该多伤心啊!她还怀着孩子呢,小姐可就只剩下将军您一个亲人了……” 林靖城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信笺,半响,才伸手接过,他动作僵硬的拆开,抽出一封信来。 信上的字迹很潦草,林靖城心下一痛,看的出来,女儿也很痛苦。 他看下去…… 恩,恩……恩?恩?!恩!!恩=口=!!!! 他看到了神马!?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的死和代王的即位,定国公的痛苦和希望。 ☆、第十八章 勾心 林靖城的眼睛瞪的浑圆。 他死死的看着这行字,仿佛时间倒退了三十年,他又成了目不识丁的二百五,看不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他忍不住靠近了旁边的蜡烛,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又读了一遍,好不容易才让狂跳不已的心平复下来,这才弄明白来龙去脉。 这封信不仅仅是林氏写来的,信后半部分还附了一张纸,竟是林氏的大丫鬟青萍的字迹。 自从郑氏去世,除了郑氏从家里带来的世仆,其他闲杂下人全都被定国公遣散了,青萍的父母皆是郑氏的老仆,本就识得几个字,自从青萍跟在林氏身边后,林锦教导林氏时,青萍就在一旁铺纸研磨,自和旁的丫鬟不同,识文断字不在话下。 青萍详细描述了当日林氏得闻林锦死后时的情景,尤其是郎中断言此胎难保后,谢长风的决断和林氏身体的反复,一直到最后胎儿安然无恙的经过。 反复看了好几遍,林靖城不由自主的起身,在房中来回走了好几圈,才勉强恢复了理智。 王叔有些不解,他并不清楚林氏信中写了什么,看到定国公这诡异的模样,不由自主的道,“将军?” 林靖城深吸一口气,这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谢长风的感激,不管如何,谢长风能干脆的说出那番话,可以说是救了林氏,更是救了定国公府! 只是想让外嫁女的孩子承嗣,倒是需要些手段,林靖城的目光渐渐落在了被他丢在一边的军报上。 如果他立下大功,再抱着皇帝陛下的大腿哭一哭,或者能行。 想起长子和次子的死,林靖城的眼中溢出刻骨的仇恨,他一巴掌拍裂了书桌。 “参汤这种一泡尿就解决的东西怎么能管饱?”他大声道,“去给我弄点管饱的饭来!” 他杀气腾腾的道,“老子要让这帮匈奴陪葬!!” “……”王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定国公的态度陡然大变,不过看到他振作起来,自是极为高兴的,连声道,“好嘞!小的这就去!!” 干掉整整三碗白饭和一大盆烩菜,林靖城一抿嘴,直接跑到偏头关旁南山的军营里,召集所有将士,开始就匈奴南下一事商议起来。 谢长风低估了一位皇帝的脸皮厚度。 他那日调戏了一下祁渊,本以为这位大公子最近不会再来烦他了,可哪知第二日祁渊就又跑到他的帐篷里了。 在听到亲卫的禀报后,谢长风的表情极为精彩,坐在旁边的赵平倒是欣慰不已。 “看样子这位殿下对将军颇为看重呢!”赵平笑眯眯的道,“说起来若非有殿下帮忙压制,那些代郡大族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安生吧?” 这句话成功遏制住了谢长风本想将祁渊拒之门外的打算。 不管如何,祁渊都帮了他不小的忙,谢长风不得不承对方的人情。 他开口,“请殿下进来。” 亲卫抱拳行礼退出,然后眨眼又钻了进来。 这亲卫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将军,刚才小人出去请殿下进来时,又有几人跑到营外求见将军,殿下和那几人说了几句,就让小人来再来汇报一遍……” 谢长风没好气的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军营了?既然大殿下有客人,就……”都滚蛋吧! 赵平抬手拦了拦,“等等,将军,如今的雁门关内贵客不少呢!”他摸了摸嘴巴旁的小胡子,笑的像只狐狸,“若是在下没料错,来的应当是郡守之子云阳吧?” 谢长风闻言心中一动。 云阳,代郡郡守之子,今年十九岁,已经获得举人功名,据说本来打算明年下场考进士的,当然现在他就只能守孝了。 “将军可能不太清楚,楚朝新立,勋贵之间联姻并不多,但自家亲戚也还是有不少的。”赵平压低了声音道,“云郡守的哥哥,正是镇守辽东的韩国公云飞庭,北疆林,东疆云,大将军有言,这韩国公就是陛下为了制衡将军,特意留在辽东的。” 谢长风挑眉,韩国公云飞庭? 说起来大楚王朝的边疆出乎意料的大,或者说楚太祖就像是穿越主角般拥有着奇葩的金手指,看看地图就知道了,大楚王朝完全继承了李唐王朝的疆域,北有匈奴、东北高句丽、西北吐蕃、东南临海时有倭寇,再加上南诏蛮国,可以说大楚王朝的边疆一直都没有真正平静下来过。 但楚朝新立,虽然百姓生活有些困顿,将士却都是百战精兵,十年过去,和楚太祖一起征战天下的大将军们都还活蹦乱跳,身子骨硬朗的很,有这些百战之将镇守,边疆虽偶有战事,却都能快速镇压下去。 而韩国公云飞庭和林靖城一般,也是一位镇守边疆的大将军,不过和林靖城不同的是,这位韩国公曾是旧朝降将,被太祖打败后就归顺新朝,韩国公本就是前朝勋贵,自幼熟悉军略,很快就在一众泥腿子中脱颖而出,凭借着强硬的军功和让人诟病的背景,成为了楚太祖较为信任的大将,出镇辽东。 韩国公知道自己是降将,名声臭的要命,是以极为低调,每年回朝觐见也都谨言慎行,不声不响,再加上原本的谢长风对朝政知道的极少,以至于并不清楚代郡郡守的背景。 此刻听到赵平提起,他顿时惊讶起来。 “倒是没听岳父提起过……” 赵平笑了笑,意味深长,“因为这位韩国公是庶长子,郡守是嫡子。” 谢长风立刻秒懂。 所以说,乱世是机会啊!这要是在和平年代,怎么可能会有庶长子混的比嫡子强的? 他玩味的笑了。 “先生的意思是,他们之间……” 赵先生不置可否,“他们终归是一家人,都姓云。”他提醒道,“将军还是见一见好,只是还请谨慎。” 谢长风慢慢点头,“我明白了。”他对亲兵道,“请他们进来。” 祁渊带着几个公子哥进入了谢长风的中军大帐。 一进去,他就看到谢长风披着一件黑色长衣,并未束冠,只是随意拿着黑绳将头发拢在脑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地图,剑眉星目,势如沉渊,不起波澜。 赵平站在一旁在地图上指来指去,似乎两人在讨论着什么。 祁渊的脚步顿时一缓,他咳嗽道,“看起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可打扰到了将军?” 谢长风随意扯过毡布,将桌面所有东西全部盖住,省的这些公子哥的眼睛乱瞟,才抬起头道,“反正你们都打扰了,有什么事说吧?” 祁渊心下松了口气,昨日谢长风说出那样的话,他不是不尴尬愠怒的,可回去细细一想,他又觉得谢长风是在骗他,常人有这种喜好隐瞒还来不及,那可能直言告诉他人? 此刻看到谢长风如往日般出言讽刺刻薄,祁渊倒是适应良好,觉得这才是正常。 他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很自然的坐在了左首的座位上,还端起桌子上放的茶碗抿了一口。 谢长风平淡的道,“那是昨天的茶水。” 祁渊的手一僵。 谢长风叹了口气,从自己的行囊里摸出一个酒壶丢过去。 祁渊接过来,打开一闻,顿时笑了,“真没想到将军的水壶里放的是参茶。” 一口热乎乎的参茶下肚,身上立时就暖和了。 谢长风慢吞吞的道,“哦,那是我家夫人的保胎茶。” 祁渊:“……” 赵平咳嗽了一下,心下嘀咕起来,他虽然告诉谢长风要和大公子好好相处,不过现在看来……这俩人的关系似乎太好了点? 他笑呵呵的道,“殿下此来,不知有何要事?” 第17节 赵平的目光落在帐篷中央的三个人身上,故意放慢语速,“这几位……” 祁渊放下参茶,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的尴尬,他指着最前面这位道,“这位是代郡长史李钊李大人,这位是代郡都尉连勇连大人,守备大人去世后,代郡兵马皆由这位连都尉掌管,这位是云阳,原代郡郡守之子。” 谢长风坐在帅案后面,一言不发的看着三人。 祁渊介绍完毕后,这位都尉就先开口了,“这就是谢将军的待客之道?竟无视我等!” 谢长风淡定的道,“来者非客,你可以滚了。” 连勇勃然大怒,“竖子尔敢!” 李长史连忙拉住连勇,“谢将军,连都尉此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下将士兵马事宜……” 还未等他说完,谢长风就道,“没什么好协商的,进了我雁门关,就是我的兵。” 他嘲讽道,“想要?在代郡时怎么不上点心?不满意?那你们立刻滚出雁门关!” 连勇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代郡城破时,他正好跟着守备大人与代郡郡守吃酒,林锦砍了守备接管了代郡残兵时,连勇害怕林锦追责,就假装失踪,躲在城中不敢露面,代郡城破时他装作出外游猎归来,又回到军中。 可此时他才发现,代郡残兵已然不搭理他的了,这些兵马都只听从宁武一人的,即便宁武只是校尉,官职比他要低,可这些将士依旧听从宁武。 逃亡路上顾不得那么多,等到雁门关安顿下来,连勇又开始想办法夺回军权,只可惜,这一次他碰到了更不讲理的谢长风。 谢长风自然知道连勇干的好事,宁武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他了,是以自从这些代郡大族到来后,他一次都没见过他们。 甚至谢长风还在琢磨着,怎么将这些坐视将士死战,自己逃亡偷生的混蛋们弄死呢! 哪想到他们自己送上门了! 想到这里,谢长风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祁渊,又想起今早定国公的飞鹰传书,心下琢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祁渊也不是好东西,他故意将麻烦推给了谢长风…… 不过摊手,反正谢长风会要利息的=v= ☆、第十九章 云阳 定国公的信分为两部分。 前半部分用了非常华美的词句——一看就是从书上抄下来的——来赞颂夸奖谢长风出继长子的决定,从那颤抖的字句和前言不搭后语的夸奖来看,定国公真的很高兴。 后半部分用了非常恶毒的词句——这才是定国公的真实水平——来咒骂那些杀了他次子的匈奴们,并附上了一份狠辣的作战计划,从计划来看,定国公真的很愤怒。 定国公的计划很简单。 此刻匈奴南下烧杀抢劫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匈奴们也是要过冬的,马上就进入十二月了,十二月的北疆滴水成冰,根本没法行动,匈奴们肯定会在近日回归草原。 定国公会让他们回去吗? 当然不可能。 想要从代郡回草原,最近的道路自然就是雁门关,匈奴们本就是追着代郡残兵北归的,是以此刻雁门关内已经出现了零星的匈奴斥候,定国公在发出此信后,已然带兵从偏头关西进,先急行军前往晋阳,从晋阳调兵堵住西北,同时他也传书给韩国公云飞庭,请他协防渔阳,防止匈奴原路返回从上谷渔阳撤走,最后他由南向北压进,发誓要将匈奴堵在雁门关内,一个不留。 四路大军中,谢长风的压力是最大的,雁门关内只有五千人,等到定国公的兵马围过来最少有十天到半月之期,这期间若是雁门关不慎有失,哪怕放走一个人,谢长风都难逃其咎。 看着心中怒极,直接转身离开的连勇,谢长风心生一计。 他看了一眼赵平。 赵平一愣,他眨眨眼,做出叹息的表情,然后抬手一揖,快步追了出去。 李钊李长史不解的看着这一幕,“这……” 谢长风冷哼一声,恼火的道,“不过仗着岳父的威势,尽来给本将军添堵!” 李长史立刻明白了,原来那中年文士是定国公留下的人啊…… 他眼珠子转了起来。 “不知李长史有何事?” 李长史愣了愣,“在下此来并无要事,只是……”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云阳,“云郡守为国捐躯,郡守长子想要拜见将军,在下不才,总要看顾一下故人之后……” 言外之意,他此来是陪着云阳来的。 云阳身为举人,走的是文官一脉的道路,贸然前来军营拜访谢长风的确于理不合,此间又是战时,谢长风根本不会搭理他,才拜托李长史引见。 云阳上前一步,长揖到底,“拜见谢将军。” 谢长风不置可否,“有事?” 云阳起身,“学生愿投笔从戎,只求将军许阳做一马前卒即可!!” 谢长风:“……” 李长史:“……” 祁渊又端起谢长风的水壶,挡住了唇角的微笑。 韩国公云飞庭这个侄子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前朝的云家虽然不那么显赫,却也是伯府之门,旧朝云家最后继承爵位的云伯爷贪图美色,在正妻有孕前,让一贱妾诞下了庶长子,就是现在的韩国公云飞庭。 那贱妾出身底下,本是一舞姬,云伯爷贪图那舞姬的腰肢柔软,就多睡了几次,那舞姬也是位有心计的女子,想方设法进了伯府,成了姨娘,勾住了云伯爷的心,有了云飞庭。 正妻的娘家自然不愿意,他们打死了那舞姬,可这孩子却被迫留了下来,云飞庭自幼和嫡母两看相厌,十六岁离家从军,以他本心来说,对父亲的爵位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还想靠自己的能力再为云家挣一个爵位,可哪想他从军八年,却依旧是军中一个小小的杂品将军,守着一个边疆小县,手下兵马竟只有一千人不到。 云飞庭愤怒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跟了揭竿而起的楚太祖,一路奋斗成为了韩国公,将嫡母以及嫡母的家族打脸打的啪啪啪,很爽。 庶长子如此欺压,云家嫡支自然心下怨怼,此前云郡守在世时,就曾天天对长子耳提面命要求他想方设法压过韩国公,如今天下太平,武将的权柄会渐渐被削弱,云郡守自然要求儿子走科举一途。 可问题是云阳他不这么认为。 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云阳拥有一颗坚定不移的从军之心,如今自家老父守郡而死,他身为人子,自然要继承父亲遗愿,从军戍边!! 上辈子云郡守没死,云阳也并未守孝,今年楚太祖去世,明年新朝初立,自然要加开恩科,这云阳正是那一科的探花,宣明帝在金銮殿上考校云阳,云阳趁机作诗明志,求皇帝陛下允许他投笔从戎,气的云郡守当场就晕过去了。 这件事闹的很大,当朝探花要求从军,引起了士林哗然,不过云阳的理由极为正当,他言,“我胸有三千言,通晓古今,却只能眼看匈奴铁骑破我河山,百姓惨死,千里之地荒芜凄冷,无一人存活,而无能为力,我甚不甘!是以阳今日在此立誓,愿投笔从戎,为国守疆,匈奴一日不灭,阳永不南归!” 云阳发下誓言后就离开了京城,他从未南下归家,也未回京,终其一生,未娶妻,未纳妾,如磐石般驻守在雁门,直到战死。 在营帐外看到云阳的一瞬间,祁渊就明白机会来了。 云阳对朝中谁为皇帝没有丝毫兴趣,只在乎边疆是否安定,当年祁渊囚父杀弟成为皇帝后,云阳立刻俯首称臣,然后附上了雁门关所需军资。 而在祁渊为皇的二十年,匈奴多次南下,云阳都奋战在第一线直到战死,即便是对云家愤恨颇深的韩国公云飞庭也对云阳另眼相看。 汉时霍去病大军直入漠北,彻底围剿匈奴,却也有卫青从旁协助的缘故,如果说谢长风是一头凶狠的狼,可以带领着大楚将士叱咤大漠草原的话,那云阳就是一块磐石,可以牢牢守护着大楚门户,使谢长风再无后顾之忧。 只要这两人能相处融洽,互相配合,何愁匈奴不灭,边疆不靖? 祁渊越想越兴奋,他看着谢长风,再看看云阳,两位冉冉升起的将星初次相遇,会惺惺相惜,从此携手共进吗? 谢长风抬手一摸长枪,直刺云阳面门,这云阳似乎学过一些粗浅拳脚,他连滚带爬的翻身躲过,谢长风直接一脚踹在云阳的小腿上。 云阳足下一歪,瞬间倒地,咕噜一下滚到了帐篷边,正好撞到了柜子,桄榔一声,柜子上放着的头盔砸下,直接将云阳砸晕了。 谢长风面不改色的收回长枪,“弱鸡。” 祁渊李长史:“……” 他高声道,“来人!!” 亲卫连忙进来,“将军有何吩咐?” “将这货丢到营地外,别让我看到他!” “是!!” 李长史被谢长风的话语惊醒,才反应过来,他忙不迭的道,“谢将军这是何意?这……” “大战在即,我没空带这么个累赘!”谢长风皱眉,“他好歹也是个举人老爷,守孝三年好好读书,到时候一举夺魁才是正道,跑到军营算什么事?” 他反而对李长史谆谆教导,“还请李长史好好开解一下这小子,想云郡守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他能光宗耀祖的。” 李长史虽然对谢长风的做法颇有微词,不过谢长风说的这些话倒是极合他的心意,他连连点头,“谢将军说的正是,来之前在下倒是不知道云贤侄竟怀着这样的心思,在下回去后会好好劝诫的。” 祁渊眼睁睁的看着谢长风和李钊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出军帐,并将昏迷的云阳丢出营帐外,心里无语至极。 说好的惺惺相惜呢!?说好的两位大将呢?快将朕的磐石将军还回来啊!! 谢长风回到营帐,就看到祁渊在发呆。 “你想将那小子送我这里来?” 祁渊回过神,苦笑道,“你看出来了?” 谢长风冷哼一声,“刚开始我以为你想让我好好教训一下他。” 云阳的背景特殊,他的妹妹还是代王府二公子祁谌的正妻,他已经获得举人功名,若是此刻从军自然是前功尽弃,谢长风本以为祁渊是想将云阳的前程给毁了,不过现在看来吗…… “那小子有点执拗。” 这样的人,要么成为二愣子,要么成为将帅,考虑到云阳已经成为举人,脑子绝对没问题,那么成为后者的可能性自然要高的多。 谢长风若有所思,“你似乎很看好云阳从军。” 祁渊心下一惊,他面带微笑,“只是在营帐外看到带进来而已,谢将军何出此言?” 谢长风微微眯眼,“是吗?” 他靠近祁渊,轻声道,“云阳的妹妹是二公子的正妻,若是云阳和家族不一条心,你会很高兴吧。” 祁渊继续微笑,“谢将军想多了,我身为兄长,为弟弟多考虑几分也是自然的。” 谢长风靠的更近了,“我可以为你收下云阳,可是……凭什么?” 祁渊的笑容瞬间变得冷凝起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谢长风,同样低声道,“就凭谢夫人差点成为二弟的贵妾,谢将军就不想做些什么吗?” 他的语气轻柔极了,“谢将军恐怕不知道吧,定国公身边有代王妃的人呢!否则那五十军棍怎么会打的将军两月下不了床?” 谢长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原来如此,怪不得谢长风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祁渊太天真了!攻略特么的不正确啊快醒过来!! ===== 很多读者都在第二章问为什么定国公会打死他女婿,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是岳父打死的= =,这么不合理的bug我会留下来吗,肯定是有原因的,看到不少读者说什么不合理然后弃文了,我就特别无语…… 第18节 ☆、第二十章 借刀 谢长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不管是他听到的、看到的、自己察觉的、还是旁人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态度,都实实在在表明了原身谢长风是一个不错的人。 他有生死相交的朋友——比如好基友宁武王壮;他常年戍边一心为国——谢长风在边军的群众基础真是结实的不能再结实了,否则他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就掌控了雁门关;他对妻子非常好——林氏现在还在为他守孝;他甚至还私下里努力读书——看看家里那一排排书架,书页内有不少原身留下的鳖爬字。 可以说,原本的谢长风是一个善良仁厚,坚韧沉稳的好将士,定国公看上谢长风,将女儿嫁给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谢长风和林氏之间的背景天差地别,若是定国公不愿意,谢长风是娶不到林氏的,那么既然定国公那么满意谢长风,为什么谢长风还会被打死? 从军的将士们哪个身上没被揍过军棍? 在这个半夜三更出去打猎吃夜宵回来都可能被揍军棍的时代,区区军棍真的不算什么。 定国公揍了谢长风五十军棍,听着数量是有点多,打的皮肉开花看得挺凄惨,可实际上呢?定国公真的想要教训女婿吗? 自然不是,他只是想给女婿一个借口避开代王府的内斗而已。 既然如此,定国公自然会授意执行军法的将士手下有分寸。 可谢长风还是被打死了。 为什么? 祁渊说出了答案。 谢长风这才恍然大悟。 打军棍是一门手艺活,不是什么人都能打军棍的。 有的人挨了区区二十军棍都会受不住死掉,有的人被打的皮肉开花看上去恐怖至极,可没几天就能活蹦乱跳,这其中自然有关窍。 谢长风明显是在被揍军棍时给阴了。 想通这一点后,谢长风半响没说话。 他道,“多谢殿下解惑。” 祁渊告诉他真相却也是不怀好意,这招借刀杀人用的如此光明正大,谢长风还不得不承祁渊的人情。 “告诉云阳,明天来报道。” 祁渊看着整个人似乎都不太一样的谢长风,微微蹙眉,他试探道,“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谢长风抬眼,“你管的太宽了。” 祁渊耸肩,依旧笑的纯良,“好歹也是我弟弟的大舅子,自家亲戚啊。” 谢长风看着这只名叫祁渊的小狐狸,叹了口气。 对付这种生物,只有一种方法最有效。 扒皮抽筋丢上床……不对,是丢锅里!! 他上前一步,祁渊因坐在椅子上,正好被谢长风的阴影笼罩住,谢长风抬手从祁渊手中夺过水壶丢在一边,语气变得暧昧起来。 “不过是见过一两面的亲戚,你都这么上心?”谢长风笑弯了眉眼,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仿佛一头潜伏在阴影里的狼,眸色微凉。 祁渊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可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下巴又?被?勾?起?来?了!! 谢长风看着这张俊逸清雅的面容,不自觉的舔了舔唇,声音变得沙哑起来,“怎么?原来你喜欢那种类型?” 祁渊只觉心中一股怒火涌起,他死死的握住谢长风的手,怒极反笑,“谢将军真爱说笑。” 谢长风的手很大很糙,可却灵活的诡异,即便被祁渊死死握住,依旧一扭一抖,从祁渊的手中脱出,然后反客为主,倒是握住了祁渊的手。 他慢慢摸索着手心细腻滑嫩的肌肤,笑吟吟的道,“哦?那你就当我在说笑吧。” 啧啧,不摸不知道,狐狸皮的手感还不错啊! 粗糙的手指划过手心,祁渊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死命的拽自己的手,却纹丝不动,根本抽不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粗糙的摩挲感滑过,就好像一只狼犬在拿舌头舔一下,还带着倒刺,那感觉别提多诡异糟心了。 祁渊努力冷静,“谢将军,你太放肆了!” 只可惜百试百灵的身份在谢长风这里瞬间打了一折,不对,一折都没有,完全没有用啊! 谢长风嗤笑,他挑眉,神态恣意狂妄,“我就是放肆了,你又奈我何?” 说着他手上猛地使劲,祁渊浑身一颤,手腕立刻脱臼了。 祁渊痛的脸色发白,没等他开口,下一秒谢长风又帮他按上了= = 一来一回,即便手腕现在不痛了,可祁渊依旧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就像是个九连环,谢长风仍然可以随意拆玩。 这种感觉太坏了。 “殿下近日还是老实些为妙。”谢长风突然退后一步,表情恢复平淡,“诚如殿下之前所言,人之将死,无有不同。”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你也一样。” 祁渊的心陡然一颤,他猛地抬头,试图从谢长风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只可惜,什么都没有。 祁渊沉默良久,起身,甩袖离开。 刚回到靖边寺内自己所居之所,严侍卫就凑了上来。 “殿下。” 祁渊的脚步一顿,“恩?” “听说殿下在军营里受惊了?” 祁渊的表情不是很好。 严侍卫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谢将军派人送来的上好膏药,说能治疗跌打损伤,药效极好,殿下不来一些吗?” 祁渊看着严侍卫手上的小瓷瓶,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劈手夺过瓷瓶,恶狠狠的摔碎在地上,“王八蛋!!” 严侍卫一惊,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溜了。 “都安排好了?” 看着雁门关外和关内的匈奴们,谢长风唇角的笑意冰凉如水。 雁门关外本就有一千左右的匈奴骑兵,之前这些骑兵都四散分开,根本找不到人影,今天却全都集结起来,看样子是想攻城。 而雁门关的另一侧城楼下,黑压压满是匈奴人,这些都是从南下掠夺烧杀归来的匈奴,他们终于来到了雁门关底下,只要通过雁门关,这些匈奴人就能回到草原了。 不过在这些匈奴人身前,还站着不少人。 这些人穿着凄惨,浑身都是尘土和鲜血,哭声震天,却原来是匈奴袭击了附近的几个县,将残存的百姓驱赶到了雁门关前。 至于这些匈奴人…… 谢长风看着最少站在了五百米,也就是一里地开外的匈奴人,嘴角抽了抽,问身边的赵平,“他们这是要攻城吗?” 赵平的表情很精彩,或者说所有上城楼上的将士表情都很精彩,从没见过站在一里地外准备进攻的匈奴,这真的是攻城的节奏吗? 王壮嘟囔道,“他们不会打算骑上马直接冲过来撞城门吧?” 谢长风轻睨了王壮一眼,“别说你是我的兵,真没脑子。” 还骑马撞上来,到时候人和马都撞成肉泥了好吗?匈奴怎么可能这么傻?! 结果下一秒,匈奴前锋就开始集结成阵,随即他们推了三个巨大的攻城车上前,而那些骑兵躲在巨大的攻城车后面,缓慢向前冲进。 中间夹在的百姓哭天喊地,声音震天,有的跑的慢的百姓还被匈奴一枪炸死,有的甚至是被攻城车轧死的,血肉混着黑水泥土,城门前几乎成了一片血肉沼泽,连泥沼都是黑红的。 城头上的士气渐渐低落了下去。 其中一位老将军轻声道,“将军,还是早作决断吧。” 谢长风冷哼了一声,他道,“真是愚蠢。” 以为推着攻城车,裹挟着百姓上前,他就会束手无策吗? 他们太天真了!! 谢长风挥手,顿时一排士兵冲上前,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罐子,罐子里全是浸过油的破布——全放油的话效果会更好,只是谢长风舍不得浪费油。 “这是云阳出的主意。”谢长风毫不犹豫的开始卖队友,“举人老爷就是不一样。” 站在谢长风身后的云阳立刻呆住了,明明是将军出的馊主意好不好?! 谢长风一声令下,这些体积不大的罐子都被投石车打出老远,不过看距离还是落不到攻城车上。 匈奴们还在嘲笑,哪像谢长风猛地拉弓,嗖嗖嗖箭株连发,巨大的箭矢力道冲着罐子飞了起来,全部砸到了那些攻城车上,谢长风的箭矢上带着硝石粉,碰到油后立刻燃烧起来。 几个呼吸间,这些匈奴好不容易压榨汉人做出的攻城车就像是灰烬一样,风一吹,没了。 “所以说,用木头做的东西就是不结实。”谢长风感慨,“有本事做铁质的攻城车啊!” “……”城门上所有将士都无语的看着自家将军,谁会那么浪费用钢铁来做攻城车?! 云阳的眼睛瞪的浑圆,“将军好臂力!这攻城车距离城墙还有二百米吧!” 这么远的距离都被谢长风射中了,真是好箭法! 谢长风一脸平淡的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略显混乱的匈奴前锋营上,这些匈奴前面的百姓十不存一,不少人都被匈奴乱骑踩死,可即便如此,谢长风依旧没让开城门。 连勇阴阳怪气的道,“谢将军,此举不妥吧,激怒了匈奴人,关前百姓死伤惨重,若是陛下知道了定会问罪的,这个罪责您担得起吗?” 谢长风皱眉,他问赵平,“他怎么上来的?” 赵平语含劝诫,“连都尉统合了代郡大族带来的不少家丁,还有一部分百姓青壮,都是为了守护雁门关,将军切莫意气用事。” 谢长风心下顿时乐了,猪对手自主将人都聚拢在一起,真是好敌人啊! 他面上冷漠的道,“又不是我雁门关的兵将,给我滚!” 连勇大怒,却不想赵平突然开口,“谢将军!此刻军情紧急,不是您恣意妄为的时候!!” 谢长风冷笑,恰好关外匈奴暂时鸣金收兵,他直接甩袖走人,离开了城门。 背后,赵平迎上连勇,语气诚恳,“将军年轻,还望海涵……” ☆、第二十一章 杀人 代郡诸多大族世居边塞,并非每个人都无比憎恨匈奴。 第19节 或者说自古雁代地区都是少数民族聚居地,不仅仅是匈奴人,还有别的回鹘、羌等少数民族会生活在这里,即便这些游牧民族都逐草而居,但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最终定居在此。 所以代郡不少大族的血统……都不是那么纯粹,用京城勋贵和世家大族的话来说,代郡大族其实就是一群蛮子。 可就是这群蛮子,掌握着雁代北部不少马场,又掌握着和游牧民族的贸易渠道,每年这些马背上的民族都会用大量的牛羊马匹在这里购买大量的茶叶绫罗绸缎等物品,即便大楚并未开放互市,可边境私贸依旧屡禁不止。 凭借着边境走私和马场,代郡大族在幽州乃至整个楚朝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这也是当初祁渊想要收服这些人的原因,只因为那些马场内奔腾的好马……太让人眼热了。 如今匈奴南下劫掠,虽说代郡城破,可那些代郡大族的家人财产大部分都安然无恙,他们蜂拥至雁门关,车前马后仆佣成群,马车轱辘压下的痕迹深的不正常,再加上这些代郡大族虽然风尘仆仆,可眉宇间却并未有太多惊慌和恐怖,这一切自然都落到了谢长风的眼中。 他需要有人将其中的暗线综合起来,而代郡都尉连勇这个无比可心的人正好出现,谢长风立刻授意赵平出面拉拢,是以当第一场攻城战结束后,雁门关上下都知道了将军谢长风和定国公心腹军师赵平之间产生了矛盾。 在土匪谢长风的心中,一切进入雁门关的东西都是他的,一切想要将这些好东西带走的人都是该死的,一切想要阻止他为好基友刘庆东报仇的人都是敌人,对敌人就要下手狠毒无所不用其极。 是以谢长风一方面派遣萧校尉细细追查此刻雁门关内的大族详情,一方面又暗中嘱咐云阳继续搜集菜籽油。 云阳很不解,“将军收拢菜籽油干嘛?” “烧匈奴。” 云阳想了想,正色道,“将军,此法只能出其不意,若是匈奴直接依仗人数压上来,诡不胜正啊!” 谢长风笑了笑,他拍了拍云阳的肩膀,这小子虽是个弱鸡,但脑子真是不错,虽然也有读书人的天真,却并不迂腐,是个可教之才。 “说的不错,有进步!”他表扬道,“我觉得可以给你一些奖励。” 云阳眼睛一亮。 “去蹲两个时辰的马步吧!” 云阳:“……” 两个时辰后,云阳累晕被人抬下去了,偷偷摸摸来找他的赵平啧啧道,“将军真是好悠闲,还有心折腾云家公子吗?” “身为我的亲卫,这点体力都没有,实在不称职。” 是的,云阳现如今是谢长风的亲卫,盖因这小子背景太大身手太弱,谢长风又担心祁渊动什么歪心思,索性就把人带在身边了。 “他的脑子很好使,不过有的时候,聪明外露的人大多活不长。”谢长风语重心长,“我这是为他好。” 赵平:……呵呵。 冬日菜籽油都冻成了油块,储存起来倒是极为方便,谢长风让云阳搜集菜籽油的消息并非隐秘,大家都以为谢长风是打算继续烧匈奴,是以不少百姓还自发的将自家储存的油上交,弄的谢长风心下极为感动。 不过有的人却开始烦躁起来。 连日来匈奴攻城,雁门关前后都被围困,粮食倒还足够,可生活质量真心不怎么样。 代郡大族们的心思渐渐松动起来,在他们看来,这谢长风就是个傻x,既然匈奴们要离开,你这家伙还不赶快将人放走,堵在这里让大家累死累活的打匈奴,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浪费人生好吗? 没几日,流言四起。 祁渊眼看不好立刻出面弹压,谢长风不置可否,没几日又有流言说谢长风此举是为军功,罔顾关内百姓性命,这一次祁渊犹豫了一下,他的想法很简单,这谢长风油盐不进,还屡次对他无礼,那不如让他吃点苦头,等谢长风没辙来求他的时候,他再出面。 于是这一次祁渊也不吭声了。 顿时这流言传遍了整个雁门关,之前还赤忱的百姓都不愿意了,他们纷纷要求离开雁门关,不要继续呆在这里了。 谢长风听后非常好脾气的率军出征,将关外那一千匈奴骑兵杀的四散零落,然后他打开了冲着草原的城门。 “想走,可以?草原之大,你们去安家吧!!” 百姓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走了。 这些百姓的数量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雁门关外广武堡的百姓,部分山阴百姓也跟着离开了,甚至一些将士也让家人离开,他们愿意跟着谢长风赚军功,可若是有机会让家人离开百战之地,自然也是好的。 谢长风甚至还将广武堡又丢给了王壮。 临行前,他拍着王壮的肩膀,意味深长,“好好干。” 王壮冷哼一声,带着一千人和大批百姓走了。 代郡大族一部分人也走了,不过更多的留了下来。 草原上更苦好吗?大冬天的草原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再说了,他们手上虽有些家丁,可和匈奴比起来,区区几百私兵就像是个泡沫,被匈奴骑兵一冲锋就什么都没有了,与其去草原上喝西北风,还不如想想怎么将谢长风干掉。 干掉谢长风……这是个很有挑战性的想法。 一开始大家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了,甚至连请帖都送到谢长风手上,邀请他到某某院子去吃酒,然后连勇率人一围……ok,解决了。 只可惜,吃酒的前一天匈奴又来冲击,谢长风不厌其烦,带着人下去大杀四方,杀的偷偷围观的世族们心都裂了。 于是酒宴就真成了酒宴,谢长风吃的不亦乐乎。 还有一次,谢长风带人出击,连勇敲晕了吊城门的士兵,等冲锋的骑兵回来时,不等断后的谢长风进来,他们就无耻的关上了城门。 谢长风当机立断直接抬手一枪将附近的匈奴沧月出去,一手抱着自己的大黑马,足下发力。 “啊呀呀呀呀呀——!!” 他直接轻功飞上了城楼= = 所有人都惊呆了!! 大黑马落地后还用马尾扇了一下谢长风的糙脸,妈呀吓死本马了! 然后……没有然后了,从此代郡大族们即便再怎么想法子,都放弃了直接对谢长风下手这种没前途的想法。 他们打起了雁门关的主意。 想个法子将谢长风引出去,然后开城门让匈奴们滚蛋,这不就行了!! 可怎么才能让谢长风离开呢? 这个时候,林氏就成了黑夜的明灯。 林氏这些日子一直小心翼翼的安胎,她六月底成亲,七月底发现有了身孕,如今十一月底,算算时间,已然有五个多月了,身形也已开始显怀,平日里更是足不出户。 众所周知,孕期内的孕妇需要补充很多营养,可此刻雁门关成了死关,除非谢长风乐意,否则一只鸟都飞不出去,关内的粮食储备倒是足够,但却没什么好东西,更别提给孕妇补充营养了。 于是某天,云阳的母亲来拜访过林氏后,林氏就小心翼翼的问起此事来。 谢长风大讶,“你想让人出关捕猎寻药?” “……将军,我知道有些无理取闹,也知道现在形势不好,只是……”林氏咬咬牙,还是说出来了,“我这一胎本就艰难,更是夫君和林氏唯一的希望,若是调养不当出什么事的话……我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 谢长风先是皱眉,听后叹了口气,他看着林氏的肚子,也纠结起来。 “郡守夫人说他们那里随行带着不少药材膳食,可前些日子关内流言四起,将军处境越发艰难,我寻思着若是擅自用了他们的药材,将来出什么事就麻烦了,我想着与其承他们的人情,不若咱们自己出关寻找。” 林氏轻声道,“王将军不是驻守在广武吗?我只让人去广武附近寻找,您看是否可行……” 谢长风看着林氏,眼珠子一转,慢慢点头,“不如我亲自去吧。” 林氏一愣。 谢长风温柔道,“你毕竟是我的夫人嘛……” 林氏浑身汗毛耸立,她扶着肚子退后一步,语气冷厉,手腕一翻,多出一把匕首,“又是哪来的孤魂野鬼?!” “……”谢长风嘴角抽了抽,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什么孤魂野鬼,别闹了,你去将消息传出去,就说我爱妻心切,想要出城,只是担心匈奴,正自焦虑。” 林氏眼神一闪,“将军真是好心机。” 她笑道,“交给我吧。” 消息传出去没几日,匈奴就安静下来了。 连着三四天,匈奴们像是打定主意在雁门关前过冬一般没动静,谢长风就罔顾赵平阻拦,直接带着人手冲出了雁门关,要给爱妻寻药! 这理由太不可置信,以至于谢长风真的走了一个时辰后,代郡大族和众位将士才反应过来,祁渊更是失手打碎了手里的茶杯。 “他走了,匈奴怎么办?!” 凭借着连勇那个蠢货? 祁渊果断叫来严侍卫,然后他也……偷偷摸摸的溜出城了,目标,广武堡。 当天夜里,雁门关大门敞开,匈奴们冲进了雁门关。 可随即他们就发现,雁门关内除了代郡大族,一个士兵都看不到。 下一秒,火光冲天,菜籽油块像是不要钱一般堆满了整个雁门关,几个呼吸间,这座自春秋而建成的雁门关就陷入了火海。 站在广武堡的塔楼上,谢长风对云阳道,“看见没?的确诡不胜正,可若是敌人自取灭亡,用正道对付他们才是浪费。” 云阳愣愣的看着黑夜中熊熊燃烧的大火,慢慢道,“我母亲还在里面。” 谢长风笑眯眯的道,“放心吧,我家夫人邀请你母亲和你妹妹来广武堡了,一会你就能看到了。” “……”云阳沉默了。 好狠辣的手段,好歹毒的心思,好高明的手段! 他苦笑,“多谢……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他苦笑,“多谢……将军。” 自从他收起了心中的骄傲,彻底拜倒在谢长风的裤腿下。 ===== 我沉默良久,还是将最后一句话删除了。 这种一秒变画风的技能似乎根深蒂固了肿么破?! ☆、第二十二章 善与恶 谢长风的第一把火将广武堡和匈奴前锋烧的一干二净,第二把火将雁门关和匈奴大部队烧的灰飞烟灭,连带着代郡诸多大族,顷刻间全部死亡。 残存的匈奴完全吓破了胆,他们竟傻乎乎的取道向东想要从渔阳返回草原,却被围上来的定国公包了饺子。 雁门关大火当夜,王壮带着萧校尉将躲避在广武堡的世族们一一找出,安上叛国的名头后全部诛杀的干干净净,一夜之间,代郡世族全部消失了。 从这些人所居之处搜刮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地契良田,全都被谢长风分发下去,所有士兵都眉飞色舞,因临近年底,又不好直接拿死人财说事,就纷纷打趣对方啊呀今年你的年货如何如何,一时间整个广武堡都充斥着我家又进了一批年货这种年味浓厚的话语。 祁渊看的眉头紧皱,他心中很愤怒。 代郡世族虽然犯下大罪,可并非每一个家族都是那等利欲熏心之人,谢长风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全部杀光,天理王法何在?! 为此,他去找了谢长风。 或者说,在他心中,能说出封狼居胥,踏破大漠狂沙的男子,不应是这种暴虐残酷的人! 第20节 谢长风惊讶的看着祁渊,半响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以为,祁渊愤怒的原因是他烧了雁门关却没提前告诉祁渊,说实话,若是祁渊是那等擅权之人,只需在谢长风出关后,亲自出面收拢人心,雁门关自然会落入祁渊手中,当然,祁渊最终也会被烧死在雁门关。 可实际上,祁渊并没有为自己而愤怒,而是为了那场大火中的无辜之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那些人做下何等恶事,也当开堂审理,证据确凿后再行审判,将军有何资格直接一烧了之?” “更何况这些家族中虽有族长作恶,可大部分族人皆只是单纯听命而已,谢长风,每年雁代地区旱涝战死之人不知多少,仅仅依靠官府赈济根本不够,世家大族也曾出力接济一方,那些家风仁善之辈也被你烧死,他们何其无辜?!” 一直在旁边帮忙整理文书的云阳霍然抬头,他目光亮亮的,这些日子云阳也对谢长风此举颇有微词,却碍于谢长风的威势不敢说出来,哪知这代王府的大殿下竟直接出言指责,太帅了! 谢长风放下手中的笔,他点头,“的确,他们罪不至死,甚至有些人还是无辜之人。” 祁渊愤怒吼道,“那你还这样做?” “我没空耗费时间理清其中关碍,也懒得去甄别善恶,如果你愤怒于这些人的枉死,那代郡百姓呢?他们就该死吗?” 谢长风的语气异常冷漠,“三万百姓死于匈奴之手,更别提从渔阳南下后的十余县乡百姓,他们的死亡就不重要了吗?” 祁渊气急,“这是两码事!” “在我看来,平凡乞丐是人,世族高官也是人,三万百姓的死和百余人代郡世族的死,自然是百姓之死更重要,为他们复仇,我义不容辞。” 谢长风的表情平淡无波。 “凭何定正邪?凭何论确误?凭何断是非?凭何辨善恶?三界阡陌,六道百苦,哪有世人不无辜?” “大殿下若是因此来谴责谢某,还是请回吧。” 他负手而立,若万古青松,纵时光变迁,世事沉浮,却依旧沉默无言。 “谢某不后悔这样做,若是有何冤报,谢某自也一力承担。” “没有杀人与被杀的觉悟,上什么战场!” 祁渊愣愣的看着谢长风,半响迸出一句,“那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和世间众人一般,没有差别?”所以才将他丢在雁门关?若不是他觉得哪里不对,是不是此刻也被烧死了? 谢长风道,“然。” 祁渊的手骤然握紧,心中涌上一股巨大的愤怒和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悲呛,他慢慢的竟笑了。 “原来如此,一切都是……”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自以为和谢长风君子相交,可实际上呢? “……此番雁门之行,渊受将军颇多照顾,自觉进步良多,倒是多谢将军了。” 他一字一句的道,“待战事稍懈,渊也当启程离开,今后……有·缘·再·见。” 说道有缘再见这四个字时,祁渊的语气中竟是隐含杀意和绝然,他定定的看了谢长风一眼,转身离去。 谢长风依旧神色淡淡,“不客气,慢走不送。” 他坐下来,看着手上的军情战报,却一个字都入不了眼。 半响,云阳小心翼翼的道,“将军,殿下他……” 谢长风抬眼看云阳。 云阳瑟缩了一下,轻声道,“殿下怕是生气了。” “我知道。” 云阳发现谢长风没有发怒的征兆,就接着道,“属下觉得殿下说的……没错。” “我知道。” 云阳一愣,他看着谢长风,满脸不解,“那为什么将军还要这么说?” “我没说错,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谢长风叹了口气,他语气略显怅然,“只是……他是个很好的人。” 祁渊胸怀天下,心系万民,不因自身喜恶断他人是非,甚至将自身安危置于万民之后,若是他成为皇帝,定会是一位千古明君。 虽然之前一直逗弄这位殿下,可此刻谢长风才发现,他真的有点动心了啊。 谦逊、诚实、仁善、睿智、坚定、公正、执着…… 人类就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生物,对一切光明和温暖都心存向往,坠入深渊满手血腥的人尤甚。 啧啧,不过从今以后,就真的只剩陌路了吧。 谢长风暗中摇头,他和祁渊的距离,就像是王遗风和谢渊,太特么遥远了。 也罢,就这样吧。 “将军既然如此认为,为什么不告诉殿下?还让殿下厌恶您?”云阳百思不得其解,“您就不怕殿下给您使绊子?” “他不会。”谢长风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他是个很好的人。” 再讨厌再厌恶,若是对这天下有用,那祁渊就不会对他动手。 唔,既然不能再进一步,或者成为最恨的人也不错? 谢长风摸摸下巴,觉得自己三观似乎有问题,不过上辈子的小伙伴们都是这么做的呢! 只是小伙伴们一个个不仅死情缘还情缘死,他若是这样做,祁渊最终也会死掉吗? 那还是算了。 谢长风淡淡的笑了起来,还是活蹦乱跳的有意思。 ——谢天谢地,他放弃了这个蛇精病的想法。 随着雁门关大战落幕,边关和朝廷之间的联系畅通起来,顿时很多朝廷消息就传了回来。 谢长风这才知道原来皇帝陛下居然归西了!! 他连忙让所有将士都将过年的喜庆服饰塞回柜子里,一个个除了白色就只穿黑色,并严令最近有些得意忘形的士兵们老实起来,负责打军棍的士兵表示最近揍军棍揍的手臂都肿了! 一番严格整军,等到定国公率领大军归来时,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 “原来代王殿下最终成为陛下了吗?” 谢长风和自家岳父见面后,立刻开始讨论朝政。 “那皇后呢?是原来的代王妃吗?”谢长风暗自琢磨起来,敌人从王妃变成皇后,这有点难度啊! 定国公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原来楚太祖皇帝归西,早前贵妃成皇后的册封大典自然没了,待得这位大楚朝的开国皇帝过了头七后,贵妃就直接成了皇太后,迁宁寿宫。 代王自然成了皇帝,人称宣明帝,代王妃却并未成为皇后,而是成了……皇贵妃!! 大家都惊呆了。 宣明帝是这么考虑的,他的原配嫡妃是当朝丞相左清秋的嫡长女,既然太祖认命左清秋来辅佐他处理朝政,那他自然要考虑后宫和朝政的关系。 即便左王妃早已逝去,可现如今的代王妃毕竟是左王妃还在世时成为侧妃的,那么无论如何,如今代王妃就必定是继后,所以宣明帝只册封代王妃为皇贵妃,打算等父皇出殡后再册封为后。 代王妃接到旨意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还是身边的容嬷嬷拉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伏身接旨。 她在心里疯狂咒骂着左王妃,恨的都要疯魔了。 即便死了,那个女人依旧压在她头上,凭什么? 紧接着,明宣帝又下旨,封长子祁渊为晋王,次子祁谌为齐王,连六岁的小儿子祁岱也封了鲁王。 朝臣又惊呆了,明宣帝的三个儿子都封了王,那太子呢?谁来当太子? 还是说皇帝陛下打算开后宫再造太子?这特么逗人玩呢?! 太傅王琮立刻上奏折,中心思想就是不管皇帝你怎么封王,先吐个太子出来!! 宣明帝将这份奏折留中不发,直到朝臣都开始上折子后,他才道,“太子之位事关社稷,不能轻易决定,朕子嗣不丰,仅存三子,长子渊虽为嫡长,却陷于雁代,朕亦心忧,次子谌堪堪十六,虽已订婚,可代郡郡守殉国,其女当守孝,一时亦无法完婚,三子更是幼龄稚子,是以朕决定太子一事暂时押后,诸卿无需多言。” 此话一出,顿时大家都闭嘴了,与此同时,所有朝臣的目光都落在了雁代匈奴大战之上。 太子之位花落谁家,就要看这新出炉的晋王殿下于此番大战中的表现了。 随即边关捷报传来,南下匈奴全部被杀,雁代平定! 宣明帝龙心大悦! “这是父皇保佑啊!”他大手一挥,“册封晋王为太子!” 于是祁渊这晋王的帽子还未戴稳,就眨眼间成了新出炉的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神转折。 写着写着,本来好好的古耽变成了王(遗风)谢(渊),真是…… 话说我才注意到cp姓氏合起来是谢祁,简称泄气= = ——orz他们真的能行吗? 23第二十三章 晞 祁渊坐在书房里发呆。 此地是晋阳郡衙,他来到晋阳已经有三天了。 仿佛是躲避一般从雁门关匆匆离开来到这里,祁渊本打算立刻带着妻儿离开晋阳,可没想到刚到晋阳就接到了皇祖父去世,父亲代王成为皇帝的消息,与此同时还传来一道封他为晋王的圣旨。 他平静的接了圣旨,心中却泛起淡淡涟漪。 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了。 上辈子雁门关大战结束后,父皇登上皇位,并册封代王妃李氏为皇后,二弟顺势成为了颖王,并特许住在泰安宫内,不用去封地。 而自己呢,只是随意被封了一个郡王,若非当时他的嫡长子昭儿颇受父皇喜爱,而二弟需要守孝暂时没有皇孙,想必他根本不可能留在京城,而是直接被丢到封地了吧。 第21节 想到自己的嫡长子,祁渊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傅氏将长子教导的很好,只是…… 祁渊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傅氏是一个合格的王妃,未来也是一位合格的皇后,但也就是这样了。 城阳侯叶宁……祁渊深深的叹了口气,真可惜他重生的太晚了,若是早几年,他根本不会答应娶傅氏。 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待将来他成为九五之尊,就可以…… 他冷不丁想起了谢长风。 若是他成为皇帝,谢长风的态度会变成什么样?还是会像现在一样恣意妄为吗?还是会将他和普通百姓等同吗? 想想谢长风一脸恭谨跪下的样子……祁渊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心中闪过一丝不舒服。 于战场上叱咤风云,享受腥风血雨的人怎能露出那种唯唯诺诺的模样? 祁渊越想脑子越乱,想要抛开谢长风,却又做不到,脑海里一会是最初冷淡疏远的模样,一会是山林里沉稳可靠的后背,一会是黑夜里他长发如瀑,眸若幽狼的守护…… 印象里最深刻的,当然还是尸山血海里,他驻马遥望大漠的孤寂背影。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 祁渊紧紧握着拳头,想起临别前谢长风说的话来。 “凭何定正邪?凭何论确误?凭何断是非?凭何辩善恶?” 抛开是非对错,只问己心,谢长风说的话终究留在了祁渊的心中。 他贵为一代帝王,身死后千载史书会如何评述他的是非功过? 是怒骂他身为人子却囚父杀弟,罔顾人伦,暴虐成性,骄横蛮酷……还是赞颂他开疆拓土,政清人和,太平盛世,堪为一代明主呢? 祁渊的心有点乱。 不过不等他调整心态,最新的圣旨又来了。 祁渊有些发呆,他听到了什么?父皇居然册封他为……太子? 这诏书真的没写错吗? 来传旨的总管太监李福看着似乎在发呆的新出炉太子殿下,就笑眯眯的上前一步,又将腰弯了弯,“太子殿下?还请接旨。” 祁渊这才深吸一口气,接了圣旨后,缓缓站起。 “不知父皇还有什么口谕?” 李福笑呵呵道,“殿下客气了,陛下有言,希望您能在年前赶回京城。” 祁渊点点头,“待我收拾一下东西,即刻启程。” 李福眼神一闪,又道,“殿下,陛下还命奴婢远赴边关犒劳将士,是以奴婢无法护送您回京,还请殿下赎罪。” 祁渊笑道,“李总管客气了,既然身负黄命,当然要以上意为先,李总管忠心为主,怎谈赎罪二字?” 李总管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虽说奴婢不能护送您回京,殿下却也不用担心。”他往旁边让了让,“这位是太子太傅王琮王大人。” 祁渊先是一愣,随即就露出温煦的笑容,“王大人。” 王琮躬身行礼,“拜见殿下。” 看着拜下的王琮,祁渊心下感慨万千,上辈子他干出囚父杀弟这等暴虐之事,事后王琮直接在金銮殿上怒骂他大逆不道罔顾人伦天地不容,骂完后王琮直接将官帽丢在地上甩袖而去,和王琮一起走的还有整个大楚朝所有清流之士。 第二年开恩科,参加科举的人屈指可数,随即他那两位贼心不死的王叔就直接在藩地造反,以征讨他这个逆贼为由,剑指京城。 天下动荡不安,内战持续了两年,虽然他艰难的取得了胜利,可宣明帝在位时努力恢复的家底被他彻底败坏,之后他用了整整十年才恢复过来。 想想那段惊心动魄动荡不安的岁月,再看看眼前躬身拜服的王琮,祁渊头一次清晰的意识到,他回到了过去,他拥有了一个不一样的开端,和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 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高贵深沉,从容清雅,“免礼,今后要请王师费心了。” 王琮起身,看着眼前气度凝练,笑容温和的储君,他心中满是激动,“殿下客气,既然如此,老夫就托大了。” 李总管一愣,这王大人难道刚见面就要劝诫? 王琮道,“殿下身为储君,当以孤自称!” 祁渊倒是熟知王琮的脾气,他笑着点头,从善如流,“王师说的是,孤明白了。” 王琮欣慰不已,这位新任太子储君听得进谏言,言谈举止温和优雅,大楚未来有望啊! 祁渊成为太子后,整个晋阳外松内紧,晋阳郡守更是用心侍奉,因宣明帝有言,让祁渊早日回京,是以祁渊只是匆忙休息了两日,第三日就启程回京。 他走之前还记得和谢长风的约定,要补足雁代的钱粮和军需,不过成为了太子,他倒不好直接插手地方政务,再加上现如今代郡城破,代郡的郡守还未任命下来,祁渊索性决定回京后直接上禀宣明帝。 再说了,谢长风那个土匪直接将代郡世族吞了,那么多钱粮会不够过冬? 呵呵,等着吧! 边关消息要迟缓一些,直到祁渊走后半月,谢长风才知道祁渊先是被封晋王,紧接着就成了大楚朝的太子殿下。 谢长风叹了口气,心下有些怅惘,成为太子后,祁渊恐怕不会有离京的机会,而他身为守边大将也不可能留在京城,既然如此,就这样吧。 相忘江湖。 年关将至,即便帝王更迭,可天高皇帝远,雁门关的气氛还是一日比一日浓烈起来。 定国公林靖城带着大队人马冲回代郡,在新任代郡郡守的任命没有下来之前,代郡事务就暂时由李钊李长史负责,林靖城的大军在代郡郊外驻扎,他带着五十亲兵回到自己的曾经的镇南大将军府,心中满是悲痛。 第22节 他的儿子啊…… 将军府的大门早已破烂不堪,里面满是血迹和尸体,不等林靖城开口,王叔就连忙让人收敛尸体,守护将军府的大多是老兵,也是林靖城的老部下,看到这一幕,林靖城面色惨淡起来。 越往里,战斗越激烈,尸体也开始变得残缺不全起来,有的老兵断胳膊断腿也还用牙齿紧紧咬着那匈奴的腿,收敛尸体的亲卫甚至都松不开,只得将那匈奴腿肉削掉。 战斗停留在书房,那里全是护卫的尸体,鲜血溅满了书柜,可王叔的眼睛却是一亮,书柜的架子上是空的!! 林靖城大踏步上前,在墙壁角落里摸了摸,然后用力一推,顿时书柜后的墙壁无声的陷了进去。 推开暗门,林靖城就愣住了。 门口歪着一具尸体,尸体旁边堆满了郑氏陪嫁而来的书册,书册四处丢放,杂乱不堪,匆忙之间好像直接被丢进来一般,并未整理。 因冬日天气寒冷,尸体倒是没腐烂,看面容,正是他的次子林锦!! 他的儿子就仿佛睡着了一般,斜倚在书册的箱柜旁,似乎只是小憩,只要有轻微动静,他就能睁开眼,微笑。 “锦儿!!” 林靖城的呼唤很轻,很轻,伴随着这声温和的呼唤,他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他斑驳苍老的面颊落了下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大悲。 残存的代郡百姓回到代郡,开始清理残破的家园。 等到翻过十二月,来年一月时,代郡百姓脸上已经能看到笑容了,不管如何,生活还要继续。 林锦并未安葬在代郡,林靖城将儿子的尸体烧了之后放在骨灰盒里,供奉在佛前,希望他们来生幸福安康。 林靖城不想妻儿留在代郡,“等我卸甲归田了,我想带着他们回到我的家乡,葬在那片生我养我的老林里。” 林氏扶着肚子过来上香。 谢长风同林氏一起跪下,佛前放着三个骨灰盒和三个牌位,从左起依次林郑氏、林烨、林锦。 林靖城站在一旁,待谢长风和林氏上完香后,他才道,“长风,青娘来信曾说,你愿意过继给林家一个孩子?” 谢长风点头,“没错。”顿了顿,“就这一胎。” 他可不想真的和妹子再来一发。 林靖城在谢长风身前站定,郑重拜下,“长风,我林家永生铭记此恩情。” 谢长风笑道,“岳父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孩子过继了,难道我就不能关心他了?” 林靖城连连拍着谢长风的肩膀,激动的道,“好好好!” 此刻林氏已然怀胎七个月,不少大夫都信誓旦旦说这一胎是个男孩,林靖城和林氏听后都心生希冀,只是林靖城转念一想,这若真是个男孩,那就是谢长风的嫡长子了,谢长风愿意将孩子过继给林家,他也要投桃报李才是。 他请谢长风为孩子起名。 谢长风想了想,“就叫林晞吧。” 晞,拂晓、希望。 这孩子既然是林家的希望,又是曾经谢长风的嫡长子,那就以此为名吧。 愿他如黎明之光,带来无限希望和生机。 24第二十四章 生 雁门关这个新年过的很热闹。 定国公也不愿在代郡多待,跟着女儿女婿留在了雁门关,虽然雁门关被谢长风一把火烧成了渣,但自春秋以来雁门关就是抵抗外族的一道重要防线,每年雁门关都会翻修加固,即便被谢长风放了一把火,也顶多是城墙黑了些,关内一些房舍化为焦土,其他地方倒没多大损伤。 不过靖边寺彻底变成了废墟,唯一一座土造的佛像被大火烧成了渣,守在这里的老和尚哭的稀里哗啦,当他看到谢长风时,顿时扑过来,抱住谢长风的大腿怎么也不肯松开。 谢长风嘴角微微抽搐,他也知道之前自己那把火有伤天和,他自己不害怕,可在世人眼中,他做下的罪孽定会报复在林氏以及林氏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谢长风想了想索性出钱又重建了靖边寺,还将那些代郡大族的牌位放进去供奉,并捐了不少香油钱。 老和尚震惊的看着牌位,再看看谢长风,心里嘀咕,难道这位将军真不是故意的? 谢长风面色沉静的上了三炷香,转身离开。 军帐中,定国公林靖城看着手上的奏折,啧啧无言。 看看,他那位好女婿是怎么汇报雁门关之战的? 臣谢长风深夜发现敌踪连夜出城追击?匈奴来袭,代郡大族奋力抵抗,再发现无法击退敌人后,他们就玉石俱焚,为代郡三万无辜百姓报仇,以自身为饵,火烧雁门关?臣无能,火光冲天后发现不妙连忙回城,只来得及拼死救出太子殿下?其他代郡世族全部死于大火? 林靖城差点将这份奏折甩到谢长风的脸上。 “你这是谎报军情!!” 谢长风满不在乎,“我还为那些世族们请封了呢,后面就是名单,人都死了,我还计较那么多干嘛?” 林靖城磨牙,扫了一眼,牙痛的发现谢长风的请封名单里居然还有连勇的大名= =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指着那行‘拼死救出太子殿下’,怒骂道,“你就那么笃定太子殿下不会戳穿你的谎言?” “那他要怎么解释大火那晚他不在?”谢长风懒洋洋的道,“我给他一个借口,他感谢我还来不及,怎会戳穿我?” 林靖城气结,“你这样做,不怕太子殿下厌恶你?将来他终归是要……” 谢长风冷笑,“厌恶又如何?夺嫡有风险,成功率那么低,他若是失败了自然无所谓,若是他成功……他总要用我征战的。” 祁渊的心那么大,这点疆土怎么能满足他? 第23节 “也罢,等到太子登基,最少也要好些年,再看看吧。” 林靖城深深的叹了口气,“还有件事我要先给你打个招呼。” 谢长风看向林靖城,“何事?” “关于孩子的事。”林靖城无奈道,“不管如何,青娘的孩子终归是谢家子,即便过继过来,定国公这个爵位……恐怕也很难由他来继承。” 谢长风皱眉,“那岳父的意思……” “邸报上说皇帝陛下派遣大内太监总管李福来边犒军,再加上太子初立,新帝登基,待新年过后,估计陛下会轮流召见诸位守边大将军,所以我打算同李总管一起去京城一趟,提前打点一下。” 林靖城慢慢道,“若是能让陛下开口,由青娘之子继承爵位,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我就尽量请陛下将爵位落在你身上。” 谢长风一愣。 林靖城笑着,眉宇间的沧桑浅浅化开,如雨后天空,清浅空阔。 “爵位落在你身上后,孩子……就不用过继了。” 谢长风摇头,“岳父,爵位一事还请您慎重,我谢长风从不妄自菲薄,国公也许不大可能,不过一个侯伯之位还是不难。” “我相信你的能力,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内太监总管李福的个子并不高,他穿着绛紫色的总管服侍,面白无须,脸上笑眯眯的,说话细声细气,语速不快不慢,与之交谈的人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柔和感。 李福和林靖城是老相识了。 雁门关外,隔着老远,李福还没下马车,林靖城就直接策马飞奔过去,人还未到,就先大笑起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李,好久不见啊!!” 坐在马车里的李福一愣,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他让车夫停车,掀起马车帘子,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到林靖城翻身下马,大踏步走来。 李福刚抬手要作揖,就见林靖城直接伸胳膊搂住李福的肩膀,“老弟,边关路途遥远,一路风沙,真是辛苦你拉!” 李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定国公真真是个性情中人,十年未见,竟然还是如此热忱。 他也笑道,“林家老哥客气了,你我这么多年未见,听说皇上有意犒军,我就主动请缨,老哥不怪我唐突就好。” 说完,他仔细看林靖城的眼睛,却发现这双眸子里除了惊喜和开心外,再无他物。 林靖城大笑,“什么唐突?你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快快,我已让人备下热水酒席,老弟且先去梳洗一番,你我再好好畅谈!” 李福也大笑起来,他刚才刻意没用奴婢而用我自称,可定国公却全然不在意,想想先帝还在世时,他们一行人追随者先帝征战天下时的场景,李福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啦!” 虽说要先洗漱,但李福还是以皇命在身唯由,先去军营里召见了众多将士,将宣明帝发下的赏赐下发,至于军功什么的,因新年将至,朝廷诸衙门都关门回家休息了,待年节过去后,朝廷再讨论决定。 雁门关的将士们高兴的合不拢嘴。 说起来今年的新年比往年都要过的滋润,大家全都发了一笔不小的财,眼看着马上就大年三十了,都纷纷等着新年轮值排班表,等着回家过年。 李福和林靖城是老相识,所以谢长风就将接待这位大内总管的任务全权交给自家岳父了,在李福犒军结束后,谢长风带着王壮和云阳又巡视了一遍,随即开始安排将士回家休假。 林氏的肚子已经八个月大了,她的小腿有些浮肿,走路极为艰难,近日没多少军务,谢长风就早早回家帮林氏按摩小腿。 一开始林氏不太愿意,谢长风却道,“你我也许要这么过一辈子,你我虽然无心无意,可终归相识一场,同病相怜,你若是不嫌弃,就将我当成你的兄长吧。” 他伸出手,摸了摸林氏略微松散的发髻,笑道,“我就当多了个妹子,如何?” “我答应过林二哥,要照顾你的。” 林氏鼻尖酸涩,呜咽一声,大哭起来,谢长风拍了拍林氏的肩膀,叹息道,“不哭不哭,站起来……”撸? 他嘴角抽了抽,陡然意识到,这不是军中的兄弟可以随意开玩笑= = 这日谢长风早早回府,刚到小花园,就看到林氏歪在小花园的软榻上,面前的矮几上摆放着茶水和糕点。 “有客人?”谢长风走到林氏身边坐下,轻车熟路的开始帮林氏按摩。 林氏这才发觉谢长风回来了,她轻声道,“云夫人又来了。” “云夫人?云阳的母亲?”谢长风随口道,“她来干什么?” “……夫君,世族谱系源远流长,即便那场大火将大部分人都烧死了,可总会有人活着。”林氏有些疲惫,“有人似乎在打探这件事。” 谢长风满不在乎的道,“这很正常,不过没关系,我之所以在那晚离开,是因为云夫人告诉你需要药草,我担心你才离开的。” 他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云夫人可是这件事的导火索,若她不在你耳朵边嚼舌根,我会离开?我不离开,匈奴会冲进关内?” 林氏一愣,她呆呆的看着谢长风,心下惊骇,难道在最开始,谢长风就已经算到这一点了吗? “你也没必要老是见云氏,代郡其他官员的夫人你也可以见见。”谢长风笑呵呵的,“你自小在代郡长大,想必有很多手帕交吧,都邀请来见见,透个口风,就说雁门关大火那夜我之所以离开,全因你听了云氏之言,你心下愧疚难安,近日来总是睡不着,梦中总有哀嚎声,问问你的好友该怎么办。” 林氏张大了嘴巴,这一招太毒了,这样一来,云夫人就成替死鬼了! “将军,有必要做这么绝吗?毕竟云大公子还在你麾下……” “呵呵,没关系,别小看云家。” 谢长风笑眯眯的想,背了这个黑锅,再加上守孝,皇后还会想要这个云家女做王妃吗? 若是云家女做不成王妃,皇后就和云家有了隔阂,韩国公虽然憎恶云家嫡支,可真有人对云家下黑手,他能坐视不理吗?若是云家女继续做王妃也无所谓,他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看看皇后的手段。 毕竟他答应过林氏要报仇的。 不过是个皇后罢了。 他冷笑,史书上被废的皇后还少了? 第24节 时间如流水般过去,很快就出了正月,诸事重归正规。 定国公尚在正月就和李福一起启程进京,他走后一个月,林氏开始发动了。 谢长风被青萍强横的撵出门外,只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去,以及林氏凄惨的哀嚎,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内心也紧张起来。 说实话,这种场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上上辈子,他都未曾经历过。 林氏挣扎了整整一天一夜,到后来谢长风还是忍不住冲了进去,他握着林氏的手,将内力缓缓渡过去,不断鼓励着林氏。 第二天,晨光初起,朝露待晞时,林氏诞下一子。 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谢长风头一次觉得,生命是那么脆弱,又是那么顽强。 他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25第二十五章 有缘 宣明帝看着身前的定国公林靖城,心下感慨万千。 在他还是代王之时,曾无数次对林靖城咬牙切齿,觉得这家伙就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无论他怎样示好,这林靖城就像是瞎眼了一样没看到。 这定国公就这么不待见他?!他堂堂皇室藩王总是被一国公漠视,连小儿子的亲事都被嫌弃,这定国公也太过藐视王室皇权了吧? 可当他登基为帝,在处理楚太祖留下的密折时,他发现了一份定国公的奏折,宣明帝看完奏折后感慨良多。 看着奏折上那句‘代王就藩后谨言慎行,藩国内民心安定,雁门无后顾之忧’时,宣明帝不禁恍然大悟,身为藩王本就是除帝王外最尊贵之人,藩国内更是无人可比,已经如此尊荣了还妄想掌握军权,自然不妥。 当时定国公对他的漠视,也许是一种试探,而自己虽然的确想要军权,可自始至终也未曾真正下手,也许正因为如此,定国公才会暗中上奏密折,为自己说话吧。 而且之前太子深陷雁代,据说当晚匈奴纵火烧杀抢劫,还是定国公女婿谢长风冲进火海,将太子救了出来,还率领众多将士努力抗敌,才将来犯匈奴全部围剿,又怎可能真的不尊皇室,藐视皇家? 由此可见,这定国公满门竟是只忠于皇帝之人啊!! 定国公林靖城,不结交朝臣,不纳妾贪乐,不收受贿赂,在代郡十年戍边,也没见他与何人交好,而常年征战,他的长子次子皆死于战场,膝下荒凉,晚年甚至无人奉养。 想到这里,宣明帝心下平添了几分愧疚和赞叹。 先皇有此忠心耿耿的大将军,真是让人既羡慕又感慨啊。 他又想到刚才林靖城的恳求,宣明帝长长叹息。 让外嫁女之子过继,并继承爵位,此举虽有不妥,可看着满头白发,一脸风霜的林靖城,宣明帝又于心不忍。 “林卿请起,你之所求朕知道了。”宣明帝抬手让定国公起来,“若是果然林氏诞子,那朕就答应你,只是别的就不用了。” 林靖城摇头,又拜下,“陛下,老臣随先帝一生戎马,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这些年戍边,每逢冬日,两腿关节处都痛不欲生,再加上家中凄凉,老臣也心下惨然,只求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即可。” “如今陛下准了老臣的心愿,老臣心下愧疚感激,更不愿以老迈残破之躯占据镇南大将军之位,尸位素餐,还恳请陛下,就让老臣归家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林靖城心下也明白,他早先对代王不怎么待见,与其等宣明帝将他调离,还不如他自己请辞,大家脸上都好看。 再说了,他打了一辈子的仗,杀了一辈子人,妻子儿子都死绝了,如今好不容易要有孙子了,他可不想再继续造孽了,还想多活几年,好好看护子孙呢! 宣明帝听后更是心下满意,不禁道,“既然林卿执意如此,那朕就准尔所奏。”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和颜悦色的道,“不知林卿有何后继人选可推荐?” 唔,若是林靖城推荐他那位救了太子的女婿,即便这谢长风的资历有些不够,但他还是打算应下来,权当封赏。 哪知林靖城很光棍的道,“老臣常年戍边,从未归朝,并不太了解新晋将士,雁门关为我大楚门户,镇守边关的大将军需要细细选择,老臣愚钝,并无任何可荐人选,还请陛下赎罪。” “……”宣明帝愣住了,他试探道,“哦?可朕听太子曾言,林卿的女婿谢长风也是一员悍将,太子可是对朕说,若是边关有此子,雁门无忧呢!” 林靖城心下一乐,啊呀这可是太子殿下提起的,可不算是老子我自己推荐的哦! 他慌张道,“太子殿下过誉了,长风不过一愣头青,怎值太子赞誉?这人选究竟是何人,还要陛下裁定才是。” 宣明帝哈哈一笑,深觉这定国公不简单,以前寡言少语还不觉得,如今看看说出的话多有水准?镇南将军一职极为重要,他虽然有咨询之意,可决定人选的终究是他这位皇帝!! 怪不得这林靖城戍边十年不归朝,先皇还是那么看重他。 宣明帝大笔一挥,“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那谢长风吧,召他回京觐见!” “……”这回轮到林靖城傻眼了,说好的女婿替代岳父成为镇南大将军呢? “谢长风?”祁渊眨眨眼,“父皇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宣明帝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长子,“你不是很欣赏他吗?朕打算亲自看一看,已经下令让他回京了。” 祁渊扯扯嘴角,没接话。 想起之前看到雁门关递上来的奏折,他气的直接摔碎了案几上的青玉雕花笔洗。 什么叫做带兵回援拼死于火中救回太子? 尼玛啊!!若不是他机智的跑了,他早就烧死在大火里了好吗? 这谢长风当真不要脸,居然还敢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写到奏折上上报? 看到这份奏折,最开始祁渊是真心想直接驳斥回去的。 不过在他想要生撕奏折的一瞬间,他开始产生怀疑。 自己知道真相,谢长风上折的时候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一点,那为什么谢长风还敢这样写? 谢长风就那么笃定,他祁渊不会落井下石? 第25节 然后他又细细的读了一遍奏折,在最后看到一行字。 “臣倾于世族之绝然,特耗资重建边寺,供奉香火,还请陛下怜惜,多多嘉奖。” 奏折后面附上了一份名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死于大火的代郡世族,他甚至还看到了曾经故意关城门将谢长风丢城门外的连勇的名字。 祁渊深吸了一口气,由衷的佩服起来。 谢长风好气魄,如此一来,他日若有人想要翻案,就要细细思考了,若是谢长风真的陷代郡世族于大火,那为何还要事后给予如此殊荣和嘉奖?而且他这位太子殿下也还活的好好的,雁门关那夜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他这位太子没死?那么大火那夜,太子去哪了?为什么会离开边关? 祁渊想了又想,发现如果真的拆穿谢长风,最终倒霉的可能不止是谢长风,还有他自己。 紧接着又过了半月,定国公随着太监总管李福归京,来拜见他的时候,定国公如此说道。 “长风听闻殿下被册封为太子后,言道想起之前畅谈岁月,意气风发时的约定,不仅感慨万千。” 畅谈岁月?是讨论皇帝的生与死吧? 约定?等等,周围都是人,难道林老头要直接说出他和谢长风之间封狼居胥的约定吗? 就在祁渊面色僵硬之际,就听林靖城继续道,“长风特意在广武堡外的杏树下埋了烧刀子,若是他日归京觐见,定会让您尝尝,您亲手收割的麦子酿成的酒味。” ……这是什么约定? 祁渊脸上的笑容更僵硬了,一方面他佩服于定国公的胡扯八道,另一方面也心下叹息,林靖城此举无疑是来和他叙旧情的,若是他撕破脸的话,无疑会彻底得罪定国公。 又是半个月,后宫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皇贵妃身边多了一个年仅十四岁,明眸善睐的女孩。 这女孩姓陈,她的父亲正是镇守杭州,掌管东南水师的英国公陈澈的小女儿。 然后祁渊就欣赏了一出云家和陈家暗中博弈你坑我我黑你的大戏。 刚开始他心下还奇怪呢,上辈子没这么一出啊! 再半月,边关消息传来,谢长风之妻林氏无意中泄露,之所以那夜谢长风出关,一是探查到了敌情,另一原因则是为了给妻子寻找良药,而寻药的起因却是云郡守嫡妻撺掇林氏调养身体。 祁渊看着这条消息,沉默了很久很久。 这件事再一次推翻了谢长风在他心中的印象。 他以为他生性狂妄恣意、粗暴狠厉,可实际上呢? 如此细腻狠辣的手笔,竟是让人心中无端生寒。 祁渊想起谢长风那迥异于常人的三观和远超常人的实力,头一次自我怀疑起来。 这么一把犀利的刀,他真的能握住吗?他最初跑到边关招揽的举动,难不成是败笔? 不等他思考清楚,宣明帝就告诉他,那个土匪要来京觐见了! “父皇,边关战事稍定,如今定国公归朝,若是再将守边大将召回……” 他试图让谢长风呆在边关别回来祸害人。 哪知道宣明帝却笑眯眯的,“皇儿,你为太子,总要了解一些兵事,再说了,这谢长风于火海中将你救出,可见你们有缘。” 祁渊听到有缘二字,差点腿一软跪倒在宣明帝前。 有缘个鬼啊!! “先皇去世前,曾让朕好好看护广汉堂叔,堂叔这些年一直执掌京郊驻军,于兵事上知之甚详,想必堂叔也愿意驰骋沙场,所以朕打算让广汉堂叔镇守雁门关。” 宣明帝说的轻巧,祁渊却明白京郊大营兵马必须掌握在皇帝手中,广汉郡王终归是宗室,此前先皇信任广汉郡王,将兵权交于他手中,可不代表宣明帝乐意自己堂叔掌控自己的安危。 换人是必须的。 “父皇说的是,想必叔祖父也必定是高兴的。” “皇儿,你为太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无论做什么,自身安危最重要,你要切记这一点。”宣明帝又谆谆教育自己儿子,他为了自身安危调走广汉,自己儿子的安危也很重要。 “既然那谢长风有经验有实力,又与你有缘,我打算让他担任东宫禁卫统领,你觉得如何?” “……”祁渊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遍观史书,其实大部分皇帝在最开始册立太子时,都对自己的孩子抱着不小的期望,希望太子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宣明帝也很看重自己的长子,自然要考虑他的安全问题。 26第二十六章 天与不取 新年过后,宣明帝改元长平,是为长平元年。 林氏产下长子林晞没多久,谢长风就收到了定国公的来信。 定国公在信中详细述说了京城的局势,包括宣明帝和太子对他的态度,以及自己已然辞去镇南大将军一职的事情。 定国公本是希望谢长风能继承他的位置继续守在边关,不过看那天御前奏对的情形,恐怕宣明帝有别的打算,再加上得知自己的嫡孙子出生,林靖城心里痒的不行,就在信中催促他赶快回京。 谢长风看完了信,跑去和林氏商量。 林氏已经出了月子,林晞也变得白玉可爱起来,这孩子继承了谢长风的眼睛,眼角略微上挑,只要笑起来,就显得特别喜庆。 当然谢长风挑眉根本没有喜庆之感,倒是会凭空增添几分桀骜和讥讽。 “回京城?”林氏的神色愣愣的,“据说我是在京城出生的,五岁前也在京城居住,只可惜现在都不记得了。” 谢长风笑道,“那这次正好回去看看。”顿了顿,他的神色微妙起来,“我本来以为陛下会让我镇守边关,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第26节 林氏微微蹙眉,“按照惯例,即便爹爹卸甲归田,陛下也会看在爹爹面上让你留下的,难道出了什么意外?要不我们还是暂时留在雁门关吧,也许这其中还有内情……” 谢长风摇摇头,“岳父既然在信里这么说了,恐怕是在陛下那里察觉到了什么,算了,你加紧时间收拾东西,估计不久就有调令下来。” “可现在刚开春,有些地方还冻着呢,路上不好走啊。”林氏为难的道,“再说了,孩子那么小,刚满月就赶路,路上出事了怎么办?而且你忘记后院的白露了?她也快生了。” “……”谢长风一脸茫然,白露,那是谁? 看到谢长风空白的神色,林氏心道果然,自家将军大哥恐怕已经将白露忘记了吧。 林氏叹了口气,“你忘记……夫君当初因何被打了吗?” 谢长风想了许久,才想到那个当初在自家大门口哭着求收留的清倌人。 他一脸诧异,“她还活着啊?” 林氏嘴角抽搐,“她怀着孩子呢!”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一碗药了事呢!”谢长风上下打量着林氏,似笑非笑,“真难为你还留着她。” 林氏闻言神色淡淡,“当初我也不知道自己怀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若万一是个女孩……” 若她当真诞下嫡长女,即便再厌恶白露,可白露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的话……那这个孩子就是自家夫君唯一的后代了,她当然不能放弃。 那时她还考虑着将白露丢给如今的谢长风当小妾,不过现在嘛…… 她已有了晞哥儿,白露是死是活自是与她无关。 只是想起谢长风那把火以及自家人丁绝尽的样子,林氏喟叹不已。 “现如今白露已然怀胎九月,马上要生了,我就当为哥儿、为家人积福,就先养着吧!等她生了,女孩顶多一副嫁妆了事,男孩的话……你若有意就好好教导,若你无意,就让他给大哥儿当个伴吧。” 谢长风耸肩,“你自己处理吧。” 在家事上,他还是很信任林氏的。 没几天,后院的白露就发动了,她熬了两天一夜,生了个女孩。 林氏听到青萍来报后,笑了笑,“女孩也不错。”她对谢长风道,“大姐儿的乳母与丫鬟都找好了,因恐不日上京,我就将那乳母一家子都买下来了。” 谢长风逗弄着林晞,没搭理林氏,林氏也不以为意,又道,“只是后院那白露……将军打算怎么办?上京的话也要带着她吗?” 谢长风想了想,“要么杀了,要么养着。” 林氏一呆,她抿唇,“将军之前不是说直接卖了吗?” 谢长风语气平淡,“她是大姐的母亲。” 在外人眼里,这女孩终归是他谢长风的长女,也是唯一的孩子,就像他曾对定国公说的那样,一个侯伯之位他还是能赚到的,待他日长女出嫁,堂堂侯伯长女的母亲是个平民的妾,说出去多丢人啊。 如果白露生的是男孩,将白露卖了倒无所谓,男儿有本事自能挣得前程,可女孩却不一样。 林氏深深的看着谢长风,半响才道,“将军说的是。” 看样子,她这位便宜兄长还是很看重孩子的,既然如此,白露倒是需要活着了,将来大姐性情温厚仁善也就算了,若不是也有弱点好拿捏。 “那就带着白露吧,也不过是多一副碗筷而已。” 林氏将大姐从白露那里抱了过来,权当做嫡女教养,看着软榻上两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咯咯的笑,饶是谢长风心如铁石,也会不自禁露出笑容。 没多久,谢长风果然接到了宣明帝的圣旨,要求他回京述职。 小伙伴们听后都非常不解。 宁武疑惑道,“有定国公在,怎轮到你回去述职?你有什么可述职的?” 宁武是谢长风的挚友,话说的很直白,王壮在一旁听的直接笑了出来。 坐在另一边的云阳倒是若有所思,“也许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宁武不解,“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招你入京?大哥,你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很好?” ……呵呵,一点也不好。 全程直观那场交锋的云阳连忙咳嗽了一下,“也许将军回去是高升入兵部。” 新年结束后没多久,雁代有功将士皆得到了晋升,唯有谢长风依旧没动,这一次皇帝陛下让谢长风进京,所以大家都猜测谢长风回京后定会升职。 谢长风走了,雁门关就只能交给王壮,宁武回到代郡成为了代郡兵马的都尉,而代郡郡守的任命也下来了,新任代郡郡守是太子妃的父亲傅伦。 谢长风见过这位傅郡守,许是他救了太子一命,这位傅郡守对他的态度温和亲近,双方倒是合作良好。 如今谢长风要回京,傅伦还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还问要不要办个送行宴给他,结果被谢长风死命推辞了。 谢长风心里其实略忐忑,别人都有为他进京是去升官了,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如果真是太子祁渊将他调回京,那就不好说了。 而且他之前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祁渊了,哪想刚分别两个月就再见面,这速度……略快啊! 犹记得上一次祁渊被气走时的情景,如今对方成了太子,真要给他穿小鞋,难道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他还能报复回去? 京城,可是祁渊的地盘呢! 最重要的是,他刚收拾好失恋的心情,老天爷就给他开了复合的后门,这这这…… 他摇头晃脑,一脸深沉,“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啊!!” ——谢长风为自己舔着脸追汉纸找了一个非常高大上的理由。 第27节 既然下定决心要将祁渊当情缘,自然要好好筹谋一番,毕竟祁渊现在是太子,将来也许是皇帝,若是一个不好,谢长风这条命就搭进去了。 摆在谢长风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粗暴的将祁渊的太子之位撸掉,想必齐王会很开心与他合作,致力于将他的太子大哥送到床上。 另一条就比较麻烦了,两情相悦然后一起共同奋斗,唯一的缺点是等祁渊真的当了皇帝,他谢长风的小命就有些危险了。 谢长风叹了口气,找情缘有风险,要慎重啊。 收拾了一下心情,他决定等到京城见了祁渊再说。 也许……他摸摸下巴,也许祁渊并非表面上那么生气呢? 唔,希望如此。 生活有了盼头,谢长风的精神面貌就陡然一变。 林氏最先发现了这一点。 天天赶路这么累,谢长风还有兴致天天带着云阳出去转圈,似乎哪里不太对。 她想起了谢长风对她说的话。 他·好·龙·阳啊!! “……”林氏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疯狂碾过,之前她还以为他在敷衍她,可看这样子,难道是真的? 林氏纠结极了。 这一次上京,不仅仅是谢长风一家,同行的还有云夫人和云家小女儿,至于云阳……如今他是谢长风的亲卫,自然要跟着上司回京城。 云夫人本就打算带着儿子女儿回家守孝,哪怕儿子投笔从戎了,可现如今战事平息,云阳总要为父守孝啊! 拖的时间久了,也许三年后云阳又打算参加科考了呢? 再加上小女儿与齐王的婚事波折,云夫人听闻谢家要回京后,立刻上门商量能否同行。 看在云阳的份上,谢长风无所谓的同意了。 当时林氏还觉得谢长风虽然心黑手黑,但对自己人还算照顾。 现在看来这纯粹是她想的太多了,谢长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时间就在林氏整日纠结谢长风到底啃了窝边草没有中度过,从雁门关回京的路很漫长,再加上谢长风带着大量钱财以及两个孩子,等两家真的赶到京城,春天都快过去了。 看着郊外带人接应的王叔,林氏长出一口气。 她担心了一路,终于到家了,她决定一回去就彻底给父亲交底,以后就不用管了!! 林氏扬起明媚的笑容,看着不远处的京城,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事实证明,林氏太天真了。 未来林氏无数次懊恼郁闷,她当初虽猜对了谢长风变化的原因,却猜错了那个人。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第二卷 风花雪月 27第一章 上岗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站在巍峨城门前,谢长风深吸一口气,长安,他又回来了。 大楚王朝的国都定在了长安,定国公曾私下给他说过,当初楚太祖之所以以长安为国都,其实是因为长安有自唐以来现成的宫殿,楚朝新立,他们没钱= = 不过抛开财政因素,长安还是史书中评价最高的秦、汉、唐三朝古都,尤其是前唐王朝,称万国来朝,四夷俱服,楚太祖定都长安,其中深意一目了然。 各朝代更迭交替,千余年的积累沉淀以及战乱中烟硝烽火的磨砺,使得眼前的长安更显厚重深沉,如渊似海。 谢长风心中感慨万千,他也曾是三百年前唐王朝中的一员悍将,只是世事莫测,哪想到他竟来到了楚朝。 发完感慨,谢长风收敛心思,由王叔带路入城。 王叔带着他们从延兴门入城,一路向北,途中经过最繁华的东市,各色店铺林立,四方奇珍,皆所积聚,看得人目不暇接。 王叔笑眯眯的道,“咱们家宅邸就在东市北的胜业坊,要是将军想逛东市,待安置妥当后随时都能来逛逛。” 谢长风笑了笑,“真要找适合的东西,还是去西市比较好。” 王叔闻言点点头,“将军说的不错,东市里的东西虽然珍奇,价格却也贵的离谱,真要居家,还是西市比较合适。”顿了顿,他又笑了,“说起珍奇,我看将军的车队里似乎放了不少好东西吧?” “当然,去年可是个丰收年。” 发战争财这种事向来心照不宣,谢长风和王叔对视了一眼,同时笑而不语。 过东市,来到胜业坊,刚入坊门,东侧就是定国公宅邸。 门房早就接到来报,正门大开,不少奴仆都伸着脖子往外看,在看到王叔等一行人后,一个穿戴颇为体面的中年人忙不迭往里面报,“小姐姑爷回来了!!” 谢长风扶着林氏从马车里出来,一行人走进国公府,穿过回廊,来到正厅,定国公林靖城坐在上首,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在看到林氏和谢长风的一瞬间,他立刻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回来了就好啊!!” 他拍拍谢长风的肩膀,然后冲着女儿点点头,就……伸手将林氏身边乳母怀里的林晞抱在怀中= = 谢长风嗤笑,林氏叹了口气,“爹爹,且让我们梳洗休息一番,大哥儿还小……” “你当我没抱过你?”林靖城微微一笑,“你娘走的早,那时我和你二哥轮流看护你,锦儿又年纪小,大部分事情都是我亲手做的。” 第28节 林氏震惊的看着自己父亲,“爹爹?!那丫鬟仆妇呢?” “哦,只有你的乳母以及你娘的旧仆留下,不过……你是你娘拼死留下的孩子,交给下人,我不放心。” 林氏闻言顿时眼眶一红,“爹爹……” 林靖城笑着,苍老面容上的皱纹都渐渐疏朗开来,他逗弄着小孙子,“如今我退下来,整日在家也无事,你就将大哥儿放我这里吧。” 若是其他人家,哪有外祖父亲自护养孙子的道理,偏生定国公府没有女主人,林晞既然已经过继给林家,自然要由林家照看,林氏终归是外嫁女谢家妇,如今一家子住在定国公府倒还没什么,待谢长风入宫觐见升职后,再住在定国公府就不太合适了。 “大哥儿还小,若是岳父想念,不妨让青娘常来看望,待孩子满三岁再放到您身边吧。”谢长风倒是不太同意,主要是定国公府太没人气了,除了林靖城,竟再无主人,再说了,林靖城的年纪也不小了,万一祖孙俩同时病倒,麻烦就大了。 林氏也念着孩子,想多留两年,是以听后连连点头,“是啊,爹爹好不容易退下来,还是好好休养,待大哥儿年纪大了,再来您身边尽孝。” 林靖城眼巴巴的看着孩子,瘪瘪嘴,“那好吧。” 他心下打着主意,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不就得了,难道女婿还能将他打出门? 因去岁雁门关大战,谢长风着实弄了好多宝贝,王叔和何管事开了两个大库房,才堪堪将东西放下,等一家子安置妥当,天色也晚了。 吃完晚饭,定国公和谢长风呆在书房里说话。 “明天你进宫觐见陛下,切勿多言,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直接说不知道即可。”林靖城开始向谢长风传授怎么忽悠皇帝这一神技,“而且一定要记住,做决定的始终是陛下,他向你问意见,其实是在判断衡量你是否可用,所以千万别耍小聪明,也别将自己的想法说的那么清楚。” 谢长风听着连连点头,岳父大人能忽悠先皇那么多年,又在宣明帝身前全身而退,所言自然不虚,他一直没说话,直到林靖城说的口干,端起杯子喝水时,谢长风才道,“那太子呢?” 林靖城沉吟道,“太子……长风,太子是太子,还不是陛下,我们要忠于陛下,这就足够了。” 谢长风慢慢点头,“听说齐王殿下还未就藩?” “皇后说她不愿孩子那么小就远赴藩地,再加上齐王还未成亲,就始终留在京城。” 在先皇出殡后,皇贵妃终于成为了皇后,可即便如此,李皇后对后宫的掌控终究比不上以前对代王府的掌控,毕竟现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一件事,她是继后,非元后,再加上宫里还有傅氏这个太子妃,即便太子妃依旧如以前一般隔三差五到朝凤宫请安,李皇后还是觉得傅氏对她不恭敬。 “齐王十七岁了吧,难道还住在宫里?” “虽然皇后不想让齐王出宫,但齐王毕竟不小了,陛下让内务府给齐王建了齐王府,如今齐王就住在王府里……”林靖城微微眯眼,“你是说齐王有别的心思?” 他嗤笑,“哪一个皇子没有这种想法?不过现如今还不是时候,最起码也要等齐王取了王妃再说。” 只有成亲娶妻后,齐王在朝臣眼中才算是一个真正成年的皇子,是以林靖城对此不以为意。 “等齐王娶妻,并想办法留在京城,也要三年后了,这期间……只要太子不是蠢货,他的地位就牢不可破。” 谢长风听后心里很微妙,看起来祁渊的地位很稳固,那他怎么办? 情缘位高权重,难道真的只能拉下马才能啪啪啪吗? 可真要这么做了,估计祁渊就恨死他了,他谢长风就等着步上小伙伴的老路,最终死情缘吧! 不等他再想办法,第二天宫里就来了旨意,让他入宫觐见。 这算是谢长风第一次见到宣明帝。 宣明帝的年纪不小了,不过穿着一身黄袍,看上去倒很威严,他在御书房召见了谢长风,旁边站着太子,可见谢长风来之前,宣明帝正在教导祁渊处理朝政。 亲眼目睹这父慈子孝的一幕,谢长风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不过现在不是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跪拜下去后,就听宣明帝道,“平身。” 谢长风低着脑袋,看似恭谨的站在下面。 宣明帝打量了一下谢长风,发现谢长风虽然举止恭谨,行动间却沉稳大方,眉间更是英气勃勃,再加上谢长风面容刚毅疏阔,一身大将风范,顿时宣明帝心下就是一喜。 “谢卿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宣明帝没有问军情,倒是先问起别的来。 谢长风连忙道,“陛下说的是。” “听说谢卿刚喜得麟儿?”宣明帝饶有兴趣的道,“定国公上奏,想将你的嫡长子过继,此事你可知晓?” “自然知晓,还是末将提出来的。”谢长风叹息道,“那日林家二舅哥阵亡的消息传来,夫人胎位不稳,有流产的征兆,末将担忧妻儿,再加上往昔二舅哥对末将颇多照顾,此番骤然逝去,实在悲痛,就做此决定。” 谢长风抬头看了一直在旁边当壁花的祁渊,冷不丁道,“此事发生时太子殿下也在场,有太子殿下作证,末将不敢欺瞒陛下。” 祁渊抬眼,看到宣明帝看自己,才慢吞吞的道,“谢将军说的没错,当时谢夫人情况紧急,若非如此,恐怕就要流产了。” 宣明帝微笑起来,有决断,重情义,本事强,还忠心,并与太子有救命之恩,同时身家清白,无世族干扰,可用! 他笑眯眯的道,“我看了你的奏折,雁门关如今怎样了?关外的匈奴呢?” 谢长风提起精神,详细的将雁门关大战的细节又说了一遍,又将他离去前的布置解释清楚,最后道,“如今匈奴大败,最近两年应该不会再有战事了,再加上如今守关大将王壮虽然年轻,却也从军十载,熟知边事,当无大碍。” 宣明帝点点头,他道,“下去吧。” 第二天,宣明帝下旨,命谢长风为东宫禁卫统领,统领东宫八卫两万兵马。 他还贴心的给谢长风赐了宅子,就在皇城外延喜门旁的永兴坊之东,隔壁就是拱卫京城的左金吾卫的办公大院= = 而出了统领府,进入延喜门,左边就是东宫左右卫的办公衙门,右边就是东宫大门重明门。 谢长风感动的泪流满面,什么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皇帝陛下太可心了,不仅给他升官赐宅,还让他住在距离东宫仅仅千米的地方,这这这…… 呵呵。 谢长风眉飞色舞的带着林氏住了进去,第二天就精神抖擞的上岗了。 第29节 28第二章 不同 京城兵马共有三支,其一就是此前广汉郡王统领的京郊大营,其二就是守护皇宫的禁卫,其三就是拱卫京城的金吾卫。 这三支兵马里,广汉郡王已然卸去了京郊大营的统领之位,如今担任此位的是宣明帝以前的代王府侍卫长赵川;守护皇城的禁卫统领依旧是诸葛震担任,不过东宫禁卫统领变成了谢长风,两方兵马相差不大,可以说诸葛震在禁卫的影响力骤然大减;最后左右金吾卫的统领分别掌管在另外两位勋贵手中,鉴于先皇刚走没多久,宣明帝体恤老臣,就没动他们。 即便如此,短短几个月宣明帝就掌控了京畿地区大半军权,如此干脆果决的作风让朝臣们都谨慎起来,生怕被皇帝陛下抓住小辫子。 谢长风作为新晋的东宫禁卫统领,在大部分人眼中已然变成了皇帝陛下的心腹,毕竟不是心腹怎么可能成为太子身边的重臣?也幸好谢长风的履历干净厚重,十年戍边,百战之功足以证明自身实力。 再加上他是定国公的女婿,有背景有实力,谢长风刚上任,自然没人傻乎乎的出来找麻烦。 东宫禁卫分左右卫,左卫卫长正是老熟人严侍卫,他一路护送祁渊回京,自然也高升了,右卫卫长姓叶,叫叶安,是城阳侯叶宁的嫡亲弟弟,刚二十有一,看上去一表人才,性格爽朗大方。 至于云阳?呵呵,他被他老娘压着回家守孝了=v= 第一天上任,熟悉了一下手下后,谢长风就带着卫兵施施然的从东宫侧门永春门进了东宫,拜见顶头上司,太子殿下祁渊。 严左卫跟在谢长风身边,一边指路,一边低声道,“殿下每日卯时洗漱,会到崇文殿读书并处理政务,辰时参加朝会或是在陛下处学习,然后殿下可能回来用早膳,不过大部分时间殿下都随着陛下一起用膳。” 他看了看日头,道,“今日无朝会,殿下应该还在崇文殿。” 谢长风点点头,暗自记在心里,东宫禁卫自然是护卫太子的,严左卫和叶右卫此前是一人一天轮流入宫值守,另一人就在宫外府衙办公,如今他来了……呵呵,身为长官,更要日日值守呢! 想到这里,他道,“你们入宫轮值一般宿在哪里?” “殿下大部分都宿在崇文殿东的立政殿,我们自然跟着殿下,住在立政殿侧角门里,那有一排厢房,房间不大,足够轮值的禁卫休息。” 谢长风听后笑容更灿烂了,他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此前你们天天轮值,倒是麻烦你们了,如今我来了,不如今后我轮值宫中,你和叶右卫自行轮换即可。” 他意味深长的道,“如此一来咱们三人值守,若有紧急之事,也可通融一下。” 言外之意,三人轮两岗,想要请假就容易的多了。 严左卫听后脸上顿时露出微笑,他抬手作揖,“大人客气了,今后还要大人多多担待。”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谢长风大包大揽的道,“我刚来,对一些事物还不熟悉,也希望严右卫多多助我啊!” 严左卫自忖和谢长风也是老熟人了,都在雁门关一起抗过匈奴,自然要多亲近亲近。 “这是属下分内之事,您放心!” 两人都有心拉进关系,等到崇文殿时,已然开口称兄道弟了。 祁渊正在认真读书。 他虽然成为太子,可他此前从未接受过太子教育,太傅王琮对他报以极大期望,每天都会过来给他讲课,祁渊也认真学习,每日研习经义,不懂就问,言谈谦和温雅,倒是让一些大儒另眼相待。 至于政务方面……哪怕他极为精通,此刻也不能展现出来,相反还经常在宣明帝前表露出自己对政务的无知和茫然,尽管宣明帝总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他,祁渊依旧如故。 毕竟一个没有攻击性,性格温和的太子才能让帝王放心,若他擅长政务,又颇受朝臣喜爱,那才是麻烦。 听到外面来报,说是新任东宫统领来拜见,祁渊顿觉额头青筋直跳。 他放下笔,示意旁边的太监收拾一下,起身站到殿门口,“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没几秒,他就看到了谢长风。 今日谢长风穿着一身玄色长衣,外披银色盔甲,腰悬长刀,他站在殿外,日光落下,映着他一身光亮。 似乎看到了他,谢长风的表情先示一愣,随即唇角上挑,露出一个不知是讥讽还是嘲笑的表情,然后翻身拜下,“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祁渊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谢将军快快请起。” 他上前一步,扶起谢长风,“许久不见将军,不知今日可好?” 谢长风顺势起身,同时翻手握住了祁渊的手,手指刻意摩挲了一下,眼中满是笑意。 果然祁渊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他想抽回手,可谢长风的手劲一如既往的大,他还是抽不出来! “劳殿下记挂,还算不错。”谢长风眼瞅着祁渊似乎要发飙了,才慢吞吞收回手,“今后末将会始终守护在殿下身旁,还请殿下放心。” 放心个鬼!! 祁渊差点破口大骂,但四周都是太监婢女,还有值守的禁卫,祁渊只得暂时忍住怒火,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那就拜托谢将军了。” 他转身,走入殿内。 谢长风立刻跟上,严左卫本打算跟上,不过谢长风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严左卫想了想,就退了出去,守在了殿门口。 崇文殿正殿自然是祁渊读书的地方,一般而言他也会在此接见东宫詹事府的官员,不过谢长风嘛……祁渊生怕谢长风在大庭广众之下翻脸,就带着他走进了崇文殿左厢暖阁内,身边只留了一个小太监服侍。 谢长风瞟了一眼那个小太监,微微眯眼,又看了看暖阁屏风上方的横梁,最后目光落在多宝阁后的书柜处。 他道,“殿下身边倒是有不少能人啊……” 此言一出,角落里的太监就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谢长风一眼,在发现谢长风正笑盈盈的看他时,这太监哆嗦了一下,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祁渊的表情很不好。 刚才谢长风打量的地方正是两名暗卫藏身之处,至于这太监也是宣明帝派来贴身保护他的,虽说宣明帝已经告诉他,暗卫和这贴身太监都归他了,可以放心使用,但祁渊还是从未在他们面前展露分毫。 结果谢长风一张嘴,就全点出来了。 谢长风摸着下巴,他眨眨眼,怎么祁渊的脸色更难看了? 等等,他想起一事,祁渊是半路出家太子,这些暗卫和太监恐怕都是宣明帝给的,也就是说祁渊在担心暗卫和太监在皇帝面前多嘴? 第30节 啊!这可是展现自己实力的时候啊!o(≧v≦)o~ 谢长风精神一振,他轻笑,“殿下,可是他们不听话?” 是你不听话吧混蛋!! 祁渊刚要开口,就见谢长风伸手在旁边案几上的棋盒里摸出两枚棋子,一眨眼,棋子就不见了,随即扑通两下,两个暗卫一脸扭曲的摔倒在眼前,在地上痛的直打滚= = 缩在角落的太监抖成一团,连头都不敢抬。 =口=!!祁渊惊呆了。 谢长风背对着祁渊,一脸煞气,他幼年从军,加入天策府,征战杀伐十数年,又加入恶人谷,和浩气盟大战多年,身上的煞气几乎化为实质,如今被他的杀气锁定,这两名暗卫及太监就仿佛踏入尸山血海,周围全是厉鬼恶煞嘶嚎之音,如坠冰窖,心里只剩一个死字。 “跟着殿下好好干,要是多嘴的话……呵呵。” 呵呵的笑声异常轻柔,这两名暗卫并太监却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谢长风晦气道,“你的暗卫怎么这么没用?要不是我,恐怕哪天有人摸进来做了你,你都不知道。” “……”祁渊撇嘴,一般人也没人有这个能力好吧?! 他看着地上昏倒的暗卫太监,再看看谢长风,暗暗将谢长风的武力值再度拔高。 他知道谢长风很强,在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地,可没想到……在这些久经训练的暗卫面前,谢长风也如杀神再世,如此勇武英豪。 他慢吞吞的道,“你就不怕他们到父皇面前,将你这话说出去?” 谢长风懒洋洋的道,“不怕。” 他来到三人身前,抬手拍了几下,笑吟吟道,“若是多嘴的话,我会让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长风本就在军中学过拷问情报的手法,后来去了恶人谷,恶人谷那帮家伙更是没下限没节操,尤其是万花谷和唐门出身的家伙,折磨人的手段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他多少也学过两手,对付眼前这三个菜鸟绝对没问题。 祁渊听后却后脊背发凉。 他沉默良久,才道,“将军大才,为孤宿卫,实在委屈了。” 祁渊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如此大杀器放在家里看门,太浪费了,也……略危险啊。 谢长风挑眉,心下疑惑。 自己这么强的保镖,怎么祁渊还想让自己滚蛋? 不行,要留下! “殿下妄自菲薄了。”他笑吟吟的看着祁渊,“太子为国之重器,守护殿下安危是末将的荣幸。” 祁渊闻言讥讽一笑,“哦?将军不是认为百姓与孤等同吗?” 谢长风悠悠道,“的确,在我心中,天下人皆无不同。”他目光灼灼,“不过祁渊……是个例外。” 祁渊一愣。 谢长风并未用太子殿下来称呼,而是直呼其名。 “于天下人,尔为太子,自然无有不同,但于我……尔为祁渊,当重中之重,无人可比。” 29第三章 收服 和林氏一样,此前尽管谢长风向他说过好龙阳,可祁渊根本不相信,以为对方是借故调侃而已,可如今这货直接跑到东宫握着他的手,一脸柔和的对他说你在我心中是不同的…… 祁渊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揉着太阳穴,快速思考起来。 以前有人自荐枕席,他一般都来者不拒,他为帝王,本就受万人倾慕,想要啪啪啪的人海了去了,可眼前的谢长风却绝不在内。 最简单的一点,啪啪啪完了是不可能分的,看看地上还在抽搐的暗卫和太监吧,祁渊敢发誓,若他真要分,自己的下场不会比暗卫好到哪去,鬼知道谢长风会用什么手段在他身上,想想都不寒而颤。 等等……卧擦难道不该是严词拒绝吗为毛自己会思考以后怎么分? 祁渊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不可否认,谢长风说的话的确撞到了他心中最柔软地方。 从出生起,他为代王长子,成年后他为藩王,再后来为帝王,而如今他为太子,凑上来的人看到的皆是他的身份,抛开一切先辈遗泽,他也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是啊,谢长风视天下人为平等,在他心中,太子之位自然不算什么,也就是说谢长风看重的是他祁渊这个人了? 有点小开心呢! 等等……卧擦怎么又想歪了不管他身居何位这种事都是不正常的啊!! 祁渊心中的怒火继续上升,谢长风的夫人林氏不是刚给他添个儿子吗?据说小妾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哈!什么重中之重,完全是胡扯吧!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调侃他对吧! 越想越生气,祁渊拎起案几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荒谬!!” 吧嗒,上好的砚台砸在谢长风的脑门上,砚台碎成两半,谢长风的脑袋倒是完好无损= = 祁渊更生气了。 顶着一头黑漆漆的墨汁,谢长风一脸无辜,“怎么荒谬了,我说的是真心话。” 祁渊怒骂,“听闻谢将军家中娇妻美妾稚儿幼女一应俱全,居然还跑到孤面前胡言乱语?” 谢长风眼睛一亮,“你这是吃醋了?” 祁渊卡壳,随即气疯了,他抬手拎起案几上的笔洗笔筒镇纸全都砸了过去,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怒极攻心,他的脸先是涨红随即变得惨白,从来没有人能将他气成这样! 谢长风抬手一捞,将东西接下后丢在一旁,他上前一步一把握住祁渊的手,低低的笑了起来,“我很高兴,真的。” 第31节 黑色的墨汁将他的脸糊成了黑炭一般,唯有那双眼睛亮的不可思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自从遇见你后,我就没泄过火了。”谢长风轻声道,“所以我没骗你,再说了,你还有太子妃呢。” 祁渊气乐了,他别过脸,不想看谢长风,“你放手。” “不放,我是认真的,太子妃……呵呵,别让我生气。” 祁渊悚然一惊,他霍然回头,“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谢长风缓缓起身,语气异常平静,“殿下想多了。” 祁渊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长风,为自己心中的猜测而震惊,难道谢长风还会疯魔到直接做掉太子妃? 谢长风一脚踹飞了地上昏迷的太监,“起来!别装死,去端水,本将军要洗脸!” 那太监在空中一个翻滚,屁滚尿流的从后角门窜出去了,两个暗卫忙不迭起身,嗖一下不见了。 祁渊嘴角抽搐,几个呼吸间,父皇派来的暗卫和太监就特么的倒戈了,这太扯了有木有?!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好好和谢长风谈谈。 “孤为太子,为天下表率,你之心意孤知道了,只是孤不能肆意妄为。” 谢长风笑吟吟的,“没关系,殿下的难处我都懂。” 懂你还特么的拉着孤的手?! 祁渊已经放弃从谢长风的狗爪里抽出自己的手了,他正色道,“孤的太子之位还不稳,若是此时表露出什么,定会被小人所乘。” 谢长风依旧笑吟吟的,“我知道。” 知道你还不放手? “我来之前,一直在想,本来都放过你了,可老天爷却又让我来到你身边。”谢长风发出长长的叹息,声音极其轻柔,“可见老天爷都在帮我。” “既然如此,我自然想试试。”他温柔的抚摸着祁渊的手,“至于你会进一步成功,还是退一步失败……与我何干?” 祁渊心中冰冷,他嗓间干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成功了,我就不能独占了啊!”谢长风理所当然的道,“你若是失败了……” 他大笑起来,笑声略显癫狂,“就完全是我的啦!” 祁渊眸色渐凉,他定定的看着谢长风,一言不发。 “不过后来我想了想,我若真这样做,于你太不公平,也太过分了。”谢长风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温和,“所以我决定站在你身边,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他起身,退后一步,又是一枚棋子丢出去,之前那个端水的太监立刻哆哆嗦嗦的溜了进来。 谢长风拿起太监身上搭着的软巾,湿了湿水,将脸上的墨汁擦掉,整理了一下仪容。 他道,“你若成功,那我无话可说,你若失败,大不了我带你离开。” “如此,你总有退路可走。” 谢长风行礼,转身,告退。 直到谢长风离开许久,祁渊才慢慢回神。 他心下苦涩抑郁。 如果谢长风真的意图不轨,他自可以雷霆决断,可谢长风每次都这样,在他以为这个人要不择手段之时,就会陡然退后一步,这种克制而沉默的注视是最让他苦恼的,也最能动摇他的意志。 ——真是太狡猾了,如雪原苍狼一般阴险狡诈。 发了一会呆,祁渊的目光落在了身前伺候的太监上。 他慢吞吞的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贴身护卫呢?他都要被那头狼吞进肚子里了好吗?! 那太监闻言腿一软,跪倒在地。 “殿下,谢将军……谢将军的实力很强。” 不止是强,谢长风的强更多的体现在生死一瞬的癫狂和嗜血。 那是他从未展现于祁渊面前的血腥。 这小太监打小被培养为贴身护卫太监,对黑暗的气息极为敏感。 可如果说他们太监的刑狱是阎王殿,那谢长风无疑就是阎王殿里阎王,比恶鬼还恐怖。 被这样的人看上,真是……太监默默的为太子殿下点蜡。 祁渊听了半天也不太明白,他只确定了一件事,自己身边的高手在谢长风面前就是个渣= = 他自我安慰,不管如何,有谢长风看护,最起码自己的安全是无虞的…… 无虞你妹啊!! 万一谢长风监守自盗呢? 祁渊顿时觉得前路黯淡无光。 他又将暗卫招下来,“你们和谢将军比起来,谁更强?” 第32节 两个暗卫连忙摇头,其中一个吞吞吐吐,“属下觉得,谢将军比我们首领都厉害。” “首领?”祁渊下意识的反问。 其中一个暗卫立刻给了同伴一肘子,“如今分到殿下身边的暗卫共有两小队十一人,属下为队长,甲三说的应该是以前训练我们的暗卫首领。” 祁渊微微眯眼,本来他打算慢慢观察一下身边的暗卫,再考虑是否出手收服,毕竟今后自身安危就要靠他们了,不过现在嘛,有谢长风在,他倒是不担心这些暗卫反水了。 ……等等!他不是打定主意不搭理谢长风吗怎么又想着依靠他了? 祁渊嘴角抽了抽,随即他转念一想,自己是太子,本就要善用他人之长不是吗? 将纷乱是思绪丢到另一边,他问道,“你叫什么?” 这暗卫精神一震,“属下甲一。” “你们都是以甲开头吗?” “以甲一开头到六,从乙二开头到六,共两小队十一人。” 祁渊暗自算了算,皇帝身边的暗卫其实并不多,一般而言也就四五十人,如今宣明帝分给了他五分之一,已经很不错了。 “孤知道了,今后好好做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他悠悠的道,“毕竟你们出入东宫,八成会被某人发现的。” 两个暗卫一哆嗦,头更低了。 祁渊又看向这太监,“你叫什么?” 那太监摇头,“奴婢以前的名字是代号,分到此处后,还未有名。” 祁渊挑眉,他意味深长的道,“既然如此,那孤就给你个名字吧。” 太监闻言大喜,这是太子殿下终于接纳他了吗? “你以前有姓吗?” “奴婢入宫前姓蔡。” 祁渊闻言顿时乐了,“行,那你以后就叫蔡风了。” ……踩风?太监想起谢将军的大名,顿时秒懂,“多谢殿下赐名,奴婢定会用心伺候殿下。” 挥手让这三人退下,祁渊揉揉太阳穴,看时间该进膳食了,他打起精神,将谢长风的事情丢到一旁,起身前往御书房蹭饭,继续和宣明帝培养感情。 用完膳,宣明帝看着温文尔雅的太子,心中满意,他问道,“今日那谢长风当值了吗?他干得如何?” 祁渊干巴巴的道,“长风向来恪尽职守,今日只和儿臣略说了几句,就出东宫去左右卫了。” 宣明帝听后点点头,“既然他干的不错,那就这样吧。” 随即他话锋一转,“先皇过世已然百日,皇后昨日上了中宫笺表,言后宫空虚,你身边伺候的人也只傅氏一人,她有意广选秀女,充实掖庭。” “你怎么看?” 祁渊脸色陡然一变,脑海中浮现出谢长风那柔和诡异的笑容。 他脱口而出,“此举不妥!” 30第四章 女人们 “荒谬!!” 宁寿宫内,曾经的贵妃,如今的皇太后坐在上首,她目光冰冷,声音虽然不大,却重若千钧。 左下首,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微微欠身,“请母后示下。” 太后定定的看着皇后,一字一句的道,“如今陛下刚登基,哪有立刻广开后宫采办秀女的?你莫不是忘记了,陈王和楚王还未离京?” 皇后的脸色陡然一白,手上的帕子快要被捏碎了,她立刻拜下,“儿臣知错了。” 她心里不住懊恼,主要是最近宣明帝频频赞叹太子,仿佛忘记了齐王一般,她一时焦虑,就走了步臭棋。 皇后哭诉起来,“儿臣一时糊涂,只是……”她顿了顿,“陛下身边除了臣妾外,只有淑妃和静嫔伺候,后宫空虚,儿臣初掌后印,心下惶恐,害怕辜负母后和陛下,整日竭力处理宫务,不敢有丝毫懈怠,陛下身边竟只有两位妃嫔伺候,和先帝相比,实在是……” 淑妃就是生育了大皇女和三皇子鲁王祁岱的孟氏,静嫔就是生育了二皇女的陆氏。 听到皇后如此哭诉,太后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不错,和先帝相比,如今宣明帝的后宫的确没几个人,加上皇后也就三个女人。 皇后先是表达自己着实担忧无法好好伺候陛下,话音一转,又道,“太子身边也只傅氏一人,按照太子规制,当有良娣两人,良媛六人,还有承徽昭训奉仪等,太子虽非儿臣所出,也是儿臣打小看大的孩子,听说太子经常读书到深夜,儿臣心下虽喜于太子勤勉,可也担忧他的身体,傅氏膝下尚有昭儿和大姐要看护,儿臣这才琢磨着相看秀女,给太子添一两个伺候的人……” 太后微微眯眼,不管皇后是何居心,这番话说出来,倒颇符合嫡母风范。 皇后小心翼翼的偷看了太后一眼,发现太后脸上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心下一振,“而且儿臣也有些私心……” 她似乎有些羞愧,又不好意思,“谌儿如今十七了,云家嫡长女要为父守孝,等她嫁过来最快也要两年后了,儿臣想着不如给谌儿先指个侧妃,儿臣看着昭儿聪明可爱,也想再抱孙子呢。” 是想多个孩子来分宠吧! 太后心下一哂,皇后这么直白的将目的说出来,太后即便心下不渝,之前的怒火却也逐渐消散,不管太子还是齐王,他们的孩子都是她的孙子,皇家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皇后这么想倒也没错。 再说了,如果皇后将太子和齐王一视同仁,太后反倒会心下奇怪,皇后出身并不高,只是一普通的良家女子,父兄即便被封了承恩侯,却也并未担任什么实权要职,如今元后长子为太子,皇后心下不忿,倒也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太后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你想的虽好,可也太性急了些,如今朝廷正在筹备恩科,即便要遴选秀女,最快也要明年了。” 皇后连忙道,“母后说的是,儿臣没什么经验,还望母后多多提点。” 太后终于笑了,“提点倒是说不上,只是……”她慢慢道,“大丫头如今十三了吧?再留几年就该嫁人了,你身为嫡母,不要光记着皇子。” 皇后眼珠子一转,是了,淑妃的长女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虽说公主大凡嫁的晚,可也要早早相看。 第33节 她笑吟吟的道,“的确是儿臣疏忽了,说起来大丫头都十三了,一直都是大姐这么叫着,倒是委屈大丫头了。” 太后摆摆手,“你知道就好。” 又说了几句话,皇后看太后脸上似有疲惫之色,就起身告退了。 祁渊一头冷汗的回到了东宫。 刚到立政殿,蔡太监就一溜小跑迎过来,低声道,“太子妃之前派人传话,若是您有空,还请您过去一趟。” 祁渊脚步一顿,转身朝太子妃傅氏所居的光天殿走去。 路上,他轻声道,“谢将军今天又来了吗?” 上午谢长风离开后,祁渊就去了御书房一直陪着宣明帝,绞尽脑汁将选秀之事推掉,又一起用了晚膳,眼瞅着宣明帝要去后宫了,祁渊才告退离开。 回到东宫,祁渊心下一阵后怕,他不敢想象若是谢长风那个大杀神知道选秀一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一般而言,楚朝一些达官贵人的确好南风,不过大部分都只是浅尝辄止,只在南风馆里尝尝鲜,即便有那两情相悦之人,也各自有妻儿,毕竟对一个官员和家族来说,正妻是必须的,嫡长子更是延续家族传承的希望,但如果后院里不仅有正妻,还婢妾成群的话……呵呵。 听谢长风之言,他似乎对傅氏都怀有杀意,若是再多几个良娣良媛……祁渊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蔡太监闻言立刻抬头看了祁渊一眼,然后又低下脑袋,“统领并未再来东宫,今日轮值的是叶右卫。” 祁渊心下出了口气,然后一呆,脸色难看起来。 他居然在害怕谢长风?开什么玩笑?他是太子太子太子啊!! 他握紧拳头,黑着脸走进光天殿。 傅氏早就得到消息,在殿门口迎了上来。 许是看到祁渊的脸色不好,傅氏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拜见殿下。” 祁渊一摆手,当先一步踏入光天殿。 傅氏将祁渊请到东厢暖阁,她拿着帕子,亲自上前替祁渊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并伺候着祁渊换了居家的衣饰,待祁渊收拾妥当,傅氏推开了暖阁的窗户,微风袭来,伴着淡淡花香,祁渊心下的暴躁也消散了许多。 傅氏双手奉上一碗红豆汤,柔柔的道,“殿下用些豆汤吧,我让人加了些蜂蜜,味道清爽香甜,今日昭儿用了一直道好喝,还连着喝了两大碗呢。” 一碗红豆汤下肚,最后那点怒火也不翼而飞,祁渊淡淡道,“昭儿年纪还小,吃食上要格外精心,小心过犹不及。” 傅氏笑道,“殿下说的是,我已经让齐嬷嬷仔细盯着了,只让昭儿每日用一小碗解渴润肺,不敢多用。” 祁渊点点头,“有什么事?” 傅氏眼神微闪,微笑道,“今日谢夫人来东宫做客,谢夫人贤良淑德,又不掩英气,不愧是将门之女呢!” 祁渊一愣,他抬头,“谢夫人?是谢长风的夫人林氏?” “正是。”傅氏一边随意把玩着手上的扇子,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祁渊,“听严侍卫说,殿下曾在边关重病,还是谢夫人让人腾出院子,请来大夫为殿下调养,我一直感激不已,想要找机会好好谢谢她呢!” 傅氏的话勾起了祁渊的回忆,想起那夜那人不眠不休的照顾,祁渊神色愣愣的。 不管谢长风对他抱着何等居心,他终归是在关心他,并站在他身后,默默的守护着他。 祁渊脸上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傅氏心下一紧,她就觉得太子从边关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如今她提起林氏,太子竟变得心不在焉,难道…… 傅氏脸上笑容不变,继续道,“听说谢夫人刚喜得贵子,我就让红娟开了库房赏了些药材,还将昭儿幼年存下的小衣赐了下去,谢夫人高兴坏了呢。” 喜得贵子?祁渊的脸色阴沉起来。 傅氏继续笑着,语气悠然,“说起来谢将军年少有为,定国公慧眼如炬,挑了谢将军当女婿,谢将军和谢夫人成婚后感情深厚,殿下和谢将军交好,谢将军为东宫禁卫统领,不仅宫中安全无虞,也可以和定国公搭上关系,不求定国公有所偏倚,只要他保持中立,对殿下来说就是一大助力呢!” 慧眼如炬?感情深厚?祁渊的脸色彻底黑如锅底。 站在一旁的蔡太监恨么将脑袋缩进衣领里,他算是发现了,这东宫有三座大山,太子一座,谢统领一座,太子妃也是一座! 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黑的滴血,若是不小心掺和进去,那就一个死字啊! 傅氏见好就收,说完后她不再提林氏,而是一脸关怀,“母后昨日曾透了几句话,殿下身边伺候的人太少,您看……” 祁渊硬邦邦的道,“不用你操心,孤已经和父皇说过了,恩科在即,孤忙的不可开交,没心思放在这上面,再说了,皇祖父刚走没多久,不宜选秀。” 傅氏早就知道皇后出的是烂招,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此刻听到祁渊如此说道,立刻点头,“我明白了。” 眼瞅着祁渊起身要走,傅氏又道,“殿下近日忙碌,也请多多注意身体。” 她笑盈盈的盯着蔡太监,“身边的人都仔细注意着,若是殿下有何不适,速去请太医,知道吗?” 蔡太监忙不迭称是,祁渊随意点头,就离开了。 谢长风回到府中,刚走进正院,正看到青萍慌慌张张的样子。 谢长风皱眉,大踏步走进屋,就见林氏正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信在发呆。 青萍急得不得了,“将军回来!” 林氏这才被惊醒,看到谢长风进来,她满脸疲惫,“青萍,你且下去吧。” 青萍欲言又止,一步三回头的退下了。 谢长风满脸不解,“怎么了?” 第34节 林氏轻声道,“马上要开恩科了吧?” 谢长风点头,他们从雁门关出发时新年刚过,本来恩科是准备开在四月份,不过宣明帝考虑再三,顾虑新旧朝权力交替不稳,再加上陈王和楚王还逗留在京中,宣明帝拿不定主意怎么处理这两位王叔,就将恩科一事暂时推到了六月。 如今已经是五月底,再有半月恩科就开了,此刻京中到处都是举子,客栈都住满了。 林氏叹息道,“将军还记得我外祖家吗?” 谢长风想了想,“……我恍惚记得是荥阳郑氏?” “是啊……我外祖家才是真正的世家大族,世人皆道爹爹娶了娘亲是占了大便宜,即便母亲只是郑氏旁支。”林氏扬了扬手中的书信,“这是我外祖母的信。” “……说的是恩科一事吗?”谢长风有些奇怪,“咱们家是武将,跟恩科没关系吧,再说了,郑氏子弟还需要我们打点?” “不,外祖母信中说,母亲还在世时,曾与人指腹为婚,将我许给了人家。”林氏的表情极其复杂,“如今对方上京了……” 听到这句话,谢长风的表情极其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看标题就知道了,风花雪月,就是军爷和皇帝谈恋爱。 按照一位相熟的作者所言,在汉纸文里面,正因为cp不是妹子,所以可以肆意描写,于是三千文里的妹子大部分都不简单,她们占据了很重要的篇幅,如果有读者不喜欢,可以自行跳过…… 以及最后林氏所言有内幕,大家不要着急…… 31第五章 宴饮 谢长风接过林氏手中的信,细细的读了起来。 这封信是林氏外祖母卢氏写的,掠过前面大段的思念和叙旧言词,谢长风快速瞄到了信中的重点。 信上说,当年郑氏怀孕时,曾和卢氏言,若是此胎为女,就想让女儿嫁回娘家。 郑氏的母亲出身范阳卢氏,郑氏的父亲为旁支,当然娶不到嫡支的卢氏女,但他却另辟蹊径,入了卢家嫡支一位长辈的眼,取了嫡支庶女,就是郑氏的母亲。 楚朝新立,还残留着前朝的习俗和认知,世家豪门竟比皇族还要尊贵傲慢,当初若非林靖城带着兵马围了荥阳,估计根本娶不到郑世女。 哪怕林靖城位居国公之位,可在那些世族眼中,他依旧是一个泥腿子暴发户,即便他的子女母族是郑氏,可却姓林! 为子女计,郑氏自然希望女儿能嫁回娘家,郑氏的父亲和母亲卢氏也曾答应会留意此事,可没想到郑氏产女后血崩,不治身亡,没几年林靖城又带着孩子直接去了边关,路途遥远,书信困难,一别十多年,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既然不了了之,又为何此时突然提起?” 林氏叹了口气,“当年母亲孕中回荥阳,恰好外祖母娘家堂侄去荥阳游学,按照辈分,我该称他为堂舅,这位卢家堂舅和外祖父相谈甚欢,两人整日讨论经义学术,竟引为知交,某日宴饮,喝的酩酊大醉时,恰听闻外祖父为母亲的请求而为难,就说他去岁刚得一嫡幼子,愿和外祖结姻亲之好……” 谢长风听后嘴角抽搐,“……然后呢?” 林氏无奈道,“母亲知道后大喜,遂将一块刻有林字的玉佩给了对方,而那位卢家堂舅就将身上随身携带的卢氏子弟身份铭牌给了母亲……” 谢长风差点笑出声,林氏的外祖父真是太损了,就这么骗了一个女婿,对方事后还不懊恼死? “于是这就定下了?” “不过是个口头约定而已。”林氏平静的将信折了起来,“卢家堂舅以为定下的是郑氏女,可等酒醒后才知道定下的居然是林家女,自然恼怒,可卢家堂堂百年世家,连信物都交换了,怎能反悔?而且那时母亲还在孕中,也许是男孩呢?是以卢家没有说什么。” 谢长风皱眉,“既然你定的有人家,那岳父为何会将你匆忙出嫁?” “自从母亲去世后,除了出殡时郑家来过人,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林氏坦然道,“再加上爹爹身负皇命,远赴边疆,我和兄长也跟着过去,就没有联系了。” 她苦笑,“而且想必你也明白,世族连皇室公主都看不起,更别说我了,卢家堂舅被外祖父算计定亲,心中不甘不愿,我就是嫁过去,又有什么好的?所以……” 谢长风点头,“那如今你外祖母来信是什么意思?” “那位卢家堂兄上京参加恩科,同来的还有卢家堂舅母,她听闻我已经出嫁,就走了外祖母的路子,想将当初的信物交换回来。”林氏说道这里有些惭愧,“听闻那位卢家堂兄已经十八岁了,始终未曾定亲,恐是因我之故……” 谢长风嗤笑,“也许对方就是故意拖呢,男子晚几年成婚也没什么,倒是你,及笄后若一直待字闺中……呵呵。” 林氏沉默良久,“将军说的也对,不过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了,我都有大哥儿了,这卢家堂舅母来了,我自会好好接待,信物换回来也好。” “那信物在你这里?” “在爹爹那里,我明日就去回去一趟。” 谢长风想了想,“明日岳父打算带我认识些人,估计要在外面宴饮,你不妨直接带着大哥儿去国公府等着,我们正好在那里宿一晚,明日再回来。” 林氏精神一振,笑道,“那不如在国公府招待卢家堂舅母。” 谢长风耸肩,“你看着办吧。”说完,他转身去书房休息了。 林氏心下略显落寞,随即又笑了,如今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平日里看护大哥儿和大姐儿,想要回娘家也不必像其他女子般顾忌那么多,谢长风对女人也没兴趣,后院清静,日子过的平和安顺,真是再好不过了……个鬼啊!! 林氏想起云阳,心头就一阵烦恼,云家嫡支在前朝也是侯伯之家,哪怕改朝换代,凭借着韩国公的关系,也并未受到多大牵连,反而因韩国公的出身而陡然发奋,云家嫡支的领头人本是代郡郡守,云阳的父亲,如今云郡守去世,当家的就是云家三老爷。 云郡守算是为国捐躯,宣明帝为代王时,云郡守向来恭敬有加,是以在云郡守去世后,为了安抚云家,宣明帝就提了云家三老爷为大理寺卿。 云家祖籍并非京城,云夫人出于让儿子守孝后再继续下场科考的想法,就带着儿子留在了京郊别院里,一边守孝,一边尽力为儿子女儿谋一个好前程。 云阳住在京郊别院,整日在院子里跑马练功,时不时冲到将军府来找谢长风,林氏每次看到这两人相谈甚欢还勾肩搭背的时候,都忍不住纠结。 林氏一开始的确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定国公,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以前的夫君真的不喜欢男人,这个混蛋不是她夫君啊! 她若是告诉了定国公,那如何解释大哥儿和大姐儿的来历? 林氏为此头痛万分。 第二日一大早,祁渊又像往常一般起身,在洗漱时他冷不丁问蔡太监,“今日谁执勤?” 蔡太监汗颜,“奴婢打听过了,是严左卫。” 第35节 祁渊面色如常的点点头,步履轻快的走了。 整整一天,祁渊都没看到谢长风,他心下疑惑不已,这谢长风到底打什么主意? 若是谢长风如昨日般死皮赖脸的缠上来也就罢了,如今这般按兵不动,总觉得……略忐忑啊。 许是看出了祁渊的纠结,蔡太监贴心的道,“刚才严侍卫曾来报,说今日谢统领出门吃酒,因不是他轮值,又恐殿前失仪,晚上就不过来巡查了。” “……”祁渊的手一抖,纸上的字扭曲了一下。 吃酒?呵呵。 他面无表情,“去叫甲一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 甲一很快就过来了。 祁渊陷入了沉思,昨日虽说决定将暗卫收为己用,可也要循序渐进。 甲一是这十人的队长,他忠心与否至关重要。 于是祁渊道,“你去给我盯着谢长风。” 甲一:=口=!!! 甲一想起昨日谢长风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就浑身一哆嗦,他张张嘴,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半响,他沮丧道,“遵命qaq” 祁渊摆手让甲一退下,如果甲一有二心,相信谢长风定有办法处理的悄无声息。 咦,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祁渊突然开发出了谢长风的正确使用方法。 重活一世,朝中文武大臣,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他都心里有数,可若是如甲一这样的暗卫,他就需要细细分辨了。 如今有谢长风帮忙把关,他倒是可以腾出心思去考虑别的事情了。 比如说即将到来的恩科。 本次恩科是宣明帝登基后第一场大比,这一年的进士中出了好几个不错的人才,七年后祁渊登基,恰好这批人都历练出来,一个个都担任了朝中重要职位,而如今这些人还都是参加大比的举子,若他能提前结识,倒能省不少事。 祁渊提笔,在纸上写了好几个人的名字,他定定的看着这份名单,却又叹息着将名单丢进了旁边的香炉。 他为太子,想要出宫就必须向宣明帝打报告,等他获得宣明帝的许可,想必满京城都知道他出门转圈了吧? 祁渊摸着下巴,眼珠子一转,随即笑了。 “干!”谢长风一口喝干了碗中酒,桌旁的人顿时大声呼叫起来,“谢老弟好酒量!再来!!” 谢长风来者不拒,只要上来敬酒,他就一碗陪,很快桌旁的人就和他喝成一团,气氛热烈起来。 听着隔壁传来的呼喝声,林靖城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和身边的人碰了一杯。 “林老哥,你这女婿真可以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看没人能喝过他啊!”说话的是明远侯赵明,他一边啃着猪腿,一边道,“老袁家的娃根本不是对手。” 坐在林靖城另一边的是一位中年人,姓袁,正是祁阳侯袁涞,任兵部尚书,听到赵明的话,袁涞一哂,不以为意,“林老哥的女婿可是边关出身,边关的大兵都喝烧刀子,咱们这边的酒说着烈,和边疆烈酒还是没得比。” 这一桌坐的都是林靖城以前的老朋友,皆是朝中勋贵,如今他卸甲归田在家,就邀请曾经的老朋友喝酒吃饭联络感情,顺便也将谢长风介绍给大家。 世家抱一团,勋贵自然也抱团,听说林靖城携女婿请客,他们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出门赴宴各个都带了小辈,于是众人除了一开始还聚在一起喝了几杯,之后林靖城就让人又摆了一桌,并在中间竖了屏风,他们几个老辈慢慢聊天吃酒,隔壁几个年轻人顿时较上劲了。 这些勋贵都秉承哥们是揍出来的真理,即便屏风另一边年轻人喝上头开始挥拳头了,这些老辈勋贵依旧笑嘻嘻的聊天,全没当一回事。 等到天色渐晚,林靖城等人纷纷准备回家,撤掉屏风后,才发现隔壁众多小辈一个个歪七八扭的倒在地上,唯有谢长风坐在椅上,自斟自饮,吃的不亦乐乎。 众人眼神顿时微妙起来,袁涞叹了口气,拍了拍林靖城的肩膀,再看看歪在桌子下面的儿子,不无羡慕,“老哥好福气啊。” 林靖城得意极了,“侥幸,侥幸。” 谢长风喝的有些上头,不过他自制力强,勉强保持了几分清醒,看到长辈们准备打道回府,他就勉力起身,虽然有些口齿不清,却也能将话说囫囵了,一一拜别。 林靖城翻身上马,他看着谢长风,“……要是头晕,就别骑马了。” 醉酒纵马容易出事,谢长风闻言点头,“岳父先行,我牵着马慢慢回去好了。” 华灯初上,谢长风牵着马,走在熙攘的街道上,眼神有些飘。 没走几步,他就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旁边巷子里的阴影,“出来。” 甲一苦逼的探出脑袋。 “干嘛呢?” 甲一咳嗽了一下,他耍了个小聪明,没敢说太子派他来监视谢长风,而是换了个词。 他道,“主子让属下跟着您。” 谢长风听后嗤笑,“跟着我?”他打了个饱嗝,用一种挑剔的眼神看着甲一,“我要你何用?” 甲一嘴角抽搐,不吭声。 谢长风继续道,“实力那么低,我都不好意思带出去。” 甲一继续当壁花,和谢长风相比,他的实力的确不够看。 第36节 谢长风突然道,“等等,你是暗卫啊……” 甲一看向谢长风。 “暗卫出入东宫,有自己的门路吧,是不是说明你们可以随时出入?无视宫禁?”谢长风的眼神闪闪发光,甲一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他忍不住辩解,“暗卫出入也要看铭牌的。” 谢长风大手一挥,“没关系!我知道要怎么用你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酒壶,笑嘻嘻的道,“我刚从酒桌上顺来的。” 谢长风将酒瓶丢给甲一,“给他。” 他大笑着,“我请他喝酒。” 甲一双手捧着酒瓶,目光呆滞。 谢长风又道,“我明早问他口感如何?” 他恐吓,“不许忽悠我!” 甲一:“……” 32第六章 鼓动 祁渊看着手上的酒瓶,表情很精彩。 他瞪甲一,“我让你盯着谢长风,你却替他送酒来?” ——你特么的到底是谁的暗卫啊魂淡!! 甲一差点哭出来,“谢将军说明早来找您问口感……” 言外之意,他要是敢不给,明早谢长风过来他就倒霉了。 祁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行了,下去吧。” 他挥退了甲一,打开酒塞,一股浓郁的酒味就飘了出来。 祁渊摇了摇瓶子,发现酒瓶里的酒并不多,顶多三口的量,他抿了一下,恩?是极品千日醉呢! 极品千日醉酿制不易,祁渊上辈子也没喝过几次,摇晃着手中的酒瓶,他的心情明快不少。 祁渊一边喝酒,一边问蔡太监,“那混蛋去哪吃的酒?” 身为太子身边的大太监,蔡太监不仅是一个技能超标的小厮,还是个极其灵敏的顺风耳,自从那天在书房亲身经历了太子殿下和谢统领不得不说的故事后,蔡太监就尽可能的搜集一切关于谢长风的情报。 此刻尽管太子并未言明是谁,蔡太监却很自然的道,“谢统领今日去的是太白酒楼。” 祁渊闻言心中一动。 太白酒楼是京城有名的酒家,一层是堂吃,三层是达官贵人常用包间,唯有二层对众多举子开放,若是有举子能做出极佳的文章诗词来,那当日太白楼所有堂客吃食皆免费。 是以每逢大比之年,总会有不少举子在此聚众宴饮,若是有幸碰上一二在三层用膳的朝廷官员,即便凑前说一两句,也能为自己增添几分名声。 祁渊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上的酒瓶,太白酒楼里虽然常备各种佳酿,可千日醉酿制不易,其中酿酒所需的泉水只能从京郊皇庄的泉眼接取,即便是太白酒楼也没有这种酒,定国公宴请老友,竟能拿出这种酒……或者说,是有谁送了林靖城千日醉! 一口喝干酒瓶里的酒,祁渊随手将酒瓶丢给蔡太监,“拿去丢了。” 蔡太监的手抖了抖,太子说要扔,他却不敢扔。 待太子安寝后,蔡太监小心翼翼的整理出一个箱子,将酒瓶放了进去。 第二日,谢长风神采奕奕的来上工了。 祁渊只当没看到他,捏了梅花瓣形状的红豆糕,一边吃一边思索昨日看过的奏折,心里琢磨一会参加朝会时如何应对宣明帝的问话。 谢长风笑吟吟的看了蔡太监一眼,蔡太监纠结不已,他一咬牙,挥退了周围伺候的小太监,自己也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祁渊面无表情的看谢长风,就见谢长风凑上来,笑的贼兮兮的。 “千日醉的口感如何?” 看在那瓶极品千日醉的份上,祁渊的语气还算温和,“口感自然极佳,极品千日醉酿制不易,就算是我也没喝过几回。” 顿了顿,他试探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有存货?” 谢长风笑眯眯的看着祁渊,“不必试探我,想问怎么来的就直接问好了。” 祁渊嗤笑,依旧盯着谢长风。 谢长风耸肩,“是广汉郡王送的,他毕竟要去雁门关了嘛。” 祁渊秒懂,定国公任镇远大将军十年之久,广汉郡王想要在雁代站住脚跟,的确需要和定国公好好谈谈。 谢长风又道,“你是倒出来喝的,还是直接就瓶子喝的?” 祁渊挑眉,“瓶子里就几口,用得着再拿杯子喝吗?” 谢长风顿时笑开了花,“哦哦哦!我特意喝了一大半,只给你留了几口,果然你直接喝了呢!” “……”祁渊失手捏碎了手里的梅花瓣红豆糕,他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你再说一遍?” 谢长风高兴极了,身边似乎飘起了油菜花,整个人都明亮了好几度,几乎是漂移出去一般,走了= = 祁渊气的再度砸了糕点盘子。 祁渊去上朝,谢长风回左右卫开始处理公事。 第37节 他心里分得清轻重,如今他之所以可以天天在祁渊身边晃荡,是因为宣明帝认为他忠心勤勉,若是他于公事上稍有懈怠,宣明帝对他不再看重,别说追情缘了,能不能留在京中都是个问题。 东宫禁卫分左右卫,一卫有四率,一率有八伍,每伍约有三百人,林林总总加起来共有一万九千多人,人数几乎和皇宫禁卫差不多了,谢长风此前在雁门关手下人马也不过五六千,如今翻了三四倍,想要真正掌握这些兵马,也需要一定时日。 林靖城已经为他打开京城勋贵的圈子,如何和这些人保持关系,并进一步加深友谊,就要看谢长风自身的能力了。 东宫禁卫人员组成比较复杂,一部分是每年从边军遴选的优秀兵士,一部分是在关中招募的普通军户,还有一部分是勋贵子弟。 严左卫和叶右卫分别代表着普通将士和勋贵子弟,左卫和右卫之间偶有摩擦,不过在谢长风上任后,暂时还无人闹事。 谢长风有实力有背景,这些兵油子和二世祖还在观望,谢长风却不打算给他们思考时间。 他决定花费点精力,将这些兵崽子好好收拾一番。 他叫来严左卫和叶右卫,“今日天朗气清,来来来,让我看看咱们东宫禁卫的水平!” 严左卫和叶右卫对视一眼,“诺。” 广汉郡王下朝后,心下长出一口气。 刚才在御书房内,他已然向宣明帝表示,愿为楚朝永守边疆,一开始宣明帝自然是百般挽留,言道让王叔去雁代驻守,全因信任他,只需几年即可回朝。 广汉郡王却不抱希望。 先皇信任他,让他执掌京郊大营,如今一招天子一朝臣,京郊大营有一万五千兵马,宣明帝怎会放心一个宗室继续掌握京郊兵权? 能去雁代戍边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广汉郡王自嘲的想,最起码比依旧被扣在京中的楚王和陈王强。 是以在宣明帝和太子面前,广汉执着请命,还要带着嫡长子一起去雁代戍边,说起来他虽为宗室,却并未有藩地,楚朝建立后就一直呆在京城,如今他带着嫡长子离京,其实就是想以雁代某郡为藩地,表明自己愿为一藩王,绝无他心。 宣明帝不准,广汉就请命,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下,最终宣明帝‘勉强’同意了广汉郡王的请愿,虽未直言藩国之事,却暗示他,将来边关大战,若有一二战果,即可请功,到那时自会下诏晋封。 得了宣明帝的首肯,广汉郡王总算能将心放在肚子里了,哪怕边关风霜,刀光剑影,也比被扣在京城强。 许是看广汉郡王如此有眼色,宣明帝为补偿广汉郡王,就封了广汉郡王的嫡长女安平县主为临川郡主,并将临川郡指给郡主当封地。 宣明帝温言宽慰广汉郡王,“临川性格爽朗大方,太后颇喜爱临川,就让临川留在京中吧。” 广汉郡王听后连忙拜谢,女儿今年十六了,正在议亲,若是随他一起去边关,女婿的质量就不好说了,宣明帝愿意指婚,对女儿也有益处。 临告退前,太子笑盈盈的对他道,“边关战事复杂,王叔祖若是心有疑虑,不妨见见定国公。” 他笑着对宣明帝道,“自从定国公卸甲归田后,听说整日逗弄孙子,时不时去别院跑马,亦或是和老友吃酒,日子过的可滋润了,前日长风还无奈对儿臣道,定国公居然用筷子沾酒喂他那刚半岁的儿子,却被谢夫人絮叨了一个时辰。” 宣明帝闻言哈哈大笑,想起为代王时的日子,心下感慨万千,就对广汉郡王道,“太子说的不错,定国公的女婿谢长风也是员不错的大将,听说近日东宫禁卫一直在训练,可见那谢长风还算用心。” 可能是眼花了,广汉郡王总觉得太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有了宣明帝这句话,下了朝,广汉郡王并未归家,而是光明正大的让人送拜帖给定国公,只是没想到定国公居然出城打猎去了,那送拜帖的侍卫道,“定国公的大总管说,若是王爷有何疑虑,也可找谢统领,他说国公已经和谢统领打过招呼了。” 广汉郡王想了想,索性一边让人提前报信,一边转头,前往京城最有名的太白楼订了一间包厢。 “广汉王叔身为宗室,能以大局为重,可为宗室表率。”宣明帝听到李太监来报,说是宴请谢长风后,又对祁渊道,“对上尊崇,对下谦逊,怪不得父皇如此信任广汉王叔。” 广汉郡王是唯一掌握兵权的宗室,先皇还在时,就位高权重,简在帝心,如此人物,在新皇登基后立刻上交兵权,言愿永守边疆,若是可以,更愿为一藩地闲王。 谢长风虽位卑,却是东宫嫡系,广汉郡王以礼相待,不以自身权势相压,足可见其诚意,宣明帝自然心下满意。 祁渊微微一笑,“父皇说的是,看到广汉叔祖和皇爷爷如此兄弟情深,君臣相宜,儿臣倒是心下惭愧。”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前些日子内务府来报,二弟的宅子已经定好了,可儿臣却并未在意,如今想来,真是有失兄长风度。” 宣明帝笑着摇头,“最近朝廷一直在忙碌恩科一事,你为太子,自然要尽心,不能懈怠。” 齐王之事再重要,能比得过朝廷取士? 不过宣明帝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和谐相处,看到太子自省,就道,“你们是兄弟,能互相关怀自然是好的,兄友弟恭才是长久之道。” “是,儿子明白。” 祁渊笑盈盈的,“择日不如撞日,既如此,父皇,我们不如出宫转转?亲自看看二弟的府邸如何?您来亲自把关,儿臣也可学一学,二弟也定会高兴万分的。” 宣明帝听后似笑非笑,“是吗?估计是你想出去转转吧?” 祁渊被揭穿目的了也不见窘迫,他大方的点头,“是啊,在代郡,儿臣平日也能出去跑马打猎,如今整日读书忙于政事,虽知晓父皇是在历练儿子,可还是想偶尔透透气。” 宣明帝大笑,年轻人整日闷在宫里忙碌,的确憋屈,太子又是半路出家,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也罢,今日也没什么折子,不如出宫走走。” 33第七章 扑 “今天真是便宜你们了。” 接到广汉郡王的请帖,谢长风终于停下手。 此刻校场内满目狼藉,两卫八率精心挑选的优秀兵士全都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唯有谢长风一身戎装,手持长枪,傲然立于校场中央。 严左卫因见识过谢长风在战场上的威风,表情还算镇定,叶右卫看着这一幕,满脸不可置信。 谢长风斜眼瞪两人,“你们平常就这么带兵的?” 严左卫二话不说,“末将知罪。” 叶右卫张嘴想要辩解,可看着谢长风脸上连汗都没出,再看看瘫在地上软成烂泥的手下,遂悻悻闭嘴,翻身跪下请罪。 谢长风黑着脸,一抖长枪,枪尖红缨翻滚,“十日后禁卫大比,如果还是这水平……” 第38节 他狰狞着脸,抬手一枪,长枪如游龙般飞出,直接劈断了校场边碗口大的树干,“那就都给老子滚蛋!!” 轰隆一下,漫天树叶飞舞,三米高的大树砸了下来,掀起老大尘土,所有瘫在地上的兵士都浑身一哆嗦,忙不迭跪地称诺。 禁卫待遇极佳,若是被撵出去,普通将士的生活就会受影响,而勋贵子弟的脸就丢大了。 谢长风出完气,神清气爽的换衣服,准备去太白酒楼赴宴。 谢长风出门很少带亲卫,今日出门赴宴,更是一个跟班也没有。 牵着马走在街道上,看着来往人群中,穿着略显体面的人身边都跟着小厮,亦或者跟着马车,谢长风摸摸下巴,觉得有些鲁莽。 他如今的职位算是太子殿下的看家护院,出门在外若是太寒酸,丢的也是太子殿下的脸面啊! 就在他考虑着是否先抄小道回家叫两个跟班充门面时,眼神突然一凝。 街边有个小贩,手里扛着一个插满糖葫芦的大棒子,正沿街叫卖。 谢长风差点笑出声。 他走到这小贩身边,抬手拿了一根糖葫芦,“昨天你做的很好。” 糖葫芦小贩满脸茫然。 谢长风又道,“他果然喝了那壶酒。”他咬了一口糖葫芦,嘎吱嘎吱的吃了起来,“去换身衣服跟上。” 糖葫芦小贩呆呆的看着谢长风。 谢长风看了旁边一眼,那有个算命瞎子。 “叫上他一起,到太白酒楼前等着我。”谢长风笑吟吟的,“如果我到了你们还没到,呵呵。” 说完,他扬长而去。 算命瞎子低声道,“头?” 糖葫芦小贩哭丧着脸,“走走走,快去换衣服。” 算命瞎子犹自不敢相信,“他真的看穿我们的伪装了?我没在他面前露过面啊!” 糖葫芦小贩,也就是甲一扯扯嘴角,“乙二,废话那么多干嘛?快去弄两身衣服追上,否则咱们就死定了!” ——今天轮到乙二来接受鉴定了= = 等谢长风施施然的来到太白酒楼时,旁边茶棚里坐着两个侍卫打扮的人。 看到谢长风上前,甲一连忙凑上去,身边跟着乙二。 谢长风打量了一下新出炉的小厮,满意的点点头,他将缰绳丢到酒楼前迎客的小二,对两人道,“随本大爷去赴宴。” 他算盘打的很好,暗卫向来都是贴身保护太子的,他收拾了这帮暗卫,还怕拿不到第一手消息? 广汉郡王定下的包厢在三楼最里间,刚上三楼,就看到最里面的包间外面站着两个侍卫。 谢长风立马为自己临时找了两个小厮的行为点赞,否则孤身赴会岂不太掉份? 这两个侍卫明显认识谢长风,其中一个抱拳行礼后就转身进了包间,几秒后退出来,请谢长风进去。 谢长风一摆手,让两个小厮也站在门口,区区一扇门的距离,相信以暗卫的水准应该可以听得见里面的说话声。 推门进去,就看到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位中年人。 谢长风上前一步,“拜见王爷。” 广汉郡王连忙起身,虚扶了一下,笑容满面,“谢统领无需多礼,请坐。” 谢长风坐在广汉郡王对面,直言道,“王爷的意思我大致知晓,之前岳父也给我打过招呼,还未感谢昨日王爷送来的千日醉,长风本打算待休沐日时宴请王爷,哪想王爷亲自邀请,实在是长风的罪过,还请王爷赎罪。” 他端起眼前的茶碗,一饮而尽,“长风先以茶代酒向您致歉,待一会上酒后再赔罪。” 谢长风如此爽快,广汉郡王也不由得笑了,“谢统领太客气了,诏令已下,广汉不敢在京城多待,才急切了些,与谢统领无关。” 寒暄了几句,两人开始进入正题,谢长风详细的将雁门军中事宜说了一遍,大致注意要点也都强调了,还对一些将士进行评价和推荐,小伙伴王壮和宁武更是重中之重,之前将功赎罪的萧校尉也被他提了几句,“那萧老弟人虽然笨了些,却是个老实听话之人,分内之事还是能处理好的。” 说完小伙伴,又将几位一直看他不太顺眼的老将军评价了一番。 “这几位老将都是岳父之前任用的,也许有倚老卖老之嫌,再加上年纪大了,应战不是那么积极,也可能会因家人亲朋的关系有失偏颇,但他们的经验还是可以听听的,只要王爷心中自有决断,那就无关紧要了。” 广汉郡王听的很认真,因谢长风是直接下衙后来的,身上并未带什么资料,广汉郡王也不以为意,直接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谢长风提笔将雁门关大致防护图画了出来,更直观明确的展示给广汉郡王,广汉郡王一边听一边在图纸上一一对应,不住点头。 “多谢谢统领了。”广汉郡王道谢很真挚,有了谢长风的解说,他立刻对雁门关有了大致的了解,而且…… 他的目光落在图纸旁的字迹上,心下感慨,真是没想到,这孤儿出身的谢长风居然写的如此一手好字。 字迹刚强锋锐,大气厚重,字里行间还带着一股杀伐之气,可见写字之人胸中自有千军万马,不可小觑。 正事说完了,广汉郡王了却了一件心事,对即将面对的局势大致有谱后,也不再茫然焦躁了,眉宇间透着爽朗,趁着他清俊的面容更加沉稳从容。 他笑道,“今日多谢谢统领为我解惑,我特意点了太白楼上好的酒宴,谢统领不要客气。” 谢长风自然来者不拒,“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刚喝了几杯,谢长风眼神一飘,就见窗外太白楼下的街道上走来几个人。 他的手一顿,连忙放下酒杯,探出脑袋,生怕自己看错了。 广汉郡王一愣,“怎么了?” 谢长风揉了揉眼睛,他和广汉郡王还没喝几杯呢,应该不会出现眼花这种情况吧? 第39节 既然他没眼花,那下面走着的那一行人就没认错了? 他指着那几人对广汉郡王道,“王爷,那是不是……” 广汉郡王一愣,他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倒吸了口凉气,“这不是陛下和太子吗?他们出宫了?” 谢长风微微蹙眉,他快速在街道四周扫了几眼,发现几处关键点上都有着便装的人看护,这才缓缓放心,“似乎如此,陛下和殿下身边的人手不少,应该无事。” 广汉郡王本就是掌兵之人,听到谢长风这句话后也仔细找了找,附和般点了点头,只是他叹了口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此举还是有些不妥。” 他为王叔,说几句没什么,谢长风可闻言只是笑了笑,没吭声。 广汉郡王想了想,让一侍卫立刻联系金吾卫,他刚吩咐下去,就见宣明帝带着太子一拐弯,走进了太白酒楼。 谢长风眨眨眼,“我们要下去吗?” 广汉郡王纠结了一下,“陛下应该会上包间吧?不如你我在三楼楼梯口恭迎?” 谢长风点头起身,“就听王爷的。” 两人立刻离开包间来到楼梯口,等了一会,却发现没人上来,两人面面相觑,谢长风对甲一道,“下去看看。” 甲一躬身下去了,没一会就跑回来,“两位爷在二楼听举子们议论今春恩科呢!” 谢长风和广汉郡王对视了一眼,广汉郡王缓缓道,“既然如此,你们就暂时盯着,若是来三楼,务必来报我。” “是!” 甲一、乙二以及广汉郡王身边的两个侍卫都悄悄下去了,谢长风心里跟猫爪一样难受,情缘近在咫尺,他却没法直接过去,真是糟心。 他没话找话,“王爷,我们就这么等着?” 广汉郡王皱眉,“他们肯定不想泄露身份。” 广汉郡王是这里的常客,谢长风身材魁梧,块头不小,一看就不是读书人,他们凑到二楼肯定会被人认出来的。 “可咱们都认出来了,若是不露面的话,会不会被人说不恭啊?”谢长风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不如让人送些茶水?” 广汉郡王摇头,“不妥,他们出行,身边肯定跟着侍候的人,根本不会缺这些东西。” “表个态而已。”谢长风眼珠子一转,“用不用是一回事,送不送是一回事。” 广汉郡王微笑,“谢统领真是个妙人。” 谢长风同样微笑,“王爷过奖了。” 广汉郡王让小厮拿着一小兜今春刚下的庐山云雾茶到二楼,没一会,一个面白无须管家打扮的人就跟了过来。 正是太监总管李福。 “参见王爷,参见谢统领。” 李福笑眯眯的,“老爷让两位下去。” 广汉郡王和谢长风连忙跟着李福,就打算下楼。 就在此时,整个楼层都震动了一下。 谢长风下盘稳健,并未受到影响,他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差点摔倒的李福和广汉郡王。 下一秒,整栋楼又开始摇晃,头上落下簌簌尘土,桌子东歪西倒,桌面上的杯碗盘筷全都摔落在地。 谢长风一呆,猛地惊醒,“地动了!!” 广汉郡王和李福一惊,眨眼间就见谢长风一跺脚,楼板就碎了,谢长风如地鼠一样嗖一下,就从三层落到了二层= = 广汉郡王李福:“……” ——谢统领不要留我们在这里啊!! 谢长风刚落下,就听到一声尖叫,“什么人!?” 他匆忙扫一眼,发现身前不远处正是宣明帝一行人,此刻几个侍卫都护着宣明帝和祁渊,看方向似乎想走楼梯离开酒楼。 谢长风直接冲过去,蛮横的将祁渊身边的两个侍卫推一边,一把抱住祁渊,足下发力,就如一头猛虎般从窗户冲了出去。 他背后,宣明帝看到自家儿子眨眼间就被带出去后,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祁渊尔康手:别带我出去!外面有人造反啊!! 谢长风:#我有特别的作死技巧# 历史上,长安的确是个震区,以史书记载最清晰的唐朝为例,除了唐太宗和唐玄宗开创盛世这几十年没地震外,之后唐朝长则一二十年,短则年年地震,还一年数震,真是天灾人祸。 34第八章 自求多福 走进太白酒楼的一瞬间,祁渊的手心里全是汗。 虽然他早就找到了借口去参观一下他那好二弟的府邸,却始终按兵不动,他刻意选择了今天忽悠宣明帝出门,就是因为今天长安会发生地动。 而且不止是地动,有些人还会趁此机会做些什么。 当年宣明帝最早离开京城前往藩地代郡,朝中诸大臣都以为宣明帝已经退出了夺嫡,那时最得宠的人是楚王,先皇即便将楚地封给了楚王,却也没要求楚王就藩,可见先皇有多喜爱楚王,也所以朝中有不少官员都和陈王楚王有联姻。 而这太白酒楼的背后老板正是楚王的小舅子。 当宣明帝和祁渊踏入太白酒楼的一瞬间,陈王和楚王自然都得到了消息。 先皇去世,宣明帝即位,楚王和陈王就会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吗? 第40节 鬼都不信。 宣明帝一直扣着这俩人不放,还暗中压迫两个不安分的弟弟,就是在等待陈王和楚王先出手。 陈王和楚王也一直在等待机会,虽然表面上看朝廷权力平稳过渡,宣明帝逐渐掌控了京城局势,可实际上呢?平静的水面上是波涛汹涌的暗潮,局势随时可能爆发。 可是双方都没想到,打破局势的居然是一场地动。 话说钦天监也不是神仙,他们只是推测近来长安龙脉不稳,许会出现波澜——借口太好找了,没看先皇都死了吗?那龙脉有变很正常。 就连钦天监部门里的官员自己对这个结果都没在意,更别说宣明帝了。 关于地动的奏折在半月前就提交给了宣明帝,宣明帝扫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完全没想到竟真的会发生地动。 祁渊提议出宫,宣明帝顺水推舟想要打草惊蛇,结果的确惊到了两条蛇,可天时——老天爷在地动;地利——他自己作死的带着人跑到地方阵营里;人和——谋逆发生时太子先被自己人带到敌人中间= =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当谢长风抱着祁渊冲出太白酒楼,迎面而来的自然是无数燃烧着火苗的劲弩。 祁渊在心中将谢长风骂的狗血淋头。 他这次陪着宣明帝出门是来增加和宣明帝之间患难之情的,不是出来当挡箭牌的! 上辈子宣明帝独自出宫查看齐王府邸,齐王自然相陪宣明帝一起出来转圈,然后他凭借着地动和共同诛杀谋逆的机会,获得了宣明帝进一步的宠爱和信任。 而且从这一次地动后,宣明帝开始逐渐对鬼神之道感兴趣,齐王发现此点后更是凭借宣明帝独宠的几个神棍,狠狠的给祁渊挖了好几个大坑,使祁渊保受神棍的荼毒。 祁渊早就下定决心,今生一定要杜绝什么国师道长出现在宫廷的任何可能性,他一切都计算好了,唯独忘记了谢长风= = 这货居然在地动时立刻抱着他冲出去了!! 他还不想死在这里啊! 谢长风看着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士兵,心下一沉。 广汉郡王明明通知了金吾卫,可若是他没认错,这些向他发射弓弩的兵士正是金吾卫吧? 看着迎面射来的弩箭,谢长风面不改色,直接开了大天策府的秘籍:山! 开了山的天策那就不是人,而是一座沉稳厚重的大山,这些弓弩重重的刺入谢长风的身体,然后被谢长风体表流转的浑厚内力挡住,纷纷断裂成两半。 而这短短一眨眼的功夫,谢长风已经轻功飞在半空中,他没带长枪,索性一抽手,将祁渊的腰带抽了出来——自从在雁门关被谢长风半空抓住扯断了腰带后,祁渊用的都是特质的缠金丝盘龙纽腰带,有弹性还结实。 祁渊下意识的伸手抱住谢长风的腰——马丹,硬的跟石头一样!! ——等等,这个时候谢长风抽他的腰带干嘛? 祁渊艰难回头,就见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只见谢长风身形斗转,三寸长的腰带竟笔直如枪,金色腰带上甚至还闪着淡淡的红色血光,随着谢长风的身体猛地往下狠狠一扫,顿时下方的金吾卫同时闷哼一声,他们的脑袋竟如西瓜一样被齐齐打裂! 血花四溅。 所有叛逆将士都惊呆了,即便是躲在窗户后的宣明帝,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扬起的金色腰带扬起一道暗红色的血线,下一秒谢长风带着祁渊就落在了对面的房顶。 他直接用腰带将自己和祁渊绑在一起,趁着停顿的几秒,又有弩箭射来,谢长风闷哼一声,身上中了好几箭,他连忙开了天策府秘技:虎! 交了山开了虎,谢长风的保命秘技都用光了,再不跑就真成刺猬了! 他抱着祁渊一个倒栽葱翻滚在地,直接一个口哨,用了任驰骋。 大黑马从巷道深处冲了出来,谢长风翻身上马,一紧马腹,直接用了御奔突,马速瞬间提高了二分之一,大黑马像是喝了红牛一般给力,一眨眼的功夫,就连踹带撞跑出了叛党的包围圈,扬长而去。 被捆在马上的祁渊看着逐渐远去的太白酒楼,内心悲伤逆流成河。 ——说好的共患难和诛叛逆的大功呢?快放开他啊qaq 看到谢长风和祁渊眨眼间跑路成功,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宣明帝沉默良久,才道,“不愧是百战之将。” 好不容易从三楼滚到二楼的李福和广汉郡王使劲缩脑袋,默默给谢长风点蜡。 ——谢统领,你自求多福吧。 谢长风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冲到了延昌门,进了延昌门,就相当于冲进了皇城,皇城大门前有一条宽阔的横街,站在这里,只要躲开地上的裂缝,就不惧头顶上落下的异物,而且皇城门口的人比较少,也不会出现挤压踩踏的情况。 不过没等他冲进城门,就见城门紧闭,上面还有士兵在射箭。 谢长风二话不说抱着祁渊翻身又飞了起来= = ——骑马也有马术轻功好吗?分分钟飞高高啊!还不止他一个人飞,马也跟着飞起来啊!! “大人!天上有马在飞!!” 严左卫狠狠扇了身边副官一巴掌,“别胡扯八道!快点将城门攻破!好去营救陛下和太子殿下!” “可是真的有马在飞!都飞过城门了!”那队长梗着脖子指着头顶,“啊呀那大黑马落下来……了。” 话还没说完,大黑马从天而降,一马蹄子踹到了严左卫的屁股上,摔了他个狗啃屎。 谢长风翻身下马,将祁渊的裤腰带解开,又动作娴熟的帮祁渊系上,站在一旁的小队长看的一愣一愣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祁渊抚了抚青筋直蹦的额角,脑袋有些眩晕,只是还没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就听到耳边传来呼声,“统领大人!你怎么了?” 祁渊连忙回头,就看到谢长风全身鲜血如注,脸色苍白,对他露了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吧唧,晕倒在地。 第41节 祁渊惊呆了。 谢长风闭着眼装晕,心里想的挺美,他为救他都伤成这样,怎么着也能享受一把伤兵服务吧? 哪知道祁渊却愣住了,半响都没动一下,还是被摔的鼻青脸肿的严左卫爬起来,招呼着人要将谢长风抬进旁边的东宫禁卫府内,找人处理伤势。 谢长风不高兴了。 他‘奋力’睁眼,语气‘虚弱’,“殿下……” 祁渊深吸一口气,他定定的看着谢长风。 在他的记忆里,谢长风一直是深沉勇猛,强大英武的大将军,仿佛什么都无法摧毁他,伤害他,打倒他。 而如今,谢长风却满身鲜血的躺倒在地,即便重伤频死,却还在呼唤他。 祁渊的心仿佛被温水淌过,咕嘟咕嘟直冒泡。 他伸手,莹白的手指划过谢长风的面颊,语气变得冰冷起来。 他轻声道,“今日尔遭遇的一切,孤都会为你讨回来!” “……”谢长风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祁渊猛地起身,“速去请太医!务必要救回谢统领!若有万一,孤决不饶恕!” 严左卫又是一巴掌扇到副官脑袋上,“还不快送统领就医?!” 小队长忙不迭叫人抬着谢长风,就要速度离开。 谢长风可不愿意了,他身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他都刻意避开了经脉要穴,回去修养一阵子,吃点补药就行了。 他‘挣扎’起来,试图去抓祁渊的衣摆。 哪想到祁渊转身摸上了那匹大黑马,语气沉重,“马儿,如今你家主人重伤,你可愿随我一起,将这笔血债讨回?” 大黑马虽然不太明白祁渊的意思,却知道眼前这人是主人的心上人,是以黑马极为温驯的舔了舔祁渊的手心。 看到这一幕,谢长风的眼睛都红了。 他心中咆哮,放开那匹马让我来啊!! 祁渊却以为这匹马在赞同他,他淡淡一笑,翻身上马,目光冰冷,“召集禁卫,随我冲杀出去,营救父皇!” “诺!!” 35第九章 误会 谢长风蔫搭搭的歪在软榻上,两个士兵一前一后抬着他风一般冲进东宫。 如今长安地动,太医们要么老老实实的缩在太医院哪都没去,要么就已然被人请到各个主宫内,即便那小队长口口声声的说是太子吩咐,可让太医躲着头顶落下的碎石,在无数裂缝的地面上蹦蹦跳跳的冲出太医院跑到禁卫府……别逗了。 太医院的院判面对着杀气腾腾的小队长,出了个馊主意。 “东宫常驻太医,你们不如抬着谢统领去东宫找太医,不仅更近,想必太子殿下也会更放心。”那谢统领也会更加感恩于太子吧。 小队长听后连忙跑回去,招呼人抬着谢长风就跑。 谢长风的心情一点都不好,他问身边的小队长,“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在小队长磕磕绊绊的叙述中,谢长风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地动开始没多久,就有大队叛兵冲进了延昌门,他们分为两队,一部分守在延昌门不让人出入,一部分冲进了皇宫。 叶右卫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带了三千兵马冲进东宫保卫太子妃以及太子的嫡长子与嫡长女,严左卫带着人不断试图冲击延昌门,想要在叛党之前找到太子,毕竟若是宣明帝大行,太子就是下任皇帝,可若是太子也死了,他们这些宿卫东宫的禁卫就等着被革职吧。 只是正当他们和守卫延昌门的叛党打斗之际,他们的统领谢长风带着太子从天而降,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说实在的,看到谢长风和祁渊的一瞬间,严左卫的心就落回了肚子里。 由太子亲自率领东宫禁卫营救陛下将更加名正言顺,想必经此一事后,太子威望当更加隆盛,地位也会愈加稳固。 谢长风听后暂时放下了心,东宫禁卫的前程全在太子身上,而且严左卫带走的兵士大部分都出身贫寒,背景清白,和勋贵没什么牵扯,想必应该能一心一意保护好太子。 只是……还是不甘心啊。 他叹了口气,之前他借势装晕一方面是想吃点太子的豆腐,另一方面也是因他今日表现太过抢眼之故。 他带着太子从必死之局里眨眼逃脱,怎么看怎么不科学,若是他还勇猛的带着兵马跟着太子去诛杀叛逆…… 呵呵。 再说了,谢长风有些汗颜的想起一件事。 他将太子救出重围,但好像似乎可能也许大概……将宣明帝忘记了? 谢长风发誓,他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没看见而已=v= 想到平叛后还要面对被他丢在一边的宣明帝,谢长风顿时气无力起来。 他一边琢磨着怎么将宣明帝的好感度再刷回来,一边随口道,“叶右卫冲进东宫了?那他进去后可有传消息出来?” 若非要装重伤,他也不用进东宫找太医,更不用去见太子妃。 小队长摇头,“叶右卫没传信出来?” 谢长风一愣,神色变得郑重起来,“难道东宫被围了?” 第42节 小队长也呆住,他干巴巴的扭脖子看,“……严左卫只给我们留了十个人。” 谢长风嘴角抽搐,东宫里面不仅有太子妃,还有祁渊的嫡长子祁昭,如果祁昭死了,祁渊就必须再找女人生一个,他可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想到这里,他打起精神,“既然我们人少,那就更要小心!” 他四下看了看,指着一条小道,“从这里走!!” 不得不说谢长风对本职工作相当尽责,自从他开始宿卫东宫,他就跑到工部软磨硬泡来了东宫建筑图纸,按照图纸,他曾一步一脚印的将东宫外宫细细探查过一遍,即便是他未曾进入的内宫,也将里面的道路房舍园圃牢牢记在脑中。 为此宣明帝还夸奖过他,说他办事认真负责。 当时谢长风很心虚。 ——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能半夜三更安全爬墙找祁渊=v= 如今到是方便了众人,他带着十来个人轻车熟路的从外花园内的假山内抄近道,窜进了花园的另一边,边上是个小湖,谢长风直接让人从旁边的阁楼里摸了一个门板,拿着床帐一缠,就是个小木筏。 他又让人将另外几个门板砍成木条,在小队长钦佩的眼神中,谢长风爬上简易竹筏,拿着木条,施施然浮在湖面,轻飘飘的……驶向远方。 如今天色已晚,地动向来都是一阵一阵的,此刻倒还算平静,湖面并未有何变化,他们趁着夜色,一溜十一个简易小木筏排成串,直接顺着湖面来到了另一边,也就是崇文殿的后面。 崇文殿是祁渊平日读书学习的地方,若有什么书信机密,一般也会存放在这里,如果冲入东宫的叛党有所图谋,定会来这里转一圈。 太子妃和嫡长子祁昭的确重要,但谢长风更加关心祁渊。 即便对方没有在书房里找到什么,若是栽赃陷害,也够祁渊喝一壶了。 摸上岸,刚走了没几步,谢长风的脚步就是一顿。 崇文殿里似乎有很多人啊! 就在此时,一声厉喝响起,“什么人?!” 火光骤然亮起,将四周映成白日。 谢长风眼睛一亮,“叶安!” 叶右卫也是一呆,“谢统领!” 他狐疑的盯着谢长风,“不知谢统领怎会在此处?” “陛下和太子在太白酒楼被人围攻,我带着太子殿下突破重围逃了出来。”谢长风的声音虽然低沉,却诡异的能传出很远,即便是崇文殿里的人,也能清晰的听到。 “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带着严左卫和禁卫前去救驾,我身上受了些伤,太子本要命人寻太医来,只是如今地动加叛乱,太医院乱成一团,我想着东宫也有太医,顺便也来向太子妃和大殿下请安,就带人过来了。” 谢长风一脸坦然,身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在灯火的映照下,失血过多的脸惨白如纸。 叶安微微蹙眉,他一时分不清谢长风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刚要再问,就听到背后传来太子妃傅氏的声音。 “多谢统领援手,既如此,还请统领入内。”傅氏对旁边的女官道,“去将任太医请来。” 叶安满脸不赞同,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放谢长风走入崇文殿。 谢长风走进殿内,就看到傅氏等人并未在正殿,而是躲在侧殿后的暖阁内。 暖阁空间不大,只需守住大门即可有效防卫,叶安站在暖阁前,一脸严肃戒备。 傅氏站在暖阁门口,遥遥一拜,“今日多谢统领了,妾身不胜感激。” 与叶安不同,傅氏很信任谢长风。 傅氏的父亲傅伦任代郡郡守,和谢长风合作时间并不长,却来信对太子妃大加赞扬谢长风,言道谢长风此人心胸开阔,性情朴实,为人大气,而且还是位有真本事的大将军,由谢长风宿卫东宫,最起码安全当无虞。 再加上祁渊平日提起谢长风,虽说语气略显不耐,可言谈间却极为随意亲切,可见这谢长风是太子心腹,而且谢长风在边关还救过太子好几次,是以傅氏对谢长风很看重。 即便太子可能对谢夫人有些不能说的想法,但傅氏却认为一切没有发生的事情都可以努力改变,如果谢长风的重要性高过了谢夫人的魅力,只要太子没抽风,就不会对林氏下手,君辱臣妻这种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再说了,对于男人来说,只能看不能吃,恐怕更加纠结。 傅氏只求不出大错即可,至于祁渊内心的忧桑……呵呵,她才懒得管。 谢长风打量了一下傅氏,心下撇嘴,真是个大美人。 ——他倒是忘记了自家夫人林氏也是个大美人。 谢长风行礼后起身,歪在一旁,任太医过来把了把脉,挑眉看了谢长风一眼。 这位军爷身上的伤势看着恐怖,实则……没啥大事啊! 就是气血不足,需要静养罢了,这位军爷还年轻,养段日子就好了。 任太医开口,想要说出来安慰一下谢长风,哪知道谢长风反手掐住太医的脉搏,一脸忧桑,“太医,你给我说实话,我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他死命的眨眼睛。 任太医心中一动,也眨了眨眼睛。 “我还能为太子殿下效力,对吧?” “……这是自然。”话说到这里,任太医就觉得手腕要被掐断了,他马上改口,“不过……” 他看谢长风,就见谢长风又眨了眨眼。 任太医恍然大悟,“不过谢统领伤势太重,恐怕要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同时……” 他又看谢长风。 谢长风的另一只手在大腿上拍了拍,想说腿部受伤,不变移动,若是能留在宫中修养就再好不过了。 第43节 只可惜谢长风正对着傅氏,害怕露馅,手掌拍动幅度极小,只拍到了大腿根。 结果任太医看到这一幕,心下无比震惊,这谢统领玩真的? 谢长风看任太医呆住,握着对方手腕的手又开始使劲,为了不让自己的手腕被掐断,任太医不得不磕磕巴巴的道,“只是今后……恐怕,恐怕……” 傅氏不由得问道,“太医,谢统领的伤势究竟如何?” 任太医满脸黑线,“只是谢统领今后恐怕在子嗣上有些艰难啊。” 傅氏谢长风:“……”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进度略慢,主要事情太多了,大家莫要着急=v= 谢长风:#看我高超的作死技巧# 神助攻之二:太医。 36第十章 天家 祁渊带着人冲到太白酒楼外时,恰好是宣明帝最危急的时刻。 地动导致太白酒楼的建筑主梁断了,宣明帝等人从二楼滚到了一楼,好不容易躲过了第一波箭弩和地上裂缝,对面叛党就又开始进攻了。 宣明帝出行,身边或明或暗跟着大约百来人的护卫,太子身边的护卫也不少,约莫有五十来号人,两方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人,趁着地动间隙,这些人全都露面冲到酒楼废墟内,牢牢的护卫着宣明帝,和外面的叛党对峙起来。 太白酒楼作为京城比较知名的饭店,后面自然有不少亭台楼阁,宣明帝带着护卫躲进高高低低的楼阁废墟间,纵然是军中弓弩,一时半会也无法攻破宣明帝的包围圈。 更何况宣明帝身边的护卫手上也有袖弩,双方对射起来,倒是不分胜负。 只是无论是宣明帝,还是叛党都清楚一件事,他们必须分秒必争。 宣明帝身边的护卫即便带着弩,可随身携带的箭枝却不多,一旦箭枝用光,就是他们的死期。 而叛党一方更是揪心,太子已然成功脱身,只需登高一呼,带着禁卫和京郊大营的兵马围上来,他们就死定了! 是以无论是宣明帝和叛党,都在拼命。 当救驾的兵马赶到时,宣明帝身边的护卫已经少的可怜,只剩十来人了。 “尔等叛逆竟妄图行刺陛下,还不束手就擒!!” 祁渊高声怒喝,就在此时,叛党中人头涌动,几个人出现在队列前。 正是宣明帝的五弟,楚王。 ——陈王在太子脱身后,他就先溜了= = 楚王阴沉着脸,“束手就擒?”他狰狞脸,“祁渊小儿,若你敢让人上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祁渊看着被推到前面的东西,脸色阴沉下来,那居然是攻城用的重弩! 这种重弩一箭甚至能射穿城墙,这要是对着宣明帝来一发,那宣明帝就真的只能上天去找先皇喝茶了。 宣明帝镇定道,“渊儿,无需理会叛逆所言,还不快护驾?!” 祁渊嘴角抽搐,如今四周围满了士兵,大家都看着他,他根本不敢无视宣明帝安危,下令众人上前。 若是宣明帝因此而死,他这太子也当到头了。 上辈子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对了! 祁渊突然想起一事,他下意识的看向楚王……的身后。 那里站着一个中年人,似乎在叛党里的地位很高。 这人正是明远侯赵明,他掌管军器监,叛党手上的弓弩自然是他从库府里调出来的。 但恐怕楚王根本没想到,明远侯其实是宣明帝的人,既然是从明远侯手上弄来的攻城弩,鬼知道这攻城弩还能不能用,祁渊就放下了心。 既然宣明帝准备周全,祁渊自然开始考虑谋反之后的事情。 谢长风当街将他救出,虽然是好意,却必定遭宣明帝忌讳,他若想保住他,就必须让宣明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而非谢长风。 祁渊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不怒自威,曾经二十多年的帝王生涯,让他整个人都多了一丝雍容和深沉,平时他都刻意收敛,生怕露出分毫,但今日……他终究是表露了出来。 他语气诚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凛。 “王叔,尔等谋反已然失败,如今还僵持在此地,无非是担心父皇怪罪罢了。” “其实王叔多心了。”他上前一步,没去看宣明帝,“无论如何,王叔终归是皇祖父之子,父皇为兄长,即便王叔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也是因身边小人之故,就算看在皇祖父的份上,父皇也不会怪罪您的。” 宣明帝挑眉,他看着自己的长子,仿佛突然发现了自己这个儿子已然不是那个藩王长子,而是真的已成长为一国太子! 宣明帝的心情很复杂,既欣慰又有些不舒服。 楚王怪笑起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 说的比唱的好听! 祁渊又道,“渊常听父皇说,昔日皇祖父征战天下,无暇看护父皇和诸位王叔,长兄如父,父皇每日都会前往诸位王叔所居之处,细心照看,大小诸事,亲自过问,父皇与诸位王叔兄友弟恭,敬重亲厚。待天下初定,父皇为藩王,不得不远赴封地,和诸位王叔离别,年节诞辰,也都心下惦念,节礼丰厚,并时常教导我等兄弟,要手足关爱,勿要争执。” 祁渊一脸痛惜,“今日王叔一步走错,渊实在难过,即痛心于父皇满腔兄长之情,也痛心于王叔误入歧途。” “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祁渊双目含泪,一撩下摆,跪倒在地,“王叔,如今您还未酿成大祸,一切都还能挽回,还请王叔回头是岸,莫要再错上加错了!” 这番话说完,顿时场面的气氛就变了。 第44节 宣明帝更是感慨万千。 祁渊所言没错,当初先皇每日忙于征战,大哥二哥皆跟随先皇奔波于战场之上,家里只有他一人,好不孤单。 待四弟陈王和五弟楚王诞生后,宣明帝高兴的不得了,每天都跑到弟弟的住处,看着摇篮里的孩子,期盼着两个弟弟早点长大,可以一起学习玩耍。 那时的他并未看出德妃和贤妃眼中的忌惮,只一心认为他们是兄弟,将来也要和大哥二哥一样,为父亲分忧。 只是随着先皇的兵马越来越强壮,占有的地盘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一切都变了。 等到大哥二哥纷纷死于战场,剩下宣明帝居长后,两个弟弟更是对他起了防备之心,再不复年少时的亲密友爱。 如今回想当年情谊,宣明帝心下一软,他叹息道,“老五,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我们居住在彭城时的院子吗?” 楚王一愣,祁渊也愣住了,上辈子宣明帝可没劝解过楚王啊! “你就出生在那里。”宣明帝缓缓道,“你都不记得了,那时战事频繁,父皇在外征伐,敌人从后方入侵,带兵冲进彭城,太后和贤妃携手带着朕与你一起躲在后院的井中,那时你还未满月,饿了就会大哭,哭声很嘹亮。” “可那一晚,不知为何,即便你饿了,也只是张嘴含着自己的手指,一声都未哭出来,直到大哥带兵回援,你才嗷嗷大哭,大哥当时笑着说,你乃我祁家福星。” 楚王愣愣的,这些他都不知道,或者说那时的他太小,根本不记事。 “你真的是福星啊老五,为什么父皇那么喜欢你?因为自你出生后,战事就变得顺畅起来,咱家的处境也越来越好,太后妃母们不用再东躲西藏,弟弟妹妹们也能有个安稳的环境读书习字,明理达用。” 宣明帝勾起旧时回忆,语气沧桑,“那时不管是大哥二哥,还是朕都特别喜欢你,为此老四还吃过醋,说大哥只喜欢你不喜欢他,还将大哥原本要送于你的长弓弓弦给绞了……” 楚王也沉默了,少时的记忆太过久远,若非宣明帝说起,他真的都忘记了。 “你不记得了,可为兄却记得一清二楚。”宣明帝看着楚王,眼角湿润起来,“我们至亲兄弟,什么时候竟走到了这一地步?” “老五,想想过世的父皇,想想早逝的大哥二哥,想想你的孩子,别再犯错了。”宣明帝郑重道,“就像渊儿说的那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就此收手,朕赦你无罪!” 楚王浑身一震,他直勾勾的看着宣明帝,“我不信!” 祁渊轻声道,“父皇金口玉言,众位将士都听着,怎会出尔反尔?” 宣明帝点头,“不错,老五,朕为天子,自然不会骗你。” 楚王沉默了,半响,他才道,“说归说,我要丹书铁卷!” 祁渊心下顿时一喜,楚王既然这么说,那就证明他要收手了! 宣明帝大笑起来,他二话不说从怀中摸出了自己的私印,“此处无笔墨,这是朕的私印,你且拿着,写了丹书铁卷,直接盖章即可!” 楚王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和激动,他下意识的上前几步,想要伸手接过私印,宣明帝看到楚王动作,也不由自主的迈步,想要递给楚王。 就在此时,楚王猛地抬头,露出一丝诡笑。 他手腕一翻,露出了一只精致小巧的袖弩,嚓一下,三支弩箭陡然射出! 祁渊失声大喊,“父王!!” 关键时刻,宣明帝身边的广汉郡王一把扯过宣明帝,翻身挡在宣明帝,李福双手一并,卡住第一支弩箭,第二支弩箭被闪身扑来的禁卫统领诸葛震挡住,,第三支弩箭射中了广汉郡王的后背。 与此同时,明远侯一摆手,本是对着宣明帝的弓弩全部对准了楚王,万箭齐发,楚王被当场射死。 宣明帝愣愣的看着刺猬一般的楚王,并无一丝胜利的喜悦,相反,他想起了幼年时楚王奶声奶气递来的糕点和纯真无邪的笑容,不由得潸然泪下。 天家无亲情,难道真的是他妄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并非每个人生来就是帝皇。 无论是曾经黑历史众多的祁渊,还是如今心底尚存一丝柔软的宣明帝,他们都经历了无数难以承受的痛苦和悔恨,才一步一步蜕变为高高在上的皇帝。 宣明帝作为最早就藩的年长藩王,没有接受过一国之君的教育,所以某些时候他的心会柔软一些,不过经楚王一事后,他也会慢慢蜕变为真正的帝王。 天家无亲情。 37第十一章 不行 “是吗?贤太妃自缢了?” 太后愣愣的看着窗外那丛绚烂的红杜鹃,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 太后出身平民良家,那时先皇还未发迹,只为一县衙功曹,因先皇后诞下次子后身体调养不当,今后无法负担开枝散叶的职责,是以先皇后亲自操持,为先皇纳了如今的太后为贵妾。 当时尽管太后为贵妾,但先皇家中人口简单,只有先皇和先皇后两人,并无尊长,先皇后整日要照顾长子和次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太后伺候先皇。 可以说即便为妾,太后最初的日子过的还是很顺遂的。 三年后,太后有孕,诞下了代王,后半辈子也算有依靠了,先皇后虽然心酸,却并未难为太后,还帮助太后一起照看代王,从一贵妾的角度来说,太后这一生也算不错了。 然后风云突变。 仿佛一夜之间,先皇揭竿而起,征战天下,先皇后和太后两人饱受战乱之苦,整日担忧受惊,惶恐不安。 与此同时,随着先皇的地位不断上升,从一县,到一郡,再到一州,随即又掌控好几州,进而称王,最后登基为帝,这期间先皇身边的女人如穿花蝴蝶,像是换衣服一样,令人目不暇接。 那时先皇后和太后都不知所措,她们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流连花丛的君王之心。 在这些女人中,最出挑的当属诞下四皇子的德妃和诞下五皇子的贤妃。 德妃和贤妃出身不凡,德妃温柔娴雅,贤妃天真活泼,她们都受过良好的教养,言行举止如诗如画,一颦一笑都带着韵律,再加上她们背后都代表不同势力,先皇自然宠爱她们。 唯有先皇后和太后,她们出身卑微,父兄只是农民,根本不可能为先皇后与太后提供什么支持,再加上长子次子接连战死沙场,先皇后最终抑郁而死。 先皇后死了,先皇才似乎想起了过往那段艰苦岁月,太后趁此机会一边努力学习那些诗词歌赋,书画舞乐,一边不时提起先皇后并过往岁月,勾起先皇的愧疚。 太后巧妙的利用了世族对皇族和新朝勋贵的傲慢和不屑,让先皇看到德妃与贤妃无意间流露出的轻视,先皇自然心下不喜,慢慢的,太后再一次抓住先皇的心,最终位列四妃之首,并笑到了最后。 第45节 太后从一出身平民良家的普通女子,一步一步成为一国太后,期间辛酸苦辣,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也是太后对如今皇后略有不满的原因所在。 宣明帝的继后李皇后父兄本是低品小官,但再怎么说李皇后也是官家小姐,比太后当初的出身不知好了多少,就这样李皇后也私下对身边女官抱怨过她出身低微,若非如此,宣明帝怎会先立她为皇贵妃,进而才为后? 太后在宫中十多年,哪怕李皇后说这些话时早已屏退左右,却还是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听了自然不高兴。 若论后宫女子谁的出身最低,能有她这位太后低? 人不自立自强,却偏推到出身上去,这样的皇后又怎能管好六宫? 相比李皇后,太后对太子妃傅氏的感觉就很好。 傅氏一言一行端庄大气,不愧是出身幽州大族的世家女子。 最让太后欣赏傅氏的一点,就是傅氏自从成为太子妃后,从未对太子说过加恩于傅家,既然嫁入皇家,那就是皇家妇,皇室加恩于妻族是皇恩浩荡,若是嫁入皇家后还心向娘家,这样的女子又怎配成为一国之后? 心有多大,最终的成就就有多大。 太后不甘心居于德妃与贤妃之下,一路争锋,成为了楚朝最尊贵的女子。 如今贤妃也死了,当年与她争斗的女子就只剩下德妃了。 “娘娘,德太妃在宫外哭诉,长跪不起。” 看吧看吧?后宫女子若想攀上高峰,唯有成为太后。 太后淡淡道,“去告诉皇帝,让他处理吧。” 虽然楚王死了,可陈王也事涉谋逆,不知道宣明帝会怎么处理。 没多久,前朝就传来消息,陈王被圈禁,终生不得赦免。 太后听后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德太妃得知此消息后,在宁寿宫外磕了三个头,然后找到宣明帝,自请入家庙为先皇祈福,从此清规戒律,再不出世。 宣明帝准了。 即便宣明帝再怎么痛恨陈王和楚王,却还是网开一面,留了陈王一命。 楚王死了,陈王是他仅剩的兄弟了。 若是陈王也死了,他死后该以何等颜面面对先皇? 这期间祁渊一面在宣明帝前劝慰宣明帝,一面还要和诸位大臣共同处理谋逆与地动一事,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宣明帝振作起来后,才发现自己的长子是真的长大了,从劝解楚王,到安排京城百姓灾后重建一事,都处理的非常好,奏折上拟定的条目也都得到了朝中重臣的赞叹,就好像一夕之间,太子就真的成为了国之重器,即便他这位皇帝大行了,太子也能顺利登基。 宣明帝心中滋味很复杂。 一方面他高兴于太子的变化,另一方面想起楚王谋逆一事,他心里也不免猜忌起来,天家无亲情,太子来日会不会为了这皇位,也…… 不等宣明帝想清楚呢,李太监就来报,说定国公林靖城求见。 宣明帝一愣。 提起林靖城,宣明帝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谢长风。 谢长风如此勇武,来日太子若是谋逆,这谢长风是会听命于他这个皇帝呢?还是会听命于太子? 宣明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没一会,定国公就进来了。 宣明帝没喊平身。 只是他没想到,定国公也没打算起来。 他走进来后立刻跪倒在地,连滚带爬的冲到宣明帝的龙椅旁,抱着宣明帝的大腿就开始嗷嚎大哭起来。 宣明帝:= = 他皱眉,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靖城依旧大哭,李太监小心翼翼的道,“……估计是因谢统领一事。” 谢长风?宣明帝心下冷哼,当初干什么吃了?带着太子跑,竟将朕丢在那,真是大胆! 他慢吞吞的道,“谢长风啊……” 宣明帝等着林靖城来请罪。 哪知道林靖城又嗷嚎了一嗓子,“陛下求你了救救长风吧!!” “……”宣明帝眨眨眼,他揉了揉太阳穴,“到底怎么回事?” 李太监又开口了,“听说谢统领受伤过重,不行了。” 李太监的用词很含蓄,毕竟没人愿意告诉别人自己不能啪啪啪。 哪想宣明帝一呆,谢长风要死了? 林靖城大哭道,“陛下啊!我女儿才十七岁啊!!难道要让她就这么过一辈子吗?” 他女儿林氏刚嫁给谢长风才一年不到啊!若是今后谢长风不能啪啪啪,他女儿不就是守活寡吗? 第46节 最重要的是,林氏诞下的嫡长子已经过继给林家了啊!谢长风膝下就剩一个庶女,他又是孤儿,等女儿出嫁,他就绝后了啊!连过继都找不到同宗啊!更别说百年后子孙上香供奉了,这这这…… 宣明帝彻底愣住了,他刚才还在想将来谢长风只听太子不听皇命该怎么办,可如今谢长风就要死了? 他心情更复杂了。 就在此时,守在御书房外的太监尖声道,“谢统领!快停步!陛下没宣你觐见,你怎能擅闯御书房?!” 御书房里的人闻言都是一呆,宣明帝更是满脸不解,不是……不行了吗?怎么还能跑到御书房外? 他道,“让人进来!” 谢长风滚了进来。 他是真的滚进来的,主要是腿上有伤,又失血过多,哪怕这几天猛吃补品,那么多气血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补回来的,跪拜多累啊,还不如直接滚进来。 谢长风今日穿着一件玄色长衣,不仅将白色绷带更显眼,也让他的脸色显得更白了。 他先拜见陛下,然后为自家岳父请罪,“岳父御前失仪,还请陛下赎罪。” 宣明帝打量了一下谢长风,没发现要死的迹象啊? 他淡淡道,“你岳父说你不行了,我看还好啊。” “他哪里好了?!”林靖城猛地扯嗓子一吼,“都不能让我女儿生娃娃了!!” 宣明帝:“……” 他震惊的看了看面色难看的谢长风,又看了看耷拉着脑袋的李太监,最后看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林靖城,嘴角抽搐起来。 原来,所谓的不行,是指那啥啥啥? 宣明帝下意识的又看向谢长风肚子下方。 谢长风两腿加紧,脸色扭曲起来。 宣明帝连连咳嗽,他的眼神有些飘,“李福,太医是这么说的?” 李太监小声道,“谢统领重伤,失血过多,而且伤口的位置……”他拉长了语调,飞快的看了宣明帝一眼,宣明帝瞬间秒懂。 李太监看到宣明帝懂了,就立刻闭嘴。 宣明帝头痛起来,被林靖城这么一闹,之前心下的闷气倒是不翼而飞,他正琢磨着怎么安抚林靖城,就听谢长风开口了。 “岳父,陛下命我看护太子,我因此受伤,只怪我武艺不精,与陛下何干?”谢长风一脸诚恳,“岳父,莫要在御前丢脸,让陛下为难了,子嗣一事上天注定,也许我谢长风这辈子手上沾的血太多,老天惩罚我无后,也说的过去。” 他膝行至宣明帝身前,再度拜下,“我那长子过继于林家,此事陛下也都下过诏令了,我自当遵从,岳父莫要忧心。” 林靖城立刻回身给了谢长风一巴掌,他眼眶通红,“放屁!!” “老子看着你从一个兵蛋子成为统军大将军,难道老子心里就只有林晞而无你吗?” “不过是子嗣艰难而已!又不是要死了?你就这么放弃了吗?”林靖城怒吼,“老子没这么怂蛋的女婿!” 说完,他又抱着宣明帝的腿哭,“陛下陛下!求求你救救长风吧!” 宣明帝看着岳父和女婿之间的深厚情谊,他那颗饱受楚王与太子刺激的玻璃心顿时被抚慰了。 亲生父子尚且心存隔阂,眼前这对岳婿却都只为对方考虑,这等亲情实在是…… 他满口道,“爱卿但有所求,只管提!” 林靖城立刻道,“求陛下赐一御医,常年帮助长风调理身体吧!” 不过一个御医而已!宣明帝当场就答应了,还赐下了众多药物。 不仅如此,他还赞扬谢长风,“多亏谢卿将太子救出,才带来了那么多援兵。” ——天知道说这句话时宣明帝心里怎么想的。 然后林靖城又一巴掌扇到谢长风脑门上,“笨蛋!怎么不先救陛下?” “……”李太监下意识的看向林靖城,心里暗道,老哥你行啊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 宣明帝屏住呼吸。 就听谢长风一脸无辜的道,“陛下让我看护太子,我当然要先救太子啊!” 宣明帝:“……” 林靖城吼道,“那陛下怎么办?” “不是有诸葛统领吗?”谢长风歪着脑袋,“我是东宫统领,他才是皇宫统领!” 宣明帝:“……” 38第十二章 变化 出了皇宫,谢长风低声道,“岳父今日怎想起进宫了?” 林靖城没好气的道,“你干下这等破事,我能不来给你善后?!” 谢长风挠了挠脑袋,干巴巴的道,“那日我只是想让太医诊断伤势重一些,哪想到……” “若非如此,陛下可没那么轻松的放过你。”林靖城摇摇头,“最近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喝汤吃药吧。” 谢长风咳嗽了一下,“那个为我诊断的东宫太医……” “你说老任啊?”林靖城嘿嘿一笑,“那小子以前从军当军医,好几次都是我将他从贼人手中抢回来的,欠我好几条命呢!” 第47节 谢长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任太医愿意帮他。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毕竟都十多年的事情了。”林靖城悄声叮嘱,“你别往外乱说,知道吗?” “知道了。” “回头开了咱家库房,拿些好东西给老任送去,这次若非他派人知会我,你就等着被陛下揍吧!” 谢长风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其实即便你不出这馊主意,我估计陛下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了。”林靖城又叹了口气,“最近太子的表现实在太抢眼了,比陛下都抢眼。” 谢长风沉默了。 他握紧拳头,暗自反省,若非他做出这等不靠谱的事情,祁渊也没必要如此锋芒毕露。 不过……他又傻乎乎的笑了。 他为他展现如此风华,是不是说,他心里也是有他的? 谢长风和林靖城带着一位御医和大批药物离开了皇宫。 打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不可置信,谢长风救了太子丢下皇帝这件事短短几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就这样皇帝陛下还没任何责罚,还给了御医和极品药材? 宣明帝真是……太仁善了吧? 阴差阳错,因招降楚王时宣明帝给私印的举动,再加上谢长风无罪并受到嘉奖,让朝臣都认为宣明帝是个仁厚之君,本来因谋逆而动荡的朝廷竟诡异的平稳了下来,一时间无数赞颂宣明帝的奏折风一般冲进御书房,宣明帝刚开始还有些惊讶,等到再次上朝,看着朝下诸臣,他陡然心生明悟。 直到如今,他才真正的得到了朝臣的认同。 勋贵敬他不责功臣,清流赞他心胸开阔,即便是谋逆之臣,也心生侥幸,祈求宣明帝的宽恕,坐在高高的皇位之上,宣明帝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清醒。 治大国若烹小鲜,为皇为帝,从来都没那么简单。 祁渊疲惫的坐在书房,揉着太阳穴。 自从谢长风安然离开皇宫,并未受到任何惩罚后,祁渊才算松了一口气。 不枉费他这些日子四处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下一步,父皇就会将谢长风调走了吧? 祁渊愣愣的,想起谢长风苍白如纸的面容,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声音,“殿下,太子妃求见。” 祁渊回神,“让她进来。” 傅氏带着女官走了进来,女官手上端着一碗刚煲好的老参汤,“殿下,刚煲好的参汤,您用一些吧。” 傅氏将汤放在桌上,抬手让女官退下,祁渊叹了口气,“昭儿那没事吧?” 傅氏摇摇头,笑盈盈的道,“昭儿并未受惊,地动叛乱刚发生,叶右卫就带人过来护卫了,我想着崇文殿是殿下平日读书所在,若是有何闪失就麻烦了,是以直接带着昭儿以及大姐儿来到崇文殿东厢暖阁,叶右卫带人围了崇文殿,除了半中腰谢统领来找太医,再无他人来过。” 祁渊点点头,他之所以看重傅氏,不仅因为傅氏是他嫡长子的生母,还在于傅氏是神队友,叛乱发生时能做出正确举动,要知道一般妇人可想不到这一点。 “只是谢统领的伤势……”傅氏微微蹙眉,“他为救殿下遭此大难,我琢磨着是不是寻些上等药物和药方赐下去?若是能治好,也不枉费他一番忠心。” 祁渊一呆,“伤势?他怎么了?” 傅氏诧异道,“殿下,您不知道?” 她以为太子早就知道了呢! 说来也有趣,当时在场的人有叶右卫,任太医,傅氏,祁渊派在傅氏身边的暗卫甲三(就是第一天被谢长风胖揍的暗卫之一),以及尚且年幼的祁昭。 祁昭什么都不懂,他出身皇室,自然知道不能乱说话。 傅氏身为太子妃,怎能议论这等……啥啥啥的事情呢?所以傅氏也没说。 任太医后来出宫听了谢长风的丰功伟绩,以为谢长风是故意的,再加上是他诊断出子嗣艰难的,更不会说出来。 至于叶右卫,他也是一个男人,不能啪啪啪实在太过苦逼,本着同是男人,两人又没什么仇怨,就将这事咽进肚子里了。 而暗卫甲三……他倒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暗卫老大甲一——是的,甲一和乙二护持在陛下身边,假死躲过了叛党,还活蹦乱跳着。 甲一知道后连忙告诫甲三忘记此事,“你忘记谢统领对殿下抱着什么心思吗?经此一事,谢统领也许性格大变,这事若是由你告诉殿下,恐怕你小命不保啊!!” ——看看当日太白酒楼爆脑袋的叛党吧,死的太惨了。 谢长风再倒霉,收拾一个菜鸟暗卫的能力还是足够的! 甲三恍然大悟,立刻对天发誓他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李太监之所以知道,完全是因为林靖城拜托他在御前进言,除了这几人,满朝文武竟再无人知晓谢长风和任太医干出的乌龙事。 也所以,祁渊也不知道。 此刻听到傅氏说的如此严重,他心下一急,“到底怎么回事?” 傅氏一呆,为何殿下这么着急? 她小心翼翼的道,“听太医说,谢统领失血过多,气血受损,而且受伤的地方太……”她有些尴尬,主要这事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那么怪? “今后,恐怕,恐怕在子嗣上有些艰难呢……” 傅氏说完就小心窥探祁渊的神色,就见祁渊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有惊讶,有不可置信,有惭愧,还有几分失魂落魄,最后甚至浮现出几分喜色? 第48节 恩?喜色? 傅氏脑海拉紧了警报弦,她轻声道,“殿下?” 祁渊咳嗽了一下,“我要去见父皇。” 说完,他扬长而去。 背后,傅氏微微眯眼,思索起来。 谢统领身有顽疾,若是谢夫人孤寝难眠,殿下趁虚而入…… 她深吸一口气,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她转身,回到自己寝宫,吩咐女官。 “我记得库房里还存着好些鹿鞭鹿茸?都打包给谢统领送去,还有之前太医院送来的那坛虎鞭老参酒,我嫁妆里带来的五百年的野山参,还有……” 她说了许多药品吃食和好几张宫廷秘传的壮阳方子,都让女官赐了下去。 在家里养病的谢长风接到这些东西时囧囧有神,太子妃给他弄了这么多啪啪啪的好物,难道要用在太子身上吗? 他觉得自己太无耻了! ——不过再无耻,该用还是要用嘛! 谢长风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自从知道谢长风子嗣艰难后,祁渊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先是惊讶,再是羞愧,最后心中竟浮现出几分欢喜。 ——是不是这样一来,谢长风和林氏就会和离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祁渊就无比羞愤,他觉得自己太无耻了。 即便谢长风真的钟情于他,可若是因此无嗣,那百年后谢家香火将由谁继承? 而且他是为了救他才患顽疾,自己却因此欣喜,实在是…… 祁渊为如此卑劣的自己而痛苦。 不过比起痛苦,他更想快点见到谢长风。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之前的态度和想法,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谢长风会不会因此而憎恨他? 祁渊面见宣明帝,脸色难看至极,“今日儿子才知道谢统领居然患了顽疾,父皇,儿子实在心下难安,想出宫看望他,还请父皇准许。” 宣明帝看着忐忑难安的祁渊,板着脸,“你为君,他救了你是应该的。” 只要想起那句‘我是东宫禁卫统领,诸葛震才是皇宫禁卫统领啊’,宣明帝就胸闷,再说了,他已经施恩于谢长风,自然不愿意祁渊再去安抚。 “地动过后,恩科在即,你莫要再想别的琐事,知道吗?” 祁渊心下一冷,他低头,手指紧紧攒起,几要刺破手心。 理智告诉他,他此刻应该告退,可情感上却还想再试一试。 “谢统领为东宫禁卫统领,他为救儿子才遭此大难,儿……” 话说到一半,祁渊抬头,随即骤然停止。 宣明帝的眼神无比冰冷,他悠悠的道,“哦?然后呢?” “儿子,儿子想着……若是不能探望,就想赐些上好药物和方子给他,毕竟他的长子已经过继,膝下只有一女……” 祁渊磕磕巴巴的说完,后背全湿了。 宣明帝淡淡点头,“恩,朕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祁渊摇摇头,缓缓退下。 站在御书房外,祁渊突兀意识到,父皇变了。 或者说以前尚且是父王,而如今,是真的成为父皇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人都变化,有的变好,有的变坏。 39第十三章 风雨 谢长风不开心。 自从他回家休养后,除了太子妃赐下了一些药材后,他心中的白月光太子殿下居然什么都给没说,甚至连之前的鸿雁暗卫都不见了! 真是不开心!! 谢长风耐着性子在家休养了两日,整日逗弄两个奶娃娃,儿子女儿都像乌龟一样躺在床上蹬着四肢,旁边的乳娘每看到这一幕都快哭出来了。 这期间,林氏娘家的那位卢舅母曾上过一次门。 谢长风养伤没露面,定国公恰好那日出门和老伙计明远侯等人饮酒去了,只有林氏出面接待,然后不欢而散。 林氏在谢长风面前大发雷霆。 “卢家不愧是传承久远的世家,她根本就没将咱们家放在眼里。” 想起卢氏进门后眼中那淡淡的嘲讽和不屑,青萍奉茶,那卢舅母都丝毫不碰,仿佛国公府里的一切都是肮脏的,唯恐会脏了手一般,林氏心中就愠怒不已。 第49节 而且卢舅母此来也并非是直接要信物,她竟以林氏自行婚嫁,一女许两夫为由,暗暗要求定国公府为卢家堂哥参加恩科一事进行疏通,否则她就将这件事传出去! 林氏当时怒不可遏,直接开口端茶送客,卢舅母不屑起身,看林氏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谢长风听后不可思议,他挑眉看林氏,“你还在乎这些虚名?” 这种事情传出去,最生气的应该是他这个做丈夫的人吧? 可问题是谢长风心中已经有白月光了,林氏是否再嫁根本和他没关系好吗? 话说如果林氏现在说要和离,谢长风更是会举双手赞同,并立即奉上和离文书一封。 但和离与否全在林氏,谢长风愿意和林氏好聚好散,却决不允许被被人踩在脸上。 “等我先见见你那个卢家堂兄吧。”谢长风想了想,“有的时候女人和男人看事情的态度和角度是不同的,让我亲自确认一下再说。” 林氏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了。”顿了顿,林氏犹豫许久,才道,“还有一件事,陛下赐了御医和大批药物,我们是不是要进宫谢恩?” “我不是谢过了吗?” “……皇后也送来东西了。”林氏面无表情的道,“按照规矩,我应该递牌子进宫觐见皇后。” 谢长风挑眉,“你想去?” “你介意我将你……的事情传出去吗?” 林氏小心翼翼的看着谢长风,似乎在试探什么。 谢长风微微眯眼,“不介意,事实上,如果知道的人越多,我获得的同情心也越多。” 说起来祁渊知道这件事吗?如果知道了还没表示……谢长风的心情阴暗了三秒钟,然后又明媚了起来。 ——管他知不知道,反正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v= 林氏满头黑线,她倒是没想到谢长风的脸皮如此之厚。 “还记得我的目标吗?”林氏轻声道,“其实很久以前,皇后对我也算不错了,我可以容忍她想要我和二皇子成亲的举动和谣言,但我无法容忍她对父亲下手。” 林氏的目光阴冷起来,“关于父亲身边的奸细我已经确定了目标,只是还需要细细分辨。” “你想利用皇后?”谢长风沉思,“这可是火中取栗啊!” 林氏笑道,“如果你我不和,想必皇后会很高兴吧?我只需要去她那哭一场就好了。” 谢长风哑然,“你既然心里有数,那就小心行事。” 林氏抚了抚耳边的发髻,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那个女人想看我的笑话,我不妨去演一场,当然,价格不低。” 林氏开始忙碌起来,甚至连看儿子的时间都没有。 谢长风身上的伤口好不容易休养好了,当天晚上,他就迫不及待的冲进了东宫,当然,他是暗中溜进去的,当晚执勤的是叶右卫。 令谢长风觉得微妙的一点,在于叶右卫巡逻的路线……比较靠近太子妃说居的光天殿,等叶右卫巡逻完到祁渊所在的立政殿居然需要一个时辰。 谢长风暗中记下此事后,绕过巡逻的禁卫,悄无声息的摸到了立政殿后角门。 他翻过宫墙,落地时正看到蔡太监骂骂咧咧的在抽两个小太监,谢长风偷听了一会,发现蔡太监似乎嫌弃小太监奉茶时毛手毛脚,打破了两个茶碗。 谢长风撇嘴,他闭上眼,然后目光落在了正殿的房梁上,他想了想,抬手砸了蔡太监一个石子,等蔡太监怒气冲冲的转过拐角,试图寻找是哪个王八蛋砸他的时候,谢长风陡然闪身出现。 蔡太监目瞪口呆。 谢长风抬起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然后又指了指殿门。 蔡太监一脸忧桑,他上前将看门的小太监赶到一边,然后垂头丧气的开始守门。 谢长风满意的点点头。 他溜进了后殿,绕过屏风,就是祁渊的小书房。 谢长风抬头瞪了房梁一眼,两个暗卫缩了缩脖子,蜷成一团不动了。 谢长风这才抬步,悄无声息的闪进了小书房。 祁渊正在伏案疾书,几日不见,他眉宇间满是疲惫和冷凝,周身威严也多了几分。 谢长风发了一会花痴,才轻声道,“还在忙吗?” 祁渊一呆,猛地抬头,就发现身前竟站着谢长风! 他豁然起身,快步绕过书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谢长风。 窗外月光很亮,谢长风背对着窗户,看不清表情,唯有那双眸子,依旧明亮,他的身影笼着一层淡淡的银光,却又如泡影一般虚幻。 祁渊心中涌上千言万语,最终只得一句,“近来可好?” 谢长风撇嘴,“不好。” 祁渊蹙眉,“伤势有反复?” “我伤的那么重,你也不来看我?”谢长风一脸受伤,“天天窝在家里喝汤,难过死了。” 祁渊沉默良久,才道,“父皇不许我去。” 谢长风陡然兴奋起来,“是不许,而非不愿?”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这就足够了。” 祁渊看着谢长风,突然觉得心酸。 第50节 他低声道,“值得吗?” 为了他,哪怕今生再无子嗣,哪怕会被君王斥责,哪怕会一生孤苦,都无所谓吗? “……你是不是觉得困扰?”谢长风依旧笑着,只是这笑容中,多了些什么,他靠近祁渊,看着他满身疲惫,有些心痛。 谢长风抬手,轻抚祁渊的眉心,悠悠道,“还记得雁门关外,你我的梦想吗?” “自然记得。” “想要达成梦想,你要怎么做呢?”谢长风不等祁渊回答,就道,“最起码,你要成为皇帝。” 祁渊静静的看着谢长风。 “如果我的存在,让你距离皇位越来越远,你会生气吗?” 祁渊慢慢的笑了,他摇头,负手而立,“皇位是途径,并非目标。” 难道这世间一切,都需要以皇位来衡量吗?当年他面临那般凶险的局面,都挺过来,并登上九五之尊,如今他为太子,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并熟知一切,若是还失败,那他还不如直接抹脖子自杀呢! 谢长风也微笑着,“所以值不值得,由我来衡量,接不接受,由你来决定,你只需要做出决定即可。” “是吗?”祁渊静静的笑着,他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唇角的微笑仿佛春花初绽,“由我来决定吗?真是狡猾。” 谢长风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觉得此时气氛太好,如果不试探一下,他不甘心。 “你之前似乎不打算接受,不过今天呢?”谢长风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夜风拂过,“我想再听一次……” 祁渊的脸腾的红了,但他并未移开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谢长风,仿佛有什么吸引着他,拉扯着他,禁锢着他。 他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 “夜深露重,你回去时小心……” 这话说完,祁渊自己都唾弃不已。 “……”谢长风更是失望,整个人都颓丧起来,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他索性伸手握住祁渊的袖子,“我伤口还没好,好不容易溜进来,你还让我再回去?” 祁渊目瞪口呆,“你难道要留宿?” 祁渊一脸正色,“我只是帮你守夜。” 拉倒吧!他有守夜太监!! 祁渊狠狠的瞪着谢长风,半响,他妥协道,“要是被人发现……” 谢长风呲牙一笑,“干掉!” 房梁上值守的暗卫甲四和乙四同时哆嗦了一下,深深的埋下了脑袋,缩成一团。 卧房的床很大很软,谢长风很不要脸的直接横在床边,祁渊微微眯眼,指着旁边的软榻,声音轻柔,“滚过去!!” 谢长风挠了挠脑袋,蔫搭搭的起身,圆润的滚到了软榻上,缩成一团,看上去格外可怜。 祁渊硬着心肠,将外衣脱去,躺倒床上,陡然想起曾经他发烧时,谢长风也是歪在软榻上为他值夜。 就在此时,谢长风咳嗽了一下,脸色白了白,溜进东宫也挺累的,再加上情缘就在身旁,他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祁渊陡然睁开眼。 他看着缩在软榻上的谢长风,心情微涩。 以前的谢长风从容冷冽,仿佛无所不能。 而如今呢? 那人歪在软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眉宇紧紧攒在一起,似乎在做噩梦。 祁渊叹了口气,披着外衣下床,走到软榻边,刚伸出手,就见谢长风陡然睁开眼,双目冰冷无情。 缓了几秒,谢长风脸上闪过一丝疲惫,他声音沙哑,“殿下?” 祁渊抿唇,“你似乎睡的不好。” 谢长风直勾勾的看着祁渊,试探着握住祁渊的手,轻轻拉扯,“陪我,好吗?” 祁渊的手动了动,却没抽走。 谢长风得寸进尺,猛地一拉,将祁渊抱了个满怀,感受着怀中的热度,他发出叹息,“一起睡吧。” 祁渊挣扎了一下。 耳边传来谢长风沙哑干涩的声音。 “无论风雨,我们一起。” 祁渊沉默良久,才道,“好。” 40第十四章 质问 随着恩科越来越近,谋逆大案的余波渐渐消散,云集在京城的举子将京郊周边的寺庙农户全都挤满了,更不用说城中的客栈别院了。 自从谢长风抱着祁渊一起睡了一次后,这货就像是上瘾一样,天天往东宫跑。 祁渊刚开始还担心有人发现谢长风的踪迹,哪知道谢长风这厮暗夜偷香的本事太过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直到恩科开始前三天,还是没人发现他的踪迹。 祁渊很愤怒。 “严左卫和叶右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第51节 “很显然,和我相比,他们都是渣。”谢长风大言不惭的道,“要知道我可是咱们大楚朝第一高手呢!” 那天叛乱之时,谢长风一人一马带着太子冲出重重包围的英姿闪瞎了无数人的狗眼,漫天流言根本就压不下去,现如今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东宫禁卫统领谢长风实力高强无人能敌,堪称大楚朝第一高手! 当然,这个第一还夹杂着不少水分,有的人就嘲笑谢长风其实是逃命第一。 比如咱们的白月光太子殿下,他嫌弃道,“你也就逃命速度快一些罢了!” ——马速那么快,那天颠簸死本殿下了好吗? “是是是,你说的没错,我就跑的快。”谢长风笑嘻嘻的,并不生气,反引以为傲。 天策府弟子上马后跑路速度那妥妥的,除了七秀坊的长腿秀姐施展蝶弄足追在马屁股后面甩剑破虚空,谢长风迄今为止还没遇到能在战斗中追上他的人。 祁渊一噎,他瞪了谢长风一眼,又叹道,“我估计父皇会将你调走吧。” “我不会同意的。” 祁渊愣了愣,叹息道,“长风,别违逆父皇。” “是他开口让我去东宫的,在他没有改口前,我必须兢兢业业的看护东宫。”谢长风满不在乎,不过看在祁渊的面子上,他又道,“好吧,只要呆在京城就行了。” 祁渊闻言,不由得微笑起来。 这天,林氏找到谢长风,“这是那位卢家堂兄的资料。” 谢长风心里发虚,这几天光顾着和祁渊加深感情了,他竟将林氏托付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他扫了一眼资料,原来这卢家堂兄名叫卢岱,字鸣远,今年十九岁,就住在京郊卢家别院。 如今朝中的卢家子弟官职都不大,最高也不过是礼部司员外郎,只有区区从五品,京城寸土寸金,卢家在城内没有大院子,为了接纳族中参加科举的子弟,就将京郊别院收拾出来,让这些家族子弟住下。 不过因卢家势弱,卢家别院的位置也比较偏僻,谢长风带着人跑马跑了快两个时辰,才找到卢家别院。 谢长风的亲兵上前拍门,那门房一听到是东宫禁卫统领谢长风上门,连连摇头,一脸鄙夷,“如今那谢大人肯定在家养伤呢!你莫要欺骗我们!” ——由此可见谢长风那‘威武’的大名早已名扬四海=v= 谢长风微微蹙眉,他深吸一口气,直接站在别院大门口大声道,“卢岱!你给我出来!” 隐含内力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一瞬间整个别院的人都听到了。 卢家这次一共有六个子弟上京,谢长风来时他们都在各自房间内温书,听到这如惊雷一般的声音后,全都惊疑不定的推门而出,其中一位一身月白长衣是书生眉头紧蹙,对身边的书童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书童飞速跑到别院大门口,刚探出个脑袋,就看到坐在马上的谢长风,小书童被谢长风那身戾气吓住,哆嗦了一下,在听到门房说是东宫禁卫统领,忙不迭跑回去告诉自家公子。 卢岱听后惊诧不已,这谢统领来找他干嘛?不是传言他重伤需修养吗? 他和谢统领唯一的联系就只有早年父亲为他的定下的亲事,可是母亲前几日不是已经上门取回信物了吗?怎么今日谢统领又来找他? 想到这里,卢岱敏锐的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微一沉吟,就快步朝大门走去。 那小书童跟在卢岱身边,小声嘀咕着,“少爷,您过去了千万别出去,那位军爷看上去可吓人了!” 卢岱摇头,“休要胡言乱语,谢统领武艺高强,许是威势过重,你莫要害怕,心正即万事不惧。” 那小书童听后一挺胸,拍了拍胸膛,脸上虽有慌乱之色,嘴上却道,“少爷说的是,到时候,到时候端砚会保护少爷的!!” 卢岱哭笑不得,他摇摇头,对门房打了个招呼,抬手推开了大门,随即就是一愣。 门外不远处停着一小队亲卫,当先一人穿着黑色戎衣,长发并未束冠,只是随意束在脑后,他剑眉星目,面色苍白,看上去似乎重伤未愈,只是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他那清俊的容颜,而是那周身锋利冰冷的气势,即便他双目微阖似乎在打盹,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却依旧让人觉得浑身冰凉,心生恐惧,鼻息间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怪不得他身边的书童端砚会心生惧意,这样一位大煞神的确骇人。 卢岱深吸一口气,抬步向前,在距离这黑衣将军尚有好几米时就停下脚步,他朗声道,“学生卢岱,不知哪位找我?” 谢长风睁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卢岱,发现这书生目光清明,举止从容,不由得嘴角上挑,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我妻林氏之前曾与你定亲,如今她已经嫁与我,信物自当奉还。”谢长风笑吟吟的道,“可你母亲并未同意此事,甚至还威胁林氏,说如若我谢长风不帮你疏通恩科一事,她就将此事宣扬的天下皆知。” 卢岱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什么?!” 谢长风低低一笑,他玩味道,“我来此只是想确认一下,这馊到不能再馊的破主意,是你父母想的,还是你想的,还是你们卢家想的。” “谢统领,此事学生并不知情!”卢岱脸上浮现羞愧之色,“近日学生一直在温书,信物一事交给了家母,前日家母还说已经将事情办妥,学生就没再留意,哪想到母亲……”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作揖,语气坚定,“学生多谢统领今日出言提醒,来日学生定当上门致歉。” 谢长风嗤笑,“再有两日就是恩科,若是此次你考砸了,你们卢家可别说是因我扰你才考坏的。” 卢岱正色道,“若是未考中,只能说明学生读书不精,与统领何干?” 谢长风挑眉,他扯了扯嘴角,这才翻身下马。 “能有这种想法,不管你是否能被取中,都比大部分人强了。” 这世间俗人太多,总会将失败归结于他人身上,却从不苛求自身,卢岱能有此言,可见胸中自有丘壑。 谢长风摸了摸身边的大黑马,突然道,“近日我一直卧床,骨头都松了,不知卢兄看愿随我四下转转?” 卢岱闻言微一沉吟,就笑道,“既然统领想邀,敢不从命?” 两人走了一会,来到一处小山坡,山坡上树木并不高,大多是低矮的灌木丛,按理说如今已入六月,骄阳似火,会比较炎热,可山坡后有一条蜿蜒的小河,风吹过河面,带来徐徐凉风,小河上还架着一座小石桥,走过石桥,还有一片果林,越过果林,就看到一座用茅草做成的小屋。 说实话,卢家别院虽然距离京城有些远,景致却很不错。 谢长风的大黑马在河边喝水,他懒洋洋的躺在山坡背阳处的草地上,看着不远处茂密的果林,心情变得舒朗起来。 第52节 卢岱刚开始有些纠结,他自小教养不允许他就这么坐在草地上,只是看到谢长风大大咧咧的模样,又想到附近并无他人,索性就撩起下摆,直接正坐在草地上了。 看到卢岱这纠结样,谢长风直接出口嘲讽,“世家子弟就是规矩多。” 卢岱并不生气,反倒开始和谢长风辩论起来,“在谢统领看来,何为规矩?” 谢长风呵呵一笑,“我所思所行,即为规矩。” 卢岱被吓住了,如此心思想法,也太狂霸酷炫了吧? 天皇老子都不敢这么说,这谢统领当真狂妄。 “谢统领此言不妥,万事皆有规矩,怎能随心妄行?”卢岱沉声道,“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远方,实不称名,故不久长。” 谢长风一哂,“秦崇法度,是以二世而亡。” 卢岱一愣,他刚才那句话是史记秦本纪开篇一句,哪想到谢统领一军人,竟熟读经史不成? 他哪里知道,唐时天策府弟子并非外界以为的纯粹军队,军中弟子也要读经义兵法,谢长风师从朱志秋,拜入卫公一脉,卫公弟子传自李靖,其传人必为文武全才。 谢长风熟读左传史记,精研各种兵法,还涉猎游记异志,略懂医术,胸中学识不下于当时名士。 卢岱深深的看着谢长风,陡然问道,“太子为国之重器,更是楚朝嫡传,若无礼法传承,凭何立太子?谢统领身为东宫禁卫统领,不知以何立场身份,妄言法度?” 作者有话要说:谢长风:当然是以情缘的身份了!我想[吡],就[吡],懂? 卢岱是个比较重要的配角。 41第十五章 琥 世人皆知……好吧,最起码是京城的百姓几乎都知道东宫禁卫统领谢长风于重重包围中将太子殿下救走的事情,卢岱身为世家子弟,还知道一些百姓不知道的事。 比如眼前这位彪悍的军爷虽然救走了太子,可却将宣明帝丢在了原地。 卢岱当时还感慨这位谢统领太愚蠢了,可没想到没多久谢长风就得带着宣明帝的一大批赏赐施施然回家了。 能在宣明帝和太子之间屹立不倒,游刃有余,两方讨好,可见这位谢统领绝非凡俗,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有哪个丈夫会直接带着大兵跑到自家妻子曾经订婚的人家拍门叫唤的? 卢岱很想知道,难道这位谢将军就不知道人言可畏吗?谢夫人从此后当如何自处?而且谢统领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妻子曾属于他人吗? 不过卢岱不好直接问出来,就变相以太子之事为引,想要试探一下谢长风。 结果谢长风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很奇特。 “嫡传?”谢长风哈哈大笑,笑声肆无忌惮,“你在逗我吗?谁都知道,如今的陛下可不是嫡子!” 卢岱浑身一颤,下意识的起身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人影后,才长出一口气。 他要被吓死了好吗?有这样妄议陛下的将军吗?这根本就是大逆不道啊!! 他义正言辞,“谢将军怎能口出狂言?陛下为天子,岂是尔可随意谈笑之人?” 谢长风鄙夷的看着他,“你为举子,当朝太子岂是尔可随意谈笑之人?” 卢岱和谢长风互相看了半天,突然都笑了。 卢岱整个人的感觉变了,从最初的举止恭谨从容,变得狂放洒脱起来。 世家之子,怎惧皇权? 两个同样心智高超藐视皇权的人聚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情况? 当然是喜闻乐见八一八啊!! 比如说…… 八一八先皇太子如何死在太监的嘴下——具体内幕来源于卢岱。 八一八当今陛下的颜究竟是国字脸还是瓜子脸——形容词来源于面圣过的谢长风。 八一八先皇太子妃的女儿将来会被哪个倒霉鬼娶到——卢岱对此颇感兴趣。 八一八如今的陛下后宫究竟宠爱的是谁——谢长风准备帮太子殿下防备来自枕头风的攻击。 谢长风向来随身带酒,自从卢岱暴露真面目后,他就从袖子里摸出酒瓶,两人一人一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他抿了一口,“这么说你参加科举,目的是先太子之女?” 先皇太子,也就是宣明帝的二哥死在了太监的肚皮上,虽然他没有嫡子,却有一个嫡女,先皇封她为南阳郡主,如今年方二八,明年就出孝了,当可议亲。 卢岱耸肩,面现讥讽,“即使我像堂叔一样入朝为官,再怎么努力,也顶多是个六部小官,想要在朝堂上一展所长,几乎不可能。” 谢长风摸摸下巴,每个朝代的帝王都对世家子又爱又恨,一方面忌惮这些人的背景家室,害怕再上演南北朝时世家控制皇室的景象,一方面又想要压榨这些人为皇家卖命,还什么都不想给。 卢岱此举虽说荒谬,细细想来却是一招妙棋。 南阳郡主为先太子之女,宣明帝为了彰显皇室兄弟情深,怎会苛待兄长嫡女?而且娶了南阳郡主,即便无法担任什么官职,也可保自家平安。 “本来我上京,除了参加科举,还打算和定国公府的未婚妻完婚。”卢岱笑眯眯的道,“毕竟定国公在军中有着莫大威望,又曾是先皇心腹,在当今陛下仍为代王时,也曾一起共抗匈奴,若是能两者联姻,卢家也能多一层保护。” “但你母亲似乎并不愿意。”谢长风将那位卢家舅母的表现说了一遍,“还以此来威胁我们,真是活腻了。” 卢岱苦笑,“说起来也是家门不幸,这件事虽说世家内知道一些,但我们从未与外人说过。” “如今的卢夫人,并非我的亲生母亲,而是我的姨母。” 谢长风一呆,“姨母?” “我母亲是太原王氏的嫡女,生了我之后身体逐渐衰败,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她……”他冷笑,“她是母亲的庶妹。” 第53节 谢长风嘴角抽搐,又是大家族内的龌龊事。 他若有所思,“是不是你又多了弟弟妹妹?” “不错,她为父亲添了一女一子。”卢岱平静的道,“不过即便她再怎么算计,有大哥在,她都是妄想。” 谢长风随口道,“也许你大哥也不希望你多一门有力的妻族。” 卢岱轻笑,“可能吧,反正当我抵京后,才知道曾经的未婚妻已经另嫁他人,当时我很愤怒,本想上门讨个说法,哪知没多久京城就地动,同时事涉皇家叛乱,我想了想还是再等等,待我金榜题名,再去拜见定国公。” 卢岱大口喝酒,大笑起来,“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想通了,婚姻乃父母之命,我与林氏女无缘,定国公也许嫌弃我仅是个举子,那我不妨在科举中尽力一搏,让那些弃我、辱我、轻我之人悔之晚矣!” 谢长风尽力鼓掌,赞叹道,“说得好!” “不过如今见了谢统领,我已知晓个中缘由,昔日怨怼皆烟消云散。”卢岱笑盈盈的看着谢长风,他抬手,晃了晃酒瓶子,“我名卢岱,字鸣远,今日与谢统领一见如故,不知谢统领可愿与我做个朋友?” 谢长风哈哈大笑,重重的与卢岱碰杯,“我名谢长风,尚且无字,即便你不提,你也已经是我的朋友啦!” 两人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卢岱好奇问道,“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无字。” 谢长风撇嘴,原身是孤儿,根本没有长辈,定国公虽然在他与林氏成亲时为他起了个字,但……林靖城送他的字是勇武= = 谢长风,字勇武…… 谢长风选择性将勇武二字丢在脑后,坦然的道,“的确没有,要不你帮我起一个?” 卢岱一愣。 表字向来是师长所赐,以表其德,哪想到谢长风会让他一个刚认识的朋友来取? 不过如此随性所为倒是合了卢岱的脾气,他微一沉吟,就道,“既然谢兄不介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目视谢长风,“谢兄虽英武勇猛,无人能敌,可看谢兄瓶中用酒竟是边关烧刀子,可见谢兄虽武力卓绝,但还是喜欢沙场征战吧,倒不如以琥为表字,称子琥。” 谢长风闻言眼神微闪,“琥?发兵瑞玉吗?” 这是暗示他当执掌虎符,统天下之兵,为镇国之帅吗? 谢长风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从今日起,我就为谢子琥!” 谢长风和卢岱两人聊的兴起,中午饿了就直接在河边抓了几条鱼,卢岱也抛弃了世家形象,直接拿着谢长风的匕首折磨那条奄奄一息的鱼,直到谢长风将另外四条都处理完毕,插上树枝开始烧烤了,卢岱还没挑开鱼肚子。 谢长风狠狠的嘲讽了卢岱一通,卢岱不以为意,笑眯眯的看着谢长风开膛破肚,指尖刀花闪烁,好看极了。 卢岱眼珠子一转,貌似赞叹道,“子琥兄的手艺真是太棒了,将来你要是卸甲归田了,倒是可以干些其他营生。” 他这是暗中讽刺谢长风将来退休后生活苦逼。 哪想到谢长风坦然道,“我这手艺和明远侯相比不算什么。” 明远侯正是此次叛乱中立大功的赵明赵侯爷,林靖城以前的好战友。 “哦?明远侯?”卢岱眼中闪着八一八的热切光芒,“怎么说?” “你不知道吗?明远侯未跟随先皇征战时,尚是一屠夫。”谢长风笑眯眯的道,“如今他可是垄断了京城的猪肉铺子哦!” 卢岱闻言一呆,随即失笑不已,“听闻明远侯已经从军器监调任到左金吾卫了?” “恩,高升了。” “那你呢?”卢岱玩味道,“不知陛下会将你调到哪里。” “总要等我伤势修养好了再说。”谢长风微微一笑,他想起了林氏的算盘,“而且也不一定会被调走。” 卢岱了然,“既然子琥兄心中有数,那我就不多言了。” 和新认识的小伙伴卢岱玩耍了大半天,下午谢长风带着人回城了。 他将卢家变故告诉了林氏,林氏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总觉得那卢家舅母哪里不对,原来是气度!” 即便世家女看不起他们这些勋贵,真正有修养的夫人也不会直接将这种鄙夷表现在脸上,相反,他们还会用委婉的方式来帮助对方掩饰,不着痕迹的获得对方的好感。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皇后?” “先等恩科结束吧。”林氏道,“广汉郡王妃前日下帖子宴请我,你看……” “去吧,估计广汉郡王马上要启程了。” 广汉郡王在叛乱中护驾有功,宣明帝将一腔亲情都贴到广汉郡王身上,弄得广汉郡王心中惶恐不已,在确定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只需修养后,他忙不迭的让王妃收拾行礼,打算速度离开京城。 太子祁渊今年二十有四,二皇子也有十七岁,再过两年,这俩人之间可能就会出现问题了,今日不走,更待何时?! 广汉郡王心中无比忧桑,好不容易从上一场夺嫡中平安度过,马上又要开始第二场,这还能玩? 林氏小声道,“我会在郡王妃面前表露些什么,你心里要有数。” “恩,尽管放手去做吧!” 当晚,谢长风继续他的每日东宫一游。 祁渊已经连续宿在立政殿八日了,谢长风轻车熟路的摸进祁渊的卧房,就看到祁渊正坐在床边看东西。 谢长风凑过去,“在等我?” 祁渊平静的反手压下这几张暗卫送来的‘谢长风每日行程简略’纸,“恩,今天你出门了?” 第54节 “是啊,去见了一个叫做卢岱的书生!”谢长风眉飞色舞的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居然是林氏以前的未婚夫啊!!” 祁渊深色复杂,他当然知道卢岱啊!这卢岱就是因林氏之故,投靠了他那好二弟,连着给他添了十年的堵啊! 而且卢岱后来娶了南阳郡主,变成了宗室,在他未登基前,甚至不能在朝堂上给卢岱施加压力,因为这货除了郡马的头衔,什么都没有! 本来他此前还打算暗中派人去探查一下卢家,可因谢长风一事,他近日来经常受到宣明帝的申饬,他不得不将之前的打算押后。 可哪知道谢长风这厮竟然直接就和卢岱喝酒野炊了? “卢鸣远人不错,学识也好,谈吐不凡,我们一见如故。” ……这都开始称呼表字了? “他还给我起了表字呢?!” ……恩?等等,他听到了什么?卢岱给谢长风起了表字?! “鸣远为我起了琥字,表字子琥。”谢长风看着祁渊,眼睛亮亮的,“谢子琥,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呵呵,一点也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祁渊: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给你起表字啊! 谢长风:#看我神奇的作死技巧# 卢岱属性:好基友! 42第十六章 负 谢长风被太子殿下扫地出门了,即便被踹出立政殿外,对上蔡太监那惊讶的眼神,谢长风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问题,惹得祁渊这么生气。 蔡太监眼瞅着巡逻的禁卫要过来了,眼前这位谢统领还在发呆,他急忙道,“大人?大人?马上就有人来了,您看是不是……” 谢长风耷拉着脑袋,面沉如水。 他凝声道,“我不走。” 蔡太监:=口=!!! 蔡太监慌了,“可是马上就有巡逻的人来了!!”谢统领听不懂人话吗?! 谢长风索性坐在了立政殿大门口的台阶上,可怜巴巴的道,“可是殿下生气了,我总要等他气消了再走。” 蔡太监简直无语,“您就算一直坐在这里,太子殿下也不会消气啊!” “那你说我怎么办?” 蔡太监气乐了,尼玛老子是太监啊太监!我都没实践过,哪知道怎么办? “奴婢怎敢妄言殿下和大人?!不过您好歹找个地方躲一躲啊!要是被禁卫看到了,他们问起,不仅奴婢要倒霉,大人您也要倒霉啊!” 夜闯东宫,窥探太子,这种罪名足够蔡太监死一死,也足够谢长风去蹲大牢了。 谢长风一脸深沉,“那我打晕你,你就没事了。” “……” 蔡太监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深吸一口气,作为一个优秀的太监,他必须点亮揣测主子心情的神级技能,于是他眼珠子一转,道,“殿下生气了,您为什么不想办法让殿下消气呢?干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啊。” 谢长风眼睛一亮,“真的?” 蔡太监死命点头。 谢长风猛地起身,雄赳赳的转身,一巴掌……小心翼翼的拍门,“殿下?殿下?你行行好,让我进去吧……” 蔡太监:“……”你还能更丢人一些吗? 祁渊终归没让谢长风进门。 他对自己这几日的行为进行了深刻反思,马上就要恩科了,宣明帝近日还对自己生出了忌惮之心,他本应打起精神好好牢固自己的太子之位,却陷入了儿女情长,这不好,很不好。 殿门外时不时传来拍门声,后来发展成挠门声,就像狗抓一样,刺刺拉拉的让人心烦,祁渊叹了口气,他躺在床上,闭上眼,只当外面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会,似乎发现祁渊怎么都不会开门,挠门声没有了。 祁渊反倒睡不着了= = 又过了许久,朦朦胧胧有了睡意,祁渊好不容易睡着的一瞬间,突然脸被糊住了。 祁渊吓了一大跳,他猛地睁眼,抬手往脸上摸去。 “喵~~” 祁渊黑着脸,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猫怯生生的看着他,天蓝色的猫眼清澈纯净,黑色小猫歪歪脑袋,一脸懵懂。 祁渊扭头,就看到谢长风蹲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他,“还生气吗?” 祁渊:“……” 他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他咬牙切齿,“从哪来的猫?!” “……你生气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蔡太监也不知道,我就跑回家了。”谢长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问林氏,如果她生气了怎么才会原谅别人,林氏说给我一只猫就好,于是我就在城里转了大半夜,找到了一只刚出生三个月的猫……” 说实话,任谁二半夜被突然摇醒,还被问这种问题,是个人都会暴怒,林氏当时的话是给我一只猫,老娘挠死你,只可惜谢长风只听了后半段,就风一般跑出去了。 “喵……”小黑猫似乎饿了,伸出舌头舔了舔祁渊的手,一脸希冀的看着祁渊,似乎在等奶水吃。 第55节 祁渊头痛万分,“将猫拿走!留在宫里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谢长风撇嘴,“那我一会就丢掉!” 祁渊瞪谢长风,“丢掉?” 谢长风点头,“你又不要!” 祁渊又叹气,他觉得今天晚上他是别想好好睡了。 “你还生气吗?”谢长风小心翼翼的看着祁渊,歪着脑袋,“说起来你为什么会生气?” 祁渊抿唇,半响才道,“你可知道除了长者赐字以外,只有夫妻会为对方取字?” 谢长风一愣,他呆呆的看着祁渊,猛地一跃而起,扑到床上,死死的抱住祁渊,对着祁渊的脸蛋就大大的波了一下。 他几乎喜极而泣,“太好了!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 祁渊抬手挡在脸前,死命的推开谢长风的脑袋,气急败坏的道,“你在干什么?!” 谢长风闭着眼,嗅着鼻尖属于祁渊的气息,喃喃道,“我以为你反悔了。” “……” 祁渊沉默了,自从谢长风发疯一般天天想他表明心迹,他始终都只是静静的看着,被动的承受,因为他觉得哪怕此时的谢长风再怎么深情,天长日久,什么都会变,也许将来谢长风就不爱了,也许哪天谢长风就和林氏真的百年好合了,也许哪天他过尽千帆,想要一个温暖宁静的家,不愿再和他有牵扯了…… 所以,他没有给过任何承诺。 祁渊定定的看着谢长风,他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满脸激动欢喜,仿佛自己就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一般,而他拥着他,似乎就得到了整个世界。 祁渊真的有些沉醉了。 他被他捧在心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不安而惶然。 祁渊闭上眼,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他猛地做出一个荒谬的决定。 重活一次,总要比上一世更加精彩! 祁渊一字一句,“谢长风,既然我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今生只要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谢长风闻言抱的更紧了,他轻声道,“就这么说定了,祁渊,如果你反悔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的心中有一个恶鬼,以前可是极道魔尊呢! 要是真的放出来,他的世界将再不复清明。 两人相拥而眠,心情异常平静。 “喵……”黑色小猫艰难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喵喵还好饿,求投喂! “……”祁渊面无表情的将黑猫糊在谢长风的脸上,“带着猫赶快滚蛋!” 谢长风:=口=!! 看到谢长风扭曲的脸,祁渊彻底没脾气了,他无奈道,“天快亮了,别闹了,我要起身净面,准备上朝了。” 谢长风委屈的拎着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东宫。 谢长风回家补眠,林氏一大清早却跑到了皇后处。 李皇后听说林氏要觐见还挺诧异,按理说她和林氏两人相互算计落面子已经好几次了,这女人居然还敢来见她?! 容嬷嬷轻声道,“林氏如今是命妇,她一大清早跑到宫里来打扰您,也太没眼色了。” 李皇后轻轻一笑,“那就先晒着吧。” 一直等到淑妃和静嫔请安结束,李皇后又用了些点心,小憩了一会,才宣林氏觐见。 本以为让林氏等了两个时辰,林氏面色会不好,可当李皇后看到林氏后,她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林氏的鞭子用的好,但大家都忘记了,林氏还很会哭。 她今日进宫竟没有穿命妇的服饰,而是一身素淡,脸上也没怎么上妆,头上只戴了一根木簪,怎么看怎么可怜。 林氏一进门,腿一软,就直接哭了起来。 “嘤嘤嘤嘤!皇后娘娘!还请您给臣妇做主啊!!” 李皇后嘴角抽了抽,她抬手端起旁边的茶碗,抿了一口,悠悠的道,“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啊?” 林氏嘤嘤嘤嘤的哭,声音凄切惨淡,手上的帕子都湿透了,一捏就往下滴水,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整个人憔悴万分。 但她就是哭,别的什么都不说。 李皇后不耐烦了,容嬷嬷大声道,“马上要到午膳了,林氏,你若是没什么事,就退下吧,莫要扰到皇后娘娘!” 林氏惶然抬头,似乎被吓的不清,她脸色扭曲起来,仿佛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她膝行上前两步,声音尖锐,“娘娘!!您一定要为臣妇做主啊!!我家夫君他……” 李皇后来了兴趣,“哦?怎么回事?” 林氏深吸一口气,“之前我家夫君为救殿下负伤,如今御医居然说我家夫君身负顽疾,今后恐再也不能有子嗣了!” 李皇后一呆,她心底涌起无边波澜,这可真是…… 她陡然看向林氏,林氏如今才十七岁,正是娇花一样的年纪,刚成亲一年,如今谢长风身负顽疾,儿子又过继给了林家,即便两人和离,也没什么妨碍!! 第56节 只是……李皇后心下冷笑起来,林氏这是想求什么?当初她想让林氏嫁给自己儿子当嫡妻,林氏这贱女人居然敢拒绝,后来她又想方设法让林氏当妾,却也被林氏避过了,如今林氏难道在打自家儿子的主意? 她想都别想!! 李皇后唇角的笑容变得温柔起来,她柔和的道,“你莫着急,不过是一时诊断,之前陛下不是赐下了诸多药材吗?好好调养,也许将来就有了呢?孩子这种事情是记不得的。” 她看着林氏愣愣的样子,心下痛快极了,又道,“谢统领为保护太子负伤,忠心可鉴,你可要好好照顾谢将军,勿要多想。” 待林氏出宫,谢长风为救太子殿下身负顽疾命中绝后的流言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谢长风当时正在家里给黑猫喂米糊,听到这个流言后他哈哈一笑,全部放在心上。 林氏真是好队友,她这么一闹,宣明帝还能将他调走吗? 他为了他的太子殿下都绝后了啊喂!宣明帝好意思将这位忠心耿耿一心向太……不对是皇帝的好将军给调走吗? 京城统兵的职位不多,京郊大营在宣明帝手中,左金吾卫是明远侯赵明,右金吾卫在另一位勋贵手中,皇宫禁卫在诸葛震手中,然后就是东宫禁卫在谢长风手中。 要让谢长风调任,最起码要平调,难道要让谢长风接任皇宫禁卫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调走了谢长风,谁来当东宫禁卫统领? 难道要请定国公林靖城重新回来给太子看大门吗? 别逗了!! 事情果如谢长风所料,宣明帝纠结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让谢长风担任原职。 他还派遣了李太监到谢府安慰谢长风,当然,重点是…… “谢统领休息了大半个月,别的顽疾一时半会也养不好,奴婢觉得,您还是择日销假吧。” 是的,随着恩科在即,为了维护京城治安,左右金吾卫人手吃紧,连皇宫和东宫禁卫也抽了一部分人手,宣明帝为安全考虑,变相的要求谢长风立刻上岗。 谢长风听后立刻喜笑颜开,第二日就开开心心的扛着枪,继续去给东宫看大门了。 43第十七章 妻 谢长风上岗第三天,今年的恩科终于开始了。 宣明帝命宰相左清秋为主考官,礼部尚书秦文珂为辅,主持这一次的恩科。 无数贡生汇聚在贡院外,人头涌动。 卢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将自己的篮子规整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昂首踏入考场。 十多年寒窗苦读,就看今日了。 不远处的茶楼上,定国公林靖城看着卢岱的背影,面色略显阴沉。 “他就是卢岱?”林靖城冷笑,“卤蛋?真是好名字。” 王叔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林靖城心下愠怒不已,自从他卸甲归田后,他整天不是和老朋友吃酒联络感情,就是带着亲兵出外打猎,本以为将卢家的事情交给女儿女婿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哪知道昨日从郊外归来,却听到一个让他火冒三丈的消息。 卢家居然想用曾经订婚的信物来要挟他们定国公府?!活的不耐烦了?! 真当他林靖城回家后就修身养性没脾气了? 提起自己的妻族,林靖城心中其实很复杂。 他非常敬爱自己的妻子郑氏,郑氏温婉淑德,性情柔顺,虽然是世家嫡女,却并无女子的娇惯之气,郑氏跟着他辗转天下,后来定居京城,为他执掌中馈,主持公府事物,可以说若不是郑氏,即便林靖城被封为国公,家里估计也跟那农户一般,没有丝毫规矩。 郑氏用自己的一言一行,为他展现出了世家的规则和手腕。 郑氏猝死,林靖城痛不堪言,当时郑氏的父亲曾提出让自家庶女过来看护郑氏留下的孩子,却被林靖城直接拒绝了。 他当时的回答只有一个,“我的正妻之位只能是郑氏,其他人,谁都不行。” 哭过了,痛过了,麻木了,林靖城又开始思考,他怎样能保住膝下幼子幼女。 当年他娶郑氏,先皇对此很不满,如今郑氏去世,他必须借此机会挽回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以期能恩荫子孙后裔,所以他索性带着孩子直接去了雁门。 先皇果然认为他是性情中人,并非因世家才娶的郑氏,再加上林靖城远在雁门,根本不可能受到世家的影响,渐渐的先皇对他的信任度又缓缓回升。 林靖城刻意和荥阳郑氏疏远了关系,直到后来女儿到了成婚的年纪,却还不见郑氏那边来信,他这才心下咯噔,发现自己似乎做得有点不地道。 边关信件往返颇费时日,林靖城眼瞅着代王妃要欺到脸上来了,就索性一闭眼,将女儿直接嫁出去了。 至于郑氏在世时定下的婚约……定国公当时打着耍赖的主意,决定到时候大不了装作不知道好了。 等到全家都回到京城,郑氏这边又来信说要将信物换回,林靖城就更不在意了。 结果他被卢氏的要挟糊了一脸黑泥。 林靖城很愤怒,他堂堂一国公居然被个老太婆要挟?是可忍孰不可忍! “等那卤蛋出来了,给我狠狠的揍一顿,知道吗?” 王叔点头称是。 林靖城又道,“长风说那个老太婆是继母?估计是她在其中不干好事。” 王叔看定国公。 蛮横的国公大人很不讲理,“老太婆是太原王家的人?今年他们有人来考试吗?” 王叔点头,“有的,兄弟们都查的一清二楚!” 第57节 “那就连着王家的人,给我狠狠的揍!” “是。” 谢长风不知道自家岳父正打算将小伙伴揍一顿,他此刻坐在禁卫统领府衙,翘着二郎腿发呆。 今日执勤的是叶右卫,如今祁渊应该正在东宫处理事务,说起来东宫詹事府内的人数量极多,谢长风如今还没将人认全呢。 谢长风想要和情缘拉小手,也只能等半夜偷摸进去抱一抱,白天?那就别想。 不过不能想情缘,倒是可以考虑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太子妃傅氏。 你看吧,如今他呢也算是将情缘泡到手了,感情都是处出来的,等到将来水到渠成,也许他就能那啥啥啥了,想法很美好,但横在两人中间的阻碍还有一位太子妃。 祁渊是太子,他必须有太子妃,将来祁渊登基,傅氏就为皇后,除非傅氏去死,否则祁渊直到死都会和傅氏同葬一起。 太糟心了。 而且祁渊身边的女人不可能只有傅氏一个,今年要守孝,等到明年出孝,估计就要开始选秀了,太子身边还会有良娣良媛,等到他当了皇帝,四妃九嫔也少不了。 谢长风叹了口气,哀叹了一下自己糟糕的眼光,怎么就将一颗心栽倒太子身上呢? 沮丧了三秒钟,谢长风又提起精神,继续分析起来。 皇帝为什么广纳后宫?为了美色?这是其一,还有呢?还为了子嗣。 皇帝的儿子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同时皇帝的儿子是帝国的继承人,如果教育失败,倒霉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全天下,所以皇帝要多生几个来以防万一。 如今祁渊已经有了嫡子嫡女,嫡子祈昭今年四岁,正是启蒙的年纪,如果这个孩子长势良好,将来能顺利登基,继承皇位,那祁渊就没必要纳那么多女人了? 谢长风一拍脑袋,合着他和傅氏不是敌对,而是天然同盟吗? 只是有些不保险啊…… 谢长风想象了一下未来的自己像堵墙一般挡在诸多美人面前,誓死保护自家情缘不受骚扰,结果傅氏却在后面和祁渊么么哒? 呵呵。 谢长风下意识的拍碎了面前的办公桌。 他决定要做些什么。 谢长风知道祁渊会轮流将暗卫交给他辨认,如果谁有二心就直接拍死,如今这么久了,他算是将这些暗卫都认识全了。 打头的是甲一,甲二配合甲一主要负责守护祁渊,甲三到甲六负责外廷,一个看着大门,一个看着书房,一个跟着谢长风到处转,一个机动。 乙二到乙六负责内廷,乙二基本上守着太子妃,乙三和乙四分别守着祁渊的子女,乙五负责御膳房,防止祁渊饭食出问题,剩下一个机动。 当然,这些人也经常会互换职位,毕竟他们刚被太子收为己用,祁渊也要看看他们这些人的能力差异,再做最后决定。 谢长风打的就是暗卫的主意。 这天,他将跟在自己身边的暗卫揍了一顿。 被揍的倒霉鬼是乙六,他只是听说谢长风脾气粗暴,可没想到粗暴到这种地步。 谢长风:“你们这旬日谁盯着太子妃?” 乙六认为自己是一个有操守的暗卫,他闭嘴不说话。 啪!左眼眶青了= = 谢长风:“说不说?不说老子将你剥光了挂到东宫大门口!!!” 卧擦这绝逼不能忍啊!! 乙六干脆的卖队友,“是小队长乙二。” 谢长风满意道,“很好,去给乙二说,我请他吃酒。” 说完,他抬手一拳,将乙六的右眼眶也揍青了。 乙六心里怨怼不已,他敢怒不敢言,回到宫里,就在乙二面前加油添醋的告了谢长风一状。 哪知道乙二好似全没听见一般,只记得第一句话。 “谢统领要请我吃酒?你确定要请我吃酒?你确定你确定你确定?” 谢统领可是太子殿下的心头好啊!请自己吃酒?万一太子殿下雷霆震怒,自己…… 乙二像是丢了魂一样抛开乙六,溜到轮休的甲一身边,颤巍巍的交了一封……遗书。 甲一无言的拍了拍乙二的肩膀,沉痛道,“兄弟,一路走好。” 乙二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去赴约,等到下午回来,乙六一看,哎呦妈呀,小队长比自己更惨,都成猪头了! 乙六瞬间心里平衡了。 乙二没搭理乙六,他一溜烟又去找了甲一。 “大事不好啊!!” 甲一看乙二,“怎么了?” “我就知道宴无好宴。”乙二痛不欲生,“你可知道谢统领找我什么事?” 甲一机智的捂住耳朵,“你说什么我都没听见!”这种阴私的事情他不要知道不要知道绝对不要知道! 第58节 乙二死命拽下甲一的手,大声道,“他在打听太子妃的事情!!” 甲一一个激灵,“什么?太子妃?” 甲一惊呆了,谢统领太……太厉害了吧?和太子好上了没几天啊,就开始得陇望蜀了吗? 这是要一对夫妻全部包圆的节奏吗? 甲一沉声道,“我们是殿下的暗卫!” 乙二虎目含泪,“首领,你说的没错!” 尼玛这时候老子是首领了!! 甲一恶狠狠的瞪了乙二一眼,他揪着乙二的衣领,“走,一起去见殿下!!” 两个忠心耿耿的暗卫将房梁上轮值的暗卫替换掉,等到太子用晚膳的时候,又给了蔡太监一个眼神,蔡太监果断清场去守大门了。 祁渊平静的看着两个暗卫,“怎么了?” 甲一小心翼翼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乙二悄悄看了祁渊的面色……果然青了。 两个暗卫以为祁渊在生气,哪知道祁渊担心的是……谢长风不会真的将傅氏给干掉吧? 祁渊顿时没胃口了。 他现在还不是皇帝,皇帝可以不立皇后,太子却不能不立太子妃,就是没有了傅氏,还会有更多的女人。 祁渊叹了口气,摆手让两个暗卫退下。 晚上,谢长风又来摸小手。 祁渊这些日子被谢长风抱习惯了,还别说,谢长风身怀内力,冷了可以制暖,热了可以降温,这才是智能抱枕啊! 两人躺在床上,祁渊闭着眼,如瀑黑发散在明黄色的软被上,散发着幽幽的熏香气。 谢长风搂着自家情缘,仿佛抱着一个香喷喷的肉骨头,即便不啃,也心满意足。 就在谢长风即将睡着的时候,就听到祁渊冷不丁道,“听说你在打探傅氏的事情?” 谢长风一愣,他打个哈哈,“这个,你听错了……” 祁渊没好气的转身,瞪了谢长风一眼,“你别胡闹。” 鉴于谢长风三番四次的打破他的计划,他多说了一句,“傅氏曾经心有所属,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以前我不在意,反正只要她当好太子妃就够了,不过如今……” 他点了点谢长风的眉心,“待我登基,傅氏就自由了。” 谢长风眼睛一亮,“真哒?” “真的。” 谢长风高兴极了,他啃了祁渊一脸口水。 然后暗中决定再重新揍一圈暗卫,这帮嘴上没门的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唔,傅氏的事情提前剧透一下,上辈子祁渊之所以能登基为皇,傅氏的老情人起了及其关键的作用,就是那个镇守安西的城阳侯叶宁暗中带兵回京,帮助祁渊镇压了二皇子。 所以对祁渊来说,看到傅氏,就想起上辈子自己被老婆的前男友扶上皇位,这种感觉……真心不怎么样。 放开傅氏是祁渊重生后就有的想法,在谢长风出现后更加坚定这个念头,而且最重要的是 ……祁渊要证明,没有老婆的前男友,他同样能登基!! ——这才是重点。 44第十八章 愿望 祁渊安抚了谢长风,就将心神都放在了这一期的恩科上。 恩科的主考官左清秋是他的外祖父,说起左清秋,祁渊心下感慨不已。 上辈子他其实挺愚蠢的,后来借助嫡子祈昭受宠而留在京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挽回自己在宣明帝心中的地位,还干了好几件蠢事。 最终还是左清秋看不过眼,不管怎么说,祁渊都是他的外孙,女儿唯一的孩子,眼瞅着孩子自己作死,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就找了个机会,提点了祁渊一次。 祁渊立刻顺杆爬,点头哈腰恭敬万分,甚至自己读书写了文章求左清秋指导,天天上门刷好感度,作为一个闲散的随时可能被赶出京城的人,祁渊的时间异常多。 渐渐的时日久了,左清秋感念外孙不易,才慢慢开始教导他为人处世。 可以说,没有左清秋的悉心教导,祁渊根本就不可能得登大宝,也不可能在成为皇帝后,真正的君临天下。 来到京城,祁渊最想见的人就是左清秋,可他身为太子,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根本找不到机会单独见左清秋一面,难道他要直接堵住这位当朝宰相,问他你是跟着我爹混还是跟我混? 不过似乎左清秋也有顾虑,自从祁渊回京后也并未给他透什么信息。 两人默契的保持着一定距离,同时在等待机会。 朝廷开科取士,虽说也是盛典,可对谢长风来说,唯一的影响就是情缘每天工作更忙了,自家小弟被抽调了一部分去维护京城治安,可以练手的沙包更少了。 最近几日他除了晚上能和祁渊说几句话,根本没时间干别的,这让谢长风的心情极其恶劣。 不过很快,谢长风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傅氏身上。 之前他试图从暗卫的渠道打听傅氏的情报,结果被暗卫直接转手卖给了祁渊,这让谢长风心中升起了浓厚的警惕心。 这些暗卫可以卖他,将来也可能卖祁渊。 第59节 于是谢长风绞尽脑汁,试图从别的渠道打听傅氏。 他开发出了看大门的犀利之处。 东宫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很多很多,宫女想要见家人采买一些胭脂水粉,太监想要出门吃茶或者给主子买点有趣的玩意,哪怕是御膳房的大太监亦或者是最低贱的运送马桶的小太监,出入宫禁都必须要经过禁卫的审查。 只要谢长风开口来一句,我看谁谁谁目光不正有问题!那就只能呵呵了。 是以出入宫门的太监宫女都对禁卫比较客气,谢长风摸着下巴,决定要为自己手下的兄弟拓展一下收入渠道。 谢长风致力于将东宫所有宫女太监都收入麾下,哪怕不能得到他们的忠心,也要收拢一部分愿意给他递消息的人手。 其实真要做起来并不困难。 宫女站在角门和自家亲人说话,说完话分别后,谢长风就会派人去跟着宫女的家人查看落脚点,打探左邻右舍,他打着细细排查宫人背景,为东宫安全做保障的旗号行事,手下的严左卫和叶右卫倒是都没反对,甚至还颇为配合。 太监出去吃茶,大部分都是结伴而行,谁是谁的徒弟,谁是谁的老乡,谢长风的老本行本就是城管,眼睛毒的很,很容易就看得出来。 等到恩科结束,谢长风也大致将宫女太监的底细都摸清楚了。 像是有品级的大宫女和女官,谢长风暂时还不敢下手,但是下面的小宫女却都成了他的眼睛。 至于太监……这帮太监一辈子都要留在宫里,他们的出路在于自身伺候的主子,可是东宫最大的主子太子殿下都不说什么,以蔡太监为首的太监们就都老老实实的,没人敢吱声。 不过太监也是有竞争的,蔡太监在太子面前露脸,自然有别的太监心里不说服,就投靠了傅氏,再加上小宫女悄悄告诉大宫女,于是很快,傅氏就知道了谢统领在暗中排查东宫太监和宫女的根底。 傅氏略有不满,不过却忍下了。 陈王和楚王谋逆一事虽然落幕了,可这两位王爷在京城住了这么久,宫中肯定有不少人手,他们从代郡来京才半年,一时半会根本弄不清下面人的底细,若是谢统领能好好探查一番,倒也不错。 只是……谢统领的胆子倒是真大,没有主子发话,他就直接动手做了,到是需要好好敲打一番。 于是待恩科结束,祁渊好不容可以松口气了,傅氏就又端着汤来找他了。 “你是说谢长风在肃清东宫宫女太监?”祁渊一愣,他叹了口气,“是了,这倒是件重要的事。” 傅氏点点头,“谢统领最近办事极其热心认真,宫内也少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就连往日喜欢摸鱼的太监们都老实了不少。” 那是因为谢长风把这大门,不爆点料就不让走= = 祁渊点点头,“那就让他继续查吧。” 傅氏看了祁渊一眼,没想到祁渊对谢统领这么信任,话到嘴边,傅氏停了停,倒是笑了起来。 “说起来之前就有传言,说谢统领的实力可比诸葛统领高多了,如今谢统领这么一搞,我恐诸葛统领心下不愉。” 祁渊微微眯眼,是了,他想起一件事,在宣明帝心中谢长风的实力可比诸葛震高多了,万一将谢长风调走了…… “谢统领的心是好的,只是我觉得是不是太大张旗鼓了?万一消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将谢统领调走就……而且御史台也不是吃素的,万一有人弹劾谢统领,这就不妙了。” 祁渊纠结不已,情缘实力彪悍工作能力强也不是好事啊! 傅氏微微一笑,“谢统领若是尚有余力,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祁渊看傅氏,“何事?” “昭儿已经五岁了,再过一年就要开蒙了,谢统领武艺如此之高,殿下您看可否让昭儿跟着谢统领学一学?”傅氏笑眯眯的,“不求昭儿能有谢统领那般武艺高强,只求强身健体,关键时刻能护住自己就够了。” 祁渊眼睛一亮,他想的比傅氏更深。 眼瞅着他被谢长风绑在了裤腰带上,今生恐怕不会再有子嗣了,那祈昭就是他唯一的孩子,将来必然要继承皇位,若是能让祈昭和谢长风和谐相处,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满口答应,“没问题,我一会问问他。” 傅氏达成了目的,笑盈盈的走了。 傅氏的想法很简单,为什么谢长风最近发神经的肃清宫中? 因为太闲了= = 又不能回家抱老婆生孩子,可不就一心扑到事业上吗? 傅氏琢磨着,男人嘛,即便不好女色,对后代也是极为上心的,待谢统领和昭儿熟悉后,自然也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这样也省的林氏整日跑到皇后那里哭诉。 提起皇后,傅氏就想笑。 近日来皇后宫中可谓是鸡飞狗跳,林氏隔三差五就跑到皇后处嘤嘤嘤嘤的哭,好几次还碰到了宣明帝,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两次竟碰到了齐王殿下! 林氏这是想干嘛? 难道她想要和离再嫁?一般夫妻和离,孩子都会留在夫家,可问题是林氏虽然给谢家生了个孩子,可这孩子过继给了林家啊,如果双方和离,谢长风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看在谢长风是为救东宫才身负顽疾的份上,东宫首先就不能答应和离! 再说了太子殿下还对林氏有不能说的想法,傅氏发誓坚决杜绝这种事发生! 想到这里,回到自己的寝殿,傅氏派人叫来了祈昭。 祈昭穿着灰青色小衫,小小的人一本正经,“儿子给母亲请安。” “快来坐。”傅氏慈爱的招呼着祈昭坐在身边的软榻上,柔声道,“你前几日不是告诉我,想要习武吗?今日我将这件事给你父亲说过了。” 祈昭眼睛一亮,“多谢母亲!” “你父亲说,请谢统领来教导你。” 祈昭一愣,歪着脑袋,“为什么不是叶右卫?” 傅氏同样愣住了,“叶右卫?” 第60节 她心中拉紧了警报,“为什么是叶右卫呢?” “平日都是叶右卫在旁护卫……”祈昭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他还飞到树上将母亲的鹦鹉救下来,可强了。” 傅氏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她勉强笑道,“叶右卫这么厉害啊?可是谢统领更加厉害哦!他可是在万人重围中将你父亲救出来的大将军,曾经在代郡时,也是他带人北据匈奴,保护咱们的。” 祈昭眼睛一亮,“真的这么厉害?” “是啊,昭儿要好好学,知道吗?” “知道了,母亲。” 待祈昭走后,傅氏面无表情,她吩咐身边的女官,“去将大殿下身边的嬷嬷叫来。” 她的手紧紧的扯着帕子,甚至无意识的将帕子扯烂了。 她知道叶右卫是那个人的嫡亲弟弟,也知道那个人始终都未曾娶妻,可如今她已为太子妃,将来若无意外,当为一国之后,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她不值得他的等待。 “教导小殿下?”谢长风诧异的看着祁渊,“怎么突然想起让我教他了?” “想让他健壮一些。”祁渊温和的看着谢长风,“而且我也希望你们能相处融洽。” 谢长风一愣,随即他明白了祁渊话中的意思,也笑了,他凑到祁渊身前,用唇轻轻点了点祁渊的脑门,“是我认为的那个意思吗?” “他将是我的继承人,我不知道能活多久,若是你能和昭儿有半师之谊,我也能放心了。” 上辈子祁渊活了五十二岁,掐指一算,他还能再活二十五年,他不知道当他死了,谢长风会如何,可既然已经决定一生相守,他就希望不管他在不在,他都好好的。 谢长风笑了笑,他道,“好。” 既然是祁渊的希望,他自然会做到。 生离死别,谢长风看的很开,若是他死在祁渊前面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若是祁渊先死,那他就带着他的骨灰,浪迹天涯,最后同醉江湖。 谢长风做不到爱人死了,自己独自活着,可若活着是祁渊的祝福和希望,那他会努力的。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你看不到的,我替你看。” 45第十九章 喵 谢长风不是一个好老师。 天策府弟子入门后都先到曹雪杨大将军那里学习基础武艺,然后根据个人练习进度和天赋,再分配到各个基层尉官手下进行训练,同时闲暇时间也要跟着读书习字,总之日子过得极为精彩。 祈昭是祁渊的儿子,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下下任皇帝,谢长风能教他什么?蹲马步吗?呵呵。 谢长风觉得如果真的让祈昭跟着他学习,总有一天,这大楚王朝会被他玩坏。 他突然觉得压力很大。 鉴于要将自己儿子丢给谢长风教导,这天祁渊工作结束后就来到了寝宫,休息在了傅氏所居的承恩殿。 当然,此刻还是国孝,祁渊和傅氏顶多同床而眠,同时商量一些事。 “我将宜秋宫靠近宫门的位置收拾出了一个小院子,暂时让昭儿在那跟着谢统领习武健身。”傅氏轻声道,“只是宜秋宫终究是殿下的后宫寝殿,让外男进入,恐会生事……” “没事,长风心里有分寸。”祁渊浑不在意,“你和昭儿说这件事了吗?” “今日已经和昭儿说过了,昭儿听后很兴奋呢。”傅氏笑道,“男儿天性好动,以前在代郡好歹还能出王府玩耍,如今昭儿整日呆在东宫,就他一个孩子,寂寞了吧。” 祁渊心中一动,祈昭是他的儿子,也就是宰相左清秋的曾孙子了?他自己不能上门,让谢长风带着祈昭上门,倒是不错的主意啊。 “昭儿现在身边贴身太监有几个?” “有三个,最近谢统领将东宫所有太监宫女查了一遍,倒是查出了不少问题。”傅氏冷笑,“我都让人处理了,我不敢放一个太监在昭儿身边,索性找了三个。” 祁渊沉吟了一会,道,“不妨让长风看看这三个太监,他常年在边关,对识人自有一套,尤其是心怀敌意的人,长风相当敏感,由他来把把关,然后定下一个贴身太监,还有昭儿身边伺候的人没必要那么多,但要足够忠心,知道吗?” 傅氏点头,“我明白了。” 祁渊闭着眼,仿佛睡着了,又过了一会,他才道,“伺候昭儿的奶嬷嬷被你打发到后面的洗衣房了?” 傅氏心中一凛,薄怒道,“那嬷嬷竟带着昭儿随意在后面花园里乱转,万一让不长眼的冲撞了该如何是好?” “嗯,你看着办吧,昭儿是我的嫡长子。” 说完,祁渊翻个身,继续睡过去了。 留下傅氏反复琢磨祁渊的意思,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 第二天下朝后,祁渊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在御书房和宣明帝说了一会话,然后将祈昭跟着谢长风习武一事告诉了宣明帝。 “谢统领武艺高强,儿子想着让昭儿跟着谢统领学一学,不求有多厉害,只要能强身健体就够了。” 宣明帝微微眯眼,他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太子,却没有反驳。 祈昭是祁渊的嫡长子,皇家向来重视传承,祈昭的教育自然是重中之重,哪怕对太子有些许忌惮之心,宣明帝还是很喜欢祈昭这个孙子的。 “昭儿五岁了吧,再过一年他就该读书开蒙了。”宣明帝沉吟了一下,“也罢,就让他先跟着谢长风学一学吧。” 祁渊点头称是。 宣明帝又道,“恩科结束,再过不久就是殿试了,殿试结束就是中秋,中秋后朕还打算秋狝,事务繁多,我有意让谌儿入朝,你意下如何?” 祁渊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露出喜色,“父皇,您是打算让二弟来帮忙吗?太好了!” 第61节 他似乎无比欢喜,“二弟向来聪敏,即便年幼不知事,多历练历练就出来了,儿子也能偷点闲,好好休息一番。” 宣明帝莞尔,他笑骂道,“看看你这幅样子,哪有为国储君的气度,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疲懒,将来可怎么办?” 祁渊心下冷笑,听听这话,传出去指不定都认为他这太子已经失宠了呢! 祁渊却满脸不在乎,“父皇才是,您这说的什么话嘛,万事有父皇呢!儿臣自从来到京城后,连跑马的时间都没有,二弟整日在京城走马章台,儿子也很羡慕呢!” 宣明帝听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沉声道,“渊儿,你为太子,当持身勿轻,什么走马章台,这话是一国太子能说的嘛?” 祁渊暗自撇嘴,面上惶恐不已,连忙摆下,“儿臣知错,一时妄言,还请父皇饶恕儿臣这一次吧!” 敲打了祁渊,宣明帝才语气平和的道,“行了,以后切不可再如此轻浮,知道吗?” “儿臣知道了。” 当天下午,原本祁渊一直在处理的关于地动后安置灾民并重建京城的事宜就被宣明帝交到了齐王手中。 消息传出去后,朝臣都窃窃私语,如果说陛下不满意太子,可又将吐蕃进贡的上好马匹赐给了东宫,若是满意太子,却又将太子做的差不多的事情交给了齐王,完全是让齐王捡便宜。 这陛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有鉴于宣明帝的动作,本来隐隐倾向太子的官员又开始摆正了位置,继续观察起来。 宣明帝和祁渊同时感受到了这一点,宣明帝心情愉悦不已,当晚就宿在了皇后处,祁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浮现出了无数阴冷的念头,随即有压了下去。 他大方的将那些事务都交给了齐王,其实是在等着看笑话。 他是兄长,又为太子,还曾经为帝王,若是还比不过一个十七岁的普通皇子,那他也没脸继续呆在太子之位上! 此生不需要那么多阴谋诡计,也无需算计埋伏,他只要堂堂正正的展现自己的才华和能力,让朝臣自己选择,逼迫他那好二弟自己认输,这才是最美妙的事。 祁渊陡然想起了谢长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足够强,就可以无所顾忌。 祈昭扭动着小身子,有些期待和不安。 既然将事情都丢给了齐王,祁渊就有了不少空余时间,他此刻正在看祈昭写的字,五岁的稚儿写出的字就好似鬼画符,祁渊却看的极其认真,还将一些他认为写的不错的笔画专门点出来,告诉祈昭以后就这样写。 祈昭听的心不在焉,自从知道自己将有一个专门的武艺老师后,他心下有些小激动,听说这个老师可是父皇的救命恩人呢!那一定很强! 祁渊很快就发现了祈昭的小动作,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昭儿,你又走神了。” 祈昭连忙低头,“儿子知错了。” ……认错的速度倒是挺快。 祁渊有些无语,上辈子祈昭在他死前已经勉强算是合格的继承人了,那时的祈昭沉稳有度,举止从容,看上去也算拿得出手,如今重回过去,他才发现其实自己这儿子猴精的很呢! 想到这里,祁渊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说实在的,上辈子的祈昭幼年是什么模样的? 他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总是对祈昭说,要讨你皇爷爷的欢心,要好好表现,要多读书,要认真学习,要…… 等到他成为皇帝,开始考虑子嗣问题时,才发现幼年还会对着他笑的儿子,已经变成了温文尔雅的少年,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里再不复幼年的天真烂漫。 祁渊叹了口气,他将满是鬼画符的纸张丢到一边,“算了,你年纪还小,手腕无力,写的不好很正常。” 祈昭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瞅着自己的父王,然后干巴巴的道,“儿子会努力的。” 祁渊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书房的空气几乎凝滞起来。 就在此时,门口蔡太监的嗓音陡然响起,“谢统领求见……” 见字还未说出口,谢长风已经自来熟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书房一大一小在当雕像,谢长风大笑起来,“哟,你们爷俩都在发呆吗?” 祁渊松了口气,“你来了?这是我儿子祈昭,今后要你费心了。” 祈昭仰头看着谢长风,“你就是武艺高强的谢统领?” 谢长风抬手,死命的揉了揉祈昭的脑袋瓜,“不错,我就是谢长风,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师父啦!” 祈昭试图挣脱谢长风的大手掌,只可惜就他那点力气,根本不是谢长风的对手,等到谢长风抬起手掌,祈昭的头发乱成了鸡窝,小脸红扑扑的,莫名的多了几丝活力。 祈昭瞪大了眼睛,“你,你无礼!!” 谢长风哈哈大笑,“我就是揉你的脑袋,你能奈我何?!” 祈昭一呆,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他扭着脑袋看向祁渊,“我……父王!你要好好惩罚他!!” 祁渊看着扑到怀里的儿子,笑眯眯的道,“那你要怎么惩罚他啊?” 祈昭又呆住了,平日傅氏即便惩处那些奴才,也避开了祈昭,是以祈昭的小脑袋瓜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有问题了找父王母妃。 谢长风摇摇头,伸手,拎着祈昭的后领子提了起来。 祈昭蹬着四条腿在半空中扭动半天,发现自己那无良的父王只是坐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顿时小嘴一撇,就想哭。 下一秒,祈昭的脸上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糊住了。 “喵!” 祈昭下意识的双手捧着脸,接住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待谢长风将他放在地上,祈昭才看清手上的居然是一直黑色的小猫。 祁渊皱眉,“你怎将这猫儿又带进来了?” 第62节 谢长风看着祈昭瞪圆了眼睛,和黑色小喵对视着,他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祁渊的问题,而是半蹲下来,对祈昭道,“这是属于你的伙伴,你可以给这只猫起名字,今后这只猫吃什么,怎么休息,怎么成长,怎么捉鼠,都将是你要负责的事情。” 祈昭抬头,愣愣的看着谢长风,又看看手里的喵,“我负责?” “对,也许这只猫会变成彪悍无比的大猫,一爪子能拍飞无数人,也许这只猫早早因你而死,也许这只猫最终厌恶了你这主人,因而遗弃了你……” “猫是一种高傲而任性的生物,能否赢得这只猫的忠诚,能否负责这只猫的未来,就是我这个老师对你的考验。” 祈昭看着歪着脑袋,蠢萌可爱的小猫,陡然觉得自己的肩膀好沉。 “一只猫能活二十年,这是一项长达二十年的测试,我希望二十年后,能得到你的答案。” 祈昭抱紧了小猫,重重的点头,眼睛明亮而充满光彩,“嗯!祈昭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读者都对祁渊的性格表示怀疑,觉得和文案上不符,其实重活一世,本身就是最大的bug,凭空多出了近乎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若还不能强过齐王,那祁渊也没资格坐稳帝位。 所以说白了,这辈子祁渊就是来享福的=v=然后谢长风来享用祁渊=v= 46第二十章 筹 祁渊将祈昭丢给谢长风,然后开始思考即将到来的殿试。 如今恩科已经结束,贡院正在加班加点的批改试卷,估计再有五六天,最终结果就能出来了。 若是没记错,今年恩科出来了一大批可用官员,当然,这些人在宣明帝在世时并不起眼,等到祁渊登基,正好这些人为官十年左右,正好历练出来,成了官场中的中坚力量。 祁渊虽然很眼馋这些人,但一科五六十号人,也不是说都能用的,更何况他觉得可用之人,更是在宣明帝眼前挂上号的,他现在仅为太子,根本不能出面招揽人手。 其实要说太子一脉的官员数量其实不少,光东宫詹事府的人就有一大堆,而且宣明帝给他配备的太傅及左右庶子都是当朝大儒,詹事府内的属官也都是青年俊杰之才,只不过这些人都是宣明帝配备的,有些事……不能谈。 祁渊之所以每天晚上都和谢长风一起同塌而眠,不仅仅是因为刚刚定情,还因为偌大东宫,只有谢长风是全心全意站在他这边,乐他所乐,忧他所忧。 不过谢长风虽然智计卓绝,武艺非凡,可经过这么久的了解,他也发现了,谢长风为人比较简单粗暴,或者说因他的实力足够高,有些事情就不屑于去耍心机。 当然,如果谢长风开始耍心机了,那倒霉的就是一大批人,比如被烧死在雁门关的代郡大族。 祁渊叹了口气,心情很是微妙复杂。 偏巧在宫中最重要的就是以柔克刚,谢长风在这方面压根不擅长。 祁渊想了半天,下定决心。 不过这一次,他吸取了之前谋算时的教训经验,准备晚上先和谢长风报备一下,省的再被谢长风这根大搅屎棒给弄黄了。 祈昭瞪大了眼睛,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怀里抱着小喵,脸上多了些孩子的活力和雀跃。 说实在的,祈昭虚岁五岁,实则才四岁半,即便是孩童练武也要张弛有度,否则身子骨很容易出问题,是以谢长风并未像祁渊和傅氏以为的那样在后花园教导祈昭习武,而是将祈昭夹在胳膊下,施施然的……带出了宫。 “之前出来玩过吗?” 祈昭死命的摇头,“以前在代郡,母亲出门上香,我曾跟着去过寺庙。” “唔,也就是说什么都不会了?”谢长风砸吧砸吧嘴,“那今天我先带着你四处转转吧。” 祈昭开心极了,“嗯,我们去哪?” “这是京城,也是未来你要住一辈子的地方,自家人怎能不知道自家长什么样呢?” 谢长风笑眯眯的道,“咱们总要理论与实际相结合嘛!” 祈昭歪着脑袋,一脸懵懂。 第一天,谢长风带着祈昭逛遍了内城的大街小巷,指着各个府邸大门,告诉祈昭这都是谁住的地方,以及各个品级宅邸的规制和品级。 然后他布置了家庭作业=v= “默画内城街道以及各重臣宗室府邸位置?” 祁渊看着儿子拿着毛笔,在大大的白纸上愁眉苦脸的画方格子,笑着摇摇头。 祈昭的小脸皱成一团,“曹国姑奶奶住在这里……外公住在这里……临川姑姑住在这里……” 祈昭白天光顾着玩,晚上回来自然什么都没记住,只能苦兮兮的问自己的贴身太监,这小太监机灵的很,立刻告诉自家主子具体位置。 然后第二天,这个小太监就不见了。 祈昭傻眼了。 谢长风拎起祈昭,放在腿上,噼里啪啦狠揍了一顿,怒骂道,“老子教的是你!不是你的太监!你这小子居然连个太监都不如?太丢人了!!” 祈昭气极,跑到傅氏那哭诉,偏生谢长风揍人很有经验,请来任太医诊治后,任太医笑眯眯的告诉傅氏,“小殿下没什么问题,一个时辰就消肿了。” 傅氏这下生气了,谢长风虽说没有教导祈昭武艺,却也是祈昭的老师,即便是太子也会被太傅罚抄书,太子也不会去找太监帮忙抄书啊! 傅氏罚祈昭晚上不能吃饭,祈昭彻底蔫了。 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自家师父谢长风过来噼里啪啦又胖揍了他一顿,中心思想是…… “你居然告我的状?你能啊你!最让我唾弃的是你居然没成功?你小子有点出息成吗?要告状就要逮着机会一次干掉对方,你这种不痛不痒的哭闹有屁用?!” 祈昭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老师,“师父,你不生气?” “小子,听好了!!”谢长风压着祈昭的脑袋,死死的盯着小徒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成王败寇,你成功了,那过去的失败就无人会提,可若你失败了,那这就是你一生的污点。” 祈昭虽然听不太懂,却将谢长风说的话全部记在了心里。 从那以后,谢长风让他做什么,祈昭再也不敢划水了,渐渐的,他竟乐在其中。 第63节 短短旬日,祈昭就将长安大街小巷都走了一便,也在谢长风的竹笋炒肉的高压下,将这些巷道全都记在了心里。 与此同时,贡院发布了会试的名次。 此次恩科,左清秋身为主考官,来参加考试的举子里并没有左清秋的弟子,可弟子的弟子……却着实不少。 左清秋当了六年的宰相,即便他有意识的控制,可徒子徒孙的数量还是很多,甚至有些人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但祁渊却记得一清二楚。 今年左清秋会有四个徒孙来上皇榜,当然这四个人在会试开始前都并未登门拜访,也没人知道这件事,即便如今放了皇榜,这些举子一一登门拜谢座师,左清秋也都一视同仁,没有刻意招抚自己四个徒孙。 但祁渊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他需要一个和左清秋联络的渠道,这个渠道必须隐晦且自然,即便将来宣明帝发现了,也不能让宣明帝有任何借口处理掉。 沉吟了一会,祁渊划去了和世家沾边的两个人,纸上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曹国长公主的孙子,还有一个是白鹿书院的学子。 曹国长公主是先皇仅剩的妹妹,这位长公主性格温婉,嫁给了扬威伯陆辰,夫妻恩爱,算是宗室里面比较和谐的一对夫妻了,这对夫妻有三子一女,今年来考试的这个举子正是世子的嫡长子陆珏,年方十五。 祁渊笑了笑,掠过陆珏,目光停在了最后一个人身上。 谢平川。 是的,谢平川和谢长风一个姓,若是第一次看这俩人的名字,估计很多人都会怀疑这俩人是兄弟。 不过祁渊知道两人没有丝毫关系。 谢平川是苏杭人,曾祖父是前朝商人,到他这一辈正好可以参加科举,他家中颇有财产,前朝末年饱受战乱之苦,如今家中不菲,却吸取了以前的经验,并不外露,然后合家全力供养谢平川读书。 谢平川今年三十有五,长子今年应该考上了童生,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上辈子谢平川是他的心腹,祁渊登基后整顿朝堂,谢平川出任宰相,办事尽心尽力,哪怕他有些贪财,看在谢平川的能力上,祁渊还是绕过了他,两人也算是君臣相宜,善始善终。 谢平川和陆珏都可用,不过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用法。 祁渊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你让我盯着这两个人?” 谢长风盯着这张纸,他知道陆珏这个人,作为宗室里硕果仅存的长公主嫡孙,更是他们这帮禁卫需要注意的对象。 谢长风歪着脑袋,“你要干嘛?” 祈昭立刻向谢长风解释,“陆珏有背景,将来被分到东宫詹事府的可能性比较高,但他是宗室,还有长公主作为后盾,来詹事府也顶多点卯应付罢了,但……” 他摇摇头,“陆珏学识不错,擅长天工,不用太可惜了,将来……”顿了顿,他直接咬牙道,“他是我看好的军器监监丞。” 谢长风微微眯眼,在心里将陆珏加粗置顶,准备密切观察,然后又看向另一个名字。 “谢平川?这是谁?” “谢平川此人慕权势,有野心,而且学富五车,智计卓绝,最擅长算计人心,我打算请他做客卿……” 话还没说完,祁渊就看到谢长风的手一碾,手上的纸就随风化成了碎末。 祁渊:“……” 谢长风呵呵笑道,“接着说。” 祁渊咳嗽了一下,“我身处东宫,不便出面招揽他,所以这件事就拜托给你,如何?” 谢长风满意道,“没问题,交给我吧!” 祁渊有些不放心,“你别乱来,我真的很看好他。” 谢长风一脸受伤,“你这么不相信我吗?你既然看好他,我当然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你不是还指望着他帮你出主意吗?” 祁渊闻言顿时心下惭愧,谢长风一心为他,是他太多心了。 当天晚上,谢长风总算突破了拉小手抱抱枕的阶段,亲上了肖想许久的小嘴。 第二天,谢长风送别祈昭后,扭脸后,一身杀气就冒了出来。 “谢平川?老子揍不死你!!” 47第二十一章 对比 卢岱唉声叹气的趴在床榻上,一脸郁闷。 “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嘛!”他冲着好友唠叨起来,“本来我都和那谢统领说开了,哪知道定国公还会敲人闷棍?” 他身旁书桌前坐着一个青年,青年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袍,面容刚硬,听到卢岱的抱怨,他笑着摇头,“国公又如何?定国公卸甲归田,正在家里呆着无事做,你家偏在这档口找事,活该你被打!” “交友不善啊!”卢岱摇头晃脑,“说起来谢统领也算是你本家,你们真的没亲戚关系吗?” 他笑嘻嘻的看着好友,“连名字都那么有缘,他叫谢长风,你叫谢平川~哈哈,真是有趣。” 谢平川挑眉,“谢将军出身雁代,我家在苏杭,八竿子打不着,你可莫要说这等胡话!” 卢岱哈哈一笑,“你放心,谢统领胸襟宽广,谈吐不凡,可不是那等粗莽大汉,将来你见了就知道。” 谢平川摇摇头,不管那谢统领是怎样的人都和他关系不大。 “你还是先想办法过殿试吧,就你这模样,难不成到时候还要人将你抬到金銮殿上?” 卢岱满不在乎,“大不了下一科重考呗。” 谢平川叹了口气,卢岱要比年轻十多岁,又有背景,的确可以等,但他却不行了。 他已经年有三十五,这次本是最后一搏,哪想到竟侥幸进了榜单,若是殿试成功,还能将名次再往前提一提,谢家百年来一直是商户,只要他获得进士资格,谢家就能成为官宦人家了! 第64节 “你倒是可以重考,我家却等不了了。”谢平川自嘲道,“不过好在我家长子已经获得童生资格,比起我,他在读书上更有天赋。” 说起自己的长子,谢平川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他调侃道,“说起来鸣远兄,你若是真打算继续考,此次归家,你父亲恐怕也要为你张罗亲事了。” 卢岱闻言猛地抬头,似乎才想起这件事一般,“对啊!我该娶妻了!” 谢平川笑吟吟的道,“归家后,为你张罗亲事的就是你那好继母吧?” 卢岱一翻身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突然动力满满,“就为了一个合心意的媳妇,我也不能放弃!” 谢平川啼笑皆非,他拿起放在桌上的邸报,“说起来多谢你了,若非有鸣远兄,我还看不到这些邸报。” 这年头邸报就相当于机关内部报纸,印刷数量受到严格控制,一般人没有门路是绝对看不到邸报的。 卢岱摆摆手,“你想看就看呗,不过你看了这么久,研究的怎么样了?” 谢平川神色淡淡,“只能看出当今陛下气度不凡,父死不改其道,先皇去世才一年,如今还看不出当今陛下的打算。” 殿试出题的是当今陛下,他们这些举子既要琢磨考官的喜好,更要熟知陛下的喜好,万里征途只差这最后一步了,若是在殿试上被黜,才是功亏一篑。 “邸报上说最近负责京城地动后续事宜的人是齐王殿下,明明之前太子殿下做的很好,临阵换人……”谢平川沉吟良久,才缓缓道,“其实如果能今年考上,卢兄还是别等下一科了,总觉得下一科会比较倒霉。” 卢岱也沉默了,半响才道,“齐王殿下还未娶妻,不算成年,暂不用前往封地。”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却都做了决定,务必今年考上,然后远远的离开京城,莫要被搅到即将到来的夺嫡之变中。 砰砰砰——!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谢平川和卢岱都是一愣,谢平川道,“这是找你的吧?” 卢岱自从被人敲了闷棍后,他就抛弃了卢家京郊的别院,毕竟比起京城,郊区被敲闷棍的可能与成功性更高,而且继母天天在耳边哭诉,说什么定国公府仗势欺人,一女二嫁,甚至还想撺掇着堂伯去弹劾定国公,被堂伯夫人奚落了一顿,才算安静下来。 卢岱不耐烦这些琐事,索性以养伤为名跑到好友谢平川租住的小院,这才刚安静了两天,难不成继母竟跑上门了? 谢平川让小厮去开门问话,转头对卢岱道,“她终究是你的继母,是你的长辈,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人口实。” 卢岱冷哼一声,没说话。 哪知道没一会,小厮急忙跑回来,“老爷!敲门的人说是东宫禁卫统领!!” 卢岱和谢平川同时一呆,卢岱大笑起来,“这可真是巧了,还不快快请进来?” 谢平川挑眉,“你还能待客?” 卢岱嚷嚷起来,“我可是被他岳父敲的闷棍啊!” “鸣远?”谢长风推门进来,“你这是怎么了?岳父敲你闷棍?” 谢平川微微皱眉,哪有客人直接进来的道理? 谢长风恶人先告状,“你家小厮怎么看得大门?问完话后也不关门就跑进来?若是歹人冲进来,你们不就倒霉了?” 谢平川一噎,他黑着脸死命瞪身边的小厮,小厮缩了缩脖子,心中泪流满面,被这位煞神瞪着,他不敢关门qaq “是学生怠慢了统领大人,学生谢平川,不知谢统领所为何事?” 谢长风打量了一下谢平川。 外貌80分,身高80分,气度90分,声音90分,会试名次第十八,学识90分,若是手段再高超一些…… 谢长风觉得手好痒。 他看向卢岱,本来他是来找谢平川的,不过既然卢岱在这里,有些话倒是不能说了。 “鸣远,你被我岳父揍了?” 卢岱哭天喊地,“是啊!我的殿试可怎么办啊?!” 谢长风打量了一下卢岱,“没事啊,最起码脸没被揍成猪头。” 卢岱黑着脸指着自己,“我站起来都困难,怎么去参加殿试?” 谢长风抬步上前,“我来帮你看看。” 谢平川眼睁睁的看着谢长风直接无视他,跑到床榻前查看起卢岱的伤势来。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他深吸一口气,脸上依旧是微笑的表情,正要跟着上前,就听到旁边有个声音响起。 “你叫谢平川?” 谢平川低头,正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站在他身边,小小的孩子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外衣,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猫,此刻孩子的小脸和黑色小猫同时歪着脑袋,一双黑色的眸子和一双蓝色的猫眼都懵懂的盯着他,顿时谢平川心中的怒火悄然消散,可耻的被萌住了。 想起家中幼子倒是和这孩子的年纪差不多大,谢平川瞟了一眼正在对卢岱上下其手美名曰按摩的谢长风,索性半蹲下来,笑眯眯的看着这孩子。 “不错,我叫谢平川,你叫什么啊?” “我叫傅昭。”祁昭牢记谢长风说过的话,出门在外绝对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名,索性就用了母亲的姓氏。 谢平川看向祁昭的眼神顿时变了,姓傅?名昭?若是他没记错,当今太子殿下的嫡长子似乎叫祁昭? 他不自禁的看向谢长风,这家伙真是大胆啊,就这么将皇长孙随便带出宫,还带到普通举子的家里?他就不怕出事吗? 不过……由此倒是可以看出,太子殿下的确信任这位谢统领。 “你知道了我是谁了。”祁昭冷不丁开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65节 谢平川闻言心下大讶,“哦?那小殿下可愿意告诉学生,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看我的眼神和宫里的人差不多。”如果没亲自出宫在外面玩耍这么久,祁昭倒还分辨不出来,但如今将这谢平川的眼神和外面卖糖葫芦的大叔的眼神对比一下,自然就很明显了。 不愧是皇长孙。 谢平川赞叹起来,“殿下真是聪慧。” 祁昭摸了摸怀里的小喵,不以为然,“不过是看的多罢了。” 谢平川又一次愣住了,自家幼子还在妻子怀里撒娇,眼前的皇长孙已经能沉稳的面对赞扬,并虚怀若谷了吗? 他哪知道谢长风带着祁昭走遍京城大街小巷,看过太多太多不同的人和事,谢长风从不因他年幼就敷衍他,相反只要祁昭问,他就会认认真真的解释,即便祁昭不太明白,却会牢记谢长风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之所以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因为你知道的太少,看的太少,学的太少,体味的太少。”谢长风不希望未来的皇帝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身为皇族,祁昭可以傲慢,可以骄矜,也可以目中无人,却决不能没有自知之明和宽广的胸怀。 祁昭看着眼前的谢平川,“听师父说你很厉害。” “师父?” “就是谢统领。”祁昭仰着脑袋,“我有很多不懂的事情,你可以为我解释一下吗?” 谢平川有些纠结,他试探道,“不知小殿下想要知道什么呢?” “京城地动,很多百姓房屋都塌了,皇爷爷明明拨了赈济的款项,为什么奴隶市场那里还有那么多卖儿卖女的人?”祁昭静静的看着谢平川,“是皇爷爷拨的不够吗?可是父王曾按照每户十两银子定的赈济计划,节省一点足够平民生活两个月了,如今地动才过去一个月,为什么那些平民都要自卖呢?他们没钱了吗?即便因地动家资俱毁,他们也可以做短工啊,父王也有以帮助清理废墟来换取食物的计划,也组织了京中药房郎中为灾民统一诊治,那为什么还要放弃平民的身份,自愿为奴呢?” 谢平川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皇长孙,额头冒出了冷汗。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不外乎官员中饱私囊,将赈济银两吞了一些,才让一部分平民拿不到赈灾银子,或者那些人伢子撺掇地痞流氓整天找事,那些普通平明生活不下去,只能将女儿卖掉,人伢子正好借此牟利呗!而且如今这年代,普通平民无权无势,其实还不如依附豪门,将女儿送进去当丫鬟,就能借着主子的威风作福作威…… 可是这些话,他能对眼前这才五岁的皇长孙说吗? 祁昭静静的看着谢平川,渐渐失望起来。 来之前谢长风告诉他,眼前的谢平川是个很厉害的人,自己的父王也打算收拢此人,可祁昭没想到,这谢平川竟连说真话的胆子都没有。 这些问题他昨日问过师父谢长风,师父竭尽所能将能想到的理由和原因都告诉了他,甚至还带着他亲自去问那些卖身的人,他们的想法和原因,对比一下自己的师父,再看看眼前的谢平川,顿时高下立判。 祁昭歪歪脑袋,声音有些冷,“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谢平川这下不是额头冒汗,而是全身冒冷汗了。 这尼玛还是五岁孩子吗? “我知道了。”祁昭扭头,抱着小喵走到谢长风身边,决定回去就给父王说,这个谢平川胆小怕事,根本是个没本事的人! 48第二十二章 恨 谢长风自始至终都没怎么搭理谢平川。 直到离开时,他才拎着祁昭的后衣领子,对谢平川道,“多谢照看我家徒弟了。” 然后这货带着一人一猫施施然的离开了。 卢岱欢欣鼓舞,“不愧是百战之将,真是厉害,不知道他怎么弄的,我身上居然不痛了呢!!” 谢平川无语的看着从床上滚下来的卢岱,半响才道,“那些青肿都消了?” 卢岱摇摇头,“也不知道子琥是怎么弄的,反正身上暂时不痛了,不管了,总而言之能撑过十天后的殿试就行!” 谢平川的语气有些微妙,“你和那位谢统领的关系很好嘛。”还专门过来给你按摩拿捏。 卢岱扭动着身体,试图活动筋骨,“马马虎虎,子琥兄人很好的。” 很好?谢平川想起谢长风那冷淡的态度,扯扯嘴角。 “不过真没想到皇长孙如此聪慧,小小年纪就能说出如此话语,实乃我大楚之福。”虽然被祁昭吓了一跳,可惊吓过后,谢平川倒是开心起来。 卢岱一愣,“皇长孙?” 谢平川嘴角抽搐,“你没发现谢统领是带着孩子过来的吗?” “没,我光顾着痛了。”卢岱摇摇头,他满脸好奇,“不知皇长孙如何?” “不愧是皇室子弟。”谢平川沉声道,“本来我还觉得太子和齐王会有争夺,不过看到皇长孙,我倒是对太子充满了信心。” “哎?!”卢岱有些震惊,“真的假的?” 谢平川将刚才祁昭的问话重复了一遍,卢岱听后也非常高兴。 “有君如此,国之福也!既然如此,我倒是要将计划改一改了!” 本来卢岱是打算娶个宗室郡主然后过自家逍遥日子的,既然太子殿下值得期待,那他自然想要一展所长,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不过今日小殿下似乎对我有些不满……”谢平川摸摸鼻子,有些郁闷,“只能希望来日弥补了。” 卢岱倒是满不在乎,“没事,殿下年纪还小,估计以后都不记得了。” “可能吧……”谢平川想了想,“不过还要劳烦鸣远老弟了,我总觉得今日谢统领对我有些反感,还要请你帮我多多美言。” 卢岱眨眨眼,突然大笑起来,“没事啦!你还不知道我和子琥兄初次见面的事情吧?” 他将谢长风直接带着亲兵上门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他总结,“谢长风这人和别的将军都不一样,他熟读经史,不在你我之下,又擅长兵法,武艺高强,你要是有本事,他自然高看你一眼,若你只是穷酸书生,他当然懒得理你。” 谢平川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你若是想找子琥,还是等殿试结束吧!”卢岱精神抖索的拿起书本,“殿试殿试殿试!最少也要进二甲啊!!” 谢平川失笑,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第66节 谢长风将祁昭送回东宫后就回家了。 林氏正在敷眼睛,她天天去找皇后哭,眼睛都肿成了桃。 “你打算哭到什么时候?”谢长风换了居家的衣服,坐在软榻上,“现在满朝大臣看我的眼神都带着诡异和幸灾乐祸,这感觉一点都不好啊。” 林氏一边捂着帕子,一边道,“快了,皇后快坐不住了。” 林氏幸灾乐祸的道,“我每次去都卡在陛下和齐王过去请安的时间点,我已经偶遇齐王殿下三次了。” 谢长风一愣,“你想做什么?” “……只要有齐王在,皇后就始终是皇后。”林氏沉默半响,才道,“皇后无子,才是最好的废后理由。” 谢长风张大了嘴巴,他震惊的看着林氏。 说实在的,自从决定和祁渊共生死后,谢长风就一直暗搓搓的思考着如何干掉威胁最大的齐王,不过迄今为止他都没正面见过这位齐王殿下,再加上身份使然,他的一举一动还代表着祁渊,就暂时按兵不动,可哪想到彪悍的林氏已经直接付诸行动了!! 谢长风立刻精神起来,“你想怎么做?” 林氏轻笑起来,“这你就别操心了。” “……”谢长风纠结起来,他怎能不操心?他们名义是夫妻,自家老婆似乎有勾引齐王殿下的可能,感情自己头上不仅要被按上不举的标签,还要戴上绿帽子吗? 谢长风紧皱眉头,他不明白林氏到底在想什么,如果说是为前夫报仇,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又为什么?难道林氏忘记了晞儿还小,需要她来照顾吗? 最重要的是林氏是定国公仅存的幼女了,如果林氏获罪死亡,定国公恐怕会疯掉吧? 他想了许久,问道,“青娘,你觉得值吗?” 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搭上自己的名声、青春以及未来? 林氏敷眼睛的动作一顿,她轻声道,“我和夫君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可能夫君自己都忘记了吧……” 谢长风一愣,的确,在他的记忆里,原主似乎是在结婚时才认识的林氏。 “我那年初到代郡,爹爹整日忙于军务,大哥在帮爹爹,二哥在管家,只有我一人天天呆在院子里,无聊极了,后来我得到哥哥的允许,每隔几天可以出门玩耍,不过要带上家将才行。” 林氏陷入了幼时的回忆,“有家将在身边,自然看的紧,我就将家将甩开,在巷子里乱跑,夫君那时以为有坏人在追我,就将我藏在了巷子里的破帐子里。” “他对我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今日我们打不过那些坏人,等长大了,我们再打回来!” 林氏微笑着,“从那以后我就整日偷溜出去找他玩,别提多开心了,可惜后来他去从军,爹爹看管的严格,我跑出来发现他不在,就没在联系过了。” 谢长风沉默良久,才道,“也许岳父知晓此事。” “爹爹自然知道,新婚之夜,在我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就知道爹爹用心良苦。”林氏叹了一口气,“可惜,夫君命苦,我们终究无缘……” 自己的丈夫因皇后算计而死在自己父亲的命令之下,林氏该恨谁? 她不能去怨恨父亲,林家满门忠烈,若是自己嫁入皇家,林家必然会受到先皇的猜忌,而且父亲精心为自己选了幼年玩伴为夫婿,已经为自己考虑的足够多了…… 罪魁祸首本来就是李皇后,若不是她想让自己嫁入皇室,父亲就不会出此下策,夫君也不会死…… 既然皇后曾经这么想要林家的军权,那索性就成全她。 林氏倒是要看看,如今的皇后还敢不敢胁迫她!! “你这么做,陛下若是迁怒于你该怎么办?”谢长风叹了口气,“世人皆知我身有顽疾,你去找齐王的麻烦,不知情的人定会说你水性杨花,你想过林家的声誉吗?你想过岳父的心情吗?说实话,我倒是无所谓,可晞儿呢?” “将来晞儿长大了,你愿意人家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的母亲是个浪妇吗?” 林氏的脸色苍白如纸,最终溃不成军,大哭起来,“那我怎么办?我真的不甘心啊!!” 她才十七岁啊!!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吗?她恨的焚心销骨,不拉着李氏一起下地狱,她真的不甘心! 谢长风叹了口气,他环住林氏,轻轻安抚道,“别哭了……我明白你的痛苦,等晞儿大一些,咱们就和离,到时候你另嫁他人,我就天天夜宿南风馆,多逍遥自在啊……” 林氏哭的昏天黑地,没搭理他,直接昏睡过去。 谢长风头痛不已,他索性请来御医,帮林氏看了看,御医说林氏虚火上升,心情抑郁所致,最近要吃清淡点的东西,并开了张方子走了。 谢长风盯着青萍熬药,并哄着林氏吃了药,确定林氏睡下了,才跑到东宫。 此刻祁渊已经入睡了,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一个热乎乎的抱枕凑了过去,祁渊嫌弃的一脚踹过去,随即他就发现这气息很熟悉很安心,他砸吧砸吧嘴,又睡着了。 看着怀里的祁渊,谢长风的心情好了许多。 比起林氏和原来的谢长风,他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勾搭上了情缘,还确认了彼此的情谊,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一起走过剩下的岁月,千万别死情缘和情缘死就行了。 第二日,谢长风送别祁渊,又精神抖索的拎着祁昭出宫玩耍,不过午时他正带着祁昭在某个小贩那吃面条时,金吾卫像是疯子一样满大街的跑,在看到谢长风后直接冲了过来。 “谢统领!!陛下急召!!” 谢长风心头闪过一丝阴影,他拎着祁昭上马狂奔,他没去皇宫,反而先冲回了东宫,将祁昭丢给太子妃傅氏。 叶右卫送他出东宫时,低声道,“尊夫人今日进宫,从皇后的凤仪宫出来时,在御花园遇到了齐王殿下……” 谢长风的脸扭曲成了麻花。 ——林氏的行动力一如既往的彪悍qaq 叶右卫拍了拍自家顶头上司的肩膀,觉得上司挺倒霉的,“齐王殿下和尊夫人如今都生死不明……” 谢长风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叶右卫,“生死不明?” “恩……似乎是……”叶右卫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声音更低了,“似乎是齐王殿下欲行不轨之事,尊夫人为求自保,直接一脚踹到了……咳咳,龙根上!” 第67节 谢长风惊呆了。 “说起来尊夫人不愧是将门之女,靴尖上的牛皮打磨的真硬,那一下……啧啧。”叶右卫小心翼翼的道,“皇后赶到后,尊夫人撞石自尽,哪知道陛下的仪仗正好过来……” 谢长风痛苦的嗷了一下,索性半蹲下来,抱着脑袋,“我能不去吗?” 他明明让青萍好好看着林氏的!喝的汤药里也有安眠清心的成分,怎么林氏还是…… 叶右卫耸肩,“诸葛统领就在东宫门口等着,谢大人好自为之吧!” 谢长风哭丧着脸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继续神转折。 其实其中有很多内容没有细写,比如林氏入宫怎么和齐王遇上,比如林氏怎么哭的梨花带雨,林氏和齐王同在代郡长大,两人也算是幼年相识,林氏怎么运用柔情和痛苦打动齐王,再怎么撞石自尽不成,倒在宣明帝面前…… 这些内容可以水三四张,不过和谢长风关系不大,我就春秋笔法直接带过了,毕竟咱写的是皇帝和军爷,不是女主报仇记= = 49第二十三章 帝王一怒 皇后的凤仪宫内,宣明帝坐在上手,脸色阴沉如水。 皇后在旁边无声落泪,双目微红。 正殿旁的东暖阁内,众多太医汇聚在一起,为昏迷的齐王诊治,不过他们再怎么诊治,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齐王未来子嗣艰难……” 宣明帝一巴掌掀翻了身前的御案,“又是子嗣艰难,最近朕不想听见这句话!!” 说实话,林氏天天跑皇后这里哭,宣明帝也很不满,谢长风身有顽疾,全在于他舍身救下太子,皇家也给予了补偿,不仅赐下御医随时诊治,还开了内库给了不少上好的药材,甚至都不追究谢长风将他丢在原处的事情了,这林氏成天哭哭啼啼,是对皇室心存不忿吗? 结果没等宣明帝暗示谢长风看好林氏时,这林氏就惹出了大麻烦! 齐王将林氏堵在了花园里,还动手动脚,林氏愤怒抬脚一踹……呵呵。 理智告诉宣明帝,这事是他二儿子干的不对,他还记得去年林氏出嫁后,二儿子齐王还整日去找谢长风的麻烦,就连李皇后也暗中下手,将谢长风坑到了女支的床上。 及至后来,若非太子提醒,宣明帝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妻儿始终都对林氏垂涎不已。 不过那时形势比人强,林氏身为定国公唯一的嫡女,若是娶了林氏,就意味着获得了戍边的十万大军,宣明帝这才任由李皇后为所欲为。 可如今他才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他的!!定国公都卸甲归田了,林氏也嫁人了,即便谢长风最近似乎不行了,可林氏终归是有夫之妇!齐王怎还会纠缠不休? 难道是齐王恼羞成怒,听说谢长风染上顽疾,刻意去找林氏? 越想宣明帝心中越生气。 只是理智上是一回事,感情上又是一回事了。 他一方面怨恨林氏,既然都嫁人了,不管谢长风能不能行,她都必须守着他过一辈子,居然还来找皇后哭诉,这是想干嘛? 一方面宣明帝也怨恨起谢长风来,这可是你老婆啊!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还算个男人吗? 最让宣明帝愤怒的是,林氏这个罪魁祸首如今还晕着呢,太医诊断的结果是林氏得了离魂之症= = 用现代词语解释就是……植物人。 虽然活着,可与死去无意,宣明帝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戾气。 就在此时,李太监悄声道,“定国公在皇城大门口跪着哭呢。” 宣明帝脑袋胀了起来。 他在代郡那么多年,倒还从未发现,这老林家都是一群哭鬼,哭的人心力交瘁。 宣明帝有气无力的道,“宣定国公觐见。” 总不能让他在皇宫大门口一直哭啊…… 李皇后哭的很凄惨。 “臣妾就只有这一个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让臣妾可怎么活啊……”李皇后心里恨极了林氏,可哪知道林氏得了离魂之症,始终昏睡不起,和死人一样,就连报复都没法,这怎叫人心中不恨?! “陛下,谌儿才十七岁啊!他还未娶妻生子,就遭此大难,若有万一,将来膝下空虚,这可怎么办啊?” 李皇后哭的撕心裂肺,宣明帝握紧了拳头,那是他的儿子,他也怒啊! 问题是怒火对谁发泄? 定国公?广汉郡王如今刚到代郡,十万边军还没到手,若是边军暴动,楚朝危矣! 对谢长风动手? 谢长风更无辜啊,人家都‘不行’了,还被戴‘绿帽’了,甚至到现在都一无所知! 宣明帝头一次无比痛恨自己,如果他是个任性妄为的昏君,是不是就可以万事随心? “陛下……” 谢长风滚进了凤仪宫。 他也在哭。 “陛下,听说青娘自尽了?她,她怎么样了?” 李皇后尖叫起来,“若非林氏,我儿怎会子嗣艰难?她活该!她怎么没死掉!?” 齐王无子,将来无论他多么优秀,都和皇位无缘,李皇后筹谋了这么久,心心念念想要压倒以前的左皇后,将祁渊从太子之位上拉下马,如今梦想破灭,她都快要疯了! 第68节 李皇后冲到谢长风面前,华服珠翠全都凌乱不堪,面容扭曲如魔鬼,长长的玳瑁指甲照着谢长风的眼睛就捅了过去,“都是你!都是你故意让林氏这么做的?是不是?!是不是太子的主意?谌儿是他弟弟啊!!他怎么能这样做?!” 宣明帝的脸色变了。 谢长风在心中死命咒骂李皇后,她这般胡乱攀扯,宣明帝心中会怎么想? 哪怕是假的,也会留下一分浅浅的痕迹,来日这痕迹逐步加深,祁渊就会面临宣明帝的猜忌和忌惮! 谢长风闭上双眼,双手捂住脸,正好挡住了李皇后的攻击,他埋头痛哭起来,“青娘!你怎么这么傻?都说了不用求皇后了,我已经在渐渐恢复了,你偏不信,还想为我寻找良药……” “是我误了你啊!!” 宣明帝挥手,李太监连忙让人将李皇后拉到一边,宣明帝厉声道,“谢长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长风心里吐槽,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满脸悲伤,“……自从晞儿过继林家,臣又身负顽疾后,林氏就一直很自责,她觉得都是因为她的缘故,若非将晞儿过继,臣膝下也不会无子,所以她几乎魔愣了一般想要为我治疗。” 谢长风长长叹息,道不尽的苦逼,“任太医调养多日,曾私下对臣言道,说我身体需要细细调养,估计要耗费三五年时间,三五年后我也还年轻,等得起,就拜托太医精心照顾。” “可能这些日子我一直修身养性,没碰过她,以至于青娘以为我真的不行了,就整日跑来麻烦皇后娘娘,希望求些良药……”谢长风摇头,“我不许,她却不听,结果……” “胡扯八道!!”李皇后死命的想要冲到谢长风面前,她凄厉的嘶嚎起来,“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胆大妄为!谋害皇嗣!你罪大恶极!!” 谢长风放下双手,露出了一张悲伤委屈的脸,“娘娘,臣不知为何恶了娘娘,似乎从一开始,您就对臣颇为不满,娘娘的指责臣绝不承认,还请陛下明察!” 想起齐王谢长风林氏三人纠缠不清的前尘往事,宣明帝头更痛了。 就在此时,林靖城终于从皇城门跑到了凤仪宫外。 此刻老爷子什么都顾不上了,仅存的宝贝闺女生死不知,他的魂都要飞了。 “闺女啊!!!” 林靖城扑倒软榻上,一听太医诊断为离魂之症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谢长风忙不迭跟上,哭喊道,“岳父啊!!” 再加上皇后在一旁尖锐的喊着,“一定要让他们为谌儿偿命!!” 宣明帝有种进了菜市场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将身前的琉璃宝瓶摔了个稀巴烂! “都给朕闭嘴!!!”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嘴了。 宣明帝黑着脸,冷不丁抬手指着谢长风,“去,找两个宫女来。” 李太监一呆,“陛下?” “让我看看这小子到底能不能人道!要是能!那朕就要治你个欺君之罪!若是不能……立马给我滚出京城!!朕有生之年不想看到你!” 谢长风也惊呆了,什么?能了就死,不能滚蛋? 皇帝陛下,你这是人话吗? 祁渊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自从知道林氏和齐王同时出事后,他的眉头就皱成一团。 齐王对林氏欲行不轨,这算是皇家阴私,一个不好,谢长风命就没有了!! 不行,他要过去看看!! 祁渊霍然起身,门口就响起了蔡太监的声音,“太子妃殿下求见!” 傅氏这一次并未等祁渊允许才进入,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殿下想去哪里?” 祁渊面色一沉,“让开!” 傅氏心下焦躁,为了林氏,殿下就连太子之位都不顾了吗? “若是您也过去了,这件事就会更加复杂,陛下会更生气的!!” 祁渊沉默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齐王是我的弟弟,他出事了,我总要去看看的。” 傅氏冷笑,“弟弟?殿下,您若真的去了,恐怕皇后和齐王会更加嫉恨于您吧?” ——而且,您去那里,是真的去看弟弟马? 祁渊盯着傅氏,“……若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病了。” 傅氏一呆,眨眼间就见祁渊直接……翻窗户跑了!!! 傅氏张大了嘴巴,她冲到窗户边,恰好看到祁渊从崇文殿后角门处消失了。 傅氏怒骂了一声,将蔡太监叫了进来,蔡太监一听太子殿下跑了,也傻眼了。 傅氏低声道,“我知道你们太监有自己的小路,速度去跟着殿下,决不能让人发现殿下的行踪!” 蔡太监点头就冲了出去,傅氏找来了叶右卫,私下叮嘱了几句,顿时东宫戒严了。 50第二十四章 婆娑 第69节 祁渊上辈子登基之后,曾经派人仔仔细细的探查过皇宫。 楚朝继承的是前大唐王朝的宫殿,虽说后来有些宫殿损毁,有些重建,有些新修,有些改名,但总体格局还是没有变。 前大唐王朝国祚绵延近三百年,若说这些宫殿只是单纯的宫殿,祁渊绝对不相信。 细数前朝,只有大唐王朝宗室政变次数最多,这些宗室居住在内城中,为自身安全计,肯定会做些改造,抱着只当是熟悉自己家的想法,祁渊彻查了皇宫。 然后还真让他发现了好几条有趣的密道。 如今他所居之处在东宫,东宫虽然也在内城内,可实际上是另一个皇宫,东宫和皇宫隔着一道宫墙,若想从东宫去皇宫,必须走皇宫的正门,或者从内苑的花园角门绕行到皇宫后门才行。 当然,身为太子,祁渊走的向来是正门,但今天,他脚步一转,冲向了东宫北面的西内苑。 他飞奔的速度很快,从小花园里的假山石道饶了好几圈,绕进了皇宫后方望春湖的西北角。 望春湖不大,湖中央有小桥,祁渊为了不落人口实,不敢从桥上过,只能绕着湖边的假山小道,跑的浑身都是汗。 蔡太监趁此机会绕近路追上了祁渊,毕竟他是太监,一溜烟跑过也不打眼。 等他好不容易追上了祁渊,还没开口呢,就见祁渊脚步一错,溜进了隔壁的翠华宫。 蔡太监深吸一口气,继续追!! 由于宣明帝去年年底刚登基,没有选秀,身边的女人也很少,是以翠华宫内并未住什么主位嫔妃,除了扫撒的太监宫女居住在角门旁的耳房内,其他地方都空着,祁渊快步冲进翠华宫,躲过扫撒宫人的视线,溜进了后殿卧房处。 翠华宫后殿内比较简陋,因无人居住,打扫的宫人也不尽心,有些地方甚至还有尘土和碎屑,祁渊不以为意,他轻车熟路的走到床榻前,掀起软榻,露出了里面厚实的床板。 他打量了一下,确认自己没记错位置后,就在床头和床尾各拍了好几下,随即床板无声的扭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暗道。 跟在祁渊身后的蔡太监看到这一幕后立刻惊呆了,嘴巴都合不住! 眼瞅着祁渊猫腰钻进了暗道,蔡太监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甲一嘴角抽搐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四下看了看,将他们进入的痕迹清理了一番,也跳进了暗道。 暗道内漆黑无光,甲一闭上眼,等了几秒后又睁开,就发现暗道两侧墙角处闪着淡淡的荧光,像是指路标一样,在漆黑的空间里异常醒目。 他连忙跟上,一边跑一边仔细听,没一会就找到了蔡太监的位置,他摸到蔡太监身边,就见最前方的祁渊左拐,似乎在上楼梯。 如果说刚才进入密道时是向下,那现在就是在往上。 爬了一会楼梯,祁渊停住了。 他伸手,在黑漆漆的墙壁上摸来摸去,就在此时,他们头顶突然多了一丝细缝,有光顺着细缝漏进来。 祁渊侧耳听了听,没发现有人,就一使劲,推开了上面的木板。 他们出来的位置是一处软榻,祁渊将软榻上的茶几推开,三人依次跑出来,甲一最后清扫痕迹,并飞上了宫殿内的房梁。 蔡太监仔细看了看周围,又猫着腰往窗外看了看,顿时眼睛一亮,“这是凤仪宫内右厢下人住的伙房!” 蔡太监不等祁渊吩咐,就小心翼翼的溜出去,“殿下稍等,奴婢去探探路。” 祁渊点点头,他将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暗道那么久没人用,里面都是尘土和苔藓,回去后他这身衣服一定要处理掉。 正当祁渊抖动下摆上的尘土时,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杂声。 “陛下这次来真的?” 谢长风试图从李太监嘴里问些内幕。 李太监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你认命吧!陛下特意吩咐了让我点上婆娑香。” 谢长风满脸茫然,“那是什么东西?” 李太监咧嘴一笑,笑容有些阴森,“极品助兴之物,不管男女,只要闻到了,若是没有纾解,就等着欲火焚身而死吧!” 谢长风的脸顿时绿了,“李爷爷啊!!您可千万手下留情啊!您手腕那么微微一抖,给我留条生路吧!!” 李太监没好气的道,“放屁!你以为陛下只让我盯着吗?若是我没猜错,陛下还派了暗卫来盯梢!” 谢长风的关注点永远和常人不同,“咦?暗卫也盯着?那暗卫不纾解一下会不会死?” 李太监笑呵呵,“不好意思啊,据说暗卫自小训练,只要闭息就不会中此婆娑香。 谢长风的脸更苦逼了,“你们盯着我更不举了啊!!” 实则他在心里暗暗琢磨,是不是他此刻闭息,也不会中那个什么婆娑香? “要么自撸要么死,你自己看着办吧!!”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李太监也没办法了,他只能尽可能的照顾老友的女婿,让人找了两个……老宫女。 李太监安慰谢长风,“如果对她们你都没能力,陛下会相信你对林氏也没能力的。” “……”看着那两个粗眉大眼比汉纸还汉纸的老宫女,谢长风特别想一拳揍到李太监的眼睛上。 被一众禁卫以及李太监押着进了凤仪宫旁边下人住的厢房,刚走进去,谢长风的脚步就是一顿。 恩?房梁上怎么有两个人?两个暗卫?等等,其中一个的气息有些熟悉啊! 再走一步,恩?屏风后面怎么躲着一个人?这气息更特么的熟悉啊!! 就在谢长风发呆之际,李太监将两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老宫女丢进来,还指挥着小太监将一个巨大的香炉放在了角落里。 当着谢长风的面,李太监很‘尽责’的从香袋里舀了一大勺香料丢进去,气的谢长风差点跳脚。 李太监一挥手,又让众人搬来了一张巨大无比的床,放在房间正中央,然后他遣退了众人,自己倒是坐在了桌子旁边,还泡了一壶茶,拿出了瓜子,看样子似乎打算留下来现场观摩?! 尼玛太恐怖了!! 第70节 谢长风彻底没脾气了,他哭丧着脸,“……您好歹先出去成吗?半中腰进来都行。” 李太监桀桀一笑,他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房梁,慢悠悠的道,“谢统领好自为之吧,总之呢,就算不让我看,也有其他人为陛下效力。” 谢长风唯唯诺诺,待李太监走了之后,立刻冲到窗户边,先将窗帘拉下来。 回头一看,那两个宫女缩在角落里,恐慌害怕,几乎要哭出来了。 谢长风啐了一口,冲上去啪啪两下,将这俩宫女拍晕了,同时又跑到香炉前,抬手一掌,掌风所到之处,烟消火灭。 即便如此,谢长风依旧保持内息状态,不敢闻空气中的味道,生怕真的中了什么婆娑香,同时他脚下用力,身体陡然如苍鹰般冲上房梁,就见两道黑影在嗖嗖嗖的厮杀。 一个正是祁渊的暗卫甲一,另一个暗卫不认识,若是谢长风没猜错,应该是宣明帝派来盯梢的暗卫。 谢长风挑眉,想起李太监所言,暗卫都有特殊的闭气功法? 呵呵。 他直接放出煞气,锁定了那个陌生的暗卫,然后二话不说一个突冲过去,将对方从房梁上打了下去。 甲一失声道,“手下留情!!” 谢长风一巴掌拍向这陌生暗卫的丹田,想要废了对方,甲一眼瞅着来不及了,索性一咬牙用身体挡住了谢长风的攻势。 哪想到谢长风的巴掌突然从极刚变为极柔,轻巧的绕过了甲一,化掌为指,直接点在了那陌生暗卫胸口膻中穴处。 那暗卫闷哼一声,一口气泄了出去,鼻息瞬间闻到了一股清清淡淡,若有若无,时而醇厚,时而清雅的香气。 糟糕!他闻了婆娑香! 下一秒,这暗卫全身开始发热,足下发软,直接瘫倒在地。 谢长风又补了一下,封了这暗卫的哑穴,这才看向甲一。 甲一紧张的看着谢长风,低声道,“这是我师弟辰九,出师时我被分到太子殿下身边,师弟在陛下身边,统领大人,还请您手下留情。” 谢长风不答反问,“屏风后面是谁?” 甲一看着他不说话。 很好,祁渊居然跑过来了!! 谢长风有些懊恼,更多的是高兴,若非担心他,祁渊怎么会跑来!? 他不由得笑出来,哪怕危机就在眼前,他也无比开心。 心情好自然什么都好办,他笑眯眯的道,“让他闭嘴,其他的我不管!” 甲一眼前一亮,飞速扛着辰九冲进了软榻下的密道。 谢长风抬步走到屏风后,正看到祁渊满脸通红的软到在地,看着心上人这幅目光迷离,任君采撷的模样,谢长风的心可耻的跳动起来。 他将祁渊抱到床上,并扑了上去。 51第二十五章 等我为皇 恶人谷,恶人谷,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恶人谷里的恶人向来视功名利禄为尘土,只求自在逍遥,无拘无束。 谢长风从一个国家公务员变成恶人谷里一个无所事事的军爷,一开始其实挺不适应。 不过待的久了,认识的人多了,倒也有一二知交。 比如某个蛇精病的唐门。 犹记某天月夜,恶人谷的风都带着丝丝血腥气,呼啸着像是鬼哭狼嚎,谢长风半夜睡不着,就跑到平安客栈的酒肆里喝酒。 美丽的老板娘米丽古丽坐在客栈内打着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珠声带着微凉的寒意,红色的烛光左摇右摆,时亮时暗,看不清老板娘的表情。 鉴于米丽古丽偌大的威名,谢长风没坐在酒肆内,而是坐在酒肆外的栅栏旁,反正半夜三更这里也没什么人。 正自斟自饮喝的舒爽时,面前突然无声出现一个人。 谢长风的手一顿,差点直接将酒杯砸过去。 是唐门的浮光掠影。 面前的唐门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脸上带着半片面具,只露出光洁的下巴和唇角微挑的凉薄。 谢长风没说话,只是拿出酒杯,又为唐门倒了一杯。 一开始唐门也没说话,后来喝着喝着,他冷不丁来了一句,“我杀了他全家。” 谢长风看着唐门。 这唐门的声音极其轻柔,“我看他犹豫不决,在我和家人之间摇摆不定,我心里难受。” 谢长风嗤笑,“他会恨死你的吧?” “他的家人太可恶了,为什么不放他跟我来恶人谷呢?他也真是的,到底爱我不爱?真要爱我,跟着我走嘛!”唐门叹了口气,语气委屈,仿佛稚子,“既然他做不出决定,我就帮他做啦!” 谢长风摇摇头,“你杀了他全家,从此以后,你们就再无可能了。” “所以你说,我是不是很体贴温柔?”唐门雀跃的问谢长风,“我这么做,他就不用那么纠结,也不会再受到家人束缚,更不会再爱上其他人,因为他满心满眼都是我啦!!” ……是啊,满心满眼的想宰了你= = 第71节 谢长风无语的看着唐门,“为什么非要这么做?让那个人自己做选择不是更好吗?总要为自己负责啊!” 那唐门沉默良久,才低低的道,“我舍不得。” “若是他自己来选择,将来后悔了怎么办?让他自己怨恨自己吗?” 唐门轻声笑了起来,他依旧笑着,只是那冰冷的面目挡住了一切,让谢长风无从猜测面具下的真实。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很爱他呢!”那个唐门一饮而尽,“所以若是将来他后悔了,所有的怨恨和憎恶,就全都交给我吧。” “我来替他背负。” 后来的后来,这个蛇精病唐门被某个手持太上忘情的白发毒经一个百足拍死了,他带走了他的尸体,再无消息。 那时谢长风还为唐门鞠了一把同情泪,并对唐门的爱情观理解不能。 不过如今当他看着怀里满脸通红,欲口火焚身的祁渊,再看看那边早就被扑灭的香炉,陡然理解了唐门的选择。 我们相遇的一切美好的温暖的烂漫的回忆都交给你,一切悔恨的憎恶的厌烦的痛苦都留给我,我给你后悔并向我报复的权利,只求你所有的爱与恨,全都来自于我。 因我而爱,因我而恨,爱恨交杂,永不忘记。 谢长风的目光虔诚而专注,他伸手,一点一点的褪去祁渊的衣饰,他轻柔的描绘着这个人的眉眼,想要将这容颜深深烙印在心中。 “也许你清醒后,会恨我吧。”谢长风喃喃的道,“不过无所谓了。” 自从他踏上三生路,走过咒血河,就将一切世俗常伦全部抛弃,他想要得到这个人,就这么做了,仅此而已。 一踏三生远常伦,嬉笑怒骂绝痴尘。 俯览庙堂纷争处,错漏人间几度春。 ***我是啪啪啪啪的分界线=v=*** 甲一小心翼翼的看着怀里的辰九,眼中有些忐忑,“师弟,你没事了吧?” 辰九身上一片狼藉,黑色的紧身衣被扯开,露出青青紫紫的痕迹。 他沉默良久,看着甲一,“……也许我会死掉。” 陛下命令他盯着谢长风,结果太子殿下跑来了,若是他将这件事上报,甲一就会死。 他只是个小人物,甲一也只是个暗卫,他们都身不由己,想要活命,就要抛弃什么。 辰九不想将这件事说出去,因为他不希望甲一死掉。 只是如果他什么都不说,那他自己就自身难保,他身上的痕迹太明显了,陛下一看就能知道发生什么事,到时候…… 甲一一咬牙,“你等着!” 他将满身酸软的辰九靠在墙边,自己摸到暗道口,打算出去看看情况。 就在此时,刷拉一下,谢长风的脑袋出现在暗道口。 他怀里抱着祁渊,看到甲一后,声音沙哑,有种餍足的慵懒感,“带着他,立刻离开。” 甲一目瞪口呆,天啊,谢统领真的下嘴了! 他楞了三秒钟,突然跪下。 “谢统领!我愿意将殿下身边一切事情都汇报给您,只求您救救辰九!” 谢长风一呆,甲一侧身,谢长风正好看到暗道那头昏昏沉沉的辰九。 他挑眉,笑眯眯的道,“倒是便宜了你小子。” “我答应你了。” 两个时辰后,李太监看着呼呼大睡的谢长风和满身青紫的暗卫,再看看那边毫发无伤的两个老宫女,脸色极为精彩。 他悄声将情况告诉了宣明帝,宣明帝张大了嘴巴。 介个……有点小心虚啊。 将一个大好男儿变成‘不举’再变成好男风……这这这,宣明帝黑着脸,“让谢长风立刻给朕滚出京城!!!” 李太监立刻揍醒了谢长风,将他丢出宫门外。 谢长风抱着宫门口的大狮子,死活不松手。 “李爷爷我求求你,能将那个被我祸害了的人给我吗?!” 他腆着脸,“好歹是第一个相好呢!” 谢长风还光着膀子散着头发,说这句话时还砸吧砸吧嘴,一副滋味很好的样子,成功的恶心住了李太监。 李太监一摆手,一个小太监冲回了皇宫,没多久,就有两个禁卫神色扭曲的抬着一个人出来了。 辰九身上不仅有青紫痕迹,如今还多了数十道深可见骨的鞭痕。 谢长风两眼放光,“真漂亮。” 两个禁卫并李太监闻言,顿时菊花一紧,转身就走。 谢长风拎着昏死过去的辰九,先去了对门的东宫禁卫统领府衙,换上衣服,给辰九处理了一下伤势,然后他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留给定国公,一封留给祁渊。 刚写完,宣明帝的圣旨就过来了,圣旨上说,最近云南蛮族有异动,封谢长风为从三品抚远将军,去镇守南疆吧! 对了,圣旨上还有一句备注,若无旨意,不得回朝= = 第72节 谢长风接了圣旨,心下略微难过,要是一直没开荤就算了,偏生开荤后又要当和尚,这日子怎一个苦逼了得啊!! 不过形势比人强,圣旨上催的急,他只能带着辰九飞速归家,将东西收拾了一番,叫上亲卫就直接出京了。 他刚走没多久,定国公林靖城就带着得了离婚之症的林氏回到国公府,看了谢长风留下的信,林靖城叹息不已,林氏毁了齐王登位的可能,宣明帝却并未降罪于林家,此举已然昭显圣人之心仁厚宽和,他也最好老老实实的闭门谢客吧! 林靖城将林晞和未取名的大姐留在国公府,从此专心教养两个孩子,不理俗世。 宣明帝飞速处理了这件事,处理完了,才想起了太子。 他发现祁渊似乎像是完全没发现这件事一般,顿时心生不满。 祁渊是哥哥啊!弟弟出了这种事,他都不过来看一看吗? 结果东宫却打发人过来,说太子殿下高烧不醒,病的稀里糊涂。 宣明帝霍然起身,手指紧攒。 他第一反应是太子在推脱,只是借装病之举避过此事,宣明帝冷哼一声,“摆驾东宫!” 他要亲自去看看!! 结果等到了东宫,见到床榻上烧的满脸通红的祁渊后,宣明帝彻底傻眼了。 这可是太子啊!!齐王眼瞅着即将无后,与大位无缘,若是太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就只有年仅六岁的鲁王了! 宣明帝这下子急了。 常驻东宫的任太医过来一把脉,心里就咯噔一下,尼玛啊这什么狗屁的风寒,分明是房事不当啊!! 他黑着脸,不得不胡扯,“殿下昨夜着凉了,待臣开几服药就好。” 宣明帝狐疑的看着任太医,“真的?” 作为一个跟着先帝征战四方的老大夫,任太医对宣明帝有恭敬却无惧怕,他微笑的看着宣明帝,“当然是真的,其实看着太子殿下,臣就想起了陛下曾经半夜爬树想要掏鸟窝,结果摔断腿的事来,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这嘲讽,太犀利了,宣明帝的脸色扭曲成了麻花,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太医资格够老,当初楚王降生找不到接生婆,还是先皇后去找了先帝麾下的留守大将,请了军医也就是任太医接生的! 他只能庆幸,自己不是任太医接生的= = 不过有任太医的诊断,倒是让宣明帝心下愧疚起来,他最近一直忌惮太子,可当太子真的倒下去,他心中却又满是惶恐。 宣明帝苦笑起来,他为帝为皇,在生老病死面前却依旧无力,担心自己活着的时候被儿子超越,担心自己真的死了却没儿子继承,这完全是个死结啊!! 不过若是他能一直当皇帝……宣明帝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一闪而逝。 祁渊昏沉了三天,三天后才醒来。 甲一将发生的一切都汇报给了祁渊,然后跪下请罪。 祁渊愣愣的看着窗外绽放的杜鹃花,不知道该说什么。 拿起谢长风留下的信,上面只有一行字。 恨比爱更长久。 祁渊先是苦笑,随即狂怒,“我祁渊就这么输不起吗?我都答应你了,你居然说这等混账话?!” 他平静的对甲一说,“给他送信,就说我的确恨他。” 甲一浑身一震,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祁渊将信撕成碎片,丢进了香炉。 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祁渊却又淡淡的笑了。 他恨他,非为厌恶憎恨,而因他不信他。 “谢长风,招惹了我,你却跑了?”他轻声道,“好大的胆子。” ——等我为皇,一定要狠狠的宰了那头狼炖锅吃!! 间之卷 52间之卷婚 世界上少了任何一个人,生活都会继续下去,不受丝毫影响。 谢长风带着下属亲卫卷包裹跑南疆了,朝中按部就班的开始准备殿试。 许是被祁渊陡然生病给吓住了,宣明帝又开始对祁渊表慈心,祁渊心下撇嘴脸上感激的全接下了,一时间东宫荣宠颇盛。 等到李皇后恢复理智,不着痕迹的在宣明帝面前给齐王刷悲情感后,宣明帝又开始给齐王各种好东西,同时因为太子和齐王同时病倒,地动最后的收尾工作被宣明帝丢给了朝中大臣,因祁渊做完了大部分的工作,祈谌又做了一点,剩余的工作量并不多,六部咬咬牙还是接下了。 但是最近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即将到来的殿试了。 祁渊没有去凑热闹,他正在书房里看书。 谢长风被丢到南疆,正值盛夏,南疆瘴气横行,民风彪悍,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发生地方叛乱,尤其是楚朝初立,还有前朝皇族逃到交趾、日南等地,谢长风虽然并非交州都督,品级却仅在交州都督下,一般出去镇压叛党的人大部分都是副将,估计谢长风到了南疆,就要四处戍边了。 祁渊虽然嘴上说恨谢长风不信他,不过抛开一切私人因素,从一个太子的角度来看,若是谢长风能在南疆站稳,对他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祁渊终究曾经为皇,在最开始的那股愤怒退下后,他就开始理智的看待这件事情。 如今楚朝的南疆直达南海,不稳地区其实是林邑国和交趾郡之间的日南及九真地区,因前朝战乱,林邑国曾一度将交趾郡也占据,不过楚朝建立时,曾在红河河口大败林邑国,趁机夺回了交趾,将两国战线固定在安定北部,并于此设立了不少军队,驻守边疆。 唐时日南、九真地区本就是归于上朝,那里海贸发达,并有不少奇珍异果,还有不少其他国家的商船停靠在九真,若是能在收复那里,并设立海港…… 第73节 祁渊越想越远,直到天黑,他才反应过来。 现在想这些都太早,他还不是皇帝呢! 不过倒是可以提前准备,想到这里,他提笔写信,重点是让谢长风在那边多注意海贸事宜,若是能在那里弄些私产,给东宫添点进项就再好不过了。 祁渊虽然有私库,可他所有东西几乎都是宣明帝赏赐的,全都登记在册,根本没法用,傅氏嫁过来时倒是带着大笔的嫁妆,但祁渊准备将来将傅氏丢还给她的老情人,难不成他还要霸占着傅氏的嫁妆和产业不成? 有点丢人啊。 殿试当天,祁渊跟着宣明帝在金銮殿里走了一圈,看着下面做的几十号学子,他深吸一口气。 朝廷开科取士,就是为了尽掌天下才子,为国效力,为皇帝尽忠,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一派中兴之象,他也当以此自勉,不能因成功过就得意忘形。 祁渊对自己的举止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因他那好二弟还在床上喝汤,他觉得除了自己再无人有资格问鼎,以至于这几天有些轻飘飘的。 这不好,很不好。 他瞟了一眼身前的宣明帝,垂下了眸子。 殿试的结果不出祁渊所料,一如上辈子,文采最好的卢岱排名第一,却因为世家背景,被宣明帝强制成了探花。 同时宣明帝还绕有兴致的问卢岱,“卿可有妻?” 卢岱心里咯噔一下,来了,他就知道会这样。 他露出羞涩的笑容,“臣尚且无妻。” “那朕就给你做个大媒吧!” 卢岱立刻拜倒,“多谢陛下赐婚。” 宣明帝微笑,“朕之王叔广汉郡王有女临川,贤良淑德,与卿堪为良配,不知卿意下如何?” ……啊?是临川郡主?不是南阳郡主? 南阳郡主是前太子之嫡长女,娶了南阳郡主那就是个护身符,若无反叛谋逆之举,一生无忧,可临川郡主…… 广汉郡王此刻出镇北疆,掌控十万边军,陛下将广汉郡王的唯一嫡女嫁给他,是什么意思? 万般想法一闪而过,卢岱面上满是笑容,拜倒谢恩,“学生多谢陛下!” 祁渊看着这一幕,唇角微微上挑,笑容高深莫测。 宣明帝哈哈一笑,心下满意极了,广汉郡王的救驾之功一直没法赏赐,他总不能将广汉的郡王提成亲王吧,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一个女婿! 而眼前的卢岱不管是出身还是学识,相貌还是年龄都极为出众,广汉王叔更当感激皇恩,用心办事了吧! 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宣明帝似乎当媒婆当上了瘾。 一甲前三名里,状元是谢平川,不过谢平川有妻有子,宣明帝和他说了几句话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人身上,榜眼是个黑黑瘦瘦的矮子,宣明帝看了就不喜,目光就往二甲里转。 正好,他看到了陆珏,然后眼睛一亮。 李太监很有眼色的在旁边小声将陆珏的背景说了一遍,宣明帝更高兴了,这是曹国姑姑的嫡孙子?嗯!很好,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才15岁?那就更好了!! 他和陆珏说了几句话,发现陆珏言谈从容,看着自己的眼神还带着朝气和崇拜,心里更开心了。 然后他问了,“你定亲了吗?” “……”陆珏有些茫然,“家中父母并没有给珏说过这些。” “那就是没有了?朕的大公主今年十三,也该议亲了,卿觉如何啊?” 陆珏的表情极其精彩,探花卢岱娶个临川郡主,不管如何那是郡主不是公主,还能在朝中担任职务,可若是他娶了公主,那他一生就不能出仕了! 可是陛下都将话说到这种程度了,根本容不得他拒绝,他一咬牙,“臣不胜惶恐,多谢陛下赐婚!” 宣明帝可高兴了,“那就好!待大公主笄礼,你们就完婚!” 陆珏心下叹息,也罢,就这样吧。 连着做了两场大媒,宣明帝心情很好,他想起大公主,下朝后就跑到了原侧妃孟氏,如今淑妃所居的韶华居。 淑妃孟氏出身不高,她是当年左皇后的婢女,左皇后怀着祁渊时给她开了脸,成为了宣明帝身边的侍婢,后来宣明帝纳了李皇后为侧妃,左皇后顺势提出,孟氏好歹伺候多年,又孕有一女,合该为侧妃,孟氏这才从侍婢成了正儿八经的侧妃。 不过因出身问题,在左皇后去世后,宣明帝还是提了李氏为正妃。 李皇后在为侧妃时和孟氏斗的不可开交,成为正妃后自然变着法子压着孟氏,孟氏刚开始还不时反抗,不过前些年却开始收敛,平日小意奉承李皇后,一副鹌鹑样。 ——原因很简单,孟氏的大女儿逐渐长大,婚事还捏在李氏手里。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成为了四妃之一,即便在大公主的婚事上没有决定权,可李皇后也没有啊!!就算李皇后有什么看上的人选,做出决定的还是宣明帝,只要她在宣明帝耳朵边吹吹枕头风,那大公主的婚事还需要忌惮皇后吗? 再说了,齐王眼瞅着不行了,不在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还等待何时? 想起前几天终于和东宫搭上线,淑妃就想笑。 皇后父族也不过是个小官,她孟春华虽然是个婢女,可父兄全是左家的家生子,出门在外,一般小官也不敢得罪,她们两个半斤八两,李氏这个贱人却压在她头上这么多年,她做下的孽,该还了! 就在此时,大宫女绿莹一脸喜色的过来,“娘娘,刚才有内侍过来通报,陛下翻了您的牌子,请您做准备呢!” 淑妃淡淡一笑,“你确定没打听错吗?陛下的确将大公主指给了曹国长公主的嫡孙?” “正是呢!”绿莹悄声道,“听说陛下在殿上金口玉言,只待大公主笄礼就可以准备婚事了!” 第74节 淑妃心下松了口气,既然是在金銮殿上说出的话,举子们都听着,陛下绝对不会再改了! “那还有什么消息?” “听说陛下还将临川郡主指给了一个叫卢岱的人。” 淑妃眼光一闪,点点头,“知道了,去准备吧,我要沐浴更衣。” 绿莹立刻退下,淑妃喃喃道,“太子要求将临川嫁给那个书生,究竟是为什么……” 半响,淑妃叹了口气,“算了,只要我的大公主能安稳的嫁出去,就足够了。” 曹国长公主为人和善,是宗室仅存的长公主,陆珏身为扬威伯嫡长孙,将来定是要袭爵的,15岁的二甲进士,还有爵位,听说长的一表人才,仪容不凡,太子殿下给大公主找的女婿真是不错。 殿试结束后就是琼林宴,在琼林宴上,祁渊并未下去和这些新科进士交谈,只是坐在一旁默默的饮酒,当然,他辈子里的酒早就被蔡太监换成了水。 宣明帝露了露面就走了,祁渊等宣明帝走后,借口更衣也走了。 “是吗?渊儿什么都没说?” 宣明帝坐在软榻上,看着手上的一份奏折,李太监躬身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宣明帝沉默良久,就在李太监以为宣明帝不打算开口时,宣明帝才道,“既然如此,那秋狝就交给太子准备吧!” 李太监闻言下意识的看了宣明帝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退下了。 53间之卷战 “热死了!!!” 谢长风坐在树下,上身光着膀子,下身就穿了一条到脚踝的裤子,脚上穿着当地人平民穿的草鞋,一手拿着扇子,猛烈的扇着风。 谢长风六月被宣明帝赶出京城,从长安走到交州,路途遥远,耗时长久,他带着人足足走了三个月,才到达交州刺史府所在地龙编。 到达龙编时正是九月底,交趾最热最潮湿的时候。 这边的环境和雁门关截然不同,一天下好几次雨不说,风都带着水汽,而且气温居高不下,各种奇怪的虫蛇到处都是,奇花异草看着新鲜,有的却极具杀伤力。 谢长风虽然走的匆忙,等离开京城后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等到定国公派来的人到齐后,他才再度上路。 谢长风其实挺感激宣明帝的。 当初因为他不举,宣明帝还给配备了个御医,这次急匆匆的出城,谢长风一巴掌拍晕了御医,将这位苦逼的御医也带走了。 这位可怜的御医姓梁,年纪不小了,宫廷御医最擅长的就是调理身体,之前宣明帝因为心里愧疚,就将这位老大爷派给了谢长风,结果这位大爷到定国公府没呆多久呢,就被谢长风绑架上路了。 这一路马车颠簸,差点要了梁太医的老命了,他好几次都对谢长风说换个人来,结果谢土匪怎么可能放人走呢?他摊开自己的手,威胁道,“是老子拍晕你上路,还是你自己上路?” 梁太医欲哭无泪,最后只能给自己开了药方,一碗药昏倒了事。 也幸好他带着梁太医,队伍里有人生病了,倒是可以立刻得到救治。 等离开了京畿地区,定国公派来的人终于到了,包括亲兵三十个,何管事又重新回到战场,变成何队长了,以及定国公以前的御用军师赵平。 谢长风的心顿时安定下来,有个实权派的岳父就是方便,所有资源都是现成的。 “如今交州刺史姓吴,名吴鹏。”说起楚朝勋贵,赵平侃侃而谈,“吴鹏的父亲叫吴翔,当初为救先皇战死,先皇分封功臣时,追封吴翔为弘毅侯,吴鹏继承了弘毅侯的爵位,自先皇在时就出镇南疆,因南疆自古多蛮族,不易治理,先皇索性让弘毅侯担任交州刺史,交州军政合一,方便治理。” 谢长风若有所思,“那陛下让我过去……” “弘毅侯是交州刺史,将军过去其实是分军权的,弘毅侯可能会心生不渝。”赵平一脸轻松,“不过在下当初和弘毅侯有过几面之缘,弘毅侯的性格其实很爽快,只要将军您有本事,弘毅侯应该会放权的。” 赵平的态度太过淡定,谢长风心中狐疑,却又不好再问,于是他让辰九写信给祁渊,让祁渊帮忙查一查这个吴鹏的底细,顺便也将自己的思念传给祁渊。 辰九半路就醒了,看在鸿雁传书的份上,谢长风勉为其难的出手帮助辰九疗伤,是以辰九的伤势好的很快,并开始为谢长风传信。 暗卫自有传信渠道,辰九本来属于宣明帝,如今自然不能用以前的传信渠道,幸好谢长风赶路的速度不快,甲一快马加鞭匆匆和辰九见了一面,将事情交代了一下,又匆匆离开。 于是辰九成为了一只勤劳的小鸿雁。 谢长风天天给祁渊写信,即便祁渊一封都没回过,但通过甲一,他知道祁渊每封信都看了,还将每封信都好好的收起来了!! 这就足够了!!谢长风信心满满,情缘没有像那个牛叉的白发毒经一样要杀他,他就很知足了,不过是不回信而已,只要看就行! 辰九刚开始还不太明白为什么甲一让自己跟着谢长风,等真的开始了解顶头上司时,他才发现谢长风这个人……很牛叉。 这种牛叉主要存在于……在谢长风的眼中,祁渊就只是祁渊,而非太子殿下。 谢长风每天都写信,他在信里描述了很多东西,有沿途的风景,有遇到的人和事,有情意绵绵的情话,也有抱怨路途艰辛的牢骚,与其说这是在写信,还不如是写游记。 他用自己朴实无华,并略带炫耀的语气,为祁渊展现了一个真实的楚朝。 辰九很佩服谢长风,不仅为他的胆量,更为他的真诚。 不过这些信里面有时还会夹杂着给祁昭殿下的信。 谢长风即便卷铺盖走人了,他依旧没忘记履行老师的职责。 祁昭依旧苦逼的每日完成谢长风布置的功课,并每月打包邮寄给自家老师。 谢长风的问题刁钻古怪,并非一个五岁的孩子可以回答出来的。 于是祁昭就去求助了自家父王。 祁昭很自然的将事情交给了詹事府内新来的侍读,曹国长公主的嫡孙,大公主的驸马,陆珏。 理由很简单,他年纪小= = 有了谢平川的例子,祁昭对任何一个看似很有才华的人都抱着浓浓的警惕心,并且抱着有对比才有强弱的念头,他经常写信询问谢长风如何对付某某某老师= = 第75节 谢长风对此喜闻乐见。 祁昭为君,皇帝又不是教出来的,而是在斗争中长大,祁昭本身没有兄弟,没有同龄人可以对比竞争,其实并不太好,不过既然这些可爱的侍读们要出来刷存在感,那就太棒了! ——每一个学生心中都有个恶魔,叫嚣着要将作业本甩在老师的脸上=v= 祁昭开始了漫长的斗争生涯。 就这样,一边写信一边游历,谢长风终于来到交州,见到了这位几乎没有回朝过的弘毅侯吴鹏。 这位侯爷和大部分人都不同,他长得人高马大,一身彪悍的土匪气息,微妙的和谢长风有些相似。 见到谢长风的第一面,弘毅侯吴鹏就道,“干!你特么的走了三个月,等死老子了!!” 谢长风的表情极其精彩。 吴鹏的第二句话就是,“朝廷终于想起来老子身兼两职却只拿一份薪水了吗?终于来个人了!!” 随即吴鹏翻身下马,旁边亲兵送上了一干长戟,“来吧!打赢我,你就带人去巡边,输了就去刺史府处理全州所有文书!” 谢长风一呆,随即哈哈大笑,拎着长枪就冲了上去,“痛快!既然如此,末将就不客气了!!” 弘毅侯吴鹏,担当交州刺史,掌控交州军政大全整整七年,终于有人来分权了,吴侯爷对此表示极为欣喜。 ——他终于不用处理公文了!!! 然后吴鹏被谢长风一长枪挑飞了= = 谢长风大笑着将挂在树上的吴鹏拎下来,翻身下拜,“末将一时手误,还请将军恕罪。” 吴鹏失魂落魄,“老子居然输了……那就是说还要继续看公文了?” 打击有点大,吴鹏甚至都懒得搭理谢长风,直接跑回府衙了。 交趾郡的郡守这才施施然的上前和谢长风搭讪。 这位郡守是当地人,姓阮,谢长风和阮郡守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交州现状。 交州因地处边疆,和南诏、林邑国国界相连,时常有小规模战斗,再加上交州民风彪悍,山地多丛林,少数民族交杂居住,治理起来颇为不易,是以吴鹏不仅要统管交州兵马,还要掌管交州九郡五十六个县三百多个乡村的政务。 这可要了吴鹏的老命了。 赵平私下了告诉谢长风,“先弘毅侯出身陕甘,这位侯爷是不折不扣的北方人。” 落叶归根,弘毅侯今年四十有五,他想回老家,可先皇就是不愿意,他有什么办法? 而且吴家出身不高,带兵打仗他能行,让他拿起笔杆子,比杀了他都难。 所以吴鹏这些年对交州的治理实际上是军法管理,也所以交州内部多叛乱,不过大都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才没引起朝廷重视。 “也不是没人来当郡守县令。”阮郡守在接风宴上告诉谢长风,“朝廷前几年开科取士,倒是分来了几个县令,可惜交州这地方气候同中原大不相同,民风彪悍,习俗迥异,很多人都适应不了,纷纷找人调走了,留下来的要么没本事,要么病死了。” 阮郡守非常配合谢长风的工作,毕竟今后他们的身家就要靠谢长风来保护了,他将交趾这边的当地大族给谢长风说了一遍,还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风俗,谢长风一边吃一边听,酒足饭饱后,他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有我谢长风在,什么魑魅魍魉都是渣渣!!” 旁观了谢长风如何将吴鹏揍飞的州府和郡府官员纷纷点头符和,他们发现谢长风和吴鹏的脾气差不多,典型北方汉纸,豪爽大气,顿时都放心了。 将交趾郡的人都认全了,谢长风去找了吴鹏。 吴鹏正等着他呢。 “我给你说啊,交趾这边的人都是软蛋,你凶,他们就软,你软,他们就翻脸。”吴鹏大咧咧的道,“今天老子虽然丢人了,不过今后你就好带兵了。” 谢长风闻言很感激吴鹏的用心。 “不过呢,老子对你这么好,是有想法的。” 谢长风面色一僵,菊花一紧。 吴鹏没发现谢长风诧异的表情,他一脸凶狠,“老子在这里呆的太久了,想回朝啊!!” 他恶狠狠的瞪着谢长风,“你懂本将军的意思吗?” 谢长风咧嘴一笑,“当然!咱们不妨玩场大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地图,“唐时林邑国本就是咱们的领土。” 吴鹏大笑起来,“说的不错,哪个帝王不想开疆拓土?!” 谢长风吴鹏同时在想,待他们大兵压阵,收复国土,宣明帝总会让他们回京了吧? 54间之卷梦 战争,打的其实是一个字,那就是钱! 有钱就有人,有装备,有武器,有情报,有粮草,有各种各样的资源。 所以不管吴鹏和谢长风想要干什么,首先必须要有钱! “其实呢,在交趾,干海盗来钱最快!”吴鹏并未将谢长风当外人看,他父亲去的早,即便先皇给了个弘毅侯的爵位,可若是他自身没本事,三代后爵位就没了,他们一家就泯然众人,又会变成平民。 所以当初吴翔死后,吴鹏就厚着脸皮向先皇讨了个武职,跟着诸多开国大将出去打仗了。 当时到处都是战斗,吴鹏虽然有弘毅侯这个爵位,却因年纪和经验关系根本无法担任一军统帅,所以只能到处去当二把手,倒是成了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将军。 他看着谢长风,似乎就像当初定国公看着自己一样,心下并无一般人的忌惮和不爽,倒是多了几分感慨和怅惘。 现如今还尚在的几个开国勋贵不多了,当年他们教导了自己,如今自己也当惠及后人,为子孙积福。 第76节 是以他说的极为详细,“林邑国的九真、日南等地是极佳的航海港口,就是福州、广州、泉州的商船也会从我们这里去南洋,而且据说大食等国家也可以沿着海岸线来到我们这里,可以说,咱们这块地方的海上贸易极其发达。” 谢长风默默的回忆着南海地图,是了,这块地方往西是泰国马六甲印度,往南是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往东是海南岛,过了海南岛就是菲律宾、台湾以及琉球半岛,交趾是个天然的河内海湾,更是东西方交汇的必经之地! 而且最令人垂涎的是交趾北边就是南诏,南诏特产象牙翡翠以及各种香料玉石……虽然南诏也是楚朝属国,不过制造点矛盾去劫掠一番也是可以的嘛! 这样一想,这里几乎遍地黄金啊!! “抢劫非长久之道。”谢长风摇摇头,“若是能将交趾变为南洋明珠,那就再好不过了。” 吴鹏一愣,“南洋明珠?” 谢长风沉默了一下,还是咽下了心中所想,换了个话题,“想要收复林邑国,我们必须双管齐下,一方面加紧练兵,一方面要想办法赚钱。” 吴鹏翻了个白眼,“废话。” “咱们这边有海军吗?” “海军?是水师吧?”吴鹏叹了口气,“倒是有几个造船厂,不过朝廷历来不重视水师,咱们的水师也就在近海转转圈罢了,真要出海,还是本地商户所掌船队比较靠谱。” 谢长风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们需要定一个五年计划。” 赚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信誉毕竟需要时间。 吴鹏饶有兴致的看着谢长风,“怎么说?” “咱们要做正当生意,不过就如将军所言,正当生意见效慢来钱少,我们可以结合一下。”谢长风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略显嗜血的笑容,“一边抢一边卖,花一份力气赚双份钱,您觉得怎么样?” 吴鹏乐了,“行啊你小子!只要能干起来,捅了天大的篓子,我帮你兜着!” 也就是他敢这样说了,从交趾送信到京城,最快也要两个半月,这才是真正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呢! 谢长风和吴鹏两人分工合作,谢长风主管海务,包括赚钱抢劫,吴鹏主管陆地上一切事务,训练斥候以及山地冲杀的刀兵,至于当地政务……两人再加上一脸扭曲的阮郡守,三人抽签,旬日更改,看谁倒霉。 要说掌控交州政务后权利不小,可为什么交州这几个郡守都不愿意干呢? 原因很简单。 因为不管他们做出什么改变和添加什么新的政策,一旦吴鹏不满意,合家就会遭遇山贼海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吴鹏铁血的弄死了好几个玩弄权柄的傻缺后,就再没人愿意包揽政务了。 “这帮兔崽子,只要他们手上有权,就敢给你玩猫腻,甚至敢勾结海盗过来洗劫县乡,反正只要弄死你就万事大吉,所以在交趾,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都别管,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命,和自己手里的兵!” 吴鹏给谢长风传授经验时脸上满是杀意,“不听话的杀!看不顺眼的杀!耍心眼的杀!反抗的杀!为祸乡里的杀!” “这种化外之地,圣人之教就是个屁!刀与血才是真理!” 谢长风听的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大唐,踏上了三生路,跑到了恶人谷一般。不过他最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调调了,所以他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做出决定后,谢长风忙碌起来,他首先调查了交趾所有船厂和商户,然后要求这些船厂以船抵税,每年上交多少艘楼船、艨艟、游艇、斗舰,否则他就蛮横的将其查抄! 船厂厂主自然不愿意,有人告到吴鹏那里,被吴鹏压下来,有人暗中对谢长风使坏,被谢长风一枪捅死了,总而言之,重复了一遍当初代郡大族对谢长风使出的种种手段后,再看到谢长风那彪悍的个人战斗力,他们一个个终于老实了。 这其中,梁太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些投毒的、用蛊虫的、用邪香的、用奇花异草不干好事的全都栽倒了梁太医手上。 梁太医也一改之前蔫搭搭的样子,整天精神抖索的研究本地用药,仿佛焕发了二次青春一样,而且有时候,梁太医更想将谢长风切片了研究。 他闹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这些神奇莫测的毒虫药香,谢长风总是能保证自己无事呢? ——呵呵,那是因为自从抵达交趾后,谢长风就换成了铁牢律内功心法=v= 铁牢律内功心法下使用者身体外部会自动出现一层罡气,有若铁甲,牢不可破,而且还能获得固若金汤与坚韧不拔的效果,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没靠近他的身体,就被那层罡气碾成了渣。 而且自从经过了宣明帝那坑爹的婆娑香考验,谢长风就多了个心眼,平日里只要不动武,没有大量消耗内力,他就会自动转为内息呼吸,一方面这样可以无时无刻修炼内力,一方面也能防备乱七八糟的气息。 也所以比起一开始来这里撞的满头血的吴鹏,谢长风本人倒是安全无虞,于是遭灾的就成了他的军师赵平以及诸多亲卫了。 自己人出事了,谢长风就会愤怒,一愤怒,那自然血流成河。 这种事发生了几次后,交趾郡的大族就全都安静了,如果说吴鹏有时还会心有顾忌,会稍微妥协一下的话,那这次来的这位谢长风谢将军就是无所顾忌。 他没带妻儿,实力高强,脑子清楚,煞气十足,这样一尊杀神天天盯着众人…… 呵呵。 等谢长风将一切都摆平,时间已经走到了这一年的年终,又是新年来临。 谢长风孤家寡人一个,也没心情过年,吴鹏听说后就派人邀请他一起到家过年。 吴鹏的妻子并非汉人,而是从南诏那边逃亡过来的苗族族长嫡女,他娶了这位妻子后,才敢拍着胸脯说横行交趾,否则光这边层出不穷的奇毒就够他喝一壶了。 谢长风对少数民族没什么偏见,也不认为穿金戴银衣着诡异不成体统,所以面对这位吴夫人,他的态度平和大方,权当是朋友,倒是让吴夫人心生好感。 事后吴夫人还对吴鹏道,“都说汉人嫌弃我们蛮族,那位谢将军倒没这么看我呢!” 吴鹏哈哈一笑,“因为他和老子三观相似啊!” 吴夫人娇笑了一会,又叹息了,“你真的打算离开这里?” 吴鹏嗯了一声,轻柔的抚摸着妻子的长发,上面缀着各种各样的银饰,衬得妻子黑发越黑,白肤越白,“我娶你这么多年,总要带你回老家,让我那地下的爹娘见你一面。” 吴夫人心中忐忑,“你们家的人会不会嫌弃我?” “谁敢嫌弃你?!”吴鹏乐呵呵的,“谁嫌弃你,我揍死他!!” 吴夫人心下甜蜜,当年她不顾族中长老百般阻挠也要嫁给这汉家子,就是因为他说话掷地有声,一诺千金。 “再等几年,我就带你去过好日子。” 第77节 吴鹏轻声道,“京城可美了,什么都有,咱们弄个大大的国公府,给你挖条河,让你可以泛舟江上,你若是思念家乡,我就向皇帝请假,卸甲归田,咱们畅游天下……” 吴夫人轻轻依偎在吴鹏怀里,眸光若水,情深意长。 两年后,谢长风率船队出航,吴鹏率三万兵马,兵分两路,奇袭林邑国九真,经过三昼夜的拼杀,楚朝军队大败林邑,战线直接推进到九德地区。 谢长风又和吴鹏密议,由吴鹏坚守九德,谢长风从海陆偷袭占城,试图攻破对方皇城。 林邑国国主坚守占城三月,谢长风久攻不下,只得暂时后退,和赶来的吴鹏在西捲汇合。 此时远在京城的宣明帝才知道楚朝已经和林邑国开战了?! 宣明帝气的大骂吴鹏和谢长风,还下旨斥责两人,并要求两人立刻退兵,回朝请罪。 只可惜这份圣旨还没离开京畿地区,就传来捷报,谢长风和吴鹏大破林邑,林邑灭国了。 宣明帝:=口=!! 祁渊趁机进言,“恭喜父皇开疆拓土,为我大楚朝又增添疆域!!” 宣明帝一想对啊!他这算是弥补了先皇的开疆伟业,将来载入史册,他也算是有文治有武功的帝王呢! 于是他又高兴了。 等到赵平亲自操刀写的奏折传到京城,宣明帝更高兴了。 赵平在奏折里将宣明帝大大的吹捧了一番,然后说林邑的百姓无不希望归顺大楚,沐浴皇恩,臣等不敢妄行,还请陛下造作决断云云。 宣明帝大喜过望,要求交州刺史吴鹏亲自押解林邑国皇室入京,至于谢长风…… 他嘴角抽了抽,算了,这小子就继续在南边待着吧! 55间之卷秀 时间如流水般过去,三年了。 今年刚过完年,宣明帝正式向内务府和礼部下达了选秀的旨意,同时宣明帝也开始涉足后宫,时不时的宠幸一下淑妃和静嫔。 宣明帝今年四十有五,经过这几年的宫廷保养倒是看不出衰老的迹象,而且男人四十一枝花,宣明帝本人长的不赖,再加上身为帝王,哪怕他的年纪足够这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当爷爷了,却还是有无数人挤破头皮想要进宫。 因为三年守孝,当初不少适龄的姑娘都嫁人了,比如曾经李皇后很看好的陈家嫡长女就已经出嫁,如今这一批小姑娘里家世最好的当属城阳侯叶宁的嫡亲妹妹叶九娘。 韩国公云飞庭的侄女,云阳的长姐,当初和齐王定下婚约的云婉柔在守完孝后已经十七岁了,算是个老姑娘,但由于和齐王的婚约,至今依旧无人敢娶,以至于云夫人快要愁死了。 齐王自从三年前被林氏害了之后,就一直住在齐王府,深居简出,平日不见外人,宣明帝和李皇后都怜惜齐王遭此大难,都没提齐王前往封地的事,太子也极为关照弟弟,每月都会抽空亲自慰问,齐王日常起居一切用品都是最好的,有时候太子甚至会将自己的份例让给齐王,做足了宽厚兄长的姿态,也让宣明帝心下满意。 齐王身有顽疾,云夫人自然不愿意让女儿嫁过去守活寡,可这婚事是当初云郡守还在世时和宣明帝一起定下的,云夫人纵然不愿,也不得不认命。 可是李皇后不愿意了。 云婉柔父亲去世,兄弟云阳还曾经和林氏的丈夫谢长风相交莫逆,再说了,韩国公云飞庭对下面两个嫡出的弟弟可没多少好感,即便云婉柔嫁给了齐王,韩国公也不会给予什么支持,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娶云婉柔? 一直到选秀开始,云家也未接到完婚的旨意。 云夫人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傅氏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书卷,她穿着一件对襟开的宝蓝色小袄,下身是水红色的长裙,头戴金簪,面容秀丽柔美,再加上多年身居高位,温和的笑容中更多了一丝威严,不怒自威。 今日她刚处理完宫务,正自看书,就听女婢禀报,说太子殿下来了。 傅氏还未起身,祁渊就走了进来。 “免礼。”祁渊一屁股坐在傅氏身边,满脑门子官司。 前些日子谢长风这家伙伙同弘毅侯一窝端了林邑国,留下一堆烂摊子,谢长风和弘毅侯吴鹏都是武将,即便弘毅侯身居交州刺史之位,可这么多年来,交州政务都是几个郡守帮忙协管的,如今交州陡然多出两个郡,突然增加的政务顿时让交州政务陷入了瘫痪状态。 交州不比其他地方,这里蛮人聚集,民风彪悍,非一般人可掌,即便是交州其他几个郡的郡守,也大多是当地望族出来的子弟,甚至有些郡县的官员都是当地人推举出来,朝廷下达任命的官员根本活不过一年。 现在问题来了,新增加的九真郡和日南郡原本就是林邑国国土,若是依照交州的惯例,让他们自行推选郡守和县令,那这些郡守必然出自林邑国贵族,这和林邑国尚存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两个郡的郡守官员必须由朝廷任命! 那么问题来了,谁愿意去南疆这等蛮荒边缘之地? 没人愿意去。 谢长风让辰九送来信,他说的很清楚,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回京城和某人拉小手,如果这一次他回不了京城,那他就会继续。 继续什么? 呵呵,大家莫要忘记了,交趾郡北边就是南诏,打完南诏还可以打吐蕃,真要将吐蕃也干掉了,就和西北河套地区连上了,翻过祁连山,还可以继续向西北前进!! 祁渊不断的揉着太阳穴,脑门上青筋直蹦。 辰九还在信后面附上了一张地图。 地图上的字迹明显是谢长风的,应该是谢长风平日里自己绘制的草图,草图上将南诏、吐蕃、林邑国、南洋诸国等地画了个大大的圈,还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立国。 祁渊看了浑身发寒。 如果谢长风真的发疯了将这些地方都攻占下来,并以此立国,在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敢想象了。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一个人白手起家建立国家,应该是继续奋勇向前,开疆拓土对吧。 但谢长风呢? 第78节 那张地图旁边还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 “我以一国为聘礼,君嫁我可好?” 祁渊面无表情的将那张草图丢进了香炉,然后开始认真思考怎么将快要疯掉的情缘召回朝。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蛇精病,祁渊只能咬牙自己上了。 不多说了,说多了都是累。 祁渊思考再三,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 不过这个办法真要实施了,到时候宣明帝估计又该忌惮他了。 这些日子他一方面要处理林邑国的烂摊子,一方面要暗暗筹谋此事,都快累成狗了。 今日刚回到崇文殿,就听蔡太监说傅氏找他,平日里傅氏一般不会来打扰他,既然特意派人传话,想必是有重要的事,祁渊索性就直接来到后面的光天殿。 傅氏让人上了碗凉茶,“殿下,如今要开始选秀了,殿下若有什么要求,不妨告诉我,也能早早的将人定下来。” 要求?什么要求?等等!!选秀? 祁渊这才想起今年彻底出国孝,可以选秀了。 他淡淡道,“不用了,东宫安静了这么多年,我不希望有其他人进来。” 傅氏握着书卷的手一紧,她沉默良久,才道,“昨日太后曾拉着我的手说,当为陛下开枝散叶。” 如今他们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子祁昭这几年越发聪慧,颇得宣明帝的喜爱,整个皇室第三代就只祁昭一个男孩,齐王又身负顽疾,鲁王才九岁,太后和宣明帝的目光都落在太子后宫,希望今年进几个新人,多子多孙。 这种事,傅氏身为太子妃,只能满面笑容的答应,根本就不能拒绝。 祁昭叹了口气,他要是真的纳了人,就等着被谢长风一枪捅死吧! 傅氏瞟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祁渊,又道,“不管殿下是如何想的,东宫只有我一人,终归会让长辈担心,反正不过多养几个人,您若是不喜欢,放着就行了。” 祁渊心中一动,傅氏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傅氏,一言不发。 傅氏垂眸,挡住祁渊的视线,面露酸意,“我跟着殿下好些年了,昭儿和大姐都这么大了,您若是心里有人,不妨纳进来,如今您每日政务繁忙,也不需要我来伺候,长此以往,若是您身体有什么不适,可该如何是好……” 祁渊的脸扭曲起来。 傅氏终究是他的枕边人,这几年两人同床共枕都只是睡觉,并未做些其他的事,反正有国孝作为借口,再怎么啪啪啪都不允许有身孕,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可今年出国孝,若是东宫依旧一无所出,傅氏的麻烦就大了。 祁渊沉默良久,才道,“那就进两三个吧,良媛一个,剩下的都是侍妾。” 如果可以,祁渊连良媛的位置都不想拿出来,这可是正四品的位份,他还心疼呢! 傅氏心下长出一口气,反正人是纳进来了,至于用不用那就是祁渊的事了。 “不知殿下可有什么要求?” “安分,安静,没那么多麻烦就行。”祁渊随口道,“不要身份高的,也不要年纪大的。” 傅氏一愣,“那殿下想要多大的?” “十三岁吧。”祁渊琢磨着,按照如今的布局,再过两三年把握就更大了,到时候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放出去也不算晚。 傅氏的脸有些僵,十三岁?难道她猜错了?殿下心中所属不是林氏?而是喜欢小女孩? “我知道了。” 从交趾到京城路途遥远,弘毅侯早早的就带着人启程回京了。 因还带着林邑国皇室,弘毅侯走的不快,他们三月出发,到了京城已经六月底了。 这时选秀已经结束,宣明帝总共选了九个妃嫔,东宫进了三个,齐王的正妻依旧是云婉柔,不过李皇后却又赐下两个侧妃和五个侍妾,殷切期盼齐王能有子嗣。 选秀一事刚落幕,弘毅侯就到了。 宣明帝高兴极了,礼部和兵部老早就开始准备太庙献俘,在弘毅侯到达后立刻开始举办,仪式持续了一整天,当林邑国国主拜倒在宣明帝身前时,宣明帝满脸红光,并封林邑国国主为安平郡王,永居京城,同时他打算将林邑国的两个女儿也笑纳了,自己一个,给祁渊一个,这样彻底掌控原林邑之地。 然后意外发生了。 林邑国国主的次女在听到伟大的楚朝皇帝想将自己赐给太子时,她陡然起身站了出来。 林邑国国主惊呆了。 “伟大的楚朝圣人,听说您宽宏而仁慈,臣女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不知道您是否愿意给予恩赐?” 宣明帝微微眯眼,“哦?” 这位公主道,“臣女仰慕谢将军英姿,还请伟大的圣人成全!” 56间之卷阮 林邑国这一代有两个公主和三个皇子。 三个皇子被谢长风一刀咔嚓了,仅留了两个公主送到京城献俘,如今这位小公主陡然说出这种请求,顿时朝臣都惊呆了。 她们可是俘虏啊!哪有俘虏指明要嫁给谁谁谁的?她们到底搞清楚没有自己的处境和身份上的转变? 宣明帝高坐在九重之上,他微微眯眼,看着面前这个公主。 这位公主有着一头长长的黑发,肤色发黑,剑眉星目,唯一能看瓜子脸上还带着点小雀斑,个头还很高,站直了甚至比大部分男子都高! 第79节 宣明帝的表情略微有些扭曲,他下意识的看向另一位公主,在发现另一位公主好歹是白肤后,心下长出一口气。 他看向太子,“太子,你怎么看?” 祁渊笑盈盈的,表情依旧温和完美,“但凭父皇做主。”顿了顿,他补充道,“谢将军的夫人林氏虽然重病,却尚且健在;傅氏刚为儿臣纳了几个侍妾,倒是不缺伺候的人……” 言外之意,他不仅自己推了,也顺便帮谢长风推了。 宣明帝心下冷哼,林氏! 提起林氏,宣明帝心中就会燃起一股怒火,偏生林氏还一直昏死着,若是真的就这么死了,宣明帝反而会不爽,是以直到如今他都没有真的惩戒林氏。 不过即便不能惩戒,他也可以给林家添堵。 “林氏既然重病不能伺候,不妨就让眼前这阮氏跟在谢将军身边伺候吧!”宣明帝微笑着,“谢将军如今是从三品,唔,就赐阮氏二娘正四品诰命吧!” 群臣寂静。 谢长风身为从三品抚远将军,林氏自然也是从三品,偏生这位林邑国公主,阮氏二娘只是个妾,可却是个有品级的妾!还是个正四品啊!! 祁渊也惊呆了,他下意识的看向御座上的宣明帝,却根本看不清帝王脸上的表情。 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又忧郁了。 之前他打算让谢长风调回来,是因为他觉得宣明帝估计不怎么生气了,毕竟这些年林氏生不如死,齐王也已经成婚,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御医也说齐王身体虽然依旧不太好,不过留下子嗣的可能性会很大…… 可哪知道,宣明帝对林氏依旧厌恶至极,若是因为林氏影响了谢长风,让宣明帝对谢长风产生厌恶…… 失去了帝王的信任,一个武将是很难在朝堂上走下去的。 更何况如今开国勋贵尚存,武将,并非不可或缺之人。 而且……就如同谢长风看傅氏百般不顺眼,他也看林氏……各种抑郁。 祁渊唇角微挑,正好趁此机会一并解决掉! 定国公接到旨意后,整个人似乎又衰老了几分。 他这一生都在失去,少年失去父母,青年失去结发妻子,壮年痛失长子,晚年又失去幼子,只余一女,直到现在女儿依旧生死不明,甚至连仅存的尊荣都要被即将进门的这个妾夺走。 定国公相当愤怒,但却又不得不压抑着,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王叔的声音。 “老爷,那位来消息了。” 定国公一愣,自从谢长风走后,东宫就派人来拉拢他,考虑到林氏和齐王之间的夙愿,定国公一咬牙,还是答应了。 “什么事?” 甲一化妆成一个面容普通的年轻人,他躬身行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看完这封信,定国公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告诉那位,我答应了。” 甲一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离开定国公府,甲一摇了摇头,当初他真是瞎了狗眼,以为谢统领心黑手黑,谁知道他跟着的这位太子殿下也是这德行啊!! 谢统领未离开京城时一直孜孜不倦的想要将太子妃这块砖头搬走,可直到谢统领离开京城都没办到,相反太子殿下却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搬开了林氏这块砖。 呵呵,真是好手段。 第二天,定国公就带着林氏回到了谢府,待阮氏二娘进门,行了妾礼,定下名分后,就派人将阮氏二娘直接打包送走。 等到这位阮氏二娘被送回交趾郡时,谢长风早就接到了祁渊的信。 祁渊在信上安抚谢长风,告诉他继续待断时间,他就想办法将他调回京,千万不要和宣明帝硬撞。 谢长风扫了一眼,发现信上全是叮嘱他别闹事的话语后,就将信收了起来。 跟着阮氏二娘同来的,还有许久未见的王叔。 “王叔?您怎么来了?”谢长风有些惊讶,“不过送个妾,派俩人是个意思不就行了?” 王叔摇摇头,叹了口气,送上了定国公的书信。 打开信封,两张纸掉了出来,谢长风随手打开其中一张,顿时愣住了。 那是一份和离文书。 “青娘醒了?她要和我和离?”谢长风定定看着王叔,“你确定这是青娘的意思吗?” 王叔抿唇,半响才道,“是老爷的意思,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谢长风再度愣住,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我谢长风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 无论如何,当初是林氏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抛弃林氏? 王叔欣慰的笑了,“老爷知道姑爷的心意,但老爷也说了,小姐当初自己做下那等无法饶恕之事,本就对不起姑爷,若非如此,姑爷恐怕此刻还是东宫统领。” 他静静的看着谢长风,“姑爷像是发配一样被丢到南疆,还为我大楚开疆拓土,其中艰辛老爷都明白,老爷觉得不能再继续拖累姑爷了。” “拖累?”谢长风冷哼一声,“王叔,若非赵先生以及诸多岳父派来的人帮忙,我怎会这么快就能打下林邑国?” 王叔笑眯眯的看着谢长风,仿佛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姑爷,就算您不再是林家的姑爷,您也是老爷的半子,老爷只是不希望您再受到任何负面影响,您应该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血浓于水,即便真的和离,您依旧是大少爷的父亲,您和我们林家的关系永远不会断!” 谢长风的眉头皱成一团,半响,他才道,“好吧,如果这是岳父和殿下的意愿,那如你们所愿,我同意和离,只是我如今远在交趾,大姐还需要岳父照顾。” 王叔躬身道,“没问题,大姐和晞少爷承欢膝下,老爷也能多笑一笑。” 第80节 很快,王叔就带着和离文书离开了。 新来的阮氏二娘第一天晚上就试图夜袭谢长风,结果被谢长风一枪掀飞了。 被掀飞的阮二娘兴奋不已,“谢将军,您的枪还是那么让人战栗呢!!” 谢长风一手扶额,无奈的看着阮二娘,“够了!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别来烦我!” 阮二娘哈哈大笑,眉宇间具是自信与傲慢,“你真的放我离开?” 谢长风冷笑,“难不成你还真打算留下来给老子暖床?” 阮二娘嗤笑,“那还是按照老规矩吗?” “老规矩,你抢来的海货我要拿六成,如今你那个便宜爹已经被困在京城,你应该可以掌握阮氏全部海盗了吧?” 阮二娘咯咯一笑,“这是自然,从今以后,这片海域的主人就将是我阮氏的天下,谁想要过海,先问过老娘手中的分水刺!!” 不错,这位林邑国的二公主其实暗中掌控着阮氏一族所有海军,如今这帮海军被谢长风揍成了狗,摇身一变正好成为海盗。 当初谢长风为了抓捕这位阮二娘,孤身一人摸到阮氏掌控的海岛上,一拳头砸断了阮二娘三根肋骨,阮二娘一怒之下让人在海岛周围泼了黑油,一把火烧了整整三天,差点将谢长风烤成人干。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死斗数次,最后谢长风凭借铁牢心法下那打不死的小强特性,才将阮二娘抓住。 他和阮二娘做了交易,他帮助阮二娘脱离朝廷控制,自由的航行在海上,阮二娘帮他毁掉林邑国。 作为母亲只是个舞女,最后还被林邑国国主的王后乱棒打死的阮二娘本身对林邑国皇室没有丝毫感情,她立刻同意了交易,并作为暗探,帮助谢长风彻底攻破了林邑国。 如今阮二娘重归大海,谢长风顿时松了口气。 有阮二娘在海上盯着,今后他名下的海货铺子就不会缺货了,即便来日他回到京城,也可以将这边的海贸交给阮二娘,反正……她算是他的妾嘛! 谢长风花费了三年的功夫,将自家开设的谢氏海货开遍了整个交州,不仅赚取了大量金钱,还安置了不少因伤退役的士兵,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一小部分北疆士兵! 去年匈奴再度入侵,不过是小规模打草谷而已,广汉郡王愣是做出一副大规模入侵的模样,弄了一份花团锦簇的战功奏折送到了宣明帝的面前。 小伙伴宁武私下来信嘲讽广汉郡王,不过百十人的脑袋,却被说成千人,将脑袋劈开说是两人这种丢人事也只能糊弄一下那些没见过市面的文官了。 谢长风叹了口气,广汉郡王心中所想几乎一目了然,他想趁着这个功劳来捞一个封地。 成为了有封地的闲散藩王,广汉郡王才能安下心,否则他寝食难安。 不过谢长风如今也寝食难安。 甲一送来信啦!情缘的后宫又多了三个人啊!!他们拉小手了吗?嘟嘟了吗?啪啪了吗?最后怎么样了? 谢长风暴躁不已。 他恶狠狠的写了一封信,郑重告诉祁渊,新来的小妾被他丢海里去了,如果他知道东宫的三个女人被啪啪啪了,那就别怪他不干好事了!! 快马加鞭一个半月,祁渊终于收到了这封信。 他扯扯嘴角,将自己思索了半年的奏折终于摸了出来。 “军制改革?” 祁渊点头,如今天下终于安定下来,军队里的职务却有些复杂,有都护府,有镇南将军,军职不统一,而且将军的权柄过大,数量也有些多了。 宣明帝看着这封奏折,“那渊儿怎么想的?” “不如效仿唐时,设六大都护府。”祁渊微笑起来,“换将不换兵。” 宣明帝眼睛一亮。 57间之卷兵 所谓的六大都护府,分别是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安北都护府、单于都护府、安东都护府、安南都护府。 这六个都护府,天山地区有两个,天山以南归属于安西都护府,天山以南归属于北庭都护府,安南都护府自然是指南疆地区,安东都护府辖区是辽东异族,而安北都护府以及单于都护府主要是防御北方胡人。 唐后期安北都护府以及单于都护府合二为一,统称为安北都护府,所以到后来虽然还是六大都护府,实际上却只有五个。 祁渊提出这份军制改革,目标就是要将各个辖区统一,将军权变相的从将军的手中夺走,士兵只认虎符,将军必须得到皇帝的授命才能领军,最大限度的杜绝了唐末期藩镇割据的可能性。 不过虽然后者才是祁渊的最终目的,但现阶段对他来说,利用这个提案将谢长风调回来才是重中之重。 宣明帝也不是傻子,身为帝王,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这份提案背后隐藏的好处,宣明帝先是大喜,随即看向太子的目光就变了。 经过这两三年的观察,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长子真的很适合这个皇帝之位,不管是民生还是军制,祁渊看待任何问题的眼光和出发点都是以帝王为基准,就仿佛他才是真正的皇帝,而坐在帝座上的自己不过是个傀儡。 宣明帝的心情很复杂,有愤怒,有惶恐,有厌恶,有忌惮,太子明明坐在他身下,每日拜服,言辞恭谨,可他就有种错觉,似乎下一秒,祁渊就能废了他并立刻登基为帝。 “将折子留下,朕会好好看的。”宣明帝叹了口气,他挥手让祁渊退下,有些愤怒,更多的是颓然。 距离他成为皇帝已经三年多了,镇守边疆的几位大将几乎都没动,除了林靖城因为年迈以及林氏的原因交出了手中的兵权,其他如镇守安西的城阳侯,镇守扬州的英国公,镇守辽东的韩国公都动不得,今年弘毅侯和谢长风两人先斩后奏打下了林邑国,宣明帝高兴吗? 可能有点,但更多的是愠怒。 这俩人在开战之前根本就没有上奏,打完后将林邑国的国主往他面前一放,他还能说什么? 开疆拓土的功绩就在眼前,甚至面对着这些俘虏,碍于士林和大儒的风评他还要好好招待,赐予他们爵位和田地。 最重要的是,面对这两个世人眼中的大功臣,他还必须下旨赞扬,并给他们赏赐!! 如果镇守边疆的大将都如这两人一般,骤然出征,那他算什么?他这个皇帝算什么?吉祥物吗?! 宣明帝做梦都想将这几个大将军调回京城,收拢他们手中的军权,真正做到君临天下。 可这几个将军都是跟着先帝征战杀伐数十年的老臣,而且他们镇守边疆的时间足够长,长到他们的下一代都开始领军作战,以至于即便这些老臣退下,他们的子孙也拥有足够的威望继续领军,掌握兵权! 第81节 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也许百年后,边疆就不再是他们楚朝的地盘了! 宣明帝当然不能忍。 他细细的看着祁渊这份奏折,楚朝边疆很大,需要镇守的地方也不少,天山的确需要两个大将,也能互相监督压制,辽东也要看着,高句丽不是什么好货,胡人连年犯边,更是不能少,南疆刚打下来,一个不好就会发生叛乱,南诏和吐蕃那边也需要有人盯着,水师也不能忽视,一海之隔的倭岛时不时的来转一圈,也需要有足够强大的水师镇守…… 而且弘毅侯此次归来也着重强调了南洋需要水师镇守,甚至还可以凭借琉球等岛屿继续扩大海域疆土…… 宣明帝愁死了,尼玛地盘太大好烦人啊!怎么办,不想要了…… 看看,这就是大将自主的不好之处! ——你们这群王八蛋将地方占下来了,老子却要想办法派人发钱种田治理教化看守迁移…… 宣明帝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怒火,要慢慢来,慢慢来……恩?等等!既然太子提出军制改革,不妨将事情交给他来办。 宣明帝眼珠子一转,改的好了,几个将军没兵权了,他们厌恶的目标也是太子,改的不好,正好他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敲打一下太子!! 宣明帝终于笑了,他将这份奏折留中不发,然后等大朝会的时候交予群臣讨论。 大朝会上,武臣勋贵自然极力反对,将辖区整合,镇边大将军的位置就少了,他们之间竞争不就更激烈了?这是自相残杀啊!不行,绝对不行!! 文臣倒是全部赞同,觉得太子此举真是大善,兵者,祸也,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天下承平,海晏河清,自然要削弱武臣职权,如果能再进一步裁撤士兵数量那就更好了! 大朝会上群臣吵的不可开交,宣明帝坐在龙椅上,看着高深莫测,并未发表什么意见,直到大朝会快结束时,才道,“既然是太子提出的,不妨由太子继续做下去。” 他目视祁渊,“将你的想法和做法细细写一份折子递上来,不要顾忌太多。” 宣明帝的语气极为温和,祁渊心下嗤笑,他此刻快要被勋贵的眼神杀死无数次了好吗?他这位好父皇倒是想得美,让他来背黑锅? 算了,反正他的目的只是将谢长风调回来罢了! ——谁能想到太子殿下搅动朝堂风云,只为了将情缘调回身边? 呵呵,不这样不行啊摔!看最后一封信上谢长风那扭曲狰狞的字迹,再拖下去真的就要出事了!! 祁渊面不改色的接了这摊活,下朝时却被人叫住了。 “太子殿下。” 祁渊脸上立刻泛起温柔的笑容,他的声音也软了三分,扭头,“二弟,不是说不用这么称呼了吗?” 他的语气中喊着淡淡的宠溺,“你我兄弟,如此称呼岂不生疏?” 看着眼前的齐王,祁渊仿佛在看情人一样,那眼神温柔似水,旁边的下朝的臣子看着这对兄弟相亲相爱的模样,一个个都老怀大慰,摇头晃脑的走了。 齐王祁谌被祁渊脸上的笑容给恶心了一下,他略微腼腆的低下头,讷讷的道,“礼不可废……” 祁渊一手捂住心口,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哀伤,仿佛祁谌说的话如此罪大恶极一般,“二弟,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祁谌如遭雷击,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强笑道,“没,大哥说笑了,呵呵,那个,我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祁谌落荒而逃。 祁渊愣愣的看着祁谌的背影,仿佛被抛弃一般,表情异常忧桑。 这一幕被很多没走的大臣都看在眼里,纷纷感慨太子殿下兄弟情深,齐王殿下却不领情,居然如此无理的就跑了,真是有失体统。 祁渊保持这失魂落魄的表情回到东宫,坐在崇文殿内,他揉了揉脸,终于恢复了正常表情。 祁渊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对蔡太监道,“去宣陆珏和卢岱过来。” 蔡太监躬身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陆珏和卢岱两人难兄难弟,一个即将娶公主,一个娶了临川郡主,都是宗室,又是同科进士,是以两人很快就成了朋友。 卢岱身为探花,科考后自然进了翰林院,成为一名普通的翰林学士,祁渊立刻出手,将卢岱调到了东宫詹事府,成为了东宫詹事府里的侍读。 陆珏因要尚公主,不能入仕,不过好在大公主要跟着宣明帝守国孝,最快也要两年后才出孝,而且淑妃给宣明帝吹了枕边风,说想多留大公主几年,是以婚期定在了明年秋天。 这期间陆珏倒是可以在朝中担任一些不重要的职务,这一次倒不用祁渊动手,曹国长公主亲自入宫和宣明帝说项,让陆珏进入崇文馆,担当崇文馆学士,校订整理书籍。 宣明帝心下不渝,朕还没死呢!怎么都开始向太子靠拢了? 不过好在陆珏只当两年,待大公主出嫁,他就只能辞职归家,看在曹国长公主的面子上,宣明帝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至于谢平川,祁渊暗中吩咐吏部的人将谢平川派往边远之地当县令了。 想要用谢平川,就必须给予充分的成长环境,祁渊期待着谢平川的成长。 但当务之急,是要卢岱和陆珏两人帮忙将这份军制改革的奏折继续补充完善起来。 卢岱和陆珏很快就过来了。 两人已经知道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陆珏低声道,“殿下这般做,想必勋贵会有不满。” 祁渊扯扯嘴角,勋贵不满他不怕,谢长风不满……呵呵。 他平淡的道,“总要有人来做,而且这件事也并非你们想的那么麻烦。” 如果最后的军制改革,定下的几大辖区并非是六大都护,而是九大都护呢? 祁渊微微一笑,到时候勋贵就会对他感激不已吧! 九大都护的辖区范围略有交集,到时候不需要他动手脚,他们自己就会产生隔阂。 想到这里,祁渊心下得意,他一边让卢岱和陆珏两人查资料,一边摊开纸,给谢长风写信。 第82节 ——准备回家吧! 58间之卷弈 谢长风收到祁渊的信时,又是两个月后了。 吴鹏这个很没良心的小伙伴带着老婆拍屁股一走了之,谢长风如今不仅要看顾新置的九真郡和日南郡,还要时刻注意在海上漂的阮氏二娘,更要着手处理整个交州的政务!! 尼玛要忙疯了啊有木有!!这活没法干了! 谢长风为自己深深不值,他只拿了一份工资,却要干三个人的活,怎么能忍?怪不得吴鹏整天想着回京城,尼玛他也想回去! 祁渊在信上信誓旦旦的说能将他调回去,谢长风虽然心中开心,却觉得不能将一切都压在情缘身上,祁渊本来是太子,宣明帝一直忌惮太子,若是因自己之故让祁渊处境更加艰难,那他心中多惭愧……个鬼啊! ——谢长风其实挺开心的,这充分说明祁渊的心里有他呢! 一般什么情况皇帝会将守边大将召回朝? 功高震主。 谢长风纠结不已,他都将林邑国打下来了,宣明帝还铁心让他留在南疆,就这么讨厌他? 难不成……他的目光落在南诏国土上,真要去找南诏的晦气? 不过他要是继续这么做,就有些麻烦了。 和林邑国之间战争的原因,起始于边境互市的一个小冲突,当时他们借着楚朝商人受到不公平对待唯由大军压进了林邑国,若是用同一个理由去找南诏的麻烦…… 啧,这天下蠢材虽多,可聪明人也不少,大家都不是瞎子,他这种故意找事的方法只能用一次啊。 也许情缘之间真的心有灵犀,祁渊就知道谢长风不会安稳的等他的消息,所以给谢长风去信后,他就果断加班加点将那份军制改革的奏折炮制了出来。 他很坏心眼的先递交了一份六大都护的奏折,规定了管辖区域、等级、权限、时限以及掌管军队的数量。 在大朝会上果然遭到了勋贵的抨击,宣明帝做和事佬,说什么太子毕竟年轻云云。 然后祁渊一脸惭愧,然后从袖子里又摸出了一份奏折,六大都护变成了九大都护,顿时大家都愣住了。 “之前是孤考虑不周,毕竟咱们楚朝新立,边疆不靖,再说了,开国勋贵为我大楚立下汗马功劳,今后更当奋勇征战,若无可练兵之地,更会影响我楚朝军力,既然如此,不如多设几个都护府。” ——在祁渊嘴里,都护府就像路边的白菜,少了再捡一个一般轻巧。 宣明帝的脸色异常难看。 勋贵虽然心里开心,不过看着宣明帝的脸色,他们都不由自主的闭嘴了,而朝堂上的文臣炸开了锅,唐时最国力最鼎盛时也仅仅设立了六个,怎么到了楚朝就要设立九个? 而且需要这么多都护府吗?朝廷有这么多的钱这么多的兵马粮草来支撑这些都护府吗?都护府主要职责是守护边疆并弘扬楚朝天威,楚朝三面陆地一面海,海边需要防御吗?扬州驻扎的水师要来何用?北方需要三个都护府吗?辽东一个,北庭一个就足够了啊!而且天山都护府干嘛设立两个?直接来个西域都护府不就够了!? 这样只需要设立四个都护府,可以减少多少钱粮消耗啊! 不得不说,在大部分文臣的观念里,能不动兵自然最好,若是能以天口朝教化来降服四方就更美妙了。 呵呵,想得多美好。 宣明帝看着吵成菜市场的大朝会,头疼起来。 宣明帝觉得自己真心苦逼。 如果他真的是那等残暴帝王,面对这种情况,完全可以一甩袖袍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他是笨蛋什么都不懂,就能完全将事情丢给丞相和各部尚书,最后等他们炒出结果自己顺水推舟就行了。 宣明帝的痛苦在于,他知道哪些是错误的,可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 皇帝这个职业是需要慢慢琢磨思考的,祁渊上辈子琢磨了二十年,宣明帝才琢磨了三年,这一对比,自然心生落差。 而且最让宣明帝心塞的就是大部分时间他知道太子的做法是正确的,可若是按照太子的做法做,他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搁?若是不按照太子的做法,他自己却没办法啊摔!! 好累,不会爱了。 也所以,当后宫传来了新近嫔妃有孕的消息时,宣明帝乐坏了。 不管如何,他雄风依旧啊! 宣明帝一高兴,就对祁渊的奏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手一挥,通过了。 朝堂上吵来吵去,最后还是决定设立六大都护府。 祁渊心里冷笑,这些朝臣就是欠抽,就好像妖精打架,非要掐一次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 六大都护府,每个都护府的大都督都正式确立了。 安东都护府原本的大将军正是韩国公,韩国公今年有六十了,他的长子一直在辽东从军,如今三十有五,韩国公就上折子自请退休,让儿子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不过呢,本来宣明帝和祁渊弄的这个军制改革就是为了削弱大将军在军中的影响力,自然不会允许子承父业这种情况出现。 是以最终韩国公的长子并没有驻守辽东,而是被调到了安西都护府,成为了安西都护的大都督。 与安西都护府两两相望的北庭都护府交给了原金吾卫赵明,这位大屠夫接到诏令后立刻开开心心的收拾包裹上路了。 而原本安西都护府的大都督城阳侯叶宁被祁渊丢到了安南都护府,去镇守日南九真,不管怎么说,这片土地都是谢长风打下来的,祁渊自然希望由自己这方的将军掌管。 同时兵部尚书袁涞也被宣明帝派了出来,出镇安东都护府,本来想要回老家的弘毅侯吴鹏被丢到了单于都护府,然后安北都护府的大都督空了出来。 不管是宣明帝还是祁渊都不想将这个位置交给广汉郡王,当然广汉郡王也不愿意,可安北都护府是抗击胡人的最前线,对将领的要求很高,不能随便任命。 最终经过多方考核,考虑到原本驻守在此地的定国公已经交出兵权,而谢长风也并未出镇边疆,宣明帝想起和定国公一起在代州的日子,心下一软,就提拔了一个叫王壮的原北疆边军将军,由他担任安北都护府的大都督一职。 不过宣明帝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任命下达的同时,王壮身边就多了一个叫林擎的年轻将领。 六大都护府全都有主了,祁渊如愿以偿的将谢长风调了回来,宣明帝不太想让谢长风继续掌兵,这些年来他也不是傻子,谢长风对太子的敬重与旁人不同,宣明帝考虑再三,就让谢长风顶替了袁涞的职位,成了代理的兵部尚书,待遇比照兵部侍郎= = 第83节 兵部侍郎,正三品呢!原本谢长风可是从三品,这也算是升官啦! 兵部尚书是干什么的? 兵部设尚书一人,侍郎两人,统管四部,分为兵、驾、库、职,两个侍郎一人管两个,可以说兵部尚书算是全国最高军事行政长官。 从明面上看,宣明帝的任命完全对得起谢长风开疆拓土的功劳。 可实际上呢? 在京三支兵马,京郊大营在宣明帝手上,左右金吾卫都已经换成了宣明帝的心腹,皇宫禁卫依旧是诸葛震,东宫禁卫统领是之前的严左卫。 严左卫从未真正上过战场,让他来统领两万左右的东宫禁卫几乎是儿戏,最起码叶右卫那四个卫的兵马就不会听从严左卫的命令。 换而言之,东宫禁卫依旧处于半分裂状态,若宣明帝真的动手,太子根本无自保之力。 谢长风虽然归京了,可他手下无任何兵马,区区一个大将,宣明帝自然不惧。 祁渊也不担心,他调谢长风回京是为了防止蛇精病,而不是为了兵权。 就这样,等到谢长风收到调他回京的旨意,已经是长平四年的九月份了。 谢长风兴奋的无以复加,可他还暂时不能离开,要等城阳侯叶宁过来交接才行。 他左等右等,等的秋天都到了,叶宁才姗姗来迟。 城阳侯叶宁是一个面容清俊的中年人,他比谢长风只大四岁,和弘毅侯吴鹏的经历类似,也是早年就继承爵位,幼年从军,到如今已经有二十年的从军经历了。 叶宁说话言简意赅,过来交接时带的人并不多,穿着灰色戎衣,就和普通路人甲一般,不惹人注意。 谢长风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因为叶宁和他弟弟叶安长得很像。 两人一见面,略微有些气场不合,不过双方都刻意收敛,交接也算顺利。 一开始交接时,谢长风只是略微说了一些明面上的布置,暗地里的安排并没有告诉叶宁,他带着叶宁巡视了整个安南军营,说的差不多后就准备走人。 长亭外,古道边,叶宁正在礼节性的送别谢长风,就在此时,甲一风尘仆仆的从京城赶了过来。 “谢统领别走啊!!”甲一眼瞅着谢长风翻身上马打算走人,忙不迭的呼喊起来。 跟在谢长风身边的辰九眼睛亮亮的看着远来的甲一,整个人都明亮了。 甲一顾不上辰九,冲到谢长风身边,“您别急着走,殿下交代了,城阳侯是自己人。” 叶宁和谢长风同时沉默了。 两人看着甲一,都不说话。 甲一大口喘着气,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谢长风,谢长风看完后递给叶宁。 叶宁打开看了看,确认是太子送来的消息后,脸色缓和了不少。 谢长风黑着脸下马,将包裹丢给辰九,“既然是自己人,我再留两天吧。” 叶宁不解的看着谢长风。 谢长风若无其事的道,“还有些事情和你交接一下,比如我在南诏边境的布置。” 叶宁嘴角抽了抽,“既然如此,我们回府衙?” “回府衙前我先带你去找我的小妾。” “……哈?” 谢长风叹了口气,“从今天起,我就将她交给你了。” 他一脸郑重,“你要好好使用,别弄坏了。” 叶宁:“……” 阮氏二娘看着叶宁,笑而不语。 59间之卷恨 谢长风又在交趾呆了七天,就为了等阮氏二娘。 叶宁算是大开眼界了,陛下将林邑国的公主赐给谢长风当妾,还封了四品诰命,这位谢大将军就敢将这位阮氏二娘丢到海上当……海盗? 说实话,叶宁听到谢长风如此做法时,第一印象是……尼玛谢长风居然让女人帮他出面招揽海盗? 真不大丈夫。 也许是时代特性,即便唐时有如则天皇帝、镇国太平公主等彪悍不输男子的女子,世间男子大抵还是觉得女子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只用呆在家里,依附男人而活。 谢长风即便早就习惯了古代的生活和准则,可有些认知还是与世间男儿不同。 在他眼中,出色的女子并不逊色于男子,绕指柔的威力不比刀兵差,有这种基本认知,比起这个时代的男子,谢长风对女性自然多了一份尊重和认同。 正是这份不同,让他获得了阮氏二娘的认可。 因在谢长风眼里,她阮氏二娘先是驰骋大海的水师首领,其次是林邑国的二公主,最后才是一个女子。 阮氏二娘其实心里挺感激谢长风的,是谢长风给了她机会和支持,才有她今天南洋之主的地位和实力。 所以当谢长风提出自己要被调走了,来了个叫叶宁的人来接替他…… 第84节 阮氏二娘顿时对眼前的城阳侯的感官坏到了一定境界。 她傲慢的打量着叶宁,说出的话却让叶宁勃然色变。 “让我配合他?谢将军,他有什么资格和能力,能让我另眼相看?” 说实话,被一个女人瞧不起,叶宁是头一遭。 不过不等叶宁开口,谢长风就冲阮氏二娘摇了摇头。 他认真的看着阮氏二娘,“唐时起西域设立两个都护府,以天山为界,两个都护府统辖上百民族,楚朝开国快二十年,这二十年间城阳侯镇守西域,以一军之力驭天山南北,保证了丝绸之路的通常,确立了楚朝天国上朝的地位,凭这一点就值得你去钦佩了。” 叶宁一愣,谢长风夸人时的语气异常认真,说出的话也很直白,叶宁被夸的有点……咳咳,有点不好意思。 阮氏二娘微微眯眼,她细细打量叶宁,半响才道,“既然这位叶侯爷以前管辖过那么大地盘,应该本事不小,南洋此地岛国众多,虽然一个个都以岛为国,不过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岛一族,叶侯爷只当这是西域即可。” 阮氏二娘听了谢长风的劝告,收敛了一下情绪,指着地图道,“九真之南其实就像是你们西域的丝绸之路,海上的风暴类似沙漠里的沙尘,总而言之,如果叶侯爷真有本事,想要收服此地应该没问题。” 随即阮氏二细细的解说了一遍如今南洋的局势,最后总结道,“有谢将军的支持,除了琉球海域以及海南郡,现如今我辖下的海域几乎要囊括整个南洋,我阮氏二娘是名副其实的南洋之主!” 她画了个大大的圈,叶宁看着广阔的海域,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有些不可置信。 说实话,眼前的女子相貌平平,看着一般,言谈举止却有如男儿,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也许他应该改变自己的态度,以诚相待。 如今朝廷虽然设立了六个都护府,可在水师方面却没出台什么有效的制度,朝廷明面上的水师只有镇守扬州的苏杭水师,原本镇守辽东的韩国公手里有一只水师,现如今应该归属于安东都护府,而谢长风手上这只南洋水师如今恰好归安南都护府,也就是叶宁手中管辖。 叶宁管辖的西域天山之地,治军经验丰富,但他完全不懂水军= = 天山南北都是沙漠,哪里来的大海让他熟悉水师? 如今被派到安南都护,不仅要掌管山地步兵,还要继续操练水师,需要时刻盯紧大海上势力变化,最最最重要的是…… 尼玛特么的还要兼任交州政务啊!!! ——吴鹏你个王八蛋给我回来!!老子明明是安南大都督不是交州刺史啊啊!! 真是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 叶宁深深觉得自己被谢长风坑了。 这一次谢长风想走,叶宁倒是扣着他不让他走了= = “我要回京啊!!”谢长风彻底暴躁了,不带这样的,明明都交接了叶宁居然不让他走!还能不能继续愉快的合伙了 叶宁刚接手这么多事情,一时半会根本忙不过来,“我是安东大都督,我不是交州刺史啊!!吴鹏走之前将交州政务交给你了啊!你要是想走可以啊,你去给皇上说,让他派个人当刺史,将政务交接了,我就放你走!!” 谢长风气的拎起长枪要和叶宁来个真人pk,“让你管政务怎么了?以前交州的刺史都需要兼管军务,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行了?” 要pk叶宁也不怕,他抽出自己的砍刀开始和谢长风啪啪啪的打了起来。 “刺史可以管军务,但是大都督就不能管政务啊!!”叶宁也觉得谢长风不可理喻,“唐朝安史之乱就在眼前,我要是真的管政务了,你信不信第二天就有御史参我?!” “参你与我何干?!”谢长风这个坑货才不管这么多,他还想年底赶回京和情缘拉小手呢,叶宁倒霉了他才不放在心上! 叶宁气的不行,他直接将谢长风的亲卫军师以及那位倒霉的梁太医都扣下了,他就不信了,谢长风难道会不要脸的自己一个人上路? ……他就真的一个人跑了= = 谢长风身为大恶人谷满世界乱跑的哈士奇,给他一匹马,他哪都能去! 趁着某个月黑风高夜,谢长风坐着阮氏二娘的船,直接航行到了合浦郡北方港口北海,从北海口登陆,在附近的驿站里亮明身份顺了一匹马,然后一人一马一枪就这么潇潇洒洒的跑了!! 五日后叶宁接到消息,差点气吐血。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大将军好吗? 别人回家都是大包小包车马仆从成群结队,谢长风呢?骑着马拎着枪带了两件换洗衣服,揣着二十两银子就上路了! ……这可是他们大楚朝的兵部尚书啊,啧啧,真可怜= = 叶宁这下是彻底没辙了,他只能先让交州各郡守商量着办理政务,并火速递奏折,希望宣明帝再派个刺史来。 不过等他的奏折到京城,也是两个月后了,那时正值年关,马上就要封衙了,官员任命升降最快也要等到年后,交州这种边疆之地一般没人愿意来,等朝臣扯皮一番,下达任命,再等人到达交州,估计也要明年三月份以后了。 叶宁铁青着脸,也就是说,从九月到第二年三月,他要管理半年的政务? 想想唐朝设立节度使,正是因为各地的大都督有了管理当地政务的权利,最后才演变成诸多节度使拥兵自重,藩镇割据局面产生,最后唐朝分崩离析…… 叶宁看着交州政务,就好像烫手山芋一般,他要是敢接,御史台的御史言辞如刀,若是将他比成节度使,心怀不轨,有反叛之嫌……叶宁眼前一黑,好心塞。 深吸一口气,叶宁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他决定写信回京求助。 他想起了心中的朱砂痣,希望太子妃能给太子吹吹枕头风,快点派个人过来。 不过信是写给太子妃的,叶宁想了想并未走军中路线,而是派了家将,将信当做家信北上送到弟弟叶安手里。 鉴于谢长风一个人潇洒走天涯去了,甲一就高高兴兴的和辰九、赵平等人一起回京了。 不过一行人走到半路时,赵平和何管事说了说,并未回京,而是直接北上回了雁门关,剩下何管事带着谢长风的亲卫并大黑马,再加上梁太医甲一辰九继续往京城赶去。 因为叶宁的信比较急,这封信走的比所有人都快,在谢长风刚赶到荆州时,太子妃就收到了信。 幼年竹马来信求助,傅氏直接将信烧了,可这件事终究印在了心底。 在某次祁渊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时候,傅氏不着痕迹的提了提。 第85节 她聪明的没有提叶宁,而是说起了谢长风。 “听说谢统领要调回来了?”傅氏大部分时候都是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在宫里这是必备技能,“有三年多了,谢统领可算回来了。” 祁渊长出一口气,心情极为轻松,“是啊,估计年底吧,从交趾回京城也需要不少时间,还要交割军务……” “交州啊,那么远的地方,真是难为谢统领了。”傅氏若无其事的道,“说起来交州刺史是哪位啊?他照顾谢统领这么多年,也许我们可以拉拢一番。” “交州刺史……”祁渊卡壳了。 对啊!!吴鹏那厮已经北上去当单于都护府的大都督了,交州没刺史了啊!! 叶宁是安南大都督,但当地政务却没人主管啊! 祁渊立刻起身冲向崇文殿,紧急着急了詹事府的官员,开始讨论了起来。 傅氏心下一松,她神情愣愣的,想起那年来北疆游历的少年,风流倜傥,英姿矫健,弯弓射雕,将一众幽州男儿全都比了下去。 那一年,她的心落在了他的身上,若不是当初的代王,如今的宣明帝写信给父亲,恐怕她已经嫁给叶宁了吧。 如今,他还在等她,让她情何以堪。 宣明帝在接到祁渊的紧急奏折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等翻开折子一看,他也有些尴尬。 光顾着讨论军制了,他们竟都将交州刺史给忘记了= = 宣明帝想起广汉郡王,想起城阳侯叶宁,想起了祁渊…… 最后他叹了口气,一咬牙,“就让傅伦去交州当刺史吧!封广汉为代王,驻守代郡一地!”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他快五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太子向来行止有度,又为嫡长,对下面的齐王以及鲁王多有照顾,也许……将这个天下交给他,应该能放心。 宣明帝这一刻老了十岁不止。 人贵有自知之明,宣明帝向来自知,可此刻他宁愿什么都不懂。 肆无忌惮是君王的权利,可他却做不到。 他出生于前朝末年,成长于战乱,饱受杀伐之苦,极至天下太平,又陷入夺嫡之争,当他成为这天下之主,却已然年迈。 甘心吗?是有一些,更多的是怅然吧。 恨不早生二十年,与先皇一起开创千载盛世,万古流芳。 第三卷 刀光剑影 60第一章 求变 谢长风看着眼前巍峨的城墙,感慨万千。 这是他第二次回京。 上一次回京还是四年前的春天,如今已然入冬,城头银装素裹,雪花飘扬。 谢长风深吸一口气,到城门口准备进城。 守门的金吾卫看着谢长风,再看看路引,他看了好几遍,弄的谢长风不胜其烦。 “还没对好?!” 那金吾卫吓了一跳,心里暗自嘀咕起来,眼前这落拓汉子真的是曾经东宫禁卫统领,如今代理兵部尚书吗? 怎么看着这么…… 谢长风的样子的确不怎么好,他身上就揣了二十两银子,一路上风餐露宿,尽管身怀内力不惧风霜,但他身上的衣服却破损不少,随身带的两件换洗衣服早就成了破布,身上这一身是仅剩的灰戎衣了——还是从叶宁那里顺来的= = 他的大黑马被留在交趾了,手边这一匹是驿站马,卖相自然也不怎么样,尤其是跟着谢长风这个没钱只能吃野草的主人,吃不好睡不好,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驿站马好几次都想自己跑路,却又总是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召唤回来。 谢长风:我有任驰骋,看你往哪里跑2333333! 就在金吾卫和谢长风大眼瞪小眼之际,突然前面官道上传来一阵吵杂声。 “快让开快让开!!太子殿下刚从郊外的碧云寺祈福归来,都快点给太子殿下的车队让路!” 前面开道的禁卫来到城门前,正在清理四下人群,其中一个小队长跑到看守城门的金吾卫面前,大声喊道,“快点让人退避!” 金吾卫眨眨眼,退后一步,退避到了谢长风身后。 谢长风哈哈大笑,抬手将骑在马上的小队长拽下来,“小子!好久不见啊!!” 原来这小队长正是当初严左卫的亲兵,那个说天上有马在飞的小队长。 他大惊失色,“什么人!?” 他努力挣扎抬起头,看到谢长风后顿时一愣。 咦?眼前这个家伙怎么有点眼熟? 谢长风揪着小队长的领子就往前走,同行的几个禁卫先是大怒,随即对着这略显眼熟的抓人手段而呆滞了一下。 这个…… 他们仔细打量了谢长风半天,才一脸扭曲惊悚。 “是,是谢统领吗?” 谢长风揉了揉手中小队长的脑袋,心情愉悦极了,“不错,老子终于从交趾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回来了!!” 他兴奋的道,“太子就在前面?我去拜见一下太子!” 第86节 几个禁卫互相看了看,一脸苦逼的跟在谢长风身后,没一个人敢有异动。 因为这几个开路的禁卫始终没有回去复命,又一队人马冲了过来。 打头的正是叶安。 在看到谢长风的一刹那他也愣住了。 “这是……谢统领?” 鉴于谢长风还没到见过宣明帝,没有去兵部报道,叶安想了想还是如此称呼老上司,只是…… 叶安张张嘴,“谢统领,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这个样子怎么了?”谢长风挑眉,低头看了看自己落拓的外表,随即暴躁起来。 “我这么倒霉还不是拜你哥哥所赐!!!”要不是叶宁死命不让他回京,他至于像个要饭的如此悲催吗? 叶安哑然,自家大哥是新任的安南大都督,难道他对谢统领做了什么? 叶安咳嗽了一下,“谢统领,你怎么会在此处?” “我刚回京,被金吾卫拦住了!”谢长风没好气的道,“不就是看着落魄了点吗?金吾卫这帮眼睛长到脑门上的笨蛋们!居然敢不让我进城?!回头我就收拾他们!” 叶安上下打量了一下谢长风,“那你现在这是……” “这不正好遇到太子殿下嘛!”谢长风笑嘻嘻的凑上前,“我好久没见太子殿下了,你让开!” 叶安眼角抽了抽,他委婉地道,“谢统领刚回京?还是先回去好好收拾一番再拜见太子殿下比较妥当吧?” 谢长风微微眯眼,“怎么?叶安,你要阻我?” 叶安沉默良久,还未等他回答,蔡太监就一路小跑来到队伍的最前面,“怎么车队突然停下……” 他跑到叶安身边停下,话说了一半,正好看到了对面的谢长风,蔡太监顿时张大了嘴巴。 下一秒他转身就跑,眨眼间就又冲回去了。 谢长风叶安:“……” 随即没多久,蔡太监气喘吁吁的再跑过来,“谢统领!太子殿下召见!” 谢长风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他二话不说足下发力,就跟着蔡太监往太子所在的马车跑去,叶安摇摇头,暗中吩咐禁卫好好照顾太子妃的马车,随即下令继续进城。 祁渊从没想过再一次见到谢长风,会是在长安城的城门口。 他也从没想到谢长风竟会如此落魄沧桑,袖袍角落处皆是破洞,冬日雪天,谢长风只穿着一件单衣,风尘仆仆,笑容满面,他的眉眼依旧如记忆那般桀骜不驯,只是在看见自己的瞬间,那充斥周身锋利狂恣的气势才会陡然消融,柔和缱绻起来。 下一秒,身体就被谢长风抱了个满怀,那双手紧紧的禁锢着他,仿佛要将他融进身体里一般,祁渊心下微叹,环住谢长风,鼻息间全是谢长风的气息……恩? 他陡然抬手去拍谢长风的脑袋,嘴角抽搐。 “你多久没洗浴了?” 谢长风贪婪的嗅着祁渊的味道,听到祁渊阴森森的问话,脑袋似乎断了根弦,他懒洋洋的道,“不知道,自从离开交趾,我一路向北,几乎没怎么宿过旅店。” 祁渊的脸黑了。 “叶宁那个老王八蛋,将我看得死死的,还是阮二娘借了我二十两银子,否则我连路费都没有。”谢长风嘟囔起来,“二十两银子几乎全用来买马草了,就这样我从驿站顺出来的马还好几次想跑路,连马都嫌弃我……” 祁渊本来还打算将谢长风推开呢,结果听到谢长风的抱怨,顿时心下一软。 他叹息道,“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回来了……” 谢长风大大的点头,他一手依旧牢牢的环住祁渊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祁渊的眉眼,黑色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情意和强烈的占有欲,“这次回来,我不想再离开了。” 他轻轻靠近,在祁渊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虔诚而专注。 祁渊并未躲开,他微微闭眼,低低的笑着,“那你今后别胡闹了。” “……好吧,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你了。”谢长风略有不满,不过考虑到上次他干出的乌龙事,这一次他决定要洗心革面,好好做……额,做官! 坐着情缘的马车一摇一晃的来到内城,纵然谢长风再怎么不甘愿,也不得不半中腰跳车离开。 “我晚上去找你。”谢长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祁渊,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 祁渊点了点谢长风的唇,想起如今谢长风已和林氏和离,算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心情大好起来,他意味深长的道,“我等你。” 谢长风闻言顿时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他目送着太子的车架离去,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转身抬步走到了隔壁的皇城大门口。 “来人止步!” 谢长风老老实实的站在大门前,从怀里摸了半天,才将吏部传下来的调职任命以及路引拿了出来,“我是谢长风,陛下调我回京,我来述职并觐见陛下。” 两个禁卫一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下谢长风,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傲慢的道,“哪里来的混账?皇城门口也是你这叫花子来闹事的地方?还不滚开?!” 说着,他随手将谢长风递来的东西丢到旁边的护城河里,然后将腰刀拿下想要揍谢长风。 谢长风沉默了一下,他当初在京城待的时间并不长,三年过去,他现在这样子的确落魄了点,禁卫军赶人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 不过理解归理解,谢长风却不想委屈自己。 他退后一步避开了这禁卫的攻击,天色尚早,估计诸葛震还在当值。 于是谢长风深吸一口气,丹田发力,大声呼喊起来,“诸葛震!我谢长风回来啦!!” 啦——! 第87节 啦啦——!! 啦啦啦——!!! 这一嗓子直接冲过了内城,进入了内殿,即便是在御书房里和丞相处理政务的宣明帝都听到了= = 吧嗒,老大一团墨汁落在奏折上,宣明帝心烦意乱的将毛笔丢到一边,“让谢长风给朕滚进来!!” 李太监刚到皇城大门口,就看见诸葛震正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 李太监定定的看着谢长风那悲催的模样,眼珠子一转,笑了。 他曼声道,“哎呦!谢统领,您可回来了!” 谢长风看到李太监后眼睛一亮,“陛下叫我吗?” 李太监笑着点头,“请跟我进去吧,陛下正等着呢!” 谢长风冲着诸葛震点点头,然后欢快的跟着李太监走了。 他们背后,那个倒霉的禁卫耷拉着脑袋,“诸葛统领,那真的是谢将军?” “传说中征战杀伐,灭了林邑国的抚远大将军……怎么看上去这么的……” 诸葛震没好气的道,“你们这帮家伙真是大胆!居然敢将谢统领的文书丢到河里?” 想起当初陈王和楚王叛乱时谢长风的丰功伟绩,诸葛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因为当初谢长风在乱军中将太子救走,对比自己显得异常无能,这些年来宣明帝虽然没有明说,可诸葛震还是察觉到了陛下对他的漠视。 诸葛震摸摸下巴,若是将来太子登基,恐怕就再无他诸葛震立足之地啊! 他觉得,应该挣扎一下。 61第二章 巾帛 宣明帝在看到谢长风时立刻虎躯一震。 谢长风圆润的滚到宣明帝的御案前就想抱宣明帝的大腿,宣明帝下意识的扭动了一身体,闪过这一扑,才喃喃的道,“从三品的俸禄很少吗?” 旁边站着的户部尚书脸色很不好,谢长风的俸禄已经发了,他可没扣啊!! 谢长风抬头,一脸激动,虎目含泪,“陛下,末将终于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回来了啊!!” ……身为一个破了林邑国的镇边大将,谢长风此刻的画风太清奇,所有人都不忍直视。 宣明帝咳嗽了一下,“回来了就好,一路上可还顺利?” 谢长风听后精神一震,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他从合浦郡北海口登陆,一路向北,经过了十多座城镇,无数乡村,因外表太过落魄,居然没有一个人防备他,倒是被他看到了许多事情。 说到某某县鱼肉百姓时,旁边的左清秋眉头皱紧,吏部尚书的脸色不太好。 说到某某地方歉收,冬天百姓都揭不开锅,卖儿卖女异常凄惨时,户部尚书不断叹息,国库真的没钱了…… 说到某某地方治安混乱,附近兵营的大兵不思奋进,反而骚扰百姓……好吧,这是属于他兵部的事情,旁边呆着的兵部侍郎低头默默的记下地址。 一路由南说到北,全天下就每一处是安稳的。 宣明帝听了很心塞。 说实话,版图这么大,不可能每个地方都歌舞升平,太平盛世,总会有那么一两处出点小问题,当了四年多的皇帝,宣明帝的心理素质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他也很努力的在治理了,连太子有时的擅权都不在乎了,可当从谢长风的嘴里听到自己这么兢兢业业却还是问题多多时,宣明帝真的有点累不爱了。 谢长风全部说完后话音一转,“虽然有很多问题,不过末将这么落拓如乞儿的人,在冬日还未被赶出城外,并允许进程,还会遇到很多好心人给吃的,末将觉得如今世道比起前朝已经好太多了。” 这是他的真心话。 当年他脱离了天策府一头扎进了恶人谷,后来满世界游荡时总是碰到一些替天行道的浩气盟弟子,一阵噼里啪啦厮杀过后身上自然狼狈不堪,有时想要进城换件衣服买点吃的都被拦住,再加上明面上他还被通缉,没有身份路引,自然不被人待见。 这一次他单枪匹马潇洒走天涯,能入城能借宿能借口水喝,比起以前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哪知道宣明帝听后心里更纠结了。 堂堂朝廷三品大员居然要靠人接济才能赶路? 宣明帝咬牙切齿,“……那在你看来,朕这天下还算不错了?” 谢长风想都不想,“当然!陛下天纵奇才,开创如此盛世,当为楚朝之幸啊!” 宣明帝气的拎起旁边的镇纸想砸谢长风,却不想谢长风歪着脑袋,一脸诚恳真挚,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宣明帝更郁闷了。 “既然爱卿远道而归,不如回家先休整一下吧。”宣明帝疲惫的坐在软榻上,“来人,赐谢长风三百金。” 他瞪谢长风,“回去好好收拾一番!堂堂三品大员竟如此模样?!真是有失体统!!” 谢长风欢欣鼓舞,“陛下英明!” 然后拿了钱,他快快的跑了。 左清秋看着谢长风离去的背影,慢吞吞的道,“陛下,谢将军刚还朝,一时半会恐怕不能适应,不如尚书一职先空着,待年后再说?” 宣明帝淡淡的瞟了一眼左清秋,“不用了,就让他当着吧。” 正因谢长风掌控不了兵部,他才让谢长风来当这个尚书,若是谢长风有能力将兵部尚书一职担当的完美无缺,到时候郁闷的就将是太子了吧。 文可入朝,武可镇国,想要控制这样的人,并不容易。 第88节 左清秋微微皱眉,不再说什么了。 谢长风出了皇城们,习惯性的往定国公府走去,开门时那门房一愣,上下打量了半天才将谢长风认出来。 林靖城早已在厅堂里等他,在看到谢长风的一瞬间,林靖城终于笑了,他脸上满是欣慰之色,“总算回来了,我听说你大破林邑,驰骋沙场,无人能敌,真是不错!” 谢长风翻身拜下,“岳父……” “别叫我岳父了,如果你愿意,不如叫我义父吧!”林靖城想起谢长风和林氏之间的事情,神色略微暗淡了一些,不过眨眼间他就又高兴了,“看你这样子,快先去梳洗一番,晞哥儿正在读书,我现在让人叫他过来。” 谢长风之所以保持这一身灰扑扑的样子,是为了在宣明帝面前博取同情,如今回到家里自然不愿邋遢下去,他点头,立刻去梳洗。 连着换了两大桶热水,谢长风总算将自己收拾干净了,换上新衣,体内内力微微一震,长长的湿发就变得半干起来。 他拿起旁边的浴巾,随意擦了擦,然后利落的推门。 门外,一个小团子正站在廊下,耷拉着脑袋,不安的转着圈圈。 听到推门声,小团子抬起头,他眉清目秀,鼻子和嘴巴像林氏,但那双眼睛却和谢长风如出一辙。 小小的孩子半张着嘴巴,他看着谢长风,似乎呆住了。 谢长风也有些愣,过了一会,眼瞅着孩子的脸色开始发白,他才反应过来。 缓步走到孩子身前,谢长风努力的笑,“你就是晞哥儿?” 林晞的脸更白了。 谢长风皱眉,“怎么这么胆小?” 林晞愣住,随即眼眶开始发红。 他弱弱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抓住谢长风长衣下摆,“父亲?” 谢长风低头看着他。 林晞发现谢长风没反应,神情更加黯淡,他轻声道,“父亲不喜欢晞儿吗?” 谢长风的脸色不太好,他皱着眉,伸手拎起林晞,然后不太习惯的抱着他,“为什么你这么认为?” 林晞歪了歪脑袋,试探着伸手环住谢长风的脖子,将脑袋轻轻靠在谢长风的脖颈处,感受着自家父亲大人温暖的怀抱,林晞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因为晞儿以前没有父亲和母亲啊。”他低低的道,“别人都有,晞儿没有,晞儿以为父亲和母亲不要晞儿了。” 谢长风脚步一顿,“你外祖父没告诉你吗?” “……他们说,晞儿的父亲是供台上的牌位,母亲病了不能见。” 牌位?哦,对了,当初这孩子过继给了林家二哥林锦。 谢长风叹了口气,“你以前是我的孩子,但林家没有男丁了,就将你过继过去,以后有外人时,你也莫要叫我父亲,叫叔父就行了。” 林晞低着头,表情有些晦涩,“那二妹就可以叫您父亲吗?” 二妹? 谢长风绞尽脑汁,半天才想起来他似乎还有个女儿= = “唔,她可以这么叫,说起来我这次在定国公府也不能多待,你和你二妹好好相处,我马上就要将她接走了。” 以前放在定国公府教养没什么,林氏算是大姐儿的嫡母,如今两人和离,那个女孩还是和他过吧。 “……二妹要和您走吗?”林晞紧紧的抓着谢长风的衣襟,黑色的眸子盯着谢长风,“那晞儿要一个人了吗?” “有你外公陪你。” 林晞眨眨眼,大颗泪水落了下来,“您不要晞儿了吗?” 谢长风头疼不已,怎么这小子和姑娘一样娇弱? “没说不要你!” 林晞抽泣着,“晞儿想要父亲……” 谢长风对这种软绵绵打不得骂不得的生物完全无法,只得无奈道,“好吧好吧,我在这里多留几日。” 林晞微微眯眼,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真哒?太好了!” 快到书房时,谢长风放下林晞,让旁边的丫鬟婆子将林晞带走,自己去跟定国公商量事情。 林晞看着谢长风的背影消失在小道上,他收起之前那种怯弱的表情,转身抬步朝着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 转过小花园,就看到他那位庶妹正急匆匆的往前走。 林晞停下脚步,“不用过去了,父亲已经回来了,正在祖父的书房。” 女孩一愣,她穿着一件月白色小袄,里面穿着大红色的里衣,下摆是红色绣腊梅花纹的襦裙,在雪地里一站,更显可爱娇俏。 听到林晞的话,女孩喃喃道,“父亲已经回来了?你见过他了?他,他有说要见我吗?” 林晞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父亲没说。” 女孩握紧拳头,“……我姓谢,父亲会来看我的。” 林晞闻言恶狠狠的瞪了女孩一眼,气呼呼的向前走,路过女孩身边时,他低声道,“也许吧,不过也好,趁着父亲看你,快点求个名字吧。” 女孩挑眉,讥讽的笑容竟和谢长风说不出的相似,“我是女儿家,名字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反正,我是谢家大娘子,谁都改不了。” 第89节 林晞脸色一白,一言不发的走了。 书房内,谢长风简略的和林靖城说了几句南疆的事情,互相交流了一下对如今朝堂的看法后,他想起了之前见过的林晞。 “晞哥儿怎么看起来有些腼腆?” 林靖城一愣,腼腆?晞哥儿平时很大方得体啊。 谢长风又问,“而且青娘怎么样了?平日晞哥儿没见过青娘吗?” 林靖城沉默了一会才道,“其实去年年底,青娘就醒了。” “……然后呢?” “我安排青娘回雁门关了。”林靖城平静的看着谢长风,“若是青娘好转的消息传出去,皇后不会放过青娘的,她自觉对不起你,一定要与你和离,我一开始不同意。” 这一刻林靖城苍老了十岁不止。 “谁想到青娘却独自拿了银钱马屁,孤身赶往雁门,我派人追上她,她说要今后世上再无林青娘,只有林擎,从此以后她将从军出征,再不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林晞:爸爸是我的! 大姐:爸爸是我的! 林晞大姐:不服来战!! 62第三章 熊孩子 谢长风愣了许久。 他是真心没想到最终林氏居然选择从军。 抛开林氏身为女子的身份,她若真的进入边军,有定国公在后面当靠山,再加上她为人机敏,看似柔和实则刚强机智的性子,倒是可以展开拳脚。 一直以来,谢长风都觉得林氏呆在后宅完全是浪费,不过之前林氏绝口不谈,一心想要看顾林晞并向李皇后报仇,他也就顺着林氏的意思,并适当的提供帮助。 而如今林氏终于走了出去,改头换面,说实话,谢长风心中欣慰不已。 他叹息道,“也好,不过青娘的安全……” 林靖城摇摇头,“既然从军,厮杀拼命是常有之事,我也不能彻底保全她,只能拜托军中同僚多多看顾,不过青娘幼年一直随着锦儿习武,弓马娴熟,这些年也并未放下,如今边关并无战事,巡逻期间多多练习,应当没问题。” 谢长风想起林氏的鞭子,这才放心。 “那晞哥儿刚才说没见过母亲?”谢长风又道,“难道青娘连晞哥儿都不见?” 定国公也弄不明白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醒来后就再不见晞哥儿了,说既然已经告诉他母亲重病,那就一直病着吧,以防被人发现端倪。” 谢长风想起林晞伸手拉着他衣服下摆,一脸期冀的模样,想了想,“要不我先在公国府住几天吧。” 林靖城笑了,“你想住多久都没关系。” “还是小心些,我住个三五天就带着大姐儿离开。”谢长风虽然看着糙,心思却很细腻,“哪有和离的女婿还住在前岳父家的?晞儿既然过继了,明面上还是分开比较好。” 林靖城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对了,青娘化名叫什么来着?”谢长风自家的谢氏海货铺子收了不少北疆伤残老兵,对北疆的动向也极为清楚,“是不是那个叫林擎的年轻人?” 林靖城笑眯眯的看着谢长风,“不错,就是他。” 他心下叹息,谢长风真是一员悍将,即便离开了北疆,却也对曾驻扎的地方了若指掌,由此看来,即便他回来任兵部尚书,北疆以及安南两地的情况也定在他掌握中。 谢长风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既然青娘从军,有件事还要岳父注意一下。” 林靖城一愣,“怎么了?” “青娘如今二十岁,又是安北大都督身边的校尉,这么优秀的青年俊杰,自然会引起人注意。” 谢长风的海货铺子里有个糙汉子就对他说过,那个叫林擎的小白脸将全雁代姑娘的目光都吸引走了,军中无数同僚都摩拳擦掌想要套麻袋揍这小子一顿= = 林靖城心下一惊,“引起注意?难道是齐王?” “……不,你忘记了,青娘是单身有为青年吗?”谢长风翻了个白眼,“媒婆都快踏破门槛了吧?” “……”林靖城还真忘了这回事,“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要赶快先下手给她订门亲事……” 林靖城心情很复杂,为女儿再娶个媳妇,这种事不是谁都能遇到的。 他有气无力的道,“让我好好想想,你自去找王叔,用些膳食就休息吧,晚膳在再一起吃……” 谢长风微妙的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他离开了书房,自有下人引着他去了之前居住的院子。 王叔早就吩咐了厨房,谢长风这边刚要吃的,立马就呼啦端来一大桌。 谢长风看着面前一大堆鸡鸭鱼肉顿时喜笑颜开。 吃完饭,谢长风倒头就睡,在外面风餐露宿根本不能好好休息,晚上调息几个时辰就又上路了,如今回到家,他顿时放下戒心,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当中。 一觉好眠,起来时外面太阳已经偏了,早已过了晚膳的时间。 谢长风吃饱了睡睡饱了又饿了= = 王叔听说他醒了立刻过来,“谢大爷终于醒了!” 不能再叫姑爷了,就直接大爷这么叫了,谢长风听着有点别扭,他嘴角抽搐道,“王叔,还是叫我长风吧,或者叫我谢将军。” 王叔哈哈一笑,“老爷并大少爷和小姐都没用晚膳,就等着将军呢。” 谢长风客气了一下,“怎么能让全家等我一个人呢?” 第90节 王叔倒是叹了口气,“若是小姐也在,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长风没搭腔,换好衣服抬步就走。 定国公府的主子只有林靖城、林晞并谢大娘三个人,再加上归来的谢长风,一家子坐在一起用晚膳,谢长风来回打量着两个孩子,觉得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两个肉团子就变成了会跑会跳的小团子。 林晞坐在定国公身边,大姐坐在谢长风身边,两个孩子隔着饭桌看对方的眼神都不怎么好,不过许是两个团子互相瞪人的功夫久经修炼,谢长风也没注意,倒是没发现孩子们的小动作。 林晞本来是想坐在谢长风身边的,可是落座时他那好二妹一句,“父亲,您就是我父亲吗?”立刻勾走了父亲大人!! 太坏了!! 他愤愤的扒着饭,心中开始思考晚上如何留住父亲。 谢长风进来第一眼就被大姐儿吸引住了。 主要是他这个女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欢喜和利落,看他时大大方方,一脸小女儿的娇憨和烂漫,他看了自然心中喜欢。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一边吃着饭,谢长风问身边的大姐儿。 大姐儿生养在国公府,规矩自然是极好的,听到谢长风问话,立刻放下筷子,认真道,“女儿每日起来会先来给国公爷爷请安,回去后会和丫鬟玩一会,然后嬷嬷会读写女则故事,用了膳食会睡一会,下午会在院子里转转,晚上用了膳食就直接睡了。” 谢长风微微蹙眉,“没习武吗?” 大姐儿眨眨眼,“女儿可以学吗?” 谢长风看了林靖城一眼,林靖城叹了口气,“回去后你想教她就教一些吧。”顿了顿,林靖城又道,“不过女儿家,还是柔顺些好……” 他的女儿啊,就是太过聪慧有本事,才会如此命途多舛。 谢长风摸了摸大姐儿的脑袋,大姐儿眼睛一亮,露出灿烂的笑容。 “父亲~”大姐儿发现谢长风的性子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冷漠刚硬,就抓着谢长风的手开始撒娇,“您今后不走了吗?” 林晞也立刻抬起头,两眼直直的看着谢长风。 谢长风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最近几年应该不会外放了。” 要是宣明帝再敢将他外放,他就继续出征! 大姐儿立刻高兴的合不拢嘴,“太好了!女儿总算能常常见到父亲了。” 谢长风笑眯眯的,突然想起一事,“说起来你都这么大了,总是大姐这么叫多不好听,唔,以后就叫……” 谢长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曹雪阳大将军的名字,不过想到曹雪阳最终战死,结局凄凉,谢长风顿了顿,还是放弃了。 “谢宁吧。”最终谢长风长叹,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大姐终究是个女儿,他只愿她一声安宁平顺。 大姐儿闻言开心极了,“恩,女儿以后就叫谢宁!” 她大大方方的对林晞道,“哥哥,妹妹以后也有名字了呢!哥哥以后可以叫我宁妹妹!” 林晞磨牙,看着谢宁这副炫耀的模样,恨不得将筷子咬断。 一顿饭吃完,谢宁成功的刷了不少谢长风的好感度和熟悉度,吃完饭,谢宁见好就收,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跟着丫鬟婆子离开了。 这下轮到林晞黏着谢长风,说什么好奇边疆之事,求谢长风说些有趣的见闻来。 想到白天林晞一副怯弱的模样,谢长风琢磨了一下,没说什么军中之事,而是将交趾的风土人情给林晞说了一些,一直快到亥时,林晞还是不想去休息。 谢长风好笑不已,林晞早已困的不行,一直点着脑袋,却偏偏不让他走,谢长风索性闭嘴,没一会林晞就睡熟了,他立刻将孩子交给了守在一旁的婆子。 不过林晞即便睡了,却依旧死死的抓着谢长风的衣角,谢长风不想吵醒林晞,索性脱了外袍,盖在林晞身上。 他心下感慨,多年未归,没想到不管是林晞还是谢宁都这么黏他,小孩子真是个麻烦的生物。 谢长风看看时间,换了身长衣,开始兴致勃勃的去爬东宫的墙。 离开这几年,东宫禁卫巡守的规律依旧没变,谢长风轻车熟路的窜到东宫,刚翻到崇文殿,就看到蔡太监的身影。 谢长风咧嘴一笑,拿石头砸了一下,蔡太监心中泪流满面,他就知道会这样! 他认命的守在大殿外,让谢长风进去。 崇文殿的摆设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绕过屏风,走进旁边的东暖阁,就是祁渊平日里休息并办公的地方。 不过他刚踏入东暖阁,脚步就是一顿。 房间里并非只有祁渊一个人,还有一个熊孩子。 祁昭看着面色僵硬的谢长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谢长风没好气的道,“原来是昭儿啊,你怎么在这?” “听说师父回来,特意来这里等师父啊!”祁昭先是满面笑容,然后就一脸凄惨,“难道师父不愿意看到昭儿吗?” 谢长风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看着祁渊的目光异常哀怨,说好的久别啪啪啪呢?! 祁渊悠然的坐在旁边喝茶,看着一脸晦气的谢长风,不由得笑了出来。 谢长风无奈的拍了拍祁昭的肩膀,“愿意……为师,为师很想念你……” 想念个鬼啊!这帮头疼的熊孩子们! 63第四章 病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更何况过了整整四年,祁昭生命中的二分之一个岁月。 第91节 以前只到膝盖的孩子长高了很多,小脸上还带着一丝婴儿肥,却多了一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威严和冷漠,眼中的笑容不再是单纯烂漫,变得深沉内敛起来。 即便看到谢长风,祁昭心中欢喜,此刻也只是站在距离谢长风两米处笑着,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扑上来。 谢长风感慨万千,“你真是长大了。” 祁昭骄傲的挺起胸膛。 “都可以晚睡了。”谢长风的脸瞬间变得无比狰狞,他伸手一把撤掉祁昭脑袋上的发髻,死命的揉啊揉,“小孩子就要早睡早起!现在已经过了睡觉的时间了,还不快去睡觉!!” 他和祁渊的久别啪啪啪怎能被祁昭毁掉?不能忍!! 祁昭先是一呆,然后下意识的伸手抓住谢长风的大手,想要躲开,可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一般,谢长风的魔爪又大又糙还牢固,任祁昭怎么扭动都无法逃脱,最后本来还端着皇室风姿的祁昭彻底变回了孩子的模样,小脸气的通红,神色鲜活,多了几分朝气。 他羞怒道,“快放手!!师父!一回来你就欺负我!” “不欺负你欺负谁?”谢长风大笑起来,“臭小子,快点滚去睡觉,我要和你父王深入交流一下,别打扰我们!” 正悠闲看戏的祁渊一愣,深入交流?他先是愠怒,随即又笑了。 谢长风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祁昭也是一愣,“交流?” “是啊,我辛辛苦苦从南疆回来,总要和你父王说些事情。”谢长风一本正经的忽悠祁昭,“今天你先回去吧,最近我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宫玩!” 祁昭眼睛一亮,自从谢长风离开后他就再也没能出宫玩耍了,东宫禁卫严统领不敢放祁昭出宫,祁渊忙得不可开交,傅氏身为太子妃自然也不能随意出宫,是以祁昭只能在年节时坐着马车出门,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那我等你,师父!” 祁渊插嘴,“记得将明天的功课做完,否则王太傅会生气的。” 祁昭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带祁昭刚离开崇文殿,谢长风猛地转身,直接扑了上去。 祁渊抬手丢出镇纸,“看你那猴急样!” 谢长风随手接过镇纸直接丢到一旁,伸手抱住祁渊,满腔爱意涌出,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咬了上去。 祁渊任由谢长风上下其手,哭笑不得,“你怎么和狗一样乱咬人?” 谢长风直接撕拉将祁渊穿的中衣扯开,脑袋凑到祁渊的脖颈处努力的舔,祁渊眼瞅着谢长风这厮要将他在书桌上办了,顿时脸色变了,他努力挣扎起来,“别,别在这里……” 谢长风的手劲要比祁渊大的多,祁渊的挣扎不仅没有用,反而更让谢长风有感觉了,他抬手一挥,直接将书桌前上的东西全都哗啦到地上,直接将祁渊横在书桌上,同时拎起砚台直接砸向房梁。 房梁上乙二顶着一头墨汁,飞速溜到大殿外。 蔡太监看着乙二一脸黑,差点笑出声,却顾忌着门里面那两位,不敢招呼小太监,只得自己亲自去打了一盆水端来让乙二洗脸。 殿内时不时传来压抑的闷哼声,蔡太监和乙二两人并排坐在宫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面面相觑。 一直过了很久,久到蔡太监都开始打瞌睡了,里面才传来谢长风略带慵懒满足的声音,“打水!” 蔡太监一蹦而起,忙不迭的冲到旁边的侧厢,和乙二一起抬起早就备好的热水,哼哧哼哧的抬进崇文殿,留下各项用品后火速离开。 殿内,谢长风抱起全身瘫软的祁渊,扑通跳进水里。 温热的水抚慰了身上的疲惫,祁渊缓缓出了口气,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累的睁不开眼,只感觉到谢长风那双带着茧子的手从他的脖颈抚摸到后背,顺着后背又到下面,然后…… 祁渊睁开眼,“够了!” 谢长风一手抱着祁渊,另一只手伸进某个不可言喻的地方,面对祁渊满是怒意的眸子,他义正言辞,“我是在帮你清理,你好好睡就行了。” 祁渊气乐了,他无力的伏在谢长风胸前,“别闹了,明天早上还有大朝会……” “你称病好了。”谢长风满不在乎,“太能干了小心皇帝陛下生气。” 祁渊皱眉,“病了就要宣太医……” “太医不会那么愚蠢的将这种事情说出去。”谢长风低低的安抚着祁渊,“而且……相信我,不会留下问题的。” 祁渊的心一松,一般谢长风这样说,就绝对不会有问题,他……愿意相信他,也的确相信他。 祁渊放松了身体,眨眼间就进入了梦乡……个头啊! 后面那只不老实的手又开始作乱,狭小的木桶根本无法让两个男子伸展身体,到最后祁渊被谢长风紧紧的扣在怀里,下面被塞满,想要挣扎都没地方,水流趁着缝隙不时出入,更让祁渊陷入了不可挣脱的迷乱中。 一直到祁渊昏过去,背后的谢长风都没停下来。 恍惚间祁渊只听到谢长风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不过他太累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长风折腾了祁渊一晚上,同时蔡太监和乙二也被折腾了一晚上,两人来来回回的搬了三大桶热水,蔡太监自从升为东宫大太监,已经很久没有直接干过这种体力活了,他累的和死狗一样趴在崇文殿大门口,不停的喘气。 眼瞅着天色渐亮,蔡太监又累又困又饿,却又不敢离开。 万一一大清早伺候的人愚蠢的进入殿内,撞破了这件事,那乐子就大了,太子殿下第一个会将他抽筋扒皮。 就在他心里哀嚎之际,突然殿门开了。 谢长风一晚上没睡也依旧神采奕奕,他穿着黑色中衣,披着一件平日祁渊穿的宝蓝色外袍,低声对蔡太监道,“就说太子身体不适,今日不上朝了。” 蔡太监的脸色有点绿,他干巴巴的道,“要宣太医吗?” “轮值的太医是谁?” “是一位姓王的太医。” 第92节 谢长风皱眉,不过随即又舒展开,“没事,去宣太医吧,就说到了起床的点,太子殿下却没动静,然后发现太子殿下的脸色很不好,就宣了太医。” 蔡太监领命离去,谢长风回到殿内,他早已将床榻整理干净了,也给祁渊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他将祁渊放在床榻上,伸手,掌心内力微吐,开始细细的为祁渊按摩起来。 温热的内力缓缓拂过祁渊周身经脉穴道,很快,昨日欢爱留下的一点微热就消散了,一些青紫色的淤青也变得浅淡,同时本来晦涩的脉搏也变得平缓起来。 没一会,傅氏带着人过来了,太子重病是大事,她当然要过来看看。 谢长风早已机智的将祁渊脖子上领口锁骨等位置的淤血都压了下去,此刻看上去就像是睡觉印的红印子,一点都不显眼。 他趴在房梁上,看着傅氏带着王太医进来,给祁渊把脉看病,在听到王太医诊断为近日操劳过多,太过疲惫,只需要好好修养即可的结论后,谢长风满意的笑了。 太医开了药,傅氏让人去煎药,然后她亲自端着碗,小心翼翼的给祁渊喂了大半碗,又坐了一会才离开。 待傅氏离开后,谢长风落下来,拂过祁渊面颊上的乱发,轻轻印上一吻,随即也离开了。 祁渊一觉好眠,等到醒来已然是下午了。 他觉得神清气爽,许久都不曾这么好好的休息过了,只不过当他起身坐起来时,某个地方传来的刺痛让他脸色发黑。 昨日谢长风翻来覆去的折腾他,到最后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记得了,祁渊有些恼火,他开始思考怎样才能让谢长风节制一些,总不能每次都被啪啪啪他都昏过去吧! 身为一国太子,被某人的武力碾压已经够丢人了,还被弄昏过去,实在是…… 不过祁渊想的很美好,现实却残酷无比。 谢长风用事实告诉祁渊,开了荤又被强制憋火的男人不能惹。 谢长风这厮每天晚上都跑来啪啪啪,精力无比旺盛,每次都能将祁渊弄的浑身无力,酸软如春水,只能不断求饶。 祁渊气的不行,好在谢长风也知道分寸,除了第一天要的狠了点,后面几天都适可而止,好歹能让祁渊按时起床了。 祁渊也曾义正言辞的要求谢长风滚蛋。 结果谢长风无比委屈的告诉他,“我忍了这么久,为你守身如玉,连陛下给的小妾都丢海里了,如今我好不容易回来,你还让我忍?” 祁渊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半响才意识到谢长风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谢长风这几年根本没碰过人吗? 他还是男人吗? 好吧,他的确是男人,祁渊亲身体验过谢长风无比男人的风范,不过…… 想到谢长风这几年即便远离,也依旧只守着他一人,祁渊顿时心软了。 心一软…… 太子殿下就‘病’了半个月。 64第五章 父 太子身体不适卧病在床,身为长子当天天在床边侍奉汤药,于是祁昭的出宫之旅泡汤了。 谢长风知晓此事后笑的不行,小样谁让你小子给师父添堵?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吧!! 祁昭:为什么一个身体不适就能养半个月?父王你快点好吧qaq 鉴于宣明帝在御书房曾金口玉言让他回家休息,谢长风就光明正大的整日去街上吃酒,他离开京城三四年,昔日相交的几个朋友都需要重新联络,再加上他自己的亲兵还在路上没回来,此刻即便回到谢府也没有使唤的人,是以他依旧住在定国公府。 林晞高兴的不得了,白日谢长风出门,林晞就认真读书做功课,等谢长风回来了,林晞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谢长风,走到哪跟到哪。 谢长风很纠结,一方面他也很愿意和儿子加深一下感情,另一方面……他晚上还要和情缘加深感情啊!儿子天天缠着他一起睡觉,他苦不堪言啊! 谢宁对林晞黏人的举动嗤之以鼻。 她并非林氏亲生,这些年即便住在定国公府也没人照看,小时候不懂事,伺候的丫鬟婆子也不精心,自然磕磕绊绊,后来长大了一点,终于弄明白自己和定国公府的关系后,就努力讨好林公爷,老爷子对谢宁并无什么慈爱之心,顶多吩咐一下,谢宁的日子才变得不好不坏。 比起丫鬟婆子精心照顾的林晞,谢宁的日子不怎么好,一应吃穿用度时有苛刻,只有跟着她从谢府来的奶妈一心为她好,却监视粗鄙,容易好心办坏事。 可以说在定国公府,除了林晞,没有一个是她真正的亲人。 最让谢宁不理解的就是林晞并不像其他人家的兄长那么爱护妹妹,林晞竟然很讨厌她?! 读书时会故意扯坏她的纸,还会撞歪墨汁,平日没人的时候也会嘲讽她,拜他所赐,她才知道自己是庶女,和定国公府没有一点关系。 最让谢宁难过的是她根本不能和林晞有半点冲突,就像林晞说的那样,这里是定国公府,林公爷定是偏向林晞,根本不会搭理她。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谢宁要比林晞懂事的多,她知道自己和林晞不一样,她有父亲! 父亲如今镇守边关,肯定会有还朝的一天,他们父女姓谢,早晚会离开定国公府! 就是这个年头始终支持着她,而如今父亲终于回来了,她也不在乎这一两天,相反这几日她只要碰到谢长风,就会先关切一下父亲的身体,然后再为弟弟林晞说好话,什么大哥哥今后想见父亲就比较麻烦了,父亲近日多和大哥哥说说话云云,弄的谢长风越发喜欢谢宁,觉得这小萝莉真是懂事可爱。 而且谢宁还让嬷嬷做了个毡帽,她只在最后挑了一下针脚,然后送给了谢长风。 粉嫩嫩的小萝莉天真烂漫的将帽子放在谢长风的手里,脆生生的说,“父亲,宁儿看着父亲每日都出门,想了想就拜托嬷嬷做了个帽子,宁儿现在还不会做,不过最后的收针是宁儿做的,您不会嫌弃吧?” 谢长风拿着女儿递来的宝蓝色小毡帽,直接戴头上了,脸上笑的和花一样灿烂, “父亲很喜欢,不过宁儿还小,不是玩针线的时候。” 谢宁重重的点头,“宁儿听父亲的,等以后宁儿长大了,就亲手给您做!” 谢长风的心顿时化成了水! 林晞在一旁,双手紧紧攒在一起,两眼不断放着眼刀子,心中将妹妹捅成了筛子。 第93节 谢长风住了半个月,然后带着谢宁离开了定国公府。 走的时候林晞拉着谢长风的袖子,一脸黯淡不舍,谢长风摸了摸林晞的脑袋,感慨万千,“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今后要好好用功,努力读书习武,莫要坠了林家的名头,知道吗?” 林晞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谢长风直接抱起小萝莉谢宁,潇洒的离开了。 林晞回房后哭的稀里哗啦,哭过后,他一擦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去给定国公请安。 林靖城正在给王管家说话,“长风走的倒是潇洒,宁丫头的丫鬟婆子用品都不要了?” 王叔笑眯眯的道,“将军的意思是想带着宁丫头出去玩耍一番,让下人自己先去府内。” 林靖城没好气的道,“他又没带亲兵,这些人去了谢府,估计连门都进不去,算了,还是你亲自跑一趟吧!” 王叔点头称是。 林靖城又问,“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长风去交趾这几年,谢府是谁再管?” 王叔咧咧嘴,“……昨日将军说他的亲兵今日能回来,估计还是交给老何吧!” 谢府以前是何管事管家,后来何管事跟着谢长风一起去了交趾,林氏又带着孩子住回了国公府,谢府内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下人们全都不上心起来。 好在谢长风当初从北疆还带回了不少退伍老兵,走之前留了不少银钱,只让他们看着库房,别让人盗了去,其他的一概不管。 以至于如今的谢府内下人几乎都跑完了,只剩下那几个老兵守着个大院子。 不过再怎么说,谢府也是大将军府,即便这几年没人住,也没什么人管事,更没什么人打理,周遭也没人敢鸠占鹊巢,所以这几个兵大爷住着倒是挺舒服。 林靖城听了王叔的汇报,无奈道,“这么混乱,怪不得长风不想回去住呢!” 回去了连个热水都没人烧,他身边还带着宁丫头,更麻烦! “算了,你先去帮衬几天吧,老何即便回来,想要上手也需要时日,国公府的事情先交给你儿子吧,他也大了,该历练历练了。” 王叔闻言顿时笑了,“多谢老爷体恤,那小的就去谢府呆几天。” 将事情安排好后,林靖城让林晞进来。 他看着林晞,神色温和,“这几日也就罢了,明日起上课不允许你再跑神了。” 林晞点头称是。 “你父亲名满朝堂,是我大楚的镇边大将,这几年也许能留在京中,将来肯定还是要出去戍边的,你若是想去找他,只要将功课做完了就去吧,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林晞摇摇头,他看着定国公,“孙儿心里明白呢,他是父亲,又不是父亲,孙儿只是……” 他趴在林靖城的溪头,目光清澈,“只是想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林靖城笑了,“你父亲啊,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有抱负,有能力的人。” 他拍着林晞的脑袋,“自从长风大破林邑后,军中将领都很仰慕他呢!” “身为他的孩子,身为我林家未来的继承人,你更要努力才行!” 林晞默默的点头,心里却有些堵。 有担当?有责任感?有能力?这几日接触下来,他可不觉得父亲是这样的人啊! 没见过面以前,他一直心有疑惑,什么样的父亲才能在儿子刚出生时,就过继给外祖父家? 父亲膝下若是还有其他儿子,那将他过继自然无可厚非,可问题是父亲膝下只有妹妹,那为什么还要将自己送出去? 为了权势?诚如祖父所言,父亲是镇边大将,不缺权柄。 为了钱财?听祖父常说,边关大战后各级将领绝不会缺钱。 为了美色?难道父亲是想将他过继走,然后娶别人家的女子?可现如今父亲依旧单身啊! 林晞想不明白,他明明有父母,却和没有一样。 如果说他不能理解父亲将他送给外家,那他就更不能原谅离开的母亲。 林晞年纪小,却继承了谢长风和林氏的聪慧,他曾偶然听下人说起过国公府深处有着他的母亲,所以他一直想偷偷摸摸的去看一眼。 他趁着雨夜爬狗洞钻进林氏沉眠的院子,终于看到了母亲。 那个沉睡中的女子面容温婉,手心微凉,却极其柔软。 可惜没多久,母亲也走了。 林氏昏迷前,林靖城曾做主将林氏的贴身丫鬟青萍嫁给了王叔的儿子,如今人称王家媳妇,王家媳妇平日伺候林氏,后来林氏离开,王家媳妇却没走,继续留在了国公府。 林晞暗自观察了许久,某天特意堵住了王家媳妇,只问了一句话。 “青萍姐姐,母亲死了吗?” 王家媳妇大惊失色,她本想匆匆离开,却不想林晞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黑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眼眶通红,“母亲死了吗?” 王家媳妇想起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姐,想起眼前这孩子可是自家小姐的骨肉,顿时心软了。 “小姐没事的,小少爷莫要担心。” “……所以,母亲也走了,对吗?”林晞低头,泪水刷拉拉的流,“晞儿会乖乖的,母亲能回来吗?” 王家媳妇强笑道,“这是自然,小姐定会回来的,她可是小少爷的母亲呢!” 是啊,母亲走了,父亲不要他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第94节 为什么那么讨厌庶妹,原因很简单。 明明他们是血缘相连的兄妹,可为什么她有父亲,而自己却被父亲抛弃? 谢宁环住谢长风的脖子,看着热闹的街道,目不暇接。 谢长风笑嘻嘻的道,“以前没出来过吗?” 谢宁一个劲的摇头。 “那今日咱们就出去好好玩一玩。”说起玩,谢长风脚步一顿,终于想起了这半个月被他抛到脑后的祁昭,“等等,我再去给你找个小哥哥,咱们一起转。” 谢宁一愣,“小哥哥?宁儿还有哥哥吗?” 说实话,有了林晞做榜样,谢宁对哥哥这种生物没有丝毫兴趣。 “啊,算是吧,放心,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谢宁眼睛一亮,鼻头微酸,笑的极为灿烂,“恩!揍他!” 她的父亲啊,终于归来了。 65第六章 鲁王 谢长风带着谢宁来到皇宫内城,站在东宫城门外,他让严统领帮忙传话。 严统领对谢长风向来尊敬,听了之后连忙拍胸脯转身走了,旁边的侍卫目不转睛的看着正前方,城门里面的班房里某个侍卫低声问旁边的哥们,“严统领就这么离岗没关系吗?” 另一个侍卫瞟了一眼外面,正看到谢长风,顿时摇头,“没事,谢统领在呢!” “谢统领?” “对啊,他以前是咱们东宫禁卫统领,就是他大破林邑国,为我楚朝开疆拓土,如今归朝后去了兵部,代理兵部尚书。”这侍卫说起谢长风的事情时摇头晃脑,头头是道,“严统领之所以敢放心进去,是因为有谢统领看着,不可能有闲杂人等闹事的。” 这侍卫不可置信,“真的,不是离职了吗?还这么厉害?” 另一个侍卫重重点头,“可厉害了!” 这侍卫狐疑的看着哥们,“你怎么知道?” “……这个嘛,你就没必要知道啦!” ——因为被狠狠的揍过啊!! 另一个侍卫打个哈哈,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当初谢长风担任东宫禁卫统领时天天操练他们,那大半年整个东宫禁卫都集体减肥了,勋贵子弟各个变得精神抖擞,实力提高了不少呢! 谢长风的耳朵很尖,即便没有进入内城,也听到了班房里两个侍卫的谈话,他转移了视线,对着那个苦哈哈的侍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下一秒,班房里那个倒霉蛋腿一哆嗦,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 谢长风哈哈大笑,对自己的威慑力很满意。 看样子也许他白天没事的时候可以过来转转呢,不仅能增加自己的威慑力,也可以让这帮兔崽子知道,即便老子离职了,想要揍他们还是没问题的。 谢长风一屁股坐在了皇城的大门口,像是监工一样盯着这些站岗的禁卫们,盯的他们人人自危,生怕被谢长风抓到毛病,谢宁好奇的看着眼前巍峨的城门和排排站的禁卫,“父亲,这是哪里?” “这是皇城内部东宫大门口。”谢长风指着东宫的三个大门告诉谢宁,“平日里都不走正门,一般都走角门,再往前是各个衙门办公的地方,右边是皇帝陛下居住的皇宫,以后咱们会经常来,你别认错大门了。” 随即不等谢宁回答,谢长风又满不在乎的道,“就算你认错了也没关系,如果有人找你的麻烦,就报你父亲我的名字,如果这名字不管用,就报太子的名字,如果太子还不管用,小丫头,那你就自力更生吧!” ……有您这么教导孩子的吗? 门口这帮禁卫听后都相当无语,谢宁脆生生的道,“遇到什么情况,报父亲和太子殿下的名字会没用呢?” “哦,八成是皇帝陛下吧!”谢长风摸着下巴,“不过你是小孩子,如果皇帝陛下生气了,你就说是这些大哥哥们将拐来的。” 他指了指身前这排禁卫,禁卫们都惊呆了,统领大人有你这样毁人不倦的吗? 谢宁乖巧的点点头,心里默默的翻译着自家父亲大人的话,有问题了找禁卫,禁卫没用了就自力更生,至于报名字这种事……谢宁觉得若真是有人要找她的麻烦,那肯定不会顾忌父亲大人的。 父女俩说说笑笑之际,祁昭快步出了宫门。 “谢将军,久别了,不对,应该称呼您为谢尚书了。” 谢长风一愣,这小子为什么说话这么生疏? 他抬头一看,才发现祁昭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这少年约莫和祁昭的年龄差不多,穿着皇子服饰,再联想一下如今宫里的皇子,他立刻就认出了这应当是宣明帝的三子鲁王祁岱。 祁岱笑吟吟的道,“谢将军,在下不请自来,还请谢将军莫要怪罪。” 谢长风歪了歪脑袋,他盯着祁昭看了一会,祁昭背后发凉,他本来也面带微笑,在谢长风的注视下,这微笑慢慢变成了苦笑。 “昭儿出来时正好遇到三叔,听闻昭儿要和谢将军出宫,三叔一时兴起,就……” 谢长风慢吞吞的冲着祁岱行了一礼,“哦,这样啊,那不知道鲁王殿下出宫可得到陛下的许可了?” 祁岱的脸色一僵,“这个……”他看了祁昭一眼,那意思很明显,祁昭也没有得到允许啊。 谢长风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祁岱眼里说不出的可恶,“早年谢某还是东宫禁卫统领时,太子殿下就曾说谢某可以带着皇长孙殿下出宫玩耍,如今依然有效。” 祁岱皱眉,“为什么?” 谢长风得意道,“就凭我从万军中央将太子殿下救了出来。” 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响起,“但你将陛下丢在了原地。” 谢长风撇嘴,扭头看向说话之人,正是诸葛震,诸葛震冲着鲁王和祁昭行礼后道,“鲁王殿下,陛下已经知道了您和长孙殿下出宫一事,陛下有令,您只需要在宫门落锁前回来即可。” 第95节 谢长风的脸色不怎么好。 诸葛震咧嘴一笑,“怎么,谢将军,看护两位殿下,您没信心吗?” 谢长风冷哼一声,“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 他打量着祁昭和面色欣喜的祁岱,“走吧,跟我来。” 刚走两步谢长风又停下了,他看着祁岱身边的小太监,又看了看祁昭。 祁昭立刻会意,他对鲁王道,“三叔,还请您自己带上银钱,将这太监留下吧。” 那小太监的脸色立刻哭丧起来,“殿下~~~~~” 鲁王殿下却精神一震,“哦哦哦,小路子你在宫里等我!” 他快速从小太监的袖子里摸出一个袋子,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琢磨很久了,然后脚步一转站到了谢长风身后。 谢长风抱着女儿,再看看身后两个小子,顿时保父的既视感又来了= = 他叹了口气,“走吧!” 虽说是走,不过谢长风还是先带着两人去了隔壁的禁卫统领衙门换了粗布棉衣,然后粗暴的将鲁王定为大哥,祁昭定为二哥,自己成了大伯,全当一家叔侄出门玩耍。 鲁王刚开始有些呆,说实话,这年头还没人敢这么大大咧咧的当他的叔= = 不过他看到祁昭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想了想就没吱声。 谢长风自忖艺高人胆大,直接带着三个小子去了东市,热闹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吸引了三个孩子的注意力,谢长风让祁昭走到身前,一手抱着谢宁,一手拉着鲁王祁岱,艰难的朝前走着,如今临近新年,正是置办年货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一不注意就容易走丢。 好在祁昭和祁岱都是有分寸的人,谢长风提前说好了,如果这一次出门发生了什么意外,未来半年他们是别想在出宫了。 祁岱一听以后还有这机会,顿时收敛了好奇,死死的抓着谢长风的手,确保自己不会跟丢后才看向四周。 谢长风一边走一边考验祁昭。 “唔,如果我要去盛仁坊该怎么走啊?” 祁昭快速将路线说出来。 “如果去安平坊呢?” 谢长风考了好几个地方,满意的发现祁昭都记熟了,然后又笑眯眯的道,“走吧,去盛德酒楼。” 祁昭和祁岱均是一愣,祁岱并不知道盛德酒楼是哪里,祁昭却非常清楚。 “那里鱼龙混杂,谢将军,我们去那合适吗?” 谢长风瞟了一眼街道上跟着的乙二和乙六,笑眯眯的道,“没关系,走吧。” 盛德酒楼里面的饭菜一般,之所以在京城中有着不小的名声,是因为在盛德酒楼内有一个巨大的擂台,一些游侠儿喜欢上去比试,赢的人自然能拿些银钱,而且若是运气好了被一些高门大户看上,也能去大户人家打短工,也是一笔生活收入。 谢长风带着三个孩子进入盛德酒楼,立刻就传来了热烈的吵闹声。 祁岱和谢宁均是第一次来这里,谢长风带着三个孩子去二楼找了个包间,祁岱好奇的问道,“谢将军对这里很熟悉吗?” 祁昭看了祁岱一眼,眉头微皱。 谢长风浑不在意,“那是自然,没事来这里练练身手,省的废了。” 祁岱接着问,“这里的游侠儿很厉害吗?” “比起京城军中的壤蛋,这里的游侠儿多了一股狠劲。”谢长风和一般大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从未当小孩子是无知顽童,他知道祁岱或许在借着这个机会套他的话,不过他心下有数,给了祁昭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笑眯眯的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赢上三场,就能免饭钱。” 祁岱一愣,“谢将军……没钱吗?” 鲁王下意识的伸手摸自己的袋子,却被谢长风抬手挡住。 谢长风悠悠的道,“不需要殿下出钱,有些时候,比起花钱,我更喜欢用别的方式为自己争取好处。” 二楼包间靠近栏杆,栏杆这一侧只是个半透明的屏风挡住,此刻谢长风大咧咧的推开屏风,顿时露出了下方的擂台。 谢宁抓住栏杆好奇的看着下面,祁昭和祁岱坐的很直,脖子却差点伸出去,只因下方正打到激烈出,一个游侠儿一拳头将另一个威武的大汉揍飞出去,鼻血飚的老高,宫里杀人很少见血腥,无论是祁昭还是祁岱都被这拳拳到头的景象给镇住了。 随即两个男孩都兴奋起来。 谢长风摸了摸谢宁的脑袋,“丫头,想像下面这样揍人吗?” 谢宁仰着头,“宁儿可以吗?” “看不顺眼就一拳头砸上去,多爽快啊!” 谢宁闻言同样两眼放光,“宁儿愿意!!” “唔,那回家了就跟我习武吧!” 谢长风满意的点头,正好下面两人分出胜负,他立刻一拍栏杆,轻飘飘的落在下面擂台上。 他哈哈大笑着,冲着下面围观起哄的游侠儿一摆手,“垃圾们,一起上吧!!” 楼上,祁昭和祁岱立刻被谢长风这般豪气给惊呆了。 66第七章 门牙 谢长风四年前经常在这里打架,如今好久不来,游荡的游侠儿又换了一批,自然有眼不识泰山。 盛德酒楼的掌柜看着一大批找死的游侠儿,做悲天悯人状,“真是太凶残了。” 旁边坐着的大叔还待细问,就见台上的谢长风一抬脚一巴掌就干脆利落的将之前那个得胜的游侠儿揍飞出了擂台,轰隆一下砸翻了好几个椅子。 第96节 大叔张大了嘴巴做呐喊状。 顿时满堂哗然。 盛德酒楼的掌柜有气无力的道,“砸坏了三个椅子,记账上。” 谢长风满不在乎,“都说了一起来,你们这帮蠢货,快点让你们谢大爷赚钱吃午饭。” 谢长风如此嚣张,旁边围观的游侠儿自然不能忍,于是他们纷纷冲上擂台,再以更快的速度被谢长风揍下台。 祁昭、祁岱以及谢宁三个孩子全都扒着二楼的栏杆,仿佛在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谢长风。 谢宁看着自家父亲大人轻描淡写的一拳头砸在对方脸上,下一秒两道鼻血冲天而起,那游侠儿的脸立刻肿成了猪头,不由得喃喃的道,“父亲好厉害……” 祁岱连连点头,他承认今天跟着皇长孙出门有些不怀好意,本来是想试探一下谢长风的,结果他自己倒是被谢大将军的威武英姿给吓住了,哎呦妈呀那一脚踹到那游侠儿的老二上,真的没问题吗?他看着都替对方痛啊!! 祁昭咽了口吐沫,“谢将军比以前更凶残了,我记得小时候将军带我来这里时,揍人还需要两只手,如今只要一只手就够了吗……” 三个孩子看着谢长风大发神威,眼睛亮的像是在发光。 祁岱冷不丁道,“我以后也想这样。” 祁昭握紧拳头,“我也是。” 谢宁同样开口,“最起码不能被揍的这么惨。” 三个孩子讨论的时候,谢长风已经完成了舒展筋骨的工作,顺便将饭钱也赚到手了。 谢长风下手有分寸,虽然将这些家伙揍了一顿,不过最大伤势也不过是青肿而已,过两三天就自然消肿了,这帮游侠儿嘟囔了几句,都安静了。 谢长风找盛德酒楼掌柜登记了免单,回到包间后不出意外的赢得了三双极其钦佩的小眼神,谢长风笑嘻嘻的坐下来,“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谢将军好厉害!!”祁岱立刻赞叹道,“不知道谢将军怎么练的,能指点一下岱吗?” 祁昭顿时不高兴了,这是他的师父啊!! 不过没等祁昭反对,就听谢长风道,“咦?鲁王殿下,你也想学功夫吗?” 祁岱兴奋的点头,他指了指下面的游侠儿,“最起码不能比他们差吧!” 此刻谢长风退场,擂台上又上了人,正在四下吆喝。 谢长风笑吟吟的道,“其实我训练的方法很简单。” 祁岱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 谢长风看向祁昭,“这几年你有一直认真练武吗?” 祁昭不解,他点头,“父王平日督促我读书习武,从未断过。” 谢长风满意的点头,“很好。” 他拎起祁昭的领子,然后手一使劲,将祁昭从二楼丢下去了= = 祁岱惊呆了。 祁昭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谢长风笑嘻嘻的道,“就让本将军检验一下你之前说的话是否属实,如果输了……” 祁昭抬头看向谢长风,正对上谢长风那包含杀意的笑容,他浑身一个哆嗦,哭丧着脸看向对手,“请,请多指教……” 那游侠儿看着祁昭,“你一个毛孩子还比试什么?” 祁昭深吸一口气,“求不打脸。” 游侠儿一下子就乐了,“毛孩子,这是你自找的。” 祁昭一咬牙,仿佛英勇就义一样道,“来吧!!” 一个虚岁九岁的孩子和一个二十多的壮汉比试,结果不言而喻。 祁昭被痛揍了一顿,他硬挺着没自己喊认输,那游侠儿倒是佩服起祁昭来,最后将祁昭丢出了擂台外,那裁判才算祁昭输。 祁岱看着痛的爬都爬不起来的祁昭,倒吸了口凉气。 就听谢长风在旁边叹息,“怎么都九岁了连个垃圾都打不过?!” 祁岱惊恐的看着谢长风,眼睁睁的看着这位谢大将军飞身下了一楼,拎起祁昭,左右摇晃了一下,“小子,最起码也要赢一场啊!这多丢人啊!出门别说我以前教过你。” 祁岱实在忍不住了,“他怎么可能赢?!” “怎么可能赢不了?”谢长风百般不解,自家天策府的正太师弟们拎起长枪同样彪悍,看年纪和祁昭差不多大,怎么祁昭就这么弱? 他带着祁昭回到包间,对祁岱说,“你要下去试试吗?” 这回祁岱不再说什么求指导的话了,如果说求指导的结果是被揍成肉酱,他宁愿不要。 谢长风叹息,“所以说啊,你们这些皇室子弟一个个都没耐性。” 祁岱脸色有些不好看,谢长风堂而皇之的鄙夷他,这让他那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挫折。 他凝声道,“将军是不是有些逾矩了?” 谢长风抬头,他咧嘴一笑,拎起祁岱的领子将人丢到了下面的擂台上。 他呵呵一笑,“小子,你要是打赢了,我就向你请罪。” 第97节 祁岱的脸色扭曲了,“你怎么敢?!我可是……” 话还未说出口,喉咙处就被砸了一个花生子,顿时他惊恐的发现,说不出话了!! 谢长风心里冷笑,小子,既然要和祁昭一起出来,那当然有罪一起受了! 下一秒裁判开口,“比赛开始!” 祁岱慌乱的抬头,擂台上之前将祁昭揍成麻花的游侠儿咧嘴笑起来,露出黄蜡一样的牙齿,“小子,看你能坚持多久!” ……之后发生的事情画面太惨烈就不具体描述了,因为祁岱并未像祁昭说的那样求不打脸,这位游侠儿自然拳拳对着祁岱的脸揍! 谢宁看着下面凶残的画面,小心翼翼的问自家父亲大人,“父亲,这样没问题吗?” 下面那个小哥哥是皇帝陛下的孩子吧,这样欺负人家真的没问题吗? 谢长风正在帮祁昭消肿化淤,听到谢宁的话,他懒洋洋的道,“没事,死不了人,再说了这年纪的熊孩子都猫嫌狗憎,就该被人揍一顿才能听话。” “……”谢宁的眼睛变成蚊香圈,没听懂啊。 祁昭身上被揍的也不清,不过一张白净的小脸还算能看,虽然身上很痛,不过有师父大人帮忙,很快他就觉得身体暖洋洋的,之前酸痛的地方也没那么严重了。 祁岱因为被谢长风点了哑穴,想要认输的话都说不出口,被胖揍了一顿,那游侠儿倒是高看了祁昭和祁岱两个孩子一眼,他道,“你们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娃,不过倒是够硬气。” 为了奖励祁岱的硬气,这游侠儿抬手一拳,直接打在了祁岱的鼻子上,瞬间鼻血喷出,还崩断了一颗门牙= = 祁昭的脸色扭曲起来,他低声道,“师父,三叔的门牙断了!!” 谢长风若无其事,“没事,反正小孩子会换牙,就当提前了。” “……”祁昭已经可以想象知道这件事后淑妃的脸色,以及未来自己在宫中学堂时被刁难的境遇了= = 祁岱被揍的很惨很惨,脑袋被揍成了猪头,根本不能看,而且那游侠儿还对着他的眼眶揍了一圈,眼睛忍不住流泪,看上去好像哭了一样。 祁岱再怎么理智,此刻也全然愤怒了,他是天家皇子,居然被一个贱民揍成这样,实在不能忍!! 谢长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西洋镜,这还是阮氏二娘从海外帮他带的好货色。 他打开镜盖,对着祁岱,“看看你那熊样,你就算是皇子又如何,不照样会被揍?小子,记住,权势的确很厉害,可在某些亡命之徒眼里,权势就是个屁,人命比尘埃还低贱,这要是在其他混乱区域,你就是被打死了又如何?到时候就算抓了那个打了你的混蛋,可你还是死了,和一个混蛋一起死,怎么,你还想黄泉路上结伴而行?” 祁岱气的浑身发抖,被揍成三角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谢长风,里面冒出的凶光即便是祁昭也觉得惊悚。 谢长风对此倒是无所畏惧,他让祁岱看清如今的模样后,收起了西洋镜,抬手开始抽祁岱的脑袋。 祁岱要气疯了,尼玛他被那游侠儿揍成这样了,这谢长风居然还揍他! 他一定要告诉父皇!一定要让父皇将谢长风凌迟处死!!! 被揍了半柱香的时间,祁岱已经从要让父皇处死这混蛋变成了嘤嘤嘤嘤这混蛋的手劲好大好痛求停下= = 许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呐喊,谢长风真的停下了。 祁岱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就见谢长风又从怀里摸出了西洋镜。 “现在再看看?” 祁岱看着镜子里白净正常的脸,嘴巴微张,愣住了。 咦?他的熊猫眼呢?他的猪头脸呢?没了耶! 祁昭和谢宁都瞪大了眼睛,看谢长风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变成了膜拜。 谢长风满意道,“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他又对祁岱道,“张嘴。” 祁岱下意识的张嘴。 谢长风看着那半颗门牙,“痛一下就好。” 还没等祁岱反应过来,谢长风咔嚓一下,直接将剩下那半颗门牙弄断了= = 祁岱:嘤嘤嘤嘤嘤嘤嘤嘤qaq! 谢长风微笑起来,“很好,回宫后就说带你出来吃花生米,结果崩断了门牙。” 祁岱和祁昭目瞪口呆,于是这顿胖揍就被无声解决了吗? 67第八章 打压 谢长风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东宫,先将祁昭和谢宁丢给傅氏,然后带着祁岱去找宣明帝请罪。 傅氏看着面前女孩,心生不渝,谢长风当东宫是自己家吗,随便就将女儿丢过来?东宫召见命妇和娇女也都是提前派遣太监下达诏谕,第二天才会接见的。 再说了,即便要送鲁王殿下回宫,也没必要将女儿丢在东宫啊,你可以送回家啊!!你们谢府就在东宫出门左转一千米处,你丢东宫干嘛?! 傅氏淡淡的对身边的女官说,“去将谢丫头领下去梳洗一番吧。” 她心中倒是觉得有必要和太子说一说,谢长风即便是东宫最倚重的大将军,却也要知分寸,懂尊卑! 谢长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随手将闺女丢给傅氏,会让傅氏觉得他狂妄骄矜,此刻他跪在宣明帝面前,哭丧着脸请罪! 宣明帝狐疑的看着谢长风,头痛不已,这小子才回来几天,就又来找他请罪了? 他没好气的道,“说吧,你又干了什么?” 谢长风小心翼翼的看了宣明帝一眼,干巴巴的道,“今日末将,哦,不对臣带着鲁王殿下和皇长孙殿下一同去酒楼吃饭,然后一不小心……” 宣明帝幽幽的盯着谢长风。 谢长风扭脸,冲着祁岱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祁岱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对宣明帝道,“父(护)皇(王)……“ 第98节 宣明帝无语的看着自家儿子那漏风的门牙,“岱儿掉门牙了?“ 鲁王殿下听后心酸极了,自家父皇连问都不问就直接说是掉门牙,果然说出去是被人揍掉门牙都没人信吗? 谢长风一脸惶恐,“是啊,殿下正吃花生豆呢,然后嘎吱一下,门牙就掉了。“ “……那颗门牙呢?” “当时殿下一直喊疼,臣只顾着照看殿下了,那门牙找不到了。”谢长风面无表情的胡扯,笑话,真要让宣明帝看到那颗门牙,不就全都暴露了嘛! 鲁王扯着了扯自家父皇的袖子,眼眶红红的。 宣明帝摸了摸鲁王的脑袋,安慰道,“不就是一颗门牙嘛!你也该换牙了,等换了牙,你就能长大了!” 祁岱瞪着宣明帝,脸上写着三个字,你骗人! “怎么?”宣明帝拉长了调子,说实话他真不觉得一颗门牙是什么大事,像祁岱这个年纪的孩子门牙都松动,几乎随便一碰都会掉,不就是出门被花生豆蹦了一下嘛,有什么好哭哭啼啼的,不过马上大过年了,祁岱这样没法说话啊! 宣明帝想了想,“新年大宴你就别参加了,反正你还小,待长出门牙再说吧。” 祁岱一下子懵了,今年他十岁,淑妃好不容易吹了枕头风,让宣明帝点头同意他在群臣面前亮相,甚至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淑妃最近一直盯着他的功课,希望朝贺之时他能对答如流,得到父皇的喜爱。 可如今全都泡汤了!! 祁岱终于忍不住了,他抱着父皇的袖子就嘤嘤嘤嘤的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父(护)皇(王)!!求(救)您(因)了(撸)我(翁)想(抢)参(草)加(叫)!” 听了这句满是漏风的话,宣明帝更不耐烦了,“行了,如今你说话漏风,等长牙了再说!” 随即他让李太监将鲁王带走了。 鲁王走时看向谢长风的眼神异常阴郁,谢长风并未避开,相反他直直的对上祁岱通红的眼睛,笑的扭曲而狰狞。 祁岱一下子被吓住了,几乎是被李太监强行拽走的。 宣明帝看着还跪着不起来的谢长风,“这件事倒是与你无关,起来吧。” 谢长风立刻谢恩起身,宣明帝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既然你都有心带着岱儿和昭儿出门吃饭,我看你也不用休假了,明日就上任吧!” “……”谢长风心情很复杂,他本来是想直接休到年后的,结果过年前这一个月还要去上岗吗? 他苦兮兮的道,“陛下,臣不擅长文书工作,尚书一职对臣来说实在艰巨,您看……” 宣明帝轻飘飘的瞟了一眼谢长风,“你这是要辞官吗?” 谢长风心中一凛,面上却未露出来,他腆着脸凑到宣明帝身前,“那怎么能行呢?臣还想要报效国家,为陛下尽忠呢!” 宣明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谢长风,“哦?那你想怎么报效啊?” “给您守门啊!!”谢长风陪着胸脯,信誓旦旦,“臣最擅长看门了,无论是皇宫大门,还是咱楚朝国门,臣都可以看好!!” 宣明帝心中一动,谢长风这是什么意思? 谢长风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其实陛下若是今年不召臣回来,也许明年臣就能将南诏给您打下来,到时候咱们楚朝的疆域就更大了!” “……”这次轮到宣明帝心情复杂了,一想到若是他没将谢长风调回来,明年头疼管辖的地盘就会再多一块,他就无比庆幸自己手快。 不能再将这货调出京了! 宣明帝陡然意识到这一点,出门三年就弄回了林邑国,听这小子的意思还在筹谋南诏……等等,他的关注点似乎有点不对? 宣明帝一拍桌子,脸上满是怒气,“大胆!!尔为边将,竟擅启战端!?” 谢长风一愣,心道糟糕,他忙不迭道,“陛下!当初是林邑国扣押我楚朝商人,还欺压我楚朝百姓,我应互市所在县县令之邀,最开始只带了三百来号人去巡视的,结果那林邑一小国,弹丸之地居然也敢对我楚朝大军不敬,当着我的面直接杀了那些楚朝商人啊!” 宣明帝闻言心中怒火稍歇,“哦?真的?” “真的!!当初情况紧急,我和吴刺史商量了一下,就又派了一千人,只当是例行巡视,顺便对林邑施加压力,结果那林邑国居然夜袭我楚朝哨岗,我等派使者去询问,使者却被砍了耳朵送回来,面对如此情况,我们这才出兵的!!”谢长风的语速又快又急,反正吴鹏已经带着老婆去都护府赴任了,真相如何他们可以私下写信串联,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宣明帝依旧瞪谢长风,“既然事出有因,那就算了,不过以后若再发生类似事件,朕就决不轻饶!” 谢长风一本正经,“臣多谢陛下饶恕!” 宣明帝慢慢点头,“既然如此,那你明天别忘了上任。” 谢长风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他起身正准备离开,陡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他咳嗽了一下,“陛下……” 宣明帝盯谢长风,“还有何事?” “是关于辰九的事。”谢长风深吸一口气,“陛下,辰九跟着臣这几年一直兢兢业业,不仅能暖床,还能下厨,还能保护臣,性格好脾气好,不乱说话,乖巧伶俐……” 宣明帝眨眨眼,辰九是谁? 谢长风继续道,“臣想着吧既然都已经和离了,以后也不打算娶妻了,不如就一直和辰九凑合着过了,您看能不能让他从暗卫里除名……” 暗卫? 宣明帝的脑袋速度转了起来,陡然想起当年谢长风离开时,还带走了一个被啪啪啪的暗卫!!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说起来当初林氏和谢长风这对夫妻非常恩爱,两人婚后很快就有了一子,可是先是谢长风为了保护太子受伤,导致身体有损,子嗣艰难,没多久齐王和林氏之间出了事情,林氏得了离魂之症生不如死,谢长风也因婆娑香之故,对女人没感觉却对男人有了兴趣,现如今谢长风竟然和林氏和离,要和当初那个暗卫搭伙过日子? 宣明帝心中滋味复杂,他叹了口气,“当初朕已经将他赏给了你,自然不会再收回,不过你确定了?我记得你只有一个幼女吧?” 第99节 “臣想清楚了,这几年在南疆,臣的确对女子无意,辰九跟了臣这么久,臣也不想负他。”谢长风坦然道,“至于宁儿,臣打算将来让能而招赘,有臣盯着,谁也不敢欺负宁儿就是了。” 宣明帝摇摇头,“算了,这是你自己的事,莫要引起朝议即可。” “多谢陛下成全。” 出了御书房,谢长风长出一口气,今天的目的都达到了,真是不容易。 辰九本来就是皇帝陛下的暗卫,若是暗卫首领要求辰九继续做暗卫工作,辰九也无法拒绝,想想身边始终有个暗卫盯梢,谢长风条件反射就想一枪捅死,以前在南疆,山高水远怎么都好处理,如今回京了,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如今宣明帝共有三个孩子,长子祁渊为太子,次子祁谌为齐王,虽说身患顽疾,可调养了几年,身体到底怎么样谁都不知道,末子鲁王祁岱今年十岁,看宣明帝的身体应该还能再撑上五六年,到那时祁岱正好成年。 不管是看似无威胁的齐王还是未来即将长大的鲁王,即便祁渊看起来游刃有余,从来不曾为皇位发过愁,可作为一个三好情缘,谢长风还是决定尽己所能帮助祁渊解决麻烦。 想到这里,谢长风出了皇宫大门,脚步一转就跑到了东宫。 崇文殿里,祁渊正在盯着祁昭写字。 听到蔡太监的通报,他让谢长风进来。 谢长风刚进门,祁渊就笑盈盈的对坐在旁边的祁昭道,“你师父来了。” 祁昭起身,还没说话,就听自家父王道,“还不快恭贺你师父?” 祁昭和谢长风头满头雾水。 祁渊一字一句的道,“恭喜谢将军刚找到能暖床,能下厨,能护身,乖巧伶俐的小情人啊!” “……”谢长风张大嘴巴,糟糕!! 68第九章 复杂 谢长风被喜闻乐见的扫地出门了,他和同样被迁怒的祁昭站在崇文殿门口,面面相觑。 祁昭手上还下意识的捏着他刚写好的毛笔字,现在他面无表情的将这些纸张丢到一边,盯着自己的老师,“师父,您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父王在知道你找了个会暖床的情人后,如此恼羞成怒吗?” 这一刻,祁昭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谢长风深吸一口气,他拍了拍祁昭的肩膀,一脸沉痛,“因为你父亲心怀愧疚啊!” 蔡太监在一旁听了顿时张大嘴巴,谢将军,啊,不对是谢尚书了你真能胡扯啊!! 祁昭呆住,“心怀愧疚?” “是啊,当初若非为了救你父亲,我也不会身患顽疾,以至于后来即便调养好了,也只能男人有兴趣了。”谢长风叹息道,“你父王觉得我今后没人奉养,他心下难安,所以……” 祁昭反应略迟钝,主要是平时没人敢对他说这种事,他像鸭子一样重复道,“对男人感兴趣?” “是啊。” 祁昭茫然的道,“对男人感兴趣怎么了?” “……”谢长风惊讶的看着满脸不解的祁昭,这小子没听懂吗? 他下意识的瞪旁边的蔡太监,你们将皇长孙殿下教养的如此纯良,就不怕哪天他这颗优良圆润的小白菜被野猪拱了吗? 蔡太监木着脸,哪个混账敢对长孙殿下说这种事情? 就在此时,崇文殿的大门猛地被打开,祁渊气的火冒三丈,眼瞅着谢长风越说越不要脸,他实在忍不住了,直接伸手扯住谢长风的领子一用力,就将谢长风拽进了内殿。 谢长风一个踉跄,他不敢挣扎,顺着祁渊的力道身体一歪,以一种狗啃屎的状态滚进了内殿。 祁昭看的目瞪口呆,自家父王好威武!! 祁渊对祁昭道,扯了扯嘴角,“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昭儿,你也大了,需要学会自己观察。” 说完,太子殿下啪嗒将大殿门关上了。 祁昭呆呆的看着紧闭的殿门,问旁边的蔡太监,“父王这是什么意思?” 蔡太监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殿下,奴婢怎敢揣测太子殿下的意思呢,只是您看……” 祁昭一跺脚,“我去问先生!”说完,他转身跑了! 蔡太监傻眼了,难道皇长孙殿下要拿这种事去问太傅吗? 完蛋了!! 他跺了跺脚,回头看了一眼崇文殿,做了决定。 他跑到旁边的侧厢房,招来了一个内侍,“快去告诉太子妃,谢尚书刚到东宫,正在和太子殿下说话,皇长孙不知为何被太子殿下训斥了,似乎要去找太傅。” 那内侍弯腰点头,嗖一下就跑了。 崇文殿内,祁渊对着谢长风的脸就揍了过去,谢长风不敢躲,只能苦兮兮的站那里不动。 不过谢长风这些年在外面没法发泄精力,就只能练功,祁渊揍了半天不仅没伤到谢长风,相反自己的拳头却红了= = 谢长风有些心疼,“你先歇歇,抹点膏药再继续?” 祁渊噎的不轻,他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我若是不开门,你要对昭儿说什么?” “你以为我会说什么?”谢长风苦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将辰九的事情告诉陛下?放心吧,我没那么愚蠢。” 他轻轻抚着祁渊的脸颊,语气略显晦涩,“即便你想隐瞒你我的关系,但祁昭是你的儿子,未来皇位的继承人,我还是希望得到他的理解和支持,我不想让你为难。” 祁渊微微蹙眉,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谢长风,眼中的怒火渐渐消散。 “倒是你,我和陛下之间的谈话还不到半个时辰吧,你就知道了?”谢长风敏感的发现祁渊似乎不那么生气了,就笑道,“看起来你对后宫的掌控力很强啊!” 第100节 “一般吧。”祁渊瞟了他一眼,“若非如此,我还不知道你还有个能暖床的小暗卫呢!” “别逗了,如今辰九和甲一一路游山玩水开心着呢!”想到这里谢长风就郁闷,“我从北海口绕路回京城,辰九他们直接从交趾出发,明明和我启程的时间只差两天,却比我慢整整半个月!” 谢长风的语气说不出的妒忌,“情人旅游,真是美死他们了!” 祁渊冷哼,“自从来到京城,我已经五年没出过京城了。” 谢长风想了想,“要不等祁昭长大了,我就带你出去玩?” 祁渊没好气的道,“你把这天下当什么了?” 得到了皇位,成为了天下之主,享受着无上的尊崇,就必然要付出一些东西,比如说自身的安全和自由,比如他的心中永远装着这片天下。 “当要挟。”谢长风笑吟吟的,“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将这天下捅成筛子!” 祁渊嘴角抽了抽,果断换了个话题,“今日怎么突然想对父皇说那个?” “辰九原本就是陛下的暗卫,我琢磨着能不能拉拢过来,并根据他这条线渗透进去。” “有点困难。”祁渊不置可否,皇家暗卫只忠于陛下,而且这些暗卫若不想被主人察觉到,就根本没人能找到他们,当初他成为皇帝后,暗卫们就集体失踪了一样,直到他找到了暗卫令符,暗卫首领才真正现身。 “他们只认信物,先有信物才认可人。” 皇室正常传承,自然是上任皇帝当着暗卫首领的面将令符交给下任皇帝,不过上辈子他是造反得到的皇位,自然没有这个程序。 “这样吗?”谢长风微微眯眼,“只要活着,就必然有痕迹。” 好基友唐门小哥曾经向他展示过一些高超的跟踪技巧和潜伏窍门,谢长风觉得他可以在此实验一下。 祁渊看了谢长风一眼,“你小心,别被人发现。” 谢长风笑了笑,语气笃定,“我办事,你放心。” 解决了暖床情人的问题后,谢长风搂着祁渊斜靠在软榻上,他把玩着祁渊的头发,“今天我将鲁王教训了一顿。” 祁渊闭目养神,“淑妃是个标准的墙头草,不用担心祁岱。” “恩,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威慑了一下,想必今后他只要想起我,心中就充满了害怕吧。” 谢长风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养神的祁渊,坏心眼的将祁渊的头发编成麻花小辫。 “不过待将来祁岱长大了,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他不会等到长大了。”祁渊慢悠悠的道,“我也等不到他长大。” 谢长风一愣,“你有主意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二弟病了这么久,身体到底怎么样?”祁渊睁开眼,黑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就让我看看,当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赢的选择吧。” 谢长风闻言心里默默为祁谌点蜡,他发现祁渊似乎天然对祁谌有种极端的厌恶感。 不过只要情缘喜欢,他什么都可以做~ “要我帮忙吗?” “……你先办好兵部的差事吧!”祁渊嗤笑,“要是办砸了,我也保不住你。” “我,我尽量吧。” 蔡太监的选择是正确的。 当太子妃知道太子殿下训斥祁昭后,立刻让身边的女官找到祁昭,并带到了光天殿。 ——那时祁昭已经到了詹事府,即将推门进去。 傅氏问祁昭,“昭儿,听说殿下训斥你了?” 祁昭一愣,他抿唇不语。 能快速将消息传出来的只有蔡太监,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蔡太监是父王身边的总管太监,却将这件事火速告诉母亲,那只有一种可能。 这样做有利于父王。 既然如此,他还是别将之前的事情告诉母亲吧。 祁昭低着头,半响才扬起脑袋,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没有的事,母亲,父王只是说我要多练习一下字帖,别的没说什么。” 傅氏狐疑的盯着祁昭,又道,“你在前面见到谢尚书了?” “恩,怎么了母后?” “既然如此,那就将谢家女孩送过去吧。”傅氏对身边的女官道,“顺便请太子殿下过来一趟。” “母亲?” “没事。”傅氏敷衍了一下祁昭,又道,“最近在书房读书,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事情。” “你那两位伴读都还用心吗?” “恩,还好。”祁昭的功课不差,两个伴读也没被打过手心罚过功课,不过傅氏特意问起,自然是有原因的。 祁昭这两位伴读相当特殊,其一正是当今皇后的父亲,承恩公的嫡长孙李蕴,另一个则是先皇后的侄子,也就是如今丞相左清秋的嫡长孙左复。 按理来说,祁昭当亲近左复,疏远李蕴,可问题是左清秋当年的原配妻子只留下一女就去世了,这一女就是先左皇后,而后面的继妻生下了嫡长子左怀远,这位左复就是左怀远之子。 第101节 两人虽然都是祁昭的表哥,不过鉴于两人的身份,其中亲疏远近很难把握,傅氏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就有些担忧,生怕出什么问题。 “你莫要掉以轻心,哪怕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左复,也不一定真的向着你。”傅氏轻声道,“如今你是殿下唯一的子嗣,万事都要小心。” 祁昭闻言笑了,漫不经心中夹杂这一抹皇室弟子独有的锐利,“母亲放心,他们是伴读,不过是陪着我读书而已,与我何干?” “只要我足够优秀,皇爷爷喜欢我,父王看重我,就足够了。” 傅氏听后心里一阵欣慰。 前几年要守孝也就罢了,如今出孝,年初还有选秀,东宫进了三个人,太子殿下几乎一次都没去过,初一十五倒是歇在光天殿,可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再没和她行过周公之礼,太子厌弃了她? 傅氏抿唇,按捺住心中的烦躁和不安,不管如何,只要有昭儿在,她的地位就无人能撼动! 作者有话要说:傅氏:殿下的发型真别致。 祁昭:父亲你居然扎麻花辫! 祁渊:= = 69第十章 祸害 鉴于皇帝陛下严格要求谢长风第二天上岗,谢长风不得已暂时放弃了当天晚上和谐友爱的夜生活,而是带着谢宁回到了谢府。 此刻的谢府早已大变样,王叔白天将这里好好整顿了一番,最起码将正院整理出来,谢长风正好带着谢宁住进去。 至于原本谢府的丫鬟婆子里,没有什么不良行为的自然都留下了,那些偷鸡摸狗的被王叔清理垃圾一样全都丢给了人贩子。 等到谢长风洗了个热水澡,被他抛在交趾的甲一等人终于风尘仆仆的踩着城门关闭前最后一刻回到了京城。 随队的梁太医热泪盈眶,他一把老骨头了居然完整的从交趾回来了!!真是不容易啊…… 梁太医回来后立刻脱离队伍回自己家了,甲一和辰九依依惜别回去找上司祁渊了,只余下三十位亲兵并辰九回来了。 让亲兵们都去洗漱休息,谢长风单独将辰九叫来。 “我之前向陛下将你求来了,今后我恐怕要常驻京城,你要记住,你不再是陛下的暗卫,而是我谢府的侍卫,明面上还负责给我暖床。”谢长风噼里啪啦将事情交代一遍,“如果你以前的同僚来找你,不管让你干什么都别理会,当然其实我更希望你将人坑到我这里,懂吗?” 跟着谢长风在交趾祸害了三年,辰九自然知道一旦将以前的小伙伴坑到谢将军手里,那绝壁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辰九躬身行礼,“属下知道了。”他看了谢长风一眼,又道,“刚才何队长说了一件事。” 谢长风抬头看他。 “后院里的白姨娘病了。” ……白姨娘?那是谁? 谢长风满脸茫然,“我还有白姨娘吗?” 辰九无语,“就是小姐的母亲。” 那不是青娘吗?谢长风话还没说出口,就猛地想起了当年算计他的白露。 他惊讶,“她还没死?” “……”辰九真心觉得眼前的谢将军就是个渣。 谢长风想了想,“她现在住在哪里?” “就在后院靠近库房附近的小院里。” 谢长风的府邸不算太大,府内最重要的一个是正院,一个就是库房。 谢长风眼神微冷,“库房?她怎么住在库房附近?” 辰九一脸平静,“白姨娘的丫鬟说,她们最早住在后院东边,后来将军和夫人全部离开,府上有些混乱,白姨娘就收拾东西带着一个贴身丫鬟躲在库房附近了。” 谢长风微微眯眼,“是吗?她可真是有胆色啊!” 此刻他已然想起了当年白露一个人跪在他家门口哭泣的事,更想起了后来白露的乖巧,再到如今的换院子,果然,女人都是彪悍生物,决不能放松警惕。 不是每一个都能从青楼女支走到这一地步的,谢长风很佩服白露,前提是……没人在帮她。 谢长风摆摆手,“我知道了。” 对于谢长风来说,一个妾并没有太大的威胁,至于谢宁…… 谢长风可以给谢宁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也可以给她提供良好的教育机会,但最终如何做,怎样做,想要得到什么,就只能由谢宁自己来判断选择了。 谢长风存活于此世,唯一的羁绊就是祁渊,对他来说,任何人都可以在下一秒变为敌人,所以他完全不在乎白露可能对谢宁的影响。 相反,他倒是觉得这是一桩不错的考验,若是通过了,谢宁来日定当绽放光彩,若是没通过,不过一副嫁妆远嫁罢了,他谢长风又不是没钱? 当初行走江湖上的大唐侠女,哪一个没遇到过渣男,哪一个没经历过劫难? 想想一夜白头的谷之岚,想想双手寸断的高绛婷,他日谢宁若想走出后院,正式站在楚朝的历史舞台上,真正纵横沙场,驰骋天下的话,她必然能要经历众多磨难。 没有谁能替谁承担痛苦。 第二天谢长风去上岗了。 刚上岗,他就感受到了宣明帝对他森森的恶意。 眼前站着一个笑容温和的男子,他穿着石青色褂子,外面还罩着一件枣红色的短袄,看上去格外精神,此人正是谢长风闻名已久却从未见过面的齐王祁谌。 “父皇说我已经成婚,是个大人了,让我来兵部历练呢!” 谢长风木着脸,“一起锻炼,一起锻炼。” 第102节 他这个代理兵部尚书不比初入朝堂的齐王强多少,同样要接受两个兵部侍郎的培训=v= 兵部两位侍郎,一位姓孙,一位姓郑。 前任兵部尚书袁涞是林靖城的好友,他离职前将事情都交给了两位侍郎,并拜托两位侍郎好好和谢长风相处,两位侍郎接受了上司的拜托,本想着若是谢长风来兵部后想要好好干,那他们就好好配合,若是谢长风不想干,那他们就供着。 结果如今跟着谢长风来的还有一位齐王,他们就不得不好好教导了。 兵部分有四部,两位侍郎将谢长风和齐王让到衙门里,其中的郑左侍郎先问齐王。 “不知齐王殿下想要先从哪方面开始呢?” 齐王眨眨眼,微笑,“小王对此不甚熟悉,还请郑大人为小王介绍一下吧。” 郑侍郎就大致将兵部四部的事情说了一遍,齐王听完后就问谢长风,“不知谢大人想从哪方面看?” 谢长风同样微笑,“我出身边军,对战马比较感兴趣,不日我们就先从驾部开始吧!” 齐王立刻点头,“既然谢大人这么说了,那小王也从驾部开始吧。” 郑侍郎和孙侍郎面面相觑,这两位大人知道驾部主要干什么吗? 谢长风起身,“走吧,让我看看咱们楚朝的战马!” 郑侍郎沉默了一下,“那还请齐王殿下和尚书大人这边走。” 这位郑侍郎带着两人直接出了兵部衙门,有下人送上马匹,郑侍郎翻身上马,当前带路,他们一路向东,跑了大约半个时辰,出城了。 齐王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我们这是……” 郑侍郎回禀,“咱们这是去东郊的马庄。” “……”齐王干巴巴的道,“难道不先看资料了解情况吗?” “衙门里存的资料只是个大概,不及马庄上储存的齐全。”这位郑侍郎一脸认真,“既然殿下想要从驾部马匹开始了解,还是亲临马庄看一看比较好。” 谢长风扯扯嘴角,在无人处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就算他刚当上尚书,什么都不懂,却也有法子给这位王爷使绊子。 东郊马庄很大,里面大概有四五十匹马,一部分是各国送来的贡品,还有一部分是种口马,最后才是马庄自己精心培育的良马。 没有男人不好马,即便是齐王到这里后,看到马场里的马也两眼放光。 谢长风更是冲进马棚,无视马棚里的腥臭和骚味,一匹一匹的摸来摸去,眼中的热度只比看到祁渊低一丝= = 马匹自然是用来骑的,齐王稀罕了半天,就问郑侍郎,“你们这里最好的一匹马是哪个?” 郑侍郎看身边侍候的马倌。 那马倌道,“殿下,咱们马场里有很多都是各国进贡的好马,这些马大多都桀骜不驯,所以小的也不能判断哪匹马最好,不过若是殿下有兴趣,可以一一看过来对比一下。” 齐王闻言顿时兴致勃勃的跟着马倌跑到贡马院子去了,郑侍郎向齐王告罪一声,就跑到马棚来找谢长风。 谢长风没搭理齐王,他主要查看的是马庄上培养出来的精良战马。 诚如之前的马倌所言,战马的种类有很多,有的擅长爆发力,有的擅长耐力,有的擅长踹人,有的可以长途奔袭,有的能冲锋陷阵,甚至北疆需求的马匹和西域需求的马匹各不相同,马庄里培养的马匹种类涵盖了军需的基本需求,不过数量上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楚朝还是立国时间太短啊……”谢长风看完了马棚,发出如此感慨。 郑侍郎正好听到,他下意识的左右看看,随即苦笑,“尚书大人,还请慎言。” 谢长风耸肩,“反正这是事实。”他指了指马棚里的马匹,“还是蒙马适合战马。” “饲养容易,繁殖快,有耐力,速度比较快,有勇气好操控,唯一的缺点是马匹的身材矮小……”谢长风摇摇头,“不过咱们汉人的身材也不是很高,倒是比较适合。” “不错,大人,咱们马庄里主要培育的还是蒙马,不过数量一直跟不上去,而且种口马的数量太少,质量也不高,所以……”郑侍郎叹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一事,“不过去岁西域有国上供了八匹骏马,其中一批身材高大,毛色纯白,听说是从遥远的欧罗巴传来的,将军若是有兴趣,不妨去试试看。” 谢长风精神一震,“欧罗巴的马?!” 他抬步就往贡马院走去,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 谢长风和郑侍郎对视一眼,连忙加快步伐,刚走进贡马院,就看到跑场中间里正飞奔着一匹通体白毛的高马。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齐王殿下坐在上面,并且这匹马正在发疯。 谢长风蹙眉,直接两指并拢,吹了个口哨。 下一秒,随着他驰骋北疆,大败林邑,并于昨日才跟着甲一等人回京的大黑马就迈着狂野的步伐冲了出来。 谢长风翻身上马,那大黑马兴奋的打了个喷嚏,冲向了大白马。 郑侍郎陡然想起一件事,他高喊,“谢尚书!那白马是母的!!” 哈? 谢长风一呆,还未反应过来,身下的大黑马就猛地两脚直立起来,仿佛在展现自身英姿一般,差点将谢长风甩下马。 谢长风无语的看着黑马搔首弄姿,还未等他控制自家疯马,大黑马像是看到红烧肉一样冲到白马身边,一边跑一边拿舌头舔白马! 长长的舌头上留下稀拉拉的口水,紧握缰绳伏在马上的祁谌内心咆哮起来。 ——别舔我身上啊啊啊啊啊! 70第十一章 路子 谢长风刚跑到东宫见着祁渊,就听到太子殿下戏谑道,“听说今天你英雄救美了?” 第103节 谢长风嘴角抽了抽,满身疲惫,一屁股坐在祁渊对面的软榻上,端起桌子上的茶碗一口喝干,“如果你所说的那个美是那匹身材高挑的白马娘子,那么是的,我今天英雄救美了。” 祁渊一愣,他是听人说今天祁谌和谢长风一起去兵部上岗,之后两人又一起去马场了解楚朝战马,然后有匹马突然发疯,坐在马上的祁谌差点被颠下马,于是同去的谢长风骑着另一匹马将祁谌救了下来。 不过听谢长风这话,难道其中有什么转折吗? “到底发生什么了?” 谢长风叹了口气道,“今天齐王殿下骑的那匹是贡马,比咱们平时骑的马要高出一头,而且那匹马性子极烈,非真猛士无法驯服,齐王殿下那小胳膊小腿上去能驯服那匹马?开玩笑呢!” 这话祁渊爱听,他微笑起来,“然后呢?” “……青娘当初坑了齐王,若是今日齐王和我一起去马场再被马坑了,那陛下非剥了我的皮不可!”谢长风没好气的道,“我自然是上马去救他啊!” 事实上按照正常程序来说,谢长风出手,祁谌自然能平安下地,可问题是…… “他抱着马不松手啊!!”谢长风气的直跳脚,“我抓着他的腰死命的从马背上拽都没拽下来,他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啊!那时就该立刻松手啊!” 要不是他的大黑马一直在对大白马勾勾搭搭,闹的那白马顾不上背上的祁谌,祁谌那小身板早就被大白马甩出去了。 “他抱的那么紧,不是应该没事吗?”祁渊兴致勃勃的问道,“那后来呢?” 谢长风双手抱头,“他不过来,我就只能过去了qaq” 他曾经期待过抱着祁渊一起骑马同游,不过这个梦想没在祁渊身上实现,倒是现在祁谌身上实现了= = “我一点都不高兴。”谢长风向祁渊郑重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所以我跃上马时直接坐在他腰上。” “……”祁渊:“……我也不高兴,你还不如直接坐在他身后呢。” 总而言之,谢长风坐在祁谌的腰上用力夹紧马腹,同时扯着马缰开始现场驯马,作为夹心饼干的祁谌到后来直接口吐白沫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他晕过去后谢长风眼疾手快一把扯断祁谌的腕骨,松开了他紧抱着马脖子的双手,随即谢长风立刻将祁谌从马上丢了下去。 早就指挥着人等在一边的郑侍郎立刻派人接着齐王殿下,并将他的腕骨重新合上去,同时大略检查了一番,发现齐王只是受惊了,并无大碍,他们那颗饱受惊吓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没有祁谌这个碍事的家伙,谢长风只花了大约两刻钟就将这匹大白马驯服,不过…… 祁谌受惊一事早就有人上报了,宣明帝派了太医和禁卫,先将祁谌送回去修养,并要求马场将那大白马处死。 这下子谢长风不愿意了,祁谌自己能力不行非要骑好马,出事了不怪他自己却怪马?再说了,这匹马他已经驯服了,没看大黑马已经凑到那开始献殷勤了嘛,他给自家黑马搞些福利也不容易啊! 不仅是谢长风不愿意,郑侍郎也不愿意。 马场里的马全都是郑侍郎看护,这些马几乎是他的命根子,如今这么好的高头大马要被处死,他的心在滴血啊! 谢长风出了个馊主意,“去找个老马,涂上白粉,装个样子算了。” 郑侍郎大惊失色,“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回头我就将这匹马送走!”不管是交趾还是雁门,这匹马呆在边疆总比马场好! 郑侍郎摇摇头,“禁卫军也不是傻子,他们能看出马匹被换了。” “让他们闭嘴不就行了!”谢长风想了想,“就说那匹马正怀孕呢,再过两个月就产崽了,生完我们就动手。” 郑侍郎要给谢长风跪了,“别逗了,如今是冬天,哪来的产崽?!” “那就直接拉到马场里面,关上门,咔嚓一下,反正马都死了,谁知道死的是哪匹马?” “……好,干了!!” 于是郑侍郎找来一匹老马,涂了粉,砍死后告诉禁军,“已经处死了。” 那禁卫军狐疑道,“这么快?” 他刚到啊!那马就死了? “让我看看!” 他话音刚落,郑侍郎心中直跳,就听到谢长风一声暴吼,“什么?马死了!?” 谢长风的身影像风一样冲过来,直接掐住郑侍郎的脖子,“那么好的马谁让你们弄死的?!” 郑侍郎被掐的两眼直翻,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那禁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长风将郑侍郎丢到一边,一把抓起禁卫的领子,“你好大的胆子啊!!老子刚驯好的马你居然让人宰了?” 那禁卫吓了一大跳,眼瞅着这位谢尚书青筋直跳杀气四溢下一秒似乎就要掐死他,他连忙道,“这是陛下的旨意!!你要抗旨吗?” 谢长风两眼通红,“陛下会下这种旨意吗?小子你跟我进宫!!” 说完,谢长风掐着那个禁卫就走了。 郑侍郎长出一口气,忙不迭的让人将那匹大白马直接送到谢长风府上。 “于是你就包庇了那匹白马?”祁渊听后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匹马罢了。” “总之,这匹马是救下来了,不过绝对不能留在京城。”谢长风都想好了,林氏不是在边关当将军吗?这匹马就送给她!! “估计你又要遭到御史弹劾了。”祁渊想起今日傅氏去太后处请安,回来后说起皇后脸色难看无比,他揉了揉太阳穴,“长风,小心他们对你下手。” 谢长风一脸无所谓,“我倒是想知道他们能怎么对我。” 想撸掉谢长风难度很高,他前几年一直在边关镇守边疆,想要治罪的话必须从军中着手。 “他们顶多说我克扣粮草,吃空响,撑死也就是不听上命,擅启祸端吧?”谢长风哈哈大笑,“那又如何?老子压根没吃空响,就算吃了,凭借着那点人还攻破了林邑国,他们能耐我何?” 祁渊看着意气风发的谢长风,不由得微笑起来。 第104节 不错,对于一个将军,一个镇守边疆的大将,只要他一直赢下去,任何罪责都不会落在他身上,更何况谢长风背后还有他,就是有御史说闲话,也会被他压下去。 “可如今你调回来了。”祁渊轻声道,“兵部的工作很重要,若是你能收拢一些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长风嗤笑,“你傻了?我可以在疆场上恣意杀伐,却绝对不能在兵部有所作为,否则咱们的皇帝陛下肯定会找我的麻烦。” 祁渊沉默了,谢长风还有一点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那就是谢长风永远都清楚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种自知之明说来简单,可并非一般人能做到。 他耸肩,“也罢,那我再想办法吧。” “没事,就算我收拢不住,咱们的齐王殿下也收拢不住。”谢长风笑了,露出森然的白牙,“我最擅长胡搅蛮缠了。” 祁渊闻言顿时大笑起来,他挑眉,眉目间流转着惑人的光彩,“包括我在内吗?” 谢长风立刻扑了上去,“自然包括啊!!” 第二天,谢长风被宣明帝骂的狗血淋头。 谢长风指天誓日说今后他就是齐王殿下的小尾巴,只要齐王殿下踏入兵部衙门的大门,齐王殿下走哪他就跟到哪,绝对不让齐王殿下再出任何事。 于是从那一天起,祁谌只要出现在兵部,身边必定跟着谢长风,这厮就像狼狗一样紧紧的盯着他,不仅祁谌被盯的憋屈,就连和祁谌说话的人也觉得浑身冒寒气。 过年前这一个月,直到衙门关门,大家都回家过年了,祁谌在兵部依旧一无所获。 “该死的谢长风!该死的林氏!该死的定国公!!” 祁谌怒气冲冲的回府,他冲到自己的书房,直接将书房里摆放的花瓶砸成了稀巴烂。 想起这几年的遭遇,祁谌眼中满是寒光,明明是林氏勾引他,结果林氏自己得了离魂之症躺床上睡觉去了,可自己却饱受诟病,那些大臣看他的眼光都带着异样,让他原本沉稳的性子变得敏感阴郁起来。 太医将他的身体调养了几年,好不容易出现了转机,也许能有子嗣了,也成婚了,能入朝一展身手了,哪知道却碰到了谢长风那个混蛋!! 这家伙不仅在马场羞辱他,还在公务上给他使绊子,如今每个和他说话的兵部官员都恨不得以最快速度离开,就因为谢长风这厮站在他身后盯着他们!! 他喃喃的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是藩王,按理说成婚后应当就藩,不过他借着身体不好需要太医调养,同时因没有子嗣,即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为理由留在朝中,只要他能做出一些功绩,加重自己在朝堂上的分量,未来也许还能拼一拼! 他深吸一口气,“去给王妃说一声,晚膳在她那用。” 尽管韩国公对云氏嫡支没有任何好感,但终归都姓云,云氏是韩国公的嫡亲侄女,想要将谢长风撸下去,必须走军中的路子才行。 71第十二章 女人 齐王的王妃正是当初的云氏婉柔。 云婉柔在听到内侍说今晚齐王过来用膳时,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绿珂!王爷要来用膳呢!快去吩咐小厨房,多做些王爷爱吃的菜!” 她身边的大丫鬟闻言福身离开了,另一边的奶嬷嬷道,“太好了,看样子王爷心中还是有您的。” 云婉柔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不禁淡了下来。 是啊,他们明明青梅竹马,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当年她与林氏青娘同为代郡双姝,一起长大,也曾是好友,平日里代王妃总会邀她们去王府里玩耍,当时代王大公子已然成人,不怎么出现在后院,唯有年幼的齐王时常去后院给代王妃请安,那时他们年纪都不大,也没那么多忌讳,玩的极为要好。 后来呢?那年她在花园里被一只蜜蜂蜇到了,小小的祁谌二话不说就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吹着哈气,黑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小脸紧绷着,严肃认真,“云妹妹,我帮你吹吹,痛痛就会不见啦!” 就在那一刻,这个男孩彻底印在了云氏婉柔的心里,再也没有离开过。 长大了,当代王妃准备给祁谌选择妻子时,云婉柔是极为激动且热切的,她的父亲是代郡郡守,她的母亲也出身世家,家世背景都够格,她自己又自小出入王府,与代王妃熟识,同祁谌青梅竹马,她完全配得上祁谌! 可让云婉柔心冷的是代王妃完全没有考虑过云氏婉柔,而是将目光自始至终停留在林氏青娘的身上,即便林青娘对祁谌无意,却还是让云婉柔心中极为妒忌愤恨。 ——我无比热爱欢喜的人,在你眼中竟比不上碎屑尘埃。 云婉柔一方面恨着林氏,另一方面她又窃喜着,林青娘不愿意,那王妃只能定下她了吧? 事实的确如此,代王妃最终退而求其次,为祁谌定下了云氏。 其实云婉柔的父亲,当年的代郡云郡守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祁谌。 “不过是个王府二公子,将来又不能参加科举,又不能继承王位,柔儿嫁过去估计,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可是云婉柔心里高兴的快要疯了,她不在乎别的,只在乎祁谌。 随即父亲死亡,她要守孝,当得知也许因为守孝,祁谌可能不会娶她的时候,云婉柔整个人都懵了,她撺掇着母亲,一定要去京城,只要去了京城,她就有办法联络祁谌,代王妃,哦,现在是李皇后就无法忘记她,就只能等着她! 事实上的确如云婉柔所想,只要她呆在京城,只要她的哥哥还在京城,当今宣明帝就会想起还是代王时和云郡守定下的婚约,哪怕看在已逝的云郡守的份上,云婉柔就必须是齐王妃! 不过皇帝的儿子与王爷的儿子是截然不同的,祁谌也拥有了成为帝王的可能性,即便这个可能性很快就被林氏亲手毁掉。 云婉柔知道那个消息后,心中极为高兴,甚至多用了一碗粥。 她那好姐妹一闹,将来齐王殿下就不可能成为陛下,自然也不可能拥有别的女人了,他就是她的啦! 只是李皇后并不这么想。 三年后,云氏出孝,即便皇家正式开始筹备婚礼,可选秀结束,依旧有两个女人和她一起成为了齐王殿下的女人。 只不过她是正妃,另外两个是侍妾。 云婉柔自然不会像那等妒妇一样天天拦着不让王爷去她们的院子,她只不过会时不时的写信给母亲,给哥哥,给……伯父。 第105节 她知道他需要她的伯父,她也知道他需要子嗣,她更知道只要有了子嗣,她的丈夫就有可能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丈夫就不是她自己的了。 所以为了让丈夫属于自己,她总要做些什么。 云婉柔看了看时间,估摸着祁谌快要来了,她起身,换了一身水红色齐胸襦裙,外面披着浅紫色纱衣,对着镜子描了一个弯弯的柳眉,又点了点口脂,确认妆容没有问题后,云婉柔外面罩着一件厚厚的大衣,她穿过正院,来到后院的小厨房里。 摆手让下人站在一旁,云婉柔亲自洗手,为祁谌煮粥。 她不过是将粥料拿出来,身边自有厨娘上前将材料整治好,然后云婉柔亲自将这些材料放进煮锅里。 她带着半长的玳瑁甲,半月形的假指甲里面落下细细的粉末,混淆在汤料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云婉柔极其温柔的看着这一锅粥,好像看到了祁谌温柔真挚的眸光。 我最爱的王爷,你一定是属于我的。 晚上祁谌在云婉柔的院子里用了晚膳,然后被翻红浪,第二天神清气爽的离开了。 他的心情很好,云婉柔是个聪明识趣的女人,每次不等他提出要求,云婉柔就会温言软玉的说正打算给伯父写信,或者说准备了一些年礼要给伯父,王爷不如帮忙看看礼单之类的。 就是依靠这些人情来往,祁谌相信如今韩国公即便不喜欢他,却也绝对不会讨厌他。 马上就是新年朝贺了,如今韩国公已经退下来了,估计明年新年就能见到他,到时候他要好好和韩国公谈一谈。 祁谌一边勾勒着美好的未来,一边进宫给父王请安。 日上三竿,云婉柔才起身。 她慵懒的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如绸缎般的肌肤和黑亮的长发,流露出勾魂的笑容。 王爷已经越来越信任她了,她给他端的东西,他都吃了呢! 那可是无子的药,王爷就算有再多的女人,将来也不会有子嗣呢! 这真是太好了,王爷永远都是她一个人的,即便是孩子,她也不允许有!! 只要想着王爷会抱着一个孩子,手把手的教他写字,教他读书,带他出去,云婉柔心中就妒忌的发狂。 不过现如今王爷不止有她,还有后院那些贱人们。 云婉柔若有所思,要想个办法,让王爷彻底厌弃了那些贱人们呢! 男人最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背叛?仅仅是政事的背叛根本不算什么,唯有身体的背叛才最焚心销骨。 云婉柔露出一个柔和到极点的笑容,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时此刻,远在代郡的林氏收到了谢长风送的礼物,一匹英俊无比的大白马! 顿时整个军营里的汉纸们都沸腾了。 林氏看着谢长风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妹子,好马是将军的第二生命,好好待她。 林氏看后心里异常感动,更多的是愧疚。 如果说一开始谢长风占据了她丈夫的身体,她对他无比憎恨的话,直到今日,她已然无法容忍自己将憎恨发泄在谢长风身上了。 这个男人从未刁难过她,他给予了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帮助并为她承担了风险,对她的要求都给予配合,无任何怨言,即便他们和离了,他也依旧会力所能及的帮助她…… 林氏觉得,如果一开始她遇到的是如今的谢长风,恐怕她真的会爱上他吧!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如今的道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背负起林氏一族的荣耀,掌控林氏在军中的势力,为独子林晞撑起一片天空,同时尽可能的支援谢家大哥,是林氏今后的生存动力,在战场上冲杀的信念之基。 从此,她不再软弱,当驰骋于世! 新年大宴,群臣朝贺。 因今年楚朝吞并了林邑国,来朝贡的国家比往年多了不少,同时这些外国来使的态度比往年谦卑了一倍不止。 宣明帝自然感受到了这些国家对楚朝态度的变化,他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下面万国来朝的兴盛景象,内心无比欢喜。 没有哪个皇帝不喜欢丰功伟绩。 这一刻,他又想起了谢长风。 谢长风此人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臣下,他对皇权的尊敬度不高,他有时候不听皇命,他甚至言语粗鲁礼仪不佳。 可他愿意为楚朝开疆拓土,愿意为民永镇边疆。 这就足够了。 为皇为帝,胸怀天下,海纳百川,正因为能容忍天下常人不能忍,才能赢得臣属的信任! 当臣子知道自己无论展现怎样的才华,帝王都会包容并成为坚实的后盾,支持他们放手一搏,那臣子又怎不会尽力? 天下是皇帝的,可要想开创太平盛世,靠的不仅仅是帝王,还有天下有志之士。 宣明帝微笑起来。 他也许无法成为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不能像先皇一般群雄逐鹿,一统天下,也不能像他儿子一般政务娴熟,胸有成竹,能造福四方,但他可以也愿意做到包容一切臣属,给他们一个展现自身才华的舞台。 他会看着这些人书写历史,并最终于史书中被冠上‘在宣明帝主政时代’这几个前缀。 第106节 无论如何,他都会名垂千古——呵呵~多好的主意~ 72第十三章 荧惑 新年大宴上,宣明帝喝的有点多。 以太子为首,宗室朝臣轮流上来为陛下敬酒,恭贺新年。 皇帝喝的晕晕乎乎的,李皇后坐在一旁低声吩咐内侍将酒换成醒酒汤。 于是宣明帝喝了一会,又慢慢的清醒了。 清醒后宣明帝发现太子正在一旁为他挡酒,他心下一暖,耳边传来李皇后温和的声音,“渊儿担心陛下的身体,才代您朝贺,您可莫要怪罪渊儿。” 宣明帝沉默了一下,这话有点诛心,接受百官朝贺的天子能被人替代吗? 宣明帝轻叹,掩下了心里的不舒服,笑道,“渊儿长大了。” 祁渊告罪一声,“父皇,在您面前,儿臣永远都长不大。” 宣明帝笑着摇了摇头,正好轮到六部尚书过来朝贺,谢长风资历最浅,他老老实实的站在最后,随大流的磕头敬酒。 宣明帝先和年龄最大的吏部尚书说了几句,然后挨个聊了聊,到了谢长风的时候,宣明帝想起今日四海朝贺的盛况,不由得鼓励道,“前几年将你外放,倒是让你放开了手脚,做的不错,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要逐渐沉稳起来,莫要再冲动了。” 这话说的倒不像是皇帝而是长辈训导了,其他尚书都不由得心中一凛,看起来这谢长风很得陛下圣心嘛! 李皇后轻笑起来,“陛下说的是呢,谢将军大破林邑,为我楚朝开疆拓土,实乃大功一件,陛下缘何不好好赏赐一番?” “不是已经是尚书了嘛!”宣明帝呵呵一笑,“他才多大啊,年轻人还要好好磨砺才行。” 李皇后笑着摇头,“陛下,谢将军未归朝之前就是从三品了,这只能算是平调,不算赏赐呢!” 宣明帝平淡的瞟了一眼李皇后,李皇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宣明帝又看了看面带笑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的祁渊,最后看了看身前的谢长风,他唇角微挑,露出奇妙的笑容。 “既然皇后如此说了,那……谢长风啊,你想要什么赏赐?”宣明帝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谢长风脸上的表情,话音一转,“不如封你一个侯爵如何?” 说实在的,开疆拓土的功劳的确足够封侯了,宣明帝说这句话时已经带着警告意味,哪想到谢长风听后一蹦三尺高。 “您要封我做侯爵?” 宣明帝和太子祁渊这一刻的表情微妙的同步了,就连祁渊都不知道谢长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的手心微微出汗,即便谢长风说的再不靠谱,他都可以帮忙圆回去! 宣明帝的眉毛挑的老高,他想起了前几次和谢长风说话时被噎的下场,嘴角下意识的抽了抽,“怎么,你不要?” 谢长风认真的看着宣明帝,“您现在封我做侯爵了,将来我再上战场,您打算怎么封我?” ……好狂妄!! 不过宣明帝却沉默了,他想起了之前谢长风一脸得意的说他都策划好如何攻打南诏如何发兵如何进军…… 略心塞= = 宣明帝无言的看着谢长风,一想到若是将谢长风放出去,也许他们楚朝版图又会多几个郡,他心里就既骄傲又痛苦。 骄傲于……哎呦我朝的将军多霸气想要几个郡就打几个郡,痛苦于……尼玛这货打下来就不管了最后还是朕头疼= = 旁边的李皇后心下冷笑,如此狂妄的人,陛下恐怕心中不渝吧! 只要太子的声望越来越高,他身边的人实力越强,陛下即便信任太子,却也无法会心生芥蒂,李皇后就不相信了,滴水石穿,当年她能从左氏手里将陛下抢走,今日会黑不了一个太子!! 祁渊倒是一脸淡定,谢长风就是这种性格,今日他能破林邑,他日自然也能继续征战,至于所谓的功高震主……呵呵,祁渊微笑,他能给谢长风的东西,谁都给不了! ——不得不说,能让一个实力彪悍心智卓绝的人死心塌地的恋慕着,祁渊心里也有些小得意呢~ 宣明帝最终并没有给谢长风任何爵位上的赏赐,他接受群臣朝贺后,就起身离席了,没一会,皇后也跟着离开了。 皇帝皇后走人,宴席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谢长风抛弃了文臣的圈子,直接溜到了武将勋贵的圈子里,开始挨个敬酒。 今年几位新上任的大都督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回朝,就好比叶宁,他刚到交趾接管军务,半中腰花费三个月只为回京给宣明帝敬一杯酒……说实在话,有点太浪费时间了,是以今年除了刚退休的韩国公云飞庭,竟没有别的老将。 韩国公的年纪不小了,他正和定国公低声聊天。 说起来韩国公云飞庭和定国公林靖城的关系极为复杂。 前朝时云飞庭驻守边境,林靖城奉先皇之命破关,这是两人第一次交锋,云飞庭惜败。 紧接着两人又大战了好几次,最后云飞庭战败被俘,将他捆成粽子送到先皇面前的人就是林靖城。 后来同朝为臣,一个镇守东北,一个镇守北疆,两人的防线正好挨着,两军人马天天互相坑蒙拐骗,快难为死兵部了,今天韩国公抢了定国公的粮草,明天定国公抢了韩国公的军械,总而言之,两人不合天下皆知。 不过如今两人年纪都大了,也快六七年没见面了,今日大宴,两人刚开始还互相嘲讽,说了一会倒是氛围变好了。 韩国公说的是儿子,儿子好蠢儿子好笨儿子找了个泼妇当老婆成天合伙气他;定国公说的是女儿,女儿好惨女儿好可怜女儿生死不知还和离了= = 好在两人都记得如今是在宫中,要记得不能御前失仪,否则非抱头痛哭以示心中悲愤不可。 两人喝的酩酊大醉,谢长风扶着前老丈人一起归家,刚出宫上了马车,林靖城就睁开眼,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喝醉的迹象。 林靖城咒骂,“那个老狐狸,听他胡扯八道!他儿子要是笨蛋怎么可能成为大都督,他儿媳妇要是蠢货怎么可能给添了三个孙子?” 老对头有三个孙子这个事实让林靖城心塞的难受~ 谢长风懒洋洋的靠在马车里,“义父,这韩国公是不是和您不对付啊?” 林靖城瞪了谢长风一眼,“废话,看就知道了!” “他侄女现在可是齐王妃呢!”谢长风悠悠的道,“您说韩国公会不会参合进去?” 第107节 林靖城沉默了一会,他摇头,“我不知道。” 他感慨道,“云飞庭是云家庶子,他恨云家,但同时他又是云家的儿子,鬼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陛下会怎么用他?” “重用吧!”林靖城叹了口气,“你莫要忘记了,代郡那个地方,往西是雁门关,往东可就是居庸关,陛下为代王时,可不仅仅与我相交啊!” 谢长风沉默不语。 与此同时,新年大宴结束,祁渊并傅氏回东宫,刚走没一会,突然天上闪过无数道明亮的光流,自西北而起,落于东南,无数道洪流穿越天际,星陨如雨,灿烂美丽。 这是,天降流星!! 所有人都惊呆了,奴仆下人全部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匍匐在地,恐惧颤抖着,祁渊愣愣的看着天上飞过的流星,快要被遗忘的记忆再度被唤起。 当年天降流星,他以太子昏聩,天降警示为由,朝堂群起攻之,将当时身为太子的祁谌给拉下马,而如今坐在太子位子上的却是他自己。 他看了看面色僵硬呆滞的傅氏,心下叹息。 “好了,不过是落星而已,启程回宫。”祁渊拍了拍车辕,蔡太监浑身一个激灵,刚要说话,就听祁渊又道,“等等,转到去御书房。” 这种时候,他还是去见一下父皇吧,省的李皇后吹枕头风。 他对傅氏道,“你且回去好好看护昭儿。” 傅氏脸色苍白,此刻却已平静下来,她扯扯嘴角,强笑道,“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谢长风看着漫天流星,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流星雨耶!!上辈子没见过,上上辈子也没见过呢!这种时候当然要和情缘在一起啦! 于是他将林靖城送回定国公府后,也没回家,直接调转马头,又偷溜回了东宫。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祁渊并不在东宫。 他藏起来,无意听到了两个下人的谈话。 “天降警示,你说这一次殿下会有麻烦吗?” “噤声!你疯了!?太子殿下岂是我等可以谈论的,无论如何上面都有主子顶着,还是好好安心干活吧!” “……我只是觉得总要多准备一下。” “行了!早点睡吧!估计明天就没空休息了。” 谢长风坐在树干上,摸了摸鼻子,苦笑起来。 好吧,他似乎想的有点简单了!上一次长安地动,宣明帝拿陈王楚王谋逆给敷衍了过去,这一次谁又会成为牺牲品? 不管是谁,绝对不能是祁渊。 与此同时,宣明帝、李皇后以及太子祁渊亲临钦天监,要求钦天监对此时的天象进行解说。 钦天监丞算了又算,抬头看天,看了又看,他的额头沁满了汗珠,脸色惨白如纸。 荧惑入太微,犯右执法。 帝崩。 73第十四章 见疑 钦天监是个比较冷的衙门,平时没什么事,不过一旦有事,那就是大事! 比如说现在。 钦天监丞冷汗淋淋,他张张嘴,半响才道,“人主有忧。” 这四个字让宣明帝、李皇后以及祁渊都愣住了,随即勃然色变。 宣明帝呆呆的,他才五十岁不到,什么叫做人主有忧? 李皇后微微蹙眉,如今祁岱刚入朝,在朝堂上没什么势力,若是人主有忧,那太子不就得逞了?! 祁渊也呆住了,他想的和宣明帝以及李皇后都不一样。 所谓人主有忧,不仅仅是宣明帝会有麻烦,他自己也会有麻烦!!要知道他也曾是一位人主啊! 钦天监丞看着三人在发呆,却又不敢开口,宣明帝坐在龙椅上,沉默良久,才道,“皇后,你回去吧。” 李皇后一愣,她看着宣明帝,似乎不可置信,“陛下?” 宣明帝平静的看着李皇后,“还不退下?” 李皇后的脸色先是惨白,下一秒又恢复成柔和,“好的,陛下,只是莫要累着了,估计明日朝上会有波澜。” 说完后,李皇后转身离开了。 坐在凤辇上,李皇后面无表情,她的目光异常冷漠,手指紧紧攒起来,指尖发白,几乎要将扶手上的垫布撕碎。 她成为他的妻已经整整十五年,她以为他是爱着她的,即便不如先皇后,可如今她才是他的妻啊!她没有强大的娘家,儿子祈谌是她未来唯一的依靠,是她视若珍宝的孩子啊!! 可她的孩子身患顽疾,罪魁祸首却没有受到丝毫惩罚,甚至连申饬的旨意都没有! 凭什么?是不是在宣明帝眼中,祈谌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她的儿子也是嫡子,为什么不能争帝位? “你既无情我便休。”李皇后喃喃的道,“我当初就不该让那个孽障活下来。” 第108节 不过从现在开始,也不迟。 宣明帝看着身前的长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祁渊沉吟了一会,才道,“不管祸从何出,当注意兵权。” 宣明帝淡淡的道,“具体呢?” “左右金吾卫都是老勋贵,当无碍。”这两卫的兵马都是宣明帝的人,“京郊大营的赵统领也是藩内老臣,儿臣身前的严统领也曾是代王府的侍卫,问题也不大。” 宣明帝微微眯眼,“你是想说皇宫禁卫吗?” “……父皇,儿臣希望能让谢长风贴身保护您。”祁渊看着宣明帝,慢慢道,“虽然长风有时看上去很不靠谱,但论武力,臣还是最相信他。” 宣明帝定定的看着太子,是啊,谢长风武力卓绝,能从千军万马中来回纵横,睥睨四方,可比起他这位皇帝,那谢长风更加忠心于太子吧! 如果太子让谢长风做什么,谢长风必定不会反驳的。 宣明帝深吸一口气,这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十余岁。 “下去吧,这件事容后再议。” 祁渊抿唇,他看了看宣明帝,“父皇……” “……嗯?”宣明帝淡淡的瞟了祁渊一眼,祁渊立刻闭嘴了。 “还请父皇早些休息,莫要为这种事伤神。” 宣明帝嗯了一声,神色莫测。 祁渊回到东宫已经是深夜了,他疲惫不堪,梳洗一番刚躺上床,床帘一扫,谢长风就钻了进来。 今天祁渊没心思赶人,他懒懒的道,“从明日开始,朝堂又要波动了。” 谢长风不以为意,“天上有星星很正常,别听那些人胡扯八道。” “我知道,父皇知道,可若是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就麻烦了。”祁渊轻轻道,“你可知道钦天监做出了什么占卜结果吗?” 谢长风伸手,轻轻揉着祁渊的太阳穴,为心上人解乏,“出什么事了?” “大凶,帝崩,钦天监丞说的是人主有忧。”祁渊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上辈子他绞尽脑汁得到了钦天监正真正占卜结果,将这件事捅到了宣明帝面前,并让宣明帝发现是祈谌要求钦天监丞含糊解读天象,以此为由说祈谌居心叵测,导致祈谌被废太子之位。 这一次呢? 谢长风的手温暖且有力,祁渊被揉的昏昏欲睡,即将睡着前,他冷不丁道,“长风,如果真到最后一步,你会帮我吗?” “帮你?你要是真落魄了,我才不会帮你!” 祁渊立刻睁开眼睛,幽幽的盯着谢长风。 谢长风没注意到祁渊的神情,他正认真的给祁渊按摩,“太子之位什么的太糟心,你要么当皇帝没人找事,要么我就带你远走天涯,真是的,天天翻宫墙,我也很累的好吗?” 祁渊失笑,他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是啊,他最初为什么会对谢长风感兴趣,不就是因为在他眼中,自己只是自己吗?! 他闭上眼,声音异常柔和,“是吗?你要是觉得爬宫墙累的话,以后就留宿吧。” ……留宿?怎么留宿?谢长风还待再问,祁渊却已经睡过去了。 第二日,朝堂上过来涌现出了一大批奏折,说什么天降警示,请陛下下罪己诏,以息天怒。 宣明帝心里发笑,他去年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是丢失疆土了?还是辣手摧花了?还是有红颜祸水了?他什么都没做!! 他沉稳的坐在帝座上,俯瞰着朝堂中众多臣子,那淡漠的眸子一一扫过诸臣工,三年不改父道,今年是第五年了吧?呵呵。 下了朝,宣明帝连折子都懒得看了,全都推给了祁渊,他气冲冲的跑到后宫,站在御花园了,他脚步一顿,本来他是打算去找皇后的,不过陡然间他想起了宜贵人。 宜贵人正是叶家九娘,去年选秀,叶九娘作为叶宁的小妹妹,是那一批选秀姑娘中身份最高的,看在叶宁和叶安的份上,宣明帝点了叶九娘为贵人,却没想到这叶九娘性情爽朗大方,热情明丽,快人快语,听着叶九娘嬉笑,心中的烦闷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最重要的是叶九娘入宫三个月,就被查出了身孕!! 宣明帝大喜,特别赐给了叶九娘一个宜字,为宜贵人。 宜贵人如今已经怀孕七个月,正是安胎的时候,宣明帝蓦的想起宜贵人的爽朗来,就脚下一转,向着望琼轩走去。 宜贵人听闻宣明帝来望琼轩,欢喜的不得了,她立刻吩咐侍女为自己梳洗。 她坐在铜镜前,闭着眼,心里默默的盘算着。 她二哥是东宫禁卫统领,早已经朝中的事情告诉了她,如今她有孕在身,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将来都有了依靠,至于皇位对她来说太过遥远,暂不考虑。 可这就有了一个比较正要的问题,她要支持谁? 宜贵人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睁开眼,铜镜里映着一个朦胧美丽的剪影,她唇角微挑,“好了,准备恭迎圣驾吧。” 宣明帝还未到达望琼轩,就看到宜贵人扶着女官站在门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殷切的看着道路尽头,在看到自己出现的一瞬间,那双眼睛瞬间亮的惊人,仿佛漫天星光都拢了进去,只剩下自己。 宣明帝不由得笑了。 不得不说,宜贵人这种看上去坚强明朗的人一旦露出牵挂与脆弱,很能打动帝王之心,再说了,宜贵人年纪小,比起李皇后,她说话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股娇憨和烂漫,这让宣明帝觉得自己也会觉得年轻起来。 “爱妃有身孕,怎么能不顾身体呢?”虽然是责备,可宣明帝的声音却异常温柔。 宜贵人笑嘻嘻的道,“身孕也大不过陛下啊!而且臣妾想陛下啦~” 宣明帝闻言笑意加深,他挽着宜贵人的手一起走进内殿,绕过屏风,两人直接坐在温暖的花厅里,“爱妃近日觉得如何?” 宜贵人语气明快的道,“最近宝宝天天闹腾,看起来是个顽皮的呢!虽然臣妾也很头疼,可心里却依旧欢喜。” 第109节 宣明帝哈哈笑道,“孩子都这样,小时候闹腾的紧,长大就好了。” “可在父母面前,孩子始终都是孩子啊!”宜贵人摆摆手,流露出慈和的笑容,浑身更多了一分母性光辉,“臣妾只求他一生平安喜乐就好了。” 宣明帝故作嗔怒,“朕的孩子,怎会出事?” 不过此话刚说出口,宣明帝的心思就想到别处。 似乎自从他登基为帝,祈谌的运气就变得不好了,先是他的老丈人云郡守为国捐躯,他不得不守孝三年,没多久他又因林氏而身患恶疾,直到……等等!直到谢长风离京后似乎才好起来? 年前祈谌去兵部,貌似又出事了?马场惊马了? 这是巧合,亦或者是…… 这一刻,宣明帝即便再怎么信任祁渊,却还是多了几分怀疑。 祁渊身为太子,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可若是他没有容人之量,那未来他的子嗣岂不是会生活艰辛?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宜贵人的肚子,眼神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太子,祁渊很合格,宣明帝也跳不出毛病,甚至觉得太子要比自己还能干。 宣明帝和别的帝王相比多了一丝柔和,他可以容忍祁渊比自己优秀,可当这丝柔和放在子嗣上,当祁渊作为兄长对下面的弟弟有不适举动时,宣明帝就会变得格外不能忍。 74第十五章 交锋 祁渊自然不知道宣明帝内心深处的变化,他只是淡定的准备了一份扯淡的奏折,并在第二天上朝时当中递交给了宣明帝。 他要请辞太子之位= =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所有朝臣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祁渊,就连宣明帝都没想到,祁渊居然会这样做。 谢长风看着满堂哗然,想起了前几天祁渊问他的那句话,唇角微挑。 “儿臣自为太子,每日殚精竭虑,生怕出一点差错,如今天降警示,可见我这个太子做的实在不合格,还请父皇怜惜儿臣,也请父皇为天下苍生考虑,另选良才为太子吧!!” 祁渊说了一大堆,简而言之就是他不干了! 他话音落下,皇帝还没说什么呢,左清秋第一个不愿意! 外孙你不要太子之位也请提前打个招呼啊!不带这样突袭的! “陛下,太子殿下自参政以来,所出政令皆为国之良策,太子恭谦孝顺,心地纯良,并无大错,怎可因天象而黜?还请陛下三思啊!” 有了左清秋做表率,顿时满朝文武都跪下,口呼,“请陛下三思!” 宣明帝心里很憋气,他有说要废除太子吗? 胁迫!这是赤裸裸的胁迫!!! 宣明帝极其不舒服,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诸卿平身,太子,你为国之社稷,怎可轻言弃位?此事不要再谈了,退朝!!” 随即宣明帝甩袖走人。 祁渊满脸感动的看着宣明帝的背影,然后在朝臣欲言又止的神情里转身走了。 他甚至没有搭理凑上来的祁谌。 如今他自请废除太子之位,就是不知道父皇会怎么想,皇后又会做些什么。 不过即便诬告他欲行不轨之事,恐怕也不会有人信了吧。 祁渊又将事情全部想了一遍,才缓缓放松下来,太子之位他是不会放手的,不过趁此机会,倒是可以好好看看一些人的态度和反应。 太子自请废除太子之位,这个消息顿时传遍了后宫,皇后知道这件事后冷笑一声,她吩咐女官,“夏芷,去请陛下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 宣明帝听到李太监禀报时本不愿去,皇后难道要趁此机会真的废掉祁渊? 别逗了!自从他登基后大部分朝政都是太子亲自处理的,若是废掉太子,恐怕朝堂就会崩了,到时候政令不畅,天下刚平定了二十年不到,恐怕又要动荡不安了! 可若是太子真的苛待手足又该怎么办? 宣明帝心里烦躁不堪,他抬手将眼前的砚台砸在地上,又愤恨的踩了几脚,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怒火,才面无表情的跑到皇后的朝凤宫。 “陛下,这是小厨房刚做的参汤,您刚从外面进来,不如用些暖暖身子吧。” 李皇后微笑着迎了上来,吩咐婢女去端汤,她面色柔和,细声细气,慢慢的抚慰着宣明帝的怒火。 李皇后终究与宣明帝结缡十多年,对宣明帝的脾气比较熟悉,即便宣明帝此刻正在愤怒边缘,李皇后也不怎么惧怕。 “我听说前面闹的很厉害。” 宣明帝盯着李皇后,眼神冰冷。 李皇后依旧若无其事的笑着,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宣明帝的怒火一般,“归根结底,都是钦天监的问题,也许是他们算错了呢?” 宣明帝一愣,猛地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天象有凶有吉,是好是坏全在钦天监,虽然大部分天象的寓意都不怎么好,但此时此刻为了安抚朝堂,他可以让钦天监说这是好现象啊!! 宣明帝脸上的表情顿时缓和了许多。 李皇后微笑着继续说道,“说起来如今的钦天监丞还是先皇在时任用的老臣吧,年纪大了,有时会有疏漏也很正常。” 是啊是啊!!宣明帝也慢慢微笑起来,这样一来他就不用下什么罪己诏,太子的问题也迎刃而解啦~ “若是陛下担心有人说闲话,不如以天象莫测,非一人可解为由,召集天下卜算能人共同参详,到时候结论究竟如何,还不都是陛下说的算了?”李皇后笑盈盈的,眸光在火烛的映衬下异常明亮,宣明帝看的心头一热,“阿绣真是朕的贤内助,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不知想要什么奖励呢?” 李皇后笑的左摇右摆,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火红的胭脂唇,笑容妩媚而妖娆,此时此刻再无一丝皇后威严,“陛下,您觉得臣妾想要什么呢?” 第110节 宣明帝哈哈大笑,他一把抱住皇后,走进了内殿。 祁渊在得知宣明帝打算召集天下卜算之士共同参谋天象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卜算之士?他可没忘记所谓的卜算之士大部分都是道士和尚啊!! 祁渊绝对不允许有人以鬼神之道入宫,他立刻宣来詹事府官员,让他们将自己的意思传达下去。 不过这一次他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不少詹事府官员都唯唯诺诺,心中为难。 卢岱满心不解,私下里拜见祁渊时道,“殿下为何要反对陛下呢?陛下以钦天监卜算不准为由召集方士重新卜算,可见陛下还是很维护殿下的,之后的卜算结果如何,还不都是陛下说了算吗?到时候重新得出一个大吉的结果,朝堂不就平静下来了吗?” 祁渊皱眉,“孤只是担心父皇今后会倚重这些方士。” “殿下多虑了,如今陛下已将大部分朝政交给了殿下,可见陛下对您极为信任,陛下此举也是为殿下着想,若是殿下不领情,恐陛下心中不渝。” 有句话卢岱没说出口。 如今朝堂上大部分朝臣都将身家性命压在了太子身上,若是太子不干了,站队的朝臣该如何自处?如今陛下愿意为太子正名,朝臣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阻止? 祁渊顿时明白了,他挥手让卢岱下去,心里百转千回,懊恼不已。 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处理政事,获得了朝臣的认同,此时此刻却因这份认同而棋差一招,这可真是令人抑郁啊! 他深吸一口气,派人叫来祁昭。 翻年后祁昭虚岁十一,开始抽条,本来的婴儿肥下巴变成了瓜子脸,自从谢长风回来后就开始整日训练祁昭,如今祁昭手上功夫已经有三分火候了,谢长风总算满意了。 当然,如此训练下来,祁昭也变瘦了。 “这几日多去向你皇爷爷请安。”祁渊吩咐祁昭,“撒撒娇,说些好听的话,感念皇爷爷的用心良苦,懂吗?” 祁昭笑嘻嘻的点头,“父王,您放心,交给我吧!!” 打发走了祁昭,祁渊沐浴更衣,开始认认真真的抄写佛经,他抄了三天才抄完,抄完后也不声张,直接让人供到小佛堂上,每日还会去拜一拜。 如此一来既有祁昭刻意卖萌,又有他为父抄佛经祈福,宣明帝知晓后心中极为偎贴,他为了给太子正名而召集天下方士,而太子心中感念,每日为他诵经祈福,父慈子孝,这才是皇家典范嘛! 前几日心头升起的怀疑顿时散去,宣明帝满腔父爱全倾泻在选择方士上,每日都仔细研究各州刺史递上来的有道之士名单,下决心务必要选择几位有真才实学法力强大的方士出来为太子正名!! 祁渊知晓后更觉糟心。 他接到了谢平川的信,谢平川远在陕甘当县令,这厮在信中写了不少朝廷召集方士后地方上冒出的牛鬼神蛇,这还仅是谢平川知晓的,楚朝疆域那么广阔,道士和尚数不胜数,宣明帝难道打算一股脑都收了吗? 祁渊正头疼之际,谢长风出了个馊主意。 “考试嘛!!读书人要科举,练武之人要武举,这帮方士难道不需要考察基础知识吗?”谢长风暗搓搓的道,“去找钦天监,他们肯定不愿意自己的职位被顶替,让他们出卷子,定考题,想必会发生有趣的事。” 祁渊当时就愣住了,不过这主意他喜欢! 没多久宣明帝就收到了一份奏折,上奏折的人正是曹国长公主的嫡长孙陆珏。 这小子去年和大公主完婚后,就不再担任编修职务,回家专心做驸马了,不过做了驸马不代表就只能呆在家里和公主聊聊我我,相反他脱离了朝堂,进入了士林,安心在家著书写文章,清名不降反升。 陆珏在奏折上说,陛下召集天下方士共同参悟天象,初心是好的,可怎么才能证明这些被召集来的方士比朝中钦天监里的学士强呢? 总要有个对比吧? 陆珏机智的没有提出办法,只是以一个驸马和士林名士的身份诉说自己的担忧。 “学子苦读数十载,到头来却还不如一方士,恐有辱斯文,令天下学子心生不满,还请陛下圣裁。” 宣明帝看到这份奏折,心里琢磨起来,唔,这个问题的确重要,不过方士皆小道尔,怎比朝廷取士来得重要?这些学子们心眼也太小了吧? 他看了又看,为了不落人口实,最终还是捏着鼻子做出决定,让钦天监主持方士考试! 祁渊知晓后,终于笑了。 75第十六章 魍魉 新年过后,天象一事带来的影响已经完全被方士考试给取代了。 宣明帝下旨要求钦天监与礼部一同筹备方士考试,大家的关注点瞬间从天降警示变成了……方士到底要考什么内容上来= = 谢长风整日上朝就听朝堂和菜市场一样吵来吵去,宣明帝早已吵出了心得,他端坐在龙椅上,双目微合,脑袋向前倾,好像在认真听取意见,实则是在打瞌睡。 谢长风自然目光如炬,在发现宣明帝上朝都在打瞌睡中度过后,他也开始堂而皇之的摸鱼。 自家父皇和自家情缘都在睡觉,祁渊总会心生一股尼玛老子不干的愤怒感。 不过当有朝臣上本,他又会不自觉的去处理掉,这真是个悲伤的习惯。 宣明帝只需要在祁渊问他父皇这样做您看可好时,说‘没问题就按照太子说的办’即可。 唔,日子过的很舒坦。 朝堂开始逐渐恢复平静,谢长风每天都要去兵部点卯,然后就像连体婴一样跟着祁谌,生怕他再出什么事。 祁谌刚开始暴跳如雷,不过年后他的态度又平和了,就好像初见时那般温文尔雅,让谢长风凭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了几日,这一天谢长风接到何管事的消息,说阮二娘上京了!! 他惊讶不已,当天下班后就没去东宫,直接回了谢府。 谢府正厅里,谢宁坐在左边第一个座位上,紧绷着小脸,她对面坐着阮二娘。 阮二娘穿着一件月白色对襟长衣,腰系石青色长带,下拜是孔雀绿绣金色海浪花纹的长裙,她肤色微黑,穿着这一身更让人觉诡异,阮二娘长发束在脑后,并非妇人的发式,反倒像是男子未及冠时的模样,她这一身不伦不类不男不女,谢宁看了自然心生厌恶。 第111节 更让她厌恶的是这阮姨娘和她母亲白姨娘一样都是妾,可她的母亲只能苟延残喘,得不到父亲一次探望,这阮姨娘倒是能自由行走在外宅,甚至还言行放浪! 谢宁头一次对自家父亲生出一丝怨恨来。 谢长风回来时就看到阮二娘笑眯眯的逗弄着谢宁,在看到他进来后,阮二娘立刻起身,“哟,好久不见!” 谢长风点点头,对谢宁道,“你怎么出来了?” 谢宁低头,“女儿听说是阮姨娘回来了,就想着让人安顿下来,只是阮姨娘说不用……” “恩,不用准备,你回你的院子吧,别瞎操心。” 谢宁闻言脸色一白,低头福了福,“女儿知道了。” 待谢宁离开后,阮二娘饶有兴致的道,“那个小姑娘有戾气呢!” “没有戾气怎会是我谢长风的女儿?”谢长风平淡的道,“你这次回来干嘛?” “怎么,不欢迎我?”阮二娘靠近谢长风,对着他耳朵吹气,“我可是你的姨娘呢!” 谢长风翻了个白眼,“有事快说,没事就给我滚!” 阮二娘撇嘴,“你可真无情。” 眼见谢长风要发火了,阮二娘才道,“我是坐船直接从外海沿着东南海岸线,之后取道黄河,在洛阳换马车过来的,东西都直接拉给何管事了,这是去年铺子里的进项,你自己看吧!” 阮二娘将放在小桌上的一个大包裹丢给谢长风,包裹里全是各种账目,谢长风接过大略扫了几眼,“恩,放这里吧,我抽空看看。” 他看着阮二娘,“不过这点事情不至于你亲自来吧?这一来一回最少要小半年,海上镇得住吗?” 阮二娘微微蹙眉,“你可还记得我那个被你们皇帝要走的姐姐?” “怎么了?” “她给我来信,让我上京一趟,说想见我。” “然后你就乖乖的来了?” “我这个好姐姐哦!可是条美人蝎呢!”阮二娘咯咯笑起来,左摇右摆,“从小到大她就特别得父王的宠爱,如今来到大楚,估计还想干什么吧。” 谢长风哂笑,“她能做什么?现在生儿子将来做太后?一个异族女子,还没有任何娘家后盾,妄想在后宫兴风作浪,她这是做梦呢!”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记得我还有个四品诰命?”阮二娘把玩着手上的茶碗,“入宫见一见姐姐,你觉得可行吗?” “想去就去吧,注意别给我惹麻烦就行。”谢长风浑不在意,阮二娘能镇压住南海海上强盗劫匪,可不是一般女子,若真惹急了,这丫头直接一刀子,倒时候就有趣了。 阮二娘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好,我会小心的。” “说起来你和叶宁之间合作有什么摩擦吗?” 阮二娘摇了摇头,“刚开始那个城阳伯有些看不起我呢!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才算是听话了。” 谢长风撇嘴,果然唯小人和女子难缠,偏巧阮二娘将这两者占全了。 “我这次回来还要去一趟城阳伯家,听说他弟弟和一个叫做宜贵人的妹妹在京城?” “……叶宁恐怕不会乐意你进宫去见宜贵人,至于叶安……”谢长风想了想,“你什么时候进宫?” “明日吧。” “行,叶安应该是后日轮休,我找他去郊外别庄跑马,到时候你们在别庄谈。” 阮二娘无所谓的点点头,“行,听你的安排。” 谢长风打发了阮二娘,转身去了库房。 库房里新堆了一大堆东西,都是海货,他带着何管事将东西按照单子上的东西全部过了一遍,等过完后竟然都半夜了。 扫完货,谢长风看着单子,表情有些奇妙。 这阮二娘打劫了谁,怎么东西这么多?按照他在交趾那几年的经验来看,阮二娘的船恐怕不仅仅是在南海称霸了吧? 阮二娘带来帮忙搬箱的一个船员笑嘻嘻的道,“东家,其实还要多亏了咱们楚朝皇帝呢!” 谢长风心中一动,“哦?此话怎讲?” “听说西域那边换了个大都督,西域诸国正在打仗,陆上丝绸之路已经彻底封闭啦!现在从西方到东方唯有走九真那边,从南海过来,这不全都被我们大当家给截胡了~” 谢长风听到这句话,脑海里第一反应是西域在打仗?没见到有战报啊? 随即他自己就笑了,从西域到京城那么远的距离,估计就算开始打仗了,也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吧’! 说起来西域那边两位都督分别是韩国公的长子云铮以及原左金吾卫明远侯赵明,云铮掌安西都护府,赵明掌北庭都护府,这俩人都不是善茬,一个是自幼随父亲从军在辽东呆了二十多年的青年将军,一个是跟着先皇征战沙场的开国功勋,这俩人共治西域,若是想法一致那还好说,若是不一致估计就会窝里斗了。 再说了,去年他在林邑国玩了一票大的,估计这几个镇守边境的将军都蠢蠢欲动吧! 皇帝陛下心软耳根子软还念旧情,这样的皇帝对于镇边大将来说,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呵呵呵。 若是一切行动顺利,谢长风都可以想象出再过几个月,皇帝陛下接到一大堆俘虏并看着自家版图又多出一块地盘时的脸色了。 一定是青色的。 谢长风心里为皇帝陛下幸灾乐祸了一会,然后默默的将这个消息抛到了脑后。 ——打吧打吧没有战争怎么能体现他们这些大兵的价值~ 再说了,丝绸之路打成一锅粥,海上丝绸之路才会更加兴旺,自家的海货铺子才能赚大钱,喜闻乐见啊!! 第112节 将东西全部收进库房,谢长风给所有下人加了三个月的工钱,然后回去打坐了一会,天色就微亮了。 调息收功,谢长风起身去院子里打拳,就看到谢宁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正在绕着马场跑步。 谢长风点点头,虽然谢宁身上有戾气,性子偏激,不过能意识到努力就是件好事,至于其他……谢长风摸了摸下巴,丧心病狂的想,等过几年谢宁开始修炼内力和枪术后,就将人丢到战场上,应该就能矫正过来了吧! 等等啊,他还有个便宜儿子林晞呢,唔,兄妹俩一起丢过去,那什么兄妹之情自然而然就会有啦!! 谢长风觉得自己真是新好父亲,他觉得自己棒棒哒! 当天下衙门后,谢长风抽空让人给叶安递请帖,同时派了何管事带着阮二娘进宫求见。 阮二娘虽然是个妾,可到底曾是林邑国的公主,身上还有诰命,皇后自然不会做这等恶人拦着不让见,阮二娘的请求很快就被通过了。 今天阮二娘穿着四品诰命夫人服,低眉垂目,一点也看不出昨日的恣肆嚣张。 她的姐姐阮大娘被宣明帝封为了贵人,赐号柔。 柔贵人就像她的号一样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很容易就羞涩起来。 不过这副模样对阮二娘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柔贵人拉着阮二娘的手一脸欣喜,还未说话,阮二娘就冷言冷语起来,“好了,让你的人下去,收起你这副令人作呕的样子,有话快说。” 柔贵人依旧柔和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身边的下人却瞬间退下。 她紧紧的握着阮二娘的手,“好妹妹,姐姐真的只是想你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好妹妹,若是我将妹妹在海上讨生活的事情告知陛下,恐怕今后妹妹的好日子就没了吧?” 柔贵人终究是林邑国的大公主,手下还是有些人传递消息的。 阮二娘面无表情的看着柔贵人,不说话。 “我知道你手上还有些春草……” “你要春草干什么?”阮二娘皱眉,“那不过是能让人以为得了风寒的晕药。” 柔贵人轻叹,“宫门深似海,我也只是想多些法子罢了。” 阮二娘沉默良久,才道,“可以给你,不过你要闭上嘴。” 柔贵人眼中闪过喜色,“好妹妹,你我姐妹一体,姐姐自然会替你多多担待。” 76第十七章 名垂 春寒料峭,怀胎九个月马上就要生产的宜贵人在御花园散步时一脚踩空,早产了。 她挣扎了两天一夜,最后生了个女儿。 宣明帝先是为宜贵人早产而愤怒,随即又因这个女儿而开心。 无他,因为这个女儿长的特别像他! 见过三公主的人都奉承宣明帝说恭喜陛下,不过背过脸都啧啧摇头,长着一张陛下的脸,将来谁敢要? 这种话没人敢在宣明帝面前说,但宜贵人却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心里格外难受。 而且比起抑郁孩子的性别和长相问题,她还在意另一件事。 她早产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虽然宣明帝说了他会去查,不过宜贵人却不敢真的相信帝王承诺,本来宣明帝还对她说,只要孩子出生,他就封她为嫔,可如今宣明帝即便很喜欢三公主,也再不说什么晋位的问题了。 宜贵人心下暗恨,面上却更加丝毫不显,宣明帝来望琼阁时更是妙语如珠,言笑晏晏,周身还多了一分母性光彩,格外引人怜惜。 谢长风对后宫之事不怎么了解,只是偶尔听祁渊说一些。 祁渊为太子,经过这些年的培养倒有不少暗中人手,其中出力最多的当属甲一,之前谢长风带着辰九去了交趾,甲一就玩命的发展人手,如今就连祁渊也不太清楚甲一到底埋了多少暗探,每次祁渊要什么情报都能及时查出,还时不时的能获得一些私密信息,这不禁让祁渊感慨爱情的威力啊! 这几天谢长风早出晚归,老是在和勋贵圈子的小伙伴喝酒。 祁渊虽然知道这件事,却没放在心上,他们两人都各有自己的事情,谢长风能每天窜到东宫来和他小聚已经很不容易了。 结果小半个月过后,谢长风给他了一个惊喜。 是惊大于喜。 “你说什么?”祁渊一脸呆滞的看着谢长风,“你告诉我,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擅自出兵,吞了吐火罗国,打到波斯门口了?” 谢长风咳嗽了一下,眼神有些虚,“什么叫擅自出兵啊,赵屠夫有在兵部报备的。” 祁渊死死的盯着谢长风,“报备文书呢?” 谢长风慢吞吞的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册子,翻到其中一页指给祁渊,“你看,这里写的很清楚,他们出兵时有给兵部打招呼。” 祁渊抢过那本账册扫了一眼,气急败坏的道,“你在逗我吗?什么叫做应吐火罗部族邀请率领三千骑兵去协防,三千骑兵啊!!协防要骑兵干嘛?” “他,他们给出的理由是打狼。”谢长风磕磕巴巴的道,“冬日雪狼经常袭击西域各部族,他们向都护府求助,咱们也不能不理会是不是?” “放屁!!”祁渊咆哮的爆了粗口,“打狼需要骑兵?你当我是傻子吗?!” 谢长风耷拉着脑袋做忏悔状。 祁渊深吸一口气,尽管他非常想要飞到西域将那两个擅自开打的人臭骂一顿,却还是忍下了。 第113节 等他申饬的旨意发下去,估计他们早就打完了!! 天高皇帝远,祁渊头一次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吐火罗部族在哪?用现在的地理位置标注一下,就是阿富汗= = 越过帕米尔高原,穿过伊斯兰堡,继续向西,才是吐火罗部族聚居的地方。 祁渊看着地图,将楚朝的疆域又往西边扩大了一些,盘算起来,“……这最少可是三个郡的大小啊。” 谢长风漫不经心的道,“你着急什么,有陛下呢!” “……说起来为什么直到现在朝上都没看到两个都护府的奏折?”祁渊冷不丁想起这件事,若非谢长风告诉他,恐怕朝中都没人知道吧? 等等,难道前几天谢长风这厮去喝酒就是为了这件事? “因为递上来再等回复需要的时间太久了。”谢长风耸肩,“大家是知道一些风声,不过既然韩国公和明远侯都没动静,勋贵武将们就都闭嘴了,毕竟时机难得,等朝中大臣吵来吵去再发兵,所有人都知道了好吗?” “给我详细说一下。” “唔,大概是过年前吧,赵屠夫带着兵马去各要塞拉练,然后韩国公世子云铮也带着人出去巡边了,然后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反正他们牵扯到了吐火罗国内部争端里了,过年时也不安生,貌似打的很激烈,很多商队都不走路上丝绸,转而走海上道路。” 谢长风估算了一下时间和距离,“如今开春了,估计那边已经尘埃落定,就等着他们回朝吧!” 祁渊听的一愣一愣的,上辈子可从没发生过这种事啊!! 他也不想想,上辈子可没有谢长风以身作则先开战端吞了林邑国,如今武将都看到了吞并的好处,只要确保胜仗,陛下顶多骂两句,也不会说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龟缩在都护府里? 能干到镇边大将的勋贵各个胆大心黑,自然摩拳擦掌雄心万丈。 然后问题来了。 “也就是说,朝堂上没人知道?”祁渊不可思议的看着谢长风,“粮草呢?器械呢?人员损伤?战功申报呢?” “……额,这个嘛,有个词叫以战养战。”谢长风打个哈哈,“或者叫做抢劫更合适些。” 祁渊目瞪口呆。 谢长风笑嘻嘻的,“当然,抢来的东西他们都自己吞了,上缴来的东西可能会少一些,但你要理解嘛!总要回本的。” 祁渊气的火冒三丈,这帮胆大妄为的家伙,长此以往下去,唐朝藩镇割据的状况又会发生,楚朝危矣!! “若是大将都肆无忌惮的开疆拓土,不听上命,将来定会为祸天下的!!” 谢长风撇嘴,“武将不就是为了开疆拓土而存在吗?我们打下来的地方被轻易抛弃,我们也很难过啊!你与其生气还不如想办法培养点官员,以我的经验来判断,估计再过半个月消息就会传过来了,吐火罗国要求并入楚朝的使团估计快要过玉门关了~” 祁渊铁青着脸,生了一会闷气,又不得不开始想办法遏制武将勋贵的实力。 将勋贵圈在京城养废了?可若是如此,将来朝中将再无大将,边疆不靖,可若是不想办法制止这种行为,祁渊已经可以预想到未来天天接到投降国书的苦逼景象了。 别以为开疆拓土是件开心事!前提是国家财政有足够的预算、足够有能力的官员赴任、足够强的威慑力以及足够多的人口来稀释本土部族影响力! 如今楚朝打下来的疆土太大了,南疆那些偏远地区尚且没人愿意去,更别说西域了!! 祁渊头疼不已。 宣明帝还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心腹大将赵屠夫伙同韩国公世子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 此刻他正在审查钦天监与礼部共同定下的方士考试流程。 考试和科举类似,分为县试、府试以及最后进京一起考试的会试。 县试内容倒是不难,主要考察诸多方士的文化水平,首先你说你会占卜,那肯定会读书写字明礼知史吧;其次考察卜算方面的专业书籍,比如周易抱朴子;最后考察实际动手能力,总要会上手占卜、解读卦文……最最起码的,你要会用地动仪吧! 礼部那帮老学究不愧是出题专业户,钦天监与他们双剑合璧,最后出来的考试内容和范围极其变态,不过他们呈上来的奏折内容和理由相当合情合理,即便是宣明帝也说不出什么。 于是这个变态的方士考试开始试行了。 钦天监占卜了一下,说两个月后的初九是个好日子,可以进行县试。 宣明帝点头同意了。 李皇后略心塞,两月后初九,那都快夏天了好吗? 按照钦天监设定的流程,府试是四个月后,最终的会试就要到冬天了!!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 李皇后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她一怒之下将手边的青花琉璃盏摔了出去。 好一个太子!居然如此奸猾,这一次是她棋差一招,不过经过这样考试出来的方士想必会更能得到宣明帝的信任吧。 李皇后强行压抑住怒火,也罢,既然时间充裕,那她就能更从容一些了。 初春,吏部开始忙碌起来了。 每年的小考,三年的大考都是朝堂官员的进阶之路,很多官员都提前于去年年底开始找路子,如今基本上都能确定要到哪里赴任,就等着吏部文书了。 谢平川从遥远的边塞回来了,带来了一堆土特产,他看上去黑了些,一身风霜。 祁渊接见了谢平川,他的心情异常好。 谢平川有祁渊罩着,吏部自然不会不长眼在考核上苛刻,再说了谢平川做了三年县令,政绩斐然,考核评语是上上,今年自然是回来升职的。 “本来我已经为你定好地方了,是江宁郡所属的鱼米之乡,不过如今又出了些变故。”想到西域那边勋贵大将干出的幺蛾子,祁渊就抑郁,“你是想去苦寒之地当郡守,还是去富饶之地当县令?” 谢平川一愣,他此前所在县正属凉州,那地方风沙大且民族多,很不好管理,这三年若非太子殿下特意为他找了幕僚和侍卫,恐怕他早就交代在那里了。 谢平川纠结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他郑重道,“全凭殿下吩咐。” 第114节 他本商贾后代,如今能走到这一地步,全赖太子殿下支持,若是忤逆了殿下,那谢家就会树倒猢狲散,甚至比以前还不如。 祁渊满意的笑了,谢平川是个聪明人,他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了。 “很好,你回去多看看西域诸国的人文风俗,在京城里多住几个月吧。” 谢平川一头雾水的离开了。 半个月后,凉州刺史送来紧急奏折,说有吐火罗国前国王皇室在内的使节团正朝着京城赶去。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楚朝疆域再度扩大,陛下为万世明君,开创不世之功,定名垂千古啊!” 宣明帝看到这份奏折,气的直接将奏折死撑了碎片! “这帮混蛋啊!!” 77第十八章 幸福 宣明帝头一次觉得皇帝不是什么好位置,龙椅坐的他太心塞。 纵观史书,有哪一朝哪一代的武将会如此胆大妄为不尊上命擅启争端的? 唯独在他楚朝!在他宣明帝在位期间!!就有这么一群无视尊卑无视礼法道义整日寻思着开疆拓土的王八蛋!! 最让宣明帝抑郁的是他一时半会还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制止这种行为。 赵屠夫和云铮两人的奏折姗姗来迟,终于递到了宣明帝的龙案上。 赵屠夫用词可怜至极,对着宣明帝哭爹喊娘,奏折的重点内容在于发兵的原因。 他郑重声明这一次出兵情非所愿,是被吐火罗国的王子给坑了,王子邀请他们参观吐火罗冬日祭典,正值吐火罗国内部政变,赵屠夫被当做吐火罗王子的外援也被围了,赵屠夫为自保只得带着兵马转战三千里,吐火罗王子像块牛皮糖死命的缠着他,甩有甩不掉,杀又杀不得,赵屠夫一狠心,就带着人杀了回去,伙同原本支持王子的公主,一窝端了继后和小王子。 云铮的折子写的一本一眼,奏折的重点内容在于此次战争的损耗和收获。他详细的将开战前的物资粮草器械征集的方法、数量以及最后的损耗说了一遍,又附了一份吐火罗国库清单,看着长长厚厚的小册子,宣明帝连火都没处撒。 宣明帝为此头痛不已,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 他拿什么赏给赵屠夫和云铮。 谢长风与吴鹏开疆拓土的功劳被他用兵部尚书这个职位给敷衍过去了,那赵屠夫和云铮呢?难道要将这俩人调回来也当尚书?别逗了! 就在此时,万能的太子给他出了个好主意。 “既然他们打下来了地方,就让他们自己治理。”祁渊轻飘飘的道,“咱们只派遣负责治理的官员,头一年的赋税可以给他们,第二年再交给朝廷,同时明远侯和韩国公的爵位可以再延续两代,之后递减。” 本来爵位都是三代后递减,多加两代最少能有五代,这也算是不错的赏赐了,换而言之皇室没必要现在兑现奖励,可以将奖励给未来。 宣明帝听后立刻豁然开朗,他高兴不已,拍了拍祁渊的肩膀,“不错不错,渊儿真是长大了,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祁渊脸色一黑,“父皇,再过不久吐火罗国的皇室使节团将到达京城,其中接待……” 宣明帝撇嘴,“也罢,依照林邑国的例子,那国王就封个郡王好了,公主……” 宣明帝想了想,“公主按例入后宫,若不只是一个,就赐给赵明还有云铮!” 祁渊嘴角抽搐,“是,儿臣这就去办理。” 宣明帝因不喜赵屠夫和云铮的自发行为,尽管他捏着鼻子认了两人的功绩,也颁布了嘉奖旨意,不过对于来朝的吐火罗国皇室却无一丝好感。 吐火罗的王子如今的国王被封为安和郡王,那位公主直接入宫成为了火贵人,原国王尚且还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弟弟,这位弟弟被丢回原吐火罗国土去当县令,这个女儿就被宣明帝丢给了韩国公世子云铮,按照谢长风的例,还给了个四品诰命= = 说实话,这挺恶心人的,云铮却还不得不接下来。 将这些事情快刀斩乱麻处理完毕后,时间进入了夏天。 阮二娘带着大批内陆货物心满意足的走了,临走前她还混在人群中围观了吐火罗使节团入城的火热场面,看着充满西域风情的团队,阮二娘感慨起来。 “不愧是天朝上国,真是四夷俱服,万国竞入,看来当初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阮二娘为自己当初的豪赌感到庆幸。 “走了!许久不回南海,估计又会有许多生蛋子可以抢了吧!” “是!大当家!” 钦天监准备的方士考试正式拉开序幕,因是第一年考试,各州报上的名单人数并不多,待县试结束,名单汇总到礼部,大家算了算,县试后的方士竟只有二百不到,比科举会试的举子数量都少的多。 宣明帝因突发战事而抑郁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眼瞅着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将为皇室所用,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满足感来。 祁渊发现方士这股鬼神之风要吹遍天下了,心觉不妙,他立刻暗示陆珏继续上折子,说金銮殿是国家开科取士的地方,若是也让那些鬼神之士登堂入室,恐有碍陛下圣明。 祁渊本意是给兴奋的宣明帝降降火,哪知道宣明帝一下子暴怒了,他有种武将自行开拓疆土、文臣一意劝诫反对的被欺负感。 宣明帝强横的表示一定要在金銮殿上举行会试,这下子彻底捅了马蜂窝,以王太傅为首诸多清流之士开始成天上折子,弄的宣明帝不厌其烦。 祁渊沉默不语,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主导的,自然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 宣明帝一看这满朝都反对他的局势,顿时玻璃心了。 回到后宫,李皇后这些日子重新得宠,她太了解宣明帝了,就温言软玉道,“如今天气渐热,长安暑气难消,陛下若是心烦,不如南巡,亦或是去洛阳赏花散心。” 她轻笑着,“洛阳行宫地方不小,用来举行什么劳什子会试应该也可以。” 宣明帝一愣,对啊!洛阳行宫那么大,举办一个方士会试足够了! 再说了,自从他登基为帝,未有一日懈怠,如今太子有能力治国,他何妨去偷偷懒? 想起朝中每日上折子劝诫他的朝臣以及一天一封奏折哭诉自己可怜绝不是故意的赵屠夫,宣明帝立马道,“那就去洛阳行宫避暑!” 第115节 皇帝要出门避暑,太子自然要留朝监国。 所谓距离产生美,可同样的距离也会让人心生隔阂,祁渊听说这诏令是从皇后的朝凤宫发出,就立刻提高了警觉。 谢长风作为兵部尚书自然随宣明帝的銮驾去洛阳,临走前他拉着祁渊的手痛哭流涕,“想办法让陛下免了我的职位吧,我不要当什么尚书!我要留在长安!!” 祁渊失笑,“男子汉大丈夫,只是去洛阳而已,快马加鞭三四日即可回来,做什么女儿态?” 谢长风还是觉得郁闷,他早上要上朝看宣明帝的脸,中午和下午要看祁谌的脸,只有在晚上才能看到情缘的脸,结果宣明帝一声令下,他连晚上的福利都没有了!! 他为什么死命要回京?不就是因为情缘在京城吗?结果当个尚书却要和祁谌搭伙,还要被拉到洛阳去,谢长风顿时心生辞官的念头= = 祁渊无语,他安抚谢长风,“你若是觉得无聊抑郁,不如替我看着父皇吧,父皇携带后宫及诸多大臣去洛阳避暑,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谢长风一听顿时又精神了,他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只要你需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替你摘下来!” 祁渊闻言不由得笑了出来,神色灿烂明亮。 当晚一夜风流,第二天祁渊扶着腰差点没起来,他还需要送宣明帝去洛阳,大清早上站在宫外和宣明帝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又上演了一出十八里相送的狗血剧,强行将儿子祁昭也塞进了避暑的队伍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东宫。 当晚,傅氏端着一碗凉茶进了崇文殿。 祁渊一时不查没注意,端起来喝完后才觉得不对劲。 他全身发热,眼冒绿光,傅氏言笑晏晏,眼神柔和似水,荡漾着瑰丽的光彩。 祁渊这才反应过来,他皱起眉头,“出去!” 傅氏沉默了一下,四年了!自从丈夫成为太子后他就没进过她的房了!! 如果太子宠信其他女人,傅氏倒是能松一口气,可问题是太子这些年也没搭理过那几个侍妾,难道太子殿下……不口举了? 若这是真的,一旦被他人知晓此事,殿下就将面临极大的麻烦。 傅氏忍了又忍,今日终于忍不住亲自来试探了。 “殿下,臣妾哪里触怒了殿下?”傅氏泫然欲泣,“自从大姐出世后,殿下就……” 祁渊揉着额头,他一边强忍着心里的躁动,一边快速道,“与你无关,速度出去!!” “殿下……”傅氏强忍住羞意,直接上前试图拉扯祁渊的外衣。 本来祁渊就打算休息了,外衣穿的不怎么紧,被傅氏一拉,顿时掉下来,露出了脖颈和锁骨。 祁渊恼怒不已,他抬手将傅氏推到一边,大踏步就要离开。 哪知道傅氏愣愣的看着祁渊脖颈处的吻痕,垂下眸子,“原来殿下心中有人,若是喜欢何妨纳入宫……” 祁渊的脚步一顿,嘲讽道,“傅氏,你也心中有人,他似乎还在等你?你又为何不跟着离去?” 说完,他摔门而出。 然后祁渊惊呆了。 谢长风不是跟着宣明帝去洛阳了吗?为什么他又站在了殿门口? 谢长风看着祁渊的眼神极其柔和,他大力拥住祁渊,手指青筋直蹦,几乎在颤抖。 这一生能遇到祁渊,是他最大的幸福。 78第十九章 说开 当天晚上又是一夜风流,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谢长风心急火燎的冲出东宫,骑上马就疯狂的朝着仪仗队赶去,万一宣明帝大清早上召唤他,他却不在,那乐子就大了。 宣明帝不在京城,五日一次的大朝会就被太子殿下暂时取消了,第二天不用上朝,祁渊自然睡到日上三竿,难得一觉好眠。 他慵懒的靠在床头,磨蹭了半天,才慢吞吞的起来梳洗。 谢长风愿意大半夜跑回来看他,这让祁渊森森感受到了谢长风那深沉的爱意,虽然被折腾了一晚上累的要死,但祁渊的心情却诡异的异常明媚。 就在此时,蔡太监一脸扭曲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他伺候祁渊多年,多少也能分辨一下自家主子的气场,似乎察觉到祁渊的好心情,他试探着开口了。 “殿下,昨夜……” “怎么了?” “昨夜太子妃回光天殿后,就退下了所有伺候的人,一个人呆在殿内。” 祁渊端起茶碗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声音顿时下降了好几度,“然后呢?” “后来太子妃身边的女官觉得不对劲,他们大着胆子推开殿门,发现……”蔡太监咽了口吐沫,“发现太子妃自缢了。” 祁渊猛地站起来,他死死的瞪着蔡太监,“出了这等大事为何不告诉孤?!” 蔡太监忙不迭道,“女官发现的及时,太子妃只是昏厥过去,传了咱们东宫常驻的任太医,已经施针开药,半中腰太子妃醒来一次,想要面见殿下,奴婢……” 他一咬牙,磕头如捣蒜,“奴婢大胆,将传话的人拦了,说殿下已经休息,有什么事今日再说。” 祁渊闻言心中既惊且怒,同时又有些庆幸,若是昨夜太子妃派人来打扰,估计谢长风会直接砍了傅氏,现在可还不是傅氏离开的时候! 他缓缓坐下,淡淡道,“任太医怎么说?” 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还算平缓,蔡太监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他跟着太子这么多年,自认为看的还算清楚,太子和谢统领之间已然插不进去任何人了,即便有,估计也会被谢统领一枪捅死,不过长孙殿下恐怕就要麻烦了。 不过这还轮不到他一个太监来操心,听到祁渊问话,他立刻道,“奴婢昨夜就派人细细打听了,任太医诊断后说太子妃气血不足,肝火上升,且忧思过重,还需静心修养。” “……哼!她的确想的太多了!”祁渊想起昨日傅氏擅自来试探,心中就一阵恼火,他似乎对傅氏太宽和了,才让傅氏竟敢质疑他! 蔡太监跪在一旁,脑袋几乎要塞进地板里。 第116节 祁渊放下茶碗,“摆驾光天殿。” 祁渊来到光天殿时,整个光天殿伺候的宫女内侍都颤颤巍巍的。 主子要寻死,下面侍候的人也会跟着倒霉,没见从昨晚光天殿就戒严了吗? 祁渊站在光天殿门口,冷不丁道,“今日谁执勤?” “叶右卫执勤。” 祁渊冷哼一声,叶安这家伙倒是一心为兄长,叶宁也当真信他,不过即便如此,祁渊也觉得心里抑郁。 他抬步走进光天殿内侧暖阁,就看到女儿荣华郡主正坐在太子妃榻边,紧紧握着傅氏的手,眼眶红红的。 “父王。”荣华郡主看到祁渊后,连忙起身行礼。 祁渊淡淡的道,“荣华怎么在这?” 荣华郡主低头,“今日来给母亲请安,没想到母亲却病了。” “病了就好好修养,你也莫要打扰你母亲。”祁渊冷漠的道,“你今年六岁了,年纪不小了,也该学些东西了。” 荣华郡主猛地抬头,父王这是什么意思? “你母亲病了,宫里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了。”自从知道谢长风将谢府内部的事情都丢给五岁的女儿谢宁,祁渊顿时觉得自家女儿太过娇养,“外院不需要你操心,其他的若有不懂就去问嬷嬷们,省的太闲了。” 荣华郡主呆滞了几秒钟,还是身边大丫鬟碰了碰才反应过来,她跃跃欲试,“父王!您真让我管?” “怎么?孤还会反悔不成?” 荣华郡主先笑了笑,随即紧绷小脸,“听说昨日母亲就病了,今日父亲才知道,这中间传话的奴才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蔡太监立刻咕咚跪下来,鬼哭狼嚎,“郡主饶命啊!” ——不得不说,为太子殿下和谢统领守了这么久的大门,蔡太监从谢长风身上学到了不少如何不要脸耍泼的精髓。 祁渊微微眯眼,不咸不淡的道,“气势不错。” 拿到权利,首先想到的是如何用权利去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去思考与权利相对应的责任,祁渊看着自己的长女,心中升起淡淡的失望。 “荣华,今日你得到掌管东宫后院的权利,第一件事就处理你父王的奴才,来日谁还会寄希望于你?” 荣华郡主一呆,她脸色惨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王!母亲没有病!她要自缢啊!!” 她直接冲到祁渊退边大声的哭起来,“母亲都要死了,父王居然还在乎一个奴才?” 最重要的是一个奴才居然胆敢拦着通报的人,若非真的大胆,就是主子默许。 太子妃自缢,太子不闻不问,这说明了什么? 父王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母亲吗? 蔡太监满头冷汗,他觉得自己真是冤死了,太子殿下其实一点也不在乎他好吗? 祁渊冷哼一声,“是吗?这不是你现在操心的事。”他对早已跪在一旁的女官与嬷嬷道,“带着郡主回去,好好读读女则,即便是皇室郡主,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 “我不回去!!”荣华郡主猛地抬头,目光如刀,“父王!您真的不知道母亲为何自缢吗?” 祁渊怒气直冲脑门,“放肆!你看看自己的样子?还有将父王放在眼里吗?” 荣华郡不可置信的看着祁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父王……” 祁渊懒得再理会女儿,他抬手让人将荣华郡主带走,蔡太监极有眼色的从地上爬起来,连哄带撵将周围伺候的人都赶下去,并关紧了殿门。 他走到床边坐下来,叹息道,“既然已经醒了,就别睡了。” 傅氏愣愣的睁开眼,一言不发。 “好好做你的太子妃,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祁渊看着傅氏,平静的道,“昭儿是嫡子,将来自然会是太子,若是他没有一个成为皇后的母亲……” 傅氏的眼神猛地一凝,她一脸惨淡,“……殿下认为臣妾私通,竟还许以后位?” 祁渊沉默良久,才道,“你若是想与城阳伯写信,就自便吧,不过若是让其他人发现了,孤决不轻饶。” ……傅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殿下这是在鼓励她给竹马写信? 等等!殿下怎么知道是叶宁!!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祁渊一眼就看明白了。 “叶安也是少年有为,若非因为叶宁拜托,他何苦一直留在东宫当守卫?”祁渊嗤笑,“对了,既然已经说开,你就写信给城阳伯,我有件事需要和他面谈。” 至于叶安怎么从交趾赶到京城再怎么速度溜回去,这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 想要将他家的红杏摘走,总要付出点代价。 旬日后,浩瀚的车马队伍终于来到了东都洛阳。 洛阳行宫内有不少泉眼,到了行宫后宣明帝整个人都似乎年轻了许多,那些厌烦的朝政和逼得人要发疯的大臣似乎都消失不见,他连着好几天召寝了数位宫嫔,顿时同来的嫔妃们各个焕发出全新的活力,即便是李皇后也好似年轻了几岁,变得妩媚多姿起来。 谢长风的官位不低,内务府安排的住处比较靠前,他只带了谢宁,正好定国公带了林晞,于是他与内务府打了招呼,两家住在一起。 许久不见小儿子,谢长风惊讶的发现林晞似乎已经开始练习拳法了。 他看着面色腼腆羞涩的儿子,“来,打一拳让我看看。” 林晞闻言看了林靖城一眼,林靖城笑着点了点头,林晞就摆了个架子,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出一拳…… 第117节 谢长风嘴角抽了抽,只伸出了一根手指,就挡住了林晞的小拳头。 “怎么像打棉花一样?轻飘飘的这是拳头吗?” 林靖城哈哈大笑起来,自从谢长风接走谢宁后,林晞就努力习武,似乎希望得到谢长风的嘉奖,刚开始林靖城不太满意,林晞年纪太小,如今正是打熬筋骨练习马步的时候,完全没必要练习拳法。 王叔却说既然小少爷有这个心,不妨就练练,反正谢将军也是此中高手,由他来劝诫小少爷更合适,是以林靖城就放任林晞偷偷摸摸的练拳。 果不其然,他被谢长风骂了。 林晞的小脸顿时变白,沮丧不已。 谢长风头疼起来,小娃子怎么这么禁不起说教?如此玻璃心以后可怎么办啊? 他叫来何管事带着林晞下去找谢宁,这兄妹俩一起生活了几年,也许久不见了…… 吧嗒——! 谢宁的房间内,林晞一拳头砸到谢宁的左腮,谢宁二话不说回了一拳砸向林晞的眼睛,两人打的昏天黑地,丫鬟与小厮拦都拦不住。 谢宁气喘吁吁,学着谢长风的语气,“你这拳头比棉花还软!” 林晞倒吸了口凉气,咬牙切齿,“揍你足够了!!” 79第二十章 诡谲 谢长风在洛阳呆的屁股生针般难受。 他心里像是猫爪一样难受,那晚他急匆匆的赶回去在门外听到了傅氏说的话,虽然谢长风心里非常感动于祁渊的拒绝,却也有些忐忑不安。 祁渊会怎么处理傅氏?这年头可不兴离婚,要么他捅死傅氏,要么傅氏自己缄默,否则没有第三个选择。 可是如今谢长风甚至已经无法容忍傅氏占据着太子妃的位置,只因为那是距离祁渊最近的位置,也是最名正言顺的位置。 不过他尊重祁渊,不想因自己而让祁渊为难,是以只能憋在心里。 祁渊临走前拜托他盯着宣明帝,谢长风刚开始还很尽责的每晚都去蹲墙角,但听了几天现场啪啪啪,谢长风实在忍受不住了。 再看下去,他害怕瞎眼,更害怕心里一时不平衡直接捅死宣明帝= = 心里不平衡引起的生理不平衡,让谢长风开始拿起教鞭,好好的教导两个小兔崽子。 谢宁和林晞。 这两个孩子第一天见面就以兄妹许久不见面有些好奇对方的实力最终pk的昏天黑地。 第二天自然都是顶着猪头脸出现在定国公与谢长风面前。 若是一般公侯世家,家中长辈看到孩子打的这么厉害,定会愤怒不已,并将两个孩子丢进祠堂关紧闭。 但很可惜,林晞和谢宁遇到了神经病家庭。 谢长风看到俩人的第一眼,就赞叹起来,“你们俩感情不错啊!” 林晞和谢宁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同时扭曲起来。 定国公看到俩人后表情极其欣慰,“真不愧是兄妹啊,平日里在家晞儿倒是沉稳,却不够活泼,今日他们兄妹俩相见,果然多了几分孩子气。” 林晞和谢宁发现揍他她并不会得到惩罚和斥责,于是从那一天起,连着好几天,午后睡过起来都会在院子的空地上你来我往的pk,谢长风站在一旁做场外指导。 没几天这俩孩子的水平就直线上升,因年纪幼小拳头没力气,倒是学到了不少歪门邪道的阴人法子。 谢长风郑重教育他们,“这些法子是在自己弱小敌人强大时突袭用的,若是遇到可为一生的对手,那就绝对不允许用,听到没有?!” “是,父亲!”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点头称是,不过在他们幼小的心灵内,自家便宜哥哥妹妹是绝对不能称之为对手,而是敌人! 是敌人当然能用! 于是两个孩子自从到了洛阳后,身上的伤就没断过,幸好谢长风对这种跌打损伤还算精通,倒是没留下病根或者不可挽回的伤势。 没几次,谢宁和林晞同时对谢长风口中的内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管两人明里暗里试探了几次,谢长风都没吐口答应传授内功心法。 林晞和谢宁沮丧不已,两人头一次摒弃前嫌,共同商谈如何让谢长风答应传授。 不过两人年纪幼小,想来想去,他们就到了大师兄祁昭头上。 洛阳行宫很大,宣明帝带着皇后与宫嫔住了进去,空余的宫殿就按照品级和宠信程度分给了诸位大臣,没有排上号的就只能住在行宫附近的别院内。 这一次跟着宣明帝来的还有祁渊的长子祁昭,三皇子祁岱与二公主,至于刚出生的三公主与宜贵人并未过来。 祁昭住的院子自然距离宣明帝比较近,刚开始倒还侍奉在宣明帝膝下,不过也只在上午去请安问好,其他时间宣明帝大多在和宫嫔谈人生,自然少儿不宜。 于是没几天祁昭也跑来找谢长风了,即便谢长风住的比较远,祁昭也兴致勃勃的每天来串门。 听到师弟师妹的提议后,他立刻心动了。 作为谢长风最早收入门墙的徒弟,祁昭已经十岁了,他还没修习内功!!祁昭也眼馋内功很久了,他也希望能抬脚飞出宫门外,多潇洒啊! #每个男孩心中都有个遥不可及的武侠梦# 于是三人瞬间结成同盟。 祁昭亲自跑来找谢长风,拍胸脯说邀请林晞和谢宁去自己居住的院子玩耍,谢长风正心里烦躁呢,后天就要开始方士考试的殿试了,本以为考完后就能回长安了,哪知道据辰九从暗卫老上司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似乎还要再待一段时间,顿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自然也没心情管教两个孩子,他随意摆摆手,就不管了。 谢宁和林晞乖巧的跟着祁昭走了,两人也算沉得住气,一路上倒是不动声色,倒是没在丫鬟婆子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第118节 不过走了一会,两人终究年纪小,有些忍不住了,祁昭一想自己的院子里也都是下人,就算屏退也会被人偷听,他瞅了瞅附近正好是花园,就挥退了下人,说要一起在花园玩耍。 等进了花园,找了个没人的假山,三人开始碰头。 谢宁最先开口,“父亲的书房看的很严实,有一次我偷偷摸进去,还没推开门就眼前一黑,醒来时已经回到自己院子里去了。” ——感谢万能的辰九。 林晞冷笑,“连书房都进不去。” 谢宁还未反驳,祁昭就先道,“我曾问过宫中侍卫,他们都说师父身怀绝学,比起大内高手要强太多。” “我倒是觉得父亲不太会将内功心法放在书房。”这些日子与谢长风住在一处,谢宁倒是多少了解了一些父亲的脾气,“也许父亲随身携带?” 祁昭一口反驳,“不可能,师父有时候会留宿东宫,没听说他随身携带什么文书。” ——感谢小间谍蔡太监。 林晞举手,“爷爷说以前父亲的实力没有这么高,自从驻守雁门关后,实力就变得深不可测了。” 祁昭想了想,“也许你娘知道一些?” 林晞沉默了,他娘?他娘如今还在雁门关呢!根本不在家。 谢宁提议,“喂,母亲身边的嬷嬷啊大丫鬟什么的还在家吗?也许她们知道呢。” 林晞冷哼一声,“行,我回去试试看。” 祁昭叹了口气,“我蹲马步练基础都五年了,听说师父的心法可神奇了,一晚上不睡觉都没问题。” 谢宁连连点头,“这是真的!那次父亲晚上查库房,真的一晚上没睡,第二天照常去衙门,还神采奕奕,根本看不出熬夜了。” 林晞羡慕不已,“如果我也会……”他是不是就可以去雁门关找娘了? 三个小朋友说着说着话题就歪楼了,从最开始的情报汇总变成了如果我会绝顶武功后干什么的畅想。 三人说着说着,突然祁昭摆手,神色严肃起来。 这些年他苦练也不是白费功夫,最起码耳聪目明,感知比一般孩子要准确快速许多。 他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压低声音,“有人过来了?” 谢宁挑眉,也悄声道,“也许是侍候的人?”干嘛缩头缩脑的?需要躲着吗? 祁昭摇头,“不可能,没有我的吩咐,他们是不敢过来的。” 林晞闻言立刻缓缓调整身体,前脚掌踩地,重心前移,一手扶地,一手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来= = 祁昭被吓了一跳。 他侧脸,正看到谢宁从手上褪下一个金丝镂空镯子,并从镯子里抽出一柄柔剑,剑身只有巴掌长,剑刃锋利,刃面无光。 祁昭愣愣的,觉得自己前面十年都白活了。 就在此时有两个人急匆匆的从假山前走过。 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你确定那大和尚是这样说的?” “绝对没错,他对三殿下说的是福泽深厚,对着那小子说的是富贵天成!!” “他说反了吧?他一个小小侍读怎比殿下来的尊贵?” “这也说不定呢,看太子殿下这般稳当,三殿下未来最好也就是个富贵闲人了,可那小子呢?他祖父可是太子殿下的外家,那小子算是太子殿下的侄子呢。” “左家人啊……”另一个人道,“这几年太子殿下似乎不怎么倚重左家人啊?” “你傻了吧,等太子殿下登基才是提拔自家人的时候……” 这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远,直到很久过后,假山后的三个孩子才长出一口气。 谢宁喃喃道,“大和尚?” 最近谢长风天天念叨和尚道士,谢宁也听了一耳朵。 林晞倒是被定国公关在家里读书习武,对此知道的不多,“怎么了?” “应该是参加殿试的方士们。” 谢宁冷不丁问道,“左家人是谁?侍读是怎么回事?” “左太傅的孙子,也就是我的伴读左复。”祁昭道,“他是我的表兄。” 祁昭笑眯眯的道,“师妹若是好奇,我明日叫来见一见。” 谢宁沉默良久,才道,“我的确好奇,不过比起那个左家哥哥,更好奇他是如何碰到大和尚,并且怎么和鲁王殿下凑上的。” 祁昭一愣,若有所思起来。 林晞和谢宁对视一样,立刻默契的换了话题,开始讨论晚上吃什么= = 与此同时,长安左丞相府。 左清秋躺在软榻上,他看着头顶的床幔,目光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软榻旁坐着一个穿着雍容的夫人,正是左清秋的继妻上官氏。 上官氏拿着帕子为左清秋擦了擦脑袋上的汗,语气担忧不已,“老爷莫要再动气了,刚请太医看过了,老爷气大伤身,如今这三伏天里肝火旺盛,容易上头。” 第119节 左清秋抬手,颤巍巍的指着上官氏,原本清俊儒雅的脸已然变得嘴歪眼斜。 他中风了。 上官氏温柔的握住左清秋的手,轻声道,“老爷,你且放心,我会好好撑着门户,怀远也会好好发扬光大左式门楣的。” 当晚,两朝宰相左清秋病逝。 80第二十一章 玄通 祁渊在得知左清秋死后,整个人都懵了。 他真的不敢相信那个睿智的老人就这么死了。 这辈子他为太子,不敢太过亲近外祖,平日里三节两寿也只能赐下一些东西表表心意,亦或者让傅氏宣上官氏入宫说说话,仔细想想,他几乎没有一次主动见过左清秋。 上辈子左清秋在他登基后才病逝,当时左清秋死后上官氏悲痛昏厥,最后也跟着去了,左氏的下一代左怀远没几天就因守孝太过清苦病倒,三月后病逝。 短短半年不到,左氏死了三个主子,导致祁渊上台后竟无一亲近中可用之人。 而如今还未到时候,左清秋就死了,为什么? 中风?他不信!!左清秋的确有轻微中风征兆,可若是一次病发就导致死亡,骗鬼呢? 前生左清秋能坚持到他登基才病逝,如今怎可能会死?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祁渊派遣了大量人手去查此事,再加上傅氏称病不出,太后又病了,没几天过去,祁渊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祁谌并未跟着宣明帝去洛阳,而是留在了京城,谢长风不在,他就成了兵部的代言人,每次来开会看到祁渊,他都会主动凑过来上演一出兄弟情深,以前祁渊还愿意敷衍一下祁谌,用更加肉麻的样子恶心回去,不过这几天他实在没心情。 于是祁渊也病倒了= = 宣明帝接到京城急报一下子呆住了。 他这边刚举行了方士会试,成绩已经出来了,因考试人数过少,只取前二十名进行殿试,他正兴致勃勃的等着看殿试上二十名方士一起作法呢,哪想到长安这边竟出了这么多事! 李皇后为此温言宽慰,“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永远都是孩子,您离开他心里自然不踏实。” 宣明帝听后心里顿时舒服许多。 “太后病倒,听闻丞相也去世了,可见大家都受陛下庇护,您一离开呀,京城瞬间黯淡失色了呢!” 宣明帝听了更加开心,他立刻拍板决定,“回京!!” 于是一行人马来到洛阳一个月不到,就启程回京了= = 宣明帝给出的理由极其冠冕堂皇,太后病了,他身为人子自然要亲自侍奉汤药。 同时他想到老丈人中风病逝,翻了翻《说文》,定了谥号。 首先身为文臣翘楚,一个文是跑不了的,其次老丈人当初慧眼识珠将女儿嫁给他,可称博闻多能,老丈人又是楚朝两代宰相,布宪于国,就定为文宪吧! 礼部的人接到宣明帝下的旨意,他们看了半天,脸色怪怪的。 这谥号不想是给开国丞相用的,倒像是给礼部尚书用的= = 不过即便这谥号的意思有那么微妙的跑题,却也算是个上等谥号,礼部的人自然就顺着宣明帝的意思,不再说什么了。 祁渊接到这道旨意后有些心塞。 上辈子宣明帝并不宠爱他,甚至在最开始还在李氏的影响下对他多有厌恶,若非左清秋悉心教导他,也不会有今日的祁渊。 祁渊以前给左清秋的谥号自然是文正,他觉得外公完全衬得上这个谥号,可宣明帝却给了文宪,虽然也是好谥,祁渊还是觉得难受。 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的他病的更重了。 而且伴随着宣明帝回京城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方士考试的最后殿试将在京城举行。 祁渊之前谋算那么多,就是为了降低方士们的影响力,结果千算万算,却还是功亏一篑。 他气的不轻。 东宫的两位主人都病了,太后也有恙,宫务立刻落在了淑妃手上。 淑妃这次并未跟着宣明帝去洛阳,她的女儿大公主嫁给陆珏,已然有三个月的身孕,她不放心大公主,就求了宣明帝,让大公主回宫小住,她亲自看护。 这是淑妃第一次接管宫务,她自然胆颤心惊,好在宫务皆有惯例,按照以前的样子比葫芦画瓢,撑上十余日还是可以的。 谢长风自从知道情缘病重后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若非辰九死命的拉着他,说甲一还在给他传信,太子病情不是很重,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恐怕谢长风早已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了。 即便如此,当宣明帝宣布启程归京,谢长风还是先骑着马跑了。 他给定国公的理由是太子病重,若是将来祁谌上位,那林家的麻烦就大了,他需要先行回京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靖城自然也接到京城来信,他宽慰谢长风,“左丞相去世,太子难过是很正常的事情,若你现行离开一事被人发现,将来陛下怪罪下来,谁都承担不起。” “……那我速去速回。”谢长风冷着脸,“总要亲自确认一下,我可不想被人打了翻身仗。” 林靖城心中有些奇怪,这可不像是去打击政敌的模样,倒像是担心老婆的模样。 不过他没想那么多,这抹疑问只是在心头一晃而过,面上倒是笑了,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好吧,不过你最好能再返回来归队,总要露露脸。” 谢长风点点头,扭头走了。 第120节 谢长风一人双骑,彻夜疾驰,只用了三天就赶回了京城。 当他风尘仆仆一身邋遢冲进东宫,来到祁渊面前时,祁渊被深深的感动了。 “你怎么回来了?”祁渊勉力靠在靠枕上,伸手拂过谢长风的脸颊,丝毫不介意上面的黑灰,“我只是身体不太舒服,很快就好了。” 谢长风定定的看着祁渊,他猛地伸手,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双手用力,如铁铸的钢筋,牢不可破。 他颤抖的道,“我害怕。” 即便有太医彻夜看护,谢长风还是不放心。 这是他辗转三世才找到的珍宝,若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了事,他一定会疯掉的。 祁渊默默的伸出手,回抱住这个男人。 也许他重活一世,就是为了遇见他。 门外,傅氏脸色苍白如纸,她缓缓跌坐在地上,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崩溃,她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蔡太监面如土色的跪在一旁,谢长风冲进来的速度太快,他将内殿的大门给弄坏了,蔡太监刚找来屏风挡住,傅氏就过来了,他拦都拦不住!! 祁渊抬头,正看到傅氏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他挑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傅氏浑身一个激灵,她猛地转身,踉踉跄跄的走了。 祁渊面沉如水,他看向蔡太监,抬手比划了一下,蔡太监磕头如捣蒜,然后转身跑了。 “没关系吗?”谢长风闷闷的道,“她是祁昭的母亲。” “虽然会麻烦点,但没事的。”祁渊轻快的道,“好了,你这么突然回来,父皇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谢长风抱着祁渊不放手,半响才撇嘴,“我一会再赶回去。” 祁渊皱眉,“来来回回伤身体,你……”他也不好让谢长风直接留下来,他想了想,“要不你且先回去,我这边弄点手脚,将你先调回来。” 谢长风眼睛一亮,“好!等你消息!” 祁渊看着陡然精神起来的谢长风,不由得失笑。 没多久,兵部就收到消息,说年初来降的吐火罗国内部发生叛乱,似乎有人妄图撵走楚朝官员,想要重建吐火罗国。 祁渊以此为由,将兵部尚书先行调回京,谢长风顺势跑了。 宣明帝接到消息后气的不清,发下旨意将归降的原吐火罗国王,如今的安和郡王狠狠咒骂了一顿,随即他让仪仗加快速度,同时派遣大内总管太监李福亲自去西域,代天子巡边。 李福快马加鞭带着人走了,十天后,宣明帝归京。 祁渊强撑着病体出来郊迎,见到宣明帝时脸都白成了纸。 宣明帝大惊失色,他以为太子病倒不过苦夏加难过外公去世,可见面才发现,自家大儿子瘦了一大圈,嘴唇泛青了!! 宣明帝连忙让太子直接到车架里休息,祁渊刚开始还推辞,他是太子却休息在皇帝御撵里,若是有流言传出他将如何自处? 但这一次宣明帝却强硬起来,他压着祁渊躺在软榻上,让太医细心诊治,在得到太子略感风寒,病体沉重,需要好好静养才可后,宣明帝深吸一口气,对祁渊道,“渊儿,你且回去好好静养吧,听说傅氏也病了?她怎么照顾你的?” 迁怒了一下傅氏,宣明帝又道,“昭儿年纪也不小了,回去后让他帮我念念奏折吧。” 祁渊一愣,随即感激而高兴,“多谢父皇栽培。” 宣明帝拍了拍祁渊的手,感慨道,“你我父子,何须多言。” 祁渊心下冷笑,面上却无比感动,温情脉脉。 不管祁渊再怎么不满意,方士最后的考试还是开始了。 殿试上,表现最出色的是一位大和尚,他法号玄通,这大和尚自言能明确误通古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能知天下事。 于是宣明帝就让大和尚算一算边疆何时能平静下来。 这大和尚装神弄鬼了老半天,一脸高深莫测,“旬日可定。” 宣明帝似信非信。 结果十日后,边关消息传来,甚至李福都还没到西域呢,吐火罗国的叛乱就已经平定了。 ——废话,本来就是祁渊为了将谢长风调回来的借口,问题自然不严重。 宣明帝大喜过望,下旨封这玄通大和尚为宫廷方士,开坛讲经,卜算国家大事。 祁渊气的摔碎了自己最喜欢的青花笔洗。 81第二十二章 前朝 叶宁看着手上的信,表情变幻莫测。 傅氏很久很久都不曾给他写过信了,上一次还是她大婚前,她给他最后一封信上写着,各自安和,再不相见。 他默默的守护着她,从最初的代王长子之妻,成了如今的太子妃,叶宁早已不复年轻时的妄想,他只是习惯的守着他,即便她不属于他,即便她早为人妻。 当心里住着一个女人,再看其他人,瞬间对比成了渣。 咣当——!! 书房的窗户再度被咔嚓成碎片,打断了沉思中的叶宁。 叶宁无奈放下手中的信,看向来人。 第121节 微黑的皮肤,张扬恣肆的笑容,又黑又长的头发束在脑后扎成马尾,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衣劲装,阮二娘再一次从窗户里跳进来,无视了两尺外的大门。 叶宁已经放弃去改变阮二娘了,这女人向来无视一切,我行我素,真不敢相信女人会长成她这样!! 说起来谢长风居然能容忍这女人,等等!叶宁满头黑线,现在貌似整日容忍这疯女人的成了他自己?! 阮二娘跳进来后自发的坐在书桌旁的梨花椅上,她又端起旁边放着的茶壶,打开盖子闻了闻,“哟,这什么味道啊!每次来你这里连口热水都没有,你们中原人就是这么招待合作伙伴的吗?” 叶宁额头青筋直蹦,“那是上好的碧螺春……算了,和你说也不懂,你既然不喝就……” 剩下的话噎进了肚子里,叶宁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姑奶奶直接对着壶嘴喝干了那一壶茶。 “看我干什么?”阮二娘咯咯笑起来,“我都不计较你给我上凉水了,你还不满意?” “……”叶宁深呼吸深呼吸,这次是他求这个女人,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好了,我让人给你上热茶。”叶宁和颜悦色的看着阮二娘,“这次叫你来,是有件事拜托你。” 阮二娘挑眉,“说说看,是什么事?” “我想借你们的海船,以最快速度赶往京城。” 阮二娘一呆,“你要进京?现在吗?”她算了算时间,露出笑容,“你运气不错,海上的风刚转为西南,正好向东北是顺风,速度快的话不到一个月就能到达。” 叶宁沉吟片刻,“来回往返的话就是两个月吗?” 阮二娘耸肩,“差不多吧,毕竟船只也要上岸补给,海上浪高风险,要是遇到暴雨天气或者龙卷风,那就说不准了。” 叶宁纠结不已,他去京城来回两个月,这两个月怎样才能瞒住军营中人呢? 阮二娘看着叶宁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得好奇问道,“你这么着急上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有,很重要,非常重要。” 傅氏在信中将太子的要求说了一边,为了傅氏的声誉和性命着想,叶宁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那你这是在担心你走后无人掌管军营?” 阮二娘理解叶宁的担忧,当初她去一趟京城也担心手下出问题,更何况叶宁似乎是打算悄悄去,要瞒着的人太多了。 她出了个馊主意,“要不你去日南九真那边巡边?你总有心腹大将吧?将队伍交给心腹,你从九真那边的港口出发,一路向北,速去速回。” 叶宁挑眉,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若是有人发现我不在了呢?” “能杀就杀了,不能杀的话你就要想办法骗过去。” 叶宁若有所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将来有人发现了他不在,只要他能拿出站得住脚的理由,问题应该就不大。 想到这里,叶宁一咬牙,“那海上的往返就拜托你了。” 阮二娘顿时笑弯了眼,“好嘞!那费用可就从年利里面扣了。” 叶宁沉声道,“只要速度快,一切好说。” 三天后,叶宁带了一千人前往日南九真巡边。 鉴于赵屠夫就是带了三千人巡边最终弄回了吐火罗国土,以至于这一次叶宁出发,很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傅氏的父亲傅伦,如今的交州刺史拉着叶宁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加紧联系,莫要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参和什么不该参和的事。” 可千万别像赵屠夫那样出去转一圈失踪三个月,回来多了三个郡啊! 叶宁咳嗽了一下,有些心虚的别过脸,他的确做了一些后手,若是一切顺利那自然没什么,若是出了问题……咳咳,谢长风走之前可留给他不少老挝南诏的资料,也许去那边转一圈也是个不错的掩盖行踪的好法子。 就这样,叶宁在交州刺史等人殷切而包含期盼的目光中,带着护卫队离开了,他到了九真郡后留下了五百人做样子,并派遣另外五百人穿越长山山脉,去到一个叫做老挝的国家探查情报。 被交州刺史委以重任专门跟着叶宁防止他抽风的长史都快疯了,他死命的抱着马腿,“大都督您可千万三思啊!!” 叶宁一本正经,“莫要做这种儿女态,我不过是去巡视一圈,我发誓真的只是巡视一圈,你们给我一边去啊!!老子是去巡边的真的不是去打仗啊!!” 话说到后面叶宁的马已经被十几个人抱成了球,叶宁一怒之下飞身下马冲到近卫身边,翻身上马飞速的……跑了= = 他不过是上京一趟,竟如此艰难,叶宁在心中将赵屠夫和云铮骂了个狗血淋头,终于在约定时间内赶到了码头,坐上了海船。 京城,我来了! 方士考试告一段落,玄通大和尚拔得头筹成了宣明帝最近最宠信的人,就连祁渊都要退后三分,这玄通大和尚也算有些水准,这家伙是前朝末年饱学之士,因受困于战乱之苦,只得避入玄门求个清净自在,他出家前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也是饱读之士,这些年修身养性,读读佛经,研究一下经义,胸中学识倒是积累的更多了。 玄通大和尚对于朝政没什么可指点的,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容易被人构陷,所以平日里只要宣明帝问他什么,他都用佛家禅语糊弄过去,问的再多就不肯说了。 就这样糊弄了一个多月,倒是让六部官员觉得这和尚还算有自知之明,祁渊倒是没有降低警惕心,不过他大部分精力都牵扯在了左清秋之死上,对于这玄通大和尚就看的不是很紧。 谢长风自告奋勇天天晚上去盯梢,甚至忍痛放弃了晚上的东宫福利,可即便如此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也许真的只是求名利的和尚吧。”谢长风安慰祁渊。 祁昭天天去宣明帝那里报道,跟着学习朝政,倒是和这位大和尚接触颇多,回来后对祁渊道,“父王,那玄通禅师似乎还有点本事呢。” 祁昭挑眉,“哦?什么本事?” 祁昭一脸欣喜,“近些日子母亲一直卧病在床,我问玄通禅师,母亲什么时候能好,禅师说旬日可好。” ……旬日,又是旬日? 祁渊微微眯眼,等等啊,前几天谢长风似乎告诉他,叶宁那家伙坐着海船过来了?算算时间似乎还真是十来天后呢。 玄通吗?实在不行,先将外公的事情放一放,查查这个玄通吧。 祁渊当晚招来甲一,“查了这么久,还是没消息吗?” 第122节 甲一单膝跪在祁渊面前,低声道,“殿下,我们发现了一点问题。” “说。” “……殿下还记得当初的太子殿下是怎么死的吗?” 祁渊猛地睁开眼,“你想说什么?” “辰九的老师就是上一代暗卫首领,不过因为太子之死牵累,最后死在暗狱里,辰九这些年一直在断断续续的查当年的事情。”甲一有些无奈,“不过他只有一个人,平时还要完成谢统领的任务,是以查的速度非常慢。” 祁渊目光灼灼的看着甲一,“那么有什么消息吗?” “辰九前些日子查到了咬死先太子那个内侍的刀子匠。” 刀子匠,就是为内侍行刑的人,也就是说辰九找到了当初干掉那小内侍阳根的人了? “辰九说,那个刀子匠的舌头被人砍了,说不出话,那刀子匠如今不敢干老本行,转而去杀猪了。” “……”祁渊微妙的道,“赵屠夫的猪肉店真是造福了广大人民群众啊……” 甲一咳嗽了一下,继续道,“那刀子匠不能开口,却会写一些字。” 祁渊连忙问道,“问出什么了吗?” “刀子匠说,那天他砍小内侍时,同来的还有一个身材健壮的男子,刚开始内侍犹豫着不敢上前,那男子说,‘别忘记你娘。’” “……等等,我记得那个内侍是前朝末裔。”祁渊喃喃的道,“皇宫攻破后,那些妃嫔全都自尽而死,除非……” “除非她不是妃嫔,而是普通的宫女!” 祁渊深吸一口气,“那个宫女还活着,有人控制了那个宫女,然后要求那个皇子入宫为内侍,并杀了当朝太子。” 甲一沉默不言。 祁渊揉了揉太阳穴,“孤记得给你的命令是去看护左氏,为什么给孤说这个?” “……因为派去保护左氏的乙三和辰九在左氏的别庄上碰见了。” “你说什么?!” 第四卷 血雨腥风 82第一章 伸手 事情越来越纠结,祁渊怎么也没想到左氏竟和先太子之死有关系。 上辈子这件事根本就没发生,祁渊也无从回忆,他只能让甲一继续加紧探查力度,同时暗中叮嘱祁昭要整日跟在宣明帝身边,如有异常速度来报,为此他还专门将皇后朝凤宫附近的密道告诉了祁昭,祁昭知道后摩拳擦掌,想要立刻就去试试,结果被祁渊狠狠的责骂了一顿,这才歇了心思。 就在祁渊头疼于外家之事,端午节到了。 恰好今年举行了方士考试,还选取了魁首,宣明帝就下旨在京郊建立皇福寺,让玄通大和尚主持祭祀辟邪赈灾等活动,不过一时半会寺庙也建不成,所以这一次就先在宫中举行。 玄通大和尚表示,祭祀是一个群体活动,他一个人可无法主持整个祭典,宣明帝本想直接下旨要求今年参加殿试的二十名方士一起来祭祀,玄通大和尚忙不迭的拦住了。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这些来参加考试的方士都是求名利的,让这些人来给他玄通大和尚打下手,将来玄通大和尚就不敢出门了,肯定会被同行分分钟套麻袋。 玄通大和尚表示他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一群和尚,他可以召集师兄师弟师叔师伯一起来给陛下主持祭祀典礼。 宣明帝挑眉,“哦?那不知大师是在哪里挂单啊?” 玄通大和尚口诵佛号,“贫僧与去年来京,于昭云寺挂单。” 昭云寺是京郊北一座寺庙,香火传承有好几百年了,宣明帝这下放心了,“大师是想请昭云寺的禅师们来主持祭典?” “正是,昭云寺方丈云清师兄淡泊名利,对修行中人颇多照顾,小僧在其挂单,自要投桃报李,还请陛下赎罪。” 宣明帝一摆手,“既然如此,那今夏端午祭典就交给昭云寺办理。” 玄通大和尚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 端午节不仅仅要举办祭典,还要吃粽子,比赛龙舟,整个皇宫都人心浮动,即使太后的风寒尚未好转,也掩盖不了节庆气氛。 同时后宫也开始流行佩戴香囊,互相赠粽子,宜贵人别出心裁将果肉塞进了粽子里,宣明帝尝了之后连胜叫好,他年纪大了,胃口开始变淡,倒是喜欢这种爽口的食物。 东宫也送了不少粽子出去,鉴于谢长风是个标准的肉食动物,他撺掇着祁渊做了一大堆肉粽子,那粽子只要打开皮,就能闻到浓浓的肉味,放在盘子里,一会整间屋子都荡漾着肉味。 东宫的粽子送来的时候,御书房里众人正在商量吐火罗国的事情,李太监出去巡边已经传回消息,说那吐火罗国的反叛部队已经被韩国公世子云铮给镇压了,不过为了防止再出事情,云铮就带着人开始巡查边疆,李太监发誓说有他守在边疆,绝对不会让云铮带着人冲出国门,一不留神再弄回几块土地来。 御书房里,宣明帝、太子、祁谌、谢长风、韩国公以及兵部两位侍郎,还有新任的丞相长孙荣争论的面红耳赤,大家都在为吐火罗的事情吵闹不休。 长孙荣以前是刑部尚书兼翰林院院士,他性格冷静犀利,擅长从细节看出问题,同时又不缺大局观,宣明帝觉得连着好几次都被武将勋贵当猴耍,实在可恶,是以专门将长孙荣提拔上来,不为别的,只要能盯紧全国武将别在乱搞就行! 说实话,长孙荣真没想到丞相这个大帽子会从天而降,所以刚开始他当的有些战战兢兢,不过当他真的成为了宰相,接触了一些以前秘而不宣的机密后,才明白了宣明帝的苦逼之处。 太子太能干,武将太能干,衬得宣明帝有些略平庸。 不过在长孙荣看来,宣明帝还是一位不错的陛下,最起码心胸似海。 他说这话时正在和好基友扬威伯世子陆晗吃茶,陆晗正是陆珏他爹。 陆晗闻言呵呵一笑,“心胸似海?都是水吗?” 长孙荣无语的看着陆晗,“你怎能如此说陛下?” “就你我二人,无碍的。”陆晗曼声道,“不过咱们这位陛下也就这点本事了,除了脑袋没进水,其他地方都太水了。” 长孙荣很不想赞同陆晗小伙伴的评价,不过成为宰相后,看着太子祁渊游刃有余的处理政务,再看看拿着奏折就头疼的宣明帝,长孙荣还是在心中默默为陛下点蜡。 也许宣明帝唯一要庆幸的就是,太子的确够孝顺,没那么多龌龊心思。 第123节 朝堂上大部分文臣以新任宰相长孙荣都想将吐火罗国分出去,因为这三个郡无法为楚朝提供赋税,还需要每年减免钱粮,并派遣朝廷官员,迁徙中原百姓进行教化,实在浪费粮食浪费精力浪费感情。 武将们以兵部尚书为首的谢长风都不同意,他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方再吐回去?凭什么? 而且谁说那里没用的?那可是陆上丝绸之路的中间站,通过吐火罗取到向西,就可以进入欧罗巴,再往西还能到什么法兰西呢,将蕴藏如此财富的商路拱手让人,这不是笨蛋吗? 两方吵的不可开交,宣明帝等他们吵的差不多了,才将祁渊老早就拿出的方案抛出来。 简而言之,就是谁打下的归谁管理,头三年不交赋税,赚多少都归自己,三年后全部上缴,由朝廷关于治理,武将就可以滚蛋了。 谢长风眼睛一亮,谁出的馊主意,可以啊!对于他们来说这完全是一票买卖,他们搜刮完财富坑来人,剩下的丢给朝廷不就可以了吗? 文臣觉得朝廷不出钱粮不出人就能治理,恩,这主意不错,武将觉得自己打下来的地方先赚足本钱,将来朝廷就算不要了他们也回本了,恩,这主意挺好。 于是御书房里一派赞颂之声,说陛下你出的主意真好。 祁谌拍马屁尤其肉麻,“不愧是父皇,我等还想不出如此英明神武的主意。” 宣明帝被大家赞颂的轻飘飘的,结果嘴巴一松,“是吧,渊儿这主意还是不错的。” “……”一时大家都冷场了,祁谌的脸色极其精彩。 正好东宫的肉粽子送来,宣明帝像是卡壳了一样,陡然开腔,“啊,东宫的粽子,来吃粽子吧!” 五月初五的前一天,宫内开始举办祭祀。 祭祀当天,宣明帝并未上朝,祭祀地点定在宫内承庆殿,宫内妃嫔都在承庆殿旁的昭庆殿跟着跪拜,承庆殿内,宣明帝在一旁看着那群大和尚念经祈福,他身后以太子为首,紧接着是祁谌和祁岱,再后面就是第三代太子长子祁昭,然后没了。 宣明帝看着自家龙子龙孙这么少,心下叹息,默默祈福,祈求上苍让他们祁家子孙日益昌盛,永继大统。 和尚们坐成一个奇怪的图形默默诵经,他们还要诵整整七天,宣明帝看了一会,就打算带着太子等人去旁边的暖阁休息。 在路过祈福道场旁时,宣明帝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坐在最后面诵经的和尚。 这和尚身材高大,脑袋亮亮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白嫩鲜亮……恩? 等等啊,和尚不是要天天剃光头吗?怎么这头皮还如此水嫩?难道是刚剃头? 宣明帝眼神一凝,开口,“这位禅师,朕觉得有些……” 话还未说完,就在这一瞬间,背对着他的和尚陡然一个倒栽葱,翻身滚到宣明帝脚下,猛地伸手抱住了宣明帝的双腿! 宣明帝大惊失色,他下意识的想要抬脚踹出去,那和尚手臂极其用力,他竟丝毫踹不动! 祁渊伸手猛地捞住宣明帝的胳膊试图将他往后拉,可下一秒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殿下!!” 祁渊背后大力涌来,他被撞了一下,正好和宣明帝撞在一起,祁渊扭头,正看到甲一挡在他背后,祁谌面无表情,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已然全部扎进甲一的肩膀里! “祁谌!!” “陛下!!” 祁渊又连忙回头,才发现身前的宣明帝竟伸开双手,挡在了他面前,而宣明帝身前正是那几个诵经的和尚! 这些和尚手持巨杵,正砸到宣明帝的脑袋上,宣明帝眼前发黑,鲜血直流。 他回身挡住背后,喃喃的道,“孩子们,快走……” 祁渊鼻尖一酸,“父皇!” 他高声喝道,“禁卫都死哪里去了!还不快出来护驾!!” 祁渊拖着宣明帝往后退,甲一拦住了祁谌,祁岱已经吓傻了,祁昭下意识的翻滚在地躲进了旁边的布幔里,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头一次觉得宫殿内竟宽阔的不可思议,殿里除了留守的内侍,竟只剩下了那些胆大妄为的和尚们! 冲进殿内的禁卫看清了殿内的形势后,竟然不去抓捕和尚,反而向祁渊逼近,祁渊一咬牙,继续扯着宣明帝往内殿撤,祁谌面目狰狞,祁渊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还算是个人物。 “给我将大殿围住!” 祁渊抱着宣明帝,感谢谢长风,平日被压榨的久了,他的体力竟出乎意料的好,承庆殿并不大,但他记得承庆殿旁的厢房里有间茶水房,茶水房的后面有口井! 甲一踉踉跄跄的跟着祁渊,低声道,“殿下!长孙殿下还在里面。” 祁渊脚步一顿,一咬牙,“只要我不死,昭儿就不会有事!” 然后他跑进茶水间,拎起旁边的热茶壶,抬手全部洒在了紧追不舍的禁卫脸上,那禁卫顿时被烫的满头包。 祁渊冲出茶水间,直接跳井! 甲一跟在后面,跳井之前他回头,正看到暗卫大首领在帮他们拦截禁卫。 暗卫失职,这一代的首领估计又要下狱了。 83第二章 骚乱 与此同时,正在昭庆殿和众多宫嫔说话的李皇后脸上笑容微变,她挥退夏芷,对一旁的淑妃道,“本宫有些倦了,先去后面歇一歇,妹妹们继续玩闹吧。” 淑妃点点头,“妹妹看姐姐脸色不太好,还要好好修养才是。” 李皇后起身离开昭庆正殿,刚进侧殿,就脸色陡变,“你说什么?前面已经发动了?为什么?不是说好的后日吗?” 夏芷立刻跪下,“启禀娘娘,似乎是陛下发现了请来的禅师有蹊跷,亲自问起此事,那大和尚心中忐忑,一时激动,就提前出手了!” 李皇后气的脸色铁青,她一巴掌拍在椅背上,长长的玳瑁指甲都折断了,她却浑然不觉,“立刻去通知韩国公,我记得韩国公世子的兵马还要两日才能到达,这两日务必要瞒住了!” “是。” 第124节 “让诸葛震将皇宫守严实了,本宫不允许一只苍蝇飞出去。” “是。” “通知赵川,让他速度率领京郊大营护驾!” 李皇后跟着宣明帝在代郡居住多年,她对朝政并不了解,却知道一件事。 有兵在手就是大爷! 她喃喃的道,“有诸葛震看住皇宫,有赵川看住京城,在此期间速度杀了太子,定下乾坤,就可以了。” “太子还没找到?” “是,诸葛统领说,太子殿下带着陛下跳井,进入了暗道。” 李皇后皱眉,“暗道?皇宫内还有暗道?真是奇了,为什么他会知道?” “谌儿呢?” “殿下跟着一起去追捕了。” “愚蠢!我儿将是未来的皇帝,这个时候不出来安抚场面,反而追上去?” 李皇后气乐了,“让他回来!顺便派人去请太子妃过来一趟!”她微笑起来,“对了,记得让人去东宫将荣华郡主带来。” 祁昭在努力的爬。 感谢师父,感谢他曾经几乎苛刻的训练,让祁昭精通各种上房揭瓦的神技能。 在那片慌乱的时刻,所有人都盯着大殿内,这小子顺着布幔抱着柱子,踩着柱子上的龙头,竟一点一点的爬上了房梁= = 顺着房梁爬到承重墙边,他记得类似这种墙上方都有天井,不过这天井一般都会被瓦片挡住,他只需要小心翼翼的推开瓦片,顺着那个小口爬出去…… 爬的时候还不能碰到其他瓦片,若是发出声音或者落下一两片砖瓦,他就等着去死吧。 感谢苍天大地,当祁昭钻出大殿,看着头顶的太阳时,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将瓦片放回原处,省的有光落下,以防止被人发现,做完一切后,他有些纠结。 若是这个时候伸出脑袋,很容易被叛乱的禁军发现。 祁昭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因为今天是祭祀的日子,他在宣明帝的允许下,特意穿着明黄色的衣服,想到宣明帝,祁昭的鼻子有些发酸,宣明帝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却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和爷爷,今日宣明帝让他穿着明黄衣袍来参加祭祀,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皇爷爷……”祁昭紧紧蜷缩成一团,泪水顺着脸颊落下,他慢慢将外面明黄色的衣袍脱下来盖在身上,天空骄阳似火,映在宫廷琉璃瓦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明黄色的袍子映着日光,从远处看就像是琉璃瓦一般,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其中端倪。 躲在袍子下,祁昭的大脑异常冷静,如今他决不能落在二叔手里,否则父王就再无胜算,他也肯定会被干掉。 他无法帮助父王,最起码不能拖后腿! 夏芷带着人前往东宫,传皇后懿旨,宣荣华郡主觐见。 此前祁渊将荣华郡主关了禁闭,今次端午都未让她出来,结果东宫单单落下荣华郡主一人,夏芷害怕荣华郡主发起脾气不愿意来,就亲自带着人过来。 可她哪知道东宫不仅仅有被关禁闭的荣华郡主,还有蹲在崇文殿等着情缘回来的谢长风,以及谢长风顺手带进宫并丢给太子妃的谢宁。 太子妃厌恶谢宁,就将谢宁丢在院子里不闻不问,荣华郡主被关禁闭,谢宁为自身着想,就时不时的去荣华郡主的院子,或者说送点自己缝的小东西,或者随意说几句关切的话。 荣华郡主看不起身为庶女的谢宁,一次都没搭理过对方,谢宁也不以为意。 她这些年遭遇的白眼太多了,这世界上不喜欢她的人有很多,她懒得为此生气,相反还是时不时的去看看荣华郡主。 ——换个角度想,自己能在东宫内行走,倒是荣华郡主被关小黑屋,想想也蛮爽的。 当夏芷来的时候,荣华郡主还在自己房间里生闷气。 谢宁正在郡主院子外窗温言软玉的和荣华郡主的大丫鬟说着话,说着说着,她突然闭嘴了。 这丫鬟一愣,平日里谢家娘子从未如此失礼,这是怎么了? 谢宁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压低声音,“告诉郡主,似乎有人来了,让郡主小心。” 说完,谢宁转身带着丫鬟跑了= = 荣华郡主的大丫鬟一愣,下一秒,她立刻转身冲进院子,将谢宁的警告说了一遍。 荣华郡主还未反应过来,院子外皇后身边的女官夏芷就出现了,她直直的闯进院子,要求带荣华郡主去朝凤宫。 荣华郡主沉默了一下,让人将夏芷叫进来,她看着面色倨傲的夏芷,突然笑了。 她目光阴冷,语气傲慢,“你是个什么东西?” 夏芷一呆,她身为皇后的女官,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了。 荣华郡主慢条斯理的端起手边的茶杯,“擅闯东宫,窥探太子居所,你胆子不小?!” 荣华郡主不等夏芷辩驳,就直接给夏芷扣上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帽子,“你即便是皇祖母的狗,却也只是一条狗而已!打死了狗,难不成皇祖母会杀了我?” 荣华郡主陡然厉声道,“来人!将这贱婢给打杀了!!” 连日来被自己父王关黑屋的闷气全部被荣华郡主撒在了夏芷头上,夏芷带来了不少大力的嬷嬷和侍卫,却不想东宫的禁卫统领叶安其实是以太子妃傅氏为首,给荣华郡主这边安排的侍卫自然都是好的,这些侍卫和内侍听到荣华郡主的呼喊,顿时冲上来,一顿乱打,直接将这些人捆了。 荣华郡主沉声道,“去请叶统领来。” 叶安今日依旧兢兢业业的守卫东宫大门,他听侍卫禀报后眉头紧皱,连忙赶到荣华郡主所居之处,并未进去,而是在门口问清了情况。 第125节 旁边队长低声问道,“统领,咱们怎么办?” 叶安淡定的道,“去个人,将这消息告诉谢统领。” 那队长一呆,“谢统领在宫里?” 叶安懒得告诉自己这帮废柴属下,谢长风天天来东宫,却没人能发现他的行踪,真让人心塞。 “什么人?” 他脸色猛然一变,看向旁边角门处,谢宁探出脑袋,怯生生,“叶叔叔……” 叶安脸色一缓,哦,是谢统领的女儿。 他伸手招来谢宁,“你父亲呢?” 谢宁眨眨眼,猛地哭了起来,“父亲不见了……” 叶安自动翻译,“哦,他已经知晓了吗?很好。”他拍了拍谢宁的肩膀,“去陪陪荣华郡主吧,擅自处置皇后的宫女,这罪名可大可小,就要看太子殿下怎么说了。” 谢宁进到院子里,这一次荣华郡主没有撵走谢宁。 谢宁悄声将叶安说的话转述一遍,荣华郡主对此不以为然。 “皇后懿旨?她又不是我亲祖母,母亲并未派人来叫我,她叫我过去干嘛?我又不是傻子。”荣华郡主说完,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不过的确好奇怪,为什么母亲那边没派人来?” 荣华郡主身边的奶嬷嬷低声道,“夏芷受不住,死了。” 荣华郡主轻声道,“那么多人呢,一个都没开口?” “……老奴无能。” “算了。”荣华郡主冷笑,“不过一个奴才,处置了又怎么样?就说她冲撞了我,皇祖母还真的会为一个奴才苛责我?” 她看向谢宁,“要是你的嫡母在就好了,这样还能传递一下消息。” 这话说的如此捅心窝,谢宁心里一阵不舒服,“郡主说的是,不过臣女觉得,您若是想知道什么,不妨联系一下长孙殿下身边伺候的人,也许他们知道也说不定。” 荣华郡主神色微动,她瞟了一眼谢宁,低声对奶嬷嬷说,“就按照她说的去做。” 奶嬷嬷福了福,转身离开,谢宁想了想,又低声道,“郡主,臣女还有一个主意。” 荣华郡主淡淡的道,“你说。” “您不妨装病吧,您病的不轻,那奴才还来冲撞,您才一怒之下打杀了。” 荣华郡主想了想,“可。” 随即她起身走进闺房,走了几步,她回头,“杵在那干嘛?还不进来?” 谢宁眼睛瞬间亮了,心中长出一口气,她总算得到郡主的认可了。 叶安听到手下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 “你说什么?” 夏芷带来的内侍交给了荣华郡主,但她带来的侍卫却被叶安捆走了。 “兄弟们打探清楚了,如今齐王控制了内宫,手持陛下的虎符,说太子反叛,要围杀太子!!” 就在此时,东宫门口一阵骚乱。 叶安当机立断让人立刻关上宫门,他快速登上宫墙,正看到皇后的胞兄李禄正带着一大批禁卫堵在东宫门口。 他手持宣明帝的虎符,慢条斯理的道,“传陛下口谕!太子以下犯上,罪该万死!尔等反贼还不伏诛?!” 皇宫禁卫立刻围了上来,东宫禁卫顿时犹豫了起来。 叶安握紧拳头,咒骂起来,“该死!” 84第三章 托付 叶安看着皇城下李禄那一脸尖嘴猴腮样,勃然大怒,“来人!随我将下面这小人打杀了!” 严统领一把扯住叶安,神色严肃,“别胡闹!那小子手上拿着的是皇宫禁卫虎符,看样子诸葛震已经倒向了皇后,现在最重要的是太子的安全。” 叶安愤愤的道,“太子去宫中参加端午祭典,咱们就算着急又能如何?” 严统领抿唇,“所以咱们不能上了李禄的当,最起码要守护好荣华郡主以及东宫。” 平日里虽然严统领看上去呆呆的,不过他总算比叶安年长,也曾于雁代边疆多次上阵杀敌,对此状况适应的很快。 “叶安,东宫禁卫里尚有不少勋贵子弟,你和他们熟,快去好生安抚一下,咱们东宫禁卫决不能有任何问题。”严统领压低了声音,“看守宫门的人一定要是心腹才行,务必小心有人偷偷开城门。” 叶安眼神一凝,他重重点头,“没问题!” 有了严统领和叶安的双重镇压,东宫禁卫君总算暂且安抚住了,此刻已然是午时,头顶上骄阳似火,严统领的心也像是被架在火炕上烧烤一般,焦黑成灰了。 “想要破局,必须找到太子,既然谢统领已然冲进宫,就看上苍是否长眼,可千万别让谢统领迷路找错方向了!” 祁渊抱着宣明帝带着甲一在密道里飞速的跑。 祁渊跑的浑身都是汗,夹杂着宣明帝身上留下的血水,全身黏糊的难受。 宣明帝的脸色越发苍白,他眼前漆黑一片,似乎很久,又似乎很短暂,他陡然清醒了。 他的大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如此清明。 第126节 他开口,“放我下来。” 宣明帝觉得自己声音很大,可实际上非常小,因宣明帝身上的血迹,他们后面始终有追兵不断,甲一也受伤不清,两人光是绞尽脑汁避开背后的追兵就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心神,根本没发现宣明帝醒了。 宣明帝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扯了扯祁渊胸前衣襟,他扯了半天,祁渊才意识到父皇醒了。 他一咬牙,猛地带着甲一走到另一个同道内,进去的一瞬间,他立刻向墙壁上拍了拍,轰隆一声,巨石嘎吱嘎吱的落了下来,不过这石头落的速度极慢,眼瞅着追的最近的几人已经冲进来,祁渊快速将宣明帝放在拐角处,甲一迎上去挡住来人,通道比较小,他完全放弃了防守,疯狂的挥动着手上的刀,努力不让贼人冲过他,攻向后面的祁渊。 哪想到祁渊一伸手,直接扯住甲一的裤腰带,抬手就往里面拉。 巨石缓缓落下,后面有人高喊起来,“放箭!丢火把!!” 祁渊拉着甲一连滚带爬的冲回巨石后,轰隆一声,巨石落地,并且还有两个火把落进来。 甲一二话不说冲上去对着火把就踩踩踩,祁渊跪在宣明帝面前,看着苍老的宣明帝,忽然泪如雨下。 他的皇父啊……这一生,对上恭谨,对下慈爱,有时候会犯糊涂,可从不会在大事上出错,也曾于乱世中为先锋,跟随先皇开创盛世,也曾远走朝堂,为国镇守边疆,也曾流连章台楼阁,沉迷莺声燕语……但一切怨怼与不满、愤怒与失望全部都烟消云散于宣明帝张开的胸怀间。 祁渊紧紧的握着宣明帝的手,满身悲痛,泣不成声。 不管他对他如何,宣明帝都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宣明帝用尽全身力气,“私印……金,金吾卫,谋逆者……杀无赦!” 他死死的看着祁渊,目光亮的骇人,“杀!!” 他这一声杀,彻底为祁渊解除了所有后顾之忧。 谋逆者,兄弟可杀,嫡母可杀,何人皆可杀! 祁渊心中略一犹豫,对上宣明帝那充满杀意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谨遵父皇之命。” 宣明帝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喃喃的道,“鸢娘……” 祁渊抬头,彻底痛哭失声。 左鸢娘,他的母亲,早逝的原左王妃,宣明帝的原配皇后。 解下宣明帝的私印,祁渊起身,他面无表情,“走吧。” 甲一闷不吭声,随着祁渊继续走下去。 同道不是很长,出口位于御花园。 两人刚出去,就发现整个皇宫都被戒严了,无数禁卫在其中来来回回,说什么宫中进入了反贼,正在捉拿,闲杂人等一律退散。 甲一低声道,“殿下,暗卫隶属于历代陛下,即便反贼攻占了皇宫,暗卫的通道应该还在。” 祁渊点点头,他回头看向正殿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暗卫的通道很不起眼,御花园扫撒内侍居住的那排房舍最后一间,就属于暗卫。 比划了暗卫的暗语,甲一悄无声息的躲了进去。 一进去就被人抱了满怀,甲一抬头一看,竟是辰九。 他满脸庆幸,“幸好你没……” 话还未说完,辰九就被人大力推到一边,谢长风狰狞着脸,“太子呢?” 辰九:“……” 甲一这才看清房中情况,驻扎在此的暗卫哥们被五花大绑丢在一旁,看过来的眼神好生哀怨,桌子上各种情报秘奏被翻的乱七八糟,很显然谢大将军拉着辰九冲进来,直接就找到了暗卫驻扎点。 谢长风深知皇宫很大能藏人的地方很多,想要在混乱中找到祁渊比登天还难,是以他从东宫翻墙时也并未忘记拉上辰九,在辰九的带领下他第一时间来到这处暗卫据点。 可惜他看不懂暗卫据点内留下的情报,正自焦急呢,甲一自投罗网了=v= 甲一也懒得说话,直接指着门口外的那丛蔷薇。 谢长风嗖一下身影就消失了。 祁渊正小心翼翼的躲在蔷薇丛里,眼睛紧盯着那处内侍房舍,若是有什么问题,他就立刻跑路。 哪想到没几分钟,眼前忽然一花,一个人突兀的出现在眼前,然后将他抱了个满怀。 “总算找到你了……”谢长风闻着祁渊身上的血腥味,头一次发现这血色这么美,这味道这么甜,“你还活着。” 祁渊愣了许久,紧绷的身体陡然缓和下来,仿佛卸掉了巨大的重担一般,心中的悲痛与焦躁,担忧和愤怒全部都找到了宣泄口,他死死的回抱着谢长风,全身颤抖起来,泪水汹涌而出。 “父皇……死了。” 谢长风心里高声歌唱起来尼玛他终于死了! “我要宰了祁谌!”祁渊愤怒咆哮,“他枉为人子!!” 谢长风顿时杀气腾腾,“我帮你!” “……那你现在出宫吧。” “……”谢长风略心塞,“为什么?” “我写三份圣旨,分别给左右金吾卫以及京郊大营的,皇后控制了皇宫,想要拨乱反正,必须掌握住京城兵马。”发泄过后,祁渊已然恢复了冷静,“皇后太愚蠢了,她以为杀了父皇,将屎盆子扣我头上,就能登基为帝吗?” 谢长风咳嗽了一下,“辰九让我告诉你一件事,你那好弟弟似乎有个侍妾怀孕了。” 祁渊的眼睛陡然一亮,“你确定?是谁?” 谢长风更心塞了,情缘一点都不关心他! 第127节 他嘟囔道,“我光顾着找你了,其他事情不太清楚。” 祁渊扯扯嘴角,他拂过谢长风面颊,低声道,“我知道。”顿了顿,他道,“皇后不可能掌握全部禁卫,祁谌此前一直无子,愿意跟随他的人多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但诸葛震不是蠢人,为什么会愿意跟随皇后呢?” “想想看,如果祁谌无子,未来谁能继承皇位?”祁渊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自然是我那好三弟,祁岱啊……” 谢长风一愣,想起被他打碎门牙的鲁王,有些不可置信,“难道他们两个联手?” “……更大的可能是皇后和淑妃联手了。”祁渊深吸一口气,“你且出宫,看能否说服金吾卫以及京郊大营,至于我……” 祁渊露出一丝笃定的笑容,尽管他满身血污与泥土,却不掩风华,自信从容,“我会去一处安静的地方,你莫要担心。” 谢长风一百八十个不愿意,他死抱着祁渊不放手,祁渊心下叹息,他主动吻上谢长风的唇,两人的唇皆干涩不已,厮磨之间却多出了硝烟与血火的杀伐之气。 祁渊静静的看着谢长风,黝黑的眸子里是一往无前的决然和凛冽,谢长风气的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树干上,却又被缠绕的蔷薇藤刺伤了手。 美人带刺,犹如蔷薇。 谢长风狠狠的在祁渊唇边咬了一口,才愤愤道,“老子真是栽了。” 他不耐烦的伸手,“圣旨呢?” 祁渊微笑起来,他抬手将身上的衣袍撕成三份,咬破手指当场写了起来,内容大同小异,唯有名字不同,最后加盖上宣明帝的私印,郑重的交给了谢长风。 “我之性命全系你身,你要小心。” 阳光落在祁渊身上,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他的笑容那么美,仿佛甘醇的毒,一点一点侵蚀着谢长风的心。 “我在宫中等你。” 85第四章 交锋 时间过的很慢,却又很快。 被留在朝凤宫的诸位妃嫔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即便有淑妃在上面谈笑风生,却还是有妃嫔想要离开了。 火贵人性子爽利,她来自吐火罗国,只要吐火罗部族还在,她就无甚后顾之忧,所以她说话向来快人快语,今次也不例外,“淑妃姐姐,妹妹我想回宫了。” 淑妃微笑着看着火贵人,“妹妹这么早就回去了?皇后娘娘还未归来,要不等娘娘归来后,请示一下再说。” 柔贵人在旁边道,“淑妃姐姐说的是,既然入宫了,自然要遵守规矩。” 火贵人心下冷笑,她懒洋洋的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嫔妾身子不舒服,难不成想回宫休息一番都不成?要不也不需要请皇后娘娘了,直接奏请陛下,请陛下来评评理!” 宜贵人一脸担忧,“三公主年纪还小,如今留三公主一人在寝宫,嫔妾也心下焦虑,眼瞅着时候不早了,嫔妾也想告退了。” 淑妃微微眯眼,“怎么,三公主病了?怎么不请太医?妹妹也太上心了,那可是陛下骨肉啊……” 宜贵人脸色一白,她强笑道,“哪里病了,三公主如今粘人,看不到嫔妾恐怕会哭闹不休呢。” 就在此时,一个朝凤宫的宫女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面色惊慌的女婢,宜贵人面色大变,“青红?你怎么来了?” 那婢女连忙行礼,“娘娘,小公主哭闹不休,还在吐奶,奶娘无法只能让婢子过来给您禀报一声。” 宜贵人霍然起身,她目光冷厉,看向淑妃,“嫔妾宫中有事,等不及皇后娘娘,还请淑妃姐姐多多担待。” “站住!”淑妃突然厉声道,“朝凤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宜贵人的兄长是东宫禁卫,淑妃是绝不会放她离开的。 宜贵人冷漠的看着淑妃,手指紧紧攒在一起,“淑妃姐姐也并非这朝凤宫的主人,如今倒是摆起皇后娘娘的款了。” 淑妃一拍桌子,怒道,“大胆!本宫为妃,品级比你高,你对我不敬,教训你又如何?” 宜贵人挑眉,“若是三公主有三长两短,陛下怪罪下来,姐姐可要多多美言了!” 淑妃心下冷笑,陛下?陛下在不在还是一回事呢!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之时,旁边一直静默无言的静嫔突然开口。 “淑妃姐姐莫要生气,宜贵人也不过是忧心三公主罢了,她们母女连心,还请淑妃姐姐莫要生气,小心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淑妃一愣,静嫔向来不爱出头,怎么今日突然开口。 “宜贵人居住于我翠华宫西侧殿,如今三公主哭闹不休,姐姐若是恼怒于宜贵人,不如妹妹回去看看。”静嫔叹了口气,“她性子向来鲁莽,妹妹也无法,还请姐姐赎罪。” 顿了顿,她低声道,“三公主还是个孩子,冷了热了也未可知,若是出点什么事……” 淑妃想了想,静嫔是以前代王府的老人了,只不过出身小门小户,当初皇后让她进门当良妾,实则是用来对付她自己的,不过这静嫔性子冷淡,平日里闷不吭声,皇后说过几次就放开了,陛下登基后看在二公主的份上,就给了嫔位,这静嫔倒也居于宫中从不多事。 她妥协道,“且派人去向皇后娘娘说一声吧。” 皇后此刻正在愤怒于荣华郡主居然敢打死自己的女官,大发雷霆,淑妃的宫女过来将事情告诉容嬷嬷,容嬷嬷沉吟了一下,如今皇后正在盛怒,太子与陛下皆生死不知,二皇子正带着禁军搜刮后宫,静嫔既然想要为宜贵人出头,那就由她去吧。 她点点头,“派人跟着,仔细盯紧了,去将三公主一起抱来好了。” 那女官福了福,转身离开。 很快静嫔的车架就从朝凤宫出发了,宜贵人因在朝凤宫大吵大闹惹怒淑妃,被淑妃直接禁足,关在了旁边的厢房。 不过后宫女眷不仅仅是妃嫔。 “本宫要见母后,你们为何要拦本宫?!” 傅氏与云氏作为皇室的儿媳妇,单独在另一处暖阁,正好云氏绊住傅氏,傅氏眼瞅着日头开始西落,实在坐不住了,就打算回东宫。 第128节 云氏也不拦,自有皇后宫中的人出面劝阻,傅氏既惊且怒,她冷冷的看着吃茶的云氏,“你们到底想着做什么?” “太子妃不妨等在这里,也许过一会就知道了呢?”云氏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眨眨眼,“您还是先留在这里吧,也许东宫还没这里安稳呢。” 她这话倒是实话,如今东宫在禁卫的攻击下,城墙岌岌可危,人心涣散,随着太阳落下,东宫禁卫们也开始慌乱了。 傅氏心下更加慌乱,不过她面上不显,相反,她反而坐下来,甚至还端起了矮几上的茶碗,“是吗?既然弟妹这么盛情挽留,那我不妨多座一会。” 无数个念头在心间闪过,无论齐王想怎么做,不外乎坑蒙拐骗扣黑锅,只要太子不死,她就是安全的,至于太子会不会死…… 她脑海里闪过谢长风那种嚣张而狰狞的脸,傅氏面无表情的扣上茶碗,她幽幽的看着云氏,“不过光是吃茶太无趣了,说起来弟妹,你与齐王殿下成婚这么久,还没怀上吗?” 补刀这种事情谁不会啊!?天道好轮回不定谁捅谁!来啊! 云氏脸上的笑容一僵。 就在此时,一个婢女打扮的侍女冷不丁掀帘子走了进来。 她看了傅氏一眼,傅氏心中一震,在旁边女官开口质问前,先道,“秋白,你可过来了,我正找你呢。” 这被叫做秋白的婢女福了福,低声道,“娘娘,刚才婢女与以前的同乡说了几句话,倒是听到了个大喜的消息。” “哦?”傅氏勾起唇角,“什么大喜的消息?” 这婢女低声道,“还要恭喜王妃娘娘,贵府中有大喜事呢!” 云氏的面色陡然一沉,她的声音异常冰冷,“哦?你这女婢说清楚,到底什么喜事?” “是王府中的侍妾有了身孕呢!” 咔嚓一声,云氏失手将茶碗打碎了,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像是死了亲爹娘一样。 傅氏一愣,这算什么?不过是侍妾怀孕而已,云氏怎么如此震怒? 好吧虽说嫡妻未有孕,庶长子却先蹦出来的确恶心人,可云氏这样子也有些过了吧? 云氏慢慢起身,她一字一句道,“姐姐慢慢座,妹妹家里有些事,需要回去看看呢。” 傅氏眼珠子一转,没有了云氏,皇后不出面,谁还能拦住她不成? 她微笑起来,“既如此,妹妹慢走。” 看守在这里的女官立刻傻眼了,她顾不上傅氏,一方面派人去向皇后禀报,一方面追上云氏,想要拦住王妃,却被云氏直接派人扇了两个嘴巴。 傅氏起身也想走,这女婢抬头,原来竟是跟在谢长风身边的辰九。 辰九压低了声音,“娘娘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傅氏微微眯眼,“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王谋反,杀害陛下,太子正躲于宫中,长孙殿下不知所踪,荣华郡主被困东宫,东宫已经被禁卫围住了,如今皇宫中到处都是搜查的禁卫,娘娘与其在外面乱跑,还不如待在皇后的朝凤宫,更加安全。” 傅氏闻言整个人都惊呆了,“谋反?朝臣呢?皇后如此以下犯上,就不怕满朝文武不答应吗?” 辰九继续道,“京郊大营已经反叛,最新消息赵川已经带人封锁了九门,正与金吾卫交战中,整个京城都乱作一团,叛军冲入不少府邸,很多大臣都……” 傅氏下意识的道,“你家谢统领呢?他在干什么?” “小的不知,不过还请娘娘在这边稳住皇后,殿下和将军会翻盘的。” 傅氏沉默良久,才坐回去,她轻声道,“昭儿和荣华怎么办?” “……长孙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无碍,至于荣华郡主更不必忧心,统领将小姐留在了郡主身边,还有叶统领他们在,也不会有事的。” “我明白了。”傅氏再一次端起茶碗,这一次她的心中再无恐慌,只余镇定。 静嫔的车架的确遭到了禁卫的阻拦,不过很快拦住他们的禁卫就走了。 护送车架的人变成了禁卫中的小队长,陆华。 静嫔脸上溢出一丝微笑,“哥哥。” 陆华看着妹妹,眉头微皱,“你怎么出来了?” “三公主哭闹不休,我只是回宫一趟,很快就回朝凤宫。” 皇后发动宫变,陆华并不知晓,可如今禁卫全都叛变,他手下不过八百人左右,还不定都听他的,只能被裹挟着一起叛乱,不过他找的并不积极,只是照应着妹妹所居的翠华宫,省的二公主和妹妹出事。 兄妹俩说了几句话,就被淑妃派在身边的女官打断了。 “娘娘还是速去速回吧。” 静嫔笑着点点头,并无一丝怒气,车架很快再度向前,过了一刻钟,她回到了翠华宫。 翠华宫内侧殿,三公主的确在哭个不停,静嫔挥退了下人,快步走进宜贵人的寝殿,绕过屏风,来到旁边的暖阁,刚进去,就是一惊。 整个皇宫都遍寻不到的太子殿下竟站在三公主的摇篮前,手上拿着一个小波浪鼓,摇来摇去。 这位殿下还穿着那身祭典时的明黄长袍,袍子上沾着的鲜血早已干涸,他微笑着看着三公主,仿佛他并非在逃亡,而是来看自己的妹妹般平和从容。 听到脚步声,太子抬头,露出微笑,“静嫔,孤等你很久了。” 静嫔悚然一惊。 86第五章 成长 谢长风拿着祁渊给的圣旨冲出了皇宫。 他骑着马先朝左金吾卫驻地跑,跑到一半就听到前面杀生震天。 第129节 他直接用马术轻功飞到天空中,站在高高的房梁上,他目光犀利,直接看到了冲进城的京郊大营,京郊兵马正在与左金吾卫战斗起来。 左金吾卫的统领姓萧,叫萧晖,他也是勋贵,继承了靖远侯的爵位,他的女儿嫁给了扬威伯世子陆晗为妻,他们的长子就是娶了大公主的陆珏。 萧晖今日并未归家过端午,而是带着人在巡城,正好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赵川带人冲了进来,萧晖下意识的就上前阻拦,哪知道赵川当先一箭射来,吓得萧晖立刻翻身下马,却恰好躲过从后面袭来的一刀。 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下属,那还是他的心腹,哪想到竟从后面捅刀子? 这下属立刻被萧晖的亲卫给乱刀砍死了,趁此作乱之机,赵川带兵直接冲了进来。 萧晖一方面且战且退,一方面派人叫来右金吾卫,同时通知宫中,赵川意图谋反。 哪想到打了一会,禁卫统领诸葛震就出面,手持陛下虎符,“谨遵陛下圣旨,急召赵川率领京郊大营进宫护驾,尔等金吾卫还不速速退下?” 萧晖愣了愣,他冷笑,大声道,“胡扯八道?陛下为何要召集京郊大营护驾?我等并未收到陛下旨意,恐怕是尔等在犯上作乱吧!” 说完不等诸葛震等人反驳,就再度帅兵冲了过去。 赵川怒骂,“顽冥不灵!” “既如此那就速度解决掉!”诸葛震压低声音,“我去解决右金吾卫!别忘记带兵解决了定国公府!” “放心吧,韩国公亲自带人去了。”赵川扯扯嘴角,“他们两个仇怨不清,我才不去触霉头。” 诸葛震耸肩,“别坏大事即可。” 谢长风赶到时,就看到萧晖和赵川噼里啪啦打在一起,周围全都是混战的金吾卫与京郊兵马。 他深吸一口气,拎起长枪,直接冲进战阵之中,锁定了赵川,一个突就打了过去!! 赵川大惊失色,身体仿佛被强制定住,竟动弹不得了! 萧晖一愣,就见谢长风黑衣黑马手持银枪,如一道闪电般骤然出现,枪影如虹,红缨似血,直接打了过来,只是那么简单的一挑一刺,之前还和他打的难解难分的赵川就被捅了个透心凉! 萧晖目瞪口呆。 下一秒,就见这谢长风猛地挑起长枪,直接将赵川的尸身举在空中,怒吼道,“投降者不杀!!” 声震如钟,波浪一般的吼声从近及远,京郊兵马似乎都呆住了,他们没想到自家大将军竟像是面瓜一样一个照面就被捅穿。 谢长风心下焦虑留在宫中的祁渊,他看着这些人还在发呆,索性将赵川的尸体丢在一边,纵马疾驰,开了战八方! 马上战八方,攻守兼备,进退自如,谢长风身下的大黑马随着他冲杀多年,深知自家主人的秉性,这大黑马兴奋不已,直直的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冲,谢长风也懒得分辨金吾卫与京郊大营的兵马了,既然不停手,那就一起揍! 谢长风将心中的愤怒与焦虑全部发泄出来,打的畅快淋漓。 萧晖压根就没反应过来,仿佛就是眨眼间,自己的兵和京郊大营的兵都被揍趴下了= = 就在此时,远处一声怒吼,“住手!!” 谢长风抬目望去,就见韩国公手里拎着林晞,面无表情,“谢长风,还不快束手就擒,否则我就杀了他!” 谢长风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冷笑,“老头,你在对我说话?” 他直接拎起马上的长弓,弯弓就射,行云流水,几乎眨眼间长箭就已然冲到了韩国公的面门之处! 韩国公大惊失色,这谢长风竟然真能狠下心,置唯一的子嗣于不顾,直下杀手!! 是的,他看的清清楚楚,谢长风这一箭的目标竟是林晞! 韩国公下意识拎着林晞闪过这一箭,哪想到谢长风弯弓搭箭并非一发,而是三连发! 后续一箭竟直接打在前一箭的箭簇,前一箭居然自己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剑锋一转直直追着林晞! 韩国公眼睁睁的看着林晞即将被长箭射穿,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第三箭呼啸而至,直接射断了第一箭,并打歪了第二箭,然后直直的刺入了韩国公抓着林晞的衣领! 韩国公当机立断回身就是一刀,猛地朝着林晞劈下! 谢长风直接发动秘技,渊! 刀光闪过,林晞安然无恙,他呆呆的看着眨眼间出现在身前的父亲,浑身颤抖,泪水簌簌落下,“爹爹……” 长刀砍下,鲜血四溅,谢长风左肩受伤,他浑然无觉,反手长弓一挑,打在韩国公的执刀的手腕上,与此同时右手长枪陡然刺出,龙牙! 韩国公闷哼一声,立刻退后一步,谢长风翻身捞起林晞,反手一扔,就丢给了发呆的萧晖= = 萧晖被林晞一砸,彻底清醒,他立刻高喊道,“金吾卫听令,随我冲啊啊!!” 金吾卫们全部翻身上马冲上前,谢长风自是冲在最前列,韩国公厉声喝,“第一队第二队三开,三四队执甲上前挡住冲锋!” 韩国公年纪大了,战阵冲杀也许力有不逮,但带兵布阵的能力却是无人能敌,萧晖根本不是对手,谢长风一看这不行,他将前锋位置让给身边的将士,直接一勒缰绳,整个连人带马飞上天空!! 他对准了韩国公的位置直直的踩了过去! 韩国公高喊,“射箭!!” 无数箭矢冲向谢长风,谢长风长枪舞动起来,如银花绽放,只听得到乒乒乓乓一阵乱响,谢长风与他身下之马竟安然无恙! 他直接砸晕了韩国公。 萧晖立刻大喊,“谢将军无敌!无敌!无敌!!!” 战阵之中拼的就是冲杀的气势与一往无前的勇气,即便这些金吾卫心中胆怯,可当看到谢长风冲杀如入无人之地,纵横沙场,叱咤奔袭时,所有人都沸腾了! “无敌!” 所有人怒吼起来,他们如有神助般冲锋上前,韩国公身边的亲卫拼死挡在谢长风身前,谢长风早已杀出了血性,他哈哈大笑起来,长枪如死神,所向之处无人能敌,一枪捅进去,甚至能扎成串! 第130节 “你躲啊!我让你躲啊!!”谢长风猖狂大笑着,目光嗜血,仿佛一头饿狼冲出地狱,“我让你躲!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威胁我?我谢长风从军至此,从不受人威胁!” “给我下地狱去吧!!” 林晞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父亲英武强大,可从来没有这一刻,在沙场中央,那个站立的人影给他带来的震撼如此巨大。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视生死于无物,千军万马如狗屑,无人能挡。 他站在万人中央,却无人敢上前,畏惧、害怕、恐慌、忌惮、敬畏……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折服,他并无统军之职,却能折服所有兵马。 这一刻,林晞的心陡然变得无比大,大到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再也装不下,大到往日的争夺和小心思都那么可笑,大到再也无法忘怀这一幕,想要成为这样的人,想要纵马驰骋,想要天下无敌! 与此同时,东宫岌岌可危。 叶安摸了一把汗,“不行了,弟兄们支持不住了,最重要的是人心涣散,他们都担心家里的情况,想要回家。” 东宫禁卫中有不少都是勋贵子弟,他们焦心于自家状况,想要立刻可以理解,但严统领坚定拒绝了! “绝对不能放走任何一个人!”他斩钉截铁,“这个时候退却一步,后面就再也别想挽回局面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严统领一跺脚,“将那些想要离开的勋贵都集中起来看管,不管如何,我们决不能自乱阵脚。” 就在此时,一个小兵上前,“报告统领,荣华郡主来了。” “胡闹!!”严统领勃然大怒,“也不看看在这是什么时候?由得她胡闹吗?” “我没有胡闹!!”荣华郡主带着谢宁已然上了城墙。 她穿着大红色的对襟襦裙,上身穿着明黄色的坎肩,不长的头发扎成两个发髻,上面束着大颗东珠,手上拿着一柄短剑。 落日夕阳映在城墙上,荣华郡主当真如她的称号般,荣华万丈。 她大踏步走到严统领面前,目光冷凝,“如今东宫情况危机,我自不能坐以待毙!” 荣华郡主生来就为皇室郡主,太子长女,未来的长公主,她向来骄傲,高傲且不屑。 “汝等誓死保卫东宫,我自然要与汝等同生共死!”她说出的话掷地有声,“所有禁卫全部上城墙给我守着!我看谁敢下去!?” 严统领一愣,“城墙危险,郡主……” “那又如何?我说过了,如此关键时刻我又岂能躲在尔等背后?” 她的傲慢一如往昔,“我为皇室郡主,若死,也当死于刀兵,而非苟且偷生,亦或是死于汝等背后!” 荣华郡主抬手拔出短剑,目光明亮,“我当与东宫共存亡!!” 严统领等城墙上的禁卫全都呆住,半响,叶安陡然高声喝道,“我等男儿竟还不如一稚女吗?誓死与东宫共存亡!” “誓死与东宫共存亡!!” 无数禁卫同时大吼起来,整个东宫禁卫同仇敌忾,奋勇杀敌,仿佛钢铁长城,无人能破! 87第六章 巧舌 叶宁骑着马,他看着远方即将落下地平线的太阳,大声道,“再快一点,争取在日落前进京。” 他坐了大半个月的船,也许真的是上天保佑,这一路上居然没出什么事,阮二娘的海盗船改造成了货船,装了大半船的海鱼从南海北上,一边卖鱼一边赶路,抛开路费倒是还有盈余。 叶宁为此万分不解,“既然你们卖鱼就能赚钱,干嘛还打劫?” 阮二娘鄙夷的瞪了叶宁一眼,“你懂个屁!我们纵横南海,可不仅仅是为了打劫!” 她一脚踩在船舷上,扬起的黑色围巾顺风飘荡,脸上的笑容恣意飞扬,“比起打劫,我们更爱这片大海啊!” 叶宁看着笑容如此灿烂的阮二娘,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他突兀的明白了这片大海对于阮二娘也许有着不同的意义。 就好比中原人讲究落叶归根,家乡永远都是心中的白月光。 从洛水上岸,因心中担忧傅氏,叶宁就快马加鞭星夜奔袭,阮二娘想着还要将叶宁运回去,索性就跟着叶宁一起赶回长安。 结果他们踩着夕阳的余晖,站在了城门口,和另一堆人面面相觑。 叶宁看着韩国公世子云铮,表情不怎么好,“云大都督怎么在这里?” 云铮更是郁闷,他接手的安西都护府是叶宁的老巢,他上任半年也只不过换了两个大将,其他人还是叶宁留下的,如今他带着人马回京,却不想遇到老上司,这这这…… “叶大都督才是,不驻守南疆,怎么跑回京城了?” 云铮这次想方设法带了千余人进京,可这千余骑兵看到叶宁后,不少人都低声叫了起来,“叶将军?” 尼玛!到底谁是上司? 叶宁看着以前自己的老部下,心中虽然感慨,不过更多的是警惕。 这次他就带了五百人,阮二娘带了二十来人,人数比不得云铮,两方人马同时停在城门下,怎么看怎么怪异。 就在双方互相瞪眼之际,突然紧闭的大门开了。 确切来说不是被打开的,而是直接被人轰开的。 叶宁和云铮站在大门两侧,就这么眨眼的一瞬间,大门轰隆一声,碎了! 厚重结实上面还打着巨大铜钉的大门竟被人从里面劈成了三四瓣,直直的冲出了几十米远,与此同时一大堆身上全是伤的虾兵蟹将蜂拥而出,鬼哭狼嚎的从里面逃命出来了= = 叶宁和云铮惊呆了。 第131节 短短几秒钟,一大堆兵马似乎被人撵了出来,跟在最后余波冲出来的正是骑着马的谢长风。 谢长风这厮穿着一身黑色戎衣,也并未着甲,长发随意拢在脑后,手持银枪,黑马嘶鸣,像是一尊染血的煞神,从里面冲了出来。 不过在冲出来的一瞬间,这厮就察觉到了有人。 他立刻拉紧缰绳,黑马长鸣一声,两个铜碗大小的马蹄直接竖立起来,看上去煞是吓人。 谢长风狰狞着脸,左边瞅到了叶宁,右边……咦?右边这个是谁? 他抬起长枪,指着云铮,“报上名来!” 云铮微微眯眼,心中咯噔一下,父亲早就给他说过北疆出了一位猛将名叫谢长风,后来被调到了南疆,如今在京中横行,无人能敌,难道就是这家伙? 等等啊!刚刚逃出去的难道是京郊大营?赵川呢?死了吗? 这样说来,父亲和齐王的谋算失败了? 云铮沉默了一下,他慢吞吞的从怀里摸出一份调令,“这是兵部给我下的调令,让我带一千人进京勤王,虽然这份调令有些不对劲,我确认了好几次,兵部一直催我上路,我就带人来了,不过顾虑到这毕竟是京郊,在下可没有丝毫谋逆之心,就留在了城外,不知道阁下是……” 谢长风微微眯眼,他抬手,银枪一闪,红缨散开,打在了那份奏折上,那份奏折顿时飞在半空中,就落入了自己手中。 看到这一幕,云铮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好实力! 谢长风展开文书扫了两眼,眼神顿时凝住。 “韩国公世子云铮?” 谢长风冷笑,“在下兵部尚书谢长风,倒是不记得曾发过这份调令呢。” 说完他就想抬手糊一个龙牙上去,云铮却早就机警的退到了亲卫身边,然后一脸迷茫道,“没有?不会啊!上面还有兵部印章呢!” 谢长风抬手撕碎了这份文书,狞笑道,“老子说没有,那就没有!” 云铮的脸阴沉下来,“谢尚书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谢长风举枪就想冲过去,陡然背后叶宁一声吼,“住手!!” 谢长风森然回头,“你有什么意见?” 叶宁深吸一口气,云铮的文书不管是真是假,好歹也算是有文书,可他连文书都没就带兵回京,真要追究了那绝对罪加一等。 他咳嗽了一下,看了阮二娘一样,阮二娘挑眉,随即她笑嘻嘻的凑上去,“夫君~~~~” 谢长风面无表情的看着阮二娘。 阮二娘指了指叶宁,“他可没文书呢,和那位一样。” 谢长风一愣,对哦,这叶宁怎么跑过来了? 他看看云铮背后那一千人,脸色难看极了,就算是想灭口,他一时半会也干不掉一千人,更何况背后还有叶宁以及那几百号人。 谢长风深吸一口气,他一字一句的道,“齐王并韩国公谋反,韩国公已经伏诛,本将军正打算带着人回援,云世子,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本将军亲自动手?” 此言一出有如石破天惊,所有人都震惊了,叶宁眼神猛然一变,他看着云铮,“难道云大都督此来……” 是回来造反的? 苍天在上!他叶宁可不是因为造反回来的啊!! 云铮背后带的骑兵们听到这句话后也愣住了,云铮给他们的说法是兵部下的调令,为以防万一,就带了千人返京,可若是云铮故意带着他们回来谋反,那性质完全不一样啊! 云铮死死的盯着谢长风,“谢长风,你刚才说什么?父亲他……” “是啊,被本将军一枪捅死了。”谢长风抬起下巴,眼神轻蔑,甚至还带着丝丝戏谑和残忍,“怎么?你想报仇?” 来啊来啊!来了正好一起干掉啊!! 云铮的手紧紧攒在一起,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他真想直接冲杀过去! 时间在此静止,如果云铮早到一个时辰,如果谢长风的速度慢一刻钟,如果萧晖被副将暗算而死,如果宣明帝没有发现那个和尚的猫腻,如果……历史也许就此改写。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 半响,云铮翻身下马。 他平静的看着谢长风,“父亲谋逆,罪当万死,云某无话可说。” 谢长风眼中陡然冒出滔天的杀意,他深深的看着云铮。 能伸能退,这样的人物,给他足够的时间来成长,定为人上之人! “不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此次云某侥幸脱罪,来日定要和谢将军好好讨教一下!” 云铮此话一落,他背后的将士们气势顿时为之一壮——他们的将军的确并未牵扯谋逆! 律法无情,谢长风杀了韩国公,云铮无话可说,但身为人子,云铮自不可能说出杀得好这种话,相反他这句来日讨教,却尽显情义和果敢,自然赢得了将士们的认可。 谢长风挑眉,若是此时他再下杀手,恐怕不仅仅叶宁会阻拦他,恐怕这一千骑兵也会找他的麻烦。 好一个云世子! 他猛地哈哈大笑起来。 ——云铮,你能挤兑人,我谢长风就无能吗? 第132节 “说得好!我谢长风等着你来报仇!”谢长风陡然牵动缰绳,调转马头,“虽然韩国公犯下大罪,当诛灭九族,不过云世子身怀兵部文书,此行恰逢岂会,若是能将功赎罪,拯救太子殿下于水火之中,未来如何还未可知。” 云铮心下一震,眼中闪过勃然愤怒! 尼玛啊!!原来齐王还没输呢!?他父亲虽然死了,可若是他率领骑兵冲杀,还不定谁能赢呢?! 等等啊!谢长风这货难道是直接追杀着京郊大营,甚至都冲到了城门口,却没有返回皇宫先救下太子吗?太子若是出事,谢长风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好吗?这货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到底什么是重点? 谢长风脸上露出嘲笑,“云世子,你觉得如何?” 云铮身后的亲卫上前,小声道,“世子,不如我们跟着一起平叛吧!” “是啊世子,虽然国公大人……但世子若是能无事的话,那我们兄弟就拼一把吧!” “将军!” “大都督!早做决断啊!” 背后的呼唤中,有自己的家将,有自己的亲卫,更有从迢迢西域追随而来的属下,云铮的心乱成一团,全身颤抖起来。 “所有人……听令!”云铮转身,怒吼道,“全员上马,准备冲锋!” 他一马当先,害怕多看谢长风一眼,这一刀就捅上去了。 “起兵勤王!拯救太子殿下!” 谢长风让开城门,他冷眼看着云铮带着人冲进去,面无表情。 叶宁面色复杂的凑上来,“不愧是谢将军,恐怕云将军此刻快被气疯了吧。” 不过巧舌如簧,就将叛军说成了援军,谁说谢长风有勇无谋的?快出来!他保证不打死那些蠢货! 谢长风平淡的道,“不客气,不过你回来干嘛?” 叶宁沉默良久才道,“太子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在皇宫里和齐王躲猫猫呢。” “……”叶宁闻言顿时满头黑线,“那太子妃呢?” “应该被皇后扣下了。”谢长风摸了摸下巴,“怎么?你想去救她?” 叶宁悚然一惊,难道他和傅氏的事情连谢长风也知道? 谢长风转身,“走吧,正好我也要去皇宫,去救我最重要的人。” 太阳完全落下,月亮升起。 “漫长的一天,终于快要结束了。” 88第七章 上官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 太后陡然从深沉的梦中醒来。 她头痛欲裂,想要起身,却全身无力。 太后轻声道,“来人……” 一个嬷嬷立刻上前,低声道,“太后娘娘,您终于醒了。” 太后揉着太阳穴,“这是什么时辰了?” “您从早上开始就昏睡不起,如今已经戌时三刻了。” “什么?哀家昏睡了一整天?”太后悚然一惊,怪不得全身无力呢,一天没吃东西,可不饿的慌。 嬷嬷低声道,“娘娘,外面出大事了。” 太后闻言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怎么了?” “上午陛下在前面祭祀,似乎出了问题,紧接着禁卫就冲进了皇宫,四处搜索,奴婢正准备派人去打听,结果德太妃她……” “许久不见了。” 这嬷嬷话未说完,德太妃就带着人走了进来。 太后目光一跳,她扶着身边的嬷嬷,缓缓坐起来。 她与德妃贤妃斗了大半辈子,贤妃已经死去,只剩下德妃了,之前德妃退居皇家寺庙为先帝祈福,太后看在宣明帝体恤兄弟陈王的份上,就没再下手,哪知道德妃竟主动跳出来了? 至于德太妃跳出来的原因很好猜测,陈王被褫夺封号圈禁,听说日子不怎么样,德太妃心中纵然有再多的算计,也只为陈王吧? 不过几个呼吸间,太后就已经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的确是好久不见。”她神态平和,“妹妹快坐,寺庙清苦,往日我邀请妹妹进宫小叙,妹妹总是不愿来,今日竟难得进宫,我心中欢喜的很呢。” 德太妃脸上闪过一丝嘲弄,“是吗?姐姐真是会说话,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坐得住。” 说到这里,德太妃悠悠一叹,“妹妹倒也真佩服姐姐,一直以来姐姐似乎都这么从容淡定,什么事都打不垮你呢。” 太后轻笑起来,“到了如今这份上,已经没什么事能让我色变了。”她抬手理了理自己略显干枯的长发,“华发不在,美人迟暮,帝王已经逝去,咱们不过是在深宫中慢慢变老罢了。” 德太妃沉默了,她抿唇不语,即便是她和齐王联手,太后也依旧是太后,她不仅仅是当今宣明帝的母亲,更是齐王的祖母,或许齐王和太后不亲近,可这长辈大义的名分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姐姐说的是。”德太妃坐在旁边的湘妃椅上,端起旁边拜访的茶碗,淡淡的道,“妹妹许久不进宫,是妹妹的不是呢!今日就好好陪陪姐姐吧!” 太后微微眯眼,德太妃这是想绊住她吗? 第133节 她看了看身边的嬷嬷,这嬷嬷福了福转身就想退下,德太妃轻笑起来,“姐姐,这老奴是姐姐惯用的人手,还是留在身边比较好。” 太后心下冷笑,她也懒得反对,“皇后给了你什么许诺,让你这么卖力?” 德太妃的手一顿。 “这不难猜。”太后微微一笑,“陈王谋逆,想要赦免,必须是皇帝下旨,我儿不是蠢货,他亲自圈禁的陈王,当然不可能再反悔,太子继承皇位,也不太可能会忤逆他父皇下的旨意,老三还小,最大的可能就是老二了吧?老二登基,皇后为太后,以太后名义下旨宽恕陈王,倒也说得过去。” 德太妃垂下眸子,“姐姐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请在宫中好好修养吧。” “老二身子有恙,很难有子嗣,他敢这样做,除非身边侍妾怀孕,或者是和老三联手……或者是和淑妃联手了。”太后三言两语就想清楚了其中缘由,“不过淑妃本是奴仆出身,她有什么底气敢和皇后合作?” 鲁王年轻,想要成年最少还有十年,十年足够皇后做些什么了,淑妃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与虎谋皮? 德太妃耸肩,“妹妹并不清楚呢!不过不管是谁登基,只要能让我儿遣去封地,做一富贵闲王就够了。” 太后皱眉,“你想的太简单了。”她叹息道,“德妃,你也出身名门,可有想过,如今太子只有一子,老二无子,老三年纪还小,陈王却有子三人,嫡孙也都有了吧。” 德妃心中一震。 “也许陈王的子孙会有大富贵,但这和陈王都没关系,相反,他也许会因为自己的子孙,而遭受凶险。”太后轻声道,“过继先皇兄弟之子继承大统,这过继之子的父亲和兄弟……呵呵。” “德妃,是你的儿子重要,还是你从未谋面的孙子重要?” 太后悠悠的看着德太妃那五颜六色的脸,“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儿终归是陈王的长兄,再坏不过是圈禁,可若是叔侄……” “那就不一定了。” 德太妃愣愣的,半响才道,“……不愧是当年宠冠六宫的贵妃。” 祁昭捂着自己的肚子,小心翼翼的将香囊里最后一块糕点塞进肚子里。 好饿=u= 如今已然日落,祁昭小心翼翼的将身上披着的明黄色外袍脱下,换上了月白色的里衣,月光落下,月白色的里衣在月光下就和琉璃瓦的颜色一样= = 祁昭仰面躺在房顶,看着头顶的月亮,吹着北风,心情不好不坏。 下面的禁卫还如苍蝇一般到处乱窜,父王应该没事,祁昭唯一头疼的就是他没存粮了,若是到明天早上事情还没结束,他就要被迫饿肚子了。 不过他又自我安慰起来,皇位更迭中像他这样躺在房梁上看月亮,就能安然度过宫变得皇长孙能有几个?他还是知足吧! 就在他对着月亮发呆之际,突然底下传来了谈话声。 祁昭一愣,这声音……似乎是他的伴读左复? 左复身为左清秋的嫡长孙,如今应该在家为祖父守孝,怎么会在皇宫内? 和左复说话的人声音很低,不过祁昭还是瞬间就辨别出来,那居然是来祈福的玄通大和尚! 祁昭的眸色变冷,就是这几个和尚害死了皇祖父!! 想到这里,祁昭缓缓坐起,从自己靴子下方抽出两片刀刃,刀刃明亮,映着月光,如秋水般潋滟。 祁昭扯扯嘴角,这两把刀刃是他拜托便宜师父谢长风弄来的,果然锋利,他根本没法下手拿好吗? 他又解下腰带上的银丝盘扣,若是他没记错,当初谢长风给他演示过的…… 唔!有了,将盘扣左转,就会露出一条缝隙,将刃面的尾端放入盘扣,就能做成简易匕首! 眨眼间,祁昭就将匕首弄好了,他一手拿一把,又系好裤腰带,小心翼翼的趴在房檐旁,仔细听起来。 “还没找到太子和长孙吗?” “还没有。” “速度要快!不如这样,派人四处宣扬,就说找到皇长孙的踪迹了。”左复的声音和往日不同,多了一丝阴冷和威严,“太子只有一子,若是长孙死亡,我看他还怎么坐稳太子之位!!” “是。” 祁昭愣愣的,左清秋不是父王的外祖吗?左复不是他的表兄吗?为什么会对太子一脉下手,他们又为什么和齐王联手? 不过那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若是这个流言传出去,父王不明所以,因此落入陷阱怎么办? 小小的祁昭陷入了纠结之中,他不能再躲下去了,要想办法和父王联系上,粉碎对方的阴谋! 祁昭一咬牙,小心翼翼的搬开房梁上的砖头,又再度潜入了大殿内。 大殿内灯火通明,幸好没人抬头,祁昭走在横梁上,心提在嗓子眼里,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紧紧抱着另一头的柱子,侧着头朝下看去,就发现左复坐在殿内正中央的椅子上,几个禁卫守护在一旁!等等!那是谁?皇宫禁卫统领诸葛震!! 此刻诸葛震正满脸不耐烦,“整个皇宫已经搜索了不下数遍,太子不知道藏到哪里了,东宫久攻不下,我们就这样干等着?” 左复抿唇,“祖母自有谋算。” “哼!再多谋算,遇到真正强大的武力还是没用!”诸葛震来回走着,神色焦躁,“若是再不干掉太子和长孙,若是谢长风回援皇宫,你我一切谋算都将付诸流水!” 左复不服气的道,“谢长风不过是一武将尔!有何可惧?” 诸葛征怒极,他实在不愿和黄口小儿说太多,“叫你父亲来!” 左复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全身颤抖起来,眼中满是怒火,“好好好!我会将这件事好好告诉祖母和父亲的!” 诸葛震懒得搭理左复,甩手走了。 左复看着诸葛震的背影,喃喃道,“真是胆大妄为!” 第134节 一旁的玄通大和尚低声道,“阿弥陀佛,他并不知道殿下是前朝后裔,自然不知尊卑,待将来鲁王登基,令父以摄政大臣身份站在朝堂上,一切就不一样了。” 左复脸色又变,他得意的笑了,“你说的没错,祖母为前朝公主,这天下本就是我们家的!” 房梁上的祁昭张大了嘴巴,他听到了什么? 左清秋是前朝皇室后裔?等等啊! 父王的母亲出自左清秋原配,左清秋的继妻叫什么来着? 上官氏? 好一个上官氏!官上之人,自然是皇室了! 89第八章 扭转 东宫内,禁卫们奋勇杀敌,终于暂时击退了来犯的敌人。 严统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固守一处,比较吃亏。” 荣华郡主早已疲累不堪,她年纪小,光是站在城墙上就已经很不错了,幸好旁边还有谢宁跟着,两人都挺直了脊梁站着,手却不由自主的握在了一起。 这时候荣华郡主也不计较什么嫡庶之分了,在她心中,庶女庶子都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之人,一点担待和气度都没有,是以极为厌恶这类人。 不过谢宁倒不愧是谢统领唯一的女儿,即便是庶女,估计也是按照嫡女教养的,胆气还算不错,也不那么愚蠢。 她低声道,“不知道严统领有何看法?” 严统领想了想,“我们其实可以让那些禁卫进来。” 荣华郡主一愣,“让他们进来?” 叶安眼睛亮了,“你是打算将他们分化干掉?” “东宫那么大,他们分散开来,咱们更好动手。”严统领坦然道,“如今东宫需要看护的也就是荣华郡主了,郡主在咱们身边,再烧掉殿下的书房,这东宫不守也罢。” “那咱们往哪里退?” “从掖庭去皇宫!”严统领狰狞脸,“咱们去接太子殿下!” 叶安扯扯嘴角,“你认路?” “……”严统领不吭声了,他期盼的看着荣华郡主,荣华郡主面无表情的道,“本郡主只认识从正门到皇后宫门以及皇祖母宫门的路。” 就在此时,谢宁突然道,“我认识。” 荣华郡主一愣,“你怎么知道?” 谢宁笑了笑,“父亲曾为东宫统领,他将东宫和皇宫所有小道和地形全部记下了,并且要求我和兄长都记下来,估计师兄……额,就是长孙殿下也会记得。” 荣华郡主撇嘴,颇有种这些家伙一起玩不带我玩的抑郁,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那就劳烦严统领下令,你来带路!” 谢宁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咱们先去烧书房。” 今天不仅仅是林晞一生的转着点,同样是谢宁的转折点,荣华郡主冲上城墙说出的那番话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她以前一直以自己的出身感到耻辱,且心中不忿,为何世人都瞧不起庶女? 这只是个出身,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父亲谢长风也曾说过,出身不代表一切,重要的是自己如何想,如何做,如何选择。 可当面对刀兵血火,一个从未习过武,且生性傲慢自大的皇室郡主却能展现出宽大的胸怀和斩钉截铁的刚强,这让谢宁心中感到羞愧不已。 那时站在城墙上的荣华郡主,真的太耀眼了,耀眼到她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她总算明白父亲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出身不代表一切,高贵的是心中坚持的尊严和骄傲的灵魂。 这不是以前自己那可笑的钻营,也不是刻意的逢迎,更不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可以用那些小手段改变他人对自己的认知和感官,可若是想要别人对自己另眼相看,首先自己就要成为能让他人折服,举止言行高贵骄傲的人! 展现自己的价值,做适合自己的事,努力学习,一点一点的进步,世人的眼光的确苛责,可若是连自己内心这一关都迈步过去,她又何谈改变? 想到这里,谢宁对着荣华郡主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郡主。” 荣华郡主正快步赶路,听到谢宁的声音,她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谢谢你。” 声音太低,荣华郡主没听清,她不耐烦的道,“真麻烦!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要是走不动了就说话,咱们年纪小,让那些禁卫帮忙也无所谓。” 谢宁闻言不由得微笑起来,“我是想说,咱们从掖庭进入皇宫后,怎么找太子殿下和我父亲?” 荣华郡主顿了顿,“去找太后!”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往日我随母亲拜见太后,太后对我还是很不错的,不管宫内发生什么事,太后是皇室长辈,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的!” 谢宁轻声道,“太后此前偶感风寒,如今还没消息,我们匆忙跑去求助,您看是不是再带上太医?咱们东宫被围事出突然,想必留守在东宫的太医应该还在呢。” 荣华郡主眨眨眼,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来,“这主意可真不错!” 她对旁边的叶安道,“去将咱们东宫的太医也带上!” 叶安嘴角抽了抽,“是。” 他立刻派人去将躲起来的任太医绑来,即便不去看太后,帮自家兄弟包扎伤口还是可以的!! 局势开始渐渐发生变化,东宫的确被攻破了,可里面的禁卫却全部撤走,他们护送着荣华郡主,在谢宁的指引下从掖庭的后角门长驱直入,进入了皇宫。 云铮心怀愤怒和抑郁,带着骑兵开始对着皇宫大门开始冲锋,萧晖控制着右金吾卫,在谢长风一马当先驱散了那些京郊大营的兵马后,萧晖立刻带兵赶往左金吾卫驻扎处,哪想到左金吾卫早已人去楼空,左金吾卫统领杨泽竟率兵先行进皇宫了!! 第135节 左金吾卫杨泽的妻子出身左氏,是左清秋最小的嫡女,他一直以为杨泽是太子一脉的人,难道他也叛变了?! 萧晖一咬牙,转道一冲向了皇宫,冲到半路就碰到了谢长风以及……咦?那是谁?尼玛啊!!那不是镇守南疆的叶宁吗? 再加上刚才带着骑兵冲锋的云铮,萧晖的脑子有点乱。 他似乎记得是谢长风杀了韩国公,可为什么韩国公世子却在帮助平叛?好像哪里不对…… 皇宫大门紧闭,宫内储藏的食物足够里面的人生活三个月,云铮几次冲锋都没战果,让谢长风好生嘲笑。 云铮愤怒的指着大铜门,“那就劳烦谢尚书来给我们展示一下如何攻进去啊!!” 谢长风轻蔑一笑,他翻身下马,皇宫内骑马就太不敬了,他索性弃马,随即长枪一挑,身形陡然飞去,百转千折,一往无前,竟然直接飞上了几十米高的城楼!! 不仅是城门前的几千士兵,连带着城墙上的禁卫,全都看直了眼。 飞上城楼,谢长风一脚将面前这呆傻的禁卫踹下城楼,对着云铮竖起中指,“来啊!云世子,老子等你飞上来!!” 云铮怒极,他磨牙,恨么直接生吃了谢长风。 叶宁啧啧不已,他看看谢长风,再看看云铮,喃喃道,“这杀父之仇,我看难咯……” 萧晖在旁边也点头,“真不知道云世子怎么倒了八辈子血霉……” 哪想到一直跟在叶宁身边的阮二娘陡然开口,“这城墙也不难上啊!” 被群嘲到了的叶宁萧晖:“……” 萧晖咳嗽了一下,“不知道这位是……” 叶宁木着脸指着城墙上的谢长风,“这是他的第二房小妾= =” 语气中夹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妒忌和抑郁。 萧晖目瞪口呆,这年头连小妾都这么狂霸酷炫拽了吗?这让他们还怎么混?! 阮二娘露齿一笑,她身形矫健,手中骤然甩出一把短镰刀,足下用力,海上大浪打湿的桅杆她都冲上去过,大风中左摇右晃的船只更是能将人甩飞出去,她为海盗船船长,遇到任何危机关头,自然冲在最前线,比起狂风暴雨中几欲碎裂的海船,这稳固的城墙压根不算什么啊!! 她先是顺着城门上的铜钉蹁跹起舞,随即身形陡然一个倒栽葱,直接扑在城墙上,她将头顶落下的箭矢当做狂风暴雨,视若无物,身形灵巧,一手翻出匕首,猛地打在墙壁上,只需一瞬间的借力,她就能凭空上升两三米! 三两下后,力气将竭之际,她陡然一甩手,长长的绳索竟直接攀上城头! 她大笑起来,全身用力一甩,轻盈的身体飞上天空,在箭雨中穿梭,如风暴中穿梭的雨燕,直直的落在城头,顺势将偷袭的敌人踹飞。 谢长风扭头看了阮二娘一眼,又对着城墙下呆滞的云世子比划中指,“我家小妾都上来了,你咋这么慢?” 云世子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叶宁叹息了一下,拍了拍云世子的肩膀,“习惯就好。” 他在南疆被这个女人打击了这么久,总算有人分享他的憋屈了。 萧晖诡异的看着叶宁,为什么谢统领的二房小妾和叶大都督这么熟悉?细思恐极啊!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萧晖连忙正脸,他高声道,“快点打开城门!!” 他话音刚落,城门就开了= = 好,好快! 萧晖下意识的看向城墙,谢长风和阮二娘的身影清晰可见,既然不是他们,那是谁开的城门? 诸葛震的怒吼声传来,“陆华!!!” 静嫔的兄长,掌握着一小队禁卫的队长陆华想尽办法冲到了大门口,并打开了皇宫大门的门闩。 “快点开门!”陆华焦躁的对身边的亲卫吼着,同时他拔出刀,迎上了愤怒冲来的诸葛震。 “诸葛统领,你想造反,可有为麾下的兄弟考虑过吗?”陆华咆哮起来,“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诸葛震想死,可别拉着我们陪葬!” 他高喊道,“兄弟们!上啊!干掉诸葛震,将功折罪啊!!!” 随着他的声音,禁卫们的动作都不由得一顿,趁此机会,隶属于陆华小队的禁卫终于完全打开了大门。 云世子当先冲了进来,他抽出长刀,“勤王救驾,富贵荣华,今日可期!” “给我冲!” 90第九章 血腥 “什么?陆华带人打开了宫门?”祁谌面色狰狞,“静嫔呢?她难道没有在朝凤宫内?母亲呢?” 他身边的侍卫低声道,“殿下,静嫔半中腰离开朝凤宫,说是看护三公主……” “立刻去抓住静嫔!”祁谌快要气疯了,功亏一篑,若非静嫔的兄长打开宫门,凭借皇宫他还能继续支撑一会,只需要趁此机会抓住太子,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哪知道千般算计,最后却被一个女人给毁了! 他咆哮,“去将静嫔抓来!我要杀了她!还有不能放弃搜索太子和祁昭,不管是谁,只要抓到其中之一,就还有希望!” 祁谌说的很正确,依附祁谌的禁卫都知道这一点,可问题是太子和皇长孙在哪呢? 祁渊早就不在静嫔处了,他说服了静嫔后,就直接和静嫔一起前往太后所居的仁寿宫,他去的时候比较凑巧,正好和从小路溜进来的荣华郡主一行人撞到了! 严统领泪流满面的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祁渊的大腿,瞬间将祁渊的裤腿哭湿了= = 第136节 “……”祁渊嘴角抽搐,他伸手摸了摸荣华郡主的脑袋,又冲着谢宁点点头,才一脚踹开了严统领,“好了,起来,我们去觐见太后。” 严统领和叶安带的禁卫人数不少,和皇宫禁卫对峙后还剩下八千左右,这算是一股强大的实力了,和严统领汇合后,祁渊心下松了一口气,他之前打算暂时托庇于太后宫中,若是他没猜错,皇后发动,想要压住太后,必须请德太妃出手。 不过比起太后,德太妃的实力弱爆了好吗? 祁渊非常清楚太后的实力,当年他杀父弑弟成为皇帝后,太后恨他入骨,升格为太皇太后的原贵妃娘娘精神抖擞的开始和他斗来斗去。 这个老太太在朝中有着不少人手,先皇在世时她就开始和外臣有联系,一直到宣明帝时期,再到祁渊登基,整整二十多年的布局,再加上皇室公主郡主县主以及各官员夫人的互相联姻,这位贵妃娘娘手上掌握着强大的人脉,光她放出去的宫女就有几十人,嫁入官员家中的更有十多人! 祁渊上辈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登基为帝后先是和两个叔叔陈王与楚王斗——上辈子可没谢长风于万人之中轻易救人,宣明帝嘴炮了两个兄弟,然后将他们关了起来,后期这两个王爷刷了宣明帝的好感度,最后竟全都回封地了! 宣明帝死后,陈王楚王起兵谋反,祁渊和他们斗来斗去,好不容易干掉两个王叔,他又和太皇太后斗来斗去,这个老太太老而弥坚,祁渊上辈子三十多岁才登基,老太太又坚持了十七年,活出了皇室有史以来九十二岁的高寿才去世啊!!! 结果老太太好不容易死了,他的儿子祁昭却被皇后傅氏养得有点歪,儿辈又开始斗来斗去,直到祁渊死掉,一切才算结束= = 如今重活一世,他一直都离太后远远的,除了三节两寿,他几乎从不来仁寿宫,初一十五来请安也都规规矩矩,不敢多说一句话,其他时间是能不来就不来。 这个老太太无比聪慧睿智,上辈子给祁渊带来了快二十年的心里阴影,他实在不想再见到太后那张脸。 如今站在仁寿宫外,祁渊心情极其复杂,他深吸一口气,还没让人去拍宫门,宫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笑眯眯的看着祁渊,“殿下,您来了。” 看看,就是这种我全算到了的范儿,让祁渊最憋屈。 不过和太后斗争了这么多年,祁渊经验丰富极了,这种时候,就要比对方态度更悠闲才行。 他微笑道,“是啊!孤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荣华呢。” 同时他又指了指谢宁,“这是谢统领的长女,她一直跟在小女身边,就一起来拜见皇祖母了。” 谢宁心下紧张,看到嬷嬷看自己,就大大方方的福了福身,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她身上的衣裙边角处早就划破,有些地方还沾染了血迹,却没有丝毫惊慌,看上去镇定冷静,这嬷嬷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谢宁,笑着点头,“殿下真是来的好巧,娘娘刚和德太妃娘娘一起礼佛完毕,如今有郡主和谢家娘子说话,也能散散心。” 说到这里,嬷嬷又看了看一直呆在一旁不说话的静嫔,“太后娘娘见到静嫔娘娘,估计也会开心的。” 静嫔脸色一喜,“多谢嬷嬷,那嫔妾就打扰了。” 她冲着太子行礼后,当先一步进了仁寿宫。 祁渊微微眯眼,这嬷嬷依旧站在宫门口笑着,她并没说请太子去拜见,祁渊立刻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太后恐怕并不知道宣明帝已经去世了,毕竟不管是祁渊还是祁谌,都是太后的孙子。 祁渊缓缓收敛表情,他淡淡的道,“去禀告皇祖母,父皇去世了。” 那嬷嬷闻言脸色陡变。 “如今父皇尸骨被我藏起来了,皇祖母即便想要和荣华说些趣事散心,恐怕也不是时候了。”祁渊推了推荣华,让两个小姑娘去到嬷嬷身后,“孤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殿下不是要拜见太后吗?”叶安心下不解,低声问严统领。 严统领也不清楚,“也许殿下心中自有成算。” “没必要见了。”祁渊冷笑,“皇祖母年纪大了,不想理事,不过如今这局势可由不得她坐山观虎。” 皇太后贵为太后,将来无论谁为皇帝,都必须孝敬皇祖母,是以太后并不在乎谁当皇帝,可如果自己儿子被孙子干掉了呢? 想想他上辈子遭的罪吧!他才不相信太后还能坐得住! “我们直接去大殿!”有了兵马,祁渊心下笃定,宫外的京郊大营和金吾卫有谢长风解决,皇宫禁卫的兵马和他旗鼓相当,再有云氏和太后釜底抽薪,他倒是要看看,皇后和二弟还有什么招数!? 在太子带着人前往皇后的朝凤宫时,祁昭趴在之前举行祭典的承庆殿房梁,大气不敢出一口。 他那位比他年纪大不了几岁的表叔正在商量跑路= = 是的,逃跑路线。 宫外谢长风已经带人冲进了皇宫,宫内太子已然被东宫禁卫找到,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拿下,眼瞅着太子即将带兵拨乱反正,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左复的声音里满是阴霾,“杀了诸葛震,掐死淑妃,装扮成自杀,彻底扫清咱们留下的痕迹,立刻撤离皇宫……” 他看着身边的人,“祖母的信上是这么说的。” “也就是说,这次失败了。”左金吾卫统领杨泽不置可否的道,“那么必须将尾巴扫干净。” 左复点头,他起身,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一切都算计好了,若非那谢长风横扫京郊大营,只需让这些士兵固守京城,太子根本跑不了!” “不一定吧?最开始太子居然跑了,你们的人都没追上,实在太出人意料了。”杨泽笑了,他摇摇头,“谁能想到皇宫中还有密道?太子居然还知道?” 他瞟了一眼左复,“宫中密道,上官夫人知道吗?” “……祖母没对我说过。” 那就是不知道了?杨泽心下哂笑,上官氏也不过是前朝末代不受宠的公主,这种事情不知道也很正常。 不过也罢,本来就只是打算试一试的,既然失败了,那就像左复说的那样,扫尾即可。 想到这里,他抬手,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在左复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剑穿胸! 与此同时杨泽身边的亲卫突然动手,直接杀了那几个武僧,即便有几个武僧侥幸未死,可随即就涌上数十人,直接乱刀砍死了! 左复的脸上尚且留着愤怒和不甘,他根本没想到姑父杨泽竟果断出手杀了他!? “你……” 杨泽笑眯眯的,“就如你所说,杀人灭口嘛!” 第137节 “诸葛震肯定会死,谢长风不会放过他,如今承庆殿都是我的人,也不会有人说出去,至于那些书信……”杨泽悠悠的道,“书信上的字迹的确是我写的,但却并非右手,而是左手,到时候只需鉴定一番,就会得出这些书信是仿造的结论。” 左复震惊的看着杨泽,口吐鲜血,眼中满是怨毒。 “没有证据,即便你们随意攀扯,太子殿下顶多降职于我,将我丢到边疆罢了。” “至于左家……你们左家这一代有兄弟三人吧?” 杨泽嘲讽道,“你为嫡长孙,下面不是还有嫡亲的弟弟嘛!死你一个,保护全家,想必上官夫人很愿意这样选择。” “不……”左复摔倒在地,最终含愤而死。 杨泽嗤笑,他抬手,将左复身上能代表身份的东西全部取下,又划烂了左复的脸,身边的亲卫低声道,“我们在大殿布幔后找到了昏迷的鲁王。” “干得好。”杨泽轻飘飘的道,“将人松绑,丢在这里,然后放火烧殿!” 他快步走出承庆殿,“将旁边的蓄水缸都杂碎,务必要让这承庆殿变成灰烬!” “是!” 很快,火苗开始冒出来,祁昭的目瞪口呆,事情发展的太快,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眼瞅着杨泽带人退走,他一咬牙,从房梁上滑了下来,一脚踹醒了祁岱。 祁岱刚醒时还未反应过来,看到大火竟开口欲叫,祁昭眼疾手快拦住了。 “我们将被烧死在这里,外面有人守着!想活命就闭嘴!” 祁昭努力回忆着火时该怎么办,貌似不能爬高,因为会有毒气飞到天上? 那么就只能遁地了= = 对了,水!要先有水! 祁岱浑身颤抖起来,他一手捂嘴,慌乱不已,就见祁昭将袍子脱下然后开始在死人身上揉来揉去,祁岱恶心不已,“你在做什么?” “活下去!”祁昭强行压抑住心底的恶心,将湿哒哒浸满鲜血的袍子丢给祁岱,“捂住口鼻!” 祁岱惊呆了,乌拉,他直接吐了出来。 祁昭怒极,“你不用给我!” 他抢过湿哒哒的袍子,深呼吸深呼吸……他也吐了。 一边吐一边嗅着浓郁的血味,祁昭的眼神变得狠厉而尖锐起来。 这种耻辱永生不忘,杨泽!上官氏! 91第十章 扭曲 谢长风冲进皇宫,他吩咐阮二娘跟着叶宁,防止叶宁挂掉,自己就直接甩轻功寻找祁昭。 他走之前将辰九留给了祁渊,同时因甲一受伤,祁渊就将甲一交给了谢长风,甲一曾说他跟着太子从承庆殿里逃出来时,祁昭尚留在承庆殿。 祁昭是祁渊的嫡长子,同时也是未来的皇帝继承人,如果祁昭死了,祁渊就必须再和嫔妃生个孩子,这是谢长风绝对不能容忍的。 既然如此,祁昭的安全就是重中之重。 皇宫很大,不过从天空中俯瞰,又会觉得这片皇宫很小,谢长风以直线距离从天空中赶往承庆殿,速度自然极快。 在他飞到一半的时候,承庆殿方向突然燃起熊熊大火,一般而言,烧宫殿只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内应,宫殿里的人不是这次反叛的主谋,就是和主谋相关,其二就是杀人灭口,那宫殿里有非常重要的人。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让谢长风浑身精神一震,飞的更快了。 杨泽领人将承庆殿围着,他守着宫门,防止里面的鲁王醒来,同时也防止有人来救火。 就在此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像是流星一样轰隆一声,砸进了承庆殿。 杨泽无数士兵:=口=!!! 谢长风开了御,刚进去就发现躲在角落里不断咳嗽的祁昭,咦?祁昭身边似乎还有个人? 管他的,一起都先拎出去再说! 谢长风抬手抓住祁昭和祁岱,然后足下用力直接又飞出了大殿。 杨泽瞳孔紧缩,糟糕!! 他厉声喝道,“所有人听令!放箭!!” 无数箭矢飞到天空中,却被谢长风手持长枪全部挑飞,他落在不远处的宫殿上,回头看了看杨泽,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随即身影骤然消失。 祁昭快要跪了好吗? 隔壁宫院里就有水缸,谢长风直接将两个小家伙丢进了水缸里,两人身上没什么烧伤,就是全身发烫,脑袋发晕,以及吐的太多了胃抽筋。 杨泽还待派人追上,哪想到背后一声厉喝,“降者不杀!!” 杨泽木着脸,他扭头,就看到失踪许久的太子率领着东宫禁卫站在身后。 祁渊面无表情,“尔等禁卫不过是被人蒙蔽,若是此时投降,孤即可免除尔等死罪!” 火光映照下,他站在万人中央,一身皇者气度无人能及,当啷,随着无数放下兵器的声音,左金吾卫彻底投降了。 让严统领率人盯着杨泽和左金吾卫,祁渊深吸一口气,“立刻灭火,其余人等随孤前往朝凤宫。” 皇后和他那好二弟还在朝凤宫,不过若是有太后出手,想必皇后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第138节 事实正如祁渊所料,当太后知晓他的儿子宣明帝居然死在了孙子手里时,她整个人都狂暴了。 太后二话不说直接率领诸多太监宫女,摆出了仪仗,浩浩荡荡去了皇后的朝凤宫。 路上的确也有禁军作乱,可太后带的太监太多了,前前后后伺候的人竟有百余人,同时每前行一个宫殿就会有太监在前面开路,太后作为皇宫中辈分最高的皇室长辈,没人愿意去触霉头,而且杀了太后不仅没用,还会背负重罪,新上台的皇帝,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甚至是年幼的三皇子,首先就会处理掉敢对太后出手的家伙。 是以太后一路平平安安的来到了朝凤宫。 朝凤宫外,诸葛震率人守在门口,云铮正在破口大骂。 云铮心里是真的恨啊!要不是云氏给父亲写信,他们韩国公一门会卷进这场叛乱中吗? 根本不可能!! 诸葛震也心里不平衡,韩国公一门太特么的狡猾了,这韩国公世子居然反水成了太子的人,感情不管谁赢他们韩国公一门都能延续下去! 是以宫门口,诸葛震开始细数韩国公与齐王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试图抹黑韩国公世子云铮。 云铮不管对方说一千道一万,他就一句话,我不知道!! 两人正对骂呢,太后来了。 她只需要一个答案,“我皇儿之死,到底是谁干的?” 齐王登到宫门上方,对着太后哭诉,“皇祖母!大哥谋逆作乱,他害死了父亲,还想杀了我啊!!” 太后面容肃穆,“……谌儿,你无子,就算你登基,也没有后人,太子为什么要对你动手?” 祁谌卡了一下,随即扯着嗓子道,“皇祖母,孙儿只是身有顽疾,又不是不能有孩子!” 他激动的挥舞着手臂,“皇儿已经有姬妾怀孕了!太子一定是知晓此事后心中担忧,才对父皇下手的!” 太后微微眯眼,这种话鬼才会信! 如果太子真是因为这个理由心生忧虑,比起杀父谋逆,直接将那个怀孕的姬妾弄流产不就行了? 太后还未开口,突然一小队人出现在宫门口。 云氏从软轿上走下来,含情脉脉的看着祁谌,“殿下,莫要担心,那个姬妾已经流产了,这样一来,太子殿下就不会谋害您了。” 太后:“……” 祁谌:“……” 就连云铮也惊呆了,他这表妹脑子进水了? 祁谌浑身颤抖起来,“你说什么?”他失态的朝前走了几步,“你说什么?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云氏缓步走到宫门下,她仰头,露出妩媚而温柔的笑容,“殿下,已经没事了,快点下来,我们回家。” “云氏!你居然敢!!”祁谌整个人都疯狂了,他敢如此下手,全因姬妾怀孕,表示着他可以传承后代,表示着他已然痊愈,有资格问鼎皇位! 云氏叹息道,“殿下,您身负顽疾,怎么可能会让姬妾怀孕呢?” 她咯咯的笑着,妖娆而美丽,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调皮的孩子,“我已经仔细拷问过了,那姬妾已经招了,这孩子果然不是您的!” 这爆料太猛,一时间所有人都闭嘴,呆呆的听着。 祁谌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脱水的鱼,“你,你说什么?” “哎?我说的话您没听懂吗?那个姬妾偷了人才有孩子的,幸好我发现得早,否则混淆皇室血脉,这罪名咱们齐王府可担不起呢!”云氏笑嘻嘻的,“殿下,你要怎么谢我?” 祁谌浑身颤抖起来,说话都成了结巴,“不可能!她怎么敢去偷侍卫?她怎么敢?” 他死死的瞪着云氏,“你在骗我!” “你一定在骗我!!”他气疯了,“我要杀了你!” 祁谌舞动着双臂,劈手从旁边的禁卫手中夺过一把钢刀,大迈一步,似乎想要劈死云氏,哪想到足下一空,竟直接从宫门上跌落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宫门下,云氏依旧笑着,她仰着头,一身俏丽的青葱长裙,她眉目如画,仪姿优雅,笑容明媚。 刺啦——! 从宫门跌下的祁谌手持长刀直接捅穿了云氏的胸膛,哪想到云氏袖子里的手竟握着一把匕首,从上到下的冲击力让这把匕首顺畅的刺入了祁谌的腹部! 云氏的唇角落下鲜血,她依旧灿烂的笑着,“这样,殿下就是我的了。” 祁谌摔下宫门,双腿立刻折断,他的肚子被云氏搅成了肉泥,口吐鲜血,死死的瞪着云氏,眼中的仇恨刻骨铭心。 “……贱人!” 云氏张开双手,抱住死不瞑目的祁谌,面容安详,“你是……我的。” 她渐渐停止了呼吸。 宫门内外,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横死在宫门前的齐王夫妇,心底生出一丝凉气。 叶宁捅了捅云铮,神色复杂极了,“你们云家的女人……不可小觑啊。” 云铮恨恨的看着死去的云氏,若非他这表妹,他韩国公一门也不会沦落至此! 太后沉默半响,她沉声道,“开门!” 齐王都死了,叛乱的禁卫毫无斗志,诸葛震仰天长叹,自刎而死。 皇后得知消息后,沉默良久,才惨笑道,“老天真是不长眼,居然让我儿摊上这样的女人!” “娘娘,不好了,淑妃领着人放走了太子妃!” 第139节 淑妃自然也得知了前面发生的事,当她知晓齐王居然有子后,顿时明白了皇后和她说的一切话都是假的,什么兄长无子,将来定会将皇位传于鲁王,这完全是谎言! 淑妃为了将功折罪,立马带人冲进傅氏所在的暖阁,放走了傅氏。 不过淑妃想的太简单了。 在她带着傅氏想要迎接太后时,突然背后的一个嬷嬷抬手一番,手中出现一把匕首,直接从后面捅死了淑妃! 傅氏心中悚然一惊,身边的女官纷纷挡在前面,淑妃当即死亡,而那嬷嬷也服毒自尽了! 傅氏愣愣的看着淑妃和那嬷嬷的尸体,半响回神,“……咱们还是先回到暖阁吧。” 在一切结束之前,外面太危险了。 不过她带着人没走多久,宫外的禁卫就迅速冲了进来,接管了整个朝凤宫。 叶宁带着一队人正在四处寻找傅氏,当他看到太子妃傅氏后,眼睛顿时一亮。 “参见……太子妃。” 叶宁站在傅氏面前,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傅氏被吓住了,为什么叶宁会在这里?! 叶宁抿唇,他扫了一眼周围,发现禁卫纷纷在搜查四周,傅氏身边也只有几个得力的女官,他立刻上前一步,那女官本想拦住叶安,却被笑嘻嘻的阮二娘挡住。 叶宁目光灼灼的看着傅氏,“……你愿意跟我走吗?” 傅氏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你愿意跟我走吗?”叶安补充道,“太子知晓,他已然默许了!” “到时候直接对外宣布,说你死在叛乱中即可!” “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 92第十一章 灿烂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傅氏踉跄退后,满脸不可置信,“殿下居然同意了?你在骗我!!” 叶宁一愣,他忙不迭道,“是真的!阿福,你要相信我!” “住嘴!!”傅氏精致的面容上闪过扭曲和癫狂,“你为外臣,怎能直呼我的闺名?” 叶宁彻底傻眼了,他愣愣的看着傅氏,喃喃道,“阿福?” “殿下不会这样做的,你一定是在胡说!”傅氏语无伦次道,“我为嫡长子之母!将来昭儿是皇帝!我将为皇太后!若是我不在了,昭儿怎么办?太子殿下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叶宁无言的看着傅氏,“阿福……” “叶宁!我当年就已经和你说的一清二楚了!我是太子妃,你我各自安和,再不复见!你为什么要来?”傅氏竭斯底里,眼角闪烁着泪光,“你为什么要害我?昭儿怎么能有一个和他人私奔的母后?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殿下续娶了怎么办?昭儿只是长子,又非太孙,我,我根本放心不下!”傅氏像是即将溺死之人看到浮木一般,“要不,要不等昭儿登基后,再说其他可好?” “我现在是绝对不能跟你走的!” 叶宁静静的看着傅氏,沉默无言。 那年他十九岁,正是鲜衣怒马,年少无忧之时,他从遥远的西域来到北疆,遇到了傅家嫡女,那时的傅氏才年仅十岁,她穿着大红色的裙衫,像是个福娃娃一样可爱。 她在院子里荡着秋千,他在外面的树梢上偷看福娃娃,他为她停留了半年时光。 半年后西域告急,城阳伯战死,叶宁一日内接到七封书信让他归家,他对她许诺,待三年守孝后,他就来娶她。 只不过西域战事吃紧,待他守孝并击退来犯蛮族,已经四年过去了,从西域到北疆,他派人送信,一个来回就是大半年,等到他终于知道她的消息时,傅氏已经定亲给了那时的代王府大公子,婚期只剩下半年。 她是他心尖的朱砂痣,红的滴血,可如今再重新品味着苦涩的朱砂痣,为什么会觉得难受? 阮二娘把玩着手上的短刺,听着傅氏竭斯底里的尖叫,不耐烦的道,“你们家太子是不会娶继妻的。” 此言一出,瞬间将叶宁从回忆里唤醒,“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知道吗?”阮二娘一脸诧异,“我家夫君和你们汉人太子搞在一起很久了!” 叶宁立刻呆住了,傅氏面色羞愤,“胡扯八道!你居然敢污太子,罪不可赦!” “我没胡说,我家夫君还曾拜托我去海外找上好的润滑膏呢!”阮二娘漫不经心的道,“还要求什么活血化淤,还要求能白嫩肌肤,还要求能保健肠胃……他以为床事是什么?健身运动吗?” 叶宁:“……”似乎知道一个会被灭口的事情= = 傅氏却仿佛被撕下了最后的遮羞布,整个人愤怒极了,她口不择言,“你住口!你污蔑!殿下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被蛊惑了而已!他是未来的皇帝,怎么可能会有龙阳之好,你胡扯八道……” 阮二娘撇嘴,她看着叶宁,“这就是你看上的夫人?真难看。” 叶宁扯扯嘴角,他叹了口气,“……阿福,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 傅氏看着阮二娘的眼中带着杀气,“叶宁,将这个女人杀了!” 她决不允许这件事传出去! 叶宁失望的看着傅氏,什么时候,记忆里那个冰雪聪明的可爱女子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平静的道,“既然如此,那就当我没来过吧。” 叶宁转身,大踏步离开,阮二娘嗤笑一声,转身跟上,傅氏一呆,随即尖叫起来,“回来!!叶宁你回来!!你要去哪里?你快点拦住这个女人啊!” 叶宁的心痛到了极点,他背对着傅氏,脸色煞白。 第140节 “真是稀烂的眼光。”阮二娘评价道,“她是贪恋未来皇后宝座的权柄吧,明知道自己的夫君不爱自己,更不喜欢女人,她还是想要成为皇后,想要留在深宫中……” 叶宁一言不发,半响,他才道,“你呢?如果我没记错,你曾是林邑国的公主吧。” “不错,不过我非常讨厌皇宫,所以当谢长风来找我,说一起干掉林邑,我立马同意了。” 阮二娘畅快的笑了起来,“我非常喜欢现如今的生活,可以自由自在航行于海上,可以来往各个国家,可以见识更多的人和事!” “说起来我倒是蛮庆幸的,庆幸谢长风这家伙好龙阳。”阮二娘调皮的眨眨眼,“我这次跟你回来,还特意带了一种新药膏,一会就去给他~” 叶宁闻言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他低低的道,“谢谢你安慰我。” “你这张脸可不像被我安慰的样子。” “啊,那可真是抱歉,作为歉礼,我邀请你去城阳伯府小住,可以吗?” “哎!是你们家留在京城的府邸?” “恩,虽然不怎么住,不过里面收拾的很干净,还有我从西域带回来的很多东西,你若是喜欢,可以拿出来玩一玩。”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啦!” 当祁渊带着人冲进朝凤宫时,就见太后一人站在正殿内,正殿里皇后已然悬梁自尽。 太后神色愣愣的,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祁渊早已听到禁卫汇报过这边发生的事,是以进来后,他行礼道,“皇祖母莫要伤心,如今宫变,事情还未处理完,还请皇祖母坐镇宫中,稳固朝纲。” 太后扯扯嘴角,从发生宫变到宫变结束,只持续了短短一天一夜,可就在这十二个时辰里,她失去了儿子和孙子。 天家就是如此险恶,一步错就万劫不复。 她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去吧,宫中有我在,一会我就会下懿旨,你召集大臣,三请后就登基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鲁王还在昏迷中,齐王身死,也只有太子能继承大统。 祁渊拜了拜,转身离去。 谢长风将鲁王丢给御医,看着一蹶不振的祁昭,“还不快点换衣服?禁卫已经开始召集大臣,一会百官上朝,你父王就要当皇帝了。” 祁昭的小脸煞白煞白的,他定定的看着谢长风,“师父,谢谢你。” 谢长风从天而降救了他,这份恩情他会记在心中的。 “不用谢,你要是死了,你爹就麻烦了。”谢长风毫不犹豫的道,“我警告你,将来你爹祁渊当了皇帝,你要是敢像祁谌那王八蛋一样造反,我一巴掌拍死你!” 祁昭嘴角抽搐,心底有些纠结,又有些微妙,即便他的父亲即将成为皇帝,自己即将成为皇子,面前的谢长风待他一如往昔,就仿佛权势地位在眼前这个男人眼里一文不值。 他不无羡慕,“……您对父皇真忠心。” 谢长风瞟了一眼祁昭,“你羡慕?” 祁昭沉默了一下,想起了左复,原本这位表叔也是他的伴读,未来的心腹啊。 “有点。”对着谢长风,祁昭没必要说谎,不过他又笑了,“不过我会自己努力的,路是人走出来的,也是自己选择的。” 大火中,最后的最后,他从祁岱手中抢过血衣以保护自己,祁岱瞪他好几眼,却并未再出手抢夺,而是将祁昭推进了墙边,他自己选择挡在了祁昭身前。 祁岱当时害怕的浑身发抖,却还是冲他咆哮,“我是你叔叔!” 祁昭被小伙伴左复伤透了心,又被往日不过面子情的叔叔安慰了。 “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不能因为遇到了坏人,就愤世嫉俗,也不能因为遇到了好人,就盲目自信。”祁昭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师父,这么多年来谢谢您的教导。” 最起码他学会了爬柱子=v= 谢长风不自觉的笑了,他狠狠的揉了揉祁昭的脑袋,“去吧!!” 经过一夜战乱,百官上朝,来的人并不全。 好在主要官员都在,宰相长孙荣面色复杂极了,他刚上任没几个月就遭到宫变,还没弄清楚事情经过呢宫变就结束了,总觉得自己被所有人都无视了= = 不过事到如今,没人敢再无视他,毕竟三请太子登基,需要宰相带头请命。 ——摔!本宰相就这点作用吗? 百官跪拜,三请登基,祁渊坐在高高的皇位上,神色复杂,情绪怅惘,他想起了上辈子。 同样的皇位,同样的皇朝,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他也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 在以前,他恐怕绝对不会饶恕韩国公世子云铮,可如今,为了谢长风,他宁愿无视云铮的谋逆之罪,留着他为谢长风当挡箭牌。 不过该说的话一定要说清楚。 云铮跪在金銮殿上,一脸悔恨,“臣被伪造的文书骗回京城,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赎罪啊!” 长孙荣瞅了瞅新皇帝的脸色,“你率人回京,北庭都护府的赵明赵大都督都不知道吗?” “还是说他也共犯?!” 云铮一愣,脸色有些尴尬。 “这个,赵大都督他去巡边了。” 祁渊脑门上青筋一蹦,巡边?尼玛这个词怎么这么耳熟? 谢长风心里咯噔一下,开始努力回忆最近军中传言,赵明赵大屠夫刚平了吐火罗,难道他又不干好事了? “报——!!!紧急军情!!” 第141节 “速速报来!” “陛下大喜啊!赵大都督率领五千兵马,李太监督军,于三日前冲过边境线,直杀入伊斯兰堡,斩获敌军一千人!” 祁渊的脸色陡然黑如锅底,他豁然起身,抬手拎起龙案上的砚台,劈头砸向谢长风,“你开的好头!” 谢长风狼狈不已,转身就跑,“别啊~赵大屠夫多聪明!这次他没占据领土,而是劫掠……” 祁渊怒极,“滚回来!朕要宰了你!” 谢长风足下生风,远远喊道,“先让我滚远点,别急哈~” 他畅快的大笑着,只觉今日阳光无比灿烂。 从此以后,天高海阔,海晏河清。 作者有话要说:唔,正文完结啦! 还有几个番外,非日更,等有空了就更掉。 书香门第【枯叶难烧】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