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第1章 《叛逆》 作者:楼雨晴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关砚彤聪明、美丽,有很好的工作、优渥的收入,看起来是那么美好、漂亮,教人羡慕。 但是再多的成就,没有人跟她分享;再多的享受,都填不满心中的孤单。她的愿望很简单,只是不想再一个人生活,想要有人爱她、陪她,给她一个拥抱,跟她一起吃晚餐,不用独自面对空荡冷清的屋子。 可朋友笑说,她不适合谈恋爱,只适合养男人。 因为她有钱,却不懂得男人的脾气,只好让男人来照顾她。 有什么关系呢,如果金钱真的可以留住一个人,如果这个她一时冲动捡回来的神秘男子,真的可以陪伴她摆脱无边无际的寂寞,她就养这个男人吧,用她的金钱,换他的爱情…… 夜半,惊醒! 一身的酸痛,直觉摸索身侧的棉被,只触到一掌的冰冷与坚硬。 她茫然睁开眼,身下是大理石地板,而不是她温暖柔软的大床。 又跌下来了吗?她苦笑。 明天,要记得叫人来铺上长毛地毯。 室内空调似乎没有发挥它的效用,冷,是唯一的感觉。 功能再强有什么用?一点都不暖的暖气,明天要顺便换掉它! 她坐起身,赤脚下楼。 打开冰箱,里头塞得满满,应有尽有。她发了三分钟的呆,取出一瓶鲜奶、一条吐司、一盒生菜沙拉、一盘水果、一块提拉米苏、一包日式泡芙、一份蔬菜凉面停不下来的手,又冲了一杯热可可,陆续由微波炉取出一大包的爆米花、一盘焗烤义大利面和咖哩烩饭,满到餐桌再也放不下。 然后,她看着桌面上摆得满满,冷的热的、中式西式的食物,又花了三分钟的时间发呆。 直到大脑下达指令,她本能地将眼前的食物往嘴里塞,每样都吃一口。没有人会跟她抢,她可以很从容、很悠闲地慢慢品尝它们的美味,吃到撑,吃到吐…… 不受欢迎的反胃感涌上胸口,她捂着嘴,冲向流理台,将刚刚下腹的食物,全数当成秽物清空。 好难吃!明天要将冰箱里的东西都丢掉,全部换新。 她抵着流理台,脑海有一瞬是空白的。 好静,静得连每一次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整间屋子空荡荡的,不管她如何塞满每一个空间,到了夜里,那种可怕的空洞感,还是会无边无际地向她袭来。 恍恍惚惚地回到房中,她开了音响,让声音填满这间屋子的空旷,却什么也听不到,好单调、好单调的音律重复着。 是音响的品质不够好吗?明天、明天她要——闭了闭眼,她缩在床角,紧紧抱住自己泛凉的身躯,夜风灌进没关好的落地窗,将雪白窗帘吹得狂飞乱舞。听得见风声,听得见落叶声,一屋子空到什么都听得见,黑暗与寂静,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牢牢攫住。 空调再好也吹不暖,食物再多也挑不到一道好吃的,再舒适的床永远也睡不稳…… 她终于明白,问题都不是出在那里,而是她,她自己。 那是再多钱也填不平的——寂寞。 ………………。。。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清晨六点。 天才蒙蒙亮起,多数人还在温暖的被窝与周公缠绵,入冬以来第一波强力冷气团的威力,使街道上放眼望去,只有少数早起的行人,以及几只流浪猫狗。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特别注意到他。 他坐在人行道的长椅上,望着远方,眼神极淡、极淡,淡到没有任何的情绪,让人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感。偏偏,他却又有着一张极出色的容貌,让路过的女人,都忍不住要驻足回眸,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也许,就是这样矛盾的特色,让她移不开目光。 他手中拿着一块面包,可能是由对面早餐店买来的,但他似乎没有朝它咬上一口的意愿,就只是拿着。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过去了,他一动也不动,视线依旧停在同一个地方,而她居然也傻傻地浪费半小时陪他发呆。 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她顺着他目光停留的地方望去,不过就是几株行道树,这很值得他花半小时——甚至不止——的时间去研究吗? 他左前方几公尺处的游民,觊觎的眼神盯着他手中的食物许久,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抢了面包拔腿就跑! 而他,仅仅是抬了下眼,懒得生气,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愿,浅浅一叹,视线又移回原处。 这人是没知觉、没脾气的吗? 她感到不可思议。 街道上,人群渐渐多了起来,他坐的地方不远处就是公车站牌,赶上班、上课的人潮开始聚集,来来去去,免不了朝他投去好奇的注目。他只是静静地,不受影响,相较各有方向的人们,他没有目标的闲逸,显得突兀。 如果不是他的气质不像,她几乎要以为他也是游民了。 看来,他还要耗上好长一段时间,但她不行,她还得上班。 八点整,她准时踏入公司,比基层员工更早。 环顾颇具规模的设计,她前半生的心血,换来了这一切。直到现在,她生命中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再无其他。 底下的员工敬她、服她,但是她却不知道,得来的这一切,意义在哪里? 没有人分享她的成就,没有人分享她的喜怒哀乐,回到家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冷清。 不是她不想改变,而是除了工作,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什么都不会,不懂女人的婉媚风情,不知该怎么曲意承欢,更不明白怎样才能不刺伤男人的自尊心…… 你呀,不适合谈恋爱,只适合养男人,反正你有那个本钱。 她想起学妹的戏言。 不懂对男人曲意承欢,就只能让男人来对她曲立意承欢,别无他法吗? 女强人——只有她才知道,这个名词背后,代表的是怎样的辛酸,以及数不尽的寂寥。 ※※※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当天中午。 手边的工作忙到一个段落,早就已经饿过头了。 反正也没什么胃口,她随便到公司对面的便利商店买了御饭团和鲜奶。在路口等红绿灯的当口,一只误闯的小猫游走在穿梭车阵中,没有人留意,但是他注意到了,横越路口,在大意的驾驶撞上那小小的身子之前抱起——吱! 刺耳的煞车声响起,行驶中的汽车很惊险地停在他一个巴掌的距离处,让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捏上一把冷汗。 他搂住小猫轻轻拍抚,朝驾驶淡淡地点了个头示意,起身越过马路。 她本以为,那只猫是他养的,但是他将猫带到安全处,拍拍它的身子放掉它,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这人——好怪。 她一直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 那道背影,莫名地吸住她的目光,像是幽魂一般,没有存在感,散发出淡淡地——孤寂滋味。 接近下班时刻,滴滴答答的细雨落了下来。 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她甩开笔,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员工陆续下班了,但是她不想太早回去那个空旷的屋子。想了想,她拿起话筒,迅速按了几个数字。铃声响了很久——不在吗?她凝思,正打算放弃,电话被接了起来。 “喂——”微喘,近似娇吟的软调。 “心影?”以为打错电话,她不肯定地确认。 “学、学姊……嗯……” 另一端,极细微的呻吟,她并没错过,一瞬间恍然领悟了什么——“任牧禹在你那里?” “唔……嗯,对呀。”话筒被掩住了。“禹,你停停,我讲电话。” “……很难。”男人低哑模糊的声音。 “啊——讨厌!”类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娇吟,梁心影匆忙对着电话说:“对不起,学姊,我晚点再打给你……啊,禹,你轻点……嗯……” 话筒被遗落,撩人遐思的销魂音浪断断续续传来。 她叹了口气,识相地挂上话筒,转身凝视玻璃窗外逐渐增大的雨势。 今年,又得一个人过了吗? ※※※ 当第一颗雨滴打下来,他逸出苦笑。 连老天都要来凑上一脚吗? 绵绵细雨逐渐转成滂沱雨势,他缓步到邻近住家的骑楼避雨。中午偶然救起的小猫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深怕被遗落。 他无奈回眸。 赶过它几次,偏偏它就是执着地认定他。 何必呢?!他自己的未来都没个准了,跟着他又有什么用? 淋了雨的小猫瑟瑟发抖,他于心不忍,伸手抱在怀中,给予温暖。 也罢,既然要跟,那就让它跟吧,他们命运同步。 望着一片潇潇暮雨,他出神凝思。 说出来没人会信,他的处境可不比那个游民好到哪里去,连身上最后一块面包都有人要抢,看来老天是存心要捉弄他了。临时下这场雨,今晚的落脚处还不晓得在哪里——稍稍由恍惚中回神,怀抱中的小猫挣脱他,跳进雨中,直奔向马路——他一惊,没多想便追上去。“喵喵,回来!” 刺眼的车灯迎面打在他身上,抱起二次险成轮下亡魂的小猫,他仰眸,隔着雨丝及挡风玻璃,对上一双揉合了受惊、恍惚,以及太多复杂情绪的水雾明眸—— ※※※ “呃……你要不要先去冲个热水澡?” 第2章 她结结巴巴,挖空了脑浆挤出这句话来。 看出她的局促,他轻应:“好。” “浴室在那里,还……还有这个。”她手忙脚乱,翻出一件旧睡袍。“你先将就着穿,明天再去买新的。” 他没说什么,随意点头。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她吁出长长一口气。 到现在,她都还不敢相信,她真的做了这么大胆的事,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不,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雇用。 回想更早之前,在撞上他的零点零一秒踩下煞车,她吓得神魂还来不及归位,目光便撞进那双熟悉地、淡到没有情绪的眸子。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一瞬间,她胸口揪紧得无法呼吸,什么都无法思考,无法克制地下了车,定定站在他面前。 “你,有地方去吗?” 他抬眸回视她,没说话。 “如果没有——到我那里去吧!”停了几秒,深怕他拒绝,急忙又道:“你可以开出条件,只要我做得到,都没有问题。” 说完,她屏息,等着他的回答。 这一回,他审视了她良久、良久,目光定在她泛着水气的眸子。 而后,他缓慢地、极平稳地回问她:“你要我做什么?” “假装……你很爱我……好吗?”她声音微颤,低低逸出声来。“我、我只是……要人陪……想要有人……抱抱我……” 这样一双眼,他并不陌生,那是一双清寂、无助的眼神。 他懂了。 低头抚了下冷得发抖的猫儿,轻问:“介意养猫吗?” 她急急摇头。“没关系、没关系。” “好。” “啊?”他答得太干脆,她反而愣住了。 “我说好。你需要我,我就留下,哪天不需要了,只要一个眼神,我就会知道。” “你不问问,我能给你什么?”情势发展得太快,她有些头昏脑胀。 “你也不问我的来历,不是吗?” 是没错,但…… 她脑袋发昏,自从遇到他,行为开始不受控制。 今晚的决定,很冲动,她承认,但是并不后悔。 她真的怕极了永远没有声音的清寂冷调,身边的人来来去|qi|shu|wang|去,却没有人愿意为她停留。也许她真的不会谈恋爱,只能花钱买爱情;如果钱真的是她唯一能留住男人的办法,那就买吧,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摆脱无边无际的寂寞,她真的愿意! 他话很少,不擅于找话题,更不是那种会舌粲莲花哄得女人心花怒放的男人,但是无所谓,她本来就没指望一个盯着行道树大半天的人陪她聊天解闷,他只要静静地陪着她,就好。 一天连续遇到三次,也算有缘了,她任性地决定,就要他! 回家的路上,他一贯地沈默,没说他从哪里来,也没交代他的过去,连名字,都是她问了,他才说。 “航。”简单一个字,是他的回答。 真名吗?她不打算探究。 “姓呢?总有姓吧?”她又问。 “赵。” 他话真的很少,少到不可思议。 这样也好,反正她也不需要一个轻浮的男人整天在她耳边聒噪。 努力做足心理建设,她望了眼紧闭的浴室门,留了张字条,也进套房内的私人浴室换下湿衣服。她有泡澡的习惯,可以放松筋骨,消除一天的疲惫。 她进浴室后不久,他洗完澡出来。客厅桌上放了吹风机,他吹干头发,也帮刚刚顺便洗了澡的小猫吹干细毛。 关掉吹风机,才看见电视遥控器下压了张字条。 给他的吗? 赵航:冰箱有柬西,如果饿了,要吃什么自己动手。 彤他放下字条,起身进厨房,打开冰箱,里头应有尽有,这稍稍出乎他的意料。她说她一个人住,可是里头大部分的食物是有保存期限的,他确定这不是一个人在限定期间内能解决掉的。 她总是这样吗?把冰箱塞得满满假装有人分享来填内心的空洞,过期了,再全部换新? 他看了眼卧室的方向。不知道她吃了没? 凝思了会儿,他取出蛋、草虾、花枝、肉丝、鱼板、一把青江菜以及面条,简单地做了两人份的海鲜面。 他找了个空碗,由冰箱中取出鲜奶用微波炉温热,倒给猫咪喝。 猫儿满足地窝在角落享用晚餐,他端起汤面吃了几口,客厅传来电话声。 他来到放电话的茶几旁,犹豫该不该接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转到答录机功能,清柔的女音传了出来。“学姊,亲爱的砚彤学姊,你还没回家啊?或者在生我的气,故意不接电话?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禹害的啦,我已经帮你骂过他了。我没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是,我等了那么久,禹今天终于向我求婚了。对不起哦,没办法去陪你,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二十九岁生日,好嘛,人家让你骂见色忘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罚我说一千次对不起好不好?我在这里祝你生日快乐、青春永驻,礼物改天再补上,拜!” 砚彤——她吗?她叫砚彤? 他瞥向字条上的“彤”字。原来今天是她二十九岁的生日。 他思考了下,幸运地在冰箱里找到一个圆形的海绵蛋糕,一条未拆封的桂冠沙拉,代替奶油来装饰光秃秃的表面,再将所有能用的水果拿来点缀——其中包括了罐头樱桃、切片凤梨、小番茄,以及奇异果。 他在柜子里只找到两根小腊烛,将就着点上。 关砚彤洗完澡出来,迎面而来的阴暗让她呆了一下。 搞什么鬼?停电吗? 她摸索着墙上的电灯开关——“先别开,过来这里。”轻浅嗓音阻止了她的动作,她循着微弱的烛光来到餐桌,瞪着两根腊烛发呆。 他在干么?拜天公? 接下来的话,解释了她的疑惑——“生日快乐,砚——彤?是吗?”他不肯定地确认。 “对。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鼻子酸酸的,她发现她居然想哭。 “我听到电话答录机。”他拉着她来到那个全世界绝无仅有的“特制蛋糕”前面。“先许个愿吧!” 她闭上眼,认认真真地许了愿望,吹熄腊烛。 “哪来的蛋糕?”长相好怪,而且——有点眼熟。 上头的每一个东西她都认识,但是组合起夹——就是让人想笑。 头一回,关砚彤明白哭笑不得是什么滋味。 “吃吃看不就知道了。”他将餐刀递给她,她一时不察,切下一小块入口。 “这什么东西啊?好恶心。”她五官皱成一团,食指沾了口“疑似”奶油的白色物体。 他面不改色地吃着属于他的那块蛋糕,淡淡回答:“桂冠沙拉。放心,我有注意保存期限,还没过期。” 谁管有没有过期?!重点是,没人会将沙拉抹在蛋糕上吃吧?他恬淡自若的表情,让她忍不住要怀疑——他味蕾没问题吧? 看着他品尝蛋糕的表情,她着了魔地,也跟着吃了起来,一口接一口。也许她的味蕾也出问题了,居然觉得美味无比。 这是他的心意啊,他特地为她准备、属于她一个人的蛋糕…… 她找对人了,情人的角色他扮演得很称职,轻而易举便让她有了被放在心上宠爱的感动。 她本以为,二十九岁生日又得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了,今年,却意外地有他相陪——后来,她又吃了点他煮的汤面,更加感到意外。“你会下厨?”它的美味和那个蛋糕的卖相,呈强烈反比!本来那块蛋糕,几乎要让她将他的厨艺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了! “会。” 也许是她的表情忠实传达她心中所想,他顺着她的目光瞄了眼“整型”后的蛋糕,淡淡补充:“我只是不会做蛋糕而已。” “那、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回家吃饭?”她轻声要求,眼神带着渴求。 “可以。”她想吃,他就煮。 “谢谢!真的——谢谢你!”她感动地上前拥抱他,吻了他一记。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为她煮饭、陪她吃晚餐了。 她很捧场地将海鲜汤面吃个精光。他在收拾碗盘时提醒她那通朋友的来电,看看要不要回个电话。 她听完答录机的留言,看在有生日礼物的分上,决定大人大量,原谅梁心影的重色轻友,按了回拨键。 如同稍早前,电话响了好几声,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电话接起,又是一片嗯嗯啊啊。 这两个人有完没完? 她火大了!“是我太会挑时间了还是怎样?你们到底还要在床上滚多久?” “学、学姊,对、对不起,我我我……” “你给我声音正常一点回话!要听0204,找自己会去租a片!”可恶,这样刺激她,简直是欺负人嘛! “学姊……你火气好大……” “废话!遇到你们这对身体没有分开过的连体婴,谁火气不大?要不要我找个时间提醒任大医师,纵欲过度的后遗症?!” “啊……”又一声酥媚入骨的娇吟。“禹说……你该找个男人了……” 这话什么意思?隐喻她春心寂寞,心灵饥渴,压抑成心理变态了吗? “去你的,梁心影!我是不是欲火焚身、需不需要男人灭火,不关你们的事!”喀!重重挂掉电话。 回过身,洗好碗筷的赵航静静站在她身后。 “啊!”心脏漏跳了一拍,脸蛋倏地烧红。 第3章 她她她——刚刚说了什么? 天,她好想死掉! 万般羞愧,持续无言…… 倒是他,率先问出口:“你想做爱吗?” “啊?”被他的话吓到,连连倒退数步,绊到沙发,狼狈地跌在沙发里,挣扎着努力坐起身。 她知道她的反应很可笑,但,他怎么可以办到连说这种事都像在问“要不要做体操”一样,淡到坦然? “不对吗?”他反问。 先要求同居的人是她吧?有那个胆子要求陌生人来一场叛逆的爱情游戏,却连听到性爱字眼都会脸红心跳,矛盾的女人。 “不是……我是说,暂时不要,顺其自然就好。”她脸都热烫得快着火了。他说话实在很——直接。 他不置可否地点头。“那么,晚安。” 她张口、闭口了两三次,又把话吞了回去。“……晚安。” ……。。。。 床边有本商业周刊,他随意翻看了下,约莫半个小时,正准备合上书就寝,敲门声传来,关砚彤迟疑地走了进来。 “你……要睡了吗?” “嗯。”他看了眼神态局促、手脚不知往哪里摆放的她,等着她说重点。 “那个……”她看着他拿在手上的杂志。“你也看商业周刊?” “我什么书都看。”他奇怪地瞥她,不认为她半夜来敲他的门,只是为了研究他看什么书。 “那如果……我去买食谱,你看得懂吗?”她以前几乎都在忙工作,没太多机会理解厨房的事。 他点头。“可以。” “那、那如果我想吃卤猪脚,你会不会做?” “会。” “那、那、那还有粉蒸排骨、红油炒手、梅干扣肉……” 他直接阻断她的话。“你可以开张菜单给我。” “……” 陷入无言,她再也挤不出话题。 赵航叹气。“你有事可以直说。” “我……只是想来问你,介不介意……去我房里睡?” 她从一开始,要说的就是这个? “你不是不要?” “我是说……睡觉,就是字面上那个意思而已,不是要……不是要……”这要怎么说啊?好丢脸! 赵航挑挑眉,掀开被子。“走吧!” “啊?”就这样?他答应了? 他淡淡丢下一句:“我们是情人,不是吗?要演,就演得彻底。” 没有一对情人,要求同床共枕会如此别扭生疏的,她,有待加强。 半梦半醒间,摸索到枕被另一方的空寂,他半撑开眼皮,发现床位的另一边是空的。 他疑惑地坐起身。 她说,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她总是失眠。更早之前,她还窝在怀中,满足地入睡,才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他掀开被子,一脚正要踩上地板,眼前所见解释了他的疑惑。 不会吧?床上睡得好好的,她是怎么滚到地上来的?从没见过这么夸张的睡癖,一时间竟有些想笑。 伸手将她抱回床上,他起身,打开落地窗,步出阳台。 雨停了,沁冷的夜风阵阵吹拂。他搓了搓泛凉的手臂,靠在阳台边沉思。 看来,短期内这里会是他最新的落脚处。 该留多久,还没个底;下一步又要往哪里去,也没预算。他们的关系不会是永久,时候到了,他终要离去。 没有一个地方,会是他永久的居留处。 他,只是过客,在任何人的生命中来去,无法驻足。 回头注视那名暂时收留他的女子,才一会儿工夫,原本稳稳睡在床上的她,半个身子已经挂在床缘了。他回到房里,在她二度栽下床之前将她捞回,安置在靠墙的内侧。 才刚躺下,她的身体自有意识地靠了过来,柔软娇躯偎蹭着寻找最安适的角落,眷昵姿态彷佛相恋多年的爱侣。 他张臂,将移靠过来的孤单身躯密密收拢。 她收容他的人,而他,收容她旁徨无依的心。 ※※※ 难得清早醒来,全身感觉不到一丁点的酸痛。 睁开眼,她仍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不,更正确地说,是安安稳稳地窝在他怀抱,她的手还缠在他腰际呢! 倚偎的姿态,彷佛他们已经好熟悉、好亲密了…… 胸口一阵暖热,她喜欢这种感觉,就算只是假象,那也无所谓。 起码,她是真的觉得,有人可以让她依靠、让她撒娇;而他也会宠她、疼她,这样就够了。 “早安。”张开眼,对上她水柔的眸光凝视,他极自然地亲了亲她额际起身。“早餐要吃什么?我去准备。” “都好。”他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那火腿三明治好不好?我记得冰箱还有一条吐司。” “好。”她坐在床上,看着他刷牙、洗脸,很居家的对话与动作,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洗完脸,他走出浴室,不忘轻声催促。“动作快一点。” 等她打理好仪容出来,看见他在餐桌前为她张罗早餐的忙碌身影,她莫名地动容,阵阵热浪冲击心房,没多想便上前搂住他的腰。 他回眸,将她拉至怀中,给她一记深吻。 是真是假、由衷还是作戏,都已经不重要,她伸出双臂圈上他的颈子,全心全意回应他的吻。 温柔的探索,在她毫无保留的回应下,转为热恋男女间的狂热亲吻,唇舌间的纠缠加温、转深,他指掌顺着娇躯柔柔爱抚。 她有一副水媚的体态,触感极好。他顺着被推高的窄裙,抚触底下修长匀称的玉腿,她软软娇吟声,被他吞没。 他们都是成年人,对于顺其自然的发展,不会没有共识。 “我们的第一次,要在餐桌上进行吗?”也许她会觉得太草率仓促…… “有问题吗?”半撑开染上情欲色彩、迷蒙带媚的水眸,她反问。 “没。”他低笑,抱高她。她配合地帮他解除身上的束缚,容纳他的入侵。 他一举挺入深处,充满她。 “嗯……”秀眉微微一蹙,短时间无法适应他的进入。 他细心地察觉到了,停下动作。“怎么了?” 她摇头,回他一笑。“没事。” 确定她无恙,他这才接续未完的情欲律动,一次比一次更为深入,一次比一次更为激情。 “啊……慢点……”她脑子有些晕眩,双手紧抓着桌缘,承受他强悍的冲击力道。 “……停不下来。”他低哼,微喘着,强势进出。 她被激得失声尖叫。 天!这是什么感觉?一颗火星爆炸的威力就是如此吗? 现在才知道,她对梁心影真是苛求了,要是这时有人打电话来,她的表现只会比心影更符合三级片需求。 一波波欢愉的浪潮将她推向极致,她忘形地急喘,打翻盘中的早餐。他眼明手快,张手接了住,想起他们都还没吃早餐…… 这运动太激烈了,耗费体力。 他咬着煎好的火腿入口,迎向她。她直觉地张口咬掉另一半,唇舌难分难舍,火热地交缠在一起。 “好吃吗?”他轻咬她的下唇,低问。 “嗯……”她晕眩地搂紧他,无法思考太多,只感觉到他在她体内,翻天巨浪的冲击。 将她抱下餐桌,抱坐在腿上。情欲解放后的她,化被动为主动,火热身躯持续纠缠,激情热度延烧攀升,直到他也忍不住哼吟出声,在彼此怀中狂喜轻颤…… 好半晌,他们都没有动作,停在湿热深处,静静拥抱着,分享欢情余韵。 “糟糕……你几点要出门?恐怕会来不及……”他低哝,柔柔拂吻雪颈、耳垂,一路吻上柔嫩唇瓣,给予事后温存。 “我今天……不上班。”她微微喘息,沉迷地闭上眼。 他一顿。“所以?”他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消磨? 掌心由下摆探入,他将脸埋入春光尽泄的柔腻酥胸。 感觉到下半身的火热再度复苏,她无力地呻吟了声:“不行……” 他将坐在腿上的俏臀更加压向他。“不行?” “真的……不行……”她咬牙,强迫自己抽身退开。她已经计划好要利用今天一整天的时间,买齐所有他用得着的物品,她不想等一下腿软得连这间屋子都走不出去!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十分钟后,他们各自打理好自己,回到餐桌前,安安分分地各自吃早餐。 “我一直很羡慕心影——就是昨天晚上打电话来的小学妹,你相信吗?她男朋友会每天帮她做早餐,还有一杯现打的果汁可以喝。” 咬了口三明治,他抬眼。“你喜欢喝果汁?” “不喜欢。我只习惯喝咖啡,有助提神醒脑,应付一天的忙碌。” “好!那我就每天早上煮一杯咖啡给你提神。” 她窝心地笑了。 原来被人全心呵宠就是这种感觉啊…… 在吃早餐时,她告诉他今天的计划,包括该为他添购些什么,找了纸笔洋洋洒洒列出一长串…… 他盯视着她专注的神态、条理分明的规划,沉默着。 她这么肯定,他会长期停留吗? 她兴冲冲地拉着他出门,疯狂地大采购,手中的战利品数量直线上升,她一古脑儿丢进后车厢,再往名单上的下一站目标前进。 进百货公司才半个小时,逛两层楼而已,他一双手又被购物袋攻陷了,而她似乎还不打算停手。 “最近天气冷,这毛衣满保暖的……”她沉吟着,挑了件套头毛衣在他身前比了下。 第4章 “嗯,还不错。” 眼角余光又瞄到另一件灰格子毛衣。“这件好像也不错,你比较喜欢哪一件?”她仰头询问他的意见。 他正要张口,专柜小姐带着甜笑靠过来。“你男朋友很帅哦!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啦!” “也对。那两件都买好了。” 他无奈地苦笑。“彤,够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止她,她简直像个刚发现购物乐趣的血拼狂! “你穿起来是真的好看啊!不买多可惜。”她理直气壮回他。 他张了张口……算了!女人的购物欲是男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啊……原来你们是夫妻呀?”当她和专柜小姐前去刷卡结帐时,不远处的他听到这句话。 关砚彤浅笑。“我们像吗?” “很像啊。你们站在一起很登对呢。你老公真好,还让你管帐……” 声音渐小,她是怎么回应的,他并不清楚。 接着,他们又去采购日常用品,全都是他用得到的,连细微处都没遗漏,像是他永远不会离开…… “怎么了?”留意到他沉思的目光,挑选刮胡刀的手停了下,仰头询问。 “没。” 等她终于决定花钱花过瘾了,已经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刻。 “好饿,我们回家吃饭。” “就等你这句话。”他总算见识到女人的疯狂了,花钱时根本不把钱当钱看,眼不眨心不痛,他还以为她连饿都不会呢! “你会不会开车?” “会。” 她直接把钥匙丢给他。“你来开,我好累。” 赵航瞄了她一眼,倒在驾驶座右侧的她,脱了高跟鞋,性感的脚趾头蜷曲着。他笑吻她一记,体贴地替她系上安全带。 才上路没多久,她又看着窗外的店面急喊:“停停停!我们下去。” 不会吧?!她还没买够啊? 他暗自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角,不晓得是哪个祸魁又挑起她才稍稍满足的购买欲望。 他还在找车位,她急忙套上鞋子,先一步开了车门跳出去,推开宠物专卖店的店门。 等他停妥车,推开明亮的玻璃门,她已经进行到讨教养猫常识的阶段。 “我没什么宠物缘耶,从小到大连蚕宝宝都没养过,第一次养猫,很怕养不好……”她看起来好担心。 “没关系啦,猫很好养的,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对了,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 看来她已经和店家打好关系了。女人的友谊进展得好迅速啊!这也是他一辈子不曾理解过的。 她表情相当全神贯注,深怕听漏了任何一条该注意的事项,还兼作笔记,他怀疑她在谈一笔价值千万的生意时也没那么慎重。 “啊,你来啦!”发现他的存在,她笑得好甜,扬了扬手中的猫项圈。“你看,可不可爱?” 项圈上小巧的铃当叮叮作响。 “我还买了猫沙、食盆、猫饼干……”她一一细数。“还有这件小衣服,穿在我们家喵喵身上,一定很帅气……对了,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原来猫是这位先生养的啊!你女朋友很用心哦!”女店家微笑接口。 他趋上前看了下她最新的战利品,又满满一大包了。 “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它又不懂。” “爱屋及乌嘛!”她神情愉悦,结完帐和他一道走出店门。 爱? 他停住,侧身看她。 “干么这样看我?”她眨眨奇书-整理-提供下载眼,回视他。 他摇头,视线往下移。“你不是脚痛?” “你要背我吗?”她戏谑地随口回他。 他没说什么,在她跟前弯下身。 她呆了呆。 “附近没有车位,我停得比较远。”他淡淡补充。 她犹豫了下,轻轻攀上他肩背。起身走了几步,她小声轻问:“我会不会很重?” “不会。” “那你会不会太累?” “不会。” “那、那你累了要说哦!” “好。” 她安心了,将头枕在他肩上。 各自沉默了一段路,她再度开口:“你还没告诉我,那只猫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养它多久了?” “我是在遇到你的同一天捡到它的。” 也就是说,他那天真的是路过顺手救猫,并不是猫的主人? “它对外界的危险完全不具敏感度,应该是刚被弃养的家猫。”他加注说明。如果他不收留,它会无法存活。 “真过分!猫也是有感情的,怎么可以说养就养,说抛弃就抛弃!” 他步伐顿了顿。“那你会吗?” “才不会!我如果要养,就会养到底,除非它找到更适合它的主人,自己决定要离开我。” “是吗……”他喃喃道,若有所思。 ※※※ 当夜,一场汗水淋漓的肉体纠缠之后,她瘫软在他身上,浅浅娇喘。 “还可以吗?”掌心轻轻挲抚雪背,温存搂在怀中。 她无力地轻哼:“我现在知道心影形容的那种感觉了……” “什么?” “像是小死过一回……”她喃喃道,缠腻着,赤裸身躯不曾稍分。 他低笑。“你们女人的私房话很劲爆。” “可惜她死都不肯告诉我,任牧禹最高纪录一晚可以让她死多少次。”脚趾挑弄他,顽皮地勾缠着。 “那你呢?”他没头没脑地问。 “怎样?” “你会告诉她,我一晚多少次吗?” “那也得我知道啊!” “你会知道的。”在她从脚趾玩到他的小腿肚时,他翻身压住她,停留在她体内的欲望火热了起来,他退开,再深深挺入,展开另一波销魂蚀骨的欢爱烈焰。 她狂乱地追随他,燃烧、再燃烧,任那种痛苦却又愉悦的感觉一遍遍冲击着她脆弱的身心。她抓紧底下的床被,几乎无法承受地想叫停,又舍不得这幸福得快要死掉的滋味…… 天!世上原来有这种男人,让女人心甘情愿在这既折磨、又快乐的极致瞬间死去。 他俯身吻她,双手叠上她的,牢牢交握,充实地填满她、焚烧她。 狂喜的火焰瞬间爆炸,炸成道道炫烂烟火,她完全不能思考,迷乱得失声尖叫——他将脸枕在软嫩酥胸上用力喘气,这一回,连动都不想动。 由半恍惚中回复意识,她虚软地问:“我还活着吗?” 他沉沉笑道:“似乎是。” 她伸手抱他,触到他背上一道道抓痕,她一惊。“我弄的吗?对不起、对不起……” 他安抚地轻拍她。“没关系,你不要那么紧张。” “我明天就把指甲剪掉……”她还在持续愧疚,赵航索性吻上嫩唇,堵住那串忏悔言词。 忘了要说什么,关砚彤半眯着眸,沉醉忘我地回吻。 他,真的是个奇特的男人,可以炽热如火,吻得女人为之疯狂;也可以如此刻一般,涓涓细流,绵远如水地教人融化在他怀中,忘了今夕是何夕。 “彤——”他轻唤,柔吮着,描绘她优美的唇形,指尖柔抚着雪颈、玉臂、纤盈的腰身,一路滑向王腿,感受柔嫩细致的肤触。 “嗯?”她轻应,有些恍神。 “真的没有人追你吗?包括一丝可能性的都没有?”以她的身价而言,再惨都不至于落到乏人问津的地步,姑且不论她有多少身家,女人该有的条件,她一样不缺。 他相信,绝对有不少的男人,曾经幻想这双修长的美腿勾缠在男人腰上,会是何等销魂滋味。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寂寞? 她偏头认真思索。“我和男人接触最多的,是在工作上,但是我工作与私情一向分得很清楚;再说,他们看上的是我不输男人的行事魄力,并不是把我当一个单纯的女人在喜欢。我讨厌把公事带进私人生活。” 她要的很单纯,只是居家式的平凡生活而已。 “我懂。”职场上的那些男人,是不适合她。 他翻身,顺手将她搂了过来。“除此之外呢?” “女强人的光环一套上,似乎也像挂了个闲人匆近的牌子,自认地位成就匹配不上我,还没开始追就先打退堂鼓了;于是,全世界都说我超级难追。”就连想骗财骗色的都不会找她下手,她一看就是那种冷静犀利、头脑清楚的女人,一定骗不到。 事实上,一碰上感情的事,她单纯得像婴儿,好骗得很,就算明知对方要骗她,她还是会傻傻地给人骗。 “真悲哀。”条件相当的,她不要;条件不及她的,又没人敢来追,难怪她会孤床冷被,独守空闺。 如果不是这样,今天躺在她枕边的人,不会是他。 为什么没有人看出来,在她自信亮眼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温柔脆弱、等待疼惜的芳心呢? 他轻声叹息。“睡吧,至少现在有我陪你。” “嗯。”有了他的承诺,她安心闭上眼。 就算没有人爱,这一刻她也不在乎了,她还有他。 是的,现在她有了他—— …………。。 关砚彤发现,赵航的生活很规律,不管前一天多晚睡、或是“运动”得多激烈,隔天依然准七点起床,比起累成一滩泥、频频赖床的她,他看起来永远是气死人的神采奕奕! 他会先做好早餐,以柔吻唤她起床,陪她一起吃早餐。 然后她去上班,他留在家中打理家务。 家里有请钟点佣人打扫,他其实不用费什么心,就只是挑出待洗的衣物分类,让人送去洗衣店、准备三餐,以及喂喂小猫、帮它洗澡而已。 第5章 在照料宠物上,他坚持自己来,就像呵护她那样…… 他帮小猫取了个名字,叫“祈儿”。每听他喊一回,便觉这个名字极富深意。 蹲在地上轻搔猫脖子的他,浅浅说道:“为它祈一分真心的怜惜,摆脱孤单,别再流浪受苦。” 她趴在他背上,圈抱着他笑道:“它已经遇到啦!你不就是那个有心人吗?” 他侧眸。“我是吗?” “当然!它懂你的心意,相信你不像它那个没良心的前任主人,你永远不会抛弃它的。” 他敛眸不语,两人一猫,静静倚偎。 一个礼拜后,她将存摺、印章以及金融卡交给他。 “这是干么?”他顺手翻看了下存摺内的数字——十万? “这是你应得的啊!”虽然他们没有很清楚地谈到这点,但她以为,这是必须的,不是这样吗? “我没有你的证件,所以先用我的名字开户,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汇十万块进去。” 他不说话了,沉默地凝视她。 这样看她是什么意思?“不够吗?那我再加——”她只是觉得,他所给她的,远超过这十万块的价值,至少在她心中是这样觉得。她不晓得该怎么表达这样的感激,所以、所以……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回报,不对吗? “不。这样就好。”他不再多说,默默收下。 之后,他们谁也没再谈过这个话题。 他的花费其实不大,既不抽菸,也没有其他特殊需求,除了一些必要的家用花费外,几乎没什么支出。 她留意到,他有个小习惯,会在每天回到家后,将身上的钱放进玻璃罐里;而玻璃罐就摆在床头,出门前再由里头取用。每次都只拿纸钞,等硬币愈堆愈多,再倒进袋子里,堆放在衣柜。 问他在干么? 他只是笑笑地说:“好玩。” 好玩?看硬币能多到什么程度叫好玩? 他很怪,真的很怪。 后来,她也会每天在饼干盒中放一千块,做为家用支出,甚至开始期待起他能堆出多少硬币来。 他话很少,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讲工作上的事、讲她一路创业时的种种艰辛、讲她求学时的趣事、讲她的初恋、讲好多好多……而他,也总是安静地、有耐性地聆听,从无一丝厌烦。 她曾疑惑,她在上班的这一段空档,他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没人会比她更清楚孤单的感觉,所以她也总是尽可能地不让自己一个人待在空寂的屋子里。 默默观察他,才知道他在做完每天的例行家务后,会抱着祈儿到不远处的公园,不做什么,就只是静静坐着,看看公园散步的老人家、看看小孩愉悦的嬉闹笑颜,偶尔买块面包便在那里将就吃了当午餐。 有几回,他的食物又被公园里饿坏了的流浪汉抢去,他也不动怒,只是下一回,便多买了些,蹲身轻拍在公园凉亭打地铺的男人肩膀,微笑递出食物。 次数多了,这公园的老人家对他也逐渐熟悉,开始会和他闲话家常,连家务事都不设防地告诉他:谁家子媳不孝、谁家儿孙上进、谁家蟑螂多得打不完、谁家年收入多少、有没有逃漏税……他比乡长还清楚。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寂寞,只要有人肯听他们说说话,就满足得不得了,记性不好常常重复一些琐碎的事,教诲年轻人该如何、如何等等,他也总是带着浅笑,认真听取教诲,点头称是。 这里的老人家对他喜爱得不得了,常会教他跳土风舞、太极拳,小孩也喜欢围着他,和他的猫玩,喊声“英俊的叔叔”。 这些,他不会对她说,大部分还是由邻居那儿听来的,说她家婆婆多喜爱赵航,作梦都希望他变成她儿子…… 她想,她是着魔了。放着好好的午餐不吃,每天中午赶回家来,就为了远远观望他。 她强烈地想明白,在那双幽远的眼神之下,究竟藏着多少深沉的心事? 为什么,他可以一让身边每一个人都为他着迷呢? 她只知道,他不注重口腹之欲,吃得饱就好;没有特别喜好,餐桌上都以她的偏好为主。他不崇尚名牌,衣服穿得暖就行;他性情恬淡,少言少怒,没有强烈的情绪。 其余的,他来自哪里?他当初为什么会二话不说地答应她这个听起来荒谬透顶的要求?他为什么可以对每个人都包容得不像话?他沉默时,都在想些什么?她一概不知。 他是一个谜,强烈地吸引着她,无法不去靠近、不去沉迷。 ※※※ “噗——”一口咖啡以完美的抛物线由嘴里喷出。 早有先见之明的关砚彤侧身避开,但仍引来邻桌几个客人的注目。 “小姐,咖啡有什么问题吗?”服务生见状,赶紧上前关切。 “没事没事,只是太——好———喝——了!我担心要是以后我都喝不到这么好喝的咖啡该怎么办?所以情绪激动了些。” 拜托!她周星驰的电影看多了是不是? 无声翻了个白眼,听她的白烂学妹面不改色地瞎扯乱盖,关砚彤挪了挪臀下的椅子,好想直接挪到隔壁桌,化身为不认识她的路人甲:…。 “这样啊,那就请以后常来哦!”服务生愉快地接腔。 “一定一定!那还用说。”梁心影连连点头称是。 一等服务生走远,关砚彤立刻丢了一记卫生眼过去。“你很丢脸耶!”都活到这把年纪,快嫁人了还做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她下次再也不敢来这家店了。 “还敢讲,是谁害我丢脸的?”想到害她喷咖啡的原因,梁心影坐直了身子,急着追问:“刚才其实是我听错了对不对?你是养猫养狗养鱼,绝对不会是我听到的养——” “养男人,没错,你耳朵正常,不要再挖了。” “你疯啦!”受惊程度太大,心律不整地想再喝口咖啡安定神经,发现早被她喷光了,关砚彤很识相地双手孝敬出她那杯。 “你家木鱼说的啊,我该找个男人了。” “是、是没错,但不是这种找法啊!”梁心影苦恼地抓抓头。 “你不是也说,我不适合谈恋爱,只适合养男人?”凉凉地翻旧帐。 “我随便说说的好不好!”早知道她会当真,她宁可饭多吃点,吃到撑也不会乱说话。 关砚彤笑了。“心影,你不要那么紧张,不会有事的。” “没事才怪……”梁心影喃喃低哝。“这男人哪里找来的?” 于是,关砚彤将他们相遇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就这样?然后你就认定他是好人?”梁心影不可思议。她这学姊不是很聪明吗?学校成绩顶尖,出社会后成就一级棒吗?她无法接受那原来是一颗草包脑袋的打击啊…… “会毫不犹豫去救路边小猫的男人,坏不到哪里去吧!而且,我一天之内看见他三次,你不觉得很有缘分吗?” “作戏啊!你不懂吗?”商场那套虚伪的作戏工作,她不是看得很多了?有计划的话,一天碰一百次都没问题。 “不管大人、小孩、宠物,我身边看得到的每一个人都喜欢他到不行。” “他如果有心要骗你,那根本是小case。” “你不懂啦,那是一种感觉,直觉就是认为,他会是我要的。”就算……他真是在骗她,那就骗吧,她也不在乎了。 “……”梁心影无言以对,她这表情,摆明了千错万错错不悔,还能说什么? 泄气地趴在桌上,挥了挥手。“算了,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样?反正你有本钱。不过我要提醒你,要玩可以,只是千万要懂得保护自己,可别笨得去动真情,否则到时碎了心,哭死都没人同情你。那种男人,认真不得的。” “我知道……”关砚彤垂眸。她没忘,这一切都是她要求的,他只是应她要求,扮演好完美情人的角色。不论他多么温柔多情、不论他们多亲密贴心,给予几近相爱的错觉…… 只是作戏,一切,都只是一场爱情游戏。 知道?就怕知道却未必做得到……梁心影叹了口气。 都甘心让人骗了,陷得还不够深吗? 唉!认识七、八年了,她这学姊的性子哪会摸不透几分?一旦碰上感情的事,她那颗精明的脑袋就不管用了,人家只要稍稍对她好一点点,她就可以挖心掏肺去付出,难怪老是在感情上跌跤,一再吃亏上当。 这样一想,她今天会做出这种看似荒谬的行止,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她太渴望爱情,偏偏又老是遇到错的人,至今仍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真心疼惜她……如果这样可以让她快乐,那荒谬就荒谬,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自己知道在做什么就好了。 “那你们平常在一起都在做些什么?”她好奇一问。 做什么啊?关砚彤沈吟,偏头思考了下。 没特别留意,好像就是准时回家与他吃一顿宁静温馨的晚餐,有时窝在书房听听音乐,有时牵着手去看个晚场电影。有时在阳台吹吹风,他会抱着她,听她说说心事;再然后,入睡前,他会点燃她的热情,淋漓尽致地欢爱…… “然后呢?”梁心影顺口接问。“你觉得怎样?” “简直无懈可击。他做爱技巧好到让圣女疯狂。”她诚实招供。 梁心影差点又一口喷出咖啡。“谁问你那个!我是说,你觉得这个男人怎样!” “包不包括在床上的?” “那、个、跳、过!”梁心影咬牙。 她耸耸肩,开始发表这些日子的观察所得。 第6章 梁心影托着腮,听她努力形容她所认知的赵航,更想叹气了。 都花那么多心思在注意人家了,连他只带纸钞,不带硬币、平时出门最多不会带超过五百块都知道,观察得那么仔细,还不一头栽进去吗? 不过……听她一路说下来,这男人似乎还不算太糟糕,连她都忍不住被勾起好奇心,想见一见这个奇特的男人…… “喂,他‘那个’真有那么强?你唬我的吧?”梁心影在桌底下踢了踢她。 懒懒挑了下眉。“这么好奇,你家楞木鱼不能满足你啊?” “去你的!我对禹满意得很,你少挑拨。” “哼哼!前阵子不是还嚷着要分手,不分啦?怎么会变成求婚?”她可没忘记生日那天的事,也是在那一天,她遇上赵航…… 梁心影挥挥手。“唉,别提了,我小孩子年纪轻,不懂事,你就忘了吧!” 年纪轻?还不懂事?!二十有六了,小姐!你敢说我还听不下去咧! “老实说,几次?”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核心。 “什么几次?”梁心影呆呆地。 “还装傻!你们那天到底做了几次,才让任牧禹由分手拗成求婚?” “我干么要告诉你!”她羞愧地娇嚷。 “小器!我都说了,你还藏私。” “哪有?你又没说你们几次。” “你要知道吗?你说我就说。” “不行啦,禹说这个绝对不可以告诉你。” 哼哼,她梁大小姐几时这么听男友的话了?真不习惯。 “这一次是真的了吧?不要婚结了又离,浪费我的红包钱。” “喂!”这什么话啊,损友。“你这犀利作风要是分一点在感情上,就不会老是看不清好男人、坏男人了!” “所以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啊!”她敛去戏谵,认真地道:“任牧禹真的是没得挑了,你自己要懂得把握,别老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要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嫉妒你的好运气。” “我知道啊!你自己也放下工作上那套女强人作风,学学小女人的温婉身段吧,否则再多好男人都被你吓跑了。”梁心影不忘互相勉励。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想不当女强人,只做像心影那样的小女人,偏偏就是没这样的福分啊……一人一款命,真是半点强求不得。 ※※※ 买了菜回到家,掏出身上的零钱,看着硬币由掌心叮叮咚咚地滑进玻璃罐,再盖上玻璃盖。 五点整,时间刚好。 然后他该去洗菜、做饭,等她回到家,就有热腾腾的晚餐可以吃了。 走进厨房,心中默默规划食材准备的顺序,盛水,开瓦斯,放进大骨熬煮汤头,正要剥竹笋,一道身影冷不防由身后扑抱上来。 “呀!”整条竹笋掉到地上。“彤,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吓到你了吗?”关砚彤偏头观察他。 “是啊。”他转身,回搂纤腰。“你今天回来得比较早。” 说到这个,她喜形于色。“今天谈成一笔重要的生意,占公司年度毛利的百分之四十哦!” “是吗?”她说得眉飞色舞,表情好骄傲,他浅浅一笑。“那恭喜你了,这阵子的辛苦没白费。” 做为她的枕边人,她这段时间的劳心伤神,他是看在眼里的。为了这笔生意,她日夜忙碌,人都瘦一圈了。 “你在做什么?”她探头,捡起地上的竹笋。 “你最近那么忙,连胃口也变差了,晚餐都吃得不多,我想说熬点清淡的香菇竹笋粥,你会比较吃得下去。” “这样啊……”真是要命的体贴,害她一颗心又甜得不可救药…… “我本来想说,今天早点回家,我们出去外面吃,好好庆祝庆祝的说——”她喃喃说道,可是这样好像很辜负他的心意…… 赵航不忍泼她冷水,笑笑地附和:“好啊,那你等我,我先洗个澡。” “可是……竹笋粥怎么办?”他——不会不开心吧?她不安地观察他的表情。 “没关系啊,明天再煮。” “好!”她笑了,跳进他怀中,用力亲吻他的唇。 “等我一下。”他宠溺而温柔地揉揉她的发,关掉瓦斯离开厨房。 “啊,对了——”突然想到什么,她追进卧房。“航,你手伸出来。” “做什么?”拿衣服的手抽了出来。 一阵冰凉落在腕际,他低头,手腕多了支表。 他叹气。“彤,你又乱花钱了。” “哪有?!你的表进水,罢工三天了。”她争辩。 “是没错……”但他没想到她会留意这个。“它常常进水,过几天水退了,指针还是会继续走。” “你在执着什么?这么麻烦就换掉嘛,留着只是负担。” 他张口,却无声。 她明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那天和心影逛街,看到这支表,就觉得你戴起来一定很好看。”她扬扬手腕。“我也有一个哦。” 原来是情人对表。 他神情复杂。这款表,设计得极雅致,淡淡的流光,清华而不俗。 见他一迳沉默着不吭声,她兴奋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你不喜欢?” “没,我很喜欢。”赵航安抚地搂了搂她。“只是不想你费心而已,你每次买一堆东西,我又用不着,何必花冤枉钱。” 从住进这里以后,她三天两头地为他添购物品,里里外外,想得到的都打点到了,他根本没什么机会用到钱。 她真的不必如此的,但她总是乐在其中。 “我喜欢这样啊。”她神情愉悦地缠搂他腰际。“我记得三、四年前,心影刚毕业没多久,领到生平第一份薪水时,兴冲冲地拉着我陪她去挑情人对链,几乎花掉一整个月的生活费,就为了向全世界宣示男友的所有权。我骂她神经病,花钱搞浪漫,到时就等着吃一个月的泡面好了!但是后来,我钱愈赚愈多,心灵却愈来愈空虚,连想找个让我甘心为他吃泡面的人都没有……我其实很羡慕心影,她当时那种幸福满足的表情,一直留在我脑海……” 所以就算花冤枉钱,她也很愿意。 比起从前钱拚命地赚,却不知道为谁而赚,她喜欢现在走在街上,脑海会想起某个人需要什么,那种可以为人添购东西的甜蜜感觉,会让她的心踏实而满足。 “表,很好看。”他轻抚嫩颊,柔声道:“这样我以后就不用老是担心它进水了,对不对?” “嗯。”她重重点头,笑开了脸。 她好容易满足。只是一句认同的话,她就满足得像得到全世界。她,一点都不像那个在工作岗位上果决自信的女强人。 …………。。 赵航没料到,她会挑高级餐厅,而且是那种没事先预约,砸光钞票也进不去的高级餐厅。 他一身轻便穿着,相较每一位西装笔挺的来客,格外引人侧目。 “彤?”他询问地抬眼。 “没关系,不必理会。”她不以为意,轻啜了口红酒。 赵航本就是在任何地方都能安适自若的人,既然她不介意旁人的眼光,他就更不需要去理会了。 也许是心情好的关系,她今天胃口比较好,进餐当中,笑容从没断过。她告诉他,谈这笔生意的经过、她付出多少心力,以及整个企划的构想,而他,一贯耐心地倾听。 吃完前菜,主菜送上之后没多久,她表情突然僵住。 他察觉到了,正要发问,头顶上响起的声音解释了他的疑惑囗囗“砚彤,真巧,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她神色僵硬到连最基本的礼貌微笑都挤不出来,赵航因此而多留意了这个前来打招呼的男人一眼。 坦白说,他外型算得上出众,笑起来更是增添几分魅力,足以让女人脸红心跳。但是太浮,不够真诚,眼睛只要雪亮点,脑袋够清楚的话,一眼就可以看穿这种男人虚有其表,靠不住。 那是指,如果她在感情上,也有在事业上百分百的犀利判断的话。 赵航心下有些理解。 这种男人,可以舌粲莲花,哄得女人意乱情迷,为他倾倒,如果加上在她最寂寞脆弱的时候遇上的话……他完全可以想像结果。 “怎么?分手了,就连打招呼都不肯了?”姜志彬讪笑。 “不、不是……”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难堪、慌乱的感觉多过其他。 “介意我坐下来吗?”像是充分享受她的困窘,姜志彬嘴角噙着恶意挑弄的笑痕。 她慌得失去应对能力,赵航见状,出声代她应对。“请坐,我想砚彤不介意。” “航——”关砚彤无措地抬眼。她介意啊,她根本没想过会再相遇,她不想和他共处,她会不自在,她、她…… “吃啊,彤。这里的牛小排味道不错。”赵航神色未变,体贴地帮她切成几小块,软声轻哄。 她已经胃口尽失,僵硬地将食物往嘴里送。 “新欢?”姜志彬来回扫了他们一眼,颇不是滋味。 本以为没有了他,她不可能会更好,没想到她看起来好极了,奇书-整理-提供下载身边不但有男人,而且——是很上得了台面的那种,气度、外型,完全没得挑,硬生生把他给比了下去! 没多想,便语带恶意地嘲讽:“你还是没变,喜欢享受女皇般高高在上,被人服侍的尊宠。” 关砚彤差点打翻水杯。 “是啊,彤好像小孩子,每次都要人哄,很没安全感呢。” 第7章 赵航一副“真是伤脑筋”的宠爱表情,完全察觉不出口气中将他当成小白脸的隐喻。 连话都不会听?哼,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虚有其表的草包。 姜志彬眼神更轻蔑了。“这就是你的品味?我不得不说,你真是愈来愈不挑了。” 那张虚假的同情神态好刺眼,她用力握住水杯,忍住往他脸上泼的冲动。 赵航还真的专注地想了一下。“基本上彤很好养,是不太挑食没错,不过还是有些东西是打死不吃的,像羊肉类的,怎么哄都没有用。” 他从头到尾笑脸迎人,一派和气生财状,连人家上门挑衅想给他难看,都笨得没感觉。 姜志彬鄙夷地扫了他一眼。“那你知道,她专门养哈巴狗吗?那种叫它坐下,它绝对不敢站着,鞠躬哈腰、摇尾乞怜的那一种。” “对呀,我也觉得她这个习惯有点小糟糕,可是没办法,她就是心肠软,看到可怜的阿猫阿狗,都会忍不住同情收留。不过她现在不养狗,改养猫了。” “也对,猫是温驯听话多了,任她要怎么摆布都行,很符合她的需求。”姜志彬恶毒地讽刺。 关砚彤忍无可忍,咬牙喊道:“够了!你到底想怎样?” 是他对不起她啊,她不懂,他现在有什么颜面坐在这里,全无愧悔地戏辱她、嘲笑她的狼狈…… 如果只是羞辱她,她也就认了,谁教她瞎了眼识人不清,可是为什么要把赵航拖下水? 她好难过,真的好难过,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被人糟蹋成这样…… 姜志彬假意地叹气。“我只是感到遗憾。看来我的离开,带给你不少刺激,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么堕落,只要是男人都好,连挑都不挑一下,实在是人尽……” “知道她为什么不养狗了吗?”不知刻意还是凑巧,赵航适时打断他的话,放下刀叉,右手移到餐桌底下,暖暖握住她微颤发冷的小手,口气依然淡淡地、话家常似的没有太大起伏。 “她曾经养过一条狗,就是你说的那种要它坐就坐、要它站就站、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她挖心掏肺地对它好,天真地以为它感受得到她的善意,也会用真心回报她,没想到它却狠狠反咬了她一口,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养狗了。如果真要说她有什么错,也只是没看清一点——畜牲就是畜牲,永远别指望它有人性,即使它穿上衣服,也只能算得上衣冠禽兽。” 停顿了数秒,望住那张乍青乍白的难看脸色,他礼貌地颔首。“很抱歉,彤似乎有些消化不良,我们先走一步。” 搂住关砚彤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身补上几句——“还有,先生!人尽可夫四个字,最好不要随便对女士说出口,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失风度。” ※※※ 回程的路上,他们谁也没有开口交谈。 明明该是美好的两人约会,怎么会弄成这样? 关砚彤好沮丧,沮丧得说不出话来。 想到姜志彬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完全不敢去想,他会怎么看待她…… 回到家,她丢下一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没再出来过。 赵航望向紧闭的房门,留意了一下时间。整整一个钟头了,她还打算让自己低落多久? 他决定一个小时就算够本了。 “祈儿,过来。”他唤角落慵懒欲眠的爱猫。听闻主人召唤,猫儿乖巧地踱来。他伸手抱起,上前敲了几下房门。“彤?” “你去客房睡!”里头闷闷地传出这句话。 他不理会,试图转动门把,没锁。 “我不是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她蜷坐在床角,埋着头不肯抬起。 “祈儿饿了。”他丢出一句,很有指控意味。 “咦?!”她暂时停止沮丧。“你没喂它?” “你自己说晚上你要喂,让你和它联络感情,免得它不认你这个女主人的。”回得非常理所当然。 “你就不会看情况吗?”她咬牙。 “不会。”这一句更加气死人,将猫儿放上床,拍拍它。“祈儿,想去哪里就去吧。” 猫儿果真聪明地走了去,窝在她脚边,乞怜地偎偎蹭蹭。它知道每天晚上是谁喂它吃东西,饿了找女主人准没错了…… 关砚彤眼眶一红,猫儿的讨好姿态,在这一刻竟让她感动到不行。 她伸手抱在怀中,心酸到想掉泪。 真的会有人记得她的好吗?每次都好努力地付出,可是都只换来一场空,除了伤害,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会记得,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狗会咬你,但是这只猫不会。在它最无助的时候,是你张开双臂收留了它,在你还需要它的时候,它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是这样吗?”她不晓得,他说的是猫,还是……人? “航,我好难过——”她不再强撑,流露出一丝脆弱。 “我知道。”他上前,连人带猫搂进怀中。 她瘫软在他胸怀,无奈又无力地陈述:“我是在他人生最落魄潦倒的低潮期遇上他的。他四处碰壁,找不到工作,三餐不继,连斗志都磨光了,消沉得甚至想自杀。我同情他,给了他一份工作,让生活安定下来,他很努力地求表现,也对我很好。他总是知道我要什么,对我无微不至、小心翼翼地讨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用心过,我以为他对我是真心的,所以、所以就……” 她吸了吸气,又继续道:“我从来不知道他心里是这样看我的,我天真地以为他的万般体贴是宠爱的表现,从来就没有要他抛却尊严来迎合奉承我。身边的朋友说过他不好,但是那时的我,什么都看不清楚,盲目地把女人最珍贵的一切都奉献给他,直到他藉由我攀上另一个能给他更多的女人,而我,到头来只落得身心俱伤……” 她苦笑。“我的存在让他难以忍受,也许……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羞耻的记录,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有过一段落魄难堪的过去,拚命想要抹去。我一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这么恨我。” 他静静听着,像对待受伤小动物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她,同情叹息。 “你的养狗经验真是糟糕,难怪你说你没动物缘。” 关砚彤一听,坐直身盯住他。“你其实早就看出他不怀好意了对不对?” 她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却像什么都知道…… 他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地回道:“我看起来有那么笨吗?”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任人羞辱半天也不吭声?”他不知道——她看了心很痛吗? “我的定位不是由他给,他爱说就由他去,何必造口业?” 这男人……他的气度,狠狠将姜志彬给比了下去! “那后来又为什么……”她乍然止口,一瞬间领悟了他“造口业”的原因,胸口一阵热浪冲击。 是那句“人尽可夫”吧!旁人怎么说他,他都可以不为所动,但是扯上了她,也挑动了他的情绪,他不能坐视她受辱…… “我造了口业吗?那确实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畜牲,我并没说错。”他轻描淡写地带过。看见她是如何对待他,也就不难推想她当初是怎么对待前男友,一句“忘恩负义”并不为过。 她扯开唇角,情绪好了点。 “从一开始,我就看得出他对物欲金钱的贪婪,但是陷入爱情的女人哪能理智判断什么?既然他渴望,我便满足他,然后他又觉得我是在拿钱砸他的自尊,觉得被我踩在脚底下了……他实在很矛盾,我不明白我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不关你的事,那是他个人的问题。”赵航摇摇食指,温淡分析:“他觉得不如你,才会尊严受损,他只是无法忍受你能力比他强,而他什么都不是,如此罢了,所以我可以不理会他说什么。他那种人,极度缺乏安全感,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几两重,一旦有了威胁感,就只会狺狺嘶吠来掩饰自身的不足。” 关砚彤哑口言…… 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他竟能把姜志彬看得如此透彻,寥寥数语,一针见血得更甚曾经相恋年余的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将最难堪的往事,全都毫无保留地摊在他眼前之后,她在他面前只觉无地自容,他会瞧不起她吗?会认为她是个肤浅短视、没有脑袋的笨女人吗?这么烂的男人,她还会栽得那么惨…… 长指勾起她愁惨的脸蛋,口气一贯温温地。“没有关系,傻那么一次,就学一次乖,下次头脑要清楚一点。” “如果……还是傻呢?”女人在面对爱情时,头脑永远清楚不起来。 “畜牲也不过就那几只,一个人再怎么倒楣也有极限,总不会每次都让你遇上。”要真是这样,他个人强烈建议她去行天宫拜一下,改改运。 她噗哧一笑,愁云尽扫。 想到他不带脏字的说话艺术,温温淡淡的几句,不需说尽难听话让自己形象尽失,就足够让一个有点廉耻的人羞愧至死了,姜志彬脸色简直难看到不行。 她为姜志彬感到悲哀,没想到一心想让人难堪,到头来反而自取其辱,那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当初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除了一张好看的皮相,他什么也没有,与风华内敛的赵航,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她蓦然惊觉,这看似淡然无为的男人,其实很不简单…… 那样的气度,那样的见地,那样犀锐冷静的判断与识人能力……他真的单单只是平凡的“赵航”而已吗? 她叹气——“你和他,真的是天差地别,完全不能比。” 第8章 “哦?”他好奇地挑眉。“我怎样?” “暖暖内含光。物欲奢华,你看得极淡,内涵与胸襟,深不可测。”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装出来的?” 如果是,那也只能说,她碰上另一个更高明的骗子,如果他有心算计她,她很清楚她是逃不掉的,也——不想逃。 “你是吗?”她仰眸。 他浅笑,不予作答,拍拍上衣的皱褶起身。“你晚上没吃什么,要不要多少吃一点?” “香菇竹笋粥?” “好。等我半小时。” 看来,她今晚是注定要吃香菇竹笋粥的命,早知如此又何苦出去受气呢? 她轻叹,揉揉猫儿。“走了,祈儿,吃晚餐去吧!” ※※※ 关砚彤从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遇人不淑,甚至在认清姜志彬的真面目时都没有! 餐厅巧遇之后的隔天,不甘受辱的姜志彬就开始到处放话,把她和赵航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内容不堪入耳。 说她包养男人,把赵航形容成靠女人吃饭、对她唯命是从,毫无尊严的男人她很气,真的很气! 虽然……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但是,她从来没有对他颐指气使,他更不是那种风骨全无的男人啊! 事情传开后,有些工作上合作的关系人,偶尔会打趣地问她:“听说你养了个男人?感觉怎么样?哪天带出来看看。” 这种感觉,她非常不喜欢,赵航又不是商品,干么要带出门让人评头论足? 她小心翼翼让赵航避开会和她工作有所接触的人和场合,为的就是不想那些流言蜚语伤到他。 直到有一天——接近中午时分,她接到赵航的电话,那时她正在和另一家公司的代表人谈合作企划。 “航?!”她接起手机,有些讶异。他从没在上班时刻打过电话给她。 而,对面投来的有趣眼神,更是让她心生防备。 “你有份文件放在玄关,今早忘记带出门了,我想,你今天会用得到。”她最近似乎有心事,有些心不在焉。 “我自己回去拿……” “我已经送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 短暂的沈默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轻问:“你在哪里?” “你公司楼下。彤,我可以上去吗?” 要命! 她起身,长指滑过百叶窗,外面太阳好大,总不能让他傻傻站在那里吧?可是如果让他上来…… 听出她的迟疑,他轻问:“不方便吗?” “啊,不是不是,你上来好了。”怕他胡思乱想,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硬着头皮看看情况再说吧! “是他?!”一挂掉电话,对面的合作人就忍不住开口问。 嘿,她今天真是来对了。众人早就好奇不已,偏偏关砚彤怎么也不肯给人瞧一眼,能够见到传说中那位神秘的mr。right,算是意外的收获。 “joanna,他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你小心点说话,不要——惨了,果然是她最担心的状况。 “瞧你,紧张成这样,难不成我会将他生吞入腹?” “……”她只是太清楚这些人大胆犀利的作风,怕赵航招架不住啊…… 两声平稳的敲门声传来,她迅速跳起,抢先冲去开门,挡在joanna面前。 “谢谢、谢谢!你真的帮我送来啦!”迫切的行止,差点和他撞成一团。 赵航煞住身子,扶住步伐凌乱的她。 “那个——你吃过了没?要不要……”想啊!想啊!用力想想,要怎样不着痕迹地把他拐出去…… “我们要在这里讨论吗?”手下的员工,一双双好奇打量的眼神飘向他们,她想在门口话家常? “呃……”对厚,外头还有数不清的眼睛在窥探。真是进无步,退无路啊! 他盯视她数秒。“彤,你怪怪的。” 看她死死地堵在门口……她好像,不大乐意让他进去? “那个……我有客人……”正绞尽脑汁想一个合理的解释,身后悠闲惬意的声音飘了过来。 “砚彤,请他进来聊聊嘛,我又不介意。” 挣扎无效,关砚彤认命地让开身。 看了看她的表情,再瞥向里头饶富兴味打量着他的女子,赵航心下有些领悟。 砚彤不想他和这个女人接触,是吗? “既然你有事要忙,那我先回去了。”将档案夹放到她桌上,想起另一手拎着的便当盒,也顺便递出。“快中午了,既然要过来,就顺便替你准备便当。你前几天才闹胃痛,吃外面的东西要小心。” 关砚彤愣愣地接过,眼眶红了起来。 他专程帮她送午餐来,她却用这种态度回报他……她觉得自己好差劲! “航!”顾不得还有闲人在场,她脱口喊住他。 “怎么了?”才回身,她一头撞进怀中,吓坏了他。 勾抬起埋在他胸口的小脸,审视她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头。“工作不顺利?” 她摇头,再摇头。“我不是在赶你,你不要生气——” 他舒缓眉头。“我没生气。” “那——你不会乱想?” “不会。” “那、那你会等我回家吧?” “会。” “那、那、那——” 习惯了她这种问话模式,他包容地一笑。“那那那什么事都没有,你可以放心,午餐记得吃,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微微颔首,向在场的第三者礼貌性打个招呼后,先行离去。 一旁看足好戏的joanna耸耸肩。“本来还想和你吃个饭,讨论一些合作细节的,现在看来——”适时一顿,瞄向便当盒。“算了,我还是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享用爱心午餐。” “不好意思,joanna——” “算了啦!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如果我夺人所好,希望你别见怪。”做事直爽明快的joanna先行告知,价高者得,在商场上是很正常的现象。 挥了挥手,也随后离去。 关砚彤虚弱地跌回椅中。 joanna没说不该说的话令赵航尴尬,她担心的状况没发生,本该松一口气的,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莫名地心慌,尤其是最后那几句话…… 她——什么意思?难道…… joanna看上赵航了! 恍然顿悟,她惊跳起来,没命地拔腿冲了出去! ……………… “等一下” 走入电梯的当口,身后传来叫唤。他按住open键,耐心等待。 “谢谢。”走进电梯,joanna吐了口气,转身打量他。 电梯门关上。赵航回头迎祝她的目光,认出是刚刚办公室内的那个。 “谈完了吗?” “是啊!”她仍旧大剌剌地审视他,一点也不避讳。“长得够帅,难怪关砚彤要把你藏起来,要换作是我,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来抢。” “我吗?”听起来像是狗在抢肉骨头。 “先生贵姓?” “赵。” “赵先生,介意请我吃个午餐吗?”确定目标,展开行动,丝毫不拖泥带水,是她一贯的行事作风。 幽浅的眸底,激起少许讶然。“我身上的零钱只够坐公车回家。”淡淡拒绝。 “你只知道要帮砚彤送午餐,自己却连午餐钱都没带?”她不敢相信。 “是真的。” “那也无妨,我请你。” “我不习惯让外人请客。” “拒绝淑女的邀约,是很失礼的行为。” “抱歉,真的不方便。”电梯抵达一楼,他率先步出。 如果他以为这样她就会放弃,那他就太小看她了!一旦她锁定口口标,就会锲而不舍地争取,一如她在工作上的态度。 “那如果我们变成自己人呢?你是不是就肯让我请客了?” 他顿住脚步,视线移向被握住的手腕,再缓慢地往上挪,定在她自信的笑脸上。 “开个条件出来,或者,砚彤能给你的,我加倍地给。”她有一双识货的眼光,他有这个价值! 他的出色外型、他的气质、他的进退得宜,让她带出门绝对够骄傲,最重要的是,他对待砚彤的轻柔怜宠,那份暖暖的温馨互动……如果钱买得到,再多她也不会吝惜。 “……”他静默了一阵。“彤说的?” “那不重要。”joanna双手搭上他的肩。“你的意思呢?” 他摇头浅笑。 这,才叫真正的女强人,里外皆是的那种,想要便要,而且有绝对的自信。 不像他的彤啊,外强中干,只能骗骗外人…… 在事业上,她作风明快,果断俐落,所以便造成一般人错觉,以为她驾驭感情,强势地主导男人;事实上,她只是要人疼、要人爱,她就可以为你舍生忘死。 由某方面来看,面对感情的关砚彤,单纯一如婴孩。 这样的女人,如果有男人懂得看清她内在的本质,都会忍不住心疼怜惜的。 他回想起初见她时的模样,眼中闪着泪光,声音是颤抖的,还有一双有如遗弃小猫的眼神。 joanna误解了他摇头的用意。“你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不,我信。”她的魄力与手腕,绝对足够在男人的世界打出一席之地,他并不怀疑。 “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还是你有其他要求?只要你说得出口,我都答应你。” 彤……也说过类似的话。 “怎么样? 第9章 等你一句话。”她挑眉,等待他做出决定。 赵航握住她停在两肩的手,一秒、两秒,轻轻拉下,正要开口——“赵航”一声惊慌的叫唤传来,他们同时偏头望去,关砚彤由楼梯口冲来,浑身止不住的急喘。 赵航微微讶异。她,就由二十一楼跑下来? “不要离开我,赵航,不要……”泪水凝了满眶,她紧握着楼梯扶手,指节泛白。 历史又要重演了吗?他、姜志彬,都有了更好的选择,她该怎么办?她变得什么也不是了…… 彷佛有一世纪的死寂,他回过身,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温温地接续:“你听到了,彤不要我走,我就不走。” joanna呐呐地看着他,一瞬间恍然——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下判断,他,不是世俗价值能衡量的,这男人,无价。 就因为关砚彤一句“不要”,千军万马,心念不动。 若有所思的目光望向楼梯口苍白的容颜,她,是否知道她的幸运? 她羡慕关砚彤。 “ok,祝福你。”她有风度地含笑退场。 各自背身,她离去,而他走向关砚彤,步伐坚定,毫无疑问! “彤,你脸色好难看。” 他手一伸来,她双腿立刻发软,跌在他身上。 “我、我以为……你会跟她走……”她好怕、好心急,等不到电梯,连一秒都不敢浪费,一路冲下楼…… 赵航叹息。“彤,我不是姜志彬。” 是啊,他是赵航,不是姜志彬,他不会弃她而去…… 她吁了口气。 那以为她要失去他的刹那,她胸口紧得几乎不能呼吸,心痛到无法形容,就连当初姜志彬的叛离,都没让她那么痛……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双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一遍遍心慌地重复。 “不会。”极有耐心地,一遍遍轻拍她颤抖的背脊安抚。“我说过会在家里等你的,不是吗?” “对,你说过……”惶然的神魂慢慢归定位。 “那个……不是我说的,是姜志彬……他、他……”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点什么。 “我知道。”只消用心一想,就知道不可能。 赵航打横抱起她,坐电梯上楼。 她扭伤了脚。他抱她回办公室,放在椅中,半蹲跪在她脚边,审视扭伤情况。 “航——”她不安。这姿态,太卑躬曲膝…… “不要乱动。”他神态从容自在,无一丝别扭。确定没伤到筋骨,仰头道:“如果真的很不舒服要说,下班我陪你去看中医。” 见她有些恍神,他无奈轻叹,捧住她的脸与她平视。“彤,我在这里。” 他,在这里? “你——没要跟她走?”心好慌,她一再确认。 “没。” “那,也不会跟任何人走,对不对?” “对。” “那、那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是吧?” “是。” “那那那——” “彤!”他打断,暖声道:“我说过,只要你还需要我的一天,我就不会走,你真的可以不用一直担心这个。” 他没跟joanna走,也不会跟任何人走,他会一直属于她……她终于将话听进去了。 眼眸泛起水雾,她喃道:“抱我……” 他微讶。“这里?” 她乞怜地伸出手,重复:“抱我,航,求你——” 听起来有点疯狂,但,何妨? 他起身,但她纠缠着,不让他走。“我是要去锁门——” 她根本听不进去,急切地吻住他。 他闭了下眼,放弃理智,双手探入窄裙底下,发现她热情来得很快。他将她抱上桌面,而她扫落碍事的文件,小手移向他腰际。 他闷吟,扯掉裙下阻碍,迅速进入她。 “航——”她喘息,配合他的律动。 他握住纤腰,沈稳地在湿热深处移动。“你这里——隔音设备如何?” “很好。”才刚答完,就领悟他问这句话的意思——“啊!”销魂蚀骨的娇吟,压不住地窜出她喉间,他打算与她疯狂个透彻! 如果这时候,有任何一个人闯进来,她就不必做人了!但是、但是——天!现在谁还在乎那个,他在她体内撩起的翻天巨浪早就令她无暇思考——※※※最近,她常问同一个问题——航,我对你够好吗? 尽管,他说了不会离开,她还是不安。 他,有着难以捉摸的如风心性,像是风吹到哪儿,他便停歇在哪儿,看似什么都不拘泥,也什么都不在乎。 她看不清他的心,总是感到不安。凡事无谓的他,会不会轻易的就和别人走了?就像当初轻易答应她荒谬的提议一般。 她并不无知,也许最初不了解,但后来也足够她明白,金钱、物质的享受,绝非留下他的筹码,从一开始就不是。 于是,她开始慌了。 除了钱,她什么都没有,也一直以为,这是维系他们的要素;如果连这些他都不执着,她不晓得她还能靠什么留住他。 她真的希望,能有些什么是他所在意的,即使是要她的钱也好。 她担心,如果对他不够好,无所眷恋的他,会不会转身离去?她怕,留不住他如风的步伐。 她开始每天问同样的问题,怕他有丝毫的委屈、勉强。 某天,他无意间提起,一个礼拜后是他的生日,于是他们约好了那天她早点下班,而他会煮一桌菜,就他们两个人,一同度过这个温馨的日子,就像她生日时他的陪伴一般。 三点半一过,处理完几项重要事件,她就开始蠢蠢欲动,想要飞奔回家。交代完几项该注意的事件,她合上签了名的档案夹,递给眼前的秘书,秘书欠身退开时,和同时正要敲门的joanna擦身而过。 她正在收拾桌面,准备走人。 “哈罗!”joanna意思性地敲敲门板,环胸靠在门边笑睇她。“这么早就要走了?看来我又来得不是时候。” “别这么说,请坐。”关砚彤连忙招呼她,按了内线请秘书泡咖啡进来。 “是合约有什么问题吗?”上个礼拜才刚拟定草约。 “没什么重要的事,拜访完客户经过这里,就顺路上来走走。”joanna停了下,盯视她。“上次那件事——你不会介意吧?” 要说没疙瘩,那是不可能的,但公归公,私归私,她分得很清楚。 joanna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这两、三年下来,两人也一直合作愉快,并且欣赏彼此的能力,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我们只是刚好眼光一致而已,我还该感谢你如此推崇我的选择。”她牵动唇角,勉强接应。 “也是。那个赵航啊,只要是女人,看了都会心动,想据为己有。” 这话一出,关砚彤连礼貌的笑容都撑不住。 这话什么意思?她——还是不死心? joanna瞥了眼她僵硬的神色,笑道:“你别紧张,我不是要和你抢,他都明白作出选择了,我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 她吁了口气。“那你——” “为了向你赔罪,我自作主张帮你做了件事,希望这对你会有帮助。” “那是什么?”她瞪着递来的牛皮纸袋,谨慎地没接下。 她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赵航,是吧?你知道我和徵信社关系很好,有时工作上要调查合作人的品行什么的,这间徵信社信用不错,资料准确度高。”joanna打开牛皮纸袋,抽出其中一份资料迳自接续:“我说过,他很有让女人如痴如狂的本钱。这一份,记载的是某个富有台商的老婆,丈夫藉工作之便,在大陆包二奶,一年到头回台湾不到三次,寂寞怨妇于是也学丈夫养男人,夫妻走到几乎离异的地步。” 接着,抽出第二份。“而这个,是个黑道大哥的女人,背着她的男人养小白脸,被黑道大哥发现,下场是受尽凌虐,流产住院,几乎送掉小命,真惨。” 第三份。“这个更精彩,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姊妹花。他原是和姊姊在一起,如你一般,甘心金屋藏美男,把一切都奉献给他;不幸的是,妹妹也看上了他,弄得情海生波,姊姊割腕自杀,而痴情的妹妹发了狂天涯海角地追寻他……” “够了!” 关砚彤愈听愈心惊,浑身发寒。 会吗?上面说的,会是赵航吗?那个温柔敦厚、风华内敛的赵航?!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那么缺德、那么教人唾弃的事……她认识的赵航,不会这样! 但是她也知道,这些资料不可能有误,以她对joanna的了解,也绝不屑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以造假资料来离间她与赵航。 又如果,这些资料都是真的,那么,他等于是个玩弄女人的爱情骗子!所有跟过他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这回遇到的,真的是比姜志彬更高明的骗子吗? 若他真如此变态,那……她忍不住头皮发麻,由头冷到脚底,不敢想像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砚彤,你还好吧?表情好难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她虚弱地吐出声音。即使赵航是这样的人,joanna依然志在必得? joanna优雅地轻撩长发。“我只是想知道,在清楚他这些过去之后,你是不是依然始终如一地要他。”想知道,赵航的执着值不值得。 她怔愣着。“如果是你呢?” “他不是我的,我不需回答这个问题。” 第10章 是啊,joanna不必回答,但是她呢?她的答案是什么? ※※※ 十点了。 视线由壁钟收回,桌上的菜放到冷了,他由六点等到现在,足足四个小时。约好要提早回家,她没回来,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打给她,她也没接。 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她临时被工作上的事绊住了? 赵航不放心,拿起电话打算再拨一次。 才刚接通,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他赶紧放下话筒帮她开门口“怎么这么晚?”她看起来好疲倦,他习惯性地伸手要扶她,她竟惊慌地避了开来,还撞到鞋柜,他怕她跌倒,想稳住她的身子——“不要碰我!”声音过于尖锐,慌张地退开数步。 他盯着落空的双掌,一阵错愕。 “彤,你怎么了?”他不解。 “我、我只是太累了……今天工作好多……”她勉强地,硬是挤出这一句。 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忘记他们的约定,不是发生其他的事? “那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我把菜热一下……” “不用了,我不想吃。”她掩饰得漏洞百出,疲于挣扎,绕过他想回房,脚下一个踉跄,往前倾跌,他及时勾住她的腰,资料掉落地面,他顺手去捡。 “别——”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他本是没多想,但她不寻常的慌乱引起他的注意,他顺着稍稍露出牛皮纸袋的资料抽出往下看。 关砚彤暗自叫惨,没勇气迎视他的表情。 她其实在公司时就应该销毁它的,但是她心里好矛盾,一方面想向他问清楚,一方面又害怕听到真相。 一分、两分、十分、二十分钟过去了,她像等候判刑的犯人,惶惑不定地等待着,气氛很凝重,静得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你在怀疑我什么?”好半晌,他吐出话来,声音很沉,沉得听不出情绪。 她不信任他,所以调查他? 她呐呐地张口,发不出声音。 她能想像他会有多生气,但是……他身上背负着太多过去,一件比一件沉重,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受不了那种一无所知的感觉! “这里面……这里面……”她吞吞吐吐,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他知道她要问什么。 垂眸,敛去所有的情绪。“是事实。”如果这就是她要的答案,他给。 她倒吸了口气,张大眼瞪他口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要答得这么干脆?他可以为自己解释,说那是误会、说资料错误、说什么都好,就算骗她也无所谓,她知道很笨,但她真的宁愿选择相信他…… 可是……他承认了。 她心好乱,一转身,重重关上房门。 赵航没有移动,盯着紧闭的房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情绪|奇-_-书^_^网|也在时间的流逝当中沉淀。 他清楚该怎么做,很清楚。 只是呵……他浅浅叹息,遗憾是如此收场。 走上前,他轻敲房门。 “你走开,让我静一静。” 房里房外,一片静默。 她等着他下一个举动,刻意不锁房门,但是他没再如上一回那样,抱着祈儿进来对她撒娇,抚平她紊乱的情绪。 她等着、等着,等到心慌。 他在做什么?外头一丁点声响都没有。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没有动静。 许多两人共处的点点滴滴,全在这时浮上脑海。她生日时的温馨举动、他挺身维护她不受姜志彬羞辱、他不被外物所惑,坚决留在她身边、他日常生活中的温柔照料、他细腻贴心的种种言行…… 愈想,心愈痛。 不管他以前是怎样的人,至少他现在是全心全意对她好,她真的感受得到。这一辈子,不曾有人如此真心地对待过她…… 和姜志彬在一起时,他的刻意讨好固然令她开心,但那种快乐是浮面的;而赵航,他不会刻意制造浪漫惊喜,不说好听话哄她,但生活中不经意的每一个小体贴,却深深地暖了她的心。 他是怎样的人,重要吗?她只看见,现在这个独一无二的他,就算他曾经十恶不赦,那又怎样? 执迷不悟就执迷不悟吧!她不愿意放弃他,说什么都不愿! 她抬手看表,一个小时了,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睡了吗? 一屋子静得让人发慌,她再也坐不住。 起身开了房门,开了每一道门,他不在里头,来到厨房,摆放在餐桌上的四菜一汤完好无缺,没有人动用,她眼睛定在摆放一旁的巧克力蛋糕。 对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她说了要吃蛋糕,还指定要巧克力口味的。 蛋糕上头,插了32的数字腊烛。原来,他三十二岁啊…… 找遍了一屋子,没看见他的人,她开始慌了,一张字条,以遥控器压在客厅桌面,就像他来的第一天,她留字条给他的方式——再见。 很简短的两个字,但她就是知道,这是他留给她的。 再见?!她反覆咀嚼这两个字,像是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它组合起来的字义。 他说了再见,所以、所以意思是…… 她倏地惊醒过来,以火烧房子的速度冲出家门! ……………… 她很急,找遍了每一个他平时会去的地方,附近的书店、面摊、超市,还有公园,没有方向地找着! 当这一切全都落空时,她的心冷了。 他会去哪里?她完全没有头绪,她急得快哭了,泄气地蹲在公园的垃圾桶旁。 脚好痛,刚才找得太急,又扭伤了脚,可是一这一次没有人会抱她回去了。 想到这里,更是难过得想哭。 “航,你在哪里……”她哽咽低喃,索性一屁股赖坐在地上,埋头闷闷地哭。 经过的路人全都投以怪异的眼神,还有人会顺手丢个硬币到她脚边,但她完全不管,满心沉浸在失去他的悲伤中。 “阿姨……”一声怯怯柔柔的叫唤传入耳中,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一只小手轻扯她衣袖。“你是不是在找那个帅帅的、不爱说话的叔叔?!” “你怎么知道?”她瞪着小女孩。 “奶奶说,叔叔是好人,你们很相配。”每次和妈妈出来买东西遇到他们,都看见叔叔帮她提东西,还会问她累不累,她觉得叔叔好体贴哦,她以后也要找一个和叔叔一样的男生结婚。 泪水再度涌上眼眶。“可是……他走了,我把他赶走了……我找不到他……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没关系,我知道他在哪里。” 一颗心沉入地狱前,意外看见一丝曙光。她惊跳起来,抓住女孩的手臂激动追问:“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我家住在那里,从窗户看见叔叔一个人在公园的椅子里坐了好久,我出来帮爸爸买香菸,本来要跟他说话,他已经不在那里。” 关砚彤无力地垂下手。她晚来一步,他走了…… “然后我买完香菸,又看见叔叔坐在站牌下的椅子上,我过去问他,他说他要走了,问他要去哪里,他也没说。” 眼睛一亮,心再度死灰复燃。“哪里的站牌?” 女孩小手往路的尽头指去。“就是前面出去的那个路口,我每天上学坐的公车,可是我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话没说完,关砚彤已经十万火急地拔腿往前冲! 公车缓缓在眼前停下。 十一点五十分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班公车。他掏出口袋里的零钱,移动步伐。 他不知道这班公车会将他带往何处,只知道,这班公车,会将他带离她身边,那个有双弃猫眼神的女子…… “航——”声嘶力竭的喊叫,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他顿住脚步,愕然回身。 经过疾速奔跑,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高跟鞋被拎在手上,原本优雅的发髻,如今乱得不能看,模样说有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你要去哪里?”她眼眶含泪,问得可怜兮兮。 去哪里?他答不上来。 “很、很晚了,你不回家吗?!”她结结巴巴,泪眼瞅他。 公车司机来回扫了他们一眼。“小俩口吵架把话说清楚就好,离家出走不好啦!” 公车门当着他的面关上,司机有魄力地拒绝当帮凶,他只能错愕地目送公车驶离。 隔着距离,他与她无声对望。 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她伸出紧捏在手心、已经绉得不像话的字条。“这个……什么意思?” “就是再见。”很字面的意思。 “所以、所以就是说……你不要回来了吗?” 他面露疑惑,似在奇怪她的明知故问,但仍是回答:“我说过,当你不需要我,只要一个眼神,我就会知道。” “可是,我需要啊!”她心急地喊了出来。 他讶然。这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时无法作出反应。 “你说,你不会离开我;你说,我不要你走,你就不会走,你还说、还说……”她心慌地努力拼凑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眼泪不听话地往下掉。“我很急,找了每一个你去过的地方,你都不在,我不知道怎么办,可是我知道,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然后,妹妹说,她有看到你,我好怕来不及,脱了鞋拚命跑,跌倒了好几次,脚好痛,心也好痛……如果、如果再错过这一次,就真的没有人能告诉我要去哪里找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连你从哪里来、我该往哪里找,一点头绪都没有……” 凌乱地挖出所有知道的字眼,一心想表达出她的感觉,却懊恼地发现,她工作时的流利口才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她笨拙如三岁稚儿! 第11章 乱无章法的陈述,他听懂了,眼神柔柔地暖热起来。“你不介意吗?” “如果你指的是你那些过去……我不知道,但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我只知道,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当我发现,你已经不在这个屋子里,我完全没有其他念头,只知道,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她顿了顿,怯怯地朝他伸出手。“回家了,好不好?” 他的目光,由那张深怕被拒绝的怯懦小脸,缓缓移向伸出的掌心,只思考了一秒,便坚定地走向她。 当冰冷的小手被他牢牢收拢,她全身放松下来,抽干了力气软倒下来。 “彤?”他接牢了娇躯。 “好痛……”她苦着脸低哝。 赵航将她抱到站牌下的公用座椅,蹲下身审视状况。 这一幕,好熟悉,只是地点不同…… “航——”她张口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放心,我不会走,但是我不打算在这里做出任何的‘证明’。”大马路人来人往的,他没那么open! “……我又没那个意思。” “真惨……”他发表观察结论。一双娇贵的玉足擦伤累累,肿成馒头大,这回真的得上一趟国术馆“乔”一下了。 “走吧,回家了。”他背起她,走上回程。月光将他们交叠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一路上,谁都没多开口,她搂住他的脖子,枕在他肩上安心倚偎——“还好我跑得够快。”她轻喃,只差一点点,她现在就没办法赖在他背上,枕着他的肩了。 他等了几秒才接口:“下次走慢点,就算要跑,也先看看脚上穿什么。”六寸细鞋跟的高跟鞋,没摔断脖子算她走狗屎运。 “你不走,我就不会追了。”可耻地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 “……下次不会了。” “嗯。”停了下又开口:“航。” “什么事?” “对不起,你今天生日,却没让你好好过。” “没关系。” 过了一下,她再喊:“航。” “又什么事?” “我知道问这个你可能会觉得很蠢,但是——你有没有带钥匙?” “……没有。” “出门干么不带钥匙?下次要记得,知道吗?”一派三娘教子的气势,先发制人。 “……知道了。”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不好?” “……嗯。” “我也没带钥匙。” “……” “也没带钱。” “……” “半夜没法找锁匠开门。” “……” “所以我们今晚是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彻彻底底地无言以对! ※※※ 关砚彤后来才知道,那个给她“指点明路”的女孩叫小敏,然后小敏的奶奶自称是赵航的忘年之交。 那一天晚上,他们就是寄宿在赵航的“忘年之交”家里,免于露宿街头。他们一家人都很热情,也让她见识到了赵航的好人缘,老奶奶简直巴不得留他住一辈子,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从没和谁那么熟过! 隔天一大早,请来锁匠开门,回到家后,他就一直用面无表情的眼神看着她,也不说话。 “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啦!”被看得好心虚。她又不是故意的,当时情急嘛,只想要找回他,哪顾得了那么多! “你不问吗?”他没来由地冒出这句,眼睛看着桌上的牛皮纸袋。 听懂他在指什么,她僵了僵,不安地绞着手指头。“你会说吗?” “不会。” “那、那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没关系的——”她抓来牛皮纸袋,急急忙忙撕毁它,湮灭证据当没发生,好怕他又转身走掉。 他目不转睛,盯视她闪烁的眼神。“你不怕?” “我、我、我……”她答不上话来。 她还是介怀的。赵航看得出来。 但是她舍不下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才会如此矛盾。 “我什么都不会说,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只说一句——彤,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够了,这句话就很够了。”将撕毁的废纸抛进垃圾桶,也抛掉心中的疑虑,她迎向他温暖如恒的胸怀。 她愿意相信,他是真诚相待。 ※※※ 日子,依然平静地过着。关于他的过去,她再也不提,也避免去触及,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那段插曲。 如果能够不去想那些,赵航真的是个无可挑剔的情人,她庆幸自己遇上他,也把握住了他。 她很满意现状,甚至觉得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某天休假,两人一同去逛街,添购些换季衣物。趁着换季折扣,她一向只出现在他身上的疯狂购物欲又发作了,他阻止到最后!已经无力地放她自生自灭了。 “彤,你克制些,买那么多冬装,我又穿不到哪里去。”看着手中满满的购物袋,他频频叹气。 “有什么关系,刚好打折不买多可惜,这样明年冬天,你就有很多衣服穿了。” 明年冬天…… 听起来是好遥远的事,明年冬天,他还会在她身边吗? 窗外烈阳灼灼,燠热难耐的夏日好漫长,像是过不完似的;窗内的她笑容灿灿,像是很快就能看到冬天的来临、看到这些衣服穿在他身上的帅气模样……只是,他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逛街逛累了,他们在地下二楼的美食街歇脚,她说想吃冰,他要她找个位子坐下,他去买就好。 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他回来,她疑惑地找去,正好看到他和一名女子一同离去的背影——她心一紧,脑海一片空白,直觉地追了上去。 “……我现在很好。”是他一贯的轻淡嗓音,随着微风送进她耳畔。 “是吗?你很好……”女子喃喃道,仰起泪眼。“可是我不好,我很不好!航,我想你,我好想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你知道为什么的。” “那不是我的错!”她辩解。 “那又是谁的错呢?”他轻问,似在自言。 “我只是爱你,很爱很爱你而已啊,为什么你不懂……”她泪儿涟涟,纠缠攀附。“你回来好不好?这些日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那张我见犹怜的带泪娇容,只要是男人,都不免为之心折。 他神色未变,不为所动地拉开她。“不。”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和别人一起——” “不许打扰她。”他眸光一冷。 “为什么?为什么?!你选择她,你爱上她了是不是?这不公平,她有我爱你吗?我什么都能为你放弃——” “不要逼我。否则,我会走,让你们谁也找不到我。”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难道不知道,没有你,我也会死,我是说真的!姊姊敢做的,我也敢……” “那么,我也无可奈何。”毫无情绪起伏的音调,淡到近乎无情。 她怔然。“你说什么?”那表情,像是突然间不认识他。这是那个温静多情的赵航吗? “没有人,该为另一个人的生命负责,你敢做,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我不欠你什么。” 是啊,是她自作多情,他从来就不欠她什么…… 她崩溃了,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她真的很爱他啊!做了那么多错事,只是因为爱他而已,她只是……嫉妒姊姊什么都不用做,轻易地拥有他…… 他不安慰,亦不停留,背过身,决绝而去。 她肯哭,是终于正视了自己的错误,释放的不只是她的泪水与懊悔,也是他的解脱。 背身而去的同时,他迎上另一双定定凝视着他的沉静明眸——他一顿,没多解释什么,走向她低道:“走吧!” 一路沉默回到家,他们都没多说什么。 看着赵航掏出身上的零钱,叮叮咚咚地往玻璃罐里掉,她轻轻问出一句:“航,你有爱过的人吗?” 他停住动作,好半晌没有回应。 而后,以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有。” 有?! 是那女孩的姊姊吗?她想问,却问不出口。 “你,会想回到她身边吗?” “不会。” “为什么?” 他缓缓回过头,眸光淡到无一丝情绪存在。“她已经死了。” 她像被人扼住喉咙,好半天发不出声音。 他,很难过吧?难过到必须抽空所有的情绪,才能不被悲伤击垮。 她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不能再问下去了,也许有一天他会愿意告诉她,但,不是现在。 午后,徐徐清风吹来。 角落爱猫昏昏欲睡,他抓来洗了个香喷喷的泡泡浴,被甩了一身泡沫,索性也一起冲个清凉的午后澡。 浴室里的人猫大战结束后,他一身清爽地抱着爱猫来到书房。 “好香喔!”关砚彤很公平地给了人与猫一记香吻,又回头继续手边的工作。 “你在忙什么?”东摸西摸了一下午,他都无聊地和祈儿玩完泡泡澡了,她还没摸完啊? 他随意扫了眼杂物四散的地面。 “也没什么,就整理一些陈年杂物而已。”她将物品分类,有些装进纸箱,有些丢进垃圾袋。 赵航也学她盘腿往凌乱的地面一坐,就近翻了下成叠的报章杂物,连大学时的课本笔记都有。 他大概翻了下,抛去赞许的一眼。 第12章 “笔记做得翔实完整,你以以前是个很认真的学生哦!” “哪里,过奖了。” 祈儿不安分地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他干脆放它去玩。 一旁叠好的书册被祈儿撞到,散落他脚边,他顺手拾起。这应该是日记本或心情手札之类的,看起来有一段岁月了。 “这个,可以看吗?” 关砚彤随意投去一瞥。“可以啊,那是我大学时代写的日记,没什么特别的,你想看就看。” 既然人家都大方同意了,他也就恭敬不如从命。 大致翻了几页,就是很一般的大学生活。整本日记才写不到一半,她果然不适合做太感性的事。 比较值得他注意的是,大二那年的心情记事。 她,暗恋过一个男孩。 字里行间,流露着属于怀春少女的初恋情怀,既温柔,又甜蜜,酸酸涩涩、苦苦甜甜,纯净而美好。 他细细阅读,感受她当时的心情,原来,她也有过那种浪漫年岁。 他再翻一页,夹在当中的信件飘落脚边。 “彤,这是什么?”他看了下收信人的名字——高驭。 “唉呀,被你发现了。”她有些害羞,娇颜微赧地道:“是我生平写的第一封情书啦!” “那为什么没有送出去?”都封上封口,连地址都写好了。 她抓抓头发,一脸难为情。“我不敢嘛!” 赵航合上日记,挪了下坐姿,正色道:“可不可以说说看?我想听。”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日记里写的那一个嘛!他是大我一届的学长,人很阳光,笑容足以迷死一大票小学妹。他是篮球社的社长哦,活跃在篮球场上的身影帅气到不行,那个时候我最常做的事,就是站在角落偷偷欣赏他打篮球的英姿。每次只要他多看我一眼,我的心就会跳得好快,要是他对我多说一句话,我就脸红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一定不能想像我也有这么笨拙的时候吧?我也很气自己的不争气啊,为什么面对别人,我都可以得体大方地应对,可是面对真正在乎的人,反而手足无措,频频突槌。我觉得好丢脸,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定很糟糕!本来想向他表白的,可是想到喜欢他的女孩子那么多,他哪会看上我?每次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了,情书写好也没胆寄,一天拖过一天,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赵航认真地听着,没发出半点声音惊扰她。 她沉醉在初恋心情的容颜好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泛起淡淡的雾光,唇畔漾着浅浅的柔醉笑意…… 他懂那样的心情,初恋总是最美的,可惜的是,她的初恋带着遗憾。 他敢打赌,每当午夜梦,她一定曾经想过,如果当初鼓起勇气告白,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懊悔的滋味……很苦。 “你现在,还爱他吗?” 她呆了呆。“我、我不知道……都过去那么久了……”那样的心情,被沉淀在心灵很深很深的地方,它依然是存在的,但是…… “如果还有机会,你想不想试试和他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他的遗憾,已经来不及挽救了,但是她的却可以! 她,还有幸福的可能。 “啊?!”她张着嘴。 “要,或者不要?”就等她一句话。 “或、或许吧!”曾经很真心爱过的人,哪能那么轻易淡去无痕。 “好,那我知道了。”他点头。 知道?他知道什么? 关砚彤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 ………………。。 更深夜静。 欢爱过后,她在身边倦累睡去。 赵航挪开怀中娇躯,不惊动她地坐起身,扭开床头小灯,取来一旁的日记,在微弱光源下,一页页接续着往下看。 他一字字读得仔细,每看一页,就更加贴近她当时的心情。她的爱,纯净而无杂质,全心全意倾慕着那个帅气的阳光男孩,等待他偶然的回眸!给她一记微笑,然后她就可以雀跃一整天。 现在的她,拥有属于她的事业,但内心深处,总有个连她都探索不到的缺口,为那遗憾的、最初的美好,但是他看见了。如此美丽的一颗真心、一份深情,他不忍见她黯然抱憾。 看着手中的信,他心中有了明确的决定——这个梦,他来替她圆! 轻轻合上日记放回床头,他躺回原处,凝视着她沈睡的容颜,浅浅喟叹。 如果,能看见她幸福快乐,他——会由衷祝福。 ※※※ 连续了几日难耐的炎热酷阳,一场大雨下过,带来几许凉意。 赵航就是在这个微凉的午后,接到了预期中的电话。 出门前,他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这一趟前去,为的是代她迎接生命|奇-_-书^_^网|中全新的蓝天。 他们约在离家不远处的一家午茶店,彤今天五点就下班了,他还要早点赶回去准备晚餐,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对方早到了。他第一眼,直觉地就认出是谁,而对方也有默契地起身。 “高驭。” “赵航。”言简意赅,两人同时伸手交握了下,各自落坐。 “我很意外,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出色很多。”高驭打量他,率先开口。“身边有你这样的男人,很难理解砚彤为何会舍近求远。” “只是朋友而已。我与她不会有爱情。”至少不会有双向的爱情。淡淡解释完,他深深打量了高驭数秒——“你会做出回应,表示你对砚彤有心,是吧?” 没有人会那么无聊,接到一封数年前暗恋他的女孩情书,就大费周章约人出来,如果没有那个意思,他大可不必理会。 “我不否认。”高驭扯唇,涩涩地一笑。“收到那封信时,我惊讶的程度绝对不亚于铁达尼号撞冰山的震撼。我一直以为,她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过,每次跟她说话,她都一副‘我赶时间’,巴不得赶快离开的模样。” 他点的水果茶送来,谈话暂停了下,赵航侧身让饮料送上,斟了半杯,加上少许的果糖,才淡淡接续:“这一点,砚彤向我稍稍提过,她只是紧张,加上不擅表达。”他完全可以想像高驭的挫败。 “砚彤有告诉过你,大学时的她有多亮眼吗?她是班代,也担任社团的干部,处理事情干净俐落,对外一些事务的交涉手腕厉害到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太多人欣赏她冷静的头脑、明快大方的个性,就因为太聪慧了,男孩子一到她面前,都显得笨拙,有点自知之明的人哪还敢向她告白。” 于是,也就错过了彼此。 赵航默默听着,沉思的眸光注视着他。 彤一碰上感情的事,判断力就会好糟糕,乱掉平日冷静清楚的脑袋,他必须帮她看清楚。 到目前为止,他起码可以松一口气了。她这个初恋情人,眼神清笃,态度沉稳,说话够真诚,比起姜志彬,绝对好上一百倍。 他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丢出一句。“那现在呢?你还想不想和她重新来过,接续这段数年前错失的情缘?” “可以吗?我是说砚彤她……有那个意思吗?”高驭有些许受宠若惊。 “我不知道她那封信写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是她藏在心底最美的一段梦。 如果你还是不清楚她对你的用心,可以看看这个。“他递出关砚彤的日记本。 高驭犹豫了下,大致翻阅内容。 “让你看这个,是要你清楚,正如你所说,砚彤在你心目中有着聪慧过人的形象。这些年过去,这个特质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就曾经因为这样而却步了,不是吗?但是,不论她如何地精明厉害,在面对感情时,她很真、很纯,用最无伪的心去对待她所爱的人,请你不要拿女强人的那套眼光去看她,单单用一个男人的心意去呵护,做得到吗?” 连续看了几页,再听他这样讲,高驭简直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也可以那么小女人,为什么那时他没看清这一点,反而要在多年后,让另一个男人来点醒他? 他呐呐地张口:“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很简单,如果现在的你,对她依然保留了当年的感觉,就看你要不要把握这一次的机会。” “我当然想——”只是,心里总有那么一处,有着怪异的感觉。他得回的,还会是当年的感情吗?! 那天,收到迟来了多年的情书,那封信外头,用了另一个信封装着,写上他现在的地址,附上一张写了电话的字笺。他一眼就认出,里外两个信封,不是同一个笔迹;里头的,是砚彤当年写的旧地址,那外头的呢? 他直觉便认为,那是男人的笔迹。 当时,他就有了莫名的感触。如果里头的信,代表的是砚彤的心意,那么裹覆在外的信封,又是谁谨慎护着她的心,交到他手上来?要说砚彤不在他心中,真的很难取信于人。 虽然,赵航始终很君子,不曾拆看信中内容,不曾闯入她的心事,即使知道,连日记都肯交给他的她,并不会介意。 他替砚彤找到他现在住的地方,贴上邮票,寄出那封没敢交出的情书,小心翼翼将她交付给他,句句殷切地叮咛着该如何呵护她……如此地用心良苦,为的是什么? “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么多?” 赵航,比他更懂她。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亲自呵护她,而要将这个权利与责任,亲手送到他面前? 第13章 “我只是希望看见,她得到她想要的幸福。”高驭,才是她心里真正渴望多年的幸福,他知道的。 他,要成全她。 ※※※ 两人分开前,天公又存心捉弄人地下起大雨。他拒绝了高驭送他一程的美意,等了一班公车,冒雨奔回家。 关砚彤已经早一步回到家中,见他淋得一身湿,心疼地直呼:“你怎么不打电话叫我去接你啊,小心酸雨淋多了,变成秃头!” “没事的。”夏季的几场午后雷阵雨是正常现象,洗个澡就好了。 洗完澡出来,半靠在床头等他的砚彤立刻坐直了身,朝他招招手。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他问,擦拭刚洗好的头发。 “时间还早啦!”她拍拍床铺,等他坐下,她接过毛巾,跪坐在他身后帮他擦干头发。 “彤,我——” “我跟你讲哦!”她抢先开口,心情似乎很好。“有个客户开了家男性精品店,我乘机要了张vip会员卡,改天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 “那个不重要。彤——” “还有哦,你喜欢看舞台剧吧?上次你看得好投入,所以我今天就乘机向厂商a了两张舞台剧的门票,那可是一票难求,有钱都买不到的呢!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们一起去看。”亮了亮手中的门票,她更得意了。 “彤!”他抓住她的手,扯入怀中,迎上朱唇。 记忆中,他似乎甚少吻她,只有在做爱时,才会热烈地唇舌交缠……他闭上眼,将她搂得更紧,深深地,带着似水的怜惜,缠吮柔唇,没有更火热的激情,不带肉体欲望,就只是唇与唇的依偎,感受亲吻的美好。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关砚彤呆了呆,有地无法应变。 他怎么……突然吻她吻得好温柔。 他们之间,赤裸裸的情欲居多,很少像现在这样,如水般的旖旎相依。惊讶了几秒,她决定喜欢这样的感觉,伸手搂住他的颈子,顺应他的吻。 他突来的温存,几乎醉融了她的神魂,深刻地,吻到她铭心难忘。 他微微退开,深睇着她。“彤,你听我说。”一张字笺移到她手中。“这是高驭现在的地址与电话,那封信,我帮你交给他了。” “什、什么?!”她瞪着手中多出来的东西,完全呆滞! “你错了,彤。他当年是喜欢你的,你们原本可以很相爱。” “怎么会?!”她惊呼,不敢相信这种乌龙情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就是会。我见过他了,知道他目前没有女朋友,而且对你的心意依然不变! 他是有心和你重新开始的。“ 关砚彤完全无法消化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发展,心神恍惚地站起身,无意识地踱向阳台。 赵航看着空掉的怀抱,目光拉向阳台边的身影。“如果你还是那么在乎他的话,那么,去找他吧!” 她震惊,回头瞪他。“可是、可是我们……你……” “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你很清楚的。不必顾虑我,去追求你真正想要的。” 他柔柔地微笑,鼓励她。 “我、我不懂……”她心慌意乱,规律的生活模式一下被打乱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你对他一直念念不忘,我感觉得出来。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它始终是你悬挂在心上的一个缺憾。现在,他也有心与你一起补这个缺憾了,不去试,你永远会想着,假若当初试了,会擦出什么炫丽的火花。” 她张口,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一字一句,全都说进她心坎里去了,教她无话可驳。 为什么……他会这么懂她?比她自己更懂? “这个男人,比姜志彬更好,对你也有足够的诚意,你可以放心。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高驭如果不好,他不会让这个人有机会再接近她。 他连这个都替她顾虑到了,保护得滴水不漏…… 关砚彤回身望住他,心竟酸得想哭。 他拿起掉落在床上的门票,执起她的手,轻轻放回掌心。“这个舞台剧——就和他去看吧。” 她怔愣无言。这门票,原本是为他准备的啊……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她不懂,他怎么做得出来亲手将她送到别人怀中,他一点都不会舍不得吗? “好。但是我们谁都清楚,这样的关系不会是永久的,我必须替你的未来打算,高驭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那、那你呢?” “我也会很好,你不用担心。” 再也忍不住,两颗清泪掉了下来。“航——” “傻瓜,哭什么?”他笑叹,长指拭去她的泪。 她投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这么……用心。 他由着她缠赖,双手捧住娇容,对上带泪水眸。“彤,我要你幸福。” “嗯……”她点头,再点头。会的,她会幸福,和她很爱很爱的高驭过一辈子…… ※※※ 跨出这一步,其实没有想像中的难。也许是这些年的成长,不再像从前那样青涩笨拙,也或许是知道他对她也有意,安了惶惑的心,总之她在和高驭说话时,不会再手足无措,紧张到快要断气了。 再次见到昔日的暗恋对象,他其实变得不多,让她很轻易地回想起记忆中那种心酸酸的、甜甜的爱恋滋味。 她听了赵航的话,和高驭去看那出舞台剧,当作他们的第一个约会。 高驭很体贴,再次和他重逢的感觉也很好,他们有很多话可聊,谈谈近况,回忆大学时的点点滴滴,他们正逐渐在拉近彼此的距离,找回最初的爱恋心情,心底深处,长年以来的缺憾与惆怅被填平了。 也许,赵航是对的,她现在很快乐、很满足。 只除了……看舞台剧时,有那么几秒恍神,脑海会浮现上一回和赵航坐在这里时,他专注的侧颜。 她开始密集地与高驭约会。 白天他们都有工作,能利用的就只有下班之后的时段,能够和赵航共处的机会,也就相对地少了许多。因为赵航说,要她全心去经营属于她的幸福,不必挂心他。 每次约完会回到家,总见他点盏晕黄的小灯,抱着祈儿坐在客厅固定的位置,也许翻翻杂志,也许看看电视。 问他怎么还没休息?他会淡淡地说:“我习惯晚睡。” 然后,她会告诉他今天约会的细节、他们聊了些什么、他们感情的进度。 他总是细细倾听,然后安心地点头。“你开心就好。” 他不再与她同床共枕,从她和高驭正式交往的第一天,他就换到客房去睡了。 他说,既然谈了恋爱,就要对男友忠实,她现在有了真正的情人,不需要临时情人了。 他不会再亲吻她,没有超越尺度的亲密,更不会像过去的每个夜里,让身体唤起对方最狂野的热情,肢体激烈交父缠……最多就是让她窝在怀里,听她说心事,像个……贴心的朋友。 和高驭交往满一个月的那一天,她一早就跟赵航约定好,要好好请他吃顿饭,当作是感谢。 他说:“何必麻烦?在家随便吃吃就好。” 但是她不准。如果要在家里吃,她必须亲自下厨才能展现诚意,偏偏这些年她致力于工作,没太多机会钻研厨艺,哪有请人吃饭还叫被请的人自己下厨煮饭的道理? 她这段几乎错失的姻缘,是他全力促成,亲手牵系起来的,没五星级餐厅哪能表达她的谢意? 赵航拗不过她,只得同意。 有了上回的经验,他这回记得换上正式的穿着,只是不想让她丢脸吧,虽然知道她并不会介意。 砚彤一看见他,立刻夸张地吹了声响亮口哨。“哇,帅哥!” 习惯性地,就要往他唇上啄去,他脸一偏,亲吻只落在颊上。 她怔了怔,心底一瞬间竟涌上难言的失落…… 七点整,他们停妥车,走到餐厅门口时,皮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捞出手机,拇指正要按下关机键,萤幕上的显示名字令她犹豫了下。 她仰头,瞄了他一眼,只一眼,他就懂了。“高驭?那就接啊!” “噢。”她迟疑地按下接听键。“喂?驭啊……我?没啊,没事……吃、吃饭?!那个……可是……我跟……”抬眼瞄向身旁的男人,赵航暗示地摇摇头,她赶紧吞回,改口道:“噢,没事没事……这样啊?那……你在哪里……那我再看看好了……” 讲完电话,空气间有短瞬的死寂——“我们忽略了一点,交往满一个月,他也想到要和你吃这顿饭,对不对?”他率先说了出来,猜得神准。 “呃……是啊!”就是这样,她拒绝的话才会说不出口。 “那就去啊!他那么有心,你应该要高兴,还犹豫什么?” “可是……我们先约好了……” “我们要吃饭机会多得是,不一定要今天。”见她还是一脸不放心,他又接着说:“我会去看场电影,吃个东西,然后先回家,等你告诉我今天的约会情形。” 他都这样说了,她再坚持下去,反而显得可笑。 于是,这个专程为他预约的餐厅,又成了她与高驭交往一个月的晚餐约会…… 他独自走在暗沉的道路上,转了两班公车,步行回到家后,看着紧闭的大门,才恍惚地想起,和她出门他一向不带钥匙…… 这道门,只有此刻和她在一起的高驭才能开启,如同她的心门,他,不能进去。 第14章 他放弃,不做任何的挣扎,默默退开。 脑子里没有任何的想法,就只是无意识地走着,来到公园,坐在长椅上。凉亭里将报纸盖在身上熟睡的流浪汉,四处溜达的流浪狗……都已经和他很熟了。 他放任知觉麻木,放任时间流逝,脑海里回想着从遇到她以来所发生的每一件事,点点滴滴,笑泪悲欢…… 她是个极特别的女子,外表优雅自信,内心孤独脆弱,愈是懂她,愈是忍不住为她心怜,他并不预备如此,但就是让她在心中占了个极独特的地位。 胸腔隐隐泛着疼痛,如果说他还介意什么,那也只是她的快乐。 她不懂得如何争取,那他就帮她争取她渴望的一切,只要确定她已真正得到她要的幸福,他会离去,带走寂寞,留下他满满的祝福。 ※※※ 整个用餐当中,关砚彤一直魂不守舍,脑海里重复涌现赵航转身离去的画面。 那背影,看在她眼里,好孤独…… 不知道他现在吃饱了没有?在看哪一部电影? 一整晚,她浮想着赵航,一下打翻水杯,一下用错餐具,餐桌礼仪差得一团糟,失常的程度,恐怕连高驭都察觉了。 吃完饭后,他们也去看了场电影。买票进场时,她还四处张望,抱着微小的希望看能不能找到熟悉的身影。 整部电影演了什么,根本没进到她脑子里,散场后的现在,她连片名都答不出来。 在山上看夜景时,高驭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砚彤,你有心事是不是?”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她一整晚的心神恍惚。 “我只是……担心赵航。” “赵航?” “虽然赵航要我别让你知道,但,其实今天晚上我说好要请他吃饭。”关砚彤叹了口气。她实在不适合做违背良心的事,怎么想都觉得对不起赵航,虽然他一直强调无所谓。 高驭沉默了好一阵子,始终不吭声。 “你——在生气吗?”从他的表情,实在无法揣测他的心意。 “既然他要你别说,你又为什么要说出来?”她觉得愧对赵航,难道就不怕他心里不舒服? “不说出来我觉得好难过。”就像胸口梗着什么似的,她会一直想,今晚的烛光晚餐和美好气氛,是牺牲掉赵航所换来的,就算和高驭的感情又往前进展了一大步,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高驭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驭!你生气了?”她急忙跟着站起身,想道歉。 他轻叹。“你不是担心赵航吗?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松了口气,欣喜地笑开。“谢谢你!” 她感动于他的体贴,主动仰首送上香吻,高驭反客为主,拥紧她深深吻住。 老是讨论另一个男人的感觉糟透了,这,才是所有在这个地方看夜景,两两相依、隅隅情话的恋人该做的事! 十二点了。 目光接触到腕上,她送的表。 这个时候,她应该回到家了吧? 他依着她平日约会返家的时间猜测,由长椅上站起,缓慢地步上回程。 这条路,他走过好多次了,不晓得——还能再走几回? 快要接近家门口时,斜靠在灯柱下的身影,令他定住脚步。直觉知道,他是在等他。 看见他,高驭丢掉手中的香菸踩了踩,走了过来。 “等我?”他主动问。 “不算。只是送砚彤回来,在这里想一些事情,刚好看到你,就聊聊。” “与我有关?”他会想什么事情,几乎不需猜测,否则不会找他聊。 这男人,聪明得可怕。高驭也不打算拐弯。“你和砚彤,住在一起。” “是。” 目光往下移,落在他腕间。“你们戴的表,是一对的。” “你想证实什么?我和砚彤没有爱情,我一开始就说了。” “是你不爱她,还是她不爱你?”他终于察觉话中玄机。 “重要吗?” “你觉得不重要?你们的感觉……太亲密暖昧,我很难不往那种方向想……” “哪种?有没有亲吻?有没有上床?有没有做爱?”赵航扯唇,代他说出难以启齿的话。 “难道没有?” 就算否认,他也不可能会相信吧? 赵航定定凝视他。“你在期待什么?砚彤不是处女,如果你在意的是这个的话。”这种事瞒不了人的,他迟早会知道,让他抱着不实的幻想,对彤反而不好。 如果他介意,现在就可以转身离开,不必走到那一步让她更受伤。 “不是!”高驭咬牙低吼。他不会笨到去期待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没有任何性经验。“我介意的只是你们隐晦不明的关系,没有一个男人有那样的胸襟,在交往时还能心平气和地看着女友和另一个男人暖昧夹缠!” “我懂。”赵航盯着腕上的表。“你不必介意我,真的不必,只要全心全意对待她就好。” 没再多解释什么,他越过高驭往前走。 回到家门前,他按下门铃,不到五秒,里头的人连跑带跳地冲出来开门。 “航,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和高驭都吃完饭、看完电影,还在山上待了一下,你居然比我还晚回来……”她回来没看到他,都快紧张死了! 她飞快说了一大串,他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视线定在她微肿的潋滟红唇……她刚刚被亲吻过。 她现在,真的很幸福了吧? 自顾自地说到一半,她顿住,忽然想到——“你没带钥匙?” “知道你在家,懒得开门。”他淡淡带过。 “噢。对了,今天我跟高驭——”她想告诉他,她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他们有约在先的事。 “我知道,你不用说。”他淡淡阻断,绕过她走进客房,关上门。 看着腕上的表半晌,轻轻解下,放在床头。 也许,真的差不多是时候了。 …………。。 与高驭约会回来,见赵航窝在客厅,埋头振笔疾书,仍是一盏昏昏黄黄的小灯。这样的画面看多了,不论她多晚回来,总是能看见那道沉静的身影。 他说,他习惯晚睡,可是,真是这样吗? 突然的领悟撞进心房,撞疼了酸楚的心!他——是在等她吧? 她在外头和男人约会,而他,却守着一屋子的孤寂,无论多晚,总是耐心等候“航——”她轻轻地,唤了声。 “你回来了。今天约会还顺利吗?”他抬头,送上关怀。 “嗯,很好啊。”声音有些哑,她赶紧补上一朵微笑。 他审视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没事,才又低头继续抄写。“那就好。” 她切换大灯。“你看书老是不开灯,小心眼睛坏掉。” “不会,我视力很好。” 关砚彤凑上前。“你在写什么?”最近常看他低头抄抄写写的。 “食谱。”他递了张过去。“我做过的菜当中,有几样你偏爱的菜色,我尽可能用你看得懂的方式记下来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她大致浏览几张,果然都是她最喜欢吃的。“你干么啊?想出一本食谱书?” “将你最爱吃的菜色集结成册,不好吗?” “很好啊!有几家出版社和我有点小交情,这点我可以帮上忙哦!”她信以为真。 “出不出书不重要,以后你想吃,自己会做就好了。” “干么要会?你会做给我吃啊!” 他笑笑地不说话,又埋头继续写。 “航——”她无意识地翻动纸张。 “嗯?” “那个……呃……” 察觉她的欲言又止,他停笔,抬眼看她。“有事就说啊!” “我是说……高驭啦!他今天……有点失控。” “哪方面的?” “就是、就是……‘那方面’嘛!”她别扭地轻嚷。 赵航心下有所领悟,握笔的手不自觉一紧,又松开。“所以呢?” “我、我不知道……就是……心里很乱啊,所以才问你嘛!”她索性丢开他写的食谱,钻进他怀中缠腻撒娇。 “你在乱什么?你很爱他,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就是觉得怪怪的啊,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那所以呢?你犹豫的是什么?” 就是不知道在犹豫什么才烦啊! 她叹气,鼻尖轻蹭着他颈子,他洗完澡后的清新气息好好闻,赖在这里,有他暖逸熟悉的气味包围,娇躯无意识地偎蹭着他,极自然地产生动情反应。她顺着他的颈项拂吻,一路吻至唇畔——“彤!”他抓住她,不让她妄动。 水水媚媚的眸子,染上迷蒙情韵,与她对视了数秒——叹息,将她收拢入怀。 “彤,你到底在想什么?” “对不起,抱我一下,这样就好。”她闭上眼,紧紧抱住他。 不要问她在想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当高驭有进一步的举动时,她有的只是紧张、迷惘、无措,下意识只想逃开;但是赵航完全不必做什么,只要靠入他怀中,她熟悉他,身体本能地就是会对他有反应…… 她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她有高驭了啊,那个她一直以来梦想的情人,她应该要觉得满足才对…… 可是,当她必须提醒自己是有男友的人,她再也不能肆意地与赵航体息纠缠,不能在欢爱后枕着他入奇书网睡,甚至连亲吻他都是不被允许的时,内心的失落竟好深好浓…… 赵航蹙眉,眸心深处思潮纠葛。 他不笨,不会不知道,刚刚她想做什么,那是身体的共呜。 第15章 男友求欢,她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却反而向另一个男人寻求慰藉。高驭难道不是她要的吗?那她现在又在做什么? 他不懂她了…… “我决定了……”她喃喃低哝。 “嗯?” “后天是高驭生日,我想,就挑那个时候好了。”是该下定决心做些改变了,她讨厌自己这个样子。 “……”千思万绪,再一次压回心底深处。 “那天晚上,我不会回家,你不用等我。” “……嗯。”闭了下眼,眸光又回复到一贯的温淡无波,他拉开她。“晚了,去睡吧!” “那你呢?” 他望向桌面散乱的纸张。“我把它写完再睡。” “干么那么赶?时间多得是,以后再慢慢写嘛。” 他微笑。“今日事,今日毕。” ※※※ 高驭生日这一天,她提早回来,泡了个香喷喷的玫瑰浴,请赵航以男人的眼光帮她挑件会让异性惊艳的衣服,再对镜细细上妆。淡淡的眼影,让双眸波光明媚,浅浅的腮红,让她娇媚可人,水亮的唇蜜,让朱唇水柔得诱人想尝上一口。 里里外外,妆点得明艳动人,完美无缺。 她转了一圈,让他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很漂亮,连我看了都想扑上去了。”他浅笑,下了个评论。 “真的吗?那你要不要扑上来?” “很难笑。”他一点也不捧场,回头收拾她刚刚挑选时,丢了满床的衣服。 是说笑吗?还是心底真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内心深处,其实藏着一丝丝极微小的期待,希望他开口留下她,叫她不要去…… 只可惜妆扮得再美,迷不倒他,他眼底没有一丝丝不舍。 时间差不多了,她该走了。 关砚彤迟疑了下,转过身——“彤!”突来的一声轻唤,令她胸口紧张地一阵狂跳。 “这个带着。要懂得保护自已。”拉起她的手,将保险套放入掌心。 她怔怔然望住他。 “还有,你今天真的很美,我怕弄坏你的妆,否则——真的好想吻你。” 她还是只能无言看着他,他向来平淡无绪的眼眸,这一刻漾着满满的极致温柔在注视她,她胸口紧得无法呼吸…… 他忽然张手,将她用力一抱。“好好照顾自己,再见。”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说完,他放开她。“去吧,时间来不及了。” 航……她想喊他,却梗在喉中,发不出声。 他今天怪怪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连问都不敢。 她近乎逃避地,匆匆出门。 他目送着她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一抹浅浅地、含愁的叹息飘出唇畔。 ※※※ 她坐立不安,非常非常地不安,不安到对面坐着她的男友,她却没心思多看他一眼;不安到完全不晓得自己吃进了什么,拿刀叉去舀浓汤喝…… 赵航临出门前的模样,一直浮现在她脑海,隐约察觉他想做什么,却连开口留他的余地都没有。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她和高驭有了定论,当初维系他们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与赵航之间,结束是必然的结果。 当初,他本来就是因为她需要他而留下,现在不需要了,她再也留不住他…… 只是这一刻,连她都困惑了。高驭不是她的选择吗?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她只有满满的心痛? 她最不舍的人,明明是他啊!如果今天高驭向她说再见,她的心绝对不会这么痛!那么,她又为什么必须选择一个不高兴的选择,割舍一个心痛的割舍? 这一刻,她忽然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爱过高驭,这份心意,她看见,赵航也看见了。遗憾,总是最难忘怀的,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她心灵深处,每当想起,便涌上淡淡的怅然,就像赵航说过的,没试过,她会一直介怀,永远不知道他们能擦出什么样的灿烂火花,而今,意外地能圆这份缺憾,她才发现,那早已不是她要的。 她念念不忘的,只是初恋微酸的甜美感觉。重逢之后,她一直用过去的梦幻心情在爱他,但是那样的感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她无法用现在的心情爱他。 她现在的心情……她现在的心情……是系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啊! “你还要用叉子舀浓汤多久?”冷不防冒出的声音,差点害她打翻浓汤。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手忙脚乱,不晓得该先丢开叉子好,还是先擦拭溅出些许的浓汤。 高驭定定凝视了她许久,久到她吸不过气,久到她心虚——而后,他逸出一声叹息,更加吓死人地丢出一句:“我们分手吧!” “啊?”神情呆滞。 “你不该意外的,这应该在你的意料之中,不是吗?”说出这句话,他反而很平静,平静到像在做股市分析一样条理分明。“这句话,我考虑了很久,既然你说不出口,那就由我来说。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不只是你,也包括我的。第一,你在意赵航远胜过我太多太多,原谅我没有那个度量,包容女友在看着我时,心里老是惦着另一个男人在家吃什么、做什么事。 “第二,我们爱的,是九年前的彼此。九年的断层不算短,我们都变了不少,爱情频率已经无法衔接上。如果当时,我们能及时把握,一同成长适应,也许今天真的会不一样;但是遗憾的,我们并没有。你已经不是我记忆中那个与我说话时总是带些笨拙与娇憨的大女孩,你很明亮自信,尽管赵航说,你可以很小女人,但是我感觉不到,我看见的,只是你无时无刻的优雅从容,独立自主。” “我不是你的男友吗?为什么你从来不对我撒娇?我要的不是一个事业成功的女强人,你懂吗?我想了很久,或许问题是出在你已经不爱我了吧,所以你的小女人、你的笨拙娇憨,只有赵航看得到;就像他说的,你只有在面对爱情时,愈是在乎的人就会表现得愈无措,但却最自然。你要说我大男人也好、沙猪主义也好,我的观念很传统,真的无法适应一个钱赚得比我多、能力比我强,每次出去约会都会先一步付帐的女朋友。” 她哑口无言,一个字都答不上来,意外着高驭看得比她透彻,更意外的是自己的反应,在他说出分手的字眼时,她竟然会觉得松了口气,像放下心中的大石。 他要分手,所以她现在又没有男朋友了,她和赵航不必结束了!她又可以理所当然地赖在他怀中,吻他、抱他、让他宠了…… “你可以稍稍掩饰一下,不必表现得这么高兴吗?”黑色线条外加汗珠滑下左半边脸,他觉得自己这个男友当得极度失败。 “……”呃呃呃?真是尴尬。 “高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和你交往,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虽然结果不如预期,但终究是圆了年少时期的梦,让我的人生没有遗憾,也证明我当年的眼光没有错,我很感谢你,真的!”问题出在她身上,她不够依赖,不够小女人,不够……爱他。如果能早些遇到他,一切或许会不一样,但偏偏先遇上了赵航,她的心,已经不一样了。 “听你这么说,总算欣慰了些,觉得自己还不是太糟糕。”高驭有风度地笑了笑。 “当然。”他如果不够好,赵航不会让他接近她。 “当不成情人,还是朋友,对吧?”瞥了她一眼,善解人意地帮她说了出来。 “你已经如坐针毡半个多小时了,有重要的事就去吧,不然等一下我可能会看到有人拿汤匙来喝红酒。” 得到他的谅解,她立刻由椅中跳了起来。“对不起,我的确有事……还有,谢谢你!”她由衷感激他的体贴。 转过身,她步伐不再迟疑,飞奔向那个她牵挂最深的男人,那才是她真正渴望的……幸一幅。 ※※※ 满床凌乱的衣服一件、一件,缓慢地整理好挂回衣柜,再细细分类规划得一目了然。 关上衣橱,看向梳妆台。他走上前去,将东一瓶、西一瓶的保养用品依顺序整齐排回原位,让她下次用时顺手些。 几本散置在屋子各角落的书籍,他一一收起,摆回书房,再拿出写完的食谱,一张张确认无误后,轻轻摆上桌面。 环顾屋中的每一个角落,够整齐了,该安排的,此刻都安置在最适当的位置,包括心中牵挂的那抹身影…… 再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真的够了。 他转身,碰触到门把时,脚边传来毛茸茸的偎蹭,他低下头。对了,他还没喂祈儿,她今晚不会回来。 他走到厨房,打开储藏柜,拿出猫罐头打开。 既然喂了猫,他看着一旁满足享用晚餐的爱猫,那就顺便吃完在这里的最后一餐吧! 他又顺手冲了碗泡面,泡面的热气将眼睛熏得发热,雾蒙一片。 他眨了眨眼,逼回眸中淡淡的水气,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慢条斯理地吃——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传进耳中,他甩甩头,当幻觉处理掉。 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高驭怀中,也许被他亲吻着,也许是极尽温存地纠缠欢爱。她在这方面,向来是热情的。 “航?” 他错愕,一口面忘了咬下去。没等他回头,一道热源由身后贴上,扑抱而来的冲力差点撞翻手中的泡面。 “……彤?”轻轻地,几乎听不见的音浪唤道。 “嗯。”她抱得好紧,像是下一刻他便会消失。“我失恋了!” “咦?” 第16章 他轻讶,放下泡面,转身想看清她的表情。“怎么会?” “就是会啊!”唇角微微扬起。 “……你一点都不像失恋的样子。”研究她的表情半天,实在挖不出一丁点的悲伤,他低哝出观察结果。 她依然笑着。“反正我和高驭分手是事实啊,开心或难过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又可以理直气壮地留住他了。“我现在没有男朋友,所以我又需要你这个临时情人了。” 领悟了什么,他凝视她唇畔柔柔的甜美笑意,胸腹一阵暖热。 “可不可以?”她期待地扯扯他衣袖。 他柔了眸光,轻应一声:“嗯。” 关砚彤吁了口气,用力抱住他。 只要他还是她的,她不在乎他们的关系是什么,就算他只是因为她的需要而留下,那也无所谓,如果这样能留住他,她可以从此不再交男朋友。 伸头探了探他的晚餐!她不苟同地皱眉。“你吃泡面?” 他笑笑地,食指揉揉她扭成毛毛虫的秀眉。“一个人而已,随便吃吃就好。” 他这阵子,该不会常常这样吧? 她揪疼了心,懊恼自己对他的忽略,拉了他起身。“走,陪我去逛夜市,没吃到吐不准回家!” 他知道很多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们——不,更正确的说法是,看她。 她一身露背的雪纺纱长裙,足下六寸高跟鞋,该出现在高级餐厅的妆扮,融入人声嘈杂的夜市,像是错置舞台的角色,格外引人注目。 但她似乎不以为意,大刺剌地坐在摊贩上,两人合力解决掉一个小火锅、一盒章鱼小丸子、一碗蚵仔面线,沿路又买了碗甜不辣吃吃逛逛,身上的丝质披肩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他瞟了眼雪背,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入秋了,夜里有些凉。她给他一记甜笑,礼尚往来地喂了他一口黑轮。 她很开心,整晚笑容不断,一下蹲着捞小鱼,一下子混在孩子堆中玩弹珠台,换到两颗糖果回来,和他一人一颗分了吃。 “航,你看,那只哈姆太郎好可爱哦!”牵着手逛到一半,她突然兴奋地指着一只布偶娃娃。 赵航瞄了她一眼。“你喜欢?” “可以和祈儿作伴啊!” 拿只黄金鼠和猫作伴?!即使那是只布偶。 赵航没说什么,走向她指的摊贩。 “你有把握吗?”她有些意外,他无言满足她的宠爱举动,令她心头暖暖甜甜的。 “试试看。”他向老板问明规则,递出纸钞。 “你身上不是有零钱?”她奇怪地问。 他动作顿了顿。“不要。” 关砚彤更疑惑了。他很怪哦,今天老是在抢付帐,而且都是拿纸钞,他留一堆零钱在身上干么? 拿起空气枪瞄准保丽龙上的气球,他表情专注,像为她做每一道菜时那样,每一个动作都沈稳、笃实。 一枪一个,气球一一击破,不只她,连老板都张口结舌。 当怀抱被布偶填满,她还回不过神来。“你、你真的是第一次玩,没错吧?” 不是违规则都不清楚吗? 他耸耸肩。“我当过兵,射击还可以。” 她笑了,踮起脚尖亲了他脸颊一记。“谢谢。” 满心珍爱地搂着,将脸埋进哈姆太郎里,唇畔泛着浅浅的甜笑。 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呢! 赵航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一眼,眸光暖融,揉入一抹淡得难以察觉的爱怜。 如此甜柔娇憨的行止,说她是女强人,谁信? 视线往下移——“脚不痛吗?”她走一晚了。 她爱娇地睨他一眼。“你要背我吗?” 他不语,沉默地弯低身子。 她满心甜蜜,趴在他背上,双手缠抱着,依恋眷赖。 “你会一直、一直地背我吗?”嫩颊贴着他的颈子,软声娇喃。 静默了一阵。“嗯。” “我是不是真的很不会撒娇?”男人真的都喜欢那种小鸟依人的女人吗?她好怕他也会嫌弃她太独立自主,不够小女人。 真伤脑筋,是不是要像古装那样弱柳扶风,才叫女人味呀? “……”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真的在嫌弃我不会撒娇对不对!”她抗议地轻嚷。 “……”他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你现在在做什么?” “啊?”这样就叫撒娇吗? 仔细回想起来,她好像真的不曾在高驭面前展现任何的需要与依赖耶!她在任何人面前,一向都会从容得体地去应对…… 原来,那种全心信赖,不加掩饰的爱怨嗔痴,就叫撒娇啊……那,她是真的只有对赵航才做得到了。 “虽然,我还是弄不懂女人为什么非得穿这么高的鞋子。”他又补上一句。 “女为悦己者容啊!” 脚步一顿。“高驭?” “笨蛋!”她笑斥,轻敲他的头。 当然是为他啊!她想把自己装扮得美美的,让他舍不得放她走,结果他只会帮她准备保险套让她去跟别人用,不是笨蛋是什么? 回到家后,她站在门口,定定注视他。“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不想扑上来吗?” 正要弯身抱抱上前迎接的爱猫,他一顿,仰头对上她水漾含情的灿亮明眸。 静默了三秒——“恭敬不如从命。” 他张手,拥抱,迎上潋滟绛唇。 禁锢了近两个月的热情瞬间点燃,他们无顾忌地碰触、纠缠着对方,衣服一件件离开他们的身体,等不及进房,便在客厅热烈燃烧。 “嗯……”倒落沙发,一记强而有力的挺进,令她娇吟出声。 不甘被彻底冷落的猫儿踱来,爬上沙发,祈怜似的企图钻进两人之间。 “祈、祈儿……” “你喊错名字了。”他不满地纠正,以更狂热的姿态冲击娇躯,惩罚般地吮吻嫩唇。 “航……唔!”本来要提醒他小心别压到祈儿,唇被堵住,吻得意乱情迷,可怜的小猫被夹在中间,喵喵叫着,没人理它。 他很失控,她感觉得出来,抛却矜持地回吻他,唇舌缠吮难分。 他持续强悍入侵,坚定拥抱的姿态,似乎想就这样纠缠到地老天荒,难分彼此…… 她晕眩地承受几乎崩溃的极乐欢愉,眼眸水雾一片。 终于,终于又再一次回到他怀中,她动容地张手拥抱。这感觉、这契合的身与心,几乎想念了一辈子之久,酸楚与快感的折磨、身与心的冲击下,泪水涌出眼眶,一颗,又一颗。 “傻瓜——”极轻、极轻的呢喃由他唇畔逸出,带着动人心魄的温柔,吮去颊上清泪。 “不要离开我,求你……我只剩下你了……”激情肆虐下,她声音轻弱无助,格外惹人心怜。 她不晓得他应允了没有,只记得,那一夜,他用了令她毕生难忘的方式,一遍遍地爱她—— …………。。。 日子,平静而无声地流逝。 她留意到,他又戴回放在床头的表了。成双的对表,无言昭示他们的彼此相属,光是这样的感觉,就够她半夜在睡梦中笑醒。 他们之间,隐约有些改变,极细微地,但她是女人,对这种事具有超高的敏感度。以往,他的体贴、无微不至虽让她感动,但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就像一幅很美的拼图,少了最重要的一块!便看不清全貌;而现在,他仍是没有太多的不同,却更让她感觉到,一种幽微入心的温存。 他会偶然地抱抱她,不带肉体欢快的那种,就只是宁馨地两相依偎;也会适时地吻吻她,感受彼此的温度,是否有更浓烈如火的激情,反而不重要了。 假日时,一起帮祈儿洗泡泡澡,一边玩水嬉闹,笑得无忧开怀;有时牵着手到公园走走,有时上夜市吃吃东西,然后撒娇要他背她回家,他们,比恋人更像一对恋人。 季节无声往前推移。秋末,天候逐渐转凉,那天她翻出前阵子百货公司打折时买的冬衣,得意地向他炫耀。“看吧,我就说那时候买下来是对的,大概再过一个月,你会嫌衣服太少。”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又快到冬天了,他就是在去年冬天遇上她的。 他微笑上前,帮忙她提前把冬天的衣物整理出来。 整理完冬衣的隔天,他依惯例在三点半出门,五点买完菜回来,掏出零钱,见玻璃罐已满得放不下,他弯身打开衣柜最下层,将罐中满满的零钱倒入袋中,注视了数秒,带着微笑再度关上,走出房门准备晚餐。 今天,他做了她爱吃的红烧排骨、清蒸石斑鱼,还有炒剑笋。 平时,她大约六点过后就会到家。他由六点等到七点,七点等到八点,腕表上的指针一格格往前推进,桌上的菜凉了,她没回来。 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再也无法安心待在屋子里,拿了钥匙走出大楼,管理室的大叔见到他,打招呼地问了句:“女朋友还没回来啊?” “是啊!我到路口去等她。” “对女朋友真好。”身后传来大叔自言自语般的欣羡与感慨。“我也年轻过的,想当年啊,我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号称艋舺第一痴情奇男子……” 他好笑地甩甩头,步出大楼。 这些日子,彤若无特别重要的应酬,一定会回来陪他吃晚饭;就算有事,也会打通电话回来,不曾有过今天这样,十点过了还不见人影,他唯一想到的,是调查他过去的那一次。 想到这里,他心一紧。 这回,又要挑起什么风波? 第17章 他心思紊乱,想着很多事,最重要的是——是不是,到了该向她说清楚的时候了? 就在这样的想法冒出头时,熟悉的轿车停在他面前,关砚彤按下车窗,探头喊道:“航,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留意观察了下她的表情,找不到一丝异样,这才回答:“等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有事?” “唉呀,一言难尽啦,你先上去,我停好车回家再跟你说。” “好。” 进到家门,关砚彤倒头就往沙发躺,连祈儿靠过来撒娇,她都没力气抱它一下。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疲倦。”他迟疑了下,走近她。她本能地靠过去,懒懒地趴在他腿上,安心依靠。 她没变。 他吁了口气,伸手轻抚她满脸的倦色。“吃过了没?” “八点的时候啃了一个面包,你呢?” “等你。” 她撑开眼皮。“我不是有在答录机上留言,叫你不用等我?” 他想了一下。“可能出去买菜,没有留意。” “不可以这样!下次我超过七点没回来,你就先吃,不要等我,不然你身体会搞坏掉。”她叨叨念念,像个老阿婆。 他喜欢这种感觉,谈着家常琐事,两颗心暖暖依偎。“我知道了。你呢?要不要说说今天发生的事?” 讲到这个就有气了。“还不是姜志彬那个小人!我有没有告诉你,上次就是他乱放话,把你说得好难听,我气都气死了!要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惹出一堆事情,有一次见到他,就警告他不要再乱讲话,有事冲着我来,你跟他又无冤无仇……” “何必呢?他要讲就让他去讲,我的价值又不是由他定义。” “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准他用话糟蹋你。” “嗯。”他轻应,受下她全心护卫的柔情。“那然后呢?” “然后我就威胁他,再一让我听到任何一句闲言闲语,我就要去找他现在的‘金主’聊聊!” 真狠,这弱点一踩,可会一让姜志彬痛不欲生。 “你都这样对待旧情人吗?”他当初看到的怎么不是这样? “他现在对我来说只是路人甲!” 所以女强人本色就展露无遗了。“了解。再来呢?” “那个和以前的我一样,被他骗得团团转的女人应该还没看清他的真面目,他们都要订婚了,他怕我真的把我和他的过去告诉他未婚妻,就先下手为强,也不晓得搬弄了什么,人家现在替未婚夫出气,拚命挖我墙角。” 他听得眉心深蹙。“情况很糟吗?” 关砚彤不想让他烦恼,轻描淡写地带过。“还好啦,只是几笔合约泡汤而已,平日基础算满稳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是吗?”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善了。“彤,要是有什么事,绝对不可以瞒我。” “好,你放心。”她连声应允,觉得他也快像个罗嗦的老公公了。 老公公和老阿婆?嗯,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 事实证明,她果然放心得太早了。 既然有心点了火,就不会只为了放个小小的水鸳鸯,而不烧出烟火满天。 那天的事,只是个起头,之后接踵而来的才是重头戏! 接二连三,只要是她有意接洽的生意,不是莫名其妙告吹就是让人捷足先登,就连许早之前已经口头商议好的事情都会变卦,她再笨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人家是跨国集团,财势雄厚,否则当初姜志彬也不会见异思迁了。对方若有心要断她后路,她很难招架,接下来的日子里,公司里人仰马翻,好几笔几乎说定的合约就这样泡汤了。 她回家的时间愈来愈晚,每天焦头烂额,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赵航看在眼里,暗自忧心,每每话到了嘴边,又停住。 他每晚等着她,不论多晚,一定问她吃过饭没,帮她准备消夜,了解目前的状况,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他与她都知道,再这样下去,她撑不了多久的。 他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不去找姜志彬的未婚妻把话说清楚,叫她停止这种无聊愚蠢的行为?”她撑得很辛苦,不是吗? “才不要。保不住一手创下的事业,是我自己能力不足,我不要玩这种台面下的手段,叫人家放我一马。”这样她和姜志彬有什么差别?那是傲气问题。 他眼底闪过一抹异彩,那是激赏。 不愧是他的彤啊…… 他喜欢她的倔脾气。 又过了一个礼拜,她表情愈来愈沈重,连勉强的微笑都挤不出来。 连日来,总是半夜才进门的她,这一天反常地早早便回到家中,陪他好好地吃了一顿晚餐。这一晚,他们宁静相依,不谈其他的事,单单就他们两个人。 她不时地望着他,眼神极深切专注,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他。如果可以,她多想霸着他,一辈子不放啊…… 赵航不笨,她心里在打算什么,不会瞧不出端倪。 直到夜深人静,她躺在他怀中,双手圈抱着他,不曾稍放。 “航,你睡了吗?” “没。” “那,我有事跟你说。” “好。” 她将脸埋入他胸壑,珍惜最后一分一秒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将这奢侈的幸福一点一滴往心底储藏。 “我很感谢上天让我遇上你,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日,我很幸福,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幸福过,真的!谢谢你给了我一段这么美好的回忆,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他眸光沉晦,声音听不出情绪。“那所以呢?” “公司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所以、所以……”两颗清泪悄悄坠跌,没入他胸怀,她小心藏起,忍住哽咽后,才仰起头,故作坚强地将话吐出:“你走吧!” 他无意识地握拳,又松开。“公司如何,和我走不走有什么关系?” “你不懂吗?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已经给不起你想要的了……”维系着他们的供需平衡已经不存在了,他给她的,很多很多,多到她一辈子都忘不掉,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给他,她现在,已经没有权利留住他了…… “你真的这么在意这个问题?” 她只能点头,再点头,发不出声音。 在这最无助的时刻,她多想留下他,给她一点支撑下去的力量,可是,这对他太不公平,他并不欠她什么,她没有立场要求他的甘苦与共…… “好。” 他答应了……泪水瞬间汹涌滑落。 “你……一定会过得很好,对不对……”微颤的手,抚上令她心痛的俊颜。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个了……放他走,让他自由,不用再熬夜等她回家,陪她烦恼皱眉…… “答应我,要好好保重,善待自己,冷了要穿衣、看书要开灯、天气不好要记得带伞,别老是淋雨、不要太常吃泡面,对身体不好,还有、还有……”她哽咽难言,最后一次,放任自己任性地缠抱着他,哭出满心的不舍与伤痛。 他不言不语,沉默地替她拭泪。 她抓住他的手,主动送上带泪红唇。“抱我,求求你,最后一次了……” 对上凄伤泪眸,他温温地吻住,辗转柔吮,厮磨出绕肠揪心的缱绻温存。 他步调特别地慢,不若以往的狂热激缠,而是缓慢地酝酿着更深一层的心灵悸动,点滴堆叠温柔。拂开衣物,他以掌心娇宠她每一寸娇躯曲线,不放过任何一处,留下他怜爱的余温…… “航……”她泪眼酸楚。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再这样下去,她怕她会改变主意,舍不得让他走…… 他分启玉腿,迎身挺入娇躯,缓慢移动,刻意延长欢爱时刻,累积更多的欢愉、给她更多的怜惜…… 她闭上眼,紧紧拥抱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跌。心好痛,今晚过后,他再也不是她的了…… 他浅浅叹息,不厌其烦地吻去滚落玉颊,一颗颗的珍珠泪。 他与她都知道,这不只是单纯的性爱,更包含了心与心的互动,合而为一的灵魂——她这才想起,自己从来就没有对他说过心底的话,而现在,却再也没立场说了,如果还有资格,她多想告诉他一声……我爱你。 ※※※ 清晨,阳光亲吻赤裸肌肤的暖意,唤醒了沈睡中的关砚彤。本能伸向床畔,扑了个空,她惊慌地睁开眼,枕畔余温早已散去。 他……走了? 不晓得在慌什么,她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厨房。 没有!平日清晨,颀长身影穿梭在厨房的温馨画面,今天并没有见到! 她发疯似的打开每一个房间,找遍每一个角落,但,都没有!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回到客厅,她无力地跌坐在地板上。是她开口要他走的,这早在意料之中,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得像要死去…… 她无助地,放任自己痛哭失声,哭得绝望悲伤,口中喃喃喊着他的名字。 从今天起,又要过回没遇见他之前的日子,空荡荡的屋子永远只有她一人…… 门锁轻轻转动,赵航一打开门,就看见满脸泪水,哭得像个孩子的她。 “怎么了?”他赶紧上前,蹲身询问。 抽泣倏地止住,她满脸错愕,瞪着眼前这张写满关怀的脸庞,一时无法理解他的突然出现。 “你不是……走了?” “我去买早餐,今天睡晚了,来不及准备。”举高塑胶袋中的煎饺、豆浆以资证明。 第18章 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睡过头,昨晚他们几乎纠缠了一整夜。 赵航拉起她,先放好早餐,再回房取出她的睡袍,披上赤裸娇躯,俐落打了个结。“别大清早的就诱惑我。” 关砚彤怔怔仲仲。从他拉起她、温柔地帮她穿衣,再到拭去满脸泪痕,一直回不过神来。“我以为……你离开了。” 然后就哭成这样? 开口要他走的是她,哭得最惨的也是她,这个言不由衷的小女人! 他心怜,亲吻她哭红的眼。“我会走,但那是在确定你会过得很好、再也不需要我的情况下,而现在,你还需要。” 她呐呐无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来吧,吃早餐了。有什么事,吃饱后我们一起面对。” 手中被塞来一盘倒好酱料的煎饺,她困惑地仰眸。 “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没必要这样做的……”他大可以转身就走,没义务留下来陪她面对这一切。 “我是你的情人啊,就算是临时的,也得做好情人应该做的事。女朋友有困难,我怎么能不管?”他笑笑地回答,插上吸管将豆浆推向她。 望着他温暖的笑容,关砚彤眼眶一热。在这最无助的时刻,还有他在身边,陪着她面对一切,能否度过这个难关,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 “彤,今天下班后,把公司的财务状况,还有目前正在进行的企划相关资料带回来给我看看。” 吃完早餐,他突然交代这一句。 “你要做什么?”她不解。 “相信我,彤!”他正色道。“我不会害你。” 她当然相信他,在他选择留下来和她当个命运共同体时,她还有什么好不能信的? 那天下班回到家,带回他要的资料,他要她先去睡,打算利用今晚看完它,做出新的财务规划。她一早醒来,发现枕边是空的,下床找向书房,发现他还埋首在书桌前没离开。 “你一整晚没睡?” 他这才抬头看看窗外。“天亮了吗?”伸手关掉台灯,捏了捏僵硬的肩颈,偏头见她一脸忧心,不由得轻笑出声。“放心,熬夜对我来说没什么,以前真要忙起来,几天不睡都是常事,习惯了。” 以前?! 顺手帮他按摩肩膀的动作停顿了下,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话令她更加困惑。他从没提过以前的事,如果他以前就对这类繁复的财务数据习以为常,那他到底是什么身分?什么来历? 赵航扯下她的手,将她拉到面前。“我重新做了一份财务规划,调节收支,至于人事经费这部分轻微的短缺问题,暂时用这个好了。” 手中多了本存摺,正好就是她当初交给他的那一本。 她错愕道:“那怎么可以?这是给你的——” “为什么不可以?这本来就是你的钱。”只不过因为她给,他就收。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要接受,就算哪天必须离开,也不会带走。 她怔然打开存摺,只有每月十万的存款纪录,没有支出。 如果说,这笔钱是他充当临时情人的报酬,那么他连这笔钱都没收,他现在做的又算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该如何定义? 她迷惑了…… 仰首望住他,他微笑将她拉坐在腿上,温柔地亲吻她。 “你最近瘦多了。”圈住纤腰,他心疼地皱了下眉,轻抚气色略差的脸蛋。 “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你还得撑下去。” 想了想,又说:“这些企划案留在家里,我先看看。我能做的不多,公司方面还得靠你主持大局,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有办法处理任何的状况。” “好。”有这样的温言关怀,再多难关她都撑得下去。 赖靠在他怀中,偷来片刻温存,她满足地浅浅吟叹。 多好,这样的感觉。携手扶持,互相体谅,一起克服难关……相契,相知。 可以吗?她可以这样期望吗?期望他们之间,有全新的定义……那个她奇书网心灵深处渴望已久,却始终不敢奢求的定义…… “那我去准备早餐,你等一下还要上班——”他正要起身,被她按回椅中。 “你一晚没睡,休息一下,早餐我去做。” “嗯。”他没和她争论,又吻了柔唇一记才放开手。 ※※※ 关砚彤后来将那份重新整理的财务规划带回公司,细看之下,更加意外。 他是怎么做到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内,摸清一家公司的财务状况,并且做出最适当的运用与调度?毕竟这家公司的规模不算小了,就算是她,也没那样的能耐。 能够当到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她绝对有这方面的识人能力,不至于将雄才错当阿斗。从认识以来,他的言行谈吐就不像个泛泛之辈,有内涵、有远见、有成大事者的泱泱气度,否则一向对男人极挑的joanna,也不会在第一眼就对他势在必得…… 如果她不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遇见他,如此人才,她绝对会重金礼聘他进公司,就怕小庙还请不动大和尚…… 当天回到家,他将三份做了修改与调整的企划案交给她,可见他根本没听话去休息。 “写企划是后援工作,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你在前线怎么拚了。” 她大致翻了翻,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仍免不了一丝丝惊艳。她现在有信心去争取这笔生意了。 他脸上淡淡的倦色,让她看了心疼,尤其在瞥见垃圾桶的泡面空碗后。 他真的很不听话,等一下她就要去将橱柜里的泡面全部丢掉。 “累不累?”她一脸关切,轻抚俊颜,他顺势靠向纤肩,由她搂着。 “不累,还有力气跟你……”唇移向她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 她蓦地羞红了脸。平日明明做得热情如火,现在居然光听到调情的字眼就脸红心跳,真没用! “你不要闹了!”轻捶了他肩膀一记。“晚上要吃什么?吃完快去休息。” 他沉沉低笑,眼睛瞄向她刚带回家的资料夹。“那什么?” “你先休息。” “你先说。” 心知敌不过他的固执,她只得回答:“赵氏的竞标案。” 正要伸手去取的动作停滞了下,只是极细微的反应,但她心细地察觉到了。 “有问题吗?” “没。”他若无其事地取来,翻动资料浏览。 “这是满大的case,对方要我们各交出一份企划方案,筛选过后参加最后的竞标。如果能够争取到赵氏放出来的代理权,就算公司整整半年放着养蚊子都不会有问题。它利润是高,但是相对的,有意角逐的对手也强,不少大规模公司都在争取。人家是大型的跨国企业,不太可能看上我们,但是不战而降不是我做事的原则,所以我还是想试试,详细资料都在这里了。” 他垂眸看着,好半天不说话。 “航,你怎么了?” “你确定要?” 虽然很奇怪他怎会这样问,但还是本能回答:“当然!”有机会试,哪有错过的道理?一群人抢破头咧! 他沉吟了半晌。“这几天,我会做出完整的企划方案给你。” ……………… 看完赵航熬夜三天赶出来的企划书,关砚彤已经学会不去惊讶了,即使这份企划案精辟独到,精彩得无懈可击。 将心比心,如果她是赵氏的主事者,在看了这样出色的企划书后,绝对不会无动于衷——他,真的令她折服了。 但,却也更加疑惑。 他到底是谁?来自何处?以他的能力,要说他曾经是跨国企业的主事者她也不会怀疑。她现在百分之百可以肯定,他绝非寻常人! 那天在赵氏,遇到同在竞标名单内的joanna,没来由地对她说了句:“你终于睁亮眼睛,懂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了。” “什么?”她埋没了谁? joanna没回答她的疑惑,只递出一只资料袋。“这是上回帮你调查的另一部分资料,我想你会有兴趣知道。” 还有就是赵氏的总裁特助,一个俊美得让她觉得毛骨悚然的男人。她知道用“毛骨悚然”来形容男人的俊美很奇怪,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甚至无法长久直视那张过分绝色的脸孔。 她在那张出色的容貌上,奇异地找到一丝赵航的影子,这男人,叫赵之寒。多么相近的名字发音,又一个令她心惊的巧合。 巧合?真的是吗?她想起赵航在听见赵氏时的微妙反应。 而赵之寒在看完那份企划书后的反应更奇怪。“冒昧问一句,关小姐,这企划书是出自你的手吗?” 如果她够敏感,会觉得人家在质疑她偷了谁的智慧一样! “不,是一个朋友帮忙的。” “方便代为引荐吗?” “不方便!”她几乎是不安地,下意识拒绝,胸口慌乱疼痛。 愈来愈多的疑点冒出头,她不得不去面对。 joanna给她的资料袋,已经放在抽屉里三天了,她没有勇气去动它一下。 她讨厌joanna的口气。赵航又不是东西,她干么要物尽其用? 上一次,不小心窥探了他的隐私,让她一度几乎失去他,她不想再来一次!她不要知道他是什么人、有什么过去,他就是他,一个她认识的赵航,会陪她说说笑笑,牵手逛夜市,射布偶娃娃送她的赵航,这些比什么都还重要。 给了自己一堆理由,就是不敢去碰一下近在眼前的资料袋。 第19章 她不笨,很多事情,心里早已有数。说穿了,她只是不敢去证实,害怕证实之后的结果,是让她失去他…… 那份资料,被丢进抽屉的最底层,深锁。 她甚至有股冲动,想拿回企划书,退出竞标,如果这样能保住她的赵航的话…… 但是几日后,她接到赵氏方面的消息,通知她获得竞标资格。 不该太意外的,那是赵航的心血啊……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把这项消息亲口告诉他! ※※※ “本来我还很疑惑,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赵之寒斜靠灯柱,瞥视他。 “现在你确定了。”上次高驭……好像也是靠在那里。他讨厌那根灯柱,每次站在这个地方谈的都不是好事。 “该回去了吧?你躲够久了!” “我没躲,只是过厌了那种生活而已。”每天汲汲营营,赚取了多到数不尽的财富,但是那又怎样?每天只是无止尽的忙碌,没有自己的空间、没有喘息的余地,甚至连婚姻……都没有了。 这个赵氏太子爷,他当得很累。 “赵之航,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死个老婆而已,你还要放逐自己多久?” 是放逐吗?他略略恍惚。一开始或许是,但现在——“寒,我现在过得很好。” “很好?隐姓埋名,一辈子没没无闻叫很好?怎么?你见不得人?”赵之寒淡淡嘲弄。 “我没有隐姓,也没有埋名。”浅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会找来。”在决定出手帮砚彤时,就知道了。 “该回去了吧?老头快被你气挂了!” 他挑眉回视。“那应该正合你意吧?” “多谢你的友情赞助。”赵之寒扯唇,眸底温度降至冰点。“不过这种事我想自己来,不需假他人之手。” 怨恨很深啊!在赵家,真的没有一个人好过。 “需要这样吗?再怎么说,你身上也流着他的血。” 赵之寒冷笑,抚向手臂曾经几可见骨的伤痕。“所以你就知道,我多想毁掉自己。” 赵之航不作评论,看似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二嫂好吗?” 赵之寒脸色一僵,又迅速掩饰。“你到底回不回去!” “二哥死后,她一个那么单纯的女孩子,待在赵家的深宅大院,怕是只有任人欺凌的分。光是继承的遗产,就够她被生吞活剥了,你会加入吗?” “你不知道姓赵的都极度卑鄙无耻吗?不够冷血的,不是死了就是出走了。” 说最后一句时,有意无意地瞄了他一眼。 “即使她怀了你的孩子?” 寒漠的面容被击出一丝裂缝。“赵、之、航——” “你不是说,姓赵的都极度卑鄙无耻吗?”无视他迫人的寒瞳瞪视,赵之航笑意浅浅。“我会回去的,在确定关砚彤没事了之后。” “那个姓关的女人,对你很重要?”重要到让他不惜拿这桩龌龊的家族丑闻来威胁他? “如你所见。”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车身驶入视线。“你该走了,寒。” “你不愧姓赵!”该狠的时候,绝不含糊。 赵之寒前脚一走,关砚彤随后便将车驶近。她摇下车窗,视线由那道走远的身影拉回。“你有朋友?” “没,问路的。”他随口打发,将话题带开。“你今天比较早。” 那道身影很熟悉,他没说实话…… 关砚彤扯开笑,催眠自己那是问路的。对,就是这样,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进家门,她就扑抱上去,迫不及待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听着她兴奋的语调,盯住怀中娇躯。“你很开心?” “当然啊!”这样一来,公司的状况不但稳定下来,盈余还会远超过去年呢! 赚多少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她又养得起他,可以大大方方地独占他,不让他走…… 她没事了……“这样就好。”他喃喃说道。 察觉他的异样,她仰首。“航,你怎么了?” “没,你开心就好。” 几日后,是赵氏的竞标日。出门前,赵之航看穿她的紧张,上前抱了抱她,轻道:“放轻松,没事的。” 感受到他暖暖的温度、坚定的拥抱力道,她安下惶然的心,有信心迎接任何的挑战了。 反握住他的手,她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开口:“如果能够顺利取得代理权,回来之后,我有话要告诉你。” “嗯。”眸光柔暖。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对不对?”指掌依恋地,与他交握。 他笑叹,迎视她眸底浓浓的情感讯息。“知道。” “那,你会等我吧?!” “会,我会等你。” 她安心了,带着从容与自信,迎向今天的挑战。然后,她要告诉他,心中深沉堆叠的爱恋秘密,争取关于永恒的可能…… 那将会是个不一样的开始,他与她,全新的人生。 ※※※ 是的,她成功了,成功地争取到合约,也争取到向他开口要求未来的机会…… 她兴奋地告诉他,今天她要下厨。 第一次做饭给他吃,她摩拳擦掌,准备一显身手,以行动无声暗示,除了女强人之外,她也想试试当个居家的小女人,为心爱的男人准备三餐。 她打算在用餐时,让他一口口吃着她的爱心,觉得她也有当贤妻良母的天分时,轻轻说出埋藏在心中的那句话……那句千百年来,恋人们总说不腻的一句话。 “没有太白粉了,航,你去买。”她努力切肉丝,头也没回地交代。 一开始,赵之航不放心地在旁边看着,怕火灾、怕血腥场面,手中还拿着电话在一旁待命,随时可以拨一一九…… 不过看她忙得乐在其中,初步预估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这才放心地拿了钥匙出门,执行跑腿任务。 经过管理室,和那个当年号称“艋舺第一痴情奇男子”的管理伯伯打招呼时,不忘往上指了指,交代几句:“我家砚彤在煮菜,在我买太白粉的期间,如果情况不对,麻烦帮我拨个一一九,谢谢。” 管理伯伯大笑,拍拍胸坎向他保证没问题。 走出大楼没几步,他顿住。 就说那根灯柱和他八字对冲,让他运气变衰,好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原谅我无法说很高兴见到你。”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 “彼此彼此。”赵之寒丢下抽了一半的菸往地下踩。“该回朝了吧,太子爷?”他的任性出走,已经搞得赵氏企业翻过一遍了,他应该比谁都心知肚明,他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的,总要回去面对。 是没有任何拖延的理由了……他深深叹了口气。“走吧!” 赵之寒眼角轻瞥某个方位。“不向她说声再见?” 顺着他的视线移向大楼的某个定点,赵之航低低回应:“不了。” 能说什么呢?面对她,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的,这样,反而最好,无声胜有声。 他们的心灵曾经交会过,真实地在胸口悸动,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他想她会懂的…… 他心爱的,彤。 ※※※ 回到家,又是满室的黑暗。 关砚彤失落地叹息——她想念那盏晕黄的灯光、想念在灯光下沉静等候的身影、想念一屋子的饭菜飘香…… 已经半个月了,他,还是没有回来,这包太白粉,买得可真久啊! 打开灯,抱起被她养得白白胖胖的祈儿,脸颊揉蹭了会儿,让祈儿代替他,给她暖暖亲吻。 “他没有把你带走,所以,他一定会再回来的,对不对?”这些天,她不断用这句话说服自己,才能熬过浓浓的思念。 伸手抚向桌上的资料袋,在他离开之后,她心里便已经有底了。 她苦苦一笑。 他没有骗她,他是姓赵,也确实名航,只不过不叫赵航,而是“赵之航”,赵氏企业举足轻重的前任总经理! 难怪啊,难怪他才干超群,气度雍容…… 赵之航,现年三十二岁,二十八岁娶妻,三十岁丧偶,此事还曾在各大报占了不小的篇幅报导,只是他行事低调,极少出现社交场合,媒体所能提供的,也只是模糊不清的侧影。 据说,爱妻因意外流产,造成血崩辞世后,他大受打击,在事业与成就正如日中天的当口突然消失,独自疗伤止痛。 赵氏内部结构很复杂,嫡出的赵之航地位自然超群,再加上自身的能力足以服众,一直被视为最具资格的继承人,这些年来也因为他的存在,牵制着赵氏亲族。 他的出走,令赵氏企业内部生态失衡,暗斗不断,各怀心计的众人,不论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放他一走了之…… 这些,是外界所看到的,joanna能给她这些,但,却没有办法给她,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豪门深宅的内斗太沉重,她不想、也不愿知道,她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听她说那句来不及出口的真心话? 可是——他还回得来吗? 昨天还温存相依,两颗心近得几乎合而为一,今天突然间隔了千山万水,困难重重,她要求的永远,成了永远不会实现的奢求…… 屋中每一个角落,都还有他存在的影子,他用过的每一样东西、床头放零钱的玻璃罐、为他准备的冬衣…… 凝眶的水珠掉了下来,一颗,又一颗,诉说着她未能出口的话语:我爱你、我想你、我等你…… 打开衣柜下层,为数可观的零钱超出她的预期,近几个月累积速度更是倍增,初步估计,这些零钱加总起来得以万来计。 第20章 他还没告诉她,为什么要留这么多零钱啊…… 一颗滴落的泪水,掉在搁放零钱袋旁的日记本上。 他一直没有将这本日记还给她,没想到他是收在这儿了。 想到他专注细读的模样,她翻开第一页,试着想像他在阅读时的心情,想了解由他眼中看到的,是怎样的她…… 一页、一页地读,只是她大学时代,随笔的记录。她没什么耐性,体内缺乏感性因子,日记只用了半本。她快速跳页,翻到最后几笔时,不属于她的陌生笔迹闯入眼底,她胸口一紧,屏息往下看——彤:我不晓得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里头的内容,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看到,但我还是想写,写些我这辈子都不打算亲口告诉你的事。很抱歉我只想得到这种方式,并非刻意瞒你,而是我实在做不到当面向你剖白自己,毕竟那不是多愉快的记忆。 好了,就从今天开始吧,一天写一点,慢慢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一切。 该从哪里说起呢?我看,就从你那笔调查资料的内容开始好了。 我不否认,上头的内容属实。近两年来,我试图放逐自己,而上头记载的,就是我在遇见你之前的放逐记录。 那个自杀的女子,叫温静,我和她的关系,就跟最初与你的关系一般。她和你很像,外表坚强、内心孤独脆弱,一个会让人打心底怜惜的女人。她谈了很多次恋爱,但总是遇人不淑,被骗财骗色,对男人几乎失去信心。我在人生最低潮时遇上她,两个心灵受伤的人相互依存、相互慰藉,我的好厨艺,就是她教的。 但是这样的平静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那天你在百货公司外头看到的女孩,也就是温静的妹妹,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爱上我,甚至认定我非得属于她。我从没给过她任何暧昧错觉或暗示,这点请你务必相信,我和你在一起时,也不曾招惹过其他人,不是吗? 我不想重复她用了多无耻的手段,总之,温静受不了外界看我们的异样眼光,以及家庭内部的双重压力,一时情绪极端下,轻生了。 我有一种——是我间接杀了她的感觉,如果你问我对她有什么,一开始是同情与怜惜,两个受伤的人互相舔舐伤口,而后来,则是愧疚。 再来,是那个黑道大哥的女人。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她没有性行为,她只是一个被暴力虐待的可怜女子,总是在伤痕累累时来找我,她要的,只是一点温柔,让她觉得。己也是能够被怜惜的。 她收留我,而我给了她一个能够尽情流泪的胸膛、温柔的亲吻,以及拥抱,就这些,再也没别的了。 一直到我们的事被发现,而她流产,住院。 这件事,大概也让她下了某程度的决心。我是在那时离开的,她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脱离那个男奇书网人,也学会自己珍惜自己,再也不需要我了。 至于台商的老婆,更只是单纯的谈心对象而已。她的丈夫在大陆包二奶,她一年到头见不到丈夫三次面,她在无尽的等待中绝望而寂寞,于是我陪伴。 后来,她离婚,我介绍她一个不错的律师,向她的丈夫敲了一大笔的赡养费,她开始她的新生活,而我继续放逐——看到这里,解开了某部分的结,却让她陷进更深的疑云中。 由世俗的眼光看来,他与被包养没太大的差别,然而事实上,一直都是他竭尽所能地在付出。以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来讲,他对那些女人……好得不像话! 回想起相遇以来,他为她做的每一件事,百般怜宠,甚至替她寻找初恋情人,圆那道残缺的梦想。他说,他要她幸福…… 她不懂,他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一个人再善良也有限度,总该还有什么原因的,即使是极细微的关联…… 她翻过下一页。 我聪明的彤,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猜得到你现在在想什么,所以今天,我打算谈谈关于“放逐”的问题。 你一定会疑惑,为什么我的对象全都是有钱又芳心寂寞的女子?我既不骗财又不骗色,图的是什么? 我想,那是一种补偿心理吧! 第一次真正对女人动心,是在二十七岁那年。交往一年,她成了我的妻。 我对她的感觉,一如你对高驭,初恋很美,那种感觉,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她很美,温柔中带着小女人的纯真甜美,我第一眼便决定就是她了! 只是,我没想到,短短两年的婚姻生活,会磨光她所有的生命力…… 你应该多少也猜到我的来历了,在众人欣羡的亿万身家背后,你们所看不到的,是豪门内苑的勾心斗角。那些晦暗面,我并不想让你知道太多,那只会让你晚餐消化不良而已;我只能说,我父亲有过很多女人,但对配偶栏上的那名女子,总有几分尊重。当初赵氏尚无如此规模时,是妻子的全力资助,才有今日局面;也许那些钱在如今的赵氏企业看来并不算什么,却是赵氏最初的根基。 而,那位贤妻,正巧是我的母亲。她一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我二哥,一个就是我,其余全是私生子。 母亲在怀二哥时,身体状况并不好,再加上早产,二哥一出生便体弱多病,关于家业,无心、也无力去管,于是这个重担落在我身上,我完全不需做什么,便形成在赵氏亲族中超然的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家世平凡单纯的琼仪嫁进来,适应不良是必然的。你一定无法想像,每走一步路都要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的日子。 但是我说了,我身上背负着数万人的生计,这担子沉得我连喘息空间都没有,实在分不出更多的心力来关心她。在我极度的忽视之下,妻子日渐沉默,恬静的笑容一日日沉寂,脾气一日日暴躁、神经质,她变得……连我都快不认识了,那并不是我所熟悉爱恋那个温柔婉约、善解人意的女子。 她抗议我的忽视,我气她的不体谅,我们吵过很多次,最后一次,她甚至以离婚要胁。我并没有理会,因为隔天要赶飞机出国,实在没多余的精神应付她的情绪化。我没有想到,那会是我们夫妻最后一次的谈话…… 接下来,一片空白。 看得出来,他在写这一段时,情绪波动非常地大,大到无法再接续。 意识到接下来的内容太震撼,她揪紧了心,好半天才凝聚足够的心理准备,翻到下一页。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医院,我接到通知,赶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回来,她已经断气了。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流产,造成血崩。媒体是如此报导的。 而我会离家,是因为夫妻情深,无法原谅自己没见到妻子最后一面,伤心自责。这也是外界的认知。 然而,事实是什么?她为什么会流产?你想知道吗? 医生告诉我,是由于性行为过当! 什么叫性行为过当,需要我再解释得更清楚吗?我不清楚她到底玩了3p、4p、还是5p,总之,她身上的伤是来自于……对不起,医生的用词我实在讲不出口! 你无法体会那种心痛,不只是妻子的背叛,而是她企图伤害自己的身体来报复我的那种决绝! 我不敢去想,那是多激烈荒唐的性爱游戏,会造成那样的伤害,甚至于……流掉了才一个月、连她都不清楚父亲是谁的孩子! 多讽刺?我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算奢侈,早记不得多久没碰她了,她却是死于性行为过当…… 这种事,身为一个男人,实在没有办法对第三者说出口,即使是亲密如你,爱恋……如你。 一阵雾气模糊了视线,她无法想像,他当时是承受了多深的伤痛…… 但是,他却愿意将这道最难堪的疮疤揭露在她面前,一句“爱恋如你”,引出她更多的泪水。 不否认,最初我多少有些怨对。她的做法,完全没有为我,以及我们之间的婚姻留一丝余地,我不明白,我伤她有那么深吗? 我觉得自己好失败!那样的挫败与无力感,使我无法再面对任何熟识的环境、熟识的人与物,游走在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之间。有一部分是麻痹与自我放逐,也有一部分,或许只是想了解那些寂寞的女人到底在想什么?花钱买男人的心态又是什么,藉以理解,我已经来不及理解的妻子…… 一直到后来,我开始能够明白,她为什么必须靠着肉体的沈沦,以及一次次荒唐的性爱游戏来宣泄情绪,她的孤独、她的寂寞、她的委屈、她嫁入豪门深宅的压力……太多太多,我当时都没能体会,那是给了再多金钱补偿、物质享受都无法填满的心灵黑洞,到最后,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我亏欠她大多,却已经没有机会弥补了,所以我变相地,将来不及给她的关怀及温柔,补偿在你们身上,只因为,你们与她一般,有着同样受困的寂寞眼神。 直到遇上你——你想要的,我全力满足,包括你要的陪伴、你要的激情、你要的恋爱感觉,以及——你要的高驭。 真的,彤,在做这些时,我不曾犹豫,当时我是真心想要你快乐的,只是后来我才发现,心会隐隐地痛。 因为我知道,当我确定你得到了你要的快乐,我就该一如以往地由你生命中退席,差别只是在于,以往不会揪心酸楚,以往不会牵牵念念、步伐沉重…… 在解开你送的那支表时,我的心是纠结的。 还记得我原来那支进水的表吗? 第21章 我说过,它常常进水,水退了就会继续动。 那时你问我在执着什么?麻烦就换掉,留着只是负担。 我当时就想告诉你,有些东西,不是说换就能换,说放就能放下的,即使它沉重得让我每一次呼吸都心口发痛彤,那支表是琼仪送的。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巧合,遇到你之后的那一次,那支表再也没动过了。真的该卸下那些沉重无用的东西了,对不对? 从今以后,我只戴你送的表。 这次戴上后,我再也不会拿下来。 写到这里,已经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我已经将自己赤裸裸地敞开在你面前,全无保留了,如果这个糟糕的男人你还肯要的话,那么,请看完最后一句,也是我最想说的一句——请你……等我。 我无法给你确切期限,但是,我将心留在这里,无论如何,我会回来,所以离去时,我不说再见。 眼角残泪未干,看完最后一个句号,她绽开带泪的美丽笑容。“好,我等你。” ……………… 一大早醒来,绵绵细雨就没有停过。 接近下班时段,关砚彤吐了口气,推开眼前的公文夹,斜倚窗边,俯瞰脚下的车水马龙,下班的人潮聚集在骑楼下,受困雨中。 她的心,也被这潇潇暮雨困住,无力飞扬。 侧过身,拿起电话随手按下几个键。 依然响了很久——正要挂掉,另一端传来气喘吁吁的娇软声音。“喂——” “梁、心、影!”她很无力,因为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婉媚轻喘。 “啊……学姊,怎么‘又’是你……”声软如丝,撩人遐想。 这句话应该她来讲吧?怎么“又”在床上滚了! 这两个人有完没完?真是够了! “两位继续,不打扰。”她声音平平,面无表情地挂断。 雨势愈下愈大,没有止息的倾向。 今天,是她三十岁的生日。 她,就是在去年的今天遇上他。 一转眼,年华就要老去了啊…… 去年,还有他相伴,那,今年呢? 天色渐暗,员工陆续下班,空荡荡的办公室像一座死城。 该回去了。她告诉自己,迈开沉重的步伐。 红色跑车驶出停车场,往家门的方向行进。雨刷持续运作,视野不是很清楚,她不敢贪快,花了近半个小时,才看见那楝矗立的大楼。她打下方向灯,熟稔地转动方向盘,就在这时,一团不知名的小东西窜出巷子,另一道身影也随后追出,她急忙踩下煞车,在几乎撞上的那一秒打住车势,惊出一身冷汗。 抓住顽皮的爱猫,男人仰起头,隔着挡风玻璃,对上她的眼——她震惊带泪的眼。 是他,他回来了!在大楼下,她以往晚归,他习惯等待的位置……这是思念过度的幻觉吗? 眼眶凝满不敢置信的泪水,她开了车门,明明该激动地奔向他怀抱,双脚却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想说些什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又无处可去了,你要不要养我?”他定定凝视她,说了这一句。 她笑了,笑容伴着泪水滑落。“那有什么问题?” “你确定?我身价不低哦!你付得起代价吗?” 赵氏太子爷,身价当然不低。“说说看。” 他一步步,沉缓地走向她,右手由口袋中取出小小的红丝绒盒,拇指挑开,晶灿银戒光芒独绽。 深深望进她悸动的泪眸深处,缓慢却坚定地吐出:“一张结婚证书,以及——一颗心。” 她又哭又笑,动容地扑抱住他——“成交!” 后来,她终于知道,他堆叠零钱背后的用意。 他说,他曾经与自已有个极无聊的约定。他一天累积些许零钱,如果他能够待在一个女人身边够久,久到这些零钱足够买下一只婚戒,那他就会向那个女人求婚。 听起来很荒唐,是不? 原来她老公这么随便!她真想悔婚——更好笑的是,当他带着这些零钱去买婚戒时,银楼小姐张口结舌,一脸的错愕,他只好随口唬烂,说他很穷,好不容易存到这些钱想向女友求婚。 此等刻苦坚贞的深情,把银楼上上下下的员工全感动到热泪盈眶,还自动给他打八折,于是他顺利买到了婚戒。 听完后,她笑到由床上跌下去。 然而事后想想,她忽然懂了! 如果他不爱一个女人,零钱怎么存都存不起来的,但是如果他真心想为一个女人停留,要多少零钱都不是问题。 所以后来,当他发现,他下意识里想留住更多的铜币,他便知道,他再也走不开。 目光望向床头的玻璃罐。他又开始储存硬币了,他说,等累积到足够的数字,他们要去度蜜月。 只是累积硬币吗? 或者说,他是在堆叠真心。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