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第1章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作者:楼雨晴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内容简介: 她知道,自己喜欢着那个沉默的男孩, 可是她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她? 他总是若有似无地拒绝她,为彼此保留一段微妙的距离, 用一种沉默的眼光,凝视着被异性包围的她。 她的爱情得不到响应, 心高气傲的她终于倦了、灰心了, 寻找一段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他很喜欢、很喜欢那个骄傲又美丽的女孩, 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 但是她的美好令他自惭形秽, 只能将真心藏起来,远远地看着她,祝她幸福…… 楔子 我是一个说故事的人。 什么叫故事?就是一点点的真实、一点点读者想看的、再加上一点点作者的期望值,所组合成的东西。 所以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文字敍述者,上述的几点,我都没做到。一直以来,我总是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加人太多私人的想法、私人的情绪,失去一个客观的、说故事人的立场。 但是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严重的是,写别人的故事容易,但是真正要下笔去写自己、以及身边的人的故事,那才是最难的。 在写这个故事之前,我很挣扎。 真的要把自己赤裸裸地摊开在读者面前吗?那还有什么神秘感可言?读者会幻灭吧? 所以在“挣扎”了许久後……(极棒的拖稿理由吧?)趁期末考刚结束,脑袋还没完全恢复正常前,一团混乱地下笔了。否则在我恢复理智,或者看到成绩单时,我想我会沮丧到无力思考任何事情的…… 喂,那个你!不要再左顾右盼了,这不是序文,你已经进入故事了,相信我,翻开下一页吧! 这个故事,要先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突然想不开,决定重拾书本开始。 算是一种职业倦怠吧,我强烈觉得,再写下去,我一定会乏味无趣至死。但是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有生命的危险,而老天爷那阵子又刚好在闭目养神,不太有天理地让我蒙到了一所学校。 什么?问我考上哪一所学校?对不起,我不打算让你知道。 什么什么?问我几年级?对不起,我还是不打算让你知道。 什么什么什么?你问我什么都不讲,那还有什么可以说的?有啊,当然有,我不是说要告诉你这个故事了吗? 这个故事,开始於我身上某个“魔咒”——关於科学所无法解释的异象,我通常将它统称为魔咒。 我很会跌倒。 不晓得为什么,平平路让我走,我就是有本事跌倒。这不是小说剧情,而是真真确确、血血淋淋的事实,尤其初到陌生地方,十之八九都会“到此一跌,以资纪念”。只不过小说中可爱笨拙的女主角在跌倒时,都有男主角适时出面化解危机,做为一段浪漫邂逅的开始,而我,跌了n次,从没人成功英雄救美过,唯一的附带效果,是跑中医诊所像跑自家厨房。 接下来,是不是又有人要问我,魔咒和这个故事有什么关系? 有,当然有,关系还大得很。这个魔咒,让我第一次庆幸自己跌得真好,因为,我认识了他…… 第一话离歌 如果当初我们不曾相遇 是不是就会悲伤淡一点眼泪少一点快乐……少一些? 之一 “静雨!”上完今天的最後一堂课,坐在旁边的室友兼同学顺口丢来一句:“你今天要不要去“乔一乔”?” 我低头看了看肿成馒头大的脚,叹了口气。“要啊。” “我也要去,顺便载我。” “你?怎么了?” “唉,别提了,都是那个猪头王,害我扭到手。” “噢。”猪头王,她那换帖死党的代名词,我听得很习惯了。 连她都受伤,这我就不由得要怨叹了。一定是风水的问题,不然为什么同寝室的室友里,三个就有两个受伤?再扩大延伸,我们楼下学姊那一房,也两、三个脚扭伤,每次去看诊都要两、三辆机车来载,一行人浩浩荡荡活像进香团…… 抱著课本起身,我们一起走出教室,在回宿舍的途中,室友瞄了我一眼。“你脚有好一点吗?” “你问左脚还是右脚?”我回瞄她。 “啊?”惊奇又佩服的眼神出现。“你又跌啦?” “又”跌了。真是个美妙的复数用词啊! 我叹了口气。“上个礼拜。”原因是回家前为了赶火车,踩到浴室前那个一点都不防滑的防滑垫。 “啊然後咧?” “什么然後?你要分解动作吗?第一步,右脚踩出来,第二步滑垒,第三步劈腿——姿势百分百哦!第四步以求婚姿态单膝跪地,注意,要九十度直角才正确,少一度多一度都不行,再然後——” “喂,沈静雨,你搞笑哦?” “我哪有?”是她自己要听实况转播的耶! “说实在的,诊所里是不是有什么帅哥,你暗崁著自己享用没让我知道?” “我是那种人吗?”人格遭受强烈羞辱,这个一定要抗议。 “那不然你干么那么勤劳受伤?” “我也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啊!”好不容易扭伤的右脚快好一半了说……结果又来一个跌伤骨膜加发炎…… “你是半规管神经不全哦?没见过平衡感比你更差的人,真像我国小时养的那只鸟,怎么飞都会撞到笼子跌下来。” “张宁夏!”这什么朋友啊! “好啦好啦,不闹你。那你跌倒时,靖阳在吗?” 她想问的是,靖阳有没有笑得很大声吧? 我翻了翻白眼。“在呀。和男朋友讲电话。” “啊她没有过来扶你,当作没看到,继续和男人打情骂俏哦?” 我无奈,轻点了一下头。 “妈的咧!死三八、死花痴、死公共厕所……” 虽然对宁夏直来直往的个性很能适应了,现下还是有点小小儍眼。 “宁夏,你不要这样啦,她和男朋友讲电话又没错。” “男朋友?哼哼,您客气了,沈小姐。不晓得你指的男朋友是哪一位?” “……”我答不上来。 “我最瞧不起这种人了,就会装模作样,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和不同的男人约会,到要交报告时对男同学ㄋㄞ两声就有人帮她做得好好的,她怎么不乾脆去睡教授比较快?” “……”说到我们另一个室友哦……唉!我除了三声无奈还是只有三声无奈。 虽然我也看不太惯她的作风,但是也没宁夏骂得那么狠就是了。 “你不要那么气愤,这样别人会误会她抢了你的心上人。” “……”她呆了下。 不会吧?我只是在开玩笑,本意只是要平息她的怒气,不会刚好歪打正著吧? 尴尬、尴尬、尴尬…… “喂,你发什么呆?不是要去诊所?” 我恍然回神,她已经打开寝室的门。 “噢!”我丢下书,进浴室用水冲了冲脸,将学生证、健保卡丢进包包准备出门。 “就这样?”她上下打量我。 “啊不然咧?” “你不换件衣眼哦?” “不用了啦,反正骑车回来也是满身的灰尘。”外加头发被狂风吹成疯婆子。 锁上寝室门,等电梯下楼时,她才说:“平平是人,你和她差真多。她哪天出门不花个一小时以上的时间梳妆打扮,蟑螂就哪天绝种。” 我很清楚那个“她”是谁。宁夏对靖阳的痛恨,仅次於蟑螂而已了。 人家是美女啊,美女有妆扮的权利,我再怎么妆都漂亮不到哪里去,干么浪费时间?省掉上粉底、眼影、唇膏的时间,我行销学、商事法可以多拿几分你知不知道啊! 以投资报酬奉来算,当然是看书比较划得来,我每学期砸那么多学费在这里,不多少挖点奖学金回去,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荷苞。 来到诊所,挂完号,在等看诊的空档,我低下头,立刻发现失策。 “宁夏、宁夏!我跟你换鞋子好不好?” “干么?”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反正你受伤的是手,没差啦,快点!” “等一下,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而且,我球鞋从买到现在没洗|qi|shu|wang|过……” “没关系啦,来不及跟你解释了——” “沈静雨!”啊,完蛋!推拿师探头喊了声,眼睛死死看著我,害我想换个鞋子都没机会,只好硬著头皮走进去。 “嗨、嗨,吕姊,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好很多了厚,又可以穿高跟鞋了嘛!” “呃……呵呵!”除了儍笑,还是儍笑。“人家知道要来找你,特地穿最漂亮的鞋子给你看耶,谁叫你说你是认脚不认人,既然你只爱我的下半身……” “少来这套!” “静雨,你好狗腿。”居然扯我後腿,张宁夏,你好样的!等一下不载你,让你走路回宿舍! “看到没有,连你同学都听不下去了。” 有没有见过有人受伤受到和推拿师都混熟了?这真是我个人的悲哀。 “真的啦,吕姊,你要相信我,人家每次跌倒都是穿——啊!平底鞋——穿高跟鞋——啊啊——都不会耶! 第2章 很奇怪对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哇哇哇,好痛好痛——” “听、你、在、乱、掰!”她果然很“照顾”我啊!我真的可以拿个人名誉发誓,她这次下手特别“粗残”,痛得我泪眼汪汪;我甚至敢赌,我的惨叫声整间中医诊所都听得到…… 呜呜!我就知道不该穿高跟鞋让她看到,否则我往後一个月就有苦头可吃了“趴下,我这次要从後面来。” “啊?原来你有从後面来的癖好哦?”我皮皮地,苦中作乐和她打屁。 “对呀,我习惯从後面,後面来比较顺手。” “……真是够了,吕姊,这什么对话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间诊所是“做黑的”咧! “不然要怎么说?” “没没没,你爱从前面後面都随你高兴,要用手铐我也不反对,只要你对我温柔一点就好——啊!”刚开始唉个两声还只是闹著玩的,现在可痛得货真价实了!“啊啊啊——好痛好痛——吕姊,你不要那么粗暴啦,想速战速决也要顾虑我的感受啊——” “闭嘴,你小腿骨跑掉了啦,再穿高跟鞋嘛,再跌嘛,多跌几次,你这双腿也别想要了!” “喀”一声,像是腿骨乔回原位的声音,她松开手,我整个人瘫在床上,痛得唉不出声。 揩揩眼泪,勇敢坐起来,发现不肖损友已经退到门口,像是随时准备夺门而出,当作不认识我。 “你看你叫成这样。我一个病人才读国小一年级,比你还严重都没唉半声。” 意思是我比一个小学生还不如? 呜呜呜!捧著饱受羞辱的心,我挪坐到床角,换宁夏坐上受刑台,眼巴巴等著她此我更响彻云霄的惨叫声。 偏偏,很不给面子的是,她连哼都不哼一声。 “宁、宁夏,你不痛吗?” “痛啊!”她神色自若地回我。 骗人,她的表情明明就是不痛。“那你怎么不唉?” “因为我没你那么丢脸。” “她上次放血,叫得才可怕咧!”吕姊冷不防又补上这一句。 “吕姊,你不要误会,我不认识这个人。”宁夏斜眼瞄了我一眼。 这两个人…… “有什么关系?反正掀开这个门帘走出去就没人知道了。”痛就唉出来啊,干么委屈自己?真是的! 後来,吕姊告诉我,她只做到这个礼拜。 “啊啊啊!那我怎么办?” “自己看著办啊!反正你那么会跌倒,我怎么乔都乔不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懂得欣赏我的幽默感的人,现在要弃我而去,对我来说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最最重要的是,还有谁能忍受我杀猪般的魔音穿脑? 愁云惨雾到隔月初,我一个人单独来看诊。宁夏那个猪头死党说要赔罪,坚持接送她,想来还真怨叹,为什么别人男朋友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就算没男友的也有人温馨接送,只有我一个人形单影只。 挂号时,小姐问我要哪个推拿师。以前都固定让吕姊推拿,现在她离职了,我一时也没主意,顺手在星期二的排班表上随意指了一个。 好像叫林什么的吧,没留意。 看完诊,让素有“小李飞刀”之称的李医师灸了六针,我又足足等了半小时,才听到里头推拿师喊我名字。 比吕姊还大牌哦,让我等那么久。 我在心里打定主意,下次不要再挑这个林什么的了,浪费我的时间。 “沈小姐?” “对。” “请坐。你怎么了?” “脚,受伤。”我很乖,有问必答。 “左脚?右脚?” “两脚。” “那麻烦你先伸右脚。” “哦。”我不太淑女地将脚跨上床,他挪近椅子,开始揉揉按按,问我痛不痛之类的。 我顺势抬头,这才发现,这个林什么的,长得还乱好看一把的咧。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很年轻,这算是我到这“蛮荒边疆”之後,遇到第一个算帅的男生了。 浑蛋婷还拐我,说屏东只有莲雾和槟榔,没有帅哥,眼下不就有一个?回去要跟她炫耀,这世上的帅哥可不是只有她男朋友——虽然她男朋友是我弟。 但是下一秒,我欣赏“美色”的兴致,立刻消失殆尽。 “啊啊啊——” “忍耐一下,你扭到了,脚踝很肿,这要乔一下。” “可是——等一下——”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力道快、狠、准,拿我的脚踝当面团扭过来揉过去。那种痛的感觉直冲脑际,绷断脑神经,我惨叫一声,下意识里脚往前一蹬—— “啊!”很短促的惊叫声,但我确定这不是出自我口中…… 等等!我踢到了什么?等到我意识过来,这画面、这画面…… 我发誓,真的,我发誓,这一刻我真的情愿妈妈没生我来这世上,好丢脸、好丢脸!我居然……踢到人家的……那个! 哪个?就……“那个”嘛!男人宁可不要命也要保住的那个嘛! 还不懂?都说成这样了,再问我打人了! 有没有地洞?好想死…… 气氛持续尴尬……诡异地尴尬。 “那个……你结婚了没?”我脑子糊成一团,胡乱抓了个问句。 “……还没。” “那,有小孩了没?” “……理论上,当然没有。” “那那那……你不是独子吧?”要是他以後不能人道,我罪过就大了。 “抱歉,我是。” “啊,那……你还能生吧?”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嫌气氛不够僵吗? 没想到,他居然笑了出来。 “可以。你不用担心。” “哦。”我呆呆点完头,才想到,我哦什么啊,白痴! “那个……林先生,刚刚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顿了顿。“我姓李。” “我来不及告诉你,我真的很怕痛。”而且会痛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好,现在我知道了。你希望我速战速决,还是慢慢来、慢慢痛?” “……慢慢来,请温柔地对待我。” “ok。脚给我。” 他这次学聪明了,脚踝抓得死紧,一点偷袭的机会都不给qi書網-奇书我……或者,他其实也考量到,他还没结婚、没有小孩,而且是独子吧? 他一边推揉,一边皱眉头。“你之前给哪个推拿师看的?” “吕姊。” “咦?那不太可能啊……”他低下头,看到床下曾被争议到底有几寸高的凉鞋,叹了口气。“沈小姐,你很皮哦。” 我心虚,很心虚。“因为我穿不惯平底鞋啊,每次跌倒都是穿球鞋耶,高跟鞋都不会……”我跟平底鞋犯冲啦! “噢,原来是你!那个很爱穿高跟鞋,又老是跌倒,每次都被吕姊念的小女生……” 啧,什么小女生,我成年了好吗? “吕姊有告诉你哦?”不会吧,那么丢脸的事。 “不是,因为那天我刚好在隔壁。” 不不不……不会吧?我回想那天的对话,什么前面来後面来、粗暴温柔的……麦尬!我的形象…… 像嫌我不够丢脸似的,他又补上一句。“你叫得很暧昧,我以为我走错地方了。” 啊啊啊……那是我和吕姊在闹著玩的啊…… “……”我说不出话来,一句都说不出。 下次不来了,真的,我下次再也不找这个推拿师了。唉,泄死泄症! “这没十五寸吧?”居然亏我! 因为上次吕姊说:“这次是六寸,下次你可以穿十五寸的鞋子来没关系。”虽然我觉得它穿起来感觉明明不到六寸…… “那个……林先生,你来评评理,它有六寸那么高吗?” “有,而且不止。”停了一下。“我姓李。” “乱讲,明明没有。”算了,他不是女人,我可以原谅他的估计错误。 “另一只脚呢?” 我放下被纱布一层层捆住的右脚,换上左脚。 “又是跌倒?” “呵、呵呵!对呀。”乾笑。 老实说,他温柔多了,虽然有时候还是痛得我唉唉叫,但还不至於到飙泪踢蛋蛋的地步。 “有点筋骨发炎和瘀血哦,回去洗澡时多用热水热敷。”包好左膝盖,他不忘交代几句。 “谢谢,你真的比吕姊温柔多了,林先生。” “不用客气,还有,我真的姓李。” “啊?”这次我听进去了。奇怪,如果他姓李,那为什么我老是记成林? 临走前,他又补上一句:“真的,沈小姐,拜托你不要再穿高跟鞋了,我未来的老婆小孩会感谢你的。” “……”掀帘,走人! 再一次发誓,我再也不会指定这个林什么还是李什么的推拿师了! 之二 套一句我家小弟的话:“学校是政府立案、合法的诈骗集团。”我们缴的学费和上课时数,完全不成正比。 星期四,结束了一个礼拜的课,我赶著回高雄的家。 原本,四点五十分下课,要赶五点三十三分的火车时间已经很紧迫了,那个猪头徐圣文还耽误本姑娘的青春,结结巴巴讲了半天,结果只是别人送了他一束花和一盒金莎巧克力,他对花粉过敏,也不吃巧克力,所以转送给我。 妈的,一点小事扯半天,男孩子这么不乾不脆,我差点一举扁过去,要是害我坐不到车,他就死定了! 宁夏看到那束花,表情暧昧兮兮地直笑。 第3章 她一直觉得徐圣文暗恋我,只不过腼覥男羞於表白。关於这一点,我不表任何意见,至少他没对我表示过什么,只不过是比较照顾我们的学长罢了,他哪回送来的消夜,宁夏和靖阳没份? 果然,一路狂飙到屏东火车站,错过了车班,路上为了护住那束花,几次还差点撞到安全岛。 等了半天,电联车又给我误点再误点,眼看天色已晚,世上又刚好有这么该死的巧合,我手机在踏进月台的那一秒没电。想到家人还在等我吃饭,我瞥了眼手中的电联车票,也没想那么多,直接跳进最近一班的自强号——(姊姊是万不得已,绝非存心逃票,小朋友千万别乱学。) 车上人很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非假日,害我手里抱著那束碍事的玫瑰,右手提著家中阿娘指定要买的四盒生水饺,肩上再背著姑娘我的随身家当,随著火车颠颠晃晃,摇得我头都快昏了,数度踩到旁人的脚,遭来好几个白眼。 晃了约莫三分钟,在我预估撑不了多久就会跌得狗吃屎时,旁边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姐,我看你站得那么辛苦,要不要到後面去坐?我旁边位子的人刚刚下车了。” 我回头,看到的是一个年约四、五十几岁的妇人,警戒心稍稍降下。起码不是无聊的搭讪分子。 “好啊。”再站下去,我的淑女形象早晚会跌得一乾二净,我两只脚已经包得很精彩了,真的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一番。 一路上,我们聊了些话题,包括就读的学校啦、科系啦、家住哪里等等。直到火车在高雄靠站,我下车时,她突然冒出一句:“老实告诉你啦,其实刚刚我旁边的座位是有人的。” “咦?”换月台转车的我顿住脚。“怎么会?” “是一个帅帅的少年家,他很好心,看你撞来撞去,叫我过去这样跟你说的。” 真的吗?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为善不欲人知的好心人啊? 老实说,心里有点小小感动了下。 “在那边、在那边,看到没有?就是他啦,帅帅的那个……”妇人兴冲冲地指给我看,我顺著她比的方向往人群看去,他正好转身走出月台。 只是瞬间的惊鸿一瞥,但是我发誓,我真的见过他,感觉很眼熟啊…… 回家後把这件事告诉小弟,问他:“如果是你,会让座吗?” “要看她漂不漂亮。” “如果是我呢?” “我会继续睡死,当成没看到。” 我就知道! 色狼!现实的色狼!而且是现实又不懂得欣赏的色狼! 我当场赏他一个飞天抱枕。“喂,我那么糟糕哦?” “坦白讲,真的有点碍眼。”在我拿起脚上的拖鞋时,他急忙又补上一句:“那是我个人的审美观啦,起码你污得到一束花,还有人肯让座给你,可见别人看起来还没那么碍眼……”嘴里咿咿唔唔吃著我的金莎巧克力,声音愈来愈小。“虽然我怀疑那是同情票……” @#$%…… 算了,不想跟他讲,免得气死自己。 那个礼拜,与我感情最好的表妹开了个小刀,在医院度过,我正好借花献佛,将那束花送到病房给她。 表妹感动归感动,嘴里还念著:“神经哦,干么浪费钱……” 我发誓,我真的看到婷要笑不笑的表情。 直到现在,我亲爱的表妹都还沈醉在她的感动中,不知道真相。 回到学校,知道这件事的宁夏,直骂我不解风情。 对不起,我处女座的,很实际,只知道什么叫经济效益,不懂什么叫浪漫啦。花留在家里没有用处,探病送人还可美化病房耶,比起不切实际的浪漫,这用途实质多了,不是吗? 宁夏听完,直接装死瘫在床上,一副完全被我打败的表情——虽然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分析得有错。 “算了算了,你没救了。我只要求你,别让徐圣文知道,他的玻璃心会碎得捡不完。” “拜托,人家学长才没那么小气咧。”反正也是人家送他的,他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才不会和我计较这些鸡毛蒜皮大的事。 “不和你扯了啦,我要去看脚伤,你要不要去?” “不要,猪头王会来载我。”她依然赖在床上装死,我只好披上外套,千山独行。 天气很冷,套句我家小弟的强调用词:“真他妈冷得干干叫。”但我是淑女,淑女是不说脏话的,这句话只能吞回肚子里,抖著几乎握不住机车手把的双手,唯一的任务只求不要kiss安全岛。 在我停好车,进诊所前,心里都还在默念上个礼拜发的很誓——我再也不要指定那个推拿师,我再也不要指定那个推拿师…… “小姐,挂号。”我不会选那个推拿师,绝对不会…… 坐在等候看诊的长椅,我呆呆瞪著手中的看诊单。 原来他叫李柏琛啊…… “请问有要特别指定哪个推拿师吗?” “上次那个。” “李医师啊,那你可能要等一下哦!” “没关系。” …… 我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一定是天气太冷的关系,把我脑袋都冻糊涂了,一定是!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 就在我快睡著时——“沈静雨!” “啊!老师,什么——”不对,这不是课堂! 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要笑不笑的脸孔。“上课很累厚?” @#$%……丢脸、丢脸、好丢脸! 我怎么能解释,昨天熬夜看书到三点半,早上不小心打瞌睡被行销老头叫起来问问题,那是本能反应啊……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进来吧!” 从头到尾,我头都抬不起来。为什么在他面前,我老是会做一些丢人现眼的行为呢?形象全没了……(虽然平时也不见得多有形象啦)如果可以杀人灭口,我想我第一个想宰掉的人一定是他。 “今天有好一点了吗?这里会不会痛?那这样呢……” 我埋头嗯嗯啊啊的,暂时没脸抬头见客。 “你今天很安静哦!说实在话,我还是比较习惯你的惨叫声。” 够了哦,你一定要这样亏我吗? 我抬头正要反驳……咦咦咦?这人好生眼熟啊…… 对不起,我这人是出了名的眼拙,除非你让我见五次以上,那张脸在我的记忆库中才会有具体资料,而目前,我正在资料库搜寻中…… “很好,每根筋骨都乖乖待在该待的地方,你终於改掉爱穿高跟鞋的——” “啊啊啊——”一阵痛觉打断了我的思考。 他停下动作,奇怪地看了下按在我脚上的手。“这力道会太重吗?” 我说不出话,只是拚命点头。 他看了下,试探地又按了按。 “哇——”整条筋从膝盖痛麻到大腿! “你还穿高跟鞋?” “不是啦……我那天去医院探病,不小心又跌倒了……”愈说愈小声。而且还是在护理站,众目睽睽地跌倒。 他张著嘴瞪了我三秒——“被你打败了!” “就说我穿球鞋容易跌倒嘛,都没人相信我……”好委屈哦…… “……算了,趴下吧!” 咦?他也有从後面来的习惯哦? 对方毕竟不是吕姊,我还没那么白目,在一个大男人面前口没遮拦。 接下来的画面,不需要再重述了吧? 我只记得,那过程简直生不如死,甚至怀疑为什么没有人误以为这里发生凶杀案? 等他终於大发慈悲决定放过我时,我已经唉到“烧声”了。 他居然还调侃我:“沈小姐,你肺活量很足。” 还敢讲,谁害的?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 伸脚让他包扎好,我挪动身体,才刚踩到地板,膝盖一时使不上力,只感觉到後头一阵有力的支撑,在我软倒之前。 “脚软了?” ……好吧,至少我知道,你有让女人腿软,下不了床的本事,行了吧? 他的双掌扣住我的手臂,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得体的接触,但我竟会在那瞬间,感到脸颊一阵热。 极少和异性有这样亲近的接触——(毕竟跌了n次从没人成功扶住过我)我甚至感觉得到他坚定的力道,以及掌心的温度…… “对了,这个是你的吧?”他松开手,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 轰!血色往脑门冲,这一次,真的脸红得货真价实! 大大的51分占据在会计学考卷一角,旁边丑丑地写上“沈静雨”三个字,赖都赖不掉。 “我、我不是每次都考那么差的,是、是、是因为……”我英文烂啊!满篇的abc看不懂,会计学念得再强有什么用? “我知道。”他轻轻地笑。 他怎么可能知道?唬烂啦! 我沮丧地抽过考卷,转身前,一道灵光劈进脑子里,豁然开窍。我回头死瞪著他。“你你你……原来是你!上个礼拜四,在高雄车站的月台……” 他愣了愣,似乎领悟我指的是什么,微笑道:“对,是我。” “阿姨说,我坐的那个座位是你的?”我考卷是在那天之後不见的。 “她有告诉你啊?”他这次真的笑出声了。“老实说,我没见过平衡感比你更差的人了,你真的很可爱耶。” 是可悲吧? 看著又包成馒头大的脚,我实在不觉得这哪里可爱。 我闷闷地嘟著嘴。“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啦!” 第4章 “不客气。我这也是为自己著想。” 咦? “我要是再不让座,我猜你撑不了三分钟,准跌无疑!到时我不晓得又还要再被你踢到什么了。” 笨蛋,我居然慢了半拍才理解自己被亏了。 “……我要回家了。”低头,闷闷地将考卷塞进包包。 “慢走,不要又跌倒了。” “……”第二次发誓,再也、再也不要指定这个爱亏人的推拿师了! 走出诊所,发现原本就阴阴的天气飘起雨丝。 我拿出安全帽、口罩,在车厢里东翻西找,遍寻不著雨衣,这才想起——完蛋!我车厢里的雨衣,前几天借给宁夏了。 这下精彩了!这种鬼天气淋雨回去,要是没感冒我随便你! 我盯著车子发呆,像是多瞪两秒,雨衣就会自动出现似的,完全没有任何更有建设性的解决行为。 “怎么还没回去?” 身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哇靠,他幽灵啊!走路都没声音的,吓死人了! 我拍拍胸口,回他:“我等雨小一点。”想了想。“那个——你到底是林什么还是李什么?”我又忘了。 “李。”他停了下。“李柏琛。” “噢。你下班了吗?” “对呀。”他将钥匙插入我旁边那辆机车的锁孔,转动一下,坐垫弹开,拿出雨衣递给我。“穿上吧。” “啊?”我呆了杲。“那你怎么办?” “没关系,我住这附近而已,三分钟就到了。” “可是……”这样他要淋雨耶,交情没到那样的地步吧?我脸皮也没那么厚。 “真的没关系,雨小一点了,你快回去,我也要走了,後天见!” “喂——”我还来不及发声,他已经发动机车离去,我只能瞪著手中的雨衣发呆。 现在怎么办? 穿呀,人都走了,不穿的是笨蛋! 那天回来,宁夏听完我的转述後说:“那个李什么还是林什么的,他该不会是在追你吧?” 对不起,我又忘记他的名字了。 “应该不是啦!”我没那么自恋,只要对我好一点,就怀疑全世界的人都在暗恋我。 “你什么都嘛不是,连徐圣文也说不是,我在看明明就是!” “本来就不是啊,是你自己看到黑影就开枪咩。” “那不然他干么对你那么好,又是让座又是借雨衣的?” “人家好心不行哦?”懒得跟她讲,这女人思想太邪恶qi書網-奇书了,无法体会君子的高风亮节。像上次跟她去逛街,有个男生一直往我们这里看,她就觉得人家行踪鬼祟,一定是看她漂亮想对她“怎样”,在他上前来时,完全不给人家开口的机会,一记锅贴轰上左脸颊,结果人家只是要好心告诉她,她牛仔裤拉链没拉,有够白痴的! 这种人,“光风霁月”四字对她来讲笔划太复杂了,不在她的理解范围内。 直接省掉口水,爬上床睡我的大头觉。 “静雨,你要不要敷个面膜?我刚买的,效果还不错哦。”下头传来靖阳娇嫩嫩的嗓音。 “不用,谢谢。” “唉唷,大家都是室友,我也常吃你家徐圣文的消夜,你不用跟我客气啦。” “谢谢,真的不用。还有,徐圣文不是“我家”的。” “我是说真的,睡前敷一片保湿面膜是很重要的,你再不保养一下,二十五岁看起来都快像三十五岁了,小心徐圣文移情别恋。” “去你的乌鸦嘴,少诅咒静雨,你才被男人抛弃咧。”宁夏火爆地顶回去。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人家静雨都没说什么了,要你多嘴。而且我也没说错啊,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起码除了徐圣文,还可以多点选择。” “喂,你自己要当荡妇卡门就算了,不要去破坏人家的感情。” “你们不要吵了,徐圣文不是我的,没有感情可以破坏。”我忍不住再一次强调声明,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才、二、十、二、岁! “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静雨起码还有徐圣文,你咧?” “妈的,死三八,你再给我说一次!”宁夏拍桌了,一脚踢开椅子。 我真的在跟人类沟通吗?为什么她们都听不懂我的话? 徐、圣、文、真、的、不、是、我、家、的! “你再不改改你的气质,到死都还是处女。” “总好过你这个公共汽车,处女膜早几百年前就没了,哪天被搞大肚子连谁播的种都搞不清楚!” “谢谢!我清楚得很,不劳你操心。” “是吗?我祝福你被男人玩弄,然後一脚踢开,孩子没爹可认!” …… 这两个人!真是愈说愈离谱了。 我放弃劝架,无力地倒回床上,这两个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已经很习惯了,反正她们会控制音量,不至於惊动宿舍管理干部上来“关切”。 争吵声交杂著传进我耳中,奇异的是,我心情反而很平静,脑子里浮现的是从认识“他”之後的每一个画面…… 那个“他”,当然不会是徐圣文。 他淋著雨离去的背影,一直印在我脑子里褪下去,想到今天,他递雨衣时的表情,我竟然会有那么一点……心跳加快的感觉。 天气很冷,他的笑容却很暖很暖,暖进了我心底。 他说,後天见。 後天见。 我反覆咀嚼这三个字,一种近似於下次见面的约定,莫名地,升起了一阵期待。 之三 个晓得谁说的,女人是矛盾的动物。 眼下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发了n次的誓,下次不要再找他,可是每次都像个白痴似的等他半小时以上,即使护士小姐曾不只一次介绍过我其他技术还不错的推拿师,不用浪费时间枯等…… 以前,常被吕姊说我是她所有病人中最皮的一个,一个礼拜肯来一次就算很给面子了,现在反倒乖乖地隔日报到,勤劳得连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後来,和护士小姐混熟了後,在拔针(小李飞刀现在愈扎愈顺手,愈扎愈多针了)或等待的空档,就会聊上“两句”;而这两句,让我知道原来他是小李飞刀的侄子,今年二十五岁、是这间诊所最抢手的推拿师、上上个月刚考到中医师执照、目前已有交往稳定的女友…… 我心脏撞了一下。 “长得帅嘛,这有目共睹的,为人又和善亲切,难免引来一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花痴女……” ……怪了,我在、心虚什么? “不过他对女朋友很忠贞不二,每次排假都会跑去台南会女友,那些花痴甭肖想了……” 原来他那天出现在车站,是找女朋友啊…… 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後来,和他也混熟後,能聊的话题,也不仅止於脚伤或前面来後面来的问题了,他有时候会问问我最近课业如何,还有没有在行销课打瞌睡。 有一次期中考前,火大地向他抱怨会计老头有多机车,教得那么烂还有脸说“教育真是令人沮丧的工作”,我才想说当大学教授真是好混的职业咧!真想听我朋友的建议,直接用球棒打断手脚领残障津贴算了,可以省学分费,不然那种出题方式,真让人想放火烧他全家…… 那时他刚好快下班,要我等他几分钟,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邀我一起吃饭,害我不小心给它小鹿乱撞了一下,还要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想入非非,人家名草有主了…… 那一顿饭,他帮我将几张会计平时考的考卷,翻译成中文再递还给我。“这样,你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我儍眼。“你怎么知道我卡在英文?” “猜的啊!你上次说要去考会计检定,要是没过,你早就说要放火烧职训局了。这些考卷的题目比起检定考试,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我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 “别这样看著我,我会计一窍不通,没办法帮你哦!” “不是……”我只是讶异,他猜得极其神准,这些会计考卷对我来说只是唬小孩子的等级,偏偏满篇abc抓不著关键,明明会的东西却写不出来,那种感觉才叫杜烂! 他为什么可以观察得那么仔细?还这样帮我…… 他笑了。“毕竟不能什么事情都用球棒或烧东西来解决,你说是不是?” 有时候,他也会聊聊他和女友的一些事情。 於是我知道,他们是在读大学时认识,交往至今是第七年了。她先暗恋他,但是他先开口表白的,因为她生病、脚受伤,他看了不忍心,陪她看日出,提醒她吃药、回诊,於是就照顾出感情来了。 毕业之後,她上台北工作,而他留在叔叔的诊所帮忙,成了远距离情侣,见面机会太少,有时情人节或她的生日,常会错过。 可是,不管他们感情再深厚,这样聚少离多,真的不会有问题吗?这句话藏在我心里,不敢说出口。 我不懂,有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她怎么舍得去台北?忍受久久见一次面的恋爱方式,她都不会想念他吗? 我不是她,无法理解她在想什么。其实,我很羡慕她,因为我知道李柏琛是一心一意在对待她的,如果、如果换作是我,我一定会守著他,一步也不离开…… 期中考刚考完,严格来说,各科都在水准之上,我甚至很腔地跟宁夏说:“那种题目简直是骗小孩子用的。”让会计学考了个五十九分的宁夏气得快吐血。 第5章 这又是另一项神奇魔咒了。 宁夏说,我是衰仔人,任何事,举凡抽签的签运、跷课的机运、买乐透的偏财运,我全都衰得一塌糊涂,就是那种命中注定只能脚踏实地的命格啦! 可是我在考前抓考题,却有奇准无比的第六感,再加上看不懂的全丢给李柏琛翻译,所以考完还不至於差到哪里去。 反观另外两只小鬼,考完就一直呈装死状态,一副人生了无生趣的颓废模样。 我说:“拜托你们振作一点好不好?期中考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期末再补回来就好啦!” “考九十八分的人没资格说话啦!连续三科全班最高分,你当然没差!” “对呀,我才考三十六分耶,怎么补?”靖阳噘著嘴抱怨。 “你活该啦,要考试了还跑去约会。再化妆啊,色诱会计老头最快!” “哼,没人要的处女,不想理你。”靖阳翻过身,拉高棉被。 “哎哟,你们不要这样嘛……”看她们要死不活的,我实在也不好过。 “这个时候,如果有某个考得他妈的好的人请客,我很快就能振作了。”张宁夏小姐反应倒快,说得真顺口。 “对对对,我需要香喷喷的盐酥鸡帮我振作。” 两张写满期待的表情同时望住我,这种情况下,我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否决的余地。 “遵命!小的这就去办。”我认命地拎起车钥匙和钱包出宿舍。 “我要火车站前面那家的。”宁夏补上一句。 “我要吃鱿鱼。”净挑最贵的。 “多买一点,我很饿啊!” “要快点回来,别让我们久等了哦!” …… 哇靠!还一人一句咧,真是误交损友。 我一边哀悼自己的歹命,一边留意时间。现在是八点二十一分,宿舍门禁十点,九点五十分开始点名,也就是说,我只有一个小时可以来回,动作必须快一点。 偏偏最气的是,每次在赶时间,就给我下雨! 我懒得下车穿雨衣,直接催紧油门,闯了几个红灯狂飙到火车站,在附近的便利商店停好车,身上已经呈半湿状态了。 呼!真冷。 赶快买一买回家塞那两只饿死鬼的牙缝,然後窝进我温暖的棉被睡大头觉,免得她们成天哀哀叫叫的,躁躏我的耳朵。 我拨了拨头发,正要转身,眼角余光扫到一道很熟悉的身影,我顿住,眯眼又瞧了两下,没错,是他。 他在干么?一个人站在7—11的骑楼下发呆。 我没多想,上前去拍了下他的肩。“嘿,林什么还是李什么的……” 他回眸,扯了下唇角。“李。” 咦,不对哦!他今天的笑容很没劲,暖暖的笑容降温了。 我瞄到他手中提著的餐盒。“你还没吃哦?”都快九点了耶。 他摇头,不说话。 气氛——闷得有点怪异。我只好自己想办法接续:“啊你今天又去找女朋友喔?大情圣,情话绵绵,很“性”福厚?混到这么晚才回来……” “我们分手了。” “啊?”突来的一句话,堵得我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 “怎、怎么会?你们感情那么好……”我结结巴巴,被吓得不轻。 他没看我,迳自盯著雨幕说道:“今天我上台北找她,坐了六个小时的火车,带著以前我们读书时,约会常去吃的那一家港式烧卖,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却看见另一个男人送她回家。” “误、误会吧?同事也会礼貌性的送女性回家,这并不代表什么……”我挖空脑浆,努力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 “我亲眼目睹他们在门口拥吻,她并没有拒绝。” “……”我声音哑掉,挤不出半个字。 猪头、猪头、我真是个大猪头! 看也知道他心情不好,我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怎么办啊?一向缺乏这方面的技巧,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刚失恋的人。 “啊你们……就吵架了哦?”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说我太忽略她……从交往到现在,我们从没这么严重的争吵过。其实,从她决定上台北,而我拒绝同行的那天开始,就该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了。她一直无法谅解我留在屏东帮叔叔管理诊所的决定,她太害怕孤单,而我又不在身边,旁人很容易乘虚而入。 “我问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说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对她很好,他不知道我们的事,她不想伤害他。”他苦笑了声。“所以结论是,她选择伤害我。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样败给寂寞、败给距离,我实在不知道我还能相信什么。” “你、你不要这样讲啦……”见他这样,我胸口沈沈地压著一块大石头,陪著他难过起来。 想想想!笨蛋沈静雨,赶快用力地想,现在要怎么办? “我肚子好饿,那个——可以吃吗?”我用垂涎的表情指了指他手中的餐盒。连我都觉得这样讲好厚脸皮,但是与其让他愈看愈伤心,还是赶快消灭它,用力地消灭它! 他不置可否,递出餐盒。“你也还没吃?” “没。”我打开餐盒,一副饿死鬼模样。其实早吃了,现在根本不饿。 “那你慢慢吃。”他帮我抽出免洗筷。“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帮两只饿死鬼买消夜啊……”说到这个,忍不住心虚。宁夏和靖阳现在一定正勒著肚皮,眼神充满怨念地哀哀叹叹。 “那你还不赶快去?” “没差啦,她们饿不死。” 李柏琛看了我一眼。“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啊!”我点头附议。“其实是因为她们该减肥了,我这是为她们好。”上帝啊,原谅我!宁夏、靖阳啊,我对不起你们,阿门! 我才刚祷告完,手机铃声突然大作,足足吓了心虚的我好大一跳,差点翻倒整盒的烧买。 我急忙把餐盒和竹筷塞到他手上,兵荒马乱地接起手机,都还没发出声音,另一边宁夏的声音狠狠轰来。“沈静雨,你是买消夜买到美国去了哦?我快饿死了啦,你再不回来,就等著替我收尸吧……” 我将手机拿离一臂之遥,等耳鸣没那么严重了,再贴回耳朵,闪到旁边压低声音告诉她:“对不起啦,我现在有事,可能赶不回去了,晚点名时,你帮我挡一挡,谢啦!” “喂喂,你这是什么话,消夜没吃到,还要我帮你挡驾?没门儿!” “拜托啦,我知道你最好了,大不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嘛……” “少来,我要我的盐酥鸡、盐酥鸡……”她用冤死鬼索命的怪调哀叫。 “就这样说定了,拜!”不等她讲完,我赶紧接下去,然後迅速挂断,拒绝听地上诉。 回来,继续歼灭烧卖。 他盯著我看。“你同学会恨死你。” “管她咧。我肯半夜出来她们就感激涕零了,为了她们的消夜,我冒著寒风,淋著雨,连闯了好几个红灯,最後还被警察拦下来开罚单……” “你没求情?” “有啊,可是他坚持要开这张罚单。好吧,我有骨气,不求他。结果他自己闯红灯的闯不会写还问我,我不告诉他,看看会不会这样就算了,谁知这固执的老伯居然照开!” “他写注音?” “哪是!他写“红灯直直走,叫都叫不停”。” 他愣了愣。“真的假的?” 瞧他认真的表情,我笑了出来。“骗你的啦!那是婷跟我讲的笑话。” “……哦。”他扯了扯唇角,又不说话了。 糟糕,又冷掉了。 浑蛋婷,下次不准再跟我讲这么冷的笑话。 足足有三分钟,又陷入沈默。 “我可以抽菸吗?”他问。 “噢,没关系,你抽啊。”虽然我是那种对菸味极度敏感,一闻就开始头昏昏的人,不过看在他失恋的分上,我可以忍耐。 他拿出菸盒,点燃後吸了一口,就再也没动,一迳沈默著,任白雾上升,缓缓缭绕在我们之间。 “她不喜欢我抽菸,讨厌那个味道,我已经很久没抽了。刚刚,走出火车站,突然有股冲动,就买下了这包菸,也不晓得是在报复谁,反正已经没有人可以让我为她节制行为……” 这么堕落?不会吧? 我张口想回话,冷不防一口菸味呛进鼻腔,我咳了咳。 他看我一眼,熄掉香菸。“对不起。”停了下,又说:“不说这些了。你呢?期中考考得怎样?” 我注视著他,心里明白,他只是强撑著,其实还是很难受吧?七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期中考啊……唉!如果你想借酒浇愁,我们可以一起去,刚好有伴。” “考得很糟吗?题目难?”他皱眉。 “难不难我不知道啦!就商事法啊,有一题问何谓公积?公积的用途?我就直接回答:“公鸡可分为平地公鸡和山地公鸡,其用途可分为祭拜祖先、冬令进补以及烧酒鸡、三杯鸡、姜母鸡等等,美味可口,族繁不及备载……”然後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就一个大大的鸭蛋赏来给我吃了。你评评理,我这样答有错吗?” 他张口、闭口,声音乾乾地挤出喉咙。“这个,也是开玩笑的……吧?” “不是!” 他盯著我忿忿的表情,以及忿忿地戳了粒烧卖整颗往嘴里塞,咿咿唔唔地持续抱怨。“最机车的还是会计老头。只教了五分……不,三分钟的计算题,而且是直接念过去,连个屁公式都不给。 第6章 要背课本谁不会啊,就会拿原文书唬人,这样还有脸考计算题!我直接给他写:“学费+满腹火气=你他妈骗钱的死老头”!要是明天你摊开报纸,看到头条写著“屏东某某学校惨遭祝融,一夕间付之一炬,疑似学生期中考後挟怨报复”请不要去检举我,那绝对不会是我做的,知道吗?” 他还是张口、闭口,表情呆呆地。“我不知道……原来你也会说粗话。” “遇到这群以强奸学生脑袋为乐的浑蛋,孔老夫子都会呼日:“诚彼娘之非悦也”!”“啊?” “真他妈的不爽啦!”我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书啊?” 他抿紧唇,闷闷地忍著笑。“你生气骂人的样子好可爱。” “喂,我都快面临领残障津贴来补助学分费的威胁了,你还敢笑,有没有同情心啊!”我搥他肩膀一下,以示抗议,他索性蹲了下来,支著额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那个林什么还是李什么的,我警告你——” 他索性放声笑了出来。“天哪!你真的好可爱!我败给你了!” 我吁了口气,蹲在一旁,看著他展露的笑脸,有一口没一口地吞著烧卖。 等他终於笑够了,停下来吸了吸气,按住我的手。“不要吃了。” “挖勒!小气鬼,才吃你几颗烧卖而已,就在心疼了喔!大不了下次——” “我知道你根本不饿。” 呃?我愣住。 “我们一起吃过饭,你食量明明不大。” “唔……欵……那是因为要装一下淑女啊!总不好让你知道我早餐可以吃十粒肉圆、一盒煎饺、三颗馒头外加一杯五的奶茶……你干么这样看著我啦!”某谢姓友人,对不起,我又出卖了你的食量。 他双手环胸。“还有没有?你再掰啊!” “我哪有……” “没有吗?其实你期中考考得不错,对吧?” 哇靠!他是人还是鬼啊!我怀疑我肚子里有几只蛔虫他都数得出来。“你不相信我真的有这样写?” “也许有吧,但那一定是在写完正确答案之後,无聊加上去的。” “……”我瞪著他三秒。“李神算,我可以膜拜你吗?” “不介意。” “ㄘˊㄟ!”我挥了下手,赏他一记白眼。 他浅浅一笑,接手没吃完的烧卖,低头安静地吃著。 “欵……”本来想提醒他,那筷子我用过了,可是他好像不怎么在意,害我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 他吃了两口烧卖,停下来,含著筷子不知在想什么。 我莫名地一阵脸红,想到刚刚——就是慷慨激昂说“学费+满腹火气=你他妈骗钱的死老头”的时候,是恨恨地咬著筷子的…… 这、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啊? 呿!心底立刻有个声音反驳回来:沈静雨,你少三八了,人家才刚失恋,心情正低落,哪有心思理会这些有的没的?你自己想太多! “静雨——” “啊?”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心虚地以为他又看穿了我的想法…… “今晚,谢谢你。” “谢什么啊,我又没怎样……” “有。我知道你一直在逗我笑,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不让我沈浸在悲伤中。” 嗯!总算不枉我今晚把自己搞得像个气质尽失的疯婆子。 “刚刚,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很久,直到遇见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事情,本能地就会想对你说。” “红粉知己吗?那是本人的荣幸。” 他轻扯唇角,将吃完的烧卖盒丢进垃圾桶,就像将过去那段山穷水尽的感情从心底移除。“七年了,那么长久的感情,到今天彻底结束。说不痛苦是骗人的,但是我会忘记她,开始我自己的生活,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 嘴上是很潇洒啦,但是真能办得到吗?就像他讲的,七年的感情耶,哪是能说放就放,说忘就忘的? “雨停了。”他轻轻说道,回头看我。“你宿舍门禁几点?” 我低头看表—— 哇靠!十一点整。真是年华似水,岁月不饶人啊! “超过了吗?”他观察我的表情。“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没关系啦,我本来就很讨厌像个小学生一样,每天被人管要几点回去。”就算早注意到时间,我也不可能丢下他自己回去,他刚刚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真的让人很不放心。 他想了下。“如果邀你去我住处睡一晚,你可能会脱下鞋子往我脸上砸。要不然——我们去看电影,一直给它看到天亮,好不好?反正我今晚不可能还睡得著,你陪我好吗?今晚,我不想一个人面对孤单,免得真的想不开……” “喂喂喂,好啦,你不要再说了哦。” 他笑了,朝我伸出手,我伸手回握,感觉他掌心的温暖。 其实,手机电话簿里,就有一个同学住这附近,一通电话拨过去,不至於没地方过夜,但是,我没说。 其实,我很清楚,他不是会想不开的人,但是,我还是没说。 其实,找了再多的理由,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我qi書網-奇书想陪他,陪伴这一刻看起来无比孤单的他,但是,我依然说不出口。 之四 我是疯子,我真的是疯子,我真的是货真价实的疯子。 这是靖阳给我的评语。 笨蛋,人家心里还爱著前女友,你干么暗恋得这么牺牲奉献啊? 这是宁夏给我的评语。 暗恋吗?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不忍心看他难过的样子,就什么傻事都做了。 我甚至不知道,原来我是喜欢他的。 今早回宿舍时,靖阳用一种很深思的眼神凝视我,然後用著我从没见过的认真表情说:“静雨,我敢用人头跟你赌,你爱上他了。” 这句话,重重敲击到我心底深处。 昨天晚上,我完全不记得自己看了什么电影,依稀记得是搞笑片吧,很难笑的搞笑片,难笑到我偶尔转过头,可以在黑暗中看见他眼角闪动的泪光,虽然旁边的人像疯子一样笑成一团。 我不记得到底看了几部电影,看到最後记忆完全是空白的,直接睡死在电影院里。 醒来的时候,头是靠在他肩上,身上披著他的外套。 我本能地抬头看他,他视线停留在放映中的电影,表情却是恍惚的,仿佛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我喊了他一声,他看向我时,脸上又习惯性地挂上笑容。 “迷糊的女孩,你还真敢睡,不怕我对你怎样吗?” 会怎样?坦白讲,还真没想过。 走出电影院,清晨温度偏低,他又回过头来牵我的手。“你呀,防心那么低,实在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你。” 心房,快速地跳了一下。明知道他没别的意思,就是克制不住,偷瞄了他一眼。 我们去喝了点热豆浆和蛋饼,又聊了一下,他知道我第二即有课,先载我回学校。 本来我要自己骑车回去的,但他说我一晚没睡,不放心我自己骑车,坚持要送我。 那天上课,我完全不知道老头子们又唬烂了些什么,从头到尾昏昏欲睡,最後直接阵亡在桌上。 下午第一节课上完,我接到他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帮我把车骑回诊所了,问我今天是不是要回诊? “嗯,要啊……” “你上课到几点?我过去载你。” 我问他:“你几点上班?” “两点半。” “好,那你两点在学校门口等我。” 电话一挂断,我立刻往宿舍冲。 “喂喂喂,静雨,课还没上完耶,你要去哪里?” “找不上了!” “哇,我们的好学生要跷课耶,奇迹!” 懒得理她! 靖阳也在宿舍,她上课一向是有一节没一节的,对成绩也总是漫不经心。我一直都觉得,她在乎她的眉毛有没有修好、妆有没有化好,比会不会被当掉更重要。 见我忙进忙出,她问说:“你—晚没睡,现在还要出去哦?” “别吵啦,我在忙。”糟糕,有一点点黑眼圈耶。我对著镜子皱眉。“靖阳,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把我的黑眼圈弄掉。” 她耸耸肩,拿出粉饼。“过来吧!” 她帮我上了点粉底遮丑,顺便修了眉毛,画上唇膏。“听我一句劝,静雨,男人不是这样宠的。” “哪、哪有啊!” “如果没有,那为什么不是他请假配合你,而要你跷课去迁就他?” “他有问,是我没告诉他,朋友干么计较那么多。” “朋友?”她笑哼,在我听来,竟觉有点讽刺。“真的只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保持沈默。 “相信我,静雨。你一定会後悔的,男人啊——为他们付出太多,伤心的总是自己。” 一直以为靖阳游戏人间,今天突然惊觉,她背後或许有一段故事。她也曾经为某个男人付出、伤心过吗? “啊!糟糕!”我看了下表,惊跳起来。“来不及了,我要先走喽,拜!” 用跑百米的速度冲到校门口,他已经在那里等了。 “嗨,一夜没睡,今天早上还好吧?”他先向我打招呼。 “嗯……你应该问,会计老头的眼睛还好吧?” “怎么说?” “他瞪我瞪得眼睛快弹出眼眶了,因为我不小心睡到流口水。” 他大笑,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小心被当。” 第7章 “那你呢?早上回去之後,睡得好吗?” 他顿了顿。“没睡。闭上眼睛,却有一种空洞得发慌的感觉,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忍不住打电话给你。” “那你中餐吃了没?” 他摇头,我立刻跳上机车後座。“走,我先陪你去吃饭。”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轻轻笑了。“嗯。” 陪他吃完饭,再到诊所看完脚伤回来,我昏昏沈沈了一天的脑袋瓜已经撑不住,直接倒床就睡。 这期间,宁夏叫过我,但我实在太累了,连晚餐也没吃。 半夜,不寻常的热度,让我难受到醒来,撑著痛得快要炸掉的头,我出声喊宁夏,以为已经很大声,音量却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宁夏……”我费力喊出声,倒回床铺。 “静雨,你怎么了?”宁夏睡得跟死猪没两样,反倒是靖阳机警地坐起身,爬到我这边的床铺。 我不知道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还没睡,只知道,我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我……好像发烧了。”我小声告诉她。 靖阳伸手摸了一下。“糟糕,真的很烫!”她当机立断,下床跑到另一边摇醒宁夏。“起来!” “干么啦,半夜不睡你有毛病啊。” “你才有毛病。静雨发烧了,我们带她去看医生。” “那怎么办?三更半夜,到哪里找人帮忙?” “……” 断断续续的对话传进脑海,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只隐隐约约捕捉到一些声音,还有“徐圣文”之类的…… 等到我再一次恢复意识,人已经在医院中,左手插著针管,点滴瓶已经空掉一半了,有只手轻微地碰触额头、脸颊,我转过头去,床边的人居然是徐圣文。 他抽回手,给我一记微笑。“你醒了?再等一下,这瓶点滴打完就可以回去了。” 她们……怎么会找他啊! 我张口,声音有些哑。“昨晚,有惊动很多人吗?” “没有,宁夏请宿舍管理员开门,我半夜三点接到靖阳的电话,都快被你吓死了。” “……对不起,麻烦你了。” “干么这样说啊!等你好了,请我吃个饭就行啦。” “好。” “你不是健康宝宝吗?一年到头难得见你感冒一次,怎么说生病就生病,还发烧到三十九度半。”徐圣文调整点滴瓶,顺手帮我拨了下头发,我不大自在地避开,不习惯这种近似亲昵的举止。 其实,前天淋了雨,在外面陪李柏琛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後来又进冷气超强的电影院泡了大半夜,隔天早上喉咙就已经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了,陪他吃饭时,我一直在强忍著晕眩感,不让他察觉。 只是没想到,最後惊扰到的,会是徐圣文。 打完点滴,他送我回学校,上车时主动把我的手拉到他腰上。“很不舒服的话,可以靠在我背上没关系,不要掉下去了。” 我头很昏,不得不靠著他,这一路上,我抱得……很别扭。 “静雨——” “嗯?” “我很愿意……照顾你的。”天刚亮,街道上没什么车,声音听得格外清楚。 “……”他——说什么啊? “宁夏说:心里想什么要赶快告诉你,否则,再晚就没机会了。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静雨,你有没有听到?” 我希望我听不懂,但是这么明显的涵义,我很难不懂。 他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害我……说不上来的一阵内疚。 靖阳和宁夏一定也很清楚我为什么会生这突如其来的病,他却被蒙在鼓里,半夜送我来挂急诊,忙了一晚。如果这时候,我坦白告诉他,这病是为另一个男人生的,他会不会火大地将我踢下车? 就在这一刻,我反而更加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心是悬挂在谁身上,否则,我不会陪他吹风、为他生病,甚至彻夜陪伴失恋的他…… “静雨、静雨?” 徐圣文的呼唤,我无法回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紧闭著眼,在心底轻声说。 “我很愿意,照顾你的。” 我发现,徐圣文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天天一通电话嘘寒问暖,我咳嗽,他准备一整盒的八仙果;生病胃口不好,他每天买来清粥小菜,不让我吃那些油腻的菜色…… 我不只一次叫他别再这么做,他却总是笑笑地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室友还当著他的面开玩笑,说我会那么快康复,他是幕後大功臣,要我快快以身相许来报大恩…… 我不懂她们为什么要这样起哄,她们明明知道的…… 徐圣文不忍心看我为难,适时接口:“这样就以身相许,静雨没那么廉价啦!” “哟,那就是无价之宝喽!原来我们家静雨在你心目中那么珍贵啊f·大情圣终於说出真心话了!”死张宁夏,你总有一天会死在你那张嘴上! 一向不擅辞令的徐圣文,三两下就被调侃得耳根发热。 “总不能这样就算了吧?人家可是半夜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就狂奔过来接你去挂急诊耶,如此大恩大德,起码也要.kiss一下,表达感激。”连靖阳也…… 这两个人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对对对!kiss、kiss、kiss、kiss……” 我完全说不上一句话。快被她们搞疯了…… “没、没有啦!她已经有说要请我吃饭了。”他再一次,出面替我解围。 说实话,心里有点小感动。 “是你自己要放弃的,以後就别後悔。”靖阳别有所指,转身走开。 宁夏随後也耸耸肩,上楼去k她的漫画。 留下我和他,面面相觑,气氛超尴尬。 “那个……你不要理她们,她们一向都这样口没遮拦,疯起来没节制。” “不会。”他笑得温柔,撑著下巴凝视我。“但吃饭可是真的,你不能赖。” “不会啦!”要是连顿饭都不请人家吃,那未免太没良心了。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嗯……明天好不好?明天下午我只有一节课,你呢?” “整天都没课。”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去市区吃好了,你三点来载我。” “没问题!” 隔天下午,我上完课,回宿舍洗澡,换了件衣服,正准备要出门,手机铃声响起来。寝室里只有我用okwap的手机,我喜欢它的和弦铃声。 习惯性住牛仔裤後面的口袋摸,扑了个空——对不起,套句泛亚的广告台词:“我手机仔是办来乱ㄟ。”十次有七次会忘记带。 我看向书桌,拉开抽屉,一道身影扑了过来,抢先一步接起来。“去去去,时间快来不及了,你快去约你的会,杀风景的路人甲我会帮你打发。” 喂,你这样讲,电话另一头的人听到会怎么想啊? 她还不只这样对我说,更直接对电话那头撂话。“沈静雨小姐正要去会情郎,识相的不要来打扰,坏人姻缘会三代穷的。” 快被她打败了! “张宁夏小姐,你太闲了哦?手机还我!” “我是说真的!你——” “张、宁、夏!” “好啦、好啦,拿去!” 我哭笑不得,接过手机喂了一声,另一端传来低低的笑声。“看来我这通电话打得不是时候。” 我呼吸一窒,心跳蓦地加快。“没、没有啦,你不要听我室友乱讲,她这个人三三八八的。” 那句三三八八的代价,是一对火眼金睛往我身上扫射。 “你不是要去会情郎?” “不是不是!只是学长而已,他帮了我一点忙,我答应要请他吃饭。”我不知道我在慌什么,急著向他解释,差点咬到舌头。 “噢。我到附近找朋友,本来想说经过你学校,顺道来看看你……” “你现在在哪里?”我急急忙忙打断他。 “刚从朋友家里出来,五分钟可以到你学校,但是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他看看可不可以改期。” “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啦,他就住这附近而已,要吃饭随时都可以去。你等我一下哦!” 挂掉电话後,我改拨徐圣文的手机,才响一声就被接起,他劈头就问:“静雨,你好了吗?” 害我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那个……学长……” “怎么了?”他听出我话中吞吞吐吐的为难。“有什么问题你直说没关系。 “我、那个……就是……有个朋友来找我……”这种行为,恶劣得连我都想砍死自己。 “这么不巧啊……”他沈吟了下。“那没关系,改天好了。” 我听得出来,他其实很失望,却不想让我为难。 “不过,还是麻烦你到校门口来一趟好吗?” “好,你等我五分钟。”挂掉电话,宁夏一直瞪著我,用很不苟同的眼神。 “静雨,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很羞愧,低著头答不出话来。 “你为了一个抓不住心的男人,放弃一个全心全意对待你的人,这样子值得吗?” “我不知道……”感觉的事情,没有办法这样子比较的,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本能地就会偏靠过去,我没有办法克制自己奔向他。 “说实话,我比较希望你和徐圣文在一起,至少我肯定他不会让你伤心。 第8章 而那个男的,从认识他开始,你已经跷课、生病、欺骗宿舍管理员,现在连爽约都来了,为了一个连对你抱持什么心态都还搞不清楚的人,你付出的会不会太多了?” “我只想……把握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机会。”真的!其他我没想那么多。 “你这个笨蛋。”她叹了叹气。“既然你心里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把你的心意告诉他吧,否则,你的付出就全都不值得了。” “告……诉他?!”想都没想过!可以这样吗?我不确定,自己有这样的勇气。 “还有,那个姓徐的痴情呆子,你要是真的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要早点跟人家说清楚,不要让他儍儍地怀抱希望,到时更伤心。” 还敢讲!是谁先在那里瞎起哄的?害我想说都说不出口。 “我——会找机会跟他讲清楚的。” “你——唉,没救了。”她摇头走人。“总有一天,你会後悔的。” 这是第二次,有人对我说这句话。 之五 你知道徐圣文叫我去校门口,是要做什么吗? “今天天气比较冷,你感冒才刚好,不要又受寒了。”他给我一个保温瓶,里头装满热桔茶。 说不出那一刻是什么感觉,接过保温瓶时,我的心好酸、好酸。“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他愣了一下。“为什么?” “这样,我会内疚……我、我……其实……”我几乎要告诉他,我爽他的约,是为了赴另一个男人的约。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他代我说出,我最难以启齿的话,我只能错愕、意外地仰头看他。 他目光越过我,定在身後几秒,又拉回我脸上。“我这样做,让你很困扰,是不是?” “我……”我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好残忍,好过分…… “那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我先走了,再见。” 我看著他转身,骑上机车离去的背影,心里好难受,抱著保温瓶,好想哭…… “他看起来,很喜欢你。”一双手,轻轻搭在我肩上,我惊愕,回头。 他什么时候到的? 在屏东,只要前面的机车骑士有戴安全帽,警察通常不会为难你。 一路上,我们都很沈默,不做任何交谈。我将手放在李柏琛腰侧,额头抵在他背上,情绪很低落。 只要想到徐圣文离去时的样子,我就觉得……好对不起他,那种亏欠的感觉,像是一块大石头,沈沈地压在胸口。 宁夏说,我一定会後悔。 靖阳也说,有一天我会後悔…… 会不会後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 “你不後侮?”冷不防冒出一句,令我完全张口结舌。 “……啊?” “我说,这一摊的可丽饼很好吃哦,你确定不吃?会後悔哦!” “……不吃。”找还以为,我不小心说出来,或者奇书网心事又被他看穿了…… 李柏琛突然放声大笑。“我确定你真的没在听我讲话了。” 什么啊?现在是演到哪一段了?我有跟上剧本吗? 他找到地方停好车,还在笑。 “喂,你笑够了没啦!”铁沙掌往他肩膀招呼过去。 “我刚刚是问你,放弃一个这么喜欢你的人,不会後悔吗?i我沈默了下。“你又怎么知道他有多喜欢我?” 他没回答。 我们在市区逛了一下,沿路吃了些点心,我一直想著宁夏说的话,真的要向他告白吗?那不是很厚脸皮?而他好像也有心事,各怀心思的我们,比以往更安静。 这实在不是我的个性,只要沈默持续在空气中发酵超过十分钟,我就一定会出现一些搞笑的行止,不论是出於自愿或意外,但是今天,我完全提不起劲。 “喂,李什么或林什么的,我问你哦。” “嗯,让你问。” “那个啊,就是,你现在还好吗?”我看他似乎调适得不错,但很多事不能只看外表,如果他情伤未愈,跟他说这个,好像不太适当。 “还好啊,应该还能吃十个肉圆、一盒煎饺、三颗馒头外加一杯五的奶茶吧!”停了下,又补上一句:“说不定能比你再多吃三颗肉粽,你还要比吗?” 这浑蛋!我跟他说正经的,他还亏我。 “我是说你女朋友的事!现在提还会不会让你难过到想自杀?”话一出口,我就暗叫完蛋。这样讲会不会太直了? 他收住笑,不说话地转身往前走。 完蛋!果然太直了。 事实证明,他还是很在意,不然不会我一提,他马上笑容就没了。 我满心内疚,追上前想道歉。“喂,李——”接下来,相当“监介”的情况发生了! 我有说过,魔咒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吧? 我有说过,我每到一个陌生地方,十之八九都会到此一跌吧? 我有说过……唉,这还要再说得更清楚吗? 那我就只能说,最清楚的就是我一急,鞋跟卡到水沟盖,整个人给它五体投地了啦!呜呜!这么丢脸的事还要我讲…… 只见他回过头,张著嘴直瞪著我,像是无法接受他眼睛所看到的。 “你、你——”我很感激他忍住大笑的冲动,真的,我、相、当、感、激! “有没有怎样?”他蹲身扶我起来。 “有,碎得一塌糊涂的自尊算不算?”我近乎自暴自弃地回答。居然让他看到我最糗的一面,呜呜,好想哭…… 他紧抿著嘴,似乎忍笑忍得很辛苦。“这该不会又是你逗我笑的方法之一吧?” “当然不是!”我没那么伟大,而且……好痛哦! 他看我五官全皱在一起,就近扶我到一旁的小摊位椅子坐下,蹲在我脚边,很顺口就问:“左脚?右脚?” 不晓得这算不算职业病? “右脚。” 他低头,叹气。“你不是说你穿高跟鞋不会跌倒?” “意外,这次是意外啦!” “我听你在狡辩!”他拍掉牛仔裤上的脏污,撩高裤管审视状况。 我听见旁边女孩小小的声音说:“她男朋友好体贴哦!” 男朋友?有这个可能吗? 把你的心意告诉他,否则你的付出全都不值得了…… 宁夏的话像是魔咒,缠绕在我脑海,挥之不去。看著眼前动作温柔的他,我想,我一定是著魔了,像被催眠般,直觉地——伸手抱住他。 他愣住,我感觉得到他身体僵直的反应。 “我喜欢你。”将脸埋在他肩膀,轻轻地、轻到连我都听不清楚的音量由唇畔飘出。 他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僵在那里,死寂,完完全全地一片死寂。 我是不是——又太直了? 脑袋恢复运作,我开始後悔自己的冲动。 啊我是鬼附身哦?这样扑向男人,他要是没吓破胆,我也实在佩服他的勇气。 如果他不能接受,那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我似乎——把一切都搞砸了。 混乱,要命地混乱。 终於,他有了反应,伸手——将我拉开,然後,沈默地转身。 就、就这样? 我儍眼地瞪著他离去的背影,回不过神来。 他、他、他——就这样转身走掉,丢下我一个人? 他就算不喜欢我,可以说一声啊,我又不会死皮赖脸地缠著他!他有必要吓得拔腿就跑,避之唯恐不及吗? 还是……我就这么让他讨厌? 我不想哭的,可是……好委屈,那种感觉,比被当面拒绝更难堪,水气饱满了眼眶,悬不住地往下掉。 “你在哭什么啊!” 泪水悬在眼眶忘记往下掉,我愣愣地抬头,他正凝视著我,表情似乎有些无太不。 “你、你——”他不是闪人了?装肖维哦? “脚给我。”他蹲下身,将刚买来的冰块用毛巾包住,敷在我瘀血的膝盖上。 “刚跌倒的前三天,要用冰敷,不可以推揉;三天後改用热敷,以你自己可以接受的力道推散瘀血。” ……果然是职业病。 还是,他在企图转移话题,用比较不让我难堪的方式委婉拒绝? 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顺著他的话题问:“为什么前三天不能推揉?” “瘀血就代表里头微血管破裂,你觉得可以再摧残它吗?所以前三天的冰敖是让微血管收缩。人家不是说久病成良医吗?你那么容易跌倒,怎么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 “我理它咧,反正脚伸出去,就有人会帮我弄好。” 他叹了口气。“你那么迷糊,即使男朋友再厉害,也保不了你这双脚啊!” 我呼吸一顿。他——这话没别的意思吧? 他停下动作,朝我伸出手。“手机借我。” 我迷迷糊糊地翻找出手机,才後知後觉地问:“要干么?” 他在手机上按了几下,还给我。“这个手机号码我会二十四小时开机,不论何时你都能找到我。” “呃?”我瞪著电话簿多出的那组号码,脑袋打了个结。这是拒绝人会有的举动吗? 他等我接下手机,才又慢慢接续:“其实,我前几天打过电话给你。” “咦?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就是你生病那几天。”他详加补充。“是你室友接的。所以我其实知道,你在陪我吹了一夜冷风後的隔天发高烧,她们很急,查找你的手机,上面居然没有我的号码,才会找你学长求救。 第9章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我习惯封锁手机号码,你的资料,我随时都能在诊所里查到,却没顾虑到你的状况。在我需要你时,你随时都在,可是在你因为我的缘故而发高烧时,却联络不到我。我被她骂得很惨,事实上,我也的确该骂。” “你不要这样说啦,我又没有怪你——” “听我说完。”他伸手阻止。“所以刚刚你问我,怎么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依照你室友所说,我感觉得出来。我没有把握做到像他对你那样的全心全意,你室友说的那些话,措词虽然不太中听,但却是事实。” 那所以呢?他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是搞不懂。 “我无法否认,一直到现在,我心里还是有她的影子。七年,太多共同制造的回忆,不是那么轻易说忘就能忘掉的。我一直以为,短时间内我没办法轻易地投入另一段感情中,但是,在每一个难熬的时刻你总是适时地闯入,你的陪伴、你的笑语,填补那块荒凉的角落,我必须承认,分手後,心里那块释出的空间里,确实有你的存在,在我还没做好再次恋爱的准备前。我的步调,可能会比较慢,你要等等我。” 所以,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 这不会又是我发花痴,会错意吧? 他瞄了眼我背包里的保温瓶。“热桔茶,我也会做,但是你得告诉我,蜂蜜要加多甜。” “半糖。”我依习惯,本能回答。 “好,那这样我知道了。” 他将残余的冰块丢进垃圾桶,回过头来拉我,沿途又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我听见他交代老板不要加芥末,女朋友感冒喉咙在痛。 他付了钱,边吃边喂我,这样——真的很像男女朋友会做的事。 “所以、所以就是说……我们在交往吗?”我小心翼翼求证。 “你反应未免太慢了吧?”他那副被打败的一零一号表情又出现了。“沈小姐,你上辈子是恐龙吗?那种踩了它一脚,三天後才感觉得到痛,传导神经慢人家好几拍的生物?” “可是……”他又没有说清楚,我哪敢自作多情? “好了,现在我相信你步调也不可能比我快到哪里去了。”他叹气,塞了颗章鱼小丸子进我嘴里,堵住我的话。“比起你那位学长的全心全意,我的付出,目前来讲可能会不太够,但诚意绝对是有的。所以我才问你,做下这样的选择,会後悔吗?” “不是可丽饼哦?”我一直以为是耶…… 他动了动嘴,我猜,那应该是在考量要哭还是笑。“你要这样讲也行啦,那摊饼皮香脆又好吃的可丽饼一旦走过头就不能再回来买了,你确定不吃?” 我瞥了眼他手中的船型纸盒。“没关系,章鱼小丸子也很好吃,我食量不大。” 他望著我,笑了。“那就走吧!” 我快步追上,拉住他的衣袖,他反掌握住我,我接过竹签,戳了颗小丸子喂他。 “对了,你刚刚说,你打电话给我被骂,我室友到底跟你讲了什么?”什么话不中听,却很有道理。 他表情突然变得很怪异。“你确定你要听?一字不改?” “说啊!” “她说,你是很单纯的女孩子,在看待感情上也是,只知道傻气地付出,不会去要求什么。纯净真诚的心,值得被用最纯净真诚的感情来对待。” “嗯。”我点头,很久没被夸奖了,她们还算有良心。 他斜瞄我一眼。“你还真敢点头。”停了一下——“她还说,如果我没打算要真心对待你,就不要占著茅坑不拉屎,让想拉的人去拉个痛快。” 入口的章鱼碎屑把我呛了一下。 “茅、茅坑?”我只是——茅坑? “你除了茅坑,还有更具价值的比喻吗?” 哇靠!我一举就要往他脸上挥—— “喂,这可不是我说的,我的反应也跟你一样,被口水呛了好几下。” 张宁夏!这么没水准的话,一定是张宁夏讲的,毫无疑问! 我羞愧欲死,完全不想承认那个人是我室友。 我要搬出宿舍,下学期我一定要换室友—— 我恋爱了。 原来,所谓的恋爱,就是他会每天晚上给我一通电话;没排班的时候,会过来接我一起吃饭,休假时所有的时间都留给我,偶尔在我又被某个变态老头强奸脑细胞时,简讯传来几个笑话逗我开心。 有时,他电话打来我在洗澡,叫靖阳帮我把手机传进浴室,他会思索一下—— “嗯,先让我想像一下那个香艳的画面,过过乾瘾也好。” 有时,我刚好在读书,会顺便问他:“那个t、h、e空格o、f、f、i、c、e空格f、u、r、n、i、t、u、r、e再空格h、a、s又空格a——妈的,那么多空格——” 他在另一头笑到不行。“拜托,你的英文也太破了吧?” “你管我!到底怎么翻译啦!” 还有更多时候,是在夜深人静,入睡前道晚安,说说今天发生的事。 我告诉他:“又没什么重要的事,你每天这样打,手机费很贵耶。” 一旁的张宁夏小姐听到,由床上跌到地下爬不起来。 他叹气。“沈小姐,你一定要那么实际吗?” 本来就是啊!学商的嘛,会先从经济层面分析。“等你收到帐单,就会感谢我的实际了。” “……”静默了下。“你把我的浪漫细胞谋杀光了。不过我今天刚好真的有事——这样沈小姐可以恩准我打这通电话了吗?” “什么事?” “明天诊所同事约在好乐迪聚餐,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惊愕。“这样不太好吧,你们聚餐,我去会不会怪怪的……” “我带女朋友去,哪里怪了?” 不经意的一句话,他顺口说出,我听在耳中,直暖进了心坎底。 他说,他不能保证像徐圣文那样全心全意地对待我,可是,他让我走进他的生活圈中,将我介绍给身边每一个亲友同事认识……对我来说,这就已经是全心全意了。 虽然,每次想起徐圣文,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愧疚。 他後来告诉我,欠他的那顿饭不必刻意记著,等我哪天真的“有空”了再说。 我明白,他所谓的“有空”,指的其实不是时间上的空闲,而是心灵上的空间。 我只能沈默,因为我很清楚,他不会是我心灵空间的那个人。 我们约好六点整,他来校门口接我。 我还特地跷掉最後一节课,回宿舍洗澡,挑了件百年难得穿一次的牛仔短裙,拜托靖阳帮我化上最美的妆——对不起,我得羞愧地承认,我化妆技巧相当差,粉底老是抹不均匀,紧张时拿眉笔的手还会抖。我可不想画出两只毛毛虫。 六点十分,我难得迟到了一下,来到校门口时,他看到我,表情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脱下外套让侧坐的我遮在大腿上。 我们在六点四十分时到达,他看了下访客留言,找到包厢,不少人已经在座。 本来我以为我会很尴尬,但是我担心的状况并没有发生,他的同事们都很能疯,偶尔也会调侃一下我们,他只是面带微笑,搂了搂我的肩。 这里有些人,其实我都满熟的了,像那个助理小姐和挂号小姐还亏我说:“好哇,原来你一开始就居心不良,难怪每次看诊都坚持点名要李柏琛,等再久都没关系。” “对呀,我还笨笨地把情报贡献给情敌,枉费近水楼台,手脚没人家俐落,什么月都没捞到。” 我被她们一人一句,亏得无地自容。 “是吗?你真的一开始就居心不良?”他附在我颈边,小小声咬耳朵。 我捏了下他腰侧。“你找死啊!” 他低低地笑。萤幕跳换,他接过麦克风,专注的侧脸好帅,我几乎看呆了,这才发现,他唱歌居然那么好听,柔柔的、沈沈的嗓音,让我听到入神。 “哇,原来李柏琛那么浪漫,他在对你唱情歌耶。”助理小姐手肘顶了顶我。 这首歌,是唱给我听的吗? 我在大雨刚停的夜晚一个人游荡经过一个又一个橱窗只想等天亮面对就要失去的爱情有一点释怀有一点旁徨最怕的其实是孤单你像一个小小的大阳有一种温暖总是让我将要冰冷的心有地方取暖我定多么习惯的向你要一点友善和许多依赖修补我脆弱的情感你总是微笑如画总是看我沈醉和绝望我却迟迟都没有发现真爱原来在身旁你应该被呵护被珍惜被认真被深爱被捧在手掌心上像一艘从来都不曾靠岸的船终於有了你的港弯你应该更自私更贪心更坚持更明白将我的心全部霸占你给我从来不奢望回报的爱让我好好的对待…… “安可、安可!”他一唱完,立刻博得满堂彩。“干得好啊,阿琛,你是我们的偶像!” “女主角、女主角!快发表—下感言。” 麦克风被强迫塞到我手上,我无厘头乱盖一通。“哦。首先,我要感谢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五谷丰收,六畜兴旺。再来,我要感谢我的父母……” “ㄘˊㄟ~~”嘘声四起。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太ㄍㄧㄥ了,要我当众示爱,打死也做不到。 气氛持续热络,他在中场时,就说我明天有课,要早点送我回去,藉机拉著我开溜了。 “我明明第三节才有课啊……”宿舍门禁也还早。 “一堆人吵死了,我们自己去喝咖啡。” 厚,原来这个人……真贼! 第10章 他牵著我的手,悠闲地散步找咖啡店。 “喂,那个……李……呃……还是林……”我要白目地停顿了下。 “李。”他好笑地接下去。“你为什么那么坚持要我姓林呢?” “记不住咩!” 他摇摇头,一副被我打败的表情。“你连男朋友的姓都记不住,会被笑的。柏琛还是琛,你自己选一个。” “不要,好噁心。” “你的意思是,我这样喊你,很——噁——心?”他目露凶光,魔掌朝我伸来,作势要劫财劫色。 “哇——你不要过来——”我尖叫,笑著闪躲,被他逮住。 “柏、琛——来,乖乖的,喊一遍给我听。”他轻声诱哄。 “不要。” “不、要?”他上下其手,呵得我好痒,拚命闪躲,无力地笑倒在他怀里。 他圈紧我的腰,表情突然认真起来。“从没看过你化妆、穿短裙。静,你今天好漂亮。” 呵出的热气轻洒在我耳边、颈际,痒痒地、麻麻的感觉,令我几乎站不住脚。 他轻轻地、轻轻地,碰了下我的唇,没有更深入,就只是浅浅地轻吮,然後,离开。光是这样,我就已经紧张到快休克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没有更多的激情,有的只是无限温柔。 许久、许久过後,我才想起—— “喂,你那首歌,真的是唱给我听的哦?”我甩甩他的手,笑意甜甜。 “恐龙小姐,你可以再更迟钝一点没关系。” “问问而已嘛,那么凶。”低哝了声,旋即又笑笑地撒娇。“你唱歌好好听哦,下次要再唱给我听哦,好不好?” “好。” “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哦!” “好。” “我肚子饿了,要吃章鱼小丸子。刚刚在装淑女,没吃到什么。” “……好。” 之六 李柏琛知道我在学生身分之外,另一个职业。 真奇怪,我连室友都瞒得过了,却没想过要瞒他。很多事情,本能地会让他知道,早在交往之前,甚至,他和前女友还没分手之前。 听了太多他和女友之间的点点滴滴,那时我就曾问过:“我可以写你们的故事吗?” “好啊,你写得出来就去写,我无条件提供资讯。” “真的?你说的哦?”我贼贼地补上一句:“包括十八禁内容?” 他白我一眼。“你想得美哦!” 交往之後的某天,他突然心血来潮,问了我一句:“你会写我们的故事吗?” “不会。”我连想都没想。 “为什么?” “平凡、无趣,又没什么高潮起伏,读者会打瞌睡的啦。你想害我的书卖量刷新出版社最低纪录哦?”可能写没三页就ending了吧! “那你还说要写我和她的故事?” “那比较有剧情张力啊。七年爱情长跑耶,比较多东西可以写。” “也就是说,我们交往七年,你就会写喽?” 拜托,那时我笔都不晓得封到哪里去了。 不忍心泼他冷水,我含糊著应道:“再看看,再看看啦!” “敷衍。”他表情极度不满。 “好吧,如果有一天,我们没在一起了,那我一定会把它写出来,纪念这段感情,只是时间或早或晚的问题。” “你这张乌鸦嘴。”他瞪了我一眼。 最後到底写不写?我们没结论,不过倒是说好,在他二十六岁的生日那天,我们要一起过,顺便纪念交往满一个月,而且,要买我最爱吃的黑森林口味的蛋糕。 “你这只猪!到底谁生口?点餐点得那么顺口。”他虽然这样讲,最後还不是同意了,不过交换条件是,我得穿上次那件短裙。他满足他的眼福,我满足我的口福。 他说我的腿很漂亮,反正全身上下,也只剩那双腿有本钱露了——我决定只听前面那句,後面自动过滤掉。 於是,找又跷掉一节课,有充分的时间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赴约。 但是,那一天,我在校门口等了他将近四个小时,他没来。 我等得心急如焚,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向很准时,从认识他以来,每次相约,他从不迟到的…… 第一个小时,我每隔二十分钟拨一次他的电话。 第二个小时,我变成每隔十分钟、甚至五分钟、三分钟拨一次电话…… 然而,他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他说,这支手机,他会二十四小时开机的…… 我在语音信箱里留了话。 “柏琛,我等你很久,如果你临时有事,告诉我一声,别让我担心。”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语音信箱留言,也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我打电话给宁夏,她叫我别等了,但是我真的不放心,宁夏拗不过我,只好出来陪我等。 等待的时光很难熬,光是想他可能发生的事,眼泪就快掉下来了,直到九点四十分,宿舍门禁时间快到了,我不得不放弃。 一回到寝室,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那首“小小的太阳”,他後来帮我下载的铃声。 “喂,柏琛,你怎么了?我很担心你——” “我听到留言了。静……对不起……” “没关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还好吗……”我一急,连声追问。 “没……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紧张。” “那为什么……”总觉得,他今天口气怪怪的,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对不起,我今天失约了……我现在不方便向你解释,明天,我去找你好吗?你什么时候上完课?” “随时。你到时打个电话给我。” “好,那你早点睡。” 挂掉电话後,我倒在床上,知道他安然无恙,至少松了一口气。 过了许久,我睁著眼,迟迟无法入睡。 “宁夏。” “干么?”她还在和漫画奋战。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例如?”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明天要说的,绝对不会是我乐意听到的,我有一种……心碎的预感。 “你呀,笨得要死。知道他没缺只胳臂少条腿的,就先轰他个满脸豆花,发发你的大小姐脾气再说了,还好声好气地和他讲咧,难怪他吃定你。” 我苦笑。 谁教我是爱得比较多的那个人呢?谁付出得深,注定是要吃亏的,这我早有心理准备了,不然还能怎样? 隔天,一直到我上完最後一节课,都没等到他的电话。 靖阳她们邀我出去吃饭,我怕他会临时打电话来,摇头拒绝,一直待在宿舍等他,直到八点多,他告诉我,他在学校门口。 见面第一句话,他先问我:“吃过了没?” 我摇头。 “我也还没,先去吃饭吧!” 他在忙什么?到现在还没吃? 我们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 我点的鸡排饭送上来了,却发现自己一点胃口也没有,显然,他食欲也不是很好,整盘饭吃没两口。 “昨天……对不起,让你等我那么久……” 我摇头。“没关系。你现在,可以说说怎么回事了吗?” 他筷子停顿住,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吐出几个字:“她回来了。” 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由他沈重的表情,慢慢地、慢慢地顿悟……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们,昨天一整晚都在一起?”他的沈默,证实我说的没错。“她在你那里过夜?你们做了什么?”一、整、晚!旧情难忘的前任男女朋友,能做什么,那还用想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帮我庆祝生日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庆祝生日而已?!那这样我算什么?整整等了他四个小时的我算什么? 我深深吸气、又吐气,命令自己不可以把整盘食物往他脸上砸,那是宁夏才会做的事,我不是疯婆子,我要有风度……但是……妈的! “李柏琛,你不要逼我骂你浑蛋!” “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他困难地停顿下来,像是多难以启齿。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能忍住不把餐盘往他头上砸,也许,是因为他此刻看起来,比谁都还要痛苦的神情。 然後,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她怀孕了。” 我想,—颗原子弹爆炸,也不能够让我像现在这样头昏眼花了。 “孩子……是你的?”我听见自己紧到颤抖的声音,尤其,在他沈重地点头之後。 “分手时,我们都没有料想到她会怀孕。昨天,她突然跑来找我,告诉我,她半个多月前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刻意等到现在才来找我,想给我一个惊喜,当作生日礼物送我。 “以前,我们讨论过要生几个孩子的问题。她说,她会习惯性的拿我和那个男的做比较,她发现她放不下过去,尤其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後,她当机立断地分手,并且辞掉台北的工作,回到我身边……直到刚刚,我送她回台南的家,在来的时候,一直想著要怎么告诉你这件事。我真的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但是,静,我对她有责任。” 我静静地听他说著,心,整个沈到了谷底。 这不是八点档连续剧的情节吗?这么洒狗血的剧情,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严格来说,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错,我能怪他吗? “她知道……我们的事吗?” 第11章 我困难地挤出声音。 他摇了一下头,抬眼看我。“你希望我说吗?” 你希望我说吗? 这样一句话出口,我再有什么,也全说不出来了。 他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如果他的选择是我,一开始就会对前女友坦白,但是他没有,他本能地就是隐瞒,甚至还问我,他该说吗? “这样,很好啊,你对她本来就余情未了,现在她愿意回来,你还要说什么?”他甚至,连我们这段感情都不愿意承认,那我算什么! 放下筷子,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店门,脚步极快。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追上来,也许会,也许不会,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他会留住我…… 在校门前,他追上来,紧紧抱住我。“静,你不要这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我真的说不出口……” 我回过身,凝视他挣扎为难的面容。 那为什么,看著我你就说得出口?我好想问,却也始终没问出口。 他终究,还是比较舍不得她吧?舍不得她伤心,舍不得她难过…… 七年的感情,七年来共同编织的未来蓝图,再加上,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难过。 我拿什么,去和人家比? “你不必告诉她什么,真的不必。只要——我们不再见面就可以了。” 他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劲,将我抱得很紧、很紧。 我听得见,他胸腔的心跳,他怀抱中的温暖,这也许,是最後一次了。 “你为什么——可以把放弃说得那么容易?”耳边,传来他沈抑的嗓音,一颗颗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颈际。 放弃的人,真的是我吗? 我只是,不做挽留罢了。 记不得,我们最後是怎么分开的、他後来又说了什么,只记得,他一奇书网直紧紧地抱著我,许久,许久。 我麻木地回到寝室,眼泪才疯狂决堤。 宁夏差点被我吓死,问清事情的原委後,直骂我笨,问我为什么不留他?我未必会留不住。 我只是觉得,既然他都已经决定要怎么做了,那又何必再多做一些令他为难的事情?如果最後一定要分开,起码我可以选择好聚好散,保持风度,留给他最後的美好回忆。 “风你个头啦!风度一斤值多少钱?你确定他真的做好决定了吗?从头到尾,他只是告诉你有这一件事,他有责任而已,有说要吃回头草了吗?你干么二话不说,急巴巴地把他推回给前女友?我就不相信他对你的在乎会比那个白目的前女友少!” 而靖阳却说——“你有没有想过,他那句“你希望我说吗?”是把决定权交到你手上,如果你当时点个头,据理力争,他的选择未必不会是你。” 是吗?如果我有心争取,情况,真的有可能不同吗? 连续几夜,我没有办法睡得很安稳,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段记忆,每天睡前,枕头总是湿上一大片。 直到,悄寂了几天的“小小的太阳”铃声再次响起,那瞬间,胸口竟会紧得呼吸困难。 手机近在咫尺,我却没有办法伸手去接。 铃声响了很久,停掉。 接连几天,他没放弃找我,而我,也始终没去接。 某天,下课回到寝室,又跷了课的靖阳,懒懒地趴在桌上,音响中正在播放的cd回绕在室内。 我不经意聆听,心猛然一阵抽痛。 原来,“小小的太阳”并不是我们之间的指定曲,这,才是我们避不掉的宿命。 我向靖阳借了cd,反覆听著这首歌,无数遍。 泪水,也反覆落著,无数回。 我在语音信箱里留言,录下这首歌。 你答应过我,会再为我唱首歇,现在,我只想听这首,最後的一首。 徐圣文不晓得从哪里听说了我的事,也许是宁夏,也许是靖阳,总之,他又开始天天往我们这里报到,怎么赶都赶不走。 “你要不要接受我是另一回事,这只是朋友基本的关心而已,没其他意思。”他是这样回答我的。 他会在用餐时间,软硬兼施地把我带出去吃饭;脚上的旧伤,我不愿意再去回诊,他替我找了另一家中医诊所,不厌其烦地接送。 回来的路上,他问我:“宁夏说,你最近心情还是很糟,上课都在混?” “还好。”我懒懒地,不太想说话。 “要多久,你才能复原?” 我双手颤抖了下,僵硬地揪握住他腰间的衣服。 “他伤你伤得那么重吗?” 我沈默著不说话,将脸贴在他背上,静静流泪。 我没那么勇敢,真的没有。 将车停在校门口,我感觉到他挺直了腰,身体突然有些僵硬,我由他背上抬起头,刹那间僵直得无法动作。 我没有办法平心静气地和他见面,我怕……会失控地在他面前哭泣。 也许一段时间後可以,甚至,路上遇到还会笑著打招呼说:“嗨,李什么还是林什么的,最近好吗?”但是,现在还不行。 我不知道李柏琛在那里等多久了,他看了徐圣文一眼,走向我们。“我打你手机,你一直不肯接。”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沈默。 “我们……连见面都不能了吗?”他皱著眉,声音是压抑的。 我抬头直视他。“你来,她知道吗?” 一句话堵死了他。我看见,他脸色变了变。“你一定要这样……我想好好谈谈,可以吗?我们之间——” “什么事都没有。”我打断他的话。“你回去!我也会很好的,真的!” 我在说谎! 其实,我多想扑进他怀里痛哭,告诉他我一点都不好…… “静……” “我突然觉得,可丽饼的味道还不坏,不必刻意设限,强制自己非得吃什么,对不对?”我不知道,我的心明明在哭泣,为什么脸上却可以笑著。 他颤动了下,惊愕地看著我。“这真的……是你的决定吗?” 我的决定?这,明明是他的决定啊,我只是,代替他说出来罢了。 我点头,强迫著自己用最平和的语调说出来。“人生中的幸福,不会只有一段,而我,会试著去开启另一段。” 他看了眼我身後的徐圣文,声音听起来好沈重。“我想,我懂了……”他吸了吸气,又说:“对不起,是我……” 我摇头,阻止他往不说。“从认识以来,你一直在说对不起,已经够了。到了最後,你只要……彼此祝福,就行了。” “如果这是你要的……好,我给你,你要的祝福。” “谢谢。”我轻轻笑著。“也祝福你,再见。” 一转身,笑容来不及收住,眼泪已经掉出眼眶。我不敢回头,怕他看见我脆弱的泪水,我会走不开。 徐圣文一直跟在我旁边,轻声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并没在一起?” 我只是一再摇头,泪水落得又快又急,来不及擦拭。“他……走了吗?” “还没,他一直在原地看著你。你——要回去吗?说不定——” “不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让他女朋友知道,他看起来那么舍不得你,你未必毫无胜算。”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再问自己。 也许……只是想完美的开始,也完美的结束,这样而已。 我很清楚,他不可能抛得下他的责任,那么,我就算争赢了又怎样?我们都不会快乐,我不想……争得那么难看。 但是後来,靖阳他们分析我的心理,说我只是害怕被舍下的难堪,所以在他还没做下抉择之前,就先懦弱地退避。 我是胆小鬼,我承认。 那天晚上,回到寝室後的十分钟,一通简讯传来。 对不起,说好要永远在一起,我却中途退席。 我点进手机电话簿,看著“李柏琛”三个字,挣扎许久,毅然决然地按下删除键——包括,那首小小的太阳。 放下手机,我吆喝著打牌。平时三缺一,现在难得徐圣文也在,我们来赌喝酒——虽然宿舍是禁止打牌、喝酒的。 又隔了十分钟。 对不起,给你的眼泪,多过於欢笑。 我把手机丢开,继续玩。 对不起,如果知道结局会是这样,当初我不会回头拥抱你,又伤害你。 这通简讯传来时,我刚好乾掉一杯伏特加调酒。5%的酒精浓度其实醉不了人,我脑袋很清楚。 对不起,掌心中的小小太阳,我没有好好守护,让它失去了光芒。 对不起,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你或许,会快乐一些。 对不起,不愿你伤心,却总是令你伤心。 对不起,不能给你幸福,只能给你祝福。 对不起,我的全心全意,只能到这里。 他传了很多、很多,多到我记不住。 我没哭,强忍著泪,一滴都不愿掉。 後来,他拨了通电话过来,我没接。他在语音信箱里留下言,什么也没说,就只是轻轻地,完整地唱完一首歌。 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感情最後我无力地看清强悍的定命运你还是选择回去她刺痛你的心但你不肯觉醒你说爱本就是梦境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远你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心碎前一秒用力地相拥著沈默用心跳送你辛酸离歌原来爱是种任性不该太多考虑爱没有聪不聪明只有愿不愿意你还是选择回去她刺痛你的心而你不肯觉醒你说爱本就是梦境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还你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心碎前一秒用力地相拥著沈默用心跳送你辛酸离歇(看不见永久听见离歌” 我知道这首歌,是我向靖阳借了cd来回听上无数次的歌曲,是找最後要求他为我而唱,只为我而唱的歌…… 他传来最後一封简讯,我的泪水终於决堤,抓著手机,无声痛哭。 第12章 对不起,其实……我爱你。 如果当初我们不曾相遇今天是不是就会悲伤淡一点眼泪少一些快乐……也少一些那么我还是宁愿遇见你承受悲伤承受眼泪再细细品味你给的珍贵的快乐 第二话假如 不是任何事都能说假如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爱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假如是最温柔也最残忍的伤那么我情愿选择今天的拥抱而不是明天的空虚明天的遗憾明天的假如 之一 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一个男孩子。 那个男孩子,长得很平凡,没有耀眼的身家背景,成绩也平平,走在路上,别人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总是极安静地待在角落,让人忘记他的存在,而他,安於沈默,安於平凡,不介意被世人遗忘。 然而,她注意到他了。 这是在国三那年所发生的事。 成绩顶尖的她,总是被师长称赞;美丽大方的她,总是被异性包围;气质秀雅的她,总是有收不完的情书和礼物,这样的她,难免心高气傲。 那年,她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暗恋著隔壁班的班长,约他到无人的停车场告白,结果却是惨遭拒绝。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对她而言,最大的打击是,在她毫无防备地蹲在角落放声大哭时,树丛後走出一道身影,慢慢地走到她面前,递出一包面纸。 瞬时,她恼羞成怒,像是浑身赤裸著被他偷窥般的难堪。 “你怎么可以偷听别人讲话!” 本能地,就将被拒绝的悲愤发泄在他身上,甩了他一巴掌後,哭著跑开。 在那之後,她每次看见他,就有如芒刺在背。 她最丢脸的样子被他看到了,她向男孩子表白遭拒也被他听到了,甚至於,她哭得满脸泪水鼻涕,最丑的样于也被他看到了。 不管他做任何事,看在她眼里,都像在威胁她,要把她的秘密泄漏出去。 她讨厌他,非常非常地讨厌,羞恼之下,她开始处处和他作对。 这对她来说并不难,他们在同一个班级,而她是班长,很多事情都得经她的手。最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推派他去;每次收作业,故意不等他;老师请她帮忙改考卷时,她改到他的会特别吹毛求疵,硬是把明明可以及格的成绩压到五十几分,本来课业上表现就不是很出色的他,被老师约谈了好几次。 总之,她就是有办法恶整他。 而他,从来都不会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 直到,那一件事的发生,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命运。 那一天,她放学回家,被几个邻校的不良少年戏弄,路过的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为她打了这一架,代价是脸颊红肿,手臂擦伤。 她扭伤了脚,他二话不说,一路背著她回家。 她问他:“你明知道我处处刁难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他低头盯著地面,沈默地往前走,什么也没表示。 “你不会怨恨我吗?”她又问。 趴在他背上的她,看见他坚定地摇了一下头。 为什么? 她心里有很大的疑问。她知道自己对他算是无理取闹了,为什么他不怪她?不向老师告状?也不藉机报复?他甚至可以不管她死活的。 隔天,她带了药品和纱布来帮他包扎。 之後几次,在帮老师处理事务时,有意无意地探问他的事,才知道,他是单亲家庭,家境并不算宽裕,下课总是忙著去打工,所以才会没太多时间读书,作业总是拖到最後一刻才交。 所有人只知道他不能说话,而她却知道,这是他七岁那年发高烧,家计窘困的母亲延误送医所造成的。 於是,交作业前,她会先将她的作业拿给他,催促他快点抄。 於是,全班都交了班费,只剩他一个,她在私底下,悄悄帮他垫了这些钱。 於是,在处理班上的午餐时,她会在同学将便当抬回教室前,先将前一晚多带的营养菜肴放进他的餐盒内。 於是,考前她将课本塞给他划重点,帮他复习。 所有人都在传,美丽优秀的校花,在倒追那个平凡无奇的男孩,没有人不质疑她的眼光。 有一天,他突然向她表示:你不要再追样做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 他摇头,在纸上写著:他们乱传说你喜欢我,这样对你不好。 “让他们传啊,我又不在乎。” 你对我太好,我会不知道要怎么回报…… “你对我也很好啊,还救过我。” 我们是同学,那是应该的。 “对呀,我们是同学,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嘛,那你还龟毛什么?”逮他话柄,她言笑晏晏,慧黠回应。 可是还有班费,总务股长说是你…… “那更简单。请我吃碗豆花,就当抵过去了。” 结果弄到最後,本意是来提醒她保持距离的他,莫名其妙变成请她吃豆花,还坐了三个小时,被问出更多关於他的事。 她总是能用各种办法,将他的上诉驳回,完完全全吃定他。 毕了业,暑假过去,以为缘分从此尽了。然而新学校开学第一天,他们在同一所校园内相遇,她笑容灿烂地对他说:“怕你眼睛没擦亮,被坏坏的女生骗了,我来跟你作伴吧!” 沈静淡然的他,一向没什么朋友,那样的个性,走到哪里都只会被忽略个彻底。然而,她动不动就到他的教室找他,谁都知道,那个美丽的女孩和他交情极好,同学开始会主动接近他,和他攀交情,只为了打探她的事,制造与她相处的机会。 她和他不同,对人际关系处理得相当得体,总是笑意浅浅地说:“我们家阿佑,呆呆愣愣的,要麻烦你们多多照顾喽!” 也因为有她在做人情,他在班上,不至於如国中时那样,被遗忘放逐。 一到中午,她总会捧著便当来找他,久而久之,他习惯了下课钟声一响,就会往窗外引盼,他和同学换了靠窗位置,可以看见她远远走来的身影。 某天,下课钟响了将近半小时,依然没看见她出现在走廊另一端。桌上的便当快冷掉了,习惯性等待的他,没去动用半口,失落感隐隐浮动。 然後,她气喘如牛地跑来,目光与他相接,她隔了段距离向他招手,指了指手上的便当,又指了指楼下鱼池旁的凉亭。 他看了看教室内的同学,不惊动任何人,悄悄带著餐盒去找她。 “对不起哦,刚刚一个学长烦死了,约我去吃饭,我推了好久,才会这么慢到。”一到凉亭,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先向他道歉。 那,为什么不去吃? 与他相处久了,她现在,看得懂一些简易手语。 她笑笑地,竹筷轻敲了下他额头。“笨蛋。” 打开餐盒,她一边吃,一边如往常那样拨些饭菜给他。“我吃不了那么多。你白天要上课,晚上又要去打工,需要储存此较多的热量。” 吃了几口,又说:“以後我中午就直接在这里等你,不到教室去了。” 他停下筷子,无声以眼神询问。 “每次都一群人围过来,吃个饭也不得安宁,吵死了。”她软声抱怨。 对不起,让你厌烦,不然,你以後就别来了。 他垂眸,写下几个字。 “又不是厌烦你,干么要因为他们而不找你?”她直接抽掉他手中的笔,合上随身的小笔记本放回他胸前口袋。“吃饭就吃饭,想说什么用手语就好,看不懂我会问。” 习惯了顺从她的意见,他没反驳地任由她将筷子塞回手中,继续吃饭。 “佑轩,你不用因为怕我无聊,刻意要回应我什么,如果你不想回答,那就沈默没关系,只要听我说就好,知道吗?” 她考量到他的对谈方式,比一般人更累、更吃力。 他微微动容,为她的善解人意。 “啊,对了!”她惊跳起来,放下餐盒,抓来放在旁边的纸袋。“我昨天和同学逛街,看到这双手套还不错,想说买下来送你。天气变冷了,你晚上骑机车戴著比较不会冷。” 靖阳…… 他正想表示什么,她立刻抢在前头说:“不准嫌弃哦!我现在还没学会让毛线不在我手里打结,只好买现成的。下次,你等著,下次我一定自己织出来,让你当第一个白老鼠。” 於是,他不敢不收。根据上述言论,那代表嫌弃。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管是最初的对立,还是後来的情谊发展,总是她主动在拉近彼此间的距离,而他一直被动地站在原地,等待她下一个动作。 甚至於,相处模式亦是如此,总是她在说,而他安静地听著,不发表意见。 如果不是这样,国中同班三年,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也许只会擦肩而过,连声招呼都没有。 而他也一直以为,这样的情谊会一直持续下去,如果不是那一天…… 那天,他下班回来,接到她传来的简讯。他其实很累了,工作的地方这几天忙出货,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疲惫得只想沾枕就睡到不省人事,但她一句话,他还是立刻出门赴约。 因为她说,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认识那么久,他从不知道她的生日,也没想过要探查。 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过得开心吗? 他以为,以她的好人缘,应该会有不少人帮她庆生。 她却摇头,噘著嘴低哝。“我一直在等你。” 可是……我没准备礼物。 第13章 他想了下,毫不犹豫地解下胸前链坠,放到她手中。 “送我?” 他点点头。没有很值钱,你不要嫌弃。 “谁说的!”她笑得好甜、好甜,伸长了手要他帮她戴上。 “我也有话要告诉你哦!因为我觉得,十八岁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一定得做点什么来纪念这个重要的人生阶段。”她慢慢地抬起手,每一个动作缓慢却坚定地比出——我、爱、你! 他惊讶地张大眼看她。 你的手语到底是谁教的?教得真烂,你比错了…… “哪有!”她抗议地哇哇大叫,为他花了那么长久的时间,努力学手语,怎堪如此被羞辱? 她上前用力扑抱住他,双臂圈住他颈间,颊畔相贴,一字字清楚地吐出:“张佑轩大笨蛋,我、爱、你!” 他浑身僵直,拉开她,狠很退开一大步,脸上是满满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靖、靖阳,你开玩笑的吧?我……幽默感不太够…… “不是。我是认真的,很认真哦。” 可是……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怎么会…… 他语无伦次,完全慌了手脚。 “我才不管那些,我就是喜欢你嘛!”她嘟著嘴,撒娇地要靠近他,他慌乱地闪避开来,她的手僵在空中,气氛顿时凝住。 靖阳,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 你有那么多的追求者,他们任何一个,条件都比我好,而且…… “我不要听那个!你只需要回答,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顿住,凝视她激动的面容,水亮的眼泪里,凝著泪光…… 好半晌,他双手困难地移动:我很抱歉,靖阳…… 她的心凉了。“你不喜欢我?”努力忍著泪,不让它滑落,坚决要看著他回答。 他没有办法,直视那张心碎的美丽容颜,别开眼,僵硬地回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原来,只是朋友。他不喜欢她,除了朋友,再也没别的了,是她自作多情…… “好,我知道了,再见。”她忍著泪,没在他面前落下。她知道他一直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後,也许她的表现真的太恍惚失常了吧! 其实,连她都不懂,既然对她没意思,又何必再给她多余的挂念与关怀?他难道不知道,对於他刚拒绝的女孩子,这样的关怀其实只是同情?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独自走在寂静的黑夜里,她突然有了想大醉一场的冲动,而,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多可笑,十八岁生日,许的愿望是谈场恋爱,和最心爱的他。没料到,最後却是喝得烂醉。 她知道自己的表现很糟糕,醉言醉语缠著他问一堆问题,哭闹不休,又疯又吐的,形象完全消失殆尽,难怪他後来会吓得退避三舍,再也不敢接近她。 她没那么厚的脸皮再去找他,而他,也从来不会主动来找她,校园中见不面,总是远远地、静静地看著她…… 一夕之间,他们疏远了。 她一天天地等,等他哪一天愿意走向她,却也一天天地失望,一天天灰心。他,依然站在远远的地方,从来,不曾跨上前一步。 再深的感情,都经不起等待,何况,是一段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她累了、倦了,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可笑,她也有她的傲气、自尊,身边明明多得是追求者,何苦让自己陷进一段没有希望的苦恋?他从来不会回应她什么,那她到底又在坚持什么? 她不再严谨地拒绝每一双靠近她的脚步,对谁都能谈笑风生,甜柔软语;也对谁保持朋友分际,严守底限。换句话说,就是人人有希望,个个没把握。 谁都知道她变了,变得风情万种,娇媚似水,身边的仰慕者,比起从前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相对的,放在课业上的心思难免会被分散许多。 她可以为了赴一场电影邀约,跷掉一整天的课;也可以在期末考前,考虑要答应谁的邀约,把课本放逐到边疆…… 一开始,或许还抱著些许期待,等他的後悔、等他的主动争取,可是,终究什么也没等到,演变到後来,她逐渐地心冷绝望,不再对他怀抱任何的期待,反正——他什么也不会给她。 从一开始,都是她在一厢情愿,一直都是。 主动拉近两人的距离、处处关怀他、担心他挨冷受冻、烦恼他被同学排挤、为他学手语,努力走进他无声的世界……做尽所有她能做的一切,掏尽心力,毫无保留地付出,最终,却只换来一场空。 她不想,再当那个一厢情愿的傻瓜了。 毕业後,她可有可无地填了所屏东的学校,或许是自我放逐,也或者,是知道他的老家在屏东,毕业後,不再升学的他,毫无疑问会回去。 潜意识里,她其实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出现,无时无刻提醒他,他错过的是什么,而这些,是他当初亲手推开,不愿握牢的! 她不愿相信,他对她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真的不相信! 如果他真的不爱她,她不会怪他,她只是气他对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却只会用写满深沈情绪的眸光追随著她的身影,不肯、也不愿伸手去争取。她一个女孩子,也有自己的矜持,他还要她抛却颜面自尊到什么地步? 听完她年少时的暗恋故事,我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外表看起来自信、美丽又坚强的靖阳,心里也藏著这样一段脆弱而忧伤的爱恋心事。 那是在我和李柏琛分手之後的某一个晚上,三个人睡不著觉,扑克牌又拿出来,围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而会意外听到这个故事,是因为靖阳手气太背了,抽到国王牌的我又刚好好奇地问了她一句:“你爱过吗?很真心的那一种。” 於是,这个问题让她花了两个小时回答。 “静雨,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笨?” “是很笨。”我十二万分同意。“爱情不能这样赌气的。” “你还不是赌气和李柏琛分手?” “……”好吧,半斤八两。 或者说,在爱情里,女人都很笨,明知道不对,但还是会去做一些外人看起来很笨的事情。 “想不到你这个公共汽车也有这么感性深情的时候。”宁夏意外地啧啧称奇。 靖阳丢了记白眼过去。“既然知道,以後就少叫我公共汽车。” “可是靖阳,你一路跟到屏东来,真的只是像你说的那样,报复他,要他後侮吗?”我看见,她的表情产生微微变化。 她说,她和男孩子约吃饭,绝对挑他工作的那家餐馆。长期这样下来,就算那家店的食物再好吃,不吐也快吃腻了吧? 我想,她会不会,只是想看看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担心没她在身边看顾著,不太懂得照顾自己的他,会不会又冻著饿著? “其实,靖阳,你到现在还是很爱他对不对?”不然,明明是都市型的女孩子,谁会那么笨,单单为了赌一口气,舍繁华的市区大老远跑来屏东这几近半乡下的偏远学校? 她眸底,泛起淡淡的泪光,苦涩一笑。“很笨吧?明明气他、怨他、恼他,却也……放不下他。” 我想,我懂了。 他们虽然没有在一起,彼此之间,却一直存在著无形的纠缠,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不像我,断了……就是断了。 回过神来,我听见宁夏冒出一句:“直到现在,你有过几个男人?我是指滚来滚去的那种——说、实、话!” 我有说过,靖阳今晚手气很差吧? 不过关於这个问题——干得好,张宁夏,我也想知道。 “……”她低嚅了声。 “什么?听不到。”我和宁夏异口同声。 “没半个啦!” 咚!我们直接撞到床柱,四颗瞪住她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真的假的?”我惊叫。她看起来,像是很放得开啊! “哇靠!原来是圣女贞德,那干么老表现出荡妇卡门的样子?害我以为你多能玩!i“是你自己思想肮脏好不好!我只是“男性朋友”比较多而已,谁规定出去吃个饭、牵个手就要跟人家上床?” “我思想肮脏?拜托!你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处对男生放电,还要别人怎么想?” “你不要自己魅力不够就嫉妒我!” “我嫉妒你?哼,笑话,我干么要去嫉妒一辆公共汽车?” “谁是公共汽车了?我还是处女!” “处女了不起啊,这里不只一个!”…… 又来了,这两个人说没几句就能吵,我很能习惯了,非常、非常的习惯。 但是……两位伟大的处女,麻烦你们放轻音量好吗?夜深了。 之二 玩了一整夜的真心话大冒险之後,我们三个人更加地了解对方,无形中感情也更紧密、更懂得包容与体谅。虽然宁夏还是会和靖阳吵闹,但那也仅止於嘴上的斗气,少了最初的那种厌恶。 之後的几天,宁夏卢著靖阳要去看那个让她暗恋上五、六年的男生,靖阳被她烦到没办法,找了一个没课的时间,三个人直接杀到张佑轩工作的简餐店。 如果说,我对张佑轩这个人还不太了解的话,那来到这里,少说也懂了个六成了。从我们坐下来到(奇*书*网^.^整*理*提*供)现在,就看到他一个人在忙进忙出,明明就不只他一个员工,另一个凉凉地在柜台前吃点心,他却连坐下来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第14章 依照靖阳说的,我赌他绝对不会去向老板打小报告,才会让同事都吃定他,有恃无恐。 “我点的明明是排骨饭,你听不懂啊!”隔壁桌传来争执声,我半侧过身,瞧见他呆立在原处,大概是拙於应付,毕竟番婆不是每天都遇得到的。 那位点心同事终於肯放下她的点心,移动大驾前来观看,不过她说出来的话,让我觉得,她还是回去吃她的点心,最好吃到噎死,节省国家米粮! “客人说点错就点错,你哑巴就算了,难道连耳朵都聋了吗?这份做错的餐点要记在你的薪水上。” 哇靠,这些疯婆子。 那桌客人只早我们一步到,我们坐下来时,明明就听到她点猪排饭,现在是怎样?欺负人家有口难言吗? 我张口正想说什么—— “猪排饭是我点的,他记错了。” 咦咦咦?我和宁夏同时惊讶地看过去。 靖阳什么时候点了猪排饭?她明明就最讨厌吃油炸类的,怕长痘痘,破坏她水嫩嫩的肤质。 “是是是,不好意思。”点心同事堆满了笑,将餐点端到靖阳面前。“请慢用。” 张佑轩在同事转身後走来,静静地看著她。 “看什么看?我不能肚子饿吗?” 不是…… “那还不快把我的花果茶送来?小心我向你们老板投诉。” 他才刚抬起手,後头又回去吃点心的同事扯著嗓门喊:“张佑轩,没听到六桌的客人要排骨饭啊,还不快过去帮忙!” 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匆匆离开。 靖阳随後推开面前的餐点。“你吃。” “为什么?又不是我点的……”宁夏抗议。 “钱我会付,可以闭上你的嘴了吗?”看得出来,靖阳情绪非常糟糕。 “可以。”宁夏眉开眼笑,不客气地攻击食物去了。 没多久,我们的花果茶也送上来,因为靖阳说这里的花果茶还不错喝。 张宁夏小姐立刻有意见:“平平是花果茶,为什么你附上的是蜂蜜,我们就是糖浆?” “因为蜂蜜养颜美容,因为我们何靖阳小姐讨厌吃太甜、怕发胖,因为这是人家的爱心,谁教你没有这样贴心的“好朋友”。这样你还有意见吗?” “没有了。”宁夏被我一堵,认命地低头喝她加糖浆的花果茶。 我倒了杯花果茶,倒入糖浆搅拌,审视靖阳沈默的侧脸。“难怪你每次从这里回去,心情都很差。”看到他遭受到的对待,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我们在那里耗了一个下午,明天有小考,三个人各自埋头k书,偶尔抬头,会看见张佑轩静静地来,又静静地走,帮我们将花果茶回冲或加热。尤其靖阳那壶花果茶,整个下午始终是温热的,从没机会让冷涩茶水入她的口。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难道靖阳会无动於哀吗?不,我偶尔会捕捉到她抬起头,目光追随他的身影,我这一个下午看书的成果,是发现这两个人超级ㄍㄧㄥ! 五点整,结帐准备离开时,我目光环视了下店内,没看到张佑轩,低头小声问靖阳:“不跟他讲一声哦?” “干么讲?”她低哼,转身第一个走出去。 推开玻璃门,走没几步,身後传来两声清楚的拍掌声。 靖阳停下脚步,那一瞬间唇角勾起笑,又迅速隐去,回头。“干么?” 原来是张佑轩喊她。 他急急忙忙追出来,我看不懂手语,不过大概猜得到,他的意思是问我们要走了吗? “不然咧?”她没好气地回问。 我不晓得他比了什么,只看见他将一个纸盒交给靖阳,靖阳顺手拆开,里头是一对很漂亮的水晶耳环,靖阳皮肤白皙,不难想像戴起来会有多漂亮。 “我生日关你什么事?”她用力将纸盒又塞回他手中。“你给我退回去,自己都吃不饱了还有闲钱乱花!” 他回了什么?无解。但是靖阳很生气。“张佑轩,我没你想得那么肤浅!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不收陌生人这么贵重的礼物!” 靖阳字字尖锐犀利,他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又慌了手脚,连手语都比得笨拙。 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单纯地当好朋友吗? 这是後来,靖阳告诉我,那句笨拙手语的意思。 “朋友?”她淡哼,笑得极讽刺。“我的“男性朋友”已经很多了,不差你一个!你要不要问问我同学,她们是怎么形容我的?” “对呀,我都叫她公共汽车。”宁夏接得好顺口。 他瞳孔一暗。靖阳,你可不可以不要……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张佑轩呆立原地,绝对是打死也没想过要追上去。 我摇头叹气,转身要离开时,他抓住我的手臂,急急忙忙拿出口袋里的小记事本,凌乱地写下几个字:拜托你,帮我交给她。大後天是她的生日。二十岁是很重要的生日,我真的希望能送她点什么…… 对上他写满恳求的眼神,我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我收下纸盒。“我可以帮你交给她,但是,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没回应,垂眸默默地回到店内,那背影,其实很落寞。 回到寝室时,靖阳一个人窝在书桌前,曲起双脚环抱著,表情麻木。 我走上前去,递出那个属於她的,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她抬头瞪我,生气地喊:“你干么要收下?你知不知道,要买下这个礼物,他得缩衣节食多久?他是笨蛋,让人生气的大笨蛋!” 她不收,原来不是和他赌气,而是——心疼他罢了。 “既然知道,那你不收,不是更伤他的心?” 她像是没听到,迳自说:“他刚刚问,我好久没来了,最近过得好不好?如果想知道我好不好,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每次都要我去找他,我不动,他就三、五个月见不到我也无所谓……” “可是,你都说你好久没去了,他又怎么知道你今天会去?除非每天将礼物随身携带,等著你哪天突然想起他。心里要是没牵挂著你,怎会这样?” 豆大的泪珠,措手不及地掉出眼眶,她张手,抱住我的腰,埋头哭泣。“所以我说他是笨蛋!他到底还要我等多久?我已经……等得很累、很灰心了,我没有办法,无限期地陪他耗下去,再这样下去,我会放弃,我是说真的,我真的要放弃了!他却还是那句话:为什么我们不能当朋友?他只要朋友,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我轻轻拍抚她颤动的肩,无言以对。 靖阳不知道在哪里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叫庄浩丰,他对靖阳很用心,追得很勤,大家都看得出来。 那一天,下课时,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寝室,每走几步,沿路上就有人送一朵红玫瑰,每送一朵就对她说:“庄浩丰要我告诉你,他爱你。” 短短一段路,她听了近百次的“我爱你”,也收了将近百朵的玫瑰,还要我和宁夏帮忙拿。 宁夏嗤哼:“白痴!明明就是抄袭广告。” 但是靖阳看起来很感动。 那时我就有预感——完蛋,张佑轩要心碎了。 那天晚上,靖阳问我:“静雨,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看你呀,看你心里是怎么定义这两个男人的。” “我心里还是爱著佑轩的,可是他从来不会给我什么。而庄浩丰对我很好,我心里想什么,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先替我办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用心过。我是女人,女人始终是渴望被呵护、被疼惜的,佑轩……却总是只给我眼泪,我渴望的柔情,始终等不到,我真的厌倦了……” 我沈默地听著,好半晌才回答她:“当初我和柏琛在一起时,你曾经说过我会後悔,宁夏也这样说,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後悔过,因为他给过我很多的快乐。所以靖阳,这种事,我没有办法替你做决定,你必须自己去选择,哪一段,才是你最想要的快乐。” “我想试试看,静雨,我真的想试试看……” “那,就去试吧,只要你确定,真的不会後悔。” 能说什么呢?爱与被爱,每个人的抉择不同,我选择了义无反顾地去爱,而靖阳,她疲倦了,放弃坚持,只想好好享受女人被宠、被爱的权利,我能说她错了吗? 也许,靖阳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 放掉对张佑轩的苦候与期待,不再深陷於永远得不到回应的苦涩中,单单纯纯地,去享受被追求、被宠爱的感觉,这样的她,笑容比以往还要多。 只除了,偶尔夜深人静,会见她呆坐在书桌前,握著胸前的链坠,失神地不知在想什么。 那对水晶耳环,她从没戴过,一次都没有,却时时抱在胸前许久,舍不得放下。 我真的很担心,私底下也问过宁夏,我们不阻止她,真的是对的吗?她看起来,明明还放不下张佑轩。 宁夏耸耸肩,回我说:“感情是要心甘情愿的,又没人逼她,她要是觉得这样会比较开心,我们能说什么?” 不过,我依然找了个没课的下午,硬拉著宁夏陪我去张佑轩工作的那家简餐店。我问他,知不知道靖阳交男朋友的事? 他僵默了下,点头表示知道。 靖阳有带他来这里吃过饭。 我瞄了眼记事本上的字迹。“那,你都没什么感觉吗?她这次是认真的,不是在赌气。” 这样,很好啊! 第15章 她看起来,很开心。 靖阳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最好的一切。我早就知道,她需要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保护,我很替她高兴,她找到了真爱。 如果,她受到委屈,请你一定要让我知道,好不好? 两个笨蛋,真的是两个笨蛋! 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靖阳最大的委屈,是在他这里受的! 也许,靖阳真的能够放下过去那段苦恋了,因为她现在开口闭口,都是庄浩丰,嘴角带著浅浅的笑,告诉我们,他今天又给了她什么浪漫惊喜。 她真的放下张佑轩了吗?她真的,爱上庄浩丰了吗?或者,只是短暂被浪漫迷眩了眼?因为在张佑轩那里受了太多的委屈和挫折,庄浩丰的温柔宠爱来得正是时候? 在她感情最空虚脆弱时,庄浩丰抓对了时机乘虚而入,那样强势却又不失温柔的追求方式,一般女孩子是很难招架的,所以,靖阳沦陷了。 她说,她终於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 她说,她让他吻了她。 她说,看到他那么认真地对待她,而她却还不时想著佑轩,就会觉得好有罪恶感,好对不起他。 她说,她要忘掉张佑轩,尝试去爱他。 她说了好多好多,如果她真能做到她说的,我会给她满满的祝福,祝福她迎向全新的感情。 但是那一天,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乐观想法,又破灭了。 她打扮得明艳动人,甜甜蜜蜜去赴约,而我窝在寝室k我的行销学,明天要小考,那两只小鬼还得靠我帮她们闯关——(不准嘘我,哪个学生没作过弊的,叫他站出来!) 大约在宿舍即将关闭时,那两只小鬼同时回来,而其中一只,一双眼睛肿得吓人。 “怎么回事?”我问扶著靖阳进门的宁夏。 宁夏耸耸肩。“哇啊知?!刚刚回来,就看她蹲在大楼角落哭得要死要活。” 我担忧地上前,才刚想问点什么,一碰到她的脸,她就趴在我肩上,放声痛哭。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惊吓,宁夏也是!从没见她这么失常,那是极绝望、声嘶力竭的哭法,我心知有异,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那一夜,谁都没睡,断断续续盘问了她一整夜,才知道他们去看夜景,四下无人时,庄浩丰不顾她的反抗,在车上强暴了她。 宁夏气得半死,直说要找人去揍他——如果不是靖阳拚死拚活,哭著阻止的话。 後来,庄浩丰向她解释,连连请求她的原谅,说是因为她太美了,他真的很爱她,才会一时感情蒙蔽理智,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 但是,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会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得到她吗? 什么情不自禁,全是男人为自己脱罪的说词,他是人,不是禽兽,为什么不能控制好自己的下半身? 他根本没有顾虑靖阳的感受,一个不尊重她的男人,还谈什么爱与珍惜?他连张佑轩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我和宁夏,都劝她快点分手,这种烂人,不值得她再浪费时间,甚至主张她去报警,告死那个贱男人。 她却哭著摇头。“都这样了,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我恍然明白,靖阳看似作风开放,思想前卫,那全是保护色,其实骨子里,有著最传统保守的观念,是他的人,就死心认定。 我骂她笨! 她掉著泪回我:“其实这样也好,断了最後的希望,我就可以全心去经营现在的感情,不会再去奢望永远不会属於我的东西了……” 是吗?我怀疑。 她走的,不是通往幸福的路,而是一条充满压抑与屈就的路,我恍然发觉。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快乐? 那件事情发生过後的一个多月,靖阳皱眉的频率增加了,老是看她拿起手机拨打,又失神地放下。 我问她:“又联络不到人?” 她摇头。“不是没接就是别人代接,他老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忙。” 是吗?当初追求人家的时候,我看他就闲得很,成天没事做地绕在靖阳身边打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还看得见他低姿态地请求原谅,满口甜言爱语;之後的几个礼拜,电话、温馨消夜也没断过;一个月过後,见到他的人的次数就渐渐少了,直到现在,甚至让她找不到人。 “静雨,我好怕……” “怕什么?了不起就是重新来过。”说穿了,她也不见得多爱庄浩丰,只是一种女人的宿命感,对夺去她童贞的那个人,一种莫名的执著。 “我不行,我放不开,我已经什么都给他了……”她摇著头,脸上的惶然、慌惧,让我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静雨……” “什么事?” “如果……”她欲言又止,又摇摇头。“没有。” “到底什么事?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怀孕了,怎么办?” 手上厚厚的商事法差点砸到我的脚。“不会吧?” 她忧惧地抬眼。“我不知道……那个……到现在还没来。” “要命!你怎么现在才讲!”我心脏差点无力,跳起来往外冲。 “静雨,你去哪里?” “买验孕棒,你不要乱跑,乖乖在宿舍等我!” 半个小时过後,我买了验孕棒回来,很不幸的是,我们的担忧成真,靖阳确实怀孕了。 紧急将宁夏call回来,三个人互瞪著眼,脑袋空白。 “怎么办?”你问我,我问你,谁都没有答案。 毕竟,我也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这种事,实在不会处理。 “我……去找他。”良久,靖阳轻轻地说了出来。 也对,再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爸爸,要怎么处理,得由他们两个去决定。 “我陪你去。”地那副心神恍惚的模样,我实在不放心。 但是靖阳坚决婉拒。“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靖阳出去了,而我和宁夏,持续发呆。 其实,我应该更坚持一点,陪著她去的,如果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话。 再一次见到靖阳,是在医院,三个小时後。 护士说,她流产了,走楼梯不慎跌落。送医时,她只要求联络手机资料里的两个名字:沈静雨,张宁夏。 除此之外,靖阳什么也不肯说,眼神空洞,自始至终,出奇地静默,静默到令人害伯。 她撞破头,缝了不少针,医生说必须住院,我向宿舍管理员报备,申请外宿,在医院照顾她。 趁她睡著时,我查看她手机的电话簿资料,拨了通电话给庄浩丰。 他听到靖阳流产住院,一点都不讶异,甚至,不紧张。 所以说,靖阳确实有去找过他,而他,也知道她怀孕的事? 他说:“知道啊,那又怎样?” “什么叫那又怎样?那是你的孩子!” “拜托,她交过那么多男朋友,谁敢保证孩子一定是我的?” 妈的!他说这是人话吗?“靖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次你自己心里有数!” “沈静雨,你骗我不知道医学有多发达吗?要制造一片处女膜,甚至用不著一万块钱。” 这个人渣…… “王八蛋,你去死!”我用力切断通话,气得差点捏碎手机。 转身要回病房,发现靖阳睁著空洞的眼睛,直视著房门这里。 要命,我情绪太激动,忘记压低音量了。 “靖阳……” 她没什么反应,几乎是死寂地转过身,闭上眼睛。 她……早就知道庄浩丰会这样跟我说了?还是……他根本就是这样对靖阳说的? 甚至,我忍不住要怀疑,她真的是不小心跌下楼吗?还是…… 她,是不要孩子?还是不要命? 她心如死灰的模样,让我很难不往这个方向去想。 我很不安,莫名地不安。 不论我们跟她说什么,她的回答总是摇头、点头或简洁的字句,甚至,有时完全不回答,我和宁夏,都不晓得该怎么办。 不知哪来的念头,在宁夏来医院跟我换班时,我直奔张佑轩工作的地方。 或许,只是因为一句——如果她受到奏屈,请你一定要让我知道。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哪个男人,最最真心地疼惜她,那也只有说这句话的人了!她身心的伤,只有他才能治愈、抚平。 之三 他曾经,很爱、很爱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举手投足总是能吸引每个人的目光,比起他总是在及格边缘的成绩,她聪慧得令他自惭形秽。 有太多太多颗爱慕的心包围著她,众星拱月中,美丽耀眼的她是天之娇女,集三千宠爱於一身,人生就是要活在阳光与掌声中,那是他永远、永远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他太渺小,他知道,她从来不会注意到他。 他只能偷偷地,将喜欢她的心情,藏在心灵最深处,偶尔,在她不经意回眸时,收藏她一记浅笑,温暖心田。 十五岁那一年,他看见表白遭拒的她,哭得那么伤心,他却只能递出面纸,头一回,好气自己不能说话,无法出声安慰她。 她气他闯入她的隐私,处处刁难。 无所谓,那些都是小事,如果这样能让她心里舒坦一些的话。 一再出现的意外,将他们拉得更近,近到他作梦都不敢奢望的距离。 她问他,怪不怪她的无理取闹? 第16章 不怪,当然不怪,也从来没想过要怪她。 他始终记得,她为他包扎伤口时,柔嫩指尖的温度,让他脸颊发烫一整天。 她对他每一分的好,他都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心中,那样的幸福,已经足够他回味一辈子了,从来都不敢再奢求更多。 但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却亲口告诉他,她爱他——一句就算要他立刻死去也毫无遗憾的话。 坚定的拥抱,颊畔暖暖的亲吻……他震撼地好想用力抱住她,告诉她,他有多爱她,用他全部的生命! 但是,他知道不可能。 她太美好,也值得拥有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而他,从来都不配。 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总是要她处处关照,这样的他,怎么给她幸福? 他总是让她一个人像傻瓜一样自言自语,无法回应,这样的他,於心有愧。 她身边,追求者如云,任何一个都强过他,这样的他,哪来的面目争取? 他不要再让她像国中时那样,被人笑说眼光差,倒追一个哑巴。 他不要她日後後悔,也不要她永不後悔,那些,都会让她吃苦。 他只要她幸福,他最珍爱、最珍爱的宝贝,因为她,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可是,谁来告诉他,他错了吗? 处心积虑、小心翼翼想保护好她,将她送往幸福的道路,到头来却害苦了她。 如果早知道,她有一天会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让一层层白得刺眼的纱布缠在她头上:如果早知道,那些男人无法真心疼惜她;如果早知道,会让她流那么多眼泪……是不是,十八岁那一夜,他就该勇敢地抱紧她,让她知道,她是他荒凉生命中,唯一、也最灿烂的奇迹? 无妨,如果没人肯疼惜她,那就由他来,从今天起,他会坚决守护她,不让任何人、任何事再来伤害到她。 伸出手,他轻轻地抚著她苍白的面容,心脏抽痛。顺著她颈际,勾出藏在衣服底下的链坠,暖热眸子泛起水气。 不晚,一切都还不晚,他们的心,从来都没分开过—— 靖阳,还爱他。 他知道的,终於,他读出了她的心。 她睁开眼,与他相对。一愕,半垂下眸子。“你怎么会来?” 你的室友来找我…… 所以,他都知道了? 没看完他的手语,她难堪地别开脸。“那你是来看我玩火自焚的下场?现在你看到了?还满意吗?” 不是…… 他好难受,为她自贬自伤的那番话。 我不知道事情含变成这样,我以为,他们可以给你更多的快乐…… “快乐?是啊,我很快乐,我一直都很快乐……”她轻轻地笑著,眼泪没入枕头,没让谁瞧见。 对不起,靖阳…… 我知道太迟,但是,可不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这也是朋友的关心吗?谢谢,我不需要!” 不是! 他绕到她面前,心急地想表达他的意思,手语凌乱。 十八岁那年,你走进我的生命,解读我的语言,现在,我想走进你的生命,解读你的心,可以吗?可以吗?还来得及吗? 她怔怔地,望住他,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 他吸了口气,如她十八岁那年的勇气,坚定地此出同样一句话—— 我、爱、你! 泪水,毫无预警地跌出眼眶。 “为什么……”这句话,他为什么不早说! 他拭去她的泪,动作极温柔。 “为什么……”要让她等那么久,等到身心俱伤,再也无力相信爱情时,才来告诉她,他其实是爱她的? 靖阳,我很爱、很爱你。对不起,迟了两年,请告诉我,还来得及争取守护你的权利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泪水落得又快又急,他好心疼地连连擦拭。 我以为,那样对你最好,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伤害你…… 那所以呢?这算同情吗? 措不及防,她一巴掌不偏不倚打在他左脸颊。“既然你都知道迟了两年,那现在又凭什么再来追讨你早就放弃的权利?既然当初不要我,那就远远地走开,不要管我……” 我不是不要你,是要不起。你太美好,我真的,配不上…… 又一巴掌,重重挥去。“所以我现在是残花败柳,你就觉得配得起了?张佑轩,你浑蛋!” 我不足那个意思,你很美好,以前是,现在使,从来没有改变过。 “骗子、骗子、骗子——”她一掌又一掌打在他脸上。如果她真的那么好,为什么他不要?为什么她总是得不到真爱? 他由著她发泄,不闪不避,定定地注视著她,拭著她汹涌滑落的泪。 “你滚开,我再也不稀罕了……”他的真心,来得太迟。她用力推开,不让他靠近,拉高棉被,杜绝他的凝视。 靖阳…… 他抬起手,又失落地垂下。她不容他靠近,缺少她的温柔凝视,他的语言,没人听得到。 而她,将自己埋进没人看得见的黑暗中,无声哭泣。 他依然天天来,不介意她的沈默与冷落。 她不理会他,无妨,他就在角落无声陪伴,在她需要什么时,早她一步做好。 她视若无睹,也没关系,有他看著她就好。 她不说话,不看他的手语,这也无所谓,因为她的室友说,他可以把心里想说的话,通通写下来让她知道。 他心里,的确有好多话想说,却不敢、也不能告诉她,藏在心里好久,於是,当她刻意将他放逐到角落时,他便默默地写下这些她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一天写一点,放在病床旁边的抽屉里,等待哪天她愿意开启。 有一天,她口气生硬地问他:“你整天耗在这里,工作怎么办?” 他扬唇笑了,开心地终於肯跟他讲话。 没关系,我辞职了。 “白痴啊!没事干么辞职?”她骂他,口气极差。 他态度依然温温地,回应道:你不是告诉过我,那么浑帐的同事和工作环境没什么好留恋,乾脆辞掉算了?我那时觉得无所谓,很多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现在我还要照顾你,如果自己老是这样,哪来的能力照顾你?从今天起,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听。 她僵硬地别开脸。“谁要你照顾,我叫你回去,你听不懂吗?” 他听得懂,但那不是她的真心话。 她的室友告诉他,她只是自卑,甚至,羞愧,没有办法面对他,所以逃避他。 他懂,所以她心里的伤,他会耐心地,慢慢去治愈。 至少,她现在已经愿意开口跟他说话,正视他的存在了。 她不再搭理他,於是他拿著一叠活页纸,坐到他习惯待的角落,低著头安静书写。 写完一个段落,习惯性往她的方向望去,与她来不及闪避的目光相接,她立刻撇开头。 他不以为意,低头继续移动笔杆。 再一次抬头,目光又与她相遇,而她再度闪避。 一连几回,他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主动问:靖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迟疑了下,不甚自在地指了指他脸上的瘀肿。“你的脸怎么回事?” 他摸了摸伤口,轻轻笑了。没关系,不小心撞到的。 靖阳,在担心他。 她抿紧唇,背过身不再搭理他。 他起身,拍拍她的肩,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你早上没吃多少。 “不要,你走开!” 那不然我去买些红豆饼,你饿了再吃? 她拉高棉被蒙住头,当作没看到。 他将叹息悄悄吞回腹中,走出病房,用半个小时买回红豆饼,正要推开门,里头的对话声让他停住动作。 “你怎么会知道?” “我今天去那家店没找到他,他那个老是在吃点心的机车同事告诉我的。” “他没事干么和人家打架?”靖阳皱起眉头。 “你想咧?他那种凡事不跟人家计较的个性,连机车同事都能忍耐了,谁会让他亮拳头,在工作的地方打客人打到丢饭碗?” “他每次打架,都是因为我被欺负……”靖阳低低地、带些哽咽的音律传进他耳中,他很想进去,将她拥在怀中,告诉她没关系,不要为他难过…… “这个笨蛋!我根本不需要他这么做,他就不能离我远一点吗?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 他停住动作,不动声色地退开,退到走廊尽头,才容许悲伤蔓延,感觉痛楚一寸寸囓食。 靖阳,伤得好重,她现在,已经不敢碰触爱情了,他该怎么做,才能找回那个美丽自信、温柔娇媚,会对著他笑、对未来怀抱希望的何靖阳? 张佑轩不知到哪找来一首歌,从早到晚,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播放。 无意间听你室友说,你常听信乐团的歌,我找来了这首。 抱歉,我没有办法,像沈静雨的男朋友,用好听的嗓音唱给你听,我只能用写的…… 他那样告诉她,那时她没当一回事。 那一整天,他一直让她听著这首歌,也一次又一次,重复写著同样的歌词。 一份爱能承受多少的误解熬过飘雪的冬天一句话能撕裂多深的牵连变得比陌生人还遥远最初的爱愈像火焰最後愈会被风熄灭有时候真话太尖锐有人只好说著谎言假如时光例流我能做什么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後会怪我恨我或感动想假如是最空虚的痛她趁他去饮水机装水时,捡了张起来看。 第17章 一个人要看过几次爱凋谢才甘心在孤独里冬眠最初的爱愈像火焰最後愈会被风熄灭有时候真话太尖锐有人只好说著谎言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么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後会怪我恨我或感动想假如是最空虚的痛为什么幸福都是幻梦一靠近天堂也就快醒了也许爱情更像落叶看似飞翔却在坠落一张张飘落她床边,他真的,一遍又—遍地,写著。 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么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後会怪我恨我或感动假如真可以让时光倒流你会做什么一样选择我或不抱我假如温柔放手你是否懂得做错了可以再回头想假如是无力的寂寞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拆线,出院的前一天,她把他赶回去。夜里,在医院陪她的宁夏已经睡著了,她悄悄坐起,拉开抽屉拿出住院这些时日,他写下的成叠纸张,微弱光源下,一张又一张地读,从最初,第一眼的“我曾经很爱、很爱一个女孩”开始,陪他走过那段悲欢岁月…… 真是糟糕,她十八岁生日,我却什么都不能送她。 从不敢贪心地去询问任何关於她的事,怕知道更多,会止不住渴求。 当时,我直觉取下身上戴了六年的观音坠子送她。那是奶奶辞世那年,最後送我的东西,说是我从一出生就坎坷多灾,要让我保平安。 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想让坠子上,我残留的温度,熨贴在最靠近她心房的地方。 我屏住了呼吸,好怕她拒绝。 但是她没有,她笑得娇媚如花,要我为她戴上。 她甚至说,她爱我。 这样的我,她不嫌弃,对我好,甚至肯爱我,让我既感激又……感动。我想,我这一辈子作的梦加起来,都不会比这一刻更美了! 她喝醉了,在我怀中哭得好伤心,我永远忘不掉,她哭喊著不断追问我:“我哪里不好?为什么你不要我?为什么……” 她没有不好,不好的是我,我没有足够的条件,去拥有她给的、奢侈又美好的爱情。 看著她那张心碎的美丽容颜,水亮的眼眸凝著泪光,对她的感情沈重到无法呼吸,我甚至,没有办法昧著良心把“我不爱你”说出口,只能僵硬地告诉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以为,这样对她最好,也一直如此说服自己,这样对她最好…… 靖阳很气我。 那是当然,我那样对待她,她应该恨的。 每次看到她和别的男孩子谈笑风生,心里好酸,好想反悔,可是,只要看见她身边每一个人,条件都那么好,让我冒出头的渴求,又狠狠压回心灵最深处。 他们,可以说笑话,逗她灿然一笑,我不能,永远都不能…… 他们,有理想、计划,而我,连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都还不知道,怎么给她未来? 对不起,靖阳,对不起,我比谁都爱你,但是,你要的幸福,我给不起。 从不知道,我和靖阳的纠缠,可以持续那么长久,是巧合?还是刻意?我不知道。能够和她踩在同一块土地上,远远看著她,知道她过得好,那样就够了。 她常和朋友到店里来吃东西,有男生,也有女生,男孩子居多,这表示,和我一样知道她有多好的人很多,她应该可以由这当中,找到一个最好、最适合她的。 只是有时候,让她看见我工作的情形,她会摆很臭的脸色给我看,叫我乾脆辞掉算了,干么做得那么没尊严。 其实不是的,别人怎么对待我,我并不会去在乎,我只是在这里,等待她偶然的到访,在那些大小事件下,她不著痕迹的维护,早抵过小小的屈辱。 靖阳,我多庆幸遇上了你,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谁会心疼我、真心对我好,那也只剩你了,我要你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如果你不幸福,我会无法原谅自己…… 她一张又一张,无法停止地看著,直到宁夏被吵醒,她才惊觉自己已经痛哭失声。 这些事情,为什么要这么晚才告诉她?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接受他给的爱情了…… “干么这样啊?这是你一直渴望的,现在如愿了,想爱就去爱啊,想那么多干么?”宁夏咕哝著,抽了张面纸递去。 “你不懂,我没脸见他……”她哽咽著,任泪泛流。 他的爱情,太纯净,她满目疮痍的心,要不起。 隔天,张佑轩还是一大早就赶到医院来,接她出院。 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刘海,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看来是消不掉了,虽然有刘海遮著,但是靖阳那么爱漂亮,不晓得会不会在意。 别在意,不会很明显,你看起来还是很漂亮的。 她避开碰触,冷著脸,对他的手语始终不予回应。 身、心,都存在著不堪的烙印,不可能不在意的。 走出医院,她淡淡地说:“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会回去。” 可是…… 她拿出他在医院这几天所写的东西。“我全都看完了,你的意思,我懂,这样就够了。算我拜托你,到此为止,好不好?” 他定定注视著她。 不要。就只有这个,我不会听你的话,你只是在逃避而已,不是真心要我走开。我已经错过一(奇*书*网^.^整*理*提*供)次了,不想再错第二次。我想保护你的决心,不会再因任何事而动摇。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听不懂吗?我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你走开!” 不要。 任凭她如何推开他,他就是文风不动。 赶不走他,她挫败地脱口说:“你到底想怎样?当初是你硬把我推到别人怀中的,如果不是你不够勇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既然都不要我了,那就走得彻底一点,你以为写这些东西就能改变什么?”成叠的纸张往他身上丢去,张张散落开来,随风吹了满地。 她蹲在地上,崩溃地哭泣。“我不需要你的赎罪,面对你,只会让我更难堪,我没有办法克服心理障碍,没有办法面对你,只要看到你,就会让我想起那段屈辱的记忆,如果你真的为我好,拜托你,离我远一点……” 他讶然。不曾想过,她心里承受著这么大的压力。 他蹲在她身旁,想将她揽进怀中,却被她推开。 别这样,靖阳。不管你发生过什么事,我都不在乎…… “是吗?你不在乎?你不在乎我曾经被人玩弄感情?不在乎我怀孕过、流产过?不在乎我像破鞋一样被人扔弃?不在乎自己捡了别人不要的破鞋?可是我在乎!你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可是我没有办法忘掉这些事,没有办法背著这样的过去,和你在一起!” 不是的,你一直都很美好! 他心好痛,听她用最羞辱的言词糟蹋自己,他难过得眼眶刺痛,陪著她掉泪。 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好不好?那些事不是你的错,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珍贵的,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如果我真的介意什么,那只是希望快点抚平你心上的伤,找回昔日那个骄傲又自信的何靖阳。 “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她太骄傲、太好强、太……爱他。她没有办法,让他去接纳那些屈辱。 他抬手想表示什么,最後还是化成无声的叹息,弯身一一捡拾四处散落的纸张,有些,被风吹得好远好远,却没有办法,连同那些悲凄酸楚,一并吹远。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真正惊醒她的,是前头的吵杂声。 “一群人围在那里干么?” “好像是有个男的在捡东西没看路,被车子撞到了。” “是哦?好可怜哦。” “对呀,听说他很年轻耶!” 她抬起头,惊跳起来,抓住那个走过她面前的路人。“你刚刚说什么?哪里发生车祸?” 女孩指了指後方的马路。“我刚刚从那里过来,那里发生车祸,听说满严重的,被撞到的路人应该活不成了。” 脑袋一阵晕眩,她四处张望,数分钟前还在她身边固执守护的身影,不见了! “佑轩?”她扬声大喊,得不到回应,他如果听到,绝对不会不理她的叫唤。“佑轩!”她惧骇地大喊,什么也无法去想,拔腿往前冲。 车祸现场,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她泪水掉得看不清视线,拚死地拨开群众,泣喊——“滚开,他是我男朋友!” 有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发了狂地正要挥开——看清那双手的主人,她愣住,忘了动作,泪凝在眼眶。 我在这里,靖阳。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手语……他在这里?他在这里!那个人不是他…… 松懈下来,她重重扑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嚎啕大哭,像要哭乾全身的水分,以眼泪宣泄抂悲狂喜。 不要哭,不要哭…… 一下又一下温柔的轻拍,似在轻声给予安抚与承诺:我会陪著你,永远,永远。 直到她哭声渐歇,他轻轻拉开她,擦乾她满脸的泪水,由著她怔愣地凝视。 “我以为、以为你……” 你以为,那个人是我? 她不语,刚被强力重击的心脏还没回归定位。 他弯身,拾起脚边一张纸,放到她手中。 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么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假如我不放乎你多年以後会怪我恨我或感动假如真可以让时光倒流你会做什么一样选择我或不抱我假如温柔放手你是否懂得做错了可以再回头想假如是无力的寂寞这是他那几天写的,他说,无法唱给她听,只能用写的。 第18章 写了近百张,就好像,在她耳边低喃浅唱了近百遍,这是他的温柔,无声的温柔。 你还不懂吗?靖阳?不是任何时候,都能说假如,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是永恒的遗憾了。这样的错误,我犯过一次,所以我能懂你逃避的心情。 幸好,我还有机会回头,难道,你要再重复一次我曾经犯过的错吗?万一今天躺在那里的人是我,你所有的坚持,就都没意义了。 我们没有太多机会说假如,再错过这一次,我怕,真的会永远失去拥抱你的权利。 她握紧了纸张,低头读著,又抬眼看他。 “我懂。佑轩,我懂你的意思,但是现在,我真的没有办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心无芥蒂地和你在一起……” 他沈默,凝视著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说:“对不起,佑轩,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有你那样地包容我,我会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不再有任何疙瘩地和你重新开始,我知道我一定可以。所以,请你等我,好吗?” 他轻轻笑了。 好,我等你。 等她,也等他们全新的未来。 伸出手,等待她软嫩小手将空虚的掌心填满,他收拢,握牢。 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易放开。 外一章宁夏 忘不了那年夏天你走进我的生命 苹果般红红的笑脸温热了整个夏李枝头拙长新茅知了声声吟唱原来你已在我心底永远永远的宁夏 之一 手机铃声持续响著,就算是再悦耳的音乐,听久了也像催魂铃。 “张宁夏,拜托你接一下你的手机好不好?吵死了!” “帮我接啦!”浴室里传来流水声。 靖阳翻翻白眼,伸手接起。 浴室水声停了,没几秒,宁夏活似火烧房子,脸上满是水珠地冲出来,抢过电话。 “谁叫你乱接我的电话!” “一下叫我接,一下不让人家碰,你很难伺候耶。”靖阳没好气地回道。 “我是叫静雨接,又不是叫你。” “我稀罕咧!”靖阳轻哼,转身回去继续听她的音乐。 她才刚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另一边就传来无限可惜的感叹。“你出来得太早了啦,再回去继续大你的便没关系,我还想和靖阳多说两句话。” 大色狼! “你才落赛咧!我是在洗脸!” “喔,那我买一打洗面孔给你,洗到脱皮都没关系,拜托你下次晚点接。” 宁夏一把无名火往上冒。“那你现在是干么?要亏美眉不会打0204!” “没没没!不要生气,你手好一点没有?今天要回去复诊。” 算他还有点良心。 “二十分钟後,在学校後门等我啦!” 说到她的手伤,这就不是她要怨叹了。都是那只猪头之王啦,骑车不专心,东瞄西瞄贪看裙子短到可以看见屁股的迷你裙辣妹,害坐在後座的她陪他一起犁田,摔得鼻青脸肿就算了,还扭伤了手。 不过,算他还有点天良末泯,懂得要赎罪,自己承诺要接送她看诊兼付挂号费,直到她复原为止。 看完诊,他说要请她吃饭,能省一餐饭钱,她当然乐得从命。 谁知道,他打从一坐下来,就开始靖阳长、靖阳短的,听得她快烦死了! “靖阳不只人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好听,讲话好温柔哦!你呀,应该多向人家学学,不要粗裏粗气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妈的,谁像她那么做作!” “什么做作,那叫气质!气——质!你懂不懂啊!” “那是你没看到她的真面目啦!你要是看到她扯著嗓门和我叫骂的样子,你就不会这样说了。花、痴!就会嗲声嗲气地拐男人。” “喂,靖阳和你有仇是不是?你干么老是诋毁人家?” 她火气也上来了,重重放下筷子。“对啦,我就是和她有仇,不爽你可以不要听。” 她火大地起身要走,他赶紧留住她,好声好气地道歉。“好啦、好啦,是我不会说话,你不要生气了。” “哼!”她悻悻地坐回去,泄恨似的吃著牛肉面,不搭理他。 “那个……宁夏,你知不知道靖阳喜欢吃什么?” 她差点被入口的牛肉屑噎到,抬头死瞪著他。“你要干么?” “那个……就是……”他抓抓头,难得出现了腼覥神情。“我想追她啦!” “咳、咳咳!”这次噎得货真价实。“白痴啊!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少男朋友?你还想去凑那一百零一个?” “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啊!我相信,只要我诚意够,她会看得到的。”顿了顿。“你会帮我吧?” 那张写满期待的表情,让她拒绝的话怎么也吐不出口。 “我说咧!平时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会这么好,突然说要请我吃饭,原来是别有所求!”她闷闷低哼,筷子戳著早就快熟烂的牛肉。 “别这样说嘛,我也是很有诚意要请你吃饭的啊!”他摆低了姿态,一再恳求。“我真的很希望能追到她,要是她真的可以当我的女朋友,唉唉唉!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她不吭声。 她不懂,他到底爱靖阳什么?漂亮的脸蛋?完美的身材?还是娇柔的女人味? 这些真有那么重要吗? 男人,全是一群以貌取人的肤浅动物! “好不好?拜托拜托啦,我真的很喜欢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心动的感觉,只要看到她美丽的笑脸,就可以开心一整天……你是我的好朋友耶,你忍心看我因为得不到美女青睐,失意伤心吗?” 傻瓜、傻瓜、儍瓜!靖阳身边的追求者那么多,怎么挑都轮不到你,她根本——不可能会看上你的! 想归想,当著他的面就是说不出口,她快被他的死脑筋给气死了。 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卢”了半小时,她没辙了。“你到底要怎样啦?!” 他愣了下,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她不情愿地紧抿著嘴,不点头也不摇头。 但他已经很开心了,雀跃地开始计划追求攻势。“那以後啊,我会常常打电话给你,你就假装在忙,叫她帮你接。” “……好啦!” “还有、还有,她喜欢吃什么,你顺便告诉我,下次我去的时候再买过去。” “……鸡排、巧克力、奶茶。”见色忘友的家伙!认识他三年,也没见他问她喜欢吃什么,要买来给她吃! “哇,厉害!吃那么高热量的食物,身材还能维持得那么好……啊,差点忘了,我写情书向她表白你觉得怎样?你帮我看看怎么写比较好,回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拿给她……” “你烦不烦啊!” 回到寝室,已经快九点,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最早回来的。 静雨八成和她家的推拿师你侬我侬去了,而靖阳……算了吧,她和哪个男人约会,从没人猜准过。 倒回床铺上,过没十分钟,不晓得和编号第几的“男性朋友”约会的靖(奇*书*网^.^整*理*提*供)阳也回来了,她急忙坐起身。“喂——” “滚开!姓张的全是一群混帐!” 干么呀?姓张的惹到她了哦? 她被轰得莫名其妙。“你今天是被姓张的抛弃了吗?” 靖阳突然回头,瞪得她毛骨悚然。“张宁夏,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寝室的门被打开,静雨弯身脱掉她最爱的高跟鞋。“吵什么啊?还没出电梯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她吐吐舌。“谁晓得这女人是不是大姨妈来,心情特别糟。”本来要再倒回枕头上,想到她还肩负一个痴情男的求爱大任,又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下床,从背包里拎出那封情书。 “喂,公共汽车——” “我叫你走开,我不想跟姓张的讲话!” “你以为我爱啊!”重重将信往桌上放。“拿去,王明勋要我给你的。” 也不管靖阳什么反应,她转身捞起换洗衣物就要往浴室冲,和静雨抢优先洗澡权。 “姓张的果然都是一群白痴!” 身後传来的嘲弄声,让她忘记争浴室的伟大任务,关掉热水冲出来。“喂,你什么意思?” 靖阳随意瞄了两眼信上内容,又塞还给她。“拿去!以後少帮他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眼看哥儿们真心惨遭践踏,她一肚子不爽。“践屁啊!那是他眼光差,换作是我还不屑你咧。” “只怕我要是真的接受了,你会更生气。”懒懒地说完,拿起衣服经过正在向男友道晚安兼搞笑的静雨,不慌不忙地走进浴室。 “……”她呆了呆,好半晌才大叫:“浴室是我先抢到的!” 之二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著你的脸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偷偷的想念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床上漫画叠得此天还高,她完全没心思去翻动任何一本。 趴在床上,来来回回看著一封封被退回的情书,除了第一封,其他根本连拆都没拆。 看他热切的神情,许多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 她不忍心告诉他,那些信被弃如敞屣地对待。最後心疼不舍、一封封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人,其实是她。 他今天,应该很开心吧?因为他终於如愿约到心中爱恋已久的女孩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那是她以帮靖阳写期中考的逻辑报告为代价,硬拗来的。 她涩涩地笑,哼著歌。 第19章 整个寝室静悄悄的,连静雨都陪她家李什么还是林什么的去参加同事聚餐,只剩下她。 八点的时候啃了几块吐司,然後就什么也不想做,懒懒地趴在床上。 猪头王,乐不思蜀吧?连通电话都不来一下,好歹让她知道军情如何吧?真是新人送进房,媒人丢过墙。 八点零三十分了,手机还是静悄悄。 九点整,她拿起手机,天真地以为使用前要摇一摇。 九点二十六分,她正忍不住掀开手机话盖,正要拨号,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 靖阳进门瞧了瞧。“静雨还没回来?真是不像话,见色忘友。”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老是在点名前一秒回来的人还敢讲。 “当然有。”靖阳举高手中的卤味。“下来吧!” “算你有良心。”她慢吞吞地爬著阶梯下来。 靖阳拎起桌上的白吐司瞧了瞧,哼笑。“料准了你会食之无味。” “谁食之无味?我是减肥。” “是吗?”挑眉回眸。 她拨弄著挟进碗里的鸭血,犹豫了半天,才问:“你今天……和他出去还好吧?” 靖阳耸耸肩,对著镜子拿下银制耳环,倒了些许卸妆油在化妆棉上轻压眼部,卸她的紫色眼影。“还好啊,哪会有什么事?” “那你觉得……他怎样?” 将化妆棉丢进垃圾桶,回过身盯视著她。“你是希望我说很好还是不好?” 她被问住了,答不上话来。 靖阳拿起洗面乳进浴室,没几秒又探出头来,对著犹在怔愣的她说道:“对了,那包卤味是你家猪头王买给你的。” 她急急忙忙侧过身,叫道:“何靖阳,我警告你,不要把以前那套玩玩的心态用在他身上,他对你是很认真的,你要是敢伤害他,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都说成这样了……”她关上浴室的门,丢下一句:“白痴!”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著你的脸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偷偷的想念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轻轻地、轻轻地,以著几乎连她都听不清楚的音量,低低哼著。 “你在唉什么?”背後让人拍了一下,她回头瞪了一眼。 “猪头王,你不要乱拍我的背,会衰的。” “就算不拍你的背,也没见你好运到哪里去。”他皮皮地回道。 “哼,会耍嘴皮子了嘛!美女约到了,心情很好啊!”她皮笑肉不笑。“连著两个礼拜没看到人,还讲那么好听,说要接送我去看诊,要真指望你,这只手早废了!” “你不要这样讲嘛,我这不就来接你了吗?” “哼!”完全不领情。“你最好给我说清楚,这两个礼拜龟缩到哪个老鼠洞去了?打你手机也不接,靖阳追到手了,我没利用价值了厚?你还真懂得什么叫过河拆桥!” “我失恋了。”他冒出一句。 “咳!”她呛了下。“你说什么?”不是常约出去吗?他失哪一国的恋? “靖阳拒绝我了,除了那唯一的一次,我们没再私底下见过面。” 她愣愣地,答不上话。 “你……很难过吗?”浑蛋何靖阳,居然没告诉他。 “那天晚上,她跟我聊了很多,我这两个礼拜,就是在沈淀心情,想她说的这些事。”原来,巧克力、奶茶,从来都不是靖阳爱吃的,而是她,这个看似大而化之,却又藏著细腻心思的矛盾女孩。 “你们聊什么?” 他突然轻快地转移话题。“我们来玩剪刀、石头、布,你输等一下就吃鸡排饭,我输就送你巧克力。” 他冷不防出拳,她直觉反应地出了石头。 他出剪刀,她赢了,但他却笑得神采奕奕。 “我输了,走!买巧克力去。” 她被他拉著走,後知後觉地想起——他在模糊焦点。 “喂,猪头王!” 他笑出声。“我终於知道你为什么老叫我猪头王了。” “王、明、勋!你可以再更猪头一点!”她开始拗手指头,随时都准备开扁。 他笑著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女王息怒,我招供就是了。” “还不快说!” “我只是在思考,有个女孩在我心中的定义,不知不觉中,她在我心中变得很重要、很重要,只是我一直都没发觉……” 她呼吸一窒。“你又要我帮你追谁了?” 他轻笑。“暂时还不需要,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 “装神秘!”她不理会他,迳自往前走,口中轻哼著中断的歌曲。 “我知道哦!”他笑笑地说。 “知道什么?” “宁夏。” “叫我干么?” 他不回答,陪她哼著几不可闻的音律。 “知了也睡了安心的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知了也睡了安心的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 寻寻觅觅,原来,最宁静的夏天,一直在他心里。 他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走音了。我不知道原来你唱歌这么难听。” “要你管!我高兴这样唱。” “……” 轻轻地、轻轻地浅唱,盖过风声,划过心湖,荡起浅浅涟漪…… “对了,你不要每次都出石头,又不是小叮当。”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著你的脸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偷偷地想念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那是个宁静的夏天你来到宁夏的那一天知了也睡了安心的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知了也睡了安心的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全书完】 后记 我是一个说故事的人。 什么叫故事?就是一点点的真实、一点点读者想看的、再加上一点点作者的期望值,所组合成的东西。 所以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文字叙述者,上述的几点,我都没做到。一直以来,我总是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加入太多私人的想法、私人的情绪,失去一个客观的、说故事人的立场。 但是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严重的是,写别人的故事容易,但是真正要下笔去写自己、以及身边的人的故事,那才是最难的。 在写这个故事之前,我很挣扎。 真的要把自己赤裸裸地摊开在读者面前吗?那还有什么神秘感可言?读者会幻灭吧? 所以在“挣扎”了许久後……(极棒的拖稿理由吧?)趁期末考刚结束,脑袋还没完全恢复正常前,一团混乱地下笔了,否则在我恢复理智,或者看到成绩单时,我想我会沮丧到无力思考任何事情的…… 喂,那个你!不要再往後翻了,这是後记,你已经看完故事了,相信我,合上书吧! 附注:对不起,我知道这种後记太混了,请原谅一个刚考完期末考、被一群变态强奸完脑袋,隔天马上又要被稿子凌迟仅余的脑细胞的人,实在没多余的力气挤出俊记;再加上这本书为了自我突破,挑战了很多自己以前没写过的东西。不是我要抱怨,真他妈的难写…… 再对不起,我骂了脏话,请容许我重来一次—— 这本稿子真他妈变态靠腰浑帐又机车的难写!(呼呼呼,骂完舒服多了) 最後补充一点。 这本书,每一个故事都有一首诠释歌曲,简直可以叫音乐爱情故事了。 这当中,记录著三个女孩的暗恋故事,每一个人做的选择都不同,有人选择勇敢去爱一回;有人放弃,选择被爱,也有人选择无声成全……在爱情中没有正确答案,不管是哪一个,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快乐。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