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流恋情》 第1章 《半下流恋情》 作者:林如是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打她长眼睛以来,她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风骚成这样──从头发、领巾、衣服到鞋子,一路骚到底! 更可怕的是还喷那捞什子的香水,害得她过敏、鼻塞又呼吸困难…… 对於这个男人…… 哇!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所幸,他也瞧不起她这乳臭未乾的“乾扁四季豆”! 可是,在“维瓦第之夜”的拍卖场上,他竟以一百万元标下她的“周末夜”? 而她,竟也在期待…… 第一章 事情是从一声尖叫开始的。 人间四月天,蝶儿传粉,猫儿叫春,又到了世界性的发情期。 从四只脚的动物,到八只脚的管他什么不知名的鬼怪,没有一只例外!个个春心大为荡漾,空气中熏满交配和繁殖的味道。 “啊——” 谢阿蛮,十九岁,正值人生四月天,发情的却不是她。倒是那句惊动天地吓退鬼神的尖叫吓到了走在前头的黛咪。那声音惊惶愕然又意外,听起来就是一窝子乳臭未干的没出息相,乱没见过世面的! “搞什么,阿蛮!你叫魂啊?还是发春?”黛咪倒回头走。 河堤上清风吹过,早把谢阿蛮那声尖叫吹得散透。 谢阿蛮吊个白眼,转头再往堤外的公园长椅旁的秃顶树看去。 没错!是他,那只该死的公孔雀、自认风流才子的唐伯夫。她确定她没看错。 “你在看什么?”黛咪过来跟她并肩,嘴里嚼着口香糖,胳臂一伸,流气地搁在她的肩上,视线跟着朝堤外公园溜去。 黛咪一个大盘脸化着夸大的浓妆,金色的眼影,暗翠色的腮红,紫色的唇膏,青紫带黑的眼线描得细细长长地直曳入发鬓里。两只有地球半径那么大的镀金圆耳环,随着身体的靠近,挺嚣张地贴抵住谢阿蛮酡红半边的脸颊。 “没什么。”谢阿蛮草草应一声,说着忍不住又朝那棵秃头的树扫一眼,落在树底下的两具火辣的躯体。 她跟黛咪是在小酒馆认识的,透过黑皮的介绍。黑皮同她在补习班的“苦窑”蹲了两年,好不容易才挤进一家破五专;她呢,则勉强吊入一所三流高中。进了专校,黑皮正事不干,搞了一个什么鸟乐队,抓她去当主唱;她反正没事干,就这么下海了。也不知黑皮是怎么搭上黛咪的,反正黛咪也入伙了,站键盘手。黑皮自己是吉他手,另一个贝斯手是某国立大学的“黑羊学生”。他们还差一个鼓手。 黛咪念美国学校,十八岁不到,看起来又臭又老,起码妖艳她十岁;脸上时常涂得红红绿绿,时髦得一塌糊涂。不过气质倒是不错,又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讲没三句话就夹杂两句半的舶来语,走在路上尽管人人不习惯她那装扮频频地回头看,也没人真敢当她是钓凯子的混妹。黛咪有她自己的格调,这一点,谢阿蛮从来没怀疑过。 “my!那两个人——”黛咪也看到秃头树下那两具火辣的躯体在干什么勾当了,吐掉口香糖,夸张地吹声口哨。“有意思,我喜欢!” “人家在发春,你喜欢个什么劲?”谢阿蛮吐了一句粗俗的字眼,白她一眼。 “香艳刺激啊!这种x级的镜头提神又醒脑。你少老土了!”黛咪有开放的脑袋、前卫的思想和新潮的举止,有意无意总爱讥讽谢阿蛮接受迂儒教育成长的保守作风和性格。 这一点,谢阿蛮也从不浪费唇舌跟黛咪争辩。就当她保守好了,反正她就是觉得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种事——比如当街拥抱、接吻啦等等那码子事,不但有碍观瞻,而且,极端的伤风败俗! 黛咪睨了睨她,顺手在她看不出什么凹凸的胸板上拍了拍,嘴角浮起一抹讥笑说:“这里放开点,别老是那么放不开!你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挺丢脸的!” 天知道谁丢谁的脸!黛咪这根大香蕉,外黄内白,十成十的假洋婆子,成天到晚穿一件露脐装崇拜那个假圣女玛丹娜,哪懂得什么叫“含蓄”的美?她也没工夫跟她扯这些闲蛋,反正就算她说破嘴,她也不会懂。好在黛咪也不是挺恶意的,她也就懒得跟她多计较。 “哟——啊——”黛咪突然朝河堤下大叫一声,拇指和食指扣成十圆放入嘴巴吹了好响的一声口哨,然后双手在嘴边圈成一个喇叭,朝那两人大叫说:“godblessyou!正点!” “黛咪——”谢阿蛮大惊,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那两具火辣的躯体同时抬头朝她们望来,她连忙往黛咪身后一躲,倒抽了一口凉气。jesuschrist!她不禁学起黛咪常挂在嘴边用来夸张情绪的惊叹号。若不是她亲眼看见,打死地,她也不会相信!刚刚跟那只公孔雀唐伯夫表演x级镜头的女人,不是别人,竟然正是他们那所三流高中所有好色男视为清纯圣女的正宗玛丹娜! 黛咪的吼叫声似乎惊吓到玛丹娜了,她脸色显得很不安,下意识地躲到公孔雀背后,遮挡住脸。但那只公孔雀倒是挺从容的,一点也不担心风流外泄,还噙着笑,不在乎地对黛咪扬了扬眉。 黛咪又噘嘴吹声口哨,对唐伯夫的反应很欣赏。 谢阿蛮紧张地拉拉她的衣摆,要她赶快撒腿走人。她刚刚躲得匆忙,不确定那只公孔雀是否看到她,还是早走早了,她可不希望让那只公孔雀知道她窥知了他跟圣女玛丹娜的“好事”。 “快走啦,黛咪!”她频频催促黛咪。 “急什么!人家被看的都不害臊,你观看的害羞个什么劲!”黛咪不明就里,误以为她害羞,替他们感到不好意思。 她没空解释这些,压着嗓子直说:“再不走,黑皮等不到人又要鬼叫了,我可不想听他啰唆。”说着往堤外走两步,背对着公园这边。 “阿蛮,等等!”黛咪鬼叫着,又不忘抛了个飞吻给唐伯夫,匆匆追上前。 她扭过头来等黛咪,小心不去碰堤下那双视线,余光一个扫转,就那么不幸——还是撞上公孔雀会勾魂的眼了。他一动不动等在那边,似乎就为了等她这么一个不小心的和他对上眼。她猛一吓,也不管黛咪在后头鬼哭神号,拔腿猛往堤外跑。 这下完了,被那只公孔雀知道她看见他和清纯圣女的好事了! “嘿!你哪条神经不对了,阿蛮?”黛咪好不容易才追上她,弯着腰猛喘气。“就算警察来了,犯法的也不是我们,你干嘛跑得跟逃命一样!” “你还说!叫你快走你偏不,现在可好了,他看到我了,都是你——”谢阿蛮越想越不安,不禁埋怨黛咪。 “人家看到你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是玛丹娜,全世界的人都认识你啊?”黛咪反唇相讥,她就讨厌谢阿蛮这点没出息。 谢阿蛮愣愣,黛咪的讽刺倒是提醒她,唐伯夫并不认识她。也是!那所三流高中,全校师生上上下下少说也有二三千人,尽管她不认为自己很平凡,但在唐伯夫眼里像她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触目皆是,自然不会留心到她。 当然,她也不认为被那只公孔雀注意到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虽然她并不否认那只公孔雀凭良心说实在是又有魅力又味道十足。 那种“坏坏的”男人,带点邪气和狡狯,浑身却充满性感、叛逆和性格的味道,不但吸引人,而且魅力特殊,令人容易迷恋。只不过,他们对感情的态度随心所欲,不把爱情当一回事,简直就是不负责任,就像——那只公孔雀。 那只公孔雀自命为风流才子,标榜的不是英俊,而是性感和魅力。他就像一只风流采花蜂,触脚黏满美色的蜜,不论是哪家闺秀千金或花国魁状,只要被他复眼扫到的,鲜少能逃过他勾魂的迷魂阵。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他从来不对学生出手,这也是为什么像他这种伤风败俗的败类历经多时依然能在那所三流高中屹立不摇。 而现在,她,谢阿蛮,亲眼证实了这个传说。连那个全校好色男视为宇宙最后一个清纯象征的清纯圣女玛丹娜,竟然也都沦陷入唐伯去那只公孔雀的魔手了。这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一定全会撞墙自杀。 她一直没答腔,黛咪气喘平了,突然睁眼动也不动地看着她;黛咪眼光怪异,谢阿蛮奇怪地瞟她一眼。 “阿蛮,”黛咪靠过来搂着她的肩膀说:“你还没有‘经验’吧?为你自己好,我劝你赶快交个男朋友……” 她茫然涨红了脸,推开黛咪。 “what'swrong?”黛咪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她的恼怒迷惑不解,一糊涂,舶来语就掉出来了。 “没什么,这种事跟你这种‘外国人’说,你也不会懂。” 去他的香蕉黛咪,就是不懂“含蓄”的美。她要真听她的,她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黛咪脑袋瓜西化得深,爱情就是“灵肉”合一,把柏拉图老头子的精神爱瞧得值个屁,骂那根本是病态不正常。她不跟她争辩,可也不是完全同意像她这种旁若无人的理论。含蓄!含蓄!这是很重要的,谈情说爱如果不留点余韵,那还能有什么情趣? 对爱情的态度,她不像黛咪那样“赤裸”,但也绝对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梦幻少女似的呓语。她一向不认为一个人能将另一个人记得多牢多坚固,当然,如果对方跟他有仇或者欠了他几百万,那又另当别论。 第2章 什么长相忆、什么此情不渝,套用句黛咪惯用的歇后语——@#%$!全是一堆狗屎。 她也从来不认为爱情是什么神圣的事,充其量只是半下流的玩意,男男女女就像朝暮反复的娼妓,来来往往玩着不疲的游戏。但尽管如此,在乖戾与讽谑之余,她还是保持一颗朝圣的心,信奉清纯的柏拉图,就像她时常挂在嘴巴里头要说,却懒得解释的“含蓄”——谈爱情,如果不留点余韵生香,什么情趣就全没了。不过,她也没有将这种信念当成什么真理或圣谕,死抱在怀里膜拜不放。她对爱情要求的“含蓄”就像这个词句本身所占的地位一样的含蓄微末,只是杵在那,死拖着一口气在一片凶腾的杀伐声中苟延残喘。 不管如何,爱情在她的观感中,还是存有一丝清纯的,直到她遇见了唐伯夫这个桃花痴,她才知道,除了谈谈“清纯的柏拉图”,爱情原来是可以很下流、很肉感的。 眼见为凭,唐伯夫谈情说爱不光是用嘴,他手脚并用;当然,嘴巴也不得闲。她的视力一点二,地上死了多少只蚂蚁,不用弯腰她就可以算得一清二楚。 她发誓!刚刚,刚刚,她千千万万、的的确确看清了那个桃花痴和那个清纯圣女两人干了什么好事! “别那么夸张,只不过是接个吻——”黛咪不以为然,她不当那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虽然她自己都夸张说那是x级镜头。 “没错,只不过是接吻。但那也有分等级吧?光天化日之下干那种伤风败俗的事。”虽然只是接吻,那镜头绝对是x级。谢阿蛮一脸不幸说:“运气真背,什么事不好撞,偏偏撞见那只公孔雀和清纯圣女偷情的画面!” “你认识他们?”黛咪诧异问。 谢阿蛮要看不看地瞟黛咪一眼,没好气地哼一声,没答腔。 从“苦窑”吊车尾进入那家三流高中,头一天,她就听同学在谈论唐伯夫。听了两年七个月,谣言就像蜜一样,越听越让人心情发酵。不过,她的心墙是水泥筑的,甜蜜渗透不进来。人与人之间的牵系聚遇是微妙的,她跟唐伯夫始终兜不上,也一直没机会亲聆他的“教诲”。 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这样的男人,远远看就够她受了。说真的,从她长眼睛开始,她还真没有看过像他那么骚的男人;她从来没有看过男人像他那么着力于打扮!从头发、衣服、领巾,到鞋子流行的式样,要想知道这一季流行的方向,不用麻烦,看唐伯夫身上的花样就一目了然;他甚至还喷那劳什子的古龙水,搞得全身香喷喷,害她过敏又鼻塞。哪像其他那些男教员,一件白衬衫和没有折旧价值的老爷裤就走遍全天下,简单又利落! 总之他就像一只公孔雀,成天卖弄他华丽鲜艳的彩屏勾引雌性的注意。也许他是无心,但她看了就是碍眼,只要提起他,就咬牙切齿外带不屑地哼了一声,当他是只公孔雀。 更有甚者,唐伯夫自命风流,一直很自觉他勾魂眼的魅力。但依她看,那根本是患桃花痴。虽然天下每个男人都患有桃花痴,到底也不能尽然随心所欲。唐伯夫例外。唐伯夫患桃花痴,大言不惭只找漂亮的女人;他看女人,第一看身材,第二看脸蛋,再来看穿着打扮,最后才看气质个性,脑袋就不必看了,纯粹的感官动物。生了一张邪里带俏的脸,也不知骗了多少纯蠢少女的心。 她怀疑,他到底看上那个没脑袋的清纯圣女哪点了? ——身材!一定是身材! 玛丹娜被全校好色男奉为最后的清纯象征,可那是那些没眼珠的男人奉的,唐伯夫从来不搞清纯那一套,那么,他会跟玛丹娜搞在一起,瞧上眼的不是脸蛋就是身材。玛丹娜清纯的外衣下裹着魔鬼的身材,这他们大家都知道;还有她无邪的笑容,连天使也比不上……够了!不用再分析了,答案呼之欲出——不,早就明显杵在那里了。 谢阿蛮甩甩头,不再浪费心思,反正这又不关她的事;再说,唐伯夫不认识她,找不到她头上,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刚刚那一幕—— 她用力再甩头,想甩掉那不堪入目的一幕,但怎么甩就是甩不掉。 黛咪窥破她的举动,讪笑说:“别再甩了,当心把头甩掉。我看你还是听我的劝,赶快交个男朋友……” 她狠狠瞪了黛咪一眼,心里狠狠骂着:妈的你是我见过最恶心下流的女人! 就像黛咪把那句“狗屎”当作习惯性的歇后语,“妈的”这句话成了她发泄不满时的口头禅。她觉得她快变成一个粗俗的女人了,可怜她妈对她花费十几年苦心的淑女教养。 “走吧,黑皮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她摆个手,催促黛咪上路。 她快一年没见到她妈了,早就忘记她临走前的谆谆教诲。这也不能怪她,谁叫她妈只顾个宝贝儿子,把个好好的家弄得支离破碎,完全不成形了。 一年半以前,也不知道谁提起的,说是把小男送到国外读书,省得将来受联考的苦。她妈就带着她弟弟小男到美国当小留学生,一开始当空中飞人两头跑,企图两边都兼顾;谁知小男没出息,水土不服又适应不良,她妈只好在那边落脚专心照顾宝贝儿子。问题就这么开始了。当她妈回来的次数,从半个月一次,一个月一次,逐次递减到三个月一次时,她那当开业医生的爸爸就开始不安于室了。 她根本不替她爸瞒,越洋电话一拨,原原本本将她老爸干的好事告诉她妈,她妈回来吵一顿后,又飞回美国,事情还是没有解决。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达成什么协议,反正她妈根本放弃不管这件事了;她爸则一星期有七天不在家,根本不回来,她也不在乎,反正她早就不是吃奶的年纪,老头不回家,她省得没人啰唆。 她知道她爸和那个姘头的香巢筑在哪里,她碰过他们好几次,不过她都装做没看到。狗屎,那个女的看起来不会比她大多少!黑皮说她老头福气好;又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让人勇于跨越一切的距离和障碍。 爱情?她嗤之以鼻。甩黑皮一声说,黑皮你少说些没营养的话。什么爱情?根本是狗屎!那女的看上的还不是她爸的钱! 所以,她从来不认为爱情是什么神圣的事,充其量只是半下流的玩意。 这想法,在遇上唐伯夫后,她更加没有怀疑过。 ※※※ 第二章 “把头抬高,头发拨开,让我看一下你的脸。”坐在对面的男人沉吟了半天后开口说道。 谢阿蛮照他说的话做,一边抬头,一边用手将垂过脸庞的头发拨到脑后。她头发留齐的,直到下巴那么长,不卷不烫不吹不打薄,一头清汤挂面,横看竖看就少了一点像黛咪那样美艳狂野的味道。她有点后悔没先把头发烫起来,像黛咪那样焦焦鬈鬈的、带点异国情调的蓬松红燥。她这样直直硬硬一头“清清蠢蠢”的女学生头,没的让人看了就觉得幼稚了十岁。 “你看起来还在念书,是吧?满十八了没有?”男人仔细看她两眼,不是很慎重地随口又问。 “满了。”谢阿蛮很快地回答,想想又加了句:“快二十岁了。” 男人抬头看她一眼,倒没什么表情,只是抬头得很突然。虽然她说的是真话,但男人的反应却显示了她这番话倒像是为了遮掩什么似画蛇添足般的欲盖弥彰。 “你以前有过经验吗?”男人又问。 “我跟朋友组了个乐队,我是主唱。”她答非所问。 “哦?”男人眉毛微微一挑,倒没想到。“那请你上台唱首歌……吉他会弹吧?” “呃……我只会弹钢琴……” “钢琴也可以。”男人比个手势要她上台。 谢阿蛮慢慢走上台,慢慢坐下来。她理理衣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慢慢打开琴盖。 她转头看那男人一眼,对方没说话,盯着她等着。她闷吭了一声,清清喉咙,双手滑溜地往琴键一划,随着琴声开口唱起来。 唱的是她的招牌歌——“爱我在今宵”。她总是喜欢用中英文夹杂着唱,唱的时候嘴巴要开不开,特别有一种慵懒颓废性感的调调,尤其结尾含着鼻音却从喉咙里低荡出来,像是呻吟的低吟声,性感得让人心猿意马,不想爱她都很困难。 “好!可以了,谢谢——”她尾音还没有低吟结束,最后一句iwantyoulovemetonight也还没有唱完,那男人就坐立不住,微红着脸要她停止再唱下去。 她依言闭上嘴,合上琴盖,走下台来,这时候她反倒不紧张了,反正如果不成就拉倒,再换别家试试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谢小姐……”面对她直坦无保留的眼神,男人不自在地变换一下姿势掩饰某种莫名的不安蠢动。这个刚才他看起来像国中生一样没什么特别魅力的女孩,经过歌声一番的撩拨,不知怎的,竟让他觉得些微莫名的不自在。尤其她在唱歌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性感慵懒的感觉,险些叫他的神魂飞荡开来。 “是这样的,谢——呃,谢小姐,”他稳定心神,就公事公办说:“本店是属于会员制的俱乐部,会员的形态大多偏向成熟稳重的社会菁英,当然也不乏年轻有为的顾客。本店的宗旨一向是以高水平、高品质的服务回馈顾客,聘请的乐队和歌手当然也都在水准之上,这是我们一贯的要求——” 不必再听下去,她知道大概没什么希望了。单听这个什么经理的说了半天还绕不出重点所在的一大篇废话,她再驴,也知道事情铁定没指望! 第3章 但她没有动,连眼睛都没眨,等着被更彻底、更明白地拒绝。 “本店对所有驻指的乐队和歌手的要求都很严谨,不仅要求他们的实力,也要求他们的态度和形象。在本店驻唱的乐队歌手们的实力自是不容怀疑,而他们的形象也都符合本店的要求。我刚刚说了——本店的会员形态大都偏向成熟稳重的典型,谢小姐的形象对本店来说,太年轻了一些……”说到这里,俱乐部经理将声音压低了些,让它听起来显得婉转。 得了!你为什么不干脆说我不够妖媚,水准不够?谢阿蛮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嘴角动了动,话没说出口。 “不过——”出乎意料地,俱乐部经理话说着说着来了一个大转折。“不过,嗯,我对谢小姐的歌声有信心——” 谢阿蛮眼睛一亮,听俱乐部经理继续又说:“虽然谢小姐的形象和本店不尽相符,不过,嗯……我想,每个星期四和周末,从九点开始到十一点,这个时间,谢小姐方便吗?有没有问题?” “你是说……”谢阿蛮怀疑自己听糊了,犹不敢相信。 “没错,你被录取了。每星期两次,周四与周末;每次两小时。就这个周末开始驻唱。怎么样?有问题吗?” “没有。”谢阿蛮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过……”俱乐部经理不放心地又问说:“你确定你真的满十八岁了?没问题?” 问这什么话!她自己几岁了,难道她自己会不清楚? “当然!”她翻翻眼皮,有些不耐烦。“我还没有痴呆到连自己多大都搞不清楚。你大可放心,我向来不会没事找自己的麻烦。” “呵呵……”俱乐部经理尴尬地干笑两声,搓搓手说:“谢小姐别误会,我不是哪个意思……实在是谢小姐看起来太年轻了——”他又干笑两声。“如果你不说,我还以为谢小姐只有十六七岁。说真的,谢小姐的气质相当清纯无邪,很清新,看不出实际年龄。” “是吗?”谢阿蛮回他一个皮笑肉不笑。 她听够了别人“恭维”她外表和年龄不成正比成长的马屁话。清纯?无邪?什么跟什么!他当她不知道,那不过是说好听的,委婉的刺激她。所谓“清纯”,根本就是“幼稚”的同义词;至于什么“无邪”,哈,更是白痴没脑筋的代名词! 其实“年轻”、“清纯”并没什么不好,多的是人梦寐以求,但那是四、五十岁以后、年华老去时,急着抓住青春的尾巴那当口听起来才受用的恭维和马屁话!这时候,她只要求最起码外表和年龄落在同一个轨道成长。 她的态度显得漫不经心,对俱乐部经理其实由衷的赞美半撇着嘴角,根本没把那话当回事,倒带了半点讽刺。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俱乐部经理一时没觉察到她唇角那撇像笑不笑的讽刺,站起来说:“明天请你再跑一趟,我把合约准备妥,你签过字后,这个周末就正式驻唱。”眼光几乎是贪婪地盯住谢阿蛮不放。 有一点他没说的是,谢阿蛮乍看幼稚像国中生,再看清纯无邪气质清新,仔细看仔细品量——尤其她唱歌时那种神情姿态,才会发觉潜藏在她一头清汤挂面下附着于骨血的那种柔情似水的妩媚与性感。 是的,性感。本来他没察觉到,后来品量仔细了,他才确定他没看错。 尤其当她半倾半仰着头,微微甩着凌乱的发丝,眼梢带着慵懒的风情,含着鼻音从喉咙里逼荡出呻吟般的低唱时,妩媚又冶艳,举手投足散发着诱人的性感;眼波那么不经意地一扫,邪里带俏,完全一副勾引人的媚态。 他没想到像谢阿蛮这种骨头比肉还多的女孩,会散发出那种撩人的性感。她根本还不算是个“女人”,也比不上“尤物级”那种蚀骨的软肉香,却呈现另种风情,媚到了骨子里。 不过,那种性感和媚态,要像他这种有“慧眼”的男人才看得出来。原因很简单,谢阿蛮就像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不识货的人一点也看不出她的宝贝,只看见一堆没用的石头罢了。 他录取她,多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这个高级的俱乐部,出入的多是事业有成的名流仕绅,那些人品味高过头顶,对于女人,个个都是识货的,他相信谢阿蛮绝对够得上他们的标准。再则,谢阿蛮的歌声实在没话说,每一句都带钩,挺能蛊惑人心。 这些,谢阿蛮自己统统都不知道。她没有自觉;|奇-_-书^_^网|再则,从没有人告诉过她。 她根本没指望会被录取,此时想来还有点心悸自己先前的莽撞。她想也没想就一头栽进来毛遂自荐,也没先秤过自己有多少斤两,没让人给扫地出门,实在是运气好。黛咪曾撇嘴说她做事就是少一根筋,还真没冤枉她。 本来这种不用大脑的事她是不会冒险的,完全是上回跟黑皮一票人到小酒馆时,听里头的人说这里在找人,所以……哪晓得根本是谁瞎说的,不过,瞎猫逮着死耗子,就是这么一回事——运气。 她对俱乐部经理点个头,往门口走去。迎面进来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那身影她瞧着眼熟,心里有些狐疑,走近了一些看经心以后,她心里猛然一跳,四处找躲,狠狠地躲到洗手间外阴暗的走廊。 乖乖,居然是那只公孔雀! 她其实不是十分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但光闻到那会呛死人的古龙水味和那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衣着打扮,十成十准是那只公孔雀!尤其他胸前还插了一朵黄玫瑰——那只公孔雀就有这个恶心的习惯,老喜欢在胸前插一朵黄色玫瑰,也不管身上的装束是否和那朵玫瑰搭得上调。叫人看了不仅扎眼,而且消化不良。 那人从她眼前扫过,直接走向俱乐部经理;她抢空溜出店。 果然没看错,的确是那只公孔雀。 看到他,她就很难不想起那天黄昏她在河堤边撞见到的那幕x级味道的画面。其实只是接吻,就像黛咪说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坏就坏在唐伯夫谈情说爱不光是用嘴巴谈的,他手脚并用——嘴要亲,手要摸,腿要勾,而且老是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闭上眼,她还是可以清楚看见当日他俩发出的炽热火焰。 一句话,烈火情挑!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不对劲,竟将那幕镜头记得那么牢,像刻进脑子里似的。虽然她每每想起就脸红,偏偏却不禁又会想起。就像这时候,一看到唐伯夫,她不禁又想起那幕诱人脸红心跳、想入非非的画面。 更糟糕的是,那幕充满色情的画面,每天夜里重现在她的梦中,无声的画面,变成了有声的动作,充斥着低级粗俗的意淫味道,更可怕的是,梦里到最后,像是知觉到了她的偷窥,公孔雀竟回头咧嘴朝她一笑——邪恶的、狰狞的,而且不怀好意…… 没有一次她不是在心悸中惊醒,心脏狂跳得差一点就故障。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怪她自己胡思乱想想太多。但她老是觉得那个梦像是在隐示什么似的,某种恶兆的先驱。尤其梦中唐伯夫回头咧嘴朝她那一笑,充满了企图和轻佻,笑得她毛骨悚然。 “它”像是在暗示她——他挑中她了,她是他下一个猎物,跑不掉了…… 她知道她不该再胡思乱想,必须早早把那件事忘掉,但……唉唉唉!说她“色”好了,她怎么也忘不了唐伯夫身体紧贴在圣女玛丹娜身上时擦迸出来的那火花。 那唐伯夫不光只是吻玛丹娜的嘴,还吻她的下巴、她的粉颈,她的——反正玛丹娜身上能露的地方,全叫他一一吻遍。两块肉紧紧地黏在一起,凹凸相连。他的长腿勾住她的小腿肚,暧昧地交叠着;一只手且从下往上滑溜,像尾软骨的蛇。没三秒,玛丹娜真丝衬衫被撩高快要到胸口了,露出一截浑白像奶酥的小肚沟。枣红的紧身迷窄裙,也火辣辣地爬高了。然后——没有然后了,她就发出了那声吓退鬼神的尖叫。 “都是那只公孔雀!害我胡思乱想做噩梦!”她越想火气越大,脱口大叫一声,出清心头一团闷气。 但她气消了,左近的人可就遭殃。前方一位少妇装扮,身形纤细长发垂肩的女人,本来缓步悠闲的走着,被她吓人的叫声煞到,脆弱的肩膀柔颤一下,缓缓地软倒下去。 “哎——你没事吧?”谢阿蛮快跑上前,挨近少妇问。她以为那少妇被她突然发出的怪叫声吓到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乱叫的,没想到会吓到你。真是对不起!” 少妇摆摆手,勉强挤个微笑,羸弱地说不出话。 谢阿蛮左右看看,急忙将少妇扶到一旁树荫下的椅子休息。 “谢谢。”少妇勉强发声道谢,又羸弱笑笑,表示感激。 谢阿蛮将少妇遗落在人行道上的东西收拾好放在椅子旁,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声说:“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送你上医院?真对不起,我不该那样乱叫,吓着了你……” “这跟你没关系,我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你别放在心上……”少妇又是浅浅一笑。经过短暂的休息,她的脸色已经不像先前那么糟糕;神情安详,声音轻又柔,跟她的气质十分吻合。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长毛衣,米白色宽长裙。蛾眉淡扫,细巧的眼鼻点着几分婉约的灵秀,整体给人的感觉十分细致女人化。加上脸上带着些许的痛容,以及纤细的身骨,看起来更是娇柔如水,弱不禁风,美丽动人又楚楚可怜。 这样的女人,生来就是要让人保护的。 第4章 谢阿蛮不禁在心里暗叹一声。她以为这种在现实生活中早就绝迹的人类只有在漫画书里才看得见,可真没想到会让她遇见。 “呃……你真的没关系吗?我想还是让我送你——”她还是觉得不放心。 少妇含笑打断她的话说:“我真的没关系。谢谢你的好意,不必太麻烦,我休息一下就没事。”顿了一下,拂开微乱的垂肩长发说:“其实,我才刚出院不久,我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所以你不必替我担心。” “可是,你刚刚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我还以为……既然你说没事,那我就放心了。”本来谢阿蛮的意思还是希望跑一趟医院,但想少妇那么坚持,是以话到一半便转了方向。 再说,少妇的脸色现在看来就像她自己说的“没什么关系”。而她一向也没有勉强别人的习惯。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少妇轻又柔的声音软细得像请求:“我叫佟曼芸,不过我先生姓唐。” “先生?你结婚了?”应该也是。像这种柔美似水的女人,生来就是让人疼怜。谢阿蛮这话倒是问得多余了。 佟曼芸又是一笑,嘴角漾起浅浅的涟漪,沉静地散发出含蓄的美。 谢阿蛮不禁又在心里暗叹一声。真的,身为女人,当若佟曼芸!她要是有佟曼芸一半的柔美就好了。虽然她认为她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她的存在无人可取代,面对柔得像水的佟曼芸,她还是不禁生出这种感慨。 “你先生一定很疼爱你吧?他真幸运,能娶到像你这样温柔的妻子。”谢阿蛮想当然耳地说道。 拥有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是天下所有男人的梦。佟曼芸的先生有幸娶得她,当真三生修得的福气。 佟曼芸露出腼腆幸福的笑容,如谢阿蛮所想地轻声回答说:“我先生他的确对我很好,很照顾我,也很温柔。我觉得幸运的是我,能嫁给像他那样温柔的人。” 如水晶的双眼,逐渐漾起彩虹般的朦胧,盛满了由甜美和幸福编织成的梦。不过……希望是她多心看错了,佟曼芸那双清流如水的深潭,沉淀着一抹依稀的寂寞,又好像苦涩。 她想,一定是她看错了。弱不禁风的女人,就是容易教人有这样的错觉,彷佛她们弱柳迎风的身姿背后,都生有像林黛玉一样说愁的善感面容。佟曼芸的柔弱,自然也带着几分“美人多愁”的印象。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佟曼芸软语带笑,娓娓诉说:“我觉得跟你特别投缘,好像和你认识很久似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就像家人一样。 谢阿蛮浅笑一声。她是没什么感觉啦,只不过别人的盛情美意她一向不太会拒绝,反正接受了也不会少一块肉。当然,那也得看对象,来路不明的“好意”通常有问题,她不会自找麻烦。至于佟曼芸如是的示好,她想想,接受了似乎也没什么损失。 “我叫谢阿蛮,你叫我阿蛮就可以。”她说。 “阿蛮?”佟曼芸认真咀嚼她的名字,赞美说:“很别致的名字,就像你的气质和给人的印象一样,相当特殊。” “谢谢。”谢阿蛮脸不红气不喘地接受了佟曼芸的赞美。好听的话听再多,耳朵也不会抽筋或生茧。再说,她本来就知道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谢阿蛮”这三个字是独一无二的。 “对了……”佟曼芸从袋中取出纸笔,写了一个号码递给她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空常和我——” “曼芸?” 佟曼芸的热情被一声男人的呼唤打断。两人闻言转头。谢阿蛮整颗心顿时下沉,来人好死不死竟是那只讨厌的公孔雀唐伯夫。 唐伯夫还是那身在俱乐部与她闪身时的装扮;白色的雾面恤衫,配上宽松、泛着银黄光泽的亮面丝外套和长裤,正是这一季流行舞台上意大利个性化男装设计师波纳斯的威风设计。此外,还有他胸前那朵恶心的黄玫瑰。 她眨眨眼,转开头。唐伯夫那一身看起来累死人的打扮着实眩目亮眼,多看一眼便生散光加乱视,更别提插在他胸前那一朵恶心的黄玫瑰,如浑身闻起来叫人呕吐的古龙水香味。 “伯夫!”佟曼芸站起来,带着惊喜。 “你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在家里休息?”唐伯夫赶上前扶佟曼芸坐着,神态怜惜,声音更心疼。说:“你才刚出院,医生嘱咐要好好休息,不能过于劳累,你要听话才是。” “我在家里待得闷,出来散散心。你不必担心。”佟曼芸柔语婉转,温顺可人,无限深情地望着唐伯夫。 这气氛有些可疑。谢阿蛮目不转像间谍一样潜立在一旁,弄不清们两人的关系。 她对他们的关系感到好奇,但还没有“那么好奇”,因为她向来没兴趣挖掘别人的秘密,也因为在她心里唐伯夫那只公孔雀并不是那么不可一世的万人迷。她甚至有点讨厌他,讨厌他的“花枝招展”和“风骚”。 此时她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又觉得尴尬,犹豫之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唐伯夫却先注意到她了,往她看来,目光很不客气,而且相当不友善。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他对她皱眉,满嘴嫌恶的口吻,一反刚刚对佟曼芸的柔情万种。 该死的!你以为我爱站在这里当路灯?谢阿蛮印堂发黑。喷出一口晦气,狠狠瞪了唐伯夫一眼,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等等!”唐伯夫快手快脚截住她,瞪着她皱眉思索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认识我对不对?” 该死的!这是什么话?他以为他是谁,每个女人都“应该认识”他?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你以为你是李察基尔,每个人都应该认识你?”谢阿蛮讽刺他一句,口气相当挑衅。这是她第一次跟唐伯夫如此接近,面对面,没想到一开口就满腔晦气。 唐伯夫脸色仍然多疑。他并不是自信过了头,只是乍见到谢阿蛮,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算是不寻常的。他见过的女人千千万万,从来不曾特别留心注意谁,对这个引不起人“兴趣”、“惊艳”的小女生却意外地突生一种隐约的印象,难免叫他觉得奇怪。他想他应该是见过她才对,可是那也没有道理叫他有种“那番曾相见过”的怪异感觉——所以,他怀疑她会不会是……他想她应该认识他! “你别见怪,阿蛮,我先生是个老师,有许多学生,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佟曼芸微笑解释,一手握住谢阿蛮将她拉近些说:“来,我跟你介绍,这是我先生唐伯夫。”她转向唐伯夫。“伯夫,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谢阿蛮。我跟阿蛮一见如故,方才我身子不适,还多亏她在一旁照顾我……” 这些话一出,石破天惊,像颗原子弹,轰得谢阿蛮一阵耳聋,眼前一团一团的蕈状乌云。先生?唐伯夫是佟曼芸的“先生”?她思绪一阵短路、一阵呆愕。 但,她应该没听错…… 天啊!唐伯夫这只公孔雀桃花痴竟然已经有老婆了?这是怎样爆炸性的新闻? 她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唐伯夫有老婆,他又老是一副最有价值的单身汉的恶心模样,所以谁也没有怀疑过。天晓得他竟然早早就娶了老婆在家里供奉—— 真的!除了“惊心”两个字!实在再也找不出别的字眼形容她此刻的震撼。她虽然对唐伯夫的风流韵事不是太感兴趣,但既然遇上了,难免感到好奇。这下可好了,她居然在无意中,窥知了公孔雀爆炸性的大秘密! “身体又不舒服了?”只听得唐伯夫慌张关心的声音又响起说:“要不要紧?你应该好好听医生的话才对……” “你别紧张,我没事……”佟曼芸柔声回答。 唐伯夫的一举一动都显出对佟曼芸真切的关怀;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疼怜,也都像发出真心,丝毫看不出虚假。如果不知道真相,单见眼前这一幕,谁也不会怀疑他跟佟曼芸是那般如实一对恩爱朝暮的鸳鸯,让人看了羡慕。 不幸的是,谢阿蛮什么都知道。她有点迷惑,唐伯夫怎么能装得那么好?掩饰得那么巧妙?一手遮住两片天,没有人知道他真正下流的面貌? 她不禁有点同情佟曼芸,嫁了那样一只虚伪的公孔雀;也不禁暗叹她没眼光,“良人”是终身以为靠的,也不打听清楚,单凭唐伯夫骗死人不偿命的温柔就那样给骗了一生,太不值得了……但话说回来,唐伯夫对人这样的温柔挚情,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以为唐伯夫是那种“肉先于灵”的低俗男人,他能这样对佟曼芸,也算是一种“另眼相待”吧? 不管如何,总而言之,对这只公孔雀,她是更加没好印象了。 “阿蛮?”佟曼芸见她神色不定,有些不解。她不知道她对唐伯夫没好感,为他辩解说:“你别将伯夫的话放在心上,他没有恶意的,只是说话不太懂得修饰。” 哈!唐伯夫说话不懂得“修饰”?那大概全天下的人都是哑巴了——但事实的真相只有她知道,她嘴巴闭得紧紧,屁都不放一声。 “既然你先生来了,那我该走了。”没她的事,她还是少管。虽然她很同情佟曼芸,但那只能怪她自己没有识人之明。 唐伯夫还是以一副怀疑的眼光看着她,只是疑惑归疑惑,根本没将她瞧进眼里。听她说要走,也只是将下巴随便一抬,挺直的希腊鼻朝天翘得高高的,神气得跟什么似的,把她瞧得跟块饼一样扁。 那种态度叫人看了就生气。 第5章 谢阿蛮暗暗在肚里诅咒他起码千百回。该死的,这只恶心的公孔雀,他还真当他是稀世的美男子,每个女人见了都会爱?去他的—— 心里才诅咒完,一转眼冷不防就撞上唐伯夫轻蔑的眼光。她脸一|奇-_-书^_^网|红。哎!她怎么越来越粗俗了! 心虚加上气短,对唐伯夫那轻蔑的眼光,她就越觉得是存心冲着她来的,心情更加不好。佟曼芸上前不知想对她说什么,她心浮气躁,没耐性听她莺啼婉转,长袖一拂,短发轻轻甩荡,很没风度又带些狼狈的掉头快步退开——就好像在逃避什么似的。 ※※※ 第三章 吉他声铿铿锵锵,响一声顿两秒,再响一声,活像快断气的畜牲嘎呱在乱叫,一小节都没弹完,就叫人鸡皮疙瘩先掉光。 “givemeabreak!阿蛮,你能不能别再弹了?”黛咪最先受不了,皱眉吊白眼,夸张地表示地快被搞疯掉。 谢阿蛮无所谓的耸耸肩,肥吉他丢在一旁。反正她也不会弹,只是等得有些无聊,杀杀时间而已。再说,她也同意黛咪对她乖戾的批评:她弹吉他的技术比杀猪还糟糕! “黑皮到底怎么搞的?到现在还不回来!”黛咪向来没耐性,不耐烦等待的枯燥。 他们这个鸟乐队一个星期固定练习一次,大都窝在黑皮家。这回固定练习的日子还没到,黑度就吆喝他们来,他自己反而不知鬼混到哪里去了,难怪黛咪等得忍不住要发飙了。 “黛咪,你能不能安静几秒钟,别在那里晃来晃去?你整个人跟团火一样,我都快被你搞烦了。”小沈,国立大学的黑羊学生,懒懒地瘫在黑皮的床上说道。 黛咪将满头红燥的鬈发编成十几条的辫子,一一系上妖冶的红丝带,再戴上一顶火艳的棒球帽,搭配身上一袭血鲜热辣的迷你紧身小洋装,整个彷如着了火,性感又狂野。光是用眼角扫一眼,就逼出一身热汗。 黛咪拿眼角睨小沈一眼,不理会他烦躁的抗议,变本加厉在四处走来晃去,晃得谢阿蛮闭上眼还是躲不掉一团团的红晕。 “黛咪……”她忍不住出声,黛咪反应比她更快,转过头来一脸挑衅,眉毛挑得老高,表示说她现在心情很不好,没事少惹她。谢阿蛮摆个非战手势说:“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爽,但你再这样晃来晃去——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当心小腿变粗了。” 黛咪眉毛挑得更高,作势想发作,转而重重皱眉,一团躁火顿时泄下气来,在谢阿变身旁歪坐下去,满嘴牢骚念个不停说:“damnit!这个死黑皮,把我们叫到这里来,自己却到现在还不回来,搞什么嘛!”黛咪一生气,习惯性吊出舶来话骂人。不过,他们这个鸟乐队里,除了黑皮,她吊弄洋文没人理她。 火爆的气氛持续了几秒,罪魁祸首黑皮终于回来了。他不察一屋子怪异可疑的气氛,一进门就嚷嚷乱叫,挥着手中一纸传单,兴奋异常说:“嘿嘿!你们猜我手上这是什么?” 没人理他发神经,三个人,六只白眼,全部冷冷瞪着他。他这才有点自知之明,涎着笑脸讨好大家说:“别这样,我有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那就别秀了,有屁快放!嘿!你如果还有点智商,就应该知道我们已经等得很火很不耐烦,对你很呛了!”谢阿蛮推开黑皮涎凑过来的验,嫌恶地瞪他一眼。 黑皮跟那只公孔雀一样,都是那种叫她看了倒胃的男人。不过黑皮更槽,黑皮是另一种没品味,一年到头不分四季不管晴雨身上就裹着那么一件黑色皮夹克,散发出一股腐朽的霉味。pub里一堆没脑袋没眼珠的女孩,把黑皮当偶像崇拜,对黑皮一成不变的黑夹克俯地膜拜,说什么又酷又有格调。她听了在心里暗笑,天晓得黑皮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格调。 不过,这算是她个人乖戾的偏见,反正全天下的男人,她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男人如果像唐伯夫那样,那么骚、那么爱打扮,那像什么话!但如果跟黑皮一样,一年四季老是裹着一件皮夹克,没死先发霉,又情何以堪?如果像她爸——那不如干脆被阉掉。总归一句话,好男人全都绝种死光了。 “你们听我说——”黑皮扬扬手中的破纸张,压低嗓音,制造吊诡的气氛。 “不必说了!”黛咪一把将纸张抢过来,很不给黑皮面子。“这什么?第一届金唱奖全国歌唱大赛……”她边念边侧头去看黑皮。 “嘿嘿!没想到吧?”黑皮得意洋洋,一脸贼笑。 他吆喝大伙来就是为了这档事。某家唱片公司和民歌西餐厅联合主办歌唱大赛,优胜的队伍将得以和唱片公司签约;决赛当天,并有电视台到现场实况录像转播。 “好像满有意思的!”黛咪显得兴致勃勃。她做什么事都先不计成败,只管有趣无趣,不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谢阿蛮倒没那么热衷。参加比赛是很花时间的,她才没那种美国时间陪他们穷磨。她只是瞄一眼,不感兴趣地说:“下个月就要比赛了,来得及吗?报名期限怕不早就截止了。”她不置可否。黑皮做事一向显前不顾后,下个月就要比赛了,现在才搞到消息,能成什么气候! “安啦!绝对来得及!”黑皮拍胸脯挂保证。“还有一个月才比赛,以我们的实力,绝对没问题。” “对啊!又还没尝试,怎么知道成不成?”黛咪有点不以为然地瞧着谢阿蛮,跟黑皮一鼻孔出气。 小沈伸伸懒腰,跳下床说:“你们真的要玩?这可不是在办家家酒,一个没搞好可是很丢人的……” “没什么丢不丢脸的,就是一个比赛而已不是吗?”黛咪一副跃跃欲试的蠢动,就是爱现。 “既然你们要玩真的,那我也没意见,痛快就好。” 小沈投下他的票,三个人一致转头望着谢阿蛮,六只眼凝聚出一股无形的力,奋力逼她上梁山。 “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谢阿蛮侧肩弓了弓胸膛,提防什么似地回视他们三人。“我不管你们怎么瞎搞,就是别把我算上。” 没人理会她的“但书”。三人头一转,成放射状三角形靠成一团,自顾自商量起来。黛咪抢先发言说:“我们首先要取个团名,嗯,我想想……叫“飞行船”怎么样?” “太老套了!”黑皮摇头摆手,另外提案说:“命名取号是有学问的,不但要叫起来响亮,而且还要让人觉得有股气势,听起来就是大牌的感觉。所以,我建议用“黑色摇滚”这个团称,震撼力够又有分量!” 这么驴的名字只有黑皮想得出来。谢阿蛮在肚里暗暗嗤笑。她聪明的不表示任何意见,既然不想淌这混水,还是撇清得彻底一点好。 “什么‘黑色摇滚’,难听死了!”黛咪“嗤”一声,泼黑皮冷水说:“这种发霉的名字,亏你想得出来。” “‘黑色摇滚’有什么不好?叫起来响亮又有气势——”黑皮反复他那一套自以为是的陈腔滥调反驳黛咪,一边朝小沈拚命猛递笑脸,寻求支持。 小沈转向谢阿蛮,意思要她决定。 黑皮反应快,立刻涎着脸皮,黏向谢阿蛮的脑门,谄媚说:“阿蛮,你一向很有格调,品味独出,所以你——” “少恶心了!”谢阿蛮一巴掌拍向他的下巴,嫌恶地将他推开。“我说了,不管你们怎么瞎搞,就是别把我算上。” “可是,我已经报名了。”黑皮见情势不利,采哀兵姿态,带些莫可奈何,可怜兮兮地忏悔自白。 “什么?”谢阿蛮闻言跳起来,皱眉说:“黑皮,你怎么可以不先问过大家的意见,就擅自作主替大家报名了?还取了个烂团名,未死先发霉,搞个屁啊!” 她就知道黑皮做事一定出纰漏,总要这边那边破烂几个洞。黑皮那呆子,就凭着一股傻劲在做事。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哪知道,你们会有这么多意见……”黑度为自己找理由,一脸无辜可怜相。 黛咪和小沈交换一眼。他们本来就赞成参加比赛,既然木已成舟,也就没什么好为难黑皮。 黛咪说:“算了!既然都已经报名了,再争吵也没什么意思。‘黑色摇滚’就‘黑色摇滚’吧!要发霉就大家一起发霉了。” “我不管!”谢阿蛮耍赖。“你们别想生米煮成熟饭逼我上梁山。我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阿蛮你太没义气了!你这样还算是我们乐队的一分子吗?”黑皮为谢阿蛮的“耍赖”痛心疾首,痛苦地捧着心做无声的呐喊。 其他两个人虽然没像黑皮那么夸张,但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下子成为千夫所指,谢阿蛮只好老实招认,表示自己真有为难,并不是那么不够义气。 “你们不必这样看我,我是真的不行。”她说:“礼拜四和周末我有打工,无法配合乐队练习。” “打工?我怎么不知道?”黑皮觉得稀奇。 从他认识谢阿蛮开始,这种话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就像听到鲨鱼学走路一样,完全不对盘。 “你又不是我肚里的寄生虫,怎么会知道?”谢阿蛮呕他一句,才解释道:“这个周末才开始的,在一家俱乐部驻唱。” “驻唱?”混声三部大合唱。这下子不只黑皮,连小沈和黛咪都觉得不可思议。 “驻唱?你说真的?哪家pub敢花钱请你去吓走他们的客人?”黑皮狗嘴吐不出象牙,开玩笑一向没尺度。 谢阿蛮半习惯半不理睬,横他一眼,挥个手不甚在意说:“叫什么‘维瓦第’的吧!” 第6章 “‘维瓦第’?”小沈吹了一声口哨。“那家高级俱乐部?他们聘请的乐队和歌手部是一流的,不是会员还不给进去。阿蛮,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对小沈夸张的言词,谢阿蛮以翻个白眼做为答复,大言不惭说:“想也知道,当然是以我性感的身材和妩媚的嗓音‘混’进去的。”她搔首弄姿,做作地摆个身段。 “没想到你这种国中生的体型和破铜烂铁的声音也有人欣赏。阿蛮,你还真不怕丢脸!”黛咪就是嘴巴贱。 “黛咪,你少酸了。”黑皮不识时务,回驳黛咪一句,惹她一声鼻哼。他习惯黛咪这种阴阳怪气,不以为意,回过头,粗鲁地打谢阿蛮一掌说:“你干嘛没事跑到‘维瓦第’卖唱?跷家了是不是?” 谢阿蛮老爸恼她告他“不伦”状,当她是弃婴,除了喂钱什么都不管。这些黑皮也知道——谢阿蛮的事,他几乎没有不知道的。黛咪还笑他是个包打听,其实这件事他们乐队没有人不知道。 “你神经啊!谁跷家了!”谢阿蛮揉揉发疼的肩膀,一脸晦相。认识久了,交情变老,黑皮越来越不拿她当女人看,没事就动手动脚,痛的不是他的肉,他一点都不心疼。 她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话。打工还要有理由吗?如果做什么事都要有理由,那么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只等着发霉发烂死了。 “我已经从实招认了,所以——”她乱七八糟比个手势说:“你们别把我算进去,另外找个人——” “什么话!少了你还有戏唱吗?”黑皮不等她说完,半认真半夸张地挑眉斜眼,一点也不让她置身事外。 一个乐队里最耀眼的通常是主唱,是舞台上众所瞩目的焦点,也是整个乐队灵魂所在。但谢阿蛮可不认为她这个半调子“主唱”真是什么了不得的“灵魂人物”,她充其量只算是一具“僵尸”。 “我说不行啦!我不能配合练习时间——” “没问题!”黑皮俨然以团长的姿态摆出一副鸟架势说:“礼拜四跟周末不能练习是不?那好办!乐队的练习时间就定在其他五天,直到比赛结束为止。怎么样?各位有没有什么意见?”他环顾周遭一眼,询问小沈和黛咪。 两人都没意见,耸耸肩表示赞同。既然他们都没意见,那么理所当然的,谢阿蛮也不能有意见,否则只怕会死得很难看。她识趣地不再啰唆,反正丢脸丢定了,省一点口水也好。她在一旁安静听他们争论不休,忍不住插嘴说:“别忘了,我们还少一个鼓手。” 一句话惊醒一窝呆瓜。她不禁摇头,抓起薄外套,晃晃脑袋说:“你们慢慢商量吧,我先走了。” 这种“高难度”的事,还是留给他们去伤脑筋。只是,一想到下个月抛头露面还不够,还要丢大脸让人指指点点,她就感到胃一条一条抽起筋来。不过,话转回来,她既然有勇气到“维瓦第”卖唱,什么金唱奖歌唱大赛,想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场面,横竖是要丢脸,心一横就没什么好提心吊胆的了。 “小姐,要不要来根烤香肠?”路旁炭烟迷荡,肉香四溢,掩暗在烟雾后的笑脸,态热地招揽着谢阿蛮。 “嗯……给我两——这什么?”谢阿蛮一边吩咐摊贩,一边漫不经心的掏钱,眼光不经意地扫到炭烤架旁一台斜躺着的手控玩具台。 不等回答,她立刻明白那玩意是什么及它的功用任务。 “我不要买了,我要用‘打’的!”她觉得很有意思。一般香肠摊都是买卖双方互掷骰子比大小定输赢给钱或香肠,这一家特别不一样,他弄了台手控钢珠台,过五关斩六将,打个“天霸王”才算数,给双倍的香肠。 这是对人性的勾引,谢阿蛮一下子就上钓了。一根烤香肠不过二十块,算算,她“送”给老板的钱足够买十根香畅。可她就是不死心,非得打到“天霸王”不可。 “我就不相信!”她从口袋又掏出个铜板递给老板,抓住右下角的弹钮往后拉,然后用力一弹,小钢珠像火箭一样条地往上窜去,碰到顶,然后咯咯地一弹一弹地往下弹落。 她大声地吆喝,紧张地注视小钢珠的跑落点,正当她双眼大睁,就要大声欢呼时,突然一双手搭落在她的肩膀,紧紧锁住她的肩骨,像抓小鸡一样将她甩到墙边。 她来不及反应,先就在盈满肉香、蒜臭和炭烟味的夜气中,闻到了一股呛鼻反胃的古龙香水,然后就是那朵在她眼前摇晃不定,存心让她眼花的恶心黄玫瑰。 “你想干什么?”运气真背啊!谢阿蛮哭丧着脸,一脸倒楣相。以前怎么碰,都撞不出交点!怎么一不小心窥知那“秘密”以后,街上随便走就这么好死不死地撞上这只公孔雀?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像你这种小毛头,我连闻的兴趣都没有。”唐伯夫轻蔑地扫她一眼。 这种轻蔑的语气和目光着实叫人气短。就算她不在意这只公孔雀,被他打鼻孔这么一哼,那股气也实在呕得很。但他说的多半又是事实,他是有条件和本事这么嚣张的。 “我知道,你喜欢肉弹型的,就像那个‘玛丹娜’——” “果然是你!”阴森的表情当空罩来。 谢阿蛮暗叫一声“槽”,她怕要因为太多嘴而惹祸上身了。 “你都看到了?”唐伯夫将她逼到墙角,半边身体威胁她杵近她,逼得她丝毫没有躲闪的空间。 “我……我……”谢阿蛮嗫嚅着,一时傻了眼,不断暗骂自己大嘴巴,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那句话不但“泄漏”了她的“身份”——三流高中的四流学生——显示她是“认识”唐伯夫和玛丹娜的;更要命的是,还表明了她窥知他们那“好事”的秘密了,这简直是自掘坟墓! “我……你不要再过来,我会窒息的……”她涨红了脸。 唐伯夫越逼越近,几乎就要将她的身体压在他的身板下,一张性格的脸,邪气阴森又狰狞。她试着推开他,他索性将身体抵住她,阴声恶气地说:“我说过,我对这种干扁的小毛头没兴趣。我只问你,你都看见了?” “我……”谢阿蛮死命往墙壁钻。唐伯夫这样靠着她,实在是教她觉得窒息和威胁。她带点心虚,理不直气不壮说:“我又不是故意偷看的,是你们自己,要做那种事也不看看什么地方……” 照理说,她是挺瞧不起这只公孔雀,对他没好印象,但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一点怕他,怕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邪气、阴恶、坏坏的、狰狞的…… 唐伯夫当然不是一个“好”男人,他从来也没掩饰过,但那些女人似乎就特别喜欢他那种坏坏的邪气魅力。而她是知道他的“真面目”的,面对他,不禁有点胆寒。难怪黛咪说她一副短命相,知道别人的秘密的大概都活不长。 “你能不能别这样靠……着我……会窒息……的……”谢阿蛮奋力把头转向墙壁,五官几乎扭在一起。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断气。她实在再也受不了唐伯夫胸前那朵黄玫瑰恶心的香气和他身上浓郁的古龙水味。那双重的恶心的“男人香”一阵一阵扑鼻而来。几乎裹罩她全身,她被熏得眼泪鼻涕都快分不清。 唐伯夫冷冷瞪她两眼,才稍稍开身体。胸前一团湿黏,衬在浅淡的灰衬衫上,相当明显突兀。 他皱皱眉,嫌恶地瞪着谢阿蛮。 谢阿蛮再度涨红脸,很丢脸的,唐伯夫胸前那块湿黏,不是沾着她的眼泪就是鼻水…… “没办法……我实在受不了你那身香味……那玫瑰……”她呐呐解释,也不指望唐伯夫会听她的。 “你早就认识我了?”唐伯夫直到这时才又再开口。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谁叫你们不挑个好地方,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干那种好事……”谢阿蛮答非所问,她一心想撇清关系,反复解释个不停。 想想,她这么紧张实在没道理。她又何必害怕呢?错又不在她!再说,这公孔雀敢做那种事还怕人家看?想想他那时还满不在乎地对黛咪抛媚眼呢……越想越恼,不禁脱口而出说:“你还怕人家看到吗?那时你还有心情对黛咪抛媚眼,我看你根本是一点都不在乎——” 她猛然煞住口,懊恼地对自己皱眉。多嘴惹祸,她怎么学不乖,又脱口说这种不经大脑的话? 果然,唐伯夫阴森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一种玩味的表情盯着谢阿蛮。他在研究她,琢磨着该如何对付她—— 看着他那神情模样,谢阿蛮心里不禁发毛。她拚命告诉自己要镇静,她根本没理由害怕…… “那位小姐,你的香肠烤好了——天霸王呢!”路边那摊贩蓦然的一声叫喊,惊破了他们之间饱涨的气流。 谢阿蛮这才想起她刚刚被唐伯夫打断的“伟大事业”。好不容易终于打中了“天霸王”,她看看那路边摊贩,闲着香肠的扑鼻香,眼光恋恋不舍…… 唐伯夫循着她的眼光,心里会意,嘴角狰狞一笑,对那摊贩喊说:“不必了!你留着吧!” “啊——”谢阿蛮一阵失望气恼。是她好不容易才打中的“天霸王”呢!她为什么要听唐伯夫的摆布? 她张口要喊,立刻被唐伯夫用手堵住嘴巴。他在她耳边低声威胁说:“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他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听起来特别不怀好意。 “这……算威胁吗?”她气得发抖,嘴巴被捂着,声音也跟着嗡嗡发抖。 第7章 但她气归气,心里直发毛。她“怕”唐伯夫;那种怕,不是因为敬畏惧怕而生的胆寒,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软弱情绪……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她力图镇静,避开唐伯夫的眼光。让唐伯去看出她的弱点,知道她“怕”他,等于自寻死路。 “上次我问你,是不是认识我,你不承认,脾气倒挺大的,这下可没话说了吧?”唐伯夫斜睇她一眼,慢慢放开手。“说,你接近我太太到底有什么企图?” “企图?”谢阿蛮愣了一下,一时摸不着头绪。 “没错。你不是跟她要了电话号码吗?” 唐伯夫表情阴森得可怕,冷酷无感情。谢阿蛮打个冷颤,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这真的是唐伯夫吗?那个随色飞舞的采花蜂,风骚卖弄的公孔雀?她迷惑了。那个邪气轻佻,狡狯坏气的男人,竟会有这种冷酷森狠的表情? 她困惑地看着他,接触到他眼眸中的轻视猜忌,心里猛闪过个念头,恍然大悟,控制不住脱口低喊起来说:“我懂了!你是怕我把看见的事情告诉你太太?” 唐伯夫瞳孔缩了缩,表情更加冷酷。他的气度很冷,一点都不像平常那个捻花惹草、风骚带钓的风流种。 “我的事情从来没有瞒过她。”他冷哼一声,冷冷盯着谢阿蛮,一字一字由齿缝逼出来,一团团冷气喷在她脸上说:“我也不在乎你怎么说——但我警告你,你最好别乱说!” 一团团的冷气喷在脸上,实在不舒服极了,谢阿蛮极力忍住想拂掉脸上那团团冷气的冲动,闷哼说:“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我说什么嘴?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对你的事有兴趣?”她咬咬唇,不甘心地又哼了一声。“哼!你如果怕别人说话,就别到处发情!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把太太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在外面乱来,东窗事发了才心虚——啊!你干什么?”满腔的不甘心变成了一声惊呼。 唐伯夫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硬将它扳起。从路旁看来,那是亲吻最好的角度,气氛也很暧昧可疑。可只有谢阿蛮领略到肌肉被撕扯的痛楚——唐伯夫对她下手一点都不怜惜保留。 “我从来没有瞒她什么,我的事她都知道。我也不管你究竟看到什么,要怎么胡说。但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对她乱说!”一字一字都是威胁,口气也更冷更阴更森。 “她”——自然就是指他太太佟曼芸了。但有点令人费解,唐伯夫既然什么事都没瞒他太太,也不怕他太太知道,又何必如此威胁她? 她知道唐伯夫不是在开玩笑。她分辨得出来,他说那些话是认真的,他的“警告”也不是装装样子而已。但到底是为什么?他既然不怕佟曼芸知道他在外头干的那些“好事”,又为什么不准她说? 她快速扫了唐伯夫一眼,顺手拂了拂脸颊。她满脸都是唐伯夫的味道,身上也沾满了他的气息。下巴也隐隐在作痛—— “我说过了,那不关我的事,我也没兴趣管你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跟你太太说什么!”去他的!管他到底为什么!反正不关她的事。 有一点可确定的是,唐伯夫很在乎佟曼芸。他虽然不怕佟曼芸知道他的风流韵事,但他也不准别人对佟曼芸胡说伤害她——就是这样!这种事就是这样。风流胡来的是男人,但受伤害的总是女人。 不过,这些都不干她的事,她只想把关系撇清,撇得越清越好。早知道,一开始否认到底就好了。 “唐——那个——”她差点脱口叫出他的名字,慌忙煞住,硬生生轻口说:“那个……其实我也没有看到什么,我的视力不太好,所以……再说,我的原则是不关自己的事绝不自找麻烦,也没兴趣管别人的事——就这样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她特别加重语气,强调她什么也没看到——至少,有看没有到。她必须极力撇清和这件事的牵扯。 唐伯夫动也不动,探究似地望着她。她困难地转开头,寻找呼吸的空间。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窒息死掉!她已经很低声下气了,唐伯夫还不满意,不知他究竟想干什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将她逼到死角,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身体几乎贴着她的身体,威胁得她几乎动弹不得。她身上沾满了他那身恶心的香气,再这样下去,她怕要窒息死在他怀里。她打个哆嗦,有些无可奈何,说:“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会说,可以吧?” 唐伯夫仍然动也不动,矗立如泰山。 他并没有在听她说话,只是一径蹙额看着她,一副思索的表情。 他并不在乎谢阿蛮看到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对她有种怪异的印象? 他确定他跟她是没“关系”的——他从来不对学生出手,对那些绕着他团团转的小女生也从不甚在意。而以这种“干扁”的身材和轮廓,他当然也不会费心去留意过。 但为什么?他对她竟有一种放不下的隐约印象,彷佛似曾相识过? 他觉得她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曾否在哪里闻过。但那淡淡的感觉一直撩拨着他的记忆,牵引着他的思绪…… 他疑惑地打量她,搜寻她的表情,看她那微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弧线倨傲的下巴和微露出一丝愤懑不屑的表情—— 啊?他胸口一紧,乍然恍悟! 就是那个眼神!就是那种感觉! 原来是她! 长久以来,他一直感觉到他周旁有缕轻蔑不屑的视线环绕着;不是很强烈,只是隐约地牵绊着他。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久了反倒慢慢成为习惯。那感觉很淡,有些飘忽,他老是抓不准它的来向,原来——原来全是这个家伙在搞鬼! 他不动声色,侧了侧身子,举起手盖过谢阿蛮的头顶,斜倚着墙上。换了一副亲腻的表情、暧昧的要笑不笑,声音有点懒,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谢阿蛮狐疑地抬头望他。 过去两年七个月来,她不曾和唐伯夫正面接触过,只是远远地轻蔑不屑着。她一直对他没有好印象,看见他只觉得碍眼心烦。她讨厌像他那种没有一点贞操观念的男人,下意识地对他心存偏见,看他不顺眼。 但讨厌归讨厌,不顺眼归不顺眼,她的原则是不关自己的事绝不自找麻烦。所以她一向离得远,小心地绕开公孔雀彩屏扫过的轨道,免得不小心被卷入那些围着他团团转的蠢女人定期发作的集体性歇斯底里症中。 她谨守着北纬三十八度的防线,小心地不越过雷池一步,偏偏就那么不幸地撞见了公孔雀和玛丹娜的那桩好事,无端地惹了一身腥。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心存戒虑,提防什么似地看着唐伯夫。眼神有点不安,游移着,探索唐伯夫诡谲的表情和目光。 “你不说,我也查得出来。不过……”唐伯夫似乎没将她的戒慎放在眼里,顿了一下,换了一种阴沉的表情口吻,重摆出威胁的态度说:“我随时会盯着你,所以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样。但你如果放聪明的话,我想,我们最好是不会再见面的好。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有机会再撞见的。”谢阿蛮很快地接口,咽一大口口水,顺道将差点冲口而出的“我才没那么衰”的冲动咽到肚子里。 “那最好。”唐伯夫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在谢阿蛮脸上流连不去。眼眸深邃得像是蓝钻、神秘、眩惑、冷淡,而且发着光;光中一缕缕难以言喻的虹彩,里面映耀着谢阿蛮倔强的丰采。 他蓦然收回目光,左右无意识地看,身体一百八十度的回转,像是准备离开。他将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了两步,停了下来,突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他又走向谢阿蛮,挨近她,下意识地皱眉,又朝左右看看,突然问:“你好像很讨厌我?” 从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一脸诡异的神态,谢阿蛮一颗心就忐忑不安,不知他在玩什么把戏,却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 她一时没防备,愣了一下,瞬即脸红,被料中心思地难堪又不自在。 “我没有必要回答。”她抿抿嘴,不否认也不承认。 她讨厌他,是她自己的事,即使他知道了,她也没必要当着他的面承认她讨厌他。没的让他以为她很在乎他。 “是吗?”唐伯夫可有可无地哼了一声,冷不防的笑了,笑得阴阴的。 他大步走到路边,在摊子前停了一会,然后大步折回,丢给谢阿蛮一根烤香肠,扬扬眉说:“哪,你的‘天霸王’——” 那个扬眉的动作,不知为何,让谢阿蛮突地打个冷颤,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又疑惑又不安地看着大口漫不在乎嚼着烤香肠的唐伯夫,重又在弥漫着肉香蒜臭的夜气中,闻到那令她窒息的恶心的古龙水味以及淡淡的玫瑰香…… 那是属于唐伯夫特有的,危险男人香;勾魂引诱的味道。 ※※※ 第四章 最后一首曲调吐泄出来,钢琴停了半晌。幽暗的舞台上,那女郎斜倾着头,隐隐在发光。全场屏气凝神,鸦雀无声,注意力全集中在舞台上的女郎身上。偌大的空间,只剩女郎略带慵懒的清唱。 淡淡一个转折后,尾音收进鼻腔。琴声随即又起!歌声改而由喉咙低荡出来,半收半放,像呻吟又像呢喃,特别带了一分慵懒,彷若在耳边轻诉,又似是在撩拨心坎。 第8章 低荡中带着妩媚,沉懒里散发出几分性感。 唐伯夫双臂交胸,倚着墙,兴味盎然地注视台上唱歌的那女郎。一进门他就注意到那女郎了,发现新彗星似地惊喜,眼睛为之一亮,紧紧地盯着不放,眼光一直没有移开过。 台上那女郎,一分风情二分性感三分慵懒,可柔可媚,亦邪亦庄,难得的又清纯可丽。看女人,他从来没有失准过。台上那女郎,绝对称得上是“绝色”;就是这种女人才迷人,如天使又似恶魔,清纯与邪气并生,最是让人铭心不忘。 像这样的女人,他应该不会错失掉,奇怪他以前怎么没有在店里见过?他转头向一旁的经理,对他招个手说:“成裕,这个女的以前我怎么没见过?是你找来的?” “是啊!我看她挺不错的,就作主将她签下。事情一忙,倒忘了先跟你提一声。”俱乐部经理庄成裕走到唐伯夫跟前,挂着一脸笑容回答。他半偏着头,带着欣赏的表情流连舞台一巡——随即回过头朝唐伯夫努努下巴,邀功似地谄笑,志得意满,意有他指说:“觉得怎么样?我的眼光不赖吧?这回可真是挖到宝了。” “嗯,的确是块宝!”唐伯夫目光对准舞台,鉴赏什么珍物似地满意地点头。 “识货的当然是宝,不识货的就当是石头。”庄成裕换了一副口吻说:“说真的,当时决定用她,我还真觉得有点冒险呢!” “怎么说?” “女人嘛!变幻莫测。你别看她在台上这样性感妩媚,待会下了台见了你就知道。她根本还不算是个‘女人’,骨头比肉还多,比个国中生好不了多少。谁知上了台、唱起歌,味道全出来了,风情撩人,媚到骨子里了。我想来店里的,都是识货的,就大胆签下她。再说,她的歌喉实在真的不错。” “听你这么说,我对她更好奇了。” “怎么?有兴趣?”俱乐部经理露出诡异的笑容。 唐伯夫笑而不答,不置可否。他并不是见了每个女人都好,他有他的挑剔;最起码,像那个打“天霸王”赌烤香肠的臭毛头就不行——个性不好不说,脸蛋、身材、气质样样不及格;做为一个女人,那毛头还有待商榷。 “你啊,还是这种态度!”俱乐部经理摇头说:“到底什么样的女人你才看得上眼?你真该好好谈个恋爱安定下来,只要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会了解爱情的美好了。” “是吗?它真有你说的那么伟大神奇吗?到底是沐浴在爱河中的男人,见解特别不一样。依我看,爱情只是一个名词罢了,而且还是抽象的。”唐伯夫亲昵地理理庄成裕的衣领,拍拍他的肩膀,无所谓的笑了笑。 庄成裕还待说什么,他摇手阻止他,淡淡丢下一句说:“别忘了,我可是结过婚的。” 他转头又去注视台上的女郎。一曲相思情了,女郎横手朝琴键一划,划下最后一个休止符。场内爆出热烈的掌声,女郎缓缓起身曲膝还礼。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灯光太暗了,他只看见一袭桃红鲜明的轮廓。那身影他越看越觉得眼熟,下意识上前两步,想探个究竟。 小桃红噙着笑下台,迎面向他走来。她身着一龚低胸圆领紧身的泳装型桃艳礼服,开着高叉;外罩同颜色贴身及地的薄纱。线条毕露,深浅凹凸一览无遗;却又展现出干净、优雅的风情。 她显然没有仔细注意和她迎面相向的唐伯夫。人那么多,她根本无法费神一一去招呼;脸上的笑,也只是一种笼统的礼貌。她甚至有些恍惚,俱乐部昏暗的灯光,满满是令人窒息的空气。 她无意识地对迎面的那个人微笑、又微笑,蓦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恶心香味,心头一震,不禁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 “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阴森的声音先喊了起来。音调里充满了惊讶、诧异,不相信与错愕。 “唐伯夫?你又在这里做什么?”谢阿蛮更是震惊。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被蛇咬了一口,起了一身战栗,死不相信地盯着那朵噩梦一样尾随的黄玫瑰。 唉!噩梦!噩梦!怎么好死不死会往这地方又撞见了这只公孔雀? “废话!这家店是我的,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唐伯夫仍是一脸气急败坏,神情几分狼狈。 他的狼狈是有理由的。他作梦也没想到,刚刚那个性感慵懒、风情撩人的“绝色”,竟会是这个骨头比肉还多的臭毛头!他一向不曾看走眼,偏偏这回却……实在绝顶荒谬透了! 谢阿蛮却比他更震惊和狼狈。在这种地方碰到这只公孔雀已经够槽了,天晓得他竟然还是这家店的老板!实在太荒谬了! 上回她还那么臭屁干脆地保证他们绝不会再有机会碰见,谁知不过才两天,便狭路相逢。衰啊!她伸手掩住脸,栽了大跟斗似的懊恼和沮丧。 “过来!”唐伯夫粗鲁地将她拖到休息室,锁上门。 “你要干什么?”谢阿蛮皱皱鼻子,有些心虚。 “你怎么会往这里?”唐伯夫劈头问的还是这句。声音仍然气急败坏。看来,他还处在震惊的余荡中,无暇细想太多。 谢阿蛮懊恼和沮丧则仍未消,低着头,作贼被逮似地反问他说:“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废话!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当然会在这里!” “老板?”刚刚他也是这么说。她怀疑地打量他;她不是怀疑他的能耐或这件事的真实性,而是,她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她下意识地脱口说:“我怎么没听说过?你骗我的吧?” 唐伯夫凶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没听说的事还多着呢!” 说的也是。她连他和佟曼芸的事都是瞎碰到的,不晓得还有多少爆炸性的新闻她听都没听过。但她想,知道佟曼芸这个人存在的大概也没几个,否则关于唐伯夫的蜚短流长应该会更刺激热闹。 “我问你,你到底怎么混进来的?”唐伯夫咄咄逼人,对她的出现似乎很冒火。 “请你措词客气一点!我是凭实力被录敢进来的。”谢阿蛮生气地反驳他,随即没出息地缩缩脖子,又低下头去。 唐伯夫对她完全没了耐性,不是一脸轻视就是拿她当仇人,全然没有花花公子迷人精魂的风流倜傥;他对她更是绝对没有绅士风度的,也绝对没有公孔雀的优雅气质,展现的完全是最恶质的那副脸孔。 为什么会这样?她又没有招他惹他,更没有欠他,凭什么要挨他那臭水沟似的脸色? 平常他一副公孔雀的恶心风骚样,好歹对周旁的女人多少还有点尊重,假模假样的绅士风度,但他一点都不尊重她,对她恶声恶气,两副标准双重尺度,这未免欺人太甚了! 谢阿蛮这样想的时候,唐伯去已朝她逼来,在她发鬓旁轻蔑地吹气,将她贬得一文不值说:“实力?那样要死不活地随便哼唱两句就叫实力?你未免也太自我膨胀了吧!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外头那些人都不必混了!你以为会哼个两句就能站在舞台上受人膜拜?你以为随便玩个乐器就够资格搞音乐?告诉你,你还差得远哪!充其量只是只混在天鹅群里的丑小鸭,滥竽充数罢了!” 这番刻薄又毒辣的话刺得谢阿蛮全身起痉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泪冲到眼眶,濒临溃堤的边缘。她努力逼退眼泪,倔强地抬高下巴,不服输地说:“天鹅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一只天鹅的。” 等着瞧吧!就冲着他这些话,她发誓,她一定要让“黑色摇滚”在大赛中夺魁,大放异采,证明她真的是有实力的。到那时,她会要他把今天说的这些话,一字一字给吞回去! “你还当真以为你会变成一只天鹅?凭什么?就凭你满嘴口齿不清、不知所云的咕哝和这身低俗的穿着?”唐伯夫轻蔑依旧。他嫌恶地盯着谢阿蛮那身线条毕露、独树风格却干净优雅的装束,随便抓件衣服丢给她,通她把身上的衣服脱掉说:“把衣服脱掉!看你那身不伦不类的穿着就有气!” 他又逼前两步,猛捏住她的脸颊,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使劲搓掉她嘴上的口红说:“才多大,化什么妖冶的浓妆!全都给我擦掉!” “你有病啊!”谢阿蛮使劲甩开他,脸色一阵羞愤。她抹抹嘴唇,厌恶地说:“你管我穿什么!我高兴涂抹打扮,不行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听也得听。我可不希望有任何低俗的歌手,破坏我店里的格调。”又冷又冰的刺,再一次毫不留情的刺入谢阿蛮的要害。 太过分了!谢阿蛮全身再次起痉挛。她握紧拳头,怒气冲昏了头,口不择言说:“你自己成天像只公孔雀,风骚爱现、卖弄性感,自以为风流倜傥,一身名牌的垃圾,那就叫有品味?像你那样学女人爱打扮,追求流行,还擦那些捞什子的古龙水,制造空气污染,那样就是有格调?还有你胸前那朵恶心的黄玫瑰——那也是品味格调吗?告诉你,你才是我见过最风骚低俗的男人!” 她真的、真的气昏头了,一股脑儿把该说或不该说的全都宣泄出来。说完,便立刻后悔,却又倔强地不肯认错,僵立在那里。 “这就是你对我的不满?”出乎意料的,唐伯夫并没有如她想象那样的暴跳起来。他只是阴沉的盯着她,眼神带着惯有的邪佻。“公孔雀?你都是这样看我的?既然你这么注意我,想必你也很眩惑我的彩屏吧?”声调半讽刺半戏弄,掌握什么把柄似的从容,且充满了阴谋。 他早知道谢阿蛮就是那个飘忽视线的来源,当然也知道她对他的不屑。 第9章 本来他们如果不再遇见,也许从此相安无事,什么意外都不会有。偏偏冤家路窄,她竟一头栽进他的地盘来! 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她识相,他就不追究。偏偏她倔强难驯,一点都不知进退。 “你以为你真的是万人迷,每个人都会为你眩惑?”谢阿蛮斜横他一眼,撇撇嘴角不屑道;有点言不由衷。但在这种情势下,她怎么能承认,唐伯夫的确令她感到有些目眩? 对她的尖酸,唐伯夫置若罔闻。他刚才说那些话,带有些试探的意味。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应该生气的,又觉得犯不着跟这个臭毛头一般见识。 “你下次不用来了!”他打定主意,只要她乖乖放弃,他就放她一马。本来这也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我有!别忘了,我是这里的老板。” “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任意作决定。我跟庄经理签有合约,你赶不走我的!”谢阿蛮理直气壮,不肯退让。 “你别想拿合约压我。你别忘了,你可还是个高中生……”唐伯夫阴阴一笑,笑得卑鄙又阴险。 “那又怎么样?”谢阿蛮不由得一丝心虚,仍嘴硬的说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世’——” “我的‘身份’?”唐伯夫挑挑眉,根本不将谢阿蛮的威胁放在心上。他学她的口吻满不在乎说:“那又怎么样?我跟你是不一样的,我们的‘身份’不一样……”他压近她,声音放低,要她放明白。 谢阿蛮默不作声。两相威胁,倒楣的的确还是她。他们立场不同,麻烦也不同,真要豁出去,恐怕她会死得比他更难看。 “没话说了吧?”唐伯夫双手抱胸,睨着谢阿蛮说:“你还是乖乖放弃,我就不再追究。以你的水准,本来就不够格在‘维瓦第’驻唱,你没有自知之明,我却不想坏了俱乐部的水准。” 什么嘛!这只可恶的公孔雀——她又没招他惹他,他凭什么这样轻蔑她,践踏她的尊严?就冲着他这分刻薄,她什么也不管了,就是要赖着不走! “我说过了,你赶不走我,我和俱乐部签有合约。”她提起胆挑衅地回睨着唐伯夫。 “你——”不等唐伯夫开口,她抢先堵住他的嘴,一鼓作气说:“如果你把我解约,我就把你跟‘玛丹娜’的事情说出来,告诉你太太——” “你敢——”唐伯夫脸色陡变,额暴青筋,咬牙切齿。他狠很抓住她的手,几乎捏碎她的腕骨。 “你……放手!”谢阿蛮心底害怕起来;手痛得使不出力。 其实,她并不是非在“维瓦第”驻唱不可。本来,不用唐伯夫开口,知道他是“维瓦第”的老板后,她唯恐避他不及,早有走人的打算。她才不想以后的日子,不时地在俱乐部撞见他。她“害怕”唐伯夫,不愿和他扯上糟糕的关系。天生万物,一物必为一物所擒所克,她遇见唐伯夫就像老鼠撞见猫,倒楣的时候多,纵曾有什么绮丽的遐想,也被吹得烟消云散,更何况她一向看他不顺眼。 说实在,她实在不愿意“惹”唐伯夫。 但他实在欺人太甚,害她气昏了头,口不择言,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结果做出与心愿相违的事。现在骑虎难下,唐伯夫又一张黑煞脸,恨不得吞了她,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敢那么做,我就杀了你。”唐伯夫印堂暗晦,整个人显得又阴又沉。他将怒气收敛进眸底,露出比刀锋还要冷峭锐利的寒意。 他的手仍狠狠地抓着谢阿蛮,变本加厉地使劲,像是想将她的腕骨折断似。谢阿蛮痛得掉泪,又气又恨,模样凄惨,又可怜兮兮。 “放开我!”她边掉泪边喊:“你既然怕别人说闲话就别做啊!敢做不敢当,只会欺负弱小,算什么东西!”她试图挣扎,却是更加痛彻心肺,眼泪鼻水糊成一块了。“你不是说你太太什么事都知道吗?你也从未瞒她任何事吗?既然如此,又何必怕我把事情告诉她——啊——” 她每说一句,唐伯夫就惩罚以地多用力一分,她痛得大叫,话几乎说不出来,求饶似地看着他。 “放开找!”她可怜兮兮地妥协求饶。“我什么都不说,可以了吧?这里以后我也不来了,就当作没这回事,我也不认识你——这样总行了吧?” 本来,她应该坚不求饶,一副倔强不可欺凌的凛然模样,才符合坚毅的美少女形象。但“痛”的感觉可是很真实的,她的骨头没有那么硬,嘴巴越硬吃亏越多,她就越倒楣,撇清了也好。 而且,她感觉得出来,“佟曼芸”是唐伯夫的“忌讳”。他不惜伤害她就为了保护佟曼芸抽象的不受伤害,再跟他唱反调下去,搞不好他真的会杀了她。 还是早早撇清得好,省得受无妄之灾。 谢阿蛮打定了主意,但唐伯夫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力量又加重了几分。 “我已经认输了,你说什么就都听你的,你可以放开我了吧?”折腕似的痛苦,让她倔傲不来。不过,其实,她并非真的那么没骨气,只是没有倔傲的理由。她根本不屑当传声筒,散布唐伯夫的小道消息,便藉此退一步。 只是,她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窝囊;也没想到,唐伯夫会这么凶狠地对待她。那不是男人该有的风度,真正的男人,是不会伤害女人和弱小的。 她学乖了不再多话,咬着唇忍住疼痛,脸上被泪水汗水鼻水糊得花容变色。唐伯夫看她似是痛得快承受不住了,哼了一声放开她。 可他没有忽略她怨恨痛恶的眼神,本来意欲作罢,顿时改变主意,阴森说:“我改变主意了。既然签有合约,我也不能强制赶你走,你还是照常在俱乐部驻唱吧!” “为什么?怎么突然——”谢阿蛮错愕地抬头,破哽的嗓声,仍心有余悸地微颤。 “为什么?”唐伯去做作地反问。“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和俱乐部签了合约吗?我只是依约行事,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谢阿蛮惊疑未定,猜疑地看着他。 刚刚还威胁恫吓,千方百计想赶走她,现在却突然改变主意,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诡计了?唐伯夫这么做一定有目的,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改变主意。究竟是为什么? 啊?该不会是——谢阿蛮心头猛一震。 她下意识退了两步,忙不迭摇头摇手说:“我在这里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也会让你们为难。我答应解约,我以后不会再来,所以——” “太迟了!”唐伯夫见她洞穿他的企图,阴阴一笑,说:“本来,一开始如果你识相一点,乖乖放弃,那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偏偏你不自量力。这全是你咎由自取!” “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会说,而且也愿意放弃这个工作,以后不会再来了,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样还不行吗?你根本不必将我拴在身边,监视我,我不是那种长舌妇大嘴巴!”谢阿蛮无力地低喊。 唉,噩梦!唐伯夫之所以改变主意,让她在“维瓦第”驻唱,就为了藉此监视她、控制她的行动。他不相信她的“保证”;只要她在他的监视下,他多的是办法对付她。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他面无表情。 “我没有必要骗你!再说,我若真的‘心存不轨’,你根本防不胜防——在俱乐部的时候你可以监视我没错,但除此之外呢?你怎么防备?所以,你根本不必这么做。更何况——” “更何况怎样?” “没什么。”她当然不会傻得告诉他,她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总之,我会自动消失,离你远远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揭发你的秘密——” “我当然不会担心。我会随时注意你的一举一动——随时!你懂这个意思吧?”唐伯|奇-_-书^_^网|夫俯低了脸,靠近谢阿蛮,发出阴恶的吐气声。 “你——”情势完全逆转了。先前唐伯夫百般轻蔑想赶走她,她赌气硬是不走!现在她只想逃得远远的,他却企图将她拴在身边当人质。 不——不只是“企图”,他确实要这么做。他会像幽灵一样,随时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会沦陷在他的控制下,完全失去了“自由”。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追根究底,都是那个黄昏惹出的麻烦。如果那个黄昏,她不走那个河堤。就不会撞见公孔雀和玛丹娜的好事;如果黛咪不吹那声口哨和乱叫,那么唐伯夫就不会看见她,今天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我还是不明白——”她沮丧地叹一大口气,困惑地摇头。“其实你并不怕你太太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因为你说你什么事都不会瞒她,而你做的那些‘好事’,相信你太太也早有所闻。所以你阻止我说你的闲话,根本是没有意义的举动,完全无济于事——” “那是我的事,你不需要明白。”唐伯夫横眉一扫,射她一箭冷眼。 “那么你根本没必要出此下策‘监禁’我!”谢阿蛮忍不住叫喊起来。“拴个人质在身边,你不觉得很麻烦吗?更何况,我一点也威胁不到你的生活——” “不!你知道的够多了。” “我说过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会自动消失!再一个月我就可以脱离那所三流高中,到时候两手一摆,就永远不会再见了。而我也不会再在这里出现。这不就是你希望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对你的事根本没兴趣,也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你啊——”任凭谢阿蛮喊得声嘶力竭,唐伯夫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第10章 她烦躁急了,一急又口不择言起来,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我又没有招你惹你,也没有欠你,凭什么要受你左右?” 唐伯夫挑眉了,阴着脸斜视她一眼。每当他出现这种神情,大抵心里都有些卑鄙阴险的盘算。 “你别忘了跟俱乐部的合约!还是,你想毁约?”他不愠不火地说道。因为太平静了,反倒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谢阿蛮被他逼得无处可逃,认栽似地垂下头。 “唱就唱嘛,谁怕谁!反正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要监视就监视吧,我不在乎。再说,你也不能对我怎么样,我根本不必怕你。我只要尽量避开你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麻烦了。虽然你是这里的老板,但我们的立场是平等的,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一切,所以我也不用担心你会使什么诡计。总之,没什么好怕的。”她安慰自己,往好的地方想。无奈的口吻,却像极了招供的嫌犯。 因为那实在是下下之策。她并不喜欢和唐伯夫会面相处,那让她全身不自在。猫捉老鼠的游戏并不好玩——起码,对她来说,一点意思也没有,只有提心吊胆。 她其实是没理由怕他的,却就是不情愿与他相对。 天生万物,一物必克一物,她对他没有倔强的理由,耍不出骨气,只剩下一脸没出息的窝囊相,当真情何以堪!她自己都觉得很凄惨。 而她并不喜欢那种感觉——可以说,很讨厌!在唐伯夫面前,她是自己,又不是自己,有种意志被主导控制的感觉,滋味很不好受。而且还老是得提心吊胆,像老鼠见着猫一样,总无法抬头挺胸,得蹑手蹑脚似的。 这也许都该怪她撞见了唐伯夫的“风流好事”。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心里对他产生了负担,是以不自觉地被矮化了,但这又没道理!她握有唐伯夫的把柄,面对他却莫名其妙地感到压力,好像被抓住把柄的人是她自己。 太荒谬了!这老天不知是怎么算的!难怪自古以来,那些知道别人秘密的人,都活不长。 “你觉悟吧!”唐伯夫又挑了挑眉,要笑不笑地扯扯脸皮,扯出一张猫脸,邪气里掺了几分恶质的魅力。 就是这张邪里带魅的脸使人迷,谢阿蛮却背脊发冷,不寒而栗。她还是想不懂,唐伯夫为什么要“监禁”她的理由。那样做根本没意义;她其实没有“监视”的价值。而因为不懂,她更加疑惑难安。 “随便你吧!”她放弃逃脱的挣扎,认了。“不过,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明白,我根本没有‘监视’的价值。我怎么也不可能和你太太扯上关系。自然也不会破坏你们的和谐。而你那些韵事,早也不是新闻,自然也不需要我传诵——”她顿了一下,吐了口气,颓丧说:“我真的真的想不懂。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欺负人很好玩吗?” “我说过了,那是我的事,你不需要明白。”唐伯夫眉毛倒竖,又露出一张猫脸。“再说,我完全是依照合约行事,你不必有被迫害妄想症。就像你说的,我们的立场是平等的,我也不能对你怎么样……”他放慢了说话的速度,欲言又止,而且,竟然笑了起来。 看过猫笑吗?——没有,对吧?猫是不会笑的。唐伯夫那样一张猫脸,浮着那样不该笑的笑,不仅阴森,而且恐怖;笑得让谢阿蛮毛骨悚然! 她的眼皮在跳了,不好的预感,恶运的前兆。 唐伯夫没忽略她身上的痉挛,猫脸仍然挂着令她毛骨悚然的笑,靠近了她,甚至,伸手去碰她。 她身体猛然僵住,起了一粒一粒的疙瘩,从脚底一直冷到头顶,寒栗冷遍全身。 “你要干……什……么……”她牙齿上下打颤,声音抖得几乎都扭曲了。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也不能对你怎么样的,不是吗?谢——阿——蛮——” 唐伯夫用黏得可以发腻的嗓音在她脸颊秀摩娑,一字一字带着疙瘩。更且由喉咙里吹气似地逼唤出她的名字,像私语一样呻吟的腔调,宛如洞悉她什么弱点似的邪恶语气,简直让她的心脏发麻。 完了!她最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唐伯夫知道了她的“弱点”—— 被唐伯夫看出弱点,无异自寻死路。她原以为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听他那种语气,她知道,大势已去。 他知道了,她“怕”他,畏怯靠近他,害怕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她也不喜欢“别人”靠近她,挨近她身体。她有心理性的洁癖。 日常生活中,这洁癖并没有多大的妨碍,也长期一直潜伏着。但不知为什么,一碰到唐伯夫,它就苏醒发作。那大概是她下意识对公孔雀的嫌憎,他身上沾染了太多令人窒息的脂粉香。 爱情充其量不过是半下流的玩意,她其实不该太认真。且唐伯夫要怎么游戏人间也是他家的事,与她无干,她大可不必受波及影响,又没有她的事。但事与愿违,碰到他她就觉得不舒服,因憎生畏,因厌转怕,形成了一种负担,而无法坦然自在。 他看出了她这弱点,成为掌握她的把柄。她想着想着,不禁又起了一阵痉挛,偷眼去看他,正撞他邪气的眼神,一时回避不及,起热病似地呼吸困难起来。 就这样窒息死掉算了,她绝望地想。 但他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看出来的? 黛咪种种讥她对爱情的冬烘态度,大抵都是她这种下意识的洁癖作怪的关系。然而,她又没有标明在脸上,也没有什么举止异常,唐伯夫如何能洞穿知晓? 她蹙着眉,瞪着唐伯夫,眼光不自觉地流露出戒慎疑猜。唐伯夫扬扬眉,更挨近她,她触电似地,条地后退两步,张大着眼,神经紧绷地防戒着,又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你别每次我一靠近你,就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行吗?上次你也是这样一副呼吸困难的表情缩在墙角,我真的那么可厌吗?”漫不在乎的语气,漫不在乎的表情,漫不在乎的讽笑,流露着令人憎厌的了然自得。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她在心里回答。嘴上却说着:“没办法,谁叫你那么‘香’,要不中毒很难的。” “哦?没想到我身上的气息会让你那么容易沉醉!” “你别胡说!世上就是有你这种人,才会害我染上洁癖!” “洁癖?”唐伯夫又挑眉了,嘴角的阴险勾得很明显。 完了!谢阿蛮懊恼地捶了自己一拳,又一副嫌犯招供的无奈屎样。 黛咪盖棺定论批她说她对爱情种种偏颇走火的观点,都是因为保守过了头而扭曲爱情的面目而形成的;对爱情的态度也因为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完全走样。所以下意识有洁癖的倾向,对爱情不以为然过了头,才衍生出那些对爱情冷嘲热讽的走火入魔态度,把爱情瞧得什么都不是—— 去他的香蕉黛咪! 她是有心理性的洁癖没错,那是因为她讲求“含蓄”的美。而她懒得解释,她当然不懂——那个“外国人”,跟她说破了嘴也不会懂,她又何必浪费口舌,干巴巴地解释她为什么看不顺眼自命为风流才子情种的恶心男人! 就像这只公孔雀——世上就是有像他这种没有节操的男人,才会使爱情沦丧成半下流的玩意。她才会因憎生厌,转而又畏又怕,害怕靠近他,害怕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偏偏他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没节操到了极点。 倒楣的是,她“惹”上他了。 他一副取得她“口供”的得意,嘴角阴险的笑又勾出了一张大猫脸,她警觉地移退几步,出到安全距离,才逞口舌说:“你把我拴在这边当人质,监视我,根本没有好处,我既不会少块肉,也不会多长一根骨头,反而得到驻唱的工作。所以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不管怎么算,对我来说都是很划算的!” “是吗?”唐伯夫皮笑肉不笑,阴得像颗骷髅头。 他应该放她的,拴住她的确没什么用,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她会怎么胡言乱说。 但他终是扣下她,理由只有他自己懂。 也许也谈不上什么“理由”。如果她不斗胆威胁他,不放出那一身叫他错眼的沉懒性感,不强和他斗嘴胡言乱语,不让他看出那幼稚的“弱点”……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 但是,她挑动他了。 ※※※ 第五章 “黑色摇滚”成军后一个礼拜,第一次的聚会,谢阿蛮就光荣的迟到。有鉴于上回黑皮受众人围剿的惨痛教训经验,一路上她模拟好各种最容易博得同情的借口——配合上各项生动的表情,准备采笑脸攻势和哀兵姿态博取大家的同情。 黑皮家门口,站了个金发的外国男孩,他裹着牛仔裤的长腿,来回不停地走动,看样子像在等人。看见谢阿蛮走来,蓝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 “嗨!”清脆、响亮,殷勤的一声招呼。 “嗨?”谢阿蛮也目不转睛地回盯着他,觉得莫名其妙。但对方既然那么热情友善,她迟疑一下,也回他一个笑脸和一声“嗨”。 大概是那个笑脸鼓励了他,金发男孩竟大步朝她走来,停在她面前,笑得更热情殷勤,用英语说:“黑色摇滚?” “啊?”谢阿蛮先是钝了一下,半张着嘴抬头看他。半天,才会意过来,有些糗的点头。心里却有些奇怪,这鸟名称金发老外怎么会知道? “哇!太好了!” 金发老外猛不防暴出一声欢呼。配合那声欢呼,两只大手一抄就将谢阿蛮猛然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密不透风地,想要夹死她似的兴奋过了头。 第11章 谢阿蛮的反应还是先钝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就开始呼吸困难起来。 然后她才意识到她被个金发老外紧揣在胸膛,耳边叽哩呱啦一大串听不懂的舶来话。那真是货真价实的拥抱——不折不扣的,几乎将她的肋骨压断。 “嘿!you——”她好不容易才逮到空隙喘气说话。里头噼哩叭啦一阵乱响,黑皮家芝麻开门,黑皮、小沈、黛咪三人依次探出头来。她得救般地,勉强扭过头去,傻傻地指着金发老外,傻傻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赛门!”黛咪拔尖的嗓音戳穿了每个人的神经。 “啊——黛咪!”叫赛门的金发外国男孩转头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出声招呼。“嗨,各位,我是赛门——” 两个男生的反应仍是目瞪口呆,他觉得一头雾水。 黛咪翻个白眼,努努嘴说:“你抱着阿蛮做什么?” “啊!sorry!我太高兴了,一时忘记……”赛门很绅士地放开谢阿蛮,冲着她咧嘴又是一笑。 谢阿蛮惊魂才定,揉揉胸口,一副大难不死的庆幸说:“还好,我还以为这下子非窒息死掉不可了呢……”她越想越惊险,余悸犹存,斜眼瞪赛门,皱着八字眉说:“这家伙到底是谁?看见女人就乱抱,害我差点没气!” 杵在一旁发傻,像竹竿似的黑皮,这时终于回过神,开口说人话道:“黛咪,他就是你说的‘赛门’?” “是啊!”黛咪耸耸肩。 “怎么找了个外国人来?”声音都起皱了。 “什么外国人?音乐是不分国界的!” 看样子有一场混战好打。谢阿蛮不耐烦打断他们,插嘴说:“我不管你们音乐有没有国界,有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家伙又是谁?” “我来说好了!”赛门笑眯眯地靠近她,一口洋腔洋调的国语,声音近在她耳畔。 她警觉得跳开,防着猛兽似地戒备着,绷紧全身的神经。 原来,这个赛门是黛咪找来的鼓手。他和黛咪同修一门课,算是有些交情。黛咪给了他这里的地址,两人约好时间过来;结果阴错阳差,没能兜上。他自己照着地址过来,又不确定,正在犹豫时,碰巧遇上迟到的谢阿蛮。他姑且一问,没想到真的碰上,一高兴就忘了形,跟谢阿蛮抱成一团。 “谁跟你抱成一团!是你自己莫名其妙看见人就乱抱!”谢阿蛮小心眼的回嘴,捡个离赛门最远的位置坐下。 在赛门比手划脚解释原委的时候,他们已进到屋子里。赛门似乎对谢阿蛮很有兴趣,不断想挨近她,谢阿蛮却把他当瘟疫,离他远远的。 “对不起,阿蛮,你别生气,我实在是情不自禁——” “喂!你不懂中文就别乱用好吗?什么情不自禁!”谢阿蛮被惹得呱呱叫。这个老外中文程度大有问题,偏偏又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卖弄爱现,制造暧昧的误会。 “你生气的样子真可爱,阿蛮。”赛门毫不掩饰对她的好感,笑眯眯说:“我听黛咪提过你,一直对你感到很好奇。你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害羞,而且漂亮又有个性。那时在门口看见你走来,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黛咪跟我形容过你的样子。果然是你!我运气真的很好,阿蛮!” 像这种才第一次见面,且还不到十分钟,就满脸热情,熟得像认识几百年的短路勾当,只有这种开化不完全的洋老外才做得出来。也不想想他们之间相差的那个悬崖有多高,开口闭口“阿蛮”、“阿蛮”地乱叫,也不怕亲密过了头! “黛咪,你跟他说了什么?”谢阿蛮受不了赛门“热情”的眼光,把矛头指向黛咪。 “没什么啊!我只说你保守迂腐,从来没交过男朋友,又对男人有洁癖,搞不好是宇宙最后的处女!” 黛咪一贯非议谢阿蛮对感情的态度,批评起来总是毫不留情。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开放不一样,讲求西方那一套,谢阿蛮的“含蓄”说,碰上她自然如对牛弹琴完全不对盘。 所以,谢阿蛮长到二十岁,从来没交过男朋友,没和男孩子约过会,也没有接过吻的“奇迹”,在她看来,简直荒谬又不可思议。二十岁了还没有男人约她出去,根本就是见不得人的耻辱,说出去,搞不好人家还当她哪里有问题呢! 有这样的朋友,黛咪当然也觉得很羞耻,偏偏谢阿蛮压根儿不睬她那一套,完全不把它当一回事。 “没错!黛咪是这么说的。”赛门笑吟吟地点头。“她说你很保守,和别人不太一样。你果然很害羞。我喜欢像你这样的女孩,温柔、可爱,又会矜持,可以小鸟依人——” 又来了!这么烂的中文程度亏他也说得出口!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形容词一大堆,语法也不对。恶心肉麻透顶,他却说得煞有其事。 黑皮和小沈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赛门的演绎荒腔走板,偏偏又一脸正经的模样,加上不纯的腔调,就是一副在说笑话的样子。 “你们在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赛门征求认同似地问道,对他们的窃笑感到不解。他不认为自己这样坦白的表白有什么不对,也不认为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你说得很对,我们也这么认为。”黑皮强忍住笑,偷偷瞥了谢阿蛮一眼,偷察她的脸色。 谢阿蛮警告似地瞪他一眼,扯开话题,大声说:“你们到底还要不要练习?” 几个人各就各位。赛门很自然地靠近她,她伸手挡开他,把他踢给黛咪说:“黛咪,人是你找来的,你自己看着办!” 黛咪对赛门招个手,递给他一分乐谱,简单几句说明情况,看样子两人事前早沟通过了。赛门约略看一下谱,就将它搁在一旁,似乎不将它放在眼里。 “实力这么好?随便看两眼,就没问题了?”小沈看赛门态度那么嚣张,十分不以为然,口气有些挑衅。 赛门笑了笑没说话。黛咪试了一下音,抬头替他回答说:“赛门从小学音乐,三岁就开始玩键盘,这种程度的曲子,他看一遍就能演奏,更何况我早先跟他提过了!” “这么神?”黑皮夸张地吹声哨,又佩服又不可置信。 “神不神,待会就知道了!”黛咪说:“赛门打鼓也是一流的,不比职业的技巧差,绝对是品质保证。” 黛咪的说辞有卖瓜自夸的嫌疑,但她对赛门那么夸捧,大异她平常的尖酸刻薄,一伙人尽管怀疑,也不得不用另一种眼光注目赛门。 而他似乎也不懂中国人的那套谦虚,理所当然地接受黛咪溢美的赞词,不晓得说两句客套话缓缓场,自顾自地整理那套鼓。看见大家用一种怪异的眼光在看他,反而奇怪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不是要开始练习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尴尬地哈哈一笑打混过。中西的差别大概就是这样——也不知道是洋老外脸皮厚,还是中国人会假仙? 小沈转开身子,再回过脸来时,表情变了,变得沉肃又认真。贝斯吉他带出曲子的前奏,接看黑皮的吉他、黛咪的键盘和赛门的鼓,相继加入曲子中,最后谢阿蛮带点哑的嗓音也溶入,随着曲调起伏吟啼,唱出年轻的歌。 赛门的实力果然没话说,技巧好且不提,重要的是充满了震撼和爆发力,又能和小沈的贝斯相应和,烘托出主吉他明亮的弦声,也使得谢阿蛮的歌声显得很有力量。但他却不怎么满意似的,微微皱眉,频频摇头说“不对”。 “怎么啦?赛门?大家表现得很好啊,哪里不对?”黛咪问。 “是啊,赛门。没想到你真的这么神!我承认,你的确有两把刷子。”黑皮一下子就对赛门五体投地。 赛门仍然蹙着眉,摇头说:“我还是觉得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看着谢阿蛮,像是对她一个人说话。“阿蛮的声音不对,和我想的不一样……也和我对她的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不太对……” “不会吧!我觉得阿蛮唱得很好啊!”黑皮看看小沈和黛咪,几个人也都不觉得谢阿蛮的歌声有什么问题。 赛门指的是,声音可以创造一个人的形象,也可以影响一个人给人的感觉。什么样的人“应该”有什么样的声音,所以大部分的人会理所当然地将某个人和声音连缀成印象,声音如果不对,感觉就完全走样。 本来参赛的曲子,为求胜算,他们原先考虑挑选谢阿蛮招牌的“爱我在今宵”。但曲子缓慢抒情的风格,不符合现代年轻人前卫、新潮的要求,也和乐队的诉求大不相同,且又与潮流脱节,恐怕很难获得评审的青睐。所以他们改挑了“摇滚公鸡”洛史都莱的歌曲改编成中文的“青春阳光欢笑”,曲风不但轻快,而且很摇滚。谢阿蛮也改变慵懒性感的唱腔,又吼又跳,喊得喉咙都快破掉,多添了几分沙哑,和原主唱人倒嗓似的声腔,很有一些神似。 由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听赛门一说,反倒纳闷不解。 赛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直觉的感觉不对。谢阿蛮给他的感觉和这种喉咙快破掉的嗓声完全不对劲;在他想象中,谢阿蛮的歌声应该和她的人和个性一样,低柔妩媚,带着若有似无的女人味。 “算了,也许是我太敏感吧!”他没有坚持己见。因为感觉虽然不对,但谢阿蛮唱的的确可圈可点,倒嗓似的沙哑嗓音听起来也很有几分魅力。 结果还是依照原来的方式练习。 第12章 两三个小时下来,每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在地上瘫成一团。 “累死了!一累肚子就饿,到外面吃点东西吧!”黑皮每次只要累了就喊饿,饿了就喊吃,很忠实自己身体的感觉。 “好啊,我赞成!”赛门大声附议,显得兴致高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挨到谢阿蛮身旁了。 “能不能请你离我远一点?你这会害我呼吸困难!”谢阿蛮嫌恶地瞪他一眼。 她踢了瘫在地上的黑皮一脚,抢先出门,藉此甩开赛门。赛门不以为意,跟着大家殿后出去,但走没几步,不知怎地就又围绕在谢阿蛮周围。他似乎感受不到谢阿蛮对他的嫌恶,脸上始终挂着热情盎然的笑容。 谢阿蛮避来避去,怎么也摆脱不掉他黏人的纠缠。这个赛门跟唐伯夫一样,充满危险的味道,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她不怕他靠近她,只是觉得烦。大概成熟度不一样,赛门朝气有活力,撑张出很多呼吸的空间;那只公孔雀却浑身邪佞的气息,沾了就很难摆脱掉。 “赛门,你不必再讨好阿蛮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她对男人有洁癖吗?别白费力气了!”黛咪冷言冷语,不放弃讽刺谢阿蛮的机会。 “我不会放弃!”赛门一本正经。“阿蛮只是比较害羞,不习惯和男孩子交往。look!她和小沈、黑皮不是谈得很好?” 赛门中文程度有问题,观察能力也有问题。他把谢阿蛮对他的不耐烦解释做害羞,惹得黑皮发出怪叫声,挤眼歪嘴,存心找碴说:“那是因为她挑对象发作。除了我们,平常只要有男人靠近她,她就浑身抽筋,口吐白沫,脸色青得像僵尸一样——” “你有完没完!”谢阿蛮听黑皮胡说得太离谱,狠狠踹他一脚。但黑皮说得也没什么错,她的洁癖的确挑对象发作;而且,她没什么应付男人的能力。 她先跳开两步,离赛门够远了,才莫可奈何说:“你们外国人都像你这样,第一次见面就追着人不放?” “当然不是,但对你例外。你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我喜欢你,坦白对你表示,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呢!你怎么可以表现得那么露骨?”含蓄!含蓄!那是很重要的。老外就是老外,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露骨?”赛门一脸莫名其妙,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唉!”谢阿蛮比手划脚一番,颓然放弃。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为有个金发老外在,加上赛门长得高头大马,长手长脚,丰采又俊逸;余下的人个个也有一身模特儿的架势,所以一路走来,一直很惹人注目,不断有人回头看他们。他们也习惯了,除了谢阿蛮,每个人都神色泰然,谈笑自如。 偏偏路过的人,都会最先注意到她,因为赛门老环绕在她身边,要想不成为焦点,实在很难。 “阿蛮,”黑皮嘻皮笑脸说:“你跟赛门走在一起挺配的,我看你干脆跟他送作堆算了。反正你英语也挺罩的,和番绝对没问题。” “要和番你自己跟他和,我的英语还没你罩呢!再说,我学英文是打算用来赚钱,不是用来交外国男朋友,没的找自己麻烦!” 谢阿蛮把说话的速度放得很快,猜想赛门大概听不懂。赛门似乎也不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紧随在她左右,噙着笑,眉目含情地望着她。 赛门有着外国人特有的深邃的眼睛,看人的时候,蓝眼珠湛蓝得像海洋,荡漾着温柔的波光。谢阿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不能叫他不要看,干脆不去管他看不看。 “认了吧,阿蛮。女人是禁不起男人死追活缠的,你根本躲不掉。我看赛门是赖定你了,你艳福不浅啊!”黑皮又在一旁说风凉话,满嘴敢笑的口吻。 黑皮嗓门不小,惹来许多路人好奇的眼光。谢阿蛮加快脚步,想甩掉赛门和困窘的感觉。 “阿蛮,你不必介意别人的眼光。我喜欢你,又没有不对!”赛门一直追着她。像为了证明他的话并没有错,他刻意大声说出来,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天啊!这个外国人! 谢阿蛮脸都黑了。她停下来,五官扭曲,朝空气磕个无声的响头,然后扭过身,青面撩牙地瞪着赛门。 “拜托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她横着两条八字眉,一脸欧巴桑的表情,凶狠乖戾,想吓退这个外国人。 赛门还是笑吟吟的,站在她跟前,俯脸看着她。 谢阿蛮也忍不住抬头看他。老外都长得一副没大脑的样子,不过……嗯,这个赛门有一张明朗有深度的脸。 这样想,她自己先脸红了,乱七八糟低下头。说:“你最好别听黛咪胡说,我也不像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外国人还是笑吟吟的。 嘴巴说知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她叹口气,不再理他。 跨过马路,前面是个转角的街口。他们准备往右边走,左边那个方向突然传来叫唤谢阿蛮的声音。 五个人一起转过头去。一个有着松鬈的长发美丽少妇,正对他们展露着婉约的笑容。 那个柔弱的笑脸,那帧似水的柔影——正是那个水做的佟曼芸! 谢阿蛮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有佟曼芸的地方,应该就会有那只公孔雀……她敏感地朝佟曼芸身后多望一眼—— 果然!唐伯夫那只公孔雀阴沉地站在佟曼芸右后方,侧背着光,冷漠地盯着她。 “啊,是那个男——”黛咪突然冲口叫出来,认出了唐伯夫。 谢阿蛮眼捷手快,捂住黛咪的嘴,截断她的话,飞快递给她一个眼神,警告她别多嘴。她可不想让黛咪闯下的烂祸,到最后堆到她身上,变成她的罪过,由她一个人收拾善后。 “好巧哦!阿蛮,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佟曼芸语气很亲切,好像和谢阿蛮相交多年似地,丝毫不让人怀疑她们的关系。“上次见面后,你一直没打电话来,我还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见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 “啊!”谢阿蛮反应很诚实,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老早把佟曼芸给她的电话号码丢得不知去向,压根儿没想到会和她再见面。 她只好尴尬地以笑掩饰,笑得傻傻的。不幸又不小心撞上唐伯夫的视线,那轻蔑的眼神也正像在说,她看起来一副蠢蠢的样子。 她懊恼地装作没看见,暗忖着该怎么才能脱身。说实在的,她没想到佟曼芸还会记得她,而且似乎还很惦念着她。 佟曼芸还是跟上次一样,给人的感觉也依然那样不食人间烟火。黑皮和小沈第一次qi書網-奇书看见“真正”像水一样的女人,几乎都看呆了;赛门维持着绅士风度,脸上始终挂看温和、赞赏的微笑。 只有黛咪例外,一直用疑惑的眼光来回打量佟曼芸和唐伯夫。香蕉黛咪服膺的向来是西方那一套,对古早中国的“含蓄”和“柔美”不感兴趣。她只看得见佟曼芸那一身病态。 “你们好!”佟曼芸含着笑,温柔地点个头。甜美柔静的嗓音,如春风拂慰过心田。 黑皮第一个醉了。 他抢到谢阿蛮跟前,对佟曼芸倾身哈腰,努力扯裂嘴,堆出满脸笑容,用最热诚的姿态说:“你好!我叫黑皮。我跟阿蛮在蹲‘苦窑’的时候就认识,就像难兄难弟一样!” 黑皮耍宝的俏皮,赛门看着有趣,也凑上前来,搂住谢阿蛮的肩膀,笑嘻嘻地介绍自己说:“我是赛门,阿蛮的第一号男朋友候选人。请你多多指教!” 佟曼芸吟吟笑起来。谢阿蛮连忙用手肘推开赛门,又不忘瞪黑皮一眼,暗骂两个人穷极无聊的举动。 “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都是我乐队的朋友。”她急急解释。 “乐队?”佟曼芸略顿了一下,感到一丝意外。 后方的唐伯夫,眼神一闪,露出玩味的神态。但因为他背着光,神色又一闪即逝,让人看不清有什么表情。 “是啊!”黑皮抢着回答。“我们几个人组了个乐队,叫‘黑色摇滚’。我是吉他手,贝斯手小沈,赛门是鼓手,阿蛮——” “闭嘴!黑皮,你太啰唆了!烦不烦啊!”谢阿蛮狠狠踩黑皮一脚。明的说他废话太多,好心的怕佟曼芸觉得不耐烦;暗里嫌他太多嘴,有的没的说一堆,把所有的事全掏出去,不知道保留。 不知道为什么,有唐伯夫在场,她就变得很敏感。她可不希望被唐伯夫知道太多,掌握太多的筹码,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偏偏黑皮话多嘴快,一得意就忘形。 还好,他没有将比赛的事情说出来,不然唐伯夫要是知道了……她极快地瞥了瞥唐伯夫,他比她更快地抓住她的视线,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谢阿蛮奇怪的就是感觉得出来他那要笑不笑的轻谑态度。 她有点负气地撇开头,迎上黛咪怪异的眼波。只是黛咪那怪异不是针对她的,而是越过她穿到那个背光的角落。 唐伯夫似乎不记得黛咪,对黛咪疑惑的打量视而不见。谢阿蛮深怕黛咪又会突然冒出一些不该说的话让她头大,急着把她拖走,打算速战速决。正想开口,佟曼芸却先她一步漾着笑脸说:“我还以为乐队都是一些活力充沛的男孩子组成的,没想到女孩子也可以参加,而且像阿蛮这样文文静静的女孩,竟然也是乐队的一员,太神奇了!” 文静?谢阿蛮一副发拙的呆样。这还是头一遭有人说她文静!她怀疑佟曼芸看人的眼光真的有问题——如果没问题,她就不会嫁给唐伯夫这样糟糕差劲的男人,不是吗? 第13章 “你别小看这家伙!”黑皮冷不防又挤过来,胳臂一伸,哥俩好地架在谢阿蛮肩膀上,扣住她的脖子,将她带向自己的怀里,耍宝似地挤眉弄眼,嘻嘻哈哈。 又来了!黑皮这颗不定时炸弹又发作了……谢阿蛮心里响起预警,手忙脚乱慌张想阻止——来不及了!黑皮那个大嘴巴,机关枪一样噼哩叭啦说个不停。 “阿蛮成绩虽然差了一点,窝在那所三流的明台鸟高中,歌声和魅力可是一流的。她可是我们乐队的主唱,而且啊,还在那家有名的‘维瓦第’驻唱。那家店对驻唱的乐队和歌手的要求很静格,如果不是真有几分实力还插不进去呢!” “‘维瓦第’?”佟曼芸怔了一下。下意识转头望了唐伯夫一眼,又看看谢阿蛮,微蹙着双眉,眉间掺着丝复杂的神色。 她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什么,迟疑片刻,又收了回去。柔婉的笑容变得有些僵涩,线条一样挂在两腮。 这个微妙的变化轻微得像涟漪,不明就里根本察觉不出来,是以谢阿蛮他们并没有感到佟曼芸的异样。 “你也听过这家店吗?”黑皮仍然兴高采烈。 “听过。”佟曼芸姿容婉约,含笑对黑皮点头。 “黑皮!”谢阿蛮恨不得将黑皮踹到大西洋,自己则挖个洞躲起来,眼不见为净,也少丢脸。 想当然耳,唐伯夫一定把她在“维瓦第”驻唱的事告诉过佟曼芸,而且还不知怎么诽谤她;黑皮却拿它当宝献,殊不知人家肚里也许在偷笑。 而且,不知为什么,佟曼芸脸上浅浅漾着的那笑容让她觉得不安,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突然有种疙瘩的感觉。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却突然又莫名生出这种情绪,一颗心跳得很不安适。 她突然害怕接触到佟曼芸的视线;佟曼芸察觉什么似的,朝她嫣然一笑,柔得像水一般淹漫过来。 然后她略微侧身,顺势自然地挽住唐伯夫,仰脸看着他,眼神极快地闪过一抹和方才眉间相同的复杂的颜色。 唐伯夫从未跟她提过谢阿蛮在“维瓦第”驻唱的事。她觉得疑惑不安。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在他们上次遇见谢阿蛮之前,还是之后的事?他从来没有瞒过她任何事,为什么这回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他甚至连和谢阿蛮同处一校的事,也没有告诉她。上次遇见谢阿蛮,他对谢阿蛮一脸陌生的表情,她还以为他们并不相识—— 而谢阿蛮对唐伯夫认生的态度,也叫她难以释怀。既然同处一校,她相信,谢阿蛮应该认识唐伯夫的。但上回相遇,她为什么要装作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对了,阿蛮,这是我先生,你还记得他吧?”佟曼芸挽着唐伯夫,如水似的浅笑依旧,像是顺带提起,看不出刻意的痕迹。 “嗯……上次见过。”谢阿蛮硬着头皮点头,微低了脸,小心不去看唐伯夫,怕碰到他的视线。 唐伯夫轻蔑的态度不曾稍改,却倒是破天荒的吐了句人话说:“你们也组乐队?玩真的?还只是办办家家酒?” 他如此说话的态度算是和善的了。对谢阿蛮,他从来没有这样和言悦色过。 “当然是玩真的!”黑皮急躁的表态,不得了似地说:“我们还报名准备参加‘金唱奖歌唱大赛’呢!你可别小看我们——” 天啊!大嘴巴那黑皮!话都被他一个人说光,脸也被他一个丢光了! 谢阿蛮气急败坏地拖开他,困窘又狼狈,灰头土脸的。她一手拖着黑皮,一手挟住黛咪,唯恐这两枚不定时炸弹又出什么意外,迅速撤退,边退边僵着笑脸说:“佟——嗯,唐太太,很高兴又遇见你,我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和你聊天很愉快,不过,我跟朋友还有点事,不再多聊了。很抱歉,再见!”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清楚又锥心地感受到背后唐伯夫那噙在嘴角要笑不笑的嘲谑与轻蔑到底的视线。如芒刺在背,刺得她又多了一层瘀伤。 唐伯夫挑了挑眉,冷眼像箭一直追着谢阿蛮,经过空气的鼓动和摩擦,发出金属性的光芒,笔直射入她的心脏,挑动她的心房。 他嘴角略略一勾,勾出邪气阴森的线条,猫脸在微笑,瞳孔收缩成细细的绳索,牢牢地捆住谢阿蛮。 她知道,但她不敢回头看。 ※※※ 第六章 “第一届金唱奖全国歌唱大赛”在国际会议中心举行,盛况空前,参加的个人和队伍不下数十组,与赛者和观众超过千人,把偌大的会议中心挤得水泄不通。 初赛已进行到中场,舞台上的“光源氏”表演结束,就轮到谢阿蛮他们的“黑色摇滚”上台。 谢阿蛮紧张得直冒冷汗,变得口吃又神经兮兮;一向最冷静的小沈也显得沉不住气,不时走来动去。 “不行……我真的……那个不行啦!”谢阿蛮哭丧着脸,嚷嚷起来,“光源氏”的表演已接近尾声。 “轻松点!阿蛮,还有我们在,不必害怕。”黑皮一脸镇静安慰她。但谁也看得出来那是故作镇静强颜欢笑,他的声音不但在发抖,连脚也在发抖。 “没出息!”黛咪讥嘲说:“这种小场面也紧张成这样,还妄想拿冠军、上电视。真要那样,你们不全都昏倒了?” 黛咪和赛门是乐队唯一不“变色”的两个人,镇定如泰山。这大概和两个人接受的教育背景有关,美式那一套,从小就惯于鼓励个人表现自我和才干,让他们习惯面对群众,而少有怯场的毛病。 “来,阿蛮——”赛门将谢阿蛮拉到他身前,扶着她的肩膀。放缓放柔了声音说:“来,把眼睛闭上——” “做什么?”谢阿蛮紧紧兮兮地问。 “先别问。听话,把眼睛闭上,深呼吸……对,就是这样……”赛门的声音像催眠一样,缓缓柔柔地哄着谢阿蛮。 他一手扶着谢阿蛮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辞,像在念咒一般。而后,他的手在半空中画些不规则的图形,然后往自己的嘴唇轻轻一按,再将它轻轻点住谢阿蛮的额头。 “这样就可以了。”他要谢阿蛮睁开眼睛。 “这什么?”谢阿蛮摸摸自己的额头,大感疑惑。 “这是‘定心咒’。是一种巫术。它能使人消除紧张,安定下来,不再感到那么焦虑。”赛门说到巫术时,表情很严肃。接着脸色又转柔说:“怎么样?你现在觉得镇定一些了吧?不会再感到那么紧张了?” “的确是好多了。”谢阿蛮点头,忍不住笑出来。她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赛门还这么幽默。 “像你们这种呆子,就是要人家骗一骗,才成得了事!”黛咪甩甩辫子,对着镜子,调整头上那顶朱红的棒球帽。 她今天像那次一样,将满头红燥的鬈发编成两条粗辫子,底端各系了一条火红的丝带,再戴上一顶血朱色的棒球帽。底下则是一件大红色的紧身t恤,露出中空的腰身,再搭上一条大红色的迷你短裙。整个人像团火一样。 谢阿蛮则一身艳蓝。她同样也穿了一袭紧身t恤,配上迷你短裙,露出肚脐。但她不像黛咪那样,将棒球帽端正的戴在头上,而是斜歪在侧边,带一点调皮吊儿郎当。 男孩子们则或t恤或衬衫,下半身则穿着褐灰、黑、篮等颜色各异的牛仔裤。他们并没有刻意添置舞台装,但放眼过去,整个会场就属他们最闪亮。 前头主持人在介绍他们出场了。大家互望一眼,最后一次深呼吸——谢阿蛮闭了闭眼,反正丢脸丢定了! 一切就像在黑皮家练习的那样,小沈的贝斯先带出前奏,然后黑皮的主吉他、健盘、鼓,再和上她倒嗓似略带沙哑的歌声…… 她并没有像多数的参赛乐队一样,电线杆似地矗立在舞台中央定点演唱,顶多只是做些小幅度的摆动,姿态僵硬保守。 她在台上又吼又叫,来回嘶喊奔跳。这是首轻快动感,充满节奏、摇滚的曲子,如果像死人一样,那就完了。是以,她的表演方式,几乎不像是在比赛,而完全是登台演唱会的实况形态。 观众的情绪被他们挑起,跟随他们的旋律摇摆,把他们当成明星歌手,几乎忘了他们只是参赛的团体。而台下观众热情激昂的情绪也感染了他们,表演得更加卖力。 中段间奏的时候,贝斯、吉他、健盘和鼓,大胆的各自来上一段独奏,然后四部相合,互有抑扬顿挫。 这是很冒险的。因为贝斯音色瘠哑,和鼓一样同属旁衬的角色,压不过主吉他明亮的音色,容易显得沉闷。这首曲子充满动感,让贝斯跃上主角,一个不好,感觉怕完全走样。 但效果出奇的好。强度、力道,比起四部相合,毫不逊色。整个现场的气氛被带到最高点,不像在比赛,而像在开演唱会了。 最后一段清唱,只剩下鼓声伴奏和观众热情的击掌相和。谢阿蛮由舞台中央走到前方,把帽子旋到脑后,半弓着身体,大力撕开喉咙,朝台下吼唱着——跟我说你不再为爱情烦恼…… 她就这样,和那个人面对面相向。 那个人面无表情,像机器一样没有五官似,冷得可以结冰的眼神,直对着她的心脏射出一枚一枚淬毒的铅箭。 她像被定住穴道似的,差点忘了该怎么唱。好不容易才勉强把歌像背台词一样念完,虽然没惨到荒腔走板,终是打了点折扣错下完美的缺憾。 “他怎么会在这里?”下了台,她喃喃自语,不相信地转头看了又看舞台下第一排的评审席。 第14章 那只公孔雀唐伯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震撼。居然被唐伯去看见她那么“拙”的样子,而且还是面对面相冲撞…… 她本来不打算走到舞台前方的,更不打算加上那些那么“拙”的动作的。但观众反应太热烈了,她一时心血来潮,忘了自己是在比赛,不是在登台演唱,随兴放肆大胆,好死不死,竟然犯冲上那个唐伯夫! 他居然是评审之一…… 天啊!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她简直不敢去想后果会怎么样了! “阿蛮,怎么了?你表现得很好啊!为什么这么沮丧?” “是啊!我们表现得实在太棒了!” 赛门、黑皮和小沈都同声认为他们的表演很精采,每个人都很满意,连向来嘴巴刻薄的黛咪,也认为谢阿蛮最后的“失常”瑕不掩瑜,宽容说:“放心啦!到目前为止,就属我们的表现最好!” 他们不知道谢阿蛮不是为这个在沮丧。她压根儿忘了这件事。只要一想到唐伯夫,她就觉得眼前暗淡无光。 其他人没有人发现唐伯夫的存在,态度都很乐观,认为入选复赛是必然的事。她也不觉得担忧,他们的表现有目共睹。但是—— 就是但是,她又觉得有恶兆了。唐伯去那吃人的冰冷眼神,摆明的冲着她来,她又没欠他,偏偏一碰见他,就下意识地缩头缩脑,天敌似的不敢与他相对。 再待在这里,总觉得有什么坏事会发生。她越想越不妥,戴好帽子,拍拍屁股说:“我先回去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有好消息再通知我。” “干嘛那么快就走,不看看其他乐队的表现?还有一大半没上台哪,还是看一下比较心安!” “那要窝到什么时候?不了!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我送你。”赛门立刻尾随她屁股后,殷勤相送。 “不必了!” 谢阿蛮反射地摇头拒绝。跟赛门走在一起,又要成为别人好奇的焦点,她才不想自找罪受。 “别客气。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我喜欢跟你在一起。”赛门以为她客气,当她腼腆害羞,笑道:“你知道吗?阿蛮,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你不像其他我认识的女生,你非常的有魅力——” “哦?她哪里不一样了?”黛咪听得吃味,半怀疑半讽刺地探过身来,挑剔地斜视谢阿蛮。 赛门把她挑衅的问话当真,横手抱胸,另只手支着下巴,品量珍品般地上下左右评读谢阿蛮。好一会,才彷佛她全身无可挑剔似满意地说:“阿蛮的气质特殊,味道不一样。” “气质?味道?拜托你别用这么抽象的形容词,具体一点行吗?味道又看不qi書網-奇书见、摸不着!” “嗯……”赛门沉吟一会,又慎重流连谢阿蛮一眼,才郑重说:“嘴巴。我喜欢阿蛮的嘴巴,大大的,很性感。” “哦?”黛咪轻薄的扳住谢阿蛮的脸,左转右旋,挑菜一样的抓捏仔细,悻悻然地点头同意说:“的确。她这张脸,就嘴巴长得好,宽薄合宜,又够大,挺性感的,也很适合接吻。” “你们——少在那……那里胡……说八道!”谢阿蛮茫然涨红脸,拨开黛咪的手。 她不习惯别人对她直接的称赞;黛咪说她嘴巴性感适合接吻的口吻又轻佻,一时窘急,口吃起来。 外国人就是外国人,这种话也能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挂在嘴巴上。 不过,话说回来,谈情说爱本来就是这么赤裸裸的事,谈不上什么神圣、了不得。下流的本来就归下流,遮遮掩掩的也还是一团混沌糟糕。 “我要走了,赛门你不要跟着我!”她大声宣告,像是不这样会动摇她的决心。看到赛门有意无意在注视她的嘴唇,不禁嗔怪地“啧”了一声。 那让她想起他刚刚说她的“性感”。提起性感,她莫名其妙地想到唐伯夫,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心悸发烧,两颊蓦地烫红起来。 赛门却误会她脸红的原因,移步到她身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弯身亲吻了她的嘴。 “iloveyou!阿蛮。”他中英文交杂倾吐他的爱意。 谢阿蛮先是窒息了三秒钟,然后呆掉了。 天啊!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下亲吻她!还说他爱她—— 不行!她无法思考了…… 晋江文学城收藏转载小说,转载自炽天使书城,扫校不详。 她梦游似地走出会议中心,足足走了三条街,脑袋才清醒。她没想到赛门会那么大胆——那是她的初吻耶!可怜的她保持了二十年的处女之吻! 她当时都呆掉了,脑袋一片空白,耳边则轰隆隆的,眼前一片不断生出又消失的气泡。前后不到五秒钟,她伟大的初吻就那么完蛋了—— 她可以想象,下次见面,黛咪用那种幸灾乐祸的态度,揶揄她终于打破“从来没有和男人接过吻”的可耻纪录的“嘴脸”。黛咪一定不会放过任何讥笑她的机会,从此,她又多了一项嘲讽她的把柄。 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厌恶,感觉也没有那么糟糕。 赛门的吻,其实只是靖蜒点水似地轻轻在她唇上一沾,算不上真正的吻。她之所以那样震惊,实在是因为那是她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的嘴唇——而且是男性的——那样亲密地接触在一块。 听起来好像有点驴,但就是因为如此,她的反应才会那么“拙”。 她并不讨厌赛门,所以对他的吻也不感到讨厌——这个想法也让她心惊,难道她真的天生一张性感的嘴巴适合接吻,所以对赛门的吻不感到排斥? 在她想象中,接吻该是很肉感的,带点挑逗,有些下流的风骚,就像盘旋在她脑海中公孔雀吻玛丹娜的那一幕。但赛门的吻轻描淡写,干净又健康,引不起任何猥亵的遐想,所以她震惊归震惊,感觉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她懊恼的是,她伟大的初吻就那么报销掉了。她原来以为,她的初吻该是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天会转、地会旋那样,所有的飞禽走兽都为之震撼——现在什么都没了,结果也什么都不是。 但这都还在其次。她羞于启齿,内心强烈受到冲击的是,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她脑中竟浮起那个唐伯夫邪气横生、坏坏的笑脸! 这比赛门亲吻她更让她觉得荒唐和震惊。她到底哪里不对劲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幻想?对方居然又是那只她最看不顺眼的公孔雀! 她感觉糟糕透顶,越强迫自己不去想,脑袋偏偏不合作,不住地浮出唐伯夫噙着阴森地诡魅、要笑不笑的充满邪气的脸。 “该死的公孔雀!”她迁怒地朝前方空踢一脚,对着空气龇牙咧嘴,一副恶形恶状。 正面对一个彷佛在那里等了很久的美丽少妇,莲光轻移,轻缓地走到她面前,出声叫住她。 “阿蛮!” “佟……”谢阿蛮吃惊地抬头,目瞪口呆,久久不能把嘴里的名字喊出来。 ※※※ 第七章 “请进!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别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佟曼芸亲切地领着谢阿蛮进门,不断用可人的微笑鼓劝她迟疑的脚步,甚至握住她的双手,牵引她到客厅。 谢阿蛮被动地踏进屋子,束手束脚着不敢乱动,尽管佟曼芸要她别拘束,但一想到这是唐伯夫和佟曼芸共有的天地,她就感觉像又闯进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偷窥到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那般。 “怎么站在那里?过来这边坐啊!我说过,别拘束,也不必客气。”佟曼芸端了两杯茶出来,再次亲切招呼她。 她只好拖着不安的脚步过去。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正襟危坐着。 “来,喝茶。”佟曼芸把茶端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在另一边坐下,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作主泡了茶。我泡得很淡,味道应该不会太烈。” “谢谢。”谢阿蛮欠个身,立刻端起茶喝了一口。她还是觉得很拘束,随便有个动作,感觉好像比较不会那么不安。 房子的布置很素雅,米色的地板,米色的墙,家具多半也是同色系的套组,典雅中带着柔净,处处释出温暖的情调。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柔和的水笔画;角落里一盏造型简单的台灯柔柔亮着;落地窗前,及地的白纱窗帘无言地散放着。 整个屋子的风格就是“简单”。因为简单,显得更加耐人寻味。身在其中,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布置出这一切的人,柔情似水的温暖的拥抱。 无疑的,这是佟曼芸的格调;这个屋子代表了她的人;屋子里所有的一切,无一不是她的化身。 谢阿蛮沉默地喝着茶,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感到佟曼芸在打量她,接近窥探的意味,怀有目的的观察。 又在街头巧遇时,她感到意外吃惊的心情多于欣喜。 佟曼芸叫住她的时候,柔婉的浅笑中充满惊逢的喜悦,但不知为什么,她却感觉佟曼芸好像跟了她很久或在那里等了她很久似的。 内心深处,她有些不确定,真的是巧合吗? 但也只是一种说不出感觉的狐疑,而且也不确定。 不过,三次巧遇,世界实在太小了。她尚不及整理思绪,佟曼芸就拉住她的手,热诚邀请她到家中。 她张口结舌,忙不迭地摇头拒绝;佟曼芸却很坚持她的热诚,近乎固执地要求,甚至有些殷切渴盼。 她吞吐了半天,倍感为难。要她到唐伯夫栖息的地方,跟要她的命没有两样。她不仅觉得尴尬难堪,而且窘迫非常,不自在到了极点。 第15章 偏偏她又拗不过佟曼芸的坚持,赶着自己往火山跳。 猪啊!谢阿蛮!她沉默地喝着茶,咒骂自己不知道几百次。 幸好,她知道唐伯夫现在人在国际会议中心当评审,一时半刻还不会回来,只要赶在他回来之前离开就没事了。 “这样有人陪伴一起喝茶,感觉真好。”佟曼芸打破沉默,注视她的眼睛,笑说:“阿蛮,我们真的很有缘哪!平常,我也没跟什么人来往,但对你却一见如故,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如果你认识我久一点,大概就不会喜欢我了。我朋友常说我个性不太好。”谢阿蛮一口气把茶喝光,笑着回答。赛门对她“一见钟情”的突变是例外。 “朋友?上次遇到的那些人吗?” “嗯。他们没有一个认为我可爱的,黛咪更是看到我就没好话。” “我记得你说他们都是你乐队的朋友,也是你同学吗?”佟曼芸喝口茶,不经心般随口问道。 “不是。我哪那么‘好运’啊!”谢阿蛮又笑了,说了句反话。“黑皮——穿着黑皮夹克,话很多那个——是破五专生,我在补习班就认识他;不说话很沉默的那个,小沈,是大学生;赛门和黛咪念美国学校。” “你们好像相处得很不错?我还以为,你们同组乐队,应该都是同学呢!当然,那个外国男孩不包括在内。” “我念的那所破高中方供奉不起他们那些‘天才’!” 气氛轻松多了,谢阿蛮言谈间也不自觉的变得轻松起来。从谈吐看个性,她的“劣根性”一览无遗。 佟曼芸微笑看着她,笑容浅浅的。扫了茶几一眼说:“要不要再来一杯茶?”谢阿蛮杯底早干了。 谢阿蛮不好意思的点头。此刻,她心中那点微末的“不确定”早消失殆尽,心情轻松多了,不再感到那么拘束。 佟曼芸很快就又端茶出来,清浅、恰到好处的笑容和热诚让谢阿蛮感到适意。她把茶端到她面前,轻轻对她一笑。弯身回座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又说道:“对了,阿蛮,你念哪个学校?几年级了?上次我没注意听清楚。好像是什么台的高中是不是?” 谢阿蛮刚要端茶起来,猛然像被针刺了一下,险些跳了起来,差点打翻几上的茶杯。 “明台。”声音细的像蚊子在叫,低得不能再低。 “明台?真的!那你一定见过我先生了?”佟曼芸惊欣的口气,丁点也不像是装出来。 “啊?”谢阿蛮讷涩起来。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又跑回来。 “我先生唐伯夫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他在高中任教吗?就是你念的那所。你以前没在学校见过他吗?”佟曼芸低下脸观察谢阿蛮的反应,旁敲侧击说:“你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对了,我们第一次遇见时,见到我先生时,你也好像不认识的样子……” “嗯……”谢阿蛮窘红了脸,撒了小小的谎。“学校人那么多,谁是谁根本就搞不太清楚。而且,我从来没有上过他的课,也没机会碰见他,所以……” “那么驻唱的事呢?你知不知道伯夫是‘维瓦第’的老板?”佟曼芸亲切依旧,语气里却充满试探。 “那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谢阿蛮气急败坏地解释。“之前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晓得他——你先生就是‘维瓦第’的老板。我去应征的时候,是和经理面谈的;签约的时候也只见到经理——” “我相信你。”佟曼芸微笑地安抚她的情绪。“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遇见我们之前就到俱乐部了,还是之后才去的?那时候,你知道伯夫就是俱乐部负责人了吗?” 谢阿蛮沮丧的摇头,并不察佟曼芸问话里的陷阱。 “那一天我先和经理面谈后,离开‘维瓦第’才遇到你——你们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还不知道唐……先生就是老板。” “是吗?那么,那时候你对我先生一脸陌生的样子,你也并不知道他在你的学校任教?”佟曼芸先前的陷阱没有套出谢阿蛮的话,干脆明问。她认为谢阿蛮早就认识唐伯夫,却有意装作不认识。 “我真……真不知道。我说过,学校人那么多……”谢阿蛮硬着头皮否认。 “所以,在当时,我先生也并不知道你在他的俱乐部里驻唱,甚至和他同处同所的学校?可以说,他根本不认识你?”佟曼芸口气急迫起来,紧紧盯着谢阿蛮,观察她表情的变化。 这才是她在意的。如果那时唐伯夫根本不认识谢阿蛮,也没见过谢阿蛮,那么,唐伯夫对她的“隐瞒”,就只是她的多虑而已。 “嗯。”谢阿蛮理直的点头。这是事实,那次撞遇,唐伯夫的确连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不过,我要更正,那时我根本还没开始在‘维瓦第’驻唱——”她强调说:“那一天我才刚面试完,连合约都还末签定。” 佟曼芸这才稍稍感到宽心和释怀。但——她脸色随即又黯然起来。 唐伯夫还是什么都没告诉她,关于这件事,她还是那晚又遇见谢阿蛮时,才无意得知的。而在那时,唐伯夫应该已经知道谢阿蛮在俱乐部驻唱的事了吧?他的态度却如同遇见陌生人般无动于衷;谢阿蛮也是—— 她茫然抬头,双眼勾直看着谢阿蛮。 “告诉我,阿蛮,你觉得我先生怎么样?”她决定不再迂回,直截了当把话问清楚比较省事。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喜欢伯夫,对不对?” “他是你先生耶!我怎么可能喜欢他?”谢阿蛮跳起来,撞翻茶杯,杯里的茶淹慢半个几面,流滴到地板上。 “对不起!”她涨紫了脸,笨手笨脚用手去阻挡水流到地板,低声道歉。 她有些明白佟曼芸的心意了,她在怀疑她—— “请原谅我问你这么唐突的问题。”佟曼芸抽了几张面纸将地板和茶几吸干。“因为你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孩,漂亮又有魅力,我觉得很不安,所以……” “这怎么可能?我一点也比不上你,又只是个不成熟的臭毛头。”谢阿蛮喃喃摇头。 “不!你不知道自己的美,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 谢阿蛮愣了半晌,呆呆回说:“谢谢你,佟小姐。但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自己知道——再说,这跟唐先生丝毫没有关系,你不必觉得不安。” “如果真的那样就好了。”佟曼芸美丽的脸,掩上一层薄淡的哀愁。“我爱伯夫,很珍惜我们目前的幸福,但我有种感觉,你会威胁到我的幸福。” “你太多心了!” “你知道我没有多疑!就算是好了,你在伯夫的身旁,真的让我深深感到不安。” 谢阿蛮被逼得不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佟曼芸是这样看她的。她有什么条件可以“威胁”她,让她觉得不安呢? 依她看,佟曼芸真正该觉得不安的,是唐伯夫在外面勾引的那些蜂蜂蝶蝶。对唐伯夫在外面干的那些勾当,佟曼芸应该多少有点耳闻吧?舍近扳远?担心她莫须有的“威胁”?真不知佟曼芸心里是怎么里的! “佟小姐,”她忍住没提那些不干她的事,实事求是。“你既然那么爱唐先生,就应该相信他。” “我相信他,一直都相信他!”佟曼芸很快接口。“我只是不放心你,你对我的威胁太大了。” 又来了!谢阿蛮像个犯人般,觉得莫可奈何。她坐立难安,急躁的比动手势说:“你该担心的不是我,对你有威胁的也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和你们的世界根本交不上轨道,我怎么去介入你们的生活呢?你那样评断我,不觉得太抬举我了?你所说的那些,只不过是你自己莫须有的感觉,完全是你自己的想象,事情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再怎么说,他都是你先生呢!我——我——”她重重放下手,颓然叹口气,很是无可奈何。“唉!该怎么说呢?” “你什么都不必说。只要答应我,不要抢走他。”佟曼芸楚楚可怜地要求。 “你还是不明白!” 深深的无力感挫折着谢阿蛮,除了无奈,还是觉得无奈。 “阿蛮,求求你,答应我不要抢走伯夫!你有那么多喜爱你的人,而我只有他而已!求求你!” 佟曼芸眩然欲泣,柔弱得让人觉得可怜。 谢阿蛮于心不忍,又无法为莫须有的事情做保证,莫可奈何说:“佟小姐,唐先生是你丈夫,难道你还不明白他的为人吗?”她婉转地解释。“我说过了,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就算我想抢,也抢不过来;绝对破坏不了你们的感情。” “不!我有预感,你会夺走我的幸福。” “你真的太多心了!”谢阿蛮说道。 再谈下去,也不会有焦点,说不定还会有更离谱的事让她哭笑不得。她站起来说:“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等等!阿蛮——”佟曼芸叫住她,欲言又止。 谢阿蛮只好停下脚步。等了一会,佟曼芸却迟迟不说话,只是拿着渴求的眸子望着她。 天色已经很黑了,唐伯夫可能随时会回来。她再不走,如果撞上唐伯夫可就不好玩了。她不想冒那个险,急着脱身,佟曼芸的目光又叫她难以负载,只好胡乱说:“你放心,佟小姐,我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就算真的有,你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我也会识趣的打消念头。跟有妇之夫谈恋爱很辛苦的,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这样说,算是一种“保证”。 第16章 佟曼芸笑逐颜开,幸福得以确保般的宽怀。 谢阿蛮暗松了一口气。“那我告——” 话来不及说完,阳台上传来开门的声响。 “伯夫回来了!”佟曼芸眼神亮起来,溢出爱的光芒。“你别急着回去,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晚餐好了。” 开什么玩笑?那不如宰了她干脆! “不……我……那个……”她一急就慌,一慌就乱,一乱就口吃,一口吃就完整的话说不出半句了。 “曼芸——”果然唐伯夫回来了。佟曼芸迎到落地窗前。 听到唐伯夫的声音,谢阿蛮一颗心“噗嗵噗嗵”的跳,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她下意识将帽沿压低,鸵鸟心态的以为这样就不会被看见。 唐伯夫却第一眼就看到她,冷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句话就说明了他对谢阿蛮的认识熟悉。 “是我邀请她来的。”佟曼芸柔语解释。“我在路上遇到阿蛮,就邀请她到家里来。我还留她跟我们一起吃晚餐,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你决定的事我不会有意见。”唐伯夫一改对谢阿蛮恶劣的态度,像换了声带,温柔的亲了佟曼芸的脸颊,柔得可以掐出水。 比赛结束的时候,他在场内逡巡了许久,一直没有看见谢阿蛮,好不容易找到“黑色摇滚”那群人,独独少了她。原来她老早就离开了。 “不必了!我……我还有……事……”谢阿蛮反射动作脱口拒绝。在唐伯夫冷冰的注视下,原就牵强的理由,瑟缩成微弱、垂死的气息。 她实在怀疑唐伯夫有双面性格。对佟曼芸就那么温柔,对她就那副僵尸的嘴脸。差别待遇也不必那么明显! 当然,“妻子”和“窥知自己秘密的讨厌家伙”比较起来,是不太一样的。她在唐伯夫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他如果能好好的对她说句话,大概就算很大德大量了。 但,也许就因为她太懦弱了,才会惯得唐伯夫这种无法无天的态度。毕竟她和唐伯夫各不相干,他没有资格用那种态度对她。 “你不必客气,阿蛮,只是简单的便饭而已。”佟曼芸态热的挽留她,有意不让她离开。“你稍稍坐会,晚餐很快就好——伯夫,请你来帮我忙好吗?” 她挽着唐伯夫,双双进入厨房。 厨房的门洞开着,谢阿蛮坐在客厅,由那个位置,恰好可以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两个人并肩站在流理台前,佟曼芸不时仰头去看唐伯夫,流露幸福的娇甜;唐伯夫体贴的为她拿前挪后,同心洗手作羹汤。擦个汗,亲个吻,水声哗啦中,两人时而伴着如此亲密的小动作;浓情蜜意关不住,俨然一对羡煞人的神仙眷属,恩爱且幸福。 谢阿蛮突然觉得自己坐在那里太碍眼,起身换到角落,背对着厨房。然而,在排油烟机轰隆的声响中,在阵阵炒菜的爆香弥漫中,仍可清楚的听到他们交织着幸福快乐的笑声,和唤出漫溢着甜蜜的气息。 一切准备就绪后,谢阿蛮无可再推拖,硬着头皮上桌。四方桌,三人各据桌子的一方;她与佟曼芸相对而坐,各邻着唐伯夫。 “只是简单的饭菜,请别客气!”佟曼芸笑盈盈的。 简单的四菜一汤,谢阿蛮却吃得比死还难过。那是佟曼芸和唐伯夫恩爱幸福的结晶料理,本来就该由他们两人自己共食,她根本就是多余的。谢阿蛮只觉食不下咽,但如果不吃,难免又有什么嫌疑,结果食不知味,比吞药还痛苦。 更难堪的是,她躲不掉横在他们眉目之间的爱怜甜蜜,躲不掉他们为彼此相互夹菜进碗的那浓情,也躲不掉他们偶尔一个对望时闪耀在眼里的爱意。 她觉得尴尬又不自在,微微扰翻了心底的宁静海。 佟曼芸殷勤的留她便饭,像是为了让她看见她和唐伯夫的恩爱幸福;又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她甩甩头,不再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捱到晚餐结束,她终于得救,寻机说:“谢谢你们的招侍。时候不早,我该告辞了。” “别急,再坐一会嘛!”佟曼芸轻声挽留。身形轻轻颤动,麻纱的袖肩随之跟着一头。 “打扰你们很久了,我真的该走了。”谢阿蛮坚持逃走。 她身上仍然穿着今天乐队表演的“舞台装”——紧身t恤和迷你短裙,露出中空的腰身。平常这样穿,还不觉得短怎么样,此时面对佟曼芸的优美高雅,她突然觉得不伦不类。倒不是觉得自惭形秽,只是,这样暴露出肚皮和一大截的腿,这当口让她没有勇气面对很多事。 佟曼芸也不打算再勉强谢阿蛮,送她到门口,突然头昏起来,摇摇晃晃的。一旁的唐伯夫连忙将她抱住,焦急的频问:“曼芸,你怎么?是不是太累了?” 他将她抱进卧室,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又疼又惜的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眩?一定是太累了。你身体不好,以后不准你太劳累,家事由我来做就好,你好好安心休养。” “我没事,你不必为我担心。这是我们的家,我很欢喜为你打理任何事,一点也不会觉得累的。”佟曼芸依在唐伯夫的怀里,显得娇弱无力又心满意足。看见谢阿蛮悄悄倚在门边,更加偎近唐伯夫,整个人都躺在他胸怀。 要“死心”,就死得更彻底吧——佟曼芸静静地看着谢阿蛮,脸颊稍微一偏,无限甜蜜的贴住唐伯夫的胸膛,埋入他的怀抱里。 唐伯夫双手环抱住她,紧紧搂着,情意深挚温存。谢阿蛮在旁看了,不觉得莫名感到一丝黯然心酸。 真不知道佟曼芸杞人忧天些什么?唐伯夫对她这般情深意挚,她即使有心要抢,怎么也敌不过她似水柔丽的佟曼芸! “伯夫,帮我送送阿蛮吧!”佟曼芸抬头说。 “不必麻烦了!你身体不舒服,应该让唐先生留在这里照顾你。”谢阿蛮拔腿就跑。 她不知道佟曼芸心里在想什么,但她不会那么不知趣。她还没娇弱到走个路都要人送,更何况她又不是不知道路回家。 绣芙蓉2004年12月17日更新整理制作※晋江版本※ 逃到了楼下,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谨慎陪笑的感觉实在太沉重,压得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胸部郁闷喉咙干涩。 走了几步,她突然觉得背后的空气怪怪的,身子一僵,阴森发毛。她不敢回头看,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摆动,走起路来变得东摇西摆,活像被五马分尸,全身上下的零件都不属于她似的。 “你能不能好好走,别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又是那个冷漠、轻蔑……可以附加所有负面的形容词,听起来让人不愉快至极的讨厌的声音。 “唐……那个……你怎么——”谢阿蛮惨垮着一张牵强的笑脸。 唐伯夫爱理不睬的扫她一眼。“曼芸要我送你。她的要求,我从来不会拒绝。” “是吗?你还真疼爱你的老婆!” 谢阿蛮忍不住出言讽刺,立刻暗恨自己多嘴,等下又触怒唐伯夫,遭殃的又是自己,他看起来阴阳怪气的,少惹为妙。 唐伯夫重重哼一声,意外的没跟她多计较。他穿了条宽松合身的黑色直统裤,米色麻布长衫半扎半放地杵在腰际上;头发原是往后梳拢的,这时已凌乱的斜垂到额前,在暗色的诡魅中,显得几分阴晦颓废的气息。 他似乎不打算开口,谢阿蛮也乐得省下麻烦。多说多错多倒楣;再说,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无言的局面就那样僵持着。她打定主意不开口,没想到唐伯夫反而打破沉默,没头没脑问说:“我问你,你在练习的时候,也是那样乱吼乱叫的吗?” “什么?”谢阿蛮一片茫然。 “乐队啊!白痴。”唐伯夫还是这副令人讨厌的态度。 谢阿蛮会意过来,按耐住满腔忿懑,老实回答说:“是啊!我唱歌时的声音有点懒,大家认为不太妥当。所以我就改变唱腔,尽量扯开喉咙,学着用嘶吼喊叫的唱法,效果好像不错,不过,动作好像稍嫌夸大一些了……” 她想起今天在舞台上发生的那件拙事,窘得不敢转过头去。那么驴的样子,竟然偏偏和唐伯夫面对面撞上—— 唉!实在……唉! “那样吼,小心把喉咙喊破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这两星期发现谢阿蛮的嗓子越来越沙哑,还以为她喉咙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她竟然在做这种蠢事…… 稍微有常识的人都懂得保护声带,不会嘶吼喊叫,把嗓子哑倒。这个蠢家伙,居然干这种白痴才会做的事。 “你如果还想继续唱歌,就乖乖的唱,别再像这样乱吼乱叫,免得把喉咙喊破。”他冷冷的又加了一句。 “不会的,我很小心。”谢阿蛮漫不在意,反倒怀疑起唐伯夫的动机。她心起疑窦,斜开身子睇睨他说:“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不想一个声音沙哑破得像驴在嘶叫的丑八怪,降低了我俱乐部的格调。” 唐伯夫在轻视、低蔑谢阿蛮之余,终于正式嫌起她“丑”了。谢阿蛮气闷在心里,涨红着脸,嘟嚷着不满说:“女人不是靠脸蛋的;拘泥于外表和容貌的人,才没出息呢!你别想用这种话打击我,我不会上当的,今天我们的表现有目共睹!” “哦?你还真有自信,居然有勇气讲这种话。” “我不需要有勇气,那本来就是事实。”谢阿蛮皱眉又皱鼻,把嘴嘟得厚厚高高。“你为什么也会在哪里?他们怎么会请你去——” “他们”指的是主办单位。 第17章 到现在她还是不大相信唐伯夫是评审之一的事实。 “那是我的事。”唐伯夫总不大爱搭理谢阿蛮的问话,用这一句话就将她的问题堵回去,教她气短。 “你的事就你的事吧!”谢阿蛮缩缩脖子,悻悻地说:“不过,你总可以告诉我,我们乐队怎么样了吧?我是指比赛结果——” “入选了。”唐伯夫报时一般语气单调,并立即浇她一盆冷水说:“不过,你别太得意。如果你再像这样嘶吼乱叫的唱下去,不出半年,一定倒嗓。到时甭说是冠军无望,连想完整唱首歌都很勉强。谁想听你那驴叫似的嗓音?不到半途早就被嘘下台了。” 如果唐伯夫的态度不是那么糟糕,平常谢阿蛮对他的印象不是那么差的话,也许她会听他的,认真考虑事情的严重性。但这时她认为他根本在危言耸听,意图打击她的信心。 众所有目共睹,她略带沙哑、嘶喊的歌唱方式,形成一种独特的唱腔,颇能引人共鸣。唐伯夫却故意贬击她,净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她学他的冷冰,把话顶回去,说:“那是我的事。别以为我会相信你,你只是看不得我好,胡说八道。” “我没那么无聊——”唐伯夫煞住脚步,逼向她,眼露凶光。随即敛去,丢下她,掉头转身说:“算了!你不相信就算了!人长得丑,果然脑袋也蠢!” 什么嘛!阴谋不得逞就采人身攻击,太……太…… 生气为力量之母。谢阿蛮挺了挺胸,壮胆反驳唐伯夫说:“也不知道是谁的脑袋才有问题!女人好不好,根本不在那张脸和身材,但就是有那种蠢才,看人只看身材、脸蛋,不管脑袋,举手投足全凭感官——” “你是在说我吗?”唐伯夫突然回过脸来,亲近谢阿蛮的脸庞,气息隐隐可闻。 他突然这样靠近,吓了谢阿蛮一跳,乍然停止呼吸,踉跄退了几步,脚下险些不稳坐倒在地上。 “请你不要突然这样靠近我,行吗?会吓死人的!”说着大口呼吸,心有余悸。 她还是不习惯与唐伯夫靠得太近;唐伯夫只要靠近她,她就觉得呼吸困难有深重的压迫感。 唐伯夫睨她一眼。“当着人肆无忌惮的批评,还吓成那样,可见你有多心虚。” “哪有!是你自己突然——突然就靠……才……” “是吗?我靠近你会让你呼吸困难?”唐伯夫挑眉了。他再次靠近她,狎玩说:“我喜欢身材好、性感的女人有什么不对?女人的价值本来就是在于那一身凹凸,透着沸腾的热度,让人渴望与她接触。” “就像那个‘玛丹娜’?”这种没气质的话,亏他也说得出来,还成天高喊什么格调,她纳闷说:“我真不懂,你看起来好像很爱你太太,那么情深意挚;你太太也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在外面捻花惹草,不珍惜你们的幸福?” “那是我的事,跟你无关。”唐伯夫变脸了。 “你的事?你就只会说这句冠冕堂皇的话搪塞你一切可耻的行为。天下的男人就属你最差劲、卑鄙无耻!” 唐伯夫难得的不动气,面无表情质问谢阿蛮,把她瞧得很低,料定她不多嘴也长舌似的,姿态很高。 “你又跟我太太说什么了?” “我才没那么无聊空闲!”谢阿蛮缩了一步,又涨红脸。 “但你好像比我太太还在意我的事?”这句话说得阴险可恶极了。“你很看不惯我多情风流?” “你不觉得你沾沾自喜过了头?‘性感’不是一切,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会被你——迷惑。” 谢阿蛮讷讷地反驳。脸上的红赧尚未消褪,口齿显得笨拙。她的确是看不惯唐伯夫的下流行为,但又不能承认,那会让他以为她真的在意他—— “自古才子多风流。这是男人的本色。不过,我一向讲究两厢情愿。”唐伯夫还振振有词。 谢阿蛮不以为然的皱眉。什么风流!还不是因为春天到了,贺尔蒙作祟在发癫! “你真的是很虚假的人。”她说:“在妻子面前,表现得那样浓情蜜意,好像真的很爱她,暗地里却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背叛妻子的感情。不仅不忠实,而且又可恨。” “还有呢?”唐伯夫额暴青筋,眼冒火花,怒气被挑起,又极力压抑控制。 “还有,风骚、做作、虚伪……恶……心……”仗义执言的数落,在唐伯夫结冰的冷眼压迫下,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最后畏缩成游丝,只剩下吐气的声音。 唐伯夫又一次逼近谢阿蛮。眼神火花敛去了,额上的青筋也消弭了,显得史无前例的平和从容。从容里,却夹了一丝不明原由的愤懑。他压低喉音,身体几乎倾到谢阿蛮身上,警告说:“我警告你,你最好少管我的事。我最讨厌你这种性格丑女!” 最后一句刺伤了谢阿蛮。 原先,不管唐伯夫怎么冷嘲热讽、轻蔑她,她在涨紫脸一咒骂他之余,并未感到真正的受伤害,只当作是一种惯性作用。但也许因为这次唐伯夫在说这句话时的态度,史无前例的平和从容,杀伤力显得意外的严重。 “我丑不丑是我的事,性格不好也不必你管!”她咬紧唇瓣,逞强着维持自己的尊严。 就冲看他这句话,她对天赌咒发誓,她一定要变成一个性感美丽妩媚的女人,然后找一个比他有魅力超过一千倍的男人,在他面前招摇,让他后悔今天说过这句话,后悔一辈子! 唐伯夫见她咬紧嘴唇,一险涨成猪肝似的样子,伸手触她的脸颊,她反射地退一步,睁大眼睛瞪着他。 “你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地心跳不整。随即懊恼自己,都这种可恨的时候了,他一靠近她,她还是不由自主的会有这种反应。 真没出息! 唐伯夫却显得宽怀悦然的笑出来,表情丕变,亲昵的邪气又上了脸。 谢阿蛮稀奇的瞪着他,不敢置信,这只公孔雀也会有这样愉快的笑法?太不可思议了!他的qi書網-奇书笑不是阴森的,就是恐怖的;要不然就带着邪气,或是诡谲的让人毛骨悚然。这个悦然的笑,显得多罕奇! 迷惑让她忘了刚刚的不愉快,忘记记取教训,摇头啧啧称奇说:“原来你也会像这样笑,我还以为你只会扯开一张猫脸,阴阴的诡笑。” “至少,我不会像你只会傻笑。”唐伯夫好像也忘了那回事,又一副轻蔑谢阿蛮的姿态。他看看她露出来的那截肚皮和笔直的长腿,斜眼挑剔说:“人哪,要有点自知之明,没本钱就少卖弄。性感也要有性感的条件,光是靠骨头把衣服撑着,暴露缺点,还不如多裁点布,省得丢人现眼。” 又来了!他又在挑剔、否定她了!嫌她身材烂、骨头太多、肉太少。搞不好,又要嫌她嘴巴大了! 一想到这里,谢阿蛮下意识伸手遮住嘴巴。同时心头一躁,想起赛门说她“嘴巴大大的很性感”,和他的亲吻。 “不必遮掩了!你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见那大嘴巴!” 果然,唐伯夫不嫌她嘴巴大,似乎感觉不够诋毁她。 “嘴巴大有什么不好?大才性感,适合接——”好险!她心情一郁卒,差点又脱口而出,胡说些没脑袋的话。 “适合怎样?接吻是吗?”唐伯夫眉毛挑得好高,贼猫式的诡谲笑脸明晃晃的逼近谢阿蛮的脸。每次只要他露出这种不知又有什么鬼祟意图的表情,就会像这样亲近谢阿蛮,让她呼吸困难。 他整个将她笼罩,把她逼到墙角。 “你不要再靠近我……”谢阿蛮一阵恐慌。 从她慌张的反应,唐伯夫知道,他那句话猜到了。他倾身更加靠近她,俯低了脸,眼底竟映出了几许的痴迷,说:“的确是大了点,不过……”他脸越俯越低,更且伸手触摸她的嘴唇。“感觉很柔软,让人很渴望……” 他的嘴唇缓缓滑落。她以为他就要亲吻她,不住的颤抖着。但就在他即将盖住她唇的刹那,他突然震了一下,宛如迷醉的人突然清醒。 然后,极突然的,他倏地抽身转头离开。 留下呆滞的谢阿蛮,迷惘愕然,竟亦有一丝的怅然。 就像中了蛊一样。 ※※※ 第八章 盛夏将至,五月下旬的某一天,毕业考季刚过,私立三流明台高级中学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事——校庆暨毕业舞会,在凤凰花簇的伴艳下,盛大热情的展开。 校园各个角落充斥闹哄哄、热滚滚的气氛,节庆般的普天同欢。来来往往每张脸孔几乎都挂着相同的兴高采烈;唯一不怎么起劲的,就只有谢阿蛮。 她根本忘了还有这回事,最近这些日子,她满脑子只有歌唱比赛的事。再过两天就是复赛的日子,她所思所想、所关心的全是和乐队有关;每天一下课,书包一兜就冲得不知人影,念书早倒成了业余。 在心态上,她老早已经毕业,根本没去想过还有校庆这回事,更别说什么毕业舞会了。 “喂,阿蛮,晚上你邀请了谁?”三两个同学在一旁叽叽喳喳,突然掉过头来问道。 “什么?”谢阿蛮一派茫然。 “毕业舞会啊!你该不会忘了邀请舞伴吧?” 谢阿蛮无所谓的耸肩。“没有。我不打算参加。” 她从来没参加过舞会,所以也不感兴趣。 “什么?你不参加?”女孩提高了声调,大惊小怪。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参加舞会浪费时间又浪费钱,劳民伤财的有什么好?” 再说,去了也只是当壁花,拎杯果汁走来看去,尴尬又郁闷,倒不如不参加了事,也显得够叛逆又够格调。 第18章 此外,她今晚必须在“维瓦第”演唱,她不打算取消。 “你真的不打算参加?那不是很可惜吗?一生一次的机会……” 那些女孩全当谢阿蛮是怪胎,搞不懂她心里怎么想。谢阿蛮扯个笑脸,干脆离得远远的,免得鸡同鸭讲,自找苦受。 在这样的场合与团体中,她觉得自已实在严重的缺乏现实感和幽默感。如果那些人知道她在搞乐队,不知道会怎么想? 她尽量捡角落的地带躲藏,可到处是人,连厕所都挤满了人,简直烦死人。 她想溜掉算了,突然传出广播,服务台有人找她。她找到服务台,半个鬼影子也没有,也不知谁在恶作剧。 “请问,是谁找我?”她问服务台。 服务台一问三不知。人太多了,他们也记不得那么多。 幸好服务台离校门口很近,要溜走很方便;其实,校庆日校园开放,她要走要留也没人会注意她,只不过心态上难免会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她吹着口哨,左顾右盼,好死不死在花园前遇到唐伯夫。他被一群女学生团团围住,像明星一样被簇拥着。 她原想装作没看见,偏偏那群罹患歇斯底里症候群的女孩中有人出声叫她,她只好转头过去,在人群中和唐伯夫打了个照面。 唐伯夫居然咧嘴对她笑,一派偶像兼大众情人的做作姿态;旁边的人替她受宠若惊,她心脏也起哄似地配合着“怦怦”的跳。 她僵硬的回个笑,赶紧避到一旁,等唐伯夫和那群庞大的亲卫队走了以后,一溜烟的跑出校门。 时间还早,她先折回家。才进门就听见电话声呼天抢地响个不停。她用脚踹上门,跑到沙发旁抓起电话。 “喂?”她踢掉鞋子,伸长了脚拐住拖鞋。 “阿蛮?”对方一开口就叫她的名字。 “妈?”是她妈从美国打回的越洋长途电话。她用肩膀夹住话筒,一边脱衣一边说:“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回来?有事吗?还是小男出了什么问题?” “你怎么这样说话?妈是关心你,特地打电话问你的情形。” “是吗?我还以为你只要有宝贝小男就万事足了。” “又来了!妈当初那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弟着想,谁知道你爸爸他——”电话顿了半晌。“算了,没什么好提。你爸在吗?” “当然不在。你都不管了,他怎么会在!他现在当我是弃婴,任我自生自灭,死活都不关他的事。” “他都没有回家吗?那个女人……” “他和那女人现在在外面筑了一个香巢,大概等着下蛋,哪有空回来。”谢阿蛮撇撇嘴用极其轻蔑低俗的口吻表达她的不屑。 “阿蛮,妈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淑女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态度说话?还有你的用词,太不文雅了。” 谢阿蛮嘟嚷一声,含糊过去。问说:“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来?你再不回来,这个房子可真的会忘记你的存在,爸怕会把那个女人带进来。”她吞口口水。“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看好这个家,有我在,那女人想都别想踏进墙角。” “等小男这边学校放假,安排好他的夏令营活动,我会回去一趟,跟你爸把手续办好。” “手续?”谢阿蛮呆了一呆。 “事情都变成这样了,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吧?迟早要解决的。”话筒那边的声音,杂夹了一丝苦涩。大概在说这些话的同时,脸上泛着苦笑。 谢阿蛮沉默了一会,才吐口气说:“是啊!都这样了,总不能一直拖下去——你们离婚了也好,那样我会更像弃婴——” 这次换她妈沉默。过了一会,声音才又传来。 “阿蛮,你要不要跟妈一起住?你也毕业了,正好可以在这里上大学。这里环境好,空间也大,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是说,要我去美国变成外国人吗?”谢阿蛮一阵错愕,没料到她妈会突然这么说。 “妈只是希望你能留在妈身边。你考虑看看,我暑假会回去,我们再详谈。” “再说吧!”谢阿蛮不置可否。 这突发的事件,让她失神好一会。她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家”,但如果她要跟她妈一起住,她就得挥手跟这里的一切说拜拜了——不只是这个房子,还有朋友,黑皮、小沈、黛咪……唐伯夫—— 想到唐伯夫,她被戳了一针似跳起来。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想到那只公孔雀,想起那次暗夜的迷离? 她看看时间,起身换衣服。挑了半天,选了一件白色短t恤,配上印度尼西亚单片裙,胸前随便垂条麻绳穿珠的项链。想了想,又将一身装束脱掉,换上一龚绿色丝质短裤和黑色刺绣上衣,在穿衣镜前回身观照。 短裤的下摆采波浪形剪裁,呈现出柔雅的弧度,并且连接了一片与上衣袖子同质材的透明薄纱,视觉上深具美媚的效果。上半身焦点则在黑色透明、采几何线条图绣的贴身七分长袖,在黑纱薄罩下,肌色若隐若现,不仅显出俏丽与妩媚,同时亦呈现青春的性感,举手投足,布满诱惑。 她用手指随便刷开垂肩的凌乱发丝,也不朝镜子多看一眼,很不在意的踹开门离去。 晋江文学城转载小说,拒绝再从晋江转载,谢谢! 到了“维瓦第”,经理庄成裕看见她,似乎有些意外。 “咦?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他语气显得一丝意外,笑看着她浑(奇*书*网^.^整*理*提*供)身好丰采。他现在习惯用“男人”的眼光欣赏她的风情妩媚,品量她日益引人的女人味。 “为什么?今天又不是什么伟大的生口。”谢阿蛮玩笑的回答。 庄成裕眨眨眼,笑说:“舞会啊!今晚学校不是有庆祝你们毕业的舞会?” “那个啊——”连这事他也知道!谢阿蛮挥个手说:“算了!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在那里当壁花。” “怎么会?你这么没有魅力吗?”庄成裕开了一句玩笑。 “问女人这种话是很失礼的。再说,你不知道,邀请舞伴什么的,实在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你早跟我说,我就去当你的舞伴。” “有老婆的人,别跟我说这种话!当心麻烦从口出!” 谢阿蛮半认真半玩笑的警告庄成裕。这种事,说说笑是可以,然而还是少说为妙。扯上有妇之夫,最容易招惹嫌疑,跳到大西洋都洗不清。 “我该准备了——”她嫣然一笑,身形曼妙的展开,准备上台。 才刚入夜,形形色色的夜生活才刚展开,俱乐部里的客人尚不多。通常过了九点以后,气氛才会逐渐热闹,这时候是属于冷门的时段,谢阿蛮的表演,算只是暖场。 尽管如此,谢阿蛮低懒的嗓声和有别于其他驻唱歌手的魅力丰采,吸引了不少气质儒雅的仰慕者。他们会挑谢阿蛮表演的日子,在固定的时间到来。 谢阿蛮上台后,习惯性的扫台下一眼,才开始自弹自唱起来,慵懒低沉的嗓音依旧。在“维瓦第”,她不用在乐队那种倒嗓似的唱腔,只是懒懒地随着琴声低转,回复到最初的柔媚。 她唱的依然是那首“爱我在今宵”。每次演唱,她都会以它做为开场白;这是她的招牌歌,也是她的心声。 她斜倾着头,凌乱的发丝拂散在颈肩。歌声低低的,如诉情衷;懒懒的,如邀入梦。庄成裕特意避开灯光,在微暗的角落里静静的品赏,静静的沉醉。 “成裕!”一只男人有力的手搭上庄成裕的肩膀。 他回头。一阵愕然后,脸上不住泛开惊喜的表情,惊讶说:“建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听说……” “才回来不久。”姚建人漾开笑脸。“听说有家‘维瓦第’的俱乐部很不错,跟着一些朋友过来看看,倒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他左右看看,眼光转到舞台。“那就是那个造成‘话题’的女孩?声音的确不错……” “阿蛮?”庄成裕一头雾水。 “对不起,我显著自说自话。”姚建人会意一笑,递给庄成裕一张名片。 “‘波丽金’?那家国际知名音乐公司?建人,你真不简单,能当上‘波丽金’的制作人。” 姚建人微微一笑,笑出几分自信的神采。解释说:“这几天和几个同业的朋友相聚,常听他们提到‘维瓦第’里一位驻唱的女孩,听说声音很不错,比歌星还有魅力,还有架势,想想就跟着过来看看。” 唱片业界一些音乐制作人,时而会到各种娱乐的场所,寻找新的声音和新的面孔,挖掘那些具有特殊魅力的新人,幸运的从而培育出流行舞台上闪亮耀眼的巨星。 “他们看上阿蛮?”庄成裕不怎么感到意外。以谢阿蛮的魅力潜质,这本是迟早的事。 “是对她很感兴趣了,这个女孩很有吸引人的魅力。” 台上谢阿蛮表演暂且告个段落,走下台来。庄成裕微微向她招手,她眯着笑眼朝角落这里过来。 “介绍你认识一位前辈,姚建人先生。他很欣赏你的声音。”庄成裕比了比姚建人对谢阿蛮说道。 “你好。”谢阿蛮点个头,主动伸出手。“我是谢阿蛮。” 姚建人就着握手的片刻,迅速打量了谢阿蛮一眼,带着鉴赏的目光,含笑说:“我是姚建人。请多多指教。” “建人是我多年的老朋友,”庄成裕对谢阿蛮解释说:“他才刚从国外回来,也是从事音乐方面工作。以前,也组过乐队,出了许多张引人的专辑。” 第19章 谢阿蛮眉毛微微一扬,露出询问的表情。 庄成裕会意。“听过‘印艾克斯’没有?建人就是这乐队的主唱兼结他手。” “印艾克斯”是早年一支前卫的摇滚乐队,在流行乐坛上并不是很有名,但评价不错,初试啼声即以一首自我创作的作品夺得当年乐坛最高荣誉的蓝带奖,并获选为最佳的合唱乐队。尤其队员各个身具纯熟的演奏技巧与音乐素养,吸引了一批忠实的拥护者。 但“印艾克斯”在唱片专辑销售上,却叫好不叫座,演唱会的卖座情况,也不理想。在遭受连串打击挫折和现实压力下,“印艾克斯”终于宣布拆伙解散,队员各自单飞。此后歌坛摇滚乐队倍出,“印艾克斯”渐渐被淡忘;而后主唱兼结他手的姚建人离开圈子赴美,余下队员或退隐或转行他业,“印艾克斯”遂在歌坛成了一则往去的历史名词。 尽管如此,只要喜爱摇滚、组乐队的人,或多或少都曾听过“印艾克斯”;因为“印艾克斯”在某个程度上可以说算是台湾摇滚乐队的开山鼻祖。只是,谢阿蛮孤陋寡闻,对姚建人、对“印艾克斯”,皆一无所知。 她呼噜傻笑,掩饰自己的无知。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姚建人轻轻一语带过,掩去了她的尴尬。 “建人现在是‘波丽金’唱片公司制作人。他很欣赏你的声音,觉得你很有潜力。能让建人欣赏,这可不容易,他从来不轻易夸赞别人。”庄成裕又补充说道。 “真的?那我可真是荣幸。”谢阿蛮很单纯的觉得高兴。笑眯眯说:“我跟朋友组了一个乐队叫‘黑色摇滚’,参加了“金唱奖歌唱大赛”,前辈如果不麻烦,能不能不吝给我们一些指教,指点我们一些诀窍?” 她听姚建人以前组过乐队,又是唱片制作人,对舞台表演应该很有心得,不知天高地厚、大胆的相邀。她其实也没想太多,只是满脑子想夺标,好叫那只公孔雀把那些诉蔑她的话,一字一字收回去。 “没问题。”姚建人满口答应。他对谢阿蛮很有好感,一见就想要。“不过,我可是很严格的,不符合我的要求我可会骂人。” “没关系,我们的脸皮都很厚。”谢阿蛮没料到姚建人真的会答应,大喜过望。说:“不过,要快。再两天就要举行复赛了。前辈这两天抽得出空指点我们吗?” “没问题。”姚建人比个0k的手势。笑容刚开,突然定格似的凝住,目光越过谢阿蛮,落在她身后不远的空间上。 谢阿蛮循着他的视线回头,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唐伯夫正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 “伯夫?好久不见!”姚建人等唐伯夫走近,凝住的笑容重新刚开。听语气,和唐伯夫似乎认识了很久。 “你回来做什么?”唐伯夫连声招呼也没有,死鱼一样瞪着姚建人,冰冷的语调从齿缝里逼出阵阵的死气与腥臭。 他对姚建人的态度就像仇人一样,让谢阿蛮深深不解。她不明白的事太多了,这件、那件;这个、那个……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离开了那么久,当然要回来看看。真巧,才回来就在这里遇到你。大家都好吗?”姚建人对唐伯夫的态度并不介意,仍然笑语寒暄。 “大家好不好,你会在乎吗?”唐伯夫冷冷道:“回去!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伯夫,何必呢!”庄成裕夹在中间,神情颇无奈。看看唐伯夫,又看看姚建人,不知如何消融他们之间的冰点。 “看来这里似乎不太欢迎我——”姚建人无意再流连,对谢阿蛮比个手说:“我先走一步了。阿蛮,我再跟你联络!” 唐伯夫目光凌厉的扫谢阿蛮一眼。 “啊?”谢阿蛮呆了一下,随即会意姚建人的招呼,对他点个头。“喔……好。” 但她心里对姚建人仅经片刻相处就直呼她名字、拉近距离的亲昵态度,感到些微的不自在。 对于这种事,她是有些拘泥,因为他们的交情根本还不到直呼名字的程度。在她认为,对一个人的称呼,能代表彼此的交情距离。 这时候,她有些后悔先前太贸然莽撞了。 姚建人回身走出不到几步,像刚刚一样,脚步被什么东西凝住似定格在那里,定定望着在他更前方的柔情少妇。那女人一袭纯白长装,染裹住她的美丽与哀愁。 “曼芸……”这次,他笑不出来了。 “建人?”佟曼芸比他更震惊,原就白皙的脸,顿时变得更加苍白。意外和震惊,让她全身的血液彷佛冻结,呆立在原地,举步艰难。 这是怎么回事?谢阿蛮转头看唐伯夫,他的脸比冰还冷。 三个人成等边三角形分头伫立。佟曼芸求救似的紧紧望着唐伯夫,目光充满依赖;逃避什么似的不敢接触姚建人的眼眸,不敢去看他那个方向。 唐伯夫缓步到佟曼芸身旁,轻轻拥住她,张开骑士般护卫的姿态。他一直是这样保护她的,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她是他的公主,而他是她的依靠。 “我跟曼芸已经结婚了。”他直视姚建人,口气很平静但很坚定。 他完全不去看谢阿蛮。谢阿蛮心头一悸,说不出莫名的痛,竟生出微微的悲哀。 “是吗?”姚建人错愕一呆,喃喃地点头,硬挤出一丝笑容,拖着脚步走到唐伯夫和佟曼芸的面前,死命盯着佟曼芸说:“恭喜你们了。” 恭喜你们了。谢阿蛮在心中重复呢喃了一次,无法抑制的无声滑下泪。 ※※※ 第九章 入围“金唱奖”复赛后,“黑色摇滚”每天加紧练习。这次他们选的曲子是英国二人合唱团组“wham”的“离开之前叫醒我”,同样是首曲风轻快活泼摇滚的快节奏。 谢阿蛮并没有将唐伯夫的警告放在心里,依然用那种倒嗓似的唱腔嘶吼喊叫。随着练习次数的增加,她嘶吼的本事越来越好,喊唱的技巧也越来越高竿。 明天就要复赛了,今晚的练习,她却显得心不在焉,错误频出。 “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样子?”黛咪用手肘推推她。 刚刚练习的时候,谢阿蛮一连唱错了两次key,调子也没有对好;更要命的是,她今天居然穿了一件欧巴桑才会穿的老气洋装,随便到简直是邋遢的地步,心情全反应在衣服上。 “有吗?我精神好得很!”谢阿蛮口是心非。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不起劲,喉咙也感到有些不对劲,却不想心情被看穿。 她咧嘴笑了一下,欲盖弥彰。 “没有才怪!look,你眉毛部皱成一团了!”黛咪夸张的熨平她的眉头,难得的好嘴说:“振作点!你这么颓丧的样子我看了也难过。明天就是复赛了,如果你还是这副模样,那我们还有什么戏唱?” “我有那么伟大吗?” “你是我们乐队的灵魂。” 两个女人一来一往,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相互笑了起来。 黑皮抱着吉他跑过来,一脸苦候巨星不至的志忑不安又夹带不死心的期待表情说:“阿蛮,你说‘印艾克斯’的那个主唱姚建人真的答应要来吗?怎么到现在还没看见人影?” 黑皮是标准、前卫的摇滚歌迷,将“印艾克斯”视为传奇偶像崇拜,一点也不因为它的解体而稍打折扣。一听谢阿蛮说姚建人要来看他们练习,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宛如一只麻雀跳来跃去。 “我也不清楚。”谢阿蛮说:“不过,他亲口答应我要来看我们练习,指点我们的。” 约好下午五点的,现在都快六点半了,姚建人却迟迟不现踪影。谢阿蛮并不觉得怎么失望,反倒希望他最好不要来算了。 “他会不会不来了?时间都过了那么久?” “算了,他不来也没关系。我们自己练习远比较自在,而且我们不也是全靠自己进入复赛的?”谢阿蛮意图挑起大家的信心。“别再等了,早点回去休吧!” 大伙全点头称是,漾开笑脸,只有黑皮颓垮着脸。 “我们再等一会吧!说不定他现在正在路上了。”他可怜兮兮的央求大家,哈腰拜托。 几个人拗不过,答应再等半小时。 黑皮感激涕零,抓着小沈和赛门不放,絮叨“印艾克期”早年种种“不凡”的事迹。黛咪过来挨着谢阿蛮,问起唐伯夫的事。 “那个男的就是我们在河堤看见的那个男人对不对?” “嗯。”谢阿蛮很干脆的点头。 她并不奇怪黛咪的记忆力会这么好。唐伯夫本来就是那种让人看过一次后,就会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更何况那天的景象那么“刺激”,黛咪又对他抛了个飞吻。 “那么,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怕我出声认他?”指的是“黑色摇滚”遇见唐伯夫夫妇的那夜晚,谢阿蛮拚命揣着她不让她说话。 “人家老婆在旁边,你没事破坏人家夫妇的和谐做什么!”谢阿蛮没好气说。 “那是他太太?他结婚了?”黛咪目瞪口呆,吃惊过了头。 “不然你以为那是他妈妈?你没听到她介绍他吗?” 谢阿蛮口气显得很乖戾,黛咪向来爱挑剔却破天荒的没有回嘴,耸肩说:“啊,我没注意。我以为他们只是朋友或什么……他们关系看起来没那么亲密。再说,那个男的根本不爱那女人,怎么会——” “你少胡说了!人家恩爱夫妻幸福得嫉妒死你了。” “no!我绝不会看错。那男人并不爱那女人,他看她的眼神没有爱的火花。” 第20章 黛咪很有自信的论断。 “givemeabreak!”憋低的喉音突如其来的掉弄出一句舶来语,似乎表示很不以为然黛咪的论调。其实谢阿蛮心里很在乎,脸上偏又一派不以为然。 “我就知道跟你一定说不通。这是爱情的神奇之处,只有亲身体会过,才抓得住那种感觉。你没有谈过恋爱,所以看不出那男人眼神哪里不对。” 黛咪说得非常有自信,但……谢阿蛮想及唐伯夫和佟曼芸“同心洗手作羹汤”的甜蜜情景,对黛咪的自信真的无法不表示不以为然。 “他大概是因为某种原因才娶她的吧?”黛咪又在自说自话。“男人常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做出违背自己真正心意的事情。一定是这样,否则他不会‘向外发展’。” 不管是什么理由,真正的男人是不会找借口的。但谢阿蛮深深感到迷惑,无法反驳黛咪的自以为是。唐伯夫既然对佟曼芸情深意挚,又为何做出那种种不该的事,对佟曼芸不忠实? “我要回去了。”她甩甩头不愿再多想。反正不关她的事。 “我送你,阿蛮。”赛门摆脱黑皮的喋喋不休,摆出殷勤的护花姿态。 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谢阿蛮,就更不吝惜表示对谢阿蛮的欢喜,有十分说十分,且以具体的行动表达抽象的感情。 谢阿蛮的反应还是那个样——她不让赛门靠得太近,怕呼吸困难。 “不必了,你送黛咪。你们住得近;我和你不顺路。” “没关系,我可以先送你回去再送黛咪——” “赛门,这不是绅士该有的风度!”黛咪不满的抗议。 黑皮苦着脸,堵在门口打躬作揖说:“你们别急着回去,再等一会啦!十分钟——十分钟就好!求求各位大爷,只要再十分钟!” “我不等了,要等你自己等。”谢阿蛮推开他,抢先出去。 赛门跟着想出去,被黑皮拉住;黛咪和小沈也被死缠活赖得出不了门。三个人极其无奈的望着谢阿蛮的背影。 这倒帮了谢阿蛮,她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不回头,脚步也没停,对赛门在后头的呼唤充耳不闻。 她并不是讨厌赛门,但还是离他远一点得好。这个外国人,一点也不懂得“含蓄”的美,真要和他谈情说爱,拿什么余韵留香? 晋江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林如是所有! 走出大门,她大大的吁口气,站定了一会,才转身朝街道过去,冷不防在阴暗的围墙旁扫见唐伯夫。 “唐——”因为太突然,她惊诧的不知所措,感觉极是复杂,好像有一丝喜悦、一些迷惑、一点不自在;想逃避、想离开,分不清还是不是憎厌…… “我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果然不出所料。”唐伯夫本来倚着墙,看见她,收起倚墙的姿势朝她走过来。 平时风骚爱打扮的他,难得的不作怪,穿了一件白衬衫和牛仔裤,气息清爽的没有任何异香,连胸前惯常插着的恶心黄玫瑰也不见了。 谢阿蛮不禁大感意外,张嘴瞪着他,太不可思议了! “你别一副蠢样行吗?”唐伯夫出口总是没有好话。他站在她面前,俯脸看着她说:“我是来找你的,有事情要你帮忙。” “要我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忙?”又是一次意外。唐伯夫会来找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现在有空对吧?俱乐部今晚驻唱的歌手临时有事不能来,一时找不到人代为上台,你能不能代他表演一场?” “哦!”谢阿蛮了解地点头,又赶紧忙不迭地摇头。“我是很想帮忙啦,可是我明天就要比赛了,我想好好休息——” “你放心,不会影响到你明天的比赛。我会再找其他人垫档,你只要帮忙演出两三首歌曲就可以了。” “可是……” “你不是对自己的声音很有信心吗?真正有实力的人,不会因此就受影响的。” 唐伯夫有意无意的用话激她,谢阿蛮好胜心作祟,又不愿让唐伯夫知道她喉咙不对劲,有口难言,只得拿衣服当借口说:“好吧!可是我的衣服……”她扯扯那身老气的洋装,歉然的一笑,表示爱莫能助。“而且,我也没有上妆……” “这不是问题。走吧!”唐伯夫不让她再有任何拒绝的借口,抓住她的手,强迫将她拉到路口,招了辆出租车。 谢阿蛮没料到他会突然有这种举动,一路踉跄地被他拖着走,脚步交错,甚而狼狈的撞到他身上,身不由己的被他推进出租车。 “进去吧!”唐伯夫硬将她塞进出租车,跟着坐进她身旁,自然的靠向她。 她下意识往里头靠,拉开与他的距离。奇怪他身上没有那种恶心的香味了,为什么他一靠近她,她还是觉得呼吸困难?她原本以为是那些恶心味道作祟,现在却成了一团迷惑。 “又呼吸困难了?”唐伯夫对她身体的反应似乎了如指掌。 她不敢乱动,小心的喘气。 车里的空间实在太狭窄了,她觉得和唐伯夫近得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心跳,一直不安的移来动去,半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唐伯夫冷眼瞧着她,将她所有不安的举动瞧在眼里,嘴角漾开一个诡异的笑。 车到“维瓦第”,他丢给司机一张钞票,抓着谢阿蛮快步进店。他的步伐大,谢阿蛮根本赶不及,跌跌撞撞的,若不是被他紧抓着,早就失去平衡跌到地上。 “阿蛮?”他们一进门,庄成裕就迎土来,看见谢阿蛮似乎感到意外。 唐伯夫比个手势,没多作解释。问他说:“莎黛来了吗?” “来了一会。” “那好,让她先上台;余下的部分,就让这家伙圆场。”唐伯夫将谢阿蛮拖到跟前。 庄成裕大表讶异,急忙说:“那‘南十字星’怎么办?他们的——” “这件事我会处理!”唐伯夫举手阻止他再说下去。 庄成裕懂分寸的闭嘴,却大惑不解,不明白唐伯夫究竟想做什么。好好的为什么他突然找谢阿蛮来代替“南十字星”乐队上台?这样一来,等乐队的人来了以后,怎么调度? 他了解唐伯夫的个性,这不是他行事的作风—— “跟我来!”唐伯夫拉着谢阿蛮往休息室走去。 长桌上静静躺了一款丝质晚装,暗底的服色衬上柔金色的瑰丽印花,蒙括出一层如梦的光泽,翩飘浪漫。一旁则摆着一双真丝手套,和淡金面的细高跟鞋。 这一款晚装是意大利设计师亚曼尼本季最抢眼的设计,就号称“亚曼尼的浪慢” “这是要让我穿的?”谢阿蛮红着脸问,不太敢相信。 “你快点换上吧!我先到外面去。”唐伯夫以命令的口气交代她,带上门出去。 谢阿蛮怯怯的拿起那款晚装,在镜子而比来比去,羞怯的、不由自主地泛出甜蜜的笑容。她小心翼翼换上衣服,穿上细高跟鞋,再戴上真丝手套。 镜子里的那个人变了,变得柔美典雅、浪漫如梦;像中了魔法,瑰幻绮丽的宛似让人梦游的仙境。 她羞怯的旋来转去。衣服非常合身;唐伯夫似乎非常清楚她的身材尺寸,美丽的晚装也像是专门为她准备。 过了一会,唐伯夫没有敲门就进来。带着鉴赏的目光仔细品量谢阿蛮说:“女人果然要靠衣装。不过只是穿着的改变、不同,感觉和外表就全变了,差别实在真大!” “那也只能改变外表而已,外表并不能代表一切。”她不以为然,心里又不得不同意。 “哦?那么,你以为丑小鸭为什么要变成天鹅?”唐伯夫似乎存心跟她抬杠,带着戏谑的笑,把粉膏递给她。 谢阿蛮一时语塞。她没有唐伯夫狡猾诡诈,鬼心眼也没有他多,根本说不过他,干脆不说话。 她很快把妆上好,扑上蜜粉,轻轻刷着眉形。她眉毛本来就浓,也就没有费事画眉。麻烦的是口红部分;她先用唇笔画好唇线,再小心涂上口红。 刚将唇膏涂上嘴唇,她蓦然发现唐伯夫透过镜子思索的注视着她。心头一惊,手滑了一下,险险将口红横画出了腮旁。 “等等!”唐伯夫皱了皱眉,把唇膏取走。“这颜色不适合你,和衣服也不搭调。” 他从口袋拿出另一管口红,轻轻托住她的脸颊,小心擦掉她嘴上的唇膏,再为她涂上新的颜色。 谢阿蛮不自在极了。唐伯夫居然为她擦口红,简直存心要害她窒息。她不自在的瑟缩;垂着眼,不敢面对他的脸。她和他的脸靠得那样近,都可以闻到他呼出的气息。 “拜托你不要跟虫一样动来动去好吗?”唐伯夫用手指弹弹她的下巴,警告她别乱动。 她干脆屏住呼吸,不敢再乱动。 好一会,唐伯夫才放开她。她转向镜子,美丽的橙朱色口红将她立体的五官,衬亮得多加出色三分。 她不得不佩服唐伯夫的眼光。镜子里的她,比刚刚动人不少;先前那款紫玫瑰红的口红的确不适合她。 唐伯夫把原先那管口红丢进垃圾桶,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掉开眼光,闪躲的眼神带着回避,回避掉入梦游的仙境。 这样的沉默显得特殊,谢阿蛮踩着迟疑不安的脚步,沉默跟在唐伯夫身后。 “伯夫,‘南十字星’已经来——”一看见唐伯夫,庄成裕立刻趋上前。话提到一半,瞥见唐伯夫身后笼罩了一身瑰丽浪漫梦幻的谢阿蛮,心神被吸引,忘了正令他头痛的问题。 “没关系,我来处理。” 第21章 唐伯夫要他稍安勿躁,径自走向在舞台边的“南十字星”乐队。 庄成裕随着唐伯夫的步伐转动身体,看他与“南十字星”低声交谈,看样子似乎没什么问题。转过头来,意兴盎然地上下打量谢阿蛮,赞赏说:“阿蛮,你看起来漂亮极了,神采非常迷人。这款时装完全将你的美丽衬托出来了。” “谢谢。不过,你的意思好像说,这全是衣服的功劳。” “没的事!不过,这件衣裳的设计真的很抢眼,剪裁、质感都是一流。” “这是唐先生准备的。”谢阿蛮坦诚道。“全身上下,包括化妆品都是。” “伯夫?”庄成裕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两天忙着挑选服饰、化妆品,都是为你准备的。我还以为他怎么突然不对劲了……伯夫的眼光独到,穿上这款服装,让你生色不少。” “你是说这是他专门为我准备的?”谢阿蛮吃惊不已。 “衣服都穿在你身上了,不是吗?”庄成裕不做正面回答,给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唐伯夫由舞台旁折回来,先和庄成裕低声交谈一阵,指示一些事情,然后对谢阿蛮说:“你准备好了吧?只要弹唱两首歌曲就可以,剩下的场就交给‘南十字星’乐队。” 谢阿蛮点个头,默不作声的上台,心底充斥着困惑与喜悦;两种感觉交织,复杂得说不出滋味。 她一上台,立刻艳惊四座,来宾都对她报以热烈的掌声。她习惯的扫了台下一眼,心思悄悄一转,选了“难忘的初恋情人”作为开场白。 “伯夫,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把阿蛮找来?今晚根本不需要她表演。”庄成裕注视台上瑰丽如梦的谢阿蛮许久,不解的问唐伯夫。 “好不容易才把她骗来,不让她上台,她会起疑心。”唐伯夫的回答出乎庄成裕意料。 “骗她过来?为什么?” 庄成裕更加困惑,不明白唐伯夫的用意。唐伯夫望着他一会,没有说话;不愿他再多追问,沉默的走到一旁。 “给我一杯马丁尼。”他叫住一位男侍者,要了一杯酒。 台上谢阿蛮低懒的旋律换了,换了更加慵沉的“言难忘”。低低的嗓声彷佛是一种暗示,暗示某种不为人知的情怀。 唐伯夫浅浅啜了一口酒。他并无意喝酒,只是打发一种情绪。目光紧落在舞台昏黄灯光下如梦如谜如迷离的那则美丽传奇。 苦艾和杜松子酒交互在他胸中燃烧;他一口一口啜着,直到把整杯马丁尼喝光。 酒尽了,歌也了。谢阿蛮冉冉下台,风情款款直走向唐伯夫,到他面前才停下来。 “你是不是倒嗓了?”唐伯夫别开目光,皱眉的问。谢阿蛮低懒略带沙哑的歌声听起来虽然很有磁性,但也只限于目前,倘若她再不知轻重的嘶吼乱喊下去,她的嗓子准会完蛋。 “你别想再危言耸听,我嗓子好得很。”谢阿蛮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逞强掩饰喉咙的不舒服。“现在,没我的事了,我要走了。” “既然来了,就多待一会再走,当个纯观众欣赏别人的演出。”唐伯夫端着空酒杯,指向台上的“南十字星”说:“你不想观摩一下成名乐队的演出吗?看看人家到底是怎么爆发出舞台的魅力的。” “可是……”谢阿蛮显得犹豫。 “你放心,我会送你回去。而且,明天的比赛不是下午才轮到你们?你不必担心太晚回去,会影响明天的比赛。” “也好。我先去把衣服换掉。” “不必了,就这样。穿那件老气的欧巴桑装,你会把我店里的顾客都吓跑。” 谢阿蛮也不坚持。说不出的心理,让她舍不得换下这身梦似的仙装。她觉得像将“梦”穿在身上。 “南十字星”确实表现得可圈可点。乐队成员个个充满爆发力,一触即发,深具震撼的效果。唯一让谢阿蛮看不习惯的是,五个大男生,个个留了一头比女人还长的头发。 较诸“南十字星”,他们“黑色摇滚”显得“嫩”多了。舞台的经验不够丰富不说,临场的强度和张力也显得逊多了。若和这种角色对台,她着实不敢太乐观。 不过,这毕竟是知名乐队和初出茅庐的差距,假以时日,难保“黑色摇滚”不会超越“南十字星”?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林如是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俱乐部十二点打烊,还差一刻,陆续就有人离开。五十五分左右,唐伯夫招手将谢阿蛮叫到后头,随即隐没。 几分钟后,唐伯夫重新出现。 “咦?阿蛮呢?”庄成裕奇怪问。 “她先回去了。”唐伯夫回答。 “怎么没招呼一声?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不必担心,她不会有事。” 俱乐部正要打烊,顾客一一散场,正是忙碌的时刻,听唐伯夫这么说,庄前裕就没再多问。 唐伯夫朝休息室方向望一眼,自去倒了一杯酒。庄成裕奇怪的看他一眼。唐伯夫很少在俱乐部待到这么晚,通常过了十点,他就会先离开。但他没有多想,这也不算太不平常。 等会员完全走光,一切都整理妥当,服务生也全都下班,庄成裕才松开领带,一脸倦容说:“总算结束了。” 唐伯夫递一杯酒给他。他接过,先是一小口,再一小口,然后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 “走吧!”他拍空杯子放回吧台。 唐伯夫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突然站住说:“我忘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成裕,你先回去吧!” 庄成裕耸耸肩,不疑有它。 唐伯夫道声晚安,目送庄成裕离开。然后,他安静关上门,由里头落上锁。 ※※※ 第十章 快十二点了,“南十字星”的表演告了段落,俱乐部准备打烊。谢阿蛮趁没人看见(奇*书*网^.^整*理*提*供)的时候,悄悄伸了个懒腰。 “阿蛮!”唐伯夫突然招手叫她。 她愣了一下。唐伯夫从来没有像这样叫她的名字,怎么突然——今天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但奇怪的是对他的叫唤,她很自然的接受,好像他从很久以前就如此唤她,丝毫不觉得突兀。 她走到后头。唐伯夫不经心的看看四周,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你先到休息室把衣服换掉吧!” 的确是很晚了,谢阿蛮便不拒绝。她走向休息室,却不料唐伯夫也跟了过来。他帮她推开门,很绅士的风度说:“你慢慢来,不必急。我会在外听等你。” 谢阿蛮点了点头,不疑有它。 唐伯夫嘴角微微一扬,轻轻拉上门,不动声色的落上锁。谢阿蛮回身到镜台前,通寻不着她那件老气的洋装,觉得奇怪,想出去看看,却发现休息室的门被锁住了。 “奇怪,怎么会锁住了?”她自言自语,一时想不通是什么缘故,还以为门把坏了。 纳闷了将近一分钟,她猛然恍悟,该不会是唐伯夫又在玩什么把戏了吧? “唐伯夫,你开门!你将我锁在这里做什么?”她用力拍门,一边大声喊叫。 “你最好别乱吼乱叫,当心把喉咙喊破。”门外传来唐伯夫阴险狡狯的声音,显然他没有走远。 “快开门!”谢阿蛮更加用力拍门,喊得更大声。“你到底想做什么?欺负人很好玩是不是?” 唐伯夫嘿笑一声,说:“聪明的话,就安静一点,免得又把嗓子喊哑了。” 脚步声跟着走远。谢阿蛮急得又大叫,恨不得将门劈开。“你不要走!开门啊!” 喊了几声,只觉喉咙一阵酸刺痛涩,蓦然咳嗽起来。 再这样吼下去,也许她真的要破嗓子,她颓然放弃挣扎。 她不知道唐伯夫到底想干什么,但想,他不可能关她一夜。她慢慢冷静下来,走到沙发上坐下。现在着急也没用,就当作是倒楣犯邪煞,遭劫难算了。 但她越想越不甘心,冲到垃圾桶捡起唐伯夫先前丢掉的那管紫玫瑰色的口红,在镜子上狠很的画着—— “唐伯夫,阴险狡猾的大混蛋!” 又在“唐伯夫”三个字旁,画了一张邪恶的大猫脸,猫须勾成了阴森恐怖的诡笑。 她丢掉口红,满意的拍拍手,气消了一些。 她跑到门边,侧身听着,门外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又凑上前去,耳朵贴着门缝,外头还是没什么动静。 她蹙了蹙眉,不安的踱来踱,心中不断的咒骂唐伯夫。想想,又捡起口红,在猫脸秀又画了一只公孔雀。 画到一半,门倏然打开。 她愕然回头,一只手停在半空中,尴尬地不知所措。 唐伯夫淡淡的扫镜子一眼,没说什么,表情也完全没有改变。 谢阿蛮讪讪的丢掉口红,嗫嚅的解释:“我……呃,这个……只是……” 唐伯去对她的嗫嚅视若无睹,返身走出去。谢阿蛮赶紧跟在他屁股后逃出去。除了他们两人,所有的人早走得一干二净。 她也不管唐伯夫莫名其妙发什么神经了,只想尽快离开。当然,她也不指望唐伯夫送她回去;事实证明,他的“殷勤”和“绅士风度”,都怀有诡诈的不明企图。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快步走到大门前,再一次,发现门被锁住了,懊恼的回头。 唐伯夫对她的质问充耳不闻,若无其事的自斟了一杯酒。 谢阿蛮烦躁的往回走,走得太急,高跟鞋拐了她一脚,她忿恨地把高跟鞋踢掉,裸脚走到唐伯夫面前,瞪着他说:“你别光是喝酒,回答我的话! 第22章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把我锁在休息室,现在连大门也锁住了,你不觉得你玩笑开得太过份了吗?请你马上开门,我要回去!” 唐伯夫慢条斯理的啜口酒,才挑眉说:“好不容易才把你骗来,怎么可以就这样放你回去。” “骗?”谢阿蛮呆了一下。今天这一切,实在太反常了。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今晚根本不需要你代为上台,那么做,只是骗你来的借口。” “为什么?” 谢阿蛮茫然又困惑,唐伯夫这么做有什么理由?大费周章的将她“骗”来,又将她“关”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甚至为了安排这个“骗局”。特地为她准备了价值不菲的服装,得不偿失也不在乎,到底是为什么? “你不必问太多,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会放你回去。”唐伯夫有意回避,不肯说为什么。 谢阿蛮不放弃,也不满意他的回答,倾近他说:“我当然要问!你不能莫名其妙把我关在这里。我要回去,明天下午我还要参加比赛,我必须——”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嘴巴半开,眼睛瞪直,不相信地望着唐伯夫。 “我不这么做,你根本不会听我的。”唐伯夫不甚在意的白她一眼,理直又气壮。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谢阿蛮不禁叫起来。 卑鄙的唐伯夫,居然用这种手段阻碍她参加明天的复赛——不对!难道他打算关她一夜? 她心一惊,紧张的看着他,眼神泄露出恐慌的心思。唐伯去看得明明白白,扬扬嘴角说:“现在放你回去,你是绝不会听话放弃比赛的。你还是死心吧!等时间过了,我自然会让你离开。” “你打算一整夜将我关在这里?”谢阿蛮宛如被判了无期徒刑,印堂发黑。“不可以!请你马上开门,我现在就要回去!我一定要参加比赛。” “不行!”唐伯夫断然拒绝。“我绝不会让你参加明天的复赛!再像那样嘶吼呐喊下去,你的嗓子一定会完蛋。没有你,他们一样可以上台;但你若再跟着他们胡来,以后就别想再唱歌了。” “那是我的事,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吗?”谢阿蛮倔强的抿抿嘴。 “你别忘了,你跟‘维瓦第’还有合约存在,我可不希望花钱请来一个破了嗓的歌手,损害俱乐部的声誉。”唐伯夫冷冷的看着她。 谢阿蛮迅速涨红脸,呐呐说:“你可以跟我解约,我不会有异议。可是你不能把我关着不放。好不容易进了复赛,我一定要参加;而且,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比赛,是大家努力很久才有的成绩!” 唐伯夫冷然不语,没有被她的话打动。他绝不准她那样糟蹋她自己的嗓子,说什么也下允许。 他将酒一口仰尽,丢下酒杯,往后头走去。 “你要做什么?”谢阿蛮追着他问。 他没有回答,一路走进休息室,找了一条毛毯,径自往沙发一躺。 “喂!你——”谢阿蛮简直不知所措。唐伯夫竟也打算在这里待一整夜!她试探说:“你不回去吗?你不怕你太太担心?她一定会倚门盼着你回去,你——” “闭嘴。”唐伯夫狠狠瞪她一眼。 她退开两步,抬眼触到镜子上那几个紫红的气话和猫脸。她上前捡起口红,正想再乱画几画泄恨,灵光乍然一闪,想到脱身的办法—— “对了!电话!”她高兴得忘了形,脱口冲出话来。 休息室没有电话,必须到外听。唐伯夫反应很快,不等她有任何行动,立即翻身跃起,将门关上反锁起来。 “唐——你——”谢阿蛮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 “你最好死心!不然,钥匙在我这儿,有本事你自己来拿。”唐伯夫顺手关上灯,重新走回沙发躺下。 他这算是为她着想吗?谢阿蛮咬咬唇,读不懂唐伯夫的心思。漆黑中,她什么也无法想,脑袋跟着一片暗黑。 过了一会,她才总算适应了休息室的黑暗,勉强可以看清楚。唐伯夫躺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像昏死过去似的。 也许,可以等唐伯夫睡着了……她想。但经过一番折腾,夜又那么深了,她真的觉得有点累又疲倦。 她很想躺下休息一会,坐着也好,但——她看看四下,休息室唯一的沙发被唐伯夫霸占,除了地上,根本无处可躺。 “过来吧!”唐伯夫蓦然开口,像木乃伊一样坐了起来。他挪到沙发的一头,慈悲的将另一边让给谢阿蛮。 谢阿蛮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踩着迟疑的脚步过去;赤足的关系,走动之间,像猫一样毫无声息。 她紧靠着扶手坐下,将脚缩上来,斜背靠着沙发;肌肉绷得很紧,胸口一阵志忑不安。 “哪!”唐伯夫把毛毯丢给她。 她吓了一跳,身体微微一颤。 长夜漫漫。想到一整夜要和唐伯夫如此单独相处,她的心就不受抑制的“怦怦”乱跳。她已经分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了,比呼吸困难还令人心慌悸乱。 唐伯夫侧身斜躺在沙发的另一边。他的脚长,有一大半都搁在地上。谢阿蛮偷偷由眼缝观察他,心里暗忖,她苦撑一下,忍着别睡,等唐伯夫睡着了,再拿走钥匙…… “你怎么认识姚建人的?”唐伯夫再次突然开口。他往里移了过来,倾身靠近谢阿蛮。 谢阿蛮缩成一团,身体不住往扶手靠,上半个身子几乎腾空到沙发外。 “庄经理介绍的。”她说:“他说姚先生很欣赏我的声音,就介绍我们认识。还说姚先生以前也组过乐队,风评不错。我记得是叫‘印艾克斯’——” “你最好别接近他。”唐伯夫冷语打断她的话。 “为什么?他人看起来不错,又很有才华——对了,你们也认识的,对吧?” 唐伯夫沉着脸,没答腔。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谢阿蛮又问。她不提佟曼芸,也不提他们三人盘结交缠得似乎错综复杂的关系,小心地不去碰触敏感隐晦的问题。 “你问题太多了。”唐伯夫似乎很不愿提起这件事,冷淡的将她的问题挡回去。换个问题说:“我问你,你那天怎么不参加舞会?我到处看不到你,还以为你躲到哪里去了!” “去做什么?”谢阿蛮悻悻然反问:“去了也只是当壁花,看人和被人看,有什么意思?” “壁花?为什么?你可以邀请你乐队那群朋友参加啊!” “邀请他们?那岂不天下大乱!我才不会没事找自己麻烦。再说,我对舞会根本不感兴趣。” “怎么会?女孩子不是都对舞会很感兴趣,你怎么会没兴趣呢?”唐伯夫似乎兴味盎然,意外且好奇。 “并不是只要是女孩子就一定会对舞会感兴趣——”谢阿蛮冷眼斜眺,对唐伯夫的自以为是很不以为然。 “好吧!算我失言。你总可以说说你为什么不感兴趣吧?” 只是个芝麻小问题而已,谢阿蛮却死不肯说,更加引起唐伯夫的好奇,坚持要她说出原因,固执的惊人。谢阿蛮抵抗不过,很不情愿的说:“我不会跳舞,也从来没有参加过舞会,所以不感兴趣。” “你不会跳舞?”唐伯夫像听到天方夜谭,先是意想不到的愣了一下,而后失声笑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谢阿蛮有些恼羞成怒,更多的是窘迫,她就知道唐伯夫听了一定会取笑她。 “来!我请你跳舞——”唐伯夫起身离开沙发。 他牵住谢阿蛮的双手,将她拉近身前;谢阿蛮受他牵引,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起身。他目不转睛的凝视她,轻轻执起她的手,搭放在自己肩膀;然后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轻柔的揽住她的腰。 “不必担心,你只要放松心情,我会带你的。”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旋腰一带,带着谢阿蛮滑入梦幻的黑海。 谢阿蛮红着脸,不敢抬头,心跳得好厉害。起初,她笨拙的踩错舞步,总是跟不上唐伯夫的步调;一次又一次慢慢地,她终于能配合上他的步伐,感受到了舞旋的魔力。 在无声的黑暗中,他们静静的起舞,感觉像融为一体,回旋在梦幻的黑海,交荡出了震撼、新奇的感受。谢阿蛮几乎无力抬起头,搭在唐伯夫肩上的手软软地垂放着。 “跳舞很简单吧?”唐伯夫停下舞步,手却没有放开,仍然揽着谢阿蛮的腰。 “啊?”谢阿蛮困窘的抬头,手忙脚乱想收回手。 唐伯夫握住她的手不放,低问:“再跳一曲好吗?” 低得带柔,柔得不可抵抗,谢阿蛮如受催眠的点头,怯怯地将手重又搭在他的肩上。 那种融为一体,如回旋在梦幻的黑海的感觉,又袭上心田了。那滋味醇甜得让人恍惚,谢阿蛮怀疑她是不是喝醉了,她心慌得不敢抬头。 舞着舞着,唐伯夫轻揽在她腰际的手突然伸到她腰后,用力将她带向怀里,另只手跟着搂住她,两手交迭在她腰后,整个将她包在怀中。 突然的举动,让谢阿蛮不知所措。她整个人几乎全靠在唐伯夫身上,贴着他的身体,紧紧与他相偎;心慌得像两只手突然长出来似的,不知该往哪里放,悬在半空中,显得有点拙。 “慢舞应该是这样跳的。”唐伯夫俯脸抵着她凌乱的发丝,整个身体更加贴靠住她,缓缓的带着她起舞。 谢阿蛮意乱心慌,先有几分狠狙踉跄,僵硬的跟着舞动;随后,她怯怯地搂住唐伯夫的腰,但仍然僵硬得像木条,无法放松神经,毫无负担的放松身体与他沉醉的相偎。 第23章 她觉得呼吸困难,心悸发烧。黑暗中传来一股微热,唐伯夫的脸,缓缓地贴住她的脸。 她真的真的无法呼吸了。今晚这一切,真的太反常了! 夜仍旧长着。在无声的黑暗中,他们跳着无声的舞步。一曲终于终了,唐伯夫犹带依恋的放开谢阿蛮。 这一刻万分尴尬。谢阿蛮丝毫没有勇气抬眼去看唐伯夫。她低着头,火速的逃回沙发。 “谢谢你的邀请。”她假装困倦,逃避说:“已经很晚了,我觉得有点困,想休息一下,晚安!” “晚安。”唐伯夫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来,追着她的身影。 谢阿蛮背向他,闭上眼假装入眠,却分秒提心着背后的动静。大概过了半小时,她小心地转身,偷偷查看唐伯夫的情形。心念一转,记起挂心的事。 唐伯夫临沙发的扶手坐着,一手搁在腿上,一手搁在扶手上,头朝外斜倾,身体也稍微歪斜的靠着沙发背,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谢阿蛮悄悄地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唐伯夫跟前,弯身确定他是否真的睡着了。 半小时前发生的事,还鲜明的印在她脑里。她的心“噗嗵噗嗵”的跳,还为那复杂的感觉心悸鼓动,即便此刻,她还是没有勇气面对那一切。 还好有黑暗的遮掩。她壮大胆子,仔细观看唐伯夫,见他闭着眼,沉沉地如在梦乡。 她悄悄伸手向他的口袋,企图掏出钥匙,才刚摸到钥匙的柄环,他突然动了一下,她微微一惊,赶紧缩手。等了片刻,她再度伸手过去,尚未碰到他的衣服,他就又睡不安稳似的翻身转动。 她吓一跳,怕他突然醒来,蹑手蹑脚的退开。 她想,等他睡得更熟、更沉的时候再拿走钥匙,这时候下手太冒险,他也许随时会醒来。 整个黑暗,重又陷入静寂悄悄。在深沉的黑夜中,“等待”显得孤寂难熬。伏伺在沙发一角的谢阿蛮,渐次被疲倦与困顿侵蚀;她努力地想睁开眼,撑到最后关头,感觉却越来越朦胧,眼皮沉重得不听使唤,身体也沉重得彷佛不断下坠,而与意识剥离。 她的意识越来越朦胧模糊,终于沉沉的进入梦乡,划进梦的黑海…… 夜的刻度悄悄挪移着。沙发另一边,原疑该在梦乡的唐伯夫,静默的睁开双眼。他静静看着沉睡中的谢阿蛮,将身子挪移过去,靠近她,为她盖上毛毯,伸手轻触她的脸庞,温柔的拨开垂散在她颊旁的凌乱发丝。 他那样凝视她好一会,目光在她沉睡的脸容流连不去。看她身体蜷缩着,睡得很是辛苦,伸手过去,经心而温柔的将她轻拥进怀里,让她靠着他的胸膛沉静的安睡。 而他,就那样低头望着她。这又长又短的夜啊,让他情感如此的骚动!他缓缓地俯下脸,深深,深深的吻盖住她的唇。 黑夜让一切不该发生的发生;这个夜,如此的迷离!他轻拥住她,两颗心交跳,一夜为她守护。 请购买正版书籍,台湾万盛出版有限公司的经营运作需要你的支持! 隔天中午,谢阿蛮方才醒来。她并不是立刻清醒的,懒赖了一会,惊心的发现自己居然枕在唐伯夫的怀中,唐伯夫眼底含笑,正静静的看着她。 “早啊!”唐伯夫表情意外的柔。 她立刻涨红了脸,尴尬的逃开,腼腆又羞赧,呐呐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会——” 天啊!她怎么会躺在唐伯夫怀中的?她就那样枕在他胸膛一夜吗?而他一直就那样看着她吗? “我看你睡得很熟,所以没叫醒你。”唐伯夫若无其事,起身打开门说:“已经中午了,来吧,我送你回去。” 这话提醒了谢阿蛮,她跳起来叫说:“中午了?完了,来不及了!” “维瓦第”离国际会议中心有半个地球那么远,现在就算她有四双翅膀,也是赶不上参加复赛的。 “你还不死心啊?”这本来就是唐伯夫的目的,所以他一点也不同情谢阿蛮的着急。 谢阿蛮哭丧着脸,极度的懊恼沮丧。“我不懂,你这算是为我着想吗?” 唐伯夫看她一眼,笑笑的没说话。他走到外厅场,打开了大门,金灿的阳光立刻洒进来,乍然一片光亮。 “走吧!”他回头叫唤拖着懊恼脚步的谢阿蛮。 谢阿蛮慢吞吞的跟上来,出了“维瓦第”才想起身上还是昨晚那一身的盛装,低头看看说:“这衣服……我还是把它换掉好还给你——” “不必了,你就穿着,本来就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唐伯夫轻描淡写的说着,从口袋掏出那管朱橙色的口红,递给她说:“这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颜色果然很适合你,你收着。” 特地为她挑选的?谢阿蛮困惑的接过来。管盖上那两个英文“c”字反向交切的图案,扩张成了一圈迷团。 “伯夫!”突然传来一声细柔的叫声。 声音近在咫尺,唐伯夫和谢阿蛮不约而同的抬头。 “曼芸?”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佟曼芸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佟曼芸走上前,她在那里等了很久了,久到足以看到唐伯夫和谢阿蛮同时由“维瓦第”出来。 “你昨晚没回家,我想大概是留在店里,就过来看看。”她露出温柔解人的笑容。甜甜的转向谢阿蛮说:“你好,阿蛮。我难得来这里。很巧就又遇见你。我们真的很有缘!” 谢阿蛮尴尬的微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丝微笑;下意识的握紧唇膏,将它包裹在掌中。也许是她敏感,她感觉得佟曼芸温柔的笑容,甜得有些牵强,有些不自然。就像她也有“隐藏”。 “你其实不必特地来接我的,曼芸。”唐伯夫说:“你身子弱,应该在家里多休息,别太劳累。” “我没关系。”佟曼芸亲密依赖的挽住他,侧过脸仰看着他的脸,眉目含情。“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让我觉得很安心、很幸福。昨晚你没回去,我觉得很不安,所以就过来了,能多待在你身旁片刻,也是很好。你累了吧?我们一起回去。” “嗯。”唐伯夫点头。佟曼芸的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他转向谢阿蛮说:“你自己会回去吧?” “啊?”谢阿蛮怔了一下,回神说:“我没问题,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伯夫,你真是的,阿蛮又不是小孩。”佟曼芸轻笑,对谢阿蛮柔柔展颜,“再见,阿蛮。” “再见……”谢阿蛮喃喃说着。 直到唐伯夫和佟曼芸的背影走远了,她才摊开手,神情怔忡地望着那管朱橙色的唇膏。 ※※※ 第十一章 事情过去了一个礼拜,谢阿蛮也放逐了自己一个礼拜。每天早出晚归,东晃西荡;她在躲唐伯夫,躲乐队那帮人,甚至,躲梆个姚建人。 “黑色摇滚”未能进入决赛,原因不明,不知是弃权还是惨遭滑铁庐。她想了想,还是暂时避一避风头得好,过一阵子再向他们负荆请罪,免得被他们的火气炸得体无完肤。 至于姚建人,他不知是不是热心过了头,在“维瓦第”找她不到,居然找到她家,在门上留了纸条,说有要事找她谈。 他有事找她谈,她却没心情跟他谈,索性躲得彻底一点,省得好死不死遇见了,啰唆又麻烦。她现在没有心情见任何人;更何况,她跟姚建人又没什么可谈的。 而唐伯夫——她躲他,其实只是在躲一种莫名的情绪。眼不见为净;心一净,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情绪自然就不会再干扰她。 就这样,她足足放逐了自己一个礼拜。再想不到晃荡下去的理由了,才硬着头皮到“维瓦第”。 “阿蛮!你终于来了!我找了你好几天,你没看到我留的字条吗?”姚建人看到她,一副“总算”的表情。 庄成裕为他作证似的笑说:“建人几乎天天到这里找你,好像有什么紧要的事找你谈。他不肯泄露半点口风,所以我也不晓得是什么事,不过,我猜八成是好消息。” 好消息?可能吗?谢阿蛮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怎么在意。 “前辈找我有什么事?”她兴趣索然的问。 “我要先向你道歉,那一天失约了;公司临时有个会议,实在走不开。希望你别介意,也代我向大家致歉。”姚建人歉然的说。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她礼貌性回他一笑,她本来就希望他最好不要去。“对不起,前辈,我要准备上台演唱了。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她游目悄悄四望,没看到唐伯夫,不禁吁了口气,却又莫名地觉得怅然若失。 上了台,横臂往钢琴一划,她惯常的抬头扫了台下一眼,接触到几张气质儒雅、熟悉的面孔。那是她忠实的听众。她嫣然一笑,如往常的以“爱我在今宵”做为开场白。 一曲终了,她接唱着“爱你在心口难开”,中英文交互着唱,反复了两遍。咬字有些含糊,彷佛怕被知悉得太透彻。 就在反复的旋律中,唐伯夫悄然出现,静倚在角落里,凝望着光圈下的谢阿蛮,眼神漾满喜悦的光采,海一般的深邃,柔情万种。 他等她一个礼拜,她总算来了。这些天,他情绪特别烦躁,无心于任何事;总算,她总算来了。 他换个姿势,无意瞥见姚建人,脸色顿时下沉。姚建人是跟着会员到“维瓦第”,他无法阻止他进来,只能对他视而不见,或当是不存在。 琴声的旋律又换了,如海浪起伏,似潮水骚荡;谢阿蛮低沉的嗓音加了一点荒凉,如叙如诉,如问如倾吐,吟唱出沉美动人的“海韵”。 第24章 仅就这一曲,让姚建人彻底心折了。他几乎听痞了过去,更加坚定原已确然的决心。 等中场休息,姚建人立刻迎向谢阿蛮,等不及的将她拉到一旁。庄成裕猜知大概是什么事,微笑看着他们。 “我开门见山说,阿蛮,”姚建人说:“你有没有兴趣步入歌坛,成为真正的歌星?我保证,以你的实力和条件,不出半年,一定可以红遍台湾。” “歌坛?你是说上电视、当一个职业歌手?”谢阿蛮皱了皱眉,她想都没想过。 “不,是‘歌星’。”姚建人比比手势,加重“歌星”两个字。“现在的你,已经是个歌手,但还不算是一颗星。我要将你培塑成一颗真正的巨星,无人能出其右。” 他对谢阿蛮有信心,凭她的声音,甚至外形和各方面的条件,她一定可以成为众所瞩目的超级明星。 “谢谢你。但我没兴趣。” “为什么?”姚建人不禁皱眉,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就拒绝。“你在这里驻唱、组乐队参加比赛,不就是为了出名,成为众所注目的明星?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你要拒绝?” “那不一样!”谢阿蛮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个歌星,成为(奇*书*网^.^整*理*提*供)别人注目的对象。” “你只是‘没有想过’,并不是‘不愿意’,对不对?”姚建人紧盯着她,松动她的防御说:“其实成为一名歌星和在‘维瓦第’驻唱没有太大的差别,你只是换了一个舞台,面对更多不同的观众而已,你根本不必排斥。再说,让更多的人听见你的歌声,不是更好吗?” “嗯,可是……”谢阿蛮沉吟着,似乎有些被说动。 姚建人锲而不舍,继续蛊动她说:“相信我,阿蛮,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能听到你的歌声。你有这么吸引人的声音,应该以歌唱为终身的职志!跟着我,我会带领你!” “嗯……”谢阿蛮神情犹疑,渐渐被说动了。 “跟着我,我会为你制作出最特别、最优秀的专辑!”姚建人加上催眠的语气,诱惑说:“难道,你不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专辑,让自己的歌声成为永恒?” 这句话打动了谢阿蛮。她不要名,不心动利;但拥有属于自己个人的专辑,是所有歌手梦寐以求的事,她内心也有如此的渴望。 姚建人知道她被他说动了,握住她的手,诚挚的说:“相信我,阿蛮,我是真心欣赏、喜欢你——不仅是你的声音,还有你的人。第一次看见你、听到你的歌声,我就深深为你感到着迷与心折。我喜欢你,决定要你——不止是以制作人的身份,也是以男人的身份——” 这太出乎意外了!谢阿蛮不自在的想把手缩回去,姚建人紧握着不放,脉脉含情。 “阿蛮,你不要逃避。抬头看我——”他轻轻喊着。 谢阿蛮窘困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断想缩回手。 “放开她!”唐伯夫冷冷地逼视姚建人,瞳孔里隐有怒火。 姚建人眉毛微微一挑,但没说什么,放开了谢阿蛮。 唐伯夫将谢阿蛮拉到他身后,护卫着,冷漠的警告姚建人说:“离她远一点,建人。我不许你纠缠她。” “这是我跟阿蛮的事,你没有权利干预。”姚建人不甘示弱的反驳。唐伯夫管得未免太多。 庄成裕看情况不对,拉开姚建人说:“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事好好的谈。” 姚建人怒气稍敛。唐伯夫却无视庄成裕的劝和,依然冷漠的盯着姚建人,警告说:“你最好记住我说的,别再纠缠她。你根本没有资格碰她!” “那你呢?你就有资格?别忘了,你是结过婚的人,你才没资格碰她!”姚建人按捺住怒气和激动,挑战似的反唇相稽,回瞪着唐伯夫。 唐伯夫不发一语,拉住谢阿蛮转身就走。 “站住!你凭什么带阿蛮走?”姚建人挡住他。“你没资格干预我和阿蛮的事,更没资格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说话!” 唐伯夫握紧双手,额际青筋隐约可见,显然极力压抑住怒气。 “让开!”他像头盛怒中的狼犬,以低沉有力、充满威势的吼声警告他的敌人。 姚建人存心挑衅,踏前一步,挑眉说:“你这样算什么?以阿蛮的保护者自居,又威胁我不能接近她?唐伯夫,我看你似乎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追求阿蛮呢?又凭什么阻止我接近她?真正纠缠她的人是你,你才根本没资格碰她!我绝不会让你带她走的。我喜欢她,爱——” “住口!”唐伯夫一拳挥过去,狠狠击揍姚建人的嘴腮。 姚建人摔撞到墙上,嘴角立刻溢出血来,腮帮瞬即一片红肿。唐伯夫那一拳,看来下手极重。 “建人!”庄成裕连忙奔过去扶住姚建人,一边转头说:“伯夫,大家都是老朋友,你这是何苦!” 谢阿蛮吓住了。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时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才好。 姚建人甩开庄成裕,提起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摇晃地走到唐伯夫跟前,逼向他说:“你为什么打我?因为我说我喜欢阿蛮,你嫉妒是不是?因为我说我爱她,你妒火难消、恼羞成怒对不对?” 唐伯夫狠狠瞪着他,怒火在眼中燃烧,剑眉斜插入鬓里,含怒挟威,一身慑人的气势。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姚建人更加逼近,蓦然抓住唐伯夫的衣领说:“你爱阿蛮是不是?所以不许我接近她,以保护者自居——你这样做,置曼芸于何地?说啊!你把曼芸当成什么了?” “建人!”庄成裕上前意图劝解。 姚建人推开他,复又抓住唐伯夫的衣领,仇人一样的眼红,神情充满愤懑,逼问:“你答应我会好好照显曼芸,我也一直很相信你。但你既然娶了她,为什么不好好爱她?为什么见异思迁?说啊,为什么?” “建人,你误会伯夫了。”庄成裕急得满头汗,硬是将姚建人拉开,企图消弭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俱乐部里的客人,纷纷转头过来注意这场骚动。庄成裕轻描淡写解释几句带过,暂时压下骚动不安的气氛。 “伯夫,你就说几句话吧!”他转向唐伯夫。“大家都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没必要为一点小事闹得这么僵。” “这不是小事!”姚建人忿愤的说。事关佟曼芸,他显得激动又忿愤不平,不肯罢休。每个毛细孔的贲张,尽皆是为了佟曼芸。 谢阿蛮目不转睛的瞪着唐伯夫及姚建人。虽然仅是一些蛛丝马迹的片段,她再笨也看的出来,他们两人与佟曼芸之间必定曾有着错综复杂、难解难断的过去与关系;而不仅是一道“等边三角形”那样单纯而已。 这应该不关她的事,但是……她看看唐伯夫,想起那夜的奇异舞步,想起那如回旋在梦幻的黑海的沉醉。 她甩甩头,蓦然开口:“你不要胡乱臆测,前辈。唐先生对他太太温柔体贴、情深意挚;又疼惜又爱怜。而且处处为她着想,对她备加呵护。” “哦?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姚建人轻而逼向谢阿蛮。 “你想干什么?”唐伯夫立刻挡在谢阿变身前。 姚建人对唐伯夫的阻挡视若无睹,企图触碰谢阿蛮。唐伯夫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他扳翻过来,对着他的脸颊,狠狠又揍了一拳。 姚建人闷哼一声,被揍倒在地上。立刻,又引起了骚动。 “我再警告你一次,别碰她!”唐伯夫从喉咙低吼。 “我为什么不能碰她?你到底将曼芸置于何地?”姚建人挣扎着大吼出声。 长夜,又增添了一道难解的谜题,丢开座上的窃窃私语。 ※※※ 第十二章 录音室里三两个人或坐或站,凝目注视玻璃墙里双手按着耳机,似乎与音乐融为一体的长发女歌手。女歌手的声音甜美细致,极适合诠释小调歌曲,新专辑的选曲也几乎清一色全是这个走向。 姚建人隔着隔音墙,对女歌手比个0k的手势,打开通话键说:“很好,待会就照这样,尽量把曲子的柔美表现出来。声音可以稍为再亮一点,尾音不要拖得太长。” “建人,”有人打开门,探头进来。“有个漂亮的女孩找你,她说她姓佟。” “曼芸?”姚建人意外的愣一下。“我马上过去——各位,休息十分钟,待会再继续。” 佟曼芸一身素白,微微垂着颈子等在廊外。姚建人带她到一间类似储藏室的小房间,避去闲杂人等。 “没想到你会来找我。”他微微一笑,笑得有些落寞。嘴角一大块乌肿瘀青,使得俊挺的脸显得几分麻肿,破坏了英俊的线条。 “你的伤……还好吧?”佟曼芸表露一丝关心。 “没事。” 空气安静下来。沉默了半晌,佟曼芸鼓起勇气,抬头说:“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了你。”姚建人立刻毫不迟疑的回答,紧紧盯住她的眸子不放。 “不!你说谎!”佟曼芸摇头,不相信他的话。“你不会为了我回来,就像你也不会为了我留下一样。” “曼芸!”姚建人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回来,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来告诉你,那一切都过去了,请你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们?”姚建人一怔,瞬即意会。略带苦涩说:“我忘了,你已经跟他结婚。”他顿了一下,轻声问:“他对你好吗? 第25章 你过得幸福吗——” “伯夫对我很好,我过得很幸福。”佟曼芸很快回答。 “是吗?那就好……”语声停了一下。姚建人从内袋里敢出一只白金戒指说:“这是我一点心意,算是祝贺你结婚的礼物。抱歉,戒指有点旧了,没办法,放了那么多年……”他黯然的望了望戒指。“本来以前就该给你的……现在给,也是一样吧?” “到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佟曼芸略为颤抖,不肯收下。 “我知道太迟了,但这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 “不!我不要!” 姚建人强将戒指塞进佟曼芸的手里:“如果你真的不要,那就把它丢掉吧。” “你——”佟曼芸心悸的看着他,接触到他眸里热切的渴盼。她避开他的目光,低喊说:“你究竟为什么要回来?” “为了你。曼芸,我爱你。”一字一字的情意,珍贵比珍珠。 佟曼芸身子震了一下。 “曼芸,”姚建人按住她的双肩,将她扳向自己。“你知道,我一直都是爱你的,而你也爱我——” “不!我已经不爱你了!”佟曼芸挣脱他的手,后退两步。“我爱伯夫,伯夫也爱我,所以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破坏我们的幸福!” “你不要再骗我了!唐伯夫并不爱你,你过得根本就不幸福!”姚建人大声喊叫,想喊醒她。 “他爱我!他如果不爱我,就不会娶我!”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自欺欺人?你明知道唐伯夫他并不爱你——看看我的脸,你以为这些瘀伤是怎么来的?你知不知道他为了那个女孩跟我起冲突,不惜一切护卫她?他爱的是那个女孩,谢阿蛮!” “不!我不相信!”佟曼芸摇头呐喊,挣扎着不愿面对,楚楚可怜的流下泪。 “醒醒吧!曼芸,唐伯夫并不值得你爱——”姚建人爱怜的将她搂进怀里。“离开他,回到我身边来,我保证,我绝不会再离开你!” “不……”柔弱的,带着哭泣的喊声。 “回到我身边来,曼芸——我爱你,让我们重新开始!” 佟曼芸频频摇头,珠泪纷飞,显得那样可怜动人。她不停想挣脱姚建人的怀抱;姚建人更加搂紧,不肯稍放。 “放开我!”佟曼芸柔弱无力的挣扎。 “答应我,曼芸,回到我身边——” 怀里的颤动,让姚建人情意难禁,低头搜索佟曼芸的唇,强吻住她。深深的吻,注入了往昔的甜蜜,勾起过去那一段风花雪月。 “曼芸,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姚建人深情款款的在佟曼芸耳边低诉。 佟曼芸脸上犹带着泪痕,可怜楚楚之余,益发显得美丽动人。她似惊似愕然,缓缓摇头低喊:“你怎么可以——”她推开他,转身逃走。 她不该再受他迷惑,她和他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一路逃回家,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爱的是唐伯夫,唐伯夫也爱她—— 她静静坐在客厅等唐伯去回来。落地窗外的天色由淡金转灰、转黑、转浓、转暗以后,又不知过了多久,唐伯夫仍没有回来,他近日经常晚归,总等更深露寒了,才会回来。 暗夜静静笼罩,更深更沉,落地窗外终于传来开门的声响。 “伯夫?”佟曼芸身形一动,从沙发站起来。 “曼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唐伯夫脱掉外衣,回避佟曼芸的眼光。 “我在等你。你累不累?要不要先梳洗?我帮你放热水——” “不用了!我自己来——”唐伯夫叫住佟曼芸,柔声说:“已经很晚了,你别太累,先去睡吧!以后也不必这么晚还等我回来,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他温柔一笑,往浴室走去。 佟曼芸双臂交抱,怔忡地望着唐伯夫的背影。这些日子来,唐伯夫天天早出晚归,似乎在躲避什么;虽然他对她温柔依旧、体贴如常,但她感觉得出来,一切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自从姚建人留下她离去,唐伯夫一直遵守诺言照顾她呵护她,对她的要求从来不拒绝。她享受他的温柔,满足于他的依靠,感受到幸福的包围。但这一切,似乎变得不同了;她感觉到幸福慢慢在离她而去…… 她瑟缩的抱紧双臂,突然恐慌起来。 唐伯夫从来没有亲吻过她;尽管他对她怎么温柔体贴、呵护怜惜,但他从来、从来没有拥抱过她、甜蜜的亲吻过她。半年前,在她哭泣要求下,唐伯夫答应娶她;但半年来,他始终没有碰过她,甚至分房而睡,他们之间一直没有夫妻之间亲密的关系。 她知道他那么做是为她设想,也许是怕她后悔……当初他对她的承诺,并不是基于爱、基于彼此的海誓山盟;而且他知道,她心里牵挂着另一个人…… 其实,她当年之所以不愿跟姚建人走,除了身体羸弱的关系,还有个最重要的理由—— “曼芸,你怎么还没睡?”唐伯夫从浴室出来,看见佟曼芸依然伫立在昏暗的客厅中,走到她身边说:“这样站在这里会着凉的,来,我送你回房休息。” 房间一片黑暗。唐伯夫伸手要开灯,佟曼芸阻止他,摇头说:“没关系,这样就好。” “那你小心。把手给我——”唐伯夫点头,握住佟曼芸的手,牵引着她。 他让她在床边坐着,替她开了盏床头小灯。 “你好好休息。晚安!”他再柔颜一笑。 “伯夫!”佟曼芸拉住他,挽留说:“你不要走,留在这里!我一个人会害怕!” “你不必害怕,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喊一声,我会马上过来。”唐伯夫柔声劝慰。 “不!请你不要离开我!”佟曼芸眼露渴盼。 唐伯夫显得犹豫。佟曼芸突然投入他怀里,拥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胸膛,带点担心,志忑的问:“伯夫,你爱我吧?”她抬起头,水漾般的眼眸,充满热切渴盼与炽热,殷殷地期盼着。 “曼芸!”面对佟曼芸如此炽热的眼神,唐伯夫有些不知所以,没有回答。 “吻我,伯夫。求求你,紧紧地拥抱我!”佟曼芸大胆露骨的示爱,要求唐伯夫亲吻拥抱她。 唐伯夫眼底隐隐浮出为难。他沉默不语,避开佟曼芸热切思慕的眼神。 “抱我,伯夫。我知道你跟那些女人都不是真心的,你只是为了逃避我!”佟曼芸更加搂紧唐伯夫,整个人全心的靠着他。 她知道唐伯夫的风流并不是他的真心真意,因为他总是在胸前插了一朵黄玫瑰。黄玫瑰艳放在他胸口,遮蔽住他的心;遗忘的黄颜色,暗示了他的心不为谁执着。 “伯夫,你爱我吧?如果你爱我,就紧紧抱着我!”佟曼芸似呢喃若低语,一颗心完全赤裸,毫不保留。 怀中的颤动,让唐伯夫倍感为难,语塞难言。他不想伤害佟曼芸,却又无法安慰她,只能保持沉默。几度迟疑的想伸出手,又颓然的缩回去。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移开在他怀里啜泣的佟曼芸,垂着头说:“夜深了,早点休息。” 他静静带上门,关一室的黑暗,留下一腔的沉默。 ※※※ 第十三章 关于唐伯夫、佟曼芸和姚建人三个人之间复杂的过去与关系,在庄成裕摇头叹息吐露下,谢阿蛮终于知道了一些端倪。 唐伯夫和姚建人两人在学生时代就认识,因为志趣相投,来住亲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组成了“印艾克斯”乐队。两个人才华相当、尽皆洋溢,但因为唐伯夫个性不喜出风头,就由姚建人担任主唱兼吉他手,唐伯夫则退居为贝斯手。 佟曼芸是姚建人的女朋友,因为姚建人的关系,和“印艾克斯”的其他团员也成了朋友。由于她身体比常人柔弱,使得原就柔美纤细的身形多加几分弱不禁风,益发显得柔情似水,楚楚可怜,恁般动人。“印艾克斯”几个大男生,自是义不容辞,个个自动担任起保护她照显她的责任。 而后,“印艾克斯”因缘际会而步入歌坛,一出道即得到不错的评价,且以自身创作的作品得到肯定。但也许是时运不济,浮沉了几年,“印艾克斯”始终叫好不叫座;出的几张专辑乏人问津不说,几场演唱会的卖座情况更是令人不堪卒睹。 由于“印艾克斯”的作品几乎全出自唐伯夫和姚建人之手,曲高和寡,姚建人的信心遭受打击,备受挫折;加上唱片公司基于现实的考量,一切以利益为前提,不愿再为“印艾克斯”出片,姚建人有志难伸,心里更是抑郁苦闷。那是自尊心遭受到的最严重的打击与践踏,是男人致命的要害;即便是佟曼芸,也安慰不了姚建人。 乐队难以维持,理想也难以伸展,迫于现实的压力,“印艾克斯”不得不宣布解散。心高气傲的姚建人,更是受不了这个残酷的打击,变得更加消沉,最后终于在四年半前,抛下一切离开赴美。 姚建人离开后,“印艾克斯”其他团员也全都退出了舞台,转行他业。唐伯夫避世的心态遁入校园,却又不能忘情于音乐,遂开了“维瓦第”;但他又不想再插足舞台的事,便将“维瓦第”交给庄成裕负责。 姚建人要离开之前,曾要求佟曼芸跟着他一起走。但佟曼芸不肯,希望他为她留下,饱受打击挫折的姚建人,却已无心再留在这个令他理想死亡的地方。 他黯然的要求唐伯夫替他好好照顾佟曼芸,唐伯夫一口答应,承诺尽他的力量照显佟曼芸,并且为他守护佟曼芸。 第26章 不料,姚建人一去四年,音讯全无。不但如此,根据知道他在美情形的朋友辗转相告,姚建人在异国结交了新的女友,并且与她建立了亲密的关系。唐伯夫怒不可抑,凭着朋友给的线索,飞到美国想当面质问姚建人,甚且押他回国。 但他没能见到姚建人,扑了一场空。姚建人住的地方早已人去楼空。 过后不久,很突然的,唐伯夫便与佟曼芸结婚。 “其实,曼芸之所以不肯跟建人离开,除了健康的因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庄成裕频频叹息,好像一切都是上天在作弄。 谢阿蛮默不作声,低头看着洁亮的桌面,声音显得一点哑涩说:“是不是在那时候,佟曼芸就已经爱上唐伯夫了?” 庄成裕转头看谢阿蛮一眼,没做正面回答。开口之前,先又叹了一口气。 “我想,建人大概多少看出曼芸的心思,才会将曼芸托给伯夫照显。不过,你猜的也不尽然全正确;曼芸那时确实是喜欢上伯夫了,但她心里还是爱着建人的。只是,结果她选择了伯夫。” “那——唐伯夫知道吗?那时候,他知道佟曼芸爱上他了吗?”谢阿蛮默然一会,迟疑的问。 她只有一个疑问,唐伯夫知道吗? “我想,多少知道一点吧!”庄成裕的口气不太确定。“他不管做什么事,都会为曼芸着想,从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那……”谢阿蛮又迟疑了。“唐伯夫呢?他也爱佟曼芸吧?” 庄成裕敏感的看她一眼。她蓦然涨红脸。多蠢的问题啊!唐伯夫当然是爱佟曼芸的,他的态度那么明白—— “休息室镜子上那些字和那张猫脸、半只孔雀,是你画的?”庄成裕突然扯开话题。 “啊?”谢阿蛮再次脸红,呐呐说,“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实在是……因为……” 庄成裕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解释。 “阿蛮,”他说,“我不知道伯夫究竟为什么和曼芸结婚,我只知道,伯夫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会为了守护她而不惜一切。” 谢阿蛮听得模糊。庄成裕话里的转折,对唐伯夫的情感方向做了保留,遗下一大片空白,任人去想象。结果,有说还是等于没说一样。 “他们的事,你怎么会那么清楚?”好半天了,谢阿蛮才猛然疑惑起庄成裕对内情的了然,可信度几分。 “我虽然不是‘印艾克斯’的团员,但一直跟他们在一起,交情自然也很老了。”庄成裕解释说。“好了,我该去工作了,你也该回去了。记得,先前跟你提的晚会的事,就麻烦你鼎力相助了。” “那个啊……”谢阿蛮脸露难色。 “别这样,那也算为乐界尽分心力。拜托了,你一定要出席,就这样说定!”庄成裕边说边自作决定,不容她推辞。 这根本是打鸭子上架!谢阿蛮嘟嘴皱眉,嘴里咕哝的瞪着庄成裕的背影。他根本不让她有拒绝的余地,两三句话就将她推入土坑里。 没办法了!她无可奈何的转身出去。 才出门,她就傻眼了。“黑色摇滚”——黑皮、小沈、赛门和黛咪,一字排开的堵在门口。 “终于堵到你了,阿蛮。”黑皮怪声怪气的。 “啊?哈——你们……好久不见!”谢阿蛮知道逃不掉了。先露出一阵无辜灿烂的傻笑,摆低姿态,讨好乞怜。 本来,事情过后一个礼拜,她即打算上门负荆请罪,请求他们饶恕。但心情不对劲,她也无心去isuu書网想那件事,就这样一个礼拜又过一个礼拜,就这样拖下来了。 “亏你还记得我们!”黛咪向来就沉不住气,尖声说:“你好好解释,那天为什么没去?害得我们都快疯了!” “是啊,阿蛮,你为什么没来?我没看到你,很失望又伤心。”赛门中文程度还是不太好,但意思倒表达得很明白。 小沈一向话不多,这时只是用一个幽怨的眼神谴责她。 “对不起,我绝对不是故意的!”谢阿蛮打躬作揖,磕头忏悔。“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和不可抗拒的理由,请各位大度大量,放我一马。” “你总得说为什么啊?”黑皮一脸埋怨,怏怏不快。 谢阿蛮咬咬唇。她怎么能说? “你临时不去,搞得我们鸡飞狗跳;又不肯说为什么到底还当我们是不是朋友?”黑皮火冒三丈。他和谢阿蛮的交情从蹲“苦窑”的时候就有的,她从来没有这么脱线过,天晓得重要关头才出了那么大的乌龙。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请你们相信我,我绝对不是有意的;如有半点虚假,我愿遭天打雷劈。” 黑皮脸色总算缓了缓。赛门维护阿蛮说:“我相信阿蛮,她一定不是故意的,我们就别再为难她了。” 黑皮重重哼一声。“可偏她什么都不肯说;连个象样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阿蛮,话说在前头,赛门原谅你,我可不原谅你。”黛咪还是对谢阿蛮不满。“大家努力了那么久,你却害我们前功尽弃,以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算了!也不能全怪阿蛮。”小沈开口说了句公道话。“我们太依赖阿蛮,没有好好加强自己歌唱的实力,结果她一不在,没有人能挑起重责大任,才会溃不成军。” “可是,她是主唱,那本来就是她的责任!” “话不能这么说。主唱虽是乐队的灵魂,但毕竟乐队是大家的,没有我们旁衬,她一样可以傲立在舞台上;相对的,没有她在,我们应该也要能使乐队活起来。但我们都太依赖她了。” 一番话说得几个人心服口服,虽然表情还是有些悻然。 “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只有等下次了!”黑皮吐口气,耸肩说道。 “只怕没有下次了。”黛咪说得莫名其妙。除了赛门,其他的人全纳闷看着她。 她看赛门一眼,垂下肩,带点沮丧无奈说:“赛门的父亲因为工作的关系,和他母亲要移到伦敦,要赛门决定是跟着他们到英国,还是回美国上大学。赛门他祖父母住在波士顿,也希望他回去。赛门已经决定回美国,下个星期就要离开了。” “真的?”黑皮眼睛睁得忒大。 赛门无言笑了笑,耸耸肩;有些无奈,但倒没想象中那么伤感。这本来就是迟早的事,他只是舍不得谢阿蛮。 “阿蛮,你跟我一起回去好吗?你可以跟我一起申请同所大学——如果来不及,可以先念语言学校。” “那怎么行!”谢阿蛮摇头。突然想起她妈在电话中跟她提的事,张开嘴,愣头愣脑的看着赛门。 “阿蛮?”赛门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啊?对不起。”谢阿蛮震一下,回过神。 黛咪、小沈与黑皮三人的表情都显得怅怅的。赛门不在,“黑色摇滚”不仅少了个技艺高超的鼓手,连带的也将失掉某分特殊的魅力。 倒是谢阿蛮,显得心烦意躁,没有半点依依不舍的感觉。实在也是,她自己的事情都烦不完了,哪有心情替别人惆怅? “阿蛮,”赛门仍是不死心。说:“我会常常写信给你,你不要忘记我;等哪天你想通了,随时欢迎你来,我会一直等你的。” “哦。”谢阿蛮不置可否。 她举步准备踏开,意外地瞄见佟曼芸朝着这个方向过来。她显然是针对她来的,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来。 “佟小姐?”谢阿蛮敏感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蛮,我求求你,把伯夫还给我,不要抢走他!”佟曼芸一开口就让谢阿蛮傻眼。她怎么可以当着她朋友的面,对她说这些? “怎么回事?阿蛮?”四个人团团围上来。 “没事。能不能请你们先离开?我跟佟小姐还有点事。” “我们在旁边等你,你们慢慢谈。”黑皮不放心的说。拉着黛咪、赛门推着小沈退到一旁,与谢阿蛮隔开一段距离。 谢阿蛮看黑皮他们退得够远了,才回头说:“我想你是误会了,佟小姐,我和唐先生没有丝毫关系。” “我没有误会。你答应我不会抢走,也不会爱上他,但你却出尔反尔。你的行为简直像个小偷!” 佟曼芸把话说得那么重,谢阿蛮觉得莫名的委屈。 “我真的没有!”她委屈无奈说:“我不会让自己做不应该做的事。” “但你却抢走了我的丈夫,破坏了我的幸福!” “我没有!他是你的丈夫,我怎么可能!” “你敢否认说你爱他吗?”佟曼芸逼近一步。 “我——” “不敢?对不对?你说你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但你说的跟你做的,完全两样。”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谢阿蛮喃喃摇头。她只能重复这句话,她真的没有抢走唐伯夫! 她甚至还为了逃避自己的心情,逃得很辛苦。她真的没有做她不该做的事! “阿蛮,我求求你,不要抢走伯夫!”佟曼芸露出了楚楚可怜的颜色,眼眶盈泪。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相信?”谢阿蛮无奈的低喊起来。 “我希望你离开伯夫,不要再在他身旁出现。如果你不离开,我是无法安心的。” “我‘离开’了就没事吗?” “至少你离开了,就不会威胁到我的幸福。”佟曼芸可怜的姿态,让人无法怀恨她这些话的自私自利。“当然,如果伯夫去找你,你也不能见他。我不希望你再和伯夫见面,介入我跟他之间。” 第27章 谢阿蛮低头保持沉默。佟曼芸的要求太过分了,难道她要每一个她自以为可能威胁到她“幸福”的人。都不能和唐伯夫见面吗? “我不能答应,我和‘维瓦第’还有半年的合约。”沉默片刻后,谢阿蛮毅然抬头。 “那不是问题,我会替你解决。” “我还是不能答应,我不能抛弃我的工作——一个歌手如果抛弃舞台,就不够资格成为一个歌手。再说,‘维瓦第’有许多喜欢我歌声的忠实听众,我不能突然说走就走。”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离开伯夫,对不对?”佟曼芸心情激动,提高了声调。 “不是这样的,我——”谢阿蛮试着解释。 佟曼芸摇头不听她解释,泪珠纷飞,激动说:“你为什么不肯放弃?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幸福?” 激动的声调,引来了黑皮等人。几个人围在佟曼芸身旁,都对她产生几分悯怜。黑度且不问原委,不分青红皂白,皱眉问谢阿蛮道:“阿蛮,你到底对佟小姐怎么了?怎么害她这么伤心?” 佟曼芸的纤细柔弱与楚楚可怜,本来就让男人不分老少都会产生想保护的欲望本性。加上她长得美丽动人,柔情似水,很容易俘虏人心,黑皮等几个男生都对她很有好感,感情自然的偏向她、维护她。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佟小姐对我有一点误会——”谢阿蛮无辜的说。 “我没有误会!”佟曼芸抬起头,美丽的脸庞珠泪纵横,泪迹斑斑。“你和我丈夫同处一夜,直到近午才一同并肩出现——这件事,我亲眼看见,你怎么解释?” “真的吗?阿蛮!你怎么可以——”几个人惊讶的张大眼睛,事情未明,就先定谢阿蛮嫌疑的罪。 “那是因为——”谢阿蛮蓦然涨紫了脸,整个脑袋一片闹哄哄。她咬着唇,看看一向与她并肩的伙伴;除了黛咪,每个人都以怀疑、不信任又略带谴责的眼光看着她,连赛门也不例外。她心中顿觉一阵委屈,眼底涌出泪来。她用力再咬唇,硬把眼泪逼回去,抬抬下巴,倔强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去问唐伯夫好了!这件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阿蛮,你怎么可以这样?”黑皮又起而指责谢阿蛮。 “我为什么不可以?”谢阿蛮略带激动的反问,无法冷静如常。“她就会以柔弱、楚楚可怜的姿态,博取人同情,将自己塑造成受害者形象。为什么只准你自己幸福,不准别人追求幸福?为什么只许你自己爱人,不准别人也有爱?你既然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又为什么不准我去爱?我只爱一个啊!如果你真的那么爱他、离不开他,那么就不要让人有机可乘!” 谢阿蛮几乎是用喊的把话一口气说完,情绪相当激动,泪水在眼里打滚翻转。 佟曼芸眼泪更是没停,睁着泪眼望着谢阿蛮,喃喃摇头,边摇头边退步,然后,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叫喊出来说:“我没有!是你介入我跟伯夫之间!是你介入了我们的感情!” 她掩面转身跑开,撞上了不该来的唐伯夫。 “曼芸?你怎么了?”他惊愕不已。 佟曼芸泪眼婆娑,幽怨哀怜的看他一眼,一言不发,无限凄楚的跑开。 “曼芸!”他喊追了一声。佟曼芸跑得更急。 他回头对其他人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谢阿变身上,毫不考虑的朝她走去,狠狠的抓住她的手,表情凶狠狰狞,语气恶狠说:“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能对她说什么?我有资格吗?”谢阿蛮负气的反问,翻转打滚许久的泪水,终于不争气的溃堤而出。 她拚命想挣脱唐伯夫,气恨自己没有出息的竟在他面前流泪。唐伯夫这么凶狠的对她,毫不怜惜的用力抓她想折断她手腕似的,她为什么要那么没出息的在他面前哭泣? “你还抓着我做什么?为什么还不赶快去追你的宝贝太太?”她怒瞪着他,随着泪水流出了许多怒懑委屈。 唐伯夫默默放开她,低眼看着地上,想走又不愿走,想留又不得不走,态度像忏悔又像道歉又像解释说:“我曾答应过,要照顾她与守护她的。” 谢阿蛮阻挡不了泪,撇过头,心碎裂成一片一片。她一直不肯去看唐伯夫,连他的背影也不愿回顾。 乐队没有人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沉默围在一旁。谢阿蛮的眼泪让他们全都感到震惊,没有人——甚至连黑皮,都料想不到她也会有那么悲伤哭泣的时候。哭泣的谢阿蛮,比佟曼芸更加叫他们不忍和疼惜。 “阿蛮!”黑皮歉然的出声唤她。 谢阿蛮不理他,颤着肩膀闷声哭泣。 “我们先走吧!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小沈说。 赛门似乎想对她说什么,欲言又止,终是黯然丧神的跟着小沈与黑皮走远,留下寂静给她。 “也许你希望我也走开,那我——”黛咪也举步要走。 谢阿蛮叫住她说:“不!你留下来。我现在只看你比较顺眼而已。” 黛咪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她斜脸看着谢阿蛮,看出什么结论似,一派笃定说:“阿蛮,你在恋爱。” “反正我像个呆子似!”谢阿蛮没好气的瞅黛咪一眼,眼角还带着泪,没有否认。“爱情,是他妈的天下最狗屎的东西——我不知道,我居然会哭得这么蠢!” 对佟曼芸说了那些过份的话后,她自己先嫌恶起自己;唐伯夫又那样毫不留情的对她,她真的觉得心灰意冷了。 “别这样!你既然爱他,就爱得理直气壮!爱情本来就是这样。”黛咪又用外国人那一套标准在量爱情的尺度了。 谢阿蛮消沉的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黛咪!” “跟那个女人竞争啊!你爱那个唐伯夫,不是吗?” 又是这种天真的想法! 谢阿蛮苦笑的摇头。她根本没有立场那么做——唐伯夫是有妇之夫,是佟曼芸的丈夫!她拿什么跟佟曼芸争?又凭什么? 仅供网友欣赏学习之用,请于下载二十四小时内自行删除。※晋江版本※ 这晚上,她回到家后,对着墙发呆了很久。而后,极无奈的叹口气,将电话拿到腿上,拨通往美国的越洋长途电话。 “喂?妈,是我。我决定了——” ※※※ 第十四章 周末,“维瓦第之夜”终于到来。 “维瓦第”拟成立一座“烛立音乐数据馆”,专门收集一些富有个人特色与独立风格的歌手或乐队的专辑和资料,免费开放给各界人士,一方面肯定保存这些歌手的艺术菁华,一方面将他们对音乐的理想推介给社会大众。 为了筹措建馆的经费,他们举行了一个“维瓦第之夜”的晚会,借用西方在慈善晚会中募款常用的那一套,邀请名流出席充当标物,让与会的来宾出价竞标,买下与他们共度美丽周末的机会。 “维瓦第”的“名流”,自然就是驻唱的歌手和乐队了。由于庄成裕鼓动三一寸不栏之舌拼命的游说,每个歌手和团队都被说服,无不欣然参加,共襄盛举。只有谢阿蛮,垮着一张苦瓜脸。 她不愿再见到唐伯夫,偏偏又被庄成裕赶鸭子上架。怎么赖都赖不掉,万分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庄成裕还怕她改变心意,早早赶到她家,亲自押解她过来。她犹豫片刻,决定盛装出席。 她将头发盘起,穿了一件鹅黄色的低胸无袖晚礼服,裙长直曳到地;露出了细嫩洁白的柔颈和大半的酥胸。背部则全然裸露,一片如玉般光滑。她数了两只亮金的大圆耳环,和一串圆浑的珍珠项链,整个人像阳光般灿烂。 为了避开唐伯夫,她一直躲在休息室,打算等时间到了再出去。休息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时望着镜中的自己感到怔忡。镜里的她,涂着闪艳的、美丽的朱橙色口红…… 那是唐伯夫特别为她挑选的颜色……唐伯夫给她的口红、唐伯夫给她的衣裳……她低头望着手中的唇膏,两个英文字母反向交切的图案扩成了迷团……她又怔忡了。 “原来你在这里,我到处找不到你!”门突然打开,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唐伯夫一身丰采的走进来。 他似乎没怎么经心“打扮”,打折黑色长裤,黑衬衫,套上黑皮靴,一身黑夜的基调,看似随便,却充满了神秘的魅力。而且,那朵标志般的恶心黄玫瑰这次也不见了,呛人反胃的浑身异香也完全消殆,气宇更胜从前。 “找我做什么?”谢阿蛮本来不想开口的,却按捺不住。 “晚会快开始了……”唐伯夫边说边绕到她身后。“你的头发有些发丝凌散掉下来,我帮你盘好。” “不必——”谢阿蛮不接受他的好意,倾身要站起。 他抓着她,不肯放她走。不以为意说:“别走!让我帮你把头发盘好。” “我说不必——你又想折断我的手了吗?”谢阿蛮沉下脸。 唐伯夫表情宽柔,平静与她相对;看了她许久都不曾眨眼,神态像极了耐心哄着心爱宝贝的情人。 “来,别气了,我帮你整理好发髻。”他拍她拉回身前。 谢阿蛮在他毫不退怯的注视下软化,被动的任他为她盘理发丝。心儿有些喜,有些甜;有些疑惑,有些迷团。 她微微垂着头,安静柔顺得像小绵羊。唐伯夫很快为她盘埋好发丝,手指顺着她柔嫩的白颈滑到她玉滑的裸背,轻轻抚画着,写了三个字。 “你在做什么?好痒!”谢阿蛮不解风情,领悟力似乎也不高,意会不到唐伯夫在做什么。 第28章 “没什么。走吧!”唐伯夫浮起一抹难以觉察的无奈微笑,很自然的扶着她的腰。 俱乐部比平日几乎多了两倍的顾客,场中的人每个都显得意兴勃勃、兴致高昂。这是人的天性,总是期待一些刺激和不平常。 谢阿蛮莲步缓缓。她穿着极高的宽跟高跟鞋,晚礼服裙长曳地,不敢走太快,怕不小心绊倒。唐伯去看她走得那么辛苦,摇头笑说:“我看你还是挽着我的手好了,才不用走得那么辛苦。” 谢阿蛮稍稍迟疑,伸手挽住他,跟着松了一大口气。 晚会即将开始了,显得特别忙乱热闹。唐伯夫引着谢阿蛮往“名流区”走去,赫然在那群人中看见佟曼芸;谢阿蛮也看到了,默然将挽着唐伯夫的手收回去。 “伯夫,我劝不动曼芸,她坚持非这么做不可。”庄成裕看见唐伯夫,立即迎上前,满脸苦恼。 唐伯夫点头表示了解,递个眼神要谢阿蛮稍安勿躁。 “曼芸,”他走过去说:“你不必这么做,身体会吃不消!” “我撑得住,你不必担心我的。”佟曼芸含笑的脸,依然美丽惹人怜。 “曼芸,你这是何必——”庄成裕实在想不懂她这是为什么。 佟曼芸笑说:“你不必担心,成裕,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只是想帮你们一点忙。” “可是——” 庄成裕还待再说,唐伯夫阻止他,说:“没关系,成裕,就随曼芸的意思。” 他比个手势,叫谢阿蛮过去。 “成裕,”他转向庄成裕。“你将阿蛮排在哪个位置?” “最后。我安排她最后出场。”庄成裕不假思索。佟曼芸则安插在末数三位。 谢阿蛮沉默的走到另一某,与佟曼芸隔开一道红海沟;她避开她投来的视线,因为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佟曼芸也显得沉默许多,交替的看着唐伯夫和谢阿蛮。她要赌,看看到最后,唐伯夫是要她,还是选择谢阿蛮! 晚会由庄成裕主持。他先简单的介绍晚会的目的性质,烘托出主题、重点后,呼吁与会的贵宾尽量出价竞标。进行的方式,则是由歌手或乐队上台先行表演后,再由庄成裕作一个鼓励的诱人旁白,然后由座下的贵宾自由喊价出标。 第一个上台的是“南十字星”乐队。五个大男生身着一式的牛仔裤,上半身则仅穿了一件背心,敞开结实的胸肌;红橙黄绿蓝,五种颜色,五种跳跃。 在他们表演的时候,姚建人突然不知打哪个方向冒出,挨到唐伯夫的身后。唐伯夫眉头蹙皱,没有回头。 “我一定要让曼芸回到我身边。”姚建人低声在唐伯夫耳后说。有种不达目的不休的坚决。 唐伯夫仍然没有回头,神色不动如山。 “南十字星”一曲结束,庄成裕鼓动三寸不栏之舌,煽动台下的人竞标。争相喊价的结果,由一群打扮入时的女郎,以二十八万的高价,合标去“南十字星”的“周末约会权”。 开盘即忙,庄成裕乐不可支,笑得合不拢嘴。接下来的莎黛与其他的歌手和乐队,也都有不错的“行情”,标价大抵都在十二万到十八万之间。 轮到佟曼芸了。由于她对“维瓦第”的会员而言,是个陌生的面孔,且气质容貌出众,台下窃窃私语声,此起彼落。 她选唱了带点期盼、哀怨色彩的“再爱我一次”,个中寄言,自不待言。 意外的,谢阿蛮发现佟曼芸竟有一副好歌喉,不但极富感情,而且甜美柔亮,只是因为体弱的关系,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尽管如此,她仍然获得极大的掌声。 喊价的人很多,除了姚建人,还有许多为她柔美气质着迷的会员。唐伯夫是她丈夫,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起价由十万喊起。姚建人存心得标,不让别人有丝毫的机会,不断喊价;几个人跟到三十五万时,几乎部放弃了,只剩唐伯夫和另一个鬼迷心窍的会员。 喊到四十五万时,全场哗然。那个会员投牌放弃,唐伯夫则沉着脸加到五十万。 “我绝不会让你带走曼芸!”姚建人低声在唐伯夫耳旁说了这一句,朝全场大声喊说:“七十万!” 全场一片惊异声,连庄成裕也不禁动容。 谢阿蛮不禁朝佟曼芸望去,却见她一双清澈的眸子,渴盼殷切的紧盯着唐伯夫。 庄成裕喊出第一声“七十万”,顿了半晌,等着唐伯夫再出价。唐伯夫冷青着脸,没有动静。 第二声、第三声,唐伯夫都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垂视前方的某个定点。庄成裕木槌终于落下——姚建人得到佟曼芸的“周末约会权”。 佟曼芸神情黯然,缓步走下台。她的眼神复杂而难以形容,像是对这一切、这结果早在预料中,有释然——却又难掩失望与失落的情绪。 接下的歌手以二十万定标。 最后,终于,轮到了谢阿蛮。 她一上台,即引全场惊艳,比诸佟曼芸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朝全场微微一笑,如平时的习惯,横臂朝钢琴一划,低低唱起来。 唱的是“惜别”。 选这首歌是有含意的,她在悄然道别,对心中的那个对象——过了今晚,别离在即了。 她低低唱着,“为何不回头再看看我……”心头一酸,撇开头,根本不去注意台下的人。但那神韵风华,使得了哪些原就崇慕她的人更加情迷。 掌声雷动,震翻了大理石的墙壁。她茫然的伫立在台上,等着庄成裕上台。 喊价的情况热烈空前。由于她是压轴的演出,是最沉底的宝物。起价破天荒的由二十万喊起,等于其他歌手的标价了。 她注意到,那是坐在前排一个气质儒雅、面孔熟悉的会员喊出的。她心想,大概是因为佟曼芸的标准实在太高了,让排在后面的她捡到便宜;这些人爱面子,不好意思开价太低,但大概很快的就涨停板了! 事实却不然。尽管起价如此之高,众多的人还是竞相投标。然而,唐伯夫却文风不动,始终不曾出声喊价。 她黯然神伤。较诸佟曼芸,她在唐伯夫的心中,显得多么渺小!他为了守住佟曼芸,一路与姚建人竞相喊价;对她,却吝惜的一声也不出。 连庄成裕也困惑的望了唐伯夫好几眼,不明白他心中怎么想。 标准终于冲到七十万。由于有佟曼芸的例子,大家都有了预期的心理,等着看有谁喊出比这更高的价钱。 第一声,“七十万”;第二声,“七十万”……座下的人左顾右盼,看来看去,没有人再出声。 第三声……庄成裕手上的木槌缓缓上扬了。谢阿蛮黯然无可奈何的闭上双眼。 “一百万!”座中蓦然响起青冷的声音。 一百万?疯了! 花一百万只为了买下一次周末夜晚的约会,这个人不是疯便是癫! 全场的人前顾后盼,纷纷在找寻喊价的那个人,最终都将视线集中在一身黑魅的唐伯夫身上。 “一百万?哼!现在你还能否认你爱她吗?”姚建人声音又在唐伯夫耳后冷嘲。“既然你爱她,就把曼芸还给我。我爱曼芸,对她的心意始终没变!”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另结新欢、抛弃曼芸?”唐isuu書网伯夫冷冷的开口。 姚建人愣愕一下,忿然否认说:“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对曼芸不忠!这几年我之所以不寄音讯,只是因为我怕远方的温情会让我软弱。我每天拚命努力,想闯出一番成就,早日衣锦荣归。我不敢奢望曼芸会等我,但我从来没有对她不忠,我对她的心意一直没变。” 是吗?是道听途说的讹传使他误会姚建人吗?唐伯夫不禁自问。但—— “如果真是如此,你为什么对阿蛮——” “我只是欣赏她的歌声,后来会那样,只是想试探你……” 唐伯夫冷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台上,庄成裕语声轻快的报出唐伯夫的喊价—— “一百万”,第一声……“一百万”,第二声…… “一百万”——他扬起木槌往桌上重重一击,成交了! 唐伯夫以一百万标下了谢阿蛮。 结束了,都结束了!谢阿蛮目光含泪,不知该哭或是该笑。 佟曼芸美丽的脸庞露出隐隐的无奈。她还是输了这场赌注,唐伯夫并不爱她。 “伯夫。”她朝唐伯夫的方向移去。 “曼芸——”唐伯夫乍然觉得一丝愧咎。名义上,他毕竟是她丈夫,但他竟然没有守住她,而全心护着谢阿蛮;对她,该是多大的难堪? “你不必觉得愧咎,我完全明白——”佟曼芸眼神了然,她早该醒觉。“今后,你也不必为着对我的承诺再勉强自己;我们的‘关系’,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曼芸!”唐伯夫和姚建人同声唤出。唐伯夫语带释然;姚建人声释惊喜,差别明显可分。 佟曼芸闭目一笑,不再犹豫的走向姚建人,再一次与他携手并肩。 人群逐渐散逸,谢阿蛮还茫然的伫立在台上。唐伯夫跳上台,拉住她往后台急步隐退。 “你要带我去哪里?”谢阿蛮跟不上唐伯夫的步伐,礼服又长,好几次险些绊倒。 唐伯夫索性将她抱起来,大步跨向休息室。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含着泪又噙着笑的睇他一眼,满心欢喜的靠着他的胸膛。 休息室黑黑暗暗,唐伯夫轻轻放下谢阿蛮,打开灯,顺势锁上门。 “你又要将我关在这里一夜?” 第29章 谢阿蛮惊心的喊起来。 “别担心,我会送你回去的。”唐伯夫轻笑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谢阿蛮恼他一眼。随即又觉得甜蜜,笑里带嗔说:“我以为你不会管我是死是活了——”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过来!”唐伯夫将谢阿蛮拉进怀里,“现在还会觉得呼吸困难吗?” “嗯,感觉好多了——”谢阿蛮腼腆的说。“以前你浑身呛死人的异香,和恶心的黄玫瑰味,只要一靠近你,就没有呼吸的空间。” “那时候,你很讨厌我吗?”唐伯夫眨眨眼问。 “是看不太顺眼,老想不透怎么会有男人那么风骚,成天招蜂引蝶,像透了一只公——” “公孔雀?”唐伯夫含笑替她接下去。 谢阿蛮点头,老实的承认。“你不能否认,你的行为简直差透了,春天到了就发痴。” “其实,我那么做,只是想让曼芸知道,我不是那么好的男人。”唐伯夫神色认真,第一次对谢阿蛮提出解释。“我怕她对我投入太多的感情,却又不愿伤害她,很矛盾!” “但你却伤害我。我已经决定在我爸妈离婚后,跟着我妈去当外国人了。” 这话多少带些负气。唐伯去搂了搂谢阿蛮,心疼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走,留在我身旁。” 他的语气并不焦动,但句句请求,充满深情挚意,让谢阿蛮无法拒绝。 “你知道我不会离开的。”她呐呐地、笨拙的保证。 “我不知道。我要你看着我,亲口对我许承诺。”唐伯夫近乎无赖的要求。他的手由肩处滑落她的腰际,在她滑嫩的裸肤上抚画不停。 肤触的感觉,令谢阿蛮不由自主的心悸战栗。她感到不自在,红晕了脸,却没有拒绝。她抬眼正视唐伯夫,不在乎自己满脸通红。声音发抖,认真说:“天地为证,四宇为凭。我仅以这颗心发誓,我绝不会离开你,我要永远待在你身——咦?” 她咛了一声,突然弄懂了唐伯夫在她背上写些什么。 三个字的,很俗气。但使人间有情自有痴。 她忘情的扑到他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对他又亲又吻,在他颊旁厮磨,甜甜的赖在他胸怀。 唐伯夫心满意足的笑了。找出那管朱橙色的唇膏说:“你的口红有些脱落了,我帮你补上。” 他轻轻扳起她的下巴,细细的为她涂上这最美丽的唇色。转而捧住她的脸颊,凝视了她许久。 许久又许久,以天地为证,四宇为凭,他缓缓俯下脸,温柔吻住她的唇。 唇印成双,映在镜子里的两颗心同心相切相迭,围住了他在她裸背上写的那句话,层层围绕成誓言。 三个字的,很俗气。但使人间有情自有痴。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