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情》 第1章 《发情》 作者:林如是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哇,怎么突然之间一堆阿狗阿猫麻子痞子都成了帅哥俊男?! 完了完了,该不会是荷尔蒙作祟,进入恼人的发情季节, 蒙了她的理智吧? 是了,要不她怎会突然认为那个没节操、 当女人是宠物玩具的胡氏花花公子有成熟男性的魅力, 还因此小小心悸了一下。 对,一定是荷尔蒙的关系,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每当看到他和别的女人一起吃饭、说话, 她的心里总会不舒服、郁郁闷闷的; 但只要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她又会心跳加速、全身紧绷。 难道这也是发情的症状? 还是,她可能……已经……不小心……喜欢上他了? 第1章 忽然间,街上每个男人看起来都变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每个看起来都成了帅哥俊男。 暴牙歪嘴的,叫有型;一脸凶神恶煞的,算有格;身矮腿短的,可充数作有款有样;连那种穷酸的套着一条脏得不知几百年没洗过的牛仔裤的,也可以解释作酷、特立独行,叫个人魅力。 再不济,几个礼拜没洗澡的,迎面一个擦身,一股奇异的味道兜头熏袭,要叫人窒息,也都可以算上数,是散发着一身的男人味! 总之,突然之间,走在街上,不管老少大小、高矮胖瘦,只要是长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男人──当然,要有两个鼻孔──在夏莉安看来,都变成了有款有型兼加有姿有色外加有模有样而且英俊潇洒又风流倜傥的帅哥俊男。 “怎么会这样!”夏莉安哭丧着脸,哀号惨叫。 “我看是发情了。”一旁不过十来岁大的小男生,老气横秋地瞅她一眼。“我家托洛到某个时候也是这样。带牠出去散步,牠只要一看到其它狗狗,就急急扑上去,追着人家狗狗的尾巴转,到处乱闻人家狗狗的屁屁,我拉都拉不住,也不管那些狗狗长得有多抱歉多难看。” “小鬼头,你给我闭嘴!”可恶的小鬼,在她家吃白食的,居然敢把她跟只狗比较! “小武说的也不算错啦。”坐在一边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女子忍不住好笑。 “静姨!”小鬼头也就算了,怎么连一向最亲的阿姨也这样说,夏莉安可不高兴了。 “别嘟嘴了。”李美静瞅瞅鼓着腮帮嘟嘴的外甥女。“妳年纪也不算小了,是该找个男朋友的时候。” “我才二十三岁耶!静姨。”静姨自己都三十二岁了,还不结婚,居然还说她不小了。 “二十三岁已经不小了,姊姊在妳这个年纪都有了妳。只是,姊姊过去得太早了,姊夫一个大男人比较粗心,对这种事也不太注意,也没多留意妳的情况──” “我好得很。”夏莉安插嘴,打断小阿姨的话。“妳可别跟桂枝姑妈一样啰嗦。再说,妳自己都三十多了,还没结婚,还说我呢!” “我不结婚,可我没有不交朋友不谈恋爱啊。”李美静气定神闲,一点都不因外甥女的“顶撞”气急败坏,甚至还微笑起来。 “我也没有不交朋友不谈恋爱啊。”她又不是山顶洞人,躲在洞里“心静自然凉”qi书+奇书-齐书。拜托,她是再正常不过、活泼俏丽又可爱的二十三岁美少女好不好。 天晓得,怎么突然之间,一堆阿猫阿狗和麻子痞子的,看起来都成了帅哥俊男! “所以我说是发情了嘛。”小武斜眼睨她。 “闭嘴!小鬼头。” 小鬼头哪肯闭嘴,不服说:“明明就跟托洛一样,发情就发情,还不承认,被说中了,还恼羞成怒──” “小鬼!”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发情”?夏莉安龇牙咧嘴,狰狞起来。 “我说的又没──”小鬼还要“狡辩”,骨溜的大眼扫到门口,脸色一亮,开心叫起来。“爸爸!” 刚从外头走进店里的那男人,闻声朝他们望过来,摆摆手,堆着笑走过来。好看的脸、合称的穿著、高大标准的身材,一路招惹着他人注目。 “小武。”胡家男主人摸摸儿子的头。“对不起,公司有点事耽搁,迟到了。”对李美静点个头。“妳也来了,美静。” “医院就在这附近,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事,莉安打电话找我,我就过来了。” “谢谢妳带小武过来,小夏。”胡家男主人尚斌先生用他魅惑人心的英俊笑脸,对着夏莉安开展起来。 “不必谢我。反正我老爸交代的,我又不好不听他的。”这男人就是让人窝心,知道她不喜欢人家叫她那个怎么叫都让她觉得不对劲的名字,从来不那么叫唤她。 不过,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的“底细”了,从来不被他那英俊魔魅的笑脸蛊惑。 胡家男主人不以为意,俊脸仍是笑。“学长呢?” “我爸有事走不开,他交代说他今天晚上会早点回去,如果你有空可以过来一起吃晚饭。”传话传得不是挺乐意。 想也知道,他要去了,到时候煮饭张罗的,还不是她这个“老妈子”,多张嘴多份事,她当然乐意不起来。 “唔,真不巧,我晚上刚好有点事。小夏,麻烦妳跟学长说一声,我今天晚上不能过去,下次好了。” 那最好了。夏莉安心中欢呼一声,脸上不动声色。 小武却很失望,小嘴扁着,似有无限委屈。 “爸,你什么时候去接妈回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爸爸,像只小狗般惹人可怜。 “小武,”胡尚斌凝起英俊的脸蛋。“爸爸已跟你说过了,爸爸跟妈妈分开了,妈妈去澳洲找外公外婆跟舅舅他们,暂时不会回来。” 小武小嘴立刻扁得更扁,更加委屈。“只要你去接妈妈回来,妈妈就一定会回来。如果你不去,我去──” “小武!” “我不管!我要去接妈妈回来──” “小武,”胡尚斌沉下脸。公共场所,大庭广众下,不许小武撒泼耍赖。“爸爸说的话你不听了?妈妈走的时候,爸爸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你答应爸爸不吵闹,结果呢?你一声不响跑出去,幸好是遇到夏伯伯,要不然你现在可能被人丢到海里喂鲨鱼了。这件事爸爸都不责备你了,现在你又想耍赖了?” “人家想妈妈嘛!”小武小脸一垮,眼看就要哭出来。 “不许哭。”胡尚斌严声制止。 小武努力忍住,小脸憋得白紫,用力绷住脸上的肌肉,两只拳头也握得紧紧,甚至憋住气,不哭出来。 “很好。爸爸说的话你要记住,男孩子不可以随便就哭出来。” 小武努力睁大眼睛望着他爸爸,不敢出声,怕一出声就再憋不住,眼泪就掉下来。 “小武还小,不必对孩子这么严格。”李美静看不过去。 “妳跟学长都要把他给宠坏了。”胡尚斌露出似苦笑似的表情,微微摇头,随即敛住。“好了,小武,你还要在胡伯伯家待到什么时候?今天就跟爸爸回去。” “我不要回去!”这下小武憋不住了,叫出来,躲靠在夏莉安身上。 “小武,”胡家男主人耐住性子。“你已经十岁了,是个男人了,撒什么娇,还不快过来。” 先不说小武还算不算“男人”,为什么男人就不能撒娇?这是什么封建时代的想法? “为什么就不能撒娇?”夏莉安相当不以为然。 胡尚斌瞥她一眼。无心的一个动作,夏莉安莫名地心一悸。 无法否认,胡氏公子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啊!去去!她疯了吗? “男人撒什么娇!”将小武拉过去。“小武,爸爸不是跟你说过了,男人是不能哭的,是要保护女人的。看看你哭得跟小蕙一样,丢不丢人啊。”小蕙是小武舅舅的女儿,爱哭虫一个。 亏这个男人有这种脸说这种话!居然还一本正经散播这种与他外表行为完全不符的“迂腐”思想。 女人是要保护没错,但不是当作玩具宠物那样来“保护”,是一种尊重、一种爱惜! 所以,夏莉安更不以为然了,闷哼一声,只差没翻白眼。 果然,刚才她一定失常了,居然认为他有魅力!去!去! 但小武立刻又憋住气,不敢再哭出声,甚至用力把泪逼回去,大声说:“我没有撒娇!” 立刻引人侧目。还好,店里的客人不算多,不算太丢脸。 “那就跟爸爸回去。你已经给胡伯伯他们惹了很多麻烦,你还要打扰人家到什么时候?胡伯伯不好赶你走,你也不能那样一直赖皮下去。” 说得多深明大义似。这男人真要有他自己说的那样,老婆就不会跑了。那双明亮晶莹、黑白分明的大眼,小小不屑地眨了眨,尽管无语,胡尚斌却洞悉什么似,朝明亮盈水的大眼睛的主人瞅了一眼。 撞着他的目光,夏莉安立刻把眼睛转开,对这胡家男主人挺不以为然。 “我不要回去!”小武倔强地瞪着他爸爸。 “小武不想回去,你就不要再逼他了,尚斌。”李美静说:“反正我姊夫也很喜欢小武,希望他多待一些时间。” 又来了!静姨大人的“妇人之仁”又出来作祟了。拜托,伺候家里这些人口,做老妈子的人是她好不好? 但夏莉安“敢怒不敢言”,还孬种地“不敢形于色”,配合她静姨的“妇人之仁”,怕伤害到那小鬼的“小小的心灵”。 第2章 天晓得那小鬼头的心灵哪会那么容易受伤害!小鬼头乖戾又自大又老气横秋,老把她气个半死。 “再说,你工作那么忙,家里没半个人,还是让小武暂时跟我姊夫住比较好。”李美静俨然权威般说道。 “静姨,妳是个营养师,可不是念小儿心理,也不是学社会学家庭关系什么的。”她的外甥女可有些阴阳怪气了,语调还半带讽刺。 静姨好气地瞅瞅夏莉安。“妳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她不是跟个小孩一样。她是──好吧,她残酷、她自私、她缺乏爱心、她耐不住烦──可以了吧?静姨那样瞅她一眼,言下之意,就是这样吧。 哑巴吃黄连,夏莉安只能再闷哼一声。 “不好意思,小夏,小武住在妳家,麻烦了妳跟学长很多。”胡家男主人说了句人话。对儿子说:“小武,看你脸糊得脏兮兮的,跟爸爸到洗手间擦干净。” “我带他去吧。”李美静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会去!”小武大声拒绝,自己一个人跑到洗手间。 愈是小,愈是想证明自己“长大”,是大人了──一种逆反的心理吧,还是本来就是那样幼稚不成熟。 胡尚斌对着儿子的背影摇摇头,李美静忍着笑,但没忍住唇边微泛的笑意。夏莉安冷眼旁观,哼,两人倒是配合得挺好。 “学长最近怎么样?”胡尚斌问。 “我姊夫最近还不错,不过,桂枝大姐相当积极,姊夫躲得有点辛苦就是。” “桂枝大姐?”胡尚斌楞一下,忍俊不住笑起来。“桂枝大姐要是出动的话,那学长是有得辛苦了。”顿一下,瞅瞅夏莉安,眼里仍带着笑意。“不过,学长也太失败了。学长十八岁就奉小夏之命结婚,十九岁就当了小爸爸,我认识学长时,小夏都十二岁了,把我佩服得!结果,莉姐都过去十年了,学长却一直没有什么打算,都快成了落魄的中年男人了。” “还说我爸,你自己还不是二十一岁就奉子之命结婚,大学才毕业就当了小爸爸,现在把太太也气跑了,不也快成了落魄的中年男人。”夏莉安“理所当然”地回嘴。 她老爸这一辈子最倒楣的事大概就是莫名其妙地被这个男人认作学长,连带她也跟着倒楣起来。因为早早当了老爸,她老爸高中毕业后再回学校念书时,年纪已经有点大,这家伙仗着同校,就莫名其妙认他老爸作学长,时不时到她家扰一扰,一扰过十年,连他儿子离家出走,都刚好遇到她老爸,被她老爸捡回家,然后一住就是两、三个月。 倒楣的是她这个“老妈子”兼“煮饭婆”。本来虽然失业了,久久找不到合意的工作,有她老爸养着,可以舒服地当个“千金大小姐”。小鬼头一来,老爸手忙脚乱为小鬼头张罗三餐,她看不过去插了一手,结果可好,现在家事厨事全都她包了,呕不呕人! 加上这个讨厌的家伙时不时来看儿子,又来扰一扰,她要“伺候”的,就更多了。 是的,她夏莉安绝对不是什么美丽温柔体贴善良,有爱心、心肠软,慈悲悯人的白雪小公主! “几天不见,妳还是一样尖牙利齿。”即使他胡尚斌不卖瓜自夸,也只有她这个乖戾的丫头会把他这成熟帅气充满男性魅力的男人说成落魄的中年男子。 “胡公子,你当真不去接你太太?你不去接你太太,小武就不回去,那──” “莉安!”李美静喝止她说下去。这已经侵人隐私了。眉心微结,微微责怪夏莉安不懂事。 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过分,但被小阿姨那样一喝,有些下不了台,夏莉安硬赖皮着不肯认错,抿着嘴,微鼓腮帮。 胡尚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浓眉微拧,半晌,才说:“我跟我太太已经离婚了,妳说,我怎么去接她回来?” 啊!夏莉安不防抬头,是惊讶。 不是分居而已吗?什么时候离婚的?这男人的事不算是秘密,她应该听说──赫,可见她一点都不在意关心这男人的事,听过了便算,不入心。 看,她连叫他都叫“胡公子”──此公子非彼公子,当然是贬抑的,她实在不太喜欢这个花花公子样的男人。 虽然他到底也奉子成婚了,算是负责任吧,但对他,她就是喜欢不起来,甚至讨厌──要不,突然之间,街上每个男人,不管阿猫阿狗看起来都成了俊男帅哥,怎么她还是觉得这个男人面目可憎、讨人厌? 但被他这样一质问,即便她有些不服气,也不禁语塞,答不出话来,空睁大着水亮的眼睛。 “莉安,妳说得太过分了,妳又不是不知道尚斌的情况。”李美静轻声责备。 鬼才知道他的鬼情况!夏莉安张了张嘴,又一次哑巴吃黄莲,更呕了。 “搞不好她真的不知道。”胡尚斌手指又点点桌面,目不转睛看着她。 她凭什么要知道更没好气。 “呵,小夏,妳一点都不关心我。”胡家男主人修长有力的手指仍轻轻敲着桌面,脸上浮起那说不出是笑、是嘲弄或是揶揄的神气。 明知这话存心惹白眼,他还是故意惹白眼,她果然给白眼。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娇瞋,百分之百的白眼。 胡家男主人笑一下,嘴角微撇,还没往上全然扬起,便扯住了,笑得很无心又很有意识,会意什么般,似习惯了。 “小武怎么去了半天,我去看看。”长腿那样一跨,连走个路,都要引得几桌外的女客的注目。 李美静趁机叨念,“莉安,妳对尚斌的态度太差了,这样不太好。” “我又没对他怎样,还不是客客气气的。” “那也叫客气?”李美静不禁觉得好笑。“那静姨不就热情四溢了。莉安,尚斌女人缘好,又不是他的错,一些女人主动跟他搭讪,自我介绍,他也管不住人家,妳何必对他那么敌视。” “他把持不住就是他的错。” “妳只看到他跟女性友人来往,又不知道其中真象,也不知道个中关系,怎么就说他把持不住?要不,他跟静姨一起吃个午饭,也是“把持不住”了?” “静姨!” “妳对他别有那么深的偏见。” “我没有对谁谁的有什么偏见。” “那么,妳对他态度干么那么坏?”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地讨厌一个人?伪心理学家凝看外甥女片刻,忽然说:“妳是不是在嫉妒?莉安。妳喜欢尚斌?” 切──幸好她没喝水,但一口口水也呛出来。 “拜托妳,静姨,别又在那里伪装心理医生好不好?妳是念食品营养的。” “是没错,可静姨也修过一堂心理学。”伪心理学家煞有其事分析。“要不喜欢一个人,或讨厌一个人,即使是负面,情绪的强度跟喜欢一个人是差不多的,都表示那个人在你心里的存在感,占据你的心思。” “又来了。那么,大街上那些獐头鼠目、猥琐粗鄙的男人,我看了就讨厌,也表示我喜欢他们、爱死他们了?”口气不无几分讽刺,不以为然。 “那是不一样的。我们本能会厌恶且避开形象或气味让我们觉得不舒服的对象,这是生物的天性。但对一个外表吸引人、迷人有魅力的异性却觉得讨厌排拆,这有违天性,除非其中有其它隐性的原因存在。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 “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故意说这样暧昧充满疑云的话,故意噙着诡异试探的笑那样看着她──那还是她亲爱的小阿姨吗?根本是走偏路的疯狂心理学家在拿她当实验的对象! “静姨,妳想象力不要那么丰富好不好?妳不觉得这很荒唐?那个男人都三十好几,而且,妳没听他叫我爸什么!” “以尚斌跟你们家的关系,妳要喜欢他,那真是有点麻烦……”顿一下,又试图窥探人心。“莉安,妳喜欢尚斌是不是?” “静姨!”说这种话!她真要怀疑她是不是她妈妈唯一的妹妹,一直跟她很亲的小阿姨。“就算我罔顾伦理,不屑辈份,道德观异于常人,我也不会发那种神经。”无法不讽刺不讥嘲。 “尚斌跟妳又没有亲属血缘关系,扯不上伦理辈份跟道德。”李美静又好气又好笑。她说一句,这个宝贝外甥女可以顶十句。 “不管怎样,总之,这男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真的?”伪心理学家不知是关心,还是多疑。 “煮的行不行?”准研究对象没好气地嗤一声。“我不喜欢没节操的男人,也不喜欢那种型的。我喜欢的是──” 目光一抬──呵,就那么凑巧,门口射进来了一道光。 那么亮,光芒万丈…… 她,夏莉安,二十三岁,正值人生四月天,在阿猫阿狗在眼中看来都成了帅哥俊男的诡异危机之时,撞见了从天上射出的一道明亮的光。 怎么街上那些女的,一个个看起来,都像只恐龙! 看,前面走来那个,短小又精悍,两眼发出锐光,尖嘴露出森利的白牙,随时虎视眈眈,十足是只迅猛龙。挡在他去路的,头小脖子长,吨位庞大,头与身体严重不成比例,迈着短短的腿,怎么努力怎么都似在原地打转,矗在那里,像墩小山,怎么看怎么像只雷龙。 还有,停栖在路旁速食店透明玻璃墙内临街的桌位旁的,双翅合拢缩在身侧,睁着眼距宽大几乎分别长在头两侧的小眼,目观八方,不时俯视横扫明亮大街上来往的同类跟猎物,看准目标,便伸展多毛的翅膀,随时准备袭击,没有人会怀疑,那是只货真价实的翼龙。 第3章 然后,从身后粗暴急匆越过,综合象腿的力量、鸵鸟的速度,还凑近那酷似“酷斯拉”的鸡蛋般血红大眼,阴阴地瞪一下,朝你喷口气,百分百肉食性的那头庞然大物,没错,就是横行于白垩纪时代的暴龙。 另外,还有一些还没有孵化,或快孵化的恐龙蛋,圆圆滚滚,蛰伏在那里,倘若运气不好,在某蛋破壳而出时,目光一个不小心对上,倒楣地就那么被纠缠上。 总之,没一个正常的。那一只只、一头头吓人的恐龙,在街上满地乱窜,后太空时代的雄性哺乳类,个个危机感深切,备受威胁,在这蛮荒丛林无不小心翼翼,害怕又惊吓的同时,又将这些绝种又重生的恐龙当宝。 当然,也有例外的。好比人科人属,雄性人种的江川平,就不觉得那些恐龙有什么珍贵,有什么好宝贝。 恐龙就是恐龙,吓人而已。 瞧,从他走进这家咖啡店,边角上坐的,两眼发出利光,叫人懊恼地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不就是只吓人的迅猛龙! 迅猛龙旁边那头准雷龙,低头小声絮絮叨叨地不知在跟迅猛龙说什么,大概叫迅猛龙不要那么露骨地看着他吧。江川平也懒得猜。这些恐龙都是这样的,她们不知道自己长得吓人,时不时就冒出来吓人。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恐龙吓到,没差。恼人的是,这些恐龙除了吓人还挺烦人的。目光露骨也就算了,最烦人的是还要靠近来,这边勾一下、那边搭一下。理它,自找麻烦;不理它,也是麻烦。 他百分百、绝对——目光绝对不朝那两头恐龙那边望去,动作流畅地背向她们,投向与她们完全相反的方向。 “咦?”糟糕,他听见那头准雷龙发出诧讶的浊声。身体完全转开前,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了准雷龙似乎朝他举手招了招。 但还未能完全全身而退,准雷龙便在他身后爆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川平!”可比圣海伦火山一次小爆发。 江川平顿一下,微微皱眉,嫌麻烦同时又有些意外。 有点不情愿地回头。准雷龙正笑咪咪地对他招手…… 啊,不!这个人科人属人种的雌性生物他认识,不属于恐龙一族—— “静姐。”原来是同类!他松口气走过去。 “好巧,你怎么也来这里?”李美静含着笑。“我看着就觉得像你,果然。” “我爸要我过来一趟,刚跟他一起吃完午饭。”旁边那只迅猛龙收起了利光,但代之而起,眼里发出朦胧的波光。果然还是非他族类,江川平小心不跟迅猛龙的眼睛对上。 静姐却笑咪咪说:“对了,我忘了帮你介绍。川平,这是我外甥女夏莉安。莉安,这是江川平。川平的父亲是我们医院外科主任江医师。” 唔,名医的儿子。跩跩的。难怪,不正眼看人。 “你好。”但“秀色可餐”。他下正眼看她,夏莉安仍使劲看他。 “妳好。”江川平总算正眼看她。但目光到,眼神却没到,黑瞳里空空的,冷淡没笑意。 尽管李美静跟他同属人科人属人种,这个叫什么夏的,彻头彻尾是一头后太空时代的迅猛龙。 “你总算正眼看人了。”迅猛龙很主动,大胆越位,一点都不害臊。 肉食性动物的特征都是这样,虎视眈眈的,出现在眼皮下的,都是猎物。 所以,江川平一点都不客气。他不是不正眼看人——他一直正眼对着与他同一族类的李美静。但这一只迅猛龙非他族类,用眼尾余光扫她,已经是很客气了。 “莉安——啊!”李美静开口,手机响起来。她礼貌比个手势,转开身去,一边接了电话。 “你叫江川平,我知道你名字了。几岁?喜欢些什么?有女朋友吗?” “干么?”对迅猛龙,江川平可不客气。 本来碍着李美静,多少要给人一点面子,但迅猛龙趁着李美静分心于旁务,起来吓人,他也不必客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大概被女人追惯了,宠坏了。 “知道妳还问。” “我对你有兴趣。” 哦,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我对妳没兴趣。” 嘿,一点都不留余地。 “你都像这样,不正眼看人,不给人面子吗?”夏莉安脸皮有点挂不住。她一定神经失常了,才会冒出那些话,忘了矜持两字怎么写、含蓄一词如何念。 想学人豪放冲锋陷阵,一出师便阵亡。 不,一定是荷尔蒙作的祟,恼人的发情的季节,蒙了她的理智。这下子,丢脸丢到南极大陆! “妳想,妳跟我从碰面到现在,还不到——”还故意抬起臂看了看腕表。“八分钟,妳这女人就跟恶虎扑羊似,说什么有兴趣没兴趣,妳还想我怎么样?” 顿一下,斜眼睨她,打鼻子哼出声。“如果长得性感美艳妖娆也就算了,偏偏没有自知之明,明明是属于恐龙一族的,还出来吓人。” “你说什么?”没听错吧? 他不理她,自顾说:“我对恐龙没兴趣,对妳这只迅猛龙也没胃口,妳还是去找自己的族类。” “你说什——”夏莉安猛然站起来,暴红脸,头顶冒烟。 “不好意思——”李美静说完电话,回过身来,却见夏莉安站着,满脸充血死瞪着江川平,奇怪说:“怎么了?” 夏莉安意识到自己失态,吸口气,若无其事坐下。 “没什么。他长得太可口了,我忍不住想攻击。” “莉安!”又疯言疯语了。李美静摇摇头。“医院里有点事,我必须先——” “小夏,静姨——”胡家父子重冒出来,小武打前锋跑回来。看到桌位多了一个陌生人,闭了口,好奇地盯着对方。“这是谁?小夏,妳的男朋友吗?”有点不高兴了。小嘴嘟起来。“妳什么时候偷交的?我怎么不知道!” “小鬼头,我干么做什么事都要跟你报告!”到现在还是相当懊恼,没好气。 先是把街上那些阿猫阿狗,只要男的,都看成俊男帅哥;然后,居然失常认为胡氏花花公子有着成熟的男人魅力,还心悸了一下;再来,还失态地对一个碰面不到十分钟的陌生男人脱口说些不知矜持含蓄的话,被奚落了一番,更被讥讽是恐龙一族,说她是只迅猛龙。 迅猛龙! 不会真的是像小鬼头说的发情了吧? 想她夏莉安二十三年来,冰清玉洁如一日,不烟不酒不勾不搭,不狂欢不外宿不放纵,坚守“好女孩”牌坊一枚,结果,一夕之间——不,刻钟之内,“纯洁”的好名声一下子化为乌有。呜呼哀哉! “小夏的男朋友?”胡家男主人挑挑眉。 “当然不是。”江川平立刻否认,目光不乱动一下,即使是斜睨也不肯,看都不看那只迅猛龙,不制造任何暧昧的嫌疑。 还真不委婉婉转啊。胡家男主人心情挺好似,抿嘴一笑。 李美静不厌其烦又介绍一次。仍加注解说:“川平是我们医院江医师的儿子。江主任,尚斌,你知道的。” “哦,原来是江医师的公子。”听那语调,胡尚斌似也认识江川平的父亲。“上次在“丽池”的聚会后,有阵子没碰到江医师了,请代我问候令尊。” 文绉绉的,原来这花花公子也会讲古代人说的话。夏莉安不禁瞥瞥他。 “我会的。”江川平也客套一下。当机立断转向李美静。“静姐,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一步。” “我也得走了,医院有点事。”李美静说。“莉安,这个周末我要回去一趟,妳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妳好久没去看外公外婆了。” “下次吧。”外公外婆跟桂枝姑妈同一国的,每一次见到她,都要噜嗦一下,她吃不消。 “妳哟。”李美静也不强迫,半弯腰对小武说:“小武,下次让莉安带你到静姨家,静姨请你吃冰淇淋。” “好。”小武欢呼。 小孩子好收买,贪吃的小孩子更好收买。小武对江川平大方说: “大哥哥,如果你也请我吃冰淇淋,那我就不反对你当小夏的男朋友。” “你还真大方。”江川平脸上浮掠过一抹波动,似笑非笑。“你要喜欢那只迅猛龙,就qi书+奇书-齐书让给你,我不必了。” “啊?什么龙?”小武没听懂。 胡家男主人浓眉又是一挑。 夏莉安脸色沉了沉,悻悻地,咕哝说:“你要滚快滚,少废话。” 守了二十三年的“冰清玉洁”的牌坊全毁了! “川平,你别寻莉安开心了。”李美静拉开江川平。 从背影看来,倒真是合称的一对。李美静体态轻盈,模样也年轻,看不出已经三十二岁,虽然比江川平大上四岁,但站在一起,十分地和谐配称。 “原来大哥哥跟静姨是一对啊。”小武童言无忌。 哼,夏莉安酸溜溜地喷口鼻气。 “吃味了?”胡家男主人掂掂那口气,嘴角弯起来。 “谁吃味了!”当然下承认。 “妳脸上这么写着的。”明显得很。 不等她发作,立刻又说:“我得走了。小武,你真的不跟爸爸回去?” “我不要。”小武靠向夏莉安,拽住她的手。 有点无奈。儿子就是不听话。胡尚斌摸摸儿子的头,交代说:“那你就乖一点,不要给小夏惹太多麻烦,知道吗?” “我没有。我都有帮小夏。” 小鬼头!跟他老子一个模样,巧言令色。 第4章 “小夏,小武就麻烦妳跟学长了。麻烦妳跟学长说一声,这个周末我有空,会过去一趟。” “你不来也没关系。” “欸,妳这么不欢迎我,我会难过的。” “少来这一套。” 胡公子魅人地笑一下。“妳还真了解我。” 倾身过去亲了她脸颊一下。 “好了,我先走了。小武就麻烦妳了。” 嘿!夏莉安反射伸手捂住被亲的脸颊。 “爸,小武也要亲一个。” 胡尚斌弯身蹲下去对着儿子。笑说:“你是个男孩子,还要爸爸亲,羞不羞?” “你只亲小夏,不公平!” “好,好。”也亲了儿子脸颊一下。“这样公平了吧?” 夏莉安仍然捂着脸颊。也不是震惊,只是本能反应。看到胡家男主人亲自己儿子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觉得有点蠢。 果然是发情了吗? 唉!不祥的二十三岁天! 第2章 有这样一种说法,刚从蛋里孵出来的小鸡或小鸟,会将第一眼看到的,都认作妈妈。也就是说,“一眼就认定”了。 所以,难怪,“初恋”对多半的人类,有着巨大的“杀伤力”,难以磨灭且难以忘怀的魔鬼般力量。就跟小鸡或小鸟“破壳出来”的那第一眼一样,天性的盲目与认识错乱。 除了她老爸,长这么大,夏莉安“第一眼”看到的,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像刚从蛋壳里孵化出来的小鸟看到的——就是胡氏尚斌公子。这是一种很不幸的偶然性,让她在青春期洁癖症发作时开始“唾弃”他的同时,又有一种不知所以的、摆脱不了他似的无奈。 讨厌的胡氏花花公子今天要到她家,免不了一顿吃吃喝喝,又要她这个倒楣的“煮饭婆”伺候了。真没天理,她这样,大热天的,提着两大袋食物从超级市场走回家有多重、多累、多辛苦! “呼!累死了。”她放下两大袋东西,使劲按铃,一边大声吆喝。“快来开门,小鬼头。累死我了!” 大门很快打开,探出一个欧巴桑级的人头。 “啊!”夏莉安猛跳一下,拍拍心口。“桂枝姑妈,妳别这样吓人好不好?怎么突然来了?” “我一阵子没来了,过来看看。妳爸呢?”她吓归她吓,桂枝姑妈倒气定神闲地,跟着她到厨房,看她把东西一一放进冰箱里。 “爸跟朋友打球去了,晚一点才会回来。” “打什么球!有时间打球,就没时间看看我给他的照片——对了,”想起什么,顿一下,停止嘀咕。问:“那个小鬼怎么还在这里?要住多久?” 提醒了夏莉安。怎么没看到那小鬼头? “小武呢?” “在房间里。”桂枝姑妈朝厨房外抬抬下巴。“那小孩真没礼貌,居然叫我“老太婆”。我跟他说话,爱理不理的;问妳去哪里了,大声回我不知道,就甩门进房间去了。” 原来在跟她呕气啊。 她到超市买东西,小鬼头要跟,她不让他跟,结果小鬼头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生闷气。 “妳爸也真是,随便就让别人家的孩子住在自个儿家里。那孩子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这妳就要问爸喽。”夏莉安耸个肩。 “不是姑妈喜欢啰嗦,小莉,妳也该劝劝妳爸——” “姑妈,别叫我这个名字。” 桂枝姑妈嫌她的名字不够秀气,老是叫她“小莉”,但她最讨人家这么叫她。静姨跟桂枝姑妈同一国的,只是不想犯她忌讳,才改口跟着她老爸那么叫唤。 只有那个胡氏花花公子,聪明的从不犯她忌讳——去!怎么又想到那讨人厌的家伙! “这样叫有什么不好?又好听又秀气。”桂枝姑妈不以为然,挺顽固的。“我说小莉,妳也该劝劝妳爸爸,别老是跟那个胡尚斌一起鬼混,早点找个好的对象,安定下来。” “这妳自己跟我爸说吧,别拖我下水。” “我哪次少说过了,妳爸就是不听我的话。”提起这事,桂枝姑妈就有点生气。“那个胡尚斌从以前就那样,花心又不正经,女朋友换来换去,现在连自己的老婆都气跑了,妳爸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好事。” “爸又不是小孩子!” “哪个男人不受诱惑!”桂枝姑妈挥手打断她的话。“我帮妳爸介绍的那些端庄贤慧、品性也不错的对象,妳爸都看不上眼,偏偏跟胡尚斌搅在一起,跟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牵扯不清!” “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夏莉安微微皱眉。 “妳不知道吗?妳爸没告诉妳?”桂枝姑妈有些意外。“妳林阿姨说,看到妳爸跟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走在一起。以前我帮妳爸介绍对象,他老是推说妳还小;要不是妳反对妳爸再婚,妳爸也早就有个正经端庄的好对象,不会被那种妖里妖气的女人给骗了。那种女人要是娶回家,可有妳苦头吃了,小莉。” “我可没反对爸再婚过。”夏莉安沉默半晌,才说:“如果爸喜欢漂亮妖冷的,娶回来供着,我即使不喜欢,但爸喜欢,那我也没办法。当然,如果爸想要有个伴,温柔善解人意,又希望人家帮他做饭洗衣,伺候他什么的,那他养人家是理所当然的,总不能要人家又工作又做家事,蜡烛两头烧。不过,如果爸看上那种事业型的,自己愿意啃面包或吃外头或帮忙做饭,那我也没话说。总之,只要爸喜欢,我也没有理由反对。” “妳怎么这么傻!”桂枝姑妈大大吃惊。“小莉,妳可千万别有这种笨想法。妳爸要是娶个差劲的女人回家,吃苦的可是妳,小莉。妳要好好劝劝妳爸才是!” “姑妈——” “我今天带了一些照片过来!妳放心,姑妈打听过了,对方个性很不错,长得也挺清秀,年纪也不算太大,是个理想的好对象,跟妳爸挺相配——” “姑妈,妳跟我说没有用,那也要爸喜欢。” 桂枝姑妈叹口气。 “小莉,姑妈是为妳跟妳爸好。妳不希望妳妈跟你们辛苦经营的这个家被破坏吧?” 夏莉安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桂枝姑妈趁机鼓动。“当然,妳不反对妳爸再婚,妳妈也一定希望妳爸再找个好对象,才不会那么孤单。但也要找个脾气个性好,端庄大方的女人,妳妈在天也才会放心对不对?” 话是没错。可是…… “还是让爸自己决定吧。” “小莉!”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顽固说不听! 有口说到没沫,这对父女俩还是跟石头一样顽固。 “小莉,姑妈——” 叮咚一声。 门铃响了。太是时候,夏莉安如获大赦。 “有人来了,我去看看。说不定是爸回来了,爸爸老是会忘记带钥匙。” 一溜烟逃了出去,顺带喘了一口大气。 她夏莉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桂枝姑妈的唠叨神功。 “嗨。” 门打开,露出胡氏公子那张蛊惑人的英俊笑脸,伸手随便揉了一下她头发,自在地走进去。 “爸爸!”小武闻风跑出来,奔到他爸爸跟前,抱住他老爸长得讨人厌的腿。 “爸,桂枝姑妈来了喔。”然后,门后跟着显露的,是她老爸诚实贤良可靠的四方脸。规矩的穿著,中等本分的身材,平实的表情。 “啊!”平实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又无奈。“又带了哪位女士的照片来了是不是?” 夏莉安给一眼“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你不是跟朋友去打球吗?怎么会跟他在一起?”不特定第三人称代名词,但听也知道她指的是谁。 “喔,刚好在楼下碰到尚斌,就一起上来。” “小心哦,姑妈才在嘀咕,抱怨你被你学弟带坏了。” 哪像女儿对父亲该有的敬畏、尊崇的态度?这个夏家“民主自由”的风气就是太过泛滥。 “贤良。”说曹操曹操到。桂枝姑妈的动作,不比小武慢了多少,同样俐落有效率。 “姊。”夏贤良像小兵遇到官,有点缩头缩脑。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不在家。你是不是故意躲我?” 故意躲她,就不会这么早巴巴跑回来自投罗网了。夏莉安有点可怜她老爸。桂枝姑妈一个月起码过来“出巡”四、五次,身为桂枝姑妈唯一弟弟的她老爸,在劫难逃,躲都躲不了。尤其她妈过世后,桂枝姑妈“心疼”他们“孤女寡父”的,来得更勤,一直努力要替他们父女俩找一个“好对象”、“好新妈妈”。 “我怎么会。我不知道姊要过来,要不然,我就不跟朋友去打球了。” “是啊,姑妈。”恐怕要是知道了,跑得更快。父女俩并排站在桂枝姑妈身前,像做错事的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那样,等着挨训。 夏莉安偷觑她老爸一眼,她老爸也看她一眼,嘴角露出丝苦笑,又不敢笑。 “怎么啦?怎么还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胡尚斌过来招呼。 不管他是有意无意,从他一脸似乎什么都不了的无辜表情看不出端倪。夏家父女却松了一口气,多亏他的搭救,顺势逃离桂枝姑妈的势力笼罩。 “就来了。”夏贤良给胡尚斌投去感激的一眼。 桂枝姑妈却没打算罢休,跟回到客厅。拿出几张用精美纸质框裱的艺术照,还有生活照片说: “我带了一些照片过来,你看看。” “小武,”胡尚斌说:“爸爸给你买了一套新游戏,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第5章 “真的?太棒了!”小武欢呼一声。跑过去拆开胡尚斌带来的游戏软体,马上就玩起来,没空理大人的事。 桂枝姑妈瞪瞪胡尚斌,继续她的“大业”。 “哪,贤良,你看看照片。”硬把照片塞给夏贤良,强迫推销。“这个林小姐个性很不错,模样也清秀,虽然三十岁了,但一点都不显老,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她比较害羞,所以一直没交男朋友,洁身自爱,很可靠的一个女性——” “姊——”夏贤良草草扫了那些照片一眼,推回给他姊姊。“我说过了,我暂时没那个打算。” “你每次都这么说!你到底要固执到几时?美莉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还不为将来打算一下。小莉是要嫁人的,到时她出嫁了,剩下你一个时你怎么办?难不成你要当那种孤僻奇怪的老头!” “姑妈,我又不一定非得结婚不可。”夏莉安不以为然。 桂枝姑妈瞪眼。“妳也要跟妳爸一样了?” 啊,真是呆,她没事干么蹚这浑水!赶紧闭了嘴。 她识相闭嘴,桂枝姑妈重新又把矛头转向她老爸。 “林太太跟我说了,说是看到你跟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走在一起。”有意无意瞥瞥一旁的胡尚斌。“我不是说那有什么不好,你有这个意思再找个对象那是最好的,可我介绍给你的正经清秀的对象,你连跟人家见面一下也不肯。贤良,你到底在想什么?”顿一下,又瞥瞥胡尚斌。“可不要受了什么坏影响才好。” 胡尚斌一脸从容泰然,倒是夏贤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姊,那是我公司同事,我们刚好碰到,因为同方向一起走了一段路,顺便聊天罢了。” “就那样?” 夏贤良无奈。“不然,还能怎么样?” “桂枝姐,”胡尚斌仍一脸从容,泰然自若。“像学长这样负责(奇*书*网^.^整*理*提*供)可靠的优秀好男人,很多女人抢着要,不过,妳放心,学长可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一点都不胡来。” 桂枝姑妈狠狠瞪他一眼,毫不客气,挑白说:“你少贫嘴,尚斌。我可是警告你,你自己在一堆女人里瞎混也就算了,贤良跟你不一样,没事少带着贤良在那边瞎混。” 唉,罪名可真大。 胡家公子颇是无奈地微微苦笑。 “我哪敢。”酷旨都下来了,他跟天借胆啊。 “姊!”倒是夏贤良对胡尚斌觉得不好意思。“妳怎么这么说。好好的,何必扯到尚斌身上。” “你没听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成天跟尚斌混在一起,还不受了他影响!” “姊!” “没关系,学长。”反正他是名誉扫地了,不妨大方点,罪名全盘照收。阻止夏贤良替自己辩白,以免他们引起争吵。 “姑妈,爸又不是小孩子。”桂枝姑妈这样说,好像她老爸多“智障”似,幼儿生程度,一骗就跟着人家走了。 桂枝姑妈瞪她一眼,嫌她多嘴。 好吧,不干她的事,她什么都不管。 “贤良,”桂枝姑妈又对弟弟进攻。“你也该好好考虑自己的将来,林小姐很不错,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哪,看看我带来的这些照片。我看改天约个时间跟对方见个面吧。” 简直赶鸭子上架,柴薪备全。 夏贤良苦笑不已,对其他两人投去一眼。夏莉安对老爸爱莫能助;胡尚斌耸耸肩,伸手比比脖子,由左至右横画了一刀,笑说: “没办法,学长,你就从容就义吧。” 桂枝姑妈抓牢夏贤良,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小武则专心玩他的游戏,无暇理会大人在说什么。胡尚斌将夏莉安拉到一旁,高大的身子笼罩她,挡去背后的视线。 “干么?”怎么感觉一点偷偷摸摸的。 “哪。”胡尚斌递给她一只信封。 “这什么?” “补偿费。”声音带笑,不正经。 见她瞪眼,收住笑,露出一点认真。说:“小武的伙食费。学长不肯收,我只好交给妳。” “小鬼头!呃,我是说小武吃不了多少的。”信封不薄,起码有两三万。 “话不是这么说。小武待在这里,给学长跟妳添了不少麻烦。吃喝住穿不说,妳要照顾他、看管他,耗掉不少时间,都没时间交男朋友了。我挺过意不去的,这就算是一点补偿吧。” “谁说我没男朋友了?”说得她行情多差,滞销似。 “哦?妳有男朋友了?”眉一挑,眼梢带笑,语调上扬,戏谑的成份多于认真的询问。 “这不必向你报告!”讨厌的家伙!他钱多,不拿白不拿,呆子才跟他客气,她也不客气。“对了,小武的衣服就那几件,你收拾一下,带一些过来吧。” “过几天吧。这两天我会很忙,没空整理那些。” “嘿,你是他的老爸耶。”跟女人约会就有时间。这男人! “我是真的忙。”口气十分无辜。“要不然,妳跑一趟,帮小武收拾几件衣服带过来。”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儿子可是你的,胡公子。” “我知道。但我真的忙,麻烦妳了,小夏。” 连这种事都要包,拿他两三万块真是太客气了。 “我会付妳车马费的。一客大餐怎么样?” “我干么要陪你吃饭!”她可不是那样算的。她干么浪费时间跟他一起吃饭,怕不胃痛才怪。 没办法,偏见一旦形成,不管对方做什么都觉得不顺眼,百般挑剔,难以心平气和。 “咳!”胡氏公子失笑岔气,干咳一声。“小夏,妳也算得太清楚了吧。”可是很多人抢着请他吃饭,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小鬼头太不了解他的价值了。 “我可——” “爸爸!”小武跑过来,打断两个人在角落的“私语”。“你过来跟我一起玩游戏嘛。快点!”拉着胡尚斌往厅中走。“小夏,妳也来。”另一手又拉住夏莉安。 “那是小孩子玩的,我没兴趣。”他老爸有义务陪儿子玩,她可没那个闲功夫。 “那我跟爸爸一起玩。”小武仍兴致勃勃。拉着他老爸,走两步又停下来。“对了,小夏,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我肚子有点饿了。” “嗨嗨,我马上就去准备。”简直跟老妈子一样。 “小武,”胡家男主人教育儿子。“小夏那么辛苦,照顾你,又做饭给你吃,你给人家添了那么多麻烦,要多帮忙小夏才是。” “喔。小夏,我来帮妳。爸爸,你也一起来。”这回拖着夏莉安跟他老爸到厨房。 “算了,你越帮越忙。”夏莉安丝毫不担心会打击小武幼小的心灵,嫌弃地推开小武。“你还是跟你老爸去玩游戏,省得碍手碍脚。” 把他们父子俩牵连在一起——同样地碍手碍脚。 “小武,咱们好像被小夏讨厌嫌弃了,还是别去打扰小夏好了。”胡尚斌居然微笑,还有心情跟儿子开玩笑。 小武哪分得清。扁扁嘴,委屈说:“小夏,妳讨厌我吗?” 夏莉安心肠软了一下。“没有。”瞪胡尚斌一眼。“你不是想跟你爸一起玩游戏吗?你们去玩,下次再帮忙就可以了。” “嗯!”小武抬起脸,高兴点头。“爸爸,小夏没有讨厌我啦。小夏喜欢我,对不对?小夏。” “嗯。”能忍心伤害打击幼小的心灵吗?夏莉安只能半昧着良心点头。 说是“半昧着”良心,实在,小鬼头也不真是那么讨人厌,可有时她又烦不过。她又不是那种喜欢小孩的“贤妻良母”型好不好!对一个明媚的、二十三岁的娇丽“美少女”来说,照顾小孩实在太烦人了。 呃,当然,“明媚”、“娇丽”、“美少女”,都是她自己封的。但总而言之,没人喜欢跟一个小鬼头扯在一起,当然,那种“贤妻良母”型的除外。 更重要的,小鬼头毫无“利用”的价值。 瞧,有些女人要进攻男人,都会从他身边的弱点下手,先收他周旁老小的心,再透过这些对他很重要的一家老小,侵略男人的心池。 她对胡氏花花公子没兴趣,当然没必要讨好小鬼头,小鬼头当然享受不到“重要角色”的好处。 “拖油瓶”都是这样的。要不价值千金,要不一文不值。难为她老爸了,她从来没有被这种尴尬的经验干扰。 不由得看向她老爸。可怜她老爸,还在桂枝姑妈的密集轰炸中,疲于应付,脱身不得。 “姑妈,”没办法了,她只好牺牲自己,“舍身取义”。“我要准备晚饭了,妳能不能帮我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处理鱼跟排骨。” “这个妳也不知道!”桂枝姑妈厚实的肩头一抬,两眼发出精光,敏捷地走过来。 夏贤良松口气,对女儿投去感激的一眼。 救了菩萨就顾不了庙。夏莉安忍着桂枝姑妈唠叨碎念,跟着桂枝姑妈走向厨房,一边不忘回头对她老爸比个“欠我一次”的手势。 夏贤良双手合十,朝女儿一拜。 胡尚斌不禁哈哈笑。夏贤良只是看看他,摇摇头,一脸“你碰上了就知道”的无可奈何。 “学长,”胡尚斌拍拍夏贤良肩膀。“我看你干脆还是投降算了。桂枝姐这次可是卯足劲,你不投降,只是自讨苦吃。” “你别光说这些风凉话,我的麻烦还不够吗?” “桂枝姐也是好意,替你着想。” “尚斌,你什么时候跟我姊“合纵连横”在一块了?” 第6章 夏贤良不由得好气。 “好吧,我不说,成了吧。”胡尚斌收住笑。“不过,学长,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我现在根本没这打算。再说,这种事要靠缘分,强求不来。” 什么时代了,还在说什么缘分! “学长,你太古板了。现在已经不是坐着等缘分掉下来的时代,缘分是要靠创造,说穿了,还不是多交多行动。你也许该考虑一下桂枝姐的提议。” “怎么连你也!”夏贤良摇摇头。“饶了我吧。” “别这么消极,学长。”胡尚斌又拍拍他。“女人不会吃了你的,你也该好好享受一下。” 夏贤良不由得又苦笑,摆摆手,似是说算了。 “倒是你,你跟茱茵的事打算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 “都离婚了还要挽回什么。”感情薄了,各自殊途。 “再跟她好好谈谈,她也许会回心转意。” “我现在走不开。再说,都到这地步了,我也无所谓了。倒是小武的事,真不好意思,麻烦学长了。” “小武的事你别担心。小武尽管待在我这里,我会照顾他。” “谢谢你,学长。” “不必跟我客气。” 男人嘛,肝胆相照,这点忙不算什么。 “今天留下来喝一杯吧?” “只喝一杯。我开车呢。” “一杯怎么会过瘾?要不,留下来住一夜。” “小夏会把我骂惨。你忘了,她最讨厌学长你喝醉酒。还是节制一点吧。” “莉安都二十三岁了,大人了,越管越多。”夏贤良边说边摇摇头。“她这年纪都该交男朋友结婚了,她却只会管她老爸。” “小夏没有男朋友吗?” “我也不知道。美静也没有跟我说过,应该是没有吧。”女儿的事,作父亲的多半最后知道。夏贤良不禁又摇头,看看学弟,半开玩笑说:“你跟莉安年纪差不多,我看你要是跟茱茵的事真没法挽回了,就把莉安娶回家去吧。” “你别开玩笑了,学长。再说,我比小夏足足大了九岁。” “有大那么多啊?”夏贤良微微一愕,有些意外。 他当然不是不知道胡尚斌的年纪,只是这个“知道”跟脑中某些认知却没有连合起来,认知与感觉之间出现了误差。 “就是那么多。再说,我跟学长算是同辈,要是跟小夏,岂不是乱了辈分。” “哈哈,莉安会把你当长辈才怪。”夏贤良哈哈笑。 “她的确对我很不客气,一点都不知敬老尊贤。” “我的女儿嘛,她母亲早逝,被我宠坏了,脾气不好,你多包涵。” “小夏十分懂事的。” “难为她了。我一直没有再婚,工作又忙,家里的事全都是她在打点。我作父亲的,只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莉安要是能跟你在一起,我也放心。” “学长,你别又开我玩笑。”胡尚斌轻描淡写一笑,转开话题说:“你该考虑一下再婚的事,学长。桂枝姐这次介绍的对象,照片上看来挺不错的,你或许可以考虑跟对方见个面。” “你真的这么认为?” “嗯。人生还很长,学长,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爱情不只是十几二十少年男女的权利。情之所钟,石头都可以相思呢! 只需要多一点点勇气、一点点觉悟与奋不顾身。 所以,飞蛾扑火,成了传说;所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所以,千千万万个陈腐的故事中,每种爱情,依旧那么独特。 身与心,肉体与灵魂,都在以情爱为名目的纠葛缠绵回绕中。一个偶然、一次回眸,也都成就一番邂逅。 所以,多少故事,继续传说。 嗯,真是言情呢。胡尚斌不禁笑起来。 这等文人的浪漫对他这个学律法税务的,不免浪费。 “就算你觉得给不给自己机会无所谓,你总不希望继续受桂枝姐疲劳轰炸吧?学长。投降吧,你是斗不过桂枝姐的。” 光提到那名字,夏贤良就打颤。有点无可奈何。看样子,不投降是不行。 第3章 “欢迎光临!” 柜台后面穿着便利商店制服的雄性生物,露出阳光般的笑脸,满口白牙及短袖下一双肌肉结实的臂膀,灿亮的眼睛会勾魂,浓黑的睫毛随着黑白分明的水瞳一扇一合地眨呀眨地,分明一个现代花样般的美男。 夏莉安一下子昏了头,露骨地盯着柜台后的花样美男。 “怎么了?”小武不耐烦,催促她一声。见她目光发直,朝柜台方向扫一眼,啐一声说:“切,又发情了。” “你在胡说什么!”夏莉安“啪”地拍一下他的头。 “妳不要打我的头,会打笨的!”小武抗议。 “就凭你那个比常温还低的智商?拜托哦!” “妳还不是一样!看到男人就没魂了。j 小鬼头讨骂,但为了在美男面前保持形象,夏莉安忍住,极力显示轻盈的体态,学模特儿走台步那般,一扭一扭地走到柜台旁的冷藏柜前面。 “又是便当。”小武嘀咕。 有得吃就不错了,这小鬼头还敢挑。 “欢迎光临!”她站在花样美男面前,花样美男立刻对她“深情”地一笑——至少,在她感受是如此。 一个、二个、三个特价便当。花样美男动作优雅地打入价钱。然后抬头冲她一笑,收过她递上的钱。 “收您两佰。”一边朗声说着,手指微碰到一下。 啊啊啊!碰到了!碰到了! 夏莉安抚抚指头,目光迷蒙起来。 “找您五十三元。”花样美男又咧嘴露出白牙。“谢谢光临。” 花样般的男子,柔嫩洁白的脸蛋、修长高挑的身形,真是百看不厌呀! “快走了啦!”小武杀风景地一直在催魂。 夏莉安恋恋不舍地看了花样美男一眼又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被小武推着离开。 “没想到他们会雇用到这么漂亮的男生!”真是养眼!造福人类社会啊! 这美男一定是新来的。之前那两个,长得实在可以摆在庙里用来收惊。 “还有哪个男生妳会觉得不好啊?”跟饿虎扑羊似。“阿猫阿狗妳都说有个性。拜托妳,丢不丢脸啊!” 小鬼头,人小鬼大又老气横秋。听听,那是小学四年生该说的话吗? 所以她说嘛,这个小鬼头只是个麻烦,跟他老爸一样讨人嫌。 “爸,吃饭喽。”屋子里静悄悄。 “爸!”到她老爸房前,用力敲门。“爸,吃饭喽。” 过几秒,门才打开,夏贤良慢吞吞出来。 “又把工作带回来了?”真是,难得一天提早下班回来,还不忘把工作跟着带回来。 但——但,感谢她老爸辛勤工作,她才可以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地失业,待在家里当千金——斜眼瞄到讨嫌的小鬼头——好吧,算不上“千金”,不过,至少是“百金小姐”,再不济,“十金小姐”总成吧! “欸。”夏贤良应一声。到餐桌一看,桌上摆了三个冷便当。“晚餐吃这个?” “我没想到你会提早回来嘛。我把便当热一下。” 夏贤良也无所谓,反正女儿煮什么,他就吃什么。 他埋头就吃,也不多挑剔。夏莉安说:“这样够吗?爸。要不,我再去买个便当。还有饮料——鲜果汁好吗?” “不用了。这样就够——” “我马上回来!”根本没在听她老爸说的,自说自话,急急忙忙又赶出去。 “莉安,不用了。” “我马上回来。”夏莉安隔着门喊一声。 起码过了十分钟她才回来,满脸健康的红润,精神亢奋,活力十足。 夏贤良早已吃完便当,钻回房间里。 “爸。”夏莉安喊一声,没回答。耸个肩,将便当放进冰箱。 小武斜眼瞅她。“饮料呢?” “啊,我忘了。” “我就知道。” “小鬼!你又知道什么?” “妳根本就是跑去看男生对不对?”小武嘟嘟嘴。 夏莉安脸一燥,跟着叉腰说:“怎样?不行吗?” “我就知道!妳跟托洛一样!” “闭嘴!小鬼头。”又把她跟狗做比较!可恶的小鬼头! 但也只能虚张声势凶凶小鬼头,又无法反驳。这阵子看到男生,不管生熟,老是有一股冲动——呃,应该说是按捺不住,啊不,是好奇,多出了一点兴趣才对。 这正常的嘛,对不对?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嘛!好看的男生,谁不想多看一眼? 更何况这两天,她已经恢复“正常”,不会把阿猫阿狗都看成英俊潇洒的美男子,更不会把一、两个礼拜没洗澡的汗臭味当成是男人味。花样般的美男,便更具养眼价值喽。 “妳只会凶我。我们老师说,女生要知道羞耻,不可以跟男生随便乱来。” 这是什么老师!教小孩可以这样教的吗?用词不知轻重又不堪,把一个概念全套在所有概念上,而且词语的形容抽象却又带强烈的谴责性,以小学生对老师地位、形象的权威性的接受度,只会照单全收,到头来,小女生可能连跟小男生说个话,被同学一起哄时,都觉得“羞耻”了。 “小鬼头,你知道什么是“乱来”吗?” “知道啊,跟女生拉手亲嘴就是乱来。”小武很得意地宣示他的聪明了解。 晕倒!夏莉安双手抆腰,凶悍说:“知道个头! 第7章 那你不时拉我的手背、扯我的衣服,不就乱来了?” “那不一样……”小武倒没想到,有点错乱气虚。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我不是女生吗?” “可是……” “可是个头!”十足泼辣的蛮女,丝毫没有二十三岁的淑女该有的温柔与轻声细语。“你给我听好,小鬼头,男生爱女生、女生爱男生是天经地义的——啊,这个词你不懂,反正就像你小便睡觉那样,都是光明正大,必要的。” 这是什么比喻!小便也可以“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你懂吧?什么“羞耻”!切!”嗤了一声。 “可是我们老师说——” “你们老师说的是狗屁!”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 打以前,她就讨厌这种用结论式、以一概全的谴责加警告性的灌输孩子特定观念的教导方式,完全忽略理解、引导的重要,结果小孩子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对许多事产生奇怪的误解。 “妳乱说,我们老师什么都知道!”小武生气着。 “你们老师!你们老师!你们老师放的屁都是香的吗?”不尊又不敬,自己也没想到要反省这等不良的态度。 “我不要跟妳说了!”小武气呼呼。 小鬼头不来烦她,那是最好。夏莉安可一点都没有反省的意思,吃一个便当不够,又把冰箱里的便当用微波炉热了,好胃口地吃起来。而且,越吃越顺口。 大概孩子人小气也短,小武生气归生气,并没有持续太久。看完卡通,洗完澡不久,他就抱着枕头,忘了那回事似,跑到夏莉安的房间。 “小夏。”可怜兮兮地嘟着小嘴站在门边。 “小鬼头,”夏莉安回头,凶巴巴地。“你怎么这样突然跑进来,也不先敲门。要是我正好没穿衣服怎么办?岂不都被你看光了!那多亏啊!” “人家有敲门嘛,妳都没听到。”小武委屈地辩解,小嘴更嘟,觉得更委屈,好像看到个张牙舞爪的母夜叉。 “干么?”母夜叉从鼻孔哼出口气。 “人家睡不着。” “你睡不着关我什么事?” “人家想妈妈嘛!”委屈的小武受到母夜叉冰冷没心肠的对待,小脸扭曲,几乎快哭出来。 “你想妈妈找我有什么用?”没心没肺,丝毫没有二十三岁美少女该有的慈悲柔软的心肠。 “我可不可以跟妳睡?”小武睁着已经蓄满水的大眼,委屈又可怜兮兮地仰头请求。 “不行,你是男生,我是女生,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人家——”小武小小的脸垮下来,泪也掉下来。 “小鬼头,你是男生耶,怎么可以随便就哭。” 小武抬头反驳。“妳自己说可以的。男生也可以哭!” “我什么时候说了?” “那一天跟爸爸还有静姨见面时,妳忘了?” 啊,是有那么一回事……夏莉安有点灰头土脸。 “好嘛,好嘛,我是说过了。”真没劲,居被小鬼头抓到把柄。“算了,你不要再哭了,哭得丑死了。过来吧,要睡就睡。” “真的?”小武破涕而笑,高兴地跑上夏莉安的大床。 “不过,我可警告你,你可别吃我豆腐,否则我可不客气。” “我才不喜欢吃老豆腐。”小武轻快地在床上滚了两下。 “小鬼!” 小武没理她的抗议,抱着自己的枕头趴在她床上,仍有点小小委屈跟不满。 “妳好坏哦,小夏,就喜欢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夏莉安哇哇叫,很不服气,跟一个小学四年级生一般见识。 小武却没跟她“一般见识”,乖乖地没回嘴,挨过去,小手抱着她。 “干么?小鬼头。”夏莉安嫌弃地推推他。“热死了,你不要赖着我,别想吃我豆腐。” “我都是这样抱着我妈妈的。” “我又不是你妈!”热得要命,这小鬼头还把她当抱枕,简直阴谋要热死她。 小武一脸失望,放开手,抱着枕头,又露出可怜、委屈外加难过的表情。 “我知道,我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又知道了?”夏莉安耸个肩。 真是没心肠,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可怜小武一下。 “我当然知道。妈妈跟爸爸离婚了,妈妈去澳洲找外公外婆,然后妈妈就会再结婚,生很多很多的小孩,不会再回来看我了。” “就算是那样,你还有你爸爸。”这时候“好心肠”的心地善良的女孩应该怎么回答?——不,不会的,你妈妈一定会回来? 真是抱歉,她夏莉安没有那种白痴式的心肠。 “爸爸会再娶新妈妈,生很多弟弟妹妹,一定不会再喜欢我了。”想象着可能发生的情况,小武小脸居然还当真露出“黯淡”、“忧虑”的表情。 “拜托,你忧患意识别那么强行不行?” “小夏,”小武忽然瞅住她,仰着小睑,充满期待希望。“妳当我妈妈好不好?这样我就不必担心被新妈妈欺负了。” “拜托!”简直要她翻白眼。小鬼头昏了头了。“你爸爸上了年纪的老男人一个,要我这如花似玉,正值人生四月天,玫瑰般美女跟他?” 而且,还是现成的后妈! 切,她又不是脑袋“秀逗”,神经短路了。 “小夏……” “快点睡觉了,少烦我。” 翻身背对着小武,很快便无忧无愁睡着了,还打起呼来,吵得小武伸手捂住耳朵。 一夜好觉——只有夏莉安啦。小武挂着两只熊猫眼,夏贤良看了担心说: “怎么了?小武,昨天没睡好吗7” “还不都是小夏害的,打呼打个不停,吵死了。” 夏莉安脸皮挂不住,微恼红脸,威胁说:“少噜嗦,小鬼头。快吃饭了。” 她这个辛劳的煮饭婆,一早起来就忙着张罗他们的早饭,牛奶、水果、烤好的吐司、煎蛋香肠——无一不热腾腾等在那里,这小鬼头不感激不说,居然还敢说她的不是! “对了,今天我会晚点回来,你们不必等我,自己先吃晚饭。”夏贤良吩咐。 “又是工作?”会计师这行想来比她这个“煮饭婆”要忙碌一点,但她老爸与人合伙,也聘用了一些人,原以为会优闲一点,没想到也是不得闲。 她转头催促小武。“小鬼头,快点吃,你上学要迟到了。” “我今天不要去学校。”小武头也不抬。 “小鬼头——” 夏贤良比个手势阻止女儿大声嚷嚷,和蔼问小武,“怎么了?小武,今天怎么不去学校?” “我身体不舒服。我不要去学校,夏伯伯。” “哪里不舒服了?” “就是不舒服。夏伯伯,拜托你帮我跟老师请假一天。” 夏贤良伸手覆在小武额头上,也不像发烧的样子。再看到小武两只熊猫眼,快睁不开似,精神又差,想了想说: “好吧,你就在家休息。”转而吩咐夏莉安说:“小武看起来精神很不好,大概是没睡好的关系。等会打个电话到学校,帮小武请假一天,让他在家里休息,好好睡一觉。如果醒来后,小武还是觉得不舒服,打电话通知我。” “好。那要不要通知他爸?” “暂时先不用。有事的话,我会通知尚斌。晚上我会看情况,尽量早点赶回来。” 家里头有个小鬼头果然是很麻烦。夏莉安不由得睨睨小武。小武双肩下垂,胸膛整个往前凹下去,无精打采,好像很累的样子。 “小鬼头,你回房间再睡个觉,我会打电话帮你请假。” “那妳要陪我,等我睡着。” “我为什么要——”正想发作,碰到小武两只熊猫眼发出的可怜兮兮的目光,肠子一个不小心打结,说:“是,是,小的陪你就是。” 小武欢呼一声,拉住夏莉安的手臂便不再放,怕她又改变主意,反悔不认帐。 睁开眼时,太阳已经晒到床尾,夏贤良翻身起来,扭扭脖子,甩甩头。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居然睡过头了! 他摇摇头,走到客厅,一边打着哈欠。 “小武?”客厅里只有小武在,鼓着腮帮,跟谁呕气似。“只有你一个人吗?莉安呢?不是说要回你爸那里去收拾一些东西过来,都快十点了,怎么还在家里?” 还说咧! “还不都是因为小夏!”小武嘟嘴气呼呼。 “莉安呢?” “跑去看男生了!” 看男生?夏贤良愕愣一下。 “啊?爸。”说曹操,曹操就开门赶进来了,手里提了一瓶鲜奶。 “又买鲜奶了?冰箱里还有两瓶都还没喝。” “啊?”夏莉安被逮着什么似,鬼祟地眨眨眼。“反正都要喝的嘛。对不对啊,小武?” 小武偏拆她的台。“妳又跑去看男生了对不对?每次都这样,妳丢不丢脸啊!” 自从附近那家便利商店来了个花样美男,夏莉安一天去四、五次,这回买报纸、那回买面包,下回看看没什么要买的,就随便买瓶鲜奶。 “闭嘴,小鬼头。”这么拆她台,夏莉安怎么不恼。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莉安,妳不是要带小武回他家一趟?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你们还是早点过去。” “知道了。” 顺手把鲜奶递给她老爸,对小武吆喝:“小鬼,走吧。” 两人出了门,电话响起来,夏贤良顺手接起电话。 第8章 “喂?啊,找莉安是吗?她刚出门!妳等等,我看看!” 搁了话筒追出去,但夏莉安跟小武早已走到楼下。 “喂?不好意思,莉安已经出门了。请问妳是哪位?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妳转达给莉安。” 对方连说了两声“不用了”,畏畏缩缩,便挂断电话。夏贤良没多在意。搁下电话,很快又响了。 “贤良?” “姊。”他不禁对空气摆了个苦脸。 “我跟你说,我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六点在“蓬莱阁”餐厅跟林小姐碰面,你要准时过来,别迟到了。” “姊!妳怎么可以自作主张,我又没同意!” “你也没反对啊。没反对就是赞成了。” “姊!”简直强词夺理。“不行的,我很忙,走不开。而且,我也没有——” “假日有什么好忙的!”桂枝姑妈果断地打断弟弟的话。“就这么说定。六点哦,在“蓬莱阁”餐厅,别迟到了。” 说完要说的,便啪地挂断电话,完全不给“挣扎”的余地。 “姊?喂?姊!” 夏贤良气急败坏,赶紧打电话过去,电话一直响,就是没人接,而且狡猾地连答录机也不开,让他连留话表示拒绝的机会都给封杀。 简直赶鸭子上架。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一旦开例,便很难杜绝。 置之不理,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就这么就范,他也不肯。 “对不起啊,莉安,妳就帮爸担待一回吧。”夏贤良喃喃,又摇了摇头。 “哇……”夏莉安站在挑高的客厅中,仰头望望垂吊的艺术灯具,无法不像白痴一样张着嘴巴讶叹一下。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可忍不住就会有这样的反应。 要是说她家的公寓算不错了,但胡家的比起来,简直是“豪宅”。不只如此,她还知道胡氏公子在郊区还有一幢别墅——比起她老爸,这个男人真是会赚钱多了。 “好了,到你房间吧。看有什么东西你想带走的,都拿了算了。快点收拾,早点走人。”给小武下命令。 “我看到爸爸的鞋子。爸爸在家——爸爸!”小武却完全不在状况内,一溜烟跑到主卧室。 房门半掩——换句话说,也就是半敞。 “小武!”夏莉安气急败坏追在小武的屁股后。 入眼只见一张大床,光着上身跟臂膀的男人侧脸躺在上头。 “爸爸!”小武欢呼一声,跳上床。 “哦,小武。”男人睁了睁眼,又闭上。也不知是惺忪未醒,或处变不惊。 “爸爸!”小武很高兴,挤着他老爸。 “小武,你别闹,让爸爸睡觉。”胡家男主人仍闭着眼。忽然动一下,冲击(奇*书*网^.^整*理*提*供)似,睁开眼,目光往床边一扫,露出一个“果然”的懒懒的笑。“早啊,小夏。” “不早了。”夏莉安皱皱眉,避开他赤裸的上身。 “怎么?害羞了?”他却要逗她。“我下面也没穿哦,妳要不要顺便欣赏一下?我牺牲一回,免费出血大招待,算妳免费,不收取任何费用。” 轻浮不正经,挨了夏莉安一个白眼。 “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你还睡!”以为这样说说,她就会信他,就会害羞吗?哼! 心中一恼,猛不防一把扯掉盖在他腰下的薄被。 “起床了——啊!”电光石火间,清清楚楚地映入她的眼。狼狈地飞快转身过去。 胡家男主人也没料到她真的莽撞,那刹那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但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又恢复,浮出揶揄的神态。 “我早说了。”还好小武什么都没看到。 “讨厌!”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扭身想要出去,发现床脚下有个发亮的东西,忍不住捡了起来。 落单的钻石耳环。 “这个……”才开口,他的手机响起来。 手机塞在他外衣口袋里,远远丢在房角落的沙发上。 他没理会。跟着,房间里电话响起来,响两声,便自动切换到留言。 “亲爱的,是我。”一个娇滴滴嗲嗲的女人声音。“你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还在睡呀?可怜的宝贝,累坏了吧,昨天晚上辛苦你了……”暧昧的咯咯娇笑,几分挑逗。“亲爱的,你送我的那副钻石耳环,我发现少了一只,是不是掉在你那里?麻烦你帮我找找看。谢喽,拜拜!” 夏莉安只觉得握着那只耳环的手在发热,脑袋也充满血,不禁握紧了紧拳头,用力将那只耳环丢向还半躺在床上的胡尚斌。 “小武,快点把衣服收拾好,回去了。”扭身走出去。 小武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他老爸,不知所以。 “爸爸,小夏怎么了?”不明白。 胡家男主人苦笑一下。“小武,乖,你先出去吧。” 哄了小武出去。捡起那只砸到他手臂的耳环,丢在一旁。套上衣服就要出去,想了想,又踅回卧室,匆匆冲了澡,又换上干净的衣服。 “小夏,”小武在自己房间收拾衣服,这个也要、那个也想,犹豫不决,夏莉安干脆都把它们塞进袋子里。胡尚斌若无其事,倚着门边。“不必这么急,都中午了,先去吃午饭,回来再慢慢收拾。”没有意思解释。 “太棒了!我要吃汉堡。”小武又欢呼一声。 “妳呢?小夏,想吃什么?别客气,我请客。” “不必了。”夏莉安面无表情。“小武,你先把衣服收拾好再跟你爸去吃饭,我先把你的衣服带回去。你吃饱饭后,让你爸带你过去。”对胡家男主人正眼都不瞧一下。 “我惹妳不高兴了?” 她连答都懒得答。 “小武,你快点把衣服收拾好。” 小武乖乖听话,很快把衣服收拾好。再次说服夏莉安: “小夏,妳真的不跟我和爸爸一起去吃饭吗?那多没意思。一起去嘛,好啦,小夏。” “小武,别烦小夏了。她在生爸爸的气。” “为什么?小夏,妳为什么生爸爸的气?” 这时候,她就不得不气小鬼头的天真。平时人小鬼大,这会儿却天真得像个白痴。 但小鬼头要是真明白了为什么,更麻烦。 “小夏讨厌爸爸。”胡公子火上加油。 “我讨厌没有节操的男人。”好,你要火上添油是不是?她就给添个最好挥发的高级汽油。 从她十多岁认识他,他就这么没节操,四处留情。跟小武的妈妈结婚后,虽然安份了很多年,没听过有什么野花野草的事,但小武的妈走后——离婚后,他又故态复萌。 “对哦,”小武忽然哦一声,一脸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小夏不喜欢爸爸。” 胡家男主人俊眉往上一挑。 小武童言无忌,哪知轻重。“爸爸,小夏说,爸爸你是上了年纪的男人,所以她不喜欢。” 胡公子把另一边的俊眉也挑起来了。 夏莉安这耳进那耳出,把装满小武衣物的袋子往身上一套。说:“你如果要带小武去吃饭,晚点请你带小武过去。” “妳不解释?”胡公子两边眉一齐往上挑。 她干么解释? 懒得理他,掉头走出小武房间。 胡公子跟着出去。“妳气我带女人回来?” 胡家公子对这种事的态度,一向本着高段明星回应绯闻的太极手势,不承认、不否认、不回应、不澄清,也不解释。 “干我屁事。”她的态度则是这般再明显不过。 干她屁事。 她只是倒楣偏偏跟这么一个没节操的男人牵扯上。 “果然生气了。”他倒自以为是。“那袋子那么重,还是我送妳回去吧。”伸手要去拿袋子。 夏莉安嫌弃地皱眉,避开。反感他碰她,觉得脏。 不是她洁癖,是他太没节操。尤其她又刚听到那样一通电话,无法忍住一种心理性的排斥,觉得噁心反感。更不知为什么,觉得被冒犯。 聪明的胡公子从她一个颦眉、一个蹙额,还有那碰到思心虫子似的排斥反应,立刻就明白,俊俏的双眉又是一挑。 身子一动,想说什么,又按耐住,站着没动。 “小夏,妳不要回去,跟我还有爸爸一起吃饭。”小武抓着她衣眼,不让她走。“妳不要生爸爸的气嘛,我不再说要妳作我妈妈就是了。” “咳!”胡公子不提防岔了气,干咳出声。 夏莉安脸色一窘,闪过一丝尴尬,又被小武拉住,没处回避,显得几分狼狈。 “小鬼头,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 “我哪有胡说八道。”小武不服。“妈妈不会回来了,所以,我要小夏当我的妈妈,可是小夏妳说爸爸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妳不喜欢,妳喜欢便利商店那个帅帅的大哥哥,每天都跑去好几次看人家。对不对?我没有乱说!” 连这个都抖出来! 真是,越描越黑,她干脆也来个“不回应、不理会、不解释”三不政策。 胡尚斌不咳了,浓俊的眉又挑扬起来,嘴角噙着笑,又不算笑,表情要开不开地,瞅着夏莉安。 “干么?”他那样瞅她,让她很不爽。 “没干么,只是没想到。”话不说完,故意留截令人讨厌的尾巴。 夏莉安没好气说:“没想到什么?”笨得跟吃饵的鱼有得一比。 胡公子嘴角一扬。“没想到妳也会开始看男生了。”认识她时,她还只是个小不点,比小武现在大不了两三岁。 “对啊,”小武附和他爸爸。 第9章 “小夏最近喜欢乱看男生,一定是发情了,跟托洛一样——对了,托洛呢?” 胡尚斌不防又岔气,就要干咳出来,听着小武跟着问家里养的狗,一口气才顺回去。 夏莉安头皮先是一麻,一声“小鬼头”就要不受控制吼出来,听到最后,“嗥吼”吞了回去。切!小鬼头根本不晓得他在说什么,连“发情”是什么都不懂,胡说八道一通。 “在表舅那里。”胡家男主人顺顺气。 “你把托洛送给表舅了?”小武小脸垮下来。 “只是暂时请表舅照顾而已。爸爸工作忙,照顾不来。” 小武绷紧的小脸一松。只要不是把托洛送给人就好了。 “好了,吃饭去吧。” “谁要——”夏莉安皱眉,惯性反驳,才开口,她的手机响起来。 “喂?”喂一声,又皱一下眉,把手机丢给胡尚斌。“哪,找你的。” 第4章 “爸,你怎么可以陷害我!”夏莉安气急败坏。 “对不起啦,莉安,妳就帮爸这个忙。”电话那头,夏贤良低声下气道歉。 “这个忙我没办法帮,而且,你知道,我最怕桂枝姑妈啰嗦唠叨。这是你的事,爸,你要自己直接跟桂枝姑妈说清楚,不要拖我下水。” 不拖她下水,还能拖谁下水?好歹是他女儿。 “对不起啦,莉安。拜托妳,就帮爸这次。” “不行啦,爸。” “拜托了,莉安。我也找了尚斌了,他会帮忙。” “这种事你找他做什么?” “尚斌比较会应付这种事。他马上就会到。拜托妳了,莉安。” “爸,不行,我不管!” 她不管,但也来不及了。桂枝姑妈和一个面貌还算清秀,穿着素雅的女人出现在餐厅门口。 “小莉,妳怎么来了?”桂枝姑妈很快看到夏莉安,却不见夏贤良踪影,皱了下眉头。“妳爸呢?” “呃,爸他……” 她老爸真是会害死她。一通电话,叫她晚上到某某餐厅,问他什么事,说去了就知道。结果,她人来了,他老爸又一通电话要她“帮忙”,就那么上了贼船。 “呃,爸他……”她吞吞吐吐,瞥见胡尚斌修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松了一口气,赶紧朝他挥手。 胡公子嘴角勾了勾,噙着笑走过去。 “桂枝姐,真巧,妳也来了。” 巧什么巧!桂枝姑妈多疑地望望他们两个人。 “怎么你们两个人刚好会在这里?小莉,妳爸呢?” 夏莉安斜眼睨向胡尚斌,等他开腔,胡尚斌却浑然未觉似,动也不动。 她扯扯他衣服,他还不解似回头望她。 夏莉安气不过,咬着牙,声音低得含糊得辨不清。“你不说话,到底是来干么的?”狠狠瞪他白眼。 “小莉,妳爸呢?”桂枝姑妈不耐烦。 “学长有点事不能过来了。”胡尚斌总算开了金口。“学长临时跟个客户有约,分不开身,无法过来。特地打电话给我,要我过来一趟,替学长跟林小姐道个歉。” 波光似会流动的眸目投向中规中矩坐在那里的林小姐,俊脸抹了蜜,开起蛊惑魅人的笑。 “林小姐,真是抱歉,希望妳别介意,学长实在是有事走不开。”也没表明自己的身分,一开口就多熟稔似。 “啊,没关系。”素静的林小姐哪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下子就被胡公子的魅笑攻得失措不安,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眸,害羞似地垂着双眼。 “尚斌,你跟贤良究竟是在搞——”桂枝姑妈吃的盐比他们喝的水还多,哪那么容易被蒙骗,双眉垂垮下来,正待发作,猛想起所在的场合,望了林小姐一眼,连忙收住口。说: “贤良也真是,明明约好了!”一边狠狠瞪了“狼狈为奸”的两人一眼。“阿雪,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贤良会突然有事。” “没关系的,桂枝姐。”林小姐一再表示不介意。 “林小姐这么大度,真是太好了,学长相当过意不去呢。” 桂枝姑妈又瞪他。“你倒是很闲是嘛。贤良那个会计师都能比你这个律师还要忙。”十分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 “我是为学长两肋插刀——” 被桂枝姑妈又狠狠瞪一眼,赶紧改口,不敢再嘻闹,笑说:“不如我请林小姐还有大家吃饭,算是替学长表示歉意。” “不用了,那怎么好意思。”林小姐有点困窘,一直没能正眼直视胡尚斌。 大概是没有应付过胡氏花花公子这型的男人吧。夏莉安看得不禁好笑,对林小姐的第一印象倒也不差。反正只要她老爸喜欢,她都没意见啦。 “那我——”她作势想起身,被桂枝姑妈的火眼金睛大火一瞪,屁股又缩了回去。 桂枝姑妈说:“贤良没办法赶来,小莉来了正好。阿雪,我不是跟妳提过贤良有个女儿吗?就是小莉。小莉,跟林小姐打个招呼,别失礼了。” “妳好。”夏莉安乖乖遵旨。 “妳好。”林小姐好奇地抬头看看她,浅浅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似。 她只听说对方有个女儿,已经长大,没想到那么大,有点意外。 “小莉今年二十三岁了,还吊儿郎当的,让我这个作姑姑的头痛,以后妳多帮着我点,劝劝她。不过,小莉虽然有时任性了点,还算听话,也没什么坏习惯。” 拜托,她没有桂枝姑妈说的那么差好不好?偏偏哑巴吃黄莲,有理辩不出。 “夏小姐活泼大方、漂亮有气质,个性也好。桂枝姐,妳好福气,有这么一个漂亮大方的侄女。”林小姐忙不迭称赞夏莉安。她当然不能跟着桂枝姑妈说准相亲对象的女儿不好。 胡公子斜眼瞅一下夏莉安,挑挑眉,嘴角弯了弯。 “干么?”要笑不全笑的,还有,那样挑眉是什么意思?真叫人不痛快。 “看看妳漂亮又大方啊。”胡公子笑了。 桂枝姑妈在,夏莉安有气不敢发作。忙碌的服务人员总算过来了。趁着桂枝姑妈跟林小姐在研究菜单,她只能趁隙狠狠瞪胡公子一眼。 “哪,喜欢吃什么?”胡公子笑,不知是不是故意更惹她嫌,作态献殷勤。 恶气横冲,夏莉安一肚子恼,火起来,专挑最贵的,一口气点了三、四道菜。 “我要这个、那个,还有这个——这个也不错,也要了。”反正胡凯子钱多,他说要请,就让他花个够。 “小莉,”桂枝姑妈有意见。“妳一个人就点那么多道菜,吃得完吗7”并不是爱占便宜、乱花钱的人。即使胡尚斌说要请客,桂枝姑妈仍很节制,对侄女的浪费不以为然。 “当然吃得完。”夏莉安存心报复。倾向林小姐,热心出主意,“林小姐,妳一定要试试这道菜。”指着菜单上价钱也十分贵的几道菜。“还要这道没错,应该尝尝看!”还故意转头,朝胡尚斌“天真无邪”的咧嘴笑开。“对不对啊?胡大哥。” 胡大哥!? 胡尚斌差点岔气,干咳了两声。 “欸。”瞇着眼要笑不笑望着展露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看起来那样“纯洁”、“毫无心机”的夏莉安。 女人啊…… 桂枝姑妈发现夏莉安专挑最贵的,摇头说:“我看,还是点些比较家常的菜,吃起来比较习惯。是吧,阿雪?” “嗯,桂枝姐说得是。”林小姐点头附和。桂枝姑妈说什么,她就赞成什么。 “桂枝姐,不必客气。吃饭就是要吃得尽兴愉快满足。”胡尚斌笑咪咪,十分大方。对服务人员比个手势,表示方才点的菜都要了。 这样多花不必要的钱,虽然不是自己的,桂枝姑妈十分不以为然,但因为有林小姐作客,也就没坚持。 胡尚斌满意地点个头,笑咪咪地转向夏莉安。 “小夏,还要不要多点些菜,还是来些饮料、点心?” “不用了。”换来夏莉安被迫的如花笑脸。笑脸里夹带淬毒的大白眼。 虽然让胡尚斌破了财,但对他来说,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她却赔了一个——不,两个如花的笑脸,还装了回无邪,更可恨的,还赔上了那一声“胡大哥”。害她噁心巴拉了好一会。 这回合,夏莉安算是小败。 气死她了!那个超级讨她厌的没节操的男人! “还不错,配学长还算差强人意。”没节操的男人闲闲地在她屁股后说着。 “你干么跟着我!”教她耐不住气,回头对他吼。 他那样评比女人的态度,像品论货物,更令她火。 “嘿,别生气。妳一生气就张牙舞爪,脸就挤成这样——”两手往两旁脸颊用力挤压。“像恐龙。” “你——”一气,口齿变不清。“你——龙——那个——谁是那个龙!” “妳在说什么?”他居然有心情笑。 顺气!顺气! “你不要一直跟着我!”骂人的本事不太好,吼来吼去只能吼出这句最清晰的。 “嘘!小声点,妳不希望人家都注意妳吧。”胡公子煞有其事伸出食指在唇上比了比。“我没有跟着妳,只是刚好同方向而已。” “同方向?我要去洗手间,你也跟着要进去洗手间是不?”不客气就瞪过去。 “咦?这不是胡律师吗?”一个胖子突然冒出来,多意外惊喜似,笑咪咪地。 说“突然”,是因为她太顾着生气,也不晓得胖子是怎么就出现在那里,从地里忽然长出来似。 “蔡老板。” 第10章 胡律师尚斌先生立刻露出职业的笑容。“好巧,你也在这里。” “是啊,真巧。胡律师也来了。”蔡老板说:“难得遇到胡律师,请务必赏光,过来喝一杯。” “蔡老板太客气了。” “谁不知道要邀请胡律师多不容易!难得这么巧,在这里遇到胡律师,胡律师也给我个面子吧。王老板,还有黄老板、陈老板也在,就在左边那个包厢。王老板才刚说要约个时间见见胡律师呢,可胡律师大忙人呢,都要排到一两个礼拜后了!” “那里。蔡老板太抬举我了。”胡公子笑得太职业,便显得有点假,可同时又显得那么谦虚热诚。 “这位是胡律师的女友吧?”蔡老板忽然转向夏莉安,拍她的马屁。“果然漂亮大方又高雅迷人。胡律师好眼光!” 什么跟什么!一句“才不是”就要脱口冲出来,勉强压抑住,保持四分之一强度的微笑,等他解释。 但那家伙居然微微笑,照单全收,连声屁也不吭。 还在用那狗屎的“四不政策”啊!把她跟别的自动投怀送抱的女人部当成一路的! “你搞错了。”心里老大不痛快。这讨厌的家伙! “啊……” “蔡老板!”蔡老板还没会意过来,又冒出另一个胖子来。“原来你在这——啊,这不是胡律师吗?这么巧!” “王老板。” “胡律师。”王老板使劲跟胡律师尚斌先生握手。“我才刚刚跟蔡老板提到你而已,没想到这么巧就碰到胡律师。太好了!胡律师,请赏个光,过来坐一下吧,我跟蔡老板都有事请教胡律师呢!” “只怕两位老板要问的事,一时说不清楚。我跟长辈还有朋友一起来,只怕不方便。” “当然,不会耽误胡律师太多时间的,我会另外约时间拜见胡律师。只是,胡律师的时间太难敲了。” “这样吧,下个星期一上午,我到贵公司拜访如何?等会我过去叨扰一下,跟各位老板打个招呼,不谈公事。” “那太好了。”王老板很高兴。 当老板的,投资做生意,为的就是赚钱,也就关心怎样才能赚钱,怎样才能有效投资,规避不必要的花费。所以,都很乐意结交能为他们规画分析完善的投资计画,创造出最大利润的人才。 “你很红嘛。”夏莉安闷哼一声。 “还好。工作嘛,没办法。” “哼!少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个金融专家,兼作好几个大老板的财务顾问,成了吧?” 而且,又修了法律学位,是家知名法律事务所的合伙律师,可想而知,他多会帮人钻法律漏洞!尤其是投资和钱财方面,难怪那些大老板多欢迎他,个个想和他吃饭。 “我会把这当作是赞美。”胡公子笑。“只要是赞美的话,我照单全收。” 嘿,除了没节操之外,又加上“自大”一项罪名! “我过去打个招呼,就麻烦妳跟桂枝姐说一声。”嘴巴说麻烦,那态度根本跟“吩咐”没两样。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 夏莉安盯着他背影,那性感高大的身材看了令她更生气。 生气她怎么可以觉得那讨厌的家伙性感吸引人! 那个讨、厌、的、家、伙! 女人啊,口口声声说讨厌,心里怎么想,却是另外一回事。纯粹为讨厌而讨厌,下意识却背叛她,越讨厌越在意,存在感反而越大——要不,她怎么会觉得那个讨厌的没节操的男人“性感”、“吸引人”…… 果真是“发情”了…… 看,眼尾随便一扫,看起来都是有模有样的男人;年轻一点的,就算不是俊男帅哥,也都很顺眼悦目。好比,坐在靠街角落那一桌,侧对着她的男人,侧面的轮廓线条真是不错,深刻立体,一看就是个美男子。 夏莉安贪心地看了美男好几眼。男人站起来,往前走,拐个弯——啊,转身过来,正面走向她这方向。 果然是个英俊性格、赏心悦目的好看男人呀!呃,好像有点……那个……呃…… “啊……”她叫一声,半张着嘴。 一脸蠢样。 “哦,是妳,迅猛龙。”男人站住。“妳那随便看男人的毛病还没改吗?” 午后时分,四处似是静悄悄。阳光透过窗玻璃,晒在那身白袍上,反射得有点刺眼——太亮了,跟站在那里的男人一样。 “江医师。”带点俏皮、充满笑意的悦耳女声。 江川平回头,绷紧的表情松下来。 “静姐。”看是同是人族的李美静,心情也放松起来。 “感觉如何呢?江医师。到敝医院一个星期了,请说说你的感想。”扮仿记者采访似,握拳当麦克风,移到江川平下巴前。 “别闹了,静姐。”江川平瞅瞅她,拿她没办法似。 医院里也全是些虎祝眈眈搜寻猎物的恐龙,种类繁多,蜥臀目的、鸟臀目的、兽脚类的,全都是肉食性的。好不容易,与他同属同类同族的李美静,就显得弥足珍贵。 “怎么?还不习惯?”李美静笑着收回手。 “还好。”随着“好”字,顺带吐了口气。 “好像不怎么好的样子。”李美静又笑。 “工作上还好。” 李美静瞅着他。“别人说什么,都别太在意。” “我知道,只是有点烦。” “你是院里最红外科江主任的儿子,前景最被看好的年轻医师,大家当然多少要对你示一下好嘛。别看得太严重。” “那些闲言闲话也要照单全收吗?”讨好套交情的,固然讨厌;那些冷言闲语也教人厌烦。 “你怕人家说你靠关系?” 剑眉一扬,一点傲慢。“笑话!我是凭实力进来的,内科再找不到比我实力更好的新进医师。” “这不就行了。”柔柔软软带笑的嗓音,很欣赏且赞同他那点年轻的骄气傲慢。 “谢谢妳,静姐。跟妳谈过后,心情好多了。” “那么,酬劳海鲜饭一客。” “太贵了。咖啡一杯。”他讨价还价。 “就一杯咖啡?川平,你也太小器了吧。” “好吧。海鲜饭就海鲜饭。”年轻英俊的脸泛起舒服的笑,涟漪似,一下子就泛开,漫延到双目,灿亮有神。 “江医师。”两名护士经过,甜声打个招呼,多看他两眼。 江川平点头回个招呼,早已收起笑。 “你这样不太好哦。”李美静笑着摇头。 没办法,那些女的,看起来都像恐龙。 江川平在嘴巴里咕哝,含糊不清,浊音一片。 “什么?”李美静听不清楚。 “没什么。”当然不能说得太清楚。“对了,上个周末我遇到了……算了!没什么重要的。” “什么事?你话老讲到一半,这习惯实在不太好。” “没什么。我只是在某餐厅遇到妳那个外甥女。”叫什么名字来着?那只迅猛龙。 “你是说莉安?” “嗯。还有那个律师。” “尚斌也在?”她听说相亲那件事了,但不知道胡尚斌也牵扯进来。但想,他们学长学弟关系那么好,学长有“麻烦”了,不找学弟想办法才怪。 “那位胡律师好像神通广大,最近我才知道他是我爸的财务顾问。” “尚斌的确很能干。” 江川平看看仍带着微笑的李美静,语气有些迟疑,又像试探。“静姐,妳……喜欢他?” “啊?”李美静楞一下,噗哧笑出来。“你想到哪里去!” “对不起。”语气松懈下来。 “我跟尚斌认识很久了,太熟了。”摇摇头,像在说,那怎么可能。 “这样好了,我加罚一客牛排。” “我吃不了那么多。” “今天先吃海鲜饭,改天再吃牛排。” “听起来好像不错。但还没发薪,你钱够吗?” “静姐!”不够的话他去抢银行就是。“妳老是把我当小孩。” “我只是开玩笑。不好意思喽!” 阳光悄移,斜射在李美静脸上。她瞇瞇眼,伸手挡了下刺眼的阳光。 江川平很自然地将她拉近一些,避开阳光。她对他笑一下,又瞇了眼,眼睑下仍一片金黄亮红。 第5章 迅猛龙,活跃于白垩纪后期,九千九百万至六千五百万年前的,类属爬行纲蜥臀目兽脚类奔龙科的肉食性生物。长长的尾巴,尖爪利齿,行动快速,凶猛。繁盛于中亚和东亚地区,属于小型、群居性的恐龙。 当然,所谓“凶猛”,只能挑比牠弱小的欺负,不管体型或威势胁吓力,远远比不上暴龙。 这就是迅猛龙,起码,搜到的资料是这么写的。当然,呃,最后一段评语是她自己加的。这个迅猛龙,感觉起来就似尖嘴猴腮、狡猾灵活识时务的家伙。 “你是什么意思!”夏莉安闷吼,直想拍桌子。 “妳是怎么找到我的?”对面的家伙不疾不缓,答非所问。 “当然是问静姨!”她气呼呼,五孔喷烟。 “嗯,妳跟静姐差太多,真让人难以相信你们的关系。” 仔细看,这只——嗯,好吧,是不那么像恐龙了,可以编入灵长目。但怎么看,顶多还只是个类人猿。 “你是什么意思?”这下子,七窍生烟。 “妳是指什么?说妳是迅猛龙,还是妳跟静姐差太多了?” 可恶!他一定要这样重复一次吗? “都有!”这样贬她是什么意思? 第11章 “没任何意思。妳千方百计打听到了我的电话,气急败坏威胁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嘿!谁“千方百计”“打听”他电话了?跟静姨一问就知道了好不好!谁又“气急败坏威胁”他了?她只是口气急了一点而已好不好! “你……你……”夏莉安气得口吃。“我……我……哪……哪里……” “哪,”他居然把水端到她嘴边。“先喝口水,顺口气。看妳,都口吃了。” “你——”啊!她真想一巴掌把水杯打翻掉,溅他一脸水,给他点颜色瞧瞧。 但她是有教养的——忍耐,忍耐。 “江川平,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一点,就有什么了不起!” 完全是小孩子说不过人家的不甘心。 “原来我长得那么好看。所以,妳一开始看到我,就一直想倒追我。”江川平从容不迫喝口咖啡。 “你——你——谁追你了!”又口吃了。 “妳不是觉得我长得好看吗?妳自己才说的,不是吗?妳敢否认吗?”他直盯着她。 在他咄咄逼视下,夏莉安不禁没出息地缩缩脖子,嗫嚅起来。 “呃,那个……” “妳敢否认吗?可别说谎。妳说我英俊好看对吧?” 她翻个白眼,不甘不愿地承认。“嗯,是没错。” 江川平胜利似一笑。“喜欢我就老实说。” “谁说我喜欢你了!”夏莉安尾巴被踩着似哇哇叫。 “要不然,妳打电话约我出来做什么?” “这是两回事。你不要什么都混在一起好不好?” “女人约男人,就是那么回事。要不,就含蓄一点,像个女人,不要随便到处看男人。”看在她跟静姐的关系上,他从了一些耐心,不过,感觉似乎也不那么烦人。 “什么含蓄!你是活在旧石器时代吗?” “没错。”江川平站起来,取过帐单。 “我付我自己那份。” “妳能把帐单撕成两半吗?”他瞪眼,让她缩手。“我今天很忙,没空多聊。迅猛龙,我再打电话给妳。” “什么迅猛龙!”他又不知道她电话。 “要不然,妳想“类人猿”会比较好?”他由上而下睥睨她。 “什么?”她一头雾水。 他哪那么好心解释,挥挥手说:“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打电话给妳。” 走开两步,突然停下来,回头说:“对了,妳可别没病装病,跑到医院挂号占名额。” 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片刻,夏莉安真想将手中的咖啡往他脸上砸过去。 忍了两天没有到楼下便利店“报到”,对夏莉安的“安份”,小武觉得很稀奇,天真烂漫说: “小夏,妳今天跟昨天都没有去看楼下的帅哥哥哦,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高兴,不行吗?”当然招惹夏莉安一个大白眼。 真是,老子那么狡猾奸诈聪明过头惹人厌,小鬼头却笨得跟幼稚园生一样讨嫌。 “可是妳看来不像高兴的样子。” 真是败给他了! “啰嗦。我走了,少烦我。” “妳要去哪里?”小武跟在她屁股后,仰高脸,小眼眨巴眨巴地望着,可怜兮兮的模样。 “约会!你可别跟跟屁虫一样。”她警告。没有一丝贤淑温柔的美少女该有的软心肠。 电话响了。小武跑过去接,一下便回头喊说:“小夏,找妳的。” 找她的?不会是江川平吧……干么不打她手机?反悔了?还是临时有事…… “喂?莉安吗?”一个软软柔柔的极女性的声音。 一时听不出是谁。然后,夏莉安眉头皱起来。 “妳有事吗?”态度冷淡,并不热络。 “好久不见了,一起喝杯咖啡,碰个面聊聊吧。我请妳。” “不好意思,我有事正好要出去。” “我不会耽误妳太多时间的,莉安。我蘸镁驮趭吋腋浇跃拖敫鷬叴蚋稣泻簦镁貌患恕!?br/> “谢谢。不过,真不巧。” “拜托妳,莉安。五分钟就好!” 莉安,莉安的!请别叫得这么亲热行吗? 结果,五分钟后,夏莉安还是坐在某家咖啡店里。 “妳有什么事请快点说,我还有约会。”简直是痛恨,痛恨自己这么没原则,不能坚持到底。 “谢谢妳,莉安。真是好久没见了。”对面的女人浅浅一笑,笑得有点忧愁惹怜。 大眼、挺鼻、菱角唇;纤细轻盈柔美;长发披肩,风一吹,便柔柔的颤动,全身溢满一种让人“我见犹怜”的雅美柔弱的气质,光是坐在那里,就惹人——男人,不断地回顾,替她担一分忧心。 有这种纤细柔弱静美型的朋友的女人,对女人来说,是很“伤”的事,杀伤力很大,身边的男人都拴不久,一下子就可怜疼惜起这柔弱、惹人怜爱的另一个女人。 但这不是夏莉安讨厌这个女人的缘故。 “张蓉蓉,妳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怎么找上她?她跟她根本不算熟,同学一年说不到十句话,干么找上她? “对不起,我有点冒昧。”浓密长长的睫毛眨一下,垂盖下来。 夏莉安跟她不熟。因为她聪明地跟这个女人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不是因为张蓉蓉抢别人男人的纪录辉煌,而是因为她那种“没男人会死似”的态度。 “到底有什么事?”总有那种女人,时刻需要男性的呵护,依赖成性,最后只惹得对方腻烦,破布一样被甩掉,哭哭啼啼一阵又惹得其他男人怜爱,然后又恶性循环。 “我有点事……呃,想请妳帮忙。” “什么事?”这样的女人总记取不了教训。男人对她好,就盲了眼,什么也不顾。 所以夏莉安讨厌张蓉蓉这种没有骨头的女人。所以后来没人肯理张蓉蓉,她也懒得理。天晓得毕业那么久了,她居然找上她! “我……我……”很难启齿似,张蓉蓉嫩红的嘴唇轻轻蠕动着,欲言又止。 “到底什么事?”夏莉安不耐烦了。她不是那些男人,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肠,这一招对她没有用。 大眼睛盈满水,低垂下去。 “我……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 “喔。”更不耐烦,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冷淡的反应让张蓉蓉有些尴尬,微红了脸,白嫩的双颊那样飞上一抹窘红,却使得那原本就娇美的脸庞更添两分娇艳。 “我……我……我是想……嗯,妳能不能……借我一点……一点钱……”羞得脸都垂到胸前,不敢见人似。 又来这一招!那么柔弱、可怜,让人不忍心,然后就狠不下心拒绝。 “妳想借多少?” 张蓉蓉抬起头,水漾的大眼轻轻眨动。 “我身上只有三仟块。”受不了,只要不再来烦她就行了。 “谢谢妳!莉安。真是太谢谢妳了!” “不必了。”真的,只要她不要再来烦她就行了。 吁口气,心里庆幸总算可以摆脱这女人了—— “迅猛龙。” 啊?夏莉安猛抬头。 偶然呢?还是奇迹? “果然是妳。”江川平那张英俊的脸,明晃晃在眼前。“我想干脆过来接妳,经过这咖啡店,随便望一下,不巧就看到妳,果然没错。” 然后,必然地注意到了张蓉蓉。 “妳朋友?” 夏莉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张蓉便微红脸站起来,带点羞说:“你好。我是张蓉蓉,是莉安的好朋友。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什么时候,她和她变成好朋友了? 夏莉安张开嘴,一脸愚蠢。 “我是江川平。”江川平看到她那蠢样,勾勾嘴角。“妳们慢慢聊吧,我出去逛逛。迅猛龙,我过一会再打电话给妳。” “啊,不,我马上要走了。”张蓉蓉轻呼,笑一下。 对照夏莉安的蠢样,美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张蓉蓉又嫣然一笑。 “那我先走了。莉安,江先生,你们慢慢聊。” 话说完,身子却忽然晃了一晃。 “妳怎么了?”江川平扶住她。 “不好意思,我突然觉得有点头晕。”翠眉微颦,伸手抚了抚胃部。 “不舒服吗?妳脸色有点白。”出于职业本能的,江川平多看了张蓉蓉两眼。 夏莉安闷哼一声。 “我没事。”张蓉蓉看看夏莉安。 “我看妳最好还是到医院一趟比较好。身体不舒服最好别忍着,该看医生,就该去看医生。” “对啊。妳可以到x医院,让他帮妳检查。”夏莉安接口,不无讽刺。 江川平看她一眼,眉头微皱。 “江先生是医生?”张蓉蓉好生意外。 “嗯。”江川平点头。 “啊,我最崇拜医生了。”张蓉蓉轻呼一声,明媚的脸绽开一朵艳灿的花来,春风一吹,在风里轻轻摇曳。 自毁长城就这样。 但夏莉安还是没学乖。过两天,张蓉蓉又打电话给她,漫不经意似地,说: “没想到莉安妳交了男朋友,妳提也没提,太见外了。” “有什么好说的,又还算不上是男朋友。” “啊?妳是说,妳跟他还没有在交往?” 然后张蓉蓉便沉默下来。天晓得那沉默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几天夏莉安也像哲学家一样沉默思考起来。可百思不解,也就懒奇书网得想了。心里却堵得慌,坐不定。 第12章 “妳又要出去了?”小武嚷嚷。 “妳管太多了,小鬼头。” 刚要出门,胡氏公子出现了。 “要出去?”果然是父子,说的都一样。 “爸爸!”小武高兴地跑过去。 “你干么来了?”可某人却不高兴。 “学长被桂枝姐逮着了,让我跟妳说一声,我顺便过来看看小武。” “那好,我正好要出去。晚饭我做好了,你热一下给小武吃。” “便利店?”胡公子扬扬眉。 “才不是啦,爸爸。” “报马仔”小武说:“小夏最近都没去看那个帅哥哥了。小夏她要去约会。” “约会?”胡公子的眉挑得更高了。 “多嘴!”当着人家老爸的面这样给人家儿子白眼的,实在有点那个。 “小夏就只会凶我、欺负我。”小武委屈地向老爸控诉夏莉安的“暴行”。 胡家男主人要笑不笑地望着被控诉者。 “好嘛,好嘛,算我不对,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嘴巴说道歉,态度可一点都不真诚。伹好歹还算是道歉了。 小武便不再计较,很容易就满足。 胡公子还是要笑不笑地。 “有什么不满,你说啊!”也不说话,光那样要笑不笑的,真有够讨厌。 “我怎么敢。”胡公子摆摆手。 “我可是有把饭煮好了,没让小武饿着。”底气十足似,越显心虚。 他要是不来,小武岂不是一个人被丢下了? 那双讨厌的眼睛就这么要笑不笑地盯着她。心理战术,存心要她内疚。 “讨厌!你干么这样一直看着我?我又不是故意把小武丢在家里。我出去一会就回来。”真倒楣,成了煮饭婆不说,又成了保姆。“再说,小武可是你的儿子。”可不是她的。 这一句,铿锵有力。胡尚斌眨了一下眼。 夏莉安小胜一局。挥挥手便出去。 “小武,肚子饿了吗?要不要爸爸带你去吃饭?”胡公子当起好父亲。 “不用了。小夏今天煮了我最喜欢吃的鸡腿。爸爸,你也一起吃嘛。” 饭菜都还是热的,看样子刚煮好不久。胡尚斌替儿子盛了饭,挟只鸡腿到碗里。说: “小武,小夏对你好不好?” “嗯。”小武咬了一口鸡腿,用力点头。“小夏有时候很凶,又喜欢欺负我,但我想妈妈时,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小夏会让我跟她一起睡;还煮我喜欢吃的东西给我吃,又帮我洗衣服。” “你喜欢小夏吗?小武。” “嗯。”小武又用力点头。 “上次你说要小夏当你……嗯,妈妈,是怎么回事?”顿一下,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那个啊!”小武嘴里塞满饭,又贪心地咬口鸡腿,口齿不清,话都黏成一团。“妈妈不会回来了,她会跟别人结婚,生很多弟弟妹妹,不要小武了,对不对?爸爸也会找新妈妈。但我不要别人当新妈妈!” “傻小子。爸爸不会随便给你找新妈妈的,妈妈就算有了弟弟妹妹也不会不要小武的。” “你骗我。爸爸不是带很多阿姨回去睡觉了?” “咳!”胡公子差点呛到。 “对吧?”小武睨着自己的老爸。“小夏老是说爸爸没有节操——爸爸,什么叫“没节操”?” “咳!”胡公子又干咳一声,岔了气。 小武根本搞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童言无忌,满嘴塞满饭,口齿不清,又说: “小夏说爸爸没节操,我不要爸爸找新妈妈,要小夏当小武的妈妈,小夏就说爸爸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了,她不喜欢。爸爸,什么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你不是吧?爸爸。” “咳!咳!”胡公子连连又干咳两声。岔开话题。“小武,你吃得满嘴都是东西。喝口水,把饭咽下去了再吃。” 倒了一杯水给儿子。小武咕噜喝了好几口。 “小武,小夏最近常常去约会吗?”胡公子若无其事般跟儿子闲话家常。 “也没有啦,就几次而已。” “几次而已是吗?有很多大哥哥打电话找小夏吗?” 小武摇头。 “小武,”胡公子微微倾向前。“你知不知道小夏跟谁约会?” “跟江哥哥啦。” “江哥哥——” 电话铃铃响起来,打断胡公子的话。 小武跑过去,喂一声,回头叫说:“爸爸,是江哥哥。”然后,又对着话筒。“喂?喂?江哥哥,我是小武。” 胡尚斌想也没多想立刻走过去,从小武手上拿过话筒。 “喂?” 对方似乎楞了一下。 “我是胡尚斌。” “哦,胡律师。”一声“哦”,拖了长一点,似是意味深长。“我是江川平。迅猛龙在吗?”也不问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迅猛龙?” “哦,我是说夏莉安。” “她刚刚出去。”熟到这样亲昵取别称了?迅猛龙?“你跟小夏在交往?” “出去了是吗?谢谢。我再打她手机找她好了。”并没有回答胡尚斌的问题。 “等等!”胡尚斌禁不住追问,电话已断了线。 “小武,”他拉过儿子。“爸爸问你,这个江哥哥常来找小夏吗?” “没有。”小武摇头。“江哥哥只有打电话。不过,我知道,小夏最近都没去看那个帅哥哥,因为她跟江哥哥在约会。” 什么时候,在他不知不觉中发展成那样了?那个小丫头真的长大了。他第一次到夏家,认识她时,她还半生不熟…… 哎哎!他摸摸脸颊。小丫头长大了,他当真“上了年纪了”…… “爸爸,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你快玄吃饭吧。” 居然出神了! 他苦笑一下,摇摇头,喃喃自语起来。 上了年纪的男人啊…… 医院附近咖啡店不多,江川平偶尔去的那家深藏在巷子里,高人隐于市似,深藏不露。布置得挺另类,几张桌台,里头辟了一个沙发区,客人或坐或躺在那里聊天或看书报杂志,感觉像“文化沙龙”。 夏莉安拣个靠窗的位子,等了一会,江川平神采奕奕走进来。 “我刚才打电话给妳,胡律师接的,说妳已经出来了。”直接坐在夏莉安对面,一边对服务生比个手势。 “你干么不打我手机?”她没问过他怎么知道她电话,本来就不是什么国家机密。 “我以为妳在家里。本来有点事,我以为会耽误一点时间,结果还算顺利。” 咖啡上来,冒着热烟,空气溢满香醇味道。 “小武很活泼,很可爱,声音听起来很有活力。我应该见过小武吧?就是有回碰见妳跟静姐时,也在场的那个小男孩吧?” “嗯。小鬼头人小鬼大,才没你说的那么可爱。” “胡律师常去妳家?” “嗯。他总是小武的老爸,总得尽尽义务去看儿子。”夏莉安抬抬眼,瞄瞄眼前眉目英俊好看的男子。“你干么问这个?你在意了是不是?” 迅猛龙就是迅猛龙,果然没有人教她“含蓄”两个字怎么写。 “我只是随口问问。”语气很无所谓。 “都五点了,一起吃饭?”她搞不清他的态度。 这算约会吗?这算交往吗?算吧——要不,至少是“大概”吧?但他不紧不张、不冷不热的,老让她觉得没进入状况。 “不成,我跟静姐约好了。” “静姨?那我也一起去不行吗?” “我跟静姐有事要谈,妳跟来做什么?” 意思就是,她就是个碍事的吧? “你喜欢静姨是不是?”不禁脱口,完全反射的想法。 “嗯,没错。”他很干脆点头。 这么干脆!夏莉安忍不住。“那你喜欢我吗?” 江川平先是顿一下,睨睨她,再喝口咖啡,然后很无所谓。“我才刚认识妳不久吧。” 差别那么大!夏莉安微微嘟嘟嘴,有些不高兴。 “好了,”江川平看看时间。“妳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她才张嘴,他的手机便响起来。 他看了一下,看不是医院找人,也不是李美静,便没去理它。 “谁?”夏莉安简直像多疑的护妇。“静姨吗?” “妳那个朋友,张什么蓉的。”完全不在意,没半点停顿迟疑。 “张蓉蓉?”她居然连他的手机号码都知道。“她怎么知道你的电话?” “哦,那个啊,我给了她一张名片。”仍然不怎么在意,没放在心上。 “她去找过你了?”夏莉安抽口冷气。 “嗯。” “什么时候?” “前两天吧。她到医院看诊。”他哪记得那么多。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夏莉安忍不住提高声调。 “这有什么好说的?”对方不过是身体不舒服,到医院看病,有什么好说的?她不问,他都忘了。 “你根本不知道!张蓉蓉她——她——” “她”了半天,却说不下去。怎么活脱像个嫉妒丑陋、揭人疮疤说背后话的女人! “她怎么了?对了,妳跟她是好朋友吧?她应该会找妳商量诉苦才对。她刚跟她男朋友分手对吧?看起来挺可怜的,都哭了,妳好好安慰她吧。” “分不分是她家的事,关我屁事。”连这个张蓉蓉竟也告诉他! “妳怎么说这种话。妳跟她还是好朋友!”江川平略微皱眉。 让夏莉安火大冒气。 第13章 一气就昏头失了理智。 “鬼才跟她是好朋友!”像她那种只会倒贴、没男人会死的女生她躲都来不及。“在学校的时候我跟她说不到十句话,毕业后也没联络,被男人甩了,被骗了,没钱了,就突然跑出来认朋友,我倒楣了竟被她找上!” 江川平眉头皱得更紧,表情绷起来。 “可是那天她说妳们是好朋友时,妳并没有否认。妳心里既然对她不以为然,她找妳,妳大可拒绝,妳没拒绝却在背后这样批评她,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那种情况我好否认让她下不了台吗?难听地说,她根本没有朋友。她老是抢别人的男朋友——当然,这不是她的错,那些男人自己见异思迁。但人家也劝她了,她不听,然后又被骗,被骗了就哭哭啼啼,你对她心软,就变成这样了。要不,劝她干脆找个有钱男人算了,省得每次都被骗得凄惨,还要倒贴。可人家高尚,说我们说钱市侩,太看重钱——拜托,我躲她都来不及,还什么好朋友!” 说这话,她知道她的表情不会好看,声调也不会和悦,甚至有点后悔没有理智冷静。但江川平的态度让她气不过,再加上一些微妙复杂的情绪跟原因,忍不住,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江川平眉结更紧,也没笑容,眼珠子甚至有点沉,不以为然。 “不管怎样,妳并没有否认。该说清楚的事,妳没说清楚,却在背后议论批评。还有,妳以金钱衡量她交友的态度,多少有点势利。” 势利?他居然说她势利!而且,他以为什么时候都可以那么“正直”啊!想说什么,就可以马上当场说清楚? 江川平的表情、态度、那样的说法,都令夏莉安相当生气,价值观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搭不到一处来。 “你说我势利?”她生气说:“人家那样劝她有错吗?我赞同就叫势利?谈恋爱就不必吃饭大便吗?她老是被甩,又倒贴,劝她实际一点,不行吗?如果你行的话,就谈个不必吃饭大便的恋爱给我看!做不到就少给我放屁!哦,对了,你等会不是要跟静姨一起吃饭吗?有本事你这饭就别吃,也别大便!” 气昏头了,也不管措词不看场合。 切!张蓉蓉一哭哭啼啼,他怜香惜玉的心肠就软了,居然还给她一顿排头! 看江川平沉着脸,她也不甩了,还怕他脸色呢! 猪!长得帅,英俊好看又怎么样? 这出戏,大不了她不唱了行不行! 第6章 中午时分,商业区办公大楼附近餐厅几乎都坐满了人,人声鼎沸,冷气的效力感觉似乎也减弱了许多。 夏贤良抹抹脖子后的汗,颈领处已湿了一片。这种天气喝热汤,即使冷气开放,也够热燥。但这种“商业套餐”就是固定的菜式附汤。他喝了一口,便放下汤匙。 “不好意思,你这么忙,还找你出来。”又不想饭后喝冰冷的饮料,却有点按耐不住了。 “再忙也是要吃饭,很久没跟学长一起吃午饭了。学长也应该挺忙的吧。” “还好。”夏贤良说:“上回的事真谢谢你了,尚斌。” “小事一桩,你别客气了,学长。”胡尚斌优闲地喝着冰凉的咖啡。“倒是桂枝姐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 “我已经快被电话轰炸到投降了。”夏贤良苦笑。 “我看你就干脆投降吧,学长。”胡尚斌轻笑出声。“我不是说了吗?学长,你也该给自己机会。” “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桂枝姐不会接受个理由的。不过,桂枝姐保守,介绍的对象虽然不错,总觉得少了什么。学长,要不,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落实桂枝姑妈对他“带坏”夏贤良的指控。 “谢了。”夏贤良摇头。“我暂时真没那个打算。” “那你要怎么向桂枝姐交代?”胡尚斌半开玩笑,加重“交代”两个字语气。 夏贤良又苦笑一下,摇摇头,低头喝一口汤。汤凉了一些,总算比较好入口。 “我刚刚就想说了,学长,这么热的天气,你还喝热汤,不觉得更热吗?” “还好啦,习惯了。以前莉安她妈不让我吃饭时喝冰凉的东西,现在莉安掌管家务,习惯也差不多。” 提到夏莉安,胡尚斌想想,说:“学长,我想我该把小武带回去了。” “怎么突然要把小武带回去?” “不是突然。我毕竟是小武的父亲,该由我照顾他,总不能老是麻烦学长。” “你不必客气,尚斌。小武住在我家,我就像多了一个儿子一样。再说,你一个大男人,工作又那么忙,把小武带回去了,忙得过来吗?” “我会请个保姆。” “这不太好,还不如让小武待在我那里。” “小武住在学长家,有学长在,我当然很放心。不过,学长,我们也该为小夏想想吧。” “莉安?地怎么了?” “小夏年纪不小了,有她自己的生活,小武在,她要照顾小武,也不能常出门。这样对她不太好吧。” “唔……”夏贤良似是没想过这问题,沉吟了一会。“不过,莉安也没说过什么,她也挺喜欢小武的。” “不管怎样,小夏都二十三岁了,总要交朋友约会什么的吧,她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想想,他社交场合认识的那些女孩、模特儿什么的,很多不过十八九,再大也不过大夏莉安一两岁。这年岁的女子,生活正“多采多姿”,夏莉安算是“牺牲”很多了。 不过,她居然说他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唉唉! “你这么说,最近莉安好像挺常出去的。”提醒了夏贤良。“好像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常跟这个男孩子见面,我忘记对方叫什么名字,小武说莉安在跟这个男孩约会……” “江川平。”胡尚斌接下去。刚刚吃的商业套餐真不应该加醋,混了咖啡,味觉都混淆了。 “啊,对,是姓江没错。你也知道了?” “那个江川平,是江医师的儿子。” “江医师的儿子啊。你连这个都知道。”夏贤良不禁摇头。“怎么你知道的比我这个作父亲的还多。” 胡尚斌抿抿嘴,喝口冰咖啡,也就没有答话。 “莉安也开始交男朋友了啊……”女儿的事,当父亲的都最后知道,夏贤良不禁唏嘘。 “只是约个会,还算不上呢。”胡尚斌突然开口。天气热又闷,容易烦躁。 夏贤良看看学弟,笑一下。 “怎么了?”那样发笑,怪怪的感觉。 “这周末有空的话,过来家里吃饭吧。”夏贤良笑笑地,没事人似,却又显得高深莫测。 “不好吧。小夏要张罗忙碌,又要抱怨我去惹麻烦了。” “你很在意莉安高不高兴吗?” “啊?不——”突然这么一问,胡尚斌乱了手脚似,眼神竟乱起来,一反平时直直前望的坚定,垂了下去。急忙喝口咖啡,定静下来。才又抬起头。“我是说,我老过去叨扰,小夏多了事忙,不如我请学长跟小夏到外头吃饭吧,也省得小夏忙碌。” “何必花那个钱。再说,在家里比较自在。就这么说定,你不必担心莉安会不高兴。”夏贤良又笑一下,拍拍学弟的肩膀。“你也该多来看看小武嘛。” 当律师的,口若悬河,伶牙俐齿说服人惯了,可胡尚斌这时却闷不吭声,找不出话拒绝。 他告诉自己,的确也该多去看看儿子。 所以,就那么顺理成章。 “来,坐。要喝咖啡还是茶?” “茶好了。”咖啡苦得要命,谁喝它。 “要不要加糖或牛奶?” 谁喝茶在加糖的? “红茶吗?我不要,我要绿茶。” 她就知道,静姨这里,只有一堆难吃难喝洋化的玩意。亏静姨还是个营养师! “我这里有一些小糕点,配红茶喝刚好。” “我不要。”毫不犹豫便拒绝。“那些小糕点甜得要命,红茶难喝得要死。静姨,妳念营养学的,都不注意食品健康吗?” “妳哦!”李美静端了红茶、绿茶,还有小糕点出来。“营不营养、什么健康饮食是在医院对别人说的。回到家吃什么,自己喜欢就好了。” 夏莉安喝她的乌龙茶,碰也不碰那些西式小糕点。 “妳找我有什么事?静姨。” “不找妳,妳就不来找静姨了?” “妳可以到家里去,妳也好久没去了。” “妳跟姊夫又不请我去。” “拜托,自己人还什么请不请的。妳随时都可以来啊。天天来也没关系。” “我要天天去会把妳给烦死。”李美静微微一笑。笑得含蓄,但眉都弯了,看得出来心情很好,很高兴。 “才不会。爸也会很高兴的。总比桂枝姑妈三不五时来巡视好太多了。” 引得李美静忍不住又笑。“桂枝姑妈是关心妳跟妳爸,妳别调皮。” “我哪敢。桂枝姑妈啰嗦起来没完没了,谁敢去惹她了。” 夏莉安不碰那些甜腻的糕点,李美静也节制地只吃了几口。喝口红茶,歪歪头,说: “桂枝姑妈不是帮姊夫介绍了对象吗?结果怎么样?”她只听“相亲”这回事,不知道细节。 “哪还有什么结果。”夏莉安摇头。“爸根本没去,奸诈地骗我去当炮灰,还找了那家伙去!” “那家伙?”大概是指胡尚斌吧。 果然,夏莉安吊个白眼,一副“还能有谁”。“他宝贝学弟啦。” 第14章 “妳每次说到尚斌,都像这样有仇似。莉安,妳真的不是喜欢上尚斌了?” “拜托,静姨,谁会喜欢上那种家伙!”简直是亵渎她的“纯洁”。 李美静抿抿嘴。“尚斌也去了,那桂枝姑妈有没有说什么?” “当然没有给他好脸色。总之,事情是吹了。” “妳爸真的不打算再婚?” 夏莉安耸个肩。“天晓得。桂枝姑妈说都是爸那宝贝学弟把爸带坏。那家伙的确讨人厌!” “是讨妳厌,还是讨桂枝姑妈厌?”李美静泛起笑。 “反正就是讨人厌——妳可别又说那些有的没的,静姨。”搞不懂,居然会说她喜欢上那没节操的家伙! “好,不说。”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对了,妳最近跟川平见面是不是?” “别提了。”夏莉安挥个手。 “怎么了?吵架了?” “他告诉妳了?” “他说有些事跟妳意见不合。” 夏莉安闷哼一声。 “那家伙不过是长得好看一点,没什么了不起。” “妳别任性,莉安。” “我才没有。他喜欢那种会哭得死去活来的女生,就喜欢去,谁希罕!”跟江川平,是没戏唱了。 男人,不管大小,不管生熟,都喜欢那种楚楚可怜、纤细柔弱,一只小虫死掉也会掉泪,然后哭起来肩膀还会颤动的女人吧。 这样,他们才能拥着她微颤纤柔的肩膀,给她呵护安慰对吧? 切!说她嫉妒好了,无所谓。她就是最烦那种动不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生。像那个张蓉蓉。 拜托!她妈翘掉的时候,她都没有抢天呼地、鬼哭神号的;那些女人,只不过被个男人甩了,就如丧考妣,鼻水口水都可以流下来。 “川平有责任感,个性认真,虽然有时候固执一点,但人很不错。妳别跟他呕气。” “谁在跟他呕气,不搭就是不搭,没什么了不起。”是有点呕,不过,不合就拉倒。找男朋友是为了开心快乐,如果对方不能顺着她,把她捧在手心上,那还有什么意思! 天涯处处是芳草,又不会死绝,委屈自己干什么! 改用一下史达林名言,失恋一次是悲剧,失恋两次、三次,三次以上,就只是数字了,没什么大不了。 “莉安,如果妳真喜欢川平,就别任性。吵嘴了,呕呕气,气过了就算。” “反正他又不喜欢我,不搭就是不搭,忍气吞声、委屈求全的干什么。”她的优点是,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人家喜不喜欢她,她老实明白,老实接受,不会自我陶醉、自我欺骗或自我感觉良好。 江川平也许基于雄性本能,对柔弱雌性有同情倾向,不见得就喜欢张蓉蓉。问题是,她想要他当她男朋友的人,心中必须以她至上,唯她独尊,要不然,什么恋爱,谈个屁! “说妳任性妳还不承认。”李美静摇头。“男女交往哪有都那么顺利的,一呕气就要分手,那怎么成。” “静姨,问题是他根本不喜欢我。”倒追的,都没价值是吧?切!“他喜欢妳。” “啊?”李美静失笑。“莉安,妳别瞎说了。川平比我小,我们差了四岁,跟弟弟一样。” “那又怎么样?”夏莉安不以为然。“他亲口说他喜欢妳,顿都不顿一下。” “不可能的。我们只是朋友间的友爱,妳误会了。妳当然也喜欢妳的朋友,对吧?” “随妳怎么说吧。反正他喜欢妳就对了,反正我跟他是没戏唱了。” 还好,她不会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就死去活来,所以,虽然受到一点轻度内伤,也不会死去活来。何况,她跟江川平之间,八字连半撇都不到,像动物一样舔舔伤口,记住教训,就过去了。 她的态度就是这样。对张蓉蓉那种死不知记取教训,只会哭哭哭的女人烦不胜烦。大概这样,她这样缺乏“同情怜悯”的心肠,他才认为她跟他不是同类吧? 他还叫她“迅猛龙”呢! 切!迅猛龙就迅猛龙! “莉安,妳别任性,跟川平好好谈一谈。”红茶冷了,李美静把红茶倒掉。 “静姨,妳真是驼鸟。江川平喜欢妳,妳如果也喜欢他,那不就结了。” 李美静摇头。“妳不要再瞎说。我年纪比他大,就跟姊姊一样。” 是因为“年纪比他大”,不是“不喜欢”。话里的无心,用词的无意,泄露某种下意识。 “那又怎么样?”夏莉安还是一脸不以为然。“也不过才大四岁。就算大了十岁、二十岁又怎么样?他喜欢,妳喜欢,那就结了,关别人屁事。” 动不动就说“屁”字,桂枝姑妈要听见了,一定皱眉瞪眼,不知道要叨念多久。 “妳哦。”李美静又摇头。不知是重复强调那“不可能”,还是对外甥女的“乖戾”无可奈何。 “静姨,妳别那么迂腐。江川平喜欢妳,我不会在意的。喜欢就喜欢,跟年纪大不大、小不小没关。”谁说一定要“男大女小”的? 真的,说她乖戾也罢,小毛头时浑浑噩噩,很多以为天经地义,不可侵犯的“真理”,长大后,头脑清楚了,才发现都只是狗屎。 狗屎是什么?就是狗的大便,你挖开来看了,里头仍只是大便。 李美静仍只是摇头。想都没想过,一个比自己年少的情人。 男女之间的关系,浓缩到最后,除了钱,就是性。金融法理之间纠葛不清的呢,精简之后,除了钱,就是契约。 他到底是那个厘清的人,还是制造“混乱”的?胡尚斌无声笑一下。 本来他答应了蔡老板他们晚上的饭局邀请,临时变卦,让秘书通知取消。想想,自己又亲自打电话过去解释道歉。蔡老板表示很遗憾,又要再约,他找个借口拖延过去。 饭局上,除了吃喝便是醇酒跟女人,想了都觉得疲惫。这些企业家们怎么都乐此不疲?跟那种一个人坐热气球升空、挑战人类极限,充满冒险精神的西方企业家怎么差别那么多? 但他也是这“共生圈”的一份子。他献策,提供谘询,替他们分析整套投资规画,再从他们赚得大笔利润中,淘出可观的顾问费。 结果,是互相寄生。 谁也别说谁没节操! 节操? 胡尚斌失笑摇头。不想起夏莉安那丫头都不行。 他勾起薄西装外套,搭在肩上,轻快离开办公室。 天已经微暗,街上热气仍未消。经过一家花店,他停了一下,摇头笑起来。 他居然兴起买花的念头! 不知有多少年他没有买过鲜花这种东西了,方才居然有了那种念头! “尚斌?”身后忽然有人叫他名字。 他回头。“美静。真巧。” “我在对街就看到你。买花吗?” “哦,不,只是刚好经过。”胡尚斌移开一下脚步,离花店门外摆的花远一点。 什么叫欲盖弥彰?李美静抿嘴微笑。 “吃过饭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吃吧。”胡尚斌看看时间,很自然地提议。他跟李美静认识很久了,并不见外。 “不了,我跟川平约好了。”李美静也很自然说着。 “川平?江川平?江医师的儿子?” 语调多了一点起伏,眉毛也微微斜扬。 “嗯。他是我们医院新进驻院医师。” “能力好像挺不错的,青年才俊。” 李美静瞄他一眼,眼底有笑。“你好像对他有什么意见?” “没的事。”不过也就比他年轻一点吧。“听说小夏好像跟他在交往,是吧?”说他“上了年纪”——那小子也不过比他年轻三、四岁吧! “大概吧。” “大概?”胡尚斌上身微倾,凝了一些专注。 “川平不承认,莉安也说没可能,但两人明明见面约会过,也出去了几次。吵了架,就跟小孩子一样呕气不承认。真是!” “吵架了?是吗?”语调过于轻快,心情似是不错。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能吵得起来也是不容易,年轻人就是那样。” 一句话,无心地把胡尚斌摒除在“年轻人”之外。 胡尚斌微笑不变,“处变不惊”。“是啊,年轻人就是那样,一点小事就吵闹,上午吵,下午就和好了。小夏跟江川平很快也会没事吧。” “没事”就“没事”,干么加一声疑问不确定的语尾助词? “大概吧。”李美静笑笑,摇摇头。“莉安说她跟川平个性不合,不想勉强。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顿了一下,到底没将什么“江川平喜欢她”那些不该说的说出来。 “所以那小子——呃,我是说江川平,就找妳诉苦?” “也不是。我要他跟莉安谈谈,他也倔得很。” “哦,看来真的吵架了。”隐然有笑意了。也不知是不是对“年轻人”无端便闹脾气好笑。 还是,他心情本来就不错,语调自然轻快?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李美静注意到了,笑问。 “啊?”胡尚斌连忙敛住眼底笑意,干咳一声。“呃,今天工作相当顺利,所以,嗯,感觉比较轻松吧。” “我想也是。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聊。” “改天见。”胡尚斌微笑点头。 那笑,逐渐抿成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纹痕,映现在黑黑的眸子底。 “吵架了,是吗……” 蚊鸣似地喃喃自语,声音细得不可闻。 第15章 一旁鲜花,红橙黄绿蓝靛紫各色怒放齐扬。他一手环着胸,一手抵着下巴,左看右看,审视思索什么似,忽然愉悦地笑起来。 “迅猛龙。” “不要叫我“迅猛龙”!” 夏莉安没好气地闷吼,回头狠狠给了那讨厌的男人一个大白眼。 “那一天,我听江川平这样叫妳,对吧?” “他神经,你也神经了?”又一个火气很大的白眼。 赫,脾气真的不小。 “吵架了?嗯?” 怎么听起来像在幸灾乐祸?夏莉安不爽地又狠狠瞪他,粗声说:“你到底来干么?” “学长让我有空过来吃个便饭。”胡氏公子抿抿嘴,笑了。 “你怎么会有空?你不是应该很忙吗?”讨厌的家伙一来,又要增加她的“劳动量”。 “只要学长吩咐,我随时有空。” “就算这样,现在才两点!两点!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五孔生烟、七窍冒火,气真不只打一处出来。看到这个讨厌的男人,火上加油,更加多气。 “小夏,妳就这么不欢迎我?妳知不知道这样多伤我的心?”胡公子声音低沉下来,脸庞聚愁。 “少来!”夏莉安嗤一声。“你那些莺莺燕燕呢?你多的是地方可以去,来这里惹人厌做什么?” 啊!胡氏公子按按心窝。这一箭真不轻。 “没的事。”他勾勾嘴角。“学长让我来,我顺便看看小武嘛。还是,妳嫉妒了?”脸庞微倾,眸子斜望向她,似有些试探。 “谁嫉妒了!”那厢忙不迭否认。“你爱跟什么蜜蜂蝴蝶莺燕在一起是你家的事,关我屁事!” 预料中的反应。 一切正常。胡公子又勾勾唇角,又笑了。 “我可是一直很关心妳的哦,小夏,可妳一点也不关心我,还对我这么冷淡。唉!真伤我的心。” 那样一脸奸滑的笑,嘴都弯了,叫作“伤心”? “你少做戏!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就少来惹人厌。” “学长吩咐,我没有不到的。”一脸多无奈。 “你的学长现在不在,小武也不在,你这么早来搅和做什么!” “学长带小武出去了?” “废话!”她老爸也真是的,叫了这家伙来,自己又跑出去,害她一个人跟这讨厌的家伙大眼瞪小眼的。 火气还真大。他真是来“受气”的。胡公子挑挑眉,显得不以为意,把笑意敛进眼底。 “小夏,妳跟江川平吵架了,心情不好,可也别把气出在我身上。妳不觉得我很无辜,嗯?”把那声“嗯”拉得老长,鼻音上扬。 说是诉“委屈”,更像是……挑逗—— 啊!夏莉安像被刺猬刺一下,险险跳起来。 她怎么会联想到那奇怪的字眼? 对没节操的家伙的“指控”,她一时语塞,反驳不了,狠狠白他一眼,叫说:“好,我无端迁怒,我乱发脾气。我回自己房间,行了吧!” 不见更清净!她把自己关进房间,用力甩上门。 不一会儿,胡尚斌便敲门,不等她回答,便打开门进去。 “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来,这是我的房间!”夏莉安很不高兴。 这是女孩子的“香闺”,他懂不懂?随便就进来。 “哦,这是小姐的“香闺”是吧?”他居然取笑。 更惹她恼。 “你真的很讨厌耶,还不出去!” “好,好。”胡公子很绅士地退到门外,站在门口处,颇为无奈似。“小夏,妳这样丢下我一个人在客厅,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哼!”又来这一套。 “小夏。”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人实在真烦。 他都不会察言观色吗?不知道她心情很不好吗?还一而再,再而三烦她惹她。 “别这样嘛,小夏。”他靠着门框,表情暗淡,好像真很无奈的摸样。 “嘻皮笑脸不行,就打可怜牌。胡大公子,你应该去演戏才对,不应该当律师。”夏莉安冷冷瞅他,丝毫不心软。 “妳就对我这么有成见?”表情更暗淡。 真是做戏,也算相当逼真。 夏莉安疑惑起来,一时竟变得不那么笃定。 “你别再做戏了好不好?” 胡氏公子叹口气。“妳就这样看我?” 欸,讨厌!这家伙到底想怎么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退了一步了,烦躁了。 心一不定,便察觉不到那张充满着男人魅的英俊脸上,那隐微的、一现即逝的丝缕笑意。 “我可以进去吗?”那般轻柔要求。 夏莉安挣扎一下,还是不甘不愿地咕哝一声。 没明确拒绝,就是答应了。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她房间里没有多余椅子,他指指床缘,得寸进尺。 “不可以。”她脱口叫出来。瞪瞪他,自己坐在床上,把椅子让给他。 “谢谢。” 长腿曲直,舒适的摆放;剪裁合宜的衣着,十分衬他的型,坐在那里,简直像杂志彩页里名牌服饰的广告。 彩页广告里的模特儿都凝着一双深遂的眼望着你,不说话。胡公子也没说话。 “你干么不说话?”夏莉安忍不住。 “妳没让我说话。” “那我叫你坐,你就坐;叫你站,你就站吗?”她没好气。 “妳希望我做什么?”他反问。 “做我奴隶算了!”因为心情不好,她干脆胡说一通。 他脸庞斜扬,俊眉一挑,唇角一勾。“黯然无奈”的面具掉了,暴露出一点一点“真面目”出来。 知道自己失言,夏莉安微觉点窘,受不住他那样看她。虚张声势,粗声说:“好嘛,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行不行?我只是随便乱说,可以了吧?” 谁知胡公子神色一敛,收住笑,声音也沉了。 “好啊。妳真要我当妳的奴隶,我就听妳的。”目光炯炯,灼灼逼人,辨不清是认真或玩笑。 是真?是假?是玩笑? “奴隶主”心脏猛然一跳。 跳得剧烈,几乎负荷不了。 “我跟你说了,我只是随便乱说,不要跟我开玩笑了。”竟不敢看视那灼灼逼人的目光。 “谁说我在开玩笑了?” 她猛然抬头,吃惊讶愕,颦眉盯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十秒…… 终于,那漂亮的唇角勾一勾,露出那要笑不笑的神态。 “你这讨厌的家伙!”她抓起枕头用力砸向他。 他笑着接住。 “妳知不知道妳刚刚那表情多好玩?” “你——”可恶! 她随手一抓,将被单砸丢向他。 被单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捡起来。她气不过,踢了他一脚。 “啊!”却没站稳,脚跟反而一滑,往后栽下去。 “小心!”他紧张叫出来,冲过去抱住她。 身后是大床,根本不碍事。他乱了章法冲过去抱住她,反而抱着她双双倒在床上。 他在上,她在下,结实压着她。 前五秒,还没能反应过来;过了五秒,夏莉安“刷地”胀红脸。 “没事吧?”胡公子“功力”高深,若无其事起身,若无其事将她拉起来。 “死不了!”脸上充满血让她气躁。莫名地心虚,不敢看着他。 “妳脸红了。”声音居然带笑。 夏莉安猛然抬头,恶狠地瞪他一眼,方才的尴尬、狼狈感觉一下子扫开。 “不行吗?”简直恶声恶气。 “当然行,我怎么敢说不行。” 他又那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态。夏莉安顺顺气。不过不小心跌了一下,碰巧跟他跌在一块,又碰巧是倒在床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她又瞪他一眼,掉头走出房间。 那张英俊带魅的脸又浮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跟了出去。 第7章 江川平居然主动打电话给她,约她出去,夏莉安但觉天要下红雨了,欢欣的感觉并不那么强烈,也没有那么兴奋或高兴。 “江川平?”电话打来的时候,讨人厌的胡氏公子正好在她家客厅上座,多事地探问。 “嗯。”她爱答不答。 “他约妳出去?”又一声探问。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问东问西,这个家伙有够烦。 “怎么了?”她老爸从厨房出来。 “江哥哥找小夏,小夏要去约会。”小武得意地大声宣布,不知道自己“穷搅和”。 小鬼!胡家老小同样讨人厌。 “爸,我出去一下。” 虽然情绪平无波,并不那么兴奋,但多少还是有一丝期待吧。至于期待什么,天晓得,模模糊糊。 谁知,一到了,江川平居然说:“静姐要我跟妳谈谈。” 她不禁翻白眼,粗鄙说:“静姨要你吃大便你也吃大便?” “妳——”他板起脸,又缓下来。“妳一定要用这种态度说话,非得吵架不可吗?” “谁跟你吵架。” “那就平心静气好好谈一谈。” 说她简直白痴,居然还有那种模糊的期待。女人哪!她厌恶地暗骂自己蠢,无法不自嘲。 “还谈什么?个性不合,不搭就是不搭,谈到太平洋变沙漠也谈不到一块。再说,你本来也没那个意思对不对?只是静姨说,你就听。” 江川平也不否认。只是说:“我没有跟张蓉蓉有什么瓜葛。” 算是解释了什么。 事情因张蓉蓉而起,但张蓉蓉根本不是原因。 第16章 “你当然不会跟她有什么。你喜欢的是静姨。” “我是喜欢静姐没错,但——” “少跟我说这个喜欢不是那个喜欢什么的。”夏莉安挥手打断他。一开始他喜欢有意的就是她静姨,所以他们怎么也搭不到一起。 他跟她见这几次面,搞不好还是看在静姨的面子上——啊!越想真是令人越呕! “迅猛龙——” “不要那么叫我。叫那么亲热做什么!”男人叫唤女人千奇百怪的绰号,也许有各种缘由,但女人听在耳里,多倾向把它解释成亲密的象征。也许是嘲笑,便盲目地被解释成暧昧。 “什么亲热了。我只是觉得妳像恐龙,跟我是不同类的。”男人就单纯把它当作是异类,心里那么想而已。根本没女人那等自动演绎,暧昧花一切的心思。 “你是说我长得很丑?”岂有此理。 “我没那么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只是觉得多半女人看起来都像恐龙。” “那静姨呢?” “她跟我同类。” 也就是说,静姨是“不一样的”;而她,跟其他大半女人一样,只是那些女人中的一个。 真叫人痛恶,却又不能生气。那是她静姨。她难道要跟自己阿姨争风吃醋? 所以,只是闷哼一声。 江川平也没道歉。道歉了就是心虚,可他一点都没有那种感觉。 “生气了?” “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很高兴吗?” “因为我叫妳“迅猛龙”?” “你少——” “哟,小夏,居然碰到你们,真巧!”那个连说话都要笑不笑似的讨厌家伙突然从空气中蹦出来。 “胡律师。”江川平礼貌打个招呼。 夏莉安光是瞪他。 “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了。” “不了,我医院还有事,我得走了。”江川平起身,顺手去取帐单。 “我来就行。”胡大律师按住帐单。 江川平也无所谓,点个头,便离开。胡氏公子顺势,很自然地坐下来。 “谈判得怎么样?”笑得溢蜜。 “你怎么会来这里?”夏莉安一点都不友善。没好气说:“就那么巧!你该不会是偷偷跟踪我来的吧?” “冤枉吶,大人。”胡公子喊冤。“我跟朋友约好见面谈点事情。” “那你朋友呢?”她环顾四周一眼。 “时间还没到呢。”他动也不动。 她怀疑地看看他。“你真的没有跟踪我?” “妳希望我是跟踪妳来的吗?”他反问,微倾倾头,望着她。 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 “我管你是怎么来的。”实在,口气差,用词不文雅,没一点自觉。 “要吃点东西吗?听说这里的起士蛋糕不错。” “他们不卖起士蛋糕。” “那尝尝巧克力蛋糕好了。”他面不改色。 “我讨厌巧克力。” “那就换草莓的。” “我也不喜欢草莓。” “要不,水果蛋糕怎么样?”他居然还笑,很有耐性。 “今天不想吃水果蛋糕。” “蓝莓的呢?抗氧化,对皮肤好。” “不喜欢。” 他停住,望了她一会儿,突然倾身过去,靠向她。 “那么,妳喜欢什么呢?小夏。”嗓音低而沉,收起那要笑不笑的表情,黑眼珠深沉,几分蛊魅。 夏莉安不防愣一下,心一悸。 “我——”突然靠那么近,害她一个措手不及,舌头都打结了。 “妳喜欢什么?嗯?”这回他把语尾助词放得低沉,悠悠荡荡,扰人心肠。 “你不要靠这么近好不好?”她一下子无法直视,避开他的黑眼眸。 “怎么了?”他懒懒似。嗓音更低更沉更蛊魅。 忽然地,她便觉得呼吸困难。 “可恶!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我不懂妳在指什么。”他没笑,低沉的嗓音仍那样悠荡悠荡,要荡入她心窝。 “还装!你以为这样看着我,我就会脸红,就会呼吸困难是不是?故意这样恶作剧,取笑我,对不对?” 总把他做的一切,想到坏的方向。 “妳又冤枉我了。”眸子一黯,多无奈似。 “还在装!”她瞪瞪他。“我知道你很有魅力、很迷人,行不行?可以了吧?” “妳真的这么认为?”那眸子一亮,唇角一弯,笑意便流泄出来。 “哼。”她哼一声。 “小夏——” 服务生过来添加水,顺便递给胡尚斌餐单。 早不来,晚不来,慢了好几拍才来,硬生生打奇书网散好不容易张结起的磁场。 “不用了,他马上就要走了。”夏莉安开口。 胡公子挑挑眉。 “你要是不走——”她站起来。 她走,总可以了吧? “小夏。”他抓住她的手。一边对服务生比个手势,随便要了杯咖畊。 “嘿,男女授受不亲。”她皱眉,只好又坐下。 “什么“授受不亲”,妳小时候我常常抱妳呢。” “胡说。那时我都十三岁了,你什么时候抱过我。”又瞪眼。 搞不清他心思。她觉得他似是故意混淆她,又怀疑自己多心,又想起前几日那一幕—— 欸!这几日很多事似乎都变得不对劲。 “前两天我不是才抱过妳?”神态自若。 “那不算!”她脱口而出。 他嘴角一拢,似乎有些兴味。 “那么,怎么才算?”睇着她,目光闪亮。 怎么她觉得像踏入什么陷阱似。 只能闷哼一声。 “又不说话了。嗯?”又一声低荡,那么暧昧。 她忍不住抬眼,忽然皱眉。“你在引诱我吗?胡尚斌。” 他笑。 服务生在这时端上咖啡。热烟扑鼻,溢满咖啡香。 “陪我喝杯咖啡吧。”又笑。 “你不是在等朋友?”总是她沉不住气。 “他大概迟到了。” 结果,他说的朋友,一直没出现。 e 一个礼拜内,张蓉蓉挂了江川平值班的两次门诊。然后约江川平出去,说有重要的事想跟他商量。 “对不起,你这么忙,还找你出来。”她坐在那里,柔黑的长发垂肩,眼眸低垂,显得楚楚可怜。 “没关系。”江川平喝口咖啡。 “真的很对不起,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商量才好。” “没关系。有什么事,妳说好了。”他又喝口咖啡,看看时间。她总算是那迅猛龙的朋友,这点耐心他还算有。 张蓉蓉低了低头。光滑洁白的脖颈倾成优美的弧度。 “我……”蛾眉微纠,让人生怜。“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 江川平没说话。 张蓉蓉觑了他一眼,仍低着头。 “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很痛苦,心里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肩膀微微抽动,眼角溢出一颗泪。 然后,决堤似,无声的泪溃流下来。 江川平抽了一张面纸给她。 “谢谢。”她接过面纸,纤柔的手指不经意拂过他手指。“真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我实在没出息。” “别这么说。”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抬起头,那姣美却忧伤的鸡蛋小脸流露出的茫然与无所适从,男人看了,无不为她揪心动容。 “很简单,搬家,把电话换了,不见为净。”江川平实事求是地提供意见。 “啊?”张蓉蓉愣一下,红唇半张,似是没预料到他这种“乱套”的反应。 就算不是安慰,至少也会可怜她一下吧。 “我……我暂时不方便搬家。” “那就暂时住到朋友家。” “我……朋友不太多。” “夏莉安呢?”江川平直视她,目光锐利。 “莉安……嗯,我不想太打扰她……” “那其他朋友呢?妳总有朋友吧?” “我……”她抬起头,眸子含着泪,神情几分柔美可怜。“江先生,我……你……”那般欲言又止。眸子眨了眨,流光闪转。忽然握住他搁在桌上的手。“请你帮帮我!江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莉安对张蓉蓉很不以为然,对张蓉蓉没有好评;对此,江川平不予置评。但这样,对一个只见过四次面的男人,哭诉她和男朋友分手,要他帮忙她——他能帮她什么忙? 他抽回手,很干脆直接说: “对不起,张小姐,我帮不上妳的忙。”一点都没有被那显得柔弱可怜的泪脸打动。“妳跟妳男朋友分手了,毕竟是妳自己的事,需要妳自己解决。我给妳的建议是,立刻搬家,更换电话。不适合的就不要强求,妳总会找到关心妳、适合妳的人的。我能做的就是这样了。很抱歉,我还有点事,不能多待了。” 他取过帐单,手机同时响起。 “喂?静姐。”英俊的面孔整个亮起来。“好,我马上过去。” 张蓉蓉楞楞看着他,嘴巴半张,似仍处在某种震惊中,尚未回神过来。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江川平没再多看她一眼,掉头便走。 明明是后太空时代,他却老觉得自己好像回到白垩纪时期,满街满地的女人不管怎么看,看起来都像恐龙。 她要还钱,她就拿钱。 跟她客气,可怜她,不拿回这钱的话,只是白白浪费钱。所以,夏莉安一点都不客气。 第17章 “对不起,麻烦了妳那么多事。”张蓉蓉满脸歉疚。 “算了,只要不要再有下次。”夏莉安很不客气。 张蓉蓉红红脸。 “妳不高兴了?”觑觑夏莉安,身体往前倾了倾。 夏莉安没吭声。 “妳知道了?江川平跟妳说了?”沉默的回应令张蓉蓉有些困窘,期期艾艾解释。“莉安,我不是有意的,可是妳说妳跟江川平……呃,妳跟他并没有来往……” 江川平什么也没说,她充其量知道她跑去医院挂号看诊,张蓉蓉倒先是心虚起来。 “妳不必跟我解释。我跟江川平什么也不是,也没在交往。” 张蓉蓉松口气。 “可是……他……”不禁颦起眉。他对她的态度真令人失望。连安慰也没安慰她一声,还丢下她先离开了,让她措手不及。 “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张蓉蓉连忙摇头,心虚地看夏莉安一眼。 既然江川平没有跟夏莉安在交往,那他怎么会那样对她?张蓉蓉百思不解。他甚至没有给她一声安慰,还说了那些话,实在很奇怪。 “呃,莉安……”欲言又止。 “什么?”有话要说不说的,夏莉安开始觉得不耐烦。 “呃,我是说……嗯,江川平他……是不是有女……女朋友?”一句话,吞吞吐吐分尸了四五次才说出来。 “我不知道。不过,他有喜欢的人就是。”夏莉安回答得很干脆。 “他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张蓉蓉脱口而出。 “这个,妳去问他吧。” 她的耐性已经到底了,正想起身走人,门口处那里忽地响起小孩欢呼的叫闹声,及一声低沉懒懒的制止。 分明听熟的。 她不觉抬头望去,立即皱眉。 “莉安,妳认识那人吗?”张蓉蓉察言观色,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水漾的大眼亮起来,立刻对准焦点。 “不认识。”夏莉安这次回得更干脆。 小孩才喜欢来的速食店,那家伙来干嘛?当然是因为那个小鬼头。不只那小鬼头,那一旁还有一个时髦亮丽漂亮的女人。 她闷哼一声,狠狠盯一眼,扭过头。 小鬼头看到她,高兴地叫起来。“小夏!”兴奋地拉拉男人的衣服。“爸爸,是小夏!”丢下男人与女人,跑了过去。 男人有些意外,抬眼望去,英俊魅惑的脸立刻笑开,走向夏莉安。 “小夏,这么巧,妳也在这里。”俊眉飞扬。 “爸爸,你来陪小武好不好?” “今天不行,爸爸很忙。” “我不管,爸爸,人家要你来陪小武嘛!” “小武,你别闹,爸爸真的很忙。小夏呢?” “小夏不在,出去了。” “那胡伯呢?” “胡伯也不在,被桂枝姑婆抓住了。” 小孩子谈话不懂修饰,却讲得传神,胡尚斌忍不住想笑。他轻言轻语,对儿子说: “小夏很快就会回去,你要乖,在家里等她。” “可是人家肚子饿了嘛。小夏说她一下下才会回来。” “小夏没准备东西给你吃吗?” “小夏买了寿司。可是人家想吃汉堡,爸爸,你带我去吃汉堡!” “小武,爸爸很忙——” “我不管啦!爸爸,你不要小武了是不是?” 唉!胡氏公子不由得叹口气。 算了,儿子重要。快快把手边的资料看完,把随后跟朱玲玲的约会取消,带儿子去吃汉堡吧。 哪知,朱玲玲却说:“跟儿子约会?尚斌,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好爸爸。”她娇俏笑。“我也去吧,就陪你儿子一起约会。”柔柔的声音充满女性的温婉。 小武对这个“阿姨”却很不欢迎,垮着脸,嘟着嘴。 朱玲玲弯着身,臀部翘成美好的弧度,讨好小武说:“小武,我是朱阿姨,我跟爸爸带你去吃汉堡好不好?” 小武垮着小脸,不说话。 胡尚斌说:“还不叫阿姨。小武,你要懂礼貌。” 小武才不甘不愿喊了一声“阿姨”。 朱玲玲笑着摸摸小武的头。“小武好乖。几岁了?念几年级?” 小武看看他爸爸,才嘟嘴说:“十岁。”对朱玲玲的亲切不领情。 爸爸要给他找新妈妈,他不要新妈妈。但他妈妈不回来了,爸爸要新妈妈,小夏作他的新妈妈就可以。 胡尚斌开车,朱玲玲特意跟小武坐在后座,陪小武聊天,逗小武开心。小武虽然不要朱玲玲作他的新妈妈,但那威胁不是立刻的,在朱玲玲母性的轻声细语呵护下及刻意的讨好,对她的敌意一下子减少很多。 到了速食店,小武一马当先抢进去。胡尚斌笑说: “没想到妳哄孩子这么有一套。” 朱玲玲瞋他一眼。“我本来就很喜欢小孩的,没事也喜欢研究一些厨艺。” “我还以为妳这个时尚杂志的主编,只对名牌服饰有兴趣。” “那是工作。”朱玲玲不依地又瞋他一眼。 小武一马当先跑进速食店后,高兴地在那里欢呼,胡尚斌走进去,懒懒制止。 “小武,别这么大声,会吵到别人。” 小武乖乖噤声,又耐不住静,小眼骨碌四处乱转,忽然与一张熟悉的脸对上。 “小夏!”他兴奋叫出来,拉拉他老爸袖子。“爸爸,是小夏!”咚咚跑了过去。 胡尚斌意外轻讶,望过去。哎,可不是就是那个臭着脸的夏丫头。笑吟吟走过去。 看到他,夏莉安可不像他满脸笑,但碍于旁人在场,又是公共场合,不好太“随性”,只能表现得“成熟”、“有礼貌”及“教养”。 “胡——”顿一下,有点不自然,僵硬说:“大哥,你也来了,好巧。”平时不是连名道姓,就是讽刺地喊他“胡公子”,或干脆叫“家伙”,突然这么“虚伪有礼”,她自己先不习惯。 胡大哥?胡氏公子不禁觉得好笑。 他还没开口,小武便抢着说:“小夏,爸爸带我来吃汉堡。” “我不是说不可以吃汉堡吗?”垃圾食物,热量高营养低,有什么好吃的。 “妳自己不也在吃?”小武嘟嘴不服。 “我没有。我只是喝饮料,最多吃一点薯条。” 那还不是一样?胡公子在一旁简直忍不住笑。 “尚斌。”朱玲玲走近。 “啊,玲玲。”胡尚斌这才想起,注意到她。“我帮妳介绍,这是小夏——呃,莉安。小夏,这位是朱玲玲小姐。” “妳好。”朱玲玲很大方伸出手。 夏莉安心里有些莫名的不痛快,但很“文明”地保持“成熟”大人应该有的文明教养。 “妳好。”特地带着小武跟这女人见面,是表示什么?但她不得不承认,朱玲玲优雅漂亮有气质,有种她比不上的韵味。 朱玲玲转向张蓉蓉,目光似是询问。夏莉安简单介绍。张蓉蓉跟朱玲玲打了招呼,转向胡尚斌,嫩白的脸泛着浅浅的甜笑,柔声说: “你好,胡先生。刚刚我问莉安是不是认识胡先生,莉安还开玩笑说不认识呢。”笑容里带点媚。 “哦?”胡尚斌似笑非笑望向夏莉安。 又露出那种神态了。又在蛊惑人了! 哼!见到好看的女子,他就那副德性。 心里哼了不知几多次,脸上还要保持若无其事。 “爸,我要吃汉堡。”端的难受,小武插嘴搅散了僵局,乱流窜散,高压顿时骤减。 从没像现在这刻,夏莉安觉得小武这么可爱过,对小武的口气跟态度,不觉得就软柔了。 “小武,今天就准许你吃汉堡,不过,只能吃一个,知不知道?” “嗯。”得到准许,小武高兴服从。这个小夏的威严竟比父亲还大。 朱玲玲望望胡尚斌,胡尚斌光噙着笑,也不说话。 “胡——呃,大哥,那你陪小武吃汉堡吧,我跟朋友还有点事要谈,要先走了。”傻瓜才留在这里受罪。 “我没关系啦,莉安。”张蓉蓉却不懂得察一言观色。 夏莉安气结。人家卿卿我我,妳留在这里当电灯泡做什么? 她那个心里不知为什么说不出的不舒服与不痛快,张蓉蓉又如此“迟钝”、“不识相”,她觉得更呕,一肚子乌烟瘴气。 “小夏,不要走啦,陪我一起吃汉堡。”小武拉着她。 朱玲玲一直保持三十分左右强度,恰到好处的微笑。大方说:“是啊,莉安,不介意我这么叫妳吧?大家一起坐嘛,比较热闹。”实在、非常、万分——夏莉安心里狂飙,实在非常想甩袖而去。但她不是小孩了,知道不能有那种任性的小孩举动。勉强按耐住,居然还笑了。 “嗯,我会打扰你们——” “怎么会。”开口的是我们胡氏公子。目光闪闪盯着夏莉安,竟似挑衅。 “太好了!”小武拍手跳着,拉着夏莉安,边说:“小夏,我们去买汉堡,我还要大杯的可乐。” 那一肚子乌烟瘴气更加翻搅难散。夏莉安心里那个憋,差点成瘀伤。 第8章 活到三、四十岁的男人,你要他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又无故无事,纯情的等到“宿命”的人出现,那真是天方夜谭——或者,恶毒一点,痴人作梦,把愚蠢当浪漫。当然,痴情的男人不是没有,但作人,尤其作女人,要实际一点,成熟的男男女女哪个少少多多的没有“故事”或“历史”;既然有“故事”、有“历史”与“过去”的存在,那么负心、被负、甩人、被甩等等的,自然也不会少。 第18章 节操不节操的,怎么去评断? 人家没娶没嫁,嫁了还可以离,娶了还可以分,怎么论“节操”? 但她就是觉得他没节操。 “吃醋了?”居然还带笑意! “谁吃醋了!”她只觉有气,沉不住气。 “要不,嫉妒了?嗯?”又一个试探的悠荡。 “鬼才嫉妒!”哇叫嚷嚷。 怎么会变成这种奇怪的对话?她干么还跟他说这些,受这些鸟气? “我送你们上去。”停了车,他转脸过来。 还在假殷勤。 “不必了。”她绷着脸下车,甩上车门。回头叫:“小武。”总算没忘了小鬼头。 “小武,你记得爸爸的话没有?”驾驶座上的男人回头叮咛儿子。 “嗯。”小武用力点头。 “小武!”叫声透着不耐烦了。 小武赶紧下车,跟在那不耐烦的背影后头。 上了楼,进了屋,她便把门甩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小武屁颠颠地跟过去,站在门外,叫说: “小夏!小夏!妳怎么了?” 里头没回应。小武又叫,一边敲门。 “小夏,小夏,妳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小夏——” “吵死了!”房门“霍地”打开,夏莉安叉着腰,像母老虎一样,又凶又不耐烦。然后“砰”一声,又关上门。 “小夏!”小武又叫。 但她不理人。 不理就是不理。 小武站了一会,歪着小脸想了想,然后迈着短腿跑到客厅,跳到沙发上,专心拨着电话。 “喂?”那边很快有人回答。 “爸爸,”小武叫一声。“我是小武。你叫我打电话给你,我现在打了。” “很好,小武很听话。” 被老爸称赞,小武很高兴。 “爸爸,你叫我打电话给你做什么?” “爸爸问你,小夏是不是在生气?” “对啊,小夏生气了。爸爸,你怎么知道?” “她是不是在生闷气?” “什么是闷气?” “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也不理人。” “对,小夏把门关了,不让我进去,也不理我。小夏在生闷气了。爸爸,小夏在生气了,不会要作我的新妈妈了。” “咳!”那边干呛住。 “哪,小武,你现在去找小夏,把电话给她,跟她说爸爸要跟她说话。” “好。”小武爬下沙发,咚咚地跑到夏莉安房前,咚咚敲着房门,叫说:“小夏!小夏!” 敲得毫无节奏感,只是一劲敲打,像在打鼓一样,实在吵死人。 “吵死了!”房门终于“霍地”又打开,露出夏莉安凶巴巴的母老虎脸。 “哪,”迟钝的小武伸长手臂,把电话送到夏莉安胸前。“爸爸要跟妳讲话。” “讲什么?”母老虎沉着脸,没好气。 “不知道。”小武把电话直塞过去,一溜烟跑到客厅玩电玩游戏。 “干么?”夏莉安不甘不愿,气很冲。 “想跟妳说说话,听听妳的声音。”那声音低且沉,忽然地发黏。 “你到底想干么?有事情快说,废话就不必说。”也不知为什么,她火气会那么大。反正今天从看见他开始,她心里就很不舒服,那个汉堡吃得不知有多憋,差点噎死她。 “生气了?” 又来这一招。夏莉安觉得烦透,大声说:“对!我就是生气。怎么样?不可以吗?” “为什么生气?”那边尽是温言柔语,软得不得了。 为什么?问得夏莉安语塞。 是啊,为什么生气?他带女人跟小武见面吃速食,关她什么事?她干么生气?干么不痛快? “你跟女人约会,干么拖我下水?”看他们卿卿我我,还要装笑睑,烦透人。 “冤枉啊。”他喊冤。“我怎么知道会遇到妳,小武又硬要拉着妳。嗯,妳不喜欢吃汉堡?”语气忽地一转,问得——又似试探——小心翼翼。 “难吃死了。” “嗯,那么,改天我请妳吃饭。妳喜欢吃什么?” “不必。”她不领情,甚至有气。“要吃,跟别的女人吃去。你女朋友不是很多,少在那里假殷勤。” “又冤枉我了。小夏,我是诚心诚意的。” 他?胡氏公子?胡大律师?史上最没节操的一个男人。诚心诚意? “嗤。”她嗤一声。“你跟一万个女人约会都不关我的事。少再烦我。” “嗯,妳在意我跟其他女人约会吗?小夏。”那低沉又滑腻的声音,突然问她个措手不及。 “谁……谁在意了——”叫她不防,结巴起来。 “妳嫉妒了?嗯?”尾音那样低荡,要荡入她心窝。 “你少臭美了!”心口一阵奇袭,没来由地心虚慌张,脸颊一阵莫名的燥热,她对着话筒愤愤吼叫一声,挂上电话。 嫉妒?她? 拜托,她想都没想过! 她大叫。她干么要嫉妒!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气势越来越虚,叫声越来越小,姿态越来越慌。 想都没想过。但突然地,禁不住开始去想了。 她嫉妒吗?为什么?又为什么觉得心里不痛快? 他跟女人来来往往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讨厌他,觉得他没节操? 她在意吗?为什么?又为什么觉得心里憋? 他爱跟哪个人约会是他家的事,她干么生气,看了烦躁? 为什么?为什么…… “小莉,妳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桂枝姑妈不满地叫她一声。 “啊?”夏莉安猛回神。 “看妳!想什么都出神了,都没在听我说话。” “我有啊。可姑妈妳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些。”心虚的辩解。她居然想得走神,那个“祸害”真讨厌。 “那妳到底觉得怎么样?林小姐不错,跟妳爸也挺配的,妳爸却一推三拖,妳也劝劝妳爸。” “姑妈,爸的事让他自己做决定,妳就别再操心了。” “等他自己做决定,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看等到妳结婚生孩子他都还在那里“再看看”。妳爸啊,不用力推他一下是不行的。”桂枝姑妈大大不以为然。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硬塞啊,总要爸爸喜欢才行。” “所以我才要妳劝劝妳爸。他老是推说忙或不适合,不多见面聊聊,交往看看,怎么会知道适不适合、喜不喜欢。” 那就是“化学作用”的缘故关系吧。桂枝姑妈介绍的这些人都没能让他老爸有那种“看一眼就触动了什么”而想见一见的感觉。但夏莉安不敢跟桂枝姑妈说这些什么化不化学作用的,省得她啰嗦。 “反正爸自己都不急,姑妈,妳就别操心了。”或许她老爸心里还想着她妈,心里影子还淡不掉的关系吧。 感情成了习惯,改变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不变”是一种习惯,一种旧情绵绵。 她老爸,或许还陷在那种“旧情绵绵”里。 “不急怎么行!我就怕妳爸老是跟尚斌在一块,被他带坏了,找了个花枝招展、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胡公子尚斌先生在桂枝姑妈眼里,风评实在坏。 “不会的,爸又不是小孩。” “那可难说。我认识尚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尚斌啊——” 话声未落,大门喀嚓一声!哎哎,说鬼鬼就到,说妖妖就来。 跟在她老爸屁股后进门的,可不就是那胡大律师花花公子尚斌先生! “在谈我?”胡公子很有自知之明。 “说你会带坏我爸。”夏莉安不假思索。 胡公子露出一脸又遭受天大冤屈的委屈表情,很无可奈何说: “学长,看来这个引诱你堕落的罪名,我是背定了。” 夏贤良抱歉地看看他。倒不是为这桩。人是他找来的,来给他抵挡壮胆;换句话说,来当炮灰的。 “坐吧。”特地带小武去李美静那儿,怕大人间可能的争执影响到小孩。 今天,是非跟他老姊摊牌不可。 “你自己知道就好。”桂枝姑妈火力十足。“你最近倒来得挺勤,时间那么多,当律师的有那么闲吗?” “是我——”夏贤良开口,老实要承认是他找人来“帮场”,胡尚斌阻止他,笑说: “儿子住在学长这里,我这个老爸总得常来看看,尽一下责任。再说,我脸皮奇书网厚,从以前就常来打扰学长的嘛。”从上次以后,他没有再提带小武回去的事,越发往夏家跑得勤,倒是真的。 “真要尽责任,就把儿子带回去。我看你没事跟贤良在一起,带他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认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怕不把贤良带坏了。” “桂枝姐明察秋毫,我怎么敢。”胡尚斌稍敛住笑,正经一点。“小武的事,麻烦学长这么多,我也很过意不去。” “姊,”夏贤良对其姊的话不以为然。“尚斌什么也没做,妳别冤枉人。” “你还帮他说话!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联合起来。上次跟林小姐见面的事,尚斌干么去了?我看一定是你出的主意,对不对?尚斌。” “我跟天借胆也不敢哪。那天学长是真的忙,脱不开身,我才跑那一趟的。”一脸无辜,就差没指天发誓。 但再逼真,也骗不过桂枝姑妈的法眼。一双锐利的小眼,把胡尚斌从头扫到脚,警告说: “尚斌,我可是把话先说在前头,贤良的事,不许你再在一旁瞎搅和。听懂了没有?” “是,桂枝姐。” 第19章 堂堂大律师,只有恭谨听训的份。 夏莉安勾勾嘴角。“恶人”就是要有“恶人”治。 胡尚斌瞥到她幸灾乐祸的笑,眼波交流,他眨眨眼,很痛心似。她则对他扮个鬼脸,无声说了句“活该”。 “贤良,”桂枝姑妈朝弟弟进攻。“你到底不喜欢林小姐哪点?林小姐模样不错,脾气又好,端庄不花俏,每个人见了都称赞,你究竟是哪里不满意?” “林小姐没有哪点不好。只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不去跟人家见见面,怎么会知道有意思没意思。” “姊,我说过了,我暂时没打算再婚,妳不必替我费心了。” “我又没有逼你一定非得再结婚不可,只不过是要你跟对方见见面,认识一下而已。” “我又没那个意思,那样岂不是耽误人家,浪费人家的时间?” 桂枝姑妈翻白眼。“连见个面都不肯,有意思当然也变成没意思。小莉——”拖夏莉安下水。“妳也帮姑妈说说妳爸!” 夏莉安却说:“姑妈,爸既然没那个意思,妳就别再勉强他,不必替他操心了。” “怎么连妳也——”桂枝姑妈简直气结。方才有嘴说到没沫,就是要拉侄女到一国,没想到他们父女倒同一条阵线。“姑妈是为妳爸着想。妳也不想想,等妳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了,妳爸一个人七老八十的,孤家寡人一个,谁跟他作伴、照顾他?” “桂枝姐,”胡尚斌懒懒说:“妳为学长好,替学长着想,大家都明白。但容我说句不好听的,人做什么事,口口声声说为谁好替谁着想,也不管人家接不接受,到头来,其实都只是为了自己。为自己心安,为自己良心过意不去,为自己虚荣、责任或慈善心得到满足。为这、为那,为的到底都只是自己。所谓“助人为快乐之本”,快乐的还是自己,因为自己的某种意识得到满足了。” 简直是在找骂的。在老虎嘴上拔牙! 桂枝姑妈火山爆发,指着他鼻子尖声说:“你说什么?你说我都是为了满足自己?胡尚斌,你是什么意思!” 胡尚斌乖乖站在那里挨骂。 “我是好心给驴吃了!”桂枝姑妈气得嘴抖。“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替他担心这个、烦恼那个,结果他不领情不说,还让人那么说我!” “姊,尚斌没那个意思。”夏贤良赶忙打圆场,一边朝胡尚斌递个眼色。 “桂枝姐,都是我不好。”胡尚斌陪笑脸。 坏人他来作,桂枝姑妈他得罪,转移暴风中心。 切,这么会作人,难怪她老爸被这个学弟吃得死死的。冷眼旁观,加心存偏见,夏莉安可不像他老爸对这家伙那么感激。 “算了,我不管了,你们的事我都不管了!我什么也不管了!省得又被人家说我存心不良。”桂枝姑妈委屈生气地嚷嚷。 “姊!”夏贤良挺无奈。 “不必叫我了,你家的事我也不管了!” “算了,”夏莉安皱皱眉,忽然说:“姑妈,妳也别生气了。爸不相亲,我来相亲好了。” 一颗大石丢进池子里,惊皱一池春水。 “真的!?”桂枝姑妈大意外,不敢相信,但两只眼睛立刻发亮,火气也神奇地立刻消散。 “不行,我反对!”胡公子脱口而出。 “你反对什么?”桂枝姑妈不高兴且不以为然地斜瞅他。 正是夏莉安要说的。奇怪地看看他。这个人专门搞破坏来的! “关你什么事?”对他的“干涉”不怎么痛快。 倒是夏贤良只是淡淡地看学弟一眼,看得意味深长,并没说什么。 “啊,嗯,因为……”口齿一向伶俐的胡大律师一时竟语塞,说了堆虚词。 电话不巧响起来。夏莉安离得近,就近接了电话。 “莉安吗?我是蓉蓉。” 怎么又是这个人! “有什么事?”感觉好像被橡皮糖黏住,实在不怎么舒服。 “嗯,我是想谢谢妳,帮了我那么多忙。” “不用了。我又没帮妳什么。” “真的很谢谢妳。妳人那么好,个性又开朗,所以也都认识那么多朋友,像江川平,还有那个胡先生,不像我……” 来了!这才是她打这电话的目的吧? “嗯,那个胡先生,妳是怎么认识的?”张蓉蓉迟疑一下,小心翼翼说着。 “倒楣认识的。”她这个“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被她料得准准的。 “你们好像很熟。那个小朋友好可爱,是他儿子对吧。看不出来他有那么大的儿子了,那位小姐也不像他太太,而且他看起来满年轻的。对了,他是做什么的啊?”闲聊似的家常语气,顺带不经意般地提及,却处处旁敲侧击。 那天只是简单介绍,张蓉蓉没机会知道太多,敢情打电话来探听。夏莉安烦不过,粗声说: “他在这里,妳自己问他好了。”把电话丢给胡尚斌。“哪,找你的。” 胡尚斌先有些讶异,接过电话后,表情敛住,看了夏莉安一眼。听耳畔一个软柔细气的女子声音轻响,他礼貌说: “是的,我记得。妳好,张小姐。”对待客户似的口气语调。 除了夏莉安,其他两双眼都盯着他。他明快果断,两三句解决掉电话,说:“是的,我跟小夏很熟,跟自己人一样。不好意思,张小姐,我们正有点事在谈,有机会再聊。” 三两下便挂断电话。埋怨似地又看夏莉安一眼。 “女人都打电话到这里来找人了!”桂枝姑妈不明就里,不满地皱眉。 “是小夏的朋友,前些天凑巧遇到。”夏贤良表情也满是疑惑,胡尚斌对学长解释。“才见过一次面,并不熟。这该问小夏才对,忽然就把电话丢给我,我也很意外哪。” 夏莉安瞪瞪他,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反驳,只觉得不管说什么,莫名地好似有种“争风吃醋”的别扭感,只能闷哼一声。 桂枝姑妈也懒得管胡尚斌的事,重提先前的事,兴致勃勃,精神都来了。 “小莉,妳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告诉姑妈,姑妈包准帮妳介绍一个老实可靠条件又好的对象。” “随便啦,无所谓。” “这怎么可以随便!来,告诉姑妈,妳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拉了夏莉安过去。 “那就帅一点的好了。” 桂枝姑妈皱眉。 “男人帅有什么用。”有意无意瞥瞥胡尚斌。“男人长得帅,就容易花心,不可靠。还是找老实一点的对象比较可靠。对吧?贤良。”还拉上弟弟作保。 “我倒不觉得,像尚斌这样就很不错,英俊又聪明,能力也好。”默契不够,配合得不好,夏贤良不同意老姊的意见,却“此地无银三百两”起来。 “你在胡说什么!”桂枝姑妈大大不以为然。 意外地,胡尚斌不辩解也不反驳。 桂枝姑妈加强火力,打击“潜在危险因子”。“男人长得好看没什么用,个性才最重要。也不必太聪明,整天只知道算计,反而不可靠。男人还是笨一点,长相平实一点,肚子里才不会有那些花花肠子,才比较忠厚老实可靠。” “拜托,姑妈,笨就是笨,丑就是丑,跟忠厚可靠老实有什么关系。”夏莉安十分不捧场。 “小莉!”桂枝姑妈泄气极,父女俩简直一个德性。 胡尚斌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惹桂枝姑妈一个大白眼。 这一回,夏莉安跟姑妈站在同一阵线,也给胡尚斌一个白眼。 “总之,小莉,妳要听姑妈说,男人光看皮相是不行的。”现成的就有最好一个例子。“老实可靠不花心才是最重要的。” “桂枝姐,”胡尚斌再次忍不住。“小夏还年轻,自然会认识朋友,不需要相亲。” “她一天到晚闷在家里能认识什么好的对象?”桂枝姑妈依然地没好声气。“就像你这样的?”极其不满。 胡尚斌识相地闭嘴。夏贤良帮学弟说话,说: “尚斌样样优秀,许多人赶不及的,比我们这些学长都强多。” 桂枝姑妈哼一声,反驳不了。 “反正小莉的事,你们两个都别插手,我会帮她找个好对象。” 都无所谓啦。夏莉安不怎么在意。反正也不是活在古板闭俗的时代,没见面就要上花轿,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反正如果到时看了,不喜欢就拉倒,没什么大不了。 “我是无所谓啦。”还是叮咛一下桂枝姑妈好了。“不过,姑妈,至少要找个看起来顺眼一点的。” “妳放心,小莉,姑妈帮妳找的对象,绝对不会有错,绝对可靠老实,不像某个人。”眼睛还那样瞟一下。 又影射到在场的那个某个人。 “某个人”苦笑一下。 看来他是“恶名昭彰”,跳到太平洋也洗不清。 夏贤良也同情地望“某个人”一眼,想替他说几句话,又知道会惹来更多轰炸,为了两个人清静起见,只好保持缄默,给“某个人”精神支持的一眼。 不过,某个人倒显得无所谓,反正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天两天的事了。桂枝大姐对他有偏见,他也习惯了,没什么好解释,更没什么好计较。 但某个人目光往桂枝姑妈身旁的夏莉安身上轻转一下,脸上的笑就有些无可奈何了。 桂枝姑妈说他花心,也罢;可她也说他没节操! 他到底离过婚,又有个小孩,又是“上了年纪”,对心中的“某种感觉”也只有压抑住。 第20章 但他也是男人啊,要他怎么办? 跟别的女人来往成了“花心”、“没节操”,可要都斩断了,行吗?他可以放任心中那蠢蠢而动的“感觉”,几番想冲溃而出的“激流”吗? 能吗?行吗?可以吗? 唉唉! 压抑又压抑。他可以让那“山火”爆发,一古脑把所有的熔浆喷泄出来吗? 能吗?行吗?可以吗? 唉唉! 第9章 隔几天,小武放学回家,垮着脸,闷闷不乐,一下子变自闭。 “怎么了?小鬼头。”夏莉安正在研究包饺子的学问,打算来个homemade的饺子,学时髦流行的“自制”健康食品的饮食风潮,自己擀饺子皮、做馅。 “哪。”小武把一张捏得皱皱的通知书递给她。 夏莉安满手面粉,也不擦一擦。 “这什么?母姊会?”她怪叫。 这是什么东东? 她不读小学太久了。现在小学真是麻烦,又是联络簿、又是亲子共同作业、又是家长会议,现在又来个母姊会。 “这也不一定要什么母姊参加啦,找你爸爸去也可以。”难怪小鬼头垮着脸,闷闷不乐的。 这种“母姊会”,说穿了只是要家长到校来个“家长相谈会”。学校搞个教学观摩,学生家长到场观察自己孩子在课堂上的学习情况,然后孩子班导师一一和各学生家长见面讨论孩子的学习状况、在家里的情形,及该注意的事项等等。 “爸爸说他没有空。”小武哭丧着脸,差不多快哭出来。 那她也没办法了。 “人家爸爸妈妈都会去,就只有我!”小武委屈极了。 “不会啦,反正也有很多人爸爸妈妈没办法去的,不会只有你一个啦,不用担心。” 这种安慰一点都不实际可靠。小武小脸皱成一团,天快塌下来似,委屈说: “老师一定会不高兴,大家也一定会笑我。” “不会啦。要不然,你那一天不要去上学不就得了。” “怎么可以!”小武别红脸,叫着。“小夏,妳就喜欢欺负我!太坏了!我不理妳了!” 咚咚地跑回自己房间,锁上门生气。 “小鬼头!”她哪里欺负他了? 真是,小鬼头就是麻烦,一点小事就好像天快塌下来了,什么老师讲的话都当作狗屁圣旨! 她用力敲小武的房门。小武在里头叫说:“妳走开!不要过来,我不要跟妳说话!” 真是难伺候。 晚上夏贤良回家后,吃饭时,小武才红着眼,小脸也别得红通通,闷闷不乐地出来。 “小武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夏贤良问。 “还不是母姊会的事。”夏莉安把通知单丢给她老爸。 “啊,这件事啊。”夏贤良说:“尚斌打过电话给我了。他前一天刚好必须到南部一趟,第二天一早才能赶回来,赶不及母姊会的时间。”歉疚地看看小武。 小武低着头,满脸失望又委屈。 “那天我也刚好有事,抽不开身……”夏贤良沉吟,很自然看向女儿。 “干么这样看着我?”不祥的预感笼罩。 “莉安,尚斌有事不能出席,我也抽不开身,妳就帮忙跑一趟吧。” “拜托!爸,是母姊会耶!”她又不是小鬼头的姊姊,qi書網-奇书更不是他老妈,哪有叫她去的道理。 “妳也算小武的阿姨,小武的联络簿不也都是妳在签的。妳就跑一趟,跟小武老师解释一下情况,没问题的。” 阿姨!? 天啊!她老爸居然把她说得这么老气! “小夏……”小武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眼湿湿,充满期待,小脸别得更红通。 “不行!”她一口否决。 “小夏……”小武立刻垮下脸,小嘴扁扁,泪水也涌出来,说不出的失望难过。 “小武,别哭。”夏贤良安慰他。又说服女儿:“小夏,妳就帮忙鲍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小武也很希望妳去的。” “我就知道,小夏不喜欢我……”小武抽抽噎噎,哭起来。 “小鬼头,我哪有说我不喜欢你了,我只是——哎!你别哭了行不行?你是男生耶!男孩子哭什么哭!丢不丢脸啊!” “妳自己说过,男生也可以哭的!”小武哭得更厉害,边哭边控诉。“我就知道妳不喜欢我,所以一直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又欺负你了?”夏莉安烦不过。“好啦!好啦!我去就是,行不行?你别再哭了可不可以?小鬼。” “真的?”小武止住泪,仍然抽抽搭搭。 “你哭成那样,一劲嚷嚷我欺负你,我不去行吗?” 小武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伸出小手胡乱抹掉泪,把一张小脸糊得脏兮兮。 “你哦,丑死了。”她拿了湿毛巾,帮小武把脸擦干净。 真是欠他们父子不晓得什么债,实在有够倒楣。 晚一点,她要睡觉了,胡尚斌约是听到消息了,打电话给她,听声音有些哑紧,似乎相当疲惫。 “谢谢妳,小夏。我那天刚好抽不开身,学长也有事,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多亏有妳。” “反正我是吃饱饭闲闲打杂的,能说不吗?” 他笑,笑声有点干。 “那天我会尽量赶回来。但是,谢谢妳,小夏,帮了我大忙。我会带南部特产回来给妳。”说到最后,一贯他的戏谑似口气。 “不必了。好了,废话少说,很晚了你知不知道?我要睡觉了。” “啊,对不起,我刚回来,没注意到时间。”那好似渗入皮肤的疲惫又从他声音里泄露出来。 真的那么忙吗?现在才回到家……夏莉安忽然不语。床边的闹钟都指向快十一点半了。 “我看你又是哪儿约会去,乐得忘了时间吧。”语气不自觉地有点酸。 “又冤枉我了。”他又笑。夜太静,他声音更低更沉,更显出一种蛊魅迷惑。“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妳了。妳早点睡吧,晚安。” 那声“晚安”,低到山谷里,在谷中回荡。 那回音一直在干扰。结果,夏莉安有始以来第一次失眠,睡不安稳觉。 母姊会那一天,小武不放心,频频确认,叮咛说: “小夏,妳今天一定要来喔,别忘记了。” “知道啦。你还不快走,上学要迟到了。” “别忘了哦,一定要来。”小武走两步,又回头叮咛,很不放心。 啰嗦!父子俩一个德性。 她才二十三岁,正值人生四月天啊,却要跟一群婆婆妈妈挤在一起,叫她怎么高兴得起来。也懒得穿得太“隆重”,随便一件白衬衫、牛仔裤,显露她的“青春本色”。 想想,又怕小武觉得没面子,想“妥协”算了。再想,切,她人去了就已经很不错了,仁至义尽,那小鬼头要是敢抱怨,她一定会叫他死得很难看。 结果,到了小武班上,几个婆婆妈妈见她那模样,切切私语说:“好年轻。还不到二十五吧?好年轻的妈妈。” 什么跟什么!差点呕死她。 正要翻白眼,一个看起来就很“老师”模样的,顶多三十岁的女子走过来。 “胡太太吗?妳好,我是本班导师,我姓杨。” 夏莉安一愣,赶紧澄清。 “啊,不,我是小武——我是说胡彦武的——” “小夏!”被一声欢欣的叫声打断。小武看到她,高兴地跑过来拉住她的手。 “小武,”杨老师觉得有点奇怪,保持微笑说:“小武,你怎么可以叫妈妈名字。” “老师,小夏是——”小武见老师在一旁,马上乖起来,恭敬回答老师,眼睛却突然一亮,朝老师身后叫说:“爸爸!” 夏莉安跟着望过去。只见胡氏公子一身浅灰西装,急急忙忙赶过来。 “对不起,来晚了。”胡公子朝杨老师点个头,打声招呼。“我是胡彦武的爸爸。” “原来是胡先生,你好。你来得正好,时间刚好,等一下才会开始。” 跟着,又跟别的家长寒暄。 夏莉安说:“不是说赶不回来吗?” “我请他们提前结束会议,改天再下去一趟。”胡尚斌边说边微笑与其他家长友善点头招呼。 教学观摩结束,在等着跟小武导师会谈时,几个婆婆妈闲着无聊私下好奇小声说: “那对夫妇真年轻。” “是啊。可孩子都这么大子,不会十多岁就生了吧。” 夏莉安气结。耳力太好了,想不听都不行。直想回头大声澄清,却又发作不得,不禁迁怒,狠狠瞪那个“罪魁祸首”。 “怎么了?”“罪魁祸首”一脸无辜。 “你也听到了吧?还不解释清楚。”两次时机都被打断,不知怎么搞地,这些婆婆妈妈,甚至小武导师,就以为她是“胡太太”。 “这种事越描就越黑,反正他们只是好奇,装作没听到就没事。”胡公子心情很好似,笑得十分愉快。 “什么叫“这种事”?”夏莉安可不愉快。 那黑亮的眸子一转,嘴角一弯,又那样似笑非笑地,低瞅着她。 “就是妳跟我的事。” “我跟你有什么事?”叫她心头一惊。 “先生跟太太的事啊。”见她吃惊,他心情似乎更好。 “少跟我玩语言文字游戏。” “是是。反正别人只是好奇,妳不必太在意。” 话是没错,但一句话就可解释清楚,他为什么不解释,还任人误会? 第21章 越想越不解气,同时又隐约有种奇异的感觉从内叛乱,在内部里制造混乱,促使心慌。 “对了,桂枝姐帮妳找到对象了吗?”他忽然提起。 “啊?”夏莉安迟钝两秒,才反应过来。她都忘了有那件事。“这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不过,桂枝姐找到人选了吗?”他固执追问。 她烦不过。“还没有啦,你烦不烦。” “我不赞成妳相亲——” “你反对我就不去了?”她老爸都没意见,他这家伙竟见倒那么多。 “小夏……” “胡先生,胡太太,请进。”他刚开口,想说什么,空气忽地黏凝,杨老师一声轻唤,打散那忽然间紧凝的气氛。 听得他无声微叹,脸上表情像似说没办法,些许无奈。 他想说什么?夏莉安心里却一紧一松,心脏不安份地扑跳。 这感觉太奇怪。怎么回事? 待听到那声“胡太太”,居然莫名脸红起来。 即使夏莉安降低标准,对相亲对象的要求“顺眼”就好,但桂枝姑妈的标准跟她的未免差太多了。 桂枝姑妈找的对象,长得果然都“老实忠厚可靠”,长相都有一个共同点——看起来都楞头楞脑的。 照片都这副德性了,本人还能看吗? “姑妈,我就算退一万步,不要个帅哥,但妳介绍的这些,未免差太多了吧。”夏莉安摇头又摇头,把照片丢到桌子上,不敢再多看一眼。 不知怎地,她老不禁拿这些跟胡氏公子做比较。但哪是同一个量级的,胡氏公子一根指头就捻死这一堆人。 “这些哪个不好了?”桂枝姑妈不以为然,挑拣起一张照片。“妳看这个,脸正四方,男人长这样,好福相。这个长得也鼻端嘴正,”又挑拣另一张相片。“感觉厚实,十分可靠。”简直比看面相的还厉害。 “不成。”这些男的,一看就倒胃。 “小莉,男人要可靠平实才重要。长得帅的男人容易花心,不牢靠。像那个胡尚斌,英俊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离婚了。他太太多凄惨啊。”也不顾忌,干脆指名道姓,有个“坏男人”例子好说事。 “他结婚以后,好像也没惹什么事吧?” 啊,她居然帮那个没节操的男人说话。她到底哪根筋不对了? “就算他结婚以后老老实实的,那之前呢?之后呢?再说,要真没什么事,干么离婚?” 是啊,他为什么离婚?突然间她竟好奇起来。 “还有呢,”桂枝姑妈加油添柴。“我隔壁黄太太侄子的女儿跟小武在同个学校念书,说是母姊会那天,胡尚斌带了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出席,说是他太太。” 啊!? 闷雷灌顶,夏莉安一阵耳鸣眼花头晕,简直傻了。 “拜托!”她急气败坏。“姑妈,别乱说好不好,那个女孩是——” 门铃不巧响起,截断她的话。开了门,竟是李美静。 “静姨。”夏莉安有些意外。方才的事,便忘了解释。 “莉安。桂枝姐妳也来了。”李美静带了一大盒寿司。 “美静啊,好久不见了。”桂枝姑妈对去世的小姑的妹妹一向还算客气。 “怎么突然来了?今天不上班?”夏莉安接过寿司,笑说:“刚好,不必煮饭了。” “怎么有那多照片?”走进客厅,最触眼的就是桌上那些照片。 “那是我帮小莉找的相亲对象。”桂枝姑妈顿时找到力点重新进攻。“美静,妳来看看,这些人哪个长得不好?小莉一劲嫌不够好看。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花心不牢靠,还不如找个忠厚老实的。”重复来反复去都是那一套“长得丑等于老实忠厚可靠”的未经科学证明的理论。 李美静约略看一下,也没仔细再多看。抬头说: “怎么突然想相亲?那川平怎么办?” “不是跟妳说过了,我跟江川平早就没戏了。”突然提起江川平,还让夏莉安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谁是江川平?”桂枝姑妈立刻追问。 “一个男生。”夏莉安漫不在乎。 “妳的男朋友?” “才不是。” “那美静怎么会那么说?” “姑妈,妳别问那么多好不好?我说不是就不是。”夏莉安懒得多说,指指那堆照片。“拜托妳找个英俊一点的,那些我没一个喜欢。” “姑妈跟妳说了半天,妳怎么还是不懂!男人啊!” “忠厚老实最重要,才可靠。”夏莉安干脆帮她接下去。“要我天天对着那种长相的男人,不要说一辈子,没一个礼拜我就离婚了。” “小莉!”换桂枝姑妈气急败坏。 “好了,姑妈,哪,”把那盒寿司塞到桂枝姑妈手上。“静姨带来的寿司就请妳带回去,当作我的赔礼,算是慰劳妳的辛劳。” “妳这孩子!”夏莉安只怕桂枝姑妈啰嗦,什么都不怕,所以只要桂枝姑妈不啰嗦,她的胆可以包天。 桂枝姑妈咕咕哝哝地离开,一劲说要再帮她找几个适合的对象。夏莉安反正也无所谓,只要对方长得不要太退化,像旧石器时代的人类就可以。 当然,最好还是英俊一点,看了也赏心悦目。 “莉安,”李美静说:“妳跟川平到底怎么回事?” “静姨,妳怎么还在这件事上转?我刚刚不是说了,我跟江川平早就没戏唱。”顿一下,吞了口口水。“妳该不会特地跑来找我说这些吧?” “我以为川平——算了,别说这些了。”李美静欲言又止,面色似有些难为情。 聪明的夏莉安察言立刻观到色,心里有了数。“静姨,该不会江川平跟妳示爱了吧?” “啊!”李美静吓一跳,目光游移,一时不好意思与外甥女眼光接触,支支吾吾地。“那个……嗯……呃……” “静姨?”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那么难吗? “唉!”李美静终于叹口气,算是承认。“川平他……他突然跟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 “就是——那个——”这种话叫她怎么重复得出口,不禁对外甥女瞪眼。 “反正一定是说他爱妳、他喜欢妳,对不对?静姨。” 李美静只是又楞楞瞪眼,默认了。 “我早就说了,他喜欢妳。” “可是我比他整整大四岁耶!” “妳不喜欢江川平吗?”夏莉安突然反问。 “啊?我——”问得李美静措手不及,无法充分准备否认,只是语塞住。 语塞住,那就表示心里有感觉,才有挣扎。要不,一口就否决了。 “现在女的比男的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静姨,妳别那么古板了。” “可是——” “反正妳也不讨厌他,就凑和凑和。” 又不是在卖菜,减斤称两的,还可以凑和凑和。李美静忍不住摇头。 “静姨,”夏莉安也忍不住。“妳想那么多做什么。又没有人规定妳如果跟江川平在一起了,就一定要谈出什么,或非结婚什么的不可。妳不是一向很“进步”的,说妳不结婚,可没有不谈恋爱。”怎么现在这么缩头缩脚的? 说得也是。可见,心乱了,心乱了,就表示下意识在意那个人。 “我真的可以……?”还没了主意。 怎么反问她了。夏莉安不禁觉得好笑。 “当然可以。百分之百,千分之千,绝对可以。”夏莉安打包票。跟着手势一摊,说:“哪,静姨,妳带来的寿司我孝敬桂枝姑妈了,妳就好心一点,请我吃饭吧。” 李美静笑出来,瞅着她。“静姨能说不好吗?” “干脆也把江川平叫出来吧。” “不要。”李美静立刻摇头。“那多尴尬。” “好吧,那等你们自个儿在一块,就不尴尬了。” 遭了她静姨一个白眼。 “对了,妳当真要去相亲啊?”提起方才的事。 夏莉安耸个肩。“反正也无所谓,也没有人规定相亲了一定要结婚。再说,合不来,不喜欢的话就拉倒,没什么大不了。” “桂枝姐哪会由妳。她会拼命凑和,说服妳。” “至少我比我爸顶得住吧。要不,桂枝姑妈怎肯放过爸。我这算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得要爸补偿我才行。” “妳爸也不反对吗?” “他没意见。” “那尚斌呢?”极其自然,没多想。 “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居然提起那家伙提得那样顺,好像他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李美静失笑起来。偏头想想。“妳不喜欢尚斌吗?” “拜托,静姨,刚刚妳才说我跟江川平有什么跟什么,现在又说我是不是喜欢那家伙了。”心脏猛不防扑通跳,夏莉安挥个夸张手势,掩掉一点不自然。 “我只是觉得,妳每次提起尚斌时,总有一种奇妙的态度。看,妳几乎不叫他名字;对他似乎很有成见,但更像是在意、生气、嫉妒。” “静姨,我拜托妳好不好。”不会吧?她绝不承认。虽然口气态度显得很不以为,心里却越慌越心虚。 “莉安,妳知不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李美静饶有意味微笑起来。 夏莉安给她阿姨一个大白眼。干脆装聋作哑,不说话。不回应、不澄清、不解释,学得胡公子的“真髓”,来个“三不政策”。 “连尚斌这招妳也学起来了?”李美静取笑。“那么,妳也“不否认”了?” 第22章 “静姨!”简直没完没了。“算了,妳快走吧,饭我也不吃了,妳就省了一顿费用。”干脆下逐客令。 “赶静姨了?”看起来是心虚了。呵! “静姨,拜托妳,妳别跟桂枝姑妈一样好不好。” “好,好,我什么都不说,行了吧?”李美静说:“走吧,吃饭去。静姨请客。” 一切变得都不对劲,夏莉安突然觉得烦躁,眼皮忽地猛跳起来。 哎哎,又有坏预感。 第10章 “恶人”有“恶报”,胡氏花花公子尚斌先生遭了天谴,染患了重感冒。 “学长,我今天不能过去了。”夏贤良打电话让他过去,特地要请他吃饭,算是答谢他的“帮助”,胡尚斌在电话那头不断吸鼻,而且声音沙哑,有气无力的。 “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去看过医生了没有?” “看过了。医生开了一些药给我。” “那你好好休息吧。哦,对了,吃过饭没有?” “哪还吃得下。” “这怎么行,多少要吃一点。”对待这个学弟,夏贤良像长辈又似朋友,有时又像对弟弟般,关心之余,还小心叮咛。 “我尽量试试吧。”又是吸鼻声。“啊,学长,我真的不行了,不多聊了,改天我再打电话给你。” “好,你快去休息吧。” 刚放下电话,夏莉安从房里出来,说:“爸,你又打电话请你那个宝贝学弟过来了是不是?” “尚斌不能过来了。” “哦?怎么了?”这倒是稀奇。 “他得了重感冒。” “重感冒?遭天谴了。活该!”十月秋老虎天,居然重感冒,不是天谴是什么。 “妳怎么这么说。”对女儿的幸灾乐祸,夏贤良不苟同,稍有微词。“尚斌一向对妳不错,妳不该这么说。他最近工作忙,没能好好休息,才染上了病毒。” “那也不是我害的。”夏莉安有些不快。 遇到那家伙的事,她心里总觉得别扭,却不知道在别扭什么,老是无法坦然。 “听他电话里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甚至没办法多说几句话,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他又不是小孩子,睡一觉就没事了。” “他一个人,到底不方便。” 所以?那不好的预感袭来了。 “莉安,”果然,她老爸转向她。“妳去看一看吧。” “为什么要我去?”夏莉安怪叫,直跳脚。 “爸走不开。妳跑一趟,要不然他一个人没人照料,不能好好休息。” “可是——”真的有那么严重? “妳快去吧。” 每次都这样!但她这个吃闲粮的,即使抗议,份量不够,也是无效。 怕胡尚斌没力气起来应门,夏贤良要夏莉安带小武的钥匙过去。并且不让小武跟去,怕他受到感染。 “就不怕我被传染了……”夏莉安嘀咕。 嘀咕归嘀咕,她还是乖乖地,老实领旨而去。 苔 胡公馆客厅还是一样宽敞,但阴沉沉的。夏莉安心不禁一动。他每天都一个人待在这样的阴沉房子里…… “喂!”她叫一声。 没动静。 “喂!”提高声音又叫一声,一边往主卧室走去。 主卧室房门半掩,她将门推开些走进去。 “喂?”床上有个东西在蠕动,正挣扎着坐起来。 “还活着啊,干么不出声。”胡公子即使生病憔悴当中,还是英俊魅人,尤其因病增添那一点憔悴忧郁,让他更显得深沉吸引人。 他穿着蓝格子条纹的睡衣睡裤,上衣都湿了。经过一番挣扎,好不容易才坐起来,背靠着床头,大力喘着气。 “妳一直“喂”地叫,我怎么知道叫谁。”一开口,声音瘠哑干裂,但黑眸闪闪发亮,憔悴的神情一开,似乎高兴着什么。 生病了,那“可恶”的态度还是依旧。 “妳怎么来了?”没想到,十分意外。 “我爸叫我过来的。” “难怪。我没想到是妳,还以为什么妖魔鬼怪偷进来了。门一开,我就看到好大一只恐龙。” 可恶!她一来,就惹她生气。 “你还有力气说这些,我看是死不了了。” 谁知胡家男主人突然哑口,半天不说话。再开口时,声音被绑住似,居然是挤出来。 “还好。”他用力咳了咳,软趴趴地垂下头。“不过,我全身骨头都在痛。” 夏莉安皱眉。走近了些,这才发现他身上睡衣都湿了。看来不像普通感冒。 “你衣服都湿了。有吃过药吗?” 他点头,没力气说话。 真是麻烦。夏莉安左右看看。“你衣服不换掉不行。你衣服都放在哪里?” 胡尚斌指指左边墙的衣柜。 夏莉安找出一件同样是蓝格子条纹的睡衣,又拿了一条干毛巾,走回床边,犹豫一下,才说: “哪。你自己可以换吗?” 胡尚斌点了点头。但一个扣子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夏莉安简直看不过去,一咬唇,狠下心说: “算了,我来。” 这要是在古代,她的清白全毁了。 这样帮男人脱衣服,她还是第一次——小武不算,小武是小孩子。那赤裸的胸膛暴露在她眼前时,她很镇静,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帮他擦干身上的汗,再帮他换上干的睡衣。在帮他扣扣子时,他的脸几乎挨到她肩上,喷出的热息直袭着她裸露的脖颈。 “谢谢。”即使全身乏力了,那对黑眸子却异常品亮,炯炯逼视着她,也染了高烧似,目光竟发烫。 “我去倒杯热开水给你。”夏莉安避开。 她喂他喝开水,扶他躺着,他很快就昏昏睡去。然后,再打电话给她老爸报告。也许一个不好,今晚可能脱不了身。 她老爸倒很放心,一点都不担心孤男寡女会怎么样。实在,一个发高烧意识都糊涂的人能怎么样…… 不过半个晚上,胡尚斌醒了又睡昏了几次,出了很多汗。夏莉安次次都得帮他擦汗换衣服,又喂他喝水,又换额上湿毛巾。 到了半夜,她已经累得发困,坐在一旁打盹。 胡尚斌这时醒来,睁开眼,并立时搜索,见她在一旁打盹,放了心。平时身体状况好,加上出了汗,此时他已显得精神许多。 他坐起来,靠着墙头,望着她,眸子闪亮,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夏莉安身子一动,一时盹醒;那闪亮的眸光立刻收敛住,坐靠床头的身姿软软躺下,变得几多虚弱无力,重显一些憔悴。 “啊?你醒了。”她居然睡着了。夏莉安有些不好意思,发现他醒来,赶紧起身过去。 “现在几点了?”声音还是一样瘖哑无力。 “我也不知道。”边说边查看他取下放在床边小柜上的表。 半夜两点。 难怪那么静,轻轻说话就会起回音似。 “你衣服又湿了,我帮你换件干的。” 衣柜里较柔软吸汗的棉质恤衫已经几乎换光,剩下的差不多都是硬邦的衬衫qi書網-奇书或其它衣物。好不容易,她才找出一件运动衫。 “觉得好一点了吗?可以坐起来吗?” “好多了。”他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却显得虚弱无力,使不出力气。 夏莉安只得扶起他。他的手臂软软搭在她肩上,身体不设防地接触,可以闻到彼此的气息。 “谢谢。不好意思,麻烦妳那么多。” 真的,要换在那些“旧石器读经”的时代,她的清白完全毁了。 “不必了,反正我是吃闲饭的,合该倒楣做这苦力工。”不说点话,态度不乖戾讽刺些,她简直要受不住那奇异的气氛,心脏砰砰跳不停,深怕他听到。 再一次脱了这男人的衣服,帮他擦干汗,再帮他穿上衣服。她垂着眼,目光不敢接触到他的。 肩膀忽地一沉。她吓一跳,胡尚斌突然把头埋在她肩窝上。 “对不起,让我稍微靠一下,我有点累。”低低瘖哑的嗓音,正适合在半夜蛊惑人。 “再躺下休息好了。”她心跳那么快,他一定会听到的。 “没关系,我这样靠一会就好。” 想想他在生病当中,算是一种理由,便由他那样靠着。但这感觉真暧昧,令她有点手脚无措。 “小夏,”他的脸几乎埋在她胸侧,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更低,甚至有点懒。“桂枝姐帮妳找到相亲的对象了吗?” “嗯。姑妈给我看了一些照片。”居然还有力气问这个。 “那……有看到中意的吗?”顿一下,有点犹豫似,抬起脸看她,小心试探。 “没有。姑妈打算介绍的那些人长得都像一个工厂制造出来的,还真的都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实在有点倒胃口。” 胡尚斌呼口气,头一垂,又埋在她肩窝,放心了似。 “太好了。”声音含糊不清。 “什么?”夏莉安听不清。 “我说“太好了”。”他再次抬起脸。或许感冒发热的缘故,英俊的脸庞晕着红。 “好什么好!”夏莉安心不防扑通一跳,受奇袭。 “我高兴呀。小夏,妳不要相亲了,也不可以相亲,我反对。” “你以为你是皇帝啊。你反对,我就该听你的?” “妳看到我的裸体了,又吃了我那么多豆腐,我的名节全毁。我太吃亏了,妳要对我负责。” 嘿,搞反了吧?吃亏的人是她好不好? 刚想发作,那目光闪闪,黑亮的眸子盈满什么似,发热地盯着她。 第23章 她心口一悸,慌起来,躲避着。 “我看你脑袋烧坏了。我都没要你负责,你竟敢要我负责。” 是坏了。 都是这场高烧发热,使他的神智昏晕浑沌。没错,都是这场高热的缘故。平时理智强压抑住的那些“邪恶”感觉,这时全都窜出笼。他豁出去了,不再压抑,不再保留。 “没错。”他伸手搂住她,又把脸埋在她肩头。 “你干么?”心脏狂跳,要跳坏了——“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啊,跟小孩子一样撒娇。”声音失常地亮亢。 “偶尔撒娇没什么不好。” “那可是你自己说的,男人撒什么娇!” 他瞥她。“妳例外。” 怎么回事?他怎么—— “你今天有点奇怪。是不是头脑烧坏了?”狂跳的心声很难再掩饰,急着推开他。 他却搂得紧紧,毫不顾忌将脸埋在她胸口。 “喂——”慌了,心跳得更乱。 “妳的心跳得好快。” 不由意志控制的反应泄露她的感受。 脸红了。 “放开我。” “不。我生病了,妳应该对我好一点。” 那也不是这样! “小夏……”他低低唤她。“妳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啊?他……会吗? “你生病了,胡言乱语。”明天清醒了,他搞不好就忘光光了。 “我是病了,但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妳有一点喜欢我吗?小夏。嗯?”那声“嗯”,低荡得挑逗。 “你真的烧糊涂了,胡说八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是生病了,我才敢说出这些话。”他的脸贴着她的胸,听着她紊乱的心跳。 他真的清醒吗?神智真的清楚吗?夏莉安喉咙没来由一紧,又慌起来。 “妳嫌我年纪太老了是不是?小夏。我知道妳嫌我年纪太老了,我又有小武……可是,小夏,我很喜欢妳呢,压抑得很辛苦,多想放肆一下。” 果然是烧糊涂了。要不,他这是在向她诉情吗? “你这样还不够放肆吗?”那样搂着她,脸都贴到她胸口,毫无顾忌。 “怎么够。我真想就这样把妳压在床上,不过,我没力气。” 这话让她心又悸跳一下。 她的心,这一晚,简直要跳坏了。 “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很认真的。” “你——”终于,她下定决心,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你是在跟我诉情吗?你的头真的没有烧坏?没有头昏眼花、胡说八道?” “我是在向妳表白。小夏,告诉我,妳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迟疑了片刻,终于,她“欸”了一声。 “有一点吧……” 他是个有魅力、吸引人的男人,无法否认她为他心跳。 他立刻抬起头,黑眸星亮。“一点是多少?” “反正就是有一点啦!”足够到她心里产生那些奇怪的感受,及混乱的慌张无措。她脸红了。原来她的脸皮没有她想象的厚。 “那么,妳愿意对我负责吗?”眸底满是甜蜜笑意。 “是你该对我负责好不好。” “我只不过抱着妳,妳却摸逼了我的身体,”那可恶的性格又露出来。 “才没有,我只有摸——”嘎然顿住。发现上了当。“你这个人真坏!”语气不自觉有点嗔。 “我还希望能更“坏”一点呢。”眸里的感情意爱甚至欲想,露骨明显,不再压抑掩藏。 目光那么热,被他目光抚过的地方像似在发烫,夏莉安脸更红,连耳朵也觉得燥热。 他俯在她耳边,舔了舔她耳朵,在她鬓边吹着热气,低低说:“我还想对妳做更坏的事呢……” 手臂一紧,将她压在床上。 但还没来得及对她做那“更坏”的事——他叹口气。 啊,没力气了。 这该死的伤风感冒! 一大早,桂枝姑妈便兴匆匆带着另一堆照片上门。夏贤良正忙qi書網-奇书着,小武在吃饭,惟不见夏莉安的踪影。 “小莉呢?”桂枝姑妈放下照片。 “小夏不在。”小武很有精神。“小夏昨天没有回家,跟我爸爸在一起睡觉。” “什么!?”小孩子哪知注意说话方式,桂枝姑妈听者有心,自行曲解,大为惊骇,气急败坏。 “贤良!贤良!”这一惊,不同小可,大声叫着。 夏贤良匆匆赶出来。“姊?妳这么早就来了。什么事?” “什么事?问你啊!”桂枝姑妈叫声尖锐,好像天塌下来了。“小武说小莉昨天没回来,跟胡尚斌在一起。” “那个啊,”他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尚斌感冒了,我让莉安过去看看。” “你糊涂了……”桂枝姑妈大声嚷嚷。“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姊。” “谁晓得!” 竟有这种父亲!把自己女儿推入虎口。 桂枝姑妈气急败坏,无暇跟弟弟多生气,急急忙忙赶到胡家,死命地不住按铃。 “桂枝姐?”胡尚斌穿着睡衣来开门。 桂枝姑妈一言不发,直往里头冲,直捣黄龙。 “桂枝姐!”胡尚斌追上去。 “小莉呢?”桂枝姑妈红着眼回头。 “在我房里——” “我就知道!”桂枝姑妈气急败坏叫一声,拔腿跑进去。 “小莉!”夏莉安躺在胡尚斌的大床上。 “小莉!”桂枝姑妈失火似惊叫,急忙奔到床边,一边摇醒夏莉安,一边回头臭骂胡尚斌。“胡尚斌,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小莉是你交往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吗?居然对小莉做这种事!” 回头又叫:“小莉,快起来!” 夏莉安被摇醒,一脸惺忪,看见桂枝姑妈,神智不清,含糊说: “啊,姑妈,妳来了。我困死了,不要吵我。” “小莉,快起来!”拼命摇晃夏莉安。 夏莉安总算坐起来。看见胡尚斌也在,觉得奇怪。 “怎么你也在这里?”搞不清楚状况,连自己在那里也没意识到。 “小莉,妳还不快起来!还待在这男人床上!”桂枝姑妈简直歇斯底里。 “啊!?”夏莉安一吓,险险跳起来。 胡尚斌目光迎向她,那么热,发烫,发紧…… 想起来了…… 她脸色蓦地一红。昨晚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看在桂枝姑妈眼里,却如风云变色。坐实她的担忧。 “小莉,他是不是对妳做了什么?”更加气急败坏。 “啊?”夏莉安脸儿更红,困窘极了,说不出话。 说桂枝姑妈没常识是不公平的。她哪知道胡尚斌昨天晚上高热得混身虚疲,就算想做“坏事”,也是有心无力。她只知道,羊入虎口,便在劫难逃,何况还是一只白嫩嫩的小嫩羊。 “桂枝姐,”胡尚斌气定神闲的。“昨晚我发高烧了,控制不住,的确对小夏做了一些什么。妳放心,我会对小夏负责的。” 一句话里许多语病,仔细听就听出来。但桂枝姑妈急疯了,急气败坏,哪会推敲那么多。大声吼叫: “你负责?你拿什么负责……你一个离婚的男人,大小莉那么多岁,又有小孩!小莉可是个黄花大闺女,你拿什么负责!” 天啊!连什么“黄花大闺女”这词都冒出来了。夏莉安简直受不了,脱口说: “姑妈,拜托妳别那么大声嚷嚷。什么事也没发生,妳放心好了,不必紧张。” “真的?”桂枝姑妈提吊的心松了一些。“那他方才怎么说……”转过身,凶巴巴。“胡尚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又回头过去。“还有,小莉,如果没发生什么——我是说,如果胡尚斌没对妳做什么,妳怎么会睡在他床上?妳可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我——”昨晚那一切都是花言巧语吗?夏莉安不禁看向胡尚斌。 他轻轻点头,看她的目光更热更紧。 见他们俩眉来眼去的,桂枝姑妈大为紧张,连忙说: “小莉,妳可千万别相信他,别被他骗了。” “桂枝姐,”桂枝姑妈的杀伤力太大了,胡尚斌怕夏莉安会动摇。“昨晚我发烧全身发热,情不自禁,所以对小夏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甚至还强迫小夏跟我同床而眠。我的确是占了小夏便宜,应该对她负责。”把事情都揽到他自己身上。 “胡尚斌,你怎么可以对小莉——你太不要脸了!”完了,侄女的清白全毁了!桂枝姑妈痛心不已,大吼大叫大声嚷嚷。 桂枝姑妈既然知道他对夏莉安做了“坏事”,一定会非逼他就范,要他负责不可。所以,胡尚斌就不必担心桂枝姑妈会再反对他了。 只要桂枝姑妈不反对,忍耐一点,让她臭骂他一顿,也是值得。 夏莉安隐约也明白他的意图。那么,昨晚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对她真有那个意思! 想到这里,她不禁臊红脸。 她都跟桂枝姑妈说什么也没发生了,桂枝姑妈却还是受了他的误导,以为他真做了什么,相信他的说词。 她犹豫着该不该把事情解释清楚。但还犹豫未决时,胡尚斌已开口说: “桂枝姐,你怎么责骂我都可以。我绝对会对小夏负责。我会跟她结婚。” “那当然!”桂枝姑妈忿愤不平。“你对小莉做了那种事,你不负责也不行,别想赖掉!” 当真是“失了身”,就得“从那人而终”——夏莉安实在无法苟同桂枝姑妈这陈腐观念态度。 第24章 但对象恰好是胡尚斌,她无法抗议,只是—— “结婚?”她皱皱眉。“未免说太远了吧?” “小夏!” “小莉!” 胡尚斌与桂枝姑妈两人同时紧张叫一声。 夏莉安仍皱着眉。“我都还没有跟你约会过,也没有开始谈恋爱,怎么结婚?” 胡尚斌放心笑起来。 她是要两人齐声说“一、二、三,开始”那样,然后才算是“正式”开始恋爱是不是? “好啊,”他就陪她这一段。“我们今天就开始约会,开始谈恋爱。” “小莉!”桂枝姑妈却皱眉。傻女孩!像胡尚斌这种条件的男人,要肯负责结婚可不容易,她居然不知紧抓机会,还拖沓! “不行!”她大声反对。“你们必须马上结婚。”要不然,胡尚斌要反悔了,小莉的“清白”又被他毁了,那小莉可该怎么办! “姑妈!” “要不,先订婚好了。”胡尚斌愉快微笑。 “不行,一定非结婚不可。”桂枝姑妈非常坚持。 虽然她处处挑剔胡尚斌,但正视事实,无法否认胡尚斌各项条件都非常好。像他这种条件的男人,多不肯轻易承诺,尤其是结婚这种事。现在他居然肯负责,跟小莉结婚,如果不抓紧这时刻,过后他要是反悔,小莉一辈子就完了。 “姑妈!”夏莉安哪知道桂枝姑妈那曲折的心肠,只明白桂枝姑妈那陈腐的思想——女人失了身,就只好跟了那男人。“妳不要替我做决定。上个床又没什么了不起,别搞得我像嫁不出去似。” “小莉!”完了,这简直更加强化桂枝姑妈的误会。再解释也解释不清。 胡尚斌却眉开眼笑,心情好得不得了。夏莉安那话是越描越黑;她自己或许没意识到,但她“非他不嫁”不行了。 “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对小夏负责的。”他再作承诺。 “那最好。你们马上结婚。”桂枝姑妈独断决定,不管侄女抗议反对。 “我不要!”夏莉安不肯依。 她才不要那么快就结婚。 她才正值她人生的四月天,刚“发情”,还没有享受到,就要结婚,柴米油盐的,她才不干! “小莉,妳别糊涂了。我马上就跟妳爸说去。”桂枝姑妈急惊风赶回去。不速战速决,她怕夜长梦多,胡尚斌变卦,事情便有变故。 这太离谱了。 夏莉安不禁埋怨胡尚斌。“都是你!这下可好。” “妳真不想跟我结婚?”胡尚斌走近她,俯脸问。 “我都还没有开始约会、谈恋爱,才不要那么早结婚。” “那可伤脑筋了。桂枝姐一定要我对妳负责。” “你干么那么说?明知道桂枝姑妈会大惊小怪。” “难不成,妳要我跟桂枝姐说,妳摸遍了我身体,吃了我好多豆腐,我的裸体都被妳看光了,妳必须对我负责?”桂枝姑妈一不在,胡尚斌“邪性”又起,调笑起来。 “我哪有!”她不承认。“你为什么非结婚不可?” “要不然,桂枝姐不会放过我。”他搂住她,俯头要吻她,又怕把病毒传给她,顿一下,仍是忍耐不住,吻了她脖颈。 一阵麻酥爬上她颈肩,一直到头顶。 他的吻没停,密密落在她肩颈、销骨、胸口处…… 一波一波的麻酥,便持续不停地爬上她心头。 “我现在好多了,有力气了,该不该做那“坏事”,好落实桂枝姐的“指控”?”嘴唇在她耳畔摩挲喃喃。 夏莉安脸臊红。 “你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无妨。”意爱欲情全烧起来了。 搂着她,将她压在床上。 她感到他身体的重量;他感到她身体的柔软。 热烫的唇,就那样抚过、吻过……另一场高烧,便那般燎原火烫起来…… 所以,“胡夏结好”之事,就那样传开。 夏贤良知道了,笑笑的,并没有反对。实在也容不得他反对了。桂枝姑妈一劲坚持,夏莉安跟胡尚斌非结婚不可,态度非常坚决,不容异议。 “有必要那么急吗?”夏贤良不反对是不反对,但会不会太快了? “不急怎么行!小莉都被你那个混帐学弟占了便宜,不赶快结婚,要是他反悔变卦了,你叫小莉怎么办?”说起这事,桂枝姑妈就红眼加咬牙切齿。 “尚斌不会做那种事!” “事实摆在眼前,他都承认了,你还替他说话!都是你,哪有人作父亲的,自己把女儿推入虎口!”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以他对胡尚斌的了解,夏贤良其实不怎么相信胡尚斌会“沉不住气”。不过,女儿跟他的事,他倒也不反对就是。 “到这地步,你还糊涂!” 桂枝姑妈实在气不过,跟李美静抱怨去。李美静知道此事后,笑说: “莉安果然喜欢尚斌,却偏偏不承认。” “什么喜欢!才不是那么回事,都是胡尚斌那家伙卑鄙占了小莉的便宜,小莉才必须跟他结婚。” 所以,就这样,胡夏亲戚间,许多人都知道胡尚斌占了夏莉安的“便宜”。 真的跳到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小武也不懂什么是“便宜”不“便宜”,只是很高兴地跑去问夏莉安说: “小夏,妳要作我的新妈妈对不对?” “谁说的?”夏莉安没好气。 “桂枝婆婆啊。她跟夏伯伯在说什么便宜的,说爸爸给妳什么便宜,所以小夏妳就要作我的新妈妈了。” 天啊! “姑妈——”夏莉安仰天长啸,惨叫一声。 天晓得还有什么流言! “都是你!”忍不住又埋怨胡尚斌。“现在可好,桂枝姑妈跟大家胡说,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你占了我的便宜。” 胡尚斌瞇眼笑。“还好,我占了妳的“便宜”,要不,岂不是太冤枉。” “你……讨厌!” “妳要是不甘心,那好——”他把衣服敞开,露出结实诱人的赤裸胸膛。“我让妳占回便宜好了。公平吧?” 她瞋他。他笑着搂住她。 “爸爸,你跟小夏在做什么?”不巧,小武撞见他们抱在一起。 “爸爸在占小夏的便宜。”胡尚斌大笑。 小武跑出去,边跑边叫:“桂枝婆婆,我爸爸说他在占小夏的便宜。小夏要当我的新妈妈了——” 天啊! 胡尚斌用脚踢上门,落了锁。 又一场高烧燃热起来。 你占我的,我占你的,到最后,也搞不清楚谁占谁的“便宜”了。 只除了一场火山爆发似的高烧,烧得床上相缠的两副躯体遍体热烫,处处是发情的味道。 【全书完】 尾声 头昏昏,眼花花——这似平成了每次写完故事后的例行症状了。 每次感觉——我是说丢下笔,完稿这一剎那——也都很“悲壮”似,心里叹一声,“终于”。 就这样。每次想到的都是一些有的没有的,所以也就常写些有的没有的。介系词一大堆,虚词一大堆。 写小说可以天花乱坠,但“序言”或“后记”这种东西,就太暴露,一下子无所遁形。 生活跟流水帐实在没差多少,所以找不出有什么精采的可以说嘴一下。要我说说写这个故事时的感触或思考什么,我又总觉得看的人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不必写的人在一旁啰嗦。 大概就是,“山顶洞人”的生活还在继续。就是这样而已。 不过,有时会想,有一天我会不会从“山顶洞人”进化到“现代人”? 让我们走着瞧吧。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