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里没有睡美人》 第1章 《高塔里没有睡美人》 作者:林如是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co网白皙修长,气质优雅从容,贵公子型的俊美。不过,那美感是中性的,甚至有点弱不禁风。 李柔宽目不转睛,看得嘴巴张大大的,流出口水。她用手肘顶顶她老头,一副痞子的猥琐神气,说: “老爸,你这个朋友不赖,真够意思,还留这两个小美人儿在这里迎接我们,给我们这么大的惊喜!” 女儿的流气粗鄙,李金发好似没感觉到,呆呆说:“我也不知道老陈已经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你们两个究竟是哪里跑来的疯子?!在人家家里疯疯颠颠的?!”那个弟弟嫌恶的叫起来,相当不客气。 “唷,小美人儿,火气别这么大。”色胆包天的小李眯起眼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们可是你老爸千拜托万拜托请来的贵宾,来看管——不,来管辖这里的。你应该敞开双手给我一个热烈的拥抱欢迎我才对呀!” “神经病!”男孩眼一下子赤红起来。双手握拳,激动叫说:“你们还不快滚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 就连原先比较随和叫哥哥的男孩,脸上也抹上一层阴影,阴沉的盯着他们。 老李还搞不清楚状况,脑袋跟女儿小李一样迟钝大条,细声细气、慢条斯理说: “小朋友,你们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是你们爸爸的朋友,我叫李金发,呃,你爸爸应该有跟你们提过吧——” “吧”字没说完,脸上有阴影的男孩快速闪过一抹笑意,更索性出声笑起来。 “李金发!你说你叫李金发!天啊,有够土的!” “哥!”男孩不高兴的叫他哥哥一声,不悦他和这两个神经病多废话。 李老尴尬的摸摸头。他的名字的确是挺土的没错。本来他也不觉得,直到女儿出生,他打算叫小李“添财”时,被老婆——呸,过去式的——总之,被他老婆大人发狠臭骂一顿后,连带的他才突然了解自己的名字有多俗多土。 不过,老实说,他自己倒觉得“金发”这名字挺不错的。“金子来发”有什么不好的?大富大贵的名字呢! “还有我呢!”小李指指自己。“我叫李柔宽。小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啪”一声,老李给了小李的大头一记爆米花。“正经一点,小李。” 小李?男孩俊美的脸庞不禁又闪过一抹笑意。这对父女真宝,哪有做父亲的这样喊女儿? “嘿,你小力一点好不好?老头。很痛的。”小李悻悻的揉揉她的大头。 “不好意思,”老李不理她。对男孩说:“我这女儿就是这样,她有点粗鲁,不过个性不坏的,她妈妈叫她“柔宽”,就是希望她像别的女孩一样温柔宽厚……” 男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大小李莫名其妙,他弟弟也不高兴他和陌生人处得这么愉悦,充满敌意的瞪着大小李。 男孩已经大概推敲出李家父女搞的“乌龙”,正想开口—— “哇,外头雨好大!”进来一个剪了俐落短发、浓眉大眼,看起来有几分粗线条的女人。“小波、小涛——咦?有客人?” “才不是!谁会请这种神经病进来!”一直对他们很有敌意的男孩不屑的撇嘴。 “小涛!”女人斥了男孩一声。转向大小李。“请问你们两位有什么事?”面带微笑,不慌不忙,态度从容大方,是见惯场面,很能应付突发状况的能干型,甚至事业型的女人。 “喂,老爸。”小李叫她老头,叫不应,用手肘推他。“喂,老爸!” 老李看呆了。那女人一进门,他就看见一道光,那么亮眼、那么逼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英气勃发的女人。她的穿著有点保守老气,一直扣到脖子的鼻涕色衬衫,酱菜色的阿妈式式样长裤,四方脸,一点都没有妩媚的女人味和风情,十足像个男人婆。但那都无损于她那种英勃的美。一下子他就被吸引住。 “喂,老爸!”小李又用力推他一下。 “啊!”他才这回过神,手忙脚乱,狼狈的说:“呃,你好。我是那个,嗯,那个李发,不,李金发。你好,陈太太。真是的,老陈什么都没告诉我。他什么时候结的婚——那个,那么漂亮的老婆——啊!我是说,那个……”说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阿姨,你好。我叫李柔宽,是他的女儿。”小李俐落的窜上前自我介绍。 “你好,李先生,还有柔宽。我是余建明。”余建明礼貌的回应。“这是我儿子,维波和维涛。”转向儿子们,在问怎么回事。 聪明的男孩立刻会意,带笑说:“妈,我看他们一定是找错地方了。” “就是嘛!爸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神经病的朋友!” “小涛!不许对客人无礼。”余建明又斥责小儿子一声。儿子那样一说,她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李先生、柔宽——” “叫我小李就好了。”小李李柔宽反应迅速。“我老爸叫他老李就可以了。李先生什么的,怪别扭的。是不是啊?老爸。” “对对。”老李李金发猛点头。 天啊,这对父女真够宝!余维波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余建明瞪他一眼。“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礼貌。李先生你们要找一位陈先生是吧?” 第2章 李金发嘴巴完全失去说话的功能,只能猛点头。老陈也真是的,什么都瞒着他。 余维涛冷嘲说:“你们搞错了吧!我看你们要找的是里头过去山底下那间破房子。”看起来就跟这对疯子父女挺配的。 “啊!找错了吗?”李金发迷糊归迷糊,也稍微搞清楚了状况。老陈只跟他说走到路尽头山脚下那间房子就是了,没想到还要再进去。想嘛,老陈怎么可能花大钱买这样一间豪华的洋房,他那个人只要地方能住就什么都不管了。 “我想大概是的。”余建明抱歉地微微一笑,好象搞错的人是她。面对李金发那斯文秀气的脸,看惯西装笔挺、神态精练,甚至意气风发的男人的她,竟莫名的微臊起来。 “哎!搞错了呀?!”小李大声惋惜。“真可惜!我还以为可以跟两个小美人儿住在同一个屋顶下呢!”涎着脸,目光露骨的朝余维涛溜去。 “看什么看!”余维涛恼怒的回瞪她。 “你长得好看,我舍不得不看嘛!”惹得他青筋暴起。 “小李,正经一点,别乱来!”李金发再习惯女儿那种流气,也不得不约束她的“不正常”。尴尬的道歉:“对不起,我女儿太胡来了。” 以前的老婆就常骂他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老的小的没一个有该对的模样。 他忙拉着女儿要走出去。余建明脱口叫住他们:“等等,李先生——呃,外头雨这么大,不介意的话,我拿两把伞借你们。”她被自己的举动吓一跳。差点就说错话要留下他们避雨,幸好她及时改口。 “不用了!不必麻烦。”李金发自主神经错乱似胡乱摇手,逃难似拉着小李连忙窜入雨中。 那余建明真的像一道金光,照得他手忙脚乱。 “拜!小美人儿!我会再来的!”小李逮空回头送了一个飞吻。 余维波哈哈大笑,余维涛则嫌恶的用力甩上门,将李家父女讨人厌的身影隔在门外风雨里。 倒霉透了!碰上这样一对神经病! “这未免也太扯了吧!” 李柔宽站在屋子正中央,张大嘴巴仰头望着天花板,不时漏风几句不可置信的呢喃。 没错,这也算是“透天”厝。看屋子顶中间那块大破洞,通透的可以见天,外头下大雨,它唏哩哗啦下小雨。四角落都是蜘蛛网不说,还养了地衣似厚厚的一层土灰。电灯泡则三个有两个半是破的,桌子断了一根脚,四下躺着的椅子则没有一个是保全尸的。 “呃……嗯……”李金发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跟女儿小李一样大。 没想到会这么壮观。老陈跟他说,中介的说,这栋山脚下的透天洋房,依山面水,怡情养性,抢手得很,老陈连房子都没看,匆匆买下,便又上船了。他们兄弟一场,所以老陈很慷慨的把房子借给他们父女俩。 结果,房子“依山”,所以屋子就湿烂成那副发霉的德性。至于“面水”,喔,没错,面得前面一条淤塞淹水的小水沟。 “老爸,这……有没有搞错啊!”小李终于茫茫的低下头。 “这个……好象没有……”老李同样茫茫。 “唉!”小李一屁股坐在椅尸上。 “呼!”老李也跟着一屁股坐在另一具椅尸上。 他们现在全身湿透了不说,而且又累又饿,实在没有力气收拾这个大废墟。 “老爸,”咕噜一串冒泡的声音。“我肚子在叫了。” “我也是。”另一串咕噜冒泡的声音起来唱和。 正不知如何是好,李柔宽眼尖,瞥眼瞧见余家那两个小美人儿之一走进来。 “小美人儿,你怎么来了?”她涎着脸迎上去。 来的是老大余维波,一双清透黑眼好笑的往她全身一溜,把手上拿的雨伞塞给她,说: “我就知道会这样。”说得没头没脑,也不知是否谈得是他们的处境。“我妈要我来请你们过去吃饭。要收拾这破房子,吃饱了才有力气。” “真的?”李柔宽眼睛亮起来。“老爸,救星来了。” “这怎么好意思!”老李脸皮比较起来,算是薄了点。 “你们不去是最好了。”可不是每个人都欢迎他们。起码有一个,现在正气得砸枕头。 “去去!当然去!怎么可能不去!”李柔宽忙不迭插嘴,一边拖起她老头。 “我先跟你们说,最好不要太期待。”自从林婶辞职回老家以后,每次吃饭,光是想,他就面灰脸黑,视之为畏途。 “安啦,我现在吃得下一头牛。”李柔宽拍肚皮保证。 不知死活!余维波摇头啧一声。所以人家说,不知即是福。先知都是寂寞的。 瞪着桌上那盘焦黑成一团,已辨不出原来长相的“竹笋炒肉丝”,大小李对视一眼,绝望的闭上眼睛。 “不好意思。呃,我实在不怎么擅长做家事,林嫂又辞职了,一时找不到人手……”余建明尴尬的解释。 管理近百名员工的饭店业务,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十足精练能干。但对付这些琐碎的家务,实在——她不是那个料。 李柔宽了解似的点头。拍拍她老爸说:“老爸,你上。” “不好吧……这是人家家里……”李金发为难地看看余建明,有些忐忑。 “李先生会……呃,会做家事?”余建明惊讶地睁大眼。余维波余维涛兄弟也同样惊讶。 李金发名字是土了一点,但他长得一派斯文秀气,讲话又细声细气,没有太多男子气概——呃,也不是太娘娘腔就是——倒有几分白面书生的气质,看起来像动脑坐办公桌型的,和锅铲油烟连不上。 “放心吧!我老爸什么都不行,就是这点最厉害。以前我家的家事及煮饭工作都是他做的。是不是啊?老爸。” “欸……”李金发迟疑的点头,瞥了余建明一眼。男人家煮饭洗衣,她会怎么想? “那太好了!那就麻烦你了!李先生。”余建明如获救星,忘形的抓住李金发的手。 李金发被握着,手足无措起来。 余维涛不屑的哼一声。“男人煮饭洗衣有什么好炫耀的,丢死人了!”心里头十分鄙夷。 “小涛!不许胡说!”余建明立刻斥责。 “我来帮忙好了。”倒是余维波,好奇得很。“你呢?”转向李柔宽。 李柔宽忙不迭摇手,挨到余维涛身边,说:“我跟小美人儿一起等着吃就好了。” “谁跟你一起?!”余维涛嫌恶的推开她。他宁愿吃那些发黑变焦的可怕竹笋炒肉丝,也不要吃这姓李的疯子煮的饭菜。 “别这么凶嘛!小美人儿。”李柔宽又挨过去。 余维涛气得踢她一脚,硬是把她踢开。 余建明看了不禁诧笑。也难怪儿子会生气。李金发教导女儿的方式实在有问题。李柔宽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大,却没有一点女孩家的模样,倒像个小滑头,讲话流里流气,又没大没小。不仅是她,就连李金发自己也是没大没小。这对父女……她暗暗摇头,实在是太“特殊”了一点。 “柔宽,你那样叫小涛,他当然会生气。” “啊!阿姨。叫我小李就好了。那我要叫他什么,他才不会生气?” “叫他名字就可以了。” “我才不准她叫我名字!”余维涛吼叫起来。 “叫小涛是吗?”李柔宽歪歪头。“不好,这叫法太娘娘腔了。叫维涛又太生疏。就叫阿涛吧!就这么决定!这个好。阿涛!”她抬头痞子笑的冲着余维涛猛喊。 “住嘴!不准你这样叫我。” “那么,你要我叫你小美人儿吗?” “你——”余维涛被逼到悬崖,进退不得,只能恨恨地死瞪李柔宽。 李柔宽嘻皮笑脸的,与余维涛大眼对小眼,相对“互瞪”了起码两分钟。“瞪”得余维涛终于暴跳起来。 “你再看!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舍不得不看嘛。” 眼看儿子几乎气得要扑上去,余建明不得下叹口气说:“柔宽,你不要再逗他了。” “我没有啊,阿姨。我是很认真的。我第一眼看见阿涛就“煞”上他了。啊,阿波也是不错啦,不过,阿涛才是我的真命天子!” 够了!这个神经病!余维涛冲过去扭住她,冲力太大,两人双双跌倒在沙发上。 “小涛!”余建明赶紧上前拉开儿子。 她知道小儿子一开始就不喜欢、甚至讨厌李家父女。她请他们上门吃饭,他还气得脸发青,现在李柔宽这么一添油,更麻烦了。 说真的,她也真“佩服”这对父女。她从来没遇过像他们这样的人——说他们不正经,他们自己可是一本正经。神经粗,嗯,又有点厚脸皮。很新奇,但,呃,也挺让人摇头好笑就是。 虽然如此,她对他们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不然就不会请他们来吃饭了。人大概是有磁场的分别吧,而李家父女就是对了她的磁场。 只能这样解释。要不然,她再想要一个女儿,也不会喜欢上李柔宽这样一个流里流气的小滑头。 变魔术一样,不到四十五分钟的时间,李金发便整治出热腾腾的五菜一汤。菜肴颜丽鲜美不说,更重要的,道道“尸骨齐全”。 余建明和余维波吃得满脸幸福,啧啧有声:余维涛虽然一脸不甘不愿,但碗里的每一粒米饭也是清得一干二净。大小李父女自己更不用说,可以说用“扫”的,用“风卷残云”四个字来形容也不夸张,没形象既没吃相。 第3章 “真是不好意思,李先生,请你们过来吃饭,倒让你忙了一场。”余建明有些尴尬。李金发一个大男人手艺这么好,倒显得她笨手笨脚的。 “甭客气啦,阿姨。”李柔宽大嘴边嚼着一块猪肉边口齿不清说:“我老爸也只有这点长处而已。还有,你别叫他什么“李先生”了,怪好笑的。叫他发仔就好了,或者叫他阿发也行。我妈都是这样叫他的。” “你妈妈?”引起余建明的好奇。她一直没看到这个“母亲”出现。 “小李,”李金发插嘴说:“你嘴巴都是东西,少说两句。” “没关系啦,老爸。这个大家都知道了嘛。” “说嘛,叔叔的事我也很好奇。”余维波凑兴,已经哥俩好称叔叔了。 “哥,别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余维涛不高兴,就是看这对神经病父女不顺眼。 余建明赶紧说:“别一直说话,菜快凉了,赶紧吃吧。”怕李金发尴尬。 “没关系啦,我老妈跑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偏偏李柔宽不当一回事。 李金发闷哼一声,跟女儿一般见识,说:“我的事你倒拿来宣传。你呢?你到小学二年级还尿床,是谁帮你收拾来着?” 余维波捣嘴笑起来。这两个宝贝父——咳咳!真是,害他不小心呛到。 余建明瞪他一眼,转开话题,说:“李先生,据我了解,里面那栋房子一直空着,并没有人居住。你们准备搬过来吗?” “是啊。我一个朋友买了那房子,他在跑船,就把房子借给我住。” 哼!跑船的。余维涛在心里冷哼一声。果然是那类低三下四的老粗。 “对啊,”李柔宽补充。“幸好我老爸有那样凯的朋友,不然我们就惨了。我可不要搬去跟那个老巫婆一起住!” “老巫婆?”若不是那一脸流气的神态、痞子般的说话口气,李柔宽实在算是个清秀的小女孩。余建明心里替她可惜。倘若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教教她。 “就是我老妈啦。”李柔宽挥挥筷子。 “你妈不是跑了?跑了怎么又回来带你走?”余维波好玩问。 “怎么不成?我没看到你老爸,他大概也跑了吧?他就不会想回来带你们走吗?” 这话一出口,余家母子陷入死人似的沉默。余维涛胀紫了脸,恨不得一口咬死她似。 李金发嗅出不对劲,说:“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话。” 余建明勉强扯扯嘴角,说:“没关系,小孩子是无心的。我先生已经过世五年了,孩子们跟父亲感情很好,所以反应难免激动了一些。” 原来如此。他还奇怪怎么一提到他们父亲,两个小男孩就患了歇斯底里似。 他还不知道的是,余建明先生过世后,留下不小的饭店事业。除了北部的喜来登本店,南部“喜来登”规模也不小。余建明接掌先生的事业,专精能干,能力一流,但家务事却是一团糟。尤其自从在余家服务多年的林嫂辞职回老家后,近半年来,余家简直陷入群雄无首的“战国时代”。新管家来了又去,就是没人能待得长,不是待遇不好,而是两个少爷——尤其小的那个太不好应付,胃难应付,个性难应付,脾气也难应付。 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余建明那低垂眼的模样,看在他眼里,竟有着一种女性的哀美。 “老爸,你干嘛?看什么看呆了?”李柔宽用筷子戳他一下,全无尊敬父长的意识。 实在,李金发既没父亲的威严,也没丈夫的威严,不然老婆也不会“跑”了。 李金发虽然长得一派挺斯文白净秀气,但个性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不仅神经大条,粗心没规炬,而且随便,脑袋瓜也不灵光。虽然不会让人误会是女人或弱不禁风相,可也不表示他就很有男子气概。 他是一碰书头就会发痛,和老陈在高工混了三年也没能混毕业,倒是女人缘好得很。老陈后来跑船去了,而他十八岁不到便奉“小李之命”结婚了。因为他的烂个性,性格务实正经的老婆受不了,没几年就跟他“离缘”。老婆心软把小李留给他,不然以他随便的个性是有没有小李都随便。 没学历又没专长,他一直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家里有一半的大半靠老婆养,他就留在家里做家事杂务。老婆走后,他带着小李“逐水草而居”。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个正当职业,又没力气做杂工,靠着以前在高工打混时学的一点烂技术,帮人修修这个那个。总之,人家家里要修什么他就帮忙修什么,电灯啊、水管啊,甚至帮忙清理打扫,喂狗“遛猫”,可以说是“十项全包”,而且随传随到。 不过,能力有限,赚得的钱就跟他的个性一样,随便了。父女俩游牧民族似,老婆看不过去,要带走小李,跟惯了老李的小李受不了老妈的一本正经,自然不肯依。这节骨眼还好老陈义气,把自己都没看过才刚买的房子借给他们一大一小居住;反正他跑远洋船,不过个三年五载是不会回来。 没想到房子会长得这副德性,还有这“奇遇”…… “老爸!”李柔宽又用筷子使劲戳他一下。 实在,有其父必有其女。老的随便不正经,她小的也吊儿郎当没规炬,而且脸皮厚外加不知矜持。他们父女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神经粗厚脸皮——唔,这样说,有点冤枉老李,老李是相对上比较腼腆的。不过,总之的总之,正常父女绝不会像他们这样便是。 李金发被女儿筷子一叉,跳起来说:“你干什么?!小李!” “我召魂啊!”李柔宽摆摇着筷子。 “你们两个神经病正常一点可不可以?!”余维涛再忍不下去,粗声吼起来。 他实在受够了这两个白痴!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涛,不可以对李叔叔和柔宽这么没礼貌。”余建明沉下脸教导儿子。 余维涛嗤一声,脸色一派的倔强不从。 “没关系的。”李金发赶忙摇手表示不介意。 “是啊,阿姨。”李柔宽附和。“你这样骂阿涛,我肉会痛。” 人家是“心”痛,但她想,“心”也是肉做的,所以她是“肉”痛。这样痛法比较实在。 余维涛脸色大变,乌青难看。李金发赶紧用手肘推推女儿。李柔宽皱眉说: “你干嘛用手肘一直撞我,老爸?阿姨骂阿涛,我舍不得,有什么不对吗?” “李柔宽!”余维涛终于暴跳起来。“你再胡说八道……你这个丑八怪!”双手紧握拳,青筋暴突,恨不得揍她一拳泄愤。 “啊?你生气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真不知她是神经真的那么粗,还是脸皮实在厚得可以当鞋垫。余维波瞅着她闷声笑,余建明心里则暗暗叹息摇头。 倒是李金发,跟小李一样纳闷。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搞不懂余维涛的脾气为什么那么大。 “你白痴啊!”余维涛冲着李柔宽的鼻子大声咆哮,愤恨的转头冲了出去。 ※※※ 第2章 以前她老妈是这样叮咛的;小孩子要早睡早起,每天睡足十个钟头,精神才会好,身体才会健康。当然,长大以后皮肤才会光滑,青春才会永驻。 老妈家的小巫婆——呃,小姨妈,是这么恫吓的;外头全是人头兽身的狼,专门等着吃她这种滑嫩嫩的小不点,所以天一黑就要赶快躲在被窝里睡觉,免得被吃掉。 那个巫婆大姨则是这么催眠;公主只要乖乖睡觉,就有王子来吻她,她就会醒来。 她问要睡多久?巫婆大姨说是一千年。还把证据拿给她看。 所以她就努力的睡,怕太早爬起来,王子就不来了。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用力的睡,每天天一亮,她就醒来了。结果害她没等到王子,夜夜又失眠睡不着。 她只好跑去找老李。结果老李说,呀呀,要睡上一千年,才有王子来吻一下啊,会不会,嗯,那个太累了一点? 最后,李柔宽得了一个结论——要睡上一千年才有王子来吻一下,而且又不知道王子长得是圆是扁,那样傻傻的、莫名其妙的等待王子吻醒她,太亏了一点,实在太划不来了。 所以她决定早早爬起来,自己去找王子来吻她一下——不然,她吻王子一下也可以。 幸好她聪明,决定得好。瞧!现在王子正睁着他深邃乌黑的大眼,让人不好意思地用力地凝视着她——虽然,呃,他的表情阴沉了一点,脸色不好看了一些,头顶还冒火甚至起了烟。 从她踏进这个教室,她的小美人儿一看到她,就变成那副德性了。她站在讲台上,身旁老师叽哩呱啦在讲些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只看得见她的小美人儿。 看他们多有缘,都注定好的,六年级那么多班,她一转就转进她小美人儿这一班。 “……所以,大家要尽力帮忙新来的同学。好了,老师看看,李同学坐在哪个位子好呢?……”教室有三两个空位,缺席的人空的。 “老师,”不等老师决定,李柔宽便指着余维涛说:“我可不可以坐那里?我认识余维涛。” “谁跟你认识?!”余维涛脱口吼叫起来。 “余维涛,安静!”老师皱眉说:“同学之间应该彼此相亲相爱,互相帮助才对。李柔宽,你就坐在余维涛旁边的位子。余维涛,你要好好帮助新来的同学,懂吗?好了,大家打开课本第二十二页……” 李柔宽笑眯眯的走到位子坐下。 第4章 余维涛除了狠狠瞪她一眼,再也不理她。 下课后,他霍地就冲出去。几个女生走到李柔宽位子,围着她,说:“李柔宽,你真的认识余维涛?” “欸。” “你最好不要理他。他跟冰块一样,都不理女生。看,你刚刚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你。” “有啊,他看我了呀。” 那哪叫看!叫“瞪”。 女生七嘴八舌又说:“他很凶,而且对女生很不耐烦。虽然他成绩很好,我isuu書网还是比较喜欢他哥哥。” “你是说阿波啊?” “阿波?你也认识余维波啊?真好!学长他很亲切,对大家都很好,不像余维涛,要是他们两个能交换一下就好了。可惜,学长毕业了。对了,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李柔宽想也不想。“我闯进他们家,就认识了。”一派理所当然。 “怎么可能?”女生们怀疑的看着她,当然不相信。还想再问,当当上课钟响了。 余维涛这时总算回教室。李柔宽立刻挨近他,叫他。“阿涛。”眉开眼笑。 “不要叫我!”余维涛嫌恶的撇开头。 “不叫你怎么跟你说话?” “我就是不要跟你说话!” “可是,我们这不是已经在说话?”气得余维涛握拳击桌子,惹得全班转头看他们。 才小学六年生,脾气就这么差。几个女生递给李柔宽一个表情,在说:看吧,跟你说你不相信,踢到铁板了吧。 李柔宽不屈不挠,干脆每节下课都跟着余维涛。挨到中午休息时间,余维涛跑到楼顶,她赶紧跟上去,献贡似将自己的便当双手呈献上去,说: “阿涛,你吃吃看,我老爸做的,很香吧?” “我告诉过你了,不要叫我名字!” “不要这样嘛!你也可以叫我阿宽啊。”这样就扯平了,虽然她可能会有些不习惯。 “谁要叫你!”那好看的眉,嫌恶的又皱起来。 他连生气起来都那么迷人。唉! “来嘛!吃一口。我特地叫我老爸做的。”小小年纪就没骨气,一迳地讨好。 要他吃那神经病做的东西,他不被传染才怪。绷着脸,性格的别开,抗拒那食物香气的诱惑,咬着手上没滋味的面包。 “你不吃,那我也陪你不吃好了。”坐到他身边。 “走开!别靠近我!”他推开她。 李柔宽没提防,倒在地上。他没想她一推就倒,心一惊,反射伸手去扶,硬生生扯住,别开脸不理她。 她拍拍屁股,自己站起来。 “好痛。”随即流气笑说:“没关系,打是情骂是爱,只要是你,不管推我打我,我都不痛。” 真的,不知道李金发是怎么教育女儿的,这不应该是十一岁半的小学六年生会说的话。天知道李柔宽跟着李金发没事看那些武侠小说、布袋戏、歌仔戏,外加一些黑道白道古惑仔,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她觉得像她大姨巫婆讲的,呆呆地睡一千年等王子来吻她,实在太亏了,不如走出城堡高塔,自己去找王子,去追求及亲吻王子比较划算。这样子,既不必呆呆的等,又可以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好看的王子,保险多了。 “阿涛,”她也不在意余维涛不吭声不理她。“你相不相信命运?”这又是布袋戏、讲古电台看来听来的。“本来我也不相信这种事,不过,看见你,我就相信了。” 真的!不然为什么两个小美人儿,她不看上余维波,却“煞”上了余维涛? 她又挨过去,叨叨絮絮。“你也相信对不对?你第一眼看到我时也像我看到你时那样,心脏用力跳了一下,对不对?一定的,我就知道。我跟你说,阿涛——唔——”闷哼一声,大半截面包塞进她嘴巴里。 余维涛不耐烦她罗嗦,粗鲁的把吃剩的面包堵进她嘴里。斜眉警告说: “我最讨厌像你这样的女生!没有一点气质,又厚脸皮,像个野猴子。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靠近我,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 撂下话,掉头便走,姿态冰冷高傲的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小男生。是的,他还小上她半岁呢。 他说她像野猴子,让她心里难过了两秒钟。但咬着他吃过的面包,上头还有他的口水呢!李柔宽一口一口吃起来,接了吻似的陶醉。 那天起,不管余维涛走到哪,李柔宽都跟个粘皮糖似,在他后头跟进跟出。接他上学,等他下课,没事就挨在他身旁,不用多说,司马昭之心,路人尽知。 一班恶作剧小男生,大人似臭屁的说她不要脸,女生爱男生;女生们也觉得她太“那个”了,躲在背后叽叽喳喳,窃窃私语。余维涛逃不开被说闲话被讪笑,恼羞成怒,每每对李柔宽怒目相视。 他要求老师换位子,老师以为只是小孩子没事瞎起哄,不觉有什么必要小题大作。余维涛内心更气,不满的情绪积累,到最后,也不晓得究竟是气别人的讪笑、无聊的传言,还是真的气李柔宽无赖的纠缠。 他打定主意不理李柔宽,就算搭理,也一定冷言冷语。李柔宽老碰冷钉子也不在意,锲而不舍,只要他肯让她理他就好。 这天天气热得要命,余维涛火气特别大,一放学就往外头冲。 “等等我,阿涛!等一下——”李柔宽不识趣追上去。 余维涛蓦然停住,她一鼻子撞在他身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实在火得很。 “我只是请你等一下,一起回去嘛。”走廊上人来人往都在看他们,叽喳偷笑着。 那些目光惹得余维涛更恼。恼极了,他发狠起来,用力推开她,说:“你一定非得跟着我不行吗?” 李柔宽踉跄一下。搞不懂余维涛为什么这么排斥她。“反正顺路,一起回去嘛。” 不是她没自尊,王子为了亲吻睡美人公主一下,不也披荆斩棘、孤身涉险,为人所不能! 角色好象有点错乱了。不过,她真真对余维涛有好感,那为什么不能加把劲,让他也对她有好感? “你到底有没有神经?李柔宽!”余维涛气极反冷沉下来。小小年纪就可预见长大后冷漠深沉自我克制的个性。 当然有!不然他以为他推她,她不会痛啊?! “我说得很清楚了,我最讨厌像你这样厚脸皮不要脸的女生!离我远一点!”完全不留余地。啊啊,又可想见他未来那无情的脾性。 当众被骂得灰头上脸,李柔宽讪讪的红了脸,被甩了两巴掌似。却还是不知趣的想跟上去,不防被人一把拽住。 “李柔宽,”是同班的女生白如瑜。“你有一点自尊心好不好?大家都在笑你了!” “我怎么没自尊心了?”管他们笑,笑又不会少一块肉。 “拜托!余维涛都说得那么难听了,你还要“自取其辱”!”白如瑜小心地咬字,严肃地用了句成语。“你知道大家都怎么说你的吗?大家都说你是“花痴”。” 这她倒有听没有探讨那“学说”。 “那又怎么样?”即使只是六年生,十一岁半上下半大不小、半小不大的女生,也知道那样被说很难听。 白如瑜露出一副“服了她”的表情。说:“我知道你喜欢余维涛,”其实大家都知道。“不过,我们女孩子最好含蓄一点,不要太主动。女生要等男生来追求,不可以自己去追男生,不然男生会看不起你。”瞧,那个余维涛不是最好的例子? “谁说的?”那声调、挑动的眉,大大不以为然。 “我大姊说的。她读高中了哦,每天都有一大堆电话找她,把我妈烦得要死。跟你说,我姊说的不会错!” “那如果男生不来追你呢?怎么办?”听起来挺有理,她歪头想了想,还是找到漏洞。 “不会的!”白如瑜立刻回道:“我姊说,男生只要喜欢一个女生,一定会主动追她;如果他不主动,就表示他不喜欢那个女生。反正女生是一定不可以主动追男生的。” “可是这样,要是我看上的男生不来追我,我又不能主动追他,那……那——”愈想愈划不来。李柔宽翘翘的嘴巴扁下来。“而且,要是主动追我的男生,我都不喜欢,那怎么办?” 那岂不是“坐以待毙”? “这……”白如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姊是这么说的。我没有骗你!男生不喜欢,你追他也没用。” “可是你不追他,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哎呀!他喜欢就会主动追你嘛,不必等到你去追他。” 一言以蔽之,就是,“男生如果喜欢你→他主动”:“不喜欢你→他不主动”;“他不喜欢你,你主动→没有用”。所以,“男生主动←→女生被动”。 可是,要像睡美人一样,睡上一千年,王子还不来吻她,她又不能自己爬起来去找王子来吻她,那……那…… 白如瑜又说,姿态宛如专家。“我姊还说,男生喜欢矜持一点的女生,比较有气质。你太不矜持了,要含蓄一点。” 老实说,她连“矜持”两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更不用说明白它的意思。她的脑袋遗传她老爸老李的,一碰书本就不灵光。 “我回去查字典。”她喃喃说着。 “什么?”白如瑜不懂。 “我说我回去查字典。” “查什么字典?” “矜持啊。” “拜托,这个你也不知道?”白如瑜拍一下额头。“矜持就是庄重自持的意思。就是要端庄一点,不要太随便。” 第5章 不知道该称赞白如瑜国语念得好,还是妇德教育成功?李柔宽皱了皱眉。“不能太随便”?那她岂不是完了?她做什么都随便——她老妈常训她的。 不行,她要好好想一想。 她这么巴结余维涛,他都不理她了;她再不多加把劲,反而要呆呆在一旁等着他来找她,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如果等得睡着了,而他一直不来吻醒她,那该怎么办? 不行! “阿瑜,”她哥俩好的叫白如瑜“阿瑜”,叫得她一楞。“谢谢你。不过,这不行的。我先走了。” 简直莫名其妙。白如瑜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阿涛!” 天气好热,李柔宽一冲进余家,就扯开喉咙大叫,连喝口水的时间都不浪费。 在客厅的余维波比比楼上。说:“他心情不太好,最好别去理他。” 他心情哪天好过了?李柔宽比个“安啦”的手势,蹦蹦跑上楼。不过,怕余维涛海啸似的吼叫,她还是先敲两下门,才贼头贼脑的探头进去。 “阿涛……”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帘全拉上,份外的幽暗。 站定了一会儿,李柔宽才适应幽暗的光线,便瞧见趴睡在床上的人影。 天气热,他打赤膊睡觉,晒得均匀麦色的身体还不是很男性的,还是属于少年的青涩。但看在李柔宽眼里,已经够“秀色可餐”,够刺激养眼了。 她按住怦怦的心跳,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他“唔”一声,正巧翻身,仰脸向上,把薄被踢到床下。 “呼!”李柔宽拍拍心口。吓她一跳!她还以为他醒了。 她又走近一些,色迷迷的看着他,从头顶到脚趾,一寸都不放过。他的黑头发掉了几丝掩在额头前,柔软的像波浪一样;他的轮廓深刻,线条分明,即使在熟睡中,那漂亮的脸蛋也没有揉乱变形。平时总是纠得很紧的眉头放松了,抿紧的双唇也释放了,充满了血色,柔软富弹性,半启半闭的…… 她看呆了,嘴巴微张,甚至流口水——就差那么一点。她赶紧把口水吞下去,吞得太用力,喉咙发出一声咕哝。 她慢慢蹲下去。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诱惑了,真真教她按捺不住。她忍不住,俯向睡熟的他,亲吻住他的嘴唇。 亲了一下,她意犹末尽,又亲住他的唇,稍微用力吮吸了一下。他噫动一下,但没有醒来。 “怎么没有醒呢?”不是王子亲了公主一下,睡了一千年的公主就睁眼醒过来,然后对她张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王子一见锺情? 她喃喃一会儿,嘟着嘴正又想亲下去,身后传出懒懒的声音说:“这样不太好吧?” 余维波倚在门口,表情要笑不笑,眼光带戏谑,一副漫不经意加懒散的姿态。 “什么不太好?”李柔宽被抓个正着,却没有一丝羞赧,色迷迷的眼光仍不舍得离开那诱人的“红唇”和“胴体”。 “角色颠倒了吧?”口气完全不像十二岁的小男生,姿态也完全不是小男孩式的,那懒洋戏谑,全然是超龄的鬼马。 “那又怎么样?”她插腰站起来,凶巴巴的。 “是不会怎么样。他要是知道你趁他睡着偷亲他,他顶多抓狂而已。” “你敢胡说八道!” “这怎么叫胡说八道?”唷唷!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天天巴着他这个弟弟嚷嚷着喜欢他?这会儿却别扭起来?“小李,好汉做事可要敢当!” “我又不是不当,只是……”李柔宽飞快瞥一眼床上的余维涛。“你要是告诉他,让他知道了,他有了警觉,以后我就亲不到了。” 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忧虑想法,余维波楞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不愧是那个没神经的李金发的女儿李柔宽! 笑声吵醒了余维涛。看见房里多了两个人,惺忪茫然的脸色只顿那么一下,随即阴沉起来。 “你们在我房间里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老大笑得那么开心,而李柔宽瞪眼鼓着腮帮横看老大的模样,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我跟你说,阿涛——” “你敢!”余维波才开口,李柔宽马上扑过去,去掩他的嘴。 实在太没忌讳,看在余维涛的眼里,便带有说不出的亲近暧昧。他心里不舒服极了,打鼻子哼一声,轻蔑说: “要打情骂俏请出去,这儿可是我的房间。”口口声声说什么她喜欢他,结果呢?还不是和他家老大牵扯不清。 “你说什么啊?阿涛?”余维波皱鼻子。 李柔宽眼睛却是一亮,说:“你吃醋了是不是?阿涛,你放心,我只喜欢你而已。” “嘿嘿!”余维波忍不住翻白眼抗议,太不给面子了吧。 余维涛使性子似又哼一声。“我看你是谁都行吧?我不理你,你就找阿波。你是看上我家有钱吧?!” “你家有什么钱?”李柔宽楞楞的。 “阿涛,你怎么这么说!”余维波不以为然。 听在余维涛耳里,就变成一鼻孔出气。他更加悻悻,拉长脸,表情极臭,大声说:“出去!我要睡觉!” “阿涛,我——” “出去!”李柔宽还不死心,余维涛从床上跳起来,使劲将他们两个推出门外,用力甩上门,还卡嚓上了锁。 “看!都是你!害我被赶出来了。”李柔宽不满地对余维波咕哝。 “别理他了!”余维波才大余维涛一岁,也是少年气盛,拉着李柔宽就蹬蹬下楼。 “你干嘛啦!” “我真搞不懂,那小子脾气那么差,阴阳怪气的,你还傻傻喜欢他做什么?亏你忍得下去!” “你怎么这样说他的坏话!” “这哪叫坏话!我已经很客气了。”余维波老成的叹口气。“不是我说我自己的弟弟,他实在很不可爱。你到底看上他哪点?” “从头到脚。我一看见他,头就昏了。”这不像是十二岁的女孩会说的话。不正经又超龄的不含蓄。 “我看你头真的昏了!”笑意忍俊不住。“昏到偷偷亲吻他。人家是王子吻睡美人,哪有人吻睡王子的。” “这个……呃,睡美人也要主动一下嘛!不然要是王子都不来吻她,那她不是要睡死了?” “可是,人家童话不是这样写的。” “那又不是圣旨,我改动一下不行吗?睡睡睡,睡个一千年,都睡死睡老了,谁还要来吻她!” “什么一千年?”余维波一头雾水。 “那个啊!就是你说的那个啊!我大姨说——”劈哩啪啦把她大姨说的那一套全兜出来。悻悻添尾说:“我大姨每次都说这个故事哄我睡觉,可是,我愈想愈不对,总是不敢睡得太晚,早早爬起来。你想,如果王子不来吻我怎么办?如果我睁开眼一看,来吻我的不是我喜欢的王子怎么办?而且,睡上一千年我都要变成老巫婆了!我愈想愈不保险,觉得还是自己去吻王子比较妥当。” 余维波愈听眼睛睁得愈大,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就这样?所以你就一直追在阿涛的屁股后?” “余维波,这很重要的!”她恼他的笑。 “对不起,我不笑就是了。”余维波忍住笑,但话声还是藏不住那笑意。“我说小李,你阿姨用的童话版本有问题。睡美人才睡了一百年而已。吓死人了!要是有人睡上一千年,不成妖也成精。还有,人家童话让王子披荆斩棘救公主,好让王子表现他的英勇;可你自己披荆斩棘出来找王子,那个次序有点颠倒了。” 一百年跟一千年有什么差别?呆呆傻傻地像死人一样那里等,除了睡觉什么也不做,实在没什么意义。主动一点有什么不好? “我不明白,”李柔宽摇头,神情显得困扰。“睡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好,为什么睡美人一定要呆呆地等王子来吻醒她?她自己不能主动做一些什么吗?”顿一下,想起白如瑜说的,把两件事混淆一起。“阿瑜跟我说女士要含蓄,就是矜持的意思,不能主动追男生。可我就是不懂。你想,我喜欢阿涛,可是如果我不告诉阿涛的话,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可是阿瑜又说……哎呀!”乱起来了,她愈理愈不清楚。 谁是阿瑜?余维波有听没懂。可他聪明智商高,不用太努力就搞清楚李柔宽在嘟囔什么。 他拍拍李柔宽,表示支持。“你说得对,小李,把事情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人家又不是超人,谁会知道啊!”他最看不惯那种别别扭扭,说一个字吞三个字,什么都说不清的女孩。说好听是含蓄!实在是烦死人了。老是不把话说清楚,大搞“猜心”那一套,着实教他不耐烦。 “你也这么认为?”李柔宽一副找到同志的模样。 “对啊!还是这样比较不吃亏。”余维波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很开心,可是楼上那个人听到就非常不开心。他们两个人竟当他不存在似,打情骂俏,还故意笑得那么大声让他听见。 “可恶!”他抓起枕头,用力掷向门墙。 “吵死了!”泄愤地吼叫一大声。 可恶的李柔宽!一点都不知羞耻!他最讨厌那种不知羞耻、不矜持含蓄的女孩了! 对!他最讨厌那种女孩了…… ※※※ 第3章 第一眼看到余维涛,李柔宽就惊为天人,心神分岔,卯足劲追他——呃,这样说,立场似乎有点颠倒,但总的来说,事情就是这样。她一看到他,魂都被他勾去了。 第6章 但追了五年半,从小六追到高二,余维涛对她还是爱理不理,心情好给她白眼看,心情不好则给她脸色看。可他看似恼她,却又不是那么排斥,嫌弃的口气里带着暧昧的表情,拒绝得不彻底。李柔宽便乱没出息一把,屡追屡败,屡败屡追。 而过了五年半,余家两兄弟长成一般高大有型、英俊有款,不过,气质性格却长得很不一样。老大余维波漫不经心的,嘴角好象永远带抹笑似,就是不笑,看起来也尽是笑意。他随和有礼貌,对主动追求他的女孩从不排斥,一视同仁,即使拒绝对方也会露一个抱歉的微笑。 老二余维涛恰恰相反,难得露出好看的笑容给别人看,对包围在他身旁的女孩尽是不耐烦的表情。他冷淡不近人情,对主动追求他的女孩从来不理不睬,多半回给对方锁额皱眉的脸色,丝毫不掩饰他的不以为然。 从一开始,两个人对李家父女的态度就南辕北辙。余大与老李小李友好,交情愈深;余二则处处敌视,虽然年岁大后,懂得收敛,但绝不会如余大般与他们父女俩水乳交融、和乐融融。 像现在,余维涛一看见李柔宽走进门,便烦厌的皱眉说:“你怎么又来了?!” 他们父女俩真是阴魂不散,一个跟一个,每天在他家进进出出,简直烦透人。老的前脚才刚踏进来,小子马上就跟来惹人厌烦。 “我来看你啊。”要不然,她不来,他是绝不会自己移动双脚去找她的。 “你们父女俩就真不懂“自尊”两个字怎么写吗?”一开始就没好口气,心情似乎挺差。 “什么?”她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表情裹了一脸糊。 才说完,只见她老爸老李从厨房出来——正确的说,是跟在余建明屁股后走出来。 “柔宽,你来了。”余建明亲切的打招呼,看到自家人一般。这些年在余维波跟着李金发喊李柔宽“小李”,余维涛用鼻子哼气叫她“喂”、“姓李的”的荒唐情况下,只有她坚持正经的喊李柔宽的“闺名”,不时还会将她拉到一旁,谆谆教诲外加苦口婆心,教导李柔宽收敛不文雅的举止及说话口气。至少,李柔宽现在不会喊“老爸”两个字了——至少,在她面前:说话也不再那么流气。 “我来找阿涛。”她来余家跟走自家的厨房一样,一天总要跑个两三趟。“爸,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修水管,水管不通。”余建明一通电话,李金发马上就赶来了。 “不好意思,老是麻烦你爸爸修理这个那个的。”有时甚至干脆留下来煮饭。 “不必跟我客气。”李金发马上说道。 余维涛哼一声,往外走出去,根本看不下去。 “阿涛,你要去哪里?”李柔宽追过去。 “不关你的事!”他甩开她,迳自出去。 看样子他今天心情真的非常不好。可是,他的心情没有一天好过——几乎从他们命运性的认识开始,他就都挂着这样欠他一百万似的脸色。 “阿涛这个孩子,愈大愈不像话。”余建明也莫可奈何。 “阿涛其实很懂事的,你不必担心。”李金发得体的插嘴。 李柔宽看她老爸一眼,似乎觉得稀奇。 余建明看看时间说:“不好意思,阿金,我必须到公司去一趟,家里就麻烦你了……” “你尽管忙你的,其它的事交给我,快去吧!” “那就麻烦你了。许婶晚点会过来,刘太太则明天才会过来整理家务。”许婶是帮忙家事的。除却星期天,每天为他们准备晚餐,早午则因为余家三人上班上学的忙,随便就解决。不过,通常李金发会自告奋勇,反正他要替女儿准备饭食,不差多三份。刘太太则两天过来帮余家整理清洁家务一次,有时余建明忙,都是李金发在照料的。 “那我先走了。晚上见,柔宽。”余建明挥个手,就匆匆出门。 李金发“挂”在门口,直到她车子开远看不清了,还痴痴呆呆地看着,倒有两分失魂落魄的模样。未了,才叹口气,关上了门。 李柔宽看在眼里,突然开窍起来,说: “老爸,你是不是喜欢阿姨?”奇怪她一直没发现。 李金发瞄一眼女儿,又叹口气。 “真的呀?!”知父莫若女,一口大气就摸得透透了。“既然喜欢阿姨,那就追啊!干嘛叹气?” 拿什么追啊?李金发摇头走到厨房。他不知道余家原来那么有钱,还是在开饭店的。知道以后,他就不敢奢想太多了。 看看他自己,没钱没才没本事,穿起西装只怕不称头,拿什么去追人家? 他想想又摇头。 “老爸!”这垂头丧气的模样,不像她那“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顶着”的散漫乐观的老爸。“你振作点!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对自己有信心一点,看,咱们家附近那些太太哪个不是被你迷得死死的?” 邻居那些太太小姐们,三不五时就借口要修水管马桶电灯的找上李金发;知道李金发家事也了得,有的干脆开起“烹饪俱乐部”,今天烤蛋糕明天包水饺,硬拉李金发轧一脚。可以说,在那些太太小姐之中,李金发人气旺得很。 李金发苦笑一下。想想余建明天天在饭店见到的称头男人,他自己越发什么都不是,但尽管如此,只要余建明一通电话,他马上丢下一切奔过来,修理水管马桶等等,任凭差遣。 “小李,”想想,父女俩半斤八两。“你每天净往这里跑,都不用做功课吗?” “要啊。可是,你知道的嘛!”只要余维涛稍微咳嗽一下,她全身的神经就亢跳起来。 李金发看看女儿,百般同情。他又摇头叹口气说:“唉!我们父女俩真没出息。” “这怎么叫“没出息”?!这叫愈挫愈勇,奋发向上!”李柔宽大大不以为然,摆个战斗的架势。 李金发被女儿惹笑出来,拍拍她。 “对了,”脑袋稍微灵光了。“老陈前两天打电话给我,他这个月底会回来一趟。” 老陈房子一借,就借他们住了五六年,也没回来看过一次。一年半前,他结束跑船的生涯,干脆在巴西落了户,李金发要将房子还给他,他也不急,连房租都不收,脸皮再厚的李金发也过意不去,还好“烂兄烂弟”一场,“不好意思”的情绪一下就过去。实在,凭他赚的那点钱,拿去填他们门前那条小水沟都不够。 “陈叔要回来了?”这些年李柔宽与老陈在电话中“互相认识”了几次,还收过一堆他从南半球各处寄来的东西,算是熟的了。 “嗯。到底你老爸我可要好好跟他喝一场。” “陈叔有打算回来定居下来吗?” “他没说。只说要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神秘兮兮的。” “什么惊喜?” 李金发耸个肩,一副“天晓得”。 他打算说服老陈留下来,安居落户。自然,他是得把房子还给他。这意谓着他必须搬离这里,与余建明分别……嗯,这个慢慢再想吧! “好了,”他赶女儿回去。“你快回去念点书吧,别一直杵在这里。” “我自己一个人哪念得来!阿波呢?” “不知道,我一直没看到他。” “他不在吗?” “大概吧。”余家大房子只有他们父女俩在。这家人想来倒挺放心将自己的家交给他们父女俩。 “那臭小子一定是约会去了。” “我哪里臭了?”才说完,余维波就出现在厨房门口,看样子才从外头回来。 “你去哪里了?”李柔宽白他一眼,很有点兴师问罪的味道。其实想来他一定被那些莺莺燕燕找出去,然后上演一场“告白”秀。 “解决一点小事。”余维波只嘻笑一声,喊了声:“李叔。”对他们父女俩耽在自家厨房,而家里没个人在的情况一点都不惊讶。 “回来了。小李才在念着你。” “哦,这么想我?”余维波眨眨眼,眨得两眼起波光。 “当然想。我明天要考数学和英文。” “什么啊!原来是这个!”他做作地露个失望的表情。 “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李柔宽又白他一眼,自然的上前揽住他手臂往外走,边说:“你啊,只有这个价值。” 余维波只是笑,不回嘴。但不忘回头说:“李叔,我和小李上楼去做功课。” 李金发摆个手,表示知道,一点都不担心血气方刚的两个少年男女会干出什么。小李的个性他知道。如果对方是余维涛,他可能得担心小李会偷袭他;但是余维波,即使他们那样勾肩搭背的,他也不担心,小李不会吃了他。 他起身站起来,试开水龙头,然后弯身检查。 行了。水管不再滴水了。 往教师休息室的方向,一整排都是女生班教室,走廊上不时有一堆女生在那里叽叽喳喳。余维涛面无表情,眼睛看着前方笔直走过去,对一旁的偷偷指点及窃窃私语视若无睹。 有些大胆的女生,出声叫他的名字,还跑到他面前,惹得他不禁皱眉。他最讨厌这种轻浮不知羞耻的女生,举止轻佻暧昧,一点都不端庄。而且脸皮厚,没气质,兼加没内涵,一个个都似那个李柔宽—— 他顿一下,不知觉地咬住下唇。每次想到李柔宽,他都有种快爆炸开来的感觉。为什么她的态度不能庄重一点?说话不能含蓄一些?行为不能内敛一些?每天和阿波勾勾搭搭、调情谈笑的,丝毫没有女孩该有的含蓄矜持,每每都教他火大。 第7章 更可恶的是,她居然一边和阿波牵来扯去,一边纠缠他。她当他是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沉下来。冷不防斜里撞出一个人影,他没看清楚,也防备不及,硬生生撞上。 “啊!”对方轻叫一声,退了两三步才勉强稳住脚步,手上的课本全掉在地上。 “对……对不……起……”她飞快瞥了余维涛一眼,随即低下头,手足无措了两秒钟,把头垂得更低。 虽然低垂着头,但她站的姿势优雅端庄,不像其它的女生那样扭捏的动来扭去,一看就知有良好的气质教养。而且,道歉的声音虽然低细,但清楚可闻,没有做作的鼻音或嗲气。 “没关系,我自己也应该多注意一下才对。”余维涛俯身帮她捡起课本。 她有些腼腆,接过课本的时候飞快地又看他一眼,立刻又低下眼,不敢直视他。 “谢谢。”长睫毛覆盖下的眸子水灵灵的,衬得她的模样气质就像古画里走出来的闺秀仕女。 这份典雅端庄多少吸引余维涛的注意。他多看了她两眼。她对他轻轻点个头,无言的表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得体又有礼。他的目光于是多停留了一会儿,看她小步的走开,走进第二班的教室。 这栋大楼整楼都是高二班级,以中央楼梯为界线,左边是女生班级,右边是男生班级,教师休息室则在女生教室这边。虽然男女分班,但学校并没有特别采取男女隔离政策,所以男女学生接触并不算是什么稀奇忌讳。很多时候,他可以看到一些女生在男生班这边的走廊晃来晃去;走到一二楼教室,也有类似的情况。他功课好,体育行。文理全才,不时有老师有事麻烦他,总要往教师休息室走上几回。 奇怪他从来没看过刚刚那女孩。当然,他根本不去注意那些女生,只是,那女孩的气质跟其它女生那么不同,恬静含蓄典雅内敛,鹤立鸡群似,很引人注意的。 想来,她不像那种轻浮的女生,没事就跑到走廊上搔首弄姿。想来也是。庄重自爱的女生是不会那样不知廉耻的,当然更不会主动倒追男生。 走经八班的教室时,他心沉下来,加快脚步,就怕那讨厌的缠人的声音又黏上来。但一路居然风平浪静。他有些奇怪,甚至愕然,下意识朝八班的教室内望一眼。 她不在吗? 每次他走经这里,那个阴魂不散的李柔宽就算好时间跑出来拦阻他,今天是怎么了呢? 他忍不住又朝八班的教室望一眼。没有。靠边角垃圾桶的那位子是空的。 她不在是最好的了。他赌气似,大步走过去。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故意绕去了屋顶。 本来他并不打算念这所高中的。以他的成绩,要上明星高中自然没问题,这所高中只算是中上而已。主要是成绩好得可以的阿波居然舍明星高中跑来这里,又不肯说为什么,他为了赌口气,也选了这里。而以李柔宽的烂成绩,这是她能力所及的最好的一所学校了。瞎猫撞上死耗子让她狗屎运的吊车尾吊上这所高中。 一入学他就后悔了。如他预测的,李柔宽三不五时来烦他,还不时帮他带饭盒。他吼了不知多少次,终于,她识相的不再那样烦他,但偶尔她还是会脱线的带午餐饭盒给他。那一半当然是李金发的杰作。父女俩一样讨人厌。 所以,每每中午休息时间,他就故意让她扑个空。今天也不例外。 休息时间结束,他回到教室,不经意似的问隔壁同学,说:“中午有人找我吗?” “没有哇。”那同学摇头。 余维涛暗自皱下眉。算了!反正那家伙不来缠他最好。他立刻把李柔宽抛到脑后。 下午他有事又经过走廊两次,两次都碰到早上撞到的那女生。她捧著作业本,似乎是班级干部。两次相遇,她都没说话,只是用她那水灵的眼眸,含蓄轻浅的看望他一眼,随即低下头细步走了过去。 这次他注意到她长得很细致,五官白净小巧,像象牙雕刻似的。她的手脚纤细,体态轻盈,但丝毫不轻浮,不会同男生说笑,眼光也不会随便乱瞟。 接下来几天,他又与那女生在走廊上不期而遇几次。每一次她的反应都一样,含蓄默默,不出格张扬。他留心到有男生找她攀谈,不过她从不主动和他们说话,多半是对方问了她什么,她礼貌性的回答。 很容易他就打听到她的名字,甚至住址电话。有些和他有同样观点看法的男同学说: “二班那个薛雅安啊,真是个大家闺秀。她爸是大学教授,家教很好,你看她跟别的女孩完全不一样,不但气质好,温柔又含蓄。她不会像别的女孩那么随便轻浮,更不会大呼小叫做些没气质水准的事。主动倒追男生这种丢脸的事,她当然更不会去干。层次啊!人家是有内涵的,和其它那些女生完全是不同的层次!” “对啊。她可不是那种手一勾,就跟你走的女孩。薛雅安不好追,她根本不跟男生说笑。” “现在像薛雅安这样的女生很少了,可以说绝种了。她温和有礼,气质好又有内涵,重要的是,她不会张牙舞爪,反而十分的含蓄矜持,更加显得她的典雅教养。唉!薛雅安,她是我的理想!”另一位男生说到最后推推五百度的大近视眼镜叹起气来。 余维涛安静听着。原来薛雅安的评价这么好。 隔几天,他又碰上了薛雅安。在教师休息室的门外不远,他正要离开,她才要进去。 看见他,薛雅安照例含蓄默默的望他一眼,随即垂下头。 “薛雅安。”余维涛叫住她。 她似乎有些惊讶,又看他一眼,垂眸等着。 “好象常常会像这样遇到你。你是干部?” “嗯。”她点头。 “难怪。杂事很多吧?” “还好。”她慢慢抬起头,仍然半垂着眼,含蓄的不直视他。 “我是余维涛,十四班的。” “我知道。”薛雅安含蓄,但并不做作。“我听过班上同学说起你。” 余维涛不意外。他觉得薛雅安应对的很好。该矜持的,她有女生该有的含蓄,但她并不做作;举止言行恰到好处。“某人”完全无法与她相比。 “时常这样遇到你,所以我贸然的打扰你,希望你不会介意。” “不会。”薛雅安抬起头来看他,浅浅微笑。她这般,一来让他明白,她对他是有好感;二来完全没有一般女生遇见条件稍好的男生对她示好时的那种忘形丑态或骄矜。 她是矜持的,但不是那种没头没脑的高姿态身段。 余维涛微笑一下。薛雅安脸庞刷上一抹微红。 “我会打电话给你,”他刻意顿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他有种感觉,他遇到了他合意的含蓄的女孩。 薛雅安红红脸,轻轻摇头,带羞的看着余维涛。她并没有问他是否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她无需问。他有心,自己自然会主动打听或询问。 有些女孩就是太迫不及待,表现得太急切,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余维涛对她点个头,这样做出了约定。 隔了几天,余维涛果然就打电话给薛雅安。她本人接听的。并没有传说中“过五关斩六将”那么困难。然后,在学校再相遇,他会跟她点头招呼,停下来和她说些话,甚至对她微笑,似乎就那么交往起来。 每次和薛雅安在廊上谈话,奇怪都没他预期中会出现的李柔宽。她有好一阵子没缠他了,简直破“世界纪录”,让他暗觉纳闷。 他和薛雅安的事,很快就传开。即使两个人只是在走廊上相遇说说话,但因为对象是北极冰似的余维涛,他居然会跟女生聊天说笑,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那个李柔宽是例外,他对她是用“吼”的。大家都知道李柔宽不自量力在倒追余维涛,但余维涛对她从来不假以辞色。 想也是。看到了薛雅安以后,多少能让人明了。薛李两人之差,有如云泥之别。不必怀疑,神经正常、理智清楚的男生,一定都会选择薛雅安。旁的不说,光薛雅安那股古典的气质,随便一比,就将还没进化完全、一身野土气的李柔宽完全比了下去。 所以流言在传,余维涛在追薛雅安。甚至,两个人已经互相看对眼,交往起来了。 余维波先听到这个传言。甚至,他亲耳亲眼证实。余维涛就在他面前打了电话给薛雅安,聊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说了有十分钟,才放下电话。 他盯着小他一岁的弟弟,表情严肃。“你玩真的?阿涛?” 余维涛瞥他一眼,答非所问。“我有交朋友的自由吧?” 两人才差一岁,没有长幼的“主从关系”,反而有种“对等”的紧张气氛。多年来,余维波与李柔宽父女的关系一直相当友好,余维涛则态度冷淡;加上李柔宽卯足劲追求余维涛,余维涛爱理不睬,而余维波却始终跟在李柔宽一旁,跟她“哥俩好”。两兄弟之间,难免就有种紧张暧昧又奇异的气氛。 “我只是听说,你在追一个叫薛雅安的女孩?”余维波耸个肩。他早听说过薛雅安,也看过她。薛雅安不仅在二年级男生中有名,在三年级中,也有不少人打她主意。 “你这么听说,那就算是吧。”余维涛不否认。他是对薛雅安有好感。 他这般回答,表示有七分在认真考虑。余维波不禁皱眉,说:“你到底看上她哪点?” 其实不必问,他也应该知道。薛雅安气质古典端庄,长得又典雅文柔,纤细柔巧,三分清灵七分含蓄,不放纵不狂野,是很多男生的理想。 第8章 他的老弟,大概也合意这种类型的女孩。但依他看,那种“含蓄”的女孩,没性格又没胆气,在看过李柔宽那样“活生生乱跳”的女孩之后,他真不明白,阿涛他到底看上薛雅安哪点? 余维涛挑下眉,反问:“她有什么不好?含蓄有教养,又有内涵,跟“某人”完全不一样。” 某人指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李柔宽。 “小李有什么不好?”余维波又皱眉。“你到底不喜欢她哪点?” 还需要说吗?余维涛也皱眉。“我最讨厌她那种不懂含蓄矜持、轻浮厚脸皮的女孩。”会主动追男生的女孩都是轻浮的,没有身为女性的自觉,让人觉得廉价。 虽然他这么说,余维波却不觉得他老弟对李柔宽完全是厌恶的。没错,他是对她爱理不睬,心情不爽时还会吼上她几句。没错,他对她是冷冷淡淡,一不高兴,甚至对她视若无睹。可是,以他那种“烂”个性,他完全可以不理会李柔宽,他却“忍耐”了她这些年的“纠缠”。他口口声声说讨厌她,可是她给他送午餐,上下学接他等他,他一边给她冷眼,一边还是把那些午餐都吃光,还让她跟在他屁股后“纠缠”他。 当局者迷。但余维波以为老弟虽然本能的讨厌排斥李柔宽,下意识多少有点接受她。问题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察觉到了,本质上,阿涛的确是比较合意那种含蓄内敛型的女孩的。李柔宽就吃亏在太主动,不够含蓄。 但这是性格问题。她先天性情狂放,又没有后天所谓教养的强加压抑,个性自然奔放。而余维涛把这种奔放解释为“轻浮”、“不检点”,不懂得去欣赏。 “你真的不喜欢小李吗?我以为你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她的。”余维波又说:“小李有开放的心胸,好相处,跟她在一起完全不会无聊。不是吗?” 余维涛没有立刻回答。他略蹙眉,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她isuu書网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但你也不讨厌她。你再放开一点,去发掘她的优点,你会很喜欢她的。” “优点?她除了轻浮厚脸皮,还有什么优点?” “有生气有活力,而且有个性,张扬有魅力。” 余维涛冷不防抬头盯着余维波,眼神隐晦。他那样望了他一会儿,只重复说:“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如果她肯为你改变呢?” 他楞一下。这他倒没想过。他咬住唇,没多说什么。 ※※※ 第4章 高高的天空结太阳,低低的水泥地上蒸发着一滴滴发硷带味的臭味。 日头赤炎炎,楼顶一无遮拦。神经正常的,不会挑这个时间摸到楼顶来。偷鸡摸鱼也要看地方。但…… 呼!累死她了。 李柔宽随便坐在地上,使劲揉着发酸的小腿。幸好她穿著运动长裤,这姿势看起来不至于太不雅。 “马上就要考试了,不要偷懒。”白如瑜上前拉她。 李柔宽小六时的那番吓死人的举止,并没有吓跑白如瑜。因为同学区,国中时两人同校不同班,三下五时还往往来来,进了高中,白如瑜也不是太会读书的料,狗屎运的也让她吊上这所男女合校的学校,好死不死还和李柔宽同班。 “再让我休息一下嘛。”这些天简直操死她了。 家里头那边,因为再过几天陈叔就从巴西回来,人家无条件房子白白借他们住了好几年,于情于理总得盛大欢迎一下,顺便把房子打扫干净顺眼一点,所以每天一下课,她就乖乖回家这边洗那边扫,累得她骨头都快散了。学校这边,体育老汪发神经的居然要考她们什么社交舞蹈,天晓得她全身细胞都发达,就是这玩意儿搞不通。恶魔白如瑜同她一组,一下课不管早上下午外加中午休息时间,就拉她到楼顶练习,跳得她脚酸死了不说,更没时间去找余维涛。 这样两头“榨”,她已经好好好几天没和余维涛说上话了。不过,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别胜新婚”,偶尔这样分开一下,余维涛搞不好会想念她。 想到这里,她窃笑起来。白如瑜在那里吆喝,她也有听没有进。中午前这堂课一直是最难捱的,好不容易历史张请假,难得一堂自习课,偏偏又被白如瑜拉上楼顶练习社交舞,苦难不休。 她对着空气傻笑,白如瑜扁扁嘴,重重拍她一下,说:“还笑!笑得跟白痴一样,恶心死了!” 李柔宽被打回神,嘻嘻一声,表情一变,很狗腿的。推推白如瑜,说:“欸,阿瑜,好嘛!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没头没脑的,谁晓得她在说什么! “好不好?今天就练习到这里,中午休息时间不要练了。好不好嘛?好啦!就这样说定啦!” 白如瑜白她一眼。“你不练习想干什么?” “我要送午餐给阿涛啊!都是你!害我好几天没有跟他说话了!”一副委屈又理直气壮。 就知道是这样!白如瑜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插腰说:“才几天而已,会死啊?” “你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扳指头算算。“我至少有十天没去找阿涛了。” 谁不知道她是“余维涛命”!白如瑜泄气说:“李柔宽,你能不能出息一点?又不是天下的男生都死光了,只剩下余维涛一个!” “阿涛是不一样的。”她一见到他,就“煞”上了。天雷勾到地火,卯起劲来追。余维涛虽然冷淡,不打紧,她热火够强,刚好互补。 “拜托!你这是纯情还是执着?”白如瑜讽刺。“怪不得人家笑你花痴。小李,你到现在“矜持”那两个字还会不会写?” 废话!这回换李柔宽翻白眼了。 她连安安静静待在城堡或高塔里等待王子来吻醒公主都觉得不保险了,当然不会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到老到死。如果能都不改变,那是最好。可是如果不再喜欢了,就没必要委屈自己一直忍耐苦捱着。不辜负自己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喜欢这回事,自然要两情相悦,才算是一回事。一厢情愿,或是单方面一头热,都不算数的。她只是认为,一旦喜欢上了,就放情去喜欢,去表现自己的心意,尽一切去追求,如果对方一直不回应,那就看开点,不需要一直死缠苦追。 顺应自己的心意去喜欢一个人,尽一切去追求;追求不到,那也只能如此。而即使两情相悦,有朝一日有一方不再喜欢了,也没必要苦苦维持着。 所以她很起劲的追着余维涛。余维涛虽然冷淡,但不完全是没反应的。她迟钝,可还是有神经的。 她冲白如瑜白痴式的笑一下,拍拍屁股站起来。 “别又露出这种白痴恍神的笑!恶心死了!”白如瑜做状抖掉手臂的鸡皮疙瘩。“我跟你说,大家都在传余维涛和二班那个薛雅安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是听说了。李柔宽皱皱鼻子。 但她没亲眼看见。而且,她也不要听别人怎么说。要听,她要听余维涛自己说。 钟响了。她转头吧嗒吧嗒地望着白如瑜,可怜兮兮的。白如瑜没办法,只好可怜她,放她一马,取消中午的练习。说: “算了!别再用那种眼光看我,你赢了!” 李柔宽欢呼一声,勾住白如瑜的脖子。“谢了,阿瑜。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 只要让她去找余维涛,阿猫阿狗都是大好人。 “得快点!”她拖着老牛慢步的白如瑜急急下楼。“我老爸还准备了阿波的份,我得送去给他。” 但当然是余维涛排在优先。起码的借口,两人的教室在同一栋楼。 刚走回教室,传言中的主角就并肩从她们走廊上走过。李柔宽赶紧拿了饭盒追了出去。 “阿涛!”余维涛正侧头和薛雅安说话,听见她的叫声,反射的皱眉。 但他还是停下脚步。李柔宽追上去,手拎着饭盒,满面笑容。 “阿涛。”她又叫一声,大方地对薛雅安点个头。 薛雅安只是微扯嘴角,算是微笑,安静在一旁等着,并不打岔。 “你又想做什么?”余维涛面无表情,语调也无高低起伏。 “这个。”李柔宽提提手上的饭盒。“我爸要我带给你。” “不必了。我自己会去买面包。”对薛雅安示意,往前走开。 “我爸做的东西很好吃的,干嘛吃面包!”李柔宽赶紧跟上去,走在余维涛的另一边,叽咕说:“我这几天比较忙,又要打扫又要练习的,骨头都快散了。都是我爸啦,还有阿瑜,害得我没时间找你——” 没头没脑的,根本没有人明白她在说什么。余维涛不发一语,薛雅安自然也安静没说话。 他们这样三人组合,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好奇地盯着他们。余维涛绷着脸,薛雅安则垂下眼眸,只有李柔宽一副自在,对那些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 到了二班教室,余维涛停下来,对薛雅安说:“星期天的事,就那么说定。” 薛雅安点头,安静走进教室。 李柔宽好奇地回头看看薛雅安的背影,见余维涛大步走开了,赶紧又追上去,问说:“星期天什么事?你跟她说定了什么?” “不干你的事。” “怎么会不千我的事!你快说嘛!到底是什么?” 余维涛不理她,走得很快。李柔宽人矮脚步小,几乎半跑的才能跟上他。 “阿涛,你走慢一点嘛!”她抱怨。 余维涛反而走得更快。 第9章 一下子就走到他教室。 “阿涛!”他身子一闪就要进去,李柔宽赶紧扑上去,拽住他。 “干嘛!”他甩开她,但总算正眼看她。 “哪!这个。”她把饭盒递给他。 “我说过我不要。” “不要这样嘛,很好吃的。”她硬塞给他。 他脸色很不好看,狠狠瞪她几眼,最后还是不甘不愿接过去。 “阿涛!”他转身要进去,又被李柔宽拽住。“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到顶楼去吃好不好?” 可不等余维涛发火,她忽然“啊”一声,懊恼的放开手,自言自语说:“我忘了,我还得送午餐给阿波。”那痛惜的表情,好象有五百万元在她眼前长了翅膀就那么飞走了。 她巴巴望着余维涛,说:“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余维涛闷哼一声,粗声说:“你干脆不要回来!”丢下她,迳自走进教室。 那无情的背影,完全没有一丝舍不得。李柔宽垂头丧气五秒钟,等不到余维涛给她的回眸一眼,只好死心的走开。 三年级的教室大楼与二年级的恰恰隔了一个大操场,余维波的教室偏生又在四楼顶,光是爬楼梯就爬得李柔宽气喘不休。 “麻烦你,学长,我找阿波。”她敲敲窗户玻璃,就近喊住坐在窗边的一个男生。 “是你啊。”那男生抬头看她一眼,对她早看熟。回头叫说:“余维波,你老婆找你!”声音很大,惹得教室内许多人都抬头。 什么跟什么?李柔宽觉得莫名其妙。谁不知道她是“余维涛命”?怎么这些三年级的跟外星人一样,消息一点都不灵通。 “小李。”余维波见是她,老远就堆起笑。也不出来,反而招手要她进去。 还是休息时间,一班子只有一半不到的学生在教室。 “不行啦!我还有事。”她指指手表,表示她赶时间。 “你在急什么?”余维波只好走到教室门口。 “我忙啊。哪。”她把饭盒塞给他。 余维波做个鬼脸,做作的看看时间,说:“都剩下不到三十分钟了,你现在才拿来,我还吃不吃饭?小李,你的心未免也太偏了吧?”想也知道,她一定先“伺候”阿涛去了。 “还有二十几分钟嘛,你吃快一点不就可以了。” “这样会把胃搞坏掉。” “你真罗嗦。” “喂,阿波,外找!”另一头门口,有人扯着喉咙在叫。 看过去,是三个二年级的女生。大概是结伴一起来。 三个人也看见余维波,直接走向他们。 “余学长。”中间那个个子稍矮,看见余维波,小脸通红起来。 “有什么事吗?”对于那些主动示好的女生,余维波一向是亲切又有礼。 三个人瞄了李柔宽一眼。李柔宽识趣打算离开,却被余维波拉着。 右边那个高个子女孩,指着中间的女孩说:“小纹,呃,她叫林秀纹,有东西想给余学长。”一边扯了扯那女孩,示意她说话。 林秀纹红着脸,把手上一包用缎带扎得漂漂亮亮的饼干双手递到余维波面前,说:“这是我自己烤的,请学长收下。” “谢谢。”余维波笑眯眯的接过去。 “还有……这个……”女孩红着脸,又递了一封粉红色散发着淡香的信。 “谢谢。”余维波还是笑眯眯的收下。 林秀纹松了一口气。她一直伯会被拒绝。另一个女孩盯着李柔宽,大胆问:“学长,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这个……”余维波看看她们,拉着李柔宽,贼兮兮的指着她说:“这要问她喽。”把难题推到她身上。 “干嘛问我?”李柔宽吓一跳。 “当然要问你,不然要问谁?我的事除了你就没人晓得了。” 三双护羡的眼立刻射向李柔宽。 “是啊!我连你几回尿床都晓得!”李柔宽狠狠白他一眼,意在奚落报复,没想到造成更大的暧昧。 余维波掩住笑,朝三个人说:“谢谢你的饼干。大家的心意我很感谢,不过,这家伙很凶的——”他又拉了李柔宽来挡。“我要是分心不努力用功,她会没完没了。”见李柔宽眼中射出凶光,赶紧加了句:“你们也不希望我分心功课退步吧?” 林秀纹摇头。怯怯地问:“那么,学长跟她不是男女朋友喽?” 余维波眨眨眼,反问:“你说呢?” “当然不是!”见怀疑的眼光移到她身上,李柔宽赶紧澄清。被嫉妒的怨念纠缠是很可怕的。 她这样表示,余维波没反驳,也就是说他还是自由之身,没有对谁特别。三个女生这才满意的离开。 等她们走远,李柔宽就拉下脸,埋怨说:“你干嘛把事情推到我身上?这种事最麻烦了,别害死我!”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余维波开心笑道。 他欣赏那些有勇气表达自己心意、甚至付诸行动的人。所以举凡那些女孩送他自己做的蛋糕、饼干或者织的手套围巾毛衣啊什么的,他都会客客气气的收下来。当然那些小山也似的情书,匿名或不匿名的,他也都笑笑的一并照收,从来不给人难堪。至于有些更大胆找他出去告白的,他也都以最温和的方式拒绝。最常用的一招就是以功课为借口。爱慕者知道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女生,即使被他拒绝,也就都心满意足了。 “狡猾!”李柔宽骂他一声。 “别气了。来,要不要吃饼干?” 她把他送到她嘴前的那袋饼干推开。“人家送你的“爱心饼干”我干嘛要吃?”吃了不泻肚子才怪。 “喔。”余维波“喔”一声,转头叫坐在教室尾的一个男生。“大将!”把饼干丢给他。 “又有供奉了?”叫大将的男生接个正着,露出白白的牙齿笑起来。眼睛盯着他手上的饭盒。 “这可不行。”余维波把饭盒藏到身后。 “哦!爱心便当。”大将露出一个暧昧了解似的微笑。 李柔宽不禁摇头啧一声。一堆发神经的男生。 “人家特地为你烤的饼干,你怎么一个也不吃,全给了别人?”她皱皱鼻子。不敢皱眉,皱眉会生皱纹。 “我哪有那么大的胃口!”余维波说:“你不能要我每收到什么就吃掉什么吧?” 这倒也是。她欣赏余维波的做法,替爱慕者留了自尊。虽然这方式不见得是好的,可是给人一点梦想又如何?多半的女孩也只是作梦似的仰慕他而已,并不奢求太多,何必太伤她们的感情! “喂,阿波,这堆信你打算怎么办?”里头又有人扯喉咙在喊。余维波的抽屉里塞了一堆信。 “当然是处理掉喽。” “处理掉?”李柔宽不禁插嘴。“你连看都不看就要丢掉?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那是人家花了多少心血才写的?!说不定一夜未眠,说不定为了写这封信胃痛了三天!你怎么可以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丢掉?!”愈说愈激动。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余维波有些无辜。“我哪有时间看那些东西。再说,我也不可能回复她们的。” “不行!你好歹也要看一下。” “你真的要我看?”余维波眼珠子转了一下。有了那么点贼。 “一定。”李柔宽很坚决。 “那好。”余维波进教室把抽屉那堆信扫进塑胶袋里,连同饭盒拎在手里,又出来笑说:“你得陪我一起看。我们到楼顶去,边吃饭边看。” “为什么我也要——”李柔宽嚷嚷。 “你别想我一个人入地狱。”立刻被余维波打断,硬是拖着她往楼顶走去。 “放开啦!我还有事!” “你除了找阿涛,还能有什么事?”他把她看透透,全身上下有几块骨头都数得出来。 任凭李柔宽再怎么挣扎,就那样将她拖上楼顶。 楼顶一无遮蔽,晒得人眼睛发花。两个人贴墙坐在靠出入口的地方,只有那小块地方勉强有些阴影。 “你念给我听。”余维波把那堆信一古脑儿塞给李柔宽,自己捧着饭盒好整以暇吃起来。 “你自己有长眼睛可以看!” “不行,我要吃饭,很忙的。这都得怪你,谁叫你那么偏心,拖到现在才送来给我,害我没时间慢慢吃。” “好嘛!好嘛!”说到最后都是她的错。她嘟嘟嘴,随便捡起一封信。粉红外贴两颗红心的,还喷了香水似,她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亲爱的余学长——”她打开信。“我已经偷偷注意你很久了,终于鼓起勇气来写信给你……” 不行!第一封信就教她无力。纯纯的少女的一颗芳心!自己编织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满心以为这样一封信就可以让她美梦成真。却不知道,对方也许连看都未曾看过她的信一眼,更甭说知道她是谁。 真要有勇气,就要像那个小巧的林秀纹一样,即使可能会被拒绝,一颗脆弱的心受到伤害,起码也让余维波知道了她长得是圆是扁,和他亲口对过话。 “我不念了!你自己看!”她烦躁的将信塞到余维波的胳臂里,差点打翻他的饭盒。 “小心点!”余维波赶紧抢救他的午餐。 “你还吃!”她瞪他白眼。“你有一点心肝好不好!这些人那么仰慕你,花费那么多心思就只想让你知道她们的心意,你却完全不当一回事!” 不然要他怎么样?他只有一颗心、一个身体,就算将他分成一块一块,也不够应付这些仰慕的。 但他知趣的不多说,只是苦着脸说:“公平一点,小李,你总得让我吃饭啊。” 第10章 “我不管!你一定要把这些信都看完!” “好吧。那我带回去慢慢看。” “不行!你马上,今天一定就要看完。”天晓得他会把这些信丢在哪个垃圾桶。 “小李,你讲理一点好不好?剩下十几分钟不到就要上课,而且我连午饭都还没吃完。我可不是超人!” “我不管!”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坚持。只是将心比心,她觉得那些女孩的勇气和心意不应该被躇蹋。 她自己追余维涛,屡屡吃冷灰,但起码她天天面对着余维涛,他完全知道她的感觉。可是写这些信的女生,都只远远的看着余维波,那些信已经是她们鼓起最大的勇气才能写出来的。虽然她觉得她们应该再勇敢一点,但也不该太苛责,毕竟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有勇气了。 “小李,我即使看了这些信,也不知道谁是谁,当然更不可能回复。这又何必呢?”余维波试着跟她讲道理。 “即使如此,但起码她们的心意受到尊重了。” “那么我说我带回去——” “你以为我今天才认识你的吗?阿波。”李柔宽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眸光斜睨。 那神态有点骄蛮,但蛮横的有种娇嗔的风情。余维波眯了眯眼,燥热的眼波闪烁一丝激光。 “你知不知道,我要真一封一封把这堆信都看了,今天下午就不用上课了?” 李柔宽扬扬眉,似在说“那又如何”。 “就算今天我看了,那明天呢?后天呢?”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的今天解决。”跟牛一样固执。 “你要我跷掉一整下午的课吗?我可是高三生,功课重得不得了——” 看她皱眉嘟嘴,看样子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没完没了。余维波扯扯嘴角,往墙壁一靠,闪过一抹慵懒狡猾的笑意,说: “好吧。你要我整个下午不上课看这些信,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条件?”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当然。”他半眯眼,露出漫不经心似的笑。“要我不去上课,乖乖看这些信,你得给我一个吻。” “你要我吻你?”她诧讶抬眉,猛盯住他。 “当然,除了亲吻之外,整个下午你也必须陪我待在这里。”他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这样她就应该知难而退了吧?他收下这些信已经够体贴了,还要他一封一封看,未免太强他所难。小李死脑筋,说不通,他只好为难她,让她放弃那呆主意。 “只要我亲你,陪你一起跷课,你就把这些信一封一封都看完?”她目不转睛盯着他,像在确定他那些话的真切性。 “没错。不过,我可不要那种亲额头吻脸颊的小孩式玩意,我要亲这里——”他指指他的嘴唇。 聪明人都会知道那是他要阴的借口。他料定她不会答应,他自然就不必看那些信受苦刑。 李柔宽却神色正经地倾着脸思考着,不时抬眼瞄瞄他。过了有一百秒那么长,她似乎有了主意,居然点头说: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你可不许赖皮,一定要把所有的信都看完。” 余维波不禁扬了扬眉。意外,而且不相信。 “小李,”他稍收那懒洋算计似的笑。“你有没有听清楚?我的条件是陪我一下午还有一个嘴对嘴的亲吻。” “我的中文没那么糟!我很清楚。”她扫他一眼。 那么,她怎么还……他看看她那浓密睫毛偷掩下的眼眸泄漏出一丝狡猾的余光,心里琢磨着…… 啊!原来! 他重新挂起那懒散不经心似的笑纹,笑意贼贼,说:“小李,先说清楚,我不要那种蜻蜓点水似、沾沾唇就蒙混过去的家家酒式亲吻。我要法国式的。你可别想打那种骗小孩的主意,打混过去。” 这样,她就真的应该知难而退了才对。实在,不难上她一难,她不会乖乖的罢手。 “你太奸诈了!”果然,她不满的叫起来。 “彼此彼此。”余维波笑眯眯的,拍拍制服的下摆,作势站起来。 李柔宽却用力将他拉住,眼睛冒火似的直瞪着他。 “小李?”不会吧?他皱眉。她不会做到这程度才对。 “只是一个吻,又不是割一块肉。”她还在瞪他。 “你不怕阿涛知道?”虽然这样问,身体却靠向她。 “他知道会生气吗?”是有那么点担心。毕竟她将亲吻当作交换条件。但如果他真的生气,是不是表示他其实是在乎她,他心里其实是喜欢她? “大概吧。”他靠得更近。“你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 “我后悔了,你会把信看完吗?” “当然不会。” “那……”没等她抉择,余维波就将唇盖下去,盖住她干燥朱红的嘴唇。 当然不是像蜻蜒点水那样沾沾唇就过去。他搂住她的腰,支撑住倾压的力量,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她干燥的唇,然后伸了进去,在她唇舌里滑动着,与她的舌头缠卷在一起。她有点反抗,他搂紧了不让她逃,硬侵开她屡次想闭合的唇齿,甚至愈亲愈深入,挑逗她舌腔里的每一寸柔软的地方。 排山倒海的晕眩感袭过来,她觉得她快透不过气似,下意识的抬手勾住他脖子,好支撑她松软无力的身体。她的嘴唇湿润温凉,他柔软的舌头与她的缠卷在一块,每每撩拨她身体泛起一种战栗感。她愈抗拒,感觉呼吸愈不顺畅,投降了任他攫取,那不舒畅感反而消失。所以她只好任他、由他,他怎么侵入她怎么接受。 “阿……阿波!”但他的力量愈来愈粗野,她真的快晕眩了。他察觉,松缓侵力。 喘息粗重,面色潮红,但他仍搂住她的腰,目光波动激动地看视着她,没有尴尬,没有逃开。 她的喘息也急促,脸庞通红,双唇更红肿,双臂软软的挂勾在他肩上。她望着他,直到足够的空气重回她脑里。 “我还没决定好,你怎么可以就自己替我决定了?”李柔宽有些恼,拿开他还搂在她腰间的手。 虽然余维波吻得烫热,但并不是言情式的缠绵,所以她并不觉得那么羞涩,依然能够不避不逃面对他。 余维波从激战的余热中被拉回来。他顺手捡起一封信撕开,一边说:“反正你一定要我看这些信不可,我替你决定比较快。” 这好象是事实。她无法回驳。 钟响了。余维波动也没动,继续拆第二封信。她坐在他身边,也没动。地上的阴影扩大了,火气不再那么炎燥。她瞥眼望他的侧脸,问: “阿波,你吻过很多的女孩吗?”她得承认,他的吻让她觉得有种微甘的舒服感觉,丝毫不笨拙生涩。 “你说呢?”他反问,朝她勾勾嘴角。 “你奸诈又狡猾,我想一定是的。” 他给她一个戏谴的笑,不置可否。 “阿涛呢?他吻过别的女孩吗?”心思一转就念到余维涛身上。 “我怎么会知道!你自己不会去问他!”说起余维涛,余维波第一次觉得烦躁起来。 “我要是问他,他一定丢给我一句“不干你的事”,还给我脸色看。” 实际又确实。余维波笑起来。 “嗯……阿波,”有件事让她欲言又止,她想想,还是问一问好了。“你听说过阿涛和薛雅安的事吗?” 余维波抬起头,丢下手中的信,才说:“听过了。” “原来你也听说了。我看见阿涛和薛雅安走在一起。你知道阿涛的个性,他一定有点喜欢薛雅安。” 她没有苦笑,神色也不黯然,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似。余维波表情微绷看了她一会儿,难得认真,说: “小李,你真的那么喜欢阿涛,别人就不行吗?” “别人?”她摇摇头。“我没想过。”至少到目前她没想过。 “难道你要追阿涛一辈子?”他口气有点气“懑”,赌气似。 “我才没有这么长情。”她又摇头。“我喜欢阿涛,所以我用很大的心力让他明白我的心意。但如果他一直拒绝我,喜欢的是别人,我不会傻傻的守他一辈子,执着一辈子的。我不迷信“永远”这种东西。现在的我很喜欢阿涛,我只是忠于我自己的心意而已。” “你是说,如果阿涛喜欢的是别人,你就打算放弃?” “不然还能怎么样?我尽力追求他,但这种事又不能勉强。他真不喜欢我,我还能怎么样?为情守身不谈情说爱不嫁吗?这只是愚蠢的感情。爱情是要两情相悦的。两情相悦最重要!”她特别强调最后的话。 余维波脸上回了笑容。“这么说,你也可能喜欢别人喽?” “当然。我追阿涛,因为我不想辜负我喜欢他的心情。阿涛虽然对我冷淡,但我觉得他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我。可是,如果他真的不要我喜欢别的女孩,一点都不懂得我的感情,我也不会再留恋。爱情的美好,应该是互相懂得珍惜的,谈那种自我折磨的苦恋做什么?!” 余维波真的笑起来。“小李,如果哪天你要喜欢别人,就考虑考虑我。”他眨眨眼,态度真真假假。“反正我们亲也亲过了。” “你!”她重重捶他一下。当他玩笑。“你希望我被阿涛抛弃是不是?” “我没有那样说。” “你就是这么奸诈狡猾坏心眼。” “谢谢你的赞美。” “还说!”她又捶他,他捉住她的手。所以她放弃了,靠着他肩膀努努嘴说:“快点看信吧。今天没看完,不许你回家。” 第11章 “是是是。”他摆个痞子式的投降表情。 随手一拣,又是一封粉红贴了三颗星喷香气的信件。他摇摇头,动手撕开信封。 李柔宽懒懒靠在他身上。楼顶起了一点风,但午后的炎燥才刚起了它的火热。 ※※※ 第5章 老陈终于从巴西回来了,第一次踏进他自己买下来却从未瞄过一眼的房子。李金发简直摆出“满汉全席”欢迎他,满满一桌全是香喷喷的诱人菜肴。 这些年李金发将房子照顾得很好,该漆的漆、该补的补,这段期间他和小李又特别卖力整理打扫过,虽没有焕然一新的感觉,但还是很不赖的。 “没想到这房子这么漂亮。”老陈赞不绝口。“老李,多亏你了,不然房子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开心的喝一口高粱。 “那倒是真的。”李柔宽插嘴说:“陈叔,你就不知道,当时我跟老爸搬进来时,这房子破得,屋顶还真的都“透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一边叉一口猪耳朵。 “真的?那卖房子的跟我说房子几乎跟全新的一样。”老陈第一次听说,十分惊讶。 “你被那家伙骗了。” “小李,”李金发忍不住插嘴。“跟你陈叔讲话,别这么没大没小。” “没关系,都自己人,轻松一点讲话才不会咬到舌头。啧啧,我有多少年没看到小家伙了?那长这么大了!” 上一次老陈看到李柔宽,大概是她刚脱掉尿布,还在学走路的时候吧。别说李柔宽不记得,老陈自己也很惊讶那个小娃儿头已经变成一个大女娃儿,像是突然从石头蹦出来一样。 老陈和李金发哥俩好二一十年,长得却非常不一样。李金发秀秀气气而且白净,老陈却粗得像阿帕拉契的大黑熊,皮黑肉粗声音又大,加上跑船跑了好多年,整个人磨得更粗壮厚实。 他三两口就把一大碗的高粱喝个精光。他们喝酒是不用酒杯的,而是用碗公。就连李柔宽也拿了一个小碗公装了满满的一碗,边吃菜边配一口酒。 “小李,别学大人喝酒,会醉死你的。”李金发尽尽义务的吆喝一句。 “安啦。”李柔宽流气的摆摆手,夹了一块红烧肉下酒。 女儿“不受教”,李金发尽过“义务”后也就随她。说: “老陈,你也该定下来了吧?年纪不小喽,该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安定下(奇*书*网^.^整*理*提*供)来。反正你不也已经下船了,该成家了。随时说一声,房子是你的,你任何时候都可以组个安乐窝。” “嘿嘿!”老陈嘿笑两声,又干了半碗高粱说:“跟你说,老李,我是要娶老婆了。” “哈!真有你的!”李金发大力拍了老陈的胳臂一记。“你老婆呢?怎么不带来让我瞧瞧?” “在巴西。”老陈把剩下的半碗高粱喝干,揩揩嘴,说:“我打算开个小店,娶个巴西老婆,在那里安定下来。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老友,顺便邀请你去喝我的喜酒。” “你是说,你不回来了,要留在巴西当巴西人?” “对啊!就是这样。”老陈咧嘴笑开。 “可是,老陈,巴西那么远,隔了大半个地球……” “对啊,陈叔,”李柔宽又插嘴。“你以前跑船,居无定所也就罢了,怎么现在年纪一大把了,不回来养老,反而要跑到大半个地球外?你会很寂寞的哦!” 老陈又哈哈大笑起来。“反正我大光棍一个,住哪儿都没差。这一两年我住在那里,觉得挺舒适的,现在又找到对象了,所以更有在那里定居的打算。怎么样?小李,你要不要和你老爸跟陈叔一起到巴西去?” 李柔宽忙摇头。“免了。我又不会跳桑巴舞,也不喜欢足球。” 老陈开心的逗弄她的头发,替她又倒了满满一碗高粱酒。 李金发也没阻止。说:“老陈,你当真的啊?” “我下个月底都要娶老婆了,还会是假的?” “不会吧?你真的不打算回来?我本来还以为……还以为……”李金发受了点小小刺激,灌了两大口酒,才顺过气。“我本来以为你这次回来落户安居,咱们哥儿俩又可像以前那样作伴了。” “你干脆跟我一起到巴西去吧,老李。” “不成的。我没你那个胆;而且,我去了能做什么?” “跟我一起开店做小生意啊!我们哥儿俩一起还有什么做不成的?你也顺便娶个巴西妞算了。巴西女孩火辣热情,身材又正点,抱着睡觉很舒服的。” “陈叔,你你你别再拐我老爸了。”李柔宽喝了两碗公的高粱酒,开始大舌头。 “小鬼头,你也知道我在拐你老爸?”老陈咧开大熊口,又帮李柔宽倒了满满一碗酒。“来,多喝一点!恭喜你陈叔我要娶老婆。” 果然是与李金发一路的“烂兄烂弟”,也不想李柔宽才几岁,又是女孩家一个,没拦阻她喝酒也就罢了,居然还怕她醉不死的灌她高粱酒。 李柔宽也“不知检点”,一副老粗的架势,喝得唏哩呼噜,还用手去揩嘴巴。 “老李,你家小李可真不是盖的。你把女儿养得很好啊!”老陈似乎相当喜欢李柔宽。 “她呀!”李金发摇摇头。 “你嫌弃,那给我当女儿好了。我跟你家小李挺投缘的。别忘了,下个月底带小李去喝我的喜酒哦!小李——”他转向李柔宽。“记得跟老爸来喝我的喜酒,陈叔帮你介绍英俊高大的巴西帅哥。” “好啊。”李柔宽咯咯笑起来,舌头快不听使唤了。 李金发说:“老陈,你要在巴西长住,那这房子你打算怎么办?” “反正我也住不着了,兄弟一场,就送给你了。” “那怎么可以!”老陈粗汉一个,就是有这种不知打算将来的豪气。“这可是你辛苦赚钱买的。你要结婚了,开店做生意也需要本钱,我看这样好了,我替你把这房子卖了,再将钱汇给你。” “不好吧!卖了房子,你要去住哪里?” “你别担心了啦,我跟老爸会找得到地方住的。”白白住了人家好几年的房子,不还给人实在说不过去。 “还是不妥。”老陈很够义气。“老李,咱们好兄弟,你别婆婆妈妈的跟我计较这个。” “可是——” “放心,我身边还攒了不少钱。” “我看这样好了,陈叔,你干脆把房子卖给我老爸算了。”李柔宽“回光返照”,思路清醒起来,舌头也变灵活回来。“老爸,你这几年多少总赚了一些钱吧?要不够的话,去找老妈借好了——” 出什么烂主意!找他以前的老婆借钱像什么话?! 不过,李金发盘算一下,反正租房子也要钱,他这些年工作稳定不少,又可以向银行贷款…… “怎么样?老李。”老陈问。马上自己作决定,说:“我看就这么决定。趁我人在这里,把手续办一办。你也不必给我太多,一半就好了。” “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我老陈说可以就可以。来,再干一碗!” 海碗小碗公,咕噜咕噜二大一中半小人就那么干了好几碗公的高粱,老陈甚至扯开喉咙唱起葡萄牙歌,把天花板吵掀了。 气氛很热烈,把站在门口、穿著一身浅米色套装、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古板又正经严肃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吓得目瞪口呆,瞪大眼睛。 没有人注意到她。门户本来就大开,任何人都可以随时进来,所以她也不必麻烦敲门或按门铃就自己请自己进门。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令人惊心动魄的景象。 “李金发!”她终于回魂尖叫出来,丢下手提袋,气急败坏走进去。 尖叫声引得三人全回头。 “婵……晓……婵……”李金发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不敢相信他看到的。 这名字好象有点耳熟。李柔宽奋力睁开迷茫的眼睛。呃,这个人好象有点眼熟。好象……嗯,好象…… “妈!”她叫起来。难怪她觉得眼熟,原来是她老妈。“你怎么突然跑来了?”她想站起来,力不从心,又跌了回去。“呃,老妈,你怎么了?怎么有两个影子?你是不是胖了?” “小柔!”罗晓婵气急败坏的抢下李柔宽手中的碗公。“你居然喝得醉醺醺的!” 难得来看女儿一次,居然让她碰到这样的场面。 “李金发!你是怎么教女儿的?!”她冲着李金发大声咆哮。 然后她瞥眼看到老陈,怒气未减,叫说: “是你!陈得进!你不是在巴西吗?干嘛胞回来灌我女儿喝酒!”还喝得是高粱,简直要醉死人! “嗨!晓婵,好……好久不……不见……了……”老陈咧嘴嘻嘻一笑。他和李金发在高工一起混了几年,自然也认识李柔宽的母亲。“我们是在庆……庆祝……” “是啊!”李金发解释。“老陈要结婚了,我们在庆……庆……祝……” “要庆祝也不必灌女儿喝高粱。李金发,看看你把女儿教成什么样?!这回我可不再心软,我一定要带小柔走!再让她跟着你,她不知会变成什么可怕的模样!” “晓婵!”李金发软弱的抗议。 李柔宽还不知死活的指着她老妈咯咯发笑,嘴巴还不断喃喃着“干一碗”。罗晓婵看在眼里简直胃痛加头痛,更加相信继续让女儿跟着李金发是一个大大的错误。 “趁现在还来得及,让小柔跟我回去,要不然,她会被你给毁了!” 第12章 罗晓婵相当坚决。她非带女儿离开不可。 “哎!我的头痛死了!”过了两天,李柔宽仍然觉得像有人拿锄头在敲她的头,而且不时还嗡嗡嗡。她跟具尸体一样躺在余家的大沙发上,不停的抱怨。 “痛死了是应该的。”余建明拿了条毛巾包住冰块冰镇她额头,忍不住说了句重话。“小孩子怎么可以喝酒!还喝了那么多!居然还是高粱酒!柔宽,你是怕醉不死是不是?小孩子怎么可以学大人那样喝酒!” “阿姨,我不是小孩了。” “你还没满二十岁,还未成年的都是小孩。” “可是我可也不是那种五六岁的小奶娃哦。” “都一样。看看你这副模样,跟五岁长不大的小孩一模一样。” 李柔宽歪歪嘴,歪出一张苦瓜脸。“阿姨,你怎么跟我老——嗯,我妈一样那么唠叨了。”经过余建明这些年的“调教”,李柔宽虽然一直没变成她预想中的“淑女”,但至少不再那么流气,在她面前也会注意修辞语气。 坐在一边一直还没吭声的余维波笑说:“你妈一定很生气吧?” “何只生气,简直气疯了。”李柔宽移动冰袋压住太阳穴,很孬的呻吟一声。 “难怪她生气。”余维波弯身凑近她,凑到她鼻前,挨得那么近,好象要亲她。他用力嗅了嗅,说:“唔,你一身全是酒臭味。” “不要靠那么近啦!”李柔宽大掌一伸,将他的脸推开。“我头痛得要命,你靠这么近,让我觉得压力大,头更痛了。”边说边龇牙咧嘴,表示她所言非虚。 “这是惩罚,谁叫你胡乱喝酒。”余维波笑嘻嘻的敲敲她的头,显得很亲密。 她白白他,牙齿痛似嗯哼一声,说:“别敲我的头。” “你妈有说什么吗?”余建明一直没碰过李柔宽母亲。除了她忙,罗晓婵来看李柔宽都是来去匆匆。 “她哪用说的,她根本是用吼的。”李柔宽吐吐舌头。“我简直被骂惨了。还有我爸也是,也被骂得很惨,连陈叔都难逃一劫。” “活该要被骂。你爸也真是的,竟然让你喝那么多酒。” “其实我也才喝了几碗公而已。” “柔宽!”这样还叫做“而已”?“你喔,不是阿姨说你,你真该反省一下。” “知道啦。我妈足足念了我一天,还说要带我走,不让我跟着我爸。” “这怎么可以?!”余维波脱口叫起来,有些焦急。 李柔宽瞄他一眼,奇怪他比她还紧张。 “你爸怎么说?”余建明也相当关心。李金发没提,她还不知道这回事。 “我爸啊,连屁都不敢放一声。”李柔宽不小心说了句粗话。见余建明皱眉,赶紧收口。正经说:“我爸一向听我妈的,不敢跟她争辩。不过,这可跟我大大有关!我一定要抗争到底。我才不要跟我妈住。你不知道,阿姨,我妈规矩特别多,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动,我才不要傻傻的去受罪。”更别说那两个巫婆大姨小姨。 余维波被她说话时脸上鲜动的表情惹笑出来,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好象在怜惜。他们一直合得来,所以余建明看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说: “你妈是关心你,为你好。你啊,实在太顽皮了。” 李柔宽嘟嘟嘴,说:“阿姨,我要真被我妈押走了,你也会舍不得对不对?” “你这孩子!”余建明笑起来。 “对了,阿涛呢?”终于,李柔宽想起余维涛。她挣扎坐起来,冰袋掉到沙发上,余维波捡起,挨过去体贴的帮她敷,冰在额头。 “阿涛出去了。” “出去了?”没良心的余维涛,居然跑出去而没有留下来安慰她。 “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跟朋友有约会,不回来吃午饭。” 李柔宽喜欢余维涛,余建明一直是知道的,但她一直当作她那是小女儿的幼稚爱,不能算数作准的。看!她跟老大阿波还不是那样的亲密!女人式的爱,是会分清楚的,不会这么含糊,所以余建明没有将此事看得很认真。 “什么朋友比我还伟大?”李柔宽不满的喃喃自语。 “我也不清楚。”余建明听见,说:“他这阵子老是往外跑,有时晚上还见他在讲电话。我想他大概是跟同学在讨论功课吧。阿涛的个性一直很认真,跟某个人相当不一样。”眼光瞟到余维波身上,意思非常明显。 “妈,你也别说得那么露骨好不好?”余维波放下冰块,顺手理理李柔宽额前紊乱的毛发,像是没奈何笑说:“我也是很用功的,非常正经的。” “你哪用功正经了?我看是做做样子给我看吧?要不,你房里那堆情书怎么解释?” 想当然耳是某人逼迫下的杰作。余维波慵散的目光睇向李柔宽,李柔宽赖皮的掉开眼,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余维波作势咬牙,嗯哼一声说: “某个暴君仗势凌虐欺压百姓,现在还装作一副没事人样!” “我哪有!”李柔宽沉不住气。 “我有指名道姓吗?这可是你自己认罪的哦。”余维波得意的撇嘴。 “狡猾!”她嗔一声,抓起抱枕砸向他。 “又不是小孩了,还这么胡闹!”余建明笑着摇头。追究“情书”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她刚刚才说李柔宽是个“小孩”,现在又不是小孩了,完全是长辈的宠溺。她其实也明白老大虽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其实懂得自律,所以她也只是嘴巴说说,并不真的担心。 两个儿子,个性相差甚多,但都不会让她操心。有一点她不明白的是,李柔宽跟老大那么合得来,却一迳追不苟言笑的老二。想着,她摇摇头,唉!小孩。 “你们两个别闹了。都快中午了,要吃什么?我去准备。”星期天许婶例假。余建明难得这时候还在家,自告奋勇。平常这时她多半到饭店巡视,自有李金发自动来张罗。但因为“高粱酒事件”,李金发在“反省”当中,不便过来,余建明难得下厨展身手。 “我看算了!我还是回家自己吃自己。”李柔宽拍拍屁股站起来,很不给面子。 “我也有点事要找李叔。”余维波也跟着起身。 “喂,你们两个!太不给我面子了吧?!”余建明发威,强押下两个人。“全部给我乖乖坐下。母亲大人我马上就端出一桌让你们赞不绝口的丰盛料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斜眼歪嘴皱鼻,同样一张苦瓜脸。但还是乖乖坐下来,一副誓死入地狱的模样,认了的表情。 余建明满意的走进厨房后,李柔宽歪向余维波,小声说:“阿波,你们家还有胃药吧?” “嗯。胃乳、胃散,还有药锭,我全都有准备。” “那就好。”她这才放心。 “其实我妈手艺并不完全那么差劲的。”身为儿子,多少要维护自己的老妈一下。 “嗯哼,”李柔宽不敢苟同。“要不然,待会儿都让给你吃好了。” “不可以!”余维波大惊失色。“你可千万不要那么客气。” “那你还说!”她白他一眼。 “她总是我老妈嘛!” “唔,还是阿涛聪明,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溜了出去。” 提到余维涛,余维波忽然不自然的沉默下来。 李柔宽还在自说自话。“没良心的阿涛,丢下我就跑出去了。他明知道我会来的!” “喂,阿波,你说阿涛在忙什么?真是的,晚上我一定要他好好安慰我。你看,我头痛死了,现在还要悲壮的吃阿姨煮的料理,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我跟你说——唔!” 余维波猛不防伸手捣住她嘴巴,高大的身子压向她。 “你干嘛?神经啊!”她用力扳开他的手。 “你老是在谈阿涛,我不爽啊!”余维波似笑非笑,看起来并不是很认真,甚至有种揶揄的戏谑感。 “你嫉妒啊?”她想他在开玩笑,流气的用手肘推推他。 “对啊。我嫉妒得要命。”他夸张的歪歪嘴,语气还刻意的加了一堆酸料。 “嘿嘿!阿波,你是不是偷偷在喜欢我?”她又用手肘推他,笑得贼兮兮。 余维波笑睇她。“干嘛要偷偷的喜欢?不能光明正大?” “也对哦。”所以说她笨她钝她愚呆。 “我问你,”他忽然凑过去,凑到她鼻子跟前。李柔宽没提防,反射地吃一跳,跌到沙发上。 她抱怨说:“你要问就问,干嘛突然凑近来?害我跌了一跤。” “我不是有意的。”他笑笑的挨坐到她身旁。“屁股跌疼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当然惹来李柔宽白眼。她没好气说:“你要问我什么?有屁快放。” “我要问这个。”他点点她嘴唇。“小李,你老实说,那一天我们接吻,你有什么感觉?”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不是想威胁我什么?”她警觉起来。 她不会拐弯的脑袋就只会想到这个吗?余维波有些莫可奈何,啼笑皆非。 “我像这种人吗?”他很认真的问。 “像。不但像,而且很像。” 他气绝。“小李,你给点面子好吗?” 她笑一下。“好吧。看在你把那些信都带回来看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回。” “你不顺便给我一点奖励吗?”余维波瞅着她,目光是满溢的。“小李,我们亲吻的时候,你也是有感觉的对不对?起码你不讨厌我吻你对不对?” 再厚脸皮粗神经的李柔宽,也因为这露骨的问题而觉得窘迫起来。 第13章 “你干嘛突然说这些?!”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有求知欲嘛。”一句话,余维波就把有点紧绷的气氛拧松,仿佛只是玩笑。 李柔宽轻松起来,自然的白他一眼,说:“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知识是无止境的嘛。到底怎么样?快告诉我。你不讨厌吧?”游戏似的嘻笑下,有点急切。 李柔宽瞪了他一会儿,才不甘不愿,说:“好嘛!说就说!是不讨厌。感觉很好。” 余维波眉开眼笑。“那你要不要再试一次?” “不要。”她马上摇头。“要是上瘾了怎么办?而且,要接吻,也应该是跟阿涛才对。”她追的是余维涛。虽然她跟余维波很合得来,但一开始她就没太贪心,只是追定了余维涛,没有半途改变对象的道理。 她没注意余维波眉问快速掠过的一抹奇异的灰影。他笑着弹弹她的额头说:“你这么用力拒绝我,不怕我这个奸诈狡猾的东西告诉阿涛你跟我之间的秘密吗?” “你敢,我就跟你绝交。”她跟他,两人之间居然有了称为“秘密”的事存在。李柔宽没深思到它深层隐微的道理,只是插腰瞪着他。 “我当然不敢!”余维波举手投降。说:“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不亲我,以后如果你喜欢上我,我可要你补偿亲我一百、不,一千次好了,才饶过你!” 口吻一直是嘻嘻笑笑的,表情认真又不认真。他与李柔宽的相处模式长久以来皆是如此,正经认真的事包裹在漫不经心、玩笑戏谑的态度之下,所以她从来不曾去深思细究过他那些让人迷惑的举止言行。 “那就等我喜欢上你再说!”李柔宽仍插着腰,一副泼妇强悍的姿态。 余维波突然敛住笑,认真说:“你会吗?你会喜欢上我吗?”问得李柔宽猛然问以为自己听错看错了他那一刹的表情,还没回过神,尚来不及思考反应,他手一抹,已恢复那似笑非笑的神态。“你放一百个心啦!哥儿们一场,阿涛的事,我不帮你要帮谁?” 刚刚那一刹,仿佛是她眼花。她有些不确定,狐疑地看看他。看不出端倪,在她面前仍是她熟悉的那爱戏弄人、不认真的余维波。 她甩甩头,甩掉胡思乱想。白他说:“算了吧!你只要别扯我后腿就好了。” 他泛笑起来,揉乱她头发,有些喃喃,说:“傻瓜!我会帮你的。我会的!一定会的!”像是在保证什么。 虽然是他先看到她这“小美人儿”,也先被她流气的称作“小美人儿”,但她想吻醒的是阿涛,所以他只要保持这样就好了。他希望她快乐,一直保有那活力生气,所以他不会奢求太多,只要能这样亲近她就可以了。 对。只要能如此与她亲近,他就满足了。虽然他多卑鄙的希望,他能有巫婆施了咒的那根纺针,昏睡了他的小美人儿,然后,然后,他能够更亲近她,好好的吻醒她。而她睁开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多么卑鄙的愿望。 虽然吞下余维波给的两包胃乳,又吃了快半瓶的胃散,李柔宽还是不断揉肚子,神经过敏,老是觉得肚子好象企图要造反。 为了保险起见,她想想还是上街到药房买胃片,顺带又买了一瓶胃散,才觉得踏实了一些,肚子内的反动势力好象才不再那么严重。 下一回如果余大掌柜又心血来潮要亲自下厨,她一定抱头早早躲开。实在太可怕了!居然有人连煎个蛋都会煎成焦炭,麻婆豆腐只吃到一堆辣椒,豆腐全都碎成锅屑不见了。 这么想,肚子好象又古怪起来。她加快脚步,经过新开幕的一家连锁咖啡馆,目光被定住,硬生扯定脚步。 咖啡馆的玻璃窗墙擦得相当明亮又干净,她又没有近视,所以看得非常清楚。 是余维涛。和朋友有约会不回去吃午饭的余维涛。 他居然在笑。对着坐在他面前的女孩在笑! 是的,女孩。 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教她胃更痛的薛雅安。 她很难形容此刻她心里的感觉,但身体是冻住了,像机器太久没上油一样,关节全卡住,一动就发出刺耳的轧轧声。 余维涛从来没有那样好脾好气的对她笑过。他甚至不耐烦那样面对面与她坐着。可是他却对薛雅安那样笑,那样面对面与她对望着。 她动一下,关节发出轧轧声,手脚齐摆的摇晃进去。 她知道余维涛有交朋友的自由。但是—— “阿涛。”她站定在他面前,看他抬起头。 见是她,他不惊不讶,贴切的说,是面无表情,与对待薛雅安的态度变化甚多。 “约会?”她瞄向薛雅安,佩服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干你的事。”余维涛还是那一号反应。 “好,不干我的事。我不打扰你约会。不过,我有事要跟你谈。晚上七点我在家等你。” 然后,她就真的不打扰他们约会,转身走开。 她不是有风度有气质;而是,要怎么吵、怎么闹都是她自己私下的事。直率开放下等于就当街发疯发给别人看;撒泼闹众也不等于率性感情纯真。 她有耐性等的。等到她可以充份发出疑问的时候。 晚上七点。这是她该等的时候。 所以她只有等。 但一直等到八点,余维涛还是没有出现。 蓄积的燥气堆累成隐隐的怒焰。她简直是用冲的冲到了余家。 “余维涛!”她大声喊叫,冲上二楼。 七点不到,余维涛就回到家。 “回来了?”余维波站在玄关边,看他换上室内拖鞋。 余维涛没回答,低头换他的鞋。 “好玩吗?约会约得开心吗?” 他仍然没答话,换好拖鞋,抬头直起身面对了余维波,才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关心你开不开心而已。” “很开心。谢谢。”余维涛边说边走上楼。 余维波跟上去,一直跟进他房间。 “还有什么事?” 余维波倚着门旁的墙,难得严肃,认真的盯着老弟。 “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如果是那件事,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听你提那回事。” “我不懂!薛雅安那类型的女孩有什么好?!说好听是含蓄典雅,根本乏味透了!” “你不必懂。我自己欣赏她就可以了。” 余维波之不欣赏薛雅安大概就类同于余维涛对李柔宽之看不入心吧。兄弟俩以不同的角度诠释,各有各的偏见。 “你再不知珍惜,放掉小李,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余维涛不为所动。 “你——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余维波愤而转身,大力带上门出去。 房门发出“碰”的一声巨响,余维涛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老实说——他瞪着空白的墙,脑里忙乱的转——他到底讨不讨厌李柔宽,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其实对她非常容忍,超越了界线。可是,他实在不喜欢那种主动又厚脸皮追着男生跑的女孩;他欣赏薛雅安那样文静温柔含蓄懂矜持的类型。 所以,他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的讨厌李柔宽——他其实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无时不刻的纠缠,可习惯是习惯,他到底有交朋友的自由。他要像薛雅安那型的…… 他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了。 野马似的李柔宽会等他吗? 不。她一定会闯来。 “余维涛!”呼应似,愤怒的叫声就响起来。 一下子,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房门便“碰”一声被撞开来,冲击到墙上。 “你为什么不来?!”李柔宽大声吼叫。 小六时,他诬蔑她看上他家的钱,她都没这么难过。他居然去约别的女孩,而且漠视她说的约定。 “我为什么要去?我有答应过要去吗?全是你自己在自言自语。”余维涛冷淡的抬抬眼皮。 “怎么回——小李!”余维波听到声响胞过来。 “你出去!没你的事!”李柔宽声音有点抖。她眼神十分凌厉,不要余维波来淌这趟浑水。 “小李……” “出去!” 余维波不得已,只好退出去。但他不敢走太远,焦躁的在楼梯口来回踱步。 “你不跟我解释吗?”李柔宽不禁握紧拳头。“大家都在传你在追薛雅安,我一直不相信,可是——我问你,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余维涛斜挑挑眉,一样冷淡的态度,说:“我没有必要回答你。”不知为什么,他不愿意正面承认。不过,他还是加了句。“你不都亲眼看到了?” 李柔宽把它解释做“承认”了。 “余维涛,你这个混蛋!”她吼叫起来,声音抖着。“你没良心!我用力追了你这么多年,你老是对我爱理不睬,连一个吻也不给我,也吝啬对我笑,一直对我那么坏!可是,这个女的——薛雅安她、她追你不到一个月,你就像蜜蜂一样粘过去!你——你——你——”她连说了三个“你”,结巴起来,再说不下去。 “我怎样了?我又不是你的所有财产。我有交朋友的自由。”口气更冷淡。 李柔宽吸一口气,冷静下下来。“你——你……”她又结巴一会儿,说:“告诉你,我也是有志气的!”她特别加重“志气”两个字。“限你三天,你再不表示,我就不再追你了!” 他只是轻哼一声。 “我是说真的!” 第14章 她胀红脸。“你——你再——我……我就追别人给你看!” 他抬起眼,斜睇她一眼。 “请便。” “你——”她用力咬住嘴唇,不愿相信。“你到底看我哪点不顺眼?!为什么不喜欢我?!”咬得更用力,红唇渗出血,变得更红更艳。“我一直那么喜欢你,一直追你——” “你自以为的爱不是爱!”余维涛蓦然烦躁的站起来。“我有说过一句喜欢你吗?我讨厌像你这样主动厚脸皮,不知矜持,不懂含蓄!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真是那么讨厌吗?如果是,他何必忍耐她那么多年?可是,他合意含蓄沉静的……算了!就这样,事情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省得麻烦。 “你——”李柔宽震退一步,脸色发白起来。 她的表情让余维涛有些后悔。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他撇开脸不去看她。 “我一直以为你不是那么讨厌我,也许还有点喜欢我,所以我……我……” 所以她一直锲而不舍,卯足劲追在他屁股后。但她说不出来了,因为她忍不住哽咽起来。 “原来你——”她想抹掉泪,抹不掉,噎住喉。“原来你……一直——不……不喜欢……我!” 余维涛站在那里,没有半句安慰。 “原来你一直嫌……嫌我厚……厚脸皮……” 余维涛还是不说话。那就是默认。 李柔宽双手并用,胡乱抹泪,抹了满脸的泪痕。她抬起头,痛下决意,大声斩断,说: “你放心!我不会再自讨没趣纠缠你了!”猛然转身跑出去。 “小李!”在楼梯口附近徘徊的余维波只见一个黑影冲出来,猛然的冲下来,想也不想便追了出去。 李柔宽一个劲的往外冲,没理他的呼叫。泪水糊了她的睑,也糊了她的眼,她根本看不清楚,只是一个劲的往前猛冲猛跑。 “小李!”在她撞到任何障碍跌倒前,余维波先赶上抓住她。“小李!你怎么了?我是阿波!” 其实不必问他也知道是怎么了。最后那些争执——她用尽力气吼叫的,他在房外全听到了。 “你别哭,小李。阿涛那个混蛋,我会去说他的。你放心!我会帮你的,你别放弃。”他急急安慰她。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她抬起泪眼问他。他早就知道余维涛跟薛雅安来往约会,却瞒着她。 余维波眼神闪过一抹歉疚,无法否认。他急忙说:“还来得及的!小李。阿涛他其实并不讨厌你,只要你肯,愿意为他改变,他一定会喜欢你,明白你的优点!” “不……”改变什么呢?泪眼婆娑的李柔宽不断摇头。“我就是这样,我这个人已经如此成型,我的人我的个性就是这样。我无法为谁改变,那并不是我。喜欢我,就要接受这样的我;完美、残缺,都要接受。阿涛他根本不喜欢我,我怎么变他也不会喜欢我!” “可是,他并不讨厌你!相信我,我认识他十几年了!” “可也不到喜欢我入骨吧!”李柔宽试着笑,笑不完全,表情变得有些歪扭难看。 “小李——” “我要回去了。”她摇摇头,阻止他再说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 “可是……”他不放心。 她还是摇头,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走离开。余维波一直望着她的背影,她一直(奇*书*网^.^整*理*提*供)没回头。 两个星期后,李柔宽跟着李金发到巴西喝老陈的喜酒,余建明和余维波去送机,甚至连余维涛竟然也出现了。他的举动让余维波迷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想他或许是过意不去。 一一告别后,李柔宽盯着余维涛,目光清澈,说: “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烦你。我不会打电话,也不会写信给你,绝不会再纠缠你。” 因为她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他。 余维波在一旁也听见。他们只预定待两个礼拜,怎么她说得好象她不会再回来? 他趋前想问,她转身避开,拥抱余建明。 “再见了,阿姨。我会想你的。我爸就拜托你照顾了。” “傻孩子!你们马上就回来不是?”余建明心想她小孩心性,没有在意太多。 “小李!”余维波挣上前。 “再见了,阿波。”李柔宽轻轻拥抱他,亲他的脸颊。“我也会想你的。记住,人家给你的情书要一封一封的看,不许丢到垃圾桶里!” “知道了。你早点回来。你不回来,我就把信全丢到垃圾桶。”他威胁她。 她笑一下。李金发说:“那我们走了。” 余建明点头。 父女俩走进海关。 老陈会到里约来接他们,转机的地点程序李金发都搞清楚了,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然后,他们搭乘的班机起飞了。 一切都很顺利。 两个星期后,李金发从巴西飞了回来。 只有他一个人。李柔宽就那么留了下来。 她留在巴西。当她的巴西桑巴舞女郎。 ※※※ 第6章 她说得到做得到——呃,当然,一开始要很努力、很挣扎,才不会没出息的去想余维涛,想这些年与余家的点点滴滴。但八年下来,这么漫长的一段时光,她果真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写过一封信给余维涛。 家书是三两个月才写一封,电话则是心血来潮才打一通。一开始她老妈非常震惊,屡次要飞到巴西带她回笼,她好说歹说威胁加赖皮,她老妈终于才让步,但每隔一星期就一通电话遥控。 散漫的李金发同李柔宽一种德性,把女儿留在巴西就像放牛吃草,全部随她的兴。当然,他也曾尽人父的义务劝她回家,但她不听,他也没奈何。 余建明则想念女儿一般想她,不时则寄一些补给给她,衣服啦、书籍啦等等有的没有的。李柔宽照单全收。她的优点就是脸皮厚。 余维涛自然没有只字片语——除了一开始被余母强迫写的小卡片。她把卡片丢了,决心下得很干净,要把余维涛从她的生活里外全连根拔除。 至于余维波,写了大大两个字“痛心”。他一个月写一封长信给她,不想太打扰她。她一直没回音。第三年,很突兀的,他停止不再写信给她,就此没有消息。当然,她还是会从余建明和老李那里听到他们兄弟的消息的。但她努力不去听。在巴西她完全过她愉快的新生活。 “小李,”薇洛妮卡叫她,就站在门口对她招手。 薇洛妮卡是老陈娶的巴西老婆,才大她十岁,跟着老陈喊她小李。这些年她学会说一点破碎拼凑的中文,跟李柔宽交谈都是中文葡文并用。 待了八年,李柔宽葡萄牙语已经说得不错,就连西班牙语也混得可以通。当初她本来不打算再升学,她老妈知道了那还得了,千里外歇斯底里的威胁。她只好妥协,念个实用的英语课程,除了帮老陈照顾他的杂货店,还兼职当导游,日子混得可以说不错。 “什么事?”她走过去,她刚化好妆换好衣裳正准备出门。 “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着小卡罗跟马弟?”薇洛妮卡指着在摇篮睡觉的两个小不点。“我要和妮蒂她们去喝咖啡。” “可以。不过,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待会儿有约会。” “是跟那个迈可吗?你可以把卡罗和马弟交给他们父亲,我两个小时以后就会回来。”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谢谢。”薇洛妮卡热情的拥抱亲她一下。眯眯眼,说:“祝你约会愉快,小李。不过,你要注意那个迈可,那个美国佬不是好东西,是骗女人的花心大萝卜。” “谢谢你的忠告。”迈可是从迈阿密来的,在此地教美语,长得高大英俊,很受女孩欢迎。他也是来者不拒,可看来他的名声不大好。 小家伙睡着了,所以带起来省事很多。两个人都长得宽鼻大口,继承了老陈那般粗犷。还好是男生,这副德性要是长在女生身上,实在太惊人。 她看着时间,把小家伙们抱下楼。老陈坐在杂货店柜台后,几乎是盹着了。 “陈叔。”她喊醒他。 “小李啊。”老陈警醒得很,立刻清醒过来。“你要出去?” “嗯。我要跟迈可约会。薇洛妮卡跟妮蒂她们去喝咖啡了,要我把卡罗和马弟交给你看着。” “没问题。” 李柔宽看着睡得酣熟的小家伙,又看老陈,迈出的步子又缩回去,坐回店头说:“算了!我还是陪陈叔聊天好了。” “这样好吗?迈可在等你。”老陈咧嘴笑。 “他不会等的。我没出现,他自然会去找别的女孩。别替他担心,迈可不会做吃亏的事。” “你啊!”老陈摇摇头。“你这样漫不经心下去是不行的,小李。该认真找个好对象。都怪陈叔鸡婆,让你学了这般游戏人间,要是嫁不出去,你爸好说话,你妈可是会剥了我的皮,将我宰了下酒。” 李柔宽不禁笑起来。“安啦,陈叔。天塌下来有我帮你顶着,压不扁你的。” 当初李柔宽决定留下来,老陈果然帮她介绍了一箩筐帅气的巴西小伙子,李柔宽乐得今天跟这个出去、明天跟那个约会、后天再跟另一个喝咖啡。她也因此有了一个心得,把白如瑜当初的“爱情主被动论”稍加做了更正。她发现,白如瑜说的有一半是正确的,也就是说,男生如果喜欢一个女生,他会主动的。但女生也不见得不能主动。男生如果喜欢一个女生,她主动,他一定会有回应。 第15章 而如果他不喜欢她,两三次互动就明白端倪,她也不必一迳的傻追了。 这是她学到的“宝贵心得”,而且屡试不爽。在这里,不会把约会看得太严重,合则来不合则去。多半的男孩都长得相当赏心悦目,反而就没有哪一个特别值得下手的。所以男生主动约她,她看顺眼了会很高兴的答应;她若看谁顺眼去约对方,对方答应,就再约会个一两次。对方如果拒绝她请喝的咖啡,她也不会一迳的傻追了。余维涛留给她的教训太大,她算是学得了一个重要的爱情理论。 “小李,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没有?你年纪也不小了,成家或立业,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 “陈叔,我才二十四岁耶!” “快二十五喽。你爸在你这年纪,都带你跑江湖了。” 那倒也是。但她还是觉得不一样,还是想辩。老陈比个手势,要她稍安勿躁,说: “你妈昨晚打电话来,很为你的前途着急。看你是要嫁人,还是回去,要你选一项。” “又来了!”李柔宽挥手表示受不了。这根本不是要她选择,是强迫,两条路,她老妈都想架她回去。她老妈哪可能让她在这里“和番”的! “我倒觉得你也真该好好打算一下了。那个道格呢?虽然是个老美,不过气质挺不错的,脾气也好。我看你好象对他印象不错,有意思追人家不是吗?” 的确没错。那个道格据说是个艺术家,从缅因州来的,闲时教英语,不闲时就泡在咖啡馆里。他笑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味道,但脾气十分好,让她想起余维波。他是自余维涛之后,她动念认真想追的男人。但她约他两次喝咖啡,都被他笑笑婉拒,她打算再试一次,不行的话,她就会死心放弃。 她已经不是那个愚蠢的李柔宽,讲什么痴情执着。两情相悦哪,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有用点力在追啦。但他好象对我没什么意思,我也没办法。” “小李。”话才说完。“说曹操,曹操就到。”道格顶着阳光,微笑的走过来。 “嗨!”李柔宽打声招呼。 “嗨!陈。”老陈“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没取拗口的洋名字,所以别人叫不来他拗口的中文名字,都喊他“陈”。 “哈罗,道格。” “我是来找小李的。小李,你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喝咖啡。” “现在?”李柔宽看看老陈。 “有空。当然有空。”老陈替李柔宽回答。 “我会送她回来的。”道格礼貌的保证。 走开一段距离后,道格才又说:“小李,待会儿还有个朋友会加入我们,希望你不会介意。” “朋友?”介意,她当然介意。他不是特地来约她的吗?干嘛又拖个电灯泡? “我想介绍你认识一个人。”道格避重就轻。 不过,进入咖啡馆,见到了道格那个“朋友”,李柔宽便隐约有些明白了。她不动声色,让道格替他们介绍。 “艾德华是我的好朋友。听我提起你,一直想认识你。” “幸会,小李。”艾德华咧开大嘴伸出大手,用力握住李柔宽的小手热情的握了一握。 他的棕发剪得很短,接近军人头,穿了一件粉黄的衬衫,有点儿秀气。两边耳朵都打了洞,而且戴上耳环。 “你好,艾德华。”她明白道格的意思了。 “你是个好女孩,小李。”道格眨眨眼,有些儿抱歉似。“我也明白你对我有意思。我其实也很喜欢你。不过,你看,我和艾德华在一起很久了,你明白吧?” 明白。她当然明白。 她并没有太大的失落感,只是突然觉得想笑。怎么不管中外男女,拒绝人用的都是那一套。男人会对不喜欢的女人说,她是好女孩或女人,他没那个福气。女人则是说,他是个好人,可惜她没那运气。 她努力压住笑意,换个大方的微笑,说:“谢谢你,道格。我本来打算再约你一次,如果你真没意思,我就准备放弃。但你让我和艾德华见面,你的心地真好。谢谢你。”她趋上前,轻轻拥抱道格。 “你不会生气吧?”道格问。 她摇头。对道格嫣然一笑。 生什么气呢?不管道格爱的是不是男人,先决条件人家就是不喜欢她,和她不来电,她要埋怨什么呢? 只能怪她的男人运不好。怪恋爱之神不眷顾。 星期天中乍,照例李金发风雨无阻的到余家报到。事业心重的余建明照例不在家,倒是余维波优闲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余维涛在楼上忙他自己的,有李金发在,他懒得下楼。 余二对李金发的态度十年如一日,始终冷冷淡淡的,不过,想想,他倒从来没有出言赶过李金发,任他在余家来去自如。也许是因为好的教养。总之,他顶多把李金发当透明人。 至于余大则也是十年如一日,与李金发愈混交情愈好。他多少也看出来李金发对他母亲的“妄想”,挺同情他的,但由李金发,他会想起另一个人,便不愿再多想。 “李叔,”他说:“反正我妈也不在,你不要忙了,我自己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吃饭皇帝大,旁的可以马虎,吃饭要吃得隆重一点,怎么可以随便?再说,不只你,还有阿涛在,不能随便的。” “阿涛在等于跟不在一样,反正他很少吃午餐。”正确的说,是李金发煮的午餐。自从少了李柔宽这“媒介”后,余维涛就不再吃李金发为他准备的午餐。“我看我们两人自己到外头吃一顿好了,你也省得麻烦。” “这样不好吧?”虽这么说,李金发却就势坐下来。目光对着前方某个定点,有点儿涣散。 “这样当然好。你等我一会儿,李叔,我去洗手就出来。” 李金发神情恍惚,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只见他轻微叹口气,竟然发起呆来。 余维波也不忙洗手,走过去,说:“李叔,你怎么了?” 李金发仍然恍神。 “李叔?”余维波又喊一声。 “啊!”他连叫了两声,李金发才回过魂,见余维波盯着他,做贼心虚似的连忙溜开眼。“阿波,你别这样盯着我看,挺怪异的。” 余维波微微一笑。“我看你刚刚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挺专心的,我叫你都没听见。” “不好意思,我就是有这个毛病。”李金发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没关系。我下午要去饭店一趟,李叔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拿了学位后,他顺理成章的涉入自家的事业。 李金发摇头。他没事去干嘛?就是有事也没必要去。 “李叔,”余维波拉把椅子坐下来。“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妈你的心意?” “什么?!”李金发吓得跳起来,有点不自在。 “还会有什么?你喜欢我妈,不是吗?李叔。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嗯,阿波……那个,你不觉得我,嗯,有点妄想?”李金发心事被发现,吞吞吐吐,有点腼腆、有点慌乱。 “这哪叫妄想。不过,李叔,你闷在心里不说,我妈是不会知道的。你别看她工作时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有些事她是很粗心的。她是那种要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才会了解的糊涂虫,光是暗示是没用的。” 这形容倒让李金发笑起来。“说得也是。这一点,倒是和小李挺像的。”他没注意到他提起李柔宽时,余维波脸上飞快闪过的一抹灰沉。继续说:“小李她简直忘了她还有一个老爸,一去不回,跟着老陈在巴西打混,简直乐不思蜀。” “呃,她还好吗?”喉咙忽然紧起来,好不容易,余维波才冒出这一句。 “好得很。小李跟杂草一样,到哪里都适应得很好。”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余维波抿嘴微笑,正巧从楼上下来的余维涛则微微皱眉。李金发没注意,继续说:“听老陈说,小李在当兼职导游,晒得很健康,像野马一样停不下来。你也知道小李她本来就不可能安安份份待在屋子里超过半天的。老陈说她现在跟一个叫道格的在来往,好象还挺认真的——啊!” 说到这里,他才发现余维涛,连忙站起来,说: “阿涛,你什么时候下来的?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准备。” “不必了。谢谢。”余维涛冷淡的拒绝。 他本来想直接出门的,走到一半脚步却转了方向,走到沙发捡起余维波丢下的报纸看起来。 这反常的举动不似平常的他会做的。李金发本来预期他会出门去,见他反倒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有些傻眼,半张着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李叔,”余维波喊他一声。“我该去饭店了,晚点见。” “嗯,啊,我也该回去了。”李金发连忙跟着表示。自言自语说:“我得回去准备打扫一下。小李说回来就回来,这么匆忙,一点都不懂得体恤她老爸我……” “李叔,你说什么?小李要回来了?!什么时候?!”太惊讶了,又猛不防的,余维波倏然回头,几乎要抓住李金发,整个人逼向他。 就连余维涛也从报纸上微讶的抬起眼。 “啊!是……对啊!我没跟你说吗?”李金发小吓了一跳。余维波激动的神色有点吓人。“小李下个礼拜四要回来了。说来也是她妈怕她真的跟那个叫什么道格的外国人结婚,硬拗她回来。我这几天忙,一直没时间打扫她的房间。 第16章 还有,哎!我差点忘了,得记得去机场接她。她母亲住南部,所以让我去接小李……” 他又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人关心了。余维波失魂落魄了似,遇见余维涛的目光,蓦地惊振起来,抿嘴走出去。余维涛则丢下报纸,跟着走出门。 剩下李金发自己一个人,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 天下的父母多少都有点狡猾,尤其在这儿女就范这一点,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李柔宽拗着不回去,她老妈硬拗她回去,一个赖皮、一个威胁利诱拐骗,想当然耳,一定是比较小比较没权威的那个落下风。 她老妈先是动之以情。当初她老妈本来计画好带她回南部一起生活的,哪知她闷不吭声就这么到巴西一待七八年。于是乎电话那头细数她儿时点滴,命运乖舛母女俩如何分隔两地,搞得李柔宽不胜其烦。 眼看着李柔宽不为所动,她老妈开始诳她哪里痛哪地方不舒服,说得好象大限将至。她拐个弯打电话回去探她老爸口风,李金发不明其中之诈,木楞楞的一副什么都不了。结果李金发被前度老婆骂个臭头,奉命规劝李柔宽回门,那口气嗫嗫嚅嚅,让当女儿的李柔宽乱同情一把的。 后来她老妈干脆天天打电话烦她,用一个“缠”字诀准备缠死她。这招不成,最后她老妈撂下狠话,威胁她再不就范,老妈她便登报断绝母女关系,不再认她这个女儿。 野马李柔宽只好弃甲投降。当然,真要“拗”,也不是不能“拗”的,只是想想,八年也够了。她的确也该回去了。 所以她奉老陈之命拨电话回去“领覆圣旨”。老陈惨遭池鱼之殃,往往十通电话有八通是他接到的,被她老妈轰了半个头都臭了。 “好吧,老妈,你赢了。我投降!”电话一通,李柔宽就立刻举白旗。 “你就不能规规炬炬、斯文有教养的说话吗?都跟你爸学坏了。”那口气就可听出罗晓婵眉毛都打结了。 “是,我知道错了,我会改进。”李柔宽做个鬼脸。幸好她妈看不见。“我下个月就回去,你不必来接——” “下个月?”她母亲打断她的话。“为什么要拖那么久?” “总得给我时间收拾行李吧?” “那也用不着太多时间,一两天就够了。你下个礼拜就回来。” 又不是赶尸,有必要那么急吗?但这些话她只敢在嘴巴里嘀咕,不敢说出来,怕又麻烦了。 “好吧。下礼拜就下礼拜。” 所以,越过周末,到了礼拜四这一天,李柔宽乖乖的拖着一口大箱子坐上飞机,结束她“外放”八年的生涯。因为转机加上时差的关系,她回到海岛台湾的时候已经星期五晚上了。她在电话中说礼拜四,但不知她老爸会不会想到“时差”这回事。 班机比预定的时间晚一小时抵达。她推着大箱子不怎么优雅的出关卡。 她老爸说要来接她,但以她对他那散漫性格的了解,她实在不怎么期待。所以一出关,她就赶紧默想回家的路。记忆有点生锈,但还好,还有那么点印象。 不过,机场的面貌似乎有些改变,害她一时闪神。她定定神,抬头寻找指标,一个人影站在她面前。 “嗨。”随意穿著白衬衫灰西服裤的男人。很年轻,看样子跟她差不多年纪而已。很高,一米八跑不掉;腿长。应该是那种俊美型的,但他五官没有温柔的生气,惹眼的就变成那冷淡的神态。 这再再惹李柔宽想起一个人——不,那个人就站在面前。是他?!是吧?应该是。跟她记忆中的他太相似,只是形象放大了一些。不过,也像另一个他。但那个他,嘴角总会勾着嘲谵的笑纹……究竟会是…… 但是他、他怎会来接她? 她屏住气。心脏没出息的怦怦乱跳。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完全丢开了吗?但看着他好看浓聚的眉、高挺的鼻梁、抿薄的嘴唇、没有笑意的眼睛、不打折的唇角、立体有型的轮廓,一种久违的急促的躁动,刺激得她混身不安份起来。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狂啸鼓噪。是他!就是这个人……要紧紧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她的细胞真的很久没有这么亢奋过了。荷尔蒙的、生物性的、男女间化学效应的吸引。那每个细胞核都在尖叫,撕扯的叫她抓住这个人——就是他了!正对她费洛蒙的匹配的雄性就在眼前了,千万不能让他溜走! 可是——怎么偏偏会是他?! “阿……”她张开嘴巴蠕动了一下,却始终叫不出他名字。 脸色胀得有点红,全身的细胞亢奋不已。一来是因为她身体对他生物性的反应;一来是因为她对那反应的震惊与荒谬不相信。 “呀呀,你还真的忘了我啊?小李。”那人脸庞一斜,嘴角跟着斜勾,似笑非笑起来,眼神也变得戏谑。 “阿……波……?”轰隆一声,李柔宽脑袋一片茫然,不相信的指着他。真的是另一个他?! 她以为是……但“小李”,他是这么叫她的。还有那揶揄、满不在意的笑。只有余维波才会这样的叫她,才有这样的笑法。不是余维涛。 “看来你脑袋还没有锈掉。”余维波嘲弄的又勾起笑。 若是以前,跟着这句话他一定会伸手揉咸菜一样揉她的头。但分隔毕竟已经八年了,明显的他有所保留。 李柔宽说:“你来接我的?我以为——” “阿波?”话没说完,定来另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与余维波同样俊美型的,相似的五官轮廓与神态。他的眼睛也是没有笑意,唇角不打皱折。 是他,余维涛了。 这一次应该没认错了。看他走近,李柔宽的心跳却平缓像在冬眠似,完全没有刚才乍见余维波时那种亢奋与充满生物性的反应。 “我不知道你也来了。你不是在开会吗?”余维涛脸上没有太多太复杂的表情,可以说“不动如山”。他转向李柔宽,目光若似打量,说:“你是柔宽吧?好久不见。我是余维涛。我妈要我来接你。” 她没听错吧?柔宽——他是那样的叫她的对吧?有生以来,余维涛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她眨眨眼,脑袋还轰隆隆的,还处在震讶的余韵中。 “谢谢。”她社交的回礼。 但她不是八年前的她了。她瞥余维波一眼,想起乍见他时她身体的燥热反应,心里暗自羞赧起来。 欲求不满也不是这样。何况,竟然是对余维波! 但八年了。八年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他们兄弟都长得好,而且不知怎地,气质上,都有一种优等生的冷漠感。就是那气质,一时让李柔宽混淆。不过,一旦笑起来,那差别就出来了。 余维涛与从前差不多,是那种严谨型的。大概他也还是喜欢那种“含蓄矜持”型的“原生代”女孩吧?李柔宽下意识自嘲起来。至于余维波,他以前不笑也像在笑,她有些讶异他竟长成那种近似余维涛的优等生冷漠气质。不过,他笑起来的戏谑揶揄还是没变,还和她记忆中的他对得上那线条。 “会议提早结束,李叔有事,我就代他来接小李了。我不知道你会过来。”余维波说道。 那么,现在怎么办? 三人交叉互相看视。余维波一下就收回目光,退后保留,准备离开。 “那我——” “小李。”他没来得及退出。李金发——啊哈,气喘休休的、演电影似的、非常戏剧性的在重要关头上出现。 余维波隐微的无声笑起来。他看李柔宽一眼,没有做任何抉择,安静站着没动。 ※※※ 第7章 当天晚上,余建明帮李柔宽接风,考虑她长途飞行劳累,便就在自家轻松聊天便饭而已。掌厨的当然是李金发。余建明贡献一道证明生物是由碳和水组成的化合物的青椒炒牛肉。 “我说阿姨,”李柔宽夹起一块炒干炒焦的牛肉,简直“叹为观止”,佩服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厨艺还是那么烂。” 口气是那么稀奇不可思议,惹得桌边的人笑起来。余建明不好意思笑说: “没办法,我就是掌握不到做菜的技巧。委屈你了。” “小李,”李金发开口。“有得吃就好,你这么挑东挑西。你阿姨工作那么忙,可是特地为你下厨的哦,你要感谢才对。” “我知道啦。阿姨一直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的。” 余维波插嘴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小李。蜂蜜倒了一地,也没有你嘴巴那么甜。” “我这是明明白白交代我的心。”李柔宽幽默的眨眨眼。她吃得慢条斯理,说话也不疾不徐,少了非常多过去那种孩子性的小痞子流气。虽然,她依然不是那种沉静含蓄型的闺秀美女,举手投足却是添了女子的风情妩媚。从表面上,看不见过去少年式的浮躁。 “你变了不少,像个淑女。”余维涛就坐在她的右手旁,不掩饰的注视她。这么些年来,这可说是他第一次坐下来吃李金发炊煮的料理,而且态度和善的面对李柔宽。 “谢谢。”李柔宽对他浅浅一笑。 若是从前,她对他这句话的反应会是跳起来,恐怕还会激动的拉住他手臂,缠住他追问是不是喜欢上她了。但现在,她已经不容易就变得那么雀跃。虽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往日对他的那种情怀却的确淡了很多很多,几乎是不剩。 看,她对他的凝视,一点都不心动,反而还能从容的答谢回他浅笑。 第17章 但她那浅笑,被余维波完全收进眼里。他垂下头,默默扒着饭,不发一语。 “阿涛说得没错,我也这么觉得。”余建明拉起李柔宽的手,左看右看,非常满意。“我以前就觉得柔宽是个小可爱,现在她可长成一个漂亮的淑女了。” “阿姨,你期望别那么高,不然会失望的。虽然我是不再爬墙了,也不用手抓东西吃,可我离“淑女”还是一大截。老实跟你说哦,我穿高跟鞋还会跌倒。” 她眯着眼娓娓说笑。余建明被她的话惹得也跟着笑。她拍拍她的手,说: “你刚回来,自然需要多休息,谈这些还有些太早。不过,柔宽,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还没想那么多。” “我想也是。不过,到阿姨的饭店来如何?” “啊?我可以吗?”她有些惊讶,没料到这样的安排。“我没什么工作经验,能力恐怕不足。”而且,她根本没有学位,只在私校修读了英语课程而已。 “凡事可以从头学。再说,你在巴西时担任导游的工作不是吗?而且你会说葡话、西班牙语,英语也说得不错不是吗?那就足够了。其它的可以慢慢学。” “可是……”她有些犹豫。 令人意外的,余维涛开口说:“我赞成妈的提议。基本的条件、语言能力你都具备了,其它的事可以学。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应该不错。对吧?阿波。” 余维波被点名,他用餐巾擦擦嘴,喝口水,并不看李柔宽,说:“只要妈决定,我没有意见。” 这似乎……嗯,有点冷淡。 李柔宽有种说不出的失望。她眨眨眼,有点困惑的望他一眼。他似乎没察觉她的目光,没回望,两人的眼波没有交流。 “你觉得呢?阿金?”余建明转向李金发。 “呃,嗯,我没意见,小李她决定就好。不过……呃……”李金发吞吞吐吐的。 “不过怎么?” “嗯,她妈那里,嗯,恐怕有点麻烦。” 几个人互相望一眼。李柔宽沉声问:“妈那边怎么了?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欸,我也不赞成的,可是你妈她很固执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也随自己的心意在巴西待了那么多年,她觉得你应该,呃,找个对象结婚安定下来。” “什么?”她没听错吧?“我才二十四岁耶,爸。再说,在巴西时,妈不是担心我就那么结婚了,怎么……”她无法不皱眉。 “她是担心你嫁给一个外国人。虽然我也不赞成你妈的主意,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才对,不过,小李,想想你的年纪真的不小了……”他没敢把话说完,因为李柔宽的眼神像要把他吃了。 余建明说:“柔宽,我想你妈的顾虑是对的。做为一个母亲,我可以了解她的想法。” “阿姨,怎么连你也那样说。”她有些懊恼。“阿波跟阿涛年纪跟我差不多,你对他们会有那种担忧吗?”稍微不满的情绪迁怒的射向余维波与余维涛。 “这不一样的,小李。”李金发身为父亲,有义务点醒女儿。“男与女毕竟有差别。我知道你听了会不高兴,不过,你妈的想法就是这样。”经过这些年,李金发似乎不再那么“脱线”了。“再说,人家阿波和阿涛有很慎重在考虑这种事的,自己有打算,不必你阿姨操心。像阿波就有个聪慧乖巧的女朋友,你阿姨也挺喜欢她的。” 女朋友?! 李柔宽反射的盯住余维波。没预期这样的消息,她只觉心脏一直往下沉。 她等着余维波的目光,等着他的解释。他应该知道她在看他,在等他回看她,但他却直直朝着李金发,说: “我跟玉琪只是朋友而已,李叔。” 所以那女孩叫玉琪。姓什么呢?他们怎么认识的?都已经直呼对方的名字了,不会只是普通朋友。 “是吗?我弄错了?”李金发搔搔头。 余建明摇头说:“你还说我不必操心呢!看看他们两个,我能不操心吗?偏偏他们又不肯听我的。” “妈,你放心,有适合的对象我一定会带回来见你。”余维涛说道。 嗯哼,看来余维涛和含蓄矜持的薛雅安交往的寿命似乎没太长。不知道他现在又看上哪个“含蓄典雅”的小姐? 忍不住想起八年前。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敢相信,她这样平静的坐在八年前她死追活追的男孩身旁。因为更成熟了,余维涛变得更加吸引人好看。同样的一个人,只有更加卓越出色,怎么她的感觉却激昂不起来? 她目光不禁移向余维波。焦躁起来。 这一晚他的话不多,也很少像以前那样的笑。他也成长了,更成熟,自然有某些地方变得不一样吧?至少,他的态度。 他变得有保留,对她。 或许只是她太敏感,或者太累了。 事情似乎有些奇怪。她怎么会这样在意起他? 她不禁又甩头。 “你怎么了?累了?”余维涛俯身探问她。 这种小举动显出他的细心,看似平常,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在余维波看来,意义就完全不一样。 他知道李柔宽一直喜欢老二,恐怕现在也还是喜欢吧!从她看他的目光,他就猜得出来。而老二似乎也对她有了好感——其实从以前,他就不认为老二真的那么讨厌李柔宽。现在一切似乎重新上了它们该上的轨道,跟以前一样,他只能在局外旁观。 始终是个局外人。 身体虽然相当的疲累,而且时间也非常晚了,李柔宽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她的房间还是保持和从前一样,但看起来好象变小了。不只是床,看起来好象每样东西都缩水了。她叹口气,翻身下床。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也罢。 时间真的非常晚了,外头黑得远处的路灯微弱的照不清五公尺以外距离的事物。她漫步走着,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余家门外。 她停下脚步。不知他睡了没有?她记得他的房间是在二楼朝西向这边。窗子里一片漆黑…… 她捡了一颗小石子,轻轻丢向窗子,石子打到玻璃,发出轻轻一声qi書網-奇书喀的细响。 她又捡起一颗石子丢向窗子,又发出一声细响。 很快,窗子开了,有人探出头来。 “嗨。”她仰头对他招手。“吵醒你了吗?” “小李!”余维波轻呼一声。他根本还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我睡不着。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吗?” 怎么她也变得客气了?若是以前——啊!以前,若是以前她大概不会管他睡了没有,爬进他房间敲醒他吧。 “你等等,我马上就下去。” 不到两分钟他就出来,带了一件薄外套。说: “披着。晚上气温低,你这样会着凉。” “我忘了,没想到那么多。”她穿上薄外套。 “你的脸色不太好,应该多休息的。时差吗?才睡不着。” “大概吧。虽然觉得很累,就是睡不着。” “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应该会有帮助的。” “你知道我都洗战斗澡的。”她轻笑一下,好象没想到。“不好意思,你睡了吧,把你给吵醒。” “没关系。”余维波把话带过去,没有说明其实他一直辗转。 “走走好吗?”真的变得像生人一样的客气了。 默默走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 “阿波,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当然没有。怎么会这么觉得?”他侧过脸,有点诧异。 她吸口气。“嗯,吃饭的时候,你不大说话。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你也是很沉默。我想你是不是一直在气我。” “我只是有点疲倦,你别放在心上。” 他这样说,她竟有点失望。 “那就好。”但她微笑。说:“其实我那时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心里对你也是挺过意不去的。” 只是过意不去吗?她对他就只有这等程度的情感而已? 余维波抹抹脸,愈抹脸色愈倦。 两人又无言的走了一会儿。在以前,不会有这种生疏的感觉;在以前,也不会有这等教人窒息的氛围。在以前……啊,在以前。 “呃,阿波,”她舔舔嘴唇,干干的。“那个,嗯,我爸说的那个是真的吗?” “什么事?” “你的女朋友啊!” 他看她一眼,抿了抿嘴,才说:“我跟玉琪只是朋友。” “你们认识很久了?” “算是吧。玉琪是我大学社团学妹。她一入学,我们就认识了。后来她毕业,应征饭店的工作,成了我的助理。” “阿姨很喜欢她吧?” “大概吧。”语气不确定,也像不关心。“玉琪文静大方,工作勤快,聪明又能干,我妈是欣赏这样的女孩。” “那你呢?”她忽然转头问道。 他心跳快一下。 不,她这么问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他应该明白的。就像她以前逼迫他看别的女孩写给他的情书一样。 “玉琪有很多优点,我想许多人见到她都会被她吸引才对。”他没有正面回答。 她没说话。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顿一下,轻声说:“你变了很多,阿波。” 他忍不住。“人是会改变的。都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期待我跟以前那个混小子一模一样,不思长进吧?”刻意放轻松口吻。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的。 第18章 “我是以为你会跟以前一样。”意有所指,她贪心的希望他会如同以前一样对侍她。 “有差吗?”他反问,又不想听到回答,继续说:“倒是阿涛没怎么变。在机场时你还以为我是阿涛,你心里一直没忘掉他吧。” “嗯,我是记得他。”感觉却不再一样。“可我也没忘了你啊。” 可是你却将我错认是他。余维波忍不住一点苦涩。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休息。来,我送你回去。”今晚,他尝的苦涩已经够。他觉得无法再承受更多了。 本来他以为他可以平静的面对她,面对这一切。但,他却如此辗转。 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为什么不多给他一些时间去遗忘? 不禁、不禁,他不禁有点埋怨起来。 余维涛的宾士房车停在屋子前时,李柔宽有些困惑。 “怎么是你?阿波呢?”她以为来接她的会是余维波。 “阿波一早就出门了。妈交代我来接你,带你熟悉环境。”他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余建明真有心招揽她到饭店工作,要她先到饭店看看,先适应工作环境。她其实还在三心二意当中,意愿下是那么高。要她穿制服,保持十八度不冷不烫的微笑,技术性太高了,她有些怕怕。但余建明的好意,她就算不领情,也要先到过饭店再说。 车内空气十分清爽,像余维涛这个人。他会选宾上车,她一点都不意外,这倒符合他的个性。不是炫耀,以他实际的性格,这车耐磨耐撞,就算出事了,活命的机率也比较高。 实在,她可以想象他选择它的理由。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好好谈谈。”余维涛目视前方,小心注意路况。 “谈什么?” “谈应该谈的。”他转头瞥她一眼。在红灯前停下车子。“这几年我想了很多,我想,我应该向你道歉。” “为什么?”她不解。 “以前我对你的态度不是太好。我想,我一直有点别扭——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实说,那时其实我是很期待你每天送来的午餐。” 听到这里,她终于微笑起来。说:“你要是八年前跟我说这些,我会高兴的跳起来。” 余维涛也微笑。“我不像阿波那么放得开。大概是一种兄弟问敌对竞争的意识吧,他愈是说你好,我就对你愈不耐烦。” “那我不是太冤枉了!”她忍不住摇头。“不过,最主要的,你的确不是那么喜欢我的对吧?别否认,我很清楚的。” “我承认,那时的你不是我很欣赏的类型。” 那时?恐怕现在也是。她不觉得她改变多少。 “当然。你喜欢的是含蓄典雅的女孩。” 他没否认。只说:“其实,我并不讨厌你的。” “谢谢。”她忍不住又微笑。“虽然晚了八年知道,我还是很高兴。说真的,阿涛,那时我那么用心,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他朝她又望一眼。绿灯了,他开动车子。 “我的心肠又不是铁石做的,当然会有点感动。只是,你一点都不避讳,闹得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喜欢那种被谈论的感觉。我喜欢低调一点。” “像那个薛雅安一样。你和她后来怎么了?” “高中毕业后,上了不同学校,就没再联络了。” “就这样?你跟她就维持这样的程度而已?”她忍不住皱鼻子。她为此跑到巴西,倒像个白痴似。 但也是一个转机吧,她变“聪明”很多。 “薛雅安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我说不上来。久了,就没太多感觉。” “这不就是你要的吗?余维涛!”她忍不住提高声调。“含蓄、矜持、高雅不是吗?!你不是就喜欢这类型的女孩,还少了什么?!” 他静默看她一眼,不出声。 李柔宽冷静下来。算了,关她什么事?!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余维涛忽然开口。 “什么?”她的口气有点不好。但只有一点。 “那时候你威胁我说要去追别的男生,结果呢?你以后有没有再追其它男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答非所问。“要是问阿波,他一定会说别那么没出息,想追就追吧?!” “大概吧。” “所以呢?你有那么做吗?” 她扫他一眼。侧眼望过去,他的脸容像雕刻一样,紧揪住人的目光。 “我是想啦,可是捡不到我喜欢的,怎么追?” “随便找一个不是可以吗?你不是想报复我?” “不,”她摇头。“我不想意气用事,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很多女孩意气用事,随便抓个男人,只为了赌气、证明什么,事后后悔了,往往挽不回来。 她既不想证明什么,也就没必要躇蹋自己。要追,可要追自己有意思、喜欢、赏心悦目的。要有共鸣的。 “我一直觉得你改变不少。果然!”他微笑说道。 “为什么?就只因为我没追男人吗?”她不以为然。“阿涛,我还是我,并没有改变太多。以前你不欣赏的,现在你也不会喜欢。” “没试试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因为我曾经追了你很久、很用力。” “那时我们都还年轻。”他不同意。言下之意,成熟了的他们,结局会不一样。 她莞尔。说:“阿涛,老实一点,性格这回事,你想,会因为时间改变多少呢?没错,表面上我是收敛了很多,懂得一些进退应对的技巧,但骨子里我还是那个德性。不过,我很感谢你跟我说了这些。” “你觉得,你跟我不再有可能吗?”车子停在饭店前。他转过身,认真的望着她。 “你会这样问,因为你觉得不会有可能。那么,又何必问我。”穿制服的服务生趋上前替她打开车门。 平时上班,余维涛会自己将车子泊在地下二楼的停车场。但今天他让服务生替他泊车,与李柔宽并肩走进饭店。边低声说:“你太武断。你并不是我。” “阿涛,我们不是今天才认识的。我承认这话有点矛盾——我没有改变多少,但另一方面,我的改变也不少。只是,不管变或不变,毕竟走不回到从前的时光。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不再是十六岁半时的她。她是长大了,对男人的看法、品味也变了。 当然不是余维涛变得不够好。相反的,他的外貌与条件等都变得更好了。只是,那个“好”,对她不再具有绝对性或太强烈的意义。 她没有在城堡里、在高塔中安份的睡着,等候王子来吻醒她。她早早醒了,自己出城出塔去找王子亲吻她。但王子相信,睡美人安静的在城堡、高塔里等着他去吻醒她,狠狠的推开她。 王子都是要寻找美丽含蓄的睡美人的。 只有她知道,高塔里其实没有睡美人。 城堡里、高塔中,其实什么都没有,除了经过一百年后,结得到处都是的蜘蛛网。 ※※※ 第8章 到饭店的那个早上,余维波似乎正好不知因为什么事外出,所以李柔宽没能与他碰着。当然,连他那个聪明能干端庄大方可能又贤淑而且秀慧的助理什么玉琪的,她也没碰着。 余建明很热心,以“阿姨”的身份而不是“董事长”的身份招呼她,陪了她大半个小时。她要她好好考虑,不必着急,进了饭店工作以后,自然有阿涛会带领她。也就是说,她会在余维涛手下工作。 她怀疑,那会是在撮合她和余维涛吗?余建明的安排相当明显了——或许,只是巧合,因为她不像会用那种小心思的人。可是,余维涛的态度比较耐人寻味。他对待她,完全像个“正常人”了。呵呵,她不是圣女贞德,虽然她看得很开了,不再为他心动,但如果他——嗯,他、他说的,要与她重新开始,她能拒绝得了他的诱惑吗? “……你在发什么呆?”桌子对面,她老妈——嗯,也许用“母亲”两个字比较恰当——她细致端正的蛾眉轻轻蹙着。 是的。她根本没时间想太多那些“复杂”的事,就被她老妈连下十二道金牌给召到南部来。 在小学当老师的她母亲,秀丽端庄,很难想象她曾与她老爸结婚,还生下了她。根本是两个完全不搭轧的人类。 “我没有。”李柔宽定定神。“妈,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跟你去相亲,你最好打消那个主意。” “为什么不?”大姨插嘴。一张方桌子,她对面坐着她老妈,两旁桌边则围夹着她大小姨。“柔宽,你都二十四喽,快二十五了,不小喽,不结婚,你要等到人老珠黄吗?想想珠美,你都该惭愧。” 大姨的女儿珠美小她三岁,已经是一个半孩子——一个抱着,半个在肚子里——的妈。大姨笃信“相夫教子”那一套,女人的归路在厨房。 “我才二十四。”李柔宽没好气的回一声。 大她才十来岁的小姨说:“其实早结婚晚结婚最后还不是都要结婚,除非你打定主意不结婚。还是,柔宽,你打算一辈子当老处女吗?” “小姨,你这话有毛病。第一,我并没有说不结婚。第二,就算我不结婚,也不见得会当老处女。第三,我就是不要相亲。” “相亲有什么不好?对方的条件底细早早摸清,比你自己在酒吧什么奇怪的地方认识的男人保险多了。 第19章 你要知道,外头的男人都是——” “都是披着人皮的狼。”李柔宽替她小姨接下去。“专门等着吃我这种小嫩羊。”说完,瞅她小姨一眼,说:“小姨,你这根本是在侮辱狼。拜托哦,人家狼即使肚子饿,恐怕也要嫌我们肉老!” “柔宽!”罗晓婵又皱眉。“你就光学会说这种不正经的话,还自以为俏皮。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替你着想。” “知道啦。可是,你们也未免想得太超前了。我跟你说,妈,余阿姨要我到她饭店工作,我虽然没什么兴趣,但可也不表示我就对你的提议有兴趣。” “那女人怎么那么好心?”她大姨插嘴,语气不怎么客气。 “大姨,你怎么这么说,人家余阿姨又没得罪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跟你爸的事。” “余阿姨跟我爸有什么事了?而且,你别忘了,我妈跟我爸都离婚很久了,他们各有交朋友的自由与权利。” “嘿,”她大姨瞪白眼。“你这汉奸,胳臂尽往外弯。就只会偏袒你爸爸!” “好了,怎么扯那么远了。”小姨插嘴。“我说,柔宽,一句话,明天的饭约你去是不去?介绍的张老师是你妈的好朋友兼同事,人家庄先生又是镇上仕绅。你妈已经答应人家了,你却不出现,你想想,到时候你妈的面子要往哪里摆?你要她怎么向人家交代?” “太奸诈了!你们想威胁我吗?没先征求我的同意,就擅自替我决定,本来就是你们的不对。自己惹的祸本来就该你们自己去收拾。” “唷唷,你这孩子怎么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大姨睁大眼睛怪叫。“我们这么做还不是都为你好?!你自己在巴西,成天跟那些外国人混在一起,差点就要和番!你妈怕你冲动行事,会误了自己的幸福,才替你考虑这么多,你反倒过头指责我们!” 罗晓婵也拧眉。“我问你,你是嫌我多事是不是?” “妈,你公平一点,反过来,如果当初你老爸老——嗯,我是说外公外婆擅自替你决定人选,就要你嫁了,你肯依吗?” “我又没要你就这么嫁了!我只是要你和对方见个见而已。”罗晓婵啧一声,白她一眼。“当初我就是年轻不懂事,昏了头,没听我爸妈的话,才会嫁你爸爸。所以,现在我才要替你多留意一点。” “其实爸有什么不好?他只是散漫了一点——” “这样还不够吗?”罗晓婵头疼似的摇头。“你跟你爸一起生活那么久,我知道你的心向着他。我真不该把你留给他!都怪我当时心太软,怕他一个人撑不过来……看看你变成什么样!” 罗晓婵最大的遗憾及懊恼就是把李柔宽留给李金发,使得她唯一的女儿没有长成符合她期望的端庄典雅的淑女。 这个李柔宽也十分清楚。她就最怕她老妈来这一招,赶忙说:“好啦!好啦!我投降。我去就是。不过,先说好,我只答应跟对方见面,我可不打算跟对方还有什么进一步。我说的够清楚了没有?” “够清楚了。”小姨开口,与姊妹们互望一眼。 “那就好,我要去睡了。”李柔宽摆摆手,走回房问。 三人看着她身影没入房间,摇头叹气。小三说:“小嫩羊长大了,不好驾驭了。” 老大说:“可不?居然还敢指责我们这些老的。简直反了。” 罗晓婵微微一笑。“孩子总会长大的。我本来还担心,她在巴西跟老陈混了那么多年,不知野成什么模样。还好,看到她,我就放心了。”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所以也不必替她操心太多了。”小三说:“哼,小嫩羊竟然敢说我侮辱狼!我就不管她了,让她嫁不出去变成一个老处女好了!” “怎么跟孩子一般见识呢……”罗晓婵笑睇妹妹。 老大说:“罢了,小三。你没听她说,她就算不结婚,也不一定会等着变老处女吗?” 小三悻悻的哼一声,摸摸鼻子,一副被气饱了。 那顿相亲饭,结果李柔宽吃得很饱。庄家的儿子长得不难看,戴副金边眼镜,一派斯文的模样。让她松一口气的是,最后是不了了之。大概是庄家的儿子有美国什么名望大学的硕士学历,而她连个像样的学位也拿不出来。 所以吃完相亲饭后过没几天,她就轻松的吹口哨收拾行李回北部了。 回到家,家里有一个教她意外的人等着她。 “李柔宽?!真的是你!”那人一看到她,立刻跳起来抓握住她双手,中了一百万似相当兴奋。 “你……”李柔宽一脸疑惑看着对方,愈看脑袋就愈灵光,“啊”一声,也抓住对方的手,叫说:“白如瑜?!是你!好久不见了!啊啊!” 那个担心她变花痴,提醒她要“含蓄”一点,教她要记得“矜持”两个字怎么写的白如瑜!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白如瑜立刻摆一副“还说”的含怨模样。埋怨说:“你也真不够意思!不声不响就跑到巴西去,一去就那么多年,也不跟我联络!” “对不起!我,呃,我是有点不应该。” “什么有点!是“大大”不应该!” “好啦,是我不对。可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前阵子不是到过饭店吗?我碰巧见到。我现在就在那饭店工作。我看你身边都是一些大人物,不好叫你,打电话到你家里,谁知你又到南部去了。你爸跟我说你今天会回来,刚好我今天轮休,就跑来碰运气了。” “原来!还真是巧,你也混进阿波他们家饭店工作了呀!” “什么混!我可是正正式式考试进去的哦。” “是是。”李柔宽掩掩笑。“对了,我爸呢?”好半天,也没见她老爸出来。 “你爸有事出去了。他说你大概中午左右会到家,要我在这里等着。” “什么?!我爸就这样把你丢在家里,自己出去了?” “嗯。他还说,我如果肚子饿了,冰箱有炒饭,要我自己去热来吃。” 天啊!李柔宽受不了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觉得你爸挺有意思的,跟你很像。”有其父必有其女。 “你是在暗示什么是不是?” “没啦。”白如瑜抿嘴笑了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多少。” “我看你干脆说牛牵到北京还是牛。” 白如瑜哈哈大笑。 等她笑歇了,李柔宽才说:“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什么?” “有果汁吗?” “我看看。”她往厨房走去。 再出来手上端了两杯苹果汁。递了一杯给白如瑜。 “说真的,你干嘛突然跑到巴西?”白如瑜喝口果汁润湿喉咙,话又来了。 “也不是突然。那时我爸的朋友陈叔娶巴西老婆,请我们去喝喜酒,我挺喜欢那里的环境,加上,唔,那时,你知道的,阿涛和薛雅安的事,我牛脾气一发,就干脆不回来了。” “那件事,嗯,我记得。那时你啊,一看到那个余维涛,骨头都酥了。实在,女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不过,你这样跑到巴西也太亏了,余维涛跟薛雅安并没有来往太久。” “我知道,阿涛告诉我了。” “他告诉你了?——哦,对,那一天是他陪你到饭店的。怎么?你跟他又重新开始了!小李,这一次你可要有出息一点!我知道余维涛长得更帅了,他们兄弟都一样,饭店里那些女同事都很喜欢他们,你很难抗拒他的诱惑,可是你千万要矜持一点,别轻意就摔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哈哈!”李柔宽忍不住笑出来。摇头说:“我才刚回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跟他“重新开始”!那天他只是带我到饭店熟悉一下环境而已。余阿姨好意要我到饭店工作,可老实说,我意愿不太高。” “为什么?到饭店工作,“近水楼台”不是更好?” 李柔宽白她一眼。“你就会想到这个。” “没办法,你过去的纪录太辉煌了。” “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学聪明了。”一口气把苹果汁喝光。“对了,阿瑜,我问你,你知道饭店一个叫玉琪的女孩吗?” “玉琪!你是说简玉琪?” “简?原来她姓简啊。你认识她吗?” “不怎么熟。我在柜台当班,她是管理人员。你怎么会问起她?” “好奇。你觉得她怎么样?”很有种刺探敌情的味道。 “这个嘛……她长得相当清秀,可以说好看,气质文静,却又不会静得太过份,也有她活泼的一面。虽然她是管理人员,但不会摆架子,态度挺和气,人缘相当不错。不过,你别担心,她跟余维涛并不常接触,两个人私下好象也没来往。” “为什么你每说两句就要提到阿涛?” “不然,还有其它人吗?”白如瑜反问。 李柔宽冲她一笑。说:“还要喝点苹果汁吗?” 白如瑜狐疑地看着她,似乎嗅着一点奇异的味道。 “我可以吃你爸留的炒饭吗?”她说道,没追问。 李柔宽又冲她一笑。说:“你会用微波炉吧?” 白如瑜摇摇头,自己起身到厨房。 简玉琪啊!原来那个女孩是叫这样一个名字。嵌了两块玉的名字,长得也大概像玉器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在意。 她的心其实还有点犹疑不定,还不清楚该怎么才好。但这个名字已让她觉得在意,小心眼起来。 好象,只要心里有所求的,有想占有的,便都变得卑微鄙琐,清高不起来。 第20章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不能否认。她心中那份在意,愈想抹消,它愈显得清楚。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 往余家的路上,李柔宽不断念着这句话,加强自己的信心。早早先下手,就没人能跟她抢。 花了三个半天后,她终于想出这个结果。她很讶异她居然没有三心二意,没有因为余维涛杵在那里而摇摆不定。本来她以为她多少会有一点挣扎,毕竟少年的时候,她那般卖力追过他。 但感情要共鸣,应该是互动的吧。回想从前种种,她竟想不出余维涛任何能引起她心悸的片段,反而对余维波的感觉要来得强烈多。再想起在机场重见余维波时,她全身细胞那亢奋的反应,简直美色在前,她热躁难耐。实在,重逢第一眼,余维波长成她喜欢的模样,教她心大动。要出手吗?她真迟疑。如果追得太用力,余维波却其实对她没那感觉,只怕又重蹈覆辙。而且,看,他如今对她的态度那么有距离,那厢还有一个叫简玉琪的,前途简直渺渺茫茫…… 可是,总不能等对方对着你笑说我喜欢你,才用力的去追吧?天下哪有那么保险的事!爱不爱、喜不喜欢这回事,都是要冒一点险、丢一点脸的。 还是,她也该学学那些闺秀,保有一些矜持?…… “啊!不管了!先下手再说!”她振臂呼叫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运气很好。踏进客厅,她就看见余维波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在看一些文件什么的。午饭过后不久,天气又热,她都觉得懒洋洋了,他看起来倒一副“心静自然凉”的模样。 “你在看什么?”她自动自发走过去。 “没什么。”抬头看是她,他毫不惊讶。“只是一些公文。” “你把工作带回家?”她看他合上卷宗。“你不觉得你太勤奋了吗?阿波。” 余维波勾勾嘴角。她总是能惹他笑,勾他心情好。但他很快收起笑,仿佛那是不应该。说: “我也觉得有一点。”顿一下,抿抿嘴。“你要找阿涛是吧?他在楼上。不过,他在睡觉,你可别偷袭他。” 她不快的瞪他一眼。“我有说要找他吗?还有,我干嘛偷袭他?!” “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哦!是谁偷偷看着阿涛睡觉的裸体流口水的?”他却拿以前的事撩激她。 “那是以前。”他没听出她的不快吗?为何故意要提这档子事?“人都会有以前的对吧?可那并不表示那就要跟着一辈子。” 余维波沉默半晌。才说:“阿涛跟你说了吧?其实他并不讨厌你。而你也还喜欢他……这不是很好?你可以跟他重新开始……”他看到的情况是这样。八年前的故事要重来一次了,但他不想再当那“哥儿们”的角色。 “他不讨厌并不表示他就喜欢我。”她并不知晓此刻他心中的曲折。“哎,不说这个了。我们去看电影好下好?有一部电影我一直想看,我们一起去好不好?看完电影,我请你喝咖啡。好不好?” 她这是在约他吗?一时间,他无法将眼光从她身上移开。 她脸色潮红,眼睛水亮的直勾勾的看着他,光采莹莹,里头仿似有什么在流动 喔,不!那只是他看花了眼。她只是无聊,而他正好在场,方便而已。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要忙。”他拒绝了她。 “喔!”她有些失望。“那明天呢?后天?你哪一天有空?” “小李,”他耐性的,用很大力气挤出笑。“你不应该找我。你应该找阿涛才对。” “我为什——” 话没说完,客厅的电话响起来。李柔宽鼓着腮帮塞了满嘴气听他接起电话。 “喂?玉琪啊,有什么事?” 喔,是她。打岔他们的,原来是那个简玉琪。 “嗯……不用了。你不必特地送到家里来给我。我明天到办公室,你再交给我就行了……嗯,就这样。再见。” 李柔宽听在耳里,心里嘿嘿冷笑,就脱口说:“你的助理很尽忠职守呢!休假日都特地要帮你送东西送到家里来。” 余维波望她一眼。“玉琪比较细心。我把行动电话忘在办公室里,她担心我有事情联络,不方便。” “嗯哼!”她回答两声不冷不热的干笑。“她来过这里吗?” 他点头。 “你请她来的?” “节日时,玉琪因为工作关系不能回中部家里和家人一起过节,于情于理,我多少要照料她。” “可你怎么没有邀请其它那些家在外地的员工也回家过节呢?”口气变酸了。 他叹口气,揉揉太阳穴。“我没必要什么事都向你报备吧!” 一句话就打中她的要害。她狠狠瞪他一眼,鼓塞了满肚子气,甩头出去。 那种不是滋味的感觉是嫉妒吧? 应该是。唔,根本就是。 她自言自语加自问自答。 呕了好些天的气,但结果就是这样。以前那种卯足劲到厚脸皮追余维涛的力qi書網-奇书道,在面对余维波时,却受到一些有的没的干扰。 她老妈一定会很欣慰。她到底长大了,长出了一点女人的“自尊”,跟着就又多了一些牵牵绊绊阻凝她行动的猜忌犹豫倔强赌气的东西,让她更加卯不足劲。 真是!她讨厌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讨厌!讨厌! “啊!烦死了!”她大叫一声,用脚踢开门。 门内的情形让她猛不防楞住,眼睛直勾勾,目瞪口呆起来。 “老爸……”怎么会这样?那一堆莺莺燕燕,笑话晏晏的欧巴桑和中等美女、小家碧玉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一堆人围着大桌子,揉面团、撒面粉、吃点心、包馅的,算一算,怕不有十来个。这些人,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啊!小柔啊!你回来了!”一个师奶级的中等美女发现李柔宽,笑着招呼她。 小、柔?她牙齿轻微打起颤。 “我爸呢?”这些人她其实也算半熟,不外这家的太太、那家的主妇、又那家的老大没结婚的小姐。 “在屋子后面。” 敢情是躲到那里避难了。 她寻到后头去。果然在后头一块小空地找到她老爸。 “老爸,那一屋子是怎么回事?” 李金发苦笑一下。“前几天我烤了一些面包请大伙吃,她们觉得好吃,说是要我教她们。” “你哦!自找麻烦。”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 “老爸,你这样不行。”李柔宽蹲在李金发身旁,姿势相当不雅观。“我问你,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跟阿姨说了没?” 李金发缩头摸摸鼻子。“怎么说啊?我跟建明差那么多。” “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我来帮你问问好了。” “你可不要乱来,小李。”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点解决,早死也就早超生。” “我怕。要是……那多尴尬!我要怎么再和建明碰面?!”李金发担心说破了,人家没那个意思,他一张脸也不知该往哪儿摆,大家见面都不自然了。 “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试探阿姨,不会让你难做人。” “可是……” “别再可是了。老爸,你可是男人,有出息一点。” 李金发又摇头苦笑。 “对了,”他想起。“你决定好了吗?打算到饭店工作吗?” “这个呀……”李柔宽摇头。“我想想还是算了,这两天就会跟阿姨说。” “这样啊。我是没意见啦,你自己觉得好就好。不过,小李,你为什么不想到饭店工作?是因为阿涛吗?” “没。我跟阿涛没瓜没葛了。我不想穿制服,挺别扭的。” “是因为这样啊!” “是啊。你自己想想,要你去饭店工作,穿那窄死人的制服,你肯吗?” “听起来挺恐怖的。”父女俩散漫惯,都怕束缚。 “就说嘛!所以喽,我只有辜负阿姨的好意喽。” “你可别跟你阿姨这么说,她可是一片好意。” “安啦!我知道的,我会想个很好的借口。”她慢慢站起来,一边捶捶腿。“倒是,老爸,那一屋的女人你先想个办法解决吧。” 十来个脸上擦得五颜六色的师奶太太外加中等美女挤在一个屋子里,光想就很恐怖。 李金发只能站起来,去面对现实。 “你知道吗?小李,那么多人,光是应付就很丰苦。” 李柔宽拍拍她老爸肩膀,表示同情了解。 “以后你要冷酷一点,老爸。拿出你的魄力来。不然,我也会被你拖累。你不知道,刚刚我进屋子时,看到那一堆人,简直给吓呆了。太可怕了!” “你哦!”李金发对李柔宽笑着摇头。 如果他拿得出“男人的魄力”,他就不叫李金发了。 他还是得老实认份教那一班女人烤面包,然后—— 嗯,没有然后了。 ※※※ 第9章 “李小姐,请坐。董事长正接受一家财经杂志社的访问,请你在这里稍待一会儿。”长发清爽绾在脑后,有着一张古典鹅蛋脸、细致五宫,文静气质但慧黠的黑瞳显得水灵生气的女子亲切的招呼她。 “谢谢。”李柔宽用力看她一眼。不想太失礼,所以没有看得太放肆。 “请问你要喝些什么?咖啡?红茶?还是果汁?” 唔,连声音都沉静温婉,咬字清楚,从容而不急躁。 “不用了,谢谢。” “不必客气,李小姐。” 第21章 “呃,真的不用。你不用招呼我,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客人。” 女子浮起一抹盈盈浅笑。说:“说客人的确是生疏一点,李小姐其实就像董事长的干女儿一样。” 李柔宽下意识扬头,盯着女子。 亲切招呼她的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耳闻了很多遍的简玉琪。简家老头真替他女儿取了一个贴切的名字。简玉琪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块玉似,温润蕴含光泽,典雅脱俗。而且,她的“静”中有股活力感,温柔的眼眸中有生气在流动,不会让人觉得太沉闷。所以先前她才会用力的看她那么一眼。持平论,她都要给简玉琪打高分。有美感内容又不空洞的女子,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简玉琪微笑回视她,回答她眼神的疑惑。“董事长提过你好几次,每次提及都像在说自己女儿一样。而且,我有幸能尝到李伯伯煮的料理。李伯伯的手艺真的很好。” 是的,她去过余家,连她老爸煮的饭都吃过了。不知怎地,李柔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虚笑说: “我想阿姨一定很喜欢你。阿姨一直希望有个文静娴淑的女儿。” “董事长对待我们大家都非常亲切。”简玉琪避重就轻。 但再亲切,可也没有请其它人回家吃饭吧。李柔宽笑笑的没说话。 难得有这机会,她很想探探简玉琪与余维波的事,可是她挺讨厌这种类争风吃醋、试探“敌情”的行为。有点没格,她一直很讨厌那种男女纠葛中,有什么事就跑去找对方女孩谈判、刺探之类的那种自以为是的女子。 所以她忍着没问,望着简玉琪婀娜的身影走出会客室,暗暗吐叹一口气。 简玉琪是个威胁—— 她不禁笑起来,笑得神经兮兮。感觉好象当年她在一旁看着的薛雅安与余维涛。不过,现在角色换了,变成了余维波。 她没想过余维波中意的会是这类型的女孩。但为什么不?她都会反转喜欢上余维波,他为什么不会看上简玉琪那型的女子?较诸薛雅安,简玉琪生动多了。 “柔宽。”余建明适时进来,叫了她一声。 “阿姨。”李柔宽赶紧起身迎上去。调皮说:“你交代一声,我自己过去你办公室就是了。董事长“御驾亲征”,小民我可担不起。” “你这孩子!成语哪这样用的!”余建明笑着摇头。 一头俐落短发、浅灰色套装的余建明,看起来精明干练,充满事业女性的自信从容,毫不让人怀疑她的能力。 “阿姨,你看起来非常有气势。”李柔宽倾倾头。办公室中的余建明,有种份外的明快感。 “是吗?谢谢你的称赞。不过,我在家就没气势吗?” 她笑起来。“我认识阿姨太久了,阿姨在我心中的感觉已经成形,自然不会被吓倒。不过,工作时的阿姨有种非常的气势。我想,这才是阿姨的舞台吧。” “你哦!”余建明搂搂她,像是又好气又好笑。即使这些话没说入余建明心坎,她一直也是疼李柔宽的。“阿姨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长了这么一张甜嘴。” “我灌了你迷汤吗?阿姨。”李柔宽眨眨眼。 余建明佯装瞪她,一副“又来了”的表情。 “好吧,好吧!小女子不敢再放肆了。”她忍住笑,导入正题。“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工作的事。”余建明牵着她到沙发坐下。“柔宽,阿姨跟你提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这些天你一直没上家里来,我工作又忙,只好把你找来了。” “这些事我想了很久,也跟我爸商量过,”对不起喽,老爸,把你拖下水。李柔宽在心中暗念。有什么事,自然得拉她老爸一起扛。“对不起喽,阿姨,我想我得辜负你的好意。”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个环境?”余建明有些意外。 “不,我很喜欢。不过,我跑来跑去惯了,你也知道我的,阿姨,我在办公室是坐不住的。”其实她帮老陈看杂货店时,有时一坐半个下午。 但她过去的形象实在“太有生气”,这个理由显得倒有几分说服力。余建明似乎接受,不过她仍倾向李柔宽,瞅着她,试探说: “柔宽,你要是来饭店工作,可会跟着阿涛一起工作哦!”他们少年时,她以为是不成熟的爱,但现在可不见得了。 李柔宽笑看余建明,说:“阿姨,你这是打算撮合我和阿涛是不是?” “你不喜欢阿姨的安排吗?”余建明说:“而且,阿姨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我不适合的,阿姨。” 余建明沉吟一会儿,才说:“那你有什么打算?”还是觉得可惜。感觉好象长期离家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能陪在身旁,经常碰面。 “还是做我在巴西时做的工作。” “导游吗?嗯,阿姨有认识的朋友经营旅游行业,要不要阿姨帮你介绍?” “那太好了,拜托阿姨了。”李柔宽笑开脸,十分开心干脆的接受余建明的好意。 她这么直接、坦率的接受,余建明相当高兴。以李柔宽的条件,其实也不担心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但她不像有些人,强调骨气,靠自己本事不靠人际关系。她很坦然的接受余建明给予的帮助。 这一点,余建明很高兴也欣赏。当然,有骨气靠自己本事是好;但能够意识并且珍惜接受别人给予的机会,其实也是一种懂得。 “那就这样。阿姨会帮你联络,有结果马上就通知你。” “谢谢阿姨。”李柔宽笑眯眯的。然后提起另一个“任务”。“嗯,阿姨,想想,你跟我们,我是说我爸和我,也认识很久了吧?时光飞逝啊!流水年华转眼就那么过去。” “怎么突然咬文嚼字,像老年人一样感叹起来?”余建明觉得好笑,不疑有它。 “我有感而发嘛。阿姨,我们两家认识这么久了,你觉得我爸这个人怎么样?” “你爸?”余建明显得意外,奇怪她这么问。“很好啊。你爸温柔又可靠,脾气很好。我老是麻烦他,真是不好意思。” “就这样?” 余建明抬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探进一步。“阿姨,你这么有魅力,我想一定有很多人追求你吧?” “你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了,柔宽。”余建明笑睇她,提防她话中可能的“陷阱”。 “好奇嘛。阿姨,到底有没有人追你?” “是有一两个。”余建明想想老实回答。“不过,我将心力都放在工作上,并没有考虑太多。” 看来她老爸还有机会。 “你没打算过再婚吗?阿姨。” 余建明摇头。“我没想过那么多。” “你应该好好想一想的,阿姨。” 余建明微笑不说话。 “说真的,阿姨。你和我爸认识那么多年,你对他有否什么评价没有?” 喔哦,有点明白了。余建明瞥李柔宽一眼,慢慢说:“我跟你爸就像老朋友一样了。老朋友相处在一起,感觉比较自在,不必武装自己。大概只有你爸和你吃过我做的烧焦的菜了。” “还有呢?”她有点失望。 “柔宽,”余建明顿一下。认真说:“很多事很难预料,也无法说明白。阿姨明白你想知道什么,但大人的事就是那样,无法强求,只能顺其自然。” “阿姨,我二十四岁了,不再是小孩。” “那你更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你是说,我老爸没希望的了?”她要问清楚。 “我只能说我没往那方面想。” “可怜的老爸。”不禁替她老爸泄气。“我只再问一句,阿姨,你现在没这么想,那以后呢?有没有可能?” 余建明侧头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无法回答。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柔宽。” 李柔宽点点头,不再追问了。 无法回答,那就是顺其自然。 但有些事,起码对她来说,是不能“顺其自然”。 机会需要制造;偶然需要运作去变成必然。 见过简玉琪后,李柔宽觉得不能再掉以轻心。 她决定不再一头雾水的、很哲学的、去思考分析什么感不感觉和喜不喜欢,根本是愈理愈乱。她决定凭“本能”行事,顺应自己的“欲望”。 她只感觉,她体内又起了八年前那种“蠢蠢欲动”、“不安于室”的骚乱。那骚乱都是针对余维波的。与八年前不同的是——有一点教人难以启齿的、驼鸟地不愿面对承认的——这次的骚乱,夹杂有种属于男女问对肉体的口干舌燥。 但当然李柔宽不会自找死穴的去分析。她只感到她这会儿心里充斥着余维波这个人,决定凭该有的“本能”行动而已。但到底不再是八年前,她少年轻狂可以死缠烂打;她到底变“文明”了,顾忌多了很多。 她只是到了饭店附近,“文明”的打电话约余维波而已。 “阿波?是我。”有点失策。她居然忘了要他的专线电话和行动电话号码,经过了层层转接和盘问等侯,好不容易转到简玉琪手里,让她泄气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转到了余维波。 “小李?!”余维波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她,有点意外,嗯,还有一些惊喜吧。“怎么突然打电话来?”这是“公事”电话。有事李柔宽应该会直接上他家,所以他才有些意外。 “还说咧!”她不禁发发牢骚。“我实在真失策,居然忘了问你要私人电话,你老总架子好大,被盘问了好久,差点还找不到你。 第22章 下回你给我一张名片,把你所有可以直接找得到你、不用经过盘问的方法全写在上头!” 听她叨絮的抱怨,余维波却好心情的勾起一抹笑纹。“我也没想到你会找我打电话到饭店来,对不起,是我粗心。你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啦。你快下班了吧?我就在饭店附近。我等你。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啊,当然,我请客。” 一声“好”就要脱口而出,但他强咬住嘴唇,把那欣喜咬吞回去。嫌恶自己开口的疑问:“阿涛是不是不在?” 她楞一下。她约他吃饭,关余维涛什么事? 但她的楞默被解读为一种“退而求其次”。余维波嘴角的笑纹僵住,声音变僵硬虚弱。 “不好意思,小李,我还有事在忙。”他再次拒绝她。一抬眼,恰巧见简玉琪送资料进办公室,机械的加上句话,说:“而且,我和玉琪约好了一起吃饭。” 简玉琪见他在通话中,放下资料便要退出去,听见这话,惊讶的回头。 电话那头李柔宽突兀的沉默两秒钟,才说:“没关系,下次好了。晚点我再去找你,我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我不确定我会什么时候回去。” “没关系,我会等你。”说完这话,轻轻“qi書網-奇书卡”一声,通话结束。 余维波怅伥的,但简玉琪在场,他不动声色的挂上电话。 “拿我当挡箭牌是吧?”没有其它人在场,简玉琪以学妹的姿态笑问道。 “你听到了?”余维波明知故问,不打算解释。 “这样不好吧?李小姐会误会的。”她想应该是李柔宽。 电话是她转的,她自然明白,只是她没想到余维波会花那么多时间在这通电话上,可以猜想,李柔宽的份量不一样。 但如果她的地位不一样,为什么连余维波的私人电话号码都没有? 余维波只是敷衍的笑了笑,不表示什么。 简玉琪又说:“你就是要她误会是吧?既然如此,那你还请不请我吃饭啊,学长?”她有意的,用一种学长学妹的姿态口吻。 “跟我一起吃饭很无聊的。”余维波答非所问。 “以前在学校,我都跟学长同桌吃过好几次饭了,我不怕。”其实那时候多半社团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一块吃饭。 “既然你不怕,那就一起吃饭吧。”利用了她名字,他于心有愧,请她吃饭算是谢罪好了。 简玉琪嫣然一笑,这才轻娜的走出去。 说她对余维波不无期待,那有点自欺欺人。但认识他这些年下来,一直没有进一步的进展,她也明白期待太多可能只会虚耗她自己的时光。以她的条件,不是没有人追求,也就更明白,男人真正要追求女人,绝不会像余维波对待她态度的那种温吞。 她在他手下做事,原希望能够近水楼台,但距离是拉近了,始终却无法进一步。聪明的她不想自欺欺人。即使如此,听到余维波拒绝李柔宽,基于女性微妙的心理,她觉得有丝愉快。 看得出李柔宽是积极主动的女孩。她做不来她那般举动,有点羡慕也有点不屑。男人喜欢那种坏女人,但不会认真的,否则余维波不会婉转的拒绝李柔宽。 她有点同情李柔宽。但她跟她谈不上交情,除了同情,也谈不上其它的了。 她到洗手间补补妆,准备下班后与余维波的晚约。 出乎意料的,最先回到家的,居然是余建明。 “阿姨!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才七点,许婶才准备好晚餐离开不久而已。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回来了。”一回家就看到李柔宽,余建明像看见家人般心情满满的。有女儿的感觉真好。她疼怜的搂搂她,一下午的不舒服感似乎消失很多。 不知怎地,从中午起她就不断流鼻水、喉咙烧紧起来。看了医师,说是感冒,要她多休息,所以她才提早回来。 “晚饭许婶准备好了,还热腾腾的。” “我不饿。”余建明摇头,按按太阳穴。 “你身体不舒服吗?阿姨。” “有点感冒而已。不好意思,柔宽,阿姨今天有点累,我想上楼泡个澡,不能陪你了。” “嗯。我又不是外人了,别担心我,阿姨。你快去休息。要不要我帮你按摩?会舒服点。” “不用了,谢谢。我倒是想好好睡一觉。” “那倒是。睡个觉、流流汗,身体会舒服一点。” “那我上楼了。” 余建明拍拍李柔宽,转身上楼。就像李柔宽自己说的,她在这个家根本不像是个外人。主人都不在家,她倒来去自如。像现在,她一个人在楼下,倒像待在自个儿的家,自在得很。这跟她父女俩脸皮比较厚自然也有关。不过,他们交情不一样,也是原因。 八点的时候,余维涛回来,看见她,也不惊讶。打以前,李柔宽走上他家就像走自家的厨房。 他丢下公文包,松松领带。 “吃过饭没有?”李柔宽问。“许婶煮了一大桌,不过凉了。要不要我帮你热一热?” “不用了。”余维涛定向餐桌。“我妈呢?” “阿姨身体不舒服,在楼上休息。” “我劝她早点回家,她就是不肯。” “她一回来就跟我说,她觉得累想睡觉,那倒是好。”李柔宽说:“睡饱精神好,身体就会舒服一点。能睡能好好休息最重要。” “就跟你一样。”余维涛突然蹦出一句,瞄她一眼。 “跟我一样有什么不好?”他在讥她能吃能睡、身强体健头壳壮壮是不是? 余维涛不答,自己盛饭。 “你吃过没有?” “吃了。” 他挑下眉。她有点火,恼羞成怒。“怎么?不行吗?我能吃能睡跟健康宝宝一样!” “我可什么都没说。要不要再吃一点?” “不要了。”她赌气。 他便自顾吃起来。她看着他吃,他也一般自在。 “听说你不打算到饭店工作,为什么?”扒了一两口饭,他忽然抬起头来。 “不为什么。我不适合。” 这说服不了他。“你是不想跟着我工作吧。如果是阿波呢?你就愿意了。” “这跟那个没关系!”实在搞不过他们两兄弟。余维波老爱没事就提起余维涛;而余维涛也是说着说着就一定要带上一笔余维波。 “当然有关系。你一直跟阿波比较合得来不是吗?” 那倒是。不深思,她倒不会想到这么多。 “不否认吧?”他夹块肉嚼了几下,吞了下去。“那时候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一天到底跟阿波勾肩搭背,你想我会怎么想?” 她楞一下,呆呆反问。“你怎么想的?” 他索性放下筷子。“我觉得很不是滋味。偏偏我们的事又闹得人人皆知,老是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我觉得很烦。”他顿一下。“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追我?真的是喜欢我吗?” 对他的直视询问,她呆呆接受。好一会儿才说:“是的。不管你怎么讨厌我不含蓄、不够矜持,我那时的情感是很真诚的。” “少年幼稚的爱的真诚。” “你这样说不公平。年少有年少喜欢人的方式。” “好吧。那现在呢?” “现在?”她疑惑的睇他。 “你还喜不喜欢我?你跟我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这件事我以为我们已经谈过了,为什么还——” “因为我们谈得不够清楚。”他打断她。“告诉我,你还喜不喜欢我?” 她无法不困惑。反诘道:“你呢?阿涛,你喜欢我吗?” “我想是吧。” 我想是吧?!让她笑起来。 “我怎么觉得,你只是理智分析,觉得我可以成为你考虑的对象而已。阿涛,我不含蓄,也不懂矜持,不会含羞答答,你很清楚的。” “我说过,我其实并不讨厌你的。” “但要爱得热烈如火那还有一大段距离。” 余维涛勾勾嘴角,没否认。“你还是没回答我,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 好象在逼供。她歪歪头,说:“是喜欢。” 他微勾起笑。好似说,那不就成了。 “可你别忘记,我们已不再是十六岁半的少年男女。”她提醒他。 “所以?” 所以,她摊摊手。 他扬扬眉。“什么意思?” 她冲他一笑。“阿涛,你锺意的是安静在城堡里沉睡着,等着王子披荆斩棘去吻醒她的睡美人公主。可我的高塔里没有睡美人,只有一堆蜘蛛网。” 他眉一扬,背靠在椅背上,交抱着胸膛,一手支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住她。她没退缩,直视回去,说: “你一直不知道,以前我曾趁你睡着时,偷偷亲过你。” 他眉又是一扬,是惊讶。“什么时候?” “小六的时候。”她轻笑。“那完全没含欲望。”那时也不懂。“可是……”她停顿,咬住唇。不该启齿的。 “可是,跟阿波的吻就不一样了?”他替她接口。 “啊?!你怎么知道?”换她大吃一惊。 “那时我等你久久不来,跑去找你。”他没多说,这样就够明白。 “所以你看到了?才跟薛雅安来往?” 他哼一声,不承认不否认。 “其实那也不是的。当时我只是觉得晕眩而已。” “喔?”那眉挑得更高。“你是要跟我说,你现在对阿波感觉不一样了?” 不愧是金脑袋,举一反三,真聪明! 第23章 “欸,心脏都快停了。”她毫不含蓄,连脸都不红。“全身的细胞都在亢奋,完全是成人式的。”身与心都被吸引。渴望去碰触。 难得的,余维涛竟没有对她的“不含蓄”、“厚颜皮”皱眉。只是支着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半晌说: “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了吗?” “这有什么公不公平的?我以前那么用力追你时,你却去追薛雅安,对我就公平了?” “我承认,我以前对你态度不好。可是,既然你嘴巴说喜欢我,又在追我,就不应该跟阿波那么亲密。”这一点,尽管他不是十分耿耿于怀,到底意难平。 他对李柔宽的冷淡,有一半是出自这样的一半,有另一小半,他没有为她情迷意乱,不是他爱的类型。不过,到如今,这帐,也该算一算。 门外一声轻微的汽车嘎响。他第一次斜起有心眼的不安好意的嘴角。正好,大家把帐算一算。 “我觉得你欠我一个吻。把这个吻还给我,我跟你所有迷糊的帐全都一笔勾销。” 说完,他修长的手便捧起她的脸颊,侵入她的唇,用力的吻个密密麻麻。 匆匆赶回来的余维波,不早不晚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 第10章 照余维涛的说法,李柔宽和他的“帐”,算是一笔勾销了。他变得像“正常人”一样,会跟她说话、对她笑,主动跟她打招呼,“正常”像一般普通的朋友。 然而,余维波却变得疏离冷淡,回避着。他总是早早出门,很晚才回家。李柔宽找了他两次,全被他以“事忙”拒绝,她又耐心的试了第五次,还是被拒绝。他带简玉琪下南部视察。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她高兴的跑过去,却扑了个空。从八点等到十点多,苦等了两小时四十七分有多,才总算等到他进门,却连让她开口的机会也不给,他见了她,微一楞,便掉开目光说: “你怎么还没回去?不好意思,我很累了。晚安。”迳自朝楼上而去。 李柔宽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无法动弹。 他就这么丢下她,拒绝了她。 第六次了,这已经是极限了! 她再忍不住,也不管是半夜十一点,猛跳起来,冲了上去,直冲进他房里。 余维波被猛然碰开的门声引回头。脸色疲累,疲累里显得冷淡无感。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很累了。”言下之意,不想再与她纠缠。 李柔宽不识趣,也有满腔的怨。“我等你三个小时了。” 但他心不软。 “很抱歉,我实在很忙。有什么事,你应该去找阿涛,他会帮你解决的。” 她不是笨蛋,哪听不出他语调里的冷淡和距离。她咬唇。非问清楚不可。 “你这是不是在拒绝我?阿波。”固执地盯住他。 他猛抬头,一丝儿忍不住。讽刺说:“拒绝?我有这个资格吗?” “你不要这么阴阳怪气。对我有什么不满、不高兴的话,说清楚!” 他转开身,姿态排拒。“很晚了,我明天还有很多工作,必须|奇-_-书^_^网|早点休息。”摆明不想再与她谈下去。 “不!今天我一定要你把话说清楚。”她蛮横不已。他不想看她,她就冲到他面前,硬是不让他逃避。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瞪她的眼几乎冒出火,恨了。 “我要你把话说清楚。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一直拒绝我?” “我说过我很忙——” “不!”她硬是固执打断他。“这不是理由,别想骗我。你是不是一直跟简玉琪在一起?所以你不想理我了!” “对!就是那样!”她倒先兴师问罪,理直气壮了。他忍不住,一股气冲到脑门,粗声咆哮。“我一直跟玉琪在一起!没有必要向你报备吧?我跟你什么也不是,你自己不也跟阿涛在一起,旧情复燃起来了吗?!” “我没有。” “没有?”他打鼻子哼一声。“你何必否认,你跟阿涛好得都接吻了不是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必跟我解释!”他用力挥手打断她的话。不想听她的解释。“那是你跟阿涛的事,我没兴趣。对不起,请你出去,我想睡觉了。”冷冷下逐客令。 “阿波!”她简直气急起来,冲到他身前抓住他。他甩开她,她又抓住他衣袖。“你讲理一点好不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一直约你,你老是拒绝我,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你约我,我该感到荣幸吗?是我太不识抬举了?”他冷笑起来。 他究竟怎么了?句句讽刺,固执难说理。 “阿波,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好吧!你要把话说清楚我们就说得清清楚楚。我跟你说,你跟阿涛彼此旧情难忘,复燃起来,你的心愿达成了,应该再也用不着我。所以,以后你不要再来缠着我,我不想当你填补阿涛没空时的小点心。我很忙,没空听你和阿涛的恋爱史。这样够清楚了吧!” 啊?!她真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胸口一股热气往脑门一冲,整个脸胀红起来,张大嘴巴,哇哇半天,几乎口吃,哇不出半句话。末了,大大喘了几口气,才气急败坏叫说:“谁说我跟阿涛旧情复燃了?!那天他说他跟我之间的帐要彻底算一算,算完就一笔勾销。我还搞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他就那么吻我了!我想跟你解释,你一直不理我,阴阳怪气,又拒绝我,还跟简玉琪在一起——”啊!嫉妒得她心要痛起来。“大家就把话全都说清楚好了!你说,你真的喜欢简玉琪?!你决定和她交往是不是?!今天你非跟我说清楚不可!” 她简直哇哇怪叫,也不管现在是半夜几点,是否会吵醒其它人。 但门外全无动静。两人咆哮叫喊半天,约好似竟一直没有人来探理。 她浑身还在颤抖,内气余震未消的后作用力。甚至还喘息个不停,像刚跑了五百公尺一样。 他则震呆了似,不敢置信地直勾勾的瞅着她。她胸口起伏不停,一双眼蛮横地盯住他,就只差没双手插腰,好找他算清总帐。 “你跟阿涛——你跟他——你们没有——”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乱纷纷。到底是哪里弄错了? “我跟阿涛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她大大皱鼻子。“他说我欠他一个吻,要我还他。他看到了。高中那时候,我们接吻被他看到了。” 原来!他猛一震。原来如此。那小子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他是在报复! “小李!”终于,他艰涩的开口,他已经有好一阵没叫她的名字,没这么轻唤她了。 “我约了你好几次,你一直拒绝我。我问你,你真的喜欢简玉琪吗?”口气酸酸的。同样的问题问了好几遍,可想她多在意。 他没回答,反问:“你约我,你这是在追我吗?” 她眉一挑。“不行吗?” 他心中乍然雀跃起来,多时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我可没这么说。但说你这是在追我,我却一点都感受不到。你追阿涛时,百般讨好他,看他脸色,每天给他送午餐;他对你冷漠,你还是不屈不挠——” “你是要我也像那样追你吗?” 他一副“有何不可”。 “阿波,那是自虐,我不想再自找苦吃。” “可是你对阿涛就可以!”他忍不住。他要她像以前追阿涛那样追求他。不然,他心理不平衡。 “阿波,那时候我们才十六岁。可现在,我们都不是那个年纪了。” “这跟年龄没有关系。”他执拗得很。 “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饭店的经理,难不成你要我每天送午餐给你,你不怕底下的人笑话吗?” 他哼一声。十六岁与二十六岁之间,的确有那个差别。 “还有,你还没有解释你跟简玉琪的事。” 他斜斜眉,不肯明确给答案。 “好吧!”她有风度。“大家公平竞争——不!”她忽然又皱眉。“不行!她近水楼台,天天跟你在一块工作。我要享有“特权”。” 终于,他嘴角涌起笑。但他努力板着脸。“凭什么你可以享有特权?” “因为我们关系不一样!”她想都不想,极是理所当然。 “你要特权,总得先表示点诚意吧。” 她霍然扬起眉。 “好!诚意就诚意吧。” 第二天一早,李柔宽开了一辆不知是第几手的破车,门板都生锈了,大剌剌的停在余家门前。 “阿波,我来接你了。”她扬声喊他。开门下车。 余维波出来,看傻眼。闻声随后出来的余建明和余维涛也楞住,余维波脸色有点难看,说: “你从哪里弄来这东西的?” “这是我老爸的。你不知道吗?”她得意的一笑。“早啊!阿姨、阿涛。” “你来接阿波上班?”余建明微笑。昨晚那场架吵得轰轰烈烈,她大概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对啊。”李柔宽一口答是,满脸的谄笑,比她以前追余维涛那股劲有过之无不及。 “这车子这么破,还能坐人吗?”余维涛怀疑的打量旧得从青色变灰白色的车身。 “安啦。不相信的话,我可以顺便载你一程。” 换来余维波一记瞪眼。他敏捷的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进去。催促李柔宽,说: “快点上来!别第一天就害我迟到。”真是,这就是她的诚意?居然还不要命的跟老二勾勾搭搭。 第24章 “是是。”李柔宽赶紧领旨,两三步跑过去,开门坐进去,边扬声说:“阿姨,我们先走了。” “小心点开车。”余建明实在对那辆老爷破车没信心,替他们提心吊胆。 “我知道。” “记得别去撞墙。”余维涛不慌不忙提醒。“你这辆破车禁不起一撞的。再说,昨晚整屋子的墙吵得撞来撞去的,应该撞够了。”轻描淡写的反作力却十分强。 车里的两人一阵狼狈。余维波狠狠白老弟一眼,厚脸皮的李柔宽也难得胀红脸。 车子刷地开走老远,她脸上的红晕才慢慢消褪。 这期间,他一直在注视她。爱看她脸庞那红晕,心底终于有一点满足。 “这就是你表现的“诚意”?”他故意挑剔的“嗯哼”一声。 “好嘛。这车子是破了一点,可是,我这样接送你、当你的司机,你还不满意!”她嘟起嘴。 “你想我放鞭炮庆祝吗?等会儿在饭店前,我从你车中钻出去时,你想别人看了会怎么说?” “要说就让他们去说嘛!” “哼!是谁说的,我们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孩了?” 好吧,是她说的。她乖乖闭上嘴巴不回嘴。 “明天开始,你就开我的车子,把这车还给李叔。李叔没车子一定很不方便。” “我开了你的车子,那这当中你需要用车子时怎么办?” “你不是司机吗?司机哪,是二十四小时待命。” “这不行,你太赖皮了。阿波!”她不依。“我才不要枯坐在那里等你要用车时召唤。不要!我接你上下班;早上我载你到饭店,然后车子交给你,晚上我再过来,我们再一起回家。” “你这算是哪门子司机?”他似笑非笑起来。“要不,我找玉琪也可以。” “不可以!你太奸诈了!我们说好我有特权的,你不可以多给她机会。”她娇嗔起来。 让他很愉快。“好吧。看在李叔的面子上,我想一想。”他给她一只行动电话。“哪,这拿着。” “干嘛?”她楞楞的。 “你不带着电话,我怎么找你?怎么通知你我下班了好来接我?” “可是,你把你的电话给我了,那你要用时怎么办?” 这家伙还真是山顶洞人下山的。好笑说:“我当然不只这个手机而已。”睇她一眼,语气柔下来。“我把我的电话全输录进去了,家里的、饭店的、我行动电话的,你随时可以找得到我。”不管他人在哪里,天涯海角,都可以找得到。 她听出了那层意思,唇一抿,甜笑起来说:“谢谢。” “傻瓜!” 他像以前一样揉她的头。 “小李,”手的轻抚,落到她脸庞。“你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 “什么?”她在开车中,他这样摸她脸,很危险的。但她又腾不出手阻止他。 “你喜欢我吗?”他突然问。 吱嘎一声,她煞住车。前头正好红灯。 “喜欢。”惊魂未定。她回脸过去不是嫣嫣的笑,而是一点埋怨。“我在开车耶!突然问我这个,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可是她说她喜欢他。 他不知悔改的笑。“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有一天,你喜欢上我,我要你……”他没说下去。 “嗯,是什么?”她略皱眉。 她忘了吗?他脸色不好看起来。 “给你一个提示,跟数字有关的。” “跟数字有关?”她眉结皱得更深紧。 “你果然全忘了!”他几乎是赌气。“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等你记起来的时候,我就接受你的追求。如果你一直想不起来,我就选择玉琪。” “你不可以这样!”她抗议。 绿灯了,后面的车子在按喇叭。她轻踩油门,穿过十字路口。 “我可以的。你居然忘得一干二净。对了,在机场时你也把我错认是阿涛。”他干脆翻起旧帐。 “我又不是故意的。一个月太短了。” “一个月够长了!”他心理实在不平衡。她怎么可以将他错认是阿涛! 她苦着脸。“再给我一个提示?” “不行。记住,你只有一个月。” 他不该赌气的。但他忍耐不住。他一定要逼她想起来。 很快,一个月就过得只剩下两个礼拜。李柔宽每天磨着余维波多给她一点提示,他便绷着脸说不行,毫无商量的余地。 每过一天,她仍想不起来,他的表情就绷得愈紧,脸色变得更难看。 “阿波最近怎么了?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对李金发,余维波一向交好,但这两个星期他都只是草草招呼一声,李金发自然不得不纳闷。 没人知道他们协议的事,但李柔宽每天接送余维波上下班,全城的人都知晓了。李金发自然也晓得那回事,就是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这样。 “我怎么知道。”她当然知道。她心情也烦得很。 “欸,小李,听说你卯起劲在追阿波是不是?”老子老李试探的问。 其实哪用试探。她承认得很干脆。“对啊,我这会儿是用了十足的火力。” “可是,你不是喜欢阿涛的吗?” “拜托!老爸,那是光绪年间的颐和遗事了。” “可是……”他还在“可是”,实在不明白怎么从二十世纪一下子就跳到二十一世纪了。 “你不知道,老爸,在机场时我一看到阿波,心脏就一直跳,全身的荷尔蒙都在沸腾。这一次,我真的非追到手不可,绝不放手!” “看来你好象很认真?” 何只认真。她把一生的幸福都赌上去了。 “唉!”李金发苦笑,摇了摇头。“人家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我们父女俩糊里糊涂的闯进人家家里,谁晓得这一进就从此出不来。”唉声嘘叹起来。 “振作一点,老爸。”倒提醒了李柔宽。“我问过阿姨了。阿姨没说喜欢你,也没说不喜欢你,你还是有希望的。” “你问她了?”李金发惶急起来,搓手说:“那她到底怎么说?” 李柔宽摇头。“阿姨没有很明白的说,但我想阿姨的意思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是啊。你只要坚持下去,守得云开见月明。”她拍拍她老爸,聊表鼓励。 “这样啊。”二楞子李金发似懂非懂。 “反正你就这样拗下去,拗到最后就是你的。” 可她只剩两个礼拜!可恶的余维波,整人也不是这种整法。什么跟数字有关,她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啊!”她蓦然叫出来,跳起来。 “怎么了?”李金发给吓一跳。 “老爸,我出去一下。”她没时间解释,拔腿就胞。 真是驴啊!她怎么一直没想到。余维波房里应该有什么线索才对,她怎么没想过去搜一搜?! 趁现在,大白天他不在家,她可以仔细、好好搜一搜。 余家简直就像她自家厨房,她甚至有钥匙,根本不必偷偷摸摸,而大可光明正大的进去。但因为她准备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偷搜余维波的房间,免不了就蹑手蹑脚,做贼一样的溜进去。 拎着鞋子贼似的蹑手蹑脚的走上二楼,她呼吸都快停了。她不禁对自己摇头。真是的!这余家她出入不怕几千几百回了,这会儿怎么紧张得呼吸都快没了。 “镇定!镇定!”她画符似写个“定”字在掌心,再把它吃进肚子里去,拍拍自己的胸口。 感觉好象有几千几百只眼睛在看着她,随时等着抓她的“耙”。 “去去!”她用力朝两边的空气挥手,企图挥开那种被监视的感觉。 余维波的房门居然半掩,推开门进去,椅子上半坐半躺,闭着眼似乎睡着的人更教她傻眼。 “阿波……”她差点大叫起来,连忙用双手捣住嘴。 他怎么会在家?大白天,才一点半,且早上她明明送他到饭店的…… 她努力回想,刚刚进来时,好象也没看到他的车子停在门口。或许在车库…… 啊!不行!她的脑袋乱了!脑容量负荷不了这些复杂的高难度记忆题! “阿波?”她看他睡得熟,她试着轻唤一声。 没动静……不,他的睫毛似乎眨了一眨。 “阿波?”她又试唤一声,走近一些。 走近了,她才发现他的睡脸真是可尝可亲。 睡着的他,因为没有笑容,流泄出的是那股优等生的冷漠气质。前额的发丝垂散,凌乱盖到眉角;拢直的二道眉剑似并拱高挺的鼻粱。那唇,宽薄的恰到好处,却抿紧着,没有放松。 她看呆了,眼睛发直,嘴巴半开。 待她看到他松开领带钮扣露出的隐约的胸膛,呼吸变得困难。 童话里的睡美人也不过就这样吧。 她连吞了几口口水,不由自主的挨过去,挨向他那教她全身细胞鼓噪的“胴体”。 “我的小美人儿!”简直教她意乱情迷。色胆包天的吻住他那薄得好看的嘴唇,甚至意犹未尽的吸吮。 如果她看得到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会替自己觉得丢脸。那脸全是催情激透的红;大眼亮晶晶,满是激荡的水波。 甚至忘了她偷偷潜来此的目的,对着那迷人的“胴体”不能自己起来。 “谁是你的小美人儿?”应该睡着的余维波蓦然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将她抓个正着。 “啊?!”她骇一跳,反射的跳开,他反应更快,双臂有力的揽住她的腰。 第25章 她重心不稳,跌趴在他身上。 这就变成,他半坐着、她趴贴在他身上。如果双手还勾着他脖子,那就更完美了,暧昧得更彻底。 “你醒了?”饶是再厚脸皮、不知矜持的她,也尴尬得不得了,丢脸得抬不起头。 偷亲人家,又被抓个正着,呵呵! “有人偷偷摸摸的占我便宜,我不醒行吗?”早醒了。从她蹑手蹑脚进来唤他的第一声,他就醒了。 他忍得好辛苦。却没想到…… 嘴角不禁勾扬起来。 这姿势不怎么舒服,但他觉得非常的畅快,心情从来没有如此刻这么愉快过。他不想动,也不要她动,双臂在她腰间搂得更密更紧。 “你怎么会在家的?”逃不掉了,她只好抬起头来。 “那应该是我问的才对。你跑来我房间做什么?想偷袭我?”他全身上下、眉眼唇角,每个细胞都在高亢。 “我来找……嗯……你先放开我!”这样趴在他身上,身体这么贴着,这姿势,嗯,很不舒服又很舒服。 脸儿不禁要赧红。她怎么——竟是那样的不害臊?! “我不要。我觉得这样很舒服。”他自然不肯。 “可是……”尴尬极了。“你不觉得我这样趴着,像只无尾熊吗?要嘛,也换个漂亮优雅一点的姿势……”她红着脸,很不知羞耻的瞅瞅他。 和他肉体的碰触是愉快的。她无法骗自己,她留恋这样与他亲密的接触。 他高兴笑出声。但他不想动,爱这一刻,爱这样紧密将她搂贴在身上。 “把手伸出来,勾住我脖子。”他咬她耳朵。 她耳根一烫。眸子水汪汪的瞅着他,白葱蛇般的手臂滑溜的勾住他脖子。 “小李……”这是男女之间的了。她可以感觉他的身体在亢动;他也可以。这一声,叫得简直像呻吟。 “你想起来了没有?”他又咬她的耳朵。 “欸欸……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家的?”她赶紧转开话题。 “我忘了带一些资料。”忘得巧,不是吗?“你别想转移话题。到底想起来了没有?” 惨了!他又要逼她了。她勾紧他,嘟着嘴,撒娇说: “人家没有你那么聪明嘛!可是我有很努力的,真的,一点都没有偷懒。我还想说你这里可能有什么线索——”啊,惨了!居然说溜嘴。 “所以你就趁我不在,偷偷溜过来是吧?”他低头瞅她,笑里藏奸,笑得她好不心惊。 “人家——那个,不是故意的嘛!”当贼居然被当场捉到,有够蠢的。她只有赖皮这一招。 “总之,你就是没想起来就对了?”他的表情沉下去。 “再给我一个提示嘛!”她双手软软勾着,细声要求。 其实她都亲到他了。他若不让她追求,他会让她亲他吗?不过,那是偷亲的,不算。两个人都搂贴着这么亲密,吸取彼此身上的气息,却好笑的僵化在莫名其妙的“要求”下。 “好,我再给你一个提示。”他啄了她嘴唇一下,跟着紧攫住,把舌头伸进去,成了一个湿粘热缠。吻得呼息急促起来。 “我说……”总算放开她。“如果你喜欢上我,我要你吻我一百次、一千次——” “啊!”她轻呼起来,气息起伏不定。 “想起来了?”修长的手指抚摸她红红的唇。“你要一次清偿,还是分期付款?” “不可以啦!”她捉开他的手。刚刚的吻,令她的心脏尚不规律的跳动,亢奋多于害羞。“你要的不是蜻蜒点水似的,会呼吸不过来。” “你连这个也想起来了?”他要的是法国式深吻。很好,他总算|奇-_-书^_^网|咧开嘴。她终于想起来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刚刚我那么吻你,你不喜欢吗?嗯?” 拜托,不要再诱惑她了。 她困难的抵挡他的引诱,埋怨说:“讨厌!你明知道的。” “我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小女人态。他心中那热流直控制不住要泛开。 “讨厌!你一定要我说?!”她勾着他,眼儿水汪汪。“你可以笑我不害臊,不懂含蓄不知羞耻,可是,我真的喜欢这种感觉,一直想这样碰触你。这样的抱着你,与你碰触,是很好的感觉,很健康的感受——别笑!我觉得这是健康的。喜欢一个人,身体的相互碰触,这是很自然的!” “原来你一直在觊觎我的身体。”余维波搂紧她,更紧。心里涨得满满,在雀跃呼喊,偏偏嘴角挂一副戏谑。 “是啊,垂涎很久了。”她爬起来,手臂仍勾挂在他脖子上。 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她的也是。 细胞在亢奋鼓噪。他可以感受得到。她也可以。 他的手仍在她腰上。热烫的。往下垂移。 “阿波……”那热,移到她大腿上了。 所谓“肌肤之亲”,就是如此吧? 他不问“可不可以”,猛然抱起她,走向床边。 门还是半掩的,开着的,细细的呻吟声便那么泄漏出去。热火在烧,热焰烧逼床上两个人的纠缠缠绵。 一屋子全着火了。 ※※※ 第11章 余维波“正式”接受李柔宽的追求。 然后,他又有意见了。 “总要有个定情物什么的吧?”星期五晚上,两个人坐在餐桌旁,等着吃饭。李金发自然在厨房,另外的两个则还在回家的路上。 “要不要我给你挂一条狗牌?”定情物?亏他想得出来! “过来。”他拉她过去。给她戴上一条白金项练,圆形的坠子上刻得居然是他的“波”字。 “你真的给我挂一条狗牌?”她抓着坠于,有些懊恼。 却见他自己戴上一式一样的白金项练,方形的坠子刻了“柔”字。 “我知道你粗心大意,所以我自己准备了。”说得一本正经。 “你不觉得肉麻吗?阿波。”一个大男人戴那种东西,实在,如果他长得斯文秀气也就罢了,偏偏他不笑时一副优等生的冷漠气质,衣服内却戴着这个……唉! “这有什么不对?” “我就是觉得怪怪的。你别——你还是拿下来,改天我给你一个戒指。” 不是男人戴项练不好,只是戴在余维波身上,她就是觉得奇怪不适合。 “这可是你说的。别赖皮了。”他愉快笑起来,一副算计得逞,很合作的把项练取下来递给她。 知道着了他的道,她白他一眼,想反悔,他先声夺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又不是君子。” “你承认自己是那种邪佞小人?” 李柔宽正要回嘴,传来汽车引擎声响。余建明与余维涛先后回来。 “阿姨。”她连忙把项练藏进衣服里。 余维波皱了下眉头。 “回来了?”李金发从厨房出来。“正好可以开饭了。” “今天晚了一点。”余维涛变了性子似,居然对李金发开金口。然后转向余维波。“阿波,你最近好象特别闲,每天就杵在家里。” 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怎么回事,偏余维涛不识趣要戳一戳。 “吃饭了。先吃饭,慢慢再聊。”李金发像主人一样招呼。“来,建明,公文包给我。” “谢谢。”这么多年,余建明很习惯这情况了,把公文包递给李金发。深吸一口气,流出饥饿相。“好香!你今天煮了什么?阿金。怎么这么香?”边说边往里头走去。 “我今天煮了葱爆牛肉、海南醉鸡、清炒野菜、勾芡紫菜汤,一些家常菜,都是你爱吃的。” 余建明已经忍不住,口水都快流下来,几乎学李柔宽那样用手夹了一块爆牛肉。 “小李,你卫生一点行不行?”没等李金发发难,余维波先开口“管教”。 “我肚子饿嘛。”还理直气壮的,一边吮着手指上的油气。 等大家都坐定,李柔宽迫不及待就狼吞虎咽起来。 “吃慢点。你这样要是出去被人见了,很丢脸的。你要考虑到我的立场。”余维波边说边夹了块鸡肉到她碗里,自己还吃不到两口。 “对了,”他看看大家。引来全桌的注意力。他勾勾唇角,气定神闲,从容说:“小李说要给我一只戒指。” “咳咳!”李柔宽给呛住,嘴里的饭全喷出来。 “真是的,小心点。”他拍拍她的背,替她顺气。“来,喝口水。” 桌上三个人你看我我望你的。余建明先微笑说:“是吗?你们俩都商量好了?” “小李啊,老爸又不会反对,你怎么没先跟老爸说一声。”李金发放下筷子,惊奇的睁大眼。 相对于余维涛的无动于衷,他的反应最惊奇。 “才没啦!”李柔宽总算顺过气来。“是阿波自己说的,说要什么定情物!” “那不就是了?”余维涛插话了。不苟言笑的,很有戏剧效果。“你们什么时候要把手续办一办?” “定情物”这种白话,亏李柔宽当众说得出来。就是这一点,他才始终不若阿波那样意乱情迷起来吧? 虽是同父同母兄弟,个性毕竟不一样。 “快了。”余维波笑眯眯。 “才没。阿涛,你不要瞎搅和。” “你那么努力追阿波,好不容易让你追到了,你不想办法抓紧一点,想让他溜走吗?” 余维波故意斜眼睨她,表示阿涛的话的可能性。李柔宽伸脚在桌底下踩他,脸上却笑出花。 “我会买条链子把他锁起来。” 第26章 说得余建明不禁笑起来。李金发净夹菜往她碗里放,她愈吃愈多。 “对了,柔宽,工作的事阿姨帮你联络好了,你想你什么时候可以和对方碰个面?那面谈其实只是个形式,不必太紧张。” “我随时都可以。” “那下个星期一行吗?” “什么工作?”余维波忍不住狐疑。 余建明说:“我帮柔宽介绍一份旅行社的工作。” “旅行社?我反对!”他想也不想便大声反对。“你不是要到饭店工作吗?怎么变成旅行社了?” “这有什么差别?”李柔宽觉得没什么不一样。 “当然有差!反正我不赞成就是了!”岂有此理,她居然完全没跟他提过这回事! “阿波!”余建明有点责备的意味。 余维涛却安心吃他的饭,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讲点理好不好?要工作的人是我,你怎么可以随便就反对。”李柔宽不满。 “反正我就是反对。”他气。简直已不可理喻。 “阿波!” “总之,我绝对反对到底。”他丢下筷子站起来。威胁说:“你要是接受那份工作,我们就分手!” “你不可以这样!”她叫起来,猛站起身。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我就是要这样!”他丢下话,扭头负气上楼。 理智全丢光了,根本是意气用事。 可是他气不过,心理不平衡,气她居然完全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最不平衡的是,全家人——连阿涛都知道,就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头。 从以前就是这样,她对阿涛就比较用心。他无法不嫉妒。是的,就是这样,看,在机场时她就把他误认是阿涛! 愈想心理愈不平衡,算起一条条旧帐。他却没想到,他跟她是那样肌肤相亲了,他的人都那样渗透到她身体里头了,他却还在这里计较那些有没有的。 没办法,他就是没办法不嫉妒。理智全起不了作用,完全昏了头。 从来没有想到,一向看来从容优闲、老爱笑不笑似的余维波——起码她一直这么认为,会是这么不可理喻。 整个周末假日都在跟她呕气,对她采取“三不政策”——不听、不看、不跟她说话。摆一副“不准就是不准,否则免谈”的死人德性。 像现在,他一身西装笔挺的走向她——应该说走向车子,还是那一副板着脸,好象便秘了好几天的表情神态。 真是!她在心里嘀咕。今天十点她要跟人家面谈,现在,嗯,她偷瞄一眼腕表,都快九点半,她还是这么殷勤的伺候他,接他到饭店上班,他居然还是这一坨大便臭模样! “早啊,阿波。睡得还好吧?”却还是没出息的谄笑,赶紧替他打开车门,伺候大爷就坐。 “你上去。今天我来开车。”绷着一张臭脸。 唷,他大爷总算开金口了,大概是良心发现了。 “没关系,我来开车就好了,我——” “上去!”他根本没耐心听她的,气呼呼的把她推塞进车子里,自己则走到驾驶座。 看样子还是低气压过境,而且笼罩。 聪明的,最好识相的闭起嘴巴。 他嘴唇抿得薄紧,似乎也没谈心的打算。 “阿波!”她试探着。 像打在石头上弹回来。 唷,不理她。 好吧,他爱气就气,等他气饱了再慢慢说。 她将目光掉向窗外。建筑物长得都差不多一个德性,都挺难看的。一堆招牌,乱七八糟的……咦?这路相看起来有点熟又不太熟。这……嗯,好象不是去饭店的路…… “阿波,你走错方向了。这不是去饭店的路。快往右转,掉头回去。”她以为他开错道。 余维波置若罔闻,往前继续前进。 “阿波!我跟你说你开错方向了!你到底要去哪?” 定神一瞧,这方向似乎是……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到饭店吗?”看到前方高速公路的指标,她气急起来。 “我没有跟你说,我今天的行程是到南部吗?”等上了高速公路,他总算才又开了金口。 他是故意的,她几乎跳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哇哇叫起来。“快回去!我要回去!我跟人家约了十点,快迟到了。阿波!你听到没有?!” “现在掉头也来不及了。” “可以的,你快点下交流道!”她急得几乎伸手去抓方向盘。 他瞥她一眼。“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高速公路上,你想胡来也可以,我们就做一对“同命鸳鸯”。” “你——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气得腮帮都鼓了。 “对。”承认得很干脆,干脆得教她气炸。“昨天我已经打电话替你回绝了,你赶去了,对方也不会等你。” “啊?!”她惊讶的嘴巴张大开来。过半天才有反应。“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这句话,她哇哇怪叫了很多遍。余维波居然可恶的独断独行,干涉她的事情。 “我不仅可以,而且已经这样做了。” “对方不会听你的!你并不是我的什么人。”她真的生气了,口不择言。 果然,他脸色青起来。 “我不是你的什么人?”重哼一声,音调都扭曲了。“你敢再这么说一遍?!” “我——”几乎脱口,抑制的死咬住唇。 原来他是这么霸道,凶起来跟野蛮人差不多。 “我当然不敢。”不甘不愿的嘴儿嘟得老高。 灰青难看的表情这才缓下来,却还不忘又哼了一声,告诉她他心中很不满。 “你到底在气什么?”她实在不明白。“到旅行社工作也是工作,跟到饭店工作有什么不一样?你干嘛反对?” 然后他反对,她就要听他的? 岂有此理!——但她孬种的不敢吭一声。他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再火上加油,恐怕先遭殃、壮烈成仁的人会是她。 他冷嗤一声。“有什么不一样?很好,我会慢慢告诉你。我们的帐,今天就一笔一笔慢慢算!” 他们的帐? 她吃惊转身。他半边脸的轮廓线条绷得好紧,是灰土色的,看样子是玩真的。可是,她跟他之间有什么帐?看他那模样,似乎积怨很深,不禁教她打个冷颤。 车子并没有笔直开到南部,半途下了高速公路,拐向一条不怎么直的道路。然后,愈走愈往山里头,最后停在一处山区的木屋式小旅馆。 “这是哪里?”这下好了。穷乡僻壤,这么偏僻的地方,她是插翅也难飞。更别说,她根本不知道她被绑架到什么地方。 余维波不听不答,抓着她——是抓,不是“牵”,也不是“拉”——拖进小旅馆。 旅馆空荡荡的。空得像遗迹,更像废墟。因为是木造的,处处呈现种原木色的古朴林调。 总共不到五间房。实在小得——嗯,个人化的有点那个。 拣了一间双人房。余维波一路将她拖进房里。“卡嚓”,落下锁。像一只猎鹰般——不,更像黑豹,两眼发出凶光,虎视耽耽盯牢他的猎物。 “什么嘛!”她甩开他,真的不满。“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电话呢?我要打电话。”心里记挂的还是十点的那个约。 余维波一把扯下电话线,将电话机丢进柜子里头。然后用力将她抓到床上,拉把椅子,监守在床畔。 “你干嘛?!”像犯人一样被监控着,他又阴阳怪气不出一声,实在很不是滋味。 “算帐。”见她起身,他又把她压回去。 挣扎不开,只得放弃。不满说:“算什么帐?” “多得很。从以前,你就对阿涛特别用心,总是把我撇在后头。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把我放在心上?!”口气酸醋愤懑得不得了。 “你干嘛突然提这个——” “回答我!”他逼迫着。 “好嘛,好嘛。你不要这么凶。有啦。” 像在说青菜萝卜一样随便的语气。 他当然更生气。“我要听老实话,不要敷衍我!”用力捏住她手臂。 她警疼住。意识到他的认真,经心起来。看着他逼红的眼睛,说:“当然有。而且放很多很深。” 他才慢慢放开她。冷白着脸。“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你不打算到饭店工作,只有我!只有我,到最后还被蒙在鼓里?为什么?你居然跟阿涛商量,却连提也不跟我提一下?” “我根本没有跟阿涛商量!”原来他那么在意。她明白这严重性,不敢再散慢,很认真解释。“只是他刚好问起,我顺口回答而已。我是想跟你说啊!可是那阵子你老是拒绝我,还该死的跟那个简玉琪来来往往,要我怎么说?!” 那眼神仍是怀疑的,但冷白的脸色回复一点温度。 “那么后来呢?为什么又不说?” “忘了。”她很老实回答。真的是忘了。 “忘了?”从齿缝绷出的,流露“不可饶恕”的冰冷口吻。 她乖乖低着头,知道错了。 “反正在你心里,我本来就没重要到必须太在意的地步对不对?我应该想得到的,你喜欢的根本就是阿涛,你想要的一直是他,因为得不到,你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我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阿波。”什么冤枉都可以忍受,就是这个误会不能烂下去。 “你不必再骗我。我早就知道的,在机场你根本就将我错认是阿涛。”余维波听不进去,表情又冷白起来。 “我说不是这样的!” 第27章 该死的!他怎么会想到那么离谱的地步。她吼叫起来,反抓住他衣服,将高级的白衬衫抓皱。“在机场见到你时,我的确想过是不是阿涛,但我也想会不会是你——可是,那不是重点,重点是——” 啊!不管了!那些羞耻的事全抖出来吧! “重点是,我一见到你,心脏就狂跳,全身的细胞都非常亢奋,鼓噪个不停。居然对你兴奋起来。我知道那样很丢脸,高贵的淑女不会有那种反应,可是我那时口干舌燥,不断吞口水。然后,阿涛来了,我却完全没感觉。我不否认我以前喜欢阿涛——现在也喜欢,但那感情是不一样的,不能混为一谈!” 空气陡然死寂下来,只有她起伏不停的喘息声。 他像化石那样定住了,直勾勾盯着她,很用力看着,看了良久,才开口:“怎么个不一样法?” 她闭闭眼,几乎没勇气再睁开。低吟一声,无力说: “那一天,在你房间,我们……就是那个不一样法。我会想碰你,抚摸你,吻你,感受你的身体。我也喜欢你碰我,抚摸我,亲吻我——我——哎!”她遮住眼睛,又颓放下去。“我是不是很大胆很色很厚脸皮?” 回答她的是吸气声,粗重的。然后,温暖的鼻息呵上她的脸。这整天,他冷森的脸第一次恢复人的表情,泛起柔漪。 “的确是很大胆很色很厚脸皮。”有力的手臂环抱住她。柔和的,生怕弄疼她的, “我本来不想说,你硬逼我——” “嘘!”他比住她嘴唇。“我爱听的。” “我不知道你这么会吃醋。” “是你不好。谁叫你让我不安。”手撩到她背后,唇印在她脖颈间。 “阿波,你不要……” “我要。”一开始,他就不停了。撩开她的衣衫。 “可是……”现在是大白天,虽然林木郁郁,遮去大把的光,跟黄昏差不多。 “你不想要我吗?”他不让她“可是”。手一滑,滑进她的隐秘里。 她喜欢与他这样的肌肤之亲。摇摇头,红着脸索取他更多的热焰。就在意乱情迷之际,一道精光突然在她脑中闪了一闪。 “啊!”她叫起来。 “怎么了?”他困难的开口。全身都着火了,他渴望狂烈的激烧。 “阿姨他们知道吗?你没到饭店、没出现……” “唔……该死!”他呻吟一声兼加诅咒一句。 他完全忘了。他只是气得“绑走”她,根本没想到那么多。既没到饭店,也没通知一声,就这么“消失”…… “即使天塌下来,也等明天再去烦恼吧。” “你会帮我顶着?” “放心,压不垮你的。”他瞅她一笑,泰山压顶,将她完全笼罩。 一晌贪欢。 江山无限,欢乐有期。肌肤之亲是这样的使人迷乱,贪欢的两个人,根本没想到,余建明与李金发着急的差点去报失踪。 还是余维涛冷静,算出玄机。轻描淡写说:“不必紧张,他们两个人不是失踪,是私奔。” 所以,隔天回到家后,两个人被疲劳轰炸个不停——为什么要私奔? 问得他们两两相对,大眼瞪小眼。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