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又不犯法》 第1节 本书由【西岭千秋雪】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撩又不犯法 作者:七声号角 文案 【一对骚浪上天的攻受,不要命地互撩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甜文 主角:祁凌,狄初 ┃ 配角:程司从,祁迟,徐陆,温如水等 ┃ 其它:爽文,励志,校园恋情 ================ 第1章 狄初的心情相当烦躁。 一般来讲,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能干出什么事儿,得看地点,看时间。 狄初晃着步子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左拐。 他一边走,一边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根橡皮筋,修长的手指拢起齐肩的长发,在后脑勺随意地扎起。 狄初露出光洁的额头,修长的眉毛下凤眼细长,鼻子英挺,唇若点绛。不少女生趴在围栏边对着他兴奋地低声讨论。 狄初懒得搭理,拽着步子朝目的地走去。 这走姿相当独特,用徐陆的话来说,要走出狄大爷的范儿,首先你得晃动身体,使肩膀及上半身以一定频率左右扭动,接着,你得双手插袋,目不斜视,晃得唯我独尊,天下第一。 不过,这种步伐的要领全在脸。 你要长得太寒碜,扭的就是城乡结合非主流,再遇上个看你不顺眼的暴脾气,能把你打得妈都不认识。 狄初没这顾虑,刚才现在此时此刻,他整张脸上写满了俩字儿:嚣张。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烦躁。 就差拉个横幅:欢迎找茬。 离目的地还有几米,狄初顿住。摸出烟,抖了一根夹在唇角,在别人班门口把烟点上了。不知从哪边传来口哨声,狄初没回头,径直走进厕所里。 在学校,在这个时间点,狄初心情烦躁的话,最稳妥的解决方式就是上个厕所,抽根烟。没准儿那滔天的怒意,顺着渐浓的尿意就滚滚而去了。 一般来说是如此,不出意外的话。 狄初站在便池前,刚拉下拉链准备掏家伙,身后的隔间里传出了一阵相当不和谐的声音。 “啊——” 狄初一抖,烟灰落在手臂上,赶紧拍了拍。 操,厕所野战?够浪。 狄初自认为不该管的闲事一律他妈的爱谁谁,只要不阻拦小爷的尿意,搁他旁边儿直播都成。狄初摒弃感官,把自己兄弟释放出来。 万万没想到,一声更嘹亮的浪叫直接掀了天花板。 “啊啊——” 狄初吓得赶紧把他兄弟塞了回去,再这么一惊一乍地整两下,指不定以后进厕所就萎。 没尿成,烦躁。 狄初看什么都烦躁,想什么都烦躁。他转过身,烟叼在唇角,眼神锁定他身后的隔间。 烦躁。 刚才那声音他断定是个男的,带女朋友上厕所浪? 狄初撇嘴,掉价。他把视线移向门锁,上面显示有人。 很好,今天你们撞上了。 狄初伸手在门锁的圆形凸出孔上转了转,从外边儿把标识转成了无人。狄初笑笑,没做任何心理准备推开了隔间门。 不过,在看清里边儿站立的俩人时,狄大爷有一秒后悔自己没做挑事前的心理建设,就一秒。 隔间里站了两个男生,高一点的背对着狄初,很短的寸头,脖子往下,在领口处隐约显出纹身的图样。穿着黑色体恤,肩膀很宽,腰窄,臀翘,腿长,笔直笔直的。 狄初点点高个男生的脊梁,对方回头的时候倒没什么大惊小怪,也没有任何不淡定,看狄初的眼神就像看新闻联播。 长得够帅,倒是对得起这身材,狄初想。然后对着高个男生的面门徐徐吐出一口烟。 透过烟雾,狄初明显看到对方眯缝起眼,面有愠色。 “就这货色,你也好意思带厕所?”狄初靠着门框,把烟夹在手上,一缕松动的长发垂在额前,微卷。 浪叫的那位稍矮,面容清秀,搁人堆里有一定的辨识度,不过跟狄初一比,确实算不上什么货色。 矮个子有一丝惊恐,手足无措地把自己裤子提起来,埋首扣上裤腰带,跟个败鸡似的不敢抬起头来。 狄初看看他,不觉好笑:“哎,我说你刚刚叫得那么浪,现在臊个什么劲儿?再大声点儿隔壁班都能享受听觉盛宴了。” 狄初的这句话很冲,纯粹是用了挑事的口气。 高个子男生挡在两人之间,居高临下地说了声:“滚。” “哟,你也臊呢?啊?”狄初叼着烟,余光瞄到高个子蠢蠢欲动的拳头上。 很好,要动手了。 快点,快点。他全身的烦躁细胞都在叫嚣,快点动手打一架。 高个子男生抬起手臂,狄初冲动的血液开始迅速蹿动。 没想到对方直接撑在了他身边的门框上,俯身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想跟我干架?不如去床上。” “操!”狄初眼皮一跳,打了个冷颤,浑身痒,“少他妈恶心我。” 高个子笑起来,狄初抽空瞄了眼对方的唇,很性感。笑的时候一对虎牙隐现。 男生挑眉:“你不认识我?” “凭什么要认识你。”狄初的心情又开始烦躁,压抑的,爆烈的,快要撑开身体的,烦躁。 “祁凌。”高个子收回胳臂,抄起手站直了。这身高得有一米九,显得一米八的狄初在他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 “管你他妈爱谁谁。” 干架计划泡汤,狄初深吸一口烟。烦躁。他现在这状态,甭管遇上谁,不带呲火,一点就炸。 祁凌还想说什么,被一阵手机铃声吵断了。 狄初摸出手机,屏幕上“葫芦娃”仨字儿总算把他丢到厕所坑里的理智给拽了回来。 按下接听键,肇事者转身就走了,全程不带停。 祁凌盯着他走得摇曳生姿、拽上青天的步伐,回头给矮个子说了句:“真他妈有人不认识我。” “凌哥……我们还……”矮个子没了声儿。 我们还怎么?还继续?还有下一次吗? 想都别想,祁凌一人只撩一次,自己好不容易赶着趟儿被祁凌看上了,这种惨淡收场的结局,还妄想下一次? 祁凌没看他,那么短的时间里,他的衣服都没乱。几乎是前脚进了隔间,后脚就被灯光师举着大灯往死里照。 没劲。 “回去了。” 祁凌洗洗手,跟着出了厕所门。 狄初本想回一趟校长办公室,打听一下转学手续怎么样了。他刚走到一半,在别人班的窗户前照了照。 随意扎起的长发,手上点燃的烟,耳边还有接通状态的手机,仪容仪表完全不符合一个即将迈入高三的正经学生。 按“葫芦娃”的话来说,你这打头走到哪儿,都不是个好东西。 “葫芦娃”原名徐陆,至于为什么狄初叫他葫芦娃,给出的答案是:你从来都做不出成人该干的事儿。 狄初临时改了路线,决定暂时不去给未来班主任留下个混账的印象。 徐陆在那边儿没完没了地唠叨:“初,到学校没?在干嘛呢。” “刚观摩了一场厕所野战。”狄初靠在四楼围栏边,栏杆上全是灰,一挨一个印儿,估计很久都没人打扫了。跟这破学校一样,让人看起来就觉得烦躁。 “操,看到鸟没?” 狄初把烟头在围栏边戳灭,狠狠拧了几下:“你要能闭嘴,还能看到更多。” “妈的,正播着呢?”徐陆有些兴奋,跟他自己亲临现场一样。“你这是心情好些了?” “葫芦娃你有事儿没,”狄初说,“没事儿我挂了。” 徐陆难得语重心长:“初,听我说,别做傻事。” “我他妈智商能比你低?”狄初嗤笑一声。 “啧。”徐陆那边儿有水杯落地的声音,“第一天去你别惹事儿。咱还不清楚那边什么情况,你安生几天成不?” “你让我不惹麻烦?那活着有什么意思?”狄初冷笑。 “我知道你现在情绪还不稳定,伯父伯母刚刚去世,但这是他们的选择。初,不怪你。你也怪不得他们!” 狄初看着楼下空地上成群结队的学生,陌生的人,糟糕的环境。心里狠狠抽了一下,感觉脸上有滚烫的液体在肆虐。 操。狄初,你也跟着从这儿跳下去得了。 狄初抹了把脸,吊着嗓子悠然道:“没怎么,回老家,混吃等死。” 第2节 “什么?”可能信号不太好,徐陆没听清,条件反射地问了句。 狄初看了看表,估摸着该回校长办公室了:“没什么,新愿望:早点死。” “初,你还能不能行了?”徐陆继续压低声音,电话那边依稀传来学生朗读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内容,狄初听得发酸,他吸了口气:“你他妈能不能不要上课给我打电话?压着公鸭嗓他妈的以为你跟我偷情啊操。” “哎!”徐陆提高了声音,“你还能不能行了?!” “行!小爷我行着呢!” 狄初在情绪崩塌前,果断挂了电话。 他站在原地,往左边是谁他妈知道文科还是理科班,往右边是谁他妈知道高二还是高三。 什么都陌生,什么都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 狄初前天在父母下葬后,浑浑噩噩回到这个地方,这个在他小时候来过几次的母亲老家——小县城——给他幼小的记忆力留下的印象,聊胜于无。 狄初转身往楼下走,打算回校长办公室。 他从今天开始,强迫自己只记住眼下的事。全当十七年前的所有记忆都是水中月,镜中花,通通都是狗屁。 其实早就该看出来,狄初走在路上想。连药物都控制不了精神失常的母亲,除了从楼顶一跃,还能做什么。 他只是不甘,只是怨,为什么父亲也要遗弃自己。 当那个男人从他面前跟着消失在窗口时。 狄初没哭,他只是觉得烦躁。因为人死后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操办。 怎么这么烦。 活着这么烦。 死了也这么烦。 狄初刚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猛地被人撞到一边,来者龙卷风似的刮了进去。狄初稀里糊涂地跟着往里边走。 刚刚撞他的男人正靠在校长办公桌边,腋下夹着几本书,右手拿着老年水杯,左手拿着公文包。身材偏胖,还是个地中海。 男人扯开嘹亮的嗓音在办公室里嚎了几句:“陈校,赶紧的,有事说事,班上那群兔崽子还等着我上课。” 陈校长坐在椅子上,看到他身后的狄初招招手:“来来,你过来。手续办好了,跟着林老师去上课吧。” 林老师回过头,长得挺慈祥,说出的话倒不怎么和蔼可亲:“哎?就是这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 狄初愣了两秒。 “对,是我这种玩意儿。”狄初看着他,诚恳道。 林老师乐了:“嘿,小子挺冲。你那头发不剪剪?” 林老师指了指他扎起的长发,实际上狄初觉得并不长,刚好齐肩。不过要跟校规上的标准比起来,自己这算是奔着处分一路高歌而去的。 狄初摇摇头,耸肩道:“不能剪,折寿,开过光的。” 林老师愣了愣,问陈校长:“这小子以前在学校的成绩该不会是造假的吧,你再看看,是不是街边办证伪造的?” 狄初看起来特不着调,从头到脚,穿着打扮都显示着“混账行为艺术”的气息。同他成绩单上的高分极不相符。 “错不了,”陈校长端起茶杯牛饮,狄初头一回见到这种喝茶方式,要不是陈校长还往杯子里吐了口茶叶儿,狄初以为茶杯里实际上装的是烧刀子。 “这孩子,是难管了点。他们老师还专门打电话来表示慰问,说是个好苗子,别埋没了。还有……” 陈校长给林老师递了个眼色。 后者心神领会地点点头。 狄初想,别埋没了,说得好听。他已经没有了过去,那未来又算什么? 烂了也好,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林老师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中的老年保温杯:“好苗子你往我班上放?不怕长成歪脖子树?” 狄初差点没喘上气,这老师挺能个儿的,几句话就把他烂泥般的心情搅得天翻地覆。 狄初:“不怕,打根起就没直过。” 林老师耸肩,有个性。 当即抽出腋下的书往狄初手里一放,转身出了办公室。 “跟上!别磨蹭了,再不去上课,班上那群兔崽子非得翻天不可。” 狄初拿着林老师的备课本和书,拽着步子跟在后边儿。他低头看着本子上的字,林爱学,什么破名字。狄初抬头,林老师的后脑勺闪闪发光,决定叫他地中海。 “你呢,别有什么压力。学习嘛,在哪儿都一样。最多就是环境变了,年轻人很快就能适应。”林老师走在前面,一脚踢开楼道上的垃圾,“哪个找死的兔崽子乱扔垃圾!” 狄初的太阳穴跳了跳,他对这个老师有着不太好的感觉。 “班上同学都叫我老大,也有叫我老板的。你想怎么叫,随你兴趣。”林老师没回头,抬手指着操场,“我们学校虽比不上n市的私立高中环境,也算得上是亲近自然了。你不要觉得别扭,这里……嗯,空气好。” 狄初顺着看过去,还是刚才他站在四楼看到的破败操场。这学校统共就一个操场,没有铺橡胶跑道,圈子里面随便长了些野草,便是足球场了。边上还有两个篮球场,其中有一个篮板上的篮筐不知被谁卸了。 这地方,也就对得起“空气好”。 林老师没听到狄初回答,侧头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心情不好?” 怎么都在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不就死个爸妈成了孤儿,这事儿至于全世界都来跟他说你不要难过吗? “嗯?”狄初醒神,“哦,没。” “什么哦不哦的,我知道,你这情况吧……要学会自己调节,年轻人得坚强点。”林老师低头看看表,加快了步子“快点,马上到了。” 拐个弯,林老师停下来。班牌上写着高三(一)班,门有些破旧,好好的防盗门上有一个比较深的脚印,像是谁常年踹出来的。 喧闹声从门缝儿里如潮水般往外涌,大有逐渐澎拜的气势。实际上搁在老远就能听到某个班在不要命地喧闹着,狄初低头瞅瞅林老师的地中海。 没想到是他即将要融入的地方。 不对,没有融入,就是待着而已。随便哪哪儿,待着就成。 林老师突然回过头来,拿过狄初手中的书,问他:“你想不想自我介绍?” “啊。”狄初愣了,哦,为了照顾自己的心情,连标配流程都能省。 没想到还有这好处。 “啊什么啊,不想自我介绍你就从后门进去,随便找个空位坐着得了。” 林老师有点不耐烦,教室里吵闹的声音能把楼下的老师招上来。 “哦。”狄初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地从溜到后门去了。 他不想引起关注,他不想接受整个班几十双眼睛的注目礼。他有很多事都不想,各种心情淤积到只差一根引线就能炸。 这个老师还挺上道的,狄初对地中海的印象莫名好了几分。以后还是叫老师吧,叫地中海不太礼貌。 狄初刚从后门进去,前门就被林老师一脚踹开了,防盗门“砰”地一声巨响,砸在墙上。狄初不自觉地站在原地,看着门上凹下去的地方,似乎明白了什么。 林老师走上讲台,把书本往讲桌上一甩,扫视乱成一锅粥的教室。没人停下来,叽叽喳喳,像三千只鸭子同时叫嚣,和着窗外不知停顿的夏蝉,吵得人心发慌。 狄初叹了口气,这老师是个老好人,外强中干地没什么威慑力。后排座位空了不少,大多数课桌上空荡荡,课桌里全是零食,书都在地上。 狄初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正打算坐下。 突然林老师在讲台上弯下腰,从讲桌旁的公文包里,摸出把明晃晃的菜刀往讲桌上狠狠一拍。 “他妈的谁再吵!” 教室里莫名安静了。 “哦。”有人小声说,“老大来了。” 狄初目瞪口呆,这他妈什么神展开?林老师扑面而来的黑社会大佬气质相当浓郁,震慑力摧毁了狄初前十几年对老师建立起的所有美好印象。 威风八面的林老师看狄初跟个二傻子似的还站在那里,提着菜刀对他晃晃:“哎!新同学!坐下坐下!上课了!” 全班几十颗脑袋像骨诺米牌一样,集体哗地后转,这效果跟几百个大灯泡全照他身上没差。 狄初收回刚才的一切想法,林老师是不能叫的,得叫缺心眼。 结果缺心眼挠挠头,道:“哦,忘了,你说不想自我介绍。” 全班哗然,吹口哨的,议论的,甚至还有叫喊声:“羞什么羞啊!来一个!来一个!” 来,你,妈,逼。 狄初生无可恋的烦躁再加一把火,他抬眼,面无表情地淡淡道:“吵完了吗?” 这句话效果奇好,快赶上缺心眼的那把菜刀了。 狄初长的很好,所以大多数人都会因为这张脸,多给他点便利。以前在学校,冲着他的脸也要跟他交朋友。不过只有徐陆知道,狄初脾气很差,一点就炸。 在学校里表现出的温和有礼,都是装的。 母亲常年的精神问题,使得狄初体内压抑的暴躁因子随时都蓄势待发。 而他不能,不能随心所欲地发泄,任何一次“情绪失足”,都会造成母亲病情无可挽回的局面。 所以前十几年,他只能当个好孩子。 直到父母成灰的那一刻,他毅然决然地拨开了最虚假的壳,将那个张牙舞爪的自己袒露在朗朗乾坤之下。 而现在,新环境,新学校。谁都不认识他,狄初忽然不想像以前那样生活了,他第一天没控制住脾气,意味着以后就要活出一个新狄初,真正的狄初。 反正都他妈到了一滩烂泥里,管他怎么活。 反正都他妈要死,管他怎么过。 林老师挥挥手,声如洪钟:“好了好了!狄初你坐下!开始上课。” 众人在林老大的呼唤声中回过头去,大多数用余光偷偷打量狄初。 有个男生盯着他不放,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狄初竖了根中指,做着口型:滚。 对方没想到狄初这么跳,当即伸手对他点了点,回过头去。 “哟,第一天来就惹事儿啊。” 第3节 狄初左边传来一个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他侧头看去,声音的主人翘着二郎腿,椅背靠在墙壁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嘴角叼了根没点燃的烟。 操。 狄初右眼有点痛。 厕所野战男主角之一,祁凌。 操。 狄初回过头,看着黑板,在心里骂了一句。 人生何处不相逢。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之前要解释一下,心肝们不要因为祁凌一出来就是“野战”,他一没战成,二……二我以后会慢慢写,慢慢解释的,所以希望心肝能相信我们祁凌是个好孩子(如果迫不及待想看解释的甜心,指路29章,可以在评论里和七七说一声,七七给你发红包去看29章,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看这个文^_^) 注:排雷:本文有一定现实向,有真实的城市背景,人物原型,包括一部分故事情节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对七七来说有一定意义,所以希望不ky不ky。 不喜欢这种略现实的甜心,很抱歉~鞠躬^_^ 还是那句话,如果喜欢,以后我们插科打诨就是一家人。 如果不对甜心的胃口,静静离开就好,咱们以后如果有缘再相见。 比心!祝甜心每天幸福~ 另:为什么林老师上课带把刀,这个刀没开封的,纯粹拿出来做做样子,是个人物设定。当然也有其原因,后面慢慢写,慢慢解释。 最后, 我们狄初是个好孩子啊 第2章 狄初前十几年,从未上过如此随心所欲的课。 鸡飞狗跳。 狄初爬在桌上,书都懒得借一本,抽空想着要是灭绝师太看到这一幕,铁定大骂一群乌合之众。 缺心眼对课堂纪律的要求,明显和讲桌上那把菜刀极不相符。 前两排还有人象征性地拿着笔杆子写写笔记,时不时抹一把脸,接受缺心眼的唾沫洗礼。从三四桌开始,睡觉的,聊天的,玩手机的,真是千姿百态。 狄初往后面几桌望望,打牌的、涂指甲油的、还有缩在最后一桌自染头发的。 真是个自甘堕落的好地方。 狄初摸出手机,没有一条消息。 徐陆这个怂逼,不用解释都知道是灭绝师太在上课。 然后呢。 狄初把手机按亮,又锁屏,再按亮,再锁屏。 然后就没有人会想起他。 除了以前那些撩家。 不过铁打的徐陆,流水的撩家。是撩家,就都无情。前天还在微信上叫着亲爱的,狄初一转学,就自动拉黑江湖再见了。 狄初莫名孤独,像是于这世上,茕茕孑立,炯然一身。 他把手机放回去,埋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睡会儿,狄初决定。这种事在以前的学校可是想都不敢想。 不料这一觉直接拉通到放学,还是有同学要从后门出教室,才不得不把他这个挡道的叫醒。 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走读,原因归结于这个县城统共没多大。 狄初揉着酸疼的脖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校门,看到有个长发披肩、身段玲珑、面容乖巧的女生疑似在等自己时,才反应过来,他到这里还是有人管的。 前天狄初到达县城,有两个人来接。名义上的外婆,和名义上的表妹。 表妹人如其名,温如水。从小由外婆收养,今年初三,好像也是没爹没妈。 狄初想,估计命格这东西都是成套遗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有刑,当重拜双亲,才能命硬三分。 “哥!”温如水大老远给他招手,声音清亮,不少出校门的人纷纷侧目。 狄初溜达着走过去:“你来干什么。” “奶奶叫我等你放学一起回家。”温如水的声音挺柔。 狄初很欣赏她,因为他记不住温如水,但温如水记得他。 这样就避免了大街上擦肩而过的尴尬,如果温如水没叫住他,狄初能目不斜视地从人家姑娘面前走过去,指不定到家了才发现——哦,学校门口是你啊。哦,你是我妹啊。 两个人没什么好聊的,温如水想尽量表现出对这个表哥的热烈欢迎,不过狄初一副生无可恋的烦躁样,温如水不敢说话。 狄初跟在温如水后边,挤在拥挤的放学大军中,打量着周围。 小,除了小,还是小。 真正的小地方。 一条街上挤了三所学校,校门口往左,一所初中,往右,另一所高中。正东街直走拐弯儿再拐弯儿,是所小学。小南街直走不拐弯儿,依然有所小学。 放n市,这种情况得上天。 以前读的私立高中,都建在坟山上。谁的高中在山顶,谁的高中在半山腰,谁的高中在山脚。每年自主招生赶考,乌压压一片,给山皇帝朝贡似的。 放假的时候,学生下山是妥妥的土匪出栏打牙祭。 狄初烦躁地皱起眉,刚被人撞了一下,又被踩了脚后跟。他和温如水在人群中挣扎了十几分钟才得以解脱。 “妈的,挤成纸片儿了。”狄初拍拍衣服,衬衣被挤得有些皱,心里更不爽了。 旁边的温如水扑哧笑出声,狄初盯着她:“有那么好笑吗?” 温如水一愣,当即撇过脸,紧张地捏着衣服,不做声了。 狄初磨磨牙槽,其实他也不是那个意思,但他不确定温如水理解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狄初只是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的笑点在哪儿,旁人一笑,自己就跟个傻逼似的。 狄初看了看埋着头的温如水,烦躁的心情又添了一份。 操,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老子现在跟傻逼没多大区别。 狄初不记得路,跟在温如水身后往所谓的家里走。走了十几分钟,从大街转入小街的时候,就快到了。然后小街里还有条巷子,巷子往里面再走几栋楼,便是狄初外婆住的地方。 这片是老城区,建筑设计得极不合理,楼栋的间距很近,基本上一二楼常年照不到阳光。狄初的外婆住在一栋红房子里,土红色的瓷砖贴满了整栋楼表面。按照其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标准来讲,能住这里,算得上比较殷实的家庭。 而如今就大不相同了。 狄初入住的第一天,对面那楼的大妈和这边楼上大爷吵起架来,根本不需要扩音喇叭。骂人的花样层出不穷,两人从对方族谱上刀光剑影后,又转移到惨绝人寰的人身攻击。 狄初从没听过如此精彩的骂街,简直是水火不容。 但当天晚上,他看到这对大爷大妈坐在坝子里有说有笑地共同乘凉时,狄初发现,他还是有点看不懂这里的游戏规则。 拐进院子的小门,三楼的窗户边站着一位老人,一见他俩,兴奋地摇着手臂。 狄初差点没咬着舌头,你婆叫你回家吃饭估计就这架势。 “小初!如水!” 外婆叫道。 外婆叫温琼芳,狄初感觉外婆挺喜欢他。他和温如水顺着昏暗的楼道往上走,地上很脏,独独三楼里里外外都干净。狄初清楚这是温琼芳的功劳。 温琼芳是个精干的老太太,餐桌上摆着精致的三菜一汤。米饭盛在碗里,筷子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这是一种全新而陌生的感觉,冒着热气的、没有药物、祥和的家的味道。 “小初,来,快吃饭。吃了好休息,你们下午还有课。” 温琼芳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拉着狄初往餐桌边带。 自从狄初来了之后,两间卧室就不够睡了。温如水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跟着外婆睡去了。 狄初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你说一初三的女孩子,刚有自己的小世界,老跟外婆睡一间屋算怎么回事儿? 他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出去租房住,手里还有点钱。 温如水把书包放在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在埋怨:“奶奶,不是说好等我回家煮饭吗,你怎么……” “哎!等你回来做饭就晚啦,小初他们高三时间紧,要多休息。” 温琼芳一个劲给狄初碗里夹菜。 实际上狄初很想说,您别劳神了,我他妈都自我放逐了,成绩算个屁啊。 但他开不了口。光是对上温琼芳年迈而耐心的眼睛,他就慌。 没由来地慌。 “小初,来了这边儿,还是要努力啊。高三很关键,想吃什么跟外婆说,外婆给你做。” 这顿饭,狄初吃得食不知味。 倒不是饭菜不合口,只是温琼芳唠唠叨叨地,狄初只能嗯啊哦。他不习惯,相当不习惯这样有规律的生活,安静和平的生活。 不习惯别人的关心,不习惯别人的在意。 可他又疯狂地汲取着这些温暖,深陷下去。 狄初回忆了一下前十几年的生活,爹不疼娘早疯,吃了上顿,都不记得下顿在哪里。 长到现在没夭折,算生命的奇迹。 吃完饭狄初站在窗户边,摸出手机。 没有任何消息,手机安静得像个摆设。 他顿了会儿,给徐陆发了条微信。 — 葫芦娃,你爷爷被妖精抓走啦。 狄初看着手机乐了会儿,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第4节 抬眼,开始望着街道出神。 据他这两天的观察,这片儿居民区的人大多早上六点,中午十二点就出门工作,晚上半夜才回来。 俗话说,穷则钝。这里住的都是穷人,实打实的穷人。 因为穷,所以金钱的重量,劳动的必要就显得更为巨大。 身在贫民窟,不工作就活不下去。不管怎么贫穷,他们也都不是游手好闲。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因游手好闲而变得贫穷,每个人都在努力工作,却仍得不到温饱罢了。 每个人都想要不计代价地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都在坚强地工作。 狄初知道,现在自己也是这里的其中一员。 可他不同。 别人都是想着怎么挣扎、拼命从这里出去。 而他是想着怎么下去,堕落地混吃等死。 “哥。” 温如水在他身后小声叫着。整得狄初差点以为自己欺霸良女。 狄初捏着包里的烟盒,往温琼芳的房间里瞟了一眼,没拿出来:“什么事?” “我们能不能一起去上学?” 温如水的学校就在狄初隔壁,相差不过百米。狄初看看时间,离上课还早得很。 “去这么早干什么?学霸?” 温如水没回答,嘴唇都快咬破了。 狄初叹口气,回自己房间里拿出几本离家时带的书塞进包里。他没看科目,实际上压根不知道下午有些什么课。 “走。” 狄初很干脆,反正现在干什么都无聊,家里还没抽烟的地儿。出去也好。 当他们快走到温如水学校的时候,狄初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温如水希望他来送了。 初一中校门口站了几个混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狄初看了看,按照本性,他眼睛都不想睁。狄初作为骨灰级颜控,特想问问他们,你他妈那是人该长的样子吗? 操,丑破天际。 其中一名瘦高的男子看到温如水,朝他们走过来。要不是脖子上的劣质金项链太闪眼睛,狄初冲着他狂炫酷霸拽的气质,还会多看两眼。 狄初回头问温如水:“你们认识?” 温如水摇头:“不认识。” “缠着你?” “嗯。” 狄初明白了,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没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专欺负学校里不谙世事的小女生。 看来不止丑,还很贱。 “哟,小妞儿,哪儿找的小白脸啊?” 混混刚开口,狄初额角的青筋就跳了跳。 狄初的世界里,死穴有三。 不准说他娘,不准说他小白脸,不准说他一脸受样。 不然狄初铁定炸,不用点火,能把你打成烟花。 其实真不怪别人,徐陆每次都在说:“大爷,我爷,您不瞧瞧您那齐肩的长发再配上那张脸,不要为难人了好不好?” 不好。 老子管你好不好,老子心情不爽不爽不爽,死穴都炸了,这世界和平不了。 狄初转过身,一句废话都没有,提起长腿就是一甩子过去直击面门。这招很有震慑力,吓得对方直接僵在原地,打架就看谁心狠手辣。 狄初可没停,伸手拉过对方的衣领子,一拳招呼上去。 “给老子听好了,第一,我他妈要再看你缠着她,自求多福。” 狄初干净利落地一耳光扇在混混的右脸上。 “第二,以后别长这么丑。” 啪地一下,又一耳光扇在混混的左脸上。 “第三……”狄初刚举起手,想了半天没想出个说辞来。半响没动静,被打的人还有点不习惯了,偷偷睁开一个眼缝瞄着狄初变幻多端的表情。 “哥,你还打不?” 混混自暴自弃地问了一句。 “啊。”狄初回过神,放开了对方,挥挥手,“滚滚滚。” 烦躁并没有因为打架减轻,反而更严重了。说不上哪里不爽,气也出了,打也打了。但就是压抑地烦躁。 温如水呆立在他旁边,她原本只想有个人陪着壮壮胆。没想到她表哥这么暴力,当即眼睛都红了:“哥,他们……他们再来找你怎么办?” “那就让他找呗,老子还没怕过谁。” 狄初终于从包里把烟摸了出来,挑事儿就不怕事儿大。以前在n市也没少打架,虽然一开始在学校还算隐忍,后来也没少把人打进医院。况且这几个人,看着就不入流。真正的狠角色向来都是直接动手,不打嘴炮。 毕竟咬人的狗不叫。 “可是……” “进去,上课!” 狄初打断她,也没管温如水再如何,转身就走。 好巧不巧,刚走到高中校门口,就看到祁凌坐在奶茶店门口,还给他吹了声口哨。 “厉害啊,没想到是个妹控?” 狄初一手夹烟,一手把橡皮筋取下来,齐肩的长发在空中一荡。他眼角一挑,挑得别有风味:“是啊,不过我不往厕所带。” 祁凌盯着他,没说话。眸子里深沉得很,看不透在想什么。 狄初冷笑两声,晃着步子往学校走去。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陌生的校门,陌生的脸。 不去了。 狄初转身背道而驰。 还上什么学,脑子有病吗?傻逼。 县城里所有的街道都一个样子,最宽也就仅够两辆车并行。便利店过了是衣服店,衣服店过了是网吧,毫无新意。 不知走了多久,狄初从包里拿出手机,上面信息都快炸了。 不过都来自同一个人。 徐陆。 狄初呲牙,不然怎么说是铁打的葫芦娃。 徐陆显然是得了狂犬症。 —爷爷,哪路妖精能比得过你? —操,你怎么不回消息。 —我日,初,你该不会真的被妖精抓了吧? —你他妈倒是回消息啊!!!别自尽啊,老子现在没法儿来给你下葬! 然后是几十个表情包刷屏。 幼稚。狄初撇嘴。 —刚送妹妹上学。 —情·妹妹? 看来徐陆一直守着手机,回复的速度相当感人,让狄初在盛夏八月感受到了人道主义的热情。 —滚,真是妹妹,表妹。我妈姐姐的女儿。 —哦,漂亮不? —还成。 狄初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第一反应是,这是哪儿?建筑稀少,景致荒凉,貌似走出了城区。操,这地方真小。 没一会儿徐陆直接把电话打来了:“初,你没上课?” “上什么课?”狄初按照依稀的记忆往回走,妈的,这地方小归小,路还不好找。 徐陆突然拔高了声音:“初!你他妈别混!快高三了你知道不?现在都在补习阶段,9月正式开学后,还剩多少时间了啊?” “陆子,”狄初抽完第三根烟,站在路边,看着这个破败的小县城,问了一句,“我这一生还有多少时间?” “妈的,一生那么长!你……” “是啊,一生那么长,我还在乎这一年?” 狄初笑了笑,继续寻找回去的路。 徐陆在那边沉默许久,突然问:“你在干嘛呢?” “我在用脚丈量这片土壤,用眼睛去记录……” “得得得,学霸你别酸,卧槽!老子听得快尿失禁了。” “这么容易尿失禁,赶紧检查检查。” 徐陆大叫:“操,道德呢?” “尿道里。”狄初笑,总算看到了一点熟悉的街道,然后往哪边走来着。 “我日!”徐陆怕了,“话说你公众号很久没更新了,我昨天上后台看了看,小迷妹们很想你,问你什么时候更新。” “再看吧。”狄初摸烟盒的时候,发现空了。一抬头,自己在体育馆门口。上面斗大几个字,县体育馆。 第5节 狄初站着看了会儿,这建筑还凑合。 “初?”徐陆在电话那头不确定地叫了声。 “嗯,哦。过几天更新吧,现在没什么想写的,我还在找房子,一切落实了再说。” 狄初往体育馆里走去,门口没有门卫,他本想问问有没有游泳馆。 “你租房子干什么?” 狄初往里面走,听到了水声。 “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了。老子乐意。再见!” “喂?!卧槽?!”徐陆的震惊和愤怒还没表达完,已经被狄初无情地隔绝在了电话那端。 炎炎夏日,心情烦躁,没有什么能比游泳更让狄初减压的了。 游泳馆门口倒是有人守着,买门票、泳裤和泳镜。 狄初买好东西,顺着工作人员的指示往里边儿走。环境还不错,更衣室也挺干净。狄初心情舒畅了些,从更衣室出来,掀开帘子就是湛蓝的泳池。 狄初伸了伸腰,真他妈爽!照自己这烦躁的劲头,泳池游穿都不成问题。 管他哪儿哪儿吧,反正课也逃了,学也弃了,什么都爱谁谁了。游个泳又怎么了。 狄初一边调试泳镜,一边埋头往深水区走去。余光注意着周围,免得自己栽了。而当他走到跳水台边时,两条修长有力的腿站到了他面前。 “麻烦让……我操你妈?!” 狄初顺着结实的大腿,八块腹肌,诱惑的胸肌往上看去,本觉得拥有这么完美身材的人,即使挡了小爷的道,也值得原谅。 直到看见祁凌那张笑得颇为欠操的脸。 “操我就行,我妈就算了。她有我爸,不劳您大驾。”祁凌戴上泳镜,坐在跳水台上。双腿神展开,反手后撑着。 操,腿真长。 狄初也带上泳镜,走到他身边的跳台前:“成啊,你现在搁这儿把裤子脱了。跟我说一声,欧巴,求车。我他妈绝对让你欲仙欲死。” 祁凌看他做了会热身,站上跳台。自己也跟着站上去:“你逃课?” “你眼瞎?” 祁凌乐了,这问题确实傻逼。他弯下腰,做出预备动作,忽然问狄初:“要不要来赛一场?” “比什么?”狄初心底冷笑,比游泳自己还真没输过。 祁凌轻轻一拉后脑勺上的泳镜带子,啪地清脆一响:“混合四百米。我赢了,给我你的微信号。你赢了,我让你操。” “那你洗干净准备好。”狄初侧过头。 两人隔着泳镜对视一眼,火花四溅。 “开始!” 狄初一声令下,两人同时起跳,宛如两只海豚一个飞跃,沉入了湛蓝的水池里。 狄大爷信心满满,老子会输?笑话! 穿梭在水波之中,浑身舒爽。从发间爽到指甲盖的感觉,直到他猛然看见祁凌先他半个身位触壁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 操?输了?狄初从水里爬起来,相当震惊。 “不会耍赖吧?”祁凌坐在水池边,笑得更欠操了。 狄初咬牙:“不会。” “哎,不会就好。走吧,手机在更衣室对吧,扫二维码去。” 更衣室内。 两人换好衣服后,狄初一副死人脸似的举着手机等祁凌扫二维码。 “哎,别这表情,跟你等着被我操一样。”祁凌拿手机一扫,屏幕上出现狄初的微信号,“撩圣?” 狄初没说话,冷眼看着他。 祁凌忽然抬手勾起一缕狄初湿嗒嗒的长发,居高临下地说:“知道我叫什么吗?” “本人,撩神。” 祁凌说完,顺手在狄初的下巴上摸了一把。转身出了更衣室。 而这边,输了比赛又输了微信号的狄初回味了一下刚才那个暧昧的动作。 猛然瞪大眼,我撩你妈个肾早衰的龟儿子! 老子被人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互撩第一局: 祁凌 vs狄初 1:0 两个争得不相上下的人,实则只会打嘴炮。 真是少年啊。 第3章 祁凌回到家的时候,祁迟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今天这么早?”祁凌把外卖往桌上一放,“你是不是最后一节晚自习没去?” 祁迟头也不抬:“兄弟,咱俩别乌鸦笑猪黑,自己……唉唉!哥!我错了错了!还我还我。” 祁凌站在沙发后面,顺手夺过祁迟的手机,瞟了眼:“开黑就是你不上课的理由?” “亲哥!快给我,会被举报的啊!”祁迟差点跪下叫爸,克制了好久才勉强保住自己所剩不多的脸皮。 祁凌挑眉:“谁是乌鸦谁是猪?” “都是我,只能是我!”祁迟听到手机里传来的aced*,脸皮?没这玩意儿! 祁凌笑着把手机还给他,他对这个弟弟一向很纵容,只要行为品德不出大问题,祁凌不会真拿他怎么样:“这局完了来吃饭。桌上。” 祁迟一向不记打,又嚷嚷上了:“哥,以后别带外卖了行不?这夜宵我都快吃吐了。” “给你贱的,你要是再有意见,看到厨房没?滚去煮。”祁凌坐在桌前,一边打开手机翻微信,一边吃着夜宵。 入嘴第一口,祁凌低头看了看,这猪饲料真他妈难吃。 “对了,”祁迟抽空从游戏里抬起头,“你爸今天打电话问钱还够不够。” 祁凌放下筷子,把外卖扔进垃圾桶,继续盯着手机:“那不是你爸?” “好吧,咱爸。我这还有钱,你呢?没有的话就给他发个消息。” 祁凌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一顿:“你爸今天还没死啊?” “哎?那不是你爸?” 祁迟手机里传来defeat,跟丧门星似的躺在沙发上哀嚎几声。一打滚儿爬起来,跑到电视柜下面摸出本万年历,瞅着上面的今日“忌、冲、煞”,把今晚一路连跪的根源划了上去。 “凶!老子今天大凶!” 祁迟坐到桌前,打开夜宵:“你都吃完了?” 祁凌用脚把桌下的垃圾桶踢到自己身后,轻描淡写地说:“嗯,吃完一会儿了,你快吃。” 祁迟一口吃下去,看面部表情挺纠结的。纠结到底该吞下去,还是吞下去,还是吞下去。按照以往情节发展来看,他第一口要是敢吐,铁定会被揍。 挣扎了几秒,祁迟吞得视死如归。都快把对面的祁凌感动了。 祁迟初三,就读隔壁学校初一中。 祁凌和祁迟是亲兄弟,每到月末他们才会想起,原来自己还有个健在的爹妈。 这个“健在爹”在n市,山高皇帝远,不怎么管这俩儿子。从小学开始就扔到了这里,美名其曰:老子如果有一天被砍,带着你俩不好跑路。不如给你们个安生地儿,好好长大。 没错,“健在爹”就是那种没事焚个香,品个茶,早上六点准时练太极,晚上练书法,没事给周围小弟泼点励志心灵鸡汤,跟当地警局去影院看看警匪片,还特别信佛的黑道老大。信佛嘛,所以健在爹从来不做“打打杀杀”的后两字。 “健在妈”是个女强人,房地产搞得风生水起,一工作起来,经常也忘了自己还生过俩混账。健在爹妈倒是会偶尔回来看看他们,不过机会很少,比健在爹被砍的次数还少。 毕竟,健在爹活到现在好好的,还没被砍过。 这情况一度让两兄弟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看名字都看得出来,祁凌、祁迟,合起来——凌迟。感觉他们的到来,给健在爹的人生带来了惨无人道的创伤。 所以就在小时候保姆带,长大了自己带自己的环境下,祁凌和祁迟成功地长成了两棵歪脖子树。 两人时不时谈起健在爹的共同语言,也就一句话:你爸今天还没死啊? “人生赢家,有钱有闲没爸爸。什么时候我们能荣升到这级,也算是苍天开眼。”祁迟吃得慢条斯理,他磨蹭着等他哥下了餐桌,把面前这碗猪饲料扔了。 “你现在有爸爸跟没爸爸区别在哪儿?”祁凌勾起嘴角笑了笑,把微博刷了一遍,又点开微信,在狄初的头像上顿了顿,还是打开了对方的朋友圈。 狄初的朋友圈和他人一样,骚。 不是骚浪,是得瑟的骚,文艺的骚。 满屏的老子跟普通男人就是不!一!样! 整个朋友圈里,除了他在公众号里写的文章,就是各种画。祁凌用自己的艺术造诣评断了一下,还不错,这算半个专业级水平了。 文章比画还多,祁凌点开一篇名叫《生根》的文。 排版素净,略微性冷淡风。行间距调得很舒服,分段也流畅,先不说文章本身如何,单说这视觉效果—— 果然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祁凌被“健在爹”弄糟的心情莫名好了些,他从第一段开始读—— “我遇到那个男生,是在亚丁巍峨的神山下,一个星河浩瀚的夜晚,十点。” 祁凌挑眉,习惯性撩?往上翻时间,去年八月发的。耐着性子往下读—— “我有个习惯,到任何地方旅行,都爱在街边坐坐。双腿一伸,大剌剌地席地而坐。像个流氓,又像个流浪者。兴致好的时候,手边摆一瓶啤酒。兴致不好的时候,手里攥着半瓶啤酒,另一半在肚子里。” “他说,自己的青春既没谈恋爱,又没闹革命,还没搞点大事情,能不落寞嘛?哥是人才,可咋就怀才跟怀孕似的,怀是怀上了,伯牙哪儿去了?我低头看他的手臂,纹了一只叼着流星的鸟。” “我跟他说我是同志,他反应了一下,大概明白了,说他是直的,但他挺支持同志们。性向这种事儿,天生基因决定。又没碍着谁,谁也没权利干涉我。” 第6节 “我同他喝完仅剩的啤酒,在异乡挥别。一腔热血酬知己,大抵就是今晚这场谈话。” 祁凌读完,手指停在原地没动。他说不上怪异在哪儿,这篇文章里的无奈、思索、对前路和人生的质问、还有那种始终心平气和的语调,跟白天所见的狄初很不一样。 从性质上就不一样。 祁凌分析,现实中的狄初暴躁冲动、疏远他人;而写下这些文字的狄初,是睿智的、冷静的、甚至是……温柔的。 祁凌看人的眼睛挺毒,头一遭对某个人看得这般模糊。 手机响了一声,仅剩百分之二十的余电。祁凌头也不抬地站起来,打算回房间充电,顺手打开狄初写的另一篇文章。 转过身还不忘叮嘱祁迟:“吃完记得收拾。” “遵命,亲哥!”祁迟一碗夜宵都快被他搅成狗屎了,眼看祁凌关上房间门,跳起来往垃圾桶边跑。 当他看到垃圾桶里另一份原封不动的外卖时,祁迟对着祁凌的房门挥挥拳头。 果然亲兄弟,套路都一样。 真是妈的好蛋啊操! 受够了这种非人待遇的祁迟打开租房信息网,盯着自家第三个卧室门恨恨咬牙。不吃外卖,又没人做饭,找个会做饭的来合租不就得了? 第二天一早,狄初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候,看了下时间,在“继续逃课”还是“乖乖回学校”之间垂死挣扎了几分钟。最后被子一掀,套上衣服出了房间。 刚开门就看到温如水在准备早餐,第四天,狄初还是没适应。 以前都是在学校吃,或者自己在路上随便买点什么对付了。而狄初经常晚起,还懒。这种清新脱俗的作死方式,只有无法免俗地得了胃病。 两人沉默着吃完早餐,依旧一块儿上学。其实从昨天那件事后,狄初就打算每天跟温如水一起上下学。 毕竟是个女孩子,毕竟这姑娘把房间让给了我,毕竟还给我准备早餐。 狄初在心里“毕竟”了一大堆理由,自欺欺人地认为,对,哥还是那么吊炸天。 到学校的时候,狄初看了眼时间,快上课了。而大门外还是有一片学生提着早餐慢慢悠悠地散步,跟逛公园似的。 狄初往学校里面走,这么小的学校,这么短的距离,百米冲刺能直接从教学楼跑出校门。就算还剩几分钟,都不足以让人紧张一下。 狄初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听到一声巨响。顺着看去,眼皮一跳,卧槽,大早上见到祁凌的感觉跟断子绝孙没差。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严重,估计昨天输了比赛心里还是不痛快。 祁凌很高,作的方式也和常人不尽相同。他最爱的事儿,就是每天路过篮球场,必去篮球框下跳一跳。跳起来抓住蓝框,跟条咸鱼似的挂在上面。 随着刚才那声响,老旧的木制篮板最终不负重压,上面裂开的缝儿逐渐增大,然后——整个蓝框被祁凌卸了下来。 当事人站在那儿一脸随意,狄初反而懵逼了。 这人什么毛病? 教学楼上蓦地穿来林老师的爆喝,狄初没想到缺心眼能不带喇叭地吼得如此震彻人心,扶摇直上九重天。 “祁凌!你他妈这个月卸了两个了!” 祁凌的名字回旋在这所不怎么大的学校上空,趴在围栏边上的学生幸灾乐祸的附和着:“凌哥!再卸一个!” “哪个班的兔崽子?!”缺心眼伸出头往楼下望,刚才吆喝热闹的学生赶紧一哄而散。 狄初忽然想起昨天在学校报道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光秃秃的篮板。敢情都是这大爷干的好事,今天还弄了个搭伴儿。 狄初对祁凌吹了声口哨,顺便扎起头发。他感觉有点超过肩膀了,得剪剪。 祁凌拿着蓝框朝他走来,相当意外,他以为狄初今天会躲着他走:“哟,想我了?” “想你妈逼,拿着回去祭祖宗?”狄初指指祁凌手中的蓝框。 “没,带回去给林老大。” 两人转过身往教学楼走,对于共同的目的地心照不宣。 办公室。 祁凌是被招来的,而狄初是自觉。 缺心眼拍拍桌子,对着祁凌一通吼:“瞧瞧!瞧瞧人家!至少知道逃课了来办公室说一声!你看看你办的啥事儿?除了卸蓝框,你还会干什么?!啊!” 祁凌特想说,我还会撩男人。 但介于缺心眼的公文包里放着菜刀,就在他手边,祁凌壮着胆子在心里意淫了一下,人五人六地说:“老大,我还会替你分忧。是不?” 祁凌确实能分忧,至少他在这个班,就没有男生敢闹事。不管一班再怎么混,烂泥扶不上墙,也不像其他班那样打架斗殴事件频发。 缺心眼剐了他一眼,清清嗓子,问狄初:“狄初啊,是不是到新学校不习惯?心态不好没关系,多跟老师请几天假都成,你学习要紧。” 这句话说得狗屁不通。 请几天假都成,但你学习要紧。 祁凌差点笑出声,缺心眼从没遇到过好学生,所以从来不讲大道理。骂人都不带重样的,突然来了一个祖国未来的花朵,整得缺心眼是含在嘴里又别扭,捧在手里怕掐死。 狄初知道要缺心眼说出点实质性的话是不太可能的,心底叹口气。 他真是一根蠢得发亮的傻逼棒槌,摆明了缺心眼压根不知道他昨天没来上课,自己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地跑来投案自首。 果然根底还是个好学生? 操。做梦呢。 “缺心……林老师,”狄初的话转了个弯。 缺心眼正看着祁凌手中的蓝框没应声。 “林老师!”狄初提高分贝叫了声。 “哎?叫我呢?”缺心眼震了一下,“哦,很多年没人这么叫了真不习惯。” 狄初有着深深的无力感:“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班上了。” “哎等等,你有书吗?”缺心眼叫住他。 祁初想说有也没用,他又不是来学习的。 结果缺心眼自顾自地从办公桌下拖出一箱子书,指着跟他说:“我昨天找人帮你把复习需要的所有书给你找齐了。我们学校文科不行,你只能靠自己了。” 祁凌嘴角的笑容僵了会儿,这待遇可是破天荒的。缺心眼什么人,你爱学就学,不学就滚。只要不犯事,他就不犯你。 这番颇有人民教师的正直言论,真不像他能说得出口的。 狄初踌躇片刻,抱起箱子:“谢谢林老师。” 转身出了办公室。 “滚啊!还愣在这儿干什么!”缺心眼见祁凌还靠在他桌子边,没好气得吼了句。 “啧啧,”祁凌站直,说话的口气像个十足的深闺怨妇,“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果然啊,人不如新——” “没完了是不是!” 祁凌笑了几声,突然正经地问了句:“狄初成绩很好?” 缺心眼开始收拾教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是啊,反正对我们学校来说,好到爆炸。” 祁凌点点头,不知在想什么。转身刚要走,身后又是一句爆喝。 “东西留下!拿着回去孵卵啊你?!” 祁凌笑着把蓝框放在缺心眼的桌上:“老大我走了。” 狄初先一步到教室,昨天坐的位子上已经有人了。看来今天逃课的人很少,靠近里面窗边的角落里有张空桌子,狄初抱着书径直走过去。 他邻桌没人,狄初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桌椅。十分光荣地继承着一班的传统:课桌上空荡荡,课桌里一股溜的零食,课桌下全是书。 还有一本数学书被用来垫了桌腿。以前的老师看到这幕得气晕过去。 狄初正在往课桌里塞书,祁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哟呵,同——桌——啊!” 狄初停下动作,侧头看过去,祁凌霸道地坐在邻桌空位上,单手支着脑袋。 “哟呵,真——巧——啊!”狄初学着那种吊儿郎当又无比吊炸的语气。 塞书的动作变成了拉桌子,狄初冷着脸把桌子同祁凌拉开了一个人的距离。整得两人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祁凌伸手,把他桌子拉了回来:“同桌隔那么远不亲近。” “隔太近了闷得慌,为咱俩健康考虑。”狄初又把桌子拉回来。 祁凌没松手,睁眼说瞎话:“学习上我们能互相促进多好啊。” “好,你,妈,逼。”狄初火了,前几天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烦躁又开始急不可耐地冒着头,“老子说,放开。” 祁凌定定看着他,一双晶亮的眸子眨都不眨,伸手把狄初的课桌一寸一寸拉了回来。性感的唇瓣一碰:“你是不是怕我?” “我怕你个卵啊怕!”狄初把手里的书本往祁凌桌子上一甩,全身叫嚣着老子要收拾这个混账。 全班纷纷侧目,牛逼啊,新生敢跟凌哥对着干。 祁凌这回没说话了,指指门口,坐端正。 门口站着英语老师,女的,挺年轻,像是刚上岗不久。狄初发现,不止祁凌没再说话,班上安静了不少。自己突兀地站在这里,气氛尴尬。 狄初坐下来,祁凌在旁边欠抽地继续说:“同桌,我们一班的优良传统,不欺负女老师。女老师上课要给足面子,尊重女性。记得哟。” 哟你妈个棒槌! 唯一庆幸的是,祁凌真像他说的那样,这位女老师开始上课后,全班陷入了一片迷之安静。连祁凌都没睡觉,选择了老老实实玩手机。 狄初入乡随俗地没再拖动桌子,将就这么着吧。 保持安静。 百无聊赖,狄初摸出手机点开租房信息网。 还是得出去住,温如水挺大一女孩子了,自己也挺大一男生,老挤在一个屋檐下不太合适。而且,温琼芳晚上睡觉总不踏实,狄初只住了几晚,就敏锐地发现温琼芳半夜睡不着觉。 可能是多出一个人不习惯,可能是温如水学习很晚,上床睡觉时又把她吵醒了。 狄初浏览着网页,寻找合适的价位。 一则简单直白粗暴的租房信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广告上写着:求合租! 一、会做饭。二、饭好吃。三、三餐最好在家。 其他要求:最好是男性,女生不方便。家有狂犬,多担待。 房租:饭做得好吃,免费睡。 第7节 狄初看完,轻声一笑,扯淡吧。哪家熊孩子乱发的广告,怎么还没被路人打死。 刚滑下去,他又滑了回来。想想自己的账户余额,把电话号码存下了。 万一呢。 世界上什么样的中二晚期傻逼癌没有?说不定就正好碰上了。 坐在旁边的祁凌,因为狄初一声轻笑,从手游里抽空侧了一下头。 目光差点挪不开。 狄初散了几缕发丝在耳边,侧面轮廓英俊,笑起来有那么点如沐春风的感觉。 祁凌把眼光撤回到屏幕上,故作矜持。 去你妈的理智! 这次准备撩的人,怎么那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注:“*” aced 团灭 defeat 失败 玩农药的心肝懂的 果然凌棒槌会先出手吗…… 七哥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想出去耍个流氓。 第4章 狄初望着黑板上方的时钟,真煎熬。英语老师像朵弱不经风的白莲花,声音小地赛蚊子。 他一直停留在发短信的页面上,收件人的号码是从那条房租广告上复制下来的。 狄初还是在犹豫,傻逼才会以为这么好的事儿吧。简直跟天上掉了个牛肉馅的大饼子无异。 但是……操,大爷们儿,磨磨唧唧的。 试试又怎么了? 要敢耍老子,隔着屏幕都削他丫的。 狄初低头,拇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着。 —您好,租房。 隔了几分钟,对方才回消息。 —等等团战走不开你先自己玩会 玩你妹啊!操,对方标点都舍不得打。狄初瞬间不爽,虽然是自己在求人。但这种敷衍的态度还是让他膈应了一下。 —不想吃饭就算了。 狄初回了消息,打算重新找个房源。 没想到这句话比什么金玉良药都管用,对方立刻秒回 —好汉留步!我现在就把队友卖了! 狄初嗤笑,这么个没良心的玩意儿,指不定是个什么东西。狄初又抽了几秒时间反省自己,嗯,“混账”遇上“不是什么东西”。 吃不了亏,这波还成。 狄初打算多聊几句。 —你多大?房子可靠? —我初三!放心,绝对可靠。我家就我哥和我两个人,健在的爹妈不知道在哪儿,不然也不会找人煮饭是不是? 狄初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父母健在,但不知道在哪儿? —房租怎么算? —不说了嘛,饭做得好吃免费睡。不会以为我诓你吧,我跟你说,我家我做主。你尽管来,我哥不管事儿! 隔壁初一中,坐在教室里打下这串字的祁迟完全将祁凌抛掷脑后,现在在他眼里,这个会做饭的男租客,就是天就是地就是唯一的神话! 狄初眼皮一跳,听这句话就不怎么可靠。 —地址。 —耀铭二期,6栋20楼3号。 —什么时间看房。 —…… —什么意思? —你等等。 装了一场痛快逼的祁迟在看到“什么时间看房”这句话的时候,脑子终于正常了。任何憧憬统统幻灭,也没天没地没神话了。 脑海里唯一剩下的是他哥那张脸。 我家我做主?妈的,这逼装大发了。 祁持赶紧夹着尾巴给祁凌发了条微信。 —哥,你今天中午回家吗? 狄初身边一直在打游戏的祁凌突然压着嗓子骂了一声。狄初不知道他犯哪门子神经,在心底默默翻白眼。 祁凌点开微信,噼里啪啦一通狂敲 —今晚你做好觉悟。 —我亲哥,我是不是又打扰你游戏了?游戏比亲人重要吗,沉溺游戏隔断亲情。亲哥,你看看我可怜的眼神儿~ —滚。 —说正经的,哥,你中午回来吗。 —不回来,排练。 —收到~亲亲哥~ —滚,别他妈肉麻,搞得跟老子小情儿似的。 —您哪次不是玩弄别人良家少男,我跟你讲,祁凌,迟早遭报应的。 —老子遭不遭报应还不清楚,今晚你小心点。 狄初看了看时间,过去三分钟了,没回信。这他妈不是整蛊的老子都想削他!发个短信跟便秘似的,还一节一节地来! 就在狄初耐心尽失的时候,祁迟终于结束了跟他哥的战斗,赶紧给狄初回了条消息。 —今中午吧,饭前饭后? —饭前。 —行,耀铭二期有点远,你打个车吧,我给你报销。 —中午见。 狄初敲定了房子的事,想了会儿,又给温如水发了条短信。 —今中午我不回家吃饭,你们先吃。 狄初打字的时候,打的是“你和……”他原意是想打外婆两个字,转念又觉得别扭。才四天时间,时间太短,都还没来得及习惯任何亲缘称呼。 可温如水和温琼芳都挺好的。狄初心里知道,这两人和他那个只管爽那几秒钟的便宜爹不一样。从本性来说,就是天差地别。 狄初把手机放回包里,崭新的英语书放在桌上,他看了会儿,几乎是下意识地通读全篇课文,没有不认识的单词,和读中文差不多。 所以,即使这么放纵自己,也改变不了脑子里已经存在的知识,根本忘不了。 狄初烦躁地把英语书关上,响声挺大。前面有人回过头来,都被狄初吃人的眼神给吓退了。 独独有一人盯着狄初,像是在看好大一张人民币。要不是对方脸上有探究与矛盾交织,有不屑与嚣张辉映,狄初差点以为对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寡妻。 盯得太深情了操。 好不容易磨过英语课,狄初终于明白为什么全班安静如死尸,那音效比催眠曲管用。 “凌哥,周主任叫你过去!” 门口有学生在叫。 打了一节课游戏的祁凌慢悠悠抬起头,狄初瞟了一眼,刚开局。结果祁凌十分爽快地退出了游戏,站起身把椅子踢到桌子下边儿。 又一个坑队友的东西。 “哎,狄初。”祁凌叫他。 狄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祁凌第一次叫他名字,怪正式的。 “什么事。”狄初从善如流地扬起一抹“我看你装什么逼”的假笑。 祁凌忽然抬手把狄初垂下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恰到好处地露出虎牙:“挺重要的事,你笑起来真好看。” 狄初的假笑瞬间僵硬在脸上,如果说之前两人的博弈还处于你来我往,你抓我挠,温吞不清的状态,那现在祁凌这番话,摆明了就是宣战。要跟他在“撩人”这事上分出个高低输赢。看谁手段更胜一筹,看谁的心更软一分。 n市“撩”界有句俗语,是经典中的经典。 ——当对方叫你全名时,你就得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 狄初倒不是怂,更不会怕。他现在只是纯粹、完全、根本没有那方面的任何想法。自己生活中的一堆烂事没解决清楚,心情也是时好时坏一团糟。 任何风花雪月,都激不起他的兴致。 全当祁凌是个屁。 狄初没答话,继续收拾桌子。祁凌吹了声口哨,顺着后门出去了。 一名男生走到狄初桌前站着,狄初没管。他也没走。 僵持了两分钟左右。 第8节 狄初不爽地抽出下节课要用的书摔在桌上,要不是控制了一下,他能直接扔对方脸上:“爷爷还没死,你别在这儿守孝。” “程司从。” 对方很自觉地报上名字。 不是惹事的?狄初意外地挑眉,难得在这里遇到个正常人,不容易。 “狄初。” 程司从看着他,压低声音道:“别以为你凭张脸就能撩到我们凌哥。” “……” 哦,想多了。还是个智障。 狄初掏出手机,对这个鬼地方真是绝望涂地。他自顾自地解开锁屏,刚好温如水回了一条消息:好。后面跟了个乖巧的表情。 果然是女孩子啊。 狄初估计现在是下课时间,温如水才敢回消息,还是个好学生。 狄初不知道程司从说那句话的目的是什么,对方还在不依不饶地给他讲道理。对,跟他妈传教士一样坚定地讲道理。 “你斗不过凌哥的,你知道他的称号是什么吗?” “人帅活好骚话多。”狄初突然接了句,无缝接轨相当顺畅。 程司从有点死机:“你知道?” 狄初在他面前摇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祁凌微信号的个签。 就是这句话。 “你知道我的称号是什么吗?”狄初翘起椅子,靠在后墙上,笑得春水泛滥。 程司从被这笑容晃成了傻缺:“哈?” “专治各种撩不服。” 祁凌回教室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他从后门大剌剌地走进来,敷衍性地给老师挥挥手。 狄初趁下课把课桌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祁凌站在那儿呲牙,看来自己的话对狄初没什么影响力,真是个找不到地方下口的石头。 祁凌刚坐下,立马有人回头扔过来一包薯片:“凌哥,这次赔了多少?” 祁凌竖起四根手指头:“这个数。” 狄初趴着,没由来地接了句:“钱多?” 祁凌很意外,把别人的薯片撕开给狄初递过去:“破坏公物就得赔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狄初没接:“不爱吃。” 零食没什么营养,最多就过过嘴硬。狄初自认为是除了不爱吃早餐,其他生活方式还算得上养生的人。 抽烟却不喝酒,养生却不吃早餐,撩人无数又对夜店酒吧从不感冒。矛盾地特立独行,也就徐陆能容忍他。 每次出门去酒吧浪,狄初打扮地严谨正直像是便衣条子微服抓包的。 而徐陆一度以为自己领着爹。 “那你爱吃什么?”祁凌弯下腰在地上的书堆里扒拉扒拉,找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然后从抽屉缝里拿出笔,端坐着继续道“你说,我记一下。” “卧槽?有病吧?” 狄初压低声音骂了一句,缺心眼站在讲台上正激情澎拜。 祁凌没听清楚,把自己的课桌往狄初那边移过去。狄初见情况不妙,顺势把自己的课桌再往外边儿挪了一大截。 祁凌看看他,面无表情地继续把课桌移了过去。严格秉承敌不动我动,敌跑我追,敌要是炸了…… 我去你妈个爹的!初握了握拳,直接原地爆炸。 狄初伸脚踹在祁凌的桌腿上,哐地巨响宛如平地一声雷。祁凌课桌上的东西被撞落一地,没说话,看着狄初蹬着他课桌的腿。 靠?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先前扔薯片的男生眼看着撒了一地特心疼的样子。 狄初竖起食指对着祁凌点了点:“第一,老子不想和人亲近,别犯贱。第二,不管你夏天还发什么春,别对我躁。第三,滚远点,老子最近脾气不好。” 祁凌没所谓,敌要是炸了,就得夸。 “腿真长。” 狄初想现在跳起来打一架,讲台上沉醉自我的缺心眼到底还是没有对这一幕忍下去:“你俩干什么!干什么!皮痒了是不是?!” 狄初咬牙收回了脚,祁凌坐在原地没动了。 “狄初!”缺心眼用刀背在课桌上敲了几下,“起来,回答问题!” 狄初想都没想,站起来:“我不会。” “我还没问你就不会了?”缺心眼的地中海在讲台上熠熠生辉。 “你问什么我都不会。” 狄初站得很直,说得也挺像那么一回事。这架势简直像个冥顽不化的学渣,还是不要命敢和缺心眼对着干的那种。 程司从坐在他斜前方,把椅子往后退了一截,面朝前方,余光不断往后瞄:“放心,我给你说答案。” 狄初差点儿笑出声,程司从这句话瞬间让狄初对他的印象一片迷蒙。 老子需要你说答案? 缺心眼皱眉:“狄初,端正你的态度。” “老师,我没什么态度,我就是不会而已。”狄初摇头,指了指门外,“您要看我不顺眼,我出去站着。” 缺心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挥挥手:“出去。醒醒脑子。” 狄初连书都懒得拿出去做样子,双手揣在裤包里,晃着步子从后门出去了。 祁凌看着狄初的背影若有所思,手机亮了几下才回过神来。 —凌哥,今中午老地方见。 祁凌再抬头往窗外寻找狄初时,人已经不见了。 狄初不是什么善类,也不会真罚站。自从打算活得放飞自我后,他骨子里所有的逆反因子直接泛滥成灾。 狄初从后门出来,顺着楼梯走了,他站在楼下往门卫方向看了看,估计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还是不行。学校门卫再怎么水,也该有点职业操守。 狄初绕着学校晃了一圈,最后发现个地儿,旁边放了几块砖。想都没想,助跑两下直接翻出去了。他不干挖墙脚的事,但翻墙还是溜溜的。 翻过来是一条陌生的街,刚站起来,跟对面便利店的店主就对上了眼。 嘿,有又傻逼在逃课。对方的眼神似乎在说。 看什么看。狄初的眼神并不友善。 狄初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后座报出租房的地址。 先过去找到地方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这还是狄初第一次在这里坐车,看了看计价表。卧槽,三块五,妈的怎么能这么便宜。狄初感动地差点没和司机交个朋友。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计较表显示四块五,他给了司机五块。 耀铭二期。 各个地方无论城市大小,凡是什么一期二期三期的楼盘,差不多都是开发的新区。居住环境自然比老城区高了几个档次。 但这个县城明显还在开发过程中匍匐前进着,一条耀铭大道将这个城市的未来与过去破成两半。 左边是光鲜林立的新式电梯公寓,右边则是陈旧不堪的灰色旧居民区。 不少居民楼上写着鲜红的大字“拆”,可看这架势应该好几年内都不可能动工。贫民刚做起“拆掉旧居进击新房”的春秋梦,而那边先富起来的新贵,已经开着轿车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悠闲生活。 一条路,两种人生。 狄初站在马路边愣了会儿,觉得自己跟这条路差不多,往左是以前分裂而空洞的生活,往右是未来贫瘠而无望的人生。 狄初揣在裤包里的手捏紧,想什么呢。傻逼。 租房子要紧。 狄初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6栋20楼3号,着实被房东的风格吓了一跳。 好好的防盗门被涂得五颜六色,不知画了些什么鬼。门边放着齐全的绘画工具,除了一把刷子和颜料被拆开了,其他的倒是没用过。 狄初蹲在旁边,把烟点上。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中午十二点,祁迟伸着脖子,半条腿已经跨出了教室后门,铃声一响,风似的冲了出去。 “喂!祁迟!你他妈投胎啊!你手机!” 男生穷追不舍,放弃了追逐短跑小王子这个荒唐的念头,扯开嗓子在后面嚎地惊天动地。 祁迟一摸包,操。 “哎哎哎!你跑快点,别跑得跟瘸子似的。你那是人的速度吗?”祁迟停下来,往后面大叫着。 追上来的男生叫罗智,祁迟的老铁。 “你今天有什么事啊。”罗智跑得快断气儿了,“别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哎,迟迟,你看。” “操,你什么毛病?迟迟个鬼啊!”祁迟被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看你看,那边儿,是不是北坝那群人?” 罗智对着他们前方指了指。 校门口站了几个混混,是上次劣质金链那几个。不过这次领头人换了一个,气势高涨不少。 “这群傻缺蹲这儿干嘛呢。”祁迟皱眉,这些人他多多少少认识,其中渊源说起来有点久远,不过反正跟自己那拽上天的混账哥哥脱不了关系就成了。 “蹲人呗。”罗智把手机还给祁迟,“蹲五班的温如水。” “蹲女生?” 祁迟露出鄙视的眼神,这些社会渣滓王八蛋,除了打架斗殴,装逼泡妞,干不出什么人事儿了。 “据说温如水被缠上了,她不愿意,北坝那几个就天天来。” “我日,什么时代了,还以为自己山大王抢压寨夫人呢?”祁迟烦躁地把书包往背后一甩,伸手把头发揉乱,衬衣扣子解开几颗,隐约能看见左胸口上的纹身。又弯下腰卷起一边裤脚,另一边不管。 第9节 祁迟站起来:“我这样混不混?” 罗智被迟爷这一系列花式变身晃瞎眼,竖起拇指:“混!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祁迟呲牙笑了笑,朝校门口走去。 “等等,哪个是温如水?” 罗智脚下一滑:“那个。” 祁迟顺着他手指看过去,一个长发及腰的女生正在校门内徘徊,捏着手机不敢出去。温如水一看就是那种老老实实读书的女孩子,而且背影很好看。 祁迟走过去,刚和温如水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伸手把温如水的书包拉住:“如水,还愣在这儿干嘛,回家了。” 温如水猛然被人拉住书包,吓了一跳。回头看到祁迟,一愣,这谁?不认识。 祁迟拉着她书包往外走,从外人来看,感觉像是祁迟攀着温如水,挺亲密的,早恋那种。 “一会儿别说话。”祁迟低声道。 北坝那群人一直盯着这边,从祁迟攀上温如水的那一刻开始,脸色就跟吃了一大盆苍蝇似的。 祁迟拉着温如水从他们旁边走过,领头的人也没上前。看来很忌讳祁迟,罗智跟在他俩后面,一个劲啧啧啧。 这小子,还来一出英雄救美。 直到拐了弯儿,祁迟才把温如水放开。一手把刚才抓起来的头发扒拉顺,一手开始扣衣服,还在心里称赞自己果然什么风格都能掌控。 帅爆了。 “你走吧,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话说你惹什么事了,他们跑来缠你。” 温如水慌忙给他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你!” “哎哎,你别客气。” “上次我哥为了帮我解围,把他们其中一个人打了……” “那你怎么不叫你哥来?” 温如水犹豫了会儿:“我哥才回来不久,对这里不熟。我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哦,”祁迟把书包规规矩矩背上,这姑娘心还挺好。“那我走了。” “谢谢,真的谢谢!”温如水又鞠了一躬。 “哎哎,那什么,你别……客气。” 祁迟的眼睛瞟到温如水脸上的时候,瞬间明白了北坝那群混混为什么执着。 心跳乱了乱。 温如水挺漂亮,不是一般网红脸。就是文艺干净的漂亮,朴实里透着光。 祁迟走到楼下才猛然想起自己还约了租客,心想坏事了。 让别人等久了总归不好,被祁凌知道了铁定又是一顿削。 祁家人可以拽,可以混,但绝不可以没品没德没礼貌。这是他哥定的规矩。 狄初把微信打开又关上无数回之后,终于见到了祁迟。 挺高挺帅一小伙子,穿衣打扮也想那么回事。 “这儿!”狄初抬手。 “哎我去,大哥你这跟在我家门口蹲点似的。吓我一跳。”祁迟没看到转角处的狄初,正在自家门口摸钥匙。 “我要真蹲点,也该是你把门打开了再悄无声息地弄死你。” 狄初走过来,跟他进了屋。 这房子装修风格很别致,北欧简约风。 颜色基调灰白黑,灰白居多。客厅里摆着两张黑色真皮沙发,餐桌上还插着一瓶鲜花。 总体来讲,有品位。 “你满意这房子不?”祁迟靠在沙发上,“卧室看吗?” “不看了。” 从客厅就能看出房间的格调。 “那成,你明天就搬过来吧。” 祁迟相当急切。 “这么着急?”狄初皱眉,总觉得哪儿不对。 “大哥,你是不懂!不懂天天吃猪饲料的凄惨好吗?!”祁迟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昨晚的夜宵,感觉自己的味蕾都快失效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成吧,不过应该也没这么快。我还有东西要收拾。”狄初耸肩,“不过我说好,除了吃饭可以在一块儿,其他时间,不要打扰我。” “为什么?” “查户口?” “啊?”祁迟愣住,半分钟后明白了狄初的意思。这人脾气跟他哥还真像,也不知道谁更牛逼点。 “得,现在都是大爷的天下。”祁迟为了吃,把自己的一切脾气倒进了下水道。 狄初想了想,也没什么要问要说的,正准备走,忽然想起来:“你家养的什么狗?” “什么什么狗?”祁迟没答上来。 “不是猛犬吗?” “哦。” 祁迟一笑,特得瑟特幸灾乐祸。 “猛犬是我哥,会咬人那种。” “不过你别怕,正常情况不发疯,我保证。” 然后,祁迟家房门轻轻关上了。 狄初和祁迟同时回头。 精彩了。 祁凌站在门口,笑得一脸玩味。 狄初的脸色变幻莫测。 祁迟绝望地闭了闭眼。 完了,要挂。 作者有话要说: 迟迟这把牌玩大发了 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 第5章 狄初想都没想,转身朝门外走,他无比后悔来之前没问清楚对方姓甚名谁,你哥叫啥,你父母叫啥,你家户口在哪儿。 真该查查户口,阴沟翻船流年不利。 狄初经过祁凌身边的时候,祁凌相当不要脸地吹了声悠扬的口哨。 开门,出门。 祁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神话冷着脸离开。 “我去,哥,你们认识?”祁迟用了两秒把自己绝望的表情快速打整好放进包里。“你不是说今中午不回来吗,没排练?” “哎,亲哥,你饿了没?我去点外卖啊。” 祁迟猥琐地从沙发上提起书包打算溜之大吉。 祁凌冷笑一声:“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家养狗了?还是猛犬。” 祁迟知道今天是躲不过的,早上打扰他哥玩游戏,中午在别人面前吹逼还被当场识破,转移话题这招不管用的时候,就表明他哥并不打算善终这件事。 祁迟放下书包,单膝跪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他哥。 “汪!” 祁凌继续冷笑,看着他的膝盖。 祁迟哀嚎,差点没哭出来:“哥!人家不要面子的啊?” “能吃?” 祁迟放弃挣扎,把另一只膝盖跪在了沙发上。 祁凌从包里摸出烟叼在嘴上,祁迟很想要一根,不过目前没这胆子。 “说说看,你背着我整的什么幺蛾子。” “哥!幸福生活啊!” 祁迟立刻来了精神,双手激动地抓在沙发上,“你想想,未来我们的生活应该是这样的:清晨你在美男的呼唤声中起床,桌上有热气腾腾的早餐;劳累一天回家,有人为你准备好可口的夜宵,我们还能开黑组队杀他一局,完美入睡;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能携手……” “闭嘴。” 祁凌实在听不下去这番沙发上的激情演讲,冷不丁一盆水泼出去,把祁迟给浇灭了。 “说得简单点。” “他租房子。” “……没叫你这么简单。” 祁迟怒,你他妈真会为难人! 不过他没那个胆子表现出来,低下头,相当温良顺从地说:“其实我就想找个会做饭的来我们家合租,外卖真的吃腻了。他反正需要租房,又会做饭,我也没收他房租,不差那点钱。两全其美的事对吧哥?” 第10节 祁迟这招示弱百用不腻,从小到大无论犯了什么蠢,只要端端正正解释一下,语句结尾可怜兮兮地加上一个“哥”,祁凌不会拿他怎么样。 祁迟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角偷看他哥,果然祁凌收起了瘆人的冷笑。当即松口气,还好他哥今天没有失心疯。 “他跟我关系……不太好。”祁凌吸了口烟,想了半天还是用“不太好”来形容实际上狄初跟他见面就要干一架,不把他置于死地不罢休的关系。 相当虚伪,自欺欺人。 祁迟彻底好了,他哥转移话题,这篇儿就算揭过去了。 “那换个房客吧,估计过几天还会有人询问的。” “不。”祁凌往自己房间走,“就要他。” “什么?”祁迟大叫,“不是关系不好吗?” 祁凌从房间里把贝司拿出来,顺便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把烟戳灭了:“单方面不好,我对他挺有兴趣的。” “你又要撩?”祁迟皱眉,“祁凌,迟早遭报应你别不当一回事,天道好轮回!” “苍天饶过谁。”祁凌笑笑,“所以,如果你没把他搞定,你给我小心点。” 祁迟一个踉跄从沙发上跪下来:“我操你爹的!人家不愿意我还给你绑回来啊?” “你要想颠倒人伦我不介意,只是看你妈同不同意。”祁凌耸肩。 祁迟努力挤出点眼泪来:“那不是你妈?不对,哥,你真以为我不要面子的啊?” “管你,你招出来的事你看着办。” 祁凌把门打开,回头抬了抬下巴:“给你两天时间。” 祁迟摊在沙发上,没辙。 突然他坐了起来:“哥!哥!哥!” “哎!别跟叫魂儿似的,奶瘾犯了?” “不是,最近北坝那边总有人在我们学校门口蹲人。” “蹲你?”祁凌挑眉,“打他个二五缺啊!” 祁迟摆手:“不是,他们蹲的女生。” “你女朋友?”祁凌玩味地笑笑,自家傻逼弟弟情窦初开? 祁迟成天沉迷游戏,与wifi同睡,对女生从不拿正眼相待,让祁凌一度以为祁迟要么也是弯成了蚊香,要么就是性无能。 前者还好接受点。 “……也不是……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祁迟无语。 “不是你女朋友你急什么急?” “我这不声张正义嘛。” “哦。”祁凌无所谓地说,“你好,正义超人迟迟。” 迟你妈逼啊! 祁迟从沙发上跳起来:“操!你爱管不管吧!” 祁凌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没忍住大笑着出门了。 狄初心情烦躁地打车回家,在院子的小门口站着抽了几根烟,把火气压没了,才转身进去。 温琼芳还是站在三楼窗口,看他进来,一双眼睛亮了,赶紧挥手。 狄初愣住,摸出手机一看,早就过了午饭时间,平常这个时候温琼芳都开始睡午觉了。 狄初说不清心底什么感觉,涩涩的。他加快脚步走上去,刚上二楼,就听到了开门声。温琼芳站在门口等他,笑得很开心。 “小初回来啦?如水说你在学校复习功课,所以回来晚了点,饭给你留着的。”温琼芳把狄初拉到餐桌边,“要不要外婆再给你热一下?” 菜盘上都盖着碗,打开的时候,还冒着点热气,蒸汽水珠顺着碗滴到他的手背上,温度不高,却似沸腾的水在烧。 狄初僵硬地拿起筷子往自己嘴里塞饭菜,温琼芳笑吟吟地坐在一边。 “那个……能帮我倒杯水吗?” 狄初尽量克制发抖的声音。 温琼芳立刻站起来,微颤的步子有点晃,笑着往厨房走:“水给你倒好啦,开水呢,应该还没凉透。” 狄初伸出左手在脸上狠狠摸了一把,特别想哭。 这是第一次,让曾经那个无人与他立黄昏,无人问他粥可温的少年在十七年来空乏孤寂的心灵上感受到了被人在意的温暖。 这种温暖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足以燃烧他整个冰冷的灵魂。 太缺乏了,所以太渴望了。 温琼芳把水杯放在他手边,伸手摸摸他的头:“小初,学习不要太累,身体最重要。” 狄初实际上想说自己好着呢,身体倍儿好。但我不想学习,我来到这里就只是混吃等死。 狄初说不出口。 他能感受到温琼芳的手隔着他头发传来的温度,令人安定。 吃完饭,温如水出来收拾碗筷,狄初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温如水笑笑:“没事,你回房间休息会儿吧。” 狄初抿唇问她:“那些人还来找你没?” 温如水僵了一下,不自然地撇开头擦着桌子:“没有了啊。” 温如水其实想给狄初说注意一下,又怕狄初再因为她跟那伙人结梁子。今天有人给她解围了,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 她哥也是学生,学生是该在学校里安心读书的,比不得那些混混。 狄初看了看她,没再说话。他转身往温琼芳的房间走去,站在门口敲了敲:“……那个……” 他想叫声外婆,张张嘴,嗓子哑了似的没叫出口。 倒是温琼芳应了他:“进来吧小初。” 狄初开门走进去,还有些不自然:“您怎么知道是我……” “如水那孩子可没有敲门的习惯。”温琼芳坐在卧室外边的阳台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狄初走过去。 温琼芳和这里的大妈大爷不同,她不高声喧哗,说话很有教养,总是笑吟吟的。虽然穿的衣服旧得泛白,也保持干净整洁,身上没有老年味,受过一定教育。 “小初有事想跟外婆说说?” 温琼芳见狄初很犹豫,主动给了个台阶。 “我想……搬出去出。”狄初刚说出口,恨不得马上捡回来吃了。蠢货!这几天混傻逼了是吗,懂不懂什么叫委婉! 温琼芳反而一脸平静,似乎在意料之中:“能说说为什么吗?是不是外婆这里太小了,毕竟你以前……” 狄初立马否定:“不关以前的事!” 毕竟以前,即使家庭不健全,他也一直住在上百平的精致公寓里,有着自己独立且宽阔的空间。而现在,在这片旧居民区,身边鱼龙混杂破败不堪。温琼芳始终觉得委屈了她的孙子,他不属于这里,不该在这里。 “和以前没关系,只是……温如水初三了,这么大一姑娘,不能有自己的空间,像个什么事儿啊。”狄初靠着阳台,手指在花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也是。”温琼芳笑笑,“那小初有看好的房子吗?需不需要外婆帮你找找?” 狄初错愕,他没想到温琼芳这么……开明。 他以前那个奶奶,思想迂腐地跟大清未亡一样。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怎么会有那种老太婆,从此之后他对所有老人几乎都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我……我自己找,快找到了。”狄初眼睛又有些发痛,低下头狠狠眨了两下。 温琼芳把报纸折叠好,放在一边的木椅上:“小初,来,过来。外婆跟你说两句。” 狄初别扭地走了两步顺拐,在温琼芳面前蹲下。 “小初,别怪你爸爸。” 狄初一怔,几乎是下意识流露出道不清的情绪。 “你妈妈的离开,不能怪任何人。”温琼芳声音慈祥,“那是她的选择,对于她是解脱。人呢,都是这样,选择权在自己手上。有的人活着太痛苦,于是选择死去。每个人往后的路,都靠自己走,所以最后你走到哪儿,都不能怪任何人。” 狄初听着,觉得温琼芳这番话另有所指。 他还没来得仔细回味,温琼芳把手放在他头上,继续说:“我们小初成绩那么好,下次考试给外婆个惊喜怎么样?我们家还从没出过大学生呢。” 狄初犹豫半响,点点头。 “好,我们小初啊,”温琼芳开心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是个好孩子。” 狄初从温琼芳房间出去的时候,背对着她声音有点颤抖:“谢谢你……奶奶。” 温琼芳拿报纸的手停顿一下,笑中带泪,泪里有花。 来到这里的第五天,狄初终于把这两个沉甸甸的字翻了出来。 不是外婆,而是奶奶。 相比选择换个房源的狄初,下午坐在教室里抓耳挠腮的祁迟简直要疯了。 “迟哥,你胎动呢?”罗智被祁迟在座位上各种蠕动整得心神不灵,“我没法安静做笔记了啊!” “做个屁,瞧瞧你那鸡抓出来的字,你敢说复习的时候还认识上面写的啥?” 祁迟往桌上一趴,状态十分凄惨。 罗智啧了一声,彻底放弃做笔记。抬头往窗外看看:“八月没飘雪啊,你冤个什么劲儿?” “我就……哎不说不说,太丢脸了。” 祁迟挥挥手。 罗智撇嘴:“迟迟,你照照镜子,脸在哪儿?” “滚!”祁迟拍了他一巴掌,怒火攻心似的把头埋在手臂上。 过了会儿,祁迟抬头,认认真真把事情原委给罗智说了一遍。 “你说怎么办?”祁迟严肃脸。 罗智把笔头戳在嘴边,对祁迟的办事能力相当敬佩:“狗日的,你真会搓火。迟哥,牛逼!” 第11节 “滚,老子没要你说风凉话,想办法!”祁迟盯着罗智嘴边的笔,怎么看怎么碍眼。 “要不你去蹲他吧。”罗智说,“既然你哥认识,应该是在隔壁三中读。” “蹲他?怎么蹲?” “用脚蹲啊,你他妈不废话吗?” “滚!老子问的是文明蹲还是流氓蹲!” 祁迟实在忍无可忍,伸手把罗智戳在唇边的笔薅进了他嘴里。 “日!”罗智含混不清地骂了一句,“当然是文明蹲啊!你要想彻底把这事儿黄了,你就赶着趟去耍流氓!” 文明蹲,就是求人。和和气气地腆着笑脸等别人。 流氓蹲,就是干架。揣把大刀牛逼哄哄地往别人门口一站,能招来一车条子。 祁迟左右想想,命比面子重要,他不怕他哥揍他,但怕他哥让他裹着铺盖卷儿睡楼道。这种禽兽不如的事,祁凌真干过。 而此时被人念叨被人骂的祁凌正在金牛大道某地下室里。 说是地下室,其实算个广场。 被本地青春似火的少男少女们称为“狂”。 名字单单一个“狂”,十分嚣张。 这里是举办地下演唱会的地方,给各种喜爱音乐的年轻人提供造作的场所。 祁凌带队的crush是这里的常驻乐队。粉丝众多,不仅包揽了本地人,名声还传到了外边。每次crush举办小型演唱会的时候,常有外地粉丝跑来。那人山人海疯狂如斯的阵仗,害得条子总以为在聚众打群架。 祁凌中午回家纯属偶然,他走到半路突然想起王立的贝司还在他那儿,才突然改道回了家。没想到碰上如此精彩的一幕。 祁凌坐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喝了口水,今天排练地有点费劲儿,键盘手和贝司手老出问题。 “你们是昨晚撸多了手抽筋还是间歇性脑残又犯了?”祁凌叼着烟,热得烦躁。 偏偏今天地下室里空调也坏了,还没来得及维修。 祁凌顺手脱掉t恤衫,一身腱子肉暴露在空气里泛着诱人的光。 王立在他对面坐下:“穿上穿上,我们这除了你都是钢筋直,不至于为了鼓励我们出卖肉体。” “操,”祁凌乐了,“信不信老子能给你掰弯了?” 王立一脸膈应,把沙发上的抱枕揽在怀里:“哎,别!谁之前还说现在有目标了准备收收心,边玩边追能不能有点操守了你?” “嘁,别自己贴金。谁说老子要边玩边追。” “反正给你个忠告……” “知道知道,迟早遭报应是不是?”祁凌不耐烦地挥挥手,“跟我弟一个德行。” “我看你弟比你像回事儿。”王立站起来,伸手对他点点,“走,继续练。快到正式表演的时间了。” “你们知道就好,”祁凌把烟头戳灭,拧了两下,“到时候演砸了,提头来见。” 王立刚出门,祁凌突然大喊一声:“等等!大立!” “有事你直说别一惊一乍的。”王立吓得不轻。 “亏心事做多了吧你,这都能吓着。”祁凌笑着跟上来,“北坝那边最近有人不安生,你帮我带个信过去。” “说什么?” 祁凌压着嗓子冷笑。 “祁凌还没死呢。” 狄初上了一下午的课,虽然没怎么认真听,进进出出还是温习了不少知识。心情还成,祁凌逃课,没在他面前碍眼,对狄初来说算是天大的喜事。 中午温琼芳那些话起了点作用。但也就那么点,针尖那么点。 考试对狄初来说很容易,现在还处于进入高三前的补习阶段,他压根不放在心上。在这里随便考考,也能有个不错的名次。 回去给温琼芳交个差就行,哄老人家开心嘛。容易。 刚出校门,还没看到平时站在门口的温如水,狄初首先被抱了束花,就差拉个横幅的祁迟给闪瞎了眼。妈的,这蠢货跟他哥一样脑子全是水。 狄初打算不认识他,往街对面走去。 祁迟眼睛一亮,立刻跟上。拽着狄初把花往他手里使劲塞:“哥,哥,哥,留步留步!” “谁是你哥,”狄初烦躁地甩开他,“别拉拉扯扯的以为你想泡我。” “我……”祁迟被怼地一口血堵在胸口淤积成了金钟罩,“爷爷,商量个事儿呗。” “卧槽?”狄初被这声干脆的爷爷给说尿了,狗日的,徐陆都没叫得这么诚心诚意。狄初差点以为这是亲孙子。 祁迟不太介意面子这回事,虽然他总在强调自己是个有面子的人。 “需要搬家吗?我今天就能帮你搬,明天也行,正好放假。搬完了给你搞个乔迁宴,爷爷你意下如何?” “不好意思,我打算换个房子。”狄初把花塞回去,提起步子往温如水的学校走去。 祁迟跟在后面不依不饶,大街上原地撒泼:“爷爷!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我日,你控控脑子里的水成不?”狄初刚准备点烟,被祁迟这一嚎吓得差点把眉毛给烧了。 祁迟截了他的路,拦在前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爷爷,你看,这买卖真的很划算!你只需要做三餐,我们也不收你房租。天大的好事啊是不是?” 狄初交叉手臂站在原地没动:“是啊,天大的好事,麻烦你去找别人。” “不,爷爷你最合我眼缘,我一看你就觉得是上辈子的冤家,呸,上辈子的爸爸。” 狄初看着祁迟说出这些话时涨红的脸,烦躁的情绪里不知不觉揉了点于心不忍。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哥让你来的?” 从祁迟穿衣打扮,行为方式来看,按理说是个挺要面子的人。能让这种人在大街上撒泼的,不是被威胁,就是被威胁。 被谁威胁?狄初想来想去,除了祁凌那个肾早衰的龟儿子,没人会对自己弟弟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是。”祁迟垂头盯在地上,双手不自然地揪着衣角。 狄初拍拍他:“别这副表情,不知道的以为你表白被拒了。知道你哥为什么一定要我租你家房不?” “他想泡你啊。”祁迟说得理所当然,接着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操,傻逼说出来了! 狄初乐了:“既然你知道,你不反对?” 祁迟看了他一眼,原来人家正主知道祁凌是个什么鬼德行:“反对无效,他是老大。你要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哥过几天说不定就忘了这茬了。” “我要不去,你会怎么样?” “睡楼道,吃饲料,不帮我打游戏。” ……哦,真惨。 狄初揉揉额角:“花是你哥买的?” “牛逼!爷爷就是爷爷,这都知道。”祁迟赶紧把花放狄初手里,“我哥让我去他平时订花的地方拿了一束。” 平时订花?看来经常买。 狄初想起祁凌家餐桌上插的那束雅而不俗的鲜花。 骚。太骚了。 狄初从花间拎出一张牛皮纸卡片,捏在手里质感很上档次。 展开,内里用钢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 ——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 ——绵长如舌吻 ——纤细如诗行* ——如你在我心尖上 落款:你的凌。 卧槽,狄初拿着卡纸的手抖了抖,真他妈牙酸。 狄初把卡纸揣进包里,把花再次还给了祁迟,狄初没打算抱着花跟二五缺似的在街上逛:“回去吧,别在这儿站着,周围把我们当猴子看。” “那你……”祁迟咬牙做最后的挣扎。 狄初越过他,顺手摸出橡皮筋扎起垂肩的头发,祁迟看着他销魂的背影,有点理解为什么自己白痴哥哥那么丧心病狂。 “跟你哥说,让他准备好。你爷爷明天入住。” 既然要比谁更撩,那就正面刚上来。狄初真没怕过谁,反正现在做什么都无聊没兴致,还不如重出江湖让祁凌见识见识。 要玩,就玩局大的。 愣了半响。 反应过来的祁迟几乎是哭着给他哥发消息。 —哥!搞定了!夸我夸我快夸我!夸我夸我夸我!啊啊啊啊啊! —我就是牛逼!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时,狄初点开微信页面,找到祁凌的头像点进去,想了想,只发了意味深长的两个字。 —等我。 祁凌基本秒回,狄初甚至能透过屏幕感受到对方能撑破宇宙的信心。 ——风里雨里,我在床上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 出自冯唐 译 “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o its lover it bees small as one song 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 ” 第12节 最后一句“你在我心尖上”是自己突发奇想加上去的,为了符合凌大爷骚话连篇的人设 狄初初这孩子……看着那么拽,没想到挺容易心软的啊~ 迟迟真会用苦肉计~这熊孩子 怎么看,这局又是凌棒槌赢了? 所以,祁凌vs狄初 2:0 (?) 第6章 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轻柔地挠醒了狄初。 睁开眼时,狄初还有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视线转移至床头柜,看见温如水的照片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朝他恬静地微笑时,狄初才想起来自己确实不在n市了。 虽然在这里也能睡好,他不择床,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习惯这里。 狄初起身,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发愣,感觉自己的身世跟那雨打萍似的,别人是浮浮沉沉,他是飘忽不定。 在一个地方屁股都还没坐热,马上得抬臀赶往下一个地方。 折腾。 估计就是自己写的那样——流浪命。 狄初按亮手机,一长串消息里面百分之八十来自葫芦娃,还有几条是祁迟发来问他要不要帮忙搬家的,剩下全是垃圾短信。而某位撩得正在兴头上的棒槌,连一个标点都没发过。 狄初不怎么在意,既然都决定要跟他死磕到底,什么时候结束比赛可不是祁凌说了算。 狄初点开祁迟的信息,一大清早感受到了他活泼的二百五气息。 —上辈子的爸爸,需要我来帮你搬家吗? —我哥有事出去了。 —这辈子的爷爷,你起床没有,我哥说他下午到家。 —卧槽,你该不会还在睡吧?这他妈都十点了! —…… —得,爸爷,您起来记得说一声。 狄初走出房间,温如水留了早餐。今天周末,温如水要出门去阿姨家照顾小孩做兼职。 他一边回消息,一边从餐桌上拿起温如水留下的便条:哥,饭在桌上,一定记得吃。牛奶在微波炉里,喝之前热一下。吃完早餐帮我收一下碗筷吧,我中午回来洗。 狄初坐下盯着面前的稀饭小菜,心里一阵阵地暖。他虽然不怎么和这个表妹交流,但他知道这姑娘本性不错,被温琼芳带得有礼有节,也很懂事。 狄初飞快吃完早餐,把碗筷收拾好,拿进厨房洗干净了。他可没脸皮真放着等温如水回来洗,那也太不是人了。 收拾东西吧。狄初环顾了一下这不大不小的房子,住了不到一周,却在他最需要被收留的时候,给予他绵长的温暖。 狄初刚开始的烦躁已经平息许多,烦躁并没用,改变不了什么。 他还是得在这里生活,在这里烂掉。 不过现在多了温琼芳和温如水,狄初觉得自己应该还有点牵挂。 如果以后温如水要离开,他就在这里一直陪着温琼芳,直到温琼芳也离开。 那温琼芳离开后呢。 狄初不知道,没想好,没想过。 看不到未来不可怕,反正我们谁也看不到未来。 狄初觉得自己始终是要留在这里一辈子的,所以不那么伤春悲秋。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收拾完发现也没多少,一个箱子,一些书。 赤条条的,完全像只上不了岸的鸭子。 卧槽,狄初在心里暗骂一句。 大早上把自己比成鸭子是脑子抽成麻花了吧?! 狄初拖着箱子出门时,温琼芳站在门口送他,像是在送即将远游的孩子。狄初又莫名泛酸,他发觉自己越发像个娘们儿了,温琼芳的关怀如鸦片般渐渐渗入他的身体里。 一边想逃离,一边下意识地紧抓不放。 “小初,学习不忙的时候回来看看。”温琼芳笑着跟他说,“周末有空也回来看看。” 狄初提着行李箱,语气不太自然:“嗯,好。我会……常回来的。” 说出口的时候,狄初有一刹那的欣喜。 他终于有一个可以说回来的地方,感觉身后不再无人可盼。即使哪天一身狼狈,他也能有个地方疗伤。 温琼芳不再多说什么,拍拍狄初的肩膀。 “快走吧,再磨蹭下去就该中午了,太阳毒着呢。” 狄初挥挥手,如前几天来到这里一样,现在自己拖着箱子走出去。 虽然去的是一个不怎么美妙的地方。 而狄初的好心情在见到祁迟的时候,彻底跑得连影都没了。 “卧槽!我他妈不是说你,你这什么意思?” 狄初站在门口,祁迟正拿着刷子沾了朱红的颜料在门上写着: 欢迎狄爸爷入住,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原本就鬼画符似的门,现在让人一看,更能直观地感受到此门之内必定住着傻逼癌晚期的中二妖物。 祁迟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歪歪头:“这不挺好的吗?把我们对你的热情、喜爱、期待,表现得淋漓尽致。” 狄初差点没端起旁边的颜料糊他一脸:“你是避孕还是辟邪啊,你家是风水不好还是专招邪物啊!” “再邪能邪得过我哥?”祁迟耸肩,十分理直气壮。 …… 狄初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你对你哥的认知很到位啊,儿子。” 祁迟笑笑:“爸爷,快进屋,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到底爸爷什么鬼?” “上辈子的爸爸加这辈子的爷爷啊!” …… 狄初在迈过那道红艳艳的大门时,还是没忍住闭了闭眼。不是一般的辣眼睛。 “这房子装修得挺不错。”狄初踏进门,视觉焕然一新。 昨天匆匆一瞥,把房子看了个大概,也就对色调和那束相当骚包的花还有点印象。现在认真看细节,狄初忍不住夸了一句。 “当然咯,这房子从设计到装修都是我哥亲手操作的。”祁迟帮他把行李搬进来,从茶几上拿过烟盒,“来一根?” 狄初接过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哥?” 他实在没办法将这样有品味的装修,同思想道德被捅成塞子的祁凌联系起来。太他妈玄幻了,居然是个很有品位的龟儿子? “我哥这人吧,看起来是挺那啥的,不过也会有正经的一面,就是比较少而已。” 祁迟摊手,说得一脸深沉宛如评价自己八十岁的智障儿子,“你懂的,我平时为他也操了不少心。” 狄初刚想说,你他妈脸真大。 祁迟手机响了,从他变幻多端的表情来看,来电者应该是他那操心了八百年的智障儿子。 祁迟接通电话,人五人六地笑着:“亲哥,干嘛呀?” 狄初:…… 就这骨气也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嗯?哦,到了……刚到,你要回来了吗……还没吃,等你?嗯嗯,好……遵命!亲哥!” 狄初站在一边听他打电话,只想说祁迟的表情够凑九宫格了,纠结的、迷惑的、谄媚的、还有贱兮兮的,完全不重样。 祁迟挂了电话:“我带你去房间,我哥说他马上到家了,一会儿我们出去吃饭。” “不在家做?”狄初偏头看着他。 “你要在家做?”祁迟叼着烟还没反应过来。 “……能不能从狗嘴里把你被啃掉的智商抢回来?” 祁迟在狄初看傻缺的眼神中回忆了几秒,恍然大悟:“哦,你是说租房要求啊。也行也行啊,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在家吃过。” “那一会儿我们得去趟超市,厨房比我脸都干净。”祁迟继续道。 狄初走进给他安排的房间,觉得祁迟说了句人话。 看到房间第一眼,倒不是说多高兴,惊讶里带着些许满意是肯定有的。 房间宽敞明亮,地板是山水纹大花白,灰色的墙,家具为磨砂黑实木,床单被套均是深蓝色的亚麻面料。床边有设计感爆棚的书桌和立式台灯,配备了电脑,衣柜旁边还有一张单人黑皮沙发。房间在正中央有一块乳白的圆形地毯,挺大挺厚,冬天能脱了鞋坐上面看书。 无论从色调、风格还是摆位来说,无一不体现着设计者的匠心和独到之处。 狄初对祁凌的想法瞬间从一无是处的傻逼棒槌变成了有点品味的傻逼棒槌,不过根上来讲,他依然觉得祁凌不是个好东西。 本来嘛,祁凌就没打算活成别人眼里的好东西。 狄初把自己的衣服收进衣柜整理好,正在往书桌上摆书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关门声,然后祁迟特狗腿地喊着:“哥,你回来啦!” 狄初的眼皮跳了跳,欣赏了半天,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是谁的地盘。 不出所料,祁凌应了一声,直奔狄初房间。 “能不能进?”祁凌敲了敲敞开的卧室门。 狄初心想你他妈装什么大尾巴狼,头也不回:“不能,祁凌与狗不得入内。明天我挂个牌子在上面,你识字儿就行。” 跟在旁边的祁迟莫名其妙地问狄初:“我也不能?” “我说你了吗?”狄初同样莫名其妙。 第13节 祁凌靠在门框上,对祁迟阴笑两声:“来,证明一下。” “汪!”祁迟相当干脆。 日?狄初差点没把书桌上的电脑薅下去。 “你去客厅打游戏,我有话要跟你初哥说。”祁凌没忍住笑,让祁迟赶紧闪人。 祁迟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充满了“哥你悠着点,人家第一天来啊别作妖,饭啊饭啊还在别人手上”,脸上写着加粗的“控制”。 祁凌翻白眼,踹了他一脚,蠢东西老子有那么饥渴? 狄初收拾好书桌,祁凌已经走进来了,突然从后面撑在他书桌上,俯身在他耳边道:“以后我们的时间可就多了。” “卧槽?!”狄初感到温热的气息在他脖子后面缭绕,“你他妈走路怎么不带声儿啊,信不信老子给你踹出去?” “注意措辞,我现在是你房东。”祁凌坐到床边上,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狄初靠着书桌:“那我现在换个房子?” “我错了,心肝儿。”祁凌对答如流。 “心你个鸭肝啊!什么毛病。”狄初被这声绵柔带颤还有意拖长音调的称呼给恶心地极其膈应。 祁凌挑眉:“我们就不能和平点?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我在撩你。” “哟呵,够直接啊。”狄初吸了口烟,从桌上的抽纸里抽出几张,垫桌上接烟灰。 祁凌咧开嘴,一对虎牙招摇过市:“不直接点我怕你不明白这意思,对房间还满意?” “满意。”狄初实话实说,“不过,要能不在这个房间里看到你,爷我能更满意点。” “那你得失望了,毕竟这是以后我们play的地方。” “咳咳咳咳咳!”狄初被口水呛了住,“你说什么玩意儿?!” 祁凌站起来,一米九的身高比狄初高了近十公分,他微微低头看着对方,笑:“别跟我说你没这心理准备。” 狄初一愣,当即换了个表情,抬手把扎起的头发放下来,轻轻往后一拨。表情在“老子他妈要打死你”和“哟亲爱的好久不见”之间切换地相当自如,眼角一挑,伸手抚上祁凌坚毅的下巴:“我就怕你没做好心理准备,反被干了还找不到地儿哭去。” “那我们先来试一发?”祁凌伸手撩起狄初t恤下摆,眼看一双手要滑了进去。 狄初猛然一抖,往后跳:“你他妈逮哪儿都能发情是吧?操!” “操?”祁凌叹口气,继续跟上去,“好吧好吧,来来来,听你的,那就不撸直接操吧。” “我日你他妈脸呢?!”狄初一脚踹上去,整个人又从“亲爱的你小心点”变成了“老子今天非要弄死你为民除害”! 祁凌躲过袭击,差点没笑岔气儿。他朝狄初摆摆手,转身往房门外走去:“带你参观下,等会儿出去吃饭。” 狄初站在原地咬着牙恢复心情,跟了上去。 参观房间还算正经,狄初发现,他对面住的是祁迟,隔壁是祁凌。祁迟住主卧,这点倒让狄初意外,祁凌那么傻缺霸道的一个人,会把采光方位最好的房间让给祁迟。 而当事人迟迟跟在他俩后面,一脸幽怨。 很久之后狄初才知道,主卧本来是祁凌的,在他搬去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超人迟迟迫于亲哥的淫威,苦哈哈地从自己的小窝里挪了出去,跟他哥交换了房间。 “我打算把狄初房间里的那堵墙打通,门就不必再装了,我觉得帘子都不用挂。狄初每天早上起来看到我这张英俊的脸,心情该多他妈的美妙啊。” 当时祁凌是这么说的。 说得相当不要脸。 祁迟窝在一边的沙发上没敢搭话,你还把墙打通了,你怎么不直接挂个吊床悬人家头上!把你能的。 祁迟的房间里满是中二宅男之感,靠墙的三个立柜上放着手办。漫威英雄、日漫主角、还有机甲,像个正儿八经的男生房间。 窗边摆着一架钢琴,周边的琴谱散了一地还没收拾。钢琴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奖杯,远远看去金灿灿一片,相当辉煌闪眼睛。 “你还会这么文艺的事?”狄初转过头问祁迟。 “我就会一点,奖杯都是我哥的。”祁迟摆手。 狄初看了看祁凌,觉得弹钢琴这种事被莫名盖上了耍流氓的戳子。果然,什么事都得分人。 祁凌的房间相对小一点,再加上东西太多,显得有些拥挤。 “这是猪圈吧?”狄初忍了忍,没忍住吐槽,“你睡哪儿?” 祁凌的床上全是各种书、衣服、乐谱,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泥塑刀。房间的单人沙发上堆满了画纸,书桌边摆了几把木制吉他、电吉他,靠近窗边有一套架子鼓。 “白天它们在床上,晚上他们要么在沙发上,要么在地上。”祁凌说,“哎,小初初,你能不能收一下同情的表情,这才是真男人的房间。” “初你妈个鸭子啊初!” 狄初走到沙发边,拿起画纸,“你画的?” “嗯。”祁凌指了指墙,“这些也是。” 东面墙上挂满了色彩浓郁的油画,西面墙上挂满了线条流畅的速写,还有一面墙上挂的是人物素描。 原本狄初对自己的画技一直有着信心和优越感,在这儿乍一看,一边心里称赞“没想到这龟儿子还真有一手嘿”,立马又在心里否定“得了吧,这水平烂大街了都。” 虽然狄初心里明白,要满大街都是这水平,那人人都能靠这吃饭。 “哪儿来那么多时间倒腾这些,闲的吧?”狄初把画放下,环顾这个房间,单从目前所见可得,祁凌会的玩意儿还不少。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他常用的。 祁凌得瑟地笑笑:“是啊,只要不学习,那时间是大把大把的,用都用不完。” “哦。”狄初说。 站在门边的祁迟在内心做了七七四十九遍挣扎后,终于出声:“喂!我说!” 祁凌和狄初同时回头,两人的视线太有压迫性。 祁凌挑眉,意思是你再嚣张地喊大声点儿,有没有规矩了? 祁迟弱弱地降低了声音:“我说……你们不饿吗……” 怪可怜的。 “走吧,出去买菜。”狄初瞅着祁迟乐了,“这附近有没有市场?” 祁凌一听来了兴致:“你要在家里做?” “希望你脑子里别那么多水,都快摇不响了。”狄初瞥了一眼往外走。 祁凌跟上同他并肩:“市场没有,不过小区南门有个超市,反正家里什么都没有,把东西一次性买齐。” 狄初脚下一滑:“锅也没有?” “筷子都没有。”祁凌定定地看着他,一脸坦然。 狄初点头:“生命的奇迹,甩我的奇迹八百条街!” 三人整理好出门,狄初走在路上还是浑身不习惯。 之前不习惯温琼芳和温如水的照顾,现在不习惯跟祁家两傻逼兄弟一起散步似的去超市买东西,这种感觉有如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一样。 狄初看看左边的祁凌,嗯,地主家狂犬无疑。祁迟,地主家傻儿子无疑。 南门的超市还挺大,第一层是门面,上边是住户。 祁迟从门口推来购物车,一个劲儿地往前钻:“走!大!采!购!” “……是不是憋太久了,你不怕你弟脑子出毛病?”狄初看着祁迟兴奋的架势,瞬间对他产生了怜悯之心,“这得是智障晚期吧。” “他就那样,人来疯。”祁凌笑了笑,“我们要买些什么?” 狄初被“我们”两个字膈应的慌,整得跟隔壁熟人似的。 狄初从包里拿出手机,祁凌一声口哨把祁迟唤了回来。 还真是唤狗。这两兄弟的相处模式不得不说是别出心裁。 “先把油盐酱醋米买了,然后买锅碗瓢盆铲子勺子,”狄初拿着手机备忘录照本宣科,“菜一会儿买。”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祁迟听得一阵头大。 “那你去啃铁吧。”狄初淡定地看着他,说得很诚恳。 祁迟挥挥手,惹不起我躲的起,为了吃,男子气概是可以不要的。 三人都没什么采购经验,也没所谓的性价比,更不懂得什么叫货比三家。祁凌是看什么顺眼就拿,狄初跟在后边,只要东西不拿错,随你折腾,反正也不是他给钱。 唰唰唰一通狂买,某个销售阿姨终于看不下去了。 “小伙子,你们这是搬家?”阿姨指着一堆碗筷说。 狄初有礼貌地笑笑:“差不多吧。” “你们家几人?” 什么叫你们家……说那么亲密…… 狄初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三人吧。” “那你们没必要拿这么多碗筷啊。”阿姨提醒道。 “没事儿阿姨,我看着顺眼。”祁凌从一边冒出头,“我们换着用。” 卧槽,狄初猛地盯着祁凌,这他妈迎面而来的傻逼土豪气质已经无法吐槽了。 风风火火地买完东西出超市,祁迟发现问题所在:“我说,为什么重的都是我拿啊?!” “锻炼锻炼。”祁凌头也不回。 “会长不高的!” “你现在也不矮了。” 祁迟敢怒不敢言,躲在后边提了一溜的锅碗瓢盆,在内心狠扎名叫“凌霸王”的小人。一直扎到了家里才舒畅点。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令祁迟赶紧在心里多加了一个小人,换了个大钉子拼命扎。 “我他妈,你他妈,这他妈?!”祁迟站在厨房里嚎叫着差点没哭出来,“你不会做饭啊啊啊啊啊?!” 眼前的狄初拿着手机,面前的流理台上放着他们刚买回来的食材。狄初一边划着手机百度如何做青椒炒肉丝,如何炒茄子,如何煮三鲜汤,放多少佐料合适,油得熟到什么地步才能下菜balabalabala…… 比起祁迟的崩溃,当事人相当镇静道:“你并没说是租房前就必须会做饭,也没说租房第一天做的饭就得好吃。” 这尼玛才是真流氓! 祁迟感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站在原地被炸成了烟花! 祁凌捂着肚子在一边哈哈大笑,直不起腰。 第14节 太流氓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说,爸爷,你这……”祁迟欲哭无泪,捂脸失声道。 狄初冷静地说:“来,把手机拿好,一会儿你给我念步骤。” “什么?!”祁迟大叫,“我还得在这儿守着?!” 狄初面无表情地拽过他的衣领:“不乐意?” “乐意乐意,相当十分完全乐意。” 祁迟怂了,这他妈是谁家啊? 祁凌看着这幕甭提多开心了,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能不能吃上饭,这人在他面前,他就乐意得能开出一朵朵牡丹花。 瞧瞧那切菜的姿势,是生疏了点,但是帅;瞧瞧那张脸,瞧瞧那腰身,瞧瞧那臀,瞧瞧那又长又直的腿啊……瞧瞧,瞧瞧…… 日。祁凌脸色一变。转身出了厨房,快速走进卫生间。 落锁,靠在门上。 祁凌伸手扯了扯裤子,望着洗漱台上方的镜子。 祁凌,出息呢,操。 相比煎熬的祁凌,厨房里欢乐多了。 祁迟满脸悲愤地盯着手机,余光里看着狄初按步骤放食材:“首先,倒入肉片,翻炒至肉片断生……” 哗!狄初把肉片一股脑倒进去,油溅得噼里啪啦直飞。 卧槽,祁迟后退一步,这哪儿是做菜啊,这他妈是打仗。 “继续。”狄初面不改色。 “……然后倒入青椒,放入适量盐调味,大约翻炒2分钟即可……” 哗!青椒倒了进去。 嘿,味儿还挺香。 饿了一早上的祁迟闻到香味的时候,心情好了许多,瞟了瞟狄初,心里琢磨着估计这人还是靠谱。 两人白痴一样对望了一会儿。 “两分钟到了没?”狄初一边翻炒,一边盯着祁迟。 “什么?!”祁迟大叫一声。 “你他妈没看时间?!”狄初差点没把铲子盖他脸上去。 祁迟哭了:“卧槽,他妈还有这种操作?!” 反正不管啥操作,半小时后,在两人不太熟练的配合下,按照百度来的方法,大概是成功地做出了三菜一汤。 祁凌坐在餐桌前,面对四盘不知为何物的东西时,终于把脑子里的精虫灭干净了。 兄弟两人不得不直视惨痛的现实。 卖相……还说地过去……味道……不敢苟同…… “要不……我们叫外卖吧。”祁迟抱着手机,把筷子戳在下巴上,不想睁眼睛。 狄初笑了,笑得十分温柔可亲,一双凤眼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亮,他指着菜,对祁迟冷静地说:“吃。” 祁迟下意识摇摇头,期期艾艾地看向他哥。后者大老爷般视如无睹,装作看着窗外神游八仙。 祁迟回头看向狄初:“那个……初哥……” “吃。”狄初笑道。 妈……祁迟在心里哀嚎,伸出颤颤巍巍的筷子,夹起一片肉,做了半天心理建设。 咬牙,塞进嘴里。 下一秒,祁迟猛然觉得以前自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外卖能叫猪饲料吗?有那么好吃的猪饲料吗! 祁迟想吐出来,狄初直直盯着他:“好吃吗?” 祁迟感觉身边的阴风在呼呼地刮:“好……吃。” 拼着小命吞了下去。 祁凌在一边捂住嘴,特想笑,憋得浑身都在抖。 狄初侧过头,笑意如春,荡人心房:“你也别愣着,吃啊。亲爱的。” 祁凌一惊,暗道不好。要栽。 果不其然,狄初伸手夹菜放到他嘴边。眼底冰冷,却满脸笑意地说:“吃。” 祁凌吞了下口水,塞进嘴里的一瞬间,感觉灵魂都飞升了。 两兄弟互看一看,日,这波血亏! 狄初抄手靠在椅背上,敢他妈撩我? 哈。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狄大爷蔫儿坏,太坏了。 所以这局 祁凌 vs 狄初 2:1 终于扳回一局,小初初不容易 来,有奖竞猜,我们狄大爷是使坏,还是使坏,还是使坏? 第7章 祁凌撩狄初玩的是套路,狄初反撩玩的是命。 真心敌不过套路,套路比不过玩命。 祁凌吃了一肚子的不知所谓,祁迟在厨房头顶飘雪地洗碗,给祁家兄弟配个二胡版的《小白菜》,说不定能把他们的健在爹妈给炸出来。 祁凌坐在沙发上有点蒙,以前他是不信邪,现在是邪不信不。 狄初这人看着挺像那么回事,报复起来还真不心慈手软。 “我说……”祁凌看着对面沙发上的狄初,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我们真不能和平点?” 狄初在给徐陆回消息,没抬头:“谁先贱的?” “小初初啊,我……” “你再初一次?” 狄初停下打字的手,顿在那里,整个人散发着“你要再敢说一次,老子他妈拆你房子拆你蛋”的信息。 祁凌下意识夹了夹腿:“狄初。” “嗯。”狄初继续回消息。 —葫芦娃,早上搬房子,没来得及回你。 —没事,我就每天定时闹闹你,你回个标点就行。 —…… —哎?初,没让你现在回标点啊!还能不能聊了? —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你~啊~我的初~ —滚!别装! —成吧,反正你回消息了我就安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 —怕你寻短见,只要哪天你不回我标点了,我立马报警。 —再见.jpg 狄初回着消息笑出了声,还是徐陆能让他真心实意地开心会儿,哪怕现在两人不在一块儿。 在n市的时候,徐陆家是狄初最常去的地方,徐陆的妈妈完全把狄初当亲儿子看待,老在徐陆面前鞭笞:“你看看,你要能有人家狄初一半好,我跟你爸真是祖坟冒青烟。” 徐陆答:“说的就像我让我们家祖坟炸了一样。” 当年徐陆不懂事,说完之后挨了一顿竹条炒肉丝,狄初嘲笑他将近一个月。徐陆差点没把这兄弟情给一脚踹了。 祁凌拿着遥控器看电视,余光里全是狄初的一举一动,这丫的怎么又笑了,看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祁凌清清嗓子:“狄初,咱俩这事儿得算一下吧。” “怎么算,现在打一架?”狄初语气不耐烦,“要打让你弟赶紧腾个地儿。” 祁凌被这无名火烧得脚心疼:“不是,我们好好说,行不?” “你说。” “各凭本事,别玩命。”祁凌放下遥控器,这电视真难看到极点,男主角还没没狄初好看。 狄初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一脸淡定地看着狄初:“没什么好玩的,所以玩命咯。” …… 祁凌揉揉胃,他感觉今天这事不能好好谈谈,他俩其中有一个必得崩,这个人百分之百是自己:“我们能不能不要玩得那么禽兽?我就撩一下你,别这么上纲上线好不好。” “有道理,我跟你比,要是赢了,我比禽兽还禽兽;要是输了,禽兽不如;平了,跟禽兽没两样。”狄初点头,看起来很接受祁凌的说辞。 祁凌反应半响:“等等,我是禽兽?” “不是?”狄初的眼神在递刀子。 “好吧,我是。”祁凌双手投降,采取迂回战术。 第15节 狄初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总把心思花在这上边也不能抵消内心的不爽。 不是不爽祁凌,是别的。 他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别的”到底是什么。 烦躁?不是,自己都认命了。成了孤儿算个事儿?不算,一身的戾气也发泄了。 不甘?不存在吧,学习是自己不想学的,在这里也学不出个什么名堂。 那是什么? 狄初拧着眉,只要一往深层次思考自己的现状,挖掘自己真实的感受,他就堵得慌。憋得特别难受,是那种纵有千思万绪,更与何人说的无力感。 “祁凌,以后别犯贱了行不?”狄初突然说,仰头看着天花板,这灯还挺有意思。一条条黑色的钢丝挂着透明灯泡,从两边相向穿过,别具一格。 祁凌耸肩:“你说想怎么样吧。” “我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学校也好,房间也好,别招我。我他妈最近脾气很不爽。”狄初忽然平静下来的语气让祁凌有些不适应。 祁凌觉得要是狄初骂他几句可能还正常点,这样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无所谓,自暴自弃,自我放逐式的狄初,让祁凌内心狠狠揪了一把。 “游戏结束?”祁凌从茶几上摸过烟盒,心不情愿。 狄初伸手:“谁说的?给我一根。” 祁凌看着他大爷似的手,没由来地乐了,倒不把自己当外人。递烟过去,顺便把打火机抛给他:“那你想怎么样?” “按你说的做。” “各凭本事?” 狄初挑眉,没说话,祁凌盯着他。 祁迟从厨房欲哭无泪地擦着手走出来时,正巧看到这一幕。 在他眼里,宛如两只疯狗暗暗较劲,就差一个擦枪走火,能扑上去把对方吃得毛都不剩。 “大爷们啊!”祁迟喊得哭天抢地,“冷静啊!” 这动静不输平地一声雷,嚎地中气十足。差点没把正要握手言和的俩人吓得弄死他个傻逼。 “闭嘴!” 祁凌和狄初同时回首,这时候倒心有灵犀了。 祁迟一愣,回过味儿来:“那啥……你们聊……” 祁迟回房间,悲愤自己在这家里的地位估计得再往后推一下了。 什么事儿啊,造的什么孽啊。 祁迟决定出门拜拜佛。 客厅里安静下来,狄初继续埋下头玩手机,祁凌拿起遥控器,想了想又放下,没劲。 两人这么坐着不说话,多多少少气氛尴尬。 尬聊不成功,祁凌能感觉到狄初身上那股暗暗的不爽。自打第一天在厕所里偶遇开始,他每次见到狄初,对方都是这副模样。 多大仇啊这得。 祁凌第三次放下遥控器的时候,忍不住试探一句:“要不要出门逛逛?” 狄初抬头看了看客厅,只有他们两人:“噢,你问我啊?” “没有,我问你后面的那只鬼。”祁凌指了指,一脸无奈。 “卧槽,好好说话,”狄初想骂人,“外面那太阳你是想出去晒腊肉?” 祁凌往窗外看了看,八月底的太阳还是那么火辣,不晒死个人不罢休的样子。 “带你去个不热不晒还很安静的地方怎么样?”祁凌偏头,笑起来露出虎牙。 狄初被“很安静”三个字吸引了,抿了下唇:“远不远?” “有点,不过坐车要不了多久。”祁凌见狄初松口,赶紧加把劲,“风景很不错,适合……散心。” 散心这词,祁凌说得挺没底,他只是下注赌一下,赌狄初还是残存着理智,不会别人说什么都喷。 但这方式还挺冒险,毕竟人都一样,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懒得听。听不进去,若是别人还想猜测自己在烦什么,那更得炸。 狄初看着祁凌,直到祁凌以为狄初要站起来跟他干一架的时候,狄初忽然说:“行啊,走吧。” “那你等我一下,”祁凌松了口气,跑回自己房间。 没多久祁凌回到客厅,背着运动斜挎包,手上提了两个绿色的画夹,递给狄初一个。狄初接过,顺手拆开上面打结的短线,画夹里面已经装好了素描纸。 狄初关上画夹,也没再问。两人把画夹背在背上,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去。 握手言和后,默契值倒是增加不少。 祁迟从房间里默默修复好自己的小心脏回到客厅时,两个大爷早没影儿了。祁迟脆弱的玻璃心再遭一击,不修了不修了,修个屁啊! 祁凌眼里已经没有亲情了!这个混蛋! 祁凌打算带狄初去写生,各凭本事,找不到地方下手的话,只能投其所好。 “你对这儿还不熟吧?”祁凌问,两人在小区外边打车。耀铭二期作为开发新区,来往的车辆并不多,白天很少会有出租车。 狄初在便利店买了两瓶水,走过来把可乐递给祁凌:“你们俩平时怎么上学的?” “你怎么给我买可乐,自己买矿泉水?”祁凌看狄初喝得很畅快,“这里早晚车会多一点,时间不够的话就打车,充裕的话就走去学校压点,左看右看都迟到的话,直接回家睡回笼觉。” 狄初:…… 得亏缺心眼不在这儿,他要是听到祁凌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铁定回头就把公文包里的菜刀给开刃了。 “我只喝矿泉水,”狄初躲在树荫下,加了一句,“在外面的话。” 好不容易打到车,火辣的太阳差点把狄初的耐心给磨出个洞来。出租车上有空调,坐进去的一瞬间,两人宛如重生。 “叔,去锦屏山。”祁凌把画夹放在腿上,拿出手机不知是在回消息还是干什么。 师傅回头看了狄初一眼,笑着找话题:“哟,你俩都是美术生吧?” “哟!叔这眼光就是独到!”祁凌从善如流地顺着杆子往上爬,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吹着逼。 “那是,我见过的多了!就小伙子你们这身打扮,”师傅竖起拇指,“未来艺术家,牛!” 狄初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的穿着,灰色t恤,黑色五分裤,外加一双普通地烂大街的板鞋,真没看出来艺术家的气质在哪里。 狄初估摸着大叔说这句话时完全没过脑子,艺术家们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 “叔,来一根?”祁凌递烟过去。 “现在的年轻人,”师傅略带惊讶地笑了笑,接过去,“也是,时代在变啦。” 祁凌和狄初同时没搭话,师傅话题一转:“看你们俩就像艺术生,搞艺术的嘛,头发要么长长的,要么乱乱的,要么光光的。” 祁凌憋笑,悄悄从后视镜里瞟了眼狄初烂成臭鸡蛋般的脸色。幸好锦屏山真不算太远,在狄初想摔门跳车前,出租车停在了一座石门前。 两人赶紧付钱下车,祁凌把画夹夹在胳臂下面,一脸笑给撤了下来:“妈的,终于到了。好久没遇上这么能侃的司机了。” 锦屏山不高,树林蓊蓊郁郁,站在下边,狄初明显感觉压抑的心情好了些。眼前一片葱茏的绿从视觉上带来一丝丝凉意,酷暑八月的火热消退不少。 “走,带你走小路,今天放假,大道上人会比较多。”祁凌挥挥手,两人进门后右拐,走了十分钟左右,看见一条鹅卵石铺的小路。 小径一直延伸,那端没入密密掩映的树林中,耳边有清脆的鸟鸣,确实连人影都没有。 两人沉默着往上爬,不知狄初想法如何,祁凌感觉有点憋。 祁凌好几次想开口找点话题聊,然后发现两人认识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产生任何共同话题,更不可能让狄初掏心掏肺地给他讲讲以前的事。 就这么僵着,不上不下,怪尴尬。 狄初没忘身边还有号人,但他不想开口,难得今天到个安静的地方,他不想几句话把这来之不易的现状给说没了。 不管祁凌怎么想的,反正狄初就觉得对方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静默的僵局一直持续到两人爬上半山腰,祁凌忽然停下,环顾四周,对狄初招招手:“走,走这边。” “不上山顶?”狄初纳闷,来爬山不就是登高望远,看更宽阔的景色?这小子玩什么花鸡蛋样。 “山顶全是茶馆,你去看了更糟心。”祁凌走在前面,“我说了要带你去安静的地方。” 狄初跟在他身后,盯着祁凌挺拔的背影,不声不响。祁凌后脖颈下方的纹身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 狄初眯了眯眼,像是……英文单词? 两人围着半山腰走了半圈左右,祁凌忽然停下来,转身对狄初眨眨眼。 “到了?”狄初无视祁凌暗送秋波,“别跟我说到了,这他妈什么地方?信不信老子抽你。” 周围树木林立,除了脚下这条路,几乎是被困在山里,呆久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祁凌:“……迷路了。” “操?!操操操?!你今天是不是不打一架不甘心?!”狄初怒火攻心,从背上取下画夹准备就地给祁凌脑子开瓢。 “嘘——”祁凌抬手按住狄初举起来的画夹,故作神秘道,“跟我来——” ……狄初的太阳穴突突跳,这龟儿子…… 然后,祁凌转身拨开了一丛灌木,如柳暗花明般,开阔的景色从拨开的空洞里直达狄初眼底。 “砰”。 狄初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脏被什么轻撞了一下。祁凌偷瞄着狄初的反应,他就知道!随后祁凌钻了进去:“跟上。” 狄初跟在后边儿穿过灌木丛。 景色骤变。 从小洞里窥见的零星景色已让他欣喜,现在一整片壮丽的美景带给他的震撼远不止“嘿,这儿景色还不错”那么简单。 他们处在半山腰,看到的景色不如在山顶那么高远,但另有独特之处。眼前,江水如银带横亘环绕着城市,水光潋滟日方晴。河岸往后,是一片古镇,平房低矮,城墙古旧。能看到如蚂蚁般穿梭其间的行人与车辆。 而山这边,葱茏的树荫恰好为他们阻隔了太阳的荼毒,凉风清爽,阳光从叶间碎裂而下,砸在草坪上流金一地。 狄初莫名就安静了。 连祁凌也褪去了平日的轻浮。 岁月静好。大抵是这么个意思。 狄初就在那一瞬间,找回了以前的某种自己。 第16节 “那个……还不错。”狄初说地不太自然,但是挺想说声谢谢。“谢……” “别谢,不像你。”祁凌挥挥手,坐在草地上,把画纸拿出来,“反正放假也没事做,正好找个人一起写生。” 狄初在旁边坐下,接过祁凌从包里拿出的铅笔,笔尖削得很好,拿在手上试了试,顺手。 “你怎么知道我好这口?”狄初选了个视角,打算画古镇。 祁凌和他选的视角刚好相反:“你朋友圈里的炫耀简直都快溢出屏幕了。” “爱看不看,老子放自己朋友圈又没碍着你的眼。”狄初骂了句。 “挺好。”半响,祁凌嘀咕一声。 “什么?”狄初问。 祁凌耸耸肩,没答话。两人相顾无言,埋头开始安静地画画。 一时间,天地寂静。虫鸣鸟叫声变得格外清晰。只剩两只铅笔在粗粝的素描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挺好,祁凌其实想说,你画的画挺好,你写的文章也挺好。 那些始终温柔平和,始终达人心底的字句,真的挺好。 祁凌一直不想承认,那天晚上,他把狄初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每一篇文章都点进去看了。好几篇他还看了几次,不知不觉看了个通宵。 所以,狄初这人绝不是表面那样混,不简单。 时间这玩意儿,用在看书写作业听课上,就跟停在原地死得僵硬一样,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总是一溜烟就没了。 当狄初画好古镇一隅,太阳已经略微西垂,热度削减不少。 又是一天混过去了啊。 狄初莫名叹口气。 操,怎么还惆怅起来了,傻逼吗,这不就是自己要的效果?混一天是一天,混吃等死,早点挂。叹气个屁啊。 “喂,你画的什……”狄初站起来,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朝祁凌望去,猛地爆呵一声“我日你妈个飞叉叉的鸵鸟蛋啊!” “你他妈真敢画?!” 狄初正儿八经画了一下午风景,祁凌当然也是正儿八经地画,装得人模狗样地画了一下午……裸男。 肌肉分明,线条清晰流畅,基本功相当扎实,一看就是高手。 如果,裸男不顶着一张狄初的脸,狄初一定给他鼓掌,啪啪啪地不带停。 “哎哎哎,”祁凌笑着躲开狄初挥过来的拳头,赶紧把画纸放进画夹里,“我怎么了,我好好写我的生,我错哪儿了?” “你他妈别躲,老子让你知道你错哪儿了!” 狄初回身收拾好画夹,刚背在背上,祁凌已经脚底抹油地从刚才的灌木丛里钻了出去,溜号地相当之快。 两人上山时平静地心照神交,下山时追得是鸡飞狗窜。 “你给老子站住!祁凌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不算完!” “我日,你让停就停,我不要面子的啊?” 两人一直追到出了石门,祁凌猛然停下来,后面来不及刹车的狄初差点一门牙磕他后脑勺上。 “操,你不是不停吗?”狄初好不容易刹住脚。 “那我继续跑?”祁凌伸手摸烟的动作停在半空,“我们再追会儿?” “滚!” 狄初原本气急败坏,听到这句话,不知怎的就想笑。他抬眼,看到祁凌的嘴角已经翘起,两颗虎牙都快藏不住了。 “操!” “操!” 两人同时一声骂,蹲在原地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看着对方一通狂笑。 都不知道自己在笑啥,反正就是好好笑,笑这个事跟他妈传染病一样,笑得停不下来。 “你……你他妈笑什么……”狄初好不容易从笑声里挤出一句话。 祁凌使劲儿揉揉肚子:“我他妈……看你笑……就忍不住……” 两人笑得都快跟鸡打鸣似的,哈哈哈哈嗝嗝嗝嗝。过路人忍不住分分侧头看这俩傻逼。 狂笑一阵。 突然狄初站起来:“这边儿有没有吃饭的地方,饿了。” “日,变脸够快啊。”祁凌也站起来,刚才狂笑的表情无踪无影。 狄初瞟了一眼:“彼此彼此。” “客气客气。” 打车回去的路上倒还安静,这个师傅估计今天收益不好,一路冷着脸。整得祁凌下车给钱时特想说,叔您别找了,收工回家别开车吓人了。 “就在这儿吃吧,这家面还不错。”祁凌走进一家面店,看起来是常客。 狄初不挑,跟着走进去坐下。 祁凌挥挥手:“阿姨,二两牛肉面。” “一样。”狄初说,“不要放香菜。” 两人面对而坐,互看一眼,同时摸出手机,似乎在缓解气氛。 而祁凌直接点开备忘录,在一个名为“小初初喜好”的便签下面,继“出门只喝矿泉水”后面写道:不爱吃香菜。 然后看了看,心满意足地关掉备忘录。 “明天就上学了啊。”狄初突然说。 “嗯。”祁凌接了句。 两人回到家时,祁迟还没回来。 狄初:“一个初三的学生,你就放他每天野?” “野大的,他自己心里有数。”祁凌说,“我觉得比我有数。” 狄初点点头,有自知之明,不容易。 看了看时间,狄初决定早点洗漱休息,累了一天,倦意在不知不觉中蔓上身体。 “我去洗澡了,你要上厕所就赶紧。”狄初把画夹放在沙发边。 “祁迟房间有厕所,”祁凌摇头,回到家才感觉今天还挺累的,“你早点洗完休息吧,对了,房间的电脑随便用,空调遥控器在你床头,睡衣给你准备了一套,在衣柜第二层格子里。” “这么细心?” “祁迟准备的,怕你没带。” 狄初挥挥手,转身收拾洗澡去了。祁凌把画夹拿上回房间。 房间里,祁凌把狄初的画拿出来看了看。古镇画得不错,构图和空间把控地挺好。半响,他拿出铅笔在画纸背面写了几句话,然后原封不动地装进画夹里。 祁凌坐到书桌前,从一边的书架上拿出曲谱。 开工吧,今天玩了一天,王立交代的事还一点都没动。 晚上十一点。 沉浸在工作状态里的祁凌被敲门声叫回魂儿,祁迟这玩意真不要命!打开门,祁凌一愣。 狄初站在门口,穿着宽松的睡衣,前三颗扣子没系上,一片春色呼之欲出,齐肩的头发还湿嗒嗒的。 对于此时的祁凌来说,就四个字形容狄初——秀,色,可,餐。 “那个……你……”祁凌喉咙一紧,说话的声音有点哑。 “嘘——”狄初将食指竖在唇前,故作神秘,“不要说话——” 祁凌脑子一片空白,完全记不起来什么时候关上房门,什么时候被狄初带到了床边。一时间说话都在打结,逻辑完全混乱:“那什么……会不会太快点了……东西还没准备……” 狄初轻声一笑,诱惑中带着慵懒,他伸手抚上祁凌的胸膛,另一只手将对方的衣服撩起。狄初靠近祁凌,轻轻张嘴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祁凌浑身一震,彻底有点软,感到一股酥麻的冲动自腰椎冲上脊椎,冲向大脑! 日!要疯! 日!去你他妈的狗屁理智! 祁凌的脑线应声而断,猛地伸手将狄初往怀中一带,转身压在床上。全身呼啸着上上上! 狄初一笑,感觉到祁凌下面止不住的火热。 电石火光间,立刻就能擦抢走火! “哎,等等。”狄初突然提膝照着祁凌腹部一击。 不重,但足以让祁凌从岩浆般的冲动里抽回理智。 “……什么?”祁凌懵了。 狄初揪着他的衣领,冷声道:“二比二平,咱俩,一笔勾销。” “禽兽?!” “对,我是禽兽。现在平了,你要比禽兽还禽兽,或是禽兽不如,随你挑。” 祁凌脑子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就像开始那样,祁凌完全记不起来狄初是怎么离开房间的,又怎么关上门的。 他只感觉到自己似要炸裂的兄弟。 一脸悲愤,套路算个屁! 这他妈——真是在玩命! 第8章 这晚除了祁迟,房子里另两人睡得可不踏实。 第17节 委屈到爆的祁凌做了一晚的春梦,遛马遛得相当痛苦,直到闹钟响起,他都还在梦中与狄初美好的肉体纠缠不清。 狄初是肇事者,不但没有因为扯平了松口气,反而一晚上都梦到祁凌那张二缺脸,可怜兮兮地对他说:初初,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操!狄初第六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一看时间:五点半。 不睡了!狄初烦躁地掀开被子,满身起床气地坐在那里,想炸。 夏季天亮得早,窗外的晨曦令建筑变得清晰,不少鸟雀在零星地啼叫。狄初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深吸一口气,属于清晨的气息深入肺腑。 终于舒畅了点,梦中的妖物也离他而去了。 按亮手机,时间还早。现在去学校,别说会被当成学疯魔的傻逼,估计校门都没开。 狄初坐到书桌前,打开立式台灯,暖黄的光铺满桌面。忽然发现有字,看得不是很清楚,狄初伸手摸了一下,立体磨砂的感觉,大致的意思是—— 关上门,把世界锁在门外。 什么玩意儿,狄初皱眉,怪文艺的。 狄初打开电脑,从转学到现在,他都没登陆过公众号,后台一直是徐陆在打理。虽然徐陆管理还行,但文章始终只有自己写,也不知道掉粉没有。 后台登陆上,狄初看着关注人数莫名有些惊讶,果然是始于才华,忠于老子人品吗!关注者一个没少,反而还上升了一些。 狄初忍不住在心里笑,要说看到这些关注者的留言,不感动那是假的。 —初哥什么时候更新啊。 —初哥不在的第一天,想他;第二天,想他;第三天,想他。 —我就想问问初哥是不是消失了?!!我要报警啦!! —初初很久没回消息了,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狄初想回复,但不知从何下手。 生命中有些事是这样,无可奈何,也无法改变。周围人关心你,哪怕陌人生都在毫不犹豫地向你伸手鼓励你。 你也走不出现实的魔障,也不可能逮谁就去倒苦水。 太矫情,别人也未必想听。 狄初想了想,群发一条消息:本周五恢复更新。 然后浏览了一下文章留言,新留言不少。有的读者在同一篇文下反复留言,时隔多久之后再次回来谈及自己的感悟。 狄初像是看着每个人的成长,不自禁地笑了笑。 现实再怎么无奈,也总会有人奋不顾身披荆斩棘。 当你在不知不觉中越过一道道天堑再回首时,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并不美好,但也没那么糟。 可是,狄初看得清别人,看不清自己。身陷囹圄,不得解脱。 刷后台的时间过得挺快,狄初听到外面有开门声,以为是祁迟起床了。正想着这蠢儿子平时看着野,上学还是挺准时自觉嘛。 狄初走去开门,想问一下祁迟小区附近有没有卖早餐的。 刚开门。 日。 日他妈个鸡蛋包子生煎饼子炸油条! 狄初在看到祁凌的一瞬间,自动在脑海里把他今早想吃的东西全部日了一遍。 简直操大发了,大清早看到梦里的人,双方都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祁凌满脑子狄初在他身下不可描述的模样,感觉自己又要升旗了,赶紧走两步:“那啥,起得挺早哈。” “……你也是哈……”狄初虚伪地咳了一下,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像突然就凭空消失了。 昨天还能跳起来干一架的两人,从今早相见的那一刻开始,气氛在悄悄变化。 “你……洗漱没?”祁凌往厕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要不你先?” “哦。”狄初愣了愣,“不不不,你先你先,没事没事。” “还没洗啊,那你来你来,我去收拾其他的。” “不用不用,你洗吧你……” 两人齐齐一顿,不对啊,这他妈兄友弟恭、互相谦让的样子是怎么一回事儿?这是他们俩的风格吗,中邪了吧? 祁凌和狄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先!” “是不是贱?”狄初说了声操,走过去,“我先。” 祁凌站在厕所门前一脸理所应当:“先到先得,谁让你他妈跟裹小脚老太似的在后面磨蹭。” 刚放松的气氛又紧张起来,这时主卧的门开了。 里面风风火火冲出来一个人影,边跑边叫:“啊啊啊啊!要尿裤子啦!你们让啊!憋死我了!” 厕所门口的两人被这狗撵的叫声整懵逼了,祁迟关上门时,狄初突然回头,一脸不可置信:“你弟他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看是,”祁凌猛拍门,“尿脑子里了吧,你卧室有厕所蠢货!” 正尿得畅快的祁迟被这声吼吓得差点失禁,半响才反应过来,日,我和我哥换房间了!? 一大早的闹剧让狄初在去学校的路上还沉浸在脑子里日天日地日空气。 太他妈不爽了。 他刚和祁凌走进校门,发现身边的学生总在偷瞄他们。 “我脸没洗干净?”狄初侧头问祁凌,嘴里是一个意思,眼里又是另一个意思“你要敢说是,看到篮球场没,老子今天把你挂蓝板上去。” 祁凌装作很认真地端详几眼,左看右看:“哪儿能啊,真帅!这脸白的,跟……” “跟什么……”狄初危险地微眯眼,祁凌这个二货差点就踩了他三大死穴之一。 “跟那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孩子叫喳喳,妈妈的怀抱……”祁凌画风一转,还他妈唱上了,歌词狗屁不通,没一句对的。 唱着,祁凌几步跑去篮框下例行每天的任务。修长有力的双腿轻轻一跳,伸手便轻松地抓住了篮筐,祁凌腾出一只手给狄初挥舞。 后者冷着脸走了,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这智障小时候劣质奶粉没少喝。 进入教室,别说有没有人复习,连学生都没几个。座位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学生,埋头玩手机的,补觉的,吃早餐的,反正没一个早读。 狄初抬头看了看时钟,七点二十,这他妈搁以前学校,早被通报批评加主席台一日观光会。 快到七点半的时候,学生才大批大批涌来,教室逐渐喧闹。很多人还是生面孔,狄初提不起兴致,拿几本书垫在桌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刚趴下去,有东西敲击着他的桌子,“啪啪啪啪啪”相当清脆,还他妈连续不断,狄初压着火抬头。 一把尺子入眼,另一张脸跟着闯进视觉范围,是程司从。 狄初觉得程司从这人要么是活得太天真,智力水平在幼儿园顽强生根,要么就是活得太随心所欲,不怕被人抽。 “拿回去。”狄初从埋头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说话声音不大,嗡嗡的,很快淹没在教室的喧哗声里。 程司从估计没听到,拿着尺子又拍了几下“啪啪啪啪啪”。 “有话直说!信不信老子就地抽你?!”狄初前两天明显好一点的情绪再次被烧着了,妈的补个觉都鬼火冒。 程司从愣了一下,收回尺子,把椅子挪到狄初课桌边,煞有介事地问:“你今早和凌哥一起来的?” “老子就算和国家主席一起来又关你什么鸡8事儿?” 狄初搞不懂他和祁凌一起上个学又怎么了,跟他妈世界大新闻一样,走路上人人都在看,一进教室还有人来问。 一群人是不是闲得蛋疼! 程司从趁祁凌还没回教室,赶紧问:“你们是不是……好上了?” “那又关你屁事?少了你操心明天就得世界末日是吧?”狄初烦躁地看着眼前这人,想着程司从要敢再说一句,绝对揍他丫的。 没想到这时候程司从倒有点眼力见了,赶在狄初动手前回了自己座位。 祁凌进教室就看到狄初那张低气压脸,搁那儿一看明晃晃的招牌:此狗已疯,生人勿近。 “你顶着张旧社会的恶霸脸给谁看呢?”祁凌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跟狄初一起趴在桌子上。 “旧社会都没我这恶,你离我远点。”狄初往旁边挪了挪。 祁凌搞不懂:“你别把气儿发我身上啊,谁惹你?走,一起揍他丫的。” “没谁。”狄初瞟了眼程司从,算了,不跟白痴论长短,“就你。” “我?”祁凌挑眉,伸手从课桌里拿出笔记本,“来,狄大爷,你说说,我哪儿惹你了,我记一下。” “卧槽,闲的吧?什么事儿你都要记,预防阿尔兹海默?” “祁大爷的小本本哦~” “记仇不?” “看是谁。” “我的?” “不记。” 两人趴在桌子上眼神相撞,对望了会儿,同时一笑。 妈的真是俩傻逼。 “别招我了,我睡会儿。”狄初把头一埋,彻底不想说话。 祁凌有点意外:“你不听课啊?” “听什么课?”狄初没好气地反问,“这些东西高一高二不都学过?” “哦,”祁凌说,“我他妈哪儿知道,我又从来不听课。” 狄初没回话,像是真的睡了。 祁凌趴着玩了会儿手机,眼睛瞄到狄初,轻划开相机拍了一张。 第一节 是语文课,从讲台下昏昏欲睡的群众看来,这课讲得没什么水平。枯燥、乏味,过得相当漫长。 第18节 祁凌没撑多久,昨晚没睡好,听着听着头一歪就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反正手有点麻,腿也有点酸。 狄初总觉得有人在拍他:“哎……小初初……是不是该换书……了?” 说话人的语气同样睡意朦胧,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要断气儿似的。狄初睡得正好,心里莫名烦,换个屁的书啊!睡! 也就那么一会儿,狄初又睡着了。 叫他的是祁凌,祁凌其实很少在教室睡觉,要不是特别困的情况下,他不会自讨苦吃。趴课桌上睡,一对眼睛不好,二对颈椎不好,三桌子太硬,四教室太吵,五总有人打扰他。 所以实际上祁凌睡得很不踏实,不知是第几节课的下课铃把他吵醒了。睡得有点昏,用残留的清醒意识想了想,是不是该换本书了。 他连头都没抬,伸手推推狄初。说完见狄初没反应,自己又扛不住倦意,收回手,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直到两人被一本书和一个黑板擦同时砸醒。 疼痛感从脑袋钻进神经里,睡梦中断的一瞬间,狄初和祁凌几乎是下意识想破口大骂,哪个龟儿子不要命了?! 然后睁开眼,接受了全班的注目礼。 然后看到讲台上有位男老师正气急败坏地盯着他们。嗯,还好不是缺心眼,狄初想。 那这是谁? 狄初转头看着祁凌,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清醒。 “你们班不是不管上课睡觉吗?”狄初有点懵,问祁凌。 后者叹口气:“那得看是谁,总有清流在人间。” 刚说完,讲台上一阵吼:“你们还敢聊天?!有没有点遵守校规校纪的自觉性了!?” 狄初回头,这位男老师身材瘦削,爆发力还挺强的。他从善如流地站起来,祁凌顿了一下,也跟着站起来。 反正在学校吧,不管你是犯事儿,还是受表扬,还是回答问题,先站起来准没错。在老师眼里这叫态度,当然首肯了你的态度后,会对你干出什么事儿,这得听天由命。 男老师指指他俩:“来来来,给我读读第46页第一段!” 狄初和祁凌同时拿起面前那本书,开口就来。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 “my name is li kang,i live in shijiazhuang,a city not far from beijing*……” 刚开头,全班爆笑,一阵阵差点没把天花板给掀了。 祁凌和狄初再次互看一眼。 “你他妈怎么读语文?” “你他妈怎么读英语?” 两人的眼神中全是这傻逼脑子磕桌上把智商磕掉了,真他妈丢人。 然而重点并不在这儿,瘦成竹竿的男老师刷刷粉笔二指禅,狄初和祁凌见形式不妙赶紧躲了一下。 “你们还敢躲!”男老师暴跳如雷,“看看看看!看看上的什么课!睁大你们的狗眼睛看清楚!” 两人笑不出来,不躲我站这儿等你砸,那我纯粹傻逼。可看到黑板上的文字时,两人又有点想笑了。 妈的,这是地理课。 “啊!看清楚没!看清楚没?!”男老师猛拍黑板,黑板上的粉尘一个劲往下掉。阵仗还挺大的。 “你他妈怎么不提醒这是地理老师。”狄初面不改色地站着,眼睛盯着黑板,低声问祁凌。 “我去,我不也没睡醒吗?再说了,我就算反应过来了,谁知道他上的哪本书?!” 祁凌小声说,把手上的英语书合上了。 男老师像是一骂人就停不下来:“你们还好意思嘀咕!说说说说!你们他妈翻的是46页吗?啊!拿的是地理书吗,啊!混账东西!” 狄初其实特别想说,我真的翻到了46页。诚不欺你,可他不敢说,他怕把这老师气哭了。 祁凌倒不冤,随手翻了一页开读。 此时教室里除了笑声就是哄闹声,程司从回头揶揄地看着狄初,俨然是看学渣的表情。 狄初火大,忍不住侧头问祁凌:“你们班打架斗殴多不多?” 祁凌把视线从老师身上拔下来:“不多,怎么了。” “老子今天想开荤。” “谁?” 祁凌顺着狄初的眼神看过去:“哦,程司从啊——”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心思多的人指不定还会多想几个弯。 “你撩家?”狄初说。 “嘁,哪儿能啊。我又不瞎。”祁凌耸肩,“这人就是嘴欠,心眼不坏。不过你要想动手,算我一个。” “他惹你了?”狄初意外,按理说程司从不可能和祁凌结梁子。来到这学校,狄初感觉祁凌就是学校的隐藏boss,谁都不敢刷他。 祁凌靠在墙上,手放进包里,老神在在地说:“主要是他惹你了。” “还在聊!还在聊!你们两个简直浑身是胆!胆大包天!胆大妄为!给我滚到办公室去!”男老师怒不可遏,站在讲台上差点没把地板跳出个坑来。 狄初想说我身上就一个胆,那么多胆不成怪物了。看了看老师狰狞的表情。把吐槽咽回去,和祁凌很自觉地从后门出去了。 狄初:“他不去教语文可惜,教地理真是埋没人才。成语用得多溜。” “秦老师就这样,气氛对了,能出口成章不带停的。”祁凌走在旁边,两人顺着楼道往左走。 “等等,他办公室在哪儿?”狄初忽然停下来。 祁凌看着他笑了笑:“我哪儿知道?” “卧槽!这不是你老师?!” “那现在也是你老师啊。” 两人站在楼道里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同类的惺惺相惜,前十几年幸好没碰到一起,不成兄弟,必成死敌。 “……那现在……”狄初失笑,有点想乐。 祁凌耸肩:“走吧,去林老大那里喝一壶,秦老师追究起来就说我们半路被林老大撞上叫走了。没毛病。” “卧槽,”狄初说,“真他妈不打草稿。” 两人乐着朝缺心眼办公室走去,反正是要去一个办公室的,那管他是谁的。 现成理由摆在这儿。 谁不跑,谁傻逼。 以至于,当地理下课后,秦老师在办公室左等右等不见他俩人影,恼羞成怒地敲着办公桌破口大骂。 而当事人在踏进缺心眼的办公室后,无比后悔地想要时间倒流,一切重来,咱们全当无事发生过。 林老大说:“今年冬季运动会闭幕式,你们要不要去跳支舞?” 两人晴天霹雳,跳个卵啊跳!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狄初读的是高中《语文必修3》,第三单元,第46页,第八课,《寡人之于国也》。 2祁凌读的是外研版高中《英语必修1》,第一单元,第一课,《my first day at senih》 其实我挺希望他俩一起跳支舞的,毕竟两人艺高胆大,不把他们磨一磨,不知什么叫年轻是用来收拾的。 好吧大抵是如此。 另:随着看文的心肝越来越多,有些文中细节不必太考究,校园文嘛,大家看开心。 第9章 狄初脑子里poppin、hiphop、拉丁、摩登、老年迪斯科伴着余音绕梁的大妈广场舞如弹幕般呼啸而过,千万遍自动回放循环。 狄初机械地侧头给祁凌眨眨眼:快拒绝啊!傻逼吗你!想当动物园吉祥物被几千人在舞台上观赏吗! 祁凌愣了片刻,忽然觉得晴天霹雳后是彩虹万丈,蓝天白云,就差双眼绽放着诡异的光*:“好啊!老大你真了解我!” 狄初脚下一滑,好不容易撑着桌子才没当场摔下去:“缺……林老师,我不会跳舞。” 祁凌拆台有一手:“你刚刚侧头看我的动作就很poppin哦~” 哦你个大头鬼啊! 狄初剐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看着缺心眼:“真不会,我浑身上下没一个细胞会跳舞。” 缺心眼手中拿着杯子,坐在办公桌前一点为难的样子都没有:“我说你会你就会。” “那到时候您帮我上台跳?”狄初咬牙。 缺心眼画风一转:“你们这个点儿跑我办公室来,是不是被老师赶出来的?” 哦,这时候您倒是明察秋毫了。 “秦老师,”祁凌说得很坦然,“我们找不到他办公室。” 缺心眼对这个答案很淡定,别说狄初,当年召唤了祁凌半个学期,才让他记住班主任办公室在哪儿。 “那我给秦老师打个电话让他来领你们。”缺心眼准备掏手机。 “哎哎哎!别!” “有话好好说!” 狄初和祁凌对视一眼,卧槽,你他妈这时候默契倒回来了,早干嘛去了你个傻逼儿子。 缺心眼靠在太师椅上,和蔼可亲地威胁道:“跳不跳?” “……我真不会。”狄初没有松口。 开什么玩笑,让他和祁凌搭档跳舞,这尼玛什么剧情,啊?!是人能写出来的吗,搞这种台子的八成是五行缺德吧! 第19节 缺心眼喝了口水,说:“还是那句话,我说你会你就会,不会很简单,祁凌教你,他会。” 狄初有点惊讶,看向祁凌:“你还会这玩意儿?” “毕竟三中’全能王‘。” 祁凌耸肩,这句话相当骚气。 差点没把狄初隐藏的洪荒之力给骚出来。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得是我?班上随便找个女生男生都可以吧。”狄初不死心。 缺心眼看着他们沉默半响,上下打量。狄初觉得对方都快把自己头发丝给数清楚了,没由来的恶寒。 缺心眼说:“你俩……站一起看着……嗯,视觉效果好。” 操?什么鬼,这他妈也能算理由? 就是因为视觉效果好,所以赶鸭子上架不管死活? 祁凌一听,双眼放光:“老大!您英明!” 狄初在桌子下飞快地踩了祁凌一脚,踩得相当刁钻。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前脚掌,毫不留情地压在祁凌脚趾上。 “操!”祁凌脸色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狄初。 他妈这么阴损的招都用得出来,这已经不算五行缺德了,这丫是缺整个五行啊! “林老师,我不跳。高三是关键时刻,参加课外活动影响学习。” 狄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良心已经离他而去了。 他现在做的事可没一件敢说跟学习沾边。 缺心眼忽视他俩暗地里的小动作:“我相信你能在学习与娱乐中合理安排时间,狄初,我看好你。” 祁凌缩在一边没说话,这两人把官腔都打上了。就看谁更胜一筹。 “林老师,我来这里还没习惯,希望能自己安排学习和业余时间,相信您能理解。” “狄初,正因如此,你才应该积极融入校园生活,早日同大家打成一片。” “林老师,我想低调点。” “跳个舞又不会高调到哪儿去。” “林老师……” 缺心眼从未和人这般操着战术迂回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跳不跳?” 狄初下意识:“不……” 缺心眼拉开拉链,摸出刀把,正要开口。 狄初怂了:“我跳!” 缺心眼心满意足地把公文包放下去,果然对付流氓学生,自己就得更流氓点。 狄初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怂什么,反正每次遇上缺心眼那浓浓的黑社会老大气质,就能把三观扔得妈都不认识。 祁凌闷笑两声,不知是在笑狄初太怂,还是笑狄初答应跳舞。 反正都是好事儿。 今天真是好日子。 狄初看了他一眼,记下了。可记仇的。 缺心眼:“舞种你们选?” “要不钢管舞?我当那根管。”祁凌举了下手,说得相当大义凛然,“放心我不动的。” 要不是缺心眼在,狄初已经一拳头上去了。 钢管舞? 钢你妈个霹雳雷鬼啦啦舞啊操! “放屁!也就你敢在老子面前这么说话!”狄初已经答应跳舞,缺心眼彻底放飞自我了,连说话都恢复了平常的调子。 “老大,咱俩啥关系,一起抽过烟喝过酒。老铁!”祁凌靠在办公桌上,笑得一脸灿烂。 狄初已经找不到说辞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日和操的力气都没了,他只想离开这个专出傻逼二五缺流氓王八蛋的地方。 心累。狄初忽然明白了以前徐陆在面对灭绝师太的荼毒时,为什么总哀嚎这俩字儿。 “得得得,舞种你们选,排练的事儿自己看着办,冬季运动会也快了。”缺心眼说,从备课本下摸出一张纸,“十月十五,时间还长,慢慢练。” “十月份那叫秋季吧……”狄初眼皮一跳。 “哦,”缺心眼顿了顿,拿着通知再看了两眼,“秋季。嗯,看错了。” 狄初…… 您这眼力见,能看得出我和祁凌站在一起视觉效果不错,还真是难为您了。 这得费了多大的力啊。 缺心眼安排完,也不想留这两个混账东西碍眼,横看竖看都不像正经学生,糟心。 “回去回去,别跟戴孝似的。”缺心眼挥挥手。 狄初和祁凌哦了一声,转身往办公室外走。 “等等,祁凌你留下。”缺心眼忽然说,“狄初先走吧。” 祁凌看着狄初的背影有点不太愿意:“老大,我们没什么私房话需要关起门来聊吧,搞得像我和你有一腿。” “说的什么话!”缺心眼一拍桌子,“老子让你坐!” 祁凌十几年来第一次见识到让别人坐下还有这种语气和表情的。 够瘆人,都不敢坐踏实了。 “您说,”祁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把腿后弯踩在椅子的横梁上边,“我最近就逃了几节课,睡了几节课,不至于这么严肃吧。” “学习我不管你,”缺心眼说,“校外你自己收敛点。” 祁凌慢慢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老大,你别管那么多。” “来一根?”缺心眼摸出烟盒。 “不用了。”祁凌摆手,“老大,这招对我不管用的。” 缺心眼自顾自把烟点上:“北坝那边的事,你不要参合。再怎么样,你只是个学生。” “我就从北坝混大的,谁不知道我祁凌?” “这几年北坝新出的混混太多了,没脑子不要命的也多。”缺心眼说,“你明年是铁定要离开这里的,尽早结束这些混账事,别被缠上。” 祁凌冷笑:“我看他妈谁敢缠我?” “流氓不要命,眼红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别把自己当真流氓!”缺心眼难得严肃,烟点上后也没抽,一直夹在手里。 烟灰烧了一大截,两人沉默了会儿。 “我要命,但是我不怕死。”祁凌说。 缺心眼摇头,还是觉得年轻人真他妈胆大,笑得有些无奈:“祁凌,你知不知道,年轻是你们的弱点,年轻意味着缺乏经验,会吃大亏的。老子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你们这些崽子还不知在哪儿活泥巴。” “不还有一年吗,我也不一定真要离开这里。”祁凌被缺心眼这苦口婆心的架势哄得有点愣。 缺心眼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自己看。” 手机页面停留在一则短信上,备注写的是:祁凌父亲。 内容如下: 林老师,您好。 我是祁凌的父亲,首先感谢林老师近几年对祁凌的关怀和栽培。犬子成绩差,多年来放养惯了,性子野,您多担待。 最后这一年里,希望林老师多多费心,做父母最大的愿望是他平安健康。 道上的事,我也听得七七八八,祁凌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那里。 告诉他,万事有因果业障,人生有潮起潮落。 祝: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祁凌抬头,与缺心眼对望着。 黑墨般的眸子如深海万里,似有狂风暴雨在一瞬间来了又去。 没人能看出,那一刻,祁凌在想些什么。 隔壁初一中。 祁迟本想上楼顶天台溜达,万万没想到这个秘密基地会碰到别人。他看了看时间,离上课还有几分钟。 远远看去,是个女生。 祁迟有点退却,是个男的还好,顺眼的留下,一起抽根烟聊两句。不顺眼的叫走,自己还是能落个清净。 女生就麻烦了,话不能说重了,还得挑别人能接受的说。 慢腾腾走过去,刚要开口,一看,嘿,熟人。 “温如水?”祁迟挺意外的,“你这个点儿怎么不在教室啊。” 温如水错愕,反应两秒,忽地脸上笑开了:“是你呀,真巧。那天的事真谢谢你啊!” “嗨,小事。你不用太在意了。”祁迟在她旁边坐下。 是熟人就好多了,虽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熟,但也比陌生人好得多。 祈迟一向不爱同女生往来,也不是反感,就是觉得没必要。 在他眼里,女生娇气,难伺候,个个都跟大小姐似的。没那公主命,还偏得公主病。落落大方又豪爽的女生太少,他也懒得去找。 温如水给他的感觉挺好,说不上好在哪里,可能因为人都是视觉动物,天生喜欢漂亮美好的事物。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温如水往旁边移了点位置,似乎不太喜欢和别人近距离接触。 祁迟看在眼里:“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不怕上课迟到?” “下节体育课,不想去,我体育不太行。” 第20节 温如水说得很诚恳,祁迟发现温如水膝盖上放着一本《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 祁迟平时又混又野,仅存的闪光点就是爱看书。 “你都买到了?”祁迟惊讶里带着欣喜,“哎卧槽!我说……” 刚爆粗口,祁迟赶紧闭嘴,在女生面前这样说话似乎不太好。 温如水很上道,笑笑:“没事,你随便点就行。” “这可是你说的。”祁迟伸直双腿,“可憋死我了操。” 温如水一顿,这人还真是不顾一切放飞自我啊。 “这本书四月份出版的,其实早就有卖的了。”温如水说,“我看了好几遍,你要想看就借给你。” “这怎么好意思,”祁迟讪笑,从包里摸出烟,“不介意吧?” 温如水摇摇头,左顾右盼后低声说:“你不怕被发现?” “谁这个点儿跟傻逼一样往楼顶跑啊。” 祁迟刚说完,两人同时看了看对方。 傻逼在这呢,还俩。 “卧槽,我说的什么话。”祁迟忍不住自己笑了,点上烟,“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祁迟,二班的。” “你就是祁迟啊?” 祁迟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认识?” 温如水:“不认识,但你成绩不总在我后面一位吗,每次都是,看熟了。” 咳咳咳咳咳。 祁迟差点没被烟呛死,这姑娘……祁迟用余光多看了两眼,好像挺有意思的。 “我都没怎么关注成绩。”祁迟耸肩,“反正都那么学,差不多。” 温如水点头:“本来初中知识也不算难。” “你中考打算去市里读?”祁迟忽然问。 温如水有些犹豫,把书打开又合上,踌躇半响:“不知道,现在家里有奶奶和哥哥,我不确定能不能……走得开。” “既然你哥在,那你就去市里读啊。成绩那么好,留在这里读高中浪费了。” 祁迟觉得温如水很懂事,挺识大体,管不住嘴多说了两句。 其实他平日里压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自己和白痴老哥的生活还没操心完,哪儿有那么多闲心管别人。 但看着温如水犹豫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多说。 不知道原因。 估计今早上吃的炸油条比较对胃口,明天多吃几根。 温如水笑笑没说话,转移了话题:“你呢,看你整个人挺……不畅快?” “哟,有眼力见。”祁迟说话随意多了,“我最近正烦着呢。” “烦什么?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温如水说,“不过如果是秘密或者什么重要的事就别告诉我了。” 祁迟挑眉,新鲜啊这类女生:“为什么?” “我们不算熟,知道你太多事总归不好,人和人还是得保持点空间吧。” “有道理,”祁迟吸了口烟,往后躺在地上,朝天空吐烟圈,“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我就烦,我家现在两个二世祖,受压迫的奴隶找不到地儿发泄啊!” “两个二世祖?” “嗯!两个超级超级大混蛋!”祁迟突然愤慨起来。 前几日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演,碎成粉末的玻璃心兑点开水都能熬一锅粥了。 温如水若有所思道:“那你给他们提点建议吧,实在不行就忍着点。” “除了忍我也别无他法啊!” 祁迟差点没在温姑娘面前哭出来。 猪饲料吃了,房间也换了,遭到祁凌和狄初的排挤还是可以忍,大清早尿个尿都能被他们吼一顿。 这怎么忍?! 超人迟的小宇宙简直快要爆发,是可忍,孰……算了还是忍吧。 别捡一顿打都算好的了。 祁迟在内心疯狂扎小人。 温如水看着他,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声音爽朗,不做作,还挺豪放。 祁迟抬眼盯着温如水的侧面,真好看。 温如水站起来,拍拍裤子,把书递给祁迟:“书借给你看吧,看完还我就行。五班。” “你走了?”祁迟问。 接着脸色一变,蠢货啊,你是油条吃傻了脑子抽,别人不走的话站起来扭秧歌啊! “回教室,”温如水走了一半,忽然回头,又鞠了一躬,“真的,不管怎么说,那天还是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解围,我才能安安心心在这里学习。 祁迟大条惯了,没想那么多,赶紧爬起来:“哎哎,说了别鞠躬!我又不是牌位!” 温如水朝他挥挥手,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祁迟坐在原地,望着温如水的背影不自觉出神。 内心深处,十几年来生锈愚钝的那根弦似乎轻响了一声,抖落了层层锈灰。 “喂!温如水!” 祁迟突然大喊一声。 温如水回过头来。 “你要真想谢谢我,那周六陪我去逛书店怎么样?” 温如水愣了愣。 “好啊。” 祁迟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会像个白痴二五仔一样,傻兮兮地叫住温如水,还让别人陪他去干蠢破天际的事。 他只是觉得,如果这次不叫住温如水,自己可能会后悔。 ———————————— 作者有话: 注:“*” 1 “双眼绽放着诡异的光”这个梗最近挺热的,来自浙江高考语文考卷《一种美味》。翻了翻这篇阅读文原作者的微博,差点没把我笑死。 2 《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是今年四月份新出的一本书,讲中国中古门阀大族的兴衰史,七哥挺爱看历史的。这书纯历史,有兴趣心肝儿可以去找来看看。(尽量支持正版哟,我的宝们 咳咳,话说,跳舞这事儿,反正确定了。 接下来就该排练了吧,对不对?搞事情啊搞事情啊! 不能让小初初和祁大爷闲下来! 温姑娘还不知道祁迟骂的是她哥哥吧…… 迟迟,你叫人家姑娘陪你干啥?啊?安的什么心? 迟迟也想搞事情??? 热死在床上的七哥还在不停挣扎,所以,心肝,咱们明天见! 应该还能见到活着的我。 第10章 中午放学,狄初走在路上一直埋着头。 祁凌手揣包里,一边打车,一边不停地瞄着前面那人:“哎,我说,小初初……” “你他妈再初!” “不初不初,你不爽你说出来,你别冷暴力成不?” 狄初没抬头:“得,你等着,马上让你热起来。” “我操,你他妈埋着头跟乌龟似的。”祁凌看到又一个空车被人拦下,心里也开始不爽,“要不我装作丢一百块在地上给你捡,让您开心开心?” 狄初没答话,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垃圾桶边的半块板砖上。他快步走过去,捡起来拿在手上掂量掂量,嗯,称手。 狄初回头:“来,老子让你好像冬天的一把火!” 我操! 祁凌猛地一惊,撒腿狂奔:“我他妈不是说你,能动口的事儿你动手干什么!老子报警了啊!” “报你妈个钢管舞!”狄初追上去就是一脚! “我日,”祁凌灵活闪身,“那你当管,我来跳啊!” 狄初抡起手中的板砖毫不留情地往甩过去:“管你爹的黄花大裤衩!” 说时迟那时快,祁凌一个侧身,板砖擦着他太阳穴嗖地飞了出去。惊得一身冷汗淋漓,祁凌愣在原地,舌头跟缴了八十个结:“我日,来真的?!” 狄初不言不语,抡起拳头朝祁凌的小腹上砸去。祁凌脸色微变,没了刚才吊儿郎当的模样,利落收起自己大开的门户,抬手将狄初的拳头截在半空。 脚步一错,祁凌勾手锁住狄初的肩膀:“没必要吧,他妈这么个事儿你要跟我在街上打一架?” 狄初没说话,抬头后仰,后脑勺狠狠砸向祁凌的面门。祁凌凭借十多公分的身高优势轻松躲开,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反应,狄初勾腿缠住对方的小腿,狠狠用力一错,顺势抬起未被钳制住的手肘砸向祁凌的胸膛。 “操他妈的,”祁凌只感觉胸口一声闷响,口腔里霎时间染上淡淡的血腥味,没想到狄初玩真的,还这么狠。 第21节 当即神色一凛,得,你他妈今天要打,老子陪你打! 祁凌好不容易站稳,立马提膝撞上狄初的后腿弯。狄初一个踉跄,妈的,这一下小腿有点酸。 “操。”狄初骂了一句,回身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两人本是点到为止地发泄心中的不快,不料打到现在两人都有点红眼的意思,不把对方打趴下,这事儿他妈还真就完不了。 “哎哎,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打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完全忘了他们身后还跟着祁迟。 祁迟见形势不妙,越来越多的人驻足观望,还有人貌似在拿手机拍。 “要打你俩回家打成吗?关起门在客厅打,我给你们当裁判!”祁迟冲上去把两只疯狗拉开,下句话还没说出口,猛然觉得自己脖子一紧。 “我日……”祁迟目瞪口呆地看着揪在他衣领上的两只手。 “回家他妈的就揍你!” “信不信老子现在揍你!” 狄初和祁凌怒发冲冠,管你他妈爱谁谁,谁现在冲枪口上来,谁就倒了八辈子血霉! 祁迟扯嗓子带着哭腔,在大街上怒吼:“你他妈,我他妈,我—不—活—了—啊!!” 没想到祁迟这一吼,狄初和祁凌忽然松了手。 祁迟一愣。 狄初拍拍手,从包里摸出烟,递给祁凌一根:“舒畅多了,你下手够狠。” “操,没你狠,”祁凌接过烟点上,“那砖头再准点,这根烟老子是别想抽了。” “回家。” “老子都饿成丧尸了。” 祁迟僵在原地,下意识地凭空摸了摸自己碎成粉末的玻璃心。 日,这下连粉末都在空中飘散了。 祁迟掏出手机,给罗智发了个消息 —傻逼,帮老子打听打听墓地多少钱一平。 狄初进门的时候,依旧是下意识闭了闭眼,这红艳艳的门,看着就烦。 甚至还有点心悸。 心悸个屁,这是被祁迟的画风吓得心肌梗塞。 “哥,我们点外卖吧……”祁迟这句话说得相当没底气,毕竟狄初就站在他面前。 祁凌很想说好,上次那菜的味道简直在他脑子里竖起了里程碑,从来没吃过那么难吃的东西。 跟那一比,屎都……算了,还是菜好些。 狄初看了他们一眼,忽地笑起来:“在家吃。” 仅仅三个字。 令祁凌和祁迟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妈的,又要玩命了。 “那啥,”祁凌走到沙发边坐下,“学习了一上午,这么累你休息休息。” “说什么呢,”狄初依然在笑,笑得瘆人,“我们不睡了一早上吗,现在精力充沛。” 精力充沛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玩儿我们的命啊操。 “我觉得吧……”祁迟刚开口。 “你,过来百度。”狄初不再跟他们废话,转身朝厨房走去,走之前还不忘威胁地用手点了点祁迟。 祁迟莫名想哭:“哥……” 祁凌没由来地乐了,狄初这人就是别扭。 妈的火气还没消,无非是想换个方式折磨人。 “得,打你的游戏去,”祁凌站起来,把烟戳灭往厨房走。“度娘就交给我。” 狄初刚好把菜从冰箱里拿出来摆在流理台上,挨着挨着清洗后装在空盘里等着切。 祁凌伫在门口想,看这架势像个大厨,做出来的东西跟生化武器似的。 端一桌菜出来,能把丧尸吃得怀疑人生。 “怎么是你。”狄初用余光瞄到祁凌的身影。 祁凌耸肩,大摇大摆地走到他身边:“别折磨祁迟了,再这么下去他得神经衰弱不可。” “嘁,”狄初冷笑,“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良心真不会痛。” 祁凌点点头,语气欠操:“巧了,我就没那东西。” “哦。”狄初没理他,把菜板放好,“你想吃什么。” “我还有得选?”祁凌指了指洗好的菜,“你他妈别逗我。” “我就随口一说。”狄初笑笑,“那你切菜吧。” 祁凌想说我他妈前十几年就没碰过菜刀,水果都不削,从来只吃现成的人,你让我切菜? 祁凌抬头看了看狄初的脸色,沉默地低下头。 得,谁脸色更难看,谁老大。 不就切个菜?老子怕过谁! 祁迟经过厨房的时候,侧头往里面瞥了一眼,吓得没把手机从窗户扔出去。 此时厨房内的画风相当诡异。 祁凌站在案板前,右手拿刀,左手拿菜,切得一板一眼。 每一刀下去,“哐!”,这跟切仇人似的。 祁迟把自己幻想成祁凌手下的蔬菜,打了个寒颤,摸摸脖子。 视线移向盘子里,卧槽?那是土豆丝? 谁家里的土豆丝有钢管那么粗? 再看看狄初,一脸冷静地站在旁边划着手机,神色严肃念念有词。 “用清水将切好的土豆丝泡去淀粉……放油……放土豆丝……两分钟……” 祁迟已经连叹息的力气都没了,这他妈哪里是在做饭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搞学术研究,还是一个不对立马就能摔锅干架那种。 “卧槽!” 正沉浸在念步骤里的狄初被祁凌一声惨叫给唤回了魂儿。 操,故意叫这么惨给谁演。 狄初不耐烦地抬头:“能不能别叫得跟被强暴一样,什么毛病……” 祁凌装作可怜兮兮地把手举到狄初面前,一股鲜红的血水顺着祁凌的手指往下流。 伤口挺深的,那血看着吓人。 一时间,狄初都分不清祁凌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疼。 至少,操,看起来真他妈的疼。 “你……”狄出刚想损他,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 想说什么来着……好大一滩血……怎么这么多血…… 不,不对,祁凌就割破了手指而已,哪会有那么多血……这龟儿子又欠操了……胸口怎么这么闷。 狄初站在那里,拿着手机有一瞬间失去力气。怎么后背突然冒冷汗,四肢厥冷…… 祁凌原本刚要扬起的坏笑蓦地僵在脸上,狄初眼神不对,脸色有些苍白,定定地看着祁凌的手指,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操,狄初你怎么了?”祁凌没来得及擦手,想上去扶他。 狄初突然一阵恶心,猛然推开祁凌,踉跄几步趴在水槽边,一阵干呕。 什么都没吐出来。 好多血……怎么那么多血……是谁在叫,四周是谁在尖叫! 是谁是谁是谁!叫你妈啊叫! 狄初耳边似有万人在一同惊叫着,男声女声,高声低声。混着血迹,眼前发黑。 “操。狄初!狄初!”祁凌从后面揽住他的腰,“你他妈怎么回事,你说句话!” 狄初咬牙,慌忙伸手打开水龙头,要冷静……要冷静……水,冷水冲一下。 结果一股热流从头顶倒灌而下,同他体内升腾而起的寒意在头上兵刃相见。狄初下意识抖了一下,眼前恢复了点清明。 意识在慢慢回转,血……好大一滩血……逐渐变成祁凌那张二五缺一样的脸。 “我日,你再这样老子打120了!”祁凌见狄初眼中的神智渐渐汇聚起来,像是清醒了些。 “打你妈个钢管舞……”狄初挺直后背,左手撑着头摇了摇。 祁凌一哂,这人他妈的……无奈道:“哎哎,你要对钢管舞的成见这么大,咱们不跳了成不?” 狄初像是终于找回了思绪,伸手关上水龙头,胸闷还在,恶心感好多了。 “不好意思啊。”狄初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祁凌没回过味儿,往窗外看了看,太阳没变成绿色,这狄初怎么还就不正常了。 “脑子坏了?”祁凌说,“你在这儿跟我不好意思个毛线啊,又不是我一副要死的样子。” “哦。”狄初面色平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眼神一直盯着水龙头,祁凌觉得水龙头快直起来了。 “我回房间休息会儿,你们点外卖吧。”狄初用挂在墙上的帕子擦擦手,转身出了厨房,“我的免了。” 祁凌站在原地,抿抿唇,没答话。 第22节 祁迟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祁凌正坐在沙发上用纸巾按住伤口。 祁凌盯着手指出神,其实也没多疼,他当时就想逗着狄初玩,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大。 “哥!哥!” 祁迟叫了好几声,祁凌才从思绪里游出来。 “跟你说了,别搁这儿喊冤。”祁凌有点不耐烦。 祁迟好奇地指了指厨房:“爸爷不做饭了?” “操,什么爸爷。” “就我给他的尊称,上辈子爸爸加这辈子爷爷。” 祁凌明显心不在焉:“哦。” 又说:“你自己出去吃。” 祁迟感觉这气氛不对,两人闹矛盾了?不可能,两大爷都是行动派,不干一架是别想消停的。 可他看了看自己亲哥的脸色,想起在大街上的那一幕,自动把话咽了回去。 这年头,祸从口出,长点儿心吧操。 祁迟回房间把自己书包拿上,正准备出。 祁凌忽然叫住了他:“祁迟。” “怎么了哥。” “书包放下,把门洗干净。” “什么?!” 祁迟站在门口宛如五雷轰顶,他哥又抽什么风!祁迟打开门,看看不知已经刷了几层颜料的防盗门,恶从胆边生。 谋杀亲哥犯法吧,操!一命抵一命老子都要弄死他! 但当祁迟对上祁凌的眼睛时,祁迟怂逼地笑了笑:“……哥……会迟到的……” “管你,反正你去了学校也没学。” “卧槽!我成绩不差!”祁迟怒。 “嗯,”祁凌点点头,“不差也好不到哪儿去,洗门。” “哥……” “一……” 祁迟悲愤地放下书包,从厕所里拿起抹布,提起一桶水,欲哭无泪地蹲在了自家防盗门边。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 祁凌在屋里还不忘叮嘱:“你他妈把红色颜料给我清理干净了!” 祁迟摸出手机,正要给罗智发消息,看到有一条未读。 罗智:墓地市场价1.3万往上走,有点贵,迟哥,要不你投江算了。 祁迟:滚! 狄初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酷暑八月,房间里没开空调,很快捂出了一身汗,但他没动。 蜷缩在床上,一米八的个子像是蜷成了一只受惊的刺猬。 热点好。 热比冷好。 刚刚在厨房里弥漫四肢令人窒息的冷,使狄初没由来地一阵恐慌。 在慌什么呢。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知道。 狄初想让自己睡着,可是睡不着。 当一个人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有两件相对安全的事值得去做:一,睡觉。二,睡觉。 可是没人来告诉狄初,睡不着又怎么办。 那么一大滩血是从哪儿来的……根本没有血啊……狄初你他妈是脑子抽成麻花了还是抽成油条了操。 别想了,拜托你别想了。 狄初。 狄初。 昏昏沉沉,不知是热地头昏,还是胸闷,还是午后困意袭来。 狄初不知是陷入昏迷还是睡了过去。 此时祁迟已经洗好门上学去了。 祁凌坐在客厅里,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缺心眼的号码。 “喂,老大。”祁凌说,“下午的课,请个假。” “什么?!”缺心眼的声音在那头突然拔高,跟突如其来喜当爹似的。“哦哟,这八月也没下红雨啊,你个兔崽子居然还学会请假了!” “嘁,”祁凌笑笑,“我他妈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啊操,老大,扎心!” “你扎肺我都不管你,说吧,什么事儿,”缺心眼笑着骂了句,心情是相当的好。 祁凌学会请假了,这他妈不是万年来头一遭是什么? 简直是当了几百年瞎子的老天爷终于舍得把眼珠子找回来了。 “不是我请假,帮狄初请。”祁凌忍不住打破了缺心眼的幻觉,“我都直接逃课的。” “你他妈,”缺心眼明显语调都变了,祁凌甚至能感觉到公文包里那把明晃晃的菜刀,“狄初请假?他怎么不自己联系我?” “情况复杂,”祁凌瞟了眼狄初紧闭的房门,“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反正帮他请假就得了。” 缺心眼沉默了会儿:“得吧,请就请。不过按照你风格,应该是直接让他逃啊,请个屁的假。” “我在您眼里真这么混账?!” “比这还混账。”缺心眼肯定道。 “行,您说得都对!”祁凌一时无语,不过他也没精力反思自己,“狄初毕竟是个好学生嘛,不帮他请假我良心不安。” “祁凌,”缺心眼在电话那头笑笑,“赶紧的,你去医院挂个号。” 祁凌翘翘嘴角,挂了电话。 下午2:00整。 狄初不出门,祁凌怕这人有个什么好歹。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 什么事儿啊。 祁凌想,撩个人还撩出问题了。 操。 半响,祁凌打开手机,上百度把狄初的反应输入搜索框内。 很快,一排排清晰的蓝红混搭的字体进入他的视线。 “晕血的症状如下……” 日,祁凌看了会儿,还真是晕血。 祁凌想笑,狄初还晕血啊。 哈哈哈哈哈! 可他妈让我逮着你的把柄了!傻逼! 哈哈哈哈哈! 祁凌也不知自己内心在高兴什么,好像越了解狄初一点,他就越得意的样子。 越是摸索到狄初暗藏在心河之下的那些石头,他就越满足的样子。 祁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傻乐,狄初在房间内水深火热。 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 感觉眉毛上,睫毛上,脸颊上,也全是汗水。 狄初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记不清片段是什么。 狄初。 狄初。 狄初。 “咚、咚、咚。” 是谁在呼喊他,又是谁在敲击着什么。 狄初在梦中走着,忽然脚下一空。 强烈的失重感让他猛地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 双眼睁开,意识还有点模糊,耳边的呼唤声倒是清晰了,敲击的声音越来越大。 “狄初!狄初!没事儿吧!” 哦。是祁凌在喊。 狄初从床上坐起来,恶心的感觉没了,胸也不闷了,他按亮手机。 下午4:15。 又逃了一下午啊。真好,现在逃课也没人管。 没有班主任来电,看来缺心眼不知道。 狄初慢腾腾地爬起来,走过去开门。 第23节 祁凌这架势跟他妈拆房子似的,大锤80,小锤30。 砸门砸地心烦。 “吵什么吵,你妈什么事啊。”狄初打开门,抬头看向祁凌。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和模样。 记得自己以前从不晕血啊。 狄初抽空想。 “你……” 祁凌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睁大眼睛把狄初上下打量好几遍,“我操,你他妈是在房间里健身啊?” “没,刚从你家窗户外顺着水管子爬下去又爬上来。”狄初说,“练手艺,把你的眼珠子收收。” “哦。20楼啊,牛逼。” 祁凌愣了一下,看着狄初湿透的衣服和满头的汗水,突然觉得今天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两人沉默着站了会儿,就在狄初快要不耐烦地想关上房门时。 祁凌忽然说:“既然精神这么好,走!带你去个地儿。” “你不上课?” “你都在逃课,我好意思去上?” “哦。” 狄初看着他,没由来的心里一阵轻松。 走吧,跟着祁凌去。 反正呆在房间里也无济于事。 “等我,我换个衣服。” 第11章 “走吧。” 狄初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在客厅与祁凌汇合。 “哟,挺快,”祁凌挑眉,“汗味儿洗干净没?” 狄初走过去抬起腋窝:“要不你来闻闻?” “操,别恶心。”祁凌赶紧闪到一边,指指他,“头发不吹干?” 狄初半湿半干的头发垂在肩上,穿着白色衬衫牛仔裤,随意中透着潇洒:“就这天气能把鸡蛋给煎熟了,一会儿出去头发就干了。” “成,反正是你的脑袋。”祁凌打开门往外走。 狄初跟在后边,关门时愣了一下。 “谁把门清理了,”狄初一脸不可描述,“也不怕祁迟回来跟他拼命?” “那就看他选择是服毒还是上吊吧。”祁凌耸肩。 狄初反应了会儿,有些不敢相信:“我操,他自己清理的?中午吃的啥外卖,食物中毒得送医院。” 祁凌:“我逼的。” …… 哦,那确实也只有你这王八蛋能对自己亲弟弟干出这种事。 “你不是晕血吗,”祁凌走到电梯边按下按钮,“门上那些红艳艳的辟邪符拍你看了晕门口,被人当垃圾回收。” 狄初一愣:“我……不晕血。” “不晕?”祁凌明显很意外,眼珠子又快出来了,满脸“你他妈逗我,中午要死不活的人不是你是鬼啊”。 狄初耸耸肩,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就不解释。 反正解释也不一定有人信,所以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两人从耀铭二期出来时,太阳的威力已经减弱了,消停下来的热度好歹不那么令人烦躁 “走过去吧,”祁凌说,“反正这地儿不大,穿个城而已。” 狄初差点没被口水噎死,你他妈再说一次?穿个城而已?! 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狄初转身想往回走:“你可劲儿造,我回去了。” “喂!我他妈这个点儿出来是为了谁啊!”祁凌大吼一声。 “为了你的兄弟姐妹不流泪!操。”狄初有点火大,老子这个点跟你出来才是脑子被门来来回回挤成了压缩饼干。 祁凌没辙,走过去拉住狄初:“哎,你等等。” “你什么毛病。”狄初烦躁地甩开他,面色阴郁。 祁凌赶紧松开,双手做投降状:“得,老子怕你。我们骑车总行了吧?” “骑车?”狄初皱眉,自动脑补一出校园纯爱玛丽苏经典情节。 祁凌骑在自行车上,自己坐在后边,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穿梭在校园的林荫道下,有说有笑,有打有闹。 我日他妈的灾舅子。 狄初都不敢往下想,浑身犯恶心。 “把你的嫌弃脸收收成不?挤着我了大爷。” 祁凌带着狄初经过小区正门,往车库走去。看得出小区的管理很不错,就连每一辆自行车都是对号停放。 他俩一直往里面走,直到在一辆粉红色的电瓶车前停下。 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了几秒。 天地都安静了。仿佛世间万物在那一瞬消失。 只剩下三样东西:狄初,祁凌,粉红色电瓶车。 “操,操操操?这玩意儿是你的?!” 狄初不可置信地指着粉色电瓶车。 祁凌嘴角抽了抽:“想笑就笑,憋成弱智了别他妈怪我。” “你怎么想的,”狄初刚把手放在粉色电瓶车上,“嘀嘀嘀”的警报声立刻响起。“防盗反应还挺迅速。” “祁迟买的。”祁凌从包里摸出钥匙,在遥控上按下解锁,“以前他放假经常骑,有次差点出事,就没再骑过了。” 狄初见祁凌特熟练地跨上去,用脚刨开脚架,打燃车:“所以,现在是你经常骑?” “我说了你他妈要笑就笑,老子骑个电瓶车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没怎么,骚,太骚了!”狄初坐上去,感觉自己成了萌萌的小公举。屁股刚挨着座位,又有点想下来。 这颜色真的是蠢成个隔壁村老王了,狄初有点怀疑这俩兄弟的血缘关系到底纯不纯。 就祁迟这欣赏水平,跟祁凌的品味不太像同一个妈生的。 “你平时没事多带动带动他。”狄初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算了,也别天天带动,别给人家带弯了。” 祁凌猛地把车龙头歪了一下,没坐稳的狄初差点没摔下来。 “我日啊!” “他要弯早弯了,用得着我带?” 祁凌的目光从后视镜上与狄初相撞,两人都有那么点上火的意思。 即使他们不知道搓火的问题出在哪里。 估计是这世界上除我以外都是傻逼的中二病作祟。 此时坐在教室里玩手游的祁迟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再回首时屏幕上又显示阵亡。 “……谁他妈这个点儿想我,”祁迟踹了旁边的罗智一脚,“老子流年不利。” 罗智拍拍裤腿儿:“你不利十几年了,不止今年不利。” “能不能说点好话?!”祁迟就着等待复活的这段时间里,喝了口水,“周末得继续拜佛。” “你不是周末约了温如水?”罗智趴桌上把书竖起来,“要不要我告诉你个流年大顺的消息?” “嗯?”祁迟复活了,又把眼神移回了频幕上。 “你先叫哥。”罗智说,“叫得干脆点!” “自己下楼去买包干脆面吧。”祁迟没鸟他。 罗智故作神秘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在祁迟面前晃来晃去。 祁迟猛地把纸条截下:“你找抽是不是?信不信老子原地给你抽成陀螺?!” “哎哎哎!看内容看内容!”罗智撇撇嘴。 祁迟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直接放在桌上,又埋下头去打游戏。 罗智瞪大眼,不敢相信,什么鬼,祁迟没反应?罗智正要伸手去拿纸条时,祁迟动了。 第一步,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 第二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桌上的纸条,双眼放大来回扫视。 第三步,祁迟猛地抓住罗智的肩,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纸条上明明白白写着:温如水,后面跟了一串电话号码。 “我日!”祁迟压低声音大呼,“老子下课给你买一箱干脆面!” 狄初觉得这小电瓶除了颜色有点骚,两大男生骑着在街上狂飙回头率有点高,其他都挺好。特别是正值夏季,坐在后面吹风吹得很爽。 “头发都吹干了。”狄初从后座下来,摸了摸头发,掏出橡皮筋扎起来。 第24节 祁凌锁好车,回头看到他这一连串动作,心情愉悦地吹了声流氓哨。祁凌就喜欢狄初扎小辫子这动作,又帅又性感。 别人没法儿比。 “你这头发什么时候开始留的?”祁凌走在前面,往地下广场走去。 狄初从善如流地跟上:“很早之前,估计小学。” “那你老师和父母还挺好的,留这么长都没把你揍成二五缺。” 狄初没答话,父母两个字格外刺耳。 今天正大门是开的,说明有乐队在这里玩,应该不止一个。 这个小县城别的不说,各种圈子里的年轻人对自己的爱好都挺积极。没事就一群人泡在一起,互相学习,有时还组队出去比赛。 总体来说风气不错,比起外面纯良很多。 祁凌走进去的时候,招呼声此起彼伏。 “哟,凌哥来了,今天不是不排练吗?” “凌哥今天还是那么帅啊!” “凌哥带的新朋友?挺帅啊。” 狄初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动物园的稀有品种,这打量起来还不带停的。 有点烦躁,浑身不爽。 “能不能让他们消停点?”狄初转脸瞅着祁凌。 他总算明白了祁凌平日里的膨胀来自哪儿。这他妈大佬级的待遇,没膨胀成自以为天下无双的傻缺都算很有自知之明了。 祁凌耸肩:“别赖我,你不爽你去咬啊。” “操。”狄初从包里摸出烟点上。 “哎,给我一根。” “不给,咬我啊。” “我日?”祁凌没想到狄初还是那么喜欢以牙还牙,“真他妈抠。” “嗯,”狄初把烟叼在唇边,眼神相当中二,“不服你咬我啊。” 祁凌算是服了,走在前面继续往广场里走。 狄初跟在后面没说话,他发现广场正中间有一个大型舞台,后面竖了一大张海报,白底黑字一个“狂”,写法十分嚣张。 上面有很多群魔乱舞的签名,舞台上有架子鼓,话筒,贝司,吉他,电子琴,甚至还有一架钢琴。似乎一直摆在那里,可供人随便使用。 “这些都是免费使用?”狄初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 祁凌顺着他手指看过去:“也不算,得租用场地,级别和年限够了,就能随时使用。” “放在这儿不怕偷?” “24小时有人巡逻,除了每个租用场地的乐队工作室,摄像头遍布每个角落。”祁凌在一个门口停下,回头笑笑,“再说了,谁敢在我地盘上偷东西,除非是不想混了。” 那是狄初第一次知道,原来祁凌不仅会钢琴、贝司、吉他、架子鼓,还会组建乐队,玩得有模有样。 祁凌带他进去的时候,狄初愣了一下,工作室的风格和祁凌家里差不多。 同样的北欧简约风,灰白黑三种色调。 沙发上背对他们坐了四个人,每人拿着一份乐谱正在专心地修改。 “哟,这么用功啊,老子都快哭出来了。”祁凌站在门口用指关节敲敲门,声音愉悦。 四人回头,看到祁凌没什么反应,倒是看到狄初的时候有那么点惊讶。 这种惊讶类似于“操,祁凌这次撩的人很上道啊!”。 大抵也是惊艳狄初的气质和长相。 祁凌走过去把沙发上的乐谱拿起来整理好,然后清了清嗓子:“介绍一下,我……同学,狄初。” 话音刚落,四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调笑:“哦——” 狄初皱眉,有点儿烦。智商没问题的人都能听出这哦字的意思。 当即站在那儿跟个棒槌似的没搭话。 “哦个屁!”祁凌感觉自己像是被抖露了什么秘密,有点后悔今天把狄初带过来。 没准儿没让狄初高兴了,反而还弄得不痛快。 祁凌想,自己惹的事,自己撩的人,自己玩脱了就得自己解决。 中午狄初晕血的样子估计都是他惹的祸,所以才打算带狄初出来散个心。 没想到这心差点没散成,搞不好还会让狄初再加一笔新仇。 指不定哪天睡到半夜,狄初想不通爬起来从厨房里摸出菜刀把他砍了。 那才是血亏。 狄初没料到祁凌会有那么多内心戏,就是不爽别人这么探究地看着他:“你到底什么事,没事就走人。” 其他四人有点懵,一直以为是祁凌稳居上风,这势头看着有点不大对劲啊。 祁凌也没想到狄初这么不给面子,挥挥手:“介绍下介绍下,贝司手王立,吉他手李志希,键盘手周宇,鼓手张毅。” 狄初对他们四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看向祁凌挑眉:“你是主唱?” 祁凌把乐谱放在桌上,“走,去舞台。小爷今天让你长长见识。” 王立在身后吹了声口哨:“狄初,十月二十号的演唱会记得来听!” 狄初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么个小地方还演唱会? 搞笑吧。 观众能有几个? 祁凌带狄初来广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露两手,纯粹想找个有人的地方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结果刚挖的坑,自己火急火燎地跳下去了。 想爬上去还有点难。 不过可惜的是,今天舞台话筒坏了。祁凌捣鼓了半天也没弄好,最后烦躁地站在舞台边把t恤一脱:“妈的!中央空调还没修啊!还要不要场地费了操!” 狄初不知道话筒坏了跟中央空调是好是坏有什么关系,但此时裸着上半身的祁凌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整得人有些心神不宁。 祁凌身材挺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种。 腹肌与背阔肌堪称完美,因燥热而生的细汗让肌肉看起来润而有光。脖子后面的纹身彻底露了出来,的确是个英文单词。不过由于字体太张狂,狄初没看出来写的是什么。 烦躁了会儿,祁凌只得回头跟狄初说:“今天是唱不了了,给你来首曲子。” “哟,卖艺啊。”狄初抱起手臂,“小妞儿来一曲?” “给你贱的。”祁凌伸手朝他点点,要不是中午老子欠你的,早他妈抽你了。 祁凌走上舞台,没有选择钢琴或常用的吉他,他站在架子鼓前,从鼓面上拿起鼓棒,在手中转了个花式,动作行云流水。 刚坐下,祁凌用槌头在镲片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很快将周围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少工作室打开门,其他乐队成员靠在门边举起手拍掌。 “凌哥!来一个震撼的!” 狄初不得不承认祁凌刚才的架势特有范儿,往那一坐,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祁凌得瑟地看了他一眼,手起槌落来了段爵士。 狄初很少听鼓手独奏,在一首曲子中架子鼓通常作为配乐存在。 鲜明欢快的曲调,跌宕起伏的鼓声,时强时弱、忽快忽慢的鼓点。祁凌双手翻飞在鼓群之中。 周围有人吹哨,有人欢呼,有人叫好,甚至还有人跟着鼓点跳了起来。 狄初以前偶尔同徐陆去酒吧,看别人群魔乱舞地蹦迪,舞台上的dj晃得跟药嗑多了似的。 他从未见识到今天这样的场景,没有酒精作用,也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更没有闪瞎狗眼的灯光效果。 就独独祁凌一人,坐在那舞台上。 手腕翻飞,始终带着傲人的光芒。 台下的年轻人不约而同地跳起来,仅仅伴着鼓声,释放着不可言喻的青春活力。 那一刻,狄初的确感觉好多了。心里的烦躁随着逐渐加快的鼓点飞走,身体内的不快随着现场的气氛消失。 那一刻,狄初有种冲动。他想要释放。 不是在这里跟个二五缺一样将一切隐忍在心里。 血迹、尖叫声,他都要遗忘。 他想上台,跟着祁凌造起来的气氛放飞自我。 祁凌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为了感染他人而存在。 狄初想到就做了。 他三步并作一步地跑上舞台,祁凌手中的鼓点没停,心里倒是没底。 操,这傻缺该不会是要来砸场子吧,他妈的这么多人不会这么绝吧。 老子也是要面子的人啊操! 祁凌看着狄初靠近,想着狄初要敢拆台,顺手就是一棒槌给他丫开瓢。 没想到狄初走到舞台中间突然停下了,像是在等待什么,思考什么。 然后—— 狄初后仰,看着头顶那盏明晃晃的灯。闭了闭眼,手掌、手指放松自然下垂。 接着,狄初的小臂和手腕突然发力,将手掌拉回、伸直、肌肉绷紧。 祁凌眼睛一亮,是poppin! 祁凌左眉一挑,立刻明白了狄初的用意。两人间的默契如有神助,祁凌趁着节拍平息的空档,鼓点骤然变化,从爵士乐转成了《give it up》。 第25节 狄初跟着伴奏在舞台中心尽情地跳着,他差不多快忘了,快忘了自己还会跳舞。 曾被压抑的心情,曾被折断的翅膀,曾一退再退的初衷。 是为什么自己会放弃,是为什么自己会遗忘。 狄初不愿去想,现在也不能去想。 他只有站在这里尽情释放自己,尽情跟着鼓点跳完这一曲。 其他的事儿管他妈爱谁谁。 台下的人群看到狄初表演极的舞姿,更加兴奋起来。 一群疯子一样呼朋唤友,谁也不知道祁凌今天为什么抽风上台来了段架子鼓独奏,谁也不认识狄初,但就打心底佩服这个男生一流舞姿。 于是所有人都躁动了! 被感染,被鼓动,被台上两人带动起心底属于青春的活力。 王立站在工作室门口,场面一时混乱。 跳舞的,鼓掌的,欢呼的,人头攒动。几乎是所有在地下广场上的人都汇聚此地。 “操,真他妈狂暴,跟疯狗一样。”王立拿着烟点了点舞台,回头跟周宇说。 周宇从乐谱里抬起头,笑了笑:“都是年轻人啊,年轻人这点活力都没有怎么行?” “可劲儿造。”王立吸了口烟,眼里印着狄初的影子。 祁凌那混账玩意儿还真撩到了一颗星星。 随着狄初最后将双手潇洒地敞开,做了个宛如拥抱世界的动作。 祁凌果断在镲片上狠狠一槌,震撼尖锐的声音刺破喧嚣。 人群有一瞬间的静止,下一秒,口哨声和叫好声交织着似要掀翻房顶。 “卧槽!今天真他妈爽!” “凌哥!!!牛逼!!!” “跳舞的那个是谁啊,太帅了!!” 狄初收回手,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 操,他也想骂一句,中央空调干什么j8的居然坏了。 真他妈热。 可是,有种情绪比热还要强烈。 那是一种做自己的爽。 前十七年从未体验过的,狄初回头,和祁凌的眼神在空气中相撞。 狄初,你在怕什么。 他问自己。 你在躲避什么。 如果很多问题,如果目前实在无法解决,那你他妈的往前面走两步又怎么了。 你在迷茫什么,人生不就是走出来的。多走几步又不会死。 狄初,别怂! 祁凌不知道狄初在想些什么,只知道狄初忽然对自己笑起来的时候,那人在发光。 周围喧嚣的人群似被隔绝在两人的世界之外。 狄初用手背擦了擦汗,有点儿喘气。将衣服撩起半截,露出漂亮的腰身。 祁凌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太撩了,他想。 然后狄初说。 “明天开始排舞吧,可劲儿造。”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火炬。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 “有一份热……唯一的光”——鲁迅 说实话,鲁迅很多文字值得人反复阅读和体会。虽然当年十分痛恨关于他的现代文阅读。 2 《give it up》很经典的一首曲子,王牌特工里的插曲,当年一听给我听炸了。 无脑循环哈哈哈 我们初初真帅,最帅了! 哈哈哈哈~~想起以前高中玩乐队的时候,真怀念啊……青春无敌真好…… 第12章 狄初和祁凌从地下广场出来的时候,华灯初上,天幕已深。 夏季特有的气息在傍晚尤为明显,街上有人摇着扇子逛街,许多空地上聚集着老年人,跳广场舞的,交谊舞的,还有纳凉聊天的。 狄初第一次在傍晚时分逛这个地方,生活节奏很慢,感觉这里的人都特别悠闲。时间被拉成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线。 这个点出来散步的人很多,不少小孩子在街上跑闹,家长在身后大声呼喊。 狄初被一个小孩撞到,对方抬起晶亮的眸子看着他:“对不起哥哥!” 狄初感觉心里挠了一下,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祁凌在旁边推着电瓶车,等小孩子跑远才张口骂道:“狄初,你他妈犯什么神经!来的时候你要坐车,回去你偏还走路?” “老子乐意。”狄初瞅着他,两人就这么压着火气在路上走,搞得同他们擦肩而过的人分不清这到底是仇人还是朋友。 祁凌啧了一声,推着骚气的粉红电瓶车往回走。 过了会儿,祁凌忽然说:“很久没今天这狂暴的气氛了。” “哦,”狄初目不斜视,“那你们玩乐队的平时很文静啊。” “操。”祁凌忽然不知该怎么接话,还是没法适应狄初一言不合就怼人的能力。 “我们在哪儿排舞?”狄初从包里摸出烟盒,发现没了,转头朝祁凌摊手,“烟。” 祁凌看他大爷似的坦然表情,差点没抄起电瓶车给他丫一轮子。 最后实在抵不住狄初亮若星辰的眼睛,摸出烟盒扔给他:“家里也能排,学校也能排,工作室那里也能排,看你心情。” 狄初想了想:“工作室吧,那边宽敞。” “不去学校?” “近期没心情去学校。” “学霸啊。” “你话再多点?”狄初指着街边垃圾桶,“信不信老子今天把你装进去?” 祁凌从没见过抽别人烟,坐别人车,住别人房子,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威胁别人的主。 这他妈狄初独一份儿! “来来来,”祁凌心里搓火,想着老子他妈到底要怎么样!随手把电瓶车搁路中间停下,“你装一个试试。” 狄初整个人处于飘着的状态,中午晕血晕得连自个儿是谁都不知道,下午跟着祁凌在工作室造了一把,现在是既兴奋又烦躁。 有点人格分裂的前兆,狄初在心底说了句,老子是精神病,老子杀人不犯法。 当即走过去,薅起祁凌的衣领往一边拖:“好啊,试试!” 祁凌一把搂住他脖子:“我操你个螺旋腿,他妈居然来真的!” 正在两人纠缠不清的时候,身后传来汽车不耐烦的鸣笛声。 狄初回头一看,因为县城路面太窄,祁凌把电瓶车放在机动车道上,后面堵了好几个司机。 一个个伸出头来大喊:“小伙子!小伙子!要打架边儿去,把电瓶车挪一下!过不了!” 打架不关别人的事,阻碍交通就很缺德了。 狄初松开祁凌的衣领,走过去推车。 祁凌愣了一下,没想到狄初这混账东西还残存着一丝丝理智。 狄初给身后的司机说了声不好意思,接着跨上电瓶车,众目睽睽之下,不,应该是在祁凌宛如吃了八百斤狗屎的表情下,一溜烟地骑着电瓶车跑了。 跑了!! 他妈的狄初留下老子一个人跑路了!? 电瓶车的马力整得还挺足,从起步到没影儿宛如低配版法拉利。 回头该给祁迟搬个奖,你这车买得真他妈好! 祁凌站在原地风中凌乱,已经不能用懵逼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然而另一边肇事逃逸的狄初并没爽多久,骑出去好一会,脸上得瑟的表情逐渐消失。 等等,妈的,这是哪里? 刚获胜的狄初完全忘了自己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仅限于看地图都有可能迷路,靠边停下车,摸出手机打开高德。 一边跟着地图的指示一边走,直到他面前赫然出现一堵墙。 目的地在那头,自己在这头。 操! 狄初对着墙踹了一脚,什么破导航!怎么就没导月球上去?! 第26节 狄初站了会儿,骑上电瓶车掉头走了。 管他妈骑到哪儿,老子就是——乐意——! 绕着县城不知往哪儿骑,最后狄初骑到一条河边。凉爽的河风吹得人精神多了,狄初渐渐从飘着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车速变慢,慢到再也走不动。 狄初往前面的表盘上看了眼,哦,没电了。 狄初想把车留在这去河边吹吹风,发现钥匙还在祁凌那里,搁这儿铁定三分钟内被人顺手牵羊。 狄初站着,把自己泯灭的良心从坟堆里刨出来,给祁凌发了条消息。 —河边,过来收尸。 没一会儿,叮的一声。 —“撩神”已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并跪地说一声祁大爷我错了,对方通过验证后,才可聊天。 狄初看着消息没由来地乐了,也不知谁更幼稚。两个人在一起智商严重有问题。 —电瓶车扔河里了。 —操!河边等我过来! —“撩圣”已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并向对方大喊狄爸爸我错了,对方通过验证后,才可聊天。 —……狄初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谁先开的头? —爸爸我错了。 狄初给祁凌打了个语音电话,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嗯嗯啊啊哦哦了半天,手机都快没电了,祁凌才顺着河堤找到狄初。 远远看去,河堤上的路灯向天边延展,狄初低头站在昏黄的灯光下,靠着电瓶车不知在想些什么。 像个迷途的少年,于这陌生的城市里,有些落寞。 祁凌有一瞬间想上前问问狄初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烦躁,浑身是刺儿。不管别人带着好意或企图接近你,你的第一反应都是亮出尖锐的刺。 你写出的东西明明不是这样的,有那样绵软而温柔的文笔之人,不该是这个状态。 可祁凌问不出口,叼着烟慢慢踱步过去,张嘴的第一句话就是:“跑啊!继续跑!你他妈可劲儿跑!老子这次让你500米!” “那估计不行,”狄初抬抬下巴,“你要让我10米,你就追不上了信不信。” “操,德行!” 祁凌走过去,想了想把车锁上,给狄初递了根烟:“去河边走走?” 狄初没拒绝,转身往河边走去。 两人沉默地沿着河岸溜达,晚上十点左右,还是工作日,河边除了遛狗人士,已经人烟稀少。 狄初挣扎了会儿,突然问:“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 “啊?”祁凌明显没跟上狄初的跳跃思维,整个人还沉浸在这阴损的龟儿子把车骑跑了,他妈的终于遭报应迷路了吧哈哈哈。 “问你什么?”祁凌说,“哦,对。没想到你居然会跳舞啊。” 狄初脚下一滑,这种智障问题还真只有祁凌问得出来。 “是啊,没想到的还挺多。”狄初瞅了瞅他,“没想到你还有工作室。” “瞎玩儿,不学习总得有点其他长处。”祁凌抄起手,慢腾腾地走。 祁凌很久没有这样悠闲过,虽说平时不学习,但专攻自己的爱好也是一件淘神的事。准备了演唱会,还有插画约稿,之前答应别人的泥雕也没做完。 祁凌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他其实不混日子,只是不喜欢学习而已。家里给他提供了宽松的生长环境和广泛的人生选择,但从小不缺钱,并不意味着他会一直伸手向家里要。 祁凌不当蛀虫,这是他的信条。从能够自力更生的那一天起,祁凌就在努力挣钱,用自己的劳动去换得报酬。 他的第一桶金是在酒吧兼职唱歌换来的。那时初三,由此结识了王立,后来成立工作室。 其实也不能算工作室,就是找个地方,一群志趣相投的人待在一起搞事情。 支撑他们的全凭热爱。 一晃几年都过了。 狄初抿抿唇:“算了,回家。” 祁凌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欲言又止,两人走回电瓶车停放的位置。 祁凌坐上去,刚把钥匙一转:“操!没电了?!” “回去收拾你弟。” …… 两人再次诡异地推着电瓶车往回走,走河堤绕回耀铭二期还算近。 地方小就这点好,不管走出去多远,总能围着护城河走回去。 “其实……”狄初说,“我不是很喜欢这里。” 祁凌眼皮跳了跳,狄初会说这些倒是意料之外:“正常,小地方没人会喜欢。” “不是因为这个,”狄初皱眉,咬着下唇走着,又沉默了。 祁凌抬头看天,心里有点堵:“如果你实在不想说,就不要告诉我。怪吊胃口的。” “也不是,就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要想找个人倒苦水,只管发泄你心中的情绪就好了。”祁凌难得正经一次,“没必要告诉我事情的细枝末节,就算你说了,说实话,除了口头安慰你,我也做不了什么。” “我操,”狄初听完这句话没由来地笑了,“你他妈倒是实诚。” “实话实说,虚的东西没卵用。”祁凌啧了一声。 “你爸妈呢,平时没人管你们?” “他们在n市,我们都是自己管自己。” n市,冷不防听到这个名字,狄初还是心惊了一下。 仿佛极力埋葬的东西被人不经意间触碰。 偏偏狄初还忍着痛,自己伸手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戳去。 “哦,我是从n市转学过来的。”狄初说,然后感觉心尖有点疼。 “所以你这些天能把南天门都烧了的怒火,是因为转学的落差?” “不是,”狄初说,“是我爸妈死了。” 祁凌怔住,他第一次听人把父母去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好似理智。 但他觉得,有些事太重了太痛了,狄初除了这句话,很可能后面的再也说不出口,才只好这么随意,刻意随意。 “节哀。”祁凌说。 “没什么好节的哀,没人管还自在点。”狄初耸肩道,“正好换个地方耍流氓。” 祁凌轻轻踹了他一下:“太流氓了,第一天就坏老子好事。” “你们要不那么猛烈,老子至于找你茬啊。”狄初撇了他一眼,“再来根烟。” 祁凌把烟递过去,摸了摸包:“打火机找不到了。” “你他妈做事靠不靠谱!”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傻笑了会儿,就那么把烟干叼着,砸巴砸巴烟嘴,过个瘾儿。 “对了,你支付宝多少。” “问这个干嘛?” “快点,跟个大叽叽姑娘似的。” “操,你他妈是没叽叽姑娘!” 祁凌报了账号,几秒后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掏出来看,上面显示“狄初向你转账xxxx”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祁凌皱眉,“说了你没必要给房租,反正房间空着也没人住。” 祁凌想起狄初说的父母去世,那就是孤儿了。狄初才高三,没什么经济来源,付给自己这么大笔钱,心里忒过意不去。 感觉自己在赶着趟儿压榨狄初,不是个爷们儿。 狄初倒不在意:“收着,我不需要施舍。” 祁凌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放回包里,没再说话了。 这是个骄傲的人。 一身逆鳞碰不得。 “那我们现在这……算啥关系?”祁凌磕磕绊绊地问。 狄初打了个颤:“别说得像要对你负责一样。” “负你妈个香蕉屁啊!”祁凌又想把电瓶车举起来抡他,“老子问的是,我们他妈还比不比?!” 狄初看着他,忽然靠近了一步。 两人挨得极近,似乎能隔着衣服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祁凌,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该不会对我意思了吧?” 祁凌冷笑:“那就是游戏继续?” “继续啊,”狄初盯着他,退了回去。看来祁凌对他没有丁点意思。“不分出个胜负多没意思。” 去你爹的咸鸭蛋,心里那丝不爽是什么鬼。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祁迟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桌上两盒外卖。 “给你们买的。” 祁迟听到开门声也没抬头,继续玩手机。 祁凌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摆摆手:“谁爱吃谁吃。” 狄初走到桌边,打开外卖看了看,卖相还不错。他在祁家兄弟看烈士般的眼神中,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第27节 脸色微变。倒不是特别难吃,只是太油、味精重,偶尔吃还能接受,吃多了和猪饲料还真没差别。 狄初放下外卖,给他们投去同情的目光。 难怪两兄弟一个比一个白痴,敢情吃地沟油长大的。 能不长成歪脖子树吗。 “洗洗睡吧,明天还得去学校。”狄初没再看桌上的外卖,若有所思地回了房间。 祁凌躺在自己床上时,脑子里反复出现狄初的各种动作和表情,连那句:祁凌,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也重复了千百遍。 怎么可能有意思,小爷撩人无数,他妈不可能栽。 这么多年来,“任尔春心几许,我自岿然不动”的撩人操守,不可能栽在狄初身上。 虽然他承认,狄初挺特别的。同他以往撩过的人都不一样。 但也不可能这么快,他妈的狄初还能下蛊不成? 祁凌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打开台灯。目前需要画幅画或看看谱子冷静冷静,最近一门心思扑在狄初身上,难免不出问题。 祁凌,你他妈的自个儿守住了! 不知不觉,祁凌在心里立了个flag。 手机屏幕亮起,祁凌瞟了一眼,是狄初发过来的。 打开微信一看,是张图片。 祁凌半眯眼点开大图,当即把手机甩了出去! 操!祁凌下意识捂住脸,冷静了会儿。 发现越想冷静,体内越是沸腾。 操!操!操!狄初,我日你妈的庐山野驴逼! 祁凌将手滑下来捂住嘴,一双眼睛定定地锁在桌面上,不敢去看地上的手机。 那一刻,祁凌突然有种想自绝于世的冲动。 太他妈阴损了。 手机屏幕上,点开的大图还在原地摆着。 狄初穿着半敞的浴袍对着镜头笑得纯良,而顺着衣服的开口往下看,漂亮细腻的身段隐没在腰带下端,诱得人口干舌燥。 祁凌恨恨地闭了闭眼。 狄初,不分出个胜负,这事儿咱俩没完! 而此时坐在沙发上的祁迟一脸傻笑,乐得跟地主家十岁都没断奶的智障儿子似的。 来来回回几条消息他看了快几十遍。 实则内容相当简短。 温如水:你好,你是? 祁迟:我二班祁迟啊。 温如水:啊,是你呀,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祁迟:我哥们儿找人打听的,我自己没好意思来要。 温如水:哈哈,你还真有意思。 祁迟:别忘了周末啊,我们周六下午两点碰面怎么样? 温如水:好,那我睡去啦,晚安好梦。 祁迟:晚安! 与他痛彻心扉,怒火中烧的亲哥不同。 祁迟哼着小曲儿,感觉心都要飞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一开始追的宝贝儿,关于初初父母的问题,回看一下 嗯,第一章 【七哥战战兢兢地指路…… 看来比赛还是在继续,我差点以为初初和凌大爷会握手言和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第13章 早上六点十分,祁凌准时敲响了狄初的房门。 睡眼惺忪的狄初有点没醒神儿,看着站在门口精神焕发的祁凌,没由来地眼皮一跳。 看来昨晚那张照片对祁凌没影响? 两人各怀鬼胎地相视一笑,收拾完毕,背上包一前一后出了门。 早晨六点半的空气和其他时间段都不一样,要说区别在哪里,无非是老子傻逼似的比别人早起一个多小时,那必须得不一样。 很少早起的祁凌今天纯粹是破天荒,他绝不会告诉狄初昨晚因为那张照片,凌晨两点还爬起来洗了把脸。 “哎,骑车还是走路?”祁凌走在旁边问了句,朝车棚抬抬下巴。 狄初根本就不考虑:“走路,反正时间还早。” 他们本来都快成学校话题中心了,再他妈骑着骚粉色电瓶车往学校门口一停,这学是甭想上。 第二天头条不外乎这么几个标题—— “震惊!凌哥和新同学共骑一车!疑似昨晚双宿双归!” “连奥巴马都震惊了!粉色小电瓶之祁凌与转校生不可告人的秘密!” “女生听了会流泪,男生看了会沉默!两大帅哥为何再次当众洒粮!” 所有流言蜚语管他真的假的,黑的白的,都会一个劲儿往他俩身上招呼。 这就是吃瓜群众的好事心理。 其实狄初也理解,这些绯闻要放在以前学校,他作为当事人说不定还会开个小号在下面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狄初自己制造的热闹还怕它变小了。 可现在狄初没这心情,就想当条帅破天际的咸鱼混吃等死。 祁凌双手揣在兜里走出小区门,侧头问:“那你早餐吃什么?” “油条豆浆,方便。” “成。” 大清早起来,难得两人都没火药味,一时和平地倒像正常朋友了。 小区外边一溜的早点摊,推着小车在街边搭起简易的桌椅。不少学生和老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餐。 狄初顺着看过去,卖包子馒头、油条生煎、煎饼果子的还挺多。锅里碗里扑腾腾的热气直往天上冒,白烟在气温升高前微微清冽的空气中打了个旋儿,消失不见。 狄初想,时光宁静如水,一日便成一书,大抵是这个理。 随着街上人群增多,渐渐有了些车马喧嚣的苗头。 莫名心情都好了。 祁凌像是熟客,大爷似的钻到一家早餐摊前,伸手给老板比划:“叔!两笼包子,六根油条,两个鸡蛋,两杯豆浆。狄初,你还要吃什么?” “你是打算吃一早上,还是留着中午垫肚子?”狄初听得头大。 作为一个有光荣胃病史的人,以前狄初要么不吃早餐,要么吃得很少。只有在胃疼得厉害的时候,才会想起每天早上还有一顿是必须吃的。 祁凌不怎么在意,给叔摆摆手:“得得得,真他妈不知道你那一米八的个子是怎么长出来的,饭量跟猫似的。” “我今儿个算是知道您那一米九的身高怎么长出来的了,憨吃憨胀,包子估计把你脑水都给挤没了。” 狄初伸手掏钱,祁凌一把拦下他:“不用给,我在叔这里每个月存了早餐费的。” “啊?”狄初一愣,还有这操作。 早餐大叔煎着油条对他俩憨厚地笑笑:“祁凌这孩子以前出门老忘带钱包,我们这片儿都知道哈哈!一开始还赊着,后来他自个儿不好意思,就固定每月在一家早餐摊给预付着,免得又忘啦!” 狄初看了祁凌一眼,似乎对方的耳朵尖有点红? 啧,羞什么羞。 两人拿着一大堆早餐边走边吃,实则两笼包子,两个鸡蛋,六根油条最后是这样分配的:狄初两根油条,三个包子,一个鸡蛋。剩下的全归祁凌。 要知道一笼包子有六个,个头还不小,眼睁睁看着祁凌一口一个。 狄初喝了口豆浆,生怕这人噎死在大街上。 到时候不知该送医院还是火葬场。 狄初想了想,自己估计会直接走人吧。 管你死成啥样。 两人吃着早餐嘴里没空,安静地走了会儿。 狄初手机响了阵铃,拿出来看是温如水发的短信:哥,记得吃早餐。周六中午回家吗? 吃早餐,回家吗。 六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平常得不能更平常的字眼,让狄初的心毫无防备地软了下来。 软得一塌糊涂。 这些话,以前也是有人说的。但那是在母亲精神正常的情况下,可这种机率太小,小到狄初从不敢奢望。 别人总拿“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当玩笑,在狄初眼里,这个连梦想都算不得。 狄初面色柔和地笑着回了消息:周六中午回。 发送完毕,想想又加了句:正在吃早餐,你吃了赶快去上学。 祁凌走在旁边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往手机屏幕上偷瞄,奈何狄初这龟儿子打字速度太快,根本没看清写了些什么,就按上了锁屏键。 “哟,一大早就有人想啊。”祁凌没发觉自己的语气酸得熏人。 第28节 狄初吃着油条:“是啊,一波一波的呢。” 祁凌心底更不是滋味儿了,咱俩这好好的比赛着,你他妈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指不定手上还夹着一个。 没操守的玩意儿! “哎,你看那边!”忽地祁凌一声吼。 狄初严格遵循人类的条件反射往左边望去,刚一侧头,右手拿着豆浆感觉一沉。 赶紧回头,发现祁凌弯下腰快速就着他杯里的吸管喝了一大口豆浆。 祁凌被识破了也毫不在意地直起身子,朝狄初浪荡一笑,露出两颗招摇过市的虎牙。 特欠操的表情。 “什么毛病?别人杯里的好喝些?”狄初忍了一下,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告诉自己用豆浆泼这傻逼简直是便宜了他。 祁凌摇摇头,说:“不,只有你的好喝些。” 狄初直泛鸡皮疙瘩,搞不懂祁凌大早上哪儿来那么多的精力说骚话。 还没张口反驳,突然祁凌伸手过来,用大拇指在他唇角擦了一下。 “心肝儿,豆浆渍都还在脸上。” 说完,祁凌收回手,用舌头在拇指上舔了一下。 这一擦一舔,狄初看得瞠目结舌,差点没面红耳赤。 “滚!” 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狄初提着早餐快速往前走去。 祁凌不无得意,老子总算知道你他妈吃哪一套了! 在路上没打起来,也是两人没料到的。 一直摇摇晃晃地踩点进了教室,狄初和祁凌都心有灵犀地没搓火。 不过刚把屁股挨在座位上,程司从这个不长眼的又把椅子搬了过来:“凌哥凌哥,你和狄初要在秋季运动会跳舞?” 狄初和祁凌没瞅他。 一个从课桌里拿出今早要用的书,一个把桌上的书全扔地上去以便睡觉。 “你们跳什么舞?选什么歌?” 两人依然没瞅他。 祁凌点开手游,准备今天再上一个段位,狄初找到新买的笔记本,拿出笔准备写点东西。 程司从这人大抵是真的没因为话痨被揍过,或者从来不去反思自己的劣根在哪里。面前两位大爷没理他,他回过身从课桌上拿出尺子,真他妈敲上了!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狄初刚理出来文章的思路被这一阵极富节奏感,相当有气势的啪啪声给搅成了一团麻。别说文章思路,连仅剩的那点灵感都不知飞哪儿安眠去了。 “回你座上去。” 狄初顺手夺过程司从的尺子,扔进自己的课桌里。 “我就问问你们跳什么舞至于嘛你!” “信不信我揍你。”狄初冷冷地看着他,撒气似的把本子合上。 程司从努努嘴:“至于……” “至于。” 这次是祁凌。 祁凌抬起头都不带威胁的,简明扼要说了句:“你再影响狄初,我们揍你。” 这话说得一百分理直气壮加两百分欺人太甚。 可祁大爷就是这么个主,管你谁对谁错,先把自己的人护着,准—没—错! 程司从成了哑炮,也不管尺子的下场如何,搬着椅子回了座位。 狄初来之不易的灵感被这么一搅和,文章写不出来,甚觉烦躁。 “你说这人没事儿犯什么毛病,操。”狄初把笔往桌上一摔,靠在椅背上,满脸不爽。 祁凌正在大杀特杀:“我们班的管家婆,什么都要插一脚,习惯就好。” “不就表演个节目,跟他妈要生了一样。” “我估计他妈再生一个他都没这么激动,”祁凌右手拇指快速在屏幕上移动,战况激烈,“主要是我答应去跳,那就不一样。” 狄初翻了个白眼:“啧啧啧,脸收收,挤得我看不到黑板了。” 祁凌估计杀得差不多了,侧头瞅着狄初:“我敢打赌,昨天我们没来。老大肯定把表演节目这事在班上大肆宣扬了一番,若是我们班这些大喇叭闻到一丁点风吹草动,这学校里认识我的人,基本就全知道了。” “嗯,能耐。”狄初同样瞅着他,“你就跟那动物园的大猩猩似的。” “操?” “稀奇。” 两人对视,最终忍不住笑出了声。 狄初摸出手机往桌上一放,破罐子破摔,反正也写不出东西了:“哪个区,组队。” 祁凌压着音调吹了声口哨:“开黑?” “垃圾话这么多你不怕被砍吗?”狄初等游戏加载完,点开邀请好友。 “你真不听课啊。” “我有说来学校是为了学习?”狄初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要打就赶紧!” 祁凌看着狄初,不知在想什么。愣了半天,低头接受组队邀请。 “好啊,”祁凌说,“既然大爷你不想学习,就跟学渣一起浪费时间咯。” 浪费时间。 不明白祁凌是有意还是无意,狄初心头肉跳了一下。 啧,狄初,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混吃等死。 你现在心虚干什么。 打起游戏来时间就过得很快了,但凡有过沉迷游戏经历的人,都能把“我与游戏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写出个几十万字的小说来。 狄初和祁凌在两节课骂战加一个大课间没抬屁股的情况下,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我他妈要再和这个蠢得抠脚的采灵芝傻逼一起开黑,老子就是卖队友! 虽然一路连胜,五杀拿得手软,还相当不要脸地问了问敌方:请问你们是人机吗。 但就是不爽。 这种不爽来源于,他们同时发现:嘿?没看出来这二五缺游戏也打得不错啊! 第三节 下课时,两人默契地放下手机不玩了。 有时游戏打得太容易也没劲。 祁凌站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去不去厕所。” “去厕所再观摩一次?”狄初笑得一脸玩味。 祁凌愣是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操,老子就问你去不去抽根烟!他妈翻什么旧账!” “也不旧,我怎么就觉得是新鲜出炉。” 狄初跟着站起来,两人往厕所走去。 好巧不巧,经过办公室的时候,狄初被缺心眼给拦下了。 祁凌冲他挥挥手,表示:你的那一根小爷我帮你抽,放心去吧! 狄初想都没想,隔空冲他的背影踹了一脚。 “林老师,有事吗。”狄初站在办公桌前,想了想还是主动承认比较好,“我昨天有事,所以没来上课。” 没想到缺心眼挥挥手,并不在意:“昨天祁凌帮你请假了,我知道。” “哈?”狄初一怔,回想昨天祁凌的神色与平常无异,为什么不说请假的事。 缺心眼把心里的草稿温习几遍,实则他与狄初还不熟。特别这种档案上显示是一等一的好学生,而现实中五六不着调的人。 缺心眼没有应对办法,很是棘手。 但陈校特意要关照,他也难得见到一个活的好学生,心里想着还是得掰一掰。 说不定就把这棵歪脖子树给掰直了。 缺心眼这回倒是准备了一堆心眼,拟定了谈话内容,风风火火的就得直接发表。 忍不住。 “狄初,这周上完课,基本上补习就过了。九月开学你们就是正式的高三学生了,学习要抓紧啊。” 狄初指了指自己:“我?学习抓紧?” “难道你就想在这儿烂下去?” “是啊。”狄初说得大义凛然,毫不犹豫。嘎嘣脆! 噎得缺心眼那一口茶都没喝进去:“我上次说了,端正你的态度!” “老师,我真没什么态度,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就是不想学了,混一年毕业,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各的,您别管我行不行。” 不要管我,任何人都不要管我。 行不行。 第29节 一管我,就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可这点虚无缥缈的希望算屁啊,自己早就什么都没了。 缺心眼一哂,没想到狄初表面上看起来有礼有节的,脾气这么倔:“那换个话题,你们节目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哦,”狄初松了口气,“以后打算和祁凌早上上课,下午排练。” “一整下午排练?!”缺心眼说得不怎么顺畅。 狄初心情没变化:“嗯,反正我们都不想学。” 缺心眼沉默了会儿,拿出手机:“把你监护人的电话给我说一下。” “我的监护人就是我自己。” “狄初你别横!” “我没有,”狄初坦然地对上缺心眼的双眸,“我家的事儿您也不是不知道,我的监护人就是我自己。除此之外,没了。” 没了。 这俩字儿说得有点发颤。 狄初没忍住低下头,不管缺心眼什么表情,也不管缺心眼还要说什么话。 自顾自地冲出了办公室。 这世界真他妈没法儿待了操! 狄初在厕所洗了把脸,站着冷静了会儿,才转身回教室。 祁凌趴在桌上听歌,看狄初从后门进来,眼睛一亮。 “你洗脸了?”祁凌敏锐地发现狄初耳边的头发有些湿,“老大说你什么了?” “没。” 狄初重新打开笔记本,提起笔开始写字。 托缺心眼的福,那么一会儿,他居然把灵感给找回来了。 “你不高兴就跟我说,我带你去寻开心。” 祁凌扒拉过狄初的肩,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狄初心尖一动,故作淡定地把视线移回本子上。 太犯规了,他想,比自己的照片还要犯规一百倍。 狄初埋头写东西一般停不下来,除非完成或突然思路卡壳。 祁凌坐在他旁边,看了看时间,快一节课了,都不见休息。 “哎,给我写情书啊。”祁凌用脚踢踢狄初的桌子,笑得蔫儿坏。 狄初大抵是写得忘我,居然没有骂回去,很正经地接道:“没,写公众号推送。” “你傻啊,不知道回去用电脑写。” “写在纸上的东西更有分量。” 祁凌被这句话说得牙疼,真心搞不懂狄初这类酸秀才的脑回路。 突然,狄初抬头看着祁凌,煞有介事地说:“这周六排练完,陪我去一趟书店买书。” 祁凌愣了半响,点点头。 “哦,成。去书店。” 第14章 “当那个女人还意识清醒的时候,她也曾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只要你不放弃,你一定会成为作家的。‘当年我七岁,写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故事,关于母爱。 “女人的这句话挺让我着迷,听过后,我觉得自己拥有了无垠的选择。仿佛被人亲手推入一个新奇的世界中,这里全是一扇扇关闭的门。她跟我说,你喜欢哪扇门,就能打开哪扇门。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觉得这辈子我都能在这个世界中沉浸下去。 “后来也是这个女人,在她癫狂的时候,妄想掐断我的世界。她疯狂地指着我说:’你不要写了,你写的都是垃圾,没人看的!‘我不以为然,我想,我只是写出了实情。身为写东西的人,不说实话,就是我的不对。可我还是没写了,不,应该说当年我只能背着她偷偷写。 “最后这个女人的声音随着一扇大开的窗而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过往的声音仿佛穿过一层层白纸透到我的耳朵里,模模糊糊。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那天是下着雨,还是出太阳。不记得最后那一瞬间我在想什么,只感觉她曾带我去的那个世界下了一场滔天的大雨。 “那个世界里气温骤降,连门上都结了冰。她沉重的呼吸声、温柔的呼唤声、以及决绝的叫骂声都开始远去。声音交织的缆绳离我越来越远,间隙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声音消失,只剩大段大段的空白与间歇。 “我赢了,我想。然后我的世界轰然倒塌。” 狄初敲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久久坐在桌前没回神。他站起来麻木地走到窗边,从包里摸出烟点上。夜晚清凉的风顺着道往他身上灌,清醒了许多。 二十楼,狄初趴在窗口往下看去,很高,高得令人晃眼睛。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县城,这个城市很小,小得有点挤。 车灯、街灯、广告灯连着楼盘里的灯,能汇成一片海。孤独的海。闪闪烁烁,为钢筋森林披上一层鲜亮的外衣,华丽地有些可怜。 这与白天的破旧是不同的,到了晚上,在夜色的掩饰下,很多东西都不同。 比如狄初写的那篇《门》。 狄初没有开灯,站在黑暗的房间里,唯有电脑还亮着,手指间猩红的烟头也亮着。 手机屏幕蓦地亮起来,葫芦娃发了条消息。 —初,不是说今天更新吗?你他妈看看,离星期五结束只有一个半小时了,你跑哪儿嫖男人去了!正经事还做不做! —后台都要炸了!迷妹们我拦不住啊! 狄初把最后一口烟吐出来,没有回消息,走回电脑前开始排版。 素材编辑完同步到后台,狄初抬头看了看时间,23:58分。 狄初给徐陆回了消息。 —直接上后台发表,我睡了。 等了几分钟,手机没动静。 狄初估摸着葫芦娃正在后台忙活,把电脑关掉上床了。 迷迷糊糊手机一连串响,狄初从床头柜摸过手机一看,还是徐陆的消息。 —大爷,你今天写这文章……没事吧?你心情好点没? —最后那句话我看着有点悬。 —我操!狄大爷你真的不去后台看看?迷妹们的留言都快疯了!打赏了一大堆,我觉得你以后就算不上学了,每天窝家里写东西都行。 狄初的瞌睡醒了不少,半坐起来靠着床头看徐陆的消息。他没想过要用文章吃饭,爱好就是爱好,只是眼下别无他法。 结果越往后看徐陆的画风越不对劲,直到一句话让狄初愣了。 —我操!我操!初初初初!遇土豪了啊!赞赏金额直接来了三个两百! —你看到没?看到没? —快去看快去看!这对你必须是真爱! 狄初用手机打开后台,眉毛一挑,嘿,还真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捧场,狄初看了看头像,不认识,也不是自己朋友列表里的人。 一般列表朋友留言的话,微信名后面会有个括号,里面显示“朋友”俩字儿。 狄初又退回去看文章,下面精选出来的留言挺多。然后他在一串花花绿绿的头像里,找到了打赏的那位“土豪”。 头像新奇,白底黑字一个:帅。 不过这位土豪的留言还是挺正经 ——只是觉得,人生就算走投无路也无所谓。但并不是要你豁出去了,可也不是自暴自弃。人都有这种时期,背对一切,坚守自己是特别的。而记忆根本无法记录,你现在写下的东西,都算是故事。 你自己的故事,然后以旁观者的姿态去看。 不是现实,故事,都是随别人说的。 狄初总能收到长评,但今天独独这段话握住了他内心的要害。 过去的,就是故事。故事,就是随别人说的啊。 狄初给对方回了一句话 ——英雄所见略同,晚安。 这一夜,狄初睡得格外好。没有做梦,也没有不断被惊醒。 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狄初花了两秒重启脑子。 今天星期六,和温如水约好了要回奶奶家吃午饭。 狄初出卧室的时候,发现对面祁迟的房间门是敞开的。 祁迟的床上一大堆衣服,人正埋在衣柜里不停地翻,时不时还大叫几句:“啊啊啊啊!这件不行啊!这件也丑爆了!我他妈以前什么品味啊!” 狄初看蠢货似的从他门口飘过,祁凌正坐在客厅里吃早餐。 茶几上摆满了包子油条稀饭小菜,甚至还有面包牛奶。 “你今个儿也抽风了?”狄初洗漱完毕在沙发上坐下,“买这么多准备下周接着吃?” 祁凌用筷子指了指祁迟的房门:“别赖我,傻逼在那儿!他买的。” “放假还起这么早?”狄初在茶几上挑挑拣拣,选择了喝粥。最近吃饭不规律,胃不太舒服,又有点犯病的前兆。 “哪儿能啊,不知今早吹的什么风,春光满面地爬起来买了早餐回来。直到现在都还在自己房间里选衣服。” 祁凌耸肩,觉得祁迟今天八成是要出去造作。 狄初没在意,反正又不是自己弟弟,管那么多也不怕闲得慌:“我中午回一趟奶奶家,下午几点集合?” “两点?先排练还是先去书店?” “排练,买了书到时候直接回家洗澡。” 狄初喝着粥,完全能想象今晚一身大汗回到家里再洗个澡的舒爽。看来今晚又能睡个好觉了。 “行,听你的。” 祁凌一向对发表意见的主动权没什么要求,不过对方得是狄初才行。 “哥!哥!哥!爸爷!爸爷!爸爷!” 第30节 正在两人默默吃早餐的空当,祁迟一身风地从卧室里冲了出来。 祁凌听到这毁天灭地的一声吼,气得差点没把油条插他鼻子里去:“哎哎哎!停停停!找抽啊你,你他妈叫我哥,叫他爸爷,辈分儿怎么算的你?!” “好好好,两个爸爸!”祁迟已经无所谓有没有面子了,反正在这两个二世祖面前,自己永远处在食物链低端,“你们看我这身搭配怎么样?” 狄初靠在沙发上,吹了声口哨。 祁凌长得帅,有目共睹。他弟弟自然不会差,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只比狄初矮了一个头顶。算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有模有样。 此时祁迟穿了身休闲装:白色t恤还是stussy champion的经典款,反戴着棒球帽,下身迷彩五分裤,一双板鞋。 别说,挺潮。 “就这身,半大点孩子注意那么多干什么?”祁凌挥挥手,“搞这么隆重你今天上哪儿浪去?” “不浪不浪,约了朋友。”祁迟对着黑屏的电视转了个圈,自己觉得也还不错,“那就这么穿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帅。”狄初难得给出一个肯定。 祁迟差点没哭出来,不容易啊,两大祖宗都没怼他。 祁凌忽然从早餐里抬起头:“约了朋友?哟——女朋友?” “也不是……”祁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普通女性朋友。” “普通女性朋友你折腾这么一上午,又是剪头发又是配衣服,还不惜浪费掉玩游戏的时间。”祁凌很懂他亲弟,用手点了点他,“你他妈是对别人姑娘有意思吧!啊!” “哟呵,泡妞儿啊。”狄初看闹热看得起劲,大抵所有人在学生时代都有这样的心理——撮合别人谈恋爱,跟他妈自己谈了恋爱似的那么起劲。 祁迟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才刚认识不久。” “别!我跟你说,你要真想追,哥教你!”祁凌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靠,双腿架在茶几上,“还有你初哥,我们俩包教包会,不出一个月,那是手到擒来!” 狄初在旁边乐得直不起腰,快要笑死了。他以前也撮合过徐陆,虽然没几次是成功的,但反正现在无聊嘛,陪祁迟玩玩也可以。 “对,你哥没说错。我们俩给你坐镇,不可能失手!” 祁迟听了这话,就差原地跪下去了。 今天这什么日子啊,他哥和爸爷居然这么好相处! 天天这样的话,他至于折寿嘛! 祁迟激动地大吼一声:“好!那我努力!到时候找你们取经!” 两人看着祁迟二百五一样的背影飘进了房间。 对视一眼。 “年轻的傻逼真好啊。” “是啊,蠢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追女生,不容易。” 狄初中午到家的时候,温如水正在准备午饭,温琼芳坐在阳台上看报纸。 这个不到八十平的小家里边边角角都溢满了温馨,狄初感觉自己身上的戾气都被捋顺了。 “哥,你陪奶奶聊天吧,一会儿吃饭叫你们。”温如水柔柔的嗓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好。”狄初应了声。 他往阳台走去,坐着跟温琼芳聊了会儿。老人的关注点无非是身体和学习,而温琼芳只问了几个问题:“小初,最近心情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租的房子住着还习惯吗?”“学习不要太累,自己学会调节。” 狄初听得有点酸,这些话直戳他心里最软的地方。 此时对旷课逃学竟有些愧疚,但还是拧不过那个弯。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为什么还要往上爬。 这顿饭吃得挺简单,和平日无异。只是狄初的话多了些,人也正经了些。没把对外人那样嚣张跋扈、浑身是刺的模样拿出来。 吃过饭,温如水在厨房洗碗,狄初想了想,走进去接过她手中的碗筷。 “我来洗,你来擦。” 温如水愣了愣,当即笑开了:“好。” 两人低着头默契地分工合作了会儿,狄初突然问:“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啊,初中生又不像你们高三那么累。” 狄初一顿:“我们不累,你也初三了,学习……不懂的可以问我。” 温如水眼睛像汪水,听到这话眸子里水波荡漾:“嗯!谢谢哥!” “别谢……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狄初不太习惯同女生单独在一起谈话,内容还这么正式。自己平时吊儿郎当惯了,还教别人好好学习。 真是不要脸。 “对了,你下午去照顾孩子吗?”狄初洗完最后一个碗,撑在水槽边问。 温如水把毛巾递给他擦手:“不去了,今天下午约了朋友。” “好好玩。” 狄初和温如水在家门口道别,心想,果然是孩子啊,周末都是约出逛街。 自己以前是不是这样的,还真想不起来了。 狄初给祁凌打了个电话:“你到工作室没?” “到了,你过来吧,今天没人。” 祁凌说话断断续续的,电话那头还传来搬动桌椅的声音,似乎在腾场地。狄初想说地下广场那么大,随便找个地儿练练就成。 转念一想,算了,到时候吸引一堆人围观,自己也成他妈的大猩猩了。 还是关上门自己练的好。 狄初到达工作室时,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差点没把门给卸了。 “操!你他妈跳脱衣舞啊!” 祁凌正坐在工作室中央,沙发和桌子被推到一边,留出的空地完全够两人跳舞。狄初进去的时候,祁凌正在脱衣服,漂亮的腹肌猛地暴露在眼前,狄初下意识吼了声。 祁凌把衣服扔到沙发上:“你想跳我陪你啊,看谁脱得快。” “滚!不练老子走了。” “我日啊,这么热的天我脱个衣服怎么了!”祁凌从地上爬起来,今天穿得比较嘻哈。“狄初,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有你妈的大头鬼。”狄初走过去,看了一圈,“你这身,是打算跳hiphop?” 祁凌点点头:“hiphop舞步简单,跳起来也好看。反正到时候也没几个真正懂舞的在下面看,都是图个热闹。” 狄初瞅着他,两人的想法总是惊人的相似。 学校里表演节目无非图个热闹激情,上面的人可劲儿跳,跳成啥样都可以;下面的人可劲儿闹,闹得嗓子哑了,这表演就算成功。 “行吧,你有没有编舞?” 狄初今天也穿得比较宽松,抄起手站在那里。 “有,”祁凌跑去打开音响,“我先跳一遍,你看看。” 祁凌选曲是usher的《yeah!》,音乐响起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变了。 狄初承认祁凌平时很吊很霸气。 可是没想到跳起hiphop的祁凌能有这般傲视群人的拽。 拽得很有范儿,帅。 祁凌站在工作室中央冲狄初亮起虎牙笑了笑,一摆手,脚下步子踏出的一刹那——狄初知道,今天是躲不掉的。 这太他妈吸人眼球了。 祁凌跳得相当潇洒,动作干脆利落。无论是关节的屈伸、转动、摆振还是翻滚、倒立、弹跳都做得很到位。 一场舞下来,祁凌跳得眉飞色舞,嘴角始终挂着傲睨自若的笑容;狄初看得没喘气,有些入神。 音乐结束的时候,两人就那么站着对视良久。 祁凌身上的汗水顺着肌肉纹理往下淌,他叉着腰走过去:“喂,是不是被本大爷迷住了?” “啊?”狄初回神,“是跳得挺好。不过这是你的步子吧,我们跳组合?” “嗯,你的步子我给你编好了,不过你想即兴发挥也可以。”祁凌耸肩,“不过,我觉得你没我编得好。” “操,给你贱的。”狄初莫名被勾起了好胜欲,当即把手机摸出来扔沙发上,“就刚刚那曲子,再放一次。老子让你看看什么叫即兴。” 狄初的劲头一上来,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随着音乐开始就来了几个漂亮动作,最后结束时还不忘朝祁凌竖起拇指,接着向下倒转、一压。 眼里眉里全是挑衅。 操!祁凌叼着烟,太阳穴突突跳,狄初这操蛋玩意儿! 跳的过程中眼神勾人,跳完了还他妈赶着趟来搓火! 音乐没停,节奏相当带劲儿,两人同时一笑。 祁凌弯腰在烟灰缸里把烟头戳灭,抬头说:“喂,斗舞?” 狄初很久没有听到斗舞这个词了,上道地抬起双手,脚下踏着节奏,对祁凌做了个“来来来,谁怕谁。”的动作。 这俩人一杠上,整个工作室都充满了硝烟的味道。 你有你的鬼步舞,我有我的霹雳舞,你来一个poppin,我来一个log。 你来我往之间,斗得是汗水飞扬,痛快之至,还有那么点豪情万丈的意思。 双方都使出了全力,要让对方佩服,要让自己彻底释放。 不料,随着两人的气氛高涨,靠得越来越近,这舞他妈怎么就有点变味儿。 狄初眼神勾人,祁凌的手上功夫也不甘示弱。 一会儿从狄初腰上滑过,一会儿从狄初下巴上掠过,直到祁凌若有若无地抚过狄初的屁股时,狄初原地炸毛了。 “我操你大爷的!手往哪儿摸呢你!” 狄初停下动作,转身就是一个回旋踢。 祁凌暗道不好,可反应也是贼迅速。侧身躲过袭击,赶紧退了几步。 第31节 “不就比个舞嘛,至于不。” 祁凌讪笑,往沙发后面躲。 狄初跳了一场舞,热得心烦,随手把衣服一脱,直接摔在沙发上。他指着祁凌道:“你他妈别躲!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至于!” “我日,干架就干架,你他妈脱衣服干什么!” 祁凌脚下抹油赶紧溜,两个人围着工作室的桌椅沙发绕起圈来。偏偏狄初的身材也好得不像话,祁凌一边跑,还一边色心不死地往狄初身上瞟。 操大发了,只能看不能摸,这感觉贼他妈升天。 “哎哎哎,爸爸我错了,您别追了行不行?”祁凌实在忍受不了狄初光膀子在他面前晃,晃得他腿软,哪儿还有力气跑路。 祁凌往沙发上一躺:“打,你随便打,今天打死我算数!” 狄初停下来,祁凌不再反抗的模样看得他牙痒痒。 打架要的是什么?要的是双方怒火中烧,拳头钉子不长眼。一方妥协,另一方再火冒三丈,就显得跟那裤衩外穿的红蓝大傻逼似的。 狄初停下来,一窝子火又找不到地儿撒,狠狠地看着沙发上奸计得逞的祁凌。 甩甩头,从沙发上把衣服捡起来。 “操!跳他妈的罗圈舞!走!去书店!” 第15章 祁迟到达书店门口,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半小时。 这算是他头一回心甘情愿地站在哪里等别人,放以前那是想都别想。除了他哥,其他人都只有等他的份儿! 祁迟站在门口,对着巨大的玻璃窗端详自己的影子。 嗯,衣服不错。 等等,帽子是不是歪了,正戴还是反戴? 反戴会不会显得不正经,正戴又会不会太傻缺。 这裤子长短还合适。 哎哎哎,鞋尖是不是有点脏。 反正就一会儿等人的功夫,祁迟把自己夸了上千遍,又把自己推翻了几万遍。横看竖看,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抬手又给罗智拨了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立刻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迟哥!不就约个会吗!您能不能别这么折腾人,搞得我他妈像是婚庆公司的!” “约你妈个屁!我问你……” “提前到达约会地点,最好买两瓶水,女孩子不要买饮料,矿泉水最保险,记得带纸,显出你的细心体贴,说话要注意,别打嘴炮。约完会送别人回家,送到楼下赶紧走,别整得像头没见过女生的饿狼。回到家要给她报平安,睡觉前记得说晚安!大爷!我哥!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罗智欲哭无泪,噼里啪啦一通吼。半小时以内,这是第八遍重复同样的话了,也不知道祁迟紧张个啥,不就跟女生出去逛个书店吗,又不是去扯结婚证。 “哦……暂时没了。”祁迟一愣,想了半天没想出其他有用的东西,“如果换成是你,我这样做,你会不会开心?” “不会。” “操?!” “我他妈又不是女的!” 祁迟烦躁地挂了电话,不靠谱! 罗智这傻逼玩意儿关键时刻一点都不靠谱! 而祁迟也没时间再准备了,挂完电话一抬头,就看到温如水从对面街上走了过来。 哎哟喂。 祁迟在心里一叹,女孩子就是女孩子。 温如水就是温如水,同样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恤,及膝高腰牛仔裙,一双板鞋,头发在后面扎了个利落的马尾。 漂亮!不一般的漂亮! “没让你久等吧?不好意思啊,来晚了点。”温如水给他招招手。 祁迟忽然又那么点不自在,把矿泉水递过去:“没,我也刚来。” 屁!也不知道是谁在这儿杵着跟个棒槌似的紧张半天。 走进书店,祁迟就放得开了。毕竟有了事儿做,不会太尴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尬聊不是个事儿。 温如水在罗列着外国名著的书架前晃悠,祁迟转身去了名人传记区。 这种约会方式倒还别致。 祁迟在心里偷着乐,出门前一遍遍告诉祁凌这不是约会;给罗智打电话的时候,也矢口否认。但当温如水站在他面前时,祁迟觉得,如果这都不算约会,那也没谁了。 温如水在挨着挨着寻找自己要看的书,祁迟用余光瞄了会儿,觉得既然来了书店也不能白来,正好上次想买的书还没买完。 当即也低下头看书去了。 如祁迟所想,这种约会方式相当清新脱俗。两人分头行动,然后选了个地方坐下看书,期间硬是没搭上几句话。 不知道温如水怎么想的,反正祁迟全程余光偷瞄,都觉得超满足。 祁迟没约过其他女生逛街,更别提来书店。但总不至于不懂男女之间那点青春萌动、荷尔蒙作祟的想法。 要是把温如水换成其他人,祁迟铁定撂桌走人,你他妈爱谁谁。 两人就这样头对头,脚对脚地坐了一下午。 时光溜得飞快。 最后温如水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多,该回家准备晚饭了。 “你选好你要买的书了吗?”温如水把自己想买的书拿在手上,“我估计得回家了。” “啊,哦。”祁迟愣了一下,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吧,“那走吧,我送你。” 两人在结账的时候还聊了会儿。 从中国历史聊到欧洲文学,从未解之谜聊到科学道理。双方都觉得彼此还挺有意思的,能聊到一块,哎!就可以做朋友! 祁迟心情贼好,他觉得恋爱大抵就是这么回事,两个兴趣相投的人在起聊天,各自有各自的空间,不会过于亲密,也不会太尴尬。 总有得聊,相处起来很舒服。 不过祁迟的美妙心情并没持续多久,出了书店门刚走几步。 “我操!”祁迟往温如水身后一躲,完全忘了自己比温如水高十几公分。 温如水一脸迷茫:“怎么了?” 祁迟伸手指着不到五十米的街道对面:“我们家两个二世祖!” “二世祖?”温如水顺着手指看过去,迷茫的表情僵了一下。 而当温如水说完后面的话,祁迟才猛然想起一个著名的社会学理论——七人定律。 这个定律,在这样的小县城,尤为适用。 “祁迟,你哥旁边,那不是我哥吗?” “什——么——!” 祁迟也不管躲不躲了,伸出头朝着天一声吼。 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而街对面正要过来的狄初和祁凌本在打打闹闹,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两人。 若不是这一声熟悉的狼嚎—— 狄初和祁凌同时顺着声音看过去。 “哎?那不是我弟吗?” “操!我妹!” 四人眼神相对,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祁凌一愣,只看对面的祁迟已傻在原地,像个白痴二百五。 狄初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彻底烂成了一地泥。 祁迟,要完。 这是祁凌看到狄初扔了烟,往对面走时,唯一的想法。 不过天总有不测风云,事情的突发性也相当随机。 还没等到狄初走过去,已有人先声夺人:“哟!这不是那小白脸儿的妹妹嘛!” 来者忽视了温如水身边的祁迟,正是前段时间被狄初打了一顿的混混。 新来的混混不懂规矩,不认识祁迟,对祁凌更是只听名声,未见其人。 当他带着人堵在温如水面前时,狄初眼里已经没有祁迟那个操蛋玩意儿了。走过去薅住对方的衣领就是一拳,正中面门不偏不倚! 混混的小弟一顿,当即反应过来,一窝蜂往上扑! 祁凌也不含糊,从后面跟上来照着某人就是狠狠一踹,对方踉跄着往前扑,祁凌一个倒拐子砸在那人软肋上。 那人嚎了一声,回首也不管这到底是谁,打红了眼地再次扑上来。 场面乱作一团。 祁迟不敢置信地指指他们:“这他妈怎么就打上了?!” 温如水眼看狄初被人围攻,急得跳脚也没管别的,推了祁迟一下:“去啊!揍他个二五缺!” 祁迟被这句豪迈的话给震住,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已经随着温如水去了。 太带劲儿了,祁迟想,老子看上的姑娘,就是不!一!般! 祁迟没说话,抡起拳头冲进了混战。局势变成3:5,这就好办了,狄大爷和祁大爷狂暴起来能一干俩,刚好剩一个给祁迟揍着玩儿。 没几分钟,一场街边群架草草结束,几个混混捂着脸正想跑。 第32节 祁凌揪住领头的那个:“兄弟,不好意思,今天你遇到我祁凌了。” 对方离开后,四人一度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和尴尬。 温如水不知该说什么;祁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狄初想着温如水之前没说实话,这群人还是在找麻烦。 而祁迟的内心就比较精彩了。 完了,栽了,今天要死;为什么温如水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他哥会是这样的;如果我现在装作不认识他们所有人,可不可以扭头就走;怎么还没来个车,车祸会不会导致失忆。 四人棒槌一样站了会儿,温如水忍不住了:“哥……” “你,离她远点!” 狄初指着祁迟,面无表情。 祁迟往旁边挪了一步。 “再远点。他爹的你靠这么近几个意思!” 祁迟再挪一步。 “你他妈裤裆紧是不是!一,大,步!” 祁迟欲哭无泪地往旁边劈了个叉。 这距离,得有两米以上了。 狄初看向温如水:“走,送你回家。” 温如水不知他们几人间的烂账,看自己哥哥面色不好,也不敢开口问。转身的时候偷偷朝祁迟眨了眨眼,做着口型:我帮你! 就那一个眨眼。 祁迟心花儿都软了,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值当啊!小爷这波不亏! 祁凌看热闹看得正高兴,刚想从包里摸出烟。 狄初横了一眼,意思是:收回去,女孩子在这里。 祁凌耸肩,相当配合地放回包里,和祁迟跟在他俩后面。 四人隔了十几米远的距离。 温如水跟在狄初旁边,想了想说:“祁迟是我同学,就在隔壁班,人挺好的。” “嗯。”狄初应了一声,没接话。 “哥,是我叫祁迟陪我来书店的。” 温如水眼神有点闪躲,毕竟是祁迟邀请的她。 “嗯。” “哥……” “那群人还在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狄初get的点根本不在祁迟身上。 温如水埋头,看来是躲不过的:“上次祁迟已经帮我解围了,而且他帮我解围时来的人,和今天来的人不一样。所以……” “温如水,”狄初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我是你哥,有什么事你不给我说,让别人给你解围,我是摆设吗?” 我是你哥,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管他表哥也好堂哥也好,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液。 在我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是你和奶奶两人拗开我那层最坚硬的保护壳,是你极力把手向我伸来。 如果在你有事的时候,我不是第一个知晓,我没有到位,我不在场,我没尽责。 我算什么哥哥。 怎么担得起你这声哥哥。 “没……”温如水低声道,“我也只是想让你好好上学,你才来这里没多久,明年又要高考了……” “那你明年就不中考吗?” “要的。” “所以,以后有什么就告诉我。” 狄初把温如水送到楼下,两人站了会儿。第一次,狄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上去吧。” 温如水走了两步,突然回身给他招手:“哥!一定要好好学习!” 狄初没答话,挥挥手让她赶紧上去。 祁凌和祁迟在路口等他,一个不知所措,一个幸灾乐祸。 “卧槽,你是我亲哥吗?”祁迟小声问,“你要不帮我就恩断义绝!” 祁凌看着狄初走过来,回头对他弟说了句:“那就先绝了吧,反正目前要着这亲情也没啥用。” 狄初走到两人面前,冷冷说了句:“回家。” 祁凌一哂,得,真成“妹控”了。 晚上九点整,祁家的情形是这样的。 狄初坐在沙发上,祁凌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祁迟站在客厅中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和今早上三人吃早餐时如出一辙。 狄初满脑子小喇叭一个劲儿地放着。 “约了朋友?哟——女朋友?” “你他妈是对别人姑娘有意思吧!啊!” “别!我跟你说,你要真想追,哥教你!” “还有你初哥,我们俩包教包会,不出一个月,那是手到擒来!” “对,你哥没说错。我们俩给你坐镇,不可能有失手的时候!” 追你妈个屁!手到擒来个卵!坐他娘的镇! 狄初想起自己早上说的那番话,差点没把面前的烟灰缸拿起来吃了。 偏偏跟着搓火的还有祁凌,当即狄初转过头对着祁凌抛了个眼刀子,蠢货! 祁凌一抖,心想躺着也挨枪,这火烧得旺。 完全把早上那番慷慨陈词忘到了半边坡。 祁迟腿都快软了:“爸爷……你要杀要剐快点成不?我还等着回房间。” 狄初冷笑:“放你回房间给我妹发消息?” 祁迟想,前辈就是前辈,连老子的套路都摸清楚了。看来罗智说的挺对,大家都这么用。 不过他嘴上不敢答应。 “不是……我以后不联系了行吗……” “你敢。” 祁迟的cpu都快烧没了:“那你是要闹哪样啊?” “你们是在隔壁班?”狄初没由来地问。 “准确地说,隔壁的隔壁。” “嗯,”狄初想了会儿,“以后你接她上下学吧。” “嗯。”祁迟情绪低落,这事儿看来真黄了…… “什么?!” 下一秒祁迟猛然抬头! 他没听错吧! 上!下!学! 接!温!如!水! “不乐意?” 狄初看着祁迟惊讶中带着惊喜,惊喜里带着想要脱衣服裸奔的冲动。 “乐意乐意乐意乐意!” 要不是还有祁凌在这儿,祁迟就差扑上去熊抱了。 “知道了就滚,别在这儿待着。” 狄初挥挥手,祁迟一路兴奋地飘走了。 祁凌有点意外,没想到今天居然是这个结局,他还以为祁迟至少会被揍一顿。 “别看了,你要对你弟有意思,现在进去乱人伦还来得及。” 狄初瞥了他一眼,拿出烟点上。 祁凌累了一天,也没精力再跟他打闹。 两人难得这样躺在沙放上,静静地待了会儿。 “祁迟会保护好你妹的,放心。” “那些人……” “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祁凌把烟戳灭,抱起手臂看着他。 “那我岂不是要欠你人情?”狄初将头靠在沙发上,头发撩在耳后同他对视。 客厅里只开了墙角四盏灯,光线有些明灭不清。 祁凌很想坐过去,可怕一动就破坏了现在的气氛。 “欠着呗。”祁凌说,“你可以欠我很多东西。” 狄初一笑,头发丝滑到他的脸颊边,灯光在狄初高挺的鼻梁边打下阴影。 第33节 祁凌看得有点呆,这怎一个撩字了得。 “行,先欠着吧。至少要让她好好读完这一年,考去市里才行。” “那你呢。” 狄初一愣,没想到祁凌会问他——那你呢。 他自己都没想过,毕业之后呢,真的就一辈子在这里混吃等死了? 昨天写下《门》的时候,当真没有考虑过未来吗。 怕不是吧,还是想要努力,还是不服气。 就像从前一次次背着那个女人偷偷写文章一样。 从未对这操蛋的人生屈服过。 为什么人越长大,反而没有小时候勇敢了。 那时有梦就敢追,遇到挫折同样一往无前。 而现在真的要这样一蹶不振吗? 不。 狄初在心里否认,那怕前路艰险,他也同样想要搏上一搏。 可不是现在,现在家里有温如水和奶奶。 狄初的第一想法,是要让温如水走出去。那么好的女孩子,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而他需要留下来。 照顾温琼芳,照顾这个在他失意落魄时,轻轻抚摸他的头的老人。 祁凌坐在一边,看着狄初沉默,自己也没说话。 什么劝解都说不出口,一个人无法拯救另一个人。 救赎这种事理应不会存在。 人只能自己看清自己,然后从泥淖里爬起来。洗净身上的铅华,再一步步坚实地走下去。 这个过程中,任何人都无法插手。 只有陪伴。 那时候,狄初还不知道,自己在内心经历一场角逐时,同样有个人,在他身边默默地许下了承诺。 即使,那个人自己都不知道。 第16章 祁迟的美梦做得比较幻灭,早上出门上学前,被狄初再三警告。 “一,不准靠近一米以内;二,不准有超出友谊的交流;三,按时上下学不准迟到。要是我在路上碰到你俩,发现不是这样,你晚上小心点。” 祁迟听得牙疼,这威胁和他哥以前一模一样。 简直是狼狈为奸。 最后一条没问题,前两条就有点要命了。 狄初管你怎么想,反正给自己妹妹找个保镖还得清心寡欲,不得对温如水起心思。 第二周开学的时候,狄初迎来了他在这个学校的第一次测验。 来得很突然,相当懵逼。 但是据前桌详解,说是缺心眼上周就说过了。 狄初点点头,想着自己当时应该在睡觉,或者逃课了。 考就考呗,正好拿回去给温琼芳交差。 模拟考很随意,老师发了卷子就开始,有时连监考都没有,干脆让学习委员往台上一坐,象征性地监督监督。 狄初做卷子做得更随意,让他比较意外的是整个班居然没人作弊。 成绩好的埋头安心做自己,做好的卷子放在一边不遮不掩;成绩差的直接填了名字起身走人;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的,继续抓耳挠腮咬笔头。 狄初环顾一周,考文综时连翻书的都没有。 风气倒是清流地不行。 祁凌坐他左边,卷子发下来,同样会在上面写写画画。不知道写的什么,估计也是乱写一通。狄初考得挺没成就感,以前考试总有那么一两个跑来找他求抄。 没想到在这里,英雄全无用武之地。 憋得慌。 不用帮别人作弊,自己又写得快,做完后狄初压根不想检查。 把卷子往讲台上一放就出去了。 祁凌跟出来,两人在门口站着。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操场,互相干瞪眼。 “这次考完估计就放假了,然后九月份正式开学上高三。”祁凌想了半天,才憋出个蹩脚的话题。 这话题让人一听,一点想聊的欲望都没有。 狄初趴在围栏上:“放假你干什么?” “也就三天假,能干什么。” “哦。”狄初说。 祁凌忽然推了他一下:“放假三天跟我去工作室算了。” “本来下午不是要排舞吗?”狄初虽然挺喜欢地下广场那边的气氛,但这么热的天总懒得往外跑。 “上午乐队排练,你要无聊可以坐旁边听音乐。” “也就是我得全程跟着你?” “我们不是还在比赛吗,不在一块儿比什么比?” 祁凌要是不提这茬,狄初都快忘了。好像两人已和平共处了挺长一段时间,没有一开始见面就炸的火气。 比来比去挺幼稚的,但又找不到其他事可做。 狄初挥挥手:“行吧,反正日子无聊。” 而狄初没想到,祁凌工作起来,绝他妈脱胎换骨不是一个人。 即将踏入九月,离十月份也就没多远了。一个乐队要准备的事,远不止简简单单唱几首歌就行。 特别是祁凌还打算自己改编,说是要唱出crush乐队的味儿。 狄初不知他想要什么味道,但坐在旁边看了一早上,心底对祁凌还是服气的。 王立从舞台上下来,见到狄初就来劲:“哟!兄弟!好久不见啊!” 狄初点点头,他没那么自来熟,实在没法同别人勾肩搭背。 虽然可能心里不是那么回事,但表面上看起来就比较不近人情。 像根不懂人情世故的傻逼棒槌。 “你和祁凌同居了?”王立倒不把自己当外人,张口就来,差点没把狄初吓死。 “没,”狄初看着他,眼神很刺,“就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你们天天在一起?”王立大条惯了,一时间没看出狄初眼里的不耐烦。 “天天在一起就有关系了?”狄初说,“那你和他什么关系。” “嘿。” 王立一愣,这下算是听出了狄初语气里的刺儿,挺冲一小子。原本那天看到狄初跳舞,好感度噌噌噌上升,现在一交流瞬间有点茫然。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两人就这样坐了会儿。 祁凌一直在台上,几乎每个人都被他削了一顿。 哪里拍子不对,哪里强弱不对,哪里应该突出键盘手,哪里应该让鼓手独奏。一首曲子下来,祁凌风风火火地挨个儿骂,然后再喝口水,继续磨合。 看着就累。 “他总这样?”狄初主动问了句,祁凌平日里一副懒散的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很少有这么认真的一面。 王立看着台上:“差不多,每次筹备演出他都能瘦好几斤。第一次演出前,瘦了十二斤。” “这么拼啊。”狄初拖着声音,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这样,为了保护嗓子,现在基本不吃辣。”王立弹弹手上的烟灰,“这儿的人都服他,倒不是因为祁凌打架厉害,而是他有真材实料,不得不服。” “真材实料?”狄初对祁凌最大的印象就是骚话连篇,“他的料还挺多的。” 王立笑着摆摆手:“祁凌不容易,从初三开始就学会自己挣钱了,即使他家不差那个钱。” 狄初挑眉:“啊,是吗。” “他爸是黑道的,在n市也不怎么管他。只是经常往这边放话,不准别人动他儿子。久而久之,在这儿混的人,都叫他祁老大的儿子。” 狄初皱眉,这他妈什么称呼,xxx的儿子/弟弟/姐姐/哥哥,这类称呼压根就是找抽吧。 谁要敢这么叫他,不把对方抽成隔壁老王的大裤衩都不算完。 王立见他没说话,继续讲:“祁凌的脾气更臭,一开始还行,年纪小,别人叫了也就算了。从初三还是高一开始,但凡遇上不长眼这样称呼他的人,顺手就是一棍子。半年时间,把整个北坝都打服了。” “这他妈都没死?” “谁敢跟他比横?祁凌发起疯来说不定连自己都砍。”王立大笑,“不过能让他疯的人到现在还没出现。” 从别人嘴里听到的祁凌,和自己所认识的祁凌挺不一样的。 感觉祁凌过得也没那么好。 从小爹娘不管,和自己父母双亡也没差。 第34节 狄初想抽根烟,发现盒子又空了。只有盯着舞台发呆。 祁凌唱歌应该很好听,不然不会是主唱。但今天没开话筒,隔得比较远,周围有其他乐队走动,听不清他在唱什么。 祁凌唱起歌来很投入,无论是动作表情,只要一开口,就沉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狄初没想到就这么干坐着,都能看他一上午。 着魔了吗操。 中午休息,王立等人都回家了,下午他俩排舞,把空间让给他们。 “初初,今早有没有对我五体投地啊。”祁凌斜躺在沙发上,眼神盯着手机屏幕,“哎我操,想着又要吃外卖老子就想吐。” “搁厕所去,别在我面前吐。”狄初站在桌前翻他们的乐谱,“这些曲子你们都要唱?” “啊,不一定,还在筛选。”祁凌点好餐放下手机,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不过你要想听什么歌,可以跟我说,到时候我给你唱啊。” “操,别说地那么肉麻,”狄初没由来地一阵恶寒,“你们演唱会的时候又没有放假。” “哟,还去查了日期啊。” “你没脑子不代表别人也智障,十月二十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儿去找假?” 狄初说完,继续看手中修改的乐谱。有的地方改和弦,有的地方升降调,一张乐谱上密密麻麻全是字,旁边还标注了日期是什么时候进行的修改。 狄初把几张谱子对比了一下,发现这项工作祁凌已经连续进行好几个月了。 新改的几张乐谱就在近期,狄初算了算日子,好几张都是在他们很晚回家后才改的。 看来经常挑灯夜战。 狄初一乐,瞬间生出了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想着这段时间的好几晚上,两人搓着火,撩拨了对方后,原来都没睡着。 隔着一堵墙,开着台灯。写文的写文,改谱子的改谱子。 没想到对方一样的心里有数。 狄初想回头损他几句,才发现祁凌没了声儿。转身一看,祁凌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就这么会儿都能睡着,看来是挺累的。 狄初从工作室的衣柜里拿出夏凉被,不禁咋舌祁凌应该经常在这睡觉。 走过去给祁凌盖上,弯腰时明明白白地看清了对方发青的眼圈。 狄初觉得自己可能很容易忽视身边人,没想到天天在自己身边晃悠的祁凌都没怎么注意。 黑眼圈这么深,这傻逼玩意儿还挺认真的。 狄初没有打搅他,坐在沙发上刷微博去了。 直到祁凌被手机铃声吵醒,一个鱼跃坐起来宛如受到了惊吓。 狄初看着有点乐,祁凌拿过手机不耐烦地接听:“喂?哦,你直接进来,四号工作室。” 说完就把手机扔桌上,正想下沙发,发现身上的夏凉被:“操了,对我这么好?没在我杯子里下毒吧?” “巧了,刚在你睡的时候给你注射了hiv,把银行密码告诉我,自己准备后事吧。” “我去,说话能不能积点德。” “谁让你醒来就找骂?” 两人对视一眼,实在想不出形容对方毛病的词了。感觉这么些天,能骂人的话都送给了彼此,现在词穷地很和平。 外卖送来时,狄初瞟了眼祁凌的菜色。 确实很清淡,喂兔子似的。 “每到演唱会前这么吃,还是一直这样?” “看情况吧,有时候嘴馋了会放开吃,不过下场很惨。”祁凌耸肩。 狄初头一回听祁凌用下场很惨来形容自己,挺新鲜:“喉咙痛?” “不是,我怕辣。” …… 下午排练的时候,没有第一次的互相试探,正经了许多。两人本着赶紧把舞蹈弄出来,最后好交差的心情快速磨合着。 “这儿,这个步子,你向我移过来,我在你后面配合。”祁凌老老实实地分解动作。 狄初跟着学,时不时还会自己改编点:“我倒立的时候,你从侧面和我相对来一个,会不会看起来爽点。” 祁凌点头:“视觉效果应该不错,我们试试。” 两人跟着音乐实打实地跳了一下午,这认真劲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只是对最后收尾的动作有点分歧。 祁凌觉得两人需要“合体”搞个逼格高点的,狄初觉得定格一下就完了。 本来平静了一天,差点没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 两人骂骂咧咧地从工作室出来,隔了两米远的距离。这是预防彼此不小心碰到对方,就目前这状态,碰一下都觉得是要干架。 狄初窝火地走在路上,想了会儿掏出手机给徐陆打电话,很久没听到葫芦娃的声音了,怪想的。 “喂,初,什么妖风把你吹来了。”徐陆那边应该有很多人在k歌,挺吵。 “给你两秒钟换个地方打电话。”狄初烦躁地吸了口烟,余光瞟着祁凌。 发现那贱人正在打游戏。 “操,两秒你他妈让我飞呢!”徐陆在电话那头抱怨,“一打电话准没好事。” “得!那求您挂了,赶紧麻利儿挂!” “不敢不敢,你他妈又这么大的火药味,谁倒着摸你毛了?” 徐陆那边的动静小多了,像是换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估计是厕所。 “一个贱人。”狄初说,把眼睛从地面抬起来的时候,发现前方人群攒动,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那边怎么又那么吵啊大爷。”徐陆有气无力地嚎,“我他妈还有几首歌没唱呢!” “管你,等等,我看看。” “成,你看看。”徐陆无奈地应着。 过了会儿,只听电话那边一声响。 “初?”徐陆皱着眉叫了声,“狄初,你他妈说话啊!狄初?!” 徐陆以为手机静音,拿下来一看,没问题啊。 而当他再次把听筒放在耳边时,只听到隔着电话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叫声。 “狄初——!” 然后是人群喧闹和脚步杂乱的声音。 徐陆拿着手机,巨大的不安漫上心尖,眼皮一跳。 操…… 徐陆机械地把手机放在身侧,直觉告诉他,狄初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过后,基本就是甜甜甜了,放心初初是我亲儿子,不会把他怎么样。 不如大家猜猜,发生了啥? 不俗套啊! 第17章 “祁凌!老子要跟你——恩!断!义!绝!” “得,那你麻利儿地顺着门出去,别回头!回头老子看不起你!” 祁家厨房内,祁凌正端着一碗黑糊糊的东西举在祁迟面前,后者眼眶通红暴跳如雷。 哥俩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 “你说说!你说说!这是第几碗了!每次都给我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不喝了!”祁迟已经带了哭腔,唰地蹲下去,看架势准备原地撒泼。 祁凌皱眉,把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你他妈别夸张,这味道还成啊。” “放你爹的二缺屁!你让你爸来喝一口!立马能打得你钻回娘胎你信不信!” 祁迟废了好大劲儿才从濒死的状态回过神来,打死也不喝了。 祁凌下午从医院回来,把他逮出去买了一大堆食材,不知道哪根筋犯浑在厨房里忙活到现在。 “你初哥还在医院躺着,赶紧喝!浪费时间我抽你。” 祁凌把碗塞在祁迟手里,拿了新锅,开始煲另一个汤。 祁迟靠在流理台边,艰难地抿了一口:“我操,哥。这口味不是我打击你信心,你真不是那块料。” “那重做一种,来,手机拿好,百度。” 祁凌没理他,把洗好的食材一股脑往锅里扔。 祁迟吓了一跳:“操,祖宗祖宗,不是这么个扔法,咱们按照科学步骤来成不?” “那你他妈赶紧念啊!” 祁迟眼睁睁看着祁凌把扔进锅里的食材又捞了出来,深深对此时躺在医院里昏迷的狄初表示同情。 估计等狄初醒过来,再喝他一口“仙汤”,不带抢救直接送停尸房都行。 “哥,要不然在外面打包点送过去吧。”祁迟叹口气,把碗里的不明物体倒入水槽内。喝了好几碗杀虫剂,感觉胃部暖暖的。 “外面的猪饲料能给人吃?” 你这更没法吃啊……祁迟有点凌乱。 第35节 “说,下一道汤是什么?” “哥你真的不考虑……” “别他妈废话!” “你他妈长点脑子啊祁凌!”祁迟实在忍不住,长期处在食物链低端整个人都快疯了,“狄初他只是晕血加贫血加低血糖加胃病!又不是怀孕坐月子,也不是补虚劳暖腰肾!” 祁迟简直快要把地板踹个坑,拿起手机备忘录抵在祁凌面门前:当归生姜羊肉汤、当归炖猪蹄、黄芪炖鲫鱼。 “我们简简单单炖个骨头汤不好吗!技能有限啊哥!” 祁凌看着那排汤菜后面的各种效用,默默把手里的鲫鱼猪蹄扔回了水槽里。 “算了,粥!” 祁凌深思片刻,大手一挥,当机立断。 祁迟是真快哭了。 做粥的过程简单很多,技术含量不高,两人难得在厨房里安静下来。 祁凌把时间掐得很准,每一步该干什么都严格按照百度上的步骤操作。 祁迟从未见过他哥能在厨房里待上一个小时,寻思会儿,从包里摸出烟给祁凌点上。 “哥,你认真的?”祁迟问得比较小心,怕一个不顺给他哥惹毛了。 祁凌一边看表,一边拿着勺子在锅里按顺时针搅动:“什么认真的。” “你对初哥啊,撩着撩着你这是较上劲了,还是认真了。”祁迟见他没多大的反应,说话大胆了些。 祁凌看了他一眼:“认真比赛着。” “我看你俩可不像是纯粹为了比赛,至少你的行为就不像是搞比赛的人。” “老子关爱病号有问题?祁迟你他妈良心在哪里。” “我操,这他妈关我什么事,我们是在说你的问题!你就说你是不是认真的吧?” 祁凌搅动的手一顿,抽了口烟慢慢说:“我不知道。” 祁迟笑得春风得意:“瞧瞧瞧瞧!男人在说不知道的时候,他妈的就是心里有鬼!” “滚!还没老子毛长的孩子懂个屁。” 祁凌踹了他一脚。 “注意注意!锅里还在煮东西!”祁迟笑着往边上躲,“祁凌,我说过什么?别撩,你会遭报应的。” 祁凌把勺子往锅里一扔,侧头瞅着他:“祁迟,你再说一句,我能揍得你妈都后悔生你!” “那不是你妈啊?”祁迟没怕,明明白白听出了他哥的底气不足,“不过,初哥这种人不一样,我怕你镇不住。” “哪儿不一样了,他是有八只眼睛还是六条腿。” “人不一样,感觉挺深的。不容易看透,也不乐意真正地接受别人。” 祁凌吹了声口哨:“赶明儿你戴个墨镜在咱们小区门口算命去吧,日入上万不是梦。此后迎娶白富美,当上ceo,走向人生巅峰。” “操,就知道损我。”祁迟撇嘴,“哥,你要是想认真,就收收心,初哥是个好人。” “他那么对你,你还说他是好人?”祁凌说,“还有,我他妈哪儿没收心了?就算以前有旧账,哪一次是真枪实弹地干过什么了,我他妈守身如玉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祁大闺女。” “操!祁迟你他妈完了!” “锅里锅里!” 祁凌刚移动的脚步又缩了回去,守在锅边寸步不离。 仅靠眼神将祁迟千刀万剐。 祁迟乐了会,低头玩手机,反正熬粥挺方便,不需要技术指导。 虽然自己也没什么技术。 “对了,你和狄初他妹妹是怎么回事?”祁凌突然问了句。 “咳咳咳咳咳,什么怎么回事?” 祁迟下意识想往厨房外面溜,刚转过身,后面传来一声冷笑。 “站住。” 祁迟又挪回原位:“我们是真没什么关系,哪儿敢啊我。” “也是,你的确配不上人家姑娘。” “我那个操了,祁凌,我们之间还存在亲情吗!?” 祁凌一笑:“恩断义绝。” …… 祁迟感到忒无助:“怎么说吧,我就觉得她挺有意思,和其他女生不一样。有好感,就试着接触接触,现目前真没其他想法。” “那以后你就有想法了?” 祁凌看着时间合适,把火关掉。他双手撑在台子上,转头盯着祁迟。 祁迟被看得不自在,手脚有些不自然,揣兜里也感觉不合适:“不能说以后吧……现在其实就……挺有想法的……” “操,你还真敢啊。”祁凌看着自家弟弟大笑几声,“也不怕狄初砍你。” “怕。”祁迟点点头,“但是怕,我也挺喜欢温如水的。” 祁凌给他竖起拇指:“能个儿,这才像老子弟弟。有种,甩开膀子追!” “啊?现在?!” 祁凌斜了他一眼:“屁!你他妈要敢带着人家姑娘早恋,老子和狄初一起抽你!” 祁迟刚一激动,听完这句又蔫了下去:“哦。还是只能看啊……” “能看就不错了,”祁凌从碗柜里拿出保温盒洗了洗,把锅里的白粥盛进去,“祁迟,你个操蛋玩意儿给老子好好学习,能跟温如水考进一个高中,老子就帮你摆平狄初。” “真的?!”祁迟眼睛一亮,“你能摆平?!” “操,你能摆平温如水,老子就摆不平他狄初?” “哥……你追狄初,我追他妹……这是不是有点不好?” 祁凌瞥了他一眼,提着保温盒出门的时候,抬脚把门勾上,留下一句话。 “蠢货,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祁凌打车去医院的路上,一直在回忆他和徐陆的对话。 当时祁凌在慌乱中从地上捡起狄初的手机,也没注意是不是在通话状态。直到后来安顿好一切,想着给祁迟发个消息,才在兜里摸到狄初的手机。 手机屏幕碎得跟蜘蛛网似的,祁凌认真看了一下,发现还在通话状态,只是被切换到了后台。 祁凌琢磨着应该是狄初的朋友,而且不是普通朋友,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不挂电话。 祁凌有些不想承认,在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切的男声时,自己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发堵,特想把这通电话挂掉。 最后祁凌本着老子最帅最吊最无敌的想法勉强问了句:“喂,你是不是狄初朋友。” “初!初他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你是谁?他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你不要挂电话,送医院了没有?” 一大堆问题跟机关枪似的往外冒,祁凌啥都没听进去,就听到对方在喊:初! 操他爹的腿儿了,祁凌想,居然敢叫这么亲密! “哦,没事,就晕了。”祁凌说话有点冷,是一贯对付陌生人的淡然之态,“我守着他。” 电话那边沉默几秒,撂出个重磅炸弹:“你是初的新撩家?” 操,祁凌差点没把躺床上的狄初给踹起来,你他妈自己说说!以前到底有多少个撩家! 很明显祁凌没有反思自己,两个人完全是王八对绿豆。 “不是,是他……房东。”祁凌犹豫半响,找了个比较正常的名号。 说同学吧,太生分,说朋友吧,两人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说竞争对手?显得太幼稚。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好了许多:“那就麻烦您了,谢谢您照顾我们家初,他醒来时能麻烦您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吗?” “什么叫你们家初?”祁凌下意识不耐烦地反问徐陆。 “啊?” “咳,不是,你和他什么关系?”祁凌察觉到自己的不正常,赶紧咳了几下。 好在徐陆的脑水也不多:“我是他铁哥们儿!” 啧。祁凌好受了些,但还是不爽。 也不知道这个点在哪里。 “你叫什么名字?等他醒了我跟他说。” 祁凌瞥了眼昏迷状态的狄初,不知不觉和徐陆聊了起来。 “徐陆,初现在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呃……不对,您也不一定知道。” “还行,大概还好吧。”祁凌说,“我们一个高中的。” “嗯?你也才高中啊!”徐陆很是惊讶,他没想到狄初会搬去校友家里。 “还是同桌。” “哦哟!缘分啊!” 祁凌不知道狄初是怎么和徐陆这种一惊一乍的人相处的,不觉耳朵疼吗。 “是挺有缘。” 徐陆在那边犹豫几秒:“那你们……关系怎么样?” “挺近的,他就睡我隔壁。” 祁凌有些夸张的嫌疑,他和狄初的关系不能说多近,现在充其量算是能说上几句话。 第36节 若是这几句话不对盘,还极有可能打起来。 徐陆被誉为“葫芦娃”也不是没有道理,听祁凌这么一说,还真就信了。 当即压低声音:“那啥,没想到初才去了大半月,就能交上个朋友。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托付的,你看拜托你行不行?” 祁凌又在心里啧了一声,托付,你他妈倒是把自己当爹一样。 “你知道我们初父母的事儿不?” “知道,他跟我说过。” 徐陆哦哟地更响亮了:“这都跟你说了?那关系肯定得好,我们初把你当朋友!” 祁凌没吭声,徐陆说话他总觉得自己插不了嘴。这人跟说相声似的,自嗨不用停。 “那你肯定知道他爸妈跳楼,他就在现场吧。哎……我他妈赶过去的时候,初坐在沙发上,跟个瓷人儿一样。就那么坐着不说话,也不难过。我差点没当他面哭出来。” 祁凌一怔,这个狄初还真没提过。所以晕血是因为父母?难怪狄初自己都没意识到。 看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影响很大,大到狄初为了掩盖这段记忆,无所不用其极。 后来徐陆说了些什么,祁凌几乎没听进去,他的眼神一直锁在狄初身上。 狭长的凤眼紧闭,皮肤苍白得没任何颜色。凌乱的黑发散在枕头上,隐隐透出一丝病态的俊。 太好看了这个人,看着看着就有些入神。 祁凌不知狄初神佛不惧、张牙舞爪的外壳下,有着这样的过往。 徐陆唠唠叨叨,说什么母亲有精神病,发疯时经常虐待狄初。而他的父亲大抵是爱他母亲爱得走火入魔,不仅没有保护狄初,甚至助纣为虐。 祁凌在心里暗骂了一大堆,操大发了。这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把狄初逼成现在这副模样。任是谁也无法对父母在自己面前惨死这种事无动于衷吧,可徐陆说狄初没有任何反应。 该是反应过激才对,灵魂中的那抹光终于吹灯拔蜡了。 黯淡下去的一瞬间,狄初大抵是绝望涂地吧。 祁凌说不出来的难受,不自觉地将狄初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有些冰,不知是输液的缘故,还是病房空调太低。 后来徐陆说:“兄弟,能不能麻烦你,平时多带初去散散心,他就喜欢到处走,然后有感而发写点东西。如果你能劝劝他,就更好了。兄弟在这儿先谢谢你。” 祁凌说:“这个你别跟我说,劝别人走出困境这种事,给旁人说是没用的。得靠他自己。” 人这一辈子,到最后什么都得靠自己。 走出困境也好,向上争游也好。 大多时候,你只有一颗药了,可你还要撑一夜。你只有一点希望了,可你还要走一生。 没什么会真正地让你不堪重负,走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狄初需要自己看清自己,他才能不再寻找借口。 祁凌到达医院是傍晚七点半,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下来,找零都没要。司机在后面喊了好几声:“同学!零钱!跑什么跑!” 最后祁凌的身影消失在医院门口,司机才不得不缩回去,骂了句傻逼。 祁凌是有点犯傻逼,他怕狄初醒来的时候身边没人。 莽莽撞撞地提着保温盒走进病房时,狄初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摆弄遥控器。 护士给他插好输液的针头,见祁凌走进来:“你是他朋友吧,给他带饭了没?” “哦,带了。”祁凌走到病床边,“情况怎么样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晕血严重到突然丧失意识还是常见。自己下次注意点,不过比起这个,你的身体毛病还挺多,医生说的话你自己记住了。” 狄初苦笑着连连点头,好不容易把护士送出门。 祁凌把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侧头看着狄初:“精彩啊,你也有今天。” “没死是不是让你挺失望的。”狄初翻白眼,继续玩着手里的遥控器。 “是挺失望,不过某人晕倒的样子更有意思。”祁凌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一张张地翻给他看,“瞧瞧,群众的表情是多么丰富,估计明天头条——’少年因一滩狗血当街昏倒破相‘,后续’整容失败无脸见人‘。” “操!祁凌你个操蛋玩意儿给我删了!” 说起这个事,狄初不仅火冒三丈,更是疑虑重重。自己以前从不晕血,为什么现在开始晕了。不仅晕,晕得还相当没面子,倒霉催的。 原因就是两家店主因生意纠纷积怨已久,甲方往乙方门面上泼了一头狗血,乙方气不过,当即从菜市场买了一桶猪血泼回去。 吃瓜群众还没围得水泄不通,好巧不巧狄初没按住好奇心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操,还出事儿了。 “要我删也可以,”祁凌指着保温盒,“把粥喝了。” 狄初眼皮一跳:“那你还是别删吧。” “我操你大爷的!你几个意思!” “你他妈才是想毒害我吧?你做的东西能吃?” 祁凌一愣:“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狄初:“不然你不会这么积极地让我吃饭……” 操。 两人对看一眼,好像把对方的心思猜了个遍。实在没忍住,同时大笑起来。明明毫无笑点的一件事,硬是要笑一笑,才能把这篇揭过去似的。 狄初笑得发抖,右手动了几下,针头出现一大截回血,吓得祁凌赶紧住声。 “哎哎哎,别笑了别笑了!手放好!”祁凌按住他的手,然后把保温盒端过来揭开。“味道应该没什么问题,你还是吃点比较好。” 狄初从他手里接过勺子,吃了一口。 接着,他没有皱眉也没有任何异色地把粥吃完了。 看得祁凌一愣一愣的,差点以为自己做的东西相当美味。 狄初把勺子还给他,抽出纸巾擦擦嘴:“味道没什么问题,毕竟完全没味道。” “卧槽……你妹啊!” “我操你弟。” 祁凌有点挫败,但他明白狄初所说的没味道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仔细想想,当时貌似只顾和祁迟聊天,确实没放盐。 狄初靠回床头,心里五味杂陈。 太难吃了,难吃得不像是给他送关怀,简直是来折磨他的。要不是两人之间没什么新仇旧恨,狄初会以为祁凌想用一碗粥将他杀之而后快。 祁凌把保温盒收好,跑去饮水机给狄初接了杯热水:“我说你这人毛病挺多啊,又是晕血又是贫血,还有胃病估计你低血糖。” “哟,祁半仙?” “跟你说正经的,一堆毛病死得早!” “正好啊,我的愿望就是早点死。” 狄初说话有气无力的,听得祁凌心里抽抽地疼。 祁凌气结,这欠操作的龟儿子十分不识好歹。 为了给狄初上一堂“爱的教育”,祁凌从包里摸出烟,想了想在医院,没点。 祁凌把烟叼着嘴上,舌尖抵着烟头转了两下:“狄初,我们谈谈。”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狄初不以为然,“想给我表白了?” 祁凌一哂,这丫的太欠了。 “徐陆给我说了你父母的事。” 本来一脸调笑的狄初慢慢收起了所有表情:“你怎么跟他搭上的。” “你昏迷的时候,他电话没挂断,我就帮你给他说了下情况。” “哦,所以呢。” 狄初露出一副不拒绝不服从不合作的态度。 祁凌脑仁儿疼:“所以你要不想谈,我把温如水叫来陪你坐坐。” “操?!”狄初气乐了,“你他妈能不能更贱点?” “能,不信你试试。” 狄初看了看祁凌,把头转向窗外。 现已晚上八点半,路灯一排排亮起,夜如泼墨。浮沉的黑夜才刚刚开始,虫鸣鸟叫格外清晰。 病房里,落针可闻。 “祁凌,别同情我。” 狄初说。 声音有点颤,肩膀也有些抖。 祁凌没去查看他脸上的表情,转身走到门边,将灯关掉了。 霎时间,一片黑暗。 窗外昏黄的路灯悄悄透进来,将一站一坐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暧昧不明的光晕里。 “我没同情你,”祁凌说,“你本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但是你也不能作践自己。” 你本是一身傲骨才华如注的人,你本有最坚硬的壳包裹着最柔软的心。 别人没资格同情你,可你不能这样放纵自己。 若不是经年噩梦无边,又怎会一朝鬼迷心窍。 “祁凌……我……” 狄初在昏暗中回过头来,一双眸子竟有些亮。 “听我说完。” 祁凌走回床边,伸手捂住了狄初的眼睛。 “你别一个人扛着,以后,有我。” 第37节 你别一个人扛着那些无法言说的痛楚,以后会有我陪你,作为朋友也好,同学也好,房东也好,或者仅仅是作为你妹妹的同学的哥哥也好。 你呼唤我的时候。 我就会在。 祁凌站在那里,没有将手移开。 接着,他感觉到手心蓦地湿了,两股温热的液体在他掌心肆虐。 两人静默,任凭空气沸腾喧嚣。 良久,狄初轻轻握住祁凌的手:“今晚,你留下陪我吧。” 祁凌一愣。 “好。” 人人心中一宇宙,数落磅礴。 但令我磅礴的不是宇宙,而是作为宇宙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呀——祁大爷真的骚话连篇好暖啊~~ 不过心肝们不要误解初初的话哦~~ car不会这么早来的……只是说甜饼开始掉落啦!! 迟迟为了追温姑娘,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我也好期待后面的发展啊!!!! 第18章 当狄初说——今晚,你留下陪我吧。 祁凌内心极其下流地涌出一连串禁制画面,甚至还浑身抖了抖。没想到今晚能捡个大便宜,简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过还没等祁凌爽完,狄初掀开被子,打算从床上下来。 祁凌相当虚伪地制止他:“别,别激动,你这手上还输液呢。输完咱们……” 祁凌想说输完咱们慢慢来,良宵很长,不急在一时。 没想到狄初伸手把针拔出来,从床头抽出张卫生纸往手背上一按,淡定地说:“走吧。” 走?走去哪儿?! 祁凌瞬间懵逼,看着正在穿鞋的狄初:“操,你干什么?快回床上休息!” “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输了液早好了。”狄初把放在床头的手机拿上,指了指保温盒,“自己带上,对了,医药费结了吧?” “嗯,啊”祁凌点头,“送你来的时候就给了。” “只要不赊账就成,走吧。” 狄初带头走了出去。 “不打声招呼啊?”祁凌莫名来了句。 狄初回头看他一眼:“赶紧的,去问问太平间在哪儿。我在楼下等你打完招呼。” “操!” 祁凌心理所有的罗曼蒂克全没了。 晚上九点左右,两人从医院出来。祁凌瞅着狄初不太爽利的脸色,准备拦车:“回家吧,明天开学了。” 狄初听到这个就烦躁,好好的三天假期,晕了一天。不过最让他牙槽疼的不在这儿,而是明天收假,意味着所有人憧憬又恐惧的高三正式开始了。 宛如一个仪式般,在狄初的心头敲响了警钟。 “附近有没有山?”狄初忽然说。 “山?”祁凌站在他旁边不知所谓,“有啊,不过你要干什么。” “爬山。” 狄初和祁凌对视,后者愣了愣,伸过手来:“没烧吧?是不是把脑子磕坏了,咱再回去检查检查?” “查你舅的蛋啊!赶紧带路。” 祁凌无奈耸肩,得,现在谁是病号谁大爷。 什么毛病,上辈子得是土匪才会对山有这样深厚的感情。 路过便利店,狄初站在门口指挥:“去买点喝的。” 祁凌磨磨后牙槽,忍了半天没动手,转身走进便利店,不一会儿提了两瓶啤酒出来。 “雪花还是纯生,冰的还是常温?”狄初伸手去提口袋。 祁凌往后退了一步,笑笑:“做什么傻逼梦呢,你的是这个。” 祁凌从两瓶啤酒下边抽出一盒真果粒,拿到狄初面前晃了晃。 狄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打算自己买。 “哎!站着!”祁凌一把拉住他,“就你现在这身体,你还想喝酒?疯了吧。” “我喝点酒怎么了?” “那你胃疼的时候怎么不问问胃怎么了?!”祁凌的声音骤然拔高,两人挺着脖子,跟俩蠢鸭子似的对视了几秒。 “别管我。”狄初眯了眯眼,语气烦躁。 祁凌忽然揉揉他的头发:“乖,听话。” 狄初一怔,印象里给他说过这三个字的人,只有一个。 现在那人已经不在了。 狄初不自然地偏了偏头,没再往店里走:“神经病吧。” 祁凌把真果粒放回去:“大爷,我给您带路。”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夏季这个点儿,人还挺多的。但往出城的路上走,散步的人数逐渐减少。 狄初一直沉默不言,祁凌也不好开口。 他不清楚今晚自己那番话对狄初有没有作用,脑子一抽,说出的话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过祁凌没后悔,他就是挺喜欢狄初的。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多喜欢,可自己愿意陪着他。 祁凌想得很明白,喜欢和好感是一回事。但自己肯定不是因为同情才靠近狄初,多骄傲的一个人,是不允许被人同情的。 自己也不会这样做。 那么思来想去,大抵是先喜欢上这个人,才会对他的事投入精力去关注。 不是因为需要而喜欢,是因为喜欢而需要。 当他们走到山脚时,狄初问:“上山就这一条路吧?” 祁凌又都点蒙:“啊,是。” “那你跟在我后面,五米以上。” “操?你他妈今晚犯什么毛病?”祁凌瞪大眼睛,“换个方式折磨人是不是?!” 狄初没理他,自己先往山上走了。祁凌张张嘴,什么话都没骂出来。 操了隔壁的双黄蛋! 一上山,连夜色都被层层掩映的树木阻挡在了外面。 今夜无月,四下漆黑。山上静悄悄的,甚至能很清晰地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还有风拂过树尖的声音,沙沙响。 祁凌不知道狄初犯什么神经,压着火跟在后边儿。 袋子里两瓶啤酒随着他的摇动轻轻相撞。 “不是兄弟你不好,是这世道不干净,容不得你这样做人!” 本来在前方沉默走路的狄初突然大吼一句。 祁凌差点闪了腰,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狄初想表达什么。 老子不就没给你买啤酒么,至于这样文绉绉地含沙射影? 祁凌正想说:放你妈的罗圈屁。 结果狄初又没头没尾地接了句:“出自施耐庵《水浒传》。” 祁凌在原地站了会儿,这人没疯吧。 操,还真不好说。 祁凌无语地跟在后边,狄初却像是上瘾了,独自一人喋喋不休。 “所谓的康复训练,其实就是无尽的痛苦和折磨。斯蒂芬金。” “我们带着不成熟的爱彼此相爱,表现得粗暴,这种凶暴如果是成年人,往往能摧毁她们的生活。汉勃特,《洛丽塔》。” “好辩的途经可能是一种罪恶,沉默的途经也一样有可能。埃科,《玫瑰的名字》。” 祁凌一哂,这他妈背上了。 果然另类型学霸的脑回路就是不同,祁凌除了《水浒传》,其他几句都没听过。 不知道狄初今晚作什么妖,祁凌也没上前问,生怕狄初一个鞋拔子把他抽下山。 祁凌从包里摸出烟,看看上山的路,估摸着才走到半山腰。 得,跟在后边儿走呗。 还能有更离谱的不成? 狄初对身后的祁凌不予理会,抖机灵似的,从《果壳中的宇宙》背到《黄金罗盘》,从《战天京》背到《中华史》。 第38节 硬生生地给祁凌上了一堂“深夜语文课”。 祁凌抽着烟,倒有些听入神。 他从林老大那里了解到狄初成绩好,但到底是怎样的好法,不知道。想来应该和年级上的优等生差不多,每天抱着课本啃。 而今天他有点开眼的意思,狄初底蕴挺厚,还不属于看完书就忘了那种。 书中的句子都能信手拈来。 这人挺有意思。 祁凌刚想着,大抵也就是背背书,不会有更离谱的事了。 前方背书的声音一顿,忽然变了腔调。 “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褥。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孽海记,《思凡》。” 这不是唱出来的,是念。 祁凌脚下一滑,差点没抄起两瓶酒往那傻逼的后脑勺上招呼。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也跟不上狄初的作妖方式。 祁凌吐了口烟,这他妈什么事儿啊! 操! 狄初像是找到新鲜事儿的孩子,刚念完,在原地蹦跶两下,声音更嘹亮了:“杨玉环今宵如梦里。想当初你进宫之时,万岁是何等的待你,何等的爱你,到如今一旦无情明夸暗弃,难道说从今后两分离!《贵妃醉酒》!” 狄初背完,莫名其妙来劲儿似的,跟着吼了句:“好!狄老板这一嗓子!漂亮!” 祁凌看得发愣,烟头烫手了都没管。 要不把狄初打晕带回医院算了,这满山的坟都能被他给叫醒。 抽风抽出新高度,祁凌不管不顾地从袋子里拿出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猛地灌了一口。 操,谁他妈也别问老子为什么要买瓶装酒,脑子抽! 祁凌走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狄初今晚到底想干什么。 犯浑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但更没想到的是,狄初唱起来了。 “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 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 往事萦怀难派遣,荒村沽酒慰愁烦。 望家乡,去路远, 别妻千里音书断,关山阻隔两心悬。 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锄奸。” 狄初开嗓的时候,还有些涩,磕磕绊绊的涩。似乎一人哑了半生,忽地开始说话那般。 极其激动,又极其生疏。 祁凌从没听过戏,一窍不通。 可今晚他就像混沌开窍,忽然在狄初透亮的声音里,听懂了他的魂。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灵魂的了解,大抵一生仅此一次。芸芸众生,大多数人甚至从未在对方的灵魂中窥见天光。 而今天,祁凌看到了,那是来自狄初本身的,不一样的东西。 狄初唱得并不好,不像是学过的。路子挺野,一听就是门外汉。可狄初唱得挺倔,那股倔劲儿是打骨子里透出来的。 明知不擅长,也偏要试上一试。 祁凌把剩下的半截烟扔了,酒瓶提在手里,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 狄初就在前面肆意地唱着,像一魄飘荡世间的幽魂,借《大雪飘扑人面》,当真唱出了人生的穷途末路。 他就还剩那么一丁点倔,立足在这世间。脚下幸得还有方寸,才不至于绝望。 可他像是在说,你看,我还有这么一点位置,容不得别人,也走不出去。 祁凌觉得狄初在借由这些句子、戏词映射自己,又觉得不像是。 不然太悲了。 可不应该吗,不应该悲伤吗。 离去的两人可是这世界上唯一的至亲,不难过才是骗人的吧。 狄初唱着,在前面走着,没有角儿的任何动作。并没亦歌亦舞,并没抛袖移步。他本身就像一台时光机,将戏与现实相连。 他唱着,或者是念着。 一路走过上山的路,也仿佛走过前十七年逼仄的路。他的身边有风雪弥漫,越过古老的城墙,飘过斑驳的颓垣。他的身边有血泪成河,淌过十七年艰涩的岁月,淹没贫瘠而柔软的心房。 祁凌有点慌,他可能一生就这一次,能窥伺到狄初的灵魂。 所以他大气不敢出。 直到后来,狄初疯魔一般,唱着念着,终于声音发抖,嗓子沙哑,哭腔无法掩饰之时。 祁凌在心里叹了一声。 你倒好,唱得肆意又痛快。我也好,被你一人杀得片羽不留。 祁凌跟着,他不知道狄初有没有真的哭出来,所以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骄傲的人,吃苦不愿有人看到,脆弱不愿有人看到,悲伤更不愿让人靠近。 祁凌觉得祁迟至少说对了一件事——初哥这种人不一样,我怕你镇不住。 是不一样,可不代表镇不住。 祁凌想给祁迟发个消息,他知道哪儿不一样了,灵魂不一样。 狄初和他以往见过的人,从根上就不同。 他的灵魂是沉甸甸的,有分量的。 等两人走到山顶的时候,祁凌才追了上去:“随便找个地儿坐,还是你想站着。” 狄初神色挺正常,一路爬上来,身后跟着一人,自己所做所为肯定被祁凌看在眼里。 说不定没少吐槽,可狄初很淡定的样子,像是压根就没那回事。 祁凌默默鼓掌,这清新脱俗的心理素质,牛逼。 两人找了个空地坐下,面朝城市。 这个县城不大,夜景到还是有点看头。聚在一起,簇成灯海。 夜晚的清风从两人之间滑过,宁静致远。 “刚刚……不好意思啊。”狄初忽然说。 “啊。”祁凌有点不自然地喝了口酒,“还成,没想到你知识积累这么丰富。” 有意对问题核心闭口不谈。 狄初看了他一眼,这二百五棒槌关键时刻还挺上道的。 “给我喝一口。”狄初指指他手中的啤酒。 “做梦。”祁凌从口袋里拿出真果粒递给他,“喝奶吧,傻逼。” 狄初把吸管插好,盯着他:“喝完在这儿打一架,弄死你直接埋了,省钱。” “不用不用,就狄老板刚刚那几嗓子,不知多少孤魂野鬼半夜惊坐而起给您叫好!我估计位子都给我腾出来了,要打你赶紧,弄死当睡着。我自己去坟里躺着。” 祁凌手掌后撑着草地,笔直的双腿向前伸展。 狄初搓的火被他简简单单两句调笑给说没了。 转头倒自己认认真真地喝奶去了。 两人坐着,不说话也没眼神交流。 祁凌喝着啤酒,懒得问他用意何在。就陪着呗,别无他法。 过了会儿,狄初把喝空的盒子攥在手里捏扁,看着前方的夜景,说:“祁凌,你的爸妈不管你们吗?” 祁凌呛了一口酒,一直以为“父母”两字是狄初的死穴,没想到他会自己开口。 “不怎么管,但钱还是要拿。” “徐陆给你说了多少我的事儿?” “我日,”祁凌一顿,“你他妈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什么毛病。”狄初侧头看他,“被害妄想症?” 祁凌心头一松,把剩下的啤酒一口闷了。然后把第二瓶拿出来,用牙咬开。 “也不算多,就是说你父母……去世,然后你的童年似乎……不太美好。” “哟,傻逼也学会斟词酌句了啊。”狄初笑了笑。 “操!” 祁凌忽然觉得自己那么点儿良心真的是蠢大发了。 狄初没理他,突然自顾自地说:“我的童年不是不美好,只是比较煎熬。一方面,我妈精神时好时坏,小时候都比较天真,对母亲的关爱嘛,总是比较渴求的。不过总是失望而已。 “我爸呢,很痴情,痴情地像个智障。我妈打我的时候,我爸在旁边忙着递棍子。反正我就是他俩操出来的玩意儿,打打又怎么了。 “我其实,不怪我妈。病嘛,谁没得过病。只是她的毛病比别人大点而已,所以前十几年,我都伪装得挺好。在家就是一个纯良的孩子,在外面就可劲儿地浪。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人,可以有喜怒哀乐的、完整的人。 “所以我第一天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除了烦躁,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欣喜。欣喜我可以做自己了,可是,就算我成为了自己,做了自己。也没人看了。 “他们看不到,看不到狄初原来还有很多面,不止是个只会学习,听话顺从的人。他也会暴怒,会烦躁,会做些卑鄙下流的事,有时也会有点龌龊的想法。 “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挣扎了。就在这里吧,我的母亲从这里出生,我在这里死去。” “还有,那天打扰了你的好事,很抱歉啊。” 狄初说完,看着祁凌笑笑。 这一笑可不得了,原本就心猿意马的祁凌,在酒精作用下,差点没扑上去。 第39节 “所以,今晚你带我上山,就是想说这些?” 祁凌挺不是滋味的,他发现自己曾经历的事,自己的家庭,和狄初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 没人管的童年,太他妈幸福了。 狄初摇头:“也不是,其实只想说抱歉的,前面那一段话是临时加的。估计我说梦话呢,你听过就算了。” 怎么可能忘,祁凌没作声,看了他一眼。 一抬手,又把第二瓶啤酒喝见底。 “我给你唱首歌,作为你给我唱戏的回礼了。” 祁凌仗着酒精上脑,一时兴奋和冲动。 “别。”狄初突然制止了他,“别唱,唱得人脑仁儿疼。” “我□□家的花袜子!别人想听他妈的还要买门票呢!” “得了吧,就你们那小型演唱会,你给我票我都不一定来。” “打一架吧,我日你爹的!” 祁凌翻身想要站起来,两人在一起就和平不了! 一个比一个嘴贱,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把对方弄死,简直是思想道德超越了人类极限。 狄初没管祁凌气得跳脚,反倒是捂着肚子笑开了。 声音爽朗,清亮悦耳。很舒畅的那种,似乎是一直以来压在心上的石头被踹开,终于呼了口气。 祁凌被他搞得有点疯,这次是想笑也笑不出来。 自己喜欢上了个什么玩意儿啊!操! 狄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可祁凌觉得这不像是笑出来的眼泪。 “祁凌,咱俩别比赛了吧,幼不幼稚啊。” “啧,也不知道是谁先贱的。”祁凌往他身边挪了点,两人靠得很近,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你先的。”狄初偏头看他,狭长的凤眼里似有星辰大海。 看得祁凌灵魂一颤,太犯规了。 操,这他妈不撩胜似撩。 “得,听你的吧。”祁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角。 狄初用手肘撞撞他:“你大爷的,别这么抠门儿!给我一根。” 啧,啧啧啧。这他鬼的是求人的态度? 跟土匪打劫似的。 祁凌递烟给他,自顾自地点上。 狄初皱眉,踹了他一脚:“点上啊!” “我日!你他妈使唤人还上瘾了是吧?!”祁凌被他吓得差点把烟吞了。 后者伸手将头发撩到耳后,勾唇一笑:“是啊。” 祁凌看得有点呆,也估计今晚两瓶啤酒喝得太急。 也可能是狄初笑起来真的太他妈好看了! 反正不管是什么理由,祁凌脑子彻底不管事儿了。他抬手将打火机猛地扔了出去,银亮的外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狄初错愕:“你他妈找抽是吧?来来来!老子今天不把你打成地瓜,老子不信狄!” 祁凌坐着没动,指了指自己的烟。 定定地看着狄初,笑得有些邪气。 眼里像是在说,你敢不敢。 狄初回味了两秒,像是明白了什么事儿,把烟夹在唇间,话语有点含糊:“操,算你狠。” 狄初忽地向祁凌倾身而去,两支烟抵在一起,两人额头轻轻相撞。 祁凌虽然料到狄初会明白自己的用意,但没料到在狄初靠过来借火的一瞬间,自己的呼吸依然很不听话地乱了。 狄初离地太近,甚至能看清他漂亮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顺着下去是看起来柔软美味的唇。 太引诱了。 祁凌身体里的血液同酒精迅速攒动,搅和着为数不多的理智,叫嚣地的无法无天。 祁凌一个劲儿暗示自己,知道知道,我知道他妈的太好看了,太撩了!可你他妈要冷静啊!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逼一样! 狄初的烟点燃了,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祁凌继续挣扎,感觉理智快要不属于自己。 接着,狄初叼着烟,抬眼看向祁凌。 两人蓦地看尽对方的瞳孔里。 狄初再一笑,祁凌暗道,大事不好。 今晚喝酒喝得太嗨了,醉得有些厉害。不然怎么会经不起狄初平常一样地笑容。 后来,当祁凌再次回忆起今晚的种种,特死皮赖脸地拒不认账。 统统归结于酒精上脑,荷尔蒙爆发,世界一片春意浓! 祁凌伸手将两人的烟拿掉,狄初还没回过神,几乎大脑刚开始运转。 祁凌扣着他的后脑勺,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两片略带冰凉的唇碰在一起,酒味与奶香相撞,淡淡地烟香还在空气中弥漫。 狄初愣住,感觉脊椎酥麻一软。 祁凌没有其他动作,就这样在对方的唇上停靠片刻。 意识归位般退了回来。 祁凌抵着狄初的额头,终将今夜的所有情绪完完整整地串了起来。 喜欢也好,心疼也好,冲动也好。 反正,都因狄初而起。起了一场大火,那也合该由他所灭。 祁凌看着狄初的眼睛,轻声说:“狄初,前十几年,你一个人,辛苦了。” 但他没说完。 往后的日子里,我会陪着你。 一路同行,荣辱与共。 第19章 祁凌认真追上狄初,合该有一个追人的态度。 这追人的样儿还得特端正,跟以往随便撩撩完全不同。撩,那是凑着玩儿,怎么热闹怎么暧昧怎么搞。追人可不一样,就像王立说的,一边玩一边追的人,不仅渣还多不合适。 祁凌不渣,就算他在祁迟眼里是个十足要遭报应的东西,他也从没觉得自己是渣男。所以现在追狄初,就得专一。 况且他眼里,只容得下狄初。 说起追人,本以为祁凌老生常谈信手拈来,直到祁迟陪他哥翻了一晚上的《论如何追求心上人》、《一百种让对方爱上你的方式》、《十二星座的爱情观》。 “哥,不是我说你,这些东西有卵用?”祁迟看看手机,大爷的,半夜一点。明早还得起床上学。 祁凌拿着本子端坐在书桌前,认真说:“据百度分析,追人的路数都差不多,试试又不会死。” 祁迟倒在祁凌的床上,捂着隐隐泛疼的胸口:“哥,亲哥,跟你说过了初哥这人不一样!” “那你说怎么办?” “简单!”祁迟坐起来,指着墙,“看到这堵墙了没?你们仅一墙之隔!是个爷们儿,就现在去敲开他的门,告诉他’老子喜欢你,给你点时间考虑,然后赶紧答应我‘。” 祁凌冷笑:“你敢这么跟温如水说?” …… 祁迟怂了,垮下肩膀:“不敢……” “不敢你他妈给我使阴招?找死吧!”祁凌烦躁地挥挥手,“出去出去!不靠谱的玩意儿。” 祁迟撇撇嘴,关上他房门前,还特不要命地回头说了句:“小爷我再怎么也比你的星座书靠谱!” “操。”祁凌把书往桌子上一摔。 不看了不看了!爱谁谁吧!老子就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过了会儿,祁凌又把书拿起来。 算了算了,追人要紧。 最后,通宵达旦研究“追人命题”的祁大爷终于得出论断 ——追一个人,你就得往他最“缺”的地方见机行事! 狄初缺什么?祁凌想了大半夜,蠢货,缺温暖啊!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狄初起床看到祁凌在餐桌前已经准备好早餐的时候,特意往窗外看了两眼,太阳是在东边。 没毛病。 其实在狄初的脑回路里,昨晚两人那档子事儿,还不值得上纲上线。 虽然回来的路上是有那么点尴尬,但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狄初把祁凌的行为归结于——酒精坏事,精虫上脑。 谁当真谁傻逼。 可往深处说,狄初到底是真把祁凌当成耍酒疯,还是打心底在抵触别人慢慢剖开他的心,以防渗透进他的骨子里。 第40节 这就不得而知了,只能问他自己。 高中的假期,从来都是短得还没开始,就已宣告结束。 稀稀拉拉的学生从大门口晃进学校时,讨论的还是假期没玩够,作业没写完,到了教室赶紧抄。 狄初和祁凌同其他人一比,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作业是啥玩意儿?不知道。 放老师眼里,妥妥的两根搅屎棒。 甚至在缺心眼开始高三的第一节 课时,狄初和祁凌万分默契地掏出了手机,准备开黑来几局。 估计是新学期刚开始,缺心眼莫名有些亢奋,挥着菜刀和保温杯,在讲台上来了一段文字激昂的演讲。 狄初一边打游戏,一边提了只耳朵随便听听:“没想到缺心眼的口才还不错,这要放到传销组织,秒变邪教。” “哟,你还听了啊,忽悠的什么?”祁凌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快过来,收拾李白。” “稳住,我打个野。”狄初没理他的信号,“能忽悠什么,这个班需要忽悠?无非是说时间不多了,大家该玩该学的都抓紧时间,哦,好像说该早恋的早恋。” “老大还是这么懂事。” “这不叫懂事,说得就像他不准早恋,你们还就不散发荷尔蒙似的。” “我去,有道理。老子把李白收拾了,你安心打野。”祁凌点点头,忽然侧脸瞅了瞅狄初,“要不咱俩恋一个?” “滚。” 狄初被他这句话整得有点乐,但还是毫不留情地怼回去了。 祁凌没所谓的样子:“啧,真他妈无情冷酷。” 狄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缺心眼下课后把课代表招去了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大堆卷子。 成绩好的和对自己还在进行抢救的同学迫不及待地涌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卷子唰唰唰拿走了。 然后开始进行标配流程。 ——你考了多少。 ——94分,没考好!你呢。 ——92分,考得太差了! ——是啊是啊,下次努力吧!哎! 诸如此类,精彩纷呈。 剩下没人自动认领的卷子,都由课代表手动分发。 狄初和祁凌坐在位子上继续低头玩游戏,杀得正酣畅淋漓。 “原来狄初成绩这么好啊!” 课代表这一吼,不亚于告诉全班人咱们有只稀有大猩猩,快来看! 狄初没抬头,对他来说成绩无所谓,反正之前都没打算学。相比之下,程司从激动多了。他跑过来,从狄初桌上拿起几张卷子把总分算出来后,同样惊得张大了嘴。 “我去,狄初你分数和我一样?” 狄初这才从游戏里抬起头来。 不是关注多少分,而是程司从这句话让他心里莫名不爽。 什么叫做跟你一样?你跟个傻逼棒槌似的,老子能跟你一样?! 狄初单手将试卷移到面前,另一只手还停留在手机上。不过当他看清卷子上的分数时,下意识把正在游戏中的手机放进了抽屉里。 “我操,你要挂机啊!”祁凌眼皮一跳,这他妈坑队友。 狄初没理他,也没理程司从。课代表在旁边特不长眼地补了一句:“之前老师说班上有两个并列第一,那估计就是你们俩了。祝贺啊!” 祝贺个毛,这种烂成绩值得祝贺个屁! 狄初有点蹿火,把卷子叠在一起,开始一张张扫视。 祁凌用眼神把程司从和课代表撵走,也不玩游戏了。当即趴在两人桌子中间,笑得意味不明:“怎么了,发现在我们班当不了第一,不爽?” “程司从成绩很好?”狄初不自觉地从抽屉里拿出红笔。 祁凌也不知是有意激他,还是陈述事实:“还行,但在我们年级上排不到第一名。” 意思就是,狄初这成绩也同样排不上第一。 “哦。”狄初应了声。 “别不平衡,是不是发现小看我们学校了?多大的事儿啊,你之前不是一直在玩吗,别人都在学。成绩赶超你,那是情理之中。” 祁凌有点受不了狄初一言不发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得安慰。 狄初耸肩,不回答。 他只是对这个成绩很意外而已,就算是因为前段时间疯玩没看书,也不该是这么低的分数。 如果陈校长在他转学那天没有哄他:“你档案里的成绩在我们学校绝对是力拔头冠。” 那现在分数惨烈,只有两种原因:一,考试前不看书绝对不行。二,自己考试的时候掉以轻心了。 可不管怎么说,结果就是结果,分数明明白白放在这里。 找不到任何借口。 接下来的课,狄初一直埋头分析试卷,拿着红笔在卷子上圈圈画画。祁凌从没见过狄初在学习上有这么认真的时候,感觉还挺新鲜。 坐着干瘪瘪地看了狄初大半节课,眼珠子都快僵硬了,才揉揉眼睛,准备干点自己的事。 两人头一回上课没凑一起掐架或是打游戏,各顾各的直到讲台上再换了一个老师时,狄初抬头转了转脖子,把试卷叠起来放在课桌左上角。 “分析完了?”祁凌在桌子正中间贴了张白纸,头也不抬地边写边问。 狄初想凑过去看,又懒得动:“嗯,这题不难。自己做的时候太随意了。” “哟呵,”祁凌笑笑,“这口气是准备下次考试扳回来?” 狄初刚把手机拿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将书本放在课桌上翻开:“我除了第一,其他的没兴趣。” 祁凌一顿,吹了声口哨:“厉害了,我发现你挺爱比赛的。” “还成。” “呸,别不要脸。也不知道是哪傻逼为了争个输赢差点没跟我玩命。” 狄初决定把不要脸坐实:“不知道。” …… 祁凌没说话,继续在纸上写东西,手机摆在旁边,似乎是在查阅什么。 狄初估计人都有劣根性。比如以前跟祁凌上课掐惯了,猛地一天不对彼此冷嘲热讽,还挺不习惯的。他想了想,说:“哎,二五缺,转性开始学习了?” “算是吧,要学的还挺多。” “操?别蹬鼻子上脸的,你到底干嘛呢?” 祁凌像是快写完了,抬头盯着他,一脸莫名其妙:“老子是在学习啊。” 狄初凑脸过去看了看,一愣,抬头和祁凌对视。 什么话都没再说出来。 祁凌贴在桌子正中间的白纸上,开头写了几个大字:胃病注意事项。 下面的条条款款写得相当清晰,忌口的食物、胃疼紧急处理方式、常备什么药。 一应俱全。 狄初没办法再装傻了:“祁凌,你什么意思?” 祁凌抄手,椅背靠在墙上翘起,把笔叼在嘴角:“你不要告诉我,说你没看出来我是在追你。” 狄初忽地一笑:“啧,同学。喜欢上我这种人,你可千万要挺住,别气馁,党国和人民会给予你人道主义关怀。” 祁凌有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啧,同学。我要是追不到你,我他妈还真就不在这儿混了。” “那你赶紧挪地儿。” “话别说得太满。” “你也是。” 两人说着说着,本是春意无限,引人遐想的话题,又被搅成了鸭蛋花。 别提多糟心了。 祁凌正在搓火,忽然想起一件事,侧头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狄初:“对了,我有个朋友认识一心理……咨询师,你看要不要……你那后天性的晕血……” “哦,”狄初说,“你直说是心理医生不就得了,让我去治治心病。” “咳,既然这样,那……” “不去。”狄初完全没考虑,“我心理没毛病。” 祁凌皱眉:“你他妈别犯浑,晕血是可以通过’脱敏治疗‘痊愈的,去看看又不怎么样。” 狄初手中飞快地转着笔:“会怎么样,我会死。行不?” 祁凌冷笑一声,低头继续抄“胃病注意事项”去了。 狄初没想到祁凌不反驳不规劝也不纠结,心里突然不怎么好受。 后悔?不应该吧,反正是自己决定不去的。 也不是真会死,就是莫名抵触。心理咨询不就是把自己摊开给别人看吗,自己就是做不到又怎么了。 狄初绕进这个弯就很难再出来,想了想,把手机拿出来在百度搜索栏输入几个字:脱敏治疗。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最后一节语文课。 狄初这种天生就对文字敏感,写东西毫不费脑的人,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语文老师都热衷于讲作文。 怎么想的怎么写,跟平时说话一样,有必要专门挑一节课讲纲要?这样写出来的文章虽然模板规整,按部就班,大多数也就失了灵气。 有利有弊。狄狄初眼里,写东西不能说实话,只会歌功颂德,那是弊大于利的。 第41节 原本狄初打算这节课将试卷上的重点知识在书上做个记号,方便以后复习。 没想到语文老师大抵是个惜才之人,刚在讲台上说了没几句,就给狄初引火上身:“要说咱班这次考试作文,有一位同学写得相当出色!” 台下一片哄闹,起哄要老师当范文读。 狄初眼皮一跳,默默将卷子放进了抽屉里,把手机拿出来。 “好像是新同学,叫什么初!”语文老师在讲台上翻点名册,“对,狄初!哎,这姓还挺新鲜的,狄初坐哪儿的?” 狄初想说何止名字新鲜,在你们眼里老子人也挺新鲜的。 不用当事人自个儿举手,全班的探照灯“唰”地一下又转了过来。狄初觉得自己都快被闪瞎了,这班人什么毛病。 狄初迫不得已举了举手,态度很敷衍。语文老师不知是以为他害羞,还是真没眼力见:“狄初你把作文给大家念一念。” 操,什么鬼,念作文?这么傻逼的事儿高中还会发生?狄初一阵恶寒,他有时挺得瑟,是觉得自己某些文章写得还不错。可绝对没有要拿出来念一念的想法,在他的观念里,才华可以有,但没必要随时拿出来显摆。 就像在公众面前脱衣服一样不雅,多不合适。 狄大爷自认是个要脸的人。 “老师,我卷子不见了。” 祁凌看了他一眼,操,说得跟真的一样。 语文老师愣了愣:“卷子不是今早才发,不见了?” “嗯,被他吃了。”狄初指着旁边的祁凌,全班的视线又赶紧移到祁凌身上。 “我?”祁凌指了指自己,我他妈那个操了。 狄初看着他,一眨不眨,两人对视了几秒。 祁凌懂事地抬头望向老师:“对,我吃了。” 全班爆笑,一群人笑起来跟村里的大白鹅似的,鹅鹅鹅鹅鹅鹅哈哈哈哈! 操!笑你妈逼啊。 祁凌在桌下用大腿撞了下狄初,压这火,低声说:“人情。” 债多人不愁,狄初很不给面子的嗤笑:“欠着。” 语文老师算是看出狄初的意思了,好在人还不错,也没为难他。敲了敲讲桌把几十只大白鹅给镇静下来。 而后面的课堂更没意思——写作文。 还得下课交。 狄初抬头望了眼黑板上的题目。 《我的父母》。 牙疼,头疼,全身疼。真他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像一锅滚烫的高汤顺着他头盖骨往下泼一样,比冰桶挑战还刺激。 “写不写?”祁凌刚抄完胃病注意事项。 狄初拿出作文本:“写啊,不写怎么对得起老师的用心良苦。” 祁凌点头:“那我也写写。” 狄初讶异地瞅着他,这人今天脑子似乎没正常过。 两人埋头写作文,五分钟后同时抬头收笔。 齐活儿! “写完了?”狄初问。 “你还不是。”祁凌笑笑,“给我看看你的。” “滚一边儿去,尔等凡人欣赏不了。” “不看看怎么知道,咱俩交换?” 祁凌这个提议挺诱惑的,人都有好奇心,狄初挺想看看这傻逼玩意儿能写出个什么东西。 犹豫再三,两人把本子摔在对方桌子上。 要看的赶紧! 祁凌挑眉,狄初就写了几段字: 我的家庭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一个疯婆娘,一个痴情种,再加一个混账儿子。前面的祖先看着后继人是这般德行,真是狗血泼了一坟。但也没办法,我们家没一个省油灯,对于燃烧别人照亮自己这种事,可以说是精于此道。 而他们这一生庸庸碌碌,一事无成。不,可能也成了,死得惊天动地。疯婆娘和痴情种不知情起为何,但终于不得好死。 这两人短暂而造孽的人生,倒是教会了混账儿子一件事:原谅。 原谅中途变卦说谎离开的人,原谅他们越来越少的出场和消失。 不过,混账儿子是个混账,他学会了,但并不代表会这么做。 全文完。 祁凌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简简单单几段字却将狄初的经历总结得精辟独到。看起来像个疯子乱写一气,可只有他本人和真正了解他的人,才能明白这段话写得字字珠玑。 不过很奇怪,狄初为什么看了他的作文没反应? 祁凌回头,发现狄初将他的作文本放在课桌正中间,看不懂脸上什么表情。 “祁凌。”狄初忽然开口,“写得很不错。人物表情、语言、动作、心理描写,十分精准到位。我的公众号给你,笔给你,你来写。” 操!祁凌看着狄初阴恻恻的笑容不觉往后退了一下椅子,他大爷的好像玩脱了。 狄初刚笑开,骤然眸子一冷。 啪地把作文本按在祁凌脸上,火气烧得隔壁双黄蛋都熟了。 “我草泥马的毛!你给老子好好解释什么是狄初在祁凌身下嗯嗯啊啊,什么是他面色潮红像是攀登到了极乐,什么是两人意犹未尽,狄初耐不住寂寞又缠了上来!我操你大爷的祁凌!我他妈今天跟你没完!” 祁凌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手把狄初按在他脸上的本子扒拉下来,一边笑得浑身都在抖。 教室里相当安静,两人在最后一排不得不将分贝压到最低。为了不引起语文老师关注,两人动手掐架的姿势都十分收敛。 “老子今天不弄死你都对不起你爸妈!”狄初伸手揪在祁凌大腿内侧,手背上青筋直冒。 “操!”祁凌差点没飙眼泪花,“你他妈不也说写得好吗操!” “好你弟的黄花大白菜!让你写父母让你写父母,你他妈自己看看你写的什么玩意儿!老子是你爸吗!” “我去,你要是我爸,我还是想睡你。” “我日?!”狄初气得手劲儿都松了,这他妈什么败类才能说出这种话?! “开个玩笑嘛。”祁凌把椅子挪到一边,逃离了狄初的荼毒范围,“毕竟春风十里,不如睡你。” …… 狄初什么骂人的想法都没了,这货骚话连篇也不知从哪儿学的。 想了想,狄初把公众号点开,准备看看最近有没有新留言或读者有没有想要的新攻略。 祁凌瞟了眼屏幕:“你现在的收入靠公众号?” “嗯。”狄初撤了火气,“也不全是。” “你那儿还有钱吗,要不要考虑兼职什么的?” “目前不考虑。”狄初耸肩,“我说我有上百万你信不信?” 祁凌想了会儿:“你爸妈走后,把n市房子卖了?” 狄初手指一顿:“嗯。” 祁凌没说话,狄初到底有没有钱,有多少钱,别人不知道,也没法去问。 可如果真把房子买了,这架势是确定不准备回n市的。 祁凌心里没滋没味。 狄初反而一脸轻松:“别露出一副这人好可怜啊的表情成不,丑成傻逼了你。” “滚蛋。”祁凌把椅子挪回去。“公众号收入怎么样?” “还成,看大家打赏的多少。最近遇到个人傻钱多的主,每篇文章都给我三个二百。感觉被包养似的。” 包养这词,祁凌听着还挺受用,当即笑着跟狄初说:“说不定人家就是想包养你,要不看在钱的份上你就答应了?” “你今天想回家吗?” “啊?” “想回就闭嘴。” 祁凌正想继续反驳,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 祁凌点开看了眼,回头跟狄初说:“对了,想起个事。这个月县里有个游泳比赛,去不去?” “游泳比赛?”狄初还没从包养的话题里转出来,“比什么赛。我去欺负人吗?” “我去,狄初,老子发现你不是一丁点的狂啊。”祁凌笑了,“别忘了当初是谁输给我的。” “要是全县都你那水平,中国游泳队后继有人了。”狄初把自己的作文本拿回来收好。 “要不要参赛一句话的事,别他妈这么磨磨唧唧的。” “团体还是个人?” “混合四百米接力。” 狄初从包里摸出橡皮筋扎起头发:“还有谁一起?” “七班的两个体育生,他们邀请的我。” “不认识,不想去。”狄初耸肩,“水平一般的没意思,输了更没意思。” 祁凌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手指在课桌上点了点:“赌点彩头怎么样,不然就这样让你参加也没意思。” “赌什么?”狄初喜欢比赛,喜欢挑战,就冲这点,他便很容易栽进祁凌的圈套里。 “赌加上他们两个,我们能在县比赛里拿冠军。” “对他们这么自信?” 第42节 “是啊。” 狄初也把手机扔在课桌上,两人抄起手看着对方:“行,你说赌什么。” “敢不敢赌大的?” “别废话。” “和他俩组队,我们冠军,你穿女装;我们输了,我穿女装。” 狄初一愣,操他妈的这种阴损主意也就祁凌这龟儿子能想出来。 不过,要玩就玩大的,对不对。 狄初笑笑:“那你得让他俩游快点儿。” “你赶紧买套女装准备好。”祁凌摸过手机给刚才发信息的人回着消息,“记住,得是小短裙。” 狄初一乐:“什么时候见面?” 祁凌按上锁频键,笑得比他还狂:“下课。” 而当中午下课后,全班人走完了,狄初等得极其不耐烦时,七班的两名体育生才姗姗来迟。 打头那位一身运动装,头发剃得很短,相当个性,一脚踹开班门走了进来。 后面那位很是阳光,将运动挎包斜背在身后,抬手打了个招呼。 “哟,凌哥。” 狄初翘起腿,侧头看向祁凌。 “就这出场方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找我干架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祁大爷追人小抄本儿开始啦! 谁还记得开头的时候,祁大爷拿备忘录记初初各种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哈哈哈~ 没想到祁大爷这么细心啧啧啧~ 我觉得等他俩人游泳比赛后,就该换个相处模式了,比如:一个撒娇一个宠怎么样??? 虽然我完全无法想象初初撒娇的样子啊……啧啧啧啧…… 作者突然:卧槽!狄初!!!你居然打编剧!!! 狄大爷:老子今天扁死你个二五缺!!! ……作者猝。 第20章 七班两名体育生走进来的气势确实像是找茬的。 不过这种感觉全来自打头的那名男生,莫名的张扬。 祁凌走过去跟他碰了碰拳头,两人寒暄几句,看来挺熟。 “我找的人,狄初。这是白军,”祁凌给狄初介绍,指着白军身后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男生,“池子乔。” 狄初感觉白军的眼神很具攻击性,但比起当时跟祁凌的初遇,白军算是很收敛了。 白军给狄初点点头,没说话。侧身回去瞅瞅池子乔,后者笑着走上前,同白军并肩而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狄初的心情跟着明朗了许多,这么些天,除了温如水,池子乔是他唯一觉得有礼貌又正常的人。 “你好。”狄初把手伸过去。 一直没说话的白军忽然阻断了两人即将交握的手,狄初挑眉,看着白军同他的手轻轻拍了一下,算是握过了。 狄初把手放回兜里,这人……怎么跟野狼护食似的。 池子乔笑眯眯地用肩膀撞了白军一下:“友好点。” 白军有些不情愿地朝狄初抬抬下巴:“你好。” 这句你好说得太勉强了吧。 狄初瞥了眼祁凌,他这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ok,大家认识了,那我们先出去吃饭。” 祁凌打了个响指,带头往教室外走。白军走在祁凌旁边,池子乔很体贴地等着狄初跟上来。 “你是新来的?”池子乔笑得特别阳光温和,饶是狄初这种对陌生人连屁都不想放一个的人,都忍不住说上两句。 语气还挺好的。 “嗯,才转学来不久。” “我就知道,像你这种气质的人要是一直在我们学校,凌哥早就不作妖了。” 狄初瞥了一眼池子乔,这话的意思有点多啊。 “祁凌在你们学校很受人追捧?”狄初说,“就他那傻逼玩意儿?” 池子乔扑哧笑了声,原以为狄初会拒人千里之外,毕竟看起来不好相处,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跟他吐槽了。 “也不叫受人追捧,你懂的吧。嗯……长得好看,又有才华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焦点。” “哦。”狄初看着前方祁凌的背影没作声了,有时候连他都不得不承认,祁凌这货确实很吸引人的眼光。 能不瞩目吗,就他一米九的身高,往那儿杵着跟个棒槌似的,长啥样都吸引人。 池子乔倒是没多想:“凌哥会找你,我和军儿都挺惊讶的。” “嗯?” “虽然凌哥这人看起来还挺好说话,在学校也玩得开,但本质上来说真正能让他放心上的朋友可不多。” 池子乔耸肩,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狄初用余光审视着对方的模样,眉里眼里都是温和的情绪,笑容总能迅速拉近别人的距离。特别是那双眼睛,一弯像月亮。 “你很了解他?” “不算了解,”池子乔说,“凌哥、军儿和我,我们仨从小学开始就是校友。” 一直在n市出生长大上学的狄初不是很能理解,居然有人可以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 毕竟以前所有的小学、初中、高中都相隔很远,每次毕业都是一次分水岭。学生会因为家庭、成绩的不同,走向不同的学校。 一般小学毕业后就很难再碰面了,更别提像他们仨这种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里读书的。 狄初废脑地想了想,也可能是自己从没遇到过,所以觉得新鲜。 池子乔见狄初没答话,以为他不想再继续话题,正准备体贴地闭嘴。 狄初忽然开口问:“高三了你们还有心情参加比赛?” “啊,”池子乔一愣,“我们反正都是体育生嘛,文化成绩保持不下滑就行。其他时间除了队里训练,我们可以去参加自己喜欢的比赛。” “参加一个县级比赛有什么用?” “这个啊……”池子乔笑笑,“说了你别介意啊。” 狄初挑眉,还能有什么隐情不成。 池子乔在心里打了几个草稿,才斟词酌句地说:“县级比赛就是预热,我们十月打算去参加市级和省级比赛的。” “那你们和县级的比也没什么意义吧。”狄初没怎么弄懂,“而且我和祁凌是不可能跟你们去参加市级比赛的。” “这个我们知道,县级比赛会有几个同年龄段的体育生参加,先找找感觉,看有什么问题。市级比赛的话……我和军儿在市里有朋友,到时候会一起参加市级和省级比赛。” 池子乔这番话说得很委婉,也有理有据的。 但狄初听得明白,敢情别人是拿他俩当陪练,在县级比赛热个身,这里的名次根本不在意。 倒显得他之前和祁凌打赌像个傻逼了。 不过要说池子乔厉害在哪里,就是这人说话的语气和用词,总是避开对方的敏感点走。 就算背后的意思让人搓火,也聚不起火气给他甩脸。 “嗯,会说话。”狄初看着已经走出了校门,从包里摸烟递给池子乔。 “我不抽。”池子乔笑着拒绝了,“毕竟是我们在求人,说话得注意点。” 想了想,池子乔补了一句:“凌哥平时说话不怎么注意,你多担待点。” 狄初听着莫名不爽,感觉这两人的出现,不断在提醒他一件事——你和祁凌刚认识,你们压根就不熟,你们不了解对方前十几年的经历,有哪些朋友,喜欢什么东西。 可为什么要觉得膈应? 狄初没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有种东西名叫酸。 狄初对这句话没表态,走在前面的祁凌回过身问:“你们想吃什么?” “随便。”狄初说。 “大爷,你随便地把我吃了行不行?”祁凌一副贱兮兮的样子。 “滚。” 狄初想,果然人与人是有差别的。自己有没有素质,得看跟什么人说话。 遇上祁凌这种闪闪发光的二五缺,你和他说人话,他是听不懂的。 最后四人决定吃中餐。 学校附近小炒店还挺多,之前狄初没认真在这边儿逛过。几乎是各种正餐、小吃一应俱全。 光是闻着店里飘出来的香味,就够他受的了。 这肚子叫得跟打鸣似的。 “你们点吧,我没什么想法。” 祁凌坐在狄初旁边,白军挨着池子乔坐,四人面对面。 祁凌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几张纸,把自己和狄初面前的桌子擦擦:“对了,别点太辣。” 第43节 狄初抬眼看看他,没说话。 这桌子上,四个人,有三人不爱张嘴。 狄初是不熟,找不到话说;祁凌在低头发消息,没空;白军……白军这人浑身散发着“别跟我说话,不想张嘴,麻烦死了”的信息。 唯有面对池子乔的时候,白军似乎不太一样。 “要不要点个鱼香茄子?”池子乔把菜单放在桌子中间,手里拿着记菜本,完全老妈子角色。 狄初和祁凌耸肩表示不在意。 “你点就行,不挑。” 白军难得开一次尊口:“你点的我都吃。” 声音低沉,像是大提琴拉出的低音那般磁性而悠长。与他张扬是刺儿的外表不太相符。 狄初忍不住看看他们,关系很亲密啊。 池子乔笑得无奈,以前就知道祁凌和白军的脾性,没想到狄初也是个不爱管事儿的主。 这次比赛会如何,还真说不准了。 点好菜,桌上陷入迷之安静。 祁凌喝了口水,想着要狄初说点什么有用的话是比较困难的。 “要不要讨论一下各自擅长的泳姿?” 最后还是池子乔打破僵局。 祁凌叼着烟,没所谓:“我都行,狄初也是。就看你们俩想游哪种。” 狄初看了他一眼,他妈的啥时候轮到他来给自己盖棺定论了? 祁凌用手肘轻碰了他一下:“之前比赛我就知道,你全能。” “嗯,说了句人话。”狄初点点头,不容易。 中国饭桌文化的存在,确实有一定道理。趁着吃饭的功夫,四人你来我往地随口聊了些话题,关系倒是增进不少。 确切地说,应该是狄初和白军、池子乔的关系近了些。 白军这人不太爱说话,但总体看来不像祁凌那种刺,很低调。只要对方不主动招惹他,白军本身为人处事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很少,但句句有用。 池子乔是四人气氛的调和剂,祁凌一棒槌起来就和狄初打嘴炮。池子乔不得不笑着圆场,狄初有些看不过去。 “你别替他说话,这种人赶明儿被谁阴了,十有八九都是因为他这张嘴。”狄初说。 “你这种人也活不过几集,咱俩无非是乌鸦和黑猪!” 祁凌冷笑,顺势还给狄初夹了一筷子菜放碗里。 狄初很自然地吃着,嘴里没停:“你他妈说清楚,谁是乌鸦谁是猪。” “是我是我。” 祁凌吃完饭擦擦嘴,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计较。 跟自己人计较什么。 池子乔的眼神在他俩之间来回溜达,没说话,笑得意味深长。 吃完饭分别的时候,四人准备回家拿泳裤和泳镜。 到底还是只有狄初问:“你们请假了吗?” 其他三人看他的表情不亚于看大猩猩,还是智障大猩猩。 “操,你们这他妈什么眼神?”狄初被看得相当不爽。 池子乔赶紧摆手,笑眯眯地说:“不是不是,因为我们平时都逃课逃习惯了,老师不怎么管。你请一下假就行,看来你还是个好学生啊。” 狄初叼着烟浑身烦躁:“是啊,好学生,老子可是学霸啊。” 祁凌憋着笑意在一边打车,不管隔多远都能感受到狄初逼人的火气。 白军和池子乔的家离学校不远,两人一路走回去全当饭后消食。 池子乔走了会儿,轻声跟白军说:“军儿,以后见到陌生人礼貌点,给别人留个好印象。” 白军偏头盯着他的眼睛:“我只需要给你留好印象就行。” “哎,不是,”池子乔笑得挺无奈,“你这样以后出去读大学怎么行?” “你在就行。” 池子乔眼神荡了几下:“这次比赛好好练。” “嗯。”白军点头。 “不准惹事,要友好相处。” “嗯。” “你觉得我们可能在省里拿到名次吗?”池子乔问得很不确定。 白军听出他的不自信,抬手攀在池子乔的肩膀上,把他往自己身边揽过去:“会的。那小子,看起来还不错。” 池子乔一笑,那小子指的是狄初。 “你倒是和我想的一样,狄初看起来挺狂的。不过没点真本事的人,也不敢这么狂。” 下午四人在县体育馆汇合,不过没去上次狄初和祁凌比赛的露天水池。 白军带着他们往里走了一段路,走进比赛专用的室内馆。 显然室内馆的守门大爷对池子乔和白军很熟,打几个招呼便让他们进了更衣室。 狄初换衣服的时候不怎么自在,不是说对于当众更衣不习惯。都是大老爷们儿害什么臊是吧,但问题是祁凌这傻逼一直盯着他。 “你他妈再看。”狄初忍了半天,好不容易在祁凌露骨的眼神里把上衣给脱了。 祁凌没所谓,早就脱得赤条条不剩,换上了泳裤。 此时正坐在椅子上观摩狄初换衣服。 祁凌吹了声口哨:“赶紧的,他们都出去等着了。” “你,滚出去。”狄初没脱裤子,压根不想在祁凌近乎透视的眼神里换泳裤。 “别害羞啊,初。你有的我也有,怕什么,”祁凌把泳镜挂在食指上转着,“也就是大小不一样而已,放心,我不会鄙视你。” “操?!”狄初没料到祁凌这么不要脸。 “不敢?” “呵。”狄初冷笑。“你他妈别后悔。” 祁凌没回过味儿来。 狄初背过身去,伸手将齐肩的头发扎起来。 祁凌的眼神黏在他的背部,蝴蝶骨很是完美;再往下,小圆肌看得人想趴上去舔几口;然后是优美修长的竖脊肌,随着抬手扎头发的动作跟着拉长;接着是有力的窄腰,光滑如玉;再往下是还藏在裤子里的翘臀。 祁凌咽了下口水,心里默念着卧槽。 狄初扎完头发,开始解裤腰带、扣子。狄初慢条斯理地拉下裤子拉链,更衣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声音便尤为清晰。 听得祁凌心如擂鼓。 狄初弯下腰,往下褪裤子,隐没的臀部在一点点显现。接着是充满力量的大腿,线条优美的小腿,令人口干舌燥的脚踝。 狄初穿着黑色内裤背对着祁凌,准备脱完最后一层防线。 身后椅子蓦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祁凌从椅子上慌忙站起来,目不斜视地越过狄初:“我先去找他们了,你快点来。” 啧。 啧啧啧。 呵,跟小爷斗? 狄初看着祁凌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心里得瑟地大笑几声。 你他妈也不看看自己的道行才修了多久! 狄初得意完,也没耽搁,迅速换好泳裤去找他们汇合。 狄初边走边扫视四周,人还不少。 看这架势要参加比赛的人挺多。 池子乔在泳池边给他招招手:“这里!” 狄初走过去,打了声招呼:“你好。” “都熟了就别这么客气啦。”池子乔笑笑,“你做下热身运动,边做边给你说一下这里有哪些队伍。” 狄初点头,开始热身。 “三号、五号泳道是隔壁五中的体育生,其他都是校外的非专业人员。所以总的来说,我们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就是三号、五号泳道的人。” “实力如何?”狄初问。 “五号泳道那四个还不错,值得比一下。三号泳道的实力不清楚,但应该竞争力不强。等会儿我们可以跟他们来个友谊赛,试试深浅。” “嗯。” 狄初做好热身运动,四人站在一起商量各自擅长的泳姿。 经过一番讨论,最后决定白军仰泳、池子乔蛙泳、祁凌蝶泳、狄初最后一个自由泳。 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池子乔过去邀请五中的人,对方倒是等不及地向他们走来。 “凌哥。” 走过来的男生挥挥手。 狄初默,祁凌还真是到哪儿都有人认识。 “哟,董河。” “你来干嘛呢。” 第44节 “比赛啊,不然我来玩卵啊。”祁凌把泳镜戴上,说话很随意。 董河表情有些尴尬,妹的你要来参加比赛,这比赛规格就他妈上升了几个档次。 狄初发现,当祁凌说要比赛时,三号、五号泳道的人莫名气氛紧张起来。 “那现在赛一场,热个身?” 董河朝他身后指了指。 混合泳对团队配合的要求很高,个人强固然有优势,但在大家实力水平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谁的队伍交接棒更顺畅,触壁时间和起跳时间所消耗的间隔更短,谁就更可能获胜。 祁凌四人作为刚组建、连磨合都没有的新队伍,不见得会取胜。 最后花落谁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祁凌转头问狄初:“现在比?” “随意。”狄初耸肩,对上董河审视的目光。 两人互相打量的眼光近乎是赤裸的,都带了点“看什么看,没见过是不是”的嚣张。 再多对视几秒,说不定两人能莫名其妙地干一架。 好在董河撤了目光,转身回到自己的泳道。 三方人马商量,决定一起比。 摸摸对方的实力,找准自身的缺陷还是很有必要的。 白军站上跳水台,回头问池子乔:“需要用全力吗?” 池子乔抬起一张阳光的笑脸:“你游开心就好。” 各方队员跳入水中,仰泳选手就位。 狄初看着竞争对手,踹了一脚站在他前面的祁凌。 “你别说,老子忽然就澎拜起来了。” 祁凌笑得嚣张没接话。 往后拉开后脑勺上的泳镜带,松手,弹回去时“啪”地一声脆响。 比赛,开始。 第21章 在白军以仰泳的姿势划入水中的一刹那,狄初福至心灵——这人可不简单。 三方人马的切磋引来了其他训练者的驻足观看,不少人围在泳池边叫好。 白军与五号泳道的参赛选手拉开了半身距离,三号泳道的男生也不甘示弱。接着白军率先折返,池子乔踏上跳水台做好预备动作。 白军返回的速度很快,狄初在心里暗暗计算时间。如果第一棒的速度优势提高,他们获胜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没想到小看了白军。 “子乔!” 白军单手触壁,将头抬出水面的一瞬间脱口喊道。 几乎是分毫不差! 池子乔离开跳水台潜进水中。 “他们经常训练?”狄初为这流畅的交接惊讶,能在队友触壁的瞬间跟着跳入水中,除了默契,还有长时间的磨合才能做到。 祁凌踏上跳水台,回头说:“他们磨合十几年了。” 白军爬起来,站在水池边紧紧盯着池子乔的身影。 池子乔动作标准,每一次划水的进程都挺大,但速度不算快。原本白军争取到的半身优势似有逐渐追平的趋势。 在折返时,第五道选手已经超过了池子乔,并借用那几秒微小的优势将他反超。最后五十米,第五道选手的发力将身后两人甩开了将近三分之二人身的距离。 狄初不自觉捏了把汗。 祁凌在跳台上吹了声口哨,身边第五道的蝶泳选手已经率先接替队友跳入水中。 池子乔即将触壁的时候,白军低声道:“准备。” “跳。” 祁凌没有半拍滞后,配合相当顺畅。狄初看着他宛如一只乘风破浪的蝴蝶在水中迅速赶超,嘿,这货蝶泳是真的不赖。 池子乔上岸后朝狄初抱歉地笑笑:“我的速度不行。” “没事。”狄初说,“祁凌会追回来。” 对,他就是这么笃定。且不说现在祁凌已将落后的劣势追回,光是祁凌本身那种老子天下最大的气势,都足够让狄初对他加以信任。 狄初站上跳水台,第五道的最后一棒也跟着站了上来。 “三中的?以前没见过你。”对方把眼镜戴好,侧头问他。 “你没见过的多了。”狄初和他对视一眼,看不出这人什么德行。 “贺裕。” “狄初。” 贺裕点头,俯身预备:“那你得游快点。” 操。这赛前喊话喊得相当目中无人啊! 狄初不知道自己应该先不爽,还是先乐乐。 心底的胜负欲彻底被挑了起来。 祁凌的折返争取到了相当大的优势,率先触壁! 狄初没有丝毫犹豫,宛如蛟龙腾入水中。手掌划开水面,呼吸与水声变得清晰可闻。隐隐约约听到岸上的观众在叫好、吹哨。 似乎还有祁凌的声音交织其中。 狄初一马当先的时候游得相当自如,余光里看不到任何人。 贺裕只会喊空话? 然而,就在三人折返之际,狄初的听觉和视觉中明显感到有人快速追了上来! 是第五道! 贺裕! 狄初一惊,呼吸有点紊乱。迅速调整好心态,不得不用尽全力。 水中比赛之人感觉并不强烈,泳池边的观众比他们更加紧张。 “快看!我去!第五道的爆发力太强了!要追上了!” “别慌,老子赌一包辣条四号道肯定会赢,这小子发力了!说明之前没用全力!” “三号道实力相差有点远啊,活生生被虐。” “话不是这么说的,三号道那几人的交接做得很好。” “卧槽!快了!快了!还有最后十米!” 对于游泳高手来说,最后十米简直是弹指一挥的事儿! 狄初和贺裕几乎是同时触壁!两人从水中抬首,隔着水道绳对看一眼。 贺裕将泳镜推上去,趴在水道绳上吹了声口哨,伸出手:“挺厉害啊,受教了。” 狄初面无表情,同他敷衍地握了下手。 “预赛见。” 贺裕这人大抵是真嚣张,不怎么看眼色。 狄初顿了一下,破天荒地回头笑了:“预赛见。” 祁凌挑眉,这小子较真儿了。 妈蛋这认真的小表情,这暗戳戳不爽的小表情,真他妈好看! 比赛完,观众议论纷纷地散去。其他队继续训练,不少人还向这支突然杀出来的黑马投来探索的目光。 好在四人均承受能力一流,压根不管别人什么想法。 磨合了一下午的交接棒,测试了每人一百米的平均用时。 走出县体育馆的时候,四人都累得不行。狄初很久没有这样高强度游泳,记忆中参加比赛还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母亲正常的时间多一些,总会在看台上给他加油助威。 回忆这事儿,一开头,就不太容易停下。 狄初废了好大的力才从洪荒般的思潮里挣脱出来。 “今天大家有些什么想法?” 池子乔走在路上,正想将背包换只手提,身边的白军顺势将他的包拿过去背在自己背上。 狄初看在眼里,不过没怎么好奇。 “我们的交接还得再磨合,力量不行。”狄初说,“主要是我和池子乔的力量较弱。” “短期内应该有提高力量的方法吧?”祁凌问,“不过,如果太累就算了。” 祁凌比较担心狄初,这人前几天才华丽丽地在街上晕了一次,最近不仅有学习任务,还得排舞。 再加上为了比赛付出精力的话……祁凌暗自皱眉,他有点后悔把狄初拉入水了,到最后他妈的还是自己心疼。 “方法有,应该不算什么。”池子乔笑笑,“我们是体训生嘛,但狄初的话……你?” 狄初耸肩:“我没问题,如果需要我可以制定一下近期训练计划。而且各个主要关节的韧性训练也挺重要,如肩关节、踝关节等。努力练习就好,还有多久比赛?” “快了,一周左右。县级比赛本不算什么大比赛,规格不高。所以这两天报完名,准备准备就是预赛了。” “预赛之后直接决赛?” “嗯。” 第45节 狄初点头,四人站在路口等车。 沉默了会儿,狄初终于忍不住说:“建个微信群,我今晚将训练计划传到群里,你们看一下。明天开始每人根据计划、按照适合自己的量突击训练。一周之内多少会有提升。” 池子乔没想到狄初会主动把事情揽过去,当即笑得特别开心:“成,都听你的!” 祁凌看看狄初,觉得心口更疼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本是想让狄初迅速融入这里,给他找点有趣的事做,怎么还就较上真了。 烦。 狄初没体会到祁凌的矛盾纠结,两人下车进小区之前,都没说过一句话。 累,确实累。 但这样挺好,越累越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 现在就想回家蒙头大睡。 “初初啊……”进电梯的时候祁凌叫了声。 “初你妈啊初,是不是要现在抽你丫的才能长记性?”狄初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两人头一回斗嘴斗得这么心平气和。 “你要是愿意跟我来个电梯play,我保证以后不喊了。” 祁凌往狄初身边靠了靠,这句话说得相当缓慢。 “卧槽你个腿儿的,离老子远点。”狄初抬头看了眼摄像头,脑子里某种不和谐的画面一闪而过。 祁凌调戏够了,忽地正经说:“你要是忙不过来就算了,我再找个人替你比赛。” “你这马后炮很响亮啊。”狄初说,“是不是怕输了穿女装,祁凌我告儿你,别怂!是个男人就别怂!” “我不怂,”祁凌略微低头看着他,“我是怕你累。” 操。 狄初的心跳蓦地停了一拍。这人太他妈令人烦躁了,说这么肉麻当自己是言情男主角?一言不合就骚话连篇,太…… 太他妈窝心了…… 这话没人说过,十七年千疮百孔的人生里,包括徐陆那么贴心的死党,都没人跟他说——我怕你累。 狄初不自然地低下头:“没事,还好。” “那我们近期不排舞,比赛完后继续?”祁凌没有戳穿他的心事,换了个话题,“反正秋季运动会还有一个多月。” “嗯,也行。” 到达20层,狄初走出电梯。刚拐弯,楼灯还没亮,忽然家门口蹿出个影子来。 “我操操操!”打头的狄初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撞在祁凌的胸膛上。 祁凌从后面扶住他的肩膀:“妈的怎么回事?” 两人一惊一乍的吼声把这层楼的灯都给叫亮了。 定睛一看是祁迟那个二五缺! 吓没魂儿之祁狄二人组捏着拳头走上去,把祁迟的衣领一提:“欠打是不是?!” “不不不,不是,你们怎么这样啊!”祁迟简直要委屈爆了,“我今早出门没带家门钥匙啊!” “以后再没带钥匙,你就给我睡走廊!”狄初横了他一眼。 祁迟跟在他俩身后弱弱地说:“我是怕去接如水的时候迟到了……” “你他妈叫得再亲密点?!” “温如水!” 祁迟立马改口,差点没对狄初鞠个躬。 心里那个操啊,自己头顶仨大字:没!人!权! 狄初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手机上提示群消息。 池子乔:嗨! 白军:嗯。 祁凌:嗯。 这气氛不太像队友,搞不好是谈和不成功,准备约架的。 狄初把写在本子上的训练计划拍下来发过去。 想了想说:尽力就行。 池子乔:狄初的字很漂亮啊!早点休息。 白军:嗯。 祁凌:我初就是人如其字! 狄初:@祁凌,滚! 狄初退出微信界面,点进通讯里划了一段,最后拨通了徐陆的电话。 “哟哟哟——知道我还活着啊?” 徐陆阴阳怪气地在那边酸,狄初反省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确实减少了跟他的联系。 “别欠,你现在欠操我也没法满足你。”狄初坐在书桌前,把带回来的课本摆在桌上。 “初,你到底怎么回事?去了那么久,又是进医院又是租房子。折腾什么呢,要不要我过来看你?” “别过来,”狄初阻止他,打开课本开始扫视知识点,“我怕你过来哭坟。” “情况那么糟糕?” “也不是,就骗着你玩儿。” “我操!你他妈图什么!” “骗人还能图什么,当然是图快乐啊!” 徐陆沉默几秒:“感觉你心情好多了?” 狄初不置可否,翻过一页书:“下周有个游泳比赛,我要参加。” “我去!初!你终于要做回自己了?!”徐陆一听,比当事人还激动,“要不要我逃课过来为你打call?我的妈,有生之年啊!” “去你的。”狄初轻笑,“小比赛,到时候找人给你录个视频就行了。” “个人的?” “混合泳接力。” “嗯?”徐陆声音有些变调,“你和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等着看视频吧。” “初,挺好的。”徐陆突然在那边松了口气,说得一本正经。 “日,别这么肉麻。什么鬼。”狄初把手机隔开,感觉浑身不对劲儿。 “没啥,小爷我打游戏了,明天灭绝师太要考试,打完就睡。” “装你妈的神仙逼,”狄初笑骂,“哪次考试你不是从头睡到尾,正确的做法是今晚通宵!” “老子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就你那智障头,换得回金子算我输。” “再见再见!没人情的东西!” 徐陆挂了电话,狄初握着手机乐了一会儿。 挺好的,徐陆说。 狄初懂他的意思,在逐渐走出阴霾,挺好的;心情回复正常,挺好的;慢慢活得有人气儿,挺好的。 狄初不知道这算不算真的好,但目前感觉还不错。 成吧,就这样。先看书。 虽然没打算多用功,至少还是看看,既然下次准备扳回来,态度还是要有。 狄初在学习方面,和画画写文的状态差不多,一旦投入进去,就会用尽身心。 世界被屏蔽在感官之外。 不料没多久,狄初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狄初捏了捏拳头,敲得还真有节奏感。这要串成一句,能他妈跟着在原地跳起来! 狄初满脸阴云地打开房门,祁迟的手刚好僵在半空。 “说事。”狄初冷笑。 祁迟忽然有点退缩:“爸爷你还没睡呢?” “睡了。” 狄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祁迟指了指书桌:“就这情况,爸爷你说睡了?真把我当智障哄吗?” “是。” 狄初没有否认。 操。祁迟瞬间被怼地什么话都没了,呆了几秒。 “什么事赶紧说。”狄初不耐烦地靠在门框上。 “噢。”祁迟缩了下脖子,“我想……找你问几道题。” “哈?”狄初一愣,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问我问题?” “嗯。”祁迟点头。 狄初看他的眼神已经不亚于在地球上发现了棒槌外星人,这得是多么大的觉悟才能让祁迟跑来问问题?! 第46节 狄初觉得挺新鲜:“进来吧。” 祁迟跟进去,他当然不可能告诉狄初——我是为了追你妹才好好学习的。 不然很可能被打得贴在墙上,撕都撕不下来。 为了活命,真话是不能说的。 祁迟问的问题不难,只是比较绕而已。狄初简单地给他指出几个关键点,祁迟立马就领悟了。 祁迟抱着本子跑回房间的时候,回头说了句:“谢谢哥。” “滚滚滚,”狄初挥挥手,又补了一句,“好好学习。” “是!” 狄初没捅破祁迟的小心思,他能不知道这玩意儿对自己妹妹的那点小九九?刚才几番在学习上的交谈,狄初敏感地发现祁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野。 如果说祁凌是彻底放弃,那祁迟是属于暗自发奋那种,脑子也聪明。 如果……狄初看着眼前的课本出神,手里转着笔。 如果祁迟真的那么喜欢温如水,让他们两人一起考到市里读书也不错。 到了那边也有人照顾温如水,自己便能放心地留下来陪伴温琼芳。 挺好。 第二天,狄初和祁凌提着早餐一路跑步去学校,既然决定了要在短期内突破,就得把身体里每一根生锈的筋拉开。 两人一路小跑,还特别神经地比谁步子迈得大。狄初跑了会儿,想着辛亏时间早,不然这么丢人的事谁他妈干得出来。 刚到教室,狄初和祁凌把早餐放在桌上,擦了擦汗。屁股还没坐热,程司从跟傻逼似的荡了过来。 “你们昨天又没来上课啊。” 狄初和祁凌没理他,这人多半瞎,说话也相当暴露智商。 “狄初你天天逃课,这样下去成绩会下滑的。”程司从靠在桌边,拍拍狄初桌子,“你成绩这么好,再努力努力,明年能考个好成绩。” 狄初呲牙,喝了口豆浆,对着祁凌说:“管家婆。” “是啊。” “事儿精吧。”狄初有点烦。 祁凌拆开袋子递给他一个包子:“反正不事儿我就行。” “你,回去好好学习。”狄初吃着包子,抽空抬头看着程司从,“我就算明天交白卷也不管你的事儿。” “狄初,你这么好的成绩,你不能自暴自弃。我跟你说……” “学霸!”狄初把嚼了两口的包子馅儿吞下去,“我是学渣!让老子安心吃个包子成不?快噎成心肌梗塞了。” 程司从要敢再蹲这儿说下去,狄初保不齐会把剩下的包子塞他鼻孔里。 大清早吃个饭还有人在旁边自带bgm,这他妈什么事儿啊操! 程司从还想说什么,门口一男生走进来对着狄初喊了声:“初哥!老大找你!去一下办公室!” 操。狄初彻底被噎住了,喝着豆浆咳嗽了半天。 这人乱说话就容易遭报应,刚说的心梗,妈的现世报啊。 “初哥?”狄初一愣,这他妈以前的称呼怎么飘到这儿来了。 祁凌帮他拍背顺气儿:“小意思,你天天跟我走一路,别人早把你当哥了。” 狄初冷笑:“那你好棒棒哦。” “我吃个包子都是爱你的形状!” “滚蛋!”狄初乐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去办公室,“给老子留几个。” “遵命!” 狄初费力地找到办公室时,缺心眼正坐在办公桌前吃包子。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全民包子节,反正走哪儿都在啃包子。 白花花的包子啊流油的肉。 操,想什么呢。 “林老师,你找我?”狄初站在办公桌前,眼神不住地往包子上瞟。 缺心眼不作为老师来看,算是很好的好人:“你吃早餐没,没吃就自己拿。” “我吃过了。”狄初想起祁凌还给他剩了几个包子,当即有点归心似箭。 缺心眼喝了口茶,慢慢说:“昨天你请假,是跟七班的池子乔他们练游泳去了?” “嗯,林老师你消息挺灵通啊。” “这屁点大的学校就那么几个风云人物,我们老师清楚得很。”缺心眼笑笑,“不过,我想问的是你学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那么学啊。” “你用上半天,玩半天的方式学?” “有问题?”狄初莫名烦躁,他不是没反省自己,但就是不喜欢别人对他的事儿插手。 学也好,不学也好。怎么学,狄初自己心里有数,有一杆称始终放在那里。 别人强行介入的话,无论是善意还是其他什么,都会令他不安和烦躁。 不安来自于多年的生活习惯,本就没什么人管他,父母都不会真正管他,他就不需要别人来管。自己管自己,没毛病。 烦躁则是因为,狄初知道缺心眼是为他好,可光知道不行。狄初现阶段的心态没办法承这个情,他现在迷茫地混着,学习能跟上就拖着走。 没想过要头悬梁锥刺股。 缺心眼看看他,忽然换了个话题:“你最近心情好些没有。” “好多了。” 真他妈不凑巧,好心情都能被这段谈话给搅成狗屎。 “那成。”缺心眼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估计双方都不想再看到彼此那张缺德脸了,“以后你和祁凌早上来学校,下午是要游泳训练还是排舞,我不管你们。” 狄初怔了怔,这么好说话,缺心眼又想作什么妖。 果不其然,缺心眼说:“为了给你一个更友爱的班级环境,预赛那天我会带同学来看你们的。” 操!? 狄初看着缺心眼张嘴吃着包子,瞪大双眼。 真他妈把自己当成动物园的大猩猩了?! 第22章 狄初一副被包子气成心梗的表情回到教室时,祁凌正在桌前拿着小刀,同一个不知是啥玩意儿的东西对抗。 狄初走过去,由远及近细细观察也没看出这到底是什么:“作妖呢?” 祁凌赶紧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面的卫生纸上,顺势将左手拇指含进嘴里:“干你者枸杞,劳达油给腻史板子了?” 祁凌的声音含糊不清,狄初听得头大。 “没断奶吗你。”狄初有点烦,为自己要变大猩猩这件既定之事烦得快炸成烟花了。“手指拿出来好好说话!” 祁凌犹豫一秒,还在拇指上吸了一口才缓缓拿出来,不自觉地放到身后:“看你这口气,老大又给你使绊子了?” “是我们。”狄初说,指了指祁凌桌上的不明物体,“干啥玩意儿?艺术细胞冒出棺材板了,雕刻大卫呢?” “哦。这是苹果。”祁凌放下右手的小刀,拿起他所谓的苹果,“就是卖相难看了点,能吃。” “你管这叫难看?” 狄初笑不出来,记忆中苹果是圆的吧?他妈这坑坑洼洼还状如魔方的东西,是苹果? 狄初忍了下,没忍住:“用脚削的?” “操。”祁凌搓火地踹了下桌子,“爱吃吃,不吃拉倒!” 狄初愣了,这货给他削的? 一时间道不明内心情绪,抿抿唇,最后从祁凌手中颤颤巍巍地接过苹果。就是难看了点,反正没毒就行。 “第一次削啊。”狄初咬了口,味道还不错,酸酸甜甜嘎嘣脆。 祁凌眼神儿里还带着点火气:“是啊,好不容易给狄老板削个苹果,润润您那惊为天人的嗓子,莫名其妙被嫌弃啊。” “哦。”狄初横了他一眼,“好委屈啊。” “是啊。”祁凌说,算是彻底没了火。 狄初边吃边看他:“你把左手放在背后干什么,独臂雕?” “你那么多问题干什么?” “老实点。” 祁凌撇嘴:“没啥,就割了条口子,这刀有点难用。” 狄初伸手去拉祁凌的左手:“给我看看。” “别!” 狄初抬头盯着他,一言不发却胜过千言万语。祁凌被看得头皮发麻,挣扎半天才把左手交出来。 “你不是晕血么。” 实际伤口不大,血被祁凌吸干了,反而现在一条干瘪瘪的口子暴露在眼前,狄初看得怪不舒服。这双手怕是什么能做,能弹琴能打鼓能画画能改谱,却是第一次为人削苹果,而且还弄了个勋章。 狄初从课桌里把纸拿出来,给他缠在拇指上。祁凌顺着这视角看下去,狄初柔顺的黑发垂在脸颊边,手指修长,身上有种独特而舒服的味道将他萦绕。 这刀割地值当! 狄初抬起头来继续吃·被祁凌削得没剩多少果肉·苹果。 “傻缺,想起一出是一出。” 第47节 “智障,”祁凌指着桌子中心贴的那张白纸,“注意事项第三大点第四条:少吃多餐。” 狄初瞅着他没说话,过了会儿对祁凌认真地说:“今中午回家煮吧。” 祁凌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勋章带来的开心还没来得及让他原地蹦几圈,“回家煮饭”几个字又让他想自绝于苹果树。 “初,咱今天什么怨什么仇?” “找死是不是?” 祁凌没说话了,正襟危坐起来,盯着讲台上的老师不放。在“惹得起”的老师和“惹不起”的狄初之间,就算祁凌是个白痴二百五,也知道该怎么选。 后来是讲台上的老师站不住了,从没见过祁凌如此认真的眼神,认真到像是要砍人。 “祁凌!出去站着!什么眼神!” 祁凌从善如流地顺着后门跑了,不知跑哪儿去怀疑人生。 狄初得偿所愿地上了一早的安静课,效率确实高得多。 中午放学家,两人在小区外的超市转了一圈,这回倒是相当熟练地买了菜。 祁凌提着食材跟在狄初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想了半天:“初啊,真要回家煮?” “嗯。”狄初低头看着手机,“你要不乐意就点猪饲料。” 祁凌想说猪饲料和夺命汤两者之间差不了多少,但他没这个胆。现在是他追着别人,喜欢别人,怎么说呢,就是乐意。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真的太丢脸了,可又美好得不得了。 祁凌知道自己最近有点魔怔,但为了狄初再蠢点也不是不可以。 狄初身后没了动静,走几步回头一看:“卧槽?人呢?” 原本跟在身后的祁凌不翼而飞,四下张望,在一家儿童玩具店门口看到了那个蠢东西。 狄初看到祁凌的一瞬间,下意识掐胳臂。 真他妈痛,看来是真的——反正不知道祁凌一米九的个子是怎么挤进玩具店门口的摇摇车里的,那傻逼还正在投币!! “小伙子!小伙子!下去下去!这是给小孩玩的!!” 玩具店老板差点没把心脏顺着气管吼出来,太他妈刺激了。开了几十年的玩具店,这种事绝逼头一遭! 狄初站在原地,拿着手机感受了一回晴天霹雳,深刻懂得了什么叫做天雷滚滚! 这他妈怕不是个傻子吧?! 祁凌脑子绝不正常,人还理直气壮地回头说了句:“我凭本事投的币,为什么要我下去?!” 狄初悲痛地捂了捂脸,正想闪人离开现场。 没想到祁凌嗓子特嘹亮:“初!玩儿不?!” 玩儿你妈个卵啊! 狄初内心都来不及操操操了,猛地后退几步。 玩具店老板已经冲了出来:“哎哎!你们是不是一起的?!小伙子快叫你朋友下来!弄坏了要赔偿的!” “不不不,不认识不认识!” 狄初赶紧摇头,一把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祁凌不开心,也不管“凭他本事投的币,合该好好享受摇摇车”的乐趣了。正要挣扎着站起来:“狄初,你这人真的不够意思,我跟你说,操——?” 狄初搓着火想回头骂:你还好意思跟我操? 没想到祁凌卡在玩具车里半天出不来:“我操,老板你这车什么构造!出不去啊!腿长怪我咯?!” 狄初实在忍不住弯着腰爆笑起来,这他妈什么剧情,搞笑的吗?! 祁凌是真出不来了,一双长腿卡在狭小的空间里,先抬哪只都不行。操他妈的! 狄初边笑边拿出手机对着祁凌拍视频,祁凌心有灵犀地往他这边看过来,这一看不打紧,问题在于本大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我操,狄初!不准拍脸!不然看我出来怎么收拾你!”祁凌自作孽不可活,挣扎了半天没动静,“拍拍拍,拍了不准传票圈!最后的底线!” 狄初笑着在屏幕上按了几下,抬头特阳光特舒畅特春风满面地说:“咱们朋友圈见。” 狄初转身溜号,谁他妈认识祁凌谁傻逼,太丢人了! 卡在摇摇车里?! 脑子铁定被门夹成了千层饼。 祁凌骂骂咧咧地回到家时,狄初已在厨房里忙开了。食材洗好放在盘子里,正在切菜。 祁凌暗戳戳地不爽,靠在厨房门框上:“今中午打算下什么毒?” “把你彻底毒成智障那种。” “操。”祁凌笑了会儿,只有狄初这么跟他说话他会觉得特有意思。“要不要我帮你切菜?” 狄初匀速地切着土豆,架势相当专业:“制造凶杀流血现场么。” 祁凌被怼地说不出话,他发现狄初只要不想让一个人舒坦,嘴里冒出的东西完全没有让人接茬的欲望。 狄初做了多久饭,祁凌就站在旁边看了多久。 跟块望夫石似的盯得狄初背后发毛,好几次想把油锅盖他脸上去。 “叫祁迟洗手吃饭。”狄初走到门边解下围裙挂上。 祁凌忽然想起个事儿:“你今天没百度?!” 祁家兄弟坐在桌前仿佛一对烈士,眼神十分悲壮。狄初好笑地坐下来,没说话也没招呼他俩,自己夹了块茄子吃起来。 祁凌偷偷看着狄初的表情,脸色没啥变化。祁凌伸手夹了一小撮土豆丝,怀着对食物的敬畏之心放进嘴里嚼了两下。 第一秒,味道没问题。 第二秒,哎,有点香。 第三秒,兄弟两人唰地望向彼此——操操操操操!贼他妈好吃! 祁迟不信邪,赶紧夹了块茄子,想法同上! 好吃啊啊啊啊啊啊!! “哥!”祁迟抱碗看着祁凌,“看到我眼泪没,感动哭啊——!” 祁迟吃得泪流满面,总算明白了自家做菜和猪饲料的区别。 狄初用余光瞟着他俩,忍住飞扬的笑意。 啧。老子会的东西永远让你——意!想!不!到! 祁迟撒着欢儿跟哈士奇似的在厨房洗碗时,祁凌坐在沙发上问了个严肃的问题:“狄初,敢情你丫的一开始耍我们啊?” “你不被耍得挺开心么。”狄初笑得特别欠。 “妈的。”祁凌骂了句,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 同人掐架最无奈的一点,就是当两人正在劲头上时,自己瞬间脑子空白,啥话都说不出来。等这档子事儿过了,再回头细想整个过程时,总会暗骂自己傻逼。若是重来,定会骂得对方怀疑牛顿定律。 祁凌斜靠在沙发上,姿势很大爷。虽然怼不赢狄初,可好歹吃了顿佳肴。 不亏。 手机响了一声。 祁凌挑眉,第一时间没伸手去拿。这个铃声是专属,当它响起,总意味着场子那边出事了。 祁凌先是瞥了眼狄初,见他在玩手机并没注意到自己,才慢慢起身把手机拿过来。 是个视频。 祁凌把手机音量关掉才点开看,画面上两方人马正在血拼,分不清哪边是王立的人。一群人狂暴地厮打在一起,即使没有声音,隔着屏幕都能想象现场的惨烈。 祁凌走到窗户边给王立发了条消息。 —结束没。 王立秒回。 —结束了,带头的在我们手上,过来? —等我。 祁凌把手机放进包里,回身看到狄初正躺着困觉。侧脸靠在沙发上的样子特迷人,长发微散,修长的双腿交叠。 祁凌看了会儿,从茶几上拿起钥匙准备出门。 “要出去?”狄初问,看来没睡踏实。 “嗯,去趟乐队那边。下午我不去训练,要不要来接你?” 狄初没应声,过了会儿,祁凌以为他又睡了时,狄初说:“不用了,你忙完直接回家吧。” 回家。 祁凌听得一阵心暖。嘿,这感觉还真他妈不错。 十几年,祁凌第一次感觉这套房子有了家的归属感。 祁凌到达地下广场时,门已经关了。 这种情况只会因为两件事:一,当天晚上有演唱会,下午整理场子。二,有人闹事,群架火拼。 祁凌从后门进去,摸出根烟点上。 地下广场在开发以前,是个废弃停车场。什么人都有,久而久之弄得这里乌烟瘴气。 后来祁凌同王立他们组织了一批人,决定把这里开辟为音乐基地,给狂热的年轻人行便利。有人获利,自然会断了另一些人的生路。 这就应了狄初的那句话:容不得你这样做人。 道上没这规矩。 祁凌比他爹霸道,什么叫道上没这规矩?老子就是规矩。 挨着挨着打服气了,便没人敢跟他提规矩。 当初祁凌一人提着甩棍,从东城打遍北坝的盛况犹在眼前。他说过,老子惜命,但不怕死。谁他妈敢跟老子耍混,先问问自己几条命。 祁凌的健在爹是不大管的,只要不闹出人命,他儿子步他后尘往歪门邪道上走,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48节 命!自己选的,那就怨不得别人!怪不得别人! 当年祁凌十六岁,半大的孩子眼里满是嗜杀的光,犹如一双将光源拽入深渊的黑洞。 道上有谣:祁凌要顺着这路走到黑,保不齐比他爹混得大! 道上更有谣:刚过易折,祁凌这玩意儿,树大招风说不定死得早。 报应! 祁凌没所谓,反正老子活得好好的,神佛不惧。 可现在不一定。 祁凌解开手机锁屏时,有一条狄初的未读消息:我去训练了,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祁凌想了会儿道:不了,你回去早点休息。 顺手换成飞行模式,放进兜里。 隔老远都能听到惨叫和痛骂交织的声音。骂得十分粗鄙下流,男女生殖器均没放过。饶是祁凌都忍不住皱眉,这次逮的是个什么货色。 地下广场再往里走,是还没来得及进行改装的停车位。 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被捆绑在柱子上,鼻血糊了一嘴,相当惨不忍睹。王立等人围在他身边,训话半分钟又骂骂咧咧地踹上一脚。 祁凌慢慢溜达过去,烟还叼着:“这次什么事儿。” “偷东西。”王立见祁凌来了,叫李志希腾个空出来,“团伙作案。” 祁凌笑:“这要是来偷东西,就纯粹侮辱我智商了。借着名号找茬吧?这么快就有人想挨棍子,不容易。” “我呸!祁凌!要不都看着你是祁正雄的儿子,谁他妈忍你!”男子啐了口血痰,“你他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我什么德行不清楚,反正被打得吐血的不是我。”祁凌皱眉瞟了眼地上的血,想着完事后还得让人把这里清理干净,万一哪天狄初过来溜达,看到血迹又晕了,心疼的还是自己。 周宇抬手给男子一耳光:“说话注意点。” 祁凌朝自己人摆摆手:“这几句话还不值得动粗,不然显得我们多不局气。” 男子冷笑:“祁凌,你他妈孬种!总有一天祁正雄死了,你他妈怎么分尸的都不知道!” 祁凌瞳孔一缩,“祁征雄死了”这五个字仿佛按动了他身体里某处开关。旁人压根没反应过来,祁凌一脚命中男子面门。 “咔的”一声十分清脆,是什么东西错位了。 王立听得头皮发麻。 男子下巴被卸,顿时说不出话来。 祁凌阴鸷地盯着他,向张毅伸手:“棍子。” 张毅递了根普通铁棍过去,这种情况下不敢将祁凌的甩棍给他,搞不好真会出事。 祁凌把铁棍拿在手里像鼓槌一样转了几圈,接着狠狠地抽上男子的肋骨:“新来的不懂规矩可以教你,但诅咒别人死爸爸这种事,你他妈找死。” 男子闷哼一声,感觉血气迅速翻涌。 祁凌提着他的衣领往自己跟前拉过来,磨着后牙槽冷冷地说:“这口牙挺好,我看你不需要了。” 铁棍毫不留情地抽上对方肿得老高的腮帮子,王立眼看着一颗牙顺着惯性连着血沫飞了出去。男子眼前一片漆黑,混着闪闪发亮的金星,大脑嗡嗡作响。 日,这脸他妈得废。 祁凌没有下一步举动,等对方缓过劲儿来,才继续将铁棍抵在对方的腹部慢慢碾磨:“想弄死我,可以,只要你敢拼命。要是敢打我爸的注意,你算哪根葱。” 两人靠得很近,男子不知哪儿来的孤勇,提腿照着祁凌的腰侧狠踹一脚。祁凌没注意,生生挨下这一腿。 李志希上前就是一拳:“你他妈找死!” “有种弄死我。” 祁凌忽然有点佩服他,可以,硬气,哥欣赏你。 不过这么点儿欣赏并不足以让祁凌放过他,反而面色更加阴冷。 这不太像平常的祁凌。 周身散发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质。 祁凌说了句:“刀。” 王立有些犹豫:“凌哥,算了。教训教训就行了。” 祁凌笑得满是戾气,盯着男子:“刀。” 张毅和王立互看一眼,张毅递了把折刀给他。 祁凌没在意侧腰的伤势如何,他一手拿刀,一手将男子的手腕攥紧,提起来放在跟前。 “哪只手偷的东西?” 男子阴狠地看着他。 “哦,忘了你不能说话,不好意思啊。”祁凌笑笑,“那就两只手都留下吧。” 男子蓦地浑身发抖,不可抑制地呜咽出声。 “怕什么,你们不是讲规矩么,这就是道上的规矩。” 祁凌将男人的手按在柱子上,刀刃放在手背上来回滑动片刻,猛地向下一错! “唔!” 男子的眼泪汩汩而出,一瞬间感觉人手移位! “哈!”祁凌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我他妈以为你多硬气。” 王立皱眉,祁凌并未斩断男人的手指,而是一刀插在了指缝间。 这玩的是心理承受极限。 祁凌像是来了兴致,把折刀顺着男子的脖子移到太阳穴边。 “这眼睛盯得我不太舒服,干脆你在手和眼珠子之间选一个?” “嗯好,选眼珠子。”祁凌装着一脸严肃地替他做了决定。 接着举起折刀,刀尖向着对方的瞳仁。 耳边传来滴答声,祁凌顺着看去:“哟,尿了啊。” 眼睛看着下面,手上动作未停。正一寸一寸地往对方眼球上压去。三厘米,两厘米,一厘米…… “行了!”王立上前拉住祁凌的手,“你去休息,这里我们处理。” 祁凌的表情还停在狰狞阶段,一时没从魔怔的情绪里抽出魂来。 半响,他才醒悟似的朝王立笑笑:“大立,不好意思啊。”转身回了工作室。 王立跟在他身后,给张毅等人使眼色——打完扔出去。 祁凌躺在沙发上没说话,王立拿着烟在一边踱步。 “别晃了,大立,能给我晃吐了。”祁凌说。 王立在脑子里把今天这事咂摸了一圈:“是不是北坝那边又在抬头了。” “抬起来就把它打下去,和当年一样。” “不一样,”王立点燃烟,“凌哥,要不以后这些事你别参加了。” “哎,你说你比我大几岁的人老叫我哥,折我寿么你。”祁凌坐起来,眼中的阴鸷褪去不少,逐渐恢复了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没那么恐怖和冷血了。 “你不适合这些,你迟早得走。” “你就适合?”祁凌伸手摸烟才发现侧腰被踢的位置拉着拉着疼。 疼得还有点钻心。 “你刚才那样子,根本不像未成年!” “我早就说了,不要用年龄来理解我,更别用所谓的成不成年来定夺我。”祁凌仰头靠在沙发上,“我和同龄人不一样。” 王立找不到说辞,的确,祁凌太早熟了。 成熟地太快,走的路子不一样,家庭环境不同,根本不可能将他当作普通的高中生。 这么多年也没几个人真正把他当作孩子。 只因他是祁正雄的儿子,生下来就带着戾气。 埋在基因里的东西,洗不掉。 “你自己在这儿好好缓缓吧。”王立叹口气,走出工作室。 缓缓。祁凌把双手举在眼前,有些想笑。 早就沾满鲜血,要怎么缓。 狄初从游泳馆出来,同池子乔他们告别。拿着手机思索片刻,拨了祁凌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狄初挑眉,今天祁凌怎么回事,还真有些不习惯。 祁凌回家时,凌晨一点。 关上门在玄关站了会儿,打算直接回房间。 “哥。” 祁凌吓了一跳:“操,你他妈半夜守灵么!” 祁迟站起来打开客厅的壁灯:“立哥给我发消息了。” “又一事儿逼。” 祁凌往自己房间走,祁迟跟在后边。 “伤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去拿药箱?” “不用,多大个事。”祁凌坐在床边把衣服撩开,看到侧腰的淤青还是忍不住骂了句,“操他大爷!” 祁迟默默把药箱提来,像以往那样给他哥上药。这样的流程重复了上百次,祁迟觉得自己都快算半个江湖郎中了。 “近期注意点儿吧,你还要比赛。”祁迟把药物收拾好,坐在他哥床边,“还行吗?” 第49节 “傻逼!不能问一个男人行不行!” 祁凌笑着薅了薅祁迟的头发。 “我今天跟你睡吧。” “我去,这他妈不是小时候了祁迟。” “但以前也这样啊,你受伤,我就跟你睡。” 祁迟任性地蹬掉拖鞋,顺着爬上他哥的床。 “操,”祁凌乐了,“成吧,小爷你开心就好。” 祁凌收拾完回床上睡觉时,似乎祁迟已经睡了。 不自觉地放轻动作,刚关灯躺下,祁迟忽然说:“哥,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管北坝的事了。” “你今天也跟着事儿逼吗?”祁凌呲牙,有些搓火。 “你答应我。”祁迟难得这么认真。 “……你到底怎么回事。” “哥,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祁迟背对着祁凌,声音有些发颤。 这崽子…… 祁凌一时失了方向:“再说吧。” 良久,黑暗里才传出祁迟微弱的声音。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祁凌没说话。 成为恶龙又如何,沦落深渊有何惧? 我从未怕过黑暗。 直到我看见了光。 祁凌知道,祁迟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他——别忘了,你还有个狄初。 所以你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过活,你要断干净。 可是祁正雄说得对,万事皆有因果业障。 逃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 “与恶龙……回以凝视”——尼采。 2 终于把祁凌性格中的阴暗面写出来了啊,长出一口气。心肝儿们不要心疼啊,没事,祁大爷这么强的人,会没事的信我! 3 人性都有阴暗面,就像一个人的性格始终是复杂多样的,不可能单一。只有一个人有正面、负面、有灰色地带,他才会是鲜活的。没人能完美。 4 这个故事不仅仅是想说谈恋爱,开小车,我还有其他东西想与你们分享,关于人性,关于抉择,关于生活。其实这些话在本书开头就想说,但我觉得那时还比较早,只有坚持(看我的废话)看到最后的心肝,可能才会明白。也许连载文的弊端就在这儿,作者想表达的只能一点点披露,读者再一点点体会,没耐心的就弃了(双方都是)。 5 故事里有几个真实的情节,等写完这本,我再给你们一一道来。希望那时你们还在,若能将我的想法传达一二,是我的荣幸。 第23章 狄初制定的计划有一定作用,突击训练能让肌肉在短时间内增强记忆力。 几天下来,池子乔和狄初就力量方面进步不少,但他们知道,交接棒和姿势的标准更为重要。 四人每天在交接棒和姿势纠正上消耗的时间,几乎占据了训练时间的大半。 眼看比赛临近,狄初莫名一阵紧张。似乎以往比赛的感觉在慢慢回升。 “池子乔,你手臂动作没问题,但如果还想再快点,专练一下抱水夹腿的动作。”狄初站在水池边叮嘱,今天着重于岸上练习矫正姿势。 池子乔点头,认真和白军完成今日任务。 祁凌站在一边披着浴巾没动,跟个大爷似的。 狄初瞟了他一眼,最后没忍住:“敢情您是视察民情来了啊。” 祁凌有些异常的别扭,没说话。 “披着袍子要嫁了?”狄初向他走过去,“那边董河翘首以盼,你俩要好事将近就赶紧滚过去。” “操,别把我跟他凑一块儿。”祁凌侧着身子,将一半腰身背对狄初,无奈把浴巾扯下来扔旁边椅子上。 狄初皱眉:“正面对着我。” 祁凌:“我怕帅到你。” “一……” “好好好。”祁凌英勇就义般的表情回过身来,侧腰的淤青已消了不少。至少没有受伤当晚看起来那么鲜艳夺目、惨不忍睹。 狄初呲牙,看着就疼:“上哪儿啃的?” “哥,我哥。猪拱嘴也啃不成这样。”祁凌抬手拉了一下,不是很痛,“撞门上的。” “哦。”狄初说,“真能干。” 祁凌看着他没说话,多半是气的。被狄初说风凉话也不是一两次,早他妈习惯了。 狄初没理他搓火的表情,走到祁凌身边在淤青上按了一下。 “嗷!!” “嚎什么呢!” 狄初赶紧把手缩回来,祁凌这嗓子吸引了周围几十对眼睛,感觉他俩在光天化日里干什么伤风败俗之事。 “你他妈按我伤口我能不叫吗?” “老子就碰了一下,还没使力!操!” “我去,你还打算用力?!” 两人四目相对,均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八个字:岂有此理!不可理喻! 狄初冷笑着退两步:“我跟你说傻逼,蝶泳靠得就是腰腹和手臂力量,你他妈别掉链子。” 祁凌一听也来劲了,还属于那种“你今儿要敢说老子不行,老子还偏要给你证明”的劲儿。 特幼稚。 “一分钟俯卧撑和仰卧起坐,你任意找这在场的人跟我比,我输随你便。”祁凌抄起手,微低头看着狄初笑得邪性,“当然,如果你能坐我身上或躺我下边,妥妥的超越自我。” “哦。”狄初说,“你行不行?” “我行不行你知道?” “不知道,”狄初抬眼望向水池那边的董河,忍不住想招招手,“没事,让董河过来陪你试试,反正就几秒钟,不耽误他训练。” 祁凌愣了一下:“操!狄初,真他妈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唉唉,凌哥,狄初开个玩笑你当什么真啊。”池子乔笑着出来打圆场。 狄初看着台阶相当高冷地收回脚,硬是没下去:“我没开玩笑啊。” 池子乔顿在原地,久违的尴尬齐刷刷往外冒。白军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把和事佬带去训练了。 祁凌压着火走到狄初面前:“老子会用实力睡服你。” “说服?”狄初挑眉。 祁凌的身体微微前倾,盯着狄初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睡、服、你。” 没等狄初反应过来,祁凌绕过他跳进了泳池中。随着水花四溅的响声,狄初蓦地瞪大了眼睛:“祁凌!老子跟你没完!” 池子乔看到这一幕实在想笑:“这不俩幼稚鬼么。” 白军目不斜视地做着训练,总结更为独到:“狗咬狗。” 下午五点半训练完毕。 狄初和祁凌累得快散架了,特别是祁凌还处于负伤阶段,做完今天的量当即觉得需要一张床来好好安慰自己。 池子乔和白军骑着自行车在他们身边停下,狄初唯一的想法是:好累。 走路好累,骑车好累,看着都累。 “你们不累吗?”狄初问得有气无力,“我都快飞升了。” “还行,我们习惯每天运动。”池子乔笑笑,“要不载你们一程?” “我和初初打车回去,你们先走,别迟到了。” 祁凌给他们挥挥手。 狄初耸肩,表示意见相同。他本身也不愿意麻烦别人,祁凌开口正好省去必要程序。 池子乔蹬上脚踏板:“那我们走啦,后天预赛见。” “明天不训练?”狄初问。 “调整好状态吧,凌哥那腰也需要休息一下。” “哦。” 池子乔和白军骑着自行车走了,又剩下互不顺眼二人组。 两人尴尬了会儿,决定打车回家休息。 躺在沙发上对骂也比站这儿干瞪眼强。 “池子乔他们是回学校上晚自习?”狄初忽然想起祁凌叫他们快走别迟到。 祁凌点了根烟,顺手给狄初递过去:“去兼职。” “兼职?不还在上学吗?”狄初皱眉,每天训练累成这样,晚上还去兼职。“身体吃得消?” “吃不消也得吃,池子乔最多一次兼职三份工。”祁凌吐了口烟,“生活所逼,能怎么办。明年他们还要上大学,这些钱得自己攒。” 第50节 “父母呢?”狄初下意识问,又猛然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逼问题。 这句话该问自己,父母呢。但凡孩子成熟过早,或少年老成的人,家庭都不怎么幸福,父母指不定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毕竟当父母需要的条件太低,而养好一个孩子的要求太高了。 果然,祁凌叼着烟瞅着他,笑得揶揄没说话。 狄初有些烦躁地撇过头:“那他们还参加比赛,不是给自己找事情做么。” “是啊,因为往后的路可不好走。” “嗯?” 祁凌把烟夹在指间,弹弹烟灰:“他俩是体育生,往后的路不就是靠一座座奖杯和一块块金牌铺出来的?不是谁都能成为学霸,某些学霸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操。”狄初踹了他一脚,“当着面儿你也敢指桑骂槐!” “没骂槐,说的就是你。”祁凌盯着狄初,“池子乔的母亲吸毒,白军的单亲父亲是个赌徒。不是谁都能从父母那里拿钱,也不是谁都可以安安心心等着读大学。这些路,他们不自己去铺去挖,就迟早毁在这里。” 祁凌这句话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在外人眼里,祁凌就是拼爹二世祖。他无法否认既定事实,所以能做的只有改变。 不知狄初把这些话听进去没有,理解了几层意思。祁凌抽完一支烟,后知后觉今天说得有些多余。 他本不必告诉狄初这些事,很多问题需要狄初自己去发现醒悟。 祁凌不是很懂狄初的心情,或者说不全懂。有时他连自己的事情都不太明白,人和人之间不存在感同身受这一说。 针不扎在你身上,你永远不知有多痛。 天边暮色瑰丽,夏季微热的轻风裹着湿润的水气在树叶间打了个旋儿。 狄初埋头看着脚边淤积的小水滩,平滑如镜的水面下沉淀着泥泞。 那一瞬,狄初忽然想通了什么事,或许顿悟就宛如混浊的泥沙沉淀后浮于水面的澄澈。 “祁凌,这次比赛要拿不到冠军,我跟你没完。” 狄初抬头看着他,凤眸璀璨,如一片碎星在闪。 祁凌惊愕地点点头,没说话。 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丫该不会忘了赌的彩头吧?! 而狄初远没祁凌的思想那么有辱斯文、粗鄙下流。 狄初只是觉得池子乔和白军都挺好,至少这两人向他们递出邀请,自己也伸手接住了,就该竭尽全力负责到底。 有时每个人都活得猪狗不如,但社会底层的人民就只配脏乱差和鸡飞狗跳的操蛋生活吗? 不是,这里面还有很多人,在顽强对抗着。永远有混不吝的劲头,敢于拦“天下之大不公”于自身。 是自己,不是环境,不是他人,是我自己的问题。 找到自己的方式用尽全力对抗,用尽“歪门邪道”、“无所不用其极”和命运斗个你死我活。 这就是活着。 狄初和祁凌回到家门口时,终于不再见祁迟蹲点。两人刚进门,内心的欣慰还没来得及落地,祁迟一个鱼跃从沙发上飞了起来。 对,就这么快。快到狄初压根没看清祁迟起身的动作,直接腾空加漂移。 “亲哥!爸爷!救我!” 祁凌把他推开:“远点远点,啥玩意儿啊。你他妈不活得好好的吗?” “我是好好的,曹操他快死了!”祁迟指着手机使劲儿嚷嚷。 这样子跟亡妻似的悲痛欲绝。 “曹操都死成干尸化成灰几千年了,轮得到你在这儿哭丧么。” 狄初横了他一眼,同祁凌万分默契地走到客厅各自霸占一个沙发。 管你爱谁谁去死,挺尸最重要。 累! 祁迟不依不饶地跟过去,蹲在祁凌身边:“哥,亲哥!帮我一把!” “滚边儿去,手累。” 祁凌刚说完,顺势把自己手机拿出来开始刷微博。 祁迟冷眼看着这位“手累”人士,想了想,又暗戳戳地转战到狄初身边:“爸爷,帮帮我呗?” 狄初抬起眼皮瞅着他苦大仇深的脸,忍不住笑了:“帮你也行,会按摩么?” “会!”祁迟眼睛刷地一亮,有戏! 狄初指指自己的肩膀,没多说一句。从祁迟的手中接过手机,埋首操作起来。 祁迟赶紧狗腿地站在狄初后面,卖力地捏肩捶背。 狄初不知是故意还是什么:“嗯!舒服!” 祁凌躺在一边磨着后牙槽:“祁迟,能个儿啊。” 祁迟缩在狄初身后,很得瑟:“哟呵,手累哟,这叫按劳分配!怎么滴!” 相当不要脸地来了一出狗仗人势。 祁凌伸出手指对他点了点:“你要完。” 祁迟没所谓,谁帮他打游戏谁最大!亲哥往边儿站! 没过多久,手机里传来aced和victory。 狄初把手机还给祁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几步,想想回头道:“二哈,就你这波操作和智力,玩球球大作战够够的,何必找虐呢?” 没等祁迟作何反应,祁凌倒先爆笑出声。这句话他一直想跟祁迟说,又没有“谋杀至爱”的决心。 果然狄初人狠话多路子野,社会社会! 直到两位大爷回房睡觉,祁迟还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冥思苦想。 这未来生活,怎么就跟当初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日子还他妈过不过了?! 凌晨两点。 狄初第三次从梦中惊醒时,枕上全是汗水。他从床上坐起来,后背也汗涔涔的。记不清这是连续多少天做同样的梦了,也或许不同样。 反正都记不清。 梦里总是红到腥味漫天,胸口黏稠稠的,很难受。 狄初坐会儿,爬起来去了浴室。 他站在镜子前用冷水泼了几把脸,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睡衣领口有些皱,嘴唇没什么血色,毫无生气。 狄初打心底有些无力,这个人是自己么。 不知是梦魇带来的后怕,还是冷水激起的凉意,从脚尖密密麻麻地缠到头顶。 狄初在浴室站了几分钟,关灯出来的时候走回自己房间。接着,他突然站定,望向隔壁祁凌的房门。 不知道祁凌睡了没,没睡的话,是不是有个人可以说话。 傻逼,你他妈梦糊涂了?半夜两点谁他妈不睡! 也不一定,祁凌不是经常改谱么,说不定还在工作。 别去,太丢人了。半夜敲响别人房门,跟个棒槌似的say hi——哥们儿,深夜鸡汤聊人生不。 蠢到屎坑里去了好吗! 狄初看着自己房间的门把手,最后一咬牙,走向祁凌的门口。 半响,狄初伸手敲了敲。 没人应。 看来是睡了。那就不要打扰别人了。 狄初把手放下想走,又顿住。再敲几下如果还是没人应,就回自己房间。 狄初的心情就像在进行一生一次的赌注。 抬手又敲了几下,没人应。 狄初自己感觉不到,那一瞬,他的眼睛像黯淡的灯。 算了,傻逼玩意儿,自己滚回去睡。 “谁他妈大半夜的!” 门里忽然传来一声迷糊的叫嚷。 狄初蓦地愣在原地,刹那间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在耳边扩大了一百倍!浑身僵硬,血液倒流,脑子一片空白。 接着门内传来穿鞋的声音、走路的声音,然后祁凌打开了房门。 狄初下意识抬头望去,一句话没说。 祁凌仅凭对身高身形的了解,问:“狄初?” “啊,”狄初应道,嗓子沙哑地有些不正常,“我……” 黑暗中,两人看不见彼此的表情,但祁凌敏锐地感觉到狄初的异常。 “怎么了?”祁凌想伸手去拉狄初,想了想还是放在他的肩上。 放一下不要紧,祁凌满手摸到的都是冷水!他心尖骤然紧缩,顺着抚上狄初的脸,也是冰冰凉凉的一片水渍,颊边的头发全数浸湿! “发生什么了?” 祁凌的语气不自觉柔缓下来,几乎是轻得怕惊扰了狄初。 两人在黑暗中站立良久,祁凌用掌心摩擦着狄初冰冷的脸颊。 过了会儿,狄初用同样冰凉的五指抓住祁凌的手腕,轻声问—— “祁凌,我今晚能不能待你这儿。” 这是狄初十七年来第一次求人,他本想独自一人蜷缩在某地,任意地活,任意地生,任意地死。山枯水冻,无比寂寥。 第51节 可现在祁凌在他身边,相当于提供了无数可能。 温暖的可能,不必独自面对的可能。 祁凌没说话,把狄初拉进房间里,反手关上门。 “我睡你沙发就行。”狄初说。 “别蠢了,沙发上全是东西。”祁凌从后面轻推他,“睡床吧,暂时将就下。” 狄初也没多余的反应:“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看你。” 半响,狄初钻进被子里,在里边躺下了。 祁凌房间的空调开得有些低,睡觉不盖凉被还挺冷的。 今晚两人都有些奇怪。 狄初都在自己床上躺好了,祁凌愣是没生出任何一点多余的想法。满脑子狄初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就连自己是怎么躺回床上的都不知道。 狄初没睡着,祁凌也没睡着。 两人就这么背对背躺着,后来祁凌实在忍不住:“那个……” “我做噩梦了。” 狄初说。 这一下整得祁凌措手不及,张张嘴干瘪瘪地说:“什么样的?” “很多血,很多人,有的记不清了,有的总是重复。” “多久了?” “有段时间了。” 祁凌心里堵得慌,转过身来盯着狄初的脊背。黑暗中一切都影影绰绰,窗外传进来的灯光像薄雾似的缓缓摇荡着。 “初,咱们去看看心理医生吧。”祁凌说,说得没底不抱希望。 狄初果然没应声,眼睛有些疼。 许久过去了,人们都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可现在狄初终于明白这些都是空谈,很多时候,往事会自行爬上来。按不住的。 “祁凌,”狄初背着他,说得很颤抖很轻微,“给我唱首歌吧。” “想听什么?” “随你。” 祁凌沉默了会儿,忍不住将手攀上狄初的后颈,指尖穿过他的头发,轻轻摩擦着微冷的皮肤。 “我要——你在我身旁 / 我要——我为你梳妆 / 这夜的风儿吹—— / 吹得心痒痒 / 我的情郎 /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这是狄初第一次清晰地听到祁凌唱歌,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没有任何配乐,清清浅浅地吟唱,像是在念着最美的情诗。 这样的歌声荡在房间内,似乎谁人于碧波上驾一扁舟。风声温柔,一字一句在心上敲击。 “都怪这月色 / 撩人的疯狂 ” “清风朗月,辄玄思度*?”狄初忍不住打断了祁凌的歌声。 “比这个深得多。”祁凌放在他后颈的手轻轻揉捏,“初初,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费洛蒙*。” “你还懂这个?” “操,我没那么无知。” “嗯,你能个儿。”狄初轻笑,“继续唱吧。” 祁凌把被带偏的情绪找回来,继续轻声唱。 “都怪这guitar / 弹得太凄凉/噢我要唱这歌 / 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 /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狄初不得不承认,祁凌这首《我要你》,唱得太深情了。 几乎都让人信以为真了。 狄初下意识咬唇,心底泛起一阵阵难受。 太艰难了,这样的选择。 祁凌声音里透出的“为你,千千万万遍”令他难安。 十七年过去,今天泪水才泉涌而出。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我为你梳妆” 祁凌还在唱,狄初翻过身来,同他面对面。 “都怪这月色 / 撩人的疯狂 ” 狄初轻轻往祁凌那边靠去,寻了个安稳舒适的姿势,将头埋在祁凌的锁骨处,没动了。 祁凌依旧慢慢唱,像在安慰他孤寂沉痛的灵魂。祁凌伸手将狄初的肩膀揽住,感到脖子边一阵温热的湿润。 “我要唱着歌 / 默默把你想 / 我的情郎 /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狄初伸手抓住祁凌的前襟,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祁凌缓缓唱着歌,下巴在狄初的头顶轻轻蹭了蹭。 “这夜色太紧张时间太漫长 / 我的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我要——你在我身旁……” 狄初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祁凌唱歌的声音慢慢减弱。 最后只唱到——我要你在我身旁。 祁凌轻轻揉着狄初的后颈。 乖,睡吧。 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肝儿可以把《我要你》这首歌搜出来,边听边看哈哈哈 注:“*” 1 “清风朗月,辄玄思度”——《世说新语》 刘尹 后世人常用来比喻美好的友情。 2 费洛蒙:简而言之一种每人独有的气息。动物界包括人类等同物种之间相互沟通费洛蒙,营造出交配间自然舒缓的融洽气氛(幼儿不适宜)。 啊啊啊啊啊啊啊!!! 狄大爷你听到没?祁大爷在唱啊!他要你在他身旁啊! you ! kiss ! !!now! 第24章 翌日清晨,祁凌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身边的位置。 空的。有余温的。 祁凌没动,缓冲了几秒才睁开眼睛,哎嘿,真·拔【哔】无情!不过要是自己先醒来,估计也会继续装睡。 昨晚那出画风太离奇,整得两人今早不一定都想在床上看到彼此的脸。 怕是要打一架,杀人灭口保守秘密! 毕竟死人才不会说话。 祁凌心底轻笑两声,往狄初昨晚睡的位置挪过去,把脸埋在狄初睡过的枕头上。是这种味道,祁凌想,干雪松般混着木质芬芳的气息。 令人安定,有自由的味道。就像狄初这个人一样,剖开表面的不羁来讲,他是温柔而自由的。 祁凌留恋地趴在枕头上,静静地呼吸了会儿属于狄初的费洛蒙。后来实在是受不了,要见到这个人才能缓解心中的渴望。 祁凌穿着睡衣往客厅溜达,经过狄初房门时往里看了眼,没人。 厨房传来扑鼻的香味,祁凌改了路线,走向厨房的空档里抽了几秒想想开场白应该是怎样。 不过等祁大爷站在厨房门口时,有那么一瞬间说不出来话。 狄初同样穿着睡衣,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的一长截小臂白净细腻。身后铺天盖地的晨光从窗外流进来,衬着狄初明眸秀眉的一张脸。齐肩的黑发尖儿上挂着金光,拿着勺的手指修长。饶是宽松地毫无款式的睡衣,都被他穿出了范儿。 颠倒众生的范儿。 “众生”即祁凌。 “我在怀疑祁迟那小子是不是批发买的睡衣。”祁凌把眼前的画面在心里又咂摸了一圈儿,盯着狄初想了个烂话题。 狄初瞥了他一眼:“不用怀疑,很明显就是。我们仨的睡衣一模一样,你该不会才发现?” “哦,没注意。”祁凌耸肩。 平时都是在房间换好衣服才出门,今天这样穿着睡衣到处晃悠的悠闲并不多见。 狄初慢慢搅着锅里的粥,说:“我给缺心眼说我俩一起请假,他同意了。” “你管老大叫缺心眼?”祁凌笑笑,“老大该多伤心呐,好不容易来个愿意捧在手心的花骨朵,哎嘿,没想到花心是黑的。” “大清早又找打是不是?”狄初嘴上骂着,偏偏跟个傻逼似的笑起来,“缺心眼没被你们气成失心疯说明心理素质够强大,我这点算个屁。” 两人之间只要有一个先笑起来,另一个人也就忍不住:“你要学着揣摩老大的意图,他对你这么好肯定是有原因的。” “是啊,对我这么好,”狄初想着明天比赛即将变成裸奔大猩猩,“他是想我死。” 祁凌趁着狄初盛饭的空当洗漱完毕,回到餐桌前又发现两人特默契地换了衣服。 一人一件黑t恤,灰色运动休闲裤。 品味还挺像的。 “坐着吃吧,小菜不辣。”狄初把筷子放在祁凌的碗上。 祁凌没搞懂从今早起床开始,为什么俩人之间的火气莫名就撤了。偶尔斗两句,也不会再进一步搓火。 第52节 “为什么不拌点辣泡菜,吃了多提神。”祁凌喝着粥,饱满的米粒混着香气充斥口腔。靠!这比辣泡菜提神多了! 狄初正给徐陆回消息,漫不经心地说:“下个月就要演唱会的人,嗓子估计是不想要了。” 祁凌一顿,虽说其实并没多少影响,但这是自己多年来的习惯,狄初怎么知道的。 祁凌看着他没说话。 过了会儿,狄初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说:“噢,王立告诉我的。” 祁凌当下眼睛就亮了,又觉自己表现得太明显,随即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哦?这算什么事儿啊。不重要,我……” “别作,别虚伪。”狄初说,“老子吃下去的都要吐了。” “操。” 祁凌眼角一抽,果然任何和平都他妈是幻觉。 狄初忙着给徐陆回消息,压根没管祁凌千变万化的内心戏。 —陆子,你帮我问问阿姨,脱敏治疗可不可靠。 —脱什么敏?是不是“一不见男神徐陆就睡不着”病。 —滚,看你他妈脸大的。老子晕血。 —晕血?什么毛病,我记得你以前不晕啊。 —……徐陆,你会不会聊天,这么多年没看出来你智商低到不会抓重点。 —得,你大爷,晕血脱敏治疗,其他都扯淡。 —早这样聊天至于白捡一顿编排么。 —操,也就独你这么跟我说话。对了,初,下月国庆节你干什么。 狄初一愣,这么快,下个月就是十月了。 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已经过了两个月。 一时还拿捏不稳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不知道,你们放假? —放三天,灭绝师太把全年级都给祸害了。当全中国还沉浸在祖国母亲生日的喜悦中时,我们已经开始被迫为祖国的未来添砖加瓦了。要不要我来看你? —不用。没必要。 —什么叫没必要?我都俩月没看到你了。 —再长点,两年你不看到我都行,免得膈应我。 —操!初!你他妈不够意思! —是啊,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成成成,你说什么是什么,扑街! 狄初放下手机才发现对面的祁凌一直盯着他:“想打架?盯得这么深情。” “你给谁发消息呢,发得春光满面的。”祁凌没抑制住话里的酸,酸得牙疼精神爽。 “徐陆。”狄初说。 本来狄初想问祁凌国庆有什么打算,想了想没问出口。两人再怎么也没熟到这个份上,而且按正常剧情发展,祁凌放假都会泡在地下广场。 毕竟乐队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今天有没有安排?”祁凌把碗筷收拾好放回厨房。 “不洗?”狄初问。 “留给祁迟。” 祁凌一脸理直气壮,此时坐在教室上课的祁迟狠狠打了个颤。 “又他妈有人在想我。”祁迟侧头跟罗智低声说。 罗智把手上的零食放在竖起的书后面:“说句安慰你的话——温如水在想你。” “靠。”祁迟笑着在桌下踹了他一脚,继续认真听课了。 狄初起身把手机放进兜里:“那走吧。” “去哪儿?”祁凌懵逼。 狄初回头一笑,如光束打进澄澈的水底。 “不是说去心理咨询?” 祁凌找的心理咨询师是个熟人,讲得挺靠谱的。狄初不知到底怎样的靠谱法,不过当他站在纹身一条街上的时候,狄初很想把祁凌开个瓢,看看这傻逼脑子里的“靠谱”是怎么写的。 祁凌明显比狄初淡定,一边往前走,一边强词夺理:“很正常,有个性的心理咨询师都这样。懂这叫啥不?大隐隐于市!” “接着编。”狄初烦躁地从包里摸出烟。 “算了,懒得编下去了。”祁凌在仅有的文学涵养里挑了个五六不着调的“大隐隐于市”,便再也刨不出啥新词儿了。 狄初顺手把头发扎起:“我怎么就那么想杀人呢。” 狄初不知道一个心理咨询师需要什么个性,也不知道什么样牛逼的咨询室会混在一排宛如进了黑社帮的纹身街里,不过等祁凌把他带到一扇禁闭的白门前时,狄初隐隐觉得自己先前的感觉都偏了。 好像是有点那么回事。 纯白的大门上刻着一个烫金大字——禅。 “祁凌,你信佛吗?”狄初说。 “啊。”祁凌叼着烟,“不信啊。” “不信你他妈把我往庙里带,和谐社会你还要不要了,找抽是吧?” “等你进去再抽我也不迟。” 祁凌挑眉,志在必得般推开白门。狄初跟在后面,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纯白一片。这里没有一丝阴影,每一个角落、所有的直线,都轮廓分明。 暴露在纯白的世界里。 无处遁形。 祁凌在玄关处按铃,叫了声:“四姐!” 狄初忍不住好奇这位被祁凌老老实实叫四姐的女咨询师是谁,祁凌这二五缺叫得还挺正经。 “小凌是吧?直接进来!” 声音似乎是从会客厅那边传来的。 祁凌带着狄初往里走,过了一扇屏风,装潢又变得大不相同。主色调依然为白色,墙上挂了很多风景照,在走廊里做了个摄影墙。 每张照片下写着拍摄地点、时间,还有像故事一样的小日记。 这些照片的主人挺细心,狄初莫名对这位素未蒙面的咨询师有了几分好感。 在往里走,除了几张木制椅子和一张会客的长沙发,便什么都没了。 很简单。 “就这样?”狄初忍不住惊讶地问。 “不然还怎样?”女声从后面传来。 狄初回头,被称为“四姐”的人站在他俩身后,端着两杯水。气质偏冷,星眸皓齿,漂亮地挺出尘。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利落的马尾,穿着亚麻长裙,干练而随意。 “四姐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祁凌上前接过水杯,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跟自己家似的。 “随便坐吧。”四姐招呼狄初,自己走到会客厅,相当随意地坐在地上。 狄初一人站着,瞬间有些迷茫。 咨询师随便地坐在地上,祁凌跟大爷似的横在沙发上,这气氛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咨询室。 我他妈来这儿是为了啥。 狄初差点忘了跑来咨询的初衷在哪里。 “最多呆一个月,后面行程安排得很紧。”四姐后仰,双手撑着洁净的大理石地板。 半响,狄初客随主便地坐在了地板上。 四姐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个很懂礼貌的小伙子。 “是你来咨询?”四姐问,随即伸出右手,“陈安,叫我四姐就行。不专业心理咨询师,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说说。” 狄初一哂,差点没站起来先把祁凌从窗口扔出去。 什么鬼! “狄初,想咨询一下脱敏治疗。”狄初凭着前十七年积攒下来的良好教养,回握陈安的手。 “脱敏治疗?”陈安没弄明白,“小凌你不把人带医院,往我这儿送什么?” 狄初就冲这句话,突然对陈安有了那么点信心,毕竟说的大实话。 祁凌手里捏着烟,没敢点,盯着墙上的禁烟标志出神:“他就晕血,心理引起的。先带给你看看,你要最后还让我送医院,说明这事儿挺大的。” 陈安一听,心里估摸着这事儿的因果可能没那么简单。 “行,那你先出去。我和他聊聊。”陈安朝祁凌抬抬下巴,示意他赶紧挪窝。 祁凌:“你以前也没赶我出去啊。” “再坐会儿?你手里那根烟指不定成啥样。” 祁凌低头看着手中被捏扁的烟,乐着出去了。 祁凌一走,狄初莫名有些紧张。换了个坐姿,狄初低头发现陈安还纹了花臂。 陈安感到狄初的视线,当下抬抬手臂,问:“介意?” “噢,不介意。”狄初摇头,“只是没想到而已。” 花臂和陈安出尘高冷的气质不太相符。 陈安笑了笑:“我认为花臂不会代表我所有。” 第53节 狄初一愣,若说刚才陈安让他有了基本的信任,那现在陈安说花臂不代表她所有,是直戳了狄初的心窝子。 人的身上有很多特质,就像狄初自己一样,外面的刁横并不代表所有。 远不能用一点去判断一面。 狄初沉默良久,说:“我的晕血是后天引起的,因为一出事故。” “重大变故?” “呃……嗯。” “很正常,重大变故在人生的节骨眼儿上就像投进水池中的一块石子。有的人仅仅激起一阵涟漪,有的人像是翻起一场海啸。” 狄初还想往后说什么,局促而快速地看了眼屏风之外,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 “是父母吧。”陈安说,“小凌跟我透露了点风声,但也就这么点,希望你不会介意。毕竟在你来之前,我需要对你的情况有个底。” “没事。”狄初摇摇头,并没否认。 陈安有段空白没说话,久到狄初差点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现在适应了吗?”陈安说,“有没有适应这个咨询室内我的存在。” “啊,”狄初怔了怔,“还好,我不是很排斥跟陌生人在一起。” “我只是希望你适应我,这样更助于你把自己的真实反应暴露给我。” “心理咨询师都是这么诓人的?”狄初没忍住。 陈安大笑起来:“我去,小子,没人提醒你这么说话很容易被打?” “说过,”狄初又忍不住往屏风外瞟了眼,“不过运气很好,目前没被打过。” “啧。”陈安笑着摇头,“你要不愿意说关于你父母的事也行,我就直接跟你说怎么进行脱敏治疗,你可以自己选择?” “心理咨询师都这么不负责?” 陈安透亮如泓泉的眼睛盯着他:“不,就我。毕竟我是半吊子。” “成,你说吧。”狄初不得不破罐子破摔,这他妈都因为谁呢。 为谁呢! “心理治疗基本方法有两种,”陈安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一种渐进式,逐步减少恐怖反应,直到你见血没其他任何异常。 “一种满贯法,你必须直接面对恐怖反应直到平静下来。怎么说,这个办法不太提倡,因为你要经过最恐怖的顶点。而晕血症的反应是意识丧失,所以满贯法效果不大。” 狄初颔首,这几句话还说得挺有道理,当即在心里有了抓拿。 “那大致分为几个阶段?” 陈安偏头看着墙上那些摄影照,思考了会儿,说:“大致四步。第一步找到起因,按照精神分析理论来说,找到敏感原因会让症状得到缓解。找到原因后,你必须让自己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不断提醒自己,这个心理提示起重要作用。 “第二步,想象场景再现。你得非常真实地想像恐怖情境出现,体会自己的生理反应,如果体验到每次发作程度不断减轻,那这步ok。 “第三步,主动暴露问题所在。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主动去面对恐怖情境,可能会有轻微的反应,但是能够克服的,从而成功抑制症状发作。一次不太可能成功,后期需要自己不断巩固。 “第四步,最后检验。这个看运气,”陈安老实说,“当你有机会再次实际体验令自己有异常反应的恐怖情境时,你得直接面对,然后检验自己的反应。” 狄初听陈安说完,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会……试试。” “这么长能记住么,要不要加个微信我给你发过来?”陈安说,“也便于你以后要是想通了,愿意再找我咨询的时候,方便联系我。” “嗯,那扫个二维码吧。”狄初摸出手机。 陈安添加成功,低头突然说了句:“朋友圈风格不错啊。” 这人怎么都有添加好友先翻别人朋友圈的毛病。 狄初嘴角抽了抽。 “哎?这小凌?”陈安惊愕地叫了声,然后开始狂笑,笑得水杯里的水洒出一大半。 狄初才想起之前传在朋友圈的视频,当即笑了。 压不住翘起的唇角。 直到陈安消停下来,狄初才继续问:“那就这样了?” 感觉跟这个半吊子咨询师也没话可说了。 陈安黑葡萄似的眼珠转了转,说:“你对未来另一半的要求是什么?一句话形容。” 半响,狄初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陈安没给他考虑时间,继续问:“小凌好看吗?” 狄初的脑子里瞬间回放出祁凌整个人的影像。 斜长的眉,高挺的鼻,如海的眼,性感的唇,还有那对可爱的虎牙。宽阔的肩,结实的腰,笔直的腿,挺翘的臀,还有那一块块妥帖的腹肌背阔肌。 “好看。”狄初如实说。 “那小凌有趣吗?” 狄初没反应过来撞进圈套,反正就是顺水推舟般回想起祁凌的行为。 弹得了钢琴打得起鼓,改得了曲子唱得出歌。跳舞的时候神色飞扬,打架的时候刁钻狠辣。磨人的时候骚话连篇,体贴的时候挠人心窝。好像一杯鸡尾酒,越是喝下去,越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 “有趣吧。”狄初如实说。 “好看又有趣的人可真不好找。” 陈安看着他,笑得很随意。 随意到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令狄初不敢去想。 是啊,以前怎么没发觉祁凌这么好看,以前怎么没发觉祁凌这么有趣。 狄初埋首没说话,陈安从地上站起来。 “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去好好休息,脱敏治疗法我回头给你发一份在微信上。你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慢慢来。” 狄初还沉浸在祁凌这傻逼怎么突然就“好看又有趣”的思绪里,跟着陈安往屏风外走。 忽然蹿出个祁凌,两人差点没撞上。 “操。” “操。” 两人同时骂了句。 不过看清对方后,祁凌没说话,倒是狄初皱眉烦躁地说:“走路不出声儿你什么毛病!” 祁凌盯着他耳朵看,想问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陈安给祁凌招手:“狄初你在这儿等一下,小凌你过来。” 祁凌从善如流地跟过去。 “情况怎么样?”祁凌有些紧张。 陈安耸肩:“半吊子咨询师能怎样?” “我去,别装了你,你给他装一下就够了。快说。” “高中遇到重大变故又处叛逆时期,这些事很可能产生蝴蝶效应,造成往后失控局面。你以后要做的,就是不断给他做正确、积极的引导。从心理学上讲,这个原理很简单。”陈安一顿,“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让他摆脱现状就行,做他喜欢的事。” “比如?”祁凌跟个棒槌似的。 陈安横了他一眼,比如你啊,蠢货! 比如他就喜欢你啊,喜欢到你不知道,他自己本人都不知道。 “有空多带他出去走走,现阶段也就你能做到了。” “为什么得是我?”祁凌虽然很乐意。 陈安没说话,摆摆手让他可以滚了。 是啊,为什么得是你。 去问狄初啊,问他为什么只愿意告诉你他父母的事,问他为什么在做咨询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往屏风后看,寻找你的影子,问他为什么会说你好看又有趣。 陈安没有把这些说破,年轻人的事得让他们自己去经历。 看这情况,那一天也快了。 祁凌和狄初走出白门的时候,忽然看到挂在门边的照片。 “这是?”狄初忍不住指了指。 照片上陈安旁边的女生一头短发,笑得肆意潇洒。 “噢,这个啊。”祁凌打开门,“四姐的女朋友。” “女朋友?” “是啊。” 两人打算走回去,一下午的时光就在咨询室内悄悄地磨过去了。就像这人生一样,太多太多的时间总是稍不注意,便流过去了。 狄初一直在思索陈安最后问的那个问题——祁凌是不是好看又有趣。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似要冲破牢笼,在他体内激荡已久。可他现在还沉溺于捕捉不到一丝光源的深海,恐惧与迷茫如鲸鱼一样静静地蛰伏着。 他自很多年前开始,便在这里呆着,呆了太久,不知如何冲破自己上方千百米的水障。 而现在,那根带他出去的蛛丝出现了。 出现地惊天动地,又似乎悄无声息。 “明天就要比赛了。”狄初忽然说。 “是啊,属于我们的专场终于到了。” 祁凌在盛夏残阳的余晖里侧头一笑。虎牙乖张,英气逼人。 街边亮起盏盏路灯,像深海里的明珠一直延伸到天之尽头。 狄初定定地看着祁凌,想到—— 当觉得一个人好看又有趣的时候,是不是大事不妙了。 第54节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们初初开始顿悟啦!!开始反思啦!!开始—— 那是不是恋爱的日子快来了!!! 第25章 预赛是在早上举行,原本狄初以为不会有多少观众,毕竟小规格比赛又是青少年组,能有多大看头。 没想到四人到达县体育馆门口时,着实被眼前的横幅和花篮吓到了。 横幅从外面一直拉到游泳馆,花篮跟不要钱似的擦肩接踵。 “知道的明白是比赛,不知道的以为哪位烈士就义了。”狄初往里走,想起以前在市里比赛也没这么大的阵仗。 池子乔笑笑:“这次县领导要来看,说是挺重视的,面子工程怎么都得摆好。” 狄初耸肩,没毛病。 “一会儿得提前四十分钟到场,在泳池集合十分钟后点名,然后检录。”池子乔在更衣室换好泳裤,“我和白军打算现在就去泳池那边,你们呢?” 狄初和祁凌对视一眼,不去泳池,留在更衣室玩内裤吗。 狄初几人走进室内泳馆,抬眼便从乌泱泱的群众里扫到了缺心眼,及缺心眼带的大猩猩观光团——举着莫名其妙的横幅加莫名其妙的相机加莫名其妙的喇叭。 缺心眼没心眼,但不代表没眼睛。狄初和祁凌刚进去,缺心眼堪比“探测仪”的双眼直接将他俩锁定,手指对着他俩,喇叭举到嘴边。 狄初头皮一麻,福至心灵般知道了缺心眼想干啥事儿:“我靠,他妈还不如在更衣室玩内裤!” “玩啥?”祁凌跟在后面,差点被狄初撞到。 然而凭缺心眼风风火火的性子,什么话到嘴边都得发表:“狄初!祁凌!身材不错嘿!” 高分贝喇叭一鸣惊人,震惊了整个室内馆,经久不息的回音在封闭的上空荡漾。群众顺着声源找到缺心眼,再顺着缺心眼的手指找到话题主人公。 鼓掌声和叫好声还夹杂着口哨声,差点让狄初和祁凌产生自己马上要走钢丝钻火圈的幻觉。 “幸好缺心眼带来的学生不多,”狄初说,“不然老子很可能先把他们拖下来溺了,能不能安安静静看比赛。” “看比赛能安静么,又他妈不是听音乐会。”祁凌虽然对缺心眼的行为表示无奈,但没狄初那么大的反应,“上半年那几场足球比赛,更傻逼。” “嗯?” “决赛那天几乎半城人民都出动了,不知怎的凭空冒出一堆懂球人士。后来某个球有争议,球员和教练都没说啥,双方观众倒是先干起架了。” “然后呢?” “然后观众和观众打,球员跟球员打,教练和教练打。打畅快了,谁管你比赛结果如何。” 狄初嘴角抽抽:“真他妈疯狗一样狂暴。” 几人坐在休息区,等待点名和检录人员。 池子乔很难得没啥好脸色,表情同狄初差不多,跟个死鱼没两样。 白军抄手坐在一边,祁凌手肘放在膝盖上像在暗自搓火。四人身边无人敢进,生怕这几爷子不是来比赛,是来干群架的。 狄初侧头问池子乔:“不舒服?” 池子乔没说话,抬手指指看台。狄初才发现缺心眼旁边还有一群人,似乎也是老师带学生来的。 “你们班主任?”狄初皱眉。 “是啊。”池子乔撑着下巴,“免费观影不看白不看是不是。” “操。”狄初有点郁闷,“这课不上了是吧。” 祁凌自己做了会儿热身运动:“你们没发觉七班和一班凑一块儿,今天特和谐吗?” 池子乔往看台上瞅了瞅:“真是难为他们坐一起都没先干一架。” “干架?”狄初迷茫。 “一班和七班的渊源得从前几届开始说起,又臭又长。”祁凌说,“咱们四人现在在年级上有个称号,特光荣特二五缺。” “哈?” “和平大使。” …… 能不和平么,哟嘿,两个班的大佬凑队比赛了!七班和一班握手言和嘿! “什么事儿啊。”狄初揉揉眉心。 检录工作完成后,熬过相当无聊的领导讲话、宣布比赛规则和流程。再熬过检录宣读比赛组别的选手名单和比赛项目。 随着选读“比赛开始”四个字,喧嚣的群众沸腾起来了。 预赛狄初他们并没同董河的队伍分在一起,根据当初报名的成绩进行分组。为了确保比赛有看头,吸引人眼球,将几支强队在预赛时分到了不同的组。 四人在一片欢呼声和助威中走向泳池,狄初抽空看了几眼身边的其他队伍。不得不感叹小比赛确实小得有它的道理,身边不是白斩鸡就是随风倒。 看么看都不像能比一比的队。 池子乔和白军显然有同样的想法,预赛对于他们来说,仅仅是热身。只有在决赛碰上董河和贺裕的队伍,才值得拿在嘴边说一说。 “今天随性游吧,”池子乔说,“反正第一是没跑的。” 狄初很少见池子乔说出这样“老子拽得很随意”的话,从祁凌身后侧出半个头对池子乔笑笑:“将和平进行到底。” 比赛开始前,白军忽然转身抱了下池子乔。祁凌挑眉,当即转过身看着狄初。后者被看得直起鸡皮疙瘩。 “想打架等比赛完。” 祁凌全当耳旁风,内心挣扎半天,在“抱一下”和“选择更稳妥不易搓火”的方式里摇摆几秒。 最后祁凌伸手揉了揉狄初的头发:“加油。” “操!”狄初还是惊愕地后退了一步,“缺心眼他们看着呢!” “看就看呗。”祁凌说,“反正都是大猩猩了,还不准大猩猩放飞自我么。” 白军下水,第一棒预备。 七班后援团不甘示弱地吼了起来。没想到七班这么闹,一班来看比赛的几名学生大喊着抛出橄榄枝:“一起呗!” 两班人对望,从没觉得对方看起来如此顺眼,差点没抱一块儿亲几口。 当即迅速挪位坐成一团,摇着横幅和喇叭喊上了。 这要让其他班的人看到,指不定会把这段风流韵事吹成啥样。 比赛就像池子乔说的那样,第一没得跑,肯定是咱的。 白军折反时,其他泳道的参赛选手还未触壁。借着折返发力,白军彻底将其他人遥遥甩在身后。 狄初和祁凌觉得没劲,这还比什么,这不欺负人么。 不过从呐喊声来看,缺心眼和七班班主任带队的后援团倒是沉迷其中。 整个过程不外乎这种情况—— 迷妹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白军啊啊啊啊啊啊啊! 迷妹们:啊啊啊啊啊啊!池子乔啊啊啊啊! 迷妹们:啊啊啊啊祁凌祁凌啊啊啊啊!! 迷妹加迷弟们:啊啊啊啊啊啊!!狄初啊啊啊啊! 率先游到终点完成最后一棒自由泳接力的狄初从水里爬起来,听着看台上疯狂的尖叫声,忍不住皱眉。 “女的我理解,男的瞎吼我名字搞毛线?” 祁凌面无表情:“是啊,我怎么听得那么想打人。” 预赛结果不出四人预料,就等明天决赛。 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准备偷溜,没想到缺心眼带人堵在门口。 缺心眼眉飞色舞地拍拍狄初肩膀:“好小子!老子就知道你们厉害!等着!明天给你们整个大的!” 狄初挪开缺心眼放在他肩上的手,四人对于两个班主任所说的“大的”,有相当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决赛时,四人才算是彻底明白了“大的”到底有多大。 “操,操操操!这他妈学校还管不管了?开不开了?!”狄初指着看台上占据高地一片乌压压的人头,努力辨认半响,在祁凌的提醒下才知道——缺心眼几乎把一个班都带来了! 七班同样半斤八两! 还有不少其他班逃课请假跑来看的学生! 池子乔笑得比较勉强:“你们看昨天官微没?和平大使的封号及比赛照片荣登热搜。” “所以这就是他们逃课的理由?!” “是啊,”池子乔耸肩,“看猩猩嘛,多稀奇。” 要说缺心眼这事儿,对于学校来讲确实办得挺损。 陈校长路过一班的时候,教室里空荡荡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他给缺心眼打电话,那头传来缺心眼装模做样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陈校长没听完就给挂了,火气冲冲地继续巡视。 嘿!好巧不巧!七班的境况一模一样! 陈校长压着火气给七班班主任打电话,那头传来七班班主任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 瞧瞧!瞧瞧!无法无天! 两个班主任站在看台上,捏着手机相视一笑。 笑得既狼狈为奸又英雄相惜。 其他班主任更气,请假逃课的学生达到历史新高度。大有头发甩甩,大步迈迈,夺下新纪录,攀向新高度的气势。 请假理由五彩纷呈—— 老师,我家狗病了,急得要死!我送它上医院! 老师,我同桌家狗病了,他一个人送它上医院,我急得要死!我陪他去。 第55节 老师,我今早起来发烧了,快四十度了,烧得要死。 老师,我…… 反正不好意思让自家长辈死一死的,都会选择让自己快要死一死。至于明天如何生龙活虎地去学校,那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总得来说,今天学校的气压有多低,游泳馆这边的气氛就有多高涨。 “这感觉,”狄初站在泳池边往上指了指,“我们像坐拥十万粉丝的教主大v,开个直播吧,指不定今天稳赚一笔。” 祁凌侧头看他:“今天这阵势还不够热烈,想开直播赚钱,你来我演唱会,保证赚得你以后天天要我们开演唱会。” “上天吧。” 狄初冷笑一声。 决赛的队伍明显和预赛不同。 根据预赛成绩,董河的队伍在三号道,狄初几人在四号道,贺裕的队伍在五号道。 四号、五号是黄金水道,四号道又被称为冠军道。 根据目前情况来看,对狄初他们来说优势很大。 比赛开始前,贺裕走过去给狄初打招呼:“说两句?” “我不打嘴炮。”狄初对贺裕没什么好印象,白眼甩得相当不客气。 贺裕倒没知难而退,挺坚持的:“友好交流而已,别那么紧张。” 狄初看他几眼,把头发扎好往一边走。 贺裕跟了上去。 “有什么话快说,别搞得跟间谍碰头似的。”狄初靠在墙边,抱起双臂。 贺裕直直看着他:“决心拿第一?” “啧,啧啧啧,”狄初嘲讽脸,“不然是来搞笑的?” “能不能帮个忙。” “我们应该还没熟到可以互相帮忙的程度。” “把冠军让给我们,或者并列第一。”贺裕想了会儿,才直言道。 “操。”狄初一顿,愣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听错,这他妈脸比宇宙大。“没疯吧,要不你先去医院治治脑子,我们等你回来再比赛。” “我们队有个体训生,明年想去个好大学。” “真不巧,我们队两个。”狄初竖起手指举在两人之间,“好话不多说,各凭本事。谁他妈不想去个好大学?别让我看不起你。” 狄初转身回泳池,贺裕站在原地没动。 “贺裕找你干什么。”祁凌还盯着远处的贺裕,眼神里全是防备。 狄初把游泳帽带上,调试着眼镜:“没啥,打心理战。” “离他远点。”祁凌背过身去,比赛快开始了。 “本来也没打算靠多近。” 狄初带上泳镜,冷笑。 决赛的实力明显甩出预赛几百条街,第一棒率先破开碧浪之时,馆内的叫嚣声差点没冲破房顶。 白军的优势并不明显,同第五道的参赛选手不分仲伯,两人几乎同时折返! 看台上的后援团分成好几拨势力。 三中这边大喊着:“三中三中,一振雄风!超越自我,勇夺桂冠!” 五中那头更着憋劲儿:“姿势到位,气质高贵。我们呐喊,五中万岁!” “这他妈喊的啥玩意儿!”三中有人阴阳怪气地叫了声,其他学生万分配合地一阵唏嘘。 “快滚回去做数学题吧!” 五中气得牙痒痒,差点在看台上撸起袖子干一架。 “糟了!”七班有人惊叫,“池哥被五中超了!” 众人刷地回头望去,果然池子乔被五号道选手拉开半身距离,这时祁凌已站上跳水台。 两个学校不再掐架,赶紧各自为营呐喊助阵。 “池哥池哥!七班一哥!” 狄初眼看着五号道选手将再次率先触壁,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虽然贺裕跟他说放水,但五中的实力本就不差。 况且,三号道董河的队伍也紧紧咬在后方,比赛的紧张气氛再填一层。 祁凌站在跳水台上忽然回头对狄初说:“信我。”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祁凌背着室内馆巨大而明亮的顶灯,如神祗般站在一团光源中。嚣张自信地笑着,完美的倒三角和修长的双腿格外惹眼。 祁凌好似一针强心剂。 狄初紧张的感觉下去不少,当即点点头:“我信。” 祁凌吹了声口哨,转回去弯下腰做好预备动作。 五号道选手即将触壁,池子乔仅差五米左右的距离。 祁凌突然背过右手,大拇指与食指的指尖相错,给身后的狄初手动比心。 操。 狄初轻声笑着,真他妈肉麻。 祁凌跃出去的一瞬间,狄初仿佛在他肩上看到了前路的光,又仿佛看到了一条能拉着他前进的绳。 祁凌身上,有能扛起一切的力量。 狄初站上跳台。眼睛紧紧追随着祁凌如蝴蝶般奋力追逐的背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眼神离不开这个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祁凌尽在自己的生活里,占据了如此多的时间,如此多的位置。 狄初俯下身,双手扣在跳水台上。 祁凌追上了!同五号道同时折返!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 看台上的学生简直快疯了!哪还坐得住!一波又一波的学生从座位上跑下来,跑到围栏边,脚踩在看台边上,一个劲挥舞双手,拼命扯着嗓子吼叫。 “凌哥!!!加油啊啊啊啊!!!” “祁凌!!!!” 此时祁凌背负不仅仅是池子乔和白军的垫路石,更有两个学校间的风雨较量! 作为最后一棒的狄初亦然! 祁凌在快速向他游来,那一刻,狄初觉得,这个快速向自己奔来的人,不仅仅是为了交接棒,不仅仅是在比赛上向自己这样急切地靠近。 还有什么,两人之间,现在还有什么东西在发生改变! “宝贝儿!” 祁凌触壁抬头的一瞬间,同狄初再次眼神交汇! 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狄初跃出的时候,两人的视线还未断开。 就在那短短的几秒内,世界霎时间万籁俱寂。 狄初的眼中只有祁凌,祁凌的眼中只有在空中划过的狄初。 耳边唯有那句肉麻到死的宝贝儿还在回旋。 再容不下其他。 狄初入水之时,仅仅在想——刚刚傻逼叫我的时候,老子为什么突然心跳加速。 祁凌从水中爬起来,同样紧紧看着狄初的背影。 每一次划水的优美,每一向前进的破浪之势,怎么看都令人热血沸腾。 而现在,令祁凌全身发痒的不止狄初已经赶超贺裕。 刚刚两人相向而行时,狄初发亮的躯体是祁凌狼血沸腾的真正原因。 对,如此渴望。 第一次体会到全身都在奔涌——狼、血、沸、腾。 狄初近期的力量训练显然有用,折返时的爆发力不输贺裕。两人的速度不分仲伯,眼看着终点即将来临。 看台上的学生全疯了,有的喊破了音,有的就差没直接跳下来,扔根绳子拉他们一把。 缺心眼和七班班主任拿着喇叭大喊狄初的名字。 还剩最后十米,八米,五米…… “狄初——!” 祁凌双手握拳,突然大喊一声! 狄初侧头换气时,恰好在震耳的水声中听到了这句犹如巨斧劈开他混沌天地的呐喊。 这次的终点,不再是他一个人。 不再是母亲坐在看台上静静地观望,不再是一个人的奋斗,不再是冰冷的名次。 有人在等他,有人在呼唤,有人对他心存希望! 祁凌在终点。 等着狄初。 这个认知在那一瞬如有神助,狄初拼着最后的力气奋力向前触壁! “滴——” 第56节 馆内led大屏一声响。 所有人的视线哗地抬头望去——第一名:三中代表队。 “啊啊啊啊啊啊啊!赢了!赢了!” “看到没!我们第一!!!发官博啊!!!赶快!!!” “拍下来拍下来!!!快!!池哥他们赢了!!!” “狄初真他妈牛逼啊!!!!” 看台上一片胜利的欢呼声,两个班主任拿着喇叭跟着吼起来—— “好样的!!兔崽子们!!好样的!!!” 池子乔和白军激动地抱了一下。 狄初从水中抬头的时候,唯有一人没去在意比赛结果。 祁凌站在水池边,弯下腰,瞳孔里只有狄初一人。 祁凌伸出手,霸道地笑着:“上来,冠军。” 狄初定定看着祁凌,这人还没擦干身上的水渍。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祁凌的肌肉纹理往下坠,好似一颗剥了外衣的薄荷糖,令人想舔舔。 狄初伸出手,同祁凌交握,借力上岸。 祁凌还没来得及收手,狄初顺势抱了上去。一手揽过祁凌的肩,小臂扣着他的脖子,两人赤裸的肌肤靠在一起,两颗狂躁的心隔着薄薄的皮肤狠狠相撞。 他们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除了泳池消毒水以外,掩盖在这味道下边的,属于对方自身的气息。 两人分开,相视一笑。 转身同池子乔和白军碰了碰拳头。 看台上的学生一发疯,拦都拦不住。根本不管安保人员的制止,全部一窝蜂涌进赛场。 “我操!!”四人齐齐后退一步,“跑!” 刚结束比赛的四人,再同上百名疯子来了场生死追逐战。 缺心眼还在后面拿着喇叭带头跑:“站住!你们几个兔崽子跑什么跑!” 不跑我他妈是猪吗! 最后池子乔没逃过厄运,白军回头一看——操大发了,赶紧往回奔。 祁凌同狄初成功落跑,躲进更衣室。 池子乔和白军的下场挺惨,被几十个人轮流扔泳池,爬上来又被扔下去。 “就这庆祝方式。”董河后怕地拍拍胸口,“如果今天我们赢了,指不定被三中人这么整。” 直到颁奖仪式开始,祁狄二人才从更衣室溜出来。 池子乔和白军站上领奖台时,全身都还在滴水,披在身上的浴巾统统湿透了。 狄初和祁凌忍不住大笑,这种领奖姿势,还是头一遭见到。 这波操作够牛逼! 好在颁奖仪式结束后,缺心眼同七班班主任突然良心发现,带着学生一路高歌着离场了。 走之前还给狄初说:“兔崽子!学校见!” 狄初打了个寒颤,突然对明天回学校这件事怀有深深地恐惧。 缺心眼铁定——没、安、好、心。 祁凌和狄初站在馆外等池子乔和白军换好衣服出来,其他队的人几乎走完了。今天要不是缺心眼带人这么闹,他们也早该收拾好回家休息的。 “我的泳镜好像没拿。”狄初翻了翻背包。 “更衣室里?”祁凌叼着烟问,“要不要一起进去拿?”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狄初郁闷地往回走,脑子里对明天回学校可能发生什么事做猜测。 走到更衣室门口,门没关。 狄初没多想,伸手轻轻把门推开了点。 突然听到更衣室内传来一声细碎的呻吟,狄初蓦地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猜测都没有了。 微微偏头,更衣室靠里的角落边站了两个人。 在接吻。 池子乔靠着墙,白军抵着他,背对狄初。 白军的手环在池子乔的腰间,后者抬手揽住白军压向自己。 狄初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轻轻关上门走出去。 “泳镜找到没?”祁凌见狄初出来,把烟抛给他。 狄初拿出一支点上,埋着头往前走:“找到了,我们先走吧。” “不等池子乔他们?” “嗯,他们说一会儿还去兼职,让我们先走。” 祁凌耸肩:“成。” 当晚,狄初第一次做梦时没做噩梦,梦中全是两个人接吻的身影。 梦醒的一瞬间,两人回过头来。 一个祁凌,一个自己。 半夜三点,狄初坐在床上,看着睡裤上的一片湿润,不得不思考人生。 他妈的。 魔怔了吗。 第26章 若说之前狄初和祁凌一起上下学算爆炸性新闻,炸了俩月。不仅直接空降官微热搜第一名,还硬生生包揽了全校迷弟迷妹们的课余谈资。 现在狄初经过县赛一役,彻底成了学校名人圈儿的红人。红透三中半边天,顶热闹、顶风云的那种。 “校长办公室现在开门没?”狄初嚼着油条,自从上次包子事件后,膈应得吃了快一周的油条了。 祁凌趁狄初不注意,俯身快准狠地就着狄初手上端着的豆浆喝了一大口:“你见过哪个领导早于八点到校的?” “老子说你什么毛病,别人的碗里赛珍馐,别人的老婆好养活是不是?!”狄初看看手表,七点十五分。又盯着被祁凌喝过的吸管,想想还是凑上去喝了口豆浆,“再被他们这么盯下去,我得考虑退学手续怎么办。” “不是吧,这种程度你就怂了?”祁凌经过篮球场,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想要去篮下跳一跳的冲动,“还有,别人老婆我不眼红,我这不就盯着你么。” “哦。”狄初在楼梯上大跨几步,“那你可得盯紧了。” 说句老实话,狄初不是不习惯别人盯着他,在以前学校,他也没少被盯。人红人帅人高调,迷弟迷妹少不了。 但是—— “来,谁能给我解释下,这他妈一桌子泳裤泳镜游泳帽谁送的!?” 狄初理解受人追捧的感觉,但不太理解这个学校集体的脑回路。 班主任带头逃课也就算了,学生自发请假失踪也就罢了,昨天祁凌给他看官微的照片,全是激凸露点、狄初同祁凌相拥牵手的基情照,咱也不计较。 但这满桌子的礼物和疑似表白信是他妈怎么一回事? 祁凌笑起来抖得跟个筛子似的,一边把自己桌上的礼物收进课桌,一边将快要拿不稳的早餐放桌上:“投其所好!放过去,这就是捧狄老板的座儿!哎!狄老板现在可是执耳全校的角儿!” “这嘴欠的,你他妈早晚被人阴。” 狄初桌子里全是书,压根放不下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左顾右盼半天,发现程司从的抽屉是空的,抱起泳镜泳裤泳帽就往他桌子里塞。 “卧槽,”祁凌翘起椅子靠在墙上,“你也不怕程司从一会儿过来事儿逼?” “他敢,老子就地把他抽成麻花!” 结果直到早自习结束,第一节 课也过去了,程司从没来。同时今早没来的还有另一个人——缺心眼。 少了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在全班跟前耳提面命,一班都提不起兴致吵闹。 狄初从课本里抬头扫视整个教室,显然其他人也发现了今天有些不对劲。缺心眼没来教室或许还有据可查,但程司从没来,这事儿就不太美妙了。 毕竟据说程司从当年有挂着水来上课的风流往事,轰动一时。 就凭这股劲儿,哪怕今天下刀子,程司从头顶锅盖都得来。 狄初偏头看看正在听歌的祁凌,想想还是忍住没说话。 没想到祁凌的注意力貌似不在听歌上:“老大指不定在校长办公室蹲着写检讨,程司从铁定打探消息去了。” “打探消息?” “是啊,管家婆技能之小道消息狗仔队。”祁凌指指门口,“狗仔回来了。” 狄初回头望去,程司从火急火燎地溜进班门,书包都没放,直冲狄初而来。 “操,这架势以为老子偷他人了。”狄初眼皮一跳。 “狄初!”程司从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正要撑在狄初的课桌上。 “停!”狄初猛地把课桌往后一拉,躲开程司从满是汗水的爪子,“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我去,狄初你事儿逼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好好照照镜子,”狄初有点烦,说了半天都没讲到关键点,“你他妈有事儿赶紧放,放个屁都这么磨叽。” 程司从一愣,似乎突然想起的确有什么事想说,反应几秒,把汗水往衣服上擦:“老大和七班班主任好像要被扣奖金,正一起在校长办公室写检讨呢。” “啊?”这回换狄初懵逼,“你们校长这是闲得慌吧?” “毕竟影响不太好,”程司从说,“但你们昨天的比赛真他妈精彩!写点检讨算什么!” 第57节 狄初用手肘碰了碰祁凌:“真该让他试试写点检讨算什么。” “他写过,”祁凌把耳机取下来,往狄初身边挪椅子,“做好心理准备,今天的广播会很精彩。” “哈?” 第三节 上课的时候,缺心眼回来了。 提着公文包,拿着保温杯,头顶的地中海还是那么闪闪发光。精神抖擞,春光满面,一点都没看出来是写过检讨的人。 缺心眼把讲台边的椅子搬到讲桌前,大剌剌地那么一坐,广播响了。 这时间卡得分毫不差。 缺心眼照例从公文包里摸出菜刀,广播尖锐地嘶鸣一声。 “我操——” “靠!” 全班捂起耳朵异口同声地骂道,缺心眼抬抬手,示意大家淡定。 陈校长的声音从广播里断断续续传来,像是信号不太好:“通知通知,现在插播一段讲话,请各班还在上课的老师,组织同学安静下来,认真收听广播。” 狄初低声问祁凌:“你怎么知道的?” 祁凌侧头靠在他耳边慢慢说:“我们班上广播不是头一回了。” 湿热的气流带电般拂过狄初的耳朵,一时痒得人心猿意马。 “挺光荣啊。” “是啊。” 陈校长先是相当官方地讲了会儿校规校纪,后来估计越想越气越忍越冒火:“有些班级!无法无天!目无王法!竟敢全班集体逃课!当学校是菜市场吗!” 从他飙出这句话开始,后面的画风愣是同严肃对不上号了。 “跟我讲什么集体荣誉!你们的荣誉观是狗啃的吗!有的班主任!普通话都不标准!服务区你能给我说成胡务区!当年教师资格证怎么拿的!啊!” 祁凌憋着笑,憋得很痛苦:“这得是七班班主任。他们当年那会儿考普通话不都挺水的么。” “陈校那带着浓浓乡音的普通话也好意思说别人。” 教室里完全没有被批评的自觉性,玩手机的、睡觉的、讲话的、神游的五花八门。 “卧槽!谁他妈在我桌子里放这么多泳裤!” 程司从在前面压着声音吼了一句,回头试探地看着狄初。 狄大爷很淡定地诠释着什么叫装蒜,当即对程司从摇摇头:“不知道。” 缺心眼拿着手帕坐在讲台上擦菜刀,一副黑老大的模样,下面一堆歪瓜裂枣。就差黑板上挂个关公,讲桌上插几柱香,再来个帮规。 这种德行的班级,他能是中规中矩的? 陈校长还在广播里滔滔不绝:“有的班级!更是劣迹斑斑!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啊!脱了衣服裸奔!别人追着看你们!那是为什么!啊!因为人都爱看裸体!” “操——” “哈哈哈哈哈!” “我去!谁他妈爱看裸体啊!” 一班“裸模”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吐槽,捂着肚子忍笑。 现在全校安安静静地听着陈校长训话,一班作为笑一笑,闹一闹,都能让三中抖一抖的班级,完全不敢放飞自我。 广播室离一班不远,他们怕这奔放的笑声一路传过去,得把陈校长气哭了。 后来陈校长再训了些什么,没人再听。 祁凌像是听了一出单口相声,乐得跟个傻逼似的:“我敢打赌,七班现在的心情和我们差不多。” 狄初趴在桌上忍笑,嘴唇都咬痛了:“是不是下课两个班还得友好交流一下?” “跑不了,两个班现在算是一条船上蚱蜢,”祁凌跟着趴在桌上,“估计得休战一段时间。” 广播结束后,缺心眼没讲话,下边的学生都静静等待着。 “这酝酿什么?”狄初有些茫然。 半响,隔壁班,隔壁的隔壁班,又恢复了朗朗书声,校园里再次活络起来时,缺心眼停下擦菜刀的手,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兔崽子们,可以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哼哼哈哈——” 全班同时爆笑出声,一瞬间把音量开到最大。笑得捶桌子、蹬腿儿、弯腰、笑得支撑不住两个人靠在一起、笑得口水长淌、眼泪直飙,整个班笑得都快成隔壁村的三百只神经病大白鹅了。 “操,这他妈什么操作!”狄初自觉受到集体低智商感染,跟着笑起来,反正一个班里只要谁开个头笑出声,其他人不知道他妈笑什么,反正就要跟着笑! “你笑什么啊操!” “老子不知道,他们在笑我他妈忍不住跟着笑!” “哈哈哈哈哈!!你们笑什么鬼!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祁凌未能免俗,拉低平均智商这种事谁都逃不过。 一时间班上所有风云人物都笑得跟个智障儿似的,祁凌笑着歪倒在狄初肩上,两人的气息互相交叉环绕。 “你哈哈哈,你他妈给老子起开!哈哈哈” 狄初笑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让我靠会儿,我操哈哈哈哈!” 祁凌没有挪开,反而整个人往狄初身上靠,两人就差贴面了。 整个班都笑累了,缺心眼自己也笑得快拿不住菜刀。第一排的同学不仅要笑,还得时时注意老大的菜刀别一个不注意,招呼到自己头上来。 “笑够了没?”缺心眼放下菜刀,打开杯子喝了口水。 “够了够了。” “老大您继续说!” 下边的学生一个个端坐起来,有了正行儿。 缺心眼拍拍桌子,问:“昨天比赛看得爽不爽!” “爽——!” “咱班的祁凌和狄初游得棒不棒!” “棒——!” 狄初在这片一问一答中捂起耳朵:“这打call的架势相当专业啊!” 缺心眼示意全班安静:“来,有没有人背一下我们班的班规班纪。” 狄初没想到一班还有这东西:“正题开始了?” “别抱太大希望,那是老大自己编的。”祁凌把手机拿出来,打算开一局。 “老大要听哪一条?”程司从站起来。 缺心眼:“就——如果班上来了新同学怎么办。” 狄初心头一跳,看向程司从。后者面对黑板,没有回头。 “班规第四条第五点,如若班上出现转校生,我们应集体对新同学表示友好。积极帮助新同学,与新同学做朋友。关心对方学习生活,努力使新同学融入大家庭。如新同学不愿同我们交流,那我们更要尽心尽力对他敞开心扉。” “接着背口号。”缺心眼老神在在地坐在讲台上,欣赏地看着程司从,连余光都没给狄初。 “一班家训:团结友爱,牺牲奉献。” 缺心眼点点头,让程司从坐下:“那接下来的一周,全校卫生由我们班和七班包了,大家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 缺心眼跟坐拥一帮脑残粉的红衣教主似的,一呼百应。接着拿起教案,敲了敲黑板,开始上课。 狄初坐在最后一排没说话,心里五味杂陈的。 堵得慌。 他就是再蠢也看出来了,缺心眼在努力将他往这个班级里带,甚至不惜扣奖金写检讨。这个班级也是狄初始料未及的,原本以为是个烂得扶不上墙的地儿,从没想到表象之下掩盖着火热的凝聚力。 祁凌从游戏里抽空看看他:“别有啥心理负担,我们班就这样。” “从来都这么疯?” “是啊,就这么无法无天,谁让老大说我们是家人。”祁凌继续打游戏,说得挺风轻云淡的,“你要觉得愧疚,我告诉你个方法。” “嗯?” 狄初翻开课本,看着缺心眼在黑板上写板书。 不得不承认缺心眼的字写得刚劲力道,很耐看。 “求我。” “哈?”狄初一愣,接着再桌下踹了他一脚,“想打架是不是。” “操他妈这什么队友!”祁凌低声骂着,估计游戏里被宰了,“方法相当简单,你期末考好了,老大的奖金不就回来了么。” “哦,”狄初决定不再理祁凌这个内裤外穿的蠢逼,“你好j8棒棒哦!” “嗯?”祁凌突然邪笑一声,“他真的很棒哦,试试?” 狄初下意识往祁凌裤裆看了一眼。 “滚!” 个不要脸的王八玩意儿! 一班虽说集体精神挺让狄初感动的,但这上课气氛还是烂得没有辱没“鸡飞狗跳”这个称号。 狄初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没在前面几桌递零食、扔小说的干扰里炸成烟花。 没安生两节课,前几桌不知是谁往后扔纸团,好死不死命中狄初脑门。 第58节 “操——”狄初杀人的眼光往前扫射,罪魁祸首程司从笑得一脸智障般的天真,一个劲儿给他比划,做嘴型。 “看—纸—条—” 狄初忍了忍,忍住想把纸条随手扔进垃圾桶的操蛋心情,打开纸团。 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儿长得很像程司从本人——随心所欲。 “狄初!周六晚上出来吃饭唱歌!给你们办庆功宴!” 狄初推了一把祁凌:“别打游戏了,分析分析。” “操,你说不打就不打,我不要面子的啊?” “打不打?”狄初捏着纸条儿拎在他面前没动。 祁凌咂嘴,从善如流地将手机放进桌里:“不打不打。” 面子这东西挺玄乎,看遇到谁吧。 祁凌扫了眼:“想听哪种建议?” “什么意思。”狄初侧头看他。 祁凌对上狄初的眼睛:“我们班向来这样,对新同学都挺好的。估计这是程司从在我们比赛期间就策划好的,表面上是庆功,实际上还是给你接个风,希望你真正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班级。” 狄初心底一软,从未体验过的暖意顺着心房往外扩。柔柔的,像是踩在一团被太阳晒得蓬松的棉花上。 “管家婆还真是操碎了心。”狄初不知该说什么,回头看着程司从的背影笑笑。 祁凌将椅背靠在墙上:“是啊,不过看你玩不玩得起。” “嗯?”狄初挑眉。 “玩得起你就去参加,玩不起就拒绝。” “说清楚点,学渣,语文没上过六十对吧。” “巧了,还真上过,”祁凌乐着把手臂放在狄初的椅背上,“我们班聚会玩得很开,各种十八禁,各种掉节操无下限,你敢玩你就来。” “操,”狄初好笑地往后靠,脊背刚好碰在祁凌温热的小臂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两人觉得互相触碰的地方都快烧起来了。 但谁也没动,没分开。 “你觉得我是玩不起的人?”狄初说,“以前玩的都是二十禁。” “欣赏你。”祁凌点点头。 “好好欣赏吧,你狄大爷可是很久没出山了。”狄初说,“那你去不去。” “去啊,”祁凌说,“你祁大爷也想出山了。” 狄初回头在纸团上写下:去。 又揉成一团,瞄准程司从的后脑勺发射。 程司从被打中往前缩了一下,捂着头往后看。狄初笑着指指地上的纸团,做口型:傻—逼! “靠。”程司从捡起来拆开,看完后也不管是不是刚被骂过,一脸春光灿烂地朝狄初点点头,“兄弟爽快!” 狄初无语,继续听课。 没过多久,又一个纸团砸了过来。 “操!”狄初彻底有点火,这他妈上个锤的课! 打开纸条一看——我喜欢你很久了,能给我个机会吗? 操!操操操操操! 狄初浑身鸡皮疙瘩往外冒,抬头一看,程司从刚好跟他对上眼! 程司从传的?! 狄初就差掀桌子了。 “你他妈写的啥玩意儿?!”狄初隔了两排朝程司从吼。 “卧槽!你看个屁啊!”程司从回头跟着吼,“那是张志强传给你旁边的旁边的李美熙的!” 狄初在那一瞬间对这个班级的小纸条文化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你们传纸条的都他妈不写名字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陈校长训话那一段说裸奔的,是真实的……很久以前我们高中时,亲身经历印象十分深刻。我当年在下边儿直接笑成了傻逼。 这样的班训也是真的,等写完这本后再慢慢给你们讲,能把你们乐成烟花~哈哈 明天同学聚会,是不是该搞点事情?!嗯?!!想搞什么事情?!嗯?! 明天聚会前,是不是该让温妹妹和迟迟碰个面?嗯?! 是不是该让温奶奶和祁凌互相认识下?!嗯?!! 啊——生活真美好—— 第27章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祁凌今儿个才算明白了自己对狄初的依赖有多大。 “狄初!狄初!初初!初初初——” 祁凌站在餐桌前,盯着丰盛的早餐一个劲儿叫魂。 没人应。 “初!我大爷——!” “叫什么叫!哥!你眼瞎是不是!”祁迟从厨房伸个头出来,“没看到初哥留在桌上的便条啊!” 祁凌这才后知后觉地拿起压在牛奶杯下的便条:我回奶奶家了,下午排练见,程司从说今晚六点火锅店集合。 祁凌撇嘴,想起今天星期六。顺手把便条放进自己钱包里,边吃早餐边想念,我初的字好看,人好看,什么都好看。 狄初按照惯例每周六回家看奶奶,顺便同温如水交流下最近生活学习上的情况。狄初对自己不怎么上心,倒是对温如水面面俱到。 毕竟自己现在就这么两个亲人,还是两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狄初觉得,既然温如水和温琼芳把温暖捧给他,自己断不会辜负掉。 所以无论在外边儿再怎么浑,只要进了温琼芳的家门,狄初必得衣服规整,头发扎好,全然好孩子模样。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好孩子做派。 区别只在于——以前是装的,现在是真心的。 吃过午饭,一家三口都要出门。狄初和温如水顺路送温琼芳去牌馆打长牌,人一到老年,每天除了听戏打牌没有其他爱好。温如水下午约了朋友,狄初没问是谁,这么大的女孩子管太多也不好。 可无奈这县城太小,走几步就能穿城。缘分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你就说巧不巧? 狄初站在温琼芳旁边,和街对面的祁凌四目相撞。 下意识磨磨后牙槽,想装着不认识。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我初!” “温如水!” 祁家兄弟大抵是不知“看人脸色”这四字儿咋写,温琼芳的耳朵又比一般老太太灵光,当即转过头去,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祁家兄弟。 狄初一个劲儿使眼色,生怕祁凌跟个流氓似的张口来句:我操!狄初这你奶啊! 他要敢这么说,铁定把他丫的塞汽车轮子下去。 祁凌腿长走得快,几个利落步子就蹿到了温琼芳面前。狄初还没来得及介绍,祁凌自动立正站好,扬起嘴角露出标准八齿笑:“奶奶您好!我叫祁凌,狄初的同班同学兼室友。” 狄初被祁凌那排白花花的牙齿闪得找不着北,嘿,这龟儿子今天没抽风。 祁迟长得比他哥纯良,再加上年纪小一些,在温琼芳面前笑起来像只萨摩耶:“奶奶好!我叫祁迟,温如水的同学!奶奶您真精神!” 温琼芳再怎么也是个小老太太,经不得夸。笑得慈祥,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哎哟,这俩好孩子!小初、如水,还不给你们同学招呼?” 狄初咬着牙,勉强笑着:“你好啊,祁凌。” “嗨,奶奶,这么就生分啦!下午我和初初还要一起排舞的啦!”祁凌一声不吭地占据了温琼芳身边的有利地位,把狄初挤在后边儿,“奶奶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太婆一个啦,除了去打打长牌还能干啥?他俩孝顺,硬要送我过去。”温琼芳看着对面路灯变绿,一手杵着拐杖慢吞吞地往街对面走。 祁凌赶紧牵过温琼芳另一只手,狄初忍住没上去踹死这个表里不一的玩意儿。 “奶奶,哪条街的牌馆呐?” 温琼芳佝偻着背,祁凌怕她听不到自己说话,一直弯着腰跟在温琼芳旁边。 “北街。” “北街啊!我们正好顺路,一起送您去吧。” “怪麻烦的,你们这些小年轻围着我个老太婆做什么哟?” “哪里哪里,奶奶您是风韵犹存。”祁凌插科打诨样样精通,“本来我和初初也是约着排练,这不刚好遇上了。顺道送了您,我们再一起走。” 温琼芳笑得合不拢嘴,直夸祁凌懂事会说话。 狄初就搞不明白了,祁凌个不要脸的玩意儿,真他妈会装。装得还跟母猪戴胸罩似的,一套又一套。 祁迟同温如水走在最后面,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走了会儿,温如水突然跑到温琼芳身边说了几句,温琼芳笑着点点头,挥手跟她说再见。 狄初反应过来,温如水是走到和朋友约好的街口了。 结果一回头,跟着消失的还有祁迟。狄初回味半天——干!温如水约的朋友就是祁二哈! 狄初望着两人的背影翻白眼,这年头早恋的趋势越来越挡不住,今晚回去得把祁迟叫到客厅好好上一堂“生理卫生课”。 祁凌还在同温琼芳聊天,内容已经从生活日常飙到了长牌起源,哄得温琼芳笑声爽朗一阵盖过一阵。 狄初还就纳闷儿了,祁凌怎么除了学习,好像什么都会。 第59节 “奶奶!我跟您说,这长牌里的天、地、人、和就更有意思了。天地人和象征着国家的命运,象征着人民的安康*。奶奶,您这么爱长牌,铁定也是心系社会是不是?”祁凌竖起大拇指,“您那一辈人,经历过战争,不像我们现在这些后辈,就不知生活疾苦怎么写!改天您得好好教教我!” “得了得了,你那脑袋适合学这些吗?”狄初上前去,站在温琼芳另一边,赶紧打断两人对话。 再这么忽悠下去,祁凌没准脑门一热还真跪下认奶奶了。 祁凌耸肩,口气还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奶奶,您看!我说的吧,初初他不愿与我们多接触,哎……” “我怎么就……”狄初差点没一拳头抡过去。 温琼芳抬头慈祥地看着狄初:“哎,小初,小凌都跟我说啦!” “怎么就叫他小凌了?不是,他都说什么了?!”狄初莫名奇妙地瞪大双眼,该不会祁凌把自己在学校的混账事儿告诉温琼芳了吧? 那他妈今天不杀个人是过不了的! 温琼芳颤颤巍巍地伸手拉住狄初:“小凌说你最开始还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但他在尽力让你融入学校,融入班级。一开始你心情不好,他每天逗你开心,现在你们才渐渐成为好朋友。小初啊,小凌这孩子不错,你要珍惜啊!” 操!狄初眼皮一跳,祁凌这个睁眼说瞎话不怕天打雷劈的东西,这么恶心的话也他妈说得出口! 什么叫每天逗他开心,那是撩!什么叫渐渐成为好朋友?!那是……好吧,最近是有停战的迹象,自己晚上还总是梦到祁凌,顺便遛趟春马。 但是怎么一经温琼芳的口,就变味了? 狄初想不通,短短二十几分钟的路程,祁凌不仅在温琼芳心里坚定地树立了根正苗红的好孩子形象,还约了下个月同狄初一起回温家吃饭。 狄初看着祁凌一脸春风得意地给温琼芳挥手再见,这都什么事儿啊! 祁凌几句话,比邪教传销洗脑的都他妈厉害! “看到没?什么叫做老人收割机。”祁凌叼着烟站在路边拦车,流氓气质直逼炸太空。 狄初冷笑一声:“你刚怎么不点支烟叼上?” “在咱奶奶面前多不合适。” “谁他妈是你奶奶!”狄初终于没忍住一脚踹上去,这傻逼还蹬鼻子上脸了嘿! 祁凌笑着闪躲,刚好招来一辆空车,赶紧钻进去:“你是我奶奶!成了吧!” 两人一路闹着到了工作室,今天周末,难得没多少乐队来排练。 从大门进去,远远望去舞台中央的海报都给撤了,空荡荡的。 “是要重新装修?”狄初跟在祁凌后边儿进了工作室,工作室的沙发和桌椅早就被搬到一边,地上全是成卷的海拔和宣传单。 “下月演唱会,马上得换上crush的海报了。”祁凌把成堆的宣传单挪开,打算给两人排练腾出空位。 狄初站着看了会儿,觉得还是两人动手快一点:“我帮你搬海报吧,照你这龟速下去直到今晚吃饭都甭想练了。” “哦。”祁凌笑得特邪气,“难道你不喜欢持久点的?” “操!” 狄初拿起一卷海报朝祁凌砸过去,不轻不重地砸在祁凌后背上,接着落在地面散开了。 狄初瞥了眼,立刻定了神。 海报上只露出一双捏人心魄的眼睛,剑眉如飞,瞳仁似水。狄初下意识就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祁凌。 狄初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捡起海报打开,海报上祁凌低着头站在话筒前,只一束光从头顶将他照亮,少年抬眼静静地看着镜头,又似透过镜头看向更远的地方。 海报上,祁凌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揣兜。还没开口,狄初已从这沉默的画面中,听到了属于祁凌的天籁。 少年周身萦绕着忧郁而孤寂的气质,好似他只是站在台上,便能触动人类情绪的开关,让人忍不住泪飞如瀑。 狄初的手指在海报上划过,少年骨骼分明,俊如神祗。 仿佛能看到演唱会那天,这个沉默的少年一开口,便能激起怎样的波澜。 狄初忽然觉得很期待。 “哟,回神回神!看入迷了?真人站这儿给你看,来来来,不要客气大方看!”祁凌收拾好宣传单,将工作室中心的空地腾出来,一回头,恰好看到狄初对着海报出神。 当即笑得不无得意,眉梢上的欢喜都快抖着翅膀一飞冲天了。 狄初斜了他一眼,把海报卷好放到一边:“你们……演唱会那天是在上课?” “周六。”祁凌说,“你要来看?” “不来。”狄初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口是心非。 “你不来你耳朵红什么?”祁凌笑得一脸玩味,“别忘了游泳比赛咱俩的彩头,狄老板,愿赌服输。” “啧。” 别说,狄初确实才想起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个事儿。 女装啊,短裙啊。操!狄初闭眼,脑仁儿疼! “就这么定了吧,”祁凌将音响打开,伴着节奏强烈的舞曲,一锤定音,“我演唱会那天你穿短裙来看我表演。” “操,别得寸进尺!” “放心,”祁凌抬手特骚气地摆了个造型,“我给你留的位置,只有我能看见你。” 许久没排练,对之前的动作都有些生疏。两人都是暴脾气,骂骂咧咧地再次磨合了一两个小时,才找回感觉。 hiphop舞步不难,但要跳好,跳得有看头,带劲儿,也不容易。 好在狄初和祁凌均有跳舞的底子,四肢又协调。实在不行,大不了到时候两人即兴发挥。 说不定还更让人血脉膨胀。 两人练了会儿,停下来休息。祁凌坐在沙发上喝水,突然问:“初,会不会跳探戈?” 今下午跳得挺尽兴,心情不错,狄初也懒得同祁凌抬杠:“会啊,怎么了。” 探戈舞步踩得大胆明确,舞曲节拍明显,很容易跟随。以前狄初的舞蹈老师擅长跳探戈,自己更着学了些基本步伐,后来常同老师组合表演。 不过自从上了初中学习任务加重,渐渐没再跳舞了。 “会和跳得好的差距可不是一丁点大,大爷,想清楚再回答。” 祁凌靠在沙发上嘴角叼烟,不可一世的模样。 狄初跳得发热,热得有点上头,也没管计较起来是不是太幼稚。一边伸手将衣服撩起来,一边走到电脑边换歌。 从音响里流出来第一个音符时,祁凌挑眉。 是小号版《卡门》。 狄初走回工作室中央,弯腰将宽松的运动裤拉上去,露出笔直细长的小腿,脚踝骨节分明。似乎怕衣服往下坠,狄初干脆把衣服打了个结。 祁凌看得狼血直冲脑门,狄初在工作室的灯光下,长发齐肩,凤眸狭长,眉间似有撩人的春意,那唇诱得人心痒。裸露的窄腰一把可揽,锁骨分明,整个人干净利落,如天上玄月。 是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弯成蚊香的那种浪。 狄初顿了一秒,找到音乐节拍一个人跳起来。 他抬手,虚空一搭。似乎挽着假想舞伴,膝盖放松,微微向下弯曲。无论是前进走步,还是后退走步,狄初始终在一条直线上行进。 伴着《卡门》性感又撩人的音乐,狄初还兴致高昂地将摇转步、并式侧行步、后退截步通通花式来了一遍。 看得祁凌眼花缭乱,满眼闪闪发亮的蛮腰和又直又长的腿。 狄初每一个扭动,每一次迈步,都像是踩在祁凌的心尖上。 太他妈撩人了。 狄初跳完一曲独舞探戈,还好死不死地朝祁凌抛了个电眼。 祁凌捂脸,哪还有什么跳得好不好,完全就是太劲道,浪得像朵带刺儿的红玫瑰。 狄初站在原地,额头薄薄一层汗。脸颊上的汗珠顺着修长的脖子往衣领里钻,看得祁凌口干舌燥。 祁凌换了个坐姿,不太自然地扯了扯裤子。 很好,既然狄初的探戈跳得这么好—— 酷爱作死的祁凌同志在脑海里勾画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计划。 “你刚刚跳的女步?” 祁凌继续喝水冷静。 “嗯,”狄初走到他旁边坐下,浑身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搞得祁凌心里乱糟糟又舍不得移开一毫米。 “哦。” 两人之间突然没了言语。 狄初从桌上拿过手机,翻开日历设了个日程提醒:十月二十号,傻逼演唱会。 “对了,运动会啥时候来着?” 祁凌闭着眼想了会儿:“十月十五号吧。” 狄初正在继续记录,手机蓦地一响,是程司从发来的消息。 —大爷!森林火锅!快来!集合! 狄初把衣服放下来:“走,吃饭了,管家婆在催。” 祁凌好不容易把脑子里的不可描述清理干净,虚脱般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吧,一会儿多吃点才有精神。” 狄初侧头,嗯哼一声。 祁凌:“晚上我们会带你打开成人的世界。” 第28章 狄初和祁凌到达火锅店的时候,一群人已经进包厢了。 狄初忘了问包厢号,干脆转头对服务员说:“就一大群人,有个男生带头,特吵。” 服务员准确无误地将他俩带进了包间里。 门一打开,程司从站在上八位扯着嗓子直叫唤:“哎哟!终于把狄总、祁总给盼来了!” 狄初差点没摔门走人,侧头看着祁凌:“这他妈哪儿来的智障?” 狄总?祁总?总你妈个黄黑大裤衩! 第60节 “就这样,咱班酒桌文化。”祁凌笑着抬抬下巴,满脸跟你说了我们班就是不一样,叼着烟往里走,“哟!程少!别来无恙啊!” 操。 狄初眼皮一跳,这都什么二五缺,吃顿饭还他妈搞得跟一群成功人士似的。这要告诉徐陆那孙子,指不定怎么嘲讽脸。以前学校里,是真的有这种少那种少,市长家少爷,局长家千金。 狄初抬眼看看包厢里闹哄哄的一班诸位,心想这世道真玄幻。 自己现在不仅是傻逼一员,还挺享受这种热闹的气氛嘿。 狄初跟在祁凌身边,最后两人挨着程司从坐下。 “二位爷要吃什么尽管点!”程司从将菜单放到两人面前,“瞧咱狄总瘦的!” “好好说话。”狄初搞不明白了,端端正正地叫名字有那么难吗。 程司从挥挥手,对着全班群众一声呼应:“能不能叫名字啊——?” “不能!” “为啥——?” “不—亲—近!” “听听!听听!”程司从还没喝酒就有点上头,狄初看他现在喝杯白开水都能耍酒疯,“这叫人民的名义!” 包厢里闹做一团,差点没炸上天。服务员把门打开,往里头看了几眼,又关上。狄初无奈地笑着捂了捂耳朵,成,随他们去。 菜一上桌,众人七手八脚哗啦啦地往锅底倒。猛地溅起红亮亮的油汤,不仅没人吵嚷,反而还哄堂大笑。 “管家婆你会不会倒菜,搬起石头砸茅坑么你!” 程司从把空菜盘往旁边一放,转头说:“那这溅起来的是尿是屎?” “我操——”狄初忍不住把椅子往后挪了一步,瞬间对锅里的东西充满了排斥感,“这也你们班酒桌文化?” “不不不,”祁凌笑得发抖,整个人贴在狄初身边,“别加上我,是他们。” “你不挺有集体荣誉感么嘿,这时候良心不痛了?”狄初似乎被气氛感染,放松下来。 “集体荣誉感先扔了吧,再这么扯淡,接下来就得吃屎喝尿了。” “操,你他妈更恶心!” 狄初膈应地推了他一把,笑看着眼前这场景。程司从挺细心的,一个人招揽全班,对女生也无微不至。光饮料就拿了好几种,还分热的冷的。 “我先说,姑奶奶们,正在进行这个月例假的姑奶奶别喝冷的。咱老老实实喝热的唯一奶啊!”程司从挨着挨着把饮料打开,“别回头疼得要死。” 女生们叽叽喳喳吵起来没完没了,倒是对程司从没有任何微词。管家婆在班上挺得人心,成绩好又会来事儿。 狄初靠在椅背上,有一瞬间将自己从喧嚣的众人里抽离出来,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热气腾腾的白烟顺着空气往上爬,弯弯曲曲爬得很缓慢。空调冷气开得挺足,一冷一热相交汇,热气儿又像被打偏了头,赶紧往另一边钻。 锅里的红油晶亮亮,碗里的香油像面镜子一样反光。红的小米辣,绿的葱花香菜,飘香的醋味儿,通通混着火锅底料散发出来的辛辣在这间明室的上空集结起来,吹响食欲的号角。 以前狄初也没少参加聚会,什么聚会都有。同学、校外狐朋狗友、吧友,哪次不是顶热闹顶疯狂?可每一次,狄初都会有那么几分钟时间坐在角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孤独是自己的,热闹是别人的。 这种感觉,就连徐陆都救不了。 但这次不同,狄初很难得没有任何时间想别的。 祁凌坐在他身边,手脚不安分地招惹他。两人就着等菜煮熟这个段时间里,在桌下你来我往地掐了几十个回合。 两人离锅近点儿,热气扑在脸上,热得不像话。偏生后面又是空调吹着冷气,狄初的后背一片冰凉。所以当祁凌的手掌按在狄初的蝴蝶骨上时,热感源源不断地透过全棉布料,透过薄薄的皮肤,从背心一路直抵身体的每一个末端。 舒畅地百骸具软。 特别是腰,软得有些坐不住。 狄初侧头看着祁凌,两人就这么对眼望着。 霎时间周遭什么都没了,仅剩对方黑白分明的眼,背上热得烫身的手。 “你们俩!喝酒喝酒!只想着眼波传情什么事儿啊!” 狄初走神的功夫,程司从已经几杯下肚,面色潮红,说话都快捋不直了。 祁凌收回手,狄初把面前的杯子推过去:“成,你倒。” “哟呵?!这口气!”程司从没跟他客气,唰唰满上两杯,一杯白的,一杯啤酒。 “混着喝?”狄初挑眉将酒杯拿回来,“管家婆酒量很好啊?” “恰恰相反,”祁凌乐着把狄初的白酒移到自己面前,“他是压根就撑不到喝混酒的时候,人称三杯倒!” “祁总!你要帮忙挡酒是不是?!” 狄初看了程司从一眼,这劲头看起来确实像只疯狗。 “是啊,你有什么意见啊?”祁凌把手搭在狄初的椅背上,叼着烟没点着。 程司从笑得像犯癫痫:“懂不懂什么叫师—出—有—名?您帮狄总挡酒?什么名?什么份啊?啊?” 程司从最后这声“啊”的音调,拐得相当有水平,吊人胃口又意味深长。全班跟着起哄,包厢里一片口哨声和鼓掌声。 祁凌的性取向在班里不算什么秘密,可狄初的取向就不甚明了了。 您这赶着趟儿挡酒,到底是一家人了呢,还是你祁大爷这么久了都没将人拿下? 哦哟!这就有意思了!这热闹谁不爱看? “操,你们一个二个今天胆儿肥是不是?!”祁凌笑骂着,没有回答,伸手点点程司从。 不过这没有回答胜似回答——摆明了还没追到手。 当即女生们哄闹着给台阶下:“凌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承姐姐们吉言!” 祁凌比程司从更会来事儿,说话间端起面前的酒杯,白的啤的一口闷。 喝完之后相当潇洒地将酒杯往下一翻——清干净了! “好——!爽快!” 祁凌这一开头,众人的兴致猛然被拔高几百丈。一个劲互相嚷嚷着满上满上! 也不知是谁叫了句:“菜熟了!” 狄初只感觉眼前众人有如饿狼扑食,跟饿了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其实同学聚会就图热闹,真正吃下去的也没多少。 不少人在锅里展开了筷勺较量:“我去!你抢我牛肉!” “老子凭本事夹的菜,凭什么说我抢?” “操!喝一杯!” “喝就喝!” 狄初边吃边笑出了声,谁没有个中二时期。 这时候的时光真真是极好,从心底溢出来的自信与豪气,总能让自己感觉仗剑便能走天涯,执笔就能点江山。 包厢内融洽而热烈的气氛,熏得狄初轻松地一塌糊涂。 从未体验过的,还是专为他准备的。 程司从估摸着大家都该吃得差不多了,端起酒杯站起来挥挥手,包厢里安静下来。 狄初也停下筷子,很给面子地等他发表即兴演讲。 “今天叫大家来的目的,一是为了给祁总和狄总庆功!游得那叫一个精彩!” “他还这个总那个总地来劲儿了。”狄初偏头轻声在祁凌耳边说。 两人靠得太近,狄初身上的干雪松混着木质芬芳的气质又不依不饶地缠上祁凌的嗅觉。 顿时,祁凌眼前再次浮现出狄初跳探戈时白亮的腰,勾人的腿。喝下去的几杯酒瞬间在胃里翻腾起来,上蹿下跳,热得烫心。 “第二!是为了给狄总接风!”程司从举着酒杯面向狄初。 狄初不得不站起来,举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狄初正打算喝,程司从连忙阻止:“等等!还没说完!” 狄初……还真他妈演讲上了。 “狄初,”这次程司从叫得很认真,“你从那么好的学校转过来,是不是有落差,心情怎样的,我们就不去猜测了,毕竟这是你的事。但是,现在你在我们班,就是一班的一份子!我们理应关心你,你别觉得我事儿逼。高中就这么一年了,你成绩那么好!我专门跑去老大那里问了你的学习情况,狄初,最后这一年,有啥事儿你能不能先放一边? “好好学习!给咱班争个荣耀啊!老大活着么多年,还没在自己班上见过活的、你这么霸的学霸!你给他争口气!接下来的一年!咱一班一起努力! “你们说成不成?!” “成——!” 众人被这几句话说得热血沸腾,鼓起掌又端起面前的酒杯自动一口闷。 不图别的,爽! 要说最感动的还是狄初,头一回大庭广众下收到如此真心实意的话。没再多想,狄初抬手把杯里的白酒尽数倒入胃里。 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厮杀,顿时将狄初的感官刺了个通透。 祁凌等他坐下,夹菜放到他碗里:“先吃点东西。” 狄初很久没有这么急切地喝过白酒,眼睛里水雾潋滟,眼角的神情迷茫地诱人。祁凌筷子一滑,差点没掉地上。 程司从以演讲方式,把喝酒的劲头开了闸。后面来给狄初敬酒的群众,乌泱泱的挡不住。 一杯又一杯,喝到最后也没管白的啤的,一股脑下肚。 同时,狄初算是认识了这个班的女生是多么勇猛。好几个女生都要求跟他划拳,狄初本来秉承绅士风度,打算放水。万万没想到,彻底角色搞反了! 女生袖子一挽:“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狄初!喝!” “狄初!你他妈那点儿留着养鱼呢!清了清了!” 最后实在抵不住群体围攻,狄初很没面子地尿遁了。祁凌跟在后边儿也溜出包厢,怕狄初去厕所吐了。 两人在厕所来了曲大江东去,抖抖兄弟,拉好裤子走出来,在外面站着吹风。 夏季的炎热混着火锅店的香气令人醉醺醺又特满足。 “还没醉啊,酒量不错。”祁凌递了根给狄初。 狄初靠在栏杆上摆手:“喝了酒不想抽,你们班女生这路子很野啊。” “是啊,我们班就没有娇花这一说。”祁凌吸了口烟,“今天还算收敛的,怕吓着你。” 第61节 “操,”狄初有些乐,“老子还真就是吓大的。” “哦,那你好能干噢,为狄老板打call!” “边儿去!一会儿酒后乱智弄死你!” 祁凌往狄初身边靠,单手搭在他肩上:“酒后乱性我都陪你。” “滚。” 两人跟傻逼似的乐了半天,酒也醒得七七八八了。正打算回包间,没想到程司从已经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来了。 “我说你俩人跑哪儿去了!还以为肾功能坏死掉厕所了!走走走!唱歌唱歌!” 程司从振臂一挥,火锅店大厅里的顾客齐刷刷地回头盯着他们。 狄初感觉很没面子。 算了,不和傻逼计较,还是喝多了三杯倒的傻逼。 祁凌拍拍狄初:“走吧,重头戏来了。” 狄初隐隐知道这所谓的“重头戏”是什么,不就是玩嘛,按他一贯的作风,玩得多大他都敢,就怕对方不配合。 吃饭喝酒只是暖场,唱歌狂躁才显真章。吃完饭走了不少人,好多学生家里有门禁,毕竟高三了管得比较严。 女生留下的没几个,其余基本是男生,还是特会玩,特能造的男生。 ktv里一关上门,群魔乱舞,什么牛鬼蛇神的模样都出来了。在场全是中二时期的少年,谁还比谁少那点热血? 桌子上瓶挨瓶地摆满了啤酒,程司从嚷嚷着:“点歌点歌!祁总你不许唱!今晚只准喝酒、玩游戏!你一开口我们不得全下台!” 祁凌乐得直点头,干脆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狄初坐在他旁边,包厢本来不小,但来的人还是超过了预算范围,不得不人挤人地坐在一起,反正空调开得足。 挤着才热闹!亲近! 刚坐定,程司从已经点了一曲《uptown funk》嗨上了。站在屏幕中央极尽张狂,没看出来这玩意儿还挺能玩儿嘿! 旁边女生看不下去,一句“靠”!抢过另一个话筒两人肩并肩地荒腔走板卯上劲儿! 狄初喝了口酒,刚准备放下,程司从一个叫唤:“狄初!窝在咱凌哥身边求抱抱啊?!啊!” “滚你妈的!”狄初笑着给他竖中指,这傻逼酒劲还没过。 程司从拿着话筒吼:“狄初!唱一个!” “唱一个!唱一个!” 众人拍桌子拍手吹口哨,简直快要震垮这层楼。祁凌也没听过狄初正儿八经唱歌,当即推他:“来,狄老板!露一手!” 狄初不是玩儿不起的人,说得更正确点,狄初恰恰是最会玩最会造的那种人! 狄初顺势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闷掉,站起来将头发在后脑勺一扎,几乎是同一时间摸上自己的衬衣领口,从肩膀处轻松剥下,里面穿着白色背心。漂亮的锁骨和优美的肌肉丛蓦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祁凌差点被烟头烫了手,众人一顿,齐刷刷地叫好:“刺激!” 狄初点了首歌,顺手给程司从的歌切掉。从女生手里拿过话筒,音乐响起的前一秒,狄初压低了嗓音,异常磁性:“都给我听好。” 激昂的音乐从音响里炸裂开来,一捧猫薄荷似的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看过来——难道你没有见过,我这样靓的帅哥 ,不一样的风格。” 狄初一个转身,带了点舞步,侧头轻偏,对着祁凌开口唱。 祁凌忍不住端起酒杯一口闷,妈的,没见过,真没见过! 够辣!够劲!够靓!够不一样! “想不通,你眼睛里有花火,燃烧了我的寂寞,难道你不想负责。” 狄初褪到臂弯衬衣在灯光的透射下蒙上一层朦胧的光,穿过被照的半透明的衣服,几乎能看到遮掩在另一半衣服下的腰身。 程司从带头起哄:“负责!负责!凌哥!负责!” “有种你爱我,别那么羞涩,这一次如果是巧合,不去在乎谁对谁错!” 妈的,祁凌整个人都要沸腾了,这他妈哪儿是在唱歌!唱得跟赤裸裸的求爱似的。少年在包厢里尽情地又跳又唱,脸上,脖子上,露出来的脊背上,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晶亮的汗珠。每一回扫过灯光,两人便在半明半暗的暧昧中看到对方流动的目光。 祁凌灭了烟头,这一刻的狄初简直性感至极。 祁凌哪管狄初是什么时候唱完,是什么时候坐回他身边,满脑子狄初的腰线,狄初的锁骨,狄初的俊脸,狄初沙哑的歌声。 操!祁凌突然回过味儿!这他妈一群人盯着自己的人看! 莫名就不爽了嘿! 去他妈的有种! 午夜场光唱歌喝酒可不行,狄初已经不知道是喝了多少杯,包厢内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越来越飘然。 程司从忽然关了音乐,站在大屏幕前,神秘兮兮地拿着麦克风大喊一句:“everybody!play time!” 操,狄初整个人都有点软了,不自觉地靠在祁凌肩上:“play time,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当众和谁play。” “看着吧,更作的还在后边。” 祁凌侧过头,嘴唇抵着狄初的头发,笑着说道。 两人一时间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荷尔蒙爆发,或费洛蒙搞事情。 祁凌想,狄初的味道好好闻,想抱。 狄初想,祁凌的嘴唇好软,声音好低。 女生嚷嚷着:“玩什么啊!太低级纯洁的不来!” “大姐!淫贱十三飞敢不敢!” “要玩赶紧的!”众人一听来了兴致。 “来来来!”程司从把歌换为原唱,全当bgm。“狄总,敢玩儿不?就是国王游戏而已!” “操,”狄初怕再挨着祁凌这么靠下去,两人准得出事,当即坐直了身子,“谁他妈不敢?!玩!” 气氛再次被掀至高点。 开头几把玩得还挺纯洁,就是摸摸脸,碰个嘴什么的。女生也不扭捏,反正玩游戏嘛图开心。愿赌服输,谁都玩得起。 狄初和祁凌运气挺好,一直都是吃瓜群众,看着别人被整。拿着水果盘里的西瓜吃得好不欢乐。 直到—— “哎!这把又是狄总和祁总!” 程司从捏着王牌笑得一脸猥琐:“刚刚你俩就喝了杯酒,摸了下脸,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了啊!” “操,要干什么你赶紧的!”狄初今晚大抵是喝得有点多,思维混乱有些飘。 “就问你敢不敢玩大的!” “别他妈废话!” 程司从一拍桌子:“好!爽快人!互脱衣服加舔腰!” 众人一愣,当即嗨翻了! “脱衣服!脱衣服!舔腰!舔腰!” 狄初和祁凌同时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声儿巨响。 “哎哎哎!玩儿不起是不是!?” 程司从喝多了就不知道找死怎么写的。 两人对着他阴笑一声:“玩儿!怎么都得玩儿!不过,谁他妈都不准拍照!” 两人脱去上衣之后,面对面站着吞了口唾沫。 日,对方的身材怎么能这么好。 狄初这种腰软腿长的尤物简直是个风向标,引得众人直往他身上瞟。祁凌巧克力似的一块块腹肌妥帖地排在那里,热辣辣的汗水顺着他肌肉的沟壑淌进小腹,没入裤腰里的隐秘。 祁凌半跪着握住狄初的腰,十指似有电流,冲进狄初的身体里酥酥麻麻。当祁凌火热的舌头一寸一寸舔上狄初的细腰时,狄初脊椎一麻,大腿一软,差点没靠在祁凌身上叫出声儿来。 这出好戏简直点燃了所有人的肾上腺激素,青春勃发的荷尔蒙彻底炸了。 哪还管什么限制,哪还管什么节操下限! 谁管你狄初是不是新同学!来来来!今晚不醉不归!今晚尽情造作! 狄初和祁凌强装淡定地穿上衣服,这他妈要是换了其他人,也就是简简单单玩个游戏。可现在眼前这人他能一样吗?!啊! 这是天仙!尤物! 叫人怎么淡定!他奶奶个腿儿的! 两人心虚地端起酒杯继续拿牌,翻起牌角记住自己的牌。刚仰头准备喝点酒消消火,程司从旁边一男生跟着念出了号。 操!! 祁凌和狄初——再次、齐齐、一顿! 他,妈,的。 众人一看这反应,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幸灾乐祸地拍手叫绝,女生都吹起了流氓哨。 狄初和祁凌往那边看去,程司从和那个男生笑得十分阴险猥琐。 靠!玩儿套路!来阴的! 两人伸手对着他俩点了点,很好,记住了! 赶明儿不弄死你俩不算完! 程司从估计真喝多了,也没管小命是不是不保:“兄弟们!这回咱们玩儿啥呀!” “你个扑街啦!你说啊!哈哈哈哈哈!” “那就——渡酒加摸鸟!” 操!!摸什么?!谁摸谁! 狄初就差一杯子给他扔过去,还真敢玩儿啊。 “跟你说了,我们班,无节操,无下限。”祁凌乐得无所谓了,彻底看开了,“你要玩儿就玩儿,不玩我们现在走都成。” “老子是那种人?”狄初冷笑,盯着程司从,“谁摸谁?” 第62节 “当然你摸祁总啦!来来来,女同胞们出去出去,接下来的画面你们在这个年纪不能看的。”程司从好歹还有点理智,男生站起来把几个女生往外拉。 女生还不依:“我靠!管家婆!你爹我怎么就不能看了!” “爹!爸爸们!你们快出去!这回合完了再进来!” 女生们笑骂着出去了,再怎么玩得开,这点分寸还是有。 现在包厢里只剩下男同胞,这局势就简单多了。 祁凌笑着往沙发上一靠,笔直的双腿伸展开来。狄初从善如流地跨坐上去,两人靠得极近。 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缠着呼吸。 狄初身上的气息与祁凌周身的烟味相交,头顶扫过的灯光忽明忽暗,两人看着对方的眸子顿了会儿。 周边的男生开始起哄:“渡酒!渡酒!” 狄初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杯,咕咚咕咚尽数倒进嘴里。回头,对上祁凌微眯的眼睛。狄初伸手捧住祁凌的脸,手掌摩擦着他的脸颊。 猛地一埋头,吻了上去。 四唇相触的一瞬间,四肢百骸软成一锅粥!祁凌蓦地一手扣着狄初的后脑勺往下压,一手环住狄初的窄腰往自己身前靠。 狄初灵活的舌尖轻轻撬开祁凌的牙关,将啤酒渡过去。还没来得及撤回,祁凌顺势吞下啤酒,舌尖跟着缠了上来。 两人舌尖的柔软一碰,霎时间点燃倾城大火! 狄初往后直起上半身,盯着祁凌不知在想什么。 彩灯洒在祁凌的睫毛上,罩着他聚有万火的眼瞳。祁凌长眉一挑,挑起千点情动斜飞入鬓。屏幕散出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狄初吞了口唾沫,顺着祁凌的领口往下看,既阳刚又青春。 好sexy。 男生们还在起哄:“摸鸟!摸鸟!” 狄初一笑,他妈今天真的豁出去了! “敢不敢?” 祁凌伸手将狄初的头发挽到耳后:“你敢我就敢。” 狄初一手撑着沙发,一手顺着祁凌的胸膛往下滑。滑过胸肌,滑过腹肌,最后滑到裆部,手指灵巧地解开扣子,拉下拉链。 然后顿住,箭在弦上,随时待发。 狄初看着祁凌喉结滚动,眼前突然飘过两人之前的种种。第一次亲密接触,第一次在山顶接吻,第一次拥抱,第一次分享喜悦。 前尘往事忽如洪水猛兽将他的思绪搅得天翻地覆。 太犯规了,狄初想,祁凌这人出现得太犯规了! 狄初的手停在那里,祁凌的呼吸突然急促。 周边的男生简直不怕秋后算账,不知天高地厚:“往下摸!手再往下摸!” 狄初看着祁凌撩人的模样,脑子唯一的理智也顺着洪流滚滚而去。他借着酒劲和浑身的燥热,一把握住了祁凌。 祁凌蓦地一震,看着狄初修长的脖子上洇出暧昧的汗水。身边是众人疯狂的口哨声和叫好声。 不好,今晚这酒,真的喝的有点多。简直醉得快要支撑不住,看什么都诱人,看什么都渴望。 狄初似乎彻底玩开了,仅用眼神将祁凌周身彻底描摹,两人一点点攻陷,一点点沦落。 狄初忽然埋下头,在祁凌耳边低声道:“想要么……” 祁凌偏头,用余光紧紧锁住狄初,下意识扔了手中的烟头。猩红在黑暗中一闪,男生们的叫嚣声远去,似乎消失不见。 天地间仅剩眼前这一人。 妖颜惑众。 祁凌抱住狄初,伸手覆在狄初的手上,两人交叠的手紧紧覆盖着“祁凌”。 “宝贝儿……你再这么摸下去,咱俩今晚就别想回家了。” 第29章 一群人从ktv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能用微醺来形容了。好不容易控制住没撒着酒疯在大街上干出点惊骇世俗的事儿。 狄初把程司从和另一个男生塞上出租车的时候,程司从还糊里糊涂地念叨着今晚不够没节操。 狄初压着火,脑中弹幕轮回滚动一句话:莫生气,千万傻逼随他去。 狄初按着程司从放在车窗上的头:“来,跟着我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没到两秒,程司从靠着跟他一起回家的男生睡着了。 狄初给司机塞过车费,对着男生摆手:“赶紧,麻利儿,滚。” 挨着挨着送走同学,狄初都快忘了今天的组织者是谁,明明该是那三杯倒的傻逼! 祁凌站在街边抽烟,凌晨的风吹起来挺清爽,祁凌忍不住翻了下日历,好像快秋分了。树上掉下的叶子乘着风的波浪往远处荡,祁凌盯着看了会儿,狄初才磨磨蹭蹭地往他身边走过来。 两人本想同时喝断片儿,把刚才玩游戏的场景忘得干干净净。没想到越走越精神,酒劲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就没法儿装了,又不是影帝。 狄初嘴角叼着烟,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我们……走回去?” “看你,走回去也没多远。”祁凌慢悠悠地走着,内心波涛汹涌。 祁凌实际想正儿八经找个机会和狄初挑明了说,大爷我就是喜欢你,怎么着吧。 是真喜欢的那种,想放在手上疼的那种,想一直陪着你的那种。 所以,你能不能考虑下,给我个机会。 祁凌从没这么用心地对过谁,头一遭遇上,除了欣喜,就是忐忑,还有紧张。 祁凌总觉得狄初对他也有些意思,可每次狄初刚伸出一个指头,又像触电似的立马缩回去。祁凌不好想,不敢猜,他同狄初一样,都是极其骄傲的两个人。 若无一方率先妥协,必定两败俱伤。 这场博弈不输任何金戈铁马,他们那点若有若无的感情似以万山为幕布,以时间为沙场,刀光剑影之下步步为营。 祁凌第一次在狄初这里体会到了胆颤心惊,虽然他知道喜欢一个人不该小心翼翼。 可狄初不同,他生怕一不留神,这人就如在他身体里开出一朵绝望的花——瞬间凋零。 “你……” “我说……” 两人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同时开口。对视一眼,狄初吐了口烟:“你先说吧。” 祁凌咬牙,趁着还剩那么点酒劲儿,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说清楚算了。 快刀斩乱麻,早晚都得过这一关。 如果狄初拒绝,咱今晚回去睡一觉,明天照样过。 虽然可能会难受一晚上。 不对,应该是相当,极其,特别,顶级难受。 但如果狄初只要展现出对他有一丁点好感,祁凌就决定不放人。大爷就跟你磕上了,不怕捂不热的心,不怕融不了的冰。 祁凌指着对面小广场上的长椅:“去那边坐坐?” “走不动了?是不是喝多了,要不坐车回家。”狄初挑眉,看祁凌走路的样子挺稳,不像有事儿的人。 “我……有话想跟你聊聊。” 祁凌咬着烟头,说话底气不足。 狄初是多明镜通透的一个人,从对方的表情和反常的语气,再结合近段时间祁凌的表现、今晚两人玩得那么脱。对于祁凌想说些什么,心里大约有了数。 两人沉默着往长椅边走,各自在内心打着腹稿。 祁凌坐下后还稳了两秒,实在憋不住了,侧头问得很直接:“初,你对我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狄初把烟夹在指间,撑着长椅看眼前空荡荡的街道。 “就……认为我怎么样。” “你傻逼。” “操!”祁凌历经千辛万苦攒起来的勇气差点没被这句话戳到外太空去,“我是说你对我有没有好感!” 狄初乐了:“哪种好感?是对同学的那类好感,还是对朋友、对猫狗、对小卖部大叔、对兄弟的那种好感?” 祁凌扳过他的肩膀:“别装,狄初,你知道我的意思。” “可我想装作不知道,行不行?”狄初的酒劲还没消,一双眼睛雾蒙蒙的,说这句话时可怜兮兮,看起来特委屈。 “哎,操。你别这样啊。”祁凌立马怂了,“整得我像个混蛋一样逼你似的。” “是啊,祁凌。”狄初的目光定定地锁着祁凌的眼睛,“你他妈混蛋!” “不是,好好说话你还怎么就敞开骂上了?!” 祁凌嘴上这么说,看着狄初有些泛红的眼眶,心疼地一塌糊涂。 “成,我混蛋,我不是好东西。来来,你接着骂,开心为止好吧?” 狄初忽然没了声儿,转头看向街对面。 “就这么过着不好吗,一定要挑明了说吗?” 祁凌猛地站起来,跟个棒槌似的立在狄初面前,强迫他抬头看自己:“狄初,我他妈喜欢你。” “你表个白跟干架似的。”狄初望着他,“是不是先打一架才能继续说话?” “你别转移话题。”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狄初忽然眼睛酸涩。他看着眼前英气逼人的俊朗少年,没由来的揪心疼。 狄初从来对“喜欢”一词抱有深深的敬畏感。 他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是不是因为并不了解我。一旦了解到我内心的脆弱得失,了解到我恐惧的灵魂,谁也不会真正的喜欢我。 第63节 毕竟连我自己,都不曾喜欢过自己。 这种喜欢太浅太短,浅到也许今日喝过酒就算了,短到明天告个别就淡了。 祁凌轻声坚定道:“虽然现阶段我不明白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那你就不要说出来,不明白的事,你先想明白。”狄初说。 “你不要打断,我知道。”祁凌脑子里嗡嗡的,感觉远去的酒劲又他妈回来了,晕沉沉的,“我也不知道对你的依赖有多大,可我现在就觉得,你狄初走的每一步,都是带我回家的路。” 回家。 狄初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祁凌。 这句话太重,太沉,对于两个从小家庭感缺失的少年来说,“你就是我的家,我带你回家”这样的句子,万万不得随意说。 “祁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喜欢你,我想跟你过。” 少年的告白总是冲动的,急切的,似要把所有的情感都用语言来表达。而同时他们也明白,语言的苍白无力,远不及真情的万分之一。 狄初弯腰在地上将烟戳灭:“你觉得,咱俩是能过一辈子的人吗。” “为什么不能,你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祁凌,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吗,你知不知道不负责任的表白,会对别人造成困扰?” “所以你答应我就行了,”祁凌俯身,手撑在膝盖上同狄初对视,“初,承认吧,你也喜欢我。” 狄初嗤笑一声:“哪儿来的自信。” “天生的。” “祁凌,打嘴炮谁都会。现在这样的生活不好吗?一起上下学,一年以后,各自该干嘛干嘛,以后要是保持联系,三年五载的还能聚会。不好吗。” “不好,如果身边没有你,什么都不好。”祁凌蹲下去,双手放在狄初的膝盖上,“你就说,对我有没有好感。” 狄初沉默半响:“不知道。” 祁凌弯着眼睛笑了:“不知道,意思是我有机会的对不对。” “为什么非得是我。”狄初拉过祁凌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蹲着说话不嫌腰疼。” “老子腰力贼好,要不要试试?”祁凌不要脸地往狄初身上倒,反正今晚喝得多,老子撒个酒疯怎么的! “操,”狄初一乐,“你他妈还真不能好好说话。” “那你怎么想的?” 狄初侧过头,一反常态地抵着祁凌的额头。两人同时想起唱歌时渡酒的那一幕:“为什么你要今天说。” “我乐意。” 祁凌的余光里全是狄初好看的唇,真他妈想再尝尝。喝酒时两人舌尖相触的那瞬间,差点没爽得叫出声。 “我今天说喜欢你,不是说这天才想清楚我喜欢你,而是说,这天,我憋不住了。” 狄初伸手攀上祁凌的肩膀,想着啤酒的后劲怎么比红酒还大。 现在后劲才猛烈地翻上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祁凌,你知道的,我为什么,不习惯。 “不习惯捉摸不定的东西,不习惯会随时离去的人,不习惯有谁对我太用心,而我不知道怎么去回应。 “这些你都知道的。” 祁凌感到狄初的体温顺着肩膀往心里钻,热得人心颤。 “我不会像你父母那样,我不会的。” 狄初咬着唇,感觉眼睛太疼了,今晚喝过的酒,估计他妈的要换个方式排出来。 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那么你就会原谅现在的我*。 而祁凌做到了,他有这个悟性,所以直戳狄初最最隐秘而见不得光的心房。 狄初的头靠着祁凌肩窝,两个人像在大海中抵死依附的两片叶子。 “祁凌,最惨的日子,不是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不是所有人都在我的世界里纷纷退场,不是迷途未知前路未卜。而是当我下定决心背上行李囊,决定从今往后天大地大,我独自一人仗剑天涯时。突然出现一个人。 “这个人猛地抱紧我,跟我说,走,我带你回家。或者跟我讲,往后漫漫人生路,我与你殊途同归。我会忍不住的,忍不住激动,忍不住动心,于是变卖行囊,宝剑回鞘。可突然有一天,那个人又不见了。 “现在,你于我来说,就是如此。” 狄初说完这段话后,祁凌最开始那些冲动全没了。 幼稚,真他妈幼稚! 祁凌,你考虑过以后吗,你考虑过狄初为什么总是伸出手又缩回去吗。 往后的日子,你担得起吗? 可祁凌虽这么想,但他十几年来最不缺的就是一腔孤勇。 说他狂也好,说他固执也罢。 狄初在他眼前,他做不到放任不管。 “开始是我冲动了,抱歉。”祁凌的舌尖抵着烟头转了几圈。 狄初明白祁凌想通了,可这话的意思,大抵是放弃吧。 狄初说不上来心头的失望是哪般,明明是自己要求别人想清楚,现在又来失落是什么玩意儿! 祁凌叼着烟,接着说:“那我们换个方式,你跟我试试好不好?” 狄初猛然抬头,盯着祁凌在黑夜昏黄的路中不太明晰的脸。 看不清情绪。 “我们迂回点走,慢慢来。如果有一天我能真正走进你的心,你再跟我在一起。”祁凌抬手抚上狄初的脸,指尖轻轻触碰他微颤的睫毛。这副琥珀般的眼睛太过撩人,祁凌不太愿意从里面走出来。 狄初心快化了,一注滚烫的液体顺着眼眶往下淌,毫无知觉。 祁凌怎么能这样呢,这人怎么这样。 我不委屈,十七年来,我一点都不委屈。我怎么会委屈呢,我连眼泪都不曾流。 可我一看到你,我就委屈呀。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我他妈这是怎么了啊。 “祁凌,我什么都没有。没责任感,没耐心,没抱负,没上进。你他妈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狄初大吼着,眼睛通红。路灯闪了闪,最后暗下去。祁凌再看不到狄初瞳孔里自己的影子,两人在黑暗中对视。 祁凌一字一句地说:“你有,你统统都有,你有。” 每个人都渴望,渴望有人懂得自己的柔软,渴望有人分享温度。 最绝望的时候,谁不曾渴望借一束微光照亮前路。这条路上,有热忱与希望,有挣扎与反复。 当一点点光照进黑暗的时候,就足够支撑每个人去追寻。 我们最后,从远方走向远方,穿梭山河大海,去赴一场看清自我的盛会。 狄初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今晚真是喝得太多了,再也不要喝这么多酒,再也不要玩得这么脱。整出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太他妈丢人了。 狄初有生以来第一次抱着别人的脖子哭得这么畅快。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人是祁凌,所以他才敢这么放肆。 哭都哭了,管他妈爱谁谁啊! 这一瞬,狄初终是想起了去世的父母的脸。想起楼下那一滩血,想起曾受过的家暴,想起那些苦苦压抑自己的日子。 谁不委屈,谁说不委屈。 我他妈委屈死了啊! 可我只能咬着牙和着血,忍着眼泪吃着饭,往肚子里吞。 谁不委屈,八千里路云和月,谁又比谁少费劲。 祁凌抱着狄初,下巴在他头顶轻蹭:“宝贝儿,我在。” 我在。 狄初忽然抬头,顺手拉过祁凌的前襟,吻了上去。 吻得和第一次浅尝辄止不同,和玩游戏时一触即放不同。 狄初的双唇紧紧在祁凌的唇瓣上碾磨,似乎想证明什么。属于狄初的气息横冲直撞,祁凌愣了一秒,立即反客为主。两人像发泄的狮子,撕咬着对方,用疼痛来证明彼此的存在。 舌尖搅着津液在对方嘴里攻城掠池,是我的,都是我的。 舌尖是我的,牙齿是我的,嘴唇是我的,这人的一切,都是我的。 两人吻地气息大乱,祁凌抱在狄初腰上的手臂不断收紧,一阵阵粗喘撩得人腿根发软。 “操,你他妈轻点儿!” 狄初尝到舌尖的血腥味,赶紧往后退。 祁凌抱着没松手,声音低沉沙哑:“别动,让我抱会儿。” 狄初往下看了一眼:“操。” “心肝儿。”祁凌将额头抵在狄初的胸膛上,说话尾音都带颤。 狄初伸手揉揉祁凌剃得很短的寸头,又硬又扎手。 那天两人没再纠结是不是要在一起的问题。 祁凌没再问,狄初没再回答。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祁凌的手臂搭在狄初的肩头。 那一瞬间,狄初都快相信永远了。 有的时候,做出抉择并不需要特定的仪式。 真正该在一起的两人,不一定需要真正明确地说:我们在一起吧。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同,有的人能给予的就是陪伴。 人生路上有很多类似的重大抉择时刻,发生的那天,也许普通地和以往几千个日夜一样,平常无奇。可当有一天,你再猛然回首,再一次来细细品味那些抉择时,你会发现,每一个你看似简单的决定,都会影响你往后的路。 第64节 毕竟,命运是一个齿轮扣着一个齿轮,通向未知的前方。 所以,狄初仅用这放肆的一吻,回应了祁凌。 在一起吧,那就都听你的。 经历再多黑暗又如何,还是要爱啊!酒逢知己千杯少,棋逢对手心相惜。 造作地你来我往,要最炽热的吻,要恋人飞扬的唇,要缠绵的拥抱和厮守。 朝朝暮暮,温柔缱绻。 来啊!谁怕谁啊! 所有的顿悟都是从迷茫中挤出来的。挤出苦汁,留下药渣。最后自己抱着那罐苦水一饮而尽,安神醒脑,什么都好了。 闭上最疲惫的双眼,走过那段灰暗的人生路。 从此以后,就做个温柔又不讲道理的人。 温柔留给爱人,不讲道理也留给爱人。 不愿再喝苦汁,只想被喂甜腻的蛋糕,然后好好生活。 忘记当初是怎么用血泪煮出良药。 进家门时,狄初忽然将祁凌抵在外边:“站住。” “大爷!几点了!困成傻逼了啊!”祁凌撑着门,以防狄初犯抽把他锁外边儿。 “有个事你给我说清楚。”狄初冷哼。 “你说你说,”祁凌简直怕了。 “当初在厕所,你和那撩家爽不爽?” “什么厕所……” “老子问你爽不爽!” 狄初忽然拔高声音,看着样子打算继续借酒装疯。 祁凌回忆半响,才从脑子里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把两人初遇的狗血往事给翻了出来:“我去,宝贝儿。我真没干什么。” “你当老子智障?!没干什么他能叫的那么欢?!” “我真没有!”祁凌差点哭了,“本来只是口头撩,那天他突然把我叫去厕所,说有事儿找我。我那天事多,脑子乱糟糟的,没多想跟着他进去了。” “哦。”狄初冷笑,“然后就搞上了。” “真没有!是他自己脱的裤子,我衣服都没乱。我承认,一开始我是觉得挺搞笑,我本来想拍他肩跟他说厕所不卫生,他自己就叫上了卧槽。然后你就进来了。” 狄初没搭理他,往客厅里走。 “你信我,我真没干什么,从没对谁干过什么,以后更不可能跟别人干什么。” 祁凌上前拉住狄初,就差跪着给老佛爷请安了。 狄初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就这个事儿吧,一直梗在心里,其实那天发生了什么,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祁凌确实连衣服都没乱。 “你要不撩,别人能那样?”狄初靠在沙发上,看着他。 祁凌:“我错了,以后绝对不会了。我这不栽你手上了嘛,是不,咱俩在一起多好。” 狄初抽空想了想自己的过往,做过混账事,撩过的人也不少。除了没做过什么亲密的事,和祁凌半斤八两。 狄初轻踹祁凌一脚:“是啊,咱俩在一起,这叫为民除害。” 两人看着对方,乐了好一阵。 笑得都快停不下来,笑得今晚所有情绪都飞了,笑得如金风玉露一相逢。 狄初消停下来,忽然想起个事:“国庆要不要出去旅行。” 祁凌亮出两颗虎牙,笑得不无得意:“走啊,无论去哪里,我都跟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如果……现在的我”张爱玲 这一章……写得比前面都脱力……是个比较重要的转折点吧。 不仅他俩终于在一起了,也解释了前面的一些事。 中间有些话,同样我想对心肝儿们说的。 最近好多心肝高考完了,或者中考完了。每一次分水岭,都是一个抉择点。 人生的路全是自己选,很多时候你会觉得现在无比迷茫。 勇敢点,踏出去。如果你现在处于低谷,你就想,再差也不可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 加油啊!撸起袖子就是干! 谁怕谁啊! 我当年,也是这样走出来的。 好啦好啦~~~之后这俩傻逼要去旅行啦~旅行回来就是运动会~运动会完了就是演唱会~~妈耶!怎么这么激动哈哈哈哈—— 旅行怎么都得搞点事情!(小蜜月???? 第30章 这夜还没完,不平静之夜注定不能善始善终。 刚准备洗澡睡觉的狄初,趴在马桶边吐了。吐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吐了之后不算完,长期以来浪荡的饮食习惯诱引胃病再次爆发,狄初躺在床上蜷缩着翻来覆去,大汗淋漓。 “宝贝儿,起来,去医院。”祁凌坐在床边捞人,一手摸下去全是冷汗。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胃病者忌酒,狄初今晚喝得那么嗨,简直是赶着趟去跟阎王听蛐蛐儿。 狄初疼得没有丁点力气,回来的路上胃部一直隐约不舒服,后来被祁凌的话题给转移了注意力,现在到家整个人放松下来,那种胃痉挛的绞痛再次凶猛袭来。 要了命了。 狄初捂着胃蜷在床角,细碎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床头柜里,有药,给我,拿药。” 祁凌赶紧跪在柜子边翻找:“药在哪儿!?” “傻逼,药,在第二层。操。” 狄初真他妈又疼又想骂人,这棒槌玩意儿也不知道脑子转个弯。 祁凌伸手去拉第二层柜子,用力过猛直接把这层给卸下来了:“卧槽,初,你他妈药罐子,怎么这么多药。” “废话那么多搞毛啊!拿胃药!” 狄初但凡还有一丁点力气,铁定爬起来把祁凌开瓢。 曲曲折折吃完药,过了一阵子,狄初才感觉胃部的疼痛缓解许多。 整个人虚脱地侧躺在床上,黑发也汗涔涔地贴着脸颊。祁凌看着心疼,跪在床边双手互相摩擦,感觉温度上去了,便将手掌心放进狄初衣服内,盖在他的胃上。 “实在不行去医院,或者我打电话叫救护车,你选。” “不去。”狄初对于医院的抵触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你杀了我吧。” “能不能别倔。”祁凌都快气笑了,这人一生病耍起脾气跟小孩似的。 最后狄初还是选择了去医院,再怎么倔也抗不过痛。祁迟半夜三更被勒令起床帮忙的时候,一脸天要亡我。 “你敢告诉如水你就死定了。” 天蒙亮,祁迟正打算从医院回去补觉,狄初叫住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祁迟特想问问他哥,你他妈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没道德的玩意儿! 可他不敢,祁迟深知祁凌是可以为了美色六亲不认的人。 简直操了隔壁的大白鹅。 狄初自认倒霉,来到这里两个月,躺着进了两回医院。 还是花式躺。 急诊科医生都快记住狄初了:“哎,是你,就是上个月被救护车拉进来的那个啥……” “对,是我,被救护车拉进来的傻逼。” 狄初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任护士给他扎针。 “哎,姐,轻点儿,轻点儿。疼。”祁凌抱臂站在护士旁边,一脸关心过度。 护士大姐一个利落的白眼:“扎的又不是你,你疼什么。” 祁凌本来想说,你扎在他身,疼在我心。又觉得太肉麻了,不好不好。 憋在心里没说。 “要不要换个小针头?这针头有点大吧?” 护士大姐将针头扎进血管里固定好,回头说了句:“同学你要再吵就请回家,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祁凌怂逼地闭嘴了,离了狄初怎么行。 高中本就短得没话说的周末,狄初再一次躺在医院度过,这心情甭提多操蛋。祁凌看着狄初病殃殃的模样,心情更操蛋。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这一串祸事的起因划到了程司从头上。 个不知分寸的玩意儿,要不是程司从闹得那么嗨,至于成这样?! 祁凌和狄初均属于明知自己也有错,身体不正影子斜那种人。但都牛逼哄哄地去你妈的老子最叼,老子在此自责三分钟,并不打算悔改。 所以最后倒霉的还是程司从,气得管家婆决定再也不同这两人讲话。 谁还不是倔脾气了咋的。 不过这种中二期的赌气并没持续多久,程司从发现,自从狄初融入这个班级后,整个班的画风都被带偏了。 第65节 “哎!那边七班的!来来来,我们一起扫清洁区。” 一班人扛着扫把,跟群流氓逗姑娘似的吹着口哨。 七班人摆摆手:“边儿去!老子们都快扫完了。” “我们有初哥的一手资料哦!要不要!?” 七班姑娘们猛地把自己班上男生一踹:“愣着干什么!去扫啊!” 起初程司从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着“肮脏的py交易”,直到某天狄初带着一群男生女生坐在操场边“分赃”的时候,才明白狄初的“一手资料”是拿去卖了。 程司从一脸不可置信:“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狄初嘴角叼烟:“管家婆,要不要一起?” 程司从谴责:“你们这很不厚道。” 狄初瞥了他一眼,祁凌财神爷似的坐在一边。一群人合伙商量这些资料该怎么出手,价格最低多少。 好不热闹。 一分钟后。 程司从:“算我一个。” 一群人转头看着他,瞬间爆笑起来。狄初一脸“老子就知道你丫忍不住”的表情让人给他挪了个地儿。 张志强用手肘碰碰程司从:“管家婆你就偷笑吧,初哥他们可是把赚来的钱全部捐给班费了。” 狄初和祁凌笑而不语,程司从莫名觉得,嘿,这感觉还不赖。 完全忘了良心与厚道。 至此,狄初正式打入班级内部,与班上同学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一铁是一起同过窗,二铁是一起扛过枪,三铁是一起嫖过娼,四铁是一起分过赃。 除了扛枪嫖娼,他们一班人啥没干过?从此狄初代替祁凌成为一班新标志,不是说祁凌失了地位,而是所有人都发现,祁凌成天跟着狄初转。 这点儿小意思,明眼人都懂。 狄初带来的变化远不止如此。 祁凌发现狄初卯足劲儿学习的时候,同样让人打心底佩服。程司从与狄初私交挺好,但在学习上,两人是实打实的死对头。 自从狄初与程司从较上劲,原本死气沉沉的课堂秒变问题抢答赛。 震惊得各科老师怀疑人生。 这什么概念,来,想象一下。 曾经上课是纸条零食满天飞,任你讲得唾沫横飞口干舌燥,我自开小差玩手机睡大觉。 现在上课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成绩好的学生唇枪舌剑大有舌战群儒之势,成绩不好的学生也不再干扰他人,偶尔上课听讲,为积极抢答的同学拍手叫绝。 狄初的作业被当作范本传阅后,祁凌不再拖欠作业。自己心肝儿这么优秀,好意思再混账下去? 于是开始把狄初的作业拿来工工整整地抄好,再规规矩矩地交上去。 缺心眼第一次在班上表扬祁凌居然交作业时,全班一愣,从今往后哪怕抄都要抄完。 老大带头,谁敢落后? 最欣慰的还是缺心眼,私下好多次把狄初叫到办公室慰问。 “狄初!好样的!我就知道你是个玩意!” 狄初眼皮一跳:“是啊,我转学过来第一天您就说了,是这么个玩意儿。” 缺心眼擦着菜刀一个劲儿地笑,在办公室里对着其他老师声如洪钟地说:“瞧瞧!咱班的学霸!多个性!” 狄初在集体老师关爱智障儿童的眼光下,好不容易忍住了吐槽的心情:“林老师,没事我就先回教室了。” “哎!不急!你和祁凌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缺心眼摆摆手,示意他淡定,“这次运动会领导很重视,你们好好练。” “哦。”狄初点头,“还有事吗?” “你这崽子急什么急,急着投胎啊?”缺心眼忽略已经敲响的上课铃。 狄初:“您别说,还真是。” 毕竟现在有个傻逼在教室等他回去,三分钟不见人就是夺命连环call。狄初以前怎么没发觉祁凌这么黏人,得找个时间两人好好谈谈,这么黏下去不是事儿。 缺心眼忽然正色道:“狄初,你和祁凌关系是不是特别好。” “是啊,挺好。”狄初耸肩,两人都那啥了,呸,就接个吻说得像干了什么事一样。 “那你平时有没有了解他周末都去哪儿?” “周末?”狄初皱眉。 现在放假,祁凌不是围着他转,就是围着他转,哦对,偶尔去工作室。 但狄初隐约觉得缺心眼这问题没那么简单:“周末我俩在一块儿。” “他没有单独去干什么的时候?” 狄初回忆半响,好像是有那么一次整下午都找不到祁凌,说是去工作室最后手机关机。 不过缺心眼的重点在哪里? 狄初在心里拐了几个弯,最后还是说:“没有,周末都在一起排舞训练。” 缺心眼盯着狄初看了会儿,意味深长地喝了口茶。狄初不自在,这感觉比游泳被当成裸奔大猩猩围观还不自在。 狄初忽然觉得缺心眼瞒着什么事,祁凌也瞒着他。 但祁凌会有什么事儿?平时并没看出他有什么异常。 缺心眼把保温杯放回桌上,两人间轻松的气氛快消失殆尽。 “没事就好,”缺心眼用指尖缓慢地敲击桌面,“狄初,平时多看着点祁凌。” 狄初微眯眼,站了会儿:“嗯,我知道了。” 转头离开办公室。 国庆前的这段时间里,狄初过得并不轻松,每天上完课还得抽时间去医院输液。祁凌陪着狄初两头跑,一段时间下来,两人都有些消瘦。 狄初好几次想开口问祁凌,那天联系不到你的下午,你干什么去了。 不可能手机没电,工作室又不是没插头。 那你为什么要刻意关机。 祁凌,你到底在做什么。 可狄初问不出口,即使两人现在是恋爱关系,也还没到要将彼此的所有事都知晓的地步。 如果两人仅因为在一起,就必须毫无空间毫无保留地把一切告知对方,这也太恐怖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领域。 连恋人都踏足不得。 除非是祁凌自己说出来。 时间一晃而过,学校宣布放假七天的时候,高三集体普天同庆,差点没掉下感动的泪。 市里只放三天,狄初拿这事儿把徐陆气得连孙子都不想当了。 放假的当天晚上,狄初、祁凌和祁二哈三人聚在客厅开黑。 祁二哈犹豫半天,还是壮着打野给他带来的胆,问:“初哥,明天放假怎么玩?” “哦,我跟你哥要去旅行。”狄初的手指飞快运作。 “你们去哪儿?”祁二哈窃喜,意思就是这俩混球二世祖不!在!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就是老子的天下! 祁凌没抬头:“初,你过来,中路。” “来了。”狄初说,“等会儿商量商量去哪里。” “票我都买了。” “我操?”狄初手一滑,大招都放歪了。 祁迟惊叫:“操!爸爷!你他妈看清队友啊!我跟你们一边的!” “对你又没影响。”狄初抽空踹了脚祁凌,“定的去哪里?” “一会儿到你房间说。” 祁凌笑得特猥琐,这话意味深长。 祁迟感觉冷冷的狗粮往脸上拍:“初哥,商量个事儿呗。” “你要找我妹可以,只准一起写作业。” 狄初能不知道祁迟那点心思? 祁迟手一滑,大招放歪了:“真的?!” “操!滚去打野!”祁凌骂了句,“你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智障。” “那不是你妈啊?”祁迟哼声,“爸爷,你放心!绝对的只交流学习问题,绝对的只在公众场合相处,绝对的不孤男孤女!你信我!” 狄初被这一串保证给逗乐了,笑着没说话。 他总觉得早恋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温如水对祁迟真能有那么点意思的话,自己也管不了什么。 只要恋了,就不算早。 打完几局游戏,三人各自洗漱完回房休息。 不对,只有狄初和祁迟算是各自回房睡觉,祁凌可不算。 狄初看着祁凌抱着枕头站在门口时,没由来地心里咯噔,来讨论路线能不能别穿那么性感。 祁凌的睡衣扣子只系了最后三颗,胸膛往上全数暴露在空气中,大块的胸肌和隐没的腹肌搞得人心神不宁。 狄初坐在床上,本来空调度数不低,不用盖被子。现下像是遮盖什么,拉过凉被遮住腹部以下。 祁凌长腿一迈,无视狄初杀人的眼神:“初啊,初初啊,今晚我跟你睡呗。” 第66节 “睡个屁!找抽是不是!” 狄初虽这么说,还是给祁凌挪了个位置出来。 祁凌从善如流地爬上床,嘿!真他妈爽! 爬床的感觉都他妈爽上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说讨论行程么。”祁凌把枕头靠在床头上,两人肩并肩坐着。 狄初还在回复公众号后台的留言,忙得没搭理他。 祁凌往下缩了点,方便把头靠在狄初肩膀上:“新写的文章不错。” “你还能看出不错,好棒棒哟。” “初,你口气能不能别那么欠?” 狄初冷笑:“欠什么?” “欠操。” “再说一次?” “宝贝儿我错了。” 祁凌对答如流,认错的态度极其流氓不端正,说句“我错了”就跟说“我真他妈好想睡你”一样。 行为和思想上的下流坚如磐石。 祁凌是真觉得不错,狄初在新文章里的情绪明显同前段时间不一样。 新文章里写道: 去一个地方,更有意思的是路上你会遇到什么人,听到什么事,悟到什么道理。 这些东西,书上从来不会教给你。 读了十几年书,教科书上给的东西,或许能让我成为一名学生,但远不够让我成为一名合格的人。 而生活,才是最实实在在给我们上课的地方。那些真实的经历才是老师。 唯有走过,方能懂得。 祁凌觉得狄初自己想通了什么,虽然平日里从不表现出来。该混帐的时候还是混账,狂炫酷霸拽起来谁都不怕,一言不合同样能跟祁凌干架。 但狄初的心态有变化,这是祁凌从他文字里读到的东西。 祁凌低头玩自己的手机,狄初突然惊道:“我去,这哥子有病吧?” “谁惹你了?”祁凌抬头,“谁在后台欺负你,老子给你怼回去。” “是打赏。”狄初皱着眉,感觉这事不对劲,“每次我一发新文,他就三个两百砸过来。不至于吧。” 祁凌装着一脸疑惑的样子,跟着坐直了:“这傻逼吧,不过既然别人这么捧场,你就拿着呗。” 狄初没察觉祁凌的异样:“没必要,写出来的东西本来就是给大家分享的。” 狄初啪啪啪给打赏的人回了句:谢谢您的支持,但文章写出来就是同人分享的。适当打赏做个交情,太多就不敢承蒙厚爱了。早点休息。 祁凌看得牙疼,不知道该说狄初是淡泊还是耿直。 怎么一恋爱,就觉得这平时看起来贼尖的一人也能那么傻白甜。 狄初回完消息,忽然想起之前缺心眼在办公室的谈话。 想了会儿,回头盯着祁凌。 “祁凌,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祁凌后背猛地绷直,心想操了,该不会这么聪明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我……” “缺心眼问我你是不是周末都跟我在一起,我说是。”狄初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我就觉得这事儿不对,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祁凌愣没想起狄初指的是那天失联的下午。 “你别杀人放火就行,”狄初隔着被子轻撞祁凌的大腿,“其他的小意思,我帮你一起瞒着缺心眼。” 祁凌邪笑着伸手攀住狄初的肩膀:“狼狈为奸?” “沆瀣一气。” 两人相视一笑,把这茬给抛在脑后,认认真真研究起去旅行的事。 “你定的去哪里的车票?”狄初在手机上打开旅行app,“我们赶紧把住宿定了。” “去神山的。”祁凌说,“住宿也定了。” “哦哟?这么灵性?感动天地啊喂。” 祁凌看着狄初在昏黄床灯下妖孽的一张脸,忍不住想压下去:“是啊,我得把你伺候舒服了。” “操,你他妈别动手动脚!”狄初一把捉住祁凌滑进他睡衣的手,“你怎么想起去神山了?” “你当时不是写还想再去一次么?” 祁凌没管狄初的挣扎,一条腿横跨过去压住狄初。 狄初没想到祁凌会这么细心地看文,还记住了自己的愿望。一愣神的功夫,祁凌已经跨坐在他腿上,埋头吻住了狄初的脖子。 狄初全身酥麻,这操蛋玩意儿! “你他妈别乱来,定的什么时候的车?!” 祁凌将狄初的手反剪在身后,双唇从脖子碾磨到锁骨:“明早的。” “操,明早的你他妈还不睡!” 狄初被吻得浑身泄了气儿,锁骨那片痒得人心慌。 “嗯,马上睡。” 祁凌微抬头,狄初的眸子里水光泛滥,齐肩的头发凌乱地洒在肩头、脸边。 两人呼吸凌乱,看对方的意思都有点说不出的撩人。 祁凌盯着狄初微微滚动的喉结,最后一点理智也应声而断。张口含住了狄初如蜜糖般的喉结,伸出舌头在凸起的尖端舔舐。 “操……” 狄初头皮一麻,骂人的声儿都变得甜腻腻了。 这他妈还怎么得了?! 不过祁凌大抵是真的衰字当头,操之过急。 狄初一脚踹上去,用手臂隔开两人的距离。 眼里全是压抑着情动的模样。 “再动你他妈给我滚出去!” 祁凌舔舔唇,相当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好委屈啊!!太委屈啦!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哈哈吼吼吼吼吼~——! 混账作者转身就跑! 祁凌:你他妈给我站住!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不算完! 以后祁大爷叫初初,就叫心肝儿和宝贝儿了 为了证明我比祁大爷帅! 以后我就叫大家:甜心啦!!! 哈哈哈哈哈—— 第31章 祁凌目不转睛地盯着狄初,两人靠得极近,双方呼吸拂面。 狄初情动潋滟的模样好似给祁凌膨胀的血脉中撒进一把强劲销魂的春药,浑身狼血叫嚣。 祁凌性感的舌尖一点点绕着自己的上唇慢慢滑过,狄初看着他被津液润地透亮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滑动喉结。 祁凌猛地欺身上前,捉住狄初的嘴唇。 狄初被死死地压在床头,后背靠着柔软的皮革,像是深嵌进去。 压抑已久的渴望化作一阵又一阵澎湃不息的掠夺狠狠碾压过彼此的双唇。祁凌用力吮吸勾引着狄初的舌尖,这是他最爱的地方,只要清浅一尝便能燃起滔天欲火。 “你……干什么你……” 狄初退无可退,想弓起双腿又被祁凌狠狠压下。整个人瘫软在祁凌的怀里,承受着这放肆又粗野的狂吻。 “初……宝贝儿……” 祁凌不安分地将手滑进狄初的睡衣里,细腻而充满弹性的触感简直让他想吼出声儿来!祁凌的舌尖直抵狄初从未被人开拓的角落,激起一重复一重,越来越激荡越来越撩人越来越冲动的情欲。 简直受不了。 “你……放开……” 狄初被吻得说不出话来,细碎的话语从齿间溢出竟带着欲迎还拒的诱惑。 祁凌一颗颗挑开狄初的扣子,双唇跟着往下滑动。漫过脖子,趟过锁骨,磨过胸膛,舔上小腹。狄初忍不住松了劲儿,酥软成一滩水。 “初初……想要么……” “祁凌……你混蛋!” “是是是,我混蛋。”祁凌将腿挤入狄初的双腿之间,抵上两人坚硬的炽热。狄初猛然一震,理智渐渐被拉离轨道。 祁凌一把握上去,自制力瞬间吹灯拔蜡。狄初再也忍不住从喉咙里滑出一声饥渴难耐沙哑无比的呻吟。 第67节 “嗯——啊……” 最后的音调被狄初死死咬在齿间,悠扬如琴音。对祁凌来说却是如雷贯耳!他疯狂抱住狄初的窄腰,用一条火热的舌头细细描摹对方完美的身体。 狄初的喘息蓦地加重,深深感到自己被祁凌握在手里不能自拔。 止不住地想要更多,想要颤抖,想要发泄。 狄初的声音越来越哑:“你快点……” 祁凌抬头看着他,强忍渴望:“初初……叫我的名字。” “别闹……”狄初压抑的声音好似包着一汪糖水,腻地祁凌心痒。 两人相抵,又硬几分。 “乖,叫我名字。” “你不快点就出去!” 狄初抬手遮住眼睛,头往后仰,拉长着颈线大口喘息。太诱人。 祁凌伸手拉开他的手腕扣在头顶,通红的眸子里情潮汹涌:“叫我名字。” 狄初再也忍不住,全身鲜血沸腾紧紧咬着下唇,颤抖而又委屈地叫了声:“凌哥……” “操。”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简直疯魔! 那两字如同一把快刀利落地斩断祁凌最后一点清醒,猛地将狄初拉下来,双双滚落在床。祁凌贪婪地在对方身上撕咬,狄初不由自主地扭动着窄腰挺动碾磨。 祁凌颤抖着将两人相握,狄初眼神迷离,乌黑透亮的瞳仁里尽是性感,嘴角挂着晶莹的津液,舒服地高扬起脖子将自己交付。 那一刻,全身的感官统统失灵,只剩两手间如涨潮般的快感。 两人从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呻吟,狄初随着波涛情不自禁地颤抖,双手攀上祁凌的脖子。 一切言语都化在这深吻之中。 “宝贝儿……” 祁凌一声声地吟着,情潮惊涛拍岸如海啸席卷而来。漫过两人身体中的每一寸,好似灭顶之灾。 “哈……嗯……” 狄初猛地一个翻身,跨坐在祁凌的大腿上,齐肩的黑发在昏黄的灯光中摇曳。 摇得人心神荡漾。 狄初带着细碎如稀沥小雨的呜咽声下意识配合,电石火光间的爽意如久旱逢甘露,如酷暑遇凉冰。让人濒临崩溃的瞬间,脑子里空白一片,只剩下绵延至天际的快感。 祁凌把守住关口,一寸寸地厮磨着延长这蚀骨的潮意。狄初埋在他的胸膛前颤抖,坐在祁凌的大腿上浑身酸软。祁凌有意顶弄狄初臀缝,后者酥麻地差点叫出声来。 房间里弥漫着两人撒欢后的味道,渐渐平复的喘息在夜里格外清晰。 狄初软在祁凌怀中的样子特别乖,不吵不闹紧紧抱着祁凌的腰。令人心疼,简直想捧在手里。 干雪松混着木质芬芳的气息在属于狄初的床上格外浓郁,祁凌伸手轻梳狄初的头发,两人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 狄初轻声呓语,像块甜腻腻的牛皮糖般粘在心尖上不愿甩掉。 “凌哥……” 祁凌的腰再次一软。 今夜过后,人间再无柳下惠。 祁凌想,食髓知味。 真他妈尝过才知道,狄初的一切,都是毒药。 两人静静呆了会儿,直到热汗变凉,一身湿滑弄得彼此都不舒服。 祁凌伸手去拿卫生纸,另一只手抱着狄初不肯松。 “放开,去洗。”狄初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情动的后劲,比烈酒醉人。 祁凌侧头在狄初耳边吻了一下:“嗯,你先去。” 狄初从祁凌身上坐起来,穿好睡衣下床。结果前脚刚迈进浴室,祁凌后脚就跟了进来。没开灯,仅凭窗外洒进的霓虹灯将浴室内照得朦胧又暧昧。 “你他妈干什么呢!” 狄初站在洗漱台前回过身来,如今不管祁凌怎么听,都觉得狄初骂人又像发火又像撒娇,挠得心痒痒。 祁凌二话没说上前一步,压着狄初靠着洗漱台又吻了个通透。吻到狄初站都站不住,双臂挂在祁凌身上。 祁凌紧紧抱着狄初,脑袋埋在狄初的肩窝里蹭了蹭。 像只完全丧失攻击力的狮子,大型野生动物秒变家猫。 狄初有些好笑地揉揉他头发:“好了,快收拾,一会儿回去睡。” “再抱会儿。”祁凌嘟囔,一米九的个子弯着脊背,每一寸线条都在叫嚣。 狄初伸手在祁凌腰上揉捏,力道适中:“明天还要坐车。” 祁凌特舒服地嘤咛一声,死倔:“我不。” 结果,当晚两人完全没有纵欲后的困倦疲乏,收拾之后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意识清醒地能背出中华上下五千年。 “算了,不睡了。”狄初猛地坐起来,看了眼垃圾桶里那一大团可耻又不可描述的卫生纸。“走,收拾东西。” 祁凌没有任何异议,反正这么跟傻逼似的躺着也没啥用。 “我去把登山包拿来。” “登山服,登山鞋,登山杖,手套,帽子,口罩,围巾,唇膏……”狄初挨着挨着念必备物品。 祁凌在家里找了一圈:“初,登山杖在神山附近的村子里有卖的吧?家里没有。” “嗯,还有出租的。登山杖到时候再说,你有没有多余的登山服?” “有,你要什么颜色?” 狄初看了摆在眼床上的三套登山服,纯黑、深蓝、大红。 “深蓝吧。”狄初说,“那红得跟喜服一样的衣服是祁迟买的吧。” “嗯,以前出去登山的时候买的。”祁凌把辣眼睛的衣服收进衣柜,“他说万一失踪好寻找,深山里一坨红艳艳。” 狄初把两人的洗漱用品装在袋子里,再细细密封好:“你没高反吧?” “没有,不过安全起见还是带点红景天上,家里有。”祁凌从客厅把家备药箱提过来,“你带不带胃药,万一过去饮食不合胃口?” “不用,我去过一次,没什么问题。” 狄初摇头,将床头的充电器扯下来,“数据线和充电宝带上。” “要不要带相机?”祁凌收拾地差不多了。 狄初有些惊讶,从没见祁凌用过:“你家有?” “有啊,机身有佳能1d4,5d3,还有尼康全画幅d610,”祁凌歪着头仔细回想,“镜头有中长变焦,好像是……70300vr,三脚架在祁迟房间里。” 狄初挑眉:“哦哟,老法师啊?” 祁凌笑着摆手:“全是我弟在倒腾,他喜欢。我没事跟着看看而已,这些器材都买了两年多了。” “也是,你们家有这个钱折腾。”狄初坐在书桌前,“要带相机的话,你背。” “那么重,”祁凌摆手,“我背单反你背三脚架!” 狄初想了想,这样分配还算合理:“成交。” 东西规整完毕,天已经蒙蒙亮。狄初看了眼时间,六点。 两人没有半点睡意,又跑到祁迟房间里把傻逼二哈吵起来。 “什么毛病啊!”祁迟头发凌乱,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差点没哭出来,满脸委屈,“知不知道睡懒觉是对假期最起码的尊重!” 祁凌一把薅过祁迟的脖子:“你的相机我们带走一台,估计会去五天,你好好看家别作妖。” “我是那种人吗!是那种人吗!”祁迟气得蹬腿。 狄初指着他:“不准把我妹带回家,要一起研究学术问题也给我去书店。” “不是,你们到底怎么想我的?”祁迟猛地掀开被子站在床上,双手叉腰,“我能像你们俩这样龌龊?能不能不要黄眼看人淫?” 祁凌和狄初对视一眼,最近对祁迟的政策过于宽松,都快上天了。 得收拾。 祁凌伸手拽过祁迟的脚踝,狄初扯过被子蒙上祁迟的脑袋。 “我操——!”祁迟大叫,四肢迅速挣扎起来,“杀人啦!谋杀亲弟弟啦!” “再吵一句?”狄初捂了捂耳朵。 祁迟放弃反抗:“哥哥们我错了。” 两人心满意足地放开祁迟,这么一折腾时间过得挺快。 狄初站起身来瞥了祁凌一眼:“我去检查还有什么东西没带,你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 祁家兄弟等狄初走出房门,赶紧靠在一起。 祁迟:“哥!你真他妈有同性没亲情!” “滚,没有我,你能有温如水么蠢货!” “成吧,你就说有什么事!” “找个装修的,把我和你初哥房间里的那堵墙凿通,二次装修设计图我给你一份,到时候你们按着来就行。” “卧槽,你他妈来真的?”祁迟这才想起狄初入住前一晚,祁凌曾放豪言要将两人的房间联通。 “废话!”祁凌想,经过昨晚的一夜销魂,估计以后一个人是睡不着了。就算不能和狄初一起睡,那也得在一个房间待着。 祁迟看着被美色冲昏头脑的祁凌:“哥,我哥!你们那墙不是承重墙吧?” “不是。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祁迟一脸看你装逼jpg. “我还以为你早就丧失理智了哦哟,色胆包天哦哟。” “好好说话,找抽是不是?” 第68节 “好好好,说完了你赶紧走。”祁迟躺回床上,闭着眼酝酿回笼觉。 祁凌走到门边,想了想回头说:“钱不够的话,就给你爸打电话,让他预支。” “我—拿—什—么—理—由—啊——!” “跟你爸说,他大儿子布置婚房。” “操?!!!” 狄初和祁凌到达车站,时间刚好合适。 “需要买巧克力和士力架不?”祁凌说,“或者等转车的时候再买。” 两人正在过安检,狄初看了眼后边一长串的人潮,最终摇头:“转车的时候再买吧,现在拿着也是负担。” 要去神山其实挺麻烦,先得在县城坐车到隔壁市,再换乘班车,每次只有一班,要坐两天。 祁凌想着坐车就蛋疼,第一天晚上要在康县过夜,第二天还得接着坐七八个小时的车,才能到达神山脚下的小城。 不过看看身边的狄初,祁凌内心又平衡了,管他妈坐多久吧,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坐到天荒地老都无所谓。 从县城到隔壁市的车程不算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也就过了。 中午在市车站换乘班车,两人决定到超市买点干粮。 “初,你不吃薯片,饼干总要吃吧?”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吃薯片了?” “操!我俩刚做同桌那会儿啊!你什么记性?!”祁凌接过狄初手里拿的矿泉水放进购物车里,“作为学霸,你这个样子很让人惆怅啊。” “滚蛋,学霸的脑子从来不记这些。” “祁大爷记事本,你值得拥有!”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什么鬼,好他妈幼稚!狄初撑着货架使劲儿笑,差点没把货架上的零食给抖下来,祁凌蹲在一堆饼干前笑得快断气。售货员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俩,中二癌晚期少年在别人眼里就是纯粹的傻逼。 买好东西回到车上,狄初从行李架上拿下背包,把风衣和盖腿的薄毯子扔给祁凌。 “这么热你干嘛啊?”祁凌捧着这两样东西不知所措。 狄初坐下翻白眼:“等会儿空调低,在车上睡觉盖着。你要感冒了去高原就是找死。” 祁凌嘿嘿一笑,厚着脸皮往狄初身边蹭:“初,这么关心我啊——” “脸收收,膈应人。” 狄初不自觉地翘起唇角,宛如花开。 祁凌看得呼吸一滞,倾身上前快速偷吻。 “神经啊!”狄初一愣,耳朵都红了。这他妈大庭广众的太刺激了。 祁凌坐在靠走道的位置,手肘撑在座椅的扶手上,不无得意:“真甜。” 狄初叹气,带个智障儿童出来旅行真不容易。 班车准点出发,司机提醒系好安全带,又唠唠叨叨地讲了一堆注意事项。 一车旅人起初还兴致勃勃,几小时后,车上谈话聊天的声音逐渐减小。人们埋头玩着手机或睡觉。 狄初把事先准备好的书翻开看,祁凌将头靠在狄初的肩膀上。昨晚通宵没睡,坐在车上这么一摇,困倦感如潮水袭来:“宝贝儿……看什么书呢。” “《西西弗的神话》,加缪的。”狄初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阳光从蓝布窗帘透进来,洒在白皙的纸面上。 狄初拿着笔边看边勾画,侧脸认真专注。 祁凌垂眼盯着笔尖,睡意更浓:“在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嗯,习惯了。”狄初听出祁凌的倦意,调整了一下肩膀,方便他睡觉,“车上无聊看书打发时间,我又不近视。” 祁凌没了声,狄初以为他睡着了。 “加缪是谁……没听过。” 狄初一哂,这都困成什么样了,还在坚持聊天:“你没听过的多了去了,睡吧,别说话。” 祁凌嘀咕一声,伸手从狄初后腰处穿过去,把人揽在怀里。 “我想跟你说话。” “快睡。” “我不。” “听话,乖。”狄初侧头靠着祁凌的头顶,余光里全是祁凌劲道的眉,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唇。此时的祁凌又像个缺乏保护的幼狮,赖着狄初全然不撒手。 “你跟我讲讲书里写的什么……”祁凌闭眼轻哼。 狄初拿他没辙:“ 就是一本哲学随笔录,论荒诞。” “什么黄蛋白蛋的……”祁凌说话的声音渐小。 狄初默,对牛弹琴是弹琴人的错,更何况是只棒槌牛。 “睡吧你!傻逼!” 狄初不再说话,祁凌靠着他逐渐进入睡眠。 司机放着轻音乐,声音不大,整个班车里笼罩着舒适宁静的气氛。空调比较低,气温逐渐变冷。狄初合上书,轻轻将薄毛毯盖在两人身上。 祁凌均匀的呼吸在狄初耳边响动,如春季第一声惊雷,又如深夜静淌的溪流。 狄初转头望向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致,如洗的晴天,巍峨的群山。 人生如逆旅,你我亦是行人。 可如果身边有了你,千山万水我都去。 狄初轻笑着,拉过祁凌放在他腿边的左手。 在流光肆意的金阳里,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要说: 1《西西弗的神话》:具有内在哲理上的完整性与系统性,主要论述构成了有规模和体系的荒诞观。 2关于拍景,建议用尼康比较好,佳能拍人更有优势。如果有甜心想咨询单反方面的问题可以在评论里留言,会耐心给你们解答的~抱! 酒,是个好东西……蠢作者昨天聚会喝多了,一回家狂想酒后驾驶,于是…… 今早醒来,望着文档,愁成傻逼。 果然喝酒误事!误事!误事!我怎么就开了? 酒这东西,有毒,少碰! 另:甜心们,读完旅行这一段,估计可以给你们安利不少旅行攻略和注意事项。他们去的神山——真实地方是稻城亚丁,之后涉及的旅店和故事都有真实原型,如果以后你们想去,按文中的旅店去住就行,希望能有所帮助~(作者厚脸皮安利。详细事项也可以在评论里问,老七在线解答 (去过表示还想去…… 第32章 到达康县是下午五点半左右,滚圆的金乌悬挂在西天,已有摇摇欲坠之势。 这一路上山路颠簸,路况极险,好几次车身之外即是高山悬崖,断壁之下急湍勇进。 祁凌睡得并不踏实,摇摇晃晃醒来好几次。第一次醒来发现狄初主动握着他的手,心里偷笑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反手将狄初握紧。 狄初知道他醒了,挣扎几次没成功,最后便也随他去。 谁装睡谁老大。 康县已属高原地区,气温明显比县城那边低好多度。从班车上下来,司机站在车门口对着车上的旅人一个劲儿通知:“明早六点准时出发!现在大家随便找旅店住宿!六点啊!不要忘了!” 狄初从司机身边经过的时候,实在没抗住捂了捂耳朵,对着身边的祁凌呲牙:“这嗓门儿够亮。” “没狄老板的那把嗓子好!”祁凌把事先准备好的风衣披在狄初身上,“先穿衣服,找到旅店再换厚的。” “你定的哪儿?”狄初把风衣披在外边暂时御寒。 “戛贡国际青旅。” “嗯?”狄初抬头看着祁凌,“你按照我当时写的攻略定的?” “是啊。”祁凌用肩膀同狄初轻轻相撞,“当年你走过的路,我想陪你再走一遍。” 狄初失笑,说不清心底暖成啥样了。 反正像是穿了贴身保暖衣再加一件厚毛衣再加一件大大的羽绒服那么暖吧,不,比这还要暖。 狄初识路,毕竟来过一次。他带着祁凌很快便找到了戛贡国际青旅,轻车熟路地穿过楼道上去。二楼楼梯间有一面很大的旗帜,上面是这家青旅的标志,背景为白雪覆盖的神山。 狄初站着看了会儿,伸手在神山上滑过。 接着,他回头对祁凌一笑。 “真是久违了。” 祁凌看到那媲美神山雪莲的笑容就腿软,能博狄初一笑,这趟怎么都值票。 狄初走进青旅内,前台小哥正坐在电脑前放歌。 “嘿。”狄初走过去,拍拍前台。 祁凌挑眉,这他妈是狄初第一次这么主动且和颜悦色地招呼人。 这人还是个男的,长得还不赖,皮肤古铜,身材高挑,面部轮廓线分明。小哥转过头来时,一双浓黑的眼睛如上好的黑曜石,剑眉如飞。后脑勺也扎了个小辫子,不过是四面剃得很短,只留了上面头发的那种艺术家形式。 小哥看到狄初愣了一秒:“小初!好久不见!” 祁凌满脸阴沉地磨着后牙槽,小个鬼,初个头,老子初初哪里小?这一想有点歪,祁凌回忆起前一晚的触感,心底跟个傻逼似的呵呵一乐。 我初确实也不小。 只是比起自己,还是差了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凌的智障症还没发出来,狄初给前台小哥递了根烟过去,两人默契地伸手相握,隔着柜台面对面地靠近碰肩:“是很久不见了。” 第69节 祁凌看到这一幕,眼皮一跳,有些想炸。但又炸不起来,不然显得自己很没气度。 “这次来还是去神山?” 小哥笑着给他俩办理入住手续,然后把床单被套发给他们,“老规矩,床得自己铺。” “是去神山,五天。”祁凌赶在狄初之前接过被套,语气和眼神里含着满满的占有欲。 狄初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倒是前台小哥很上道,烟叼在嘴角:“你好,我叫尼玛泽仁。” “祁凌。” 狄初回味半响,看着祁凌黑起一张旧社会苦相脸,大抵知道这人犯什么毛病了。 狄初侧身靠着前台,一手夹烟,一手拉过祁凌的手腕,转头对着泽仁说:“我男朋友。” 泽仁一顿,祁凌一噎,三人里面,独独狄初最自然。 “这么惊讶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取向。”狄初看着泽仁,余光里尽是祁凌快要压不住的唇角,“傻逼,想笑就笑,别装。” 泽仁笑着摆手:“不是惊讶,是没想到你会真愿意和谁在一起。” “我也没想到。”狄初耸肩。 祁凌听这话,又莫名不爽不爽不爽不爽。 操了他装修还不错的青旅了,感觉一个前台小哥都很了解狄初似的。 等到狄初和泽仁寒暄完,两人拿着被套回房间。经过一段露天坝子,上边搭了很多帐篷,里面都是床位。 “还有这操作。”祁凌往里边望去,发现入住者不分性别。 狄初走着没回头:“很多穷游者都是住床位,我们也是床位。” “不是啊,”祁凌说,“我订的单间。” “操!?”狄初猛地回头,来住青旅为的就是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大家混住在一起搭个短暂室友关系。 住单间还不如订酒店啊操! 祁大爷扬起邪笑:“晚上好办事。” “滚你爹的大裤衩!”狄初一脚踹过去。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其实祁凌的本意并不如此,他只想体验一次狄初曾一人走过的路,住过的地方,遇见的人。 至于选择单间,仅仅是因为——祁凌不想在夜里同任何人分享狄初。 算了,圆不了这话了,祁棒槌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 在逃命的过程中,暗中承认自己是比较龌龊。 两人的单间在走道尽头,青旅的多元文化总能在楼道、大厅甚至洗漱间内体现地淋漓尽致。 很多曾在这里来来往往的旅人们,用照片、用纸条或用信物,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痕迹。 “我来过,我走过,我亦飘零,十年苦丁*。” “天堂一缕光,我魂荡于神山上*。” “当思念的声响振聋发聩,余生几十载,我想与你来一场旷世之恋。以神山为证,以天地为媒*。” “每人都是一台故事贩卖机,我用故事来换取一场烈酒狂欢*。” 祁凌一边走一边看着过道上的纸条轻声念,狄初开门的时候,祁凌说:“是不是我们也算故事了?” 狄初推门进去,道:“你我本是说书人。” “那我肯定说的都是些关于你我的淫秽之作。” 祁凌笑着往里边走,反手关上门,从后面抱住狄初,下巴放在对方肩膀上。 狄初微微侧过头来:“我数三声,放开。” “不放,你数三十声都不放。让我抱会儿呗。” 夕阳没过山尖,瑰丽橙黄的霞光透过房间的窗,洒进这一室安详。窗外有叮咚流淌的溪,有人声鼎沸的街。远处连绵的群山上镶着金边的云翻涌,天地间靠得很近。 两人的气息靠得很近,呼吸此起彼伏。 少年俩坚实的胸膛与骨骼分明的脊背贴在一起。 狄初当真站着让祁凌安静地抱了会儿,最后实在受不了低温,轻轻推了推祁凌:“铺床,换衣服。” 祁凌听话地松开手,虽然还想再抱抱他的大宝贝,可又不想狄初感冒。 两人将床单铺好,利索地套好被子。狄初有些讶异:“没看出来嘿,你会套被子啊。” “操,基本家务我和祁迟都会做好么?”祁凌忙活完,往床上一躺,“坐车太他妈累了。” 狄初从背包里拿出毛衣和厚外套,康县的气温还不至于加上登山服:“以为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你想想我都为你沾过多少次了?” 狄初想起曾喝过的那碗毫无味道的白粥:“嗯,你的荣幸。” “是,我的荣……操?!脸呢?!” 祁凌本想站起来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刚直起上半身,猛地顿住。 狄初、背对着他、在、脱衣服。 操,日,妈的,蛋,太,他妈,刺激! 他娘的,隔壁,咸鸭蛋,话,都,说不出口,了。 狄初没想那么多,换个衣服而已多正常的事。然而对于昨晚已经成功爬上一半垒,心心念念想再爬一次,虽然对上全垒不敢想,但对半垒异常执着的祁凌来说。 ——这他妈就是一梭子伟哥! 祁凌看着狄初脱掉风衣,再抬手将t恤脱掉。美好诱人的肉体猛地暴露在眼前,祁凌感觉全身血液逆流,从小腹蹿起的邪火直抵脑门。 暖黄的阳光笼在狄初身上,半明半暗的阴影画出肌肉的沟壑。 如果眼神是手,祁凌已将这副躯体膜拜千百遍;如果心底的情动是唇,祁凌已将这人吻成一汪春水。 受、不、了。 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祁凌全身都在叫嚣!在狄初穿衣服前,起身走过去,一把将他扳正过来,狠压过去。 狄初没有任何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尾椎碰在桌沿有些疼。祁凌抱着他的腰提了一把,狄初顺势坐在桌上,被祁凌挤进大开的双腿之间。 背后是大开的窗,凛冽冰凉的风直往狄初背上扑,狄初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更要命的是,身前的祁凌浑身滚烫,握在他腰上的手似烧红的铁。 祁凌继续压过去,眸子暗沉,伸手关上窗户,隔绝冷气。 “别闹。”狄初伸手推了推祁凌,“换衣服。” “你帮我换。” 祁凌低头抵着狄初的前额,两人的鼻尖蹭到一起。 狄初本就生得格外精致,那眼与唇尤甚。一呼一吸之间都是诱惑,偏生两人睫毛也长,鼻尖微错的时候,均能感受到对方的睫毛从自己眼睛上扫过。 微痒,痒,只那一处痒就传遍全身,酥麻痒意浑身酸软。 少年收起锋芒毕露的犀利,在情人眼里只剩温存的乖顺。 祁凌执起狄初的手放在领口,声音低沉沙哑,按捺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乖,帮我解开。” 狄初感到一股电流从脊椎扶摇直上,微微冰凉的指尖触着祁凌脖颈下的火热。头皮发麻,口干舌燥。祁凌的手滑到他脑后,再也忍不住低头轻轻含住狄初的下唇。 狄初往后缩了一下,祁凌下意识将他紧紧圈在怀里。牙齿细细碾磨着狄初柔软的唇,如软糖,如果汁,甜,腻,欲罢不能。 狄初细碎地嘤咛一声,放在祁凌前襟的手顺着他的脖子往后绕,缓缓抱住对方,接着闭上了眼。 祁凌的吻技生疏中带点涩,不流畅的技巧再加上粗犷不稳的喘息,搞得狄初浑身都软。 太犯规了。 狄初透过迷蒙的眼神与祁凌侵略极强的神色相纠缠,下意识伸出舌尖在祁凌的唇间挑逗。祁凌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换……衣服……嗯……” 狄初有些发冷,面色却漫漫滚烫起来,吻得快要窒息,眼角通红。 看得祁凌好想狠狠将他欺负。 祁凌不依不饶地吻着,从嘴唇滑到耳畔,粗重湿热的呼吸在耳朵边撩拨,狄初想躲都躲不过。 “宝贝儿帮我换。” 祁凌用舌头将狄初的耳廓描摹,舔得潮湿泛红。 狄初声音发颤:“你是不是要闹——” 祁凌轻笑着在他腰上抓了一把,解开狄初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裤子往里面探去。 狄初声儿都变了,单手勾着祁凌的肩膀,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别闹。” “心肝儿跟我闹个试试。” 祁凌手上猛地使力加速,狄初眼神骤然涣散,爽到点上了。 “操,祁凌你他妈混蛋啊!” “是是,宝贝儿再闹一个,你刚刚的样子真他妈好看。” 祁凌埋首再次袭上狄初柔软的双唇,使尽浑身解数想将此人拆分入腹。太诱人,太美味,太令人沉醉。 狄初邪火蹭蹭地往上冒,这他妈的混账! 祁凌还沉迷在狄初的舌尖,后者唰地拉开他的裤腰,微凉修长的手顺着祁凌的人鱼线往下放。 “操。” 祁凌猛然抬头,对上狄初的眼。两人火花肆意的眼神里全是征服的欲望,太他妈带劲儿! 狄初一咬牙,将祁凌拉向自己。一手逗弄着“小祁凌”,一手真开始剥除祁凌身上的衣服。 快速脱掉外套,急促地垮掉衬衣,祁凌深吻着狄初,相当配合地挣脱掉衣服的束缚。当赤裸滚烫的上半身相碰时,两人从喉头挤出一声畅快的低吼。 “嗯——” 第70节 “操。” 祁凌都快疯了,双眸通红,情潮涌动。双臂猛地托住狄初的大腿,将人抱起来往床上一扔,狄初还没回过神来,祁凌已经压了上去。 狄初看他急色的模样笑出了声,磁性诱人,抬手解开自己的头发,舌尖舔舔上唇:“我要跟你闹噢——” 祁凌被这句话搞得差点没直接丢了,两人打仗似的褪掉对方的裤子,纠缠在一起。 “慢点……凌哥……” “我操!祁凌你他妈混账!啊——” 方寸室内,缠绵的呼吸声交叠,起伏的呻吟如人间最美的天籁。早就忘了这场情事起因为何,窗外模模糊糊穿进来的水声面前盖住急切的喘息。 少年的张狂在情动的发泄上尤其明显,我抱着你,你便只属于我。 眼里只能看着我,嘴里只能叫我的名字。 只有我能让你在汪洋大海里徜徉,在山川间放肆。 “舒不舒服?” 祁凌躺在床上从后边抱住狄初。 “滚蛋。” “用完了你又这么凶,现实版拔【哔】无情?” 祁凌将头抵在狄初的背上,阳刚的呼吸洒在对方皮肤上,激起又一阵颤栗。 “拔个屁,又没进去。” 祁凌猛地抬起头:“哦哟?这是邀请我?” “滚滚滚!”狄初挣脱开祁凌的怀抱,不得不转移话题,“这墙上也有好多涂鸦。” 祁凌顺着看过去,的确,墙壁上写满了留言。有的字体钢劲有力,有的字体歪歪扭扭。 “写的什么玩意儿,xxx我爱你。” “去他妈的高考,老子要自由自在的人生。” 下面还有跟着回复的 ——“对!去他妈的傻逼工作!老子要做个最酷的人!” 两人看着乐了会儿,青旅的墙上总是写满了人们内心最直白的渴望。 最动人、直达内心的句子。 “操,你他妈手往哪儿摸!” 狄初刚放松的思绪又突然一紧。 祁凌邪笑着没住手:“那个……” 狄初一脚将他踹下床:“滚滚滚!穿衣服出去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我来……苦丁。” “天堂……神山上。” “当思念……为媒。” “每人……烈酒狂欢。” 这四句,是我当年我去那家青旅时留在墙上的,不知道还在不在,当时写这些句子的时候,心里那个千滋百味啊。(原名是康定贡嘎国际青年旅行社,前台小哥真的超帅,不知现在他还在不在,如果甜心有机会去旅行,千万不要提起这个故事,太羞耻啦哈哈哈) 第33章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时,青旅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前台小哥也不知去了哪里。 “就这么做生意,心大。”祁凌环顾一周,店门打开,安保设施也没有。 狄初摸出烟点上,往楼下走:“很正常,要入住的都是先交钱。如果泽仁不在,会给他打电话的。” “泽仁?嗨呀,叫得好亲切哦。” 祁凌双手揣兜里,走在狄初旁边。 狄初冷笑:“是啊,祁凌你有意见?” “操,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说你酸个什么劲儿啊!男!朋!友!” 狄初瞥了一眼祁凌不爽的表情,发觉这人的占有欲越来越强,跟只狮子似的领地感太强了。狄初从没被人如此在意过,相当不习惯。 可又说不出这种不对劲在哪里,被喜欢的人在意有错吗? 没有。 可如果对方的眼里只有自己,对接近自己的人事都始终处于警戒状态,有问题吗? 有。 谈恋爱说起来是两个人自己的事,真正细想进去,又不止是两个人的事。 狄初决定找个机会同祁凌谈谈,但不是现在。祁凌的心思远没自己细腻,也没有自己想得多,现在这些小问题,还不足以让两人坐下来促膝长谈。 而且,按祁凌目前的状况,很可能会谈到床上去。 狄初那句话说完后,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在哪儿吃饭?” 祁凌最终没忍住,本想耍个脾气装个高冷。结果想起到目前为止还没吃东西,这么下去狄初的胃受不了,会痛的。 狄初把烟灭了,带着祁凌走进一家小餐馆。 “上次来旅行就是在这家吃的,”狄初走进去选了个座,“做的菜色很不错,我比较喜欢家营小餐馆。” 祁凌跟着坐下:“你点菜,都听你的。” 狄初抬手招呼,一位五六十岁的奶奶拿着菜单走过来。 老人看着狄初端详几秒:“哎!是你啊!是你!” 狄初笑着点头:“是我,又来了。” 狄初笑起来很好看,若没有乖张、不添邪性、不加冷漠,狄初的笑容是相当纯良温柔的。 祁凌想了想,用邻居家的好孩子,别人家的好哥哥来形容最为贴切。 老人像找到救星似的:“哎哟,来来,好孩子能不能再帮个忙?” “还是翻译吗?”狄初站起来,“客人在哪里?” 祁凌一愣,他没想过狄初会这么主动帮助别人,就像他之前没想到狄初会主动和颜悦色地跟别人打招呼一样。 “这边,这边,愁死个人咯!” 老人带着狄初往后院走,祁凌伸长脖子望过去。这家餐馆后院还摆着桌子,看来平时生意很不错。 狄初在老人的带领下同两个外国人搭上话,看样子是在点菜。 狄初翻着菜单给那两位外国人解释图片上菜色的食材、口味,沟通很流利,偶尔停顿一下,似乎在思考对方的意思。 祁凌坐在位子上喝了口茶,越是见识到不同的狄初,优秀地闪闪发亮的狄初,拥有无限可能的狄初,祁凌越是惶恐。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会接近更真实的彼此。 祁凌发现真实的狄初简直如一块正在雕琢的璞玉,如一颗正被打磨的钻石,这样的人始终是要离开的。 他现阶段无论处于怎样的黑暗与泥淖,总有一天,他会一飞冲天,他的每一根羽毛都闪着自由的光芒。 只要狄初想,只要狄初有这个觉悟,他要离开牢笼是根本不成问题的。 但问题就在于,狄初只会在旅行中做回自己。当他回到学校,回到那些给予他沉重打击的回忆里时,他还会这样吗。 不知道。 同时,祁凌的惶恐来源于自身。 祁凌尽全力遮掩的灰色地带,那些不愿狄初看到的黑色事件,那些不属于狄初世界里的肮脏。这些东西,通通都在自己身上。 祁凌想起某次乐队日常排练后,王立把他留下来谈了会儿。 “凌哥,你现在真和狄初在一起了?” “你别这时候告诉我,你为了我弯成回形针了啊!别表白!” “操,你他妈能不能别膈应人,”王立打了个颤,“问你正经的。” 祁凌靠着钢琴,伸手在上面弹了几个和弦:“不都盼着我收心么,老子真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了,你们又不相信?” 王立把贝司放下,坐在鼓手的位置上:“我们的意思是,这是好事。但你得考虑清楚道上的事,不要牵扯到狄初,有些事你懂。” 祁凌心一沉,手上骤然弹错了几个音。 但嘴上还是说:“谁敢碰狄初,我就剁了他。” 而时至今日,祁凌才恍然明白王立那些话的意思,果然比自己年长几岁,多吃了几年饭的人,想问题就是不一样。 祁凌看狄初帮两位外国人点好菜,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还是那样吊上天的走姿,换别人拽着这种步伐在自己面前晃,祁凌能把他打得妈都不认识。 可要是狄初,那就不一样。 这人能一样吗,狄初是他捧在天上的一轮冰月。 “再一次见识了学霸的力量。”祁凌笑着把茶杯推给狄初,“给大佬递茶。” “我操,还没完了是吧。”狄初喝了口水,“吃完饭去逛逛还是回青旅?” “真让我选?”祁凌单手支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一双眸子里闪烁的尽是些无耻之光。 狄初不知何时与祁凌修炼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本事,仅凭四个字,就仿佛看到祁凌内心打了无数层马赛克的限制级画面。 “嗯,我知道你想逛街。”狄初直接盖棺定论。 第71节 祁凌猛地一拍桌:“谁说的!” 狄初冷漠脸:“我说的。” 祁凌讪笑:“大爷你说的真好。” 面子这东西,在面对自己男朋友的时候,真的不重要。 最后祁凌也没将那段内心的惶恐说出来,他也有模糊的头绪,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是不是该同狄初谈谈,可如果把自己最灰暗的那一面暴露给狄初,对方会怎样?会退缩,还是会拥抱他。 从小到大虽然有家,可家庭感太薄弱。毫不避讳地说,祁凌对祁迟的感情远比健在爸妈深得多。所以,祁凌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家的渴望,比狄初更甚。 狄初是属于——他拥有过,他失去了,看透了,以后也许就没必要了。 而祁凌是属于——不曾拥有,不曾失去,现在终于有个人给了他归属感,这种感觉疑似是个家,他想抓住,又很怕一不小心给搞砸了。 所以祁凌不敢说,不敢轻易尝试搭起这座沟通的桥梁。 重要的事往往最难以启齿,因为言语会缩小其重要性。* 每个人内心其实都隐藏着模糊不清,丑陋黑暗的一面。 两人吃完饭,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康县不愧为旅游城市,晚上处处灯火通明,七八点钟的时候,还有很多本地人与旅人在街上散步。 高原的晚风吹得呼呼响,要不是游玩的兴致在这儿,祁凌还真想回青旅休息。 “带你去看人工星空和月亮。”狄初把手机放进兜里,拉上衣服的拉链,有些冷。 祁凌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狄初缠上,缠得粗鲁又没水平,裹粽子似的。 “卧槽你弟的,你他妈……”狄初被捂得说不出话来,“靠,松点儿松点儿!” “操我就行,我弟有你妹,”祁凌看着狄初只露出两只眼睛瞪着他,有些想笑,“哎哎,你别扯,我来帮你。” 话虽这么说,祁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绕的围巾,扯了半天越拉越紧,狄初差点没断气儿。 “我日,祁凌老子一会儿弄死你!”狄初也不管是不是还有半张脸卡在围巾里,一脚朝祁凌踹过去。 祁凌笑着躲开:“不是,初初,你知不知道哈哈哈,你这样子真他妈蠢!” “我操?!!!”狄初一下愣了,“你他妈还敢笑?!” “不是,真的好笑,我给你拍啊,你真的哈哈哈哈!”祁凌笑得发抖,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算拍视频。 狄初的脑回路在“嘿,这龟儿子真他妈胆大”和“老子要跟这种人分手”以及“绝他妈可以回答’男友是个伪直男癌‘怎么办”这种话题中来回穿梭。 本来想怒,结果看到祁凌笑得直不起腰,一对虎牙招摇过市。自己跟个棒槌似的在原地站了两秒,实在忍不住爆笑起来。 “祁凌,老子命令你哈哈哈哈哈,你他妈不准笑了!” 狄初想把围巾扯下来,发现自己笑得都没劲儿了。然后停下来笑了半天,恢复了力气又继续扯,扯累了又继续笑。 操! 傻逼这病是会传染的吧! “哦哟,你还命令我,好他妈幼稚哈哈哈,蠢逼!” 祁凌一笑起来,就天不怕地不怕,把理智全笑飞了。笑得手机掉在地上,弯下腰去捡,刚拿在手上,又给笑掉了。 狄初大笑着跑过去踹了他一脚,祁凌没站稳,顺势坐在地上。 “我操。”祁凌跟只公鸡打鸣儿似的,一边笑一边不服,连手机也没管了。顺手拉过狄初,使劲将他也拉倒在地。 两个傻逼坐在地上,互相看着,也不知道最后是在笑什么,反正就是真他妈好笑! 狄初笑得支撑不住,倒在祁凌腿上。祁凌双手后撑着地,低下头。 两人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晶亮的眼睛里只有彼此。 路人纷纷侧头看着他们肆意坐在街边放声大笑。 有位老大爷从他们身边经过,说了句:“年轻真好!” 祁凌和狄初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手机。狄初带头奔跑起来,祁凌跟在后边,两人在异乡陌生的街道上狂奔。 凛冽的寒风顺着耳郭向后推去,可比不过年轻又火热的心带给他们的激情。 狄初带着祁凌跑到护城河的廊桥上,四周有很多游人在拍照。 狄初跑到桥边,一把将捂在嘴上的围巾拉至到下巴以下,吸口气对着淙淙奔流的河流大喊:“年轻真他妈好——!” 祁凌不甘示弱,嚎地更加响亮:“年轻真他妈爽——!” 两人吼完,相视一笑。也不知是哪位大叔在人群里跟着吼了句:“好!年轻人就该这样!” 狄初喊得浑身爽快,也懒得再计较刚才祁蠢逼干的好事。转头往桥下走,祁凌屁巅屁颠地跟在后边儿。 “初,你说他们看我们是不是觉得很傻逼。” “没有我们,只有你。” “操,刚刚咱俩一起喊的!” 狄初回头,轻笑一声:“谁傻逼?” 祁凌下意识举起双手投降:“我。” 从廊桥下来,再顺着广场走了一段路。 狄初停下来,抬起手往左边指:“看。” 祁凌顺着看过去,蓦地瞳仁下意识放大,眼前的场景令他震惊。 星星点点的灯光连绵在群山上,此时黑夜已至,群山宛如隐身一般归于黑暗。只有如星空闪烁的灯铺洒在山峰上,远远看去,竟与真实的星空别无二异。一轮人造的月亮悬在山巅,随时间做着盈亏变幻。 从他们站立的位置开始,一直往前绵延而去,都是此般绝美而震撼的景象。 “真……好看。” 祁凌嘴角叼着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从脑子搜刮形容词,最后发现语言真是苍白无力。“可惜没带相机,你怎么不提醒我,我们应该带来拍的。” 狄初耸肩:“这个不算什么,明天到了神山附近的小城,我带你去看更震撼的景色。” 祁凌侧头看着狄初,张张嘴,又没说出什么话来。 狄初抬头看山,他身后的明暗街景一切虚化,皆为他的幕布。齐肩的头发一部分压在围巾里,一部分吹散在风中飘扬。精致的轮廓镀上一层光,眼睛比群星闪耀。 祁凌突然好想抱抱狄初。 单纯地拥抱这个人。 他想着,就做了。 祁凌站在大街上,伸手一把揽过狄初。不管他人眼光,坚定地将此人抱在怀里。 狄初没有挣扎,那一瞬,他们像是在无言中明白了对方的千言万语。 他们都想说,我真他妈喜欢你。 可是谁也没说,就这样紧紧拥抱着彼此。 两人回去的路上安静许多,坐一天车,到达旅店还来了一炮,再加上刚才一阵疯跑,都有些累。 祁凌拉着狄初的手,放在自己的包里。十指相握,将自己手上的温度传给狄初。 “初初,你穿这么多手都是冰的。” 狄初往祁凌身边靠过去:“是啊,天生手脚易冰凉。” 祁凌下意识捏紧狄初的手:“以后有我。” “有你气我啊?”狄初笑着用肩膀轻撞他。 “有我给你暖被窝!” “滚。” 两人嬉闹着回到青旅,刚进门明显感觉气氛不一样了。下午门店里冷冷清清的,现在大厅的沙发上,椅子上,吧台边,坐满了或风尘仆仆,或轻松悠闲的旅人。 泽仁也在前台坐着,这个时间段内会比较忙。 狄初的手还揣在祁凌的兜里,两人谁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们又都长得太过出挑,俩男生,又帅,怎么不吸引人眼光? 不过投来的眼光并没有试探,没有考究,更没有令人不适的感觉。 好像大家都知道,哦,这是一对情侣。 很正常,一对情侣而已。 泽仁给他们打招呼:“逛完回来了?明天还是六点的车吧?” 狄初点点头:“是啊。” “快去洗漱吧,一会儿人就多了。” 泽仁扬起笑脸给他们挥手。 回到房间,祁凌坐在床边换衣服:“初,商量个事儿。” “嗯?”狄初把鞋脱下来,换上拖鞋,顺便把祁凌的拖鞋拿过去,摆在祁凌脚边。 祁凌又想俯身下去吻他,忍了一下:“咱俩洗个鸳鸯浴呗。” “滚!” 青旅的洗浴间都是公用的,狄初把祁凌按在床上揍了几拳,拿着洗漱用品洗澡去了。 祁凌躺在床上冷静,心想,这开过荤的就是不一样,虽然还没实质性地彻底占有他家初初,现在光是想一想就不得了。 祁凌不知道狄初在浴室里洗了个冷水澡,狄初也不知道祁凌同样在他隔壁洗了个冷水澡。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 两人洗完,差点没冻成傻逼冰棍。 祁凌收拾完回房间,发现狄初并不在房间里,打电话也没接。 这人哪儿去了?祁凌攥着手机往大厅里走。 走过露天坝子,刚推开门,大厅里的暖气便扑面而来。 祁凌顺着望过去,心跳骤然一停。狄初光着脚,盘坐在他正对面的沙发上,旁边亮着一盏昏黄的立式台灯。 狄初低着头,头发一边挽在耳后,一边垂下来印出一片阴影。他笑着,眉里眼里都是光,他的怀里抱着一只灰色虎皮猫。 第72节 温柔的少年光是坐在那里,便自成一画。 现在大厅里的人更多了,都是些萍水相逢的人聚在一起交流旅行经验。 祁凌环顾一周,有一桌阿姨叔叔在聊天,有一堆年轻人在玩游戏,桌上摆着稀稀拉拉的啤酒罐。 有个男生坐在窗边弹吉他,他的面前坐着两个外国人,认真地听着他唱中文歌。尽管他们听不懂这个男生在唱什么,一曲过后,两位外国友人竟热烈鼓掌。这一带动,整个大厅的陌生人都跟着鼓起掌来,男生一时间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祁凌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没有陌生人之间的隔阂,没有互相提防的试探,也没有冷漠。就一群陌生人今天相聚于此,于是我们把酒言欢。 明天之后,你我再次分道扬镳,去过自己的生活。 狄初没发觉祁凌到了大厅,正巧有对夫妇坐到他跟前。 男人说:“这儿没人吧?” 狄初把猫抱在怀里:“没人,您坐。” “小伙子是一个人?”女士把相机放下,倒了三杯水过来。 狄初谢过,说:“不是,跟我男朋友。” 夫妇一愣,然后笑着说:“很好啊,小情侣出来旅行挺增进感情的。” 祁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夫妇说完话,狄初蓦地笑开了。笑得满足又像个开心的孩子。 狄初笑着对夫妇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祁凌知道狄初没发现自己,转身走到前台,拍了拍桌面。 “嘿,你好。” 泽仁从电脑前抬头,看到是祁凌,又往坐在沙发边的狄初看了眼:“不过去找他?” “一会儿去,”祁凌说,“我想问问……上次初初来的时候……” “他一个人来的。” “我知道,我是说……” 泽仁做青旅生意,察言观色相当厉害:“上次他的心情可没这么好。” “嗯?”祁凌给他递了根烟。 泽仁站起来,手肘撑着前台:“上次小初是一个人过来,旅行过生日的。心情不怎么好,原因也不愿意说。当时他独自坐在沙发边,也不跟谁说话,就我们的猫要接近他,他好像特招动物。 “我当时站在他不远处收拾东西,听到他跟猫讲话,说什么’你不要靠近我,我很凶的。‘’我真的很凶,能把你的毛都薅下来,你信不信‘。 “我当时就特想笑,这个小孩真可爱。我就跑去跟他聊天,一开始他也不愿跟我说话,后来聊开了,也渐渐就跟我谈了一些。” 祁凌抽了口烟:“那你怎么知道他的取向的?” 泽仁歪着头笑:“他公众号上写的啊,认识的时候我就关注他公众号了。” 祁凌一顿,暗骂自己蠢,怎么会问这么没营养的话。 转念又想,上次狄初一个人跑来神山过生日,又是为何。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怀抱怎样的心情。 “小初有你,改变了许多。”泽仁说,又坐回去处理工作,“好好陪他。” 祁凌没回答,自己心里早有答案。他走到窗边,借来男生的吉他,朝狄初走去。 狄初和年轻夫妇正聊得畅快,祁凌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叔叔阿姨好。” 夫妇笑着回:“你好。” 祁凌低头看着狄初的光脚,伸手握住,一片冰凉。 祁凌皱眉:“明知道自己手脚易凉,怎么不穿袜子?” 狄初靠在沙发上,抱着小猫,笑得极软:“忘了。” 祁凌把狄初的双脚拉过来,捂在衣服里。抬头对年轻夫妇笑了笑。 女士笑着摆摆手:“没事儿,现在年轻的小情侣都这么腻,以前我们也是。” “你哪儿来的吉他?”狄初问。 “找窗边的哥们儿接的。”祁凌拿着吉他试了几个音,然后调了一下。 女士喝着水,好意邀请:“能不能弹一曲?” 祁凌笑着用行动回答,指尖在琴弦上滑过,流畅优美的音色从他们这一处流出,瞬时吸引了整个大厅的注意。祁凌不是有意炫技,本来水平比较高。 祁凌没有唱歌,只是弹吉他。轻松弹了首《米店》 狄初承认祁凌弹得很好,不然不会吸引这么多人的注意。原本吵闹的大厅,也因这首曲子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认真听着,偶尔喝口酒。 泽仁坐在前台侧头看去,这样的画面实在太美好。 两位相貌鼎好的少年依偎着坐在沙发上,一位少年弹琴,一位少年怀抱着猫,灯光将他俩笼罩,和谐地只能用四字形容——天生一对。 他们面前的年轻夫妇也幸福地靠在一起,整个大厅因这两人拥有了一刻安详与和谐。 祁凌用音乐洗净这一室疲倦,带给旅人片刻回家的感觉。 一曲结束,先是安静了几秒,然后如潮水般的掌声在大厅内响起。 “小伙子有前途啊,弹得很好。” 男人朝他竖起拇指,一个劲点头。 祁凌把吉他还给别人,道谢后又坐回来。 狄初刚才听得有些恍惚,祁凌坐在他面前,五指灵动。俊脸上带着七八分骄傲,又有三两分自持。 总是将傲气与谦逊拿捏地刚刚好。 自己究竟喜欢上了一个多优秀的人呢,狄初想。 成绩并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无论是在音乐上用心,在绘画上卓越,在其他方面同样大显身手的祁凌。 永远都有强大的吸引力。 在大厅与年轻夫妇交谈完,两人正要回房间休息。 泽仁走过来,给他们一张纸:“最近店里在做纪念活动,留下一句话,再留个地址,一年以后再寄给你们。” 狄初伸手接过,背对着祁凌写。 祁凌从后面抱他:“初,让我看看呗,看看呗。” “滚啊,不然今天你睡沙发。” “你让我看一眼啊!看一眼以后你在上面都行。” 狄初蓦地脸一红,这傻逼真是在哪儿都能说混账话! “你今儿个睡沙发吧你!” 狄初写完叠好,交给泽仁。泽仁笑着走了,临走前还叮嘱他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当晚,由于狄初心软,祁凌还是没睡沙发。 不过是啥事儿都不能干了,祁大爷表示很难过,很委屈,很想闹。 狄初先是背对着祁凌睡,后来是在受不了祁凌委屈地哼哼,转身靠在祁凌怀里。 闭着眼说:“睡!” “你就告诉我你写了什么好不好?” “一年后你就知道了。” 祁凌没辙,只好不再询问。将狄初抱进怀里,在被子里摸到他的手,嗯,热的。 双脚缠住狄初的脚,有些冰,捂着。 狄初感觉到祁凌的一系列动作,心底炸开一层蜜。 狄初当然不会告诉祁凌,他在那张纸上写着 ——趁我们头脑发热,我们要不顾一切*。 不顾一切地相爱,不顾一切地造作,不顾一切地拥抱彼此,不顾一切地反抗人生。 趁我们年轻,我们拥有最好的年华。 作者有话要说: 1“重要……重要性”——《肖申克的救赎》 2“趁……一切”——波德莱尔 第34章 神山脚下的小城不算城,狄初和祁凌从班车上下来时,狠狠打了个冷颤。 “还是穿得有些少。”狄初用围巾捂住半个脸,“妈的,好想再捆几条围巾。” “赶紧找旅店换衣服。”祁凌想把围巾取下来给狄初系上。 狄初往后退几步:“傻逼你不冷啊!自己戴着!” “过来!快!你不冷我就不冷。” 狄初翻了个白眼:“犯什么病!赶紧的,是不是江三哥家?” 祁凌棒槌一样地笑:“是是是,宝贝怎么知道。” 狄初叹了口气,往车站外走:“我的攻略就是这么写的。傻逼。” “操,狄初!剧本不是这么演的!” 祁凌跟在后边,打量这座城。 “神经病?” “你应该说,男朋友你好厉害哦!” “他妈的打一架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声音一高一低地呼应。 第73节 惊起几只栖息在路边树上的鸟,引得街边的老人爽朗大笑。 小城的天蓝得不像话,祁凌思索半天也没能将其形容。 这无云的天幕如洗到发亮的蓝玻璃,如铺满苍穹的蓝宝石。 要说得更贴切点,这天是一片汪洋大海。对,不是倒过来的海,而它本身就是一片令人神往的天空之海。 过度的紫外线刺得人睁不开眼,强烈的阳光没带来丝毫热度。 寒风顺着衣袖往衣服里钻,狄初和祁凌到达江三哥的旅店时,浑身冰凉。 从大门走进去,三哥和几个穿着藏服的本地人站在前台谈天。 两人太过惹眼,三哥刚回头和狄初对上眼:“哎!” 狄初笑着上前伸出手:“三哥好!” “好小子!又来了!这是朋友?” 三哥嗓门洪亮,整个大厅里都是他的回声。 祁凌很来事儿地递烟过去:“三哥好!” “好好玩!快去登记房间”三哥豪气的一挥大手,“吃了晚饭早点回来!” 三哥家都是几人间的床位,祁凌很壕地买了三个床位,为的就是霸占整个房间。 三哥家的床位也与别处不同,别的青旅都是独立一张床,或上下铺。三哥家的床位比较像北方的抗,或者说榻榻米。 几张床垫分别放在上面,可移动拼为一张大床。 祁凌走进去,看到床位设置,兴奋地吹了几声流氓哨。 “初!帮我转告三哥,我爱他!”祁凌动手把三张床垫拼在一起,已经傻笑出声。 狄初哪晓得祁凌在想什么,此时正在厕所放洗漱用品:“成!今晚给你机会去爬三哥的床!” “那还是不爱了。”祁凌把床拼好,简直够他和狄初在上边翻好几个身。 祁凌回头望向厕所,瞬间觉得这房间真他妈好! 厕所玻璃是磨砂的!半透明! 狄初印在上面的身姿影影绰绰。妈蛋,光是想想就已经热血难耐了。 祁凌坐在床边捂脸,这怎么了得这怎么了得!他估计会成为第一个因肖想自己男朋友而流鼻血过多死翘翘的傻逼。 狄初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祁凌就差坐在床上念一段大悲咒了。 “还出去玩儿么。”狄初把薄外套脱下来,“要出去你就给我换衣服!” 祁凌一遍遍告诫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玩,不是为了打炮。咬着牙不去看狄初,安安静静地换衣服。 两人加了件毛衣,外面穿上防寒服,再系上围巾。 祁凌看着狄初拉拉链:“初,你穿咖啡色的毛衣真好。这颜色衬得脸好白,人好帅。” 祁凌的日常吹初初还没进行到一半,狄初一巴掌过去抽到祁凌身上。脑子只有“脸好白”这仨字儿,约等于“小白脸”。 “操!”祁凌差点没跳起来,“我又哪儿错了我!” “你他妈再喊!” 祁凌幽怨地闭上了嘴,反正这儿也没人是不是,没第二个人就给他狄初面子。祁凌自欺欺人地背上相机和三脚架,跟着狄初出门。 “我们步行?”祁凌问。 狄初叼着烟,大爷似的往街对面走过去:“你就是撒欢儿在这跑马拉松我都不拦你。” “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啊,您别傻逼成吗?” “狄初,来来来,先打一架。不把你打服气你他妈不知道谁是大爷!” 狄初冷笑,轻哼一声:“呵,谁是大爷?” “你是你是!”祁凌摆摆手。 两人最后租了一辆电瓶车,逛小城的方式挺多。租电瓶车,租自行车,还能雇司机。 不过就他们两个人而已,远没有要到雇司机那么奢侈。一般好几个人出行才会想着雇私家车,但价格并不便宜。学生党和一般的上班族都不会考虑这个选项。 狄初和祁凌站在电瓶车前,各怀鬼胎。 祁凌满脑子的“我要掌控局势,不能再让这傻逼把车骑走了”,狄初则是在想“上次那蠢货骑得相当流氓,车速快得不要命,这次不能让他骑了”。 两人沉吟片刻,同时抬首。 “我骑!” “我开!” 狄初一把拉住车把手:“公平点,石头剪刀布。” 祁凌一撸袖子:“三局两胜!” 狄初微眯眼睛,两人之间霎时硝烟弥漫。 “石头——剪刀——布——!” 同时出手!祁凌剪刀,狄初石头! “不行不行,你慢出了!” 祁凌跳脚。 “操,玩不起滚蛋啊你!” 两人来来回回十几局,你慢出我慢出地争得差点没在大街上打起来。 租车小哥一脸惆怅地坐在店门口:“我说,你们是一起来旅行的朋友吧?” “废话!” 两人怒火中烧地异口同声,吓得小哥极其想举起店里的电瓶车给这俩龟儿子开瓢。 “那你们一人骑一会儿不行吗!” 小哥中气十足地吼回去。 狄初还没反应过来,祁凌倒是脑回路瞬间缩短,弯都没了。 长腿一跨,率先骑上去:“我先开!” 狄初站在原地没动,气得都想笑了,幼不幼稚。最后还是摇摇头坐在后面:“开慢点!老子的命可在你手上!” “狄老板放心上车!” 祁凌一轰油门,电瓶车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 只留下狄初一通狂吼:“老子说了慢点!!我日你大爷的祁凌——你他妈要爆蛋——菊花万人捅——!!” 祁凌戴着墨镜加快速度,大声笑起来,笑得张狂开怀。 狄初吼完,也跟着拉下架在头上墨镜。飙速带来的刺激,引得两人肾上腺素激狂增。寒风吹得人神清气爽,跟着吹走的还有无尽的惆怅。 就——这——么——爽——! 去他妈的成绩,去他妈的操蛋生活,去他妈的烦恼! 这一刻世界通通都暂停,只留你我骑着车在这异乡路上疾驰,像流浪,像逃亡。 哪管身后刀山火海,哪管全路茫茫无边。 祁凌按导航骑上环城公路,左边是一排排挺拔的青杨林,右边是蓝丝带般的傍河。阳光下河面闪着金光,如上帝一不下心将金粉撒到人间。远处是群山连绵,这一刻天又变得高远,他们骑着车一寸寸吞噬掉这条公路,在巨大的欢愉中心神弛荡。 两人的第一站是傍河。其实这条公路右边的河流全都算作傍河,祁凌单手把相机递给狄初:“初,你来拍。” “操操操!你停车给不行吗!” 狄初差点没吓尿,祁凌单手控制车头,车身一晃。 祁凌咧嘴一笑:“相信本大爷的车技!” “你他妈全是车祸现场!” 两人骑出很远,清凉的风吹在脸上,狄初坐在后面,开心地笑着。祁凌时不时讲个笑话,狄初笑得浑身发抖差点坐不稳,只好紧紧抱住祁凌的腰,下巴放在祁凌的肩膀上。 两人靠得太近,呼吸比寒风炽热,忽然都安静下来。 祁凌降低了车速,狄初环在他腰上的双臂收紧。 心底都是莫大的满足。 “宝贝儿,松点,别这么紧。你男朋友快受不了了。” 祁凌声音低沉,一本正经地说着流氓话。 “操,”狄初轻笑,“祁凌。” “嗯?” “我喜欢你。” “啊?!” 祁凌双手一抖,以为自己出现幻听。要怪就怪风声太大,狄初的声音太小。如穿过指间的细沙,淌过发尖的清水,捉摸不定的微风。 “你再说一次?” 祁凌咽了口口水。 狄初笑着抬起下巴,松了手:“好,听清楚了——操/你大爷!” “你妹啊!” 祁凌气得猛然提速,再次于无人的公路上狂飙起来。 狄初笑得快踹不上气了,刺激的车速,眼前的美景,身边的恋人。 狄初忽地张开双手,任头发被风吹乱。 爽快地大吼一句:“啊——” 祁凌吓了一跳,差点没直接开河里去。 第74节 这大爷又作妖,可是好像挺爽? 祁凌跟着大喊:“啊——” 神经病二人组在公路上彻底放飞自我,成片的青杨林和那条蓝色的傍河急速后退。最后在他们眼里形成了成线的色带。 青杨林在阳光下呈不同的色彩阶梯,金黄与翠绿相互穿梭辉映。傍河碧蓝的水面上,闪亮的日光在舞蹈。这条延续到天际的公路上,两个少年人在不顾一切地狂奔。用狂放的姿态,挑衅最青春的年华。 喧嚣一路,两人走走停停拍了不少照片。期间总是甜蜜不过三秒,又能为一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光圈!调光圈!”祁凌拿着相机,手指着屏幕一个劲儿闹。 狄初不服:“老子说了是感光度!” “你他妈直接用p档吧!” “操!你他妈直接用手机拍吧!” 两人吵了半天,决定给半专业人士祁迟打电话。 正在书店和温如水写作业的祁迟看到来电显示“二世祖”,吓得差点没当场跪下去。 祁迟为了在温如水面前保持男子气慨,特地跑到厕所接电话:“哥,亲哥!约会呢!你什么事儿啊!” “我说调光圈,你初哥说感光度!你说调什么?!” 祁迟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鬼:“不是,你们两个智障不会用单反,你他妈带相机去搞毛线!?” “祁迟你找死是不是!”电话那头两个大爷同时大吼。 祁迟吓得缩了缩脖子,看来他哥开的免提。 最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二世祖决定自己摸索。挂电话前把祁迟骂了一顿,还给他发了一张两人的虐狗合照,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他。 祁迟拿着手机蹲在厕所门口,一脸愁苦地痛定思痛:这他妈是喝了假酒脑子出问题吧? 我摊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从傍河去白塔的路程,换狄初开车。祁凌相当不老实,一双手从狄初的脖子摸到腰际,灵活地钻进对方衣服里。毛衣摩擦地两人直痒痒,祁凌抚上狄初的腹肌,左手不安分地往下伸。 “你他妈住手!” 狄初的声音蓦地压低变沉。 祁凌邪笑着趴在狄初肩上:“叫凌哥。” “滚,信不信老子把你扔河里。” “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祁凌嘴上调戏着,把手缩了回来。一撩开衣服,寒风就只管往里钻,他怕狄初冷。 “成,我无情我冷酷我无理取闹。”狄初难得顺着他的话说,“今晚你想睡走廊还是厕所,选一个。” “我!错!了!” 祁凌大喊着,从后面抱住狄初,侧头在他耳边偷吻一个。 两人到达白塔,这里的游人明显多起来。 很多专业与非专业摄影师都在此架起长/枪短炮,不少游人在宽阔的草地上奔跑。 纯四方形的布置是白塔的底座,白塔分为三部分,塔尖、塔身、塔基座,基座安放着一排排的转经轮,以供信徒们虔诚膜拜。同时,塔身也分为三部分,顶部供奉着一尊菩萨。 狄初对宗教文化很感兴趣,虽然他不曾信教。但人心有信仰,是一件鼎好的事。这股信仰的力量,能带着你翻越艰难险阻,在每一个迷失的黑夜中看到灯塔。 “转山转水转白塔”是当地居民的风俗,转白塔三圈,是他们每天早、中、晚的必修课。 祁凌往塔基座走去,一排转经轮在太阳的照射下金光四溢,神圣不可侵犯。许多旅人加入当地信徒们转经的队伍里,他们埋着头,一步步虔诚地围着塔基座转圈。他们的手在巨大的转经轮上滑过,转经轮由此转动起来,就再也没有停歇。 一个信徒走过去,会有下一个信徒接上来。 一个旅人走过去,会有下一个旅人跟上来。 “在这里走的每一步,都是一个愿望。”狄初神情严肃起来,对待别人的宗教信仰,即使不参与,也理应尊重。“他们在这里许下的每个愿望,都是为了祈福。” 许多人在这里转了一辈子,走烂了数不清的鞋。可当他们许下愿望的时候,就会一直一直朝着这个目标行进。 不放弃,不抛弃,这是信仰的力量。 祁凌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隐没在衣服中的纹身,忽然说:“初,我们去转经轮怎么样?” 狄初看着他,眸子里闪烁着不可言喻的光:“顺着转,走三圈。我们各自走自己的,转完在这里汇合。” 祁凌点头,迈腿加入了转经人群中。狄初站了会儿,抬头看看蓝天,不知想了些什么,跟着走进队伍里。 两人分开转经轮,走到第二圈便分不清谁在前谁在后。 好似这就是人生,一个重复往返的圈,你我一直在这个圈上行走,奔跑。讲不清最后是你在追赶我,还是我在追赶你。 可彼此都知道,我们始终在互相接近,终有一天,能在人生的轨迹上狭路相逢。 狄初和祁凌在原地汇合,心照不宣地没有去问对方是否许下愿望。 秘密之所以美好,就是因为它不曾说出口。 能说出口的,都不是秘密。 天边薄暮,红橙的霞光带点紫,残阳将群山染成金黄色,再往后推,竟有大片大片的粉色。天上的云层像油画又像水彩,有油画的厚重,又有水彩的清新。 两人骑着电瓶车在小城里漫无目的地晃荡,一人一个耳机,听着洗涤人心的轻音乐。 谁也不认识他们,所以他们想怎样都行。世间什么烦恼都被天高地远的景色与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舒畅逼地无处遁形,接着形骸具毁。 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两人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叫嚣着真他妈爽。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狄初将头抵在祁凌的后背上,“挺好听的。” “《follow your heart》,喜欢的话,我回家弹给你听。” 祁凌笑着,声线柔和。 同听一首歌这种事本就亲密,一根耳机线串起两颗年轻的心。悠扬的音乐从耳朵里流进两人的心房,狄初抬眼,从镜子里看着祁凌的脸。 微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天边的云也流动起来,群山渐远,街边的人群消失。 狄初有一瞬间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有终点。 吃过晚饭,七点左右,狄初看了看时间:“走吧,回三哥的店里。” “这么早回去干什么?”祁凌看天色还不晚。 “晚上三哥带我们去看银河。”狄初说,“到时候管好你的嘴,别乱嚎。” “真他妈这么震撼?”祁凌挑眉,“坐车去?” 狄初骑上电瓶车:“嗯,三哥每天都会找人免费带游客去看银河星空。” 祁凌跟着坐上去:“我操,老子发现这里的人都不做生意是不是?免费?!” 狄初笑着拧了拧油门:“是啊,他们都不做生意,要的是情怀。” 住青旅结识天南地北的朋友也好,免费带旅人去看银河也好,就连一路上他们受到别人的帮助也好。总有人说这世间如何冷漠,宛若一个巨大的火葬场,吹打在脸上都是残忍的风。 而这世间真的不坏,它总有温情永在,总有人在你穷途末路之时向你伸出手来。 我们要的是情怀,是种大爱。即使平平凡凡如众沙一粒,也要铁肩担起现世的道义。 这些经历一遍遍地提醒着狄初做个始终温柔的人,所以即使在他人生最低谷最暴躁最一触即怒的时刻,他也能在温琼芳和温如水面前保留最后一份理智。 两人回到三哥的店里,发现已经有很多旅人集结在大厅。不少人互相寒暄,看来是今晚一起结伴看星空的人。 两位素不相识的年轻人给狄初和祁凌倒了两杯热水,狄初笑着谢过。 就这样一个简答的契机,四人很快聊起天。这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是准备做旅行博主的,现在正努力积攒经验,先在国内试水。 高一点的叫王鹤,稍黑一点的叫张岂之。 王鹤说话比较耿直:“这两年国内旅行圈的风气不太好,爆出好多大v都是刷粉刷评论。” 张岂之接道:“刷粉这个事说实话还能想通,有几个网红是没有刷过的?都不干净。可要说到底,你红了,你得做点有真材实料的东西传达出来。公众人物的价值在哪里,就是传播正能量。” 王鹤点头,面色沉重:“反而现在很多有质量有内容有趣的博主都不被人熟知,旅行圈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狄初很想说每条路都不好走,当初自己做公众号的时候也遇冷,后来靠一篇一篇的文章在朋友圈互相转发,才有了现在的小众粉丝。 无论做哪件事,都要不忘初心。 千帆过尽,带着初衷从头走到黑,也不能泯灭良知,不能丧失原则。 八点多,天幕已黑。大厅里的旅人聊得热火朝天,大家的距离也逐渐拉进。三哥从楼上下来,门口停了好几辆商务车。 三哥特豪气地大手一挥:“来!大家带好自己的相机,注意财产安全啊!出发!” 七人一车,几十人浩浩荡荡地钻进商务车里向目的地进发。王鹤和张岂之还是跟狄初他们在一辆车上,现在又加入了其他三名旅人——两位叔叔,一位阿姨。 出来玩儿的人,特别是还愿住青旅的叔叔阿姨,大多都思想开放,言谈举止十分豪爽。能看出大家年轻的时候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上了年纪还能如此造作。 一车人先是聊天,你给我讲新鲜事,我给你说离奇闻。你讲你的非洲奇遇,我说我的巴厘岛之旅。有人讲述在中国最北边的小城看中国国门,有人说着行走南疆那大漠孤烟的壮丽凄凉。 到后来,七个旅人加司机还唱起了歌!唱的是当地民族歌曲,司机唱词,旅人哼曲。嘹亮欢快的歌声顺着窗户荡出去,车灯照亮高原的公路。两边是一望无垠的草地和群山,在黑夜里只剩隐隐约约的轮廓。 天高地远,辽阔无边。 人们心中欢愉不减,豪气不衰。 狄初好久没有这样放纵地哼着歌曲,将窗户大大打开,寒风呼啦啦地往里灌,吹得头发飘逸。狄初夹烟的手伸出窗外,烟头的猩红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爽——啊——!” 狄初还没来得及张口,坐他旁边的叔叔大吼一声,惊得一车人差点跳车。 车内迷之安静几秒钟,接着全体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高原的上空盘旋。 “爽啊——!真他妈爽!” “老子最酷!!” “啊——神山——!” “哈哈哈——” 七人叫着闹着,忽略了年龄,没有了代沟,这个时候,他们没有上班族没有学生党也不分长辈晚辈。 他们只是人,活生生的,有自己意志的,最有趣的人。 在这里欢笑,在这里放纵,就是这一刻。 第75节 “司机!你哈哈哈!你别笑!我们的命在你手上!” 王鹤坐在副驾驶,笑得脱力又提心吊胆,害怕司机一不小心开悬崖下去。 司机也是性情中人:“小伙子!你放心!稳!” “好!信你!”祁凌一手揽着狄初,两人笑得歪倒在一起,肩靠肩,头靠头。 闹得像土匪的一群人终于到达目的地,很多其他车上的旅客已经到了。几辆商务车挨着挨着停在一边,车头灯大开,将附近一片照得如白昼。 有个司机故作神秘地说:“来来来!注意了!抬头看天!屏住呼吸!” 祁凌一头雾水,唯有狄初经历过一次,满心期待。 众人抬头看天,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 接着,司机数一二三,同时将车灯关掉。 世界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 静默几秒后,惊讶声,感叹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天啊!” “我的老天!这太美了!” “太震撼了!我的天——!” 祁凌早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车灯暗下去的瞬间,眼睛还没适应黑暗。而当天空中的群星一点点在眼睛中明亮起来的时候,祁凌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浩瀚银河,横跨天际! 从未见过如此密集的群星,星光闪耀,银河从天而降,一直蔓延到天边的群山。 银河三千尺,尽坠巍峨神山之巅。 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群星,照得四周云层泛白,仿佛云星交织。一轮玄月挂在天幕之上,本是最耀眼的铁月此刻也成了银河的幕布。 狄初再一次看到这般震撼的星空,心上依旧“啪”地一响,漫天的星星,手指冰凉。 祁凌同样沉默着,宇宙浩瀚,星穹辽阔。 他们想欢呼雀跃,又觉十分落寞。 人在这一刻,显得万分渺小而孤寂。可我在这苍茫的宇宙中遇见你,才是人生中最震撼的事。 狄初背着祁凌在黑夜中擦了一下眼睛,寒风燎原般掠过这群追星人。 谁也无法形容那一刻银河带给他们的感受,太复杂,太缠绵。 狄初想起这世界上只有两件事能震撼人类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至高的道德法则,一件是我们头顶的星空。 狄初还想起他曾写过,星星是一颗颗地亮,人是一步步地走,一寸寸地忘。 真实总比假象好,不至于忘了前路还有多难熬。你真该出去走走,走远一点。 “太……”祁凌吸了口烟,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回过神来,周围的旅人都开始架起相机拍星空银河了。 “我懂,我懂你想说什么。” 狄初笑着与祁凌手指相缠。 祁凌轻笑,往草地上一坐,抬头看着头顶的银河,怎么也看不够。 狄初把三脚架和相机准备好,低头调着相机参数。 祁凌说:“估计f3.5,30秒,ios1600到1800。” “不行,那样拍出来太暗。”狄初摇摇头,“我设的f4,ios4000,30秒。” “你会啊?”祁凌坏笑着撞撞狄初的腿。 “操!你他妈慢点儿!镜头摔了你给你弟赔!”狄初一脚踹回去。 “成啊,反正他也想换个镜头了。” “哦。” “不过你太能装了,下午还硬要给迟迟打电话。” “你不也是?”狄初同祁凌相视一笑,瞬间明白了对方的一肚子坏水。 就是想招惹祁迟找乐子,不得不说,祁二哈身在食物链低端,真的太惨。 设置好相机,找好位置,狄初便与祁凌并肩坐下。 “还不错吧。”狄初说得很得意,这可不是还不错的口气。 祁凌点头:“真的很棒,超出想象,太震撼了。” 狄初抬头看星星,笑着说:“明天,带你去看更震撼的景色。” “还有更震撼的?” “当然,大自然简直就是人间瑰宝!我保证!” 祁凌弯弯眼,性感的唇角勾笑:“你怎么保证?” 大抵是今晚银河震撼,大抵是今夜美景无边。 狄初猛地揽过祁凌的脖子,在浩瀚星空之下,两人唇齿相依。 狄初吻着祁凌,轻声呢喃。 “就用这个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 1“江三哥”的店原名就叫“蒋三哥”,蒋三哥真的人特别好,免费带我们去看银河还给我们拍照。当时我一个人去的,认识了一群有趣的人,今天故事里的情节,它都真实存在。 去看银河的路上,还出了个小岔子,我把三脚架放旅店了,没想到车上的旅人都特别好,集体陪我回去拿,司机还给我们讲趣事。一路上遇到你们这些萍水相逢的人,真的很感激,很温暖。 2《follow your heart》这曲子真的很不错,如有时间甜心们可以找来边听边看~挺带入的。 3一路行走,愿你我做个心怀大爱的人 第35章 第二天早上七点,狄初和祁凌收拾好背包,准备出发神山。 去神山还得拼车,好在前一天同三哥讲好,帮他们找了司机和一起拼车的旅客。 车从三哥旅店的院子里开出来时,天色晦暝,许多本地人还在梦乡,旅人又再次踏上行程。街道上静悄悄的,司机从城里七拐八拐地绕出来,接着上了高速路。 眼前的景色开阔起来,成群的牦牛在山脚下吃草,流水淙淙,山间清风爽朗。接着天色也逐渐明亮起来,一切事物从蒙眬走向清晰。天边的云层在一束金光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后,开始染上不同的色彩。金色镶边,粉红打底,橙黄渲染,朱红做点。 群山的葱绿与其相辉映,不少变红变黄的树林夹杂其间。 盘山公路一直向上,此时天高寂寥,路上的车辆不多。一车刚从睡梦中苏醒、去往神山的旅人在无尽的公路上前行。 狄初头靠着窗往后看,他们攀上一座座山,绕过一条条路。海拔不断升高,从窗口灌进来的风也变得更寒冷刺骨。 “初,要不要睡会儿?还有一两个小时。” 祁凌把耳机取下来,侧头看着狄初。 狄初摇头:“你要是还困可以先睡会儿。” 祁凌把狄初拉过来靠着自己,伸手将他那边的窗户关上。 “额头都吹凉了,总是叮嘱我不准感冒的大爷,你这双标很过分啊。” “啧,”狄初笑笑,“我就过分怎么了。” “不怎么不怎么,谁让你是大爷。” 两人就这么靠着,看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人生就像这盘山公路,不知道会绕多少弯,但归根结底,它一直都在往上走。 翻过千重山,走过万条路,有时你会独自一人,有时你会与他人结伴同行,有时你不得不感叹“孤独才是常态,相聚只是偶然”,可有时你又会庆幸,你身边总有那么一个人,他无言撑着你走过每一次坎坷荆棘,即使这个人出现地很晚。 可他总算来了。 狄初用余光瞄着祁凌的侧脸,祁凌一直望着窗外变换的群山出神,偶尔路过几个海子,他的眼睛便轻微睁大,嘴角上扬,像是发现新鲜事的孩子。 狄初在心底默念,祁凌,你总算来了。 达到神山,已近中午。两人买好票排队进去,等待坐大巴车上山。 “还得坐车啊。”祁凌的语气有点惆怅。 狄初耸肩:“你要想走进去也行,神山的范围也就广了点,你徒步呢估计半个月看能不能走到二号村。这位同志,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你要能在肉体上支持我,我今天不下车都行。”祁凌俯在狄初耳边轻声说。 “祁凌”狄初一脸严肃,“高原地区,不宜做爱做的事。” “真的?”祁凌挑眉。 “嗯。”狄初颔首,一本正经道,“当然是诓你的,傻逼。” “操。” 祁凌乐了,脸上的愁苦一扫而空。再坐会儿车又怎么了,反正狄初在自己身边。 祁凌目前还想不出有什么事能比狄初不在他身边更痛苦。 两人坐上大巴车,祁凌拿着路线图研究:“初,这里也有银河?” “嗯,而且这条银河更长,几乎是横跨整个景区。”狄初用手指在地图上画,“我们到时候住二号村,那边有一个露天台,晚上能直接坐在那里看银河。” “我们今天是走短线吧,”祁凌把手机摸出来,点进狄初的公众号看攻略,“那明天走完长线还要不要多住一晚?” 狄初把地图合上:“到时候看情况,体力不行了就多住一晚,你要是赶着回去见你亲弟弟,我们当天就走。” “我亲弟弟赶着见你妹呢。”祁凌笑得很欠扁,“你说他俩会不会……” “你觉得祁迟敢?” “不敢,”祁凌说,“他怂。” 狄初点头:“不过如水要是喜欢你弟也还行,至少你弟比较靠谱。” 第76节 “有我靠谱?” “祁凌,你他妈还要脸吗?” 祁凌猛地把脸凑到狄初面前:“看看!好好看看!你就说!帅!不!帅!” “操!”狄初吓得笑出声儿,“你他妈离远点,老子抽你丫的信不信!” 好不容易到达二号村,期间司机无数次回头看祁凌,差点没把这祸害给扔下去。不过两人的闹腾倒是给车上的旅人带来了一些活力,这个时间段出行的都是些中年叔叔阿姨,一个劲儿地说他俩年轻真好,青春无敌。 两人从大巴车上下来,狄初带着祁凌轻车熟路地找到丁多夏爷爷的青旅。 二号村很小,方圆百米也就十几个旅店。有的旅店装潢特文艺,有的特简朴。而狄初偏爱丁多夏爷爷的旅店,因为老爷子是个严厉又温暖的人。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狄初和祁凌办理登记入住时,丁多夏爷爷不在,是个义工姐姐坐在前台。 “哎!是你!”义工姐姐大喊一声,“你,你就是那个乐队的!” 狄初有些讶异,还有人认识祁凌? 义工姐姐指着祁凌像是发现新大陆。 祁凌笑着点头:“嗯,crush乐队。” “我妹妹好喜欢你们的啊!你们的演出视频她给我看了好多次!真人比视频上更帅!” 祁凌好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把身份证推过去:“谢谢鼓励,我们会继续加油的。” “下次n市音乐节你们会去吧?”义工姐姐一边给他们办理入住,一边兴致勃勃地说,“你们要去的话,我把我妹叫上。” “还不清楚,如果要去的话,大立会发通知的。” 狄初头一回见祁凌这样人五人六,说话有礼有节,态度诚恳端正。 完全没有平时的流氓样。 这次祁凌没有多买床位,二号村的床位太紧张,预定的时候男生间只剩两个床位了。 两人走进房间,发现其他几个床位上已经放了行李。说明人已到,不过现在可能在大厅里玩或者去登山了。 “你们乐队很出名?”狄初把登山服拿出来,刚才站着没插嘴,有些问题忍了一下,还是想问。 祁凌在谈起乐队时,眼里尽是荣光:“还行,都是些草根。现在网络这么发达,稍微宣传一下,有点人气就能混个脸熟。” “那个音乐节?” “哦,音乐节不一定去。”祁凌顿了一下,“不过有接到邀请。” 狄初明显感觉到祁凌的犹豫,有些不对劲。按照祁凌这么喜欢玩乐队,这么喜欢音乐的劲头,居然会说不一定,而且还是在接到邀请的情况下。 “音乐节有几天?”狄初把准备的保温杯拿出来,走到饮水机边接好水,给祁凌递过去。 祁凌坐在床边换上登山服,低头检查相机电量:“四五天吧,有前期准备,还有后期聚会,挺麻烦。” 狄初靠在门边,“挺麻烦”这三个字是祁凌顿了一下后加上去的。怎么可能会麻烦,有热爱支撑,去做的又是自己喜欢的事情,说麻烦就太打脸了。 祁凌借由查看电量,实则是怕泄露眼底的情绪。狄初很敏感,心思细腻的人捕风捉影都挺厉害。 祁凌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这个问题,应邀去音乐节的话,要去一周。 时间还是小问题,重点在于如果应邀,那么他们举办了小型演唱会后,就得马不停蹄地准备音乐节要唱的曲目。 本来祁凌打算演唱会后休息一阵子,好好陪着狄初上学,每天在学校和家之间两点一线,过一段时间清闲日子。 祁凌想的也挺多,狄初还有晕血症没治疗,父母的事对他的影响有没有好一点。 祁凌现在能做的就是陪着狄初,不想离开这个人太久。他怕狄初出事,更怕出事的时候,自己不在狄初身边。 所以,即使为了这个人放弃一场音乐节又如何。 虽然王立说过,这是一次在观众面前展示他们实力的好机会。 可机会能有狄初重要? 祁凌根本都不用考虑。 两人莫名地沉默片刻,狄初很贴心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有时候不能太执着于一个答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追问方式太伤人。 “休息好没?”狄初把水杯和巧克力放进背包里,“出发去短线。” “走,带我去看大好河山。” 祁凌抬头扬起笑脸,把狄初的心都给暖化了。 从二号村到草甸还得坐一会儿观光车,这回路上的兴致完全不同。 树林掩映下的溪流在山间奔腾,各种不知名的鸟类呼啦啦地从空中飞过。清冽的空气夹杂土壤的芬芳,光是徜徉在这山林之间,就是一件够令人心神弛荡的事儿了。 从下车再到草甸,还有一段距离。 这段路上旅人明显增多,路边卖纪念品的当地人连成一串,从路口延续到后边去。 “我操!初!初!松鼠!活的!野生的!这么近!” 祁凌忽地大叫一声,惊得狄初差点没拿稳相机。 “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没见过是不是!” “真没见过,你看好大一坨!” 祁凌指着蹲在树上的松鼠,脸凑地极近。要不是树杈还有点高,狄初觉得祁凌指不定要去跟松鼠来个亲密接触。 好大一坨,这他妈什么形容词,松鼠要能听懂铁定带着祖宗十八代来问候这个傻逼。 狄初满脸“我不认识这个二五缺”的神色,故作淡定地往山上走,祁凌倒是兴奋跟在后边左晃右荡。 “省点体力。”狄初用看智障儿子的眼神将祁凌叫回来,伸手牵着祁凌往山上爬。 祁凌抿着嘴角,想偷笑。 他的初!又!在大庭广众!主动牵他! “我体力好啊,今晚回去给你实践一下怎么样?”祁凌老老实实走在狄初身边,上山的路很陡,有的路段惊险,往下便是悬崖。 狄初有点想骂人,有点想把祁凌从悬崖边推下去。 算了,杀人犯法。莫生气,这傻逼。 再走一段路,便能看到神山的山尖。白雪皑皑,山体呈铁灰色,巍然耸立。 今天短线的目的地不是神山,是草甸和卓玛拉错。 两人难得没有打闹,高原地区氧气稀薄,登山本是一件费体力的事,谁也不敢乱跑乱跳,打乱呼吸节奏。 期间狄初一直在提醒祁凌:“要有自己的步伐节奏,呼吸要稳,慢慢走,别急。” 祁凌感觉还行,跟着狄初的节奏往上走,虽然气温越来越冷,但不至于感觉到很累。 达到草甸的时候,祁凌承认自己愣了一下,入眼金灿灿的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有成群的精灵在上面飞舞。 一条碧绿见底的小溪将游人与另一边草甸隔开,狄初看着祁凌的反应笑了笑:“往下走,草甸靠近看更漂亮。” 祁凌没等狄初带头,撒着欢地往下冲。溪流边有人工建设的走廊,祁凌双手撑在木质栏杆边,兴奋地吹了几声口哨。 狄初跟上去:“要不要给你拍照?” “不要,”祁凌说,“拍景吧,太美了!” 狄初正有此意,这两人出来旅行有一个共同点,都不爱拍照,只喜欢拍景。除开昨天为了气祁迟而拍的合照,两人均没出现在照片里。 人每天都能相见,这景色可不是。 除此之外,狄初的相机里还有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不同的神态,不同的年龄段、性别,不同的职业,在狄初的镜头下,盛放着自己的颜色。 狄初也只是随手拍,并不专业。 可就是每一次不经意地按下快门,才会有那些精彩瞬间。 草甸区的看点就是这些黄澄澄泛着金光的草甸,厚厚的宛如上好波斯绒。风吹过的时候,草尖哗地随风飞扬,一片片往风的方向倒去。 波光粼粼的溪面倒映着神山、树林、草甸、游人,一时分不清是人在水中还是水在画中。 狄初靠在栏杆边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摄影师交流经验,举止言谈儒雅得体。祁凌站在不远处,也不看风景了,就静静地看着狄初。 狄初的头发,狄初的眼睛,狄初认真讨教的模样,狄初咬唇的样子,狄初回头对他笑。 笑得青春开怀,胜却人间美景无数。 “凌哥,欣赏完没?” 狄初给老摄影师挥别,回头叫住祁凌。 祁凌一愣,这还是第一次狄初在床上以外的活动范围叫他凌哥。 高兴地有点回不过神,嘿,好爽好受用! 祁凌把烟叼在嘴边,没点燃。有草木的地方一般不抽烟。 “你拍的差不多就走。” “差不多了,”狄初说,“这个草甸据说还是某部电影里,男主角给女主角求婚的地方。” 祁凌挑眉:“求婚?” “是啊,文艺电影求浪漫,一般都是在这些人间天堂搞事情。” 狄初把相机关掉,电还有一半,先省着。 狄初刚侧头想说该去卓玛拉错了,没想到祁凌顺势单膝跪地,从脚边扯了朵野花,举到狄初面前,一本正经地说—— “初初,嫁给我吧。” “我操——?!” 狄初的右手被祁凌牵着,瞬间傻了。 这他妈什么剧情?! 旁边的游客看热闹看得更起劲,也不知是谁起哄闹了句:“嫁给他!嫁给他!” 吹口哨的,拍掌的,跟着应和的声音络绎不绝。 很快他俩吸引了大片注意力。 狄初顺手拿过花,耳朵通红,咬牙切齿:“祁凌,你他妈完了!” 第77节 祁凌见好就收,站起来拔腿就跑,如一阵风从狄初身边刮过。再他妈站着就没命了! 狄初愣一了秒,脑子来回叫嚣这龟儿子还敢跑?!mmp! “你他妈有本事撩人,你有本事别跑啊!” “我不跑我傻逼啊!” 两个少年在人工走廊上奔跑起来,灵活地从旅人之间穿梭而过,惊起树上一群飞鸟。他们左边的草甸也随风飞扬,金灿灿的好似他们最美的年华。 不知是哪位旅客在唱歌,歌声传得很远很高。 “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祁凌兴致勃勃地接着唱:“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然后歌声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这首歌广为流传,很快便拧成一股冲破寒风的势力在神山之间飘荡起来。 先是一个、两个、然后是五六个,最后是一群人、一片人在这山间合唱,唱出了行走的力量,还带着漂泊的迷茫。 “我曾经问遍整个世界,从来没得到答案。向前走,就这么走,就算你被夺走什么。向前走,就这么走,就算你会错过什么。” 义无反顾的向前走,人生如登山,明知美景在望,可过程万分艰险。 但那又如何?就算被夺走希望,就算已错过良辰,总会有人带着强大的意志,不再回头。 去卓玛拉错并不算远,来回走了两三个小时。 期间祁凌一直拉着狄初拍脚,整得狄初差点没把他扔在这儿当野人。 “我说你犯什么病,脚有什么好拍的?” 狄初第八次被祁凌拖着坐在桥上向下拍两人挨在一起的脚时,狠狠抽了他一下。 祁凌拿着手机取景构图,嗯,两人的鞋子很配,背景是溪水与岩石,还有深远的峡谷。 “咔嚓”,完成。 狄初站起来继续走,祁凌从后面追上,揽着狄初的肩膀说:“初,你说这是什么?” “作为一个合格的傻逼的证据?” “错,是我陪你走过的证明。” 祁凌将手机放在狄初面前,两双脚在照片正中靠下,背景占了三分之二,拍得很好。 从照片就能看出两人的亲密。 “这是我陪你走过的证明,证明我不仅要同你走过山河,还要与你走过人间。” 最后到达卓玛拉错,两人都没力气讲话了。登山确实累人,还是一路往上爬。卓玛拉错的看点是珍珠海,可现在处于枯水季节,只剩下浑圆纯白的石块铺了一地。 狄初找了个地方坐下喝水,祁凌挨着他,从包里摸出巧克力:“吃点,补充体力。” 狄初含了一块在嘴里,甜腻的巧克力味儿顺着舌尖化开,混着唾液往胃里趟。 “别说,确实够丝滑。” 祁凌笑着说:“哪里,没我家宝贝儿丝滑。” “操,”狄初说,“哪天你的荤段子能消停消停,老子就谢天谢地了。” “那多没意思。” 两人都不再说话,看着面前的经幡阵在寒风中飞舞,红蓝绿黄白色交织在一起,上面写着最崇高的信仰。远处的山脉如被巨斧劈开,白雪覆盖的山体散发着冷气。 云层从山尖快速压过,山底是层次分明的树林,从黄到绿形成渐变。 祁凌在这一刻感受到宁静,狄初坐在他身边也没有讲话。 此时任何词藻都显得多余而累赘。 好好享受大自然,便是最好的礼遇。 “不过,我觉得不够震撼。”祁凌说,“不是要带我看震撼的?” 狄初站起来,将包背上:“这是短线,检查你的体力。明天长线,会有震撼的等着你。” 两人原路返回,下山省力很多,没多久便走回了乘车的地方。 坐观光车回到二号村时,时间显示下午六点。 祁凌和狄初到达丁多夏爷爷的旅店时,老爷子端坐在大厅里,许多旅人也回来了。 大厅里很是热闹,聊天的,玩手机的,盖着军大衣吃饭取暖的。 老爷子敲敲桌子,一屋子人都向他看去:“晚上七点,准时上课。” “好。” “没问题。” 大厅里的旅人纷纷举手。 祁凌脚下一滑:“什么?!上课?” 要说祁凌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上课这两个字。 狄初好笑地说:“知足吧!方圆百里,只有老爷子这么负责,会给我们讲神山的历史,走长线必须注意什么事项,明天还会全程跟我们通信指挥。” “这么好?” “是啊,出来玩还能学一肚子知识回去,偷着乐吧傻逼。” 狄初横了他一眼,转身向丁多夏爷爷走过去。 两人聊上了。 晚上七点,丁多夏爷爷的课堂准时开讲。不仅有本店的旅人听,还有一些其他旅店的人跑来蹭课。 一群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妈或年轻人,在老爷子面前正襟危坐,甚至有人拿着本子记笔记,拿着手机录音,仿佛回到了当年青春的课堂。 祁凌耐着性子坐在旁边听了会儿,不得不承认,老爷子讲得很好,条理清晰,思维严密。虽然语气比较严厉,但明白人都知道这确实是为了他们好。 一堂课结束,旅人们不仅对神山的历史、路线有了基本的认知,还对明天如何走长线,心里有底。 祁凌也不得不佩服老爷子的知识储备,唯一让他不甚满意的是—— “啥?晚上九点必须睡觉?!还不准玩手机?!还不准关门?!” “是啊,”狄初洗漱完坐在床边,水珠顺着他湿嗒嗒的头发往下坠,“晚上老爷子还要巡房的,要是看到你玩手机会让你关机的。” “我操,你确定我们没住校?” “住校有这么好的待遇你他妈就是在写玄幻!” 祁凌坐在狄初旁边,差点没哭出来。 “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 “晚上睡觉氧气稀薄,如果不开门开窗,我们这屋子人早晚把氧气吸干。”狄初冷笑,“得了吧,凌哥,老爷子跟你素不相识,还这么注意你的人生安全,你对自己也多负责一下吧。” 祁凌倒在床上哼哼,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晚上老爷子确实会巡房,他们在房间里睡,老爷子怕出事,就在客厅睡。任何旅人一有异常反应,他就会马上起来。 老爷子上了年纪,可那心,却是热乎乎地暖人呐。 狄初踹了祁凌一脚:“赶紧的,回自己床上去,早点睡。” 祁凌翻了个身,打滚:“我不,我要你对我负责。” “操,负你妈的的罗圈屁!滚回去。”狄初想把祁凌拉起来,后者反而顺势把狄初拉倒在床。 祁凌一个翻身压了上去:“那我对你负责吧。” “妈的,你……” 狄初话还没说完,祁凌已经吻了上来。 “赶紧的,趁室友还没回来,你让我亲一下,明天才有精力去登神山。” 操!这他妈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啊! 作者有话要说: 1 冲古草甸,《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电影里,茅十八对荔枝求婚的地方。真的很美啊那里,不过建议去的旅人不要再在草甸上面去踩踏了,有的地方已经踩秃了。看得很心疼。 2丁多夏,原名丁夏多。亚丁二号村,老爷子人真的很好,这是为了保证你的睡眠,第二天才有精力登山。 3最近更新的有点晚,因为太忙了。实在有些抽不身,七哥在这儿给各位甜心们鞠躬啦~~么么哒~~明天过后更新会稳定些。 第36章 “大家多吃点早饭,一定要保证体力。”丁多夏爷爷站在大厅炕饼,香味直往人肚子里钻,“吃完了检查东西带齐没有!登山杖,水壶,干粮,帽子,手套,面巾!” 祁凌两口一块饼,猛地大喝一口粥,回头端着盘子跟狼狗一样地蹲到老爷子身边:“爷爷!再来几份饼!好吃!” “多吃点!”老爷子笑着说,“要不要打包路上吃,不过可能冷了就不太好吃了。” 狄初坐在沙发边喝粥:“爷爷你别听他的!他带了一包士力架!” “不是,初你能不能别老跟我抬杠!” “杠头又不是白叫的。” 两人一唱一和,惹得整个大厅的旅人都哄笑起来。今天要一起出发的旅人大概在二十个左右,男女都有。除开祁凌和狄初两个造作的高中生,其他都是二十多岁的上班族和四十岁左右的叔叔阿姨。 他们要结伴去攀登将近五千米的神山,尽管昨晚已经做足了功课,但出发前,大家还是不由得紧张。 登山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能不能坚持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吃过早餐,狄初拿着登山杖从店里走出来,祁凌跟在后面检查背包里的必需品。 两人一抬头,瞬间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日照金山。 神山铺满白雪,旭日照耀着泛起金色而圣洁的光芒。天幕微亮,繁星闪烁,月亮透白,而远处初升的朝阳已经唤醒了沉睡的神山。 空气清冽寒凉,深吸一口,宛若饮冰。 从呼吸道一直清爽到肺腑,令人精神大振。 吃完早餐,一行人坐观光车出发今日将要攀登的长线——从洛绒牛场,到五色湖,再到牛奶海。 第78节 狄初坐在车上调试相机,侧头对祁凌说:“一会儿登山不要像昨天那样乱跑乱跳,从一开始就要节省体力。” 祁凌点头:“遵命,心肝。” 毕竟,这是天堂与地狱并存的一天。 等他们来到山脚时,天已大亮,时间显示早上九点。 祁凌从观光车上下来,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巨大的山峰静静伫立,厚重的云层凌驾于冰雪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雪而过。 狄初带头往下走,他们要穿过一大片草地,才能走到上山的路口。有人拿着通讯器,老爷子在对讲机那头不断叮嘱:“注意安全!按照我给你们说的走。” “收到!收到!” 一位叔叔拿着对讲机回复。 祁凌跟在狄初后面,群山之间金黄的草甸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一注光从山间缝隙洒到草甸上。身边有流水潺潺,清澈的湖泊倒映着雪峰,在水面自成一幅绝世的画。 一行人绕过草地,在入口集结。 狄初转过身来看着祁凌:“帽子戴好,用面巾把嘴巴捂住以免冷空气进入,手套戴好,登山杖拿稳。” “嗯,”今天祁凌格外听话,他知道高原上登山并不是儿戏。“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大宝贝。” 狄初想了想:“注意保持节奏,不要打乱呼吸。登山不能图快!如有不适,就赶紧停下来跟我说,别憋着。” 祁凌人真重复:“不乱节奏,不图快,不舒服就说。明白!” 狄初点头:“那我们要开始了。” “放心吧,宝贝儿!你就大胆往前走!做人就像洗衣机,稳中带甩!” 祁凌挥挥登山杖,豪言壮语脱口而出,引得周围同行的旅人大笑起来。 一时间,登山紧张的气氛缓解不少。 今天登山的形势与昨天走短线明显不同,从进山口开始,每个人就致力于寻找自己的节奏。 没多久,原本密集的人群开始分散,稀稀拉拉地由团变成了片,再由片变成了线,最后线也断了,成了一个个的点。 若此时从高空俯瞰而下,在神山隐蔽而逼仄的路上,一个个坚韧的登山人在路上缓慢行进,像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在神山的注视下慢慢完成。 狄初与祁凌没说话,从登山开始的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沉默地向山上进发,越往上攀登,氧气越是稀薄。而有些年轻人的体力与中年人相比,并不能赢。祁凌和狄初的体力算是很好,连续且匀速地走了一个多小时不带停。 其间很多旅人都在路边喝水,休息补充体力。 再往上走,景致变得大为不同。路变得陡峭而狭窄,很多地方岩石松动,狄初与祁凌手牵手,每一步先用登山杖探试了再往前走,等到了仅容得下一人通行时,祁凌便走在前方,右手紧紧拉着狄初。 “宝贝儿,走慢点。” “别说话,保持呼吸频率。” 这是两人为数不多的几句交流,古冰川带来的寒风刮擦得脸生疼。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右边是万丈悬崖,一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 峡谷悬崖的另一边,是巍峨连绵的群山,此时天透亮,云雾如绸缎在山间环绕,纯金的白雪又变为湛蓝。冰雪之下的山体,依旧是刀刻般带着生硬的灰铁色。 峡谷之中,古木参天。红的黄的绿的树,交相重叠,盘根错节。 巨大的寒风呼啸着从树梢吹过,吹起树海的波澜壮阔。 那一刻,似有神灵经过。 成群的雄鹰与鸟群于苍穹盘旋,时而横冲直下,时而振翅长鸣。 风,越来越大。呼呼的寒风在耳边如雷巨响。 “妈的,这风……”祁凌说话断断续续,爬到半山腰三千多米,已有些喘,“这风吹得人跟放风筝似的……” 狄初走在前方,两人轮流为彼此挡风,减小行走的阻力,好让走在后方的人有喘息之机。 “谁他妈……说做人要像洗衣机。” 祁凌用一只手扶住狄初的腰,为他借力:“还是先稳住!我们能赢!” “操,”狄初有些想笑,“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你能反杀。” 祁凌跟着乐,但又说不出话来。 有些累了,按照丁多夏爷爷的指示,他们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登到四千六百多米的牛奶海。 现在浑身都有些沉重,每走一步都很费力。 “要不要休息会儿?”狄初回头说,“休息一下,剩下的路一口气走完。” 祁凌点头,两人走到路边坐下,看眼前的登山人一个接一个缓慢地往上攀登。 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叔叔阿姨看到他们坐下,也都停下来。 “小伙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叔叔问,“登山急不得,要注意频率啊!” 狄初笑了笑:“谢谢叔叔,我们还行,就是有点累。” “累很正常!休息好了继续前进!向顶峰迈进!” 叔叔扬起登山杖,做了个拿破仑的姿势。 狄初和祁凌,还有跟在叔叔身边的阿姨都乐了,疲倦散去不少。 阿姨把背包移到胸前,从里面翻出一袋纸包的牛肉干递给他们:“来,孩子,拿点吃!这是牦牛肉,很补充体力的。” “不不不,阿姨,这怎么好意思。”祁凌笑着摆手。 “给你们就拿着!”叔叔说,“我们的孩子都大啦,也不陪我们来旅行了。看到你们,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忍不住想照顾。” “对对,”阿姨笑着把牛肉干塞进狄初的手里,“收着啊!我们顶峰见!” 说完两人转身就往神山的顶峰攀登而去。 祁凌和狄初对视一眼,再看看手里的牛肉干。几乎是同时转头,异口同声地对着叔叔阿姨的背影大喊:“谢谢,谢谢!谢谢叔叔阿姨!” “谢什么谢!赶紧的!等你们!” 叔叔没有回头,豪迈的回音飘散在呼啸的寒风里。 狄初和祁凌快速吃掉牛肉干,那一刻感觉浑身都是动力。 不再过多停留,起身迎头赶上。 在这条登山路上,每个人都不尽相同, 他们有的风华正茂,对世界充满了好奇。有的看透了这世界上的薄凉和阴暗,却仍然热爱生活。 他们明白宽容是美好的,原谅是美好的,拥有是美好的,失去也是美好的。 他们经过的每一处风景,都真心欣赏过,然后迈步走在最寻常的路上。 最后登顶的一千米,攀登地极其艰难。 寒风夹杂着雪粒,如刀片般割在脸上。这是一场不见血的酷刑,鞭笞着每个旅人的心。坚持住,你便上去了;坚持不住,你便回头。 最后的这段路,人与人之间的互助体现得尤为明显。 狭窄的路上冰川化水刷刷地往下淌,走一步溅起无数水花。 祁凌后面拉着人,狄初拉着祁凌,狄初前方有人又拉着他,再往前,一人接一人,手手相连,环环相扣。以防任何一个人出现意外。 风,更猛烈了。此时手机已自动关机,信号完全阻断。 天地间只剩这群登山人踽踽独行。 而往往在人们越亲近于自然的时候,越能明白——有时候,手机不一定需要的,网络不一定需要的,名利不一定需要的。需要的只是人与人的温暖,呼吸是必须的,食物是必须的,空气和水是必须的。 人生就像登山,越往上走越能发现,很多东西都是累赘,可以痛痛快快地扔掉。 带在身上无用,只会拖累你前行的速度。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艰苦攀登,祁凌根据老爷子的指示,再加上狄初大致的记忆,他们从一条几乎呈四十五度的小路往上攀登,于一个方位同时看到了五色湖与牛奶海。 祁凌激动地站在顶峰大喊:“啊——老子终于登顶啦——” 周围累得气喘吁吁的旅人没他那么好的力气和肺活量,一边给祁凌竖大拇指,一边为自己的登顶庆贺。 “叫个屁!”狄初有气无力地吼回去,“省点力气吧傻逼。” 两人站在雪地上,两边都是震撼的美景。五色湖在阳光下渐变的颜色还不止五种,巨大的湖泊镶嵌在神山之间。 另一边的牛奶海更为夺目,水滴状的古冰川湖,四周雪山环绕,山止成瀑。湖水清莹碧蓝,又带点翡翠绿。山体的铁灰与冰川的纯白相交,湖水的碧绿与土壤的棕黄相织。 此时苍穹变得极进,好似一伸手就能抓住漂浮的云。 祁凌与狄初对视一眼,忽地在雪地上狂奔起来! 体力?呼吸?操!爱谁谁吧!老子现在就是开心!乐意!疯了!你管我! 两人从这头奔到那头,换着角度拍神山与湖海。 好不容易和谐的气氛,又因构图问题差点在神山上大打出手。 “跟你说用黄金比例!” “老子乐意!”祁凌梗着脖子,把相机往身后藏,“三二分又不是不行!” “操,你他妈有没有点审美?” “我没审美?”祁凌笑,“你是不是在骂自己?” 狄初一愣,反手拎住祁凌的前襟:“老子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洗衣机脱水!” 甩不死你! 两人疯闹无止尽,前一秒还吵得不可开交,整得旁边的旅人都想上来劝架了;下一秒两人又跟傻逼似的在雪地上写对方的名字。 “初!你看!我写的好不好!”祁凌将狄初俩字儿写得歪歪扭扭。 狄初看了一眼:“还是对得起你的鸡爪子。” “妈的,说得就像你写得多好似的,”祁凌推了他一把,侧头去看“嗯,还是对得起你的猪蹄。” “日!你要挂!” 两人推推搡搡,把对方写的名字用一个大爱心框起来,又拿起相机拍了一张。 “操,好俗。”狄初看着照片笑笑。 “俗点好,本来就是俗人一个!”祁凌笑得更傻。 第79节 两人倒在雪地上,抬头看天。浓密的云层时而将太阳遮掩,时而露出蓝天。 静默了会儿,谁也没说话。 狄初和祁凌牵着手躺在神山的脊背上,世间万籁俱静。 “初,”祁凌叫了声,“上次你一个人来的时候,站在这里想了些什么?” “啊。”狄初一怔,“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跟我讲讲呗。”祁凌说。 我只是想更好地了解你。 半响,狄初捏捏祁凌的手,才缓缓说到:“其实登山就是一个炼化的过程,这个过程里你不能讲话,更多的是求助于自己。向前走,无论走在哪儿都好。不只是为了寻求外在更好的世界,同时是在内心建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你是说,思考?”祁凌抿唇,轻声问,“来的路上,没有说话的那段时间里,你都是在思考对吗。” “别说你没有,”狄初说,“那是一段相当好的自我反省时间,你肯定也有想到其他事情。” 祁凌感觉自己被看透一般,笑了笑继续问:“那其他的呢?” “悲悯吧,出来旅行走在路上,会容易受到别人的照顾,当然也容易遇到人心的险恶。现在我们遇上的都是好人,说明我们运气好。可如果真要去探究别人的用心,会发现很多阴暗面。除了悲悯能让自己的心胸更平和,我想不出别的词了。” 祁凌对狄初的文笔和思想一直是处于敬佩状态的,可如今狄初这番更为深刻的言论,让祁凌内心大震。 “初,你的思想……挺成熟。” 狄初不在意地轻笑:“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想不成熟都难吧。从小被迫长大,被迫看清现实,回首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何为童年。别人看我像个早熟的怪物,而我也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初,抱抱。”祁凌在雪地上翻了个身,一手揽住狄初,“别管别人怎么看你。” 狄初将头靠在祁凌肩上,也不管四周来来往往的旅人。放肆地好像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早就想通了,也是上次我一个人来登山的时候想通的。”狄初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向着天空一握,“这个时代传达信息的方式有很多种,所以声音也就不尽相同。可每当别人对我责难或误解时,我最开始抱着的态度都是’接受‘,无论什么诽谤,我都会说’你是对的‘。 “有人说我蠢,我其实觉得自己比他说的更傻逼;有人说我不够好,我其实觉得自己比他说的更糟糕。可这又如何,因为他看到的不是完完整整的我。他只能片面地批评我,所以我不甚在意。” 祁凌静静听完狄初的话,心里揪着疼。狄初是经历了多少黑暗,才会有如此的大彻大悟。 而狄初如今展现给祁凌的样子,终于更接近真实。 不再是刚转学来的烦躁,不再是两人互撩时的发泄与敷衍,不再是面对前路迷茫的自弃。 有些东西,狄初骨子里真正的东西在散发出来。水无法浇灭,火无法成灰。 狄初好似在说,人生就是这样,稍有颠簸,一笑而过。 祁凌觉得狄初又悟到了什么,就像他自己,也在这次旅行中找到了愿倾尽一生为之坚持的目标。 不知躺了多久,幸好登山服防水,两人喝完水,吃了干粮,体力恢复地七七八八了。 狄初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雪粒:“走吧,下山。” 祁凌跟着站起来,指指他们身后那座高达五千米的山峰:“不去试试翻过凹口?” 狄初盯着祁凌,认真地说:“还有一个道理,也是神山告诉我的。” “嗯?” “敬畏自然。” 狄初没有解释,可祁凌却像是明白了。 始终对自然保持一颗敬畏之心,登山是一种极苦的修行方式,在这个过程中,急躁不得,焦虑不得,恐慌不得。更不得逞能逞勇。 达成一个目标,还有下一个目标,可现阶段以你的体力与实力,你根本攀不得,不要妄自挑战。每个人都在埋头走,坚实地走,不忘欣赏风景,也不忘前途目标。 人生大抵如此。 两人在山顶与一路上相识的旅人分道扬镳,很多人过了今天便再也不会相见。 可这也是必修课,学会相识,学会分离。 狄初在下山时对祁凌说:“其实,要带你看的最震憾的风景,就是你自己走过的这几千米艰险的路。奋力挑战过的自己,才最震撼。” “这话该对你自己说。”祁凌耸肩。 你那么好的成绩,才应该奋力挑战;你教育别人的时候总能讲出万能的话语,而你自己呢?对自己未来的路是怎么规划的。 祁凌没问,他总觉得还不是时候,于是祁凌换了个话题:“初,你知不知道,我们俩天生就该在一起。” “哈?” “毕竟不以恋爱为目的的互撩,都他妈是耍流氓。” “操,”狄初乐了,“老子一开始就只想对你耍流氓,怎么着吧!” 祁凌停下来,站在群山之间,少年脊梁如竹,身姿挺拔如松。 祁凌嘴角扬笑,有些耀眼。 “不,于我来说,你才是这世间最震撼的景色。” 祁凌最终说了出来,这是他在康县看到人工星空时想说又没说出来的话。 狄初在他眼前,才是世间真绝色。 “真他妈肉麻。” 狄初有些脸红,不自然地往前走,差点没走个顺拐。 祁凌从后边跑上去,紧紧拥抱了下狄初。 两人忽然间不知在开心什么,就像少年最无厘头的青春情绪一样,在下山的路上狂奔起来。 遇上迎面而来的旅人,有人问他们前路还有多远。 祁凌大笑着说:“还有半小时!加油!” 狄初追上去:“你他妈别乱说!还有三小时!” 路人被他们搞得一脸懵逼,狄初又突然回头说:“您还是自己往上走吧,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少年呼啦啦带起的一阵欢声笑语,跑起来脚下生风。休息的路人一个劲儿说他们年轻人体力真好,实际上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是想疯一把,只是想将身体里所有的精力用掉。 “初!你看!野生鹿!” 祁凌惊奇地指着山下草甸那边。 此时两人已离山脚不远,大概再走十几分钟就能回到起点。 狄初不太想理这个智障:“请你换个形容词。” “那……好大一条?” “滚吧你!” 两人嘻嘻哈哈地回到山脚,成片的野生鹿群在草甸上觅食。祁棒槌拿着吃剩下的饼干靠过去:“来,吃!兄弟!” 狄初站在一边大喊:“快回来!傻逼!别乱喂东西。” “初初你也过来啊!看鹿!” “你他妈回去看动物世界吧!”狄初真想把祁凌装了五百斤水的脑子给他开瓢控控水。 “那不一样……我操——?!”祁凌一句话还没说完,声调直线拔高。 狄初回头一看,祁凌已在草地上撒丫子狂奔,后面一只鹿穷追不舍。 “操!它追我干什么啊!初!它在追我啊——!” 狄初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这他妈什么傻逼才干得出来的事:“蠢货,把饼干扔了!” 直到最后两人有惊无险地坐上观光车,祁凌还在一个劲儿地回味:“操,太他妈刺激了,有生之年啊。” “是啊,有生之年在学校叱咤风云的凌哥,终于跨越物种与鹿来了场旷世之恋的追逐战。” 祁凌被怼地说不出话来,只好伸手抱住狄初,把这个人窝在怀里使劲揉。 他们回到丁多夏旅店时,下午六点半,很多一同去登山的旅人们也都回来了。 大厅的沙发上坐满了疲倦又兴奋的旅人,一共诉说着登山时的见闻、分享心得和照片。 祁凌与狄初回房间放好东西休息了会儿,今天实在太累,决定再住一晚。接着也到大厅加入聊天,准备吃晚饭。 人与人之间只要打开话匣子,一来二往便熟悉起来。 吃饭过程中,也在讲述彼此的经历和故事。 原来某对情侣是画家和摄影师;原来这里的义工姐姐正在读研,学业实在太紧,受不了便洒脱地跑出来做义工;原来有人裸辞开始旅行,只因不想忍受操蛋的工作;原来有人正在为拍短片搜集素材,跑了大半个国家,跑到这里。 原来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么多故事。祁凌听地入迷,也为自己的歌曲改编搜集了不少灵感。 狄初更是如鱼得水,他最喜欢的便是旅行,然后将旅程中的人写成故事。 一群萍水相逢,素昧平生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吃完晚饭后还不尽兴,不知是谁一呼应:“走!我们到外边去看银河!继续聊!” 很快得到众人的响应:“好!” 于是他们又鱼贯而出,有人端着几杯热水,有人拿出零食,有人去村口的超市买来罐装饮料。十几号人相聚在露天坝子里,中间放了个取暖的火盆,围成一个圈,相依而坐。 有人提议:“我们来轮流讲故事怎么样?” “没问题!” 祁凌碰碰狄初,火光印得他的俊脸镀上一层柔光:“想不想讲?” “标配流程。”狄初笑着喝了口热水。 有个叔叔最先开口:“我这次来散心,其实是为了忘记我的妻子。她……刚走没多久。我承认,我对不起她!没给她最好的生活,我算什么男人!” 这一开头,便停不下来。 “我来说!我裸辞!就是受不了我的上司!潜规则算个什么东西!难道这世界就这么脏吗?” “不,还有更肮脏的。”有人接应,“可善良的人都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待遇。” “我下海经商时一穷二白,后来壮着胆子借贷,欠了一屁股债。有一年差点都想自杀了,可我看到有人发关于神山的文章。我撑了下来,后来公司越来越好,我现在来神山还愿。” “我高考那年失利,复读,再失利。所有人都告诉我,别考了,你不是读书的料!所有人都嘲笑我,连亲人都想掌管我以后的路,凭什么?我为我自己而活,不为别人!” “我出来旅行吧,说的搞笑点,我是逃婚。凭什么要用嫁人生孩子来评断我的价值?我能养活自己,我能过得充实而有质量,凭什么要我不断相亲嫁个好男人?” 今夜火光微亮,天上银河闪耀,月色很好。 人总是这样,愿意在陌生人前说出隐藏在内心的真话。 第80节 一字一句听得人胆颤心惊,这世上,绝不止你一个人在面临困境,当你觉得穷途末路之时,也还有另一个人前途渺茫。 所以,你在怕什么?人生不就是这样,不会有一帆风顺,也不可能永远坎坷。 轮到祁凌和狄初的时候,有个姐姐突然问:“你们是一对?” 两人一愣,随即坦然地点头:“是。” 众人沉默下来,祁凌和狄初以为事情不妙,毕竟这里大多都是年长的人。 没想到姐姐叹了口气:“你们,也不容易啊。” 狄初怔住,忽地笑起来:“都不容易。” 这条路上,没有谁是容易的。 “谁都没有错,小伙子,坚持自己。”一位叔叔说得很隐晦。 “对!做你们自己,爱你们所爱之人!” “可以不理解,但必须要尊重!” 众人忽地又沸腾起来,拿着水杯和罐装饮料当酒,你来我往地碰杯。空旷的露天坝里杯子相撞的声音汇成一片,人们的欢声笑语飘荡于空。 祁凌突然站起来,走到人群中间。 他一抬手,似有天生的感染力。 “今天开心,我给大家唱首歌。” 大家齐齐鼓掌,然后再次安静下来。 祁凌定定看着狄初,双眸里似有千言万语。 他一开口,世间寂静。 所有人瞬间被少年磁性的歌声拉入更深的漩涡。 “你在躲避什么,你在挽留什么,你想取悦谁呢,你曾经下跪,这冷漠的世界,何曾将你善待。” 狄初静静回望着祁凌,这个人,他喜欢的男孩子,站在这里唱歌。一字一句又像是质问和求索。狄初不由得想起两人初遇时,两人身上的火药味简直能炸翻宇宙。 可是后来,是怎么改变的呢,这一切。 “所以你厌恶危险,坠入厄运深渊,输掉一切,你两手紧紧抓着,如同身处悬崖,你小心翼翼地,以为你拥有着,貌似人生圆满。” “能不能彻底地放开你的手,敢不敢这么义无反顾坠落,坠入黑暗中,坠入泥土中的海阔天空。” 周围的人听入神,开始跟着祁凌的清唱哼起来,有人开始摇晃双手。 狄初恍然大悟,开始改变的时候——是这个人,不顾一切的朝自己走来。这个人,他没有在自己最光鲜亮丽的时候急速赶来,而是看到自己浑身泥泞,满脸狼狈,深处黑暗的时候,也坦然地向自己伸出手。 祁凌总是用行动告诉狄初——我来的有点晚,可我来了,所以你别怕,抓住我。 “就让我来次透彻心扉的痛,都拿走让我再次两手空空,只有奄奄一息过,那个真正的我,他才能够诞生。just let time go on,your kneeling now stand,with no fear in my heart,god es into my mind. ” 祁凌的眼里只有狄初,他高声唱着,在这神山之中,在这群陌生人的注视下。 祁凌想问狄初,你听到了吗,有没有从这些歌词里听到什么。 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边始终有我,所以请你大胆地向前走。 我会在你身后,你一回头,就能看到我。 “你也曾经追问,然后沉默,渐渐习惯谎言,并以此为荣。因为没有草原,就忘了你是马。你卑微的人生,从不曾犯错的,无聊的人生。” 祁凌唱到这里,众人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拍掌。 先是一位叔叔跟着唱,成年人的声音与少年的磁性混在一起;接着,那位姐姐也唱了起来,女声的清冽加入其中。 最后,所有人一边拍手打着节奏,一边异口同声地唱起来。 狄初的心开始震颤起来,颤抖着张开嘴跟着唱。 两人相识相知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们眼前滑过,一幕幕都是那样美好。 这是第一次,他们觉得生而为人是如此美妙,生如夏花是如热烈。 “那才是我,那个发光的,那个会飞的,那个顶天立地的,那才是我。” “当我一微笑,所有的苦难,都灰飞烟灭。” 众人的声音在天空下飘荡,惊起一片夜飞的鸟。 狄初坐在原地,眼睛生疼。 这一天,银河从他喜欢的少年身后横跨而过,如整个星际都在为他歌唱。 这一天,祁凌唱完,站在人群里轻松地说:“狄初,我喜欢你。” 姐姐起哄,将水杯拿到祁凌嘴边当作话筒:“说大声点儿,他听不到!” “狄初,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好——!” 众人将手中的罐子敲得一阵狂响,似为他们庆贺! “年轻人!就是要勇敢做自己!” 狄初再也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紧紧抱住祁凌。 两个少年在闪耀的银河下,在星火纷飞的火堆旁,在众人的注视和欢呼中,紧紧相拥。 去他妈的条条款款,去他妈的这不该那不该! 相爱没有错,爱人没有错。 love wins!真爱无敌! 再后来,狄初在自己的新文中里写道: “人总有挣扎绝望的时候,求助无用,自尽无用,于是就这么好死赖活地过。我救不了别人,也开导不了自己。我不太记得之前自己走过多少弯路,但一定不平整。 “其实大多时候想起来,只觉身体空了,灵魂像是出门远游。然后,我的灵魂很久都没有回来。人不向前走,就没有以后。这样,我每天都提醒自己,活着。努力活着,拼命活着。没有谁都行,活得像个战士。佛曰:当受则受。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遇是要有缘分的,我很庆幸遇上现在的你,尽管你我都不够好,浑身都是缺点。 “其实也能把爱看得很简单,世间又有何难。你能享受爱人的呢喃,缠绵的拥吻和微痒的暖意。可是,当你孤单一人时,无数次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希望你坚强如匹夫。 “总是想要尝试新事物,总是想要体验新的生活。哪怕我们之间,隔着山河大海,人生浮沉,阅历深浅。 “最后——愿你一骑瘦马踏九州,千杯不醉;愿你一池青荷梦人间,赤心不变。” 你学过的每一样东西,你遭受的每一次苦难,都会在你一生中的某个时候派上用场。 ——菲茨杰拉德 作者有话要说: 1“当受则受”《当受则受,当辞则辞》出自《孟子》的《公孙丑下》。 文中祁凌唱的歌是朴树的《no fear in my heart》,很震撼人心的一首歌。仔细看看这些歌词,然后边听边看,从祁凌开始唱歌往后的这一段,真的会有代入感。 2这么两个鲜活敢爱的少年,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这一章,如果能得你的喜欢,请接受我最崇高的谢意。 3终于把最真实的狄初写出来了,他褪去了最开始的一切伪装,哪怕他觉得自己就是暴躁就是横霸也好,现在终于暴露了最真实的自己。或者说,成长了。 4我希望我的甜心们,始终做一个性格柔似水,内心强似钢的人。 就像某些时候的初初,虽然他自己有时都不清楚。 之前说过,这篇文不止写恋爱,我还希望这些字能教会你一些其他东西。 5关于这一章的简介,想了想,最后决定用“爱情大同,天下为公”来概括。 至于原因,我相信大家都懂。 第37章 “祁迟!蠢货!开门!” 祁凌和狄初站在家门口,使劲拍了几下门,没人应。 狄初有些累,连续十几个小时坐车腰酸背痛,从包里把烟摸出来:“是不是还没回来?” “肯定在家,上车给他发了消息必须在家待命。”祁凌说,“个傻逼铁定在打游戏,祁迟!” 祁凌又踹了脚家门,狄初看着扑簌簌发抖的防盗门,忍不住想起一班门上凹下去的那块地儿,牙疼。 “你家这门是一月一换吧。”狄初说。 “不。”祁凌否认。 狄初笑笑:“那还用得够久。” 祁凌侧头看着他:“我是说,这是我们家。” 狄初一愣,这傻逼说情话从来不报备一下,每次都突如其来跟扔炸药包似的什么毛病。总有一天要被祁凌的情话罐子腻死,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狄初装着一脸淡定的样子,跟着踹了一脚门:“祁迟,开门!” “哎哎哎哎哎!门不要钱的啊!” 从门里传来穿着拖鞋跑步的声音,啪哒啪哒啪哒啪哒,还挺有节奏感。 门开了,祁迟梗着脖子闹:“这是上上个月才换的啊!门不要钱的啊!” “接驾!”祁凌看都没看他一眼,把背包往祁迟手里一放,径直往客厅里走。 狄初学得人五人六,跟着把行李塞祁迟手里,大摇大摆地走了。 祁迟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垮着脸,捏着尖锐的公鸭嗓嚎了几句:“恭迎皇上、皇后娘娘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 “信不信老子抽你。” 狄初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 祁迟从善如流地闭上嘴,提着两个硕大沉重的背包回了客厅。 第81节 “哥,我哥,俩亲哥!”祁迟端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不敢打扰他们的二人沙发,“玩的怎么样?” 祁凌一副葛优瘫:“还不错,你初哥去过的地方能差吗?嗯?” “是是是,为我初哥疯狂打call!” 祁迟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很好,反正他哥要捧自己男朋友的座儿,那自己就跟着日常吹初哥呗。 反正说好话不会挨打。 祁迟就这么没面子。 狄初没管这两兄弟的二人转,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这几天跟我妹怎么过的?” “啊,”祁迟左右看看,“问我啊?” “没,是在问你甩马桶里的大脑。” 狄初满脸同情地看了厕所一眼。 祁迟有点想骂人,但他不敢,当即正襟危坐起来。双腿并拢,脊梁挺直,抬手将头发往后一抹,接着双手放在膝盖上,俨然好学生见老师的模样:“禀告皇后娘娘——” “继续。”狄初抬眼邪笑一声。 “报告总裁,”祁迟抽了下自己嘴巴,接着说,“秋高气爽,我们在祖国母亲普天同庆的寿宴之时,迎来了为期七天的特赦。现将七日工作,总结如下……” “简单点。”狄初说。 祁迟猛地顿住早已在内心打好草稿的演讲,憋得差点背过气儿:“我们出去玩儿了。” “详细点。” “我操?” 狄初大抵是从哪儿找回了自己的良心:“就……介于简单和详细之间。操,你他妈爱谁谁吧,继续说!” 一直保持沉默祁凌插了个嘴:“说重点。” 狄初和祁迟侧头看着他,两人眼神里透露出的“哟,渣渣也能有如此觉悟的一天啊”的信息,搞得祁凌感觉自己是个弱智。 他看了眼狄初,惹不起。再看看祁迟,好收拾。 亲兄弟带来的心电感应让祁迟下意识一抖:“哥,我错了。” 啧。 祁凌冷哼一声。 “好吧,”祁迟放松肩膀,整个人往后仰躺在沙发上,“放了七天假,我就陪如……温如水写了七天作业,外带看书。每天都是在书店,很纯洁地在书店。” 祁迟把“很纯洁”三个字咬得挺重,生怕俩二世祖脑子一寸,跳起来把他从窗户扔出去。 “然后?”狄初继续问。 祁迟本着“自己是学痞,虽然爱玩了点,但架不住老子成绩好脑子好”的优越感,把狄初这句话硬生生给理解出了好几层意思,做阅读理解似的。 祁迟想,估计狄初是想问温如水近期的学习生活思想状况,但初哥不好意思直接去问自己妹妹,所以现在自己就是他们之间的双向卧底一样。 祁迟越想越牛逼,操,没想到自己的作用这么大! 狄初完全没料到简单两个字,能让祁迟脑补出好大一场大戏。 年度最佳编剧奖非他莫属。 “如水,哦不,温如水还跟我谈了谈中考志愿。” 祁迟笑得很欠,口吻中无不透露着我掌握绝佳机密哦亲,想不想知道哦亲,五毛钱一个秘密哦亲。 狄初听到“志愿”俩字儿,浑身一震,旅途带来的困顿劳累不翼而飞。他点了根烟,夹在手上没抽:“怎么说的?” “她成绩那么好,肯定可以去市里读啊。”此时祁迟同眼瞎没两样,看不出狄初脸上一闪而过的严肃。“不过我成绩也好,哈哈,就在她后面一名。但我跟她打赌下次会超过她,如果超过她,她就答应我……” “说重点。” 狄初打断祁迟滔滔不绝的演讲。 “哦,”祁迟顿了顿,“重点来了嘛,如果我成绩超过她,她就答应我考到市里去读书。” “嗯。”狄初点头,“嗯?!!” 狄初猛地抬头,和祁迟对上眼。这玩意儿……不简单啊。狄初一时间说不清想到了些什么,他总觉得祁迟可能也有点那啥,嗯,懂他的想法? 祁迟挑眉,笑着说:“初哥你说是吧,如水那么好的成绩,在这里读书可惜了。” 狄初没说话,是可惜了。他不得不承认祁迟和自己想的不谋而合。个蠢不要脸的东西好像关键时刻很给力啊。 “你跟她差多少?”狄初说。 “不多不多,平时就几分的差距,年级排名我就在她后面一位。”祁迟走到冰箱前,打开,拿出一瓶可乐。“问题就是那几分我居然从来没超过她。” “二哈。”狄初朝祁迟抬抬下巴,“喝了杀精。” “操!”祁迟一口喷出来,站在原地面色丰富多彩,一时不知道是该先纠正二哈这个称呼,还是反驳杀精。想了想,后面一条关乎男人的面子,更重要点,“小爷的精,杀不完!” “哦,那你好棒棒哦,要不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哦。” 狄初说。 祁凌阴阳怪气地跟着学:“要不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哦。” 祁迟看着面前俩大爷,狠狠打了个颤。 操,狼狈为奸。 “算了吧,你们还是留着给彼此爱的鼓掌吧。” 狄初乐了,祁二哈还真是挺好玩一小孩子:“祁迟。” “哎,您别这么叫我。感觉下一秒会被打。” “给你个任务。” “总裁您说。”祁迟严肃地点点头。 “从下次开始,每次考试都必须超过温如水。”狄初想了想,自己老妹也重要,“但不准超过太多。” 啧。祁迟在心里冷哼。这任务谁他妈能完成啊!超过还好,不准超太多你他妈来试试啊! 但祁迟只敢在心里扎小人,表面上差点没跪下去说谢主隆恩。 “好!初哥你放心!” 狄初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挥挥手:“退下吧。” “喳。” 祁迟领完任务屁颠屁颠地回卧室,再呆下去他怕自己想使用杀人指标。 好委屈,他们简直是——欺,负,人。 祁迟抱着手机找温如水寻求安慰去了。 祁凌一直没插话,涉及到温如水的问题,他不好发表意见,毕竟那些都是狄初的选择。以前祁凌觉得,如果狄初真要留在这里,自己大不了也留下来算了。 虽然可能会有点困难,但困难不就是让人去解决的么。 但在见识过那样光彩夺目的狄初后,祁凌有些动摇。 说得小人点,祁凌觉得不值,不服气,憋屈。 温如水的前程重要,那你狄初自个儿的前程就不重要了?你当什么圣母,白莲花都还为自己着想啊。 你他妈这赶着牺牲奉献自己,连灰都不剩地把自己燃烧了。 说到底,狄初你有考虑过我吗,我作为你的爱人,能看着你这样把康庄大道留给别人,把自己逼上死胡同。 祁凌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定定地看着狄初。这些话他说不出口,怕狄初难受。 狄初不是不懂,他有自己的想法。有一点祁凌是没有体会到的,那就是对于家庭的责任感。 狄初失去父母,本已一无所有。但他来到这里,是温琼芳和温如水再一次给了他家庭感。而狄初这样的人,一旦接过这个使命,便自动把自己放在了长兄如父的位子上。 他想这两个人好,希望温如水走出去,希望温琼芳有人陪。 而自己,放在第三位考虑。 两人沉默着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祁凌伸手在烟灰缸里把烟戳灭:“洗漱睡觉,明天还上学。” “哟,渣渣要逆袭?”狄初把手机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转着。 “你什么时候能别这么欠,”祁凌转身,伸手对着狄初点了点,“早晚把你操哭。” 狄初往祁凌身边挪了一下,凑到祁凌耳边低声说:“求你,操哭,我。” 操!这他妈的那他妈的操! 祁凌手一抖,腰一软,只感觉下身的万恶之源在抬头。 肇事者冷笑一声,站起来回房间了。 然而还没等祁凌坐在沙发上冷静完毕,卧室突然传来一声吼。 “祁凌你他妈给我过来!”狄初吼得中气十足,七八分怒火中烧,三两分哭笑不得。 祁凌拽着步子慢腾腾地走过去,脑子里迅速整理信息,到底是哪里把大宝贝气成这样子。 反省三秒觉得剧情不对,自己一没嘴欠,二没偷人,三没伤天害理杀人犯法,初初这火气铁定不该对着自己来。 祁凌刚走到卧室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狄初一把薅住他的领子,拉到卧室里边儿来。 “你他妈给我解释清楚,这个洞是怎么回事!” “什么蜘蛛洞盘丝洞的。”祁凌一头雾水地顺着狄初的手看过去。 哦,是门。哦,是联通两个卧室的门。 哦。 祁凌想起来了,这几天玩得太嗨以至于忘了走之前交给祁迟的任务。祁凌认真看看现在房间里的布置——墙被凿通,大概有两个防盗门那么宽。做了个推拉玻璃门,狄初的床正对自己的床。 以后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 祁迟办事还不赖,祁凌默默在心里点赞。 “还不错吧!”祁凌扬起二五缺笑脸,“咱们的床又进一步。” “我说你什么毛病,”狄初本来很气,一看到祁凌的笑脸,火又自动没了。祁凌就跟一管子镇定剂似的,药效出奇好。“钱找不到地方花是不是。” 第82节 “这不都花在点子上吗?” 祁凌走过去推了推玻璃门,还挺顺畅的。 “本想搬过来跟你一个房间,但我东西多放不下,以后就算你不要我跟你睡,我躺自己床上,一抬头还是能看见你。知道这叫啥不?” “这叫傻逼!” “这叫安全感!” 祁凌定定地说,忽然整个人软了下来。语气带点委屈,像只在外面威风八面的雄狮回到家里褪去一身煞气,就想要心肝抱抱的状态。 狄初走过去摸摸祁凌的头:“但你还是傻逼。” “嗯,傻逼要亲亲。” 祁凌稍低头,抱着狄初的腰。 狄初想都没想,抬头吻了上去。两人唇齿相接地厮磨着,吻得很柔和,很慢。一点点品尝着对方的味道,祁凌的手臂逐渐收紧,带了点侵略性,喉咙里压抑着闷哼。 想要。 狄初吻得呼吸大乱,退了一步。 “洗漱,明天还上课。” “啧。”祁凌忍得很幸苦,“学霸还要看书是不是。” “是啊,毕竟学霸。” 狄初笑着揉了揉祁凌的头。 祁凌一把捉住他的手:“我跟你说,长这么大还没谁敢摸我头的。我能把他打得想回城。” “哦。”狄初点头,换另一只手继续在祁凌头上蹂躏,“让我回城吗?” 祁凌叹口气:“你去打野吧,我carry全场。” 祁凌洗漱完毕回到自己房间时,转头从玻璃门望去,狄初背对着自己坐在书桌前,已经开始看书了。 祁凌靠着自己的书桌,盯着那背影看了会儿。 很专注,浑身气质不一样,感觉狄初一投入书本,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估计仙友搁他旁边儿渡劫都能无动于衷。 祁凌就喜欢狄初的这股认真劲,世界无我的状态贼他妈帅。 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帅! 这人还是我的!热乎的!能抱的!我的! 祁凌乐了会儿,顺手从书架上拿下谱子。拉开椅子,打开台灯,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 玻璃门不隔音,狄初听到屋子另一头的响动,大抵知道祁凌在干什么,心底一暖。 从未有过这般好的情形,一对恋人在一个房间里呆着,互不打扰。 你看你的书,我改我的谱。两张书桌,两盏台灯,两个为自己的目标和梦想而努力的少年。 空气都安静下来,只留房间里时不时响起的翻页声和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时间走得很快,一旦投入做什么事,时间如流水这句话真不是骗人的。 祁凌改好几张谱,抬头看看时间,十二点十分。 “初,”祁凌没回头,继续翻着手边的资料,“十二点了,你什么时候睡?” 狄初也没抬头,手上的记号笔转了两圈,在知识点上划过一条直线:“一点吧,我这里还有一章没看完。” “会不会太晚了?”祁凌皱眉。 “你要困了就先睡。”狄初说。 祁凌去厨房倒了杯牛奶,从狄初的房间走进去,放在书桌上:“喝点牛奶,别熬太晚。” 狄初伸手拿过杯子喝了口,温度刚好。朝祁凌挥挥手,继续埋头看书。 祁凌俯身在狄初的脸颊上快速地亲了一下:“加油,男朋友。” “操。”狄初摸了下被亲的脸颊,笑了笑。 两人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期间狄初眼睛看得有点累,一回头,眼神穿过玻璃门,停留在祁凌的背影上。 祁凌这龟儿子在自己房间里彻底放飞自我,只穿条短裤,上半身赤裸,一身腱子肉特招人。后颈下方的纹身都透着诱惑。 本来有些困的狄初看着看着,看的有点精神了。 靠。靠他妈的飞鸭子。 美,色,误,人。 狄初看完计划表上的知识点,已经半夜一点二十。但祁凌像是还没工作完,依旧坐在那里,手上的笔圈圈点点,一会儿飞笔疾书,一会儿又停下来思考。 狄初把东西收拾好,放假玩得什么都忘掉了,但明天始终要上学,还是该收心。 “凌哥,还有多久?” 冷不丁狄初又是一声凌哥,祁凌激动地差点把谱子吃了。稳住,祁凌装作淡定地转过上半身,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撑着书桌。 “心肝儿你先睡,我还有一张谱子。” 狄初把灯关掉,房间陷入黑暗,但祁凌房间里的灯又透过玻璃门投射到这边来。 狄初掀开被子上床,房间里不明不暗。 祁凌写了几秒,突然问:“初,要不要我把灯关掉,会不会影响你睡觉?” “不用。”狄初在被子里说,“不用关。” 不用关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舒服。自己睡觉的时候,还有人陪在身边,亮着一盏灯,陪自己睡着。 昏黄而不刺眼的灯把狄初的内心蒸得暖烘烘的,像是甜心芝士奶油包,一戳里面的奶油便缓缓往外流。 不知多久,狄初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到有一双稍凉的手环上自己的腰际,然后落入一个微硬的怀抱里。狄初睡眠挺浅,半眯着眼,四周一片黑暗。 “吵醒你了?” 是祁凌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柔。 “嗯……”狄初轻哼一声,“怎么这么晚……” 祁凌本来没什么龌龊的想法,架不住狄初柔中带颤,颤中又有那么点撒娇意味的声音。整个人都清醒了。 不好,祁凌想,还是想要。 祁凌本着黑灯瞎火,此人又本梦半醒,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社会对不起世界。 完全没考虑社会世界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祁凌抱着狄初,趁着对方还没清醒,低头吻在了狄初的脖子上。 麻,痒,有点热,浑身不舒畅,有点空,有点虚,好像抓不住什么,需要个落脚点。睡梦中的狄初只有这么一个感觉,止不住地想靠近,想要更多。 祁凌伸手从衣服下摆滑进去,细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低吼出声。手指在狄初的腰上揉捏着,抬头吻上了狄初的唇,还是这么软,软得让人想咬两口。 祁凌轻咬着唇瓣,舌尖灵活地撬开牙关溜了进去,狄初细碎的呻吟从喉咙里钻出来,叫得祁凌感官集体失灵。 太他妈销魂了。 祁凌只感觉万恶之源硬得快要丧失理智:“初,想不想要……” 操,傻逼!问个屁!这个时候该直接上! 祁凌在心里吐槽一句,毫不迟疑地伸手摸进去,握住已经抬头的小狄初。 狄初浑身一震,一把抓住祁凌的手臂。有些清醒了,可一浪接一浪的快感袭上他的大脑。几乎是全凭本能地在祁凌手中磨蹭,不够,完全不够。 “快点……啊……”狄初轻声呢喃。 祁凌感觉自己都要爆了,拽过狄初的手摸向自己。狄初差不多清醒了,感到祁凌的炽热简直烫手。 两人在黑暗中隐忍喘息,帮对方发泄。 “嗯——” 同时一声闷哼,在对方手里交代了。 房间里沉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从急促到爆发再到最后归于平静。 祁凌直起上半身从床头拿过卫生纸,声音还有些沙哑:“宝贝儿,擦擦。” “操,祁凌你他妈怎么随时都能发情。” 狄初睡意全无,撸了一炮精神都回来了。 两人低头收拾,擦完了又躺回床上,浑身有点热,空调都不起作用。 “只能怪你是我的催情剂。”祁凌说得很坦然,“一看碰到你我就什么理智都没了。” “哦,好厉害哦,要不要给你鼓掌哦。” “还能来?”祁凌侧身把头埋进狄初的颈窝里,“那我们来为爱情啪啪啪吧!” “滚蛋!” 狄初笑着推了一下,但他能感觉祁凌发泄的不够,并不满足。 “宝贝儿。” “嗯?” “心肝儿。” “嗯?” “初初……” “操,你他妈有话直说!逗鸟是吧?!” 祁凌顿了顿,轻声说,说得很没底气,说得很试探,很小心:“我……我想进去……” 狄初僵了一下。 两人有那么几秒没说话。 “你不想就算了,没事。”祁凌把狄初抱紧,头在对方锁骨处蹭了蹭。 狄初也知道祁凌忍得很辛苦,但两人对于这事儿又都是第一次,倒不是排斥,就是……没准备好,不知道从何开始,或者说没做好功课。 第83节 狄初抿唇:“那啥,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嗯?”祁凌猛地抬头,一下子磕在狄初下巴上,“你答应了?!” “妈的,疼疼疼疼疼,”狄初捂着下巴,眼泪差点没出来,“收回!老子收回!操!” “不行!不能收回!吐出来!”祁凌欢乐地想下楼裸奔,“你答应了!好啊好啊!给你时间好不好!宝贝!心肝!男朋友!” 狄初摸着下巴,好气又好笑:“睡!傻逼!明天还上课!” “睡睡睡!”祁凌紧紧抱住狄初,心满意足。“什么都听我大宝贝的!” 第38章 收假回来的第一天,常年拥有假期综合症的学生上课状态都处于懵逼。这种懵逼还不分成绩高低,几乎覆盖全人类。 缺心眼提着菜刀逼着全班换了座位,唯二没有威胁成功的依然是祁凌和狄初。俩大爷满脸写着“最后一排钉子户”,拒不认账。 狄初只在缺心眼耳边说了一句话:“林老师,你让我坐前边去,信不信我下次考倒数第一?” 缺心眼摸着菜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混账!” 祁凌倒是什么都没说,缺心眼看着他坐在位子上给狄初削苹果,撂下一句:“大大的混账!”转身就走了。 而比较让人心情不美丽的是程司从坐到了他们前面,以前隔了一个走廊外加一排多的距离,都没能阻止程司从如傻逼棒槌般的荼毒。如今成为前后桌,狄初磨着后牙槽,看着程司从的背影就堵得慌。 程司从刚一回首,狄初拿着上次没收他的尺子,抵在程司从的鼻梁上:“不准废话。” 程司从微微侧头,伸手轻轻移开尺子,再轻轻抽回来,捏在自己手里:“不是,你这随时看到我就满身火药味的,我怎么你了?” “管家婆,说重点。”狄初叹了口气。 程司从又把尺子敲上了:“这次有个全国概念作文比赛,你参加不?” “不参加。”狄初盯着一直在桌面上敲打的尺子,满脑啪啪啪啪啪。“你尺子是不是不想要了?” 程司从一愣,摸摸索索地将尺子放回笔袋里,看了眼激情上课的老师,回头说:“你文笔那么好,去参加啊!据说得奖作文会出版的。” 狄初点头:“哦,是吗。” “所以去试试呗,就算不得奖也不丢人嘛。全国高手那么多,年轻人要勇于尝试!” “嗯,大爷你说的是。” “是吧?” “你还要脸吗?”狄初有点乐,程司从还真敢顺着大爷这杆子往上爬,不带脸的。 程司从压低声音:“今天放学留下,我们讨论讨论。” “讨论什么?” “如何让你的作文脱颖而出啊!” 狄初差点笑出来,祁凌坐旁边玩游戏,被这句话整得一不小心五杀没拿到。 “转回去。”祁凌说,“请学霸们好好上课。” 程司从迫于淫威转身上课了,狄初撑着头碰碰祁凌:“哟,还请我好好上课啊。” “是啊,”祁凌说,“你要不上课就陪我开几局,这帮猪队友完全带不动。” “滚,等着掉段吧你。” 狄初的视线又回到黑板上,他发觉这里老师讲课的水准还行,跟以前的老师相比,差距不是很大。上课的重点,该注意的混淆点,也都讲得挺清楚。这课上起来不费劲,狄初还是乐意听的。 “操!”祁凌输了两局有点烦,把手机往桌子里一扔,抬眼看着老师。 老师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瞟几眼,祁凌的眼神有点像寻仇。 “初,概念作文你参加不?”祁凌把视线一转,还是看自己的心肝更舒服点,缓解烦躁的情绪,狄初最管用。 “不知道。”狄初低头在本子上写笔记,脊梁很直,一寸一寸都是少年的张扬。 祁凌特喜欢这样的狄初,看着赏心悦目。 “怎么又不知道了?” 程司从忽然回头,耳朵好使地跟顺风似的。 “你刚刚答应去参加啊,做人不能这样啊!” “操,”狄初低骂一句,程司从的椅子直接撞在他的课桌上,笔尖在本子上拉出好长一条直线,“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初哥,做人不能这样的啊!” 狄初火冒三丈,他搞不懂这么个事儿为什么程司从非得上课说,还非得他答应,就差写血书按指印。 什么操行! 狄初用笔尾指着程司从:“什么话下课说,不然老子现在教你做人。” 程司从张张嘴,掂量了一下轻重,相当委屈地转过身去。 祁凌看得想笑:“初,我也觉得机会挺好的,为什么不去?” “你们的语言理解能力可不可以再感动天地一点?”狄初把笔放下,“我说不知道,就是不参加吗?” “哦,”祁凌点点头,“初哥,受教了。” “靠,你他妈,”狄初被祁凌一句初哥惹得笑出声,“下课查查参赛流程再说吧。” 祁凌从桌子里摸出手机:“我帮你查吧。” “不用,我下课自己看也行。” “反正我也没事,我查我查。” “行吧行吧。” “谁在说话!那边!当教室菜市场是不是?!” 讲台上突然一阵暴呵,吓得祁凌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你们那边!谁在说话!”历史老师单手叉腰,一颗光脑袋在黑板前闪闪发亮。 全班的眼神再次汇交最后一排,这么久,狄初依然没能适应几十个灯光师的集体关照。 祁凌抬头和狄初对视一眼,两人几乎是同时举起手,指着程司从:“他。” “程司从!说不完的话是不是!啊!你还班长!以身作则的观念丢家里了?!啊!” “操!”原本低头看书的程司从一愣。 “你还敢骂人?!啊!骂谁啊!谁给你的胆子!你要操谁!” 历史老师讲起荤段子堪称一班一绝,历史上的野史荤笑话信手拈来,完全不管这话说出来是不是有伤风雅。 “操来操去的多不合适。”狄初忍着笑,在下边儿一个劲地掐着祁凌。 “我日,你掐我干什么!”祁凌同样忍着笑,反手捉住狄初捣乱的手。 “我他妈好想笑!” “我也是!” 程司从满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看俩大爷,祁凌和狄初瞬间收敛所有幸灾乐祸,冷静的眼神里无不透露着“看什么看,说是你就是你。” “操。”程司从认命地站起来,突然也有点想笑了。 历史老师大手一挥:“出去站着!” “哦。”程司从压着嘴角笑意,顺着后门溜出去。 祁凌还没来得及继续百度,历史老师突然说:“祁凌,你也出去。” “啊?”祁凌刚拿着手机,有点懵。 “啊什么啊!说的就是你!出去!上课玩手机!玩手机!你怎么不躺家里玩鸦片啊!来!你跟我说说!鸦片战争是什么时候!啊!” 历史老师把书在讲台上摔得哐哐响,狄初捂了捂耳朵。 祁凌站起来,本没打算回答问题,不想狄初捂着嘴压低声音说:“1840年到……” “狄初!活雷锋是不是!” 狄初闭上嘴,祁凌把手机揣兜里相当坦荡地往外走,期间还不忘回头给狄初抛媚眼。 他男朋友!帮他!回答问题!开心! 狄初翻着书,打算继续听课,没想到历史老师作妖不断:“来!狄初,来显显能耐!刚刚那问题你来回答!” 狄初这人,什么都好,就有一个毛病。 讨厌回答问题。 不是不会,他偏偏是什么问题都会,就是不喜欢回答,更不喜欢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这种时候,狄大爷的回答通常只有一个。 “老师,我不会。” 狄初叹口气站起来。 这回换历史老师懵逼,浑身散发着“你小子胆比天大!”的信息。 “骗谁呢啊?骗谁啊!” 狄初很想说,这还用问,不就骗你吗。但他本着前十七年作为好学生的基本操守,人五人六地说:“老师,我也出去站着吧。” 历史老师再次一愣。 全班已经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嗝嗝嗝!全班除了狄初敢这么说话,还有谁!就问!还!有!谁! “笑什么笑!全都想上操场跑几圈是不是!”历史老师不知该不该生气,只得朝狄初挥挥手,“你,出去!” 狄初合上书塞进课桌里,刚走到门口。 历史老师突然叫住他:“等等,回去回去!” “啊?”狄初说,“还有这操作?” “管你什么操作!回去坐着好好上课!” 第84节 “哦。” 狄初挪回位子上,从窗口望去,祁凌单手撑着窗台背对着教室,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玩。 这可以说是十分无法无天,相当嚣张了。 啧。狄初看着祁凌的“背影杀”,有点不爽。 站在窗口都不回头看我!看我啊! 回头看看我啊! 狄初摸出手机,准备看还有多久下课。 一条微信消息显示在屏幕上方:“初,心肝儿,擦浪嘿~” 操,狄初不爽的心情瞬间转晴。 —蠢逼吗你。 —初,今中午吃什么。 —回家做吧,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 —滚!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狄初对着手机乐了半天。又抬头向窗户望去,祁凌侧过头对他眨眨眼,狄初想,论·拥有一个在狮子与家猫间切换自如的男朋友怎么破。 上午都是狄初喜欢的课程,时间溜得贼快。 罚站回归的程司从和祁凌也很不容易地安静上完课,放学时才提起背包长出一口气。 “憋死我了。”程司从说,“初哥,我……” “再见。” 狄初拉着祁凌转身就跑。 中午按照惯例在家做饭,狄初换着花样养活了祁凌的胃,被吊住的还有祁迟,自从吃过狄初做的菜,此后便与外卖决绝地分手了。 “盛饭!”狄初取下围裙,站在厨房里喊了声。 “来了来了来了!我的大宝贝!” 祁凌人还没到,声音从客厅相当有穿透力地率先到达厨房。 狄初笑笑:“这他妈跟个智障似的。” “说谁智障!”祁凌走进来,有意沉下脸。 狄初一手拿着饭勺,一手拿碗:“谁激动说谁。” “操,”祁凌走过去,从后面搂住狄初,“再给你个机会说一次,谁智障?” “好吧,”狄初端着碗继续打饭,“你。” “靠!宝贝不听话!”祁凌沉声笑起来,低低的很有磁性。下身抵着狄初的臀部磨蹭着,“再给你个机会说一次,不好好说话我们就来个厨房play。” “厨你爹的花袜子啊!操!”狄初一僵,在祁凌怀里挣扎起来。“信不信老子一碗饭盖你脸上来?” “谁智障?嗯?” “操!” 狄初和祁凌一愣,这个“操”的来源是在厨房门口,两人同时侧过头去。 祁迟一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竟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表情,走进来拿了个碗和筷子。 “你们继续,声音小点。我还未成年。” 狄初和祁凌对视一眼。 “操!” “操!” 两人什么下流心思都没了,撑着流理台,看着对方开始了轮流傻笑。 你笑我,我笑你,哈哈哈哈,我们都是蠢逼。 这他妈有什么好笑的,但就是,操!忍不住想笑啊! 狄初连带早上上课的那份笑,一起给笑完了。 吃完饭,三人在沙发上挺了会儿尸。 祁凌靠着沙发,修长的双腿架在茶几上,狄初的头放在祁凌大腿上玩手机。祁迟躺在另一个沙发上,作为大步迈向十佳好学生的人,已经抵不住规律的作息睡着了。 “初。”祁凌叫了声。 “嗯?”狄初的头动了一下。 “这姿势很容易擦枪走火啊。” “哈?”狄初把手机放下,“wtf?” 祁凌指指下面:“你要给我口吗?” “操!”狄初猛地一侧头,脸颊刚好触上不可描述的物体,“你他妈……” 祁凌感觉相当强烈,闷哼一声。操,这视觉冲击和感官反应太强烈。 狄初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他妈小声点,你弟还在!” 两人同时看向祁迟,狄初的手还没挪开。祁凌伸出舌头添了一下狄出的手掌心,后者触电般迅速挪开。 “那……我们去房间?”祁凌微眯眼,“在这儿我也不介意,刺激。” “刺你妈的咸鸭蛋啊!滚滚滚。”狄初坐起来,坐到一边玩手机去了。 祁凌也就嘴上一说,虽然忍得很辛苦。但下午狄初还要上课,不留点精力可不行。 两人休息了会儿,祁凌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摸出烟点上:“心肝儿,下午上课我不去了。” 狄初抬头看着他:“你去工作室?” “嗯,演唱会快到了,最近会比较忙。”祁凌说。 狄初点点头,翻了下日历,运动会还有三天,运动会结束后就是演唱会,时间很紧了。再加上国庆七天出去玩儿,祁凌要做的事可以说是非常多。 “那我们晚上练舞?” 狄初把头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祁凌已经走到玄关处,回头看到狄初的动作,从头顶顺着往前看是眉毛,在再是鼻梁,然后是唇,最后是下巴。 祁凌有些挪不开步子,喜欢,喜欢这个人的一切。 看着就舒服。 祁凌又走回去,站在沙发后面,撑着沙发,低头同狄初面对面。 “靠,你他妈突然出现干什么!”狄初的眼睛对上祁凌的唇,两人的五官刚好反相。 祁凌没说话,忍不住低头吻上狄初。 亲了好一会儿,祁凌觉得再不走今天铁定走不了了。 “晚上来工作室找我,乖。” 狄初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嗯。” 下去祁凌去了工作室,狄初坐在教室里上课百无聊赖。 程司从有了上午的教训,愣是没有再回头一次。 狄初趴在桌子上,祁凌不在,还真不习惯。以前一回头就能看到祁棒槌,狄初叹了口气。 妈的,跟个娘们儿似的!想他就找他啊! 狄初鸡血冲脑,拿出手机给祁凌发了条微信。 —凌哥不在的第一节 课,想他。 祁凌秒回。 —宝贝儿不在的第一分钟,想操他。 靠。狄初笑着骂了一声。这人贱的。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心肝我错了,刚练完一首歌,我要继续排练去了。好好上课,晚上见。 —嗯,晚上见。 狄初心里有些酸又有些甜,这种甜腻又微涩的感觉第一次尝到。 下午不知看了多少次时间,感觉这时针跟他妈死原地一样,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两人微信里全是“凌哥不在的第二节 课,想他。” “宝贝不在的第八分钟,想口他。” “祁凌你他妈完了!做好觉悟吧你!” “我已经洗好躺着了,来觉悟我吧!” 俩神经病似的,不然怎么说恋爱中的人全是傻逼。 狄初给缺心眼请完假,急冲冲地奔出校门拦车。 完全忽视后面门卫一个劲儿地追:“同学!请假条!” 狄初到达地下广场的时候,舞台布置已经大变样。祁凌的巨型海报被挂在正中间,其他乐队成员的如众星拱月般挂在四周。 狄初第一眼就惊为天人的那副海报最为夺目,祁凌站在聚光灯下,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他献上掌声。 狄初走进去时,祁凌正背对着他站在舞台上和鼓手讨论曲子,祁凌时不时还亲自上阵敲一段。 狄初没有去打招呼,静静坐在一边看祁凌忙碌。 这一刻,狄初觉得很安静,哪怕周围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但心里十分安静。 这方寸的安静来自于舞台上的祁凌。 第85节 狄初也承认,认真的男人真帅。 为梦想,为热爱的事情努力的人,真酷。 狄初发觉王立向自己走来时,摸出烟递给他:“辛苦了。” 王立笑笑:“还好,凌哥最辛苦。” “嗯,”狄初点头,眼神依然流连在祁凌身上。 王立沉默半响才轻声说:“那个……小初,我想跟你谈谈n市音乐节的事。” 狄初侧头看着他。 心想,终于说出来了。 然后狄初点点头,出一口烟,烟雾消散。 “你说。” 第39章 “换个地方?” 狄初把烟夹唇间,修长的手指穿过黑发,在后脑勺扎起来。 王立摇头:“没事,就简单说两句,在这儿也行。” “行,你开头吧。”狄初说。 真让王立开头,王立还沉默了半响,像是在组织语言。 “靠,你这正经让我说,我还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 “那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狄初轻松地笑笑,祁凌站在舞台上转过身来,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狄初。 狄初挥挥手,祁凌在舞台正中间拿着话筒,相当张扬地说:“初!看我!只看我!” “傻逼!”狄初笑着低骂一句。 王立也跟着笑起来,说:“当年遇到凌哥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 “肯定更蠢。”狄初的眼神还在祁凌身上。 祁凌又转过身去同键盘手“交流”,看阵仗不像朋友,差点打起来。 “第一次在酒吧遇到凌哥时,他还是个小孩,”王立说,后来发觉措辞不对,笑了笑,“虽然现在也才高三,但与三年前初三的模样,差太多了。” 狄初没说话,从他第一次见到祁凌的那天划分水岭,此前的祁凌是什么样,狄初一概不知。 “我们这儿的酒吧兼职对年龄限制不严格,我看那么小一孩子站在上面唱歌,唱得挺好,我就跑去问老板。”王立把烟戳灭,似乎进入状态了,“老板说,一开始不打算用初三的学生,太小,酒吧太浮,用了对人家太不负责。结果凌哥当时直接走到舞台上,拿过话筒试试麦,唱了一句。整个酒吧都安静了。” “用你们现在的话怎么形容来着,哦对,开口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探索,还有佩服。当时我靠在吧台边,听凌哥唱完那一首,我就觉得,这孩子天生为舞台而存在。” 王立已经沉入往事,眼神不知飘去了哪里。 狄初也跟着入迷。 “我一直以为凌哥是家庭条件不好才出来唱歌,我们这儿类似情况很多,家庭不好的,一早就辍学找工作了。后来才知道,他哪儿是家庭条件不好,他是家庭条件太好。可偏生一根傲骨,不知怎么长的,自从驻唱开始,生活费就靠自己赚。” 狄初想,嘿,这傻棒槌还挺励志的。 祁凌看到狄初来了之后,便一直回头往这边看,看不够!他男朋友! 狄初每跟祁凌撞上一次眼神,就会不自觉地弯眼睛。 王立看着两人毫无言语的甜蜜互动,笑着说:“感情很好啊,很久没见凌哥身上有这种年轻人的朝气了。” “他还能老成?”狄初耸肩,祁凌这王八蛋从见面第一天开始,就没表现出老成稳重的一面。 王立顿了顿,有些事凌哥不说,自己作为外人也不便告诉狄初。 王立换了个话题:“凌哥会的东西还挺多,不过加技能点最多的是音乐方面,他对音乐是有种狂热吧。任何时候只要他往音乐里一钻,一身煞气就没了。” “他家里的乐器,包括工作室的设施,大部分都是他自己赚钱买的。有一段时间凌哥疯狂赚钱,我们还调侃他是不是要金屋藏娇,”王立说,“凌哥只告诉了我们一句话,他要改造地下广场。然后他做到了。” 狄初不知道改造这个地方要多少钱,但王立几句看似风轻云淡的话,已经透露出其中的艰难。 狄初看着舞台上的祁凌,正拿着话筒清唱。低沉悠扬的歌声在地下广场里环绕,一圈又一圈,唱得人心痒。 “凌哥的过去,他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跟我说,你说重点吧。”狄初侧头看着王立,一双眼睛里柔情万般。 祁凌的过去是怎么样,不该由他人来说。狄初渴望知晓祁凌的一切,但他清楚地知道,唯有祁凌主动告诉他的时候,这才有意义。 王立也是爽快人,吸了口烟说:“n市音乐节,你劝劝凌哥,让他去。” “为什么是我劝?”狄初隐约猜到了点头绪。 “因为你是他的死穴,我们都奇怪,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做一位捕狮人,但在你第一次来我们这儿跳舞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了。” “小初,你是一颗星星,甚至对凌哥来说,你是他的白月光。” “操,”狄初开玩笑地抖了抖,“我怕还是个朱砂痣哦。” 王立大笑两声,气氛没了之前的沉重:“老子看也差不多,那小子简直被你灌了迷魂汤!” “就算是这样,跟他去音乐节不冲突吧。”狄初说,“他去音乐节又不是不回来,我也不是会消失。” 王立摇摇头,正色起来:“你知道当时我问他原因,他说了什么吗?” 狄初下意识挺挺脊背:“继续。” “凌哥说,在你对父母的事情解开心结前,他不会离开你。至于详细原因,他没有明说。我们又劝了两句,最后他说,初初没我不行。万一你出事他不在身边,他会自责的。” 狄初想起自己的晕血症,祁凌会担心的也无非就是这个。狄初有点心塞,他没想过自己的问题会成为祁凌的拦路石,没想过祁凌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晕血这个事。 “我……”狄初张张嘴,突然也觉词穷,“我会试着劝他的。” “小初,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更多人认识凌哥的机会,一个能让他更靠近自己梦想的舞台。” “凌哥站在舞台上,天生就是让人听他唱的。” 王立说完,两人陷入沉默。狄初坐着,手上的烟已经燃烧到烟蒂上,烫了一下,有些疼。狄初醒过神来,祁凌唱完一首曲子,双手举过头顶对他挥舞。 “初!我唱得好不好!” 狄初吼了一句:“唱得真他妈难听!” “操!你今晚完了我告诉你!” 祁凌一愣,站在舞台上想杀人。 狄初笑得弯腰,怎么会难听。他的男朋友啊,他最喜欢的男生啊。 你的声音偷走了我的心。 王立被祁凌招呼走,准备再将所有曲子过一遍就结束。 狄初从包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联系人,划了半天,从通讯录里找到四姐。 狄初的手指悬空几秒,最后下定决心点进去。 —四姐,在吗,我狄初,想咨询些问题。 没过多久,四姐回了消息。 —当面还是语音?我建议当面。不过我现在在肯尼亚拍东西,这个月十七号左右回来,能等吗? 狄初想了想,祁凌二十号的演唱会,结束后劝他去音乐节。十七号找四姐咨询,时间来得及。 尽管下定决心要去直面那些“假装”遗忘掉的事情,还是忍不住难受。好比那些往事,已经“假装”结疤了,现在又要翻出来,撕开伤口,再往上淋一次盐水。 不容易。 狄初想,可祁凌也不容易。 祁凌绝不该为了他而放弃什么东西。 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带着彼此去看到更美更大的世界。 除此之外都不是爱,是毒。 狄初给四姐回道 —那就十七号见? —可以吧,你十八号来也行。不过如果你想见见我女朋友,可以十七号来,我女朋友超漂亮。 狄初一哂,没想到自己身为恋爱中人,还能被这样直白地泼一盆狗粮。 —那就十七号见,顺便让你见见我男朋友,我男朋友超帅。 —靠,是小凌? —嗯。 —小伙子!有能耐!四姐佩服!点赞jpg. —哈哈哈哈jpg. 狄初退出微信,祁凌还在唱歌,最后一次没用话筒,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现在晚上八点,其他乐队和工作室的人差不多都收拾离开了。 直到祁凌他们排练完,四周的灯光尽数关闭。只留舞台和crush乐队的工作室还有灯。 最后王立几人也走了,祁凌在舞台上收拾乐器和谱子。 狄初坐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晦冥一片。一半笼罩在灯光中,一半浸在阴影里。 祁凌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下来,狄初忽然叫道:“别动!” 祁凌听话地站在舞台中央,狄初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才发觉自己男朋友帅破天际?”祁凌双手揣在裤兜里,满脸桀骜。而他笑容里又全是如蜜的情,定定看着狄初。 “是啊,真的帅死我了。帅哥,喝一杯?” “走!喝最烈的酒,进最好的医院抢救。”祁凌靠着钢琴,潇洒地抬抬下巴。 狄初用手撑着头:“给我弹一曲怎么样?” “要收费的哦。”祁凌坐到钢琴前,打开琴盖,“价格还不低哦。” 第86节 “那你好厉害哦,我怕是给不起哦。” “不,”祁凌右手按下一个音,侧头看着狄初,嘴唇上下一碰,“我就要你。” 狄初知道祁凌的水平肯定高,能编曲改曲,就绝不只是业余钢琴十级的水平,这得往上走。狄初也会弹,以前的生活决定了他从小到大应该发展出什么爱好,钢琴算其中之一。 狄初的水平不高,勉强过业余十级。 所以他不敢评断祁凌的水平,毕竟无法同一个从小就不学习,一股脑扎进音乐中的人相比。 祁凌弹了首久石让的曲子,狄初在舞台下静静听着。 此时地下广场只剩他们两人,灯光只剩舞台上的那一盏。 唯一一束光亮包裹着祁凌,狄初觉得,祁凌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祁凌飞扬的眉,祁凌灵动的手,祁凌挺着脊梁坐在那里弹琴的气质,祁凌在音乐中徜徉的肆意。 狄初只看一眼,便有些热泪盈眶。 这样的少年,狄初想,哪怕经年之后,祁凌的舞台下曲终人散,自己也要做他唯一的观众。 一辈子眼里只有你。 祁凌落下最后一个音,得意地问:“初,是不是听得立马想嫁给我啊!” “嫁你妈逼。”狄初笑这站起来,从阴影里走向光明的舞台,“弹得真他妈难听。” “你说的难听,绝对是好听爆了!” “是啊,你怎么这么聪明。” 狄初站在舞台下,抬头仰望他的男生。 祁凌站在舞台边,双手撑着膝盖俯下身来,两人的脸靠得很近。祁凌遮住了头顶的光,在狄初脸上洒下一片投影。 “初,我刚刚,是不是杀到你了。” “嗯,杀到我了。” 祁凌轻声一笑,俯身亲了一下狄初。 不带任何情欲,少年得到了恋人最好的肯定。 两人排练完舞蹈,祁凌已经累得不行了。从下午一直忙到现在,晚饭也吃得很匆忙。 狄初和祁凌坐在舞台边,汗水淋漓。 狄初伸手在祁凌腰上摸了一把。 “操,宝贝儿,别乱摸啊!忍得很辛苦啊。”祁凌往下躺,躺在舞台上舒展四肢。头顶的灯过于亮眼,又抬手遮住眼睛。 狄初喝了口水:“凌哥,你瘦了。” “有吗?”祁凌说,“一直都这样吧,演唱会前是得瘦几斤,心痛了?嗯?” “是有点。”狄初如实说。 “我去,太撩人了这三个字,你他妈过来,老子要抱抱你。” 祁凌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敞开怀抱。 狄初笑着回头看他,坐在原地没动:“想得美,回家抱你弟去。” “靠,这么美好的时刻,你提这个糟心玩意儿干嘛。” 祁凌收回手臂,又把眼睛遮住。 这灯好亮,想关掉。 “凌哥,”狄初摸出一支烟,“我们来玩个交换游戏怎么样?” “交换游戏?”祁凌声线拔高,像是挺有兴趣。“好啊,大宝贝说什么就是什么。” 狄初说:“我们一对一地交换过去怎么样?” 祁凌一愣,慢慢挪开手臂,从地上坐起来。祁凌的眼睛微眯,适应了会儿灯光。两人并排坐着,手臂靠着,气息相互交叉着。 “什么意思?”祁凌哑声问。 狄初伸手抚上祁凌的脸,一字一句说:“意思就是,让我们看看,前十七年,对方的走马灯是什么样。你敢不敢。” 祁凌沉默半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眼里盛上笑意,拉住狄初放在他脸上的手,移到唇边。 祁凌近乎虔诚地吻了一下狄初的手指。 “我敢。” 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去回首他的童年与少年时代,能够撼动人心的并不是当年他取得了多少荣耀,而是那时他过着怎样的生活,心中有怎样的梦想。 我想要了解你,这样就能比喻你。白月光不算,朱砂痣不算。那些都太俗套。 如果我了解了你。 可不可以将你比作一个夏日? ——莎士比亚 第40章 祁凌跑进工作室,出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两瓶啤酒。 一边走一边用牙齿咬开瓶盖,狄初舔舔后牙槽,看着牙疼。 “没看出来啊,牙口这么好。”狄初接过啤酒,闷了一口。 祁凌坐回舞台上,两人摇晃着双腿,手撑着舞台边缘。 “就这么好,什么时候给你搞个印记,一辈子都是哥的人!甭想跑!” 狄初一歪头,亮出一截细长白皙的脖子:“咬个试试。” 祁凌滚动喉结,最后快速亲了一下:“妈的,舍不得。” “啧。”狄初笑着坐好。 两人忽然没了言语,几秒钟后,祁凌说:“那我们开始?” 狄初点头:“成,开始。” “你先还是我先?”祁凌喝了口酒,“酒壮人胆真不是吹。” “就这么点儿还能壮胆?你他妈别趁机胡诌老子。” “不会,”祁凌侧头看着他,眼里全是坚定的光,“只要你问,我就不会对你说谎话。” 狄初愣了愣,轻声笑:“那从我开始,我们交换对应信息怎么样。” “等等,”祁凌说,“我们背靠背来讲。” 背靠背看不到彼此的神情,无法从表情或微动作来判断彼此是不是撒谎。也就是将信任全部交付对方,后背也给对方。 想要的,只会是对方的真实。 “好。”狄初率先背过身。 两人在舞台上背靠背坐着,手里拿着啤酒,烟盒放在一旁。 灯光从他们头顶倾泻而下,此时只有空气与乐器在偷听他们过往的秘密。 “嗯……从我父母说起吧,一切源头都是他俩。”狄初仰头靠着祁凌的后脑勺,“很小的时候,我妈还挺正常的。不记得是从哪一年起,她变得沉默少言,然后精神失常。起初还会有温存的时刻,到了后来,我连家都不想回。” “小学,我是实打实的好孩子,家庭美满父母相爱。上了初中,我妈精神不正常后,对我是有些变化。她只愿看到小时候那样言听计从的我,而我走进叛逆期,有一段时间,我一回家就是挨打。男女混双。” 狄初说到最后四个字,笑了两声,有点干涩。祁凌没回头,反手握住狄初的手。 “没事,”狄初说,“后来我就学会了伪装,在家里一个样,在外边又是一个样。初中同学都好奇我身上的伤哪儿来的,我就学会了打架。这样就能掩盖伤的来源,久而久之大家习以为常,提起狄初,噢,他嘛,打架王,随时一身伤。” “搞得就像,我很享受随时一身伤似的。” 狄初声音有点哽,但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 祁凌没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上高中寄宿,好得多。一个月回家一次,从来都是我爸催我,我才回家。回家的例行事项有三:一,挨打;二,哄我妈吃药;三,等我妈清醒,然后哄她开心。” “再后来你也就知道了,”狄初用后脑勺轻碰祁凌,“我妈跳楼,我爸跟着去了。然后我回到母亲的老家,继续过没意思的生活。” 祁凌用力捏捏狄初的手:“现在还没意思?” “啊,”狄初说,“遇上儿子你还是有意思多了。” “操,把你能的。”祁凌喝了口酒,“那到我了?” “请开始你的表演。” “老子早晚操服你。”祁凌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这里。过了两年,我弟也被送来了。后来我们还总是猜测自己莫非私生子,老爸的正房太太很凶恶。后来证实,我们都是祁正雄的亲儿子。” “谁会把亲儿子送走?很久后我们才知道,自己父亲走的路不太一样。用道上的话说,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玩命的。我妈是商人,很忙。小时候他们从不来看我们,最长纪录三年一次?不记得了。” “我们没感受过正经的父母之情,我们的家庭,这种教育方式就很畸形。直到我们能照顾自己的时候,爸妈把保姆辞了,就是几年前。我当时心里不服气,凭什么你们想怎样就怎样,然后我出去赚了人生的第一笔钱。” “钱拿到手上的那一刻我想,只有当我经济独立的时候,我才有资格掌管自己的生活。” 祁凌有点想抽烟,但没点:“那天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祁迟那时小学六年级,我初三。我上网去查,查各种教育子女的案例,有没有和我们一样的。相似的有,一模一样的没有。” “那时候我已经有一点自己的思想,我开始猜测,这是爸妈想让我们自己学会生存。” 祁凌声音不稳,这回换狄初拉紧他的手。 “我开始赚钱,不问家里要。有一两个月,没人管我们,我们不问,父母不给。后来是我妈忍不住了,打电话问我,还有没有生活费,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知道,那时候我知道了,他们就是在变相地催熟我们。”祁凌说,“让我们感受不到家庭温暖,没享受过父母的怀抱,没有一丁点归属感。但是为了我们好,为了往后的生存。” “我理解不了,直到现在也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急切地想让我们成长。” “然后有一年,我爸在年夜饭的饭桌上跟我们说,他不希望我俩走他的路,可路是自己选的。他随时可能没命,他不在了,我们也要坚强地活着。” 祁凌最终还是点了烟,抽一口:“我这么多年无法无天,遇到你时,就想着怎么把你驯服,甚至还想过打一架,反正要让你听我的。” “那现在打一架?”狄初说,“憋着多不合适。” 第87节 “不,舍不得。我听你的都行,什么都听你的,你说的都是对的。” “搞得我欺霸你似的。” “来人啊,救命啊,强奸啊。”祁凌尖着嗓子叫了几声。 “操,信不信老子抽你!” “我信我信。” 两人一通乐,笑得有点像傻逼。狄初揉揉肚子:“我这么多年来,就徐陆一个铁哥们儿。其他都是过眼浮云,好像小时候也有几个关系好一点的,后来初中高中身边酒肉朋友很多,就那种小事大家扎堆起哄,大事各自江湖再见那种。” “唯有徐陆一人臭不要脸,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跟他好上了。” “好上了?!”祁凌突然声音拔高,差点回过身来,“靠!” “操,想什么龌龊玩意儿,铁哥们!” “你还是离他远点,”祁凌满口膈应,“上次你晕倒他打电话,初初初地叫着,绝对有什么非分之想。” “滚蛋,就你最有非分之想。” “是啊,那你能让我非分么?”祁凌微转头,余光里是狄初的侧脸。 “丑拒。” 祁凌抬头指着地下广场大门:“来,狄初。你他妈从这门出去,顺着倒着横着斜着找!方圆百里有比老子帅的我叫你爷爷!” 狄初笑着拉下他的手:“咱要点脸行么。” “啧,”祁凌哼声,“我最好的几个朋友你都见过了,就是我们乐队的。学校里都是泛泛之交,也就程司从好一点。毕竟我很少去上学,不过……” “不过撩家很多是不是?” “说的就像你没有一样?” 两人背靠背,很有默契地齐齐一顿。 祁凌喝了口酒,把瓶子往地上一放:“来来来,今天不把这个撩家问题说清楚了,咱们不翻篇儿!” “能不能别幼稚,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初,你是不是心虚?” “靠!老子心虚毛线啊。” 祁凌嘿嘿一笑:“行吧,我先说,以前撩人都是填补缺失感。就是有个人能随时跟着,而且这个人给予的关心还同其他人不一样,很早前我误认为是亲情感。可是很快人就会变,比如说跟我预期不一样了,这时候我往往会恐慌,然后就换人。” 祁凌在想怎么说才能让狄初觉得自己不是个人渣,但怎么说都像人渣干的事。 “人会变,别人越来越喜欢我,我就会恐慌。我没做好准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不知道能不能给他家的感觉,我想静下来想想,对方就会不断逼迫。经常问一些傻逼问题,什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你是不是有了别人或什么的。到最后我操他妈的爱谁谁吧,我开始换人撩。” “我去,祁凌,你他妈渣得很厉害啊。”狄初乐了,“典型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不是,也不是谁来我都撩好不好,虽然都没正式在一起过,但也是觉得对方还可以才会相处,你别说你不是。” “我也是。”狄初点头,“我以前撩人是因为发泄吧,家庭的压力,情绪的暴躁,就想能不能从别人身上找到慰藉。后来发现自己错了,安全感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 祁凌仰头看看顶灯,叹口气:“是啊,以前还真是混账。对不起别人也没对得起自己。” “有错就改啊!”狄初说,“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 “是是是,狄老师,你说的对。”祁凌大笑着,“你他妈该不会喝的假酒吧,刚刚那段教科书式教育是怎么回事?” “操,别打岔。”狄初跟着笑起来,“老子感觉刚好出来。” “当老师的感觉?嗯?”祁凌说得意味深长,“怕不是狄老师可能喜欢师生play哦?” “你是学生哦。” “学生满足你哦。” “操!” 两人总是从正经话题谈得画风全跑偏,狄初忍了忍才没伸手把祁傻逼的嘴堵上。 祁凌忽然转过身抱了抱狄初:“宝贝儿,以后不会了。” “嗯。” 两个满世界寻找慰藉的少年相逢,却不是为了互相治愈。 我们生而破碎,用活着来修修补补。* 在此之前谁没犯过错,谁没做过“坏事”。可以后都要改,不断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日子就像得了颈椎病,无法回头。 所以即使前路磅礴大雨,也要义无反顾地走。 带着反思,带着忏悔,不再去伤害别人,也要宽容地对待自己。 “初。”祁凌轻声叫道。 “嗯。” “你最大的兴趣就是旅行和写文?” “差不多。” “跟我讲讲?” 两人又变为背靠背,狄初把烟夹在指间:“写东西是很小就有的习惯,最初是写日记。被我妈知道后,有一次夸我会成为作家,只要我坚持。后来她病了,觉得我写的东西太现实,而写书是要给人制造一个梦境的,烧了我所有的日记。” “我就开始背着她写,藏在床底。表面上都听她的,学钢琴、舞蹈、游泳、摄影。不过这些事我也挺喜欢,因为只有在学习期间,她才不会打扰我。我也看不到她发疯的样子。” “后来我旅行,一开始是想逃离。上学期间攒钱,暑假寒假就跑出去。手机关机,父母找不到我。报警把我带回去,一顿打。下一次,我继续跑。然后我爸没再管我了,我就自己天南地北地游荡,在旅途中萌生了创公众号的念头。” “接着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在公众号上写文章、攻略,酷爱旅行。” 祁凌的脊背靠在狄初的脊背上,两个少年的铁骨抵在一起,磨出心神交汇。 “我最喜欢的就是音乐,”祁凌说,“喜欢唱歌,喜欢弹琴,喜欢打鼓。期间也学了画画,还有泥雕。” “泥雕?”狄初猛地想起之前在祁凌房间里看到的泥雕刀,“你还真会啊,我以为你买来装饰的。” “你男朋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是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傻逼。”狄初笑笑,“你就是那傻逼之一。” “狄初,会不会聊天?啊?你怎么就这么会把天聊死?” 狄初反手在祁凌腰上捏了一把:“那你闭嘴。” “我不!”祁凌很好地展示着棒槌的倔强,“继续!” “继续什么?” “你写文章一开始就有人看吗?” “怎么可能,”狄初说,“相反,一开始,全盘遇冷。” “嗯?” 祁凌皱眉,他看过狄初的文章,最早的文字是有些青涩,但也不至于遇冷。 狄初喝了口酒,摇摇酒瓶,还剩四分之一:“顺着潮流写,反响就热烈。而往往认真地写现实,无人问津无人看。” 狄初把语气里的无奈掩饰得很好,可祁凌还是听出来了。 是有这样一类少年,他们由于家庭及成长原因,早熟地很快,在思想上超出同龄人一截。 这样早熟的人,被称为——夹生。 宛如夹生的米饭,已经被世道蒸地熟软,却还桀骜地保留着一份生硬。 他们用这份生硬,想要刺破虚伪的社会。始终有人想要认真写出这个真实的世界,有人拿着笔杆子说真话,而这类人是不顺应潮流的。 太多浮华的文章如过江之鲫,太多浮躁的信息腐蚀着文明。 狄初想写,可他想写自己的东西。 祁凌背对着狄初点点头:“你写的挺好,就写你想写。” 狄初轻笑,说得很嚣张:“当然,老子偏不写热文!” “这么牛逼,迟早被打死。” 祁凌抬手把剩下的啤酒全部喝完。 “还有没有想交换的,心肝儿。” 狄初愣了愣,一时间没想起还有什么说的:“比如?” “比如……”祁凌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一般,“比如对方的阴暗面,有没有什么事,是对方不曾了解,也不敢开口说的。” “最阴暗的秘密?” “有点这个意思。” 两人陷入沉默。 祁凌喝完酒,觉得还不够。他可能需要再喝个十几瓶,才能壮出把秘密和盘托出的胆。可他现在能说,只要狄初一个点头,一个好字,他就能不管不管地说出来。 然后等待审判,等待狄初离开他,或拥抱他。 半响,狄初说:“不了,能说出口的都不是秘密。秘密,是需要带它进坟墓的。” 祁凌没反应过来,一颗心卡在半途,不上不下。 狄初站起来,回过身。 两位少年,一站一坐。狄初身上披着光,笑起来很暖,他朝祁凌伸出手:“秘密我就不对你刨根问底了,再亲近的人,也得有点隐私。” “我……” “听我说,”狄初的手依旧伸在两人之间,“是秘密你就掩盖好,如果哪天被我不小心知道了,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祁凌想,这舞台的顶灯好亮,初初好帅,这个人在他最爱的舞台上带给他感动。 所以眼睛有点酸涩,有点红,有点想哭。 所以发达的泪腺也是会传染的对不对。 操他妈的,祁凌,真不爷们儿。 祁凌伸手拉住狄初的手,借力站起来紧紧抱住眼前人。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了你最黑暗的秘密,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88节 我们一边追逐欲望、尽情挥霍青春的荷尔蒙、至死燃烧地生活。 另一边,始终心存善意、修行人格、在相互扶持的道路上永无止境。 祁凌与狄初互相了解,了解为什么会长成现在这样子。为什么前十几年的操蛋人生让他们干出那么多不可思议,不堪回首的混账事。 而在一步一步走向最真实的彼此时,他们没有退缩。 越接近真实的你,就越喜欢你。 原来你也是,晴天里像个小孩,风雨里像个大人。 当晚两人手牵手一路散步回家,腻得狄初有点犯恶心。 “没必要吧,咱俩走街上跟隔壁村二傻子似的。” 祁凌紧抓狄初的手不放,走着走着还前后摇摆起来:“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起去郊游!” “操!”狄初往边上猛地一跳,“你他妈脑子里水有八百斤?!” 祁凌指着他:“你别说你小时候没唱过!” 狄初瞅着他,又回来拉着祁凌的手一起唱:“我们小手拉小手——” “靠!”祁凌懵逼。 两人拉着手在街上狂笑起来,这他妈有什么好笑的!在一起这智商简直低地不堪入目! 你笑一句,我笑一句。 轮流在街上鸡打鸣。哈哈哈哈哈嗝! 最后祁凌拉着狄初的手,猛地将人往前方一甩,大吼一声:“去吧!皮卡丘!” “操——?” 狄初被甩出去的一瞬间,声调拐到二里地外去了。 “祁凌!操你大爷的!” “来追我啊!” “看老子不抽死你!” 第二天上学,程司从比较好奇祁凌左腮帮子上的三根指头是怎么回事。 “转过去。”狄初憋住笑,在下面踹了脚程司从的椅子。 程司从随时发挥学霸气质:“凌哥这脸是被人打的吧,这角度得多刁钻才能打成这样。” 祁凌邪笑一声,冷气嗖嗖地刮:“你要不要试试?” 程司从啧啧啧地摇头:“完了,在你们这儿一点都感受不到同学爱,心寒。” “爱你妈逼啊,”狄初失笑,“转过去!目标太大!” 缺心眼站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眼神止不住往他们这边瞟。 程司从刚转过身,又回头说:“凌哥,是不是被初哥打的?” “噗!” 狄初实在没忍住,趴在桌子上压着声音笑起来。 祁凌磨着后牙槽,想着这人留不得,赶紧做掉才行。 狄初侧着头,伸手拉了拉祁凌:“听歌不?” “什么歌?” 祁凌对上狄初笑盈盈的眼睛就没了火,压火特效药,管用。 两人趴在桌上一人戴一边耳机。 狄初点开播放器,换了首歌。 轻快的音乐从一根线流到两人耳里。 耳机里的男生唱出第一句,祁凌便一愣,双眼微微睁大,看着狄初。 这是狄初的声音。 “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 “我想大声宣布,对你依依不舍,连隔壁邻居都猜到,我现在的感受。” “我想带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看着日落,一直到我们都睡着。” 狄初唱歌很有情绪,轻松的音乐加上少年的嗓音,祁凌听得心底一软。 两人静静看着对方,四周是同学们嘈杂的读书声,说话声,窗外有鸟鸣声,汽车鸣笛声。 现在独留他们一方清净,像是存在自己的世界里。 上课和喜欢的人偷偷听一首情歌,甜得有些犯规。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你靠着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著,像这样的生活,我爱你你爱我。” 祁凌在桌子下方紧紧牵住狄初的手,两人躲在最后一桌,听着歌,恋着爱。 老师一定神就能看到他们在听歌,同学一回头就能看到他们悄悄拉住手。 耳机里还有狄初翻唱的歌声,祁凌拿过本子:“初,写个我爱你。” “你他妈怎么这么少女心。” 狄初压着声音吐槽,还是接过本子在上面写了三个字:我爱你。 “不对,写错了。”祁凌拿过本子,刷刷刷重新写好,推到狄初面前。“这么写才对。” 狄初看着那三个狂傲如祁凌本人的字,会心一笑。 ——我、愛、你。 我爱你,是要用心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 1我们生而破碎,用活着来修修补补。*——尤金·奥尼尔 2初初翻唱的周董的《简单爱》,伴随我青春的歌曲啊~听了超想谈恋爱哈哈! 第41章 祁迟遇上温如水是在医务室,当他进去看到那曼妙的背影时,用罗智的话来说——迷得连自己为什么要去医务室都忘了。 好像是装头疼来着。 “如水,如水。”祁迟两三步窜到病床前,温如水脸色刷白,额角有汗,好看的唇瓣泛白,神色很不好。 温如水勉强笑了笑:“迟迟。” “哎。” 祁迟听得膝盖一软,脚底一软,整个人软得一塌糊涂。 “你这怎么回事,发烧了?” “不是。”温如水摇头。 “那是感冒?胃痛?” “不是。” “那是头疼?” “……也不是。”温如水苦笑两声。 祁迟有点懵圈,问了一堆可能性,具被否认。 祁迟回头低声问罗智:“怕不是什么绝症吧?” “滚蛋!”罗智用手捅了下祁迟的后腰,“傻逼吗你,平时准备的红糖还不赶快拿来?” “红糖?”祁迟继续懵圈,反应两三秒,恍然大悟似的,“操,原来是这样?!” “迟哥,情商不行。” “靠,小心我抽你。” “快去啊!”罗智利落地翻了个白眼。 祁迟转头对温如水笑笑:“如水,你等我啊!” 等祁迟再一次回到医务室时,手上拿了一大袋红糖和一次性杯子。 罗智走过去帮他倒水:“迟哥,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把这一大袋拿出来的。” “我跟老师说我肚子痛。”祁迟把口袋撕开,“我操,怎么是小袋装?!” “你他妈蠢吧?没看包装袋上写着吗?!”罗智指指袋子上的字,“你刚刚不是装头疼?” “靠——”祁迟把红糖倒入杯子里,“我他妈忘了。” 罗智撇了他一眼,冷笑两声:“等着回去写检讨吧,为了爱情而牺牲。” “滚滚滚。”祁迟破罐子破摔,“写就写,爱谁谁吧!” 祁迟把红糖水端给温如水时,温姑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挺好喝的。” “那你多喝点。”祁迟笑得宛如哈士奇。 罗智差点没笑出声儿,忍了半天道:“迟哥上完生理课,知道女生痛经很痛苦后,怕你哪天不舒服,就在教室里准备了红糖。” “是吗。”温如水笑吟吟地看着祁迟。 祁迟有点不太好意思:“咳,以备不时之需嘛。” 罗智在心底继续吐槽,老子不提你他妈绝对忘了操。 祁迟陪温如水到下课,直到她的朋友来了,才和罗智离开。 第89节 温如水的朋友看着祁迟离开,问:“你和三班祁迟……?” “怎么了?”温如水拿着手里的红糖水笑得挺开心。 “没怎么就行。”朋友说,“最近年级上抓早恋抓得严,你还是注意点距离。” 温如水顿了顿:“嗯,我知道。” 相比初一中,隔壁高三中就比较热闹了。 全校期待的运(逃)动(课)会,今日正式拉开帷幕。 全校人都知道,三中再怎么烂,成绩再怎么不堪入目,样子还是有的。比如运动会,各种文艺晚会,与高三通通无缘。 高一高二在青春的赛场上没有了高三的压迫,相当放飞自我。高二全年级吊炸天的模样,已经不太把即将毕业滚蛋的高三老大哥们放在眼里了。 然而学校就这么小,开个运动会广播声能传到隔壁的隔壁那条街去,更别说教室。 简直是各大赛事直播现场。 在高三的老师们集体努力拔高嗓子吼了两节课,依然唤不回高三学生荡漾在窗外的心魂时,偃息旗鼓了。 “自习自习!” 老师们将书一甩,潜台词是,吵成这样还上个几把! 高三年级一片欢呼,一班尤甚。 缺心眼放下书的那一刻,全班就差喊老大万岁了。 狄初皱着眉,把耳朵里的耳塞拿出来:“什么烂学校吵成这样。” “学霸,哪个学校运动会不吵?”祁凌望着窗外,“要不请假回家看书得了。” “懒得跑,”狄初把书收进课桌里,“晚上不还有表演么。” “哦对,你紧不紧张?” “紧张个鹅蛋啊,又不是没排练。” 狄初正在给徐陆回消息。 —初爷,最近你很久没翻我牌了,是不是不爱我了? —葫芦娃,欠日你别找我,蹭蹭你旁边的桌子腿可好? —操,恶心。 —谁先恶心的。 “初,初。”祁凌拍拍狄初的肩膀,“老大叫我们出去。” “哦。”狄初迅速抬眼看看教室门口给他们亲切招手的缺心眼,随手给徐陆回了句。 —今晚你爸爸表演。 两人从后门溜出去,缺心眼在前门。 缺心眼盯着两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什么操行,喜欢走后门。” “这不是长得太帅走前面分散同学们的学习注意力么。”祁凌笑着跟在缺心眼后面,“老大有什么吩咐?” “今晚表演准备好了吧?” 缺心眼站在走廊边,看着下方操场上的比赛。 狄初点头:“准备好了。” “音乐交给老师没?” 祁凌点头:“交了。” “好样的!”缺心眼突然一声大吼。 两人吓得差点把心脏挤出来。 缺心眼振臂高呼:“好小子!跳得高!” 狄初往下一看,某位参赛选手正在跳高。 …… 缺心眼爽快地吼完,回头看着他俩:“你们说什么来着?” …… 狄初特别想跟祁凌说,咱俩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你拿麻袋我拿棍子,把这不负责任的班主任给嗨揍一顿吧。 想了想觉得缺心眼的菜刀也不是摆设:“林老师,我们说表演准备好了,音乐也交了,一切都没问题,请组织放心。” 缺心眼点点头,对祁凌说:“看看人家,学霸办事就是靠谱!” 狄初闭闭眼,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 祁凌不太敢笑,怕今晚回家自己一个人睡。 缺心眼正想叫两人滚蛋,又转头说了句:“对了,程司从说他今晚给你们搞个什么直播。” 播你妈嗨啊! 狄初和祁凌唰地转头从窗户看进教室里,这傻逼是要上天? “我觉得挺好,”缺心眼说,“跟上时代的节奏。” 狄初已经对这个班级感到深深无望,缺心眼挥挥手终于让他们退下。祁凌带着狄初从另一边楼道溜了。 狄初把手机拿出来,想起还有徐陆的消息没回。 果然徐陆在那边狂吼。 —震惊!狄家大少深夜卖艺究竟为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操。狄初笑了两声。 —你他妈找抽吧。 —初,记得录视频。上次游泳比赛我给我妈看了,我妈说想你。 狄初心底暖烘烘的,徐阿姨人特好,拿他当亲儿子。 —今晚我们班有人直播,到时候告诉你房间号,你自己看。 —几点? —晚上七点半吧。 —那我跟我妈说今晚请假回家看! —靠,又拿我背锅! —我妈也想你了啊!又不只是我! —虾扯蛋!jpg. 祁凌从小卖部买完水,狄初刚好发完消息。 “又是徐陆?”祁凌单手拉开易拉罐的拉环。 狄初指着他:“随时耍帅?” 祁凌看着手上的易拉罐,手指还扣在易拉环上。 “这叫耍帅?我还能单手开瓶盖要不要让你见识见识?” “那你好帅帅哦。” “你男朋友就这么帅!” “帅地脑残么。”狄初笑笑,两人心有灵犀地实施逃课,往操场走。 “哎,初哥,凌哥!”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狄初哽了一下,他还是没习惯被人这么喊。祁凌回头挥挥手:“军儿,子乔!” “你这也不叫得挺亲热么?”狄初说。 祁凌看着他:“所以扯平了。” “操?”狄初一顿,“你他妈这么幼稚?!” 祁凌挑眉,等于默认。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白军和池子乔,狄初觉得要不是白军依然沉默而吊炸天的气势,他可能会不记得这两人是谁。脸盲是病,治不好。 “你们也没上课啊。”池子乔弯着眼睛,用肩撞撞白军,“说话。” 白军抬头盯着狄初和祁凌:“哟。” 狄初磨磨后牙槽,这不像打招呼,像约架。 “比赛怎么样?”祁凌的手随意搭在狄初肩上。 “成绩不错,市比赛第一,省比赛第二。”池子乔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看来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啊。” 祁凌笑着露出两颗虎牙,狄初侧头盯着他:“爪子挪开。” “我不。” 池子乔打了个响指:“一起去看比赛?” 四人同时望向操场,带着莫名其妙的高三学长的优越感,看着那群兔崽子。 眼里全是“这届不行”的信息。 四人走向操场,立刻吸引了一片目光。 就像缺心眼说的,这学校总共那么大,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风云人物。 走到哪儿都是视线焦点。 很快操场上加油的声音小了,兴奋的讨论声多了。 “快看快看!高三的!狄初是不是?!” “他旁边那个!最高的!好像是祁凌!” 第90节 “还有池子乔和白军啊!他们四人怎么同时出现!” “是好朋友吧!上次游泳比赛帅爆了!好喜欢他们啊!” 偶尔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知不知道,好像子乔和白军是一对。” “这个还是秘密?重点是凌哥和初哥!他们更有cp感啊!他们在一起我真的死而无憾了!” 狄初搞不懂自己谈个恋爱跟别人死不死的有什么关系。 四人跟大爷似的在操场上溜达,对议论充耳不闻。反正学校的新闻都这样,议论一阵子就散了,该干嘛干嘛。 学校主席台上还有播音主持人在现场朗读学生交上去的加油稿,各种打油诗在上空荡漾。 旁边坐了一位比赛解说员,愣是把跳远比赛解说出了足球比赛既视感。 相当热情澎湃。 祁凌走在跑道边儿上:“这届学生不行啊,跑的有点慢。” “说得就像你很行一样。” “信不信比你行?”祁凌挑眉。 狄初冷笑:“别光会打嘴炮。” 池子乔问了声:“这是不是要开始四百米了?” “要不要来赛一场?”祁凌忽然回头问他们。 “比就比。”狄初说。 “哈?”池子乔一愣。 白军漠然地看着他们。 “哈个卵!要比就快点!”祁凌将易拉罐往地上一放,走动的步子快起来。 狄初跟在后边,弯腰将瓶子放在易拉罐旁边,脚步同时加快。 “喂!等等!”池子乔还没回过神来。 两人已经跑出十米左右。 “你们这是扰乱比赛啊!!”池子乔大吼一句,忽觉热血沸腾,真他妈刺激,“靠!感觉很爽的样子!怕个蛋啊!” 池子乔根本不用回头,伸手向后,对着白军挥挥手。 两人跟在后面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学校上空,打油诗依旧在飘荡。 “三班三班,我是三班!再说一次!我是三班!” “七班健儿踏着青春的赛道,激情飞扬!是他们!赛出了冠军的水准!是他们!摘得荣誉的桂冠!” 比赛解说员依然亢奋。 “现在全校师生看过来!目前正在进行的是高二四百米男子接力!我们的运动健儿们已经冲出起点!向第一棒进击!” 操场上排山倒海般的助威声不绝于耳,赛道两边的啦啦队就差搁对方脸上去喊。 解说员激动地从主席台上跳了起来:“快看!有四名选手后来居上!超过了!超过了一名!两名!三名!看来他们会率先交接第一棒!” 祁凌一马当先,狄初紧随其后。 狄初发现祁凌这龟儿子真不是盖的,没吹,跑地挺快! 白军和池子乔撒丫子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四人均是燃起了斗志! “第一棒交接完毕!让我们看看第二棒……不对!这四位选手没有交接棒?!” 解说员的声音骤然拔高,破了音! 这一下吸引了全校拉拉队往这边看。 不然怎么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很快有人发现了异常:“是凌哥!初哥!” “后面是乔学长和军哥!” “我操!我操!我操!好他妈精彩!!他们四人是在比赛吗!?” 众人全然忘了这到底是什么比赛,迷妹迷弟们如潮般挤到跑道来。一个个疯狂为自己支持的学长打call! “凌哥!凌哥!” “初哥第一!!!” “瞎吼什么!!没看到我们军哥要追上了吗?!” 整个赛道边已经没有人为自己班的运动员们加油助威,站在原地等待交接棒的选手跟傻逼似的看着四人从他们身边风驰而过。 “操,幸好跟他们不是一届。”一位高二的选手咽了口唾沫,如是说到。 解说员似乎也到了状况外:“看!跑在第一的是高三一班祁凌!第二名七班白军紧追不舍!两人的角逐到了白热化阶段!” “精彩!后面两位选手的表现也不容小觑!超过了!他们超过场上所有参赛选手!正在向终点进发!” 四人已经跑嗨了,完全忘了不能去碰终点拉过的红线。 祁凌率先冲破终点,其他三人相继到达。 不过四人仅用唯一的理智保持着清醒,这个时候,他妈的不能停! 停下来会死! 裁判望着他们的背影,激动地振臂高呼:“好小子!跑得够快!要不要来当体育生啊!” 后面到达终点的参赛选手差点没哭出来:“老师,那我们的成绩怎么算啊?” “啊?”裁判一瞬间回神,又转头大吼,“什么玩意儿啊!你们四个扰乱比赛!写检讨!” 四人没有停,身后已有激动的迷妹迷弟跟着他们跑了起来,这架势不输明星机场接机,不输演唱会后门蹲点。 祁凌顺着赛道跑回原点把两人的水一把捞起来,冷静地下达命令:“快,分头跑!” 狄初跟在祁凌后面,池子乔带着白军。 四人在操场入口瞬间兵分两路。 祁凌和狄初跑上高三教学楼,借着狂飙的肾上腺激素一路奔到楼顶。 祁凌推开天台的门,狄初赶紧溜进去。 两人抵在门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 互看一眼,大笑出声。 “操!你他妈哈哈哈哈”狄初笑得直不起腰,“这他妈什么骚操作!” 骚,太骚了。扰乱全校比赛,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祁凌笑得拿水的手一个劲儿抖:“快,快帮我拿一下!操,拿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嗝!最后两人笑得蹲在门边,一个劲儿捶门。 祁凌把水放在地上,易拉罐里的饮料洒了一半。 狄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神他妈蠢! 四人当着全校的面来了一把骚操作,明天官微头条绝对又是他们! 这热搜真不是买的,是作的! “初,我估计又要写检讨。”祁凌好不容易止住笑,喝了口水。 狄初揉着肚子,拿着水,站起来往天台边走。 “写就写呗,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靠,说得这么溜。你写过没?”祁凌跟过去,两人靠着天台往下看。 操场上已经恢复了比赛秩序,也不知道白军他们躲到哪里。 反正不是对面楼顶,就是厕所。 狄初转头往对面楼顶看了一眼,没看到人。 “没写过,不过可以尝试一次。”狄初从包里摸出烟点上。 祁凌皱眉:“哎,初,能不能给我一根?” “你怎么老问我要?” “操?这句话不该我对你说?” 狄初微眯眼,没说话。 祁凌点点头:“对,初哥你说的都对。” 祁凌认怂,他是真怕晚上一个人睡。 狄初笑着递给祁凌,两人在天台上休息了会儿。 “对了,十七号我打算去趟四姐那里。”狄初尽量说得很随意。 祁凌愣了一下,当即转过头睁大眼:“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狄初皱眉推了他一把:“你他妈再问就是假的。” “我不问了。”祁凌立马转性,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啊。”狄初趴在天台围栏边上,“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不是么。” 祁凌看着狄初,心里闪过一些东西。最后笑笑,嘴角满是暖意。 秋天的风将狄初的头发撩起,少年俊美的侧脸有那么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祁凌伸手将狄初揽过来,头靠着狄初肩上:“初初。” “嗯?” “我真他妈爱你。” 第91节 “啧。”狄初笑笑,侧头看向人声鼎沸的操场,“别矫情。” “我真他妈爱你!” “我也是。” 狄初始终搞不懂,搞不懂为什么这么点大的学校一定要搞闭幕式,就算要搞,为什么非得是晚上。 是晚上也就算了,这灯光效果能把24k狗眼闪瞎。 白天运动会没参加的高三学生,闭幕式倒是都来凑热闹了。 有妹子看,有节目看,能消磨时间,谁不乐意。 狄初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程司从,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就像转身走人。 “哎!初哥!”程司从挥手。 狄初咬牙走过去:“你这头上戴的怎么回事?” “这个啊?大家都有啊!为了气氛嘛!”程司从摸摸头上闪闪发光的兔耳朵,“给你和凌哥准备的猫耳朵还有牛角,你们要不要戴上?” “滚滚滚。”狄初膈应得慌。 “别介啊!真的,你们带着跳舞肯定贼他妈帅。” “帅个鸡啊!”狄初说,“直播房间号多少?” “嗯?” “快点!” “哦。”程司从把房间号说给狄初,“初哥,好好跳。” 狄初转身回舞台下候场,朝程司从挥挥手:“看着吧,好好播。” 狄初边走边把直播房间号发给徐陆,那丫的居然真请假回家看直播了。 —初,我妈在旁边! 狄初笑着发了个语音:“阿姨好!好久不见了阿姨。” 一条语音迅速回来:“小初啊!什么时候回来看看阿姨!阿姨想死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狄初苦笑两声,还是说:“阿姨,有时间就回来,现在走不开。” 狄初又低头给徐陆发消息。 —阿姨说得我都快感动了。 —得了吧,我妈一听你声音差点没哭出来。我当年回我奶奶家她也没这样啊,到底谁是亲儿子。 —我是。 —操!初!要点脸! 狄初发着消息没看路,一下撞上某个胸膛。狄初揉着额头,抬眼:“不好意……” 那一瞬间,狄初有无数个想法绕过,是个男生就说句不好意思,反正自己也不是故意,撞一下也没什么吧。一会儿要跳舞,懒得惹事。如果是个女生,估计就不止不好意思那么简单,还得对不起。不过哪个女生比他高?自己可是一米八,所以应该不是女生。 然后狄初定睛一看,是祁凌。 太好了,狄初想。 脱口而出:“你他妈挡路干什么?!” “操!” 祁凌一脸不可思议,“初,我他妈就站在这儿啊,你自己撞上来的你还说我?” “是啊,有意见么。”狄初说,往台上看了一眼,“第几个节目了?” 台上正是一群小学妹在跳热舞,裙子短得一转身就能飞上天。 一个个身材还挺好的。 祁凌捂住狄初的眼睛:“我都没看,你也不准看。下个节目就是我们。” 狄初乐了,拿开祁凌的手。 “这对我没诱惑力,不过你要穿成那样去跳,我保证流鼻血,不然对不起你。” “啧。” 祁凌冷哼。 主持人报幕的时候,狄初还是紧张了一下。 祁凌在后边捏捏他的肩膀。 舞台上灯光暗下来,两人在一片漆黑中走向舞台。 《yeah!》的音乐一响起,一束光将两人照亮。 台下瞬间掀翻了天。 迷妹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啊! 程司从捂了捂耳朵,手机抖了抖,直播间里立刻有人说:别抖啊!这两人好帅! 程司从淡定来下,稳稳拿住。 徐陆和徐阿姨坐在手机前,徐阿姨看着屏幕点头:“小初还是这么帅。” “妈妈粉。”徐陆扶额,“怎么就没见你说我帅。” “你那模样能跟小初比?” 徐陆…… hiphop舞步简单,直接,动作潇洒利落。 两人开跳的第一个动作,又将气氛带入新阶段! 祁凌的倒立,狄初的摆振,两人在舞台上的默契配合,引得台下迷妹们欢呼! 节奏感强烈的曲子带着全校学生举起双手跟着摇摆,台下一片荧光海,随波而动。 狄初往下望去的刹那,有点明白为什么祁凌喜欢舞台。 少年轻狂,谁不钟情万众欢呼。 祁凌对着台下轻眨眼,大荧幕上立刻捕捉! 迷妹们:啊啊啊啊啊啊凌哥啊! “操,”狄初转过身,两人面对面跳舞时轻声说,“随时不忘耍帅。” 祁凌对着他舔舔唇:“有本事你也来。” 狄初卯上劲似的,下个动作进行时,抽空对台下做了个飞吻。 迷妹加迷弟们:啊啊啊啊啊啊初哥好撩啊啊啊! 祁凌歪头:“操!老子不爽。” 狄初挑衅地笑笑,有本事你也来? 祁凌心底狂嗨,继续笑,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 程司从直播间内的人数不断上升,满屏的爱心和留言刷刷刷往上涨 —这两个帅哥是谁! —这是哪个学校? —天啊!中长发的那个男生太好看了啊! —他们是一对吗?求解啊主播!! 狄初正要进行收尾动作,突然舞台上灯光全黑,音乐骤停。 狄初愣在原地:“怎么回事?” 台下的学生也停了下来,欢呼声被疑问声所替代。 “学校靠不靠谱啊!” “灯光师!音乐师!神他妈这时候不要停啊!” 狄初懵逼,正准备下台,祁凌一把拉住他。 就在这一瞬间!灯光就位! 一柱透亮的白光将两人照亮,所有人眼里看到的都是两人牵手的画面。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一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们牵手了!!! 好像跳不跳舞已经无!所!谓! 直播间里的留言以秒速增长:绝对基情!! —有问题!肯定不简单! —为他们打call! 徐陆眼皮一跳,徐阿姨看着屏幕上牵手的两人,半天说了句:“看着还……挺登对。” 狄初被这神转折搞得彻底僵住了,但在《trouble maker》的音乐响起时,台下的尖叫声没断!而是直接攀上了另一个高峰! 已经没人能说出话了! 只剩一片啊啊啊的尖叫! 迷妹迷弟们只有用呼喊声和挥舞手中的荧光棒来表达自己的疯狂。 荧海再次摇动起来,比上一曲更加整齐,更加震撼! 狄初几乎是蒙的,电石火光间想起上次祁凌曾有意无意地问过他会不会跳trouble maker,自己还挺得意地说当然会。 会,他,妈,逼! 这首曲子比起刚才的帅气潇洒,简直充满了热辣与诱惑! 性感到极致! 贴面!贴身!贴腰! 第92节 扭臀!摆腰!抬腿! 祁凌的手摸上狄初的臀,狄初的手抚上祁凌的胸。两人紧紧相贴,宛若双生! 狄初从后面抱住祁凌,双手从胸膛一路滑向裆部。 祁凌顶胯,拦住狄初性感扭动的腰。 劲爆的音乐与灯光师恰到好处的配合简直嗨翻全场! 大屏幕上的镜头捕捉总挑最暧昧的点! 狄初听着台下的尖叫声,一边跳一边在祁凌耳边冷笑:“你完了。” 祁凌没说话,一把猛地将狄初抱进怀里,借着舞步明目张胆地在全校面前抚摸狄初的臀。 祁凌想,已经作死到这儿了,还没完,等会儿还有更完的。 程司从在台下默默吞口水,直播间里嗨翻了天。 满屏的跑车接连不断,送礼的粉丝直线上升。 —姐姐爱他们!!!跳得太好了! —性感!太性感了! —跳男步的那个男生!短寸的那个!太帅了!阳刚啊啊啊啊啊! —中长发的那个也帅啊!那腰!那臀! —我的妈!!!! “这他妈……都是钱啊……”程司从决定正式将狄初和祁凌当作一班摇钱树。 徐陆在手机前我操,我操,我操操操了半天。 初哥怎么……现在走这路子?! 徐阿姨倒不以为然,一个劲地笑着:“哎哟,我们小初跳的就是好!还是跟以前一样多才多艺!那个男生也不错,怎么长那么高的,得有一米九了吧。” 徐陆……妈,你关注点有些奇怪啊。 两人热辣的舞蹈即将接近尾声,而这一次,灯光师没撤,音乐也没停。 祁凌抱着狄初顿了一秒,一手搭上狄初的腰,一手执起狄初的手。 狄初福至心灵般,电石火光间看透了这一切! 果然! 《一步之遥》的音乐接着响起,毫无违和感! 探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全校疯了! 狄初咬牙看着祁凌:“你他妈真敢啊!” “初,我爱你。”祁凌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 “我爱你妈的隔壁村大白鹅!” 狄初一边骂,脚下一边踏出舞步。 探戈就是趟呀么趟着走,三步一窜呀么两呀两回头!五步一下腰,六步一招手!然后你再趟呀么躺着走! 这就是探戈舞步! 轻松悠扬带着上世纪的英伦风,祁凌又直又长的腿,狄初勾人心魄的腰。各种摇转步、后退截步,简直花式撩人! 每一次扭动,转身,踏着节奏点的每一次释放,都让台下的学生为之疯狂! 迷妹们:啊啊啊!凌哥的腿! 迷弟们:啊啊啊啊!初哥的腰! 直播间里已经不能用跑车来表示激动的心情了! 游轮游轮游轮!一排排游轮暴乱地飘过! —主播你手拿稳!!不准抖! —近点!再近点!我们要看近景啊啊啊啊! —我的天啊!怎么有这么撩人的男生!两人跳探戈简直太合适不过了! 徐陆在探戈舞曲响起的一瞬间,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半响,徐陆哈哈大笑起来!!绝对!!狄初绝对是被人阴了! 哈哈哈哈哈!! 徐阿姨的反应更加清奇:“儿子!儿子!徐陆!” “哎妈,我在这儿!” 徐陆笑得一脸狗腿凑过去。 “刷!给小初刷游轮!” “什么?!”徐陆差点没给他妈跪下去。 “这俩孩子跳得太好了!” 两人仅凭三首曲子,点燃了全场乃至其他地方的激情。这一夜的闭幕式,完全可以载入校史。 千名师生集体为他俩疯狂打call,挥舞的荧海在夜空下闪烁。 尖叫声络绎不绝,欢呼声余音绕梁。 他俩的名字被大家一遍遍呼喊,掀翻了这个不大的学校。 两人在舞台上尽情舞蹈,狄初的汗水顺着脖子淌入衣衫。 莫名而来的尽兴感是怎么回事? 狄初忽然想笑,最终不得不承认! 真刺激!真爽快!真尽兴! 两人跟着音乐沉醉到舞蹈里。 一下腰,狄初后仰,祁凌顺着看过去,对方如玉兰般的脖子因汗水浸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诱惑。 一跨步,祁凌后退,狄初欺身上前,对方修长的大腿擦着自己的腿根滑过,双方的费洛蒙交织。勾人。 这首华丽高贵且动人心魄的曲子伴着两人极致的舞步,带给所有人跨世纪的感受。 仿佛任何事都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便能相拥,只差一步便能亲吻,只差一步便能将这人彻!底!占!有! 祁凌浑身的占有欲简直要将狄初融化。 狄初像他抓不住的尾,像他无法操控的弦。始终踩在祁凌的心尖上,让人充满希望又无法满足。 狄初伴着音乐抬腿跨上祁凌的腰,祁凌将对方抱起转身。 一松手,狄初往一侧退去;一回拉,狄初又回到祁凌怀里。 两人跳得兴致高昂,忘乎所以。 当他们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时——两人左手紧握,狄初的右手搭在祁凌肩上,祁凌的右手紧揽狄初的后背。 狄初的腿缠上祁凌的腿,两人在舞台上对视着,全然还醉在刚才的舞步中。 音乐声落幕,灯光师撤离。 祁凌和狄初松开彼此,站着没动。 全校寂静几秒,山呼海啸般的狂欢声和尖叫声再次袭来! 程司从拿着手机,愣愣地自言自语:这把赚大发了…… 徐陆在徐阿姨催促声中一边刷游轮一边震惊,初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两人手牵手站在台上,黑暗中没人能看清他们。而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台下的人为他们疯狂。 这夜,一首曲尽,惊心又动魄,美妙又悠扬的旋律挥之不去。 犹如这场不曾尽兴的舞蹈,犹如这次不愿落幕的狂欢。 每个人都热泪盈眶,带着点只差最后一步,还差最后一步的怅然若失。 “祁凌!祁凌!祁凌!祁凌!” “狄初!狄初!狄初!狄初!” 这年秋天,两个相爱的少年在舞台上,仿佛接受了全世界的祝福。 人声如浪,风声如波。 狄初在黑暗中侧头,轻声跟祁凌说:“老子回家跟你——算,总,账。” 第42章 狄初和祁凌顺着后台往边上跑,趁着夜色漆黑,舞台灯光还没再次亮起来——赶、紧、跑、路。再不闪人,等待他们的就是迷妹迷弟们的围追堵截。 甚至连招呼都没给缺心眼打一个,两人默契地跑到学校围墙边,一跃而过。 “打车回去吧,怪累的。” 祁凌站在街边等车。 狄初没说话,只点点头,然后摸出手机。 没电了。 狄初眼皮一跳,不知道徐阿姨看到今晚的表演什么反应,葫芦娃肯定炸。 自己都觉得挺炸的。 狄初还没想起今晚要和祁凌算总账,脑子里全是徐阿姨和徐陆,然后分了那么一丢丢给学校,也不知道明天的话题会炒成什么样。 第93节 祁凌就比较简单了,回家的路上纯粹只担心今晚会不会一个人睡,初初会不会连卧室都不让他进,明天会不会不给他做饭。不做饭的话自己是不是要吃猪饲料,天,这可以说是酷刑了。 两人回到家,祁迟正在客厅写作业。 “进去进去,你在客厅写个几把作业!”祁凌挥挥手,把他弟踹进卧室。 祁迟啧了一声,但看在今天温如水叫他迟迟的份儿上,就不跟这俩二世祖计较了。 小爷我开心!高兴!甜蜜! 狄初在厨房榨果汁,祁凌坐在沙发上纠结半天,始终觉得还是负荆请罪,投案自首比较好。 狄初刚端着两杯果汁出来,正打算给祁凌一杯。 突然祁凌拦住他的去路,满脸沉痛与哀号:“心肝儿,我错了!” “哈?”狄初愣了一下。 “但今晚过得很开心是不是?” “哦。” 狄初意味深长地说,操他妈的!狄初完全回过味儿了,脑子迅速从徐阿姨徐陆那边抽回来。 狄初盯着祁凌笑笑:“差点忘了要跟你算总账?” 咩咩咩? 祁凌懵圈,神他妈的这剧情不对啊!敢情初都忘了,自己赶着趟找死? “不是,”祁凌伸手去接果汁,“咱们既然作为金鱼……” “滚。”狄初把果汁一收,往祁迟房间走去。 祁凌跟在后边,狄初敲开祁迟的门,祁二哈站在门口五脸懵逼。 “你们这是……?” 狄初把一杯果汁递给他:“学习幸苦了,喝点果汁补充营养。”然后笑眯眯地转身走人。 祁凌盯着他弟,又看看他弟手中的果汁,说:“你敢喝就完了。” “操?” 祁迟吓得差点把果汁给他哥泼过去。 这两人又发什么神经!有这精力好好学习不行么! “初,初,初。”祁凌跟在狄初后边进了房间,“消消气嘛,乖。” 狄初没理他,沉默着把床铺好,然后往房间外走。 “初,你不高兴也不能不说话吧?”祁凌横在房门口,“冷暴力会死人的!” “那你死了么?”狄初淡淡地说。 “我错了。”祁凌认错相当干脆,“我该跟你事先商量的。” 狄初看着祁凌没说话,薄唇抿成一条线,柔顺的头发垂在肩头,没有一点攻击性。看起来温柔舒服,把祁凌的心揉成一碗奶油。 “初。”祁凌上前抱住狄初,“我错了好不好,跟我说句话。” “嗯。”狄初站在原地没动,也没有回抱他。“没事我就洗澡了,一身汗。” 祁凌埋头在狄初肩膀蹭蹭:“我初怎么闻着都是香的。” 狄初没说话,继续沉默。 祁凌抬头,盯着狄初的眼睛小心问:“今晚我能……进你房间吗?” “能。”狄初干脆地点头,“所以能让我去洗澡了吗?” “啊。”祁凌没想到狄初这么干脆,赶紧一松手,“快去快去,洗了舒服点。” 狄初往浴室走,祁凌看着他的背影差点叫出声儿! 噢耶!果然!他的初!就是不!忍!心! 吃软不吃硬,还是心疼自己。 然而祁棒槌的欢喜没有维持过一小时,当他看着狄初半裸上身,下边只围了条浴巾,半湿半干的头发搭在脸颊边,浑身散发着“此人相当诱惑”的信息走进卧室时。 祁凌觉得自己硬了。 而且是快速起了反应。 狄初身材偏瘦削,骨骼分明。一把窄腰如天上勾人的玄月,修长的锁骨如振翅而飞的蝶。再往上是祁凌钟爱的脖颈,柔软的唇,明眸皓齿。吸人的眼睛还带着水雾,淡红的唇配上漆黑的发。 祁凌坐在床边,下意识抓了把床单。 “初。”祁凌声音沙哑地叫了声。 狄初瞥了他一眼:“不准坐床上。” 祁凌赶紧站起来向狄初走去,他想抱抱这个人,怎么偏生狄初的一举一动都是魅惑。 狄初靠着书桌,伸手对祁凌点点:“后退。” “后退?” “你他妈该不会以为今晚这事儿就完了吧?”狄初冷笑,另一手从桌上拿出一根烟点上,“后退。” 祁凌咬牙后退几步。 “再退!” 祁凌再退几步。 “你他妈腿长三十厘米是不是?退一步还没蚂蚁走的宽!” 祁凌憋屈地猛然拔高声音:“初!再退我他妈就贴玻璃门上了!” “那你贴啊!你不是能耐么!”狄初吼了声,白皙的胸膛起伏。 祁凌闭闭眼,血气翻涌。操,太犯规了。 这他妈吵架能不能穿上衣服,完全是美人计啊操。 “初,我错了。” 祁凌决定管他妈爱谁谁吧,你要怎么骂你就骂。 反正自己先认错,一个劲儿认错。 男朋友说的都对,男朋友做的都对。 “错哪儿了?” 狄初冷笑。 “操?”祁凌一愣,怎么还有这流程,“不是,初。你有没有丁点发觉,这是娘们儿才问的问题?” 狄初点点头:“谁是娘们儿?” “哎,”祁凌才反应过来自己智商不够跳坑里去了,果然不能跟学霸斗,“我是我是。” “哦。” 狄初拉开书桌的椅子,解开浴巾。浑身上下只穿了条黑内裤,坐在书桌前开始看书。 祁凌傻眼,他初平时从来不这样啊,无论怎样在家都要穿衣服的,今天怎么这么…… “初,我今晚能跟你睡不?”祁凌问出了关键问题。 “还有脸问?” “你说的今晚能进你房间。” “是啊,地上,桌子上,椅子上,随便你选。” “不是,”祁凌有点想哭,“不让我睡床有什么意思啊?!” “没意思回你自己房间睡啊!” 狄初直起腰提高声音,没回头。 从祁凌的角度看过去——蝴蝶骨好看,竖脊肌好看,整个光裸的背影好看得不能更好看! 祁凌滚动喉结,口干舌燥。他大抵是知道狄初今晚要怎么收拾他了。 ——看得见,摸不着,吃不到嘴里,偏偏还把最勾人的展示出来。 祁凌想,还他妈不如睡走廊。 令狄初没想到的是,祁凌站了会儿,跑去洗漱完毕,然后溜回自己房间忙活去了。 两人就这么各怀鬼胎地在自己房间做事,直到快要睡觉时,祁凌抱着被子推开玻璃门,走进狄初房间。 狄初坐在床上,下面盖着薄被子,露出腹肌以上的身子。 祁凌把房间灯关掉,抱着被子走到狄初房间中央的宽大地毯上。接着把被子往上一扔,直接躺下去。 “初,今晚我睡地毯可以吧?” 祁凌的声音有点软,有点委屈。 狄初听得心里一揪,差点说算了你还是来床上睡。最后咬咬牙,说:“管你。” 这俩字一出来,祁凌心都凉得差不多了。 自己作死,自己扛。 狄初躺下睡觉,两人都不再说话,房间里变得落针可闻。 狄初和祁凌同床共枕不是一两次了,狄初承认自己睡眠浅,稍有大一点的动静就容易惊醒。但呼吸那样微弱的声音理应是可以忽略的,即便祁凌在他耳边呼吸,狄初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可今夜有些不同,狄初闭着眼准备入睡,房间里的呼吸声似雷鸣。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呼吸声还是祁凌的。 狄初下意识往床的另一侧探过去,摸到一被子冰凉。这才恍然想起,今天祁凌睡地毯,没让他上床。 狄初把手缩回来,侧身蜷在床上,似乎有那么点不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祁凌忽然试探地叫了声:“初初。” 狄初没睡着,今晚怎么辗转反侧都睡不着:“没完了是不是。” “今天跳得开不开心。” 第94节 祁凌在地毯上转过身来,双眼盯住床尾,好似要透过席梦思看到床上的人。 狄初彻底睡不着了,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还成。” 狄初实话实说,今晚跳舞是很尽兴,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快意。 “宝贝儿,你开心就好。” 祁凌低沉的声音从床尾一直传到床头,嗡嗡的,又充满磁性。 狄初被这句话挠得心痒痒,这人骚话还是那么多。 祁凌接着说:“我就是希望你开心而已,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我家初最优秀最闪耀最他妈帅了。” 狄初睁开眼,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别以为这样就能上床睡。” “哎,我是那种人么。”祁凌笑笑,“快睡啊,乖。晚安。” 狄初愣了愣,他以为祁凌会再软磨硬泡一会儿。 张张嘴,有点干涩地说:“晚安。” 祁凌似乎真打算睡觉。 狄初没了睡意,躺在床上数羊。一边数,一边想事情。其实祁凌这事办得没那么坏,只是有点损。不上道。 那要是祁凌先跟他商量,自己会答应吗。应该还是会,狄初很清楚地认识到现在自己对祁凌是没什么底线的。 祁凌想要的,自己应该都会给。 所以今晚这个事,并不值得上纲上线。看样子祁凌也很高兴,既然大家都高兴,自己在拧巴什么。 狄初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在心里已为祁凌开脱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成功把祁凌的行为洗成了一朵白莲花。 然后呢,然后就是十七号去见四姐。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似乎父母去世对他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影响,那自己还去咨询什么呢。 晕血症?话说回来,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机会见血?只要自己平时多注意,不见血也和平时无异。 那自己想去咨询什么?为什么会在听过祁凌的梦想与目标后,自己下意识去找心理咨询师? 狄初想得有点头疼,但睡意似乎回来了。 狄初转了个身,床尾突然传来两声咳嗽。 很压抑的咳嗽声,似乎怕吵醒谁。 狄初一愣,祁凌感冒了? 狄初向打开的窗户看去,凉风往房间里吹。 进入秋天已经有一段时间,早晚温差大,夜间气温低。所以狄初最近都不爱开空调,自然风吹着舒服点。 但祁凌是睡在地毯上,虽说地毯有那么厚,他也带了被子。 可大理石地板终究比木地板凉得多,再加上祁凌睡觉一向不老实,早上起床被子几乎被踹到床尾。 关心则乱。 说的就是狄初。 狄初在床上躺了会儿,想着这样也不是个事。算了,还是让祁凌上床睡。 “祁凌。” 没人应。 睡着了? 狄初坐起来把睡袍穿上,轻手轻脚地下床,一边系好睡袍带子,一边往地毯那边走过去。 祁凌躺在地毯上,果然把被子踹到一边,手 臂和左腿都在冰凉的地板上。狄初弯腰轻轻摸 了一把,凉成冰块了都。 该!你他妈这种睡姿,该你感冒! 狄初暗骂,轻轻把祁凌的手臂和左腿挪回地毯上,又把他的被子捡回来盖好。 祁凌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 还是不叫他起来去床上了,将就着睡吧。狄初叹口气,准备回去睡。 窗口猛地灌进来一阵冷风,吹在狄初身上,打了个颤。 是有点冷。狄初皱眉。 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看地毯上的祁凌。 一个人这么睡着......会很冷吧。 狄初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从床上把被子抱 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地毯上。 幸好地毯够大,睡两个人不成问题。 狄初躺在祁凌身边的时候还在吐槽自己,傻 逼,魔怔了是不是。这蠢货给你灌的什么药,有床不睡,睡地板。 狄初一面觉得自己像傻逼,一面又把自己的 被子给祁凌分了一半。 躺下的时候,狄初还摸了摸祁凌的脸。 啧。 脸都是冰的。 狄初在地毯上躺好,耳边全是祁凌的呼吸 声,嗅觉里全是祁凌熟悉的味道。 心底一软,莫名觉得踏实了。 果然习惯很可怕。 狄初往祁凌身边靠了靠,刚找到一个舒服的 睡姿,突然一只手揽上狄初的腰,一条微凉的腿 跟着压上来! 狄初一愣,感觉自己落入熟悉的怀抱,而祁凌吻了上来。 唇齿相碰的电光石火间,狄初差点没骂人! 操!装睡!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狄初偏过头,祁凌的吻落在脸颊上,湿痒。 祁凌死死压着狄初挣扎的身子,舌尖滑到对 方的耳朵上。祁凌密密地吻着狄初的敏感地 带,舌尖不死不休地在脖子上舔舐。 狄初被吻得情迷意乱,后背摩擦在厚实的 地毯上,浑身战栗。 “……松开……” 狄初咬着唇,挣扎出被钳制的手推开祁凌的 肩膀。 祁凌有些亢奋,今天狄初跳舞时扭动的腰又 在他眼前滑过。祁凌的呼吸渐渐急促,湿热的 舌头一路向下。 “唔……” 狄初倒吸一口凉气,祁凌拉开他的睡袍带 子,虎牙咬上他的腰。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燥热,与窗口吹进的凉风 相撞。 祁凌有些急切,伸手扒拉下狄初的内裤。狄 初刚要张口骂人,祁凌一倾身吻住对方,湿滑 的舌进入彼此的嘴,属于狄初的气息越来越浓 烈。 祁凌修长的手顺着胸膛向下,一把握住狄初 的时候,对方一声轻吼,调都飘了。 “操……疼!我日! ”狄初腰软地躺在地上直不起身,由得祁凌将他抱在怀里,张口咬上了他 的锁骨。 祁凌像只獅子一样在狄初身上圈地留念。锁 骨我的,脖子我的,胸膛我的,窄腰我的。 狄初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耳边沉重的 呼吸声如深海里的蓝鲸在悠杨地长啸,振聋发 聩。 一层层激荡的快感从下方直往上窜,如潮汐 般带着泡沫淹过头顶。 祁凌双手抓着狄初的脚踝,眼里全是充满攻 击性的情欲。一点点拉开狄初的腿,一寸寸将 狄初死死压下。 男生的欲望来得很直接,没那么多前戏与暖 昧,“初,”祁凌将身子卡进狄初双腿间,“想不想……” 狄初的喉结动了动,不断后退,不断被攻城 掠池。一直退到光滑的后背躺在大理石地板 上,睡袍滑到臂弯,整个上身半露半掩。 祁凌埋头晈在狄初的大腿内侧时,狄初的一切理智具被斩头。 “要……” 狄初一声呜咽,细碎的声音在黑夜中如万把 火炬,点燃了祁凌心中熊熊的欲火。 操,真想把这人操得——说、不、出、话、 只、会、叫。 但祁凌不敢,再精虫上脑,也不敢在狄初首 肯说“进来”之前,做出格的事, 祁凌抱着狄初坐起来,狄初背靠床尾,坐在 地上,下边是厚重的地毯。祁凌跪在狄初身 前,双手撑开狄初的膝盖,俯身在狄初的耳边 轻声说:“我给你。” 狄初感到一股强大的电流顺着尾椎骨直冲大 脑,熟悉的酥麻在体内升起。两人全身发烫,皮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祁凌的吻幵始下滑,如蜻蜓点水在狄初的身 上掠过, 最后——狄初驀地睁大双眼!喘息蓦地粗 重! 祁凌含住他的一瞬间,湿热的口腔将狄初彻 底攻陷! “凌哥你……唔!” 祁凌猛地伸手捂住狄初的嘴,断断续续的呻吟被尽数收入掌中。 狄初只感觉自己在祁凌的嘴里到达了快乐的 极致,完全受不住。祁凌灵活滚烫的舌头挑衅玩弄着自己的万恶之源,一寸寸舔舐,一点点 坚挺。 狄初靠着床,双手在地毯上狠狠抓着。下意识小幅度地摆动着腰部,慢慢往上送着跌宕起 伏的快感。 “嗯——” 狄初仰头靠在床尾,几乎是咬着唇从牙缝中 挤出一声愉悦的低吼。 呜咽的吼声顺着窗户灌进来的风,打了个转 儿又飘出窗外,消散在二十楼清冽的冷空气 里。深海浪潮的轰鸣声也随着一声高一声低的 呼吸簌簌离去。 祁凌顿了一下,直起身子,膝盖还跪在狄初 的两腿间。 转头,往一边吐了一口。 狄初在黑暗中对上祁凌的眼睛,声音又哑又颤:“祁凌,你混蛋。” “嗯。” 第95节 狄初费力吞咽,似乎没吐干净。一只手撑着 狄初身后的床,一手捏在狄初的后颈上。 “宝贝儿,今天我错了。” 祁凌弯下脊背,同狄初的视线水平。黑夜无 灯,借着高楼外透进来的霓虹努力将对方看 清。 “原谅我,好不好。” 祁凌把头埋在狄初的肩窝里,额头微凉。 狄初说:“你混蛋。” 然后轻轻抱上祁凌的腰。 两人静静抱了会儿,狄初摸着祁凌发凉的后背。 “把被子盖上。” 祁凌回身寻找不知被踹到哪里的被子,狄初叹口气:“算了,收拾一下,去床上睡。” “嗯!”祁凌的声音里透着愉悦。 “那什么……你要不要解决一下?” 狄初拿过卫生纸擦拭,想起刚才触碰到祁凌的火热。 “不用。” 祁凌去浴室漱口回来,狄初已经把被子挪回床上。祁凌快速钻进被窝里,还是狄初抱着舒服!暖的!软的!我的! “真不用解决一下?” 狄初轻声问。 祁凌说:“没事,心肝儿,你的技术没我好。” “操——?” 作者的话: 我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写到这儿写飞了,我哪儿知道祁棒槌要展示口技?! 明天就去见医生了,然后就是演唱会了,也不知道初初的裙子准备好没。今晚回家打个电话问问他。 说实话,我们初就是心软,祁棒槌真的太不要脸了! 嗯!! 《日常15》 kxt:凌哥不错啊~哪儿学的啊~ 作者:打包票!绝对是看了啥!! 为了在初初面前露一手! kxt:我怎么觉得初哥也在憋大事儿?! 作者(嘿嘿一笑):是的,初初攒了一波大的!在演唱会后放送!哈哈哈哈哈! kxt:你怎么知道? 作者:废话!我!总导演!! kxt(冷笑):到时候要大不起来你就完了,准蹲你。 再一次被威胁的总导演(?)蹲在街边开始卖烧饼营生…… 第43章 翌日清晨,狄初半眯着眼,睡意朦胧地按下手机home键。屏幕上,徐陆直接给他盖了栋绿油油的消息楼。 狄初看了看时间,六点十分。徐陆什么时候起这么早了。 祁凌还闭着眼慵懒地在枕头上蹭蹭,一只手臂压在狄初的脖子下,一只手臂横跨过狄初的腰,把对方整个人抱在怀里。 一夜没撒手。 “初,几点了。” 狄初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六点十分,今天还去学校么。” “看你,”祁凌说话迷迷糊糊,“我去不去都一样,不过今天肯定会很狂暴。” “那还是不去了,继续睡。” 两人有段时间没睡懒觉,再加上昨晚折腾到半夜,谁都没睡好。 狄初一说继续睡,请假也忘了,徐陆的消息也忘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一点。 狄初睡得有点脑仁疼,翻身时发现祁凌靠在床头玩手机。 “你……什么时候醒的。”狄初坐起来,“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挺香,没舍得叫。”祁凌低头回消息。 狄初往他手机上瞟了一眼,屏幕内的消息刷刷刷地往上涨:“很忙?” “嗯。马上演唱会了,这几天会比较忙。”祁凌一顿,又抬头对着狄初笑笑,“不过第一要务还是陪你。” “别,”狄初心跳漏了一拍,“你忙你的,不要因为我……” “放心。”祁凌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揉揉狄初的头发,“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个屁。 狄初腹诽。 你有分寸你他妈不去参加n市音乐节?脑子有病差不多。 狄初没答话,拿过自己的手机才发现还有好几个徐陆的未接来电。 狄初点开微信,徐陆几乎是以咆哮般的穿透力,想冲出屏幕揪住狄初的衣领一顿狂抽。 最上面是昨天的消息。 —初!你他妈跟那小子是不是好上了? —绝对不简单!我妈刚让我给你刷游轮! —当年我们求你跳你都不跳!你太不够哥们儿了! —你回我消息啊啊啊啊!!我知道你在窥屏!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我操?你还关机!?狄初!好久不见你无法无天了啊! 狄初看得笑出声儿,关机应该是手机没电那段时间。 这丫真的欠收拾,以为隔着屏幕就敢嚣张了。 然后就是今早的。 —初,你再不回我消息我就杀过来找你了! —你是真交男朋友了?那小子能耐啊,能把你拿下。 —不过我妈都说他帅。大爷,我爷爷,你回我个消息行不行? —你再不回消息,我只能贴寻人启事:有谁捡到芳龄一七的狄初,麻烦让他用人类的方式联系下我。 —等等……你们该不会晚上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所以你现在还没起床? 狄初笑得差点把祁凌从床上踹下去。 “宝贝儿,你等等。”祁凌看了他一眼,揽住他的肩膀,“我怎么就没见你对我笑这么开心过?” “哦。”狄初笑着说,“那真是对不起哦。” 祁凌啧了一声,继续听语音去了。演唱会进入最后筹备阶段,要忙的事还不少。 狄初给徐陆回了一句话。 —是男朋友。我乐意跳。手机没电。我才起床。 言简意赅,完美回答徐陆所有问题,除了最后一条。 徐陆秒回,给狄初一种这丫的不上学,整天抱着手机蹲他的错觉。 —操,操,操!狄爷有主,来!拿着手机听听!听到没?n市一片心脏碎裂的声音! —傻逼吧你。 —刚在一起? —没,有段时间了。 —你居然不告诉我?!你完了,狄初。我要来找你!现在立刻马上! —省省啊,你现在来也没时间招待你。寒假吧,寒假你有时间就过来。 —我肯定有时间,那就这么定了,寒假。 —成,你滚去游戏吧。 —行,你滚去做爱吧。 操。 狄初没有再回消息,祁凌已经起床穿衣服。 “徐陆寒假来看我。”狄初说,“你要出门?” “嗯,去工作室一趟。”祁凌推开玻璃门从自己房间拿好谱子,一边走一边装进背包里,“你朋友来多少都行,沙发够住。实在不行让他和祁迟睡。” “祁迟能答应么。” “武力镇压。” 狄初还靠在床头,看着祁凌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有那么一瞬间,狄初感觉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狄初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忍不住开口问:“今晚回家吃饭?” 第96节 “回。”祁凌说,“我已经帮你请假了,今天你就在家里看书吧。明天正好放假,四姐给我发消息说她们明早到,我们明天下午过去。” 狄初点头:“你安排就行。” “那我走了。”祁凌站在卧室门口,忍不住回头。 狄初挥挥手:“早点回来。” 祁凌站在原地,手拉着门把,看着狄初。 脚如灌铅,挪不动。 狄初和他对视几秒,在两人纠缠的视线里明白了什么。 狄初笑着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一把拉过祁凌的衣领,微仰头,在祁凌的额头吻了一下。 祁凌伸手紧紧抱着狄初,埋首在狄初的脖间猛蹭两下,深吸几口气。想把狄初身上干雪松混着木质芬芳的气味过渡到自己衣服上。 “我走了。”祁凌挣扎几秒,松开狄初,“再不走就彻底出不了门了操。” “快滚快滚!”狄初笑着踹了他一脚。 祁凌关上卧室门,狄初穿好睡衣去浴室洗澡。 当狄初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锁骨上全是咬痕时,闭了闭眼。 啧,祁凌这个杀千刀的玩意儿。 自己对他越来越心软了。 第二天去四姐咨询室,穿过那条仿佛充满了牛鬼蛇神的纹身街,狄初还是没习惯。 白色大门上,烫金“禅”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祁凌推门走进去,狄初很自觉地在玄关处按了一下铃。 “进来吧!随便点就好!” 屏风内传来一个磁性的声音,不是四姐。 狄初跟着祁凌绕过屏风,装潢没变。纯白的会客厅,几把木制椅子,一张长沙发。 不过在走廊的摄影墙边背对他们站了个人,很高,偏瘦,一头清爽的短发。穿着宽松的t恤,宽松的短裤,手里拿着几个相框。 从狄初的角度看过去,相框里全是风景图。 那人闻声回头,才看出来是个女生。 狄初猛然想起经由祁凌曾经介绍,四姐曾经炫耀过的不知名“女朋友。” 祁凌笑着点头:“舟姐好。” “还是这么个批丧吊样。”舟姐一开口,狄初差点没跪下去,这他妈说话和不说话差别太大了吧? 祁凌走过去,两人默契地伸出拳头相撞,然后倾身碰碰肩膀:“祝贺再一次安全回来。” “我没在非洲得个什么病你是不是不安心?”舟姐说,走到会客厅把相框放在沙发上。“介绍介绍?” 祁凌人五人六地走回去,揽住狄初的肩膀:“我男朋友,狄初。初,这是四姐女朋友,姜舟。” “生姜的姜,扁舟的舟。” 姜舟伸出手,狄初握了一下。 四姐陈安从走廊另一边的房间出来,手上拿了四杯水:“姜舟,说话注意点,别吓着狄初。” “胆量小的人可不敢招惹小凌,是不?” 姜舟朝狄初挤挤眼,狄初觉得这个姜舟还挺有意思。 陈安把一次性杯子放在会客厅中间的地板上,四人围坐起来形成一个圈。 “那——”陈安理了一下扎在脑后利落的马尾,明眸弯成月,看着狄初,“我们是直接开始,还是先聊会儿天。” “聊会儿吧。”狄初说。 “嗯。”姜舟打了个响指,“聊什么?” 四人沉默半响,三人视线聚焦在狄初身上。 狄初想了想,问:“你们这次去肯尼亚旅行?” 陈安把照片拿过来,分给他们看:“是去拍摄人文风景,顺便庆祝我俩在一起三周年。” 狄初接过照片才发现,不仅有壮丽的风景,还有百态的动物。 有一张是落霞时分拍摄的,成群的野象在草原上行走,它们背后一轮残阳如血。 有的是在白天拍摄,落单的斑马在草间,它的不远处正匍匐着一头雄狮。 最吸引狄初眼球的是一张从空中拍摄的俯瞰图。 成千上万的动物正在迁徙,不知它们从何而来,也不知它们会到何处。奔跑的动物们包围在阳光普照与尘土飞扬之中。看得人荡气回肠。 “拍得真好。”狄初说,“四姐拍的?” 陈安摇头:“阿舟拍的。” “跟你说不要叫这么肉麻的名字啊。”姜舟明明一副很受用的表情,“这张图是经过上千次快门才得到的,能不好么。” 狄初带着敬佩,年少时都这样,对比自己强大优秀的人,总会从心底生出一种崇敬和赞赏。 “职业摄影师?”狄初问。 “哎,这是要开始讲我们的故事了?”姜舟笑着说,“你要听?” “讲讲也可以。”狄初从兜里莫出一根橡皮筋,将头发扎上。 “我喜欢你的发型。”姜舟端起水杯喝了口,“来!励志鸡汤座谈会现在开始!” 陈安笑着拍了她一下:“正经点。” 姜舟顺势拉住陈安的手,明目张胆地秀恩爱:“我和安认识,是在肯尼亚。三年前。” “当时我在为某国内杂志拍一组肯尼亚的动物大迁徙,她在那边做义工,又是当半吊子医生又是教书。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草原上吧,我记得。” 陈安故意板脸:“你居然不是肯定!找打?” “我错了,是肯定。”姜舟捏捏陈安的脸,“当时我在跟拍一只大象,她就那样毫无征兆地闯进了我的镜头。她穿着一身亚麻长裙,长发飘散,身边跟了只豹子。我一边惊为天人,一边想我要不要上去救她。” “没想到她侧头说了句什么,那只豹子向草原另一边跑走了。后来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我也站在她背后看她,看了很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那是我第一次没有完成当天的拍摄任务。” 陈安解释道:“那只幼豹是被当地人救下的,出生时母亲去世,我有幸照顾了一段时间,后来让它回归了自然。” “别打断我,仙女。”姜舟眨眨眼,靠在陈安肩上,“我脸皮厚,硬要凑上去认识她。认识仙女可不容易啊,仙女都是天上下来体验生活的。我磨了她一年,现在终于是我的了!” 姜舟又站起来,对狄初招招手:“跟我来。” 狄初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跟上,祁凌坐在原地没动,只是给陈安做了个口型:开始了? 陈安点点头,不经意的笑容从眼底滑过。 姜舟把狄初带到摄影墙边,大多还是狄初上次看到的那样,每张照片下有拍摄地点、时间,还有几行日记式故事解说。 姜舟挨着挨着指过去:“这是在巴厘岛,她做义工,我去蓝梦岛拍摄海豚。” 照片上汪洋蔚蓝,数不清的海豚跃出水面又沉入海底。 “这是在新疆,我当时接了任务,去拍摄沙漠铁月。安那段时间放下工作陪我一路向西。” 照片上沙海无边,寂寥的夜色里一轮又白又冷的铁月大如斗。 “这是在江南,当时我俩有半年没见面。哇,我想她都要想疯了。然后我们约定在水乡见一面。” 照片上白墙黑瓦,雨雾中,青石路上有一佳人的窈窕背影。 “这是藏区,这是北塞,这是南海,这是……” 姜舟一张张如数家珍,狄初听得入迷。 对于喜欢旅行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迷人的故事,没有比这更动人的风景。 简直人生圆满。 直到走廊尽头,姜舟停下来说:“干我这行,就像一张漂泊的舟,停不下来。遇到陈安之前,我连房都没买,打算一直漂下去。” “我一开始以为安不会答应我,她的职业决定她需要安定。” “就像我们的名字,陈安,安定。姜舟,漂舟。” “后来她答应我,跟我说,她想陪我去看更好的世界,两人才圆满。在星空下,在草原上,在沙漠里,那时的我爱你才有意义。” 你什么时候去流浪,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出发。 爱一个人,是帮助对方完成梦想,两人一同走向更好的世界。 狄初忽然觉得,其实姜舟和陈安知道自己想咨询什么,知道自己在犹豫困惑什么。 两人走回会客厅的时候,陈安笑着招手让狄初坐下。 祁凌不知去哪儿了,姜舟没再坐下来,留下一句话走出去:“人类最强悍的武器,就是豁出去的决心*。” 狄初坐在陈安对面:“已经开始了是吧?” “哎,聪明啊。”陈安笑笑。 “这么明显的暗示。”狄初喝了口水,“那我就开始说了。” 姜舟说的对,人最需要的,是豁出一切的决心。 狄初彻底放松下来,豁出去一般,将自己从小的经历事无巨细地讲给陈安听。包括自己的困惑,自己的不甘,自己的埋怨,甚至迷茫。 陈安一直听着,期间狄初有讲到声音颤抖,有讲到语意冰冷,有讲到眉间全是恨意,也有满是柔情的时候。 少年像一个矛盾体,始终想要叛逆,又带着最后的理智。 陈安听狄初说完,过了会儿才接口:“现在,能听我来说说吗?” 狄初闭闭眼,颔首。 陈安的声音很好听,她做为心理咨询师的一大好处就是容易用动听的声音拉近咨询者的心。 “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有三个因素很重要,家庭、学校和社会。其中家庭环境尤为重要,较差的家庭成长环境会对人的成长造成直接的负面影响。就比如你,狄初,你压抑的暴躁情绪是你母亲的病给你带来的。所以你的成长过程让你变得谨慎,对感情,对他人,对一切事物抱着谨慎的态度。这样压抑阴暗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应该是自卑、抑郁、甚至孤僻的。 “但你没有,因为你的母亲曾给予过你温暖。内心强大的人是能够靠着一丁点阳光和希望生存下去的。所以你成了现在这样子,你表面不近人情,满身烦躁因子。但从你的言谈举止中能看出,你其实是个得体、知分寸、内心有能量,甚至温柔的人。 “父母去世,除开内心的伤痛,给你带来的影响更多是不知所措。为什么我现在说这不是沉重打击,虽然第一次你过来咨询时,我问是不是重大变故。其实不是,狄初,你很坚强,你比任何人都坚强。 “我看了你所有的文章,发现你是个很有才华且相当善于走出阴影的人。父母离开,你是不知所措。你纠结于按部就班地生活,还是活出一个真自我。然后你很快做出了抉择,带着从今往后孤单一人的伤痛,咬着牙走上了做自己的路。 第97节 “所以,”陈安像是说累了,缓了缓,喝了口水,轻声说,“所以,你现在的问题不在父母,你已经走出来了。而且你是在祁凌的帮助下走出来的,所以现在你最大的问题是祁凌,对吧。” 狄初怔了怔,相当佩服地举起杯子:“四姐,我以水代酒敬你。说得很对。” 这哪儿是什么半吊子心理咨询师,简直像有读心术。 陈安同对他举杯:“现在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舟舟要给你讲我跟她的故事了吧?” “嗯。” “也许小凌以后追逐梦想,到处去表演、参加音乐会。也许你以后要成为一名作家或者一名上班族,每天朝九晚五。你们的生活轨迹,就完全不同了,是吧。” 狄初点头:“是,也不全是。还有一年后高中毕业,我应该会留下,而凌哥……我希望他离开这里。” “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 狄初简单将温琼芳和温如水的情况说了一下。 陈安轻声问:“那你甘心吗?” 狄初没回答,这是他唯一不愿回答的问题。 拥有一身才华如注与傲骨的人,你问他甘心吗?你这不是说笑吗。 陈安接着说:“那我知道了,你现在的问题,就是怕自己绊住小凌高飞的路,怕自己束缚他的翅膀,所以你才来找我,希望我说一些能让你冷静选择的话。” “比如说,让我劝你慎重考虑两人关系,让我劝你不要耽误彼此,甚至可能想让我劝你分手。是不是?” 狄初捏了捏衣角:“没那么严重。” “说分手是严重了点,那你觉得我会怎么样?”陈安问,“告诉你,偏不。” “爱是什么?爱的可贵经验就在于,从某一瞬间的偶然出发,去尝试一种永恒*。你连尝试都不愿意的话,你凭什么说小凌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 “换句话说,你觉得他会乐意吗。” 狄初半响,摇头。 “既然你知道,还问什么呢。”陈安说,“小初,不要给自己身上安放太多的道德枷锁,也不要给自己揽太多责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前途,很多事是命中注定的。” “你也想,想走出去,想去更好的地方,不愿一辈子困在这里,所以你今天才会来找我。” “既然想,就去做。有人说听天命,可事在人为,到了那一天,总会有办法的。” 狄初坐在那里很久没说话,陈安的话已经跳脱了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该说的范围。更多的是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甚至是一名弟弟来对待。 陈安说的很对,其实旅行回来后,狄初便感觉自己已从父母去世的影响中走出来了。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最恐惧的是死亡,可当他明白死亡常伴左右,也就不怕了。 后来他以为是困境,可在登山的某个时刻,上天给了他答复,那个瞬间用狄初独有的方式告诉他,他该做什么。 狄初先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父母在他眼前消失。 然后,狄初再与祁凌的灵魂,于浩瀚中擦肩而过。 这是他人生中两大重要事件。 一个让他孤立无援失去爱,一个让他重新获得爱。 那天狄初从咨询室里出来,一路上都没同祁凌说话。 姜舟收拾照片的时候,轻声问陈安:“仙女,今天会不会对狄初刺激太大了?” “刺激大点才好。”陈安抱臂站在窗边,眼睛不知看向何方,“他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其实所有纠结做选择的人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咨询只是想得到内心所倾向的选择,最终的所谓命运,还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当晚两人回到家,祁凌也没敢打扰狄初想事情。 祁凌洗澡的时候,狄初靠在床上打开手机app,输入成人用品几个字,然后犹豫几秒,下单润滑液和安全套。 狄初算了下时间,今天十七号,离二十号还有三天。选择n市发货,差不多能到。 然后在收件人一栏,狄初相当爽快、不要脸地填上两个字:祁迟。 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办事阴损。 对于狄初来说,五行缺德?不存在的。 五行是什么?狄初连五行都没有。 狄初退出app,把手机放桌上。打开衣柜,拉开最后一层。 一条短裙静静躺在抽屉里,灯光一照,裙面上一丝金光流过。 狄初盯着裙子看了会儿,就演唱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好了。 祁凌肯定料不到。 狄初想,就当是给他庆祝。 谈恋爱——总得有点惊喜和浪漫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人类……决心”原话是来自——伊坂幸太郎:你知道人类最大的武器是什么吗?是豁出去的决心。 2“爱的……永恒”——阿兰·巴迪欧 3“其实……来的。”——《解忧杂货铺》 果然!我的初!就是想女装全垒打!够刺激! 总导演喜欢你!加片酬! 狄初:加多少? 作者:emmmmmm……加一个鸡腿! 狄初:滚! 第44章 时间越逼近,祁凌越忙。大多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 特别这几天,狄初起床的时候,祁凌已经走了。狄初看完书准备睡觉时,祁凌才赶回来。 狄初有点不太习惯,坐在教室里一回头,身边空空如也。 程司从偶尔问狄初问题,缺心眼也不曾管过祁凌在干什么。 好像所有人对祁凌的缺席都司空见惯。 进入秋季,天气开始转凉,近段时间总是小雨连绵。 “这雨啊……”程司从将椅子翘起来,一脚踮地,“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把人都下困了。” 狄初在后边做题,程司从整得桌子乱晃。狄初皱着眉往后移了一点,程司从又得寸进尺地靠上来。 “管家婆,”狄初用笔尾戳他的背,“别晃。” “哎。”程司从看了下自己的椅子,坐好,“事儿逼。” 狄初相当有威慑力地抬眼看了看对方,没说话。 程司从差点忘了狄初也是个惹不起的主:“成,坐好。凌哥今天又不来?” “管那么多世界和平了没?” “世界倒是和平,不过你也让凌哥过一段正常的高中生活啊。”程司从拍着桌面,“明年凌哥不高考啊?” 狄初很想说别人考不考关你屁事,但素质过人,忍了一下:“他有自己的打算。” “也是,每人对前途都有自己的打算。”程司从点点头,“你这句话说的对!不愧学霸!” 狄初有些想笑,程司从这人大抵是真不知人情世故怎么处。 “管家婆,你搞笑地挺有道理的,你懂么?” 程司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好像懂。” “懂就请你转回去。” 耳边没了程司从的聒噪,狄初又沉到题海里。只是做着做着思绪便游离起来,窗外秋雨淅淅沥沥,树叶被洗得发亮。 教室里嗡嗡的议论声逐渐飘远,狄初的笔尖停在雪白的卷子上。 祁凌有认真上过学吗。 大概是没有的,祁凌过得不像是正常高中生。有哪个正常高中生的日常这么自由散漫又精彩。 可能也有,但是太少。祁凌很特殊,所以决定了他以后要走的路也和普通学生不一样。 狄初倒不纠结于祁凌会不会高考、能考多少。这样的社会,有才的人饿不死,有才的人不愁出路。 真正该愁的,是那些既无心学习,又在某一项领域上做不出成绩,每天无所事事,还大喊天道不公的人。 狄初没时间和祁凌交流,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最近两人总是错开,除了中午狄初去给祁凌送饭。 祁凌飞快跑过来一顿嗨吃,又赶紧回去排练。无论狄初怎么变着花样做营养餐,祁凌还是瘦了。 下巴像被削尖,看得心疼。 秋雨还在下,不穿外套走在街上已经有了凉意。 丝丝冷风轻轻地顺着一切能穿过的敞口往衣服里钻,狄初走在街上拎着饭盒。 断断续续的雨珠顺着撑开的伞脊往下坠,狄初想起已经来到这里两个月。 好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十九号那天,狄初按约带祁凌和祁迟去奶奶家吃饭。 没想到这两二五缺挺会来事,特别是祁迟,在老人面前撒娇卖萌说好话都不用去学。 狄初在厨房做饭,祁凌就在客厅陪奶奶听戏,温如水和祁迟讨论功课。狄初从厨房出来时,眼前之景仿佛一家人。 祁凌和祁迟很容易便打入温琼芳的心。 当天晚上狄初去接祁凌回家,祁凌坐在舞台边,对狄初招手。 第98节 狄初笑着走过去:“哟,现在开始巨星范儿了啊?” “来,叫两声巨星听听。”祁凌特不要脸地说。 “神经病吧。” “看到那里没?” 狄初顺着祁凌的手指看过去,是一个看台。挺高,离地一米七的样子。围栏做得也高,人站在上面只能看到上半身。 “所以那是我明晚站的位置?”狄初说,“祁凌,你够骚啊,那么好的位置让我全方位无死角地欣赏你是不是。” “是啊。”祁凌得意地露出两颗虎牙,“明天你就好好看着,你男朋友是怎么帅爆全场的。” 二十号当天。 狄初醒来时窗外还在下雨,不似夏季的倾盆之势,这雨下得连绵不断,有气无力。狄初觉得程司从有句话还是说对了,这雨下得人犯困。 狄初翻了个身,祁凌已经走了。今晚演出,现在肯定在忙。闭眼上决定再睡会儿,放假加上祁凌不在家,一时间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狄初再次醒来,是被手机吵醒的。 “喂?” “您好,祁先生吗?您的快递到了,请问在家吗?” 哦。狄初精神了,快递。 操,傻逼了,写的祁迟名字,留的自己电话。果然和这俩兄弟呆久了,低智商是会传染的。 狄初爬起来拿了快递,左右看看,幸好快递信息上没写xx用品。他把包装拆开,手里一盒套子,一管润滑液。 狄初忍不住笑出声来,放进床头柜里。 狄初,你还真为祁凌做得出来。十七年头一遭,你他妈怎么想的。 狄初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去浴室洗了个澡。 中午祁凌打电话说不用送饭,狄初自己随便煮了点东西对付完,下午独自在家学习。 狄初分得很清楚,玩是一回事,谈恋爱是一回事,学习又是一回事。 前几天还给徐陆打电话问过,以前学校那边的复习进度已经赶超三中好几个单元。狄初听地心惊,底子再怎么好也不敢懈怠。 一直做到下午六点半,狄初揉揉脖子往窗外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天色渐暗,夜幕降临。对面高楼上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城市华灯初上。 狄初坐了片刻,最终站起来走到衣柜边,认命地拉开衣柜把准备好的女装拿出来。 操,狄初看着床上的衣服一阵失笑,没想到自己也有变女装大佬的一天。 狄初把睡衣脱掉,换好衣服。站在穿衣镜前,抿抿唇。 不得不承认自己身材偏瘦,穿女装没什么违和感。 镜子里的人,上穿纯黑绸缎吊带衣,下穿高腰网纱灰短裙。室内明净的灯从裙面上闪过,夹在网纱内的细致金线游过灵动的光。少年一把窄腰,长发披肩,凤眼狭长,朱唇若点。 一时间雌雄莫辨。 狄初都觉得艳冶非常。 啧。 狄初指指镜子里的自己。 你真他妈为了祁凌毫无底线。 狄初出门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从衣柜里拿出米色风衣穿上。他还没疯到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女装。 风衣长及脚踝,几乎遮住了全身。这类长款风衣在走秀场上经常有,时尚前沿。而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人穿。 个子太矮不行,身板太宽不行,没有腰身不行,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颜,不行。 颜值即正义。 狄初就属于无论怎么穿都好看的人,将风衣的扣子一路扣到顶端,镜子里的人又显出禁欲斯文的感觉。一根腰带在腰际随便打了个结,整个人瞬间中性起来。 狄初拿了把伞,穿上板鞋,不知会不会继续下雨。 下过雨后的空气还是凛冽的,微冷。 街上人不多,有些安静。 但越往地下广场走,街上的人流越多。走到门口时,里面嘈杂劲爆的音乐已经霸占了狄初所有的听觉。 他没想过crush乐队的小型演唱会能来这么多人。 狄初到的时候,祁凌已经开唱了。 狄初一边往里面挤,一边走向祁凌给他安排的看台。大抵是为了更接近自己的偶像,或者是这样的演唱会大家更喜欢站在人群里嗨。看台上一个人都没有。 狄初站上看台,果然是绝佳位置。除了无法与乐队近距离接触,其他一切完美。 四周巨型海报环绕,祁凌那张尤为显眼。下面还有人现场直播,舞台斜前方的人群外,有免费酒水提供。 几乎是在狄初站上看台的一瞬间,祁凌就发现了他。 祁凌眨眨眼,狄初跟着音乐向他挥挥手。 全场祁凌最吸睛,按照狄初的话来讲。在舞台上,祁凌就是王。 鼓点激荡,琴声飞扬,节奏畅快回旋,台下的粉丝不分男女:啊啊啊啊啊凌哥啊! 狄初捂耳朵,这比在学校那夜还要狂暴。 祁凌唱: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再无动于衷*。 前奏琴音缭乱,祁凌站在话筒前,灯光洒在他眉上,铺满少年颀长的身。手掌轻轻拿着话筒,抬眼惹人醉。 祁凌唱:陪霓虹千盏风里我独站,远望渡轮随浪去,身边的呼呼北风已经不感觉到冷,今晚最冷已是我心间*。 台下粉丝摇动双手,似穿过歌声在港岛深夜的海湾处望游轮渐远,风声呼啸,夜场的霓虹灯始终闪耀。他们心甘情愿为祁凌捧上千万道炽热的光。 祁凌唱:比引火更吸引,摩擦一刹火花比星光迷人,比得到了的都着紧,比暗恋更黑暗,比挂心睡不安枕,但上瘾。 狄初觉得,祁凌这人很风骚。缓慢悠扬的伴奏里祁凌唱着歌,又直又长的手从脖颈间滑过,从裤腰上擦过。台下粉丝发疯般地尖叫。 狄初的眼神全程在祁凌身上描摹,人又高,颜又俊。那人抬眼,下巴微扬,嘴角的笑容又浪又帅又温柔。 狄初从未见过这样闪光的祁凌,举手投足间都是吸引力。 金属音浪一层层将现场包围,气氛热烈地宛如夏日。 狄初有些热,实际上很多人已经脱掉了外套。 他们摇晃着手中荧光棒和衣服,每一次换歌的间隙都在整齐划一地喊着:“crush! crush! crush! crush! ” 直到歌单上所有的曲目演唱完毕,地下广场内的气氛都未削减。 祁凌站在舞台上没动,鼓手、贝司手、键盘手等一律没动。 祁凌单手举过头顶,五指握拳,做了个收的动作。台下喧闹的粉丝立刻安静下来,有如着魔。 祁凌拿着话筒,声音有点沙哑:“今天,本来唱完刚才那首歌就该结束。感谢所有来听我们唱歌的你,你们能来,是crush的荣幸。” 台下一片尖叫:啊啊啊啊啊啊爱你们啊——! “所以——”祁凌顿了顿,“今天我临时加了一首歌,献给一个重要的人。” 粉丝们莫名安静,议论声很快传开。 狄初站在看台上,内心一紧。舞台渐暗,一柱光打在祁凌身上。 祁凌抱着吉他,缓缓开口: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还在回味你给过的温柔,我轻轻地尝一口这香浓的诱惑,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这几句唱得很慢,像在诉说。 祁凌一字一句唱得很真,从声音里漫出的甜蜜简直能将人溺毙。 接着,少年指尖灵动,几个炫酷的和弦过后,鼓声琴声尖叫声,全部加入! “你爱过头竟然答应我,要给我蜂蜜口味的生活,加一颗奶球我搅拌害羞,将甜度调高后再牵手。” 台下的粉丝挥动双手,气氛再次躁动起来。狄初已经说不出什么感觉,祁凌唱着,双眼一直看着他。 从未离开。 好像热闹是别人的,欢呼也不在意,祁凌的眼里,只有狄初。 “我尝着你话里面的奶油溜啊溜,听过的每句话都很可口呦啊呦,那些多余的的画面全被跳过,你的眼中只有我。” 祁凌忽然跳起来,潇洒地取下话筒,大喊一声:“一起来!” 现场气氛被带至高点,数不清的人疯了般集体合唱。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还在回味你给过的温柔,我轻轻地尝一口这香浓的诱惑,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狄初看着台上为他尽情献歌的祁凌,看台下百人合唱《甜甜的》,少年的心真像被蜂蜜裹住。祁凌额角的汗水在灯光下闪烁,众人挥舞双手,似乎今夜不眠不休。 这天夜里,演唱会带来的激情久久没有散去,粉丝们一遍遍地配合祁凌唱着:我爱的样子你都有。 一直一直,直到歌曲最后。 祁凌不羁地站在舞台间,一手拉开外套的拉链,动作极具诱惑。一手伸到心脏的位置,再潇洒地拿出来,对着狄初站立的看台,拇指与食指交错——坚定比心! 粉丝一片哗然,顺着方向唰的转头看去。 台下:啊啊啊啊啊那是谁!好帅!!! 狄初与祁凌,一上一下,隔着人海,遥遥相望。 祁凌的手动比心还在空中,狄初一笑,当即伸手进胸口,然后再拿出来,用手比心与祁凌相对。 祁凌站在台上做了个口型:我爱你。 狄初点头:我也是。 那一天,整个演唱会彻底失控:啊啊啊啊啊crush的主唱恋爱了啊!对象还那么帅啊啊啊啊! 狄初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挤出地下广场,激动的粉丝久久不愿离开。祁凌从后台下去钻进了工作室,直到工作人员清场完毕才出来。 祁凌跑出大门便看到站在路边抽烟的狄初,一身长风衣,黑发披肩。 好想抱。 祁凌走过去,从包里摸出烟:“还敢站在这儿,不怕被堵?” 第99节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狄初笑笑,“回家么。” 回家还给祁凌准备了惊喜。 祁凌耸肩:“王立叫我们一起去酒吧,今晚庆祝得喝点。你去不去?” “我要说不去呢?” “哎,宝贝儿,当陪我好不好。” “傻逼。”狄初笑笑,“既然想我去,你还问个屁。” 祁凌一把抱住狄初,唱了一晚上有些累:“说好的女装呢?” “穿了的。” “在里面?”祁凌一下精神了,伸手就去解扣子。 “操!”狄初往后退一步,“这他妈是大街上!” 祁凌看着狄初,仿佛有透视眼,光凭想象就口干舌燥:“妈的,我已经不想去酒吧了。” 两人到达酒吧的时候,一群人已经玩儿开了。王立就差站在酒桌上再高歌一曲,祁凌带着狄初往里走,今晚一过,怕是谁都知道crush的主唱在演唱会上表白了,对方还是个贼帅的男生。 狄初站在祁凌旁边,没一人意外。 “坐坐坐!坐进去!”王立挥挥手,“今晚不醉不归!别提什么未成年啊!” 狄初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祁凌坐在他旁边。酒吧里灯光迷乱,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王立倒了两杯酒,啪地往两人面前一放:“喝!欺负单身狗!” 两人相当爽快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味香,入口微苦,涩,烈。 靠。祁凌一愣:“你他妈倒的威士忌?!” “不然你以为是可乐?!”王立“呔”的一声,众人爆笑。 “操。可以。”祁凌伸手点点他。 王立又带着酒杯去祸害其他人,乐队成员在群众的围攻下无人幸免。酒吧里音乐劲爆,闪动的灯晃得人花眼。 祁凌靠在狄初肩上:“威士忌能喝?” “能。”狄初说,自己酒量还行,目前没喝醉过。 “这么烈?” 祁凌不安分的手顺着狄初的风衣往里钻,沿着膝盖往上走。肌肤细腻,骨骼分明。一点点都是诱惑,一寸寸都令人窒息。 狄初没管祁凌放肆的手:“就这么烈。” 祁凌转头在狄初领口轻嗅,有些留恋又贪婪地磨蹭许久:“还能更烈吗?” 酒吧里的嗨歌换了一首又一首,王立带着人喧宾夺主,再次霸占酒吧中央的舞台。台下喝醉的人挥舞双手,好似一场简陋轰趴。 狄初被乐声震地有些头昏,心底却一片雪亮。 祁凌修长的手已经滑倒他的裙摆下,再往里面,是神圣之地,是隐秘之域。 祁凌转头在狄初耳边轻轻呼吸,湿热的气流撩得人心痒:“宝贝,我今天——带、枪、出、巡、哦。” 狄初低头,余光里全是祁凌邪笑的眼。一挑动便金光肆意,火星带起的撩拨还未逝去,手指点出的火热差点溺毙人心。 狄初想低头去吻祁凌,忍了忍伸手拿过桌上的酒瓶,自倒一杯威士忌。 晶亮的酒水顺着狄初细长的喉管汩汩而下,一杯饮尽。 少年的唇湿润饱满,祁凌看得心猿意马。 “还有更烈的,凌哥要不要试试?” 祁凌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呼吸暂停,无可救药。 好sexy。 祁凌唰地站起身,想说:妈的,回家! 舞台上的王立拿着话筒大吼:“凌哥!过来!唱歌!” 祁凌一愣,还没来得及拒绝。一群酒鬼集体拉他上舞台,一首《斯德哥尔摩情人》霎时点燃全场! 祁凌不得不接过话筒继续唱:“也许早已不觉窒息想投降,舔尽你赠我的一额汗,也许早已适应就此跟绑匪同床,谁料你,谁料我,能合作到爱死对方。” 王立不甘示弱人来疯一样,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话筒。 台下喝醉的人群跟着摇摆,边唱边跳集体嗨趴。 狄初坐在卡座上,看着夜场那端火花四溢疯狂至极,自己独坐一片寂静。他静静地看着祁凌在舞台上呼风唤雨,一抬手,便永远有人为他尖叫。 有些人,天生适合舞台。 狄初给自己又到了一杯酒,感觉身边有人落座。狄初有些惊讶,这时候正常喝多的人都应该围在舞台下为祁凌疯狂,怎么会有人坐过来。 狄初侧头,借着酒吧昏暗的灯光打亮此人。 黑衬衣,休闲裤,身材很好腰板笔直,耳钉流光,成熟稳重。长得挺帅,收拾精致,却没有半点油头粉面之感。 二十出头的样子。 狄初往一边挪,喝酒没说话。 那人倒是不客气,伸手过来:“你是小凌的男朋友?” 狄初瞳孔一缩,小凌两个字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叫。 “是啊,有事?”狄初笑着对上眼。 “周扬。” “狄初。” 周扬给自己倒了杯酒,完全没尴尬:“之前有听到消息,不过不敢确定。没想到……小凌的口味是这样?” 狄初微眯眼,侧头盯着周扬:“关你什么事?” 周扬笑笑:“以前小凌喜欢的不是你这样的男生。太嫩,他呢,喜欢……” “你这种?”狄初打断对方的话,喝了口酒。 周扬大方点头:“是。” “所以你现在是来哭丧的?哭给谁看?”狄初笑着说,“哭给祁凌看?” 周扬一愣,没想到狄初挺刺。 唱歌的祁凌没注意到这边,众人齐唱着:“也许早已恋上共绑匪苦海慈航,情欲要被你勒索,也许有助刺激心脏。” 激荡的音乐铿锵的鼓点,酒吧里意乱情迷。 周扬喝了口酒,嘈杂的空间里人声鼎沸,而周扬说出口的话却掷地有声。砸在狄初的耳膜里宛如惊雷,仿佛一把利刃刺穿神经。 “那你可知,怎么伺候才能让小凌爽吗?” 狄初捏着酒杯的手背骤然青筋直冒,周扬嘴边的笑意还没散去。 两人都没注意到荒腔走板的歌声已经停止,祁凌在台上看向这边时,脸色骤然一冷。 祁凌迈着长腿穿过人群,狄初抬眼看着他的少年一步步走来。 周扬刚想站起来向祁凌迎上去。 狄初猛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 “啪!” 夜场的虹光洒在每个人身上,狄初眼底的寒意散成灰烬。 他抬手指着周扬,冷笑一声。 “你,滚一边去。” 第45章 狄初抬手指着周扬,冷笑一声。 “你,滚一边去。” 周扬装作没听见,伸手想搭上祁凌的肩,祁凌还没来得及反应,狄初猛抬腿一脚踹翻周扬。后者整个人“哐”的一声栽倒在地上,连锁反应碰倒的酒杯噼里啪啦摔下桌子,在溅起的透明液体里,偌大的酒吧霎时间鸦雀无声。 祁凌上前拉住狄初:“初,你……” 狄初甩开祁凌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扬,冷声道:“我的人你他妈也敢碰?祁凌,你别拉我,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打。” 祁凌皱了皱眉:“别打了——” “你护他?”狄初转过头来,微垂的眼里尽是瘆人的寒意。满脑子周扬说的话,你知道怎么让他爽吗,你知道他喜欢那种类型吗,你知道…… 知他妈逼! 周扬从地上爬起来,轻描淡写地揉揉被踹的地方,笑着坐在沙发上:“说你嫩就是嫩。” 祁凌脸色铁青,王立带着人赶过来。其他人一看沙发上坐的周扬,当即也不好多开口:“凌哥,带着小初先回去。扬哥,今天大家出来都高兴,别这样。” 祁凌从邻桌拿过两个杯子,满满倒上威士忌,一杯移到周扬面前,一杯拿在自己手里。 祁凌虚空敬了一下:“周扬,今天闹够了,出门想怎么走怎么走。天南地北有多远走多远,爱哪儿哪儿,别来找我。” 周扬端着杯子凑在嘴边,一口酒还没沾唇。狄初走过去猛地踢翻他手中的酒杯,透明玻璃在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砸在地上立刻成粉。 “谁也别走。”狄初回身指指祁凌,“坐下,今个儿把话说清楚。” 祁凌闭闭眼,伸手想揽住狄初的腰。狄初猛地后退一步,像被惊到的刺猬。 “别碰我。” “初,我们俩有什么回家说。” 狄初倒是气定神闲地坐下了,转脸冷冷地看着祁凌。少年眼里神光黯淡,密匝镶了一圈的睫毛微颤:“什么话不能在这儿敞开了说啊,你倒是解释解释。” 祁凌单手撑在桌上:“宝贝儿,你说。” 第100节 狄初喝了口酒:“这是第几个?” “什么第几个?” “我问你,这种人,后面还有多少。你他妈一个个给我交代清楚了,今天出个傻逼,明天出个蠢货。天天来我跟前跳,祁凌,你多能耐啊。” 祁凌压着股无名火,四周人散去,没谁敢留着看热闹。空气里嗞嗞蹿着电流,似乎一点即炸。 “初,以后不会了。” “你不会还是他们不会啊?嗯?”狄初目不转睛地看着祁凌,嘴角的笑容有如血刃,“你跟他说清楚,我们俩那个事,谁在上,谁在下。我们俩那个事,他妈的谁伺候谁!谁让谁爽!” 周扬倒抽一口冷气,他没料到狄初是这般暴烈的性子,一点脸面都不留。狄初坐在那里,宛如黑暗中开出的一朵罂粟。薄唇里抖出一字一句,尽是杀人的锋利。 祁凌猛地吞了口烈酒,冲天的酒气直抵大脑。这事还用问?谁上谁下,谁他妈伺候谁还用拿出来摆在桌上摊开说? 可现在谁都能看出情况不对,明显是个坑,他祁凌不跳也得跳!不然今夜不翻篇儿! 祁凌嚼碎嘴里的冰块,尖锐的冰渣刮擦着口腔有些疼:“当然是我伺候你,我让你爽。” 周扬难以置信:“小凌,你不用……” “让你说话了吗?!啊!”狄初的声音骤然拔高,“你他妈再叫亲密点试试?” 周扬的火气也蹭蹭蹭地上来了:“你有本事让小凌说真话啊!你谁啊!” “我谁?!来,祁凌,好好说清楚!我、是、谁!” 狄初斜眼冷声问。 祁凌终于有些恼火,这他妈遇的都是什么事,以前撩的都是些什么人! 酒吧的霓虹还在闪耀,三人间气氛降至冰点。 祁凌相当不痛快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扣:“周扬,狄初是我男朋友,我们俩的事,轮不到你过问。咱俩早就没了关系,你爱谁谁。” 狄初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修长的手臂悬在半空,将杯子倒转,一滴不剩。 狄初站起来理了理风衣,恢复之前沉静的模样。一股禁欲斯文气质由内而外,他走到周扬跟前,微微弯腰。 狄初的指尖点在周扬衣领前:“听清楚了没,以后有多远滚多远。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狄初没回头,也没招呼祁凌,穿过人群往酒吧外走。 祁凌拿起外套追出去,酒吧外又小雨。流光的夜色在雨雾中朦朦胧胧,酒吧招牌的灯光照在狄初背影上。 雨丝细细密密碎进狄初的发,钻进狄初的衣,然后那人回头。凤眼幽深鼻梁高挺,一半坦照在光源下,一半隐没在阴影里。脸上的情绪控制地很好,雨淋不湿光照不透。 祁凌明明白白看清了狄初殷红的眼眶。 狄初站在雨里,看他的目光依然很淡。淡得祁凌差点有一切又回归原点的错觉,可他再看时,那眼里分明又有万般爱恋千般委屈。仿佛深夜中一现的昙花,大雨后凋零的海棠。 祁凌有些后悔,如果今晚演唱会结束直接回家,如果他当时没有上台唱歌,时光再往前转,如果遇上狄初前自己没那么多撩家。 如果没有出现这些事,狄初理应不会难过。 狄初转过身在雨夜里一步步往家走,所有的如果所有的悔意在酒吧隐约嘈杂的声音里愈显沉重,沉入路边汇成支流的水沟,重如天上不管不顾压下的雨滴。 呼啸而过的汽车车灯大开,照得狄初的背影孤绝如魂。 似乎永不回头。 祁凌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狄初:“心肝,你听我说。” 狄初一寸寸挣脱出自己的手:“还有什么没解释的。” “我和他真没到那种地步。” “你他妈当我蠢还是当我蠢,没到那地步人家能说怎么让你爽?祁凌,你牛逼啊!你多厉害啊!左右逢源你还接连不断是吧。” 祁凌知道今天这事没那么容易完:“我们先回家,雨下大了。别感冒。” “我他妈乐意!” 狄初转过头往前走,冰冷的雨打湿外套,寒冷的风顺着风衣下摆钻进衣服。 狄初打了个颤,心里冷笑。 狄初,你看多搞笑,还准备惊喜。惊他妈逼! 祁凌磨磨牙槽跟在后边:“我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这些,初,我俩别闹成不?” “行啊,不闹。别跟着我啊,别在我眼前膈应人行么。” “我说你有必要吗?狄初,你以为我愿意啊?以前发生过的事我他妈也没办法抹去,我还能管别人做什么吗?” 狄初冷冷甩了一句:“没必要你别跟着,说得你很冤一样。” “我能不冤吗?啊?我跟你认真的你不知道?” “你跟多少人认真过啊?!” “狄初!多大人了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那你走啊!” 狄初猛地停下,两人谁也不让谁,但都同时闭了嘴。再说下去指不定能说出多伤人的话,恋人的心伤不得。 祁凌面色愠怒,狄初抬头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转过头继续往前走。祁凌在夜色中捕捉到狄初眼里的水光和委屈,瞬间火气烟消云散。 今晚这事太过了。 雨越来越大,狄初双手揣兜在前面一步也不回头,祁凌就跟在后边慢慢走。 水帘洗刷过的街灯亮得异常,照地迷蒙的夜色似水光接天微波荡漾。祁凌盯着前面的街和偶尔经过的人,眼睛有些痛。 灯光把路面的水滩与潮湿的街道照得闪闪发亮,一抹暖黄映照在狄初的发稍。驶过的车,淅沥的雨,一切都氤氤氲氲。 再往前走,家快到了。两人的衣服尽数湿透,水流在身上汇集成河。 狄初站在楼下没往前走,祁凌叹口气,上前拉过他薄扁如叶的手腕:“冷静了吗?” “嗯。”狄初低着头轻声说,“抽根烟。” 祁凌从兜里摸出烟,抖了两根出来,湿得可以拧水。 “操,抽个j8。” 狄初没忍住笑了一声。 祁凌扳过他的肩,额头抵着额头,声音低沉:“宝贝儿,我错了。” “你道歉干什么。” “你不开心就是我的错。” 狄初心底软地一塌糊涂,今晚都有点魔怔了吧。亦可能是越喜欢眼前这人,所以关于他的一切才会反应那么激烈。 “回家。” “嗯,回家。” 祁凌的心彻底放下来,一路牵着狄初上电梯。直到二十楼,前脚刚迈出电梯,楼道的感应灯还没来得及亮起,狄初突然反手拉住祁凌,猛地拽过他的衣领,抬头吻了上去。 祁凌呼吸骤然一停,身体里所有血液噼里啪啦被大火燃烧殆尽。 在外面!还没进门!宝贝吻了他! 祁凌蓦地揽住狄初的腰,两人唇齿相抵反复吸吮,在黑暗里磕磕绊绊地摸索着往家门口走。 祁凌在湿嗒嗒的裤兜里摸出钥匙,狄初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两人吻得呼吸大乱。 “操……你他妈会不会开门。” 祁凌在锁上捅了半天也没打开,狄初轻咬他的唇低骂一声,伸手探过去帮忙。两人忘情地接吻,胡乱地开门。 打开的一瞬间,祁凌靠在门上的身子随着惯性往里倒了一下。狄初快速把祁凌扯进屋,两人站在玄关处又抱在一起。 连灯都忘了开,祁凌一手扣着狄初的双腕,一手握着窄腰,他将狄初压在门上抵死缠绵。 喘息声一高一低,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祁凌滚动着喉结,浑身滚烫。想要,很想要。对方的呼吸扫过面颊,舌尖相绕,欲望烧得人头昏。 狄初嘤咛一声,祁凌差点没抱着他跪下去。 “等等……”祁凌吻得有些窒息,伸手摸到壁灯,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照亮两人站立的方寸。“祁迟……” 狄初靠在门上,双手从祁凌的腰间收回来,开始解风衣的腰带。 “祁迟今晚在罗智家,我让他去的。” “嗯?”祁凌一愣,愣得狄初很想笑。愣得他像一个纯情少年,而自己像个色情狂魔。 狄初呼气如兰,慵懒地靠在门上,拉开腰带抬手缓缓掉在地上。 “你猜我今晚想做什么?” 祁凌单手撑着门,低头看着狄初的一举一动。他微眯眼,血气翻涌。 狄初修长白皙的手指扣到衣领处,然后开始一颗一颗地解开风衣纽扣。一点点将禁欲斯文的气质褪下,一寸寸露出撩人的诱惑。 “做什么?”祁凌哑声问。伸手抚上狄初的领口,慢慢为他剥开湿透的风衣。 狄初雪白细长的颈项露出来,优美的锁骨露出来,棱角分明的窄肩露出来,风衣被脱到臂弯下,纽扣彻底解开。 祁凌下意识呼吸一窒,滚动喉结低吼。 眼前的少年穿着纯黑缎面吊带衣,因被雨水湿透而紧紧贴在身上。下身网纱灰短裙,窄腰一握,一双又直又长的腿简直勾人犯罪。 更要命的是,狄初下巴微扣,淡红的嘴唇微张,小小的舌尖抵着上齿,眼中的秋波像一碗端不平的水。他抬手将额前的长发往后撩去,昏黄灯光印得他眼睫深深。 白肌黑衣,窄腰短裙。 青丝红唇,凤眼如春。 狄初拉过祁凌的手,放在身后裙子的拉链上,趴在他耳边轻声说:“凌哥,这裙子穿得好不舒服,帮我弄弄。” 狄初说:“做、我。” 祁凌脑中一声轰鸣,神智昏昏。今晚喝过的威士忌后劲尚存,他一把将狄初揽进怀里强行分开对方的双唇。 两人这一吻简直如天雷勾地火,所有理智通通炸了。 从玄关走进卧室,一路走,一路脱。衣服裤子扔了一地,拼尽全力抱着眼前人。祁凌的手止不住在狄初身上四处点火,感受着对方每一次颤抖。 不够不够还不够,不够近,还有间隙! 第101节 祁凌将狄初压在床上,脑子里金光一片。耳边是恋人如潮的呼吸,触摸到的是对方光滑的皮肤。 指尖掠过,电流四起。 祁凌喘息粗重,在狄初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套子和润滑液时,蓦地撑起上半身。两人炙热相抵,亟待爆发。 “初,真的吗?” 狄初抬头看着他,轻轻说:“凌哥。” “祁凌。” 才认识的时候,两人你来我往,言语上的撩拨也都不退让,夏日的炎热衬着少年比天高的心性。两人低头组队时的畅快,第一次刮目相看时的钦佩,就连悄悄把对方揽入自己的圈子里也不自觉。 山顶看夜景那天,他坐在狄初身边听那些心惊往事,止不住心疼。然后藏了心思点上烟,而狄初倾身过来借火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他在狄初的眼里看到了世界。 十几年难以悸动的心,在那一夜噗通狂跳。 借着酒劲表白的时候,他在夜色里看着狄初。少年又惊又怕又温存的模样,就像飘在天空最轻的云。 还是怕受伤,还是怕前途迷茫,可还是要爱啊。 要最缠绵的拥抱,要恋人最甜的唇。 站在神山顶上,他握着狄初冰凉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祁凌当时默默许愿,我爱这个人啊,天地为鉴,神山为证。 从此往后他能与身边这人,四海为家。搭顶帐篷就过夜,深夜望银河闪烁,篝火熄灭时去睡觉,第二天又爬起来看壮阔的日出。 从此往后,他能与这人攀登等多的山,走更多的路。走完这座山,还有更多的山海等着他们。 万水千山当伏笔,终于遇上来迟的你。但已经够满足,毕竟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狄初又叫了一声:“凌哥。” 祁凌缓缓压下身子,手指带着湿滑探入那一室隐秘。狄初的湿发很亮,眼睛很亮,一张嘴像多汁的糖。 “嘶……”狄初咬了咬唇。 祁凌分开狄初的一瞬间,疼痛骤然劈下。狄初弓起腰身,哼了一句。祁凌已无心其他,濒死相抵,抵到一处反复研磨。 狄初牢牢将祁凌抱入胸膛,一穴暖湿将对方包裹。 “嗯——” 还不够,不够深入,不够靠近。 两人几乎要血肉相和般的厮磨,要灭顶之灾般的餍足。 狄初唇边流出一声声细碎的呻吟,下意识摆腰迎合。祁凌握住他的脚腕,小腿细长,一丝一毫都在叫嚣着年轻激荡。 祁凌吻上狄初的额头,眼睛,脸颊,最后落到唇上。 如获至宝。 祁凌缓缓挺身,动一动,狄初霎时觉得百骸俱散,喉咙间不经意流出细微的呜咽。 狄初尽量容纳着祁凌巨大的火热,电光般的快感蚀骨绵长。 “快……快点……” “宝贝儿……” 两人在颤抖中抱紧对方,爆炸性的快意之后如从云端坠地。身体反复冲撞如浪潮排击在海岸边的悬崖之上,一层层激起雪白的泡沫然后归于平静。 这一夜,欲望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坠,潘多拉盒子大开,狄初终成祁凌内心的阿喀琉斯之踵*。 杂乱的喘息渐渐消失,一室静谧。两人身上的汗水慢慢变凉,床单上一片湿黏。 窗外的风吹得呼呼作响,雨还在下,对面高楼上的霓虹穿过玻璃窗。 “初初,”祁凌静静抱了会儿,激烈跳动的心脏好不容易平缓下去,“是不是早就打算好的?” “你猜。”狄初窝在祁凌怀里,抿着笑意。 祁凌侧头轻轻咬了咬狄初的耳朵:“你都把我弟打发走了,肯定居心叵测。” “哦。”狄初说,“那你好吃亏哦。” “嗯,有点。” “啥玩意儿?”狄初不可置信地推了一把。 祁凌紧紧抱着他:“还没吃够。” “滚蛋。” 两人笑做一团,乐得像两个智商被门挤掉的傻逼。 祁凌拉过狄初的手,一吻印在手背上:“心肝儿,我真是爱惨了你。” “别,爱个人还惨不惨,听起来瘆得慌。”狄初坐起来,“洗澡吧,也不知道几点了。” “一起。”祁凌跟着坐起来。 而这个“一起”,注定狄初今晚无法安眠。 祁凌硬是软磨硬泡,半逼半诱拉着狄初来了个浴室惊情。 花洒唰唰的水声掩着隐忍的呻吟喘息,狄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脸颊红到脖颈。双手抓着洗漱台才不至于跌落,每一次撞击都弄得他眼圈发红,声音嘶哑。 “出去出去!”狄初一手拍在镜子上,朝身后的人大吼。 祁凌简直是无师自通。 不仅没停下动作,反而更深,俯下身舔在狄初耳边:“舒不舒服?” 狄初认命地闭闭眼:“慢一……” 身后人律动更快,宛如从天顶洒下一片圣洁的光劈开黑暗。 第二天清醒的时候,狄初睁开眼,不太适应自然光,感觉沉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祁凌照旧靠在床头玩手机,精神抖擞。 狄初翻了个身,腰间的酸麻霎时席卷全身,疼。 “操。”狄初骂了句。 祁凌赶紧放下手机倾身过来,伸手揉揉狄初的腰:“是不是很难受?” “你他妈畜牲啊,有你这样的?”狄初对昨晚简直不堪回想,祁凌一开荤就跟他妈的驴转磨一样停不下来! 折腾死了。 祁凌舔舔唇:“主要是你勾引我。” “操?”狄初要不是腰腿酸痛,铁定一脚把这操蛋东西踹下床去。 两人躺了会儿,狄初缓过精神来,坐起身靠着祁凌:“凌哥,跟你说个事。” “嗯。”祁凌把手机放下认真地看着狄初。 “n市音乐节,你去参加吧。” 狄初说。 祁凌一愣,很快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脑子灵光地和学霸有一拼:“所以……你昨晚那么热情,是想跟我说这个?” “滚,”狄初拍了他一下,“也不……不全是。” 祁凌转过头没说话。 狄初拉过祁凌的手,两人坐在床头,刚好能透过玻璃门直直看到祁凌房间内的陈设。 “你跟我说说,你房间里最多的东西是什么?” 祁凌慢慢开口:“乐器,乐理书,谱子。” “为什么不是画纸不是泥雕不是衣服。” “因为热爱。” 狄初点点头,让祁凌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既然热爱,就去追。” “凌哥,这是你家,也是我家。” “我保证,哪里都不会去的。所以啊,祁凌。你就安心去追逐吧。” 祁凌心尖都在抖,颤得稀里糊涂地泡在蜜罐里一般。 人这辈子,总是要为了梦想疯狂一次的。 如果在这路上只能对你说几个字,我想应该是——斗酒十千,肝胆同恋。 那天,祁凌拉下后颈的衣领,指着那个张牙舞爪的纹身对狄初说:“这个单词,是adherent,取意:信徒。” “当时我想做自己的信徒,可现在不一样了。” 祁凌转头定定地看着狄初。 “现在,我是你的信徒。” 人生险途长且远,阻且艰。可总会在路上遇到一个你愿意为之追随的人。 遇到这个人的时候,你别酷,你别冷漠,一点都别。 你可以不稀罕这个世界,但你一定要舍不得那个人。 因为他也一样,只有当你爱他的时候,他才会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 达摩克利斯之剑:悬顶之剑,表示时刻存在的危险。 2潘多拉盒子:打开就放出了邪恶,关闭又封住了希望 3阿喀琉斯之踵:令人致命的弱点。 第46章 第102节 一夜放纵的后果就是几天腰酸腿痛,狄初坐在教室里脸色翻了六次之后,祁凌默默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他垫在椅子上。 “那什么,初,有没有好点儿。”祁凌满脸“我很悔过但不得不承认真的好爽”的信息。 狄初的视线在书本上瞅了半天,还是没瞅出一朵花来,忍了忍回头说:“祁凌你他妈是条狗!” 祁凌看了狄初一眼,悄悄把椅子往一边挪:“那你岂不是……” 狄初后背一僵,笔在纸面上顿住,笔尖晕出一小坨墨。 狗,日,的…… “祁凌,你完了。”狄初转过头盯着他,“你他妈完了。” 祁凌有些乐,抖得手机都拿不稳:“你还不许人笑啊,过分了啊。” 狄初伸腿踹了一脚祁凌的椅子:“再笑信不信老子抽你,下课出去打一架!” “行行行,我不笑我不笑。” “祁凌,我真发现你这人挺欠的。” “我是狗,我是狗行了吧?” “操!”狄初又踹了一脚,“你是狗我他妈是什么!” 祁凌笑着在手机上划拉几下,揣进兜里。又把椅子挪回桌前,从地上的书堆里扒拉出一个素描本。 狄初用余光瞟了一眼:“游戏打完了?” “没,不想玩了。”祁凌打开素描本,崭新的,又从抽屉里摸出几只削好的铅笔。 “这么都没封号,你队友的素质感动天地啊。”狄初换了只记号笔拿在手里勾画重点。 祁凌开始在本子上画草稿:“可能是我帅炸了。” “哦。”狄初侧头看了一眼,在画速写,“您这脸是比缺心眼屁股还大。” “操,你身为学霸,比喻句的水平就这样还怎么高考?” “就这水平都甩你八千条街!” 祁凌乐得笑出声儿:“您跟我比是不是太掉档次了。” “这时候你倒有自知之明了。”狄初横了他一眼,“画谁呢。” “画你呢。” “你就不能委婉点?” 祁凌一顿,叹口气:“哎,好吧,画天仙呢。” “操,”狄初眼睛弯了弯,“画好点,没画出本大爷的英俊潇洒你就完了。” “怎么个完法?”祁凌眨眨眼。 狄初转过头,用红色记号笔指着他:“操你。” 祁凌差点把铅笔扔出去,当即和狄初对上眼,压低声音问:“宝贝儿,舒服吗?” “操!”狄初小声吼了句,“我操!你他妈还敢提!” 祁凌笑着继续画画:“错了错了我错了,心肝儿。” “个不要脸的东西。”狄初一边不爽,一边从包里拿出手机习惯性看时间。 屏幕上祁迟发来一条消息:“爸爷!震惊!大消息!回复可见。” 狄初感觉自己要被这俩兄弟整疯,滑开解锁回了一句。 —你傻逼吗。 祁迟过了会儿回复。 —大消息!听不听? —你要不说就拉几把倒,滚边儿去。 —哎不是,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还能拯救吗? —我们之间有任何情谊? —……操……爸爷,你当这个称呼是白叫的吗? 狄初笑了几声。 —有事赶紧说。 —明天周六,你妹妹生日。 狄初一愣,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 来到这里几个月,除了每周回家陪陪温琼芳,问一下温如水近况,的确没想过关注一下温如水生日是什么时候。前十七年的生活里除了爸妈就是自己,后来多了个徐陆。徐陆的生日他倒记得,因为那傻逼永远在过生日的前几个月不断提醒。 后来回到这里,先是不习惯多出两个亲人,后来搬出去住,交集也没有增加很多。自然不会有特别深入的了解,更何况生日这种事也比较私密。 至少对于一男一女来说,主动问别人生日大多数是有点什么企图的。 虽然温如水是自己妹妹。 狄初想,祁二哈这玩意儿追自己妹妹还挺上心。 —那你想干点什么蠢事来打动我妹? —爸爷,什么叫蠢事,这是纯洁友谊下的正常交往好么,别把我想得那么猥琐。 —你哥是个流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直说吧啊。 —我哥是流氓,这个我承认。 狄初笑着把上一条自己发过去的消息撤回,侧头叫了声:“凌哥。” “嗯?”祁凌的视线还在素描本上,狄初瞟了眼,画的是自己玩手机的样子。 狄初把手机递过去:“你能不能画点好的,比如我在看书写作业。看看你弟说的什么。” “成,我把手机p成一本书怎么样?”祁凌笑着接过手机,看到祁迟发来的消息脸色一变——我哥是流氓。 祁凌磨着后牙槽冷笑一声,按着回了条语音:“祁迟,今晚回家收拾行李滚蛋。” 狄初忍着笑把手机收回来,果然那边祁迟炸了。 —靠靠靠!!爸爷!你坑我!!还有这种操作?jpg. —所以你赶紧说正题。 “你和祁迟说什么啊。”祁凌画了会儿,没忍住问。 “等会儿跟你说。”狄初在屏幕上回着消息。 —我想的是,要不然你、我、我哥,我们仨给如水过生日怎么样?明天叫她来家里吃晚饭,然后给她办个小型生日宴会。 —这个可以有,客厅你布置,我来做饭。 —爽快!爸爷!感动到流泪啊! —拍张照片来,你没哭出来回家揍你。 —靠,我就夸张一下。 —行了行了,还有事情没? —报告总裁,工作汇报完毕。严肃jpg. —退下。 —喳。 狄初把手机锁上,抬头看了眼安静如坟的教室,感觉老师站在讲台上能把自己讲睡着。 “祁迟说明天我妹生日,打算在家里给我妹过生,就我们四个人。” 祁凌的速写快画完了,笔尖游走,一心二用说:“可以啊,明天什么时候。” “晚饭吧,今晚回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菜。”狄初拿起笔继续扫视知识点。 “明天买新鲜的吧,”祁凌似乎完工了,把本子举起来放远,看了看整体效果,还不错。“好歹也是生日,冰箱里的留给祁迟吃。” “也行,那……”狄初顺眼往素描本看去,“操,画得真丑。” “你要说自己丑我有什么办法?”祁凌摊手,“明明我画的已经帅到人神共愤了。” “滚。”狄初把画本抢过来仔细看,其实画的挺好。“明天早上去给我妹买礼物?” “都听你的。”祁凌说,“女生喜欢什么?” 两个自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傻逼齐齐一顿。 这个问题有点超纲啊。 女生喜欢什么?神他妈的谁知道?自己又没喜欢过女生! 两人相当默契地摸出手机开始百度。 狄初刚输入“女生过生日”,下面立刻显示出一排“应该送什么/喜欢什么”这类似的问题链接。 操,看来懵逼的不止他俩。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问题。 “这他妈都什么鬼,送娃娃,送烛光晚餐,带她到幽静的地方放烟花……趁机可以kiss一下……”祁凌一边看一边小声念,“我们要送这些,绝对会被祁迟标狼打*。” “还是两匹铁狼*,”狄初说,“这都是男朋友该干的事。” 祁凌一顿,幽幽回头:“初,你是不是在提醒我什么?” 狄初一愣:“祁凌,你个不要逼的玩意儿!” 祁凌乐得往边上靠,生怕被打。 两人最终决定合伙给温如水做个diy蛋糕,再买个其他什么礼物。 “明早做完蛋糕去逛吧。”狄初叹口气。 祁凌跟着叹气:“不容易。” 这事儿的确就像祁凌说的那样,答应起来挺容易,计划起来挺容易,真要做起来不容易。 第103节 祁迟一大早把准备好用来布置气氛的装饰拿出来,从七点多就开始在客厅忙活。狄初和祁凌起床到客厅,满屋子粉红、淡蓝、白色气球,简直找不到地方下脚。 “不知道的以为你开婚庆公司。”祁凌从气球海里刨出一块落脚的地儿。“咱能不能别作,腮帮子还在不在?” “哥,我哥!”祁迟哭丧脸,“这么多气球我能吹?打气枪是什么玩意儿你知道么。” “哦。”祁凌说,“能耐。” 两人出门的时候,祁迟反复叮嘱早点回家做饭。狄初被念叨地有点烦,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 祁凌从没做过什么蛋糕,在app上搜了一家蛋糕饼干diy店,按地址找过去。 狄初迈进店门的一瞬间有点想回头,太他妈少女心了。两个大男生刚进去,直接接收一波“不可描述外加意味深长”的视线。 “操,有生之年系列。”狄初站在蛋糕胚子前,看着黄澄澄的蛋糕瓤有点说不出话。 祁凌戴好手套,抱着打好的奶油伸手沾了一点含进嘴里:“初,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您偶尔智商在线一下行吗?”狄初看着祁凌的智障脸,满脸沉重,“算我求你。” 祁凌笑笑:“我不蠢点怎么衬托出你的智慧超群。” “那要不要给你爱的鼓掌哦。” “大庭广众就算了,你亲我一下?” 祁凌毫不介意地把脸伸过去。 隔壁桌做蛋糕的两个女生立刻发出科科科的笑声,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没有丝毫掩盖,其意所指连白痴都能听出来。 狄初抬手给了祁凌一巴掌:“省省吧,咱们俩在当大猩猩呢。” 祁凌是这个主意的怂恿者,真正动起手来又几乎是狄初一个人在做。祁凌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忙递东西,但两人的阵势总给蛋糕店老板一种“不是来做蛋糕,是来变相约架”的错觉。 老板坐在吧台后边好几次想上前跟他们说,这柜子里现成的蛋糕随你们挑,把你们留下来算我输。 但老板还是选择输,毕竟他惆怅地看着一边手忙脚乱做蛋糕,一边打嘴仗的两人,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插话的可能。 “祁凌,加点奶油。等等,你他妈是不是用你刚刚舔过的那只手加的?操!”狄初看着手上的奶油愣了半天,“你他妈给我吃了!这一坨全吃了!” “别别别,我去,我没有!我真没有!” “你他妈蒙傻逼呢?!” “初,初,蛋糕蛋糕!”祁凌躲到桌子另一边,满脸正经地指着蛋糕,“奶油抹匀!一定要抹匀!” “要你说?!”狄初低头小心转着蛋糕,“拿点粉色奶油给我,做个花什么的。” “我初就是我初,这种高难度操作都会!”祁凌顺手递过去裱花袋,转头偷吃碗里切好的水果。 狄初刚挤出一个花瓣:“卧槽?水彩你是学到屎里去了吧?啊!?你他妈告诉我这是粉红色?!” 祁凌满脸复杂地看着雪白的蛋糕上那一坨红艳艳的东西,不得不承认是很丑。 “不是,从裱花袋外面看起来就是粉色啊。” 狄初闭闭眼,破罐子破摔继续做。好不容易把花做好,还围着蛋糕边儿扭了一圈细波浪,总算看起来没那么不可救药。 “凌哥,水果。”狄初马上勾完最后一圈波浪,头也不抬。 正在吞黄桃的祁凌一顿,看看碗里剩下的两块水果。 不好,要死。 当即转头:“老板!水果还能添吗?” 狄初唰地抬头,看看祁凌,看看空空如也的碗。 “不是,初,你听我解释。”祁凌伸出阻止手。 狄初差点一蛋糕甩过去,操起旁边的刮刀指着祁凌:“你大爷的还做个j8啊!你他妈给我吐出来!操!” “这怎么吐啊?!” “老子把你打吐!你过来!你别跑!操,祁凌今天不弄死你不算完!” 两人完全没觉得自己很傻逼地绕着桌子跑了好几圈,祁凌指着蛋糕直嚷嚷:“还能抢救,还能抢救!” “你他妈先打120来抢救你吧操!” 有惊无险地做完蛋糕,两人对着面前“类似”蛋糕的东西陷入了深深沉思。 “说实话,初,这蛋糕你好意思在你妹面前打开吗?”祁凌咽了口口水,难得正经。 狄初揉揉太阳穴:“靠,这都怪谁?” 祁凌很不要脸:“不知道。” “操,”狄初无力吐槽,“这上面的图形弄得真不像两个会画画的人做的,小学生都比我们强。” “没有我们,是你。”祁凌今天不仅不要脸,还不要命。 但狄初已经懒得跟他计较了,做蛋糕比打架还累。 心好累jpg. 最后狄初挥挥手:“爱谁谁吧,反正切了都一样的吃,包装!” 两人提着蛋糕走出店门时,老板感动地热泪盈眶。 “希望江湖不见。” 狄初和祁凌对视一眼:“最好不见,下次谁再提这种烂主意,打爆狗头。” 两人中午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赶紧提着蛋糕去买礼物。祁凌拉着狄初围着商城里三圈外三圈地逛了好久,最后停在商场一楼正中心,面面相觑。 “到底买什么?”祁凌有点烦躁地单手揣兜,一手提着蛋糕。 狄初把头发扎起来,感觉有点炸:“蛋糕提好,别晃。晃散了爷爷我今晚把你从二十楼扔下去。” “哎,是是。”祁凌服气,“要不买衣服,女生不都喜欢好看的衣服么。” “不知道尺寸。” “大约估计,你妹那身材挺正的。” “衣服不好买,怕买不到她喜欢的款式。”狄初行使一票否决权。 祁凌茫然四顾一周:“要不买项链吧,现在小女生不都喜欢戴银项链么。” “这个还不错。”狄初说,“我们俩送这个合适么?” “有什么几把不合适的,我们是她哥,哥哥疼爱妹妹有什么不对。”祁凌拉着狄初往专柜走,“送是心意,戴不戴是你妹的事,操这么多心干嘛。” “请问两位需要什么?”销售员露出标准八颗齿笑着,“是买给谁呢?” “嗯……买给我们妹妹当生日礼物。”狄初说,“初三的学生,别太华丽,银项链,款式简单点就行。” “那给您看看这些。”销售员拿出几条项链,“这都是最新款式,价格不贵,挺适合学生。” 狄初认真挑起项链,祁凌顺着专柜往另一边转,琳琅满目的手镯、吊坠,闪得人眼花。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祁凌抬头,是另一位销售员。 “随便看看。”祁凌笑。 “小伙子长这么帅,肯定有女朋友,要不要买对戒指或手链?”销售员特热情,跟两元店里的甩货大妈没区别,“我们的戒指还能订做哦,现在不都流行刻字嘛。” “谢谢,不用。” 祁凌笑笑,心里默默吐槽,刻字?流行?真他妈俗气。 祁凌转回去的时候,狄初已经挑好项链正准备付款。 “我来。”祁凌从钱包里摸出卡,“刷我的就行。” 狄初被这浓浓的乡土暴发户气质整乐了:“土豪做个朋友吧!” “土豪包养你哦。”祁凌眨眨眼。 “滚蛋!反正都是合伙买,我给你转支付宝。” “没必要分这么清吧。”祁凌叹口气。 狄初看了他一眼。 祁凌无奈地点点头:“听你的。” 两人折腾大半天终于买好礼物回家,路过超市顺便买好新鲜食材还有饮料。祁凌想买酒的冲动被狄初武力制止,理由是:你要敢在我妹面前耍酒疯,老子让你明白什么叫做“非人道主义”关怀。 两人提着一堆东西回到家,客厅完全变样,狄初看着室内的布置有些意外。 不对,是相当意外。 客厅中央铺满了粉色气球将茶几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茶几上摆了一大捧鲜花,选的是香槟玫瑰加百合。银灰色的硬纸包装,墨绿色的丝带。极上档次。 天花板上飘着许多蓝白氢气球,如构建起一片天空。墙上贴着金灿灿的happy birthday,下面拉了两根线,线上夹着温如水的照片。 “操,”狄初把东西放下,“这可以说是相当浪漫了。” 祁凌笑得更得意:“得祁家真传!值得鼓励。” “祁迟人呢?”狄初把蛋糕放进冰箱里,客厅布置地太有情调,自己都舍不得坐过去。 祁凌摸出手机看了看:“噢,有消息。” “嗯?” 祁凌把手机扔给他:“自己看。” 屏幕上就两句话。 ——哥,俩哥!我去接水水啦,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你们回家快做饭啊。 ——对了,哥,提醒爸爷,水水不能吃辣,记住啊! 狄初看完,和祁凌的视线对上。 两人眼神里透露出的信息写下来就白纸黑字一句话 ——如果这都不算爱。 作者有话要说: 注:“*” 第104节 1. 标狼打/铁狼 ——出自游戏“狼人杀”术语 经历过几十章俩污妖王的恋爱,咱们换上青春校园纯情恋爱来两章过渡一下。 总是太刺激对心脏不好,来电暖暖的饭后甜点也挺好。哈哈哈——不过弟妹的恋爱且看且珍惜,估计也就这两章。污妖王们还要搞事情的! 第47章 “水水,你等等,先闭上眼睛。” 祁迟突然停住将要打开的门。 温如水拢了拢长发,笑笑:“这么神秘?” “来,闭上闭上。”祁迟忽然像耍赖一样。 温如水拿他没办法,轻轻闭上眼睛:“我好啦。” 祁迟确定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长长的,一颤一颤的。眉毛好细,皮肤好好,嘴巴好嫩,好漂亮。 好想亲一下。 靠!祁迟,你怎么能这么龌龊?!你这样趁人不备和祁凌那流氓有什么分别! 收收收!祁迟,要做个正大光明的爷们儿! 祁迟好不容易将自己有如猛虎般的狂想给拉回来,转身伸手拉住温如水的手腕,把门打开。 祁迟进门的时候,祁凌和狄初都不在客厅。饭菜诱人的香味倒是从厨房飘了出来,看来在做饭。 温如水闭着眼睛小心跟进来,被祁迟带着走了几步。 “好,睁开吧。” 祁迟的声音里满是期待。 温如水像是为了配合祁迟表演一样,有意慢慢睁开眼睛,客厅墙上闪闪发亮的happy birthday 映入眼帘,温馨的布置直撞内心。那一瞬,温如水的心情复杂地难以言说。感动有、欣喜有、无措也有。 “哇,”温如水好不容易开口,“我是不是该假装像电视女主角那样哭的稀里哗啦?” 祁迟扶着沙发差点跪下去,果然他喜欢的人脑回路就不一样吗? “不是,咳。”祁迟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啥,你喜欢就行。” “我很喜欢啊。”温如水说,“真的,祁迟,很谢谢你。” “别,打住。”祁迟听到谢谢两个字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你再说下去是不是就要给我发好人卡了。” 温如水一愣,没想到祁迟的关注点在这里,笑着摆摆手:“当然不是,是真心感谢。” “那就好。”祁迟呼出一口气,赶紧邀功,“这些都是我今早开始布置的,一个人哦!” 温如水往客厅走,走到挂照片的墙面前。温如水挨着挨着看了个遍,忽然回头说:“迟迟,你跟我解释一下,我的照片你哪儿来的?” “嗯?”祁迟再次膝盖软,温如水和其他姑娘是真不一样啊,“这个嘛……” 祁迟当然不会出卖罗智,这些照片可是罗智发动温如水班上好几个哥们儿弄到的,机密机密再机密的事情。 “迟迟,这样做是侵犯肖像权的。”温如水笑眯眯地说。 “哎。”祁迟叹口气,感觉追个人都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了,“水水,你以后想学法律吗?” 温如水点头:“是啊。” 祁迟捂脸:“我就吐槽一下,你不用应和我。” “我说的实话啊。”温如水站在那里笑靥如花。 祁迟觉得自己未来的追女友道路瞬间变得模糊一片:“哎好,律师好。” 祁凌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祁迟正一脸愁苦地站在沙发边。 “坐啊,随便坐,祁迟你怎么不让如水坐会儿。”祁凌手上端着果盘,放在茶几上。 温如水站好,看着祁凌很有礼貌地说:“哥哥好。” “瞧瞧这礼数,就是比祁迟高几个档次。”祁凌啧啧,转头对着厨房方向喊了一声,“初!你妹妹到了!” “你们先玩会儿,饭快好了。” 狄初在厨房里回应。 祁迟让温如水坐在沙发上,顺便把果盘推给她:“哥,我还是你亲弟吗?啊?捧水水也不用踩我吧?” 祁凌笑笑,说得毫不在乎:“知足吧,没揍你算好的了。” 温如水相当配合地噗嗤一笑,祁迟特想从窗户跳下去。 祁凌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他俩,转身回了厨房。边走边感叹小孩的恋爱真好,走进厨房,狄初穿了件亚麻衬衣,修身休闲裤,双腿笔直,系着围裙,认真做饭的侧脸都那么好看。 祁凌看了会儿,最后改口,还是自己的恋爱最好。 “视奸么?”狄初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小臂。 祁凌走过去,从后面抱住狄初的腰:“视奸多没追求,想做点实质性的事。” 祁凌把下巴放在狄初的肩膀上,脸颊边靠着狄初柔顺的头发,很舒服。 “松开,等会儿我妹过来了。”狄初转头瞥了眼祁凌,“她要是看到,你就完了。” 祁凌没有松开,反而靠得更近,用力将狄初压向流理台。下身在狄初的后臀上轻轻磨蹭:“你妹有我弟招待,你让我抱会儿,不然等会儿好久都不能抱你了。” 祁凌说得很委屈,狄初有些心软,转身两人面对面。 “你他妈就是来克我的。”狄初横了他一眼,相当窝火。 祁凌双手撑着流理台,把狄初圈在怀里,一低头吻了上去。没有激烈、没有冲动,就是平平淡淡温柔一吻。祁凌轻轻含住狄初的下唇,吮吸两下。舌尖在对方唇上一挑,湿润的津液衬得狄初的嘴唇饱满光泽。 祁凌本持着老子就吻一下,吻一下又不会死。吻一下解个馋,吻一下…… 当祁凌感到自己起反应,呼吸逐渐错乱时,终于明白吻一下什么的,都是狗屁。 狄初没有推开祁凌,一手撑着台子稳住自己,一手抓在祁凌腰间。 两人正吻得有点擦枪走火的阵势。 “咳咳咳咳咳!” 厨房门口传来一阵咳嗽。 两人吓得赶紧分开,狄初下意识偏过头擦了一下嘴巴,祁凌往后退的时候一下撞在厨房的碗柜上。 接着两人同时看向厨房门口,祁迟笑得一脸欠扁。 “操!” “我操!” 祁凌和狄初的心落回原地,短短几秒间,两人经历了“厨房惊魂”到“超想打人”的心路历程。 祁凌伸手指着祁迟:“你完了。” 狄初叹口气,跟着说:“你活不长了。” 祁迟迅速把“我很欠扁你打我啊”的表情,撤换为“我他妈好冤”。 “哥,爸爷,你俩注意点儿吧!我提醒你们还有错哦?水水在客厅啊,等会儿她要一不小心路过,你们俩总不能装一对僵尸吧?” 祁迟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两人一时间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祁凌扯扯裤子,欲求不满导致整个人气压直线下降。 “滚滚滚。” 祁迟从冰箱拿出果汁,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头说:“你俩要真忍不了,就去卧室吧。放心,水水我来稳住!” 狄初侧头盯着他:“再不滚揍你。” “啧。” 祁迟摇摇头,不识好人心。 祁凌和狄初在厨房里对视一眼,沉默几秒瞬间笑出声。 什么事儿啊,操。 “你要没事就先出去,这个菜做完就好了。” 狄初笑着揉揉祁凌的头,转身继续做菜。 “我不,”祁凌靠着流理台,双手抱臂,“我就在这儿看着你,看着你才舒服。” “哪儿舒服?” “哪儿哪儿都舒服。”祁凌说,“宝贝儿,下次我们来个厨房play怎么样?” 狄初炒菜的手一抖,差点没把锅里的肉片铲到祁凌脸上去。 “厨你妈啊,”狄初气得有点想笑,拿着锅铲指着祁凌,“再说话老子抽你。” 祁凌从善如流地闭上嘴,抛了个电眼。 狄初做的菜不算多,都比较精致。主要考虑到吃完饭坐一会儿,就要吃蛋糕。温如水是女孩子,晚上吃那么多东西不利于消化。 温如水不能待太久,最迟九点就得回家,奶奶一个人在家里,温如水并不是很放心。 四人吃饭时,祁迟一人承包所有笑点。 祁凌很不给面子地把祁迟小时候的蠢事一一翻出来,变着花样讲给温如水听。温如水笑得拿不住筷子,祁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感觉自己英俊潇洒的形象全毁在他哥手里。 这他妈肯定不是亲兄弟吧! 狄初第一次见温如水像今天这样开心,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觉得挺温暖。四人围坐在桌边,亦友亦亲人。 今天这样的感动,对于狄初和温如水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狄初也不得不承认,自从祁凌两兄弟进入他的生活,一切都改变了。 吃完饭,祁迟在厨房洗碗,其他三人在客厅聊天。 狄初有意无意地跟温如水提起明年中考的事,然后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问志愿。 温如水的回答也挺有分寸,一时让祁凌感觉这俩兄妹都在打擦边球。但温如水始终还是年龄小了好几年,比不上狄初套话的老练。 最后狄初在心里盖棺定论,温如水本身也是很想去市里读书的,只是怕奶奶没人陪。 第105节 那这就好办了,狄初想,总得有个人需要牺牲的。 祁凌也听得很明白,下意识看了狄初一眼。 没说话。 祁迟洗碗的速度跟乌龟差不多,久得狄初差点以为他在厨房里捏土重造。等祁迟洗完出来,狄初他们都准备拆蛋糕了。 狄初把绳子剪开,打开盒子之前,转头对温如水说:“如水,那什么……这是我和你凌哥今早一起去做的,卖相可能……不那么好。” 温如水很懂事地点点头:“反正都是吃呀,没事。” 祁凌和狄初互看一眼,咬牙打开盒子。 蛋糕袒露在众人面前时,四人齐齐一愣。 祁迟瞬间爆笑出声,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不是,哥哥们,这叫卖相不怎么好?哈哈哈哈哈哈!好意思吗?这分明就是丑出新高度好不好?哈哈哈哈!” 温如水忍着嘴角的笑意好辛苦,半响还是说了句:“哥,是有点难看。” “不是,”狄初看着蛋糕有一半奶油完全糊到盒子上,“做出来的时候真比这个好。” “我……我证明!”祁凌装得一本正经地举手,实际上很想笑。 狄初转头踹了他一脚:“你证明个屁!叫你好好提着,不要甩不要甩!” 祁凌赶紧躲:“下意识,下意识,初哥初哥我错了!” “老子今天非把你从二十楼甩出去!” “唱生日歌!别耽误时间了啊,乖!”祁凌不自觉地出声哄狄初。 最后一个“乖”字叫得无限暧昧加亲密,原本打闹的两人顿住,不自然地同时瞟了眼温如水。 祁迟相当来事儿地“嗨”了一声:“关灯关灯,点蜡烛,唱生日歌!” 狄初咳了一声,尽量恢复自然。祁凌把蜡烛插上,招呼祁迟拿打火机。 似乎温如水没发现什么。 有惊无险地吃完蛋糕,狄初觉得今晚简直过得惊心动魄,魂儿都快给整没了。 “这个是我和你凌哥共同给你买的礼物,”狄初把礼品袋递到她面前,“不是贵重礼物,一片心意。我们也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以后你有喜欢的,主动跟我们说也行。” 温如水笑着接过礼物,心底暖洋洋的:“谢谢哥哥们,我会好好保存的!” “保存啥啊,”祁凌说,“送你就是拿来用的,放假可以戴着玩儿,以后有喜欢的就跟我们说,哥哥们给你买。” 祁迟见两人简直要把自己的光环抢尽了,赶紧打断他们:“该我了该我了!” 祁迟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是几本书。 《仓央嘉措诗集》、《情人》、《走到人生边上》、《可爱的契诃夫》 而且每一本都是拆开过的,看封面也不像新书。 温如水抬头看了祁迟一眼。 狄初和祁凌很上道地悄悄溜进卧室。 祁迟坐在沙发上,温如水就在他身边,两人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坐着。 祁迟有点紧张,伸手在沙发上抓了一下:“这都是我看过的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收下。” 温如水将书翻开,祁迟看书很仔细,不仅有勾画字句,还在很多自然段旁边写了心得体会。 祁迟的字很漂亮。 温如水无意间翻到《仓央嘉措诗集》扉页,上面祁迟写了一段话: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落款日期是温如水的生日。 温如水接着翻,《情人》的扉页上写着: 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走到人生边上》的扉页上写着: 感情是很难控制的人是很可怜的。 比如我情不自禁喜欢上你。 《可爱的契诃夫》的扉页上写着: 美丽的女人,如果您知道您的来信给我带来了多少欢乐,我低低地向您鞠躬,低得额头要碰到我们家那口已经挖到八丈深的井底。 —— 契诃夫 温如水也爱看书,两人本一开始就是因书相交的。这些句子的意思,温如水不是不懂。 “迟迟。”温如水叹了口气,“我……” “等等,”祁迟紧张地搓搓脸,“你说之前,可不可以先听我说一段?” 温如水咬咬唇,点头。 “其实我吧,说直接点,就是喜欢你。你肯定知道的,太明显了是不是。罗智那玩意儿天天说我都快成你的影子了。”祁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但他又是第一次对姑娘表白,一颗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费了好大力才按回去。 “你哥和我哥也知道,我估计喜欢你这事,别人一看就能明白。” 喜欢一个人,眼里是有光的。 “但我答应了你哥和我哥,现在不早恋,我哥说高中如果我们在一个学校,我还喜欢你,就允许。”祁迟抬头看看天花板,“我肯定会喜欢你,会一直喜欢你,我从没喜欢谁喜欢到看见她就开心,想到她就开心,她开心我更开心。” “但上了高中,我也不会跟你早恋,”祁迟说,“我是打算一路跟着你去大学的,以后无论你去哪个城市,我都跟着去,我想照顾你。” 温如水的眼睛有点酸,她和祁迟对上眼的时候,莫名有点视线模糊。 “我就是今天憋不住了,想跟你说一声。不是非要你答应我什么,高中毕业前我们会一直是朋友。”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马上占有。 “但我会是你最亲近的那一个,你不要烦我。”祁迟说,“我可能看不得哪些男生靠近你,我可能会忍不住想让他们全滚蛋,所以以后,如果我们之间有了分歧,我希望你别烦我就好。” 温如水把那几本书抱紧,轻声说:“不会。” 两颗年轻而稚嫩的心,从未有今天这般靠近。 温如水看了看时间,必须得回家了。她站起来对祁迟说:“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答应。但有些话,我也要说。” “迟迟,我不能把你吊着,也许以后去了高中,大学,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肯定也有更好的女孩子。那时候你喜欢别人,我是不会怪你的。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现在一直做朋友,这是你提的要求,我也答应。毕竟我们是比较小,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所以,不要对我太好,别人的朋友怎么做的,我们也怎么样。不要太亲近,不然就是暧昧了,对不对。 “迟迟,真的很谢谢你,谢谢遇见你。”温如水笑起来,眼睛里水光滟潋,温柔如风。 祁迟看着她,心想,不会了,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温如水去和狄初道别的时候,祁凌也在狄初的房间里,幸好两人没做什么下流事。 狄初坐在桌前看书,祁凌躺在狄初床上玩游戏。 温如水看了眼两人房间里的那扇联通的玻璃门,再看看两人间快要生命大和谐的气氛。 心里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狄初使了个眼神让祁凌出去,祁凌笑着从温如水身边经过时,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自己的弟媳妇怎么看都漂亮! “哥,我走了。你早点休息。”温如水说。 狄初把书收拾好:“走吧,我送你。” “没事,迟迟送我。” 狄初一愣,这喊得……贼他妈亲密啊。 都快怀疑两人是不是又进展了。 “那……”狄初一时间想不到该说什么,“那行吧,你们注意安全。” “嗯。”温如水拉着门把手准备走,想了想没忍住,又回头小心地问,“哥,你和凌哥……” 半响。 狄初看着温如水的眼睛说:“是。” 既然温如水察觉了,那也没必要否认遮掩。 两人间沉默几秒。 温如水笑着先开口:“挺好的,凌哥人很好。” 狄初松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 “要珍惜啊,哥。” “知道了,你个小鬼一天还操心的多。” “换了别人我才不操心呢。” 温如水做了个鬼脸,转身走了。 祁凌回到房间时,狄初心情很好地开了电脑,在打理公众号后台,挨着挨着回复今天的消息。 “宝贝儿,”祁凌走过去,弯腰从后面抱住狄初,“这么高兴啊,刚刚我看祁迟满脸笑容,你妹也挺开心,你都在这哼曲儿了。” “是很开心。”狄初转过头在祁凌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一下亲得祁凌心花怒放,甜得姓啥都忘了。 “你开心就行。” “嗯,”狄初很自然地说,“我跟我妹出了个柜。” “嗯。”祁凌应,“操?!!!!” 狄初回头看着他:“不开心?” “你妹怎么说?” “祝我们幸福。” 第106节 “操。”祁凌说,“我操!” “操是什么意思啊,你他妈能不能好好说话?!” 祁凌伸手把狄初抱起来,用蛮力将人抵在书桌上,埋头吻了下去。 唇齿相依间,呜咽呻吟间。 祁凌低低地说了句:“意思就是,老子都快欣喜若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鬼迷心窍》 妈的……亲儿子亲闺女真是……冷冷的狗粮往我脸上拍啊…… 第48章 “他的眼睛很漂亮,漂亮到仿佛可以从中看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可以看到北国的风光和南国的花开,可以看到白驹过隙斗转星移,可以看到那些我与他所共度的灿烂岁月。” “我以为余生不会再写他,有人适合压在枕头下做梦引,抵在舌尖去回味,却不太适合拿出来与他人分享。” “因为分享一次,就疼一次。” “如同他离开我那天,整个世界吹灯拔蜡。” “好久好久,我都没有看见阳光。” “我嫉妒你身边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们就那样轻而易举见到我朝思暮想的你。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我多想拥抱你,可惜时光之里山南水北,可惜你我之间人来人往。” “我不敢想,多少的相思加两斤黄酒,才敢把这句喜欢说出口。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 “我也不知讲到后面,是想与他告别还是道歉,甚至有一种冲动,想把说出的话都收回。没办法,遇到你的事,我的语言组织能力就出了大问题。” “我忽然不知如何收口,那就这样吧。只讲到这儿,原本生活里就如此,无所谓开始,无所谓结局。感谢他陪我走过一程,往后的日子里没有他,我也就不那么急了。” “今天特别好,没梦见他,没难过,没思念。” “甚至难得,阴天没起风。” …… “初初,宝贝儿,心肝儿。”祁凌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叫魂,“你那篇文章怎么回事啊!啊?” 狄初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上看书,一边戴着耳机,一手撑着头。身上盖了条薄薄的羊绒毯,书页翻得哗哗响。 阳光从窗口透进来,金光四溢。几场秋雨冲刷后,已经失去了夏季的炽热。此时一层暖阳笼在狄初身上,整个人浸在一片朦胧里,祁凌看得有点呆。 如果绝世美人不开口,合该是一副好画。 “你他妈说话能不能别像你画我猜?什么文章说清楚要死么。”狄初瞥了他一眼。 祁凌爬到床尾,同狄初更近一些:“就你新写的《我欢喜你》,你今儿个给我说清楚,你给谁写的,啊?哪个野男人,我操,老子好想打人。” “不是。”狄初低头看着书,头顶柔软的发丝看得祁凌心痒,想摸。 “那你写给我的?!”祁凌蓦地拔高声音,“就这文,初,你交给程司从那智障看都会以为我俩掰了。你给我阅读理解一下,啊!你今天不讲清楚你别出门!” “人管家婆是学霸,你个渣渣才智障。”狄初说,“还有今天周末,我就没打算出门。” “不管不管不管,你给我解释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怎么的了!” 祁凌从床上下来,硬要挤上单人沙发。 本来祁凌个子高,手长腿长,硬挤上来,一时间狄初感觉自己气儿都出不匀净了。 “操,”狄初推了他一把,“有完没完,谁他妈会联想到我们俩,你别把自己的存在感看太强行不行?” “我就会联想到我们俩啊,不然我在这儿跟你拧巴什么?” “是啊,傻逼你拧巴什么?”狄初说,“你这哪儿来的野鸡为自己加戏?” “我操?”祁凌一愣,伸手合上狄初的书,把人往怀里按。 “妈的,哎哎哎!书轻点儿!”狄初没来得及抢,祁凌反手将书抛到床上,“咱俩必须把这事说清楚。” “你怕不是个傻子吧?”狄初哭笑不得,“那是读者来信写的故事,我帮她润色加编辑,然后发表。你没看文末的原稿:xxx;编辑/图文:作者。” 祁凌愣了愣,拿起手机刷刷刷往下翻,哦对,还真是。 “啧,”祁凌突然觉得自己头顶发光像傻逼,“啧啧啧。” “卖醋的吧?”狄初好笑地看着他,“这味儿酸的。” 祁凌背对阳光坐着,看着狄初被暖光照亮的脸,真好看。 “初,我想啵啵。”祁凌突然严肃地说。 “啵……啵你妈嗨啊!”狄初乐了,“哪儿学来的这些词,神经病吧。” “我不管,我要啵啵。” 祁凌作势往前扑。 “操操操,离老子远点,你他妈刚起床都还没漱口!” “你嫌弃我?!” 祁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狄初,你嫌弃我没漱口?” “靠,”狄初笑得歪靠在沙发上,“那你去找只母猩猩,它就不嫌弃你。” “不是,操,啧啧啧。狄初,人心啊!我都没嫌弃过你起床没漱口的时候!” “老子没漱口前亲过你了么?” “那下次让你亲呗,”祁凌说得理直气壮,“你今天先让我亲一口。” “滚滚滚,”狄初笑得没力气,连推祁凌的动作都有点半推半就。 祁凌用力将狄初的手腕握住,两人在单人沙发上扭打起来,双腿挤在一起动不了,全靠上半身过招。 狄初被钳制,祁凌趁乱在他脸上偷亲一口,赶紧跳起来。 “不啵啵我亲脸总行了吧?”祁凌一脸“我他妈好可怜男朋友不让我啵啵”的宛如丧偶般的沉痛。 狄初从床上把书拿回来,又坐回沙发上继续看:“快去洗漱,今下午出门一趟。” “出门?”祁凌穿好半夜睡觉莫名其妙脱光的衣服,“去哪里?你不是说不出门么。” “送你火葬。”狄初冷笑。 “操,初,还能不能行了?” “行啊,小爷我多行,你昨晚还不知道么?” “啧啧啧,用体力的又不是你。”祁凌靠着门框笑,虎牙若隐若现。 狄初微眯眼,笑得更冷:“要不今晚我运动运动,让你体验一下?” 祁凌一顿,吞口口水:“宝贝儿,我错了。” 狄初叹气:“滚去洗漱。” “不是,今下午真出门啊?” “不想去就算了。”狄初说。 祁凌咬咬牙,果然他男朋友就是又煞又威又绕指情柔。 祁凌跑去浴室洗漱,狄初看了看书桌上的台历。上面从十月二十一号开始,就在不断地画红叉。每天画叉,多一个表示离祁凌去n市参加音乐会的日子又近一步。 其实他俩说不准祁凌算是回n市,还是去n市。毕竟那是他的出生地,父母都在那里,但又成长在县城里。 狄初倒是觉得用“回”这个字更贴切,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不同的。只要你天生是天鹅蛋,就是生在养鸡场、成长在养鸡场,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这样的人去到属于他的地方,理应用回归一词。 两人前不久也有聊过这个话题,祁凌本打算参加完音乐会就走,但狄初建议他还是回去看一下父母。 “他俩活得好好的,有什么好看的。” 祁凌吃着面,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狄初。 “不是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这子女的基本礼貌吧。”狄初说,“能不能别给我夹肉?我感觉最近长胖了。” “完全没胖我保证,”祁凌伸手在狄初腰上摸了一把,“我感觉瘦了。” “哟,一掌丈量伊人是否衣带渐宽?” “可不是嘛,这心疼得我的。”祁凌扬起笑脸。 “祁凌。” “嗯?” “别笑,”狄初说,“牙齿上,菜叶儿。” “操!” 狄初用筷子敲敲碗的边缘:“别跟我转移话题,去看看吧,你不也好久没见到父母了么。” 狄初一向不爱管别人家务事,又不是闲得慌,别人的父母,想怎么相处轮不到外人多嘴。 但祁凌家庭感的缺失与他和父母相处时间太少是有很大关系的,既然现在有机会,可能多见几面,说说话,也许能好一些。 自己的父母是回不来了,但祁凌的父母还在。 他们两人之间,能有一人再享受到父母之情,看起来都不会太苦。 祁凌用筷子夹起碗里的面,又放下。最后低头塞进嘴里,含糊地说了句:“唔……行,有时间我去看看。” “嗯。”狄初伸手越过桌子,用指尖在祁凌的脸颊上轻轻划过。 祁凌抬眼,深深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别乱摸,你这一撩我,我就容易起反应。” “靠。”狄初踹了祁凌一脚,“你他妈是狗吗,随时随地逮哪儿都发情。” 第107节 “不,你不能污蔑我。”祁凌说,“我只对你发情。” 狄初冷笑:“再乱说话以后甭想吃面。” 祁凌叹口气:“那行吧,我下面给你吃。” “操?!” 狄初把书关上,那天两人说起祁凌父母的话题,祁凌最后虽然勉强答应了,但给狄初的感觉并不那么踏实。 其实也能想通,或许最后祁凌还是不去,也无可厚非。自己并不能强求对方做什么,只能把自己认为好的建议提出来,最后决定权依然在祁凌手上。 狄初看了眼日期,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今天。然后又抬眼看了看日历,距离祁凌去参加n市音乐节还有三天时间。 狄初低头看着书的封面,拇指在磨砂的书面上轻轻滑动,暖阳碎在他的眼睫上,眸子里又稳稳地盛了一碗光。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分开那么长时间。 虽然这段日子里,他总是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学会分别,况且这样的分别还只是暂时的,又不是生离死别。所以不用太敏感,祁凌始终是要回来的。 但也只是现在,因为祁凌才高三。 祁凌要走。 这四个字对狄初来说,意义远不止字面上的意思。走哪儿去,走多远,哪个时间段走,每一个不同的起因、不同的时间点,祁凌每一次去追逐梦想,对狄初来说都不一样。 如果是现在走,祁凌始终会回来。 如果是以后走,祁凌还会回来吗。就算他当真赖在自己身边,自己又会答应么。肯定不会。 狄初希望祁凌去追逐自己的人生,就像狄初也有自己的人生追求一样。 但现实是很残酷的,大多时候我们都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成为自己。如果两人的前进步伐不一样,要么是迎头赶上,要么是停下等待。 而迎头赶上的人,能不考虑现实的牵绊么。 停下等待的人,又能心甘情愿地看着一个个腾跃的机会错失么。 不一定。 可能会。 可能不会。 祁凌回房间时,看到的画面就是这样,狄初坐在沙发上想事情想得出神,齐肩的长发垂在耳边,只看一眼便让人沦陷。 祁凌回忆起来,狄初似乎有段时间没抽烟了,也不是一根都不抽,就是烟瘾比刚来这里的那段时间小了很多。 一开始,两人见面基本都在抽烟,烦躁就抽烟,越抽越烦躁。 现在除了偶尔忙起来睡眠不足需要提神醒脑,狄初身上很少带烟,也很少问他要。 祁凌走过去,把手上的牛奶递给他:“喝点儿,大清早起来看书,真以为那点字能填肚子。” “精神食粮!”狄初接过牛奶喝了口,“岂是尔等……” “岂是尔等学渣能懂的。”祁凌笑着接过话,又一屁股挤在单人沙发上。 “不是,你这人什么毛病。”狄初被挤得差点把牛奶泼脸上去,“别人的屎都香是不是,放着椅子不坐你非跟我挤。” 祁凌把头歪倒在狄初肩上:“得了不贴着狄初就浑身犯痒的毛病。” “痒是吧?来,挨顿揍就不痒了。” “咱们能不能别粗鲁。”祁凌说,“多爱我点儿。” 狄初乐得呸了一声,几口把牛奶喝完,然后将杯子放在地上。 两人难得安静一会儿,祁凌慢悠悠地喝着牛奶,狄初又把书翻开看了几页。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个时刻,窗外的人声鼎沸干扰不了他们,往后的忧虑干扰不了他们。此时一室明净,只有他们俩人互相依偎着,转头就能对彼此索要怀抱。 狄初看完今天要看的内容,把书关上,用肩膀碰碰祁凌:“你今天去不去工作室?” “你有事就不去。”祁凌说,“反正这次只是去参加活动,我们只用把曲目选好就行。排练了这么长时间,该磨合的都差不多了,最后这几天没什么要紧事。” “真的?” “就是假的我也要说真的。” “操。”狄初笑着锤了他一拳,从沙发上站起来,“那我们来做点事。” “嗯?”祁凌一声笑,音调拐得十八弯。 狄初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阴阳怪气,先掐死再说!” “别别别,咳,我死了找谁赔去?” 狄初松开祁凌,走到书桌前把东西收拾好:“用一下你弟的相机。” “相机?你要拍什么?”祁凌跟着站起来,“要求高不高?” “不高吧,就拍个视频。”狄初说。 “你用我那台。”祁凌往他房间走,“祁迟应该在学习,就不去打扰他了。” “假期还学?”狄初一愣,“够自觉啊。” “不仅自觉,还相当发奋,谁让如水那么迷人。” “操,我妹你叫那么亲切,真得以为你要我把绿了。” “这不可能,只可能你跟我弟把我绿了。”祁凌把相机和三脚架拿给狄初:“拍什么视频?” “我们俩的。”狄初把三脚架撑开,又把相机安装上去,“不长,就几分钟或几秒都行。” 祁凌没怎么听懂,这操作看起来简单,听起来简单,理解起来有点困难。 狄初转头看了祁凌一脸智障样:“我是怎么喜欢上你这种的人,当初智商是被水泡涨了吧。” “狄初,咱俩打一架。“祁凌磨着后牙槽,“我这种智商怎么了?” “是啊,”狄初说,“你这种智商。” “操。” 狄初把相机放好,调整好高度与位置,然后单手撑在桌上:“就是每天拍一个我们俩单独的小视频,你自己的就存到你的u盘里,我自己的我收好。每天这样记录下去,听懂了没?傻逼。” “哎,”祁凌走过去抱住狄初,“傻逼听懂了,那这个有期限没?” 狄初抬头看着祁凌,眼睛弯了弯:“没期限。” 他希望没期限,两人可以一直这样录下去。直到耄耋之年,他俩再窝在沙发里,把这些视频翻出来,一遍遍嘲笑年轻的时候有多蠢。 蠢得青春无敌,一牵手就以为能永远。 “靠,初,我发现你很浪漫啊。”祁凌用下巴蹭了蹭狄初的头,“自己录自己的话是吧,总结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 “大抵是这个意思,因为今天是第一次,所以我们一起录。以后都分开,存到自己的u盘里。” 狄初把椅子挪过去,放在相机前。 “你先还是我先?” 狄初问。 “你先吧,”祁凌走到相机后,看着屏幕,“我宝贝儿就是上镜,瞧瞧这脸,这镜头感。” 狄初指着祁凌:“你闭嘴。” 祁凌从善如流地闭上嘴,伸手从左嘴角拉到右嘴角,做了个关闭的动作。 狄初都没准备,像是早已准备好要说的话,低头沉默两秒,然后抬头开始说:“八月三日,是我第一次见到祁凌的日子。” 狄初一开口,温和的声音响起时,祁凌心头就软了下去。他没想到狄初会以两人刚认识的时间开头,更没想到狄初把日期都记那么清楚。 “别以为我那时候就对你有意思,那天老子转学,能不清楚么?”狄初像是透过镜头看向祁凌的眼睛,“我们俩才认识那会儿,差不多见面就呲火,随时一副准备打架的样子。” “但我现在也没想通,为什么我跟他永远都是打嘴炮,从来都没真正打一架。其实现在回想,很多细节重新捡起来咀嚼后,祁凌永远都是退让的那一个。” “我还在猜,他是不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操,”祁凌看着屏幕笑着骂了一声,“多大的脸才能产生这幻觉。” “后来天天相处,总是容易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他。我操,真心不爽。那时候想,这家伙掌握了我这么多丢份儿的秘密,铁定心里乐开花,抓住把柄能怼我。” “可他没有。” “我们俩第一次接吻是在山上,不对,只是亲了一下。我当时觉得这个人太大胆了,怎么能那样简单粗暴、单枪直入地闯进我的领地。我一直以为我坚固的城墙,就被他那样轻易摧毁。这人太奇怪了,所以我想了解他更多。” 祁凌听得有点入神,嘴边始终挂着不自觉的笑容,满足地像隔壁村三百斤的大傻子。 “再后来,再后来今天就不说了。重要的话,明天继续。” 祁凌按下暂停键,最后一个画面停留在狄初冲着镜头微笑时,又帅又温柔。 视频保存好,祁凌叹口气:“初初,我明天也好想看你录视频啊。” “枕头在这儿。”狄初指指床上,“你需不需要准备一下?” “我这么帅,需要准备?”祁凌切回录视频状态,坐到椅子上。 狄初走到相机后看屏幕,不得不承认祁凌确实很上镜。正常人上镜,整个脸拍出来会比生活中显胖,所以大多数明星为了上镜好看,会拼命减肥。 但祁凌五官立体,棱角分明,真挺不错。 祁凌对着镜头抛了个电眼,搞得狄初隔着屏幕都是感受到震天的骚气。什么傻逼能这样,狄初有些想笑。 祁凌做个了a的动作,双肩放松,自顾自说起来:“头回录视频,我先表个白,狄初,我爱你。” 狄初膝盖一软,看着屏幕里祁凌认真的眼睛。 心里的小鹿撞得都成脑震荡了。 “初,你知道我最早对你唯一的印象是啥不?是你的走姿。我操,那简直了。风姿卓越、走路带风!耍帅的最高境界,装逼的世间绝学!第一次见到这么骚的走位。” “那时候我看着你的翘臀、长腿、窄腰,就在想,咱俩在床上肯定合拍啊!” “靠!”狄初猛地抬头看向祁凌,“你他妈说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次?!那时候?!我操,你还录个j8录!” 祁凌赶紧伸出尔康手,满脸社会社会jpg.,说:“哎哎哎!导演不能干扰演员啊,还让不让人好好拍了,等着领盒饭啊!” 狄初伸手点点他,示意继续。 这仇倒是记下了。 祁凌又重新盯着镜头:“我说了,初,我今天只是来表白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人一生中最强烈的心跳分三次,上课被老师点名,下楼梯一脚踩空,和你对我微笑时。” 第108节 “我不是,我最强烈的心跳分很多次,你第一次正眼看我时,你第一次叫我名字时,你第一次触碰我时,你第一次主动亲我时,你第一次掉眼泪时。太多太多了。” “我先前还在纠结,我要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我有多喜欢你,我就怕你体会不到,怕你感受不全,怕你觉得我不够在乎你。” “直到刚刚你朝我吼,露出又威又煞的样子,好像要把我拎起来打一架,我忽然想通了。” 祁凌慢慢挺直脊背,收敛起吊儿郎当又苏破天际的痞笑。 狄初也不自觉地认真起来,定定地看着屏幕。 “初,宝贝儿,心肝儿。” “如果爱情是一场博弈,那我愿和你,一干到底。” 狄初错愕,缓缓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与坐在他对面的祁凌眼神相撞。 在这放手一搏的人生里, 我只追求你这颗灵魂中的星辰。 第49章 “凌哥。”狄初盯着祁凌。 “嗯?” “你给我解释清楚,”狄初顿了一下,“这种骚话在暗地里练了多少遍?” “操,”祁凌笑了,“不准学渣文艺腔啊,谁还不是出口成章了怎么的。” “不是,我发现我认识你这么久,只要每到关键时刻,撩人的情话立刻奉上。这种话你是不是以前也见谁就说?” “看看窗外,”祁凌走过去把窗户打开,“六月飘雪有没有?” “滚,”狄初乐了,“这他妈都十一月了。” 祁凌走回来查看视频,点击回放的时候看到自己那么赤裸地表白还是觉得有点羞耻感。这种话倒不是对谁都说的出来,也没刻意练过,好像只要对方是狄初,他就能把世上的情话说个千万遍还不重样。 “挺好的。”狄初看着视频说,“以后就把相机这样放着吧,每天录完导入自己的u盘。” “那我去n市参加音乐会怎么办?” “你出门不带智商?”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爱我?”祁凌对狄初每个一句话就要嘲讽他一下的行为极度不爽。 狄初抬眼看看他:“你没手机?手机不能录?不是我有意嘲讽你,谁让你长了张嘲讽脸。” “操,”祁凌还真是突然反应过来,“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这!”狄初把左右手食指并在一起,然后往两边拉开,“这就是学霸和学渣间的差距,这——么大!” “是啊,”祁凌忽然笑笑,同样举起双手比了个长度,“学渣都是这么大,学霸……” 然后将长度缩短,笑得不言而喻。 狄初眼皮一跳,把相机放到一边。他掰响手碗和指关节,咔咔咔。 祁凌后退两步,心里的不安涌上来。 “咱俩把一直欠着的约架,今天补上吧。”狄初说,“学霸会让学渣深刻理解到祸从口出是个什么意思。” 祁凌一个劲儿后退,眼底全是笑意:“别,我初,咱们能不能文明点?” “我是粗鲁的人?” “你现在这动作就很粗鲁,好好说话,刀放下。” 祁凌看狄初向自己走来的样子,宛如拿着把四十米点击就送的杀猪刀,脸上还挂着谜一般和善的微笑。 看得后背发麻,血液倒流。 狄初磨着牙,扫腿把祁凌踹翻在床,力道控制地挺好,不会太痛,也绝不会轻松。祁凌一边挨打一边笑,笑得整个人趴在床上毫无还手之力。 狄初反剪祁凌的双手,跨坐在他身上,一只手相当快准狠地在祁凌屁股上抽了几下。 啪啪啪的。 “说!谁更大!” “初,”祁凌一边笑一边换气一边死鸭子嘴硬,“咱不能掩盖客观事实,你个学文科的……” “啪。”狄初一掌又落下,“老实点,信不信老子今天让你尝尝驴鞭的味道!” “驴……噗!哈哈哈哈我操!”祁凌实在忍不住破了功,“不是,你让我笑会儿,哈哈哈!” “操,笑你妈个庐山野驴逼啊!”狄初憋着没让自己笑出声,要不然两人铁定又会开始你笑一会儿,我笑一会儿的傻逼轮回,然后达到大家一起笑的生命大和谐。 祁凌使坏地抬起屁股在狄初下面磨蹭几下,搞得狄初腰软地差点扑下来。 “老实点!”狄初伸手指着祁凌,“让医生好好检查检查你的身体。” “医生——”祁凌十分配合地做出虚弱状,“人家下面好痛……” “嗯?让我看看——” 两人人来疯地进入角色扮演,狄初刚要伸手去解开祁凌的裤子,卧室门突然开了。 “爸爷,我请教个问题。” 祁迟拿着本子笑得一脸单纯,刚进入卧室,什么医生什么病人等不堪入耳的词汇通通毫无保留地灌进他耳朵里,然后再一抬眼。 爸爷坐在他哥身上,两人面色潮红,带着点那什么的感觉。 三人一愣,足足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期间祁迟的脑子里戏份相当充足:我靠,原来他们喜欢这么玩儿。我靠,原来我哥是下面那个啊。我靠,原来高中生的世界污地这么劲爆。 我靠! 祁迟此时看着俩人,感觉五官直接虚化,两人脸上只有三个大字:污、妖、王。 而狄初和祁凌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祁凌一手揽在狄初腰部,狄初的手还在裆部放着,两人心里只有同一个想法:完了,带坏小孩。 结束一分钟的沉默,祁迟满脸“好了好了,我懂了我都懂了”的表情默默关上房门,走之前还好死不死地说:“全当一切没发生,哥,你们继续,继续。” 祁凌和狄初对视一眼,同时从床上跳起来,赶紧追出去:“祁迟,祁迟!你听我们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没有。”狄初拍拍门,“我和你哥没有……” 没有怎么样?狄初觉得自己都解释不通。 祁凌使劲拍了拍祁迟的房门:“我数三声,你给我开门。” “一!” “二!” “三……” 祁迟哗地拉开房门:“你们还有完没完了!人家不要学习的啊,人家没事做的啊!我管你们扮演医生护士还是空姐空哥的哦!你们别带坏我就行哦!” 祁凌和狄初同时顿住,啥玩意儿?敢情你小子本来就懂这么多啊,看来还是他俩瞎担心了。两人刚松一口气,猛地又抬头。 “祁迟,哪儿学的这些东西。”祁凌微眯眼,一手撑着门,“老实交待,你他妈这书是读到屎里去了?还空姐空哥?!妈的,老子今天要看看,你房间里有些什么书。” “我操,我操,哥!亲哥!这都是你当年给我看的’爱的启蒙‘啊!” 祁迟眼见形式不对,赶紧甩锅。 “你给他看的?还’爱的启蒙‘?!”狄初冷笑两声,祁凌暗道大事不妙。 这都多少年前的陈年往事了,哪个男生没看过这些东西。他就不信狄初没看过,这他妈都是些启蒙片啊,人生奥义,如今社会更体现了性教育是多么的重要。 “教育!纯粹教育!”祁凌说,“你别狡辩你没看过gv?” 狄初一顿,心想自己是不敢这么说,不然太假。 祁迟倒是一脸好奇地插了个嘴:“哥,俩哥!gv是什么?” “关你屁事!” 祁凌和狄初异口同声道。 祁迟缩了缩脖子:“哦……” “我跟你说,”狄初正色起来,用手指点点祁迟,“你要敢让我妹听到这些你就完了。” “难道不该是你们求我,求我不要告诉水水?” 祁迟的表情不亚于在精神病院躺了八十年的痴呆儿。 狄初和祁凌几乎是同一时间交换眼神。 —太欠扁了你弟。 —动手。 祁凌猛地用肩顶开房门,狄初扑上去一把抱住祁迟的脖子然后捂住他的嘴。 随着房间门关闭,里面只传来连续不断的、惨绝人寰的大吼声。 “你们!!你们太坏了!!!!我要跟你们恩断义绝!!!” “啊——痛痛痛!哥!我哥!别抽我屁股!” “哈哈哈哈哈好痒好痒,别,别挠,我求你们了!” “哇——我要哭给你们看啊啊啊啊!” 结束战斗的时候,祁迟已经奄奄一息了。趴在地上宛如死鱼,祁迟倔强地拍拍地板:“我……我不跟你们玩儿了……咸鱼!也是有尊严的!” 两人拍拍手,没管祁迟的尊严有几斤几两重,转身出了他的卧室。 这么一闹腾,时间也溜得挺快。 狄初摸出手机看了看:“走,回房间换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祁凌这才想起狄初说今天是要出门的。 “跟我走就行,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狄初看了他一眼,笑得挺神秘。 第109节 祁凌秉承男朋友说啥就是啥,男朋友去哪儿就去哪儿的信条,跟着狄初出门了。 然而他始终没想到,或者应该说永远想不到的是 ——狄初会带他去教堂。 而且是——正在举行婚礼的教堂。 县城有个小教堂,小得只有一栋楼,两遍都是商业区。因年代久远,显得有些破败。教堂前有一棵参天大树,也不知是谁栽种在这儿。 看样子是四人合抱之木,年头应该比教堂还要久远。 教堂以前是不承办婚礼的,直到后来可能资金周转不开,再加上做礼拜的人日益减少,才不得不承接婚礼。 西式婚礼流入县城时,在教堂举行婚礼是很稀奇的。经常会有人来看热闹,看着新娘在父亲的带领下,一步步走进教堂,然后经过好多排长长的椅子,最后父亲将女儿的手移交给新郎。 两人在神父的见证下结为夫妻,唱诗班的孩童在一边清唱着祝福歌曲。 由此又开启一段圣洁而美好的婚姻。 再后来,教堂举行婚礼的人逐渐增多,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到现在,除了亲友到场,围观群众很少。 狄初带着祁凌从门口顺着墙边溜进去,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站在最后一排。 “初,你怎么知道今天婚礼?” 祁凌压低声音问。 狄初小声回答,尽量降低存在感:“昨天从这儿过,听到教堂工作人员在门口讨论。” “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狄初没再说话,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教堂里,亲友们都穿得很正式,男子西装,女子礼服。 音乐响起的时候,新娘从门口走进来。花童站在两边撒花,各色花瓣被抛向天空,又徐徐落下。 新娘洁白的婚纱拖曳在红色地毯上,一步步走得坚定而幸福,新郎站在神父身边,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耳边回旋着舒缓的婚礼进行曲,祁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像是自己在举行婚礼。 婚礼带给人的幸福感总有那么一个时刻,能让你觉得若有一天,自己也能同爱的人在亲友、神父的见证下结为伴侣,那真是太幸运。 可他们不行。 祁凌用余光瞟了眼狄初,发现狄初一直看着神父,哼着婚礼进行曲。 仿佛要结婚的人是他自己。 新人双手交握,走到神父面前。 神父对着众人朗声道:“在这个神圣的时刻,这两位可以结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么理由使得这次婚姻不能成立,就请说出来,或永远保持缄默。” 台下无人说话。 神父转头看向年轻的新郎:“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吗?” 狄初突然转头看着祁凌,后者吓了一跳,对上狄初认真的眼睛。 狄初说:“我愿意。” 祁凌一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神父:“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狄初坚定地说:“是的,我愿意。” 恋人的心意宛如金风玉露一相逢,只一听,胜却人间无数。 祁凌瞬间就懂了。 神父转向新娘。 神父:“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吗?” “操,初,你抢我台词,凭什么我轮到新娘。”祁凌牵着狄初的手轻声抗议,然后坚定地说:“我愿意。” 神父:“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祁凌朝狄初靠过去,俯在狄初耳边。满是磁性的声音不断撩拨对方的耳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一辈子都愿意。” 狄初侧过头,专注地看着祁凌。两人间的心意完全不用说破,今日之后又仿佛跃上了更高、更新的阶段。 狄初已不太听得清神父后面在讲什么,那边的新人还在交换戒指,进行婚礼。 狄初把一个小盒子塞到祁凌手里:“给你的。” 祁凌看了看狄初,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表。 不是新的。 狄初从盒子里把表拿出来,给祁凌戴上。 “这是我以前戴了好几年的表,虽然有点旧,走时还算准。本来想给你买新的,但我挺想跟你用同样的东西,所以就把这块表给你。” 表盘纯白,表带是淡棕色的皮质品,带着很舒服。 扣在祁凌手腕上,莫名合适。 “我都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祁凌摸摸手腕上的表,说得挺内疚。 狄初往祁凌身边靠过去,两人在最后一排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偷偷相依。 “没事,我就是想送你。” 祁凌伸手抱住狄初,压抑了这么久的离别之情现如洪水猛兽唰地开闸而出。他何其舍得?怎么可能舍得狄初,离开一时一分也觉得难熬。 狄初埋头在祁凌脖颈间,瓮声说:“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我会回来,肯定会回来。” 祁凌与他分开一点,对上视线。 “宝贝儿,无论我去哪儿,你才是我的家。” “我一定会回来,一人一城,你就是我的城。” 狄初眼睛有点疼,酸得发涨,猛地抬头吻住了祁凌。 教堂尽头,新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结为夫妻。 阳光从教堂五彩的玻璃窗后透进来,红的蓝的金的光,流彩四溢。唱诗班神圣的歌声飘荡带教堂上空。 整点的钟声敲响,又一对新人在神父与上帝的见证下相伴余生。 谁也没注意到,教堂的角落里,有两个紧紧相拥的少年。 圣洁的阳光同样穿过窗,泼洒在他们身上,那一刻,宛如永恒。 那一天,教堂外的蔷薇科花丛密密缠绕着十字架,洁白的墙壁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一切黑暗在阳光下无处遁形。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那一天,两个少年, 借一场别人的婚礼, 像是许下了滔天的诺言。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 “上帝……改变”——王菲的歌《流年》,超好听。 第50章 两人从教堂出来的时候,祁凌忽然对狄初说:“今晚不回家吧,出去通宵。” “通宵?”狄初皱眉,“网吧?” 祁凌摇头:“不是,带你去玩儿。” “玩什么能玩通宵?”狄初懵圈,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在外面夜不归宿玩通宵,最常去的就是网吧。 以前陪徐陆偶尔去,不过狄初不喜欢网吧的氛围,不通气,喧闹,给人一种颓靡感。特别是在网吧泡一个通宵再出来,有种从浑浊的泥潭里挣扎出来的脱力感,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祁凌从包里把烟摸出来:“你抽吗?” “你傻吗?”狄初看了他一眼。 祁凌做出给大佬递烟的姿势:“你最近都没怎么抽,我以为你戒烟。” “不是戒烟,是烟瘾不大。”狄初说,“以前也不怎么抽。” “你刚来这里那会儿,抽烟跟喝水似的。”祁凌给他把烟点上,“我身上一半的烟都是被你抽掉的。” “这么凶?”狄初花了几秒回忆,感觉祁凌夸大事实。 “不过那段时间你烦躁成那样,见谁都呲牙的样子,抽点烟也正常。” “是啊,”狄初耸肩,“我还就奇了怪了,你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听话,让你给就给。” 祁凌嘴角叼烟,笑得有点邪性:“证明大爷对你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狄初乐着踹了他一脚:“傻逼。” “等下,给我弟打个电话。”祁凌把手机摸出来,拨通祁迟的号码。 响了三声那边传来祁迟欢脱二百五般的声音:“哥!亲哥!啥事儿!” “我跟你初哥今晚不回来,你自己找点饭吃,晚上不用等我们了。” “是不回来吃饭,还是通宵不回来?” “通宵。” “咦——”祁迟在电话那头疑惑地拖长声音,“家里隔音效果还行啊,我晚上睡得沉,听不见。你俩何必出去?” 第110节 说完,祁迟还相当体贴地嚷了几句“没事啦没事啦,你们完全不用在意我。” 狄初听不下去,幽幽说:“祁迟。” 祁迟一顿:“哥,你干什么开免提啊!爸爷掌握着我的恋爱生死大权你不知道的啊!” “谁让你嘴欠。”祁凌笑着说,“我跟你初哥今晚去玩儿,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虽然祁凌本身是想做点那回事,但今天文艺浪漫的气氛太好,一提那事儿就情色。 显得自己很不上道。 祁迟挂电话前还莫名其妙地嘟囔:“两大男生有什么好玩通宵的。” 祁凌呲牙,嘲讽地怼回去:“情侣间的情趣,岂是你一个直男可懂的?” 狄初在旁边跟看傻子无异:“瞧把你能的。” 祁凌倒是很潇洒地做了个follow me的手势,转头就走。狄初看了看手机余电,还有百分之五十。估计今晚是撑不过的,只能明早再回去再充。 祁凌带着狄初绕了几条街,最后走进一家花店。 店长与祁凌熟识,一个将近三十岁的哥哥。 店内装潢与其他花店颇为不同,除了分层分种类摆放的鲜花,在另一面墙上,还将各种包装搭配的颜色用小纸片摆成色卡。怎么配好看,哪一种更符合买家自己的胃口,一目了然 再往里面,摆放着设计感强烈的桌椅。有的桌子像树桩,有的像叶片,还有的像架起来的树枝。 吧台有卖咖啡,店长不忙的时候会给客人提供纯手工现磨咖啡。 祁凌在一旁选花,狄初靠着吧台和店长聊天。 “凌哥经常买花吧。”狄初说,眼神不住地往祁凌身上飘。 店长怀里抱着一只布偶猫,纯蓝的眼睛像两颗钻石。 “确实经常来,小凌从小学就在这儿买花,很多年了。” 啧。 狄初心里一阵不爽,那么小就开始撩人。他丫的打根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追人他还真是无师自通啊。”狄初说出这句话就有点后悔,掩盖不住的酸意隔几里地儿都能闻到。 店长倒是没怎么在意,摆摆手帮祁凌解释:“不是追人,他还需要追谁?小凌这模样,打小就是别人追在他后面跑。” “那他买花干什么。” “买回家啊。”店长说得理所当然,“难道你买花除了送人,不会偶尔为了让自己开心,买回家插着吗?” 狄初扯扯嘴角,确实不会。 以前那种生活,哪儿还有心思想着买花回家取悦谁。 店长自顾自地说:“花是个好东西,除了能给他人带去愉悦,表达对别人的心情。很多时候,还能给自己带来好心情。” “小凌经常来这里买,有时候让他弟来,他们家的鲜花基本上从没间断。” “不管外面怎么说,我始终认为小凌是个挺美好的孩子。” 狄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觉得前十几年,就心态问题上,自己和祁凌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祁凌想的是如何摆脱这种操蛋生活,努力让自己不习惯黑暗,往有光的地方走,保持憧憬,积极生活。 而狄初想的是如何压抑,压抑自己的本性。从而变成另外的样子,让父母满意的样子。 祁凌还在选花,狄初有些看不懂,几支花而已何必选这么久。 店长把猫放在桌上,布偶猫轻轻叫了两声。狄初伸手在其背上顺着毛摸了几下,丝滑的绸缎般,好舒服。 店长拿出咖啡豆,侧头问狄初:“来一杯?” 狄初想了想,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都是朋友。”店长也没管生意怎么样,慢条斯理地站在吧台边磨咖啡。 “不过这样做生意……”狄初想说,这样漫不经心地做生意合适吗。 店长笑笑:“这人生呢,本就走得挺快。这社会也如此,太浮躁。每天从店门口风驰电掣地奔波生活的人太多了。其实,快着快着,你最后会觉得,还是慢一点好。” “钱这个东西,挣得多就多用,挣得少就少用。” 狄初听了像是懂了点什么,这样的生活态度也挺好。 祁凌最后选了几支香槟玫瑰,狄初拿起来仔细一看,便明白祁凌这么精挑细选的原因。每一支都精致,每一支都鲜活。拿回家存活的时间应该挺长。 “这次怎么包?”店长把咖啡做好,端给他俩。 祁凌喝了口咖啡:“还是这么好喝,最近店里有什么新包装没?” “有,报纸牛皮,还有新到的手揉纸,你看要哪种?” “报纸牛皮吧,其他的你看着来就行。” “成。”店长说,“送谁?” 祁凌就着拿杯子的手指向狄初:“他。” “啊?”狄初一愣。 店长失笑:“也是,是你干得出来的事儿。” 祁凌还颇为得意地抬抬下巴:“前几个月让你帮我抄送冯唐翻译的那首诗的花,也是送他的。” “啊,”店长恍然大悟,“我就说你怎么。” 店长转头看看狄初:“确实值得,祝贺你俩了。” 狄初装作淡定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口味香醇。 祁凌却明明白白地看清了狄初薄红的耳朵。 两人拿着花从花店出来的时候,狄初除了那么点感动,剩下的无一不是想骂街。 狄初最后挨不住大街上汹涌的视线,凶神恶煞地把花束塞到祁凌手里:“你,自己拿着。” 祁凌倒是抱得理所当然:“成,反正得拿一晚上。” “操,”狄初想着就牙疼,这他妈蠢得无fuck说。“能不能正常点儿。” “哎?怎么的就不正常了,初,你害羞干什么?” 狄初闭闭眼,无奈: “要玩赶紧,你他妈要准备就跟我站这儿唠一晚上,老子不陪你。” “走吧,先带你去吃东西。” 祁凌一手抱着花,一手牵着狄初。 “吃什么?” “我喜欢吃的。” 两人明目张胆地在街上手牵手,一开始还有人盯着回头看,渐渐的也没谁在意了。 其实公众视角也都这样,藏着掖着反而让人好奇心更甚,觉得这背后定有什么惊天大秘密。而坦荡荡地晒在阳光下,最多开始议论一阵子,很快热度也就消去了。 狄初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今天祁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本计划就是录视频,然后参观婚礼,再送个东西。从教堂出来后,掌握在自己手上的节奏,莫名被祁凌一句“玩通宵”给反客为主。 祁凌没带狄初去什么情调餐厅,相反把狄初带去了一家烧烤店。 两人拿着花走进去的时候,狄初感觉其他人有一种“嘿,来了两个带花吃烧烤的白痴”的感觉。 也许别人没那感觉,可能都是狄初脑补的。 但狄初也说不清这种怪异感在哪儿,可能是前十七年都没人这样正大光明地送他鲜花,没人说要带他去吃自己喜欢的食物。 一切都很新鲜,所以狄初无所适从。 这还是头一回两人街边撸串,十一月的天气已有些寒冷,出来吃烧烤的人不多。 祁凌一边喝着维e奶,一边拿着菜单点串儿:“我跟你讲,他家排骨郡肝肉串贼他妈好吃。” “好吃你多吃点。”狄初看祁凌喝奶的样子怎么都觉得画风清奇。 “吃的是比较多,上次我和祁迟两个人吃了将近一百多的肉,纯肉。” “操,这他妈都没吃吐?” “吃吐了啊,”祁凌嘴角抿着吸管说,“吃吐了还想吃,你该知道有多好吃了吧?” 狄初听得一阵犯恶心:“你他妈别说了,好端端的食欲整没了。” 祁凌狠吸一口维e奶,瓶内哗地下去一大截儿。 “我实话实说。” “哎。”狄初说,“我谢谢您呐。” 烧烤上桌,狄初拿过一串排骨咬了口,不得不承认确实味儿不错。 肉很新鲜,味道偏辣,不麻,够劲儿。 两人吃上烤串就没话了,你一串我一串,在隔壁桌眼里不亚于抢。 抢着抢着可能会打架。 撸串这回事儿,是要上瘾的。 特别是在夏季傍晚,一盘烤串儿外加一大杯冰啤酒,辛辣的食物混着沁人心脾的酒液,从食道一路厮杀到胃里,那简直了。 在这样的深秋也有另一番风趣,喝着温热的维e奶,大口大口吃肉,满满的饱腹感不由自主地撩拨起人心里的幸福感。 两人把最后一根签放下时,一同呼出一口气,舒服! “还不错吧。”祁凌伸开双腿,摊在椅子上。 狄初拿纸擦擦嘴:“是挺不错的。” “吃饱没?没吃饱继续。” “够了够了,再吃他妈的真吐了。” 祁凌结完账回来,一把捞上花,对狄初说:“吃饱就上路,夜生活开始了。” 狄初本着吃完夜宵心情好的原则,跟在祁凌身后走出去。 “先回家把电瓶车骑出来。”祁凌抬手招了车。 第111节 “不是,你这是在折腾什么?”狄初更看不懂了,磨蹭到现在根本不知道祁凌要做什么。 这种迷茫给狄初的感觉很不好。 “你跟着我就行了。”祁凌神秘地说。 这一来二去浪费了不少时间,两人骑上粉色小电瓶再从小区里出来的时候,将近晚上十二点。 祁凌骑车,狄初坐在后边抱住他的腰。下巴放在祁凌肩膀上,看了眼车头显示盘:“不会又像上次那样骑着没电吧。” “满的。” “再那样我抽你。” “哎,”祁凌有意晃了下车头,“上次那情况是谁先搞出来的,谁跟个傻逼似的独自把车骑走,还他妈迷路了。” 狄初笑着在祁凌腰上抓了一把:“你他妈再说一次。” 祁凌从后视镜上瞥了他一眼:“不说了,我宝贝儿说的都对。” 深秋的街道上行人本就不多,到了晚上十二点左右,店铺早就关门了。 祁凌骑车带着狄初在大街上行进,寒意瘆人的秋风呼呼地往身上拍。狄初坐在后面还好,祁凌掌着龙头的双手变得有些冰冷。 狄初从后面紧紧抱住祁凌:“还要多久?” “马上到了,”祁凌感觉到狄初的动作,“没事,我不冷。” 狄初在他耳边蹭了蹭:“我就想抱你。” 祁凌轻笑一声,声音顺着骨骼、血液,从胸腔一路传到背心,然后顺着脊骨向上滑动,滑到狄初的耳朵里。 挠得人心痒。 没过一会儿,祁凌骑到一所幼儿园门口停下。狄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祁凌从车上下来,两人走到幼儿园门口:“我幼儿园在这儿读,祁迟也是。当年和我爸妈分别,就是在这里。” 狄初忽然就明白了,这是打算带他真真切切地走过前十几年自己的生活? 祁凌往幼儿园的铁门前凑过去,大门内的操场上有很多滑梯、单双杠等小孩子玩的器材。 “那里,”祁凌伸手指了指,“那棵树旁的双杠,我在那儿摔过,脑袋着地。” 狄初跟着凑过去,似乎眼前浮现出当年小小凌在这里摔下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样子。 狄初笑着说:“所以脑子是那时候就摔傻了吧,赶紧进去找找,看智商还在不在。” “操,跟你煽情能不能别怼我。”祁凌没好气地用肩撞了撞狄初,“比较凑巧的是,后来祁迟也在这儿摔过,一模一样。” “亲兄弟。” “带你去看我小学。”祁凌骑上车,狄初跟上去。 县城不大,学校相隔不远,骑了几分钟便到小学门口。 小学比幼儿园稍大一些,但无非也就是多了两栋楼,左边是篮球场,右边是羽毛球场。在往里边,才是主席台。 深夜就着灯光,还能隐约看到飘扬的红旗。 祁凌给狄初指指教学楼:“这边,第三层第五个窗户那里,就是我以前的教室。学校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我都是升旗手。” “哟,那可招人了。”狄初说,“从小升旗手什么的最招女生喜欢。” “男生一样招。”祁凌得意地挑眉,“那边篮球场,我第一次打架就是在那里。” “谁赢了?” “我赢了。”祁凌说,“不过赢得不轻松,门牙掉了一颗。” 狄初光是想象就绷不住想笑,小小凌掉门牙的样子绝逼是又可爱又可怜,好想拉到怀里揉揉。 “想笑就笑,谁没有点傻逼事。”祁凌瞥了他一眼,“不过也是在这里,我遇到了平生来让我最讨厌的老师。” “嗯?” “势利眼,没师德。把我们班某个女生的奖励给了另一个男生,谁都知道那个男生家庭好。” “这种事也挺常见了。” “是啊。”祁凌说,“所以我们下课把他揍了一顿。” “哟。”狄初再次哼声,“没看出来这么正义啊。” 祁凌掩不住笑意,载着狄初去了初中。 “我和祁迟还是同一个初中,只不过他比我低几届。” 两人站在初一中门口,隔壁就是高三中。 祁凌盯着初中大门,脸色没开头那么好:“初中几年,好像是疯狂打架过来的。” “嗯?”狄初一愣,这好像……没听说过。 “跟我家庭有关,再加上一些其他事,初中那几年,打架家常便饭。” 然后祁凌骑着车带狄初去了北坝,一路骑,一路指。 “当年,这一片的混混我基本都打过,那个时候十五六岁,真的不怕死。反正谁要招惹我,铁定打进医院去。一些人是怕我,一些人是怕我爸。初,我应该没有明确告诉过你,我爸是黑道上的人。” 狄初坐在车座后边,静静听着,一句话也没插嘴。 “我之前不敢告诉你,因为我也有一段特别阴暗的日子。游泳比赛之前有个下午我去工作室,关机,实际上是处理事情去了。王立他们都劝我早点远离那些事,可是没那么容易。” “初,你知道很多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祁凌把车停在街边,这条路亮起的街灯一直向前延伸,最后形成一条线。现在已经凌晨,温度降得很低,风吹在脸上已经算得上寒冷了。 “凌哥,你……” “你听我说完,你不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把这些事讲给你听。”祁凌看着远方,不敢看狄初,“我最黑暗的日子里过得像个死人,就那种感觉自己除了打架一无是处。” “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我不想把你拉入泥潭,所以我不告诉你,可有一天你会自己知道。所以与其让你自己看到那个灰色的我,还不如我说给你听。”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狄初忽然想抽烟了,觉得这种时候不能只说话,要干点其他什么才行。 “我怕你不要我了。” 祁凌回头,定定看着狄初。 “我带你走过我曾经的成长轨迹,带你去看我曾经驻唱的酒吧,带你去我曾流过血的地方,就是想让你知道,你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止一面,他有好的,有坏的,有看不清的地方。” “那你现在告诉我,是想说明什么。” 狄初最终从包里摸出烟,给祁凌递过去。 祁凌摇摇头没说话,继续启动电瓶车,一直骑到河边的桥上。 此时凌晨四点,黑漆漆的河面,流水滚动如城市脉搏,向远方奔腾一去不复返。 两人把电瓶车停下,站到桥边,双手撑着护栏。 祁凌一直盯着桥底,沉默了一阵子,才接着说:“我现在告诉你,是想说……” “狄初,我给你两个选择。现在我闭上眼睛,你要是接受不了我的阴暗面,你就走,在我看不到的时候。” “如果我不走呢。” “如果我睁开眼,你还在这里,狄初,你就一辈子也别想我放弃你。” 除非你放弃我。 “试试看。” 狄初对着祁凌笑笑。 祁凌当真闭眼上,半响,没听到离去的脚步,也没任何动静。 最后,他听到了拉链拉开的声音。 一个温热的胸膛将他包裹,狄初拉开外套,把祁凌抱进怀里。两人的气息霎时交织在一起,温暖如春。 狄初抱着祁凌,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走,哪儿都不去。黑暗的日子里,我的小小凌是不是吓到了?没事没事,初哥抱抱。” “不要怕,我不会不要你。” “只要你不说谎就行,不对,就算你说谎,只要你解释,我还是会相信你。” 祁凌的身体有点颤,他依然紧紧闭着眼,最后伸手抱住狄初,埋头在他肩上蹭了蹭。 狄初感到后颈一片湿润,心底更疼。 “祁凌。” “嗯?” “我说过了,大胆地去。我是要成为你后盾的人,怎么可能放弃你。” “……” “别像个娘们儿行吗,哎我操,老子不爱安慰人的!” 狄初吼了两句。 祁凌这才缓缓抬头,眼眶泛红:“我只是,我只是没想过,你会……” “你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狄初依然用外套裹着祁凌,“你他妈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看得我很想哭啊操。” “靠,神他妈什么事都推给我。”祁凌终于笑起来,然后在狄初的唇上轻碰了一下。 “那我们说好了。” “不是早就说好了么?”狄初看了他一眼,“那次在地下广场我就说了,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猜到了?”祁凌瞬间觉得自己有一个学霸男友好恐怖。 “一半一半吧,你在我眼前跟透明似的。”狄初挑眉。 祁凌松了口气,果然今天在教堂就决定把这些事说出来是正确的。不然以后让狄初自己猜到,那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两人在桥上靠着护栏,竟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一个多小时。 内容相当幼稚,无非是互相叮嘱彼此不在的时间里要注意什么,不准干什么,最后说着说着差点没在桥上打起来。果然和平相处什么的,在他俩这里几乎不可能。 一直到凌晨五点半,这个城市再次鲜活起来。河流尽头天光乍破,第一缕朝阳劈开黑夜时。 狄初转头在祁凌嘴边亲了一下,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捉摸不定,就像以为今日有雨,却是晴空万里。 第112节 祁凌攀着狄初的肩膀,两人一直站着看日出。 “宝贝儿。” “嗯?” “你必须想我。” “我会想的。” “我也会很想你的。” “嗯。” 第一次离别就要来了。 可我已经不怕了。 第51章 人在面对离别的时候,大多都会先嘴硬一下。 若对方是要回来的,送行者大抵都会这样说,“你走你的,又不是不回来。”“不用回头看我,三步一回头你裹脚老太?”“早点回来就是了,老子在这儿。” 若对方是不会回来的,送行者大抵也会这样说,“你来时我接,你走时我凭什么送。”“我也不是缺了你不行,你走了再换一个又何如。”“你走吧,有本事这辈子别他妈回头!” 但这两者有个异曲同工之处,便是只要对方当真踏上离开的路,嘴硬那个人,总是会咬着牙、红着眼,偷偷用手捂一下脸。 轻声抱怨。 “混蛋,你还真不回头啊。” 清早的阳光斜洒在床上,手机闹钟响了足足五次。 被窝里的人胡乱伸手按掉,然后翻个身,继续抱着睡。 狄初微睁眼,祁凌埋头在他怀里靠得很紧。又短又硬的头发挠得狄初脖子微痒,祁凌其实早就醒了,应该说昨夜两人就没怎么睡着。 嘴上说“很快就回来。”“没事快点滚,给爷留清净。”真到了要离别的这天夜里,两人盖着被子愣是絮絮叨叨说了一夜。 本打算来一个分别炮,两大爷说着说着干什么的心情都没了。 妈的,这可是要分别将近一周的时间。七天,168小时,10080分钟,604800秒。祁凌数学烂成渣,第一次把数学题做得那么清楚。 闹钟从八点开始响,狄初就这么搂着祁凌,搂了半个多小时。 “凌哥,起床了。等会儿王立他们在楼下接你,赶紧。” 狄初推了一把祁凌,后者反而耍性子似的往狄初怀里拱。 祁凌的唇隔着丝绸睡衣贴在狄初胸上,过电似的撩得两人呼吸变乱。 “不想起。” 祁凌深吸一口气,狄初独有的味道令他安定片刻。 “别磨蹭,快点。” 狄初睡觉穿得挺整齐,特别秋天爱穿光滑的睡袍,窝在被子里很舒服。祁凌伸手把他的睡袍拉开,抬头去吻狄初的肩膀,锁骨,喉咙,再往上侵占那双柔软的唇瓣。 祁凌睡得很随意,心情好的时候裸着一身漂亮的肌肉,最多穿条内裤,整个人大剌剌地挂在狄初身上。 祁凌的舌还在狄初唇上造作,一双手在对方身上流连。 “唔……你……” “操……”祁凌实在有些受不了,这么下去今天真无法出门。 祁凌退开一点,看着狄初被吻得迷离的样子。 “算了,起床。” 祁凌从被窝里起身,把衣服穿好扯了扯裤子,有那么点不舒服。狄初躺了会儿,也跟着起身换衣服。 祁凌洗漱完回卧室时,狄初已经把行李箱打开,正从衣柜里拿衣服出来。 床上堆得满满的,地上全是鞋子。 “初,搞不好的还以为你这是把我扫地出门。”祁凌走到床边,发现床的另一头已有叠好的衣服,整整齐齐码在一起。 “就这还叫扫地出门,那待遇也太好了。”狄初又拿了几件衣服放在床上,“真让你滚,是直接让你抱着柜子出门。” 祁凌笑着说:“是是是,男朋友说的都对。但你也没必要准备这么多衣服吧?” “拿出来又没让你全带上,傻逼么。” “一会儿还得收拾,麻不麻烦。” “祁迟放家里是独裁的?” 祁凌一顿,两人同时露出“兄弟,很上道”的表情,反正家里有个“没人权”是不是。 狄初从没帮人收拾过行李,自己来这儿的行李都是能简则简。当初徐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帮他收拾衣服,可把他给膈应坏了。 实际上那时候,狄初是没体验过分别之苦。徐陆是他铁子,但再好的铁子也始终有分别那一天。 而且徐陆会一直在那里,打个电话发个消息,立马能见面。 这就是朋友。 但祁凌不同,这是恋人,每天腻歪在一起睡觉都得抱着彼此,这时候要分开那么久,狄初一时有些不适应。 收拾行李的时候还唯恐落下什么。 “凌哥,这件衣服配这条裤子吧。” “你那双鞋不准穿了,太丑。哎!老子跟你说放下!祁凌你个x逼玩意儿!” “帽子带supreme还是thrasher?我觉得stussy也不错,你这都什么欣赏水平。” 祁凌站在旁边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什么鬼,你敢质疑本大爷? “初,你确定不是在骂自己?”祁凌忍了一下,没忍住。 狄初收拾得额角出汗,当即转身,伸手朝祁凌点了点:“老子跟你说正经的,找抽是不是。” 祁凌瞬间蔫了,乖乖坐到一边沙发上不说话,看着狄初为他搭配衣服打包鞋子,忙上忙下。 “宝贝儿,其实没那么麻烦,男生讲究那么多干什么。”祁凌看了会儿,起身走到自己房间,把昨晚收拾好的书和谱子拿出来,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狄初把最后一样充电宝也塞进行李箱。“你过来,我跟你说。” “来了来了,我的大宝贝。”祁凌把谱子塞进背包里。 狄初指着打开的行李箱挨着挨着说:“上边的衣服和下边的裤子都是对称的,是一套,别乱穿。表演前你们应该会上妆,我给你准备了面膜。鞋子标了号,哪双鞋子配哪套衣服上面写的有,再说一次,不准乱穿。” “还有牙刷洗脸帕浴巾在这个密封的口袋里,用完了挂在酒店通风处。这个隔间里是笔,方便你们在酒店万一改谱需要用到,到时候懒得问别人借。润喉糖也在这里,那个红色包装袋,上面一串英文的是维生素泡腾片,没时间吃饭记得喝点补充维生素。” “充电宝给你放里面了,”狄初顿了顿,又弯腰拿出来塞进祁凌手里,“充电宝放你背包里,数据线也在你背包里。” 祁凌被这一连串细心的叮嘱给镇住了,差点当场跪下叫爸爸。 “操,初。”祁凌实在按捺不住内心感动,转头在狄初唇上亲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知道就别说,免得恶心人。”狄初说,“没什么要收拾的了,锁好吧。王立他们估计快到了。” 祁凌把行李箱关闭锁上,拉着出了卧室。经过祁迟房间的时候,祁凌还是敲敲门。 “傻逼!你大爷走了!” 祁迟其实早就起床了,第一次要跟他哥分别一段时间,自己也挺舍不得。 “哥,我哥!你放心走!”祁迟站在卧室门口,“被压迫的人民终于站起来了!” 祁凌看着他,走过去把祁迟撸进怀里,狠狠揉揉头发:“这周跟你初哥在家,好好听话,不准让你初哥担心,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祁迟压低声音说,“哥,你放心。有谁敢靠近爸爷三米以内,帮你削他!” 祁凌有些乐,捏了下祁迟的鼻子:“走了。” “那我不送你了。” 祁迟说完这句话,猛地把房门关上。像巴不得祁凌赶紧滚蛋,两人被祁迟前后不一的态度整得有点蒙。 “惯的。”狄初说,“回来再收拾。” 两人拖着行李出门。 而站在卧室里的祁迟一直靠在门边,听着行李箱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大门一响,直接消失。 祁迟的眼睛有点红,二大爷的,第一次跟他哥分别还是不要整得太矫情比较好。 要真送下楼去,指不定自己就得哭了。 为了保住自己所剩无几的面子,还是得对他哥狠点。 祁迟坐回书桌前,盯着课本。 操。祁迟想,怎么好端端的字体变得这么模糊了呢。 祁凌拉着行李箱,狄初跟在后边,手上拿了个本子。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时,王立他们还没到。 “开车去应该安全吧。”狄初说,现在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要以小时计算。 祁凌把行李箱立在原地,摸出手机看看,王立还没打电话。 “安全的,放心,我们走高速,下午就能到n市。” “记得答应我的事。” “嗯,演唱会完了就去找我爸妈。” “少喝点酒,晚上睡觉盖好被子。” “房间有空调,不会的。你最近学习别太累,过几天是期中考,别忘了你之前说过要把第一名拿回来。” “嗯。” 两人相顾无言,默契地摸出烟抽了会儿。 心里涩涩的,似有千言万语此时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太难了,狄初第一次知道离别原来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第113节 祁凌用鞋尖磨着地面,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像把智商扔给了隔壁大花猪的话:“你拿着本子干什么。” 狄初一愣,看看手里墨蓝色布面笔记本,递给祁凌:“哦,给你的。” “给我?”祁凌懵圈,本子是新的,拿在手里很有质感。 “嗯,我想着反正视频都是一天一录,录完视频顺便再来个每日一记吧。” 狄初耸肩。 祁凌差点没哭出来:“不是,初,你们学霸的习惯都比较清新脱俗我是相当理解的。但你硬要让一个学渣干出学霸的事,这是很不合人类规律啊。” “人类规律关这个瞎几把事儿!”狄初白了他一眼,“每月一交换。” “哟。”祁凌忽地来了兴致,“要交换的啊?” “是啊,”狄初叹口气,“你是猪吗。” “一周一换吧,我觉得我憋不住。” “两个月。” “哎哎哎,半个月。” 狄初看祁凌宛如自家的大白猪,最后闭闭眼:“成。” 王立他们是开着商务车来的,七人座,后面放着贝司吉他等乐器。李志希从副驾驶上下来,给狄初打了个招呼,然后帮祁凌把行李箱放到后面。 周宇、张毅、王立也跟着出来。 “键盘手周宇。”周宇给狄初递过去一根烟,“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有段时间没见了。” 狄初接过烟:“你们我倒不至于不记得,没那么缺心眼。” 张毅和王立笑笑,上次酒吧那事您可做得不止是缺心眼,还相当狠。 果然能配上祁凌的人,必定是狠角色。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要不要再给你俩点时间温存会儿?”王立笑着说,“要吻别赶紧的,我们不围观。” “操,”祁凌笑着用拳头在王立肩上碰了一下,“你们几个全是不长眼的电灯泡,谁他妈吻得下去。” “凌哥你这句话就不对了,”张毅抖抖烟灰,“感情深当着全校都能一口闷!” “滚蛋。”祁凌乐了,然后转头对狄初说,“回家吧,下周见。” 其他几人先上车,给他俩留出空间。 “你先上车吧,我看你们开车再走。”狄初说。 “行。” 祁凌把车门打开,刚进去半个人,又转身。狠狠抱住狄初。 “行了行了,你他妈娘们儿啊,快滚!” 狄初拍拍祁凌,吼得一句比一句凶,一句比一句颤。 祁凌抱着没动:“要想我。” “肯定想。” “多想?” “特别特别特别想。” “那我比你想得更多一点。” 狄初蓦地笑出声:“幼不幼稚,快走吧。” 祁凌松开狄初,转身上车。狄初帮他关好车门,还不忘叮嘱开车的张毅:“注意安全。” 张毅五指并拢,放在太阳穴做了个潇洒的军礼:“组织放心!” 狄初看着车子启动,一路离开视线。 心里压抑的、酸涩的感觉才又攀了上来。密密麻麻,如深海的浪潮,有些令人窒息。 狄初狠狠眨了两下眼睛,尽量控制好自己的呼吸。 他的男孩终于踏上了追寻梦想的路,他是属于舞台的王。 狄初一直到看不见车影,才慢慢走回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祁凌发来的微信。 —怎么办,宝贝儿,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狄初笑笑,回道。 —我也是。 —给我个亲亲。 —mua! —哎,真他妈想你。 —车上睡一会儿吧,坐车挺累的。 —你下午干什么? —在家看书,写作业,午觉,明天要上课。 —初,好好学习!期中不是年级第一我干死你。 —那我要是第一呢?换我干死你? —还是我来把,舍不得你用力气。 狄初盯着屏幕一路走,一路傻笑。 —操,滚去睡会儿。老子到家做饭了。 —嗯,去吧。我睡了,爱你。 狄初回家打开门,看着空荡的客厅一时间还有些不适。这才后知后觉真正感受到祁凌不在他身边的……一点点寂寞。 才刚别离,思念就开始疯涨。也许当真是,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狄初给祁迟做好午饭,拿碗筷时才发现今天开始到下周,都只用拿两副。狄初在心里安慰自己,操,正好,祁迟洗碗也能少洗点。 而就连祁迟都能看出狄初不对劲,吃饭的时候频频走神,有时叫祁迟会下意识叫成祁凌。 祁迟一边努力找话题吸引狄初注意,一边在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自己和如水现在不用面临分离,要好好学习,一定跟如水考到一个高中。 狄初其实知道自己不对劲,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吃完饭回房间,狄初摊开书本,盯着纸上的黑方块出神。最后他叹了口气,拿出笔。开始看书吧,做点题应该能好些。 而当狄初反应过来时,本子上满满写着祁凌两个字。笔锋刚劲,横撇交叠。 完全是下意识。 不至于吧,这么想念。 狄初把笔放下,最后往床上一躺。 睡会儿,睡会儿,再这么想下去。会疯的。 那边坐在车上的祁凌,其实也没睡。睡不着。 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致由面成线,接着城市逐渐消失,驶上高速路时,逐渐变成大块农田,然后是山峰。 除了开车的张毅,其他人都睡了。 祁凌心情很复杂,对于音乐节,说他没有期待是假的。任何人在无限接近自己梦想的时候,那种欣喜之情不言而喻。可祁凌心里又有些空,觉得没有踩踏实。 祁凌很想带着狄初一起去,给他留最好的位置。最爱的人在下面听他唱歌,这才叫圆满。 可现在不行,狄初也有自己的目标要去追求。 他们像两条交织在一起的线,各自为了前程拼命往前赶。 祁凌带着耳机,耳朵里放的是狄初唱过的每一首歌。 仿佛这个人就在身边。 祁凌看了看手里的本子,打开扉页上只有狄初写的一句话。 ——我支持你,远比我爱你更重要。 祁凌感觉心口被人揪了一把,这种又暖又酸的心情搞得人特别容易脆弱。 祁凌从包里摸出笔,翻过扉页,在第一页上落笔。 ——今天更爱狄初了。 祁凌到达n市,一群人直接去了音乐节现场。要和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做签到等一系列事情的交接,也就顾不得心里的依依不舍了。 音乐节现场设在n市北区的某个广场,可容纳上千人。他们进场时,已有很多其他乐队到了。 音乐节分三天,明天第一场表演的乐队今天都在彩排,而crush乐队在第三天,所以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乐队之间会互相打个招呼,脸熟一下,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工作上的交集,多个朋友准没错。 祁凌不太擅长这类交际,向来都是王立周旋期间。没想到的是,前前后后一圈下来,对祁凌感兴趣的乐队、工作室还挺多。 也不赖谁,这是个看脸的时代。祁凌一米九的个子往哪儿一站,又直又长的腿,宽阔的肩结实的腰,削地极短而刚毅的寸头,阳刚的五官再加上那么点不成熟的痞气。 刚进场,姑娘们火辣而直白的视线便粘在祁凌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大胆点的姑娘上前要微信,祁凌一言不发地把手机拿出来,按亮home键。锁屏壁纸上是狄初在他身边睡着的照片,少年美得雌雄莫辨。 姑娘一哽,祁凌淡淡说了句:“我男朋友。” 王立看着对方沮丧离开的背影,朝祁凌竖起拇指:“厉害!二十四孝好男友!” 祁凌扯起嘴角笑笑,废话,谁他妈能比得上我宝贝儿? 祁凌点开微信,狄初没有发消息过来。 祁凌摸出烟,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思念又开始冒头。 也不知道初初现在在干什么。 狄初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黄昏。不知现在几点,也没人叫他。脑子里一片浑浊,多久了?总有一种睡到了第二天的感觉。 第114节 房间里光线很暗,斜阳从窗外打进来,留了很小的几块躺在地上。外面偶尔有车鸣声和人们喧嚣的声音传上来,模模糊糊。 狄初抬眼透过玻璃看了看天空,红云燃着金光,有一半的天快黑了。 狄初下意识叫了声:“祁凌。” 空荡荡的房间里无人回应,身边的被子透凉如冰。 哦,祁凌不在。 那一瞬间,狄初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孤独。像是被世界抛弃,像是天地间徒留自己一人。不知时间,不知天色。 狄初忽然想起,这应该就是别人曾说过的“过度午睡”。 他拿过手机看了眼,才发现过了几个小时而已,现在晚上七点。 他翻了个身,房间里光线更暗,一切都影影绰绰。 狄初头一回面临与爱人分别,不得不承认自己不知所措。他向来对稍纵即逝的感情是拿捏不好的,既不敢紧紧抓住,也不敢贸然松开。 他只能全凭本能反应。 天边的残阳交宕薄暮,刹那间,少年的心事像在云端振翅而飞,一道金色的光辉掠过玻璃窗。 狄初捏着手机,最后迫不及待地点开微信,给祁凌发了条消息。 他刚输入:我想你。又觉得太矫情,挨着挨着删掉,换为:在干嘛呢,我刚睡醒。 祁凌没有像以前那样秒回,狄初不断点开微信又关闭。 还是太忙了吧,第一天去要做的事肯定很多。 过了将近十分钟,手机叮的一声。 狄初赶紧点开。 —刚和这边的人交涉完,累死我了。 —什么时候休息? —现在要回去休息了。 —嗯。 狄初回完,除了嗯字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两人陷入谜一样的沉默。 过了会儿,祁凌才继续回。 —心肝儿,我想你了。我都快想疯了。 就这一句话,狄初忽然觉得自己的思念如上万头疯牛,根本拉不住。集体冲开栅栏往外跑,如水银泻地,如瀑布千尺。 狄初回消息的手有点抖,最后终于把他开头想说的那句话,完整地发了出去。 —我想你。 一大颗饱满的水珠“啪”地碎再屏幕上。 “午睡过度”后的孤独,据说是真正的孤独感。 如果这个时候,你还能想念某个人,别怀疑,那就是真正的喜欢了。* 试一试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来自知乎。 2明天开始,估计凌棒槌的戏份会比较多,初初的戏份会少点,但还是要每天出来打酱油。毕竟演员嘛,他收了老七的片酬,总该露个脸是不是。 3凌棒槌的爸妈也该“当当当”地登场了!看看这对健在爸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吧!哈哈哈哈哈!!! 第52章 音乐节开始的第一天,广场上人山人海。每个乐队的舞台分开搭建,一是为了粉丝便于为自己的偶像打call,二是防止所有粉丝集中在一起发生踩踏事件。 偶尔这边唱嗨的乐队同广场另一边的乐队互相喊话,唱着唱着发现自己乐队的主唱跑到别人台上去炒气氛的也不是没有。 草根音乐节最重要的就是气氛,满场充斥着年轻人的活力与激情。大多数乐队选曲都会下意识偏向摇滚、金属或爵士,不过也有个别主唱钟爱民谣。近年来一些民谣歌手便是借着草根音乐节和网络视频转发狠狠火了一把,不过人红是非多,没过多久民谣圈里又爆出各种吸毒门、出轨门。不少圈内圈外人士无不扼腕叹息说什么毁三观。 其实哪个圈子不乱,哪条路子不黑。 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人心正阳天自明。 这就是妥妥的蓝斯登原则,在往上爬时,一定要保持梯子的整洁度,否则当你下来时很可能会摔倒。 王立还在祁凌耳边感叹今年唱民谣的人少多了,两人穿过拥挤的人潮,站在“做爱去所罗门”乐队的舞台下面听他们唱歌。 祁凌尽量避开人,今天来的都是本日登台乐队的粉丝,但也不排除会有认识他们的。刚才在入口就被好些女粉丝拖着合影,祁凌相当不要脸地把王立推给她们,签了名就跑。 “圈子这个词我就不太看得上。”祁凌嘴角叼着烟,盯着舞台,“什么圈内圈外,无非是一些本身自带优越感的人画出来的牢,实际上没必要讲得那么清。” 王立抱臂站在旁边:“有人评判,就总会被贴标签。往往这个标签还是行业内自己人搞出来的,想不通。” “好好玩音乐,自身行得正、坐得端,光明磊落就行。至于其他那些硬要抹黑你的傻逼,管他谁谁。” “也对,是不是傻逼,这个倒真不分年龄。”王立有点乐,“哎,凌哥,你觉得做爱去所罗门今天选的这首曲子怎么样。” 祁凌把烟夹在手上,歪着头继续听了会儿:“他们今天这首改编成爵士风,我可能更偏向摇滚。爵士变化无穷,亮点就在即兴,永远给人新鲜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如果后半部分一层层爆发,把人带入一个又一个高潮点,那ok。可今天这首曲子明显改得有点用力了,超过了主唱本身能够到的点。” 祁凌说完,旁边有个人侧过头,看着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祁凌不明所以,想着既然在音乐节,可能会有捕风捉影的人。当即对男人友好地点点头,算是礼貌性打过招呼。 男人很主动,走过来伸出手:“你好,汪晨子,可以认识下吗?” 祁凌一向对自来熟的人不太感冒,但做人的起码礼仪还是有:“祁凌,你好。” 汪晨子打量他几秒,问:“粉丝还是乐队?” 祁凌皱眉,没有答。搭讪是一回事,刨根问底又是一回事。 汪晨子反应几秒,有点尴尬地笑笑:“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我这人不太擅长这些,就是刚才听到你的见解,觉得很有意思,想跟你认识一下。” 王立挤到两人中间,深知祁凌不爱应付,和善地同汪晨子握握手:“你好,王立。我们是crush乐队。” 汪晨子犹豫几秒,觉得这个乐队的名字很熟悉,近几年n市内蹿红的新乐队挺多。 “这几天有表演?”汪晨子问。 “是的,第三天。”王立说。 “压轴啊,那挺不错的。”汪晨子明显对王立没多大兴趣,扯了两句眼神又回到祁凌身上。这小伙子帅,人精神,见解独到,是个苗子。 能作曲的人不一定能编好曲,能编曲的人也不一定能作曲。但能编好曲的人,音乐基本技术功底是比较高的。 编曲者必需对多种乐器很熟悉,才能恰当安排好一首歌用哪几种乐器,分别在何时使用,如何使用,以更好的表达作曲的感情,弥补作曲的不足。 这可以说是一项技术性与艺术性并重的工作,如果说作曲是人体,那编曲就是华丽的衣服;作曲是骨架,编曲就是血肉。 祁凌看起来年纪不大,以后的可塑性挺高。汪晨子说着说着又拉着祁凌绕回了编曲上,祁凌本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谈天说地,但架不住对音乐的热爱。同时他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对音乐的见解很具专业性,可能是行家。 两人在喧嚣的粉丝潮中聊得渐入佳境,令人血脉膨胀的音乐和嘈杂的呐喊也无法影响英雄所见略同的两人。 聊到最后,祁凌与汪晨子在音乐上似要结成忘年交。汪晨子觉得现在这样对音乐无限热爱,肯踏踏实实做音乐的人不多了。而祁凌认为,汪晨子作为长辈,能理解自己对音乐的看法,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两人一拍即合,交换了微信号。等汪晨子挥手再见时,做爱去所罗门乐队的演唱已接近尾声。 这边唱罢,那边登台。 blind man乐队带着一首guns n’ roses的《don‘ t cry》点燃全场,原本应该跟着爵士乐swing的粉丝现在倒是集体摇起了波浪海,好壮观。 祁凌还在回味刚刚那番交谈,现下也听不进去演唱,许多做爱去所罗门的粉丝涌到blind man乐队的舞台下接着玩儿。来这里的粉丝没多少是比较专一的,都属于既然这家不错,那也可以喜欢一下的散粉。 第一天音乐节结束地比较早,乐队唱完后,主办方还举行了the color run,算是本次音乐节的一个亮点。 the color run就是所谓的彩跑,起源于美国,后传入国内。近两年彩跑在各大城市很是流行,被称为最欢乐的五公里。 参加彩跑的要求就两个:一,穿白衣服来。二,以最酷炫最缤纷的色彩冲过终点线。这个过程中不要求速度,最主要的还是玩儿。每到一个站点为身上泼洒最绚烂的色彩,到了终点欢乐继续,终点舞台会有一个超级壮观的色彩派对。 祁凌被王立他们拖去跑了这五公里不说,最后在终点被抛洒色彩粉最多的还是他。 也不知是哪个龟儿子不长眼,一把色彩粉噗地扔进祁凌鼻腔里,搞得他连打几个喷嚏不带停。 最后进入自拍合照阶段,祁凌顺着舞台悄悄溜号。 “妈的,这帮孙子。” 祁凌站在远处看别人狂欢,打开前置摄像头,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全是彩粉,像只七彩大公鸡。祁凌对着镜头笑笑,傻逼似的。然后选了个自认为帅炸天的角度,咔嚓一声。 祁凌看了看照片,一个字,帅。接着点开微信发给狄初,屏幕上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狄初早上起床出门,说他上学去了。 照片发过去,祁凌还很不要脸地加上文案。 —帅到没朋友!撼动党中央,震惊中南海! 狄初收到消息时,正和程司从互相抽背知识点。 —调色盘侠么?参加the color run了? —初,你男朋友帅不帅! —每天寻一次打击你才开心是不是? —承认我帅有那么难,你这是嫉妒心作祟我告儿你。 —哦,我真的好嫉妒呀,有本事你操我呀。 —……靠……几天不见,心肝儿这么饥渴。 —滚蛋,干嘛啊。 —刚结束,准备回酒店,你呢。 —和管家婆背课文。 自打程司从认定要把狄初这棵不学好的歪脖子学霸给掰回来,每天没有少在狄初身边晃悠。不是要跟狄初搭伙背书,就是让狄初给他讲题,偶尔也会找一些课外题跟狄初演练。 “管家婆,要不是能证明你是钢筋直,我们会以为你丫敢趁凌哥不在挖他墙角。”张志强靠在桌边,喝着可乐眼睛一个劲儿往李美熙身上瞟。 自打上次“小纸条事件”后,张志强深刻明白了“纸条交通要道”的重要性,深刻贯彻一条路线两个基本点,先与程司从和狄初搞好关系。 只有他俩每一次把小纸条按时按点送到位,自己这场早恋才有苗头可盼。 第115节 程司从抱着历史书抬头冷笑:“得了吧,就初哥这样的,我消受不起。” “我哪样的?”狄初一边回消息,一边继续接上刚才的问题,“文艺复兴的性质:资产阶级思想解放运动。以古代文化的名义促进新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文艺复兴的核心:人本的意义倡导人为中心,而不是以上帝为中心,人们是创造者和主人的真实生活,要求肯定人的价值和尊严。” 程司从把书一放,嚷嚷:“初哥,能不能别边回消息边背书,显得你很不在意我,很渣男。” “我他妈哪儿渣了?”狄初说,“我回答错了吗?” “没回答错。”程司从叹口气,“但话不是这么说,我们好好上自习行不?你在跟哪个不要脸勾搭你的发消息?” 狄初抬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拿起手机,盯着程司从,故意一字一句地发语音:“凌哥,管家婆说你不要脸勾搭我。” 每说一个字,程司从的脸色便龟裂一下,等狄初说完,程司从恨不得立马跳楼。 “我操,狄初!不带这么玩儿的!” 狄初耸肩:“还继续不?” “怕了你了。”程司从转回去,过了会儿回过头,“凌哥这以后是不打算高考了吧?” “你管他的,”狄初想,小爷我都没有干涉自家男朋友的选择。 “那他高三下半期学习怎么办?” “形(行)而上学,不行退学。” 程司从彻底服了,狄初应该叫学神。 下课狄初被缺心眼叫去了办公室,递给他两个大信封,一个是中国概念作文获奖证书和入选通知,一个是出版通知书*。 缺心眼对狄初获奖一事很淡定,几乎认为这是应该的。狄初那么好的文笔,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出彩的,若不能力拔头筹,也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奖金也在信封里,好样的。”缺心眼嗓门儿大,这下全办公室又知道狄初拿了个全国奖,真是想低调都不行。 狄初把信封拿到手上,只求赶快离开缺心眼的视线:“林老师,没事我就走了。” “又走?你小子每次见了我都跑!虚什么虚!” 狄初心想我倒不是虚你,就挺烦您这闪闪发光的地中海和大嗓门儿。 “没有,我哪儿敢啊。” “对了,出版社那边有个编辑还专门找到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缺心眼把手机拿出来,翻出联系人,在一张纸上写下编辑的手机号和名字。 狄初接过,一头雾水:“林老师,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学霸的脑子?”缺心眼猛地喝了口茶,恨铁不成钢。 狄初笑笑:“我是学痞的脑子。” 缺心眼伸手点点他,知道你丫的有个性。 “这个编辑从你文里了解到你有个公众号,说想联系你。我猜可能有想帮你出书的意思。” 狄初一愣,有点傻。虽然平时飘飘然的时候,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写的不错,但要说出版,那是离了十万八千里:“林老师,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对自己多点信心。”缺心眼说,“反正你先和人家联系一下,不过有什么重大决策你还是要跟我说。” 狄初犹豫半响,点点头:“我知道了,林老师。” 缺心眼出于狄初的家庭着想,毕竟这孩子父母双亡,家里只有奶奶和妹妹。凡事都得照顾点,不希望狄初被人坑。就算要让他经历社会险恶,那也不是现在。 缺心眼认为,只要自己还是狄初的班主任,就要全权对他负责。 出不得岔子。 祁凌跟狄初聊完,回到终点舞台去找王立他们,把已经认不出人样的张毅、周宇和李志希从人群里挨着挨着扒拉出来,回了酒店。 祁凌洗完澡,拎着两瓶啤酒上跑阳台上坐着。王立洗出来时,祁凌已经喝上了。 王立一边擦头发,一边在他身边坐下。两人穿着睡袍并肩而坐,眼前是n市华丽的夜景。 “你能不能在浴室吹干再出来,这水都甩我脸上了,你属狗的吗?”祁凌抹了一把脸,很是嫌弃。 王立把另一瓶酒打开,不管不顾:“妈的,今天彩跑弄得老子头发缝儿里全是彩粉,刚才洗澡跟开染坊似的,太狂爆了。” “我看你挺乐意的。”祁凌闷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进入胃部。 眼前繁华的都市夜景也变得迷离,他们住在酒店26楼。楼下的行人车辆变得如蚂蚁一样,盯着车道看久了,会真有一种川流不息的感觉。 夜风吹到两人身上,彼此都精神不少。 “你这次回n市还有没有其他安排?”王立避重就轻地问,实际上问题核心不离其宗,只是比较委婉。 祁凌当然懂他的意思,不然怎么说是兄弟。 “嗯,明天我去我爸妈那里,你们去逛街吧。” “怎么不音乐节结束去?” 王立回房间把烟和烟灰缸拿出来,递给祁凌一支。 祁凌摆摆手:“喝酒就不抽烟了,不然第三天上台我还唱个几把。” “哦对,我疏忽了。”王立坐下。 “明天去看我爸妈,顺便交代点事情。后天演唱会结束,聚会就不参加了,我已经买了回去的车票。” 王立皱眉,嘴边咂摸着烟蒂,伸手把半湿半干的头发往后拨:“凌哥,后续乐队间的聚会你不去了?主办方那边的邀约你也不去了?” 祁凌伸展四肢,把酒瓶捏在手里。玻璃绿的酒瓶折射出对面大楼上霓虹五彩的光,似在夜里绽出一朵缤纷的花。 “初初还在家,我等不下去了。”祁凌说。 “这次不说好是七天,你这硬生生压成四天合适吗?”王立喝着酒,缓缓问。 “你们一直都知道我不喜欢那套应酬的东西,唱完歌就走,我一贯这样。对别人也这么说就行,不打紧。” “你还是觉得狄初离了你不行吧。”王立不再迂回,直接戳中问题核心,“祁凌,你不能因为谈场恋爱,就连自己的理想都不要了。” “我没有不要。”祁凌说,“我不是来参加音乐节了么。” “是狄初让你来的吧?”王立笑了声,“那你知不知道,是我让狄初去跟你说的?” 祁凌一顿,捏着酒瓶的手骤然一紧。眸子暗了三四分,低声说:“就算是这样,至少我也来了。” “对,你是来了。那你觉得狄初若知道你为了他放弃后续一切交流活动,会不会开心?” “你别用这招激我,没什么用。” 王立叹口气,换了个方式:“凌哥,别以为我是在离间你们俩,兄弟干不出这种事。但你要考虑清楚,谈恋爱和前途哪个重要。或者说,你认为在狄初眼里,你的前途多重要。” “我的路我会自己走,就算有一天他走不动了,我都会带着他走。” 祁凌说得很坚定。 “那你有考虑过狄初的家庭吗?凌哥,除开他妹妹不说,问题在于他奶奶。老年人能是那么轻易就离开一个环境的?” 大多数老年人生于一个地方,讲究的,就是落叶归根。年轻时离开故乡,到死都想着回去。更别提那本就在故乡老去的人,他们的朋友、亲人、念想都在这里。 离开?说得轻巧。 没那么容易。 祁凌知道自己说话莽撞了,连喝几口酒,眼睛盯着黑洞洞的天际。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 王立把烟戳灭:“办法肯定有,但现在很多事,仅凭你们还是无力解决的。还有一个事,兄弟劝你想清楚。” “你说。” “多注意一下自己表达爱的方式。” 祁凌一愣,有点懵逼:“……我错了?” “不是说你错了,”王立挺直脊背,“这么说吧,你和狄初相爱了,那你们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表达自己对对方的爱意,是不是?” “嗯。” “那这个时候,如果狄初想要的是西瓜,你给他苹果,你觉得他会乐意吗?” 王立看着祁凌,认真地说。 祁凌没有回话,如果对方不是王立,这句话还没说完他肯定一瓶子给摔脑子上去。 祁凌沉默地看着夜色,想了几分钟,才把这句话想透。 是啊,如果狄初知道自己为了他而耽误音乐交流活动,自己认为这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但狄初会接受吗?他会觉得这就是爱,这就是好吗? 不会的。 反而会觉得这是一种压力。 人通常表达爱和接受爱的方式是统一的,这就是所谓的“爱的语言”。每个人天生在表达爱和接受爱这两方面,有自己的方式。 祁凌表达爱的方式为“贡献时间”与“身体接触”,他觉得这样才能让狄初感受到自己的爱。而恰好狄初表达爱的方式为“服务行为”与“身体接触”,所以两人至少有同一点是合拍的,这就使得两人现目前阶段互相迷得要死。 可一旦当另一种“爱的语言”发生冲突时,又怎么办呢。 两人无法明白对方的时候,不恰当的爱,就成了压力。 我们总不能强求喜欢吃西瓜的人,偏偏得承认苹果好吃吧。 祁凌忽然有些醍醐灌顶的意思,王立今晚这些话绝不是为了让他和狄初之间生出嫌隙。反而使祁凌开始反思自己有些冲动的做法是否恰当。 “谢了兄弟。”祁凌笑着说,“不过我还是决定要当天回去,其他的问题以后再说。” 王立知道自己两三句话是不太容易改变祁凌的决定的,不过恋爱这种事,靠的都是两人自己,怎么走,走多远,都是造化。 祁凌向王立举起酒瓶,瓶子在夜晚里碰响的声音格外清脆。 温热的瓶口上还残留着祁凌嘴唇的温度。 祁凌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完,轻声笑。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其实获奖入选通知和出版通知不应该是一起收到的,这里为了文章需要,就改成一起收到了(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嘿嘿…… 2就像写到前面,把初初的真实样子写出来了一样。现在要开始给甜心们慢慢剖析凌哥到底是如何的了,但我想甜心们都会喜欢他,热情的冲动的暖心的。慢慢带给你们看。 3写到这儿,渐渐要把这篇文的爱情观开始展现了,这一章只是初露头角。如何对别人正确地表达“爱的语言”,如果喜欢的人回应你的方式和你想的不同,难道他/她就是不喜欢你了吗?不是的,很多时候我们觉得对方没那么喜欢自己,也有可能是互相不懂彼此。 第116节 一个人对你“传达爱”的方式很难与你“接受爱”的方式相符合,这个时候就很容易造成误会。所以在你传达爱的时候,也要考虑别人是否接受这种方式。 硬给喜欢葡萄的人塞去哈密瓜,这种事只能感动自己,对别人来说反而是种负担。 所以,其实无论是荒诞主义的爱情观也好,虚无主义的爱情观也好,或是其它什么主义。归根结底,弄懂“爱的语言”很重要。 若是宝贝儿们读完这本书,能有些许收获,老七真的非常荣幸。 第53章 祁凌本家位于n市南面的别墅群,四面环江成岛,一条跨江大桥将小岛与n市相连。当初开发商打的旗号就是“人间世外桃源”,最后落名“世外岛”。 最早房价荣登n市榜首,一平好几万看得人瞠目结舌。后来商圈里不知是谁用泼脏水抹黑的路子玩了把舆论,说是“世外岛”风水不好,易伤财运。一时间搞得n市有钱人捏着票子驻足观望。 房子卖不出去,房价就开始跌,房价一跌,某些买得起房又不信风水的人便开始争先恐后逛楼盘。房子一套套卖出去,入住的人逐渐增多。 风水好不好,也没人说了。 不过,祁凌爸妈当初买这房子,正是在舆论炒得最热烈时入手的。 用祁正雄原话来说,老子买房就图清静舒服自个儿高兴。风水好不好关我屁事。 祁凌以前也回过几次n市的家,大多都是小时候。越长大越懒得回来,一年一次。一是回来没什么事,二是上学没时间,放假玩乐队,没空。 n市地铁直通岛外大桥入口,祁凌凭着印象从地铁站出来,找到了入岛公交车。现在早上九点,刚过上班高峰期一会儿,人不多。 祁凌坐环岛公交一直到a17栋和a18栋的岔路口下车,然后站在原地回忆了会儿,顺着a17栋延伸出来的青石板路往里走。 楼前花园的大门没关,祁凌隐约听到二胡的声音。走到门口,花园里果然有人拉二胡,不过那人不是祁正雄,是他小弟。 祁正雄在花园里练字,穿一身玄黑缎面改良版唐装,两鬓剃得很短,透出一点头皮的青色。四十多岁,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五官如刻,高挺的鼻子,端正的人中,厚薄适中的唇轻抿。一支白玉狼毫握在手中,带着成年男子的玉树临风。 气宇轩昂,不怒而威。 风流却不下流,胜过玉面唐伯虎。 这就做派,祁凌靠在大门边,看着他爹祁正雄,冷笑两声,脑门儿上贴着我是黑社会估计都没人信。 祁正雄练字很入戏,旁边跟了几个书童模样的小弟一边焚香,一边煮茶。拉二胡那位更是激昂,一首《春江花月夜》硬生生拉成了《赛马》。 祁凌没进去,看到祁正雄的第一眼情绪还是有些波动。这男人身上的威严多少让他敬畏,祁正雄能在道上好端端地活到今天,不仅赚得盆钵盈满,还风评上佳。 靠的不止是拳头,还有脑子。 祁正雄很聪明,祁凌曾听过。祁正雄很残忍,祁凌也见过。 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八义流血案”就是在祁正雄地盘上发生的。但不管最后怎么追究,偏生无法撼动祁正雄一根毫毛。 祁正雄坐在警局喝茶的样子如修仙,一身雪白的唐装显得他超凡脱尘:“周局,事儿……虽在我盘口发生,但人不是我们伤的,货不是我们供的。小老百姓安安分分做生意过日子,局座……怕是懂吧?” 周局当然懂,你祁正雄明摆着渔翁得利作壁上观,到底这背后有没有你的手笔还说不一定。但近几年祁正雄确实有金盆洗手浪子回头的趋势,据说全因祁太太。 祁正雄无论在外面怎么威风,在家是个正儿八经的妻奴。 不是怕老婆,祁正雄辩解,这是尊敬。 当初祁正雄撂下一句话:河要涨水,天要下雨,道要变了,明白人都躲远点。 周局长听得后背发凉,警服湿透。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震惊全国的“n市走私”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可这污水,依旧没有弄脏祁正雄的衣袖一星半点。 祁凌在家门口站了五分钟,终于有个保镖注意到他。 就这防范意识危机感,怎么还没被人砍。 祁凌磨磨牙。 保镖快速走到祁正雄面前:“老爷,门口有人。” “大宝你不会说话,”祁正雄练字头也不抬,“我是这么教你们的吗?门口有人就去招呼,吓到邻居可不好。” 祁正雄的贴身保镖合称“冷面三煞”,无奈祁正雄赏了三个亲和力过分的名字——大宝、二宝、小宝。 大宝一身黑衣制服妥帖地穿在身上,宛如一把裹着冷锋的兵器:“老爷,不是邻居,也不是世外岛上的住户。” 祁正雄写字的手很稳,笔尖游走如蛟龙,毫不在意地继续说:“怕不是寻仇的吧?小宝,快去叫进来坐下喝杯茶。别动粗,好好说话。” 小宝把二胡放下,往门口瞥了一眼,道:“老爷,不像寻仇的,是个学生。” “学生?”祁正雄依然没抬头,“十几岁的人你以为就不能搞事情?北区大佬王斌的儿子十七岁单枪匹马挑了西区的堂子你知道伐?南区大佬唐松席十九岁拿着砍刀做了顶头老大从此发家你知道伐?小宝啊,人不可貌相,我教过你们吧?” 小宝无奈点点头:“是,老爷。” “这思想政治课还是不过关啊,明天再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抄几遍吧。”祁正雄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字,说的话压根没丁点大佬的样子。 “大宝,”祁正雄说,一边放笔一边向门口望去。 祁凌同他的视线对上,一个吊儿郎当,一个威风八面。 祁正雄眉头一皱,表情很意外。 祁凌正想上前端端正正叫一声爸。 万万没想到,祁正雄半响冒出一句话。 “哎,等等,这小伙子好生面熟。” 祁凌差点转身走人,我爸你个锤子!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知道这好他妈意思当老大?不对,虽然这俩问题没什么关系。 大宝点点头:“好像就是少爷。” 祁凌彻底放弃奢望祁正雄身边有一个靠谱的人,拖着步子走进花园,双手插在裤兜里,特别吊炸天地说:“是,我不是私生子来分遗产的,您给我妈打个电话,问她有没有生过一个叫祁凌的儿子。” 祁正雄当真摸出手机,祁凌眼尖地瞟了一眼,壁纸是他妈——祁太太。 祁正雄点开微信,翻出备注为大儿子的微信号。紧接着戳开相册,点了一张照片出来。祁正雄把手机放在眼前,比对了一下祁凌的脸。 “是有点像。” 大宝在一边提醒:“老爷,是很像了。” 祁正雄不以为然地决定求助老婆,刚把电话打过去,响了两声,那边祁太太噼里啪啦一顿吼:祁大雄你有事赶紧说,这边忙着剪彩!哎哎哎,小郭,给刘总他们倒茶去!那边!保安到位没!祁大雄你赶紧说话! 祁正雄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老婆啊,你有没有生过一个叫祁凌的儿子。” “没有,什么玩意儿。我还以为什么事,挂了。” 祁凌听着嘟嘟嘟的电话声,目瞪口呆。他妈什么剧情,这才将近一年没见面,夫妻俩连儿子都不认了?! 祁正雄不紧不慢地把手机放在桌上:“既然我老婆说没你这个儿子……” “得,我走了。”祁凌一口恶气憋在心里,贼他妈难受。就不该听初初的跑来看什么爸妈,神经病吧!操。 “哎!慢着慢着,年轻人怎么如此急躁。既然我老婆说没生过,那就肯定是我的了。”祁正雄瞬间笑成一座弥勒佛,“当初叫你练书法练练性子,你就是不听。是吧,儿子。” 祁凌伸出手,跟他老爸碰碰拳:“是啊,您还能想起我,真是祖坟冒青烟。” 祁正雄神色一凛,面色愠怒。但祁凌没在怕的,与他坦荡对视着。 最后祁正雄潇洒一笑:“好小子,没大没小。倒是有点胆量了。” 祁凌转身往家里走,祁正雄示意“冷面三煞”把茶香琴都收起来,跟在儿子后面。 祁凌走进去按着记忆把自己拖鞋拿出来换上:“你跟我妈又吵架了?今天这双簧唱的有点失败啊。” 祁正雄毫不在意地耸肩,往客厅里走:“你妈硬要把a市的一块地拿下来,这段时间没睡好觉。我让她多休息我的钱够养她,偏要跟我对着干。” “我妈就那性子,你娶她的时候就该知道。”祁凌说,环顾了一下他家的装潢,“重新装修了?” “没大修,就是多了几幅画,几个人像。”祁正雄坐在沙发上,拿着茶杯慢慢品。 祁凌不是很懂他爸还有一点,别的黑社会都是供着红袍关公,点香敬财神。祁正雄剑走偏锋,家里供的是书圣王羲之,画家顾恺之吴道子。那一套套整得是附庸风雅,活像一个大艺术家。 “哦。”祁凌坐在祁正雄旁边,父子常年缺乏沟通,导致即使见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祁正雄似乎压根不在意,把茶杯放下:“你弟呢。” “上课。” “学习如何?” “您还关心他学习啊。”祁凌冷笑一声,“反正比我好。” 祁正雄装作没听懂祁凌的弦外之音,点点头:“你弟不走这条道,关心他学习是应该的。你走了这条道,我也会关心你。” “哦,比如呢。”祁凌说。 祁正雄眼神有点冷:“比如说,最近打了几场架,收了几个堂子,有没有被人揍。” “那我要是被人揍了呢?” “那你活该。” 祁正雄靠在沙发上,一条腿叠到另一条腿上,浑身煞气止不住地往外冒。气场压得祁凌有点抬不起头,更别说照着祁正雄的话怼回去。 既然你选了这条道,道上就有道上的规矩。你被人打是活该,打赢了也没什么值得褒奖。可能你的一切还是来源于别人对你爸的敬畏,你算什么? 祁凌想,有点好笑。 “我不打算走这条道。”祁凌最终还是挺直脊背,看着祁正雄认真说。 “嗯?”祁正雄有些意外,毕竟前段时间那边还有人给他传消息说祁凌又收拾了谁,“县北坝那些人,不是你收拾的?” “是我,但我以后不打算沾了。” 祁正雄把手腕上的金刚木佛珠取下来,挂在手指上一颗一颗地拨动:“想脱身了?” “嗯。” “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 祁正雄讶异祁凌的决心,每一次父子相见,他都能从祁凌身上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当年把两兄弟“发配边疆”,确实是为了他们安全着想。那几年市里风云变幻太多,自己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另一方面也是想尽快催促他俩成长。 尽管这种方式不被理解,有些畸形。 祁正雄摇摇头:“万事有因果业障,趟了浑水想脱身,菩萨不会保佑你的。” “该付出的代价我一样不少,难道你会保我吗?”祁凌看着祁正雄的眼睛,从桌上拿过一杯茶。 第117节 “不会。”祁正雄斩钉截铁地说,“不在我的势力范围我不管。” “亲儿子都不管?” 祁正雄笑笑:“你怕吗?” “不怕。” “这才是我儿子。” 父子俩对视着,视线在空中交汇。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轻笑。 祁正雄想,虎崽子终于还是长大了。 门口传来一阵雷厉风行的高跟鞋声,毫不留情地敲击着地面。父子俩回头望去,祁正雄任何威仪瞬间一收,换上宠溺的笑容。 “老婆回来啦。” 祁凌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妈。” 这位先闻其声再见其人的,正是祁太太——高春丽。一身精干的职业装,黑亮的头发在脑后盘起。精致的巴掌脸上找不到一丝皱纹,细长斜飞的眉,杏仁般顾盼生姿的眼,殷红性感的唇。身材前凸后翘,双腿笔直细长,一双高跟穿在脚上,走起来摇曳生姿又盛气凌人。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女强人的气质。 祁迟长得像高春丽,祁凌长得像祁正雄。一家人的逆天基因,时常让“冷面三煞”在背后撮合他们全家出道。 高春丽二话没说,上前一拳打在祁凌胸口:“混小子!回来都不先给我报备!居然让你爸通知我!” 祁凌捂了捂胸口,疼,是真疼。高春丽没开玩笑,使了全力。但祁凌知道,高春丽这是高兴,只是表达方式和其他母亲……不太一样。 祁家常被人这么形容:他们打你,不代表他们生气。他们不打你,不代表他们不生气。 很是折磨人,因此“冷面三煞”的日子过得格外苦,一点也不宝。 “本来是明天回来,临时改成今天的。”祁凌揉完胸口,还是主动抱抱高春丽,“好久不见了,妈。” “是很久了,反正只要我们不找你,你就懒得联系我们是吧。”高春丽在沙发上坐下,祁正雄给她把拖鞋拿过来摆在脚边,帮她换鞋子。 “老婆今天累不累。”祁正雄在高春丽面前没有丁点架子,全然宠妻狂魔。 祁凌在一边被这两口子虐得牙酸,多大人了,还这么腻。 为老不尊。 高春丽揉揉祁正雄的头,宛如两个热恋情侣,丝毫不像结婚多年的夫妻:“还成,剪完就走了。儿子回来,钱就没必要挣了。” 其实当年送祁凌和祁迟离开,是祁正雄一个人的主意。高美丽先是吵着闹着不答应,都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宝贝儿子,怎么可能说送走就送走?合着那不是你祁正雄的亲骨肉?合着在产房里要死要活,在鬼门关走了两回的不是你祁正雄,所以你这么狠心? 高春丽初为人母,只想疼爱儿子,当然不会想那么多。后来祁正雄磨了一周,高春丽才含着泪答应。 “所以我让你不要混了啊!道上那些事!沾上就不容易洗掉!你不听你不听!”当时高春丽眼眶通红,坐在太师椅上带着哭腔。 祁正雄心疼地要死,一把抱住高春丽,咬牙保证:“老婆,再给我十几年时间,该断的断,该洗的洗。那时候孩子们也都成年,再把他们接回来。” “接回来有个屁用,我们错过了他们最美好的十几年……”高春丽不管不顾地埋在祁正雄宽阔的胸怀里,“那时候接回来有个屁用啊……” 后来为了消磨内心的想念,高春丽开始从商,不断用工作麻痹自己。祁正雄看着忙碌的老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更加宠溺,才能弥补内心的愧疚。 祁凌坐在高春丽身边,有些不自在。毕竟跟母亲接触的时间不多,别人家孩子的那套撒娇,他做不来。 高春丽伸手摸摸祁凌的脸:“又长高了,最近累不累?” “不累。”祁凌低头看着高春丽开心地有些泛红的眼睛,心里有些酸。 “不累就好,你活得开心就行了。你弟呢,你弟怎么不回来?” “祁迟在上课,他们初三功课忙。” 高春丽知道祁凌成绩不好,祁迟的成绩倒还说得过去:“你叫他劳逸结合,多休息。” “这句话该说给你自己吧?”祁凌说,“黑眼圈太重了,你偶尔还是听我爸的话,多休息。” 高春丽回头看着祁正雄一阵吼:“你跟我儿子说什么了!叫你报喜别报忧!听不懂是不是?!” 祁正雄眼里眉里都是宠爱:“谁刚刚还说自己没儿子的,你现在说我算什么事儿。” 高春丽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祁凌又一脸和颜悦色:“他明年该中考了吧?准备的怎么样。” “挺好,现在学习劲头足,估计会考回市里。”祁凌说。 “考回来好,”高春丽眼神一下就亮了,“没考上好的,我把他送去读最好的私立,以后出国读大学都成!” 祁凌想起温如水:“不用了,还是让他在国内读吧,读一般的国重就行。考得上就读,考不上还是留在县里读。” 高春丽皱起秀眉:“为什么。” 祁凌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只得说:“凭本事吧。” 祁正雄被娘俩晾在一边有些不自在,特别是被高春丽无视,那是相当不爽。虽然对方是自己儿子,但好歹也是个雄性。 “吃饭吧,都快中午了。”祁正雄把高春丽扶起来,转身吩咐小宝去叫秦阿姨把午餐端上桌。 祁家午餐吃得较早,这是多年来的习惯。吃完午餐祁正雄要去各个堂子视察,高春丽要回公司工作。两人白天聚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所以只能提前吃饭,才有一会儿相处时间。 秦阿姨做的家常菜挺简单,拉着祁凌一个劲儿说:“小凌你该提前说!阿姨才好准备丰盛点,今晚留家里吃怎么样?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祁凌摇摇头坐下:“不用了秦阿姨,今天下午就得走。” “常回来!”秦阿姨拍拍他的肩。 祁凌低头吃了会儿饭,以后还能不能常回来,这不一定,取决于今天要说的这个事儿爸妈是什么反应。 祁家奉行食不言,吃饭的时候不像其他家庭会其乐融融地聊天。 高春丽时不时给祁凌夹菜,祁正雄便时不时给高春丽夹菜。 吃了一会儿,祁凌觉得气氛差不多了,把筷子放在碗上,坐直了看着祁正雄和高春丽。 “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有个事儿想说的。”祁凌的眼神在他俩脸上打转。 祁正雄难得听到自己儿子说事,当即放下碗筷,给足了祁凌平等的话语权:“你说。” “你知道我要从道上下去吧。”祁凌说。 “嗯。” “因为我恋爱了,我有了喜欢的人,想跟他过一辈子。” 高春丽眼神一亮,如春风拂面,欣喜问:“哪家姑娘?” 祁凌一顿,轻声道。 “是个男生。” 高春丽脸色一僵,女强人铁冷的气质霎时间扑面而来。 祁正雄微眯眼,艴然不悦,大手往桌上狠狠一拍,“啪!”的一声。 手腕上的佛珠撞击在桌面上一声脆响,似要裂开。 “你再说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1讲道理嘛,我是很喜欢祁爸祁妈的,多萌多甜的一对啊。分分钟脑补一本黑道强强宠文啊。哈哈哈哈~~ 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今儿个祁棒槌豁出去了,到底这个坦白之路会如何? 第54章 祁正雄一巴掌拍在桌上,拍懵了刚在从厨房里出来的秦阿姨,拍退了守在餐厅门口的冷面三煞,拍醒了僵硬一瞬间的高春丽,独独祁凌一人,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坐得四平八稳,挺直脊梁。 餐厅里沉默半响,一家三口无人说话。空气凝固般,令人喘不上气。似乎有引火信在三人之间嗞嗞烧着,眼看要烧到尽头,然后爆炸崩塌。 祁凌没想到祁正雄会变脸,也没想到高春丽会沉默。在他开口说出这个实情前,自己内心曾评估过危险值。 祁正雄不是没见过男人之间的事,高春丽作为二十一世纪新女性代表更不应该持抵触态度。祁凌曾试探过,两人的反应也不是这样。 祁正雄的放养政策和做事风格应该不会干涉自己的性取向,而高春丽对自己和祁迟的溺爱程度,就算不接受,也应该不反对。 那今天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氛,究竟是怎么回事。 祁凌有些紧张,下意识双手相握捏紧了一点。 祁正雄看着他,不怒自威。大手拍在桌上还没收回去,刚才那力道似能在桌上打出一个掌印。 高春丽微眯杏眼,性感的薄唇轻抿。抬手拢了拢头发,没说话。 气压变得非常低,祁凌心里有点慌,不踏实。但他并不觉得后悔说自己喜欢男生,只是在想今天这个时机是否不对。 然后又坐直一点,脊梁挺得不能更直了,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更坚定。 三人无言地看着对方,暗暗较量。 几分钟后。 祁正雄侧头看向高春丽,有点迷茫地问了句:“老婆,接下来我该说啥?” 高春丽脸色闪过一丝尴尬,搭建好的冷面人设瞬间崩塌:“你脑子里除了练字看警匪片你还能有什么!” “还有你。”祁正雄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不是应该随便拿起个什么玩意儿对他大骂一声不孝子?还是应该家法伺候?要不让大宝他们进来把这小子打一顿?” 操。 祁凌在心里暗骂一声,松了口气。妈的,这夫妻俩是戏精变的吗?动不动就演戏不会疯吗! “够了吧你们,”祁凌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块肉,“想问就赶紧,明明心里都八卦地不行了,有必要这么装吗?” 祁正雄把手收回去,用筷子点点祁凌:“你小子。” 高春丽赶紧坐到祁凌身边:“儿子,给妈讲讲!快!别管你爸。” 祁凌抬手揽着高春丽的肩膀,感觉高春丽偏瘦,抱着没有踏实感。 “他叫狄初,我同班同学,学霸,会画画游泳弹琴唱歌,文章写得一级棒。最重要的是,我就是莫名喜欢他,很出色。” “县城那边的人?”高春丽来了兴致,头一回听儿子这么夸人,夸上天了都。 祁凌摇头:“不是,以前在n市读书,后来因为父母去世,才转回县城。” “那是孤儿了?”高春丽微皱眉,“好端端一孩子没了父母……” 第118节 祁凌拍拍高春丽的肩膀:“他已经走出来了,家里还有奶奶和妹妹,生活得挺好。” “就是现在跟你们住一起那小子?”祁正雄突然插了句嘴。 祁凌一愣:“你知道?” “那是老子买的房子我能不知道?万一哪天你小子转手买人了,我找谁要去。” “爸,你该不会在家里装了监控吧?” “我是那种不入流的人?”祁正雄恨了他一眼,“要是有监控,早知道你小子真喜欢男生,轮得到你给我们俩一个晴天霹雳?” “我也没觉得你俩被劈了啊。”祁凌嘻嘻一笑,唯独在父母与狄初面前表现出孩子气。 祁正雄耸肩:“反正你和你弟搞那些事,总能有办法知道。” 祁凌有点不太高兴:“爸,你以后别插手我的事。” 祁正雄瞪了瞪眼睛:“敢情我以前插手了?” “成,”祁凌说,“那你以后也别再想办法从其他人那里打探我的消息行吧,有什么事儿您直接来问我。” 祁正雄没接话,认真吃着糖醋排骨。高春丽在桌下踹了祁正雄一脚:“这么大的人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祁正雄无奈又宠溺地看了高春丽一眼:“嗯,我知道了。” 高春丽回头拉着祁凌的手,神情挺激动:“给我看看那孩子的照片。” 祁凌完全不知收敛为何物,从兜里拿出手机按下home键,指着锁屏壁纸给高春丽看。 “老天!天!好帅!祁大雄!快看!明星啊!”高春丽一声吼,吓得祁正雄差点把饭碗扣他娘俩脸上去。 “什么明星明月的,淡定淡定。”祁正雄慢条斯理地把碗放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眼神一个劲往手机上瞟。 高春丽忙把手机递过去,祁正雄看了半响,问:“这头发是不是有点长?” “你懂什么!”高春丽一拍桌子,“哐”的一声巨响与祁正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叫个性,我看就挺好!” 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真觉得狄初挺好,高春丽拿着手机反复看了好几遍,仍觉不够不过瘾:“还有么,给妈妈看看。” 祁凌点开微信,狄初的消息一直置顶,第二是祁迟,第三是他们四人的家族群。 高春丽故作吃味儿地揶揄祁凌:“还真是谈了恋爱,就忘了爸妈啊。” 祁凌笑笑,不置可否。 高春丽点开狄初头像,直奔朋友圈,期间还扫了一眼微信号,一长串字母。 “他朋友圈挺有意思的,”祁凌在一边有心添足,“狄初还有公众号,这些都是他写的文章。妈,你看,这些画也是他画的,不错吧?” 高春丽笑着推开祁凌的手:“我知道自己看,你在这儿急什么急。” “我这不急着推销么,不然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好。”祁凌抬头对祁正雄挑眉。 祁正雄吃完饭擦擦嘴:“能把你压住的,是有两下子。” 祁凌单手给高春丽捏肩,慢悠悠地说:“是啊,所以就他了。” 高春丽点开狄初的文章看了几篇,最后又返回个人信息页面把手机还给祁凌:“这孩子挺不错的,有才有貌,你自己也喜欢。我和你爸以前也讨论过关于你恋爱的问题,最后还是那句话,随你。” 祁凌心头大石终于落地,果然没猜错。 “不过,儿子,有一点妈要提醒你。” 祁凌认真地看着高春丽:“妈,你说。” “以前跟你混在一起的那些人是副什么模样,我和你爸多少有点了解,那时候不管你,是觉得你可能纯粹闹着玩儿。既然你现在认真的,祁家的规矩你不能忘。” “我知道,从一而终。” 祁正雄满意地点点头,俯身过来牵住高春丽的手:“那我们下个月去一趟县城怎么样?” “你们要来?”祁凌皱眉。 高春丽看着他:“怎么?不欢迎?” “不是,是家里住不下。”祁凌说,“狄初一间,我住一间,祁迟一间,你们来了住哪儿?” “我还真不信你和狄初能分开睡。”高春丽笑得意味深长,“上次迟迟打电话说家里要重装,你搞了些什么名堂?” 祁凌被戳中心事,不自然地转过脸:“也没什么。” “没什么能不让我们去?”祁正雄不依不饶。 “爸。” “这事儿跟你妈说,我是看你妈对那小子感兴趣。” 祁凌不得不看向高春丽:“妈。” 高春丽偏生起了少女心,多年来被祁正雄宠出来的傲娇病又犯了:“怎么着啊,就不能让妈见见你男朋友?多金贵啊还得藏起来。” 祁凌叹口气:“要见可以,你们得答应我两件事。” 祁正雄猛地一拍桌子,又是“啪”的一声。高春丽惊得魂儿都没了:“祁大雄你要死啊!动不动就拍桌子的毛病你能不能改改!” 祁正雄讪笑两声,又满脸严肃地看着祁凌:“还敢跟你爸提条件了!反了你了!” “不答应就拉到。”祁凌算是摸清了这俩戏精的路数,当即也耍起无赖来。 祁正雄:“行行行,你说。” 祁凌伸出一根手指头:“第一,别住家里。” 开玩笑,这俩人住家里晚上还怎么办事儿! “这个好说,我和你妈住酒店,就当给你俩腾地儿亲热。”祁正雄能不知道祁凌那点儿小心思? 祁凌一愣,耳朵有点烫,不得不继续说下去:“第二,对狄初好点。” 高春丽没好气地推了祁凌一下:“我跟你爸能不知道轻重?对你好能不对他好?” “那行吧,”祁凌觉得既然这事都定了,柜也出了,俩戏精的承受能力也不错,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到时候你们来之前打电话就行。” “好。” 高春丽扑到祁凌怀里抱住,杏眼弯成一对月牙。 “你抱我,抱他干什么。”祁正雄把他老婆从儿子怀里拉出来,一脸不爽地看着祁凌,“你这次回来就这事?” “也不是,我们乐队来参加音乐节,顺便来看看你们。”祁凌说完才觉得饿,埋头继续吃饭。 祁正雄和高春丽对视一眼:“音乐节?” “嗯,就是个演唱活动而已。”祁凌说,手机响了一声。 祁凌低头看消息,祁迟:哥,见到爸妈没?帮我问个好。 —成,怎么问好? —就说我想他们啊,还能怎么问,场面话你不会说吗?哥,我亲哥。别这么傻。 祁凌看到最后四个字,冷笑一声。抬头正儿八经地看着夫妻俩:“爸妈,迟迟让我给你们说个事。” “什么事?” 高春丽一听祁迟的名字,比见到真人还激动。 祁凌抿着一丝坏笑,玩了把阴的:“祁迟说他恋爱了。” 夫妻二人同时瞪大双眼。 “什么?!” 祁凌走的时候是大宝开车送的,祁正雄和高春丽没有跟他去,只问了音乐节的地址,便说没多远,自己走吧。好似又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儿子了。 祁迟不知道自己被坑了一把,狄初也不清楚祁凌已经出柜,还莫名博得了祁家的喜欢。 祁凌坐在车后座上总结一番,觉得这局牌自己show hand*,稳赚不赔。 大宝从后视镜上看了祁凌一眼,不经意地说:“少爷长大了。” “你们今天陪我爸演的那出还真让人……”祁凌哭笑不得,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我爸近况如何。” “还行,少爷放心。” “都说了别叫少爷,二不二。”祁凌挥挥手,“还是叫名字吧,我爸不都金盆洗手了么,不是大佬还叫什么少爷。生怕我出去不被人砍?” 大宝听出调侃之意,跟着笑起来:“要真脱离干净,还要一两年,快了。到时候就能接你们回来。” 回来。 祁凌没说话,眸子暗了几分。林老大曾跟他说过,也看过他爸的短信,始终要走,不可能把这么大俩亲儿子一辈子留在那里。 高春丽还有那么大个公司要打理,祁正雄手下的产业也需要人继承。 总不可能全让祁迟接手。 祁迟也想过自己的人生。 祁凌把窗户摇下来,深秋的寒风顺着缝儿往里飘。世外岛上的树林开始成片落叶,金黄的叶子在空中乘着风浪往远飘。 祁凌点了根烟,给大宝递过去一支。 缓缓呼出一口气,白雾顺风而逃。 回来。 哎,头疼啊。 ……以后再说吧。 祁正雄和高春丽看着大宝开车驶出车库,拐弯走上环岛路消失后,便默契地走进了书房。 一声不吭。 高春丽坐在红木桌前,摆弄着桌子上的相框。祁正雄专门做了三个,最大那个放着高春丽的个人照,还是二十五岁那年他俩相遇时拍的。两个小相框,放着两兄弟小时候的合照,还有一张全家福。 祁正雄同道上的其他老大不太一样,不沾黄赌毒,不沾小姐,结婚后更是每天按时归家,道上人称“十佳老公”。惹得想勾引祁正雄的年轻姑娘都无从下手。 高春丽把相框排成一条线:“小凌这个事,你怎么想的。” “刚在饭桌不是说了么,随他。”祁正雄靠着桌沿,双手抱臂。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时常把高春丽迷得要死。 高春丽摇摇头:“我是问你真实想法。” 祁正雄低头认真看着她:“什么真实想法。” 第119节 “别装。” “那我说了,你别跟我闹。”祁正雄说。 高春丽盯着相框里祁凌的笑脸,当初拍这张合照时,就他一人笑得又酷又拽。 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说吧。” 祁正雄伸手把相框扣倒:“不是不看好,只是觉得他们不现实。” “你怎么就知道不现实了?” 高春丽想,不愧是夫妻,总能想到一块儿去。 “太年轻,阅历太浅。他们待的高中才多大个地儿。从现在猜测来看,他们迟早有分开那天,追求的人生不一样,要走的路也不一样。” “等他们见识到了更大的世界,遇到更多更优秀更合拍的人,这感情能经得起多大的考验?” 高春丽把头发放下来,海藻般浓密的卷发令她更添女人味,磨去了职场女性的棱角:“我们俩当初认识时不也年轻嘛。” “不一样,老婆。”祁正雄勾起高春丽的一缕长发,缠在指间,“我们相遇时都二十四、五了,至少对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感情心里有数,你觉得他们有数吗?” “我觉得还是有。” “可能有,但存在的漏洞太多,考虑不到的事情更多。年轻都冲动,小凌今天就冲动了不是么。” 高春丽有点难过地垮下肩膀,此时她只是一个为儿子未来担心的母亲:“那也没有办法,总不可能阻止吧。” “当然不可能,”祁正雄俯身把她抱在怀里安慰,“没事,小年轻谈恋爱,哪有不受伤的。” 多伤几次就好了。 高春丽轻声说:“可我还是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这俩孩子都那么辛苦。” “是啊,很幸苦。”祁正雄十年如一日地宠着高春丽的少女心,“所以我们下个月去看看,这个狄初到底如何。” “看了以后呢?” “看了以后,未来他们前进的路上,我们能帮则帮。” 祁正雄低头吻在高春丽的头发上,说得笃定而宽容。他作为一个男人,该给予家庭、妻子、儿子的责任与义务,一样都不会少。 该有的担当,一点都不会少。 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那作为父母便不愿成为绊脚石,若是可以,做父母的,一定愿为你与这残酷的世界拔剑相向。 请让我们成为你大雨滂沱中的伞,归家路上的灯。 无论未来你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挑战,哪怕哭过多少次,摔过多少次。 父母也愿为你们护航。 we guide you home. 作者有话要说: 愿有一天,天下父母都能如此,在这个多元的社会里,承认自己子女的性向,并且理解他们,愿父母能正确看待自己的子女,不是一味的顺应自己的思考方式,去打压去改造。 愿有一天,我们也能做一位合格的家长,能尊重子女,在他们前进的路上保驾护航。 愿有一天,天下父母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尽磨难也不屈服,千疮百孔也不后退时。 父母们可以坚定地说出这句话:we guide you home(我们领你回家。) 注:“*” 1show hand “梭哈” 术语意为:摊牌、也有全压之意 2we guide you home :出自美国国家空中交通管制员协会(natca)一段经典的空管宣传广告air traffitrol we guide you home,航空管制员这行真心不容易,每一次安全地坐飞机回家,都离不开这些管制员的认真工作。 向他们致敬。 第55章 狄初起床按照惯例看微信,祁凌说下午演唱会,现在去广场上再过一遍。 联系人位置出现一个小红点,上面显示1,有好友请求。 狄初点开一看,头像吓得他差点从床上滚下来——祁凌一家四口的合照。 再一看性别:女。 想都不用想——祁凌他妈。 狄初犹豫一下,还是点击同意,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毕竟是长辈。 返回消息列表,赶紧给祁凌发了一句:我操!你是不是把我的微信号给你妈了?操操操,你妈加我! 狄初忐忑地从床上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祁凌没回消息,狄初不知该不该主动给祁凌母亲打声招呼。 实在摸不准对方心里想的什么,贸然行动也不太好。 一直到狄初吃完早餐出门,无论是祁凌还是祁凌母亲,没有任何人回他消息。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早的课,狄初上得是极度不安。 肇事者祁凌在广场做准备,试音调音走台,忙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下午要上台表演,乐队卯足了劲儿地认真演练最后几遍。 祁凌不知道高春丽加了狄初好友,起床给狄初发完消息就没再摸过手机。 而高春丽加狄初微信的时候,祁正雄躺在她旁边,提了个小建议:“这事儿你还是跟祁凌说一声。” “人生就是要有点惊喜才行嘛。”高春丽笑得有点坏,昨天祁凌给她看狄初朋友圈时,高春丽有意扫了两眼微信号。 特别好记,就是狄初名字的拼音字母外加两个数字。 祁正雄无奈随她去:“我看是只有惊,没有喜。” 事实证明,祁正雄这句话一语成谶。 “祁大雄,”高春丽把手机放下,“今下午去看儿子的演唱会怎么样,我把工作都安排完了。” 祁正雄挑眉:“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为了看我儿子,坟头蹦迪我都去。”高春丽志在必得,就是说出口的话不怎么耐听。 祁正雄微皱眉:“老婆,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太不正经了。” “有什么意见你今天给我讲清楚,”高春丽冷笑一声,“不然闹离婚的我跟你说。” 祁正雄叹口气,抱着他老婆:“不闹不闹我的错,走走走,叫上我堂子里上百个兄弟,一溜儿水的超跑前面开路,再到春满楼订他两百束鲜花。我儿子唱的时候,就让大宝二宝挨着挨着去送花,堆满舞台不算完。” “老婆,你满意伐?” 高春丽明知祁正雄又开始耍贫,但还是相当配合地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这玫瑰没有九百九十九朵,你就是煞我儿的面子我告儿你!” “成,九千九百九十九朵才合适,那我们现在就去订?” “走!” “老婆,请。” 两夫妻自娱自乐地演完一出剧,乐了半天起床换衣服。既然要去看儿子的演唱会,怎么也得收拾地年轻一点,不然挤在一堆青年里,两人面子挂不住。 下午是音乐节最后一场,粉丝多得宛如深海中刮起一阵沙丁鱼风暴。祁凌站在台下有点紧张,主持还在插科打诨调动气氛。王立、张毅等人互相打油加气,轮到祁凌时,祁凌只举起一个拳头同他们挨着相撞。 祁凌说:“今天可得表演好点儿,不然下台就他妈散伙。” 王立叼着烟接了句:“别乐,你要今天没唱好,在台上我们几个都得给你开瓢。” 气氛轻松许多,祁凌这才想起要给狄初发个消息,刚点亮屏幕看到信息,惊得连音乐节是什么都忘了。 “操!” 祁凌下意识骂了一句。 —初,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王立几人被这声“操”也吓了一跳,现场粉丝的呼喊加上劲爆的bgm,忽觉人生就像坐过山车。这他妈还没上去,那头就急着要下来了。 “怎么回事儿?”王立问,生怕祁凌这状态影响唱歌。 狄初那边在上课,收到祁凌微信时,手机在课桌里震了一下。程司从听到响动,幽幽地转过头来:“初哥,好好上课。” “我擦,”狄初拿出手机回消息,一边让程司从转过去,“管家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移动。 —你妈没说什么,她怎么知道我微信号的? —可能是昨天她看你朋友圈的时候记下的。 —我朋友圈?咩咩咩? —嗯,我跟我爸妈出柜了。 狄初脑子里的弦应声而断,过了几秒。 —!!!???!!!我操???!!!! 狄初本想连着发几句把情况问清楚,结果祁凌直接回了句。 —我上台了,有直播,房间号:15178487,其他事回来再说。 我擦了隔壁二大爷的……狄初一脸懵逼,祁凌这玩意儿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跑了,迟早菊花万人捅。 谁他妈有心情看你直播啊!狄初暗骂,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打开app,插入耳机,把课桌上的书立起来,进入直播间。 能让小爷花流量看直播的,你祁棒槌独一份儿! 狄初有点乐,趴在桌上开始看直播。 祁凌走上舞台的前三秒还在紧张里荡了几圈,而当他在舞台中央站定,拿着话筒说:“大家好,我们是crush乐队。”时,台下掀天的呼喊声差点让他们溺毙。 祁凌忽然就不紧张了。 台下近千名粉丝齐刷刷地看着他们,手里挥舞的自制应援旗摇动如海。祁凌刚开口唱出第一句,台下掌声雷鸣。 包括带着墨镜混在人群中的祁正雄和高春丽齐齐一愣,儿子的唱功更好了。 第120节 祁凌把着麦,越往后唱越入迷入戏。 多年来每一个为音乐奋斗的夜晚在他眼前滑过,弹琴弹到十指生茧,编曲编到废寝忘食。 一个人在地下室吃盒饭,一个人在房间里唱歌。 那些为了音乐一路走来的艰辛从不与人提起,才换得今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机会。 祁凌闭眼唱,脑海里全是狄初帅气的剪影。黑夜中两人抵死缠绵的身影,山间两人互相追逐的肆意。 “your skin,oh yeah your skin and bourn into somethiiful,d'you know you know i love you so*” 祁凌转身,背对着观众声音慵懒,像是一字一句吟诵出来。那些曾有过的伤痛与淤痕在记忆中咆哮,祁迟每次为他上药时眼底的心疼,站在黑暗里挣脱不出的迷茫。 祁凌轻声吟着。 “your little brother ells you,but he loves you so,you're ripped at every edge but you're a masterpiece. his pills his hands his jeans,and now i'm covered in the colors,pulled apart at the seams,and it's blue* ” (你的弟弟从未告诉过你,但他是真的爱你,或许你曾被伤害过,但你依然是最好的自己。有他的牛仔裤,他布满伤痕的手以及让他堕落的药丸,而我将要掩饰这份伤痛,将悲痛抽离伤口,满是瘀痕的蓝) 祁凌走到钢琴边,周宇右手在琴键上划出一大截,曲子顺势而变。 王立也放下贝司,走到立式话筒前站定。 台下的粉丝有一瞬间窒息。 祁凌抬起右手,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指尖。祁凌右手下压,周宇立刻奏出钢琴上第一个音。接着,悠扬的琴音从话筒里传出很远。 祁凌清唱:“交织了笑和泪,这小岛走下去。狮子山中见证人群里,失散团聚。一家亲亲到有时矛盾,不必以敌人自居。同舟之情,携手走过崎岖*。” 祁正雄一愣,高春丽的眼眶瞬间湿润。 祁凌不知道父母在台下,只是缓缓地唱,用心地唱。 一家人,亲到有时矛盾,但血浓于水终不可分。 王立接着唱:“少不免会疑虑,亦挥笔写下去。不朽香江到处是名句,心里无惧。春风吹吹过世事常变,光景冷热成雾水。同舟之情,情牵总有根据。” 伴奏在这时切入,整场的气氛从静谧到轻声附和。 一改前两天音乐节的狂躁,祁凌坐在钢琴上晃动两条笔直的腿,唱得动情又悠扬。 人生路上坎坷崎岖,幸得有爱人、有家人、有朋友一路相伴。 他唱到每个人的心坎里,唱到每个人的血液里。 台下开始有人给朋友打电话,电话那边或有人欢呼,或有人沉默,或有人痛哭流涕,或有人悲伤不语。 你听,祁凌在唱,你听到了吗。他唱到我心里,也定能唱到你心里。 祁正雄紧紧抱着高春丽,他们从未如此骄傲自豪。 祁凌从钢琴上跳下来,单手踹进兜里,一步步走得随意而潇洒。 他目视前方,像是看着在场每一个人,又像是看向未知的远方。 王立走到他身边,两人合唱道。 “还有天地能前往,还有生命发光。腾跃於闹市海港,爱在旧城窄巷。谁也经历过迷惘,人间的波折在风雨中抵抗,才知胸襟多宽广。” 人群跟着和的声音也逐渐响亮起来,粉丝们互相看着,微笑着。鼓励对方一起唱,即使有人歌词记不清,有人发音不准,有人调子不稳。 但也无所谓。 他们只是想唱,跟着台上那位闪闪发光的少年,大声地唱。 “人生,不免崎岖。难以,绝无挂虑。 既是同舟,在狮子山下且共济,抛弃区分求共对。 分开不感到过份遥远,星空有万人默许。 放不放开,理想还是要追。” 音乐节的最后一场,祁凌带着全场观众不由自主地来了个千人大合唱。 合唱的声音传出去很远,路人也停下来驻足聆听,直播间里不断有人刷歌词呼吁手机面前的人一起唱。 歌声飘到空中,连飞鸟也盘旋。有人唱着唱着就哭了,有人紧紧抱着身边的朋友爱人,有人哽咽地打着电话:“你能不能,你敢不敢,鼓起勇气,再跟我把这操蛋的人生走一次!” 祁凌肆意地唱着,王立跟着和。慢慢的,王立发觉自己也被祁凌情绪饱满的声音感染。 再一回头时,祁凌早已泪流满面。 “只须看见,有你在旁 多想再次凝聚,愿一起走下去。 只须看见,有我在旁 为你一直护航。” 狄初坐在课桌前,手指轻抚屏幕上祁凌闪烁泪花的脸。 他的少年,一次又一次成长,带给他欢欣感动。 幸好,狄初想,幸好自己不在现场,不然肯定哭成狗。 狄初埋下头,怕被班上其他人发现,快速擦了擦眼泪。 祁凌唱完,广场上久久回旋着“还有天地能前往,还有生命发光。”“放不放开,理想还是要追。” 祁凌再次高举右手,对着直播的镜头比心。 他知道,他的少年在看他的表演,听着他的歌。 两人的心思,透过一个镜头紧密相连。 那天演唱会结束的最后关头,祁凌拿着话筒,顶天立地般站在舞台中央。 少年眉梢轻佻,又痞又帅又性感。 他薄唇轻启,慢慢抖落骄傲。 “如果有一天,我们唱着自己的歌,去了更高更远的地方,你们——还会在吗?” 台下一片激动的尖叫:会——!! “如果,我们有一天再也不出现在这个舞台,你们——还会记得我们吗?” “会——!!!” “如果,我们创作出更好更犀利的作品,你们还会听吗?” “会——!!!” 祁正雄笑着帮高春丽捂了捂耳朵:“这可比我的号召力强多了。” 高春丽看着台上的祁凌,笑而不语。 祁凌一提胯,一条长腿踏在舞台边缘的音响上,整个人前倾俯身,竖起no.1的手势。 “如果,我们每一次见到你们,都叫你们努力做自己,相信自己,你们——会记得吗?” “会——!!” “你们会记得吗?” “会!” “那告诉我,我们的名字叫什么!” “crush——!!” “大声点,我们叫什么!” “crush——!!” 祁凌收回长腿,退了几步,轻声说:“愿你们所有人,从今往后别怕失败,大不了——从头来过。” 千百人像被一瞬间掐住脖子,广场上落针可闻。 眼睁睁看着祁凌退到舞台中央,将话筒往钢琴上一放。 祁凌潇洒转身,对着乐队其他人大手一挥,盖地的豪气万丈冲天。 “走!” 狄初坐在手机前,下意识捂住心门。 不得不承认,祁凌的费洛蒙,隔着屏幕都能将他——苏到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yellow》这首歌是经典,很多甜心应该都听过。 2《colors》这首歌的声线真的慵懒迷死人。 3《同舟之情》老七超喜欢的一首歌,简直励志、有爱、热血到昏迷。 4凌棒槌苏到我了!!!!我要为他转身!为他爆灯!为他打call日夜不分!!!! 第56章 祁凌从台上走下来,还没来得及跟几个哥们儿庆祝一番,一眼看到站在后台抱着束鲜花的高春丽,膝盖一软。 “妈……?”祁凌生平第一次觉得高春丽有点阴魂不散,正好想起狄初的事儿,赶紧向他妈走去,“妈,你加狄初好友是个什么意思啊?” “哟,跟我急?”高春丽把打算送给祁凌的花束顺手给了王立,“小伙子,阿姨送你们的,唱得真好。” 王立接过呵呵地笑着,赶紧弯腰:“谢谢阿姨。” “我哪儿跟你急了?”祁凌穿上外套,“你别把狄初吓到行吗,我都还没跟他说昨天的事。” 高春丽装作冷漠地轻笑一声:“哦,那我是加不得对吧?” 王立眼看形势不对,万万没想到祁凌昨天回家是出柜去了。这玩意儿太冲动,看他妈的表现不像很乐意。 这事儿别黄了。 “阿姨,您看他们都还小,小凌是有些冲动,不过就我们几哥们来说,都觉得狄初是个很不错的男生。阿姨别急。”王立辩解道。 第121节 高春丽压根不可能生气,无非戏瘾又来了,只有祁凌知道。不过王立猴急着解释一通,高春丽倒对狄初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这孩子深得人心啊。 祁凌没管高春丽哪儿来的戏瘾演不完:“我爸呢,他就放心把你一个人扔在人这么多的地方?” “你爸买奶茶去了。”高春丽说,“今晚你们聚会?” “不聚会,今晚回县城。”祁凌皱眉,“你少喝点奶茶,多大人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高春丽说,“这么赶,你们都回去?” 祁凌把东西收拾好,看了看手机,时间有点赶。原话奉回:“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嘿?!”高春丽秀美的眉毛一挑,往身后看了一眼,祁正雄正拿着一杯奶茶走过来,“我跟你说,你爸过来了。” “所以?” 高春丽做口型:小心我让你爸揍你。 靠。祁凌差点没笑岔气儿:“高三岁还要告状啊。” “行了行了。”祁凌把一边的大宝叫过来,“大哥,送我去车站。妈,你和爸自己开车来的吧?” 高春丽点头:“嗯哼,滚吧滚吧,注意安全。” 祁凌给王立他们挨着挨着交代完,踏进车门前,又转身抱住高春丽:“我走了,妈。” “嗯,好好照顾自己。” “别生气啊妈,我只是很想狄初了,等不了了。” 高春丽踮着脚揉揉祁凌的头发:“快走吧,他也一定很想你。” 祁凌坐着车扬尘而去,高春丽站在原地看得出神,祁正雄把奶茶递给她:“没事老婆,喝点奶茶开心开心。” “你逗小孩儿么。”高春丽接过奶茶喝了两口,声音略带哭腔,“这家奶茶的珍珠好难吃啊。” 祁正雄旁若无人地抱住高春丽:“跟孩子吃什么醋啊。” “我没吃醋。” “好好,高三岁没吃醋,是祁五岁说出错了。” 高春丽喝了几口奶茶:“我越来越对狄初那孩子好奇了。” “那我们这个月就去?”祁正雄说。 高春丽猛地抬起头:“好主意!” 俩戏精父母就在祁凌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改了造访日期。 这可以说是相当坑,再此自责两分钟,并不打算悔改。 祁凌坐在回县城的车上时,本想给狄初发个消息,捏着手机抑制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激动的心情,打算给狄初一个惊喜。 接着点祁凌开祁迟的头像,发了条信息:今晚别回家。 祁迟显然无法接受这个晴天霹雳。 —凭什么啊!我哥,亲哥!你在n市还管那么多! —凭老子今晚要回来,别告诉你初哥。 过了一会儿,祁迟才回复。 —!!!你还是人吗?!你俩今晚要那啥!你就让我出去住?! —不乐意? —废话!我不!我偏不! —要不要我帮你争取跟温如水旅行的机会? —…… 祁迟坐在教室里咬了咬笔杆子,踹了一脚旁边打瞌睡的罗智:“醒醒,睡神。” 罗智显然一副被打搅的不爽:“迟哥,你还是人吗?” “我哥都不是人,我当然也不是。” “哈?” “我今晚住你家。”祁迟快速说,“原因和上次一样。” 罗智一愣,上次? “哦,就是你说你家水管爆了那次?” “嗯,”祁迟点点头,“我家水管又爆了。” 罗智满脸莫名其妙:“迟哥,换根好点的管子不行吗?” 祁迟低头给他哥回消息:ok了,今晚我住罗智家,记得你的承诺!! “不能换好的。”祁迟把手机放进包里,看看黑板,接着刚才的笔记继续抄,“指不定我们家什么时候又需要水管再爆一次。” 罗智睡意全无:“啊?” 祁凌不在的几天,狄初中午给祁迟做饭,晚上都回奶奶家里吃。吃完饭,按惯例陪温琼芳出门散步。 十一月末,天黑得早。 狄初牵着温琼芳去公园散步,温如水待在家里写作业。自从学校实行自由选择在学校或在家上晚自习后,狄初每天都回家陪温琼芳。 温琼芳总觉得会耽误狄初学习,婆孙俩商量好久,才决定只陪几天时间。 今天是最后一天。 狄初以前很不喜欢同老人相处,或者说是无措。他不知道能聊些什么,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基调。 狄初喜欢温琼芳,不仅是这个人给予他家的温暖,更是因为温琼芳的学识。 温琼芳的业余活动除了打长牌,其他时间都在看书。她的卧室里摆了很多旧书,狄初偶尔会拿出来看。不仅有老版的四大名著,还有射雕英雄传等小说。 温琼芳不止一次跟狄初说:“看书的好处太多啦,小初,要好好学习,多看好书。” 两人散步时,偶尔会一起讨论某本书中的情节,偶尔会吟诗作对,偶尔会因对某个作家的看法不同在街上争辩。 路人被吵地纷纷侧目,而狄初又始终紧紧搀扶着温琼芳,注意她脚下的路。 温琼芳一手杵着拐杖,一手牵着狄初,两人顺着街道慢慢走。 深秋的落叶在路上铺满一层,风刮过,又扑簌簌落下一层。 归巢的鸟早不见影,狄初感觉温琼芳的手有些冰,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温琼芳笑着推辞:“小初,你穿。” “没事,我不冷。您别感冒了。”狄初把外套再次给她披好,“您的手有些凉。” 温琼芳往前走了会儿,走得很慢:“小初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前两天进行了期中考。”狄初忍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像孩子一样炫耀,“全校第一是没问题的。” 温琼芳侧头看看他,笑吟吟的:“名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心。尽了力就好。” “不累的。”狄初说。 温琼芳点点头:“小初想去哪所大学?” 狄初一愣,温琼芳的问题出乎意料。他以为温琼芳不会问,温琼芳不问,他就可以装作不知道。装作不知道,就能心安理得地留下来。 温琼芳不问,狄初还是能说服自己,留在这里也挺好。 闲暇时写点东西,有钱了就去旅行,然后让温如水去追求更好的人生,自己陪着温琼芳一直到她也离开。 但今天上课看完祁凌的直播,狄初忽然觉得,这才是青春。 在应该玩的年纪认真玩,遵循自己的内心做事。有了更远更美的目标后,不问前途如何,迅速调整人生方向,搏上一切努力去战斗。 狄初不断自我麻痹的那颗心,又开始剧烈跳动。 他也想去更好地方,他也想过上不一样的人生,他也不甘最好的年华就在此地流逝。 说白了,狄初第一次尝到了不甘心。 强烈的刺激让狄初想要摆脱,心笼里的那只鸟在不断扑腾着翅膀。 生锈的铁笼快要关不住那股决心。 但回家见到温琼芳后,狄初再次生生按下了那种冲动。人活着不能太自我,狄初想,可能有的人适合潇洒,但不应该是自己。 “这个……”狄初有些犹豫,“以后再说吧,到填志愿的时候再说。” 温琼芳像是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小初,你要走出去。” 狄初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温琼芳:“奶奶,我……” “小初,听奶奶一句话,不要顾虑我。”温琼芳说,“奶奶活过的日子太长了,钱玄同不是认为’人到四十岁就该死,不死也该枪毙‘吗,当然奶奶认为是玩笑话。可是,小初,奶奶想要的人生,奶奶已经过完了。” “你想要的人生呢?” “奶奶知道你的心思,如水那孩子肯定要走出去,女孩子一辈子待在这里就浪费啦。你也是啊,小初。你为了我这老太婆,在最好的年华守在这里,你觉得我会高兴吗。” 狄初紧紧握着温琼芳的手,两人已走出很远,围着公园的林荫路走了一圈又一圈:“奶奶,但是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温琼芳笑了两声,满面慈祥,“觉得我老了,会出事;还是觉得现在空巢老人太可怜了,没人陪伴?” 狄初没说话,算是默认。 “小初,你们想多啦。奶奶,不孤独的。”温琼芳看着前路,路灯在她年迈浑浊的眼珠里洒进一片光,“有书、有长牌、还有你们时刻挂念我。” “如果这样,我还觉得孤独,那就是奶奶太贪心了。” “更何况,真要说孤独。你们爷爷去世后,我合该一直孤独。但这么多年都过了,小初,奶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脆弱。” 狄初有些不忍,他还是无法想象某一天他和温如水都离开温琼芳身边。这位每天盼着他俩归来,为了他俩永远将家里收拾地一尘不染的老人,站在窗口,再也看不到他们回家的身影时,温琼芳该多么落寞。 直到他们都离开,温琼芳坐在门口,再也等不到他们的脚步声,再也不用在饭桌上摆三副碗筷,睡觉前再也没有人跟她说晚安。 狄初有些不敢想,那样的日日夜夜,温琼芳瘦小的身影在昏黄的灯下形影相吊。 该是多么寂寞和孤单。 狄初的心抽了一下:“奶奶,那我们带你走,行吗。” 第122节 温琼芳站定,用拿着拐杖的手轻拍狄初与她相握的手:“奶奶这个年龄、这个身体,不适合去大城市啦。” 狄初知道,狄初知道会是这个回答。 城市太大,生活节奏太快,若不是年轻时就熟悉那里,年老后突然搬过去,很难适应。 “奶奶的朋友都在这里,我们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离不开的。”温琼芳慢慢走着,慢慢说,“更何况,你爷爷,他也在这里。” “我离开了,你爷爷会找不到我的。” 狄初眼睛一润,鼻子忽然有些酸。 纵然外面世界再好,纵然再害怕孤寂,纵然还有无边的孤单要受。 可我还是不能离开,因为世界太大,你爷爷,会迷路的。 上几辈人的爱情很简单,他们学会修补,一生只爱一个人。 奶奶对爷爷的感情不能算热烈,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绵长。 奶奶告诉狄初——生离死别也没那么可怕,几十万小时后,当所有人化成风,化成粉;就可能变成碳酸饮料里扑腾腾挤在一起的气泡,就可能变成一根蜡烛里相互纠缠的灯芯,就可能变成光雾里两粒飞扬的尘埃。 我们终究是浩瀚宇宙中的原子质子,它们永不泯灭。 而我们,也终将在一起。 狄初伸手抱住温琼芳,少年不知该如何诉说内心的感动:“奶奶。” 温琼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啊,小初,去吧。去选择你自己的人生,奶奶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不然奶奶会内疚的。” “真的,真的不会感觉……” “不会。”温琼芳说,“你们有空了,就回来看看。没空的时候,打个电话,告诉我你们一切都好,这就够了。” 狄初看着温琼芳,老人眼前全然是鼓励与肯定。那眼神似乎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人生,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人,去追逐更高的楼宇,去追逐更广阔的天地。 狄初十七年来,从未觉得理想离自己那么近。 他内心的小鸟在那一刻冲破重重阻挠,终能飞上九万里高空。 鸿鹄之志,襟袍欲开,终能与百鸟振翅齐飞。 “我会的。”狄初轻声说。 半响,他像是在心里做出最后决定:“我一定会的。” 当天送温琼芳回家,狄初自己走回耀铭二期时,才发现祁迟给他发了个消息。 —爸爷,今晚我不回家,罗智爸妈不在,他让我陪他。 狄初今天心情奇好,温琼芳的鼓励让他终于摆脱一切顾及,准备甩开膀子追寻自己的人生,终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狄初一边哼着曲子,一边给祁迟回复。 —你陪他睡觉?祁迟,你别是弯了吧。 —我是那种男女通吃的渣男吗? —什么叫男女通吃就渣男了,你这是鄙视泛性恋? —我操,我说不过你。反正今晚我不回来了,爸爷您早点休息。 —成,你要今晚真跟罗智那啥啥了,记得早点对我妹坦白,不然我弄死你。 —我眼睛还没瞎!再见jpg.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狄初想,祁凌也还有三天就回来了。 狄初忽然想起从演出结束到现在,祁凌没发一个消息过来。 庆功?怕不是喝多了吧。狄初微皱眉,想着要不要给祁凌打个电话。 但打电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像是在查岗一样,太他妈不局气了。 狄初就这样在思绪里挣扎着走进电梯,升到二十楼,然后埋头看着手机往外走。 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漆黑一片,狄初快要走到家门口时,忽然从背后伸出一双手,紧紧将他抱进怀里! “我操!”狄初吓得手机差点摔了,下意识用手肘往后狠狠一撞。 身后传来熟悉的一声闷哼。 “靠!” 狄初猛地瞪大眼睛,两人一惊一乍把楼灯吼亮。狄初看着祁凌那张龇牙咧嘴喊疼的脸,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我操?”狄初不敢置信,这他妈真是祁凌?! 活的?!热的?!会说话的?! 祁凌刚缓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狄初紧接着一巴掌抽到祁凌头上。 “我靠!!”祁凌彻底被打蒙了,“你打我!初!你居然打我!” 妈的,真是祁凌,没做梦! 狄初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过山车来形容,这他妈得是跳楼机! 明明还有三天才会回来的人!明明早上发消息远在百公里外的人! 这个让他思念到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过度睡眠后的孤独的人! 终于回来了! 狄初激动得不知干什么才好,只能将刚才被惊吓到的怒意发泄出来,一脚踹了过去:“我操你二大爷的,四舅舅的,五姥姥!!祁凌你他妈不知道发消息啊!” “妈的,”祁凌惊险躲过一脚,当即把夹在手上的烟扔了,走过来一把抱住狄初,“老子想给你个惊喜!你他妈还骂我!还打我!” “你还委屈是不是!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我操!” 狄初伸手紧紧抱住祁凌的脖子,柔软的头发一个劲儿在祁凌脖颈间蹭着。 祁凌声音低哑,一手揽着狄初的窄腰,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像要将此人深深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想你。我想你都快想疯了。” 狄初张嘴在祁凌脖子上咬了一口:“我也是。” 祁凌的双臂一抖,太他妈要命了。 狄初转身把门打开,祁凌把行李箱放在玄关。两人刚脱掉鞋子,祁凌突然将狄初抱起来,对方条件反射般夹住祁凌的腰。 祁凌转身往房间走,狄初一惊,慌忙攀住祁凌的肩膀:“你他妈干什么!” “干你。” 祁凌说得相当爽快,两手托着狄初的臀。 “夹紧我的腰。” “我操!夹你个几把啊!”狄初生怕掉下去,听完祁凌的话又开始挣扎。 祁凌的步子顿了一下,嘴边挂起明显的坏笑:“那你一会儿可得夹紧了。” 狄初面色红如烧,个没节操的玩意儿!几天不见越发下流了! 祁凌推开房门,急色如第一次。小别胜新婚,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已经好几天没有抱着狄初入睡,好几天没有摸到初初细腻的肌肤,好几天没有听到宝贝儿在他耳边细碎又压抑的声音。 祁凌今晚本还有许多话要说,现在满脑子的先干他几炮,其他的一律靠边! 狄初被扔在床上,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祁凌已经压了下来。祁凌伸手向下一探,狄初呼吸蓦地一紧,腰软了一大半。 祁凌沿着脖子吻到胸口,拉过狄初的手急切地放在自己身上:“快,心肝儿,快帮我解开。” 两人年轻热血,身体机能各方面正常地不得了,再加上许久没见,今天这么一磨擦,什么花火烧不起来? 狄初快速脱掉祁凌的衣物,两人很快坦诚相见。祁凌一路啃到狄初的小腹,健硕的小凌碰触着对方。 祁凌的眼睛里满是情欲风暴,像一头饿坏的狮子。狄初看得有些怕,浑身软得不行,还是支支吾吾地提醒:“润滑!你他妈记得带套!” 彼此对对方身体都已太熟悉,祁凌做得是轻松爽快如走回家的路。结合的一瞬间,两人同时爽得叫出声儿来。 祁凌每一次向前挺进,小腹上华丽的纹理便清晰可见。性感诱人。 狄初猛地拉下祁凌的脖子,吻上去。唇齿间纠缠不断,情绪激荡。湿滑的舌尖互相勾引挑逗,粗重的喘息从唇缝间飘荡出来。 祁凌忽然直起身,将狄初翻过来,摸着对方光滑的背,再次沉入那一室温暖。 这次缠绵得更深,狄初一瞬间卷起脚趾,十指在床单上狠狠一抓。 “嗯……” 屋内充斥着低沉的喘息,胸膛与脊背贴合,彼此耳边只剩沉醉的心跳。祁凌一遍遍啃噬着狄初的后颈,肩膀。 彼此都太想念,太渴求。 祁凌的一切都刮擦着狄初每一寸柔软,那感觉太清晰,触动着全身所有的敏感。 狄初快要被一阵阵的快感淹没,今晚祁凌表现地过于勇猛,急切撞击着,似要让两人血肉交合。 “慢点……凌哥……” 狄初咬着唇,嘴里的哭腔像是带着祈求,祁凌差点交代出去。 太疯了。祁凌想,鬼迷心窍也不足以表达他此时的激荡。 两人纵情缠绵、互相满足彼此、舒服地喘息不停。黑夜漫漫,房间里炙热的气氛似要将人融化。 祁凌不眠不休,狄初慢慢沉溺在振荡的浪潮里。 互相痴缠地叫着对方的名字,一夜春宵几度。 房间里的情潮慢慢褪去,狄初最后累得抬不起手,轻声哼哼:“出去。” 祁凌抱着狄初的腰:“我不,宝贝儿,让我再抱一会儿。” “不舒服,你快出去。” “我不……” “凌哥……” “操。”祁凌差点被叫得又激动起来。 第123节 “靠!”狄初闷哼一声。“你他妈找死!” 祁凌轻笑两声:“初,我爸妈同意我俩在一起。” 狄初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嗯,他们下个月过来。” 狄初伸手与祁凌十指相扣:“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从今往后,我们一起去追求更好的人生吧。” 相爱的人,怎能让彼此孤单前行。不用你停下,我自会赶上。 大风大浪,愿做你的港。 可我更愿与你并肩而战,共行四方。 最好的爱情,是—— 乱世慷慨我行歌,千万人中有人和。* —————————————————— 作者的话 注:“*” “乱世……有相和”——《山河永慕》河图,(此处自改为“有人和”) 今天的没有二次修改,甜心们欢迎捉虫!!太忙了最近,老七给大家说声抱歉! 1奶奶和爷爷的爱情!!我真的好喜欢!! 2果然祁棒槌!!忍不住!!回来就想开车!这人真是!!! 3晚安好梦!!甜心儿们~~ 4小黑屋真的太可怕了,以后真的要注意了。老七哭唧唧地说,抱着自己的大西瓜,蹲在街边卖瓜中。难过啊,这日子就很难过了。 最近一段时间没来得及些日常,努力存稿,再过一周老七也就要走了。希望到时候不断更。 抱抱甜心们! 爱你们! 第57章 自音乐节结束,祁凌回来过了半个月的舒服日子,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 一到周末,祁凌和祁迟赖着陪狄初回奶奶家吃饭,两兄弟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口一声奶奶叫得比蜜甜。 祁迟和温如水的关系仍旧维持着好朋友状态,不过界也没淡下去。狄初没想到祁迟在这个说风就是雨的年纪,会有这么大的定性。 祁迟依然每天接送温如水上学回家,自狄初吩咐开始从未间断、从未迟到。 温如水住城西,祁迟住城北,学校在城东,虽然县城不大,但从祁迟到温如水家里,骑车需要将近二十分钟。 祁迟每天早上甚至比俩高中生还起得早,自己热熟昨晚买回来的早餐,风卷残云般吃完又赶紧把热牛奶装进保温杯里,背上书包下楼。 温如水跟他约好七点在巷子口见,祁迟从没七点零一分才到达。 十一月即将结束,十二月的寒气已渐渐降临。天亮得越来越晚,祁迟骑车到达巷口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半明的月亮挂在西边,周围几颗孤星点点。 温如水从巷子里走出来时,祁迟正挂着耳机听歌。 “如水!”祁迟对着温如水挥挥手,后者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到祁迟跟前。 温如水怕冷,棕色呢子外套里面穿了件纯白的毛衣,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祁迟每天第一眼看见温如水时,总会走一下神。 太好看了,祁迟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有没有久等?今天我起来晚了点。”温如水带着抱歉的笑意,从书包里拿出一盒酸奶。“给你。” “给我?”祁迟愣了一下,赶紧把背包取下来,“哦对,我给你热了牛奶,装在杯子里,你上课冷的时候喝。” 两人手里拿着给对方准备的牛奶,沉默几秒扑哧一笑。在初冬早晨六点的寒风里乐不可支,越来越默契,让他们的心靠得越来越近。 “那我喝酸奶,你喝牛奶。”祁迟大方地接过酸奶,又把保温杯塞到温如水手里,“倒出来后趁热喝,放学我来找你拿杯子。” 温如水点点头,坐上祁迟自行车后座:“走吧,一会儿别迟到了。” 祁迟清清嗓子:“请大小姐坐好,开车!” 温如水在他背上轻拍了一巴掌:“别贫!” 祁凌和狄初起床的时候,祁迟已经出发了。 狄初看了看时间,六点四十,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反思。 自从两人睡一张床,一周七天,总有五天是没按时起床的。 有时是起不来,有时是起来了又被拖回去。搞得两人洗漱像打仗,出门像赶场。 而始作俑者祁凌被警告多次后,嘴巴上答应地好好的,仍不打算悔改。每到夜晚控制不住自己,当然狄初也没控制住。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你他妈快点!”狄初刚洗漱完毕,祁凌还在刷牙,“缺心眼到时候又唠叨。” 祁凌把嘴里的泡沫吐出来,瓮声说:“他是唠叨你,又不是唠叨我。” “你还有理是不是?”狄初把毛巾挂上,“那成,以后每天早上分开走,你慢慢来。” “我不。”祁凌猛地拦住狄初的去路。 “操,你让开,快点,来不及了。”狄初极其想一脚踹上去。 祁凌偏不:“你亲我一下。” “找死是不是?” 祁凌低头快速在狄初脸上亲了一口,满嘴泡沫糊在狄初嘴角边,祁凌转身就跑。 狄初俯身打开水龙头把泡沫清洗赶紧,拔腿追了上去:“祁凌,你玩了!你今儿就是蹲马桶里漱口老子都不会放过你!” 两人吵吵闹闹出门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七点十五分预备铃,七点二十准时早自习。 “妈的,时间这么赶。”狄初背着包往电梯走,祁凌跟在后边把面包往包里塞。 “昨天电瓶车充电了吧。”狄初站在电梯里看着祁凌,满脸“你要敢说没充,老子今天非把你夹在电梯门里”的信息。 祁凌拿着车钥匙转了两圈:“保证电力充足!” 两人骑着骚粉电瓶到达学校时,还差三分钟打上课铃。实际三中管得并不严格,哪怕打完预备铃,还有很大部分高一高二的学生在校门口晃悠。 但自从进入高三,特别是高三上期即将结束的这段日子里,缺心眼不知是哪根筋突然开窍,狠抓迟到现象不放松。 按祁凌的吐槽来说就是:您哪怕上课多叫醒几个睡觉的,也比抓这一两个迟到的强。 但缺心眼手拿菜刀,满脸凶狠的横肉,装作慈祥一笑:老子乐意,为了你们学习好,你们感动吗? 一班同志们看着亮晃晃的菜刀,只得摆摆手:不敢动不敢动。 而作为学校风云人物,祁凌和狄初第一次共骑骚粉小电瓶到学校时,如狄初曾经所想,当真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大家都知道他俩真的好上了,二是大家都很好奇这骚粉色是谁的爱好,三是认为时代该变了,基佬紫已变成基佬粉。狄初对于总是和祁凌一起空降热搜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至少这样不怕偷。”祁凌三步并做一步地往楼上冲,紧跟狄初身后。 狄初一边看时间,还有一分钟,一边往身后竖中指:“偷你车还管他妈颜色?智障。” “这你就不懂了,”祁凌追上狄初,伸手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把我俩的名字往上一刻,谁敢偷?打他!” 狄初被摸得尾椎骨发麻,昨晚这丫干的好事还没过,后面隐隐不舒服。狄初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连续几天被压的不爽,抬脚踹上祁凌的屁股。 “你他妈还摸!” 祁凌被踹地往前踉跄好几米,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踹得这么狠!” “老子没让你断子绝孙就算好的了。” 两人骂骂咧咧地踩着预备铃从后门溜进去,缺心眼站在讲台上眼睛贼尖:“狄初!又是踩点又是踩点!你以为你打游戏还按时打卡是不是!不要以为某一次考好了你就飘飘然!飘能飘天上去?明年考好了你再跟我得瑟!” 狄初莫名其妙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小声吐槽:“我操,缺心眼又只骂我。” 祁凌把早餐从包里拿出来,放进桌斗里,小声说:“我这成绩已经是那出了窑的砖,定了型的。狄老板您可是现在炙手可热的角儿,吼两嗓子教学楼抖三抖的大人物。老大不盯着你,他还能盯着程司从不成?” 前边早读的程司从蓦地回过头来:“凌哥,你这踩一捧一的做法太不上道了吧?” “道?”祁凌冷笑一声,“你跟我讲上不上道?” 狄初看程司从都被欺负怕了,笑着拍拍程司从的肩膀:“管家婆,好好看书,别理他。” 程司从幽怨地看了他俩一眼,慢腾腾地转过身去继续背书。 祁凌把牛奶拿在手里试了试,还是热的,插好递给狄初:“趁热喝。” 两人把书立起来,将面包放在桌子上,一人拿一盒牛奶躲在书后吃早餐。 “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真脑残。”狄初啃了两口面包,发现缺心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叹口气把书放下摊在桌上,“吃快点儿吧,尽快结束战斗。” 祁凌不拿缺心眼当一回事:“你和程司从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以前都没见你帮他说话。” 狄初咧嘴一笑:“在你离开的日子里。” “操,”祁凌有点乐,“说得就像你俩背着我做了啥似的。” “那我要做了呢?”狄初翻着书,扫视知识点。 祁凌几口把牛奶喝完,吸管吸空的声响特大,侧身对着几米外垃圾桶瞄准,出手后看都没看一眼。 牛奶盒在空中划过弧线,精准入桶。 “如果他真敢,哪怕是你强迫他的,我都得把他灭了。”祁凌说。 狄初无视他装逼耍帅:“那我呢?” “你?”祁凌想了想,凑到狄初耳边轻声说,“我还是对操哭你更感兴趣。” “滚。”狄初闭闭眼,就知道这玩意儿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第124节 早自习临近下课的时候,缺心眼拍拍讲桌,总算把一群乌合之众的魔音给压了下来。要说一班背书盛况,堪比五千只鸭子同台叫唤。 要多乱有多乱,有多难听有多难听。 毕竟有人背书他不靠读,靠的是一字一句如古人吟诵,尾音能拖六七秒;有人背书不靠念,靠的是rap功底,水平直逼xx有嘻哈;而有人还能唱,一首《蒹葭》唱得伊人想投河。 狄初算清流,用耳塞堵住耳朵每天早上默读。 从不发出一点声音,他认为这样注意力更集中一点。 缺心眼站在讲台上,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张a4纸,清清嗓子说:“这次期中成绩出来了,首先祝贺狄初同学,总分全校第一。” 狄初成绩好,全班公认。没人听稀奇一样起哄,很自觉地开始鼓掌。 狄初不爱炫耀成绩,实际上他感觉并没恢复巅峰期。高三上半期几乎都是玩,搞学习以外的事。 但狄初也不过分谦虚,深夜学习到一两点,放假别人休息的时候,自己依然埋在书本里钻研。 考第一,狄初觉得名副其实。 缺心眼拍拍黑板,教室又安静下来。他难得严肃道:“没什么值得庆祝的!第二名就比狄初低了五分!狄初!你的成绩还能更好!以后别每天给我踩点踩点!跟做贼似的!早点到校!听到没有!” 狄初迫不得已扯起嗓子回答:“听到——!” 两人对上视线,双方都有那么点明白对方的意思。 缺心眼咧咧嘴:小样,你小子没尽全力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狄初挑起眉稍:老大,期末考得更好看我不吓死你。 祁凌在桌下悄悄用小指勾住狄初的小指:“祝贺我家第一名。” 狄初听谁的表扬都没祁凌说一句管用,信心突然爆棚像孔雀张开尾巴:“老子当年就是第一名。” 缺心眼挨着挨着念后面的名次,除了程司从排在第二名,第三第四第五是谁,狄初就没听了。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名还挺陌生。 狄初确定手机为静音,伸手放在抽屉里,拿着记号笔开始复习功课。 祁凌靠在椅背上玩游戏,两人就这么安静了会儿。祁凌总觉得哪儿不对,他抬眼看看狄初,修长的脖颈,脊梁笔直。端端正正坐在桌前,认真学习。 头发挽在耳后,晨光下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祁凌的视线开始下移,从脸到颈到肩到胸到腰到—— “初,”祁凌叫了声,“初初,你手机亮了。” “嗯?”狄初以为是徐陆发微信,头也不抬,“不管,下课再说。” “好像是电话。”祁凌说。 手机放在里面,祁凌的角度只能看清亮度,看不清人名。 狄初冷笑一声:“这个点儿,除了徐陆那孙子要找我,也是没谁了。” 祁凌想想也是,正说着,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消停了。 祁凌低下头继续玩,过了几秒,仍觉不对劲。一抬头,果然手机屏幕又亮了。 “初初,手机又亮了。”祁凌拍了狄初一下,“你看看吧。” 狄初把笔放下,被人打断思路的不耐烦跃然脸上。等他看清屏幕上的备注时,狄初瞬间愣住。 祁凌瞟了一眼,皱起眉:“如水?” 狄初果断接听,把书立起来,趴在桌上:“如水,怎么了?” 过了几秒,那边才传来温如水万分压抑的哭腔:“哥……你能不能来我们学校……主……主任让我请家长……” 狄初一愣,如水这么乖的孩子被请家长?操! 狄初转头看了祁凌一眼,后者被那阴翳的眼神吓得魂都飞了。 “出什么事了?”祁凌皱眉问。 狄初一边回答温如水:“你等我,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对祁凌咬牙切齿说:“老子不弄死祁迟不算完。” 祁凌还没来得及叫住他,狄初已经推开桌子站起来。如旋风般走到缺心眼面前,直接打断课堂:“林老师,我家有事,今早请假,感谢您批准。” 刚说完,缺心眼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狄初已经消失在教室门口。 缺心眼拿着菜刀愣了半天,想:老子还没批准啊! “狄初!你今天不把请假的理由说清楚!你就等着写检讨!”缺心眼跑到楼道的围栏边,对着已经下楼的狄初狂吼,“别以为你考了个第一名就能目无校规校纪!” 狄初想,扯淡吧,您他妈还在意校规校纪? 然后狠狠咬牙,写就写,去他妈的第一名! 第58章 温如水站在年级主任刘老师面前,垂下眼睑没说话。耳边噼里啪啦一长串质问:“你是不是和三班祁迟在谈恋爱?!不是谈恋爱你能坐他车?!我已经连续好几天看到你俩一起上下学!我这儿有的是照片!你还想狡辩什么?!” 温如水说:“我没有。” “没有?被逮到的都说没有!不是早恋那你们是什么!” “朋友。” 刘主任挺着啤酒肚,唾沫横飞,戒尺“啪”地敲在办公桌上:“我看是男女朋友!” 温如水说:“不是。” “那你们是什么?啊!别跟我说是兄妹。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被逮到就说是哥哥妹妹,我信了你的邪!全校都是兄妹!” 温如水不说话,低头站在那里。今早刚到学校门口,祁迟停好车,两人在校门口一前一后地走。还没走进校门,年级主任满脸严肃如恶煞地背手站在门口,对她招手。 祁迟有点想跟过来,年级主任呵斥住:“你,进去上课。不关你的事。” 温如水怕影响祁迟,连忙对他做口型:先走。走啊。 祁迟忍了一下,背着书包往学校里走,三步一回头。 温如水像是料到年级主任会说什么,最近学校严抓早恋她也知道。正因如此,两人才会在校外停车点就分开进校。 按理说,不应该被抓。温如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近期与祁迟的接触情况,觉得除了上下学,没有漏洞。 温如水想,只要咬牙不承认就行了。 刘主任也不是针对温如水,但谁叫她偏偏撞枪口上?他是近期才被提拔为年级主任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抓早恋”,烧得正旺。 两人在办公室里对峙着,刘主任吼了一阵,才换来温如水几个字。顿觉很没面子,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偷偷投来刺探的目光。 刘主任这人心眼多,想得多,总觉是在嘲讽他。当即有点怒,这把杀鸡儆猴怎么也得做踏实。 温如水低着头,不再开口。 刘主任一拍桌子:“把你家长叫来!” 温如水一愣,果然最害怕的还是来了。请家长,所有老师在自己能力有限,管教无方,实在找不到地方推卸责任的时候,都惯用这招。 “请家长”,除了老师与家长对学生学习情况积极正确的交流,其他内容,从另一方面看,无非就是老师穷途末路,只好恐吓。 温如水也怕,但不是怕告状,而是怕奶奶急。奶奶近期身体不太好,如果再因为自己“被早恋”的事心急,出事怎么办? 温如水沉默片刻,最后抬头看着刘主任:“刘老师,我没有父母。” 天知道温如水说出这句话时,内心是怎样的痛楚。 没有父母,小时父母离异,各自组建新家庭。最早几年还会回来看她,后来渐渐就少了。 温如水曾天天趴在窗台,盼着父母归来。开始是一月一次,后来半年一次,再后来一年一次。最后,连续两年没再见过父母。 温如水拉着温琼芳问:奶奶,爸爸妈妈呢。 温琼芳说:“他们有了新的家庭,离这儿很远。” “所以他们才没回来吗?是不是路很远?” “是啊,路很远。他们要走很久。” 长大后,温如水再也不问了,她知道,不是路远,他们只是不愿再回来。 远的不是路途,是人心。 “没有父母?”刘主任皱眉,露出烟熏黄的牙齿,“不要蒙我!” “我没有,”温如水说,“他们很早离异了。” 刘主任一时没了抓拿,请不到父母,请老人?老人能顶什么用?老人来了,说不得骂不得,还得供着。 这出戏还怎么演? 温如水又不说话,直直盯着刘主任。后者满脸烦躁,拍拍桌子:“难怪这么小就和不三不四的男生搞到一起!原来是没爸妈教!没家教!” 温如水不可置信地瞪起眼,什么?! “不是,刘老师。”温如水心底升腾起不服气,“祁迟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温如水想,你可以说我没爸妈教。我认,这是事实。 可祁迟不是这样的,他和那些真正不三不四的人不一样。 “看看!这马上就为他说话了!还说没问题,我一看你这样的就不老实!”刘主任得意地指着温如水,向办公室的老师炫耀。 匆匆赶来的班主任刚跨进门,听到这句话,脸色几变:“刘主任,温如水不是这样的姑娘,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哼!我这儿有的是证据!” 温如水看到班主任,感觉心里踏实不少:“王老师。” 王老师把温如水拉到身边:“跟老师说说怎么回事?” 刘主任不耐烦地打断:“没怎么回事!请家长,赶快给你家长打电话!就是老人也得给我叫来!” 温如水看着刘主任扔到桌上的手机,想了一会儿拿起来,手有点抖:“能不能不叫我奶奶?” “管你叫谁!现在就让他来学校!” 温如水忍着委屈,转身出了办公室,最后还是拨通狄初的电话。 第125节 只能叫她哥了,现在脑子里唯一还能依靠的人。 只有哥哥。 狄初风驰电掣地跑到初一中时,初中生还在上课。根据温如水提供的楼层和办公室名称,狄初很快找到了他们。 狄初在进去前,认真缓了两口气,确定不再急躁,然后伸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温如水回头的一瞬间,宛如救星降临。 刘主任看到是个年轻小伙子,不悦地皱起眉:“这是你的谁?” “我哥哥。”温如水说,又加了一句,“有血缘关系的,我表哥。” 刘主任感觉自己被耍了:“你这是目无师长!让你叫家长来!你是不是想要处分?!” 温如水被吼得惊了一下,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操。他妈的什么老师?!狄初瞠目结舌,忍着没直接上去揍人。 “老师好,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就成。”狄初走上前,尽量保持礼貌,“长兄如父,毕竟现在家里没有大人。” 刘主任没理他,继续对温如水说:“把你奶奶叫来!爷爷也行!赶快!” 温如水求助般地看着狄初,红红的眼眶水花晶莹。 狄初觉得心快炸了,妈的,有人欺负他妹妹。 管你什么老师! “老师,有什么事,你,跟,我,说。”狄初上前,把温如水拉到身后,“我们家没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无论什么事,要是把我奶奶急出个三长两短,你信不信我碰你全家?” “嘿?!”刘主任猛地叫了一声,“瞧瞧!这还敢威胁老师了!你别以为你社会上的人,你就敢……” “我是隔壁三中的,高三一班学生,有什么问题你来学校找我。”狄初说,浑身散发着无尽的保护欲,“但在你把事情讲清楚前,就算你是老师,也不能对我妹妹大小声,实话告诉你,我们家现在,我说了算。” 办公室某个角落传来扑哧一声笑,刘主任抽抽嘴角,颜面扫地:“好!今天就把这个事说清楚!你们自己看看这些检举信!还有这些照片!要说温如水和三班祁迟没关系,谁信?!” 狄初拿起所谓的检举信和照片看了两眼,操,他妹和祁迟被人阴了。 温如水面如死灰,明明两人之间正常接触,照片上也最多是一起上下学,可配上检举信里的文字,看起来就并不简单。 狄初看了两眼,没看完,直接将信撕了。 站在一边的刘主任,连同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目瞪口呆。 “你……你!” 狄初伸手摸摸温如水的头,说:“祁迟的哥哥和我是同班同学,祁迟我认识,他俩一起上学回家,也是我叮嘱的。根本不关早恋的事,老师,您是大人,经见过的事肯定比我们多多了,我也尊敬您是老师,就跟你说这么几点,您能接受就听听。” “第一,他俩是好朋友,我跟祁迟的哥哥也是铁哥们儿。祁迟经常在我们家吃饭,我奶奶也很喜欢他。所以,无论你今天请谁来,无论是我还是我奶奶,我们都不会责怪祁迟。所以您要想挑拨离间,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这些小孩子的检举信、照片,根本说明不了问题。老师,你跟同事天天见面,一起吃个饭,或一起走路,就是有问题了?就是谈恋爱了?这些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想整谁,您掂量掂量?” “第三,我妹妹很听话,我相信她也不会做出早恋的行为。如果真有,不劳您动手。长兄如父,我会教育。” 狄初字正腔圆,说话有条不紊,有理有据。一时间办公室里陷入迷之安静,王老师首先打破僵局:“那个,刘主任,既然温如水哥哥和您交流,这孩子我就带走了,她还要上课。” “等……”刘主任半天没回过味儿,“算了,算了。” 王老师出了办公室,温如水在门口回头时,狄初投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 有哥哥在。 刘主任从没想过会被一个学生怼地说不出话来,狄初有点烦躁。 这老师摆明了没事找事,温如水和祁迟两人没牵手,没接吻,连拥抱都没有。 凭什么认定是早恋? “老师。”狄初压着火叫了声,决定不管怎样,等会儿还要找祁迟谈谈,这丫的居然敢招蜂引蝶,居然敢被别人阴?一点他哥的霸气都没有! 蠢货! “老师您要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狄初把撕碎的信纸和照片捏在手里。 刘主任有点蒙,好像是没什么事。温如水这个主角都被带走了,家人摆明了态度。自己再纠缠,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胡搅蛮缠。这样不行。 刘主任挥挥手:“行吧,暂且相信他们没什么。但要是下次再抓到,就没这么轻松了。” 狄初心里冷笑:“放心,不会了。” 温如水被王老师带到办公室,两人坐在椅子上面对面。 王老师给她倒了杯水,和蔼地说:“那真是你哥哥?” “嗯。”温如水点点头。 “真是个厉害的小伙子。”王老师笑笑,“其实我相信你和祁迟没什么,那孩子成绩也好,从前几次测试开始,成绩一直排在你前面,你可要努力。” “我会的老师。” 两人沉默了会儿,王老师拍拍温如水的肩膀:“和老师说实话,祁迟是不是喜欢你?” 半响,温如水摇摇头:“没有。” “跟我还这样?我能看不出来,那孩子天天找你,又是送水又是带零食。” “真不是……”温如水不敢松懈。 “行啦,别紧张。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其实互相喜欢也没什么,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很正常。” “……谢谢老师。” “别谢,”王老师说,“但你要考虑清楚,你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十年后呢?别说十年后,五年后你们还会在一起吗?” 温如水忽地抬起头,刚张嘴,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激动,露馅儿。 王老师想,果然还是年龄太小。 温如水眼睛红红的,明显悄悄用手擦过眼泪。 王老师叹口气,忧愁地轻声说:“十年后,祁迟还会喜欢你吗?” 温如水有些固执,会的。一定会。 狄初按班牌找到初三三班,祁迟正坐在教室里心神不宁。 狄初敲敲门,打断了老师讲课。 “老师,不好意思。找一下祁迟,我是他哥哥。” 祁迟猛地抬起头:“哥!” 两人走在走廊上,狄初冷着脸说:“上楼顶。” 祁迟觉得事情有点严重,难不成如水被请家长了?那为什么自己没事? “哥,怎么回事。” 祁迟跟在后边,不确定地问。 两人走上楼顶,把门关上。狄初从包里摸出一支烟:“祁迟,你他妈怎么回事。哪儿去招蜂引蝶,给我妹惹祸上身?” “什么意思?”祁迟一头雾水。 “自己拿去看。”狄初烦躁地从包里把信纸和照片拿出来。 祁迟看了几秒:“我操!我操他妈的!卧槽哪个龟孙的祖宗十八代!他妈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狄初冷笑两声:“你以后离我妹远点。” “哥,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和谁乱来。”祁迟慌忙拉住狄初,“我也不知道这谁干的,我他妈要是找出来,铁定收拾他!” “那要是女生呢?”狄初说,“行了,这事就这样,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以后离我妹远点。” “是女生我就跟她说清楚!”祁迟声音有点颤,“哥,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以后我会保护好如水的。再也没有下次了,哥,你信我。” “信你?老子上次就是太信你,他妈今天如水哭着给我打电话!下次呢?下次又让我妹哭?” “如水哭了?”祁迟一愣,“老师说什么了?如水在哪儿,我去找她!我不在她身边,她怎么能哭。” 祁迟瞬间失了方向,推开狄初要下楼。 狄初火大地一把拉住祁迟,这丫的怎么这么冲动:“我说了,你先离我妹远点。” “不。”祁迟站在原地坚定地说。 狄初有点火,想让这小子明白先避避风头,等这阵子过了再说就这么难? “你听不懂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狄初话还没说完,祁迟蓦地在原地跪了下去。 少年的双膝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狄初惊地烟都掉了。 操? “我做不到,哥。”祁迟说,“我真的太喜欢如水了。” 古人云,男儿膝下有黄金。 祁迟想,如果这一跪是为了喜欢的姑娘,黄金什么的,都能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1果然迟迟就是小,太小了。太年轻,太冲动。还得历练啊~ 2老七不要脸地求个预收《大梦追惊局》(专栏已经挂出来了)。这本快要完结,不出意外在九月初画上句号。 以下是新文案(若没兴趣的甜心可以不用看的): 【 苏穆清只想对连鸣说一句话:再跟我争,老子教你做人!】 连鸣·黑道精英大少 攻 x 苏穆清·古董店老板 斯文败类受 连鸣 与 苏穆清 的大名在【古董圈】里可是响当当的——说得确切点,是【倒卖古董】。 他俩对彼此的认知,也无非就是——据说那家伙钱多,据说那家伙识货。 钱多指的是连鸣。识货指的是苏穆清。 原本八竿子打不着,一直活在传言中的两人,由一场拍卖会【结下梁子】。 两人互看一眼:跟我争? 苏穆清:连少,您是内行人。这货让我,邪性得很。 第126节 连鸣举起号牌:苏老板提醒的是。五千万!爷要了。 苏穆清:……银子我还真是比不过您。 连鸣:没事,苏老板您眼光好。 而当晚异象现世,古董骤然消失! 连鸣惊地从酒店床上一跃而起。窗户大开,苏穆清一身寒意踏月而来。 连鸣一惊:等等!这是十九楼! 苏穆清徒手撕开时空:跟上,惹上烂摊子别想跑。 连鸣满脑子“消失的古董=打水漂的五千万”! 连鸣:去哪儿? 苏穆清一声冷笑:唐朝。 连鸣:!!!!! 【本文背景跨度大,追回成精古董,各种时空交替经行,例如: 1 【盛唐】宝剑,无名士卒铁马戎生。 2 【民国】梨园,戏与国的嘲哳喑哑。 3 【港澳】双煞,all in下的命悬一线。 4 【欧洲】惊情,黑。手。党的致命谈判。 5 【西汉】孤魂,君要臣死甘之如饴。 6 【加勒比海】,赴一场深海夜叉的约会。 7 【二战】列车,追一次金钱忠胆的较量。 8 【大梦】迷局,梦中梦,镜中镜。 蓦然回首,我们究竟身在局中还是现实? 一局比一局精彩,一局比一局刺激。 【片段1: 那是无名士卒最平凡而短暂的一生。 苏穆青站在残缺的城楼之上,连鸣看着眼前纷飞的战火震撼地说不出话。 苏穆清把那缕魂魄从剑中抽离之前:告别吧。 士兵对着万里河山怆然一拜:原吾皇国祚绵长,千秋万代。唐魂不灭,社稷永传。 【片段2: 枪声如炮,双方火拼如大片。苏穆清与连鸣栖身大厦天台一角。 连鸣:你先走,我断后。 苏穆清:东西得手没? 连鸣:在我身上,快点摸走。 苏穆清:哪里? 连鸣低头,苏穆清顺着他眼神,滑倒连鸣裤裆上。 苏穆清一怔,再也架不住斯文的面具,骂了人生第一个脏字:操。 【片段3: 苏穆清头回坐上海盗船,心道不好,有点晕。 连鸣与船长举杯,张口便来莎翁的十四行诗,附庸风雅吟诗作兴。 船长:莎翁太高雅,换一个。 连鸣不带停,转口道:o captain! my captain! our fearful trip is done!(啊,船长!我的船长!我们可怕的航程已经终了) 船长:这丫咒我们!来人,喂鲨鱼! 苏穆清看着碧波汪洋,想:我怎么会遇上连鸣这种玩意儿。 ***排雷: 1 非快穿!无系统!纵穿时空是因为【苏穆清有异能】,横行世界是因为【连鸣有钱】。 2 1v1 ,he,前阶段互看不顺眼,后阶段互宠。 3 【部分高科技地方】不深究。除了文中关于古董的部分资料及时代历史,其他均为瞎扯淡。 4 爽文。喜欢就收藏吧,甜心儿们~ 东坡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今年金秋,我们不妨来大梦一场。 (最迟九月底开文。) 第59章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事儿,把我叫出来一起逃课?”祁凌看着坐在街边的狄初,脚下躺了三四个烟头。祁凌把狄初嘴边的烟拿走,含在自己嘴里吸了口。 “我抽过。”狄初抬起眼皮幽幽地说。 祁凌没所谓:“得了,你的高蛋白我都喝过了,你口水我还嫌弃?” “要点脸。” “已经很要了,没直说我给你口过。” 狄初一顿,感觉脸上有点烧:“换个话题,老子现在没心情跟你贫。” 祁凌叹口气,坐在他旁边:“我弟不就跪了一下,他跪我次数可不少。我弟没那么金贵,你别有心理压力。” 狄初烦躁地把头发扎起来:“也不是心理压力吧,就……操,没想过他会为我妹那么一跪。” “他该,”祁凌吐出烟雾,转头看着狄初,“老子回去还要收拾他,妈的敢把我妹整哭了。” “也不全怪他。”狄初想起今天在楼顶上,祁迟那副烈士模样,脑仁儿疼。 “你别为他开脱,这他妈什么事儿啊。一点威信都没有,居然被人阴。老子的面子不要啊?” “关你屁事?” “我是他哥!” 狄初和祁凌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转移视线。 是吧,这年头当哥也真难。无论弟妹犯下什么错,总觉得是自己没带好头。出了事儿,也总爱往自己身上揽。 毕竟我是他/她哥。 这是一份责任感。 祁迟跪下后,狄初愣在原地三分钟。他没叫祁迟起来,对方跪得笔直没动。狄初是比较震撼,若换作他或祁凌,解决这个事的唯一方法就是打一架。 谁敢阻止他们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是纯粹找茬。 而祁迟没有,狄初想,可能是祁迟看书看得多,懂什么叫以退为进;也可能是祁迟下了大决心,愿意耗在如水身上没得跑。 可毕竟两人都还小,很多事没个定数。 “你先起来。”狄初皱眉,“你怎么一点稳重感都没有?” 祁迟直直看着他:“你遇上我哥的事,你能稳重吗?” 狄初被呛个正着,这话说得一针见血。 “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离我妹远点。等风头过了,再慢慢恢复接触。懂了吗?” 祁迟眼睛一亮:“不阻止我俩接触?” “我是你哥那种缺德的人?” “当然不是,”祁迟狗腿地说,“那我这段时间还接如水上学吗?” 狄初想了想:“还是接吧,就是早点下车,别跟傻逼似的在学校门口才分开,你他妈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初哥。”祁迟突然正色道,“虽然我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想说,我真的喜欢她。” “行行行,你爱咋咋的。” “我以后是想娶她的。” “哈?” 狄初不愿再回忆今早一系列操蛋经历,别人的感情自己也不能插手,不然显得很没眼力见。 狄初朝祁凌一摊手,祁凌跟供大爷似的,把烟递过去,点燃。 狄初指尖夹烟:“真懂事。” 祁凌笑笑:“我都成巴甫洛夫的狗了。” 狄初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懂这样形容条件反射?” 祁凌说:“是啊,学渣不配拥有脑子么?” 狄初有些乐,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这是受到了学霸的熏陶!有没有什么活动?” “活动?”祁凌问,“你真不打算回去上课?” “能不能有点逃课的职业操守。”狄初低头看着他,伸手在祁凌头上摸着,顺狗毛似的。 “啧,成吧。有活动。”祁凌也跟着站起来,单手搭在狄初肩上。“祁迟正好上课,要不咱们回家……客厅、浴室、厨房、阳台,随你选。” “操,”狄初一把打掉祁凌的手,浑身恶寒菊花痛,“你他妈公狗?白日宣淫是人干的事儿?” “咱们也不是没有白日宣过。”祁凌咧嘴一笑,虎牙隐现。 狄初没理他:“说正经的。” 第127节 “能有什么活动,逛街吃饭看电影泡吧网吧书店咖啡厅。”祁凌列举一堆,最后得出结论,“没一个有劲的。” 狄初把手机摸出来:“看看最近有什么电影吧。” “烂片当道,贡献票房的都是白痴。” “消遣么,”狄初说,“不然呢?” 祁凌想了想,最后说:“要不去私人影院?” “祁凌,”狄初正色道,“请把你脑子里所有卑鄙无耻下流的想法都控控行不,哥今天没心情跟你干点那啥啥。” “那啥啥是哪啥啥?” “那啥啥就是那啥啥。” “到底是啥啥?” “那啥啥就是……操!你他妈找死是吧?!” 狄初顺着说了几句,猛然感觉自己被耍了。而且耍地毫无痕迹,相当自然,顺口就跑。 祁凌憋不住笑起来,狄初推了他一把,感觉是有点好笑。 白痴二五缺一样,真他妈蠢。 两人看着对方笑了会儿,笑得身后药店老板站在门口,都想请他俩进去坐坐了。 “走走走,”狄初说,“去看电影。” “私人影院?”祁凌挑眉。 狄初大手一挥:“随你。” 事实证明,狄初确实多想了。私人影院无非就是一个个主题房间隔开,每个房间里挂着投影仪,能根据客人的要求放电影。 实际和在家里看电影比较像,只是屏幕大得多。 祁凌非常正派地选择了《x战警:天启》,两人坐在巨大的地毯上,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热烘烘的。地毯上还摆着许多等人高的玩偶和抱枕,狄初随便抱了一个,斜躺下去。 “我还以为你会选那种不可描述不堪入目的。”狄初顺手把外套脱了,放在旁边。 祁凌跟着躺下,两人狗扑式趴在地毯上,仰头看电影。 “我看电影的口味还是比较偏向《寂静岭》《电锯惊魂》这一类,至于你说的毛片儿……”祁凌回头,伸手在狄初屁股上捏了一把,“自从有你,我连种子都删完了。” “别乱摸,”狄初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你一摸就起火。” “你说这有监控没?”祁凌没有进一步动作,把手收回来,继续看电影。 狄初环顾一周:“没有吧,没看到。” “你还真找啊?”祁凌忍不住轻声笑,“宝贝儿,你要真想在这儿做点什么,我不介意的。” “操,”狄初反应两秒,“最近真给你贱的。” 屏幕上的电影放得正精彩,强大到变态的天启已开始四处寻找天启四骑士,为了实现重造新世界的野心。炫酷的特技和打斗场面精彩绝伦,不过狄初看了会儿有点犯困。 “这两年国外商业片的水准也开始下降了,”狄初转了个身,不再看电影,平躺着,“都一个套路,打倒黑势力,拯救世界。” “有片儿看就不错了,没让你看那些五毛特效已经很对得起观众了。”祁凌说,“那你喜欢看什么?” “……”狄初想了想,“类似《死亡诗社》《放牛班的春天》这种吧。” “励志感动升华人生?” “操,你这句话怎么莫名就带着嘲讽意?”狄初转过脸看着祁凌,黑发散在灰色的地摊上,屏幕上散出的光在他脸上铺下一层光影。 祁凌吞了口口水,太帅了。果然狄初比电影好看。 “哪儿敢,那要不换个片子?选你喜欢的。”祁凌忍不住俯下去,轻轻在狄初唇上吻了一下。 气氛太好了,若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关上的门。可要是真做点什么,就又不是现在这种温馨的气氛了。 祁凌有点犯难,最后还是决定什么也不做。 再当一次柳下惠。 房间里暖暖的,电影声音不算大,狄初把抱枕支在头下,顺手从旁边拿了个玩偶。 眼皮有点沉,说起来最近也一直没怎么睡好。有时晚上看书看到一两点,上床再折腾那么一小时,睡眠严重不够。 “凌哥。”狄初用下巴在玩偶上蹭了蹭,最后决定闭上眼,“我睡会儿,你慢慢看吧。” 祁凌有点嫉妒那个玩偶,毕竟祁八岁不是白叫的。但看着狄初眼睛下的黑眼圈儿,心一软,拿着遥控器把声音关小。 “睡吧,乖。” 祁凌伸手揉揉狄初的头发,把外套脱下给他盖上。狄初顺着祁凌放在他脸颊边的手,往掌心蹭了一下。 操,祁凌不得不深深忍着悲剧的心情,好乖,好想抱到怀里揉、捏、蹭。 当然,最想的还是,干他一炮。 祁凌呼出一口气,转头继续看电影。看了会儿,确实挺没劲。对这种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的套路片完全丧失兴趣。 祁凌把声音关掉,徒留屏幕上的画面一帧帧跑过。狄初已经睡着了。 靠,秒睡啊。 祁凌躺下,往狄初那边靠拢。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玩偶,祁凌没有把玩偶拿着。 有点距离好,有点距离就能好好地看着他家宝贝儿。长得太帅,特别是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还有脖子,腰,腿。什么都好看。 祁凌把手臂搭在狄初腰间,静静地看着,呼吸缓慢。 好像能这样一直看到老,也真希望这样,能一直看到老。 祁凌想起前天王立给他打电话,说最近道上在变天,让祁凌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祁凌觉得有些好笑,自从遇到狄初开始,自己已经无意识地在脱离这些黑暗。狄初带给他的东西太积极向上,以至于祁凌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变得更好。 变得更好才能与身边的人相匹配,世间爱情都是这个理。 毕竟真感情里,没有谁同情谁。 王立还是不怎么放心,据说豹哥的堂子前段时间被人端了,这几天北坝那边在不断更换新鲜血液。后生可畏,帮派重建。 “那也不关我的事。”祁凌想,自己并不是哪一派,也不是谁大哥。不管那边怎么翻天,只要不碍着他就成。 王立说:“凌哥,这不是你说了算。如果别人找你麻烦,实际是想挑衅你的后台。” 祁凌的后台是谁?祁正雄。 祁凌神色一凛:“谁他妈敢对我爸动手?凭县里几个白痴?” “凌哥,你知道的,道上也是一层层压下来,那边上头,怕是也有人。” “我爸都要金盆洗手了。” “知道,谁都知道,可要想完好无损地功成身退?你知道的,难。” 难。确实难。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搅了浑水,赚得盆钵盈满,然后想简单收山,转身撒手? 不可能。没这个“道”理。 祁凌最后只得点点头,皱了皱眉:“我会注意的,反正在这里也待不长了。最多还有七个月时间,高考完后都得走。” 王立喜忧参半,有些惆怅地说:“成吧,反正你们多注意点。时刻保持联络,事情不对打电话,兄弟在。” 祁凌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自己毕竟还是学生。再怎么横,最多是打架野了点,下手比较狠。威胁不到那些帮派所谓的既得利益,不会真出什么事。 狄初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在他耳边轻柔地掠过,祁凌想,不管怎样,保护好狄初就行。接着,他伸手抱住眼前人,将碍事的玩偶也一起搂紧怀里。 闭上眼,先睡会儿。 等两人醒来时,屏幕上的电影早就完了,暂停键搁在屏幕中间。 怪扎眼。 狄初揉了揉眼睛,发现玩偶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扔在一边,自己则稳稳地窝在祁凌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你怎么也睡了?”狄初摸到手机,按亮屏幕,已经傍晚六点半。“我去,这一觉睡得够久啊。” 祁凌收紧手臂,闭着眼睛叫:“初,初初,宝贝儿,心肝儿。” 没回应。 祁凌睁开眼,松了手:“你怎么不回答。” “操,差点被你勒死。不知道的以为你他妈寻仇。”狄初摸摸脖子,有点乐。 祁凌坐起来:“走不走?” “走吧,”狄初说,“待久了老板以为我们来开房的。” “也不是没有,”祁凌说,“在这儿办事儿的多了去了。” 两人从私人影院走出来,外面天都黑了。空气变得干冷,狄初把外套的拉链拉好。 “要冬天了啊。”狄初叹口气。 “是啊,过两天十二月。”祁凌说,莫名觉得有那么点伤感,“要冬天了啊。” 两人沉默着走了会儿,祁凌忽然拉住狄初的手:“上次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 “就是让祁迟和如水一起出去旅行。” “哦,”狄初想想,觉得自己没有反对的理由,“那就去呗。” “我们四人一起吧,高考毕业,他们中考结束,我们四个一起去毕业旅行怎么样?” 祁凌拉着狄初微凉的手,将其放进自己包里。 “好啊。”狄初说,“到时候再看去哪儿,不过,有个更严肃的事,我们现在解决一下。” “嗯?”祁凌疑惑地转过头,“什么?” 狄初甩甩脖子,颈椎咔咔几响:“看电影全睡觉去了,现在精力充沛,找点运动来做做,发泄一下。” “运动?发泄?” “正经的!” 祁凌一笑:“行吧,打篮球来不来?” 第128节 “就我们俩?” “不,再叫四个人。”祁凌竖起手指比在狄初面前,“我们三对三斗牛,敢不敢?” “操。” 狄初对上祁凌挑衅的眼睛,忽然觉得这组对话似曾相识。 “敢。” 第60章 狄初觉得祁凌给程司从打电话的时候,比较像诱拐儿童的人贩子。不对,话不能这么说,不能算诱拐,纯粹是恐吓。程儿童被迫“心甘情愿”地翻出学校来陪他俩打球。 “管家婆,三对三斗牛,赶快,县医院后面的篮球场等你。”祁凌带着狄初往目的地走,给程司从call电话,“废话别那么多,学习?学习是什么?我不知道。” “凌哥,做人不能这样啊!”程司从在那边嚎,“晚自习我还有一堆卷子没写,您赶快把初哥还回来,您不能胁迫咱们的第一名不上学!” 祁凌一顿:“哦,忘了说,是你初哥组织的。” 程司从:…… “赶紧的,卷子今晚回家做。”祁凌补充道。 程司从犹豫半响:“哥,做人真不能这样。” “做人不能忘本,666不忘归零?”祁凌有点乐,狄初跟在他后面,从县医院门口进去,穿过职工住宿区,再经一条巷子,抵达小区后的篮球场。 “我早没玩那游戏了!” “是谁上课看今年大师赛被老大逮住的?谁管你玩不玩游戏,赶紧的,现在出来打球,给你十分钟!” “喂……” 祁凌吼完最后一句,没给程司从任何反应时间,按下挂断。狄初环顾四周,篮球场的大灯很亮,照得一切如白昼。 “管家婆要不愿意就算了,你把王立他们叫来呗。”狄初很干脆地席地而坐,双腿伸展呈大字型。 “他就属于嘴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那种人。管家婆篮球打得不错。”祁凌蹲在狄初旁边继续约人,“军儿,县医院后打篮球,把你家子乔叫上,再带一个人。随便吧,都可以,反正三对三斗牛。行,等你们。哦对了,你们记得带球。” 白军明显比程司从干脆多了,几句话敲定,就等人过来。 狄初看着篮球框,不由笑出声儿:“真没想到,我还有能再打篮球的一天。” “这有什么,日常活动呗。”祁凌说。 “我妈以前不同意,说篮球危险,也不优雅。像游泳这类她就比较支持,没什么肢体接触。”狄初笑笑,“我妈说打完篮球一身汗,脏。” 祁凌实在没办法理解狄初母亲的脑回路:“谁运动完不是一身汗?大夏天在外面走两圈儿都能出汗,打篮球还锻炼身体,没毛病吧。” “我是觉得没毛病,”狄初说,“所以就背着我妈偷偷打,在学校的时候。” 祁凌侧头看着他:“那你打的怎么样,军儿和子乔可是强劲对手。他俩的篮球技术能在学校称霸。” “哟,第一次看你虚啊。”狄初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在怕的,老子当年也是风云人物。” “哟,学霸还是这么自信。” “是啊,我们学霸什么都想做第一,你服不服?” “服,上厕所我鸟都不扶,就帮你扶。” “操,”狄初笑了,“你他妈是想帮我撸吧。” 祁凌点点头:“别说,我还真是这个想法。” “滚蛋。” 两人插科打诨地斗了会儿嘴,程司从已经背着包一路小跑地过来了。大老远看到球场上一坐一蹲的俩人,兴奋地手舞足蹈。 “哥!我初哥!我凌哥!”程司从跳起来挥挥手,斜挎包随着跳跃的幅度在空中腾起,“还有的人呢?” “我去,够激动啊。这他妈一点都不像被强迫的。”狄初有点没反应过来,默默吐槽。 祁凌痞笑着嘴角叼烟:“怎么样,我跟你说了,管家婆对于逃课从来都是心口不一的。” “好他妈刺激,”程司从跑到他俩身边,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今天翻墙的时候,差点脸着地,我英俊帅气的脸啊!” …… 狄初和祁凌没说话,愣愣看着他。 程司从:“这气氛怎么这么尬?” “噗!”狄初偏过头,没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祁凌一屁股坐下去,跟着大笑起来。 “不是,你们这……”程司从搞不懂有什么好笑的,但觉得莫名想跟着一起笑,“你们别这样,操,我他妈也想笑了!” “那啥,管家婆。”狄初笑得有点支不住,“脸皮还不算薄啊。” 程司从福至心灵般,接着朝他俩扑去:“我靠,我不帅吗?我不英俊吗?是是是,我承认,我是没你俩这么逆天,咱们讲讲良心好不好?” 三人闹做一团,祁凌一把拉住程司从的手腕,狄初赶紧擒住他的脖子。远远看去,三人八爪鱼般纠缠挣扎,程司从千般万般不服气。 “行!你帅!我承认你帅!”狄初被管家婆闹得后背出汗,“不来了不来了,这他妈现在我们内部消耗体力,等会儿白军他们直接不战而胜。” 祁凌刚想说什么,眼神越过程司从的肩头,瞳孔骤然紧缩! 不好! 祁凌左手直接扣着程司从的后脑勺往下一按。 “操!” “嘭!” 叫喊声和某样东西撞上手掌的声音同时响起,程司从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来,操是他喊的,赶紧回头寻找另一个声源。只见还在地上滚动的篮球往他们反方向滑去,而那一头,迎面走来三个人。 白军、池子乔、还有一位不认识。 程司从大抵知道怎么回事:“军爷!能不能好好扔球了!打架还是打球啊!” “还有凌哥!脸!我的脸啊!翻墙都没遭殃,你刚让我脸着地!手机前置摄像头打开我看看,破相没,破相没!” 狄初笑着从地上站起来,往白军他们走去:“得了吧管家婆,破相当整容了,赶紧,打球。” 池子乔咧嘴露出八齿笑:“凌哥的反应速度还是那么快。” “你家军儿的力气也不小。”祁凌说。 “是啊,不然怎么斗牛嘛。”池子乔淡定回答道。 狄初忽然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烧,曾经是队友,今天变对手。还是那么劲的斗牛,光想想都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赶紧吧,”狄初从地上把球捞起来,熟练地运了几下球,然后把球托在手上,五指旋转,篮球腾空,食指紧跟着顶住球。旋转的篮球在指尖稳稳站住,继续转动。“这位怎么称呼?” 白军他们带来的朋友对着狄初吹了声口哨,表示球转得不错:“钟时,八班的。” “狄初。” “初哥谁不认识。”钟时笑笑,转头对祁凌点点,“凌哥好。” “别客气,一起打球都朋友,”程司从刚从破相风波里回过神,“我程司从,久仰大名。” “你好。”嘴上说着别客气,两人还是客客气气地握了握手。 “开始吧。”祁凌说。 然后六人默契地脱掉外套,往半场走。同时把外套仍在球场边,分成两队。 “二十分钟,上半场十分钟,下半场十分钟。设闹钟计时。”白军从狄初那里接过球,“抛硬币,正面我们,反面你们。ok?” 狄初点点头,白军从包里拿出硬币,手握拳竖放,拇指抵在硬币下端。拇指发力,硬币旋转腾空,接着下坠。 “啪!” 白军一手接住硬币,另一只手盖在硬币之上。手移开,白军说:“凌哥发球。” 祁凌运球往发球区走去,白军对钟时做了个手势。毫无疑问,白军严防祁凌,池子乔已缠上了狄初,而钟时和程司从你压我我压你,差点没把对方挤线外去。 球还没发,场上气氛已有些紧张。 祁凌朝狄初吹了声口哨,吹得暗示性极强还有些流氓。小眼神儿勾人地送过去,狄初若有所思地笑笑。池子乔微张双臂防着狄初,眼神黏在祁凌身上。白军微微压下膝盖,重心降低。 祁凌一动,向后压下手腕,朝着狄初方向举球,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池子乔和狄初身上! 球离手!祁凌冲出发球区,白军赶紧往上贴,想将球拦截。而祁凌手腕一转,篮球直往程司从面门砸去! “我操!”正和钟时挤得不亦乐乎的程司从惊得声儿拐了几个弯,双腿发力猛地跳了起来,在空中接住球,“凌哥!你他妈太爱我了吧!” “爱你个头!注意钟时!”祁凌跑入三分线内,白军和池子乔已飞速封锁程司从去路。 “传球!快!”狄初与祁凌像张大网压了上来。 程司从左右一晃,假动作!但白军明显识破对方意图,防地滴水不漏! 靠,程司从猛地将球从池子乔胯下传过:“初哥!” 然而没等狄初就位,早等这手的钟时半路杀出! “进攻!” “回防!” 白军与狄初脱口而出,程司从反应极快,跟着钟时身后将其挤入三秒区!钟时稍微向后侧了侧身,凭借与程司从的身高优势,直接起跳投篮! 糟了! 程司从心里咯噔一声,钟时号称三中神射手!而后边祁凌快速冲过来,助跑借力,迅猛跳起,几乎是在钟时球离手的一瞬间,大手猛地拍下!手掌在球面上一声巨响,钟时蓦地瞳孔放大,凛冽的风顺着他耳郭往后刮去! 盖帽! 几人一怔,池子乔像是早就料到般:“不愧三中盖帽王!” “好样的!”狄初在后面忍不住大吼一声,趁机将球截获!狄初比程司从灵活许多,带球过人直抵篮下!池子乔贴了上来,跟他妈要搂住一样。 狄初没有犹豫,三对三时间短暂,靠的就是速度与二次进攻。刚进入合理冲撞区,狄初起跳投篮,白军跟着起跳。 想盖帽?狄初心底一阵轻笑。 只见狄初手腕翻转,猛地将球狠狠向后抛去!白军与钟时扑了个空。 第129节 后方压住三分线的祁凌得球,没有丝毫停顿,原地起跳,篮球果断离手! 球体在空中划过大弧,没有丝毫声响,空心入篮! “操!”程司从吼了一声,“操!凌哥好他妈帅!” 时间短暂,由白军发球后再次组织进攻。池子乔、钟时、白军三人呈三角形,稳扎稳打。白军进入三分线内,池子乔与钟时在外线跑动。 突破、空切。严防、再突破!六人经验丰富,水平不相上下。吸取上次教训,钟时与池子乔互换防守对象。 祁凌看到池子乔扑向自己的时候眼皮一跳,操,遇上心态王。池子乔典型心态好,技术好,还会忽悠人。 这类人最麻烦,街头篮球规矩本就不怎么严格,说点垃圾话很正常,只要没有过分的语言冲撞。 祁凌刚想甩开池子乔,那边白军已逼近三秒区。 “哎?小初怎么了?”池子乔侧头一声惊呼。 明知有诈祁凌还是忍不住向狄初看去,那边狄初正和钟时纠缠不分,艰难地往篮下压去。 “哐”的一声,白军起跳灌篮,程司从被撞倒在地! “好球!”程司从摔倒的同时大叫一声,“真他妈刺激!哎哟,老子的臀。” 白军刚落地,赶紧把他拉起来:“没事吧?” “没事没事,合理冲撞区内。”程司从摆摆手。 狄初走过来,撩起衣服擦了擦下巴上的汗:“还能打吧?” “能!”程司从大手一挥,六人迅速分散开来。 祁凌再次发球! 经过两轮进球,时间流逝,双方都逼出了斗劲儿!不断地进攻,投篮,上篮,抢篮板! 回防,再进攻! 两队人马三对三,打出了五对五的阵势。球场上汗水与叫喊声交织,篮球砸向篮筐时,仿佛是一次又一次的心跳! 十分钟很快过去,六人停下,汗水顺着脖子往下趟。钟时走到狄初身边,喘着气儿说:“初哥,没想到舞跳得好,篮球也不错。” “我去,”狄初差点笑岔气儿,“别提那次跳舞行不行,黑历史黑历史。” “别谦虚,”池子乔坐在地上,朝狄初抬抬下巴,“那天你们跳完,台下全都惊呆了。” “啊,”狄初说,“操,能不惊呆么,我他妈自己都惊呆了。” 罪魁祸首祁凌赶紧往边儿上跑:“哎,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咱们全当无事发生过好吧?” “滚,”狄初咽了口唾沫,“这附近有没有卖水的,来的时候忘买了。” “我去买吧。”祁凌走到场边把衣服捡起来,抖了抖穿上,“你们喝什么?” 狄初说:“矿泉水吧,远不远,要不一起去?” “你休息会儿,我去买六瓶矿泉水。”祁凌说,“就在那边巷口,我买了就回来,五六分钟的事儿。” “成,快滚快滚。”狄初挥挥手,看着祁凌消失在巷口。 祁凌买水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看。 狄初:祁老太?这么慢,过去四分钟了,你还有两分钟。 祁凌笑了笑,回道。 —是不是想我了,嗯?你这得多喜欢我啊。 —是啊,想死你了。我他妈快渴死了。 —马上回来,等我。 祁凌提着水走进巷子,巷内没有路灯,两端口子上徒留一盏昏黄的灯。祁凌低头玩手机,感觉对面有人往这边走。 祁凌没停,往巷子左侧靠近点,给对方让了几步路。小巷不宽,但也不算窄。没想到对方同时往左侧靠去。祁凌再次下意识往右拐,对方跟情人儿似的贴了上来。 操? 祁凌手机页面还停在与狄初的聊天信息上,对方至少有五六人,手上拿着甩棍。 找茬的。 祁凌眸子暗了几分,来者不善。 祁凌没有丝毫犹豫,将手机凑到嘴边,拇指按在发送语音上:“巷子里,快!” 而那边还在与程司从坐在球场上互相抽背知识点,并被其他三人供为学神的狄初,忘了看手机。 背完一个知识点,狄初才低头看到祁凌发来的语音。 两分钟前。 狄初笑着点开语音,开了扬声器,正要给祁凌回消息,便听到急切的声音。 ——巷子里,快! 跟着在这之后,还有瓶子掉落的声音,嘈杂的吼声,以及不知是谁吼了一句。 “弄死他!” 语音外放,五人清晰地听到,俱是一怔! “操!” 狄初心跳几乎暂停,咬着牙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往巷子里猛冲。后面四人紧跟着追了上去,白军抱着篮球三大步几乎要越过狄初,爆发力相当惊人! “妈的!看谁弄死谁!” 作者有话要说: 靠!群殴啊!当我们凌哥好惹的!? 来来来!明天就让大家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巷、战、王! 第61章 祁凌已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再遇上过围追堵截,大概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用这双奏乐的手,招呼到对方身上去。 已经有很久,没再这样怒火攻心,真想要谁的命,见谁的血。 当祁凌看到对方拿着甩棍,棍体在昏黄的路灯下折射出冰冷的铁光时,祁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解脱。 这一次,就打这最后一次群架。 往后便一切都结束了。 狄初冲进巷子里不出一分钟,百米冲刺都没见他这么跑过。白军跟在后面,看到前方一挑六的祁凌身无乏术,气得将篮球如铅球般砸了过去,猛地把其中一人当场砸倒。 可以说是用上了毕生的力气。 “砸得好!妈的!”程司从跟在后边儿吼了一嗓子,赶紧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祁凌趁着对方发愣的空挡,提起拳头甩到就近人的脸上,一声闷响,毫不留情!接着拉下对方衣领,用肩狠狠顶上面门!撞得对方依着惯性不断后退,还不够!祁凌眸光骤冷,抬腿狠甩上去,一击命中小腹! 对方整个人一抖,甩棍离手,祁凌顺势接住。他一手拎上第二人的衣领,手握甩棍自然下垂,棍头向下,然后手臂快速向上挥甩出,手腕一挑,在对方身上砸下,借力狠狠拍击持棍的手腕,一个爽快的上出棍利落完成。 焦急赶来的狄初看得有点呆,操,真他妈不能小瞧了祁凌这不省心的王八蛋! “注意!”祁凌对狄初大吼一声,援军赶到这他妈局势明了多了。 一挑六群殴,瞬间变六对六,单人solo。 狄初一股子邪火堵在胸口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刚才祁凌的语音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心脏差点没直接梗塞,他妈的要弄死祁凌?!狗日的。 狄初的干架能力从初中开始锻炼,个人尤其喜欢一招毙敌。刚才拐进巷口的时候,人群太杂,似乎看到有人往祁凌背上狠抽了一下。 操,狄初不得不承认,好他妈心疼!当即也不管到底有没有抽到,也不管到底是谁下黑手。狄初冲进人群里,直接选择了一个离祁凌最近的对手。 对方背对狄初,听到身后脚步声刚一回头,狄初猛地一个回旋踢,将对方踹出几米远。踹得对方直嚷嚷:“操操操!” “操你妈逼!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狄初心底的火被彻底勾了起来,顺手捡起地上掉落的矿泉水瓶往对方脑袋上招呼。 被打的人也不含糊,谁他妈会被动挨打?脑子有病差不多。狄初刚贴上去,对方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来,怒吼着挥舞甩棍往狄初腰腹部软肋抽上来。 狄初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硬生生抗下这一棍。如电流般汩汩注入身体里的疼痛,顺着腰侧蔓延全身。狄初感觉神经俱被痛感侵袭,咬着牙,一手薅住对方的头发,拳头如铁打在对方鼻梁上。鼻血如注,看起来血糊糊一片,好他妈吓人。 料是双方都打红了眼,程司从按着对手滚到地上。双腿钳制住对方,左手卡着这人的脖子,右手一拳接一拳狠狠砸下!最后对手肿得像个猪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池子乔近身肉搏也不差,白军更不在话下。三中风云人物都是打架高手,巷战、场战、管你什么地方,能打架的地方几乎尝试过。再加上体育生身体健壮,力气大,爆发力强,白军收拾的那哥们儿没几下便躺地上装晕。 白军对着他啐了一口,顺手撸下对方的棍子,转身去帮池子乔。 狄初正打算速战速决,没想到眼前寒光一闪,对方居然从裤腰上摸出了一把别着的折刀!操! “小心!……” 小心他们有刀! 狄初在震惊中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下半句被堵在喉咙里!精力分神,摸不准到底是所有人都带刀,还是仅面前这人耍阴招。 狄初已顾不得那么多,两人靠得极近!一手扣住对方手腕,顺势想将其抵到墙角!不料对方一个转身,就着两人纠缠的手腕往上一提!刀光闪过,狄初赶紧避开。 糟了! 狄初仿佛听到这人狞笑一声,小臂死死揽住狄初的脖子,扣在怀里!狄初挣脱不开,只得一低头,拼命咬住对方持刀的手腕。 “操!我操!”身后人大吼,狄初再加几分力。很快血腥味弥漫狄初的口腔,舌尖上血与汗交织在一起。 真他妈臭!真他妈恶心! 对方再也拿不住折刀,刀子落地,狄初赶紧用脚将其踢出几米远。狄初松开嘴,转身用手肘狠击对方面门,接着提膝照着对方裆部用力撞击。不料被顺利躲开! 对方也拼了命,拿着甩棍就往狄初脑袋上打! 狄初一怔,来不及后退! 而就在这时!身后一片惊呼! “操!他们有刀!”听声音像是钟时吼出来的,自带喇叭效应,能他妈传到隔壁街去。 紧跟着,又是一声怒吼:“凌哥!” 这吼声三分惊恐、四分愤怒、两分悲痛、一分失措! 第130节 狄初心跳骤然暂停!不详的预感顺着脚跟爬上头顶!浑身发麻!他已顾不得对手是不是要给他开瓢,转头往祁凌看去。那方乱作一团,不知是谁下的手!捅了人的刀子掉落在地,冲上去的白军和池子乔将祁凌围在保护圈内。 “操!谁他妈让你们动手捅人的!”喊话人是对方的,明显带着意料之外的恐慌。 “愣着干嘛!跑啊!跑!” “他妈弄出人命了!” 狄初看着倒在地上的祁凌,鲜血侵占了他的眼球。世间只剩下一片血雾,看什么都是红的,看什么都那么刺眼。 “老子看谁敢跑!”狄初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这么一句撕心裂肺的话。 他一人堵在巷口那端,如天降修罗,面色骇人。狄初的耳边还回旋着程司从慌张的声音,白军的怒吼、钟时的叫骂。 “赶快打电话!救护车!” 池子乔急忙摸出手机。 “报警!” 程司从补了一句。 原本再次纠缠在一起的四挑六,对方因这句话一顿,撒丫子开始跑!狄初哪能放走这些畜牲,仍旧一人拼命地堵住巷口! 身上的拳头、棍子如雨点落下,狄初已顾不得还手,只想将人拦在此地。 谁他妈赶跑!老子一个都不放过! 而后方还没赶过来的白军和钟时,眼睁睁地看着丧心病狂的对手拿着甩棍往狄初后颈上狠狠抽去! 操! 狄初如滑鱼般,无骨地在原地倒下。 白军和钟时差点没吓破胆,这他妈人体要害!轻则昏迷,重则立刻致死!这群王八蛋疯了! 狄初的意识在彻底失去前,感觉周遭除了黑暗,还有眼前一片红。 太重了,脑子太沉,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 好像有谁在叫他,好像有谁将他背了起来。 身体也很重,后颈很痛。呼吸不太顺畅,感觉胸口很闷。 随后有刺耳的警笛声,好像还有急救车的声音。 哦对……急救。 祁凌!祁凌怎么样了。狄初顽强地同自己粘稠的脑浆、混乱的感官较劲。他被人背着,还是抬着,这种腾空的感觉真不好。 不踏实,一点都不。 如果,如果祁凌流血太多怎么办,不行,不能昏过去。 很多嘈杂的声音织成一张网,隐约还有白军愤怒的吼声。 等等,眼皮太沉,像是要睡了。这一觉要睡多久,还有多久能……醒来。 醒来……能看到祁凌吗…… 操……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狄初最终扛不住全身上下各个地方传来的疼痛,脑子没有抵住强大的昏沉感。 感官渐渐失灵,周遭一片混沌。 不知道沉向了哪里。 最后, 连刺耳的警笛声也消失不见。 狄初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自己的母亲。据说人在意识薄弱的时候,会回想起自己最依赖的存在。 为什么是母亲,所以自己内心还是想念她的对吗。 不知过了多久,狄初感觉一片混沌里有些光亮。有谁在他耳边说话,声音陌生。出事时,身边的那些人呢? 血。 刀子。 篮球赛。 甩棍。 好像有谁在叫他。 然后出现一阵朗读声,念诗的女人音调较低,声线柔美,带着磁性。 宛如天国将圣光洒下人间,耳畔响起绵长的号角声。 女人念到:“第一位天使吹号,就有雹子与火搀着血丢在地上。地的三分之一和树的三分之一被烧了,一切的青草也被烧了。*” 第一号,火烧。 狄初有些艰难地在黑暗里寻找声音来源。 “第二位天使吹号,就有彷佛火烧着的大山扔在海中。海的三分之一变成血。海中的活物死了三分之一。船只也坏了三分之一。” 第二号,海变血。 是谁在念?狄初感觉昏沉沉的,耳边的号角声似乎越来越大。 “第四位天使吹号,日头的三分之一,月亮的三分之一,星辰的三分之一,都被击打。以致日月星的三分之一黑暗了,白昼的三分之一没有光,黑夜也是这样。” 第四号,日月星辰黯然失色。 黑夜即将来临,眼前的光也一点点溜走。仿佛无法从这泥淖里脱身,狄初忽然有些慌。 “但在第七位天使吹号发声的时候,我所看见的那踏海踏地的天使,向天举起右手来,指着那创造天和天上之物,地和地上之物,海和海中之物,直活到永永远远……” 第七号,大灾已过,圣光降临。 一切的苦难都会过去,一切的幸福重回人间。 你我之间就算右脚踏海,左脚踏地。就算你我隔着山海,也定会永久在一起。 那女声念完诗篇,还在继续说:“该来的总会来,万事有因果业障,谁也躲不过。” “等一切过了就好,该偿还的偿还掉。” “然后就是新生活。” 新生活,新生活里怎么能没有祁凌? 祁凌! 那一瞬,所有黑暗与血雾退散,耳边的声音似搭着光速飞进脑子里。逐渐清晰起来! 黑暗被光亮撕开一条口子,狄初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阵白光刺得他想流泪。接着,他下意识向床边看去,转头的时候,明显感觉后颈相当酸疼。 而入目之人,并不认识。 床边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士,衣着干练,手边放着一本书,面容有些憔悴。 “你……是?”狄初张张嘴,轻声问。嗓子干裂地似要冒烟,脑子里艰难地运转起来。 在医院。第几天?祁凌如何了?这是谁? 其他人呢。 那晚最后怎么样了。 女士见狄初醒来,赶紧伸手在床头按了一下呼叫服务。然后将床头保温杯里的水倒在杯子里。 “喝点儿。”女士的声音很柔,看狄初的眼神更温柔,“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狄初一愣,对方的手伸到自己脖子后,轻轻帮他按摩着,很舒服。狄初接过水杯,喝了口。 “阿姨你……?” 女士笑了笑,没把手缩回来,一双杏眼盛着母亲的关爱:“你看我,激动地忘了自我介绍。” “我是祁凌的母亲,高春丽。他爸爸正守着他,我就在这边守着你。” “不要怕,他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狄初震惊地有些说不出话,不知是因为祁凌没事,还是因为高春丽给予他母亲般的温柔。 也可能两者都有。 狄初缓缓低下头,感觉眼睛发涨,竟是感动地有些想哭。 你不要怕,就算这世间至亲都离开你。 总有一天,会有另一家人,将你接纳。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第一位天使吹号……第七位天使”摘录自《启示录》第八章 、第十章。一共七声号角,第七位天使吹响时,福祉降临,灾难退去。 2巷战王翻船,哦嚯。 就像王立说的那样,祁凌想要趟了浑水说走就走,不太可能。总要流点血,总要受点伤。不然当初被他整过的人,怎么会善罢甘休对不对? 所以这次见血,实际上就像祁凌想的那样,是一次解脱。 不过当爸的,肯定不愿就此罢休。 所以祁爸祁妈来了。 3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不然这样的生活就失了真。凌哥和初哥不能一直活在甜蜜里,总要经历磨练,才能长大。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对不对? 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现实里该经历的他们都会经历。 4愿能陪他们一起经历,共同走过。也许你们能学到点什么,也许不能。 但他们会尽力克服未来的一切困难,相信你们也是。 比心,晚安! 第131节 第62章 狄初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祁凌的母亲,自从上次互加好友后,两人确实没说过一句话。 高春丽不打招呼,不联系,狄初也不好主动。 生怕自己说错话,会错意。 但从今天高春丽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似乎她对自己和祁凌的事并不反对? 狄初按亮床头手机的home键,日期显示为第二天下午,这么说祁凌爸妈是连夜赶来。祁迟肯定也知道了这件事,那如水呢?狄初不由得皱紧眉头,打心底来说,不希望温如水和奶奶知道。而比起这些,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阿姨,凌……祁凌他怎么样了?”狄初差点脱口而出凌哥,看着高春丽又猛然改口。 在对方家长面前叫得太亲近……也不太好吧。 没想到高春丽不甚在意,笑着弯了嘴角:“他没什么大事,虽然伤在腹部,但好歹穿了外套,估计被捅的时候自己也躲了一下,只是没躲过。伤口不深,看起来有点恐怖而已。” 高春丽还俏皮地对着狄初吐了下舌头,古灵精怪。 狄初有点愣,这家长的出牌套路很奇特啊。对比自己的母亲,高春丽简直是一股清流。 “昨天晚上那六个人抓到了吗?” 高春丽从床头柜的水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把椅子往床柜前移了一点,开始削苹果:“现在拘留,全部落网。” “判刑吗?判多久?!”狄初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床单,内心愤怒再次升腾。 高春丽安抚地看了他一眼:“还在口供呢,你们其他几个同学已经去过了。等小凌醒了,你和他也要去一趟。据说那六人里有两个未成年,应该是拘留。不过伤人的那个已经成年了,据情节来说,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没得跑。” 狄初咬咬牙:“三年以下也太轻了吧,那刀子再进去一点,后果谁来承担。” 高春丽削苹果很细心,皮薄还不断,刀锋顺着果肉缓缓行进,轻声说:“小初别激动,你才醒,对身体不好。这些人会受到法律应有的制裁,可能你觉得不服气,但这就是法律。” 狄初明白自己过激,闭上眼缓了会儿:“那凌哥就这么白挨了吗。” “怎么可能,”高春丽笑笑,意有所指般道,“他爸爸为这事儿已经很不开心了。虽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但谁会乐意看自己儿子受伤?” 狄初猛地睁开眼,瞬间联想到祁凌告诉自己他们家的家庭背景。黑道的话……祁凌的父亲会不会…… 高春丽似有读心术,慢条斯理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四块,用牙签插好,一块块递给狄初:“其他的你们就不要想了,好好养身体,然后回去上课。听小凌说你的成绩很好啊,会不会耽误你的学习?” 狄初顿了顿:“这倒不会,只是……” 狄初话还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两名护士走进来。 “请问是35号床位需要服务吗?”一位护士说。 高春丽笑着站起来,狄初偷偷打量了一下,这身高怎么也得有一米七,难怪祁凌基因那么好,估摸着祁凌的父亲也不矮。 “是的,我儿子刚醒,麻烦再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狄初的思绪还沉浸在这家人的基因中,猛地听到“儿子”两个字,吓得差点从床上坐起来。祁凌他妈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相当爽快地多了个便宜儿子。 一位护士测了测体温,领头那个掰开狄初眼睛看了看,又问了些其他问题。 “没什么,多休息就好。住两天院吧,多观察观察,伤及脖子一击晕倒。这受的力也够大,那处有人体大动脉,小心为上。” “好,”高春丽说,“如果您有时间,等会儿能去42号病床看看吗?” “可以啊,”护士说,“那边的病人是?” 高春丽坐下,握住狄初的手:“那是我另一个儿子。” “您真是好福气,”年长的护士出门前还回头夸了一句,“有两个儿子。” “是三个。”高春丽伸手摸摸狄初的头,“就这个最让我省心。” 狄初的脸蓦地红了,极少感受到母亲般的温暖如细雨春风刮进他干涸的心房。狄初不得不承认,无论朋友、爱人对他多好,无论自己看过多少开导性的书籍,他还是打心底渴望来自父母的关爱。 狄初其实很想问问高春丽,我拐跑的可是你们亲儿子,那么帅,那么优秀,那么耀眼。你们都不反对吗,难道真没有一点怨言。 可当高春丽十分坦然地在别人面前叫狄初儿子时,他忽然觉得答案也没那么重要了。 既然这家人接受他,他就不能辜负对方的期待。 人与人之间实际是存在互惠平等的,说得通俗点,就是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 父母对女婿或儿媳妇好,另一层意思就是说:我希望你也能对我的儿子/女儿好一些。 高春丽喜欢狄初,最开始是建立在爱屋及乌之上,同时这孩子长得好,合眼缘,各方面也优秀突出,配得上小凌。有时还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小凌捡了个宝贝。 经过刚才谈话,高春丽对狄初的印象又多了两个字:通透。 双方无需多言,便能猜测到对方的意图。这样的心思,在十七八岁的年龄段可不容易见到。同时高春丽又对狄初生出更多怜爱来,这得是经过多少曲折,才能练就这般玲珑的心思? 原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原本该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年龄,狄初却揠苗助长似的,硬是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高春丽又想起祁凌说狄初父母双亡,不由得在心底叹气。 更难受了。 “阿姨,您……需不需要休息。”狄初沉默几分钟,吞吞吐吐地说,“您还是去休息吧。” 高春丽倒是大大方方地坐到床沿上,狄初赶紧挪了个位子出来。高春丽把枕头竖起,两人就这样肩挨肩地靠在床头。 一下子距离又拉近,狄初紧张得就差从窗户逃出去了。 “别紧张,肩膀都绷直了。”高春丽嗔怪地拍了一下狄初的肩,“习惯就好,不是说要让我休息吗?” “那我坐椅子,您躺下睡吧。”狄初赶紧掀被子下床。 高春丽按住他,假装不悦:“不喜欢跟我靠在一起?” 狄初头一回见家长,更不知对方是戏精父母。立刻有点慌,属于少年的慌乱从眼底泄了出来。 操,这他妈好尴尬。 我他妈该说什么。 能不能装晕。我是谁,我在哪儿? 靠,好像不能。 狄初默默在内心吐槽片刻,僵在那里也不知该不该下床。 “阿姨……会不会不太好。” 狄初想了想,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哪儿不好了?”高春丽玩心大起,觉得狄初比她儿子好玩多了。祁凌和祁迟早就不吃这一套,演起来相当无聊。 “这样您休息着也不舒服,我反正也躺了那么久,起来走动一下。” “没听护士说吗,你还要静养。”高春丽说着,忽然埋下头,“是不是嫌阿姨烦了?” 狄初一惊,就差立刻站起来鞠躬下跪表忠心:“怎么可能!阿姨,我我我……我就是怕您睡着不舒服。我真没其他意思,阿姨你别多想。” 狄初一系列反应把高春丽逗乐了,房间里没开空调,将近初冬有些冷。高春丽伸手把被子给狄初盖好,自己双腿还放在地上,半个身子靠在床头:“傻孩子,逗你玩儿。你就安心陪我坐会儿吧,实在无聊,跟我讲讲你和小凌之间的事怎么样?” 狄初心底一软,高春丽给予他的关怀已经不能用令人着迷来形容了,这得是鸦片。 狄初想,从祁凌到高春丽,合着他们一家人都像精神鸦片似的。 慢慢渗入你的骨髓,再温柔地推翻你的整个世界。 狄初放松下来,同高春丽一起靠在床头。两人竟真如一对母子那般,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其实高春丽很会聊天,毕竟是长辈,明白什么该提,什么不该提。 狄初对她也不设防,除了自己和祁凌的那档子事儿,其他几乎事无巨细地跟高春丽调侃了一番。 从最初相遇两人互不顺眼,再到后来两人如何过招。 高春丽像个好奇的少女,拉着狄初哈哈大笑:“你真的不会做饭吗?” “我会啊。”狄初狡黠地眨眨眼,“但一开始肯定要收拾他,不过连累了祁迟。” 高春丽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迟迟不记仇的,那孩子心大。” 狄初点点头,祁迟这孩子确实不错。接着给高春丽讲他们参加游泳比赛,还拿了第一名。高春丽很是惊讶,祁凌从没跟他们说过比赛的事。 “没有吗?”狄初皱眉,“我还以为……” 高春丽叹口气:“小凌这孩子,很早就被我们送到这里。其实还是怨我们吧,沟通很少。越长大越不会给我们提起他的事,包括音乐节都是他回来看我们那天才知道的。” “阿姨,其实凌……祁凌很希望得到你们的关注和肯定。”狄初有些犹豫地开口。 这个年龄的少年,谁不渴望父母肯定的目光追随自己、鼓励自己? 要说一点都不想得到父母的关爱。 这是骗人的。 高春丽握着狄初的手:“快了,就这几年。等他爸把一切事情处理完,你们在这里结束学业,我们就把你们一起接回家。” 高春丽说的是“你们”,不是他们。包括了狄初。 狄初的泪腺又开始躁动,操,自己怎么越发娘们儿了。 可听到高春丽说“一起回家”的时候,狄初很想拥抱她。 能生出祁凌这样即暖又专一的人,必定是个温柔的母亲。 狄初给高春丽讲他们出去旅行,还打开手机相册给她看照片。高春丽看到照片上浩瀚的银河,直呼过瘾。接着又是运动会、跳舞、演唱会,几乎满足了高春丽所有求知欲。 高春丽专注地看着旁边这位少年,狄初给他讲述祁凌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那眉里眼里的喜欢之情,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高春丽庆幸,祁凌这蠢货眼光不赖,没有跟那些不正经的人厮混在一起。 即使高春丽不知道,他儿子就是最不正经的那一个。 狄初有意掠过两人各种床上“趣闻”,倒是高春丽来了兴致:“你们俩……有没有?” 狄初一听,很希望那一刻自己被口水呛死:“有……有什么?” “别装。”高春丽挑眉,“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孩!睡在一张床上都没做点什么?别说没有,我不信。” 狄初双颊烧得都能煎蛋了,妈耶,祁凌他妈太生猛。最后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阿姨,我们真没那啥。” “怎么可能!难道是小凌不行?!”高春丽死都不信,“小初你躺床上,我敢说是个正常人都会按捺不住。实话跟你说,阿姨看过许多男男漫画啊,小说啊,你们那些,我懂我懂。” …… 第132节 狄初侧头看着高春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石化了…… “阿姨……我们……” “谁上谁下?” “这……” “是不是嫌我烦?” “他上我下!” 狄初下意识脱口,两人同时愣住。狄初羞愤地想挖个地缝儿钻进去,高春丽意味深长且满意地笑了。 “小初,那小子以后敢欺负你,跟我说!我和你祁爸给你出头!” 高春丽摸摸狄初的头发,这孩子耳朵红透,真可爱。 狄初忽觉前途一片黑暗,祁凌父母的段数太高。自己还需修炼,对方已然成精。 “阿姨,平时都是我欺负他。” 高春丽:“欺负得好,多欺负他。” “我还欺负祁迟。” “一起收拾,他俩都不省心,”高春丽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据说迟迟恋爱了,你知不知道他喜欢哪家姑娘?” 狄初无奈道:“我妹妹。” “哦哟?”高春丽的声音骤然拔高,特开心,“厉害啊!敢情你们家把我们家一网打尽!” “是啊,”狄初说,“就这么巧。” 这层亲上加亲的关系还没开始八卦,高春丽的手机忽然响了。刚接通,祁正雄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高春丽激动地惊呼:“小凌醒了?!” 狄初几乎在同一时间,掀被下床冲向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1妈妈好暖好可爱,好喜欢!表白! 2棒槌醒了!哦耶!又能写甜饼了!哦耶! 第63章 狄初冲到42号病房门口,才忽然想起自己没有等高春丽。顿觉尴尬,赶紧往后看,高春丽跟在后面对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不用在意。 狄初没有贸然开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病床边站了一位高大威武的男人,英俊的脸简直和祁凌一模一样。 狄初有点犹豫,祁凌的父亲显然在和祁凌轻声说着什么,自己进去气氛会不会不太好。而高春丽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从后面跟上来,直接拉着他进了病房。 祁凌躺在病床上,侧头看到狄初平安无事地走进来,一双眼睛都亮了。 “初初。” 祁凌轻轻地叫了一声,有点委屈,有点撒娇。 祁正雄的眼光落到狄初身上,后者恨不得操起枕头把这病床上的白痴给捂死。 个不要脸的玩意儿!父母都在叫这么亲热,膈不膈应。 而祁凌身体力行地证明着什么叫做脸皮厚,艰难地朝狄初招招手:“过来,抱抱。” 狄初没理他,对上祁正雄审视的眼光,说了句:“初次见面,叔叔好,我叫狄初。” 祁正雄挑眉,这孩子还挺会来事儿。但祁正雄又不声不响,端着架子。 祁凌在心里翻着白眼:“够了,爸,在初初面前就别演了。赶紧抱我妈回酒店休息,让我跟初初待会儿。” 祁正雄感觉自己被利用完就一脚踢开:“合着你男朋友来了,爸妈就不重要了?” 狄初原以为祁凌父亲是个严肃而正经的人,直到对方开口,当即对他们一家人的性格叹为观止。 “是啊,能不能让我跟男朋友亲热亲热?”祁凌大抵是没有脸皮这一说的。 祁正雄还想说什么,手已经伸了出来,对着祁凌点点。高春丽在旁边插了句嘴:“祁大雄,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祁正雄说:“让他们在医院乱来总归是不好的。” 高春丽:“关上门不就行了么?” 祁正雄:“老婆说的极是。” “走走走,”高春丽看着被他俩对话雷成隔壁村二傻子的狄初,温柔笑笑,“那我们就回酒店了,你们继续。不过小凌要注意,医生说过不易剧烈运动,等会儿哪里不舒服,记得叫医生。” 祁凌相当干脆地说:“放心吧,妈。” 狄初红着脸目送走这对惊天父母,转手把房门关上,落锁。 祁凌听到锁声轻响,不由得笑了笑:“宝贝儿,真想做点什么?” 狄初转头看着躺在病床上三级残废一样的祁凌,冷冷地说:“这个时候把你上了,应该很爽吧。” “来呀,心肝儿。”祁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仅没收敛,反而浪荡地变着调撩拨狄初,“正面上,操我。” 狄初冷笑着走向病床,爽快地脱掉外套,单手一颗颗解开衬衣的扣子,一直解到胸前才停住。祁凌刚醒来没多久,看到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初……冷静,冷静。”祁凌咽了口唾沫。 狄初勾着嘴角:“冷静什么?不是想被。干吗?” “操,”祁凌往被子里缩了缩,“我现在腹部有伤,等我好了让你爽。” 狄初开始解扣子,将皮带抽出来,对折好拿在手里。祁凌简直快炸了,这他妈伤得不是时候!眼前的狄初长发散落肩头,凤眸微眯,面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嘴唇轻抿。他的眉头轻皱,一汪深潭的眼眸里盛着冷笑。 修长的脖子往下,胸口露出一大片。衬衣扎在裤腰里,一半随着动作被扯了出来。 祁凌快要窒息。 “没事,今天我让你爽,你躺好别动就行。”狄初冷声道,膝盖跪上病床,单手撑在祁凌耳边。他的另一只手探进被子里,明显感到身下人呼吸紧促。 “宝贝儿,别,别。”祁凌想躲,刚移动身子,痛感立刻从腹部直抵头顶。“嘶——” 狄初呵斥:“别动!” 祁凌一愣,眼泪花儿都快出来了。 好歹老子伤残啊,才醒啊,一点都不温柔。你还凶我?! “初初……嗯……” 狄初握住祁凌下身时,祁凌差点没痉挛。他抬眼看去,顺着狄初敞开的领口,能将衣服内所有的美好收归眼底。 但是,这时机不对不对太不对! 狄初踢掉鞋子,跨坐在祁凌大腿上,有意避开伤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爽吗?” “不不不,宝贝儿,我错了。” “我看你挺爽。” “没有没有,宝贝儿,你看错了。” “老子操你大爷的!祁凌!老子看你打架打得够爽啊!”狄初猛地一声吼,直接把还想狡辩的祁凌给唬住了。 “能耐是吧,一挑六也敢是吧,对方拿刀拿棍你也不怕是不是!?祁凌,你他妈太狠了!你真出事了,我怎么办!那一刀下去捅到要害怎么办!你有考虑过我吗?!你个混账玩意儿!” “下次老子就等你死!别死我面前!” 祁凌一时间拿不准这到底是在心疼他,还是真咒他死:“宝贝儿,我错了。那天那情况,没办法嘛……” “没办法?你不知道跑?不知道报警?你就是觉得能耐!觉得自己能打!觉得你祁凌天下第一是不是!” 祁凌住了口,他承认,当时只看到对方拿甩棍,并没想那么多,以前一挑几也不是没干过。这次确实有点倒霉,阴沟翻船,栽了。 祁凌找不出借口,只能从被子里把手拿出来,抚上狄初的脸。 “我错了,宝贝儿。再也不会了。”祁凌说得有点哽咽,他做事一向冲动,很少会考虑后果。没想到让狄初如此担心,感觉自己真的挺混账。 狄初把头侧到一边,胸膛因激动还有些起伏:“祁凌,哪天你要真死在外面,我不会给你收尸的。” “没有下次,我保证。”祁凌轻声说,手指扣着狄初的下巴,把对方的脸转回来。 狄初眼眶红得像兔子,原本冰冷的笑意被委屈替代。 “你就没考虑过我么,你要出了事,我怎么办。” “我才刚对你产生依赖,你不能这么任性。” “你不能丢下我。” “祁凌,你没了。我怎么办。” 一行滚烫的眼泪滑到祁凌手上,祁凌觉得心都碎了。 太他妈混了,以前自己怎么惹那么多事儿。如果自己没有那些过往,现在遇到狄初,就该是干干净净的样子。 不会给他带来这么多惊慌恐惧,不会让他觉得难过。 祁凌头一回对自己的过往产生了极大的悔意,怎么能这样呢。 看到自己心尖上的人落泪,祁凌快要溺毙在悲伤里无法呼吸了。 “初,抱抱。”祁凌轻声说,“快点,抱抱我。” 狄初再也端不住架子,俯身下去,弓起脊背,尽量避开祁凌腹部的伤口。 腹部疼,可狄初在哭,所以心更疼。 狄初双手环住祁凌的脖子,头埋在对方颈间。祁凌拥住狄初,侧头在狄初耳边吻了一下。 两人气息交织,如胶似漆。 祁凌蹭蹭狄初:“宝贝儿,抱抱。” “再也不准这样了,”狄初瓮声瓮气地说,“我他妈都要担心死了。” “保证,我保证。”祁凌看着天花板,眼里满是难受,“再也不让你担心了,心肝儿。” “拉钩。”狄初没有抬起脸,只是将小指举到祁凌面前。 第133节 祁凌哑然失笑,钩上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 “变了就怎么样?”狄初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祁凌。 祁凌大方地回视,窗外夕阳斜照进病房。光影将病房分割为一明一暗的两边,残阳在祁凌深深的眼睫里投一下片阴影。 祁凌阳刚的面孔变得柔和,雕刻的五官更为清晰。 祁凌紧紧地勾着狄初的小指,坚定地说:“如果变了,我们就在一起一辈子。” 窗外归巢的鸟鸣如歌,室内突然的誓言如雷。狄初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炸开了,狂掠起金光,火花照得世界一片明亮。 有个约定我没有告诉你,那次借别人的婚礼不算,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星光耀眼却也安静,毕竟世界太大,你也向往。 所以即使有一天,你要去到更好更远的地方,我不怪你。 可我更希望,星沉日升,我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是你;大雨磅礴,我煮了咖啡看看电影,抱的是你;日夜兼程,我满身疲惫回家,看到是你。 我预备了一整个世纪的故事与未来要说给你听,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下去。 怀疑不要紧,难过也没关系,就算吵架对骂,我们的手,也始终要像今天这样,牢牢地钩在一起。 狄初低下头,声音有点颤:“祁凌,你太犯规了。” “初初,”祁凌笑了笑,“亲亲,好不好。” 狄初俯下身,将两片柔软又带着凉意的唇贴了上去。两人轻轻地贴着对方,感受着那份柔情蜜意。祁凌不带任何欲望地伸出舌尖,在狄初的唇间点点。后者轻轻开启牙关,一切感动化作这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唇齿相依,湿滑的舌头你来我往。 祁凌吻得狄初腰软地一塌糊涂,差点没扑在对方身上。 “嗯……”狄初一声轻哼。 祁凌感觉下方已经开始做升旗仪式,毕竟两人也有好几天没亲热。狄初碰到祁凌的变化,离开对方的唇。 “初初,想要你。”祁凌说得直白而火辣。 狄初摇摇头:“忍着吧,等你伤养好再作。” 祁凌嚎了一嗓子,悲痛欲绝。 狄初从病床上下来,把解开的衬衣扣子系上。祁凌撅嘴,表示不开心。 “别闹了,”狄初说,“往那边睡点,我有些困。” “你不回自己的病房?” 刚要躺下的狄初一愣:“那我回去了?” “别,”祁凌将狄初揽进怀里,“跟我睡吧,没你在身边,我睡不踏实。” 两个少年在被窝里相拥,祁凌忽然觉得腹部的伤没那么痛了。 果然狄初是一副稀世良药。 “凌哥。” “嗯?” “你妈妈今天叫我儿子。” “那是应该的,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你妈妈爸爸会喜欢我的。” “肯定会。”祁凌的手臂穿过狄初的脖颈,指尖在他的黑发上轻轻梳理,“可是,这世界上,我最爱你。” “不要脸。” “实话实说,初初。” “嗯?” “我最爱你了。” “我也是。” 人生若有百岁,以后的时光,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山成碧,看朱倾城,看风钻进时间的眼睛里,这千里万里,天大地大。 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整个宇宙都会联合起来,让你们在一起。 第64章 从祁凌躺进医院开始,自然成了全家注意中心。把前十七年缺失的关怀和照顾,都赚了个遍。 高春丽和祁正雄在县城住了一周左右,期间祁正雄找狄初单独谈过一次话。 当时两人从医院走出来,祁正雄问狄初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晚上刚下自习就跑过来看祁凌,会不会饿。 狄初没想到祁正雄这么好说话,至少从那天初次见面来看,祁正雄应该是个比较严厉的家长。 狄初不太擅长同父亲这类称谓的人打交道,高春丽常跟他说:“小初,试着从你心底接纳我们。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生活很长时间。” 狄初感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伸手抱抱高春丽,没想到这个动作反而招来祁正雄的毒眼。后来狄初悄悄问了祁凌:“你爸是不是很不喜欢我靠近你妈?” “不止你,”祁凌躺在床上玩游戏,手机里从一杀到团灭连响不停,“我爸是禁止一切雄性生物过于靠近我妈,包括我。” 狄初一听,心里平衡多了。 祁正雄那天找狄初谈话,无非说了几点。但每一点都事关重大,狄初听得后背发麻。 祁正雄是认真的,认真想要狄初陪祁凌一辈子。 狄初带着祁正雄逛护城河,天色渐晚,冬夜里寒意渐深。祁正雄从包里拿出烟,自己抽出一根,想了想又给狄初递过去:“来一根?” 狄初挺讶异:“不用了,谢谢叔叔。” “不抽?”这回换祁正雄惊讶地挑眉,“那小子成天烟不离手,我以为现在的小年轻都爱抽。” 狄初笑笑:“倒也不是,只是现在没什么烟瘾,所以就不抽了。” “不抽挺好的,”祁正雄说,单手揣进裤兜里,慢慢悠悠往前走,“自己的身体要学会爱护。” “谢谢叔叔。”狄初点点头。 “现在还叫叔叔?”祁正雄侧头对狄初眨眨眼,“以后就叫爸妈吧,听小凌说了你们家的情况。你要是不介意,叫我们爸妈,以后你也是我们亲儿子。如果不习惯,暂时叫叔叔阿姨也行。” 半响,狄初轻声说:“叔叔,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这个回答在祁正雄的意料之内,不是每个人的适应能力都很强,也不是每个人能立刻接受别人对他的好。总会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那种一接到别人的橄榄枝,就马上示好的人,多半离去也很快。 祁正雄没有强求,弹弹烟灰,说:“这段时间,小凌受你照顾了,我和他妈妈都很感激你。如果他没遇上你,不知道得有多混账。” “他以前那些事儿,我想你应该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这次被人阴,很正常。当时他走上这条路,我就说过一旦做出选择,退路几乎没有。当时他才十六岁,听起来挺小,其实也就在两年前。年轻人太冲动,永远不可能像老江湖一样为自己留退路。” 狄初明白,明白这些道理,就如他自己一样。 从回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便决定了要活出真正的自己。而人心是贪婪的,一旦走上随心的路,就很难再回头。 回不了头的,太难了。 祁正雄说:“当年我从小凌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身浩气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妄,n市那一片天地,我祁正雄岂不是想闯就闯?!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共创辉煌的兄弟们一个个死于非命时,我才幡然醒悟,有的路,它真就走不得。那时,我遇到了小凌的母亲。” “所以,其实我很能理解你对于小凌的意义,就像当初丽儿对于我的意义。在黑暗的日子里照进一道光,在灰扑扑的人生里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生活。我想金盆洗手,不干了。” 祁正雄缓缓吐出一口烟,顿了顿。狄初没有说话,以防自己打断祁正雄的思路,那是很不礼貌的。 果然,过了会儿,祁正雄说:“直到我发现自己想脱身却已深陷泥淖时,才知道,有的事一回头就晚了。所以我送走了小凌和迟迟,希望在我处理好这些事前,让他们远离。” 祁正雄闭闭眼:“但我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十六年后,小凌站在我面前,眼皮一眨也不眨地跟我说’爸,我走上这条路了。北坝到东门,我挨着挨着收拾了一遍。你当年能做到的,我也能。‘我震惊地说不出话,第一次打了他。那一巴掌用尽全力,小凌嘴角全是血,后来他一年没回家。” 老一辈的大哥们已经想归隐山林,深藏功名。金盆洗手,从此江湖不见。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或许是没想到自己的后辈,在多年后,依然不知天高地厚地闯入这片血池之内。 他们或许想用同样的方式来向自己那活在道中传奇里的父辈们证明,十年过去,几十年过去,这条路上的恩恩怨怨,依然是英雄造时代。 狄初听得脑仁儿疼,心也疼,光是脑补祁凌可怜兮兮,眼底透着倔强、嘴角透血的模样,就忍不住想问问祁正雄,你他妈怎么忍心。 狄初觉得祁正雄这老丈人虽然挺合他胃口,也深得他心。但同祁凌比起来,其他一切通通靠边。 狄初说:“叔叔,那这次事件之后,凌哥他能脱离吗?” “怎么不能?”祁正雄说,“不然你以为我来这儿是干什么,我们这辈人,活在传言里太久,不出来见光,别人会以为这把宝刀已经锈得斩不了人头了。” “人……人头?”狄初哽了一下。 祁正雄哈哈大笑:“倒不是真的那么做,你放心就好。以后呢,你和小凌好好过自己的校园生活,这些事,再也不会打扰到你们俩。” “一切都会过去的。” 在人世间摸爬滚打、跌入深渊又爬起来,唯一能肯定、能被证明为真理的,始终只有一句话。 一切都会过去的。 无论这双眼睛见识过多少污秽肮脏,却也同时见过许多无与伦比的美丽啊。 一切都会过去,那些曾让你欢笑,让你哭泣,让你刻骨铭心,缠绵悱恻的事,终将过去。可能你当时觉得这个坎儿永远过不去了,这个黑暗的故事将会伴随你一辈子;可能你当时觉得这个快乐将会永恒,一分一秒,都是写在对方心底的诗。 而这一切都会过去,当你多年后再次回忆起来时,或沉默、或微笑。 其实都好。 一切都会过去。 祁正雄站在河边,深深河水在夜里漆黑一片。哗哗的水声于宁静里有如琴音,狄初见他把烟头潇洒地掷进河中。猩红的烟头在投入河面的一刹那,泯灭不见。 “小初,你是初恋吗?”祁正雄问。 狄初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撩家应该不算恋爱吧。其实在他心里,只有遇上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第一次心神交合,第一次灵魂相交的人,才算恋爱。 这么说来,就只有祁凌了。 于是狄初说:“是第一次,叔叔。” 祁正雄说:“我们小凌,个性冲动、霸道,是个性情中人。为了喜欢的事,喜欢的人,往往能不顾一切。就算他抽烟喝酒,就算他有那样的过往,但作为父亲,还是希望你多看看他的闪光点,就算是父亲的私心。” “在你眼里,他的优点越多,我想,你应该会越喜欢他吧。” 狄初想,不用你说,祁凌在他心里已经是无可替代的了。说不出这个人哪里好,但就是谁也替代不了。 祁正雄侧头看着他:“小初,小凌和你相同,也是个像神一样的好孩子。” 第134节 像神一样的孩子。 若众生平等,看人的眼光平等,那么,“好孩子”这样的定义,就绝不该只是属于“成绩好、听话顺从”这类人。这样的孩子固然按部就班,墨守成规,容易管教。但也就失去了更多的可能性,属于每个人独特的可能性。 神的孩子,都是不一样的。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闪闪发光。可能有的人生活上一塌糊涂,有的人成绩不堪入目,有的人不漂亮也不出众,有的人埋没在人群中如沙砾一般。 可我们不就是要去看到每个人的不同吗,看到属于每个人的亮点。这个世界上不缺星光,缺的是一双温柔的眼睛。 这是一个多元的世界,所有人都是神的孩子。 狄初想了想,接到:“叔叔,凌哥很厉害。真的,他有很多东西,都值得我学习。” “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成长。这是我和他妈妈,对你们的期待。”祁正雄拉了拉衣服,“但是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往后要经受的考验也不会少。有些话,叔叔想在这儿跟你谈谈。” “您说。” “既然都是年轻人,谈恋爱受点伤,是必然的。小凌这孩子,总是外表强装快乐,所有的痛苦磨难都自己一个人抗。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只要不是实在没办法的事儿,别提分开。” 狄初一怔,说句实话,他从未想过某一天要同祁凌分开。即使是高考之后,他想的也是在不放弃自己的理想目标下,尽力追随祁凌的脚步。 祁正雄说:“可能现在跟你们说这些有点难懂,但大意就是指,很可能某一天,人都会变。” “人一直在变,’你变了‘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是我想要的样子。或许有一天,你对小凌的状态不满意了,或者,他觉得你也不是他想要的那样了。叔叔始终希望,好聚好散。” “如果真有那一天,完全可以看开点,这不仅是放过对方,最重要的是自我解脱。很多存在的痛苦都源于’喜欢拿自己的构想去安排别人的世界时所产生的格格不入‘。做人不能太固执,不能太认死理。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不再是你喜欢的样子了,那你再去找个喜欢的人,就好了。” 狄初听得心惊,这些事,他真的是从未考虑过,从未认真细想。或者说,他不敢去想,也想不到这么深。如今爱人就在眼前,感情正如火如荼。 谁会去想分别的事? 只有旁观者能提醒他们,随时保持清醒。 可是,狄初光是想到祁凌的那份温暖那份霸道被别人享用,自己心里就有一万个受不了。 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不愿意,绝对不愿意。 狄初说:“叔叔,您能想象高阿姨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吗?” 祁正雄皱眉:“不可能。” “对,”狄初坚定地对上祁正雄的眼,“我也一样,不可能。说我孩子气也好,说我不成熟也好。我知道您是在讲道理而已,可我还是想说,不可能。” 尽管这样做,这样说,太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可只有孩子,才会对自己喜欢的事物那么执着,只有孩子才有那颗赤诚之心,牢牢抓住自己所爱的东西,拼命不放。 成人是什么,一个被年龄吹涨的孩子。* 而已。 那晚,祁正雄还给狄初详细地讲述了他们的家庭背景、财产等一系列问题。祁正雄告诉狄初,这些都是留给他们三人的,还有祁迟未来的妻子。 狄初问,您现在告诉我这么多是干什么。 祁正雄最后只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很多事都料不准,生死天注定。 那晚,祁正雄与狄初分别的时候,祁正雄将狄初紧紧抱了一下。 轻声说:“狄初,祁凌以后就交给你了。” 交给你了。 狄初看着在病床上耍无赖不吃饭,硬要亲亲抱抱才愿意喝汤的祁凌,不自知嘴角挂着宠溺的笑。 “快点,喝汤。” 祁凌背过身去:“不喝。” “你丫是不是脾气渐长啊?找抽是吧?!”狄初把碗往床头一放,“我数三声。” “你好久没亲我了!” “才他妈多久?!三天有没有?!” “一天不亲如隔三秋!三天不亲就相当于过了九年!你没人性啊!初初!” 狄初忍无可忍,俯下身子,拉住祁凌的衣领快速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喝汤。” 祁凌撇嘴:“就这么一下。” “别得寸进尺,小心老子把你揉马桶里。” “好好好,”祁凌坐起来,端过床头的汤碗,“管家婆说明天组织班上同学来看我,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狄初抱臂站在一边。 祁凌神神秘秘地说:“因为,明天我想跟你约会啊。” 狄初抽抽嘴角,看着祁凌已经好得差不多,依然在顽强装痛的伤口。 他想,神他妈神一样的孩子! 这绝逼是神经病一样的棒槌吧! 约会什么的。 狄初不自然地抬手掩饰了一下表情,好像……还挺期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成人是什么,一个被年龄吹涨的孩子。——西蒙娜·德·波伏娃 2这一章有些道理可能有点深,老七写得有点忐忑,是怕甜心儿觉得祁正雄爸爸讲的太严肃。 可这些是以后你们恋爱后,父母或许会讲给你们的事。 老七希望能在这里先给你们讲一点,真心祝愿等甜心们遇上喜欢的那个人时,可以不用手足无措。 3明天约会,这俩白痴,老夫老夫的! 还约什么会! 撒什么狗粮! 好气! 可是,好想看他们约会啊———— 来自老七悲催的呼号。 第65章 祁凌万万没料到的是,第二天溜出医院,被程司从堵了个正着。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狄初忍不住想吐槽:“你他妈这都是跟谁学的。” 祁凌理直气壮地翻旧账:“跟你学的。” “什么时候?” “那次晕血。” “操,”狄初从包里拿出烟,刚给自己叼上,“晕血和大出血他妈的能一样?” 祁凌把外套穿好,将高领毛衣拉上来捂住嘴。由于长得太惹眼,以至于一层楼的护士都认识他;再加上前两天有过一次逃院未遂,现在简直成了重点监护对象。 祁凌眼神闪烁,做贼似的:“我就觉得差不多,又没捅破什么内脏,这么紧张干啥。” 狄初看了他一眼:“来来来,你再搁这儿我给你捅一刀试试,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血如泉涌。” 狄初顿了一下,忍不住唠叨道:“你那天他妈的吓死我了知道么。” “知道知道。”祁凌小声说,“咱们赶紧出去,等会儿被护士大姐看到就死定了。” “我去,你还知道死定了。我他妈助纣为虐,同样死翘翘。”狄初走到转角处,看到迎面走来几个面熟的护士,赶紧把祁凌推到别人的病房里,“我就搞不懂了,一个县医院而已,管这么严干什么。” 祁凌靠着别人的病房门,等护士走过才慢慢悠悠喘口气:“我也就奇了怪了,每天躺进医院的那么多,非要盯着我。” 狄初看看他:“可能是你比较帅吧。” 祁凌:“你这不是废话吗。” “你……”狄初叹口气,“要点脸啊,祁大爷。” 两人从病房里偷偷摸摸地出去,走之前还十分坚强地接受了别人一家的白眼。 狄初走在前面,祁凌跟在后边,两人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从楼道往下走。先前脚步还挺从容,不知是越接近出口越激动还是什么,快到一楼的时候,两人就差没飞奔了。 祁凌从住院楼里出来,刚想伸展胳膊仰天大笑。不想远处传来一声吼:“我操!凌哥!” 放松的祁凌吓得魂儿都没了,卧槽你大爷的,怕什么来什么!狄初顺着声源看了一眼,程司从提着花篮跟傻逼似的挥舞手臂,后边跟着白军、池子乔、钟时。 混战六人帮再次聚首,祁凌没有回头。 两拨人隔了十多米的距离。 狄初说:“你不是叫他别来么。” 祁凌:“是啊,我说了,谁知道管家婆这么死心眼儿。” “那怎么办?” “装作没听到。” “嘎?!” 狄初头一回见人装逼如此自然,眼皮都不抬一下。祁凌淡定地将手揣进裤包里,一往无前地走向医院大门。 狄初只得跟在后边装聋子。 果不其然,程司从作为二号学霸相当敬业地诠释着什么叫做锲而不舍:“凌哥!初哥!” 祁凌罔若未闻,狄初忍不住说:“这样不好吧。” “你在说什么?”祁凌眨着眼睛,一脸天真地看这狄初。 第135节 狄初说:“明明听到了却不回话,这样不好吧。” “你听到啥了,我怎么没听到?” …… 狄初沉默片刻:“跟你这种人做朋友,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祁凌说:“估计考过第一吧。” 事实是,程司从脸皮厚破天际,而祁凌再也受不了后面跟着四个尾巴。在程司从吼了不知多少次后,祁凌终于忍不住回头:“你他妈再叫一声!” 程司从提着花篮跟那采蘑菇的小姑娘似的:“哟,不装啦?” “操。” “伤好了没,这么操来操去的,多不好。” 程司从几人跟上来,池子乔和钟时笑得一脸诡异,白军没多大反应。祁凌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我不是跟你说过今天别来么。” “老大叫我们来的,喏,用班费给你买的花篮。虽然大部分班费都是你和初哥赚的,这也算羊毛用在羊身上了。”程司从把花递过去。 祁凌没接:“你这语文到底及不及格,自己好好反省刚刚那话是不是病句。” “中文博大精深,你管我怎么用。”程司从说,“幸好堵得及时,老大就说了你不要我们去,肯定有猫腻,果然!” “猫腻,我看你是有猫病吧,管家婆。” “去哪儿啊,做贼似的。” “约会。” “哦,约……”程司从忽然明白自己坏了什么事儿,“操,约会你不早说?” 祁凌从包里掏出烟,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支,刚给自己点上。狄初伸手把祁凌嘴里的烟拿下来,叼在自己嘴上,相当自然地撒了一把狗粮。 狄初:“好利索了么,还想抽烟。找抽是不是。” 祁凌不敢忤逆狄初,只好找软柿子下手,盯着程司从说:“我他妈哪儿知道你能跟那拱屎的猪一样执着?!” 程司从咬着烟头:“咱们说话能不能文明点?” 池子乔终于看不下去,出来打圆场:“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撤,还是?” 祁凌不在怕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再不做个明白人,那就是纯粹傻逼对不对。 程司从斩钉截铁地说:“都到这儿了,撤什么撤?两个人也是玩,六个人也是玩,一起咯。” 祁凌低头看着程司从,默默在心里感叹,幸好初初刚才将他的烟没收。 不然铁定让程司从当着面儿给吃下去。 操他家的大黄鸭! 狄初也看不下去了,放任两个智力有缺陷的人在一起聊天,能把这个世界都聊黑暗:“我们是约会,你们确定一起?” 池子乔耸肩:“我和军儿也有段时间没约会出去玩了,无所谓。” “那就是两对情侣?”钟时忽然回过味儿来,“等等,程司从,你怕不是个傻子吧。我们跟他们一起约会?能不能当个静静的灯泡了?” 狄初笑笑:“没事儿,你俩也凑一对算了。” “凑什么凑?”程司从装傻。 “一日情侣又不犯法。”狄初皮笑肉不笑。 钟时和程司从默默对视一眼,忽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人同时往相反方向迈了一步,以示清白。 池子乔用审视的眼神把他们从头到脚刷了一遍:“小初这个提议不错,你俩看起来也挺合适的。” “不存在,不存在。”程司从伸出阻止手。 “爱玩玩儿,不玩儿拉到。”祁凌感觉自己完全被遗忘,“你们都不跟着才好。” “既然凌哥都这么说了,”程司从往钟时身边迈了一步,“那肯定不能让你如意,时儿,咱俩将就将就?” “我靠,谁他妈是你时儿。”钟时有点犯恶心,“作为钢筋直,实话告诉你,哥从不将就。” “你很讨厌我?”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就不能当个安静的电灯泡么。” 程司从说:“得吧,电灯泡就电灯泡。” 这话里那一丢丢的失望是怎么回事。 六人帮聚首,上次只打了半场的斗牛也因祁凌的伤而无法继续。原本幻想伤后甜蜜二人世界,也俨然变成了“三对”情侣一日游。 约个屁的会。 狄初揽着祁凌的肩膀:“儿子,跟爸爸说,咱们今天去哪儿?” “不说。”祁凌想起身边还有另外四人,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狄初叹口气:“总不能让我们陪你压马路吧,你的伤没事了?” “没事了,但是……”祁凌有点为难。 池子乔与白军肩并肩,程司从和钟时跟在后边,远远看去,三对情侣无疑。 只是最后一对,貌合神离。 池子乔说:“凌哥,都是内部人员你别害羞,这不是你的作风。” 祁凌回头:“得了便宜别卖乖,你们真就不能走?” “不走,”程司从坚定地说,“今天就算你江边吹吹风,我们都铁定跟着你。” 祁凌磨磨后牙槽,心一横:“那走,游乐园。” …… 狄初听完,愣了一秒:“你说什么,去哪儿?” 祁凌蓦地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操,我就说了,这么多人玩什么玩!” “不是,”狄初哭笑不得,“合着就我俩的话,你也带我去游乐园,脑子挂了?” 祁凌有些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不是游乐园,确切地说是游乐园里的电玩城,如果你对游乐园里面的项目有啥想法,顺便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成吧,”池子乔说,“就去游乐园看看,反正自从那里新开发后,我们就没去过了。” 游乐园还有些远,六人分为两波打车。 狄初不是很能理解:“没想到县城里会有游乐园?” “其实早就有的,”程司从说,“最早是开在河边,后来被举报还是被查了,违法占地嘛,倒闭了。新闻上闹得沸沸扬扬,全国出名。” 狄初皱着眉想了一下:“哦,好像有点印象。” “所以后来在郊区重建了,规模挺大。跳楼机、海盗船、大摆锤等应有尽有。” 狄初忽然回头看了祁凌一眼:“你敢坐吗?” 祁凌一本正经地看着窗户外面,吹着口哨转移注意力。 “祁凌,”狄初像是明白了什么,“祁凌,敢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祁凌有点心虚地望着狄初:“开玩笑,不敢我会带你去游乐园?” “不开玩笑,那一会儿刺激项目都走一遍?” “初初,爱呢?” “谁他妈跟你爱,”狄初抓到把柄绝不放弃,“把老子拉出来当垫背的时候,你有想过爱情这回事儿?!” 祁凌说:“放心,你男朋友没在怕的。” 一行人到达游乐园,狄初下车看了眼,从大门来看规模还不错。中型游乐场,对付县城这种人流量也差不多。 刚走到门口,一波波的尖叫便从里面传出。祁凌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实际上,祁凌真的只是想来游乐场里的电玩城,怎么现在这情况有点跑偏? 池子乔一脸兴奋,白军看着跳楼机也掩饰不住激动的情绪,程司从和钟时始终与对方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但也忍不住高声讨论跃跃欲试。 买好门票,狄初站在祁凌身边扬起温柔又不达眼底的笑:“凌哥,走着?” 祁凌说:“宝贝儿,我觉得电玩城不错。” “没说不去玩儿啊,过山车、海盗船、跳楼机都过一遍,我们就去电玩城啊。” “就不能颠倒一下顺序?” 祁凌这句话瞬间引来其他四人的围观。 程司从满脸诧异:“凌哥,你不会真怕吧?” 池子乔笑得阴险:“我记得是谁小时候坐过山车那啥来着。” 就连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白军也“嘿”了一声。 狄初说:“祁凌,还是个爷们儿吗?” 祁凌骑虎难下,默默伸出尔康手:“莫慌,老子真就没在怕的!” 第66章 “操操操操操!你们这群没人性!”祁凌惊叫连连,还没走近云霄飞车已经开始抗议,“你们是小学生吗,玩什么过!山!车!?” “祁三岁,谁说不在怕的?”狄初拽着祁凌不让他跑,“还是不是男人了?” “狄两岁我告儿你,不玩不代表不男人!”祁凌被狄初用胳膊夹着脖子压弯了背,还倔犟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狄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想清楚,今晚回去你还能不能下床!” “今晚能不能下床咱们先不讨论,等会儿你能不能从过山车上下来还是个未知数。”狄初笑得一脸阴险,“你今天别想走。” 池子乔有点“同情”地煽风点火:“小初,凌哥从小就怕这个,还是不强迫了吧,不过我倒觉得,锻炼一下也挺好。” “对对对,”程司从突然把头伸过来,“凌哥,男子汉大丈夫,怕坐过山车?这个传学校里可不好吧?” “你他妈敢,”祁凌窝了一肚子火,“今天破坏老子约会的事儿还没跟你算总账,别跳!” 第136节 “我没跳啊,我哪儿敢跳啊。”程司从拖着声音晃悠悠地说,“初哥,今儿个满意不?” “满意。”狄初毫不犹豫,“特满意。” 祁凌眼看被拖着离云霄飞车越来越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操,初,你是谁男朋友!我就问你一句,你打野还是carry全场?” “carry全场没得跑。” “不打野了?” 狄初眼皮都不眨一下:“不打了。” 祁凌差点哭出来,生平最不爱打野只钟情carry全场的他,瞬间失去了存在价值:“……初初,是电玩城不好玩,还是你不爱我?” “我只记得刚才谁在门口跟我说,老子真就没在怕的。”狄初把祁凌放开,抱起手臂。 六人站在云霄飞车入口处,五对一。祁凌咬牙,真他妈搬起石头坑自己。接着抬头看看几十米高的过山车,其中不乏四十五度仰角与接近六十度的俯冲。 祁凌眼神有点发直,默默吞了口口水:“初,还来得及吗?” 还来得及把刚刚无脑扔出去的豪言壮语捡回来吗。 狄初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笑着说:“来不及。” 你大爷的,你说不玩就不玩,我们多没面子。 祁凌至今想不通当时他是如何走上云霄飞车,坐在狄初旁边系好安全带,池八岁和白九岁坐在前面,程六岁和钟七岁两个钢筋直坐在后边。 过山车开动前,祁凌还转过头惨兮兮地问了句:“宝贝儿,让我下去行吗……” “不行,”狄初说,“祁三岁,是时候长大了。” “我不要这种长大方式。” “凌哥,不至于吧。真没什么,特刺激,等会儿开车你就闭上眼,上坡过程中事先酝酿,下坡的时候可劲儿喊。”程司从在后面踢了一下祁凌的椅子,“我们都会叫,叫两声没人笑你。” “闭嘴!程六岁!”祁凌说,“等我伤好了再收拾你。” 程司从默默地撇过头,倒不是怕被收拾,只是程六岁这名字有点丢人。他们为了骗祁凌坐过山车,还签定了一条丧权辱国的条约。 内容是:祁凌在任何时候叫他们任何绰号,都必须答应。 白军转头检查了一下池子乔的安全带,祁凌下意识牵住狄初的手。 “报个道,”祁凌提高嗓音,“池八岁!” “到!”池子乔无所谓地喊得响亮。 “白九岁!” “到!” “狄两——啊啊啊啊啊!!!!” 狄两岁还没叫出来,飞车向前移动,祁凌相当没出息地已经大吼出声儿。抓着狄初的手骤然捏紧,“咔”的一声,狄初指关节响了。 “操操操!你他妈别吼!还没开始上坡啊!”狄初挣扎半天,将手抽出来,一把捂住祁凌的嘴。感觉全场视线都在他们身上,嘲笑得十分明显。 祁凌这人又贱又欠,等过山车真正爬上顶端的时候,他忽然闭了嘴。等飞车开始急速下坡,风能把人吹起来的时候,全车人都在尖叫,包括狄初也忍不住吼了几嗓子。 祁凌硬是憋着一声不吭。 狄初差点以为祁凌在他旁边直接吓成了痴呆。 程司从吼得最奔放:“妈妈啊啊啊啊!!好快啊啊啊啊——要死了啊啊啊——!” 钟时也不甘落后:“操操操操操——日日日日日——哇啊啊啊——” 相比之下,池子乔和白军就喊得中规中矩多了。 尖叫声随着过山车的起伏而跌宕,狄初完全能感受到下面群众伸着脖子看猩猩一样的猎奇眼神。 妈的,狄初想,好他妈蠢。 忍不住叫起来:“啊——!” 祁凌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状态有点呆,脚步有点飘,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跳太空步。 其他几人意犹未尽,感觉过山车只是开胃。还没到上正菜的时候。 祁凌刚从“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他妈在做什么”的状态里回过神来,狄初满脸兴奋地揽住他肩膀:“祁三岁!跳楼机!” “跳,跳什么?!!”祁凌顺着方向看过去,几十米跳楼机直上直下,现场体验跳楼的真实感。 祁凌还没坐上去,一瞬间有点反胃,光想象就已经后背冒冷汗了。 “狄两岁,咱们能不能阳光点,正常点?想跳楼这是心理阴暗,咱们回医院好不好?”祁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要挂。 狄初没打算放过他:“别他妈黄鼠狼给鸡拜年,谁拉我出来的,你还有理了?” “不是,”祁凌差点哭出来,指着池子乔等人,“你问问他们,谁会玩儿这个,脑子有病吧?” 其他四人异口同声道:“当然玩啊,我们就是有病。” “操。”祁凌说,“我操!” 至于祁凌是怎么坐上跳楼机,这就和他坐过山车一样,是个谜。 至于他是怎么在过山车上硬生生憋成忍者神龟,又在跳楼机上无视群众放飞自我的,同样是个谜。 从跳楼机运行开始,整片天空只剩下祁凌一个人的叫喊最为引人注意。 想忽略都不行。 “我操!我操!放我下来!!老子不坐了!放我下来!” “我的天!它在往下掉!它在掉!初!初!你在不在啊啊啊啊!” “停了?是不是停了?神他妈别断电啊啊啊!” “啊啊啊啊——” 狄初感觉自己十几年的脸全被丢完了,祁凌毫不收敛的大吼引得工作人员一度想提前关闭游乐设施。 毕竟照祁凌这凄惨的吼声叫下去,总给人一种他会随时死在上面的错觉。 可狄初听着听着,就觉得太好笑了,祁凌怕得像个傻逼一样的状态简直百年难得一见。 其实最早狄初想开口安慰祁凌:别怕别怕,我在。 但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人类普遍的幸灾乐祸心理作祟,话到嘴边,直接变成了一长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凌听到狄初棒槌般的笑声,气得想解开安全带直接跳下去! 于是这空中的声音又变了。 祁凌分秒不断的骂娘声和狄初越来越起劲儿的笑声混杂在一起,折磨了一干人等的耳朵。到最后,整个跳楼机上的尖叫声倒是没了,全成了另一种画风。 “笑个屁啊啊啊!严肃点行吗!叫啊啊——!!” “谁他妈在骂人!操!想打架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嗝!操!我日啊啊啊啊——” 当天跳楼机工作人员如芒在背,战战兢兢地看着一群人骂骂咧咧嘻嘻哈哈地从跳楼机上下来。总觉得这是分分钟就能如大片火拼的现场。 祁凌从跳楼机上下来,面如菜色,狄初也感觉不太好。但当白军指向大摆锤的时候,狄初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池子乔永远一脸淡定,笑眯眯地抿着唇;程司从大概是真的脑子缺根弦,已经开始摩拳擦掌;钟时相当潇洒地做了一个进发的动作。 祁凌想,死了算了。 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干什么呢,三岁。”狄初一把牵住祁凌的手,“走着啊,大摆锤挺好玩的。” 好玩个屁。 这话只敢在心里说。 祁凌反握住狄初的手:“宝贝儿,我做错什么了你直说好不好。” “你有做错什么吗?”狄初笑笑,“走,大摆锤。” 祁凌知道,今天不把刺激项目都走一遍,是没法揭篇儿的。祁凌也知道,最过分的就是大摆锤!三百六十度旋转一个圈!人要在空中!倒立!停顿!好几秒! 当祁凌再从大摆锤上下来时,谁也没等,直接冲向了厕所。 狄初站在原地没追上去,眼底滑过一丝心疼。 操,真心疼。 程司从没料到祁凌的反应这么厉害,有点蒙:“凌哥这是……我靠,该不会吐了吧?” “有可能,”池子乔说,“他从小就怕刺激项目,小初,过去看看吧。” 狄初早想跟着冲进去,只是站在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估计今天把祁凌折磨得够呛。 狄初侧头对池子乔说:“你们先去找地方休息,我去看看。” “出来联系。” 祁凌没吐,只是胃里翻腾地厉害,恶心干呕。腹部的伤口也传来阵阵疼痛,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祁凌用冷水洗了把脸,一张纸从身后递过来:“吐了?” “没……”祁凌忽然有些委屈。 “不是说没在怕的,说自己很男人么。”狄初靠在洗手台边。 祁凌用纸擦干水:“算了……还是先不当男人了。” 说完觉得不对,又补了一句:“先当男孩吧。” 狄初抚上祁凌的脸,拇指在他的下唇上慢慢压过:“知道教训了吧,以后还逞强么。” 半响,祁凌愣愣地说:“敢情……你是在教训我。” “是啊,”狄初点点头,“你不自己亲身体验一下,是不知道什么为教训的。以后遇到事,还逞强不?嗯?” “我哪有……” “一挑六不是?坐过山车不是?后面撑着不拒绝,我让你玩你就去,这不是逞强?!” 第137节 狄初说着说着有点火,看着祁凌苍白的脸色,又懊悔又难过。 “问你!知道错了没?”狄初提高声音问。 祁凌瞬间明白过来,狄初还是在计较打架逞强受伤的事,心底忽然就软了。 这个人始终记挂自己,始终将他放在心里的第一位,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动容。 祁凌伸手把狄初抱进怀里:“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别扭,心肝儿,你他妈都要整死我了。” “死了算了。”狄初知道祁凌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松口气,“凌哥,你要记住,在我面前,你永远无须逞强。” 为什么要在爱人面前逞强? 那个人,既是你的后盾,又是你的利矛。他可以为你一往无前,也能成为你最温柔的港湾。倦鸟归巢,宝剑归鞘。 说爱你的人,既能欣赏你的坚强,也能明白你的脆弱。 单枪匹马闯江湖也可以,归隐市井柴盐酱醋也可以。 只要最后是你。 别忘了,就算有一天世界荒芜,我们依旧是彼此的信徒。 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逞强? 信不信我收拾你。 祁凌把头埋在狄初的颈窝里:“宝贝儿,我错了。再也不会了。” “不会什么了?” “不逞强了。” “腹部痛不痛?” “痛。”祁凌委屈巴巴地说。 狄初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到伤口。 “再坚持下吧,陪他们玩够了就回去。” “好。”祁凌把狄初的手抽出来,拉到嘴边亲一口,“去电玩城吧,我想玩电玩了。” “走。”狄初纵容地笑着,牵着祁凌往外走。 “初初。” “嗯?”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吵架?” “……算?”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也会吵架。” 狄初没有回头,只是两人相握的手紧了紧。 狄初说:“the course of ture love never did run smooth. *” 祁凌走上去从后面抱住狄初,在他耳边道:“说人话。” 狄初一声轻笑,转头吻在祁凌嘴角。 “真爱无坦途。” 只要爱对了人,刀山火海都是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注:“*” “the course of ture love never did run smooth. *” (真爱无坦途) ——莎士比亚 1今天让凌哥怂了,毕竟他骨子里有些毛病是必须得纠正的,不然以后会出现更多问题。生活中的恋人也一样,只有两人不断磨合,不断为了对方去改正一些不合适的毛病,才能真的长长久久。 2好!!!明天电玩城!让凌个做回又帅又逼的扛把子! 明天高甜! 3今天老七进入深山老林,去拍火山的时候,正巧遇上火山活动,冒出来的蒸汽夹杂硫磺味真的太臭了。 再加上今天下雨,直接冷成一根猩猩棒槌qaq! 哇的一声哭出来。 第67章 祁凌和狄初找到程司从他们时,这几爷们儿正在发朋友圈。 池子乔注意到祁凌,抬起手“哟”了一声。狄初走过去,发现他们围在一个宽幅电视机前,画面里滚动播放着刚才坐过山车时摄像头抢拍的画面。 祁凌瞟了一眼,在众多千奇百怪不堪入目的表情里,瞬间找到了自己。 不为别的,而是祁凌发现,有一天自己入镜的时候——他妈的居然能这么丑?! 狄初忍着笑开始摸手机,祁凌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心肝儿,你干什么,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别说,”狄初笑笑,“还真是你想的那样。” “咱们能不能别什么事都发朋友圈?天天帅到别人多不好。”祁凌快速挡住屏幕,隔绝狄初的视线。 程司从叼着烟,一手搭在钟时肩上,一边将手机举到祁凌面前。朋友圈里一连串他们坐过山车的照片,可恨的是,每个人都专门用马赛克把自己模糊掉,留别人丑得花样百出。 而白军是一朵奇葩,他是把除自己和池子乔以外的人和事全部马赛克了。看小图的时候,还以为是一对幽灵在天上飘。贼他妈吓人。 “你们这典型的只p自己,不管别人,”祁凌说,“这朋友没法儿做了。” “你也发啊,你发了这朋友还是能继续的。”程司从说。 “手放哪儿呢。”狄初看着他。 程司从淡定地说:“别想诓我,我和钟时就俩兄弟,兄弟勾肩搭背怎么了?” “不怎么,”祁凌坚定不移地挡着屏幕。“有完没完了,还去不去电玩城。” 狄初能不知道祁凌的意思? 敢情祁凌以为自己的丑照流传不开? 狄初拽着步子看着游乐园的标牌,往电玩城走:“管家婆。” “有!” “把你们刚刚拍的传我一份。” 祁凌气得炸毛:“你敢!” 程司从撒丫子跑开:“凌哥,咱们是朋友!” “朋你家母鸡!就这他妈还是朋友?哪种朋友?” “只在朋友圈点赞那种!” “你完了!”祁凌拔腿冲上去,“程六岁!你他妈今天要挂!” 六人打打闹闹地走进电玩城,狄初被嘈杂震耳的音乐声吵得捂了一下耳朵。今天不是周末,电玩城里人较少,零零星星几对情侣或朋友分散在各个游戏机前。 游乐园里的电玩城相当于附属品,规模较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跳舞机、投篮机、老虎机、射击、抓娃娃等游戏机应有尽有。 几人在柜台换了游戏币,对于玩什么没了主意。 “你想玩什么?”狄初看着祁凌问。 祁凌环顾一圈,说得很含蓄:“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别装,谁还不知道你带我来是想秀你玩得多溜。” 祁凌的矜持被识破,当即也不含糊,大手一挥:“走!赛车!” “名秋山车神,你自己好好反思为什么会被卖片的盯上。”池子乔来了兴趣,“好像以前初中你就经常带人去电玩城赛车。” 狄初侧过头,意味深长地挑眉:“哦哟?带谁?” 池子乔笑而不语,祁凌眼看又要演变为一场家暴,赶紧上前揽住狄初:“就几个朋友,纯粹的朋友。” 狄初冷笑:“多纯?” “纯牛奶那么纯!”祁凌竖起三根手指,差点当场起誓。 钟时抽了口烟,对程司从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年级上盛传现在老大易主了。” “对,”程司从点点头,颇有点惋惜地说,“忠犬,绝对的忠犬。” 事实证明,祁凌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飙车上,三三组队pk车技。祁凌一人独秀,场场第一,超出第二名几百米。 连狄初都没放过。 狄初嘴角叼着烟,啧了一声。抬手将齐肩的长发撩到耳后,相当不爽地说:“再来。” 玩这个,祁凌就真没在怕的。 他转过头,霸气侧漏:“继续输?” 狄初牙齿咬烟,舌尖抵着烟头转了转,模样诱人。 祁凌吞了口唾沫:“要不你亲我一下,我让你赢?” “乱撒狗粮也不怕遭天谴。”池子乔从车位上下来,压了压腿,“不来了,我们分开玩。又不是受虐狂,被你压着打好没意思。” 白军一向唯池子乔马首是瞻,程司从和钟时输得内裤都不剩,早想换游戏了。 六人商定分散游戏,自由组合。 实际上也不自由,祁狄二人组,白池二人转,程司从和钟时对视一眼,别无选择。 祁凌拉着狄初去了射击区,满脸得瑟地投了两颗游戏币。屏幕上出现cs 3d画面,和电脑上玩的那种差不多。 “初初,等着膜拜大神!” 第138节 狄初站在一边看他表演,很快发现祁凌确实玩得溜,眼睛看着瞄准镜,弹无虚发。画面上人物倒地时血溅当场,机关枪“哒哒哒”的声音像倒豆子似的。 祁凌只要不学习,做什么都挺专注。唇间叼着未点燃的烟,左眼轻闭,一手端枪一手扣着扳机。硬朗的寸头配上机枪,有那么点军人范儿。可是这人再多看两眼,又有些兵痞的感觉。 画面上和电玩城里频频闪烁的彩光印射在祁凌脸上,五官深邃,俊帅无敌。 狄初不知不觉看得呼吸一窒。 好他妈帅。 很快,祁凌一关接一关地打通了,画面上现出game over时,祁凌邀功似的靠着射击台,将烟夹在指间,对狄初做了个不太标准却怎么看怎么帅的军礼。 狄初点点头:“不错,儿子好样的。” “操,”祁凌走过来,将脸压向狄初。两人鼻尖对鼻尖,眼对眼,“别说谎,你明明就被我迷得不行了。” “是啊,”狄初轻笑一声,凤眼微眯,“神魂颠倒,鬼迷心窍。” 两人靠得极近,狄初勾人,祁凌直接缴械投降,就差当场亲上去。 太没面子了,祁凌叹口气。 结束射击,祁凌拉着狄初把电玩城内的游戏都刷了一遍。程司从和钟时投篮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嘲讽:“管家婆,不行啊。” 程司从说:“你来了还玩个几把。” “不玩就看着。”祁凌五指修长,单手抓起篮球,手腕一压,球从指尖旋转滑出,一发入魂! 钟时佩服地吹了声口哨,接下来祁凌的动作简直让人目不暇接!一开始进球和没进几乎是五五开,等他找到手感之后,只见连续不断的球体从他手上抛出,在空中形成一条弧线。 入框!再来!又入框!又再来! 记分器上的数字不断攀升,跟水流似的。工作人员看得有点呆,差点以为是机器故障。 狄初已经忍不住叫好,操!定点投篮手感很重要,训练次数也不能少。狄初在心里估摸着,自己肯定是不及祁凌这手速和精准度。 祁凌轻松破纪录,后背发热,潇洒地脱掉外套。密密的细汗在额角渗出,祁凌转头说:“宝贝儿,夸我!” 狄初看着如温顺的狮子一样的大男孩,只得纵容地说:“男朋友真厉害。” 祁凌无比受用:“那当然!” 两人玩游戏都挺容易上手,再加上跳舞本就是他们的长项,所以当两人踏上跳舞机准备比赛一曲的时候,很快吸引了电玩城里其他人的眼光。 运动会闭幕式上什么舞蹈没跳过?狄初看着跳舞机上的箭头,这简直是小儿科。 两人长手长脚,跳起舞来也风流倜傥。狄初轻松地踩着箭头,心里打着节拍;祁凌挥舞手臂,偶尔来个即兴舞蹈。 跳舞机下围了一圈迷妹,女生们都在小声议论。 “这两人好帅啊。” “去要个微信号?” “你去你去。” “你去啦!别人不敢。” 程司从等人远远望着这边的情境,不约而同想:幸好这两人弯得利索,不然绝逼是祸害! 祁凌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电玩城小霸王,刚从跳舞机上下来,牵着狄初直奔娃娃机。 狄初站在一排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玩偶前,抽抽嘴角:“这个就没必要了吧。” “初,端正思想!”祁凌往里面投了一颗币,“这可是个技术活!” “这他妈全靠运气吧?”狄初不由得想起以往经历,某年徐陆为了追女生,硬拉着狄初夹了几百块的娃娃,一个都没夹起来。有这功夫,还他妈不买一堆? 徐陆说:“初,你不懂。这是情趣。” 情趣都在成人世界,狄初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朋友。 同理,当狄初看到祁凌投了二十颗游戏币,依然一无所获的时候,他想,我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男朋友。 “让开,我来。”狄初推开祁凌,撸起袖子,“这么个玩意儿你都不行。” 祁凌趴在玻璃边,跟个智障似的:“初初!这个!粉色的!容易夹到!” 狄初否定:“不要,好丑。” “你不能光看它丑不丑啊!它丑,可是它容易到手!” “它丑我还要它有何用?你是白痴吗?!” “我他妈就纳闷儿了,只要能夹起来,你管它丑不丑?!” “我不!” “我也不!” 结果两人光顾着吵架,连游戏时间都错过了。 再一摸,游戏币没了。 狄初横了祁凌一眼:“都怪你。” “我操,”祁凌想想绝不能吃哑巴亏,“他妈的打一架吧!” “来啊!妈的,谁怕谁!” 最后,玩偶没到手,两人倒是差点动手打人。要不是程司从闻声过来解围,祁凌和狄初能当场贴对方面上去互喷口水。 兴致好的话,说不定吵着吵着来个舌吻也不是不可能。 对于高中生来说,特别是受压迫的高三学生。只要不上课,那时间结束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六人又吵又笑,你一句祁三岁,我一句狄两岁从电玩城里出来时,外面天幕已黑。 电玩城内热烘烘的,乍一出来,冷风扑面,几人瞬间清醒许多。 初冬的冷空气有些凛冽,游乐园里五彩的霓虹早早地亮了起来。不远处旋转木马和摩天轮的灯光格外引人注目。 六人安静片刻,闹了一天,到这时才感到疲乏从身体里开始冒烟。 游乐场里许多来玩夜场的人有说有笑,手里拿着零食小吃,脸上洋溢幸福。 “还真是挺久没这样放松了啊。”池子乔伸了个懒腰,畅快地说。 狄初靠着祁凌,把手悄悄踹进对方衣兜里。祁凌感觉到冷源靠近,下意识握住。 “每天在学校待着,都快成傻逼了。”程司从说,忽然一声大叫,“我操!凌哥!给你买的花篮呢?!” 玩得太嗨,谁他妈还知道花篮在哪儿? 程司从费力地回忆半响,最终挥挥手:“算了,爱谁谁吧,谁捡到就送谁了!” “那现在怎么安排?”狄初看了下时间,“七点半了,各回各家?” 池子乔说:“不急,七点四十有烟花大会。” “烟花大会?”祁凌挑眉。 “嗯,刚刚电玩城有人在讨论。” “很有趣的样子。” 狄初在包里捏了他一下:“幼不幼稚,过春节还没看够么。” 钟时摇摇头:“初哥,据说很壮观,好像是庆祝游乐园建成一周年?“ “去看吗?”程司从问,然后改口道,“去吧去吧,来都来了,再待会儿也行。” 狄初失笑,这几人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是怎么回事?就像只要他不去,他们就能立刻哭出来似的。 “走,”狄初笑了笑,“不壮观我才抽你们几个。” 烟花观景台在游乐园北面,靠江。 江风吹得人面颊冰凉。 他们到达的时候,观景台已经熙熙攘攘挤了许多人。为了不被冲散,六人走得很近。观景台左前方还搭建了一个临时主持台,主持人正在活跃气氛。 “但我怎么感觉现场这么尬。”狄初环顾一周,台下看手机的,聊天的,就是没几个听主持人讲话。 祁凌说:“初,我想给你唱首歌。” “这么吵你怎么唱,唱了也听不见。”狄初捂了捂耳朵,刚才主持人为了吸引注意力,又吼了一声,太聒噪。 祁凌一双眼睛亮亮的,唇角挂笑:“我用话筒唱。” 狄初一愣,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祁凌松开狄初的手,不等他回话,独自穿过人潮,走到舞台下,对主持人招招手。 主持人疑惑上前,俯身同祁凌讲话。说了没几句,主持人抬头向狄初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祁凌单手一撑,跳上舞台。 祁凌太帅,太惹眼,他刚上去,下面立刻传来骚动。 程司从惊呼:“操!凌哥上去干什么!” 祁凌试了试麦,然后对着话筒说:“初初,你到舞台下边来。” 人群顺着他的眼神,骨诺米牌似的往后看,狄初举了下手,无奈往前走。等狄初在舞台下站定,祁凌对站在后台的主持人挥挥手,示意可以了。 祁凌捂住话筒,看着狄初认真地说:“宝贝儿,这首歌,我今天特别想唱给你听。” 音乐响起的时候,狄初瞳孔缩了一下。这首歌他听过,而且有段时间自己很喜欢。 每天单曲循环。 祁凌没有后退到舞台中央,他拿着话筒,甚至当作舞台不存在,台下的群众不存在,眼里只有狄初。 “推开世界的门,你是站在门外怕迟到的人,捧着一颗不懂计较的认真,吻过你的眼睛就无畏的青春。” 歌声一出,开口跪。之前心不在焉的群众齐刷刷地看向舞台。 池子乔靠着白军的肩,轻声说:“我操,凌哥太浪漫了。” 狄初压不住微笑的嘴角,抬头仰视认真唱歌的少年。 灯光在他的眉间丢下一抹惊艳。 “世界本该是你醒来的模样,左眼的悲伤,右眼的倔强,看起来都一样,原来你就是我自负的胆量。” 祁凌想说,这首歌,很早就想唱给你听。 你眼里的悲伤,我眼里的倔强,有了你,我才有了向这个世界宣战的胆量。 第139节 祁凌想,就算有些话,我不说出口,你肯定也能懂。 我渴望着你的理解,但我想你也懂,我的倔强让我不会主动开口讲。不是因为骄傲,不是因为自尊。 只是因为,如果你能主动戳破我脆弱的壳,拥抱我那一身软刺。 这一切,才会有意义。 “年少的轻狂,迟暮的伤,都等着被他原谅。原来你就是我走失的地方,原来你就是我赎罪的渴望,原来你就是我回去的地方。” 祁凌想说,初初,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的倔强,你是我想要赎罪的根源,是我走失后能归去的地方。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我紧赶慢赶,终于找到你。爱情来得刚好,我站在门外,还算没迟到。 狄初想起那些独自循环这首歌的日日夜夜,眼睛有点润。他抬头定定地看着祁凌,两人眼神一相交汇,胜过世间千言万语。 台下有人跟着唱,池子乔与白军也混在其中。程司从唱得挺大声,一字一句念得极清。主持人站在后台,莫名感动。 舞台边,一上一下的两个少年在歌声中互相对望。 人始终要相信,有什么力量,有什么语言,是可以从音乐里听到的。 “推开世界的门,留给你的宠爱别走得太快。” 祁凌刚唱完末句,江边轰轰传来几声巨响,上百发烟花同时升空,在夜幕中绽放出最夺目的模样。 七色霓虹光照亮整片天空,群众的注意力很快被拉走。 祁凌趁着所有人转头的那一瞬间,俯身捧住狄初的脸,吻在狄初下意识闭着的眼睛上。 后台循环的音乐刚好放到:吻过你的眼睛,就无畏的青春。 祁凌笑了一声,狄初睁开眼,不知是被烟花盛会的气氛感染,还是被祁凌瞳孔里的一抹深情撩拨,只觉心跳骤然加快。 砰砰砰,一声一声,又沉又稳,如一次一次在空中炸开的烟花那般。 背对他们的群众还沉浸在壮观的烟花中,狄初忽然伸手勾下祁凌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你说,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感觉? ——乍见一惊欢,久处仍怦然。 一次又一次的,怦然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推开世界的门》凌哥唱的歌,老七强荐。 2“是谁来自……厨房与爱” 《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 一首歌。 3今天干完拍摄的活,为了追一抹晚霞,老七我拔足狂奔一千米,照片拍到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回来的路上,有两个霓虹小哥哥在滑滑板,老七本着要在年轻人面前装一回逼的心态,上前说:“哥们儿,玩玩儿?” 小哥很好心地借给我。 结果我……不说了,结果你们懂的,差点门牙又没了。 我走的时候,另一个小哥哥使劲儿地笑,估计觉得我是个傻子吧。 (坚强的微笑 第68章 经游乐园一战,祁凌没多久便出院了。马不停蹄地赶回学校,只因狄初说还有半个多月期末考试,必须好好复习,您自个儿在医院呆着吧。 祁凌麻利地从病床上跳起来,只差下楼跑两圈,证明自己身体倍儿棒。火速办完离院手续,狄初看着祁凌冷笑一声:“原来都是装的。” 祁凌一愣,感觉自己落入了什么圈套。 祁正雄和高春丽前几天跟他们视频聊天,说到今年春节让狄初去n市,一家人团圆。 狄初没有考虑,摇头拒绝了。 “家里还有奶奶和妹妹,大年三十得陪奶奶过。” 高春丽也没考虑:“把你奶奶和妹妹一起带来啊。” 狄初犹豫片刻:“阿姨,没有理由的。” 高春丽瞬间就明白了,没有理由的,拿什么理由说服奶奶去陌生人家里过年?我同学的爸妈邀请我们,我房东说想跟我一起过年? 还是说,奶奶,我交男朋友了,他爸妈也挺喜欢我的,今年一起过春节吧。 可能吗? “不好意思啊小初,”高春丽抱歉地笑笑,“阿姨以为你奶奶知道你们的事。” 狄初笑笑,没说话。 他不敢冒这个险。 虽说温琼芳是个挺有知识,心胸宽阔,思想也不封建迂腐的小老太,但两个男生谈恋爱的事儿,她也不一定能接受。 万一温琼芳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狄初没想过,也不敢想。即使狄初知道,自己一天不对温琼芳坦白,相当于祁凌在自己家人面前,就一天见不了光。 可他没有办法,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告诉温琼芳自己喜欢男生;很可能这辈子温琼芳都无法理解或接受同性之间的恋情。 但也有可能温琼芳能接受,一切都是未知的。 狄初习惯了做什么事都能使最坏的情况在掌控范围内,而这件事就是个死结。 说出来,可能接受,可能不接受。接受还好,不接受就很糟。 但狄初不希望任何糟糕的情况发生,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 瞒能瞒一辈子么。 不知道,只有先瞒着再说。 立冬之后,几场秋末冬初的冷雨淋湿大地,温度骤降,寒潮以势不可当的姿态从北国席卷到南方。 狄初坐在教室里晨读,祁凌趴在课桌上补觉。冬天天亮得晚,同学们陆陆续续到达教室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狄初和程司从点燃的学习气氛,并没有从夏天燃烧到冬天,原本缺心眼设想同学们学习热情能高涨似冬天里的一把火,现在全数落空。 天气太冷,不想起床,集体天天踩点压线,早自习成了睡觉的好时机。 秋天还能书声朗朗,到了冬天,晨读便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 缺心眼巡视一周,本着读不读书看个人的思想,没有打断任何人补觉。 狄初坐在窗边,教室里越来越温暖,玻璃上蒙着一层雾。祁凌趴了会儿,脖子不舒服,不耐烦地支起身来,双眼放空地盯着狄初。 狄初背了几首诗词,用余光瞟了几眼祁凌:“看什么呢。” 祁凌大抵还没从睡梦里醒来,过了半分钟才慢悠悠回道:“还能看什么,看男朋友。” “你要实在起床困难,以后就别陪我起那么早了。”狄初翻开书,在文具袋里扒拉着找红笔,“等你睡醒再来学校也一样。” “不一样,”祁凌说着说着有趴下去,“哎操,这作息时间设计地极不合理。七点半上早自习,脑子都还没清醒,读个屁的书。” “读着读着不就清醒了么。” “初,你看看周围,不睡着已经很给学校面子了。” 狄初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学渣没资格说话。” “哦,”祁凌将头埋在臂弯里,“学霸请好好学习吧,学渣难过得快哭了。” “祁凌,你幼不幼稚?” 祁凌单手捂住胸口:“宝贝儿,听到心脏碎裂的声音没?” 狄初冷漠脸:“请问你摸着右边干什么。” …… 早自习下课,缺心眼站在讲台上反复叮嘱班上还能抢救的同学要认真学习,放弃抢救的同学上课也不要打扰别人。 玩手机睡觉看课外书,但禁止讲话。 祁凌典型的学渣素养一级高,下课铃一响,精神抖擞。狄初拿着笔转几圈,想想还是开了口:“那个……凌哥,那事儿你怎么看?” “什么事?”祁凌桌上压着a4纸,从上次音乐节结束后,祁凌除了每周例行去工作室,其他时间都比较空闲。近期把之前拖欠的插画补上后,又接了一些新商稿。 狄初说得不太顺畅,在心里组织好语言后,话到嘴边依然磕磕绊绊:“就是过年,今年春节不是挺早么,一月的时候。” “过年怎么了?” “你爸妈……” “啊,”祁凌停下画草稿的笔,“他们说今年来县里过,过完就回去。” 狄初把视线移到窗外,透过朦胧的雾气看着学校林荫道上一棵棵光秃秃的树。 “大年三十么?” “估计是吧。” “那天我要回奶奶家,就不陪你们过了。” 祁凌一愣,这才猛然反应过来狄初的意思。 “初初,看着我”祁凌把笔放下,很认真地说。狄初把视线移回来,再次对上祁凌的眼。 祁凌说:“我让爸妈大年二十九过来,我们提前团圆。大年三十,我陪你回奶奶家。” “你知道我不能说。”狄初叹口气,“很可能永远都不能开口。” “我知道,”祁凌难得正经且严肃地点点头,“那就一辈子都不对奶奶说。” “但这样对你不公平。” “公平。”祁凌笑笑,“我不委屈,宝贝儿。奶奶是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不在意在老人面前有没有名分,我又不是小姑娘,不来那一套。” “我只在意你过得好不好,奶奶过得好不好。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一家人和和睦睦,整整齐齐。如果坦白这件事,会打破现在应有的好日子,那就不需要。” 狄初心底一抽:“一辈子不说也无所谓?” 第140节 “无所谓。”祁凌说,“况且奶奶也陪不了你一辈子。同你走到最后的人,只可能是我。” 艰难的选择你别做,如果总要有一个人妥协。 我只希望那是我。 那之后两人没再讨论过这个问题,很默契地对此不再提及。狄初依然每天按时上学、回家,祁凌依然陪太子供书似的,早起晚睡。 狄初投入学习中的那股认真劲,祁凌是打心底叹服。越临近期末,狄初连周末都不放过。 狄初说:“放假只是换个地方学习而已。” “操,周末你还学到凌晨一点?”祁凌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初,你说说,咱俩多久没有性生活了?” 狄初将笔记本从书堆里抽出来,埋头找着知识点:“暂时停了吧,没空。” “打一炮的时间都不给我!?” “半炮的时间都没有。” 祁凌气得从床上爬起来,果断返回自己的房间,钻进许久没睡过的被窝里。狄初挑眉,意见还挺大啊。 接着看了看手里的书,没怎么在意。 算了,看完再哄吧。 狄初在桌子前一坐就跟入定似的,不做完当天的计划绝不睡觉。再一抬头,已经快凌晨两点。揉揉酸痛的脖子,狄初站起来活动身子。 有些口渴,打算去厨房接水喝,没想到遇上正在拿牛奶的祁迟。 狄初意外地说:“还没睡?” “爸爷,您这不废话么。”祁迟插好吸管,猛喝一口。 “二哈,嘴太欠真的很容易被打。”狄初倒了杯水,指指祁迟手上的牛奶,“失眠了?” “没,刚看完书,喝点牛奶补充营养。”祁迟耸耸肩,叼着吸管靠在冰箱上。 狄初皱眉:“这么晚?现在中学压力都这么大了?” “也不是,”祁迟用脚尖轻轻点着地面,“我就想再努力点,试试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吧。” “比你哥懂事,”狄初说,“有规矩多了。” “得了吧,”祁迟几口喝完牛奶,“我哥要真是好学生,估计你也看不上他。” 狄初握着杯子,掌心感受着热度:“说得有点道理,那你是怎么看上我妹的?” “如水也不一样啊,”祁迟想了会儿,“如水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了。” “同上,你哥也是我见过最棒的男生。” 祁迟大半夜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恶寒地抖了抖,将牛奶盒扔进垃圾桶里:“那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明年之前都别在我面前撒狗粮行么。” 狄初挑眉:“说说看。” “我哥生日快到了。” 狄初一愣。 说起来,这个男朋友当得真挺不称职。祁凌哪天生日,狄初还真不知道。 “好困,想睡。”祁迟揉揉眼睛,也没管狄初略显尴尬的表情,“这个消息真实可靠,成交?” 狄初果断点头:“成交。” 祁迟满意地往厨房外走,刚走没几步,突然狄初叫住他。 “哎,二哈,等等。” “又什么事儿啊……等着回去睡觉了爸爷。天天熬夜,迟早他妈的猝死。” “你死不死管我什么事?” “啥?!啥啥啥?!” “不是,”狄初说,“你哥生日之前,每天借你房间钢琴用一下。” “干嘛?” 狄初把水杯放进水槽里,转身跟着走出厨房,经过祁迟身边时顿了一下:“给你哥准备爱的生日礼物。” 祁迟反应几秒,蓦地瞪大眼睛,朝着狄初的背影竖起弱弱的中指。 “操!说好的不撒狗粮呢!?” 第69章 狄初回房间的时候,祁凌依然在自己床上缩着,被子隆起一大堆,看起来还挺委屈的。狄初觉得有些好笑,想想自祁凌受伤到现在,两人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性生活。 本来狄初对性的态度都是可有可无,以前没祁凌的时候,偶尔自力更生,大多时候都是梦中遛马,自然而然。从谈恋爱开始,最开始那段时间有些纵欲过度,第二天上课精神都不太好。 祁凌受伤,剧烈运动被禁止,晚上睡觉安分了,狄初第二天学习也事半功倍。 但祁凌估计是泰迪精转世,刚好利索没多久,夜夜求欢跟磕了药似的。狄初有点无奈,虽说有时候自己被他撩拨地同样把持不住,但只要想到第二天还得上课,最后都会悬崖勒马。 祁凌委屈,委屈地都开始闹脾气了。整张脸上就四个字:欲求不满。 狄初坐到自己床上,刚掀开被子,愣了愣,那今晚一个人睡? 祁凌听到狄初关灯的声音,有意翻身,响动挺大。狄初笑了笑,这傻逼,提醒自己能不能再明显一点。 狄初走过去推开玻璃门,踏进祁凌的房间。狄初俯身推了他一下:“往里面滚。” 祁凌没动,过了两秒才装作被吵醒的样子:“你不在你房间睡么?” “操,”狄初就差再踹他一脚,“那我回去睡。”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祁凌麻溜儿从床上翻起来,抱住狄初的腰,“你就忍心让我孤枕难眠?” “你刚不是睡得挺舒服的么。” “有你更舒服。” 祁凌使劲将狄初拖上床,后者呲牙:“慢点儿,你他妈属牛的么?” “哎操,别说,还真是。” 狄初叹口气:“你能不能别每天操操操,不怕精尽人亡断子绝孙?” “要不我们试试?” 祁凌语气中满是期待,狄初感觉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强烈的光。 “试个几把。”狄初把被子盖好,躺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祁凌说:“本来就是试个几把啊,不然还试什么?哦,不对,你试的是菊花。” “妈蛋,”狄初猛地一个鱼打挺,气得肺都快炸了,睡毛线,先杀个人再说,“祁凌!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完了!” 祁凌笑着往床的另一边躲:“能动口的事儿咱们可不可以尽量不动手宝贝儿,哎哎哎,我操,我的腰,轻点儿轻点儿。” 狄初长腿一伸,直接跨坐在祁凌的腰上。 两人视线在昏暗的室内凭直觉相对。 祁凌极其不怕死,永远不汲取教训的精神支撑着他说了一句话:“心肝儿,好一个骑乘式!” 骑你妈逼,狄初差点没气笑。以前觉得祁凌看起来不是个好东西,后来交情变深,接触久了才知道,他实际上真不是个好东西。 狄初无奈地打算从祁凌身上下来,刚直起身子,祁凌突然抱住狄初的腰,将其猛地拉回原位,自己还向上蹭了一下。 “什么毛病?”狄初皱眉,“赶紧睡。” 祁凌向上挺了一下,狄初一僵,明显感觉到某个蓬勃的异物此时正雄赳赳气昂昂地抵着自己。 “宝贝儿,想上就上,想下就下。道上没这规矩。” 祁凌的声音有些低沉,明显燃着不一样的情绪。狄初喉结滚动了一下,陷入纠结挣扎。祁凌难受地抬起腿,不住地在狄初的大腿根部磨蹭。 狄初有点受不住:“慢点,停下。我操!别蹭那里。” 祁凌猛然顿住,狄初被蹭得明显起反应,谁还不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生?只要生理功能没问题,“美人”坐怀,谁能不乱? 狄初啧了一声,抬手脱掉自己的睡衣扔到床尾。祁凌呼吸瞬间急促,一手勾下狄初的脖子,在他双唇上狠狠碾磨,一手捏着狄初的腰,指尖细腻。 细碎的呻吟从唇间溢出,简直给箭在弦上的两人烧了最后一把火,压死骆驼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重如千钧。 祁凌迅速翻身将狄初压在身下,大腿卡进狄初的双腿间。祁凌扣住对方的手腕将其举在头顶,从床头柜里拿出润滑液和套子。 久违冰凉的液体让狄初轻哼一声,祁凌俯身在他脸上、脖子上、胸膛前、小腹间细细地吻着。 “你他妈要来就快点。” 狄初被撩得有些等不及,再这么下去,很可能祁凌用手都能让他攀登极乐。 祁凌强势地将狄初曲起来的双腿压下,他一手按在狄初光滑的胸膛上,一手拿着安全套叼在嘴里,撕拉一声,打开包装。 祁凌笑得有些邪性,埋头在狄初耳郭边添了一下,轻声说道。 “宝贝儿,做好准备。” 世人语,凡事三思而后行。第二天,狄初坐着坐着不得不站起来上课时,无比悔恨昨晚只有二思,第三思被情欲搅得连影子都没剩。 祁凌下课上完厕所回来,狄初座位上已经空了。他环顾教室一周,饮水机前没人,讲台边没人,走廊上没人。 祁凌在自己座位上坐下,等了会儿。五分钟后,狄初依然没有出现。 祁凌在后面踹了一脚程司从的椅子,正在沉迷做题无法自拔感觉快要飞升的管家婆猛地往前一撞,差点儿在课桌上磕出一滩鼻血。 “操。”程司从看着被笔刮花的作业本,揉了揉鼻子,“我操!” “凌哥,人性呢?睡觉不好吗?” 祁凌又踹了一脚:“狄初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你俩不随时跟那超市打折似的买一送一么,”程司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今天不搞活动了?” “临时单卖。”祁凌站起来把椅子推到一边,顺着后门往外走。 程司从再次沉入题海前,还抬头喊了一声:“看看是不是去厕所了!” “放屁。”祁凌低声自言自语,“老子就是从厕所回来的。” 第141节 祁凌顺着一层楼一层楼地找,幸好现在大课间,休息时间二十分钟。祁凌路过七班的时候,还把池子乔叫了出来,白军坐在班门口的窗台上,挥了挥手。 “军儿,子乔,看到我初没?”祁凌刚摸到包里的烟盒,发现池子乔对他摇摇头。顺着目光看过去,七班讲台上站着一名老师。“啊,学乖了。” 池子乔笑着说:“高三了,还是正经点。” “成吧,”祁凌耸肩,“看到我初没?” “没啊,”池子乔这才明白祁凌真是来找人的,“你俩不24小时都在一起么。” “没,上厕所他不陪我。”祁凌说得还有点委屈。 池子乔弯了弯眼睛:“凌哥,你要给小初留点个人空间。人好好一学霸,被你天天粘着,还剩多少精力学习。” “嗯?”祁凌挑眉,“谈恋爱会影响学习?” “对你倒是不会,你那成绩再怎么影响都没戏。小初在我们老师口中,那可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名牌大学,你别把人家给拽回来了。” 祁凌想了片刻,微皱眉,觉得这倒是个问题:“那你看到我初没?” “千里寻夫吗操,”池子乔笑得一脸无奈,真他妈执着,“他没经过我们班门口,所以估计没去你们老大的办公室,其他科任老师的办公室你去看看,没准问问题去了。学霸都这样。” 祁凌当然不知道还有这操作,追着老师问问题这种事,再过一百年他都干不出来。 “那我再去看看。”祁凌转身准备下楼。 池子乔忽然喊道:“哎,凌哥,圣诞节怎么过?” “圣诞节?”祁凌不知所云地转过头,“你们什么时候也开始关注这种节日了。” “不是我关注,”池子乔说,“军儿说今年你生日和圣诞节挨得挺近,以为你会把圣诞节和生日派对安排在一起。” “我都多少年没过生日了。”祁凌转头往楼下看了几眼。 “现在不一样嘛。”池子乔说得意味深长。 祁凌挑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过了会儿,发现白军也看着自己的时候,祁凌松口道:“真他妈没见过你们这种逼别人过生日的,什么朋友。” “朋友圈连赞都不点的朋友。” 池子乔见目的达到,咧嘴笑开。白军配合地点点头,问:“那这次圣诞节?” “行行行,”祁凌转身往楼下走,举起手背对着他们挥了挥,“安排好了通知你们。” 池子乔说:“提前生日快乐!” 祁凌多年没过生日,被逼无奈:“拉黑吧,有事漂流瓶联系。” 祁凌几乎快翻遍整个校园,造访了每科老师的办公室。老师们以为他突然开窍,准备发奋向上好好学习。 没想到祁凌开口第一句:“老师,狄初来过吗?” 老师礼貌而不是尴尬地微笑:“没有。” 最后祁凌回到教室,座位上依旧没人。 到底哪儿去了? 程司从写完作业,正在享受课间加餐,面包都快啃成渣了。 祁凌:“管家婆,好好吃。” “唔……我又怎么了。”程司从费劲把面包咽下去,“初哥没找到?” “没找到。” “微信?” “发了没回。” “该不会被绑架了吧?实际上他是某世界级财团的落魄大少,隐居到此终被不法分子找到,然后绑他撕票?” “滚,傻逼。” 而实际上,狄初从祁凌去厕所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招呼也没来得及打一个,就去了学校广播台。 一般来说,不管学校大小,至少会有一个广播室。幼儿园小学归老师管理,上了初中高中大学,广播台便基本上算是学生的天下。 每天下午晚餐时间,会播放各种流行乐或者新闻,有时播音员还会念读者来稿。随着时间推移,播音台主办的内容越来越丰富,其中不乏给过生日的同学点歌。 狄初找到广播台的管理学生,说明来意。本以为会比较艰难,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下来。 理由是:初哥你长这么帅,还这么有情有义,什么都对! 狄初不点歌,他想干点别的。更有意思的事情,更文艺更浪漫一点。 回教室的路上,狄初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喜欢搞点小惊喜了。 而当他回到教室,看到桌上一张a4纸,上面洋洋洒洒地写着几行字: 这世间的情爱有十分,日月星辉各占一分,你的名字占据六分。 而你。 于我来说,你就是爱情本身。 狄初看着落款人:男朋友,不由得笑了笑。 果然是恋爱惹的祸。 作者有话要说: 1解释一下,写了凌哥坐过山车,他怂了。今天干完拍摄,被拖去坐飞乐园的绕山·真·过山车。 吓得老七我差点让工作人员叫救护车。 说好没在怕的,真是打脸。 这叫什么?现世报! 好气啊。 第70章 “我初!去哪儿了?” 狄初刚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祁凌隔着八条街都能听到的喊声从左边传来。 狄初侧头看去,祁凌进了教室门,长腿一跨一个座位,正往他这边赶来。 “慢点慢点,”狄初抬起笔朝他指指,“哎,你别踩到同学。” 祁凌似乎有意显摆大长腿,手指顺着膝盖往上摸了一把:“就哥这大长腿!能造成车祸现场?” “是是是,您能个儿,顺着三中教学楼从下往上数,就您最像长颈鹿。” “那能一样么。” “不都腿长脖子长,脑子缺氧傻逼么?” 祁凌坐下,抱着狄初的腰蹭了蹭:“你这么说长颈鹿经过人家同意没。” 狄初任由祁凌抱着,翻开书继续浏览知识点:“傻逼说的是你。” “靠。”祁凌把头放在狄初肩膀上,“你还没回答我呢,刚刚哪儿去了?” “你管那么多也没见世界和平啊,”狄初避开对方的刨根问底,拐了个弯,“你刚才哪儿去了。” “我找你啊。”祁凌说,“以为你去找老师问问题,池子乔他们也说没看见你。” “我操,”狄初一愣,侧头看着祁凌,“你该不会把所有认识我的人都找遍了吧?” “是啊。” “是个几把,蠢不蠢。” 祁凌没所谓,松开狄初把拿出一张素描纸,从笔盒里摸出铅笔:“对了,宝贝儿。” “嗯?” “圣诞节怎么过?” 狄初一愣,手中的荧光笔在纸上顿了一下:“圣诞节有什么好过的?” 祁凌点点头,在素描纸上画出一个人形轮廓:“我生日。” “你生日在圣诞节?”狄初皱眉,“我记得在圣诞节之前啊。” “你知道我生日?!”祁凌眼睛刷就亮了,整个人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初!你记得我生日!” 狄初有点尴尬地咳了两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你是想圣诞节和生日一起过?” “不是我想,”祁凌说,“是军儿和子乔建议的,小时候经常这样。现在谁还过生日啊,幼不幼稚。” “啧,啧啧啧,”狄初一边冷笑一边感叹,“说得就像你现在多大似的。” “嗯?” 祁凌不怀好意地拐了几个调,拉过狄初左手快速摸向自己的裤裆。 “我大不大你还不知道?” “操,”狄初被惊得差点跳起来,“神经病么?” “初初,”祁凌没有松开,反而俯在狄初耳边轻声说,“大不大?” 狄初眼里闪过几丝明灭不清的情绪,嘴角弯了弯,掌心盖在祁凌的兄弟上极其色情地揉了几下:“找死是不是?” “唔。” 祁凌猛地睁大眼睛,感觉下身的变化,咬了咬唇,一巴掌拍开狄初的手:“我操!” “我他妈还想操呢,别闹。”狄初转过身去。 祁凌拿起铅笔,感受下面蓬勃的生机,想了想又把笔放下:“操!” “那你生日怎么安排的?”狄初把耳发撩到后面,“大办?” “不吧,就请几个关系近的,我现在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以前有?” “小时候吧,”祁凌说,“貌似初中也是。” 第142节 “哟,都请些谁啊。” 狄初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追随缺心眼,最后发现缺心眼除了头顶那片地中海更亮了,没什么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 祁凌坏笑两声:“真是逮着什么都能酸啊。” “酸个屁,”狄初说,半响又补充道,“以前和撩家一起过?” 祁凌就知道狄初嘴上装着不在意,心底早就拉起了警戒线:“我说是,你信不信?” “信。” “那我说不是呢?” “也信。”狄初侧头看着他,“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祁凌笑了两声,狄初果然把他吃得死死的:“没有,当时就我、我弟,军儿,子乔后来多了王立他们。” 狄初点点头:“还算老实。” 祁凌埋下头继续画画,两人间只剩笔在纸上沙沙滑动的声音,前排程司从应和缺心眼声如洪钟,旁边张志强趴在桌上看漫画。 窗户四闭的教室里暖如春季,狄初无意间扫视四周,课桌上不知不觉摞起一层又一层的卷子与书本,将众人掩盖在雪花般的世界中。 开小差的人越来越少,认真思考的人越来越多。 保温杯边放着喝空的牛奶盒,膝盖上搭着厚厚的围巾,冬季带来的寒冷没有撼动这个教室一分一毫。 狄初在指间转着笔,一圈一圈有节奏地拨动空气。 这大概是前十八年最痛苦而又最美好纯净的时光,端坐在象牙塔里汲取圣贤之光。这个时候,我们的胃里有午饭,脖颈上有阳光,脑子里有爱情,灵魂里有慌乱,心里则有一股刺痛。* 这股刺痛伴着我们成长,被岁月浸泡,慢慢变得坚强而有力。 那是绝地反击,不顾一切向上拼搏的力量。 狄初看了看倒计时,还有一百多天。 仅剩一百多天。 徐陆昨天发微信关心狄初的学习情况,其实于狄初本人来说,考一个好大学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得更确切点,狄初现在拥有的技能足以让他不愁以后无法养活自己。可是,一个好的环境对人的影响不可估量。 狄初依然想去更好的学习环境看一看。只有同优秀的人站在一起,才能变得更加优秀。 狄初手机震动几下,屏幕亮起。 池子乔:小初,我们搞定了。 狄初瞥了一眼正在认真画画,没精力关注自己的祁凌,回道。 —干得好,兄弟。 —初,你没暴露吧,刚凌哥找你来着。 —没有,到时候凌哥跟我商量在哪里举办派对,我就说在家里。 —那我们干什么? —制造气氛。 —ok 狄初把手机收起来,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到时候凌哥的表情肯定很精彩吧,狄初想着,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冬天什么的,最适合给恋人制造甜蜜了。 祁凌作为男主角,被蒙在鼓里这是情节需要,祁迟作为娱乐圈十八线不入流小配角,对狄大导演的这出年度大剧就不那么赞同了。 “爸爷,我哥!” 晚上十点,祁迟坐在房间里,哭丧着脸望着坐在钢琴前练指法的狄初。 “闭嘴。” “翻来覆去几条哈农指法你都弹了半小时了,”祁迟揉揉耳朵,“我说您能不能挑放假再练,大晚上不怕扰民?” “你当你家隔音墙是白做的?”狄初抽空回了一句。 太久没弹有些生疏,练指法是为了尽快让指头灵活起来,没有指法就没有钢琴技巧。 狄初学弹琴还得追溯到几年前,当时考完钢琴十级便没有再进一步学习。如果只把音乐当爱好,这个级别妥妥够了。 拿着现成的谱子,能识谱弹奏就很不错了,会一样乐器是陶冶情操。 祁迟实在受不了,抱着本子出了卧室。走之前,狄大导演幽幽地叫住小龙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祁迟装傻:“爸爷,您说什么?” “如水的毕业旅行。” “知道知道!”祁迟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爸爷放心,小的我什么都不牢,就是嘴巴牢!” 狄初落下最后一个音,弹完指法进入正题。其实一开始,狄初准备了好几首曲子,最后因时间限制,选了最喜欢的《do you》。 时隔多年再来捡起谱子啃音符,实则是一件挺痛苦的事。好在狄初学艺不错,慢慢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自从提倡素质教育之后,越来越多的家长要求自己孩子学音乐学美术。而真正在艺术路上走下去的人,又太少太少。 很多为考级而学的孩子,老师大多会把考级书上的几首曲子挑好,再练练599、849,复调选巴赫的二部创意、小前奏曲等等。这些内容用半年到一年时间,硬生生啃下来去参加十级考试,能过关的大有人在。 真正打好了乐理基础,掌握初步技巧,能进一步诠释理解音乐的学生并不多。所以,时常会发生钢琴十级也依然无法弹奏太多曲目的现象。 别更提小说中写道xx男主角钢琴十级,听过乐曲便能靠记忆弹奏的扯淡情节。狄初想,可能也有,神童。 但这世界上,没有几个莫扎特。 狄初提前准备的原因是怕露怯,要知道到时候的听众可不是随随便便好糊弄的。 还没等他磨合完第一页,祁凌在他身后说:“初,你刚刚弹的那个小节里升调没弹出来。” 狄初怔了怔,左手不经意弹错一个音。 果然不好糊弄。 如果说狄初的水平是钢琴十级,那么十级作为作为业余满级,在演奏级中,相当于零级。 也就是说,钢琴十级,顶多算是钢琴中的初学者。 而祁凌早就越过了演奏一级,在力争向更高的级别努力。 “有些地方强弱表现也不对,层次感不强。”祁凌关上卧室门,走到狄初身边,“往那边挪一点。” 狄初着魔般给他腾出空位,祁凌按上黑白键相当流利地弹了《do you》前八小节。 “心肝儿,”祁凌收回左手,伸出食指轻轻抵在狄初的心口上。 “音乐,是要用心去演奏的。” 那一瞬,祁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严肃。 狄初舔舔唇,视线顺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手腕,溜过领口,看进祁凌深如浓墨的双眼。 音乐什么的早如云烟。 祁凌这周身禁欲而严谨的气质,怎么看都那么诱人可口。 第71章 祁凌隐约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很不对劲。 单从祁迟偷偷摸摸从信用卡上刷去几千上万,不知买了什么东西快递到家里,然后又悄悄藏进自己卧室,顺带把卧室的锁给换了这件事,祁凌的狗鼻子就能嗅到点苗头。 再根据观察,近段时间狄初睡觉前总是会额外背一段英语文章或诗歌,反正祁凌听不懂。但这事很邪性,因为狄初的英语成绩已经好到不必再分配过多的复习时间。 这么做意欲为何? 祁凌每次给狄初暖好被窝,待那人上床时,便抱住他,再握住对方因翻书写字而格外冰凉的右手。 “初,背什么呢?” “英语啊。” “我知道是英语,课文么。” 狄初眯了眯眼睛,有些犯困:“唔……算是吧。” “哪一本?你还需要背课文?” 祁凌难得如此执着,好似一把剖开腹部的刀,让狄初的睡意平白褪去几分。 狄初翻了个身:“说了你也不知道,睡觉,累死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知道?”祁凌从后面拥住狄初,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低声抗议。 狄初偏开头,敏感区直痒痒:“还睡不睡了,明天一早课。” 祁凌压下内心简直要撑破的疑问,闺怨似的搂着狄初不甘心地睡了。 事情越发让人不安,祁凌坐在教室里,自从狄初借口问老师问题出去之后,原本教室里看书抄作业连同补觉犯困的同学,陆陆续续涌出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程司从和祁凌,还有守在前后门的两位同学。 似乎在放哨。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祁凌拿下叼在嘴边的笔,在下面踹了一脚程司从的椅子:“呆子。” “我靠,”程司从听到这莫名而来的新绰号,苦着脸回过头来,“凌哥,你还是叫我管家婆吧。” “你怎么这么事儿。”祁凌皱眉,“那二师兄?” 程司从忍了一下,保持住近段时间力求模仿的文人风范。然而大家之气没有传达到位,整个人俨然成了斯文败类:“操,爱叫叫吧,这他妈不都一样。” “不一样,”祁凌高深莫测地笑笑,“二师兄显得我们都很有文化。” 哦,你还真是个大文豪了。 第143节 此时,程司从的内心也十分煎熬。人逢关键时刻,第六感总是准得一匹。祁凌察觉出事情不对,程司从自然也感觉到祁凌在疑惑什么。 甚至可以肯定,程司从参与其中。 程司从早先在狄初面前发过誓,拿再也考不到第一名做担保,肯定不会将此事泄露一个字。 “别说一个字!就是一个音节!我都会守口如瓶!” 当时狄初看着程司从竖起三根手指,一脸信我的模样。不由得想,不怕你如瓶,怕就怕这瓶口直径和杯身一样大。 祁凌把笔尖按在桌上,一道一道地划着:“说吧,这段时间怎么回事儿,一到下课这教室就跟坟场似的,活人全没了。” “凌哥,这也能叫事?”程司从小心谨慎地回答,平生最怕被套路,“同学们憋了一节课,出去上个厕所放放风,很正常。” “不正常,”祁凌邪笑一声,“别以为我不上课,就代表我不知道咱班的操行。大课间能在外面晃悠那么久,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程司从在心底纠结了会儿,说:“那现在转性了呢?” “啧,集体转性?你他妈说变性还要靠谱点。” 祁凌显然知道来软的已经制服不了管家婆,当即换上威逼利诱。原本前后摇摆的椅子往地上狠狠一压,祁凌气势逼人地靠近程司从,冷声道:“管家婆,下学期还想让我初给你讲题吗?” 程司从一听,直接嚷嚷上了:“初哥给我讲题怎么了?那也是我和他的事儿,你情我愿的……” “我要不爽啥都得黄。” “做人不能这样啊……” “那你就赶紧说。” “我说什么?” “最近你们在干什么?” 程司从一咬牙,心一横:“学习啊。” 祁凌闭了嘴,幽幽地看着他。 “哟呵,还是个烈士啊。” 那这事就更不对了。 实则至此,祁凌已经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事情组织者十有八九就是狄初,只是参与群众有点庞大,上至祁迟,下至全班同学。 不得不说狄初本身的领导能力真挺强,大家不仅在尽心参与“这件事”,更是对此缄口不言。 挖空心思想要瞒住一个人,祁凌再迟钝也感觉到了。 这个人就是自己。 但问题的症结在于——他妈的什么事要瞒着他?! 合着这男朋友是白当的?虽说谈恋爱也要有私人空间,但这明目张胆赤裸裸地将他放置在整个事件外边儿,祁凌怎么想也想不过。 程司从不由得暗暗心惊,都是聪明人。一看祁凌慢慢双手抱臂,眉头微锁,进入分析状态,便知老大是定要问出个好歹来。 祁凌也不好受,一面猜测“事件”的各种可能性,到底是好是坏事?一面难免心生怨气,瞒着自家人算个什么事儿? 一时间两人都如那油锅上的饼子,撂来覆去,炸得嗞嗞响,相当难受。 程司从作为包藏秘密的一方,压力更大。大冬天在这冷飕飕的教室里,竟也后背生出些许细密的冷汗。他吞了口唾沫,眼神开始闪躲。 两人相顾无言,祁凌烦得心头有股无名火。 程司从有些熬不下去了,侧过身子从课桌的书缝里摸出手机,悄悄给狄初发了个消息。 —初哥,准备的怎样了? 过了半分钟左右,狄初回道。 —快了,有异象? —何止!你又不是不知道,凌哥的脑子转得飞几把快。我怕我顶不住。 —还有几分钟,就算你几把飞没了,也得给我顶住。 后面跟了一张:割几把jpg. 操。 程司从看到表情包没由来的一阵恶寒。所以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凌哥就不是个好惹的人,这狄初能是什么好货色。 夹在这两人中间,下半辈子的寿命都快折没了。 祁凌推了推桌子,把长腿伸展开。程司从这里是说不通了,本想从祁迟入手,但转念一想,既然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蚱蜢,那自己一有风吹草动,狄初肯定能第一时间知道。 虽然祁迟常对自己表忠心,说什么:哥,我哥!亲哥!亲亲哥!咱俩之间连吊毛有多少根都是知根知底的,我会欺瞒您? 祁凌知道,祁迟这不要脸的玩意儿,他的忠心,是比地头野菜还不值钱的。 祁凌沉入思绪里,程司从已经偷偷摸摸地转了回去,装模作样地拿起笔继续做题。 祁凌想不通,这段时间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既然猜不出来,干脆就直接问。 他麻利儿地摸出手机,刚写到:我操,初,你他妈能不能说明白…… 接着祁凌捡回仅存的理智,又把原话删掉,这种口气问话这他妈不找死。 —宝贝儿,在哪儿呢。 隔了一两分钟,狄初回道。 —刚问完问题,从办公室回来。 —几楼办公室?我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一会儿就回教室。 祁凌磨着牙槽,退路都被堵得死死的。若是自己再坚持,反而会显得草木皆兵过于计较。 手机那边,狄初看着面前聚集起来的几十名同班同学,有些虽然名字与人还对不上号,但大家互通消息后,都愿意加入他,这令狄初万分感动。 祁凌察觉出端倪了,狄初知道,刚才程司从发来的短信暗示性十足,不能再拖了。 狄初忽地抬头,扬声对班上同学说:“大家都记住了吗?” “没问题。” “记住了!” “初哥放心!人在秘密在!” 身边围拢的同学们面对狄初一呼百应,因人对制造意想不到的事件而生出的期待感,这群人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狄初最后再确定一遍,挥挥手:“没问题就回教室,记住——” “分批回!” 张志强大笑着接过茬。 “你们记得就好。”狄初按亮屏幕,见祁凌不再回复消息,将手机放进兜里,转身与同学们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祁凌单手支着下巴,斜着眼睛看着一波又一波同学从教室前后门如回潮的鱼一般赶回来。祁凌掐着时间看了看,几十人“巧合”地在五分钟内全部归位,一个不落。再结合下课时他们也几乎是同时消失这件事来看,“事件”有计划有组织,绝对跑不了。 祁凌的心悬空。 狄初还没回来。 按照前几天的观察,每当大部队达到教室两分钟左右,狄初就该拽着万分装逼而又帅气的步子从后门进来了。 今天却没有。 过了三分钟,祁凌依然没见到狄初的影子。 不安越来越大。 狄初裹着冷风一路疾奔到广播室,设备已经打开,原来的播音员早已就位。狄初推门时,对方回过头来:“初哥,到了。” “嗯。”狄初点点头,靠在门上平复了一下气息,感觉没那么喘了。 “准备好没?” 狄初点点头,走过去坐下。 他伸手将话筒高度调整一下:“好了。” 播音员笑了笑,按下开关。 电石火光间,教室的广播滑过刺耳的声音。 祁凌烦躁地捂了捂耳朵。 广播员官方又不失亲切感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 “敬爱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今天的课间广播内容为同学自荐,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位同学将会亲自完成这次广播,现在请他给大家打个招呼。” 祁凌慢慢抬头盯着广播。 当那声—— “大家好。” 灌入耳廓时。 祁凌猛地睁大了眼睛! 狄初?!这他妈又是什么幺蛾子!? 第72章 祁凌常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一切都能预知,如果假设都能成立。 如果很早之前,真有天神告诉他:在你生命最美好的时光里,你会遇见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不仅使得你贫瘠的生命变得富饶,不仅使得你黑暗的路途变得璀璨。 他一定会管好自己,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人。 如果很早之前,他能设想未来,假设自己不会永存深渊之里,那么当他遇上这个光芒万丈的人时,是不是自己能毫不自卑地伸出手去。 不是拯救,不是追赶,而是两个火炬在命运的针线里冥冥靠拢。 祁凌想了很多,其实时间很短。 第144节 从狄初的声音出现在广播里时,祁凌内心的潮水翻了又翻。一浪又一浪的情绪扑打在岸边上,有如开启啤酒时喷腾出的细细绵绵的泡沫。 那如果没有遇上狄初,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不知道,祁凌在座位上坐好,往前靠了靠。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不少同学坐在前面,偷偷往后瞟着祁凌的神色。 如果没有遇上狄初,那么现在的自己,可能在工作室改谱,可能在家里睡大觉,可能带着不知名的撩家去兜风,可能正在参加一场无厘头的干架。 无论可能在干什么,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全神贯注地听着广播。 祁凌不止一次觉得狄初的声音悦耳,好听到宛如一把天然的春药,听了就能让人狼血沸腾那种。 但今天格外不同,不像在身边低喃的黏稠,不像在床上纵情的放浪,不像唱歌时的迷人,不像背诵课文的认真,或深夜梦醒时分的迷惘。 当狄初在广播里念到:“shakespeare so 19.”时,祁凌觉得,光是他的声音,就已经跨越了语言的界限。 很美。不同于任何时刻的狄初,总有一种别样深情。 奈何祁凌只听懂了第一个单词,莎士比亚。 但说句实话,除开对声音的欣赏,祁凌想,其他的都他妈是啥玩意儿? 学渣有学渣的痛苦。 英语常年不及格,听力永远感觉是纽约六环的鸟在叫。 然而,令祁凌为之一振的事情发生了。狄初声音刚落下,全班同学约好似的齐齐出声:“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九首。” 祁凌一愣,他坐在最后一排,抬头望去,只能看到几十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广播里响起伴奏,轻缓的纯音乐伴着狄初发音标准且深情流利的诗朗诵,一时间席卷整个校园。 祁凌甚至能感觉到走廊上的吵闹声在逐渐减小。 “dev time,blunt thou the lion's paws,and make the earth devour her ow brood;pluck the keeh from the fierce tiger's jaws,and burn the longliv'd phoenix in her blood;” 时间接洽地相当完美,同学们整齐划一又富有情绪的翻译跟着响起:“时光,你拔掉虎牙锋利,你磨断狮爪,血口如盆,大地因你将生灵反噬,凤凰不朽也浴血而焚。” 一班洪亮的声音顺着窗口、大门向外延伸,隔壁班的同学均好奇地跑过来在外面驻足观望。祁凌从未见过本班同学如此有水平的背诵,这绝对能把语文老师感动到痛哭流涕。 狄初的声音逐渐激昂,背景乐也进入下一个高潮。祁凌凭本能觉得,此人就在他眼前,带着他梦回中世纪。 那是一个黑暗的年代,那又是一个文豪迸生思想碰撞的年代。 祁凌甚至觉得自己置身于莎士比亚剧院中,偌大的剧厅只为他一人开放。明黄的灯光将每一处像树木与大理石照亮,头顶是群星闪耀,深蓝夜空即是幕布。 而眼前,眼前的舞台上,狄初便是那宛玄月般的莎翁。 狄初在舞台之上负手而立,又仿若戏剧进行到最慷慨激昂的段落,那人一个眼神,便与唯一的观众心神交汇。 “o! carve not with thy hours my love's fair brow,nor draw no lihere with thiique pen;him in thy course untainted do allow. for beauty's pattern to succeeding men.” 亦朗诵,亦背诵,亦如表演的同学们,忽地回过头来。 几十人齐刷刷地看向祁凌,后者整个僵在原地。开玩笑,祁凌什么阵仗没见过?但就饶是如此,猛地接受全班注目礼,祁凌还是万分不自在地用手指刮了下鼻尖。 “别把岁月刻在我爱(人)的额上,或用古老的铁笔乱画下皱纹;在你的飞逝里不要把他弄脏,好留给后世永作美丽的典型。” 这节诗词本来读得情绪激荡,但狄初换了一种诠释方式,他低声呢喃,又似在祈求无情的时间。 最公平,最虚无的时间,请不要伤害我所爱的人。 同学们不知不觉随着音乐入境,诗中的灵动不知不觉透出了七八分。窗外挤了一群其他班的学生,有人小声议论,也有人认真聆听。 一班在搞什么台子?这什么情况? 全班进阶学霸?不打招呼便掀起诗学之风? 最懵圈却最投入的要属祁凌,全班就他一个听众。 狄初的声音从广播里徐徐传出,莎士比亚剧院的灯光再一盏盏关闭。最后只剩悦耳的诗行与泰晤士河的流水在耳中萦绕。 嗡嗡作响。 祁凌忽然觉得,学习好不好,懂得多不多,与能否欣赏诗句,是不太挂钩的。 要不然他为何能听懂这些诗句中的深情。 诗与音乐,是没有国界的。 缺少的只有对美的感悟与追究。 狄初念到:“yet,do thy worst,old time: despite thy wrong,my love shall in my verse ever live young.” 音乐即将落幕,最后一句诗词久久回荡在教室里,校园里,祁凌的心里。 这句话,是狄初唯一念到的中文,他独特的嗓音夹在在同学们层次分明的朗读声中,深情到让所有人心痒。 他们念到:“时光逞凶终难料,吾爱驻诗行永不老。” 刹那间,世间一片寂静。 祁凌的耳边似炸开一连串金花。就那一刻,吾爱二字一出,巨大的情绪咆哮着炸裂开来。身体中的血液不断冲撞、升温、燃烧最后不得平静。 这副躯壳已不能承受装模作样的镇定,窗外的冷空气也变得不堪一击。 祁凌忽然有些鼻酸。 狄初这小子,太会玩儿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祁凌听得入迷之时,程司从猫着腰跑出教室,叫了其他几人奔向缺心眼办公室。 狄初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九首》朗诵完毕时,诗词结束,便是歌曲开始。 祁凌眼皮一跳,走廊上掀起一阵阵男女混杂的惊叫。 “我操!” “妈啊!好大的蛋糕!” “这他妈几层?数数快数数!” “数个屁啊!拍照拍照!头条!” 程司从和两名男生抬着蛋糕稳稳当当地走进教室时,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回头对着祁凌齐齐大喊:“凌哥!生—日—快—乐!” 广播里,狄初刚好开始唱《为你钟情》。 “为你钟情,倾我至诚。请你珍藏这分情。从未对人,倾诉秘密,一生首次尽吐心声。” 狄初的声线与张国荣极像,一时间竟也分不出到底是不是原唱。唯有在细节上,祁凌能清楚地知道,这是狄初在认真地为他唱着歌。 教室里同学们笑着跟祁凌说生日快乐,四层高的蛋糕放在讲桌上,程司从张罗着摆蜡烛,窗外其他班的同学开始新一轮惊叫。 “我的天,原来是生日!” “看祁凌好像不知道?这个惊喜也太太太浪漫了吧!” “他们班怎么能这么好!好有爱!” 祁凌被簇拥着带上讲台,头一回面对这场面,手也有些颤。耳边广播离得很近,狄初还在继续唱。 那情人般柔柔绵绵的声音,唱着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爱情。 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磊落却又隐晦至极的表白,简直正戳祁凌的心窝。 太易煽情。 “此际心弦,有共鸣。然后对人,公开心情。” “对我讲一声终于肯接受,以后同用我的姓。对我讲一声i do, i do!” 祁凌从裤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狄初发了句:i do. 几秒后,广播那头在音乐间隙响起一声轻笑。 是狄初。 笑得百媚横生,笑得祁凌整颗心都软了。 我愿意。 我也是。 “然后百年终你一生,用那真心痴爱来做证。” 祁凌有些绷不住了,觉得再不给狄初打电话,他今天能在这儿独自感动到纵泪。现在就算是个傻逼也该反应过来,这段时间,这一系列反常现象,都是狄初在给他准备惊喜。 那头狄初已经唱完歌,播音员在做最后的总结。祁凌电话刚打过去,狄初退离话筒。 “我操!”祁凌不等狄初开口,“别他妈说一百年!一千年我都给你证明!” “哎哎哎,”狄初笑着阻止他,“能不能文明点,说话好粗鲁。” 祁凌组织了一下语言,发现自己还是无法装斯文逼:“靠!我真他妈爱你!” “我也是。” 话筒没关,虽然播音员目前占据主要,但狄初的声音依然能隐隐约约从广播中传出来。窗外看热闹的学生不知祁凌在干什么,只听广播里影影绰绰的“我也是。” 而教室里的同学们直接炸开了锅,那简直是当众秀恩爱!撒狗粮! 这他妈一万点暴击! “我操!好肉麻!” “凌哥!你们他妈的收敛点!我们一群单身狗!” 更有的女生惊呼这样的男生怎么弯了?!再看看自己男朋友:“你就不能跟别人学学?!” 无辜伤及大片群众,这生日可谓是相当过分了。 一群人吵吵闹闹要等狄初回来再吃蛋糕,祁凌纳闷:“大课间快过了吧,下节课不上了?” 程司从坐在第一排同学的课桌上,扬扬下巴:“下节课老大的,我们已经给老大请示了。直接获得批准,让我们吃完蛋糕再上课。” “我去,”祁凌有些乐,“老大还真是不分轻重。” “不分轻重?这话也能说出口!”程司从哼哼。 祁凌挑眉,还另有隐情不成? 程司从有模有样地跳下课桌,双手撑在讲台上,与祁凌对上视线:“这可是用血汗换来的!” “嗯哼?” 第145节 “我和初哥还有一些同学去请命的时候,保证这次期末考试上升多少名次,初哥任务最艰巨!期末不是要全市排名嘛,他得考到全市前二十名!” “我操!” 祁凌一愣。 饶是他心安理得当个学渣十几年,也自然清楚全市前二十名是个什么概念。或许在学霸的观念里,努力努力就能上,但祁凌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代入,这得比上火星还能难。 祁凌说不出话来,只能再次感叹:“我操。” 心里更是千滋百味。 狄初太会了,无论是撩还是宠,都太会来事儿。 狄初没想到他们班门口会围住这么多人,他从外面挤进教室,差点没挤掉半条命。 他刚刚走进来,教室里一片欢呼:“初哥回来了!” “吃蛋糕咯!” 祁凌刷地侧头看向狄初,后者大大方方地咧嘴笑笑。 祁凌:你丫的居然不告诉我! 狄初:刺不刺激,惊不惊喜? 在同学们哄闹声中,狄初走上讲台。程司从邀功似的比划着:“这个蛋糕够吧!贼大!” “我看多的都有了。”狄初说,“要不要叫其他班同学一起吃?” “等会儿再看吧,如果实在吃不下就分出去。” 全班还在劲头上,没一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要么围在讲台边,要么站在过道里。祁凌看着这场景,深吸两口气。 操。 第一次过这么大型的生日。 “那接下来干什么?”祁凌说,“直接分蛋糕吧。” 程司从赶忙挥挥手:“哎哎哎!就这么吃蛋糕了!有没有意思啊!” 这话一出,明白人都知道,管家婆这日天日地的坏心眼儿又出来了。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搞事情!搞事情! 祁凌能不知道他?当即伸手对他点点:“说话注意点。” “您这也太看低我了吧?”程司从操起就近课桌上的水杯,置于祁凌面前,“吃蛋糕前!一定要进行的是!我问你答三百回!” “三百回个屁,你他妈还吃不吃!” “幽默感呢?这就一个数词!好吧,就几问。” 祁凌侧头看看狄初,狄初对祁凌被整的事当然喜闻乐见,只是此时他没想到,既然祁凌被整,他肯定也是跑不掉的。 祁凌咬着牙:“你说。” 程司从清清嗓子:“第一问,请问当初谁追的谁?” 这个简单,祁凌挑眉干脆道:“我追的他。” 全班发出一阵唏嘘,从前都是别人追祁凌,猛地从凌哥口中听到他追别人,也是挺有趣的。 “第二问,请问你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嘴贴嘴,不是舌吻也行。是谁主动的?是认识了多久?” “我主动的,一个月左右。” “我操!这么快!”全班惊了,且不说以前的绯闻中,从没听过凌哥吻过谁,能在一个月内迅速发展到这层关系的撩家那可以说是没有! 所以这就是正宫与过眼云烟的区别?! 狄初没想到祁凌这么耿直,完全是干干脆脆的知无不言。心里有点打怵,这程司从要是再不会看人眼色一点,会不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问出一些伤风败俗的问题? “第三问,你们父母知道吗?” 祁凌哼笑,这么简单:“知道。” 这样的爆料已经超出了同学们的预料范围,纷纷拿出手机表示要录音! 程司从厉害啊,专挑大家喜欢八卦的问题下手! “第四问,你们……谁上谁下?” “我……操!” 祁凌一句话还没脱口而出,狄初猛地一巴掌拍到他的背上。 这一下子可是用了全力的,“啪”的一声响彻教室。同学们懵逼,祁凌转过头看着狄初。 程司从笑笑,整个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这还用问? 不问了。 狄初这一系列急切的动作,四字概括。 欲盖弥彰。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然后全班跟被病毒传染似的,均开始鸡打鸣一般哈哈哈咯咯咯地笑起来。 这一笑还停不下来,捶桌子的,跺脚的,忍得太辛苦索性放声大笑的,在几十平的教室中汇成一曲交响乐。 狄初差点没端起蛋糕砸程司从脸上去,后者一脸蔫儿坏,抿着嘴不敢在狄初面前笑出来。 祁凌忍了一下没忍住,也跟着扑哧笑出声,双手撑在讲台上哈哈哈地大笑:“我说宝贝儿,哈哈哈你……你真的太明显了!” “我操!”狄初简直笑不出来,天杀的他怎么会答应程司从搞这种把戏,“管家婆,你完了!” “喂喂喂,”程司从揉揉肚子,“我冤不冤?初哥你可是同意的!” “我同意你家大白鹅!” “我家没养大白鹅!” 狄初摇了摇脖子,颈椎咔咔两声响,掰着手腕就往下走:“你他妈站住!有本事别跑!” 程司从眼见形势不对,立刻躲入人群之中:“吃蛋糕!别耽误时间!吃蛋糕啊!” 祁凌缓过气儿来,笑着把狄初拉住:“我初,切蛋糕,一会儿收拾他。” 然而要让一班这种不省油的班安分点是不可能的,祁凌还没开始切,已经有人嚷嚷:“凌哥说两句!说两句啊!” “说两句?”祁凌一愣,好像这种情况是得发几句言什么的。他放下手中的切刀,想了想,“成吧,说两句。” 程司从抬手,全班安静下来。 祁凌很少在班上讲话,但他见过更大的场面,此时也不怯场:“算起来从分班到现在,也有一年半的时间了。有些同学可能跟我小学初中就是校友,这个地方也就这么大,兜兜转转全是脸熟。” “我呢,不爱读书。承蒙大家一声哥,我也不知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的。我在班上的时间并不多,很多时候活动参与度不够,老实说有些同学的名字和脸我还对不上号。至于是谁我就不说了,免得你记恨我一辈子。哈哈,先给你们说声抱歉。” “这次生日吧,我是真没想到,你们给了我一个太大的惊喜。谢谢,真的谢谢。” 狄初站在一边,看着他的少年在讲台前侃侃而谈,从容不迫。 祁凌说得很朴实,很踏实,也最真诚暖心。 “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个地方太小。实际上我一直觉得,我们班有很多同学都很优秀,虽然每个人优秀的方式不同。但我希望,就像我对自己现在做的事儿喜爱一样,希望你们在毕业后,能走出这里。” “我们一班人,都是独特的存在。即使毕业后,我们很可能再也不见面。有的一辈子消失在对方的生命里,有的最后仅存一个名字。” 祁凌说话缓慢,同学们听得认真。好几个还背过去偷偷擦了一下眼睛,说起离别,自古以来,多为伤感。 祁凌说这话,无疑为所有人敲响警钟。时间不多了,相处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好似分别就在明天。 “今天大家都开心,我也不再多说煞风景的话。还是那一句,谢谢你们,带给我了很多不曾感受的东西。我也真心祝愿大家,明年金榜题名。就算不以学习为人生目标的,也一定要在自己的路上,活出自己的精彩。” 祁凌话音落下,有几秒沉默。 接着,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狄初反而被祁凌整得有点热泪盈眶,你要说祁凌学渣吧,但他看事比谁都透。 会做人,会说话。 也会煽情。 程司从闹着把众人的情绪从感动中拉回来,祁凌作为寿星负责切蛋糕,狄初则负责给每个人分发。这下可眼红了围在教室外边看热闹的人,直呼不公平,为什么自己班上没有这等好事。 祁凌切完,发现最后一层蛋糕还剩一半。程司从给狄初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弯了嘴角。 站在前面的同学一看,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 狄初放下自己手中的蛋糕,走到祁凌身边:“凌哥,还剩啊?” “是啊,”祁凌说,“要不给其他班分一点?” 狄初端起蛋糕,有些无奈地说:“可以,不过这么点儿也拿不出手。” “也是,”祁凌皱眉,“那怎么办?” 狄初笑笑:“简单啊,就这么办——” 祁凌还没回过神,狄初毫不犹豫地端着蛋糕座将剩下的蛋糕尽数盖在祁凌脸上。 下面的同学一愣,猛地反应过来,又开始新一轮的狂笑。口哨声,叫好声络绎不绝!连同其他班的群演也跟着大笑起来。 狄初见好就收,赶紧松手,转身就跑。 “我操!”祁凌不可置信地拿下盖在脸上巨大的蛋糕盘子,“狄初!!!” “小爷在这儿!” 已经跑进人群中的狄初有恃无恐地回首,笑得相当欠操,十分无赖。 祁凌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睛,也不管鼻孔里是不是被塞进了奶油,整个上半身都遭了殃! “你完了!别怪老子在外面不给你面子!” 狄初一惊,祁凌气势汹汹地从讲台上端起自己的蛋糕追了下来! 看好戏的同学笑起来,一边闹着继续给祁凌添堵,每经过一个人便在他脸上身上抹一块奶油。 从前面跑到后面,祁凌已经变得花花绿绿,跟他妈花蝴蝶似的。 第146节 狄初作为肇事者,不但没有悔意,还万分潇洒地嘲笑祁凌。然而久走夜路,总会遇到鬼。不知是谁一下看花了眼,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故意。 狄初刚回头想再次窜上讲台,一盘奶油“啪”地盖在了他脸上! “我操!!” 狄初懵了,直面什么叫做天雷滚滚。 而他身后,另一声大叫更为骇人。 “我操!”祁凌大喊,“谁他妈敢动我初?!” 失手者满脸悲痛,转身就跑:“初哥我错了!!!” 狄初抬手抹掉脸上的奶油:“你他妈别跑!”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本该是祁凌追狄初要报仇雪恨,现在演变为祁狄二人一致对外杀敌,最后成了一教室人群魔乱舞。 也不管到底是谁先动手,拿着手里剩下的奶油,对着就近的同学也不打声招呼就盖脸上去。 上课铃响了也没人管,你追我,我追你,一教室傻逼快要疯疯癫癫到天涯。 狄初追得累了,跑回自己的座位躲在角落里。祁凌也跟了回去,抽出纸巾擦脸。 “太狂爆了,跟疯狗似的。”祁凌说。 狄初笑笑:“怎么样,今天过得开不开心?” “开心!” 祁凌转过头,趁别人不注意,伸出舌头将狄初嘴角的奶油舔走。 狄初脸颊刷得红了,祁凌诱惑地眨眨眼。 “真他妈甜。” 一语双关。 狄初说:“更大惊喜在明天。” 明天星期六。 祁凌还没来得及继续问,门口传来一阵猛喝。 “哪个兔崽子?!” 全班霎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班门口。 缺心眼提着公文包,拿着保温杯,刚拐进教室门。 此时一大块奶油堆在他的脑门儿上,夹着果肉往下坠。被人追赶,无意间与缺心眼火热相拥的男生端着奶油盘,嘴角抽了抽。 那一瞬,全班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哦嚯。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第十九首 实际上是歌颂友谊的。但这首莎翁写得很妙,将朋友比作“爱人”。因为初初是在广播里念,老师肯定也会听到,所以老七就选择了这首,很隐晦又能表白的诗。 个人来说很喜欢莎翁的诗,文艺复兴时期,欧洲文学十四行诗的主题:友谊与爱情。莎翁的也不例外,对于友情,实际莎翁觉得它比爱情更重要。 本文里选用的翻译是天河译本及梁宗岱教授译本,因为读了几个版本的,最后还是觉得这两个版本的翻译最深得我心。哈哈哈,感兴趣的甜心可以去看看其他译本。 2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一部 分为前126首,献给一个年轻的贵族,写友情;第二部分为第127首至最后,献给一位“黑女士”描写爱情。 第73章 “昨天你是没看到缺心眼那表情,”狄初坐在沙发上同池子乔聊天,白军和祁迟正忙着布置客厅,“我敢说下周全班检讨是没得跑,这情况怎么就没刹住脚。” “得了吧,就你们班那些瘟神闹腾起来,不拆学校算好的了。”池子乔靠着沙发背,抬手指指墙上的气球,“军儿,歪了歪了。” 白军和祁迟沦为免费劳动力,池子乔与狄初则负责买菜做饭。 祁凌一大早被王立电话叫走,现在随他们折腾。 “要我说,这局你设得也太妙了,”池子乔说,“你怎么知道下课凌哥会出来找你?” “你们不说了么,我俩就跟那超市打折似的买一送一,我每天同一时间同一点出去那么久,他肯定会起疑。” “你没想过万一凌哥不路过我们班怎么办?” “想过两个方案,一个就是路过你们教室,然后你俩装着未曾与我通过气儿,建议他过生日。另一个是他没经过你们班,就换你俩亲自找他‘聊天’呗,很简单。” “说实话,”池子乔笑笑,“这一出搞得我差点以为自己真没与你串通好,太会玩儿了你。” 狄初耸肩,今天特意穿了件白衬衣,下身是黑色修身西裤,显得一双腿又直又长。最近疏于剪发,头发已经没过了肩膀。狄初用橡皮筋扎起,又添几分精英斯文之气。 “成人礼还是给他办得隆重点,以后可没这种好事。” 池子乔将狄初从上往下打量一遍,抿着嘴笑得隐晦:“这身打扮……是挺隆重的。今晚让凌哥轻点儿,别把好好的衣服给毁了。” 狄初一顿,连连失笑:“操……我说,你们真的是……” 狄初想了好久都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自从昨天弄巧成拙的行为之后,“谁上谁下”这问题的答案不胫而走。 弄得人尽皆知,估计除了老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家都知道了。 放学路上遇到面熟的同学,均向他俩投来暧昧的目光,那感觉贼他妈操蛋。好在狄初涵养好,回家把憋屈劲儿一股脑撒在了祁凌身上。谁让这白痴说话不过脑子,祁凌更委屈,这游戏不是经过您老人家首肯才开始的? 反抗无效。祁凌哭唧唧地睡了一晚自己房间。 享受了许久不曾感受的异床同梦。 池子乔看看时间,从中午过来帮忙布置、采购、设计今晚的游戏环节,此时已将近下午五点半。 “动作快点,王立那边拖不了多久。” 狄初在白军旁边帮忙往圣诞树上挂彩灯,接着把圣诞袜也挂上去:“这里面有给你们的礼物,今晚走的时候看心情拿。” “我还真没看出来,凌哥倒挺会附庸风雅的。”池子乔把餐桌上的鲜花插好,又用金边翠绿丝带将其扎好,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寿星又不是我们,你干嘛这么破费。” “破费的不是我,”狄初笑笑,把最大的一颗星星递给王立,安置在圣诞树顶端,“等会儿我妹要来,祁迟想给我妹送礼物又怕你们起哄,干脆每人买了一份。” 池子乔张张嘴,最后只得嗤笑一声:“你们这一家子……真是会玩浪漫。” 祁迟从房间里伸出脑袋,对着狄初大喊:“爸爷!我这儿好了,你来看看!” 狄初叫池子乔过来帮白军稳住梯子,穿过地上一大堆杂物,走进自己房间。 祁迟站在房间中央的地毯上,脚边摆着投影仪,连通祁凌房间的玻璃门前挂着投影幕布。 “视频已经准备好了,用的时候拿遥控器按下播放键就行。”祁迟说,“钢琴搬到你房间会不会太挤?” 狄初看了眼今早被搬家工人从祁迟房间移到自己房间的钢琴,幸好是立式钢琴,把衣柜和书桌往边上挪挪,刚好合适。 “大不了之后再给你搬回去,”狄初环顾一周,房间里该准备的也差不多了,“就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去接我妹?” “水水说她六点下课,我现在该去了。”祁迟从床上拿起外套,“等会儿要买什么记得打电话。” “去吧去吧,”狄初挥挥手,“接到我妹早点回来,六点半准时开饭。” 祁凌早上八点被王立一个电话火急火燎地叫到工作室,还以为出了什么大状况。没想到只是讨论曲目和演奏,他们围在一起,听得祁凌昏昏欲睡。 期间无聊至极,祁凌给狄初发微信解闷儿,没想到今天狄初的回复也时断时续,爱答不理的样子。 不知是什么情况。 隔壁工作室在放音乐,祁凌听了会儿,才辨认出是圣诞节的歌曲。 他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手指间还夹着半根没抽完的烟,窝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幸福感直升:“隔壁放这么喜庆的歌干什么。” 王立从谱子里抬起头:“今天圣诞节啊,你该不会忘了吧。” “圣诞……我操,圣诞节。”祁凌眯了眯眼睛,这才猛然想起,“我他妈怎么记得圣诞节是多久?” 心里补了句,老子连自己生日都忘得差不多了。 王立说:“那你该不会忘了圣诞节请我们到你家过生日派对的事儿吧?” “没忘没忘。”祁凌扯起嘴角,有点心虚,实际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王立能不清楚祁凌那点小心思?想着要不是托你家那位的福,等会儿回家你能见到大阵仗? 王立的手机响了一声,狄初发来消息:立哥,可以叫上兄弟们一起过来了。 王立没由来的一乐,搞得像是去打群架撑场子似的。 祁凌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戳灭,想了会儿说:“我还没问初初今晚做饭没。” “你别把每个人都当成你,”王立站起来,把张毅周宇等人吆喝上,“初哥比你可上心多了。” 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听怎么不简单。 祁凌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 一群人走出地下广场时,天空飘起细小的雪粒。一颗颗的,像冰晶,像盐粒,像砂糖。 天气寒冷,祁凌裹紧大衣,用羊绒围巾捂住嘴,抬头看看已经黑透的天幕。 冬天,是真的来了啊。 人生永远不知意外和惊喜哪一个先到来,当祁凌踏进家门的时候,着实被眼前的意外吓了一跳。 大门打开,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人呢? 祁凌还没来得及伸手摸开关,客厅角落的那颗圣诞树瞬间点亮。祁凌一愣,接着客厅里的灯尽数亮起,悬挂的一颗颗灯泡亮得意趣横生。 祁凌被灯光刺激地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狄初站在客厅中央,身穿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暖咖色的毛衣,修身西裤衬得双腿笔直,头发扎成利落的一束。 狄初拿着香槟,凤眼弯成月亮,性感的薄唇微翘。 祁凌有一瞬间晃了晃心神。 最要命的是,狄初将衬衣扣得严丝合缝,每一寸诱惑都掩盖在那身衣服之下。而要破开这一切阻挠,还得扯开他的领带。 祁凌看着狄初衣襟前那根纯黑的领带咽了咽口水,充满了性暗示。 第147节 “凌哥,你别看到小初就丢魂儿行不行,好歹给我们点面子!”池子乔从厨房里端出晚餐,扯着嗓子叫冤,“今天这惊喜可是人人有份啊!王立,你们快进来!” “我去,”祁凌走进客厅,左右看看,又跑到圣诞树下琢磨,“你们这搞得,我操,一群大老爷们儿能不能别这么矫情。” “矫情?”狄初忽地冷笑一声。 “哎哎哎,不是不是,这叫那啥,嗯浪漫。”祁凌赶紧改口,蹭到狄初旁边,紧紧抱住对方,“初,我初,宝贝儿,辛苦你了。为我准备这么多!哇,你还说你没有爱死我!” “喘不上气了我操!”狄初哭笑不得,“别得了便宜卖乖,蠢货。” “是是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祁凌乐得差点找不着北,晕晕乎乎地被王立他们拖去开酒。 “今天都是成年人!”王立把酒瓶往桌子上一放,“我们——” “等等!等等!谁说都是成年人了!”门口传来一声大喊。 众人回头望去,祁迟领着温如水刚到家,时间踩得恰好。温如水今天穿了一身纯白的羊呢大衣,衬得小脸更为白皙动人。祁迟约好似的穿了件白色棉服,两人往哪儿一站,竟似一对璧人。天合之作。 王立等人不认识温如水,群体起哄道:“哦哟!小女友都带来了!” “什么鬼什么鬼!”祁迟挡在温如水身前,“你们别吓到水水!” 祁凌走过去,帮温如水挂起大衣:“别闹!正经点!我弟妹,谁今儿个敢吓着我妹了,一个都跑不掉!” “怎么又成你妹了?”周宇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剥着花生米。 狄初无奈众人起哄的本事:“这是我表妹,你们一群污妖王别带坏祖国未来的花朵。” “你还有个表妹啊。”池子乔等人表示惊讶,“以前也没见你带出来玩儿过。” “玩个屁。”狄初笑笑,“把我妹带着跟你们玩,祁迟还不得跟我急。” 小孩与成年人的生日派对从来都不无两样,吃饭喝酒吹牛逼,样样不落。狄初宣布吃饭后,一群人开了香槟、啤酒,围坐在餐桌前,其乐融融。 池子乔与白军酒力甚好,王立等人更是纵横酒场。祁凌作为寿星被灌酒实属应当,狄初一开始还应和着众人收拾祁凌,酒过三巡,祁凌眼神有点闪烁,步子也变得轻飘,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也显出丁点醉意。 狄初看得有点心疼,此后别人敬酒,硬是上前挡掉几杯。而这桌上都是坐的什么人?有过命交情的,有同台演出的,有为了理想与目标好几年共同奋斗的兄弟。 成人礼你还想好端端地上桌子,再清清醒醒地下去? 没门儿! 今儿个必须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酒场如战场! 玩过划拳,行过酒令,眼看一群人越喝越高。祁迟心里直打怵,他得赶紧带着如水离场了,一会儿再玩出个什么十八禁,别带坏自家纯良的小白兔。 “哥,我哥!”祁迟吃完饭,走到祁凌身边,“我送如水回去了,太晚奶奶会担心。” “几点了……?”祁凌感觉脑子有点昏,几瓶啤酒下肚又被灌了红酒,这酒喝杂了人特难受。 “快八点了,你们接着玩儿。” “成,行,注意安全。” 温如水也明白这是属于男生的专场,自己多待总归不好。她拿着礼盒走到祁凌身边递过去:“凌哥,送你的成年礼,生日快乐!” “嗨,”祁凌不知说什么好,“就当这是圣诞节,你送什么礼……” “收着吧。”祁迟说,“我和水水一起挑的。” 祁凌看着温如水,特诚恳地说:“谢谢,如水。” “那我们走啦。”温如水笑笑,“你们别喝太多酒。哥!” “嗯,我知道。”狄初站起来把两人送到门口,“早点回家,外面冷。” 祁迟挥挥手:“我会送水水回去,今晚我住罗智那里。” 狄初一愣:“为什么?” 祁迟相当懂事:“因为我家水管又爆了。” 两名初中生离开,场面瞬间如坐上了托马斯的小火车,一路高歌着:污污污——往失控的局势奔去,永不回头。 桌上的残羹还没来得及收拾,狄初和祁凌便被众人拖到客厅里玩游戏。 说起玩游戏,那就是铁了心的要整他俩。祁凌喝嗨了天不怕地不怕,狄初脑子乱糟糟的,也干脆任人摆设。 茶几上铺了一张类似大富翁的地图,不过内容可不简单。 狄初定睛顺眼看过去,越看越心惊。操,这他妈全是十八禁。 “我说,这不合适吧。”狄初笑笑,俨然忘了游泳比赛结束后那次班级聚会,自己和祁凌是玩得如何没节操。 “什么合适不合适。”王立可不打算放过他们,这机会太难得了。“都是成年人!虚锤子!” “我还有几个月才成年!”狄初赶紧澄清。 “那也是虚岁了。”周宇把酒杯拿到茶几上,又挨着挨着倒满,“那我们放点水,跳到你们不愿做的事件,可以选择喝酒。” 接着,他手指滑过十杯红白啤三种酒混杂的酒杯:“放弃冒险,选择喝酒,十杯,门儿清就可以。” 门儿清?! 操,说得他妈轻巧。 狄初摇摇头,差点气笑了:“宇哥,会喝死人的。” “不喝酒可以嘛,玩游戏啊!” 一群人笑得阴险放荡,狄初叫苦连连,想着今天十有八九是躲不过。正想着让祁凌开脱两句,没想到后者酒精上头,一转身揽住狄初的脖子猛地亲了上去。 “玩!谁他妈还玩不起似的!” 王立吹了声口哨:“凌哥好样的!” 好,你,妈,逼。 狄初差点把祁凌从二十楼扔下去。 十八禁的游戏玩得就是无节操无下限,唯一让狄初平衡的是,池子乔和白军也没逃脱魔抓。两两组队捆绑式玩游戏,刚好跳到“骑乘式扭腰”那一格。 池子乔倒是落落大方,没想到白军红了脸。要不是有酒精的掩饰和鼓动,狄初觉得白军肯定能把池子乔就地正法。 扭得太他妈骚了。 果然酒精害人。 最惨的还是寿星与寿星男友,什么“用舌头互相撩拨”“在耳边娇喘”“打屁股”“摸鸟”,简直是不堪入目。 玩到最后狄初都快要疯了,祁凌也忍不住在下面支起了帐篷。 池子乔靠在白军身上,在耳边低语今晚别回家了。 王立一看,不错不错,目的达到。这群妖魔鬼怪如云卷之势,五分钟之内撤离了祁凌家。 走之前还相当不要脸地叮嘱:“明天星期天!今晚不用克制!” “但也别太过分了啊!凌哥你要学会心疼人!” “操!赶紧滚蛋!”狄初挥挥手,砰地关上门。 今天玩得太欢脱,搞得生日派对有如聚众淫乱。下次再也不能这样了,呸,没有下次把他们再这样聚集起来的机会! 人走楼空,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狄初靠在玄关的柜子边恢复神智,半响,才回到客厅里。 祁凌斜倒在沙发上,一双眼迷离诱人。 狄初叹口气,这人还清醒么。 “凌哥,”狄初走过去,摇了摇祁凌的肩膀,“去洗个澡,自己能不能行?” 祁凌耍无赖往狄初身上靠:“不想洗……累……头昏……” 狄初听得怪心疼:“那回房间睡了?” “不睡不睡。”祁凌软软地抱着狄初,靠在他怀里,“我的礼物呢,他们都送了,你还没送。” 狄初被这孩子气给逗笑了:“没有哦,我没准备。” “不!那我不睡了!”祁凌把头埋在狄初脖颈间,竟开始撒娇。“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期待一晚上了,怎么能这样。我要礼物……” 狄初被整得招架不住,祁凌百年一见的软萌样弄得狄初心痒痒,喉咙干涩。 “好好好,有礼物。”狄初原本看祁凌喝得有点飘,不打算今晚给他礼物了,“那你去洗个脸,然后到我房间来。” 祁凌蓦地抬起头:“你要把你送给我?” “操,”狄初推开他,“还真敢说。” 祁凌屁颠屁颠地冲向浴室,狄初无奈又纵容地摇摇头,往卧室走。忽地浴室里传出一声惊呼:“我操!!” “怎么了?”狄初吓得握在门把上的手一滑。 “没事!我他妈嗑镜子上了!” 靠,蠢货。 狄初打开门走了进去。 祁凌洗了个冷水脸,清醒许多。他向来如此,酒劲来得快,去得也快。打开浴室的窗户,外面凛冽的冷空气嗖嗖地往他脸上拍。 吹吹冷风也清醒不少,刚从包里摸出烟盒,转念想着狄初还等着他,又把烟盒放回去。 许多年没过生日,今天这样一群人为了他聚集在一起,不感动是假的。 祁凌很清楚,要是没有狄初,或许往后的很多年,他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心情。 太窝心了。 祁凌没有对狄初说出口,一是怕矫情,二是觉得既然这个人在拼命地对他好,自己也必须认认真真地回应。 空口白言太飘渺,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更合适。 祁凌推开卧室门的时候,一如他今天进家门,愣了一下。卧室里一片漆黑,唯有摆放钢琴和挂着投影幕布的位置亮了两盏灯。 狄初脱了毛衣,只穿一件白衬衣,系着领带,坐在钢琴前。 钢琴王子,说的就是现在这样子。 祁凌回手关上门,有些结结巴巴:“初……我去,你们这什么时候搞的。” “今天你不在家的时候。”狄初解开袖口,调整了坐姿,窄腰往上,脊背笔直。“坐在那边的地毯上,你不是要礼物么,给你看我准备的。” 祁凌大抵猜出会是什么礼物,当即听话地走过去坐在地毯上。房间里昏暗不明,投影仪的亮光从祁凌身边穿过,投在幕布上。 第148节 狄初按下播放键,出现几秒黑屏。 祁凌背对着狄初,看着幕布。耳边是投影仪开始运作的嗡嗡声。 柔缓动人的音乐慢慢泻出,狄初开始弹奏《do you》。这首曲子练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比较熟悉。要在祁凌面前展示,像阅兵,像报备成绩,更是在情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捧出一颗真心。 幕布上慢慢出现一个人影,是狄初。 合着琴音,视频里的狄初坐端身子,犹豫了几秒,才开口。 “祁凌,生日快乐。” “其实最开始想给你买礼物,后来觉得还是跟你说说真心话吧。用金钱能买到的东西,终究不是你最想要的。” 狄初弹着钢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祁凌的反应。而祁凌坐在那里,直直望着屏幕,眼睛开始发胀。 “遇到你之前,我总是在想,或许我会孤独终老。我这性格是不太适合爱人的,初识时太刺,深交后太软。真正拿捏住我性格的人,简直可以为所欲为。可你没有。” “你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从一开始,就捂住我的眼睛,让我的眼泪留在你的手心里。你记不记得,第一次晕倒你在医院跟我说,别怕,以后有我在。” “我想,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喜欢上你了。而我,又习惯了对有变化的东西保持距离,所以当你一心扑上来时,我只敢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不得不面对内心,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谁让你那么犯规,第一次承认,我输了。但输给你挺好,因为是你,所以值得。” 祁凌抽了口气,鼻尖也开始发酸。耳边柔情的音乐还在继续,他完全能想象此时的狄初该是如何英俊的模样。 窗外的小雪逐渐洋洋洒洒,如一片片鹅毛,义无反顾地投向大地的胸膛。 “不在一起的时候,且以为,余生也这样。一开始输了不服气嘛,才爱来试试。千万宠爱也好,一路独行也罢。后来发现,思念无果,大雨滂沱。你我逆旅,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喜欢就是喜欢了,时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杀人。” “我曾想,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怎么办。” 祁凌一震,下意识脱口而出,声音沙哑又坚定:“绝对不会!”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是对着屏幕在说话,正主坐在钢琴前,缓缓弹奏曲子,也不知听见没有。 “我想,你肯定会说绝对不会。” 祁凌有些懵,看着屏幕,闭了闭眼,这人,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要结婚了,我们,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我们从高二相识,成为好兄弟,高三为自己的前程拼了命努力,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抱着对方痛哭流涕。然后,有一天,我去参加你的婚礼,定会笑着对你说:儿子,叫爸爸。” 祁凌攥紧双手,咬咬牙:够了,别说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希望给彼此一个大大方方的拥抱,好朋友天荒地老。而不是弄得像陌生人一样,一瞬你我之间山万重,水万里,鸿沟如银河,像是此生决裂再无期。你要明白,我是千万个舍不得你。往后见不到你,真是件悲伤的事。” “所以,我们这辈子,都别分开,好不好。” 祁凌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地下来了。 昨天广播里念诗,当众表白他没哭;初初组织全班同学为他庆生,他没哭;今天又是布置又是费心,他没哭。 祁凌始终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哭个什么玩意儿。太窝囊了。 但今天真的控制不住。 就那最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我们这辈子,都别分开,好不好。 祁凌背对着狄初,一首曲子快要接近尾声。他压抑着细碎的呜咽声,任由眼泪在脸上纵横。 为什么要哭呢。 情之所至吧。 何德何能啊。 “祁凌,我欢喜你。心悦你。爱你。多少相思加两斤黄酒,才敢把这句喜欢说出口。i love three things in this world,son,moon and you. sun for m,moon fht,and you forever.* ” 我欢喜你。 不肉麻,不浮夸,很坦诚。 听起来想哭。 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同理,一位男子的眼泪赢过所有动人的情话。 狄初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明明白白听到了祁凌的抽泣声。这人怎么还就哭了,狄初笑笑,刚想起身。祁凌背着他,说:“初……坐着别动,别看我。” 狄初坐在钢琴前,很听话地没有起身。 房间里陷入寂静与黑暗。 祁凌坐了会儿,慢慢站起来,一步步走到狄初背后,修长的双手放在狄初肩上。然后顺着对方修长的脖子滑到衣领。 祁凌轻轻解开狄初的领带,再用领带将狄初的眼睛蒙住,打了个结。 “凌哥……你……” “嘘——宝贝儿,别说话。”祁凌的声音依然沙哑,带着酒精勾人的味道,“我也给你弹一首。” 狄初眼前一片黑暗,当即没了抓拿。祁凌牵着他的手,让他站起来,然后自己坐到琴凳上。此时气氛有些微妙,介于暧昧与感动之间。 祁凌让狄初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腿上,双手穿过他的腰际,放在琴键上。 整个将狄初抱在怀里。 狄初失去视觉,听觉与触觉便格外灵敏。祁凌将头埋在狄初锁骨上,颈窝处一片温热。 是真的哭了。 狄初伸手抱住祁凌的脖子,因为看不见,只得摸摸索索地靠近祁凌,捧起对方的脸,慢慢吻下去,不带任何情欲。 祁凌试了几个音:“为了迎合今天的主题,给你弹一首《love is 2》。” 狄初点点头,欢快琴音从祁凌指尖滑出的时候,狄初还是愣了一下。 冲击太大,改变太大。 若说《do you》是初恋般小心翼翼,青涩中带着不确定,捧着一颗脆弱的心给爱人。那么《love is 2》便是热恋中的浓情蜜意,是两个灵魂相交时的欢欣雀跃。 祁凌没有看琴键,已经熟练到这种曲目完全凭感觉。他感觉到狄初的喜悦,自己眼里还带泪,却也跟着开心起来。 祁凌指尖没停,跟着吻上了狄初的唇,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压抑的低喘和放纵的呻吟此刻统统爆发出来,耳边是跳跃的音符,眼前看不到任何事物。 太刺激,狄初被撩得腰软,他知道此时祁凌定在欣赏自己的表情。 祁凌弹着琴,一心二用,微睁眼看着狄初晶莹的唇。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脑子里仅剩的酒精开始为虎作伥。 狄初有些热,缓缓从衣领解开衬衣的扣子。祁凌看得欲火焚身,而他手上的节奏没有混乱一丝一毫。 狄初将手伸进祁凌的衣服,在对方腰上揉捏再揉捏。气氛变得暧昧而情色,祁凌抬头吻上覆盖在狄初眼睛上的领带。从眼睛往下滑,吻过脸颊,吻过嘴唇,吻过脖子,又吻到耳边。 最后一个音结束时,祁凌轻声说:“狄初,我说过了,我会给你一个家。我绝对不会跟你分开的,我要给你唱一辈子歌,说一生的情话。” 狄初缓缓抬手,取下蒙住他眼睛的领带。 两人视线在昏暗的灯光里交汇,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在等。* 你来了,从今往后,我们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狄初看着祁凌,两人的气息互相交织。气温节节攀升,窗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凌哥,我想要。” “我想跟你做爱,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i love three……you forever.”——《暮光之城》 翻译:天地之间,三事吾之所欣:昼则乐日,夜则惜月,一世则恋君。 2“这世上……对白”——《骆驼祥子》 3“我知……我在等。”——沈从文《雨后》 4“从今……生离。”——杨绛《我们仨》 5《do you》很好听,睡不着时强荐!《love is 》有两首,一首《love is 1》一首《love is 2》,第一首很舒缓,青涩,干净,温柔。第二首热烈,欢快,动人,甜蜜。 建议听了第一首再听第二首。 如果把两首曲子找出来,边听边看最后这几段,应该会有不同的感受~ 第74章 狄初说:我想做,就现在。 祁凌愣了一下。 狄初从未如此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欲望渴求,除开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往往都是水到渠成情之所至时,才会露出那么一点想要的味道。 房间有些昏暗,视觉受限时,对方的轮廓与声音便变得尤为让人敏感。祁凌耳边沉重的呼吸一滞,接着急促起来。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刻开始脱衣服脱裤子,至于如何翻滚上床,都不太见得有印象。 投影布上的视频循环播放,狄初的声音在室内不高不低地游走着。祁凌有些红了眼,明显感觉身下的人热情地非比寻常。 狄初将祁凌拉下,两人唇齿相依抵死缠绵。赤诚相对,根本不用任何气氛的推动。祁凌已有些急躁,不如以前来得耐心而细致。 莽莽撞撞送进去的时候,狄初后背微弓,整个人一凛,疼痛感从后下方一股脑地烧进神经里。 “嘶——你他妈——” 后语还没来得及再说出口,祁凌抓住那人窄腰便是痛痛快快一阵又一阵的律动。 今夜两人都卯足了劲儿,似是谁也不愿让着谁。欲望的大火来势汹汹,上方的亲吻与舔舐,下方的交合与激昂,都令人百骸具酥。 狄初被弄得软了腰,失了魂,一双手抓着床单像是又舒服又难受, 抑不住的轻哼从嘴里泻出,与投影幕布里的视频相呼应。一个欲火难耐,一个一本正经。搞得祁凌差点没直接交代出去。 太他妈刺激。 两人暗积的快感如潮水,如飓风,如暴雨,如冬季纷纷扬扬,下得毫无顾忌的大雪。没有尽头般在体内波动翻滚,令人神智沉醉。 那晚直到最后,狄初是第一次在欢爱的过程中晕了过去。不知是太困,还是太纵欲。而祁凌浑身是汗,感觉脑中白光一闪,四肢累极。 两人来不及清理,相拥着睡了过去。 第149节 徒留一室令人面红耳赤的气息。 圣诞节后,这日子就似白驹过隙。今年过年特早,翻年一月中旬便是除夕。 三中的寒假历年来对高三学生也挺仗义,不搞什么无谓补课,只不过开学得提前几天。 狄初听缺心眼在讲台上念到放假和收假日期的时候,脑子不灵光地抽了一下。 “一共二十五天假期?!” “嫌短?”祁凌弓着腰,偷偷从窗台边取下充电暖手袋,接着塞给狄初,“好像传言是说我们这一届比较丧,去年高三将近三十天来着。” “不是不是不是,”狄初连连摆手,把手插进暖水袋的隔层里。暖手袋的热量顺着指尖不留余力地往身体里钻,“放假时间这么长,这他妈还读不读了,考不考大学?” 程司从为了体现英雄所见略同的心情,特地转过“臃肿”的身子,感叹一句:“世风日下,吾等向学之心,真乃如滔滔之流水……” “打住。”祁凌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天天搁学校里蹲着头悬梁锥刺股都没人说你,别把我家初带上。” 狄初看看祁凌:“哟呵,会用成语了啊。” 祁凌:“宝贝儿……我在你眼里到底是有多不入流……” 其实放假长短不在狄初的考虑范围内,学霸压根不care在哪里学习。但有组织有效率的学习确实只在学校才能实现,不知今年n市如何放假,补习肯定跑不了。 试想本来进度都差不多,但别的学校在假期火力全开地补上两周课,这差距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狄初没心情跟他俩贫,拿出手机给徐陆发了条消息:葫芦娃,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没多久,徐陆回的消息让狄初隔着屏幕都能嗅到对方想死的决心。 —操!别跟我提放假!我们不放假! —我操,葫芦娃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除夕前两天才放假,大年初二开学。这他妈跟不放假有个屁的区别。 狄初皱了皱眉,没想到市里已经抓得这么紧了。自己虽说对成绩的高低蛮有把握,但在面对“别人”放假也如此“努力”的情况下,还是捏了把汗。 且不说水平相当的人,n市里还有那么多比他牛逼的学生,都还在拼命学习,这怎么让他坐得住? 摸着良心讲,狄初坐不住。 要明白,高考就是万人独木桥,高考就是真刀真枪的战场。一分踩死上千人这绝对不是笑话,只有在这最后一百多天的时间里咬紧牙关,才能笑到最后。 缺心眼还在台上讲期末考试前的复习注意事项,包括期末动员。总体来讲一班进入高三后,特别是高三上册后半期这段时间里的表现,是相当可圈可点的。 一来归功于许多同学自身的醒悟,二来也有狄初程司从等一批有人缘又有领导力的学霸的推波助澜。上课时捣蛋开小差的人数急剧下降,到了现在,下课也鲜有人出教室玩闹。 大多数人开始埋头于眼前的一方课桌,同学间互相讨论问题,暗暗较劲的良性竞争也逐渐抬头。 这对于狄初等人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整体学习环境对他们的影响也不容小觑。 自从期中考试后,缺心眼开始有计划地找一些成绩好的同学谈话,包括一些成绩不太好但有机会的学生。谈话过后,无一不对缺心眼表示感谢,狄初观察,这些同学的学习热情也高涨地不得了。 狄初一直等待着,等待缺心眼找上他。至少在他心里,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无论是“成绩好”,还是“有机会”,狄初都能沾上边。 但这事情离奇,等了很久也不见“临幸”,似乎缺心眼已经将他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 狄初多年来与老师相处无非一个模式:被动接受。 这也不怪他,一方面是性格使然,不爱往老师身边贴,搞得像是“趋炎附势”一般;一方面是老师对他的心情,简直“又爱又恨”,成绩好却钟爱逃课打架等一系列叛逆少年爱犯的中二病。 一开始狄初还能按捺心里的躁动,知道程司从也被叫去谈话后,狄初仍然没有任何动静。这时他才有点慌。 狄初需要一个倾听者,这个人还不能是祁凌,不能是温如水,不能是温琼芳,徐陆就更不可能。 因为他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鼓励,而是更客观的建议与评价。 人的一生里总有这样的时刻,内心挣扎,前途渺茫,你的目标已经显现出一定的轮廓,但你不知如何去抓住它。你会犹豫,你会焦虑,你站在十字路口,找不到方向。 你感觉自己前后空荡荡,一脚下去很可能踩空。所以这个时候,你想要依赖一个人。这个人,他有根茎,有宽大的枝叶,他就像一棵参天古木,屹立在茫茫原野之上。 这个人,他总能在最关键又最必要的时刻,为即将走出这片草原的鹿提供最后的荫蔽。 这个人,在这个时候,不说只能,但最好是老师。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狄初对于未来的走向有一个大致构架,包括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但“模糊”和“清晰”,完全是两个概念。 很多人在高中毕业之前,从来都是一味地读书,没有也很少有精力去思考——我到底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我们不能成为别人,别人的人生说到底对我们也很少有借鉴意义。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别人要吃西瓜,我凭什么也得去当个瓜农?应试教育的局限就在于它设定了一个模板,此后所有学生都如那工厂里的罐头,流出一批又一批的复刻品。 这样做有意义吗?很难说。毕竟有许多人表示,这世界上最公平的事,就只剩高考。 而现实说:不是这样的,你觉得公平是因为你还能拿着笔杆子做上几份卷子。 站在金字塔中部甚至以上的人,他们是不需要高考的。 那下面的人还能做什么?也很难说。 放弃也好,认命也好,哪怕拿了文凭出来找不到工作,任然为生活奔波也好。 其实最公平的事是在于:选择。 你能选择保持独特性,也能选择随波逐流。 狄初自从开始“选择”之后,他发现,很多事会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所以他现在选择去找去缺心眼“谈谈心”,不是针对成绩,而是针对前路。 缺心眼坐在太师椅里,手指摩擦着保温杯,难得正色:“狄初,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对你按兵不动吗?” 狄初坐在他旁边,也难得没有不耐的神色:“要是知道就不会来找您了。” “你啊,”缺心眼喝了口茶,嚼着连茶水喝进嘴的茶叶,“你这孩子什么都好,通透,聪明,就是有一点,固执。” 狄初没作声,似乎缺心眼是第一个评价他“固执”的人。 “你平时不表现,实际上认定一件事,也不考虑退路,就那样钻牛角尖似的拉也拉不回来。还有一点,就是骨子里你有文人的清高。” 清高,又一顶帽子。 压得狄初大气不敢出。 到底还是嫩了点。 “清高这个性,说好也好,说坏也坏。你看啊,从不对人谄媚,从不拉帮结派不参加小团体,甚至还把原本就有凝聚力的一班搞得更团结。这是好事嘛!大大的好事!” “但我为什么不主动找你,要让你找我?就是看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顾及清高的面子。” 缺心眼转动椅子,看向窗外。 校园里唯一一棵巨大的青松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好似一层层奶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有的公义道德你守住了,有时候,也可以不那么要面子。你的成绩我不担心,该怎么做你自个儿拎得很清楚,但以后的路怎么走,想清楚。” 狄初愣了愣,努努嘴道:“关于选专业……的事儿吗?” “这事你怎么想的?”缺心眼说。 “就是不太清楚,所以……” “有没有考虑过以后的职业?” “特别清晰的职业的话,没有……但是不愿意做公务员这一类。” “你好好想想,这么多年,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 “写文章吧……旅行算不算?” 缺心眼将水杯放在桌上,手指交叉:“从这一点来说,祁凌那小子,就比你出色多了。他混,但他至少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其实你文笔是真不错,以后有没有考虑当个职业作家?” “作……”狄初想了想,摇摇头,“这事太难了,我的文化底蕴也不够。” “又不是让你现在就要当,大学考虑选汉语言文学这类专业的,或许对你有帮助。” “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就是不太敢确定。” 缺心眼忽然笑起来:“年轻人不要怕,要敢拼!哪怕有一天拼得头破血流,至少你无悔。懂不懂?失败没什么,谁年轻时没走过几条弯路?走路当锻炼嘛,最后都是罗马城!” 人生殊途同归,最后目的地实则都一样。 有的人直线到达,有的人得翻山越岭,有的人要潜入深海,有的人得振翅疾飞。 可不一样的路有不一样的风景,怕什么呢,我们的目的不是比谁走得快。 而是看谁变得更优秀,活得像自己。 狄初沉默片刻:“如果……林老师,我是说如果,我高考失败怎么办?” “胡说!”缺心眼呵斥道,“还没考就做这样的假设,你是不是脑子抽了!” ……狄初想把刚刚那句话捡回来吃了。 缺心眼觉得自己反映过大,想了想,说:“防范未然不是不好,多给自己点信心。不过你要明白,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就够了。上天不会亏待每一个努力的人。” “高考失败也不意味着你人生就完蛋了嘛,”缺心眼说,“老子当年高考那成绩,现在都不敢拿出来说。结果怎么样?我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你且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去与留都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问题。最后这一百多天,拼尽全力好好努力,比问一百个‘如果失败了怎么办’要强得多。” “狄初,现在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了?就是想太多,一个人思想成熟没问题,考虑全面没问题。但你很容易失去了冲劲,当你把一切都考虑清楚,利益得失想清楚,极力做到及时止损,你就失去了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这就是你和祁凌的区别,也是我跟你谈话,最想同你说的事。好好学习这个不用叮嘱你了,如何做一个更好的人最重要。你不要因为成长因素而过于老成,你才十八岁,即将高中毕业。你们的未来,有大好前程。” 狄初从缺心眼办公室里出来时,冥冥中感觉一股力量在回升。缺心眼这样的老师,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刻总能借力于你。 这就是老师存在的意义。 这样的道理,祁凌说不出来,温如水更不可能,温琼芳失了犀利,徐陆那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龟儿子指望不上。 遇见一位好老师很重要。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狄初回到班上时,祁凌正在给谁发消息,脸上的春风得意简直能将寒冬霜雪给暖化。 “偷人啊,笑这么开心。”狄初走过去,因为才跟缺心眼谈完心事,此时也一身轻松,插科打诨的心情都回来了。 祁凌神神秘秘地说:“你猜?” “操,你他妈还真偷人?”狄初猛地一拍桌子,“手机交出来!” “我靠,我是那种龌龊下流之人?” 第150节 “你不是?” 祁凌叹口气:“你说是就是。” 狄初忍着笑把书和笔记本拿出来:“什么事儿?” “就是一个音乐制作人,想找我们合作。”祁凌把手机递到狄初面前,“请男朋友查阅。” “神经病啊,”狄初踹了他一脚,倒是很自然地两人靠在一起看聊天记录。“汪晨子?这谁?” “上次去n市参加音乐节认识的,当时不知道他是音乐制作人,随口聊了两句,后来交换了联系方式。” 狄初斜了一眼有几分得瑟的祁凌:“男的女的。” “噗。”祁凌没料到是这个问题,当即有些揶揄地瞅着他初宝贝儿,“嗯?吃醋着呢?” 狄初相当淡定:“怎么着吧。” “不怎么不怎么,哎哟——”祁凌抓起狄初的手捂上自己的胸口,“这儿甜着呢。” “滚蛋,”狄初笑了,“邀你合作,还是你们乐队?” “汪晨子老师是男的,妥妥的大叔,还是那种我一看就不对口味的大叔。” “又没问你这个。” “让你放心嘛,”祁凌咧嘴,虎牙耀武扬威,“找我们乐队合作,毕竟我又不单干。毕业以后回了n市,还能把乐队都带过去。这个机会挺好的,王立他们也不止一次表示过想要出去闯一闯,现在就等我毕业。这不,刚好机会又来了!简直不能更爽!” 祁凌说得满脸意气风发,狄初打心底替他高兴,说得对,这是个走出去的好机会。他们都不该一辈子困在这儿。 狄初说:“机会来了好好把握,毕业前再加强一下乐理方面的知识,打铁还需自身硬,你可别松懈了。” “没!问!题!”祁凌嘿嘿直笑,“那我们现在也算是一起努力了伐?你为高考,我为音乐!” “是啊。”狄初说,“现在是,以后也是。我们一直会一起努力。” 狄初想,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将未来设想一千遍一万遍,也不如现在踏踏实实开始干来得有意义。 更何况是与爱人一起努力,这种为了共同生活而奋斗的感觉,太他妈好了。 “对了。” “嗯?” “百日誓师,缺心眼让我去做全校的动员演讲。” “我靠!”祁凌夸张地叫了声,“那他妈听你演讲之后,全校不得疯狂学习?!” 狄初推了他一把:“别贫!傻逼。” 窗外又开始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雪,窗户上结起透明晶亮的冰花。教室里温暖热闹,同学们凑在一起唧唧喳喳讨论不停。饮水机前排起长列,女生聊着最近看的书,男生聊着nba球赛。 课桌上一堆又乱又高的资料与卷子,脚下箱子里放着三年以来所有的课本。 狄初拧盖保温杯,热气争先恐后地向上冒,水雾袅袅。透过朦胧看着这一室喧闹,忽然有那么一种庆幸,现世安稳,年华似水。 所有人都还在,都还有为自己的未来拼上一拼的可能。 懒惰的时候,有人用行动提醒你,不能再这样过日子了,你会死在这上面的;拼搏的时刻,有人陪伴你。过去就让它过去,从此山水不相逢,不问旧人长与短。 我们要看的,只有未来。 再从卷子里抬起头时,高三上期已经悄然结束了。 期末考试完的当天下午,狄初从考场出来,还有些恍惚。自从转学到这里,再慢慢习惯,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三年都属于这里。 也许是陪在他身边的人不一样,也许是现在的心态不一样。 狄初背着包,抬头看到从隔壁考场出来的祁凌正对自己使劲挥手。 是不一样,这傻逼介入自己的生活以后,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实质性改变。 狄初笑着走过去,两人亲昵地碰碰拳。祁凌把围巾取下来给狄初戴上:“这么冷的天,你又不带围巾。” “忘了,没这习惯。” “回家?” “回家。” 少年并肩走出教学楼,地上的雪不算厚,踩上去绵软无力。狄初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白影猛地向自己面门砸来。 “啪”的一声,狄初感觉连眉毛缝儿里都渗进了雪花。 冰,凉,冷,刺骨。 “我操!”祁凌他妈的简直惊呆了,愣在原地仿佛看到宇宙大爆炸,“谁他妈砸的?!” 周围一片哄笑,顺着声源望过去,程司从手足无措地站在几米外,而背对他们的张志强,显然才该是“受害者”。 张志强笑笑:“还好老子躲得快。” 程司从:“初哥,我哥!亲哥!凌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祁凌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掰掰手腕弯下腰:“有种别躲!” 受害者狄初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脸上的雪,特有范儿地邪笑两声:“两个,都不放过。” 一时间,原本喜气洋洋的放假时段,硬变成了雪仗追逐战。操场上越来越多的同学加入战斗,欢声笑语夹杂着骂爹骂娘操祖宗席卷学校上空。 狄初按着程司从往他衣领里塞雪团,一大块冰雪滑进内衣,冷得程司从一个哆嗦,差点哭出来:“哥!下手这么狠你不怕遭雷劈啊!” “老子先劈了你!” 那头被祁凌围追堵截的张志强跑得都快断了气,刚一个转弯,迎面冲来两个人。 祁凌大吼:“军儿!子乔!弄死他!” “我操——?!” 教学楼上,缺心眼透过窗户看着下方一派青春活力的少年少女们,不由得笑了笑。 他转头对另一位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老师说:“老齐啊,还是年轻好啊。” 齐老师往窗外看了眼:“就是希望他们要珍惜啊。” “挺好的。”缺心眼说,又看看逐渐变大的雪。 外边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纯白无暇。 “这冬天是真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师者……解惑也”“道之……存也”——韩愈《师说》 2最近看一些宝贝儿说要开学了,估计都是高三的。其实刚好这一章写到关于以后的选择和老师的作用,也不知道那些宝贝儿能不能看到。 早知如此,老七该昨天就写的。 高三开学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虽说文凭不能代表一切,能力高低不等于成绩高低。但一个好的环境对你心态的影响很大。 最后这一年,多和老师沟通,多和父母交流。专业性的问题最好咨询老师,毕竟教书这么多年,见过的事例太多。 遇见一位好老师很重要,希望你们去咨询时,能选择一个你心里认可的好老师。然后不要怕,有什么问题说什么,老师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你们照亮前方的。 第75章 没放假的时候盼着放假,真放假了反而无聊。 祁凌躺在床上看了看时间,早晨九点,窝里温热,狄初已经端坐在书桌前学习个把小时了。 祁凌赖着不想挪位,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滚到床沿,伸手扯住狄初的衣角:“心肝儿,放假不睡懒觉,这是对假期极其不尊重。”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狄初瞥了他一眼,“被子盖好,别感冒了。” “这暖气热得跟夏天似的,暖得人犯困。”祁凌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眯了眯眼,拉出一个长长的呵欠,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大狮子。 “困你就再睡会儿,”狄初看了眼时间,“把我那份也一起睡了算了。” “今天几点回奶奶家?” “过会儿吧,十点半。” 寒假伊始,狄初从以前一周回一次,变为每天回去。中午在奶奶家吃饭,下午留着陪她看书聊天,吃完晚饭再回耀铭二期。日子过得相当舒适安稳,唯一令人头疼的就是祁家兄弟,一回生二回熟,完全不要脸的“凌迟”二人组早已打入“敌人内部”。 不但每天跟着狄初去奶奶家吃饭,到后来进门跟回自己家似的。 温琼芳很多年都未如此热闹过,又都是小年轻、小孩子,两个也是带,四个也是带。关系近了,多多少少都拿对方当自己亲孙一样好。 祁凌会来事儿,对别人是鼻孔朝天没几个瞧得上。对温琼芳可不一样,那是实打实的好。保健品保健器材什么的,买了一箩筐。 每每温琼芳推辞,祁凌摆摆手,笑得既不谄媚也不奉承,真心实意地揽着她的肩:“奶奶,别跟我见外!狄初拿我当亲兄弟,如水和我弟又是好朋友,您对我好上天了都。我亲奶奶去的早,没见过爷爷的面,从小就没享受到老一辈的关爱,您就让我孝敬孝敬您成么?” 温琼芳拿他没辙,只有将情谊记在心里,每回祁凌跟过来吃饭,总会准备他爱吃的东西。没多久,祁凌荣升大孙子,狄初被唤二孙子,祁迟跟着沾光,成了温奶奶口中的小孙孙。 “奶奶,这都什么事儿啊?”狄初哭笑不得,又拗不过老年人的固执,“怎么就我变二孙子了?他又不是您亲的。” “哎哎哎,说话注意点儿,”祁凌挤眉弄眼地在后边掐了一把狄初的腰,“反正都是给人当孙子,在意大小干什么。” “老子是你爸爸。”狄初横了他一眼,“别动手动脚。” 两人低声掐架咬耳朵,温琼芳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祁迟和温如水拿着课本在餐桌上讨论问题,双学霸组常常对一渣一霸组表示不屑。 自从温如水与祁迟经历一番“磨练”后,感情越发的好。上次那“惊人一跪”,狄初倒是说什么都要保住祁迟在自己妹妹心中的光辉形象。不过家人这边的形式对他们越有利,人家两个小年轻反而越克制。 学校里联系少了,除开上下学,两人暗暗努力学习,却是谁也不打扰谁。每到成绩排名出榜时,两人才会装作在名单前“偶遇”。 温如水的头顶刚好到祁迟肩膀,挤着看成绩的人巨多。祁迟相当有分寸地把温如水围在自己的保护圈里,然后安心地在榜单上顺着寻找两人的名字。 “又在我后面。”祁迟轻笑一声,“不行啊,五分的差距啊。” 两人处在人群里,祁迟故意不叫温如水,水水这样的昵称,私下才用。 温姑娘很有气度地看着榜单:“别得瑟,还有下次。” 祁迟低头盯着温如水黑软的发丝,在冬日下微泛光泽。祁迟心中一动,泛起无边柔情蜜意。不着痕迹地在混乱的人群中偷偷擦过温如水的手背,一个冰凉,一个火热。 两人的体温在一瞬间触碰又分开,温如水回头时,祁迟已如游鱼般挤出了人群。 第151节 祁迟跑了几步回过头来,视线刚好对上。温如水弯了弯眼睛,祁迟无声做着口型:水水加油! 与清纯组不同,污妖王组合时常搞得乌烟瘴气。狄初在奶奶家厨房做饭,祁凌借口打下手也要进来亲一亲摸一摸。狄初无数次举起菜刀,最后在爱情的强大作用下,打消了念头。 在祁家就更不用说,祁迟不在的日子里,狄初被祁凌带着各个角落都不放过。虽说狄初自身是个挺节制的人,但熬不住祁泰迪夜夜笙歌,日日求欢,说是要把上学时忍下的一并讨回来。 这他妈就很不是个东西了。 狄初好几次想问问祁凌怕不怕肾亏,但这同样顾及到自己的面子。换言之,祁凌不怕,那你狄初怕咯? 年轻人就这点不好,缺心眼也说过。 死要面子的下场是什么? 活受罪。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徐陆打了个紧急call,说第二天会从n市赶来县城,赴当初那个未曾兑现的约。狄初想了半天,才猛地想起当时给徐陆坦白自己正儿八经交了男朋友之后,徐陆哭天喊地地说自己没良心。 搞得狄初差点出现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负心汉的幻觉。 “徐陆?就那个疑似你小情儿的老铁?”祁凌难得在床上认认真真同狄初讨论问题。 狄初差点没一脚把他踹下去:“老铁就老铁,什么小情儿,找抽么你。” “他来看你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过年的时候来。”祁凌撇撇嘴。 “我们原来的学校寄宿制,本来就抓得紧。他这次过来呆两天,找他妈给老师请假,说他要去见走散多年的亲兄弟。” “……他妈这么说的?” “总不能说得了绝症或是死了亲戚吧。”狄初说,“没事,徐妈人特好,拿我当亲儿子。说是见兄弟也没算撒谎。” “哦哟——”祁凌阴阳怪气地拖了个调子,“我妈也拿你当亲儿子啊。” “别贱,徐陆钢筋直。” 祁凌乐呵一笑:“实话告诉你,没有掰不弯的直男,只有不够足的决心。” “那你掰一个试试?” 狄初语气一冷,祁凌自知碰了逆鳞,赶紧讨好抱着对方顺毛:咱们在床上不提别人,继续继续。 徐陆来的那天,刚下过一场雪。 车站附近除开被清理的道路,白茫茫一片。天气好得像是特地为了欢迎他。 碧蓝的天空像蒙着塑料糖纸,大团大团的白云慢悠悠地滑过。 徐陆提早到达,站在广场上的雪松边等待。祁凌跟着狄初一起去接人,远远的,狄初伸出手对着雪松下挺拔的身影指了指。 “喏,徐陆。” 祁凌抬眼看了看,第一反应是这小子真他妈不赖,第二反应是:“初,你们俩以前真没啥?” 狄初恨不得把祁凌溺死在雪地里算了。 祁凌望着那抹如松般的身影,琢磨了会儿。一身纯黑大衣,灰色围巾,长得怎么样暂且不说,就这气势都能吸引大片大片探究的目光。 “这种人掰弯也只能做1号,”祁凌说,“不然太可惜了。” “要说你们以前真没什么的话,我都想怀疑你俩是不是当年觉得彼此功能有问题。” 狄初叹口气:“祁凌,我他妈怎么就喜欢你这种人。” 祁凌摇摇头:“我是庆幸这哥们儿直得好,不然估计就没我啥事儿了。” 祁凌心情颇为复杂,心道那句话果然不错:颜值高的人喜欢互相做朋友。 徐陆的长相没让祁凌有落差,虽不是极其出色,在男生里也算上等。徐陆对祁凌的印象也是惊为天人,想着初爷这次真捡了个宝。 祁凌朝徐陆嗨了一声,后者相当上道地从包里拿出烟递过去。这男生之间,只要看对了眼,气息相投,一根烟再加一口酒,几乎就能混到一块儿去。 “人精啊,兄弟。”祁凌笑着伸出手。 “都是出来混的。”徐陆叼着烟,一张口,尽把所有正派形象毁了个通透,“我初承蒙你照顾了。” 啧。祁凌还是不爽了一下。 什么你的,老子的。 狄初毫不客气地踹了徐陆一脚:“怎么说话呢。” “哎哟,”徐陆喷了口烟,对着祁凌眨眨眼,“你的你的,两口子还真是同穿一条裤衩。” “咱们一起穿裤衩的日子已经过了。”狄初揶揄地说,接着揽过徐陆的肩。 “我操,什么时候过的?” “从你找老子帮你写情书追隔壁班花的那天起!” “我日啊,这么个事你记到现在?” “老子要记一辈子!” 祁凌跟在他俩身后,目测徐陆和狄初差不多,可能要高点。两人亲兄弟般肩搂肩,笑着闹着说近况。 祁凌没有上前插嘴,这个时候自己于情于理都没有靠拢的必要。 狄初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接触以前的朋友了,徐陆过来探望,是件顶好的事。 徐陆回头看了眼祁凌,发现对方离得很远。接着转过头来:“初,你这男朋友,够够的。” “什么够够的。”狄初不在乎似的,内心却炸开了花,这他妈不废话么。 徐陆说:“就是够爷们儿,够懂事,也够帅。比以前那些货色好多了。” “你这话怎么有点贬低我的意思。” “哪有,是祁凌太‘这个’了。”徐陆神神秘秘地比了个大拇指,“你不也说了,对你挺好的。” “是挺好,”狄初挑眉,“羡慕啊?” “我他妈直的我羡慕个屁,”徐陆嘘了一声,“不过——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话题转得太快,狄初愣了一下,心想这孙子什么时候也爱装正经了。 接道:“我的成绩你还担心?倒是你,毕业后怎么办。” “你说没问题就行,虽然我看这里没想象中那么糟糕,就是地方小,但你该走的时候还是别犹豫啊——”徐陆又往后看了眼,“他毕业怎么走?” “人家玩乐队的,家里有的是钱,想怎么走怎么走,你管个屁。” “跟你一起走?” “差不多,他回n市,我……到时候看学校吧。” “n大虽然也是重本,不过我觉得你的成绩在那里读,算是可惜人才。”徐陆说,“往皇城脚根下走吧,我妈打算送我2+3项目出国,前面两年呆皇城根,咱俩还能一块儿。” “你是没断奶,还是妈宝男?”狄初白了他一眼,虽然对于徐陆愿意一直跟自己困在一起这件事挺感动的,但人各有志,也不知道最后怎么走,“到时候还得看分数看专业,我俩想上大学也捆一起?哪有那么称心如意的事。” 徐陆想了想,是自己看得过于简单了:“反正我成绩就这样,爸妈砸钱把我送出去是条路。你不一样,初爷,好好琢磨琢磨。” “嗯。”狄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其他事。 徐陆过来待两天,本是很懂事地说自己住酒店,没想到祁凌很有东道主觉悟,带着徐陆回了家。收拾出祁迟的房间给徐陆,大言不惭道:“我弟好解决,你随意!” 当晚祁迟回来发现莫名其妙没了床,心情相当精彩。而当他看到徐陆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大抵是出于直男间的惺惺相惜,或是出于视觉动物间的互相欣赏。 祁迟伸出手:“帅哥,爸爷怎么不早说他有这么帅一直男朋友,搞得我以为他身边全是弯的。” 徐陆没想到这小孩儿还挺好玩:“爸爷是初初?” “可不嘛,刚来这儿的时候,那浑身烦躁的气势,又能当爸爸又能当爷爷。” 机缘巧合,倒是结下了一段不太深刻的革命友谊。 况且这友谊在第二天徐陆见到温如水时,直接就翻了。 “初爷,我去,你从没跟我说过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徐陆的风流史要说能写清明上河图那么长,绝对是小瞧他了。知道的不知道,明面的暗里的一箩筐。 “我刚转回来那会儿就跟你说过了,”狄初一边把温如水往身后藏,一边对徐陆严加警告,“这是迟迟的,追你的班花去!” 徐陆耸肩,表示:“你们把我想得也太禽兽了吧?” 温如水将此人打量一番,认真地盖上四个字,可不就是——衣冠禽兽么。 徐陆的到来为无聊平淡的假期生活带来了一些起伏,为了让徐陆觉得不虚此行,不仅带着他爬山看水,还拉去地下广场溜达了几圈。 徐陆对有钱有势有后台理解得很通透,拿他们学校来说,官二代富二代海了去了。早上bmw送,晚上benz接,这都还算低调的。但鲜少有人像祁凌这样,能不向父母要钱就绝不伸手,工作室乐队什么的搞得有模有样,乐器玩得花样百出,是个人物。 徐陆见识到祁凌在舞台上花式秀之后,咂摸着跟狄初说:“这哥们儿以后不简单。” “别说得那么老陈,”狄初说,“显得你见过多少事一样,谁还不是第一次活了。” “就是感觉,你懂吧。”徐陆原本踏实的心又开始浮躁起来,“你们有没有……考虑以后?” 狄初愣了愣:“我有,不知道他有没有,没讨论过。” “反正有时间讨论看看,”徐陆故作轻松地说,“谈恋爱这事儿,也没规定只能谈一次嘛。” 两天时间,说长也短,狄初带着徐陆走了几遍没什么可逛的县城,吃了几顿谈不上美味的饭,徐陆又该滚蛋了。 徐陆长吁短叹地表示自己不想走,回去又他妈得上课。 “初,要不然你跟我走吧?” “我操,”狄初趴在窗台上抽烟,“私奔么?” “哎不行,这样祁凌不得提起四十米屠龙刀来砍我,”徐陆叹口气,“那要不你们都来我家?反正你们也放假了。” “想得美,我还要陪奶奶,这也快过年了。” 两人站在阳台上,二十楼,站得高看得远。临近新年,天降瑞雪。街道上挂起一水儿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小城格外喜庆。 徐陆收敛起吊儿郎当的笑意,莫名叹口气:“一年又一年,时间真他妈快。” “你不是巴不得早点长大,脱离你爸妈的管制?” “我要是你爸妈……”徐陆猛地住口,“我操,我……” “没事,”狄初摆摆手,“我早就好了。” “我猜也是,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徐陆比划几下,最后放弃,“算了,知道你振作起来就行了。” 两人颇为默契地沉默半响,最后狄初紧了紧外套,说:“陆子。” “嗯?” 第152节 “好好加油。” “我这成绩加个屁的油,还不是仰仗爸妈。倒是你,钱还够不够?” 狄初把烟在烟台上戳灭:“够的,当初房产变卖还有不少钱,爸妈走了什么都是我的。亲戚可怜我,倒没人打过什么主意,只是现在连联系都没有。” “你活你的,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我就……在意我奶奶。” 徐陆微皱眉:“奶奶怎么了?” “说不上来,就是希望她什么都好。”狄初释然一笑,“你明天又要回到灭绝师太手里,坚持住啊。” 徐陆嘁了一声:“初,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知道不,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要跟我说,你别一个人扛着。以前咱们一条船,以后一样的。当初我给你收拾行李,送你到这儿来。等你离开这儿的那天,我一样来接你。” 狄初伸出拳头,两人碰了碰:“我知道。” “亲兄弟。” “嗯。” 待了两天,第四天送徐陆走的时候,狄初恨不得一脚把对方踹上车。徐陆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怪矫情。 拥抱了不下二十回,整得祁凌当场炸了。 一把分开两人,祁凌跟头狮子似的:“你要说你现在对我初有意思了,老子第一个打得你不认识回去的路。” 自此,徐陆见识到了祁凌作为黑道世家的真把式。 领地意识超强,别人碰都碰不得。 倒也安了心。 这种人,一般认了真,是会拼了命的。 徐陆前脚刚滚蛋,温如水的电话就来了,说是奶奶高血压有点犯了,让狄初回去的时候顺便在楼下的药店买点降压药。 狄初头回知道温琼芳还有这毛病,急得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看得祁凌心惊胆颤。最后还是祁凌打电话给温如水再次确认情况,才知道是老毛病。 老年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这样或那样的小问题,狄初大惊小怪了。 这边风波刚停,那边高春丽又来了电话,下达圣旨:我们过两天就来跟你们团年,好好布置。 狄初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的第一个春节,就要到来了。 电视上还播着:春运难,难于上青天。狄初和祁凌、祁迟窝在家里开黑,游戏刚打到一半,狄初忽然猛地一拍大腿:“走!叫上我妹出去买年货!” 祁凌手机一扔,当然是无条件响应。 祁迟愁眉苦脸:“这局还没打到一半啊!” “会被举报的啊啊啊!” 狄初和祁凌穿上外套,在玄关处一边穿鞋一边取围巾:“你不去算了,如水说她马上出门!” 祁迟关掉游戏,举报是什么?能吃吗? “喂!你们等等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1徐陆这小子我也很喜欢啊,衣冠楚楚,又不是个好东西。这种人,就喜欢看他以后受挫的样儿。哈哈哈~ 2看完《二十二》贼心塞。 第76章 “对联,窗花,灯笼,挂饰,酒……” “等等,”狄初按住正在念购物清单的祁迟,“什么酒?” 祁迟被打断地有些懵逼:“红酒啊,爸妈要喝。” 狄初后知后觉地松开手:“哦对,你爸妈要来了。” “是咱爸妈,”祁凌从隔壁货架支出头来,“反正到时候都得喝。” 温如水站在旁边选零食,温姑娘除开学习看书,最大的爱好就是吃零食。对各种口味的饮料更是毫无抵抗力。 没办法,吃货体质。 温如水是早知道祁迟的爸妈已经认识狄初了,上次祁凌和狄初住院,吓坏了温如水。祁迟安慰好久,才让温如水忍住没告诉温琼芳,不然又是一堆讲不清的事儿。 温如水没料到祁家如此开明,一开始还捏了把汗。没想到不仅好说话,而且很懂得体贴人。 上回在医院给狄初送东西过去,与祁家父母打过几次照面。 话没说上两句,温如水始终有个不知当讲不当讲的错觉。 她总觉得:祁妈看她的眼神儿不对劲,很不对劲。 狄初趁祁迟和祁凌挑酒,转身走到温如水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如水。” “嗯?” “我问你个事儿。” 温如水鲜少见到狄初这样吞吞吐吐:“怎么了?” 狄初把购物车推在手里,跟着温如水慢慢走:“奶奶身体这几年怎么样。” “这个啊,”温如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奶奶身体一向硬朗,就前年检查出高血压。医生说了多注意注意就好。” “没其他的吧?”狄初眼神扫视着货架上一排排薯片,难受得慌。他和温如水不一样,不爱吃零食。 温如水又拿了一袋薯片扔进购物车里:“哥,你还在惦记前两天的事?” “少吃点薯片,”狄初想把那一推零食全放回去,到底还是忍住了,“当时是吓了一跳。” “我喜欢吃呗,”温如水俏皮地眨眨眼,接着说,“哥,别太在意,老年人谁没有点小毛病。况且我们奶奶那么好的人,肯定长命百岁啊。” 狄初想说,我知道,但我再经历不起第二次亲人离别了,特别是短时间内。可大过年说这种晦气话,谁也不爱听。 狄初只有转了话风:“对了,祁迟爸妈知道他喜欢你。” 温如水正在伸手拿酸奶,整个人一僵,半响,温姑娘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wtf?!” “哎,女孩子别说脏话。”狄初刚想阻止,温如水人影儿都没了。 “祁迟——”消失在走道里的温如水只留下一声吼,“你给我过来——!” 狄初悻悻笑了两声,把购物车推到货架边,偷偷放了一袋薯片回去,女孩子还是少吃零食比较好。 喧嚣的超市里放着新年好,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狄初依然听到了祁迟石破惊天的国骂。 “我操,我操,我操操操?” 祁迟跟着就七弯八拐地奔了回来:“初哥,我爸妈怎么知道的?!” 狄初装聋作哑,他当然不可能告诉祁迟:我和你哥,心有灵犀地出卖了你俩。 祁迟觉得这事儿太操蛋了,温姑娘这才明白当初高春丽看她意味深长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狄初推着购物车去找祁凌,留下晴天霹雳的两人在原地回味。 祁凌逛超市讲究效率,见什么拿什么,不看价钱也不管性价比。狄初实在不放心他一人去采购对联,赶紧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祁凌一米九的大个子,挤在一群大妈中间,每提起一副对联,旁边热心的大妈就会说:“小伙子,这副不好,字儿不好!” 祁凌眼睛都快瞅瞎了,也没觉这字哪儿不好,横竖比自己写得好。 大妈拿起另一幅给他:“这副!不错!” 祁凌勉为其难地接过,想着要不两副一起买,右边的大爷吱声儿了:“别买这副!寓意太一般!” “寓……意?”祁凌懵逼脸。 大爷估计是教职工退休,一看对方虚心求教脸,顿时讲得兴致勃勃:“你看你手上这对啊,泰运鸿开兴隆宅,财源广进昌盛家。整个就一字概括:钱!” “钱……钱怎么了?” 祁凌想说钱好啊,君子爱财,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比我爸有钱啊。 大爷一声冷笑:“俗!” 祁凌脸色有点垮,想说我就一俗人。 “那大爷您高见?” “问的好!”大爷把大妈往边儿上挤开,伸手在对联货架里扒拉几下,取出一副,“这个!乘岳麓遗风胸怀万卷成大器,倚王者宝地笔聚千钧步青云!” 祁凌眼睛一亮,倒不是说他一瞬间听懂了啥,充其量就听到了最后三个字:步青云! 翻年狄初高考,弟妹中考,除开自己,这一家人,哪个不是需要读万卷,步青云的? “好好好,爷爷,就这副就这副!”祁凌刚伸手去接,先前那大妈可不干了。 “小伙子,我给你介绍的这副不行?爹妈做生意的多需要招财进宝,是不是?” 大爷赶紧怼了回去:“老婆子,知不知道什么叫钱财乃身外之物?俗气!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是掉钱眼里去了?真正做学问的有几个?” “读书还不是为了挣钱?”大妈一听不干了,两人中间夹着祁凌,直接展开辩论。 祁凌左右看看,最后牙一咬,心一横,抱着一堆对联挤出舆论中心区。他刚松口气,抬头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看笑话的狄初。 祁凌抬手点点他:“宝贝儿,你就忍心。” “这不挺有意思的。”狄初把购物车推过去,“怎么买这么多?” “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大妈的力量,”祁凌把对联扔进车里,“那阵仗我不都买下来,估计等会儿挨打的是我。” 狄初乐得浑身发抖,祁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想笑就笑,憋成震动了都。” 狄初哈哈笑出声儿来,一时没接上气:“哈哈哈,哎,我说……哈你买这么多,都贴哪儿?” “爱谁谁,妈的,”祁凌揽过狄初的肩膀,“奶奶家贴了,我们家贴,还有剩的,开学贴教室去。” “教室?”狄初说,“这还真他妈只有你能想出来。” “多好啊,老大肯定感动地痛哭流涕,说不定能不管我上课睡觉了。”祁凌说,然后随便拿起一副对联,看了看上面的字。 学着刚才老大爷的口气。 第153节 “就这副!天增岁月人增肥,春满乾坤猪满门!” 狄初又被口水呛住:“我操!神他妈猪满门!” “可不是么,一教室待宰的猪。” “滚。” 挑完年货,回去的路上温如水发现少了一袋薯片。狄初暗暗心惊,吃货的记忆力当真不容小觑,而温如水问起去向时,狄初再次很不厚道地推给了祁凌。 祁凌作为实力背锅侠,从两人认识到现在,背锅不在少数,还能在意这一次?于是,在狄初眼神暗示几番后,祁凌勇敢地说:“如水啊,哥吃了。” 温如水还没来得及张口,祁迟不干了:“哥!水水的零食你都吃?!还是不是个男人?!” “耶?!”祁凌一愣,这小子还敢教训起他亲哥了! 两个为了自己想维护的人,差点在街上打起来。反观甩锅一级棒,忘性一流好的狄初和温如水,已经商定去便利店再买一包薯片。祁家兄弟互看一眼,及时止住了这场差点因“薯片”而引发的三次大战。 四人回到奶奶家,把一大堆年货提进去的时候,温琼芳惊了一下。 往年春节,只有温如水陪在身边,狄初母亲因精神问题,很少回来。温如水的父母也分开地早,除夕夜都在新家庭度过。 初一之后,偶尔回家看看。 温琼芳作为空巢老人的典型代表,确实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热闹的新年了。老人家手足无措,说话都不利索。好在四个小年轻都很贴心,热热闹闹地把里外收拾一通,话题不断。 “正!正点!歪了歪了!不是!你是不是傻?往左!什么叫往左,你脑子是长在右边的吗?!” 狄初大刀阔斧地指挥祁凌贴窗花,叉着腰站在下边儿直嚷嚷。 “初,你别忽悠我学渣,我本来就有左右两个脑子!” 祁凌不服气地顶了句嘴,不料手下一滑,直接把年年有鱼上的鱼给贴反了。 “我操,”狄初低骂一声,“行不行啊!不行让你弟来!祁迟!” “哎——” “过来贴窗花!” 祁凌:“你敢!” 刚贴完对联,脸上还粘着一块胶布的祁迟顿在原地:“那我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狄初恨铁不成钢,祁凌极想证明自己,两人愣是异口同声道:“滚蛋!” 祁迟双眼睁大,撇撇嘴,往厨房跑:“奶奶!奶奶!他们欺负我!” 厨房里传来温如水爽朗的笑声,温琼芳半是笑意半是严肃地问:“谁!谁敢欺负我们家小孙孙了,奶奶收拾他。” 一时间,屋内暖意浓浓,真乃天伦之乐。亲情化作更为直接而窝心的笑声,直达每人的骨髓里。 祁凌回头,见狄初一脸满足,嘴角噙着太过明显的笑意。心头一动,忍不住弯下腰,偷偷在狄初额前吻了一下。 狄初慌忙往后退开一步,下意识向厨房看去:“贴你的!” 祁凌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过身贴窗花去了。 晚上从奶奶家回去,祁迟半路接了罗智的电话,说是约去唱歌,唱完网吧通宵,不回来了。 祁迟给祁凌请示的时候,亲哥还没表态,狄初倒是皱了皱眉:“这么晚,一群人鬼混什么。” “哥,你放心,没女生,我们也不乱来。”祁迟怕狄初担心,翻出罗智的号码给他,“不信你问罗智,保证没串通好。” “今天通宵,明天回来睡一天,不看书了?” 绕了半天,原来是这个。祁迟没觉得烦,反而一阵感动漫上心尖,初哥在关心他学习。放眼过去这么多年,有谁问过他,晚上什么时候回家,学习计划会不会打乱。 祁迟缠上狄初的手臂,晃了晃:“爸爷,你放心,就今天一晚上。我们好久好久没聚了,我保证不耽误明天的复习进度!好不好?” 狄初被一系列撒娇整得膈应,祁凌不爽:“滚滚滚,赶紧去玩。老子男朋友你抱这么紧,找死是不是?” 祁迟狗腿地给他俩散了烟,撒着丫地跑没影儿了。 两人回到家,狄初把奶奶家用剩下的对联窗花等带了过来,放在桌上,才发觉这一天折腾地够累。 狄初瘫在沙发上,懒得动,祁凌单膝跪在他旁边,帮他解开扎起的头发:“是不是太累了?” “是有点,”狄初轻轻合上眼,顺着祁凌的手掌蹭了两下,“一直都是脑力活动,今天心血来潮上下闹腾,不累才怪。” “你这是体力不行。”祁凌伸手慢慢揉捏狄初的肩,“多运动运动。” “你才不行。”狄初懒得跟他计较,祁凌力道掌握很好,舒服地让他嘤咛一声。 祁凌从后面靠近,那猫一般的轻吟挠得他口干舌燥。原本在肩上捏得好好的,慢慢慢慢变了味儿。 十指顺着蝴蝶骨一寸寸往下滑,滑到腰际,又开始细细碾磨。狄初微睁眼,眼底一抹春光荡漾,嘴上说的话却是欲迎还拒:“别闹……” 祁凌揉着揉着,从后面揉到了前面,狄初软成一滩水,只得将全部力量靠在祁凌身上。 房间里越来越热,祁凌伸手褪去两人的外衣,狄初嫌裤子太紧,摸索着解开皮带。 这象征性的邀请,逼得祁凌血气翻涌。 实在忍不住,直接将人公主抱,正要往房间里走,狄初潮红着脸支吾一声:“还没洗澡。” 祁凌喘着粗气:“一起?” “嗯。” 磕磕绊绊把人带进浴室,三下五除二剥光衣物,祁凌把狄初抱在洗漱台上压着密密绵绵地亲了又亲。狄初后背靠着镜子,又冷又凉,偏生前方祁凌又如火炉,叫人不仅躲不得,还不由自主地贴上去。 吻得元神都快移位,下面硬如火炬,祁凌打开花洒,将狄初拉到下面。热水冲刷着两具年轻而火热的身体,急切的水声掩映着高低起伏的呻吟。 做得到位了,做得舒服了。 祁凌在狄初身体里,神经里,魂魄里,放肆地涤荡着。 狄初扶着墙壁,声音支离破碎:“你……你慢点儿……” 谁都知道,不要就是要,要慢就是快,要和快,那就必须更卖力。 祁凌紧紧箍住狄初的腰,红了眼一般不知停歇。 浴室里做得累了,又颠倒回床上。 上了床,还没来得及吹头发擦身子,两人又滚做一团。 漆黑的房间里,唯有对方时而光焰灼灼,时而情迷意乱的眸子还能辨认,其他一切感官,均是如入混沌之境,挡不住蜂颠蝶狂,哪禁得雨骤云驰*。 销魂蚀骨魄散去,狄初自觉嗓子喑哑,再也叫不出声儿来,祁凌从脊椎尾部一路向上啃噬。 痒得狄初没有力气挣扎,又留一身红印,今晚才算落下帷幕。 翌日,冬暖懒洋洋地从窗户斜洒进来,两人是被一阵开门声吵醒的,睡意朦胧间,只当是通宵后的祁迟回来了。 祁凌把狄初拉近怀里又揉了揉,埋头在狄初颈窝间深吸一口。 他简直爱死了狄初身上的气息。 察觉身后这位泰迪精转世又有升旗的势头,狄初迷糊着赶紧往一边躲。 “去看看是不是你弟回来了。” “肯定是,宝贝儿,别闹,让我抱抱。” 祁凌这话说得又软又黏,甜糊糊在这样温存的冬日清晨格外受用。狄初没拒绝,由他抱着,一会儿又抬头过来亲亲。 两人亲一亲抱一抱蹭一蹭的,差点就要来个晨运。 忽然房间门一声轻响。 他们睡从没锁门习惯,再加上祁迟很少来打扰他们,今天祁迟是脑子有病还是什么,大清早来扰人清梦。 祁凌睡在靠门一侧,狄初睡在里边儿,两人同时抬头望向门口,看清来人时,脑子里只剩四个字——晴天霹雳。 神他妈——门口站的是高春丽! 那祁正雄肯定也来了!人在哪儿?这不废话吗,客厅! 等等,客厅?操操操!客厅里一堆两人意乱情迷时脱下的衣服裤子! 靠——! 狄初差点当着高春丽的面儿从二十楼跳下去。 饶是祁凌再厚脸皮,也抵不住她妈捉奸般幸灾乐祸的眼光。 “那啥,妈——”祁凌还没来得及开口。 高春丽笑着关上门:“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继续。” 转头对着客厅一声吼:“祁大雄!把客厅里儿子们的衣服收拾了!” 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狄初不知道等会儿要怎么出这房门。 祁凌嗷了一声,这夫妻俩,怎么从来都不按规定时间出牌?!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挡不……云驰”——《金-瓶-梅》 2办完事儿的第二天早上,父母查房!这就有意思了,比警察查房还刺激—— 哈哈哈哈哈—— 反正都是亲儿子,折腾起来多么有意思。 第77章 爱因斯坦曾基于上帝不玩弄骰子的论断,反对量子理论中的随机元素。然而所有证据表明,上帝完全是一名赌徒。 事件发生的随机性通过大量的重复实验即可预测。 狄初和祁凌在高春丽关上门的一刹那,同时闭上眼。今日的上帝铁定是威士忌喝多了,邀上爱因斯坦做实验,顺带豪赌一把。 狄初低头看了眼腹部的红印子:“得到教训了没?” 祁凌说:“我没有这样的爸妈。” 狄初叹口气:“我们怎么出去?” 第154节 祁凌似乎在深思熟虑,半响说:“走着出去。” “操。”狄初踹了一脚,傻逼,废话!没想到昨夜纵欲过度,腰部和大腿根还酸痛难耐,刚伸出腿,狄初咬着牙关嘶了一声。 贼痛。 “哎哎哎,宝贝儿别动,”祁凌挤过去,伸手覆上狄初的腰,耐心按摩起来,“舒不舒服。” “挺好,”狄初说,“以后你唱不下去了,还能开个盲人按摩所。” “嗯,帅gay十八摸。”祁凌越发买弄起自己的技术来。 狄初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摸个屁,想想怎么出去。我操,脸都没了。” “我给我弟打个电话。”祁凌伸脚在被窝里各种踹。 “摸蛆啊?” 祁凌没回答,脚趾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眼睛一亮。接着整个人滑下去一点,用脚掌按在物体上,慢慢屈膝,把脚滑到腰侧,最后伸手一摸,从被子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狄初眼角抽抽,看着这费尽心思掏手机的一幕:“怎么就没把你能耐死。” 祁凌笑得厚颜无耻:“昨晚上床前还在床头来着,没办法,太激烈了。” 可不是太激烈么,别说手机到了床尾,被子还是半夜从地上捡回来的。 “给祁迟打电话有屁用。”狄初呈大字型一躺,想着丈母娘一家就在客厅蹲着,没准还真帮他俩收拾了衣服,就觉得脑仁儿疼,太阳穴疼,浑身疼。 “还有百分之五的电,正好。”祁凌阴恻恻地笑了笑,“你不懂,仙人自有妙招。” “我日你仙人板板。” 狄初淡定地说。 祁凌自顾自打起电话,立即切入霸王模式:“喂,迟儿,哪儿呢?家楼下了?好好好,赶紧上来赶紧上来。什么?不不不,没让你买早餐,快回来。嗯?诓你,我诓你什么。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赶紧的,回来啊。嗯,挂了挂了。” 狄初听得一头雾水,原以为俩兄弟是通气商量对策:“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叫他赶紧回来。”祁凌把狄初抱进怀里,“太好了,我弟要回来了,再睡会儿。” 哦,这时候想起祁迟是你弟了。 狄初想到客厅还有长辈,两人在卧室里腻一起就瘆得慌。他推开祁凌,坐起来:“神他妈不是要想对策吗,操。” “对策就是我弟啊。”祁凌半眯着眼。 “有屁快放。” “你说,昨晚我弟干嘛去了?” “通宵。” “他多大?” “初三。” “我们家明文规定,高中之前,不得夜、不、归、宿。”祁凌颇不厚道地笑了笑,“他这不刚好赶枪口上了么。” “你弟也可以说是早上出去买早餐啊。” 祁凌高深莫测地摇摇头:“网吧那地方,待一夜,身上那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网吧熬过通宵的都知道,待一晚上出来身上的烟味能熏死八里地外的鱼。 狄初惊呆了:“我操……祁凌,没看出来啊……真他妈阴损。” 这边祁凌还没得意完,卖了一波弟弟正自我感觉相当良好。那头客厅一声惊呼,狄初眼皮一跳,感觉祁迟要完。 “爸?妈?”祁迟叫完,惊魂未定,看他爸的眼神都变了。家规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就差几条变色弹幕:恭贺新年大吉,皮带红烧肉一份。 祁正雄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那架势跟进堂子巡视没两样。高春丽站在窗边,秀丽的眉头微皱。 祁迟在电石火光间抓到了尚未完全消失的逻辑,靠,祁凌阴他! 祁正雄就算嗅觉失灵,都能被祁迟身上那股烟味儿给熏复活了。他刚要开口,卧室门开了,祁凌没脸没皮地从里面走出来,后边跟着害羞害臊的狄初。 高春丽眼睛一亮,似乎立刻忘了祁迟夜不归宿的茬子。 祁凌深谙其套路,赶在对方逼供之前,先发制人:“爸妈,我说你们怎么回事,说好二十九那天来,今天才二十六,每次都这样你们烦不烦啊。” 祁正雄哪儿见得别人说高春丽烦,自己儿子也不行!当即转头点了点祁凌:“还敢说你妈烦了,混小子!” “是是是,我混。”祁凌赶紧给祁迟眨眨眼:过来啊,傻逼!我们一条线的,三个人还斗不嬴他俩伐? 祁迟十分上道,赶紧往他哥身边靠。感觉亲哥就是亲哥,救人于水火,转眼就忘了是这人亲手把他推下悬崖的。 狄初看看没脑子的祁迟,又看看真把自己当个人物的祁凌。 三对二的斗智斗勇,怎么看都要垮掉。 整段垮掉。 没想到,如狄初所料,祁家兄弟不仅没有让祁家父母魔幻地忘掉一小时内他们看到的事件,反而给他人做嫁衣,分开□□。 祁正雄叫走了祁迟,高春丽拉着狄初往沙发上坐,祁凌看看他弟,又看看狄初。想着:自家小白兔落入他妈这样的美人蛇手里,那不得被诓得骨头都不剩? 于是祁凌跟着往沙发上一坐,完全忽视祁迟求救的眼神。 亲弟弟是什么? 他眼里只有亲男友。 狄初是见识过高春丽的战斗力的,心中警铃大作,说话都得掂量点。没想到对方开口就是猛料。 “昨晚是不是太累了,今早醒得这么晚,”高春丽拍拍狄初的肩膀,“小凌这孩子不分轻重,下次别这么纵容他。” 狄初:wtf,我该说什么? 祁凌脑子转得快,充分展示了精于瞎掰的能力:“妈,您和我爸都年轻过,您肯定体会过那不能自己的感觉,对伐?” “噗——”狄初刚拿起杯子,一口水还没下肚,气得差点喷祁凌脸上去。“咳咳咳,阿姨,您别听他胡说。” 高春丽笑得都快疯了,抖着肩膀连连摆手:“混小子,没个正经。” “年轻嘛,刚好是不正经的年龄,”祁凌笑着往他妈身边贴,“我还会装逼呢,给您装一个?” 高春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转头对狄初说:“初初,小凌他脑子有问题,你多包容一下。” 祁凌卖乖没有卖到点子上,叹口气:“妈,是不是亲的。” “小初也是我亲的啊。”高春丽说得很自然,真心实意一听便知。 狄初那颗尴尬又带着几分羞涩的心被移到一片温水之中,立刻踏实了几分,不如说回到了地面。 他看着高春丽,眼睛弯成月牙:“阿姨,凌哥挺好的。” “听听!”祁凌马上转换吹捧对象,展开手臂越过高春丽,倾身抱住狄初,“哎,我心肝儿真好。” 饶是狄初再怎么装淡定,也无法在长辈面前如此没下限,只得推开智商永不上线,还颇为自豪的祁凌:“我去准备午饭。” “出去吃呗。”祁凌说。 狄初站起来,一边扎头发一边进厨房:“好不容易阿姨叔叔来一次,就在家吃。” 祁凌不舍的目光追着进了厨房,看不到人影了又回过来,高春丽笑着揶揄他:“哟,舍不得呢。” “是啊,可宝贝了。”祁凌大剌剌往沙发上一躺,卧室里传来祁迟的哀嚎。 听这声音的悲伤程度,离死了爹妈也差不多了。 祁凌顺手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妈,你进去劝劝我爸放过祁迟,这事儿赖我,他昨晚请示我的时候我没拒绝,我管得太松了。” 高春丽打开电视,笑了笑:“还是心疼你弟啊。” “能不心疼么,就这么一个弟弟。”祁凌撇撇嘴。 “就这么一个弟弟你还阴他,”高春丽瞥了他一眼,“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那点小把戏。” “背锅嘛,他背我背都一样。” “要去你自己去,谁的祸害谁解决。”高春丽坐着没动。 祁凌看这架势,高春丽多宝贝祁迟?对小儿子那是母爱泛滥。老妈都能袖手旁观,祁迟估计也没啥事,顶多扣点零花钱。 祁凌安心了,跟着看了会儿电视。 忽然道:“妈,今年提前回来,是有什么事儿?” 高春丽不以为然地问:“能有什么事。” “别反问,你们能蒙我弟,别想蒙我。”祁凌不吃这套,手指在抱枕上来回画圈,“越近年关,我爸管辖片区里的事儿越多,哪年不是压住三十才回来。有几年还忙得回不来。各区之间互相请客做东,商量来年总结今年的流程能排到初八之后,你们哪次是缺席了的。妈,别糊弄我,成年了。” “哎——我都忘了,儿子你成年礼我们还没送!”高春丽自带滤镜,直接忽视祁凌的话,“想要什么,车,房,还是机票?要不然来个全套,刚好年后还有段时间才上学,你带着初初,祁迟和那个温家小妹妹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祁凌皱了眉,把抱枕放到回原位:“高春丽,别跟我转移话题。” “反了你了,还敢叫你妈名字了。”高春丽说。 实际上,每回气氛严肃起来,祁凌就会叫祁正雄和高春丽的大名。这个几乎是约定俗成,祁家爸妈给足了儿子们平等的话语权,从未阻止。 “妈,”祁凌叹口气,“你不交代,我就只能自己猜。” 高春丽不忍心儿子一脸愁苦,换下敷衍的面孔,伸手揉开了祁凌的眉头:“今年是有点岔子,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爸他还没详细跟我说过,你有什么问题,等会儿吃了饭去问他。” “你们这次住几天?” “不住,今晚就走。” 祁凌一怔,如此匆忙的新年也是头一遭。半响,他慢慢开口:“怎么这么赶?” 高春丽说:“我们怕后面安排的日程太满,挤不出时间跟你们过年。今年又非比寻常,好歹是初初加入我们家的第一年。” 最后这句祁凌听得无比受用,接着一副傲娇脸:“人家答应了吗,你们就急着认儿子。” 高春丽说:“那我们不认行不行?” 祁凌嚷嚷:“肯定不行!” 中午在家吃饭,祁正雄和高春丽直夸狄初手艺好。狄初笑着谦让几句,祁凌骄傲地仿佛这一桌子菜都是他做的。 祁迟果然没啥事儿,就是被克扣了零花钱,一中午都在生闷气。 祁凌明知自己坑了一把亲弟弟,还不知悔改,说起温姑娘,立刻惹来祁迟杀人的视线。 祁正雄坐在高春丽旁边,没有半点家主之风,忙着给高春丽夹菜,狗腿得像个刚谈恋的毛头小子。 高春丽说:“小初,要不今晚出去订一桌,把你妹妹也叫来?” 第155节 狄初有些犯难,祁迟敲敲桌子:“叫什么叫,妈,人家好歹是个姑娘!我和她现在只是朋友,叫来算个什么事儿啊!” “朋友怎么就不能见见家长了?”高春丽越说越想与温如水见面,听说也是个顶漂亮的姑娘。 “跟你说了只是朋友!”祁迟倒是半点都不退让,把自家女神保护得滴水不漏,“我们现在才初中,以后高中毕业了,等我把人追到手再带回来行不行?” 高春丽明显很意外:“啊,还没追到手啊?” 祁迟被说中心事,脸色一红:“现在……现在在一起不就早恋么……” 高春丽还想发难,狄初赶紧接过话茬:“阿姨,还是以后再说吧,我妹妹挺容易害羞的。” 见狄初也封了口,高春丽不好再继续,颇为失望地喝了口汤:“下次,等高中毕业。迟迟把人追到手了,立马带回来,听到没?” “嗯嗯嗯!”祁迟说,“怎么就比我还着急。” 祁正雄站在高春丽这边:“别说你妈,我也挺想见见那姑娘。” “见见见,高中毕业就让你们见!” 祁正雄与高春丽待的时间相当短暂,说是晚上再走,实际下午就得出发。吃饭期间,祁正雄的手机响个不停,祁凌能明显感觉到祁正雄每次接完电话回来,眼里的阴翳更深一层。 高春丽在餐桌下安慰式地怕拍祁正雄的腿,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祁迟对父母的互动不甚在意,满脑子明年零花钱打五折的沉痛。 吃完饭,高春丽指挥祁迟去洗碗,狄初给他们榨果汁,三人在厨房里聊天嬉闹。 祁凌和祁正雄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走进卧室。 祁凌走在后边,很自觉地锁上门。 “爸,”祁凌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犹豫,“这次是有什么事?” 祁正雄揉揉太阳穴,平日犀利的眼神变得有些倦怠:“不是什么大事,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上边要改届换人,一朝天子一朝臣,波及下来了。” 祁凌推过单人沙发给祁正雄:“您这几年不是没什么动作吗,既然要洗手,换谁跟你们有关系?” “也不叫没关系,”祁正雄坐下,祁凌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挖坟’。” “谁敢挖您?” “不是不敢,”祁正雄说,“看是谁。” “爸……”祁凌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您……不会有事吧。” 祁正雄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混小子!怎么说话的。” “不是,我知道您能耐。反正就是觉得……这事儿吧,爸,平时多注意。有事儿别硬来,离小人远点。” “嚯,你还教训起我来了。”祁正雄摸出烟,给祁凌扔了一根。 “不敢,就是关心你咯。”祁凌随意笑笑。 祁正雄没点烟,咂摸了半响:“小初这孩子,真挺好。相信你爸的眼光,好好对人家。” “我看上的人能不好么?”祁凌说。 “今天说起的温如水,你们两个当哥哥的,也要好好照顾弟妹。你别老欺负你弟,今天这事不是你办的,老子就不姓祁。” 见自己的把戏接连被爸妈拆穿,祁凌也不羞耻,笑着挥挥手:“年轻人吃点亏是好事。” “行了行了,别在我这儿装,”祁正雄说,“你弟喜欢女生我就放心了。” 祁凌笑疯了:“我去,爸,什么叫放心。” “老祁家总得要个后人!不然这么大的家产,你们仨用得完?总要有后孙继承。”祁正雄瞪了他一眼,“不然祁家成什么了?” 祁凌笑得停不下来,变蛇顺棍爬:“成什么了?” 祁正雄正色道:“弯仔码头!”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祁正雄和高春丽陪他们坐到傍晚六点左右,原本说一家人再出去吃个年夜饭也没时间了。 夫妻俩要走,走得很匆忙,就如今早龙卷风般突如其来。 狄初很是珍惜这天,意义上来说,今天是他极少数感觉到有亲人氛围的团圆。祁迟还小,体会不到离别,只觉得他爸无情克扣了零花钱,实在是太过分了。 祁凌、狄初和祁迟把夫妻俩送到楼下时,祁凌忍了忍,还是走到祁正雄身边,低声说:“爸,一切以安全为重。” 祁正雄甚是欣慰,握拳轻轻锤了一下祁凌的肩膀,父子多年来的间隙似在一朝缝合。 高春丽坐进车里,又下来:“看我看我,都忘了给你们红包。” 接着,她拿出四个红包,其中两个给狄初,其他给两兄弟。 狄初看着自己妹妹那一份,有些犹豫:“阿姨,这可能不太好。” “什么好不好的,以后都是一家人。”高春丽塞完就走,高跟鞋在地下停车场里踩出极富节奏的声音。一如她本人,雷厉风行。 狄初摸了摸厚度,挺薄,估摸着金额不大,便也收下了。 送走夫妻俩,三兄弟回到家,祁迟一头钻进卧室里,找温如水诉苦去了。 狄初和祁凌坐在客厅,望着红包发呆,各想各的事情。 狄初拆了自己的,发现是两张纸,一张支票,后面好几个零看得狄初心跳骤然加快。另一张纸上写着一句话,看字体刚劲有力,笔锋如刀,气魄雄浑。字如其人,应该是祁正雄写的——欢迎加入祁家。 狄初眼眶有些热,有些发胀。不用想,温如水那一份定是如此。 祁凌支了头过来看:“我就知道是这样。” “嗯?” “我爸妈给你和如水的读书基金,可能是想着你俩父母的事吧。” 狄初一怔,最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该拿什么来回报才好。” 祁凌咧嘴一笑:“好好读书,好好跟我在一起。” “操,什么都往你脸上贴金。”狄初瞥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祁凌揽过他,“今儿个你在我爸妈面前表现了,大年三十我得在咱奶奶面前好好露一手!” 狄初皱眉:“奶奶她高血压,你悠着点。” 祁凌不管不顾地按着狄初亲了下去:“遵命!” 半分钟后,客厅一声爆呵—— “你他妈手拿开!” “我爸妈不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弯仔码头” 哈哈哈哈!!写到这儿我自己都笑出来了 电脑面前笑成傻逼!哈哈哈—— 2祁爸祁妈真的是一对好父母啊~qaq! 3对了,最近安利两本书《果壳中的宇宙》,《灵魂只能独行》 《果壳中的宇宙》有意思,但估计不喜欢物理学这些的宝贝儿可能没兴趣。 《灵魂只能独行》大家都能看看,很好的一本书。 第78章 大年三十,县城里百分之八十的店铺在下午便关了门。 入夜,雪开始落的时候,街道上一串串红灯笼适时亮起,整个城市莫名的安静。 七点到九点是吃年夜饭的时间,大半个县城的居民约定俗成。这个时段里,除了摆摊卖烟火的临时商,连流浪狗也寻了一席安身之处。 街上越是冷清,便衬得屋内越是热闹。 很早之前就跟温琼芳约定好,祁家兄弟要过来蹭年夜饭。温奶奶当然求之不得,过了好多年冷清寂寞的春节,怎会拒绝这送上来“鹅绒被”。 年夜饭准备丰盛,因此程序繁多,大年三十下午,狄初带着祁凌、祁迟回了奶奶家。食材早已准备好,狄初推门进去的时候,温奶奶正在厨房里做梅菜扣肉。 祁凌表示自己想帮忙,狄初白了一眼,没答应。 祁迟跟个看不懂人眼色的傻逼没两样,一听他哥要帮忙,赶紧自己往前凑。 狄初把两人堵在厨房门口,正想叫温如水过来收拾祁迟这个祸害,发现他妹不在家。 “奶奶,如水哪儿去了?”狄初转头看向温琼芳,还得留神不让祁家瘟神混进去。 温琼芳盖上锅盖,拿出土豆和藕节:“小水啊,去给几家关系较近的爷爷奶奶送年货去了。” “东西多吗,怎么不等着我一起去。” “也不多,往年都是她去。奶奶老啦,走不动了。那些都是以前经常照顾如水的人家,现在儿女很少回来。如水过去也好,陪他们说说话。” 这番话听得挺不是滋味,狄初还发散思维了一下,要是以后自己和如水都走了,那温琼芳和这些空巢老人有什么区别。 可之前也答应过温琼芳,不要因为这些原因就束缚自己。 狄初心底叹口气,高考完再说吧,大过年的纠结这些算个什么事儿。 祁凌揪准时机梗着脖子往里叫了声:“奶奶——” 叫得那是一个感人肺腑。 温琼芳哎哟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答。狄初赶紧一脚踹一人,从厨房里顺出温琼芳洗好的土豆和藕节,赏给祁家俩兄弟。 “拿去,刨干净。”狄初转身关上厨房门,“边儿上玩去。” 祁凌和祁迟没干过这种活,提议去厨房帮忙无非想给温奶奶留个好印象。 可有的人天生就没这根筋,在狄初第三次出来视察两人工作情况的时候,差点没抄起旁边的刨丝刀,把他们给削了。 祁凌相当理直气壮:“迟儿,离我远点,你他妈皮都飞我脸上来了!” 祁迟据理力争,分庭对抗:“就这么一个垃圾桶,我上厕所刨去啊?刨出来你吃啊?” 祁凌还没从他弟一系列反讽中回过神来,狄初横插一脚进了交战区:“都给老子滚开,削的什么玩意儿。” 一把捞过两人手里的土豆和藕节,看了半天,要不就是削太狠,皮带肉从“椭圆形”变成“条形”,要么就是下手太轻,削与没削无甚差别。 第156节 狄初拿在手里掂量几下:“怎么就这么能耐。” 祁凌见牺牲劳动力不成,只得换个姿势献殷勤。转头对着厨房嚎:“奶奶,您喝茶不?” 温琼芳笑呵呵地没有煞他面子:“喝。” 祁凌赶在祁迟起身前,屁颠屁颠地洒了茶叶倒进水,端厨房献宝去了。 狄初坐在一边刨土豆,看着祁凌一副“可把我给牛逼坏了,叉会儿腰”的表情,没好意思开口打击他。 温琼芳向来只爱喝白开水,老年人喝茶水晚上睡不着。 温如水回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祁迟忙着换了服务对象,围着温如水又是挂衣服又是端杯子,狗腿得心里那点龌龊的想法简直溢于言表。 温如水没戳穿,从善如流地把脱下的外套交给他,接着换了鞋跑进厨房帮忙去了。 祁家兄弟除了献殷勤打下手,干不了别的事。偶尔温琼芳说缺什么调料,两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勤快。 狄初前后忙着,又要照顾祁凌他们,不至于让两人闲出鸟儿来。又要帮温琼芳做年夜饭,结果几个小时下来,他反而成了最累的那一个。 现在温如水来了,狄初腾出手休息,烟瘾有点犯,寻了个借口拖着祁凌出门。 “今晚的鞭炮和烟花还没买,”狄初一边穿外套,一边暗示祁凌带上烟,“买了回来就能吃饭了。” 两人装模作样地打完招呼下楼,顺着街道找烟火摊点。 近几年的“禁烟令”越查越严,往年市里还能找到成堆的烟花爆竹贩卖商,现在就连县城里也少得可怜。 小时候零星的记忆里,临近年关放烟火的人数不胜数,没想到这才多少年,那些记忆便久远地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抖抖灰尘去回味,难免唏嘘。 狄初叼着烟,祁凌因系鞋带落后几步。狄初拽着步子走在前面,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祁凌看着这人,慢慢将这身影与第一次相见时的背影重合起来。 又勾人又销魂。 祁凌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从后面扑向狄初。后者冷不丁地被撞得差点啃地上去,呲呲牙回了一巴掌:“大过年找刺激呢?” “哎,别动手,”祁凌说,“就刚才想了一下,觉得时间真他妈快,我们认识也有半年了吧。” “还没,顶多五个月。”狄初吸了口烟。 “差不多,”祁凌在他耳边偷偷亲了口,“还真是缘分。” 一提起这茬,两人在路上忍不住回忆起来。狄初笑着接段子,思绪又开始飞速走神。 这样的日子太好,好得就像是偷来的。人到了一定年龄,会开始纠结,现状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不是自己所想,偶尔会哀怨不公。超出自己预计,又会觉得始终端着,怕着。 怕这样的幸福不稳,一脚就会踩空。 狄初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接受如今的生活,如说前十七年是祸,现在看来,也有点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的意思了。 祁凌还在他耳边兴奋道:“鞭炮要买四千响!四季发财!六千响也行,六六大顺嘛。其实我更偏向一万响,炸他个荡气回肠!” “荡个屁,”狄初一票否决,“我奶奶那院子里住的都是老人家,大年三十儿把别人吓进医院你负责?” 最后挑了四千响的鞭炮,一箱烟花,买了几盒仙女棒,打道回府。 狄初看看时间,六点半,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入冬后,天空就变得异常遥远。昨夜暂停的雪此时又开始慢悠悠地下,薄暮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动荡,像什么东西从地平线上飞快闪过。 淡月悄然升上天际,世界银白地宛如荒凉的远古。 狄初扯了扯祁凌的衣服:“你有没有看到,刚才地平线那边像是闪过什么东西。” “没有啊,”祁凌眯缝一下眼,接着转过头捏着狄初的下巴看向自己,“男朋友在这儿,你瞎看什么呢!” “操,”狄初拍开这人的手,“个不要脸的玩意。” 如狄初所想,等他们到家时,晚餐已经摆上桌,只等开饭了。 狄初把东西放在门口,赶紧叫上祁凌洗手吃饭。 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坐下,温琼芳笑得眼里全是慈爱。 “多少年了,”温琼芳声音有些颤抖,“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祁迟号称卖乖小能手,当即端起饮料敬长辈:“奶奶,您要是不嫌弃我们,以后每年都来陪您过除夕!” “好好好,都来!都来!” 这一来一往,话匣子一开,众人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除夕大餐,食指大动,吃了起来。 温如水简单给奶奶交代了送年货的情况,说是今年哪家爷爷又是一个人,哪家奶奶身体不好,情况大同小异,都不怎么好。 温琼芳吃几筷子,叹口气。这么多年都是互相扶持走过来的,今天谁先走,明天谁后走。其实都有个底,只是当阴阳之别来得如此之快时,到底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 用温琼芳自己的话来说,活到这个岁数,什么没见过。早该看淡了。 而看淡和接受又是两回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狄初听得不大舒服,连祁凌也察觉温琼芳的低落。他在桌下握住狄初的手,几秒后松开。无形中传达着自己的情绪:我还陪着你。 狄初笑了笑,端起果汁朝温琼芳说:“奶奶,过年都要开心点,祝奶奶寿比南山!” 温琼芳点点头,不再提起此事,算是揭了篇。 气氛微妙,祁迟充分发挥自己插科打诨,装疯卖傻的能力,硬是把桌上差点崩掉的形势给救了回来。 从生活到学习,从趣闻到时政,还没有迟爷聊不起的天。 温如水恰到好处的帮腔,狄初时不时发表下见解,祁凌专会讨老人开心。直到年夜饭结束,也从未冷场。 电视里放着春晚,一屋子人却没一个在看。用狄初的话来说:“上微博看吐槽,绝对比节目精彩。” 年年的春晚,那是人才辈出,段子槽点满天飞。 温琼芳过了守岁的年纪,一年比一年睡得早。眼见时间将近十点,祁迟提议放烟花。 温如水陪着温琼芳站在窗口,狄初带着祁凌、祁迟把烟花鞭炮带下楼。 老城区对烟花爆竹的燃放管得并不严格,刚才他们吃饭时,已有人家在院子里放过了。 狄初摸黑走进院子,唯有门口还亮着一盏小灯。祁凌从包里拿出打火机,叫狄初和祁迟往边上站。 先放四千响的红鞭炮,图喜庆去霉运,这是惯例。 点火前,祁凌对着窗口喊了一声:“要点火了!注意捂耳朵!” 温如水下意识帮奶奶捂住耳朵,接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院子里响起。接连不断,震耳欲聋。 “我!靠!”祁迟叫着往后退了几步,“妈的炸我腿上了!” “操,”狄初跟着骂,“我也是!” 祁凌回过头笑他俩玩得娘们儿,狄初表示:你信不信老子把你绑烟花上,给你炸上天? “别别别,”祁凌笑着挥挥手,“我去点烟花了。” 一箱几十发的烟花挺大个儿,买的时候据老板娘说可美了。狄初往后退,祁凌点了火赶紧回来。 第一发升空的时候,祁迟大叫着:“好漂亮!” 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烟花吸引过去。 狄初回头看了眼窗户,温琼芳和温如水站在那里。烟火将她们的笑脸照得发亮,狄初心底一软,想起几个月前,他带着怎样的心情踏进这个院子,走入那道门。现在又是怎样安稳踏实的心情。 这些都是亲人给的,所以要珍惜。 狄初想得入神,忽然脸颊一热,祁凌侧头偷偷亲在他的脸上。狄初瞬间有些慌乱,连忙推开他。 “放心,奶奶没看见。”祁凌笑了笑。 狄初听得又有些不是滋味儿,后面的烟花也没了心情欣赏。等放完烟花上楼,陪着温琼芳坐了会儿,老人说要睡觉,几个小的也该散了。 温如水习惯早睡早起,狄初与祁凌他们起身回家。 过年是想象中那般温暖,却也没想象中那样激动人心。 年龄大了,没了小时候对糖果压岁钱等各种期待,过年除了团聚,也没多大意思。 祁迟刚出门,又被罗智约走。狄初和祁凌站在街口,瞬间有点不知何去何从。 这么早回家,没意思。呆在外面,又该去哪儿? 祁凌从包里摸出烟:“以前你大年三十都干嘛?” “在家,或者跟徐陆出去玩。”狄初扣好双排,把围巾重新系好,“市里过年,酒吧舞厅最疯狂。” “县里可不是,”祁凌笑笑,“让您今年浪不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 “浪个屁,不爱进酒吧。” “吃素呢,”祁凌拉过狄初的手,揣进自己包里,“那今晚跟哥走,保证带你见识不一样的世界。” 狄初想了一千种可能,都没想到祁凌会带他去烧香拜佛。 这种活动,按理说在年轻人的世界里,是很少存在的。或者说,除开与父母长辈一起,很少会有自己主动去烧香拜佛的念头。 令他更没想到的是,县城里这个点儿去烧香拜佛的,可以说是人山人海。 越往西南方向走,烟花爆竹的硝烟味儿越浓,熏得人满鼻腔都是这味道,嗅觉快失灵了。 然后狄初发现,之所以其他街上寂静一片,原来“失踪人口”都在往祁凌所说的大佛寺涌动。当他们走到人民公园的广场上时,俨然是另一番光景。 人群摩肩接踵,贩卖玩具、烟火、小吃的商贩推着流动车辆叫卖。大人牵着小孩,情侣相拥,同年龄段的学生成群结队。 而人朝流动的大致方位,全部指向大佛寺。 “说实话,除夕夜不在家守岁,全出来烧香的情况,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人群太拥挤,狄初不得不贴在祁凌耳边说话。 祁凌护着狄初,挑了挑眉:“这个时候人还不算多,等到十二点,我们很可能连山都上不去。” “还要爬山?”狄初不敢置信,大过年的都来找虐么。 “山又不高,重点是拜佛。什么财神啊,送子观音啊,文曲星啊等等。” “哎,停一下,”狄初说,“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祁凌满脸“你才知道”的神色,老神在在地说:“年年我都来。” 狄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各路神仙:“你该不会年年都拜财神吧?” “哦哟,你怎么知道?”祁凌说。 “就你这性取向,拜送子观音真的是为难菩萨,”狄初顿了顿,“你这成绩往文曲星面前一站,还没拜,我估计文曲星他老人家会先给你跪下。” 第157节 祁凌很不要脸地接茬:“所以只能年年叨扰财神爷,前几年一没恋爱,二有‘事业’。只想发财。” 狄初听这实诚的解说,倒是乐得连自己要拜哪路神仙都忘了。 祁凌的形容没有丝毫夸大,越靠近大佛寺,人流越拥挤。这时就算狄初和祁凌光明正大地手牵手,也没人在意。 狄初第五次被人踩了脚后跟,忍不住叹气:“我他妈鞋拔子都要被踩掉了。” 祁凌笑得耸肩:“宝贝儿,那你就更不适合去西藏了。” “这跟去西藏有什么关系?” “我有个朋友去年国庆到西藏玩,装什么文青要去洗涤心灵。洗没洗干净不知道,回来后唯一对我们的忠告就是多带几双鞋子上。” “嗯?” “跟你一样,鞋拔子都踩没了。” 狄初到底还是笑出声,想了想又摇摇头,此时自己与别人的情况一个乌鸦一个黑猪,半斤八两,没好意思笑别人。 等上了山,将近十二点,人果然多起来。前后左右都是黑漆漆的后脑勺,狄初被祁凌艰难地拉着去拜了各路神仙。 顺着山势往上走,很多地方的雪被高温香火给融化了。雪水淌过树枝,四周庙宇金碧辉煌,映得树叶也闪烁金光。 鼻间从硝烟味换为香火味,还有香钱在焚香池里化成灰烬的味道。 祁凌按惯例拜了财神,又牵着狄初从东边楼梯一路往下。经过文曲星殿,门口的空地上摆着数不清的莲花灯。大大小小的光烛连起一片火海,上空的雪花还没来得及落下便已融化。 莲花灯下压着签符,上面写着莘莘学子对未来一年学业精进的愿望。 祁凌见狄初看得入神,顺势把他推进文曲星殿。 “赶紧的!拜一拜!许愿金榜题名!” 狄初被这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戏码搞得发笑,还是认认真真转过身,对着文曲星,严肃而郑重地跪了下去。 狄初磕了三个头,一为温如水,二为祁迟,三为自己。 祁凌那丫的不算,刚刚已经帮他拜过财神爷。 跪下去的那一瞬间,狄初前所未有的虔诚。他不信教,光彩斑斓的科学世界总比极乐世界更精彩。 他甚至想起顺治十一年,广源寺里的住持大师曾说:佛主早就死了。 相当惊世骇俗。 佛主早就死了,他留下的只是一颗名为寄托的种子,任由这颗神奇的种子在他身后百年、千年的岁月里不断生根繁衍,开花结果。 现在狄初也开始寄托,向各路神仙寄托自己各种美好的夙愿。 若能,便是愿。若不能,便是缘。 狄初从文曲星殿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他头一遭正视自己内心原来有如此强烈的家庭归属感,有如此强烈的保护欲。 想要保护每个人,温琼芳也好,祁凌也好,温如水也好。狄初许愿的时候才明白,他有许多想要的东西,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家人。 祁凌陪着狄初往大佛宝殿对面的观景台上走,狄初有些沉默,祁凌理解。当年他拉着祁迟第一次来烧香拜佛的时候,有着相同的感受。 人不一定要信教,但人活着,一定要有信仰。 两人随人群挤到观景台,人民公园的大钟在十二点敲响。 整整十二下,钟声雄浑,悠远绵长。几乎整个县城都能听到。 人群开始欢呼,狄初的心情也跟着激荡起来。新一年在如此热闹的氛围里到来,体验感实属新鲜。 祁凌揽过他的肩膀,神秘地说:“再等会儿,有更壮观的景色。” 狄初挑眉,十分钟后,他明白了。 下意识睁大眼,惊呼从喉咙滑出,狄初的眼里,印着除夕盛况。 一片又一片的孔明灯从城市各个角落升起,它们在雪风中徐徐上升。先是零星几个,直到最后连成灯海。 再过几分钟,成千上万的孔明灯在天空中化作星辰。 它们摇着忽明忽暗的橙光,与入眼雪白交相辉映。 整个城市都在闪闪发亮。 摇曳的孔明灯,素净的城市,香火旺盛的大佛寺,拥挤喧嚣的人潮。 明明一切都未显露出浪漫与幸福二字。 可这些景致组合起来,震撼地狄初再也说不出话。 只觉得腿软。 第一次见孔明灯海,任谁都会如此感动。 这是县城至今还保留的重要项目之一,许多孔明灯上写着人们对新年的祝福。 给爱情,给友人,给亲情,甚至给这个世界。 狄初在暗中紧握祁凌的手,祁凌侧头看看狄初,对方眼里,尽是灯火璀璨。 祁凌内心细细绵绵的甜意从缝中开始溢出,真好。他想,这辈子能遇上狄初,真好。 祁凌回握,用力地捏了一下。 狄初嘴角噙笑,忽然觉得佛主可能是真的存在。 不然怎么能将这么美好的人送到自己身边。 狄初想,他跟佛主交流了些什么他知道,无声的对视胜过一字的提点。 其实佛主已经帮了他。 在两千年前种下那颗种子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1过年去烧香拜佛实际上是老家的一个传统吧。 以前读书的时候,除夕夜就会去,倒不是真的信,纯粹讨个喜庆。 2“孔明灯海”也是实景,真的特别美。当整个城市从四面八方升起孔明灯,特别是天上大片大片灯海,地上的焚香池里一片火海。 天上地下互相辉映的景致,很难忘。 3晚安好梦啦甜心啊~~今天他们也甜哦~ 明天就该上学了他们,寒假短暂,好好学习才是硬道理!哈哈哈哈—— (真的是后妈…… 第79章 大年三十后的日子便过得有些索然无味。 祁家在县城没有多余的亲戚需要走动,除了按惯例到王立等人家里凑凑热闹,一时显得无所事事起来。 祁凌带着祁迟去好哥们儿家拜年,狄初便在家复习。其实王立也提过邀请,但撇开祁凌这层关系不说,一来与王立等人除了在工作室的交流,别无其他交情。狄初脸皮薄,到对方家里蹭饭这种事,还真做不到。只让祁凌带了自己的祝福和心意过去。二来年前事情一堆,接待完高春丽和祁正雄,又忙着帮奶奶做事,自己的功课落下不少。 是该看看书了,怎么说也是今年要参加高考的人。 其实,狄初看书很有一套。 据说学习的最高境界,先是把书看厚,逐字逐句,每一个知识点举一反三,发散思维,做上笔记,贴好便利贴,以便日后翻找。 接着再把书读薄,按照自己的思路,提炼出每一单元的知识构架。只将重要的知识点以短句形式写出来,最后压缩进脑子里。 程司从对狄初这个学习方法很认同,也很羡慕。但他承认,自己做不来。能做到这样的人很少,除开耐心,恒心,更主要的是记忆力。 教育改革后,文科考试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对书上的知识点进行死记硬背的抽查。如今文综试卷,题材考得新颖、灵活、实用。更注重学生的理解、运用能力。 好巧不巧,狄初双项具备。不然怎么能说是学神。 祁凌不在家,留给狄初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可以说是事半功倍。放假在家,不说学校布置的作业,光是他自己安排的就不少。各科试卷一套,规定时间完成。不过他一般会选择略过作文,最多看看题目,在脑子里构思一下提纲,便算过了。 往往狄初会在保证解题质量的情况下,逐步提高速度。 大多学生,特别是上了高中之后,少有在考试铃声结束前很早便完成的。狄初对自己的要求不一样,每科至少留出三十到四十分钟检查时间。 避免低级错误。 高分就是这样来的。 在狄初慷慨地分享了自己“宝贵”的学习经验后,一班优等生纷纷表示——丧心病狂。 “怎么可能做得到啊!”程司从用书捂着脸哀嚎,“光数学写完就该over了!我又不是预言家!” “怎么不可能?”狄初挑眉,“做不到说明熟练程度还不够嘛,我也不是神牌*。” 程司从觉得狄初这句话很“狼面”,有揶揄他们一干贫民的意思。 “初哥,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别想铁狼上警坑死我们一群平民。” 狄初不再理他:“那你就等着高考首票出局吧。” 狄初写完试卷,手机提示有信息。打开又是程司从,狄初叹口气。 这人真有些走火入魔,在学校拉着他一心向学就不提了。放假之后,程司从三天一小打听,五天一大调查。不为别的,就是—— 程司从:初哥,今天卷子做了没? 狄初无奈。 —做了,怎么了? —我有问题想问你,给你拍过来? —有问题你不会问百度?直说你想检查我写没写试卷就得了。 —嘿嘿嘿嘿…… —我跟你说,管家婆,你再这样下去,别怪凌哥没提醒过你。 —我这为你好啊,我又怎么了我。 —得得得,我给你拍我的试卷,成不? —成! 第158节 祁凌倒是对这种情况喜闻乐见,他觉得无论什么事,有人监督有人竞争,总归是好的。就像自己做音乐,前面有个目标一直吊着他,才会积极追赶。 狄初对自己狠得下心,很多时候在家也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生活。 要么练数学练到忘了吃饭,要么背文综背到凌晨一点。 上床睡觉的时候,祁凌已在半梦半醒之间。 “初,”祁凌伸手把狄初往怀里带,声音贴着狄初的耳朵撩闲,“放假了别这么拼,多休息行不行?” “你不考大学,我还要考啊。”狄初困得不行,眯着眼关掉床头灯。 祁凌轻轻揉捏着他的肩,顺带给后颈做按摩:“什么大学得这么拼命,重本中的重本?” “也不是,”狄初说,“实际上学校还没想好,只能说分越高越好,我也不是要求一定得考哪所名校。嗯……逼自己一次吧。” “你没事儿逼自己干什么,”祁凌不是很赞同,“身体拖垮了谁赔我,五三啊?” “说不定还有王后雄。”狄初笑着在祁凌腰上摸了一把,“睡吧,困死我了。” 祁凌心疼得不得了,把这人揉进怀里蹭了蹭:“别这么拼,你累了,我养你。” 狄初已无心再跟他争,虽说明知祁凌这句温暖的话是带着百分百的爱意。狄初还是难免抵触了一下,自己有脑子有能力,可以赚。 不需要躲在谁的身后,也不需要谁给他承诺。 虽说爱一个人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为他花钱,给他陪伴。 但狄初想要的,是两个人肩并肩。你有你的必杀技,我有我的杀手锏。 他要的从来都只是共同奋斗,做一名自由战士。 狄初沾上枕头感觉自己快要昏厥,一瞬间数学公式、政治命题也离他遥远。他享受祁凌在他背后绵长的呼吸线,犹如穿过雪花的春风迟来大地。 狄初抽几秒做了个假设,如果时间倒退,父母没有离开他,或许自己是不会喜欢上祁凌这类人。 他们天生就有一种光芒,让人看着他,只能看着他。这种光芒太过耀眼,以前住在黑暗里的那个狄初是不会喜欢的。 可能爱情是个相对命题,狄初曾认为,祁凌如一声惊雷,迫使他从淤泥里抬头看天时,他爱了。也可以是,因为狄初爱了,所以祁凌才有这个能力,让他挣扎着伸出手,从此八千里路,不问归期。 爱上一个人,就像是创造一种宗教。* “假设只是假设而已。”狄初迷迷糊糊说了一句。 祁凌也听得有些颠倒:“嗯?” 然后耳边传来狄初均匀的呼吸声,已然睡着。 正月初四,温如水的母亲回来了。 把温琼芳和温如水杀了个措手不及,毕竟对方回来的并不单纯。 狄初赶过去才知道——是来“要钱”的。 希望温琼芳去世后能将房产过到她的名下,按其原话来说:“反正您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了,妹妹走得早,以后小国读书还得花钱。小国也是您孙子,虽然这次没回来。您喜欢如水我理解,但毕竟小国才是儿子,女儿始终是要嫁出去的对不对。” 本是一场团圆饭,温如水刚弯上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把笑意达到眼底,就被自己的母亲“扇了耳光”。 十分响亮。 狄初客客气气地叫了声阿姨,然后把对方请了出去。 温如水没阻止,温琼芳坐在沙发上没回头。 温如水的母亲气得直哆嗦,指着狄初鼻头骂:“要不是我妹妹死得早,轮得到你在这儿说话?” 狄初太阳穴一跳,死死压住内心的暴躁:“给彼此留点脸面,行么。” 温如水躲在房间里,狄初敲门进去。女孩子不好意思在哥哥面前哭,却压不了心头痛 “如水,”狄初并不是安慰高手,“过来,哥跟你说几句话。” 温如水背对着他擦了擦脸,转过来的时候,一双眼红得像兔子:“哥。” “别被今天的事儿影响,有哥在。” “我只是……受不了她那样说奶奶。” “不会的,”狄初将手掌按在她头顶,“奶奶会陪我们在一起,女孩子要坚强点。” “哥,”温如水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其实吧,特丢人。我怎么觉得,有妈妈,比没妈妈还要痛苦呢。” “瞎说。”狄初矢口否认,想了想自己也没辩驳的权利。他有妈妈的时候,确实比现在痛苦得多。但他们都是个例。 个例是不能代表大多数的。 “还是那句话,你还有哥哥和奶奶,还有凌哥和祁迟。” 温如水将头埋下去,以后,可能自己也算是没妈妈了吧。 寒假过得极快,很多事还没来得及捋顺,比如狄初原本计划带温琼芳去做一次全身检查,因老人多次拒绝,再加上自己作业繁多,一直拖着没有实施。 祁凌原本在年前祁正雄匆匆离开后,打算至少三天要与冷面三煞通话,掌握他爸的行踪,结果因汪晨子发来一首全新的词曲,希望他看看有没有更好的编曲方式,而将祁正雄的事儿搁置。 再到后来,很多事如滔天洪流卷着秒针一去不返,当事人再回首时,不得不承认,或许很多事,确实是天注定。 当然这都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祁凌自从接到任务后,每天赶往工作室,早出晚归时常不见人影。狄初赶作业无瑕顾及他,顶多在吃午饭的时候发个消息问他回不回家。 多半时候不回家,偶尔回。 祁凌变得比去年音乐节更忙。 狄初有时会望着祁凌出门的身影出神,他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祁凌正在崭露头角。好的玉石不会一辈子埋在地下,伯牙与千里马始终会在路上相遇。 祁凌找到了,狄初松了口气。 狄初有时会在做题的空闲里想想自己的未来,真如缺心眼所说,当个作家?又或是老老实实考个大学,报个吃香的专业,毕业后按部就班地工作? 想着想着就会觉得未来很烦,活着很烦。如米沃什在《徒然》里所说——我对世界石头般的秩序感到恐怖。 但他一低头,看着走神时在纸上写满的祁凌二字,狄初又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挺美好。 有得必有失,未来的事,既然还没来,那就不足为惧。 我们每个人都得活在当下。 新学期的钟声,就在狄初的纠结与思考,祁凌的蜕变与忙碌中,敲响了。 而这一次,明显每个人都感觉到——离别在即。 新年来得早,开学也开得早。二月初,还没来得及过上情人节。 一群长假综合症学生带着对高考的恐惧,又夹杂着对同学的留恋,难得一早来了学校。 这“一早”里,包括狄初,不包括祁凌。 最后这半学期,大多时候得狄初一人“孤军奋战”了。 开学前几天两人谈过,祁凌先是顾左而言它地扯了一些其他事,最后被狄初看傻子的眼神逼得说了实话。 “心肝儿,我那成绩你也知道,真不打算高考了。”祁凌本着自己有个学霸男友,深怕对方因此嫌弃自己学历低,说得很是忐忑。 “嗯,这个可以。关乎你未来的事,你决定就好。”狄初反常地支持,撑着下巴眼睛在他身上打转,“不高考应该不是重点,其他你想说什么?” 祁凌见大关已过,小关也就不那么紧张了:“嗯……可能会忙着学习乐理还有其他音乐方面的事,等你毕业我们回了n市,得立即带着乐队同汪老师汇合,所以……这后半学期的课,我应该是不会怎么去了。” 狄初张张嘴,脑子迅速整理一番:“大意就是,不去上学对吧?” “是没法陪你上学。”祁凌纠正道。 “什么陪不陪,”狄初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成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好好加油,我也,好好加油。” 祁凌还是不怎么放心:“那你答应我每天早上一定记得吃早饭。” “嗯。” “我有时间还是去学校的,桌子给我留着。” 狄初乐得有点无奈:“我还能把你桌子吃了不成?” “哎,”祁凌想到上学就得分开,什么心思也没了。各种压抑,酸涩,舍不得,又不得不这样抉择的苦闷涌上来。接着,他扑上去抱住狄初蹭了蹭,“我的学神,一定要好好学习啊。” “凌哥,你放心。” 话是这么说,两个男生,该有自己的目标与硬气。真到上学时,狄初一回头看不到祁凌坐在他旁边玩游戏,还是不习惯。 祁凌事先与缺心眼说明情况,缺心眼嘱咐几句自己的前途好好把握,挥挥手算是准了。 程司从因祁凌不在,放肆了许多。每天拉着狄初共同奋进,那架势简直是准备考满分。 开学初期,人心涣散,缺心眼不得不挥着菜刀在讲台上大骂:“醒醒!醒醒啊我的同学们!看看时间!还剩一百一十多天!你们放的是寒假!不是产假!别一个个跟产后综合症似的!你们还要再坐一个月月子是不是?!” “稀里糊涂坐完这个月,你们他妈的全都得滚蛋!还考不考了!” 学生上课精神老不好,多半是真的,骂几顿也好不了。缺心眼骂了几天,收效甚微。气得扬言要辞掉班主任一职。 这可不得了,缺心眼是谁?那可是一班的天,天塌了,谁能好过。再放眼整个年级,还有谁比缺心眼更“体贴”他们,没有了。 所以一班“产妇”集体表示,我们能行! 唯有狄初坐在后面,从书本里抬起头来一阵阴笑。 有其班,必有其班主任! 学生能装,班主任更能装!狄初心里知道,要说谁最舍不得一班,缺心眼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好不容易熬过假期综合症,情人节又来了。 对于高中最后一个情人节,似乎除了沉迷学习的程司从,每个人都很上心。 离情人节还有几天,全班的心思又从学习飘到了巧克力上。或者说,原本他们心里是没有多少课本的地位的,现在来了个更强势的竞争对手,直接把学习挤飞。 狄初自从上次生日浪漫之后,鲜少再给祁凌什么惊喜。他看了看试卷,决定这次把表现机会让给祁凌。 如果对方开窍,肯定懂该做什么。如果对方不开窍,狄初皱着眉自我解嘲般安慰到,如果祁凌不开窍,打一顿就好了。 此时在工作室编曲的祁棒槌,显然不知自己掉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坑里。 班上同学议论最多的便是情人节怎么过,送些什么。巧克力太土,鲜花太俗,其他的怕没档次,有心意的又没多少时间准备。 很多人还想趁着这最后一波情人节,给自己暗恋整个高中的男生女生表白。 虽然成功的机率小,风险大。可好歹自己争取过了。 青春期的爱情都这样,努力过、说出口,就不后悔。能不能在一起,不问,真的不问。 第159节 程司从在恋爱方面就是个白痴,也不能这么说,顶多算是初恋还没到来。所以无法理解他的现任同桌张志强对情人节的期待。 “我说,张志强,有必要吗,”程司从把卷子拿出来展开,“李美熙要答应你,早就答应了。别赶着当炮灰成不成?” “管家婆,你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张志强双手藏在桌下织围巾,不小心漏了一针也装作没看见。 “呸,我他妈能嫉妒什么。” “你说你可不可怜,整整十八年!初恋都没有!” “靠!”程司从哑口无言,转头问狄初,“初哥,不早恋很可怜吗?!” 狄初压着嘴角,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你是有更高尚追求的人!” 程司从不甘心他转移话题:“所以到底可怜吗?” “好吧,”狄初坦白从宽,“是有那么点可怜。” “操。” 青春期的恋爱涩如青果,尝过的人都说苦。可没尝过的人,连它为什么苦都不知道。 荷尔蒙带来的早熟,或许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条路径。 下课时,缺心眼把狄初叫到办公室,指着椅子让他坐。 狄初摇摇头:“您赶紧吧,林老师,我还有一堆卷子回去做。” “这学期的学习劲头比上学期足啊。”缺心眼笑着说,“开窍。” “再不开窍就没机会了。”狄初很坦然。 “也别把自己压得太紧,上学期许诺考全市前二十,你还是做到了。” “不够,”狄初说,“踩线第十九名,您满意吗?” 缺心眼没想到狄初野心还挺大:“按照我们学校来说,肯定满意了。不过,我想你自己不满意。” “对啊,所以要赶紧回去继续给五三做牛做马。” “别急,其实我就想跟你说个事儿。”缺心眼说,“二月底最后一天,百日誓师大会,年级要求你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你准备一下吧。” “咱们上次不是说过这事儿吗?我还在考虑。”狄初并不是爱出风头的人,更何况他在学校的风头已经够劲了。 “你准备一下。” 缺心眼用的是你准备一下,而不是你有没有兴趣。 狄初知道,这就跟他刚到这里,缺心眼叫他和祁凌去跳舞一样。 陈述句。 没得商量。 不能反抗,只能接受。狄初问:“那好吧,要讲些什么,需要多励志?” “能有多励志?”缺心眼反问。 狄初想了想,借祁凌的话说:“就能让全校疯狂读书的那种程度吧。” 缺心眼大笑起来,伸手点点狄初。和年轻人交谈的感觉就是好,总能从对方身上捕捉到自己当年的狂妄。 “行!老子信你!” 狄初咧开嘴,顺着办公室的玻璃窗看出去。主席台上一根旗杆宛如少年挺直的脊梁,红旗招展,迎风猎猎。 许多许多的梦想从这里开始,许多许多的憧憬在这里生根。 狄初想,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在国旗下讲话。 他还是想借这最后的机会,给正在迷茫,或于学习道路上披襟斩棘的同学们说点什么。 关于梦想。 我们想要的不多,只是和别人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预言家、神牌、狼面、首票出局,均为“狼人杀”里的游戏术语。 2五三就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以及“王后雄”系列题,我想大家都受过他的摧残。 (本人想起这些,只能露出老母亲般和善的微笑…… 3“爱上……宗教”——博尔赫斯 第80章 “大立,贝司加进来。” “a1?” 祁凌把刚才录下的前奏听了一遍,转头道:“a2,这首曲子还没想出更好的编曲,你们什么建议。” “那就把鼓也加进来,”王立说,“试试抒情摇滚。” 祁凌听了一遍a1、a2,基本走一样的调,用钢琴做引,接着贝司吉他大鼓走a2,层次变得丰富起来。显示屏的微光铺在他眉宇之间,性感的唇一直抿成线。 “别这个表情,”周宇把打鼓部分录好,回过头说,“实在不行我们就换个风格,看能不能想到突破口。你这表情都维持一天了,累不累。” “总觉得差点什么,”祁凌坐着椅子往后滑了几下,万向轮在地板上咕噜噜地响,“前奏不够引人入胜,副歌部分和弦得变。” 张毅从包里拿出烟来,好几天工作没什么进展,工作室内持续低压:“要不今天先到这儿,我们都休息两天。我觉得我们的思维已成定势了,没什么inspiration。” “看看歌词,”祁凌接过烟,“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灵感。” “试着揣摩出题者的意思?”李志希笑道。 “哎哎哎,”祁凌站起来挥挥手,“能不能别在我无比思念学校的时候,跟我来这茬?” “我靠,还真敢说啊。”王立见今天都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索性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准备收拾回家,“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我在什么。”祁凌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手机一角,拒不承认。 “我打电话问问狄初晚自习上得怎么样了。” “操,你他妈别打扰他学习!” 王立走到门边,把外套从挂钩上取下来:“今天早点回去吧,陪你家男友聊聊天。毕竟高考压力大。” “他是学神,”祁凌说,“谁敢给他压力。” 王立嘁了一声,带着其他人走了:“就像你做音乐一样,谁敢给你压力?” 祁凌坐在位子上回味了好一会儿,最后把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取下来,看着堆满茶几的乐谱,斜放在地上的吉他。 叹口气:“谁他妈给我们的压力呢。” 祁凌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挫败。这种感觉来于自身,不得不说汪晨子挑给他的歌曲极具挑战。 开始几天,祁凌还能带着满腔热血扎入工作里。慢慢的,当他发现漏洞百出,自己在没有一个原编曲做参照的情况下,要自己编个新玩意儿出来。 真他妈难。 好几次想找狄初谈谈,谈谈音乐上的事儿。而回到家,看见狄初匍匐在书桌前奋战政史地的背影,又觉得喉咙似有千根刺,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两人有各自专攻的领域,谁不忙。都忙。 就像狄初也会遇到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但他会找祁凌讨论吗? 不会。因为祁凌不懂。 所以除了给对方抱怨、吐苦水,还能做什么。 反之亦然,狄初没有丰富的乐理知识,就算祁凌在他面前唠叨上万次副歌怎么编,a1,a2如何吸引人,狄初还是不懂。 这样下去,只会徒增两人的烦恼。 祁凌在逐步长大,他的心思很简单,不给恋人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他觉得音乐方面的事,自己可以处理好。狄初需要做什么呢,他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 在祁凌的观念里,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分摊负能量。 谁愿意天天与负能量爆棚的人在一起。 祁凌在工作室抽了根烟,摇摇头把杂绪清空。回到家得表现出另一幅模样,至少不让狄初担心。 他收拾书桌时,从一堆五线谱简谱里,看到一张写满文字的a4纸。祁凌拿起来扫了一眼,忍不住笑了一声。 纸上的歌词写了又改,改完又涂。圈圈点点,叉叉画画,到底没几句满意。 这是祁凌在寒假的某天灵光一闪,打算给狄初送一首歌时写下的。 纸上写着: 我从未看到天光, 而后生命里满是你的模样。 原以为余生如此 就让我的爱 活成你的灵魂。 这是不完整版,整张纸涂得像块黑炭,最后只剩了几句。当时是个什么心情来着,祁凌有点忘了。最近太忙,忙得原本说赶在情人节前将这首曲子做出来,现在也成了空口白话。 祁凌在回家的路上想,其实这几句歌词,他都不太满意。没有韵味,没有深意,也不押韵。歌词不工整,比较偏白话。 很多民谣也是用白话式作词,有的时候一副好曲配着一把烂词,将就能行。 不过这是要送给狄初的东西,不能将就。 祁凌回到家时接近十二点,狄初依旧在书桌前写作业,手边放着半杯牛奶。 祁凌走过去,拿杯子把剩下的一口喝完。狄初抬头看了他一眼:“要喝自己去厨房倒,别人的好喝是不是。” “你的就是我的,”祁凌看到床才深感疲惫,好像已有很多天没好好休息了。“今天学校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那样。还能翻出花儿来不成?”狄初写着作业没给他任何眼神。 祁凌明显感觉到狄初情绪有点不对,接着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没毛病吧,因为乐队的事好像是没怎么按时回家,但狄初应该能理解。 第160节 “初,”祁凌在床上翻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狄初的笔尖顿了一下,手心里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怎么这么明显。 想了想还是矢口否认:“没什么事。” “是不是最近压力大?”祁凌说,“学习问题还是什么,要不然我把工作室那边先放一放,每天陪你去学校。” “不!”狄初立刻拒绝,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 果然祁凌已经察觉到了,翻身坐起来,伸手拉住狄初的右手:“宝贝儿,跟我说,什么事。” 狄初无可奈何,使劲抽了一下,没把右手解放出来:“真没什么事,你能不能先松开。” “你不说我明天就不去工作室了,陪你上学。”祁凌没有退让。 狄初原本郁结的心情此时跟炸了一样:“祁凌我说你幼不幼稚?!做音乐是你的梦想,还是我的梦想?上学是我的事,还是你的事?!神经病吧。” 这一炸可谓是瞬间劈得两人没法淡定,祁凌一僵,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但他没法宣泄出来,且不说隔壁房间还有个祁迟,两人若真吵起来,大半夜绝对会殃及鱼池。 现在祁迟肯定还没睡,中考一样很紧张。 而今天像是什么烦躁的情绪都挤压到一起,祁凌阴郁地盯着狄初,两人手还牵着。 祁凌没说话,狄初闭闭眼,垂下头说了句:“对不起,我……对不起。” “到底怎么回事?”祁凌问。 狄初深吸两口气,接着直视对方的眼睛,说得一脸坦然,装得一身淡定:“真没事,可能做题把脑子做坏了。” 再一次否认,闭口不谈。祁凌的无力感从四肢开始漫延,刚才那种铺天的倦怠回归。 太累了,最近精神紧绷,两人相处的时间急剧下降。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争吵,但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毕竟谁都知道,无论对谁来说,他们都处在一个关键时期。 吵架容易影响两人的注意力,所以谁都不敢爆发。 祁凌低下头,自己的双手还覆盖在狄初的右手上。他轻轻展开那手掌,一根签字笔躺在正中央。祁凌把笔放回桌面,然后左手的拇指在狄初中指的第一关节上摩擦。 很厚的一层老茧。 接着他把狄初的右手翻了一下,无名指第二关节在纸面摩擦时,沾上红黑墨水。 看起来有些脏。 一只右手就能看出狄初今晚在家做了些什么,那么好的成绩依然没有松懈。祁凌忽然理解狄初烦躁的心情,这时他才直面到王立所说的压力。 可祁凌没办法理解的是,既然你心情不好,你可以说出来。而我提出要陪你上学,又怎么了? 祁凌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贡献时间”这一爱的语言,在狄初那里是行不通的。 狄初这两天是有瓶颈期,当成绩提到一定水平时,想再稳定往上攀登分数和名次,是不太容易的。 他找徐陆要了市里各大国重的复习卷,做了几天发现自己远远不够。 说明高三上册松懈的那段时间,对自己的影响很大。 要说后悔,其实也没有。毕竟都是自己选择,可要说不甘心,还是存在的。黑板旁边的倒计时越来越近,狄初有点失重感。 就是一种轻微的考前恐惧症,他知道。 狄初神色不对,实际上不针对祁凌。祁凌这段时间累得要命,两人唯一相处的时间就是睡觉。 没有一句闲谈的睡觉。 几乎是一沾枕头,同时睡着。 祁凌睡得熟,而狄初睡眠质量相当不好。 两人几乎是形成两个极端。 狄初最近总在做噩梦,梦到迷宫一样的地方,墙壁上写满了公式。四周有尖锐的杂音,细听下来,竟是课文知识点。 走不出迷宫,一脚踩空,在梦中急速失重。狄初能感觉自己心悸了一下,很痛很难受。他以为自己能醒来,结果是掉入了另一个梦中。 周而复始,迷宫里套着黑洞,黑洞里又是迷宫。 狄初被梦魇困住好几次,在夜里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后背一片冰凉。 祁凌睡得很熟,有轻微的鼾声,说明很累。狄初舍不得叫醒他,只好静静闭上眼,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脑子发胀地继续去上课。 到这个时候,狄初也不知道,自己“服务行为”式的爱的语言,他不说出来,祁凌永远理解不了。 青春总是欠考虑的,做事没那么稳妥,带着少年时期特有的独断和冲动。 祁凌抬头看着狄初,眼睫深深,瞳仁里把对方印成一粒小豆。他用力握住狄初的手:“我不需要道歉,我只想你跟我说。” 狄初皱眉,要怎么说,说我噩梦。那祁凌除了劝他少看书,除了让他睡前多喝牛奶,还能做些什么。且不谈把这些说出来,会不会影响祁凌的工作,徒让对方担心,也是狄初不愿看到的。 他固执地认为,睡不着,做噩梦,成绩提不上去,都是自己的事。 自己处理不好,别人更没办法。 那说出来的意义不大,还只会多让一个人为他操心。 所以选择不说。 狄初压下差点涌到嘴边的解释,笑了笑:“真没什么,你不用管那么多。” 不知是这句听起来就毫不坦白的“真没什么”,还是“你不用管那么多”戳中了祁凌的雷点。压抑已久的情绪霎时被引燃,可能还带了些工作不顺的烦躁在里头。 祁凌蓦地松开了狄初的手,说了句:“操。” 狄初右手落空的一瞬间,心跳同时骤停。像是被人遗弃的感觉,酸涩中带着微苦,爬满了整个心房。 祁凌沉默地起身,拿了睡衣去洗漱。狄初坐在桌前,硬是看不懂满纸方块字。 头都大了。 其实狄初知道,两人会有矛盾,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高中还没毕业,这个节骨眼儿上,绝对不是吵架的好时机。 两人心有灵犀地没有争吵,但这比大吵大闹更严重。而眼下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在“爱的语言”表达方式上出现矛盾时,除了沟通,还是沟通。 他们有想过沟通,只是同时觉得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只能告诫自己,信任对方。 两人总要在一起经历点坎坷,越过了那才叫回忆。所有随风而逝的都属于昨天,所有历经风雨留下来的才能面向未来。 这天祁凌破天荒地回了自己房间,睡在那张自从两人交往后,就被当作废物堆积地的床上。 狄初做完作业,祁凌已经睡着了。 是真的睡着了。没有装。 狄初关掉台灯,在黑暗中站了会儿。一声低低的叹息,在空气中沸腾,接着泯灭。 之后再说吧,狄初想。现在两人沟通不到一起,也不是事儿。 第二天,祁凌起床时,狄初已经走了。 餐桌上还留着早餐,字条上写着:中午不回来吃饭记得发消息。 祁凌心里又酸又甜,昨晚两人差点谈崩的架势,真是恋爱以来头一遭。 可问题还在那里,没有丁点得到解决。 祁凌没办法开心起来,只得匆匆吃了早餐赶去工作室。 此时狄初坐在教室里,身边来了很多同学。临近高考,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来得比较早。 程司从在前面背书,狄初在后面走神。 祁凌与狄初过了好几天“分居”生活,两人对话极少。 都在极力避开什么。 直到情人节那天,狄初和祁凌才明白这回事 ——爱你的人,如果没有按你所希望的方式来爱你。那并不代表,他没有全心全意地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爱……地爱你。”玛格丽特·米切尔 2这章卡得有点厉害,写了这么久第一次有点卡文的感觉。 倒不是剧情卡,而是情感上的。 因为按原型来说,生活中的那两口子,高考这段时间里,摩擦很多,过得一点都不太平。我要全部按照他们来写,我大概会被打死,太虐了。 所以最后就选了这段时间,百日誓师前后,他们之间的磨合已趋近和平,而且这段更有意义一点。前面也提过了,爱的语言问题。 这个真的太重要了,我觉得无论任何性向的感情,都要注意这个。 第81章 到处都有痛苦。 而比痛苦更为持久且尖利伤人的是, 到处都有抱有期望的等待。 ——约翰·伯格 狄初在便利贴上刷刷写下这句话,泄愤似的“啪”地贴在程司从背后。这一掌毫不留情,似有排山倒海之势,拍得程司从差点当场血溅三尺。 “我——操!”程司从扔了笔杆子,一副文人之气不可辱的模样回过头来,“初哥,更年期?” “更你妹。”狄初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当事人的自觉。接着又垂下眼看着桌上的草稿纸,各种线条在上面横七竖八地纵穿着,相当嚣张。 可见本子主人是一种如何狂放而躁动的心情。 程司从搞不懂狄初最近见人吃人,见鬼杀鬼的阴翳气是从哪儿来的。上周周测难得没有甩他八十分以上:“初哥,你是不是考前综合症啊?” 要说程司从平时不靠谱,总爱赶着找打的方向往上靠。今天这三分肯定,七分试探的一问,倒是问到了狄初心坎里。 程司从见狄初没说话,心想自己到底猜对了几分。 周六补课自愿来,除了前三排的苦学者,中间往后的学生基本没几个。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不到十五名同学,和隔壁人才济济的二班相比,显得十分凄凉。 第161节 狄初大爷似的翻了一页书,他不是不想回答,只是被说中心思,不知道怎么开口。 程司从回头看看满页红叉的数学金卷,咬牙心一横:写个几把,全是错。接着他轻轻起身,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复习,把狄初拖离了教室。 一路猫着腰做贼似的跑到厕所,狄初进门的时候,好笑地甩开了程司从:“逃个课能不能光明正大点?” “大摇大摆显示不出我们学霸的向学之心,就要这种偷偷摸摸的才刺激。”程司从从包里掏出烟,递给狄初一根。 “在厕所开个会?”狄初接过来没抽,“管家婆,你不抽烟你买烟干什么?” 程司从以前也是抽的,只不过临近高考为了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给戒了。还没戒彻底,所以时不时拿一根出来闻闻味道。 可怜兮兮的。 “你不懂,”程司从说,“这叫装逼。” “靠。”狄初乐得骂不出两个字,“那您先装着,我为您痴,为您狂,为您哐哐撞大墙。” 程司从大佬般挥挥手:“低调低调。”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狄初瞥了他一眼,走到窗户边。他把烟叼在嘴边,伸手推了推窗户,关得死死的,推不动。 狄初顿了一下,接着不信邪地用上全身力气。这回窗子终于动了,大把大把的新鲜空气灌进厕所里。 “操!”程司从瞪着眼睛看过来,竖起拇指,“初哥你牛逼!” 对,窗子动是动了,动得很彻底。狄初不知咋使劲儿的,直接把整扇窗给卸了下来。 狄初叹口气,手里拿着玻璃窗不知该怎么笑。 这人倒霉了,推窗子都差点弄一地玻璃渣。 “瞎几把玩意,”狄初很淡定地把卸下来的玻璃窗放在地上。“我说你们都对厕所是不是有特殊感情?” 第一次遇到祁凌是在厕所,这次程司从疑似“建国”会议也定在厕所召开。 程司从就佩服狄初身上这股淡定劲儿:“中学时期的厕所,怎么说呢,是个集结了复杂情感的地方。” 狄初看了他一眼。 “你看啊,打架在厕所,偷情在厕所,抽烟在厕所,交流感情在厕所,悄悄话哪里多?还是在厕所!”程司从满脸“你看我是不是很懂的表情”。 接着说:“咱们要达成共识,厕所会议,是相当有必要的!” 狄初懒得理他,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感觉希望落空,不由得心头揪着郁闷。 “管家婆,有话快说,不然把你打成共识。” “文人能不能别这么粗鲁。”程司从妥协,“好吧好吧,说说你的事儿。考前综合症怎么回事,看看你的黑眼圈,没睡好?” 大抵是人都如此,总在亲人面前遮掩,在陌生人那里畅所欲言。 是因为,当你向亲近的朋友、恋人、家人倾吐内心时,对方总能透过你的言语看到你的内心。因为他们了解你,很容易揪住你最脆弱的地方。 而陌生人或疏远一点的熟人不一样,他们在倾听的时候,因为对你的了解不够多,只注重这件事的本质如何。 不会去揣摩你的内心,所以才能说得勇敢。 狄初吸了口烟,朝窗外缓缓吐出去,最后说:“是没睡好,老做梦。” “噩梦?”程司从抄起手,严肃起来,“睡眠质量长期不好很容易神经衰弱,你得注意点。” “我知道,”狄初说,“想睡睡不着,又不能吃药。” “药肯定不能吃,吃了副作用太大。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去医院承认自己有病么?”狄初说。 程司从抓抓自认为狂霸无敌帅炸天的发型:“这哪儿能是有病,就是去问问。有没有试过睡前喝牛奶。” 狄初笑了笑,神他妈都是这套路:“喝了,不管用。” 程司从沉思片刻,问:“学习影响心情?” “啊,”狄初愣了愣,没想到程司从还是说准了,“是吧。” “什么是吧,我看你就是。”程司从皱眉,“初哥,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太把高考当回事儿。” “你不当回事儿?” “哎,也不能这么说。就是……”程司从组织了下语言,“就是你知道它要来,但你别总把这件事翻来覆去想。考试还是像以前那样考,你太在意反而成绩下降。” 狄初看了会儿天,难得开口问:“那你平时怎么学习的?” “哎哟,”程司从不要脸地笑了笑,“咱初哥要走下神坛了啊?” “神你隔壁母鸡蛋!”狄初虚空踹了他一脚,平时都是别人向他讨教,现在换了自己讨教别人,多少有些不习惯,“赶紧的。” 程司从关键时刻很上道,挨着挨着托盘而出:“平时在学校都一样吧,反正大家都这么学。回家的话,以前还是会做很多习题,经常做着做着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半夜猛地惊醒,耳机里还放着听力。” 其实,都这样。每年应届考生千千万,都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文化生不容易,艺体生也不容易。谁都想从这个大蛋糕里分一杯羹,谁都为了自己的前程在拼了命努力。 狄初听到程司从的剖白,不由得眉头微拧。 每个人都在奋斗,谁也不比谁轻松。 “这学期我调整了一下,你知道吧,就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因为把自己逼得太紧,反而没考好。”程司从说,“现在我回家依然会做题,不过量在逐渐减少。因为其实重要的知识点我们都掌握了,现在需要的无非是:一,查漏补缺;二,保持题感。” 狄初点头,表示认同:“那如果你发现,你与别人差得很远怎么办?” “和谁差得远?”程司从说,拍拍胸口,“老程我不是脸皮厚,自夸一句不过分的。咱们这成绩,确实把后面的人甩挺远。” “切——”狄初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与同水平的比,你觉得我们会输?同样都是学,既然水平差不多,你困惑的东西,别人肯定也困惑。” “你就不能志向远大点?” “远大啊?哦,跟比我们水平更高的人比?”程司从把烟叼在嘴角想了想,“初哥,这么跟你说吧,有的人与人之间,是没办法比的。你懂我意思吧。” 程司从道:“有的人生下来教育水平就不同,三岁坐在玛莎拉蒂上与爸妈纯英交流;有的人半路走捷径,要么发财去了,要么高升去了。有的人他教育质量根本就不一样,高中上完大学微积分,各种冬令营夏令营竞赛金奖拿到手软。但大多数剩下的,都是我们这样的人。” “我们这样,平凡的人。” 狄初心底猛地一震,平时觉得程司从没个正形,今天说这通话,却格外有力量。 特别是——平凡的人。 这四个字,猛然抓住了狄初的心。 程司从歇了一下,最后总结道:“况且,初哥,你已经算是平凡人中的不平凡了。人这一辈子,老跟别人比,有啥意思。对不对,要比,就跟自己比。看看到头来,有没有比三年前进高中时的自己好上那么一截,如果有,我们就赢了。” 狄初有被这番话感动到,程司从平平淡淡的自白,没有刻意激励对方,也没有任何愤青的偏激。就是陈述一个事实。 高考无非一场博弈,与别人的博弈? 不是的,是与自己。 这场战斗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败给懒惰,败给借口,败给嘴里的“明天再写”,败给苍白的安慰“还有几天”。 一步步积累下来,最后回首时,无非就一句话:没有尽全力。 而当你认清你只需要和自己比较的时候,你就会无比轻松。 狄初想,真是瞎扯淡,对嘛,管他市里复习到哪里。 老子按自己的节奏走就行,想那么多没啥卵用。 郁结于心的问题被程司从几句话给搞定,不得不说旁观者清。 狄初有些高兴地拍了程司从一巴掌:“感谢了兄弟,毕业请你吃饭。” “哎!”程司从比出尔康手,“请客吃饭都这德行!什么以后!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狄初想了想今天什么日子,最后摇摇头:“之后你随便选时间都行,今天不行。” 程司从见他这么坚决,也愣了一下,半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哦对!今天情人节!” 狄初恢复了看他宛如看傻逼的表情。 冷漠jpg. 程司从帅不过三秒,又开始找打:“话说今天你怎么没和凌哥在一起?他没准备礼物啊?啧啧啧……” 狄初再次被说中心事!这程司从真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刚刚对他的认同感铁定是被村头老王传染的伐? 祁凌确实没什么表示,也没任何反应。 狄初期待了好几天,以为今早祁凌走的时候会留下什么话。 没有。祁凌就像已经忘了还有什么节日。走得相当干脆。 回想这段时间两人“冷战”,狄初解嘲地笑笑,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准备礼物,那才是滑天下之鸡吧。哦不对,稽。 程司从嗅到了那么点不一样的感觉,贼兮兮地揶揄道:“小两口吵架了?嗯?跟小哥哥说说,怎么肥事呀——” “滚蛋!”狄初想,果然不能对管家婆抱有让他正经的期望。挥挥手,“滚滚滚。” 周六补课下午五点半放学,没有晚自习。放假到星期天下午,继续上课。 高三以来的周末都不叫周末,叫放风。 狄初最后一个收拾好书包离开,空旷的教室里安静地莫名孤独。 前一名同学接过水后的饮水机,还因水压问题响了一声。 巨大的水泡漫上来,接着破裂。 在这静谧的时刻有如雷响。 不知你有没有一个人待在教室的体验,那时天下都仿佛是你的。你做什么都是自由而舒适的,不被窥伺也不被打扰。 而有时候,比如清早,比如晌午,比如深夜最后关灯。 这些时刻,总能从自由中咂摸到一点孤独感。 这是属于学生时代的矫情。 狄初从兜里摸出手机,除了中午祁凌跟他说今天也不回家吃饭,再没有任何消息。 狄初觉得有点委屈。多大个事儿啊,狄初想,又不是没吵过架,两人有必要弄得这么僵吗?可要任何一方先开口打破平衡,又都不太可能。 心里有怨没法说,对今天期待又落空。狄初回到家时,一个人也没有。 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客厅里半光半影,连天花板上设计感极强的纵横灯线都变得让人眼花缭乱。 要联系祁凌吗,说些什么呢。狄初捏着手机的一角,拿在手里转,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问他今晚要不要出去吃饭,喂!今天好歹情人节。 第162节 不,太蠢了。 那换一种,什么时候回来,今晚不等你了。 靠,这话说得暗示性太强。 更傻逼。 狄初纠结了一会儿,因为时机不对,两人这段时间问题太大,说什么都显得很刻意。 算了,不过了。爱谁谁吧,一破节日瞎几把过! 狄初打算回房间,坐一会儿洗个澡看看电影睡觉。没想到手腕一沉,推开门,自己书桌边的台灯居然是亮的。 他走过去,发现桌上放了一副裱起来的油画。 第一眼,视觉冲击力相当强。纯黑为背景,浅灰深灰各种色阶的灰色作渲染。画面正中央,是一朵夺人眼球的火焰。红得妖艳,橘得温暖,黄得明亮,焰心还带了一点蓝。 整幅画简单得可以说有点随意了,却灵动地十分抓人。 狄初反过画来,背面写: 祁凌致爱人狄初 / 情人节快乐 接着下面还有: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能看到烟。但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 ——梵高 狄初不自觉嘴角已染上笑意,心头那点郁闷烟消云散。个不要脸的玩意儿,还懂耍浪漫了? 靠!这确实整得他措手不及。 狄初把画放下,发现旁边还放了个信封。 日,狄初拿着手有点抖,这他妈该不会是情书吧? 老子要用怎样的打开方式? 狄初赶紧坐下,深吸两口气。说实在的,以前也不是没有收到过情书,然而这次意义重大。反正只要是祁凌给予他的一切,都不简单。 狄初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发现封口还挺牢的。嘿,这白痴不知用了多少固体胶。好不容易撕开,用食指和中指把那张薄薄的纸从里面取出来。 展开,抬头四字:展信如晤。 狄初差点没笑喷,这学渣文绉绉的装得还挺学霸哈。 “我知道你会笑,但你,我操,我他妈也好想笑。老子还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狄初看到抬头第一行,已经笑得直不起腰,眼泪花儿都快出来了。 “好吧好吧,笑笑笑!一起笑!妈蛋,你笑吧,我也笑会儿。在此让你笑五分钟,不,两分钟。因为你得赶紧看完!” 狄初揉揉太阳穴,什么叫赶紧看完。 “够了吧?掐着时间,只准笑两分钟。好了,现在严肃点,老子头回干这种事儿,给点面子。” “今天没联系你,是不是觉得我把情人节忘了。肯定是,有点落差吧。哎,别打我,你看,人生就如过山车,不是你先叫,就是我先叫(等等,我他妈这什么破比喻)。算了算了,不拽文了,表白还是简单粗暴点,符合我的人设,也简单易懂。” “初初,写这封信前,我认认真真想了一下,我到底喜欢你什么。这像个无解的命题,可能最早是觉得你长得好,毕竟一切的撩,都是见色起意。后来,觉得你这人有深度,挺有意思。毕竟两个人灵魂上精神上的契合,比做爱爽得多。(插一句,我还是喜欢我干你时的样子)” “不要脸。”狄初笑骂。 “宝贝儿,我觉得我就喜欢你表面狂霸酷炫拽,内心又细腻温柔的样子。脾气炸归炸,但你总有自己的原则。我一想起你啊,就觉得自己真他妈幸运。你说你看上我什么了,和如此优秀耀眼的你相比,我一无是处。 “心肝儿,最近我们俩之间,是发生了一些事。我和王立讨论了一下,应该是沟通出了问题。我知道,最近你压力大,高考越来越近,你又不是神,不可能没感觉。我最近也总不着家,陪你的时间少了。我知道你体谅我,所以很多困惑都压在心里。 “不说就不说吧,暂时不跟我说。但我们都要相信彼此,好不好。不要不理我,你总能轻易让我的心委屈到极点。 “初,情人节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不过就看你心情好不好,我不知道你来不来。反正不管你如何,我都会在小南路口等你。 “等到你来,来接我回家。” 短短几百字,狄初还真应了祁凌那个比喻,心情跟过山车似的没有任何差别。 这棒槌大晚上到小南路口干嘛?还等他? 等自己接他回家? 没长腿啊!操! 狄初自知胃口被吊了起来,心也跟着飞了出去。他没来得及关灯,匆匆把信放在桌上,拿起钥匙和外套,拔腿飞奔出了门。 小南路口距离耀铭二期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狄初边跑边打车。过往的出租全他妈有人。 狄初心急,出租车这东西就这样,你需要的时候遍寻不着。不需要的时候,跟那雨后春笋似的,老在街上瞎晃悠。 好不容易打到空车,狄初滑鱼般钻进去:“师傅,小南路口!” 短短几分钟路程,狄初心思千百转。 祁凌到底搞什么幺蛾子。 到达小南路口,狄初下车看到路口围了一群人。跟那车祸现场似的。 我擦!不是吧?狄初想,这丫的没这么想不开吧! 抬脚往那边跑去,越靠近越能听到吉他弹奏的声音。 狄初有点蒙,直到站在人群外围,才发现祁凌好端端地坐在里面,面前放着吉他包,里面还有几块几角的零钱。 神他妈——狄初出了口气,差点气乐,也不知这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上这儿卖艺要饭来了? 傻逼。 祁凌刚唱完一首曲子,内圈坐了个大妈,巴巴掌拍得飞叉叉的响:“好!小伙子唱得好!再来一个!” 狄初站在外围没往里钻,祁凌拿起脚边的矿泉水喝了口,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狄初很想挥挥手,又觉太做作。索性闭了嘴,饶有兴致地看着祁凌找人。 大抵是情人间的心意相通,祁凌还没扫视完一圈,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闪闪发光的狄初。 这绝他妈自带闪光镜! 真的很不可思议,无论在什么样的人群中,都会第一个找到他。 祁凌眼睛一亮,明显眼里的神色变得激动。他轻挑起眉,帅得相当有个性。整个人散发出“我操!我男票来看我卖艺!”的傻逼气息。 不过祁凌也很有默契地没有点名道姓,只是手指在吉他上刷了一个和弦。现场气氛又被调动起来,他试了试嘴边的话筒,说:“刚刚给大家说我要等的人,现在——已经到了。” “哦哟——!” “谁啊谁啊!”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狄初不得不承认,祁凌搞气氛太厉害了。天生就懂得怎样吸引人。 祁凌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不能说,因为,现在我要给他唱首歌。” “我的原创《信徒》,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当做情人节礼物。” 狄初有些许讶异,接着是惊喜,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祁凌会为他写歌。 祁凌抬抬手,四周安静下来,他指尖轻动,舒缓而美妙的音乐慢慢流出。 “穿过十八岁的路口 向未来的你点头 我问你去向何方 是否已有了方向 你说你曾经激昂,也曾经浪荡 如今流落他乡,更像是逃亡 我问你人生逆旅 是否仍旧苦丁 你笑着摆了摆手 最后不再开口 天堂一缕光,魂荡神山上 就让我们结伴同游 去向八十岁的尽头 天堂一缕光,魂荡神山上 当思念振聋发聩 千山万水都枯萎” 词曲全新,祁凌自己原创的。 狄初原以为是歌颂爱情,没想到,祁凌在讲故事。 仔细听词便能知,这是一场青春。 祁凌的声线低哑,带着一众路人渐渐入迷。他的身后,是车流,是人潮。是时间飞逝,是人海漂流。 狄初第一次,看到了祁凌更深处的东西。 他在讲故事,讲到:当思念振聋发聩,千山万水都枯萎。他的声音,不可辨地颤了一下。 有些哽咽。 “穿过八十岁的路口 向十八的你挥手 我问你是否怀有遗憾 当年没偷吻那少年 你说已不必回头,当真不必念旧 你曾用赤心不变,换瘦马与九州 天堂一缕光,魂荡神山上 就让我们结伴同游 第163节 去向八十岁的尽头 天堂一缕光,魂荡神山上 在这荆棘丛生之路 我是你一生的信徒” 人群里已再无任何议论声,偶尔有人小声说,这个放网上,得火。 狄初与祁凌穿过人群,悄悄对上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比感动更深刻的共鸣。 祁凌想说的话,都在歌里。无论未来几多艰辛,无论这条荆棘丛生的路还有多远,他会是狄初一生的信徒。 既然千山万水你要走,那我们便结伴同游。有争吵可以,有分歧可以。但我依然在这里,不会回头。 狄初久久沉溺在祁凌的歌声里,或者是词曲里。 直到最后结尾,祁凌唱到: “携手在百年的路口 向曾经的你敬酒 我问你最爱的人在哪 你坚定牵起我的手 共赴苍发无忧” 狄初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人群散去,久到祁凌收拾好吉他和话筒。 祁凌有些忐忑地走过来,伸手在狄初下巴上摸了一把,故作轻松道:“好听吧?应该好听。” 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狄初晃了晃神,一下捉住祁凌快要收回的手,说:“这次你来卖艺,下次是不是准备捡破烂了。” “哪儿能啊,”祁凌笑笑,“都是出卖劳动力嘛,今天我还赚了五十呢。” “能耐啊。”狄初说。 两人沉默了一阵。 祁凌说:“初初,好听么。” “好听。”狄初缓缓点头。 “真的?” “真的。” “那你不生气了吧。”祁凌说,“今晚我能跟你睡吗?” 狄初哭笑不得,这人都什么脑回路:“以前也没让你不准上床啊,谁前几天跟我赌气分居的。” “哎,”祁凌苦哈哈地说,“再也不了,委屈死了。” 狄初揽过他的头,轻轻放在肩上。顺毛似的摸摸头发,最后将手放在祁凌后颈下方的纹身上,这里纹着——信徒。 “凌哥。” “嗯?” “我很喜欢今天的礼物。” “嗯。” 狄初主动牵上祁凌的手:“走,我带你回家。” 爱情这东西,说稀奇,也真稀奇。说简单,也不过一系列化学反应。 用物理定律来解释化学反应,应当是完全非弹性碰撞最为合理。 而这个定律通俗来说就是—— 从遇到你的那一刻起,从此再也不愿与你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1《信徒》这词……emmm……很不好意思地说,是老七我自己写的。所以写的可能不太好。 但我自己最喜欢那句:当思念振聋发聩,千山万水都枯萎 还有一句:我问你是否怀有遗憾,当年没偷吻那少年 这首词写出来是个故事,虽然可能没有把故事写完,为了工整性。后来想想,青春是要有点遗憾才行。 第82章 百日誓师这天上午,秦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分裂带与消亡带,狄初在最后一桌偷偷写东西。 地理书下压着作业本,一只眼睛盯老师,一只眼睛看本子。 祁凌在旁边欣赏了一会儿,觉得看着都累。 “男朋友,”祁凌扯了扯狄初的衣角,“你安心写,我帮你盯老师。” 狄初没理他,秦老师是年级上出了名的男夜叉。骂起来人比缺心眼还牛逼,狄初在这个档上,不敢惹地理秦。免得把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思路给打断了。 祁凌撑着脖子往作业本上看了两眼:“演讲稿?” “不然呢?”狄初说,很淡定地在白纸上留下一行行隽秀飘逸的黑字,“之前把日子记错了,以为还有几天。” “我操,”祁凌不得不佩服自家男友岿然不动的气质,指了指墙上的钟,“还有三小时百日誓师,来得及吗?” 狄初眼皮都没抬一下:“来得及,就上去瞎逼逼几分钟,没人会注意。” 一般百日誓师这样的大会,越往后开是越无聊。管你上面代表讲得多感人泪下激情澎湃,下面一竿子高三老油条,不是讲小话,就是神游八极。 开大会还没在教室做题来得有意思。 “不一样,”祁凌啧了一声。“主要是你帅!” “帅顶个屁用,”狄初没理他,“我说你让我安静会儿,写完了还得再温习几遍。到时候上台出岔子,你就知道帅和脸面是无法同时共存的。” 祁凌挑了挑眉,转头盯着秦老师发呆去了。这专注的眼神搞得地理秦老脸一红,误会祁凌对他这课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一小时后,狄初写完演讲稿。祁凌歪着头看了一遍,总结到:“写的不错!相当好!为你打call!” 狄初瞥了他一眼,算是收下这毫无诚意的夸奖。接着重新删减,减掉不必要的句子,改正语病。 两小时后,缺心眼回到教室,叮嘱誓师大会的注意事项。 狄初连余光都没给他,低头在下边熟悉演讲稿。毕竟等会儿要当着上千人讲话,最好拿着稿子念得流利一点。 又过了半小时,广播里通知各班主任带队自己班级,按顺序下楼,到操场集合。 一班作为“领头羊”,缺心眼挥了挥手,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走进操场。后面跟着二班,依此类推。 主席台上挂着横幅,左侧摆了一溜儿领导席。代表发言有专属话筒和位置,旁边插着几束鲜花。看这场面,挺像那么回事。 狄初不自觉地捏了一下口袋里的演讲稿,忽觉准备的是不怎么充分。 缺心眼从狄初身边经过时,还火上浇油地拍了一巴掌:“小子!好好表现!” 狄初心想我谢谢您勒,老子不想要这表现机会你硬塞。塞给我就算了,这巴掌能不能轻点。 差点拍断气。 祁凌走在狄初旁边,二月底天气回暖,已经换下厚重的棉服和围巾。两人靠得很近,祁凌在人群里偷偷摸了一把狄初的手。 “干什么。”狄初撩了他一眼,表示自己很没心情。 “等着看你表演。”祁凌乐了。 高三年级站在主席台前,后面站着高一高二。学弟学妹们表示惨无人道,百日誓师离他们好远好远。 学校的意思是:感受感受气氛也是好的嘛! 狄初很不能理解学生时代校领导的脑子,感觉和学生始终不在一个次元。 誓师大会开始,前面为领导讲话。讲来讲去,讲得人昏昏欲睡。不出狄初所料,人群里偷偷摸摸聊天的势头越来越厉害。 程司从在前面回过头来:“初哥,一会儿到你!加油!” 狄初:“转过去!缺心眼在看你!” 祁凌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紧张?” “放屁。”狄初看着主席台,觉得百日誓师好无聊,赶紧讲完赶紧算。 祁凌又撞了他一下:“上不上厕所?” “嘿!”狄初低声道,“你他妈还上瘾了是不是?” 祁凌笑:“去上一个,免得一会儿要上台。” 狄初想了想,决定采纳这个建议。毕竟等会儿在台上讲着讲着尿意浓浓,显得很尴尬。 他从裤包里拿出演讲稿,递给祁凌:“你帮我拿一下。” 祁凌自然接过。 直到这时,两人都没搞清楚。为什么上个厕所,还要祁凌帮拿演讲稿。 狄初给缺心眼报告一声,顺着方阵队后方,去往了厕所。 厕所离操场有点远,出列的一瞬间,狄初有点后悔。 祁凌眼皮一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当狄初上完厕所回到操场,还没来得及归队。主持人在台上忽然念到:“下面有请高三学生代表,狄初同学上台讲话。” 狄初一愣,前脚还没着地,顺势拐了个弯,直奔主席台。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想着赶紧上台。 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一片,并没因为是狄初有多大反响。 狄初走到主席台边,理了理衣服,觉得除了头发,至少衣着能对得起校规,这才昂首阔步地走上去。 ……走得迷之自信…… 第164节 狄初在话筒前站定,按惯例摸了摸口袋。接着眉心一拧,空的。 接着另一个口袋,还是空的。 再摸,还是。 演讲稿不在。 操。 狄初眼皮一跳,福至心灵般抬头。一班方阵正对主席台,缺心眼在下边笑得像一尊弥勒佛。台下学生们安安静静,连旁边的领导也专注地盯着他。 唯有祁凌因人高马大十分显眼,很白痴地拿着演讲稿对他挥了挥手,散发着“不要找了!你的演讲稿在这儿!你的队友已掉线!请开始solo”的白痴气息。 日…… 狄初站在主席台上,眯了眯眼。感觉整个事件变得相当玄幻。 什么时候变金鱼的他不清楚,狄初冷静了一下,最后欣喜地发现——三小时前写的演讲稿,现在他一个字都不记得!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然而他没有更多的时间犹豫下去,台下祁凌傻白甜似的举着演讲稿。 你他妈以为老子千里眼吗?! 狄初咬咬牙,硬着头皮上。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试了试麦,然后清冽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下午好!很荣幸能代表一班,哦不,高三年级,来做百日誓师演讲。等会儿若有地方说的不好,欢迎大家diss。” 为了调节气氛,顺便让自己尽快适应讲话的感觉,狄初不得不幽默几句。效果挺好,台下很快有了口哨声和叫好声。 狄初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 “说实话,为什么林老师会找我做演讲,到现在都没想通。据说他认为我长得好,毕竟秋运会闭幕式的舞蹈就是因此赶鸭子上架的。” 这次不用提醒,台下一片哄笑。 坐在主席台左边的领导也纷纷侧目,校长带头鼓掌。 缺心眼笑着哼了一声,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狄初渐入佳境,开始花式自嘲:“但究其原因,估计林老师没有颜控这么简单。所以鄙人妄自揣测,可能是觉得我还有那么点小小的才华值得展示。落笔三千字,也许能念出来博君一笑。” 大概是要进入主题了,狄初顿了顿,略有压迫地扫视台下一遍。 他接着说:“不过,今天狄某人是不打算来搞笑。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国旗下讲话,所以,我不想空喊口号动员谁。我想跟大家分享一点更重要的东西。 “众所周知,我是半路转来,在这个学校还没待满一年。转学的原因挺复杂,就不在此卖惨了。但我想说说自己当时的状态,四个字:一点就炸。 “我走路从不看人,我带着耳机掩饰自己,我用沉默或威胁的方式表达自己,我们班老程现在还经常被我威胁。” 程司从溜到后面,站到祁凌身边:“初哥还真有自觉,嗯?凌哥,你拿的啥?” “演讲稿。”祁凌紧盯着台上怡然自得的人,没有废话。 “演……啥?!”程司从大惊,伸头去看,狄初的字!那…… 程司从转脸看向狄初:“我操,牛逼!” 狄初淡然一笑,说:“我浑身是刺,言语锋利,在外人看来,我就像个无法招惹的怪物,我不讨好谁,但我知道,我过得不好。 “其实很多时候,由己度人,你会发现很多人,或许包括你自己也是如此。碰到一点压力和困难,就觉得自己不堪重负。遇到一点阻挠和失败,就觉得前途晦暗无光。 少有一些不如意不开心,就觉得自己孤独无比,没有任何人理解自己。 不,不是的。这都都只是你不愿站出来,不愿迈开腿而选择放弃的借口。” “今天我要讲的第一个主题,就是做人。比起读书更重要的是,成为一个合格的人。 “我希望你能明白,人越长大,越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什么生活,想成为什么样的自己。你不必与别人比较,也不必苛刻自己,请你一定要做自己——因为你很特别。 “除此之外,你要成为一个善良的人。那些心理阴暗,满脑子阴谋诡计的人,无非是智力不够心机来凑。真正有良知,足够聪明的人,更倾向结交善良正义的人。 “你要成为一个有追求的人。弗吉尼亚·伍尔夫说:人不应该是插在花瓶里供人欣赏的静物,而是蔓延在草原上随风起舞的韵律。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 “你要成为一个谦卑的人。放下成见,放下歧视,保持恭逊谦卑,去对待生活中每一个平凡人。 “你要成为一个有责任的人。名传千古不为己,但求穷人不受欺。言论自由,性向公平,贪污腐败,歪风邪气,我们要直面现实里最黑暗的东西,然后保持正义与光明,对抗到底。 “有人喜欢衣服喜欢化妆,有人不喜欢;有人喜欢足球篮球,有人喜欢网球游泳;有人喜欢男生,有人喜欢女生,有人只爱自己;有人喜欢游戏,有人喜欢看书,有人什么都不喜欢。 “这世界上总有很多人,想方设法帮你做决定。hey!哥们儿!这不行!你是你自己,没人可以约束你成为什么样的人。所以不管你如何选择,都没问题。 “你要成为一个从外面无论如何也杀不死的人,凡事不能将你杀死的,必将使你更强大! 我们都是平凡的人,我们有时会贪图享乐,但我们必须一身正气!” 一身正气四字,掷地有声。场下掌声雷动,竟比领导讲话还要热烈。 原先聊天的学生渐渐停止,转而把注意力扔到了台上。 狄初站在那里,相当吸引目光。 “第二个主题,和读书有关。成为人的必经之路,便是读书。可读书这个词很宽泛,并不限制于读课本。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女王的教室》里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如果有活到老学到老的想法,那就有无限的可能性。失去好奇心的一瞬间,人就死了。 “我们为什么要读书?撇开升学这一核心目的不说,读书,是为了拥有更深的涵养,是为了可以有自由选择人生的机会。 “你若仔细去做过调查或观察身边人,你能发现,越努力,越优秀,愈独立,愈自由。 “所以你要抓住现在能够学习的机会,我不会鼓吹所有人好好学习,一起上大学。每个人想要的生活不一样。 “但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想好好生活。那么,你现在仍旧需要学习。 你也可以忽视这段话,只是,很多年后,希望你不要在为生活奔波,混吃等死的时候,忽然想起年轻时,你曾有些情怀,也许很大,也许很小。最后全部泯灭人流之时,才嘘唏不已。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一切都还不晚。我们还有一百天。走完这一百天,我们还有剩下几十年。” 好一个实迷途其未远! 程司从在心里默默鼓掌,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狄初即兴演讲,那初哥的随机应变能力,语言组织能力,包括文字功底,都是相当了得。 而祁凌更关心的是狄初站在那里,侃侃而谈,自有一番指点天下的豪情。 帅,帅到炸裂。 狄初试着用眼神与台下听众交流,他缓缓道:“今年,我们十八岁。或许有的同学还未满,但我不知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四个字——及时行乐。年少对时间没有概念,等时间浪费得干干净净才恍然大悟。 “一没读到书,二没做出点什么事儿,三没为自己活过。这个时候我希望你能自私一点,不管不顾,活在属于你的黄金时代,不必向别人解释自己。毕竟解释太败兴,不如酷一点。 “有人怕辜负十年寒窗,九载遨游,八月科场,七篇文章,才落得个兵部侍郎,怕只怕无有下场。* “你不要怕,只管向前,不然将来会后悔。后悔你在最生猛的年纪,变成了天上最慵懒的云。 春花无数,毕竟如何秋实。* “最后,我还想再讲讲情谊。我与很多人相处不到一年,但你看看你的身边。很多同学都与你有三年,甚至以上的情谊在。或许你们一年到头没几句话,或许很多人都是点头之交。 但我仍旧希望,你们能珍惜这份感情。即使有很多人,还互看不顺眼。 见面就能打一架,比如我跟我们班长老程。” 程司从“嘿”了一声,想起开学那会儿,两人还真是相看两厌。 “如果,我是说如果。 “时间能倒退,用完的墨水都回到笔芯,写好的卷子回归空白,门口高三的班牌变为高一,我们从熟识变成初见的陌生人,国旗降下,那张属于我们的毕业证变得遥遥无期,我们还是三年前刚进校的样子,用完的粉笔一盒盒完好地摆在讲桌上。 “如果,一切都是最初模样。发现我们今天不过做了一场梦,梦醒后还是高一偷偷午睡的课堂。 我们不会面临一百天后的分别,你还在我身旁。 大家会不会觉得留恋?也许会,也许不会。 “我们这些班级,都是表面上打打闹闹争争吵吵,可我知道,每个班都如一把火炬。 离别在即,尽可能把时间拖到最后,退无可退的时候,大概就是最后了。 “大家一起拼,一起醉,等到高考那一天,我们能做的就是互相扶持,走出一条血路来。几十年后笑回首,将相庶民都一样。 “高考这回事,你听好,是小事。你成功了不代表往后的人生平步青云,你失败了也不代表碌碌无为落入绝境。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经历过这种事后,你就得从这里面学到点什么东西。 你学到了什么,悟到了什么,那才是最重要的。 跟书本知识无关。 “但你现在仍旧要学习,讨厌数学也好,讨厌理化也好,有时候你也会讨厌自己。 可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从今天开始,你学到的一切,就在为你添砖加瓦。 也许冒险会让你受伤,但一成不变会让你灭亡。” 人群沉默了,老师沉默了,祁凌若有所思,校长挺直了脊背,严肃认真。 “最后,我想给你们一些祝愿。 “我希望你以后会面临失败,这样你才知道即使平凡的生活也需要拼搏。 “我希望你时常被人冷落,这样你才会有孤独感。因为懂得与孤独和平共处的人,才不会认为朋友是理所当然。 “我希望你遇到背叛、谴责与痛苦,这样你才会明白公平、正义、包容与理解是多么可贵。 “愿你能建造通天大厦,手持大锤凿出你自己的风格;愿你勇敢向上,踏实稳妥;愿你一心正阳,无惧黑暗;愿你永远年轻,永远拼搏,永远歌声嘹亮。 “现实已如此残酷,天上的乌云时不时遮住璀璨群星。人生亦如此,描写无边的黑暗,就是为了描写浓烈的希望。 “在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想说,好好学习吧。不止学习课本,还要学点课本以外的知识。 “千帆过尽,初衷仍在!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狄初利落大方,带着少年应有的豪气一语收官。 所有人愣了几分钟,这篇不是演讲,胜似演讲的发言,无意戳中了很多人心。 接着,掌声狂欢,似惊雷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笼罩学校上空。 祁凌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得拿着演讲稿鼓起掌来。 第165节 程司从努努嘴,磕磕绊绊地说:“初哥背得也太流利了吧……肯定是背的稿子对不对?” “不,”祁凌摇摇头,看着台上锋芒毕露的少年,“跟他原本写的稿子……完全不一样。” 程司从有些呆,除了叫好,还是叫好。 真他妈帅! 狄初站在台上,已丢失了最开始的紧张。当一个人放开所有的顾虑,把观众当白菜萝卜时,很容易出口成章。更何况,他有这个底气。 主席台上红旗猎猎,校领导点着头,为狄初的真诚鼓掌。 祁凌忽觉他的少年,在初春微暖的阳光下,如一颗钻石般耀眼。 狄初挺直的脊梁,狄初自信的笑容,狄初的一切,都有理由让祁凌为之疯狂。 祁凌明白了自己到底喜欢狄初什么,就是这股劲。如竹子般坚韧,如刀锋般果敢。 这天,他们隔着主席台与方阵队相望。 当四目相对时,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毕业,这是归来。 狄初演讲完后,好想拥抱祁凌一下,传递这神奇的力量。 这天,百日誓师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狄初下台时,很多人还在叫他名字。 这天,缺心眼拍着他肩膀,让他交出演讲稿,发到校刊上去。狄初笑着没答应,即兴演讲记得住个屁。 这天,程司从挤过来问:初哥,演讲稿的名字叫什么。 狄初想了想,取了个很怂的名字——《好好学习》。 这天,岁月无言,一群喧嚣的少年,灰头土脸。 志在天边,不问这世间深浅。*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春种……颗子”——李绅《悯农》 “春花……秋实”——陈亮《三都乐》 “岁月……深浅”——天堂乐队《少年》 2其实整篇演讲稿,单独摘出来看,更好一点。 其中穿插了人物情节,很容易出戏,但不可能通篇一个演讲稿,这样也不太好。 3好了,今天老七算是坐实甜心们之前给我送的荣誉称号——教科书式耽美文,这个名头了。 会不会写得太正式,哈哈哈哈~~ 4最后还是那一句,老七想说的都在演讲稿里《好好学习》 第 83 章 百日誓师激情演讲,换来的是高三群众学习热潮。 缺心眼这段时间走在路上鼻孔朝天,牛逼哄哄,见谁都是日常吹:咱班狄初射大雕! 狄初作为当事人,被气得出教室上厕所的脸都没了。 祁凌倒是叫他放宽心:“反正还剩几十天就该卷被子滚蛋,你让老大吹会儿又不怎么样。” “重点是他越吹越没谱,”狄初把书包背上,低着头往教室外走,“吹什么百年一见双商王,吹什么国家未来的栋梁,民族的奇迹。” 祁凌乐着跟在后边:“可不是嘛,发家致富就靠你。” 狄初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这种人不报复社会就对了。” “你学你的,他吹他的。现在哪件新奇事物不这样,过阵子就淡了。谁还记得你讲了什么,”祁凌走上去哥俩好似的揽住狄初的肩,“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其他的别瞎几把想。” “想你也不行?” 祁凌猝不及防地被撩了一下:“哎嘛,这可叫我怎么回答。” 狄初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那就不想了,你爱谁谁。” “哎哎哎,别介啊,”祁凌又贴了上去,“想我那是在日程范围内!你不想我跟你没完!” “哟,是我初爷拿不动刀了,还是你小子飘了?”狄初横着凤眼斜了一下。 祁凌装着腿一软,利索地从包里摸出烟:“初爷您抽!要我说,您的成绩它又稳又棒,就像您的步伐,它是又骚又浪!” “我靠,”狄初乐得点火的时候差点没烧了眉毛,最后赏了祁凌一句话,“你就是这条街除我以外!最靓的仔!” “不不不,”祁凌又哥俩好地攀上去,“你靓你靓你最靓!靓妹啊——” 祁凌话音未落,狄初一僵,顺势把烟叼在嘴里:“祁凌,有种你再说一次!” “靓妹啊当然是我啦!”祁凌浑身扑街气质,相当不要脸。 三月开春,人心都跟着好春光躁动起来。 毕业临近,就连隔壁初中生也变得有些许张扬。 初三高三进入复习的白热化阶段,这个时期又极容易产生浮躁和倦怠的心思。 祁迟数着日子过,却是再没有到隔壁的隔壁去找温如水闲聊。 罗智没了祁迟一起混日子,自觉没多少意思。便把心思转到了学习上,没想到周测验时莫名其妙涨了不少分。 时间过得平缓无奇,但风平浪静之下有着想象不到的沸腾。人人都在咬紧了牙关往上拼,课桌上贴起一条条激励自己的名言警句。 很多人把目标分数、学校,都写在桌面上。学习疲乏时,拉开书瞧一瞧。好像这样,自己就又有了无限希望。 离别在即,安静许久的课堂又开始了“小作业”。许多本同学录在老师写板书时满天飞,一页页纸上承载着同学情。 缺心眼不是不知道,只是仿佛到了别离,什么事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说什么呢?这样相处的日子,当真是见一面少一面。 狄初过得比上学期末要轻松得多,倒不是学习懈怠,而是心态改变了。整个人像是更开朗,嘴角的笑容能溺死祁凌不偿命。 这是个好兆头,四平八稳的心态总能在考试时超常发挥。 后来祁凌发现,狄初似乎闲得有点过分。他竟然在小区楼下养起了流浪猫!祁凌对他偏爱流浪猫,时常忽视自己的行为感到痛心疾首。 自从第一天在楼下邂逅那只脏兮兮的橘猫后,祁凌瞬时不得宠了。 狄初每天背着面包小饼干,按时在老地方与橘猫约会。祁凌蹲在旁边,看着一人一猫,有点难过。 祁凌拿捏着语气,有点想哭:“初,我还没吃呢。” “那你先上去呗。”狄初手指十分敬业地梳着猫毛,舒服得橘猫眯起眼睛叫了几声。 “我先上去有什么用,又没人煮饭。”祁凌说,“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爱心泛滥后,我就很不被重视?” “有吗?”狄初看了他一眼,“你有被重视过吗?” “我……”祁凌噎了半天,最后只得说出一个字,“操。” 狄初没理他,低着头,齐肩的长发遮住半边脸。夜色已深,虫鸣变得格外清晰。 “凌哥。” “唉。”祁凌没时间赌气,被这软绵绵,又甜又腻的声音给弄得没了怨气。 “我觉得自己跟它挺像的,当初父母去世,我不也一瞬间成了流浪者吗。后来是你在一片慌乱中,捡到了我。你说我跟别人不一样,很特别。你说以后有你陪我,最后给了我一个家。”狄初揉着橘猫的耳朵,头也不抬。 祁凌心软得一塌糊涂,伸出手把狄初揽进怀里:“别这么说,应该是,两个流浪汉遇到了一起。然后……嗯,凑吧凑吧过日子。” “哎,你这人。”狄初抬头看了他一眼,祁凌瞬间捕捉到他眼底的水光,“高中毕业的时候,你语文还能不能考及格了?” “我这叫朴实无华!现在最流行的路数,”祁凌得意地抬抬下巴,然后话锋一转“要不然把它带回去养着吧。” 狄初一愣,表情错愕。他确实没想过在家里养宠物,且不说三餐,宠物也需要陪伴,经常主人不在家,能把自己给憋出抑郁症来。 “不合适吧,”狄初说,“谁来照顾?” “没什么不合适,只有想不想。”祁凌顺手抱起橘猫,也不嫌脏,“反正,捡你一个是捡,捡它一个也是捡。谁让我这么善良博爱温柔无敌。” 狄初看着他没说话,盯得祁凌有些不自在。 两人僵持了一分钟。 祁凌有些绷不住:“哎,宝贝儿,你要是不……” 狄初忽然笑了,伸手牵住祁凌空出的手:“走吧,跟我回家。” 要说谁对橘猫最感兴趣,不是狄初也不是祁凌,而是祁迟。 当晚给橘猫洗完澡吹干,真实模样显山露水后,就连祁凌也眯了下眼睛:长得真他妈俊! 再加上三人十分流氓地“检查”一番,最后鉴定——是个公的。 这话音还没落,祁凌提出有空带它做阉割,狄初和祁迟捂了下自己的裤裆,表示——你无情你冷酷! “喂,”祁凌哭笑不得,“话不是这么说,以后出去乱搞别人怎么办啊?!” 雄性都是很容易管不住裤裆的东西啊! 祁迟把橘猫抱在怀里叹口气:“你遇上我哥这个大魔头,只能牺牲一下后半辈子的幸福了。” 至于阉割后,为什么橘猫见到祁凌就叫,很不给面子地甩尾巴,并且时常在狄初面前争宠。 谁知道呢。自作孽吧。 对了,经三个取名字废一致投票,橘猫有了响亮的名号:敌敌畏。 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谁知道呢。傻逼吧。 小日子在过,时间在走。翻过阳春三月,看到了人间四月天。 剩下两个多月,除开假日不到六十天。 高三复习在逐渐回暖的天气里又从倦怠期爬了出来,初中也进入白热化。 如今家里有两大学神坐镇,祁凌每天过得胆颤心惊,大气不敢出。 惹谁谁撕逼。 况且不能影响别人心情是不是。 第166节 祁凌倒是闲了下来,终于有时间反思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学习生涯。因为特殊的成长经历,似乎自己惆怅的从来都不是好好学习。 当然,小学五年级懂事以前,自己的梦想仍旧与科学家国家主席脱不了干系。 后来很多事偏离了轨道,别人学习,自己永远在“玩”。可好歹玩出了名堂,至少不是瞎搞。每人想走的路不同,祁凌从来没有后悔。 要说有什么遗憾,还是觉得这么多年来,与父母沟通太少。虽然祁正雄和高春丽都是开明的父母,可那么多年缺失的关爱与陪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别人越忙,自己越闲。因为放弃参加高考,祁凌连书都懒得翻。自动将课桌清空,桌斗里全是牛奶水果面包等加餐品。 为狄初做好了一切准备。 狄初对祁凌越发放任的态度选择忽视,毕竟对方成年了,做事再没点b数,那谁也管不了。另一方面狄初自认为没有太多权利干涉对方的决定,谈恋爱又不是搞人生监控。 谁还不能有点自由了咋滴。 更何况,无论是谈恋爱还是过日子,永远不能打着爱的名义去约束别人。 这样的爱,太低级。 祁凌带着crush乐队最终把汪晨子布置的曲目做好传了回去,汪晨子听后十分激动,表示希望祁凌赶紧回n市。六月末有一场小型音乐会,颇受圈内人重视,想引见crush乐队。 这当然是个顶天的好消息,不仅对于祁凌,对于整个乐队未来的发展都有裨益。 祁凌把这个消息分享给狄初时,后者愣了两秒,接着由衷地笑着说:“那我得先找你要签名,以后红了您还认识我吗?” “扯淡,”祁凌抱着狄初在床上一通乱摸,摸得两人擦枪走火,“请问狄作家以后出书了能送我一本吗?” 狄初感觉后面被人鲁莽入侵,搞得跟打仗似的慌慌张张:“要做你他妈就闭嘴!” 祁凌从善如流地没了声儿,开始身体力行地表示自己有多爱身下这个人。 时间再往后拉,敌敌畏很快融入三人的生活。 温如水在周末也到祁家复习,四人围坐在餐桌前,三人认真复习看书写作业,一人负责貌美如花(误)。 祁凌负责打杂。 祁迟时不时与温如水低声讨论习题,事实证明在初中这样不分文理的情况下,温姑娘学习理科确实没有祁迟厉害。 祁凌坐在他俩对面,常会偷瞄祁迟。然后在心底默默感叹时间这东西,真的经不起推敲。当年祁迟被送来的时候,泥猴子一个,有时又像条软塌塌的小狗。 一转眼,祁迟也快成为一名有担当的青少年了。长手长脚地端坐在那里,给温如水讲题,逻辑有条不紊,语速始适中。 祁凌从祁迟的举手投足间,认定果然是亲弟弟,真帅。 四人复习完,偶尔祁凌还会自信心爆棚地给他们弹几首曲子。温如水第一次见识祁凌琴技,着实吓了一跳。 祁迟不服,赶紧把他哥推开,自己走到钢琴边弹了首肖邦。 温如水毫不吝啬地夸了几句,祁迟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狄初把祁凌拉去四手联弹,经典的《the first movement》响起时,温如水承认自己是有点羡慕。 羡慕她哥哥在最好的年纪,遇上最好的人。 而自己呢,温如水偷偷看了眼身边的祁迟,没想到两人视线正好对上。 祁迟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接着干了一件这么久以来,一直想干却不敢干的事儿——祁迟偷偷拉了一下温如水的手。 祁迟在温如水耳边低声说:“水水,等我三年。很快,就三年。” 温如水蓦地笑起来,杏仁糖一样的眼睛里满是甜腻的味道。 要说这是什么感觉,应当是初恋。 温如水想,哥哥遇上凌哥是一件幸事,自己遇上祁迟,又何其不幸运呢。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好的生活就是现在。心里总会放着一个人,这人能让你做出意想不到的改变。 狄初遇到祁凌,所以他褪下全身烦躁的刺;反之,祁凌也为狄初活成了绕指柔。祁迟遇到温如水,终于明白了想给一个姑娘一个家的感受,所以把她揣在最柔软的角落;反之,温如水想,人一辈子很难遇到一个心动的人,这次抓不住,下次很可能就没了。 这个人走过山涧河川,风朗明媚。 这个人或许很平凡,但总能让你一想起来,就像什么修饰语都忘了。 最后只是轻轻一笑,跟别人说 ——我愿意等。 ——他/她啊,挺好。 四月末,春意阑珊。 大片大片的春花凋谢,有那么点无限残红着地飞,溪头烟树翠相围的意思。 这天,狄初坐在教室,一面与程司从开玩笑,一面接过祁凌递来的水果。手机震动几下,亮得不太合时宜。 狄初低头看了一眼,“如水”两字出现得更不对劲。 他按了按太阳穴,有些不安:“如水……” 手机那边没有哭声,甚至感觉没有呼吸。狄初深觉后背一麻,冷汗霎时扑了出来。 良久,那头才像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哥,奶奶,晕倒了……” 狄初侧过头看了祁凌一眼,脸上有些茫然。 这个场景有些许相似,祁凌还没从脑海里扒拉出记忆的碎片。 狄初没有臆想中那样“噌”地站起来,相反特别慢。不慌,不能慌。狄初想,如果他都慌了,如水怎么办,奶奶怎么办。 狄初冷静地打着电话:“如水,你们现在在哪里?” 接着用笔在草稿纸上写道:帮我请假,奶奶出事。 祁凌淡定不了,立马站起来拉着狄初就跑,两人把草稿纸扔给了程司从,心如擂鼓地冲下教学楼。 隐约摸到新世界大门的少年,终是迎来了他们生命中,第一个命运的挑战。 再一次急转而下的情势,狄初压根来不及思考。 他曾说,自己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亲人离世。 现在却相当淡定,他想,该来的会来,他不能慌。 此时,黑板左下角还写着孤零零的两个数字,离高考只剩: 42天。 作者有话要说: 1 天黑请闭眼,请狼人睁眼。请狼人寻找自己的狼队友。 上帝说:请狼人开始刀人。 老七一看自己身份:狼人。 嗯,要开始刀人了。 2 那啥,该来的还是来了,之前有觉得虐的地方,那是试试水,总体还是甜。第一刀出鞘,接下来要动真格了。 3 那啥,不要怕,真的别怕。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嘛,原型那两口子到这个时期时,比我写的惨多了……毕竟奶奶这事儿,是真的。咳咳。 还是那句话,信老七,就看下去。更多精彩在后面,其实想写出两人的心境:从迷茫,挣扎,再到最后豁然的一个路程。真正从一个少年蜕变为青年的过程。 【 重点不在虐,还是在成长。】 毕竟老七也不喜欢为了虐而虐,那样没意思。 4 还是不多说了,要追的咱们继续走下去,不过最后肯定是he。因为虐不了几章,先交个底。 5这本文的宗旨不变——带着大家一起成长。 第 84 章 时隔半年多,狄初再一次感受到了生与死的压迫。 他时常在想,生命如此脆弱,在生与死的较量拉锯战中,人到底能做什么。细思极恐的是,好像生与死从不受自己控制。 除人主观求死以外,往往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俗话说,沦落于世,而有的人生,完全就是一连串的沦落。 狄初想起父母离开的时候,因为太突然,所以来不及去看那两张脸。是不是解脱,是不是有些许悔意。 他到现在都没回过味来,父母离世这个重大事件,到底给他的性格与生活轨迹带来了如何毁灭性的影响。 他一开始是认为没有的,生老病死,生离死别,他看过那么多书,合该什么都看得开。 但书上没有告诉他,有的时候,光是活下来就竭尽全力了。 狄初冲出校门时,脸色惨白连校警都忘了制止。祁凌平日与门卫相熟,不得不停下脚步三言两语解释道:“叔叔,抱歉,我朋友他家人出事在医院,回来补假条!” 说完,狄初人已快没影了。祁凌再次提速,心脏堵在嗓子眼,卡得难受。 狄初脑子里乱成粥,奶奶为什么会晕倒,是什么情况造成她晕倒,如水会不会吓到,奶奶有没有……生命危险。 他只能不停地跑,风灌进喉道,不冰不凉却宛如一碗烧刀子,浇湿他的天灵盖。除了惊醒,便是火辣。 辣得他有些麻木。 两人赶到医院时,温如水坐在手术室门口,同狄初一样,意外的没哭。 好像所有家庭感缺失的小孩,都异常的坚强。 在面对苦难时,他们有着超于同龄人的冷静和勇气。但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线就在那里,不能过了,否则会崩溃掉。 温如水看到狄初时,红得吓人却没泪水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忙慌慌地站起来,本是想走过去,却一下扑进了狄初怀里。 “哥,奶奶,她,手术签字……” 温如水强装的冷静在狄初到来的那一刻终于崩掉了,语无伦次暴露了她不成熟的心态,恐惧,慌张,难过,悲伤,一系列曾经体验过的,没体验过的心情从四肢百骸袭来。 狄初捏了一下她的手,冰凉。 然后从她断断续续的语言中获取信息,奶奶的手术单是由如水签字,只要是户口簿上直系亲属在特定情况下就可以。 费用已经交了,奶奶的存折密码她知道。 温如水处理地很好,已经超乎狄初的想象。他甚至设想过来到医院时会不会是一团糟,幸好没有。奶奶在抢救,温如水只是很害怕。 狄初一边告诉自己要撑住,奶奶没有结束手术,一切都还未知。他一边安慰温如水,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先回去休息。 温如水不走,一定要等到结果。 祁凌插不上话,赶紧给祁迟的老师打电话请假,叫祁迟买来住院所需生活用品。 第167节 等祁迟赶到医院时,奶奶依旧在手术室。 红灯常亮,人心惶恐。 两名刚成年的高中生,两名初中生,愣是没有一个自乱阵脚。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本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生活已将他们炼成了一把快要出鞘的剑。他们带着自己的锋芒,千辛万苦走自己的路,不依靠别人,然后不断磨练自己的心脏。 人都有这种时期,被大人保护地滴水不漏。说什么大人小孩,因为是小孩,所以怎样。 狄初不懂,祁凌不懂,包括温如水和祁迟也不太懂。 如果仅仅因为是小孩,所以很多事都可以不必做吗,因为年龄不够,所以很多事都能推卸责任吗? 在该成长的年纪,受到全方位保护,在该担当的年纪,成了缩头乌龟。 这样的成长,真的是有益的吗。 而要说不幸,他们四人总是超乎同龄人的自我照顾能力,也是只有在极缺乏父母关怀的情况下,才能造就的。 祁迟知道需要买些什么,祁凌知道住院需要什么。因为在前十几年父母缺席的日子里,他们哥俩总是在对方生病时,这样互相扶持着一步步走下去。 狄初知道不能慌,温如水知道不能制造麻烦。因为他们享受过父母的零星关爱,又被抛弃,懂得亲人别离会面临更大的痛苦。 既然现在还没结果,那就不能怕。 怕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有面对。 奶奶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病因是由高血压引起的小脑出血。幸好出血面积不大,抢救及时。但温琼芳年龄过大,危险期较长,进了重症监护室。 狄初背着温如水问过医生,患者年龄大,危险期还没过,仍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没有告诉温如水,只是叫她赶紧回家休息,第二天乖乖去上学。 谁来照顾温琼芳,成了最大的问题。 温琼芳昏迷了两天,狄初不敢大意,与祁凌轮流守护。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离高考时间越来越近,狄初哪怕一天也耽误不起。 祁凌把狄初拖到走廊上商量:“初,你回去上课,我来照顾奶奶。” 狄初摇摇头,不答应:“如果还需要做手术,需要亲属签字的时候,我不在,很容易耽误奶奶病情。而且……” 狄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口气:“而且,就算你作为我的铁哥们儿,也没理由一直守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 往往一个问题,会引发一连串问题。 比如他俩谈恋爱的事,一开始就不敢告诉温琼芳,那么到了现在,更没有机会坦白。温琼芳受不起任何刺激。 那祁凌留在这里,一两天还好,时间长了怎么解释。温琼芳再喜欢祁凌,也只是把他当作自己孙子的好朋友,一个懂事的晚辈来看待。 说到底,在温琼芳这儿,祁凌依然是个“外人”。 让外人照顾自己,谁也不愿意。 祁凌知道,他也犯难,他想帮狄初分摊,却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祁凌靠着墙,手指在瓷砖上划拉:“要不……我守白天,你守晚上?” “有区别吗?”狄初说,熬了几天,眼球里尽是红丝,蛛网在膜上横裂,看得人心慌。 祁凌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狄初现在不仅需要好好休息,还需要心无旁骛。 但温琼芳躺在这里,门口写着重症监护。 狄初能安心吗,不能。 “那要不然,你和如水换着来?”祁凌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行!”狄初想都没想,立马否定,“她要参加中考,她……” “那你就不需要参加高考?!如水前途重要,你的前途不重要?!”祁凌拦腰截断,根本不给狄初说完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语气带着火,从两人相熟开始压抑的问题终于在这一朝爆发。 你狄初凭什么要去当圣母?! 温如水的前途比你重要? 狄初也在冒火,这生活都是些什么瞎几把玩意!这个节骨眼了你祁凌还跟我吵架?! “我就愿意!”狄初梗着脖子回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就这么一个奶奶!我为她们牺牲怎么了?我就一辈子在这儿陪着怎么了!” “你愿意?你愿意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向着她们,我向着谁?我向着你我有错吗我?!” “我没说你有错,祁凌你能不能成熟点?这个点上说什么前途?” “我看是你不清醒!”祁凌咬着牙,真他妈想把狄初脑子掰开,看看这蠢货脑水里都是些什么,“你一辈子留在这儿你就毁了!你留在这儿我怎么办?温如水她能考上,我们都知道!那你呢,你考不上怎么办?” “考不考得上我现在都走不了,你没看清楚形式么?” 祁凌冷笑着问:“那我怎么办?” “你走啊。”狄初说,当人处于极度烦躁,思绪如麻,事件不受自己控制时,你会发现你说出的话,违心也好真心也罢,全然不过脑子。 狄初像是找到了底气:“你走啊,你去追逐你的生活!我又没拦着你。” 祁凌如当头一棒,听到这句话时,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有如一片金花闪过,然后是一段又一段的黑影与白色碎片切换。 有低血糖或贫血的人应该能懂这种感觉,当你蹲久了再站起来时,眼前一黑。严重者手脚会突然麻木,后脑勺沉得厉害,接着你有点耳鸣,像是感知不到四周的事物。 祁凌站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缓缓摇了摇头。确定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是真实存在过。 他有些矫情地捂了一下胸口,问:“狄初,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让我走。” 狄初惊觉话说得有点过,但他无法否认这是真心话。 小脑出血,即使现在好了,以后也会有一系列后遗症。比如记忆力衰退,严重影响睡眠,行动迟缓等。 温琼芳就算出院,此后也离不开人照顾。 自己走不了,也要绑着祁凌不离开? 狄初做不到。 所以他讲了真话:“毕业了,你该回n市就回,你还有乐队这个责任在身上。” “你,赶,我,走?”祁凌一字一顿,声音有些颤。他在墙上撑了一下,免得自己腿软。 狄初叹口气:“不是赶,如水考到市里,祁迟肯定也会去。你就回去,帮我在那边,照顾一下如水,行吧?” “那我们怎么办。”祁凌说。 狄初不是圣母,可这种情况下,逼也得把自己逼成圣母:“我们,先异地吧。不是还有几十天才毕业么,以后的事,再说吧。” “我不同意!”祁凌吼了一嗓子,狄初愿意牺牲奉献,愿意浪费自己,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思? “狄初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用吗?!这是我奶奶!这是我的家!” “那我呢!我就不是你的家了吗!?”祁凌偏过脸,不敢正视狄初的眼睛,他滚动了一下喉结,眼睛酸痛地厉害。 你才说好,才说好要带我回家。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捡到我,又把我扔了。 你前不久才拉着我的手,说一起回家。 为什么,为什么转眼你就让我走。 狄初拉了他一把:“这是医院,你小声点。” 祁凌蓦地甩开他,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迈得不大,却如一把刀扎在狄初心上。这是拒绝的举动,是在自己受到侵犯,而拒不合作的表现。 狄初知道,自己伤到祁凌了。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尽管现在可以道歉,但这个无解的命题是一道跨不过的坎。 就算现在粉饰太平,以后还是会出现。 所以狄初没有道歉,没有安慰,甚至没有拉祁凌一把。 任由祁凌在自己的思绪里横冲直撞,浑身是血。 祁凌闭闭眼,认输一般垮下肩:“狄初,你就是仗着我爱你。” 所以你说话才能这样放肆。 狄初低下头,忍住鼻酸:“是啊,我就是有恃无恐。所以,你能不能再纵容我一次,别管了。” “做不到,”祁凌说,过了会儿,他又没头没尾地补充道,“好狠的心。” 狄初盯着地板,两人脚尖只有五十厘米的距离,只要他往前跨一步,就能把祁凌拥在怀里。 可他不能心软,他知道好不容易想要走出去的心,开始往后退了。 温琼芳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心甘情愿接下的担子。 所以他不能拥抱祁凌,怕感受到这个人的体温,就会奢望留他在身边。 所以狄初只能狠心,坐实这个名号。 “还没毕业,什么都说不好,”狄初说,“我们还有几十天,不是么。” 祁凌没有回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他说:“行,不管。老子是吃饱了撑的瞎几把管!” 谈个恋爱而已,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心。 谈恋爱这么累,为什么还有人前仆后继地往里跳。 为什么食髓知味,执念顿生。 温琼芳醒来后,狄初稍微轻松了点。祁凌嘴上说不管,还是托程司从把学习资料给狄初拿去了医院。 缺心眼来看过几次,最后无可奈何地答应狄初最后一个月在家复习。 但实际上复习不了什么东西,好多次把书本翻开,撑不住困意又睡下。 温琼芳也跟狄初谈过话,让他回去上学。 第168节 狄初固执地摇头,他不放心。 凡狄初认定的事,他都很难回头。他对温琼芳的病情草木皆兵,归根结底来源于父母去世的恐惧。 直到这时,狄初还未明白,他死死抓着温琼芳不放手,无非是害怕最后一个关爱他的长辈,也离开人世。 狄初成熟,但他还没练就一颗成年人的心。 他的潜意识里仍旧很孩子气,固执地不愿回头。 温琼芳住院大半个月,时间去走一半。 祁凌“听话”地很少出现在医院,他只是怕再与狄初发生冲突。 温如水过得有些恍惚,祁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最后经过狄初同意,让温如水也搬去了耀铭二期。 此后狄初住在医院里,祁凌睡在工作室,祁迟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温如水。 祁凌偶尔去医院,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透过玻璃,偷偷看望奶奶和他的少年。 温琼芳睡下,狄初开着程司从送来的台灯写作业。他微弓在病床前,脊梁弯曲,像是背负着千钧力量。 祁凌看着看着就会心酸,想进去抱抱他,跟狄初说,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你不要怕。 可他不行,也不敢。这是狄初一个人要面临的困难,他在自己作茧自缚的蛹里待着,无论他想不想出来,都是自己的事。 狄初写着写着就会睡着,祁凌一直在外面站到他睡熟。有时会径直离开,像从未来过。有时会偷偷进去,帮他把灯关掉,偷吻狄初的脸。 摸着对方的手,祁凌才发觉自己当真是思如泉涌。 太重太重,所以才逃到工作室,逃到人声鼎沸的地方,来掩饰自己的孤独。 从两人谈崩已过了二十天,祁凌去学校给狄初收拾新发的卷子。他分门别类地把试卷规整好,然后递给程司从,让他放学带去医院。 程司从看不得两人这副样子,又没分手又要搞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你自己去吧,初哥肯定想你去。”程司从说,“上次我给他送卷子,他直接说肯定是你收拾的。只有你才会把政治试卷整理到历史文件袋里。” 祁凌没回话,把试卷硬塞给程司从:“拜托你了。司从。” 程司从脚下一滑,祁凌三年来叫他名字的次数,数都数得清。他有点忐忑:“凌哥,我操,没事吧。” “没事,”祁凌的语气还是淡然地没有任何波澜,“以后的卷子也拜托你去送了,最好三天一次。越往后,复习整理的东西应该越多。” “你有时间也去医院跟狄初换个班,跟他讲讲学校复习情况。” “我可能,没时间了。” 祁凌终于抬起眼,程司从对上视线,那一瞬间心惊肉跳。祁凌双眼里全是血色与忍耐,按压着什么不让情绪爆发。 程司从傻子一般愣在原地,拿着祁凌整理好的试卷,看着祁凌只从座位上拿起书包,其他什么东西也没带,头也不回地离开。 刹那间,程司从以为,这是个亡命之徒。 狄初开始担心,开始坐不住。 祁凌已有一周没出现在他视线,七天之内,祁凌没有任何信息,没来医院一次。 狄初知道自己当初说话伤人,但情况所迫,祁凌实则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不然不会夜探医院数次。 温琼芳又进了一次手术室,再次抢救。情况恶化。 温如水来一次医院,哭一次,狄初便不让她来了。 狄初想,有什么事,他会扛。 温琼芳的存款急剧减少,狄初把自己的金库拿出来。 有些钱是留着以后用的,但什么都比不上温琼芳。高春丽给的压岁钱他没动,说不上什么原因。 祁迟出现的时间也开始减少,说话时眼神躲闪,不愿多谈。 狄初本想主动给祁凌打个电话,但温琼芳的病情又让他忙得忘了。 一边复习,一边照顾病人。 温琼芳的意识很难清醒,狄初走不开。 后来祁迟也没来了,温如水像是失了魂一样。 很快,狄初和温如水瘦了几圈。 时间仍然在走,狄初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时间慢一点,又希望时间快一点。 祁凌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拔不得。 狄初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有时会看着温琼芳的输液瓶发呆。液体顺着管道一点点滴下来,时间就这么过了。 他知道生命很脆弱,也知道时间太珍贵。 狄初甚至差点忘了要高考,当生活的重担压下来时,他应接不暇。 有时他会想,既然人在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不开心,那么多的身不由已。 那,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又过了几天,狄初坐在病床边写数学题,初夏的燥热弄得人有些烦闷。 忽然手机屏幕亮起。 上面显示着祁迟的名字。 狄初莫由来的心一跳,窗外黑云压城,狂风大作吹得树枝唰唰响。 病房内,温琼芳还在沉睡,无人说话,显得格外安静。 狄初把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那边,祁迟声音有些颤抖:“哥,我爸他去世了……我哥他……” 狄初没听清后来的话,天边的云层里霎时劈过一道闪电,过了几秒,一声惊雷轰隆了天庭。 狂风不止,大雨磅礴。 夏天的第一场雷阵雨,终于来了。 此时程司从坐在教室里,身后两个空位搞得他心情烦躁。 看了一眼黑板,左下角写着,距离高考,还剩: 12天。 作者有话要说: 老七决定:最近少说话,不出来横了。风头紧,到处都是套麻袋的。 晚安好梦,我的甜心儿们! 第 85 章 祁正雄,驰骋n市黑道近二十年的龙头大佬,一朝发迹,鸡犬得道。 两儿一妻,外界看来,生活美满。 过手的生意越来越大,经营的堂口横贯整个东区,麾下各种产业如日中天。 当时道上传着这么一句话:祁正雄不倒,n市江山难改。 多年后,忽然又吹起了另一阵风:祁大佬打算收旗归山,洗手不干。 而曾经被他挡过财路的人,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想赤条条地来,再盆盈钵满地走?没这个道理。 所以直到祁正雄被人暗算谋杀,最后也是死在两个字上。 一个他平生最瞧不上——利。 一个他这辈子最看重——义。 人活一世,公义千秋。祁正雄在最不讲道义的道上,守住了自己的本心。他不该上这条路,当年高春丽如是说,一个有气节与原则,又抛弃了阴险与狡诈的人,在这条路上,是走不下去的。 高春丽说的没错,祁正雄死在自己人手上。 因利益而背弃道义,祁正雄死的时候倒是没多少意外。他早就料到,但没躲过人心。 他只是想,高春丽不得不长大了,祁凌和祁迟不得不过早替他扛起家业的重担。 祁正雄死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不是一位好父亲。 其他的,他问心无愧。 高春丽在得知祁正雄的噩耗时,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a市地皮的事。当时她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给秘书打电话。 安排好所有的工作,高春丽拿上手提包,一步一铿锵地往地下停车场走,现在她需要去给自己的丈夫处理后事,然后得通知儿子们,接着,接着还要干什么呢。 高春丽站在车门前,有一瞬间恍惚。 接着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往下坠,她独自站在偌大的停车场里,再也没有人按时等在这儿,摇下车窗,满脸宠溺地跟她说:“老婆,回家。” 高春丽做不到毫无波澜,做不到淡定。她只能先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把眼泪哭干,她才敢挺直脊梁走出去。 去面对剩下的烂摊子,去面对未来几十年,没有祁正雄的人生。 人的一生都在成长,从祁正雄去世的那一刻起,高春丽终是扔掉了所有的少女心。几十年来被祁正雄保护完好、守护地滴水不漏的那方柔软,也终是袒露在了这险恶的世道下。 有人说,真正爱你的人,是舍不得你长大。 高春丽想,这不怪祁正雄,这是命。 祁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接到消息,他从工作室惊坐而起,大宝在电话那头沉重地安慰他:节哀顺变。 祁凌喉咙有些干涩:“我妈呢?” “夫人正从公司赶来,凌少也即刻起程吧。” 祁凌挂了电话,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他比谁都清楚父亲不可能全身而退,但他从没想过,新年一别,就是阴阳相隔。 祁凌头天还在为恋爱这事儿烦恼,他觉得世界离了狄初便运行不了。 第169节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多幼稚可笑,动真格的时候,祁凌一个都保护不了。 祁迟此时还被蒙在鼓里,心里只装着日渐憔悴的温如水。命运的镰刀已在头顶高悬,自顾不暇的人儿,谁也看不到。 祁凌去了学校,给程司从交代完毕。当晚启程回n市,他没有带上祁迟。 少年总有一腔孤勇,认定世事我皆能扛。此时他才明白了狄初的用心良苦,为什么不愿他过多插手奶奶的事。 除开恋人身份,这些都是他们各自的家务事。 祁凌到达n市时,高春丽通知他回家。去世三天后下葬,祁凌赶上了祁正雄最后一面。 高春丽坐在客厅里,祁凌望着那孤傲优雅的背影,不敢走上前去。 多年来,哪怕回家次数屈指可数,也没有哪一次如今天这般沉重。祁凌走过去,直接跪在了高春丽跟前。 高春丽像是被人从纷乱的思绪里惊回,她想把祁凌拉起来,却使不上劲儿。 “起来。”高春丽的声音沙哑地厉害。 是哭过吧,祁凌想。 然后他说:“妈,大宝他们肯定能查出是谁,对不对。给我两天时间,我要端了他们老巢,给我爸祭奠。” 高春丽盯着他,没有生气,也没有笑。祁凌第一次从母亲脸上看到了严肃这个词,那一刻,他才忽然有了自觉。 这个人是母亲,父亲去世后,她要活成最勇敢的模样。 因为他们都失去了头顶的保护伞,往后生活再艰险,也只能自己上。 高春丽揉了揉额角:“小凌,还嫌妈妈事儿不多吗?” “妈,我去做,跟你无关。” “混账!”高春丽厉声道,“什么叫跟我无关!你是我儿子!” “难道就让我爸这样走了?” “你不懂,”高春丽摇摇头,“你爸就算自己未曾动过手,他下面的人,有多少没沾惹过人命?” 祁凌眼角殷红,捏紧了拳头:“早知道我绝不会从这条道上下去。” “你听好了,祁凌,”高春丽连名带姓地叫他,“从今往后,这条道,你和祁迟,谁也不准沾惹一分一毫。这是命令。” 高春丽是不一样了,但她只是怕了。她不得不用光杆命令,口头支票似的,来约束祁凌。她再也不能失去,儿子是她的念想。 这是唯一还与祁正雄有关的人,高春丽只能拼命抓着不放。 回到n市第二天,祁凌背着高春丽顺着冷面三煞提供的线索,带人砸了西区的堂口,北区的场子。 他咽不下这口气,干架也格外的不要命。 那时候,祁凌脑子里没有狄初。王立那话说的不假,祁凌不是流氓,但他可以不要命。 砸了别人生意,带着人再回到祁正雄生前经营的片区。那天下着雨,不大不小,却足够把祁凌的满腔愤怒淋熄。 他走在路上,任由水珠隐没头发,顺着脖颈往下。他嘴里叼着烟。烟草被雨水打湿,燃不起猩红。祁凌想,狄初现在在做什么呢。 好想他。 可他不敢打电话。 狄初已经不堪重负,自己凭什么再去给对方施压。 第三天下葬,祁凌站在穿衣镜前。一身黑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利落地像个大人了。祁凌低垂眼,慢慢戴上袖扣,中间一颗蓝宝石,旁边闪着一排小钻。 低调又奢华。 这是祁正雄生前最爱的一对。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在身后响起,祁凌转过身,高春丽满脸怒意直冲而来。 祁凌还没来得及张口,一个“妈”字被堵在了喉头。 “啪”的一声,耳光干脆、响亮。 高春丽用了全力,祁凌的脸被扇到一旁。 祁凌滚了滚喉结,正过脸,低低地叫了声:“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我说的什么你全忘了吗!”高春丽指甲擦过祁凌脸颊时,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印,而那用尽全力的一巴掌,立刻起了红晕。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去?!砸别人场子很爽是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你弟弟,有没有小初!你出事,我们怎么办?!” 高春丽带着歇斯底里,眼眶通红。 祁凌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闭口不提其他事:“妈,别哭了,一会儿还要漂漂亮亮地去见我爸。” 高春丽一愣,双手抓着祁凌的衣角,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三天了,他们都必须面对现实,祁正雄已经离世了。 所以愤怒也好,悲伤也罢,都没用的。 人死成灰,埋入方寸黄土。 千百年后,谁比谁更高贵。 祁凌安慰好高春丽,下楼时发现祁迟站在客厅里。 “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祁迟没有哭,没有吵,好像祁凌身边的人,都有着异常冷静的脑子,除了他自己。 祁凌把西装外套扣好,走过去摸了一把祁迟的头:“今天下葬完,你就回去读书。” “哥。” “听话,”祁凌说,“现在家里我最大。” 长兄如父,祁凌想,该担起的责任,他一个都不能忘。 祁正雄下葬的排场并不大,除了妻儿,冷面三煞,几个生前至交,没有通知任何人。 祁正雄在世上风风光光地活,到了最后,极其低调又有些悲凉地走。 所以人生不受任何控制,你走在这条路上,是与生命的互相博弈。 祁凌站在墓碑前,墓志铭只有一行英文:my husband / my dad,my hero. 祁正雄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也许五年后很难有人想起他,一代人过去,道上改朝换代,也不再有关于他的传说。 但祁正雄永远是三人心中的英雄,他用短暂的人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东西。 送祁正雄走的这天,没有下雨,甚至没有起风。没有太阳,是难得的阴天。 高春丽沉默地站了会儿,最后蹲下,伸手在祁正雄的照片上摸了摸。 她低声自语:“祁大雄,你说你这辈子从来不会骗我,你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 高春丽站起来时,脊背很直,哭也哭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祁迟带着高春丽离开,祁凌在原地又站了会儿。 最后,祁凌在祁正雄墓前坐下,靠着墓碑,笑着说:“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妈和迟迟。” “你放心,我不会再走上那条道。你放心,我会好好长大。” “爸,你说话真的不算话,你答应过我们,今年就能接我们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嘴上虽然不说,可是我,真的,太想有个家。” “我和初初不一样,我的家庭归属感太强。我从小就羡慕,羡慕那些成天跟在父母身边的孩子,虽然我永远不承认。” “爸,你知不知道,小时候我会偷偷在你睡着时跑来你们卧室。你们送我走后,我也偷偷回来过。那种,只要站在远处看你一眼,我就觉得满足。” “我自负又敏感,长大后就更不愿意表露。爸,你还没有抱过我几次。我成年了,现在有一米九,你已经抱不动我了。也没机会了。” “爸,今天我跟你说句实话,我是很想你了,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祁凌离开墓地那天,初夏刮起了一阵风。 阴天变得沉闷,似有雷雨的预兆。 空气里的水汽变得沉甸甸,远处群鸟飞得很低。 如果所有生命体都会消失,昨天的悔恨,今天的遗憾,明天的茫然,又算做什么。 如果一切的一切,关于你,关于我,关于他,最终都会随时间消亡,然后被时间忘记,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那么现在你的忧愁,又算做什么。 祁凌没有想明白,觉得自己短期内也想不明白。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继承一些家业。解决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他还要陪伴高春丽,忙得连轴转。 祁凌回不去,只能留在n市,他终于明白了狄初为什么说他必须留在县城。 天下大大小小的遗憾,无非四字——身不由己。 祁凌不敢告诉狄初他爸没了,就像他也不敢询问狄初奶奶最近怎么样。 只是从祁迟断断续续的消息里,知道奶奶又进了一次手术室。 奶奶快不行了。 行将就木,而狄初还有一周的时间,就要高考。 狄初回学校进行最后一次模拟,成绩不敢看。下滑得厉害,狄初是人,不是神。 没有特殊技能,也不是天才。 他也是靠努力学习才换得好成绩,所以最后这段时间的心力交瘁,已经顾不得学习了。 缺心眼叹气,却没有其他安慰方式。 狄初咬着牙没有啃声,而他知道祁正雄去世的时候,心里没由来的慌了。他和祁凌已有一段时间没联系,总是从旁人口中打听对方的消息。 在祁迟打来电话后,狄初坐了会儿,调整好情绪,走出病房,拨通了祁凌的号码。 响了两声,那边接上。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竟是谁也不知该如何先开口。 最后是狄初打破沉默:“凌哥,叔叔他……” “……没了。”祁凌说,“几天前去世的。” “对不起,我……”狄初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在巨大的悲伤面前,一切语言都苍白无力。 第170节 “没事,只是我最近回不来了。你高考那天,我会回来的。” 狄初心尖一疼:“不,不用回来。” 两人都已十分疲惫,怎能再让彼此奔波劳累。 “我不放心,我想回来陪你。” “不,不用回来。”狄初咬牙说,“你好好处理自己的事,乐队也该过去了。你不必回来。” 祁凌沉默半响,拿不准那句“你不必回来”,有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但他不敢猜,他不想破坏现在这样难得的时刻。光是听到狄初的声音,就足够让他退下所有强装的盔甲。 两人又沉默了会儿,狄初耳边是惊雷阵阵,与狂风呼啸。雨水击打在医院走廊的玻璃窗上,一声声有如心跳。 狄初想,今年的夏天来得是有些惊心动魄了。 耳边的扩音器里,祁凌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又在忍耐什么。 狄初说:“凌哥,你在我这里,不必逞强的。” 半响,那边传来一声呜咽。 祁凌说:“……我没有爸爸了……” 像是终于认清现实,他的声音很淡,淡得像一阵风,一捧水,稍不注意,便从这世上消失了。 狄初的呼吸猛然紧张,心脏宛如被无形的强力撕扯。很快,那边有了细碎的抽泣声、呜咽声。 对于狄初来说,这是全然陌生的声音。 是了,狄初有些悲哀地想,从来从来,都是他在向祁凌索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无法无天的男生,也会有脆弱到痛苦的时候。 从来从来,都是狄初在放肆。 从医院醒来时,是他在留了一行泪在祁凌手心里;做噩梦时,是他在祁凌怀里哭得压抑,耳边是祁凌缓缓而唱的《我要你》;再往后,他的每一次悲伤、脆弱,祁凌都如数接纳,毫无怨言。 祁凌一直在包容他、心疼他,狄初却从未见过祁凌流眼泪的样子。 如今听到了,祁凌头一次这样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像迷途的羔羊、落单的狼。 而狄初没有任何办法,抱不到,看不到。 说一句:别哭了。 都显得苍白无力。 狄初静静地听着祁凌发泄自己。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感受到,原来自己还是如此弱小,根本无法与强大的命运相对抗。 狄初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寒意从脚尖往上钻。 他不止一次地思考,生活、人生、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咱们来讨论这个话题: 人生、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来来来,欢迎甜心们在评论区表达自己的任何想法~ 第 86 章 高考的脚步如约而至,夏季已有蝉鸣在嗡嗡不停。 狄初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身边没有祁凌。他的座位还是那么乱,一如从未离开。狄初没有动手去收拾,他怕一收拾,就是提醒自己,祁凌不会回来。 最后一次班会,程司从做主持,邀请每个人上台讲话。 前面讲了些什么,狄初并没听进去。直到程司从叫了他的名字。 狄初一愣,然后缓缓抬头,像是刚从梦中醒来,还带着迷茫与些许……忧伤。 狄初没有推辞,一步一步走上台,他说:“我今天讲话,不仅代表我自己,也代表祁凌。” 祁凌很久没来上课,并且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教室里,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曾经相熟的同学,都一言不发。 狄初看了一眼大家,接着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往后天涯海角,大家,各自安好。” 狄初只说了一句话,便往台下走。 半响,掌声雷动。 我会记得与你们一起赶作业。 我会记得集体逃课。 我会记得集体罚扫操场与厕所。 我会记得你们逃课来看我们比赛。 我会记得这场说散就散的青春里,始终有你们的笑脸。 我会记得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是你们把我拉入这个大家庭。 所以到了离别之际,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没办法煽情,只能简短再简短,这样你们就看不出我有多舍不得。 我有多希望时间回到去年八月。 我刚来到这里,刚认识你们,刚认识祁凌。 缺心眼做最后总结,难得哽咽。他挥了挥那把永远没有开刃的菜刀,笑得不那么自然:“兔崽子们!一个二个!过三天好好考!考完了!老子请你们吃大餐!” “一开始我总觉得,什么狗屁班级!管个几把!不管了!但有一次,你们集体给某位老师送生日礼物,我就觉得,这个班自有它的闪光点!” “高考完了!想怎么疯随你们!老子只有一个要求。” “多年后,不要忘了你身边的人。不要忘了日日夜夜与你一起拼搏的朋友。不要忘了,咱一班的班训——” 接着,全班高声呼喊:“团结友爱!牺牲奉献!” 高中时,人与人之间是不存在利益纠纷的。顶多同学之间有点小吵小闹,而很多年后,当你回首时,你会发现,就连这些争吵,都变得弥足珍贵。 因为,高中时代,你们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至少都是真心的。 而当你们踏足社会的那一天,这一切,你们都会怀念。 高考前一天,学校放得很早。 狄初把自己和祁凌的书,全送给了来学校收废品的叔叔。以后再也用不到了,他想,送了也好,这样就没有退路。 无论考的如何,自己都不会复读。 狄初背着包,独自在学校闲逛。金乌西沉,人去楼空的学校变得寂静空旷。 他顺着第一天报到的路线,从校长办公室,再到两人初遇的厕所。他还有意在门口点了支烟,进去时,他站在那个隔间门口,敲了敲门。 狄初说:“祁凌,你在不在。” 明知你不会在。 厕所里连回音都消失,狄初感觉自己眼睛有些酸。时间走得太冷酷,再推开这扇门,已看不到祁凌那张痞笑的脸。 狄初从没想过,最后高考还是自己一人去参加。 从没想过,现在连电话都不敢给祁凌打。 他一定很忙,也是自己阻止对方回来。所以,狄初,谁都有资格难受,就你没有。 长路本就坎坷,何必惺惺作态。拿刀的是你,喊疼的也是你。 狄初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然后对着隔间里的空气说:“凭什么要认识你。” 这是他俩第一次见面时怼上的对话。狄初记得很清楚,接着他转过身,拽着步子往外走。 忍住鼻尖酸涩。 他顺着楼梯往上爬,到达当初接听徐陆电话的那层楼。狄初假装自己在打电话,然后把烟在围栏边戳灭。他顺着往下看,破败的操场,完好无缺的篮球框。 一切,都和初到时,一模一样。 狄初站了会儿,手臂趴在栏杆上,将头埋了下去,把眼睛压在了胳臂上。 黄昏的校园无人问津,连经过的归鸟都不会发觉。 有位少年,埋着头,双肩颤抖。 高考那天,狄初没有多大的感觉。带上所需工具、准考证,给奶奶道别,便自己出发考场。 狄初发觉,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很热闹。 义务送人的司机,警车开道,熙熙攘攘的家长,踌躇满志的同学。好像只有自己,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去。 文科班全部留守本校考试,缺心眼在校门口遇见狄初,只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考,沉着冷静,发挥出平日的水平你就赢了!” 狄初扯了一个笑脸,但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肯定比哭还难看。 语文考完,没有太大感觉。作文是他的强项,写完还有时间检查。 从考场出来,温如水等在门口,狄初走过去笑了笑,示意自己还好。 温如水拉着他往医院走:“奶奶让我跟你说,考完了就忘掉它。” “没事,”狄初望了一眼四周,忽觉有个人影很像祁凌,一晃而过。他有些慌张地在人群中寻找,无果。 “怎么了?”温如水抬头问。 狄初自嘲地笑了笑,你看你,拒绝的是你,期待的还是你。 “没事,眼花了。” 即使狄初再三保证,自己会好好考,但考完数学、文综后,还是觉得自己考得并不好。 最后一天,最后一场,考完英语时,狄初合上笔盖,并没有宝剑归鞘的自豪。 他知道,十八年,就在今天,画上句号。 十年寒窗苦读,六张试卷,定了胜负。 无人能说这是否公平,但这是潮流,大多数人都必须这么走。 第171节 从迈出学校的那一刻,狄初有些懵,他并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感觉到解脱,反而更觉难过。 那种毫无顾及,只用读书,放肆自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很多人在学校扔书,将课本一页页折成纸飞机,满天白纸抛洒。 狄初望去,宛如在六月下了一场大雪。 落满心头孤寂。 散伙饭狄初只去喝了几杯酒,一杯代自己,一杯代祁凌。 两人偶尔会有微信联系,但因时间和各自忙碌的事情有别,时断时续。 有时会打个电话,祁凌的声音莫名疲惫。 他说crush乐队去了n市,准备与汪晨子老师见面。 他说六月底有小型演唱会,可惜你又不能来。 狄初想了想,自己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那天在考场外看到的身影,一直萦绕心头,散不开。 狄初很想问:那天考场外边的人是不是你。 但如果祁凌说不是呢,又太打脸。 慢慢的,两人的电话也变得稀少,谈话时间逐渐简短。有时狄初说了上句,半响,祁凌才接住下一句。 狄初叹口气:“你要是忙,就挂了。” 祁凌说:“嗯。” 接着挂了电话。 那一刻狄初愣得说不出话,从头顶到脚尖,似有海啸翻过,似有狂风肆虐。 莫名的恐慌和酸意密密麻麻爬满了血管,他坐在医院的过道里,六月酷暑感觉到了九尺寒冰。 时间和距离,让两人沟通减少。面对面的机率下降,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谁也逃不掉。 温如水中考时,狄初接送。见到了祁迟。 祁迟把狄初拉到一边,轻声说:“初哥,你和我哥最近怎么了?” 狄初张张嘴,最后摇摇头说:“他怎么了?” “我哥他最近,变身工作狂一样。听我妈说……很麻痹自己。初哥,你什么时候回n市看看我哥吧。” 狄初对这个提议,虽说心生向往,最后还是按捺着理智,将其扼杀。 n市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距离上,对狄初来说,都太过遥远。 那里有他逝去的父母,有他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有他的恐慌,有他的阴影。 狄初实则不敢,不敢独自回去。每一条熟悉的街道,都会提醒他曾经历过的事。 之前自己选择了几个目标大学,也巧妙地避开n市。虽然祁凌在那里,但他还是会下意识逃避。 狄初从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 懦弱的样子。 这样的自己还怎么与祁凌在一起,狄初在某一天,开始思考。 毕业后的日子,平淡地比白开水还要乏味。 每天绕着医院转,狄初与外界开始脱轨。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的生活中,人的思绪就会飘。 当一个人闲下来,他就会想很多。例如每到深夜,人类的情绪都容易泛滥。 重复快乐的事情,所获得的快乐远不如第一次。可重复痛苦的事,却会让焦虑和不安成倍增长。 狄初望着灰扑扑的天际,奶奶睡在左手边。温琼芳这几天唯一的话,就是告诉狄初,一定要走出去。 狄初说:“好。” 然后想,我要怎么才能走。 走不了。 没人能看到他的挣扎。 狄初知道,一次又一次,他长出了翅膀,也褪去了旧皮。只要一个机会,他也能飞翔。但到了这个田地,就算他是雄鹰,也要忍痛折断自己双翼。 狄初是个重情的人,所以往往薄情之人横行,多情之人可悲。 狄初想,我是要一辈子在这儿的人。 那现在与祁凌这样互相吊着,与寻死有什么区别? 狄初想,是不是时间到了。怕就怕错的折磨到最后看起来是对的,而坚持到最后看起来却像是错的。 是不是,该与祁凌分别了? 狄初这样想时,无形中被判了死刑的祁凌还在n市,他已经三天没合眼。 祁凌不敢给狄初打电话,他怕忍不住想回去。他想,自己陪在狄初身边的时间不够,不是个合格的男友。 当两人开始互相藏着掖着,开始打着自己认为“为对方”好的名义躲闪时,爱情这东西,往往是禁不住考验的。 所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在温琼芳再一次昏迷时。 离高考填志愿还有大半个月,很快就要出分数。 狄初眼里却只有温琼芳,他想,填什么填,不读了。 走什么走,不走了。 温琼芳还没脱离危险,祁凌打了电话来,其实只是想听听狄初声音,才能撑住接下来的路。 而话到嘴边,祁凌说:“初,我想回来了。管他什么乐队,管他什么音乐。我想回来了。” 草木皆兵,一切都能作为战火的引线。狄初脑子一懵,下意识把任何因果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看,狄初,都是因为你,所以祁凌才有了退缩的想法。 你看,狄初,都是因为你,难道你还想毁掉另一个人的梦想? 狄初蹲在医院的走廊上,压着情绪慢慢说:“祁凌,别回来。” “我想回来见你。” “别回来见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祁凌在那边顿了顿:“狄初,好好说话。” 狄初深吸一口气,说:“不玩儿了,就这样。” 电话那边有杯碟碎裂的声音,有水花溅落地板的声音。有书本或重物落地的声音,却没有祁凌的声音。 良久,那边才传来一声示弱的询问:“宝贝儿,你开玩笑的对不对?” 狄初想,这样的事,怎么能开玩笑呢。 那我也太不是东西了。 可他没发觉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不像个人,狄初说:“祁凌,奶奶可能再也好不了了。我们……算了吧。” 期间,是大段大段的空白。久到狄初以为祁凌已经挂了电话,他想把手机放下,又觉得听到这人的呼吸,都是奢侈。 狄初想,这时他们就像一场拔河比赛,谁先松手,谁先心疼。 喜欢一个人,最后如何放弃。无非是,算了,不拖累你了。 我放过你。 最后,祁凌在那边说:“狄初,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品,特……廉价来着。” “你看啊,你干什么我都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爱怎样我都随你,你不舒服我比你还难受,你掉一滴泪我掉一滴血似的。所以,到头来,我从不生气,从不被哄,从不需要你可怜我一下。” “我也需要啊,你需要的,我也需要啊。” 祁凌的声音发颤,他没哭,到底只哽咽了一下:“你就不能……可怜我一下?” 说可怜,也太可悲了。 当两人走到这样的境地,说出这样的话,无非两败俱伤。 狄初说:“你看我这人,嘴上说着喜欢你,却还让你那么难过。不要跟我在一起了吧,好不好?” 好不好。 狄初用着商量的语气。 就像说,今天你去和小朋友玩吧,我不会来接你回家了。 你乖一点,听话。 好不好。 祁凌想说,好你妈逼。 但他没有。很累了,最近很累了。太多的事情碾压而来,祁凌连说不好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祁凌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最后,祁凌率先松了手。 他说:“算了。” 他说:“没事。” 他说:“以后好好过。” 祁凌见过真正难过的人,那种人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比如,他自己。 你看这两人,当初在一起时,没有一句郑重的:我们在一起。 所以在分开时,也是淡淡的一句:以后好好过。 第172节 到底要装做多不在意,才会显得不自作多情。 这天,祁凌站在窗边,望着世外岛奔奔不息的河流发呆,感觉自己少了一根肋骨似的。 这天,祁凌给狄初唱了一首歌,唱得很慢,很慢。一字一顿,像是舍不得挂电话。 因为他知道,挂掉这通电话,可能自己就再也没有理由拨打。 祁凌唱: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支撑我的身体,厚重了肩膀。 虽然从不相信所谓山高水长,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清醒的人,最荒唐。 狄初听完这首歌,蹲在医院的走廊里,不觉腿麻。或许他已经没了任何知觉,只是在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时。 匆忙挂了电话。 祁凌的声音被阻隔了。 所以现在谁也看不到他,听不到他。 狄初盯着地面,愣了半响,眼泪砸在地上。 唰地,就下来了。 当初,明明是你硬闯进来。 最后,却是我舍不得你离开。 ——楞次定则 第 87 章 “我们的相遇,没有任何词语可比喻。远山上的云层,秋风里的凉意,大火中的灰烬,人生路上的虚妄。 我的心从胸腔里叛逃,与我的本意背道而驰。 在无边的白日青天里,在无尽的星穹黑夜中,你曾在梦里呼唤过我的名字。 此后,直到你的声音活成了我的梦魇。 我到过一次你的梦里,在我的梦里。 “我们依然相爱,在梦里。在那里,我一点也不倔强,你的皮肤有温度,我们不会争吵,你看着我也是满满的温柔。 即使你骗了我一百次,我还是会心甘情愿地相信你一百零一次。 每次你对我招手,我都会像个百米冲刺选手,来了来了我来了,你等等我行吗。 爱你可真好,不爱你就更好了。 会轻松很多。 可我也真是矫情,当你一不搭理我了。我就觉得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了。 而当你冷落我的时候,我一瞬间在心里给你判了死刑。 然后,等你突然对我热络。我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也忘了我们曾有过的争吵与眼泪。 我敢重新喜欢你。 你一人就挡住了人山人海。” 狄初很久没时间写东西,写完新篇时,坐在椅子上愣了很久。他很少写这样暴露感情的文章,引得一群迷妹在评论里狂呼:是谁伤了我们才子的心! 徐陆看完更新就把电话打来了,跟死了啥似的在那边大呼小叫:“初!我爷!你俩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狄初在收拾东西,今天之内打算搬离耀铭二期。他和温如水都要回到奶奶家去,祁迟很快将返回n市,这间房子可能卖出去,也可能空着。 但如果一直没人回来,变卖房产是最好的选择。 “你俩分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跟你分了?!”徐陆在电话那头连骂几声操,感觉不操点什么,难平他心中愤怒。 “又不是你分手,你激动什么。”狄初说,“是我提的,他最近家里也事多,都……半斤八两吧。” “不是,你提分手,他就马上答应?合着吃干脆面呢?你一口我一口,感情的事也嘎嘣脆?!”徐陆实在理解不了,嚷嚷着要去找祁凌打一架。“他是没在n市浪过,也不知道n市是哪个爷爷的天下!” 狄初笑了声,然后又沉默。过了会儿,他淡淡道:“哪个爷爷我不知道,反正不是你。别去招惹他,他父亲最近……去世了。” “我……日。”徐陆明显没想到有这层关系,咂摸两圈这他妈多事之夏,“我怎么觉得,你们就俩奇葩?” “找死么。” “别人出了事都互相抱圈求安慰,你俩反而跟炸了毛似的。恨不得马上把对方踹出伤害圈……” 是了。徐陆突然住了声,可能还有一种爱,就是这样,有福同享,有难我当,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解决完了,再回来找你。 但是这俩人解决到最后会不会和好,谁知道。 送走狄初那天,祁迟也收拾好行李。中考结束,他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高春丽需要人陪,做儿子的没理由待在县城不走。 祁迟和温如水知道哥哥们的事,但也没有阻止。 感情的事,自己说了算,别人的看法不成立。 祁迟走之前,与温如水和狄初分开谈话。他跟温如水说,无论怎样希望她考上市里的高中就来读,别拿自己的前途不当回事。 而关于狄初,祁迟因为不是很清楚两人间的具体情况,只是安慰了几句。 一是希望奶奶早点好起来,二是希望他和祁凌无论有什么事,都能看开点。 没有任何人规定,恋爱只能谈一次。 祁迟走后,温如水和狄初每天轮流照顾温琼芳,老人时不时昏迷,时不时清醒。她的记忆开始出现混乱,对着狄初,叫出狄初母亲的名字。 入夜,狄初经常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看人来人往。现在他不敢走远,似乎世界都变成了医院重症房。 每天看到的就是生离死别,不断有人被送进医院,不断有人再也没走出去。 人们说,在医院里住上半年,你会对一切生死都麻木。惨死车祸的,死于病痛的,受不尽折磨的,太多太多。 狄初想,生入苦海。 n市,凌晨两点。 祁凌再一次从梦中惊醒,他摸了一把枕头,有些湿。 一开始他睡不着,身边没有狄初,好像睡觉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后来他也觉得还好,能睡着了,但狄初又很无赖地出现在他梦里。 祁凌没去开灯,伸手从床头摸到烟,又从柜子里拿出打火机。 他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点燃。 这是他们分开的第一周,除了狄初说他已经搬家。再找不到联系的理由。 当时,狄初发消息说钥匙给了祁迟,祁凌马上打电话把迟二哈臭骂一顿。 祁迟表示自己很委屈:“爸爷硬要给我,后来我塞给如水了。” 祁凌又骂了一句:“滚回来再收拾你。” 高春丽听说两人分手,没多大反应。只道是:有时爱情回来地晚一点,也未尝不可。 祁凌不同意。 谁能知道,他想狄初都快想疯了。 但疯魔的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在梦里折磨自己。 祁凌缓缓吐烟,把手机从枕头下掏出来。他点开狄初的头像,接着开了飞行模式。 祁凌开始正儿八经地发消息,先是满口调戏。 —初,今晚没我你睡不着吧?嗯?想不想念爷的怀抱了,憋坏了是吧,允许你对着我的照片多撸几遍! —没有我的日子,你肯定过的不好。过的不好就对了。 —我怎么可能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幸福。我巴不得你夜不能寐,巴不得你辗转反侧。 —我巴不得你在每一个深夜里,都念着我的好。 祁凌发着发着就开始鼻酸,直到话框前旋转的加载符号变成一个红圈感叹号。 【您的消息未发送,是否重新发送】。 取消。 —狄初,胃病还没好,你一定要按时吃饭。 —奶奶的病不管能不能好,你都别太伤心。人总有这一天,你知道。 —初,我想跟你做朋友,可不可以。就算没有事,也想和你说说话。 —狄初,离开你的日子,我一点都不难熬。真的,天天大餐,夜夜酒吧。我带着王立他们纵横n市不带停,所以,离开我以后,你也别想我。 —算了,你还是想我吧。我承认,我有那么点想你。 —我现在经常梦到你,梦到你我就睡不着。所以后来不敢睡了。 —可我又想24小时都能睡觉,这样就好像你还在我身边。 —狄初,偶尔,就偶尔,给我发一次消息好不好。 我一次次骗自己,装得好像十分洒脱。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了,你的任何事情都关我屁事,可心骗不了自己。 没错,我还是喜欢你。 我做个了梦,梦不到你,然后我醒了。 我做了个梦,梦到你了,醒来后,一片怅然。 祁凌坐在床上抽完烟,烟灰抖落满地。窗外是夏蝉蛙声一片,仿佛这又是一个丰收之年。 祁凌有些落寞,但人生很多时候,连落寞都来不及。 听说狄初也很难过,他却再也找不到一个拥抱对方的理由。 狄初的生活也还在继续,他收不到那些从未发出的消息。他不知道那些祁凌未说出口的思念。 所以他把自己的心,厚厚地裹上了一层棉。 第173节 祁凌的生活与以往无甚差别,甚至更丰富多彩。近期时常传几个小视频在票圈里,狄初总忍不住点开。 他以为能听到祁凌的声音,但十有八九都是酒吧嘈杂的蹦迪音乐。 直到有一次,视频结束的最后几秒,他听见有人在镜头那边喊:凌哥今晚陪我,没你们的份儿! 狄初瞳孔骤然紧缩,他跟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扔在病床上,戴着耳机。那陌生又销魂的声音久久缠在脑子里。 像深海中隐没暗处又随时可显的海草,缠住溺水者的腿脚,慢慢拖入海底。 再也得不到空气与阳光。 狄初深吸一口气,接着转身走出病房。他靠在门口喘了几声,像被人捏住脖子,氧气稀薄时又放开。 祁凌并不是非他不可,狄初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没有谁不可代替。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说:两个人可以吵、可以闹,但绝不能散。 狄初靠着墙,指尖在瓷砖上的缝隙里扣着。他还是受不了,时至今日他都承认。 祁凌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一部分。以后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自己,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个人会得到祁凌的拥抱,那个人会和祁凌接吻,那个人会被祁凌称作宝贝。 他们会一起吃饭逛街睡觉做爱。 狄初想到这里,就觉得受不了。 他以为自己能淡定从容地放开,毕竟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狄初第一次感到后悔,是,他承认,他后悔了。 但又如何? 又把祁凌拖回来,两人再折磨一遍?奶奶的事横亘在这里,或许现在还能因热烈的爱意而不顾距离、时间。 那以后呢,人生这么长,每个阶段人的追求都在变。 祁凌以后想要的东西,自己能给吗? 不知道。 所以就算难过,也要让祁凌远离。说狄初自私也好,他就是不想看到龙困深潭。 高考分数出来那天,缺心眼打电话来问成绩。狄初如实上报,那边沉默了会儿。 语意里尽是可惜。 狄初觉得无所谓,这样更好,不会因为成绩太好可以去更好的学校,现实却不能去而叹息。 徐陆又来炮仗了,电话里几句说不清楚,直接杀来县城找狄初。当着温如水的面,差点和狄初打一架。 “你他妈就是这么考试的!”徐陆明显比当事人还气,“你他妈这要怎么填志愿!” 狄初把徐陆推出病房,两人走到安全通道门口。狄初想从包里摸根烟,发现自己戒了好长一段时间。 “随便填吧,”狄初说,“填了也不一定去。” “我呸!”徐陆听着又要炸毛,“你给老子滚去上学!奶奶这边我让我妈给你请保姆,钱的问题你别担心,你他妈给我滚去上学!” “陆子,”狄初用肩膀靠着消防栓,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钱的问题还是小的,大不了以后工作还你。但奶奶就这么几年,你要让她最后孤独地走?” “初,你就是固执,太他妈爱扛事。奶奶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你要让自己的前途也退无可退?” “也不至于吧,”狄初说,“或许我真能在家好好写东西,之前不是有个编辑联系我么。” “写个屁,你以为写书能赚钱?温饱都很难!我爸有个朋友,写书,作家,结果生活怎么样?还是天天租房!”徐陆急了,恨不得一拳头砸晕狄初,替他填志愿,“不管怎样,你必须填一个!不然咱这兄弟,玩儿完!” 狄初嗤笑着斜了他一眼:“这么脆弱。” “比脆弱还弱!” 狄初搅不过他,挥挥手闭口不谈:“到时候再说吧,还有段时间。” 或许很多事都能拖,拖到最后的关头。但心里,早已作出决定。 徐陆不放心,硬要留着照顾温琼芳。狄初对徐陆没办法,只好随他去。 祁凌对视频结尾那声似真似假的:凌哥今晚陪我,毫无察觉。他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上传了视频也懒得看。 下面的评论无非是:浪子“回头”,一浪还比一浪高! 只有王立几人知道,祁凌每天食不知味。时常唱着歌,然后转身问:“初,好不好听。” 几秒钟沉默后,祁凌便自己转了回去。 此类情况无独有偶,早晨洗漱,祁凌习惯性开口:“初,我毛巾在哪?” 中午吃饭,总觉得餐桌上少了一双碗筷。临出门,钥匙也不会好好地放在玄关处。 祁凌觉得这日子快他妈过不下去了,睡觉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唱歌的时候,编曲的时候,画画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一群人的时候。 独自时内心无比喧嚣,人群中又绝顶寂寞。 每每这些时候,祁凌总会想起狄初,他现在在干嘛,吃饭了吗,睡觉了吗,累不累,有没有想他。 祁迟看出祁凌状态有问题,又不敢太多次提及狄初,最后只得咬牙建议:“哥,要不然你回去和初哥好好谈谈?” “谈什么?”祁凌坐在沙发上,面朝齐白石画像,眼下一片青色,“让他再当面甩我一次?” “我觉得吧,初哥不是这个意思。”祁迟说,“你们俩肯定有什么误会,回去谈谈也好。” “没什么误会,”祁凌拒绝,“也没什么好谈的。” 祁迟深知他哥的尿性,憋出内伤也不愿表露在脸上。 “那成吧,”祁迟仰头靠在沙发上,“我以后就不从如水那里打听初哥的事了。” “等等。”祁凌看了他一眼,“初……狄初他最近……” 祁迟夸张地做着难受的脸色:“据说不太好,据说……” “嗯?” “好像有人追初哥。” 祁凌差点把叼在嘴边的烟给吃进去:“我操!哪个不长眼的傻逼?!” 实际是祁迟诓他的,近期温琼芳身体大不如前,已有坚持不住的预兆。 温琼芳把狄初叫到跟前,询问成绩。问他填了哪里。 狄初把成绩报给她,老人不知这成绩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只知道这分数听起来还挺高。便追着狄初问学校。 狄初支支吾吾不肯答,温琼芳便明白了。她说话声音很慢,很缓:“小初,必须填个好学校。你要出去读书,奶奶自己知道还有多少时日。” 温琼芳的话听着像告别,像遗言。温如水难受,坐在床尾转过头悄悄抹泪。 狄初还在挣扎,不愿放弃:“奶奶,别乱说话,您能长命百岁。” “没意思,”温琼芳说,“小初,人老了,生病了。与其折磨地活着,不如痛快地离开。有什么意思呢?拖累你们,长命百岁有何用。” 狄初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沉默着不开口。 温琼芳拉过他的手,轻声道:“小初,你和如水能陪奶奶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要为自己以后打算,奶奶能做的,就是看着你们,走完这最后一程。” 温琼芳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他拍拍狄初的手,笑得很慈祥:“奶奶要去找爷爷了,那老头子,等我很多年啦。我怕他找不到我,等急了,他会难过的。” “你们爷爷,是一个又大男子主义,又胆小的人。他啊,怕打雷,怕我离开他,怕时间走得太快。怕浮生河上,奈何桥边,我不会去找他。” “小初,奶奶活这些日子,够了。就算有一天我离开,你们也不要哭。哭是给死人的,奶奶还在。” “小初,如水。奶奶不能留给你们什么,这一生一穷二白,活得平凡且无聊。就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生活,做个善良的人。” “奶奶告诉你们,好人有好报。” 填志愿之前,狄初还在庆幸奶奶的精神好了很多,似乎很快就能出院。 所以当噩耗传来时,狄初依旧不知,有个词叫回光返照。 出事那天是温如水守在医院,狄初回家刚睡下,徐陆风风火火打来电话:“初!赶紧到医院!奶奶不行了!” 狄初只觉晴天霹雳,好一阵子都没反应过来。他能清晰地记得中午奶奶吃饭,还跟他开玩笑说很想吃麻婆豆腐,狄初把粥晾好,附和说快了,出院就给她做。 狄初赶到医院时,温琼芳进了手术室。 小脑出血面积过大,抢救无效。 这是最后一次。 温如水坐在地上,十指冰凉。 狄初走过去拉她,一动不动。狄初叫她:“如水,起来。” 温如水没答话,双眼无神,红得吓人:“哥,他们说奶奶没了。让我节哀顺变,他们骗我的对不对?” “如水,起来。” “他们骗我的对不对?!”温如水抓着狄初的裤脚,泪水顺着眼角不知不觉就下来了。 狄初看得心疼,脑子里嗡嗡作响,神经有如拉紧的发条:“如水,你先起来。” “奶奶今早上还好好的,他们骗我对不对?哥,你说啊!说他们是骗我的!” “温如水!你给我起来!”狄初吼了一声,“没了就是没了!奶奶去世了!你能不能成熟点!”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温如水捂住耳朵,坐在原地尖叫。“你们把奶奶还我!她早上还好好的!你们把奶奶还给我!” 狄初不得不蹲下去,强行与温如水对视:“温如水,奶奶她走来。没了。去世了。你能不能看清现实?” “你骗我,”温如水眼泪如柱,说话的声音十分颤抖,“就连你也骗我,奶奶她……她好好的……” “我没骗你,”狄初哽咽了一下,“如水,奶奶她病了,病得很严重。她没撑住,奶奶,去找爷爷了。” 温如水忽觉浑身的力气都没了,如千尺高厦在一瞬间分崩离析。斗大的泪珠接连不断,胸腔里盘旋着一口气。她咬着下唇,硬生生咬出一排白印,她摇了摇头,显然不想接受现实:“哥,你知不知道,奶奶她,其实,最怕孤单了。” “很多年前,奶奶跟我说,咱家如水,一定要走出去。我问她,那奶奶呢?奶奶说,我呀,我就留在家里等你吧。如水累了就回来,奶奶一定在家。” “奶奶才是最胆小的那一个,爷爷走了,奶奶只敢背着我哭。她说她很坚强,然后背着我偷看爷爷的照片。奶奶最怕孤独,她一个人在家,一定要把电视打开。我问她,奶奶,不浪费电吗?” “奶奶说,开个电视,显得家里热闹一点。” 温如水低下头,忍不住抽噎,她用手背使劲擦眼睛,怎么泪水越来越多:“哥,我从没感受到这种绝望。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她身上随时都带着药。奶奶身体不好,却比谁都更在意我。奶奶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她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很精神。” “奶奶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总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奶奶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如水,我最喜欢你了。哥,我也最喜欢奶奶了。那么多年有妈生没妈养的日子里,我只有奶奶了。” 温如水攥紧狄初的裤脚,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狄初从没见过温如水哭的样子,这个妹妹,总是微笑,总是得体。 就像奶奶教的那样,温婉大方,实打实的淑女。 第174节 狄初依旧清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温如水,便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温如水说:“哥,我没有奶奶了。最爱我的人,她也走了。” 狄初张了张嘴,好像是他先要求温如水看清现实。到现在,狄初安慰着,安慰着,声音变了,他发现,自己也哭了。 眼泪像永远不受控制,滚落得毫无征兆。 父母去世时,狄初没哭,他只觉得烦躁。温琼芳去世时,狄初忍不住,他想,最后一个能给他们来自长辈关怀的人,也离开了。 徐陆站在旁边,看着一坐一蹲的两人,也忍不住鼻头发酸。他偏过脸,转向一边。耳边全是狄初低级的安慰语:“走了,走了。” 大人们总是忙于工作,我们总是忙于学业。 我们小时候在老人身边索取,而总是等我们再回首时,那张慈爱的脸没有笑到最后。 我们的世界如此宽广,而老人的字典里只有我们。 他们没有五光十色的圈子,没有灯红酒绿的夜场,没有精彩纷呈的视频,甚至慢慢跟不上我们的脚步。 可他们总是在那里,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天,温如水说得最多的一句,是:奶奶说,为了我们。她可以不怕孤单的。奶奶最爱我们了,所以希望我们走出去。 但是,哥,奶奶真的,最怕一个人了啊。 狄初抱了抱温如水,把眼泪逼回去:“奶奶去找爷爷了,她不会是一个人了。” 温琼芳的葬礼更为简单,温如水的母亲匆匆回来见了一面。最后发现房产果真给了温如水,连守灵都未完成,气愤地提包离开。 狄初想安慰几句,发现温如水眼底并无波澜。 一夜间,狄初觉得温如水长大了很多。 这种“快捷式”成长,不知好坏。 人生很长,长大真的很累。这么多年来,无数次成长都是从跌到中得到。更累的是,你要一直受伤。 人生就像个残暴的匪徒。 它抢走你的一切,霸占你的一切。 直到你筋疲力尽,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它才肯将那些只可意会的道理展示出来。 好像人生只会给你痛苦,给你教训,给你打击。 而那些美好的、期许的、丰盈的东西,你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好像人生以为,你不受点伤,你就永远不会懂得一样。 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你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狄初接过奶奶的骨灰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是不是只有熬过这一切,生命的意义,才会无限壮大。 奶奶最后与爷爷葬在一起,下葬时,多雨的夏季来了场雷阵雨。 狄初站在墓前,给温如水撑伞。他想,当初祁凌是不是也这样,一个人站在父亲的墓前,满心忧伤。 那时的自己,没有联系他,没有陪伴他,祁凌一定很难过,很失望。 狄初忽然特别想念祁凌,前所未有的想。此时他才感同身受,懂了祁凌当时的绝望。 狄初和温如水给奶奶敬完酒,摆好花,又沉默地站了会儿。 他们本有千言万语,此时面对一块冰冷的墓碑。又觉无话可说。 温如水鞠了个躬,道:“奶奶,多年以后,我也一样。我最爱你了。” 狄初撑着伞,伸手在雨水浸湿的墓碑上缓缓滑过。到底,没有再说话。 温如水转身时,惊了一声。狄初低头看她,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祁凌和祁迟,一身黑色正装,手捧鲜花地站在后面,满脸肃穆,一言不发。 狄初一愣,没来得及出声。祁凌带着祁迟自顾自地走上前,将鲜花摆在墓前,与奶奶告别。 直到他俩拜完,祁迟抢先一步把温如水拉到自己伞下,两人快步向前走。 狄初回过神,顿觉气氛有些尴尬。他近乎贪婪地看着祁凌,这人瘦了,眼圈深了,头发比以前长了些,这人一定没休息好。 狄初的眼神在祁凌脸上描摹,从眉梢到鼻尖,从端正的人中,到依然性感的唇。少年已有些成熟,修身西装加身,隐约褪去了青涩,迈向新的年龄阶段。 祁凌眼神里透露出的东西也变了,他在接到徐陆电话时,就更加坚定了这么多天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冥思苦想出的结论。 狄初这个人,他不能放手。祁凌一生中有两次学会走路,一次是小时候,一次是当他走向狄初。 两人沉默着走出墓园,雨一直下,刷刷地洗涤着伞面。水珠从伞檐上成线地坠落。 许久,祁凌才找到勇气一般:“狄初,我们谈谈。” “谈……什么?”狄初不自然地往旁边躲了一步。 “你别躲,”祁凌紧接着凑上去,“说说我们的事。” “我现在没心情。” “所以你才需要一个人跟你说话,”祁凌说,“不然迟早憋出事儿。” “如果你只是想找谁说话,路上这么多人,随便你。”狄初看了他一眼,深怕陷入祁凌宛如星辰的眼睛里,“别找我成么?” 祁凌叹口气,有些可怜兮兮道:“我想找个人说说话,不是想找个人,是想和你说。” 狄初心头没由来的一软,他想,这人还是那么犯规。撩人也不事先通知一下。 接着,狄初又往旁边挪了一下,前面有水坑,免得脏鞋。 不想这个举动在祁凌看来格外刺眼,以为狄初仍旧躲着他。 祁凌怒气往上冒,心一横,牙一咬。一把拽住狄初的胳臂,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瞬间,气场全开,霸道凌人。 他压下脸,与狄初鼻尖对鼻尖,眼睛对眼睛。瞬间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再躲一下,老子马上强奸你。” 狄初明显被唬住,心想,这人怎么越来越流氓。 祁凌见他不再躲,心想,果然要见面才能沟通。 雨还在下,越来越大,在地面溅开的水花,湿了两人的裤脚。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人的脆弱……的路”——莫泊桑 2明天应该双更,一章是番外,从祁迟和温如水的视角,用日记形式描写他们眼里,狄初和祁凌分手期的状况。 另一章,是两口子的正戏。 其实这几章挺不好写的,因为感情冲突、矛盾、还有背后的思考,要想着怎么传达出去。又不想太虐……接着发现,果然纯甜最好,不用想就能写。 但大家都读到这里了,也写到这里了。 第88章 番外 6月10日 我哥和初哥分手有几天了,初哥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我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和喜欢的人分开,怎么能如此淡定。 过段时间,我就要回到n市。我哥最近不太好,虽然表面也是风轻云淡。但我知道,我哥不对。 父亲去世那几天,我哥每晚都睡不着。有时迷迷糊糊睡着了,又叫着初哥的名字惊醒。 我怕他出事,半夜跑到我哥的房间守着。 最后被他轰出来,我说,哥,你别吃药。 我哥说他好得很,接着穿衣服出去了。 我哥说他爱得不深,只是临时睡不着。 我不信,我明明在床头柜里翻到了安眠药。 6月15日 我想如水了。如水说初哥最近不怎么吃饭,胃病也犯了。 我偷偷告诉我哥。 我哥很冷漠地说不关他的事。 放屁。 我明明看到他转身时,眼睛都红了。 6月16日 我哥今天又出去喝酒了,立哥打电话来,说这么喝下去会出事,让我去酒吧接人。 我去的时候,我哥身边贴了两个不认识的男人。 腰窄腿长,妖艳贱货。我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去把我哥拽起来,跟他说,你再这样下去,初哥就不会回来了。 我哥摔了酒杯,问我凭什么管他。他最爱的人都不管他了,谁还会管他。 我说,哥,回家。咱们找初哥好好谈谈。 我哥说,不谈不谈,狄初早就不要他了。 然后我哥弓起背,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整个人发着颤,细细的呜咽声被酒吧里狂热的dj音乐掩了过去。 我想,初哥怎么能这么狠心。 6月18日 马上要到小型音乐会了,我以为唱歌会转移我哥的注意力。 可真到了那天,我看我哥站在台上,他唱到:第一次我说爱你的时候,呼吸难过心不停地颤抖。 接着,我哥的眼泪就下来了。 第175节 台下成百上千的观众,我哥一边唱一边流眼泪。 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直到演唱会结束,最后一首歌还在我脑子里循环。 “你说做自己吧,我们都做回自己。你满意了,为什么我却只想要哭。” “爱情有时廉价地可怜,光着脚我一路奔跑,鲜血泪水一路狂飙。收起我的骄傲,承认曾经备受煎熬。” 我自认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可今天,我怎么那么想陪我哥掉眼泪。 6月20日 如水说奶奶快不行了,这几天总是说一些让人很不安的话。 我安慰她,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虽然我知道,很可能不会好了。 我哥今天出去飙车了,听立哥说后面乌泱泱的警车狂追。警笛拉得整个区都以为在拍警匪片。 我跟母亲去警局捞人时,我哥叼着烟坐在那里,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还有些——落寞。 我妈问他,是不是不要命了,作死还给自己抄个捷径。 过了会儿,我哥把烟在地上戳灭。 他说:妈,狄初那个人最心软了。你说,如果我出点什么事,他会不会马上来看我一眼。 母亲难过地撇开脸,我想,这疯子。 6月21日 我哥总会在雨天不打伞,总会在喝完酒去河边坐坐。 他说,我想借点东西。 我问他想借什么。 他说,借点时间。可不可以把往后几十年的生命,借过来,让时间倒流。 我不想活那么长,我只想要以前有狄初的日子。 我骗他,说初哥又有人追了。 我哥怒了一秒,又赶紧冷下脸,说:关我什么事。 放屁。 我明明看到你的手机壁纸还是初哥照片,我明明看到你还对着他的照片红眼睛。 6月22日 家里商量把县城里的房子卖了,以后也不会回去了。 我哥说不卖,找母亲托关系,想把房产转到初哥名下。 我说初哥不会要的。 他说,奶奶治病是个无底洞,他没钱了怎么办。 他说,我现在只能给他这个了。 他说,到底,我还是想给他一个家。 他说:可是,那个人已经不想要了。他连我都不要了。 6月24日 马上要填志愿了,从如水那里打听到了初哥的成绩。 不敢给我哥说,怕我哥发飙。 我劝我哥回去跟初哥好好谈谈,他有点犹豫,最后说想想。 6月26日 今天接到陆哥的电话,奶奶去世了。 如水在那边哭,我听得难受。 我把我哥找到,我说,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出门时,我哥一把拽住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迟迟的这个日记番外,主要是想补充一些,以狄初为主视角时,他看不到的一些事。 这些事关于祁凌,当然也折磨着凌棒槌。 本来想写如水的视角日记,后来想,算了,初初已经那么苦了,不要让他们的青春太苦了。 最后作罢。 好了!下一章!两个污妖王被放出来啦! 第 89 章 祁凌说要跟狄初谈谈,结果没谈成。 雷雨天气再加低落的心情,怎么看都不像好时机。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墓园离县城有段距离,现在得回去。 祁凌把雨伞往狄初那边倾斜,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相,全然忘记刚刚当了一秒“强奸犯”。 “嗯……我送你们回家吧。”祁凌说。 “不用,都是坐车。”狄初有点无语,明明两人都打了伞,不知祁凌这动作的意义何在。 祁凌说:“这荒郊野外,孤魂野鬼的。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狄初:“……” “你什么时候拿驾照了?” 祁凌显然想跳过这个追问环节,问五答六:“停车场不远,走路三分钟。” 狄初斜了他一眼:“无证驾驶?” 祁凌:“……” 果然他对狄初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臣服感,所以他决定不说实话:“有证。” 狄初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接着一声冷笑:“什么证?” 祁凌人五人六地说:“学生证。” 狄初:“……” “你能耐了是吧?没驾照你还敢开车?!”狄初想到这人是开车来墓园,顺带载了一个人。狄初没由来的火大,这不拿自己安全当回事的傻逼玩意。 祁凌想,我不仅开车,前段时间还飙车呢。狂甩n市片警八条街哦!牛逼哦!你没看到哦! 不过他不敢说出来,立正站好说了句:“我错了。” “关我屁事。”狄初说,接着给远处的温如水招手,让她过来一起打车回家,“无证驾驶的又不是我。” “都说了有学生证。”祁凌不甘心地嚎了一声。 狄初笑得近乎像尊菩萨了,祁凌看着脊背一麻,把后面那句:爷带你兜风,给咽了回去。 一天没谈成,祁凌就一天不善罢甘休。 祁迟发现前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看着快修仙成功的他哥,忽然有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感觉。 狄初估计是真不想谈,祁凌也温水煮青蛙,慢慢熬。免得把人逼出反效果。 狄初出门买菜,祁凌刚好出现在楼下:“顺路,一起买呗。” 狄初瞥了他一眼不说话,心想,你一个北市场,我一个西市场,顺你妈逼。 祁凌也不说话,就慢悠悠地跟在狄初背后。眼睛从头发尖扫视到脚跟,想把这人收入眼底。 狄初买完菜回家,祁凌表示:“能不能在你家做饭?” “你还有完没完了,”狄初说,“你家没锅?” “有啊。”祁凌刚说完,发觉不对,立马给祁迟打电话,指挥对方把自己家锅扔了。 祁凌挂了电话抬起头:“现在没了。” 狄初:“……” 狄初这几天被祁凌缠得有些烦,但不是烦躁的烦。他自己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并不是对祁凌的行为感到讨厌。 他只是,有点逃避。 分手是自己提的,就算要复合,也合该自己说。 可狄初还没做好心理建设,怎么去跟祁凌提这个事儿。虽说祁凌要谈谈,但狄初还没想好怎么谈。 很多问题横亘在两人之间,比如未来,比如大学,比如家人。 同时也要承认错误,曾经说好不会离开对方,最后还是自己先把祁凌一脚踹开。 这么多不仁不义的事,狄初抹不开这个脸。祁凌回来,狄初也无法做到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要谈,什么时候谈,怎么谈。 狄初没想好,甚至有些紧张。性与爱之间的区别是,性缓解紧张。而爱则引起紧张。* 眼看离填志愿的最后时限越来越近。 祁凌比当事人还着急。 祁迟出了个馊主意:“既然山不来,你便去就山!” 祁凌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说话别那么文化人,通俗点。” 祁迟觉得他哥没救了:“我说你好歹爱着个学神,能不能有点文化?” 祁凌凉凉地撩起眼皮:“以后别在你初哥面前提学神的事。” 第176节 祁迟愣了一秒,连说对不起。 “傻逼么,你又没对不起谁。”祁凌坐在沙发上歪着头,手边的烟灰缸戳满了烟屁股,“说说看,你那什么山来山不来的。” 祁迟三秒冷漠脸,决定不跟渣渣计较。 “爸爷不是不愿跟你谈么,”祁迟神秘兮兮地坐在他哥身边,把烟灰缸移到茶几上,“那你就想办法让他来咯!” “什么办法,腿在他身上。”祁凌说。 “哎我操。”祁迟骂了句。 “你操个试试,”祁凌冷笑道。 祁迟捂了捂脸:“之前你飙车的疯狂都去哪儿了?” 祁凌叼着烟,满脸“我是个讲不通的二百五”信息。 “县城里飙得起来么,路面窄得跟鸭肠似的,拥挤程度不亚于猪出圈。” 祁迟想,初哥是怎么看上他哥的,说话永远那么俗。 祁迟拍了他哥一巴掌:“买醉行不?” 祁凌被这一巴掌拍得有些蒙,接着后知后觉点点头:“可以啊小子,没少看小说啊!” “小……小说?” “那什么《霸道总裁的小娇妻》、《哥哥轻一点》、《前男友太爱♂我》,里面不都有这些醉酒梗吗?” “你他妈一天看些什么玩意儿?!” “醉酒梗”敲定,祁凌决定立马实施。他势必把狄初坑蒙拐骗偷回来,今晚要在家好好谈一谈(♂)。 祁迟作为协同犯罪者,作为两个亿大项目的促成人,作为他哥的贴心军大衣。 忽悠狄初的事儿便落在了祁迟头上。祁凌负责装疯卖傻(误),喝酒买醉。 这事没通知第二个人,连王立等人都不知晓。事后祁凌有那么一丢丢遗憾,如果当时能不顾及颜面,召集一大票群演来帮他“追妻”,效果可能更好一点,至少不会那么快被拆穿。 狄初接到祁迟电话时,正和温如水在家看电视。 祁迟那边十分嘈杂,语音听得不是很清楚。狄初皱眉,祁迟这傻逼在哪个声色场所。为了不让如水察觉到什么,狄初捂着听筒走到阳台。 “哥!我哥!亲哥!”祁迟狂呼。 “你亲哥不姓狄,”狄初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没事儿就挂了。” “别!”祁迟赶紧制止,“初哥,我哥他买醉呢!你快来!” 狄初的眉峰更深了,不由得想起上次祁凌传的那个短视频。心里骤然升腾起一股酸味儿。 “买醉有人陪,关我屁事。” 祁迟听这毫无感情的一句话,倒吸凉气:“哎!您快来成不?我哥指不定一会儿发疯,砸人场子什么的。你也不想明天在派出所见到他对伐?爸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陀啊!爸爷,哎哎哎——哥!我哥!你别扔酒瓶啊!” 酒吧dj混乱地不堪入耳,信号不太好,狄初依稀只听到几个词“发疯”“砸场子”“派出所”“人一命”“扔……”。 狄初的不安在逐渐扩大,所谓是只言片语能给你整个脑洞。他默默在脑子里发散思维了一下,这一下可不得了。 直觉以为祁凌这不要命的混账找人干架惹事去了。 狄初想,好歹一日夫夫百日恩。既然祁迟都把电话打来了,自己不去的话,是不是太冷血,太不近人情了。 狄初一边往客厅走,打算拿钥匙出门,一边给自己找借口:就算是作为前男友,老同学,在特殊情况也该搭把手。 温如水很少见狄初这么晚了还出门,临行前问了句:“哥,今晚回来吗?” 狄初想,我不回来我去哪儿?但话到嘴边,鬼迷心窍似的说了句:“看情况。” 温如水应了声,狄初风风火火地推门出去了。前脚刚走,祁迟后脚就把微信发到了温如水手机上:水水,你哥出门没? 温如水满脸懵逼,回到:出了啊,怎么了? —嗨!今晚你哥肯定不回来了,别等他。水水你早点睡。 —你们今天是要去哪儿玩吗? —不是,我哥跟你哥好好谈谈,懂伐? —……我看我哥的表情,怎么那么像是去杀人的…… 祁迟看着这条信息,咬着手指,浑身忐忑。该不会等会儿初哥连他也一锅端了吧。 祁迟脚底发冷,打了个颤。回头看他哥“不够醉”,连忙说:“哥!亲哥!你他妈真喝醉行不行?!” 祁凌拒绝:“真喝多了怎么谈?!” 祁迟:“……” 谈个屁,等会儿命都没了操。 祁迟稳了稳心神,既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一不做二不休。不成功便成仁! 祁迟给温如水发消息。 —今晚事关你哥和我哥的人生幸福,终身大事。记得把你家门给反锁了,你哥回来打不开门,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要接,就当你睡着了没听见。 —……为什么?你们这是要干嘛? —为了让我哥睡你哥。 —??!! —呸,不是!为了生命的大和谐! 当狄初既纠结又焦急地赶到祁迟所说的酒吧时,一没发现命案现场,二没发现警察叔叔,三没发现有什么东西被扔了。 祁凌目光炯炯,精神倍儿好地坐在卡座上,面前摆了……两瓶啤酒…… 狄初见识过祁凌的酒量,连喝五杯威士忌不眨眼的人。要说两瓶啤酒就能醉…… 狄初想,祁凌自己不是智障,就是把他当智障…… 来了见人没事,狄初转身就想走。祁迟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把揽住他:“哥!我哥!你总算来了!我哥他——” “你哥他装疯卖傻关我什么事。”狄初没时间撩闲,刚抬脚。 祁迟急得跳:“我哥真醉了!你看——” “醉你爷的大白鹅——”狄初转身指向祁凌,力求戳破这人的鬼把戏。 万万没想到—— 一秒前还精神抖擞的祁凌,现已摊在沙发上挺尸,装作自己烂醉如泥。 这他妈也太不高级了。 狄初和祁迟同时黑线。 狄初想,自己喜欢了个什么玩意。 祁迟想,这什么猪队友!这还怎么玩!带都带不动!好气! 狄初转头看向祁迟,连骂人的力气都省了:“带你哥去医院看看脑子。” 祁迟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双商在线的高级货。 “初哥,”祁迟说时迟那时快,吸了吸鼻子,立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我哥他……他苦啊……他就想让你送他回家而已……” 狄初叉着腰:“你不进军娱乐圈你真是可惜了。” “初哥,真的,我拿人格保证,我哥就是想你送他回家而已。好歹你们也谈过恋爱是不?不是恋人了还是朋友嘛,你就再……迁就我哥一次,好不好?”祁迟说得小心翼翼,一副深怕狄初拂袖走人的样子。 狄初脑仁儿疼,今晚他就不该出来。个没原则的玩意儿,偏偏还心软。 狄初又回头看了看祁凌,发现对方一边装醉,一边往自己杯子里倒酒。 狄初忽然想起说:“他们小型演唱会过了?这么喝酒不怕出事儿么。” 祁迟被这神转折给懵了一下,还好反应快:“过了过了,哎,说起这事儿。我哥那天唱着唱着就哭了,哭懵了台下粉丝,哭懵了立哥汪老师。你说这……” “停下。”狄初显然不想听祁凌如何感人肺腑,他到如今还不能接受自己曾让祁凌掉眼泪这件事。 总是愧疚在作祟。 狄初想,也许今天自己会过来,就是因为对方是祁凌。 正因为是这个自己曾经深深喜欢,到现在也无法忘怀的人,所以狄初做不到洒脱,做不到真正的拒绝。 狄初叹口气,转身往祁凌走:“这他妈最后一次。” 祁凌远远地看到狄初向自己走来,明明没喝多,却仿佛自己已经醉了。双脚站在云端,不真切的样子。 他的初真好看,腰窄腿长,美貌一流,头发又长了点,走路也那么风姿卓越。霓虹灯洒在狄初的眼里,碎光一如湖面上绚丽的丹霞。 他的初,眉尾一挑,便是半个江山。 祁凌觉得今晚喝了假酒,不然怎么才两瓶,他就醉了。 狄初耐着性子陪他演戏,走过去拍了拍祁凌的肩膀:“你……还能走吗?” 祁凌决定把不要脸做到极致,他顺势捉住狄初的手,把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儿拉到自己面前。 狄初本就没怎么站稳,脚下一滑,差点扑对方身上去。 两人的气息瞬间相撞,微醺的酒气遇上干雪松的清香,五光十色的酒吧里,惹人思绪迷离。 狄初有一瞬间走神,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心脏砰砰砰地跳,他忽然庆幸祁凌今晚是在酒吧买醉,没在街边撸串。 不然哪儿来这么大的音乐,来掩饰自己的心跳。 狄初深深地看进祁凌眼里,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时间长到祁凌差点要一下子吻上去。 狄初往后退了一点,接着眼神清明,道:“能走就起来。” 祁凌得了便宜不敢卖乖,伸手搭上狄初的肩,歪歪斜斜跟八爪鱼似的,把自己的上半身挂在狄初身上,又为了防止过重,不敢直接压上去。 半悬半掉的样子,怪累的。 狄初想叫祁迟去打车,结果一转眼人就没了。 看来是铁了心要他亲历亲为,狄初咬咬牙,扶着祁凌走出酒吧。 两人在夏季温热的风中依偎着,有那么一秒,狄初觉着似乎回到了去年刚认识的那个夏天。他们从工作室练完舞蹈出来,推着电瓶车差点在街上干架。 祁凌把头靠在狄初发顶,喃喃道:“时间真快,将近一年了啊。” 狄初垂下眼,半响说:“嗯。” 第177节 “那时候虽然看我不顺眼,但你至少不会不理我,不会躲着我。”祁凌说,“那时候真好啊。” 狄初不想接这个话,可他也有点想念那年时光,他说:“嗯。” 好不容易招到出租车,祁凌拉着狄初要他坐后面,两人挤在后座,本是空调车,也出了一身汗。 祁凌闭着眼,将头枕在狄初大腿上,一只手紧紧拉住狄初的手,偷偷放在嘴边,吻了一下。 柔软的触碰,温热的感觉,狄初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 他低头看向祁凌,后者仰面盯着他。 两人视线胶着,车窗外,有飞逝而过的景物,向远方吹去的风。 忽明忽灭打进车内的路灯,在祁凌脸上镀下阴影。 深深的睫毛挑住了满眼柔情蜜意。 狄初想,这人怎么能帅得这么惊心动魄。 司机换了个电台,正好放到:我已深爱着你,见你一面也好,缓我念挂。* 祁凌“醉”得越发厉害了,狄初扶着他跌跌撞撞上了电梯。从电梯出来,又磕磕绊绊地走到门口。 狄初让他站好,祁凌装作没听到。狄初叹口气:“钥匙呢?” “嗯……不知道……”祁凌靠着狄初,将抱着狄初腰际的手臂,下意识收紧。 狄初:“那咱俩在这儿站一夜,您没意见吧?” “没意见。”祁凌说,“只要是跟你,什么都没意见。” 狄初:…… “钥匙在哪个兜里?”狄初只能自力更生,伸手去掏祁凌的包。 “你找找看。”祁凌说,语气里带了点笑意。他低头看着狄初一边认真翻找,一边为了不让他跌倒,还紧紧揽着自己的肩。 他的初,怎么能这么好呢。 祁凌已经比贪婪还贪婪,他无比希望这一刻永恒。 爱情是什么,他想他已经体会到,爱的可贵经验就在于,从某一瞬间出发,去尝试一种永恒。* 狄初好不容易从祁凌裤包里掏出钥匙,摸得两人都快擦枪走火。 开了门把人推进去,狄初本想说既然你都到家了,早点睡吧,我也回去了。 结果祁凌拉着他不放手,忽然神智清醒似的,用力将狄初拉近屋里。 狄初还没搞懂祁凌的出牌套路,后者已将大门“砰”地关上。狄初只觉后背一疼,自己被人压在了门上,他还没来得及出声,眼前的黑影便跟了上来。 是吻。 久违的唇齿相依。 祁凌压制住狄初,将对方按在门上。他受不了了,有些失控。狄初压根没想过抵抗,对深爱的人,他怎么可能拒绝。 只是太久了,久到两人都快忘了接吻是什么滋味。 祁凌闭着眼,将唇与狄初贴在一起。几秒后,见对方没有拒绝。他试探着含住狄初柔软的下唇,上下齿在唇上小心地啃噬而过。 因津液而湿润,祁凌缓缓挑起舌尖,从狄初的唇缝里慢慢挤进去。柔软的舌头打开牙关,狄初几乎是下意识回应。两方柔软勾在一起,下一秒便你追我赶。 祁凌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亲吻从温柔变得肆意而狂暴。他一手扣住狄初的后脑勺,一手捧住对方的脸,不给一丁点退让的机会。 粗喘逐渐变得频繁而色情,狄初小声嘤咛,细碎的呻吟从齿间倾泻。 狄初被吻得软了腰,祁凌被叫得软了腿。 两人推搡着抱在一起,熊熊欲火似有烧山之势。 直到快要窒息,祁凌的手从狄初的衣服下方滑了进去,真切地揉在对方柔软的腰肢上。 狄初一愣,忽然向后撤开唇,反手捂住了祁凌的嘴。 他的声音沙哑而磁性:“够了……停下……” 客厅里,对面高楼照进的彩灯搅得一室不明不暗。 祁凌委屈地看着狄初,眼里尽是欲求不满。 祁凌低低叹气,最后把手从狄初衣服里拿出来。他移开狄初捂住自己的手,然后抱住对方。 祁凌低头埋在狄初颈窝里,破天荒地撒娇道:“宝贝儿……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狄初在电石火光间,近墨者黑地流氓了一下。 到底是抱一抱。 还是抱一抱(♂)? 作者有话要说: 1抱抱抱!想怎么抱怎么抱! (看着自己儿子投怀送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的亲妈作者拍案大叫。 2凌棒槌这玩意,看什么不好,就爱看霸道总裁、黑道宠文小说。这点也真不知随了谁。 什么《总裁的婚约小娇妻》、《霸道总裁非我不爱》、《黑道大佬轻点爱!♂》 估计是他最爱了! 初初!还不出来管一管!你看上的是个什么玩意! 狄初:= =……我眼瞎…… 3今天有甜心问徐陆是谁……现在把话筒递给徐陆。 徐陆:我就是天边最耀眼的龙套,如果爱,请深爱。 4“性与……起紧张”——伍迪·艾伦 “我已……念挂”——一首歌,《夏日倾情》。 “爱的……永恒”——阿兰·巴迪欧 第90章 正文完 “抱一抱,是……哪个抱一抱?”狄初揉着祁凌的头,不确定地问。 祁凌愣了一下,接着低沉的笑声在狄初耳边荡开。宛如一平如镜的湖面被风激起千层涟漪。他伸手打开玄关的灯,一注暖光从两人头顶倾倒而下。 祁凌对上狄初略微错愕的眼睛:“说实话,你要愿意跟我去床上抱一抱,我真是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四个字,祁凌咬在牙关,舔在舌尖。红润的舌头在唇上滑过,狄初反手在门上抓了一下,咽唾沫的声响如雷,接着偏开了头。 祁凌觉得煞是新鲜,狄初极少露出这样有些羞涩的神色。他索性把今晚的酒疯装到底:“初,抱抱?嗯?抱——” “你烦不烦啊!”狄初感觉耳根都红了。两人许久不做那档子事儿,前段时间因情绪压抑,基本是过得无欲无求。 年少热血,有几个禁得住撩拨。 祁凌铁了心逗到底,他压下脸,热气喷洒在狄初耳边:“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儿么……” “怎样啊!” “这—样—啊——” 祁凌忽地一侧身,微微下蹲。右手穿过狄初的后背,左手穿过他的腘窝。祁凌手臂使力的瞬间,狄初整个人腾空。 谁他妈这么大了试过“公主抱”?!狄初下意识抱住祁凌后颈,挂到对方身上:“我操!你犯什么混啊!放老子下来!” 祁凌偏还起了劲,抱着狄初往卧室走。耀铭二期有段时间没住人,每周有固定阿姨来打扫,空气中还弥漫着清新剂的味道。 熟门熟路,熟悉的人。狄初居然隐约有点期待,祁凌推开门的时候,狄初防止他撞到门框上,还低柔地说了句:“慢点。” 祁凌就差变条尾巴在后面摇晃,开心得飞起。狄初被放在床上,祁凌压下去,整个人趴在他的上方。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开口。 狄初的心开始狂跳,祁凌缓缓低下头,两人的唇越来越近,狄初索性闭上眼。 干一炮就干一炮。 男人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有什么是在床上不能解决的? 但是,臆想中的亲吻与爱抚没有降临,祁凌笑了声,盯着身下的人,轻声说:“宝贝儿,我们好好谈谈。” 谈一谈?狄初刷得睁开眼。 真的只是谈谈? 祁凌神色不假,不像是装的。一本正经,甚至还把压在狄初身上的腿挪开了。 狄初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不是要……” “是很想,”祁凌叹口气,最后索性翻过身,在狄初身边躺下。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但我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谈清楚,就算做了,也跟那约炮没区别。” “……你要求还挺高的。” “不是,”祁凌摇摇头,接着五指穿过狄初的指缝,认真地与对方十指相扣。少年骨骼分明,指节细长,两双年轻的手紧紧相握,“你懂吧,我要的性爱,是人心合一的。” 狄初偏过头,在黑暗中寻找祁凌的轮廓:“那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没找我打分手炮了。” “哎,话不是这么说,”祁凌也偏过头,“我是想打个分手炮来着,当时不隔得太远么,条件不允许。” “哟,还真委屈你了。”狄初轻哼一声。 “也没委屈,”祁凌说,“后来我就想,比起跟你打一炮,我更倾向与你干一辈子。所以君子不急在一时嘛。” 狄初没说话,他觉得祁凌这人对爱情的理解估计就在做爱这回事上了。 狄初能嗅到祁凌身上淡淡的酒味:“那你怎么想通的。” “我听不得谁对你好。”祁凌说,“之前迟迟骗我,说有个男的追你。我他妈当时就炸了!后来我想了一晚上,都分手了,我为什么还生气?想来想去,我觉得我不甘心。为什么不甘心?因为我始终爱着你。那这就好办了。” “既然我还爱着你,那就把你找回来。” 狄初听着这一系列强盗理论,狗屁不通。既好笑又心酸,他在祁凌小腹上摸了一把:“当初那个情况,我哪儿有时间认识谁。” “哎,我的祖宗,别摸。”祁凌的声音变了调,软绵绵地有些沙哑,“一摸我就忍不住。” “说正事。”狄初从善如流地收回手,正经道。 第178节 祁凌往他身边拱了一下,斜着身子,将头靠在狄初肩上:“就是不甘心嘛,气不过。你是我的啊,以前是我的,现在是我的,未来也只有我才能照顾好你,我凭什么把你让给别人。” 狄初感觉身体某处忽然塌陷,浓情蜜意缠入骨髓。祁凌毫不掩饰的爱意,借着今夜的酒精,借着今晚无比恰当的时机,倾倒一地。 祁凌想了想,接着说:“我弟说我们需要谈谈,我妈也让我处理完事情后就回来找你,大立他们叫我好好跟你沟通,所有人都以为是我负了你。” 其实当初祁凌的处境很尴尬,因为在外人看来,他属于上升期。父亲去世,得到了大笔财产,正正经经地经由此事,顺利走上了家族企业的一把手。刚好应了当时祁迟说的话:人生赢家,有钱有闲没爸爸。 不管祁凌内心如何痛苦,但他始终回了n市,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而狄初呢,奶奶重病,高考失利,没有稳定的生活来源,还有个妹妹要照顾。 不管承不承认,普世价值是同情弱势的,在大众的眼中,若是情侣分手,哪一方过得更惨,舆论会不自觉地偏移。 狄初并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半响,语气有些愧疚:“对不起……我……” “我确实负了你,”祁凌说,“我不该,不该你说算了,我也就算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后来我回想,这个事就像加好友一样。我加你的时候,都得是双方的意愿。凭什么你能单方面删除我?我这人霸道,我不同意。” 狄初笑了声,一股暖意在胸腔荡开,他的祁凌没有变,还是那么赤诚衷心的少年。 “我只是没想好,”狄初说,“后来我也想跟你谈谈,但是奶奶的问题,你也知道。一直是个死结,所以没办法。” 祁凌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像是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东西,深怕破碎:“那……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狄初有意偏开头,口吻戏谑。 祁凌也不要脸:“跟我复合啊!” “我们有分开过吗?”狄初反问。 祁凌懵了,这话怎么听得烧脑子? “不是不是!”祁凌撑起上半身,“你别想蒙我!那天说话那么绝!老子现在想起来就是气,什么叫不要跟你在一起了,好不好!你说你不是这个意思?!” 狄初见无法蒙混过关,觉得这人智力提高了点,至少不像以前那样随便诓。他转了个弯:“我的意思是,嗯……我们的心始终在一起嘛,对不对。” 祁凌沉思片刻,这话有理:“对。话是这么说,但你也别想我不找你秋后算账。” “秋天还有几个月,”狄初说,“慢慢算吧,夏天才刚开始。” …… 祁凌呲牙,斗嘴斗不过男朋友怎么办?在线等!急! 狄初见他不说话,干脆伸手把祁凌推到,半个身子压了上去。双臂交叉搭在祁凌的胸肌上,下巴抵着小臂。他慢慢悠悠地问:“不是要跟我谈谈么,我也正好想跟你谈了。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祁凌眼底溢满温柔,伸手揉了揉狄初的头发。最后食指挑起一缕,缠在指间,轻轻捻着:“我先说。” “洗耳恭听。” 祁凌整理了一下思绪,轻声问:“心肝儿,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家人。” “我……” “别急着回答,听我说。”祁凌打断他,“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那我需要做的,就是在往后的生活里,无论再遇到什么,也不能像这次,松开你。无论你怎么赶我走,我都会厚着脸皮,拽着你的裤脚。”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一个非常需要家庭归属感的人。我想保护我的家人,我想和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所以当你说要给我一个家的时候,你可能无法体会,我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所以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家人,为了你们,我能连梦想都不要。但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分开后,我和王立又谈过一次。他说,我始终忽略了‘爱的语言’这门学问。” “初,我以为我那样做,是为你好。原来不是,你不需要我放弃理想,甚至这种行为会给你造成压力。这是我的问题,再加上我很容易在脑子不清醒时做决定,这都是我的性格缺陷,我们以后慢慢磨合好不好,我慢慢改。” 祁凌说得很慢,狄初一字一句听得心酸。他没想到祁凌会一个人想这么多事,没想到祁凌会把一切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 狄初低下头吻了祁凌,说:“承认错误,亲一个。” “还有错误没说完呢,”祁凌按着狄初的后脑勺不让他离开,“宝贝儿,再亲一个。” 狄初拿他没办法,低下头在那张日思夜想的唇上辗转,舌尖刮擦着对方的黏膜,吻得方寸大乱。 “哎,别忙。”祁凌率先撤开,“你他妈真的勾死我了。” 狄初调戏完,撑着下巴哼哼:“说要的是你,说不要的还是你。有完没完了?” “等会儿要成吗?”祁凌可怜巴巴地说,“你总得让我把话说完。” 狄初:“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不管,那到时候我建一个店。” 狄初:…… 瞧把你能耐的。 “咳咳,继续继续,”祁凌转移话题,“第二个错误,就是我们在面对问题时,都选择了过于保护对方,不让对方受伤害,反而适得其反。” “不错,会用成语了。” “别拆台,”祁凌在狄初腰上捏了一下,“我以后有什么事,都会跟你商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难过了伤心了,开心了高兴了,都有你跟我一起。这样是不是很好?” “幸福乘以二,悲伤除以二。” “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这次我将就你,下次你迁就我。人就是这么过出来的,对不对。” 祁凌连续几个反问,直接问到了狄初心坎儿里。 祁凌揽住狄初的腰,低声道:“宝贝儿,以后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只要人在,事情都能解决。”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理都是弯曲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个圆圈。* 我们可能需要花很多时间,走很多弯路,才能明白原来我们想要的答案很简单,处理方式很简单。但我们需要这个过程,需要“弯路”这个选项。 最后才能到达罗马城,最后才能长大。 狄初又低头在祁凌唇上吻了一下,这次点到为止。他说:“该我了,其实我的反思跟你差不多,我就不重复了。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想好回答。” “嗯。”祁凌认真点头。 狄初竖起手指,虽然在黑暗里看不太清:“第一,我们要成为真正的家人吗?那种永远在第一时间保护对方,即使别人说你错了,我都说你是对的。但永远会鞭策对方,一起变得更好的家人。” “要。”祁凌说,“我会,我妈也会,我弟也会。” 狄初点点头:“第二,你还会为了我们做出放弃自己梦想的举动吗?” “不会。就算是相爱,我们仍旧有自己的空间,我们生活在一起,但不能成为对方追逐自己人生目标的借口。可能有一天,我们之间依然会发生冲突,但我不会放弃自己的理想,然后,我们好好沟通。” 祁凌伸手扣住狄初的后脑勺,让他趴在自己胸前。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隔着一层皮肉,清晰地传到狄初耳中。 “第三,奶奶走了,我除了如水,无牵无挂,所以我要出去读书了。”狄初轻声说,“我要去追求自己的生活了。” 祁凌一愣,他知道狄初成绩好。虽然高考失利,但依然超出一本线几十分,如果他想找个好专业,填个好大学,也不是不可以。 可这就意味着,两人要真正地异地了。 祁凌要说舍不得,肯定是有的。但他也说过了,不会成为对方的后顾之忧。 “没事,不就四年么。寒假暑假你都回来,我不忙的时候,我就来看你。现在交通发达,跨国都只是一两天的事儿!” 狄初侧头在祁凌耳边啄了一下:“那没问题了,我的男朋友。” 祁凌异常敏感,耳背酥麻一片。他浑身一震:“你叫我什么?” 狄初起身,既然谈完了,就该去开灯洗漱睡觉觉。 “我叫你傻逼。” “哎我操,”祁凌一个鲤鱼打挺,从后面抱住狄初,不住地在对方身后软磨硬泡,“宝贝儿,心肝儿,我初,再叫一次!你叫我什么?” 狄初轻笑两声:“白痴。” 啧。 啧啧啧。 祁凌不爽,伸手便往下摸,极带挑逗地揉了一把:“叫我什么?” 狄初软了腰,索性躺在祁凌怀里,微微仰头,薄唇轻启:“凌哥——” 祁凌心想,操大发了,先干他一炮! 他手上轻揉的动作未停,伸出舌尖在狄初耳后轻舔。慢慢浸湿了小巧的耳垂,带着粗重的喘息往耳廓里呵气。 狄初明显感到身后有个坚硬的物体蠢蠢欲动,该死的春宵值千金。 他伸手脱掉t恤,刚要转身抚上祁凌的胸肌。后者突然一顿,煞有介事地问:“宝贝儿,你大学填了?”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狄初气得差点没阳痿。这傻逼玩意!煞风景的二五缺! “到底做不做?”狄初咬牙切齿问。 “做做做,”祁凌说,但依然贼心不死,“你填的哪里?” 狄初闭闭眼,翻身起来去开灯。怒火中烧! 我跟你谈睡觉!你跟我谈学校! 这还怎么过日子! 过什么过! 好气! 祁凌一把拉住他:“哎哎哎,不做了?!” “做个几把!” 祁凌忽地大笑起来,干脆仰面倒下去,躺在床上笑开了怀。狄初气着气着,不由得气笑了。傻逼兮兮地跟着祁凌笑了两声,接着顺势往祁凌身边一躺,两人在床上笑得喘不过气。 “你他妈笑什么啊。”狄初揉揉肚子,笑得停不下来。 “没,就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祁凌说,“我真开心。” 狄初忽然收住了笑,他沉默了会儿,突然问:“凌哥,喜欢上我,真的有这么开心吗?” “有啊,你知不知道,从我说‘请你跟我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别无所求了。” 生命的内容不是别的,而是那股有一天打动了我们内心和灵魂,之后永远都燃烧到死的激情。* 一段成熟长久的爱情,总会经过四个阶段:共存、依赖、独立、共生。 当两人互相吸引时,热恋阶段,他们是共存的。谈不上谁离不开谁。 时间转移,两人开始互相依赖,逐渐见识到更真实的对方,这时矛盾渐生。 吵完架后,我们发现,原来在一段感情里,光爱对方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彼此独立,才能保持在一个和谐的距离。才能长久。 所以最后,我们磨合成功,进入共生。 第179节 余生是你,生命是你,灵魂的伴侣也是你。 狄初抱住祁凌的脖子,双唇在对方脖颈上缠绵。轻轻吸允,又痒又麻。 “大学已经填了。” “填的哪个城市?”祁凌问得小心翼翼,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距离,还是怕狄初离得太远。 狄初没有吊胃口的习惯,舌尖在祁凌隆起的静脉上舔了一下:“n大。” “哦,”祁凌说,“嗯?!!!” 狄初笑出声:“哎,你的反应能不能别这么夸张?” “n大?!”祁凌惊叫,“n市那个n大?!” “不然呢?”狄初说,“填志愿的时候,想着我这分数,更好的重本是去不了了。n大虽然不是数一数二,也算是挺好的一本。填那里比较有把握,何乐而不为?” 祁凌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就……就这样?” “不然还怎样?”狄初揶揄地瞥了他一眼。 “比如,有没有其他原因什么的。” “有啊。”狄初说,“靠过来我告诉你。” 祁凌赶紧狗腿地凑上去。 “前段时间,不是总在思考,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吗?” “嗯嗯,然后呢?” “然后我想通了啊。” 狄初在祁凌额头落下一个吻:“去他妈的人生意义,老子要去谈恋爱!” 一路走来,结果好像没那么重要了。一段故事曲折离奇也好,平淡动人也好。可能有一万个想要弄死对方的瞬间,也有一千次走在去砍对方的路上。最后还是抵不住想拥抱对方,想亲吻对方。 最后还是想爱。 有时会思考人生意义何在,有时会迷茫前途无光。但所幸的是,很多时候,我们身边,还有爱我们的人,我们爱的人。 他们让我们坚守,给我们港湾,让我们一直可以倔强,可以执着。 可以守住内心那一寸干净,不至崩坏。 在这青春飞扬的时代里 ——去他妈的意义。 ——老子要去谈恋爱! 那一切犹疑和痛苦,最后在命运的剧本里,都会有其用处。而那些已经发生过的——无论耻辱还是荣光——都会存在下去。 ——《勒布朗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1为什么不写初初进了名校,而是不高不低的普通一本。 因为——有遗憾,这才是青春啊! 普通人的青春就是这样,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如意,总会有遗憾后悔。但我们始终要走下去,莫问前程凶吉。 在这里结束,他们的旧时代过去了。马上要进入新生活,而正文故事到这里截至,又好像并不是那么圆满。 不,其实可以换一种想法——【他们的高中生活,他们的恋爱日子,他们那些过往,都很美好了。以后他们要长大,即将作为成人,去迎接一个新世界。所以这种略微的遗憾,可以看作是“美好时光回不去”的唏嘘。】 结局依然在一起了,但以前的日子也回不去了。 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向后看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2哈哈哈是不是想不到! 长出一口气,妈呀终于写完了! 3不要觉得太快,其实原计划就是写到他们高中毕业,然后就结束。因为这本书,就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些校园中引发的事,然后脱离了校园文这个圈子,来思考一些问题。 老七收获很多,总是在与你们发生共鸣。然后发觉,原来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是心存善良的,都是美好的。 4番外还有9章,写他们以后的生活,写到99章就结束。 99,久久,希望他们的原型都长长久久。 关于原型与书中的真实事件,会慢慢在《番外篇》的作者的话里,讲给你们听~是一些逗逼的生活故事。 再给新书《大梦追惊局》打个预收广告,可以在作者专栏里预收了。 有兴趣的话,咱们下本书里,继续搞搞事情。 ^o^ 那么,七夕快乐啦! 我们番外见! 注:“*” 1.“一切……个圆圈”——尼采 2.“生命……激情。”——《烛烬》 本书由【西岭千秋雪】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