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先生的一切》 第1节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关于周先生的一切 作者:彩田 文案 周先生内敛禁欲,成为郝玫男友后,生活是这样的: 工作时,严肃认真,“别闹,谈事呢!” 撩他时,一本正经,“现在不是时候……” 好友问:“这样一个人,会不会冷淡?” 郝玫笑而不语。他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其实是这样——有人的地方是冷淡,没人的地方,他的温柔与狂野,只有她一个人知晓…… 就连宠溺她,都永远一板一眼超级正经。 郝玫:秘秘,我饿了。 ——颠颠跑去做饭。 郝玫:秘秘,我累了。 ——推拿按摩伺候。 郝玫:秘秘,帮我把小裤裤洗了。 ——what?最终还是照做了。 穿上西装认真做事脱下衬衫认真恋爱的内敛禁欲男神x理性闷骚律师 阅读指南: 1、本文言情为主,也有探案悬疑的成分,由案子串起整个故事。 2、男主性格孤僻别扭,轻度抑郁,没有安全感,除了女主不信任任何人。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主角:郝玫、周秘 ================= 第1章 最美的时光(1)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夏天,是青城一年四季中,最热闹的季节。天蓝海清,游人如织。 那日艳阳当空,毒日头毫不吝啬地抛洒着火和热,柏油马路似被晒化,狗儿趴在路边树荫下,吐出舌头,像随时都会断气。城市如同一个大蒸房,熏蒸着里面的每一个人。 冷饮店里,空调开得很足。下午4点,客人变得稀稀拉拉,周秘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像是一尊雕像,一坐就是两小时。高高的杯子里插着吸管,橙汁早已见底。店内为客人提供报纸,一份青城日报摊开在社会版面,铺在桌上,许久未曾翻动。 ——大学生曾波见义勇为案昨开庭,犯罪嫌疑人被判有期徒刑3年。 新闻配图,是一名美女律师在法庭激辩的照片。照片上,朝气蓬勃的张力呼之欲出。米白色衬衫,黑色半裙,一身都市白领的标准打扮,衬得女主角精明干练。她眉目如画,比起电视上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也不差什么。 良久,周秘终于伸手入怀,摸出一只签字笔,在一张纸片上抄下一行字: 青城宏博律师事务所,郝玫。 他在这个名字上面画了两道重点线。 做完这些,他静静地把报纸归拢好,放回原处。然后步履从容地走出冷饮店。 郝玫从市中院返回律师事务所,刚休息了10分钟,桌上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表明这是前台打进的内线。 “郝律师,有位周先生想要见你。”前台小张操着带点本地方言的普通话说。 “有预约吗?”心情不好,郝玫语气有些不耐烦。律所元老、创始人之一的邓华刚刚通知她,他们开会研究后,已同意吸收她为合伙人。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问题是,他们也同意了戚芳成为合伙人的申请。 戚芳,是她从高中、大学一直到律所的死对头,没有之一。想起她,郝玫就有些倒胃口。 小张小心翼翼的,“没有,但周先生说他认得你。” “你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周秘。”电话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距离有点远,声音不大,但低沉悦耳,充满磁性。 “我不认识他,”郝玫本想打发他走,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改了主意:“小张,你带他进来吧。” 五分钟后,小张带着周秘敲开了郝玫的办公室。 彼时,郝玫正埋头在办公桌上的文山牍海中,头都没有抬一下。 周秘在郝玫办公桌前站了两分钟,他似乎涵养很好,并没有出声打断郝玫。还是小张先忍不住:“郝律师,周先生来了。” 郝玫这才抬起头来。 眼前景色,美不胜收。 大概是因为角度的原因,郝玫最先看到的是男人的一双手。修长流畅,骨节分明,指甲清理得干干净净,又不像女子般柔弱,充满力量感。 视线往上,男人大概二十四五岁年纪,穿一件浅绿色的衬衣,这么热的天,扣子却扣得严严实实,并且套着一条蓝色条纹的领带,男人身上,莫名有种禁欲的气息。 他的目光干净、纯粹,带着一点点忧郁,一下子就吸引了郝玫。 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郝玫无比坚信这一点。 没有外在美,谁会花时间发现你的内在美? 郝玫那点不愉快,早都抛到了脑后,“周先生你好!”伸手与他相握。 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她并不认识周秘。 男人手微凉,且力道十足,但稍沾即走,看得出修养极好。 郝玫拿出名片递过去,男人礼貌接了,然后只简单自报家门:“周秘。”似乎不喜欢多说话。 郝玫也不见怪,招呼他坐下。 小张帮忙搬来一张弓形椅,男人微微欠身说了一句谢谢。小张又拿了两杯水过来,然后笑吟吟地立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意思。 郝玫皱皱眉,有些见不得小张的殷勤模样,摆摆手,“小张,去忙你的吧。” 打发了碍事的人,她又重新打量对面的男人。 男子背脊挺直,浓密的黑头发梳得齐整,一副金丝眼镜驾在鼻梁上,大抵是高且瘦的缘故,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简单的装束穿在身上,却让他有种不流于凡俗的绝佳气质。 郝玫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男子宁定专注,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中十分少见。“周先生,咱们……见过?” 周秘望向她,曾经稚嫩青春少女已经蜕变为成熟干练的业界精英,只那张朝气蓬勃的脸依旧美丽如昔,与十年前零散的记忆慢慢重合。不是他天赋异禀,记性好到能够记住十年前的一个陌生人,而是,她给他的印象太深太深。 “周先生……想什么呢?”听到郝玫语气中的隐约不满,周秘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对不起,”他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我没说谎。” “哦?”郝玫说:“那你说说看,咱们什么时候见过?” 周秘犹豫了一下,没说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怕是早把之前的事情忘光了。 “还是说说你的来意吧。”郝玫笑容敛了敛,说起正事来。 “有个案子,想要拜托郝律师。”周秘对谁都礼貌到近乎刻板,克制又内敛。 “什么案子,说说看。” 男人眉头微蹙,又推了推眼镜,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抬眸,看到郝玫鼓励的目光一如十年前,周秘终于开了口,“是一起,关于裸贷的案子。” “裸贷?” 最近裸贷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女生们为了区区几千块钱,一言不合就上传露点照甚至自渎视频。猎奇、情-色、暧昧,受害者又多是女大学生,这么多因素结合在一起,无不撩拨着吃瓜群众敏感的神经。 不过青城市至今还没有判过类似的案子,郝玫敏锐地意识到,若首例案子由她们律所来承办,必然话题性充足,她们律所也能再火一把。 郝玫有些兴奋。 “你不会就是受害者吧?”郝玫开玩笑。 周秘这模样,扮成女人必定也是绝色。 “怎会?”周秘连忙否认,有些局促,“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郝玫抿着嘴笑。不知为什么,她总是忍不住想让这个男人失态。 根据周秘的描述,受害人名叫佟青,今年22岁,青城大学大四在读学生,向网上一名叫作“龙哥”的人借了四千块。四千块听起来不多,但是周息30%,逾期费20%,利滚利很快就变成了一笔天文数字。 佟青无力偿还本息,“龙哥”要求佟青到恒市陪他一晚,否则就要把她的果照发到她家人和朋友那里。 大概就是这些内容。 “报警了吗?”郝玫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 “……没。小青不愿把事情闹大。” “最好的法子,就是交给警察处理,抓到嫌疑人,销毁照片。”郝玫理性分析。 周秘想了想,“你说得对。我回去劝劝小青。”他想了想又说:“我希望由郝律师带她去公安局报案。” 第2节 “我还没答应要接这案子呢?” “诶~”周秘有些措手不及。 郝玫再次伸出手跟他相握,“那么,合作愉快!” 周秘反应过来,这就是表示她接了案子的意思了。“谢谢,谢谢郝律师。” 郝玫抿着嘴笑。 她还是和多年前一样爱捉弄人。 “周先生,你说得对,咱们以前说不定真认识。”郝玫老有一种错觉,面对周秘,就像面对一位老朋友。 她偏头看着周秘,笑容玩味,“有个私人问题想问你一下,佟青是你的什么人?女朋友?” 周秘明显一愣:“只是……普通朋友。” “我等你的消息。” 周秘对郝玫深深鞠躬,“那么,拜托你了!” 两人互换了手机号,说好了一旦佟青答应报案,周秘便联系她。 “加个微信吧。”郝玫主动提议。 男人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微信。” “你没微信?”郝玫看着周秘,这年头微信都没有,你火星来的? “有q-q吗?q-q也行。” “那个……q-q也没有。”男人愈发尴尬。 郝玫彻底无语。 这个时候,郝玫手机响了起来。 是男友邵义打来的,“刚小姨打来电话,叫咱们回去吃饺子。鲅鱼馅的,你的最爱。” 这个电话让郝玫彻底没了加班的兴趣。正好周秘也要离开,两人便直一同搭乘电梯来到停车场。 一辆崭新的白色奥迪停在那里。 邵义正和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站在一起,谈笑风生。 女人头发烫成了大波浪,黑色抹胸小短裙搭配黑丝袜,配上那副嗲声嗲气的娇媚嗓音,不像是律政精英,妥妥的妖艳那什么货一枚。 整个律所敢这么穿能这么穿的,只有郝玫的死对头戚芳。 郝玫脸上一瞬间晴转多云。 戚芳和郝玫从高中开始就不对盘,到了大学更是水火不容。大学时邵义喜欢并追求郝玫,戚芳则倒追邵义,后来邵义选择了和郝玫在一起,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毕业后,戚芳本来有很多好去处,但她却偏偏进了这家律所,不是为了事业,更多的是为了膈应郝玫。 人至贱则无敌。 此时邵义不知和她说了什么,戚芳笑得花枝乱颤。 郝玫压抑着火气,想到她一无是处,法律条文都背不过来,却与她一样,堂而皇之地成为律所合伙人,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电梯出口位于这一对男女的斜后方,一开始邵义和戚芳谁都没有发现他们,还是戚芳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 这个场景下见面多少会有点难堪,万一再撕起来那就是难看了,郝玫是个要面子的人,她可不想在人前丢脸,“小周,帮我挡着点儿。”就躲去了周秘的身后。 郝玫今天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饶是如此,周秘还是比她高出半个头。郝玫的注意力全在邵义和戚芳身上,没有把握好距离,夏天本来就穿得少,柔软的胸不小心擦过男人的后背。 男人的身子倏地绷紧了,下意识踏出一步,登时把郝玫暴露出来。 第2章 最美的时光(2) “郝大律师来了。”看到她,戚芳脸上的笑容甜腻了几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郝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一步一步优雅走到邵义的身边,十分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邵义连忙解释:“刚好在这里碰到,都是老同学,就说了几句。” 戚芳抱着肩膀,笑得欠欠的:“这么紧张干吗,还怕我抢了你的男朋友?” 郝玫脸上的表情很淡:“那我要谢谢你了,这人我正好看厌了。” 戚芳冷笑两声。 邵义见气氛微妙,忙打圆场:“戚芳,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拉开车门,让郝玫坐上副驾驶。 面对邵义,戚芳笑容又变得风情万种起来:“那以后电话联系吧。” 尚未关上车门,戚芳忽又说,“郝玫你听说了吗?律所已经答应吸收我做合伙人了。” “那可要恭喜你了。”郝玫似乎全不在意,她慢条斯理系好安全带,偏头斜睨了她一眼,“你舅舅这两天往咱们律所跑得这么勤快,总算没有白跑。” 戚芳在律所里买买化妆品,追追剧,压根就没出过庭,靠的什么成了律所的合伙人,明眼人谁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戚芳有些恼羞成怒了,“你在讽刺我是不是?” “你想太多了。”郝玫闲适地把手搭在车窗边沿上,“有你舅舅这么好的资源不知道用,别人才会说你傻x。”说着升起了车窗玻璃,懒得再和戚芳斗嘴。 “你!”郝玫这话说得好像有道理,又好像再骂她,戚芳气得说不出话来。跟郝玫耍嘴皮子,她从来就没占到过便宜,却不知道长记性,次次忍不住犯贱。 周秘看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从前就伶牙俐齿,现在这项本领似乎更加进益了,于是再不看,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这时邵义也在问郝玫:“这谁啊?”郝玫淡淡看他一眼,没作声。 周秘钻进车里,启动,把车开出了停车位,按响了喇叭,示意邵义先行。戚芳看到这样一个帅哥儿,本来双眼发亮,可看到他开得是一辆国产车,鼻子里又哼出一声:“土老帽。”对他立刻失去了兴趣。 邵义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也不再在意周秘。 奥迪车慢慢开出停车场,郝玫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邵义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捧鲜红的玫瑰,“祝贺咱们的新锐律师再接再厉,官司再下一城。” “你给错人了!这花不该给我,该给你的小情儿!” 郝玫声音淡淡的,却让邵义精神都绷紧了。他腆着脸笑:“小玫你误会了,这么多年了,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郝玫生气地把花束扔到后座上,“你明知道我最讨厌戚芳,为什么还要跟她眉来眼去的,还敢说你不是成心气我?”她斜眼睨着邵义,目光清冷。 “我的小姑奶奶!”邵义求饶:“你能不能理智点儿?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我从老爷子哪儿听到明确消息,明年换届,戚芳她舅进入市领导班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很有可能是常委副市长。你以为邓华那群老狐狸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当这个合伙人,还不是听到了风声。”他瞥了郝玫一眼,“她舅势头这么猛,你这样和她对着干,能有什么好处?” 没等郝玫接话,邵义赶紧转化话题:“咱不说戚芳了,我的新车,感觉如何?” 从前邵义的座驾是一辆三十多万的雷克萨斯。最近,他又添置了这辆奥迪。 邵义负责开发的湖光山色项目销售火爆,朝阳地产老板薄仁奖励他两百万现金和一套280平的复式住宅,邵义本来打算买辆宝马,但他爹不同意,朝阳地产有国有背景,管理层也不敢太高调。 邵义还在那喋喋不休,“现在的屌丝屁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自己没本事赚钱,就知道仇官仇富,眼睛天天盯着公职人员……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辛辛苦苦赚回来的……” 还在为没能买上宝马而耿耿于怀。 郝玫今年27岁,研究生一毕业就进了律所,从事律师工作三年。研一开始就跟邵义谈恋爱,到现在已整整六年。 郝玫当年也是校花级别的,颜值高、出身好、修养佳,在学校里如众星拱月,有无数追求者。之所以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邵义,除了他长得养眼,最重要的还是来自家庭的干预。 邵义的老子是国有企业领导,与郝玫门当户对。她第一次把邵义带回家去和父亲见面,父亲就对他十分满意。 强强联合。 这段恋情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双方家庭的大力支持。 郝玫从一开始就知道,将来她会嫁给邵义,如同她们这个圈子里的其他男男女女一样。 一开始她也是喜欢邵义的,他也曾阳光、开朗,充满正能量。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尤其是其进入朝阳地产后,郝玫发现他迅速被社会同化,言必权钱、穿必名牌。郝玫曾跟他探讨过这个问题,邵义当时得意洋洋地说:他这是成熟了。 郝玫想起为了几千块钱拍裸-照,陷入裸贷门的佟青,忽然觉得讽刺。她靠在松软地座椅上,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 周秘开着那辆国产车返回静安小区——他租住的一个老式小区。他小时候过过苦日子,对物质条件要求不高,所以从洛杉矶回国后,虽然不缺钱,但也仅是在交通便利的静安小区租下一间不太大的二居室。 十年前,父亲被杀,案件悬而未破,成为困扰他已久的难题,这次回来,便是要寻找真相。 停好车,上楼。周秘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客厅拉着厚厚的窗帘,昏黑一片。周秘开了灯,在玄关换上拖鞋,把一双皮鞋摆得整整齐齐,放入鞋柜。 他先是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厨房,取出一套茶具。在洛杉矶的时候,他师从一位名叫山口的日本艺人学习茶道,只为了能够宁心静气,寻找内心里的那份安宁,每次当他情绪陷入低谷,他便静心表演茶道。观众从来只有他一人,不为娱人,只为克己。 水烧开了,开始洗茶、冲泡,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打在男人背上,他眉峰紧蹙,专注地做着这些,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心也跟着渐渐安定了下来。 很快到了小姨家。 郝玫的父亲工作忙,母亲去世又早,小姨从小照顾她,和亲妈也没差,小姨家就等于她的第二个家一样。 邵义常来,是小姨家的常客。一进屋他就十分有眼力见儿地跑进厨房里帮着剥蒜捣蒜,十分殷勤,小姨对他赞不绝口。 饺子下了锅,表妹赵灵还没回来。 小姨说:“她还在工作室忙活呢,咱们不等她了,先吃。” 小姨今年退休在家,鲅鱼是她到码头上买的、本地海捕,饺子皮是她亲手擀的,馅也是亲手剁的,满嘴鲜香,郝玫从小在海边长大,就爱这一口。 吃完饭,陪小姨看了一会儿电视,邵义买了新车,有些心痒,碰了碰郝玫的胳膊,低声,“咱们出去兜兜风吧!” 声音虽小,小姨还是听见了。她关了电视:“你们去吧,我正好有些累了,进去躺躺。” 两人下楼,驱车一路沿海岸线行驶。 天色已晚,路上行人不多,海风习习吹走燥热。邵义最后把车停在一处海滩,两人下了车,黑色的大海像是一只雌伏的巨兽。 郝玫看着脚下,不由怔住。脚下细细的黄沙不知何时已变成一条铺满玫瑰花瓣的浪漫大道,一直延伸到海水那头。不是情人节不是生日也不是纪念日,搞这样的景,难道是要…… 果然邵义伸手入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钻戒,单膝跪在郝玫的跟前,深情款款地道:“小玫,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郝玫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浪漫的场景,可当事情真的降临,她的确也曾有过一瞬间的战栗,而更多的,则是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当机了一样。 她和邵义六年恋爱,荷尔蒙作用下的热恋期早已度过。她虽貌美如花,但早晚有人老珠黄的一天,婚姻与其说是爱情的必然结果,倒不如说是男女之间相伴扶持的一种契约关系,这样说来结婚对象的责任心和品格反而更为重要。 邵义知根知底,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也会遵守圈子里的游戏规则。更会让她安心。 权衡利弊。 说到底,她都是一个理性的人。 她迟疑着,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邵义,你土不土啊?” 半强迫地,邵义已将钻戒套上她的无名指。 第3节 第3章 最美的时光(3) 求婚成功,已近凌晨。 邵义把郝玫送回去。男人温柔款款:“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郝玫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但她性子淡,对那种事向来没有多大的兴趣。 “我爸应该已经睡了,你快回家吧。”郝玫推了他一把。 “好吧……”邵义有些不快,但没表现出来。轻柔亲了亲她额头:“那你上去吧,晚安!” 郝玫走向电梯,一回头看见邵义还在那里,摆摆手,“你走吧。” 邵义笑笑,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我看你上电梯再走。” 郝玫心里一暖,到底,他是爱着自己的。 回到家,屋子里一片冷寂。父亲不在家,可能又出去应酬去了。 郝玫打小就独立,也习惯了,简单洗漱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心里乱糟糟的。 她脑子里冒出她和蔡濛濛的一段对话。 蔡濛濛:“如果邵义向你求婚,前两次你一定不要答应他。” 郝玫:“为什么?” 蔡濛濛:“男人都是贱皮子,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珍惜。” 蔡濛濛就像一个爱情导师。某种程度上,郝玫是赞同她的观点的。可邵义真求婚了,她又把这个茬给忘了。 郝玫拿起手机,拨打了蔡濛濛的号码:“贱人,哪儿呢?” “这个时间,老娘除了在床上睡觉,还能干毛?”手机那头的蔡濛濛没好气地说。“又和哪个男人睡觉呢?” 电话那头的蔡濛濛吼:“自己!” “滚出来陪我聊聊。”郝玫没多说废话,直接说了一个酒吧的地址,就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郝玫打车来到约定的那家酒吧,见到了蔡濛濛。她先一步而来,前面摆着一瓶开启的威士忌,正叼着烟卷吞云吐雾。 郝玫在她对面坐下,一把抢过她叼在嘴里的女士烟卷,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 蔡濛濛斜睨了她一眼:“有屁快放!老娘还要回去睡觉呢!” 郝玫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蔡濛濛是郝玫的大学同学,当初郝玫住校的时候,和蔡濛濛一个宿舍。郝玫品学兼优,是老师眼中的好孩子。蔡濛濛则是班中出名的不良少女,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相看两厌,对掐了无数次。 可后来两人莫名其妙地成了好闺蜜,两肋插刀。当初和郝玫志同道合姐妹相称的尖子生,现在却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生活,总是这么莫名的讽刺和喜感。 说起来,郝玫抽烟的毛病还是跟蔡濛濛学的。 郝玫捞起桌上的酒灌了一口,一怼,恶声恶气地说:“邵义那个王八蛋跟老娘求婚了。”跟蔡濛濛在一起,爆着粗口,总让郝玫觉得身心轻松。 “真的假的?”蔡濛濛惊呼一声。 “你自己看。”郝玫晃了晃手指,钻戒晶光闪耀,亮瞎人眼。 “我靠,好大的一颗钻石,有一克拉吧?” “我特么没让你看钻石。”郝玫气得想掐死她,蔡濛濛关注的点永远和她不一样。 蔡濛濛一翻白眼:“那你叫我出来干嘛,显摆?故意气我?明知道老娘现在正处于空窗期,你故意给我往伤口上撒盐是不是?” 蔡濛濛典型的滥情,不但滥情还滥。交。交往过的男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都可以组成若干足球队踢世界杯了,经常脚踩n条船。 她没有工作,周旋于个个男人之间,骗来的钱就足够她过得潇洒花差。 郝玫劝过她,反被蔡濛濛教育一番。郝玫后来也就懒得理她了,只告诫她有两条底线不可逾越,一是不能沾染毒品,二是别感染那种毛病。 蔡濛濛吐了口烟圈,“你他。妈到底要跟老娘说什么?” 郝玫想了一下,才慢慢说:“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你他。妈就是吃饱了撑得。你不是早就认定了邵义那王八蛋,说迟早要跟他结婚吗?难道他向你求婚,你一点都不高兴?” “高兴也高兴,可没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答应?”蔡濛濛反问。 “我都27了,也该结婚了。” “你们这些文化人,就他。妈是矫情!”蔡濛濛鄙夷地笑道。“你根本就不爱他了!” “胡说,我还爱他。”涉及到原则问题,郝玫断然否定。 “你们都已经恋爱六年了,早就左手摸右手了,还爱?你知道爱是什么感觉吗,心跳加速,喘不过气,这才是爱!你们那撑死了也就算是习惯,也不嫌侮辱了爱这个词儿。” 郝玫气得拍了桌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淫-贱,是个人就能上床?” 蔡濛濛毫不留情地讥刺。“老娘上床滥。交,至少是遵从内心的感受,可你们呢,为了一些莫须有的理由,非要一个男人绑在一起。” “婚姻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合二姓之好。” “别再跟老娘提那些陈词滥调。反正老娘觉得邵义为人虚伪,不是个好东西,你若是想糟践自己,非要嫁给他,那就嫁给他好了,别怪老娘没提醒你。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绝对是至理名言。” 道不同不相为谋,郝玫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说服蔡濛濛。 不过虽然蔡濛濛的观点她不敢苟同,但心情却意外地好了很多。 “不就是他向你求婚了,你心里焦虑不安吗,我有法子,管保叫你什么烦恼都消去了。”蔡濛濛灌了一口酒,满不在乎地说。 “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蔡濛濛一伸手:“手机拿来。” “你要我手机干吗?” “快点儿!”蔡濛濛态度十分粗暴。 郝玫只好把手机放到她的手里。 “指纹!” 郝玫解锁,蔡濛濛熟练地点开微信,进入“附近的人”选项,手机屏幕上出现一排列表。 “你干嘛?”郝玫有些戒备。 蔡濛濛不理她,用拇指拖动手机屏幕向下拉,最后指着一个人的名字笑道:“这个名字有点意思。” 郝玫凑过去一看,见那个人名叫冷冰寒,可能是刚刚申请的微信,还未上传头像。 “又冷又冰又寒,这人是有多冷?就他了。”蔡濛濛说。 她飞快地点进去,输入一行字,郝玫看见了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她大叫一声:“蔡濛濛你想死啊!” 蔡濛濛已经按了发送键。 郝玫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蔡濛濛打的那一行字是:“帅哥,约炮吗?” “哈哈哈……”蔡濛濛把手机甩回给郝玫,放肆地大笑着。 郝玫咬牙切齿,恨不得揍她一顿。 笑了一阵子,蔡濛濛一本正经地说:“若是这个男人答应,你就去陪他一炮,完事管保你什么烦恼都没了。” “去死!” …… 第二天下午,郝玫接到周秘的电话。 周秘告诉她,自己已经说服佟青,佟青答应去公安局报案,前提是请郝玫陪同佟青一起过去。 郝玫虽然有忙不完的案子,还是痛快地应了。 她的mini cooper送去检修去了,就直接打车来到青城大学的校门口。 比约定人早到十分钟,是郝玫的习惯,这是她爹郝承德教给她的,这样和委托人谈起来,更能掌握心理主动。不过周秘比她更早,正靠在他那辆白色国产车车身上吸烟。 他换了一件浅灰色衬衫,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细节都一丝不苟。夏日午后的阳光倾洒在男人身上,让他产生了一种游离于尘世之外的静谧和美丽,还有一丝丝颓废。 男人长得太好看,气质又独特干净,那一瞬间,便是郝玫都有片刻失神。 周秘已经熄了烟走过来。 “郝律师,辛苦你了。”周秘客气地打着招呼。郝玫本想跟他握手,可男人双手始终插在兜里,丝毫没有抽出来的意思,郝玫只好作罢。殊不知这实乃她上次撩汉的后遗症。 虽未曾有肢体接触,但他语气真挚,目光专注,跟他呆在一块儿,莫名让人有种适意安心的感觉。 这样有礼貌的男人现在真不多见,若说他有海外留学的背景吧,不至于开一辆十来万的国产车啊,郝玫实在猜不透他的背景。 周秘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的左手无名指,自从接受了邵义的求婚,她一直戴着这枚钻戒。 “恭喜你了,郝律师!”他目光微凝,而后慢慢说道。 她不由诧异于他敏锐的观察力。 两人一个俊男一个靓女,站在一起十分登对。进进出出的学生们都向二人行注目礼,周秘好似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摸着自己的鼻子。 又说了几句,周秘把佟青叫下车。 佟青穿着短t、牛仔裤、帆布鞋,她这一身衣服没有一件牌子货,搭配在一起,却跟她的气质意外地相配。 郝玫之前看过她的相片,现实中的佟青比照片好看了不少。她低头站在周秘的旁边,一声不吭。 郝玫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做出那样的蠢事,最后要他们帮她收拾残局,大概是心里觉得十分羞愧吧。 郝玫没开车,周秘请她坐上自己那辆国产车。 佟青抢先一步坐上了副驾驶,郝玫能感觉出她对自己隐约的戒备防范,不由感到好笑。 看来佟青对周秘有些心思。 也对,周秘颜值甚至可以秒杀当红小鲜肉了,就算没钱,应该也有不少女人会贴上来。 一路上周秘专心开车,也不说话,佟青则一直低着头,也是一言不发。 活脱脱两块木头。 第4节 这种氛围之下,郝玫也便没有多说什么,她坐在后排座位上静静欣赏美男的侧颜,并不觉得无聊。 郝玫是负责刑事官司的,是市公安局的常客,很快被带到报案室,刑侦一队大队长耿子扬亲自接待了他们几个。 作者有话要说:  路过的小天使,看过来! 这里有一只冻得哆嗦的作者君跪地求……求评论收藏 ̄へ ̄ 第4章 最美的时光(4) 报案室内,警察们制服笔挺,耿子扬带着两个年轻的警察坐在长条桌一侧,周秘、郝玫和佟青坐在他们对面。 耿子扬和一个姓赵的年轻警员负责讯问,另一个扎短马尾的女警负责记录。 “向嫌疑人借了多少钱?”耿子扬像是讯问犯人的口气让周秘很不舒服。 佟青低着头不说话,周秘只好接话:“4000。” 耿子扬蹙眉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冷,“我没问你,你是受害人吗?”说话很不客气。 周秘全身一僵,无声地捏了一下拳头,但到底闭上了嘴。他本不爱与人接触,从来都是惜字如金。 耿子扬又敲了敲桌子,斜睨着佟青,“问你话呢,说话!” 佟青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耿子扬一眼,不敌他的那严厉的目光,又飞快低下头去。“贷了4000。” “贷款给你的人是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他的真名,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龙哥……他跟我说自己住在本省的省会城市恒城。” “你见过他本人没有?” “没有,我们一直都只用手机或微信联系。” “他给你打款也是微信转账?” “是!” “借款利息是多少?” “月利20%。” “靠,利率这么高?”小赵警官骂了一句。 “这么高的利率你也敢贷?你还有没有脑子?”耿子扬挑了挑眉。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借钱用来干嘛?买衣服、包包、化妆品,还是苹果手机?”耿子扬问题愈加犀利。 从一开始警察的口气就不怎么好,佟青本就既羞愧又害怕,被耿子扬这样连连逼问,委屈得不行,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 “这个问题,和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周秘忍耐不住,开口截断。 耿子扬绷起脸看着他,沉了嗓:“你什么意思?” “你又是什么意思?”周秘脊背挺直,目光黑沉,寸步不让盯着耿子扬。 平日里他沉静内敛,真发起火来,气势竟不比干了多年刑侦工作的耿大队长弱。 两人剑拔弩长,似乎下一刻就要撸胳膊干起来。 “都给我闭嘴!”郝玫一拍桌子,“你们这样,能抓住嫌疑人吗?能解决问题吗?” 她狠狠瞪了耿子扬一眼,“耿子扬你这狗脾气怎么就不能改一改?你再对我的当事人这个态度,我可要向你们纪委投诉了。” 耿子扬哼了一声。 郝玫又瞪了周秘一眼:“我是佟青的律师,这里没你什么事,你也给我闭嘴。” 各打五十大板。 周秘也不知是不是不想和女人一般见识,闭上嘴不说话了。 郝玫看了看表,“大家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咱们先把案子问完。” 接下来的问话顺利了不少。按照佟青的描述,她从网上向龙哥借了4000块钱,约定利息为20%,还款期3个月。 她分三个月向“龙哥”还款一定数额,但是高利贷的利息太可怕了,就像一个无底洞,根本就还不过来。“龙哥”竟叫她去恒城陪他一晚上,然后可以宽限她一个月的还款时间,也就是所谓“肉偿”。否则不但要将佟青的裸-照发到网上,还要发给他的亲戚朋友同学,叫她没脸做人。 佟青害怕极了,几乎想要自杀,在周秘的鼓励下才鼓起勇气来报案。 郝玫希望警方能够将“龙哥”绳之以法,并销毁“龙哥”手机里存着的佟青的裸-照。 耿子扬想了想问佟青:“你一直就用手机和‘龙哥’联系的?” “嗯!”佟青低着头,眼睛红红的。 耿子扬抱着胸,眸子暗沉,“若想抓住龙哥,就要密切配合我们,去恒城约他出来。我们就可部署警力,将他一举捉住。” 佟青低下头,手无意识攥紧,“我,我害怕!” 耿子扬看了看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嫌恶,“把手机拿来!”佟青下意识看了周秘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顺从地将手机递给耿子扬。 耿子扬把手机扔到女警的手里,“小张,你用佟青的语气,和‘龙哥’保持联系,把他约出来。” 小张警官就是一直作记录的女警,长相普普通通,但是身上有一股英武之气。 “我才不要和那种人渣联系!”小张连连摇头。 耿子扬气得眉头皱起:“你们一个一个,都反了是不是。” “还是我来吧。”郝玫拿了手机在手里,自告奋勇。 耿子扬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松了松,“你肯出马,我就放心了。” 郝玫不乐意了,秀眉微蹙,“你什么意思啊?” 耿子扬冷笑了一声,直接起身:“那就这么着吧,小赵,送客!” 周秘和佟青跟着小赵警官走出办公室,郝玫却留了下来。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耿子扬两个人。气氛立时松缓下来,郝玫微仰脸看着他,“你今天吃了枪药了?就这么对待老同学?” “你想我怎么对你!”耿子扬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两人是旧识。 他们是大学校友,耿子扬比郝玫高两届,算是郝玫的师兄。大学的时候,耿子扬追求过郝玫,遭到无情地拒绝。 拒绝也就拒绝,关键是郝玫的嘴太毒。 她对耿子扬说:你长得太像《灌篮高手》里的赤木刚宪,我没法和一个大猩猩谈恋爱。 这话让耿子扬足足内伤了好几个月,刚宪之名也在大学不胫而走,成了耿子扬挥之不去的噩梦。 之后耿子扬苦练散打,曾在省大赛中取得过前三名的好成绩,因此他大学上的不是警校,但还是顺利加入人民公安的队伍。 他四肢发达,头脑却一点不简单,进入公安局之后从民警转为刑警,一连破了几宗大案,积功升职为刑警一队的大队长。 郝玫则跨入律政界,负责刑事案件,耿子扬给了她很大的帮助。别看耿子扬表面上一直拿鼻孔在看郝玫,其实暗地里,还是没能熄灭对郝玫的那点心思。 至少郝玫是这么认为的。 “你这一点就爆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吃的亏还不够吗?” “郝大律师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耿子扬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容却未达眼底,“还没恭喜你,终于修成正果了……” “你看见了。”郝玫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想把戴着戒指的手指藏起来。 “也不看看我是干嘛的?” “也是。”郝玫自嘲地笑笑,“你这大神探目光如炬,什么蛛丝马迹再细小的线索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行了,行了!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他拿出烟来,想了一下又塞回烟盒里:“你这次怎么接了这么一个案子?” 郝玫:“你能不能不用这么鄙夷的语气?还人民警察呢!” 耿子扬冷笑:“能为了4000块钱拍裸-照借高利贷的女孩子能是什么好鸟?” 其实郝玫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法律上还讲无罪推定呢,任何人在未经法律的审判之前都应该视其是无罪的,对于一个人的品德,也应同样视之。” “你是律师,我辩不过你。”耿子扬举手投降,“作为老同学,我只想给你一个忠告——离那个小白脸远一点儿。” 郝玫不解:“为什么?你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帅气?” “就他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比我帅?”耿子扬哼笑,目光沉了沉,继续说:“一个多年老刑警的直觉,我总感觉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说八道。”她伸手理了理鬓边的散发,笑着说:“若你们两个同是一件杀人案件的嫌疑人,我肯定倾向于你是嫌疑人而他是被冤枉的。” 她对周秘的印象一直好的很。 耿子扬蹙眉,“你们女人都只看脸的?我不是胡说八道。我从警之后跟队里的法医学了解剖学,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手,修长笔直且富有力量。他的手一定比一般的人更有力量,实施起犯罪来更加轻而易举。” 顿了顿,他又道:“从心理学角度出发,他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眼神中时刻充满警惕,可见他偏执、不合群,因此会长期感受到来自社会的恶意,他必定痴迷于暴力幻想及虚假的力量,渴望拥有力量,发誓抹杀掉他无法拥有的一切……你说可怕不可怕!” 郝玫“噗嗤”一下笑了。“行了行了,别再这胡编乱造了,本大律师时间宝贵着呢,没空听你瞎掰,嫉妒就嫉妒,明说多好!费这劲儿绕来绕去,你累不累啊,神探大人!” 郝玫踩着高跟鞋蹬蹬往外走,耿子扬在后面喊道:“喂,我看人很准的,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谢谢你,”郝玫大声喊道:“回头叫人给你送一锦旗来!” 来到停车场,周秘和佟青站在那里等着她。 她快步走过去,有些诧异:“不是叫你们不用等了?我打车回去就成。” 周秘本来斜倚在车上,见她过来站直了身体,黑眸看着她,表情专注:“既然一起来了,便一起回去。” 郝玫想起刚才耿子扬的那番话,下意识地去看他的手。十指修长白皙,骨节根根分明,那双手真漂亮,像极了艺术品。 “那咱们走吧,我4点钟约了委托人在律所见面。” 周秘礼貌地帮她拉开车门,郝玫依旧坐后排。关车门前周秘说了一句:“郝律师?”语调上扬。 郝玫挑了挑眉,“有事?” 周秘摸了摸鼻子:“上次律所见完,我回去申请了微信账号,咱们……加个微信?” “嗯。”郝玫掏出手机,“有了微信就方便多了。”她想起之前耿子扬对周秘的评价:警惕、不合群,似乎有几分道理。 周秘还有点不大会用微信,郝玫就在一旁指点他,“点那个扫一扫,”她调出二维码,“扫一下就成了。” 两人离得很近,不经意间有几丝秀发掠过周秘的脸庞。 周秘不由侧了侧头。 第5节 夏天,郝玫只穿了一件鸡心领衬衫,从周秘的角度一低头,就能瞥见内衣的边沿。男人却眼观鼻鼻官口,老实得像个得道高僧人,眼尾都没扫过来。 他有些笨拙地扫了二维码,“滴”一声,页面跳转。 看到她名字的一瞬间,有如石化。又看她一眼,才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青城宏博律师事务所hao,真是你?”他的声音中透出几分古怪。 “这个城市,大概除我之外没有人会起这么挫的微信名了。”郝玫自嘲地笑笑,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方便。“还愣着干什么?快加我啊!” 听了郝玫的解释,周秘似乎仍然没有释怀,他表情古怪地将郝玫添加为好友。 然后,轮到郝玫大惊小怪。 “你就是冷冰寒?” 我—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一如既往地求收藏评论,虽然求也不一定有用,哭~泥萌的热情是作者坚持下去的动力啊啊啊啊~tat 第5章 最美的时光(5) 冷冰寒,不就是那天晚上,向他微信上发“帅哥,约pao吗”的那个男人吗?因为这个名字太过简单易记,所以郝玫一直没有忘记。 没想到竟然会是周秘。 郝玫一向自诩脸皮够厚,此刻也不由晕红双颊,气氛一时诡异尴尬。 她偷偷观察了一下周秘,男人嘴半张,看她一眼,又一眼。乌黑眼眸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他咳嗽一声去掩饰,伸手挠头,似乎很不好意思,倒像是自己才是犯错的那个。 本来他若装做若无其事,郝玫也能糊弄过去。这下连坐在副驾驶的佟青都转过头看他们。 郝玫坐不住了,从车里钻出来,来到车右侧,拉开副驾驶的门,对佟青说:“咱俩换换。” “诶?”佟青有些吃惊,还是顺从地和她换了座位。 郝玫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挑眉对周秘说:“还不上车?” 周秘这才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 汽车发动,一路上又是寂寂无话。 郝玫微微偏头,打量周秘。从这个角度看去,男人目光黑沉,下颔紧绷,他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专注的样子勾得人想摸一把。 似乎周秘无论做什么,都那么专注。 周秘似乎觉察到郝玫在看他,有些不自在地握紧了方向盘,耳根竟慢慢红了。郝玫看得瞠目结舌,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年头,还有这么纯情的男人? “周秘!”郝玫叫了一声。 “啊?噢!”周秘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偏过头看她,眸光闪烁。不经意间看到安全带在她胸前勒出一条深深的沟壑,赶忙移开了眼睛。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郝玫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抱着肩,语气从容不迫。 “没!”周秘脑子里正乱作一团。昨晚那条认证信息,和他对于郝玫的既有印象反差太大,他一时适应不来。 气氛简直怪异极了,郝玫终于忍无可忍,大喊:“停车!快停车!” 佟青早就发现不对劲儿了,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二人。 周秘把车靠边停下,侧过脸,微蹙眉看着郝玫。 “你跟我下车。”郝玫一拉周秘,又转头一指佟青:“你跟这儿待着。” 周秘解开安全带,下车。郝玫走过来,抓住他的手扯着他快步往前走。女人的手娇小、细嫩、柔软,周秘脸上一热,窘迫地微微使力,把手抽了回来。 郝玫停步,仰脸看他,黑嗔嗔的眸子里满是探究。男人垂了眸,躲着她的眼神。 路旁一棵梧桐树,枝繁叶茂,郝玫干脆靠在树干上,抽出一只烟点上,慵懒问:“你心虚什么?” 青白的烟气袅袅升起,有点刺眼,周秘忍住伸手扇烟的冲动,腰背挺得笔直:“我没……”他也奇怪自己在心虚什么,做坏事儿的又不是他。 郝玫狠狠吸一口烟,扫一眼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恨恨道:“你就是冷冰寒?” 周秘有些苦恼地挠挠眉,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郝玫细长的两指夹着烟卷,新涂的指甲在阳光下散射出七彩的光,“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 “没什么说的。”周秘有些受不了她的目光,后退了一小步。 郝玫眸子沉了沉,吐一个烟圈,“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她觉得周秘这个人真是有意思极了,简直就是男人世界中的一朵奇葩。若换做一般的男人,这时肯定会开口试探两句…… 周奇葩:“没有。” 郝玫换了个姿势,依旧倚着树,“昨晚的事,难道你都忘了?” 周秘扫她一眼,犹豫了一下,“什么事?” “微信!有人主动加你微信……” 周秘快速扫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微低着头,“我记得,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怎么也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 郝玫笑笑,掐了烟,抱臂依树,目光炯炯:“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周秘有些不解,“我该有什么想法……吗?” 郝玫目光灼灼在他俊脸上逡巡一圈,“昨晚约你,你不回应,大概是以为我长得丑吧?”她轻笑,“现在呢?有没有兴趣?”她勾勾手指,漂亮的眼睛微弯,眼神极度魅惑。 一开始,郝玫本来是想告诉他,自己不是那种女人。可若这样说,周秘能相信才见鬼。所以不如以退为进,诱他主动提出那种要求,到时候她再严词拒绝,比什么解释都更有力度。 剧本设计的很不错,哪知周秘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不要!”周秘摇头。 郝玫被闪着了,诧异抬头,愕然看着他,“你什么意思?”老娘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又主动投怀送抱,你丫竟给拒了? 太没面子了。 她目光灼灼,像是探照灯似的,把眼前男人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然后伸手撩了撩额前碎发,而后了然笑了:“我明白了,你是gay。” “咳!”周秘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吐血,“才不是!”对上她那探究的眼神,周秘有些无奈地摸摸鼻子,“郝律师你真误会了。” “跟姐装纯情?欲擒故纵?看不出你丫套路这么深!”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周秘一头雾水,眼神清澈又无辜。“昨天的事我会替你保密,要不咱回吧。”他偏头看了看后面,佟青似乎有些着急,把头探出车窗外查看。 “回吧回吧。”郝玫摆摆手。刚才那段对话,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没处使。 周秘松口气,如蒙大赦,转身快步往回走。郝玫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恨得牙根痒痒,这人到底是真纯情还是装纯情? 周秘身高腿长,几步迈出,人已到了前方,和郝玫拉开了距离。郝玫本以为他会先上车,不想他停下步子等自己。郝玫走到他身边,周秘垂眼看她一眼,迟疑了一下,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郝律师,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郝玫白他一眼,直接给他堵回去,“那就别说。” 周秘被噎得脸一白,再次伸手摸鼻子,“我还是说了吧……我知道对于现代都市男女来讲,昨天晚上那样,挺正常的……但是,还是希望你小心一点儿,现在的社会治安太乱了!”他直视她的眼睛,目光关切,语气诚恳。 郝玫被气乐了,挑眉睨着他:“你是担心我被强。奸,还是担心我被杀死?别忘了我是一个律师!” “也是,这方面你比我了解得更深刻。”周秘觉得自己纯粹是多管闲事,要不是郝玫,换一个人,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刚才那一凡话的。他有些窘迫,拔脚往车子走去。 “喂,”没想到郝玫竟然叫住他,“我跟你说,昨天晚上那事儿,一点儿都不正常!” 正常你姥姥! 周秘先把佟青送回青城大学。下了车,佟青磨磨蹭蹭不肯走。 郝玫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佟青终于鼓足勇气说:“郝律师,其实……我向龙哥贷款,是因为我养的一只宠物狗得了重病……我没有钱给它治病,所以我才……” 郝玫坐在车上没下来,伸出手,拍拍她肩膀:“你不用说了。回去好好学习,不要想太多,我会处理好。”自始至终,眼皮都没抬。 佟青似乎有些难过:“钱的用途,已经没有意义了?” 郝玫扫了她一眼,公事公办:“既然作了你的辩护律师,我自然会站在你的角度,为你争取最大的利益,守住你的名誉。我的职业素养,你勿须怀疑。” 佟青脸色苍白:“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也是,像我们这样没钱、不漂亮,又没有一个好父母的人,你们这些成功人士,又有谁会关心我们的感受!”哭着跑开了。 郝玫往椅背上靠了靠,脸色未变。 回律所的路上,周秘忽而问她:“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有些苛刻了吗?” 郝玫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的同情心是有限的。” 周秘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 郝玫偏头,头一次见他这么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种人我见多了。卖身救狗?这种鬼话你信?反正我是不信!” 周秘默了片刻,叹口气:“其实我也不信。” “那不就结了。” 周秘目视前方,却沉了嗓:“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做出这样的蠢事,她自己固然要负最主要的责任。可这个把她变成这副鬼样子的社会难道就不该反思?那些高高在上的规则制定者们难道就不该负起责任?” 她心头猛一跳,偏头仔细去瞧周秘的神色。 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哼笑一声:“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愤青!” 周秘颊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没作声。 郝玫又问:“你这么关心她,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同情她的遭遇,如此而已。” “你可不像是同情心泛滥的人!” 周秘斜睨了她一眼:“我是什么样的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天天呼唤爱,呼唤留言收藏~嘿嘿 第6章 最美的时光(6) 回到律所,郝玫处理了几件手头上紧急的事务,一看时间已经6点半了。收拾好东西,邵义来接她,驱车回到郝玫家里。 父亲郝承德给他们开门。热情地道:“小义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郝承德今年六十岁,刚办了退休手续。他穿着中山装,风度翩翩、英俊儒雅。年轻时,他本是个教书的老师,三十岁转行做起律师,一干就是三十年,在青城的律政界名声显赫。青城公检法系统的高官领导,和他都有交情。非但如此,他在坊间的口碑也是极好。 看见邵义拎着大包小包进来,郝承德脸上堆满了慈和的笑:“你拿这么多东西干嘛,又不是外人?” 邵义笑得有几分奉承,“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郝叔叔别嫌弃!” 第6节 又客套了两句,几人在沙发上坐下,邵义:“我们有件事,要向叔叔汇报。” 郝皓德很感兴趣,“什么事?你们说嘛。”他为人刻板,但对邵义的态度一向颇好。 邵义带着几分兴奋地说:“叔叔,我已经向小玫求婚了,她也答应了。” “真的?”郝承德高兴极了,用力一拍沙发靠背,“好好好,这就对了。这件事,我是百分之百地赞成。你们也老大不小的了,该结婚了。” 他兴奋地站了起来:“小玫的妈妈泉下有知,还不知要怎样高兴!”郝玫十二岁时,她妈妈就因病去世了。郝承德一直未娶,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郝玫拉扯长大,因为此事,他在亲戚朋友、单位邻里之间风评一直甚佳。 郝玫微微垂眸:“怎么又提到我妈了?” “我这不是高兴嘛。”郝承德笑容不减:“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结婚了,那就抓紧时间,今年就把婚礼办了吧。小义,你回家问问你爸爸妈妈,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两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商量商量,先把日子定了。然后订酒店,你们婚纱照还没照呢吧?哎呀,这事情可真不少!” “爸!”郝玫撒娇:“你就那么想早点把我嫁出去?” 邵义则兴奋地连连点头。“回头我就给我爸打电话。” 商量了一些细节,邵义主动去了厨房做饭。郝玫打开笔记本,查看一起案子的案卷材料。郝承德推了她一把,“快去厨房帮帮人家小义。这么好的女婿,你可得给我好好抓牢了。” “你到底是我爹还是他爹啊?”郝玫不满地去了厨房。 她都习惯了。打从一开始,郝承德就对邵义百般喜爱,万般满意。 晚上郝承德高兴,邵义陪他喝了一瓶红酒。郝玫也喝了半杯,脸红扑扑的,愈发显得娇艳欲滴。看得邵义眼睛都直了。 吃完饭,邵义赖在郝家不走,郝承德有意撮合他们:“这么晚了,小义今晚上就睡这吧,别走了!” 邵义求之不得,搓着手,偷偷看郝玫:“这,这合适吗?” 郝玫催他回家:“合适什么呀?你家离这儿又不远,你开车回去,不过二十分钟。” 她知道邵义的心思,可是最近她实在不愿意做那事儿。用蔡濛濛的话说,她是有点儿往性冷感的方向发展了。邵义也劝她去看医生,她觉得丢脸,死活不肯去。 “我喝酒了,怎么开车啊?”邵义耍赖。 “你难道不知道有种服务叫代驾?”郝玫直接给他叫了代驾,硬把他推下去。 接连被郝玫拒绝了好几次,邵义有些不高兴了,郝玫感觉得到,却也不以为意。 送走了邵义,她又工作了一会儿。 半夜12点,郝玫关了笔记本,上床休息。 她忘了把手机关静音,刚刚睡着就被微信的声音吵醒。 郝玫解锁手机一看,是蔡濛濛。蔡濛濛黑白颠倒,典型一个夜猫子,这个时候骚扰她,她一点儿都不奇怪。 看到蔡濛濛发来的图片,郝玫登时没了睡意。 夜店昏暗的光线中,邵义一手拿着玻璃杯,一手搂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黑色露肩短裙,全身充满了情-欲和挑逗,大写一个骚字。邵义的手搂在女人腰上,搂得结结实实。 照片像是偷拍的,看不清邵义的神色和表情,想来他的眼神定是又浪又贱的。 郝玫只觉眼前一黑,仿佛天崩地裂。 她打给蔡濛濛,单刀直入:“妈的,蔡濛濛,你搞什么?” “我搞什么?我和朋友到酒吧喝酒,碰到你的未婚夫在这里吃野食。我早跟你说了男人他妈没一个好东西!别说老娘没警告你,你可得小心点儿,别被他传染不干净的病……” 郝玫直接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邵义那个王八蛋去哪儿了?” 蔡濛濛:“带着那个骚货出去了,开房去了吧!” 郝玫直接挂断了电话,打给邵义,“邵义,你在哪儿?” 邵义很快接起手机:“小玫,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我在家呢!”郝玫听出他声音发飘,似乎有些心虚。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问他定然也问不出什么来,郝玫直接挂了电话,穿上衣服开车就来到他家楼下。 她给邵义打了个电话:“你给我下来。” 五分钟后,邵义来到楼下见她。“这么晚了,你干嘛啊,魔怔了?”自以为毫无破绽,却忘了郝玫是干哪一行的了。 郝玫抱臂淡淡扫他一眼,语气冰冷,“你刚才到底在哪?你给我说明白了。” “我一直在家呢。”邵义头皮发麻,试探着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郝玫神情更加冷峻,“你从我家离开,到底去了哪儿?” “小玫,你是不是疯了,我从你家出来就直接回家了……”邵义拧眉,还在坚持。 “你还撒谎!你从我家回来两三个小时了,一直穿成这样?”邵义白衬衫,黑西裤,脖子上还套着领带。 谁在自己家里还穿成这样?邵义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解释。 郝玫心里一片悲凉,从前她嘴上也一直说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可说归说,打心里还是相信邵义的。毕竟在一起六年,虽也有吵架的时候,但邵义基本上有求必应,对她算是很好很好的了。 她对他的基本信任还是有的。她前脚刚答应他的求婚,后脚他就跑出去鬼混,还真是讽刺! 她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闷痛闷痛的。 “小玫,我真没有……”男人还在狡辩。 郝玫划开手机,把蔡濛濛发来的照片给他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一刻,她能清晰看到他眼中的惊恐。 “小玫你听我解释。是韩向荣那孙子打电话让我去陪他喝酒,你知道的,我们是一起穿开裆裤的朋友,我实在没法拒绝,就跟他去了酒吧。一起去的有五六个人呢,我真没骗你!你知道的,男人嘛,酒桌上逢场作兴,是难免的……喝完了我就回来了,和这个女的,啥也没做啊!你一定要相信我!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郝玫气得抬手抽了他一嘴巴:“邵义,你真当我是个傻子!” 郝玫钻回车里,一轰油门往家开去。 “小玫,小玫,你听我解释。”邵义一下没拉住她,郝玫的车子早就飙得没影了。 回到家里,郝玫心里憋着一口气,翻来覆去睡不着。邵义给她打了无数遍电话,她一个没接,后来干脆直接把手机关了。 勉强睡了一个小时,胃疼得厉害。她胃一直不好,小时候母亲去世早,父亲工作又忙,她饥一顿饱一顿的,吃饭没个正点,落下了这个毛病。 胃疼,她起来倒了一杯水喝。这时微信提示音又响。 她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揣着一块儿手机呢——佟青的。是龙哥发来的,约佟青今天赶赴恒城“肉偿”。 郝玫一看表,才5点钟不到。她索性不睡了,之前她看过佟青和龙哥所有的聊天记录,就以佟青的口气回复了微信,和对方约好时间。 而后,她直接打电话给耿子扬,叫他做好抓捕的准备。电话里耿子扬有些无奈,“姑奶奶,你是个工作狂,你也得叫别人睡觉啊,现在才几点啊?” 郝玫没理他,把这边和龙哥联系上的情况说了一遍。警方动作很快,已经进行了外围的调查取证,耿子扬说:“一会上了班,我就和恒城警方联系,叫他们提供协助……” 耿子扬带了小赵、小张以及另外三名警察,一共六人,乘坐动车去了恒城。因为抓捕行动必须要有佟青的配合,因此周秘和佟青也一同跟随前往。 一行八人刚出了火车站,就看见站在出站口等她们等得不耐烦的郝玫。 郝玫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露肩长裙,戴着巨大的蛤-蟆镜,遮住她大半张脸,衬得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样。她踩着接近10厘米的高跟鞋,在人来人往的车站中显得鹤立鸡群,吸引了不少目光。 郝玫冲着几个人使劲挥手:“你们来得也太慢了。” 耿子扬一脸铁青地走过来,瞪着郝玫:“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想看你们说~ 第7章 最美的时光(7) 郝玫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件案子,也是我的分内工作。”昨天邵义的事让她非常不爽,她索性和邓华请了假,到恒城来散散心。 耿子扬气笑了,“你以为这是过家家?我们是在执行任务!” 郝玫嘴一扁,有些委屈,“你们的规矩我懂,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现场抓捕犯人的呢,你就让我开开眼界。”声音软软的。 耿子扬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这个。“好了,一会去了恒城公安局,你给我老实点儿,否则我立刻把你强制遣送回去。” 郝玫乖乖点头。 耿子扬从她身边走过,低声道:“昨天晚上没睡好还是怎地,戴那么大个墨镜,假装黑社会呀?” 郝玫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皮肤充满油腻,差成这个样子,你当我是瞎的?” 郝玫暗地里吃了一惊:不愧是搞刑侦的,这份眼力真不是盖的。 她不想理会这个怪物,就向周秘摆手打招呼:“嗨!” 周秘看了她一眼,礼貌笑笑,没作声。郝玫目光扫过去,周秘低头看脚下,不跟她对视。郝玫挑了挑眉,故意落后一步,跟他并驾齐驱,然后身子微倾,低声:“上回那事,考虑得怎么样?”他越是这样高冷禁欲,她越想逗逗他。 周秘吓一跳,脚一绊,差点摔倒,偏头看她一眼,压低声音:“别闹!” 郝玫掩着嘴吃吃笑,看到他耳根微微红了,像是吃了一根哈根达斯一样舒爽畅快。 似乎邵义那个王八蛋,都被她暂时忘了。 到了恒城市公安局已经是中午。两地公安系统常有业务往来,彼此之间颇为相熟,因此一行九人得到了热情的欢迎和招待。下午他们在会议室开了一个短会,具体安排抓捕行动,仍是由耿子扬他们牵头,恒城市局这边派人协助配合。 恒城市刑警队副大队长对耿子扬歉意地说:“市里正在开展大规模的扫黄打非行动,警力都被抽调过去了,今天晚上的行动,咱们这边只能安排3名兄弟配合你们的行动,真是不好意思了,耿队长。” 耿子扬:“你们的难处我们完全理解,有这3名兄弟已经足够了。” 像龙哥这种涉嫌经济犯罪的,一般不会是穷凶极恶之徒,两地警方一共出动了9名警员,已经很给龙哥面子了,大家都表现得很轻松。 龙哥与佟青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晚上八点,七点三十不到,警察们已经穿上便服把酒店团团围住。 佟青紧张得坐立难安。 7点40分,龙哥竟然发来微信,叫佟青打车去另一家酒店见面,并威胁她一旦带了条子来,他就要把她的裸-照在网上公开,叫她身败名裂。 这个龙哥还真是有点反侦查能力。 众人商量几句,耿子扬最后拍板:去!于是佟青打了一辆车,众人坐了两辆车紧紧跟着。 本来耿子扬是想把郝玫留在恒市公安局的,可她死皮赖脸非要跟过来,耿子扬也没办法。恒市提供的商务车是9座的,9个警察塞得满满当当,周秘和郝玫这两个编外人员只好开了一辆局里的破雅阁跟在后面。 约定见面的酒楼位置偏僻,平时生意不怎么好,晚上车流不多,加上进出酒店的道路就只有一条,酒楼是一个三层的建筑,龙哥站在房间里就能看到下头的情形。警察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必定被龙哥发现,他到现在还没给佟青发送房间号,到时候龙哥只要蛰伏不出,警察根本就找不到他。 所以耿子扬他们只能远远吊着载着佟青的那辆的士,根本不敢跟得太近。周秘他们更是只能跟在后面磨蹭。 来到酒店,走下车的时候,佟青双腿开始打哆嗦。若不是小张警官在电话里一再鼓励她,佟青早就掉头回去了。她在酒店门口无助地等了十分钟,龙哥终于确认没有条子跟着,才把房间号码发到佟青的手机上。 202! 耿子扬收到佟青发来的微信消息也是一阵振奋。他指挥佟青慢慢走进酒店,尽量拖延时间,他们则尽快赶过去实施抓捕。佟青进入酒店不过5分钟,耿子扬就带人冲了进去,直奔202。几人破门而入,屋里住着的竟是一个中年妇女。 耿子扬愣了5秒钟,反应过来,“上当了!”他大呼一声:“去隔壁看看。”众人也才反应过来,冲入旁边的201,见窗户已经打开,屋里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第7节 显然是龙哥见势不妙,逃之夭夭了。 “小赵那边有没有动静?”耿子扬拿起对讲机大声问。 “小赵追上去了。”小张警官道。 刚才他们两个一个守着前门,一个守着后门,都没想到龙哥会跳窗户逃走。小赵警官反应过来,到底是慢了半步。 耿子扬喊了一声:“追!”众人一起向龙哥逃窜的方向追去。 这边的声音惊动周秘。他正在车上假寐,耿子扬不允许他们靠得太近,他们的车正停在距离酒店大概一公里的地方。郝玫在车上坐得久了,有些气闷,下了车,靠在车身上透气。 龙哥一瘸一拐奔过来,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摔伤了腿,眼看着警察越追越近,他狗急跳墙,看见郝玫,想都没想就扑了过来。 郝玫抬眸,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凶狠男人吓得魂飞魄散。 龙哥三十四五岁,1米70左右,膀大腰圆,相貌凶悍,手里拿着一把一尺来长的尖刀。“啊……”郝玫刚叫出半声,就戛然而止。因为那把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别过来,逼急了,老子宰了这娘们儿,跟你们同归于尽。” 这个地方靠近郊区,周边黑灯瞎火的,龙哥压根没看见车里还有一个人。这时耿子扬他们也追了过来,龙哥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放开!” “快放人。否则老子崩了你!”耿子扬直接掏出枪来。 “砰!” 说时迟,那时快,车门猛然打开,带着一股烈风,龙哥就站在正对着车门的地方,被一股大力撞得飞出一两米,满脸是血。 车门的边沿擦着郝玫的鼻尖划过,把她惊出一身冷汗。 这变化太快,一时众人全都愣住了。 周秘像豹子一样从车里窜出来,一下压在龙哥的身上。两个人立刻缠斗起来,龙哥手里有刀,没头没脑地在周秘的胳膊上插了一刀。 血花飞溅。 郝玫一声尖叫,闭上了眼睛。 周秘一声不吭,抓住龙哥手腕,将他手死死抵在地上。 耿子扬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去夺下龙哥的刀子,“咔!”小赵给他戴上手铐。 郝玫有些后怕地跑过来,拉着周秘胳膊:“你没事儿吧?快打120!” 周秘摇了摇头。 耿子扬走过来看了看他的伤,说:“没事,没伤到动脉。” “流了那么多血,还没事?”郝玫拿眼瞪他。 周秘的衬衫都被染红了。 郝玫拿出手机拨打120,却被周秘制止了。“我不去医院,还得赶回青城市呢。” 小张警官学过简单的医护知识,上前给周秘简单包扎了。 耿子扬斜睨了周秘一眼,语气不耐:“你小子行啊,逞什么英雄啊你?” 周秘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耿子扬抱臂环胸,冷冷说:“我们警察办案,你插什么手。他这刀扎偏了,要是扎在你的心口上,喉咙上,你死了,算怎么回事?” 周秘神情淡漠:“我不出手,等着你们警察?” 在场的除了周秘都是警察,一听这话都不高兴了。 小赵警官:“什么意思啊,不相信警察?” “你们警察真这么能干,那十年前……算了,不说了。”他情绪变得很差,推开小张警官回到车里。 佟青追了上去,继续给周秘包扎伤口。 郝玫也上了车。 小赵警官看着耿子扬,“队长,怎么办?” “咱们回局里,不用理他。”一行人押着犯罪嫌疑人回到商务车里。 周秘伤了胳膊,不能开车。郝玫坐上了驾驶位,回去的路上,郝玫一个劲儿地劝他:“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你还流血呢?”周秘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当然关心。 周秘坐在后排,被问烦了,干脆闭上眼睛。 真是一个怪人! 郝玫把车开到恒市公安局,耿子扬他们先到了一步。 周秘也不上去跟他们汇合,直接在市局门口打了一辆车直奔火车站。佟青自然跟着他,郝玫怕他们出事儿,忙也跟了上去,在出租车上又给耿子扬打了一个电话告诉自己先走了。 3小时后,三人返回青城市。 周秘一路上又流了不少血,不但郝玫,就连佟青也劝他去医院看看。回到青城市之后,他的防御心理似乎没有那么强了,终于沉默地点了点头。 赶到医院,已经后半夜了,值班的急诊大夫给他的伤口消了毒,进行了处理。 佟青在急诊室陪着周秘,郝玫到走廊的尽头抽烟,拿出手机一看,有二十几个未接电话,还有无数条微信,都是邵义发来的。 郝玫压根没看微信的内容,直接关机了。都不用猜,就能知道邵义要跟她说什么。 一支烟抽完,郝玫回到急诊室一看,周秘没了。 她找到一个值班护士问:“刚才跟我一块进来的那个病人去哪儿了?就是胳膊受伤的那个。” 护士对周秘有印象,“病人刚刚已经离开了。” 郝玫追到医院门口,刚好看到佟青扶着周秘上了一辆出租车。她追过去,出租车已经开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咯,么么各位\\(^o^)/~ 第8章 最美的时光(8) 靠! 郝玫忍不住爆粗口。 周秘这人,行事怎么透着一股古怪。 再在医院呆着已经没有意义,郝玫只好打车回家。已经后半夜了,本来以为父亲该睡了,没想到郝承德听见声音走了出来。 郝玫叫了一声:“爸。” 父女俩聊了几句,郝承德忽然严肃地说:“你和邵义是不是闹矛盾了,他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郝玫一时间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就含糊地应付了一句“没什么事儿”。 “你年纪不小了,都快三十的人了,不要总是由着性子胡闹。你们两个可是快要结婚了。” 反正在父亲的心里,一旦两个人闹别扭,必然是她耍性子瞎胡闹,邵义从来不会有什么错。 郝玫也懒得多说了:“太晚了,我去睡觉。” 郝承德点头,“明天再教育你。” 郝玫一个头两个大,郝承德做了三十多年律师,口才怎么可能差了?能滔滔不绝地说上几个小时不重样的,关键是他站在道德的高点上,每每让你无法反驳,郝玫最怕父亲给她上课了。 卸妆,简单梳洗之后上床,已经凌晨3点多。郝玫一连两晚没睡好,疲倦欲死,可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到邵义,她就心烦意乱。这事要是搁前几年,她肯定没有半点纠结,直接分手就是了。可现在,年纪大了,人现实了,顾虑也多起来。邵义赌咒发誓和那个女人没有什么,郝玫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相信。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她不知道除了这一次被抓现行,他们交往的这六年里,邵义还有没有背着她偷吃过。 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恶心得要命! 还是分手算了。 想得头痛。 转念又想到周秘,也不知道他的伤怎样了。鬼使神差,她拿起手机给周秘拨了过去。响了两声,那边居然接起来了:“喂!”低沉悦耳的男声,性感迷人。 “我是郝玫!” “我知道。” “你回家了?” “嗯。” “伤势怎样了?还疼吗?” “不疼了。” 多说一个字你能死啊! 郝玫:“你怎么不在医院多呆一会儿就走了?我还想帮你办理住院手续呢?” “不用了,又不是多严重的伤!”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郝玫一直想跟他说一句谢谢,直到这一刻才找到机会说出口。 “没事,”周秘语气淡淡,“我最看不惯男人仰仗力气大欺负女人……” 郝玫笑了起来,“你还挺有正义感的。”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周秘的声音清冷如昔:“太晚了,郝律师早点休息吧。” “好的,晚安!” 郝玫挂了电话,才想起忘记问他的地址,该买些补品去他家里慰问的。 郝玫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郝承德不知出门做什么去了,郝玫也乐得清闲。叫保姆阿姨给她下了点面条吃了,开车来到律师事务所。 还没正式开始工作,蔡濛濛来了。 她坐在郝玫对面,嘴里叼着烟卷,翘着二郎腿,黑丝袜裹着的小腿纤细迷人。 “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和邵义那个王八蛋分没分手?”蔡濛濛用一副欠揍的口气幸灾乐祸地说。 “你想死是不是?”郝玫气得想拿板砖拍她。 第8节 “男人分为两种,一种好色,一种十分好色。反正你对婚姻抱着的态度是‘合二姓之好’,男人什么样都是次要的,只要你坐稳了正宫娘娘的位置就好。邵义吗,除了偶尔劈劈腿三你一下,对你也还不错,你还是留着过年好了。”说到此处,蔡濛濛哈哈大笑起来。 郝玫单刀直入地说:“万一他真的没和别的女人上过床呢?” 蔡濛濛:“你信吗?” “我不信,可是我也没有证据。” “想要一个证据?我有一个法子,”蔡濛濛靠在椅子上:“老娘牺牲点色相,去勾引一下他,若他不上钩,就说明他没有背叛你。若上钩了……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怎么样?” 果然是蔡濛濛风格的点子,毁三观无下限。 “你当我跟你演电视剧呢?滚滚滚!我还要工作呢。”连轰带撵,终于把蔡濛濛赶走。才一天半没来,手里就积攒了一堆事情。不过一旦投入到工作中,时间就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下班的点儿,郝玫本想加会儿班,心念一转又觉得该去看一看救命恩人周秘,便起身离开办公室。 在停车场,她见到了现在最不想见的人——邵义。 邵义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等在她的座驾前。 “小玫,你可算来了。昨天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整整一天。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邵义涎着脸,把玫瑰花递了上去:“小玫,你别生气了,多大点儿的事儿啊,咱们六年的感情,你就不能对我多一些信任吗?” 郝玫接过花束,直接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远处,几个律所的人正要下班,看到这一幕,在一旁指指点点。 邵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声音变冷:“郝玫,做事情要适可而止!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么不依不饶的?” 到现在他根本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一直振振有词,好像她是无理取闹似的。郝玫最气的就是这一点。 “你回去吧,咱俩没话!”说完郝玫就上了车,一轰油门,minicooper疾驰而去。 邵义开着奥迪跟了上去。 郝玫不知道周秘住哪里,给他发了一条微信,结果那边半天没搭理她。 郝玫本就心情不美丽,气得狠狠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 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 郝玫给所里一个正在加班的实习生打了电话,“帮我查一份委托合同……”之前周秘和委托她代理佟青的案子,委托合同是跟所里签的,郝玫并没有看到,应该留了地址的。 十分钟后,实习生将地址发到了郝玫的手机上。 郝玫顺路去了一家商场,买了两盒即食燕窝,一箱果汁。然后驱车直奔周秘住的静安小区。按了半天门铃。周秘才来开了门。 看到她,周秘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周秘的脸色苍白,显得有些羸弱。 “怎么,不欢迎?我就不能来看救命恩人?”周秘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郝玫硬挤开他进了屋子。 一间老式的房子,客厅是现代风格的,偏冷的灰色调,电视墙,布艺沙发,茶几下面一块长方形地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收拾整理得非常干净整洁。 郝玫随手把礼品靠墙放到地上,厨房里飘出一股炖肉的香味。郝玫斜睨着他:“你手受伤了,还自己煮东西?” 话落,看见佟青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郝玫她明显一愣,颇有些不知所措:“郝律师……” 郝玫也是一愣,随即大方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 佟青连连摇手,脸色微赧:“郝律师,你误会了,我和周秘哥没有什么……今天下午就一节课,我想着他一人在家没人照顾,过来给他做顿饭。” 周秘靠墙站着,不言不语,好像两个人的讨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佟青:“郝律师还没吃吧?我再炒两个菜就好了,你留下一起吃吧。” 三个人一起吃饭算什么? 郝玫摇头,说:“我只是顺路来过来看看周秘,晚上约了人,就不打扰你们了。” 佟青对周秘的心思,她自看得出来,可没有一般朋友那么简单。她虽然不会做饭,却也知道大骨头汤是需要熬好几个小时的,这份心思倒显得比她随便买的礼品贵重多了。 她看了周秘一眼,“你好好养病,别再逞强。我走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我电话!” 周秘点头,没多说什么,把她送到门口。 礼数周到,但却拒人千里。 周秘的态度让郝玫有些不爽。周秘租住的是一间老式楼房,没有电梯,郝玫只能走楼梯,一步步量下去,回想起周秘的房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房间干净的厉害,也冷清得厉害,两室一厅的房间,主卧次卧的床铺都只有床垫,没铺床单,更没有被子,周秘住哪儿?而且他家的窗帘一直是拉着的,光线十分不好,也不知为了什么。 周秘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奇怪? 老式小区没有规划地下停车场,郝玫只好把车停在小区内的道路两旁,她走过去的时候,发现邵义正站在她的车旁,抽着烟,脸色阴沉。 “你跟踪我?”郝玫秀眉紧蹙,真是烦透了他。 邵义把烟头狠狠扔到地上踩灭,“小玫,你跟我说实话,这几天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是不是?”语气里透着愤怒。 郝玫哭笑不得:“你在胡说什么?” “那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和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邵义冲上去,一把抓住郝玫的胳膊,大声质问。 郝玫被他抓得生疼,狠狠推开他,“我有什么立场向你解释这些?”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不行,今天你不跟我解释清楚,你就别想走。”邵义砰砰拍着车门。 “你有病!”郝玫七窍生烟。 “郝玫,你别忘了,你答应了跟我结婚的。” 第9章 最美的时光(9) “你想要个结果,今天我就给你一个结果!”她十分冷静地把当初邵义送他的订婚戒指撸下来,顺着车窗的缝隙扔了出去,“从今以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就此算是陌生人,谁也别搭理谁!” 之所以一直没和邵义分手,不是还对他抱有什么幻想,而是不想处理得太过草率,对于再进行一场马拉松似的恋爱,郝玫心有余悸。 “郝玫,你……”邵义楞在当场,没想到郝玫这么决绝。 郝玫懒得听他废话,一轰油门,宝马车飙了出去。 底下两人吵得凶,周秘站在四楼卧室窗前,把底下两个人吵架闹分手这一幕看得十分清楚。 佟青端上最后一盘菜,笑着对周秘说:“周秘哥,来吃饭吧,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没看什么。”周秘刷地一下拉上了窗帘,走回客厅。 佟青正在往餐桌上摆筷子,“快吃吧,趁热。”她出身农家,干这些活十分熟练。 周秘看她一眼,垂下眼帘:“你吃吧,你吃完我再吃。” “诶……”佟青楞了,“我特意给你做的……”你什么意思嘛?佟青有些手足无措。 周秘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本书,翻看了起来,很快进入忘我的境界。 佟青在餐厅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儿,犹豫了一下,才走到周秘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周秘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先走了……” 周秘放下书,抬眸看她,眼神清澈透亮,仿佛能映出她的影子。佟青微微低头,不敢和他对视。他脸上是真挚的歉意:“对不起,我孤独惯了,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还有,谢谢你今天专程跑来照顾我……” 佟青眼圈不由得红了。 周秘有些尴尬,他起身搓搓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要不……咱们还是一起吃吧!” 他走到餐桌旁坐好,佟青解下了围裙,她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周秘哥,我还是先回去了。” 周秘又站起来。 佟青以为他会挽留她,没想到周秘竟然说:“那你打包些吃的回去吧,你做了这么多菜,我也吃不了。” 佟青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逝,“不用了,学校食堂还没关,我吃食堂就好。” 这边周秘打发了佟青,另一边郝玫还没有摆脱邵义的纠缠。 从周秘住着的老式小区出来,邵义的奥迪车就一直坠在郝玫后面。她几次加速,都没能拉开距离。郝玫本想回家,可是这样子回去,郝承德肯定又要劝合,她就直接开车回到了律所。 她停车下来,后面的邵义也跟了过来,邵义大喊:“郝玫,你给我站住。” 郝玫攸地转身,一双美眸冷若冰霜:“邵义,我刚才和你说的很清楚,咱们分手了,你能不能要点儿脸,别再缠着我?” 邵义一路跑着追过来,有些气喘吁吁:“凭什么啊?你说分就分了,就为了那个穷屌丝?他除了有一张小白脸,还有什么?你看看他住的房子,你看看他开的车……郝玫,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为了那个穷屌,不顾咱们六年多的感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呵呵呵……”郝玫被气得笑了起来,她实在搞不懂邵义怎么就把自己和周秘硬凑到一块儿去的,不过她也不想和邵义这种人渣多作解释。“咱俩的事,你干嘛非要攀扯别人?你瞧不起穷人,别忘了三辈子之前,你家里也是农民出身!” 邵义根本听不进去,“这些日子你一直不肯让我碰你,你是不是和那个穷屌上床了?”邵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简直要气疯了。 真是龌龊者见龌龊。 郝玫没想到他说出这种话来,恨不得抽他一巴掌,想想简直脏了自己的手,她眼圈微红,强自压抑着道:“你他妈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郝玫快步走向电梯,上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情绪才平复了些。毕竟是经营了六年的感情,就这么分手了,她心里也极难受。 她行事一向当机立断,既然决定和邵义分手了,就不再多想。刚想开始工作,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晚饭还没着落呢 ,便电话叫了一份外卖来吃。 不过二十分钟,敲门的声音响起。今天外卖的速度倒是快。 郝玫开了门,看见门口拎着外卖袋子的男人,有些吃惊地道:“你怎么来了?” 耿子扬一身便装出现在她的门口。“你的外卖,请签收。”男人开着玩笑,手里拿着外卖袋子,眸子明亮。 “进来吧,”郝玫拉开门,“怎么是你送上来的?” “我在楼梯口碰到送外卖的,顺便拿上来。这么晚了还没吃饭?郝大律师干活要不要这么拼命?”耿子扬把外卖放到茶几上,很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 “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那也得你大小姐肯接啊!” 郝玫点开手机一看,果然有两个未接电话,是耿子扬打过来的。 郝玫拽过一把椅子,在茶几前坐了,开始吃饭。他是她师兄,她也没拿他当外人。“刚才没看手机。” 职业习惯使然,郝玫吃饭很快。但是动作优雅,十分赏心悦目。耿子扬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看着她,颇明白了“秀色可餐”四个字的意味,一点儿都不觉得无聊。 他忽然问:“你跟邵义吵架了?” 郝玫筷子一顿,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神,你的表情……”他抬手指了指她的左手,“订婚戒指没了……”又指了指她的脸:“脸上到现在还余怒未消。手机并没有静音,我连打两个电话都没听见,当时定然是在吵架。还有……” “得得得!”郝玫赶忙截断他:“大神探别跟那儿推理了。我怕了你了还不成吗?你能不能改改这坏毛病啊?” 耿子扬扬扬嘴角,自嘲笑笑:“职业病了。”顿了顿又问:“你和邵义,到底怎么回事?” “分了。”郝玫轻描淡写。 “呃,为什么呀?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耿子扬微微吃惊,表示不解。 第9节 “原因很简单,他先是在外面嫖了别的女人。然后反过头来倒打一耙污蔑我和别的男人上床!很老套的故事吧?” “节哀顺变吧,”让耿子扬破案可以,让他安慰一个人,还是个女人,就有点勉为其难了,“男人嘛,都一个样,全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玩意儿,尤其是有几个破钱之后,这几年我在局里看到太多太多了,现在这个社会,不就是这样嘛,黄赌毒泛滥,一切向钱看!” 郝玫扯扯嘴角,“这么说来,你也是用下半身思考咯?” 耿子扬伸了个懒腰,“别拿我和那些俗人相提并论。” “切!”郝玫表示不信。 “好在你们还没结婚呢,总比结婚之后再发现的好。你得多从这个角度去想。” “行了,你别学居委会大妈的样儿安慰人了。找我到底有啥正事儿?”郝玫吃完了,把饭盒随手扔到垃圾桶里,用纸巾擦了擦嘴,又变回律政女强人的范儿。 “我没事儿不能来看看你啊?”耿子扬不服气。 郝玫给他泡了杯茶,自己则只喝白水,“怎么,瞧我单着了,又想追我怎么着?” “不成吗?”耿子扬看了她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郝玫摇了摇头:“都三十岁的大叔了,我就是再找,也找个年轻点儿的小鲜肉……” “你留点口德成不成?”耿子扬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交给郝玫:“这是‘龙哥’的资料,口供我们都问完了,准备把他移交检察院了。先来跟你通通气。” “嚯!这么快就审完了,动作够快的啊。”郝玫翻了翻卷宗,说:“以‘裸-照’进行威胁,涉嫌敲诈勒索;进一步将裸-照公开,侵犯个人隐私权和名誉权,涉嫌传播淫-秽物品进行牟利的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将照片中的身份信息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构成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再加上绑架罪和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这次一定不能轻饶了这个混蛋……” 说起专业领域的事,郝玫神采奕奕,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耿子扬眼中闪过一丝激赏:“这个案子并不复杂,看你在法庭上的表现了。” 郝玫比了一个“ok”的手势,“请警察大人放心,绝不辜负人民的期望!” 正说着,郝玫手机骤然响了起来。是父亲打过来的。 郝玫蹙眉,按下接听键:“爸!” “小玫,你在哪?”电话那头的郝承德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在所里。” “我不管你在哪儿,给我回家,立刻,马上!” 郝承德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耿子扬喝了一口茶,问:“怎么,父亲大人召唤?” “嗯,我得回去了。”郝玫无可奈何,起身拿包。 耿子扬跟在她身后出来,见她情绪不是很高,想劝她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在地下车库告别,各自上车。 郝玫驱车回到家里,一进门,看见郝承德面沉似水地坐在客厅沙发里,保姆郑阿姨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 “郑阿姨,你去附近超市买点牛奶。”郝承德发话。 支走了郑阿姨,郝承德开启了讯问模式:“小玫,我问你,那个周秘是怎么回事?” 第10章 最美的时光(10) 回来的路上,郝玫已经猜到父亲要问什么。不过还是没想到邵义如此无耻,这么快就告状到父亲这里。“邵义那王八蛋和您说什么了?他还要脸不要!” 郝承德狠狠瞪她,“你自己做出这种事,你还好意思怪小义?”他顿足捶胸:“都怪我没教好你。”郝玫从小家教极严,所以她一直有些怕郝承德,与父亲之间的感情还不如与小姨亲近。 “爸!”郝玫委屈的眼圈都红了,“您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吗?就这样贬低您的女儿?”她实在不明白郝承德到底看中了邵义哪一点,他处处维护邵义,倒像是她这个亲生女儿是外人似的。“还有,您能不能别用审问犯人的语气跟我说话!” 郝承德语气缓了缓,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他停顿了几秒,紧接着加强了语气:“小玫,你要分清楚,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那个周秘要什么没什么……” 郝玫打断父亲的话:“我和周秘没有一点儿关系,是邵义那个小心眼自己乱想,我故意气他的。” “真的?”郝承德眼睛一亮。 郝玫:“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那就好,那就好,你和小义门当户对,我和他爸爸也是多年的老相识了,这门婚事再好没有,千万不能丢了。你去和小义道个歉,你们两个和好吧……” “您弄清楚真相了吗?就叫我去和那个烂人道歉?”郝玫真有些无语了。 “那并不重要,”郝承德敲了敲茶几,“关键是你和他分手了,还能找个什么样的人结婚?” “他出去**,和别的女人鬼混也不重要?”郝玫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什么?”郝承德吃了一惊。 郝玫真是委屈极了,父亲处处维护邵义,根本不考虑她的感受,她从情感上根本无法接受。 她抽泣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郝承德听了半晌无语。 “小义这孩子,他怎么会……” 郝玫直接翻出手机里存着的照片给他看,“您自己看……” 郝承德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这件事,我会和小义他爸好好谈谈,你不要这么冲动,急着和小义分手。再说了,这一张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啊!” “您不会真的觉得他无辜吧?他那些鬼话您相信吗?”郝玫擦了擦眼泪:“爸,别的事我可以都听您的,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您就不要管我了,我是成年人了,分得清是非好赖。邵义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必须和他分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小玫,你不要意气用事,你和他分手,我不同意!”郝承德提高了音调。 “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做主!”郝玫也毫不示弱大声道。 “以后你会后悔的。莫说他未必真的就去嫖了,就算是真的,男人嘛,谁没有个犯糊涂的时候。他现在还年轻,不懂事,等你们成家了,你好好管教他,他自然也就收心了。这个世道如今就是这样,你看开点儿!”郝承德苦口婆心地劝道。 郝玫只觉得三观都要裂了。没想到一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段话给她的冲击甚至比父亲偏帮着邵义,还要来得强烈,郝玫气得抓起包就跑了出去:“我不跟您说了。” 她觉得父女俩就像是隔了一道鸿沟,根本没法沟通。 郝承德气得大叫:“你给我回来!” 郝玫充耳不闻。 郝玫发动车子,往小姨家里开去。一路上郝承德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郝玫都没接,后来干脆把手机关机了。郝承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不是一般的顽固,他想要做的事,一定要做成才可以。 郝玫记得自己十七岁那年,想养一条狗,百般哀求、撒泼打滚父亲都不肯答应。后来她直接抱了一只金毛回家,那么可爱的狗狗,父亲还是毫不犹豫地给处理掉了。为了这,郝玫哭了整整一个星期,眼睛肿得像是桃子,郝承德丝毫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 从小到大,和父亲的对垒,好像她从来就没赢过。从她上的大学,学的专业,还有毕业后进的律所,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贯彻落实着父亲的意图,她自己倒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这次,父亲认定了邵义当他的女婿,一定会软硬兼施逼她嫁给邵义的。 想到这里,郝玫简直觉得生无可恋。 敲开小姨家的大门,看到她满脸泪痕的样子,小姨赶忙把她让到屋里,吃惊地问:“小玫,这是怎么了?” 表妹赵灵正在书房里整理数据,听见声音跑了出来,“姐,这是谁欺负你了?” “小姨!”郝玫扑到小姨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姨一脸的怜惜,“好孩子,快别哭了,有什么委屈你跟小姨说说。” “是我爸……”郝玫哽咽着,“我爸逼我……嫁给邵义那个王八蛋!” 郝玫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赵灵年纪还小,正是最重感情的时候,听了不由义愤填膺,“这样的渣男,就该一脚把他踹飞,留着过年吗?大姨夫也是,邵义这样的人品还要偏帮着他,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小姨打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哪有这样编排长辈的。” 赵灵吐了吐舌头:“姐,你放心,我和妈都站在你这一边。”又转头问了一句:“是不是,妈?” 小姨也说:“小玫,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小姨都是支持你的。” 还好有小姨在。 郝玫擦了擦眼睛:“我就是气不过我爸,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你说什么呢?”小姨哭笑不得,“你爸一直就是这个脾气,若非如此,当年你妈也不会……”她惊觉失言,连忙闭嘴。 “我妈怎么了?”郝玫一愣,小姨似乎话中有话。 “没什么!”小姨转变话题,“你洗个澡,在这儿休息一晚,你爸的事儿,明天再解决。”正说着,家里的固话响了起来。赵灵跑过去一看来电显示:“妈,是大姨夫,接不接?” 郝玫连忙拉住表妹:“不行,我不能在这儿了。一会儿我爸肯定要找过来。” “你放心在这儿待着,有我呢。”小姨把她按回沙发里,然后接起了电话。 “喂……大姐夫……小玫不在这里……对对对……出什么事儿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找找……不用了?……哦,那我挂了!” 看到小姨打发了父亲,郝玫放心了些,走进卫生间洗澡。 她围着浴巾湿漉漉地走出来,就听见赵灵大惊小怪地嚷嚷着:“姐。你快看那辆suv,是不是大姨夫的车?” 郝玫走到窗前往下一看,果然是父亲的车。 他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直追到小姨家里了。 小姨把她推进卧室,“你先吹头发,你爸来了,我来应付。” 郝玫躲进卧室,不一会就听见敲门声。 小姨开了门不冷不热地说:“大姐夫来了,真是稀客啊!”郝玫和小姨关系极好,不过郝承德和小姨的关系却很冷淡,几乎从来不登小姨的家门。 “她小姨,我就问你一句话,小玫真的没来你这儿吗?” “电话里不是和你说了吗?怎么不相信,要进来搜一搜?那可得先要检察院开出搜查令才行!”小姨冷嘲热讽地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郝承德有些窘迫地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在电话里不是跟你说了,小玫不在这儿嘛!” “那算了。”郝承德居然让步了:“你要是有小玫的消息,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小姨“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耶!”赵灵在屋里兴奋地欢呼了一声。 郝玫摇了摇头,小姨对父亲还真是不客气。 郝玫在小姨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心情好了不少,打开手机一开,父亲给她发来的微信信息都快刷屏了,不乏语气严厉的。 郝玫直接给无视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律所上班,这几天因为感情的事,耽误了不少工作。更何况,郝承德是个要面子的人,去律所闹,他应该还不至于做出来。 路上她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周秘打过来的。 郝玫觉得他这样脾性的人给自己打电话,也算是满神奇的。 第10节 “喂!”郝玫按下接听键。戴上蓝牙耳机。 那头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中低音男声:“郝律师!” 郝玫不得不承认,周秘的声音非常悦耳动听,他的声音里甚至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神秘感,像是用一把带毛的小刷子,轻轻撩拨着她的心。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享受,这一刻郝玫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周秘啊,有什么事吗?” 周秘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想,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一下。” “怎么了?”郝玫预感可能发生了些什么。 “你男朋友找到我这里来了。”周秘语气有几分古怪:“然后我们动手打了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晚还更新,是不是该表扬一下作者捏~ ̄▽ ̄ 第11章 最美的时光(11) “什么?”邵义这王八蛋,真是病得不轻。“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邵义人高马大,大学的时候练过跆拳道,功夫比起耿子扬当然差许多,但对付三两个普通人应该还不在话下。 更何况周秘还有伤在身。 “我没事。倒是你男朋友,好像对你我之间有些误会。你最好好和他解释一下。”周秘虽然还是很有礼貌,但语气里有些不快,郝玫还是听得出来的。 “你在哪儿?我去瞧瞧你!”郝玫担心他受伤,急切问道。 “我没事,不用了,谢谢!” 电话挂了。 周秘的电话刚断,耿子扬的电话紧接着就打了进来。“我说郝大律师,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郝玫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你那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邵义和周秘闹到局里来了。邵义脸肿得像猪头似的,死乞白赖非要我们拘捕周秘,我们跟他说打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上升不到治安拘留的高度,他非说自己伤情严重,要投诉我们不作为……” 郝玫恨恨骂,“这王八蛋!” “哎,我说,你和周秘到底什么关系呀?昨天你可没和我交代这茬!”耿子扬语气里有几分探究。 “当然是委托人和律师之间的关系。” “你骗鬼呢”耿子扬笑,“你们两个这么清白,你前男友会这么气急败坏地到人家家门口堵他去,结果反而被胖揍了一顿。” 郝玫被问得心烦,“我懒得和你多说,你要是这么点观察力,刑警队长还是别干了。周秘救了我,我不过买了礼品去看看他,被邵义看见他反而倒打一耙。” 电话那头顿住,好半天耿子扬才憋出一句话来:“别说我没提醒你,周秘这人,还是离他远一点儿好。你没瞧见他那股子狠劲儿,胳膊上的伤口都爆裂了……” 郝玫心里颇过意不去,说到底为了自己这点儿烂事,把人家周秘给牵连进来了。“你稳住他们两个,我过去看看!”郝玫猛打方向盘,向市局开去。 进了市局办事大厅,远远就听见邵义嚣张的声音:“你他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谁?就你妈一穷屌,敢跟老子抢女人?也不打听打听老子的背景,老子不弄死你!”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开染坊似的,要多惨有多惨。整个大厅都回荡着他的声音,要不是小赵拉着他,似乎他随时都要冲过去弄死坐在对面的周秘。 周秘坐在邵义对面不远处,一口接一口地抽烟,也不说话,只时不时地抬眸看他一眼,目光阴沉,似乎隐含着某种杀气。他胳膊上的伤口裂开了,血渗出来,染红了一片。 郝玫不由打了个突,她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周秘。 耿子扬迎了上来,“姑奶奶,快把这俩货弄走,我这儿都快成菜市场了,还让不让我们办公了?” 郝玫“嗯”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小玫,”邵义看到她,伸手去拉她的衣服,郝玫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直接越过他走到周秘身边。 “周秘,你伤口裂开了,跟我去医院看看。”郝玫满脸的关切。 邵义脸上挂不住了,“郝玫,你他妈什么意思?” 郝玫不理他,只看着周秘。 周秘却一把推开郝玫,没掌握好力度,郝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多亏耿子扬及时赶到,扶住了她。 “周秘你疯了?”耿子扬怒。 “是我失手了,对不起。”他扫了郝玫一眼,眼神柔和了几分,又对耿子扬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耿子扬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吧!” “耿子扬,你敢放他走?”邵义跳脚。 耿子扬冷笑:“邵义我告诉你,少拿你那些当官的亲戚来压我。老子不吃这一套,想让我们拘留周秘,拿出你的伤情鉴定报告来……行了,你也给我滚。老子事情多着呢,没空陪你们玩儿!” 邵义一回头,周秘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郝玫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邵义气得一跺脚,也跟了出去。 周秘在前头,甩开大长腿,步子迈得很大,郝玫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周秘,你等等我!” “周秘,你到底怎么了?” 周秘充耳不闻。 出了市局大门,沿着马路走了大概五十米,是一个小公园,平时一些老头老太太在这里锻炼,周秘快步走进公园,郝玫紧追不舍。 “周秘,快跟我去医院。” 周秘猛地转身,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别跟着我!”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重锤击鼓,一下一下敲在郝玫心口上。 郝玫吓得连退两步。 周秘转过身去,快步走到大树底下,抡起拳头,在龟裂粗糙的大树上狠狠打了几拳。 “砰砰砰!”沉闷的暴击声,血花四溅。 郝玫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才不至于发出惊呼。 周秘的拳头血肉模糊,不过那一瞬间,他似乎也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好在他刚才没用受伤的那只胳膊。 “郝律师……”他低唤了一声,声音有些虚弱。 郝玫大着胆子走过来,视线不敢触及他的手,“你的手……没事吧?” 周秘道:“没事。”他声音平静了下来,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冷静内敛刻板的周秘。“刚才吓着你了吧?对不起。” 郝玫立刻觉得安心不少,旧话重提:“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周秘犹豫了一下:“那,麻烦你了。” 上了车,周秘默默坐在后排,刚出了一身汗,脸色苍白,显得异常疲惫。车内充满了难堪的沉默,郝玫几次开口,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周秘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 郝玫再找不到话说。 到了医院,这次周秘很配合,很快包扎完毕。依旧是不肯住院观察,郝玫就开车把他送回了家。车上,郝玫到底忍不住道:“我认识几个水平很高的心理医生,要不要介绍一个给你?” 周秘不置可否,半晌才说:“医生说我是轻度抑郁。”他的声音低沉而又落寞,“是基因系统的异变造成的,看心理医生没有多大作用。” 郝玫楞了一下,“是我孤陋寡闻了。” “没什么,绝大多数人都对抑郁症有些误解。”周秘似乎是不想多作解释,说了两句话,声音就低沉了下去。 回到周秘租住的静安小区,郝玫把他送上楼,难得周秘没有拒绝。开了门,郝玫扶着周秘进了屋子。 折腾了一上午,已经十二点多,郝玫有些饿了,就问他:“你平时自己做饭吗?” 周秘点点头。 郝玫看了看他被包成木乃伊似的胳膊,“我叫外卖吧。” “不用了,我不饿。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他似乎对叫外卖的事情很是反感。 郝玫想了一下,自告奋勇:“那我给你弄点吃的吧。”她心里总有一种负疚感,得为周秘做点什么才能减轻这种感觉。 周秘想拒绝,郝玫已经走进他家的厨房。打开冰箱,里头的东西十分齐全,挑了半天,最终决定下面条……做别的这货实在也无能为力。 家里有保姆,小姨家有小姨,郝玫长这么大,下厨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可想而知她到了厨房会是怎样一种光景,简直就是一种灾难。 花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把面煮好。 两人在餐桌前相对而食,看着碗里煮得焦糊的荷包蛋,郝玫欲哭无泪。周秘用筷子夹着面条,难得唇边勾起一丝微笑的弧度,“郝律师平时在家不做饭吧?” 郝玫才注意到,周秘平日里笑容非常的少。越是不愿意笑的人,一笑起来越是动人,一瞬间灿烂的光亮,是那样的耀眼,看得郝玫都有些呆了。 周秘提醒了一句,她才反应过来:“啊,哦……是不经常下厨。”郝玫自嘲地笑了笑。她何止是不经常下厨,她根本就是从来不下厨。 “等有机会,你尝尝我做的菜。”周秘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他本能地拒绝跟别人靠近接触,上次佟青给他做了一大桌子菜,他却狠心地将人赶走了。可,郝玫不同。因为当年旧事,他对她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 “你做的菜,一定好吃。”郝玫抬偷看她,眸子闪亮,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他看着她,目光清澄。 “我就是知道。”郝玫很肯定地说。 郝玫约了委托人下午在律所里见面,吃完午饭,就匆匆离开。送走了委托人已经四点多了,郝玫看了看手机,邵义和父亲都没有给她打电话或者发微信,但她心里反而更加不安,感觉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又忙了一会儿,已经六点了。郝玫揉了揉眉心,想起周秘一个人在家,晚饭也不知该怎么办,她想给他定一份外卖,又觉得有些不妥当。犹豫了一下,给佟青打了个电话,叫佟青去照顾周秘。 佟青还不知道周秘二次受伤的事,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郝玫第二天有个案子要开庭,她在律所里加班到九点钟,准备明天的庭辩。晚上也没回家,直接去了小姨家里。 如是,一连几天风平浪静。 父亲和邵义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案子也顺利打赢了,郝玫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一忙,她就忘了周秘。这才给他发了一条微信问候:“伤好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了几只小天使,本田好开森,觉得自己要转运了呢,爱泥萌~么么(*^▽^*) 第12章 最美的时光(12) 过了二十多分钟,周秘才回过来:“好多了,勿念。” 还真是他的风格。郝玫笑着放下手机,心情松快了不少。 第11节 快下班了,邓华走进郝玫的办公室。 “小玫,晚上把时间留出来。” “什么事?邓叔叔。”郝玫抬头。 “今天晚上接待一位贵客……”邓华看了她一眼,补充道:“……大客户。” “我就不去了吧,”郝玫最讨厌这种觥筹交错的应酬,“你知道的,我又不能喝酒。” “那可不行,你必须得去,你别忘了现在你也是咱们所里的合伙人了。而且这位贵客呀,你也认识。” 郝玫还想拒绝,邓华拍板道:“就这么决定了,晚上七点在蓝江饭店,你可别迟到了。” “邓叔叔,今天晚上到底请谁呀?” 邓华表情神神秘秘的,不再多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六点四十,郝玫开车来到蓝江饭店,找车位的时候,后面有辆奔驰朝她狂按喇叭。郝玫顺着后视镜看去,认出那是戚芳的车。 也是,戚芳这朵交际花,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得了她? 郝玫停好了车,两人几乎同一时间下车,戚芳穿了一件粉色绣花的旗袍,轻移莲步之间,似有几分优雅。郝玫不得不承认她这样打扮很漂亮,最关键是勾人。 戚芳她爸原来只是开发区做小生意的,和她妈结婚后,开始时来运转。后来她舅舅官运亨通,扶摇直上,戚父也慢慢成了本市有名的民营企业家。 戚芳她妈,曾是远近闻名的交际花,据说年轻时做过皮肉生意,戚芳烟视媚行、勾三搭四的脾性,全是遗传自她妈。 两人四目一对,戚芳嘴角微翘:“听说咱们的大律师正在和未婚夫闹分手?是真的假的?” 郝玫淡淡一笑:“管得着吗?” “我虽然老是瞧不上你,但是这次却要为你点赞……”戚芳幸灾乐祸。“义少那样的人才,你根本就配不上人家。” 郝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去追他好了,姐不会在意的,反正是姐玩儿剩下的。” “你……”戚芳气得脸色发青。 进入饭店大堂,两人分乘两部电梯来到包房。邓华和另外两位老牌合伙人先到了,又等了一会儿,贵客终于来临。 朝阳地产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薄仁,郝玫还真认识。 朝阳是青城市最大的地产公司,近十年来在青城开发建设了十几个住宅小区,赚得盆满钵满。同样的地角,朝阳开发的楼盘能比一般的小地产公司价格高出2000元每平,可见朝阳在青城的地位,老百姓也都是耳熟能详。 薄仁也成了青城市数一数二的能人,坊间传说,他手眼通天,和省里的某位大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就连市领导也对他客客气气。 “薄总,幸会幸会。”邓华带领律所众人迎了上去,热情打着招呼。一时间众人纷纷打招呼、发名片,满屋子欢声笑语。薄仁今天带了三四个人来,有公司副总、财务总监、项目经理,邵义赫然在列。 戚芳走上前,抱着薄仁的肩膀,娇嗲嗲地喊道:“薄叔叔,今天可算把你这尊大佛给请过来了……” 薄仁四十来岁,有些发福,挺着啤酒肚,相貌其实不算差,但脸上透出酒色过度的虚弱模样。他伸出肥爪,在戚芳的肩膀上拍了拍,“小芳侄女你都开口了,我怎么敢不赏脸?以后朝阳再碰见什么法律纠纷,就全靠你们这帮大律师帮我们打官司了。” 戚芳拉长了声音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饱满的胸口几乎压在薄仁的胳膊上,薄仁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郝玫也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戚芳从中牵线搭桥,朝阳和他们律所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负责朝阳所有的法律事务,单是咨询费,朝阳每年就给律所大几百万。 戚芳业务方面虽然是个废柴,但是加入律所以来,凭借父执辈的资源,的确给律所拉来了不少大客户。从这一点看,邓华让她成为合伙人,买卖一点儿都不亏。从做生意的角度这无可厚非,可为朝阳服务,郝玫总有种助纣为虐的感觉。 这时邓华介绍到郝玫:“这是我们律所的新锐律师,郝玫……”薄仁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认识认识,郝承德的女儿。十年前,你爸爸做律师的时候,我们合作过呢……” 郝玫客气地叫道:“薄总!” 薄仁的手湿湿腻腻,用力捉住郝玫的手,让她觉得一阵发自内心的恶心。“我跟你爸爸是好朋友,我就托个大,你也像小芳一样,叫我薄叔叔吧。” “薄叔叔”她可叫不出来。不过她也不是出入职场的菜鸟了,自有应对法子:“我要是也这样叫,薄总就不怕戚芳吃醋?”郝玫笑容得体,看似玩笑,却悄悄将手抽了回来。 “也是,也是!”薄仁大笑。 说说笑笑间,众人按照严格的尊卑顺序在酒桌上落座。好酒好菜端上来,终于开席。郝玫假笑了一个晚上,脸都有些僵了,告罪一声去了洗手间。 “小玫。”刚从洗手间出来,邵义尾随追了出来。“你别躲着我,咱俩说说话!” 郝玫烦透了他,冷淡道:“咱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还缠着我干嘛?”刚从两边相互介绍的时候,郝玫直接无视邵义,让他好一阵下不来台。 邵义耐着性子说:“小玫,之前的事不管谁对谁错,咱们都让它翻过这一篇儿,好不好。我可以不计较你和周秘的关系,只要你和他断了往来。” 郝玫只觉得好笑:“你不计较,可我计较!”她甩开邵义的胳膊:“我既然说了要和你分手,那就是真的分手。你耳朵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邵义追上来:“小玫,薄总已经答应我,这次换届完事,就升我为朝阳的副总,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呵……”郝玫气笑了,“朝阳的副总?可真是了不起呢!你以为是你自己能干,那是因为你投了一个好胎,有一个好爹!”郝玫毫不留情地讥讽。 邵义牛气惯了,觉得自己已经够低声下气,没想到郝玫还是这么个态度,不由恼怒:“郝玫,你怎么油盐不浸呢?” “你今天才认识我?” “那个周秘就那么好,让你不顾一切地投向他的怀抱,连你爸的话都不听了?”邵义一时气恼,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不提郝承德还好,这一提起来,郝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故意气他:“你现在有什么立场说这些,我怎么样你管得着吗?”不管邵义暴跳如雷,直想杀人。郝玫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返回包厢。 薄仁轮流和大家喝了一圈,有了几分酒意,“郝律师,你这趟卫生间去得可够久的,咱们红酒都干了一瓶,少喝的你得补上。先干三杯再说!”借着点儿酒劲儿,他的眼神色眯眯地在郝玫胸口掠过。 郝玫皱了皱眉,发现戚芳不知何时已经和邓华换了座位,和薄仁挨坐在一起。 郝玫歉然道:“薄总,真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您是长辈,就饶了我这一次如何?” 戚芳落井下石:“那可不行,这桌上人人都喝,就你滴酒不沾,你太不给薄叔叔面子了吧?” 朝阳的几个人一起跟着起哄。 薄仁伸手在桌子上一拍,“这样吧,侄女你不喝也不是不行,得像小芳一样,一个小笑话抵一杯酒如何?” 郝玫道:“这个简单,我给大家讲一个笑话。”就讲了一个笑话。 “这个可不行!”薄仁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他回头看了一眼戚芳:“小芳侄女,你给做个示范。” “没问题。”戚芳清了清嗓子,讲了一个。 带色儿的。 郝玫暗骂了一声,“这个我可来不了。” 戚芳哼笑:“都在这个社会上混的,装什么清纯白莲花啊!” 薄仁道:“那可就得公事公办——喝酒啦。” 郝玫见推脱不得,强笑道:“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喝酒就喝酒。” 黄段子,她当然会讲。但就算喝死,她也做不到当着这么多猥琐男人的面前,讲出来的地步。郝玫一咬牙,端起桌上倒好的酒,全喝了。 “好!”众人齐齐鼓掌叫好。 邓华放下心来,他真有点害怕郝玫这个性子,再把今晚的场子给搞砸了。 一时间觥筹交错,你来我往。朝阳的人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向郝玫敬酒。郝玫嘴上说不会喝酒,其实还是有些酒量的。 但今天晚上,一开始喝啤的,后来换红的,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人换成白的,前后半个小时,郝玫已经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 她离席去了一趟卫生间,抱着马桶大吐特吐一通,总算好了一些。她不想再回包房,走到酒店外头,点了一根烟。 被夜风一吹,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她把酒桌上的事回想了一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妈的,是戚芳那个碧池联合了朝阳的人故意整自己的。就是想看她出丑。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决定直接回家。 好在出来的时候拿了手机,她给邓华打了一个电话,片刻后邓华出来。她把自己的想法和邓华说了。出奇地,邓华没有拦着她。“既然你喝醉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薄总那边,我帮你解释。” 邓华对她还是很回护的。 “谢谢邓叔叔。”郝玫发自真心地道谢。 “你喝了这么多酒,别自己开车,叫个代驾。” “我明白。” 邓华嘱咐完回去。 过了会儿代驾过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上车就开始打电话,好像是跟女朋友吵架了,郝玫坐在后座上,迷迷糊糊也没听清楚。后来她酒劲儿上涌,恶心要吐的感觉如影随形,她实在坚持不住,让代驾把车停在路边上,下来抱着一根电线杆吐。 中途代驾好像跟她说了句什么,她实在没精神回复人家。等吐完回去一看,代驾不知跑哪里去了。来不及埋怨,酒劲儿又上来,她跑到路边继续吐。 嘎吱! 一辆国产车在她身后停下,身材挺拔的男人推开车门走了下来。“郝律师,是你?” 第13章 最美的时光(13) 周秘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颠三倒四的醉鬼,实在没法和那个平日里处处透着一股“我是精英”范儿的女律师联系到一块儿。 郝玫回过身来,嘿嘿傻笑:“帅哥,是你呀!” 周秘皱了皱眉,这一股子酒味,隔着5米都闻得一清二楚,这是喝了多少啊。他问:“你喝了这么多,怎么把车开到这儿的?” “代驾。” 周秘瞄一眼,车上空空如也,“代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走了,byebye!”郝玫很豪气地一挥手,摇摇晃晃往车上走。 他是真不愿意和醉鬼打交道,可是这样放任不管,那不就相当于往马路上投放了一枚重磅炸弹吗? 周秘伸手拉住她,“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他皱了皱鼻子,郝玫那一身价值不菲的商务套装,到处都是酒渍菜痕,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恶臭。周秘把自己的车在路边停好,上了她的宝马车,郝玫却赖在下面不肯上去。 周秘无奈地说道:“快告诉我你家住哪儿。”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郝玫“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没有家了,我爸不要我了!”声音越来越大,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全朝这儿看了过来。 周秘摸摸鼻子,没见过这样耍酒疯的。他抓住郝玫的胳膊硬把她拉到车上,紧接着发动了汽车。 郝玫还保留着一丝清醒,笑嘻嘻地问道:“帅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周秘扯了扯嘴角:“去我家。” 郝玫笑靥如花,“去你家,我喜欢你家!比我家好!” 周秘苦笑,也不跟这个醉鬼计较。 这里距离周秘租住的静安小区只有不到两公里,郝玫稀里糊涂的,竟把车开到这儿来了。 周秘停好车,半拉半拽费了不少力气,好不容易把郝玫弄进屋里,他实在受不了那种气味,将她直接怼到浴室,“……先洗洗!” 第12节 他关上浴室门,赶快把阳台的窗户打开。随后抄起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心里难免有些乱。 带一个女人回家,对他二十多年的人生来说,还是第一次。他没交过女朋友,追求他的人一直不少,但是他不信任任何人,她们没法给他他想要的安全感。 只有她除外。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忽然惊觉浴室里静悄悄的。周秘心里咯噔一下子,他起身走过去,敲敲浴室的门,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周秘担心起来,用力一推,门没有锁,应声而开。郝玫没脱衣服,也没在洗澡,而是靠在墙上睡着了。 周秘真是哭笑不得。他用力推了推郝玫,“起来,别再这儿睡,赶快洗澡!” 郝玫揉了揉眼睛,“你干嘛啊?”似乎对周秘打扰她睡觉十分不满。 周秘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真急了:“洗完再睡!” “你凶什么啊,我哪有衣服换啊!”郝玫睡了几分钟,总算清醒了点儿。 周秘彻底被打败了,从衣柜里找来自己的睡衣裤,“先凑合穿这个。”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郝玫拿着他的睡衣裤,很普通的样式,但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应该是之前穿过的,散发着洗衣液的淡淡清香。郝玫闻着有些心痒痒的。 她把衣服脱了,也不知放哪儿,就随手扔在地上,开始洗澡。 不知怎地,心情竟忽然变得很好,忍不住哼起歌来。 周秘听见浴室里咿咿呀呀地唱歌声,曲不成调,本来有些烦躁的心情竟也莫名地好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郝玫洗完澡出来,“喂,帅哥,你家吹风在哪儿?” 郝玫穿着周秘的睡衣,他个子太高,郝玫把裤腿挽上来好大一截,不然一走路非把裤子踩掉不可。郝玫里面没穿内裤,那可就要走光了。 周秘进到屋里给她拿来了吹风,抗议:“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帅哥?” “那我叫你什么?小周?秘秘?秘秘这个名字好!以后就叫这个。嘿,秘秘,你们家的插座在哪里?”自顾自地定了下来。 周秘一脸无奈,还是带着她来到卧室。 郝玫插上电源开始吹头发。 灯光下的郝玫,像她的名字一样,真的好美。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为刚刚洗过澡而泛出健康美丽的红晕,一双黑眸本就水润润的,加上喝了酒,顾盼之间,平白多了几许魅惑。她穿在身上的睡衣太大了,很不合身,开得很低的领口,不经意间甚至能露出半个雪白的半球。 不自觉间,周秘的脸红了。 要想成为一个成功的律师,当然需要敏锐的观察力。 郝玫很快觉察到他的异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特别喜欢逗弄周秘。“嘿,我说秘秘,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不是脸红了?” 周秘:“……” “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你有没有和女人上过床?” 周秘避开视线,默不作声。 “你不是从来没有看过女人的身体吧?” “要不然姐姐今天让你开开眼界?”她撩起睡衣,做出一个要脱掉的姿势,露出腰间大片雪白的肌肤。 周秘落荒而逃。 “瞧你那出息……”郝玫在卧室里像是打了胜仗的女王,哈哈大笑。 周秘在客厅不知干什么。 郝玫又起了坏心眼,“秘秘,你别傻待着啊,我的衣服都还扔在卫生间里呢,你给我收拾了扔到洗衣机里去。” 她的胸罩、小裤裤都是半透明,限制级的,周秘真给她收拾,还不得流鼻血啊。 单是幻想一下那情形,就会觉得非常有趣。 周秘待在外头没说话,也不知有没有按照她的话去做。 郝玫吹干了头发,用头绳简单绑成马尾,到卫生间一看,周秘真把满地乱扔的衣服给收拾了,阳台上的洗衣机也正在工作。 周秘坐在沙发上看书,脸色平静,情绪看不出有什么起伏。 “你真给我收拾了啊?”郝玫坐到他的身边,使劲儿往他那边挤了挤。 周秘嗯了一声,闷声说,“那样乱七八糟的,我见不得。”他往旁边让了让,郝玫又挤了过来。 周秘也知道自己越退缩她越会得寸进尺,干脆坐那儿不动了。 周秘眼神一直盯在书上,再没多看她一眼,郝玫倒觉得没意思起来了。 于是手贱点开微信看了一眼,郝玫气得肺差点都炸了。 邵义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中,邵义搂着戚芳的肩膀,两人态度暧昧,戚芳脸上笑容明晃晃的。 这个贱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气她的。 郝玫心里一股怒火猛然升腾而起。回头看一眼一本正经看书的男子,她有了主意。 用胳膊撞了撞周秘:“秘秘,帮姐姐一个忙。”周秘今年二十五,郝玫比他大两岁。 周秘皱眉,“你又要干什么?”他虽然脸色有些不善,但是郝玫觉得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不高兴。 “咱俩拍张照!” “不拍!”干脆利落的拒绝。周秘站起身,“我要睡觉了。” “你要是不配合,我可要脱衣服了!”郝玫威胁道。一个女人,用这样的理由威胁一个男人,也很是匪夷所思。 周秘没脾气了,“哪有你这么流氓的?” “我就是这么流氓,你快点儿!” 周秘赌气把书往沙发上一摔,“赶紧的。” 郝玫握拳。 小样,跟我斗! 她把手机调整成自拍模式,“靠近点儿……再靠近点儿,搂着我的肩膀……” 周秘手虚虚搭着,不敢用实力。 “嘿,我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着啊!一个大男人,你怎么那么害羞啊……”周秘脸上微热,到底搂紧了她。入手纤细骨感,有点硌手。 “对了,就这样!” 咔嚓。 两人的第一张合照,完成! 郝玫看都没看,直接把照片发到朋友圈,前阶段不是有某某明星和某某明星公布恋情用了“我们”两个字吗,她也欠欠的配上两个字——我们。 发完朋友圈,郝玫直接关机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看完留评再睡哦,晚安么么~( *︾▽︾) 第14章 最美的时光(14) 反正周秘也不住卧室,郝玫自顾自占了主卧,又跟周秘要了一条毛毯,好在现在是夏天,晚上也不冷。 一夜好眠。 当清晨第一线太阳光线沿窗帘缝隙照进卧室的时候,郝玫准时醒了过来。她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奇葩的穿戴,好半天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儿。多亏了周秘把自己捡回来了,要不然自己醉醺醺地在马路上开车,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算上这次,周秘救了自己两次了。 因为宿醉,头疼、口渴。郝玫下床找水。 房间里静悄悄的,周秘似乎还没有起床。她在厨房里找到一个保温瓶,倒了一杯水,只是微温,她咕嘟咕嘟灌下去,感觉舒服了好多。往回走的时候,郝玫想起一件困扰她很久的事,在这个家里,男人到底睡在哪儿? 她在房间里四处找,除了主卧、次卧,好像只有一个不足三平米的储物间能睡人。 储物间位于次卧和厕所中间,用两扇和式拉门将它跟客厅隔开。郝玫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拉开了拉门。 里面的景象让她终身难忘。 储物间太小,里面放不下床,也未做榻榻米,周秘只在地上随意垫了几块预制板,床单一铺,就那么睡在里面。他那样人高马大,全身缩成一团,像是一只警惕周围的小动物。 仲夏时节,天早早亮了,这间小屋子里,还是一片漆黑。 这个男人,到底是多没有安全感?郝玫心里酸酸的,有点不是滋味。 “谁?”更让他吃惊的事发生了,本来睡得好好的周秘猛地自坐起,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四目相对,男人眼中的凶悍和暴虐,让郝玫打从心底里泛出一股凉气。 印象中,周秘一直是个内敛而又克制的人,甚至有些大男孩一样的羞涩,谁能想到暴怒的他,竟如斯可怕。 “周秘你疯了,是我啊!”手臂都快被他捏断了,郝玫大声呼痛:“快放开,疼死了!” 周秘眼中怒气仍未消散,“谁叫你四处窥探的?”咣地一声关掉拉门。 “不就是看到你睡觉的样子吗?有什么了不起……”郝玫内心有着淡淡的不安。 还没抱怨完,周秘已经穿戴整齐从储物间出来了,他阴沉着脸,一语不发。将郝玫晾在自家阳台尚未干透的衣服扯下来塞到一个袋子里,“请你现在,立刻离开!” “我衣服没干呢,穿什么出去啊?再说我还没吃早饭呢!”郝玫心里十分委屈,昨天晚上气氛多好啊,她和他开玩笑,他也不恼,简直都冒粉色泡泡了。 今早变起脸来,比翻书都快。 周秘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扯着她的胳膊,提溜小鸡一样,将她拉到门口,硬搡了出去。 “砰!”昨晚那扇曾经为她热情打开的大门,彻底关上了。 郝玫穿着周秘的睡衣,脚下趿着拖鞋,狼狈不堪。 谁能想到,周秘竟这般喜怒无常? 郝玫气得直跺脚。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下来,好在时间尚早,楼梯间里并没有遇到陌生人,总算不至于太尴尬。 找到自己的宝马车坐进去,终于松一口气。 直到郝玫下楼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周秘跑到主卧窗前,往下望去,小区里冷冷清清,也没有郝玫的影子。他颓然坐倒在床上,心里十分后悔。心情烦躁起来,有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郝玫毕竟救过他的命,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宝马车开出静安小区,郝玫还在胡思乱想。 高跟鞋落在周秘家里了,暂时也不想回去要。她现在有家不能回,好在小姨家里有换洗的衣服,便开车过去小姨家里。 一开始不停咒骂周秘,慢慢地她想起了他的抑郁,想起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那样狭小的空间里,想起他和所有人都有一种疏离感……凡此种种,到底曾经历过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快到小姨家的时候,郝玫才打开手机,蔡濛濛的电话第一个打进来。 第13节 “行呀你郝玫,动作够快的!什么时候吊到这么一小鲜肉?怎么之前一点儿都没听你说过?”隔着无线电波,郝玫完全能想象得到她那一脸八卦窥探欲十足的犯贱模样。 郝玫想起昨晚发到朋友圈里的那张合照,当时喝醉了,没想太多。“你是我爹呀还是怎么的,我什么事都要向你报备呀?给老娘滚蛋!”每回跟蔡濛濛贫两句,骂几句脏话,郝玫就会神清气爽,压力全消,比吃药都管用。 “这个素质可比那什么邵义强太多了,你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上过床没?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早点砸瓷实,叫别的骚狐狸给你截胡了就有你哭的。”蔡濛濛还是那么彪悍,三句话不离下半身。 郝玫当然是不甘示弱:“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你就吹吧。”蔡濛濛不相信,“我还不知道你那墨迹劲儿,把贞操看得比他妈什么都重要,我告诉你郝玫,人生苦短,就该尽情享乐……” “行了,别给我科普你那二逼世界观了,我挂了!”这个话题延伸开去,就没完没了了,郝玫直接挂了电话。 昨天俩人拍完合照,她还没仔细看呢。想到此,她点开朋友圈,放大照片。她穿着周秘的睡衣睡裤,宽松肥大,露出深深的事业线,脑袋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穿着浅蓝色的衬衫,休闲裤,似乎有点不情愿,眉头微蹙,灯光在他的鼻翼下面投下一片阴影,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精致。 照片中的男人俊朗、帅气,难怪蔡濛濛那样女流氓都会犯花痴。 郝玫越看越有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当然,周秘是白菜,她是那猪。 长得这么好看,早上对她的无礼,似乎也不是不能原谅。 再往下翻,底下的评论已经炸了。郝玫的微信好友不多,但都是至亲好友,纷纷点赞、评论,调侃得十分欢乐。 郝玫翻了翻,有些头大。她愕然瞪大了眼睛,原来最后一个点赞的人居然是冷冰寒,周秘的马甲。郝玫盯着手机屏幕瞅了半天,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这好像完全不符合周秘的风格。她当然想不到,这是周秘心有愧疚,做出的一点补偿。 “忽冷忽热的,真是讨厌!”郝玫嘴里嘀咕了一句,心情竟意外好了起来。 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又响了,是一小学同学。 “眉眉,你换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长得不错啊,干什么的?” “啊,是啊!”这位是个乖乖女,不能像是蔡濛濛那样胡说八道,郝玫硬着头皮应付。 好不容易这个完事了,没过多一会儿,又来一电话。 “小玫啊,换男朋友了……”这是一大学同学。 “小玫啊,啥时候换的男朋友……你和邵义真黄了啊?”律所的同事。 郝玫的手机都快变成热线电话了,全国人民都在关心她的新男友。郝玫恨不得停车把自己的手给剁了,她这不是手欠吗,没事儿瞎发什么朋友圈啊,这么多亲戚朋友,以后她要怎么解释。 回到小姨家里,小姨也问她周秘的事,那种眼神让郝玫招架不来,她匆匆换了衣服,几乎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郝玫没再去周秘那里。两人也未通电话,偶尔只在微信上问候一句,也是点到即止。 情感生活不顺,郝玫把全副心思投入到工作中,会见委托人、出庭辩论、搜集证据,周而复始。 忙,会让她暂时忘却烦恼,也忘记周秘。 直到某一天,她接到民政局的电话。 “喂,是郝玫律师吗?”电话那头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小姑娘。 “我是,你是哪位?”郝玫有些漫不经心,以为对方是推销保险或卖理财的。 小姑娘的下面的话叫她整个人震惊不已,“我是北山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的,现在我们遇到一个特殊的情况,想向您核实情况……您的父亲带着您的户口本到我们这里进行婚姻登记,要同一个叫邵义的男人结婚,想问一下这是不是您本人的意愿。” “不是!你们千万不要发证,我绝不想跟邵义结婚,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就到。”郝玫问清了婚姻登记处的地址,开车飞奔而去。 郝玫的一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荒唐,但这一次,分外让她感到难以置信。 后来她了解到,当天郝承德拿着她的户口本同邵义一同来到民政局,借口说她在外地出差,叫工作人员直接给她和邵义发证。 郝承德人脉深广,来之前和民政局打过招呼。因此虽然这样办理结婚证不合规矩,登记处的分管领导还是指示工作人员给他们办-证。 好在,那名小姑娘曾多次在报纸上看到过郝玫的事迹,对郝玫十分崇拜,算是她的一个路人粉,先是通过她们律所的网站找到律所的电话,又辗转要到了郝玫的办公电话。 郝玫没有理会邵义,看到郝承德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几乎是崩溃的。“爸,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第15章 最美的时光(15) 郝承德看着自己的女儿,神色冷静,“我做这一切,全都是为你好!” 郝玫用力把户口本抢了过来,当场撕得粉碎。被最亲的人背叛,让她眼里蓄满了泪水,“从小到大,您什么都替我做决定。我已经快三十岁了,难道连选一个过一辈子的人的权力都没有吗?” 忍得太久,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郝承德叹口气,似乎也有一些触动,他声音转柔:“小玫,正是因为你年龄还小,爸才不想让你走弯路,你相信爸的眼光,爸不会看错的……” 邵义走过来,去拉郝玫的胳膊。“小玫,你听叔叔的话吧,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绝不亏待你……” “滚开!”郝玫甩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比起他对感情的不忠,她更憎恨他蛊惑父亲,破坏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如果说之前她恨邵义,那现在就是极度憎恨。 离开民政局,她不想回律所,开着车在大街上闲逛,漫无目的。愤怒,但更多是悲伤。这件事情的发生,让她忽然之间仿佛失去了人生方向。 不知不觉,她将车子开到了静安小区附近。 犹豫了一下,郝玫拿起手机,拨打了周秘的电话。 “郝律师……”响了几声,手机那头,男人声低沉清冷。入耳,好像有一根紧绷着的弦断了,“周秘……”郝玫呜咽出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男人握着电话的手抖动一下,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声音低沉了下去,显得有些急切。 哽咽,郝玫说不出话来。 “你在开车?”周秘将电话换到另一只耳朵,声音愈发温柔几分,“……先把车子停下来,这样太危险。” “好……”郝玫心里一暖,把车停靠边停下,擦擦眼泪,情绪好了不少。“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坐在车里跟他讲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周秘似乎在考虑这个大的命题。郝玫靠在椅背上,没有丝毫不耐烦。 “佛说,人生有八苦。人生的意义,对我来说。就是摆脱痛苦,寻找内心的安宁。”车子外面,乌云遮住了太阳,起风了,树叶簌簌抖动。 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郝玫想起周秘的抑郁症,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 “你……”她本想问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到头来却变成了:“……你信佛?” “只是感兴趣,还算不得一个真正的修行者。” 难怪看起来他那样清心寡欲,仿佛随时会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郝玫骤然下定了决心,“周秘,你在家吗?” “嗯?” “你要是在的话,能不能出来接我一下,我就在你们小区门口。”话落,心里竟有几分忐忑,她怕他会拒绝。 周秘握着电话,半晌没作声。换作旁人,他早一口拒绝,可是郝玫……他想起十年前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小姑娘,那样明亮灿烂的笑容,一直深深镌刻在他的心底,珍藏至今。 “我不会麻烦你太久的。”那头女人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周秘弯了弯嘴角,终于同意。 挂了电话,郝玫吐一口浊气。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遇到这样的事,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找亲人朋友,而是跑到这儿来寻求温暖。 十分钟后,周秘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黑衬衫、长裤、皮鞋,一身装束衬得男人挺拔俊逸、卓尔不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印象里他总是干净利落,和他身后那幢破败荒敝的老楼对比强烈。 郝玫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一双裹着丝袜笔直修长的长腿探出,踏实在地,纤弱的身影下了宝马车。 周秘抬眸,看她一眼,她眼眶黑黑,哭成这样,倒也稀奇,嘴角吊了吊,脸上没什么表情,迎上去。 尚未开口,女人已叫了一声:“秘秘!”张开双臂猛扑了上去。 周秘吓一跳,侧身灵巧躲过,郝玫扑个空,瘪瘪嘴,“小气。”看见他那副禁欲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他失态。 周秘扫她一眼,沉了嗓,“走吧。”手插、,进兜里,在前面领路。郝玫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上了楼,周秘打开房门,把郝玫让进去。这是郝玫第三次来,不大的二居室一如既往收拾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和他的人一样清爽。 周秘请她在沙发上坐了,立在他身前,垂眸看她,“喝茶吗?”郝玫平时爱喝咖啡,没有喝茶的习惯,不过也不是不能喝,也就点头。 他去柜子里拿出茶叶,回头看她,问:“白茶?”真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郝玫目光随着他的身体移动,黑色的衬衫是修身款的,凸显出男人倒三角的身材,线条流畅。他很瘦,衬得一双大长腿美得尤其没有天理。郝玫见过不少好看的男人,五官好的没他身材棒,身材好的没他气质佳,他是最耐看的那个。 周秘拿了一个铁罐出来,又淘弄出一套茶具,摆在茶几上,然后接水烧上。郝玫看到那一排排的家伙事儿,想起以前看过一个关于茶道的纪录片,惊讶:“你还会茶道?” 男人专注地把茶具一一归拢好,才抬头看她,“学过一点儿,不是很精通。”他手提茶瓶,沸水入壶,洗茶、冲泡、分杯、封壶、奉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配上他专注的表情,宁定的气质,简直像艺术。 郝玫捧着杯中的一泓碧汤,不舍得往去嘴里。 好半晌,她才吐出一口气,“行啊你,真好看。”刚才那一番表演真把她镇住了。 周秘扯了扯嘴角,捧着一杯茶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跟她隔着两个人的身位。“我这点水平,跟真正的行家比起来,差远了。”话落,将茶杯送至唇边,轻啜。随着男人的动作,喉结微微滚动,性感极了。 郝玫咽下一口唾沫,学着他的样子,将茶杯送至唇边轻品了一口,香气清而不腻,竟意外好喝。她忍不住赞道:“好喝。”她看着周秘,“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虽然不喝茶,却也知道这样上品的好茶,必定价值不菲。而周秘能有这样的修养,身世绝不可能简单了。 可他偏偏穿着普通,开着一辆十来万的国产车,住着这样一间老房子。 郝眉真是好奇死了。 周秘抿了抿唇,抬头睨她一眼,语气平淡:“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郝玫不信,可是又没有更好的解释。 周秘垂眸专心喝茶,屋子里归于沉寂。客厅有个东向的阳台,周秘照例拉了窗帘,屋里开着灯,但是光线昏暗。可这样的环境,郝玫有了倾诉的欲望。她和周秘一共没见几次面,却一见如故,对他有种异乎寻常的信任。 周秘不说话,她把玩着精致的茶杯,自顾自开口,“我有一个男朋友,叫邵义,我们相恋六年了,一直都挺好的。” 周秘把茶杯放在茶几上,侧过身,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目光黑沉沉的,落在她脸上,“我之前见过他。”还打过架。 郝玫自嘲地笑笑,“就在咱们头回见面的那天,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他。” 周秘双手交扣握了握,“那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 夏日的午后,快要下雨了,天气有些闷热,屋子里没开空调,郝玫喝了几杯白茶,出了一层薄汗,她的那点子事儿,也终于说完。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奇葩的爸爸,和外人合起伙来,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说到伤心处,她忍不住悲从中来,伸手去擦眼泪。早上涂了睫毛膏,她眼眶周围,被泪水晕开,黑乎乎的一片。 看到她这副样子,周秘的目光有些奇特。郝玫觉察到,从包里翻出小镜子一照,登时哭得更伤心了。正哭着,一张餐巾纸递到跟前,“擦擦吧。”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 郝玫伸手去接,不小心抓到他的手,男人触电般把手抽回来。郝玫抬头看他,男人表情有些狼狈,不禁破涕为笑。 周秘心里有些懊恼,在她面前,他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叫她看笑话了。他咳嗽了一声,说:“不管怎样,你至少还有父亲。” “什么?”郝玫没听清楚。 “没什么,”周秘轻描淡写揭过,“你爸爸也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嗤……”郝玫摇摇头,压根不信,“谁能控制得了他,谁有那个本事?他根本就是自私,从小就不爱我!小时候我养了一只金毛,我那么喜欢它,就因为他嫌麻烦,就背着我把它送人了。我哭了好久,他也不肯把狗抱回来……我上学的时候,但凡有一次考试不是班里的第一名,他就几天不和我说话。” 第14节 她擤了擤鼻涕,又说:“我成年了,他还要管东管西,我交男朋友他也要干涉。他总是追在我的身后,叫我一直拼命地跑跑跑,我二十七八岁了从来没有享受过人生,都是他给逼的。” “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郝承德给了她太多压力,她素来坚强,从未向别人倾吐过。 周秘拧着眉,不知该怎样劝她,一张张把纸抽出来,递到她的手中。郝玫哭了一会儿,心里舒坦不少。“周秘,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女主名里的眉字改成玫了~ 有小天使猜到女主名字的谐音~嘿嘿~还有好几个名字都是有谐音的,比如佟青=同情,邵义=少义,薄情寡义很适合他~\\\\(^o^)/~ 第16章 最美的时光(16) “什么事?”声音低柔。对男人来说,女人的眼泪永远是最致命的武器,即便是对全世界满怀戒心的周秘,这时也不由放松了警惕。 “你坐过来。”她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周秘有些犹豫,没动。 “快过来呀!”拖着浓重的鼻音。 周秘心一软,起身坐到了她的旁边。 然后,男人的身体瞬间紧绷,因为郝玫靠了过来,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周秘伸手,想要推开她,郝玫抓住他的手腕,低声,“就借你的肩膀靠一下,那么紧张干嘛,小气鬼!” 男人犹豫了一瞬,手又缩了回来。郝玫趁机加重了力道,紧紧抱住男人的一条胳膊。 从未和任何一个女人这样亲密过,男人呼吸很快乱了,只忍着没作声。 郝玫靠在他的身上,能感受到他的紧张,他肩膀上肌肉都是紧绷的。郝玫脑子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他长得这么俊,该不会还是处男吧? 周秘身上的气味,和邵义高级男式香水的味道不同,那是混合着洗衣液味道的淡淡馨香,似乎没有古龙水那样高级,但却让人心安。 许是累了,郝玫闭了闭眼,就这么靠着他,安心地睡了过去。 周秘内心很是纠结。他如今坐姿本就别扭,加上郝玫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肩上,让他难以承受。他不信任任何人,更几乎没有单独和一个女人相处的经历,这样的亲密让他好不适应。 周秘深吸一口气,伸手放在女人纤瘦的肩上,本欲推开,听见女人的鼻中竟发出轻微的酣声。 周秘眼角抽了抽。 平日那么凌厉精明的女律师,睡相这么难看,谁能想到? 周秘垂眸,看着赖在肩膀上的这个女人。她睡得安详,睫毛垂着,微微抖动,除了眼眶周围还是黑的,脸上线条变得柔和起来,就像一只安静可爱的小动物。 周秘不由想起,在他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里,曾无数次想到过自杀。那时唯一给他些许温暖和慰藉的,是曾经养过的一只猫。那个时候,它就是这么靠在他的腿旁睡觉,毛茸茸的,轻微打着鼾。 男人的心,一下柔软了下来。 他伸手,轻轻插入郝玫的头发,就像当年给猫儿顺毛。她发质极好,柔软蓬松,摸上去,那种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撞入心房。 一阵悸动,男人吓得缩了手。 鬼使神差地,他忍不住又伸手揉了一下,又下意识地缩了回去,像是做坏事怕被抓到的孩子。 还好,她呼吸均匀,并未醒来。目光看向远方,终于忍不住又落回她的脸上。 男人勾勾唇,无声笑了。 郝玫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这一觉睡得深沉甜蜜。她迷迷糊糊地打周秘家主卧床上醒来,一时间有些懵圈。直到律所打来电话,她才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周秘!”郝玫叫了一声,翻身下床,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完整整的。松口气之余,竟有隐隐的失落。 在门口,她和从客厅走进来的周秘撞见。 郝玫拿眼睛瞪他,男人目光坦然。 “我怎么到床上去了?” 周秘语气轻描淡写,平静又疏离:“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见你睡得不舒服,就把你弄到床上去了。” 他越冷淡,郝玫越想逗她,一边慢吞吞抚平套装上的褶皱,一边说:“你没趁机对我动手动脚吧?” 周秘挠眉。又开始开这种玩笑了,说明是不伤心了。 郝玫睡了一觉,现在神清气爽,之前的不愉快都暂时抛到了脑后。“在床上睡,你该帮我把外套脱了的吗!”她埋怨着。 男人不作声。 郝玫自顾自地说:“我有事,要马上回所里一趟。”她抓起了包,想了想又不放心,“我用一下你的洗手间。” 周秘嗯了一声,郝玫已经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用卸妆棉洗掉脸上的污渍,又简单化了妆,这才出门。 周秘把她送到门口。 周秘的屋子,玄关很小,两人挨得很近,郝玫穿上高跟鞋,忽然回身,扑上去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谢谢你!” 微凉的唇片稍沾即走,触感温柔甜美,一直传到周秘的心底最深处。男人捂着脸退了一步,脸色通红,不可抑制。 离开前,郝玫趁机伸手在男人腹部摸了一把,肌肉硬实紧绷,她格格直笑,“肌肉不错!”周秘赶紧伸手拨开她手。就没见过这么流氓的女人。 郝玫也不在意,“改天我专程请你吃饭,谢你!”在周秘没有反对之前,她砰地一声关了门,留下一句:“就这么说定了。” 出了小区,想到周秘被偷袭后那尴尬的样子,郝玫心情大爽。 晚上回到小姨家里,小姨也听说了上午的事,正想好好安慰她,见她高高兴兴的,嘴里哼着小调,嘴张得老大,还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假消息。 之后郝玫约了周秘两次,叫他出来吃饭,周秘婉言拒绝。要是换成别的男人,郝玫肯定生气了,可是周秘,郝玫都习惯了。他好像对别人,一直开启着防御模式。 郝玫一连几天没回家,郝承德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她是铁了心的要和邵义断了,再没有一丝犹豫。这天郝玫正在律所和委托人谈案子,佟青打电话过来。 “有事吗?”郝玫漫不经心接起电话。 佟青带着哭腔,声音打战,像是被吓坏了,“郝律师,你快来吧,出事了!” “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郝玫把手机换到左耳,神色平静地安慰。她做律师这么久,打的又都是刑事案子,什么污糟事情没见识过? “是周秘哥!”佟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一字一字直击郝玫心口:“周秘哥要跳楼!” “什么?你说什么?”郝玫手一抖,手机差点摔下来。“他为什么跳楼?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静安小区……”没等佟青说完话,郝玫已经挂了电话冲出门去。 半个小时的车程,郝玫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不知闯了多少红灯。恐惧、震惊、茫然、无措,她心潮起伏,根本无法理清自己的情绪。她想到了周秘的抑郁,也曾听人说起过,抑郁症有自杀倾向。明明前几天在他家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就要跳楼? 静安小区,一幢楼下面聚满了人,冲着上面指指点点。这个小区是老旧的住房,最高楼层是六楼,屋顶是平的,没有楼梯直通楼顶,因为最近有个装修队在修房顶漏雨,就在六楼的楼梯上搭了一梯子,周秘就顺着梯子上到了屋顶。 屋顶上没有修筑防护的栏杆,他站在屋顶的边缘处,风很大,灌满他的衣服,像是旗帜猎猎飞扬,似乎下一个瞬间,他就要被吹落下去。 危险到极点! 六层楼房并不算太高,郝玫戴着隐形眼镜,还能依稀看到周秘的样子。楼下聚集的都是本小区的住户,人声嘈杂,议论纷纷。 有人劝说:“嘿,哥们儿,你还那么年轻,别想不开啊!” “小伙子你可别跳啊,你这一跳,咱们这个小区的房子可就卖不出去了……” 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起哄:“有种你跳下来啊,再那儿磨蹭半天,装什么孙子啊?” 郝玫勃然大怒,脱下高跟鞋朝那个说风凉话的人扔了过去,“你他妈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那人无缘无故被人扔鞋,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登时有些发不出火儿来,低声咕哝着:“是他自己要跳楼,跟我有什么关系……” 郝玫没空理会他,鞋也不要了,干脆把另一只高跟鞋脱下来扔到地上,光着脚往楼上跑去。小区里的这些人只知看热闹,竟没有一个上楼去劝劝周秘的,也真是人情冷暖。 上到三楼,碰到从楼上下来的佟青。 看见郝玫,她像是看见了亲人一样,大哭:“郝律师,你总算来了。” 郝玫气喘吁吁,抬手擦了把汗,“你怎么下来了?” “周秘哥不让我上去,我怕刺激到他,没敢上去。”佟青脸色苍白,神情近乎崩溃。 “我已经报警了。”郝玫脚下不停,往顶楼上跑,“你拖延一下时间,我上去试试。” 她神色还算冷静,佟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擦了擦眼泪,转头又跟着郝玫往楼上跑。 到了六楼,郝玫看到屋顶和天台之间,架着一副梯子,近乎90度直角,有3米多高,一格一格之间距离很远。郝玫有些犹豫,她从小怕高,放在平时,这样的梯子,打死也不敢爬。 佟青在一旁催促不停:“郝律师,你快啊……” 郝玫一咬牙,手脚并用往上爬,爬到一半,已两腿发软。她强迫着自己不往下看,鼓起勇气向更高处攀登。救人给了她绝大的力量,当她手脚并用,颤巍巍爬上屋顶,整个人几乎已瘫软如泥。 “周秘,你这王八蛋!”郝玫用尽力气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想不想要日更啊,赏点评论给本田嘛~(*︾▽︾) 第17章 最美的时光(17) 此时,周秘正站在屋顶的边缘处,再往前一步,便要坠落深渊。闻声,他扭头向后看去,见是郝玫,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开来,“郝律师,你怎么来了?” 终于积攒了一些力气,郝玫颤悠悠站了起来。“周秘,你他妈到底要干吗?”她大声喊道,笔挺的套装皱皱巴巴裹在她身上。她虽然没有营救跳楼人员的经历,但周秘还肯回应她,说明情况不至于太过糟糕。 周秘转过头,不再看她,声音清冷:“我现在心里烦,不想见任何人,你还是下去。”周秘说着竟然坐了下来,两腿伸出天台,靠在楼体上面,似乎随时有可能掉下去。郝玫吓得尖叫一声,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她怕周秘受惊,从天台上翻下去。 “周秘,你到底有什么事想不开?你和我说,我来帮你……你相信我!” “你帮不了我的……”周秘喃喃。 郝玫擦了把汗,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可以!”语气坚定,“我是律师,我有钱,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她极力证明自己的价值,要周秘相信她。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周秘的目光望向辽远的远方,此时铅云低垂,快要下雨了,风愈发大了起来,郝玫觉得自己光是在楼顶上就已经站不住了。 可以想象,周秘的处境有多危险。 “当然有关系。”郝玫一边说话,一边慢慢迈步向前走,并且尽量不发出声音。周秘背对着她,似乎并没有发现。“你死了,我怎么办?” “呵……”周秘笑了起来,“我只是你无数委托人中的一个,而已。”最后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可,我他妈已经爱上你了。”郝玫大声喊到。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惊险的一次表白了。 周秘转过脸,微微张口,难以置信。“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和我在一起。不管你以前受过什么苦,我会加倍对你好,让你幸福。”她信誓旦旦保证着。 周秘回头看她一眼,只觉得荒唐,“咱们总共见了不到十次面,你连我的底细都不知道。你甚至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不知道我的身份、学历、背景、爱好,你对我一无所知……” 第15节 “这些都不重要,”郝玫打断他的话,“爱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下头传来警车的鸣笛声,郝玫刚才拨打了110,派出所出警的速度飞快。警察开始拉起警戒线,在地上铺上了救生气垫。 周秘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郝玫却多少放心了点儿。 “你转过来,和我说说话,周秘,算我求你!”她语气软下去。话落,她一个不留神,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周秘犹楞了楞,慢慢转过头来,看到郝玫趴在地上,满脸痛苦。 “我的腰扭到了,你过来帮我一下。”周秘拧着眉,没作声,似乎在评估她这句话是真是假。 她趴在地上,艰难地扭动着身体,“好疼,你快点儿过来……”腰确实有点扭到了,但是没她表现的那样严重。 这时,警察拿着大喇叭开始喊话:“楼上的听好了,不要想不开,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你还那么年轻,多想想你的父母,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父母吗……”周秘本来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帮一下郝玫,听到这句话,他眸子中有一丝光亮熄灭了,暗沉沉的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周秘……”郝玫还在后面痛苦的呼唤着他。 周秘的腿轻轻荡了起来,一下一下,贴着建筑物那笔直的外立面,看得人惊心动魄。 他身边散乱地放着几罐啤酒,他扔了一罐啤酒给郝玫,“我没想过要跳楼。”他否认着。 郝玫根本不信他的话,“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就是心里不好受。”他语气平静,可听在郝玫耳中却愈发难过。“陪我喝罐啤酒吧。”周秘拉开易拉罐的盖子。 刚才爬梯子耗尽了手上的力气,郝玫连试几次才打开易拉罐。一口酒含在口中,就像含着黄连一般。“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和我说说,全都倾吐出来,心里就会舒服了。就像上一次,我把我的事也全都告诉你了。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郝玫不遗余力地劝说。 下头警察的大喇叭仍在响个不停,可两个人谁也没听进去。警察开始沿着楼梯上来了。 “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周秘一口一口灌着啤酒,很快就把一个易拉罐喝干。他把一个空着的易拉罐整齐地摆在身边,拿起一个新的。“我十五岁就辍学了,为了生存,要过饭,偷过东西,整天和街上的小痞子们打架……那次我胳膊受伤了,和你男朋友打架,他还是没有占到便宜,就是因为我从小就在实战中长大。”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郝玫无法想象他的童年竟这么悲惨,那时的她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她的狗被父亲送走。而他,却连饭都吃不饱,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无法保障。“你的亲戚们呢,他们没有一个人管你吗?” “我从未找过他们,更不相信他们。”周秘说,他不论对谁,始终都处于一种防御状态,不相信任何人。 “你现在25吧,你就一直一个人,在社会上漂泊了10年?”郝玫觉得应该不是这样,若周秘一直只是一个社会上的小混子,他不可能培养出那样引人的气质。 “也不是,”周秘摇了摇头:“有一次我饿极了,我便偷了一把菜刀,打算去一家面包店……”周秘声音低了去,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正在这时,身后脚步声传来,两个民警顺着梯子爬到天台上来了。 “你们别上来……”周秘恼了。 郝玫猛地扑上来,抱住周秘的腰。刚才周秘在讲述小时候那段经历的时候,神情专注,并且一直没有回头,郝玫趁机悄无声息地爬了过来。 男人肌肉紧致,小腹紧绷,郝玫却根本没心思去感受这些。“回来吧,周秘。你要是真想死,就带着我一起跳下去好了。” 她语气真挚,令人动容。周秘回转头,看到她婆娑的泪眼,像是上次一样,她的眼睛哭花了,但却有种说不出的柔弱和可爱。 “为我做这些,不值得!”周秘轻声说,“我不是一个好人!” “我说值得就值得。”郝玫倔强说,“你不肯上来,咱们就一起从这儿摔下去,赌一赌运气,看能不能落在垫子上。” “我说了,我没想过要跳楼!”周秘还是不承认,“你放手,我就上来。” “我不放!”郝玫愈发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的腰。 这什么情况?刚上来的两个民警在后面都看傻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把他拉上来?”郝玫大喊。 俩民警这才反应过来,走过去硬把周秘拽了上去,周秘不情愿,想挣扎,到底害怕连累郝玫,终于还是任凭两位民警把他拉回天台上。 其中一位民警抹了一把汗:“这位同志,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瞧把你女朋友给吓的,以后可别再这样了。”到了天台上,郝玫还是不肯撒手,仍是死死地抱住周秘的腰,累得周秘跟她一起坐倒在地。 警察的话,他听到了,但却一言不发。郝玫也没有纠正警察的话,来个默认。最后两名警察连拖带拽,硬把周秘押了下去。 周秘并未反抗。 郝玫已经精疲力竭,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又上来一个警察,扶了她下去。郝玫这才感觉脚底板生疼,警察也发现她没有穿鞋,不由愕然。 警察把周秘送回他租住的房子,佟青在里面陪着他。 门口走廊,郝玫虚心接受了派出所副所长的教育,表示一定关心爱护自己的男盆友周秘,不让他再做跳楼这样的傻事,才把警察们礼送走了。 郝玫长舒一口气,周秘真的吓到她了。就在刚才,她才意识到她对这个男人有多在意,哪怕现在她对他还几乎是一无所知。 她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佟青。 “周秘呢?他怎么样了?”她挤开佟青往里面走去。 “还是那样,一句话都不说。”佟青跟在后面,满脸愁容。 郝玫快步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跟周秘隔着一个身位。佟青倒了两杯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两人身旁。 “周秘……”郝玫试探着和他说话。 周秘抬眸看她一眼,淡淡说:“你们都走吧,我没事。”语气平静而又疏离。 终于肯说话了,郝玫松一口气:“我下午没什么事,在这儿陪陪你。”这个时候她哪里敢走? “我也没课……”佟青顺着郝玫的语气说。 周秘不出声了,抱胸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全身充满防御的姿势。谁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郝玫看到周秘压根没碰摆在面前的水杯,想到了什么,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开了一罐,塞进他手里。 郝玫拉了一张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屋里依旧拉着厚厚的窗帘,昏暗的光线下,周秘的样子精致而又脆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昨天也喝酒了,现在还有点不舒服呢~还是如约来更新了哦,求收藏求抚摸~o(* ̄3 ̄)o 第18章 最美的时光(18) 他终于抬手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 郝玫恍若隔世,仿若又活回来了。 屋里有三个人,可一时谁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说,直到佟青的手机铃声响了。 佟青本来不想接电话,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她只能按下了接听键。“喂,是我!”她的声音很轻,好像生怕惊扰了周秘一样:“我有事,真的回不去……” 佟青一边说一边快步走进了卧室,郝玫只是隐约地听见个别几个词,“答辩……教授生气了……” 不一会儿,佟青挂了电话,失魂落魄地走回来。 “怎么了?”郝玫抬眼看着她,“学校有事?” 佟青看了周秘一眼,犹豫着轻声说:“今天下午有一篇论文要答辩,现在已经迟到了,教授好像生气了……”她看着周秘,似乎在向他解释什么。 周秘不知是听到了不肯说话,还是压根就没有听见,坐在那里一口一口灌着啤酒,一言不发。 “你要是有事,就回去忙,这里有我呢。”郝玫说,佟青杵在她和周秘中间,让她觉得很别扭。 佟青犹豫了一下,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想走,可答辩的课程是一门重要的专业课,若是不及格,可能连学位证都拿不到,左思右想,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最终拿起包来,“周秘哥就拜托给你了。”她临走时对着郝玫鞠了一躬。 “你放心吧,有我在出不了事儿。” 送走了佟青,郝玫走回来,周秘坐在沙发上似乎连坐姿都没变过。 郝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他的手中轻轻取回易拉罐。 轻飘飘的,易拉罐里的啤酒早都喝完了。 郝玫心情瞬间轻松了不少。 若某一个人,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妄图自杀,他绝不会有喝啤酒的兴致,这是很基本的一个判断。 “还要吗?”郝玫问他,语气轻松。 依旧是沉默。 郝玫已经习惯了他闷葫芦般的沉默,干脆自作主张地把冰箱里冻着的啤酒全都拿了出来。 不算刚才喝完的两听,一共六听。 一口气把所有的酒全都打开,周秘对郝玫塞过来的酒并不拒绝,不到半个小时,两人把所有的酒全部喝光。 郝玫酒量还可以,但刚才情绪大起大落,早已筋疲力竭,才喝了4听啤酒,她就有些晕乎乎的了。郝玫胆子大了起来:“你是打算一直这么挺尸下去吗?”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话会像原来一样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周秘忽然开口了:“我没事了,你回律所吧。”他眼珠转了转,这样说道。 “终于肯说话了?”郝玫神色一喜。 周秘舒展身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去洗个澡,你走时关上房门。”他语气淡淡的,依旧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疏离。 不以为意地起身,郝玫问他:“你真的没事了?” “我根本就没想过要跳楼,不过是你们庸人自扰,自以为是。”周秘进入卧室,拿了换洗的衣物走进洗手间。 郝玫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周秘回头看着她,皱眉。“我要洗澡!你不会连我洗澡也要看着吧?” 郝玫低低一笑,腆着脸皮说,“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刚才在天台上半真半假向他表白过了,她也豁出去这张老脸了,“万一你在卫生间又做傻事怎么办?” 周秘看着她,那眼神似乎在说:到底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转身,他推着女人的肩膀将她硬请出门去。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里面随即传来哗哗的水声。 郝玫在浴室门口踱步,时不时竖起耳朵听两声,里头正在“美人出浴”,一幅幅香艳的画面在她脑子里翻腾,郝玫心里痒痒的。只可惜这间屋子虽然老旧,浴室门扇却保存完好,连一丝缝隙都没有,郝玫只好打消了某些少儿不宜的龌龊念头。 男人洗澡总是很快,连周秘这样品味精致的男人也不例外。 一刻钟后,周秘就打开了洗手间的大门。 似乎明了了郝玫是个什么操行,衬衫长裤他全都穿在了身上,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过还是有些福利可看,蓝色衬衫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显露出流畅的线条和紧致的肌肉。他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前,皮肤本来就白,在灯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分外诱人。 真想扑上去咬一口呀!郝玫吞了口口水。 他窝回沙发上,随手抄起一本书来看。 那个熟悉的周秘,又回来了。 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虽然不算太低,但是对于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湿的人来说,还是太冷了。 郝玫追了过来:“你不吹头发吗?你会感冒的!” 周秘侧身,背对着她。 郝玫一下抢了他手里的书,扔在一旁,自告奋勇:“吹风在哪里,我帮你吹头发。” 第16节 周秘抬眸,看了她足有半分钟,终于起身进了主卧,找出一个电吹风来,呼呼地吹起了头发。男人留着板寸,看起来十分精神,打理起来也十分容易,不过三五分钟就吹干了。然后他走回客厅,窝到沙发里继续看书。 郝玫跟屁虫似的跟出来,也在沙发上坐了。 还是隔着一个空位。 周秘无动于衷,继续看他的书。郝玫自尊心有些受伤了,再次抢了书在手里,“有那么好看吗?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名著?” 她翻到封面一看,还真是一本专著,美国人约翰.列维斯.齐林所著的《犯罪学及刑法学》,英文原版的。她这个专业的律师,几年前曾经认真读过,满篇都是晦涩的专业术语,阅读体验堪称糟糕。 “你看这个?”她有些吃惊,之前因为房间里光线昏暗,她一直未曾注意,他竟然在读这么专业的书籍。“你能看懂多少?” “给我。”男人伸出手,五指修长,指节根根分明。 郝玫坚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有些无奈:“大概能读懂吧?” “你懂英文?” “略懂。” 以他的个性,能说出这样的两个字,怕是十分精通英文的意思了。 郝玫一时间不能消化这样庞大的信息量:“刚才在天台上,你不是告诉我你十五岁就辍学了吗?”为什么你的英文水平比老娘还要牛b? 周秘“嗤”了一声,“刚才都是骗你的,那么漏洞百出的话你也信,还律师呢?” 郝玫有些惊疑不定,“你刚才真的没有说实话?” “嗯。” “那你告诉我,你的童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心事有人分享,痛苦就会减半。 郝玫懂得一些心理学,若他肯把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说出来,至少他的心理会变得健康许多。也许就不会再有自杀轻生之类的念头。 只是周秘并不能为她所控制。 “你们律师,”周秘把一只手插~进兜里,看向郝玫的目光灼灼,“是不是总有一些窥探别人隐私的本能,什么事情都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只是想关心你。”郝玫换了几个策略,周秘讳莫如深,再不肯同她谈起他的过去。 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快,郝玫一时间还没理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只忍不住关心他。不过他不肯说,她也就不再多问,她有耐心等,等他敞开心扉,到时候她会扒开他身上那一层层的盔甲,不论身心,全都看个一清二楚。想到这里,她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于是干脆起身,“我上次在你们家穿过的睡衣呢,给我找出来,我也要洗澡。”刚才在天台上,她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又不断被风吹干,身上像是穿了一层黏黏糊糊的盐甲,早就难以忍受了。 周秘偏头看了她一眼,终于敌不过她的目光,从衣柜里找出上次给她穿过的那套睡衣睡裤。叠得整整齐齐的,上头还有洗衣液的淡淡香味,应该是上次她穿完之后周秘又给洗干净了。 郝玫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她哼着歌,抱着衣服走进洗手间。 哗哗的水声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歌声,曲不成调,但却异常动人。 周秘想起几天前,也是在这个房间里,她痛哭流涕,眼妆花了,当时的她是那么柔弱,可才短短的功夫,她又变回了那个元气满满的律师,像是一切困难都不在话下。 有些人,即便生活一遍又一遍地愚弄她,她仍能在每次摔倒之后,坚强地爬起来,并且对着生活说一声:草! 周秘窝在沙发里,手里的书一页一页翻过去,可书里面写了什么内容,他完全不知道。她洗澡时哼哼的声音,像是魔音灌耳,不断在他脑海中单曲循环。 这个候他惊讶地发现,他已经从那种可怕的抑郁中走了出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竟一时想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郝玫从开门从浴室中出来。周秘有点儿不敢看她,低着头假装看书。郝玫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走进主卧,在床头坐下用电吹风吹头发。 在嗡嗡的蜂鸣声中,周秘生出了一股错觉。似乎这一刻,他找到了一直苦苦追寻的内心的安宁。 十年前,她给过他同样的感觉。 “周秘,你过来。”郝玫吹干头发,将电吹风收起,坐在床上喊他。周秘拿着书慢慢走进来,“什么事?”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变得那么听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坐下。”郝玫拍了拍床沿,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周秘犹豫了几秒,到底依言坐下。 两个人挨得近,她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沐浴后淡淡的幽香。下意识地,周秘微微屏住呼吸。 郝玫不知从哪找来一根头绳,先在自己的手腕上绕了一圈,接着抓过周秘的手,又在他的手腕上也绕一圈。 周秘蹙眉:“干什么?” 郝玫弯了弯唇角:“我困死了,睡一会儿,你在这里陪我。”说是叫他陪她,实际上是担心他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周秘先是一愣,片刻后闷声回她:“凭什么?” 郝玫拍了拍他的手,像是哄孩子似的,“乖哦!”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最美的时光(19) 郝玫在床上躺好,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这一天身心俱疲,真把她给累坏了。 其实那一根头绳,束缚都算不上,轻轻一挣就开了。周秘低头看着熟睡的郝玫,眉眼温和,胸部微微起伏,那样美丽诱人又宁静可爱,怎么也不忍心打扰。 睡了大概有半个小时,郝玫醒了过来,看到周秘真就在一旁陪着他没有走开,心里既欣慰又喜悦,他正襟危坐在床头,脊背紧靠床头,呼吸均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的手,安静搭放在床上,与自己的手并排。 郝玫伸指头戳了戳他的腰,“周秘,醒醒!” 周秘应声张开眼睛,像是小动物一样,目光里有片刻的失神和茫然,落在郝玫眼里,只觉非常可爱。 郝玫说:“你那样不难受吗?到床上来睡吧。”她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地方。 周秘看了她一眼,露出防御姿态,“我还是去储物间。” 郝玫的心微微往下一沉,“储物间有什么好的,就在这儿!”她抓住周秘的一片衣角,死活不肯撒手,心里隐隐有种痛惜。 她想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他垂下眸子看她,她寸步不让地回望。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又像是在较劲一样。她目光温和,像是抚慰。 周秘偏头,终于让步,“我不睡了。” 郝玫坐起来,伸手给他脱鞋,“不睡也要陪我躺一会儿。”趁热打铁,这个毛病能掰回来最好。 周秘脚缩了缩,没躲过。 郝玫帮他脱了鞋,硬把他拉上床。 周秘一开始很抗拒,郝玫威胁说:“再反抗,信不信我脱你的裤子?”手直接搭在他的皮带扣上,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摩挲他的腹肌。 “别闹!”周秘挥开她的手,最终在她身边躺下。 郝玫也躺好,两人胳膊碰着胳膊,呼吸可闻,气氛旖旎而又温暖。 郝玫:“为什么要睡储物间?”这样的氛围下,她觉得可以问一些深层次的问题了。 周秘望着天花板,沉默。 郝玫耐心等待着。 片刻后,周秘缓缓吐出一句:“因为那儿……安全。” 郝玫心一痛,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其实只要你的内心安宁平定,哪里都是安全的。” 周秘没接话。 内心安宁宁定,人活在世上,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郝玫握住周秘的手,一直没有再撒开。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再次醒来,她只觉神清气爽,似乎给她一个景阳冈,她都能打死老虎了。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转头,周秘正在看她。 目光一对,周秘偏过头去。他和她两只手仍缠绕在一起。 郝玫嘴角噙着笑,问他:“睡着了吗?” 周秘嗯了一声。 “真的?”郝玫探究起身,看着他的眼睛,“你没撒谎?” 她穿着周秘的睡衣,松松垮垮,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因为没有内衣可换,所以里头完全就是真空。 这个角度,周秘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道深不见底的事业线。 风光旖旎,叫人沉醉。 郝玫注意到男人的异样,目光一瞄,嫣然笑了:“好看吗?” 那一笑,满室生光。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周秘十分诚实地回了一句“好看。” “想不想看更多?” 周秘一副冷漠脸,却不由自主点头。 郝玫慢慢把睡衣往下拉,直到胸前的峰峦胜景完全暴露在男人的眼前。 周秘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脸去,身体里的欲望如奔腾的兽一般在疯狂叫嚣。郝玫凑近他,贴着上男人后背,圈住他的腰。隔着衣料周秘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饱满滑腻,他呼吸急促起来,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别这样!”男人声音低哑。 “别怎么样?”郝玫的手顺着衣领伸进去,抚摸着男人的坚实紧致的胸肌,激动得浑身战栗。这样大胆主动撩一个男人,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脑子晕乎乎的,一开始或许还只是想调戏一下周秘,渐渐地连她自己也有些不受控制地意乱情迷。她用力转过周秘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客厅的空调透过一丝凉气,挤在一米二的单人床上,两个人的身体却越来越热。周秘像完全不能思考一般,顺势转过身,郝玫挂在他的脖子上,脸紧紧贴着他的,周秘看见她眼里的一丝迷醉,再也控住不住,翻身将她压在下面。他一手撑在床上,一手不小心按在女人的胸前。 大,且柔软,那种感觉,一下子他全身的血液全都涌向了一个地方。 郝玫哼唧了一声,主动覆上男人的唇。男人满脸潮红动情的样子,太可爱了,跟她肖想中的一模一样。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先是有些粗暴地用力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口。而后,舌尖轻卷,掠过唇瓣,顶开牙关,四处攻城略地。 周秘头皮发炸,他从未经历过这些。可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无师自通。开始的青涩过后,他与她唇舌交缠,手指触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激起她的一阵细栗。 郝玫动情地搂紧他,感觉下面已经湿了,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渴望?那真是一种无比美妙的滋味。 昏暗的房间内,情。潮涌动,两人激吻了半天,男人却没有下一步动作,郝玫其实不太习惯在这种事情上主动,于是在他的耳边吹着气说,“脱我衣服啊,笨蛋!” 周秘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伸手向下,去拽她裤子,看上去一脸淡定,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第17节 郝眉正要帮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男人蓦地停了动作,闷闷说:“接电话!” “别管他!”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天塌下来,也要先做完再说。郝玫抬手按灭,搂住男人的脖子刚要亲上去,电话又响。 郝玫又关,不到一分钟,又响。 “接吧,响3遍了,一定有急事找你!” 郝玫气得骂了一句粗话,起身接电话。是个委托人打过来,一中年妇女,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郝玫坐在床上,裸着上身,一边讲电话,手还不老实地在男人硬实的肌肉上摸来摸去。 周秘被她摸得全身冒火,挥开她手,把扣子一颗一颗全都系上。被她那火辣辣的目光看着,他也有些吃不消。 郝眉的手一直不老实,后来男人干脆去了洗手间。郝玫打完电话,听见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有些诧异,“砰砰砰”敲门,“洗什么澡啊?” 周秘闷闷地回:“很快就好。” 郝玫暗地里一乐,知道他想降降火,就回到床上坐着等他,回味着刚才的欢悦。 周秘可能是害羞了,洗澡的速度慢得出奇,郝玫等着和他那啥,等了一会儿,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郝玫套了一件衣服,走进厨房里。 周秘简单洗了澡,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出来,听到厨房里传来地动山摇的响声。 他赶忙进了厨房,看到郝玫正在下面,不由撇撇嘴,大小姐似乎就只会做面条这一种食物。他走上前,咳嗽了一声:“我来吧。” 郝玫也知道自己手艺不精,自动自觉地让在一旁,看见他熟练地煎蛋,下面条。他眉峰微锁,和刚才在床上一样,总是那么专注。 很快面就煮好了。周秘不但在面条了加了煎蛋,还有几片火腿和生菜。郝玫用两个大碗盛了,端到餐厅。 简简单单的面条,意外美味。她不得不佩服周大厨的功力。 郝眉想起上次周秘胳膊受伤,她也是在厨房下面条,那时候周秘对她说:“等有机会,你尝尝我做的菜。” “你做饭怎么这么好吃?”她抬头看着男人的脸,目光里满是欣赏。 周秘吃着面条,动作优雅:“很小我就开始自己做饭,慢慢地也就摸索出了一些门道……”看到郝玫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他又闭上了嘴。 “怎么不说了?”郝玫不满。虽然两个人只差一步,就把该做的事情全做了。可眼前周秘,就像是一团迷雾,抑或是一个解不开的谜题,关于他一切的信息,她几乎全都一无所知。 周秘薄唇紧抿,不作声。 用筷子戳了戳他的手腕,“咱们已经这样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些事情了。”她有些不满。 周秘闷着头,沉默了片刻,说:“有些事,我实在不愿回想。” 郝玫心头微微一颤。 她的确有些操之过急了。 黑眸一转,她脸上重又挂上了笑容,“你是有多喜欢我,刚才那么。硬”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咳!”这话太污,周秘承受不住,脸不由自主红了。 他用筷子卷着面条,“快点吃吧!” 郝玫眉开眼笑,“乖啊!”她隔着桌子伸手摸了摸周秘的脑袋,“姐姐赏你吃块鸡蛋。等会可是很费力气的,别掉链子。” 她把自己吃了一半的荷包蛋夹到周秘的碗里。 周秘用筷子夹了想要还给她,郝玫道:“不许还我,必须吃了。你是嫌弃我还是怎样?” 周秘无奈,筷子一转,把荷包蛋塞进口中。 郝玫满意了。 吃完饭,周秘收拾碗筷,去厨房刷碗。郝玫站在一旁指挥。 与其说指挥,倒不如说添乱。 周秘发现自打两人有过亲密接触后,郝玫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起他来。从厨房出来,郝玫把自己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了。 高跟鞋之前用来砸人了,估计早都找不到了。她有些发愁,衣服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干。这要何时才能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船戏说来就来,泥萌怕不怕~小天使们,这章都按个爪吧,不然本田会觉得文文没有希望了~嘤嘤嘤(??w??) 第20章 最美的时光(20) 周秘发现她不怀好意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身上。干脆把身子转过去了。 郝玫弯弯嘴角,“帮姐一个忙呗。” 周秘手里的书翻过一页,肩膀沉了沉,一说这话,肯定没好事儿。 “去给我买几身衣服,我没有衣服穿了。”郝玫把一缕头发绕在指尖玩耍,很随意地说。 周秘闷声说:“我从来不逛商场,衣服都是在网上买的。”他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总是一个人把自己密闭起来。 郝玫其实知道这一点,才更要鼓励他出门。 从后面搂着他的腰,撒娇,“你就为我破例一次吗,算我求你了。难道你要我穿成这样出门吗” 胸前的柔软紧紧压在男人背上,周秘登时感到自己血压急剧攀高。 周秘回头瞥她一眼,“好吧。”更多地是为了摆脱这样的窘境,忙不迭答应下来。 “噢耶!”郝玫兴奋握拳,“你现在出门,一会儿我把购物清单发你微信上。我在家里等你哦,快去快回。”郝玫推他到门口,看着周秘出门。 周秘走前,她很体贴地把自己的信用卡塞到他手里,她怕他没钱。男人听话出门,她飞快跑到主卧南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刚好看到男人高大隽秀的背影走出门洞,连走路的姿势都那样帅气。 有零星的小雨洒落,整个世界一片清爽。 周秘迷迷糊糊取了车,开出小区。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风温柔拂过面颊,带着甜丝丝的香气。 就像是她身上的味道。 周秘整个人始终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弄不清楚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自己像是一直被她牵着鼻子在走。只是这一切,并不讨厌。 心脏霍霍跃动,好久,或者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那样的激动人心,未来也像是充满了希望,男人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 一踩油门,周秘向着附近最大的一座商场疾驰而去。 爱情可以治愈一切伤痛,这话似乎是对的。 放在前挡板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抄起来一看,她已经把购物清单发过来了。周秘向下拉了拉,看着那长长的拖动条,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丝苦笑。 里面居然还有内衣内裤之类的,还真是她的风格。 不一会儿郝玫发了一条语音过来,报了几个知名的服装品牌,说:“衣服就买这几个牌子的,别的牌子我不穿哦,尺码都发给你了,实在不成,就问服务员吧。” 周秘偏头,想了想,问:“那,要买什么样式的?” 郝玫很快回复,“我相信你的眼光,你买什么,我就穿什么。情趣的,sm的,随你喜欢哦……”后头跟着一串肆无忌惮的笑声。 周秘被撩得心脏急跳,虽然她不在身边,可他还是禁不住脸红了。 下午四点多。商场四楼灯火辉煌,人迹却是寥寥。这里专营各种名牌女装,虽然统计局每年都会提供一个可喜的人均收入增长速率,但几千上万一件的衣服,还是将90%以上的人隔绝在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广大商场里的货品已渐渐让工薪阶层高攀不起。阶级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划分开来。 营业员们慵懒地站在那里,或打瞌睡或玩手机。 偶尔有人来看衣服,也不报以足够的热情,她们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什么人是真心要买,什么人只是看看,他们一眼便看得出来。 周秘迈着迟疑的步子,谨慎地走进商场,吸引了不少营业员的目光,永远整洁、清爽、一丝不苟的打扮,加上堪比明星小鲜肉的颜值,即便不买衣服,小姑娘们也愿意为他付出一些精力。 走过几家铺面,营业员无不热情地招呼:“帅哥,进来看看吧,今年夏天的新款……” 周秘礼貌地点头致意,却并不停留,直到他来到某品牌铺面,这才走了进去。 营业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有六七分姿色,笑靥如花迎上来:“先生,是来给女朋友买衣服的吧?” 刚才打眼一瞧,觉得是来了个男神级别的帅哥,近距离再看,简直帅炸了有木有?营业员暗暗捂了捂自己的小心脏,那里如擂鼓般跳个不停。 女朋友吗?算是吗? 他迟疑点头。 营业员觉得有生意上门了,有些兴奋,恭维道:“现在像您这样对女朋友这么好,这么贴心的男人不多见了。” 周秘听得耳根有些发烫。 营业员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自家的服装,给他推荐了好几款,周秘根本没听进去。他一眼相中了一件白色v领无袖礼服裙,郝玫喜欢穿职业套装,周秘很少见她穿这样有女人味的衣服,更何况,白色代表着纯洁呢。 虽然自打认识开始,一步一步,都是郝玫主动,甚至不惜勾引。 但,在他眼里,她还是那样纯洁。 这件衣服,她穿着一定很好看。 “就这件!”周秘伸手指了指。 “先生,您眼光可真好。”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您女朋友穿了一定好看。” “您女朋友穿多大号的?” “m号。”周秘不用看清单,早就记住了郝玫的号码。 “记得好清楚呀,”营业员包着衣服,打趣道:“您女朋友可真幸福。” 周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交了款去下一家,又买了一件雪纺衫搭了一条黑色a字裙。 他目标明确,又给郝玫买了一套正装,一双皮鞋,一双凉鞋。 差不多了。 想到她内里不穿内衣,总归不妥当,周秘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内衣区。 女营业员笑盈盈地迎上来,“先生……” 不待她多说什么,周秘抢着说:“我自己看就好了。” 营业员似乎笑容更盛,退开到一旁,周秘脸上发烧,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大写的尴尬。 大品牌的内衣琳琅满目,什么样式的都有,不乏各式情趣款的,周秘目光掠过一款款小的不能再小的布料,其中一件文胸,款式和郝玫曾经穿过的一模一样,半透明的,什么也遮不住。 她穿这件,应该很……性感吧。 第18节 周秘觉得鼻子有些热,垂眸。 有些心动,但还是匆匆拿了几件最经典最保守的文胸和一打同样经典保守的内裤,尴尬地跑去结账。 收银员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叫他芒刺在背。 这些女人,为什么一个一个全都这样? 总算买齐了,周秘提着大包小包坐上车子,看了看表,一个小时了。 竟然这样快就过去了,没有丝毫烦躁、不耐。 这种感觉就是幸福吗? 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周秘弯了弯唇角,按下接听键。 “喂!” 那头传来郝玫松一口气的声音:“买完了吗?怎么不回我微信?” 周秘发动了汽车,“刚在商场里,没听到微信的声音。” “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以后再敢不回我短信,看我怎么收拾你。”郝玫咬牙瞪眼故作凶狠的样子在眼前浮现,男人唇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呿!” 郝玫:“快回来吧。” “往回开了。” “那你拍张照片发过来。” “干嘛?” “想你了呗,笨蛋。”笑吟吟的声音,隔着十几公里同样感染到了周秘。 “好。”男人出乎意料地痛快。 “乖,那你小心开车。”电话那头传来“波”一声亲吻,然后掐断。 这才分开一个小时啊。 随手拍了一张自拍发过去。 郝玫很快回复:好帅哦!后面跟着一个星星眼的表情。 周秘摇摇头。雨下得大了些,天色彻底暗下去,挡风玻璃上,映出男人带笑的脸。 车子开进小区,郝玫正举着把伞在门口等他。她穿着他的衬衫,牛仔裤挽起老高,显得松松垮垮。周秘赶忙停好了车子,拎着战利品下车,“你怎么下来了?” “我怕你淋湿呀!”女人眉眼间全身笑意,透出淡淡的关怀,周秘心里一暖,口中却说:“雨又不大,小区这么小,折腾什么呢?” 郝玫翻白眼,“我喜欢。”把伞塞给周秘,“看看你给我买了什么好东西?”她兴奋地像个孩子,打算拆开包装来看。 周秘赶忙伸手阻止,“上去看吧。” 郝玫看了看她,抿唇一笑,“好吧。”又把包装塞到周秘手里让他拿着。两个人拥挤在一把伞下面,周秘迟疑着,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郝玫瞥他一眼,扳开他手臂,环在自己腰上。“男人,大方点儿!” 入手柔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女人的肌理,周秘心下一跳,强自稳住。郝玫看他一眼,唇角微弯。 上楼,女人迫不及待拿出衣服来看。 “哇,这个好看。” “这个是今年的新款诶~” 一声声惊叹响起,自家的屋子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周秘的眉目间越发变得温和。 “还满意吗?”男人推了推眼镜。 “嗯,我穿上试试。”郝玫道,也没拿周秘当外人,直接就开始脱衣服。 周秘知道她都是真空上阵的,哪受得这个,急忙跑到客厅里去,埋怨道:“你就不能先知会一声再脱衣服?” 郝玫在屋里笑得差点岔气,“你的脸皮怎么就那么嫩呢?” 郝玫在里面捯饬了一会儿,穿着那件白色v领的礼服裙子出来了,踩着周秘刚买回来的凉鞋,在地上转了一圈。 “怎么样?” 她的五官本就精致,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显柔和,被白裙一衬,更多了几分“仙”气儿,和他想象中一样纯洁。 “好看。”他发自内心地说。 郝玫笑得甜蜜,觉得他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她不厌其烦一件一件试给他看,他也全都做了正面的评价。 郝玫最后换上白裙子,看了看表:“七点多了啊。” 周秘“嗯”了一声。 “我该回去了。” 周秘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舍,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我送送你。” 伸手去拿放在鞋柜上面的包和钥匙,郝玫恨得牙根痒痒:“你就不想挽留我一下子?”她把包往周秘手里一扔,“今天我留在这儿,不走了。” 周秘又把她的包放下,听出了她话里的暗示,脸微烫,“也成。” 郝玫走过去勒住他的脖子,“你心里也是高兴的是,对不对?”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眼角眉梢晕染了一层薄薄的笑意。 郝玫走回来,窝在沙发上,很随意打开电视看起来,周秘在她身边坐下,就是有点远。郝玫拿眼瞪他,他挪了挪屁股,离得更远了。 两个人眼睛看着电视,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外面雨生淅淅沥沥,屋子里温暖而又安详,郝玫觉得心里有团火,慢慢越燃越旺。 周秘偏头瞥她一眼,“要不我去做饭?” “不饿,”郝玫玩儿着手指甲,抬头瞄他一眼,眼中闪过一道光,“要不吃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下章开车,泥萌继续顶本田噻~ 别的不多说,这章预先发点红包,以后天天也都有红包雨,大家都可以无鸭梨地支持正版咯~ 专栏里有待开新文,喜欢的戳个收藏哦,也欢迎收藏专栏调戏作者~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21章 最美的时光(21) 夜深了。 窗外,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 柳条树枝在风雨中摇曳。屋里, 灯光温暖, 静谧而又安详。 郝玫去洗漱, 然后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刷微博。周秘刷完牙, 听见郝玫在屋里叫他。走进主卧,看到女人已躺在床上, 被子盖到胸口往上,胳膊露在外面,两段雪藕似的。她像是喝醉了酒,脸色绯红,舔唇,勾勾手指:“上来!” 周秘想起下午的亲昵,耳根发烫, 单是瞧见她魅惑的样子,就起了反应。 他有些后悔不该进来,转身就跑, 有些狼狈。 “你给我回来——”女人追下床,光脚扑上来,抱着他的腰,“我有那么可怕吗?你躲什么?”她死死抱住男人的腰, 胸紧紧压在他的背上, 丰腻腻的一团, 男人的呼吸立刻乱起来。 “别这样……”周秘脸烫得厉害, 心脏砰砰砰差点跳出胸腔。 郝玫在他的耳边吹着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禽兽不如?”周秘想起那个禽兽不如的经典笑话,唯有苦笑。 “你不喜欢我吗?” 周秘不不作声。 郝玫手往下探,碰了碰他的要害,周秘不由自主打战。郝玫轻笑,“就算你不回答,身体还是诚实的。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是第一次?” 静默一瞬,周秘终于说话,“我配不上你,我怕拖累你。” “我喜欢你,也想要和你做,这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好人……”男人语气中充满了伤感。 这话不知怎么有点戳她泪点了,郝玫本是一门心思欲。念焚身,听了这话,不由心里软得不行。她能明白,男人之所以抑郁,之所以遗世孤立,都是因为他的身世,他的经历。 她扳着男人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声音罕见的轻柔:“有我呢,我会好好疼你,真的!”从今以后,她会加倍对他好,把他受过的那些苦加倍偿还回来。踮起脚尖去吻男人的唇,打算给他一个温柔的慰藉。可周秘太高了,她没穿高跟鞋,再怎么踮脚,也只能够到男人的下巴。 笨拙的样子,男人不厚道笑起来。郝玫生气地在他下巴上啃一口。 周秘终于伸手环抱着女人纤软的腰肢,倾身,男人微冷的唇覆盖了她的,一开始轻盈似水,像在试探,辗转间全是温柔。郝玫心里的小火苗一下就被点燃了,她用力吮着男人唇角,舌头撬开,长驱直入。毕竟是有过一次经验了,男人的回应比她预想中来得激烈,唇舌交缠,胳膊也渐渐用力,越搂越紧,似要将女人的身体整个揉进体内似的。 不过吻片刻,郝玫便气喘吁吁,透不过气来。正想叫他歇歇,男人忽地拦腰把她抱了,走向床榻。他一抬手关了灯,小区灯火透过纱帘隐约可见,这样的光线气氛正好。 将她放到那张不算宽阔的床上,周秘一只手仍环住她的腰,一只手插在她头发里,托着她的脑袋,俯身下去再一个深吻。 郝玫从前一直觉得男人温顺可欺,真正上了床,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别看他高高瘦瘦,力气却大得惊人,到底是个男人,一只手就能轻易地摆布她。 郝玫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又黑又亮的眸子里带着水光,平生第一次渴望做那件事,有些焦急地在男人的耳边喊道:“快点儿,宝贝——”边说,边解他衣服,干净的白色衬衫被她扔到地上,露出男人的上半身,背肌流畅,脊柱线深凹,她爱不释手抚摸着,口中喃喃。 周秘有些粗鲁地直接扯掉了她的睡裤,甚至来不及脱她上衣,就急着进入。郝玫惊呼一声:“小处男,慢点儿!” 他湿热的唇覆盖住她的,横冲直撞进来,肆无忌惮索取,这个吻,充满了情。欲。 郝玫感受到他的战栗,自己也莫名地全身打战,似乎连灵魂都跟着战栗起来。他抱着她,呼吸急促,横冲直撞,却一时不得其法。男人的身子压下来,郝玫有点透不过气。 “慢,慢……你轻点儿……”男人眉头紧皱,脸色潮红,有些羞,又有些恼。落在郝玫眼里,好笑又可爱。 看得出来,他真不懂这些。 这种事情,其实郝玫也不喜欢主动,不过现在,正是她假装老司机的最佳时机,她探手往下,扶住,帮他摆正位置,“……就这样……慢慢的,嗷……” 男人已经披荆斩棘一气而入。 郝玫疼得微微蹙眉,抓住他手:“就这样,别再动了,疼!”刚才就感觉到他天赋异禀,有异常人,果然。 郝玫深深吸气,周秘也停止了躁动,细细碎碎地吻落在她的脸上,见她难受,他有些不忍,“对不起!” “道歉什么,傻瓜!”手在他背上硬实的肌肉和深凹的脊柱线一遍又一遍临摹着。“慢慢来,你会知道,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愉快的运动。” 窗外,雨终于停了,风扬起树枝树叶,哗哗作响。 房间内春。潮涌动,在这件事上,男人总是无师自通。一开始的茫然焦躁过后,周秘很快便掌控了节奏,郝玫这个导师,尚未来得及教导几句,就迎来一阵狂风暴雨,话尚未出口,就已变成细碎的呻。吟。 周秘外表绅士斯文,戴着金丝眼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学者,身体里却像住着一只猛兽,那样强劲快速的律动让郝玫几欲崩溃,那种巅峰般的极致体验,从所未有。 毕竟是第一次,难以持久。很快,便风平浪静。 男人仍紧紧抱住她,不肯撒手,呼吸渐趋稳定,黑沉沉的眸子里有着从所未有的温柔。 第19节 除此,还有一丝窘迫。他躲着郝玫的目光,不敢看她。 到底,持续的时间有点儿短,和想象中的落差不小。 天下间,但凡是个男人,就没有不在意这种事儿的。 郝玫回身,吻雨点一样落在男人身上,甚至调皮地啄了啄他胸前的凸起。 他身子往后缩了缩,闷闷说:“别闹!” 郝玫诧异,抬头,见他眉宇间皱成个一大大的m型,奇怪地问:“刚才,不舒服?” “不是!”男人摇头,否认。有生以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欢愉。 “那你怎么了?” “没事儿,别问了。”男人转过身去,羞于启齿。 郝玫想起他刚才盯着手表看了好久,明白过来。“噗”地笑了起来。故意逗他,“觉得自己不行,心里羞愧?”下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轻轻厮磨。 “不是……”她那里太紧,第一次本来就不适应。加上她如妖精般魅惑,尤其是最后叫的那几声太诱人,没两下他便忍不住。男人试图辩驳,但这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哈哈,”郝玫被他那傻样逗得不行,“你别担心,我不介意的。”她摸着他黑黑发茬说,“其实这种事呢,不在时间长短,关键还是要看质量。你虽然时间不长,但质量蛮高的,我很舒服。真的!” 男人情绪还是不高。郝玫故意逗他,“要不,下次再来的时候,我给你买片蓝色小药片?” 周秘转过脑袋瞪她,闷声道:“不要!” “哈哈哈!”郝玫终于熬不住,放声大笑。 笑声未落,男人忽然转过身,搂她入怀,再次封住她的嘴唇。他的舌头撬开她的牙齿,横冲直撞,直奔主题。郝玫被这个侵略性的吻亲得有些发懵,愕然发现腿间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她惊呼一声:“你怎么又……”硬字还没说出口,男人一手托着她的腰,再次进来了。 到底年轻,血气方刚,恢复力惊人。 郝玫再怎么自诩为老司机,男人还是轻而易举地取得了主动权,完全控制了节奏。如果说,男人第一次还是小兽,那么这一次,就完完全全进化成了野兽。郝玫想要调侃他几句都做不到,口中全是细碎的呜咽声。 这一次持续的时间,远比上次要长得多。最后,郝玫实在受不住,忍不住断断续续求他,“不要了……” 男人眉宇间噙着淡淡的笑,“不是要给我吃片蓝色小药片吗?”信心重拾,意气风发。 “不需要,你完全不需要!”现在都这般生猛,要是再吃了蓝色小药片,想弄死她怎么的? 他这才激烈律动了几十下,收工。 郝玫全身瘫软,极度欢愉之后,整个人化作一滩春水,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她慵懒说道:“刚才那么疯干什么?跟你说了我不计较你做多久的。” 周秘也恢复了理智,屋里开着空调,可他鼻尖上还是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用手背擦了擦,说:“可我介意!”在郝玫面前,他绝不能丢这个脸。 郝玫瞪了他一眼,咯咯笑了出来。“你厉害,我这儿认证通过了,总行了吧。”刚才周秘用力过猛,紧握她的腰肢,皮肤上都留下了指痕。 出了一身汗,她下了床,踩上拖鞋去卫生间冲澡。 十分钟后回来,看见男人居然睡着了。 也只有这样极度的欢愉,才能让他内心得到暂时的宁静,这样睡一会儿。而即便如此,他的眉头依然是紧锁的。 郝玫拉上窗帘,轻轻帮他盖上毯子,伸手沿着他的眉峰,轻轻描摹,内心无比柔软,无比同情。若他是一间黑暗的屋子,她愿成为照亮房间的那一束光。 第22章 最美的时光(22) 周秘睡着了,郝玫关了手机, 在卧室里陪他。刚才那一番狂风暴雨, 她也累得够呛,躺在他身边,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气息,很快也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 感到身边的的男人醒来,受惊似的猛地坐起。 郝玫也跟着张开眼,揉揉眼睛,看见薄薄的毛毯沿着男人紧致的皮肤滑下来, 露出紧致的肌理和硬实的肌肉。 郝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下。 ……难怪刚开始那么疼。 周秘脸一红,赶忙把毯子拉上去, 遮住了那处。 郝玫扯了扯嘴角,太累了, 都没力气笑了。 周秘脸上火辣辣的, 想要表现得自然豁达一点儿, 可完全不能。 太可爱了! 郝玫忍不住扑上去在他脸上咬一口,“秘秘你真是太可爱了。” 周秘眉头微蹙,反驳:“别叫我秘秘!” 郝玫乐悠悠地看着他:“那我叫你什么?”她从他的肩膀上慢慢滑下来, 脑袋枕着他的双腿。 哪个都不好。周秘神色有点不自然, “还是叫我的名字吧。”退而求其次。“而且, 这不是重点。”他刚睡得好好的, 梦中想起一件事来, 强迫自己醒过来。 “什么是重点?”郝玫顺着男人大腿流畅的线条伸手过去, 握住男人紧实的屁屁,刚才做完,他什么都没顾得上穿就睡着了,便宜了郝玫,那手感,简直绝了。 周秘探手抓住她的手腕,“别闹!说正事呢。” “说!”郝玫抬头扫他一眼。 “刚才,咱俩那个的时候,我好像没有……”他期期艾艾的,说不出口。 “你说你没带套?” 黑暗中,周秘脸红红的,轻点一下头。 郝玫无所谓地说:“没事儿,我明天去买点药吃。” “可是,那种药吃了伤身体。”男人口气有些焦急。“都怪我!”去商场给她买衣服的时候,该买一盒套回来的,明明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么快就知道关心我的身体了?”郝玫慢慢坐直了身体,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记,“要不就不吃药了,要是怀孕了,咱们就扯证结婚。”从前,她和邵义处了六年,邵义求婚,她还有些不情不愿。可是换作周秘,才几个星期,她就想嫁给他,态度坚定,义无反顾。 “结婚?”周秘一下愣了,在遇见郝玫之前,他从没想过结婚这回事。 “怎么,不敢?”郝玫挑眉看着他。 “不是!”周秘摇手,“我就是怕,怕我配不上你。” “我说配得上,你就配得上。” 周秘闭了闭眼,似在酝酿情绪,再张开,已经目光坚定,“郝律师,打今天起,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用我的生命起誓。” “我不要你的命。”郝玫扭身,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跳嚯嚯,“我只要你好好的。”一顿,不满地说:“还叫我郝律师?” 男人下巴抵在她头顶,“那……小玫!”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竟叫郝玫感动了一下。口中却说,“我比你大呢,叫声姐姐来听听。” “不叫!”周秘把她拦腰抱起,放在枕头上,“我去洗澡,你歇一会儿。” 话落,动作轻盈地下地,趿了拖鞋去拿睡衣睡裤。郝玫也跟着下床,跟着男人进了洗手间。周秘刚开了灯,就见郝玫目光毫不客气地往要害盯,大为窘迫,赶忙用手臂遮挡,“你怎么也来了?” “我要跟你一起洗澡。”郝玫腆着脸说。 “姑奶奶,你别闹了!”周秘尴尬得快哭了,硬把郝玫推出卫生间。 洗完澡回到床上,郝玫已经乖乖躺在床上等他了。她蹭过来,抱住他一只胳膊。香玉满怀,周秘习惯了储物间,这下更睡不着了。 郝玫也睡不着。周秘还是有些害羞,一直背对着她,而且穿着睡衣睡裤,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一点福利都不给。 “诶,”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周秘:“你是不是第一次这样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 周秘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一股窃喜在她心底慢慢升起,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了。胸前的一团柔软就这么毫不吝啬地压在他的胳膊上,在这寂静的夜里,周秘的感官被无限地放大,做了两次,可他还是全身紧绷,呼吸急促。 郝玫还在他的臂弯里拱来拱去,想要找一个舒服的位置放她那颗不大的小脑袋。周秘终于忍不住说:“我给你买内衣的。”为什么不穿? “你还好意思说,那么老土的样式,你要我怎么穿?更何况,内衣买回来不洗洗,怎么上身呢?” “……那你还叫我买?”周秘简直没脾气了。 “人家只是一时疏忽了嘛。”郝玫笑嘻嘻地。 一时疏忽?打死他也不信啊。 “生气了?”郝玫又用胳膊肘碰碰他。 “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后背对着我?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黑灯瞎火的,也不知她要怎么看。 周秘只好转身过来,两人贴的那样近,呼吸可闻,甚至她每一次眨眼,长长的睫毛都能扫过他的脸颊。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美好。 黑暗里,她的呼吸轻轻浅浅的,一下一下撩拨着他那敏感的神经。一种奇妙的东西在空气中缓缓流淌,郝玫忽然轻声说了一句:“吻我。” 周秘如奉玉旨伦音,潮湿的嘴唇带着些急切地吻了上去。 唇舌交缠,激情四溢,房间里再次弥漫起荷尔蒙的味道。 周秘很快到了引箭待发的境地,这个节骨眼上,郝玫忽然推开他,“太晚了,好困!快睡吧。” shit! 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 夜阑人静,北风乍起。一群夜鸦不知被什么声音惊起,扑棱棱飞向夜色深处,哀鸣凄厉刺耳。 阴云密布,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间低矮的平房,残破不堪,窗户上的玻璃多处破碎,仅以白色工程塑料布遮掩,在寒风中簌簌作响。 “砰!”“砰!”屋舍中隐约闷响,一声接一声。 一个十四五岁年纪,长相清俊的少年躲在衣柜里,全身瑟瑟发抖。他双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一道闪电撕破天际,将屋子照得一片雪亮,也将屋舍中的骇然场景呈现在少年的眼前。 房间凌乱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一名中年男子半跪在地,另一名年轻男子,一手凶狠扼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操着块粗砺的砖头,一下一下重重砸在他的头上,鲜血在中年男子身下,形成一片血泊。 墙壁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血液,混合着脑浆,红红白白,有种诡谲的艳丽。 砰! 又是一声闷响,中年男人仆倒在血泊中,双腿还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 “爸!”少年再忍不住凄叫出声。待他反应过来,一切已来不及。凶徒转身,随声向着衣柜走来,“啪”地拉开柜门。 少年瞪大眼睛想要认清凶徒的样貌,可无论他怎样努力,却始终看不见凶徒的脸。只看见一块沾染着父亲血迹和脑浆的砖头兜头砸下,在少年的眼中越变越大…… 第20节 ——啊! 周秘猛地自床上弹起,浑身发抖,衣服已被冷汗浸透。 同样一个噩梦。 十年来,凶手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可他却始终看不清凶手的脸。半晌,周秘缓过劲儿来,从茶几上摸到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香烟,点燃。路灯透过纱帘洒落在地,映出周秘那张阴沉冷峻的脸。 看看表,即便有郝玫的温暖,周秘在床上也只睡了三个小时。灵魂被浓浓的不安感觉侵蚀着,他无法入睡,又怕吵醒了郝玫,只好拿了烟到客厅抽。 平时他不抽烟也不喝酒,除非到了心里特别难受的时候。 他焦躁、不安,又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屋里传出响声,周秘赶忙把烟掐了。 郝玫穿鞋下床,走了过来。她睡到一半,伸手一摸,发现周秘不见了,这才找过来。 屋里很黑,她没开灯,就这么坐在周秘的旁边。 “抽烟了?”她问。 黑暗中,周秘沉默着点头。 “给我一支。”郝玫说。她一改睡前的嬉皮笑脸,声音宁定而又温和,给人以极大的力量。周秘犹豫了一下,抽出两支烟,一人一支,又给她和自己分别点上。 两人默不作声地吸烟,谁都没有开口打破沉默。直到一支烟吸完了,郝玫终于说:“还是不习惯?” “嗯”,周秘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没事儿!有我呢。”郝玫抱了抱他,声音温柔:“一点一点来,什么事儿都不能一蹴而就。” 比起睡前刻意的勾引捉弄,这个拥抱没有一点情。欲的成分在里面。弓背塌腰,男人像个无助的孩子缩进她的怀里,“你说,事情真会变好吗?” 郝玫心里涌起无限的怜爱,一下一下地轻抚着男人的头发:“会的。社会在进步,人类在发展,一切都会变好的,相信我。”一顿,郝玫又说:“你要是不习惯,就去储物间睡,我帮你把东西搬回去。” “不了,我去床上。”他似是经历了不小的煎熬,尾音里甚至有一丝游移不定。 “乖!”郝玫在他唇上轻轻一啄,以资鼓励。 她拉着他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回卧室,一开始他脚步还有些犹疑,可每走一步就越发坚定一分。 因为他知道,从今天开始,每当回首那不堪往事的时候,将会有一个人坚定地站在他的身旁,与他一同面对。 两人重新躺在床上,这一次,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了她。 “睡吧,”郝玫轻轻摸了摸他的发茬,“无论发生什么,我会陪在你身边。” 周秘轻轻点头,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天,郝玫一早醒来,抬手看表,七点一刻。厨房里锅碗瓢盆一起响动,周秘正在做早饭。恍惚间,有了家的感觉。 她打着哈欠走进厨房,周秘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你洗漱吧,早饭马上就好。” “你昨晚睡得好吗?”郝玫看着他轻微的黑眼圈,还是有些心疼。 “挺好的。”周秘头也不回地答道。 昨天晚上算是一个好的开始,郝玫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早饭是煎蛋火腿黄瓜三明治,很简单。但周秘厨艺上佳,十分美味。还有橙子和苹果混合炸成的果汁,郝玫吃得十分香甜。 “一会儿我去律所上班。”郝玫咬了一口三明治,抬眸看他:“你呢?” “我在家。”周秘摘下围裙,坐在她对面吃饭,仍是那副纤尘不染的样子。 “你不上班吗?”郝玫好奇地问。 “不!”言简意赅,周秘头也不抬。 话题敏感,郝玫没敢继续深问。 郝玫看看表,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然后把杯中的果汁一口干掉。起身,“我走了,再不走迟到了。” 周秘拍拍手,起身送她到门口。 把脚往新鞋里面套,“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郝玫说。 男人眼帘低垂:“路上小心点儿。” 郝玫心里一暖,“你真是一段木头。”伸出纤纤玉指去点他额头,他侧身轻松躲过。 “那你在家里帮我把内衣裤洗了。”泄愤似的吩咐他干活。 周秘:“要洗回来自己洗。” “你也是希望我再回来的吧?”郝玫抓住他的话柄,立刻反击。 周秘看她一眼,“再不走,要开始大堵车了。” 她指了指自己化得鲜红的嘴唇,“你亲我一下,我才走。” “砰”地一声,周秘直接把门关了。 郝玫并没有生气,她哼着小调,快乐地走下步梯,一边想着门那边周秘的脸一定又是微微红了。 怪他太可爱,总是忍不住捉弄他。 郝玫坐上宝马车,给他发了一个飞吻的表情,等她到了律所,周秘果然不出所料地没有给她回信息。 郝玫又发了一条给他,“你在干嘛?想我了没?” 还是石沉大海。 郝玫神采飞扬地走进电梯,碰到几个律所的同事,纷纷打招呼。 “小郝今天穿得好漂亮……” “今天心情不错啊!” “有什么好事,别藏着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 郝玫今天穿的是那件白色的v领礼服裙子,之前她一副女强人的做派,上班时穿的都是职业套装,也难怪会让大家眼前一亮。 周秘的品味,真不是盖的。 走廊里,郝玫和戚芳擦肩而过。 在邓华的刻意安排下,两人的办公室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南辕北辙。免得相看两厌,整日掐架。 没有任何身体的接触,戚芳身子一晃,手机“吧嗒”一声掉地上了。她扭着身子把手机捡起来,划开屏幕,露出朋友圈里的一张照片。 郝玫没加她微信,当然看不见她的朋友圈。戚芳费这么大劲儿让她看一张照片,她当然得赏脸好好看看。 她和邵义亲密地坐在一起,对着镜头亲亲,背景像是邵义家里。郝玫曾经去过几次,但是从未在那里过夜。 上床了?狗男女动作够快的。 “昨天在义少家里喝香槟,有点儿醉了,玫玫你不要生我的气哦。”戚芳声音嗲嗲,惹人生气。 郝玫被她那一声“玫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要是早两天给郝玫看见这个,就算她和邵义早都一刀两段了,也非要气得肠穿肚烂不可。 好在她现在泡上小鲜肉了,和周秘比起来,邵义连狗屎都算不上。 “一个被用完扔掉的二手货而已,也亏有人当宝贝一样。眼皮子是有多浅?”郝玫对戚芳一点不客气。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戚芳脸色也冷了下来。“你大概还不知道,义少已经是朝阳的副总了,朝阳下一个项目依山怡海也将由义少主持开发。今天你对他爱答不理,明天他让你高攀不起。你等着后悔吧!” “高攀不起?”郝玫哈哈笑,“他就是变成朝阳的老总,我也一样不鸟!” 回到办公室,郝玫打开笔记本电脑,到朝阳的官网上看了看,朝阳的官方公告已经出来了,邵义真的被提拔为副总。 戚芳没有说谎。 至于负责依山怡海项目的事,海边那一块地尚未招拍挂,朝阳也就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所以也就不知道是不是邵义来负责。 郝玫无动于衷看了两眼,也就抛开不管了。邵义倒胃口,还是多想想家里的小鲜肉好了。 郝玫拿出手机“咔嚓”自拍一张,发给周秘。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却是耿子扬。 郝玫接起了电话,耿子扬告诉她佟青那件案子,警方已经调查取证完毕,正式移交给检察院,检察院过两天要来提审“龙哥”,让她通知佟青一声,检察院应该也会找她问话。 郝玫就给佟青打了一个电话,把这件事说了。 电话那头佟青有几分落寞,“郝律师,这个案子……”她声音里带着些许忐忑。 “这案子很简单,你不要担心。”郝玫安慰她。“警方和检察院那边,我会要求他们守口如瓶的。”她知道佟青担心什么。 佟青沉默片刻,忽然说:“郝律师,其实我办贷款是为了……”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郝玫截断佟青的话,“我还有别的事,先挂了,总之案子的事你不用担心。” 接触下来,郝玫不大喜欢佟青,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对周秘关系暧昧,更多的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负能量。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没错。 一上午,郝玫断断续续给周秘发了二十几条微信,周秘一条都没回。昨天晚上那么热情似火,转眼就要将高冷进行到底? 郝玫恨得牙痒痒,又发了一条微信进行威胁。 ——再不回微信,我要给你打电话了。 一分钟后,周秘竟然真的回了一条。 就一个字:哦。 郝玫哭笑不得。 ——你就那么怕我打电话。 又回了一个字。 ——嗯。 走之前,周秘状态不大好,因为他的抑郁,她很是担心,怕他再做傻事,现在周秘回微信了,她也就放心了。 下班后,郝玫又去了周秘家。 还是周秘下厨,做了三菜一汤。 第21节 吃完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郝玫要去洗澡,周秘忽然说了句:“衣服在阳台上晾着,应该已经干了。” 郝玫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你是说,你真帮我把内衣给洗了?” 周秘低头翻书,没说话。 她跑到阳台上一看,洗干净的内衣裤整整齐齐挂了一排,郝玫兴奋地跑回来,在他脸上胡乱亲了又亲:“你好乖……” 周秘扯了一张餐巾纸有些嫌弃地擦脸,郝玫兴致勃勃地进卫生间洗澡。 晚上两个人相拥而眠,没再做有爱的运动。郝玫发觉周秘的禁欲真不是装的,昨夜初尝个中滋味,今天居然一点不主动。 郝玫有时候真有些苦恼,到底是他品格高尚,还是自己魅力不够? 睡到半夜,周秘又醒了。这次他没去客厅,就靠在主卧的床头抽烟。 郝玫张开眼睛,借着烟头一明一暗的微弱光亮,看到男人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心像是被挖下来一块似的难受。 周秘看了她一眼,有些歉意地说:“吵醒你了?” 郝玫摇摇头,手伸过来要烟。周秘给了她一根,却又对她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郝玫:“那你还抽。” 周秘又不说话了。 郝玫深深吸一口,吐出青灰的烟雾,和他商量:“我想买几个摄像头装在这屋子里面。” 黑暗中,周秘的眉头微微蹙了蹙。 “你想监视我?”语气有几分不善。 郝玫语气若无其事,“你长得那么帅,不看着,我不放心。”她实在担心周秘一个人在家,今天在律所,满脑子都想着他,根本没心思工作。装上摄像头,再在手机上下载一个app,就可以随时看见周秘屋子里的一举一动了,也免得她老是疑神疑鬼。 “随你喜欢吧。”本来以为他回拒绝,没想到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下来。 “谢谢!”郝玫兴奋地亲了亲他。 “是我该谢谢你。”周秘轻声道,聪明如他,又怎么会猜不到郝玫的真意。 第23章 最美的时光(23) 周秘掐灭了烟, 划开手机, 调出一张照片来, 苍灰色的底板, 一个中年漂亮女人和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站在一大片青色的玉米地前。照片是他用手机拍下来的,时不时就会翻出来看一看。 郝玫凑过脑袋去,好奇问:“这是?” “我妈妈,和小时候的我。”周秘面色黯淡伤感。 郝玫其实早就认出了周秘,“你小时候好可爱。”照片中的他稚嫩青涩, 但笑容阳光灿烂,和现在的阴郁截然不同。“你妈妈也好漂亮……”并不完全是恭维, 能生养出周秘这样颜值爆表的儿子,母亲的遗传非同小可。 “小时候, 我家就住在城乡结合部, 家里还有几亩地, 种着玉米。每年夏天,玉米长得高高的, 一片葱茏, 像是青纱帐。”他声音轻轻淡淡,黑暗中她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充满磁性的表情里听出他对往昔的缅怀。“每年玉米刚刚成熟的时候,妈妈就会采一些回来, 带着叶子放到锅里煮熟, 现在我还能回想起那时候玉米的香味, 就像深深烙印在我脑海中。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样香甜的玉米。” “带着母亲的味道, 自然不同。”郝玫也是十几岁的时候母亲去世,身有同感。人,总是缺什么,就羡慕什么。 母亲在她心目中,永远是最美好的。即便父亲,也无法比拟。 周秘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再度点燃。“十五岁那年的初秋,又是玉米成熟的季节,那天我照常放学,回到家,发现我妈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吊在院子里的一棵桃树上……” 郝玫惊呼了一声,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难怪,他脾气这样古怪。他的抑郁,定然也和她母亲的自杀有着很大的关系吧。此时此刻,郝玫知道,所有的语言全都苍白无力,她只能用自己细弱的胳膊紧紧抱住周秘,给他以温柔的告慰。 空气凝固了,夜浓得仿佛化不开。 周秘甚至忘了吸烟,他呼吸的声音像是残破的风箱。 良久,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的嗓音变得低沉又嘶哑,“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做一个相同的梦。在梦里,我妈的尸体挂在树上,被风吹得东摇西荡,她双目突出,舌头伸得老长……我甚至分不清楚这个画面是我真实看到的,还是我臆想来的……如果那天我不去上学,我妈就不会死了。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惹她生气,她才寻了短见……” “别说了,是你妈妈自己想不开,和你没有关系。”郝玫呜咽,不知什么,她已泪流满面。 周秘全身僵直,像是木偶一样摇了摇头:“我妈到死没给我留下只言片语。那时我与她相依为命,她死之前,总该留下遗言的。这些年,我一直想一直想,可总也想不明白。”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双手抱着脑袋,声音痛苦至极。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的死,于他而言,就像是整个世界的崩塌。 “都是以前的事了,你别再想……”作为律师,郝玫口才极佳,此刻,她却觉得,世间的语言竟如此贫乏。 “大概是前世我做了太多坏事吧。”周秘自嘲地笑笑,语气渐渐平静了下来,“我本来以为在我爸遇害之后,事情已经不能再糟糕,谁知道我妈也追随他去了。” “你爸爸是被人害死的?”郝玫想起他曾说过,他是个孤儿,只是她没想到他父母两人都是非正常死亡。 “法医鉴定说是钝器伤导致颅脑损伤死亡,也是死在家里。警察定性是谋杀,可是追查了十年,到现在也没能抓到凶手。” 十年未破的案子,是一桩悬案了。 先是父亲被谋杀,抓不到凶手,接着母亲自缢而死。怎么这么多悲惨的事都叫周秘赶上了,郝玫终于明白他何以成长为这样的性格了。 若换作是她,恐怕早就疯了。 “都过去了,不说了,睡觉。”周秘用这句话结束了今晚的谈话。随即他安静地闭上眼睛,呼吸均匀,似乎很快睡着。 郝玫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睡着。黑暗中,郝玫紧紧抱着男人的身子。 当晚,郝玫做了一个梦。她和他,年轻了十岁,在高高的玉米地里追逐、嬉闹,他们坐在屋子里,一块儿啃着香喷喷的玉米棒子…… 郝玫晚上睡得迟,早上醒来的时候脑袋嗡嗡响。周秘已经下床,她跑到厨房一看,周秘正在厨房里做饭。 他偏过头来看她,微笑:“你先去洗漱,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他收拾得清爽干净,一丝不苟。甚至笑容和以往也并无二致,可落在郝玫眼里,却有了很大的不同。 “你还好吗?”郝玫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很好。”男人微微垂眸。他用层层硬壳将自己武装起来,面容平静,甚至没有熬夜后的黑眼圈,郝玫甚至有些怀疑昨晚上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 吃完早饭,周秘收拾碗筷,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他问:“你不去上班吗?” “我在家陪你吧。”郝玫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地说。 “我不用你陪,你快去上班,一会儿要迟到了。”周秘拉着她的胳膊站起来,把她往门外推。 “你行不行啊?”郝玫担心极了。 “我没事。”周秘脸上泛起一抹潮红,似乎有些生气了,“你要是不走,那我走。” “你能去哪儿?”郝玫很有些无奈,“算了,还是我走。” 她拿着包包起身出门,上了车拿出手机想给佟青打个电话叫她来陪陪周秘,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她给周秘发了一条微信:“你出去工作吧。” 这样呆在家里,不和外界接触,只会变得越来越自闭。 她觉得她对周秘有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谁叫她把人家给睡了呢? 没想到这次周秘回复很快,还是一个字:好。 陡然,郝玫放心了许多。 一路上,她满心里装的都是周秘,一会想着周秘家里的摄像头也该早点装上了,不能时刻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又想起昨天晚上周秘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决心帮他一起探寻十年前那宗迷案。 在快到律所的时候,心思一动,驱车去了市公安局。 郝玫在刑侦一队见到了耿子扬。 “什么风把大律师给刮来了?”耿子扬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郝玫却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难道是又接了新的刑事案子?” “师兄,能不能借一步说话。”郝玫单刀直入。 “咱们别打扰老大和郝律师……”兄弟们纷纷起哄,一窝蜂地出去了。 “什么事啊?”耿子扬点了一支烟,身子往后靠,倚在椅背上,敞着腿,很是放松。 “青城有没有十年未曾侦破的杀人悬案?”郝玫神色凝重。 “有意思,”耿子扬吐了一个烟圈,目光鹰一般锐利:“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是有了?”听出言外之意,郝玫精神一震。“能不能给我看一下当年的案卷?” 耿子扬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这件事,我说了可不算。” “师兄,这次算我求你。”她望着他,眼中满是祈求。 耿子扬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偏过头去。 “师兄……”她可不常叫他师兄。 耿子扬狠狠一脚把烟踩灭,“我他。妈上辈子欠了你的,跟我来吧。” 郝玫垂下眼帘,假装看不懂耿子扬眼中的深意。耿子扬三十了一直没结婚,他曾对她半开玩笑地说起过,只要她没结婚,他就还有机会。 可是从前她有邵义,现在她有周秘。 两人出了办公室。耿子扬身高腿长,郝玫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市局档案室是一栋单独的建筑,位于主楼后面。这些年随着国家法制的进步,警方越来越重视证据的收集和管理,档案室的范围也一再扩大。 两人到了门口就被一个守门的民警拦住,耿子扬花了不少口舌,赔了一顿酒出去,那名民警才网开一面,放他们进去。 “只有一个小时时间,时间一到你们必须马上出来。” 耿子扬不耐烦地摆摆手,“别废话,规矩我懂。” 耿子扬拿着民警给他的一张卡片,刷卡进入其中一间屋子。档案室里,四面都是高高的书架,一直延伸到顶棚,为了方便取阅,档案室里配了一个梯子。 靠角落里摆着一桌一椅,简简单单。 耿子扬说:“你先坐,我给你把案卷找出来。” 郝玫十分乖巧地答应一声,在桌子后面坐了。 耿子扬踩着梯子,不大会儿拿下来厚厚的两卷卷宗下来。 “这么厚?”郝玫有些吃惊。 “虽然是十年前的案子了,但是我们警方一直没有放弃侦破。”警察的语气难得严肃,“这么多年来,不断补充证据,卷宗自然就厚了。” 郝玫小心接过案卷,封皮已经发黄,纸张特有的发霉腐朽的味道传来,充满了历史的陈旧。 封皮上“二一一案”几个大字映入眼帘,郝玫有些怔忪。 翻开卷宗,就像翻开十年前的那一桩陈年往事,心情格外沉重。 卷宗虽旧,但一看就是经常被翻阅。郝玫抬眸,看了耿子扬一眼,问:“谁看的?” 耿子扬掏了一根烟出来,看到墙上大大的禁烟标志,又把烟揣进兜里。“当然是我。” 郝玫道:“事情过了十年了,证据早都随着时间灰飞烟灭了,你们还想破案?” 第22节 耿子扬抱着肩膀,给她一个不屑的眼神,“这是局里唯一一件没有侦破的杀人悬案。局里上上下下,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这件案子。当年这案子就是我师傅张文斌负责的,他虽然退休好几年了,但每年我给他拜年,他都会拉着问我这案子有没有新的线索。这个案子,是扎在他心里一根永远拔不出的刺。” 郝玫点头表示相信他的话。确实存在一些警察以权谋私,骑在老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但是也有不少警察兢兢业业,履职尽责,对得起自己那一身警服。 比如耿子扬。 郝玫不再说话,开始翻阅卷宗。 厚厚的一大本卷宗,表面已经发黄,有着斑驳的锈痕。打开卷宗,扑面而来历史的陈旧气息。 一页一页文字,一副一副照片在郝玫眼前流过,仿佛时间就在指尖流淌而过。 十年了。当时周秘是什么样子,当他知道父亲被杀的消息又是怎样的心理状态? 她不得而知。 郝玫紧抿着唇,表情显得有几分严肃。足足半个小时,她才走马观花地把卷宗内容看了一遍。 十年前的办案条件和现在完全不能比,卷宗中更多的是当时警察的走访笔录,以及锁定的几个嫌疑人的供述。 “笔录还真多。”郝玫说。 耿子扬对这个案子如数家珍,“根据证据推断,这个案子应该是熟人作案,所以我们警方派出了大量警力,对案发周围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进行了排查。” “怎么就能断定是熟人作案?”郝玫问道。 “周自强是被钝器击打头部死亡。法证人员化验了留在他衣服上的血迹,是自上而下流淌的,加上伤口的位置,判断他是站着或者坐着,被人从后面袭击致死的。另外,周自强的身上并没有发现抵抗伤,也就是说,他并没想到凶手会忽然对他出手……” “原来如此。”郝玫点头。 痕迹物证,是不会说谎骗人的。 第24章 最美的时光(24) 耿子杨接着道:“现场被翻动得乱七八糟, 据受害者家人说, 抽屉里的1400块钱,以及几样贵重首饰不见了, 推断犯罪嫌疑人是为侵财而杀人……” “熟人作案,又是侵财, 犯罪嫌疑人应该不难抓到。”郝玫拧眉,盯着摊开放在桌上的卷宗。一般熟人作案, 只要排查受害人社会关系, 便能很快找到线索。不像流窜抢劫,因为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彼此互不认识,查起来难度就大多了。 “话虽如此,但事情总有例外。”耿子扬斜倚在书架上,闲闲说:“当时进入警方视线的犯罪嫌疑人, 前前后后有二十几个,但最终,全都被排除掉了。这也是我觉得这个案子蹊跷的地方,周自强所有的熟人几乎排查了一遍,可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郝玫咬唇, 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打, “现场不是发现凶器了吗?” “嗯, 就是这个……”耿子扬伸手一指其中一副照片, 照片上是半截断了茬口的砖头,断面粗糙不平,呈半月形,另一端隐约有暗红色血迹。 “砖头当作凶器,还真不常见……”郝玫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耿子扬解释:“法证人员提取了砖头上的血迹,证实了留在上面的血来自死者周自强,与死者的头部的伤口比对,伤口的形状与作案工具也正好匹配……” 郝玫轻缓点头,“若是熟人有预谋实施犯罪,目的是为了侵财,为什么不提前准备作案工具,而选择那么不趁手的半截砖头?” 耿子扬摸着下巴,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了:“也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临时起意。只可惜砖头表面太过粗糙,无法有效提取指纹,否则将是锁定嫌疑人的铁证。” 郝玫:“现场不是提取到指纹了吗?” “那是在死者家抽屉表面上提取到的,指纹只有半个,犯罪现场还发现了一个烟头。这半枚指纹,还有烟头上提取的dna,没有和任何一个周自强的熟人比中。而且由于受害人家属缺乏刑侦知识,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大量市民村民到她家里围观,她并未阻止,犯罪嫌疑人本来在现场留下的足迹也被后来看热闹的人破坏,无法采集用作证据……”说起这些来,耿子扬满满都是遗憾。 “这个案子还真是复杂。”郝玫有些感叹。 “我师父没做到的事,我会做到,早晚有一天,我会将凶手亲手抓住,绳之于法。”耿子扬信心满满。 “那报案人,是受害者的妻子吗?”郝玫一直没有透露周秘的身份,不是不信任老同学,更多还是考虑周秘的感受。 “嗯,我师父给我说起过这事。他说那女人失魂落魄,仿佛整个天塌下来的表情,他过多少年都不会忘记。他每次想到这个案子,总会不期然地想起那个女人的表情。” 周秘的妈妈……这样飞来横祸,丈夫死于非命,定然十分惊惧和痛心吧。看起来她和周自强的感情很好,为周自强自杀殉情也就完全解释的通了。 她的死和周秘根本没关系。 回到律所,郝玫一上午精神恍惚。眼前晃来晃去,都是周自强案的一些细节,若是这个案子能够告破,对周秘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心里安慰,说不定他能从那种压抑的精神状态里走出来。 不过十年前的案子了,谈何容易。 郝玫现在也算能彻底明白,周秘为何对警察一点儿都不信任了。他爸爸被杀十年,凶手一直逍遥法外,换做是郝玫,她也会对警察失去信心。 下午快递给她打电话,她在网上购买的监控探头已经送到了静安小区。郝玫就给周秘打电话。她不太放心周秘,给他发了好多条微信。他还是以往的节奏,回复并不积极。 “摄像头送到了,安装师傅马上就来敲门,你一会儿给他开门。” “嗯。”周秘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情绪。 “师傅会把监控探头安装好……” “可以……” “你不是生气了吧?”郝玫小心地问。 “没有。”言简意赅。 “要不晚上咱们出去吃火锅吧,我们单位附近刚开了一家火锅店。”郝玫趁机提出邀请。 “不想去……”电话那头周秘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你想吃了,就约几个朋友一块去。” 郝玫有些小小的失望,“那算了,晚上回去,还是你做给我吃。” 收线,郝玫靠在椅背上,半天没回过神。她这是怎么了?面对周秘的患得患失,是28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经历。之前谈过的几任男友,都是男方主动追求,因此她总能气定神闲、保持理性,也就应对自如。 她和周秘,只是上过一次床,彼此之间没有过任何的承诺,也还未确认过彼此的关系,他甚至从未说过一句他爱她。 充其量,只是一个**……而已。 怎么就对他那么牵肠挂肚呢? 周秘这个人,周身就像是笼罩着一层迷雾,有太多太多她不了解的地方。单单是抑郁症,换了别人怕就要避之唯恐不及,可她却像是飞蛾扑火一样一头扎下去,就是心疼他,想要帮助他,保护他。 过了一会儿,周秘难得主动发了一条微信过来,说是摄像头装好了。郝玫立刻迫不及待地在手机上下载了app。 客厅里屋里光线暗淡,却仍然能看到周秘身姿笔挺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照例抱着那本英文书籍,看得似乎入神。 郝玫热泪盈眶,终于不用一边工作一边担心周秘了。 宅男,有时候也有宅男的好处。 周秘似乎知道有人在看他,忽然抬头看向摄像头的方向,摄像头画面的动作不是很流畅,但郝玫还是觉得周秘的那一个动作简直帅炸了。 她给周秘发了一条微信,肉麻吹捧:怎么可以这么帅,简直太没天理了。后头跟着一排跳动的小爱心。 然后她就看到周秘拿起放在腿边的手机,嘴角似乎勾了勾,本以为他会回复一条,没想到他放下手机,继续看书。 “呿,拽什么嘛!”郝玫不满吐槽。 有了摄像头神器,只要她愿意,周秘随时都在她的视线里,郝玫心也踏实了。一个下午,工作效率高得出奇,之前她是一个工作狂,恨不得把吃饭睡觉谈恋爱的那些时间多匀出一些来研究案子。 可如今,甚至不到下班的时间,她就心急如焚地急着想去和某人见面了。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郝玫踩着点走出律所。在车上,偶尔在手机上看一眼周秘在做什么,觉得心里满满得都是踏实。 幸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确认,自己坠入了爱河。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是爱? 自己以前一定是谈了几场假恋爱,这一次,才是真的! 敲门声响起,周秘穿着围裙开门,看见郝玫提着两个超市那种白色袋子站在门口。回家的时候,她专门拐去超市买了这些东西。 “家里有菜……”周秘把她让到屋里去。 “不是菜,”郝玫平时不做饭,也从不买菜,“是洗漱用品、化妆品,还有睡衣睡裤之类的。” “呃……你想一直住在我这儿……”周秘有些懵。 郝玫扬眉看他,戒备,“你想赶我走?上完就跑?想始乱终弃?”上来先扣一顶大帽子。 周秘投降:“哪有的事?我会负责的。”都那个了,哪能吃完就跑。 “那你想怎么负责任?说说看。”郝玫把袋子放地上,抱着肩膀看他。 周秘挠眉。郝玫是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他巴不得每天和她在一起,可是到底要怎样,他暂时还没想好,“我会对你很好的。”周秘说。 “这就完了?”郝玫盯着他的眼睛,充满期待地追问。 “别的,还没想好。” 真是个耿直boy,郝玫偏偏生不起气来,心里竟还奇异地生出一股踏实感来。 摆摆手,“你去做菜吧,我收拾收拾。”话落,自顾自进了卧房。 周秘的房子设施陈旧,床头柜抽屉太浅放不下她那一堆护肤品化妆品,唯一勉强入得了郝玫眼睛的,就是主卧里定做的大衣柜。周秘的衣服不多,除了几套正装、衬衫挂在一个柜格里,剩下的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叠衣区,只占用了两个,剩下两个叠衣区都空着。 郝玫把化妆品一样一样摆在柜格里,这个大衣柜虽然没放衣服,但是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像周秘这个人一样,虽然从不穿名牌衣服,但骨子里透出一股干净清爽,或者优雅清贵更合适一些。 弄完之后,她看着码放整齐的化妆品,虽然有点儿不协调,却油然生出一股满足感。她想着,该在网上订一个梳妆台送过来的,浑然没考虑过房间主人的感受。 又跑到卫生间,把洗漱用品和毛巾在浴室柜上摆好。周秘用的是一个白色的篮子,她的则是粉色的,两个篮子紧紧挨靠在一起,就像他们两个一样。 “吃饭了。”郝玫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周秘在餐厅里叫她。 周秘今天做了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桌上摆着两小碗米饭,筷子横放在碗上。 他做事一向这么周到。 郝玫一坐下来,就连夹了几筷子菜,果然很美味。 周秘已经脱掉了围裙,穿着一件白底蓝色条纹的休闲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解开着,露出一段锁骨。可能是气质好的原因,郝玫发现他穿什么都好看,而且越看越好看。 周秘端着碗吃饭,他吃得很快,但却丝毫没有声音,夹菜的动作十分流畅。 当真秀色可餐,郝玫觉得不用吃饭,自己已经饱了。 见她不吃饭盯着自己看,周秘有些诧异,放下碗筷,用手在脸上抹一下,“我脸上粘上饭粒了?” “没有……”郝玫垂眸,伸筷子去夹菜,唇角扬起笑意。她不是没畅想过自己结婚以后的日子,让一个男人在家里做饭洗衣,伺候她的起居,过着女主外男主内的生活,她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只不过,这样好像也不错。 周秘便不再说话,转而专心吃饭,实际上平时他也是个闷葫芦。 郝玫夹了一筷子蒜薹炒肉,故意嚼得咯吱咯吱响,想引起他的注意。周秘眼眸不抬,像是没听到一样。 灯光下,他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白皙的面颊投下浓浓的阴影。 第23节 郝玫有些挫败,只好主动开口:“你经常做饭?”她问。 “很小就开始做了。”周秘倒是没觉得自己做饭有多好吃。 “第一次做饭是十几?”郝玫对他的一切都兴味盎然。 “十二或者十三,”浓黑的眉毛下意识皱了起来,周秘夹菜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小时候的事都忘了。” “怎么会?十二三岁的事你都忘了?”郝玫诧异,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我六七岁发生的事,现在还记得。”爸爸和小姨都夸她记性好,尤其是母亲,这么多年过去了,音容笑貌,还像是刻在她心里似的。 “可能是我人比较笨,”周秘放下碗筷,眼角抽搐了一下,郝玫没看见,却能感受到他有些不快,大概不喜欢这个话题。 她便也不再多说。 等两人吃完了,周秘收拾了去厨房洗碗,郝玫跟进厨房去打算帮他,周秘说:“你歇着吧,很快就好了。” 郝玫就站在那里看他刷碗,也不觉得无聊。 一切收拾妥当,周秘洗干净手,回到客厅坐下,从茶几上拿了本书又看了起来。他是个很安静的人,不需要朋友,不用交际,就可以自给自足。在这个越来越浮躁的社会里,这样的人真的罕见,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身上就格外多了一种奇特的魅力,郝玫说不清楚是不是周秘的这一点,深深地吸引了她。 郝玫坐在沙发的另一格里,一开始好好的,但只过了五分钟,就把脑袋靠了过去,他个子高,而且坐姿端正,腰背挺直,郝玫够不到他的肩膀,只能靠在她的胳膊上。他的胳膊上全是紧实的肌肉,靠着一点儿都不舒服。 郝玫就拉着他的胳膊往下拽,让他把肩膀往下塌一点儿,她好枕着舒服。 她像个想要得到主人关注的猫儿似的,折腾了半天,周秘看书看得认真,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嬉闹顽皮。 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郝玫努力了半天,没有一点儿效果,也不顾形象了,干脆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头枕在周秘结实的大腿上。 周秘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角度,让她枕得更舒服了些。 “好舒服。”郝玫嘀咕了一句,她累了一天,闭上眼睛,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闻着周秘身上的味道,她觉得很安心。 周秘一直在看书,像是打定了心思要做一枚安静的美男纸。 躺了一会,郝玫觉得无聊,她把手放在男人的大腿内侧,捏了捏,肌肉结实紧致,手感巨棒。 一开始还在安全范围内,可看周秘没什么反应,女人胆子大了起来,细嫩的胳膊沿着男人腿侧,慢慢向上,眼看就要到达关键部位,男人忽然伸手,挡开她作恶的手,“别闹!”声音温雅,带着磁性,性感极了。 郝玫仰着脑袋,看他:“你一定硬。了……要不怎么都不敢让我摸一下?” 周秘扫她一眼,眸子黑沉,苦笑,“才没有。” “那你给我摸一下!” “不给。” “那你就是硬。了,”她忽地翻身坐起,眼睛亮晶晶的,“秘秘,咱们做吧!” 第25章 最美的时光(25) 周秘表情淡然, 垂眸子看了女人一眼, 一脸禁欲,转过身子,继续看书。 郝玫佯作生气, 手从男人腋下穿过去,将书抢过来,“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难道书比我还好看?” 举到眼前一看, 这次不是英文原版的法律书籍, 而是一本炒股的书。她正想问一句“你炒股啊?”周秘竟然牵了牵嘴角, 说:“是比你好看。” 郝玫恼了,从后面抓住周秘的肩膀, 向后一拉, 男人应声而倒下。郝玫扑上去,将男人压在身下,舍不得对付那张漂亮的脸, 抡起小拳头捶胸口, 对周秘来说,和挠痒痒没有任何区别。 然后郝玫开始攻击他的胳肢窝, 真去挠他痒痒。 周秘怕痒,开始反抗。 打闹了片刻, 周秘力气大, 轻易控制住女人作恶的双手。郝玫反被他压在下面, 他没注意到,她的唇距离他已经很近,近到她呼出的气息喷到他的脸上,让她微微起了一丝战栗。 “放开我?”郝玫喘着粗气,比起体力,她实在太过吃亏。 “你答应别再挠我痒痒。”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就不放。” 彼此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对话有多幼稚,郝玫想着摆脱他的法子,然后看到他薄薄的唇就在自己眼前,唇上有着淡淡浅色绒毛,似乎每一根都在向她发出无声的邀请。 郝玫毫不犹豫地咬上去,很粗暴。 周秘全身肌肉紧绷僵硬,脑中“轰”一声响,一瞬间每一个细胞仿佛都被点燃。男人外表温雅斯文,像是一个学者,其实骨子里潜藏着野性,就比如那时用车门撞飞龙哥,比如胳膊带伤照样胖揍了邵义一顿。 女人这个举动唤醒他内心潜藏的小兽,周秘伸手将她整个拎起,抵在旁侧推拉门的玻璃上,另一只手扣在她脑后,将她脑袋牢牢固定,低头,狠狠吻上去。辗碾舔舐,用力咬着她唇角,而后舌头狠狠顶开,攻城略地,他的吻霸道凶狠,郝玫有些害怕,却又格外刺激。短短一瞬,感到天旋地转,气也喘不上,双脚一软,连站都站不住。 她用力推男人的硬实的胸膛,周秘也有所觉,才离开她唇,淡淡看她,哑着嗓说:“还敢闹不敢?” 郝玫气息紊乱,忽地笑了,“刚才我说什么来,你就是硬。了!”男人一条腿压在她的腰上,跨部跟她贴合,她感受得清清楚楚。 男人微眯起眼,里头闪着危险的光,就那么看着郝玫,也不说话。郝玫还要嘲笑两句,男人已再低头,封住她的唇。 郝玫一张口咬住他的下唇,男人手一提,将她整个拎起,郝玫惊呼一声,像是腾云驾雾,晕晕乎乎已到了主卧的床上。 男人将她扔到床上,人也跟着压了上去,“你赢了。”男人眼里满是压不住的欲。郝玫今天穿的是裙子,男人将她双腿并拢握住,没脱她的裙子,直接脱掉了她的小裤裤。 “哦……”郝玫尚未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撞入她身体,而后,就是一阵激烈的律动。郝玫头皮一阵阵麻,感觉身体几乎被她拆开、揉碎,细碎的吟哦声不由自主从她喉咙里发出。 男人奋力耕耘,却寂寂无声,郝玫几乎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知觉,他忽而停了下来。 “呼……”郝玫张开水润润的大眼,有些奇怪地看他,“怎么不来了?” “你电话响了!” 郝玫往床头柜上的电话扫一眼,本来不想管,看见是蔡濛濛打过来,又起了坏心思。伸长了胳膊,将电话捞过来,按下接听键,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 “贱人,你在哪儿?干嘛不接电话?”是蔡濛濛打来的,声音极大。周秘扯了扯嘴角,听得一清二楚。 “老娘在做,爱!”郝玫毫不客气地呛回去,“你特么这个时候给老娘打电话,有病吧你!” 周秘张了张嘴巴,没想到她口味这么重。 蔡濛濛:“草草草!!这才几点,你真的假的?谁呀,是上回你发朋友圈的那个帅哥吗?” “废话,还能有谁。”郝玫得意洋洋抬头睨了周秘一眼。 “你特么占了大便宜了,那么鲜嫩的小帅哥被你这个老白菜给拱了。”蔡濛濛还是不相信,“你特么骗我,真在做你倒是叫两声,敢不敢?” 郝玫拿水润润的眼睛去勾周秘,“听见没有,让那个贱人听听,是男人就别怂!” 换作平时,周秘根本做不出来,可此刻他心中的小怪兽蠢蠢欲动,郝玫哼唧了两声,对着电话吼:“听到了吧!” 那头蔡濛濛已经五体投地,“行啊你郝玫,没看出来你这么浪!” 郝玫还想再说,周秘劈手抢过她的手机,直接掐掉。 还是干正事要紧。 郝玫正待反对,已经被他狂风暴雨般的动作弄得说不出话来。这次动作太激烈,男人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就出来,尽管时间不长,郝玫躺在床上,半天没缓过来。 真的,太他妈爽了。 男人似乎恢复了清明,温柔亲了亲她的鼻子眼睛,起身下地。郝玫撑着胳膊勉励起来,看到他居然戴了套子。 刚才她居然完全不知道。 她伸手指着,“你什么时候?” 周秘转过身去,不给她看,淡淡说:“当然是刚才。”特么动作也太快了吧,她啥都不知道啊。 男人不知,自己露出一对紧实的屁屁,实在性感又可爱。郝玫要是有力气,一定冲下去摸一把,试试手感。 周秘去了卫生间,很快洗好,换了睡衣睡裤出来,转而又是一脸高冷禁欲的表情。郝玫真怀疑刚才她们是不是做了一次假爱。 他在床沿坐下,偏头睨着她,不去洗洗吗? “我累。”郝玫刚才被撞得七荤八素,现在还没缓过来。 “那也得洗澡。”男人耐心地劝。 “你帮我把衣服脱了,”看了周秘一眼,话里带着暧昧,“不能光脱,内裤,不管别的吧。” 男人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又点一下头。“好。” 他把郝玫抱起来,圈在怀里,一件件脱了她的衬衫裙子,动作温柔可心,跟刚才的疯狂判若两人。最后郝玫身上只剩一件蕾丝花边的bra,周秘没敢认真看,伸手到后面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扣子。 郝玫噗嗤一声笑了,“笨蛋,在前面。” 解开bra,两只大白兔迫不及待蹦了出来,周秘别开脸不敢看。郝玫故意拉过他的一只手按在上面,挑眉看着他:“舒服吗?” 周秘觉得自己又有些蠢蠢欲动了,哑着嗓说:“快去洗澡。” “你抱我去!”女人撒娇。 周秘微微蹙眉,女人果然麻烦,但其实,并不讨厌。他没多说什么,把光着身子的郝玫抱进浴室。 过了一阵子,她围着雪白的浴巾走出来,周秘正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台。郝玫眼神往他身上乱飞,像是带钩子一样,妩媚又撩人。 周秘有些受不住,说:“刚才是谁呀?”一般情况下他不会问这种问题,但两人刚经过那样的亲密,有些尴尬,只好制造话题转移注意力。 “她呀……”郝玫把浴巾往下拽了拽,露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一个每次只要我倒霉都会幸灾乐祸的家伙,叫蔡濛濛。” 周秘“哦”了一声。“你闺蜜?”其实早就猜到了。 郝玫“嗯”了一声,想起一件事,“蔡濛濛正和小男友在附近的咖啡馆里喝咖啡,想约咱们一块儿,你想去吗?”她目光殷切地看着他。 实际上蔡濛濛对周秘一直尤为感兴趣,好几次嚷着要郝玫带出来见一面,而郝玫也热切地想要把周秘介绍给自己最好的闺蜜。 周秘目光沉了沉,说:“你自己去吧。” “一块去嘛,好不好?”郝玫软着嗓子,撒娇。 周秘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摇头。 “到底是为什么?” 周秘目光直视着电视屏幕,眼神里却是一片混沌:“……不想见陌生人。”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到底在怕什么?”郝玫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你自己去吧。”周秘又说了一遍,关了电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屋子里空气显得有些沉闷,郝玫自己走进主卧。 周秘听到她给闺蜜打电话:“……有事儿,不去了……”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第24节 他心里有些难受,实际上,这段时间内,他一直处于那种黑云压城般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根本没有力气去应付一个不相干的人,只有全身充满活力的郝玫,能给一些安全感,能够被他接纳。 抑郁症,旁人往往难于理解。 刚才之所以那般疯狂,主要也是因为这个。 郝玫打完电话,坐在卧室的床上,一开始真有些不痛快,可是仔细一想,也就有些明白了他的感受。他帅得这么没有天理,要不是因为这样的性子,不知早有了多少前任,这么想着她又高兴起来。喊道:“秘秘,你进来……”声音里充满了欢快,周秘扯了扯嘴角,觉得压在脑中的那块大石一下子变轻了不少。 他慢吞吞地走进卧室,郝玫找出吹风塞到他的手里,“帮我把头发吹干。”她命令道。 周秘默不作声地接过吹风,“呜呜”声中,他修长的十指在女人黑亮的长发中穿梭,虽然刚做过,但每一次当他的手触摸到头皮,她都会泛起一丝战栗。 第26章 最美的时光(26) 女人头发很长, 如黑瀑般垂坠而下。周秘做事认真, 足足用了十多分钟,才把她的头发全部吹干。 郝玫开始大呼小叫。 “哎呀,我掉头发了, 这儿有一根。” “这儿还有一根。” 周秘俯下身子,认真地在床单上寻找起来,总共不过找到三四根头发。 郝玫矫情地眉头打结,“好心疼, 好心疼”地说个没完。 周秘把找到的头发小心攥在手里, 扔进垃圾桶。 洗了手, 回到卧室, 看见郝玫已经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正在被窝里看手机, 嘴角笑容浅浅。 她的笑总是那样明媚动人,很感染人。 周秘站在门口,尚有些犹豫, 更多是别扭和尴尬。郝玫伸手掀起被子一角, 嗔笑:“还楞着干吗?快上来!” 周秘一想也是,该做的, 不该做的,早做了一整套了, 还有什么好矫情的。他走过去, 踢掉拖鞋上床, 扯过被子盖上身,背对着郝玫。 女人有些不满意,“怎么给我个后背,转过来抱着我!” “就这样吧。”男人闷闷说,其实心里清楚,一旦转过去,抱着她,铁定是把持不住再来一发的节奏。 “哪有你这样的?吃干抹净就不认人了?”郝玫抓着他硬实的肩膀,使力往回扳。周秘只好顺势转过身。 “这才乖。”她笑着,点了点他挺直的鼻翼,脑袋拱来,在他身上蹭蹭,像只讨好主人的猫儿,抓住他的手环抱了她,又伸手将他眼皮抹下来,说:“睡!” 其实时间还早,两个人刚才那啥了一阵子多少有些累,可真睡又谁也睡不着。周秘闭眼假寐,女人窝在他怀里,香喷喷的,每一处都是那样柔软,像是水做成的。呼吸间,有气体喷到他脸上,不但面痒,心里更痒得厉害。 脑海里尽是刚才那些少儿不宜的镜头,男人只好默默背诵圣经,分散注意力。不知忍耐得多辛苦,谁想女人又来撩他。 郝玫也是睡不着,把手放在男人肱二头肌那里摸了摸,吐了吐舌头,“好结实!”周秘掀掀眼皮,看她一眼,没说话。 郝玫又转去摸他的腹肌。别看周秘人瘦,身材却标准得很,该有的肌肉一块儿不少,郝玫摸摸这里,摸摸那里,赞叹不已。周秘被她撩得火起,瞪她一眼,以示警告。 她却似乎未能领会,也可能根本就必有用心,胆大包天地把手往下探,抓住男人两瓣结实的臀肉。 周秘翘臀长腿,性感到爆炸,郝玫爱死了,每次都忍不住,要试试手感。 平日里她是一本正经的律政女强人,一身的高冷范儿,遇到周秘,像是活回去了,有时反而中二病发作,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周秘忍无可忍,抓住她两条胳膊,“还闹?”他说着话,喉结一上一下滚动,郝玫看得眼睛发直,根本听不出他话里警告的意味,忽地伸舌,在喉结那粒凸起上,舌尖轻卷、舔舐。 男人兽血沸腾,再忍受不住,翻身把她压在下面。 郝玫吓一跳,“你还想来?”刚做完不过二十分钟,男人恢复力真是惊人。周秘不给她说话机会,直接封住她的唇。 周秘看着瘦,其实一身肌肉,很结实。激动之下,没了轻重,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郝玫身上,泰山压顶一样。 郝玫禁不住闷哼了一声,还未待她反对,大抵是越矜持内敛的人,一旦情动就会越疯狂。周秘像是化身成为一团熊熊烈火,那样迫不及待、倾尽全部能量跟她亲热,仿佛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 郝玫甚至尚未做好迎接的准备,他们便已经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 男人眼睛通红,嘴中喷出浓重的气息,充满着情|欲的味道。 “轻点儿……”郝玫的只来得及发出几个音节,便被男人的唇堵了回去。 空气中的荷尔蒙指数直线上升。 大概是因为年轻,已经有过一次,男人体力还是出奇得好,疾风骤雨的又半个小时,直到郝玫承受不住哀告求饶,他才意犹未尽停下来。 极度欢悦之后,是极度的疲劳,郝玫觉得,身体已被他彻底拆碎,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一下。 两人都爱干净,完事后又去卫生间洗了洗,回来重新躺回去,周秘细心地找出内衣裤和睡衣给她穿,郝玫却摇头。 “诶?”周秘不解。 “人家喜欢果睡,不成吗?”郝玫狡黠地笑。 周秘:“……”只好把内衣叠好,放回衣柜。 郝玫觉得他真是太可爱。 周秘上床,在她身边躺好。 郝玫用胳膊肘蹭了蹭他,抱怨:“都怪你,我下面火辣辣的,有点疼。”他每次持续的时间虽不逆天,但胜在频率,换谁都会受不了。刚才那次,其实也是处心积虑勾引,郝玫现在真有些后悔。 周秘偏头看她一眼,脸上浮现一丝愧疚,想了想,双手撑床,坐起来,“给我看看。”男人声音低哑。 “别看了。”刚才勾引他的时候,似乎蛮豪放,真这样给他看,她又觉得羞耻。“睡觉吧,下回记得温柔点儿。”其实刚才她是真爽到了,只是事后遭罪,上厕所的时候都有些火辣辣的疼。 “嗯。”周秘答应着,他也想温柔,可是心里有只小怪兽,等到来真的,他总是控制不住。 男人也没多说什么,拿起套头衫就往脖子上套。 “你干什么?”郝玫伸手拉住他,抬眸看着她,有些奇怪。 “我去给你买点药,擦擦!” 郝玫看了看手表,“都十点多了,药店早都关了,你去哪儿买药?” “我开车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到还开着门的药店。”周秘说。 看他一脸认真劲儿,郝玫心里感动,拉住他手说,“快别折腾了,自己养养很快就好。再说你走了,我一个人待在这儿,怪怕的。” 这句话留住了周秘,他说:“那明天吧。”脱了衣服重新上来。 周秘关了灯,平躺在床上。郝玫扯过他的一条胳膊枕在脑袋下面,说:“这样,才像是一对情侣应该干的事情。” 情侣吗?周秘觉得有些恍惚。 从前他一直以为,他这一辈子不会有女朋友。 黑暗中,有一瞬的沉默。郝玫悠然开口,“你对我还挺好的。” 周秘抓住她手,十指相扣,“你对我更好。”要不是她,这次他真不知怎么走出抑郁。 “你一本正经关心人的时候,好帅!” 周秘:“你也很漂亮。” 郝玫“呵呵”笑出声来:“咱们能不能别老是自我表扬?” 周秘也跟着笑。 郝玫侧转身,调皮心又起,用胳膊碰碰他:“刚才喜欢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喜欢。” “要不要再来一次?” “要!” 男人胳膊微微收紧,郝玫以为他要来真的,吓一跳:“我开玩笑的!” “我也是!”男人在黑暗中牵了牵嘴角,无声笑了。 “长能耐了你?学会开玩笑了!” 周秘:“本来就会。” 那样肆无忌惮调笑,空气中仿佛有蜜在流淌。 说了会儿,女人呼吸变得均匀,周秘以为她睡了。她却忽然幽幽开口,“秘秘,你爱我吗?” 夜里,她的声音低低,像在呢喃。 “嗯。”周秘应了一声,当然是爱的,可他说不出口。 其实郝玫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个回答她心里挺满足的。不满总还是要表现一番,“嗯是什么意思?” 周秘:“嗯就是嗯。” “哪有你这样的,说句爱我就那么难吗?” “是很难。” “快说你爱我!” “不说!” “我生气了!”郝玫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周秘跟着侧身,伸手,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从蹭了蹭,低声说:“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学着爱,好吗?”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郝玫却可以想象到男人满脸的严肃和真挚,不知怎的,没来由就感动到不行,眼眶都湿了。 “嗯。”她用力点头。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天气越发热了起来。自从那天以后,周秘状态好了很多,郝玫除了偶尔回小姨家一趟,几乎天天住静安小区。周秘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做饭,洗衣,把她伺候得像个大爷似的。 周秘说话算话,虽然每天同床共枕,但再没有向她索欢。没过几天,郝玫大姨妈又来,所以这阵子俩人一直看得见吃不着。慢慢的周秘也能睡个囫囵觉,不会频频被噩梦惊醒。 郝玫又打赢了两场官司,名气继续稳步提升。邵义隔几天来纠缠她一次,承诺只要她肯答应结婚,就把手里的一套300多平的复式住房转到她的名下,以如今青城市的房价来算,市值差不多有七八百万。 郝玫也爱钱,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她已经有周秘了。 邵义走后对她说了一句:“郝玫,你记着今天,以后你会后悔的。不久的将来,我会成为朝阳的掌舵者,那时候,我会叫你高攀不起!” 郝玫只当他是在放屁,他又不姓薄,他这个副总都不知道怎么来的,想接班朝阳,做梦呢。 郝玫不以为意。 邵义还好应付,让她头痛的是郝承德似乎认准了邵义,隔三差五地找过来逼婚,她真是疲于应对。 第25节 男友不合适可以换一个,爹不合适怎么办? 只能忍。 一次次的争吵,一次次的互不相让,郝玫觉得自己和父亲之间构筑起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简直无法沟通。 郝承德甚至用断绝父女关系来要挟逼迫她,好在小姨是站在她这一边的。父亲不知怎地,好像有点畏惧小姨,她才能在父亲的这种高压之下全身而退。 因为那天朋友圈发的那张和周秘的合照,小姨已经认定了周秘就是郝玫的新男友,再三让她把周秘带回家里相看,郝玫怕周秘情绪不稳,一直没敢叫他和家人见面。 这天她坐在装修豪华的办公室,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有些发愁。 天蓝蓝,海水也很蓝,没有一丝风,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美好。郝玫习惯性地用软件看了一下周秘的家里,周秘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如此。不聊天、不玩游戏、不上网、不和人交际……郝玫无法想象,他比自己还小两岁呢,怎么就能耐得住性子,换作是她,恐怕用不了两天,她就疯了。 她拿起手机给周秘发了一条微信:“出来吃个饭吧?” 第27章 最美的时光(27) 这几日, 为了更了解周秘,郝玫动用了各种资源,拜访了本市的医学权威,对于抑郁症, 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医生告诉他, 对待抑郁症患者, 必须要有足够的恒心、耐心和爱心。 不管怎样, 鼓励他多跟社会接触是对的。 她盼望着周秘早一点好起来, 盼着他们能像正常情侣一样逛街看电影。发完微信, 她有些患得患失, 过一会儿,就低头看手机。 这一次真不一样。从前男人追她的时候,哪次她不拿个大装回大尾巴狼, 这次整个掉了个个儿。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卑贱到了尘埃里。 每次上床都是她主动不说,周秘但凡给她一点点儿回应,都能让她兴奋一整天。像是个十五六岁黄毛丫头似的。 可能这才是真爱吧, 从前的那些,都不算。 若之前有人告诉她, 她在一段感情里处于这样的地位,打死她也不会信。 郝玫做好了被拒的准备,实际上, 这阵子她邀他出来, 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没有一次成行的。 没想到这次周秘回复的很快。“好, 等会我去你们律所接你。” yes!郝玫紧紧握拳,兴奋得头皮发炸。 冷静下来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不就是和男人约个会吗,兴奋成这样,真够没出息的。 放下手机,到底难掩心中雀跃。郝玫对着小镜子左照右照,补妆,又整理衣裳,直到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这才作罢。 毕竟是第一次约会。 想想她和周秘的关系还真是奇怪,滚床单都好几次了,竟然从来没有约会过。 郝玫彻底没心思干活了,不时抬头看表,只怪时间为什么过得那么慢。 直到半个小时后,周秘给她发微信让她下楼。 郝玫兴奋起身,下楼,周秘那辆国产车停在路边等她。他爱穿正装,今天也穿了件白色衬衫,蓝色西裤,黑皮鞋,一副商务精英的打扮,身姿笔挺立于车旁,帅气得有些不真实。正是中午吃饭时间,商务楼里走出无数男男女女,无不向男人投以欣赏的目光。 “穿得这么正式?”郝玫走上前,打趣。 “那必须的!”周秘看似情绪很好,帮她打开车门,动作优雅,十分绅士。 郝玫嘴角微弯,上车坐了副驾驶。 周秘坐上驾驶室,系好安全带,随口问:“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郝玫侧过脸,阳光从车前玻璃打过来,衬得男人右脸线条优美流畅,浓黑的眉毛像是一把把的小刷子,他做什么都是那么专注,开车的时候也是全神贯注。 郝玫垂眸,不敢多看,她怕自己越发沉沦在美色中不能自拔,让他看轻。 “我随便。” 周秘转头看她一眼,“我对你们律所这一片儿不怎么熟,还是你推荐。” “你能吃辣的吗?这附近有一家烤鱼店,挺好吃的。”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但是郝玫没敢提,看周秘租住的房子,开着的汽车,他应该不是很有钱,郝玫得替他考虑。 “我什么都能吃,你指路。”周秘打方向盘。 往前开了一段,过了两个十字路口,就到了那家烤鱼店。 此地位于市中心、cbd,全市最繁华的地段,纵使他们来得尚早,几十平米的小店内,人已经坐满了九成。 服务员把他们领到靠窗的一处座位,郝玫把菜单递给他,“你点。” 周秘推回给她:“我不会点菜,还是你来。” 郝玫:“甜辣味的,能吃吗?” “没问题。”郝玫点菜的当儿,周秘打开盛装餐具的袋子,一样一样摆在郝玫面前,十分体贴周到。 服务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妹子,频频偷看周秘。郝玫抬眸瞪她一眼,服务员回过神来赶紧低头。 等服务员走了,周秘低笑,他倒是全看眼里了。 “你是我的,谁都别抢!”郝玫故作凶狠。她倒不是真那么小气,刚才其实更多在逗那小姑娘。 “嗯,说得对。”周秘端着茶杯,轻抿,动作优雅得让郝玫恨不得立刻把他扑倒在地。 烤鱼端上来之前,两人说着话,对大多数人来说很平常的事情,郝玫心里却涌动着淡淡的幸福。她是一标准的工作狂,几乎从来不和父亲一起吃饭,和周秘在一起,让她有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说是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郝玫叽叽喳喳在说话,周秘在旁边听着。就那么安静而又专注地望着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优美隽永得像是一幅画卷。 郝玫说起她正在经手的一件案子,一个女人承受不了丈夫的拳打脚踢,奋起反抗,对熟睡中的丈夫举起了菜刀…… 一起家庭暴力引发的人伦悲剧。 周秘不由自主听得入神,“我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他声音有一丝低沉。郝玫想起那次去恒城抓捕犯罪嫌疑人“龙哥”,他挺身而出保护她,挡在龙哥的刀前,当时也是这个理由。 “为什么?”她抬头看着他的的脸,眼睛里充满着探究,对他的一切,她都感到好奇,并且有着浓厚的求知欲望。 “不知道,”周秘摇摇头,“大概是天生有正义感吧。”自嘲一笑。 “又开玩笑?”郝玫感觉分外惊喜。看来他从上一个抑郁周期里走出来了。郝玫感到极为高兴,那代表着,他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那个女人,会判几年?” “我正在搜集男方家暴的证据,最重要的是要作通受害者父母的工作,要能拿到他们的谅解书,我有把握让她的刑期在八年以下。”谈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她神采飞扬,自信满满。 一束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在她的头上脸上画出一道区分明暗的分割线。面前的女人闪闪发光,仿佛只要靠近她,就能让人感到一股振奋人心的力量。 正义,虚幻,而且美丽。 周秘望着她,有些出神。她那样蛮不讲理地闯进他的生活,吃饭、睡觉,把他的生活塞得满满的,可他没有想象中的不适应,像是一束光照进他的世界,驱走了阴霾。 烤鱼端上来,两人停止了关于案子的讨论。郝玫食量很小,吃了几块鱼肉就饱了,虽然一直盼着能和周秘像正常的男女朋友一样约会、吃饭,可真到了这家烤鱼店,她才发现,这里厨师的手艺和周秘比起来,似乎差了一大截。 看见郝玫放家筷子,周秘抬眸看她一眼;“就吃这么点儿?”看她喜欢,他夹了一颗荔枝放在她的盘子里。 甜辣味的烤鱼里,放了六颗荔枝,几乎全进了郝玫的胃里。 “你也尝尝。”郝玫说。 “我不喜欢,你吃吧。” 男人看她把最后一颗荔枝吃下去,脸上泛起开心的笑容。 他倒是不挑食,把一条鱼吃得干干净净,这才起身去结账。一共二百多,郝玫就没抢着付账,也算是照顾男人的面子了。 周秘拿出钱包结账,服务员多送他一瓶冰红茶。 两人并肩走出烤鱼店,周秘看了看表,指针指在一点二十的位置,“我送你去上班吧。” 郝玫摇摇头;“咱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周秘问:“你不用上班?” “我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律所的工作环境很宽松,只要打赢官司,就是天天在家玩儿也没人管你,何况郝玫如今已是律所合伙人。 “怎么,不喜欢看电影?”郝玫望着他,目光殷切。 周秘偏头看了她一眼,耸耸肩:“没有不喜欢,那咱们上去吧。”他们吃饭的地方就是一个大型的商业综合体,超市、商场、影院、餐饮一应俱全,影院在最高的四层。 周秘本想坐电梯,郝玫却拉着他走路。这建筑是一个日本设计师设计的,步梯设计成环山马路一样,很有特点。郝玫每次来这里都是行色匆匆,从未走过步梯,正好今天感受一下。 不时有年轻的情侣从他们身边经过,青春洋溢、欢声笑语,看到别人十指相扣,恩爱的感觉溢出四散,再看看周秘,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郝玫心里真是羡慕极了。 她五指张开,放在身侧,周秘视而不见,没有任何表示。 郝玫心里暗恨。不时甩手,轻打他的胳膊,周秘奇怪地侧头看她。郝玫无语地摇摇头别过脸去。 这个呆瓜! 郝玫只好主动去牵他手,没成想,周秘竟然甩开,一脸禁欲地说:“这有人……”郝玫几乎崩溃,“有人怕什么?我们又没做坏事。” 周秘还是抗拒:“总归不好……”见郝玫似乎有些生气了,男人压低声音去哄,“等回家的,回家什么都随你。” 郝玫被他逗笑了,横他一眼,“今晚看我怎么收拾你!”知道他就这么个性子,她也就没再强迫。 第28章 最美的时光(28) 走到三楼, 看见一群二十啷当岁的小年轻,围着娃娃机抓娃娃,或欢笑、或遗憾的声音,充满了整个空间。一时, 郝玫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 郝玫毕竟年纪不小,人也成熟,原先对这东西兴趣不大, 正想走, 看见男人的目光定格在机器上,3秒。 她扯了扯嘴角,拍手:“我要玩这个。”不知为什么, 和周秘在一起,她经常觉得像是初恋一般,很多幼稚的事情也特别想要和他一起做。 周秘回头看她一眼, 嘀咕道:“你都多大了……”这样说着,却脚步轻快地走过去。郝玫跟在他后面, 脸上扬起笑容。 周秘到吧台换了十个硬币回来,郝玫见了直撇嘴, “才十个币,好干什么?” “不着急, 先试试手。”男人抱着胳膊, 表情淡淡, 眼里却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光芒。 到底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 贪玩儿些, 也总比整天死气沉沉的好。 一个男人抓完,让出位置来,郝玫拿了币正要去试,周秘却对她摇摇头。 “诶?”郝玫不解。 “不忙。”男人自信一笑。郝玫也就姑且信了他的。 第26节 而后接连上去两个人全都以失败告终。男人摸了摸鼻子,说:“这下可以试试了。” 郝玫点头,笑嘻嘻地站在机器前面,她并不在乎输赢。这是男人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郝玫拿起手柄,男人在身后指挥,“往左……再左点儿,抓!” 郝玫应声拍下按钮,机械臂下垂,轻松抓住起一个娃娃。 bingo!配合默契! “yes!”郝玫握拳,忍不住满脸兴奋。 “很简单嘛,”郝玫回过头,对男人嫣然一笑。周秘笑笑,没多说什么。 “再来!”郝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男人拉着她的胳膊,冲她微微摇头。郝玫有些懂了,把位置让出来,接连3个人抓过失败之后,周秘又让她上去。他照例在后边指挥,第一次机械臂滑了,没成功,第二次又成功抓住一个娃娃。 郝玫也估摸出了一些门道,接下来,周秘指挥她用九枚硬币抓起了四个娃娃。 到这程度,连郝玫这样的大姑娘,也跟着燃起来。 郝玫把最后一个硬币交给周秘,“这个你来,给我抓那个最大的!”她指着其中一个最大的毛熊。周秘点头,当他把硬币投了进去,控制住手柄的一瞬间,郝玫忽然觉得,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他小心地操控着机械臂,眉头微微蹙起,那样专注,不像是在进行一项游戏,简直像是在进行一场战争。 郝玫的眼光倾注在他身上,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这一刻的周秘,简直帅炸了。 只见他驾轻就熟地拨弄着拉杆,轻拍按钮,机械臂一顿,爪子张开,慢慢咬住那个最大的毛熊,晃晃悠悠上来,似乎随时都会掉下去,郝玫紧张地看着,最后毛熊被机器吐出来的时候,她忍不住欢呼出声。 男人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举重若轻,潇洒得要飞起。 “抓到了,抓到了!”郝玫连连拍手,激动的不行,简直比打赢一场官司还要高兴。 周秘把娃娃拿出来塞她手上,自己则抱着四个小娃娃。 郝玫抱着娃娃兴奋得不行,“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我还要。”郝玫拿钱出来准备换币。 周秘摇摇头,笑着说:“适可而止!” 再抓,可能要惊动店里人了。 他一拉郝玫正要走,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不知从哪冒出来,奶声奶气说:“叔叔,能不能帮我抓一个?”一连抓了5个娃娃,早就成为大家的焦点了。 郝玫上前捏了捏小男孩胖嘟嘟的圆脸,手感棒极了,笑着对周秘说:“那就抓最后一次。”周秘无所谓地点头,要是别人来求,他一定不会答应,这么可爱一小孩,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周秘接过小男孩的硬币,随手扔到机器里,然后用拉杆控制着机械臂走位。小男孩想要一个绿色的公仔,“就到这儿,就到这儿,下降下降!”郝玫在一旁指挥。 周秘抿着双唇,清亮的眸子紧紧盯着机械臂,“这里可不成。”口中还不忘回应。 机械臂又向前走了一格,他才清脆地拍下按键。就见那个笨东西晃晃悠悠地下沉,看似距离娃娃有些偏差,最后却偏偏稳稳地把娃娃抓在手里。 “抓到了,又抓到了!”小男孩兴奋地直蹦。 郝玫拿出公仔塞进小男孩的手里,围观的人骚动起来,一次两次还有可能是运气,这么多次那就是真本事了。 立刻就有几个女孩目光飘过来,有些蠢蠢欲动。 郝玫赶紧一拉周秘的胳膊,“今天就到这儿吧,电影要开始了。” 开玩笑,周秘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死人,帮个孩子没什么,这些女孩儿?还是算了吧。 两个人抱着娃娃,从人群中挤出来。上楼的时候,郝玫笑着看他:“看不出你还是个高手啊?” 女人微微抬头仰视着他,脖子白皙修长,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倾慕。 恍惚间,周秘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起来。 他心情极好,笑着说:“还行吧。” 咱是一个低调的人。 “你怎么有那么好的技术?” “妈妈去世以后,我在外面流浪了一阵子,那时为了吃饭,我什么事情都做过,就曾经帮人修过娃娃机。所以了解些规律和程序设置……”周秘头也不回地说,语气轻松。 郝玫愣愣站住,心像是被人狠戳一刀,一阵闷痛。 周秘回头看她,“走啊!” 郝玫“嗯”了一声跟上来,悄悄伸手,拍了拍男人硬实的后背。 四楼影院入口处,两人停住脚步,看着四周琳琅满目的大海报,周秘问:“想看什么电影?” “你选吧,我无所谓。”看电影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周秘一起看电影。 “爱情片?还是悬疑片?”爱情片,女人都爱看;悬疑片,适合郝玫的职业。 一如既往地体贴。 “那就悬疑片好了。”郝玫道。刚好某新生代导演翻拍了部片子,最近很火爆, 周秘便去买了两张电影票。顺便买了大桶的爆米花和可乐,进了放映厅。 放映厅不是很大,大概有一二百个座位,坐了有六七成。 两人坐在后排靠过道的位置。周秘抱着大桶爆米花和可乐,又承包了所有的娃娃,郝玫优哉游哉,吃起了爆米花。 距离电影开始还有几分钟,观众陆陆续续进场,昏暗中到处是嘁嘁喳喳的谈话声。 氛围很棒。 用胳膊碰了碰周秘,她努努嘴,“你不吃吗?” 周秘摇摇头:“刚在烤鱼店吃饱了。” “主食和零食能一样吗?”郝玫命令:“张开嘴!” 周秘奇怪地看她一眼,没照做。 “快点!” 男人无奈,听话张口。郝玫抓了一把爆米花塞到他嘴里,看着周秘一脸便秘表情般的嚼着爆米花,像是偷到油的小老鼠一样快乐。 她把可乐推过去,笑着说:“喝点,别噎着。” 周秘接过来喝了一口,表情终于有所纾解。 这时,郝玫忽然开口问:“你妈妈死后,你一个人受了不少苦吧?” “还好吧。”周秘的语气里没有怨天尤人,“那时候我辍了学,生活没有任何目标,整日在社会上游荡,后来钱花光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现在还记得挨饿的感觉,真的很可怕!最饿的时候,为了一块面包,杀人我都肯干。” 他说的轻描淡写,郝玫却不由地全身冷汗直流。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十五六岁花样的年纪,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同桌在背后说她的坏话或者考试没拿到第一名,而那个时候的周秘却连活着都那么艰难。 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再一次被触动,翻手抓住周秘的手,五指相扣。黑暗给了周秘勇气,他反手紧紧握住。 力气很大,女人根根指头被他夹得痛了起来,她忍住没出声。 打开了话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周秘的声音也慢慢低沉下来:“那时候为了吃一顿饱饭,还干过不少坏事,骗过人,打过架,还偷过东西……”说到此处,他一顿,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郝玫的脸上。当年的事,她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黑暗中,清亮的眸子里,闪过动人心魄的光亮。 有一瞬,郝玫甚至被这样的目光看得连灵魂都悸动起来。 电影终于开始放映。 剧场里安静了下来,周秘闭上口。 “然后呢……”郝玫完全被他的描述所吸引,心思压根就没在电影上。“你过得那么辛苦,为什么不去找亲戚求助,爷爷奶奶呢,外公外婆呢?” “……不说了,看电影吧。” 郝玫敏感地意识到他似乎不愿说起自己的亲戚。她心疼他,不愿逼他,知趣地闭上了嘴。 郝玫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大荧幕上走马灯似的人物、场景不断变化,却一点没过郝玫的脑子。她只知道脑袋下枕着的这只胳膊肌肉绷紧,像是一只戒备十足的大猫。 郝玫把另一只手也覆在周秘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像是安慰。 慢慢的,周秘的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电影结束前,郝玫靠在周秘的肩膀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周秘把她碰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眼角湿了。 周秘拿了抽纸给她擦泪,低声问:“做噩梦了,怎么哭了?” 郝玫怎么也想不起刚才梦里的情形,只是伤心的感觉如影随形,直到现在都无法摆脱那种负面的情绪。 “我没事,咱们走吧,该退场了。”郝玫擦干眼泪,起身时发现即便是睡着了,两个人的手也紧紧握在一起,没有片刻分开。 两人跟随着一对对情侣走出影院。一直走到外面的步行街上,周秘才松开她的手。郝玫活动着已经僵硬麻木的右手,看见周秘咯吱咯吱吃着爆米花。 “你不是不爱吃零食吗?” “不吃就浪费了。”周秘自然而然地说,“浪费粮食是一种犯罪。” 清风拂面,暖人心脾。 十指相扣,徜徉在步行道上,耳边纷繁嘈切的声音都变得好听起来。张开口,深呼吸,没有喝酒,郝玫已经醉了。 步行道尽头的喷水池处,围了很多人。 两人走过去探查究竟,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以及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一共七八个人站在那里,举着“求抱抱”的牌子。他们的身后拉着横幅,上面印着:“给抑郁症患者一个拥抱。” 国人总是羞涩的。 许多看热闹的人跃跃欲试,却没人真的上前拥抱。 “抑郁症”三个字,让郝玫心头一疼,同他交叉在一起的手指,不由自主紧了紧。偷眼看他,他表情自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放下心来。 “多好的活动呀,怎么没人上去给一个拥抱呢?”郝玫抱怨,“你去抱抱他们怎么样,那个小姑娘多漂亮。”她用手指着其中一个女大学生,的确是个美人。 周秘垂眸看她,坚决摇头拒绝。 “那我来吧,你们这些男人呀,真不爷们儿!”郝玫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想抱谁?”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郝玫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 “那个,”她用手指着一个年轻的医生,精神奕奕,英气十足,“他穿白大褂的样子好帅啊!” 周秘翻了个白眼:“不许!”手搭在郝玫肩膀上,往下压。 “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管我?”郝玫不服气地嘀咕。 男人沉默了一瞬,然后慢慢、铿锵有力地说:“我是你男朋友。” “诶~”那一瞬间,郝玫像是被施展了定身的魔法,脑子里一片空白:“你再说一遍。” “你是我的女朋友,要抱,也只许抱我!”些许的霸道,更多却是温柔。 第27节 郝玫像是拳台上遭受勾拳重击的选手,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顷刻间,巨大的幸福充满胸臆,她深吸一口气,否则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她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你再说一遍!” “不许抱别人!” “不是这句!” “你是我的女朋友?” 郝玫猛地回身,紧紧抱住男人的腰。 第29章 最美的时光(29) 登时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有几对情侣模样的男女也学他们般拥抱在一起, 更有一个女孩大着胆子下场抱了一个男医生。然后更多的人下场, 送去拥抱。 周围传来一阵掌声。 周秘愣怔了几秒,有些羞涩, 有些无奈, 最终伸手, 环抱住女人瘦弱的肩膊。 他实在搞不明白,郝玫何以那样高兴。 他是她女朋友,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一男一女慢慢走远, 声音还隐隐传来。 “我是你的女朋友吗?” “是。” “那说你爱我!” “说不出来。” “那说你喜欢我也行。” “我……喜欢你。” “大点声, 我听不见。” “好多人呢。” 步行街两旁,高高的大树上, 知了叫得十分起劲儿,像是在唱歌。 警方在补充了足够证据之后,将龙哥移交检察机关。二十天后,佟青的案子终于开庭。 法庭为了保护原告的个人隐私, 遵照郝玫的申请,采取不公开审理。不过周秘作为重要的证人还是出庭作证。 这阵子,郝玫和周秘的感情平稳发展,迅速升温。 郝玫每天醒来,感觉风儿都在呢喃,鸟儿都在唱歌, 全世界忽然变得充满了魔力梦幻。她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工作效率高得出奇。 这就是爱情神奇的魔力。 郝玫这才真正确认, 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爱情的魔力,对男人来说同样适用。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周秘一天天好起来,慢慢远离抑郁,全身充满活力,不再害怕和人交往,最显著的例子就是他能在卧房里一觉睡到天亮,中途不会醒转。 大概是因为周秘在场的缘故,法庭上,郝玫滔滔不绝,辩方律师甚至完全找不到插话的机会。最后判决龙哥绑架、故意伤害、敲诈勒索等数项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附带民事赔偿两万多元。 走出审判庭,佟青深深向郝玫鞠躬,“谢谢郝律师。” 郝玫微笑着扶起她,“别客气,说起来,这件事我还要多谢你呢。”要不是她这个案子,郝玫也不能和周秘结识。 周秘站在佟青身侧,和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意。 因为郝玫免收了佟青的代理费,佟青过意不去,非要请她吃饭。郝玫推辞了一下,也就答应。 吃饭地点定在一家日式料理店,郝玫和周秘一同出现包厢,佟青并不感到意外,实际上作为周秘绝无仅有的朋友,她早就知道两人已经同居的事情。 佟青没叫旁人,一共便只有他们3人。郝玫其实一直感觉奇怪,佟青是因为裸贷事件太过丢脸没有告诉家人,还是因为家里人根本就对她漠不关心,从她接手这件官司开始,就从来没和佟青的家人接触过。 佟青让郝玫点菜,她也没客气,点了几样寿司和生鱼片。这家店她来吃过几次了,很熟悉。她转头征询周秘的意见:“要不要喝点清酒?” 周秘无所谓,“随你。” 郝玫就又点了清酒。 吃了一阵子,又喝了点清酒,气氛也没有像是一开始那样拘谨,郝玫问:“佟青,怎么一直没见到你的父母?” 佟青垂首:“我没告诉他们。” “怕他们不理解?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即便这件事你做错了,他们也会原谅你的。” 佟青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即便他们知道,也不会给予我任何帮助。” “怎么会?” “我八岁时,我爸出车祸死了。我妈拿了赔偿款改嫁到农村,很快生了弟弟,我妈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我弟弟身上,从那以后就没人再管我。高中的时候,他们逼我退学,多亏班主任再三规劝,又自费给我垫了一部分学费,那时候的生活费,都是我自己打零工赚出来的……我上大学以后,他们更是一分钱都不肯给我。” 说到这,顿了顿,“如今,我妈怀上了二胎,做了四维彩超,又是一个弟弟,他们都忙着迎接新弟弟的出世,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管我!”佟青垂下头,眼中泪花闪闪。 重男轻女,几乎是所有农村的通病。 郝玫想起她之前卖身救狗的故事,一时无言。她是刑事律师,对此深有研究,但凡是恶性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童年遭受过**或者来自破碎家庭的比例很高很高。 他们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固然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他们的家庭,甚至社会责任的缺失,同样应当受到拷问。 “所以你裸贷,是为了交学费?你为什么不跟你妈要钱?你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有养育你的法定义务。” 佟青脸上是无奈至极的表情,“我妈性子懦弱,所有的钱都捏在我继父手里。她跟我说过,不是她不爱我,她是无能为力。”佟青拿手背抹着眼泪。她白衬衫牛仔裤,虽不是什么名牌,但却朴素大方。容貌只算清秀,比之郝玫要差上不少,只是这样泪眼婆娑,却也我见犹怜,连郝玫看了都不由心酸。 她走过来,抱着佟青的肩膀,轻声安慰:“别哭了,你很快就毕业了,倒时候就能自食其力……” 周秘也递过一张餐巾纸,佟青擦了擦泪,平静不少。 郝玫回去坐好,问:“一开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因为羞愧,”佟青始终低垂着脑袋,“深深的羞愧,为有这样的家庭而深深羞愧。在学校里,有人问我,我都说自己是孤儿。跟我继父相比,我更恨我妈,我恨她的软弱。小时候继父嫌我是个拖油瓶,找出各种理由来打骂我,每次,我妈都只敢在旁看着,连阻拦的勇气都没有。” “你的继父居然对你家暴?”郝玫错愕之余,又有些替她愤慨。“你可以报警,警察会为你做主。”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不回家的原因。”佟青脸上满是淡淡的哀怨,“从来不管我,任人欺凌侮辱我,她当初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我时常想,要是我爸还活着,我不会生活得这样糟糕。” “你爸又是怎么回事?”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难免有寻根究底的毛病,郝玫也不例外,问完了又觉得有些不礼貌。 好在佟青并不在意,“我爸爸以前是开摩的的,那时候为了多挣一点儿钱,养活我们母女,每天都拉活到很晚。有一天晚上,他被一个醉鬼开着豪车给撞死了。那人有钱有势,找来个替死鬼替他坐牢,自己逍遥法外,只赔了几万块钱。可恨我妈明知撞死我爸的人不是那个替死鬼,为了钱,还是撤回了上诉。” “竟有这种事儿?”作为律师,郝玫最见不得司法不公的事,随即她又有些奇怪:“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是我叔叔告诉我的,那件案子当时在我们那里很轰动,许多人都有议论。听说坐牢的那人是个赌鬼,欠了人家很多钱,而撞死我爸爸的是一辆奔驰,试想一个一无是处,整日只知赌钱的赌鬼,怎么开得起大奔?” 说到此处,佟青情绪有些激动,“郝律师,若我现在为我爸爸翻案的话,还可以吗?” 郝玫摇头:“你爸爸的案子,既然一审已经判决,按照法律规定,如果不服,须在判决后15日以内上诉,如今案子过去了十年,法院怎么可能受理?” 佟青失望至极:“难道我爸爸的冤屈就没有人管了吗?不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吗?为什么有钱人犯罪就能逍遥法外,难道法律只是为我们这些没钱的苦命人制定的?” 郝玫摇头:“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更何况,刚才听你说起,你也只是怀疑,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怎么取证?” 周秘垂眼听她们说话,没有插言,但谁都没有注意,男人捏着清酒酒杯的修长手指因为用力过猛,指节发白。 一顿饭,吃得三人都有些心情沉重,佟青喝了不少酒,走路时脚步虚浮,还是抢着付了账。 周秘把她送回学校,然后开车往回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路上很是沉默。回到静安小区,停好车,两人并肩上楼,楼道门口,碰到了正在抽烟的郝承德。 “爸,你怎么来了?”郝玫吃一惊。父女俩因为和邵家的婚事闹得很僵,郝玫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只打过电话说最近都住小姨那里。 郝承德看了她一眼,冷哼:“听说我的乖女儿交了新男朋友,又不肯带回家给我看看,便只好厚着脸皮自己来了。” 周秘脸色不由变了。 郝玫一听这语气,就知道郝承德的态度,心里不由生气起来。“我今年27了,不再是小孩子,我有权力也有能力决定自己的的未来,请您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有权力也有能力决定自己的未来?”郝承德冷笑一声:“那你自己张大眼睛看看你找的是个什么人?” “叔叔!”周秘刚叫了一声,就被郝承德粗暴打断:“你先别说话!” 周秘只好尴尬地住口。 “……这小子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没有,你跟着他以后喝西北风吗?我不要你攀龙附凤,但凭你的条件,至少要找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吧?”句句带刺,没给周秘留一点面子。 “你在暗地里调查周秘?”郝玫生气地道。 “哼。”郝承德默认。 “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去。”郝承德命令。 “我不!”郝玫也是个烈性子的。 “我是你爸爸,你必须得听我的。”郝承德伸手来拉郝玫的胳膊。 郝玫躲到周秘的身后,“您就尽管闹好了,反正我不怕丢脸,最好把小区所有的邻居都吵醒,让他们看看青城市知名的郝律师,是怎样一心攀高枝,把女儿往死里逼的。” 郝承德最是爱面子。郝玫这话,一下子打在了他的七寸上,他气得面色铁青,一拉周秘,“你跟我来。” 周秘回头看了郝玫一眼,眼中满是安慰,跟着去了。 郝玫想要跟过去,郝承德回身制止,“你别过来。”她只好停住脚步。 两人在停车场说了不过5分钟就完事。 郝玫隐约听周秘说:“……您别生气,我一定劝她回家……” 郝承德竟就那么走了。 郝玫走上去,拉住他的胳膊,“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上去再说。”周秘倒是不急不忙,很沉得住气。 沿着步梯上楼,开门,郝玫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就急不可耐地说:“你快告诉,我都急死了。” 周秘忽然一探手,抚上了她的脸。他的手干燥温暖,指腹微有些粗糙,郝玫禁不住全身一阵战栗。 周秘一直都是个很被动的人,很少主动表示亲密。 “周秘,”郝玫轻唤他的名字,顺势揽他的脖子,以为他在郝承德那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有些心疼,“我爸爸就那样,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周秘双手把她抱紧。 “我爸爸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第28节 周秘苦笑:“你爸爸只问了我几个问题,就把我问住了。他问我是什么学历,现在做什么工作,年薪多少,有没有能力为你遮风挡雨,提供一个好的生活条件。我……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没钱。可我有钱,我可以养你,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些。”郝玫说得极为真诚。 从前,她是坚定的门当户对的支持者,可现在她明白了,那是没有遇到周秘,一旦找到了他,什么条件都可以降低,一切都是浮云。 周秘没接她的话茬,自顾自地接着说,“你爸爸说,我要是和你结婚,只会拖累你一辈子,不会为你的人生和事业提供任何帮助。邵义是加号,而我,是减号。” 郝玫贴紧他,“你别听他的,在我心里,你比邵义好一百倍一千倍。” 周秘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慢慢松开她,说:“我送你回去。” “你说什么?”郝玫心里一沉,简直不敢相信。“我的事儿,我自己能做主,你不用管别人。” “可他是你爸!”周秘说,“不管他怎样,他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为了我,导致你们两父女闹翻。像我一样,即便想要找个父亲来孝敬,也不可能有了。咱们的事儿,可以慢慢和他商量。” 第30章 最美的时光(30) 周秘语气异乎寻常的坚定, 郝玫想到他的身世, 闭了嘴, 最后跟他下楼。 开车回到郝玫家, 已是晚上11点钟。 万籁俱寂, 小区里的居民大都已经睡下,偶有几个坚持锻炼减肥的,还在小区里的道路上挥汗如雨地跑步。 楼道口前, 两人有些难舍难分。 郝玫噘着嘴,十分不情愿, “我真不想上去。”舍不得跟他分开。 她和周秘认识前后不过两三个月,确定关系的时间就更短了, 然后她对他的依恋, 出乎意料的强烈。周秘就像她生命中的劫数, 一个bug, 完全颠覆了她对生命的认知。 周秘摸了摸她手,“我在这儿看着你, 你上去。等你的房间灯亮了,我再走。”劝了她半天,她才一步三回头地向楼道里走。 周秘笑得温柔而又优雅:“再这样下去, 咱们谁都不用睡觉了。” 郝玫已经走到了电梯前, 忽又转身跑了回来。 “怎么了?”周秘愕然看着她。 因为跑得急,郝玫脸红扑扑的, 显得异常明丽动人:“周秘, 问你一个问题, 你要如实回答我。” “嗯。”周秘笑着点头,他已经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问题。 “周秘,此时此刻,你是爱我的吗?” “嗯。”周秘表情真挚,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郝玫转头走进门洞里。虽然没有听到那三个字。这个问题,问过好几次了,以前他也是“嗯”,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肯定,更情真意切。 几日后的晚上。 走进long-time酒吧,周秘微微蹙眉。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嘈切繁杂的人声让他有些不适应。 靠窗的位置上有人向他招手。周秘走过去,看见郝玫和一男一女坐在一起。 蔡濛濛穿着一件露肩的黑色礼服裙子,头发烫着大波浪,杏眼琼鼻、肤色白皙,是个美人。 而他身边的男人,看上去比周秘还小一两岁,长得倒还不错,只是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上面的腿还在下意识地抖动着,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名牌,活像是穿在猴子身上,不但没有给他增加气质,反而充满了喜感。 郝玫拉着周秘坐下,给他介绍:“蔡濛濛,我死党。那个是他男朋友,小武。” 蔡濛濛早就想见周秘了,只是之前周秘一直情绪不佳,如今他状态好了不少,郝玫才安排了这场聚会。 周秘礼貌点头致意,教养极佳,“蔡姐,小武。”周秘穿着衬衫长裤,只是简单装扮,但却光彩照人、秀色可餐,一路走过来,吸引了在场大多数女性的目光。 蔡濛濛双眼亮起来,把手递到他面前,周秘伸手和她相握,蔡濛濛竟拉住他的手不放,周秘脸上一热,赶忙把手抽回来。 蔡濛濛放声大笑。 好一阵子她才收住笑声,说:“之前玫跟我说你是个害羞的,我还不相信,原来竟是真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你这样的稀有动物?” 周秘挠眉,不知说什么好。 “行了,闭上你的臭嘴吧。整个酒吧就数你声音最大。”郝玫出面解围,她对周秘说:“她就这个德行,骚、浪、贱,样样不少,五毒俱全。” 蔡濛濛瞄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护着你的小男友啊?” 郝玫揽着他的胳膊,“我男朋友我不护着,难道让你护着吗?” “我靠,在老娘面前秀恩爱是不?”蔡濛濛勾手指,“来,小武,给他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恩爱。” 小武笑嘻嘻地凑过来,俩人就这么嘴对嘴亲了起来。 半晌,唇分。 蔡濛濛十分性感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怎么样,敢不敢?” “老娘怕你!”郝玫拍着桌子,侧头去看周秘,周秘连连摇头。让他在大庭广众表演激吻,还不如让他去死。 郝玫知道他的个性,只得认怂。“老娘今天状态不佳……” “少废话,”蔡濛濛打断她的话,“输了就要喝酒。” 周秘摆摆手:“我不喝酒的。” 蔡濛濛说,“小秘,不是姐说你,出来happy,就不要端架子了。” 郝玫知道他不喜饮酒,叫酒保给他上了啤酒,蔡濛濛倒也没再咄咄逼人。 蔡濛濛活力十足,敢说敢干,有她在的场合绝对不会冷场,不大会儿,周秘就被她灌了两瓶啤酒。 周秘其实酒量还行,但是上头,两瓶啤酒下肚,脸就有些红了。 蔡濛濛招呼大家出门,郝玫自然而然跟着周秘向他的国产车,蔡濛濛一把拉住她,“你和小男友还没腻味够?不差这一次,今天上我的车。” 郝玫瞪她一眼,硬被她拉了过去,坐上她的车。 周秘则被小武拉上他的路虎。 郝玫坐在副驾驶,揉着自己的眉心,这几天晚上住在家里,家里条件比周秘的那个小窝好十倍,可她却接连失眠睡不好,刚才被蔡濛濛灌了点儿酒,有些头痛。 “长得真他妈帅,难怪你这闷骚动了心思。”蔡濛濛叼着女士烟卷,一边开车,一边评价。 “诶?”郝玫被她随口喷出的烟呛得直咳嗽,没听清楚,自己也点上一根烟,问:“什么?” “我说你的小男友长得不错,符合你的口味。”蔡濛濛道。 郝玫笑了,“你的小男友不也不错吗,就是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小武是本地城中村的,他爸连续几届当选村主任,属于一方豪强,家里很有势力,光拆迁的房子就分了十来套。 “别拿你跟我比,我只是玩玩儿,不合适就分开。我不会投入多少真心,就算被男人劈腿背叛,我也只当被狗咬了一口,你成吗?” 她当然不成。 从前,她或者可以保持蔡濛濛一半的潇洒,可在周秘身上,她投入了多少感情,那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郝玫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交给他保管。 “被我说中了吧?”蔡濛濛吐出一个烟圈,“从你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是不可自拔了。” 郝玫默了片刻,说:“人生在世,谁还没有傻|逼的时候!” 蔡濛濛拍了拍她的手,“不是有人教导我们,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感情也是一样。” 郝玫一挑眉,直接把烟掐了。“你不看好我们?” 蔡濛濛皱眉:“周秘这个人,总给我一种难测深浅的奇怪感觉,好像……”她似乎不知该怎么措辞,想了半天,最后总结道:“……好像有种绝望的气质。” “噗!”郝玫直接喷了,“还绝望的气质……你就是个半文盲,别跟老娘拽词了!” 同一时间,在小武的路虎里。 小武坐进了驾驶员的位置,周秘说:“叫代驾吧。” “不用。”小武笑,“我酒量大着呢,这点酒不算什么。咱交警队有人,被抓住了也不怕。” 周秘皱着眉,觉得不妥。小武已经发动了汽车,“周哥你是做什么的?” “现在是无业在家。” “我草!周哥你太牛|逼了。偶像啊!”小武拍着方向盘:“那你和郝姐是怎么在一块儿的?” 周秘想了想,“我也说不清楚,稀里糊涂的,就在一起了。” 小武说:“那你们俩谁追的谁?” 周秘犹豫了一下,“我追的她!” “同病相怜!你不知道当初我追我家濛濛花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钱。”滔滔不绝地说起他的撩妹史。 周秘在旁边听着,也不插话。 小武越说越兴奋,最后掏出一张名片,“周哥,我在横州路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厂,你反正现在也没有工作,要不你来我的公司帮我吧。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咱哥俩儿有钱一块儿赚,有妞一块儿泡,如何?” 周秘接过名片,说:“我考虑考虑。” 蔡濛濛的车和小武的路虎开进了一家大型卖场的地下停车场。 周秘跟着小武下了车,和蔡濛濛、郝玫汇合。 郝玫看了眼手表:“这么晚了,还要买衣服?” 蔡濛濛挽着她的手臂:“这家店十点才关门,时间足够。” 郝玫有些担心地看了周秘一眼,周秘耸耸肩,眼里带着笑意,既然答应了见她的好朋友,当然要奉陪到底。 于是四个人乘坐电梯来到专卖品牌女装的四楼。 蔡濛濛兴奋地说:“走,试衣服去!”女人天性爱美,看到名牌服装和包包,没有人会不心动。 郝玫却说:“我不缺衣服,你去试吧。” 今天这个场合,蔡濛濛的消费定然是由小武来买单的,她若也跟着买,以这地方一件衣服成千上万的价格,把周秘敲碎了论斤卖也不够。 不是她没有这点儿钱。周秘是个男人,是男人就爱面子,她还是别给他添堵了。 “你真不跟我一起?”蔡濛濛诧异地看着她。 “快去吧。”郝玫恶狠狠推了她一把。 蔡濛濛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嘀咕了一句:“你个没出息的……”自己试衣服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蔡濛濛选了两条裙子,一双鞋,一个包,果然都是小武豪气地买单刷卡。 周秘和郝玫跟在后面就像两个跟屁虫。郝玫有些后悔,早知她来购物,就不跟他们一块儿了。 周秘用胳膊肘碰了碰郝玫,低声:“你也去选两件衣服吧?” 第29节 郝玫摇了摇头:“算了,我不缺衣服穿。” 周秘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蔡濛濛忽然喊了一嗓子:“玫,快来看。”她站在某品牌店的衣架前拿了一件淡黄色的连衣长裙,“你试试这件裙子,这衣服是今年夏天的新款,好看,只可惜太过文艺清新,我穿不合适,”她语气中有着浓浓的遗憾,“应该适合你。” 郝玫早就被这么多漂亮衣服撩得心痒痒了,蔡濛濛拿着的那件衣服也的确令她有些心动。但她还是违心地摇头。 周秘握了握她的手,鼓励道:“喜欢就去试。” 郝玫也实在是喜欢,便移步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她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众人全看呆了。郝玫皮肤本来就白,衣服一上身,更衬得她像瓷器一样细腻温润,气质爆棚。 营业员惊叹道:“太美了,这条裙子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并不完全是虚伪的客套。 郝玫臭美地在镜子前照来照去,也是越看越满意,“给我包起来吧。”她决心自己掏钱买下这条裙子了。 郝玫正要掏钱包,周秘已经拿出一张某银行的钻石卡,让营业员拿去刷卡。服务员见了那卡,脸上的表情登时恭敬了几分。 蔡濛濛和小武全看傻了。 这张卡,透支额度是500万。 第31章 最美的时光(31) “我……”要不是有小武这个不熟悉的人在场, 郝玫差点就要爆粗口了。认识这么久了, 郝玫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穷屌丝, 没想到他随便拿出一张卡,竟然是钻石信用卡。 这张卡的透支额度可是能达到500万啊,没有雄厚的财力, 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出来的。 这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从卖场往外走,郝玫不由重新审视起周秘来。 郝玫对闺蜜和小武挥挥手:“你们先走吧,我跟周秘打车回去。”四个人在门口分了手。 剩下他们两个并肩在马路上慢慢往回走。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郝玫忍不住问。 晚上九点半了, 大街上依旧是川流不息的人流, 人人步履匆匆,却又充满了希望。 周秘有些愣怔:“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刚才那张卡, 是怎么回事?实话实话, 你是不是被哪个富婆包养了?”郝玫转过身来看着他,眼中有异样的光芒在闪烁。 周秘“噗”地笑了, “别胡说,我哪认识什么富婆。”想了想又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就算认得,也只有你, 如果你钱足够多的话。” “你嫌弃我年纪大了是不是?竟敢说我是‘婆’!”还是那招,小拳拳捶胸口,引来无数路人侧目。 周秘面色尴尬:“别闹了, 别人看着呢。”赶紧抓住她的拳头。 郝玫停手, 哼了一声, “你还没坦白呢。” “那张卡啊, 有什么特别的吗?”周秘问。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是钻石卡,可以透支500万。”郝玫觉得他真是没救了。 “啊?”周秘挠眉,“我真不知道,是银行的人给我办的。” 郝玫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 “银行为什么给你办这样一张卡?” “大概是因为我用来炒股的钱都从他们银行的账户里走?”周秘也有些不确定。 郝玫想起之前见他在看股票方面的书籍,他也跟她说过他在炒股,可她当时并没往心里去。 “你股票账户里有多少钱?” 周秘抿唇笑了笑,“我也不是很清楚。” 郝玫拿眼睛瞪他。 “我真不知道。”周秘的表情很无辜,“要不你给我看看?” 周秘划开手机,在软件里输入账户密码。纽交所、港交所、沪市、深市,他都有账号。 个、十、百、千、万…… 郝玫把他四个账户里的钱简单加在一起,嘴巴张得大大的,“四千万?我艹!”郝玫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了。 “已经这么多了?”周秘好像也有些不敢相信,确认了一遍之后,喃喃自语,“看来最近收获不错!” “股神啊你?”郝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概因为我不太在乎输赢?”周秘摊手,他并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我炒股的本金也不少的。” “不少是多少?”郝玫刨根问底。 “一开始,有大几百万吧。”周秘说。 “这些钱是哪来的?”郝玫追问。 周秘想了想,唇角晕染上温柔的笑意:“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出租车上,郝玫刨根问底,周秘告诉她,自己从十八岁就开始炒股了,一开始只在纽交所和港交所操作,后来大陆经济腾飞,他也投了一大部分钱到沪深两市。 郝玫难掩兴奋,四千多万的资产,在青城市已经算得是一个中等级别的富豪了,完全有资格进入上流社会,郝承德这下该没有理由再反对他们两个了吧。 虽然不愿意,但郝玫不得不承认,父亲多多少少有些势利。 想想都觉得有些不真实,怎么一个隐姓埋名,藏身民间的年轻富豪就被她给误打误撞地钓到了呢,怎么看都像是小说或者电视剧的情节。 郝玫靠在他的肩上,低声和他商量:“今晚去你家吧?” 周秘垂眸看着她瓷白莹润的脸,脸上慢慢熏染了轻盈的笑意,“好。” 昏黄的路灯从车窗外打进来,铺在周秘脸上,显出一片柔和。 郝玫只觉得今天晚上的周秘格外性感,心里似乎有一种隐秘的力量在觉醒呼唤,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建筑物,只嫌出租车开得太慢太慢。 二十分钟后,终于踏入周秘家。 房门甫一关上,郝玫便迫不及待去吻男人的嘴唇。她热情似火,像是要把他烧化了一样。隔着薄薄的衣料,周秘感受着她体温在快速蹿升,也不由热血沸腾起来。 再内敛的男人,也终究是男人,他很快占据了主动,他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向卧房,将她扔到床上。 然后,彼此开始迫不及待地撕扯对方的衣服。 他们都是爱干净的人,这时却浑不管彼此奔波一天,全身是汗,并且满身的酒味,只想早一刻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发出一声畅意的呼唤。直到此刻,四片嘴唇才告分开。 两人喘着粗气,全都因为缺氧而感觉眩晕。然后肢体纠缠,燃烧着自己的身体,放射出全部的热力。 窗外寂静无声,小区里偶尔有流浪的野猫从草丛里蹿过,似乎听到什么似的,乍然驻足。 一时事毕,两人躺在床上,感觉从所未有的满足。小别胜新婚,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郝玫头枕着男人结实的胸膛,听着他呼吸渐次平稳。周秘揽着她细嫩光滑的胳膊,他平时不怎么出汗,刚才却出了一身透汗。 一向不爱说话的他先开口了,他问:“同等条件之下,女人是不是都会被更有钱的男人所吸引?” “当然。在这个金钱可以衡量一切的一元化社会里,还有不爱钱的人吗?”感受到周秘抚摸她肩背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她又道:“某些女人可能并不是唯财是图、见利忘义,但是更多的金钱意味着男人更聪明、社会地位更高,这些特质反过来都可以增加男人的魅力。” 顿了顿,她抬头看了男人一眼,“你不会觉得我也是个物质的女人吧?” “你不是。”周秘笑,“因为我还是个穷光蛋的时候,你就看上我了。” “我是!”郝玫反驳,“我也爱钱。女人谁不想活的轻松自在,每天只过着遛遛狗,美美容,出国旅旅游这样的日子?” 周秘笑笑,“真让你过那样无所事事的日子,你一定不喜欢。” 郝玫偏过头看他的眼睛:“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只了解一点点吧。”他忽然有些感慨,“人和人之间,又怎么会有百分之百的了解呢?任何一种语言,在表达我们内心的时候都会产生偏差。更何况,人和人之间,即便是至亲,也未必愿意袒露全部心声。” 郝玫“咯”一声笑了,“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感慨。” “没什么。”周秘自嘲地笑笑,推了推郝玫肩膀,“快去洗澡吧。” “要不一起洗吧。”郝玫盛情邀请。 “卫生间太小了,咱们两个一起,谁知会挤成什么样?” “你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租个好点的房子?还开个破国产车。”郝玫正好借着这个话题兴师问罪,“难不成,你是为了要考验我?” 无脑小说看多了。 “我对吃穿用度那些不怎么在意。”周秘解释,“可能是小时候吃过太多苦,住豪宅开豪车,会让我觉得有些不习惯。我一直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还是身世使然。郝玫想到他的抑郁症,或许和这个也有关系。 她便也没再多问,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起身去洗澡。 一夜好眠,第二天郝玫睁眼,像往常一样,周秘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开了。 郝玫睡眼惺忪地跑进去,拉着周秘的胳膊:“你怎么又自己做饭?” “呃~”周秘愕然,“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以前不是一直这样吗? 郝玫笑着打趣:“你现在可是千万富翁了。怎么也该请个保姆吧?” “房间里多个人,我可不习惯。”周秘把她推出厨房,“别在这儿打扰我了,你去洗漱,然后乖乖等着吃饭。” 郝玫洗漱完了,坐在餐桌上等着吃早饭,心里暖暖的,又有几分得意,有钱、纯情、体贴,天天给她做饭,尤其两人那方面十分和谐,这样的男友,除了她,谁有命享有? 郝玫手里有个案子要参加上午的庭审,吃了早饭就打车去了法院。走时周秘跟她说去long-time酒吧把两人的车开回来。 等12点庭审结束,郝玫给周秘打电话,发现他关机了。 她心里就是一突,用摄像头软件看了看周秘家里,人不在。她登时有些慌了。 这时她发现周秘通过微信给她留了一条信息: 我去洛杉矶了,3到5天回,勿念。 郝玫看着那条信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洛杉矶,他去洛杉矶干嘛? 她这才发现,她对周秘的了解还是太少。她只知道他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但是他其他的社会关系,她一无所知。 明知他应该不会不回来,但心里仍有一种隐约的不安。 第30节 美国洛杉矶,华人富豪集聚区。 年届七旬的汤伯堂老先生,正在客厅里看报。他是洛杉矶华人世界远近闻名的富豪,早年曾加入过洪门,在大陆也投资过很多生意,是名望颇高的富商。 这时佣人敲开门,操着一口亚洲人略显蹩脚的英语说:“老爷,威廉先生回来了。” 老爷子放下报纸,有些兴奋地搓搓手,“快叫他进来。” 片刻后,西装笔挺的周秘走了进来。 “我亲爱的小威廉,终于肯回来看我们了?”老先生大踏步走过来,给了周秘一个熊抱。 周秘微笑着说:“多日未见,您老人家身体还是这么棒。” 老先生连连摆手:“不成了,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快坐,快坐。”他热情地招呼。 周秘在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手工真皮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怎么未见刘阿姨?” 老先生笑道:“她飞欧洲去了,参加时装周,等她回来,知道你来过,一定后悔。她是最担心你的人了。” 周秘笑笑,没吱声。 老先生脸上挂着和蔼亲切的笑:“你这孩子,也不多给我们打电话,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又问:“在那边,可还习惯?” “习惯。”周秘点头,“那边毕竟是我的家乡。” 老先生通透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怎么感觉,你跟离开洛杉矶时有些不一样了?” “哪有?”周秘摸摸自己的脸,“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 “感觉你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老先生靠在沙发上,放松身体,“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没事,你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周秘这才抬起头:“您旗下的彼得基金会不是想在大陆投资房地产市场吗?这件事能不能交给我负责?” “哈哈哈!”老先生身体前倾,用手拍着周秘的后背,“你小子终于开窍了,我早就想让你进入集团工作,可你一直不肯答应,这次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周秘嘴角微扬,脸上晕染了一层淡淡的笑意,整个人都显得生动起来,“我遇见一个人,想跟她结婚。” 第32章 最美的时光(32) 窗外的蝉鸣依旧, 节气过了立秋,而天气闷热依旧。 郝玫刚见完一个委托人, 有些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喝咖啡。 蒸腾的雾气中, 她姣好的容颜若隐若现。一连几天没睡好, 再重的妆容也遮盖不住她的黑眼圈。 她有些烦躁地抓起手机,划开,周秘的头像是暗的。一连3天了, 没有任何一点儿消息。不由抱怨出声:“这个没良心的……”不知道有人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他吗? 她扔下手机,决定不再为了男人而伤神。 这时助理小杨敲了敲门, 进来。“郝律师,您的快递。” 郝玫正襟危坐,恢复成律政界女强人的模样, “什么东西?” “不知道, 挺大挺厚的一个信封。”小杨说。 “帮我拆了吧。”郝玫无所谓地摆摆手,她经常收到一些宣传材料, 也有人给她寄过恐吓信,她都不以为意。 “呀,是张请柬!”小杨大呼小叫地说道,“青城重点项目签约酒会,9月28日青城国际酒店, 晚18时。”也就是明天晚上六点钟。 小杨有些奇怪,“这些都是给商界名流或者政府高官的请柬, 怎么送到您这儿来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 “郝玫律师, 也没寄错啊!” 郝玫皱了皱眉,拿过大红烫金的请柬看了半晌,心想这样的酒会请我干嘛? 请柬上的落款是周威廉。她总觉得请柬上的字体有些熟悉,可她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这是谁的字。周威廉又是个什么鬼,她根本就不认识这号人。 郝玫晚上回家,看到郝承德也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请柬。 “您也收到这个了?”郝玫有些惊讶。郝承德虽然在青城市律政界小有名气,但他毕竟不是官方人物,且早已经退下来了,按说请柬不该再送到他的手里。 郝承德十分高兴,“这个酒会级别很高,咱们市委的张书记要亲自出席的。” “我也拿到请柬了。”郝玫把自己那份请柬拿给他看。 “这样高层次的酒会,是个好机会,你一定要参加。当然,我也要去。” “去就去呗!”郝玫耸耸肩,“反正他们官场的那些应酬,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9月28日晚上,青城市国际酒店门口车水马龙,还没到6点钟,酒店门前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车,像开了一个大型的车展般豪华。 郝玫父女刚停下车,就看见戚芳挽着邵义的胳膊走过来,邵义一身正装,人模狗样地看过来。 真是冤家路窄,碰个正着。 郝玫本来不想理他们,戚芳看见她了。 “哟,这不是咱们的郝大律师吗?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郝玫淡淡看她一眼,“哦,这地方我为什么不能来?” 戚芳“噗”地一声笑出来,“郝大律师,你有没有搞清楚这是什么酒会,你就敢往这凑热闹,这各路富商带夫人或者女友参加的,到这里的女性,要么本人就是女富豪,要么就是富商的妻子或者女友,你算是什么?”她能进入这个会场,也是因为邵义代表朝阳签约了一个房地产大项目,她才以邵义现任女友的身份参加的。 “或者说,你认为你那个穷光蛋男友,实际上是一个富豪?”浮现在嘴角边那讥刺的笑容让人想抽她。 “小玫,”邵义也开口了,他穿着蓝色的高档衬衫,打着领结,显得阳光帅气。“这场酒会不是你这个层次的人能参加的,你还是回吧。”似是善意提醒,实则一副胜利者居高临下的姿态。 郝玫表情冷淡,“今天这个宴会,我还非参加不可了!” 本来,抱着可来可不来的态度,被这对男女一挤兑,郝玫脾气上来了。 “那随你吧。”邵义侧头看一眼戚芳,眉眼温柔,“咱们进去吧。” 两人当先进入酒会。 “小邵怎么变这样了?”从头到尾,邵义只像郝承德点头致意,态度倨傲。他心里十分生气,想到邵义如今已是朝阳的副总,好好的一个女婿就这么从手边溜走了,更是生气。“怎么找了那个一个狐狸精,真没眼光……” 在父亲眼里,女儿总是好的。 “别说他们了,倒胃口。”郝玫拉着父亲的胳膊往里走,在入口处被礼宾小姐客气拦住,“小姐,请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 父女俩把邀请函给了礼宾小姐,当她看到周威廉的落款时,笑容愈发亲切了一些,态度殷勤地说:“请跟我来。” 礼宾小姐把两人带到距离舞台最近,位置最好的主桌旁,在摆着周威廉桌牌的座位旁边坐下,郝玫微微有些吃惊。这张桌子上,主陪位置是市-委书-记王仁华,副陪是市长张松伟,剩下的全是赫赫有名的企业家,一个著名的外资企业全球500强高管,另一个是国家工程院院士,学术界的泰山北斗。 邵义代表朝阳地产,牛b哄哄,连主桌的边都没沾上。他和戚芳看到郝玫在主桌落座,下巴都快掉了。 书记、市长都还没来。郝承德跟礼宾小姐确认过,位置没错,问郝玫,“这个周威廉,到底是什么人?” 郝玫摇头,“不知道。” 应该不会……是他吧。周威廉,也姓周,她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又想周秘虽然有点小钱但名下没有产业,摇摇头,觉得这个想法实在不切实际。 很快主持人拿着话筒上台了,市电视台的明星主持,一男一女,帅哥靓女。 这时候人来得都差不多了,周威廉却还是没有现身。 郝玫期待又有些不安。 领导总是压轴出场,又等了5分钟,王仁华和张松伟联袂而至。 在场所有人全都站起身来,和这两位青城市权力最大的父母官打招呼。 只有郝玫一脸震惊地看着王仁华身边,笑容谦和,神采奕奕的男人。 竟然真是周秘。 可能是为了出席这次重要的酒会,从衬衫到裤子,从鞋子到领带再到手表,他从头到脚都是世界名牌。他人本就精神,被高档服装一衬,简直光芒万丈,晃得郝玫几乎睁不开眼睛。这么帅气的小伙子,又跟书记、市长走在一起,想不引起注意都难,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他的身份。 王仁华、张松伟和企业家们寒暄着,打着招呼,终于走到主桌,却并不落座。王仁华说了两句开场白,然后一指周秘,介绍道:“今天借着这个场合,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位贵宾,”他用手一指周秘,语气放缓,“美国加州著名华人企业鸿运集团董事、彼得基金会常务董事周威廉先生。” 周秘礼貌起身,向众人点头致意,王仁华接着说:“周先生代表鸿运集团和彼得基金会跟咱们青城市签订了框架协议,鸿运集团拒绝了北上广的邀请,将在青城市设立大中华区总部……” “噢——”底下发出一片惊呼,鸿运集团是在华人世界大名鼎鼎,也难怪王仁华这样重视。关键是周秘这个董事,未免太年轻了吧? “我草!”邵义脸色铁青,忍不住低骂,“这个穷屌什么时候变成加州鸿运集团董事了?” 这时王仁华说:“请周先生给我们讲两句。” 周秘再次礼貌鞠躬,他清了清嗓子,说:“谢谢王书记、谢谢张市长,今天在场的都是商界的前辈,也都是我的长辈,让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实在愧不敢当……我们鸿运集团的宗旨是……”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顿,“……近十几年来中国市场发展迅猛,gdp跃居世界第二,青城市也在市委王书记和张市长的坚强领导下,经济社会实现跨越式发展……天下华人是一家,鸿运集团到大陆投资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把王仁华和张松伟夸了一通。 大而化之的说了一通,这才收住。 王仁华、张松伟和周秘三人这才落座。 周秘刚坐下就感到一道视线飘了过来,他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见郝玫双眼亮晶晶的,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说啊!” 周秘低声:“没吓着你吧?” “怎么没吓着?”郝玫咬唇,“混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又伸脚在他鞋上踩了一下。 用鞋尖,鞋跟她不舍得。 周秘似乎觉得理亏,不躲不闪,硬挺着挨了一下,倒是没有预料中的疼。“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是惊吓吧。” 这时宴会已经开始,王仁华起身祝酒,两人便不再说话。 酒过三巡,开始单独敬酒的环节。周秘拉着郝玫向王仁华敬酒,王仁华笑着对周秘说:“周先生还没介绍呢?”点了点郝玫。 周秘有些腼腆地说:“我的女朋友,郝玫。” “王书记。”郝玫大大方方打着招呼。 王仁华看了郝玫一眼,“这位美女怎么看着有些面熟?”他的秘书赶忙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王仁华笑道:“噢,是咱们青城有名的美女律师,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的报道。”继而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你和周先生,都是年轻有为。” “王书记过奖了。”郝玫说:“只是做点小事情,比不得您日理万机,管理千万人口的大城市。”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王仁华摇晃着手里的高脚酒杯,“我之前还在奇怪,周先生放着好好的的北上广不去,怎么选了咱们青城,原来根子在你这儿啊。原来周先生是要做咱们青城的女婿!郝律师为青城市拉来这么大一个项目,这不是大事儿是什么?” 满桌子凑趣地跟着笑了起来。 “王书记这么说我可真是愧受了。”郝玫抬抬杯,“我干了,您随意。” 王仁华哈哈笑,“我就喜欢郝律师这爽快性子。”举杯饮了。 周秘也跟着喝了一杯。 敬到张伟松的时候,他笑吟吟道:“周先生和郝律师男才女貌,真是登对。我就是有件事不明白,你们两个一个在美国加州,一个在青城市,到底是怎样认识的?” 郝玫瞄了周秘一眼,没吭声。周秘挠了挠头说,“其实之前,我来过青城一阵子,那次认识了郝律师……” 张伟松:“是来考察投资环境的?” 第31节 “算是吧……” 张伟松笑:“我们的招商部门竟不知道,真是失职。” 酒会持续了三个小时才结束。众人送走了王仁华和张伟松,这才纷纷散去。 周秘酒量还行,但今晚他是主角,喝了不少,有些醺醺欲醉,郝玫比他强多了,虽然也没少喝,但至少还能保持着清醒。她扶着周秘的一支胳膊,回头对郝承德说:“爸,我把他送回家去。” 周秘忽然变换了一个身份,改头换面,以海外华人投资商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郝承德似乎一时无法接受。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口气却松动了许多:“去吧,记得早点回家。” 郝玫答应了一声,扶着周秘上了一辆保时捷。 不远处,邵义踏上刚踏上奥迪车,看到周秘那辆拉风的红色跑车,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 刚才郝玫拉着周秘到他们这一桌敬酒,在他和戚芳面前大秀恩爱,摆明了故意打他的脸,邵义觉得自己脸都要肿了。要不是王仁华和张伟松在,他早就逃席了。 第33章 最美的时光(33) 保时捷跑车内, 开车的是一位白人司机,人高马大, 身高至少一米九, 既是司机又兼职保镖。 周秘介绍说他叫乔治,是汤先生派来跟着他的。 郝玫跟乔治打了个招呼。然后问周秘:“汤先生是谁?” 周秘揉着眉心,今晚喝了不少酒,胃里不舒服。“等到家了,我再详细告诉你。”现在他只想睡觉。 郝玫跟他并排坐在后排, 周秘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袭来,郝玫却没有任何厌烦, 心内只有安定。 直到现在, 她还处在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里没出来。像是中了魔法,他变成脚踏祥云而来的孙悟空,她则是那个单纯执着的紫霞仙子。今晚的宴会上,他惊艳了无数人, 她则成了女主角。 保时捷不愧是世界名车, 很快就到了周秘的住所。下了车,郝玫不由笑了,“换车了,怎么没换房子?” 周秘解释,“谈生意不能不开辆好车, 房子住得还舒服, 就暂时没换。” 郝玫点头, 和乔治一起把周秘扶上楼, 乔治告辞离开,也不知周秘安排他住在哪儿。 郝玫开了热水器,“洗洗再睡。” 周秘则进屋里,换了t恤短裤出来坐在沙发上。 不知是不是故意,他和她挨得很近,他的腿就紧贴着她的。郝玫心咚咚跳,渴望着与他更亲密地触碰。他的大长腿修长结实,线条优美流畅,她不由自主将手放在他的腿上,轻轻摩挲。 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猛一下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滚烫的唇瓣覆盖住她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教,他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青瓜蛋子。 他们相互扯着对方的衣服,不一会她上身已被他脱光了,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燃起无数火苗。正吻得难解难分,周秘忽然离开,然后把她拦腰抱起。 “去床上……”男人的嗓音有些低沉喑哑,但极为性感。 “不要,就在这儿。” “沙发上?”周秘又把她按回沙发。 她复又咬着他的唇瓣,低低说:“刚才你跟王书记一块儿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我就想把你扑倒在地,就地**。” 男人黑眸里闪过一丝丝晶亮的神采,隔了一会才说:“我也是,盼着宴会早点结束,然后跟你做。”他的声音异常低沉沙哑,性感得郝玫全身的荷尔蒙急剧分泌。 “现在可不是上床,是上沙发!” “都一样。” 然后,传来女人一声娇哼。 …… 当晚,两人极度疯狂,一连做了三次,才下地洗澡。郝玫从未这样放纵,腿都是软的,全身酸得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她觉得下面有种撕裂的感觉,精神却十分满足。 这天周秘没像往常一样起来做早饭,在她旁边睡得正香。可能是昨天晚上太累了。 他闭着双目,眉眼温柔,嘴角还挂着淡淡的恬静笑容,睡得像是一个孩子。 郝玫认真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沿着眉眼五官,细细描摹。 像是抚摸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她动作很轻,并没有惊醒周秘。正在自得其乐,敲门声响了起来。 “砰砰砰!” 郝玫正要下地开门,周秘像是一只时刻警觉的动物,全身紧绷,猛地自床上坐了起来,把郝玫吓了一跳。 “怎么了?”郝玫问了一声。 周秘双眼迷离地看了郝玫一眼,才慢慢解除了戒备防御,全身放松了下来。“我去开门,”他避开郝玫探究的目光,下地开门,又随手把卧房的门给关上了。 站在门外的是司机乔治。 他手里拿着买来的早餐,看到周秘松了一口气,乔治一早给周秘打电话就打不通,这才上来敲门。 周秘告诉他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忘记充电。乔治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睡衣裤,又瞄了瞄紧闭的卧房房门,很有眼力见地下去车里等他了。 周秘关上门,郝玫已穿好衣服,推开卧房的门走出来。 昨晚玩儿得有些过火,上班肯定是要迟到了。郝玫索性也不着急了,慢慢洗漱刷牙,不一会儿坐在餐桌旁,周秘已经把油条用长方瓷盘盛了,豆浆倒在小碗里,筷子摆在碗上。 像他的名字一样周密细致。 淡淡的喜悦和幸福充盈在心间,郝玫说:“快来吃吧。” 周秘“嗯”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不说话,只默默吃饭。 他吃饭时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像是古老的贵族一样优雅清贵,又像艺术表演一样,赏心悦目。 郝玫夹着一根油条,简直看呆了。 周秘吃完一根油条,才注意到她的异样,“你怎么不吃?” “看你呗。” 周**开嘴笑了,这一笑,阳光灿烂,驱散了所有的阴霾,“有什么好看的?” “你本来就好看,”郝玫说,“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很少照镜子。” “你得自信点儿!” “说得是。” “就像昨天晚上,多么生猛。”郝玫故意把话题往那个方向引。 周秘抬头看她一眼,不由自主地夹了夹大腿,“你还说,昨天晚上太放纵了,现在有点疼。” 郝玫眨眨眼睛,“我也疼。” 周秘垂下眼睑,压低声音,“疼你还要?” “你不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咳,”周秘脸微红,“我也不知昨晚是怎么了?太放纵了!” 郝玫横他一眼,“因为你太爱我了。” “嗯。”低头喝粥。 “嗯是什么意思?”郝玫对这个答案相当的不满意,紧追不舍。 周秘抬头瞥她一眼,说:“你明白的。” “那个字就那么难说出口?”郝玫把自己吃了一半的油条用筷子夹了,送到周秘的口中。 周秘咬着油条说,“就是那么难!” 吃完饭,两人坐上那辆保时捷911,乔治开着出了小区。周秘说要去看看新公司的选址,和郝玫顺路,正好把她送到单位去。 路上郝玫调笑他:“一转眼都成大忙人了?” “懒散惯了,一旦开始忙起来,有些不习惯。”周秘似乎天生没有幽默细胞,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以后就要开始忙公司了?”郝玫问。 “是的。汤先生把这块儿事情交给我,我得做好才行。”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汤先生了。 郝玫坐直了身子,好奇地问:“汤先生到底是谁?”本来昨天晚上就想问他了,俩人光顾着做那事了,根本没腾出时间来。 周秘解释道:“他叫汤伯堂,美国加州鸿运集团董事长,是我的恩人。” 郝玫对财经界的人物不大了解,不过汤伯堂的大名她还是有所耳闻。“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你不是告诉我小时候天天挨饿吗?” 周秘脸上露出回忆的表情,“我之前说的那些,并没有骗你。我从十五岁起,开始在外流浪,一年后,遇到汤先生和刘姨,”看到郝玫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周秘解释:“刘姨是汤先生的妻子,他们两个把我接到美国加州,送我上大学,又请人教我礼仪,才有今天的我。” “你炒股的那几百万,也是汤先生给的?”郝玫恍然大悟。 “嗯。”周秘点头。 “他们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 “因为我当时帮了他们一点小忙。” “什么小忙?” 他说得轻描淡写:“他们当时来国内旅游,到青城来,有一晚刘姨出去见朋友,回来晚了,碰到一个抢劫的,我帮了她一个小忙。” “这叫小忙?”郝玫不由坐直了身体,神情很是紧张:“你是怎么帮到她的?那时你才那么小。” 当时刘婉玉刚到青城市,住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晚上出去会友,她租了车,在停车场碰到一个抢钱的歹徒。那年冬天冷,周秘就睡在停车场里。那时他对全世界充满了深深的厌倦和恶意,换做旁人他绝对不会管。可刘婉玉婉约淡雅的气质酷似周秘的过世的妈妈,所以周秘想也没想,赤手空拳就扑了上去。搏斗的结果是,歹徒见识了周秘的狠劲又不敢逗留过久落荒而逃,而周秘的背上多了一道十多厘米的伤口…… 周秘没有向郝玫说明详细情形,郝玫却能猜到当时的凶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赤手空拳与一个拿刀的穷凶极恶的匪徒搏斗,该有着怎样的狠绝和勇气。 周秘救人之后,转身就走,汤先生动用了不少关系才找到他。汤先生是老派的华人,最重恩义,周秘救了他的妻子,他本就愿意倾其所有报答。加上那阵子两人儿子刚死于一场枪击案,年龄和周秘差不多。周秘的出现,弥补了刘婉玉情感上的缺失,夫妇俩把周秘当成儿子一样,全力栽培,才有了现在的周秘。 这时车开到了律所所在的的那幢商务楼,郝玫下车,去了律所。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下班的时间,周秘都会开车来接她,有时候带着乔治,有时候不带。他们有时候会找个饭店吃饭,更多是的时候周秘会在家里做给她吃。日子规律平淡,但却温馨动人,有滋有味。 郝承德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周秘和郝玫交往的事情。 周秘似乎彻底从抑郁情绪中走出来,脸上的笑容日渐增多。 郝玫问他新公司的选址如何,他总是笑而不语。他变了不少,但闷葫芦的个性却一点都没变。 第32节 这一天,助理小杨跑来告诉郝玫,有家公司搬到了律所所租的写字楼,就在她们楼下,租下了整整一层。 郝玫没当回事。 下午她乘坐电梯下了一趟楼,那是一部观光电梯,她透过玻璃门,竟在走廊里看到一个高大的白人,正是乔治。 郝玫已下到1楼,诧异之余,又重新乘坐电梯上了15楼,她们律所在16楼。 15楼一片忙忙碌碌,穿着某某搬家公司的员工搬着家具进进出出,新公司的铭牌还没挂出来,不过漂亮的前台小姐已经上岗。看见郝玫礼貌地问:“小姐您找谁,我们公司还没开业呢。” 郝玫道:“请问你们公司叫什么名字?” “鸿运集团。”前台小姐报公司名时语气里颇有几分自傲。 果然如此。 郝玫心里有数了,“你们老板的房间在哪里?” “最东边的那一间,1501。” “好的,谢谢了。”郝玫径直朝1501走去,前台小姐吓了一跳,追了上来,“小姐,您和周总有预约吗?” 郝玫回过头来,灿然一笑:“我是他的女朋友,还用预约吗?” “呃~”前台小姐不由停住了脚步。 第34章 最美的时光(34) 郝玫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 周秘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处碧蓝如洗的大海。今天阳光好,海水显得特别蓝,像最澄澈的宝石。 办公室布置得很简单, 桌椅茶几,一个茶水柜,一组沙发, 空间大,看着十分清爽,很符合他的风格。 他听到推门的声音, 回过头来,看到郝玫, 脸上就不由有了笑容。 “你怎么来了?” 郝玫神态慵懒, 慢悠悠开口:“周总都把公司开到我眼皮子底下了,我能不来看看吗?” 周秘看着她, 女人的一切落在他眼里,都是那么可爱。 郝玫抱臂,歪头看他,“难怪这两天神神秘秘的, 原来你抱着这样的打算。” 周秘笑着走过来拉着她的手, “你们律所这幢楼, 地理位置绝佳, 风水也好, 正适合我们公司发展……” 郝玫:“真不是因为跟我见面方便, 所以才把公司定在这儿的?” “不是。” 郝玫斜睨着他:“真不是?” 周秘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有一部分吧。” 郝玫眼中闪着喜悦的光,“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拍拍手,脚步轻盈地走过来,气势逼人地把周秘按倒在办公桌上。 因为还没开始办公,宽大的办公桌干干净净,只在角落里摆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周秘头枕在办公桌上,身子弓成了c形。郝玫压下来,跟他脸脸相对,距离不超过5公分,湿热的气息扑入他的口腔鼻腔,痒痒的。她的领口微微张开,露出里面深深的沟壑和一点蕾丝花边的内衣料子。 周秘几乎立刻起了反应。他赶忙移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地问:“干嘛?” “干嘛?当然是……干你!”她故意吹着气,伸手去解他的领带。 周秘吓一跳。“在这儿?这儿是办公室。”这个口味太重,周秘可受不了。 郝玫笑得十分妩媚,故意说:“办公室怎么了?办公室才刺激呢!” “别别别!我这儿还没装窗帘呢。”周秘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使坏。 其实真让郝玫在这里办那事儿,她也没那么大胆子,不过她心眼儿坏,就想看到周秘窘迫的样子,周秘越这样,她越想逗他。 “怕什么,你这儿是15楼呢,谁能爬这么高偷窥咱们不成?” 正在这时,乔治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两人以这么诡异的姿势叠在一起趴在桌子上,乔治下意识地蹦出一句:“whatareyoudoing” 周秘像是偷包的小贼被当场抓了现行,俊脸顷刻间胀成了猪肝色。 郝玫脸皮比他厚多了,拍拍手站起身来,拽了拽套裙的褶皱,用英语解释了一句:“没什么,只是简单亲热一下。” 乔治反应过来,哈哈笑,连说sorry,米国人本来就很奔放,这种事儿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你们继续,继续。”他用英语说,“我不打扰你们。”转身出去。 周秘坐在办公桌上,整理衬衫领带,脸还是热的。 “下次记得锁门。”郝玫笑容不怀好意,又满眼狡黠,周秘也知道她刚才是在逗他。 郝玫有些渴了,来开茶水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怎么连茶叶也没有,去我办公室吧,我那有上好的咖啡豆。” 周秘跟着她去了16楼,他嫌咖啡苦,不爱喝,郝玫给他泡了白茶。 郝玫一边喝茶,嘴还不闲着:“上班的地方离得这么近,以后偷情方便了。” “你还说?”周秘瞪她。 郝玫哈哈笑,走过来拧着他的脸蛋,“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周秘傻笑。 喝喝茶,打情骂俏,你侬我侬。虽然百分之九十的话都是郝玫说的,但她还是觉得异常满足。想到以后每天工作,他都坐在自己楼下,她心里就喜滋滋的,没来由的高兴。 时间从指缝间悄悄溜走,一眨眼,已经5点,到下班的点儿了。 郝玫“啊”地叫了一声,推了周秘一把,“都怪你,缠着我说话。后天开庭,卷宗我还没看完呢。” 周秘觉得很无辜,一下午喋喋不休缠着他说话的人一直是她好不? “我不打扰你了,你看你的卷宗。”看来她今晚要加班了。 “嗯。”郝玫从一个牛皮纸袋子里拿出卷宗,翻看起来。 郝玫的办公室只有周秘的一半大,东墙摆着满满一书架子的法律书籍,桌子上散乱放着各种各样的文件、资料,她也没时间整理,乱成一锅粥。 周秘看不下去,叫她到沙发上看卷宗。 郝玫看不了两页,忍不住抬头偷瞧周秘,他把桌上的文件一张一张捋平,分门别类放好,用蓝色的文件夹夹好。他动作轻盈认真,表情格外专注。天色略略暗了下来,黄昏的光线从开着的窗户透进来,打在他脸上,他整个人都放射出淡淡柔和的光晕。 郝玫发现自己根本移不开眼睛。 她摇头感叹,终于明白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跟周秘在一起,满脑子都是他,根本就没法安心工作。 “好了,好了,你别弄了。”郝玫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把周秘推出办公室,“你回你的办公室乖乖等我,我这儿完事儿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周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好说话地答应,下楼。 他不抑郁的时候,特别懂礼貌,为人着想。 周秘走了,郝玫这才安下心来看材料。 不知过了多久,周秘过来敲门,郝玫给他开了门。周秘说:“还工作呢,不饿吗?” 郝玫看了看手机,惊讶:“都九点这么晚了?”她伸了个懒腰,“今天是看不完了,明天再继续吧。不过我警告你,”她瞪了周秘一眼,“明天你可不能打扰我工作了。” 周秘犹豫着说:“那明天我不上来了。” “我是你女朋友,就在你楼上,你居然不来看我?”下一秒态度又变。 周秘傻眼,“那我该怎么做?” “你每隔一个小时上来看我一眼,但不许多呆,转身就走。” “哦,好吧。”还真是个任劳任怨的劳模。 周秘走过来帮她收拾桌子,看见桌子上摆了一个水晶烟灰缸,里面塞满了烟头和烟灰,他记得刚才他离开的时候,烟灰缸里还是空的。 “怎么抽这么多烟?”周秘问。 “习惯了,要分析各项证据之间的逻辑关系,很费脑子,不抽烟提神怎么成?”郝玫平时并不怎么吸烟,只在研究案子的时候吸得凶。 “少抽点儿,对身体没好处。” 郝玫挑眉看他,见他满脸关心,心下有些感动,嘴里却说,“你不也抽吗?” 周秘说,“我可以戒了。”把手伸进裤兜里,掏出烟盒来。然后拉开抽屉把郝玫藏在里头的女士烟卷找出来,一块儿扔到了垃圾桶里。 郝玫不满地嘟嘟嘴,可又觉得刚才他扔烟的姿势真是帅爆了。 乔治被周秘打发走了,周秘亲自开着保时捷载着郝玫下班。“想吃什么?”他专注地开着车,一边问。 “吃你不行吗?”郝玫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放松身体。 周秘嘴角含笑,“可以是可以,可不顶饿。” 郝玫侧过身子,抓住周秘的胳膊,戳了戳他的脸,“秘秘,你学坏了!你该脸红心跳,满面娇羞……” 周秘:…… 我是女人吗? 郝玫表示自己累了,不愿意去饭店吃饭,周秘直接把她拉回家,下了面条给她吃。她为了减肥,只吃了小半碗,剩下的都进了周秘的肚子。 别看她在车上叫嚣得很厉害,但晚上俩人啥都没做,洗了澡就钻进被窝里睡觉了。 半个月后,周秘的公司简单装修完了,人也差不多招齐,郝玫下去看了几次,周秘这个名义上的boss并不太管事,都是一个名叫李彼得的台湾人张罗着一应琐事。 周秘告诉她,这个李彼得是汤先生派来帮他的,郝玫问他:“你这样什么都不管,不怕他把你的权力架空吗?” 周秘笑笑,理所当然地说:“这有什么,架空就架空呗,只要我是公司总裁,就成。” 郝玫听明白了,“你只要一个总裁的虚名?” “嗯。”真聪明! “你这人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周秘笑而不语。 又过了几天,鸿运(中国)集团公司终于正式挂牌运营,集团下设金融和投资和两个事业部,周秘任公司总裁。开业那天,王仁华亲自到场,青城市政商两界的重量级人物几乎都来了。 热闹了一番,周秘中午定了一家大酒店,请他们吃了饭,才把这些大佛们送走。 喝了点儿酒,周秘有些头痛,在办公室里刚坐下,李彼得就敲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大叠资料,“周总,这是我带领企划部门加班加点做出来的企划书,请你看看。” 周秘立刻坐直了身子,“李总,你请坐。”让他在对面坐了。 第33节 李彼得42岁,台湾人,年富力强,正是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年龄,被汤先生从加州派到青城,一开始他有些不高兴,好在到这儿之后他发现,周秘年轻识浅,对发展事也并不热心,他这个副总不就相当于中国区公司的老总一样了吗? 这才又重新焕发斗志。果不其然,就拿公司选址这件事来说,周秘除了要求他租下这家写字楼的15层,剩下的装修风格,甚至是房间的分配一律不管,全丢给他这个常务副总安排。 周秘乐得做个傀儡,他就可以在中国大展拳脚了,李彼得不由心头火热。 第35章 最美的时光(35) 李彼得将企划书推到周秘面前, “之前咱们做过详细的市场调查,大陆现在最有潜力的就是房地产市场,去年8月到今年8月,一年的时间, 全国新建商品住宅平均价格上涨了54%,这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可能实现的。青城市现在的平均房价是18940元/平米,环比每月都在上涨。大陆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人民收入水平并不算高,可是买房的意愿却远高于西方发达国家……”他滔滔不绝陈述着,周秘一边缓慢翻动着他提交的那份企划书, 听着他一口一个大陆,语气里颇有几分看不上的意味, 不由心生反感。 他虽被汤先生夫妇带去美国加州生活了几年, 并且有了一个很洋气的名字——周威廉,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外国人, 根子上,他还是那个青城市土生土长的周秘。 “……政府已经开始酝酿出台严厉的限购政策,现在是我们进入市场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李彼得总结道。 周秘抬眸,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具体呢, 有什么计划?” “十天后, 市政府会在国土局产权交易中心拍卖一宗土地, 咱们公司应该参加这次拍卖, 然后, 正式进军地产业。” 周秘问:“有没有那块地的资料?” 李彼得拿出一份拍卖公告, “附件上附有地形图。” 周秘拿来拍卖公告研究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共200亩地,按现在市场价,多少钱能吃下来?” 李彼得不由重新审视周秘,本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之前更完全是个甩手掌柜,没想到思维倒还缜密。 他整理了一下脑中资料,说:“这宗地块位于北山区,北山区临海,地理位置绝佳,是青城市的后花园。也是近年来房价增长最快的区域,土地价格已被炒到1000万每亩以上,加上那宗地块又在海边,按照溢价30%计算,至少能卖到1300万每亩。” 周秘打断他的话,“别忘了,这块地朝阳势在必得,如果我们和朝阳竞价的话,价格至少要再超出20%。” 李彼得之前也想到过这一点,“那就是至少1500万一亩,200亩,就是30亿。”他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鸿运中国对外宣称的注册资本金是10亿美元,也就是60多亿人民币,但不是实缴,认缴的也就2亿美元左右,不到15亿人民币,拿下前海的地块,公司根本没有那么雄厚的财力。 李彼得说:“前阵子几大银行的老总跟咱们称兄道弟,其中某银行的老总要给咱们授信20亿,我马上找他去谈。另外政府还有一些贷款贴息的优惠政策,咱们也得争取一下。”他的确是很能干,很快就把这些政策摸清楚了。 周秘却给他泼了一瓢凉水,“李总,你先别那么乐观。这个项目咱们还得多考虑考虑。” “周总不看好这个项目?”李彼得不解。 “不是我不看好,主要是这个项目占用天量的资金,而且拆迁不易,项目周期较长,一旦资金链断裂就麻烦了,况且咱们在地产行业属于新兵,政府限购政策目前又不明朗,最好还是和加州总部那边请示一下。我倒是觉得那几份金融业的投资计划书值得尝试。” 李彼得有些急了,“周总,要想挣大钱,挣快钱,还是要盖房子。你没听过网上的编的段子吗,地产兴邦,实业误国啊!” 周秘点头表示知道,“你先去找银行谈合作,我问过加州总部再说。” 李彼得出门了,周秘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李彼得有些想法,他看得出来,他也知道房地产真是赚钱,但是他总觉得这个行业有些坑人,即便是能赚大钱赚快钱,他也不愿涉足。毕竟他求汤先生,在青城市弄了一个公司,并不是想赚多少钱,单纯只是为了有一个能够配得上郝玫的身份罢了,他自己并不想出人投地,只是不想让郝玫受委屈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万一哪天他再次陷入抑郁,别说工作,怕是跟人正常的交流都难。汤先生明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还是毫不犹豫地让他做了鸿运中国的总裁,这一点让他非常感动。他越发觉得自己该当小心谨慎。 当然这些事,他并未告诉郝玫。 第二天中午11点半,助理小杨拿着一份文件敲门进来,放在郝玫桌上。离开时问:“郝姐,今天中午给你订排骨米饭、牛肉面还是饺子?” 郝玫没认识周秘之前是个工作狂,中午一般都是随便叫份外卖对付。这三家是她平时最常叫的。 她微笑看小杨一眼:“忘记跟你说,今天我去外面吃,不用订餐了。” 小杨点头应好,正往外走又被郝眉叫住,“最近都不用订我的外卖。” 心情愉悦地划开手机,在在置顶的微信里键入一行字:等我一起吃午饭。 30秒后,那边迅速回了一个:好。 郝玫拿起包直接下楼,推开周秘办公室的门。后者正拿着喷壶给一棵放在墙角的发财树浇水,意态翩然。 郝玫看得眼睛发亮,连浇个花都那么帅气的男人也没谁了。 周秘听见声音,转过身,将喷壶放在茶几上,笑着说:“来了?” 郝玫走过来,端详着枝繁叶茂的发财树,揶揄道:“你这大总裁,这么悠闲?”这棵树是鸿运公司开业那天,郝玫叫花店的人送过来的。周秘十分喜欢,摆到了办公室里。 周秘笑笑,拿毛巾擦了擦手,“有了这盆绿植,办公室生动多了。” 郝玫走过来,指着光秃秃的窗台,“等过几天,我帮你弄几盆肉肉放在这里,就更有气氛了。” 男人抿唇,笑意盈盈:“好。”顿了一下,问:“中午想吃什么?” “我知道有家西餐厅,牛排和甜点做得不错,我们去吃?”询问的语气。 男人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好。” 郝玫走过来拉着他手,一出门,他就把手挣开了。脸上是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虽然感情进展迅猛,但大庭广众拉手什么的,他还是接受不能。 郝玫皱了皱鼻子,狠狠剜他一眼。 下班的点儿,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鸿运公司的人,纷纷停下向这位年轻的总裁问好,周秘一一点头致意。大家好奇的目光差点把郝玫盯化了。 待他们走过之后,无不窃窃私语。 “这就是郝律师?” “长得挺漂亮的……” 公司里一直流传着他们帅得掉渣的总裁大人被楼上的女律师给摘了,一开始长得有几分姿色小姑娘还很不服气,等这会见了真人,郝玫的容貌气质在那儿摆着,登时都没话说了。 单从颜值上看,俩人十分登对。 郝玫走在他的旁边,笑容恬淡,姿态高雅,想到以后可以和他正大光明地一起吃饭,一起上下班,朝朝暮暮,大把时间在一起,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欢悦。 西餐厅环境不错,播放着美国女歌手碧昂斯的一首英文歌。周秘身姿笔挺坐在那儿,熟练使用刀叉,把牛排切成均匀的小块,认真又严肃,然后十分绅士地推给郝玫。 窗户外面是碧蓝的大海,郝玫心安理得享受着男人的服务,体味了一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感觉。 唔,现在好像是夏天了! 这家不但牛排正宗,甜点尤其好吃。郝玫因在减肥,没敢吃太多,点了不少甜点,全进了周秘的肚子。到底是男人,食量不是女人能比的。 郝玫笑着看他吃,调侃他:“你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竟是个傲娇小公主。”爱吃甜食的男生可不多见。 中午两人吃完饭在海边的公园里消食。公园距离写字楼不到500米,附近的白领中午下班都要来这儿转转。天气晴好,微风拂面,靠坐在木制的长椅上,抬头就是碧色的海。 郝玫靠在他的肩膀上,内心涌动着淡淡的幸福。这些日子,两人朝夕相处,生活太过美好,也太不真实,让她总是不自觉生出一种自己身处梦中的错觉。 她改变了周秘,周秘同样改变了她。以前的生活除了工作,没剩下什么,是他让枯燥的生活多了太多趣味。 两人聊了会别的,周秘说起李彼得有意竞拍前海的那宗土地,郝玫不由坐直了身子:“你要和邵义打擂台?” “不是我,是李彼得。”周秘纠正。邵义这个人他是不喜欢,但还不至于为他不顾公司的利益。 “那块地朝阳志在必得,今年房价大涨,他们在青城刚做完几个大项目,资金雄厚,你们能争得过吗?” 周秘淡淡一笑:“李彼得已经去找银行老总们谈授信的问题了,你是律师,正好给我讲一讲,土地招拍挂的程序和一些注意事项。不管这个项目上不上马,总要准备万全才行。”他不看好这个项目,但具体事务总还需要了解下的。 “向我咨询法律方面的事务?”郝玫伸出手,“我现在可是名律师,很贵的。” “别闹!”周秘轻轻推开她的手,满脸希冀地望着她。 郝玫很享受他这样的目光,把他的手抓到手里一根一根数着他的指头,像是得到了最好的玩具。“土地招拍挂程序十分复杂……” “然后呢?” “我也不懂!”郝玫一摊手。 “别跟我开玩笑,我认真请教你的。你可是业界知名律师!”周秘整天被她欺负,早有经验了。 “法律条文那么多,知名律师也不见得能把所有的法律条文背下来,更何况我是刑事律师。”郝玫往椅背上靠了靠,慵懒得像只猫咪。 周秘兀自不信:“你真不懂?” “嗯。不过我听说里面道道很多。你若真想知道,也不是没办法,我有一姐姐,在市国土资源局土地交易中心任副处长,晚上叫她出来吃饭请教就是了。”到底是本市人,人脉资源丰厚。 “那约在今晚吧,我们时间不多了。”周秘催促。 “那可不成。”郝玫又起幺蛾子。 “怎么呢?” “人家可是美女!” 周秘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美女怎么啦?”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让你跟美女见面。” “……”周秘直接晕倒。 第36章 最美的时光(36) 郝玫替他约了当天晚上,在他们单位附近的一家日式料理店。 约的是晚上7点, 周秘和郝玫早早到了, 在榻榻米包间里等着。赵处长提前5分钟到,她30多岁年纪, 打扮得潮流时尚, 真是一个美女, 不过早就结婚生娃了。 拉开推拉门,郝玫热情地上前挽着她的胳膊, 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姐, 可想死你了。”赵处长一个女人都听得酥麻了半边身子。 两人腻歪了几句,赵处长一指周秘,笑着对郝玫说:“不给我介绍介绍?” 郝玫笑吟吟地,“这是周秘。” 周秘极为绅士地掏出名片递过去。 赵处长笑着对郝玫说,“听说你找一个海归外商男友, 没想到这么年轻!”关键是帅得掉渣。 郝玫没脸没皮地说:“羡慕吧?” 赵处长用力戳了她脑门一下。 料理很快端上桌, 两个女人谈性正浓,叽里呱啦说着赵处长刚一岁的儿子,赵处长又划开手机,给郝玫看手机里保存的照片。 周秘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认真倾听,没有丝毫不耐烦。 赵处长有些诧异。土地部门是权力部门,她见过的老板或者有钱人不知有多少, 大部分人但凡有几个臭钱, 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咋咋呼呼恨不得自己就是全世界的焦点,周秘这样安静有礼貌懂得倾听的人,几乎绝无仅有。 不愧是海归人才,素质就是比旁人高出一大截。 她也是八面玲珑的人,很快就把话题拉了回来,“看咱们光顾说些有的没的,倒是冷落周总了。” 周秘笑笑,也没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这次请您出来,确实有件事想请教。” 赵处长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有什么吩咐,周总请说。” 第34节 “您不要叫我周总了,还是叫我小周吧。” “那我就托个大。赵处长笑,“小周跟你说实话吧。我和玫玫就像亲姐妹似的,有什么要姐帮忙的,只管说。当然,前提是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 周秘说:“我不会让您为难的。”就把要求说了。 赵处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她还真怕周秘借着郝玫的关系,提出一些让她为难的要求。 赵处长先是喝了一口清酒润了润嗓子,然后开始给他讲起了招拍挂政策,这些本来就是对外公开的政策,只是她讲来更系统更体系化。 用了差不多1个小时,才把政策讲清楚,周秘受益匪浅。 赵处长这才笑着问,“你们鸿运是不是也打算竞争前海那块土地?” 周秘笑道:“果然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 “那你们这次可遇到对手了,朝阳对这宗地块势在必得,他们可是咱们全市数一数二的大财主。” 散场之后,赵处长回到家里,请来的月嫂已经哄她儿子睡了。她小心翼翼地看过儿子,看到她丈夫姜涛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姜涛之前也在体制内上班,后来辞职下海,经营一家工程设计院,倒也混得风生水起。 姜涛:“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有个应酬。”赵处长在丈夫旁边坐下,“玫玫的新男友,向我了解土地招拍挂程序。” “玫玫的新男友?那个加州回来投资的小子?” 赵处长眼睛一亮;“你也知道他?” “他现在风头正劲,是书记、市长的座上宾,谁不知道。”他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他问这个干吗,他们公司不是刚刚成立运营吗?” 赵处长无所谓地说:“还不是为了前海那宗土地,现在房地产这么赚钱,但凡有点实力的公司,谁不想插一手分一杯羹?” 姜涛脸色微变:“前海那块地,那不是留给朝阳的吗?” “呿!”赵处长哼了一声,“怎么就是朝阳的自留地了?现在是市场经济、法治社会,价高者得。我看这块地朝阳能不能拿到,还真不好说呢。” 晚上,姜涛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什么呢,快睡吧。”赵处长迷迷糊糊嘀咕了一句。 姜涛一咬牙坐了起来,“我出去打个电话。”姜涛披衣下床,走去客厅。 高档住宅小区天安雅居。 邵义应酬完,刚睡下,就被急骤的电话铃声吵醒,翻身坐起,有些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谁呀?” “是我,姜涛!” “哦,是姜哥。”漫不经心的语气。“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听说了一件事……” “是吗,还有这事?”邵义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我知道了。谢谢你了姜哥,这份人情兄弟记在心里了。”邵义挂了电话。 从烟盒里掏出烟,塞进嘴里,点上吸了两口,又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自言自语恶狠狠说道:“姓周的,你他妈的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邵义直接不睡觉了,抓起电话打给秘书:“叫工程部、财务部、策划部的负责人都到我家来,开会!” 秘书看了看表,“现在?”都这么晚了。 “就现在,让他们半个小时之内在我这里集合。”邵义直接挂了电话。 秘书骂了一句无奈地挂了电话,自打邵义上任副总以来,依山怡海项目交由他负责,他这个人官架子极大,整个朝阳被他搞得鸡飞狗跳,众人一片怨声载道。 不过如今邵义大权在握,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半个小时后,项目部、工程部、财务部的负责人全到了。他们忙了一天,刚刚回到家,有的人已经入睡,有的人正准备睡觉,都是满肚子怨言,但见到顶头上司邵义,人人又都堆起笑脸来。 工程部的童凯复是个泼皮滚刀肉的性子,推进工程项目非得这样性格的人不可。他先笑着说:“邵总,这么大晚上的,把咱们弄到您家里来,到底有什么好事?” 邵义瞪了他一眼:“好事?”他拍了拍桌子,“有人要在咱们背后捅刀子,你们竟然一点儿消息没得到?你们这么多年在公司到底是怎么混到这么高职务的,都是吃干饭的吗?” 他说话极不客气,众人都有些不高兴。论年龄,在座的都是他叔叔辈。论资历,他们在朝阳打拼的时候,邵义还在大学里风花雪月呢,不过人家背景深厚,有个好爹,现在人家是朝阳副总,依山怡海项目的总负责人,他们就得听他的。 朝阳是个大公司,人事复杂,派系林立。财务部的杜匀是朝阳老总薄仁夹袋中的人物,性子古板严谨,所以并不怎么怕邵义。他推了推眼镜,“邵总,到底出啥事了?” “是啊,邵总,到底是咋个啦?”策划部的裴树是陕西人,平时就是一个逗比,为人蔫坏蔫坏的。 邵义这才把鸿运中国公司要加入土地竞拍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裴树撇撇嘴,“不就是多一个公司吗,那又怎么样,他们来不来,跟咱们争抢这宗地的企业还少了?” “话不是这么说。鸿运和别的公司怎么能一样?”童凯复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手上,指尖烟雾袅袅升了起来,拿地这事儿归他们工程部负责,那些投标的企业全都被他摸了一遍底了,“鸿运是大公司,是王书记亲自引来的项目,光注册资金就有10亿美元,有足够的实力和咱们竞争,若他们一心要拿这块地,还真是麻烦。” “10亿美元?又不是真的认缴了10亿美元。”杜匀慢条斯理地说:“真正认缴的数额不超过2亿美元。这应该就是他们公司全部的流动资金,前海的那块地,要拿下来,最少也得25亿,剩下的缺口他们怎么办?”鸿运成立的时候,薄仁就派他去打探过了,因此对鸿运的财务状况比较了解。 “真的?”邵义对这些却懵懵懂懂,“他们钱都拿不出来,凭什么跟咱们竞争?” “那可说不准?”杜匀睨了他一眼:“没钱找银行啊,光是鸿运集团这块金字招牌就值50个亿。” “我草,这么多!”裴树大惊小怪,吐沫星子横飞,溅了杜匀一脸。 杜匀厌恶地扯餐巾纸擦脸,“你他妈说话能不能不喷唾沫。” 裴树嘿嘿笑,并不怕他。 童凯复一拍大腿,“老杜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鸿运开业的那天,我看见他们公司的那个二把手,假洋鬼子台湾人,和一帮银行的行长们商量授信的事情。” 邵义皱眉:“前海那块地还有十天就招拍挂了,这么短时间他们能跟银行谈妥这么大笔的贷款?” 杜匀摇了摇头,“谁说得准呢?连**都把姓周的当做座上宾,银行给他们开开绿灯也算正常。” “老杜你和银行的人熟,你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把这事……给搅黄了。”邵义阴测测地说。 “邵总,我哪有这本事?”杜匀连忙反对。 “你要挟也好,行贿也罢,怎么着我都不管,反正你把鸿运贷款这事儿给我搅黄了,我就要一结果。你要是办不成,这财务部的负责人你也别当了。”邵义心里压着一股火儿,态度十分强硬。 杜匀黑了脸,心里十分不满。张张嘴,“我草”这俩字到底没敢说出口。 邵义不再理他,转头去看童凯复,老童吓得缩了脖子。邵义说:“鸿运要竞拍那块地,总要做标书,老童你给我想个办法,把鸿运的标书搞到手。到时候咱们知己知彼,姓周的这个王八蛋,看我不玩死你个小比养的。我叫他看看什么叫中国特色,以为这是美国呢?” “老板,咱们这么做是犯法的。”童凯复苦着脸,“到时候出了事谁负责?” “我还是那句话,”邵义十分不耐烦,“盯着你工程部经理位子的人,可不在少数,你好好想想。” “行了,都回去,好好做事,我邵义以后亏待不了几位。”几个人商量到一点多,都困得不成了。 杜匀和童凯复等人出了门,童凯复忍不住骂道:“妈的,牛逼什么啊?要不是有个好爹,谁鸟他啊,一天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杜匀的心情也很糟糕:“年纪轻轻骤登高位,都他妈一个德行,好大喜功,刚愎自用!” 裴树说:“咱们这位领导这么个搞法,我看迟早出事儿!” “谁说不是,钱当然要赚,但是要有底线。跟着姓邵的,我这心里可真是一点都不踏实!”童凯复附和。捅了捅杜匀:“老杜,你真按这孙子说的办?” “不办能怎么着?薄总现在对他是言听计从,他跟薄总那儿吹吹风,真能把哥几个给撂咯。”杜匀有些无奈。 童凯复听毕有些蔫了,“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第37章 最美的时光(37) 事实证明当个成功人士并不容易, 周秘一开始本想做个挂名总裁, 公司的业务都交给李彼得处理, 汤先生也是这么答应他的。 谁知等公司真正步入正轨, 要处理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像是上了套的毛驴,忙得不可开交, 一连几天加班,忙得和郝玫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这天李彼得火急火燎来找他,“周总, 出事儿了。” “怎么了李总?”周秘刚签署了一份文件,揉着发酸的手腕子,“你和xx银行谈贷款的事不是进展很顺利吗?” “是,”李彼得感觉也有些蒙圈, “之前我和高行长谈得好好的,因为咱们没有固定资产,就以股权作为质押,给我们鸿运授信30亿,合同都草拟好了, 就差找你签字。我也跟他透了底, 那高行长信誓旦旦跟我表示, 前海那宗地要是咱们想插手, 他们就给咱们提供资金, 他说那宗地就是拍下来不搞建设, 搁那儿放两年也一准升值, 银行根本不用担心贷款收不回来……” “哦,”周秘皱了皱眉头,“这不挺好的吗?” “谁知道今天他忽然变卦了。刚才他给我打电话说,咱们的融资意向书,在他们股东大会上被否决了。这么出尔反尔,到底是怎么做生意的?”之前在加州,他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事儿。心说看来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还真的很难在这边混得开。 周秘也没办法,“要不咱再找家别的银行谈谈看?” “可时间也来不及了呀。距离招拍挂的日子只剩3天了,招拍挂之前,土地部门要求先交10亿保证金。” “李总,你先别急。”周秘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自己倒是一点儿都不急,反正他也不大想做这桩生意,“不行就先跟总部那边打个报告,让总部拨点儿钱来应应急,这些我也不大懂,你看着办好了。需要我签字你只管来找我。”语毕周秘起身,“我晚上还有一个饭局,失陪了。” 他这甩手掌柜当得可真轻松! 看着周秘挺拔傲岸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李彼得心中腹诽。 周秘出了办公室,直接上16楼。天气热,郝玫的办公室开着门,她正坐在位子上凝神看资料,根本没注意到周秘上来。 桌子上乱糟糟的,周秘每回都会给她整理,可无论头天整理得多规整干净,第二天一准又会变回原样。 大概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郝玫蹙着眉,双唇紧抿,表情有几分严肃。她跟周秘在一起,从来都是嘻嘻哈哈,扮演开心果的角色,这样的一面,周秘很少见到,倒也有股别致的韵味。 周秘敲了敲门,郝玫惊醒,抬头,脸上浮现出笑容,明眸善睐,“你来了?不是告诉你不用敲门,我是你女朋友,还这么见外。” 周秘脸上笑容温柔,“习惯了,下回我改。” “呿!”郝玫才不相信他能改,这个问题,说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他答应得好好的,每次却依然故我。郝玫发现周秘真的很固执,他认定的东西、养成的习惯,很难给他掰回来。 男友太过有礼貌,有时也是一种负担。 也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内敛的他才会难得一见地疯狂恣意,拼命释放着男性荷尔蒙的力量。 想到这里,郝玫不由心头一热。 周秘走到她身后,自动自觉地给她揉捏肩膀,郝玫舒服得呻、吟起来。 “该走了。”周秘说。 “还早呢。”郝玫抬手看表。 “今天晚上的聚会不一样。”周秘加重了力道,“第一次见你小姨,早到些显得有礼貌,总不能让老人等咱们。” 小姨一直想见郝玫这位新男友,郝玫给他提了一两次,周秘也上了心。小姨一直爱吃一家四星酒店的菜色,尤其是那里的榴莲酥做得合她口味,每次都是赞不绝口。俩人商量后,就在那家四星酒店订了包房,约好今晚见面。 郝玫见他这样重视小姨,心里也跟着高兴,合上卷宗说:“好吧,那咱们就早点出发。” 周秘穿着那天见**、市长时的高级正装,十分隆重。郝玫起身帮他整了整领带的位置,赞道:“真帅!” 周秘挠了挠头,有一丝害羞:“走吧。”当先推门走出房间。 第35节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坐上周秘的保时捷。因为是家宴,周秘没让乔治参加,他自己当司机,郝玫坐在副驾驶。 跑车驶出地下车库,周秘专注地看着前方,一边对郝玫说:“我不知道该给小姨买些什么,只准备了一些保健补品,表妹我就给她买了一套化妆品,也不知合适不合适?” “什么都行,小姨很好说话的。”女人侧过头看着周秘,觉得他今天姿势有些僵硬,感到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没,没事。” “哈,你是不是紧张了?”郝玫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才没呢,瞎说!”周秘不承认。 “哎呀,你真是太可爱了!”郝玫凑过来,“吧唧”在他脸上亲一口。 “开车呢,别乱来。” “我就乱来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郝玫来劲儿了,直接把手伸下他下面。 周秘耳根都红透了。 郝玫这一闹,计划六点到酒店,俩人六点十五才到。 进了酒店发现小姨和表妹赵灵都已经来了,周秘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小姨笑着说:“没有没有,是我们来得太早了。”周秘非但高大俊朗,而且极有礼貌,一开始就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之前的邵义也很会哄人,很有礼貌,可是相比起来,没有周秘来得真诚。 赵灵和周秘是同龄,要活泛不少,一双大眼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就是周秘?我姐在家天天说起你来,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今天可算看见真人了。” 郝玫脸一红,“死丫头,我什么时候天天提起他了?” “姐,你别不承认,我有录音为证的。”她转头看周秘:“姐夫,我放录音给你听。”直接叫上姐夫了。 “死丫头,你到底是哪头的?”郝玫扑上去抢她的手机。 小姨摇头:“这俩孩子。”脸上挂着笑。 周秘忙说:“您请坐,请上坐。” 小姨谦让了一番才坐下,周秘拿出早准备好的保健品,“一点儿东西,不成敬意,请您务必笑纳。” 这时赵灵凑过来,涎着脸问:“姐夫,有我的吗?” “有,有。”周秘拿出一套高档化妆品。 赵灵抢过来看,眼睛一下就亮了,“是迪奥的化妆品套装,我在专柜看见过,值好几千呢?”小姑娘喜孜孜抱在怀中,“谢谢姐夫。” 小姨吓了一跳:“这么贵啊?”她又看了看周秘给她买的保健品,上面都是英文字,她也不认识,想来不会很便宜,“小周,你真是太破费了。” 郝玫坐到小姨旁边,把她和周秘隔开,抱着她的肩膀说:“这点钱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有的是钱,您别跟他客气。” “是啊,您别跟我见外。”周秘接茬说,“小玫老跟我提起您,她从小住在您家里,您把她当成自己的亲闺女一样,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多孝敬您。” 和邵义比起来,周秘其实话不多,但态度尤为真诚。 因此不论小姨还是赵灵,都很喜欢他。 看到他和家人相处融洽,郝玫禁不住心里高兴。她坐于周秘身旁,见后者坐姿如松,眉目温和,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越看越是心痒。 于是,桌子底下,她伸出了黑脚。 她今天穿了米色的一步裙,肉色丝袜包裹下,一双小腿纤细嫩白。 坏心眼地在周秘的腿上磨蹭。 正好赵灵饶有兴趣问起:“姐夫,你和我姐是怎么认识的?” “咳,”周秘卡壳了,他坐在椅子里,躲都没法躲,又是当着郝玫家人的面,不由自主脸上烫了起来。 “哎,姐夫你怎么脸红了?”到底小姑娘眼尖。 “屋里太热了。”郝玫难得没跟着落井下石,她夹了一只虾子,放到盘子里,慢慢剥壳,转过头看他,眼中盈盈全是笑意。桌子下面动作却丝毫不停。 亏她做得到一心多用! “是有点热。”周秘下意识伸手扇风,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郝玫却把剥好的虾肉放到他碗里,“来,吃只大虾。” “姐,我也要,我也要!”赵灵拍着手。“你可不能有了姐夫就忘了妹妹。” 郝玫丝毫不领情,“呿!想让别人给你剥壳?赶紧找个男朋友去!” 周秘夹起那只虾,吃得香甜。 赵灵不满地指着两人,“你们,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这么虐狗?” 一顿饭,宾主尽欢。 周秘独自去吧台结账,折转回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低着头匆匆从走廊另一边奔过来,男人个头不高,一头扎进周秘怀里。 周秘被撞得退一步。 男人说了声“对不起”,转头离开。 自始至终,周秘未曾看到他的样子。他略略有些诧异,这个男人行为诡异,像是故意撞到他身上的。而且,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男人递过来一张字条。 周秘展开字条看了眼,正好郝玫陪着小姨和表妹从包厢里出来,周秘笑着迎了上去,不动声色把字条揣进兜里。 酒店外,童凯复摘掉头上的鸭舌帽,深呼了一口气。他因为办事不力,刚被邵义强行撸了工程部经理的职务,本以为这么多年的情分,薄总会保他,谁知到头来薄仁连个屁都没放。 童凯复冲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丫挺的孙子,跟爷爷玩儿这套,看谁吃大亏。”他拍拍手潇洒地离去,反正这些年在朝阳,借着职务便利,他也没少捞钱,就算离开朝阳,也够他吃香喝辣,快快活活过下半辈子了。 周秘开着保时捷,先把小姨和表妹送回家,然后回家。 他目视前方,却双目微凝,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郝玫感觉到他有些异样,问:“怎么了?” “没事儿。”周秘不想她担心,就没把字条的事告诉她,“今天怎么没叫你爸?” “叫了,我爸临时有事来不了。” “你爸还是瞧不上我?”周秘情绪有几分低落。 第38章 最美的时光(38) “不是, 你别多想。我爸这人吧, 好个面子。之前对你那样,你忽然出息了,让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立马对你好起来, 他拉不下这张老脸。其实他现在对你态度挺微妙, 迟早他会接受你的。” 周秘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觉得我小姨和灵灵怎么样?” 周秘脸上浮现笑容,“她们人很好, 很亲切。我要是也有这样的小姨和表妹就好了。”又叹了口气。 “想要亲人还不容易, 跟我结婚, 她们就全都变成你的亲人。”郝玫脱口而出,说完连她自己都愣了。 周秘猛踩刹车,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保时捷在马路边停下。他侧过头,看着郝玫,眸子微微下垂, 眼里亮起两簇小火苗。 “你说什么?”周秘盯着她,目光一错不错。 “我开玩笑的, 看把你给吓得。呵呵,哈哈……”郝玫那么洒脱的人,有些语无伦次, “咱们才交往几天啊, 彼此根本不够了解, 结婚?扯什么淡呢!我开玩笑的,”近乡情怯,郝玫话说了一半,又岔开。她怕周秘有别的想法,万一拒绝了,那多掉价,多丢面子,以后还怎么相处?况且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由男人先提出来吗? 周秘挠了挠头,“咱们才认识两三个月,是有些快了。”十年前就认识你了,快什么呀!周秘发动汽车,语气难掩失望。 车内恢复了安静,可气氛却变得有些沉闷,不同于刚刚的亲密无间。 停顿了片刻,郝玫忽然又开口:“其实……” “嗯?”周秘偏头看她,眼里充满希冀。 “没什么……”郝玫垂下头,可能真的是时间太短,火候还不到吧。 快到家的时候,郝玫忽然幽幽地说,“我年龄比你还大两岁,你鲜嫩如花,我都已经老了。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有负担?” “你那么漂亮,谁说你老了?”周秘辩驳,语气十分笃定。“倒是我,患有抑郁症,谁知道将来会怎样?我才担心自己拖累你。”顿了顿,周秘又说:“你那么优秀、那样善良。你应该得到上天的垂青,平安顺遂、快快乐乐渡过这一生。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变得不快乐。我一直有种恐惧,深藏心底说不出口,我怕我配不上你,我怕我会伤害到你。” 他声音平平淡淡,郝玫看着他,心却隐隐作痛,“你胡说什么?你不要那么悲观,事情总会好起来。”她的眼里不自觉地含着眼泪,这段时间,他们太幸福,太快乐,以至于她甚至忘了,周秘是个患有抑郁症的病人。 医生曾说过,抑郁症病人,哪怕是不经意的一句话,也会变成其无法承受的重压。 “忘掉吧,我以后再不提这些了。”若能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即使永远不结婚,她也可以接受。 “我没事,别担心。”周秘侧头对她笑起来,这段时间有郝玫陪着,他的抑郁症一直没再犯,他开始渐渐有信心过普通人的生活。伸过一只手来,攥着她的手,他温柔款款地说:“咱们再交往一段时间,就结婚,好吗?” “好!”郝玫含着眼泪,重重一点头。 车子驶入小区,周秘停了车,对郝玫说:“你先上去,我去单位还有些事要处理。”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郝玫有些担心,“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李总刚给我发微信,说是要商量前海那宗地的竞标标书,我这个总裁,不能整日只拿薪水不干活啊!”他笑笑,在郝玫额头亲了一口,“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知道她害怕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别担心,我没事的。” 郝玫稀里糊涂被他哄下了车,“那你早点回来。” “嗯,我看你上去再走。”语气温柔。 郝玫沿着步梯上楼。周秘坐在车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又塞了回去。他劝郝玫戒烟,郝玫听进去,真不再抽烟,他也把烟戒了。 郝玫快速上楼,从卧房南窗看出去,刚好看到周秘的车子开出小区。 来到鸿运公司,副总裁办公室还亮着灯。从总裁的角度来看,李彼得真是尽职尽责的好员工。 周秘敲了敲李彼得的门,然后推门而入。 “周总,您怎么来了?”李彼得连忙起身相迎。“你不是和郝律师出去吃饭去了吗?” 周秘和郝玫的关系,不光鸿运公司,整栋写字楼也几乎人尽皆知。一个年轻俊朗的富豪,一个貌美如花的律师,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有极强的吸睛指数,何况是两个人凑成一对。 周秘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吃完了,刚把她送回家。有点事回来看看。” 李彼得把他让到沙发上坐了,泡好了咖啡递上来。 “周总,有什么事,您直说。” 杯子里升腾起袅袅热气,周秘却并未喝上一口,“李总,上次你好像跟我说过,咱们的标书已经做好了,是不是?” “嗯,都已经送到土地交易中心去了。” “有没有副本,拿来给我看看。”周秘说。 第36节 “有!有!有!”李彼得心中腹诽,之前送给你看你又不看,现在来什么马后炮啊! 标书是公司的机密文件,锁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李彼得找出钥匙打开保险柜才把标书拿给他看。 周秘随意翻了翻,“这标书是谁做的?可靠吗?” “是我亲自带领公司财务部门,加班加点做出来的。这些家伙们,都是从加州调过来,跟了我十年以上的,绝对可靠!您放心。”想想又有些心痛,“花了这么多心思,最后连那十亿的保证金都还没交上,咱们已经彻底没有争夺前海那宗地块的资格。” “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周秘歉意地说了一句,“你收起来吧,我就是随便看看。”周秘合上标书,起身,把咖啡杯放在茶几上,“我不打扰你工作了,你也早点下班吧。” 然后告辞离开李彼得的办公室。 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令李彼得满头雾水。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周秘伸手,从裤兜里掏出童凯复给他的纸条,看了一眼,标底和李彼得手里的那份一模一样,周秘勾勾唇角,将纸条扔进垃圾桶。 他随即拨打了一个电话,“钱先生,请来一趟我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一个小个子男人走进周秘的房间,“周先生,”男人在真皮沙发上坐下,整个人放松地半靠在椅背上。他长相平平无奇,唯有眼神出奇锐利。 “这么多年来,您这位大金主我终于见到了。”钱东呵呵笑着。 “钱先生,辛苦您了!”钱东是国内极为出色的私家侦探,早在几年前,周秘还在洛杉矶的时候,就委托他调查“二一一”案的真相。周秘之所以从洛杉矶回到青城市,也是因为钱东查到了案件的关键线索。 钱东为人低调,但人脉深广,手眼通天,比如“二一一”案的卷宗,连耿子扬都不能轻易看到,他却拿到了副本。 钱东耸肩,“这就是我的工作,没什么辛苦的。况且我平时调查最多的是一些男女出轨的案子,杀人案对我来说还真是一个挑战,我喜欢这种感觉。”他舔了舔嘴角,眼中露出兴奋的神情,“况且,周先生给的酬劳又这么有吸引力。” 周秘笑笑,二一一案是他最大的心结,他又不缺钱,给钱自然十分爽利。 钱东微微挺直了脊背:“周先生,听说您在和郝律师交往?” “您不会连我这个委托人都要调查吧?”周秘喝了口水,半开玩笑地说。 “当然不会,只是您最近风头太盛,经常上财经杂志,所以听到了不少传言。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作为一名私家侦探,职业天性使然,钱东非常喜欢刨根究底。 “嗯。”周秘没有否认。 “真是这样的话,”钱东蹙眉,有些困惑地说道:“我劝您最好还是……” “怎么呢?”周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中满是探究。 “和您父亲的案子……算了,还是等我调查清楚,给您一份新的调查报告,您再做最后的决定好了,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他知道周秘个性十分严谨,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周秘是一个很难被说服的人。 周秘问:“下一份调查报告,您打算什么时候提交给我?” “月底之前,应该没有问题。”钱东思索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时间期限:“毕竟是十年前的案子了,调查起来,非常的麻烦。” “我现在有件相对容易的事情,想要麻烦您。”周秘说出了叫他前来的目的。 “是件什么样的案子?”钱东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对你来说应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周秘说,“请你帮我调查一下朝阳地产公司。” “朝阳?” 周秘把在酒店遇见童凯复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记性很好,甚至用铅笔简单画出了童凯复的长相,“查一查这个人,和朝阳有什么关系。” 周秘见完钱东回到家里,郝玫仍窝在沙发上撑着等他回来。 “你还没睡?”周秘看了看表,已经凌晨12点了。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郝玫嘟着嘴。 第39章 最美的时光(39) “你怎么这么晚, 加班了?” “嗯, 公司有点事情要处理。” “以前也没见你对工作这么认真负责,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周秘犹豫了一下。 郝玫已经看出了端倪, 坐了起来, “你别瞒着我。”因为周秘有忧郁症, 她时刻处在担惊受怕的状态中。 周秘在沙发坐下,把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轻抚着她乌黑的发丝, “别担心,我没事。”他感受到她的不安。“真是公司有事……”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郝玫用力推了推他, “到底出什么事了?” 周秘想了一下, 把今天在酒店碰到童凯复的事情跟她说了。 “原来是这样。”郝玫松了口气,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不想让你为了我的事担心。” “你打算怎么办?”郝玫问。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若童凯复说得都是真的,我会给邵义一个教训。” “早该好好教训下他了。”郝玫火上浇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他整天缠着你的女朋友,你从来就不吃醋吗?” “我当然吃醋,”周秘一本正经,“不然我干嘛做这样无聊的事情, 我对进军房地产又没有多大兴趣。” 郝玫唇角扬起一抹笑, “不过咱可不能干犯法的事儿, 一切都要合理合法合规, 知道不?”她叮嘱道。 “放心吧。”周秘搂紧了她。 钱东调查童凯复并未花费太多时间, 其实童凯复得罪了邵义,被排挤出朝阳的事情早就在青城市地产圈里传得人尽皆知了,当然周秘不会轻易相信传言,他更相信专业人士。 钱东把调查报告发到了周秘的邮箱里。周秘看过之后,随手点了删除键。 既然童凯复是依山怡海项目工程部的负责人,周秘心里就有数了。 第二天,他在公司碰到李彼得,后者眼圈发黑,显得无精打采。 周秘笑着对他说:“李总今天情绪好像不高。” 李彼得无奈地摇头:“今天是前海那宗地块招拍挂入围的最后日子,眼看着这么好的项目失之交臂,我昨晚一晚都没睡好。” 周秘看着他笑了起来,“那么想参加招拍挂?” “嗯。”李彼得点头。 “那去报名啊!” “我的周总,咱们连保证金都交不起,报什么名啊?” 周秘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来,“谁说咱们交不起保证金,你拿着这张卡去交保证金吧。” 李彼得大吃一惊:“这里的钱真够交保证金?” “够!” “钱是从哪来的?”他真没想到周秘不声不响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昨天我给汤先生打了电话……”都说汤先生对他有求必应,这话真是不假。 “太好了,我这就去报名。”他伸手去抢周秘手上的金卡。 周秘侧身躲开,笑着说:“别急,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招拍挂那天,我要去举牌。” 前海地块招拍挂仪式如期举行,邵义信心满满地带着杜匀、裴树和新上任的工程部经理来到土地交易中心,偌大的交易大厅空荡荡的,只零零散散地坐了寥寥数人。 邵义看到鸿运的人坐在最后一排,周秘、李彼得都在,最可气的是周秘旁边就坐着郝玫,一对小情侣头碰着头,凑在一起咬耳朵,看上去十分亲密。 把这当成公园来谈恋爱了? 邵义脸色一变。 参加拍卖的公司陆陆续续来齐了,前海这块儿地大家都眼馋,但是10亿保证金让绝大多数企业被挡在了交易大厅的门外,今天参加拍卖的只有五六个公司,周秘一直听说国内房地产企业财大气粗,今天终于有了直观的感受。 10点钟,拍卖正式开始,由土地交易中心一位处长主持。 拍卖师上台,简单介绍了一下拍卖地块的基本情况,在座每一个企业早就把这块地研究得滚瓜烂熟,因此也没人听他在那儿讲解。 然后就是最关键的环节——开始举牌。底价10亿,先有一个公司开始举牌,然后其他公司跟进,价格从10亿开始节节攀升。 邵义抱着肩膀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按兵不动,暂时并未加入竞价行列。 他不动,周秘也不动。 李彼得有着急,“周总,咱们也举一次吧。”他不知周秘卡里有多少钱,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周秘笑着安慰他,“别急,还不到咱们出手的时候呢。” 直到价格加到20亿的时候,邵义开始举牌了,“25亿!” 直接加价5亿。 “草!”个别公司的人开始骂人了。朝阳财大气粗不假,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价格加到这个份上,大部分公司彻底偃旗息鼓,只有一家实力很强的红海公司还在硬撑。 邵义脸上波澜不兴,红海公司的底细他早都派人用不正当的手段摸透了,就像对付鸿运那样。他不紧不慢往上加价,红海加5000万,他就加1亿,加到28亿5000万,红海的人终于撑不住撂牌子了。 “28亿5000万一次!” “28亿5000万两次!” “要是再没有加价的,前海地块就属于朝阳地产公司的了。”这个价格和市场估计得差不多,又是一块地王。 邵义回过头去,以胜利者的姿态傲视全场,和周秘目光相对的一刻,他反应过来,今天一上午,周秘没举过一次牌。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周秘竟然在这个时候举起了牌子。 28亿6000万! 周秘加价1000万,这是很恶心人的一件事,因为交易中心要求最低加价数就是1000万。 邵义脸色十分难看,直接举牌,29亿。 “29亿一次!” “29亿两次!” 拍卖师刚要一锤定音,周秘又举牌子,29亿1000万。 还是加价1000万。 邵义感觉到了自己被戏弄,被羞辱。 第37节 这次他直接举牌到30亿。 “30亿。”拍卖师喊了两次之后,周秘再举牌,还是加价1000万。 郝玫凑过去问周秘,“你有这么多钱买这块地吗?” “没有。”周秘笑得很温和。“我只是想帮国家多卖点钱。”周秘拇指食指轻搓,做了一个数钱的姿势。 郝玫“噗嗤”笑了,“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腹黑的时候。” 周秘勾了勾唇角,没言声。 邵义额头青筋暴起,满手都是汗水,他来土地交易中心前,薄仁曾对他面授机宜。他当时拍着胸脯向薄仁表示,有把握30亿内拿下前海这块地皮。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本已得到消息,鸿运公司因为交不起保证金退出了竞争,谁知最后关头他们竟然凑齐了10个亿。 邵义亲自搅黄了鸿运谈妥了的银行贷款,所以他实在搞不清楚这10个亿鸿运是打哪凑出来的。更不知道鸿运现在手你里到底有多少钱,因此十分被动。 邵义咬牙切齿,杜匀更是心跳如擂鼓,腿肚子转筋。他拿手擦着额头的冷汗,紧张万分地说:“邵总,怎么办?还加不加钱了?”朝阳的标底只有薄仁和邵义清楚,他不知道老板们的底线是多少。 随便一加就是几千万上亿,即便是杜匀早就练就了一颗强心脏,此刻也有些承受不住。 邵义骤然回头,看向周秘,见对方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深浅,他一咬牙,“继续加。” “要不还是打电话请示一下薄总?”杜匀建议。 “请示个屁,我是依山怡海的项目总指挥,我说了就算。”他直接举牌,“31亿。” 接下来,人们见识到了房地产商人的疯狂。在不到5分钟的时间内,前海地块的价格从31亿一直蹿升到35亿。 这是天价中的天价了,之前市场估计,这块地能拍出30亿就已经很不错了。 邵义开出35亿的价格之后,周秘放下牌子,终于不在跟进。他仿佛是故意气邵义的,每次加价都只有最少的1000万。 最终拍卖师宣布,前海地块由朝阳地产以35亿的高价拍得。 现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邵义没有胜利之后的喜悦,而是吃翔一样脸色难看得要死。 之前薄仁跟他透过底,35亿是朝阳公司的底线,也是依山怡海项目盈利的底线。他一下子帮公司多花出5个亿,怎么向董事会交代? 从交易大厅长长的走廊走出来,邵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周秘的分寸把握得太好了,他怎么能够那么精确地知道自己的底线?拍到35亿的时候,哪怕周秘多加1000万,他也不会再次举牌,可周秘没有。 刚好周秘等人也出来,到交易大厅的门前提车。 看到他微弯的唇角和脸上淡然的笑意,邵义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踏步朝周秘走了过去。 “邵总?”杜匀喊了一声,见邵义没搭理他,只得跟上去。 周秘正要开门上车,见他过来,站直了身体,转过身。 “邵总,恭喜您得偿所愿,拍下前海这块地皮。”这个时候还不忘了往他的伤口上撒把盐,郝玫站在一旁差点乐出声来。 邵义这混蛋真是活该! 邵义的涵养可没有周秘那么好,他张口骂道:“你他妈耍我是不是?” 周秘淡淡扫他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邵总你何出此言呢?咱们是公平竞争,我们公司比不上朝阳有钱,这块地自然只能拱手相让。你也是青城地产界的名人,说话能不能文明点儿?” 邵义也是恼羞成怒了,“文明你妈比!”若有刀在手,邵义肯定一刀砍死他,“你们一对狗男女,婊、子配狗,还真是般配!” 郝玫怎么也没想到邵义这把火烧到她头上来了,就算她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心里登时涌起一股怒气,正要嘲邵义两句,就听周秘开口了。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周秘脸上阴云密布,他是个极有礼貌的人,哪怕邵义再怎么污蔑他,他都能忍受。可他无法容忍邵义用这么轻蔑的语气侮辱他的爱人。 邵义冷哼一声,放慢了语调,伸手指着郝玫:“我说,这个女人就是个婊子……” 郝玫捏了捏拳,正准备冲上去甩他一巴掌,周秘的动作比她还快,他招呼都不打一声,挥拳就将邵义揍翻在地。 第40章 最美的时光(40) “警察同志, 我们知错了。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派出所内, 郝玫态度诚恳地向警察认错。“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周秘和邵义在交易中心大门口打了起来,两人个头差不多,邵义比周秘看起来强壮些, 可真刀真枪干起架来, 却完全不是周秘的对手, 上次两人打过一回架, 那次周秘手上有伤, 他都没占到便宜,这次就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杜匀看见邵义被揍得找不着北, 拨打了110,警察很快赶来,将两人带回了派出所。 邵义在警察局里闹起来, 叫嚣着周秘故意伤人,要他负刑事责任。他却忘了周秘的身边还陪着一位优秀的刑事律师。郝玫好好给他上了一课,帮他科普了治安管理法和刑法的区别, 听得警察一愣一愣的。 这是行家里的行家啊! 警察最后说, 打架斗殴只是小事,只需进行批评教育, 根本不用拘留。 “二位都是社会上有名望的人, 要多注意一下影响。”派出所所长苦口婆心。 “我只是气不过他……”周秘刚想说话, 就被郝玫给打断了。 “是是是!警察同志, 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一定注意。” 所长:“行了,那你们在这签个字,就可以回去了。” 从派出所出来,上了周秘那辆保时捷,郝玫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他:“你手疼不疼,要不我来开车吧?” “没事。”周秘笑笑,“这不算什么。”边说边发动了汽车。 “没想到你这么能打?”郝玫望他一眼,心里喜孜孜的。她明白,周秘这次出手全是为了她。 “小时候,老跟别人打架,练出来了。” “下次别这么冲动了,怎么说你也是鸿运公司的总裁,传出去影响不好。关键,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心疼。” “下次他还那么侮辱你,我照样揍他。”周秘语气平平淡淡的,郝玫听了却感动得不成。 “你对我真好!” 周秘挠了挠头,动作有些憨憨的,“这算什么。” 车子开到静安小区门口,郝玫眼尖,看见马路牙子上坐着一个女孩儿,扎着马尾,头发有些微微发黄。她垂着头,肩膀抽动,像是在哭。 郝玫:“那不是佟青吗?” 周秘停车,两人走近一看,赫然正是佟青。 郝玫上前拉起她,“你怎么在这儿?哭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佟青泪眼婆娑,一抬眸,看到周秘和郝玫两个人,叫了声:“周秘哥,郝律师……”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两人把她带回家,郝玫洗了把毛巾给她,“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来我和周秘给你参谋参谋,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佟青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龙哥,他,他还是把那些照片传上网了。” “啊?” 佟青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原来龙哥被捕之前,曾和多人共享资源,交换信息,其中就包括了佟青的照片和视频资料,龙哥被捕之后,法院判得重,出于报复心理,他们将佟青的信息公布了出来,如今不但同学、老师知道了这件事,就连她在乡下的母亲和继父也都知道了。 学校要开除她的学籍,继父觉得她伤风败俗,逼着母亲和她断绝母女关系。佟青承受不住压力,几乎要自杀。 佟青哭着说:“郝律师,你要我相信警察,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该怎么办?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报案。” 郝玫见她这样,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她对委托人总是尽心尽力,佟青也是如此,可以说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虽然她并不喜欢佟青这个人。但是,意外总是难免会出现。 郝玫想了想说;“市公安局网络监察大队那边,我会跟他们打招呼,叫他们重点关注你的照片、视频资料,不再在网上传播。青城大学校长和我父亲是同学,我可以帮你说说情,叫他们不要开除你,你很快就毕业了,不管怎样,毕业证也要拿到手才成。” 佟青抹着眼泪:“就算拿到了毕业证,我现在名声这么坏,哪家公司还会要我?还不是毕业即失业?” 这时周秘忽然道:“你毕业之后,就来我们公司上班吧,我聘请你。” 郝玫动作很快,先是给市局网络监察大队那边打了招呼,网警加大监控力度,虽然不能立刻挽回佟青的名声,但至少能保证她的艳照不会继续扩散。至于青城大学那边,郝玫请了郝承德出面,青城大学最终网开一面,没有将佟青开除了事,而是给她记大过,保留学籍。 这就意味着,等到7月份毕业,她仍然能够拿到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佟青已经大四,距离毕业还有大半年时间,但按照学校安排,她要先找到一家公司实习,周秘便安排她进入鸿运的企划部实习。 这段时间,鸿运公司的业务开展的风生水起,李彼得主持成立了风投基金,投资了几个高科技项目,有一个项目上市成功,鸿运公司获利丰厚。公司其他的几项业务也进展顺利。 郝玫和周秘的感情也愈发稳定,郝玫也没再跟周秘提及结婚的事情。 天气越来越冷,一转眼,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圣诞节马上到了,商场的收银员们开始带上圣诞帽,到处都是过节的气氛。 两个人平时各忙各的,但每天中午,周秘都会到16楼找郝玫一起吃午饭。这天中午,郝玫忙到12点半,周秘也没有来喊她。 郝玫有些奇怪,下楼去找周秘,秘书说他正在房间里和一位客人说话。郝玫“哦”了一声,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一个小个子男人走出来,他衣着普通,相貌也普通,只是一双眼睛出奇锐利。 被他看了一眼,郝玫竟觉得有些不舒服。 待他走远,郝玫收回目光,推开周秘的房门。后者正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却神情木然。 郝玫走到他的跟前,他甚至完全不知道。 郝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秘终于回过神来,“你来了……”不知为何,他的嗓音竟哑了。 “你怎么了?”郝玫蹙眉,用手背在他额前贴了贴,“也没发烧啊。” 她拉开一张椅子在周秘对面坐下,“今天去哪吃?” “你去吃吧,我一点儿都不饿。” “诶?” 他今天不对劲儿,极其不对劲儿。 郝玫诧异地望着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你跟我说说。” 周秘竟然站了起来,“李总刚才找我来着,好像有急事,我去他办公室看看。”急匆匆起身,像是躲着她似的。 郝玫拉都没拉住他。 她楞在那里,仔细回忆这几天两人的相处,没发现任何问题。 那天中午,周秘再没露面,郝玫连中饭都没吃,饿着肚子回去工作。 郝玫尝试着打他的手机,周秘一开始不接,后来竟直接关机了。郝玫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班后,郝玫在停车场等了他半个小时,也不见周秘出来。那辆保时捷孤零零地停在停车场,郝玫只好打车回到静安小区。 等到晚上也不见周秘的影子,再也等不下去了,郝玫拨通了李彼得的电话。 李彼得在电话中十分诧异:“周总出差了,你不知道吗?” “出差了,去哪儿出差了?”他压根没跟她提起来啊。 “回洛杉矶总部去了。”李彼得说,“说是要向汤先生汇报大中华区业务开展的情况。今天中午告诉我的,我之前也没听到风声。”他也觉得奇怪呢,大中华区的业务才刚刚起步,有什么好汇报的? 郝玫问:“他是一个人去的吗?” “不是,”李彼得说,“他带了佟青一起。” 第38节 郝玫失魂落魄地挂掉手机,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瘫软在沙发上。 两室一厅的公寓,并不大,如今没了周秘,只剩下她一个人,顿时变得冷冷清清,空寂地叫人害怕。 郝玫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小时,内心十分煎熬。期间给周秘打了几次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关机。他可能已经上飞机了。 周秘的变化太快,没有一点儿征兆,她全无准备,像挨了一闷棍一样难受。 郝玫再待不下去,离开静安小区,返回小姨家里。她打了一辆网约车,车上放着旋律优美但情绪悲伤的情歌,郝玫下车时,不知怎的,已经泪流满面。 之后的一周,周秘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电话打不通,微信、短信没人回,像是郝玫的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和她那样深深地相爱过。 郝玫像是丢了魂儿,每天往楼下跑十几次,完全顾不得矜持。 只有当失去以后,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无数个晚上,她睡不着觉,只一遍又一遍地想,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她不甘心、不服气、不明白。 短短的一周,对郝玫来说,不啻于十年那样漫长,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几乎要疯掉了。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在网上订了飞洛杉矶的飞机,可就在出发前,郝玫听说周秘回来了。 郝玫跑下楼,秘书告诉她周秘刚下楼,她又追去停车场。周秘那辆保时捷刚从停车位开出。周秘似乎看到了郝玫,跑车加快了速度,向前驶去。 眼见着就要疾驰而去,郝玫猛地冲到汽车前面,张开双臂。 第41章 最美的时光(41)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在密闭的空间中回荡, 轮胎摩擦地面,擦出一溜火星。跑车在距离郝玫几米的地方停下,周秘反应慢上半秒, 郝玫就要横尸当场。 周秘拉开车门, 冲下车子, 对着郝玫大吼,“你疯了!”刚才那一下, 吓得他手脚都软了。 郝玫仰头,看着他,眼神晦涩不明:“周秘,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抑郁症又发作了,对吗?”这些天思来想去, 也只有这个理由最能说服她自己。 周秘垂眸看她, 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他个子高,郝玫虽然穿了高跟鞋, 可还是矮他半头。 他跟她一样, 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头发乱糟糟的。认识他这么久, 郝玫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邋遢。 周秘靠在车身上,手插进兜里, 掏出烟来, 又摸出打火机, 右手手指轻轻一拨,青白色的火苗升腾起来,他就着火苗点上,吸燃,吐出浓浓的烟雾。 郝玫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实际上,他劝她戒烟之后,自己也把烟给戒了。 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烟头明灭之间,周秘的脸也跟着忽明忽暗。 “我没发病。”沉默良久,他终于慢慢说。 “那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不接我电话,不会我微信,冷落我,无视我,你以前答应过我,要对我好的。” 周秘胸口闷痛闷痛的,像是有人拿着卡片在内脏里刮,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说:“咱们分手吧。” 郝玫错愕抬头,望着他:“为什么?”这样猝不及防,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我不爱你了,厌烦了你的虚情假意。咱们俩在一块儿,根本就不合适。”周秘语速又急又快,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一脚踩熄。 “你说谎。”明明前几天,他们还如胶似漆,好得像是一个人似的。 “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实感受,”周秘语气冰冷无望,“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一个好人,跟着我你不会幸福!” 郝玫看着他的眼睛,男人不敢跟她对视,移开了目光。“你骗我,我不相信。”她走上前一步,忽地抱住他的腰,声音低低的,但很温柔:“周秘,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咱俩一块面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就算不信任你自己,请你相信我好吗?” 周秘垂眸,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他心像是被挖下来一块似的,痛得无法呼吸。 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你这样拖着,有意思吗?”他抓住她的手,硬着心肠,向外拉开。郝玫死死攥着,不肯松手,周秘害怕伤着她,不敢太过用力,一时间,两人僵持在那里。 这时,郝玫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没心思接电话,但是手机一次又一次,顽强地响个不停。 周秘声音软了下来:“接电话吧。” 郝玫犹豫了一下,松开手,接起电话。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质问的语气,电话那头是耿子扬。 “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郝玫鼻子有些堵,说话瓮声瓮气的。 耿子扬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注意到了没时间管这些小细节,他在电话里又急又快地说:“邵义死了……你找时间来一趟局里,我们需要给你做个笔录。”耿子扬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郝玫拿着手机站在那里,整个人还处在混沌的状态中。总感觉哪里不对,这才过了几天,怎么整个世界就天翻地覆了呢? 郝玫和耿子扬的对话,周秘也听到了,他靠在保时捷车身上,双手插兜,垂着头,看上去有几分颓废。良久终于抬头,声音沙哑:“我送你回小姨家。” 郝玫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刚才一番折腾,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她点了一下头,坐上了副驾驶。 车子慢慢开出地下车库,郝玫转头看着周秘。男人的脸瘦了一圈,下颚线条更显硬朗。他还是那样专注地开着车,可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不一样了,像是忽然颓废了下去。 “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郝玫忍不住开口问。 “前天下午,在家里睡觉倒时差来着。”周秘微微垂眸,并不看她。 到了小姨家,郝玫没有立刻下车,她看着周秘,说出了心里话:“你不是要和我分手吗?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回家,是不是,你听到邵义被人杀死在家里,担心我一个人在外面?” “你想多了。”周秘的手抓紧方向盘,又松开。“就算分手了,咱们也还是朋友,不是吗?”他始终垂着眸子,不看郝玫一眼。“你上去吧,我该回家了。” 郝玫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她脚下像是灌了铅一样,才走两步,又返身跑了回来。彼时周秘已经发动了车子。 郝玫在车窗玻璃上猛敲几下,周秘无奈,只得把车窗降下来。 “周秘,”郝玫目中闪着希冀的光,“刚才的那些话,就当没说过,我也没听到过,好吗,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 和周秘比起来,什么尊严、骄傲,统统都可以抛弃。 周秘看着她的眼睛,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话已经说出口,怎么可能再收回去?”他慢慢升上车窗,开着跑车扬长而去。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雪来,地上已铺了白皑皑的一层,万籁俱寂,郝玫站在雪地里,冷得彻骨。 郝玫这时还没意识到邵义的死,对她意味着什么。第二天她挣扎着到单位来上班,不到中午,就有两个警察到律所找她了解情况。 通过这两名侦查员她了解到,鸿运中国的李彼得、乔治,甚至佟青都受到警察的调查盘问。 郝玫终于想到:警察在怀疑周秘。毕竟周秘和邵义的矛盾闹得人尽皆知。她意识到有些不妙,到15楼去找周秘,秘书告诉她周秘今天根本没来上班。郝玫打他的手机,不通。她便直接开车去了静安小区。 周秘并未换锁,她用之前配好的钥匙打开房门,烟味、酒味混合成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郝玫不由吃惊。 走进屋子,之间客厅的茶几上横七竖八摆着一堆啤酒瓶子,整个屋子乱成一团,哪里还有从前的整洁和温馨? 跟周秘同居这么久,他的习性她很了解,他不爱酒,只有心情极端恶劣的时候,才会借酒浇愁。 “周秘?”郝玫担心地叫了一声,急匆匆推开卧室的门,床上的被子没叠,就那么乱糟糟堆成一坨,根本不是周秘的风格。 人没在床上。 她又去次卧看了一眼,还是没人。 郝玫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她想到了什么,冲到储物间前,猛一下拉开拉门,就见周秘醉醺醺地躺在里面,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只虾子。 那一瞬间,郝玫的心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她担心的事情又发生了,周秘的抑郁症真的又犯了。之前为了帮他克服不安全感,她花了多少心思,付出了所有的细心和温暖,周秘才终于不再睡在这间小黑屋里。 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周秘,你出来,不要睡在这里,你快出来!”她摇晃着他的身体,眼泪禁不住流下来。就算她跟周秘真的分开了,她也不愿看到周秘变回原来那个样子。 周秘不知喝了多少酒,郝玫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了许久,他也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梦里,他的眉头紧皱着,嘴里呢喃着什么,郝玫却一句话也听不清楚。 郝玫抓住他的手,想把他从储物间里拖出来,可酒醉之后男人死沉死沉的,她努力了半天,除了累出一身汗,根本没有一点作用。 最后她的力气用完,就这么靠在储物间的门上,喘着气。看他睡得那么难受,郝玫倾身抱着他,哪怕能让他减轻一点儿痛苦,也是好的。 就这样抱着他,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郝玫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地板上,脑袋下面还枕着一个枕头。郝玫揉了揉睡得酸痛的肩膀,起身走出储物室。 周秘正坐在沙发上吸烟,双腿敞开,一只手夹着烟卷,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青白色的烟雾缭绕,看不清男人的样子。 “你还说你不是犯病了?”郝玫走到她的跟前,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烟,在茶几上狠狠按灭。 周秘斜睨她一眼,嗓音沉哑,“我的事情,你别管。”他再抽出一支烟,夹在修长二指间。正要点燃,郝玫火了,伸手来抢,周秘一下抓住她的手腕。 郝玫挣了一下,没挣脱。 “你走吧。”周秘敛眉,不再看她,“咱们现在这样的关系,你再来我家里,不合适。” 话落,郝玫心里不由一痛。 这时周秘放开了她的手,那只烟仍在他指间把玩,但到底没再点燃。 “警察正在调查你,你知不知道?” 周秘的脑袋还有些不清醒,他揉着太阳穴,不以为意地说,“警察调查我做什么?我又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警察怀疑你杀了邵义。你有杀人动机。”郝玫在他旁边坐下,揉着手腕,周秘的手劲儿很大,她腕子被捏得很疼。 “呵……”周秘把烟扔在茶几上,“我的确是讨厌邵义这个人,可我也没必要杀了他。”他偏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又垂眸看了一下手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送你走吧。”他起身,走到玄关,帮郝玫打开房门。 “我不走。”郝玫打定了主意,就算是赖也要赖在他的家里。 周秘面无表情,连拉带拽把她扯到门外,“砰”一声关了门。 郝玫咚咚咚敲门,周秘假装听不见。郝玫有些担心她的忧郁症,不敢逼他太紧,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我明天再来看你。”怏怏离开了静安小区。 第42章 我没有杀人(1) 1月9日,星期三, 中雪转晴。 警察上门的时候, 周秘正和郝玫通电话。 她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 接着有人喊:“警察,不许动!”而后,电话挂断。 郝玫愣了几秒钟, 扔下电话,狂奔下楼。 这几天,她住在小姨家, 小姨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楼, 多层, 没有电梯。从五楼到一楼,走步梯, 郝玫用了30秒。 车子发动,她给周秘打电话, 手机已经关机。郝玫心急如焚,气得狠狠在方向盘上拍了一巴掌。 几天前, 郝玫的前男友邵义死在家里。失联24小时后, 担心不已的家人报了警。通过查找视频监控, 警察锁定他的位置。开锁匠打开他天安雅居25层的公寓房门, 装修豪奢的巨型客厅内, 邵义倒在沙发前, 身下一片血泊。 他满身鲜血, 双眼瞪圆, 死不瞑目。 邵义今年28,与郝玫同岁,年纪轻轻便平步青云,成为朝阳地产副总,是青城市的风云人物。英俊潇洒,年青有为,早早登上人生巅峰,是女孩们心中的男神,屌丝们眼中的标杆。 第39节 邵义死前,正主持持开发依山怡海项目。朝阳之于青城,正如招商、保利、万科、金地之于华国。依山怡海的广告词如是说,“享受公园大海包围、千坪南洋花园住家、繁华绿洲城堡……”,在这个房价已高企到令人怀疑人生的时代,如此品质楼盘,自然吸引了全市人民的目光。 此案,轰动全城。 金钱至上的社会,没有什么比房子更能撩拨起吃瓜群众的敏感神经。人们奔走相告之余,忽然发现,原来世上还有一件事是真正公平的,那即是死亡。任你富可敌国、任你位高权重,早早晚晚,终免不得踏上这条不归路。 这世界太精彩,也太残酷。 警察立刻紧锣密鼓展开调查,郝玫也被问过口供。而本案锁定得第一个嫌疑人就是郝玫的现任男友——周秘。 当然,可能即将成为前任。 郝玫是青城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的刑事律师,在业界有着不小的名气。分手后,邵义一直百般纠缠,作为郝玫的现任,周秘存在杀人动机。 此外,周秘所在鸿运公司曾和朝阳竞争依山怡海地块,两人为此闹得相当不愉快,曾有人目睹两人在大庭广之之下大打出手…… 之前便有消息,警察在秘密调查周秘外围。 然而周秘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鼠辈蚁民。他是鸿运中国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拥有美国绿卡的华裔投资人,经营着一家规模颇大的投资公司,当初这个项目还是市主要领导亲自招商引资引进来的。 警察若抓人,影响太大。 不过网上舆论对周秘十分不利。有人以知情者的名义在全国最大的社交平台上爆料了本案的一些证据照片,尤其是周秘华人投资商的身份被曝光后,网上一面倒要求将他绳之以法。 对于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跌进泥坑里,吃瓜群众们总是喜闻乐见的。 郝玫一直密切关注这件案子,严重怀疑有水军的加入。 舆论压力已经形成,各大媒体的评论总数迅速突破千万。市委、市政府召开紧急会议,要求市公安局在一个月内破案。 风驰电掣赶到周秘所住小区,门口里三层外三层为围了一圈人。郝玫挤开人群,上楼查看,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人去楼空。郝玫靠在门框上,整个人几近虚脱。 软弱了几秒钟,她重新振奋精神,驱车赶到市公安局。 公安局门口,郝玫见到了助理小杨。在路上她就给小杨打了电话,让她把自己的律师执业证书,律所开具的证明以及法律援助公函带过来。 作为刑事律师,警察办案的程序她了如指掌。如此重大的刑事案件,她以嫌疑人女朋友的身份是见不到周秘的,只能以辩护律师的身份会面。 郝玫拿着证件找到市局刑侦二队大队长宁非,后者自打案发后,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眼中遍布血丝,精神却颇为亢奋。听了郝玫要见犯罪嫌疑人的要求,当即拒绝,“案件关系重大,任何人不得探视。”态度冰冷恶劣。 郝玫冷哼,“我是周秘先生的辩护律师,根据《律师法》第三十三条:犯罪嫌疑人被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或者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受委托的律师有权会见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并了解有关案件情况……”她张嘴便来,语速又急又快,滔滔不绝,口才绝佳。 宁非眉头紧锁,邵义背景深厚,上头三令五申叫他破案,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周被拘了来,他想赶快拿到口供,以便向检察院申请逮捕令,免得夜长梦多。郝玫横插一杠子,他自然不爽。 “这是我的证件!”郝玫伸手递给他,却被他一伸胳膊挡了回来,“我说不许见就是不许见。” 郝玫的名声他听过,若她真成了周秘的辩护律师,有她在场,问出口供的难度就大了。 郝玫压下胸中怒火,铿锵有力道:“宁队,我提醒你,我国法律规定,不按正当程序取得的口供,不管是不是事实真相,法官都可以依法予以排除。” 半小时后,郝玫终于在询问室见到了周秘。 隔着铁栅栏坐在郝玫对面,男人穿一袭黑色正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即便成了阶下囚,仍然鹤立鸡群,举手投足优雅清贵,像是世间所有污秽都不能侵染他一丝一毫。 这样的人会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谁能相信? “你还好吗?”郝玫眼窝一酸,眼里有水雾溢出。警察面前她再怎么精明强干,可终究,她还是一个女人,看到挚爱的男人带着手铐脚镣,被羁押在里面,心还是难受的像是被挖下来一块。 周秘清隽的面容出奇平静,“小玫,你不该来。” 郝玫擦擦眼睛,“别的不急,你先把委托书签了。”她将签字笔和委托书从铁栅的缝隙间推了过去。 周秘看也没看,只是用力摇头:“这件事,你别插手。我会聘请出色的律师为自己辩护。” 郝玫没想到他会拒绝,感到难以置信:“为什么?我是你女朋友!你不相信我,还是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周秘垂下眼帘,“已经不是了,咱们分手了。”语气低沉,声音轻缓。 郝玫激动地用力拍打水泥台子,震得手心发麻。“谁答应分手了?谁答应了?”眼泪终于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原来,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竟然那么脆弱。 郝玫很快收敛了情绪,擦掉眼泪。“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我都管定了。你若不答应,我就立刻去死,绝食、跳楼、上吊……”语气刚烈,态度决绝。 周秘、唇角扯出一丝苦笑:“你这是何必?为我这样一个烂人,值得吗?” 郝玫抬眼望他几秒,在他如画的眉目间逡巡,坚定吐出两个字:“值得!”一顿,她又道:“你若死了,我一辈子不会快乐。真的!”她强调着,手隔着铁栅伸过去,覆住男人的手,紧紧抓住。 一挣,周秘收回被握紧的那只手。眼中有一丝怅惘,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能给我一支烟吗?” 郝玫从包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递过去:“女士的,行吗?” 周秘抬眸看她,“不是答应我戒烟了,怎么又抽上了?” 郝玫眼中燃起了希望,“你还关心我,对不对?” 周秘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不再说话。 他慢慢接过郝玫递来的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一支烟吸完,周秘终于提笔在委托书上签下名字。 “我没杀人。”他对郝玫说,“……邵义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郝玫是真的信他,没有证据,只是一直觉。只觉得那样干净、纯粹、内敛的人做不出那样凶残的事。“你知不知道,警方到底掌握了哪些证据?” 随着法制的进步,警察办案越来越重程序正义,将周秘抓捕到公安局,说明警方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证明周秘有重大的杀人嫌疑。作为辩方律师,郝玫对警方的证据所知有限,情况十分被动。 周秘打起了精神,眼中焕发出淡淡神采:“警察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猜,与我丢失的那辆国产车有关。” “我一定会把这个案子调查清楚,还你清白。”郝玫信誓旦旦。 走出警局大门,就像是从地狱回到人间。 刚过元旦,正是青城市最冷的时候。雪小了一些,风卷起雪粒子打在人的脸上脖子上,依旧冷得刺骨。路上行人寥寥,全都步履匆匆。郝玫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她抬头看了眼天上,墨黑的云层中,不知何时露出太阳的半边脸,虽不温暖,却给人以莫大的鼓舞。 周秘还爱着她! 想到这儿,郝玫全身暖烘烘的,仿佛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第43章 我没有杀人(2) 耿子扬一身便衣,走进人声嘈杂的咖啡馆。 角落里, 郝玫向他招手, “这里!” 浅蓝色衬衫外搭西装外套,黑色裤子配上尖头高跟鞋, 郝玫气质端庄、高雅时尚。修长的身材,天生便是衣服架子, 坐在那里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 耿子扬脚步如风,走过去,拉开椅子在郝玫对面坐下。随着他的动作,肌肉在宽松的休闲服下绷紧。他大三时拿过全省散打比赛亚军,大学毕业从警后, 从未放弃过健身锻炼, 练出了一身标准的腱子肉, 加上外表俊朗, 线条刚硬,极具男性魅力。堪称行走中的荷尔蒙。 只是年届三旬,仍是单身狗一枚。 郝玫叫声“师兄, ”把菜单推过去。 “找我什么事?直说!我很忙,你知道的。” 一个染着头发打着耳钉的青年目光飘过来, 被耿子杨狠狠瞪了回去。他是市局刑侦一队大队长,郝玫大两届的师兄, 也是大学里郝玫众多追求者之一。 “我的目的, 你很清楚。”郝玫玩着小巧精致的咖啡杯, 笑容清浅。昨晚她几乎一夜未眠, 翻来覆去,想着怎样为周秘脱罪。黑眼圈大而明显,她化了很重的妆,也遮盖不住。 耿子杨明察秋毫,自然看在眼中。 “为周秘的事?” 郝玫点头,昨晚她就约了耿子扬到这家咖啡馆谈事情,却没说要具体谈什么。“邵义被杀,这么大的案子,为什么不由局里精英汇聚的一队负责,而是交给了二队?” 耿子扬入职八年,屡破大案,从一名普通警员晋升为刑侦一队大队长。宁非是市局的老人,资历比他老,却被他压了一头,屈居二队大队长。难免有些两人不合的传言流传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耿子扬脾气火爆,对郝玫却难得耐心,“警方办案,自有我们警方的规矩,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虽不大喜欢宁队,却可担保他不会乱来。” “你还挺护短。”郝玫冲他一笑:“我就不相信,宁非抢了你的案子,你心里没有疙瘩。” “别把我想得太小气。” 郝玫抬头,目光灼灼望着耿子扬:“我只想知道,你们警方现在掌握了什么证据?” 耿子扬端起服务生刚送来的咖啡猛灌一口,才抬眸对郝玫说:“这案子归二队负责,你也知道宁非与我不对付,怎会向我透露办案细节?” “我听说勘察现场的时候,是你先带法证的人去的。”郝玫消息灵通。 “小眉,这件事牵涉太大。我劝你不要插手进来,你爸虽认识不少老领导,可毕竟已经退休……”耿子扬难得语重心长。 郝玫打断他的话,“我已是周秘的辩护律师。” 耿子扬一拍桌子:“是他求你的?” “不是。”郝玫笑容有些苦涩,“是我以死相逼求来的。” “你说你犯贱不犯贱?”耿子扬恨铁不成钢。 “是,我就是犯贱!可我若不能为他辩护,我会遗憾一辈子。”她骤然抬眸,望着耿子扬,眼中满是祈求,“师兄,算我求你……” 耿子扬不由心软。 “周秘,就那么值得你爱?”他一叹。 “是!” 声音低浅,但异常坚定。 “算了,老子上辈子欠了你的……”耿子扬投降了。 “谢谢师兄。”郝玫低眉顺眼,一脸讨好。 耿子扬一声哼笑,无奈。随即说:“我们接到邵义家人的报案,是在1月6日的晚上。因为邵义背景很深,局长十分重视,抽调了大批警力进行走访摸排,通过调取监控录像,确定他还在天安雅园小区,我便带着小赵和小杨去了那儿。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在门口就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我预感不对,当机立断叫来开锁匠开锁。” 邵义装得是高级密码锁,开锁匠虽然很专业,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把房门打开。当时耿子扬推开门,入目的情形惨不忍睹。客厅地上到处都是半干涸的血迹,墙壁上满是喷溅的点状血迹。 郝玫听得认真,截断说:“这么说,天安雅居就是案发现场?” “还需要法证部门的痕迹检验,”耿子杨谨慎地说,“不过根据我多年的刑侦经验,这里十有八|九就是案发现场。” “如果是这样,案子就简单多了。天安雅居这么高档的小区,定然安装不少监控探头,很有可能拍下犯罪嫌疑人的踪迹。”郝玫接手过不少此类案子,经验丰富。 耿子扬面色有些古怪:“案发当天,小区物业接到领导的命令,维护电力设施,小区断电一整天,小区里的摄像头没有拍下任何东西。” 郝玫大感诧异,有些不相信:“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耿子扬把话题扯回到案发现场:“我没有带人立刻进入现场,而是立即给局里的法证人员打了电话……”他是一个非常职业的警察,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 郝玫问:“然后呢?” 第40节 “法证的人来了以后,初步检验,邵义是被锐器刺伤,流血过多导致休克性死亡。”这点郝玫也听说过。不过耿子扬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颇感心惊。 “耿子扬身中六刀,有三道贯通伤,刀刀致命!”就是说有人在他身上捅了三个透明的窟窿。是谁跟他有这样深刻的仇恨? “能够造成这样的伤口,足以断定犯罪嫌疑人是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耿子扬看了郝玫一眼,“就比如周秘这样的。” 郝玫不满,“周秘未必有那样大的腕力。”周秘并不是五大三粗,浑身腱子肉的类型。 “有或没有,警方会做出科学鉴定。”耿子扬摇着手里的咖啡杯,不紧不慢。 郝玫:“你对周秘有偏见,从第一天见到他便如此。” “或许吧。”耿子扬并不否认,“他这个人身上有太多阴暗的东西,我不喜欢。”他一向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 可这话却被郝玫抓住了把柄:“你这话有违‘无罪推定’原则,别忘了你是一个警察。” 耿子扬苦笑,和一个律师比口才,他是吃饱了撑的。 “现场有没有提取到有用的痕迹物证?”郝玫把话题拉回正规。 “法证人员在现场提取到一枚带血的脚印。除此之外,并无特别的收获。既没有提取到指纹,也未提取到毛发之类的。至于能否从现场发现的物证上提取到生物检材,进行dna检测,得到犯罪嫌疑人的dna图谱,我后来按照领导指示将此案移交给了刑侦二队,就不清楚了。” 然后郝玫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凶器呢?有没有找到作案凶器?”对于杀人案这种恶性刑事案件,凶器是最为重要的物证,没有之一。找不到凶器,许多案子即便是拿到了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也无法定罪。 “法证人员找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凶器。应该是犯罪嫌疑人行凶之后带走了。” 耿子扬说完了现场的情况,问:“你怎么看?” 郝玫:“那我得问几个问题。” “你问。” “邵义的家在四楼。房门有没有撬过的痕迹?” “没有。” “现场有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有没有财务丢失?” “没有被翻动的痕迹,邵义茶几抽屉里放着七千多块钱,犯罪嫌疑人并没有带走。” 郝玫纤长的手指笃笃笃敲打在桌子上:“犯罪嫌疑人不是为了侵财,便只有仇杀和情杀两种可能。”想了一下她又道:“邵义的房门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说明犯罪嫌疑人有和平进入房间的可能。”她抬头看了耿子扬一眼:“是熟人作案。” 耿子扬扯了扯嘴角,脸上挂了懒洋洋的笑容:“宁非他们应该也是这么想的。熟人作案、情杀、仇杀,周秘满足以上所有条件,你说宁非能不拘捕他吗?” 郝玫眉头微蹙,单是这些证据对周秘就极为不利。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犯罪嫌疑人带走了作案凶器,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指纹、毛发等痕迹,说明他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可他却偏偏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这说明了什么?” “这能说明什么?”耿子扬反问。 “我现在也说不好,但是这个案子给我的感觉是,疑点重重,处处透着古怪。” “是古怪。”耿子扬也有同感,“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没见到法证人员对这些物证的鉴定报告之前,咱们讨论再多也在作无用功,可能性太多了。” 郝玫也明白这一点,可按照法律规定,只有在检方批准逮捕犯罪嫌疑人并发起上诉之后,律师才有资格调取相应的案卷和查阅相应的痕迹物证。真到了那个时候,案子已经基本八|九不离十,法官百分之九十以上几率会判周秘有罪。所以她要在那之前找到证据,帮周秘脱罪,将他救出囹圄。 离开咖啡馆,郝玫驱车来到天安雅居,将车停好后,在天安雅居门前转悠。 既然犯罪嫌疑人是以和平方式进入邵义房间的,那么就有很大的可能是从正门进入天安雅居。 小区的紧邻一条四车道的马路,因不是主干道,车辆并不多。而小区对面,则是一个建于九十年代的老式小区,与街道相邻的民居全都改成了商铺。 那天天安雅居小区因检修电力设备,把所有摄像头关掉。郝玫想着能否从对街的商铺里找到一些线索。 她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家卖干海产品的商铺。这家安装了监控探头,因商铺位于二楼,摄像头刚好可以覆盖天安雅居小区大门。 郝玫上楼,亮出证件,说明来意。 店主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满脸油光,看起来油滑市侩。大概是觉得郝玫人长得漂亮,十分痛快地应了她调取监控录像的请求。并且说,“律师也要取证吗?公安局的人早就来查过一次了。” 郝玫含糊应了一声,心想宁非的动作还真够快的。 她坐在店里的旧凳子上开始查看录像。 没有邵义的尸检报告,不知道具体的案发时间,郝玫只能从1月6日晚上往前,一点一点地方翻看查找。 看了两三个小时,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直到她接到市局电话,宁非要提审周秘。 第44章 我没有杀人(3) 市局刑讯3室内, 阴云密布。 长条桌的一面, 宁非带着四五个警察坐了长长的一溜。 周秘孤零零的一个人, 坐在对面, 对比间显得十分单薄。他那一身得体的正装已经褶皱累累,可依然坐得笔直如松。即便身在警局,他仍有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郝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慢慢走到周秘的身旁,坐下。周秘偏头,两人目光相触, 竟奇异般生出相濡以沫的感觉。 宁非皱着眉,看了郝玫几秒钟, 冷冷说:“郝律师, 我要提醒你, 坐在你身边的, 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你就不怕他暴起伤人吗?” 郝玫坐在周秘的旁边, 心里一片安定宁和。仿佛能够这样并肩作战, 即便是再困难窘迫的处境,也会让她甘之如饴。 郝玫微笑, 那一瞬间仿若春花初绽, 对面所有警察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她脸上来。 “宁队, 我也提醒你一句, 在法院审判之前, 我的当事人还只是犯罪嫌疑人。” 宁非也是老刑警了, 懒得和她耍嘴皮子,“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开始吧,大家时间都很宝贵。” 郝玫看了周秘一眼,见他点头,便说:“那开始吧。” “姓名?” 讯问开始了。警方的讯问很有技巧,由浅入深,经过一番试探,渐渐进入了正题。这个过程,郝玫并没有打断,周秘的神情也很是平静。 “你是否认识死者邵义?” “认识。” “你们之间是怎样相识的?” 周秘把两人认识的经过照实说了。 “你和死者之间有没有矛盾?” 周秘看了郝玫一眼,“有。” “有什么矛盾?说详细一点。” 周秘又把两人之间的矛盾纠缠说了一遍,工作上的、情感上的,都说了出来,并无任何刻意的隐瞒。 上次单独见面,郝玫就曾经叮嘱过周秘,在警察面前,一定要说实话。因为警察会有很多办法验证口供的真伪,一旦被证实说谎,反而会加重嫌疑,变得越发被动。 周秘听进去了。 周秘刚说完,宁非陡然提高了声音,“因为死者生前对你女友的百般纠缠,你早已对他怀恨在心,加上死者所在的朝阳公司又拍走了前海的一块土地,那本是你志在必得,你愈发仇上加仇,因此你跑到死者居住的天安雅居小区,残忍地将他杀害,是不是?” 周秘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未被他气势压倒,神情依旧平静从容:“我没杀邵义。我的确不喜欢他这个人,可也绝没到要杀他而后快的地步。” 宁非语气平静了几分,问:“案发时间,你有没有到过犯罪现场?” “没有。” 宁非突然大声质问:“你没有到过犯罪现场,现场为什么有你的遗留物?为什么有你的指纹?为什么有你的脚印?为什么有你的头发?”他重重地将厚厚的两摞案卷摔在桌子上,“这里面都是你的犯案的证据,你还想抵赖到何时?” 这是警方的惯用手段,若周秘真是犯罪嫌疑人,看到那么厚的两本卷宗,都是他杀人的证据,内心恐怕先要崩溃了。 郝玫却从耿子扬那里,先一步得到了消息。现场除了一枚鞋印,根本就没有指纹、头发等痕迹物证。 她正想说一句“你们这是在诱供”,周秘先开了口:“我没有到过现场,现场也不会留下我的指纹、脚印和头发,你们这是诱供。” 台词被抢,郝玫一点儿不生气。想想也是,凭着周秘的智商,警方若不采取刑讯逼供,根本就不可能从他这里套到什么口供。 登时放心不少。 另一名警察插嘴道,“你不要嘴硬,我们警察办案是有规矩的,若是没有足够指证你的证据,怎会将你刑拘?” 郝玫终于开口,“请问警方到底有什么证据能够指证我的当事人?” 一般情况下,非到万不得已,警方绝对不会透露太多作案细节。郝玫逼他们说出来,除了将来到法庭上能更更好地应对,也更方便她搜寻其他证据。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我问你,你穿多大号的鞋?” 周秘答:“43。” 宁非点了点头:“局内法证人员在现场提取到一枚带血的脚印,经鉴定,就是43号鞋,并且在你家里搜到一双43号的品牌运动鞋,经过鉴定,鞋底花纹与案发现场的花纹是一样的。你怎么解释?” 郝玫张口,吸冷气。宁非并不像是说谎。也就是说,现场提取的血脚印和周秘的足迹是吻合的。 这的确是颇为有力的一项证据。 周秘并不慌张:“犯罪嫌疑人恰巧穿了与我一模一样的鞋子,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怎么就能证明一定是我杀人呢?” 郝玫也说:“不错,单单一个鞋印,只能算是孤证,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指证我的当事人就是凶手。” 宁非他们翻来覆去又问了一阵子,仍然一无所获。他们只好转变了讯问思路。 “1月4日晚11点到1月5日凌晨2点,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我在家里睡觉。” “有谁可以证明?” 周秘反问:“我一个人睡,谁能证明?” 郝玫眼睛一亮,“这个时间段,便是法医鉴定出的邵义的死亡时间?”有了精确的死亡时间,排查起来就简单多了。 宁非哼了一声,没说话。 那便是了。 “据我们所知,此前郝律师曾在你家里装了监控探头,案发之前的几天,你忽然把这些探头拆掉了,是不是怕监控探头捕捉到不利于你的证据?” “不是。”周秘清隽的面孔白了一下,“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们正在闹分手,所以我把郝律师在我家里安装的摄像头拆除了。” “你们两个因为什么闹分手?” 郝玫心里一痛,像是刚刚结疤的疮口,被血淋淋再度撕开,她拍桌而起,“这个问题和案子有关系吗?” 宁非和她对视了几秒,似被她眼中的愤怒和悲伤所感染,终于说:“我们也是为了把事情问清楚。”倒是没再执着这个问题。 警方再反复讯问,把之前的问题翻来覆去问了六七遍,周秘口供前后一致,并没有出现逻辑矛盾的地方。 宁非等人并非没其他证据,但大多数物证都还在鉴定中心紧张地进行着鉴定,现在还没有得出结论。况且他们也不想让周秘和郝玫知道太多警方掌握的线索,最后宁非带着几个属下出去商量了一番,决定这一次的讯问到此结束。 第41节 警方一无所获。 周秘随即被送去看守所羁押,甚至来不及和郝玫多几个眼神的交流。宁非行事十分谨慎,一切按程序办事,免得日后上了法庭,被郝玫抓住把柄。 走出询问室大门,宁非在走廊上抽烟,似在等她。 郝玫走过去。 空气中飘荡的二手烟味呛得她咳嗽了几声。 宁非很绅士地把烟掐灭。 宁非背对着郝玫,半晌才开口说话,“郝律师,你和邵义谈了6年恋爱,难道竟无一丝感情?你何必助纣为虐,帮助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辩护开脱?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感情用事,而将自己好不容易积累的口碑毁于一旦。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语气里倒有几分真诚。 郝玫叹口气:“邵义虽然是个十足的混蛋,但对他的死,我仍然深感遗憾。便是畜生,也有活着的权力。”语气一顿,她慢慢说:“我帮周秘辩护,不光因为我和他好过,更因为我相信他的清白,他绝不会是杀人凶手。” 宁非心情有些烦躁,掏出烟来,却只在指间把玩,并未放入口中:“我常年和犯罪嫌疑人打交道,真正的罪犯有一个特征,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一般人若真与案件无关,被拘到警局,第一夜定然翻来覆去,难以成眠。而犯罪分子,则会因为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好觉。你下次可以问问周秘,他在警局的第一晚睡得如何?” 郝玫心脏猛跳一下,宁非所说犯罪嫌疑人这个奇怪的表现,可以用犯罪心理学来解释,是有一些道理的。 “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最终定案,还是要靠证据说话。” 宁非彻底的不耐烦起来:“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你执迷不悔,那咱们就法庭见吧。” 从市局出来,天上再次纷纷扬扬飘洒起雪花来。这个冬天,不知为什么,雪忽然多了起来。路上行人穿着棉服,瑟缩着身体,形色匆匆走过。 有些堵车,郝玫到律所的时候,已经晚上8点多了。 她给小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晚上要在律所加班。 拿起手机,翻到常叫的外卖电话,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时间不早,可一点儿都不饿。 郝玫按下返回键,手机主屏的背景图,是她和周秘的合照。她歪着脑袋,靠在周秘的肩头,笑得一脸甜蜜。周秘却有几分不情愿,眉头微微蹙起,脸侧偏着,并没有看镜头。 想起那天晚上,她醉后被周秘捡回家……不管怎样,他们也曾有过美好的回忆,不管他们还有没有未来,周秘一定要先救出来再说。 郝玫振奋精神,拿出u盘,把从干海鲜店里拷回来的监控文件,认真查看起来。 警方判断邵义的死亡时间是1月4日晚11点到1月5日凌晨2点,有了精确的时间,查看录像就简单多了。 饿着肚子看了一个多小时,郝玫终于找到线索。 录像显示,1月4日晚11点10分,一个头戴棉线帽子,穿中长款牛角扣子棉衣,里面搭针织衫,下面一条黑色休闲裤的男子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2分钟后男人进入天安雅居小区。 男人身材和周秘十分接近。最关键的,他这一身打扮郝玫太熟悉了,周秘曾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和她至少约会过2次。 世上怎会有这种巧合? 郝玫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站起。 因为距离较远,又是晚上拍摄,光线不好,能见度很差,且男子始终背对着摄像头,面貌特征完全无法看清楚。 但只看一个背影,郝玫也能断定那绝不是周秘。 她曾那样刻骨铭心爱过那个男人,他的背影,绝不会认错。 第45章 我没有杀人(4) 凌晨12点, 郝玫位于16楼的办公室依旧亮着灯。 她把案发时间前后几小时的视频录像仔细看了一遍, 心情十分亢奋。 没再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模仿周秘打扮的男子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他很有可能就是本案真正的杀人凶手。 梳理了目前所知的线索, 郝玫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说在案发现场提取的那枚43码带血的鞋印只是巧合, 那么这一身完全克-隆周秘的穿着打扮, 就太令人惊悚了。 有人栽赃嫁祸。 她正在紧张思考着,敲门声响起。 “谁?”郝玫警惕问了一声。 “是我。” 懒洋洋的声音,是耿子扬。 郝玫开了门,耿子扬一身休闲服,提着两个方便盒随意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我就猜到你在单位加班, 果然被我算准了。”他把便当放在桌子上,“饿了吧, 吃点儿。” 郝玫一个晚上没吃饭, 真有些饿了, “是什么?”她揭开盖子, 抬头看他, “重庆小面?”她爱吃辣的,堪称无辣不欢。 耿子扬掰开方便筷子,递给她,“我当年追你那会,经常给你买小面,你都忘了?” “我还真忘了。”郝玫呼噜呼噜吃起面来, 丝毫不顾及淑女的形象。 她穿着米色的包臀裙, 典型都市白领打扮, 低眸浅笑,笑容虽未达眼底,比上大学那会儿,多了几分轻熟味道,极为动人。 耿子扬没敢多看,错开眼,开始吃另一碗小面。 他看见她开着的笔记本:“你一个晚上就在看这个?” “嗯,”郝玫点头,“我找到犯罪嫌疑人了。” 她把录像调回到1月4日晚上11点10分左右,指着画面上的男人:“就是他。” 耿子扬停下筷子,认真看了会儿,开口:“这不就是周秘吗?我见过他穿这一身衣服。” “呿!”郝玫毫不留情地嘲笑:“还神探呢,什么眼神啊?这根本就不是周秘,周秘的背影我认识。” “真不是周秘?” “真不是!” “不是为了帮他脱罪?” “你想哪去了?” 耿子扬表情也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这也太巧合了吧?” 郝玫很肯定地说:“栽赃嫁祸。” 耿子扬白了他一眼:“你电影看多了。” “这是现在最最合理的解释。” 耿子扬垂眸想了想,提醒她:“你和周秘关系不一般,你的证词法官很难采信。” “我明白。”郝玫倒不会感到挫败,“我会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你们警方冤枉了好人。”她信心满满。 耿子扬微微弯唇,有些无奈。“若真是栽赃嫁祸,应该重新排查周秘的社会关系,看有没有和周秘、邵义两个人同时有仇的人。” 郝玫把最后一口面塞进嘴里,抬眸看着他,“那就要靠师兄你了。”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郝玫四处奔波,寻找证据,可惜一直进展甚微。这也完全可以理解,作为司法机关的市局刑侦二队,可以调集无限资源,都同样没有找到更多证据,更遑论郝玫只是一个律师。 耿子扬围绕着周秘和邵义的社会关系,进行了新一轮的排查,假设中那个和周秘、邵义都有仇恨的人也并未浮出水面。 宁非也没闲着,这段时间他一连7次提审周秘,虽然周秘死活不肯承认杀人,但一项项证据全都指向周秘。 警方从周秘家中找出了摄像头中穿戴的棉线帽子、中长款牛角扣子棉衣、针织衫和黑色休闲裤。除了这些证据,警方还在一个废弃的停车场找到了周秘的汽车,从车里面搜到了一双染血的袜子,袜子上的血迹经鉴定属于死者邵义。警察还在周秘的车里收集到几滴血迹,最后证明也是邵义的。 警察问他是怎么回事,周秘说他的车丢了。 “车丢了你为什么不报案?”警方没有查到周秘的报案记录。 “报案你们警察就会管了?你们连十年前的杀人案都破不了,一辆破车,你们会帮我找回来?”一向沉闷内敛的周秘,语气第一次有了起伏,隽秀的脸上闪过一抹怒色。 “十年前的案子?你是说周自强的案子?”宁非有些吃惊,“你和周自强是什么关系?” 周秘不答。 宁非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周自强的案子,我们警方从未放弃。”说完他一拍桌子,“我说的是现在这个案子,这么多的证据全都指向你,还不肯承认你杀了邵义吗?” 周秘扬眉看他,眼中全是嘲讽,“我没杀人,你叫我承认什么?” 第8次笔录,又是一无所获。 宁非回到办公室,疲惫地用手捏着眉心。他们的证据看着虽多,但都是些间接证据,找不到凶器,就无法将周秘定罪起诉,除非所有证据能够形成完整的链条,证明周秘杀人具有唯一可能性,但这谈何容易? 他正想调集侦查员开会研究,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喂,李局长……”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他不由站直了身体。 耿子扬打来电话时,郝玫正在单位附近的一家诊所里开药。她打小胃不好,前阵子和周秘住在一块儿,他手艺好,人也细心,每天定时定点儿做饭,她已经有阵子不再胃疼了。但案发后,她饥一顿饱一顿,肠胃再次抗议,吃什么吐什么。 “检察院签发了逮捕令,周秘已被正式逮捕,很快会移送检察机关。”手机那头,耿子扬语调沉缓,心情沉重。 “什么?宁非这是在草菅人命!”郝玫声音大到自己都吓一跳。 郝玫药也不买了,直接狂奔出诊所。 “小姑娘,你的药。”接待他的老大夫一脸诧异。 郝玫实在气不过,跑到市局刑侦二队闹了一场,宁非大概是心虚,得到消息提前遁了。耿子扬闻讯赶来,连拉带拽硬把郝玫拖回自己的办公室。 郝玫整个人几乎崩溃,趴在桌子上,寂然无声,眼泪却流成了河。 耿子扬看得揪心,他宁愿郝玫嚎啕大哭也好过现在。 从纸盒里抽出两张面巾纸递给她:“瞧你那点儿出息,法官不是还没判他有罪吗?这么快就放弃认输?法庭辩论才是你的长项,你该庆幸如今有了用武之地。” 郝玫接过面巾纸,先擦眼泪,然后用力擤了一下鼻涕,发出极大的响声。呜咽道:“公检法本来就是一家,警察这么草率,检察院、法院又能好到哪去?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案子是有大人物背后施压……” “行了……”耿子扬打断她的话,“你也是快奔三的人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怎么还像个愤青似的?” 他取出烟来,扔了一根给她。点燃,狠吸一口。“是,这个社会是没有完全的公平。但,也早不是任谁都能一手遮天的时代了!” 郝玫抹了一把眼泪:“你不知道,就在昨天,我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把我家、我小姨家的地址全报了一遍,连我爸经常遛弯的公园都说得一清二楚。最后他跟我说,让我小心点儿,别干了亏心事。”真没想到,强权的压迫距离人们如此之近,甚至连她这个圈内人都不能幸免。“我们这些法律工作者,孜孜以求的公平、正义、人权这些又算什么?在大人物眼里,难道只是蝼蚁可笑的挣扎吗?” 耿子扬狠狠吐出口中才吸一半的烟卷,破口大骂:“他|妈的,老子找出这个王八蛋,非扒了他的皮!”一顿,又关心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第42节 郝玫咬唇:“我又不是吓大的。” 两天后,郝玫在青城市看守所见到周秘。 两个狱警押着他慢慢走来。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没有特别惊慌,也没有特别愤怒。那样土气的囚服,硬让他穿出了世界名牌的风采,把身边两位年轻挺拔的狱警衬成了渣。 隔着一道铁栅,周秘坐下来。 “还好吗?有没有挨打?”郝玫关切地问,看守所里什么样的人渣没有?这几天担心得觉也睡不好,胃疼得越发厉害。 “我很好,别担心。”他声音温和,有种神奇的魔力,郝玫奇迹般平静了下来。 “什么时候开庭?”他得到消息,检察机关已向法院提起诉讼,效率快得惊人。 “还有20天,足够我梳理全部证据。”郝玫故作轻松,“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叫控方检察官后悔和我站在对立面的。” “我相信你!”周秘笑笑,看到她憔悴的面容和大大的黑眼圈,又说:“要是很辛苦,就算了吧。这大概,就是我的命……” 郝玫瞪大了眼睛:“你疯了!不是你杀的人,为什么要你承担责任?”她情绪有些激动:“周秘,你竟是这样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吗?”想到这一个多月来,她没日没夜地为他奔走,他却抱着对这样对生命不负责任的态度,郝玫觉得委屈极了,再三忍耐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隔着栅栏,周秘想把手伸出去安慰她,犹豫了一下,又放弃。 “对不起。”他喃喃地。 “我会等你出来,不管分手还是和好,你跟我当面说。”郝玫望着他,泪光盈盈:“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团漆黑,至少还有一个人真诚地关心你,帮助你,不是吗?” 第46章 我没有杀人(5) 现实是残酷的, 但我们每一个人仍应报以希望。 周秘微阖眼帘, 遮盖住眼中的复杂挣扎。沉默了一会儿,在郝玫期盼的目光中,他才慢慢吐出一个字,“好。” 郝玫松口气, 脸上绽放一个鼓励的笑容:“你放心,这场官司, 我一定帮你打赢。” 走出看守所,郝玫先回家里睡了一觉,小姨做了几样她爱吃的家常菜, 美美吃了一顿, 才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必须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否则周秘没捞出来, 她怕要先倒下。 周秘被检方起诉至市中院后,郝玫终于可以接触到本案的卷宗和证据。 警方指控周秘的证据有二十多项。包括带血的鞋印、出现在摄像头中的背影, 在周秘家中搜到的某知名品牌的运动鞋以及衣服,车上搜到的带血的袜子以及血痕。 除了已知的证据, 法医对周秘进行了手部力量测试,断定他腕力惊人,甚至算得天赋异禀, 利刃在手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在死者身上造成贯通伤口。 周秘供词说案发当晚, 他一直在家睡觉, 无人可为他作证, 加之他丢了车,却未曾报案,难免惹人生疑。 凡此种种,尽皆对周秘不利。 郝玫将案子从头至尾又捋一遍,并和同事反复讨论,最终决定从作案时间查起。 若能证明周秘案发时间的确在家睡觉,那么所有的证据都不再成为证据,所有的问题都将不再成为问题。 郝玫再一次去见周秘,问起案发时间段他的行踪,周秘仍说自己是在睡觉,无人可为他作证。郝玫反复讲解其中的利害关系,对他说:“你认真想想,案发当晚,你有没有……比如发出声音之类,能让楼上楼下听到的?” 周秘说:“我一直注意自己的举止,不会吵到邻居。” 郝玫最清楚他的性子,又气又无奈,“就没有一点儿特别的,再想,好好想。” 周秘凝眉苦思,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应该有去过厨房。”他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述说:“我一般是十点钟上床睡觉,那天我睡了一会儿感到口渴,就去了厨房找水喝……” “太好了。”郝玫振奋起来,周秘家中布局她再清楚不过,每一个房间都拉着厚厚的窗帘,只有厨房是个例外——没有人会在厨房安装窗帘。周秘家的厨房对着7、8、9三个楼座,只要有任何一个居民在那个时间看到他的影子,这个案子便有了转机。 “还能不能想起当时的时间?” “应该是12点半左右,我下床时看过手机上的时间。” 距离法院开庭只剩十几天,由于时间紧迫,郝玫找来4名同事帮忙。兵分两路,一路在小区内张贴广告,散发传单,一路挨家挨户排查。找了整3天时间,想象中的目击证人并未出现。 郝玫难免有些泄气,但她不敢放松,拜托了同事继续排查,自己则投入大量时间开始梳理证据,研究案情。 时间飞快,第一次庭审终于开始。 青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毗邻大海,这日一丝风都没有,百米以外,大海安静得叫人生悸。 郝玫刚把车停好,就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围住。 邵义案早已轰动全城,这两天各种爆料帖、深八帖,内-幕帖早已在微博、论坛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霸屏狂潮。 无数长、枪短炮递到郝玫身前。 “郝律师,作为辩护律师,请问您对案子有什么看法?” “郝律师,作为本市风上升势头最猛的新锐律师,您为什么要接下这个把握并不大的案子,是因为私人感情吗?” “郝律师,您和死者之前曾是恋人关系,是不是真的?” “郝律师,您和被告正在谈恋爱,有没有这回事?” “郝律师,您帮助杀死前男任的现男友进行辩护,有什么感想?” “郝律师,发表一下吧!” “郝律师……” 郝玫围紧围巾,推开众人,一言不发走进审判庭。脚步坚定,目光决绝。 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记者在后面疯狂拍照。 审判现场不准许记者进入,但旁听席仍坐满了人。 郝玫在旁听席上看到了乔治、peter李、佟青等熟面孔。还有邵义的父母,他们坐在最前面一排,看到郝玫走进来,目光像是利箭飞过来,充满了怨恨和愤怒。 郝玫错开目光,走到律师席坐下。 主审法官到庭之后,宣布开庭。 法官说了句,“传被告人到庭。”两个身穿制服的法警将周秘押了出来。 数日不见,周秘的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囚服,顶发被剃光。因双手铐于身前,走路姿势有些不自然。他目光有些空洞地掠过众人,直到看到郝玫,才停留几秒。 虽身处严肃的法庭,两人的目光一触,竟有一丝缱绻动人的意味。 然后,周秘的目光渐渐有了神采,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看到周秘,旁听席上邵母激动起来,“你这个杀人犯、畜生,你为什么不去死?”她冲上前欲厮打周秘,被法警和邵父制止。 法官安慰了女人两句,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本院认为,被告人周秘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一人死亡,触犯了《刑法》第232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公诉人姓张,四十多岁,风度翩翩,是市检察院数一数二的庭辩高手,郝玫多次听过他的大名,是个难缠的对手。 接下来是法庭调查,检方一件一件出示证据。法庭又传讯了几名目击者,证明周秘和邵义有过两次肢体冲突,又一次甚至打到警察局去。 主审法官问:“辩方对法庭出示的证据有没有意见?” “有!”郝玫神色平静起身,“每一项证据,都有意见。” “吁……”旁听席响起一片惊呼。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郝玫语速很快,但吐字清晰,“首先我想说明的第一点就是鞋印问题,公诉机关仅凭现场留下的带血鞋印与被告人所穿的尺码、底部花纹一致,并未做进一步的鉴定,就推定被告人到过犯罪现场并实施杀人行为是武断的、不科学的,甚至是不负责任的。” “一个很简单的推理,这个世界上穿43号品牌运动鞋的人又何止被告人一个,我想请问公诉人,按照公诉机关的逻辑,是不是每一个穿鞋的人都是杀人犯呢?” 公诉人:“当然不是!带血的鞋印只是众多证据的一个,与其他证据相互佐证,最终锁定犯罪嫌疑人。” “公诉人刚才也说,带血的鞋印只是一个旁证,你们根本没有直接的证据,凭什么来定我当事人的罪呢?” “辩方律师扯得太远了。” “好,咱们继续说回鞋印的问题,现在刑事侦查技术这么发达,检方不会不知道‘足迹鉴定’吧?不同的人,即便穿同一只鞋子,也会因为脚掌压力分布不同,以及足迹的纵性轨迹不同,留下的足印也会产生根本性的不同。但检方只粗略测量了足印的长度以及对比了鞋底的花纹,并没有对足迹进行进一步的检验,就认定这枚足印是被告人留下案发现场的。人命关天,我想知道,这不是草菅人命这是什么?”郝玫愤怒地一拍桌子,发出砰地一声。“我请求对现场提取的足印做进一步检验。” 公诉人:“足迹鉴定在法律界争议很大,出过很多冤假错案,因此本院认为没有进行深入检验的必要。” “不管如何,鉴定结果是对本案的一个重要参考。”主审法官考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郝玫的请求。 郝玫提出的第二项质疑是,根据警方所作的bpa(血迹喷溅形态分析)实验,杀人凶手的身高应该是175—185之间,而周秘脱鞋之后净身高是1米88,超出最高阙值3厘米。 郝玫又拿起那只在周秘车上找到的带血的袜子,“我想问控方一个问题,受害人的血是如何到这只袜子上的?” 见识了那一连串刁钻古怪的问题,控方检察官回答问题已非常小心,“应是犯罪嫌疑人对受害人进行侵害时,沾染上的。” “是正在进行侵害时,还是在侵害之后?这一点很重要。” 检察官犹豫了一下:“按常理,应该是受害人受到侵害时。” “检察官的意思是说,当时犯罪嫌疑人实施杀人行为时应该是穿着这只袜子的,对不对?” 检察官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 “很好。”郝玫拿出警方勘察现场时提供的一张照片,拍摄的就是这只染血的袜子。“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请看这张照片,非常有意思。” 郝玫申请当时取证的法证人员上庭作证。“请问这只袜子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犯罪嫌疑人的车上。” “具体呢?” “车后排的座位上。” “你们发现之后就立即拍照,没有经过其他的技术处理?” “是。” 证人下去后,郝玫对审判长和审判员说:“取自犯罪嫌疑人车上的袜血迹形态非常奇怪,因为袜子两边都有血迹,且形态差不多。假设犯罪嫌疑人当时穿着袜子,沾在袜子左边外侧的血迹,是绝不可能先浸透到袜子左边,然后穿过脚踝,再浸透到袜子右边的。” 众人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 “只有一个解释,”郝玫起立,“审判长,我请求当庭作一个简单的试验。” “可以。” 第47章 我没有杀人(6) 郝玫取来一个盘子, 倒入一盘底的红墨水,然后拿过一只和物证一模一样的袜子, 她指着红墨水说:“这是受害人被侵害后形成的血泊……”又指着袜子说:“这是那只用来作为物证的袜子。” 紧接着她把袜子在红墨水里浸染了一下拿出来,红墨水浸透袜子的两侧, 形成差不多的痕迹。 她展示给大家看:“是不是和物证上显示的血迹形态大致相同?” 第43节 现场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审判长望着那只染红的袜子若有所思。 郝玫再接再厉,“其实这件物证的蹊跷之处还有不少。”一顿,见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郝玫自信笑笑,继续说:“若血迹是在受害人遭受侵害时溅到袜子上的,血迹形态应该是喷溅状的, 而作为物证的这只袜子,即便没有经过bpa试验,也可以分辨出来, 这种形态是擦拭状的血迹。也就是说是在受害者死后沾上去的, 试想哪个犯罪嫌疑人在杀人之后不是仓皇逃跑, 怎么可能再次回到犯罪现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想要利用这只袜子, 陷害我的当事人。” 说到此处, 审判长已经微微点头。 郝玫转向控方:“这只袜子是非常重要的物证,为什么不进行鉴定便上呈法庭作为证据使用,这是对我当事人的极端不负责任, 也是对法律的亵渎。” 检察官张张嘴, 已经无话可说。 这么匆忙地将周秘的案子起诉到法院, 他们也有苦衷,但是这些却不适合放到台面上来讲清楚。 现场气氛,已完全被郝玫所掌控,控方几乎发不出任何有力量的回击。 审判长:“辩护人还有其他的疑问吗?” “有。” 还有呢? 检方脸都有些绿了。他们起诉这起案子,一方面是时间太短,很多证据并没有吃透,另一方面是一开始的策略就有些问题。 他们以为郝玫会紧咬着警方始终没有找到杀人凶器这一点上作文章,以间接证据不能定罪为由展开辩论,一直围绕着这个问题进行准备。未料郝玫不按常理出牌,把他们庭上出示的证据质疑了个底掉,让他们哑口无言。 郝玫在庭上播放了两段视频资料,解释道:“这是我当事人小区安装在门口的监控探头,可以看到,在案发之前的1月4日中午12点03分,我的当事人进入小区,之后在案发后的1月5日中午12点23分走出小区。我查阅了这段时间内进出小区所有的监控,并未出现我当事人的身影。小区只有一个出口,也就表明这段时间内,我当事人并未出过小区,因此,我的当事人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 检察官反驳:“犯罪嫌疑人所居住的小区是个老式小区,围墙只有2米高,犯罪嫌疑人又身强体壮,完全可以翻墙出去,实施杀人后,再翻墙回到小区。” 郝玫早有准备:“的确可以这样解释,但如果我的委托人翻墙进出的话,势必会在小区的围墙上留下痕迹,可检方提供的证据中,我并没有看到这一点。” 这并不是宁非办案疏忽,实际上宁非查看过小区的监控之后,就派人去提取痕迹证据了,只可惜他在小区四周的围墙上并没有找到周秘攀爬过的痕迹。 检察官:“可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一直待在小区房间里。” 郝玫唇角微扬,笑容中殊无暖意:“想要证明我的委托人实施了犯罪行为,寻找证据是警方和检方的责任,若你们不能找到足够的证据,我的委托人就要被无罪释放,不是吗?” 这正是疑罪从无的法律精神。 辩论到现在,审判长心里已经基本有数了。“控方还有什么意见吗?” 检方今天憋了一肚子气,有力没地方使,一脸愤然地说:“没有。” 又问郝玫:“辩方呢?” “没有。” “好,今天的庭审到此结束。请检方补充证据,对相关物证进行进一步的鉴定勘验,下一次开庭在15日后。” 全体起立,送走审判长。 助理小杨走过来,拉住郝玫的胳膊,激动万分:“玫姐,你今天实在太帅了!” 郝玫嗯了一声,有些无动于衷,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周秘离去的方向。刚才周秘离开时,递给她一个生动的眼神,是感激,赞美?还是敬佩? 她一时理不清头绪。 这时张检察官走过来,很有风度地笑着说:“郝律师名不虚传。” 他伸出了手。 郝玫没跟他握手,很屌爆地说了句:“我的能力其实很一般,我只是站在了真理的一方。” 张检察官有点尴尬地缩回手,“我和郝律师的看法不一样。周秘,符合我对犯罪嫌疑人的所有刻画。” 郝玫微笑,点头,“那,咱们下次开庭见。”语气里有着强大的自信。 她真的万分期待开庭早些到来,哪怕早一天把周秘从这里救出去,也是好的。 太阳升起来,照射在小区未化的积雪上,折射出七彩的光。一只喜鹊站在光秃秃的树枝顶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早上八点,郝玫在餐桌前翻看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前天路过超市买的已经不再松软的面包。 郝玫皱眉,想起和周秘同居的那些日子,每天早上,周秘都会给她制作营养丰富的早餐,她已经被他养叼了胃口,那种味道,真的完全怀念。 只是面包再难吃,她总还是自由的。而周秘……没人比她更清楚看守所有多可怕,那是一个在里面呆上一分钟,也会叫人发疯的地方。 郝玫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 电话响了起来,“我到你楼下了。”是耿子扬。 5分钟后,郝玫套了一件淡蓝色羊毛大衣下楼上了耿子扬的车。 耿子扬问:“去哪儿?”昨天郝玫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她,耿子扬虽然很忙,还是如约而至。 “静安小区。”周秘租住的公寓就在那里。 耿子扬哼了一声,“今天可是周末,你把我当苦力用呢?” 郝玫说,“你是警察,查案正是你的本职。快走,少啰嗦。” 耿子扬只好发动了汽车。 开了一段,耿子扬忍不住说:“你别太拼命了……” 郝玫低低地嗯了一声,耿子扬觉得不对劲儿,侧头一看,她竟靠在座位上睡着了,额前的一捋碎发垂下来,半遮住她的眼睛,睡着了的她温柔、宁静,像是一个孩子。 耿子扬冲动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内心斗争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摸上去。 到了静安小区,耿子扬停好车,郝玫醒了过来,她扯下安全带下车,伸了一个懒腰,“睡了一觉,真舒服!” 周秘租住的静安小区,郝玫穿着一件淡蓝色羊毛大衣站在10号楼下。望着对面7、8、9三个楼座。 不久前,她和周秘在这座楼上的某个房间内,渡过了一段浪漫美好的时光。 耿子扬:“今天调查什么?这个小区你前前后后都来几回了,还有什么可查的?” 温度很低,郝玫哈出一口气,立刻变成了一团白雾。“我想再问一遍7、8、9号楼的住户,案发当天,有没有看到周秘去厨房。” “你想要不在场证据?”耿子扬道:“你还真够贪心的。” “你要是嫌麻烦,就在这儿等着我。” “来都来了,快走吧。几十户人家呢,今天一天都未必能问完。”埋怨归埋怨,该帮忙的时候,耿子扬从来没含糊过。 “谢谢师兄,”郝玫笑容恬静,“等这个案子结了,我请你吃饭。” 耿子扬回头看她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说心里话,我还真有点不想让周秘那小子脱罪出来。” 排查是件相当麻烦且琐碎的工作,最关键是你不会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两人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把三个楼座的每一户人家几乎都问到了,结果是没有结果。 中午饭都没正经吃,只随便啃了两个包子。傍晚,两人累瘫在车里,郝玫揉着酸痛的脚踝,抱怨着:“看来今天又白来了,白做一天的无用功。” “要是不这样,你心里能踏实?”耿子扬瞪了她一眼,反问。 “也是。”郝玫承认,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假寐:“这个结果在我预料之中,接下来,我可以安心准备第二次开庭了。” “走吧,累了一天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嗯。”郝玫揉了揉腹部,她的胃又有些疼了。 耿子扬正要发动汽车,两个年轻女人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什么事?”耿子扬降下车窗,缓声问。 “你们是警察吗?”其中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女人开了口。 郝玫瞄了眼耿子扬的警服,穿成这样,真够扎眼的。 红羽绒服说,“听说你们在调查一起杀人案,那变态狂你们管不管?” “我们是刑警,这些事你们该找派出所……”耿子扬可没闲工夫理会这些。 “那我们还是打110吧。”另一个穿着白羽绒服的女人拉了拉同伴,有些怯怯的。 “等等,你们说的变态狂是怎么回事?”郝玫却真当一回事儿似的,一拉耿子扬的袖子,饶有兴趣地问。 第48章 我没有杀人(7) “我们对面楼上有个男的, 天天用望远镜偷窥我们。”红羽绒服说,“我们真是不堪其扰。警告过他一次,可他依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现在我们在家的时候都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我们都是在这里租房子的,反应给物业,物业让我们报警……” 白羽绒服也显得义愤填膺:“那个男人不但用望远镜偷窥楼里的年轻女人, 还用照相机拍照,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们显然把郝玫也当成警察了。 “拍照?”郝玫心脏漏跳了半拍, 一下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那个变态狂住在几号楼?” “我们住10号楼,那个变态狂住7号楼。” 不会这么巧吧? 郝玫一拍手,“这事儿我们管定了。”又转头看了一眼耿子扬,抑制不住激动地说:“是不是师兄?” “别想象得太美好了!”耿子扬泼她冷水。 “那也得先看看再说啊。”郝玫把耿子扬拖下车。 7号楼1单元601门前。 两个女人说:“就这儿了。” 敲门之前, 郝玫问她们:“你们怎么知道那个变态用照相机拍你们?” 红羽绒服说:“肯定不会有错,夜里我在卫生间里看到过照相机的反光。” 耿子扬开始敲门,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打开房门。他顶着一头黄毛,左耳打着耳洞,带着耳环, 人看起来阴阴柔柔,有种雌雄难辨的味道。 “哟,怎么又来了?警察还真敬业啊。”黄毛笑着, 倒是一点不怕警察的样子。 红羽绒服叫道:“就是他,偷拍我们的就是这个变态!” “胡说什么呢你们?”黄毛挑眉, ”您二位长得如此别致, 偷拍你们?我脑子有坑吧我!” “你骂谁呢?%%¥%”两名女子立刻跟他对骂起来。 耿子扬皱着眉头:“都闭嘴!”他人高马大, 又是刑警,脸一拉下来,气压低沉,十分吓人。 三人都不吭声了。 黄毛拉着耿子扬的袖子说:“警察叔叔,她们这是诽谤,我是良民,你得为我做主!” “谁是你叔叔?”耿子扬甩开他的手臂,脸色铁青。 第44节 “噗嗤,”郝玫不厚道地笑了。她转头看着黄毛,“想证明你的清白容易,把相机拿来给我们检查一遍?” 听到这里,黄毛脸色一变。“我没有相机。你们谁啊,凭什么看我相机?你们的证件都没给我看呢!”态度一下变得十分激烈。 他虽挡在门口,但耿子扬比他高半个脑袋,一眼就看见客厅的电视机柜上摆着一台单反相机,“没有相机,那是什么?” 黄毛脸色大变,转头向屋里跑去,耿子扬伸手抓住他一只胳膊,拎小鸡似的把他提溜起来。郝玫已经冲进屋里抢到了相机。 她快速查看里面的照片,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里面的确是存了很多这小子偷拍的照片,不过不是女人的照片,都是男人。 周秘是他偷拍的主角之一,里面存了他不少照片。 黄毛嚎叫起来:“警察同志,我错了,我拍男人不犯法吧。”耿子扬的大手像铁钳似的,黄毛挣扎了半天,当然没有丝毫用处。 “不论拍谁都是侵犯别人的隐私权,笨蛋。”耿子扬大骂。 耿子扬要把黄毛带回市局,黄毛当时就怂了,哭哭啼啼把问题都交代了。原来这小子名叫霍航,是个gay,而且是个摄影发烧友,平时就喜欢偷拍美男。周秘住进静安小区之后,这小子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也曾想法子接近过周秘,不过没有成功,后来就开始偷拍周秘。 “那是我男神。”霍航说,“我拍他是因为我对他一见钟情。我爱他,没想伤害他。听说警察把他抓走了,要定他的杀人罪,我心里难受极了,真想去救他。他不是杀人犯!” 郝玫全身剧震:“你怎么知道?” “因为案发那天晚上我拍到他去厨房喝水了。” “你小子懂个屁,你又知道案发时间了?”耿子扬瞪着他,骂道。 霍航缩了缩脖子,“这案子在网上都被扒烂了,是个人都知道案发时间。” 郝玫急急问:“你拍到了那时的照片,那照片在哪里?”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照片,她刚才查看相机内的所有照片,并未找到霍航所说的几张照片。 “我还有一个单反,就在电视机柜下面的抽屉里。” 他话音刚落,郝玫哗啦一声粗暴地拉开抽屉,里面果然躺着另一个小一点儿的单反,郝玫将单反抱在怀里,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她迅速开机,认真查看相机中已有的照片。 耿子扬死死盯着她的表情,见她长出一口气,才问:“找到了?” “嗯。”郝玫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我说过了,周秘是清白的。”她语调轻快,整个人异常快活。 耿子扬松开霍航,走过来和她一起查看。黄毛的摄影技术不赖,虽然照片不是很清楚,但依稀可以辨认出那就是周秘,相机上显示的拍照时间是12点58分到1点02分之间,与周秘的描述相吻合。 法医推定邵义的死亡时间是1月4日晚11点到1月5日凌晨2点,新都小区和天安雅居,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距离极远开车过去需一个半小时,周秘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郝玫一脸兴奋地看一眼黄毛:“下次开庭,你一定要给我出庭作证。” 黄毛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不……不行!” 郝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去,你不是爱他吗?”她死死地掐住霍航胳膊上的肉,疼的黄毛嗷嗷直叫。 “我有男朋友了,我要出庭作证,他非杀了我不可!” “我呿!”这话让郝眉两人都有些崩溃。 “你的爱可真特么值钱。”耿子扬评价道。 郝玫发现了这么关键的证据,怎么可能放弃,苦口婆心地劝了黄毛一番,最后道:“你不去良心能安吗?” “真不行啊姐,小何他会打死我的。”小何就是他的男友。 “不行也得行!”郝眉急吼吼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铐回局里去?” “我给你提供照片还不行吗,只要你别让我出庭。” 霍航一开始是真不愿出庭作证,小何是他刚交的男朋友,俩人正热乎着,小何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若让他知道霍航惦记周秘,就算那是过去式,也非得杀了他不可。但架不住耿子扬连吓带骗,郝玫又向他保证,法庭上不会有任何记者,也不允许拍照或者录像,霍航这才不情不愿答应了出庭作证。 有了这样的铁证,案子变得明朗化起来。回去的路上,郝玫抱着霍航的单反,沉沉睡去,一路未醒。 这段时间,她实在太累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郝玫才在律所出现。她在小姨家,从昨晚一直睡到中午,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外面气温很低,房间里虽然开着空调,可温度还是半天上不来。郝玫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写一审辩护词。 天气阴冷,她却热血涌动。 敲门声清脆地传进来,“进来!”郝玫头也不抬。 脚步声在她办公桌前停下,爽朗的笑声响起:“这么卖力?该多发些薪水给你。” 郝玫豁然抬头,“邓叔叔,怎么是您?” 邓华今年五十八岁,是这家律所的元老之一。他和郝玫父亲年轻时曾在同一家律所共事,一直对她颇为照拂。 这次郝玫跳过律所自作主张接下周秘的案子,几位合伙人一直颇有微词,邓华始终毫无保留地站在她的身旁给予支持,让她倍感温暖。 郝玫请邓华坐下,邓华笑着把一小罐咖啡放在办公桌上,“我侄子从巴西带回来的,知道你好这一口,拿些给你尝尝。看你最近忙,我亲自磨好后才拿来的。”老人家笑容亲切而又温暖。 作为一个资深的小资,从前咖啡是郝玫的最爱,可自打和周秘好上之后,她的口味就被周秘带歪了。白茶变成了她的新宠。 “还是邓叔叔贴心,待我最好!”郝玫殷勤起身,冲好咖啡,不愧是原产地的东西,味道香浓醇厚,郝玫深深地吸一口气,瓷白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品着咖啡,慢慢聊到正题,“听说你找到关键性证据了?”邓华不紧不慢问道。 “嗯。”对邓华郝玫绝对信任,就把取证的经过讲给他听。 “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郝玫秀气的眉毛蹙起,“我总觉得,这次的案子跟以往每次都不同。”她语气有些沉重,“您忘了周秘是怎样被移交检察院的?” 邓华笑道:“你要对咱们国家的法制有信心。”千帆阅尽,乐观依旧,这是老人的智慧。 郝玫吊吊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总觉得,我还该做点什么。” “相信法制的力量,更要相信人民的力量。”邓华笑得像是一只狐狸,“我这有个电话,你一定感兴趣,”他顿了顿,神神秘秘地说:“是北方周日主编的电话,他一直想采访邵义案。我想,这次你找到的证据,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呃~”郝玫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制造社会舆论,给法官施加压力,让他不敢徇私枉法?”郝玫想起周秘被刑拘的过程,这算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是老的辣,邓华不愧是老狐狸。 老狐狸哈哈大笑:“我可什么都没说。”待郝玫把主编的电话记录下来,他便悠然起身:“打官司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了,脑子秀逗了,就不跟着瞎掺合了。” 郝玫送走邓华,回到办公室立刻给北方周日的主编打电话。一天后,一篇名为“邵义案关键证据浮出水面,事实证明华裔投资商不是杀人凶手,警方仓促办案为哪般?”的报道见诸报端。 五日后,法院再次开庭。 之前北方周日的报道被疯狂爆炒,各大媒体纷纷转载,微博、社交媒体的关注度一直居高不下。青城市局错抓错审的消息在坊间四处散播,市局、市中院承受的压力前所未有。 5小时的审理,反复质证。郝玫的总结陈词精彩异常,打动了旁听席上每一个人。法庭最终宣判:“被告人周秘……杀人罪名……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当庭予以释放。” 第49章 和我在一起(1) 法院判决周秘杀人罪名不成立, 并将他当庭予以释放。 法警上前打开周秘手铐时, 他脸上并未有明显激动的表情, 他活动下手腕, 慢慢走出被告席, 郝玫也从对面的辩护席走出来, 两人在庭前相遇。 郝玫脸上激动的表情仍未褪去, “我们赢了!”说着, 她狠狠拥抱了周秘。男人却全身僵直,犹豫了片刻, 他才缓缓伸出两只手,轻轻拥住了郝玫。 “谢谢!”唯有这两个字, 还像是以前一样充满了真诚。这些日子,郝玫为他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她虽未对他提一个字,周秘却完全可以想象。 鸿运公司的员工围了上来。李彼得,乔治、佟青等纷纷上前祝贺。 “周总, 我就知道你是冤枉的!” “周总, 总算真相大白!” “周总,没事了就好……” 周秘跟他们一一握手。人太多, 郝玫不知不觉竟被他们挤出圈子。 周秘神色冷静, 表情甚至有些麻木。郝玫看到佟青抓住周秘的一只胳膊, 激动地叫着“周秘哥”, 然而男人手一抖, 轻描淡写将她推开。随后,周秘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审判庭,周秘很想回头再看她一眼,可终于还是强忍住。 郝玫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心却慢慢沉了下来。她心思敏感,隐隐感觉到了,男人似乎没有和她复合的意思。 这时张检查官走过来,很有风度地和她握手。“郝律师,你真棒。”检察官竖了竖大拇指,“你的总结陈词很精彩。” “谢谢!”郝玫礼貌回应,心思还系在周秘身上。 “其实看到北方周日的那篇报道,我就知道这官司不用再打了。”张检察官似乎对输了官司丝毫不以为意,仍满怀热情,“案子会发回公安机关重新侦查,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郝玫敷衍道:“接下来就是警察的事情了,现在没有任何新的线索,我也不好随便发表观点。” “说的也是。”检察官摸了摸鼻子,“有没有兴趣到检察院来工作,我可以向我们院长推荐你。”他语气热切,十分真诚。 郝玫见周秘已经走得连影子都不见了,心下火急火燎,“暂时没考虑过要改行。” “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还有事,失陪了。”郝玫告罪一声,匆匆走出审判庭。刚好看见乔治开着他那辆保时捷911,周秘坐上副驾驶,乔治一轰油门,车子飙射而去。 然后,郝玫就被蜂拥而来的记者淹没了。 郝玫好不容易挤开记者,坐上蔡濛濛的车。邵义案蔡濛濛一直很关注,每次庭审都会旁听。 郝玫默不作声地系上安全带,蔡濛濛嘴里叼着烟卷,斜睨了她一眼,说:“你跟周帅哥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花了这么大力气把他捞出来,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居然还是不肯跟你复合?还有没有点良心?” “大概他还没有想清楚?”郝玫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蔡濛濛怂恿。 “我救了他的命,他该感谢我,于情于理,都该是他主动联系我,怎么反倒要我给他打电话?”郝玫心里到底有些意难平。 “切!”蔡濛濛发动了汽车,慢慢开出停车位,“你愿意装愿意端着,也由得你。反正谁吃苦谁知道,谁难受谁知道。” 她的话戳中了郝玫的痛点,她心想算了吧,谁叫自己那么爱他,他不愿意主动复合,那就主动点打给他好了。她划开手机,没通过通讯录查找,而是在键盘上输入一连串数字,这组号码早已烂熟于心。 手机接通。 保时捷内,周秘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一首英文老歌《that‘s why you go》,郝玫特别喜欢,她开车的时候,老放这首歌,周秘一开始对这歌没什么感觉,时间长了,也跟着喜欢上了。就把这首歌单独设置成了郝玫的来电铃声。 只有她的铃声是特别的,所以周秘不用看,也知道是她的电话。 他下意识把手插进兜里,却并没有掏出手机。 乔治奇怪地看他一眼,提醒道:“周,电话!” 周秘“嗯”了一声,把手机掏出来,愣怔了几秒,手机直接没电了。手机是乔治带过来给他的,好久没充电,郝玫这通电话耗尽了最后一点电量。周秘反而松了口气。他心里十分矛盾挣扎,这些日子在看守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郝玫的影子。他有无数的话想要跟她说,想着她好多个晚上彻夜难眠。可刚才在审判庭,他还是无法面对她,十年的心结,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开。更关键的一点,他没有信心自己这样一个人,能给她带去幸福,因为婚姻毕竟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他颓然闭上眼睛,感到身心俱疲。 郝玫默默收起手机。 蔡濛濛偏头看她一眼,问:“怎么回事?” 第45节 “关机了。”回答得有气无力。 “故意的?” “可能是刚好手机没电了吧。”郝玫说着,连她都觉得像在自我安慰。 蔡濛濛叹了口气:“心情很不美丽吧?” 郝玫哼笑一声,“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整天只会爱来爱去的?打赢这场官司,我的身价暴涨,以后谁见了我,不得称呼一声’著名律师‘,我心情好得很呢。”一把抢过她的烟卷,放到嘴里狠狠吸了一口,“开车就好好开车,抽什么烟?”张口吐出青白色的烟雾。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蔡濛濛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已经戒烟了吗?” “不抽烟,不喝酒,不如一条狗。” 蔡濛濛叹了一口气,嘴里絮絮叨叨打着抱不平,“这阵子你为了救他,差点搭上半条命。可最后他被无罪释放,居然丢下你跟着别人跑了。周帅哥以前瞧着不错啊,怎么变成这样?妈的这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啊,谁特么还相信爱情,谁就是傻逼!” 郝玫默默听着,没接茬。烟头上火光一明一灭,映着她脸色苍白如雪。窗外雪花无声飘落,只听见蔡濛濛低声骂了一句:“特么今年雪怎么这么多?” 这时郝玫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喂,邓叔叔……在北海大饭店为我庆功……所里的人都到了……好,我马上到。” 郝玫挂了电话,转头对蔡濛濛说;“走吧,北海大饭店。” 蔡濛濛提醒她,“你现在最好回家休息。” 郝玫心情不好,张口怼道:“律所里的人都等着给我庆功呢,我能回去睡觉?” 蔡濛濛骂了一句,拗不过她,还是开车去了北海大饭店。 邓华早就定好了包厢,郝玫刚一走进去,律所所有同事全来了,除了戚芳。大家全体起立鼓掌,连一向安静的助理小杨也一个劲儿的起哄,“玫姐,你真是太牛了!” 郝玫脸上挂着笑,压了压手,“邓叔叔,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刑事官司而已,我可承受不起。” 邓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玫呀,你真是太谦虚了。这个案子大家一开始可是谁都不看好的,没想到最后竟真被你拿下了。这个案子热度这么高,咱们律所这次可彻底火了。你不知道,案子才刚审完几小时,咱们律所的电话就快要被打爆了,全是找咱们打官司的……” 邓华把她狠狠夸奖了一顿,硬逼着她在主宾的位置上坐下。本来律所的聚餐,蔡濛濛不该参加,但觉察到郝玫的状态有些不对,就厚着脸皮在她旁边坐了。 邓华坐在主陪的位置上,副陪上是另一位元老,和邓华的资格差不多,看着郝玫笑道:“小玫啊,今天咱们都托了你的福,老邓把他珍藏了好几年的赤霞珠都带来了。” 邓华酒量一般,但喜欢品酒,家里建有一个专门的酒窖,藏着不少名贵的好酒。 郝玫笑意盈盈,实则是苦中作乐。她抬头看了邓华一眼,“能喝到邓叔叔的好酒不容易,我今天舍命陪君子。” 市公安局。 耿子扬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直接拐去了刑侦二队宁非的房间。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宁非正在收拾东西,看到耿子扬他停了手,笑笑,“小耿,你来了?” 耿子扬看着满屋子折腾得乱七八糟的物件,有些吃惊:“宁队,你这是要干吗?” 宁非笑笑,“局长和你通气儿了吧?” 耿子扬看了宁非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说了,邵义的案子转到我们一队侦查。局长让我找你交接交接。我跟局长说,你们二队干得挺不错的……” 宁非摆了摆手,笑着对耿子扬说:“小耿,你别说了。这个案子闹到今天这样,给局里带来这么恶劣的负面影响,我们二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局里对我的处分马上就要下来,行政记大过,这个案子移交给你们一队合情合理,也必须移交给你们,我才能放心。” 耿子扬听出他话里有话,“你这是要去哪儿?” 宁非摸出根烟来,又递给耿子扬一根,说:“我跟局里请了十五天年假,带着老婆孩子去海南玩一圈。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休过假呢!” 耿子扬从兜里掏出火机,“啪”一声打着火,帮宁非点着了烟,又自己吸燃,深深吸了一口,感觉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这才半靠在桌子上,说:“宁队,你这处分一旦下了,以后可就再没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宁非吐了口烟,“是啊,十二年的正处了,本来想着能更进一步,混个副局退休,没想到栽在这个案子上。”他语气中有几分沧桑,“毕竟是老了,脑子不灵光了。”他今年57了,再过3年便要退休,也难怪邵义的案子他急于表现。 耿子扬眸子黑了下去,嗓音低沉,“周秘移交检察院的时候,你是不同意的,是上边压着你。怎么到头来,黑锅还要你来背?”他有些愤愤不平,替宁非冤得慌,宁非的确很想进步,但作为一个刑侦队长,起码的底线他还是有的。 宁非抬手,本想拍他肩膀,但耿子扬人高马大,只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他的胳膊,“这事儿总要有人担责任,不是我,难道你让局长顶缸?” “这事儿出了,我再升半格的希望彻底没了,整个人反而放轻松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说实话,我干刑警三十年,你作刑侦一队大队长,一开始我真不服气,但现在我服了。你年轻,头脑灵活,知识丰富,接受新事物速度快,这些都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能比的,现在咱们刑警队里,缺的就是你们这样有思路,敢闯敢拼的年轻人。好好干,一定要把这案子的杀人凶手找出来。” 耿子扬掐了烟,正了正脸色,“我正想跟宁队请教这个案子,既然杀死邵义的凶手不是周秘,那还能有谁?” 北海大饭店里,郝玫情绪很高,不论谁敬酒,都是酒到杯干,十分豪迈洒脱。她们用的是大号的高脚杯,不过一个来小时,郝玫就喝了十几杯。她虽然酒量不差,但喝得太急,脸红红的已经有些承受不住。 她恣意笑着,但明媚的笑容背后,是更深入骨髓的寂寞。 蔡濛濛一直劝她,她根本听不进去。到最后蔡濛濛也怒了,劈手抢过她的酒杯:“你他妈不要命了是不是?为了一个臭男人,你就这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她也不管场合,就这么破口大骂起来。 “你少管我的事儿,”郝玫喝得太多,舌头都有些捋不直,“我今天打赢了官司,高兴!高兴你懂?”伸手来抢自己的杯子,整个人却都站不稳,扑入蔡濛濛怀里。 本来酒就喝到嗓子眼了,这样激烈动作,郝玫再忍不住,“哇”一声,吐了蔡濛濛一身。 “我草!”蔡濛濛大骂,恶心的不行。想推开她,到底不忍心。吐出这一口,郝玫更是醉得头脑一片昏沉。“老娘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郝姐”小杨过来帮忙,跟蔡濛濛一道扶着郝玫去了卫生间。 主角走了,邓华等人也放下了酒杯。邓华摇头晃脑:“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呢。”从前郝玫可不是这样,哪次聚餐喝酒不是偷奸耍滑?喝成这个样子,狼狈不堪,同事们都还是头回见。之前她和周秘之间的事儿,律所几乎人尽皆知,邓华这么一说,大家也就都明白了。 “那个周秘真把郝律师给甩了?” “他还有没有点良心?” “也不看看是谁救了他的命,不就是有几个钱吗?装什么装啊!” 大家纷纷替郝玫抱不平,七嘴八舌,一起讨伐起周秘来。 蔡濛濛跟小杨一起拖着郝玫去了卫生间,她不想让好友狼狈的一面被同事看见,免得影响了她在同事心中的光辉形象,硬把小杨给推走了。回到卫生间,看见郝玫抱着马桶吐得一塌糊涂,蔡濛濛全身都是郝玫吐出来的污秽,臭气熏天,返回洗手池那清理。折腾了二十分钟,弄好之后,郝玫还没出来,她有些担心,又进了洗手间里,“你胃有多大,还没吐完?” 郝玫脸贴在马桶的边缘,没声音。 蔡濛濛吓了一跳,“你丫不是喝死了吧?”她不放心,伸脚踢了踢郝玫,后者哼唧了一声,蔡濛濛放心了,“还没死啊?那就赶紧跟老娘回家。” 郝玫又哼唧了两声,就是不挪窝。 蔡濛濛也是没脾气了,抓住她的肩膀拉她站起身,“赶紧的,你小姨该担心你了。” 郝玫头发乱蓬蓬地散在脑后,脑袋硬被蔡濛濛给扭得转了过去,面对着蔡濛濛,她眼泪无声地落下,委屈得像是一个孩子。 “卧槽!”蔡濛濛本来还想骂她,可看她这副模样,心里一酸,再也骂不出口了。 “哭吧哭吧,哭出来心里能好受点儿。”她有点儿语无伦次,跟郝玫这么多年交情,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个德行,“你他妈怎么就跟我一样,栽在男人手里了呢?”蔡濛濛真是恨铁不成钢。 蔡濛濛拉着郝玫站起身来,郝玫忽然弯腰抱着腹部,“濛濛,我疼。” 蔡濛濛都快哭了,“姑奶奶,咱别闹了,先回家,成不?” 郝玫抬头看她一眼,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表情异常痛苦:“我疼,真的。” 蔡濛濛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时几个律所的女同事不放心闯了进来,将郝玫扶出去,邓华会点儿医术,简单给郝玫看了看,当机立断:“叫救护车!” 第50章 和我在一起(2) 120很快开来, 郝玫被抬上救护车, 律所的人要跟过去, 郝玫死活不让,今天她已经够丢人了, 不能再把人丢到医院去了。 最后蔡濛濛一个人跟车去了医院。 救护车上,郝玫又开始撒酒疯, 借着酒劲儿, 死活要给周秘打电话。“濛濛,你给周秘打个电话,让他来医院看看我。快, 快呀!” 蔡濛濛气得跳脚:“你都什么样了?还想着他,丢不丢人?” 出车的小护士看得忍俊不禁。 最后蔡濛濛实在拗不过郝玫,从她的包里摸出手机,给周秘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什么人啊, 手机没电了为什么不充电?”蔡濛濛气得骂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郝玫失望地闭上眼睛,喃喃说着:“周秘,我胃好疼,像刀割一样。”带着轻微的啜泣。 从前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 周秘待她好。每次她喊自己胃疼,不管是真是假,周秘都会亲自给她下面条, 即便后来他成了鸿运中国的老板。 手擀的面条, 劲道耐咬, 各种不同的打卤,搭配时令蔬菜,再卧上两个荷包蛋,带着满满的诚意和爱意,真是人间美味。他说面条养胃,她胃不好,应该多吃面。所以每次吃他亲手做的面条,她都会幸福得不得了。 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笨蛋,你怎么陷得这么深?”蔡濛濛嘴里骂着,心却酸酸的,极为难受。她用郝玫的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给周秘,“我快死了,在xxx医院,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来看我!” 乔治将他送回静安小区,跟着他一块上楼,刚在车上的时候看到他手机没电了,乔治帮他把手机充上电。屋子里有阵子没住人了,到处都是灰尘,乔治本想帮他打扫一下,却被周秘赶出门去。 此时的周秘,抑郁症发作,正身处一片灰色中无法自拔。压在脑子里的那块大石又出现了。灰心、丧气、绝望,脑子里都是一些不好的想法,根本没有力气应付旁人,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呆着。 他蜷缩在储物间地板上,双手抱着头,抑郁使得他的思维都比平时慢半拍,他甚至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必然和郝玫有关。 折腾了很久,直到精疲力尽,他才慢慢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秘醒来。头痛欲裂,口渴的厉害,他起身去厨房灌下半瓶矿泉水。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强迫让自己心情好起来,郝玫在的时候,请教了不少有名的医生,教给他不少法子。 花费了不少时间,他觉得思维似乎比刚才快了起来。回到客厅,看到正在充电的手机,想起郝玫的那通电话,想了一下,他走过去,开启手机。 随后,他看到了蔡濛濛发来的那条微信,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 快死了?难道是得了什么病?绝症?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一时无法处理这么多信息。反应过来之后,他穿上鞋子就往外跑,外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他茫然在雨中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没拿车钥匙,又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楼去,拿了钥匙下去取车。 浑浑噩噩把车开出小区,周秘将车窗降下,冷风带着雨点打在他脸上,他思维慢慢开始清晰起来。这才想起,那条微信的语气,可不像是郝玫。他心里燃起了希望,脚下一轰油门,向医院狂飚而去。 郝玫被送到医院,值班医生给她照了胃镜,确定是胃穿孔。让她住院观察8小时,再决定是不是需要开刀。 值班医生二十七八岁,穿着白大褂,白白的皮肤,鼻梁挺直,个子很高,有一双让人看了流口水的大长腿。看得蔡濛濛两眼都是小星星。 他表情严肃,但很认真负责,郝玫情绪不稳定,他便把蔡濛濛拎出来教训了一顿,“你们这些家属怎么当的?明知道病人胃不好,她那么喝酒,也不劝着点儿,多亏发现的早,要不然病人会有生命危险,你们知道不知道?” 蔡濛濛一反常态,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都是我的错,下次再不会了!”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眼前帅气逼人的男子。 “还有下次?”医生好看地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垂眸看她,“出院以后,必须把酒戒了,之前我的一个病人,才三十五岁,得了什么病知道吗?胃癌!就是像你们一样,仗着自己年轻,不知道保养爱护身体!” “是是是,”蔡濛濛乖得像是一个小学生。“医生,您能不能给我一张名片,万一您不在这儿,我朋友要是有什么情况我也好及时找到您。”笑得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 帅医生倒是没有想太多,插到兜里掏出名片,递给蔡濛濛。女人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像是手里捧着珍宝。 医生出去查房,蔡濛濛摸出手机,将医生的号码存了下来。 ——蒋睿白。蔡濛濛脸上露出笑容,似苦似甜。 小姨和赵灵赶到时,郝玫正躺在病床上吸氧。她戴着一个巨大的氧气面罩,闭着眼睛,脸色好了一些,刚刚睡下。看见郝玫病成这个模样,小姨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忽然就病成这个样子了?”小姨感到难以置信。 “是胃穿孔。”蔡濛濛在小姨面前总算能够收敛些性子,不至于胡说八道,“暴饮暴食所致。” “啊?”赵灵捂住嘴,“我姐,不至于吧?” 蔡濛濛哼笑,压低了声音:“费了多少劲,好不容易把人给捞出来,然后就像一阵风似的吹走了,动静都没有,搁谁谁能受得了?” 第46节 “你说周秘哥?”赵灵蹙眉,“我姐真跟他分手了?他人挺好的啊,特有礼貌的一人。” “人不可貌相!”蔡濛濛啐了一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想起蒋医生,又闭了嘴。 小姨也叹了一口气,“小眉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先是邵义,接着又是这个周秘,这社会怎么就是好人没好报呢?哎……” 三人低声聊了一会儿,郝承德也来了。他家住得远,来得比小姨还晚一些。他跟小姨打招呼,小姨似乎对他意见颇大,并不怎么搭理他。 赵灵见怪不怪,蔡濛濛却看得有些傻眼。 询问一番病情,赵灵去护士站拿药,郝承德也跟着去了。走廊里人来人往,医院永远是生意最火爆的地方。快走到护士站的时候,看见一个个子高高,白衫黑裤的男人,靠在吧台上和护士聊着什么。 男人腰杆笔挺,背影线条流畅,只下巴上满是青茬,看着像极了周秘,赵灵脱口喊了一声“周秘哥”。 那男人似乎吃了一惊,转身快步走去,赵灵追上去。男人步子迈得很大,她在后面一路小跑,和男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赵灵有些着急,大叫“周秘哥,我知道是你。” 男人脚下又快了几分,长长的走廊已走到尽头,男人推门走出院子。赵灵追到院子里,男人早已踪迹全无。 赵灵狐疑万分,回到护士站,问值班护士,“刚才那个男人和你们说什么了?” 护士回答:“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106号病房病人的情况。” “你们有没有问他名字?” “这个倒没有。” 赵灵拿了药回去,就把这件事和蔡濛濛几个说了。“应该是周秘哥来了。” 蔡濛濛立刻反驳:“真的是他,他为什么不来见玫?” 赵灵到底没看见人家的脸,“不是周秘哥,还能是谁?”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玫在外面认识的别的帅哥。难道这天下间就周秘一个男人了?小灵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玫。” “为什么?”赵灵不解。 “笨,”蔡濛濛白生生的手指戳了赵灵脑门一记,“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时间能够治愈一切,慢慢总会忘记。她现在情况那么不好,不要说这些刺激她了。” 赵灵懵懵懂懂,“我总觉得周秘哥不是你们说得那样。” 正说着,蒋睿白来查房。“病人需要休息,不要在病房说话!”医生语气很是严厉。他穿着白大褂,两道剑眉微拧着,下颚线条紧绷。 “听见没小灵,不要在病房里说话,影响你姐怎么办?”蔡濛濛鹦鹉学舌。 赵灵瘪嘴,刚才说最多的,是你好不。 蔡濛濛热情地迎上去,“蒋医生,片子你看了吗?玫玫怎么样?” 蒋睿白睨了她一眼,一边查看仪器上的数值,一边问:“你是病人家属?”像老师教训学生一样。 “不是……”蔡濛濛缩了缩脖子。 郝承德起身,声音微沉:“我是郝玫的爸爸。” 蒋睿白回头看他一眼,继续查看仪器上的数据:“病人送医及时,暂时不需要手术,先住院观察一周,看看情况。”他又回头嘱咐郝承德:“你是病人的爸爸,你得多劝劝病人。胃穿孔这毛病,一个是情绪波动,一个是暴饮暴食,就打这两点上来的。她还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小姨听说不用手术,高兴得连连念佛。 郝承德也松了口气。 周秘走出医院,外头还在淅淅沥沥飘着雨丝,他也不打伞,就在院墙底下的长椅上坐下,任凭雨水打在他脸上身上。行人们举着雨伞从他身边匆匆走过,都有些好奇地回头望着这个帅得掉渣的怪人。 他在护士站那打听清楚了郝玫的病情,听说她没有生命危险,他放心了不少,但是想要见她的心思还是那样强烈。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病房看看她,刚好看到赵灵和郝承德过来。 赵灵也就罢了,可郝承德…… 报仇的执念支撑着他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了十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放弃,也不知道该怎样放弃? 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目的,蔡濛濛将小姨和郝承德给劝回了家,自己留在医院里陪床。折腾了一天,她和郝玫都累了,两人早早睡去。 十一点多,蔡濛濛起身去上厕所,她前脚刚走。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悄推开房门,进入病房。他带着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头发湿漉漉的,滴着雨水。 他站在病床前,久久凝视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觉得心像是被重锤敲了一记,疼得厉害。 女人已经摘下了氧气面罩,乌黑的头发散在脑后,虽然睡着,小鼻子却还紧紧皱着。周秘小心地将她漏在被子外面的手塞回被子里,又细心地给她掖了掖被角。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睡梦中,郝玫幽幽转醒,眼前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周秘!” 第51章 和我在一起(3) 蔡濛濛刚好上完厕所回来, 听见郝玫在那里叫着周秘的名字, 哼笑:“周秘你个大头鬼,你丫睡魔怔了吧?” 郝玫揉了揉眼睛, 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上厕所都要妆容精致的蔡濛濛, 愣怔了半天, 分明感觉周秘来过,她吸了吸鼻子, 甚至觉得空气中还留有他的味道。 蔡濛濛上床拉上被子, 慵懒地说道:“赶紧睡觉, 别想那个没良心的。” “他怎么又成没良心的了?” “我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了微信,他要是有良心,早该来看你了?” “你怎么老是乱用我的手机发微信?”郝玫气坏了, “你快拿手机来给我看看。”挣扎着就要起来。 蔡濛濛有些懵逼, 跟郝玫处了这么多年, 平时打打闹闹惯了,但都是开玩笑, 郝玫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行行行,我给你拿手机!我惹不起您这位祖宗。”蔡濛濛吓得赶紧跳下床, 把郝玫按回床上, 拿了手机给她看。 郝玫看了她发的微信, 哼了一声, 把手机一扔, “就你这痞里痞气的, 哪里像是我的语气, 周秘人那么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您老人家冷艳高贵,行了吧。”蔡濛濛返回床上,嘴里嘀咕着,“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话虽如此,郝玫心里到底有些失望。 接下来的几天,周秘几乎每天晚上都往医院里跑,像个幽灵一样徘徊在郝玫的病房外,只求偷偷看上她一眼,心里就能无限满足。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很好很好。 郝玫在医院里住了三天,耿子扬提着鲜花和果篮来看她。本来他只买了个果篮的,都快到医院了,忽然改变心意去了旁边的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 “这两天太忙,刚听说你住院。”男人一身便服,将鲜花和果篮放在角落的桌子上,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两道浓眉紧紧拧着,“邓华这帮老家伙搞什么飞机,把你灌成这样?” 郝玫吸了两天氧气,病情稳定下来,也就不再戴着吸氧机,能自如说话了。“那天喝太快了,官司打赢了,大家都高兴。”这两天,蒋睿白不许她吃东西,只让用营养液维持,因此郝玫说话时声音很轻,有气没力。 郝玫穿着白底蓝条纹的病号服,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白得连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小可怜儿模样,即便耿子扬这样的硬汉都不忍心多看。 男人错开眼,他不大会安慰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郝玫先问他:“邵义案怎么样了?” “宁队背了个行政记大过的处分,请假去海南旅游去了。现在案子转到我们一队去了。”说起工作,耿子扬滔滔不绝起来。 “果然还是交给你们一队了。”郝玫抿了抿发干的唇,蒋睿白不但不让她吃饭,连水都让少喝,说是怕肠胃压力太大,“有什么线索吗?” “这两天正忙活呢,”耿子扬向后靠了靠,伸手揉着眉心,“我带着一队的人把案子重新梳理了一遍,这案子真是处处透着蹊跷。” “哦?”郝玫很感兴趣。 “这案子性质简单,应该是仇杀错不了。”耿子扬一字一句慢慢说,“不过我们重新筛查了邵义的社会关系,并未发现可疑人选。这小子虽然人缘不怎么好,可做事还是有点分寸的,看他不爽的人有不少,但是都没到要杀他而后快的地步。” “会不会……这案子根本不是仇杀,而是有人尾随邵义进入家门,实施抢劫,邵义反抗被杀?”她就接手过一个类似的案子。 “不会。”耿子扬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盒烟来,取出一根烟,想到这是医院,又塞回去:“其实视频监控里,已经看到犯罪嫌疑人进入天安雅居,他是乘坐一辆不错的车来了。若真是抢劫,怎么会专程开车来?” 郝玫想起那段视频监控录像,“可惜看不见那辆车的车牌号。” “经过图侦同事的分辨,送犯罪嫌疑人到天安雅居的车应该是一辆雷克萨斯。”耿子扬很肯定地说。 “知道车型有什么用?这种车,全市没有一千也有大几百,简直是大海捞针。”郝玫给他浇冷水。 “就算车辆再多,也得排查下去。”耿子扬倒是信心十足,“更何况,我们警方可不是一条腿走路。” “怎么?你们还找到别的线索了?” “那倒不是。明天上午我会带人对犯罪现场进行复勘。局里已经答应我们的要求,到时候不论发现什么新线索,都一块儿送去北京鉴定。” 耿子扬跟郝玫聊了半小时案情,又说几句“你好好养病,我得空再来看你”之类的话,这才走了。颇有些温声细语的意思,有违他平日的作风,郝玫却并未注意到这些。 他才走没多久,郝玫刚酝酿出一点儿睡意,蔡濛濛又来了。她陪了郝玫两天,人熬瘦了一圈。郝玫看着心疼,让她回家休息。 郝玫住得是一间单人病房,蔡濛濛推门进来,郝玫看到她又好笑又好气:“你丫怎么又来了?” 这阵子郝玫又给周秘打了两次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关机。但生活还是要继续,强颜欢笑也要笑。 “瞧你这没良心的?”蔡濛濛在刚才耿子扬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随手把包包挂在椅背上,“我不是放心不下你吗?” 郝玫毫不留情地拆穿:“你到底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你蒋哥哥的?” “嘿,你说你,”蔡濛濛瞪她一眼:“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我还不知道你?”郝玫笑道:“还想在我面前弄鬼。” “你胡说什么嘛,”蔡濛濛一脸的嫌弃,“可别叫我蒋哥哥听见。” “瞅你那点儿出息。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哥哥哥哥叫得亲热,你肉麻不肉麻?” 蔡濛濛嘿嘿直笑,伸手戳了戳她露在外面的手背:“你觉得,我们蒋哥哥帅不帅?” “也就那么回事吧。”郝玫白她一眼,在她心里再帅能比周秘还帅? “切!你眼光未免太高。” 郝玫想起一件事。“你看上了蒋哥哥,那个小武怎么办?” “早分手了,你就别操心了。” “早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郝玫睨了她一眼:“那天晚上在北海大饭店吃饭,我还看见是他送你来的。” “昨天分的手。”蔡濛濛剥了一瓣桔子放进嘴里。这两天到医院探病的人络绎不绝,带了许多水果来,郝玫又不能吃,全便宜了蔡濛濛。 郝玫简直无语,“蔡濛濛,你特么心太狠了!你丫不对啊,新欢还没把上,你怎么就踹了旧爱了?这不是你风格啊?” “行了行了,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赶紧养好病是正经,这两天可把你爸和你小姨累坏了。”蔡濛濛吃完一个橘子,又拿了一个开始剥皮,语气也软了下来:“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咱俩可是最好的朋友,这事儿你可得帮帮我。” 郝玫拿眼看着她,眸子暗沉,蔡濛濛不由动作一僵。郝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次,你是认真的?” 蔡濛濛嗯了一声,点头。 郝玫偏头想了想,“我帮你制造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在此之前,你得先帮帮我。” “行,”蔡濛濛拍着胸脯,“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话,谁不知道我蔡濛濛两肋插刀,为人最是仗义。” 郝玫嗤笑一声,指一指她手里的橘子,“给我吃两瓣。我都三四天没吃东西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第47节 “我靠,那可不行。”蔡濛濛拿眼睛瞪她,“蒋哥哥三令五申不让你吃东西,可都是为了你好。” 郝玫哼笑:“你瞅瞅你自己,骨头有三两重没?人家还没跟你怎么着呢,就开始站在人家的角度替人家考虑了。这么点儿小忙都不肯帮,别怪我把你的真面目透露给你的蒋哥哥。” “我靠,你要不要这么恶毒?”蔡濛濛被她拿得没法子,“行行行,吃,怎么不吃死你个没良心的。到时候胃疼别怨我!也不想想当初谁送你进医院的,就该胃穿孔疼死你个没良心的。” 蔡濛濛刚把橘子瓣塞到郝玫手里,就看见她直勾勾看着身后,她刚忙一回头,就见蒋睿白叉腰黑脸站在她身后。 蔡濛濛跳起来,“蒋哥哥,哦不,蒋医生您什么时候来的?” “噗!”郝玫不厚道地笑出声来,眼疾手快把橘子瓣塞到嘴里。 蒋睿白狠狠瞪了她一眼,偏头去看郝玫,沉了嗓:“吐出来。”郝玫刚要咀嚼,跟他凉飕飕的目光一对,下意识地把橘子瓣吐了出来。蒋睿白迈开大长腿,走到她床前,也不嫌脏,把两瓣橘子捡起来,嗖一下扔进垃圾桶,神准。 “不想出院了是不?”他眸色暗沉,语速又急又快,“又不是三岁小孩,连嘴都管不住?你不心疼自己,也不知道心疼你爸和你小姨,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天天几趟往医院跑……” 这阵子郝玫早就把蒋睿白的性子摸透了,他爱训人,但刀子嘴豆腐心,对患者尽心尽力,而且心肠软。 “我错了,下次再不会了。”郝玫立刻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伸手一指蔡濛濛:“要怪就怪蔡濛濛,是她非要让我吃橘子。” “好你个郝玫,”蔡濛濛当时就炸毛了,这锅她可不想背,“现在翻脸不认账了?刚是谁急赤白脸求我的?” 她还想跟蒋睿白解释两句,男人已勾勾手指:“你跟我出来,咱们好好谈谈。”蔡濛濛回头狠狠瞪了郝玫一眼,颠颠儿跟在蒋睿白身后,出了病房。 郝玫在病房里睡了一觉,蔡濛濛才推门走进来。郝玫笑道:“怎么样,你家蒋哥哥又给你上课了吧?” 蒋睿白这性子,蔡濛濛被抓个现行,他非得好好训她一顿不可。 蔡濛濛在凳子上大马金刀一坐,身子往后靠,双腿敞开,像个女流氓似的,得意洋洋说,“训个鬼,蒋哥哥已经答应和我约会了。” “化危为机,蔡濛濛你可以啊。”郝玫想不佩服她都不成。 蔡濛濛两条腿晃荡着,恶狠狠说,“姑奶奶这次心情好,下次你再这么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52章 和我在一起(4) 看得出蔡濛濛是真的高兴, 郝玫目光在蔡濛濛脸上转了一圈,微蹙了蹙眉, 犹豫一下还是试探着说:“你不觉得你家这位蒋哥哥很像咱们的一位老熟人吗?” 蔡濛濛像是一条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 你看出来了?” “我瞎啊!”郝玫哼了一声:“你对人家这么与众不同,还是把人家当成了替代品,这对蒋哥哥不公平。” “他是他,张立弘是张立弘,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蔡濛濛反驳,“张立弘那个贱人,我早把他忘光了。”语气却那么不确定。 “你这么说话, 心虚不心虚。”郝玫毫不留情地讽刺。 蔡濛濛虽然从来不是个好学生, 但她还真不是一开始就乱交男朋友,和男人随便上床的人。她也有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底线。那时候她们刚上大学, 蔡濛濛长得漂亮,人又特立独行,很有个性,虽然不招老师待见,但是在男生们中间却人气爆棚, 追他的男生一堆一堆的。 当时学校里有个风云人物叫张立弘, 人长得帅, 会打架、运动也好, 为人十分高冷,喜欢斜着眼睛看人。 张立弘身上有股子痞气,和蔡濛濛天生就是一路人,俩人自打在学校里见了一面,很自然就走到了一起。蔡濛濛虽然性子暴烈,但对张立弘真的没话说,几乎是倾其所有去爱他。 张立弘是个攀岩高手,蔡濛濛开始有点恐高,为了配合他的节奏,硬是跟他学会了攀岩。那之后,俩人经常一块去攀岩。 中间也有不少插曲,两人爱得轰轰烈烈,闹得大学里几乎人尽皆知。大四那年,还是出事儿了。 一开始是传出张立弘和一个艺术学院女的关系不清不楚,有些暧昧,后来在一次徒手攀岩活动中,张立弘背着蔡濛濛带了那女的去,结果那次活动中那女的出了问题,张立弘为了救她,掉下山崖摔死了。 蔡濛濛听到这个消息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没吃东西,然后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她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游走在男人们中间,以猎取男人为乐。 这一切,郝玫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原谅张立弘了?”郝玫沉着嗓,低声问。 蔡濛濛从包里拿出烟盒,放在手里把玩,“你还是猜到了。”她一反常态声音低沉,“我找了私家侦探调查当年那件事。”她自嘲地笑笑,“张立弘为救那个贱人死了,而那个贱人如今却靠男人上位,风生水起,张立弘死得太特么不值了。” 这事儿郝玫知道,艺术学院那女的毕业之后就进了娱乐圈,前几年一直籍籍无名,后来据说傍上了一位大牌导演,演了几部大爆的电影,成了内地当红的女明星。 郝玫语气淡淡,但有些伤感,“没人会像你这样钻牛角尖,为了一个死人,糟蹋自己这么多年。” 蔡濛濛笑笑,“我也没吃什么亏。”一转话题又说:“那位私家侦探调查了大半年,最后给我一份调查报告,说张立弘跟那女的根本没啥关系,救那贱人只是出于道义。” 郝玫偏头想了想,“张立弘讲义气,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儿。那你就信了私家侦探了?他调查有谱没谱啊?” “调查报告跟砖头那么厚,”她用手比了比,“你知道我这人最讨厌看书,我就看了看最后的结论,前面列举的那些证据,我才懒得看呢。” “你是不愿看,还是不敢看?”郝玫质疑。 “反正我信了就成,别的去他姥姥的!” 郝玫心里明白,蔡濛濛只是找一个理由,帮自己走出过去那段恋情而已,至于私家侦探是不是努力调查了,真相到底是什么,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蔡濛濛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我最不能原谅张立弘的,不是因为他找了小三,而是他肯为了小三去死。现在终于解开了这个心结,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轻松了。” “所以遇到你家蒋哥哥跟张立弘长得有七分神似,你就疯狂追他?” “嗯。”蔡濛濛没否认,“若蒋哥哥愿意跟我交往,我就和他结婚,今后一心一意对他,让别的男人统统去死。” “这样也挺好的。”郝玫真心为她高兴,“免得以后跟你在一起提心吊胆的,担心你得了艾滋传染给我。” “你怎么不去死!!” 郝玫呵呵笑,良久才有些惆怅地说道:“兜兜转转,你到底还是放不下你的真爱,不是吗?你整天说别的女人为了爱情要死要活是傻|逼,你才是最大的傻|逼!” 蔡濛濛抿着唇,脸色惨白:“我承认我的确是傻|逼,你特么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郝玫无声笑了。之前她不能理解,女人何以会贱到为了一个男人死去活来的,现在她知道了,说这话的女人都是没有遇到真爱,这样的人,未必不能算是一种幸运。如她,一旦遇见周秘,一辈子就算是彻底栽到他手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安雅居的居民就被嘹亮的警笛声吵醒。耿子扬带了大批的法证人员来到杀人现场进行复勘。 耿子扬下了大力气,专程从省厅请来两位痕迹勘验专家。这次终于有了重大发现,在客厅墙壁开关旁边,发现了一枚完整的指纹,有了这种唯一性排他性的证据,众人登时大为鼓舞。 回到局里,耿子扬立刻叫法政人员将这枚指纹和周秘的指纹进行对比。法院虽然判决将周秘无罪释放,但是在耿子扬心里,他仍有很大嫌疑。 结果很快出来,没有比中。 周秘可以彻底排除了。 耿子扬叫法证人员把这枚指纹和公安部的指纹库里的指纹进行比对。公安部指纹库中录入的全是有犯罪前科人员的指纹。几天之后,对比有了结果,负责指纹对比的年轻干警找到耿子扬,面容古怪:“耿队,比中了。” 耿子扬猛地一握拳,爽朗大笑起来,“太好了!到底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耿队,您先别着急高兴啊……” 耿子扬翻了个白眼,“有什么问题?” “对出来的这枚指纹和十年前二一一案中留下的那半枚指纹相吻合。” “什么?”耿子扬惊得站了起来。 所谓“二一一”案,即周秘之父周自强被杀案。十年前,警方在案发现场提取到了半枚指纹和一个烟头,犯罪嫌疑人不但留下指纹,更留下了dna证据。这么多年过去了,市局一直没有放弃对“二一一”案件的侦破,每隔一段时间,总会用半枚指纹和dna数据跟公安部数据库中新录入的数据进行对比,但从来没有比中,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比中了。 耿子扬怎么也想象不到,邵义被杀案,居然和“二一一”案联系在一起了。两者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内在联系,难道仅仅是纯属巧合? 耿子扬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坐直了身子。“你坐下,慢慢说。”他指着对面的椅子,对民警说。 那人坐了,耿子扬问:“你们对比了几个点位,会不会有错?” “对比了十四个点位。”干警回答:“不可能出错。” “这么多点位,的确不可能错。”他摸了摸鼻子,“你们给我出一份详细的报告,我要向局长汇报此事。” 在耿子扬向局长汇报之前,又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传来。耿子扬之前已将全部物证送去北京检验,如今检验报告被送了回来,北京的检验中心在死者邵义的衣服上发现另一个人的微量生物检材。因为检材数量太少,只能进行y染色体检验。此人的y染色体和“二一一”犯罪嫌疑人的dna信息再一次完全比中。 y染色体比中虽然不能就此锁定犯罪嫌疑人,可也足以证明两件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具有父系亲缘关系。加上指纹比中,已经可以基本认定,两件案子是同一个犯罪嫌疑人所为。 耿子扬当即向市公安局局长进行了汇报,局长也同意了他将两件案子并案侦查的请求。 回到办公室,耿子扬叫人把“二一一”案件的卷宗送过来,一页一页翻阅着泛黄的纸张,只觉得热血涌动。这个案子,自打他进入市局以来,一直听到前辈们反反复复地提起,如今终于有了破案的希望。 不过虽然“邵义案”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但对抓捕犯罪嫌疑人几乎没有任何帮助。但耿子扬毫不气馁,他喜欢挑战,喜欢高难度高智商的案子,案子越难,他越兴奋,他坚信邪不胜正,这正是他和宁非的本质区别。 静安小区。 乔治正用一口流利的英语给远在洛杉矶的汤先生打电话。“……周先生情况很不乐观,我担心他会做傻事。” 电话那头传来老人沉稳的声线,“你别慌,看好他,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我已经请珍妮特博士赶过去了,实在不行先把人弄回洛杉矶修养一段时间……” 乔治是汤先生派来保护周秘的,他发现周秘情况不好,便立刻向汤先生汇报,刘姨知道后非常着急,请了著名的心理专家珍妮特博士赶来中国。珍妮特当年就曾帮助周秘治疗过抑郁症。 珍妮特的飞机降落在青城国际机场后,立即打车来到静安小区。乔治下楼来接她,他取出钥匙打开周秘的房门,珍妮特看见周秘安详睡在卧房的床上,脸孔雪白。 珍妮特:“小威廉情况怎么这么糟糕?” 乔治解释说:“我按照您的吩咐,在他的茶水中加入了安定,他这才睡过去。他这阵子情绪很不稳定,我跟他提了汤先生想让他先回美国的想法,他激烈反对,坚决不肯回去。”乔治不知道郝玫病还没好,周秘当然不想离开。况且周秘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是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力应付。 “well done!”珍妮特表扬了乔治一句,熟练地从随身的药箱里找出针头,给周秘打了一针。然后对乔治说:“这边的设备和药物都不行,还是想法子把他弄回美国去。” 乔治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他这个样子,恐怕上不了飞机。” 珍妮特微笑:“没关系,汤先生会处理好一切。” 第53章 和我在一起(5) 郝玫在医院里观察了整一周, 恢复得还凑合,蒋大医生终于恩准她出院, 但仍不许她去律所上班。郝玫又在小姨家里住了半个月,小姨照顾得精细,每天换着花样地给她做热乎乎的饭菜——不是粥, 就是面条。郝玫想吃点别的, 一律驳回。 郝玫是个呆不住的性子,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差点憋出病来。再三求恳, 小姨终于答应她去上班。 来到律所, 透过高大的落地窗,看着远处碧波如洗的大海,郝玫觉得自己像是脱离了牢笼,重获自由的小鸟。 熟悉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邓华推门走了进来, 笑吟吟地说:“小玫,恢复得怎么样?” “邓叔叔,”郝玫起身相迎, 脸上笑容灿烂。“快请坐。” “你这病还是被我们几个老家伙给灌的, 该算工伤。”邓华笑着在真皮沙发上坐下, 看到她摊开在桌子上的卷宗, 笑道:“你身体还没彻底好, 先别忙着工作嘛。我是不会扣你工资的?” 郝玫连忙摆手, “可别介, 我这几天跟家里呆着,闲得我人都快发霉了,您就让我干点事儿吧,成吗?” “行吧,行吧。”邓华呵呵笑,郝玫泡了一杯茶给他,自己只喝白开水。“不过你给我悠着点,再有个病啊痛啊的,我可没法和老郝交代。” 老郝就是郝承德。 “放心吧,”郝玫敷衍着,“我不加班就是了。” 邓华人老成精,其实知道郝玫这病是怎么来的,只是不揭破而已。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小玫啊,你今年28了吧?” “嗯,属龙的。”郝玫端着杯子,热气蒸腾。 “不小了啊。”邓华人往后靠,真皮沙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该找个男人结婚了。” 第48节 郝玫笑容微僵:“国家不是提倡晚婚晚育吗?我还小呢。”她曾经想过结婚,可有人不给她机会。 邓华:“我一位老战友的小儿子,今年刚满三十岁,长得高大帅气,人也踏实,事业发展得很好,找对象却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前两天,老战友还托我帮他儿子介绍对象来的,我觉得你们两个一定很合适。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见一面,吃个饭,相互了解一下?” 沦落到要靠相亲来解决终身大事了,想想都有些悲哀。“还是算了吧,男方条件那么好,再看不上我,多丢面儿啊!”她直接拒绝。 “嘿嘿嘿,”邓华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坐直了身子,“别一张口就拒绝啊,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赶明儿我拿了那小子的照片给你看一眼,再做决定。”他深深看了郝玫一眼:“不是都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吗?” 说完他站起身,“行了,我先走了,你忙你的吧。” 郝玫送他出门,脑子里还在回味他那句话。 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郝玫微叹一口气。蔡濛濛都开始多少段新恋情了?她能忘了张立弘吗?同理可证,她又怎么会忘记周秘? 走了两步,邓华忽又回首,对郝玫说了句:“忘了告诉你,鸿运公司已经从咱们楼下搬走了!” 15楼人去楼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到处散落着搬家剩下的纸壳和没用的文件,物业尚未来得及打扫。 郝玫站在曾经的总裁办公室门前,屋门上了锁,摸上去凉冰冰的,想到这间房子里曾留下她无数的欢笑声和甜蜜的回忆,都随风而去了,像是谈了一场假恋爱。梦醒了,一切恢复原样。 周秘连一点念想都不给她留啊,他也太绝情了。 这次还真不是周秘的锅,搬家是李彼得的主意。他早就对瀛海大厦高昂的房租和物业费不满了,恰逢市东区刚建成了金融信息产业园,区长亲自跑来跟李彼得谈,让他把鸿运公司总部迁到市东区,房租给他“免二减三”。 李彼得大为心动,就给周秘打了个电话。那阵子周秘正在接受珍妮特的治疗,精神状态很差,李彼得刚说了句“公司的事情要跟他商量”,周秘直接跟他说“你看着处理”,就挂了电话,根本不知道他要说的是搬家的事。 洛杉矶,富人区别墅。 房间内,珍妮特博士正在给周秘进行心理疏导。房间内的灯被特意换过,发出暖黄色的光,看着叫人心安。整个房间按照珍妮特的吩咐,布置一新,温馨而又舒适。抑郁症的病人心理脆弱,受不得半点打击,因此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最好。 珍妮特是加州最好的心理医师,当然明白这一点。 回到洛杉矶后,药物加心理疏导,珍妮特对周秘进行了半个多月的诊疗,周秘的状态好了不少,可以正常与人交流。 珍妮特四十多岁,金发碧眼,笑容亲切和蔼,因是墨西哥裔,英语的口音有些怪。“小威廉,你放松一点。” 现在进行的是一种半催眠式的疗法,因为周秘的心里防线一直很高,珍妮特作为他的御用诊疗师,为他治病有好几年了,周秘一直无法对她真正打开心扉。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愿意毫无保留相信的人,只有郝玫。 “跟我说说,你现在是不是压力很大,心里很痛苦。”珍妮特慢慢诱导他说出深藏在心底的话,以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是。”周秘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双目微阖。 珍妮特:“是因为那个叫作郝玫的女孩吗?” “是。” 珍妮特:“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周秘沉默半响,开口道:“我很爱她,可我们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跟她重新复合,我心里很矛盾。” 珍妮特:“既然爱她,就该跟她在一起,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是她的爸爸……对我做了许多很坏的事情,若我跟她在一起,就势必要原谅她的爸爸。可我又觉得对不起我爸爸,所以我很纠结。” 珍妮特:“上帝会原谅她爸爸的……在爱于仇恨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人要学会放下执着,才能活得快乐。” “我能原谅她爸爸吗?” 珍妮特:“为什么不试试呢?” “为什么不试试?”周秘慢慢张开眼睛,目光慢慢回复清明。他看着珍妮特,慢慢说:“博士,我想回国一趟。” 珍妮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我亲爱的小威廉,你现在的状态,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吗?或者,我可以用催眠的法子帮你删除一些不好的记忆。”她给出一个方案。 周秘坚决摇头:“no!”跟郝玫在一起的时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哪怕再痛苦,他也坚决不会放弃这段记忆。 “ok,”珍妮特耸耸肩,“你想回国也可以,但是要全力配合我,做一周的心里疏导。” 周秘敛眉,“也请你帮我说服汤先生和刘姨。” 星期六,郝玫在律所加班研究案子。周秘搬家之后,只有用高强度的工作才能分散些注意力,不至于老是想着他,痛苦不堪。 她看了一会儿卷宗,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肢和后背,又泡了一壶白茶慢慢品着。周秘虽然走了,但她的习惯也因他而彻底改变了。 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看,依然是没有他的电话,也没有微信、短信。鸿运公司新总部,市东区广州路的金融大厦,她去过,可没有上楼。她自尊心强,还不想让自己跌到尘埃里。 想起在看守所的时候,他曾答应她,出来之后,复合也好,分手也罢,都会跟他说清楚。 现在看来,真是信了他的鬼话。难道这段恋情只能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吗? 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正在胡思乱想,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耿子扬。 这段时间耿子扬隔三差五打电话慰问她,嘘寒问暖,颇为殷勤。换作平时她早就能觉察出他的不同寻常,可她一颗心全系在周秘身上,竟没有丝毫察觉。 郝玫按下接听键,故作轻松地说:“师兄。” “干嘛呢?又在加班。”耿子扬问。 “嗯。”郝玫歪头夹着手机,一手端着茶杯,走回去座位上坐下,“有事吗?是不是邵义案有了新进展?” “哪有那么容易?”耿子扬发现郝玫跟他在一起,讨论的从来都是案子案子,一点风花雪月都没有。“你怎么这么关心这起案子?” “好奇呗!”郝玫听说案子没有进展,有些意兴阑珊。 耿子扬才不信,不过也没揭穿她:“今天我们队里集体活动,去双龙山爬山烧烤,你一个人也怪无聊的,要不跟我们一起吧?” “你们队里的活动,我参加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耿子扬一副霸道总裁的范儿:“你又不是外人,那些兔崽子你哪个不认识,哪个不熟悉?你病刚好,别这么拼命工作,出去散散心,接触一下大自然多好!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啊,我一会儿开车来接你。” “我还是不去了……嗳,喂?”郝玫还想拒绝,耿子扬已经把电话挂了。 郝玫把手机放桌子上,一想这阵子的确是太过气闷,出去散散心也好,也就没有再打电话回绝耿子扬。 郝玫在律所等了不一会儿,耿子扬就亲自开车来了。 郝玫接到他的电话下来,耿子扬正靠在一辆白色的轿车上,今天他穿了一身休闲服,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俊朗冷峻,三十岁的刑侦队长,全身上下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见郝玫出来,男人笑吟吟迎上去,伸手接过她的包,“走吧,别让那帮小子等急了。” 郝玫笑笑:“我自己开车过去跟你们汇合就是了,你何必大老远开车来接我?” “反正也没什么事,”耿子扬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就当兜兜风了。再说了,我们警队里一群大老爷们,就等着你这个美女去了,帮我们拉高颜值呢。” 郝玫被他逗笑了,“得了吧你。” “快上车吧。”耿子扬很绅士地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郝玫有些狐疑地看他一眼,钻进车里。 耿子扬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她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内,周秘把她和耿子扬的互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好不容易说服了汤先生和刘姨,由珍妮特亲自陪同返回国内,从北京转机回到青城市。周秘也没让公司派车接他,打了一辆车就往公司赶去,真是归心似箭。 出租车开到瀛海大厦门前,刚好看到这一切。 乔治是个直筒子脾气,看了周秘一眼说:“周,你好像被人挖墙脚了。” 周秘握了握拳,坐在那里没吭声,全身上下却慢慢渗出丝丝的冷意。 珍妮特坐在副驶室,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周秘一眼,“小威廉,刚才那个姑娘就是郝玫?” “嗯。” “真漂亮。”珍妮特赞叹道:“不过你得加油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肢体动作,处处显示出他对这个姑娘的喜欢和爱慕。” 周秘的脸色愈发冷了。 乔治出主意说:“要不咱们追上去看看。” 珍妮特没吱声,她等着周秘拿主意。 第54章 和我在一起(6) 周秘犹豫了一下,颓然说:“先回公司吧。”现在追上去, 他能站在什么样的立场, 以什么理由反对两个人约会。提出分手的人是他, 后来郝玫也给了他很多机会, 他却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 没有跟她复合。 错的是他, 是他辜负了她。就算她现在要跟耿子扬谈恋爱,他也管不着人家。 来到15楼, 鸿运公司早已人去楼空,到处一片狼藉。一向脾气很好的周秘这次大发雷霆,“李彼得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公司迁走,有跟我这个总裁打过招呼吗?” 越是沉静文雅的人,发起脾气来越是骇人。他双眼血红,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随时择人而噬。 乔治一米九的壮汉, 竟然都不敢插嘴, 还是珍妮特拍了拍他的胳膊, 提醒他:“小威廉,发脾气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周秘这才勉强压下心头燃烧的怒火, 让乔治给李彼得打了个电话, 一行三人直接杀奔广州路。 李彼得带着公司中层亲自到楼下迎接从美国治病归来的总裁, 一句“欢迎”还没出口, 就被周秘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通。 李彼得想要解释, 但周秘语速极快, 他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中层们看得面面相觑,他们跟了周秘这么久,还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李彼得被训得脸色阵红阵白,难堪至极。 李彼得脸上实在挂不住,太丢面儿了,赌气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公司的发展,周总要是觉得不妥当,咱们再把公司搬回去就是了。” 没想到周秘竟然说:“搬都搬了,还搬回去干什么?”人家都已经有了新欢了,回去自取其辱吗? “公司所有中层以上的领导,都到会议室来开会,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他丢下一句话,径直奔电梯走去。 佟青担心他不认路,一溜小跑跟上去引路。 周秘在会上宣布成立房地产事业部,暂时由他这个总裁直接管理,佟青被调到项目管理部,任副经理。她一个未毕业的大学生,给她这样一个职位,一跃成为公司中层,引起不小的议论,周秘却恍若未闻。 这次回国,是为了解开心结而来,他没兴趣在商业上大展拳脚,涉足房地产的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复仇。当初害死他父亲的那些仇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很快众人发现周秘作风大变,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不知疲倦地工作再工作。房地产事业部的员工一个个被他逼迫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珍妮特不掺和他的日常工作,但她要求周秘每天都要去见她一面,让她随时掌握他的精神状态。周秘离开美国时,答应了汤先生和刘姨,治疗的事情全都听珍妮特的,只好按照珍妮特的要求,在金融大厦附近的酒店租了一间房间,成了珍妮特的邻居。 很快,事业部紧锣密鼓拍下北山区的一块儿200亩的住宅用地。北山区紧邻市内五区,随着市中心土地资源的枯竭,而北山区依山临海,自然条件优越,加上北山区政府着力打造金融核心区,拉动区内经济快速发展,北山区已渐渐成为青城市最宜居的区域,房价屡创新高,甚至已经超越了市内五区的价格,位居全市第一。 拿下这样一块儿地,对事业部来说是个很好的开始。事业部的人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大家便委托佟青去跟周秘说一声,打算搞个聚会庆祝一下。 自打周秘从美国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全身环绕着一股低气压,公司的人没人敢接近他。 佟青跟周秘一说,周秘倒是没多说什么,“这阵子大家的确是辛苦了,你让他们自己选地方,吃点好的,发票留着,回来报销。”对待员工他一向很大方。 佟青偷瞄一眼,见他桌子上摆满了规划图,烟灰缸里满满都是烟灰。从前工作对他可有可无,可房地产事业部的事情,不论大小,每一件都要亲自过问,不知不觉,他变成了一个工作狂。 “我们自己去没意思,大伙想着,请您也参加呢。”佟青小心翼翼地说着。 第49节 周秘推了推眼镜,拧眉,“我就不跟您们凑热闹了,有我在,你们玩得也不尽兴。” “周秘哥……”佟青换了称呼,“这样没日没夜,整天玩儿命地干活,身体怎么受得了,万一你累倒下了,公司怎么办?算我求你了,你就跟我们一起放松放松吧!” 周秘眸子沉了沉,听到那句“万一你累倒下了”,似乎有些触动,想了一下,身子往椅子后背靠了靠,才终于点头,“那好吧,你们先走,我看完这份文件,你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 佟青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欢欣的笑容。 北方的青城市,直到进入4月份,春的气息才浓了起来,梅花、杏花、樱花、玉兰次第开放,树叶仿佛一夜之间就绿了起来。 宏博律师事务所有在春天爬山踏青的习惯,今年爬的是双珠山。郝玫的胃病已经痊愈,之前跟耿子扬他们爬了一次山,感觉不错。这次郝玫便也参加了。律师这个职业,其实蛮辛苦的,大家整日埋首在卷宗和证物之间,平日里缺乏锻炼,双珠山不算高,路也好走,大伙儿还是累得气喘吁吁。 花了两个小时终于爬到山顶,山顶空气很好,向下看一切尽收眼底,颇有心旷神怡之感。 下山时已经4点多,律所定了一家新疆饭店聚餐。郝玫到的时候发现这家酒店距离鸿运公司新址挺近的。 有了上次的教训,郝玫再也不敢喝酒,和几个女同事叫了玉米汁。 半个小时后,佟青一直等到周秘看完了文件才出发,开着周秘那辆保时捷911来到同一家饭店。佟青边停车边解释:“这家新疆饭店是刚开的,有几个同事来吃过,味道很地道,距离咱们公司又近,我就把会餐的地点定在这里了。大家听说你能来,都挺高兴的。” 周秘“嗯”了一声,边拉开车门下车,边说:“看起来环境挺不错的。”佟青在前面领路,两人进了包厢。 郝玫现在敢吃些东西了,不过她食量本就不大,随便吃点就饱了。男人们在酒桌上喝酒划拳,没完没了的,郝玫在旁边看着,心里没来由觉得好生寂寞,便出了包厢,打算去卫生间抽根烟。 在洗手池前,郝玫刚点上一根烟,就看见周秘从男厕所走出来。男人西装笔挺,大概是因为喝酒的缘故,没打领带,雪白的衬衫第一颗扣子解开来,露出性感的锁骨。他鼻梁挺直如峰,炽白的灯光从身后照过来,在他脸上留下一片精致的阴影。 他身上像是有股子磁力,一下子就把郝玫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已经多久没有见到他了?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狭路相逢,两人都没有思想准备。郝玫烟也忘了抽了,就那么愣愣看着他。她张了张口,叫了一声:“周秘!” 周秘楞了楞,也不知怎么想的,转身又退回到男厕所去了。 郝玫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脑子一热,也不管那么多,跟着周秘就追进男厕所去了。大声质问:“周秘,你躲什么?” 男厕所里,几个男人正在小便池前小便,看见一个美女追着男人就进来了,小便都忘了,全都往这边看过来。 郝玫恶狠狠把他们瞪回去,“看什么看?” 这几个哥们都有些无语,合着您怒闯男厕所,错的还是我们咯? 周秘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也说不上自己怎么就那么心虚,看见郝玫掉头就走,也实在想不到郝玫这么彪悍,男厕所也敢跟进来。 他只觉得这样一个地方实在是玷污了郝玫,“快出去。”拉着她的手腕把又她拽了出去。 来到洗手台前,郝玫一下甩脱男人的手,声音冰冷,“周秘,这段时间,你跑哪去了?” 周秘垂下的眼眸,避开郝玫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对不起……”似乎除了这一句,再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郝玫更是委屈,眼眶不由红了,“谁要你道歉了?你干得真不错啊,静安小区也不住了,公司也搬到了广州路,我是吃人的老虎还是怎么的,你要这么躲着我?” “我……”周秘想跟她解释那些不是他的本意,可又知道她不会相信。“不是那样的……”刚说了一句,佟青匆匆从女卫生间走出来,看到两个人的样子,连忙走上前,拉住周秘的胳膊:“周秘哥,你怎么还在这儿?大家还等着给你敬酒呢,你可不能逃席。” 她看一眼郝玫,像是才认出她似的,“郝律师,你怎么也在这儿,真是太巧了。我们公司今天在这儿聚会,要不你也过来喝一杯?”拉了一下周秘,“周秘哥,咱们走吧?” 郝玫看了佟青一眼,“周秘,今天无论如何要把咱俩的事情说清楚,你是不是要跟我分……” “分手”俩字还没说出来,周秘脑子嗡了一声,出言打断:“我还有事,以后再说。”扔下这一句,就大跨步地往前走去,带得佟青一趔趄。他真怕她说出那两个字来,自己没办法承受。 留下郝玫一个人站在厕所门口,满脸错愕。 第55章 和我在一起(7) 直到佟青拉着周秘转过走廊拐角, 周秘才反应过来, 一把推开佟青。 佟青抬头看他一眼, 男人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怅惘。佟青本有些自怜自怨, 看到周秘这个样子, 转而又心疼起他来。 “周秘哥, 你还爱着郝律师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把她再追回来?”她当然早就看出这一点,却一直忍着没问他。 周秘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不配得到那么美好的爱情。”说完这句话, 他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佟青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微松了口气。 律所这边先结束,郝玫跟着大家到地下停车场取车的时候, 看见周秘那辆拉风的保时捷911就停在不远处, 感觉胸口像是被压着一块大石, 憋闷得喘不上气来。之前她以为她已经从失恋的打击中逐渐回复了过来, 现在看来根本是自欺欺人。 回到小姨家, 时间尚早, 小姨和表妹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是最近很火的一档真人秀娱乐节目,俩人没心没肺看得哈哈大笑。 赵灵看到郝玫进来, 拍着沙发叫:“姐,你也过来看看, 这一期特别好笑。” 小姨则关心地问:“又去聚餐了,没喝酒吧?” “没有, 您放心吧。”郝玫想笑, 扯了扯嘴角变成了苦笑。自己的屋子太空旷, 她不敢回去,便在赵灵身边坐下,和他们娘俩一起看电视。节目中明星卖力凹着笑点,郝玫一点没觉得好笑,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想着今天遇见周秘的情形,他像是在逃避,他还是爱着自己的?有些振奋,又不是那么确定。 一直看到十点半,节目终于结束。郝玫洗漱后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睡不着,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周秘,脑子里翻腾的还是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气得她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郝玫呀郝玫,你能不能别那么没出息? 内心斗争了半天,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划开手机,键入这样一段话:“有空吗?出来聊聊?”她对着发送键运了半天气,还是没有勇气发给周秘,她又把那几个字一个一个删掉,把手机扔到一边,仰躺到床上,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早上郝玫起床,对着镜子里熊猫一样黑眼圈的自己发誓,一定要找一个比周秘温柔十倍、帅气十倍、有钱十倍的男人,气死那个狗肺狼心的东西。 下午邓华又敲门进来,“小玫呀,上次跟你说的相亲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郝玫早把早上的凌云壮志丢到了九霄云外,尴尬地笑着:“邓叔叔,我看还是算了吧。” “算了怎么能行。我都替你答应下来了,你过去应付他两句,就当卖我一个面子,算是邓叔叔求你这一次。” 邓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郝玫只得答应下来。 邓华笑吟吟地:“要不要我把男方的照片先给你看看。” 郝玫有气无力地摆手:“反正都快见面了,不用了。” “那好吧。”邓华笑得像是一只老狐狸。 相亲地点位于北山区一家高档西餐厅。郝玫一进餐厅,看见坐在位子上向他招手的耿子扬顿时傻眼了。她走到耿子扬对面坐下,“邓叔叔那个战友家的儿子,就是你?” 耿子扬抱着肩膀,靠在椅背上,面容英俊,笑容爽朗。“我今年都三十了,难道不该考虑一下人生大事?” “呵呵呵……”郝玫想想觉得有些好笑,“你早说不就完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耿子扬自嘲地笑笑,“我直说了,你还能跟我出来吗?” 郝玫想了一下,摇摇头:“不能!” 耿子扬顿时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你能不能别那么直接?给我留点颜面你会死啊?” “我是不想耽误你。”郝玫放松靠在椅背上,“早知道是你我就不那么紧张了,刚才真把我尴尬坏了。”之前邓华好几次要给她看照片,她都没兴趣,早知道早点看看就好了。 耿子扬一摊手:“既然来了,就陪我这个单身汉吃顿饭?” 郝玫笑:“你请客,我就陪!” “那必须的!” 点了菜,两人聊着天,都是熟人了,气氛十分融洽。直到周秘出现。 周秘出现在这家餐厅完全是个意外。要在新拍下的土地上盖房子,第一步就是要拿下市发改委的核准文件。项目工程部的人忙活了一阵子,核准的事进展缓慢,周秘便亲自去了一趟市发改委。找到投资处方处长,两人聊了一阵子,过了下班时间,周秘表示要请处长同志吃饭,处长半推半就答应下来。 发改委投资处的这位处长姓方,今年二十八岁,和郝玫同岁,颇有几分姿色,一直没结婚。其实鸿运的项目手续齐全,她之所以一直压着不批,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不过是想和周秘多见几次面。 因此周秘提出吃饭,她就选定了这家环境很好的西餐厅。 周秘穿着灰色西装,礼貌地为方处长拉开座椅,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带着英伦贵族般的优雅范儿,周秘没看到郝玫,郝玫却看到了他。 耿子扬也是帅哥,但他是那种硬汉型,典型的行走中的荷尔蒙。周秘却是那种斯文俊雅,带点儿贵族范儿的帅气。比较起来,郝玫还是更喜欢周秘这一款。其实在她心目中,就算银幕上那些公认颜值爆表的小鲜肉,也不能跟周秘相提并论,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其实这都不是重点,郝玫最想知道的是,周秘身边那个成熟风雅的女人到底是哪只妖精? 周秘点好了菜,又要了一瓶波尔多的红酒。微笑举杯说:“方处长,我们公司的核准文件,可要全拜托您了!”他情商不低,方处长对他的那点儿意思,他心知肚明,所以才把乔治安排在楼下吃饭,自己单独陪着方处长。为了公司项目,小小地用一下美男计,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方处长巧笑倩兮,举杯,“周总,贵公司提报的核准申请报告,我已经审查过了,没有大问题。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项目节能评估意见。” 她目光有些灼热,周秘微微敛眉,“我们已经委托市节能监察中心对项目开展评估了,预计三五天就可以拿到评估报告。” 方处长点头,男人眉目舒朗,下颚紧绷,处处透露出一股内敛禁欲的气质,越是这样越是撩拨她芳心荡漾。这么年轻就成为鸿运中国的掌门人,这个男人的前途不可限量,关键是他到现在都还没结婚,是一个真正的钻石王老五。也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方处长动了心思。 “市节能监察中心是我们的委属单位,我可以帮你打个招呼,叫他们早点提交报告。”方处长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给他。 “那可真是太好了,”周秘给她已经空了的高脚杯里倒上红酒,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次方处长为我们的项目出谋划策,帮了我们大忙,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都是分内的事,政府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嘛,尤其是周总这样的’人民‘。”她撩了撩刘海,目光微斜,不动声色撩了周秘一下。 周秘佯作不知,半开玩笑说:“人民也分三六九等?” “倒不是那个意思。”方处长端起酒杯慢慢啜了一口,“一样米养百样人,虽都可归入人民的范畴,但总有些人特别可爱,有些人就面目可憎。” 按照套路,周秘这时该问一句“那我属于可爱的一类,还是可憎的一类?”可他偏不接招,笑笑不接茬。 方处长早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撩的,不以为意地又接着说:“问个私人的问题,周总有女朋友吗?”摒弃套路,单刀直入。 周秘轻轻摇晃着酒杯,眉宇间笼上一股轻愁,“女朋友吗?曾经有过,可是后来……”他骤然停住,微微张口,看见一个纤弱的背影在餐厅拐角处一闪而过,穿着黑色的套裙,一双细嫩纤长的小腿白得耀眼。 ——是郝玫。 周秘愕然站了起来。 他修养极好,从没有东张西望的习惯,因此直到现在才发现郝玫。 方处长诧异地看他:“周总,你怎么了?” 周秘忙收敛情绪,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他朝洗手间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见了郝玫该跟她说什么?他是真的很想见她。像是有一根线在牵引着他,让他迷迷糊糊,一步一步走过去。 郝玫靠在洗手台上吸烟,她曲着一条腿,脚上穿着黑色尖尖的高跟皮鞋,纤长的腿自然展露出诱惑至极的曲线。细长的烟卷夹在同样细长的手指间,青白色烟雾缭绕,映衬得她那张漂亮的脸蛋都有些模糊。 她看到周秘追进来,却头也没抬,只当作没瞧见。和周秘不一样,他一进这家西餐厅的门,她就发现了他。看到周秘和方处长有说有笑,她忍不住一阵难过。而她面前的耿子扬,几乎完全被她遗忘了。 周秘脚步很慢,试探着一点点靠近,两人擦身而过,郝玫对他视而不见,他本想打个招呼,然而不知该说什么,也终究忍住了。他心里怅然已极。 周秘没有尿意,但不得不进了男厕所。等他出来的时候,郝玫已经吸完烟出去了。 周秘回来,情绪已经一落千丈。他绝大多数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郝玫那一桌,方处长和他说话,多半都得不到他的回应。 方处长感觉到不对,拧着眉毛说:“周总是不是碰到熟人了,那就上去打个招呼好了?” “不用了,”周秘摇头,“只是曾经的朋友,现在已经没什么联系了。” 正说着,郝玫和耿子扬已经站了起来,准备买单。耿子扬似乎嘴角粘了什么东西,郝玫拿着餐巾纸小心帮他擦拭,样子极是温柔。这个场景太过刺心,周秘想要移开眼睛,可偏偏怎么也做不到。 两人很快向外走去,郝玫说了句:“师兄,借你胳膊一用。”主动挽住了男人的胳膊。 耿子扬早就看见周秘了,他是什么智商,前因后果一猜便知道,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这算什么?过家家吗?” 第50节 郝玫低声:“对不起了,师兄,回头我请你吃饭赔礼。”不趁机刺刺周秘的心,她实在心有不甘。 看到耿子扬和郝玫去了吧台,周秘再也坐不住,“对不起方处长,我想起公司还有点急事,我必须回去处理一下。”不理脸色不好的方处长,匆匆打电话给乔治,让他帮自己结账,他则跑去停车场。 郝玫已经在停车场和耿子扬分手,开着那辆宝马车出去。周秘启动保时捷,追了上去。 车子开上大路,车窗半开,冷风吹进来,周秘的脑袋清醒了些。这才想起他和郝玫现在这个状况,追上去又有什么意义? 可明知道做的都是无意义的事情,周秘的手脚就像不听大脑指挥一样,郝玫加速他就跟着加速,郝玫拐弯他就跟着拐弯。 郝玫通过后视镜看得一清二楚,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带着周秘在马路上兜圈子。直到郝玫累了,干脆把车停在马路边上,摸出烟来,靠在宝马车上吸燃。 周秘也跟着停了车,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车上走下来,近距离看着这姑娘。路灯昏黄,夜色撩人,郝玫脸色柔和,周秘竟泛起想要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郝玫将吸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踩灭。终于抬头斜睨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干什么?”语气很有些不善。 周秘垂下眼帘看她,到底敌不过她的目光,移开目光。“我跟你顺路。”男人绞尽脑汁找出一个理由来。“你胃好了没有?” 没想到郝玫勃然大怒,“管得着吗你?”她凶巴巴骂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周秘后悔了,今天晚上他真不该跟来。 周秘的脸近在咫尺,平时见不到周秘的时候,郝玫曾恨得无数次幻想要打烂他那张脸,可真见到他那张俊脸,她又下不去手了。 郝玫想抽烟,可因为太激动,手一直抖个不停,摸出了烟盒却抽不出烟卷,她气得把烟盒又狠狠塞回包包里去。“刚才你看见耿子扬了吗?是我新交的男朋友,家世清白,父母双全,又没有抑郁症,比某些人可好多了!” 周秘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有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觉得今晚自己纯粹是自取其辱来了。 他推了推眼镜,把手插进兜里,掏出烟来,拿出一根先给了郝玫,郝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周秘又掏出打火机给她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根。他深吸一口,让肺泡里充满了烟雾,又张口把多余的烟气吐出来。 郝玫偏头看他,随着他的动作,男人的喉结微微滚动,郝玫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只觉得小腹一紧,若两人还好着,她一准扑上去把他扑倒在地。 连抽个烟都这么优雅性感,郝玫想到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又有点儿恨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别抽了!”她伸手从他嘴里把烟夺下来,扔到地上,一脚踩灭。 周秘愕然看着她,什么都没说。郝玫三口两口吸完一只烟,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周秘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听到这话,郝玫又生气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当我是什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已经十一点了,我是怕小姨担心你。” “小姨?小姨也是你叫的?”郝玫立刻听出了他的语病来,狠狠瞪他。 “是你小姨,行了吗?” 郝玫发了一通脾气,心里敞亮多了,她拉开车门,“行,回家。”周秘便也上了他的保时捷。 郝玫在前面开车,周秘依旧跟在后面,大概是想把她送回家。 郝玫心里乱糟糟的,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个念头冒出来,她头脑中一片混乱,只有一件事是确定,她对他的迷恋,还是一如从前。 路过一家酒店时,郝玫鬼使神差地把车开了进去。 第56章 和我在一起(8) 周秘跟着停车。郝玫解开安全带下车, 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进了酒店, 周秘愣了愣, 也连忙跟上。 他搞不懂郝玫要做什么。 郝玫跑到前台, 直接开了一间房, 她拿着前台小姐给的房卡,凶巴巴回头对周秘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来?” 前台小姐看傻眼了。她认出了周秘, 这个最年轻的华裔投资人前阵子每天上报纸, 他长得那么好看, 酒店的小姐妹们没一个相信他是杀人凶手。 周秘揉了揉太阳穴, 今晚跟方处长喝了点酒,又在外面吹了风, 头有些疼。否则, 他不至于做出这样不理智的行为。所以,他跟着郝玫上了电梯。 电梯在六楼停稳,郝玫下了电梯,打开房门。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房间内有两张床, 打扫得很干净。 周秘看着她换上拖鞋,忍不住问了一句:“今晚你打算住这儿了?” “废话!”郝玫坐在床上揉着小腿。穿高跟鞋走了一天,腿疼得厉害。 虽然那双腿他曾摸过无数次, 但此时他却错开眼, 不敢多看。他尴尬地在另一张床上坐下, 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郝玫瞥了他一眼, 颐指气使地吩咐,“把烟灰缸给我找出来。” 周秘松了口气,有点儿事儿干反而好些,他从抽屉里找出烟灰缸放在郝玫跟前。郝玫却又不抽烟了。 “去把浴缸给我放满水,我马上要泡澡。” 从前在静安小区的时候,郝玫就喜欢让他干着干那的,周秘早就驾轻就熟。可现在两人已经分开这么久,再这样似乎就有些不妥了。 郝玫回头给了他一记眼刀,“还不快去?” 周秘叹了口气,乖乖照办。 郝玫似乎拿捏定了他。 周秘在浴缸里放好了洗澡水,又调好温度,磨磨蹭蹭从里面走出来。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气氛不对头。心里怪怪的有些别扭,可他自己又舍不得。 郝玫见他出来,问:“弄好了?” “嗯。” 她便进了卫生间,隔一会儿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周秘待在外头坐立不安,开了电视拿遥控器换台,眼睛落在电视上,心却留在了卫生间里。换了一圈也没什么想看的,把遥控器扔在小几上。 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该离开。他犹豫着起身,拿了车钥匙开门打算出去,正看到走廊里有个光头男人走过,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儿,满脸凶相。周秘毫不犹豫把门又关上了。 郝玫一个人住这儿他不放心。 郝玫推开门走出来。她只裹着一条浴巾,脚上踩着拖鞋。露出白皙纤嫩的肩膀手臂和一双匀称的小腿,在酒店偏暖色灯光的照耀下,女人的皮肤白得耀眼。周秘不敢看她,更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触。 他坐在另一张床上,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可演了什么内容,他完全不知道。 郝玫坐在床上吹头发,目光时时扫过周秘。等她把头发吹干了,才把吹风扔过去,说:“我没带换洗的内衣裤,你去把我的内衣裤洗了,吹干,要不明天我没得穿了。” 周秘懵在那儿,“这不合适……”这种事儿,现在他真不能干了。 郝玫拧着眉毛,拿眼瞪他,“我救过你的命,你还没报答我呢。叫你帮我做这点事你都不肯?” 话不是这么说的。 “快去!”拉长了声音,语气也加重了。 周秘有些后悔刚才没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走进卫生间,看到扔在角落里的蕾丝花边极为性感的小裤裤和小罩罩,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事已至此,周秘只得硬着头皮做了。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郝玫经常“欺负”他,不只一次让他做这种事。 郝玫靠在床头,待周秘进了卫生间,便迅速下床,悄悄走到门前,将耳朵贴在上面,听见里面传出洗衣的声音,她不由地勾了勾唇角。 过了一会儿,周秘帮她洗完内衣裤,又用吹风细心吹干了——晾在卫生间里肯定干不了。他走出来,看到郝玫已躺在靠外侧床上,呼吸轻浅,似乎睡着了。她微闭着眼睛,长长的头发如缎子一般散在被外,周秘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关了大部分灯,只留下一盏廊灯,昏黄的光线打在她脸上,静谧而又温柔。 顷刻间,周秘根本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郝玫翻了身,鼻孔里呢喃出两个字,“睡觉!” 周秘脸上一热,她发现他在偷看她了?本想转身离开这间房,可想起方才那个光头凶狠的男人,周秘实在不放心让郝玫一个人留在酒店,犹豫了一下,他走到另一张床前,只解开两颗衬衣的扣子就这么躺在床上了。 胳膊肘支撑着起身,周秘关掉了最后一盏灯,屋内彻底暗了下去。 离开郝玫,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不论精神和身体,都太累了。如今跟郝玫睡在一个屋子里,尽管是分床而睡,还是让他感觉到异样的安心,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秘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隐约间床前仿佛有个纤弱的人影,他一个机灵,清醒过来,撑起身子,刚要坐起,一个温热而又熟悉的身体骤然压了下来。 灼热的呼吸慢慢喷入他的口中,带着点淡淡的清甜芬芳,勾起深藏许久的美好回忆,周秘想要反抗,推拒女人身体的手却怎么也使不出力道,女人温热而又湿润的唇瓣就这么覆盖住了他的。 有多久没有做了?周秘真是太想念那种感受了,她嫩滑的舌,已像鱼儿般,灵活地撬开他的牙关,钻进他的口里。周秘微弱的防线几乎一触即溃。舔嗜、啃咬,唇舌交缠,仿佛曾经的甜美美好一下子全回来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郝玫寸缕未着,两具身体相互摩擦,周秘身子越发滚烫。 算了吧,就这么沦陷吧。那一瞬间,他什么都忘记了,只伸手抱住女人柔软细嫩的身子,翻身将她压在下面。 周秘已经无法思考,急不可耐脱了裤子,驾起女人的双腿便撞了进去。身下的女人发出一声闷哼,无法抑制地快速律动起来。 伴着他的节奏,动人的娇喘声不住自她口中逸出,从前在床上的周秘本是个闷葫芦,听了这世界上最甜美的声音,他只觉头皮发麻,不但动作愈发狂野,竟也忍不住低吼出声…… 从前,郝玫用了多少方法,都不能让他叫一声,这次却轻而易举做到了。这一次,是两人相识以来最为激烈疯狂狂野的一次,思念、埋怨、委屈、不甘、喜悦、欢愉,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激烈情绪,每一个人都像是恨不得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全心地奉献和付出身体,带给对方感官上的极致体验。 有那么一瞬,郝玫怀疑自己的腰被撞断了。而后她张开嘴,在男人的肩膀上狠狠一口咬下去,周秘闷哼了一声,回应他的是更加激烈的横冲直撞。 半个小时后,绚烂归于沉寂。 两人缓了好一阵子。郝玫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咔”一声,火苗亮,也映亮了男人大大张开的眼睛。郝玫燃了烟,雾气弥散。 她抽着烟,借着一点星星点点的火光,看着躺在身边的男人。被子盖到男人的胸部,露出宽厚浑圆的肩膀,他皮肤白皙,线条流畅,黑发短且密,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漆黑深邃。 她还是那么爱他,这一点她确信无疑。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次勾引。与其说是蓄谋已久,倒不如说是心血来潮。刹那间的心思,竟至不可遏制,郝玫没怎么犹豫便实施了。 郝玫修长二指间,烟头忽明忽灭,良久,周秘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耿子扬怎么办?”刚才情难自抑,现在才想起耿子扬来。 郝玫差点笑出声来:“现在才想起这些,是不是有点晚了?” 周秘半天没吭声,慢慢也回过味来,“你跟耿子扬没什么的,对吧?”他是个聪明人,也相信郝玫的人品,若她跟耿子扬谈上了,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郝玫没作声,黑暗中周秘咧开嘴笑了,十分开心。他窸窸窣窣从裤兜里掏出烟来,像郝玫一样吸燃,今天这件事是那样得突如其来,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可通过这件事,他也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就像珍妮特所说,爱与仇恨之间,他必须做出选择。 他是真的真的离不开这个女人! 周秘静静地吸完了一支烟,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坐直了身子,鼓足勇气说:“小玫,咱们复合吧。把从前的不开心全都忘掉,让我们重新开始。” 郝玫等他这句话,不知已等了多久。她心里当然是开心的,可她克制住冲动,“重新开始?”郝玫轻声说着,转头看他:“在那之前,你先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若不弄清楚这一点,他随时有可能再甩她一次,她已精疲力竭,再也承受不起一次那样的伤痛。 男人眉峰微蹙,薄唇紧抿,沉默许久,嘴唇动了动,才有些仓皇地说:“别问了,小玫。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简直是答非所问,郝玫登时有些怒了,提嗓,“我必须要知道答案!”不然万一还有下一次呢? “我求你,你别逼我行吗?”周秘脸孔有些扭曲,他以后要和郝玫过一辈子,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和郝承德相处,若郝玫知道了真相,她心里又怎么会舒服,到时候就会变成横亘在两人心头的一根刺,天长日久,难免会出问题。 更何况,把这件事说给郝玫听,不啻于在周秘的伤口上撒盐,他一时也接受不了。 “呵……”郝玫笑了起来,“这就是你找我复合的诚意吗?”她感到失望极了,“连分手的原因都不肯告诉我,怎么能避免还有下一次?” “不会再有下一次,绝对不会,我可以对灯发誓!”周秘信誓旦旦。 第51节 “我不相信,”将烟在烟灰缸里狠狠按灭,郝玫伸手打开床头灯,“除非你告诉我原因。” 两人对峙片刻,谁都不肯让步。郝玫想起这段日子自己受到的委屈,越想越生气,“好,今天是我自己犯贱。”她走下床,拉开房门,“你走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第57章 和我在一起(9) 市局刑侦一队。耿子扬刚到办公室, 就被小赵警官拉到一旁, “老大,你可算来了, 郝律师都等你半个小时了,我帮她开了你办公室的门。” 男人有些诧异,看了看表, “这才刚到八点半。” 小赵警官用力点头:“郝律师七点半就来了。” 耿子扬赶忙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看到郝玫翘着个二郎腿,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正在吞云吐雾,看到他进来, 也不打招呼,低头翻看着他摆在桌子上的一本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书籍。 “一大早上的,抽什么烟啊?”耿子扬抱怨了一句, 打开窗户, 然后走到郝玫对面,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您老人家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吩咐?” 郝玫合上书,抬头跟他目光相对。她妆容精致,精神状态跟之前比好了很多。耿子扬抱臂,故作轻松地说:“看来昨晚你跟周秘约会得不赖。” 郝玫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住了, 师兄。”真诚道歉。 耿子扬摆摆手。“小事。”他故作潇洒, 心里到底有些难受。心心念念的公主, 终于还是不能跟她更进一步,他是个骄傲的人,绝不会乘人之危,一看昨天那个架势,就知道自己没戏,所以也乐得成人之美。 “一大早跑到这儿,是来撒狗粮虐狗的吗?”耿子扬语调轻松地说。 郝玫有些委屈:“你想哪去了。我们俩还没复合呢。” “那小子不答应?”耿子扬有些怒了,“什么东西?太不识好赖了。” “是我没同意。”郝玫垂眸,幽幽地说,“他求我来着,但是我没同意。” “为什么?”耿子扬坐直了身子,“你年纪可不小了,既然那么喜欢他,我劝你一句,还是不要矫情了。”耿子扬摆出一副居委会老大妈的嘴脸。 “这事儿有点复杂,”郝玫犹豫了一下,“你还是别管了。我有事儿问你。” “行吧,行吧。”耿子扬无奈,“你到底想问什么?” “邵义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周秘不肯告诉她分手的原因,郝玫就自己查。她心里有种预感,这件事和邵义的案子,甚至和十年前周自强被杀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耿子扬就猜到了她要问这件事,“前阵子我带人去天安雅居复勘现场,在入户门开关边缘采集到半枚指纹,和公安部指纹库对比后,你猜我们比中了什么?” “比中了什么?” 耿子扬吐出一口气,缓缓道:“这枚指纹和十年前’二一一‘案件的指纹比中了。” “什么?”郝玫惊讶地站了起来,“就是十年前周秘的父亲周自强被杀的那件案子?”郝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耿子扬往后靠了靠,又接着说,“北京方面也在受害者身上检出了微量生物检材,虽不能做dna鉴定,却可以做y染色体鉴定,结果证实,此人的y染色体和十年前’二一一‘案的犯罪嫌疑人吻合。” 耿子扬瞪了她一眼,郝玫又坐回椅子上,“也就是说,十年前犯罪嫌疑人杀了周自强,十年后,又是同一个人杀了邵义。周自强和邵义,有什么关系?” 耿子扬摇头;“我已派人进行了排查,直到现在为止,没发现他们两个人有关系。” “那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确定了没有?” “没有!”耿子扬摇头,“你也应当知道,二一一案件,我们从未放弃过追查,却一直没有什么头绪。” 郝玫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搅合在一起,还是被同一个人给杀了。” “若我能回答你的问题,这个案子早就破了。”耿子扬咧嘴苦笑,“不过我们市局已经把两件案子并案处理了。” “那其他的线索呢,那辆雷克萨斯呢,有没有找到车主。” “哪有那么容易?”耿子扬说道:“我们从事发路段往回查起,那辆雷克萨斯是从长春路上开过来的,长春路是主路路段,光是那里监控视频就有几千小时,够我们图侦的同志看一阵子了。现在为止还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郝玫也明白破案不是一时之功,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刺了耿子扬一句:“这么不慌不忙的,就不怕上头催你?” “你以为他们不催?”耿子扬淡笑,“催也不成,这事儿急不来,我可怕再像周秘那样,弄出一个乌龙事件来!” 郝玫点头表示同意,问得差不多了,就直接起身,准备离开。“师兄,案子要有什么新进展,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刚回到律所,助理小杨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走了进来。“郝律师,你的包裹。” “这什么呀?”郝玫好奇问道。 “是我从下头收发室拿上来的,不是您网购的东西?” “不是,我没买过这么的玩意儿。”郝玫也没在意。 小杨:“那快打开看看。” 说实话郝玫也有点好奇,她找来裁纸刀,打开包裹,是一个挺大的玩具熊。“这谁送的呀?”她一边发问,一边打开袋子,露出玩具熊的头。 小杨忽然“啊”一声惊叫出来。 玩具熊脑袋被人整个拧了下来,该是眼睛的地方空空洞洞的,应该是被人抠下来了,空洞的双眼向下,流出两道红痕,像血一样触目惊心。 郝玫也吓了一跳,不过她没像小杨那样大惊小怪,而是很快镇定下来。“没事,”她用手指在像血似的东西上蘸了蘸,抬头看一眼小杨,笑着说:“是红色的涂料。”她把手指拿给小扬看,“这是谁搞得恶作剧?” 小杨翻找出包裹单,看了一下,“没写寄件人的地址。” 郝玫拿过包裹单,研究了一下,撕下最上面的一层,从中间的夹层里取出一张纸,上面用红色朱砂笔写着:“黑心律师,不得好死!!!” 一连三个血红的感叹号。 小杨看得脸色发白,抚着胸口,心有余悸,“郝律师,咱们报警吧。” “多大点儿事儿啊!”郝玫无所谓笑笑,“别太大惊小怪,警察叔叔那么忙,咱们就别给他们添乱了。”她打了这么多年的官司,什么穷凶极恶的人没碰到过?恐吓信都收到过不少回,也算见怪不怪了,也就没怎么当回事。只让小杨把这东西扔到垃圾桶,就回去工作去了。 时间一晃过去。在小杨的惴惴不安中,恐吓者的报复并未来临。邵义案上级一再督办,耿子扬却照样不慌不忙,按自己的节奏办案。图侦人员侦查那辆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雷克萨斯终于有了新的进展。他们调取了天安雅园邻近几个路口的监控视频,终于查到了雷克萨斯的车牌号。 ——青a941s1。 耿子扬立刻派人去车管所调查车主,结果令人沮丧。经查,这辆雷克萨斯用的是套牌,也即是假车牌。 图侦人员又通过监控探头追查雷克萨斯最后的下落,发现案发后,这辆雷克萨斯在青城市绕了几圈,最后上了一条没有视频监控的土路,彻底消失在警察的视野里。 犯罪嫌疑人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 耿子扬亲自去了一趟市车管所,副所长田志杰接待了他。在指挥中心的几十块大屏幕前,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给耿子扬查看,“青a941s1车牌属于一辆奥德赛,案发当日,这辆车晚9点40分开进车主自家车库,第二天早上8点05分开去小区,我们调取了车主小区的视频……”他放给耿子扬看。 耿子扬摸出一根烟,吸燃,看着大屏幕说:“是套牌无疑。” 田志杰:“说起来,这辆套牌的雷克萨斯我们交警也在找呢。” “我正想跟你聊聊这件事。”耿子扬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狠狠吸了一口烟,“小赵回来跟我提过一嘴,到底怎么回事?” “这辆雷克萨斯涉嫌交通肇事逃逸……”田志杰新调出一段监控视频。视频大概是晚上拍的,画面昏暗,图像模糊。一辆雷克萨斯歪歪斜斜在街道上开过去,将道路中间的护栏撞倒了,开车人却并没有停下来查看,而是大摇大摆直接将车开走了。田志杰把视频图像放大,隐约看到雷克萨斯屁股上的车牌号——青a941s1。 耿子扬一下兴奋起来,他掐灭了烟,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元旦那天晚上。”田志杰解释说。 “你们查到肇事车主没有?” “没有。”田志杰挠了挠脑袋,“我们查明了这车是套牌,就没再深入调查了。你也知道,我们交警人手少,工作太忙了。一段护栏又不值多少钱……” “行了,行了。”耿子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刑警交警都是一家人,我还不明白你们的难处。这个交通肇事案子你们不用再管了,移交给我们处理吧。” 田志杰眼睛一亮:“没问题。” 耿子扬盯着视频画面又看了半晌,“你把图像再放大点儿……看能不能看清楚车主的样子。” 田志杰把图像放大,那天天气不好,隐约只能看到驾驶室内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年轻人,单看身材,似乎和邵义案中的犯罪嫌疑人不大相像。 回到局里,耿子扬安排小赵警官去查这件交通肇事案,然后叫来法证部门的人问,“指纹和dna的对比有没有进展?” “没有。” 公安部的指纹和dna系统一直在不断更新,将最新涉嫌违法犯罪的嫌疑人数据录入。耿子扬要求法证人员每天都要对比指纹和dna,只要杀害周自强和邵义的凶手再犯案,就能找到他。不过这不啻于大海捞针,因此没有进展耿子扬也不觉得奇怪。 第58章 和我在一起(10) 玉兰花开了又谢, 天气越来越热, 青城的春天总是那么短暂,不知不觉间,人们脱下外套, 换上单衣。步行街广场上, 爱美的小姑娘们穿上各种各样漂亮的裙子, 露出丝袜包裹的双腿,或者干脆裸着小腿。 青城最美的夏天,来了。 广州路澄海大厦,周秘将其中的12层全租了下来,用作房地产事业部的办公场所。一大早,李彼得带着佟青风风火火进了周秘的办公室。 周秘刚从办公室内的三人沙发上坐起来, 揉着双眼。 佟青忍不住问:“周总,您昨天又在单位睡的?”语气里透着关心。 这阵子,他心情烦躁,一连几天都在单位凑合过夜。 周秘无所谓一笑,“你们先坐一下,我去洗把脸咱们再谈事儿。” 周秘的办公室是个大套间,设施齐全。他进入卫生间洗脸的时间, 李彼得坐在沙发上打量起周秘的办公室。见墙上挂满了各种规划图、工期表和动态图,办公桌上更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可见他对工作的狂热程度, 更确切点儿说, 是他对房地产项目的极度狂热, 除了这块儿,其他的工作,他还是如从前般一概不管。 周秘已经洗好脸,自己拉了张椅子在茶几前坐下,抬头扫视两人一眼,“有什么事儿,说吧。” 佟青还差一个月毕业,但基本已经不回青城大学了,每天就跟着周秘在单位里疯狂加班。经过事业部的努力,新项目规划、建设、环保等手续办得很顺利,施工许可证月底前就能拿到,拿到这个证他们就可以开工建设了。 周秘给他们这个项目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倚梅庄园。” 李彼得拿过一份倒排工期表,对周秘说:“周,这份表格你定的?这样子可不成。”他在美国长大,说话一向直接,不像国人那般拐弯抹角。 周秘坐在那里,腰杆笔直,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睛,镜片后眸光一闪,“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话还像从前一样温文尔雅,可李彼得没来由地感到种莫大的压力,难怪房地产事业部的中层都不怎么敢到周秘这里汇报工作。自打回了一趟洛杉矶,他们这位周总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从一个对工作马马虎虎可有可无的二世祖,变成一个雷厉风行的强势霸道的工作狂,李彼得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李彼得松了松领带,指着表上的一处说:“现在已经6月份,你要求事业部9月底前办出预售许可证,开始房屋销售,时间太短了。” “9月底前,必须办出预售许可证来。” “房管部门办理预售许可证的条件是项目完成主体投资的25%以上,时间太短,这太不现实。项目建设有内在的科学规律,不能一蹴而就……”李彼得还在解释,周秘摆了摆手:“这些我都明白,但我给你们的要求是,9月底前必须办成这件事。”周秘语气平静,但态度坚决。 “怎么可能?”李彼得实在弄不懂周秘为何如此固执。从前的他,是很通情达理的一个人。“强行加快工期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建筑质量不过关,最后通不过验收……” “这个我不管,”周秘把手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轻轻敲着,“你们要是不想加快工期,搞出一个豆腐渣工程,就想法子做通房管部门的工作,行贿也好,怎么都行,总而言之,9月30号之前,预售许可证必须放到我的桌子上。” 李彼得和佟青同时抬头,有些震惊地看着周秘。李彼得真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周秘之口,“周,我提醒你,我们是来大陆做生意赚钱的,没有必要为此违法乱纪。汤先生若知道了,也绝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周秘、唇角吊了吊,面色晦暗,“出了什么问题,都由我这个总裁一力承担。” 佟青也忍不住开口劝道:“钱早一个月赚,晚一个月赚,都是一样的,您何必冒着那么大的风险……”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周秘身子往后靠了靠,“总而言之,这里我的职务最高,你们只需服从命令就是了。”他直接站起身,“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去趟青城农商银行,把贷款的事情敲定一下。” 这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了。 第52节 李彼得愤然起立,“周,你太固执了,我会向洛杉矶总部投诉你的行为!” 周秘耸耸肩,“请便。” 李彼得摔门而出,佟青犹豫一下,没跟他一块出去。 周秘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抬头看了佟青一眼,“还有事?” “周秘哥,”她慢慢走过去,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有些担心你。” “我没事,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周秘神情安然。 佟青大着胆子把手覆盖在周秘的手上,他关照她,待她不错,佟青老觉得他待自己是不同的。其实打她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了他,只是他那样优秀,她根本就不敢表露出丝毫。这阵子他跟郝玫闹着要分手,她以为自己机会来了,可他对她却总是礼貌中透着疏离,让她望而却步。 她还清晰地记得他们初遇的那一次。那时她为了赚学费,打两份工,一直到凌晨才回学校,第二天一早起晚了,那是一个很严厉的老教授的课,每次都要点名。她披头散发地冲向教室,在教室门口撞到周秘身上。 他白衣黑裤,笑容温煦,彬彬有礼,伸手虚扶了她一把,说:“同学,我找你打听一个人,国管系的佟青你认得吗?” 他是那样的干净、帅气,让她自惭形秽。她期期艾艾半天才说出一句:“我、我就是佟青,可是我还要上课。” 他点点头,温和地说:“那我等你下课。” 那天周秘坐在他们上课的阶梯教室外面,等了她四十五分钟。佟青下课后,他请她在校外的饭馆吃了一顿饭。之后,周秘虽然不经常联系,但有什么困难总会帮她。长这么大,包括父母在内,还是头一回有人对她这么好。 那时候,周秘在她眼里就是高不可攀只能仰望的人物,而现在,当他成为鸿运中国总裁,就更是如此。 尤其裸贷案发生之后,佟青更觉得配不上他。然而那个叫作“爱”的小火苗,一旦燃起,绝无可能熄灭,佟青鼓了一个月勇气,终于伸手握住他的手。 周秘先是一愕,而后快速将手抽回来,插回裤兜里。气氛有些尴尬,佟青低着头,泫然欲泣。 果然还是被拒绝了。虽在意料之中,但她还是觉得心像是被针扎一样刺痛。 周秘掩饰住心里的不悦,“你可能有些误会,我帮你只是因为……算了,以后不要这样了。”清冷的语气。 佟青脸色通红,无地自容,她擦了擦眼睛,“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回去工作了。” 周秘点点头,“嗯”了一声。 佟青低着头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站住,平复了下情绪,回头对周秘说:“朝阳公司的依山怡海项目十月初开始预售,之所以这么赶,你是想和朝阳打擂台对吧?” 市公安局。 小赵警官找到耿子扬,向他汇报调查车辆肇事案的调查结果:“耿队,套牌雷克萨斯肇事后,开过两个街口,进入碧海苑小区,就没再出来。” “碧海苑小区?”耿子扬转着一支签字笔,碧海苑小区位于北山区,是滨海别墅小区,住在里面的非富即贵,也难怪开车的青年人这么嚣张。 “查到车主的身份没有?” “经过查访,这个小区有这个型号雷克萨斯的人只有6个,其中一个人很有意思,说出来你一定感兴趣。” “让我来猜猜看。”耿子扬停止了转笔,坐直了身子,“是朝阳地产公司老总薄仁对不对?” “诶,”小赵警官目瞪口呆,“你怎么猜到的。” 耿子扬微微一笑,“果然是他?这件事就真的很有意思了。”他摸着下巴,目露沉思说,“邵义的案子有两处细节,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 小赵警官:“什么细节?” 耿子扬伸出一根指头,“其一,邵义被杀的那天,天安雅居小区以检修电力为由,关了小区的总闸,让小区内所有的监控探头全都失去作用。后来我派人调查,不过是一家住户烧坏了电表,物业竟然大动干戈,而下命令拉闸的人便是朝阳的办公室主任。这个办公室主任,相当于薄仁的秘书。” “其二,”他又弹起一根指头,“二队的人曾到电信部门查过邵义的通话记录,邵义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薄仁的。” “这事儿我知道啊,”小赵对邵义案的案卷相当熟悉,“二队找薄仁录过口供,薄仁说邵义打给他,是请示依山怡海项目的一些事情。当时依山怡海项目开工在即,邵义请示大老板没有任何问题呀。还有,还有,”小赵继续说:“二队也查过薄仁的行踪,案发那天,薄仁出差去海南参加了一个房地产研讨会,他不可能是犯罪嫌疑人。” “老大,原来你早就开始怀疑薄仁了。你怎么不早说呀?” “没有任何证据,我说了有什么用?”耿子扬摆了摆手,“没有确切的证据,局里根本就不可能同意咱们去调查薄仁,别忘了,他可是咱们青城市的政协委员。”“这个我懂,”小赵有些困惑,“可薄仁也没有作案时间啊?” “笨!”耿子扬拿笔敲了小赵的脑袋一下:“谁说杀人就要自己动手了。” 小赵满脸的震惊:“你是说,买-凶-杀人?” 第59章 和我在一起(11) 那辆肇事的雷克萨斯开进了碧海苑小区, 虽然看不清车主长什么样子,但薄仁有个儿子, 名叫薄亮, 今年二十五岁, 是青城市有名的纨绔子弟,他的身材和肇事车主极为相像。 再往下,就没有别的线索了,小赵也有些泄气,“真可惜了,这些全都都算不得证据。” 耿子扬笑着鼓励属下, “别老想着一口吃个胖子。想要证据, 跟我去一趟碧海苑小区, 咱们亲自接触一下薄仁。” “你来真的啊!”小赵兴奋起来,他最服气老大的就是这雷厉风行的性子。 两个人来到碧海苑小区,敲开薄仁的家门, 一个二十多岁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给他们开的门, “你们找谁呀?” 耿子扬扫了青年一眼,见他穿着一件造型前卫夸张的t恤, 踩着拖鞋,左边耳朵带着一个闪闪发亮的耳钉,仿佛看人都是用鼻孔看的。 这, 应该就是薄仁的儿子薄亮了。 耿子扬亮出证件, 说明来意。薄亮有些不高兴, “你们警察是怎么办案的, 你们问我家老爷子有什么用,去抓犯人啊。这都多久了,你们还抓不到犯人,让别人怎么看我们朝阳地产,知不知道我们公司正在策划上市,影响了上市的进程你们赔得起吗?” 耿子扬扯了扯嘴角,坊间传言这位二世祖嚣张跋扈,看来还真是不假。 薄仁听到声音走了出来,他倒是很客气,“两位警官,快请进。”把耿子扬和小赵请进屋里坐下。保姆给他们上了茶,耿子扬笑着说:“这次还是为了邵义案来麻烦薄先生,您也知道,这个案子从二队移交到了我们一队,按照程序,我们应当例行再问一遍。” 薄仁十分客气,笑着说:“没问题,配合警方是我们每一个公民应尽的责任。” 耿子扬笑得意味深长:“薄先生可真是全市一千万人民的楷模。” “过奖过奖!你们想问什么,直说就是,我一定配合。” 耿子扬道:“我们发现邵义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薄先生的,想问问那天晚上,邵义都跟您说了什么?” 薄仁很配合,把那晚的对话内容复述了一遍。小赵在一旁做记录,完事之后,耿子扬又问:“薄先生,您名下有一辆雷克萨斯对不对?” “是有这么一辆车。有什么问题吗?” 耿子扬:“请问薄先生,现在车在什么地方?” “被我开到郊区的别墅去了,耿队想看我可以开回来给你看。” 耿子扬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薄先生了。” 这时薄亮插口道:“你们警察问这个做什么?”口气很冲。 薄仁瞪了他一眼,“警察办案咱们配合就是了,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薄亮哼了一声,闭上了嘴巴。 薄仁说道:“这小子没大没小缺乏管教,耿队别跟他一般见识。” 耿子扬不介意地一笑:“请问薄先生是什么时候把那辆车开到乡下去的?” “这个嘛,”薄仁一手支着脑袋,蹙着眉,“一个多月还是两个多月前?我有点记不清楚了。” 耿子扬哦了一声,合上了记录的本子。“今天真是打扰薄先生了,我们的话问完了,也该告辞了。” 薄仁连忙起身将他送到玄关。出门之前耿子扬看了一眼挂在衣帽架上的一件带有斑点的米白色大衣,他指着那件衣服笑着说:“衣服是薄公子的吗?很个性。” 薄仁有些迷惑地看了儿子一眼,耿子扬笑着跟他握手。 走出薄家,小赵说:“薄仁的证词和几个月前几乎一模一样,咱们这次算是白来了。” 耿子扬侧头看他一眼,“半年前的一通电话记得一清二楚,什么时候把车开到郊区别墅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是说两份证言一模一样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但是邵义被杀这件事这么大,薄仁能记住也在情理之中啊。” 耿子扬嘴角微翘:“你能想到这些也算没白跟我一年。你不觉得那件大衣很像肇事车主穿的那件?” “不是吧,”小赵说,“肇事车主当时穿的是一件米白色的大衣,没有斑点。” 耿子扬说:“先别急着下结论。回去做个试验再说。” 小赵按照耿子扬吩咐,真去做了一个侦查实验,完事之后他满脸崇拜地找到耿子扬汇报:“老大,你真神了,在案发那晚的光学条件下,一件米白色带斑点的大衣,就变成了米白色的大衣。”他拿出照片给耿子扬看。然后建议说:“我这就去把薄亮抓回来。” “你急什么?”耿子扬翻个白眼。“你现在去抓薄亮,最多判他一个套牌肇事,也就是行政拘留一个月的事儿……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啊?”小赵挠挠眉稍,“那你的意思是?” “等找到了确切的证据再说。” 小赵:“怎么找?” 耿子扬提点他:“你仔细想想,若杀害邵义的幕后黑手真是薄仁父子,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小赵:“是什么?” “你是复读机啊。”耿子扬敲了他脑袋一记,“想要知道答案,自己找去。” 青城宏博律师事务所。 郝玫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乘坐电梯来到负一层,看见前面一个白衣红裙步态婀娜的身影,正是戚芳那个妖艳贱货。郝玫和邵义分手之后,戚芳跟他好了一段,后来邵义横死,戚芳也大病一场,到现在才来上班。 郝玫跟她不对付,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就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戚芳的步伐却越走越快,走过一个立柱,她猛地转过身,颤抖的声线尖叫一声:“谁?”抡起包就要打下来。 郝玫蹙眉看她,语气淡淡:“你真是病的不轻啊!” “原来是你。”戚芳放下香奈儿的名牌包包,抚着胸口,惊魂未定,“你干嘛一直跟在我后面,吓死我了。” “我的车停在这边,不往这儿走往哪儿走。” “原来是这样。”戚芳面色苍白,也提不起兴趣和郝玫掐架。她靠在立柱上,点上一根烟,说:“杀死邵义的凶手抓到没有?” 郝玫扫她一眼,觉得她今天的行为有些古怪。“那案子已经从二队转到了一队,目前进展不大。” “还没抓到凶手呢?”戚芳拔高声音叫了起来。 郝玫被她吓一跳,“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她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你对邵义还蛮重情重义的。” “我不是为了邵义,”戚芳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什么,赶紧闭嘴:“算了,不和你聊了,我回家了。” 郝玫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上了自己的宝马车。她和戚芳的车一前一后开出地下停车场,戚芳在前,她在后。开出一两公里,戚芳忽然把奔驰车停在路边,下了车,朝着郝玫的车挥手。 郝玫只好停了车,降下车玻璃,微微向外探头,“你又怎么了?”今天戚芳哪儿哪儿都透着不对劲儿。 戚芳神色很紧张:“你不是认识负责邵义案的那个刑侦队长吗?” 郝玫见她紧张成这样,也无心调侃她了:“是啊,那是我师兄,怎么了?” “你快带我过去,我有重要的破案线索向他提供!” “什么线索?”郝玫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你跟我说,我帮你转告他也是一样。” “我跟你说算怎么回事?你又不是警察,又保护不了我!”戚芳有些急了,见郝玫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自己看,她又放缓了语气,“我没瞎说,你听我的。” 第53节 郝玫对涉及周秘的案子都异乎寻常的关心,想了一下说,“那好吧,你跟我去趟市局,当面向我师兄反映。” 两人驱车来到市局。之前郝玫跟耿子扬联系过,耿子扬一直在办公室等他们。看见两个人,耿子扬笑着说:“两位美女,这都下班了还到我这儿来,到底要反应什么情况?” 戚芳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耿队长,我知道杀死邵义的凶手是谁。” 郝玫诧异地紧盯着戚芳,耿子扬吊了吊眼稍,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说说看。” “杀死邵义的人,就是朝阳地产的大老板——薄仁。”见耿子扬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她又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郝玫勉强压下心内的震惊:“你怎么知道?有什么证据吗?” “其实邵义被杀之前,我们就住一起了。”她抬头看了郝玫一眼,见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继续往下说道:“那阵子邵义疑神疑鬼的,老跟我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他曾跟我说过,要是有一天他死了,一定是薄仁杀人灭口。我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他又不肯告诉我。” 郝玫一手托腮,目光黑沉,“杀人灭口?薄仁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非要杀掉邵义保住秘密?” 戚芳看了她一眼,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耿子扬勾了勾唇角,脸上表情有些玩味:“当初邵义死时,我们二队的同事也曾找你录过口供,但是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戚芳尴尬地“呵呵”了一声,说:“那是因为薄仁派人找到我,警告我不要胡乱说话。” “就只是警告你?”耿子扬玩弄着签字笔,盯着戚芳的眼睛。 戚芳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实话:“他承诺以八折的价格给我一套天安雅居的房子。” 郝玫哼笑一声:“一套八折的天安雅园的房子就收买你了?你就没想过要给邵义报仇?你们两个的感情可真够牢靠的。” 戚芳脸色讪讪,无话可说。 “那你为什么又跑这儿来报案?”耿子扬有些奇怪。 “是这么回事,”戚芳身子前倾,咽下一口唾沫,“这阵子我总是疑神疑鬼,觉得老有人跟着我……耿队长,你说薄仁不会对我动手吧,你们警察得派人保护我呀!” 耿子扬故意吓唬她:“还真说不准。” 戚芳被吓个半死,耿子扬好不容易派女警把她送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耿子扬和郝玫两个人,说话就随意多了。耿子扬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郝玫问:“薄仁的嫌疑很大。” 耿子扬扫了她一眼,挑了挑眉,笑道:“你和戚芳不是一直不对付吗?这样相信她?” “你不知道她这两天被吓成什么样?”郝玫把刚才地下车库的事和耿子扬说了一遍。 耿子扬在烟灰缸里把烟按灭了,拧着眉头说:“邵义案发当天,薄仁在海南开一个房地产峰会。” “咱们都看过监控,实施杀人的并不是薄仁,薄仁很有可能是买-凶-杀人。应该去查查他的财务情况,看邵义死亡前后,薄仁有没有通过银行卡向什么人打过钱。”郝玫提醒。 “英雄所见略同!” 第60章 和我在一起(12) 天气渐热, 进入7月,佟青顺利拿到了毕业证,正式和鸿运公司签订了聘用合同。周秘将她直接任命为工程项目部经理,她年纪小, 又刚毕业没有工作经验,房地产事业部里很多人都不服气。 李彼得也跟周秘提过这事儿,建议周秘循序渐进, 不要一下子把佟青放到那么高又是那么重要的位置上, 周秘却一意孤行, 根本听不进去。 到了7月, 市国土局又放出一块土地来拍卖, 周秘带着佟青来到资源交易大厅。在门口碰见了薄亮。这位二世祖带着四五个保镖, 穿了一套阿玛尼的西服,勾着一条腿, 斜眼看着周秘和佟青, 吊儿郎当地说:“周总你也来了?您这是截胡截习惯了还是怎么的?” “薄总, ”周秘笑容温煦, 伸手和他相握,一个贵族,一个痞子,气质对比鲜明。 薄亮哈哈笑,看了佟青一眼, “大老爷们握什么手啊, 要握也和这位美女握。” 周秘不以为意, 向薄亮介绍了佟青。 薄亮斜着眼看了佟青一眼,笑道:“这么年轻的项目部经理?”佟青伸手跟他相握。佟青穿着白衬衣,黑色包臀裙,虽然五官不若郝玫那般精致漂亮,但也算难得的美人,尤其她身上有一股子青涩的小家碧玉气质,男人见了免不得会生出一股想要保护她征服她的欲望。 薄亮紧紧握着人家姑娘的小手不放开,用力捏了两下,笑容有些欠揍:“佟经理是我喜欢的类型……”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佟青的胸口和翘臀上,他其实长得还不错,就是有股子痞痞坏坏的气质,很不招人待见。 佟青脸色微变,用力一抽,薄亮才松了手。 薄亮鼻孔朝天,十分嚣张地说,“我们公司也正缺个项目部的经理,佟经理到我这儿来任职如何,我给你开三倍的薪水,佟经理考虑一下?”先是周秘捣乱,让朝阳多花了几个亿才拍下依山怡海那块地,再是上次鸿运抢下北山区的土地,开发倚梅庄园,两家公司气氛十分微妙。 佟青脸上是不为所动的冷淡:“我对贵公司没有什么兴趣。” 薄亮“哈”了一声:“一臣不事二主,一女不事二夫,仗义啊!” 周秘:“薄总堂堂朝阳地产副总,跟我底下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较什么劲呢?叫人瞧着笑话。” “怎么的,周总是想让我跟你较劲呢?”自打邵义死后,朝阳地产的业务基本都由这位二世祖来打理,他虽然行事作风蛮横霸道,但是经商还颇有些头脑,依山怡海项目倒也做得似模似样。 周秘弯了弯嘴角,没作声。他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这小子要是真敢找茬,他也接得住。 二世祖一点不客气地说,“我听说你们倚梅庄园的项目资金出了问题,你们怎么还有脸来拍这块土地啊?” 周秘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回应:“我们公司的事情就不劳你薄总关心了。” 说话间,众人进了交易大厅。拍卖持续了两个小时,一共来了六家公司,前四家公司早早出局,又是朝阳和鸿运两家公司硬刚到最后,最后朝阳以微弱的优势拿下地块。 薄亮脸色铁青地离开交易大厅,鸿运这次横插一杠子,让他们公司至少多付出一个亿才拿下这块地,他心里当然很不痛快。 两拨人又在门口碰上了。 薄亮抱着肩膀,吊着眉梢看向周秘,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周总,今天的表演不赖啊!” 周秘笑笑,不理会。 薄亮又冷笑了一声,“咱们走着瞧。”带人气冲冲地离开了。 佟青上了周秘的保时捷,乔治开车,她跟周秘坐在后排。周秘上车之后一直在闭目养神,佟青还是忍不住说,“周总,咱们的倚梅庄园工程进度太急,银行贷款没有批下来,资金上有些吃紧……”其实她是想说,鸿运现在的资金链这么紧张,周秘偏偏要跑来和朝阳竞标,很明显是为了对付朝阳,只是佟青不知道周秘的动机何在。 周秘眉峰微微蹙起,整个人显得凌厉了几分,“和建筑商沟通一下,让他们先垫资。” “已经跟他们商量过了,”佟青偏头望着男人,阳光从他后背打过来,他全身散发着淡淡的一层金光,他的线条看起来有些虚幻,仿佛愈加高不可攀。“他们意见很大,放言再不结款,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周秘往后靠了靠,伸手一下,下捏着自己的眉心,“我会再和银行谈贷款的事情,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咱们办下预售许可证,房子开卖就好了。” “周总,”佟青咬着嘴唇,犹豫一下,下定决心似的说,“周总,咱们太激进了,您听一句李总的,缓缓步子……” “不行,”周秘摆了摆手,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一切按照既定计划实施,谁也阻止不了我。”他看了佟青一眼,后者欲言又止,周秘轻轻吐出一口气,显得极为疲倦,“你以后,会知道原因的。” “好吧。”看他疲惫不堪的样子,佟青有些心疼。虽然不理解,可既然是周秘的决定,她都会拼尽全力去执行。因为,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慢慢变成了她生活的唯一信仰。 佟青回到公司,也是一堆事儿等着她处理,一直忙到下班,部门里几个年轻人约她去酒吧喝酒。佟青推辞,“工作还没做完呢,你们先去。” 其中一个小姑娘也是大学刚毕业的,拉住佟青的胳膊撒娇:“佟姐,你天天这么玩儿命的加班不累吗,劳逸结合嘛,工作还有做完的时候?”其他人也在一旁劝说不停。 这阵子佟青连跑带颠也跟不上周秘的节奏,几乎天天在单位加班到12点,也的确是累了,需要放松。加上因为她在部门里根基太浅,周秘一再嘱咐她要和员工们处理好关系,她犹豫了一下,终于答应了。 见佟青答应了,小姑娘高兴地说,“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酒吧,距离咱们单位不远。”一行六人,驱车来到这家叫做青忆的酒吧。 时间是晚上七点,酒吧环境很好,坐满了人,听说二楼被人包了,佟青他们就在一楼找了个地方,喝了一会酒,都是同龄人,大家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话来,自然而然话题绕到了周秘的身上。“佟姐,你跟了周总那么久,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佟青握着酒瓶,楞了一下,那个已经深深刻在她心底的男人,回想起来,她竟然一点儿都不了解,只知道他内敛、优雅、绅士,但神秘非凡,身上仿佛笼罩着重重迷雾。 她正要说话,木质的楼梯传来声响,从楼上走下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今天在土地交易市场刚见过二世祖薄亮,佟青登时闭了嘴。哪知二世祖眼神极好,慢吞吞神气十足地走过来,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两个肌肉虬结的保镖。似乎这位二世祖走哪儿都要带保镖。 “可真巧,佟经理。”他抱臂斜睨着佟青,“在这儿又遇上了。” 佟青其实极讨厌薄亮,但是人家钱多势大,她也不敢得罪,强笑着说道:“薄总怎么也在这儿?” 薄亮年纪其实比佟青也大不了几岁,但他在这儿一站,把鸿运公司所有的人都给震住了,这就是权力的魅力。他指着坐在佟青身边的一个男人,勾勾手指,“你给我让开。” 那人麻溜让座,薄亮大咧咧地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跟佟青碰了一下,“有一朋友过生日,过来喝点儿。”他目光在佟青身上转了一圈,手搭在椅背上,敞着腿,吊儿郎当地说,“佟经理不肯来朝阳,是不是因为看上了周秘?” 他话里不怀好意,佟青赶忙摇头。 薄亮自顾自又喝了一口酒,“周秘那小子长得是不错,不过一看就是个花架子。”他右手放在吧台上,五指交替敲动,“要不你过来朝阳跟我干吧,我也让你当这个项目部的经理,条件跟今天说的一样。” 见佟青张嘴想要拒绝,薄亮扯了扯嘴角,“你别急着拒绝,你们鸿运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比你们更清楚,资金链都快断了,跟着他还有什么好混的,我劝你早做打算。”又抬头扫了在场几个人一眼,“你们几个也是一样,谁来朝阳我都举双手欢迎,给你们的薪水都按鸿运的三倍起薪。” 佟青心里大怒,“薄总,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周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离开鸿运的。” 薄亮“嗤”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给你这么好的条件你都不肯到我这边来?要我说你这样倒贴人也不会领情,何苦呢?”他居高临下扫一眼佟青,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早晚有一天,我要叫你心甘情愿爬到我的床上去,你记住这句话。”说着十分嚣张地站起来,带着俩保镖扬长而去。 薄亮向楼上走去,其中一位保镖兼职他的司机,笑着问道:“薄总,这个妞长得一般啊,您眼光怎么倒回去了?” “是挺一般的,”薄亮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吊儿郎当的,“老子之所以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就因为她是周秘的小蜜,老子就是就是要把他身边的女人弄上床。不但如此,早晚有一天,老子还要干穿那个杂种的菊花……”薄亮恨透了周秘。 说到此,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声音很大,佟青他们听得一清二楚,佟青气得浑身发抖,这位二世祖实在是太嚣张了。 *** 薄仁的背景非同凡响,要想查他,先得向局里打报告。耿子扬报告打上去,局里居然不批,耿子扬气得跳脚,他找到分管副局长李宏达申诉。李宏达叼着烟卷听他一项一项证据地罗列出来,往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说:“说半天,你这都是间接证据,一项直接证据都没有……” “调查薄仁和朝阳地产的财务情况,就是为了找到直接证据。”耿子扬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李宏达对面,至今仍是怒气未消。 李宏达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要多考虑考虑领导的难处,朝阳地产的税收收入排进全市前十名,市国有平台公司在里边占了20%的股份,如今朝阳正要上市,若这个时候传出朝阳老总雇凶杀人,你猜猜会是个什么结果?今年咱们市的经济指标不好,市委书-记和市长都被省政府约谈了,这些你也得多想想,脑子别一根筋。” “想屁!”耿子扬捶着桌子,“我就管破案抓人,什么gdp,税收跟我没关系。犯罪嫌疑人不让调查,还谈屁的依法治国?” “嘿,你小子怎么这么不上道?”李宏达也跟着捶桌子,他是专业军人,作风一向彪悍,也只有他能压得住耿子扬:“老子不是不让你调查薄仁,而是让你有了更确切的证据之后,再调查,明白没?想要查薄仁和朝阳的账,先滚去给老子找证据!” 耿子扬被李宏达轰出门外,回到办公室思索了片刻。薄仁这个案子难就难在,他是买凶-杀人,不太好找证据。如今邵义案和“二一一”案已经作了并案处理,既然邵义案打不开突破口,能不能从“二一一”案中找到线索呢? 耿子扬想到一个人。 耿子扬驱车来到师父张文斌家里。张文斌是市局老刑侦队长,耿子扬进入刑侦大队之后,就是由张文斌带他的,跟着老头学了不少东西,对这位十分敬重,逢年过节都会来看看。 师娘热情出迎,把他让进屋里,不大的客厅里,除了张文斌,还有一位不速之客,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茶,看到耿子扬进来,嫣然一笑,调侃,“师兄,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 对案子这么关心,除了郝玫也没别人了。 周秘不肯说出来分手的理由,她却隐隐猜到那定然和周自强被杀的案子有关,所以无论如何她要查明这其中的真相。 耿子扬颇为无语,“我是不是该把你调到刑警队里,跟着我们一起去破案?”很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一边和师父打了声招呼,在师父家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放松。 郝玫弯了弯唇角:“师兄这个提议不错,正好这个律师我也当得挺没劲的。”张老家里她来过很多回,跟张老夫妇很是熟悉。 张文斌放下白瓷茶缸,笑着说,“你们两个就别贫嘴了。小耿你也想问十年前那桩案子?”他虽然退了,可依旧精神矍铄,声若洪钟。 耿子扬点了点头,“十年前这个案子就是由师父主持调查的,师父应该了解的最多,因此来问问你。” 张老眯了眯眼,盯着耿子扬的眼睛,“我听说二一一案件有了最新的进展?说出来听听。”他老人家从警三十多年,经手案子无数,只有二一一案成了悬案,十年过去了,始终没有找到凶手。这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这么多年,始终念念不忘,几乎每次见到耿子扬,都要问上一问。 耿子扬“嗯”了一声,眼前这人是他师父,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案件的最新进展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张老听得很是专注。话落,耿子扬问:“师父,当年您经手这起案子的时候,你们就没有怀疑过薄仁吗?” “怎么没有?”张老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老人陷入深深的回忆,“十年前,二一一案发的时候,刑事侦查技术还很落后,比不了现在,遍地都是监控探头,dna技术也那么发达……那时候靠的主要是走访排查,为了查到凶手,我们排查了近千人,纳入侦查范围的嫌疑对象就有五六十人。这其中,就包括了薄仁。那时薄仁的朝阳地产才刚刚起步,还没有现在这么有钱,不过在青城市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了。” 第54节 郝玫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着,这时插了一句,“周自强是被钝器击打头部,导致颅脑损伤死亡。他上衣的血迹,自上而下流淌,说着他是站着或者坐着的时候遭到袭击的,袭击者来自背后。且,周自强的身上并没有发现抵抗伤,足以证明杀他的是熟人。也就是说,周自强和薄仁是认识的?” “并不只是认识,周自强给薄仁当过司机,开过一年车呢。”张老说。 郝玫楞在那里,“二一一”案的案卷她虽然看过,但因为内容太多,当时并未注意薄仁和周自强的关系。 “既然是司机,为什么只做了一年?”耿子扬也问。 “因为周自强交通肇事,被关进监狱里呆了一年半,出来之后,薄仁就不再用他开车了。” “怎么会?”郝玫感到难以置信,“周自强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周秘跟她谈起过父亲,虽然次数不多,但每次必用一种孺慕至极的口气,加上周秘那么好的气质修养,她一直以为周自强定是一个风度翩翩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 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张老不由笑了起来:“你听谁说的?周自强这个人哪有你说得这么好,他压根就是一个混蛋。他曾经因为一桩交通肇事案件,在大牢里蹲了1年半。他不但喝酒赌钱,还打老婆。也没个正当工作,整天就在麻将馆里赌钱,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他自己至少应该负一半的责任。” “他还有家暴行为?”郝玫觉得自己整个三观都要崩塌了,她最瞧不起的就是打老婆的男人。 张老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案发后,我曾带着侦查员亲自走访过周自强的邻居,据邻居反映,周自强平时待老婆孩子还算好,但只要一喝酒,就必然打人。他女人真是个好女人,据说忍了十几二十年,从未报过案,检查过她身体的女警说,她身上到处都是青紫淤伤,惨不忍睹。” 郝玫半张着口,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还是耿子扬把话题又拉回来,“当年是怎么把薄仁排除掉的?” “他没有作案时间。案发当天,薄仁根本不在青城市。” “当时没想过他有可能买凶-杀人?” 张老:“可现场的痕迹表明,这是熟人作案。” 这正是耿子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一时之间,三人全都陷入了沉思当中。郝玫拧眉,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茶几,“难道是薄仁雇佣了一个周自强的熟人去杀他?” 耿子扬:“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话是这么说,但总感觉有些牵强。 “周自强的交通肇事罪又是怎么回事?”郝玫还是对周秘的父亲更感兴趣。张老说,“周自强开着薄仁的奔驰把一个骑电动车的男人给撞死了,”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偏头看了郝玫一眼,“当年开庭,周自强的辩护律师就是你爸爸,要不然,他不可能只判一年那么少。” “什么?”郝玫惊诧莫名。 从张老家里出来,郝玫神情还是有些恍惚,她实在想不到,这个案子兜兜转转,最后竟然把她父亲郝承德牵连进来了,她总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耿子扬回头看她一眼,停步、转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丢了魂儿似的。” 郝玫勉强笑笑:“没什么。”她伸手将几缕碎发撩到耳后,说,“周自强交通肇事案的案卷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耿子扬哼笑,“你当公安局是我家里开的?” “想想办法嘛,师兄——” “行了,行了。”耿子扬举手投降,“我回去托关系找找看吧,你等我的消息。” 隔了两天,耿子扬给郝玫打电话,说是案卷找到了。再次随耿子扬一同来到市局档案室,翻开十年前陈旧的卷宗,郝玫忽然有了一丝恍惚。被周自强撞死的人,名叫佟大雷,郝眉在看他的家庭背景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佟青。那一瞬间,她感到无比惊悚。 周秘、佟青、薄仁、邵义、周自强、郝承德,还有她自己,原本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人,如今竟奇异般地被联系到了一起,像是有一张大网,将他们一网打尽,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有意为之? 瞬间,衬衣被汗水打湿,黏黏糊糊粘在身上。 耿子扬却看着一张现场车祸的图片陷入了沉思,照片拍得是一辆奔驰车,保险杠凹进去一块,车牌一端松了,垂下去。不远处,一辆电动车被毁得不成样子。“周自强的身高是多少?”他忽然问。 “1米85。”郝玫刚刚看过他的资料。 耿子扬勾勾唇角:“这个案子有问题。” “怎么?”郝玫不相信他凭借一张照片就能看出端倪。 “你看这,”他点了点照片上的后视镜。 “有什么不对吗?”郝玫拿来照片,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耿子扬点燃了一只烟,整个人闲散地靠在桌子上,敞着腿,说:“我表弟喜欢开车,但是我舅舅不肯给他买车,所以他老去找我借车,每次还车,你知道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你就别卖关子了!”郝玫瘪瘪嘴,不满意。 “好好,不卖关子了。”耿子扬无奈笑笑:“每回他把车还回来,我第一件事是要调整后视镜的高度,因为我表弟个子矮,每次都会把后视镜调得很低,我要是不调整,后面的车就只能看见一半,那是相当危险。” “一张照片你能看出这么多?”郝玫不相信。 “我调了多少次了。再说,你不要怀疑一个男人的空间感。”耿子扬把烟掐了,脸上全是自信,“不然就做个侦查实验。” “你的意思是说……”郝玫梳理着思路,“撞人的根本不是周自强,而是一个比他矮不少的人。他是替人顶罪?” 耿子扬点点头。 “那真正肇事犯案的人是谁?” 两人对望了一眼,几乎同时说出一个名字来:“薄仁!” 第61章 和我在一起(13) 鸿运公司, 总裁办公室。 佟青脸色苍白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手里拿着一份调查报告,正是周秘花费重金请钱东的调查结果。 “你早就知道我是佟大雷的女儿?而你,是周自强的儿子?”佟青放下手里的报告,双手直哆嗦。 周秘看了她一眼, 又缓缓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你才找到青城大学,又资助我上学,甚至帮我找郝律师打官司, 毕业后又让我进入鸿运地产?都是因为这个案子。因为你心里愧疚, 是你爸爸撞死了我爸爸?”在周秘面前从来都感觉自己矮一截的佟青难得拔高了音量,她心里一片迷茫,只感觉到难以置信。 “我爸爸没撞死人, 撞死人的是薄仁!” “薄仁?”佟青不知道该相信警察还是相信周秘。 “报告你不是看了吗?”周秘把涉及到交通肇事案的部分都给她看了。“你难道还相信我爸爸撞死人的那些鬼话?” “我爸爸只是代人受过。”周秘拧眉,脸色阴沉,“他为薄仁顶罪,坐了一年半的大牢,出狱后, 薄仁不但不加感激, 反而派人杀了他。我这一生颠沛流离, 每天过得这样痛苦, 全拜薄仁所赐。”他脸上现出一丝狞厉。 顿了顿, 他又道:“咱们都是受害者。你本来有个幸福的家, 爸爸慈爱,母亲温柔,就是因为你爸爸被人开车撞死,你妈妈拿了赔偿金改嫁,你有了后爸,才活得那样艰难,那样痛苦。你才会去裸贷……” “不要再说了!”佟青大叫,眼泪夺眶而出。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记忆中家也曾是和睦温馨的避风港湾,可自打我父亲死了,我妈也跟着上吊了。我外公外婆觉得是我爸爸害死我妈妈,迁怒于我,我只好流落街头,打架、偷东西,和野狗抢食,甚至为了一块面包,差点拿刀砍人……就是因为这些,我得了抑郁症,甚至连我最心爱的女人,都没办法给她幸福!”他越说越激动,额头青筋直跳。 佟青知道他说的是郝玫。 佟青垂下眼帘,“是啊,我这么多年,过得那么惨,全是因为那个开奔驰的人撞死了我爸爸,如果真是薄仁……”她本来就不怎么相信周自强是肇事凶手,更何况周秘是她的精神寄托,她又看了钱东专业之极的调查报告,很自然地相信了周秘的话。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微变:“难怪你一直处处针对朝阳公司。” “我一定要报这个仇!朝阳是薄仁一生的心血,只有搞垮朝阳,才能让他感受到锥心刺骨之痛。”周秘握拳,捏得五指骨节发白。 佟青被他语气中的执拗和疯狂吓了一跳:“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杀死你爸爸的人,就一定是薄仁,你有证据吗?” 周秘:“没有。可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没有别人有这个作案动机。” 佟青有些担心,“朝阳可是青城最大的地产公司,又有国企背景,你要怎么搞垮这么大的一个公司?” 说到这里,他沉了嗓,双眼一眨不眨看着佟青:“所以我请你帮我,这个案子里,咱们俩都是受害者,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你。” 佟青被他看得全身发毛:“周秘哥,”她心里害怕极了,“……咱们还是把这件事告诉警察吧,他们会帮你抓住凶手,给你爸爸还有我爸爸报仇。” “不!”周秘猛地站起来,“警察?”他冷笑,“警察有用的话,也不至于花了十年还破不了这个案子。再说了,你也说了朝阳公司有国有背景,谁知道警察会不会包庇他。” “可咱们私下里做这些,是违法的啊?”佟青害怕极了,她苦口婆心劝他:“周秘哥,咱们还是放弃吧,事情过了这么久了,虽然从前咱俩受了不少苦,可现在总算好了起来,你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十多年前的事情?” “放弃?怎么可能放弃?”周秘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你还不懂吗?我辛辛苦苦搞出这个房地产事业部,为的就是报仇。我如今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报仇。” 佟青觉得四肢百骸透出一股子寒意来,周秘疯了,他投入几十个亿的资金,目的不是赚钱,只是报仇。 “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报仇,”周秘声音沉冷下来,语气异常坚定:“我已经等了十年,也痛快了十年,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郝玫回家的时候,郝承德刚吃完晚饭。看到女儿,他讥讽道:“你还知道回来?” 上回郝玫为周秘打官司,郝承德极力反对,父女俩几乎反目成仇。之前,周秘成了鸿运中国公司总裁,有一阵子,郝承德曾默许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后来因为周秘被警察带走,成了犯罪嫌疑人,他又极力反对。如此反复无常,叫郝玫非常看不上眼。 郝玫把一个文件袋狠狠扔到桌上,“十二年前,周自强交通肇事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这阵子要么住在小姨家,要么住在外面租住的房子里,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问清楚这件事。 “什么交通肇事案?”郝承德哼唧了一声,目光有些闪烁。 “您当时是周自强的辩护律师,怎么,这么轻易就都忘了?”郝玫冷笑。“要不是您帮助周自强达成庭外和解,用一笔钱和佟大雷的家人私了,达成谅解。周自强也不会仅仅被判一年半。您可真是好手段呢!” “你那是什么口气!”郝承德一下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周自强明明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却拿出了十万块钱和解费,敢问父亲大人,这笔钱他是从哪来的?”郝玫大声质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郝承德气得全身发抖。 “撞人的根本就不是周自强,而是薄仁,周自强是替人顶罪的。当初薄仁给了你多少钱,让您替他李代桃僵、颠倒黑白?还是说,这个主意根本就是您出的?那时候您本来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那件案子之后,您就开始风生水起,先是加入青城律师协会,后来又进入全市最大的律师事务所,原来,是抱上了薄仁这条大腿…… 郝玫越说越激动,郝承德恼羞成怒,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有你这么编排你爸爸的吗?” 十二年前的那起交通肇事案……他一直刻意回避。那时他在律师行业已经混了十多年了,自认为有能力、有担当,责任心强,可现实却让他一次次碰壁,只能在一些边缘化的小律所混混,打打离婚官司,他做梦都想一飞冲天,出人头地。 正好薄仁开车撞死了人,事情紧急,来不及找名气大的律师,就临时将他抓了包。郝承德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整个案子的进程全是他一手操控。郝玫没说错,找人顶罪、用钱私了摆平,全都是他出的主意。案子顺顺利利办下来,薄仁也信守了自己的承诺,让他进了市律师协会,之后,他凭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今天。 那件案子之后,他就刻意疏远了薄仁,因为对他来说也好,对薄仁来说也好,这件事都是两个人抹不去的污点。后来周自强出狱之后,莫名其妙死在家里,郝承德也曾怀疑过薄仁,但他当然不会向警方提供线索。 没想到,这事最后居然被郝玫知道了。 郝玫捂着脸,却倔强地一步不退。“咱们律师是要维护委托人的利益,可也不能昧着良心知法犯法,您这做的是什么事啊?”郝承德既然作出顶罪这样的一个案子来,那之后,还有没有干过别的违法的事情?是不是像现在的某些律师一样,为了名誉和金钱,不顾被害人的利益甚至死活,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丧失了做人的底线? 郝玫不知道,她不敢想太多。 郝承德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郝承德恼羞成怒,大声骂道。 “警察已经发现了端倪,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您还是好好想一想,到时候该怎么应对吧。我劝您,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该对警察实话实说!”话落,也不看郝承德难看到极点的脸,转身出门。 耿子扬很快做了刑侦实验,证明那起车祸不简单,但是怀疑撞死人的是薄仁毕竟只限于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但随着迷雾渐渐拨开,整个案件的脉络也愈发清晰,薄仁的嫌疑越来越大,耿子扬再次向上头打报告,要求限制薄仁出境,上头的还未批复报告,薄仁就离开青城去了新加坡,名义是商务考察。 薄仁把朝阳地产的事,交给了儿子薄亮负责。 耿子扬气得跳脚骂人,薄仁的消息未免太过灵通。 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值得深思。 这时鸿运公司也出了件事儿,项目部经理佟青和副经理高鹏因为建筑商垫资的事情发生了分歧,直接在办公室里拍了桌子。 这个高鹏今年三十五岁,是房地产行业的老人了,鸿运公司重金把他挖过来,他本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和经验,公司会让他当这个项目部经理,谁知道,被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摘了桃子。他怎么能服气,在项目部处处和佟青找不痛快,两人的矛盾由来已久。 两人一直闹到总裁办公室,请周秘来裁夺。 谁都知道,佟青是周秘的铁杆亲信,正在大家都以为高鹏这次讨不了好处的时候,周秘竟然出人意料地为高鹏站台。周秘和佟青大吵了一场,佟青一气之下,扬言辞职离开,周秘极为生气。 他随即召集董事们开会研究,所有董事一面倒力挺高鹏,周秘也只好顺从民意,将佟青降为副经理,将高鹏提拔为经理。 佟青跑到总裁办公室大闹了一场,晚上到青忆酒吧买醉,喝得微醺,一个高大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 “真巧,又遇上了。”男人托着酒杯,笑得很贱,正是薄亮。 第55节 佟青见是他,起身便走,薄亮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别急着走嘛。” “你干什么?”佟青用力一挣,脱离他的手掌。“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第62章 和我在一起(14) 薄亮吊着嘴角,一脸的吊儿郎当, “别紧张嘛, 听说你在鸿运受到了欺负,我只是来帮帮你。不如你来我们公司吧, 我不但让你当项目部经理, 还给你三倍于鸿运的薪水。”和上次说法一样。 “不需要!”佟青面无表情,说完再不理她, 转身走了。 薄亮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 唇角的笑意愈发浓了。 佟青回家睡了一觉, 早上被电话铃声吵醒,是车行的人催她还款的。作为鸿运这么大一公司的项目经理,她总不能开十来万的车跟人家谈业务, 所以她没买房, 倒是买了一辆奥迪,每个月光还贷款就要还2万多, 如今周秘把她降职, 新水也跟着降了一大截,贷款根本就还不起了。 佟青心里也是有气, 想着反正以后也不用给公司跑业务了, 还要那么贵的车干嘛,干脆把这辆车给退了。于是来到车行,把这层意思一说, 车行却表示, 车已经开了这么久, 不可能再退。更何况,这车的贷款已经还完了。 “你们开玩笑吧?”佟青难以置信,三十多万贷款呢,谁给她还上的,车行早上还给她打电话来着。 车行老板笑了:“我们怎会跟您开这种玩笑。贷款是薄少给你还上的,他现在正在贵宾室等你呢。”青城市的薄少只有一个,就是薄仁唯一的儿子,薄亮。 佟青本来不想见他,但他给自己还了几十万的贷款,不见也不行。只好去了贵宾室。 薄亮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在等她。佟青在他对面坐下,“你什么意思?” 薄亮梳了梳刘海,满脸的痞相,“我帮了你这么大一忙,你就是这么谢我的?” “谁要你帮忙还贷款了?我不要你的臭钱。”佟青咬着唇,拒绝。 薄亮抿了一口酒,“不要我帮忙,你那车怎么办,断供?等法院查封拍卖?还是找你的心上人帮你还钱?据我所知,他对你可是铁面无私的很呢。你把一颗心都给了人家,可人家从来没把你当盘菜呢。” 佟青瞪大了眼睛:“你一直在调查我们?” 薄亮满不在乎地说:“鸿运作为我们朝阳的最大竞争对手,我当然要查清你们的底细。” 佟青:“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法的?” “想告我?”薄亮脸上满是不屑,“你们也得有证据才行啊,以为老子是吓大的?” 佟青想起周秘对薄亮的评价:志大才疏,无法无天。还真是精到。他是薄仁的儿子,从小顺风顺水惯了,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因此养成了做什么事都由着自己性子来的习惯。 “总而言之,我不要你的钱。”佟青起身,作势欲走。 “等等,”薄亮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我这都第二次亲自来见你了,可见我的诚意,你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吧。” “你嘴里能有什么好话?”佟青冷哼。 “是不是好话,你听听不就知道了。” 佟青想了一下,毕竟几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就又坐了回来。薄亮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才对嘛。” “这次的贷款只是个开头,若是你按我说的去做,我到时候再给你一笔大钱,只会比这个数字多。”薄亮这么多年,玩儿得最溜的就是用钱砸人了,而且事实证明,这一招往往最简单,也最有效。 佟青垂着眼睛不说话,似乎有些意动。 薄亮心里却很有把握,因为之前他已经对佟青的背景进行了调查,知道她上大学的时候,牵涉到了一起裸贷的案子,因此认定她是一个物质的女人,对付这样的女人,钱当然是最有效的。 “你不会告诉我,你不喜欢钱吧?”薄亮摇着酒杯,声音很是笃定。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爱钱?”佟青冷笑。 “好好好,咱们不说的那么难听,就只当做是一个交易,咱们都是做生意的,这样总可以了吧。”薄亮心中好笑,他见过太多女的,又当又立。 佟青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薄亮故作坦然地和她对视。佟青终于说道:“你要我做什么事?事先声明,我绝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薄亮松了一口气,“哪能呢?本少爷一直都是安分守法的好市民。” “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去你们公司?” 薄亮连连摆手,“不不不,你还是回你的鸿运公司,你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给我传递一些消息。” 佟青明白了过来,眸子变得深沉,“你是想让我作你的间谍?” “怎么,你是不敢还是舍不得背叛周秘那个小白脸?” 佟青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好,我答应你。但是有个条件,你先给我50万启动资金。” 薄亮讨价还价:“50万太多了,我只能给你20万。” “30万,你若不答应,我转头就走。” 薄亮:“好的,成交!” 佟青走了。 薄亮看着佟青的背影跟自己的助理感叹:“女人啊,都是虚荣的动物。” 助理问:“您就这么相信这女人?” “若是昨天在酒吧,她张口便答应加入我的公司,我会好好考虑。她拒绝了,加上刚才她对我那番讨价还价,我反而相信了她。”薄亮道。 助理还是不放心,“她毕竟和鸿运总裁关系匪浅,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 薄亮哼笑:“要不是她有这层身份,老子才没时间搭理她呢,老子就是要让周秘那小子难堪。至于她是不是真的帮咱们,看她给咱们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不就知道了。一个女人,能翻出多大的浪来?”这件事他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成也行,不成也行,反正没有多大损失。 这日,郝玫正在律所研究案子,蔡濛濛推门走进来。她在郝玫的桌子上放下一张请柬,说:“我要结婚了。” 郝玫整个愣住了,“我草!!!你不是真的吧?”她拿起大红烫金的请柬,“……和蒋睿白,那个医生哥哥?” “嗯。”蔡濛濛在郝玫的对面坐了下来,脸上止不住地洋溢着喜悦之情,“就是他,这一辈子,我非他不嫁了!” “是谁跟老娘说要单身一辈子的?”郝玫恶狠狠地问。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她认认真真地生活,到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不要说结婚,男朋友还没砸瓷实呢。而蔡濛濛游戏风尘,却比她先一步要结婚了。 蔡濛濛甜蜜地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不是还没遇见睿白吗?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必须要结婚。” “听听,听听,还睿白,肉麻不肉麻?”郝玫说:“还有,你们这才交往几个月,这也太快了吧?”之前郝玫胃穿孔住院,也就几个月前的事,那时两人才第一次见面。蔡濛濛不愧是爱情高手,不但很快把蒋医生追到手,还哄得他答应闪婚。 郝玫真是有些担心。“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是把人家当成替代品了吧?” “才没有。”蔡濛濛自打跟了蒋睿白,整个人正能量了很多,连坐姿都端正了不少:“睿白是无可替代的,我怎么会拿他当作别人的影子。” “那你之前的事,有没有跟他说起过。” “说了,他通情达理得很,自然是原谅我了,我这才答应了他的求婚。为了他,我专门去找了份工作上班。你就甭操心我了。” “卧槽!你特么真是……”郝玫已经找不到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内心的感受了。 蔡濛濛笑着说:“反正你还没结婚,来给我当伴娘吧?” “滚蛋——”这话不啻于在郝玫的伤口上撒盐。“这伴娘爱谁当谁当去,反正老娘不会当。” “行,不当就不当。那你给我包个大红包。” 婚礼当天。郝玫早早来到蔡濛濛家里。 蔡濛濛穿着雪白的婚纱,画着新娘妆,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她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实际上郝玫看得出她很紧张。她这样的女人,也有紧张的时候,郝玫觉得很新鲜。不过也可见她对蒋医生是真心投入感情的。 郝玫走上前,笑着说了一句:“你这祸害终于嫁出去了。” “你来了。”蔡濛濛看见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快帮我看看,我的两道眉毛是不是没画好,我怎么觉得一边粗一边细。” “标准得不能再标准了。”郝玫伸出手,拍了拍她肩膀,“放轻松点,不就是结个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个王八蛋,你看老娘笑话是不是?”蔡濛濛跟她嬉闹了几句,竟然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两人坐着说话,“玫,你也赶快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 “说得多轻松。”郝玫苦笑,除了周秘,她这辈子谁都不想嫁。至于周秘的顾虑,她已隐约猜到了,应该就是因为郝承德当年插手周自强的案子,可周秘又是怎么知道的?周秘始终不肯告诉她分手的原因,证明他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仇恨。想想就一阵头疼。 蔡濛濛给她出主意:“如果周秘不成,我看那个警察就不错,对你也挺好的。” 郝玫反应了一下,“你是说耿子扬?你别逗了,他是我师兄。”她从来没想过跟他发生点什么。 “他不是没结婚吗?再说了,他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我看得出来。”作为恋爱专家,蔡濛濛说起这些事,总是信心满满,头头是道。 郝玫不想说这些,“得了,别操心我的事儿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高高兴兴嫁出去,别出什么幺蛾子,比什么都强。” 蔡濛濛握着她的手,特别的语重心长:“我算看出来了,你还是放不下你的小秘秘。你不是说他求你复合吗,你就痛苦答应了吧。”她知道郝玫的心思,刚才那些话,根本都是试探,这句才是重点。 郝玫叹息:“要是像你说得那样简单就好了。” 很快接亲的车队来了,新郎蒋睿白一身笔挺的高级西装,帅出了新高度。当他把一束鲜花放到蔡濛濛手中的时候,蔡濛濛忍不住哭了出来。这是幸福的泪水,她经历了那么多,内心有多苦,郝玫最清楚。 郝玫上了自己的宝马车,跟在披红挂花的婚车车队后面,心里百感交集。看到蔡濛濛幸福的样子,她忍不住湿了双眼。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63章 和我在一起(15) 蔡濛濛把郝玫和当年的同学安排在一桌。毕业数年, 几乎个个为人妻为人母, 席间话题也无外乎秀老公和谈论养儿经。同学中, 若比事业,郝玫出类拔萃, 但比感情,她却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本就被蔡濛濛的狗粮虐得不轻,郝玫表示内伤很重。觥筹交错,强颜欢笑, 香衣鬓影,每个人都显得那么幸福, 只有她, 形单影只。 不知不觉, 她醉了。 郝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酒店的,她没有回家, 也没回小姨家,打了个车回到自己单位附近的出租房。 躺在床上,这么多天来,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想给周秘打个电话。翻出周秘的电话号码她却迟疑了,犹豫了片刻, 她把手机扔到一旁, 她得好好想清楚, 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此时此刻, 周秘正和李彼得商量完倚梅庄园项目预售的事情。回到办公室, 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期盼已久的电话或者短信,周秘难免心里失落。他给郝玫打了很多次电话,发了很多条短信,可郝玫一不接他电话,二不回他短信。他倒是不怪郝玫,当初分手是他伤了人家姑娘的心,现在人家不理他,也是他咎由自取。 可真的好想她。 男人指尖一下一下敲打着书桌,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郝承德的事情向她和盘托出,自己能不能真的放下执念,原谅郝承德这个帮凶。 疲倦已极,加上酒精的作用,郝玫躺在床上睡着了,并未听见门外奇怪的声音。她是被浓烟呛醒的。 迷迷糊糊醒来,她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火舌遍地,浓烟滚滚,一股热流轰过来,郝玫意识到家里着火了。 她瞬间想起了那封寄过来的恐吓信,是有人故意纵火? 郝玫一个机灵爬起来,顺手抄起了电话,打出去的第一个电话不是119,而是拨通了周秘的电话。 彼时周秘正坐在总裁办公室的椅子上发呆,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周秘一个机灵,抓起手机,他有预感,竟然真是郝玫的电话。 周秘毫不犹豫,迅速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喂……” 就听见郝玫在那边焦急地说了一句:“周秘,着火了!” 短短五个字,周秘脑子“轰”一响,全身汗毛都炸了开来,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飞速问道:“你在什么地方?”男人声音微微颤抖,满是急切和关怀。 第56节 “我在租住的房子那里,人民路……”郝玫飞速报出了地址。 “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到。”周秘挂了电话,拿起车钥匙,飞快来到电梯间。电梯迟迟不来,一向彬彬有礼的周秘竟气得连踹了两脚。若不是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在22层办公,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赢电梯,他早就走安全通道了。 电梯终于来了,他下到停车场。车开到地面上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两腿都是软的。他哆哆嗦嗦拿起手机,拨通了119,报告火情。然后,又给郝玫打电话。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煎熬,度秒如年。 他不敢想象,若郝玫死了,他该怎样面对明天的太阳。 好在那头很快就接了电话,周秘松了一口气,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噗通噗通”宛若擂鼓。“你那里怎么样?”他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很平静。 “我现在在主卧,火从客厅烧过来了,我出不去。”郝玫声音里满是恐惧,“周秘,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周秘只觉五脏六腑都紧缩在一起,快要透不过气来,一边狠踩油门,一边骂道:“别他妈胡说八道,你得好好给我活着。” “我还是头回听你骂人,”电话那头郝玫居然笑了,“你真的还像从前那样爱我吗?” “你能不能少说点废话!”周秘大怒,“现在你听我的。找一条毛巾用水打湿,捂住自己的口鼻……消防员来之前,你得做好自救!”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爱我?”在这个问题上,郝玫异常执拗。 周秘有些无奈,电话那头飞速回答:“当然,比从前更爱你。” “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 周秘心里一痛:“你按我说的做,快点儿!” 他终于把车子开到了郝玫租住的小区,消防员还没到,小区底下围已经围了一圈人。有人拍照,有人录像,有人发微博。 周秘跳下车,抬头看,浓烟滚滚,火舌乱窜,三楼火势很猛,并且还在迅速蔓延。 群众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救助。 “快看,快看,阳台上有人!” “被困住啦?这可怎么出去?” “赶快拍照,发微博,一定会火!” 周秘推开人群,走到楼下。挺老的一个小区,阳台没有全包,也好在是这样,郝玫站在阳台上,才不至于被浓烟熏晕。从周秘的位置,能够清晰地看见心爱的姑娘,脸上是黑色煤灰,口鼻上堵着一块湿毛巾,身后不远处就是乱蹿的火舌。 周秘见她安然无恙,眼里闪过激动万分的光芒,高兴过后又开始忍不住担心。 这时郝玫也看见他了,用力向他挥手示意。 周秘冲她大喊,“别乱动,给我留着点体力。”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挤开人群冲上楼梯,郝玫的房间门口火烧得很旺,周秘试了两次都没冲进去。警笛声响起,消防官兵终于来了。 周秘又冲了下来。 事情本来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这是一座老式小区,没有规划地下停车场,小区的道路上停满了车辆,消防通道都被挤占,消防车根本就开不进来。 中队长带人着急地吆喝,“谁的车,让一让,让一让!救人要紧!” 群众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热心人掏出手机来给车主打电话,可是车辆太多了,一时间哪能那么快就开走? “他妈的!”周秘急得第二次爆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眼看着火舌已经蔓延到了郝玫的身后,谁都束手无措。 周秘抬起头来,望着郝玫,大声喊道:“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周秘……”郝玫的眼里蓄满了眼泪。 “相信我!三楼不算高,我一定接得住!”周秘到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他眼里满满的都是坚定。 中队长觉得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个高度跳下来至少摔不死,总好过被活活烧死,他一边指挥消防员搬来救生气垫,一边对周秘说,“还是我来吧。” 周秘一把推开他,“谁都别跟我抢。”那是我的女人! 此时火舌已经几乎舔嗜到郝玫的后背,俩人目光一对,周秘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郝玫一咬牙,“要死一块儿死!”翻越栏杆,一闭眼就跳了下来。 周秘猛地冲过去,间不容发抱住郝玫的身子,他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被撞翻在地,摔在身后的救生气垫上。 救生气垫缓冲了郝玫下坠的力量,周秘还是受伤不轻。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全身剧痛难当,他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更不知道是哪根骨头断了。 然而,那一刻,他什么都忘了,只伸手拨开郝玫散在额前的黑发,露出她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看到她一双大眼睛还在骨碌碌地转动,灵动之极。周秘只觉得幸福极了。 你能活着,真好! 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他们两人瞬间都想明白了,人生要说有什么东西一定不能失去,那就只有彼此。 劫后余生,郝玫看着他,泪眼婆娑。 周秘忽然笑了,轻声在她耳旁说:“我们结婚吧。”然后在她布满灰黑的脸上亲了一口,抱着她身子的两只手又紧了紧。 郝玫愣了一下,随即以激烈十倍,热情十倍的架势反亲了回去。或者说,她那根本不是亲,是咬更为贴切。 她用牙齿狠咬着他的唇,舌尖先是在他的唇上轻卷舔嗜,而后迅速顶开男人的牙关,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回旋、研磨,勾着他的舌头。周秘是个冷清禁欲的性子,从前两人恋爱的时候,在公共场所就是抱抱他都不愿意,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一场法式湿吻? 可今天,他忘了场合,忘了所有的人,失而复得,让他加倍珍惜,他只想好好疼爱怀里的姑娘。 中队长目瞪口呆看着两人的表演,画风转变太快,他一时有些接受不来。亲了片刻,周秘忍不住咳嗽起来,郝玫放过他,他竟咳出一口血来。 郝玫吓一跳,脸色瞬间苍白,“你,你受伤了?” 中队长比较有经验,摸了摸鼻子,“大概是肋骨断了。” 郝玫一骨碌爬起来,急切地说,“那还等什么,还不赶快把人送医院去?” 中队长心说,我们也想啊,是谁刚才光顾着表演激情戏,才耽误时间的?他一挥手,消防员抬着两幅担架过来。 郝玫:“我没事儿,你们把他抬上去就成。” 周秘拉着她的手,眼底满满都是关切,“你真没事?” “嗯。”郝玫活动活动手脚,除了刚才撞了一下有点头晕,别的地方都好好的。 “别逞强,不管怎样,你也该去医院昨个全面检查。”周秘不放心。 郝玫看他一眼,吊了吊嘴角,眉眼弯弯,“好!” 第64章 和我在一起(16) 据医生诊断, 周秘摔断了两根肋骨, 郝玫倒没受什么伤。郝玫忙里忙外帮他办完了住院手续,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她坐在周秘的床前, 一边给他削着苹果,一边说:“火已经扑灭了。” “嗯。”周秘答应了一声,直勾勾看着她的脸。 “我报警了。” 又是一声嗯。 郝玫停下手中动作,偏头看着周秘。月光透过窗户, 洒进来, 落下一层清辉。他穿着病号服, 躺在床上, 看起来有些虚弱。也正因为虚弱,没了往日的禁欲清冷, 多了几分亲昵可亲。 郝玫忽地一笑:“我那么好看?都看多久了!” “好看。” 他一本正经,郝玫笑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 周秘微微沉了嗓:“今天这次,实在太过危险,以后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郝玫无所谓地说:“那你保护我好咯。” 静一瞬。 郝玫抬头,正好对上周秘的眼睛。她忍了又忍, 终于憋不住问出来:“刚才在我家楼下, 你说的那些话,是哄我的对吧?” 周秘敛了敛眉, 又抬头对上她明亮的眼睛, 声音沉了沉, “当然没骗你,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你真要跟我……结婚?”郝玫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你不是在骗我?” “嗯。”周秘微微点头。他是真的害怕失去郝玫,就在接到郝玫电话的那一瞬间,他深刻地认识并体会到这一点。那个时候,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回郝玫的命,什么父仇,什么执念都可以统统放弃。 郝玫微张着嘴,看着他半天不说话。 周秘忽然说了一句:“我爱你。”他说得很轻很快。 话落,郝玫像是被点穴一样,只是嘴张得更大了,半天反应不来。 她跟周秘交往了那么久,床都上过那么多次了,他从前都不肯说一句爱她,今天却听他说了两次。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内心起了多大的波澜,可想而知。 周秘缓了缓语气,继续说:“等我的伤好了,咱们就去民政局扯证。” 不知不觉间,郝玫已眼角微湿。“谁答应你了?”她说,“我还没原谅你呢。” “之前是我想岔了,我不该跟你提分手的事,不该伤害你。”周秘语气真诚,“其实我,一直没忘了你,一直在想着你。” 郝玫撇了下嘴,“那你还跟我分手?” “我迫不得己。” “到底是什么理由?”虽然猜到了,但还是想从他的口中亲自得到证实。 “现在可以不说吗?”周秘不太想说这件事。 “不行!”郝玫加重了语气。 周秘目光微闪,“我怕我说出来,你要伤心。” “那你也得说。” 周秘犹豫了一下,郝玫抓住他的手,握紧,声音转柔:“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周秘微微叹息,变得有些消极低沉,“其实我这次回国,并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寻找杀父仇人。” 郝玫垂下眼帘看他,“这我猜到了。” “我父母死后,我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即便是后来我跟着汤先生去了洛杉矶,也是这样。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次都是从噩梦中惊醒。我原本也有一个慈祥的父亲,和蔼的母亲,我恨那个杀死我父亲的人,没有他,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要把他找出来,我要报仇!” 郝玫静静听着他讲述,白色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衬得他脸孔雪白。 “所以,尽管在美国生活条件很好,我还是回国了。” “找出杀父仇人,这是你的执念?”不知不觉,她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 “汤先生也是这样说。”周秘笑笑。“他说我背负了太多,活得太累太沉重,不把这些硬壳卸下来,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回国之后呢?” “在美国的时候,我就找了国内一个有名的私家侦探帮我调查我爸爸被杀的案子,那个人叫钱东。” “钱东?原来是他。”郝玫毕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所以知道这个钱东。坊间传言,他曾经做过警察,神通广大,人脉广泛而又深厚,但私家侦探毕竟是个边缘化的职业,相比较而言,郝玫还是更相信警察的能力。 第57节 “师兄他们其实也一直没有放弃你爸爸这件案子。” “我不相信警察。”周秘微微摇头,“这个案子已经拖了整整十年,我不知道到底是警察能力不行,还是里头有什么猫腻。” “你想太多了。”郝玫知道他指的是司法腐败。不过就她所见,应该是没有这样的事,“那钱东的调查,有什么结果吗?” “有。”周秘回答:“钱东发现,我爸爸的死,似乎和十二年前的一桩车祸有关。” “啊?”郝玫深感震惊,不得不佩服钱东的能耐,“他真的连这个都查到了?” “嗯,他拿到了当时的卷宗。认为当时的那个交通肇事案疑点重重。” 郝玫问:“钱东有什么结论?” “钱东认为,我爸爸根本就不是肇事者,真正的肇事者应该是薄仁。杀死我爸的人,应该也是这个薄仁,他是买凶杀人。动机是为了杀人灭口。” “有证据吗?” “还没找到。” “也就是说都是猜测了?” 周秘点头。“佟青就是当年被薄仁撞死的佟大雷的女儿。” “你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刻意接近她,帮助她?”郝玫明白过来。 “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周秘叹口气,“若她亲生父亲还活着,她又怎么会为了那点钱,出卖自己的裸-照。或者是同病相怜吧,我才对她照顾一些。” 郝玫点头表示理解,这些事情她反反复复想了很久,其实早就了然于心。 终于说到了重点,周秘的声音愈发低沉,“你爸爸,就是处理当年交通肇事案的律师。让我爸顶替薄仁,当这个替罪羊,就是他的主意。” 郝玫握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又紧了些。果然是因为这个…… 周秘掀了掀眼皮,“一切事情的开端,就是那次交通肇事的车祸,说你爸爸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那时候让我原谅他,我真的很难做到。” 按照周秘的猜想,先是薄仁开车撞死了佟大雷,郝承德建议由他的司机周自强李代桃僵,代他顶罪。周自强出狱后,薄仁害怕他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就派杀手杀了周自强。 按照这个思路,一切都说得通。 郝玫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对不起……”郝玫看着他的眼睛,轻声。 “你是你,你爸爸是你爸爸。”周秘声音低沉,“这个道理我一直都懂。” “就是因为这些,所以你要跟我分手?”郝玫盯着他,问出这个一直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其实也不尽然。”周秘摇摇头,他浓黑的眉毛紧蹙着,似乎在组织语言,“这件事可以说是一个引子,更重要的是我对自己的人生有些绝望。”他口气淡淡的,听在人的耳朵里,却有种意外的悲凉。 郝玫有点紧张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秘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开口:“我似乎一直不大受老天爷的待见,这辈子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直到遇见你,我终于体会到了幸福的滋味,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那么开心。你就像一线阳光,驱散了我生命中的阴霾。” “可我心里总感觉不踏实,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失去这一切。所以当我看到那份调查报告的时候,我深切感受到了宿命的可怕。”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表明,那起交通肇事案的处理结果就是郝承德一手策划,但是钱东查出了不少旁证。他想着要结婚的女人,原来竟是把自己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仇人的女儿,这件事实在太过荒谬,他现在还能回想起拿到调查报告时的荒谬感,那一刻,他仿佛真的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 “你这算什么理论?”郝玫这才想起他对佛学有着很深的研究,或者是受了佛家理论的影响? “你知道的,”他抬头看她,“我有抑郁症,我本来就习惯了对生活感到绝望……我更怕的是,我这样跟你好下去,会连累你受苦。我自己苦惯了不要紧,我不希望我深爱的人,也跟我一样,每天早晨都不想张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 郝玫震惊到无以复加,原来他是这样想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改主意了,甚至还想跟我结婚。” 周秘垂下眼睛,“或者是我自己太自私了吧,”他苦笑,“我放不下这段感情,真的还想再试试。本来我是想报复你爸爸的,但现在,我决定放他一马。” 郝玫吃惊地望着他:“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我让钱东帮我调查他经手的案子,我想他在当年的交通肇事案中徇私舞弊,其他的案子也未必有多干净。”他扯了扯嘴角,“后来你那么拼尽全力地救我出来,我就让钱东把调查到的东西全都销毁了。” “他真的还有别的事情?”郝玫呼吸急促了起来。 周秘点了点头,“我想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钱东的调查报告我并没有看,就直接让他销毁了,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做了多少违法乱纪的事情。这些,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郝玫坐在那里,脸色铁青。“你原本打算怎样做的?” “我本来是想把钱东调查到的东西寄给公安,但自打我从看守所出来,我就中止了这个计划。”周秘看着闷声不响,其实他做事很有一套。“珍妮特曾跟我说过,爱与恨,我总得选择一样,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做出了选择。” 郝玫问:“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跟我复合?” 周秘叹口气:“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做噩梦,梦见我父亲被人用砖头砸死,可我怎么也看不见凶手的脸。所以我老是觉得对不起他,心里满含着愧疚,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每次见你都只想逃避。” 顿了顿,他又说:“说出这些,我心里轻松多了。就连珍妮特我也不愿意告诉她这么多,只有面对你的时候,我才能这样痛快地说出心里话。” 他抬头看着她,一脸希冀的表情:“那么,你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哼,哪有那么容易。”郝玫站起来,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水果刀继续削苹果。 “你想要再跟我好,也行,那你麻烦你追我一次。这段日子,我是想明白了,你之所以那么轻易就能说放手,就是因为是我追的你,我的姿态太低了,叫你瞧我不起。” 周秘苦笑:“哪有的事儿?” 郝玫眉毛竖起:“你答不答应吧?” “我答应,当然答应。”她虽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但总好过之前,不给他一点希望。只不知这漫漫追妻路,还要多久。 苹果很快削好了,她把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苹果放在盘子里,用牙签串起,递到周秘的嘴旁。 “我不想吃。”周秘全身疼得厉害,没有食欲。 “必须吃!”郝玫瞪着他,凶巴巴的,可语气远没有预想中的严厉。 男人只好张开嘴,就着她的手慢慢吃了一块苹果,咬合肌牵动伤口,疼得他额头见汗,周秘却一声不吭。 第65章 和我在一起(17) 郝玫看在眼里, 疼在心上。可她却硬逼着自己装出一张冷漠脸。这阵子她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 她不能轻易原谅周秘。得让他感受到幸福来之不易, 他才会加倍珍惜。 逼他吃了半个苹果, 郝玫把剩下的半个自己吃了,这才拍怕手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在你的印象里, 你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口中的父亲,和张文斌口中的周自强, 简直是完全两个不一样的人, 说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周秘蹙眉想了想,这才抬头对上郝玫的目光, “其实……十年前的那段时间, 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就像记忆里忽然断篇儿了。”他也有些苦恼, “我只隐约记得, 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老是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人……”说到此,他有些奇怪地瞥一眼郝玫:“你问这个干吗?” 郝玫有些震惊, “十年前的那些事你都忘了?那你能记得什么?” “也不是全忘了,”周秘拧眉苦思, “大事还能记得, 比如我父母的死, 只是具体的细节, 全都模糊不清。” “怎么会这样?”郝玫感到难以置信。 周秘无奈的笑:“我也不知道。” 郝玫看看表,已经半夜2点多了,不知不觉跟他说了一个多小时。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两人全都累得不轻,郝玫便说:“今天不说了,先睡觉。” 说罢起身,周秘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你去哪儿?”这一下牵动了伤口,又痛得他龇牙咧嘴。 郝玫看着他的手,诧异:“当然去睡觉。” “你能不能……别离开我,就在这里陪我?”自打和郝玫分手,周秘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个世界上,只有郝玫能给他安全感。 郝玫本不想这么掉份儿,可看他一脸小可怜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我不走,我去护士站要床被褥,今晚就在陪床上睡觉。” 周秘这才松开手,“快去快回。”像是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孩子。 看他这样依赖自己,郝玫心里其实挺美的。到了护士站,正要说明来意,忽地想到一件事,“你们这儿,现在有没有值班的精神科医生?” 护士小姐见她气质高雅,漂亮端方,对她很是客气,给她指了路,郝玫找到精神科,值班的老大夫趴在桌子上正似睡非睡。 看到郝玫他揉了揉眼皮,强打精神,“有事儿?” 郝玫拉了把椅子在老大夫的对面坐下,“有件事儿想请教大夫。” “什么事儿?” “有没有可能存在这样的情况……”郝玫蹙着眉,似乎有些不知怎样措辞,“就是有人受了很大刺激,精神上遭到重创,会不会忘记一些事情?” “创伤性失忆?”老大夫听得一愣一愣的,“失忆症成因复杂,有的是大脑受到物理损伤,也有的是因为精神受到重创,为了自我保护,人们会把一些事情压进潜意识,选择性遗忘。这种病例在国内外都很常见……” 郝玫跟老大夫请教了半天,心里有数了。告别了老大夫又去护士站拿了被褥。一边走,大脑还在不受控制地想着一些事情。看来父母的死给周秘带来的精神创伤远超她的想象,他甚至选择性遗忘了那段记忆…… 郝玫胸口压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十年前,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少年,忽然遭遇那样的惨案,命运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残酷了。 郝玫给周秘申请的是单人房,条件不错。除了一张单人病床,还有一张不到一米宽的陪床。郝玫抱着被褥走进来的时候,周秘压根没睡,张着眼等她。闷声说,“你回来了?” 郝玫把被褥放下,走过来看他一眼,“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疼吗?”郝玫问,语气到底轻柔了几分。 “疼!”他诚实回答。其实疼也不是不能忍受,主要是她不在身边,他心里慌。还有一点,他知道她是个心软的,他越是表现得疼痛难受,她就越关心他。所以他故意把病痛表现得严重了几分。 “疼也得忍着。”郝玫呛了他一句,又放柔了声音,“要不要喝点水?” “嗯。” “你还真不客气!” 周秘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抿着嘴笑。 抱怨归抱怨,郝玫打开矿泉水瓶倒进杯子里,然后用个小勺一勺一勺喂他嘴里。周秘现在一动不敢动,也只能这样喝水。 喝完水,郝玫伸手摸摸他头,命令:“快睡!” “好。”周秘裂开嘴笑了,那笑容明亮得让郝玫睁不开眼睛。他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倒是郝玫,心里千回百转,过了很久才终于睡着。 第二天一早醒来,郝玫头痛欲裂。她从小床上坐起,发现周秘呼吸均匀,还在熟睡中。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男人的身上,铺上薄薄的一层,衬得他眉目异常温柔。郝玫轻手轻脚下床,不忍心打扰他。等她端着脸盆从水房洗漱完回来,看见查房的护士正站在门口,打算推门进去。 郝玫赶忙跑上去,“让他再睡会儿。” 护士看了郝玫一眼,点点头,“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他昨晚睡得还好吗?有没有喊疼?” 郝玫一一回答。护士拿了个笔记本认真记录,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护士说:“你男朋友这个情况,多睡觉,对身体恢复有好处,但是也要注意一下,营养一定要跟上。”话落,走向下一个病房。 “你等会。”郝玫忽然开口喊住了她。 “诶?”护士回头,诧异望她。 “有件事纠正你一下,他不是我男朋友。”郝玫一字一顿,“他是我未婚夫。” 打发了护士,郝玫推门走进病房。 护士走到门口的时候,周秘就醒了过来,把外面两个人的对话全听去了。郝玫进来,他赶忙闭着眼睛装睡。 女人放下脸盆,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周秘这才张开眼,“早!”声音低沉,充满了磁性,性感十足。 第58节 郝玫看他一眼,“睡得好吗?”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他真心实意地说。 “切!原来你喜欢睡病房的吗?”郝玫哼唧一声,“你待这儿,我去打水。” “不着急,咱们说说话吧,你才刚回来。”见她被使唤得团团转,周秘有些不落忍。 “等着。”郝玫拍了拍他的脑袋,拿起脸盆又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打来一盆水,把帕子浸湿了,在他脸上轻轻揩拭,周秘张着眼睛温柔地看她,郝玫揉揉他的脑袋,“闭眼。” 简单洗了脸,她又拿出牙刷,挤了牙膏,对周秘说:“张嘴!” “干嘛?” 郝玫没好气地说:“当然是刷牙了,还能干嘛?” “不用了,太麻烦了。” “让你张嘴就张嘴,废话恁多!”郝玫瞪着眼睛凶他。 周秘乖乖张开嘴,“你对我真好!” “奖励你上次抛弃我。”郝玫一边耐心给他刷牙,一边抱怨。 周秘张着嘴,也说不出话来。 费了不少劲,终于把他的牙给刷完了。郝玫都出了一层薄汗。 周秘漱了口,“以后还是我自己来。” 郝玫把洗漱用品归拢好,问:“早饭吃什么?” 周秘答:“随便。” “随便是个啥东西?”郝玫抬杠。 周秘也不生气,“随便就是你看着买。” “学会犟嘴了你?”郝玫哼笑,“跟这儿呆着,我去给你买随便。”起身出门。 “快点回来。”周秘在身后喊。 “三岁孩子啊你,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妈。”她丢下一句。 周秘嘿嘿憨笑。 医院食堂的伙食还不错,时间这么晚了,还有热乎的早餐。郝玫买了肉饼、卤蛋、春卷,豆浆一大堆吃的回来。周秘一动不能动,她就耐心地喂他一点一点吃下去,豆浆都是用吸管喝进去的。也不嫌麻烦,只觉得乐在其中。 上午鸿运公司的人听到消息,赶来探望。李彼得、乔治等人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周秘,一脸大写的懵逼。 “您这是……” 周秘不想把郝玫的事儿说出来,只简单地解释:“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肋骨摔断了,没有大事儿,养几天就好了。公司的事,就拜托李总了,倚梅庄园项目,一定给我盯紧咯。” 李彼得跟他搭档这么久,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工作上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呢,你好好养病。”他看一眼坐在陪护床上的郝玫,目光迷惑。 周秘笑着给他解释,“我们就要结婚了。”他扫一眼郝玫,一脸的甜蜜温馨。 郝玫站起来,哼唧一声:“别听他胡说,没有的事儿。” 周秘笑,神情淡定:“迟早的事儿。” 李彼得见证了这对小冤家从如胶似漆到突然分手的全过程,他也不知道这二位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瞬间的吃惊之后满脸带笑地说:“那要提前恭喜二位了,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病房开着门。说话间,门口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手里提着一篮水果,本来是要进去的,听见这话,又退了出来。 女人沿着长长的走廊慢慢走出门,夏日阳光正好,沿着半开的窗户,洒下一片金辉,在地面铺了薄薄的一层。她走得并不快,脚下却有几分踉跄,终于走出住院部大楼,往边上一拐,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随便走过去,在花坛边上坐下。 她把水果篮放在身旁,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正是佟青。 自打答应“薄亮”做这个卧底,佟青就刻意疏远了她跟周秘的距离。听说周秘受伤,她担心的要命,这才悄悄跑来看他,谁知道,竟在门口听到那些话。 想起周秘笑着说“我们要结婚了”那句话,看向郝玫时缱绻依恋的目光,佟青觉得胸口闷的厉害。 那个男人真的要结婚了吗?虽然早就料到了有这一天,可真的发生了,还是让她觉得难以承受。 树上知了叫的欢畅,来来往往走过的人全都挥汗如雨,只有佟青,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像个小动物似的瑟瑟发抖。 冷彻心扉。 心里正难受,兜里手机震动了起来。第一次佟青没接,但对方很快又打来,她这才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薄亮”,她擦了擦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接通电话:“喂……” 第66章 和我在一起(18) 送走了鸿运公司的人, 律所的同事又来,而后是小姨和表妹赵灵,一整天病房里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好不容易应付完了众人, 市局的人来了。 郝玫租住的房子失火, 耿子扬带人亲自勘验,现场发现汽油的痕迹,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报复。 案子的性质非常恶劣。 耿子扬带着小赵警官给郝玫录完笔录, 两人站在走廊的尽头说话。耿子扬指尖夹着烟, 并未点燃,只在手里把玩。医院毕竟是特殊场合, 禁止吸烟。 郝玫有些担心周秘, 问:“笔录不都录完了吗, 还有什么好说的。” 耿子扬看了她一眼, “里面躺着那小子怎么回事?” 郝玫一挑眉:“这和案子也有关系?” “没关系,”耿子扬把烟塞回烟盒,“作为你的师兄, 我就不能关心一下你的个人生活。” 郝玫狐疑地打量他:“我谢谢您了, 这么关心我,不会还想追我吧?” 耿子扬被她看得心虚, 表面还维持镇定模样:“我未娶, 你未嫁, 难道我连追求你的权力都没有?” “有是有, ”郝玫靠在墙壁上, 一条腿勾着,神态很放松,“不过你没机会了。周秘已经向我求婚了。” “草!!”耿子扬大骂一声,“他脸多大?说走人拍拍屁股就走,说回来又回来,游戏规则都由他定?”他看着郝玫的脸,“你不会答应他了吧?你说你还有没有点自尊?” “还没答应。”郝玫拢了拢额前碎发,自嘲笑笑,“不过迟早的事儿。我也知道自己没尊严,但我就是离不开他,他就是我命中的劫数。” “你,哎!”耿子扬无奈摇头,“你好好一姑娘,何必非得跟他搅在一起?” “行了,别说这些了。赶快找到证据把薄仁抓回来要紧。” 耿子扬心里有些失落,嗯了一声,“这你不用操心,我一直盯着呢,已经有线索了。你还是想想你得罪了什么人吧,谁跟你有这么大仇,非得一把火烧死你。” 郝玫淡淡一笑,“我打了这么多官司,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哪个不是把我恨到骨子里去了,我哪知道是谁跑到我家放了把火。” 耿子扬想了想,“你们小区门口有监控探头,这件事不难查,你到时候注意配合我们警方便成。”又沉了嗓,“以后自己小心点儿吧。” 郝玫无所谓耸耸肩,“没事儿,不是还有周秘吗?他会保护我的,这一次就是他救了我!” “你指望他?”耿子扬嗤之以鼻,“他不把你带沟里就不错了。” “你怎么对他老是有偏见呢?”郝玫蹙眉,拿眼睛瞪他,“不是早就查清楚了,他和邵义的死没有关系吗!” “总而言之,我不喜欢这个人。”耿子扬声音也高了几个分贝。 “行行行,不说这些。”郝玫转移了话题,“薄仁那边有什么线索了?” “十二年前佟大雷车祸发生时,薄家有一个保姆,车祸发生不久,就辞职了,我们查到,那位中老年妇女如今在乡下过活,打算去看看能不能找问出点有用的东西。” 送走耿子扬,临近傍晚,总算清闲了少许。周秘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郝玫给他喂了一点水。周秘还像从前一样礼貌,说了一声:“谢谢!” 郝玫恍了一下神,似乎回到从前,两人刚相见时。 周秘抬头望着她,眸子深黑,有些欲言又止。 郝玫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有话就说。” “小玫,你爸爸怎么没来看你?”按说郝玫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作为父亲的郝承德应该第一时间出现在医院才是。 郝玫垂下眼帘,脸色晦暗不明,“他去海南旅游去了。”其实自打上次郝玫回家跟父亲摊牌,过了没多久,郝承德就收拾行李去了海南。说是去旅游,可郝玫觉得他其实是在逃避。 若周秘和耿子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十二年前,郝承德就是严重触犯了法律,至少要在监狱里待上几年。郝承德那么爱面子的一人,这种结局怕是根本无法承受的。郝玫虽然对他的行为感到不齿,但她也绝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郝玫轻叹了一声,“他是自作自受,我也没法子帮他。”她就是想管,也真管不了,警方不可能放弃这条线索不查。 周秘默然不语,郝玫知道她和周秘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郝承德,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他们无法插手,也不能改变,只能就这样接受。 晚上,郝玫喂他吃完晚饭,热得出了一头一身汗,周秘看她照顾自己辛苦,对她说:“咱们找个护工吧?”他们也不差那点钱儿。 郝玫瞪他一眼,哼唧道:“怎么,嫌我伺候得不好?” “不是!”他连忙否认。“你对我很好很好。” “那就少废话。”郝玫端着饭盒去水房洗。 周秘看到她袅娜的身影在门后消失,心中感触万千。昨天脱口而出要跟她结婚真是一时冲动,可是后来回想起来,他丝毫不后悔。 没有她的这段时间,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暗无天日四个字都不足以完全概括。既然说了那样的话,他便下定了决心对她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两个人一起扛过去,再也不闹分手这一套了。 郝玫拿着洗好的饭盒从水房回来,刚刚洗饭盒的时候,顺便洗了一把脸,脸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女人穿着白t恤,牛仔短裤,一双长腿笔直修长。那样俏生生走进来,男人看得眼睛发直,不自觉喉结微微滚动。 郝玫把洗好的饭盒在桌上整齐摆好,看他还在盯着自己看个不停,诧异转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周秘慌忙避开她的目光,摇头:“没事没事!” 郝玫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是不是想尿尿了?”周秘断了肋骨,医生叫他在床上修养,一动不许动,按医嘱,屎尿都需要在床上解决。医院有专门在床上方便的工具。“话又说回来,你也该尿了。” 周秘脸腾一下红了。让郝玫伺候他这些,实在接受不了。再说他真尿了,郝玫还得去给他倒夜壶。因此这一天一直在忍着,郝玫不说还好,这一说,他顿时觉得憋得难受,似乎膀胱都要马上碎掉。 “不用不用。”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郝玫抬眸扫他一眼,问:“真不用?吃喝拉撒人之常情,你别不好意思,你身上的哪个零部件我没见过?” “真不用。”她越这么说周秘越觉得不好意思。 郝玫“哦”了一声,低下头玩手机。周秘呼吸都有些乱了,真是憋得太难受了。郝玫看在眼里,心中暗笑。一个正常人,也不可能坚持这么久不小便的,更何况她刚才故意使坏,给他喝了那么多水,小小地惩罚一下他,也算给自己出一口气。 周秘好不容易把尿意憋回去,感觉自己命都去了半条。这时郝玫放下手机,低头扫一眼,居然莫名其妙吹起口哨来。 周秘顿时又想尿了。他抬眸看了郝玫一眼,近乎哀求,“小玫,咱能不能不闹了?” “要什么,你跟我说!”郝玫走到他床边,脸上挂着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周秘额头上都冒汗了,“……算我认输,你把夜壶给我。”要不是医生怕他晚上睡觉乱动,影响恢复,将他固定在床上,他肯定会不顾一切,下床奔向厕所。 “你早说啊!”郝玫慢悠悠拿出夜壶,“也不至于憋成这样?” 周秘伸手来接,郝玫却不给他,“要不要我来帮你脱裤子?” 周秘快哭了,“不用了。” 第59节 郝玫憋着笑:“你就别矫情了,你自己又不方便。” “真不用。”周秘脸都憋红了,“你快给我。”声音异常急切,就差要求她了。 “那好吧。”郝玫看他憋得难受,终于开恩把夜壶给了他。 周秘却看着她说:“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为什么?” “你在这儿我尿不出来。” “好吧。”本以后她会拿乔一下,折磨折磨自己,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快。郝玫转身出了病房,周秘松一口气,开始放水。再晚一会儿,他真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才高兴了半分钟,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郝玫慢条斯理走了进来,“我忘记拿手机了。” 周秘一脸懵逼地望她一眼又飞快偏过头。 可还是瞧见她脸上明晃晃幸灾乐祸的表情,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只是撒尿这种事,一旦开始,想停也停不了,周秘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郝玫走过来,坐到他的床边,听见被子里哗哗的声音,嗤一声笑了又点评道:“还挺有韵律的。” 周秘:“……” 周秘放完水,整个人轻松不少。 看着郝玫苦笑:“你就那么想看我出丑?” “嗯。”郝玫大方应了一声,“就是高兴。”伸手,“拿来吧。” 周秘有些扭捏,不太想给。 郝玫直接掀起被子来,从他手里把夜壶抢过来,晃晃手里的东西,发出哗哗的声响,说:“以后伤害我之前,多想想我曾帮你倒过这个。”话落,哼着歌去了厕所。 倒完了回来,护士长进来查房,对郝玫说:“这么热的天,给病人洗洗澡。” 郝玫点头:“明白。” 第67章 和我在一起(19) 护士长出门,郝玫提着一个木桶打算去打热水帮周秘洗澡。男人有些窘迫地叫住她, “你先歇会, 别这么忙活了。” 郝玫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偏不让他如意, 扫了他一眼,淡淡说:“我就是要叫你心里愧疚, 让你知道你欠我的。”说完提着木桶出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周秘勾勾唇,扬起一丝苦笑。刚才, 郝玫在外面跟护士的对话她听见了,郝玫还是爱他的。但是毕竟之前的分手,给她带来了太大的伤害。两人之间, 虽然相爱如故,彼此之间却多了一道玻璃幕墙。 周秘并不怪郝玫, 到底, 曾经,是他辜负了她的深情。 过了一会郝玫艰难地提着一大桶热水, 磕磕绊绊走回来,放在周秘床前。周秘看着她,心疼地说:“小心点别磕着!” 郝玫瞪他一眼:“要你管!” 他要她休息,她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郝眉爬上床去,二话不说就去掀他被子。周秘用尚能活动的两只手死死按住被子。 郝玫力气没他大, 只得停了手, 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语调拉长了:“矫情!” 周秘说:“你先关上门。” 郝玫偏头一想,要是给他洗澡的空,护士推门进来给看光了,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她便点点头,“听你的。”下地把门给反锁了。 走回来,这次男人很配合,自动自觉地把被子掀开。 郝玫不由莞尔:“这才乖嘛,早这样多好。”帮他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周秘偏头过去,脸色微红。 郝玫看着男人那别扭的样子,感觉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一下就被戳中了,她就是喜欢他这个调调。虽然生气他之前单方面跟她分手,但是从始至终,她对他的爱,从来都没有变过。 不知不觉,她动作轻柔了下来。 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男人紧实的肌肉和流畅的线条,一点点呈现在郝玫眼前。之前两人好的那会儿,几乎每天都做,还大半都是郝玫主动。但周秘那性子,虽然每次都很投入很卖力,但几乎从来不叫,郝玫要求开着灯做,他也不同意。 他就是个闷骚。 这样大大方方看着他的身体,对郝玫来说也算很新鲜的体验。 男人身材标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胸肌和腹肌都很明显。郝玫有些痴迷地轻抚着男人的肌肉和皮肤,爱不释手。 周秘这个样子,也没法好好洗澡,郝玫把毛巾沾湿了,给他擦拭身体,适当再索取点福利。 她一双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周秘身体久旷,登时就起了反应,内裤那里撑起一块。郝玫顿时就注意到了,故意看着他眼睛:“你怎么这么不老实?”话落,用手指调皮戳了戳他的小兄弟。 周秘禁不住打了个冷噤,他刚才拼命想让小兄弟趴下,但他现在的情况是,大头指挥不了小头,越是这样想,小兄弟就越是坚、挺。 他张张口,一句话说不出。 一愣神间,郝玫把他内裤扒了下来。“你做什么?”周秘伸手去遮。 “小弟弟也需要洗洗的啦。”郝玫理所当然说,“还遮个什么劲儿,我没看过还是怎么的?” 她一把扯开他的手,用毛巾在他的小兄弟上面胡撸了几下,还用手指头点点,“你可别学你的主人那样,口是心非。” 不得不说,周秘资本雄厚,那一坨真的很大。 周秘脸色血红,难以抑制。 郝玫此时也有些情难自抑。自打上回在酒店勾引了他一次,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做了。她扔掉毛巾,趴下身子,伸出舌头去舔周秘的耳垂,一边舔一边往他耳朵里吹气,“要不,咱们做吧!” 周秘吓一跳,“这是医院呢?” “医院怕什么?”郝玫无所谓,“反正门都锁了。” 有时候,她真是胆大包天。 “不行!”周秘呼吸紊乱,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我动都不能动,怎么做?”这有点突破他的底线了。 “你躺着别动,剩下的,我来完成。”说完,未等周秘答应,已主动脱了裤子,跨坐在周秘身上。 “还是不要吧……”周秘还想反对,郝玫腰腹一沉,他禁不住闷哼一声。 从前做,都是郝玫主动挑起,周秘负责实施,主动权都掌握在周秘手里,体位也基本就是传教士和后入两种,郝玫只愿享受,不愿付出,所以从来也不在上面。这次对周秘来说,倒也是一次新鲜的体验。 两个人早都被挑逗得欲。念焚身,进入没有任何滞涩。本就是白日宣淫,又加上体位姿势非常刺激,郝玫没忍住哼唧出声。 周秘有些急了,“别叫。”这要是叫人听见了,他俩哪还有脸做人? 郝玫本来背对着他,听他这样说,转头看他一眼,故意发出难耐的一声“嗯”:“我偏叫。”动了几下,叫得更大声了。 周秘快哭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今天就摆明了要跟他作对的,他让往东,她就偏要往西。 事已至此,他索性不管了,闭着眼睛享受。 周秘住的虽是单人病房,但是医院是个人满为患的地方,走廊里人来人往,随时都能听见声音,那种偷偷摸摸,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的刺激感,让两个人全都欲罢不能。 这个姿势太过刺激,既全心感受,又要小心谨慎,不敢碰到周秘的伤处。郝玫在上面动了几分钟,慢慢地掌握了节奏,酥麻的快感一点点堆积越来越强烈,沉溺其中也不知多久,她终于受不住了,没了力气像是一滩水,滑坐到床上,嘀咕了一声,“做。爱还真是个体力活!” 周秘张开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郝玫脸色绯红,杏眼里满是水光,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有些乱了,上身白色t恤还套着,下身却光、溜溜的,露出一双长腿,纤细白嫩,有种从所未见的性感。 周秘喉结滚动,咕噜咽了口唾沫,小兄弟更加斗志昂扬了。 身体很想要,嘴上却说:“算了吧,这里不适合,等我伤好了,咱俩再好好来一次,成不?” “谁要跟你再做了?不要脸。”郝玫穿好衣服,画风骤变,大义凛然起来。 周秘:“……” 刚才虽然时间不长,郝玫却觉得又刺激又满足。她坐在床沿上休息了一会儿,继续给他擦身,然后发现,咦,他的小兄弟还在昂首挺胸。 郝玫不厚道地笑了,“这么饥渴?你想要倒是跟我说啊,想要我也不给你!” 周秘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今天都丢尽了。索性闭上眼睛,不理她。 她倒好,像是小孩子得到新玩具似的,一会摸摸,一会碰碰,研究了半天,本来要是放那儿不管,这么长时间,应该软下去了。她这么一弄,他小兄弟就一直这么坚、挺下去,简直难受死了。 郝玫玩儿一会,回头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你求求我,我帮你弄出来。” 周秘不理她,郝玫也不生气,“姐姐今天开恩,帮帮你。”柔软的小手握住,一上一下律动起来。 “嘶。”周秘终忍不住叫出来。 郝玫像是得到了鼓舞,“要是很爽,你就叫嘛。”想起那次他在酒店叫的声音,她都能浑身起一层细栗。 周秘死死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半个小时后。 郝玫一支胳膊都酸了,换了另一支,抱怨,“你什么时候好啊?” 周秘也想早点完事,奈何……她频率太慢了。 “要不算了吧。”周秘建议。 “不行,今天非要让你出来!”脾气上来了,她就不信这个邪。 “那你动作快点儿。”终于忍不住指点。 “哪有你这样的,别人累的够呛,你还在那儿嫌三嫌四的。”出于报复,她曲指在上头弹了一记,周秘痛得闷哼了一声,“轻点,你把它废了,以后可就没得用了。” “哈,”郝玫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笑得不行:“你也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一个闷骚。 过了好半天,郝玫也有了感觉,再一次坐了上去,很快两人都到了巅峰。郝玫简单帮他清理了,又给他身上擦了一遍,穿好衣服。 周秘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低声对她说了句,“谢谢!” 郝玫哼唧一声,“别想多了,我还没原谅你呢。肯照顾你,也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命,我只是报恩。”她想让他好好吃点苦,才不想这么轻易原谅他。 “我明白。”周秘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我会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得到你的原谅。” “你想重新追我?”郝玫掀掀眼皮,“追我的人很多,我可是很高冷的哦。” “我不怕拒绝,我会百折不挠。”男人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郝玫走过去开了门,想起一件事,又回头来问:“那我问你一件事,你跟佟青到底是什么关系?”郝玫看得出佟青很喜欢他。 “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周秘说,“我之所以接近她,帮助她,就是因为她是佟大雷的女儿,仅此而已。” “真的?你对她没有别的意思?” “你想哪儿去了,从未有过。” 郝玫勾了勾唇角,心情像是窗外的阳光一样明亮起来。 在医院里住了六七天,郝玫伺候得精心,加上他正是身体条件最好的年纪,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下地短暂活动了。又过了一周,郝玫带他去拍x光,拿给主治医生看过后,医生说:“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完全康复没有那么容易,但却可以回家慢慢修养。 第60节 周秘叫来乔治,帮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和郝玫朝夕相处,别看郝玫每天一起床就开启抬杠找茬模式,周秘还是感受到从所未有的快乐。就这么离开这间病房,周秘打从心眼里舍不得。 简单收拾了东西,打了一个包,由乔治帮他搬到车上。周秘对郝玫说:“上车吧,我让乔治送你回去。” “不用了。”郝玫抱着肩膀,没人的时候,只在周秘面前,她还会偶尔表现出一丝闷骚痞气,在外人面前,却始终一副职场精英的正经脸。 她冷淡地挥挥手,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留给周秘一车尾气。 第68章 和我在一起(20) 女人的脸就像这天, 说变就变。 周秘回到鸿运公司, 望着书桌上如山的文件材料, 没有急着办公, 而是掏出手机给郝玫发了一条微信。 ——到了吗? 郝玫这时已经回到了律所,正在办公室里泡咖啡。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起来, 划开,点开微信看一眼,嘴角勾了勾。这人居然肯主动给自己发微信, 真是不容易。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泡咖啡。 压根没回。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 ——等会我去你们单位接你, 咱们去吃西餐吧。 公司附近有家西餐厅, 很贵也很好吃, 平时位子很难预定,周秘好不容易让公司对外联络部定了两个位子。 郝玫想了想, 终于回一条。“要看卷宗,没空!” 周秘对着手机苦笑一下,当初分手容易, 现在再想把人追回来可就难了。他看了看表, 10点半, 距离吃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还来得及。周秘起身出了办公室, 先到菜市场买了鲅鱼、蚕蛹、大虾等, 返回静安小区的房子,开始做菜。 估计郝玫中午要吃外卖,还是给她做几道好吃的。 想要抓住一个人,先要抓住她的胃。郝玫是肉食动物,多做些肉菜她肯定喜欢。 重新追求郝玫,他决定拿出最大的诚意来。 做好了这些,用一个保温桶盛好了,周秘开车去了郝玫的律所。停好了车,他给郝玫打电话。响了半天,郝玫接起来,“什么事?不是说了没时间吃饭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周秘一点不生气,温和说着:“我做了几样菜,还热着的,给你带过来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他听到郝玫说:“你让前台给我送进来吧。” 周秘:“……行吧。”本来想见她一面,看这样子,人家根本不愿意见他。周秘也没强求,把保温桶交给前台就开车回单位了。 保温桶很快送到了郝玫手上。打开一看,剁椒鲅鱼、鲜虾炒白菜、蚕蛹拌黄瓜,还有一个清炒空心菜,四个菜荤素搭配,都是平日里她喜欢吃的,男人为了取悦她着实下了不少苦功。 郝玫夹起一块鲅鱼尝了尝,味道鲜美,周秘做饭的功力倒是丝毫不见退步。她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 周秘回到办公室,也没心情出去吃饭,泡了一碗面,简单垫补了点儿,又拿起手机给郝玫发微信。 ——我做的菜,你吃了吗? 这次郝玫回复得挺快。 ——吃了。 ——好吃吗? ——鲅鱼做得有点咸。 ——我下次注意。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接着给你做。你胃不好,不要老吃快餐。 ——那你明天给我做八宝鸭。 从前郝玫就嚷嚷着要吃八宝鸭,周秘给她做过一次,特别麻烦,光是辅料就有十几种,处理起来费时费力,一道菜做下来至少3个小时,郝玫明显就是故意给他出难题。 “好。”周秘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果真花了两三个小时做好了八宝鸭中午送过去,结果人家还是不肯赏脸让他进门。周秘只好再次打道回府。 吃完了八宝鸭,郝玫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鸭子煮得太熟了,下次注意点儿。 周秘看着这一行字,勾了勾唇角,想象了下她一脸傲娇的样子,觉得可爱到爆。 这么着,每天中午周秘都会给她做好了吃的送过去,郝玫从不跟他见面,也不让他进门。给她吃的不说,她还天天挑这挑那,下班后,郝玫也不加班,直接开车回小姨家,周秘想找机会见面都不成。 好在周秘并不着急,他像是一个有着足够耐心的猎人,慢慢寻找着机会,一点一点接近猎物。他知道郝玫是爱着他的,也有信心迟早有一天能把郝玫追回来,这段漫漫的追妻路,不仅仅是郝玫给他的一个考验,更像是一种颇有情趣的游戏,郝玫愿意玩儿,他就耐心陪着她玩儿。 这天,周秘再次拿着保温桶,来到律所。前台的小姑娘这些日子都认识他了,看他又来,打趣说:“周先生又来了?还是给郝律师送吃的?” 周秘长得帅气,又有礼貌,在女性中很有人气,他笑着点了点头,把保温桶放到了吧台上,“麻烦您给郝律师送进去!” 前台有些诧异:“郝律师去马尔代夫度假去了,怎么,她没跟您说吗?”郝玫她们律所有项制度,每年为律所创收最多的律师,都由律所出资,免费出国旅游一趟,最近两年,做得最风生水起的就属郝玫,不过去年她为了一件案子放弃了这次机会,今年她选择了马尔代夫。 周秘开车往回返,心里琢磨着,这丫头摆明故意给他出难题呢,这当然难不倒他了,既然决定了跟她复合甚至是结婚,就算是她逃到天边,他也会追过去。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给我订一张飞马尔代夫的机票,越快越好。” 这时节的马尔代夫,海水纯净、海风咸咸、阳光暖暖,真正的人间天堂。 郝玫定了四季兰达岛上的一家七星级酒店,刚到酒店安顿下来,闺蜜蔡濛濛就给她打来电话,“你真去了马尔代夫?” 郝玫听她用词这么淑女斯文,就知道医生哥哥一定在她旁边陪着,她靠在大床床头,下巴夹着手机,淡淡嗯了一声,拿了一根烟在指掌间把玩,却没有点燃。“他这阵子正马不停蹄追我呢,我出来,正好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蔡濛濛在那头叫了一声:“对,就该这样子,上回是你自己太主动了。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男人是不会珍惜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决绝地跟你分手。” “嗯。”郝玫觉得她这话说得太对了。 “不过有件事,你得注意了。他长得那么帅,可不要被其他的狐狸精乘虚而入了!” 郝玫洒脱一笑,坐直了身体,“放心吧,他冷淡的很,不会看上其他女人的。”还真是信心满满。 挂了电话,郝玫觉得肚子有些饿,点了一份法式大餐。不一会儿,就有穿着西装、说着流利英文的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进来。酒店房间的窗户很大,屋子是木质结构的,很有韵味,打开窗户,几步远处就是碧澄的大海。 郝玫坐在房间内,海风迎面扑来,海的尽头,夕阳西沉,吃着法式大餐,品着红酒,细细品味着这人间天堂。没有繁琐的工作、复杂的人际关系,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唯一欠缺的,是一个能陪她欣赏美景,品味美食的一个人,一个男人。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划开手机,点开相册,找出她和周秘那张合影。那是他们两人的第一张合照。曾几何时,就算两人闹得再凶,她也从未想过要把它删掉。 他们两个好的时候,她曾问过她,“要是有一天我们结婚了,你想去哪里度蜜月?” 他的回答是:“马尔代夫。” 现在她来了,而他呢,又在哪里? 郝玫唇角上扬,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游泳、潜水、晒太阳,马尔代夫风光秀丽,不愧人间天堂的美誉,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中餐可吃”。郝玫把法餐、日餐、海鲜大餐吃了个遍,发现还是中餐最好吃,尤其是前几天周秘天天给她送餐,把她的胃都养刁了。 这天晚上,她拿着酒店提供的菜单左看右看,对着琳琅满目的美食,却一点胃口都提不起来。 她想吃周秘做的红烧肉了。 郝玫打电话叫来服务员,用英语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中餐厨师?” 本来郝玫没抱太大的期望,没想到服务员居然用力点头,“有的。” 郝玫不由一阵兴奋,“那你们的厨师能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服务员大包大揽。 郝玫一听来了精神,点了几样几样家常菜:红烧肉、糖醋里脊、鱼香茄子、剁椒鱼头,然后对服务员说:“让你们家的厨师做做看。” 能做出来就不错了,至于味道……郝玫没抱太大的期望。 等了四十多分钟,四道菜终于做好,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郝玫闻到熟悉的饭菜味道那一刻,有种回到家的错觉,感动莫名。 酒店很体贴,给她配了一碗米饭,餐盘上居然还摆着一双筷子。 不愧是七星级的酒店,这服务,就是周到。 郝玫有些迫不及待,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儿红烧肉,吃进嘴里。她去过不少国家旅游,那里的中餐,虽然也是那些菜,但是做出来却完全没有国内的那种味道,郝玫本来也做好了准备,谁知道,红烧肉吃到嘴里,竟然意外地道。何止是地道,简直跟周秘做出来的口味一模一样。 郝玫震惊不已,红烧肉放在嘴里,都忘了去咬。她又夹了一筷子鱼香茄子,也是周秘的味道。 糖醋里脊,也是。 剁椒鱼头,还是。 !! 一定是周秘那家伙追来了。 郝玫顾不得吃饭,放下筷子就给酒店打电话,十分钟后,给她做中餐的厨师出现在她面前,望着这个四十多岁连中文都不会说的胖子,郝玫哭笑不得,只得用英语跟他交流。 “这几道菜是你做的?” “yes!” yes你个大头鬼,打死她她也不信啊。 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郝玫把胖厨子轰出去,看着餐桌上摆着的几道菜,郝玫忽然莞尔一笑,觉得这个游戏好玩起来。 小样,跟我玩儿花儿? 她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在这儿难得能吃到这么正宗的中餐,不吃实在暴殄天物。本来到了马尔代夫之后,她一直提不起兴趣,有些百无聊赖。现在,却忽然间斗志昂扬起来。 郝玫无比确信,周秘一定就在这四季兰达岛上。以至于第二天去岛上的工艺品店买东西的时候,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黄皮肤黑头发帅哥背影,她误以为是周秘,跑上去拍了人家的胳膊,叫:“周秘?” 那人转过身,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what?” 也是一帅哥,但不是周秘。郝玫有些失望。 帅哥见郝玫眉目如画,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裙子,底下露出一双小腿,细嫩白皙,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刚才那点儿不快立刻抛到九霄云外,主动跟郝玫攀谈起来。原来这位大长腿帅哥儿是一位韩国欧巴,也是来马尔代夫度假的。巧的是,还和郝玫住在同一家酒店。 郝玫原来不大愿意理会陌生人,但想到周秘指不定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偷窥她呢,这么一想,她就故意装出很热情的样子。最后两人互换了房间号,约定以后一起活动,韩国欧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下午郝玫约了教练潜水,穿好潜水服、戴上呼吸器皿,一口气潜下去10多米,马尔代夫的海水清澈,海底各种热带鱼儿在眼前游动,真是美轮美奂。郝玫一兴奋,往下又潜了几米,越往下水压越大,她开始感觉不舒服。头胀得厉害,耳朵也疼,于是赶忙往上浮。 快要出水的时候,看见一个瘦长的身影,距离自己有二十多米,穿着浅蓝色潜水服,身材标注匀称,虽是惊鸿一瞥,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周秘。 第69章 和我在一起(21) “周秘!”郝玫头刚露出水面, 就一把扯下氧气面罩, 对着不远处的那个高高瘦瘦的人影大喊了一声。 那人根本不回答, 手脚并用游到岸边,穿着潜水服背着氧气筒就跑了。岸上游客很多,等郝玫追过去, 他早已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郝玫气得直跺脚, 既然都来了,干嘛藏头露尾的不肯露面。 回到酒店房间,郝玫又点了几道中餐,让昨天给自己做菜的那位厨师给自己做,果然还是周秘的味道, 郝玫一边吃一边冷笑。 第61节 吃完东西,韩国欧巴来找她, 说是晚上海边有一场露天party,让她跟他一起去参加。 郝玫想着,周秘说不定也会参加,便一口答应。 郝玫两个人到的时候, 太阳落下,天刚擦黑, 一盏盏灯亮起,五颜六色,把海边映照成光怪陆离的仙境。 一排排酒柜陈列在旁, 洋酒、红酒一应俱全, 其中本地调制的一种鸡尾酒名叫马尔代夫淑女很受欢迎。 无数红男绿女,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穿着性感的衣裙,品着美酒,相互打情骂俏。香衣鬓影,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郝玫落足了眼力,四处查找,哪里有周秘的影子,不由一阵失望。她从酒保那儿拿了一瓶法国margaux,窝在角落里慢慢品着。音乐声响起,半醉的男男女女们,抱在一起,扭动着,跳起舞来。 气氛热烈浓郁,可郝玫却觉得这一切格格不入,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口红酒入口,竟那般苦涩。真是,寂寞如雪啊! 郝玫并未盛装打扮,简单的白t黑裙,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朵淡雅的菊花,诠释着东方人含蓄静谧的美。虽然低调,还是吸引了许多男人的目光。 第一个出面的就是韩国欧巴,彬彬有礼请她去跳舞,郝玫掀掀眼皮,拒绝:“对不起,我不会。” 接二连三,又有几个外国帅哥过来邀请,其中不乏顶级帅哥小鲜肉,郝玫全都拒绝。见她这么高冷,再没人敢邀请她。 郝玫灌了半瓶红酒,觉得乏味极了,起身正要走,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然后是一阵掌声和喝彩声。 不知什么时候,人群围成了一个圈。圈子里,两个男人正在斗舞,其中一个是白人小伙,另一个男人,身材瘦削,一个巨大的金色面具遮住男人的脸。郝玫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吧嗒! 酒瓶从手里滑落,掉落在地,她全然不知。 下一刻,郝玫不顾一切冲过去,挤开人群,来到最里圈。面具男跳得是爵士舞,送胯、扭腰、波浪形扭动,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干脆利落,节奏感十足,真是帅炸了。 白人小伙自愧不如,已经下场,又上来几个不服气的,音乐的声音越发高亢,气氛愈发激烈,面具男的动作也越发潇洒,踢腿、拧胯,每一个动作都像鼓点重重敲在人们的心上。让人禁不住热血沸腾。 他跳舞太性感太帅气,郝玫的眼睛几乎离不开他的身体。其实不单单是郝玫,短短几分钟,面具男就收获了一大票迷弟迷妹,女人们用各种语言给他加油,气氛十分火爆热烈。 这种气氛下,上场斗舞的几个小年轻,全都趁人不备,灰溜溜地下去了。 众人打着号子,一起给他加油。终于一曲终了,男人停下舞步,周围响起热烈至极的掌声,他按了按脸上的金色面具,像是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星,一步一步,向着郝玫的方向走去。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郝玫身上。 这个出场未免太炫酷,郝玫激动得微微发抖。几十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男人在她身前站定,然后,像个骑士般,单膝跪下,拉过她手,在手背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众人轰然叫好,郝玫晕乎乎还未弄明白,男人已将她拦腰抱起,大踏步离开海边。直到关门声响起,郝玫才惊觉,自己已经被他抱进了一间屋子里。 “这是哪儿?”郝玫哑着嗓子问。 男人不说话,把人抵在高大的落地窗前亲吻,他面具一直没有摘下,湿热的呼吸喷在郝玫脸上,让她体温急剧升高。 他的吻温柔细腻,从额头开始,沿着眉毛、眼睛、耳廓,一路向下,郝玫呼吸急促,头皮一阵阵酥麻,身体几乎已经彻底沦陷,又觉得心有不甘,“周秘——你这个王八蛋!”她骂了一声,伸手去掀他面具,男人死死按着不教她得逞。 其实自打一开始,只一眼,她就认出他来了。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太刻骨铭心了,便是烧成灰,她都能认得出来的。 郝玫见他藏头露尾,心里有气,在他唇上,狠狠一口咬下。男人低哼了声,血腥味传来,她咬破了他的唇。 郝玫舔舔唇,滋味咸湿,她心里不由一软。 男人不管唇上的伤,再次吻上来。郝玫犹豫一下,不再反抗,和他唇舌交缠。他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吻她,温柔又热烈,不过短短片刻,她已全身发软,眼冒金星,喘不过气来。 男人放过她的嘴,开始亲吻她的脖子。那是她的敏感点儿,只亲了几下,郝玫已经全身发软,化作一滩春水。 郝玫被他撩得全身冒火,她心里明白,自己再怎么挣扎,始终都逃不脱这男人的手掌心,又何必,再这样假意挣扎? 她扯掉男人的衬衫,哑着声音喊道:“我要你,就在这里,now!” 男人唇角扯了扯,迅速脱了裤子,又扒下她裙子,抬起她的一条腿,撞进去。郝玫被撞得支离破碎,发出一声低哼,男人随即快速动了起来。郝玫后背贴在巨大的窗玻璃上,只一只脚着地。窗户上面只拉着纱帘,要是有人从这里走过,影影绰绰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姿势虽然别扭,却分外刺激。大概是因为这个,她特别有感觉,紧紧咬着嘴唇,也忍不住呻。吟出声。 男人似是为了取悦她一般,各种花式动作,郝玫几乎要飞上天,只一会儿便不成了。男人一手箍着她的纤腰,一手托着她的屁股,将她抱上床,换了一个经典的传教士体位,两只手撑在她的身侧,郝玫半眯着眼,声音破碎,眸子里水光盈盈,下一刻,她忽地伸手,将他脸上的金色面具摘下来。 几天不见,周秘微眯着眼,眸子里染上了情-欲,和平日禁欲的形象完全不同,这么瞧着,似乎颜值又有所提高。 两人目光一对,郝玫愣了几秒,伸手又把面具给他带了回去。 “呃——”周秘动作停一停,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不解。 郝玫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记,“别停下,你戴这个更性感。”刚才周秘那一段帅气的舞蹈,几乎征服了在场所有的女性,包括郝玫在内。直到现在,一闭眼,脑海中还是他那力量感十足的动作。 太太太性感了。所以,她愿意让他带着面具和她做。 “遵命!”男人声音低沉性感,充满了欲。念。他疾风暴雨,第一次总不会太持久,前后大概二十分钟,他便出来了。但郝玫却觉得很是满足。 ——质量太高了。 男人退出来,并没有马上去洗澡,而是躺在她的身侧,大手抚摸着她细嫩的胳膊,一下又一下,珍而重之。 郝玫喘着粗气,到底意难平,在男人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周秘吃痛,却紧咬牙关,不吭声。终于松嘴,男人的**在外的胳膊上留下两排整齐的齿痕。有些微的丝丝血痕渗出。 周秘把另一只胳膊也递过来,声音温柔:“要是咬两口能出气,你再咬这只胳膊。” 郝玫赌气别过脸去,“我牙齿松动了,你陪吗?” 周秘讪讪收回胳膊。 郝玫坐直身子,问:“有烟吗?”周秘起身,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一盒烟来,又拿了打火机。郝玫就着周秘手里的火,将烟吸燃。刚刚上身衬衫扣子被周秘解开一半,半遮半掩,分外撩人。 周秘垂下眼,不敢多看。 郝玫狠吸一口,吐出青白色烟雾,问:“酒店里的那个中国厨师,是你吧?” “嗯。”周秘倒也没隐瞒。 “呵,你能耐不小,能混到七星级酒店的后厨。”郝玫冷笑。 周秘挠眉,纤长的手指指尖夹着烟,“我托了不少关系,才联系到酒店的经理,一开始,华人厨师不肯让我做菜,我给了他一万美元,才摆平了他。” “呵……”郝玫嘲讽一笑,“你还真有钱。” “只要能够挽回你的心,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哼!”郝玫根本不接他的茬,“你又是什么时候学会跳舞的,还跳得这么好,我怎么不知道?”她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才艺。 “我小时候学的,大概十多岁吧,那时的理想就是长大以后当个舞者,很久没跳了,都有些生疏了。” 郝玫撇撇嘴,这还生疏?要是再熟练点,别的跳舞的都不用活了。 “那你怎么从来不肯跳给我看?” “没有机会。”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郝玫盯着她,目光灼灼。 “你的行踪并不是秘密,连你们律所的前台都知道。” “先是给我做吃的,再通过跳舞吸引我,你撩妹的手段见涨啊?”这可不像是周秘的手段。 周秘挠挠头,“这你都猜到了?这些法子是蔡濛濛教给我的。”蔡濛濛知他是个内敛的人,故意让他当着众人面跳舞,纯属故意给他出难题。不过没想到周秘为了追回郝玫也是拼了。为了避免尴尬不自在,只好戴上面具。 “什么?”郝玫惊得直接跳了起来。“蔡濛濛这个贱人,她怎么敢……”一面安抚她,一面又偷偷向周秘泄密,难怪周秘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转念一想她也回过味来:“蔡濛濛故意使坏,难道你看不出来?” 周秘摸摸头,有些尴尬地笑笑:“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他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抬起头,看着她眼睛:“不过她也是为了咱们好。” 郝玫哼笑,“连我最好的闺蜜都勾搭上了,真是煞费苦心啊!” 周秘笑笑,没多说什么。这次他真是多了一个心眼儿,来之前先想法子跟蔡濛濛联系上了,本来以为她未必会帮着自己,没想到蔡濛濛很是热情。别看平日里郝玫跟蔡濛濛见面就互怼,但两个人是真的一门心思对对方好。 蔡濛濛跟周秘说,如今她自己已经找到了幸福,不想再让郝玫一个人孤孤单单。她说,职业使然,郝玫是个很理性的人,这样的人喜欢衡量,喜欢对比,喜欢利益最大化,所以她不会轻易付出感情。可一旦投入,又很难抽身而退。蔡濛濛说,别看她表面看起来成熟坚强,其实她骨子里很脆弱,经不起背叛和伤害。 这些话,周秘全都深以为然。 第70章 和我在一起(22) 郝玫见他不说话, 火气又上来, “我要喝酒,去给我买酒。” 周秘现在什么都顺着她,应声起身, “你要什么酒?” “82年的拉菲!”反正他有钱,郝玫开口就要了最贵的酒。 “好,我去看看有没有。”就是郝玫要星星, 他也要先摘摘看。 周秘穿好衣服,拿起面具正要戴上,郝玫想起他刚才那段拉风的舞姿,要是戴面具出去, 不知多少女人要对他暗送秋波, 顿时嫉妒坏了, “想去勾搭谁呀, 不许戴面具!” “不戴就不戴!”周秘把面具放在桌子上, 扯了扯衣服, 声音温柔:“还有什么别的想要吗?” “先把酒买来再说。” 周秘摸摸鼻子, “好!”转身出门而去。 郝玫刚才一直提着一股气,精神高度亢奋, 等周秘一走,她放松下来,才感觉到累。坐在沙发上, 揉了揉发酸的腰, 这才有空打量周秘的房间。周秘来得晚, 大概是没定到郝玫那家酒店,好在四季兰达岛还有另外一家七星级酒店。小岛本来就不大,两家酒店挨得也就不算远,充其量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周秘这间屋子位置不如郝玫那间好,不过门前也同样是白色的沙滩,十米外是碧澄的大海。海水冲击岸堤,发出哗哗的声响。昨晚,也是同样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烦躁。现在,则变成一种好听的韵律。 不管怎样,周秘找到这儿来,又煞费苦心讨好她,她心里是窃喜的。 男人的房间,一如既往收拾得一干二净。郝玫看了一圈,起身到抽屉里拿烟。拉开抽屉,看见一个长条形的钱夹躺在里面,郝玫撇撇嘴。这人连钱夹都忘了带,还买什么酒? 随手将钱夹捞在手里,打开来看,美钞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放得整整齐齐,周秘做事一向认真,不足为奇。最外层一格里放着的照片吸引了她注意。那是他们俩的第一张合照,她头靠在男人肩膀上,笑得开心又甜蜜,周秘没看镜头,表情有点不大情愿。 这张照片她一直珍藏在手机里,就算和周秘分手,也没舍得删掉。 她记得周秘并未跟她要过这张照片,看来他是悄悄保存了的。那晚她喝醉了,把这张照片发进朋友圈,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一晃这都一年多了,她和他,还能回到从前吗?尤其是,这段感情牵扯到十年前周自强被杀的案子,周秘身上,背负了太多仇怨…… 想到这些,她头都痛起来。郝玫摸出手机,给蔡濛濛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蔡濛濛接起来,“怎么又打过来了?” 郝玫哼笑一声:“你还有脸问我?我跟周秘的事儿,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你不帮着我,怎么倒帮起他来了?” 蔡濛濛咯咯笑,“我的小玫玫,你就别矫情了,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你那么爱他,赶紧嫁他算了。姐姐我幸福了,不能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老单着不是?” 郝玫脑袋夹着手机,在床上随意坐下,“还有理了你!你根本不知道内情。” “反正我知道你爱他!这就够了,”蔡濛濛难得语重心长:“人生苦短,找到一个值得爱的男人,不容易,不论怎样,我都希望你试试。” 挂了电话,郝玫坐在床头,脑海里一直回放着蔡濛濛的这句话。 过了一阵子,周秘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瓶红酒,郝玫本来是想难为他,没成想82年的拉菲还真被他给找着了。为了找这瓶酒,他跑遍了整个四季兰达岛。 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酒瓶,邀功似的。 郝玫哼一声,转过身去。不过想到那张照片,还有蔡濛濛劝她的那些话,到底心软了不少。 第62节 周秘也不在意她态度,打电话叫服务员拿醒酒器和高脚杯来,一口英语标准得叫人汗颜。 服务员拿来醒酒器和高脚杯,周秘开了酒,倒在醒酒器内。然后在郝玫身边坐下,说:“沾了你的光,我还是第一次到马尔代夫来,这儿可真美。”侧头看着他,目光温柔:“我陪你,在这儿多玩儿几天好不好?” 郝玫瞥他一眼,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离他远远的。 周秘苦笑摇头,没生气,也不气馁,他有的是耐心。郝玫往高脚杯里倒了一满杯红酒,还未沾唇,就被周秘夺走。 郝玫掀掀眼皮,“怎么?舍不得给我喝?” “说什么?”男人好笑,他拿过另一个酒杯,倒了小半杯给她,柔声,“你胃不好,少喝点。” 郝玫看他一眼,到底伸手接过。 周秘走过去,打开巨大的落地窗,大海就在十几米外,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在黑夜中那样清晰,咸咸的海风温柔拂过,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气氛很好。 还没喝酒,似乎人就醉了。 周秘抿了口酒,目光落在她身上,并未急着劝她和好。只要跟她在一起,他的心就感到安详宁静。 郝玫喝完酒,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男人殷切挽留,“要不,今晚你留在我这儿吧。” 郝玫哼唧一声:“想得美。”拿起包,起身往外走。周秘没法子,只得跟上,“我送你。” 郝玫没拒绝。两个酒店距离不过几十米,几分钟就到了,郝玫拿出房卡开门,周秘跟进去。郝玫开灯,把包扔在茶几上,转头:“你回去吧。” 男人靠在门上,表情十分认真:“你不愿意住我那儿,要不,我搬到你这儿住吧,还能省下一间房费。” 郝玫踢掉鞋,上床,拉过毛巾被盖上,瞪着他,“你再不走,我可要赶人了。” 周秘赖在那儿不肯走,“我睡沙发,不打扰你。” “你什么时候学会耍赖了?”还真是新鲜。 周秘讪讪一笑:“只要你能回心转意,让我做什么我都肯,耍赖算什么?” 郝玫直接下床,往外推他,“出去出去,我要睡觉了。”一点儿情分都不念。 周秘无奈,只好说,“你别推,我出去,我出去不成吗。”郝玫放手,他却没出门,而是走向窗户,“我帮你检查下,晚上别进来坏人。” 郝玫不服气:“这儿能有什么坏人?”酒店的保安系统十分发达。 周秘口中答应,到底过去把每扇窗户关上,认真检查了一遍,这才转头对郝玫说:“我走了?” 郝玫:“你走!” “我真走了?” “快走!” 周秘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出了房间。 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郝玫嘀咕了一声:“叫你走,还真走啊?”抓起枕头狠狠摔在床上,心里烦得要命。他不走,她觉得别扭,他走,她又有些舍不得。 纠结了半天,终究是无用,郝玫重新回到床上。 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一下,郝玫捞起来,点开微信一看,是周秘发过来的。“晚安,做个好梦!” “切!”郝玫哼一声,也不回微信,直接放下手机。 心却莫名平静下来。 她来马尔代夫几天了,几乎每天都失眠,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难得今天睡得好,早早睡过去。他来了,日子肯定会变得很精彩。 睡到半夜,郝玫起床上卫生间。迷迷糊糊走回来,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她只开了一盏廊灯,屋里光线昏暗,刚才没注意到,沙发上似乎有个人。 难不成让周秘那个乌鸦嘴给说中了,屋里真的来了贼? 郝玫吓得心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顺手从台子上拿了个烟灰缸,蹑手蹑脚慢慢走过去,沙发上的人听到脚步声,一下坐了起来,郝玫吓得尖叫一声,举起烟灰缸就朝他砸了下去。 “别打,是我!”沙发上的男人叫了一声,竟是周秘。 周秘侧头一闪,躲过面门部位,烟灰缸还是落在他的脑袋上,“砰”地一声,立刻鼓起一个大包。 好在没有破相。 “怎么是你?”郝玫扔掉烟灰缸,一脸震惊地问。 周秘捂着脑袋呼痛:“你下手可真够狠的。”瞥了郝玫一眼,又解释:“我一个人在房间睡不着,所以过来陪你一起睡,只是占用你的沙发,没想打扰你。” “你怎么进来的?” 周秘一指窗户,“从那爬进来的。”本来这样行事不是他的作风,是蔡濛濛告诉他郝玫最是心软,让他死皮赖脸黏上去,他才硬着头皮尝试。 郝玫想起晚上临走前他主动帮自己检查窗户,“我说你那么好心,原来是早有预谋。” 周秘被识穿了小伎俩,转移话题,捂着脑袋喊疼,可怜兮兮的。郝玫其实已经心软了,还嘴硬着说:“该!你这样私闯民宅,崩了你都不为过。” 到底心疼男人,去冰箱里取了冰块,用布包好,给他冷敷。没好气地问:“疼吗?” 周秘可怜巴巴地点头。 “以后还敢爬窗吗?” “敢!”男人抬头看他,眸子明亮。 郝玫气笑了,“你就不怕脑袋瓜子再开花?” 周秘说:“脑袋开花,总好过一个人住在酒店里,凄凄惨惨,睡不着觉。” 郝玫手一顿,心往下一沉。“你这是跑我这儿来卖惨来啦?”看穿了他的伎俩,却还是禁不住问:“你又抑郁了?” 周秘点点头,“老是睡不着。怕光、怕声音,什么都怕。” 郝玫伸手轻抚他黝黑的头茬,犹豫了一下,终于说:“既然你那么想在我这儿睡,那就在这儿吧。” 男人抬头,眸子里闪过明亮的光,兴奋道:“我能跟你睡床吗?” “别得寸进尺啊!”她把冰布袋塞给周秘,“自己拿着,我去睡觉了。”上了床,郝玫警告他:“不许上来,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71章 和我在一起(23) “我不上床, 你放心!”周秘很听话,拿着冰包在沙发上躺下。屋里多了个人,郝玫却更安心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郝玫迷迷糊糊醒过来, 感觉身边有人, 侧身一看, 周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床。昨天的承诺还言犹在耳, 郝玫被气笑了,正想推醒他, 垂眸看见他睡得安详。因为一边的脑袋鼓了包, 他侧身躺着, 睫毛覆盖在脸上,又浓又密, 像小扇子一样。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 薄薄一层扑在他脸上, 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郝玫犹豫了一下, 抬起的手又垂下去。 他大概是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这样的周秘真的很戳人心, 她觉得心疼。 郝玫拉了拉被子, 重新躺下。男人近在咫尺, 好久没有这么同床共枕了,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飘进鼻端,郝玫睡意很快又上来。不一会儿, 便再次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周秘已经出了屋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郝玫有些担心,想给他打电话,拿起手机又放下。 正在这时,男人推着餐车走进来,看见郝玫睡眼朦胧的样子,笑着说:“去洗漱,准备吃饭了。” 郝玫揉揉眼睛:“你刚去做饭了?” 周秘点点头:“嗯,我做了你爱吃的灌汤包,快来吃吧。”灌汤包可不容易做,他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和心思。 郝玫洗漱完,周秘已在餐台摆好了早餐,不但有灌汤包,还有凉拌秋葵、青椒皮蛋,几样小咸菜,两人的位子前面各自摆着一碗小米粥和一杯玉米汁。郝玫在这边吃西餐都快吃吐了,看见这样一顿早餐,不由食指大动。 她走过来,在座位上坐好,周秘给她夹了一个小笼包。咬破包子皮,汁液流到口中,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郝玫心情愉悦,抬头看了周秘一眼,赞道:“厨艺没退步。” 周秘笑呵呵看着她吃,“给你做的东西,当然要尽我最大的心思。” 郝玫太眸看他一眼:“你现在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跟谁学的?” “我只是说出心里话。”周秘一本正经。 “呵!”郝玫吃着小米粥,扫了他一眼问:“原材料是从哪来的?”国内的很多菜品,马尔代夫可不见得有。这也是为什么郝玫想吃中餐却吃不到的原因。 周秘笑:“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他自然有他的法子。 郝玫瘪瘪嘴,看得出来,周秘为了挽回她,花了不少心思……还有银子。 周秘笑呵呵看着她,“喜欢你就多吃点儿,看你瘦的。” 郝玫横他一眼,“要你管。”到底他做得饭菜可口,郝玫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周秘忽然说:“下半辈子,让我一直做饭给你吃,可好?” 郝玫筷子顿住,没做声。 周秘望着她的眼睛,表情严肃而又认真,“总该给我个机会报答你的恩情。” 郝玫放下筷子,身子往后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周秘微微垂眸,脸上带了淡淡回忆的表情,声音也低沉了不少,“十年前,要不是你,我早被关进少管所了。” “诶?”郝玫不可思议地盯着周秘的眼睛,“十年前,咱们就见过面?你骗我。”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周秘点头,“你忘了,我永远也忘不了。”男人右手握着那杯玉米汁,因为用力过猛,捏得指尖发白。“那时,我爸爸被杀,我妈妈吊死,家里的房子被讨债人收了去,外公外婆不肯收留我,我只能一个人在街上流浪……” 这些郝玫知道。“然后呢?” “我本来想去打工赚钱,但是人家嫌我年龄小,不肯收下我。那时真饿啊,经常为了点儿吃的,和野狗抢食。” 郝玫拧着眉,不自觉握拳,胸口堵得透不过气来。 “那时安徽路街口有家面包房,面包做得特别好吃,每次从那了走过,面包的香味都会远远传过来。” 郝玫对那里印象很深,“你是说宁记?他家现在开了十多家分店,生意爆好。” “就是他家。”周秘点头,“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吃到一块宁记的面包。所以我见天儿就在他们家门口转悠。” 顿了一秒,周秘又说:“那家的老板娘牙尖嘴利,骂人特别难听,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骂我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郝玫想了想,宁记的老板娘她似乎还有点印象,胖胖的,脸盘圆圆,很能说。她心疼地看着周秘,听他接着说下去。 “有一天,大概是因为他们家生意不好,老板觉得都是因为我老是在附近出没,给他晦气的,拎着擀面杖出来,把我打了一顿。” 郝玫听得义愤填膺:“她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你那时还是一个孩子。” 周秘笑笑,淡淡道:“关键是一个没爸没妈的孩子,谁都能上来欺负一下。”郝玫觉得胸口闷痛闷痛的,像是有人拿着卡片在刮她的胸腔。 周秘继续说:“……那次我被他打得骨头差点断了,疼得一连几天晚上睡不着觉。我恨透了宁记的这对夫妇。有一天,我揣了一把菜刀过去,准备剁了这对狗男女,顺便抢块面包吃。” 第63节 生活无着,尊严被践踏,郝玫完全可以想象周秘那时的绝望和愤怒,人一旦被逼到份上,干出点儿过激的事再正常不过。 “你没有真的去抢面包店吧?”明知道事情没有发生,郝玫还是不自觉地担心。 周秘露出缅怀的笑容,“当然没有,因为我在门口转悠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你。” “我?”郝玫还是没印象,“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别卖关子。”郝玫抬手掐了他一记。 周秘往椅背上靠了靠,放松身体,说:“那天我在面包店门口转悠了半个小时,因为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我和店主夫妇的恩怨,不想连累别人。”他一直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最后一位客人出来了,我匆匆往里闯,那时候只想砍死这对狗男女,就算被人看见了也无所谓。然后就和客人撞到一起了。那个人。就是你。” “是你?”郝玫一下站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小乞丐。”的确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她喜欢狗狗,托舅舅给弄了一只金毛来养,被郝承德背着她送给了别人。那阵子她特别伤心,每天放学都不想回家,宁记距离他们学校不远,她就去那儿买面包,对付着吃几口。 周秘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小乞丐!虽然我的衣服破烂,但我从来没有乞讨过。”他自尊心很强,否则也不至于挨饿那么久。 被他这么一说,关于小乞丐的回忆一点一点回来了。郝玫笑,“那时候真的是你呀,感觉可没现在这么帅气。” “那时候,大概有一个星期没洗脸了吧。” 她记起,的确是有一次,从面包店里出来,把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乞丐给撞倒了,他身上掉下一把菜刀来,当时郝玫可没想过他想拿着菜刀去砍人的。 那时候那个小乞丐好像身上有伤,被她撞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她吓了一跳,赶紧把人给扶起来。 “我到现在还记得,你那天穿着卡其色的大衣,扎着马尾,皮肤白白的,我那么肮脏,连我自己都嫌弃,你把我扶起来,没有丝毫厌恶,还向我道歉,那时我就想,你真像画里的天使。” “我有那么好吗?”郝玫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秘坚定无比的语气回:“当然!” “再之后,你看我盯着你手里的面包咽了口唾沫,你就把面包给了我。你说,’反正我也不饿,送给你吃吧。‘” 郝玫只模糊有些印象,具体说了什么,她早都忘记了。她抚着额头,补充道:“那时我养的一条金毛刚被我爸送人了,你看我的小眼神特别像金毛乞食的眼神,我才把面包给了你。” 周秘:“……” 周秘道:“要不是你把我撞倒,那次我就真拿着菜刀砍人去了。不管能不能砍死店主夫妇,我都免不了进少管所强制劳动。所以,是你救了我一命,给了我新生。”周秘抬眸,看着她的眼睛。 郝玫也是心潮起伏,难以置信,两人的缘分原来从十多年前便已开始。 郝玫还记得,那次她买了两块面包,一开始给了周秘一块,周秘拿着面包跟了她很远,她就又把另一块面包也给了他。 之后,又在面包店的门口见了几次面,每次她都会给周秘买面包。因为看见周秘她就想起自己家被送走的那只金毛。 那时周秘的世界充满了黑暗和绝望,郝玫是伸手给予他帮助的第一个人。就像黑暗的世界里照进一束阳光,她就这么赢得了周秘的信任。直到他被汤先生带到美国,被确诊得了抑郁症,每次绝望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郝玫的影子,想起她笑起来的样子,恣意飞扬,神气又美丽。 所以回国后,周秘在冷饮店里的报纸上看到郝玫的照片,虽然过去了十年,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周秘把手覆盖在她的手上,表情异常的真挚,甚至说是虔诚:“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下半辈子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第72章 和我在一起(24) 周秘这番话, 深深震撼了郝玫。她双手支颐,直勾勾、一眨不眨地望着周秘。仿佛是上天给她的一种警示,她的责任,就是救赎这个人、这颗灵魂。 她从没想过,她曾在一个人的生命中扮演过这么重要的角色, 接下来, 陪着他走下去, 也就变得义不容辞。 她思索了一会儿, 忽然说:“你是在向我求婚吗?太敷衍了吧?” “你答应我了?”周秘听出了话中含义,惊喜莫名, 又连连摆手, “求婚仪式, 我会补上。” “要不就明晚,明晚不是还有party吗, 你在上面为我跳一支小苹果, 我或者就会答应你。”郝玫语气淡淡的, 不像是在开玩笑。 “能不能换种方式?”周秘微囧。 小苹果……他可是学爵士舞的。 “怎么, 不愿意?”郝玫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他。“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 怎么不愿意。”周秘不傻, 这个机会错过了, 不知道要再花多少心思才能把郝玫追回来。 郝玫嘴角勾起, 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那我先去准备一下。”对其他人他是绝对做不到这样,可是为了郝玫,刀山火海也要下, 何况只是跳一支小苹果。周秘起身,走过去抱了抱她,这次郝玫没有拒绝。 周秘抱着她软软的身体,有些感慨万千。“从今以后,咱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 傍晚。太阳落下海平面,海风习习吹来,霓虹灯一盏盏亮起,party日复一日,永不停歇。郝玫精心装扮,穿着露背的礼服裙,露出深深的脊柱线,雪白的皮肤光亮耀眼,吸引了大多数男人的目光。 接二连三有人邀她下场跳舞,郝玫全都礼貌且坚定地拒绝,她一直在等周秘。 当太阳沉入海平线,光线渐渐黯淡,周秘终于出现。仍是昨天一模一样的打扮,戴着金色的面具。昨晚他表演太过惊艳抢眼,所以今天他刚一出场,立刻就成了场中的焦点。 “快看,是昨天跳舞的那个!” “哇,好帅耶!” …… 周秘上来先跳了一段爵士舞,替踏、旋转,迷弟迷妹们大声欢呼,人们给他让出一块地方,欢呼、喝彩、口哨声不绝于耳。 舞毕。周秘表情淡淡,走到dj旁边,给他一盘cd,又跟他耳语了几句,dj脸色变了变,点点头,换了一盘cd。 郝玫看到这一切,扯了扯嘴角。 众人刚刚被周秘的舞姿吸引,屏息静气等着,所以当音响里“你是我的小苹果……”声音响起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是大写的懵逼。 反差太强烈了有木有。 郝玫捂着嘴,嘴角微微上翘。 dj也抬头去看周秘,一脸便秘的表情。小苹果是一首很搞笑的歌曲,但此时此刻,周秘的表情却异常的虔诚认真。 他走到场中,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跳舞。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专门在网上学了好一阵子,然后跳出来的动作……还是惨不忍睹。 画风变得太快,吃瓜群众一时转不过弯来,全都爆笑出声。 郝玫笑得尤其肆意,周秘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禁欲模样,跳这么搞笑的舞蹈,想想就有反差萌。 本来是想难为周秘一下,按照他的性子,很难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没想到周秘居然还真照做了。 最后一个音节收束,男人踏出一步,潇洒一个旋身,站在郝玫的面前。然后,他单膝跪下,拉起郝玫一只手,一把掀开面具,大声说:“嫁给我吧,小玫!” 没有被小苹果洗过脑的歪果仁还沉浸在这段舞蹈的欢乐中,画风又变,从跳舞变成了求婚,一时间,所有人都感到兴奋莫名。尤其是周秘摘下面具,露出一张颜值爆表、帅气逼人的脸,跟郝玫男俊女靓,说不出的登对。 “答应他!” “嫁给他!” 群众看热闹从来不怕事儿大,各种版本的语言,一下子就把俩人淹没了。英语最多,夹杂着日语、韩语、法语之类,最搞笑的是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四川大哥,操着一口流利的川普,喊得声音最大。 从早上开始,郝玫想象过无数次他求婚的情景,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还是激动得全身发抖,热泪盈眶。 她问:“你能保证,保护我一辈子,让我再不受到伤害吗?”夹杂着丝丝的颤音。 “i promise!”周秘大声,之所以用英语,是想让在场所有人给他作证。 郝玫擦了擦眼泪,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道:“好,我答应你!” 周秘激动万分,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寸许大小的小盒子,打开来,取出一枚戒指,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而后,他拉起她的手深深亲吻。 掌声雷鸣,见证了一段这么浪漫又搞笑的求婚,吃瓜群众也很满足。 两人返回酒店,面对面坐下来,看着对方那张熟悉的脸,心里都涌动着一股子甜蜜,从今而后他们就是彼此最亲密无间的人了。 紧紧依偎在一起,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好半晌,周秘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饿不饿,我去给你做夜宵。” 郝玫:“刚吃完呢!” “那,我给你泡茶吧。” 郝玫横他一眼:“这是马尔代夫,你的茶具,还有白茶,可都没带过来。” 周秘高兴得有些懵逼了,一拍脑袋,俩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周秘又拉着她的手,一脸歉意地说:“订婚戒指是我在库拉玛蒂岛上买的,钻石太小,等回头,我叫人去意大利定做一枚,补给你。” 求婚不能没戒指,他跑了好几个岛上的大型mall,才勉强买到一枚合心的戒指,这已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戒指了。 郝玫张开五指,放在眼前欣赏。周秘说钻石太小,其实这么看着,大概也有一克拉了,在灯光下闪耀着璀璨的迷人光芒,郝玫其实很满意,何况是周秘送给她的。“这个就很好,你知道的,我其实不在乎这些。” 周秘“嗯”了一声,没多说。打定了注意回国之后先斩后奏,给她买个更好的,他不想让郝玫受委屈。他一向是做多说少的。 周秘搓着手:“那什么,咱们回国就去扯证吧。” 这么着急?郝玫唇角微勾,脸上浮现浅浅笑意。“好。” 周秘脸上兴奋之色一闪而过,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她穿着露背的礼物裙子,男人两手放在她的光滑的裸背上,沿着脊柱线轻轻摩挲。一开始还只是试探,后来就带了些情。欲的意味。 郝玫被他摸得全身发软,她就坐在男人腿上,很快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她其实也挺想的,但是还有一件事,她更想让他做。于是推了他一把,“你跳舞给我看吧,给我一个人看。” 之所以这么快答应和他复合,周秘炫酷潇洒的舞姿起了很大的作用。 “好。”男人答应得很痛快。起身把茶几移开,腾出足够的空间出来。“你这儿有cd吗?” “没带啊。” “那就用手机放音乐吧。”周秘划开手机,自己选了一首曲子。音乐起,他随之翩翩起舞,好在酒店很大,腾出的空间足够他闪转腾挪,周秘跳了几下,郝玫又让他戴上面具。 爵士舞真的很酷,周秘动作干净、潇洒、力量感十足,郝玫看得如痴如醉。一曲还未跳完,郝玫已经忍不住冲了上去。 周秘本以为她要跟他共舞,哪知道这姑娘直接把他按倒在沙发上,凑上去,在他的嘴上胡乱亲吻了起来,恶狠狠地说:“你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勾人?” 周秘扯了扯唇角,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刚要脱掉面具,郝玫伸手制止,“不要,你还是戴着这个。” 周秘点头。 好在面具只遮到鼻翼部分,并不影响亲吻。男人将她按在沙发上,舌尖轻卷,沿着她的唇线轮廓轻轻描摹,衔起一片唇轻咬,动作温柔。 郝玫却被他挑逗得体温急剧升高,急切地伸出舌尖去勾他的舌头,周秘热情回应,唇舌交缠。男人气息绵远悠长,她却不过片刻就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 周秘转而开始攻击她的耳垂脖子等敏感部位,男人脸上的面具时而轻轻刮过她的面颊,更让她兴奋莫名,筋酥骨软。 男人似乎并不着急,一边亲吻,一边慢慢脱衣服,露出瘦而精壮的上身,倒三角的身材,八块腹肌,身材堪称完美。 郝玫张开眼,痴迷地看着眼前这具身体,用尾指轻轻抠着男人的腹部硬实的肌肉,男人轻哼一声,一只手将她轻松拎起来,直接脱掉了她的内裤,她身子再次落到沙发上时,他已撞了进去。 郝玫登时发出一声浅浅的吟、哦。 这一回,两人心里都充盈着求婚后的喜悦,水乳,交融,配合得分外和谐。从沙发到床,到地板,甚至在椅子上玩儿了一把拘束play,俩人都有些兴奋得过头,一晚上做了四次,到了半夜三点,郝玫实在累得不行,男人这才放过她。 郝玫倦极而眠,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勉强爬起来,周秘已经把早饭做好。吃饭的时候,她看到周秘神采飞扬的样子,笑道:“你还成吗?” 周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玉米汁,笑道:“我好的很,可以赤手空拳打死一只老虎了。”他屈臂握拳,展示力量。 第64节 郝玫揉揉发酸的眼圈,昨晚上耗尽了体力,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周秘给她夹来一块煎蛋,打趣:“多吃点,好好补充体力,晚上继续。” 郝玫抬头扫他一眼,“昨天晚上你那么涸泽而渔,今天还要?”这种事情,男人可不比女人。 周秘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要说晚上,就是现在也行。” “吹牛吧你就。”郝玫有点不相信。 周秘靠在椅背上,微笑说道,“要不咱试试?” 郝玫呵了一声,没敢接茬。 周秘也不强迫她,转了话题,“一会儿把我那儿的东西拿过来。”既然都答应嫁给他了,就没必要再分开住了。 “嗯。”郝玫点头。 周秘又说:“咱们今天玩儿什么?要不去冲浪吧?”那也是个耗体力的活,郝玫摇了摇头,“你愿意去你去,我可玩儿不了那个。” “那**光浴。”找了个不费体力的。 “好。”这个同意。 “那等会我去买躺椅和帐篷。” 吃完早饭,周秘兴冲冲地买了躺椅、帐篷,还有防晒霜,又把自己在另一家酒店的东西打包带回来。郝玫已经打扮妥当,看见周秘还穿着长裤,说:“快去换短裤来。” 周秘“嗯”一声,拿着t恤短裤就往卫生间走,郝玫拉住他,“就在这儿换嘛,你要去哪儿?” 周秘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在她面前把衬衫和长裤脱了。他穿着纯黑色的平角内裤,郝玫看了直想笑,“秘秘,你真可爱死了。” 周秘下意识把手伸到前面去遮,郝玫看见他那挺翘**的屁屁,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把,周秘放下衣服,转身去吻她。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去晒日光浴,结果节奏被郝玫一带,直接歪了,俩人不管不顾,滚在床上,忍不住又来了一次。 第73章 和我在一起(25) 风停雨歇, 房间里只余轻微的喘息声。周秘抬腕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周秘抚着她汗津津的胳膊,笑着说:“该吃饭了。” 郝玫嘟着嘴,发大招,小拳拳捶胸口:“都怪你, 害我没晒成日光浴。”也不知一开始是谁先撩的。 周秘也不反驳, “是是是, 都是我的错。反正太阳跑不了, 咱们下午再去晒也成。” 郝玫怕周秘累坏了,中午没叫他做饭, 两人叫了西餐, 吃完饭, 周秘抱着她睡了会儿午觉。本来想下午去沙滩晒太阳,结果马尔代夫的天气变得快, 上午艳阳高照, 下午居然下起雨来。 这下日光浴是没法晒了, 郝玫叫服务生送来扑克, 和周秘关着门在酒店玩牌, 谁输了就脱一件衣服, 本来就穿的不多, 不一会儿周秘先输掉了底裤, 他耍赖不肯脱,郝玫扑上去硬往下拉,反被周秘压倒, 然后,就又亲热了一番。 晚上吃完饭没事做,看了一会儿电视,无聊。又做。 接下来,两人的生活昏天黑地,每天腻在一起,除了吃饭,就是做。连房门都没怎么出去过。 坐飞机回国的时候,郝玫跟周秘抱怨,“早知道是这样,还来什么马尔代夫,直接在青城找一五星级酒店多好,省去来回奔波了。” 周秘在她额头上亲一口,笑着说:“那怎么能一样,以后咱们就是要走遍世界,做遍世界。” 郝玫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他的嘴,不可置信地笑了。 自打郝玫答应他求婚后,他心情极好,性子也比原来活泼不少,话也多了,也能开玩笑了。当然,这只是在郝玫面前。换了别人,他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禁欲总裁。 他说:“你要是觉得可惜,等咱们度蜜月的时候,再来一次。” “我不!”郝玫摇头反对,“度蜜月才不来这儿呢。” “那你想去哪儿?”周秘偏头看她,眼中满是宠溺。 “我可没答应,马上就嫁给你哦。”郝玫弯了弯嘴角,识破了他的奸计。 飞机起飞,慢慢爬升到高空。郝玫拉开遮阳板,耀眼的白沙岛和绿宝石般的礁湖呈现在眼前,美不胜收。 她勾了勾嘴角,这次马尔代夫之行,可真是印象深刻,记忆满满——全是床上的。 那么美丽的自然风光,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不过她心里甜丝丝的,其实一点儿都不后悔。 漫漫旅程,好在有周秘相伴,一路喁喁私语,并不无聊。 飞机在上海转机,周秘去了卫生间,郝玫打开了手机,运行商发短信提示她有十个未接电话。 郝玫心沉了沉,正要查看,电话响了起来。屏幕上,“耿子扬”三个字闪烁不停。她滑动手机,接听。 “给你打了很多遍电话了,一直都打不通。”电话那头,耿子扬的声音出奇地沉重。 “什么事?”郝玫预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耿子扬说:“小玫,上级已经批准我们对你爸爸实施拘留了。这件事,我怎么都该跟你打个招呼。” “什么?”郝玫握着手机,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郝承德的行为,她完全不能接受,但他毕竟是她父亲。耿子扬告诉她,他们辗转找到了十多年前车祸发生前曾在薄仁家里做保姆的张某了解情况,张某一开始不愿意透露当年的情况,警方多次做她工作,她终于吐露实情。 当年车祸发生时,她亲眼看到薄仁将奔驰车开回家来,又急急忙忙叫了郝承德和周自强来,她给客人上茶的时候,站在门口听见郝承德给薄仁出主意,让他找个替死鬼代他坐牢。 警方掌握了这条线索,这才派人拘留了郝承德。郝承德从海南回到青城,刚下飞机,就被警方带回公安局。 在警察局,面对警方的盘问,郝承德一言不发,表示要见到郝玫才会开口。耿子扬给她打电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催促她快点回来,劝劝郝承德。 周秘上完卫生间回来,看见郝玫拿着手机失魂落魄坐在那里,像是魂儿都丢了。他不由微微吃惊,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揽着她肩膀,问:“怎么了?是不是坐飞机太久了不舒服?” “没事!”郝玫勉强笑着说,“没什么,你别担心。”周秘他爹周自强就是这个肇事逃逸案的受害者,虽然他表示过不再追究,可郝玫还是感到难以启齿。 “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周秘笑容温和,“咱们现在都什么关系了,你再这样瞒着我,我可要不高兴了。” “我爸……被警察拘留了。”郝玫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呃……”周秘也是一愣,“是因为当年的肇事逃逸案吧。”还在美国的时候,他便花重金请钱东调查这个案子,许多细节,他甚至比警方知道的更详细。 郝玫点头。 周秘其实一直非常憎恨郝承德,要不是当年他给薄仁出主意,让周自强作薄仁的替死鬼,代他坐牢,也就没有后面那些事情,周秘父母双亡,一生的悲剧都来源于此,正因为这一点,之前周秘才和郝玫提出分手。 听到郝承德被拘留,有一瞬,他心里是极痛快的。可想起他是郝玫的父亲,也就是他未来的老丈人,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转变立场。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跟郝玫复合之前,他就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郝承德曾是他复仇名单上的一员,但现在,势必要改变对他的态度。 周秘拍拍她肩膀,劝道:“别担心,总会解决的。”郝玫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心力交瘁。 飞机晚上八点多起飞,到达青城市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周秘帮她把行李送到出租屋里。收拾一下,郝玫坐在床上,对周秘说:“我想去看看我爸。” 周秘刚倒了一杯水端过来,放在桌子上,坐到郝玫的身边,说:“这么晚了,你最好打电话问问看守所那边,还能不能见上人了。” 郝玫点头,拿出手机给耿子扬拨过去,耿子扬帮她问了一下看守所的情况,给她回过来,说是可以见面。 周秘没多说什么,起身去拿车钥匙,“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郝玫知道他在这件事中处境尴尬,“我自己去就成。” “这么晚了,你自己去我怎么能放心。”他推开门往外走,转头招呼她:“快点吧。” 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可说,车内空气有几分压抑。 “对不起……”良久,郝玫才说出一句话。 周秘开着车,偏头看了她一眼,“干嘛要道歉,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 “可我爸爸……”周秘对着她用力摇了摇头,“别说了。” 郝玫叹了口气,闭嘴。 过了会儿,周秘说:“扯证的事儿,要不就改个时间吧。”俩人在飞机上商量好了,明天就去民政局领证,婚礼以后再办。结果刚回来就碰到郝承德出事,这个档口,似乎不太适合扯证。 郝玫撇了他一眼,“就明天吧。” 周秘笑笑,“只要你不反对,我是越快越好。” 说完这些,俩人都陷入了沉默。回来的飞机上,俩人黏黏糊糊,有说不完话,各种花式虐狗,跟现在简直天差地别。 他们全都意识到,十多年前的那桩案子,是横亘在两人面前的一道鸿沟,若这件事处理不好,早晚俩人还要出问题。 到了看守所,周秘刚停好车,耿子扬就过来了,都是熟人了。耿子扬有些吃惊地看了周秘一眼,“你怎么来了?”语气里满是戒备。周秘是受害者周自强的儿子,身为苦主,在整个案子中身份敏感,耿子扬不能不防着点。 周秘保持礼貌性的微笑,“我是送小玫来的。” 耿子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郝玫,敏锐的目光在郝玫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上转了一圈,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你们订婚了?” 周秘“嗯”了一声。郝玫着急催他,“我爸被关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见他。” 耿子扬说了句:“跟我去办手续。”当先走了。 办好了手续已经是后半夜快两点了,郝玫终于在看守所见到了郝承德。短短几天没见,郝承德头发白了大半,像是苍老了十岁。 “爸,”看到他这个样子,郝玫心里酸涩,眼角不由湿润了,“你还好吗?” “小玫,你终于来了。”郝承德看到女儿,显得有些激动。“你快想个法子,把你爹捞出去!” “你这是刑事案子……”郝玫见他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有些生气:“你还是配合警察,好好交代当年的事情。” “那案子当年都已经审定了,还有什么好交代的?”郝承德还在嘴硬。 郝玫看着他,直摇头,“你做了这么多年律师,警察办案的程序你还不了解吗?要没有足够的证据,怎么会随便拘捕你?” 又叹口气接着道:“警方找到了十多年前在薄仁家工作的保姆,保姆指正说亲眼看到,案发那天是郝承德开着带血的奔驰车回到别墅。不但如此,就连你们在房间里商议让周自强给他顶罪,她也在门口全都听见了。” “这,这怎么可能?”郝承德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第74章 和我在一起(26) 说了这么多话, 郝玫顿了顿,语气轻缓了下来,“爸,您身为律师,最懂法律, 怎能知法犯法?就算为了赢官司, 也不能捏造证据, 这样良心能过得去吗?” 郝承德颓然靠在椅背上, 像是老了十岁。他喃喃,“我不想坐牢, 当年我做那些, 全是被逼的, 全是被逼的。眼看着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们,一个个都成了知名律师、业界精英, 而我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十年, 一直不温不火, 一事无成, 我不甘心, 不甘心呢!” “那时我就想, 薄仁背景深厚, 人脉深广, 只要帮他打好这场官司,他一定会提携我。我为了成功,是有些不择手段, 可这能全怪我吗?若这个社会不是这样浮躁,不给每个人一个公平的上升通道,我又怎么会做这种有违职业道德,甚至是昧良心的事情……” 郝承德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抱怨社会不公,讲自己无奈和迫不得己,他是律师名嘴,能把坏的说成好的。他最后感叹说:“谁不想做个好人呢,可这个社会好人总是吃亏,好人没一个能成功。” 郝玫耐心听着他的倾诉,心里一片悲凉,郝承德说的,大部分是推脱之辞,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一定道理。当一个社会,人们做任何一件事情,首先想到的都是托关系走捷径的时候,当所有人都以打破既有规则为荣的时候,这个社会就真的是病了。 对于这些,她一个小小的律师,当然无能为力。 她只能劝说郝承德:“你好好向警察交代问题,争取立功减刑。警方已经掌握了很多证据,不要想着蒙混过关。” 郝承德被她说动了,沉默点头。 第65节 郝玫看他颓废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她从小就跟他不亲近,有心事就算说给小姨听,也绝不向他吐露,可毕竟父女连心,做女儿的,总还是心疼父亲。她安慰他说:“咱们自己做错了事情,自己承担责任……” 郝承德点头,“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你。你有了一个作奸犯科的父亲,你的同事还不知要怎么看你,以后还有谁敢找你打官司?” 郝玫安慰他:“您别担心我,这些不算什么,我承受得住。” 说到这儿,郝承德忽然抬头看她,“小玫,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 郝玫见他态度严肃,禁不住坐直了身体:“什么事儿?” “是邵义。说起来,都是爸对不起你……” 郝玫不解:“关邵义什么事?” “上回邵义背着你在外面搞女人,爸还站在他那边,逼着你跟他结婚,爸也是身不由己。是邵义那小王八蛋胁迫我。”他抬头看了郝玫一眼,后者已经张大了嘴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义那个小王八蛋在我的手机上装了**,我跟薄仁的通话全被他听到。” “你们在电话里说起了十几年前的交通肇事案?” “是!”郝承德沉重点头。 郝玫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难怪薄仁要杀邵义了,原来这就是原因。”之前,她和耿子扬一直不明白,薄仁为什么要冒险杀掉邵义,现在终于明白了。 说到最后,郝玫顿了一下,“我要结婚了。” “和谁?”郝承德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还是周秘?” “嗯。”郝玫点头。 “不行!”郝承德当即反对。 郝玫看着他的眼睛,“爸,这件事我只是通知您!您答应我要嫁给他,不答应,我还是要嫁给他。” “我不是反对你和他……”他显得有些焦急,额头上冒出汗珠来:“我就是担心……你知不知道周秘实际上是周自强的儿子。”这件事,他也是从耿子扬的口中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周秘从来就没瞒着我。”郝玫点头。 “咱们把他一家害得那样惨,你就不怕他回来报仇,娶你只是为了报复?”郝承德是真担心这一点,“况且,我听说他有抑郁症。” 郝玫“噗”一下笑了,“您说什么呢?您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了。” 见完郝承德,郝玫托着疲惫的身体出来,门口只有耿子扬一个人。郝玫问了句:“周秘呢?” “去车里抽烟去了。”耿子扬靠在大铁门上,抱着肩膀,一条腿勾着,模样懒散。他挑了挑眉,“这么难舍难分的?” 郝玫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直接说:“我劝过我爸了,他会配合你们警方进行调查的。” 耿子扬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体会到她心情,表情变得正经了些。“辛苦你了。” 几缕头发散落在额前,郝玫抬手撩上去,说:“还有一件事,我爸告诉我,邵义曾监听过他的手机……”把郝承德的话述说了一遍,“薄仁的杀人动机大概就是这个了。” 耿子扬伸手摸着下巴,黑眸中闪着智慧的光芒,“就因为这点事儿就**?薄仁是不是太冲动了点儿?不过邵义为了得到你,监听你爸的手机,也很有可能为了上位,监听薄仁的手机。” 郝玫忽地想起一件事儿来,“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邵义没有尺寸之功,忽然成了朝阳的副总,我就觉得奇怪。看来一定是他掌握了薄仁的某些罪证,以此要挟,薄仁才提拔他当了副总……” 正说着,周秘抽完烟回来了,耿子扬像是防着他似的,忽地闭了嘴。他摊摊手:“时候不早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十分潇洒地说走就走,留给俩人一个背影。 周秘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郝玫,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郝玫怕提及周自强的案子刺激到周秘,含糊说:“师兄就是问我跟我父亲见面的情形。” 周秘“哦”了声,轻声问:“你爸还好吧?” 郝玫叹了口气,“我劝他配合警方调查了,他自己做的孽,早晚还是要还的。”周秘拍了拍她肩膀,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最后说:“时候不早了,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早就累坏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郝玫答应一声,跟他上了车。 想起刚郝承德的话,偏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的俊脸隐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的,但却分外勾人。她想,若是郝承德说的是真的,她还会嫁给周秘吗? 还是会的吧。就像是飞蛾扑火,明知道结局难逃一死,可是为了那绚烂的一瞬,她还是愿意堵上全部身家性命。 车子开出看守所。已是凌晨四点多,街上路灯昏暗,行人寂寥,孤寂得就像郝玫此刻的心情。 周秘一边开车,一边体贴地对她说:“你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睡一会儿吧。” 郝玫心里一暖,按照他说的去做了,可心里有事,根本就睡不着。她张开眼睛,看着周秘:“我睡不着。” 周秘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拍了拍她手背,“事情已经发生了,别想那么多。” 郝玫忽然扯了扯嘴角,“作为一个伸张正义、维护法律尊严的律师,我爸爸竟然知法犯法,是不是很讽刺?” “我们可以选择职业,选择结婚对象,却不能选择父母,这不是你的错。” “我爸把你爸害得那么惨,你真的不生我气?” 周秘偏头看她一眼,“其实一开始,我真的挺恨你爸的。但后来我仔细想过了,你爸虽然干了坏事,但他不是主谋,顶多算是个从犯。我喜欢你,要跟你结婚,我不能把你和你爸割裂来看,既然选择了和你复合,我就决定不再追究你爸当年做的那些事情了。免得你夹在我们两个中间,不能做人。” 郝玫转头看他,男人下颚线紧绷,脸上的表情严肃又认真。郝玫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谢谢你。” 父亲已经进看守所了,她实在承受不住再失去周秘的打击了。 周秘翻手和她十指相扣,笑着说:“明天就要领证了,你还跟我客气啥?” 郝玫不由咧开嘴笑了。 回到出租房,简单洗漱一下,两人上了床,郝玫拉过周秘的一只胳膊,枕在脑袋下面。周秘轻轻拍了拍她脑袋,说:“睡吧。” 郝玫听话地闭上眼睛。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睁眼,已经是中午了。郝玫急匆匆起床,刚好看见周秘端着一杯开水走进来。她抱怨着:“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今天还要去民政局呢。” 周秘把水杯递过去,说:“睡了那么久,一定渴了吧,先喝口水。”声音温柔,让她躁动的心安定了不少。 郝玫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水。起身穿衣,周秘见她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笑道:“我还没做好饭呢。” 郝玫说:“别做了,咱们还是出去随便吃点儿,民政局下午四点就关门了,我还要回家拿户口本。” “你急什么?咱们又不赶时间。” 郝玫一脸严肃看着他:“不行,今天一定要把结婚证领到手里,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跟我结婚了?” 周秘好笑:“哪有的事儿。”他也巴不得立刻领证盖戳,把他变成自己的女人呢。于是解开围裙,“那就去外边吃一顿。” 说完了,他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穿在身上,又挑了一件黑色的裤子穿上。衬衫和裤子都是意大利定制的,花了不少银子,周秘嫌弃穿出去太拉风,几乎就没上过身。 人靠衣裳马靠鞍,被这身衣服一衬,男人身姿挺拔,简直帅出了新高度。 郝玫正拿着电动牙刷刷牙,看见周秘打扮成这样,奇怪地问了句,“打扮得这么帅气干嘛,勾引结婚登记处的小妹?” 周秘见她满嘴泡沫,拿毛巾来给她擦了擦,说:“结婚登记要照相的啊!” “啊,是吗?”郝玫如梦初醒,“那是得捯饬捯饬,我没经验。” 周秘笑,有经验就麻烦了。 折腾了一番,出门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俩人都是早饭、午饭全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不过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谁也没提吃饭的事。 周秘开车,先来到郝玫家,拿上她的户口本,然后俩人一块去了北山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 两人一个是大企业集团总裁,一个是知名律师,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可到了这地方,都有些蒙圈。 直到工作人员将两本盖了章的红本本交到两人手中,俩人才如释重负松一口气。 第75章 和我在一起(27) 出了民政局的大门, 坐在车上,周秘没有着急发动汽车,他拿着红本本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偏头看了郝玫一眼。后者差不多跟他一样,一脸虔诚地研究着红本本。 男人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结婚了呀!”怎么感觉那么点不真实呢? “是啊!”郝玫的声音也有一些飘。 周秘:“有什么感想?” 郝玫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下, 说:“以后再和你睡觉就没有那种老牛吃嫩草的负罪感了。” 周秘接着她的话:“合法了!” 两人对视一眼, 一起笑了起来。 郝玫瞥他一眼, 说:“都合法了,那叫声老婆来听听。” 周秘有些害羞, 酝酿了一下情绪, 才叫:“老婆。”声音温柔, 分外动听。 这一声叫得郝玫全身八万四千个毛孔全都舒展开来,飘飘欲仙, 直欲乘风飞去。伸手拍拍周秘的脸蛋, “乖哈!” 周秘顺势抓住她手, “那我呢?” 郝玫故意装傻, “你什么你?” 周秘脸微红, 语速飞快地说:“我都管你叫老婆了, 你也得叫我老公啊!” “不叫不叫, 多难听呀。” “不行, 不带你这样的!”周秘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了。他威胁道:“你要是不叫,我就挠你痒了。”祭出了大招。 郝玫最怕痒,全身都缩成了一团, “哪有你这样逼人家的?” 周秘不肯让步,“你叫一声不就完了?” “好吧。老公!老公!老公!”一连叫了三声。 周秘嘴角噙着笑,闭上眼睛,慢慢回味,心里有着淡淡的感动。原本以为自己这样的状态,会孤独终老一生,没想到,最后他和那个十年前唯一给过他一点温暖的女孩结婚了。这就是缘分吧。 “满意了?”郝玫问。 周秘看了她一眼,唇角弯弯:“不满意。你每天这样叫我三百声,我才满意。” “三百声,”郝玫叫了起来,“你想累死我啊?” “累不死的!”周秘难得主动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发动了汽车,“咱们现在去哪儿?” 郝玫摸了摸肚子,“去吃饭吧。” 周秘这才想起他们都两顿没吃了,刚才俩人紧张兮兮的,全都忘了这码事儿,现在才感觉到前胸贴后背,肚子抗议不停。 周秘不由笑了起来,刚才在民政局,也不知在紧张个什么劲儿。“想吃什么?”他问。 郝玫提议:“吃火锅吧?好久没吃了,海底捞怎么样,我要特辣,五个小红辣椒的那种。”郝玫越说越兴奋。 周秘看着她,眼中满满都是宠溺,“都行。” 到了海底捞,俩人点了特辣的锅底,吃得满头大汗。郝玫能吃辣的,周秘也不含糊,俩人叫了四瓶啤酒。喝着小酒,吃着火锅,周秘觉得,幸福,不外乎就是这样了。 第66节 郝玫刚吃了一片羊肉,因为太辣,用手当作扇子,在嘴边不停扇着。周秘把水杯推过去,“喝口水压一压。” 郝玫喝了一口水,这才感觉好一些。吃辣的就是这样,辣得受不了,偏还喜欢。 “辣死我了。”郝玫缓了口气,说:“咱们刚领证,就跑这儿来吃火锅,是不是太low了呀?” 周秘笑笑,“挺好的,咱们喜欢就行,别管别人。” 郝玫“嗯”了一声,“说得对。” 俩人饿坏了,吃了四盘子肉,四瓶啤酒不够,又叫了四瓶,吃完之后,都有些晕乎乎的,郝玫用滴滴叫了个代驾,把俩人送回家。 躺在床上,俩人不约而同紧紧抱在一起,感觉激动的心情到现在还没回复过来。 头碰着头,俩人谁都不说话,静静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半晌,郝玫开了口,“我怎么感觉今天就跟做梦似的。” 周秘笑了,他也是一样的感觉:“谁说不是呢?” 周秘看了一眼郝玫租住的这间公寓,说:“结婚了,咱们就别再租房子住了,咱去买套房子吧。” 郝玫笑着打趣他,“你不是房地产大老板呢,你还缺房子住?” 周秘摸了摸鼻子,“倚梅庄园交房怎么也得年底,加上装修,至少还得一两年才能入住。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说到这儿,郝玫想起一件事儿来,“等会等会,倚梅庄园?你不会是因为我,才给项目起了这么个名字吧?”周秘当初搞这个项目的时候,俩人都已经分手了。 “嗯。”周秘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郝玫心里甜丝丝的,“你就那么离不开我?” “就是离不开你。”周秘合拢双臂,把她抱得更紧了。 俩人在床上腻味了半天,昨天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加上晚上睡得太晚,都有些疲乏,很快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一看,已经6点多了。周秘蹑手蹑脚起床,准备去附近农贸市场买点菜,做晚饭给新晋老婆吃。 郝玫伸手拉住他,迷迷糊糊地问:“老公,去哪儿?” 男人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你再睡一会儿,我去买菜做晚饭。” 郝玫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两人穿好衣服出来,刚下过一场小雨,驱散了暑热,空气清新,郝玫走在小区里,觉得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甜的。 出门的时候,碰到对门住的一位老太太,十分热情地和郝玫打招呼,“小郝律师,你不是去马尔代夫度假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郝玫礼貌地和她打招呼,说:“假期过完了,就回来了。” “这位是?”老太太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周秘。 郝玫十分自豪地挽者周秘的胳膊,大声说:“这是周秘,我老公,我们结婚了!” “哎呀呀!”老太太啧啧赞叹,“瞧瞧你们两个站在一起,男才女貌,真是太般配了,什么时候我孙女能给我领回来这么帅气的一个孙姑爷,我做梦都能笑醒。” 菜市场距离小区不过一公里,俩人也没开车,十多分钟就走到了。里面人头汹涌,郝玫在这个小区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却还是第一次到这儿来。 周秘买了空心菜、花菜、生菜、苦菜等一大包菜,业务熟练,还跟人讲价,根本就不像个霸道总裁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郝玫笑着问他:“你怎么还跟人家讲价啊?” 周秘看她一眼,不解,“买菜就得讲价啊。”这是既定程序好不。 郝玫撇撇嘴,“一点儿都不像个霸道总裁!” 周秘登时笑了:“我本来就不是霸道总裁。” “那你是什么?” “我是温柔总裁。” “不带你这么自我表扬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中午吃得太过重口味,晚上周秘做了小米粥,清炒了一个空心菜,一个西兰花,又绊了个凉菜。 饭桌上周秘跟她商量,“咱们什么时候办理结婚仪式?” 郝玫筷子一停,“我想问问我小姨的意见。”现在郝承德进了看守所,小姨的意见变得至关重要。“而且在那之前,咱是不是该先把结婚照拍了?” “嗯。那是当然。”周秘答应着,心里盘算着,上回在马尔代夫跟她说了,要给她补一个大点的钻戒,这事儿也该赶紧提上日程了。他决定去派人去意大利找一个珠宝制作大师,给她定做戒指。先不告诉她,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周秘说:“婚纱照这块儿我不熟……” “这事儿交给我就成了。”郝玫说:“我有个大学同学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开了一个工作室,到时候叫她找最好的摄影师,给咱们好好拍。” “结婚的程序那么复杂,我又不大懂,最好找一个好一点的婚庆公司,让他们帮着张罗……” “嗯。”这一点郝玫也同意,“等把日子定下来,酒店也要提前预定。” 周秘点头,“我到时候想把汤先生夫妇请过来参加咱们的婚礼,他们这些年待我极好,像是亲儿子一样。” “应该的。” 结婚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千头万绪,两人商量了半天,一顿晚饭吃完,心里也都有谱了。 周秘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洗,郝玫跟过去帮他,男人把她推了出去,“这不用你,去客厅等我。”根本不用她帮忙。 郝玫抱着胳膊,偏头看他。男人站姿笔挺,洗个碗都那么帅气。“以后都不用我洗碗?” “当然。”周秘回头看她一眼,笑着说:“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郝玫心里一甜,也不出去,就靠在门框上看着周秘洗碗。男人动作很快,很快洗完,一个个放在橱柜的碗篮里沥水。又洗了手,脱掉围裙走进客厅。 两人坐在沙发上,郝玫顺势搂住男人的一条胳膊,身子前倾,把丰满的一团全都压了上去。在家的时候,在家的时候,她穿着家居服,没有戴bra,周秘立刻感到那一处的柔软和丰盈。 下午睡饱了的,暖饱思淫逸,他登时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郝玫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手拿着遥控器换台。之前俩人做那事儿,基本都是郝玫主动,她倒要看看,男人有多能忍耐。 周秘的呼吸很快就乱了。 郝玫还在变本加厉,她把遥控器扔到沙发上,一手伸进他的t恤里,先是用手抚摸着他的腹肌。那里她看过很多次,标准的八块腹肌,每次看,都有种想流鼻血的冲动。 摸了一会儿,不过瘾,她开始用指甲去抠。 周秘忽地垂眸看她,哑声说:“电视好没意思,要不,早些睡了吧。” 第76章 和我在一起(28) 郝玫抬头看他一眼,故意说:“这么早?” “不早了。”周秘声音沙哑而又低缓, 语毕已探手将她拦腰抱起, 径直走向卧室内的大床。将女人放在床上, 他随手扯掉身上的t恤,露出精瘦的上身,郝玫一手支颐, 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从今以后, 这个男人从法定上来讲,就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想到这点,她心里就觉得满满都是幸福。 周秘开始低头吻她,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 试探过后,顶开女人的牙关, 整条舌头滑了进去, 郝玫伸手勾着他脖子, 两人的舌头都在对方嘴里, 盘旋、吮吸, 好像要把对方的魂儿都给勾出来似的。 周秘迫不及待开始解她的衣服,脱掉外面的衬衫,郝玫里面什么都没穿,入眼一片耀眼的白。 周秘拿出准备好的套子,正要戴上, 郝玫一推他手,“不用那个,要是怀孕了,咱们就生出来。”她其实一直很喜欢小孩,早就想生个可爱的孩子,周秘也是一样。 “不行。”周秘却很坚持,“咱们今天喝酒了。” “那随你吧。”郝玫一听也对,要孩子这件事,还是应该谨慎行事。 最后周秘还是戴了套子进入,不知是不是隔了一层薄膜的缘故,他今天分外持久,郝玫一开始还是娇.喘细细,情到浓时,她搂着男人的脖子柔柔地叫了一声老公,周秘登时险些把持不住。 做完一看时间,都过了一个小时了。 可能是刚才频率太快之故,郝玫叫得嗓子都哑了。 她抚着男人爬满汗珠的胸膛,问他有啥不一样的感觉没有。周秘笑着说:“别的没啥,就是心里踏实多了。” 郝玫抿着嘴吃吃笑。 按照俩人的习惯,一次明显不够,二刷是必须的,三次四次也是常有的事情。休息了一阵,郝玫手开始不老实地往下伸,于是又一次肉搏开始。 折腾到12点,俩人都累了,这才洗洗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秘从睡梦中醒来,伸手一搂,却搂了空。他一激灵坐起身来,穿上拖鞋下地,推开卧房的门,看见郝玫正坐在沙发上,纤长的两指之间夹着烟,屋子里关着灯,只有烟头的那一点光亮忽明忽暗,衬得郝玫脸色晦暗不明。 周秘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把她拥进怀里,“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我睡不着。”郝玫掐了烟,趴在男人的胸口,声音低哑。 “担心你爸?”男人心思细腻,观察力也很惊人。 “我一想到,我现在这么幸福,而我爸爸却待在看守所,我就难受的喘不上气来。”她抬起头来,借着房间中点点的微光,看着周秘的眼睛,“我想给我爸爸办理取保候审,让他参加咱们的婚礼。” 周秘是这个案子的苦主,于情于理,郝玫都该跟他商量。 就怕周秘不同意。 没想到周秘没有任何犹豫,“去吧,这么做也是应当的。要是钱不够,尽管找我拿。”这种案子,保释金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郝玫知道,父亲被杀的案子一直是周秘心头的一根刺,或者说是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一个执念,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她。 她把他搂得更紧,柔柔说:“谢谢!”周秘这么为她着想,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爱他才成。 第二天一早,耿子扬提审了郝承德。这次他十分配合地交代,十年前那场交通肇事案,撞死了佟大雷的人不是周自强,而是薄仁。是他给薄仁出主意,让他找一个代替品,那时候周自强欠了一屁股赌债,跟薄仁开的一家高利贷公司借了不少钱,薄仁便找了他来顶替自己。对外宣称周自强是薄仁的司机。 当时处理此案的警察办案草率,周自强又一口咬定了人就是他撞死的,加上薄仁拿出十万块钱,补偿给佟青的妈妈,郝承德劝说佟母收回了上诉,这案子也就草草结案了。 拿到了郝承德的口供,耿子扬立刻向市局的领导进行了紧急汇报。耿子扬请求对薄仁开展正面调查。薄仁是省人大代表,事关重大,市局领导也不敢做主,局长亲自带着耿子扬向市委的几个头头进行了汇报。 最后市委王书记拍板:任何人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任何人不能超脱于法律之外,这个案子不但要查,还要严查,查得清清楚楚。 返回局里的路上,局长大人坐在车里若有所思,他对耿子扬说:“有传言说省里的某位大人物要被双规了,看来消息不假。否则咱们这位滑头的书记怎么会态度这么坚决。” 耿子扬恍然大悟,连翻白眼。这些当官的套路真他妈的太深了!薄仁的后台是省里的某位大人物,这在青城市几乎不算秘密。 耿子扬回去和市局领导们一商量,薄仁现在以考察项目为名,跑到新加坡躲着去了,只在境外遥控他儿子。从之前打交道的过程来看,薄仁这个人极狡猾,反侦查能力很强,警方若是大张旗鼓对他展开调查,他听到风声,说不定就不回国了,所以调查还是要悄无声息地进行,不能让这只老狐狸警觉了。 耿子扬先是以税务局查账的名义调查了朝阳公司的财务支出情况,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查看他的私人账户时,发现了端倪。薄仁用一张某银行的□□,连续十多年一直给一个名叫萧翠花的人打钱,前前后后一共给萧翠花打了好几十万。而就在六个月前,邵义被杀的前两天,薄仁一次性给萧翠花这个账号上打了二十万。 还有一个时间节点很有意思,薄仁给萧翠花这个账号第一次打钱的时间,在周自强死后的一个月。 第67节 一系列的线索综合起来,大家几乎认定了,这个萧翠花就是杀死邵义的杀手,薄仁雇佣了萧翠花,他才是那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警方根据银行提供的线索,在距离青城市数百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上找到萧翠花。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萧翠花不但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妇人,一个月之前,还刚刚因为突发脑溢血而死。 耿子扬亲自带人来到这个叫做双家集的镇子。这里已经不属于s省,经济落后,交通闭塞,青壮年劳力全都去了外地打工。留下的除了老人就是孩子。 经过调查走访,萧翠花本人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村妇女,一辈子没有离开过这个镇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杀手。 不过萧翠花有两个儿子,一个四十岁,一个三十六岁,这两个人年富力强,其中的某一个很可能就是薄仁所雇的杀手。拿着以母亲的名义办理的□□,也很合理。 萧翠花的老伴几年前就去世了,她的两个儿子此前回来了一趟,给老母亲办理了后事,又匆匆出门打工去了,警察早来一个星期,就能撞见这兄弟二人。 耿子扬派了两路人马去调查这对兄弟,自己开车返回青城市。刚一回到青城市,郝玫就来见他了。 把要办理取保候审的意思说了,耿子扬说:“这事不难,按程序办,交上钱,人就可以带走。” 在公安局这边办好了手续,耿子扬驱车把她送到看守所。路上,郝玫问他:“你去办什么案子了,听说是出省了。” 耿子扬一手把着方向盘,身体慵懒地靠在车座上,“薄仁雇佣的杀手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只要抓住了这个人,邵义的案子就会水落石出了。” “太好了。”郝玫也很兴奋。 耿子扬看了她一眼,“我有一种预感,一旦抓住这个杀手,十年前周自强被杀的谜团也会一并被解开。” 郝玫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那你可得快点儿,最好赶在我跟周秘举办婚礼之前办妥这件事,算你给我们最大的一份贺礼。” 耿子扬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紧了紧,偏头扫一眼郝玫,说:“这么快?” “证已经扯了,还没定下具体的日子,不过我俩商量了,争取今年之内完婚。”顿了顿,她又道:“我快三十了,再不结婚生孩子要难了。” 耿子扬本想洒脱地说一声“恭喜”,但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他在方向盘上拍了一记,“周秘这小子,还真他妈有狗屎运。” 他手伸进兜里掏出烟盒,想了想又塞回去。他心里有些难受,其实他一直挺喜欢郝玫的,但是他也是个挺骄傲的人,之前郝玫和邵义好,他不想插一脚,后来她跟邵义分手了,又蹦出来一个周秘。郝玫跟周秘闹分手那段时间,他也试着追过她,可她心里终究只有周秘。犹豫了一下,他终于说:“我问你个问题,要是没有周秘,你说咱俩有没有那么点儿可能?” 郝玫其实知道他的心思,十分干脆地笑着摇头:“不可能。我对你没感觉。” “妈的,”耿子扬忍不住爆粗口,“我就那么差吗?” “不是你差的问题,我说过了,是我对你没感觉。没有见到周秘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咱俩注定当一辈子朋友。” 耿子扬哼了一声:“我才不信这个邪,都怪我平时太忙,没时间追你。要不怎么也不会输给周秘那个阴沉的家伙。” 来到看守所,递交了数目不菲的保释金,顺利地将郝承德接了回来。往回走的路上,周秘打电话过来。 郝玫按下了接听键。 周秘:“接到你爸了吗?” “接到了,正往家里赶呢。” “我在青霄路的云南菜馆定了位置,一起吃顿饭吧。” 第77章 和我在一起(29) 郝玫“嗯”了一声,“我先陪我爸回趟家, 换件衣服洗个澡再过去。” “你顺便通知一下小姨和表妹一起吧。” 郝玫答应一声, 挂了电话。 耿子扬把父女两人送到家, 郝玫邀请他去青霄路吃饭,耿子扬说:“这是你们的家宴,我就不打扰了, 改天找时间再聚。”开着车扬长而去。 郝玫扶着父亲下车,走到电梯间, 郝承德说:“你们自己在外面吃吧,青霄路我就不去了。” 郝玫说:“这顿饭就是专门安排了为您接风洗尘的, 您怎么能不去?” 郝承德微微低头,“我不想见周秘。”毕竟当年他把人家父亲给弄到监牢了去了,此时见面难免尴尬。 “以后您不想见他都不成, 因为我俩已经扯证了。” “啊?” 周秘已经成了郝承德法定的女婿,他再不愿意, 这段饭也得去吃。在家里洗了澡, 换好衣服, 郝玫开车载着他去了青霄路, 正好在门口碰见小姨母女俩。寒暄几句, 周秘已经把房间号发给了郝玫,她便带着三位亲人进了包厢。 周秘穿着衬衫,打着领节,十分正式。一身正装衬得男人俊逸潇洒,气宇不凡。他和郝承德目光一对, 郝承德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周自强被杀的“二一一”案,一直折磨了周秘十多年,如影随形,让他不得安生。他曾发誓要报复每一个犯罪嫌疑人,郝承德本来也在报复名单之上,为了郝玫,他决定放弃复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他懂,若真的对付郝承德,怕是郝玫再爱他,也不可能和他再在一起了。该怎样取舍,他心里很清楚。他作好了心理建设,但是真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眼往外地厌恶。 他是个内敛的人,很快调整好情绪,脸上露出笑容,走上前,对郝承德说:“郝叔叔,恭喜你得脱囹圄。” 郝承德苦笑了一声:“只是取保候审而已。” 小姨一向喜欢周秘,当初听说郝玫跟他分手了,惋惜了好久。得知俩人领证之后,她是十分支持郝玫的。笑着打圆场说:“你和小玫已经是法定的夫妻了,怎么还叫郝叔叔?” 赵灵拍手说:“是啊是啊,姐夫,你该叫我大姨夫一声爸。”她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在一旁瞎起哄。 郝承德连连摆手,“不必急在这一时。”他实在没脸让他叫这一声“爸”。郝玫也上前解围,“别站着说话了,都坐下吧。” 周秘内心微微挣扎了一下,到底对着郝承德叫了一声“爸!”他倒不是这么快原谅了郝承德,只是不想让郝玫夹在他和郝承德中间难受。 大不了,他多受点委屈。 “哎!”郝承德答应了一声,心里也不由有些感慨。他是不赞成这桩婚姻的,可是俩人动作迅速,证都领了,他还能怎么反对,也只有默认了这既成事实。更何况,他如今还是半个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也没有立场反对了。 郝玫投过来感激一瞥,一共五个人,郝玫招呼大家坐好了。 周秘提前点好了菜,这家馆子上菜很快,周秘点了一瓶五粮液,三两三的酒杯,给大家都倒满了。 举杯说:“爸,小姨,我跟小玫昨天已经去民政局领证了。我无父无母,今天算是咱们一家人第一次凑这么齐,吃一顿饭。我这个人年轻,不会说话,做事有时候也欠妥当,之前还伤过小玫一次。以后我一定会对疼她爱她,加倍对她好的,我哪里做得不好的,也请你们大家多提醒我……”说完,一口干了。 小姨酒量不好,不过今天这种日子,她也没矫情,也是一口干了杯中酒。她有些感慨地说:“小玫今年28了,从她毕业那年开始,我就盼着她早点结婚。女人呢,再刚强,再能干,总要有个家,才是她一生的归宿。你们两个都是懂事的孩子,我虽然年纪大,却也没有什么教你们的,就祝你们一生和乐平顺,白头到老吧。” 这番话情真意切,说得周秘十分感动,郝玫更是热泪盈眶。 喝完了这杯,小姨语气轻松了下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周秘笑着说:“我们正想跟长辈们商量这事儿呢。”他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份日历,在十月,十一月和十二月,分别用红笔标注了几个日子。他解释说:“这些日子,我都找了风水大师算过了,都是极好的日子。” 这几日,郝玫忙着办理郝承德取保候审的事情,周秘就把定日子的事情办了,可说是做足了功课。郝玫凑过来看,一边打趣他:“还找风水大师算过了?你怎么这么迷信呀?” 赵灵跟着笑,小姨瞪了俩人一眼,“你们懂什么?这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周秘的这种态度十分认可。 她想了一下,发表意见说:“现在是7月份,10月的话,只剩下3个来月,太赶了。11月的话……” 这时郝玫插言:“11代表光棍,我不喜欢11月。”刚才还在批判周秘迷信,结果她比周秘更迷信。 周秘从善如流:“那就12月。具体定哪一天?”他其实更希望10月份结婚,因为实在太迫不及待了。 小姨指着其中一个日子,“要不就12月16号。” 周秘去看郝玫,郝玫耸耸肩,“我没意见。” 周秘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才想起郝承德似的,转头道:“爸,您觉得呢?” 一家人有说有笑、相亲相爱,唯有郝承德格格不入,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似的。周秘问到他头上,郝承德勉强笑笑,“你们自己定吧,我都没意见。” 赵灵想起一件事,“姐,姐夫,你们打算订哪家酒店,现在婚宴巨火爆,极难预定,订不上酒店你们定下日子也没用。”姐夫姐夫的,叫得顺溜极了。 周秘偏头看一眼郝玫,嘴角含笑;“结婚一辈子只有一次,不能委屈了小玫,就定凯宾斯基吧。”凯宾斯基是青城市唯一一家七星级酒店,档次最高,服务也最好。 “哇,姐夫你好有钱!不过我听说凯宾斯基的婚宴是最难定的,你现在去订,能订得上吗?” 周秘谦逊地说:“凯宾斯基那边的老总跟我有点交情,我想应该没问题。” 婚礼的日子就这么愉快地定了下来。 事实上定酒店的过程远没有那么简单,周秘后来找到了凯宾斯基的老总,可12月16日这一天已经被他们提前半年定给了一对新人,酒店也不好出尔反尔。周秘亲自找到那对新人,提出只要他们肯换个日子举办结婚仪式,他们婚宴的所有费用,他全包了。这么一来,俩人至少能赚十来万,当下也就答应了。 吃完饭走出酒店。因为喝了酒,就都没开车,打了两辆出租车,小姨让小俩口上了一辆车,剩下三人上了另一辆车。 俩人并肩坐在后排,郝玫喝了不少白酒,靠在周秘的肩膀上,笑着对他说:“吃饭就吃饭,你怎么还拿个日历来?” 周秘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想早点把日子定下来嘛。”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更中意十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安定感,恨不得立刻就把郝玫娶回家去才好。 郝玫稍稍抬头,刚好看到男人紧绷的下颚线。“你就那么想娶我?” “嗯。”周秘重重点头。 前头开车的司机是个年轻人,撇撇嘴,心说老子还没女朋友呢,你们能不能别打个车也花式虐狗? 出租房自在,俩人本想直接回那儿去。但在车上小姨打电话过来,叫两人去家里睡,推脱不过,便跟着前面的出租车一起去了小姨家。郝承德则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大家在沙发上聊了会天儿,时间不早,就各自回屋去睡了。小姨家是小套三,小姨和赵灵睡一间,周秘和郝玫各自睡一间。 郝玫当然更想跟周秘睡一个房间,但是没好意思提这个要求。小姨毕竟年纪大了,人比较保守,她在小姨面前一向扮演乖乖女的人设。 周秘在房间内的大床上躺下,被褥都是新换的,十分周到。但周秘这人本来就没有安全感,又极为认床,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钟头都没睡着。心里正在烦躁,突然听见有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周秘连忙下地,打开门,看家郝玫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放一根手指在唇上,让他不要说话。 周秘把她让进屋里,反锁上门,才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郝玫走过去,在他的床沿坐下,身子后仰,双手撑在床上,低声说:“睡不着吧,我过来陪陪你。” 没想到她这么了解自己,周秘一下子变得很感动。他点了点头,“我认床。” 郝玫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又招招手,“上来,我陪你睡。” 周秘迟疑一下:“被小姨发现了怎么办?” “睡到早上天快亮的时候,我便回去。放心,小姨发现不了的。” 周秘答应她一声,上了床,在她旁边躺下,伸出一条胳膊让她枕着,“你对我真好。” 郝玫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笑:“你是我老公,我当然要对你好。” 俩人你侬我侬,又说了几句话,郝玫拍了拍他的胳膊,“早点睡。” 周秘听话地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郝玫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男人的气味,心里有点躁动。就侧过身来,抱着男人一只胳膊,故意把丰满的胸部压在他的胳膊上。 周秘本来起了一些些睡意,被她这么一撩拨,顿时有些蠢蠢欲动起来。郝玫感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她腿上,吃吃笑道:“昨天晚上不是刚做过两次,你的欲望怎么那么强哦!” 周秘有些尴尬,他不是欲望强,而是根本控制不住正常的生理反应。他默不作声地翻身过去。郝玫却不放过他,两手使力,把他又翻过来。 她附在他耳边,低声笑:“想要吗?” “想!”周秘一向耿直。 郝玫在他耳朵上轻咬了一下:“那就来啊。”其实她也很想。 “被小姨他们听见了怎么办?”周秘声音低低的,异常悦耳。 “这么晚了,她们早就睡了,听不见的。”郝玫扬了扬唇角,“再说了,咱们都合法了,你怕什么?” “说的是。既然合法了,那就做吧。”周秘有点那什么上脑,有些情难自禁。 第68节 话落,他一翻身就把女人压在了身下,湿热的吻一个接一个印下来,很快就夺去了女人的呼吸。郝玫热烈回应着,舌头伸进他的口腔里,旋转、吮吸、勾连,似乎周秘是这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一边亲,一边脱衣服。不过片刻,两人全都身体发烫,她侧着身子,让他从后面进入。那一瞬间,郝玫“啊”的一声轻唤出声,周秘吓了一跳,低声警告“小点声。” 别看俩人刚才说得大义凛然,“合法”了什么的,其实都怕被捉奸在床,郝玫赶忙伸手捂住嘴巴。周秘调整了一下角度,开始动作,他习惯了大开大合,动作狂野粗放,这时候也不例外。 动了没两下,郝玫就受不了了,现在才知道舒服的时候不让叫,简直是天底下最折磨人的一件事。她实在忍不住,伸手在周秘挺翘的屁股上拍了一记,嗔怪:“你慢点儿……” 周秘这才放慢了动作。黑夜里,俩人闷着头,谁都不敢发出声音,虽然如此,但还是分外刺激。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周秘还没出来。郝玫忍不住问:“你还没完事儿吗?” 周秘哭丧着脸:“这样出不来。”再过一个小时也出不来。 郝玫:“要不算了。” 周秘有点不情愿,还是答应她。出来,穿上内裤睡觉,躺了二十分钟,周秘依旧一柱擎天,难受得要命。 郝玫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听见他还在那里翻身烙饼,低声问:“你怎么还不睡?” 周秘不好跟她解释,含糊了一声,没想到郝玫的手不经意扫过那里,到底发现了端倪。 郝玫笑了一声,转过身来,脸对着他,“你这么还这样?” 黑夜里,周秘脸上发烫,“你别管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郝玫却比他更爱护那里,“我听说长时间充血很不好的,”她眼珠子一转,“我来帮帮你吧?” “怎么帮?” 郝玫不答,身子却慢慢往下探,周秘懵懵懂懂,直到下面被一团温暖包裹住,他这才反应过来,认识郝玫之前,他从未跟别的女人上过床,但并不代表他不懂这些。做梦也没想到,郝玫会为他做这些,心里十分感动。 郝玫也从没想到过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地为男人做这个,她不记得哪个人说过一句话:当你真正爱一个男人的时候,你会愿意为他献出一切,并且乐此不疲。 现在正是如此。 郝玫帮他又弄了一刻钟,男人低吼了一声,终于出来。 清理干净,郝玫跟他并排躺在一起,笑道:“你□□声真好听。” 周秘耳根发烫,辩解:“我那不是□□。” “那是什么?” “是……反正不是□□就是了。” “就是。” “就不是。” 拌了几句嘴,男人累了,很快沉沉睡去。郝玫也好不到哪里去,睡前她反复提醒自己,一定要早点起来,一定要早点起来。 害怕被小姨和赵灵听见,她也没敢定闹钟。 事实证明,人体闹钟准确性远远比不上机械闹钟。俩人一觉睡到大天亮,郝玫昨天晚上信誓旦旦对周秘说,早上四五点钟一定能起来,结果直到赵灵在门外敲门,俩人才听到,并且惊醒了过来。 俩人匆匆起床,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麻爪了。 门外还在砰砰砰敲个不停,“姐姐,姐夫,快起来,饭菜要凉了。” 装死是不可能了,郝玫硬着头皮走过去开门,赵灵看见她,故意说:“姐,你怎么跑我姐夫房间里去了?” 郝玫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取笑表姐了。” 赵灵吐吐舌头,扔下一句“快点洗漱吃饭了”,就跑开了。她性子活泼,但到底没结婚,有些玩笑不好开得太过分。 郝玫探头往外一看,小姨不去哪儿了,客厅里没人。这才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房间,周秘也做贼似的穿戴得整整齐齐出门,俩人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坐在餐桌旁。餐桌上,摆满了食物。 郝玫招呼了一句:“小姨,吃饭了。” 小姨才从卧房走出来,笑吟吟地看了俩人一眼,眼神有几分暧昧。 周秘垂着头,脸红红的,不敢和她对视。 小姨越发觉得这个小伙子可爱,招呼他们吃东西,然后问:“昨天晚上,你们两个睡得怎么样?” 周秘:“挺好的。” 小姨看着周秘:“以后别见外,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 “嗯。”昨天晚上也没见外来着。 今天俩人都要上班,吃完早饭,就跟小姨和赵灵告别,周秘打车先把郝玫送到律所,然后回了鸿运公司。 失踪了一段时间的总裁大人终于现身,李彼得拿着一大摞文件进入周秘的办公室,向他汇报。 周秘笑呵呵地在文件上签了一上午字,李彼得见他情绪这么好,忍不住问:“周总,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周秘笑道:“李总真是好眼力,我要结婚了。” “啊?”李彼得大吃一惊,“和郝律师?” “当然是郝律师。”周秘一向内敛,但现在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分享他的幸福。 “恭喜恭喜,你们两个总算修成正果了。什么时候举行仪式,给我发个帖子,我一定到场祝贺。” “这个一定。”周秘一脸笑容。 一个上午,周秘要结婚的消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公司。下午,周秘和李彼得打了一声招呼,带着乔治出门办事儿去了。 两天之后。周秘开着保时捷到律所来接郝玫。郝玫上了车,周秘开了一阵子,郝玫发现不对,“这是去哪儿?” 周秘笑,神秘兮兮地说:“带你去看看房子。” 郝玫想起这阵子他有跟她商量买房子的事,以为他是带自己去看房,点点头跟他说:“看就看,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毕竟,买房子是一辈子的大事。 周秘把车子开到海江路的碧海园,门岗见是周秘,不但放行,还敬礼叫了一声“周先生”。 俩人下了车,郝玫奇怪地说:“你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这是全市著名的别墅区,房价贵得吓死人。 周秘抱着肩膀,还是笑,“来都来了,就看看呗。” “那就看看?”好房子谁不喜欢,郝玫当然也不例外。周秘带路,她跟在后面,碧海园是联排别墅,俩人看的是最前排的一栋别墅,六室二厅,上下两层,花园车库,应有尽有。站在二楼的大厅里,抬眼就能看见大海。这里距海极近,过一条马路便是。 郝玫慵懒地靠在真皮沙发上,大厅里开着窗,海风从窗子吹进来,别提有多舒服了。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是人住的房子。” 周秘走过来,笑着问:“喜欢吗?” “当然喜欢。”谁不喜欢? 周秘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塞到她手里,“那就找个搬家公司,把东西搬过来吧。” “什么意思?”郝玫抬眸看他,目光中满是探究。 周秘笑眯眯地说:“这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等咱们搬过来,把锁也换了,换成那种密码锁,密码就是你的生日,怎么样?” “等等,”郝玫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你是说,这房子你已经买了?” “嗯。” “多少钱买的?” “几千万吧,你就别管了。”他对吃穿用度几乎没有要求,但不能让郝玫受委屈。 幸福来得太突然,郝玫有些发懵,“几千万,你疯了吗?你不会把所有的流动资金全拿来买房子了吧。还是说你贷的款?” 周秘笑道:“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不行,你必须跟我说清楚。”郝玫哪里放心的下,拉着他在真皮沙发上你坐下,“就算是结婚,咱也不用住这么好的房子。” 周秘一摊手:“过户手续都办完了,退是退不了了。”他走进卧室,拉开抽屉,拿出一张房产证给郝玫看。房子果然已经过户到周秘名下,非但如此,房产证上居然还有郝玫的名字。 第78章 和我在一起(30) 郝玫拿着房产证,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周秘摸摸她头:“你就在这儿安心住着, 以后咱们和孩子就住在二楼, 咱们到时候要两个孩子, 一人一个房间,咱俩住主卧。一楼是厨房、餐厅、储物室这些……”开始跟她规划起来,“咱们可以投入点钱, 把这房子重新装修一下,按照你喜欢的风格。” 郝玫笑起来, “八字没一撇呢,这就把俩孩子都给考虑上了?” “孩子想要还不容易吗?”周□□角微勾, 笑意满满。 正说着,兜里的电话震动起来,周秘掏出电话来, 扫了屏幕一眼,然后又看了郝玫一眼, 才按下了接听键, 走到露台上接起电话来。 “喂, 我是周秘……” “我在看房呢, 现在没时间。” 那头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 周秘皱了皱眉:“……好吧,我这就过去。” 周秘挂了电话,走进客厅。郝玫抬眸看他,“怎么了?” 男人摸了摸鼻子,“公司有点儿事, 我要回去一趟。你在这儿好好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没?”说着匆匆下楼。 郝玫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周秘开车出了碧海园,却没去公司,而是来到海边一家环境幽僻的酒吧。因是上午,酒吧里没几个人,就见佟青穿着白t恤牛仔裤,坐在角落里一个位子上。周秘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 “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周秘问。 没等佟青说话,酒保走过来,问:“先生喝什么酒?” “给我来杯饮料吧。”周秘不想喝酒。 打发了酒保,佟青抬头看着他,抿了一口威士忌,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语气中竟有几分怨怪。她一向知道分寸,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周秘说过话。 周秘没作声,望着她,有些诧异。 佟青见他不说话,又说:“听说你跟郝律师领证了,恭喜你啊!” 酒保很快端上来一杯饮料。 “谢谢。”周秘端起饮料喝了一口。 “你都结婚了,那计划怎么办?”佟青脸上笑着,笑容里却全是苦涩,原本以为帮他扳倒朝阳之后,周秘能对她态度有所好转,可谁知道计划尚未执行完毕,周秘竟然火速和郝玫和好,并且结婚领证了。 佟青觉得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之前佟青投靠薄亮,当然是周秘设下的一个套。现在计划进展顺利,佟青向薄亮透露了一些真正的公司机密,已经渐渐取得了他的信任。 周秘顿了一下,把饮料放在桌上:“那个计划,取消吧。”之前他满脑子都是仇恨,为了报仇甚至不择手段,才会有这个计划的产生,计划里的很多细节,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稍微一过线,就是犯法。 佟青骤然抬头,看着周秘,“是为了郝律师?” 第69节 周秘犹豫了一下,没有否认。从前他烂命一条,就算去死都不怕,何况是犯法。可如今,他有了郝玫,有了家,他要为家人着想。多一份牵挂的感觉,真的很好。 “呵……”佟青凉凉笑了起来。“你不想报仇了?” 周秘叹了一口气,“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目前正在对薄仁进行调查,警察会帮咱们查到凶手的……” “你不是不相信警察吗?” “警察中,也总有好人的。” 佟青脸色一白,“你说停就停,那我呢,我怎么办?之前我做的那一切,都算什么?” “之前的事,的确是委屈你了。”周秘叹了口气,“好在咱们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你试着慢慢疏远薄亮,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呵呵……”佟青挤出一个凄凉的笑,“没有什么损失?”她撸起袖子给他看,胳膊上有一道一道的红痕,“我已经被那个畜生强.奸了,这个损失,谁来弥补?”她眼睛里含着泪花,面容凄楚。 “什么?”周秘全身巨震,“这是怎么回事?” 佟青想起昨晚的屈辱,忍不住潸然泪下。她在公司里听说周秘和郝玫要结婚之后,整个人失魂落魄,恰巧薄亮给她打电话叫她出去。薄亮在她喝的东西里下了药,平时她都是很注意的,昨晚因为心事重重,着了薄亮的道,这才被他骗到床上。 这还是她的第一次,没想到竟给了薄亮这个畜生。 她还清晰地记得,第二天薄亮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没想到你还是个处.女!”声音极端猥亵。 一想起这些,她都感觉生不如死。 “这个畜生!”周秘喃喃说着,内心极端愧疚。 他真不该把佟青扯进来。当年他从加州回到青城市,之所以去找佟青,是因为钱东查出“二一一”案和那一桩交通肇事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佟青也是受害者。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他才找到佟青,并且帮助她摆平裸贷的案子。 “是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对不起!”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叫佟青进入鸿运。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初是我自己决定要报仇的。” “要不你报警吧。”周秘说:“不能让薄亮那个畜生逍遥法外。” “不!”佟青一口拒绝,“我已经付出这么多代价,不能功亏一篑。”她忽然伸手死死攥着周秘的手,“那个计划,不能停。” 她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歇斯底里,“一定要搞垮朝阳,因为这个仇,不仅是你自己的仇,也是我的仇,我沦落到今日,全是薄仁父子所赐!我不叫停,谁也不能停!” 周秘走出酒吧,把手遮在头上,太阳当空,有些刺眼。他神情有怔忪,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兜里手机震动了起来,周秘逃出来一看,是郝玫打过来的。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边传来郝玫温柔的声音:“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办点事儿……”周秘含糊说,他不想让她担心。 她也未起疑心:“我回律所了。”语气很是欢快。 “怎么不多看一会儿?”听着她的声音,周□□角也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你又不在,我自己看有什么意思?”郝玫嘟嘴说,“重新装修也成,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装修的钱得我出。”让她全花男人的钱,她觉得全身都不得劲。 “行。”周秘拿她没办法,笑着说:“结婚了,还分得这么清楚干吗?” 郝玫抿了抿嘴,笑容浅浅,“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找几家装修公司,先给咱们设计一下。” 周秘说:“那见面谈吧。正好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好想立刻见到她。 “中午吃什么?”郝玫满心欢喜地答应。 周秘打开车门,钻进去:“你定吧,把地址发给我,我开车过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忙着装修,筹备婚礼。 市局紧锣密鼓地追寻萧翠花两个儿子,很快也都有了消息。 兄弟俩一个叫张金明,一个叫张金亮,都在江苏南通打工。民警将这两个人带回市局一问,俩人一口否认用萧翠花的身份证办过卡,并且还收了薄仁那么多钱。 耿子扬叫人取了两人的指纹和血样,送到鉴定检验中心做dna测试,结果和“二一一”案犯罪嫌疑人留在现场的指纹和dna根本对比不上,甚至连y染色体也完全比不中。也就证明用萧翠花的身份证办卡的人不是张姓人。 这两兄弟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 耿子扬气得把笔扔到桌上,“又白忙活了。” 这个案子真是越来越复杂了。他把所有侦查员召集在一起,大家一起开会研究。分析了一遍,有有人盗用了萧翠花的身份证办卡这是肯定的,这个人要么就是萧翠花的熟人或者亲戚,当然也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从网上买到了萧翠花的身份资料。 但是萧翠花是个老太太,不上网也不会用智能手机,耿子扬认为她泄露身份信息的可能性比较小,所以他派了两个侦查组到双家集排查。 重点查找镇上以及附近村子里,离家多年未归的人。从心里学角度来讲,犯罪嫌疑人刚杀了人,短期内一般是不敢回家的。 十一黄金周。 朝阳的依山怡海项目正式开盘。与此同时,鸿运的倚梅庄园项目也拿到了预售许可证,跟依山怡海项目同一天开盘。 依山怡海主打高端精品房源,倚梅庄园定位也一样,关键是差不多品质的房子,倚梅庄园比依山怡海项目每平米便宜了2000多。 打擂台的意味太明显了。 结果就是,鸿运的售楼处被挤破了头,而朝阳的售楼处却门可罗雀。 薄亮气得调脚,当初拍下前海地块的时候,邵义用了整整35亿,他们若是再和鸿运打价格战的话,根本就赚不了什么钱。而且朝阳正要上市,材料已经递交到证监会去了,若是利润率达不到要求,很有可能过不了会。 眼看着开盘好几天,销售额一直上不去,薄亮急得冒火,自然而然地打起了歪心思。 他把佟青叫到自己的别墅,翘着二郎腿,对佟青说:“我让你去调查鸿运的财务状况,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自打上回被他迷.奸,佟青就恨透了他,但为了进行计划,她又不得不见他。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对薄亮态度一直不好,斜他一眼:“我又不是财务部的,我怎么知道!” 薄亮不在意地笑笑:“你的本事,我还能不知道?”在他看来,女人都一个样,全都是爱慕虚荣,“上回的事儿我给你道歉,”他给佟青倒了一杯水,“主要也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我情不自禁。” 薄亮拿出一个lv的新款包包,给了佟青,“你放心,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佟青接过包包,面色柔和了不少。 薄亮心中暗笑,女人嘛,好哄。他越发肆无忌惮,“你说那个周秘是不是有病,或者那事不行。放着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在身边,也不知道享用。” 听了这话,佟青憋红了脸,怒不可遏,“你特么才有病。”她起身欲夺门而出,薄亮踏前一步拦住了她。“小姐,你脾气别那么大成吗?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第79章 和我在一起(31) 哄了几句,佟青才坐下, 薄亮说:“算我求求你了, 你到底弄清楚鸿运的财务状况没有。据我所知, 他们的银行授信用完了,我可不相信,他们开发倚梅庄园的钱都是自有资金。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钱?” “他们的确是没钱了, 尤其是最近,建筑商向他们催要工程款, 资金链特别紧张。他们若是再不给建筑商结账,建筑商就要给他们停工了。鸿运正打算向一家民间借贷公司借款, 这件事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的。” “鸿运定了哪家借贷公司?”薄亮双眼晶亮。 “当然是业内大名鼎鼎的万金公司。鸿运打算用500套房子作抵押,向他们借款10亿,期限是三十天。”民间借贷虽然利率高, 但鸿运的房子因为便宜,卖得相当火爆, 不怕还不上钱。 送走了佟青, 薄亮一个人在别墅里陷入了沉思。万金公司, 他们鸿运借钱竟然借到了万金公司的头上, 他越想越觉得好笑。万金公司, 薄仁也占着股份呢。要知道薄仁能像现在这么有钱,靠的可不仅仅是房地产,民间借贷这块大蛋糕,他当然也要分一杯羹。 鸿运以每套200万的价格把房子抵押给万金,他们那可都是大户型, 最小的也有130多平米,按照市场价,一套至少300多万,这么大一块肥肉送到嘴边,薄亮异常心动。 他亲自跑去拜会万金公司的掌舵人梁叔。薄仁在万金公司有股份,但不是大股东,万金还是梁叔说了算。梁叔50多岁,在青城市黑白两道手眼通天,是个惹不得的人物。 仗着梁叔和薄仁关系不错,薄亮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梁叔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在青城市纵横这么多年,大家给我个面子,叫我一声梁叔,那是觉得我够意思讲义气,最重要的是讲信用,现在生意还没谈成,你就想让我把鸿运的500套房子给想法子占了,这种事情姓梁的可不办。” 薄亮有些急了:“梁叔,500套房子,转手就能赚五个亿啊!” 梁叔说:“谁都想赚钱,但钱不是这么个赚法的。” 薄亮好说歹说,把朝阳和鸿运的恩怨拿出来说,梁叔也不肯同意,最后梁叔被他搞烦了,对他说,“你若真想赚这块儿钱,我也不拦你。这10个亿的资我全由你们公司拆借,我只做个中间人,你们两个公司有什么纠纷,我一律不管。这总可以吧。” 薄亮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事先您可不能告诉鸿运这钱的来历,否则我担心鸿运不会上钩。” 一旦这500套房子的抵押权落在他手上,他自然有法子把它们吃下来,赚取其中的差价。 薄亮回到朝阳就紧急召开了股东大会,10个亿的拆解资金,即使朝阳财大气粗,也不是一下子能拿得出来的。必须得东拼西凑,甚至挪用建筑商的工程款。会上几个老成持重的股东坚决反对。 但薄亮这位二世祖是什么人啊,比他爹薄仁更好大喜功,更霸道不讲道理,硬是凑出10个亿来借贷给了鸿运公司。 合同是李彼得去签的,佟青在周秘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脸上的笑容若有似无:“薄亮这小子没辜负咱们的期望,还真上钩了。” 周秘脸上殊无兴奋的表情,“单凭这10个亿想拖垮朝阳,怕是没有那么容易。顶多是让他们上不了市。” 佟青眸光一沉:“朝阳为了上市圈钱,已经准备了5年,这次上不了市,对这对狗父子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何况,我还有后招呢。” 周秘吓了一跳,直接站了起来,“你要做什么?我提醒你,佟青,你可不要做糊涂事!” 佟青脸上表情晦涩不明:“放心吧,我不会傻到一命换一命的,但是薄仁、薄亮这对父子,做了那么多坏事,我一定要叫他们付出代价。” 朝阳拆借了10亿资金给鸿运,才过了没几天,一家市内发行量很大的报纸忽然曝出,依山怡海项目所用的水泥标号不符合要求,存在安全隐患。其实也不算多大个事,整个房地产市场偷工减料,几乎成了行业内的潜规则,房价越升越高,房子却越建越差,成了一个奇怪的死循环。 水泥标号是不合格,但是住进去其实没有大问题,房子十年八年塌不了。业内大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老百姓不知道,很多人为了买一套房子,榨干了三代人的积蓄,听说房子质量有问题,当时就炸了,朝阳的售楼处差点儿被买房人给拆了。 这些老百姓举着横幅,拿着菜刀,就一个要求——退钱,要是朝阳不退钱,他们就和朝阳拼命。 不但售楼处被围,愤怒的人群甚至组织了一次大规模上访,把市政府的门前整条路都给堵了,造成了那天昌台路的超级大堵车。 市领导听说这件事后高度重视,立即做出指示,要求朝阳公司妥善处理此事,第一要对建成的房屋进行补救整改,第二,凡是想要退房的老百姓,朝阳公司必须将房款及时退还给老百姓。 市委王书记亲自给薄亮打电话,态度十分严厉。 薄亮放下电话,只觉得嘴里发苦,公司刚刚借出去10个亿,穷得底儿掉,哪有钱退给老百姓。 这件事没发生多久,证监会发审委即宣布,朝阳公司的上会材料存在虚假信息,不予通过。 朝阳奋斗了5年的上市目标,功亏一篑。公司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之前他没有细想,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他骤然发现,这一切为什么这么巧?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人给算计了。 “周秘,你个王八蛋!”薄亮破口大骂,他想明白了,害他的人必然是周秘无疑。 骂人的话刚落,前台就打了内线过来。“薄先生,有两位警察先生要找您。” “我他妈哪有时间见警察,不见!”薄亮气哼哼地挂了电话,心里隐隐有些奇怪。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来,薄亮打开房门一看,耿子扬带着小赵警官站在他的门外。 薄亮牛气哄哄地说:“我不是说了,我这正焦头烂额呢,你们明天再来吧。” 耿子扬看着这个二世祖,气笑了。他亮了亮证件,“我是市局刑侦一队的大队长耿子扬,薄亮是吧?你涉嫌一起强、奸案,陪我们回警局走一趟吧。” 薄亮有些懵了:“强、奸案?有没有搞错。老子有的是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何必去强、奸?” 小赵警官冷哼一声:“谁知道你有没有特殊的癖好?” “胡说八道。” 第70节 耿子扬懒得跟他多废话,努努嘴,小赵警官拿出一副手铐来把薄亮给拷了。薄亮居然想要反抗袭警,被小赵警官在肚子上顶了一膝盖,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终于老实了。 到了市局,薄亮被押进羁押室,耿子扬让佟青来认人,隔着铁栅栏问:“是不是他?” 佟青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就是他,烧成灰我也认得他。” 薄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佟青告他强、奸,登时破口大骂:“你妈个臭婊、子,原来是你在害我!”他现在是全明白过来了。 就在水泥标号事件发生的前一天晚上,佟青主动来找他,穿得很少很骚,他本来 就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佟青稍稍一勾引,他就忍不住扑上去将人摁在沙发上。 哪知道佟青又开始反抗,那边薄亮溜了点冰,脑子不是很清醒,下手就有些粗暴,细节他有些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把佟青的内裤给扯破了。 “你给我闭嘴!”狱警、用电棍敲了敲桌子,从感情上,警察同情的也是眼泪汪汪,处于弱势地位的佟青,没人会同情薄亮这个二世祖。 看见电棍,薄亮知机地闭上了嘴巴。 耿子扬把佟青带回办公室,“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是通知一下你的家属。” 佟青低垂着头:“我没有亲人。” 耿子扬皱了皱眉,佟青抬头瞥他一眼:“我可以叫我老板来吗?” “老板?” “也是我的好朋友,周秘。” 耿子扬玩味地看了佟青一眼,其实他知道佟青的另一个身份,十多年前那场交通肇事案的苦主,佟大雷的女儿。他嘴上叼了一根烟,拨开打火机,吸燃:“随便。” 电话接通的时候,周秘正和郝玫在别墅里商量装修的事。听完佟青的描述,他脸色铁青。 郝玫放下手中的图纸,走过来问:“出什么事儿了?” 周秘叹了一口气:“佟青被薄亮给强、奸了……” “什么?”郝玫震惊不已,手一抖,图纸就飘到了地上。“她人在哪里?” “在公安局。”周秘看了她一眼,有些难以启齿地说,“佟青想让你做她的辩护律师,帮她打这场官司。” 郝玫瞥了他一眼:“你答应了?” “我没有答应。”想了一下,他说:“算了,你还是不要掺和这件事了。”佟青的心思他明白,就是想让郝玫看看,她为了周秘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就算她得不到周秘,也要让郝玫心中难安。 郝玫起身往外走,“去市局看看再说。” “还是我自己去吧。”周秘一把拉住郝玫的手。在他眼里,她那么纯粹干净,一尘不染,他不想让她搅合进这么肮脏的事情。 “我得去看看,才能放心。”郝玫坚持。 周秘只好答应。 路上,周秘默不作声开着车。郝玫也没说什么,她只是在想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鸿运和朝阳的项目同时开盘,朝阳忽然曝出水泥标号不合格……这一切,只是巧合,还是有人在幕后操控。 她瞥了一眼专心开车的男人,不由想起了那次他不动声色阴了邵义一把,让他多花了5个亿,才拍下前海那宗地块的使用权。 这个男人看似无害,甚至害羞,其实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呢。 郝玫忽然问:“这次朝阳水泥标号的事儿,跟你们鸿运有没有关系?” 周秘专注地看着前方,半天没言语,就在郝玫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男人终于开了口,淡淡地一个字:“嗯。”他不想骗她。 “嗯是什么意思?”郝玫有些急了,她不知道他为了报仇,究竟做过什么,又有哪些是违法的。 “是我叫人事先给了报社主编一笔钱,叫他把这件事情报道出去。但是朝阳水泥标号不合格的事,绝不是我们鸿运捏造的,而是确有其事。” “我知道你想报仇,想要报复薄仁父子,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万一狗急跳墙进行反扑,你怎么办?”郝玫语气中难掩急切。她抓住周秘的一只手:“所有的一切到此为止,咱们相信警察好吗?现在案子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耿子扬一定能抓到杀你父亲的凶手,相信我!” 周秘偏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若不是佟青之前被薄亮迷.奸,他早就终止了行动,不过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佟青居然挑在这个节骨眼上控告薄亮强.奸,这是想要彻底搞垮朝阳的节奏。 周秘叹了一口气,佟青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仇恨就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第80章 和我在一起(32) 市局。 薄亮的律师已经来了,正在问询室内和佟青说话, 他想给佟青一笔钱, 让佟青私了了这件事, 佟青不肯答应。她对薄亮的律师说:“我不要那个人渣的臭钱,我只要他坐牢,最好一辈子呆在里头永远别出来害人。”态度坚决。 这时, 周秘和郝玫推门走了进来。 “佟青,你没事吧。”周秘走过来。 “我没事。”看到周秘那一刻, 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瞥一眼郝玫,她声音微冷, 说了句:“郝律师来了。” 郝玫能够清晰感受到她语气态度的变化,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 薄亮的律师看了看周秘, 又看了看郝玫,“你们谁是佟小姐的代理人?” 周秘抢着说:“律师现在还没到, 我会帮你请个最好的律师来打这场官司的。”后一句自是说给佟青听的。 这时郝玫忽然接话:“我就是她的代理人。”她转头看着佟青:“你不是想让我帮你打这场官司吗?我接了, 回头补一份委托书给你。” 佟青看见周秘那样为郝玫着想, 胸口堵得难受, 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恨自己傻, 她很清楚就算没有郝玫,周秘也是不会看上她的,但那份心思她只能拼命压抑却无法抹除。 耿子扬提审了薄亮,薄亮一口否认他强.奸了佟青。 “警官,是她主动送上门来的, 是那个婊、子勾引的我。没想到她反咬一口,告我强.奸,你们不要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表给骗了。” 耿子扬冷哼了一声,“我劝你,还是痛痛快快认罪了吧。你这个案子证据确凿,就算你不承认罪行也没关系,我们一样可以零口供定案。” 耿子扬这话并不是吓唬他,以现在的证据来看,这案子已是一桩铁案。首先,在佟青的体内提取出了精斑,经过初步鉴定,dna与薄亮完全吻合。其次,在佟青身上发现许多淤青紫痕,她来警局报案的时候,脸都被打肿了,证明她被人暴力胁迫。再有,佟青的内裤被人扯烂,在她的内裤上发现了一根阴、毛,证明也是薄亮留下的。在佟青的指甲里,发现一些皮屑组织,鉴定后,证明属于薄亮…… 还有一项有力的证据,佟青用手机录下了一段被侵犯时的音频,薄亮当时十分粗野,对佟青又打又骂,贱人婊、子不绝于耳。 强、奸这种案子,不论中外,法官判决时,都会更倾向女性一方。更何况薄亮这个案子,证据那样充分确实。 薄亮却没想那么多,他在青城市横行多年,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没有什么事,是朝阳和薄仁解决不了的。 薄亮还在那儿滔滔不绝地说:“警官,拜托你们查清楚,我真的是被冤枉的。你们去把姓周的抓来一问就知道了,整件事都是他安排的。妈的,也不知道我们朝阳是怎么得罪他了,他这样往死里整我!” 小赵警官用力一拍桌子,“你少牵扯别人!”他也是个嫉恶如仇的,最看不惯薄亮这样横行霸道,不把法律放在眼里的二世祖富二代。 耿子扬摆摆手,对薄亮的话却很感兴趣:“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周秘在背后安排的?” 薄亮原原本本把如何和佟青认识,如何听信了佟青的消息,拆借了10个亿给鸿运,然后依山怡海项目水泥标号不合格事件紧接着曝出,他哭唧唧地对耿子扬说:“朝阳现在被搞得四面楚歌,建筑商找我们结算工程款,老百姓找我们退房要钱,而我们朝阳的流动资金全都被鸿运抽走了,我现在焦头烂额,都快被逼疯了。”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就在这么个关键的时刻,佟青正好来控告我强.奸她,警官,我拜托你们多动动脑子,你们相信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从问询室出来,耿子扬刚回到办公室,郝玫就来找他,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人渣招供了没有?” 耿子扬意味深长笑了笑,“环环相扣,了不起。” 郝玫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周秘……”耿子扬顿了顿,拉开抽屉找到烟盒,抽出一根塞到嘴里,吸燃。青白的烟气缓缓从他鼻孔中涌出。 郝玫被呛得直咳嗽,抬手扇了扇,皱眉:“你能不能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别抽烟了。” 耿子扬抬头看她一眼,“又戒烟了?”狠吸了一口,到底在烟灰缸里把烟按灭了。 郝玫拉了把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耿子扬:“你该回家去问周秘。” 郝玫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快说。”她还真有点不敢当面向周秘问这些,怕得到那些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耿子扬说:“我的意思是说,你的未来老公心机深沉,谋算无双,朝阳那么大的公司马上就要被他搞垮了。”就把薄亮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虽然早有准备,但郝玫还是大吃了一惊。她道:“你相信那个二世祖的话?” “你不相信吗?”耿子扬反问。 郝玫蹙着眉,不作声。半晌才道:“薄亮跑不掉的,我已经答应了佟青做她的辩护律师。” 耿子扬有些吃惊,“你干嘛要趟这个浑水?何必把脏水往自己身上引?” 郝玫淡淡说:“我跟他已经结婚了,他若是脏了,我能干净到哪儿去?有什么罪孽,也该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承担。”说罢起身。 “那两起案子,有没有新的进展?”本来要走了,又停下来,转身问了一句。到现在,郝玫已经彻底明白了,周自强被杀的案子,是周秘心头的一个执念,也是压在两人头顶的乌云,这个案子一天不破,他俩就一天没有好日子过。 提起这事,耿子扬顿时有些萎了,“没啥进展。”他已经加派人手进行排查了,可是查到现在,还是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朝阳太子爷强.奸妇女的事情一出来,舆论顿时一片哗然。网上掀起一轮又一轮的讨伐热潮,有部分知情人贴出佟青的黑历史,说她之前曾为了几千块钱裸贷,网上甚至还能找到她的资源种子。但这种零星的留言很快被淹没在清一色的讨伐大军中,翻不起丝毫水花。 一时间,到朝阳售楼处排队退房的人多了一倍。债主们也是闻风而动,建筑商、银行、设计院一窝蜂跑到朝阳来要债,朝阳群龙无首,一时间,股东们全都蒙圈了。公司一下子涌来一群讨债的大爷不说,市政府更是三天两头给他们发函,各大职能局轮番上门检查,让他们务必解决好老百姓退房这件事,免得酿成群体性事件。 股东们一筹莫展,派人去鸿运公司讨债,若鸿运能把那10个亿的资金先还给他们,他们也能暂时喘一口气不是。结果,被派去的人,不但见不着周秘,连李彼得都见不到。 前台小姐笑容灿烂:“周总去开会了。”“李总下工地了。”“您明天来吧。”“您后天再来吧。” 股东们都快崩溃了,纷纷打电话给还在海外的薄仁,“老板,您快回来吧,咱们朝阳要完啊!” 薄仁以到新加坡进行项目考察为名,如今人却在美国洛杉矶。先后接到国内股东们的电话,弄得他坐卧不安。朝阳是他的命根子,薄亮又是他的独生子,他内心比谁都急。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喜欢看悬疑推理小说,对警方办案的套路也很熟悉,警方重启“二一一”案的调查,他就意识到不对,立刻出国来躲避,并让薄亮主持朝阳,他则在国外遥控指挥。 这次火烧到眉毛上,他还是先叫人探了探国内的风声,听说耿子扬他们一直案子的外围打转,没有掌握到关键的线索和证据,他这才买了洛杉矶飞上海的机票,返回国内。 耿子扬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呢,薄仁一回国,他就得到了消息。他兴奋地对小赵警官说:“这个老滑头终于回来了,你去和海关机场都说一声,限制他再次出境,不把案子调查清楚,决不能再放走他。” 薄仁回到青城,骤然感觉天已经变了。他的那位靠山,省城里的那位大人物,一直传说要被双规,虽然没有被抓起来审判,但却被投闲置散,调去了政协做了个毫无实权的领导。 他往市里跑了几趟,市领导要么以各种理由不肯见他,见了也只是和他打太极,根本就不肯诚心帮他解决问题。 薄仁意识到,他成了一枚弃子。 他又动用了各种人脉关系,想把儿子捞出来。哪知道下头人的鼻子比狗都灵敏,之前跟他称兄道弟的法院检察院的人,一个个全板着脸,开始公事公办起来。薄仁举步维艰,他有些后悔,自己回国得太鲁莽了。 薄亮性侵佟青的案子公安和检察院很快走完了程序,移交给法院。 几天后,法院开庭审理。 薄仁给儿子找了最好的律师,不过这个案子证据确凿,律师再大牌也没用,法院最终判决薄亮强.奸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法官宣读判决书的时候,被告席上的薄亮精神几乎崩溃,大喊大叫:“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强、奸她!” 佟青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大仇得报的痛快。 薄亮的律师表示不服判决,要上诉至省高院,可谁都明白,这个案子就是打到最高院也没用,因为证据太过确实充分,薄亮这八年的牢狱之灾是无论如何脱不掉的。 第81章 真相扑朔迷离(1) 第71节 周秘全程旁听了这个案子, 他穿着高档衬衫,带着墨镜,坐在最后一排。当法官宣判薄亮有罪的时候, 周秘并未像佟青那样欣喜若狂或者痛快淋漓,而是感到深深的疲倦, 薄亮固然罪有应得,可是用这种法子让他伏法, 他也为佟青感到不值。更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是, 自己在其中也同样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他难以想象,有一天, 当“二一一”案告破, 真正的杀父凶手站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会不会也是跟今天一样的心情。 他接了郝玫回家, 一路上专注地开车, 情绪有些低落。郝玫敏锐地觉察到了, 她叹了一口气:“如今朝阳摇摇欲坠, 薄亮也被你们弄进监狱去了, 你们开心了?” 周秘忽然说:“等倚梅庄园项目完了, 我打算跟汤先生辞职,以后炒炒股票,有兴趣就投投资,我现在账户上还有几千万,够咱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不过我这样不知上进,你不会怪我吧?” 郝玫伸手过来, 抓住他的一只手:“只要你喜欢,我都支持你。有钱没钱,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周秘握紧她的手,“谢谢你。”他顿了顿,语气低沉,“十多年了,我一直活在仇恨中,找到杀父凶手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的动力,真的是太累太累了。现在我终于有家了,我要好好歇歇,喘口气。” 郝玫心疼地望着他,“你爸爸那件案子,破案只是时间问题。咱们都别管了,让警察去查吧。” 周秘“嗯”了一声,他跟郝玫扯证之后,人变了很多。再也不提不相信警察的话了。他笑了笑:“回头咱们结婚了,就安心造个小人儿吧,到时候你去上班,我在家里看孩子。”他很喜欢孩子,想到那个场景,唇角不自觉挂上了温暖的笑容。 郝玫曲指挠了挠他的手心,笑得明媚又勾人,“想要造小人儿也不一定非要等到结婚以后啊,咱们现在就努力嘛,奉子成婚什么的,想想也挺美好的,你说呢。” 周秘重重点了点头,脚下一轰油门,车子加速向前飙去。 郝玫已经把出租房退了,把东西都搬到别墅去了。两人商量后,决定先装修别墅二层,一层先住着。等二层装修好,味道跑完了,他们再搬到二层去住,然后重新装修一层。 好在别墅够大,一层也有四间卧室,足够小两口住了。郝玫挑了一间屋子,打开窗户,外头就是一个小花圃,俩人就先在这间住下了。 刚才车上的一番谈话,两人心思都有几分火热。进了房间,因是大白天,郝玫把窗帘拉上,周秘抱住她,低头吻着她的唇,正要脱她衣服,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两人不由对视而笑,周秘说:“你接电话。” 郝玫接通了电话,那头是耿子扬,他想让周秘去一趟公安局,看能不能提供当年“二一一”案的一些线索。 郝玫挂了手机,对周秘说:“要是不想去市局,我帮你回绝了师兄。” 周秘偏头想了一下,“有些事,迟早都要面对。你帮我预约一下耿队长,不过事先跟他说明,我能提供的线索恐怕不多。” 郝玫高兴地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肯直面这件事,说明他已经渐渐放开。两天后,郝玫陪着周秘来到市局问询室,耿子扬早就在等着他们了。 寒暄了两句,他直入正题,对周秘说:“邵义案和二一一案的侦破如今卡在瓶颈上了,我们派出大量警力排查,一直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所以才想请你来配合调查,你毕竟是受害人的儿子,当年也曾在案发现场,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帮助我们破案。” 周秘蹙了蹙眉,“当年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小赵警官在一旁记录,吃惊地抬头:“怎么会?”这样的事情,按说应该一辈子永志不忘才对。 郝玫却知道是怎么回事,解释说:“他这是创伤性失忆。”一个经受过严重挫折的人,由于记忆太痛苦无法忍受,大脑自动把相关的记忆“封存”起来,使人完全忘记了那段痛苦经历。这种症状在医学上被称为“创伤性失忆症”。 耿子扬把笔扔在桌上,“这样的话,问话还有什么意义?” 郝玫歉然道:“真不好意思,没能帮到你们。” 周秘一抬手:“也说不定。”他看着耿子扬,“这几年我一直在做梦,梦中复原了犯罪嫌疑人杀害我爸爸的全过程,可我一直看不清他的长相……” 耿子扬有了些兴趣,“是个什么样的梦?” 周秘把梦境的事情跟他原原本本述说了一遍。这阵子,大概是因为跟郝玫住在一起的原因,他倒是不怎么做这个梦了。 耿子扬听完之后,“你说梦里你看到杀人凶手,是从你爸爸的身后对他发动的袭击?” “是。” “使用的杀人凶器是断了半截的砖头?” “是。” 耿子扬笑着说:“有点意思!” 周秘微微诧异:“怎么呢?” 耿子扬解释道:“我们和技术人员曾多次还原案发过程,凶手最有可能就是从背后下手。还有一点,你说你忘了十年前的事情,你又怎么会知道凶手杀人用的是半截砖头呢?” 郝玫想了一下,对周秘说:“梦都是潜意识的反应,难道说你当年真的看见了凶手杀人的全过程?” 周秘点了点头:“或许是吧。”他脸色苍白,端起面前的茶杯,手都是哆嗦的,郝玫担心地看着他,伸出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握住他的手。周秘捏紧她的手,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等他完全平静下来,耿子扬才问:“你真的想不起来,凶手的任何一点体貌特征了?”若能提供一些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哪怕是十年前的,也可以帮助警察有效缩小侦查范围。 周秘无奈摇摇头,“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无论怎样都看不清。” 耿子扬和小赵有些泄气。 周秘手放在桌子上,想了一下,“找个催眠师,帮我做一次深度催眠吧,看能不能想起杀人凶手的样子。”在一些涉及到心理方面的案件中,特殊的刑侦方式必不可少。之前耿子扬就请过催眠师帮忙破案,因此说:“这倒是个可行的法子。” 郝玫却猛地站起来:“不行,我反对。” 耿子扬皱了皱眉。 郝玫说:“周秘花了多少时间,才终于走出心里阴影,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让他再度想起十年前的惨事,对他来说太残忍了。”她不想周秘再经历一次当年的痛苦。 耿子扬洒脱一笑:“你们若是不愿意,我们警方也不会强求。” 周秘伸手一拉郝玫,让她坐下,他看着耿子扬,态度坚决,“给我催眠吧,我也想快点找到杀人凶手,这个案子折磨了我十几年,我想摆脱包袱开始新的生活。” “周秘……”郝玫偏头,担心地看着他。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周秘含笑看着她,“我只希望这一切赶快结束。” 郝玫见他态度这样坚决,也没再劝他什么,对耿子扬说:“我们可以答应配合你们警方进行催眠,但是催眠师的人选由我们来定。”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耿子扬耸耸肩:“可以。” 出了市局大门,周秘神色轻松。郝玫却有些担心:“你行吗?让他们警察自己去查吧,你何必要冒险做这些?” 周秘笑着拉起她的手,“对我有点信心,跟你扯证以后,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周秘了。” 郝玫心里虽然不踏实,可也知道心魔只能靠自己克服,若周秘真能过了这一关,以后他就可以彻底摆脱童年的阴影,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其实她也有些期待。 郝玫在律师行业人脉深广,认识不少业务精湛的催眠师。她找了一个资历最深,水平最高的催眠师——青城大学心理学教授,方迪。 方迪是郝玫读研时的导师,郝玫毕业后从事律师职业,两人也有过多次的合作。催眠那天,耿子扬作为警方代表也到了。 “在做催眠之前,我先提醒你们……”方教授讲话慢条斯理,有着学者固有的风范,“催眠有时是会出错的,会干扰你的记忆。”他看着周秘,语气平稳。 “没关系。”周秘神情平静,“我做好了一切准备。” “那好吧。”方教授起身,让周秘躺在事先准备好的一把躺椅上。 “你要放松精神,什么都不要想,全都按照我的指令去做。”他拿出一块怀表,垂在空中摆动。“你仔细看着这块怀表,聆听它走动的声音。”周秘照做了,看了一会儿,他觉得眼皮渐沉。 “你开始想象,你处在一望无垠的绿色田野中,周围是不知名的小花,你深吸一口气,能闻到青草的香气。”周秘听他的话,吸了一下鼻子。 …… 催眠进行得很顺利,周秘很快就进入催眠状态。 郝玫和耿子扬在一旁紧张看着。 方教授:“你现在就在十多年前的家中,躲在衣柜里,外面是呼呼的风声,你听到了吗?” 周秘:“听到了。”机械的回答。 方教授:“你的周围一片黑暗,只从衣柜的缝隙透过来一点光线。是不是这样?” “是的。” 方教授:“除了这些,你还听到了什么?” 第82章 真相扑朔迷离(2) “砰!砰!砰!”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 拖得很慢,令人毛骨悚然。 方教授:“那是什么声音?” “我不知道。”周秘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 郝玫紧紧攥着手,指甲几乎戳进肉里去。 方教授:“你可以从衣柜的缝隙向外看一看, 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然后告诉我。” 周秘:“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方教授:“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有人用砖头猛砸我爸爸的脑袋, 地上都是血,墙上也都是血, 到处都是血……”他身子扭曲, 脸上呈现出异常痛苦的表情。 郝玫看得心都碎了,忍不住跨前一步, 耿子扬一把拉住了她, 坚决地摇摇头。若她现在终止了催眠, 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周秘的痛苦也白受了。 郝玫自然明白, 她偏开脸, 不忍再看。 “不要怕, 你仔细看, 能不能看到凶手的脸?”问到最关键的地方, 方教授手里都捏着一把汗。 耿子扬一眨不眨地盯着周秘的脸,郝玫已经完全不敢看。 周秘脸上的表情异常痛苦挣扎,“我……我看……”他猛地从躺椅上坐起来,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睛里一片灰暗。 耿子扬一拍大腿,“你到底看到没有?” 郝玫不悦地瞥他一眼, 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周秘:“你先喝点水,压压惊。”周秘看了郝玫一眼,像是不认识她一样。片刻后,眼睛里才恢复了神采,他哆嗦着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子往嘴里倒去,结果有一半水都撒在衣服上了。 刚才的回忆,给了他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你没事吧?”郝玫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担心地问。 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周秘死死攥住她的手,“我没事,没事……”他又喝了一口水,神色勉强平静了几分。 耿子扬心急,走过来单刀直入地问:“你到底看没看见杀人凶手的样子?” 周秘看了他一眼,眼中仍有恐惧,他声音嘶哑地回答:“没有。” 耿子扬哼了一声:“你醒来的可真是时候。” “你够了。”郝玫直眉瞪眼,大声表达不满。周秘低垂着头,不作声,半天不说一句话。 方教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郝玫和耿子扬,说:“没帮上你们什么忙,真是对不起。”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刚才给周秘催眠,也把他给累坏了,大概是周秘意志力比较坚定,让他进入催眠状态特别的不容易。 郝玫忙说:“您说的这叫什么话,您能来就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给周秘催眠的地点就是两人现在住着的别墅,郝玫给方教授端来自己泡的茶,方教授喝了一杯茶,此时周秘进入卧室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挨着郝玫在沙发上坐下,脸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方教授看了周秘一眼:“之前听小郝说你是创伤性失忆症,刚才给你催眠的时候,我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耿子扬感兴趣到问了一句:“怎么呢?” 方教授:“之前给你催眠的时候,我觉察到似乎有高手在我之前曾为你催眠过,或许你失去的记忆不是因为创伤性失忆症,而是某位催眠大师帮你把那段痛苦的记忆封存了起来。你完全没有印象了吗?” 第72节 周秘垂眸想了一下,而后抬头看着方教授:“我完全没有印象。” 郝玫吃了一惊:“我曾听人说,国外第一流的催眠师能帮人封存记忆,治疗一些心理上的疾病,我还以为是天方夜谭。” 方教授笑着抿了一口茶,“这是真的。民间把催眠传得神乎其神,其实这是一门科学,国内起步较晚,比起欧美发达国家可能有一些差距,他们的一些技术我们还没有掌握,不过现在已经渐渐追近了。” 周秘话不多,可能是还沉浸在刚才那种恐怖的气氛中不能自拔。方教授和他们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他见周秘情绪不稳,对他说:“若需要心理干预,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周秘点头致谢。 送走了方教授,耿子扬也起身告辞。周秘现在这个精神状态,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再进行一次催眠了。折腾了这么久,还是等于0,好在他干刑侦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倒也没有多气馁。 耿子扬回到市局,小赵警官急匆匆找到他。“老大,薄仁那个老狐狸要溜。” 薄仁回到青城之后,为了防止他逃到境外去,耿子扬就派了人专门盯着他。 薄仁回到国内后,几番努力,公司没救回来,儿子也没救回来。他感受到深刻的危机感,又生出了逃到境外的打算。 耿子扬知道薄仁这种人,手里肯定不止一本护照,很有可能被他用假护照蒙混过关,正好手里的两个案子没有什么进展,他就直接起身,“调查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会会这位薄老板了。” 耿子扬带了几个侦查员,开着警车来到青城市机场。机场大厅内,薄仁戴着一顶帽子,手里拿着登机牌,排在队伍中间,时不时低头看一下手表。 耿子扬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他。他带着人不紧不慢地踱过去,笑着打招呼:“这不是薄总吗?您这是打算去哪儿?” 薄仁看见他先是一惊,顷刻间便又镇定下来,笑着说:“原来是耿队,我这不是打算出趟差吗?有几件公事要处理。”他含糊说道。 耿子扬抱着肩膀:“只要不是出境就好。”他睨了薄仁一眼:“薄总现在欠着一屁股债,那么多老百姓等你给他们退房退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可不成!” 薄仁脸色一僵,强笑道:“怎么可能,政府禁止出境的通知书我已经收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耿子扬笑道,“不过今天您就算出省也出不了了。我们怀疑您和两宗杀人案有关,请您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耿队说笑了,我一直都是守法公民,这几年我热衷于慈善事业,光是希望小学就捐款建设了好几个了。我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去杀人呢?” 耿子扬似笑非笑看着他:“我只说你和两宗杀人案有关,可从来没说过你杀人。” 薄仁脸色微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理解有误,我理解有误!我跟你们回去配合调查。”他把机票塞进兜里,耿子扬也没有要检查的意思。 薄仁知道今天是肯定走不了了,十分配合跟着刑侦一队的人回到了市局。哪知耿子扬对他一点都不重视,直接扔给小赵警官审问,自己连面都没露一下。 小赵警官毕竟年轻,信心明显不足:“老大,这么重要的嫌疑人,您就让我问?” “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来。”耿子扬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就随便问问就成了。” “啊?”小赵摸不着头脑,“那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耿子扬唇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冷笑:“打草惊蛇你懂不?” 薄仁果然是个老狐狸,小赵警官在问询室问了他一下午,他一问三不知,小赵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气得不轻。到了下午,薄仁的律师就来了,强烈要求警察放人。 小赵请示耿子扬,耿子扬头也不抬说:“羁押二十四小时,把人放了。”虽说现在所有的证据线索全都指向了薄仁,但毕竟没有直接证据,想对他进行刑事拘留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中午,薄仁被司机接走,耿子扬指示盯梢的两名警察跟紧了他,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如今专案组的人几乎达成了一个共识,杀死周自强和邵义的就是薄仁,可苦于找不到直接证据。耿子扬也有些烦躁,案子拖得太久,上头月月催,天天催,他也是压力山大。 又问了问双家集那边的情况,列入排查名单的嫌疑人有二十多个,一个一个查起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正焦头烂额,技术部门的小王找到耿子扬,兴奋地说:“老大,比中了,比中了。”小王是今年警校刚毕业的学生,考到市局后,进了刑侦大队,也在专案组挂了名的,不过毕竟是新人,耿子扬没给她安排重要的事情,觉得她人细心,让她每天一上班,打开电脑就把两起案子中留下的指纹和公安部门的数据库进行比对。 公安部制作的这个指纹数据库是警察内部使用的,每天都会更新数据,各地抓获了犯罪嫌疑人后,会将他们的指纹录入数据库里。据研究,80%的恶性案件都是由有犯罪前科的人进行的犯罪。 耿子扬头皮一炸,盯着小王问:“比中了什么?” “指纹呀!我比中了犯罪嫌疑人的指纹。”小王也很兴奋,做了这么多天的无用功,今天终于出来成果了。 “真的?”耿子扬大喜,“带我去看看。” 小王把耿子扬带到电脑面前一看,一共比中了15个点位,出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时专案组的其他人也都听说了,纷纷围上来查看。“凶手终于出现了吗?太好了!”大家摩拳擦掌,兴奋万分。 耿子扬让小王调出了这个人的资料,发现此人名叫郑山,住在临省一个叫做大石村的村子里。 这个大石村正好就是双集镇的其中一个村子。 他是因为打架斗殴,被扭送到当地的派出所,留下了指纹数据。 耿子扬立即与当地派出所取得联系,让派出所找些理由把他多押几天,别着急把人放了,等着他们过去接收。哪知道,打架双方受的都是皮外伤,性质不算恶劣,派出所把人教育一顿,早就放人了。 耿子扬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带人赶到双集镇抓人。 一行人正要出门,碰到周秘送郝玫来公安局办事。郝玫刚接了一个刑事案子,到这里来交接手续。看到耿子扬他们急匆匆出来,郝玫就随口问了一句:“匆匆忙忙的,这是要去哪儿?” 郝玫老是来市局,小赵警官跟她熟稔,随口说了一句:“我们去双集镇,抓捕二一一案凶手。” “什么?二一一案的杀人凶手找到了?”郝玫嘴巴大张,前几天还一筹莫展,没想到这么快就峰回路转。“怎么锁定嫌疑人的?” 保时捷的窗户降了下来,露出周秘那张俊朗完美的脸,也是一脸的震惊不可思议。见他露出倾听的神情来,耿子扬抬手拍了小赵脑袋一下,“胡说八道什么。”这是队里的机密,这种事怎么能在大街上随便宣传? 小赵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吐了吐舌头,乖乖把嘴闭上。耿子扬打个哈哈,“没什么,你先忙你的,咱们回头再聊。” 郝玫有些不乐意了,好看蹙眉:“案子到底有什么新进展,还把我当外人怎么的?” 耿子扬倒不是防着她,而是对周秘不放心。“我们赶时间,回头跟你细说。”降下车窗,直接开着警车就走了。 郝玫撇撇嘴,走回来对周秘说:“我去局里交接手续,起码一个小时,你不用等我了,先回吧。等会我自己打车回所里。” 周秘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上回方教授给他催眠之后,他一直是这副样子,郝玫以为他还没从那种压抑的气氛中走出来。 郝玫挥手跟他拜拜,走了两步,又转头对他说:“明天去海边拍婚纱外景,你提前安排一下公司的事情,别忘了哦。” 第83章 真相扑朔迷离(3) 周秘答应一声, 把车开走了。郝玫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等她从市局办完事出来,给周秘打电话,发现他手机已经关机了。郝玫以为他手机没电了, 也没多想。直到晚上周秘没有返回别墅,她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郝玫给李彼得打电话, 李彼得告诉他,周秘下午根本就没回公司。放下电话, 郝玫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想到周秘第一次和她闹分手时的情景,也是这样不声不响关了手机, 不和她联系。 这人究竟去哪儿了? 耿子扬带人一路兼程, 终于在太阳下山时赶到双集镇。这阵子, 镇派出所和他们早都混熟了, 所长亲自请他们一行人在所里撸串。反正郑山那里派了两个民警盯紧了他, 也不怕他跑了, 况且夜幕即将降临, 并不是抓捕的有利时机。 酒酣耳热之际, 所长和耿子扬说起郑山的底细。原来这个郑山确实是土生土长的双集镇人, 刚生下来没多久,他妈就跟别人跑了,他爹是个赌鬼加醉鬼,对这个儿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连户口都没给他上。到郑山七八岁的时候,他爹有一年冬天的晚上喝多了, 直接冻死在外头了。所以他从小就是个孤儿,是吃百家米长大的。为了生存,偷鸡摸狗什么事情都干过,十几岁就去了青城市打工,据说是给夜总会看场子。然后就跟村里人断了联系。他爹给他留了一套老房子,这么多年,就一直荒芜破败着,也没个人住,直到前阵子他回来,才又住进去。 耿子扬和所长碰了一下杯,问:“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情况?”镇上条件不好,喝不起好酒,就只喝农民酿的劣质白酒,七八块钱一斤。耿子扬也不挑拣,入乡随俗,一口干了杯中白酒,只觉辛辣入喉。 所长受耿子扬所托,作了不少功课,“听说这几年他根本没在国内,一直待在越南来着。” 耿子扬吃了一惊:“出国了?”难怪一直没有他的犯罪记录。 耿子扬:“知不知道他在越南干什么?还有,他是怎么去越南的?” 所长摆了摆手:“郑山这个人凶蛮霸道,性格古怪孤僻,很不合群,小时候村里人没少接济他,可他偷鸡摸狗,把村子祸祸得不行,村里没一个人跟他交好的,所以这些细节都不清楚。” 耿子扬猜测应该是薄仁把他送出国去的,还有他是如何拿到萧翠花的身份证,办理的银、行卡,这些只等着抓到他就能真相大白了。此前他们分析杀手在杀掉邵义之后,短期内定然不敢回到镇上,却没料到郑山胆大包天,居然就敢大摇大摆地回来。 加上之前警察排查的时候,按照公安部门提供的户籍人口资料,就把他给漏掉了。 众人商量好,明天上午伪装成村里收电费的人,对郑山实施抓捕。 第二天,耿子扬带了四五个警察,由镇派出所所长带路,去了郑山家里。之前耿子扬反复叮嘱,做了周密的部署。这个郑山可不是普通人物,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很有可能身上背着不只一条命案。所以他们的行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定要一击成功。 来到郑家门口。所长叫了村主任上前敲门,大声对里面喊:“老郑,开开门,收电费啦。” 郑家的老房子年久失修,门前的栅栏都腐朽发烂,大门破破烂烂,随时都会散架的样子,屋顶的瓦片也被风吹雨打,剩下不到一半,警察们真怀疑这样的房子怎么能住人。 耿子扬他们紧张地等待着,来时他们每个人都配了枪,此时全藏在衣服里面。 村主任敲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众人都有些吃惊,耿子扬派了两个警察躲在附近一家老乡家里监视,此时将他们两个人叫过来,其中一人拿过望远镜给耿子扬看,“他一直在炕上躺着呢。” 郑山家的房子是上世纪90年代的老房子了,虽然破烂,但是南窗很大,耿子扬拿着望远镜向里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炕上铺着被子,一个人形形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耿子扬觉得奇怪,看了半天反应过来:“不好,咱们被他骗了。”他把望远镜丢给旁边的警察,冲上去一脚把门踹开,众人飞快冲进郑山的屋子里,进来才发现,被子只是一个圆筒状,里面根本没人。 郑山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警察,竟然逃了。 警察们迅速检查了这间屋子,发现后窗开着,屋后面的泥地上有个新鲜的脚印。有人大声说:“他没走远,快追!” 众人纷纷从后窗翻出去,好在昨天晚上刚下了一场雨,郑山逃走的这条路没有硬化,他在小路上留下一个个脚印,十分清晰。 警察循迹直追,追了一二十分钟,前面是一片小树林,挨着一条公路,路边停着一辆保时捷911。 耿子扬一眼认出那是周秘的座驾,他心里吃了一惊,周秘这小子怎么来了?正在此时,猛然听见小树林里传来一声枪响。 “不好,他有枪!”一名警察震惊地说。 耿子扬一声令下,十多名警察把枪全都掏了出来,把小树林团团围住。 林中地形不明,他们不敢贸然闯进去,这时有人把警车沿公路开了过来,他们出发的时候准备得周全,耿子扬专门向局领导申请,带来一支狙击步、枪。现在周秘十之八.九是被郑山给劫持了,为了人质安全,耿子扬命令警察在几百米外的一个土坡上架起狙击、枪,土坡上长了两颗大柳树,方便隐藏。 小赵警官就是个狙击高手,耿子扬跟他约定:“等会你看我的手势,除非我竖起三根手指,否则不许开枪。”小赵警官领命去了。 一切准备好了,耿子扬才拿着大喇叭对里面喊道:“郑山,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已经被包围了。” “……你放了手上的人质,我们可以放你走,你出来,咱们有事好商量。” 林子里沉默了一会儿,众人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过了大概五分钟,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拖着周秘走出小树林。男人四十来岁,年富力强,粗眉横目,满脸凶悍之气,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他手里拿着一只五四式手、枪,顶在周秘的太阳穴上。看到所有警察的枪齐刷刷指着他,大吼一声:“都他妈把枪给老子收了,否则老子一枪崩了这小子。老子杀了不少人,还从没试过用枪杀人呢!”表情狰狞凶狠。 周秘脸色苍白,肩头上血迹斑斑,像是中了一枪。 “老子给你们三秒钟时间,三、二,老子开枪了……” 郑山在越南呆了十来年,干的都是诸如贩毒之类刀口舔血的勾当,他在家里睡觉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警察使用望远镜的反光,惊觉到自己被警察盯上了,这才制造了烟雾、弹,从后窗逃走。刚逃到这个小树林,刚好碰到周秘开车追过来。 这个年轻俊朗的男人胆子忒大,独自一人追进小树林,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是不是你杀了我爸爸,你说!” 郑山反应不及,被他一拳打蒙了,退了两三步,他根本没听懂周秘在说什么,还以为他是追上来的便衣,一着急,掏枪就给了他来了一下子,打中了周秘肩膀。 这把枪是他入境以后,让薄仁从黑市给他搞来的,居然派上了大用场。 他凶相毕露,耿子扬打了个手势,众警察把枪都收了,郑山松了口气。 耿子扬又说了一遍:“你把人质放了,我们可以放你走。”耿子扬都快恨死周秘了,不在青城市好好当他的霸道总裁,跑这儿来捣什么乱?要不是他乱入,早把郑山给抓住了。 “妈的,你以为老子傻比吗,放了他,老子还能走得脱就怪了?”他把枪往周秘的脑袋上用力顶了顶。 “那你想要怎样?”耿子扬慢条斯理,倒是不着急。他已经安排人向本地公安部门求援了,时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郑山看上去气焰十分嚣张:“给老子弄架直升机来,直接把老子送到河内去,否则老子就跟这个小白脸同归于尽。”他心里很清楚,若不能逃到国外,就算短暂脱离了警察的视线,早晚也会被抓回来。 耿子扬无奈:“荒郊野岭的,我上哪儿给你弄直升机去?” 第73节 郑山说:“我不管,反正一个小时内你弄不来直升飞机,老子就要这小子脑袋开花。” 耿子扬一脸的苦笑,“好好好,我跟上面联系一下,你冷静点,千万别冲动。”他掏出电话正要打,也不知他们的哪句话刺激到了周秘,他本来被郑山勒住了脖子,忽然剧烈扭动起来。 郑山暴怒,大声吼道:“你他妈找死!” 警察们本来就高度紧张,这一下子登时有好几个人把收起的枪又全都掏出来,对准了郑山。 郑山目露狰狞,准备不顾一切扣动扳机,和他同归于尽。千钧一发之际,耿子扬猛然竖起三根手指,大喊了一声:“小赵!” 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起。 狙击子弹从郑山的额心穿过,献血迸溅,郑山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几个民警冲上去,将周秘拉过来,“你没事儿吧。” 第84章 真相扑朔迷离(4) 周秘目光呆滞, 像是丢了魂一样,民警以为他受到了惊吓,也不在意, 有人懂得急救知识,帮他简单包扎处理伤口。 周秘任他们施为, 一言不发。 耿子扬上前探了探郑山的鼻吸,一脸无奈地说:“人已经死了。”他狠狠瞪了周秘一眼, 好好的抓捕行动, 全被这个不速之客给搅和了。本来想撬开他的口,继而将薄仁绳之以法, 哪想到最后为了救下周秘, 不得不击毙郑山。一下变得死无对证, 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 想到这儿, 耿子扬愈发来气。 小赵奔了过来, 看了一眼死得透透的郑山, 观察着耿子扬的脸色:“队长, 我下手太狠了……” 耿子扬摆摆手:“不关你的事……”那种情况下肯定要先保证人质的安全, 这也是他们警察的行为准则。 小赵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耿子扬没好气地说:“把周秘送医院去, 咱们去郑山家里,好好搜一搜,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证据。” 耿子扬安排了两个民警开着周秘的保时捷把他送往当地医院。车上不管民警跟他说什么,周秘全都一声不吭,像是一个布偶傀儡。 车子开出村子没多久,迎面开来一辆mini cooper, 郝玫开车找了过来。周秘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郝玫想来想去,“二一一”案是一根长久扎在他心里的刺,是他无法克服的执念。他该不会是跑来自己抓凶手了吧? 这么想着,她再也忍不住,开着车就奔双集镇来了,在镇派出所问清了耿子扬他们的行动地点,一路跟过来。 看见周秘的保时捷,郝玫大喜过望,狂按喇叭。民警停了车,周秘也跟着民警下了车,郝玫看他胳膊上扎着绷带,上半身血迹斑斑,吓了一跳,跑上前叫了一声:“周秘,你怎么了?”声音微微发颤。 民警替他回答:“他被犯罪嫌疑人挟持,中了一枪。” “啊?”郝玫吓得腿都软了,“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周秘没回答,眼珠转了转,看到郝玫,他终于有了一点儿鲜活气儿,他忽然张开双臂,一下把女人紧紧抱在怀里。他力气太大了,像是要把郝玫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郝玫怔了一下,伸出双手反抱了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她感到男人的身子在瑟瑟发抖,定是受惊不小,郝玫心疼万分,连连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 分出一个民警开着郝玫的mini cooper,郝玫上了保时捷,由另一个民警开车。小两口坐在后排。民警把周秘被挟持,耿子扬安排狙击、枪射杀郑山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郝玫听得惊心动魄,完全可以想象当时情势的紧张,本想埋怨周秘两句,可看他现在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打郝玫来了,周秘似乎活过来了,再没有刚才那样木讷,他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郝玫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他真是吓坏了。“以后别这样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 周秘垂下眼帘:“我找郑山,找了整十年,我必须得来!” 她能明白他的心思,转移了话题,关心问道:“你的胳膊没事儿吧。” “没有大碍。”周秘说。 “什么没有大碍啊?”开车的民警“嗤”了一声,“子弹深入肌骨,必须赶快把子弹取出来,否则这条胳膊就废了。” 郝玫心跳和呼吸瞬间不平稳了,“这么严重?”她越发担心起来,“那麻烦警官开快点儿。” 好在双集镇距离h省省会只有两三百公里,周秘的保时捷性能极佳,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到了。郝玫在车上就打电话四处找关系,直接把周秘送进了当地最好的医院,立刻找了最好的外科大夫安排手术。 一个小时后,周秘被推出手术室,医生告诉郝玫:嵌入肉里的弹片已全被取出,又给他做了缝合,只要安心静养,很快就会好转。 郝玫扶着他住进了单人病房,细心给他铺好床,让他躺在上面。周秘看她忙前忙后,有些愧疚:“你歇歇,咱俩说说话。” 郝玫嗯了一声,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周秘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说:“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郝玫说。 “明天怕是不能拍婚纱照了。”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接近凌晨了。明天无论如何不可能返回青城市。 郝玫笑笑:“我已经给我同学打电话取消拍摄了。”顿了顿又说:“婚纱照早一天拍,晚一天拍都没关系,关键是你以后千万不能以身犯险了。” 周秘点了点头:“我知道,再没有以后了。” 郝玫站了起来,“这么晚了,晚饭也没吃,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周秘摇摇头:“我不饿,你去找点儿吃的,自己吃吧。” 时间太晚,周围的店铺都关了,郝玫在附近转悠了一圈,找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两桶泡面,两根香肠,两个卤蛋。医院里提供免费热水,她泡了两碗面,周秘没有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小勺。 收拾完了,都半夜一点半了。 单人病房条件还不错,有张小床是留给陪护人员的。郝玫上了床,累一天了,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起来上厕所前,她先是走到周秘的床前,看见男人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她放下心来。男人最是认床,本来就受了枪伤,她真担心他再失眠。 可等她刚出了房间,周秘睫毛一阵颤动,缓缓张开眼睛,那双眼清澈透亮,哪有一丝睡意。 第二天,郝玫一早从床上爬起来,见周秘已经睡醒。她一边叠被子一边问道:“你睡得还好吗?” 周秘答应一声:“挺好的。” 郝玫叠完被走过来一看,见他一对熊猫眼,大大两个黑眼圈,颇为无奈地说:“好什么呀?又失眠了吧?” 周秘也知道瞒不过她,低着头默不作声。 “躺下躺下。”郝玫把他按到床上去,伸出小手在他眼皮上一抹,“闭上眼睛,再睡两个小时,”看了看表,现在是七点,“咱们九点再吃早饭也不晚。” 周秘像个孩子似的,闷闷说:“那你陪着我。” 郝玫有些好笑地摸摸他的头,“放心吧,我哪儿也不去。” 周秘伸出手,抓住女人的一只手,十指相扣,闭上眼睛。 郝玫陪他熬了两个小时,虽然他一直在努力装睡,可郝玫却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睡着。看着男人的样子,郝玫真是心疼极了。她有过失眠的经历,知道失眠有多痛苦。 熬到9点钟,郝玫出去买早餐,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耿子扬带着小赵警官来了。 耿子扬看了她一眼,撇撇嘴:“还没吃早饭?”他早就从民警口中得知郝玫来了,也不奇怪。 郝玫“嗯”了一声,“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耿子扬慢条斯理地说:“我来给周秘录份口供。”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她就把人请进了屋里。 郝玫把买回来的早餐放在桌子上,回头对耿子扬说:“他昨晚失眠了一晚,我们吃完早饭你再录口供如何?” 耿子扬撇撇嘴,“我又不是黄世仁,当然请便。”大马金刀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周秘对面,锐利的目光带着审视地看着周秘。 周秘蹙了蹙眉,耿子扬这种目光看得他很不舒服。不过他涵养极好,坐起来慢慢吃着郝玫买回来的早餐。比起上次断了肋骨住院的那次,这次情形好多了,至少可以随时下地行走,生活勉强可以自理。 周秘很快吃完,郝玫也就停下了筷子。 耿子扬“呿”了一声,“一个大男人,吃那么点儿,跟个猫似的。” 郝玫瞪了耿子扬一眼,翻了个白眼。 周秘没理会他:“耿队长要问什么?开始吧。” 郝玫把吃的东西收拾到一边,在一旁静静听着。 提起这个耿子扬就有气,“你知不知道郑山已经死了。市局几代警察努力了这么久,眼看“二一一”案就要告破,全被你小子给搅合了。” 周秘垂下眼睛,没作声。 耿子扬看到他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我问你几个问题。小赵,你记录。” 小赵答应一声,掏出一个笔记本。 “你是什么时候到双集镇的?” “昨天下午6点多钟,在你们之后。” “你又是怎么知道郑山的?” “你知道的。”周秘抬眼看他,语气不耐。 “问你话,你好好回答。”耿子扬不客气地说。 郝玫皱了皱眉,她是个冷静谨慎的人,到底没有打断耿子扬。 周秘抬头看了小赵一眼:“我是听小赵警官说的。”把之前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耿子扬挑了挑眉,问:“你是怎么找到郑山的?” 周秘说:“那天晚上双集镇所长请你们喝酒撸串,你们都喝得醉醺醺的,我从镇派出所民警口中套出来的。” 耿子扬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告诉你?” “我跟他说,我和你们是一起的。”抓捕行动,耿子扬他们都没穿警服,被周秘钻了个空子。 耿子扬哂道:“你本事还真不小?” 周秘瞥了他一眼,反唇相讥,“若你们警察不贪杯,或者更加认真细致一些,也不至于被我钻了空子。” 耿子扬被他气笑了,“这么说还是我们警方的错误了?” 周秘不答,给他来个默认。 耿子扬说:“然后呢,你又是怎么被郑山找到成为人质的?” 周秘慢慢说:“那晚从民警口中得知郑山的身份,我连夜赶去监视。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你们慢吞吞赶过来,被郑山发现,他从后窗逃走,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的车刚好停在附近,就上车绕沿着大路追过去,我原来只想帮你们抓住他,没想到他手里有枪。后来他进了树林,我停下车下来追进去,跟他搏斗,他开枪打伤了我的胳膊,又抓我做了人质。再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你就没想过,他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你这样追上去,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就算你没预估到他有枪,但至少他身上会带着凶器,这一点你总该想到的吧?” 周秘点头,面无表情:“我想到了。” “那你还冲上去?” “我那时什么都没想,脑子一片空白,只想抓住杀我父亲的凶手。”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 他把这一切说完了,耿子扬又问:“你这样跟着我们追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74节 周秘说:“没什么目的。我用了十年时间,苦苦追查凶手,好不容易找到,我只想亲眼看一看他,到底是个怎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二一一”案横亘在他心中十几年,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抛不掉的执念,耿子扬再了解案件细节,那种情绪他也无法感同身受。 耿子扬又问了几个问题,见没有新的收获,终于起身告辞。 郝玫送他和小赵警官出门。走廊里,她先是感谢小赵警官救了周秘一命,继而对耿子扬表示不满,她蹙着眉,说:“你刚才那番话什么意思,怀疑周秘吗?” 第85章 真相扑朔迷离(5) 耿子扬把手插、进兜里, 摸出烟盒来,想到郝玫已经戒烟,又把烟盒塞回去。他看了郝玫一眼, 说:“你不觉得他的行为很奇怪吗?” “一点儿都不奇怪!”郝玫辩驳:“你不是他,根本无法了解他的心情。周自强的案子就像一座大山似的压在他的心上, 如今案子有了曙光,他当然想要第一时间知道真相, 抓到凶手,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你呀,就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了。”耿子扬又不客气地点评一句:“完全丧失了作为一个律师而应当有的判断力。” 郝玫也冷着脸回他:“你才是案子办得太多了, 把谁都当作犯罪嫌疑人。” 耿子扬知道她是生气了, “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对小赵警官说了一声:“咱们走。”拔腿就走。 “好走不送。”郝玫在后面大声说。她跟耿子扬这么多年交情, 就算耿子扬再怎么对她, 她都不会这么生气。可周秘不一样, 她就是见不得周秘受委屈。 回到病房。周秘看着她, 问:“耿队长走了?” 郝玫“嗯”了一声, 安慰他:“耿子扬就是那么个臭脾气,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周秘自嘲地笑笑,“我知道,他喜欢你,所以一直看我不顺眼。” 郝玫不自然地咳一声:“你胡说什么?”耿子扬这些年虽然没有正经八百追求过她,可是时不时会透露出那个意思来,郝玫也是心知肚明, 周秘这么突然说出来,她难免有些心虚。 她走过去,在周秘的唇上印了一口,笑着说:“让你盖个章,表明我从始至终都是你的。你刚刚是嫉妒了?” 周秘扯了扯嘴角,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搂着她的肩膀,“其实耿队长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郑山一死,就是死无对证,这下更难给薄仁入罪,换我我也着急。” 郝玫以为他担心案子破不了,安慰他道:“你别担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真是薄仁雇凶杀人,他绝对跑不了。” 周秘抱着她,感到格外安心,湿热的唇在她脸上游移,最后含住她的上唇,轻舔、吮吸、啃噬,郝玫闭上眼睛,抱着他的脖子,温柔回应。 温存了片刻,周秘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他说:“我不想呆在h省了,咱们回去拍婚纱照吧。” 郝玫笑着拍了拍他的脸,“婚纱照早一天晚一天的,又不影响年底结婚,还是养好你的伤最要紧。” 周秘很是固执,“回吧。” 郝玫见他这样坚持,又想到周秘认床,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睡不好觉。口气就有些松动,“那我去问问大夫。” 郝玫去问,大夫告诉她,周秘这种伤,出院在家里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定期去医院换药打针,郝玫这才放心,回去跟周秘一说,男人也很高兴。 催着郝玫去办出院手续。 从医院出来,考虑到开车八个小时回青城市太辛苦,郝玫直接从网上订了两张机票。好在h省省城有直达青城市的机票。 他们两人的一辆保时捷和一辆mini cooper,郝玫雇了车行的人将车子开回青城市,一切安排妥当,两人坐了下午5点的飞机飞回青城市。 回到青城市,周秘不愿意去医院,强烈要求回家。郝玫拗不过他,就打了个车直接返回别墅。 躺在自家别墅的床上,周秘脸上露出笑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两天之后,耿子扬也带着民警们返回青城市。他们搜索了郑山的住处,没有发现太多有用的线索,倒是在郑山身上找到一部智能手机。 郑山的朋友不多,除了他远在越南的老婆孩子,就只有两个人和他联系的比较频繁。其中一个是他的发小,名字叫孙军。另一个,是一个不知名的号码。 手机里有不少发给这个不知名号码的短信微信,其中竟有许多耐人寻味的细节。 其中有一段微信是这样说的。 不知名号码:妈的,他在我的手机上安装了窃听软件,听见了咱俩的通话。并且拿着录音要挟我,要我把朝阳的股份给他。 郑山;老板打算怎么办? 不知名号码:你帮我做了他,我给你二十万。 郑山:二十万太少了,俺为了老板,在国外躲了十年了。 不知名号码:那你要多少? 郑山:三十万。 不知名号码:三十万就三十万,不过咱俩从今之后两清,你再不要来缠着我。 郑山:好,俺说话算话! 再往下就没有了。这段对话中的“他”,显然说的就是邵义。那个不知名号码的主人,应该就是薄仁。耿子扬十分兴奋,亲自将孙军拘捕起来,带到青城市审问。 孙军和郑山是一个村里的,从小一起长大,据村里人反映,郑山性子火爆,脾气很大,村里的人全对他避如蛇蝎,唯独孙军和他臭味相投。两人从小要好,后来郑山出去打工,不知所踪,虽然远在万里,却还是经常和孙军联系。 孙军也不是个好鸟,整日游手好闲,没个正经工作,曾因为偷窃和故意伤人多次入狱,前科累累。 耿子扬审问这种人最是在行,进了审讯室,他先让孙军看了郑山的照片,照片上郑山眉心一个血窟窿,正在汩汩冒血。耿子扬敲着桌子问:“这个人你认识不?” 孙军点头:“认得,他是俺的邻居郑山。” 耿子扬点了点头:“前些日子,郑山因为拒捕,刚被警察给击毙了。”话落,他注意看着孙军的反应,见他身子颤抖了一下,着实有些害怕。 耿子扬收起照片,斜睨了他一眼,话锋一转:“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孙军摇了摇头:“俺不知道,俺没犯罪。” 小赵警官跟着耿子扬一起审讯孙军,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好好想想,郑山杀了人,罪有应得,已经被我们人民警察击毙,你要是不好配合,你也是一样的下场!” 孙军吓了一跳,大声抗议:“警官,郑山是杀了人,可俺没参与啊。” 耿子扬和小赵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压下眼中的喜色。看来孙军还真知道一些郑山的杀人细节。 耿子扬身子往后靠,慢吞吞地说:“你不是第一次进局子里了,政府的政策你应该清楚,检举揭发,算你立功。” 孙军一想,反正郑山都死了,说就说出来吧。 “俺检举,俺检举,俺检举郑山杀人。” 小赵警官拿出一个本子飞快记录。耿子扬瞪了他一眼:“怎么回事,说清楚点儿,慢慢儿说。” 孙军说:“俺跟郑山从小玩儿到大,后来他去了青城打工。俺听说他发达了,傍上了一个大老板。” 耿子扬精神一振,抬头望他,目光灼灼:“你知不知道那个老板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孙军摇了摇头。“山子嘴很严的,他最懂道上的规矩。他跟俺说过,只有守口如瓶的人,有钱的老板们才会愿意用,俺也问过他老板的名字,他不肯告诉俺。” 郑山是个很谨慎的人,也难怪这么多年,警方一直没有锁定他。 耿子扬:“再后来呢?” “后来他就去了越南,好像是帮那个老板办成了一桩大事,老板就把他送出国去了,一呆就是十年。不过山子有一次喝醉了酒,跟俺说,那老板就是一个大傻逼。” 耿子扬皱了皱眉,“他这话什么意思?” 孙军说:“俺当时也问他,可他什么都不肯告诉俺。” 还真是守口如瓶呢。 小赵警官听他东拉西扯说了一堆没有用的东西,有些不耐烦,“说说郑山杀人的事儿吧,他不是口风很严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孙军说:“这次他不是忽然回到村里吗,村里的人都不理他,他就找俺喝酒。当时俺俩一人喝了一斤白酒,都有点儿高,他跟俺说,‘那些老板没他妈一个好东西,老子辛辛苦苦替他们做事,人都替他杀了,他却找了人想暗算老子。’俺当时有些不相信,就问他‘山子,你真杀人了?’他瞪了俺一眼说‘你以为俺像你,只会吹牛?俺捅了那个小白脸六刀呢,血喷得到处都是,粘在手上黏糊糊的,以前俺也砍过人,可杀人的感觉真他妈不好。俺出门就把刀扔河里去了。’” 又问了一阵,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耿子扬和小赵离开问询室。回到办公室,小赵有些泄气,对耿子扬说:“笔录都是旁证,起不了什么作用。” 耿子扬摸着下巴思考有顷,“那可不一定。孙军说过,郑山告诉他,他捅了那个人六刀,邵义也是身中六刀而死的,这个细节咱们不曾像媒体透露,他说得一清二楚,也能从侧面印证郑山作案的可能性。”耿子扬顿了顿,“还有一件事,郑山说他杀了邵义之后,出门就把杀人凶器扔到河里去了……” 小赵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老大就是老大,总能从细枝末节中发现他们发现不了线索。“你想把杀人凶器找出来?”若真能找到凶器,将是定案的最有力证明。 可这谈何容易? 耿子扬猛地起立,“再去看看图侦他们整理的监控视频。”杀人凶手离开天安雅居之后,开着雷克萨斯的的监控视频,图侦从每一个监控探头里的画面截取出来,拼接在一起。 这段视频,耿子扬和专案组的民警看了不知几十遍。他们调出视频再看一遍,连杀人凶手在哪个路口向什么方向拐弯都烂熟于心。 小赵摸着脑袋,有些疑惑:“老大,看这个真有用?” 耿子扬和图侦的同志一边看一边研究,回头瞪了他一眼,“给我安心看。”小赵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根据孙军的供述,郑山在杀完人后不久,就把匕首扔进了河里。青城市市内河流不多,耿子扬叫小赵找来青城市地图,一边看视频,一边对照着地图研究。 距离天安雅园最近的市内河就是马家河了,区政府投资2亿,将马家河改造成了一条景观河。郑山丢弃杀人工具,最有可能就是丢到马家河里。 耿子扬把郑山逃跑的线路反反复复又研究了几遍,终于找出了端倪。他兴奋地对图侦的同志说:“犯罪嫌疑人最后是从李郑路离开市区的,根据孙军的供述,犯罪嫌疑人在青城市呆了好几年,不可能不熟悉路况,那么他就该直接走广西路,为什么要绕到重庆路上?” 他在地图上用红笔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图,“不但线路绕远,而且很有可能被监控探头拍下来,留作证据。从他多次有效规避监控探头来看,此人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才对。” 小赵一拍手,“他是想扔掉杀人凶器!” 耿子扬低头看着青城市的地图,“重庆路其中一段和马家河是并行的,他会不会在某个地方停车……” 图侦的同志也反应过来:“……将杀人凶器扔到河里再继续走?” 耿子扬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说:“继续看。”他们把重庆路的那段视频调出来认真研究,还是耿子扬观察敏锐。他指着其中一段视频说,“这里有点不对劲儿。” 因为监控探头每隔一段才有一个,所以拍出来的视频资料都不是完整的,而是一段一段的,并不连续。 耿子扬指着其中一段说:“1月5日凌晨2点31分,犯罪嫌疑人的雷克萨斯在重庆路的这个路口出现,18分钟之后,也就是2点49分,又在下一个路口出现。” 小赵和图侦的同志都是一头雾水,“这有什么问题吗?”看起来满正常的嘛。 耿子扬问图侦的同志:“你估算雷克萨斯的速度能有多少?” 图侦的同志:“大概80公里/小时。”犯罪嫌疑人杀人之后逃之夭夭,又是凌晨,街上没什么人,当然不可能开得太慢。 耿子扬说:“你再看看从这个路口到下一个雷克萨斯出现的路口,距离有多远?” 小赵调出软件在地图上直接测算了一下,“15公里。” 耿子扬说:“按照犯罪嫌疑人的速度,应该12分钟左右的时间通过这段路,而他用了18分钟。” 小赵一脸懵逼,“老大,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只多了6分钟,就能推断出来,他在这段时间里去扔杀人凶器了? 耿子扬却很有信心,“咱们可以把犯罪嫌疑人在路上的每一段都算个平均速度。看看有什么发现。” 三个人说干就干,把犯罪嫌疑人从离开天安雅居,一直到他从李郑路离开市区,没两个探头之间,都用路程除以时间。果然,除了重庆路上的那段,雷克萨斯几乎在每一段路上的平均速度都超过了80。 小赵和图侦面面相觑,不得不佩服耿子扬的敏锐。 第75节 耿子扬连夜带着小赵重走了一遍重庆路的那段,找到三个最有可能停车抛弃凶器的点儿。第二天就向市局领导汇报。耿子扬其实心里也没底,打捞凶器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他得出结论的过程这么匪夷所思,甚至有些儿戏,领导能支持他吗? 没想到局长大人一口答应了。他指着耿子扬的鼻子说:“这个案子你小子都拖了多久了?你还有脸来见我。”关键邵义的案子舆论影响太大,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平息下去,市里见天催他这个局长破案,他也压力山大。所以但凡有点希望,他就不想错过,耿子扬一说他就同意了。 耿子扬就一滚刀肉,笑道:“好菜不怕晚,这不马上就破案了吗?您要人不给我人,要钱不给我钱,我能把案子查到现在就算不错了。”反正他是不管上头怎么催,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查案。他经手的案子那么多,哪个案子性质不恶劣?哪个案子不着急?都这么急三火四的,他也不用活了。 局长被他气笑了,“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耿子扬嘿嘿直笑。 局长抬腿踢他一脚:“赶快给我干活去,麻利把案子破了。” “是!”耿子扬大声答应一声,出去了。 刚从局长办公室的门走出来,小赵就给他打电话,兴奋地说:“老大,郑山的生物检材鉴定结果出来了,指纹、dna和两起案件中留下的痕迹物证完全吻合。” “好!”虽然早在意料中,但耿子扬还是十分振奋。 他觉得,破案的曙光已经越来越近了。 耿子扬让小赵带着技术人员,悄悄在圈定的三个点儿打捞杀人凶器。他自己则申请了搜查令,带人来到薄仁家里。 之前他们把薄仁拘留了24小时,又放出来,是因为证据不足。这次一定要抓他个现行。 对于郑山联系的那个不知名号码,警方调查之后发现,那个号码是十多年前办理的,当时管理松散,不需要提供有效身份证件便可开卡,所以这个电话卡是谁办理的,到现在已经无可查证。 不过耿子扬坚信电话卡一定在薄仁手里。薄仁这个老狐狸行事谨慎小心,买凶、杀人这种勾当,一定不敢用自己常用的手机号码联系。 耿子扬带人穿着便装,开了一辆7个座的奥德赛来到薄仁的别墅外面。这阵子耿子扬派了四个人盯着薄仁,他插翅也难飞。 确认他在别墅里,耿子扬让人拿了郑山的电话给那个不知名号码拨打电话。第一次,响铃24声,没人接。第二次,还是没人接。 直到第三次,终于有人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喂!”郑山已死的消息,耿子扬严密封锁了消息,薄仁并不知道。 民警没出声,那头立刻警觉起来,问了一句:“谁?”片刻后就挂了电话。 耿子扬早就准备好了,一边叫人录音留作证据,一边带人直接破门而入。薄仁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耿子扬就这么带人直接闯了进来,大怒。把报纸拍在沙发上:“耿队长,你什么意思?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控告你们!” 耿子扬慢条斯理地拿出搜查令来给他看:“薄总,别拿那些来唬人。”他冷哼一声,吩咐道:“给我好好搜。” 手下的民警立刻四散分开,在屋子里到处搜了起来,重点就是要找到刚才那部接电话的手机。 薄仁平时常用的那部果7就摆在茶几上,耿子扬拿起来,对薄仁说:“给我的手机打个电话。”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薄仁瞪了他一眼,“耿队长,你会为你今天的鲁莽付出代价的。”他气哼哼地给耿子扬拨过来,是他平时用的号码,并不是那个未知名的号码。 耿子扬表情淡淡,“薄总,咱俩要不要打个赌,看看等会儿谁会哭着走出这道门?”他一指薄仁别墅的大门。 薄仁“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不大一会儿,侦查员们一个一个回来。 “队长,没有发现!” “队长,没找着!” “队长,没发现多余的手机!” 抽屉里、枕头底下,床底下,甚至保险箱都让薄仁打开了,可却始终没找到传说中的那部用来联系杀手的手机。 薄仁唇角越翘越高,“耿队长,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是守法公民。你瞧瞧你们把我家里弄成什么样子了,简直乱成一团。” 耿子扬冷哼一声,刚才民警给那个不知名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那个声音就是薄仁无疑。又想起他们来时,薄仁曾向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耿子扬心里有了计较,“卫生间搜过没有?” 侦查员说:“搜过了。” “去看看!”耿子扬进了卫生间,薄仁家里的卫生间有二十来个平方,一个巨大的浴缸,靠中间摆着一个马桶,装修得十分奢华。 马桶盖子是扣着的,耿子扬走过去翻开盖子,里面空空如也。耿子扬抬头瞥了薄仁一眼,“薄总,你不会把手机冲到下水道里去了吧?” 薄仁强笑道:“耿队长真会开玩笑。” 耿子扬吩咐侦查员:“找找看!”有一个侦查员心灵手巧,找来铁丝弯成钩子,顺着马桶探下去。耿子扬看到薄仁的脸色变得雪白,额头上都冒汗了,心里更是有了谱。 铁丝很长,侦查员在下水道拐弯的地方试探了几下,转头兴奋地对耿子扬说:“老大,里面有东西,好像真是一部手机。” 耿子扬看了一眼薄仁,他双腿一软,靠在墙上,几乎站立不住。 “捞出来看看。” 第86章 真相扑朔迷离(6) “好!”侦查员调整好角度, 用钩子勾着慢慢把冲到马桶里的手机给捞了出来。手机出水的一瞬间, 众人一片欢呼。 耿子扬也不嫌脏,拿了块干抹布, 把手机擦干, 然后对薄仁说:“下次别买果7这么大个儿的手机了, 换个小点儿的型号, 说不定就冲下去了。”果7个头太大, 卡在弯道那个地方, 没冲下去。 薄仁面孔雪白, 已说不出话来。不是他傻,一直没把这部手机处理掉。而是若他把这个手机号注销或者销毁了,他担心郑山联系不上他,打他常用的那个号码, 到时候他更说不清楚。 耿子扬试着开机, 没开开。他把sim卡取出来, 装在自己的手机上。 薄仁在心里向各路神明祈祷,希望sim卡在水里泡这么久, 泡坏了最好, 可又知道就算泡坏了, 技术人员也有法子修复。这么一想,他的心就直沉入了深渊。刚才他一接到那个电话,就预感到事情不妙,本想把手机卡取出来冲进下水道,可耿子扬他们来得太快, 他连这点儿时间都抽不出来。 这一切,都是天意吧。 就在薄仁的默默祈祷中,小赵警官的电话响了起来,小赵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惊喜道:“就是那个号码没错。” 耿子扬得意地晃晃手机,“没啥说的,薄总,再跟我们走一趟吧!” 薄仁在自家的别墅被警察带走,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郝玫是在青城论坛上看到的消息,她打电话向耿子扬确认,耿子扬“嗯”了一声,告诉她:“用不了多久,邵义案和‘二一一’案就要真相大白了。” 郝玫把这个消息告诉周秘,彼时周秘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有气没力地“嗯”了一声,好像有点提不起兴趣。 从h省省城回来,周秘一直住在别墅里养伤,郝玫定期陪他去医院换药检查,周秘年轻,生机勃勃,伤口恢复得很快。不过可能因为击毙郑山的时候,受到了惊吓,这阵子他一直失眠,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才这样无精打采的。 周秘想让医生给他开点儿安眠药,郝玫又怕安眠药吃多了造成药物依赖,不同意他吃药。郝玫想带他去找心理医生疏导治疗,周秘又死活不肯。为此郝玫专程去学了推拿按摩,每天睡觉前帮他放松,只可惜她手劲不大,作用不是很明显。又给他熬了中药每天喝,也不是很有效果。 郝玫走过来,坐在他的床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地说:“这才几天,怎么又瘦了一圈?”周秘本来就瘦,此刻更是下巴尖尖。 他苦笑:“我都三四晚没睡觉了,能不瘦吗?”郝玫想到他这一生,又是抑郁症,又是失眠,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不由心痛万分。虽然跟他扯证了,可她能帮他的并不多。唯一能够提供给他的,或许就是一点点的慰藉。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去吻着他,舌头轻轻舔着他的下唇,温柔而又细腻。周秘抬手勾着她的脖子,一只手半撑着身子,跟她唇舌交缠。 直到被吻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两人才慢慢分开。 周秘说:“你下午不是还有庭审,早点出发,别迟到了。” 郝玫抬手看了看表,起身拿包,“你好好在家休息,再试试能不能睡着,要是实在不行,也别勉强自己。” 周秘答应了一声。 郝玫又说:“你身子不舒服,明天的婚纱照,我跟同学取消了吧。”本来周秘的枪伤好得差不多了,定好了明天要去拍婚纱照的。但是周秘现在这个状态,又能照出什么好照片来? 周秘想了一下说:“你先别忙着取消,看看我明天的状态再说。”眼看着结婚典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一直这么拖着不拍婚纱照也不是个事儿。 郝玫点点头,“听你的。”收拾完了,又回身在他脸上亲一口,才转身离开。 “乖乖在家等我哦。” 等郝玫走远了,周秘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感觉自己双腿发飘,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喝完水,又坐在床上休息了一下,他换了一套衣服出门,在附近的药店里买了几片安定,管制类的药,人家也不敢多给。 不过这对周秘来说已经足够了,拍婚纱照不能再拖了。 回到家里,药店的人叫他吃一片,他却吃了两片。然后躺在床上,终于睡了过去。 郝玫庭审完毕,拒绝了委托人的宴请,急匆匆回到家里。她一直担心周秘的身体,看到男人在床上正睡得香,她终于放下心来。 她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男人的睡颜,男人的线条柔软温和,即便是睡着了,他的眉头也仍是紧蹙着,让人看了心疼。 郝玫不敢打扰他,悄悄退出卧房,关上房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周秘从下午3点一直睡到晚上8点,醒来的时候有些头痛,不过精神好了很多。他迷迷糊糊从卧房出来,准备上卫生间,看到郝玫躺在沙发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睡着了。 周秘小心走过去,将女人拦腰抱起,正要往房间里走,郝玫睡得浅,立时醒了。揉了揉眼睛,倒是先问他:“你醒了?” 这话问得怪,周秘忍不住“噗嗤”笑了。 郝玫又说了句,“放我下来。”周秘就把她放在沙发上,郝玫拉着他在自己旁边坐下,摸着他的脸说:“感觉好点儿了没?”她不知道周秘吃了安定,还以为是他自己睡着的,欣喜不已。 周秘点了点头,几天没睡个好觉,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郝玫兴奋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 周秘一把拉住她,眼底都是笑意:“还是我来吧。”她做的黑暗料理,谁敢吃? 郝玫不满地叫道:“你笑话我?” 周秘笑着去了厨房。家里东西齐全,很快三菜一汤就做好了。 米饭是郝玫做的,她给周秘盛了冒尖一碗饭,说:“多吃点儿,好好补补。” 周秘好几天没给她做饭了,郝玫还真是有些怀念。俩人很快把三菜一汤一扫而空。郝玫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抱怨着:“人家本来想减肥来着,你把饭做得那么好吃,存心想把我变成一个胖子是吧?等哪天我的体重变得跟你一样了,我可怎么活!” 周秘笑笑,“胖点儿好,在床上没那么硌人。”说罢,起身收拾碗筷。 郝玫把他按在椅子上,“你歇着,我来我来。”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把碗筷端去厨房,简单清洗一遍,才放到洗碗机洗干净。做这一切的时候,她没感觉到丝毫的枯燥,心里涌动着的都是淡淡的喜悦。 周秘靠在门口,看着女人忙里忙外,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低头在她细嫩白皙的脖子上轻吻,吻着吻着,又去轻咬她的耳珠。 脖子和耳朵是郝玫的敏感点儿,被他这么一闹,她腿都软了,低声呻、吟着,黏黏腻腻地说:“老公,别闹!” 这一声“老公”,彻底点燃了男人的欲望,周秘将她拦腰抱起,向卧室走去。自打从h省省城回来,周秘又是有伤又是失眠,俩人还没做过呢。 郝玫心里也极为渴望,不过到了床上,男人解她衣服的时候,她又伸手阻止,“你还是先睡觉吧,等会太兴奋,你又睡不着怎么办?”当前,睡觉才是第一要务。 周秘一边吻着她的脖子,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好久没做了,我好想你。” 郝玫发现她在床上根本没法子拒绝周秘,男人很快就把她的衣裳除去,然后深深地进入。这个当口,她还没忘记跟他说:“不要太激烈了,免得晚上你又睡不着。” “嗯。”周秘心里很感动,动作果然温柔了不少。 一个小时后才完事,洗完之后周秘借口上厕所,因为感觉药劲儿还在,他这次只吃了一粒安定,回去上床搂着女人软乎乎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给你同学打个电话,明天咱们拍婚纱照。” “你行吗?”郝玫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周秘在她脸上轻轻啃了一下,“快点儿!” 郝玫掏出手机,跟同学约好。她摸了摸男人浓黑的头发,轻松地说:“我可跟我同学吹过牛的,说你是盛世美颜,今晚一定要好好睡,让她见识见识你的颜值。” 男人“嗯”了一声,呼吸清浅,郝玫偏头一看,他竟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七点两人起床,周秘昨天睡了两觉,身体状况好了很多,看上去神采奕奕。郝玫一边给他扣扣子,一边摸摸他的脸,笑着说:“长这么帅,可别吓着我同学!”周秘笑笑没作声。 第76节 对方本来是要派车来接他们的,不过郝玫嫌麻烦,直接开车载着周秘去了摄影基地。郝玫的同学名叫赵希彤,说是个工作室,其实已经发展成一个中型的婚纱摄影公司。 赵希彤亲自在门口迎接两人,看见一身正装身姿挺拔的周秘,她笑着说:“在杂志上看到过不少关于你的报道,你真人比杂志上的照片帅多了,阿玫可真有福气。” 周秘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赵希彤带着两人简单参观了摄影基地,然后跟两人说了一下拍摄流程。郝玫要求的是豪华套餐,最贵最好的那种,费时也最长。 赵希彤说:“一共三天时间,今天主要在摄影基地拍摄,明天和后天出外景,等会咱们去看看婚纱礼服,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和我说。我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你们所有的要求。” 想了一下,赵希彤又说:“其实对于你们两位这种情况的,有更好的方案提供给你们。” 周秘一直在认真倾听,来了兴趣,彬彬有礼地说:“赵总有什么建议?” 赵希彤见他这样礼貌到近乎刻板,笑:“别赵总赵总地叫了,就叫我希彤吧。”又转头对着郝玫说:“阿玫该不会嫉妒吧。” 郝玫哼笑,“早就习惯了,你随便好了。”周秘在女人中人气一向高,郝玫身边的女性亲属朋友,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她嘴里说得洒脱,却暗中用指甲盖去掐周秘的手背。周秘忍着疼,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偏头看过来,眼中都是宠溺。 赵希彤没看到两人暗中的戏份,兴致勃勃地给周秘介绍:“内景就不用说了,各家差不多都是那些东西,不过外景讲究就多了。现在很多明星拍婚纱照,都是带着摄影师去巴黎、威尼斯、夏威夷这类的旅游胜地拍摄,拍出来的效果和在国内的比起来,要高大上不少。不过预算可能要比只在青城市出外景高出不少……以你们两位的经济实力,何不抽出一段时间,找一些自然风光优美的境外旅游胜地,既拍了婚纱照,又能顺便旅游一圈,就当是提前度蜜月了。” 郝玫听得双眼发亮。她毕竟是女人,女人在结婚这件事上,就没有不执着于完美的,想到能去巴黎、威尼斯这样的地方拍婚纱照,她心里就难免激动。之前赵希彤就给她推荐过这种套餐,郝玫本来想的是跟周秘商量一下,看两人能否抽出时间。可现在……周秘正处于严重的失眠期,本来就认床,又得倒时差,他怕是不用睡觉了。 为了自家男人的健康着想,她直接就把这个方案给否了,“算了吧,还是在青城拍吧。这里物华天宝,这个季节的北山那么美,又有那么长的海岸线,景色未必就比巴黎威尼斯差到哪儿去,何必出国让老外挣咱的钱呢?” 周秘却有不同的想法,“我觉得这个方案不错。”之前定好了要拍婚纱照,可他去了双集镇寻找杀父凶手,他还没有好好补偿郝玫。更何况,他曾下定决心,要给郝玫最好最完美的一个婚礼,婚纱照当然不能有一点瑕疵。 他拉着郝玫的手,温柔款款:“咱们的第一个外景,就选在马尔代夫吧,四季兰达岛。”马尔代夫是他们和好的地方,有太多美好的回忆留在那里。虽然才从那里回来不久,可忽然竟有些想念了。 赵希彤挑了挑大拇指,“马尔代夫人间天堂,是个不错的目的地。” 郝玫其实比他更想去,但这些虚荣的东西和周秘的身体比起来,孰轻孰重,当然一目了然。她还是拒绝:“算了,最近我正在跟一个案子,时间上也来不及。就在青城拍吧,青城是旅游城市,大大小小的景点上百个,足够咱们拍了。” 赵希彤见两个人意见不统一,笑着打趣:“要不要我回避一下,你们两个好好商量?” 本来是开句玩笑,没想到周秘居然一本正经地说:“那麻烦你了。” 赵希彤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周秘拉着女人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她找的这些借口,也就骗骗赵希彤,周秘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当然知道她最近为了筹备婚礼,没接什么大案子。“你是不是担心我失眠?这是咱们一辈子的事儿,这点小困难,我能克服得了。”大不了多去几家药店,多买几片安定就是了。 郝玫把头靠在男人的怀里,“你别听赵希彤瞎掰,她就是想多赚咱们的钱罢了。” 周秘轻缓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之前不是说她是你老同学,不会宰你吗?” 郝玫咕哝了一句:“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周秘劝她:“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咱们刚好也能趁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时间上,只要不去太多地方,应该来得及。” “不用考虑了。”郝玫态度很坚决,“婚纱照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等结婚了,你多疼我点,比什么都重要。大不了等你好了,咱们再去马尔代夫补拍!” 周秘心中感动,在她额头印落一个吻:“那好吧。” 郝玫拍拍他的脸,“这才乖。我去叫希彤回来。” 往外走了没两步,郝玫忽地叫住她,“小玫。” “怎么了?”郝玫回身看他。 周秘走过来,拥她在怀里,“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你?” 郝玫很喜欢和他拥抱的感觉,双手在他腰上紧了紧,仰起头来看他,眼中都是盈盈的笑意,“说情话的功力见涨。” 赵希彤听了两人商量的结果,笑着对周秘说:“今天算是看出来你们两个在家谁说了算了。”周秘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腼腆。 听老婆的,没毛病。 第87章 真相扑朔迷离(7) 赵希彤带两人去看婚纱。很大的一个房间, 一排排摆着各式各样的衣裳, 婚纱、唐装还有汉服、旗袍,琳琅满目。 赵希彤自豪地说:“你们来我这儿拍婚纱照是来对了。这些婚纱都是上个月刚刚进来的新品, 都是国外品牌设计大师的作品……”郝玫两眼都是小星星, 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她跑到一件白色婚纱面前, 回头对周秘说:“这个漂亮!”又指着另一套婚纱说:“这个也好看。” 没有一个女人能对漂亮的婚纱免疫, 郝玫当然也不例外。 周秘笑吟吟地看着她, 拿不定主意地挑这件选那件, 没有丝毫不耐烦。温和地说:“喜欢那件,先穿上看看效果,咱们不赶时间。” 郝玫心痒难耐,就去试衣间里换了一套婚纱出来, 有些期待地问周秘:“好看吗?” 雪白婚纱的映衬下, 女人美丽梦幻的像是公主一样。周秘目光落在她身上, 就再也移不开。 “好看。”男人发自内心地赞美,想到这样美丽的女人即将成为他的新娘, 他心里又充满了喜悦和自豪。 郝玫一件一件试穿婚纱, 还有旗袍、襦裙和褙子, 周秘不厌其烦地点评每一件衣服的优缺点,帮她做决定。 最后郝玫选中了十件婚纱礼服、两件襦裙褙子,还有两件旗袍,她觉得哪件都好看,都舍不得放弃。比预想中多了不少。 赵希彤笑着说:“多几件就多几件吧, 我叫摄影师给你们多照几张,回头方便你们挑选。” 郝玫:“话是你说的,我可不给你加钱的哦。” 赵希彤十分豪气:“就当是我送你的结婚红包了。” 郝玫回头看了周秘一眼:“老公,我给你省钱了。” 周秘夸她:“真乖。” 赵希彤笑翻了,“你俩长大没有?” 郝玫正色跟她说:“我要你们这里最好的摄影师。” 赵希彤:“都给你准备好了。”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郝玫说:“我要你做我们的摄影师。”赵希彤摄影技术极好,在圈子里很有名气。 赵希彤:“我可是很贵的,而且不打折哦?” 周秘霸气接口:“钱不是问题。”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赵希彤很专业,带着一个助理。先帮他们拍内景,郝玫的这个套餐,光是内景就有十几个,拍起来相当的麻烦。一个下午,两个人不断地摆姿势,换姿势,笑得脸都僵了。 周秘乐在其中,没有丝毫不耐烦。 拍到五六点钟,终于收工。还有得出外景,照这个速度,至少还得拍五到六天。 赵希彤观察了一下午,暗暗点头。周秘在青城市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传说很多。最年轻的跨国公司总裁,之前又差点成为杀死情敌的杀人凶手。传说中他脾气古怪别扭,赵希彤本来暗中替郝玫担着心事,可看见周秘对郝玫这么包容宠溺,他看郝玫的眼神那样爱意满满,是不能骗人的,简直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她心想郝玫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才找到这样一个颜值爆表又对她死心塌地的男人。 因为中间有两天在下雨,所以最后一共用了七天时间,才把婚纱照拍完。这天终于收工。赵希彤跟他们说要把照片带回去,找修图师修一下,大概一周之后就可以出成品,叫两人安心回家等着。 两人都累坏了,周秘简单做了点儿,俩人吃完就上了床。 这阵子周秘睡得不错,郝玫还以为他身子好了。周秘却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产生药物依赖了。 周秘没吃药,一时睡不着。郝玫虽然累,可心情亢奋,拉着周秘的胳膊说:“也不知道照出来会不会好看?” 周秘握住她一只白嫩细腻的小手,一遍遍漫无目的数着她的手指头,“那还用说?你那么漂亮,肯定好看。” 郝玫往他怀里拱了拱,“还漂亮呢?我今年都二十九了,马上三十,很快就人老珠黄,到时候你还会爱我吗?” 周秘抵着她的额头,“不管你多大,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我只怕,我配不上你。”语气万分真诚。 他的话总有一种能够打动人心的力量。郝玫觉得男人简直帅炸了,她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吻了上去,轻吮着男人的嘴唇。“以后你别再说这话,咱们是天生一对。” 周秘被她吻得全身火热,翻身把郝玫压在身下。拍婚纱照期间,两人都是早早上床睡觉,还一次没做过。周秘那个禁欲的性子,这种事情从来不会主动,在床上,都是郝玫主动。好在周秘也是有求必应,两人在这个方面还是相当河蟹。 这阵子,郝玫还真是有些想了。 男人压下来,吻着她的唇,力道渐渐增大,从轻舔变为啃噬。 男人穿着丝质的衣服,郝玫感到他的身体起了反应,轻哼了一声,勾着他的脖子,一再加深这个吻。 周秘呼吸愈急,舌头顶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攻城掠地。这次的吻与往回不同,有种从所未有的热烈和霸道。亲了一会儿,郝玫没了力气。用力推他,他才转而去吻她脖子。 “好累,”郝玫有点喘,故意说:“要不先不睡觉吧。” “做吧。”男人垂下眼帘看着她,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欲.念。男人动情的样子性感又可爱,郝玫简直爱煞了。她搂住他脖子,自己送上去,再度唇齿交缠,抵死缠绵。 她伸手去脱男人睡裤,连带着一把将他的内裤也扯了下来。男人俯下身来,两手撑在她身侧,轻而易举地进入。 “呵……”郝玫轻吸一口气,在男人耳边辗转低叫:“老公。”刚开始叫的时候,她觉得有点土,时间长了,竟然越叫越顺口了。 男人眸子越发暗沉,低头含住她的一片唇,适应了一小下,动作开始大开大合。 不过片刻,郝玫已无法承受,身子几乎软成一汪水。别墅隔音效果好,加上男人动作太过生猛,郝玫叫得有些忘乎所以。 那样柔媚的声音听在周秘的耳朵里,头皮一阵阵发麻。 可能是好久没做,分外敏感,男人二十多分钟就出来了。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都有些气喘吁吁。 郝玫抚摸着男人硬实的腹肌,说:“你今天是怎么了,那样激动?”刚才有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从前周秘也生猛,但是从未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周秘“嗯”了一声,有些难以启齿。 郝玫把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让我猜猜,”她说:“你是不是看我穿婚纱漂亮,所以动了歪心思?” 白天时,周秘那充满欲色的眸子,又出现在她眼前。他眼神向来干净清澈,她很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这些东西。 周秘闷声不响,郝玫却不肯放过他,“你说话啊。” 周秘没奈何,轻声说了句:“是”。 郝玫格格笑,她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故意逗她:“你那么喜欢婚纱,下回我穿着婚纱咱俩做呗。” 周秘眸色深沉,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意味不明。几秒钟之后,周秘再次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郝玫发现他又起了反应。 然后,一整个晚上两人都在啪啪啪,做了三四次,郝玫又累又困,实在不行了。周秘才放过她。 醉生梦死! 简单洗过之后,郝玫几乎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周秘也累,可怎么也睡不着。他躲到卫生间,把藏在钱包里的安定拿出来,取了两片出来,就着水服下。医生告诉他这东西不能常吃,可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他得睡觉。 回到床上,窗帘没拉严实,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洒下一片清辉。 他借着些许微弱的光芒,看着眼前心爱的女人。郝玫睡得香甜,呼吸清浅,安详得像个孩子。 那样安详的睡颜,怎么都看不够。跟她同居久了,周秘才知道她有磨牙的习惯。可一点儿都不讨厌,爱上她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好的,包括她的缺点。 周秘就那么望着她,怔怔出神,直到药力起了作用,头越来越沉,才安静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周秘走出卧房,郝玫刚挂上手机。看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有些歉意,“我吵到你了?” 周秘好脾气地摇摇头,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随口问了一句:“谁的电话?” 第77节 “是耿子扬。” 周秘脚下一顿,转过身来问她:“他说什么了?” 郝玫:“他们拘留了薄仁,叫我爸过去再给他们录一份笔录。” 市局审讯室。 薄仁毕竟不是普通人,这些年纵横商海,不知见过多少大场面,因此直到此时他还能保持着冷静和风度。 耿子扬把厚厚一本案卷扔在他的对面,“说说吧,这些年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薄仁淡淡看了耿子扬一眼:“耿队,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耿子扬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好,我提醒你,佟大雷、邵义还有周自强,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好好说说。” 薄仁眨眨眼:“耿队,你找错人了吧,你说的这些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耿子扬冷笑一声:“不认识?你倒推得干净,那我问你,郑山你总认识吧?” 薄仁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这个我更加不认识了。” 小赵警官大声说:“你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给你发微信,讨论杀人的事情?” 薄仁死不承认:“我从来没有和他发过微信。” 耿子扬拿来一叠照片,拍摄的都是郑山手机微信的图片,“你自己看看,这些都是我们从郑山的手机上找到的,所发的微信关联的就是你冲进马桶的手机,你还想狡辩?” 薄仁翻了翻,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这些微信一条一条,的确是当时他请郑山杀人的时候,两人商量时互发的。那时郑山还在越南,还没有入关。本来打电话说更加安全,但郑山有个毛病,有什么事情都喜欢在微信上说。居然留下了这样的证据。 好在两个人都很谨慎,过程中都没提到过邵义的名字,还能有点转圜的余地。 薄仁狡辩:“我不认识这个郑山,我也从来没有接到过这些微信。我倒觉得这些微信,更像是在编故事。” 耿子扬撇了他一眼,淡淡说:“别以为你不承认做过的事情,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你以为把微信上的记录删掉,又把手机在水里泡一阵子,我们就没法子还原你收到的微信了?我告诉你,技术人员正在还原你微信的所有聊天记录。只要证据确凿,我们可以‘零口供’定案。” 薄仁说:“你们有证据,起诉我好了。”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耿子扬被他气乐了,“好,邵义的案子咱们先不说。咱们先来说说佟大雷的交通肇事案。佟大雷到底是不是你撞死的?” 薄仁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佟大雷,更不会撞死他。”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十一年,可是你的保姆,你当年的律师郝承德,都已经向我们警方供述了当年的经过,你抵赖是没有用的。” 薄仁心里清楚得很,佟大雷案,周自强案、邵义案,一环扣一环,一旦招认了其中的任何一件,就会一秃噜全供出来。所以他明知道警察掌握了很多证据,仍然不肯吐露半个字。 薄仁一点儿不配合,耿子扬审了半天,几乎一无所获,只好将他暂时押下去。 他带着小赵警官走出审讯室。小赵说:“老大,这个奸商太狡猾了,一个字都不肯说,我看咱们也不用问了,有这么多证据在手,直接把他移交检察机关上诉得了。” 耿子扬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怎么就不肯动动脑子?”小赵警官身手极好,又敢打敢拼,非常勇敢。刑警大队的同事们都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唯一的缺点就是脑筋没有那么灵活。 耿子扬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薄仁这是雇凶、杀人,这种案子想要办成铁案难度很大,关键就是他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提取不到他的痕迹物证。尤其是现在,他雇佣的凶手郑山死了,没有郑山指正,这件事就更难说清楚。现在连郑山杀死邵义也只是推断,缺少关键物证,形成闭合的证据链,怎么给薄仁定罪?咱们的证据虽多,可大多数都是证人证言,还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小赵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你那么想拿到薄仁的口供。” 正说着,法证部门的一个副处长匆匆赶过来,满脸兴奋地对耿子扬说:“耿队,咱们找到杀人凶器了。” 第88章 真相扑朔迷离(8) 前阵子耿子扬划定了几个郑山有可能扔掉凶器的点儿, 就忙着去抓捕薄仁了, 打捞工作由法证那边全权负责,这都打捞了三四天, 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连耿子扬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没想到事情陡然有了转机。 他兴奋地问:“在哪找到的?” 副处长道:“在第二个打捞点儿。耿队你真神了。” 耿子扬大声说:“走, 咱们看看去!” 打捞队捞上来的凶器是一把一尺多长的尖刀, 单刃、锋利。一看就是郑山精心挑选用来作案的。当时发现邵义尸体的时候, 耿子扬就在第一现场, 看到这把刀,再联想邵义身上的伤口的形态,他心里就有数了。 凶刀立刻被送到鉴定中心检验。经过一系列检验鉴定,果然证明了这把刀就是杀死邵义的凶器。 至此, 警方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 郑山就是用这把刀杀死邵义。 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 专案组一片欢腾。耿子扬再接再厉, 继续提审薄仁,面对着这么多证据, 薄仁仍然抵死不肯招供。只说“你们警方觉得是我雇佣了杀手杀人, 把杀手找来跟我对质好了。”他人极聪明, 这几天和警方的周旋中猜到郑山可能已经被警方击毙。 若单是邵义的案子,此时的证据已足够给薄仁定罪。可还有周自强案,事情过去了十多年,所有的证据都已湮灭,若撬不开薄仁的嘴巴, 周自强案还将继续成为一宗悬而未破的案子,成为市局永远的耻辱。 耿子扬从审讯室走出来,看到郝玫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她代理的都是刑事案件,是市局的常客。耿子扬笑着说:“又来了?” 郝玫点点头:“来办点事儿。” 耿子扬抱着肩膀打量了她一番,轻笑,“怎么感觉你比从前漂亮了?” “连你都学会夸人了?”郝玫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耿子扬说,“结婚典礼筹备得怎样了?” 郝玫:“前几天刚拍完了婚纱照,一切都很顺利。过阵子给你发请帖,到时候你一定要去!”说这些的时候,她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幸福。 耿子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还是免了吧,看见我心爱的姑娘和别人结婚,我可不想受虐去。” “行了啊你!”郝玫扯开话题:“薄仁审讯得怎么样了?”她知道这个案子是周秘的心结,所以一直分外关注着这个案子。 耿子扬摇摇头:“老家伙滑头得很,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郝玫说:“你们警方审讯不是有很多技巧的吗?” 耿子扬哭丧着脸:“薄仁人既聪明,意志力也非同小可,很多招数对他都不管用。这块骨头相当难啃。你知道的,警方现在又不能刑讯逼供,要维护犯罪嫌疑人的人权。” “是个人总有弱点,薄仁应该也有吧。他现在在你们手里,只要找到他的弱点,撬开他的嘴巴,是迟早的事。” 耿子扬神色一动:“借你吉言了。” 郝玫走了,耿子扬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颇有些感慨。他看着粗豪,实际上极为聪明细心,人也大气,要不也坐不到刑侦队长的位置上。郝玫是他一直喜欢着的姑娘,可人生在世,有时候不能不相信缘分。他和郝玫就是典型的有缘无分,两人相识差不多十年了,郝玫对他的感情从未逾越过友谊的范畴,耿子扬想想也挺没脾气的。 既然得不到,就祝福她能够幸福吧。刚才看她满脸娇羞幸福的样子,他也替她高兴。只希望周秘不要辜负这样一位好姑娘。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她嫁给周秘有些不妥当,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祝福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想起郝玫说的那句话:“是人就有弱点。”薄仁的弱点究竟在哪里? 第二天一早,周秘早早起床给郝玫做饭,郝玫昨天晚上在书房看卷宗看到后半夜,起来得晚了点儿,看到周秘已经洗干净了手,拿着一份青城日报看得认真。 周秘表情凝重,吸引了郝玫的注意。 她好奇地走过来,问:“看什么呢?” 周秘把报纸递给她,指着其中一处给她看,上面用很大的字体写着:青城市朝阳房地产有限公司破产公告。 郝玫震了一下,“朝阳破产了?” 周秘点点头:“朝阳资金链断裂,欠了一屁股债,政府又不愿意给他们兜底,破产是早晚的事。”说起来,他还是朝阳破产的始作俑者呢。若不是当初他将计就计,设下计谋,从朝阳借来10亿的过桥资金,那么庞大的朝阳也不会说倒就倒。 市局。 耿子扬刚到办公室,小赵警官就急匆匆地敲门进来,“老大,青城监狱那边传来消息,薄亮出事儿了。” 耿子扬抬头瞥了他一眼,哼笑:“市监狱管理那么严格,难不成薄亮是死了?” 没想到小赵竟点点头,“没死,不过也快死了。”他拿出一份监狱方面传过来的体检报告,指着报告的最下面的一栏:“你看这儿。” 那上边写着这么几个字:hiv阳性。 “我了个大草!”耿子扬眼睛一下瞪大了,“这小子得了艾滋病了?” “监狱对他进行例行体检的时候发现的。”小赵解释:“现在已经对他进行隔离观察了,还没有最后确诊艾滋病。” “这小子是在外面搞了多少不干净的女人?”耿子扬摇了摇头,猛然想起那天郝玫说的那句话,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走,去审讯室!” 小赵苦了脸,“还去啊?”审讯薄仁他都审得烦死了,薄仁嘴严得很,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交通肇事案和邵义案没有供词也一样可以定他的罪,可“二一一”案不行,所以检方虽然批准逮捕了薄仁,警方一直没有把他移交到检察院去。 耿子扬一拉他的胳膊,“走吧,这次一定能够有所收获。” 问询室内,薄仁孤零零地坐在椅子后面,中间隔着铁栅栏,看见耿子扬和小赵,他都笑了。“耿队,我劝你们还会别白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耿子扬这次对他很客气,“薄总,咱们也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了,算是不打不相识。咱们这次不说案子,就说说你,你给我们讲讲你的发家史,讲讲朝阳公司是怎么发达的,也给我们解解闷,怎么样?” 薄仁看他一眼,隐约觉得这其中有诈,可在看守所里极端寂寞,他也需要一个对象来倾诉,何况他的发家史,算是他一辈子的骄傲,他自然是津津乐道的。 “既然耿队不嫌烦,我给你说说也不妨。”他看了耿子扬一眼,“能不能给我一根烟。” 耿子扬很痛快,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根递给他,又拿出打火机来给他点着。薄仁深深呼吸了一口,脸上表情极端满足。“坊间流传我薄仁是官家子弟,又是有红色背景什么的,想想挺好笑的。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白手起家,打下这么一大片江山。”说到这里他颇为自得。 这阵子耿子扬早把薄仁的身世背景查了个底儿掉,薄仁开始的确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弟,没啥红色背景,中学辍学后在青城创业,一开始是开歌舞厅。零几年的时候,开始涉足房地产行业。他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商人,眼光精准,一开始在青城市盖了个小楼盘,积攒了第一桶金,此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才慢慢找到了后台靠山,之后更是一路扶摇直上,直到把朝阳做到青城第一房地产公司的地位。 这其中,他的确是功不可没。 说起创业的艰辛,薄仁滔滔不绝,一直说了半个多小时。耿子扬听得很认真,一次都没有打断他。 小赵在旁边都有点傻了,他们是来审问犯罪嫌疑人的,不是来听他吹牛b的。 最后耿子扬问:“你对朝阳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一定很看重这家公司吧?” 薄仁点点头,朝阳就是他的命根子,要不他也不会明知回国风险很大,听到朝阳风雨飘摇,就立刻从美国赶回来。 耿子扬没有再就着朝阳的话题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问起薄亮,“你只有薄亮这么一个儿子?” 薄仁眼神中露出几分伤感:“我和我太太就只生下小亮这么一个孩子,是我没教好他。”想到薄亮如今已经进了青城监狱,薄仁心里一痛,到底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还是打从心眼里疼爱的。 好在他只判了八年,出狱之后,年纪还不算太大…… 耿子扬若有所思:“那可不可以这样说,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个是朝阳公司,一个就是你儿子薄亮?” 薄仁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能这样说。” 耿子扬笑笑,前面铺垫得差不多了,他终于露出獠牙:“如果我告诉你,这两样东西,你很快都将失去,你作何感想?听说你是信佛的,你觉不觉得,朝阳的破产和薄亮的死,都是你恶贯满盈的报应?” 薄仁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 耿子扬取来一份报纸和那份化验单的复印件,“我什么意思,你看看这两样东西就明白了。” 薄仁接过报纸和化验单,快速翻看,猛地大叫了一声:“这不可能!” 薄仁额头青筋直跳:“一定是你们为了破案,为了得到我的口供,编造了这些,你们卑鄙无耻!” 耿子扬冷静地看着他:“薄总,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可以动动脑子,想想你们公司现在是什么处境,想想你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警方有必要骗你吗?” 薄仁双手抱头,脸色忽青忽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喃喃不停。 半晌,他才冷静了一点,问耿子扬:“耿队,小亮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就算在监狱里,犯人得病了,政府也会给予治疗的,是不是?” 小赵冷哼一声:“他得的是艾滋病!” “艾滋病又不是不能治。”薄仁大声反驳,“不是还有鸡尾酒疗法吗?” 第78节 “你觉得这可能吗?”耿子扬目光冰冷:“全国还有那么多人挣扎在贫困线上,还有那么多农民看不起病,政府会掏巨资给一个强/奸犯治疗艾滋病?你问问老百姓,他们会答应吗?”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一字一字就像重锤一样敲在薄仁的心上。 薄仁全身剧烈颤抖,他当然明白,从人道主义角度,政府不会放任薄亮不管,但也只是基本的医疗援助,根本不可能把他的病治好。等待薄亮的结果,只有一条,就是在众人的嘲笑和鄙视中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薄仁慢慢平静下来,已经脸如死灰,“耿队长,能让我见小亮最后一次吗?”语气中充满了哀求的意味。 “我会帮你申请安排。”耿子扬点头。 “谢谢,谢谢你,耿队长。”不知什么时候,他已泪流满面,他抬手擦了擦眼泪,“作为回报,耿队长想问什么,我都如实供述。其实你们警方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给我定罪。”他苦笑。 耿子扬和小赵警官全都振奋莫名,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攻破了他的防线。 第89章 真相扑朔迷离(9) 耿子扬表面上仍然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像薄仁招供不招供, 对他都没有任何影响似的。“就从头说起吧。” 薄仁点了点头,“说起来,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具体点儿是十二年前了吧。那天晚上我跟客户谈生意, 喝了不少酒, 当时代驾才刚刚兴起, 交警查酒驾也不怎么严格。我就自己开车回家, 以前都是这样, 也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谁知道这一次,却铸成大错。” 小赵警官飞快记录,抬头问了一句:“你撞死了佟大雷?” “嗯。”薄仁低垂着头,脸上满是痛惜和悔恨。“那天我一个人就喝了两瓶红酒, 开车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了, 快到家的时候, 忽然听见砰地一声巨响,我意识到撞人了。当时也有点懵了, 哆哆嗦嗦下车一看, 一个骑摩托车的人被我的奔驰撞飞, 摩托车都散架了,那人身下更是一大滩血,脑袋都被撞瘪了,眼见是活不成了……”他顿了顿,又说:“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 当时那个场景,还是宛然如在眼前。” “我当时吓得手脚发麻,酒一下就醒了一半。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敢在现场停留,开着车就回家了。回家之后,我就把这件事跟我老婆说了。我老婆懂得一点法律,她跟我说酒驾撞死人,是要判刑的。叫我赶紧想想办法。我也意识到不能这么干等着,想起前几天在酒桌上认识一个叫郝承德的律师,很是巴结我,大概是有求于我的,就找出他的名片给他打电话叫他赶快来我家。” 耿子扬点点头,这些情况郝承德都交代过了,跟他说的都可以相互印证。 薄仁:“我没有看错郝承德,这个人一心往上爬,为了名誉地位金钱,根本没有任何职业道德。他到我家之后,我答应给他三十万,把他推荐给律师协会会长,他果然开始给我出主意,让我找人顶罪。” “为什么找上了周自强?”耿子扬问。 “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说起这件事,薄仁也是满脸的追悔莫及。“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周自强不是个好东西。” 耿子扬玩味地问:“这话怎么说?” 薄仁冷笑:“一个动辄打老婆,拿女人出气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耿子扬想起师父张文斌对周自强的描述,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特别瞧不上家暴打老婆的男人。 薄仁叹气:“当时也是时间太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我担心警察找过来。周自强好赌成性,当时欠了我一笔钱还不上,整天跟我嚷嚷着要卖老婆还钱,我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让他来我家,郝承德略微试探了一下,他竟然一口答应。郝承德跟他说,这种案子只要多赔受害人家属一些钱,根本不用坐多久牢。我又答应之前的欠债一笔勾销,出来之后我再给他二十万,他很高兴地应承了下来。” “郝承德这个人,人品不怎么样,可是能力还挺强的,很快找到了受害者家属,谈妥了赔偿条件。警察一番调查后,周自强站出来替我顶罪,只说他是我刚刚招来的司机,当时路上也不像现在这样遍布摄像头,警察也就相信了。这件事情就这么顺利揭过去了。” “周自强被判了三年。三年时间说长不长,一晃他就出来了。然后,我的噩梦便开始了。周自强出狱之后,我按照当初的约定,一次性向他支付了二十万补偿金。”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这个赌鬼,半年时间就把这些钱全输光了。然后他就找上我,让我给他钱。我当然不肯答应,他威胁我说,要是我不肯给他钱,他就把我让他顶罪的事情宣扬出去。他这人是个无赖,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时我生意做得初见规模,当然不容许名誉受损,就又给了他一些钱。他每次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只要我给他钱,以后他就不再来烦我。可每次钱输光了,他还是要来敲诈我。” 耿子扬:“所以你终于下定决心要杀掉他?” 薄仁道:“我之前就有了这个念头,周自强就像一张狗皮膏药,想要把他从我的身上揭下来,就只有一个办法,让他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促使我动手的,还是一个契机。有一天他醉醺醺地跑来找我,竟异想天开跟我说,让我把公司股份的百分之十给他,他以后每年拿分红,不缺钱就再也不会来烦我了。” 耿子扬听到这里也颇无语,周秘那么沉静自持,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看来周秘是随了他母亲。 薄仁继续说:“我觉得再不能这样下去,那个时候他每天喝得烂醉,我真怕他喝醉了不管不顾把为我顶罪的事说出去。于是我把心一横,决定对他动手。我跟他说转移股份这件事,我需要征求其他股东的意见,让他回家安心等着。先把他安抚住了,紧接着开始着手布置。” 耿子扬:“你当然不会亲自动手,所以你雇佣郑山为你杀人。” “一开始我就注意郑山了。”薄仁没有否认雇凶、杀人,“那时我经常带客户去一家夜总会谈生意,郑山就在那儿看场子。他为人仗义、懂规矩、口风严,在道上口碑极好。我料想他将来对我有些用处,就开始接近他,跟他套关系,时不时给他钱,也让他帮我办些事情。” 顿了顿,薄仁又说:“他对我很感激,办事也妥帖卖力,很让人放心。” “在动手之前,我想法子把他弄出了夜总会,让他跟着我办事。” 耿子扬问:“你让他帮你办什么事?” □□的事都招认了,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我让他跟着我的拆迁经理一起干。” 小赵警官挑了挑眉:“强拆啊?” 薄仁狡辩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些老百姓说白了也是刁民,你光跟他们讲理是讲不通的,你给他一万他跟你要十万,必须跟上别的配套措施,他们才会乖乖的拆迁,这是行业内的潜规则了,也不只是我们朝阳一家这样做。” 耿子扬摆摆手:“我对强拆不感兴趣,接着说案子。” 薄仁说:“我下定决心要干掉周子强后,有一天叫郑山来,跟他一起喝酒。酒酣耳热之际,我就跟他大倒苦水,说我这个老板外表看着风光,实际上很不容易,左右为难,都快被人逼死了,怎么怎么的。” 耿子扬点点头:“这都是道上的那一套了,难得你运用得这么娴熟。”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对郑山这样混社会的,他们就最吃这一套。”薄仁也是苦笑。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可细节薄仁都还记得清楚。那天的饭局设在薄仁的别墅里,吃的是海参鲍鱼,喝的是茅台、郑山是个聪明人,他问薄仁:“大哥遇到什么麻烦了,不把俺当外人,您就说出来。俺虽然没文化,但还有把子力气,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薄仁先是感叹一番:“哥哥这日子过得真是没有滋味……”就把周自强逼他让渡股份的事情说了。他跟郑山说周自强拿到了他的把柄,威胁他。郑山也不问是什么把柄。 试探了几句之后,郑山说:“大哥,这人死皮赖脸,这么难缠,只有做了他,才能一了百了。” 薄仁假意说:“那怎么能行,咱们是正经做生意的,怎么能随便杀人?” 郑山问他:“那您还有什么好法子?” “我要是有法子,也不会让兄弟来陪我喝这闷酒了。” 郑山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这件事,俺会替大哥做得干干净净,绝不会泄露一丝半点,就算俺被条子抓住,也绝不会供出大哥来。” 薄仁这才装作被他说服,“好兄弟,你但凡作成了这桩事情,我绝不会让你白担这风险。以后但凡有我的一口饭吃,就绝不会亏待你。”他先给了郑山十万块钱,对他说:“事成之后,哥哥还有重谢。” 薄仁说到此处,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为了策划这起杀人案,我前前后后准备了很久,专门研究了你们警察破案的方法和套路,我让郑山装成强盗破门而入,借此来混淆警方的视线……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兜兜转转,我还是被你们找了出来。” 耿子扬凝神听着:“然后呢?” 薄仁说:“等商量好了一切,安排了所有细节,我就故意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北京旅游,制造不在场时间。等我半个月后再回来,周自强已在自家被郑山杀死,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我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 耿子扬:“既然部署得这样周密,后来你为什么又把郑山送到越南去了?” “郑山虽然很聪明,但毕竟读书太少,缺少文化知识……我从北京回来之后,跟他见了一面,让他详细描述作案的过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他告诉我杀人之后他太过紧张,在现场抽了一根烟,把烟头留在了现场……我担心你们警方通过dna技术把他找出来,只好安排他出国躲避。”薄仁表现得很无奈。“我通过劳务输出的方式把他送到越南,后来又陆陆续续把老婆和孩子也送过去跟他团聚,本来事情到这里也该结束了。可谁知道后来还是又出了意外。” 耿子扬淡淡看他一眼:“让我猜猜看,郑山到了国外之后,也开始敲诈勒索你对不对?” 薄仁点头:“之前肯用郑山,就是看中了他嘴巴严,讲义气。他帮我干掉周自强后,我前前后后给了他几十万。后来送他去了越南,又一次性给了他二十多万安家费,我自觉够意思了。可他还会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跟我要钱。我担心跟他联系太多被你们警方注意到,就办了一张单独的电话卡,专门和他联系,也就是后来被你们找到的那张卡。” 耿子扬:“你还真是谨慎。” “我是犯了滔天大罪的人,怎么能不小心谨慎。”薄仁摇摇头:“郑山为人还是有分寸的,我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一反常态再三跟我要钱,是因为有一次在中越边境差点被人暗杀,他怀疑我是做的。” 小赵问:“那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他都已经去了越南,我干嘛还要杀他?”薄仁给自己叫屈,“郑山去了越南之后,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在边境上运毒贩毒,拐卖人口,干的都是这些犯法的勾当,有人要杀他再正常不过了。我跟他解释过这件事,可他根本不信任我。再有一点,他在那边住得很不习惯,再三跟我说想要回国,我自然不肯。这也是我们两人之间一个突出的矛盾点。” 耿子扬总结道:“你总是试图用一个错误去掩盖另一个错误,以至于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耿队长说得对,要是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我绝不会再杀人了。”他语气中充满了痛悔之意,他是真心后悔。 耿子扬:“那邵义呢?你杀周子强是事出有因,那杀邵义又是为了什么?” 第90章 真相扑朔迷离(10) 薄仁一声冷哼, “周自强可恨, 邵义比周自强更可恨、可杀。两个人比较起来,我更加憎恨的是邵义。”他略一停顿, 又说:“邵义的父亲是国有企业老总, 跟朝阳有不少业务往来, 邵义大学毕业之后, 他老子拜托我把他安排进公司, 这也算是一种隐形的利益交换吧, 我自然不会拒绝, 就让他进来朝阳,做了项目部的经理。这在我们公司算是有实权的中层管理岗位了,我自觉对他还是挺不错的。” “邵义这个人和现在的大部分年轻人一样,急躁、自大、胆大包天、目空一切、假谦虚、不把权威放在眼里、一心向上钻营。一开始他对我毕恭毕敬, 但我知道他能力有限, 他一直想主持开发大型项目, 我也没给他机会。” “事情的转折是发生在一次朝阳公司中高层的聚会上,那天大家都向我敬酒, 我喝多了, 邵义把我扶上车, 我用来跟郑山联系的那部手机掉了,被他捡到。一开始我其实不太担心,因为我一向小心谨慎,所有发给郑山的微信、短信都被我删掉了。并且手机设置了密码,料想别人也进不去。果然邵义很快就把手机还给我, 我也没当回事。” 耿子扬早有猜测:“后来,邵义在你的手机里安装了窃听软件?” “你们怎么知道的?”薄仁有些震惊。 耿子扬笑笑:“这小子用同样的法子对付过郝承德。” 薄仁:“后来我才知道他专门找人破译了我的手机密码,又在手机里安装了窃听软件。他一门心思想要抓住我的把柄,借此在公司里往上爬。这人人品实在太过卑劣。他拿着我和郑山的通话录音威胁我,我没有办法,只好升他做了副总,又让他主持依山怡海项目。” “邵义太过急功近利,副总的位子还没有坐热乎,又威胁我,让我任命他做常务副总,并且让我把私人股份的百分之三十转给他。”薄仁道:“他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贪得无厌,欲望无穷无尽,我心里明白再这么下去,他非得逼我把整个朝阳拱手想让才会满足。” 耿子扬:“所以你就动了杀机?” “是。”薄仁咬牙切齿:“这小子该死,我撞死佟大雷、派杀手杀掉周自强,午夜梦回总有一丝愧疚在心,但杀他我从未后悔。我考虑良久,若再找个杀手干掉邵义,不知道又惹出多少麻烦来,光是一个郑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另一个杀手,我就想一事不烦二主,干脆叫郑山回来再帮我做一单。刚好郑山在外漂泊了十多年,迫切想回家看看,我们两个也算一拍即合。” 听到这儿,小赵忍不住问:“你们计划着杀死邵义,干嘛要把周秘牵扯进来?” 薄仁解释:“我知道现在警方的刑事侦查技术已经非常发达,到处都装有摄像头,想要再次□□无缝地谋划一个杀人案已经几乎不可能。那时候周秘的鸿运公司办得风风火火,我见他第一次就猜到他是周自强的儿子,也猜到了他从美国回到青城大概是想调查当年他父亲被杀的案子,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嫁祸给他。我也知道那些小伎俩骗不过你们,只要能暂时转移你们的视线,争取足够的时间让郑山返回越南,就万事大吉了。” “为了确保安全,这些事我都没出面。郑山虽然出国十多年,但道上的人脉关系还在,他联系了一伙偷车贼把周秘的国产车弄出来,然后又穿上他同样款式的衣服,开车去了天安雅居。之前早就踩好了点儿,哪里有监控探头,路线该怎么走全都心里清楚。我为了配合他,吩咐办公室主任给物业打电话,把小区的总电闸给关了,免得拍到郑山的正面。”正是这个细节,让耿子扬盯上了他。 “郑山杀人之后,把事先准备好的血袜子等物放到周秘的国产车上。我又悄悄在后面使力,让省里给市里施加压力,督促你们早些破案,你们果然批捕了周秘,只可惜最后仍然没有将他定罪。” 耿子扬“哼”了一声,“清者自清,我们警察还没有那么笨!” 薄仁叹气:“若是所有警察都像耿队长这样,一直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观察,又不被金钱美女所诱惑,我想这个社会的犯罪率定然会低很多。” 耿子扬好笑:“你少给我带高帽子,继续交代你的案子。” 薄仁:“邵义死后,我把事先约定的钱数一次性打给郑山,就催着他赶快返回越南。可是他思家心切,非要回到双集镇上住一段日子。加上周秘很快被无罪释放,我已经预感到有些不好,这个案子有可能要破,于是着手准备跑路。我先去了新加坡,又从新加坡取道去了美国。再之后,你们就全都知道了……” 根据薄仁的供述,“二一一”案、邵义案、佟大雷交通肇事案均告水落石出。 耿子扬和小赵警官对望一眼,眼中都是振奋莫名。耿子扬问薄仁:“你撞死了佟大雷,又买凶、杀死周自强和邵义,身上背负了三条人命,有何感想?” 薄仁又跟耿子扬要了一支烟,抖抖索索吸燃,无力叹气说:“跟你说句实话吧,耿队长,自打这几件案子发生,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担心警察破门而入把我抓走,不论我赚了多少钱,获得了多高的地位,都无法填满我心中那恐惧的深渊,只有到了看守所的这几天,我才能真正睡个好觉。那天你们闯进我家里,从下水道里捞出那部手机,我心里反而像是一块大石落地一样,好像我一直在等着被抓的这一天似的。” 薄仁吸完了烟,耿子扬让他在口供上签字按了手印,两名警察将他带下去。 他带着小赵走出房间,小赵到底年纪小,按捺不住兴奋,“欧耶!太好了,老大!案子终于破了,‘二一一’案可是十年前的积案,这下局里怎么也得给咱们记个二等功吧?” 耿子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高兴得那么早,现在当务之急,是根据薄仁的证词补充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后,移送检察机关。” 说着说着,他语气一顿,拧着眉头,忽然陷入了沉思。 小赵警官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了,老大?” “没什么。”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别墅里,周秘疲惫地张开眼睛,又是一个无眠之夜。这阵子睡眠成了一个大问题,拍摄婚纱照那几天,他多吃了几片安眠药,那么轻易就产生了药物依赖。 他不敢再吃,可药一旦停了,再想睡觉简直比登天还难。 反正也睡不着,他便悄悄起身做早饭。等早饭做好,又等了一会儿,郝玫才醒过来,看见周秘窝在沙发上无聊的翻着报纸,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颓废消沉。 郝玫吓了一跳,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脸,觉得他似乎又瘦了一些:“昨天晚上又没睡好?” “睡着了,只是睡眠质量不太好而已。”周秘撒谎宽慰她,“先吃饭吧,回头我补一觉就好了。” 这几天他一直睡不好,为了能让他睡觉,郝玫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想到自己闭眼就睡,一觉到大天亮,他却在旁边翻来覆去,郝玫竟有一种负罪感。 “你这样不行,去看看医生吧。”郝玫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 “不用了,医生也不是没看过,能有什么用?熬一熬就过去了,再说下午还要去看酒店呢。”对于去医院这件事,周秘一直十分抗拒。 第79节 郝玫好说歹说,他总是不肯答应。郝玫只好说,“那我请假陪你吧。” 周秘乐了,“你陪我什么?又不能替我睡觉,你在家我反而睡不着。你上你的班,我一个人在家说不定还能睡着。” “好吧。”郝玫觉得他说得在理,“那就再宽限你一天,若还是睡不着,就一定要跟我去看医生。” 她拉着周秘去了卧室,周秘奇怪地看她:“要干什么?” 郝玫把他按到床上,笑盈盈地说:“放心吧,不会吃了你的。”她让周秘仰面躺着,一下一下给他按摩起来。为了让周秘睡觉,之前她专程去学了推拿按摩。她两只小手在周秘身上游走,男人舒服得低哼了一声。 郝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伺候一个人,就连郝承德,也没有这个待遇。 女人到底力气小,按了一会儿已经香汗淋漓,没了力气。郝玫停了手,正想做在床边休息一会儿,听见男人气息均匀,似乎睡过去了。 她心里一喜,低声问了一句:“你真睡着了?” 男人没有丝毫反应。 郝玫心里高兴,悄悄退出房间,把门关上。担心洗漱、吃饭影响到他,简单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了,早饭可以不吃,洗漱也可以到律所再解决。 听见郝玫关门的声音,周秘一翻身坐了起来。刚才郝玫按得他很舒服,可还是没有睡意啊。装睡不过是为了安抚她的心。 他下地穿鞋,走进餐厅,看见满桌子丰盛的早餐,郝玫不在,他也彻底失去了胃口。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想到下午要去看酒店,又回到床上躺了一会,越是着急越是睡不着。心里越来越烦躁,身体和精神受到双重折磨,周秘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起身,之前把安定装在一个纸包里,藏在钱包里。他从钱包里把药片找出来,一片已经不起作用,周秘倒了两片在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了下去。明知道吃多了会产生药物依赖,可他别无选择,他太想睡觉,更加不想让郝玫担心。 重新回到床上,熬了一阵子他终于睡着。 郝玫跟周秘约好下午一点回家,然后载着他一起去看举行婚礼的酒店。不过她担心周秘一个人在家,十二点就回来了。看到主卧关着门,她悄悄推门进去,看见周秘睡得正香。她心里高兴。退出卧室,见周秘的裤子扔在沙发上,周秘是个爱干净的人,很少随手乱扔衣服。 郝玫摇摇头,把他裤子捡起来,准备扔进洗衣机里,等他睡醒之后洗干净。她伸手一掏他的裤兜,摸出两张百元的钞票,于是拿着两张钞票打算放到周秘的钱包里。 周秘的钱包一直就放在抽屉里,郝玫是个成熟稳重的女人,虽然和他扯证了,但是从来不会翻看他的钱包和手机,给他留下足够多的私人空间。 郝玫拿起钱包,准备把钱塞进去,忽然觉得钱包鼓鼓囊囊的,有点奇怪,她小心地从里面抠出一个小包,打开来就看到了一片一片的安定。 郝玫脸一下就黑了。 周秘睡了两三个小时就醒了,他打着呵欠走出房间,准备先把餐桌上的早餐收拾一下。却看到郝玫脸色漆黑坐在沙发上,他还有些发楞:“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郝玫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说:“你坐下。” 周秘有些心虚地坐下来:“怎么了?” 郝玫扬了扬纸包:“这是什么?” 周秘坐在那里不吭声。 第91章 真相扑朔迷离(11) 郝玫抬高了声音:“别以为我不认识, 这是安定对不对?你怎么能随便乱吃这种药, 很容易产生药物依赖你知不知道?” 周秘心说, 已经产生药物依赖了。当然这话没敢说出口。犹豫了一下, 他终于慢慢开口:“我想睡觉, 我更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立刻把郝玫那凶巴巴的外衣击碎了。她伸手抱着他腰, 头抵在他的胸口上,“咱们都快结婚了, 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不为你自己, 也多为我想想。” 周秘在她额心亲了一下, “放心吧, 我惜命着呢。” 郝玫推了他一下, 嗔道:“胡说什么呢?下午不去酒店了, 还是先去医院看看。”把那包药片收了起来,“这些安定没收了, 没有医嘱的情况下, 不能随便乱吃。” “咱们很快就要举办婚礼,还是先看酒店吧。”周秘提出了反对意见。 “身体要紧,先看病, 别的都好说。”郝玫坚持。 见她态度这么坚决,周秘只好答应。 周秘本来要给她做午饭,郝玫哪里舍得让他再操劳,直接开车载着他进了一家饭馆, 简单吃了点东西,郝玫把车开进了当地最好的一家三甲医院。 花了一百多块钱挂了专家号,又等了一会儿,才终于见到了坐诊的专家。大夫五十多岁,干干瘦瘦的一个小老头,详详细细问了很多问题。 周秘一一回答。 大夫问完以后,又给他开了一系列的检查项目,俩人忙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检查完,拿着一堆报告去找大夫。 大夫看了一会儿,抬头说:“小伙子的各项指标都没有什么问题,应该是心理性失眠,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做一下心理疏导。” 俩人离开医院,郝玫有些泄气,“这就把咱们打发了?” 周秘笑道:“又不敢吃药,本来就没有特别好的法子治疗。” 郝玫还是不死心:“明天我再给你预约一个心理医生。” 周秘说:“珍妮特还在呢,不用麻烦别的心理医师了。”从双集镇回来,周秘特别不想见的人就是珍妮特。 郝玫怕他自己不肯过去,“那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拜访珍妮特。” 正说着,耿子扬打电话过来,郝玫接起来问:“师兄,有什事吗?” “明天有空没,我请你喝咖啡,带上周秘一起。”耿子扬说。 郝玫偏头看了周秘一眼,心里有些奇怪。听耿子扬的语气,跟她喝茶都是其次的,主要是想跟周秘见一面。他跟周秘一向不对盘,找他有什么什么事?“明天我们打算去看心理医生,他最近总是失眠……” “不会占用你们太多时间,”耿子扬说:“周自强的案子破了,我想跟你们通报一声,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郝玫精神一震:“真的?那我问问周秘,一会儿给你答复。” “嗯。”电话那头,耿子扬语气淡淡的,“周秘的失眠症状,是不是从双集镇回来之后开始的?” 郝玫愈发奇怪:“是的。你怎么开始关心起他来了?” “随便问问,那我挂了。”那头耿子扬收了线。 周秘偏头看过来,“是耿子扬?他找你有什么事?” 郝玫说:“你父亲的案子破了,他想跟咱们通报一下。约咱们明天见面。” “真的?”周秘有一瞬间的愣怔,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晦涩不明,“既然是这样,那就见他一面好了,完事之后再去找珍妮特,反正我们时间充裕。” “也成。”郝玫也没多想,点了点头,给耿子扬回拨过去,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办公室内,耿子扬挂了手机,望着墙上的人物关系图陷入了沉思。邵义案和佟大雷案都没有什么说的,证据确凿,唯独这个’二一一‘案,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三个案子,十几个人物,关系错综复杂,标注了各种箭头和鬼画符般的记号,只有耿子扬能看明白。别的刑侦队长遇到疑难问题,喜欢把侦查员们集合起来开会,集思广益。耿子扬跟他们不一样,他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思考。 对于刑事案件来说,侦查思路非常重要,耿子扬怀疑“二一一”案另有隐情,杀死周自强的不是郑山,那么犯罪嫌疑人还能有谁? 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有过一个猜想,而现在,这个想法越发清晰起来。 耿子扬从墙上拿下一个女人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年轻美丽,笑容沉静。正是周秘的母亲宋洁。 晚上八点,耿子扬带着小赵来到张秀芳家里。 张秀芳50多岁年纪,已经从单位内退,呆在家里带孙子。 耿子扬来之前跟她联系过,不过看到他们她还是有些吃惊,“耿队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她热情地把人让进屋里,“还以为你们明天才会来。” “刚好有点时间,就过来了。案子不等人啊。”耿子扬笑着说。他是那种很随性的性子,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打交道。 张秀芳请他们坐下,又热情地给他们上了茶水,端上水果。“听说你们还在调查周自强被杀那件案子,这都多少年了……” 耿子扬笑着解释:“我们警察的要求是命案必破,不管过了多少年,这样的案子永远都不能放弃。这次过来,还是想跟你多了解一些情况。”解释了来意。 张秀芳笑着说:“这个我们当然会好好配合。不过跟您说句实话,这么多年,来来回回的,警察来问了不下二十遍了,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您再来问一遍……其实也没有多大用处。”张秀芳是宋洁单位的同事,又跟宋洁做了几年邻居,周自强被杀的时候,她到过现场。 耿子扬很随意地说:“我们就是随便问问,您别有太大压力。” 张秀芳说:“耿队长您想问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还能记得多少。” “今天来呢,主要想跟您了解一下宋洁的情况。” “宋洁?”张秀芳没想到他问这个。她口中啧啧有声:“年纪轻轻就死了,真是可惜了。” 耿子扬坐直了身子,“在您眼里,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秀芳想了想说,“宋洁是九几年的大学生,那时候的大学生可不像现在那样烂大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上大学的都是极聪明出类拔萃的人。院里的领导都很重视她,她一来就让她做了个项目主管。她这个人吧,长得漂亮,又不怎么爱说话。一开始我们大家都以为她很傲,时间长了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都是很温和的一个人。她业务能力很强,设计做的很好,本来是前途无量的一个人,只可惜嫁错了人。” 小赵插了一句:“你是说周自强。” “可不就是那个人渣。”张秀芳哼了一声:“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还打老婆。这男人啊,就是有一万条理由,都不应该对女人动手。何况这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还养着他。” 耿子扬问:“你们单位的人,都知道周自强家暴?”宋洁的单位是一家国营的设计院,当时在整个青城市都很有名。 “都在一个单位那么多年,谁不知道啊。”张秀芳接着回忆说:“有时候小宋在家里挨打了,我还会偶尔收留她。那畜生下手是真狠啊,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他拿胶鞋鞋底抽小宋,抽得她满脸是血。小宋那日子,根本就不是人过的。那么好的一个女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更可怜的就是他俩的孩子,整天看见他爸打他妈,从小就性子阴沉。” 耿子扬悚然动容。 小赵问:“那宋洁就没有想过要离婚吗?” “怎么没想过啊。周自强被杀的时候,两个人就在闹离婚呢。”张秀芳说,“那人渣死活不肯答应离婚,又哭又闹的,还拿小宋的父母威胁她,说一旦离婚就去跟她的父母同归于尽。” 小赵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王八蛋,真是死有余辜。” 张秀芳继续说,“有一次小宋气狠了,要拿着菜刀去找那个男的拼命,还是我拦下的。” 耿子扬神情微动:“你是说宋洁曾说过要报复周自强?” 张秀芳:“说是说过,不过她一个弱女子能怎么样?周自强一米八十几的大个,一只手就能制服了她。况且她们这些读书人,也就是嘴上说说,哪里敢真正伤人杀人了?” 耿子扬揪住这个问题不放:“这样的话,她跟你说过几次?” 张秀芳想了一下,察觉到什么似的看了耿子扬一眼:“有过几次吧,记不清楚了。你们不会怀疑是小宋杀的她男人?不可能的。小宋不是那样的人,绝做不出这些来。说那些话不过是一时激愤。再说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们警察也不能随便玷污人家的名誉吧。”她还挺回护宋洁的。 耿子扬解释说:“我们不是怀疑她杀了周自强,只是对她的忽然自杀感到奇怪。” 张秀芳长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本来我们大家都觉得周自强死了,她终于能过几天好日子了,谁知道她竟然跟着去了。真是叫人理解不来。她和周自强可能是真有感情吧,毕竟是从高中就相识,要不她一个大学生,也不会嫁给周自强那样的,不是说一种病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听人家说她大概就是得的这种病。” 耿子扬笑笑,不置可否:“宋洁自杀前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张秀芳想了想,说:“周自强死后,她就跟单位请了长假。一直到她自杀,再没来上过班。我见过她两次,她瘦得厉害。我一直觉得她对周自强还是有感情的,因为有一天晚上我看见她在河边给周自强烧纸。” 小赵一愣:“烧纸?” “我记得那天晚上天很黑,我儿子跑出去玩儿,很晚都没回来,我就去河边找他,看见小宋在河边烧纸,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冒出很多烟。” 耿子扬:“你没上前去问问吗?” 张秀芳说:“没有,我忙着找儿子,远远问了她一句。她说没看见我儿子我就去别的地方找了。” “她当时表情什么样?” “天太黑了,我没看清楚。” “这些事你当时为什么没告诉警察?” 第80节 “你们当时也没问啊。” 两人离开张秀芳家,小赵警官开车,偏头看了耿子扬一眼,问:“老大,你该不会是在怀疑宋洁吧?” 耿子扬摸着下巴说:“烧纸的话,不会起很大的烟。宋洁可能是在烧衣服……” 小赵吃了一惊:“难道她在毁灭证据?” 耿子扬看了他一眼,点头:“有这个可能。” 小赵想了一下:“有杀人动机、又曾扬言要报复、还亲手毁灭证据,难道杀死周自强的人真是宋洁。宋洁杀了自己的老公,承受不住心里压力,所以上吊自杀了?” 耿子扬说:“这些都还是猜测,想要坐实宋洁的嫌疑,还要找出证据来。” 小赵瘪瘪嘴:“宋洁都死了十年了,上哪去找证据去?” 第92章 真相扑朔迷离(12) 第二天, 周秘和郝玫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市区一家咖啡馆, 耿子扬已经在座位上等了。 两人走过去, 在耿子扬对面坐下, 耿子扬叫来服务生, 各自点了咖啡, 周秘不敢喝咖啡, 只要了矿泉水。耿子扬这才细心打量起周秘来。在郝玫的监督下,周秘昨晚没吃安眠药, 又是一夜无眠,因此虽然打扮得立立整整的, 可却面容苍白, 神情委顿。 郝玫担心了他一个晚上, 自己也没睡好。 咖啡端上来, 耿子扬用小银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饮料, 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忽然闹起了失眠,是被郑山那个亡命徒给吓到了,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周秘看他一眼:“这个问题, 耿队长最好还是去问医生。” 郝玫秀眉微蹙:“昨天刚到医院里查了一圈,可惜什么都查不出来,医生建议我们去看看心理辅导师。” 耿子扬笑笑, “也是,你们大概很着急吧。”他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敞着腿, 慢悠悠开口:“今天把你们叫到这儿来,是想跟你们通报一声,十多年前的那桩案子破了,薄仁已经承认了,当年就是他雇佣郑山杀死了周自强,”他下巴向着周秘一扬,“也就是你的父亲。” 周秘闷声不响地喝着矿泉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郝玫则坐直了身体,表情很是凝重。 耿子扬目光如鹰隼般,紧紧盯着周秘,“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周秘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早就猜到了杀人凶手是薄仁。”他神色淡淡的,“也亏你们警察作为专业人员,花了十年才终于给我一个答案。至于细节,你想告诉我的,我不问你也会说。你不想说的,我问了也是白问。” 两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就气场不合,绝不仅仅因为两人都喜欢同一个女人。 耿子扬淡淡笑了笑,“我以为你听到这个消息会激动,毕竟是拖了十年的案子,没想到你会是这么个表情。” 周秘说:“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况且,薄仁十多天前就被你们带走,我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耿子扬:“你得到的消息好像比我们警方调查的还要详细,能不能问问你,这些案件的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说你看不见凶手的样子吗?” 周秘说:“也没什么,我花了大价钱,请私家侦探调查了好几年,知道一点案件的细节不足为奇吧。” 俩人越说气氛越僵,郝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把咖啡杯子用力一顿,生气地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说话?” 耿子扬一摊手:“我们不就是在好好说话呢么。” 周秘没吱声。 耿子扬喝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说:“周秘,关于是谁杀死了你爸爸,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嗯。”周秘微微蹙眉,语气有些不耐烦:“上次方教授给我催眠,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吗?” 耿子扬也不生气,笑笑说:“既然如此,那咱们换个话题。聊聊你妈妈如何。你说你的记忆出现了断篇儿,你不会连你妈妈都忘记了吧。” “你这叫什么话?”周秘说:“我怎么可能忘记我妈。” “那在你心中,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对你好不好?” 周秘看他一眼,垂了垂眸子,说:“我妈温柔、善良、美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她对我很好很好。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我家住在城乡结合部,一到夏天就有很多蚊子,为了能让我睡个好觉,我妈经常半夜起来给我打蚊子,一打就打到天亮。” 耿子扬问:“那你妈妈死了,你一定感到很伤心对不对?” 周秘神色微黯:“那是当然。” 耿子扬接着又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那么,要是有人想要玷污你妈的名誉,你会怎么办?” 周秘神色微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郝玫也不由蹙眉。耿子扬这个问题有点太没有礼貌了。 “请你回答我。”耿子扬很是坚持。 周秘一字一顿地说:“就算拼上这条性命,我也要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明白了。” 耿子扬这次坐直了身体,对周秘说:“还有个问题,我很想问问你。” 周秘语气淡淡的:“你问吧。” 耿子扬:“在你心目中,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你认为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你觉得他对你母亲好不好?” 周秘楞了一瞬,随即淡淡笑道:“小孩子谁不崇拜自己的父亲,他在我的心里,当然是个好父亲。” 耿子扬探究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你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好父亲?可我怎么听我师父说,当年他调查这起案子的时候,你家周围的邻居,甚至你的外公外婆,全都认为你父亲不是个正经人,他经常对你妈妈拳打脚踢,你在那样一种压抑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居然还会觉得他是个好父亲?他打你妈妈这件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他语速越来越快,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周秘本来好好的,一下子被他的话激怒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愤然起身:“耿子扬,你什么意思?谁给你的权力,污蔑我的父母?就算是警察也没有这种权力!”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当即拂袖而去,连郝玫叫他都不肯回头。 郝玫转头看着耿子扬,也有些生气,她算看明白了,耿子扬今天约了周秘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向他通报案情。她压下火气:“师兄,你到底想干什么?周秘有抑郁症,最近又老是失眠,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你能不能别这么刺激他?” 耿子扬摇摇头,“不是我针对他,实在是’二一一‘案有很多疑点不能合理解释,我认为当年杀死周自强的未必就是郑山,我必须要找出当年的真相。” 郝玫这才反应过来,“凶手不是郑山,还能有谁?难不成……你在怀疑周秘?你疯了吧你!周自强可是他亲生父亲!” “我并不是怀疑他。”耿子扬道:“案发当年,他才十五岁,周自强颅骨粉碎性骨折,必然是有人用力击打他的后脑才能造成那样的伤害,周秘当时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不过,他一定是知道什么,只是不肯告诉我们。” 耿子扬皱着眉,十年前的案子,过去太久了,几乎所有的证据全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湮灭了,他根据蛛丝马迹的线索进行的推理,又前后矛盾,逻辑上完全说不通,耿子扬也着实头痛得很。 郝玫见他如此,不免有些生气,“查找事实真相,是你们警方的职责。但是前提,你们不能以此为借口,干扰正常人的生活,更不能威逼一个病人。”说罢她起身,“我尊敬你是我师兄,这次就这么算了,但是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撂下这句狠话,郝玫起身追了出去。留下耿子扬一个人在那里苦笑不已。 郝玫追到停车场,看到周秘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里,这才略略放心下来。她拉开车门,钻进车子,周秘表情虽然平静,身上却透出一股淡淡的疲倦和哀凉。 郝玫心都揪了起来,转头抱着男人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轻声安慰着:“耿子扬就是那样一个人,为案子不顾一切。我已经警告过他,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了。” 周秘忽地伸手,紧紧抱住她的腰,他是那么用力,勒得郝玫几乎透不过气来。他闷闷地说:“小玫,在你心目中,我爸是不是个混账王八蛋?”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别想了。”郝玫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就凭家暴打老婆这一点,郝玫就觉得他不但是个混蛋,还是个大混蛋。“不管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你是个好人,这就足够了。从前的那些不愉快,全都忘了吧。” 耿子扬出了咖啡店,没有回警局,而是去了师父张文斌家里。 他从警之后,跟着张文斌干了好几年,一身本领跟他学的。加上师娘饺子包得好吃,耿子扬一个单身汉,隔三差五总往师父家里跑。遇到疑难的案子,更喜欢让师父帮他参详。 张文斌看他到家里来,笑了起来,“你小子真是长了一个狗鼻子。” 耿子扬看见师娘正在厨房忙活着包饺子,也笑了,“今天我有口福了。” 师娘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你们爷俩先下会儿象棋,饺子很快就得了。” “好嘞。”耿子扬大声答应,“辛苦师娘了。”一边说一边在凳子上坐下,把棋盘拿过来,摆上棋子。张文斌炮二平五,先走了一步,抬头看他一眼,说:“’二一一‘案不是找到凶手了,为什么还不结案?” 耿子扬搓搓手,嘿嘿笑:“正想请教师父。” 张文斌手里攥着一枚棋子,迟迟不肯落下,“你认为凶手不是薄仁?为什么?” 耿子扬想了一下,说:“按照薄仁供述,杀死周自强和邵义的都是郑山。可在邵义案中,郑山使用的凶器是一把锋利的尖刀,他甚至有枪,大概害怕目标太明显或者怕惊动邻居而没有使用。而他杀死周自强的凶器呢……” 张文斌对“二一一”案相当熟悉,接口道:“……用的是一块断了茬的砖头。” 耿子扬眉头微蹙:“郑山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一个专业级的杀手,杀人的时候居然不自带凶器,而是随手捡来一块砖头?” 张文斌连连点头:“有道理,这的确不符合常理。” 耿子扬又道:“而且,根据当时技术人员的勘验,周自强是站着或者坐着,凶手绕到他背后,用砖头重击他的后脑将他打死的。那么凶手必然是跟他很熟的人,可是据我们的调查,周自强根本就不认识郑山,又怎么可能任由他拿着块砖头走到自己的背后?” 张文斌沉思片刻,慢慢说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杀死周自强的人并不是郑山?” 耿子扬笑笑:“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张文斌:“可现场留有郑山的指纹和dna,而且如果不是郑山杀人,薄仁为什么要承认?” “现场有郑山的指纹和dna只能证明他去了犯罪现场,不能证明就是他杀的人。”耿子杨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有没有那种可能,周自强根本不是郑山所杀,郑山赶到周自强家里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杀死,为了得到薄仁的酬金,他向薄仁说谎,薄仁却信以为真。” 张文斌想了一下:“的确是有这种可能。可郑山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谁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怎样?” 耿子扬无奈地扼腕,“这个郑山,死得太不是时候了。”若郑山活着,调查起来就简单多了。“这个案子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除去薄仁,连个像样的犯罪嫌疑人都没有,真是头痛。” 张文斌说:“这么简单的话,就不会成为悬案,一放十年。”顿了顿,又道:“你说没有像样的犯罪嫌疑人,就是说有不像样的咯?” “嗯。”耿子扬点了点头,身子坐直了,“师父,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当时你们没有怀疑过宋洁吗?” 张文斌抬头看他一眼:“周自强的老婆?” “对。” 张文斌笑了:“怎么没有,”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字,“但是调查后没有发现什么有力证据,而且从直觉上,当时的专案组没有一个相信她那样的女人会杀人的。” 耿子扬停止了走子,抬头看着师父:“怎么呢?” 张文斌说:“她那样的美丽、温婉、娴静,像是集合了天下间所有关于女人的优点,绝不像是杀人凶手。况且周自强颅骨粉碎性骨折,对他施加侵害的人,力气一定不小,宋洁一个女人应该做不到。再者她很快就上吊自杀了,我们也就没再查她了。” 耿子扬说:“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是疑点重重,我之所以怀疑宋洁,基于以下几点。第一,我查看了当年的案卷,周自强的邻居反映,听见周自强家里有怪异的声响是在晚上八点,但是110接警中心接到报案的时间是晚上10点01分,周秘的母亲为什么要隔两个小时才报案?” “第二,当年警方到达案发现场后,发现现场被破坏得十分严重,会不会也是周母故意的?她是那个时候的大学生,虽然学的不是法律,但是常识总会有的,不可能不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 “第三,根据宋洁的供述,当年抽屉里丢了1400块钱和一些贵重首饰。可周自强欠了一屁股赌债,若她真把钱和首饰放在抽屉里,周自强怎么可能不拿去还债?这一点十分奇怪。倒像是她在故意诱导我们警方的侦查思路。” “第四,便是周秘。”他把周秘赶去抓捕现场,逼得警方不得不射杀郑山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是想掩盖什么。周秘和她母亲的关系非常好,他会不会为了维护母亲的名誉铤而走险呢?”刚才试探过周秘之后,他的这种感觉更明显了。他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周自强死后不久,宋洁便上吊自杀。会不会是她杀了周自强,无法承受心理压力,这才自杀?” 张文斌提醒他:“十年前的周秘没有那么大手劲儿,周母也肯定没有。若真是这样,周秘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返回国内寻找杀父真凶?” 耿子扬问:“宋洁没有兄弟,她当年在外面有没有情人,会不会是一个男人帮她杀了周自强?” 张文斌:“没有。这一点我们当年查证了的。” 耿子扬苦恼地挠头:“每一种推论都是前后矛盾。难道周自强真是郑山杀的?” 师母煮好了饺子,端上饭桌,招呼爷俩上桌吃饭。 饺子吃完,耿子扬忽然对张文斌说:“师父,我想去一趟郊县,拜访一下周秘的外公外婆。” 张文斌自告奋勇说:“我跟你一块儿。” 第81节 第93章 真相扑朔迷离(13) 周秘的外公名叫宋容, 外婆叫做陶桂兰, 住在县城的一座小楼里, 都是年过七旬的老人。 耿子扬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张文斌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拍着宋容的肩膀说:“老宋, 身子骨还好吗?”当年那个案子查了好几年, 张文斌跟老两口早都混熟了。有时候来县城办事, 还会到宋家来坐坐。这次若不是张文斌带路,耿子扬怕是连门都进不来。 谈起当年的案子, 老两口都有些排斥。 女儿是独生女,死的时候, 老两口年纪已经很大, 再没要孩子。这些年一直孤孤单单就这么过过来的。 耿子扬见他们家境清贫, 有些奇怪:“周秘从来不接济你们吗?”周秘现在可是大老板, 拔下一根汗毛, 比老两口的腿都粗。 宋容语气淡淡:“他每个月定时汇钱过来,每次我都会给他退回去。” 陶桂兰对张文斌和耿子扬说:“这老头子, 就是固执, 那孩子是我们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骨血,他却一直不肯认回这个外孙。当年那孩子流落街头,我们不肯收留他, 他在心里怕是也把我们老两口怨恨上了。这么多年,只往这里汇钱,从来不肯过来看我们。”说到最后语气有些低沉。 耿子扬心下疑惑:“既然他是你们唯一的外孙,你们为什么不肯认他?” 宋容脸色不好:“那个人的种, 能是个什么好东西?”那个人,指的当然是周自强,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可宋容还是无法原谅他。 “看来您对周自强的印象很不好。”耿子扬道。 “何止是不好,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同意过他和小洁的事儿。”宋容硬梆梆地说。 陶桂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大概是九十年代吧,这里还没拆迁,我们家还在农村。小洁从小聪明伶俐,温柔懂事,我们在她身上就没操什么心。” 想起那些年的事情,宋容很是感慨,“那时候小洁学习好啊,村里的人都羡慕我们,初三的时候,很多人出主意,让她报个中专,很快学出来就能帮家里分担,但我没同意,我的孩子我知道,她是一定要上大学的。所以我让她考取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九十年代,人们的观念和现在完全不同,大学生还很少,属于稀缺动物,一个中专生的地位和现在的大学生差不多。 宋容在那个时候坚定地让宋洁上大学,可以说是相当的高瞻远瞩。 耿子扬有些无法想象当时的情形。 宋容说完这些,忽又低下头,“要是知道她会在校园里碰见那个人渣,我宁愿让她上个中专,平平安安一辈子。” 张文斌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周自强和宋洁是在高中认识的?” 宋容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具体两个人是怎么认识,怎么好上的,小洁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只记得小洁高二的一年,班主任找我过去谈话,说是小洁早恋,让我劝劝她。后来我才知道对象就是周自强。” 陶桂兰说:“周自强长得好看,又嘴甜会说话,运动也好,会打篮球,的确很讨女孩子喜欢。不过小洁不是那么肤浅的人,竟也看上了他。” 张文斌是老辈人物,插话道:“早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当时没和宋洁谈吗?” 宋容说:“我跟小洁谈了,她跟我说她知道怎么处理,不会影响学业。她一向懂事,我也就信她了。早知道,该让她转学才对。那时候,我看她每次考试都能考到年级前几名,确实没有影响学习,还以为他们已经分手了。” 耿子扬:“后来呢?” 宋容:“后来,他们两个同时参加高考,小洁考上了上海一所大学,周自强却落榜了。他并不爱读书,因此也没有复读,就这样没再上学,一直在社会上瞎混。”他喝了一口水,又说:“本来以为小洁去上大学,两人自然就断了。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跟到上海去了。那时候通讯也不发达,手机是个稀罕物,小洁每周用公用电话给我们打几次电话,我们一直不知道她和周自强的事儿。” 陶桂兰接着说:“小洁学的是建筑设计,她在大学里品学兼优,毕业后本来可以分配到上海一家国营设计院,但她拒绝了,回到青城市找了一家设计单位上班。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回来也是为了那个人。” 宋容说:“那个畜生阴魂不散,害了她一辈子,最后更是害得她走上了绝路。”语气中满满都是愤恨。宋洁本来是他们老两口一生的骄傲,最后却落到那样的下场,的确令人扼腕叹息。 当年,宋洁从上海回来,刚把工作的事情定下来,就提出要和周自强结婚。宋容虽然是个道道地地的农民,但却看不上周自强这人。周自强有青城市户口,可他没有稳定的职业,宋容总觉得他不牢靠。陶桂兰也是抱着这个态度,但是他们的反对有些晚了,宋洁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怀孕,有了周子强的孩子。 老两口这才无奈答应,不过对于周自强的不满也在这个时候种下。 后来周自强和宋洁结婚,两人住在城里,一开始还好,宋洁生下一个儿子,便是周秘。小生命的到来为这个家庭带来了不少欢乐。为了养活儿子,周自强开了一家杂货店,小本生意倒也红火,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们计划着,等周秘年龄大一点儿,两人再多攒点儿钱,就一块儿开一家小设计院,承揽一些小项目。 就这么过了几年,日子虽然并不富足,可也还算幸福。直到周自强开始赌博。 一开始他还只是打麻将,后来是牌九、骰子、**,什么输钱快赌什么。这么着混了几年,不但杂货店赔光了,自己还欠下一屁股债。 两人开始为了赌博的事情吵架,越吵越凶。第一次,周自强失去了理智,当着儿子的面打了宋洁。 一开始,周自强并没有家暴的习惯,可是自打那一次之后,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他无法抑制地一次又一次地对妻子施暴。越是到了后来,就越是肆无忌惮,很多次,他当着周秘的面对宋洁拳打脚踢,丝毫也不避忌。 耿子扬听得有些震惊:“既然周自强这样禽兽不如,为什么不跟他离婚呢?” 陶桂兰叹气:“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想离婚就离婚,那时候离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而且周秘那时候还小,小洁也得为他考虑。那时也不像现在这样开明,遇到家暴还知道报警,而且就算报警,警察一般也只是调解,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所以也就只能这么忍着。” 忍着,忍着,这一忍就是七八年。直到周自强替薄仁顶罪,在监狱呆了一年半,宋洁母子俩也度过了一段清净日子。可周自强出狱后,也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越发没个人样,下手越来越狠,有一次陶桂兰去看女儿,看见女儿遍体鳞伤,没有一个好地方。 陶桂兰是个很温和的人,再也忍受不住,拿着菜刀要和周自强拼命,那时周秘已经十五岁。那次之后,宋洁终于下定决心要和周自强离婚。 听到这里,耿子扬忍不住问:“那他们两个最后离婚了没有?” 宋容摇摇头:“没有。那畜生一直不同意,小洁本来想走诉讼离婚程序,可是还没等打官司,周自强就被人杀了。”他歇了口气,继续说:“他死的时候,我没有一点同情,真想放鞭炮庆祝,这个混蛋,他害了我闺女一辈子啊。”说到这里他禁不住老泪纵横。 陶桂兰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他,劝慰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看不开?” 耿子扬安慰了老人几句,说:“刚才听你们二位描述,可恶的人是周自强,跟周秘没有关系,可后来你们为什么那么讨厌周秘?” 陶桂兰瞪了老伴一眼,“还不是这老东西固执己见,一直对小秘有偏见。” 宋容说:“有周自强那样的老子,他能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个很固执的人,对周自强厌恶已极,连带着迁怒周秘,周秘长那么大,他从来没抱过他一次。 离开小镇的时候,师徒俩全都心情沉重。坐在车上,张文斌叹息:“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多周自强那样的混蛋呢?他自己坏不打紧,还害了妻子一家,还有他儿子周秘……” “周秘……我只想说,他能长成今天这样,真是一个奇迹。”耿子扬喃喃地说着,点着了一根烟,慢慢吸着,“周秘是个可怜的人。”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不变态都难,还能像他现在这样待人接物进退有据,彬彬有礼,确实算是一个异类了。 他一直对周秘有些看法,可真正了解他的家庭和成长经历之后,耿子扬却不由自主地对周秘生出了深切的同情。 张文斌跟耿子扬要了一根烟,在家里老伴管着他,不叫他吸烟,也只有跟耿子扬出来,才能偷摸抽上一根。耿子扬给他点上,他深吸一口,舒服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偏头看了徒弟一眼,然后问:“这老两口你也见完了,有什么想法?” “是有点想法,不过现在还不成熟。”他不想说。 “怎么,还在怀疑宋洁?”张文斌笑道。 “目前看,还是她的嫌疑最大。” 张文斌狠狠吸了口烟,“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事情过去了十年,之前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你查到最后,只能是无功而返。” “是啊。”耿子扬感叹,“事情都过去十年了,恐怕所有的线索和证据全都湮灭在了时间的长河中了。” “那你还要查下去?”张文斌看着他,目光灼灼。“薄仁都已经承认周自强是他杀的了。这王八蛋一辈子坏事做绝,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 耿子扬诧异地看着他:“您不想我再查下去了?您还记不记得,当年我进入警队的第一天,您跟我说过什么?” 张文斌叹道:“我说大话套话我就不跟你小子废话了,既然做了这一行,就一句’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耿子扬笑了起来:“您还真记得?” 张文斌哼了一声:“你以为我真是老年痴呆了?” 耿子扬道:“那您为什么还要我放弃侦查?” 张文斌叹了口气:“我在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一样是嫉恶如仇,一样是不找到真相誓不罢休。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所以心软了吧。你不觉得老宋这两口子真的很可怜吗?他口口声声说是不肯原谅周秘,其实他心里比谁都关心周秘。” “真的吗?”耿子扬难以置信:“他可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点来。” 张文斌道:“当年我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光是问口供就问了他不下二十回,时间长了,我们也就成了朋友,”张文斌就是这么个性子,直爽、仗义,朋友遍天下。“他现在时常给我打电话,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话题绕来绕去,总会落到周秘的身上。” “他这是变着法子地跟您套话呢。”耿子扬也明白了过来。“那他之前为什么不肯收留周秘?” “他对宋洁寄予太大的希望了。宋洁死后,就像整个世界倾塌了。他的愤怒无法发泄,所以周秘成了替罪羊。可是人总是会变的,他年纪越大,越渴望亲情,周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加上他老伴一直在劝他,他大概是反过味来了,所以才会对周秘这么上心。只是这老头脾气倔,性子要强,不愿意低头罢了。”这些都是张文斌的分析。 耿子扬明白他的出发点,“所以您希望我不要再调查这个案子?” 张文斌看着他的眼睛:“宋洁、周秘都是苦命的人,可能是年纪大了,我这心也跟着软了……不过你若真想查,也随你,我不会阻拦。或者你才是对的。” 耿子扬还是第一次看见师父这么纠结。他笑了笑,“我不想立功,更不是为了报复谁,我只想知道真相,这是咱们警察的职责,也是我一直坚守的原则。我一直信奉’真相只有一个‘这句话。” 张文斌呵呵笑了起来,并未因为耿子扬跟他的观点不同而生气,反而笑道:“你小子行,难怪做得比你师父还好,这么复杂的案子也被你调查得差不多了。” 第94章 真相扑朔迷离(14) 回到市局, 耿子扬连饭都没吃, 直接把小赵叫来, “你把’二一一‘案、佟大雷交通肇事案, 邵义案的卷宗, 还有孙军和薄仁的口供全给我拿过来, 我要把案情重新梳理一遍。” 小赵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搬来一个大纸箱子,里头满满的全是案卷。他把纸箱子往地上一撂:“老大, 这么多卷宗,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耿子扬已开始翻阅起来:“你就别管了。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带上。哦对了, 给我买一箱泡面来。” 小赵眼睛都瞪大了, “这两天你不打算离开办公室了?老大你要不要这么敬业?” “嗯, 我时间不多了。”耿子扬一摆手, 扯了扯嘴角:“赶紧滚!” 耿子强关着门在办公室呆了整整三天。其实之前的卷宗他早就烂熟于心, 不过是将所有的细节重新梳理一遍,让逻辑关系更加紧密严整罢了。三天后, 他蓬头垢面地推门走出办公室, 在走廊上跟迎面走过来的小赵面对面碰上。 小赵吓了一跳:“老大,你怎么变这样了?我还以哪跑来一神农架的野人呢。” 耿在扬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少跟我贫嘴, 赶紧去办手续,提审孙军和薄仁。” “是。”提到正事,小赵肃立站好,大声答应。 耿子扬去洗了把脸, 然后先在问询室里见了孙军。孙军被小赵安排在附近的旅馆里,就等着随时问话。 耿子扬单刀直入问:“我刚看过你的口供,你说郑山曾对你说过,他的老板是个大傻逼,你还记不大记得当时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话的?” 孙军挠了挠头,皱着眉:“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早都记不清楚了。” 小赵一拍案台,呵斥道:“你给我认真想。” 孙军吓得一哆嗦,“我只记得有一次我们喝醉了,他跟我说出了那句话,当时他嘟嘟哝哝的,说得不是很清楚,那次我也喝多了,他说什么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他老板叫他做一件什么事,他没做,老板以为他做了,还给了他一大笔钱。” 耿子扬精神一振:“他的原话你还记得吗?” 孙军愁眉苦脸:“真的不记得了。” 耿子扬又问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就打发他先走了。 轮到薄仁,他有些不耐烦,“耿队长,杀人我都承认了,你们还想问什么?”上回耿子扬信守诺言,叫他见了薄亮一面,完事之后,薄仁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全垮了,等着警察把他移送检查机关,可是等了这么久,警察也没有动静,他反而沉不住气了。他现在就想尽快要个结果,至于结果是什么,他已经不在乎了。 小赵瞪眼:“你怎么回事?你杀人还杀对了是不是?” 耿子扬摆摆手,制止了小赵,问他:“当年郑山跟你说,他杀了周自强,你有没有怀疑过他说谎?” 薄仁愣了一下,“耿队长的意思是,郑山当年是在骗我?” 耿子扬摇头:“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薄仁想了一下,慢慢说:“当时我出差回来,接到郑山的电话,电话里他跟我说他已经帮我除掉了周自强。说实话,当时我心里怕得厉害,担心有人监听电话,没说几句就挂断了。”顿了顿,他又说:“当时周自强被杀的消息在青城市已经传开了,所以我并未怀疑郑山。” 耿子扬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这么说,他当时并没有跟你说起作案的细节?” “没有。”薄仁一口否认,“那种情况下,我问都不想问。” “那之后呢,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作案细节?” 第82节 “没有,之后我们偶尔联系,都是他跟我要钱,从来不说这个案子。” 耿子扬一想也是,他杀了人心中有愧,又怎么会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一直翻出来说,而郑山若是骗了薄仁,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薄仁忍不住道:“耿队长,是不是我的案子有了什么转折?” 耿子扬淡淡:“你想多了。你雇佣杀人证据确凿,我们很快就会将你移交检察机关。” 北山区别墅内。周秘端坐在书桌旁写请帖。 郝玫站在他身后看着,周秘的字遒劲潇洒,非常好看。郝玫原来觉得自己的字就不错了,可跟他比起来,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郝玫问:“你的字怎么这么好看?” 距离两个人的婚礼还有不到一个月,请帖也该发了,不过客人基本都是郝玫这一边的亲戚朋友,周秘没什么亲人,除了李彼得、乔治他们,周秘就只请了汤先生夫妇。 汤先生夫妇很给面子,不但答应来中国参加两个人的婚礼,而且要提前三周从洛杉矶飞过来,多出来的时间正好逛逛中国的名山大川。 写请帖这件事,就由周秘全权负责。 听她这样问,周秘转头过来,看她一眼说:“在洛杉矶的时候,因为我的病,汤先生让我学了些静心养气的东西,一个是茶道,还有一个是书法。让我用毛笔写,写得还好看。” 郝玫贴着他的背,将整个身子压了下来,“你还真不谦虚。写成这样的字,你学了多久?” 周秘:“大概有一两年?” 郝玫不得不感叹他的天赋,茶道也好,书法也好,都是一学就上手。说起来,他真算是个上天的宠儿,头脑聪明,颜值又高。不过上天给了他这些得天独厚的素质和能力,却没给他一个幸福的童年。 郝玫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两天后,汤先生和刘姨就来了,我给他们定了希尔顿大酒店,条件也好,离我们家也近,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周秘点了点头,“挺好的。”郝玫一边说话一边往他耳朵里吹气,之前她把胸前的丰满压在周秘的背上,他就有些心猿意马了,这下更是有些忍不住。 “别闹。”周秘低声,沉沉醇厚的低音带着颤音儿,听得郝玫身子都热了起来。“谁闹了?”郝玫嘴上说着,却把他的衬衫撩起来,手顺着裤带插、进他的裤子里…… 周秘怕痒,受不住转身抱起她,将她抵在书桌上,“你再闹,信不信我惩罚你?” 郝玫眉眼弯弯:“不信。”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周秘再不犹豫,俯下身子,将她压在桌子上。狠狠吻了上去,郝玫含糊不清地说:“请帖不写了?” “一会儿写也不晚。” 这阵子周秘睡得不好,这方面需求也低。两人上一次还在一周之前,郝玫还真有点想了,迫不及待解开他的扣子,将他衬衫脱了,直接扔在地上。 经过那么多次,周秘已经放得开多了,从前让他大白天做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男人也猴急地脱了郝玫的衣裳,一边嘴巴不闲着,舌头抵开女人的嘴,肆意舔嗜,吮吸,好像怀里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郝玫含糊着:“去床上……” 没成想,周秘居然丢出来句:“就在这儿。” 书房也没问题,郝玫其实没有多大意见,让他奇怪的是周秘的转变。她吃吃笑着:“秘秘,你学坏了。” 周秘没做声,抬胸提腹,直接进入。郝玫闷哼了一声,还未适应过来。周秘已把她压在桌子上,动了起来。 她趴在桌子上,周秘从后面进入,这个姿势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但却意外地有些刺激。周秘拉着她的一条胳膊,迫使她转过脸来,含住她的唇,热烈吻起来。 可能是怕弄痛了郝玫,他的动作没有往昔那般剧烈,但是每一下都十分深入。弄得她全身愈发软了,鼻间忍不住逸出呻、吟。 这么着大概一刻钟,郝玫已经有些站不住,周秘把她抱上桌子,换了一个最常用的姿势。这次频率快了很多,很快男人低吼出声,郝玫知道他要来了,伸手紧紧抱住他的后背,低喘着说:“进来吧,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反正两个人已经扯证了,结婚也近在眼前,若能奉子成婚,将来回想起来也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 之前她跟周秘谈过,他也非常喜欢孩子,料想他比自己更想要个宝宝。 谁知道他竟然出来,直接在体外解决。 郝玫一阵错愕,她坐直了身子,伸手抚着周秘的脸颊,轻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周秘喘着气,神情有些疲惫,对她说:“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郝玫感觉有些委屈,“刚才你为什么……” 周秘笑笑,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我就是觉得,我这阵子一直失眠,身体状况很不好,要是真让你怀孕,万一宝宝有什么缺陷,后悔都来不及。” 郝玫一想也是,这才转忧为喜:“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两个人去了卫生间清洗干净,回到书房继续写帖子。周秘写字,郝玫在一旁陪着,一会儿给他削个苹果,一会儿给喂他喝口水,你侬我侬,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只盼着这样的日子永远也过不完才好。 郝玫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青城人,七大姑八大姨各路亲戚朋友着实不少,几百张帖子周秘写了一个下午。 周秘最好把帖子归拢在一起,这种结婚的请帖当然要各自送各自的,才显出对客人的重视。 郝玫看见自己面前几百张帖子,周秘那边连自己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看着都替他心酸。 郝玫想起一件事,她坐直了身子,对周秘说:“你外公外婆不是在青城市,咱们结婚这么大一件事,要不要给他们发一张帖子?” 周秘颊上的肉抽动了一下,面色黯淡了下来:“算了吧。他们早跟我断绝了关系,压根就不想认我这个外孙。” 郝玫见他情绪不好,没多说什么。 晚上吃完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客厅里挂着一块巨大的八十英寸曲面液晶电视,环绕立体声,一个小型的家庭影院,效果极佳。 屏幕上演员们卖力表演,郝玫躺在周秘的腿上,眼睛看着液晶电视,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她用碰了碰周秘的胳膊,“你恨他们吗?”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周秘还是听明白了。他声音低沉:“一开始恨。但是这些年想明白了,就不恨了。” “为什么?”郝玫扬起脸看着他。 周秘想了一下说:“对我外公来说,我妈是他的骄傲,更是他的精神支柱。我妈忽然死了,就像是世界忽然崩塌了,他根本没法承受。看到我,他就会不由自主想起我爸我妈,想到那些不愉快,时刻提醒着他那些痛苦的往事,所以他无法收留我。到今天,我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郝玫双眼亮晶晶的:“这么说,若他们能来参加咱们的婚礼,你一定很高兴了?” “怎么可能?”周秘摇头苦笑。“我外公是不会原谅我的?” 郝玫低头说了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95章 婚礼进行时(1) 郝玫从耿子扬那里要到了宋家两口子的地址, 耿子扬听她说明了来意, 就把张文斌的判断讲给了她听, 郝玫更有信心了。她开着宝马车, 花了三四个小时才找到宋氏夫妇在小镇上的住址。 郝玫没带周秘来, 也没跟他说。一方面, 她想给周秘一个惊喜。另一方面, 要办成这件事,当事人出面反而不合适, 她现在是周秘的未婚妻,由她来办这件事最合适。 站在老两口的门前, 郝玫考虑了一下待会该说的话, 这是做律师养成的职业习惯, 庭辩之前要先捋顺一下思路, 想好对方会提什么问题, 有助于接下来庭上的辩论。 开门的是陶桂兰,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长得十分漂亮, 陶桂兰还以为又是来推销保险的。“姑娘,我不买保险。”话落,就要关门, 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推销保险的姑娘越来越漂亮了。 郝玫哭笑不得,赶忙伸手阻止,“阿婆, 我不是推销保险的。” “那你是干什么的?”陶桂兰问。 “我叫郝玫,”她笑着介绍自己:“是一名律师,在青城市工作。在过十几天,我就要跟周秘结婚了,你们是周秘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我来看看你们。”听了耿子扬的话,她放弃了所有的策略,直接把来意全说了出来。“您就是周秘的外婆吧?” 陶桂兰有些愣怔:“我是。” “要是您不介意的话,”郝玫语气极为真诚:“我能叫您一声外婆吗?” “啊,好,当然好。”陶桂兰连连道。 “那,外婆。”声音甜甜的,十分顺口。 “嗳,好姑娘,真是个好姑娘。”陶桂兰眼角微湿,差点流下泪来。有十几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她还记得周秘小时候老是追在她的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外婆。真是怀念那段时间呢。 她反应过来,“别在这站着了,快进屋,快进屋。”就把郝玫让进屋里。 郝玫把提着的保健品放在墙根,抬头溜目四顾。屋里的摆设简单而又陈旧,一看就知道老两口日子过得拮据。 陶桂兰搬来一把椅子,擦了又擦:“你快坐,别嫌脏啊。我去给你泡壶茶去。” 郝玫有些不好意思,“您快别忙活了,我不渴。” 陶桂兰笑着道:“那怎么行?”一边对着里屋大喊:“老头子,你快出来,咱外孙媳妇来看咱们了。” 过来片刻,里屋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位穿着中山装的老人,一脸的严肃,嘴角微微抿着,显得有几分执拗。这就是周秘的外公宋容了。 郝玫赶忙站了起来,笑着跟老人打招呼,“您就是外公吧。”她打算先用外公这个称呼间接试探一下,看看老人对周秘的态度。 陶桂兰在旁边一个劲儿给老伴使眼色,生怕他给人家姑娘下不来台。 老头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郝玫一圈,然后问:“是周秘让你来的?”倒是没有计较她的称呼问题。 郝玫道:“不是。” 老人的脸便沉了下来。 郝玫察言观色,立刻解释说:“不过,我知道他一直很想你们。他亲口对我说,他不恨你们。因为你们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想要是你们能参加我们的婚礼,他一定很高兴。” 完全是实话实说。 宋容“哼”了一声,陶桂兰赶紧瞪了老伴一眼,然后对郝玫说:“姑娘,你别站着说了,快坐下。” 郝玫道谢,这才坐下。老头哼唧了一声,也就没再说什么。 郝玫看出来了,这老头虽然有点傲娇,但好像对周秘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排斥,而陶桂兰简直就可以用通情达理来形容了。 郝玫坐下来,陶桂兰给她倒了一杯水,又端上来一盘水果。一个劲儿地叫她喝水吃水果,郝玫有些过意不去,站起来说:“您这么大年纪了,快别忙了。” “你坐你坐。”陶桂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郝玫旁边,打量着这姑娘,越看越是满意。“刚才你跟我说,你是做律师的?” “嗯,我是刑事诉讼律师。”郝玫把自己的职业解释了一遍。 陶桂兰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个职业好啊。” 聊了几句,陶桂兰问:“那孩子,现在怎样?” 郝玫叹了口气,“周秘心事重,最近一直失眠,睡不好觉。”她来之前就想好了,老人心肠软,要想缝合周秘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今天的策略就是卖惨,可劲儿的卖惨。 “怎么会这样?”陶桂兰关心地问。 宋容虽然仍是一张嫌弃脸,但耳朵一直竖着,听得很认真。 郝玫斟酌着措辞:“这些年,周秘过得很难,心里压力一直很大,还得了抑郁症。”她慢慢把周秘的情况一点一点告诉两位老人。其实绝大多数的情况,他们都从张文斌那里听到过,但从郝玫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陶桂兰垂下头,难过地说:“是我们对不起小秘。”宋容也低下了头。 郝玫连忙说:“你们也有你们的苦衷。这些我和周秘都能理解,结婚这一辈子只有一次,我们就希望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能够得到亲人最真挚的祝福。”她抬头看着两位老人:“外公、外婆,你们去参加我们的婚礼吧。周秘心里一直盼着能见你们呢。” 陶桂兰擦了擦眼泪:“我们去,我们一定去。” 郝玫心里振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两位老人。 宋容却站了起来:“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的。”转身去了里屋。 郝玫有些尴尬,陶桂兰安慰她:“他就这么个臭脾气,你别怪他。其实啊,他比我更关心小秘,等我劝劝他,他会答应的。” 第83节 郝玫乖巧地点头:“那就谢谢外婆了。您给我留个手机吧,什么时候外公回心转意了,您给我打电话,我开车来接你们。” 陶桂兰点头,把电话号码给了郝玫,临走的时候,她拉着郝玫的手:“小秘是个可怜的孩子,童年开始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一辈子受了那么多苦。等以后你们在一起生活,你多体谅他,好好待他。” 郝玫正色:“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他,让他幸福的。” 郝玫驱车回到青城,也没跟周秘说起这事儿。周秘还以为她在忙工作。 两天后,陶桂兰给郝玫打电话的时候,俩人正在商量酒席的菜单。郝玫看见是陶桂兰的电话,起身走进卧室接听。 陶桂兰跟她说,她已经说服了宋容。郝玫跟她约定时间,去接他们过来跟周秘团聚。 郝玫打完电话,从里屋走出来。周秘看着她笑:“谁的电话啊,还瞒着我打?” 郝玫走过去,周秘坐在椅子上,女人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俯下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声音轻快:“小秘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外公外婆已经答应参加咱们的婚礼了。” “什么?”周秘有些发懵,在他印象里,外公一直恨他入骨,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郝玫笑着邀功,“还有你老婆我做不到的事情吗?”她拿起了车钥匙:“我这就去把外公外婆接到青城来,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吗?路上我再跟你详细解释。” “我去,我当然去。” 两人下了楼,郝玫的车小,就开了周秘的保时捷。郝玫开车,路上周秘还有点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郝玫:“其实这些年外公外婆一直也在担心你。”就把自己如何从耿子扬那里得到消息,如何去了一趟小镇,很轻易说服了两位老人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周秘听完有些懊恼,“早知道是这样,我早就去找他们了。”孤单了大半辈子,天知道他有多么渴望亲情。 郝玫笑道:“现在也不晚啊,回头咱们给二老在青城买个房子让他们住下。也方便咱们尽孝。” “嗯。”周秘点头,偏头看了她一眼,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 “谢什么?”郝玫说:“只要你能开心,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终于到了二老住的小镇,周秘早都等不及了。这地方他比郝玫熟悉,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来之前郝玫已经跟陶桂兰取得了联系。所以周秘才敲响了门,门就被打开了,站着白发苍苍的陶桂兰。 周秘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哽咽着叫了一声:“外婆。” “你是小秘。”陶桂兰声音颤抖,“这么多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是,我是小秘。外婆你还好吗?”他激动万分,一下子抱住陶桂兰,祖孙俩抱头痛哭。 郝玫看得心头发酸,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宋容被陶桂兰挡在身后,忍了再忍,最后也是老泪纵横。 哭了一阵子,陶桂兰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对他说:“快见见你外公,这些年他也一直担心你呢。” “外公。”周秘有几分忐忑地看着宋容。这些年,一直都是宋容不肯接纳他,陶桂兰从来不是障碍。他真怕宋容给他下不来台。 没想到宋容只说了一句:“别在门口哭哭啼啼的了,叫邻居们看着笑话,进来说话。” 听他说了这么一句,周秘一颗心登时放回了肚里。 陶桂兰把周秘和郝玫让进屋子,拉着周秘的手,问这问那,亲热得不得了。宋容虽然摆着一张扑克脸,但一直在认真听着两人的谈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秘,这称呼是不是有点囧~ ̄w ̄= 第96章 婚礼进行时(2) 说到后来, 陶桂兰感慨万千, “这么多年来, 让你受苦了。都怪你外公当年固执己见, 其实你妈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回想起来, 真是对不起你。我跟你外公都是追悔莫及。” 谈及宋洁, 一家子全都心情沉重, 郝玫连忙岔开话题:“咱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了。外公外婆,我们把车也开来了, 你们跟我们去青城玩几天吧。来的时候,我和周秘都商量好了, 等我们的婚礼办完了, 就给你们在青城市买一套房子, 你们住在那, 也方便我们照顾。要是想这边儿了, 还可以随时回来住两天,反正离得也不远。” 陶桂兰忙说:“那怎么行, 我听说青城的房子很贵呢。” 郝玫笑道:“您外孙就是盖房子, 您还怕他没房子给您住。” 周秘也说:“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 陶桂兰这才想起,之前郝玫就跟她说过,如今周秘是鸿运中国的总裁呢。“小秘真是出息了, 你妈妈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的。” 又说了几句,陶桂兰非要留周秘和郝玫在家里吃饭。当然不能让老人一个人忙活,郝玫硬着头皮跟她进了厨房, 主要是平时都是周秘给她做饭,她那个手艺实在拿不出手。 房间里一时间就剩下周秘和宋容两个人,刚才一直是周秘和外婆说话,跟外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两人对坐着也不能不说话,周秘就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外公最近身体还好吗?” 宋容含糊了一声:“还行。” 这时候陶桂兰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副象棋,“你们爷俩别光坐着,陪你外公下盘棋吧,他这臭棋篓子,偏偏最爱下棋,小区里的人现在都没人愿意跟他下棋了。” 宋容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快去做你的饭吧,废话那么多。” 陶桂兰笑着说:“你看他,还不让人说。” 周秘接过棋盘,放在桌上,把棋子一粒一粒摆上,对宋容说:“我棋力不高,外公您别嫌弃,随便玩玩。” 宋容哼了一声,“赶快开始吧。”心想你棋力不高才最好,要不自己被邻居虐完又被外孙虐,岂不是很没面子。 厨房里陶桂兰看见郝玫笨手笨脚的样子,笑道:“在家里,你们两个谁做饭?” 郝玫有些赧然:“平时都是周秘做。”她真怕陶桂兰因为你这个不喜欢她,补救了一句:“我打下手跟洗碗。” “看出来了。”陶桂兰抿着嘴笑,“平时我们两个吃饭,也是你外公做。他嫌我做的不好吃,不过有客人来的时候,就换成我做饭。他这个人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郝玫听了这话,放下心来。 陶桂兰看了她一眼,又说:“我不是那种老古板,你们年轻人的只要活得开心,怎么样都是好的。” 郝玫连忙拍马屁:“外婆说得太对了。” 等两人把饭菜做好了端出来,看见祖孙俩还在棋盘上厮杀不休,周秘撑着手肘,作拧眉苦思状。郝玫过来看了一眼,笑着问:“谁赢了?”她不会下象棋,也看不懂。 宋容两枚棋子在手里啪啪撞击,抬头看她一眼,笑道:“当然是我了,小丫头。” 这还是进门以来,郝玫第一次看见他笑。 周秘一副皱眉苦思,难以抉择的样子。最终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放,“我输了。” 陶桂兰也说:“别玩了,吃饭吃饭。” 爷孙俩就一起去洗手了。 郝玫和陶桂兰对视了一眼,眼中都蕴藏着笑意。 吃完饭,陶桂兰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跟着周秘郝玫上了车。可能是刚才赢了棋,心里高兴,这回宋容也没再傲娇,直接跟着上了车。 周秘和郝玫本来是想把两个人安排在别墅里,跟他们一块住几天的。但是陶桂兰害怕打扰小两口,死活不肯,最后几个人一商量,在附近的希尔顿酒店给二老开了一间房间,让两个人住下。 过了几天,汤先生和刘姨也来了。鸿运公司董事长亲自来华,这在财经界来说是一件大事。市委王书记亲自到机场迎接。 汤先生拒绝了王书记共进晚餐的邀请,叫乔治直接把车开到下榻的希尔顿酒店。 酒店里,周秘正式把郝玫介绍给汤先生夫妇认识。 郝玫对汤先生夫妇极为敬重,倒不是因为他们商界大佬的身份,而是感激他们教育出一个这么优秀的周秘。 周秘能有今天这份眼界、修养、气质,全是这对夫妇的功劳。 周秘就像他们的半个儿子,而郝玫也打算把这二位当成自己的公婆看待。 刘姨拉着郝玫的手看个不停,笑着说:“在来青城的飞机上,我就在想,得什么样的姑娘,能把我们小威廉收拾得服服帖帖,连魂儿都没了。见到你之后,我就释然了。换了我是个小伙子,我也一定想法子把你追到手,跟你结婚。” 郝玫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好,只不过跟周秘认识的早了点儿,这才抢先了一步而已。” 刘姨转头对着汤先生说:“你看这孩子多会说话。”她把周秘当儿子一样看待,周秘在她心里自然是最好的。所以一直担心郝玫这姑娘配不上周秘,别在委屈了他,不过当她真正见到郝玫真人的时候,容貌、谈吐、气质,都符合她的要求,她觉得周秘不愧是他们夫妇俩精心教育出来的孩子,这眼光真不差。 刘姨拉着郝玫的手越看越喜欢。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这个你先收着。” 郝玫接过小盒子,打开来一看,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设计得非常独特,顶端镶嵌着的一枚钻石,看上去至少有两三克拉那么大。是个女人就无法抵御钻石的诱惑,郝玫也不例外,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 不过她到底不是眼皮子浅的,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怎么好意思收,双手连摇说:“这个太贵重了,刘姨,这个我可不能收。” 刘姨笑了起来,“这个你不收也不行。” 郝玫没明白过来,周秘低沉醇厚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收下吧,这是我拜托刘姨在意大利为你定制的结婚戒指。” “啊?”郝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周秘出钱。“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周秘笑了笑,“不是跟你说过吗,上回在马尔代夫的那枚戒指太简单,怎么配得上你。”他从盒子里拿出戒指,亲自戴到郝玫的无名指上,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郝玫有些懵逼,她实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测量过她的手指。 郝玫对着自己的手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 刘姨说:“这是意大利著名珠宝设计师马切尔的杰作。”马切尔不但名气巨大,脾气也很古怪,轻易不肯帮人设计作品,要不是刘姨在欧洲时尚界人脉广泛,马切尔才不会为他做设计。这也是周秘要请她帮忙的原因。 当然这些内情,郝玫并不清楚,周秘也不会拿着这么点小事跟她邀功。 刘姨笑咪咪地问:“可还满意?” 郝玫说:“满意,非常满意。” 刘姨又拿出一对水色很好玉镯交给郝玫,“这才是我跟老汤给你们的礼物。”郝玫见那玉镯样式古朴,一看就知道是件好物,肯定价值不菲。正想推脱,刘姨察言观色,提前一步说:“你千万不要推辞,否则我和老汤可要生气了。”又抬头看了周秘一眼,“小威廉你说句话,别有了媳妇就忘了你刘姨。” 周秘笑着摸了摸鼻子,“既然是汤叔叔和刘姨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郝玫也不是个矫情的,周秘都发话了,她便道:“那我就谢谢汤叔叔,谢谢刘姨。”她十分乖巧,立刻转变话锋,跟着周秘就叫上了。 刘姨亲自把镯子给她套在手脖子上,雪白的皓腕,搭上那一对葱翠的玉镯,相得益彰,郝玫整个人的气质立刻都不同了。刘姨上看下看,赞叹道:“小玫你皮肤白,戴这个真是漂亮。这副手镯在我手里也有些年头了,现在看还就是给你最合适。” 郝玫也觉得十分满意,笑着说:“今天数我收获大。” 刘姨十分喜欢郝玫,拉着她到里屋去,说了半天话。直到出了酒店,周秘才问她,“你跟刘姨说了什么,把她哄得那么高兴。” 郝玫说:“没说什么啊,就是跟她闲话家常,说说青城的景点儿、土特产什么的。” 周秘推了推眼镜:“那就怪了。刘姨这个人看着和善,其实为人最是骄傲,一般的人根本看不在眼里,看来你跟她真对脾气了。” 郝玫皱了皱鼻子,“我是谁啊,就靠着这张嘴吃饭呢。连未来的婆婆都哄不好,我还当什么律师啊。” 周秘看她一眼:“什么未来的婆婆啊。” 郝玫说:“那怎么也得算半个吧。”她看得出来,汤先生夫妻是真把周秘当成儿子一样,周秘对他们的感情也非同寻常。 周秘想了一下,笑道:“差不多吧。”他一开始有些担心刘姨这个整天混迹于时尚圈的boss级人物,跟郝玫这种整天和案子打交道的人合不来,现在看到是多此一举了。郝玫处理起人际关系来,比他厉害太多了。 他唇角弯了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第84节 第97章 婚礼进行时(3) 晚上周秘在一家高档酒店设宴招待汤先生夫妇, 席间把宋容夫妇也叫了来, 汤先生夫妇在美国生意做得大, 地位崇高, 但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和宋容陶桂兰这种草根出身的人也颇有话题, 席间气氛热烈。 汤先生喝了一口五粮液, 感慨道:“我刚把小威廉带回洛杉矶那会,他还没有我高呢。一晃十年过去了, 这孩子也长得这么大了。他样样都好,就是心里藏着的事太多, 都不愿意跟陌生人打交道, 就更不用说找女孩子谈恋爱了。所以我今天真是高兴, ”他端起酒杯来, 对郝玫说:“小玫, 从今以后我就把小威廉交给你了。” 郝玫连忙举杯,正色道:“汤叔叔您放心, 以后周秘要是过得不幸福, 您只管来找我。” 一顿饭从七点钟一直吃到十点多,周秘叫乔治开车把外公外婆和汤先生夫妇送回酒店,这里距离别墅很近, 他跟郝玫散着步往回走。 郝玫被汤先生夫妇抓住灌了不少酒,跟外公外婆也喝了几杯,都是高度白酒,有些熏熏然。她靠在周秘的肩膀上, 一手搂着他腰。 她知道周秘也喝多了,否则在大街上这么亲密,他早就坚决反对了。他是那种性子,就算是街上只有一只猫,他也绝不越雷池半步。 夜色迷离,霓虹闪烁。 身边有最心爱的男人相陪,郝玫觉得幸福极了,真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再流动。 她像是孩子似的,一步步数着自己的步子,周秘跟在后面,宠溺地看着她。忽然她跳转过身子,对周秘喊道:“周秘,给我唱首歌吧。” 虽然已经时近午夜,但大都市的街道上,时不时还有行人往来。郝玫满以为周秘会拒绝,没想到他居然连犹豫都没有,便说道:“你想听,我就给你唱。” 郝玫拍手,“那你快点儿唱。” 周秘闭了闭眼,随即深情的歌声便从他的口中缓缓流出:“baby won\'t you tell me why,there is sadness in your eyes,i don\'t wanna say goodbye to you……” 是那首迈克学摇滚演唱的经典名曲《that\'s why you go away》,十分熟悉,且对两个人来说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郝玫简直愣住了。就像周秘从没告诉他他会跳舞一样,而他真正在她面前跳舞的时候,一下就把她震住了。这次也是一样,周秘从未在她面前唱歌,可他真正唱出来的时候,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和饱满充沛的感情一下就征服了郝玫。 真没想到他这么会唱歌。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倾尽全力演绎这首歌,虽然是清唱,却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郝玫听得如痴如醉。忽然大声喝止:“别唱了。” 周秘收了嗓,疑惑地问:“怎么了?” 郝玫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首歌的歌词有些不祥。” 周秘粲然一笑:“你还信这些。”拉着她的胳膊,“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两人本想继续筹备婚礼,市公安局给周秘打过电话来。请他去一趟市局。 郝玫有些奇怪,就跟着周秘一起去了市局。在刑侦一队的办公室里,耿子扬提出想让周秘接受测谎。 周秘还未说什么,郝玫已经跳起来反对,“耿队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耿子扬苦笑,她跟他这么多年的师兄妹了,还从未这样生分地叫他耿队长,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郝玫的确很生气,“周秘他是受害人,你们却把他当成犯罪嫌疑人。不是我质疑你们警察的办案能力,你们的想法实在太荒唐,太过匪夷所思。” 耿子扬看了她一眼,不急不缓:“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犯罪嫌疑人。我只是怀疑他知道一些案子的内情,但是不肯向我们警方提供出来。” 郝玫说:“测谎的结果不能作为定案证据,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而且,根据相关的行业规范,测谎必须要经过本人的同意才能实施。” 耿子扬转头看周秘,挑了挑眉毛:“周秘,你不敢接受测谎吗?” 周秘笑了笑,“是不是这次我通过了测谎,你就不会再以警察的身份来烦我了?” “那是当然。” 周秘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清者自清,那就测吧。”按照现行规定,他要是不同意,警方也不能强迫他。 郝玫拉了拉他的袖子,“周秘……” 周秘安抚性地拍了拍她手背,“没事的。既然耿队长一直怀疑我,我就让他看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倒是信心十足。 耿子扬一拍手,说:“那好吧,你回去准备一下,我们从北京请来的专家还在路上。” “专家来了你通知我。” 回去的路上,郝玫有些气愤地说:“耿子扬真是有些过分了。明知道咱们忙得要死,偏在这个时候添乱。”其实她心里有个想头,会不会是耿子扬看他们快要结婚了,故意给他们添乱?耿子扬毕竟还是挺喜欢她的,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耿子扬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周秘反过来安慰她:“耿子扬也是为了破案。” 回到别墅不久,周秘接到耿子扬的电话,说北京的专家今天晚上到达青城,定在明天下午进行测谎。询问他的意见,周秘自然答允。 当天晚上,周秘竟然奇迹般地睡着了。一夜好梦,第二天斗志昂扬地去了市局,像是迎接一场战斗。 郝玫放心不下,自然跟了去。 耿子扬专门申请了一间房间,作为测谎室。周秘走进测谎室,对屋子里的摆着的测谎仪并未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北京来的张教授是一个其貌不扬干巴瘦的小老头,很有礼貌地跟周秘起身握手。 他先是向周秘讲述了一些测谎的注意事项。郝玫对测谎的原理也不清楚,所以认真地听着专家的讲解。 其实测谎仪本身并不能发现欺骗行为,它测试的是一个人在回答问题时的心理反应,如心跳、皮肤、温度的变化,人在说谎时,这些生理指标往往会发生变化。有经验的测谎员会根据案情编制一套问题,逐个询问被测人,通过仪器显示的各项生理指标的变化,由测谎员综合判断被测人有没有说谎。 张教授解释完之后,问周秘有没有问题。 周秘表情轻松地说:“可以开始了。”有助手上前来给他身上手上戴上各种设备,耿子扬和郝玫则在外头,隔着玻璃紧张地看。比里面的周秘还要紧张。 第一次进行的是摸底测试,掌握周秘生理指标的基础水平,方便专家根据数据的变化进行综合分析评测。 完事之后,张教授征求了周秘的意见,然后正式开始。 张教授之前就做过详细的准备工作,设计的问题和耿子扬反复对过。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一问一答的声音。 对于张教授的问题,周秘不需要回答得多复杂,只需说是或者不是。 “你叫周秘?” “是。” “你是青城市本地人?” “是。” “你一直住在青城市?” “不是。” …… 周秘语气平静,回答得不紧不慢。 郝玫看了一会儿,不由叹服这位测谎专家不愧是北京来的,技术能力真的很强,他问的问题逻辑性极强,而且顺序全都被打乱,各个问题相互印证,各有不同的联系。就算周秘身上没有连接着测谎的机器,在这样的盘问下,也极难撒谎。一旦撒谎,专家就能轻易找到他的逻辑漏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教授的问题也由从外围打转而渐渐问到了问题的核心。 “2006年2月11日晚上,你当时在家里?” “是。” “你看到凶手杀死你父亲的全过程?” “是。” “当时你母亲在家?” “不是。” “你是青城本地人?” “是。” “你看到了凶手的样子?” “不是。” “你看到了凶手的样子,但是你忘记了他的样子?” “不是。” “你看到了凶手的样子,但是你过于害怕,你又忘记了他的样子?” “不是。” “你没看到凶手的样子,但你不愿回忆这段痛苦的回忆,所以你让人对你进行了催眠,忘掉了那段记忆。” “是。”回答有些迟疑。 郝玫震惊地转头看了耿子扬一样,原来他的记忆里出现了断篇,竟是这么回事。 耿子扬低声对她说:“十年前他求助珍妮特,让珍妮特对他进行了催眠,忘掉了那段记忆。”他已经问过珍妮特了。 问话还在继续。 “凶手是你熟悉的人?” “不是。” …… “你父亲经常对你母亲家暴?” “不记得。” …… “你恨你父亲,因为他经常当着你的面打你妈妈。” “不是。”有一些犹豫。 …… 测谎室外的郝玫有些坐立不安。这些问题对周秘来说,实在太过残忍,她都听得如坐针毡,可想而知当事人会经受怎么样的压力。 足足问了一个小时,终于所有的问题都问完。 助手上来帮周秘脱下带在手上身上的设备,周秘平静地走出测谎室。郝玫走过去拉住他的手,用力握紧,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他以安慰。 周秘拍了拍她的手背,“咱们走吧。” 耿子扬:“我送送你们。” 周秘没有拒绝。 一路无话,一直走到停车场。周秘站住,终于开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妈?” 刚才测谎的逻辑周秘已经想明白了,耿子扬也就不掩饰了。“从那次你被郑山虏为人质……”他想了一下,“其实也不是,还要更早一些。二一一案的疑点太多,许多人都被我们警方列为过怀疑对象。” “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不,这里面有很严密的逻辑,不然我也会抓住你不放。” “那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你的这种推测十分可笑,真正的杀人凶手你们早就抓到了,就是薄仁,他也已经承认。” 第85节 耿子扬:“你有没有说谎,明天要看过报告才知道。” 周秘:“你会失望的。” 周秘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郝玫看着耿子扬,无奈摇摇头,坐进了驾驶室。 汽车发动,郝玫一轰油门,绝尘而去。 保时捷车内,郝玫转头看了周秘一眼,说:“你受委屈了。师兄他就是这么个人,喜欢刨根问底,爱钻牛角尖。” “没事儿!”周秘不在意地笑笑,“从第一次见他开始,他就不喜欢我,他刚才不是也说了,一开始就怀疑我妈,他真是疯了。不过这样也好,等明天结果出来,他就没什么说的了。” 车子平稳向前行驶,过了良久,郝玫终于说:“你真的打算那样做吗?我看不出来那样冒险有任何意义?” 周秘偏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平缓:“对于我来说,只有如此,才会令我心安。你不是说过万无一失的吗?” 第98章 婚礼进行时(4) 第二天, 耿子扬一大早没去市局, 而是去了专家下榻的宾馆。张教授昨天一直在分析对比周秘的各项生理指标, 后半夜才睡, 刚刚起床, 耿子扬就闯了进来。“张教授, 结果出来没?” “出来了。”张教授打着哈欠, “弄了一个晚上终于弄好。”递了一份打印好的报告给耿子扬。 耿子扬没有着急翻看,而是问张教授, “结果怎样?” 张教授说:“通过了。” “通过了?” “通过了的意思就是,周秘没有说谎, 他并未看清那个杀人凶手的样子。或者那个梦, 只是他的一个想象。” 耿子扬楞在那里, 难道真的是自己判断失误了?他还是有些不服气:“有没有那种可能, 周秘说了谎, 但是机器检测不出来。” “有。”张教授说,“外国有专家进行过研究,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不过几率很小,只有2%。这也是为什么测谎报告只能用作参考,不能当成证据, 因为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张教授说:“理论上,只要周秘心理素质足够好,骗过机器是有可能的,不过以我的专业眼光来看, 他应当并没有撒谎。” 耿子扬点了点头,挫败地道:“我明白了。” 离开宾馆,耿子扬拿着报告找到李宏达,把测谎的情况向他汇报了一遍,李宏达问:“老耿,你准备怎么办?” 耿子扬想了想,说:“案子查到现在,已经彻底走进了死胡同,我们现在连侦查方向都没有,我建议,暂时搁置这起案子。把有限的警力投入到其他急需的案子里。”以耿子扬的性格,实在不愿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他也没有法子。这阵子他把“二一一”案所有的涉案人员重新筛查了好几遍,连一个像样的嫌疑人都没有,完全没有侦查方向,这让他们怎么查? 本来打算以周秘为突破口,通过测谎逼他说出实情,可最终周秘通过了测谎。 李宏达亲自起身,走到饮水机前给耿子扬接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毕竟’命案必破‘是咱们每一个警察的追求……你们已经尽力了。这件事我去跟局长说去。” 耿子扬点头,说:“回去我就准备材料,尽快将薄仁移交检查机关起诉。” 李宏达当然没意见:“好。” “不过因为疑点太多,我建议提请检察机关暂不起诉薄仁谋杀周自强一案。” 李宏达想了想,“疑罪从无,我支持你。不过这件事还得局长拍板。” 两人敲开了局长办公室,把情况向他进行了说明。局长听完之后,看着耿子扬笑了起来:“老耿我可提醒你,薄仁杀一个杀两个都是死罪,可这么一弄,你这到手的功劳可就没有了。” 耿子扬说:“一是一二是二,是他杀的就是他杀的,不是他杀的就不是。我不能为了争功,硬把杀人的罪名安给薄仁,哪怕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畜生。” 局长十分欣赏耿子扬的态度,“行吧,我也不是老糊涂,就这么决定了。” 回到办公室,耿子扬打了几个电话,把调查“二一一”案的侦查员全撤了回来。他当机立断,也不是不能承受失败的人。 等跟检察院那边做好对接,将薄仁和相关案卷移交过去,诸事安排停当,耿子扬再一看桌上的日历,已经12月初了,再过几天就是周秘和郝玫的婚礼。 耿子扬将“二一一”案的所有案卷归类整理齐备,叫来小赵警官,让他把这些资料送到档案室归档。 小赵抱着满满一大箱子的案卷资料,问他:“老大,这个案子咱们真的不查了?我总觉得挺可惜的。” 耿子扬耸耸肩:“谁不觉得可惜呢?可所有线索都断了,你还让我怎么查?” 小赵出去后,耿子扬犹豫了片刻,还是抓起桌上的固定电话给周秘打了一个电话:“出来喝杯咖啡怎么样?” 本以为周秘会拒绝,他也有足够正当的理由拒绝。毕竟他正忙着筹备婚礼,忙得焦头烂额。不过没想到周秘却一口答应下来。 还是上次那家咖啡馆。这次周秘还是一个人来,坐下后他照例要了一瓶矿泉水。 耿子扬先是问:“你们两个婚礼筹备的怎么样?” 周秘抬头看他一眼,说:“差不多了。结婚这种事,不到最后一刻是永远都忙不完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面两人之间少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耿子扬点头表示理解。喝了口咖啡,他对周秘说:“昨天我把薄仁送去了市检察院,也和负责此案的检察官对接过了,他们听从我们警方的建议,在找到足够证据之前,暂不起诉薄仁谋杀你父亲的罪名。” “听说了,”周秘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你们还是在怀疑我妈?”他嗓音微沉,面色不悦。 耿子扬道:“我们警方不想怀疑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你母亲那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我们只想找到真相,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顿了顿他又说:“局里已经答应了我的建议,暂时搁置对’二一一‘案的调查。” 周秘才不信:“那你还来找我?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耿子扬往后靠了靠:“那天方教授给你催眠完,我去问他,他跟我说催眠很成功。我就怀疑你应该是想起了什么。后来我又去问过你的心理医师珍妮特,她说她帮你做过催眠,帮你忘了一些你不愿意回忆的往事。可那天你跟我们说,你什么都没记起来。你是在骗我们的对不对?” 周**角微扬,眼带讥嘲:“怎么,想套我话?” 耿子扬笑笑,“我今天不是以刑警队长的身份来问你话,而是以朋友的身份来问你。你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了。”说着他身上所有的兜全翻了出来,“你放心,我没带任何监听设备。” 周秘“哼”了一声,身子往后靠,抵在椅背上。他想要放松自己的身体,但却做不到,握着水杯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指节发白。 “既然耿队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没什么。那天方教授给我催眠之后,我的确想起了一些东西。不过不是杀人凶手的样子,而是小时候的一些记忆,一些很不美好的记忆。”他声音愈发低沉,“原本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个好爸爸。直到那天通过催眠,我才想起很多我一直不愿意想起的回忆。我甚至不知道曾经他在我心里的那些记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还是只是我臆想出来自欺欺人的。” “呵,”他惨笑了一声,“我的童年,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东西。回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恐惧和黑暗,只有我爸的踢打声、咒骂声和我妈的哭泣声。从小到大,我一直希望他们没生过我这个儿子。这一切,你们生活在幸福家庭里的孩子,是根本无法理解的。” 耿子扬之前从张秀芳和宋容的口中听到过一些,知道一些周秘小时候的惨事,但远远没有听他亲口说出来震撼人心。 “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开始打你妈的?”耿子扬问。 “从我记事开始就在打。”周秘苦笑,“我恨我爸,也恨我妈。恨我爸打我妈,也恨我妈不跟我爸离婚。” 耿子扬说:“我听你外公说,你妈是担心你。”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我宁愿从小没有父亲,也不愿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他抬头看了耿子扬一眼,质问:“警察为了调查杀人凶手,就可以生生撕开别人的伤口,让人痛不欲生吗?你们这样,真的算是正义的吗?你以为我最近一直失眠,真的是因为你们当着我的面射杀了郑山,我害怕了吗?根本不是,是因为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不愉快,而我本来已经将这些全都忘记了。” 周秘断断续续,向他描述了小时候的情景,周自强无数次当着他的面殴打宋洁,每一次他都记忆犹新,像是被人用刀刻在记忆里,永远也擦不去。没人能够想象,这对于当时还是一个孩子的周秘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周秘走了,耿子扬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久久不愿离去。他耳边一直回响着周秘的那句诘问,如果探寻真相的代价是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他们的行为正义性何在? 身经百战的刑侦队长,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离开咖啡馆后,周秘就失踪了。 周秘走时,跟郝玫打过招呼,不过没告诉她自己去见耿子扬,只说自己去见一个朋友。本着尊重他个人隐私的原则,郝玫没问他去了哪里。 周秘是下午去的,一直到晚上还没回家。一个下午他也没给她发过一条微信短信,到晚上8点,郝玫看了看手机,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要来。他终究还是进行了那步计划。 她开始给周秘拨打电话,周秘的手机关机。又给李彼得和乔治等公司里的人分别打了电话,谁也没有见到周秘。 周秘跟别人不一样,他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可他不爱交际,朋友很少甚至完全没有,还有两天就要举行仪式了,她自然不能对外声张,甚至不能告诉小姨他们,怕他们替自己担心。 她先是开车来到静安小区,这房子他们还没退,郝玫有钥匙,打开房间的门,周秘并没在那。 又找了几处常去的地方,还是没有周秘的影子。 郝玫在街上游荡了一个晚上,也给周秘打了很多电话,自然是找不到他的。一直到天光大亮,郝玫才疲倦地回到别墅。 一晚上没睡,可她连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打开别墅的大门,刚在沙发上坐下,就感觉到胃里一阵翻天覆地,踉跄着奔向卫生间,抱着马桶大吐特吐。晚上她本就吃得不多,似乎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 吐完之后,坐在沙发上缓了缓,她一直有胃病,因此也没怎么当回事。看了一眼时间,开始给小姨、汤先生、李彼得等人打了电话。很快众人就集中到别墅来。 看到郝玫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姨心疼地上前搂着她,“小玫,到底出什么事了?” 郝玫哽咽着说:“周秘他,不见了……”眼泪终于漫出眼眶。 众皆哗然。 “到底是怎么回事?”汤先生大风大浪经历了太多,最为冷静,“是不是你们两个吵架了?” “不是。”郝玫擦了擦眼泪说,“昨天还好好的,他接了一个电话,跟我说要去见一个朋友。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我打电话给他,他手机关机。我真的怕他犯病,会做出傻事。” 众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周秘和普通人不同,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一个病人。商量了一番,大家决定兵分两路,一面派人四处去找,另一面想办法找到周秘昨天最后会面的那个人。 郝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耿子扬,郝玫知道他忙,本来不该拿这种私事去打扰他,可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安排找人的事由汤先生调度,她开车去了市局。 刘姨一直把周秘当成儿子一样看待,周秘失踪了她比谁都急,因此跟着郝玫一起去了市局。 耿子扬昨天跟周秘见了一面,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他一方面同情周秘的遭遇,一方面又觉得昨天周秘的神情有些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逝,仔细想时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正在拧眉苦思,郝玫带着刘姨闯了进来。 耿子扬看到郝玫蓬头垢面,妆也没化,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师兄,有件事要拜托你。”郝玫来不及跟他客套,“请你帮我查一个人?”就把周秘昨天出去见人,至今未归的事情跟他说了。 耿子扬面色古怪,“你们想找周秘最后见的那个人?就是我呀!” “是你?原来是你。”郝玫不用动脑也知道他找周秘有什么事,肯定是为了周自强的案子。 她登时就恼了,“耿子扬,你到底跟周秘说了什么?” 耿子扬一摊手:“也没说什么呀。”简单地把昨天见面的情况说了。 郝玫听完更是生气,“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你不知道他有抑郁症吗?这么刺激他,万一他想不开怎么办?”说到此处,再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刘姨年纪大,经历的事情也多,比郝玫沉稳些,抱着郝玫安慰她:“你先别着急,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严重。” 她这么一说,郝玫也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忙擦了擦眼泪。 刘姨于是问耿子扬:“耿队长,昨天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见面,周秘走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耿子扬正要回答,郝玫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把他们都吓了一跳。郝玫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和耿子扬刘姨对望了一眼,吐出几个字“是周秘。” 耿子扬打了个手势,郝玫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周秘没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听得郝玫心都抽成了一团。“周秘,是你吗?你在哪里?你说话啊!”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 耿子扬在一张纸上写下一行字,“尽量拖延时间。”晃给郝玫看,郝玫知道他是想通过手机来定位周秘的位置。精神一震,点了点头。 耿子扬轻手轻脚出门找技术人员去了。 “周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吗,我现在好担心你。”郝玫说到这儿,仿佛是忍受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第86节 电话那头,周秘似乎是受到了感染,“小玫,你别哭,别哭!”他的声音低沙哑,充满了绝望。“我本来不想给你打这个电话,可我总要跟你交代一下才行。” 郝玫心不由紧紧揪成一团,“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出来,咱们一块解决。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你相信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有,是有的。”周秘声音惨淡,因为鼻子堵了发出囔囔的声音,似乎是哭了。到底是多大的事情,让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流下眼泪来? “你哭了?”她喃喃问。 周秘不答,而是说:“小玫,咱们不能结婚了。” “为什么?”郝玫声音拔高了几度,“咱们千辛万苦才走到现在,你现在跟我说不结婚了?我把请帖都发下去了,你让我以后在亲戚朋友面前怎么做人?” “对不起,是我配不上你,对不起。”周秘语气里满是苍凉绝望,“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也不能再耽误你。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而我是一个烂透了的人,我不能再耽误你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郝玫大喊了一声。 耿子扬扯着技术人员进来,“赶快进行手机定位。” 那人说:“我试试吧。不过最多顶多定位基站位置,再精确肯定不行。”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啊!”耿子扬催促。 他打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输入周秘的手机号,然后进行了一连串的操作。 此时,周秘已经挂了电话,郝玫擦干眼泪,靠在刘姨的怀里:“刘姨,他要跟我解除婚约,听他的意思,他好像要自杀,我们怎么办呢?”见此情形,耿子扬声音登时小了下去。 刘姨低声安慰她。 “耿队,找到了。移动基站,编号为xxxxx。误差范围500-1000米。”技术人员说道。 耿子扬冷静地说:“把基站附件的地图给我调出来。” “好的。”技术人员调出了卫星地图。 那是一片废旧待拆除的厂房。郝玫走过来查看,“啊”了一声,“这个地方我有点眼熟。当初周秘给我看过一张照片,这里原来似乎是一片玉米地来着?周秘跟我说过,他家有一片玉米地,每年玉米成熟的时候,他妈妈都会采了玉米回来,带着叶子放在锅里煮熟给他吃……”她想起了周秘给她看的那张照片。 耿子扬道:“这里原来就是一片玉米地,后来城市飞速扩展,拆迁补偿越给越多,农民们就在土地上建起了各种简易建筑,这种板房搭成的厂房就应运而生了,介乎于违规和不违规之间,就看政府给什么样的拆迁政策了。” 语毕,他跟郝玫对视了一眼。后者说:“那里是他童年唯一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他一定在那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两人拔脚就往外跑,刘姨毕竟年纪大了,腿脚慢了一点儿,追出来的时候,耿子扬已经开了一辆警车,拉响了警笛,一路疾驰而去。路上郝玫一直不停拨打周秘的手机,可周秘已经关机。 没法子,她只能不停催促耿子扬,“你能不能快点?” 耿子扬没好气地说:“大姐,你看我都开到多少迈了?我这是汽车,不是飞机!” 郝玫心急如焚,度秒如年。不过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到地方的时候,她提醒耿子扬,让他把警笛给熄了。 来到那片废旧的厂房,车子还没停稳,郝玫就拉开警车跳了下去。耿子扬跟着跳下车,双脚着地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叫了出来:“我知道是谁杀死周自强的了?” 郝玫在前面闷着头往前跑,也不知道听见他的话没有。耿子扬摇摇头,追了上去。 厂房里荒芜破败,值钱的机器设备早都被搬走卖掉了。郝玫找了几间房子,没有找到人,忍不住大叫出声:“周秘,周秘你在哪里?” 这一叫,可能是惊动了周秘,耿子扬听见上面传来声音,招呼郝玫说:“二楼,快!” 两人上了二楼,在靠左边的一间厂房里找到周秘。周秘面前摆着一堆易拉罐,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地靠坐在墙角。郝玫激动万分地喊了一声“周秘”,正欲上前,周秘忽然掏出一把美工刀,抵在脖子上,大喊一声:“别过来。” 耿子扬赶忙一伸手拉住郝玫的胳膊,周秘的神情激动而又亢奋,经不起刺激。他生怕他真会割喉自杀。 周秘惨笑了一声:“小玫,你不该来。” “周秘,你别做傻事。”郝玫哭着说,“你要是死了,叫我怎么办呢?” 周秘脸色惨白:“但凡还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走到现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你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周秘脸上血色褪尽,一字一字说道:“我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因为,是我……杀了我爸爸。我是个弑父的畜生!我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在胡说什么?”郝玫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耿子扬则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你。”之前他之所以没有怀疑周秘,是因为周自强颅骨粉碎性骨折,周秘那时才十五岁,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可刚才开车来这处厂房的时候,他想起之前邵义案中,警方曾给周秘做过评测,结果证明周秘腕部力量异于常人,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他一直思维定式地将周秘排除在外,却没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而之前,他一直怀疑宋洁,以为周秘诱使警察杀死郑山是想替宋洁掩盖杀夫真相。到现在他才明白,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他自己。 “这……怎么可能?”郝玫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颤抖。“既然杀死周自强的人是你自己,你为何还要漂洋过海,回到青城寻找杀父真凶,这不矛盾吗?” 周秘颤声说:“那段记忆太过痛苦,是我恳求珍妮特,让她将我催眠,忘掉了那段记忆。”他本来以为忘掉那段记忆,他就会快乐起来。可记忆无法真正忘掉,仍然深植在潜意识里。他虽然忘掉了杀父的经过,痛苦却依然如影随形,所以他才患上了抑郁症。 他想要摆脱这种痛苦,他以为这一切只因为他的父仇未报,心中难以安宁所致,所以他回到国内,聘请最昂贵的私家侦探帮他寻找真凶,讽刺的是他苦苦寻找的杀人凶手恰恰就是他自己。 “那天方教授给你催眠的时候,你就想起了杀人的全部细节对不对?”耿子扬已经猜到了所有的细节。 “是的。”周秘全身剧烈抖动,方教授不愧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那天在他的催眠下,他看到了梦中那个杀害亲生父亲的凶手。那个手握砖头穷凶极恶的人,那个让自己午夜梦回不敢睡觉的恶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那一刻,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他的心情。记忆像是潮水一样回到他的脑中。他看到自己的表情那样狰狞恐怖,像是电影里的怪兽一样,连他自己看了都害怕。那天之后,他一闭眼就是那个场景,他再也无法入睡。 这就是他失眠的真正原因。 因为和郑山之死的时间很接近,耿子杨他们一直认为周秘的失眠是在郑山事件之后,其实根本就是一种误解。 “我明白了。”耿子扬闭了闭眼,“你杀死周自强之后,躲进衣柜里。郑山刚好赶到。看到周自强已死,他感到奇怪。在现场抽了一根烟,又拉开抽屉想拿点儿钱,留下了痕迹物证。回去之后,他对薄仁说周自强是他杀的,为的是让薄仁给他酬金。他害怕事情败露,薄仁安排他出国,他便顺水推舟。” “你不想让人知道你是杀人凶手,尤其是被你杀死的那个人,还是你的父亲,所以你诱使警察狙杀了郑山,因为他一旦被抓,我们警方就会知晓,周自强根本就不是郑山所杀。薄仁**的罪名也就不能成立。所以你诱使我们杀死了郑山。” “不是这样的。”周秘抬起头来,看着耿子扬,“我身上已经有一条人命了,已经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只是想通知他赶快返回越南,不要被你们警方抓住。做他的人质,也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们会随身携带着狙击**。” 他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因为那台狙击**也确实是个意外,小赵是部队转业,酷爱枪械,那是他从市局枪械库里借出来的。周秘根本不可能算到这一点。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要杀死周自强?”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先别方哦,结局是he~ 第99章 婚礼进行时(5) 周秘两颊的肌肉突突直跳, 回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简直就像是噩梦一样。那天他放学, 背着书包慢悠悠地往回走。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他不喜欢放学, 也不爱回家。 那个家就像冰窖一样叫人窒息, 从他有记忆开始, 几乎每一天家里都被拳叫声、叱喝声、怒骂声所充斥。 那阵子宋洁正和周自强闹离婚,别的孩子碰到这种事, 没有一个会希望父母亲真的离婚的。周秘却无限期盼他们两个能够成功离婚。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没人知道家暴这种事对于一个孩子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他宁愿自己无父无母, 也再不想忍受每天回家就看见爸爸打妈妈。 他磨磨蹭蹭回到家, 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开始周自强不在, 他松了口气。宋洁给他做了饭, 两人吃到一半, 周自强回来了。 他喝得醉醺醺的,一进门就说:“臭婊、子, 你想跟我离婚?别他妈做你的白日梦了。老子就算是死, 也不会跟你离婚的。” 宋洁跟他过了这么多年,知道他的脾气,越是跟他争论, 他越来劲儿。索性别过脸去不理他,要不是家里还有周秘,她早就搬回娘家去住了。一开始她和周自强是有感情的,可是被他摧残了这么多年, 多么深厚的感情也早都随风而去了。 她不理他,周自强极为生气。“臭婊、子,老子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他脾气上来了,一下子就把桌子给掀翻了,桌子上的碗筷杯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我已经跟法院提起了诉讼,”宋洁站了起来,往卧室走去,“你等着应诉就是了。”周自强那个性子,根本不可能跟她协议离婚,所以她索性直接向法院提出了诉讼离婚的请求。 周秘见两个人又吵了起来,面色阴冷,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也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在这件事情上,他一直没有学会应该怎样应对处理,父母也从来没有教过他。 而此时周自强和宋洁谁也没空理会他。周自强看见宋洁避开他往屋里走,怒火大炽,冲过去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硬生生拖回来,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臭婊、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想要离开我跟别的男人双宿双栖是不是?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头子和老太太的住址我都知道,信不信老子把你们一家人全给弄死。” 宋洁拼命反抗挣扎,“有种你就把我们全家都杀了,别在这儿只会跟我耍嘴皮子。”又不是第一次说这种威胁的话了,一开始宋洁还真有点怕他打两位老人的主意,事到如今,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在乎了。 周自强身高一米八十多,她只是个弱女子,如何能够跟他抗衡,周自强用力一推,她一下子撞到了桌角上,顿时晕了过去。 周秘本来是要回屋去的,见此情形吓了一跳。父母中间,他憎恨父亲,同情母亲,跟母亲更为亲近,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他跑过去抱起母亲,用力摇晃,大声叫着:“妈,妈,你醒醒。” 母亲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他以为母亲已经死了。禁不住全身都抖了起来,“你杀了我妈,你杀了我妈。”他放开母亲,愤怒地去拉周自强。 周自强正在翻找宋洁的钱包。他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跟宋洁要钱,她不肯给他。周秘来烦他,他极不耐烦,抬手甩了他一巴掌,“滚!她死了更好,省的跟老子闹离婚。”他已经醉得有些不省人事。 周秘被他一巴掌甩得一个趔趄,之前周自强家暴的对象只有宋洁,可自打他从牢里出来,他就扩大了范围,连周秘也一起打。 周秘捂着脸,冲他大吼,“你到底想怎样?想让一家人全都陪你去死是不是?” 周自强跳起来给了他一脚,踹得他一个趔趄,“你他妈跟老子吼什么,以为老子不敢揍你是不是?”周秘一动不动,不反抗也不躲避,就这么任他打,直到被周自强一脚踹翻在地。他抬起头,死死瞪着他,眼里满是憎恶。 “你他妈还敢瞪我?”周自强更是火大。 周秘嘴角破了皮,满嘴都是土腥味,他伸手抹了一下嘴角:“你生下我干什么?为什么不一股作气把我也一起打死算完?” 周自强哼笑了一声:“你他妈当老子是傻比吗?打死了你老子不用去坐牢?”看见周秘瞪他,他又啐了一口,“你要真是我儿子,就出去找一块砖头,往这儿砸,”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别他妈跟你妈似的,娘们兮兮根本不像个男人。有种你他妈就干死老子!” 他语气极为鄙夷,这彻底激怒了周秘。他以为母亲死了,早就不想活了,脑子一热,就生出了一个跟他同归于尽的念头。 这么多年来,日积月累,他承受着家暴带给他的摧残,虽然大多数时候周自强的拳脚并没有往他身上招呼。可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承受力?心里一直忍着忍着,就像鲁迅先生所说,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他一骨碌爬起来,二话不说就冲到院子里。随手找了半块砖头,又走进了屋子。周自强根本没想到一向一声不吭闷葫芦一样的儿子,会忽然爆发出这么可怕的能量,他之前对他拳打脚踢,他从来都没还过手。 周秘拎着半截砖头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凳子上抽烟,周秘抡起砖头狠狠一下砸在他的后脑上,周自强身子一软还没等倒下,周秘就又紧接着在他后脑上打了两下。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一下一下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周自强的血喷了他一身,粘稠腥湿,他才反应过来。 他惊醒了一般,一下扔掉砖头,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都被抽离,瘫软在地上。 直到这一刻,他还没有明白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想哭,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根本哭不出声音来。 他就这么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推开他家的院门,他被声音惊醒。他知道有人来了,这才踉踉跄跄地躲进衣柜里。 进来的是郑山,他来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周秘家那时住在城乡结合部,是一幢带院子的平房。薄仁让他来杀周自强,他之前已经来踩过点儿。连翻墙的地方他都选好了,没想到这么晚了,他们家连大门都没上锁。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他推门进屋一看,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周自强倒在血泊里,后脑凹进去一块,一看就是活不成了。还有一个女人躺在餐桌旁,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在外头打架斗殴是常事,甚至动刀子砍人伤人也是家常便饭,可是杀人,还真一次都没有。见此情形他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当即就打定了主意,回头就跟薄仁说周自强是他杀的,万一以后东窗事发,被警察给逮住了,他还能给自己留下一条活路。 他心情紧张,忍不住摸出一根烟点上,把烟头留在了当场。他翻了翻抽屉,本来也想找点钱的,可却什么也没找到。不过还是在抽屉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纹。 就这样,他只不过到现场转了一圈就走了,根本就没有实施杀人。 郑山走后不久,宋洁幽幽醒来,她并没有死,只是脑袋撞了一下,人有些晕了。等她揉揉眼睛,看到周自强死在屋里,宋洁也傻了。 她惊恐莫名地起身,在衣柜里把儿子给找出来。周秘整个人混混沌沌,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宋洁叫了他好几声,他都一点反应没有。 宋洁用力在他脸上掐了一下,周秘才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宋洁勉强保持着冷静,可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是我,是我杀了我爸!”周秘哭着告诉她。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杀了你爸?”在她印象里周秘一直是个很懂事很听话的孩子,虽然有些沉默,不爱跟人交往,但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根本不需要她操心什么。 第87节 周秘哭着,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妈,我杀了我爸,怎么办呢?要不咱们去自首吧!” “不行。”宋洁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绝对不行。”她眼泪也下来了,这么多年一直忍着没有和周自强离婚,最重要的还是想给周秘一个完整的家,没想到最后却是害了他。她的心像是忍受着凌迟刀割一样,前世她到底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上天要这么惩罚她? 她抓住周秘的肩膀,语气异常的严肃。“你爸不是你杀的,你要记住,永远记住这一点!今天这件事,你把它烂到肚子里,一辈子不许对任何人说,你一定要记住妈妈的话。”宋洁抱着儿子,泪如雨下。 若是他背负上一个弑父的罪名,从今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立足。人们会把他当成怪物一般,孤立他、嘲笑他,远离他,他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周秘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懵懵懂懂地点头。宋洁一门心思想着怎么保护儿子,脑筋也活跃了起来。那时候香港刑侦电视剧正在大陆热播,也给了宋洁一定的灵感。她并不急着报警,让周秘脱下血衣,洗干净手脚,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把现场弄乱,伪装成有人入室抢劫的样子,然后故意大哭起来。 周秘家的房子距离邻居家有些距离,所以郑山才敢大摇大摆入室行凶。但宋洁这一哭,还是惊动了邻居,一传十十传百,这种事传得最快,一时间大家全都跑来看热闹,在现场留下无数足印和指纹,将现场彻底破坏。 宋洁目的已达,这才给110打电话。 警察到来之后,现场痕迹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花了不少时间才将邻居们的指纹和脚印一一排除,只有郑山的dna和指纹对不上,成了犯罪嫌疑人。 宋洁又故意说,抽屉里放了1400块钱被人拿走了,以此来诱导警方。 宋洁对警方说,案发的时候,她正跟周秘在房间里睡觉,母子二人可以相互证明。周秘家的房子是二层小楼,他们住在二层,周自强被杀的地点位于一楼,等他们听到声音的时候,周自强已经死了,他们没有看到凶手的模样。 而张秀芳看到宋洁在河边给周自强烧纸,实际上烧的是周秘杀死周自强时穿得血衣。 张文斌也曾怀疑过宋洁,他将宋洁列为犯罪嫌疑人,因为宋洁长时间遭受家暴,又在和周自强闹离婚,她也有杀人的动机。不过没过多久,宋洁就因为承受不住心里压力而自杀,案子更加扑朔迷离。 自始至终,没人怀疑过周秘,一方面他年纪太小,另一方作为周自强的儿子,动手杀父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周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耿子扬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真相竟然这么曲折,又是这么残酷。 “真的是你?”耿子扬艰难吐出这句话。 郝玫则是连连摇头,“不,不可能,这些不是真的。” 周秘惨然一笑:“我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我外公说的没错,我就是继承了我爸的暴力因子,才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他看着郝玫,泪眼婆娑:“小玫,我这样的人渣,怎么配得上你。要是你真跟我在一起了,我也不知道某一天,我会不会变成另一个周自强……” “不,不会的,你跟他,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郝玫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哭着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原谅,你跟我回去,我们结婚,就算你要去坐牢,我也会等你。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她哭得肝肠寸断。 “可我杀了我爸!”周秘闭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也是一时冲动,迫不得己。”郝玫大声说着。 耿子扬也劝:“周秘,你要是个爷们,你就放下刀子,跟我回局里,你自己犯的错,就该自己承担责任。” 周秘没理会耿子扬,他看着郝玫说道:“小玫,你不明白。若是杀父之事我还能原谅自己,能让自己苟活在这个世上。我妈的死,就完全是因为我,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自杀的。” 耿子杨也有些明白过来。宋洁的死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承受不了儿子杀害父亲的事实,更重要的却是为了保护周秘。 宋洁知道警方怀疑她之后,愈发担心警方再查下去,会找到证据指证周秘,所以她在笔录中故意留下很多疑点,将警方的视线全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然后选择自杀,让警方来个死无对证。 “本来我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就该自杀谢罪的。可我舍不得你,我一直在逃避,到了现在,是我偿还一切罪孽的时候了。”周秘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小玫,再见了!”他跟着汤先生去了美国,先是接受了珍妮特的催眠,忘掉了弑父的事,后来汤先生花费重金聘请名师,将他培养成一个风度翩翩,知书达理的贵族绅士。等他接受了方教授的催眠,重新回忆起这一切的时候,他越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因为他太爱郝玫,太过贪恋他给她的温柔。 本来就算他承认亲手杀死了周自强,若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无法起诉他,他其实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郝玫;“不要!” 耿子扬:“住手!” 周秘用力在自己的喉咙上割下去,眼看着锋利的刀子划破了皮肤,刀刃上泛起血点儿,郝玫是真急了,突然大喊:“我有孩子了!” 周秘死志已决,本来任何一句话都不能动摇他自杀的决心,可郝玫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一下击中了他的心窝,震动了他的灵魂。 他手上一顿,声音发颤:“你说什么?” 郝玫说:“我说,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要是想让咱们的孩子像你一样,一辈子颠沛流离,没有父亲疼爱,受尽苦楚欺辱和白眼,你就自杀好了,我绝不拦着你。” 周秘全身都在颤抖:“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有了?” “我今天早上刚刚用试纸测过。你若不信,就陪我去医院检查,反正手长在你身上,我也不可能天天看着你,你想自杀,什么时候都可以!”郝玫的语气缓了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是想一个懦夫一样,就这么一死了之,还是勇敢地活下去,偿还你所犯下的罪孽,好好养大我们的孩子。”她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表情变得极为虔诚。 周秘手一滑,美工刀滑落在地。他一辈子无父无母,最清楚缺少亲人关爱的孩子有多可怜,当然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像他一样。 他扑过去紧紧抱住郝玫,泪如雨下,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郝玫跟他抱头痛哭,她搂着男人的脖子,哭着说:“死绝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妈妈要是在天有灵,也绝不会同意你这样轻生。” 一旁的耿子扬也是感慨万千,从前破获一桩案子,将犯罪嫌疑人抓获的时候,总是最为振奋激动的时刻。唯有这一次是例外,他心里沉甸甸的。周自强案中,每一个人都是受害者,当周自强第一次将拳头挥向妻儿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个家庭的悲剧。 耿子扬和郝玫把周秘扶上车,开着警车奔向医院。 周秘和郝玫坐在后排,双手紧握。周秘直到现在还浑浑噩噩的,郝玫一直轻声安慰着他。 周秘的伤势并不重,到了医院医生只简单给他抱扎处理了一下。 趁着医生处理他伤口的空,耿子扬偷偷问郝玫:“你真怀孕了?” 郝玫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吐出几个字:“缓兵之计。” 耿子扬挑了挑大拇指,还是她随机应变的能力强。先把周秘安抚下来,骗他到医院里来,到时候再想办法串通医生骗他也好,绑住他也罢,总之不能让他自杀。 正说着,周秘从诊室走出来,催着郝玫去妇产科检查。郝玫似乎不想检查,可也架不住周秘不停催促。只好装模作样地抽血,做了hcg和孕酮的检测。 抽完血,周秘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等报告。看着他那个样子,郝玫禁不住心里发酸。本来耿子扬再呆在旁边有些奇怪,可他不知道周秘有没有彻底放弃自杀的心思,一时间也不敢走。 足足等了几个小时,才终于拿到检测报告。 拿到报告的一瞬间,郝玫心里还在想,“要是真的怀上就好了。”虽然周秘亲手杀了周自强,犯下滔天大罪,但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对周秘的感情产生变化,相反这件事愈发激发了她的母性光辉,她愿意继续跟他结婚,给他生孩子,哪怕他将来有可能坐牢。 周秘凑过来看了看,报告上的数值俩人也看不懂,只好去问医生。周秘也想跟进去,郝玫推脱说:“妇产科男人怎么能随便进,你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出来。”硬是把周秘留在了妇产科外边。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看了看报告,笑着说:“是第一次怀孕吧?” “啊?”郝玫反应了三秒钟,才明白过来,她激动万分地站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怀孕了?” 这句话刚说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周秘一脸振奋地走了进来,“你真的有了?”郝玫不让他进来,他一直站在门外,竖着耳朵听着呢。郝玫刚才声音又大,他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激动之下什么都不顾的了,推门就进来了。 “你是他爱人吧?”女医生一脸慈和地笑着,“恭喜你们。回去好好保养,补充点叶酸就成,也不需要吃别的药。第一胎顺利了,才好生第二胎。”最近二胎政策开放,年轻的夫妇竞相生育二胎,她也是好心提醒她们。 郝玫心说一胎都还没生出来呢,二胎还是以后再说吧。没想到周秘却是千恩万谢,“谢谢大夫,谢谢大夫,等二胎的时候,我们还来找您。” 先跟人家约上了,把大夫都逗笑了。 出门的时候,周秘小心翼翼地扶着郝玫的胳膊,神情高度紧张,生怕有人碰了她的肚子。 耿子扬听说郝玫真的怀孕了,也是一脸懵逼。 从医院出来,耿子扬开车把两人送回别墅去。周秘握着郝玫的手,目光一直在她的肚子上逡巡。郝玫想了一下,对耿子扬说:“师兄,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耿子扬说:“什么事,你说吧。” “周秘的事,你能不能暂时帮我们瞒一下,等我们举行了婚礼,我一定跟他一块去市局自首。到时候该承担什么责任,我们绝不逃避。我知道让你这样做,有可能违背了你们的纪律,可我现在只想安安生生地跟周秘把婚礼办了。” 听到这些话,周秘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耿子扬点了点头,“没问题。在你们结婚之前,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个案子的。”听完了周秘的那个故事,他开始对周秘这个犯罪嫌疑人产生了深切的同情。 周秘坐直了身子,慢慢说:“耿队长你可以派人跟着我,我绝不会趁机逃走。” 耿子扬淡淡笑了笑,“你这个人我虽然一直不怎么喜欢,但在我这儿信誉记录还算不错。” 第100章 大结局 三天后, 周秘和郝玫的婚礼如期举行。周秘在凯宾斯基大酒店摆了四十多桌, 花费重金请来市电视台的主持人主持他们的婚礼, 宾客往来, 香衣鬓影。 当主持人用字正腔圆的语调问他:“此时此刻, 周先生有什么感想?” 周秘拿过话筒, 表情严肃地说:“我的人生, 圆满了。”郝玫用手轻抚了一下腹部,没有人知道, 此刻她肚子里多了一个新鲜的生命。 当周秘按照主持人的要求轻吻她的时候,她的眼中不由自主淌下了热泪。 经历了这么多波折, 他们两个, 终于结婚了。 当天晚上, 两人相拥而眠, 什么都没有做。周秘轻抚着她的小腹, 表情兴奋得像是一个孩子。 郝玫心情却有些沉重,迟疑了一下才说:“要不, 我跟师兄打个招呼, 我们推迟一天再去市局?” 这样甜蜜而又温馨的日子,她真舍不得。 周秘摇头:“该我承担的后果,躲是躲不掉的。”此时此刻, 他的心态很是平和。 第二天,周秘和郝玫在约定时间来到市公安局,耿子扬拉着小赵给他做笔录。当小赵听着他慢慢说出当年作案的全过程,震惊无比, 整个人都傻在那里。“这……怎么可能?” 周秘的口供逻辑严密,完美解答了耿子扬所有的疑惑,这也是耿子扬之所以相信周秘的原因。可根据刑诉法,单凭口供是不能抓人定罪的,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支持嫌疑人口供,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 周秘杀父,最重要的物证便是凶器——那半截砖头,可是砖头表面太过粗糙,警方根本无法从上面提取指纹。虽然周秘承认了杀人,但是警方也只能以证据不足为由暂时将其释放。等警方找到足够多可以指证他的证据,才能将他拘捕。 所以当周秘走出市局大门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他对郝玫说:“就这样把我放了?” 郝玫笑着说:“那你还想怎样?”她是个律师,自然了解警察的办案过程,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何况就算真的有证据,周秘杀人的时候是十五岁,属于未成年人犯罪,又是这种因为家暴引起的逆反反抗,法官也不会对他进行重判的。 她把脑袋靠在周秘的肩膀上,只觉得两人现在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异常珍贵。 # 四年后。 青城市慈善晚宴刚刚结束,周秘正要离开,就被闻讯而来的记者团团围住。这些年他一直默默做慈善,赚到的钱,他只留下够自己生活开需的一点,剩下的全都捐了出去。 他一直等着警察抓他去坐牢,可事情过了那么久,当年案发的那间平房早已拆迁,耿子扬就算本事再大,又能上哪去找证据?等到现在周秘自己也意识到,这个牢,他应该是不用坐了。 然而内心的负疚感一直折磨着他,唯有通过慈善,才能让他的内心找到一点平衡。他不为名不为利,从未做过大肆宣扬,但是不知怎的,还是被嗅觉敏锐的记者知道了。 “周先生,听说您又捐赠了二十所希望小学,是真的吗?” “周先生,别人做慈善都是大张旗鼓,可您这四年来,捐出了上亿资产,却从来没在媒体上报道宣传过一次,您为什么这样做?” 周秘好不容易应付完记者的问题,匆匆脱身离开现场。 当年周秘曾找到了汤先生,向他提出辞职,汤先生却对他说,“既然你感到内心难以安定,何不多赚些钱回报社会,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么着周秘继续担任鸿运中国总裁,四年来他和李彼得合作无间,鸿运公司在二人的运营下,日益发展壮大。 而郝玫也从宏博律师事务所辞职,成立了一家新的律所,免费帮助弱势群体打官司,她尤为关注家暴案,成了国内大名鼎鼎的公益律师。 回到家,刚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电话就响了起来。 周秘刚洗了手,还没擦干净,就匆匆接起电话来,视频电话那头,出现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形象,喜孜孜大喊:“爸爸!” 三年前,郝玫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周宁,就是现在这个小家伙。 “宁宁,想爸爸没?”周秘看见儿子那一瞬间,心脏无限软了下去。儿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到三岁。 这次蔡濛濛约郝玫去欧洲旅行,本来打算一家人都去的,行程都定好了,周秘却因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商务谈判去不了,郝玫只好自己带着宁宁去了欧洲。 这几年周秘有妻有子,在爱情和亲情的双重滋润下,他性格开朗了好多。周自强的事情虽然仍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可是跟警察坦白之后,也放下了不少。愧疚和自责仍有,可再也不至于到达自杀的程度。 郝玫于是跟蔡濛濛一家去了欧洲,一晃就是十天,这十天周秘像是丢了魂一样,吃饭不香,工作没心情干,只有每天固定时间视频电话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间。 第88节 宁宁奶声奶气地说:“想爸爸。” 周秘问:“哪想儿了?” “哪都想。”三周岁多的小宁宁完美继承了周秘和郝玫的高智商,吐字清晰、逻辑清楚,记忆力极佳。 周秘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容真挚又明亮。“你没欺负小妹妹吧?”蔡濛濛给蒋医生生了一个女儿,只比宁宁小一个月,这次带了两个孩子一起去,正好是玩伴儿。 宁宁一脸乖巧状:“才没有呢。濛濛阿姨说了,长大了让然然妹妹做我媳妇儿……” 周秘“噗”一下乐出来,“那你答应没有?” 他回头偷看了一眼,见除了母亲没有外人,才一脸嫌弃地对周秘说:“我才不想要呢。” “为什么?” “然然妹妹不好看,”小家伙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我才不想要。长大了我要找一个像妈妈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当老婆。” “哈哈哈……”周秘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时屏幕里出现郝玫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周秘感慨道:“孩子的心目中,妈妈永远是最美的。” 郝玫娇哼了一声,“那你呢?” 周秘看了看屏幕上那张美丽如昔的脸,屏幕中的人儿生了孩子之后,愈发成熟美艳,岁月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笑了笑,“你在我心中,老婆永远是最美的。哪怕,你到了八十岁,满头银发。” 郝玫“呵呵”笑了两声,“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 说了两句,周秘问:“你们母子俩什么时候回来?”郝玫他们这次是自由行,没有时间限制。 郝玫说:“法国才玩儿了三四天,意大利还没去呢,你着什么急?” 周秘:“那你们好好玩儿,不用担心我。”话是这样说,短时间见不到妻儿,他心里还是空落落有点儿难受。 挂了电话,周秘猛然想起来,怎么感觉郝玫给自己打电话的酒店房间,布局摆设有点眼熟,好像是国内的酒店。随即忍不住自嘲一笑,自己真是太疑神疑鬼了。 青城市一家酒店里,郝玫打完电话,周宁滚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脖子撒娇:“妈妈,刚才我表演得好不好?爸爸不会发现吧?” 郝玫抱着儿子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好,我们宁宁都能得奥斯卡小金人儿了。” 得到表扬,小宁宁快活地眨眨眼睛,问:“妈妈,你什么不告诉爸爸我们已经回家了?” “明天就是爸爸三十岁的生日了,妈妈是想跟宁宁一起给爸爸个惊喜。”郝玫抱紧了儿子。 周秘对她和儿子关怀得无微不至,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年都会忘记自己的生日。她在欧洲的时候旁敲侧击问了一次,他果然给忘了。郝玫就带着儿子提前回来,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第二天,周秘一早无精打采去上班,下班回家,打开别墅的大门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儿。他是真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加上肚子也不饿,也打算不吃饭了,看电视也没心情,便上楼回了二楼的卧室。 换衣服的空,隐约听见客厅里有声音。周秘有些吃惊,推门出来,看见餐厅里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餐桌正中间摆了一个十二寸的大蛋糕,上面用中英文写着“生日快乐”。 周秘这才想起什么,这时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小宁宁一马当先冲出去,大喊“surprize!” 周秘一脸懵逼,“你们不是还在欧洲吗?” 郝玫走上前来,笑着看他,“怎么,不欢迎我们母子?” “怎么会?”周秘高兴得都快炸了,伸手把母子俩全搂进怀里。 小宁宁急着邀功:“爸爸过生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才让妈妈提前回国的,宁宁还都没在外面玩儿够呢。宁宁对爸爸好吧?” 郝玫哭笑不得,这小子把什么功劳全揽到自己头上。 “好好好,宁宁最好了。”周秘在儿子脸上亲了又亲,怎么都不够。 “那我呢?”郝玫有些不乐意了。 周秘又在郝玫脸上连亲了几口,“老婆对我更好。” 郝玫笑骂了句:“孩子在跟前呢。”到底口是心非,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这时小宁宁挣扎着下地,指着周秘说:“爸爸你是不是偷着抽烟了?”郝玫不让周秘吸烟,小宁宁跟着母亲有样学样,给周秘定下一个规矩,每周只有周二周四两天,允许周秘抽上一根,别的时间一概不允许。 今天是周一,是禁烟的日子。 周秘笑着对郝玫说:“这小子怎么长了个狗鼻子啊?” 郝玫抿着嘴看他们父子俩耍宝。 小宁宁一本正经地说:“爸爸你犯规了,我要惩罚你。”那样子活像个执行公务的警察。 周秘笑着说:“你想怎么惩罚我?” 小宁宁酷酷地把手一挥,义正辞严:“罚你一个星期不许进妈妈的房间!” “我靠!”周秘和郝玫同时骂。 周秘问:“儿子,这是哪个缺德鬼教给你的?这也太损了吧。” 小宁宁偏头:“是濛濛阿姨。” “除了她,也没别人了。”郝玫气道。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吃过晚饭,又吃了蛋糕,在郝玫的强烈要求下,周秘默默许下生日愿望。 郝玫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推给周秘:“喏,礼物。” 周秘有些兴奋地拆开包装,是一块劳力士手表,“之前刘姨送了我一块,你还破费做什么?”这些年周秘赚来的钱几乎都捐给了慈善机构,郝玫打官司大多数也都是公益,并不收钱,因此两口子手里真没有多少余钱。这块表三十多万呢,一点都不便宜。 郝玫笑道:“刘姨送的和我送的怎么能一样?送给你你就开开心心拿着,这点儿钱我还拿得出来。” 周秘温柔款款地看他一眼:“那你给我戴上吧。” 郝玫嗔了他一眼,顺从地把手表帮他戴在手腕上,打趣说:“有了这块表,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更帅气了!” 周秘顺势一揽,郝玫就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光顾着你侬我侬,没注意儿子从玩具房里推出一个挺大的汽车玩具来,小宁宁兴奋地大喊了一声:“爸爸!” 郝玫连忙坐直了身子,佯作整理衣领状,儿子越来越大,他俩的空间似乎也越来越少了。 周秘起身走到儿子跟前,蹲下来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怎么了,宝贝?” 小宁宁歪着头,一指小车:“这是我的礼物。”看到妈妈给爸爸买了礼物,小宁宁也想有样学样,给爸爸一个惊喜。 周秘看了一眼小车,有些吃惊:“你真的把这个送给爸爸?”那小车是小姨给宁宁买的,他喜欢得不得了,平时都不让周秘碰一下的。小孩子心性,以为自己喜欢的东西,爸爸也一定喜欢,这才忍痛割爱拿了出来。 “嗯。”小宁宁重重点了点头。 郝玫也有些动容地走过来,笑着问儿子:“你舍得?” 小宁宁脸上有一丝挣扎,睨了周秘一眼:“我还能反悔吗?” “说出去的话,怎么能不算数。”周秘把小车拉到自己的身边。看见儿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很开心地大笑起来,“不过爸爸可以把小车车借给你玩一会儿。” 小宁宁又开心起来:“爸爸最好了!” 两人带着儿子下楼,来到小区广场上开小车。 暮色四合,微风轻拂,儿子在前头开着小车呜呜前行,夫妻两个手拉着手在后面跟随。那一刻,幸福满溢,时间的摆针仿佛停滞不前。 郝玫忽然说:“佟青结婚了。” 周秘错愕,偏头看她一眼,“什么时候的事?跟谁?” 当年知道薄亮得了艾滋病,周秘和郝玫逼着佟青去医院检查。佟青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她做好最坏的打算,谁知检验结果却是阴性。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薄亮那病是在跟她好过之后才得的。 从医院回来,佟青不辞而别。周秘不放心,叫人四处打听,才知道她去了h省发展,进入一家报社做编辑。 郝玫笑笑:“婚礼就在上个月,她大学时的同班同学,一位it男。据说是大学时就暗恋佟青,曾经向她告白,但被拒绝了。” 周秘点点头:“大学同学我就放心了。”佟青裸贷的事情闹得大学里人尽皆知,这位同学既然不计较这些,说明是真心喜欢佟青的。 周秘舒了口气,佟青的事他一直心存愧疚,她能放下包袱,回归平静的生活,就再好不过。 他握住郝玫的手,十指相扣,“谢谢你。”这些年,要是没有郝玫,他或许还在黑暗的深渊中沉沦,无法自拔,也得不到救赎。 郝玫回握着他的手,柔柔说道:“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呢。” 小宁宁看见广场上一位老爷爷带着孙子遛弯,开着小车回来问爸爸,“为什么别人都有爷爷,我没有?” 周秘眸色微沉,低了嗓:“爷爷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爷爷,一定不喜欢爸爸了。” “不会的。” “为什么?” 小家伙仰头看着爸爸,眸子晶亮晶亮的,“因为他是你的爸爸,你不是说,爸爸会永远爱自己的孩子吗?” 周秘勾了勾唇角,脸上洋溢出光华灿烂的笑容。 小宁宁开着小车再次冲到前面去。郝玫靠在周秘的肩膀上,轻声问:“刚才吃蛋糕之前,你许的什么愿?” “愿小宁宁健康快乐地长大。”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愿天下所有的孩子,都有一个健康快乐的童年。” *** 彩蛋 耿子扬对着一份发黄的表格端详了半天,“呿”了一声把表格拍到桌子上。 小赵警官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老大?” 那是青城市一中二十多年前一份运动会的成绩单,女子铅球项目的第一名赫然正是宋洁。耿子扬费了不少劲儿,才在一中档案室发黄的故纸堆里翻出这个来。 自打周秘承认杀死亲生父亲,耿子扬带着侦查员们四处搜寻证据,跟往次不同,这次包括小赵在内,人人都有些消极怠工。听完了周秘的故事,侦查员无不对周秘的遭遇产生深切的同情,谁都不想把周秘抓起来让他蹲大狱。 耿子扬指着这份表格问小赵警官:“有什么想法?” 小赵摸不着头脑,凑近了细看,也看不出个子午卯酉来:“我该有什么……想法?” 耿子扬连连摇头,表示心累,也懒得跟他解释。他喃喃自语,“我就说嘛,周秘那么聪明冷静的一个人,连测谎仪都能骗过,自杀之前为什么还要给郝玫打电话?难道他就想不到,我们可以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他?这么说来,他应该不是真的想自杀,他只是想要让我相信,是他杀了周自强,他心里一直愧疚难安……” 小赵一脸懵逼:“老大,你到底想说什么?” 耿子扬轻扇了他一记,“你这个棒槌。”他说:“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女本柔弱,为母则强!在美国,一个妈妈为救陷在车下的儿子,掀起了一辆雪佛兰羚羊车。” 小赵警官更懵:“那又怎样?” 耿子扬跳下椅子,“收队吧。” 小赵:“不查了?” 耿子扬瞪了他一眼:“北山区不是刚发生一起碎尸案吗?查那个案子比这个有意义多了。” 小赵重重点了点头,笑:“我也这么觉得。” 耿子扬带着小赵警官匆匆离开青城市一中,第一次,他对案子的真相失去了兴趣。因为对他来说,杀死周自强的人不管是周秘还是宋洁,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第89节 # 宋洁慢慢醒过来,距离她被周自强推倒撞到桌角晕过去,并没有相隔很长时间。周自强正坐在凳子上翻找她的钱包,而周秘拎着一块砖头刚走进来。 周秘走到父亲身后,举起手里的砖头,却怎么也砸不下去。那个人再怎么凶狠,毕竟是他的父亲。周自强终于觉察身后有异,猛一回头,大骂:“你是老子生的,敢对老子动手?你想死是不是?” 他一脚踹翻了凳子,接着又一脚把周秘踢翻在地,砖头掉在地上。 周自强似乎十分生气,对着周秘又打又踢,口里骂骂咧咧不停:“你个小畜生,敢对你老子动手,看我不打死你!” 他凶猛异常地用脚踹周秘的脸,十五岁的周秘心灰欲死,躺在地上既不反抗也不出声。他越是沉默,周自强越是愤怒,下手愈加狠毒。 宋洁眼看着儿子满脸血污,躺在地上抽搐不已,宋洁眼睛都红了,周秘是她的命根子,她宁愿自己挨一千次打,也不想让周秘挨一手指头。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踉跄走向周自强的身后,捡起掉在地上的砖头,周自强被儿子的沉默激起了凶性,并未发现宋洁。 “你他妈少给老子装死,快起来!”周自强俯下身子去拉周秘的胳膊,宋洁趁着这个当口,抡起砖头狠狠砸在周自强的后脑上,鲜血飚溅,遭到重击的周自强跪倒在地,还未等返回身,宋洁已经疯了一样,一下一下用砖头狠砸他的脑袋,像是要把所有的怨恨、委屈、无助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直到周自强的尸体摔倒在周秘的旁边,周秘声嘶力竭发出一声尖叫…… # 周秘和郝玫婚礼的前十天,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郝玫:“你妈已经死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替她扛下杀人的罪名。就算警察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 周秘:“你不了解我妈,她这辈子最注重名誉,被我爸家暴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离婚,怕的就是被人家戳脊梁骨。这一点,遗传了我外公。” 郝玫:“可那也不至于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万一警察抓你坐牢呢?” 周秘:“你不是说,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有我的口供,警察也不会给我定罪吗。” 郝玫:“那万一呢?” 周秘:“我妈是为救我才杀了我爸,我心里一直深深愧疚,之前我只想逃避,让珍妮特封存了我的记忆。等我重新回想起这一切,我才明白,逃避始终不是办法,不为我妈做点事情,我心终究难安。我不想她死后,还被人指指点点。我要她在世人眼里永远温柔、善良,值得悲悯,值得同情,而不是被异化成一个杀人的恶魔。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到的一点事情了。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所做的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终于完结了,一路走来,谢谢各位小伙伴的不离不弃,第一次尝试都市题材,又是偏冷门的悬疑推理的题材,能收获这么多小天使,某田心里既骄傲又感激。虽然某田一直在尽力写好这个文,可难免还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是你们的鼓励和支持让我走到了现在,别的不多说了,只有两个字,谢谢~今天完结,送点红包给大家~( ̄▽ ̄)~*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