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星河》 第1节 本书由 端木蜜儿 整理 ==================== 书名:十万星河 作者:长安夜雨 文案: 路时洲向高中时的初恋女友求复合,惨遭拒绝。 他喝到半醉和朋友吐槽:我这个初恋贪财好色还花心,是我疯了才把脸扔到地上,让她踩了一次又一次。 朋友:我也失恋了,不过拒绝我的那个女孩单纯优雅又善良,是我配不上她。 后来才知道,拒绝他们的是同一个人。 半校园甜文 银河系的直径大约十万光年,所以看上去挨得很近很近的两颗星星,要穷极一生,才能转到彼此身边。 ==================== 1.2017 2017,初夏 简年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同事们还没下班,下午出了个大新闻,大约又要加班到九点。一走出报社办公楼,她就打了个寒战,明明下午还晴空万里,不过两三个钟头竟乌云密布。 这座沿海城市的春天向来短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才脱了冬衣就换短袖,眼下却像回到了早春,西北风呼呼地刮,冻得人几乎站不住。 简年一个人住,为了节省上下班的时间,租的公寓离报社不远,正想着先回家拿外套,领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尚未下班,提前离开是以采访的名义,于是电话一通,她便叫“池主任”。池西西却没交待公事,只说见面的地点改了,换到了报社附近。 “天气不好,省得你往远处跑,云水肴西江月厅……麻烦什么,这点风度我表哥还是有的。” 云水肴和报社只隔一条马路,简年到的早,便叫了壶普洱,热热地喝下去,冻透了的肠胃终于暖和了起来。临时变地方,风雨交加、又值晚高峰,对方自然无法即刻赶到。等了约莫半个钟头,包间的门终于被推开,她第一次相亲,多少有些不自在。 出于礼貌,简年站了起来,目光扫到来人时,霎时怔在了原地。 一别十年,她曾以为再见到路时洲会唏嘘会哽咽,没想到仅仅是茫然。 路时洲率先收起脸上的意外,神色如常地落了座后,自顾自地拿起简年面前的茶壶替自己斟了一杯。白瓷杯在指尖打了个转,他扯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温婉恬静,宜室宜家,感情经历单纯?介绍人的话果然一个字都不能信。” 大脑恢复运转后,简年坐了下来,语气平静地问:“路先生是不是走错门了?我要见的人姓贺。” “贺先生最烦相亲,我欠了他一个人情,顶着他的名字过来糊弄,没想到遇着熟人了……” 服务生过来询问要不要上菜,路时洲点头应允后,对作势欲走的简年说:“菜都订了,你权当我是贺先生,吃了再走。” 分手后十年未联系的男女相对无言地共进晚餐,气氛着实诡异,简年如坐针毡,却没有离开。 路时洲从小就挑食,一顿饭吃得慢条斯理,结账时简年抢先拿出钱包,路时洲却挥了挥手:“这顿贺先生买单,见了他表妹别拆穿。” 简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胡乱点了点头,不等结完账,就转身走出了包间。 雨下得正急,铺天盖地地连成了线,简年只穿了一条真丝裙,刚跨出餐馆的门就被疾风和雷电逼回了大厅。走在后头的路时洲同样在门前站定,余光瞥见他正瞟自己,为了掩掉局促,简年故作轻松地问:“你也没带伞?” 路时洲收回目光,看向黝黑的天幕:“这雨,伞有什么用。” 这副懒洋洋又漫不经心的腔调让简年有些恍惚,仿佛十年的时光不过白驹过隙。 雨势磅礴,涉水驶过的车子如同汪洋中的孤舟,连路灯的光线都被狂风刮得摇曳不明。路时洲垂头点烟,火光一闪后却没将打火机收回口袋,留在食指和拇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餐馆大厅也算热闹,没由来的,打火机发出的微弱声响直直地撞到了简年的心上。 暴雨下不长久,一根烟的工夫,雨势就缓了。简年正想离开,路时洲的电话恰巧响了,她犹豫了一下,决定打声招呼再走,就等在了一边。 听到路时洲说“我二十分钟就到”,一直在一旁打量他的服务员红着脸走过来递上伞架上最后一把伞。路时洲挂上电话道了声谢,一转头望见简年正看自己,调侃地一笑:“怎么,简小姐想要我的手机号码?” 简年一发怔就不自觉地抿嘴巴,腮边两颗深深的酒窝若隐若现。 不等简年开口,路时洲就扬起手把伞丢到简年怀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里。 雨比方才小了,却仍旧密,路时洲的背影依然高瘦挺拔,因避着水坑走,步子迈得又大又轻,犹似年少时。 还不到八点,估摸着同事们都没下班,简年心乱如麻,不想一个人回家呆着,便撑起伞,回了报社。 …… 路时洲到贺齐光的别墅时,他还没回来,三缺一,牌打不成,只好去负一层的放映室看电影。 放的是下个月才上映的爱情片,季泊川投了一大笔钱。男主角是当红一线小生,女主角是知名主持人,不知怎么心血来潮演起了戏。 女主角刚出来半分钟,贺丰就喊受不了:“季三,你新看上的这位苦兮兮的一脸克夫相就算了,话都不会好好说,演民国戏还捏着嗓子装港台腔。” 季泊川“切”了一声:“你什么眼神儿,哪克夫了?笑起来有俩酒窝,多甜!什么我看上的,这是路时洲女朋友。” 路时洲正失神,并没注意两人的议论,刚进门的贺齐光听到这句,斜了眼路时洲:“因为你提分手,人家张小姐借酒浇愁得了胰腺炎,在医院眼巴巴地等你回心转意,看到去送温暖的是我,哭得那叫一个惨,医生护士还以为负心的是我……你必须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路时洲正烦着,斜了他一眼:“补你大爷,我没帮你相亲?” 贺齐光拍了下贺丰的肩:“哥,他骂你爸。” 贺丰懒得搭理幼稚的堂弟,只问:“西西给你介绍女朋友,你怎么不去见?” “你看看她老公就知道她眼光有多差,介绍的人能靠谱吗。再说了,我有白月光朱砂痣,虽然不知道她人在哪儿,但也不能迫于父母压力,背叛我的心去和别的女人相亲。” 见到贺丰皱眉头,贺齐光赶紧把话往路时洲身上引:“你对张小姐也太绝情了,小心遭报应,遇到段数更高的。” 路时洲只当没听到,一言不发地摸起了茶几上的雪茄剪。 报应吗?他是不怕的,反正早在十年前他就被段数高的祸害过了。说出来或许没人信,他也纯过情、犯过傻。 …… 会议开到了十点,池西西说有事要交待,叫住了简年。同事们一离开,池西西便收起领导式的严肃,一脸殷切地问:“你和我表哥聊的怎么样?” 第2节 简年笑了笑,含糊其辞:“菜还不错,改天我请你去。” 池西西不傻,失望之余,只好说:“下次遇到合适的,我再替你介绍。” “我暂时不想恋爱。”高中毕业整十年,班长组织了同学聚会,听说路时洲的女朋友是正当红的主持人,她才想找个男朋友一起出席……而眼下,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两人一起下了楼,隔着报社的铁门看到立在豪车前的丈夫,池西西弯起了嘴角,却言不由衷地抱怨太早结婚没自由。 分别前,简年忽而说:“我遇见路时洲了。” 池西西面露意外:“你认识时洲哥?” 不等简年开口,池西西又说:“哦,对,你们一届,还都是一班的。” 简年没再说话。 时光真是可怕,十年前的池西西还追着她叫过嫂子呢。旁人记不记得没关系,路时洲竟也那样若无其事。不过十几岁时的感情,也只有她这种傻子会当一回事。 2.2007 2007,暮春 下午第三节是活动课。三月末的风还带着寒意,篮球场上的男生却都脱了肥大的校服外套只着短袖,若不是树上的新叶刚抽芽,乍一望去,仿佛已经是夏天了。 在外面活动的大多是高一高二的学生,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高三自然把活动课上成了自习。 作为985高校的附属中学,z大附中的升学率是这座北方城市当之无愧的第一,高三一共二十个班,因为重理轻文,只有三个文科班,班级按成绩排,一到十班几乎全部都能考过本一线。 为了杜绝喧嚣,高三前十个班的教室在教学楼顶层,临近高考,连课间都很少有人走动。 高三一班一共五十六个人,除了一千名开外的路时洲,皆是学霸中的学霸,学霸们最怕被误会成书呆子,为了展现过人的智商,寒假前男生们还在标榜十点钟准时睡觉、高考球赛都不落、边学边玩效率高,待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成了两位数,再也没有人为了虚荣和面子白天轻松过,晚上回家开夜车。 活动课没老师,教室里却无人讲话,李冰茹递来纸条的时候,简年正做物理题,她一向专注,连眼皮都没抬,直到做完题对完答案才打开。 【佟桦被保送z大了。】——李冰茹画了个不屑的表情。 佟桦是五班的,不但家境优渥成绩不错,更是公认的级花,李冰茹的父母和佟桦的父亲原先是一个单位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却互相瞧不上。 简年笑了笑,提笔回到——【你加油,考上清华气死她。】 【我就是恶心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劲儿,她的成绩一般般,保送靠的是省三好学生,当谁不知道。切~什么级花,咱班和五班的女生都觉得你比她漂亮多了。】 【……喜欢佟桦的从教学楼排到食堂都不止,你可别到处乱说,给我招黑。】 【呕~也不知道那帮男生什么眼神儿。喜欢她的再多又怎么样,路时洲连眼角都不夹她!听我妈说,路时洲的妈妈八成要和她爸结婚了,做不成他的女朋友做他的妹妹,哈哈哈,也算成了一家人。佟桦居然不知足,还和她爸闹。】 简年回头看了一眼,路时洲的位置空着,明明刚刚还在的。 简年从小漂亮到大,无论长辈老师还是同学,谁见了都要多看两眼,可就是没有桃花运,高中三年,连大大咧咧的李冰茹都有几位追求者,偏偏简年没有。 青春少艾,从没被人追过,虽然也遗憾,但简年并不太在意,因为有路时洲。路时洲是她每天起床的动力,一想着到了学校能见到他,连舒适柔软的床都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简年和路时洲的初中也是在附中念的,同是中考前就保送高中部,不过不同班。初中时简年学习比现在好,没觉得多费力,年级排名也总在前十,而路时洲则永远前三。 高中数理化比起初中的有了质的飞跃,简年学起来渐渐吃力,明明文科更强,却同所有好学生一样想也没想就选择了理科,高二开学时她还在四班,班级每三个月滚动一次,上了高三才彻底固定。 四班、四班、二班、一班,好学生都上进,追起来格外困难,她真的是拼了一条命才在高二最后一次考试中摸到了一班的尾巴——因为路时洲哪怕考一千名,也永远呆在一班。 同校六年,直到高三简年才终于如愿和路时洲做了真正的同学。 简年每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海子的一句诗——你说你孤独,就像很久以前,火星照耀十三个州府。 相熟的同学都以为她喜欢的是这句话,只有李冰茹知道,是因为最后一句里的“十”和“州“与”时洲“谐音。 李冰茹时常怂恿她告白,简年听听就算,喜欢一个人未必非要有结果。路时洲话不多,白天总在睡觉,他们根本没什么交集,可简年偶尔偷偷望着他时,他也会察觉到,一个不经意的回视就能让她的心脏砰砰跳上一个星期。 李冰茹的成绩比简年好,考清华北大很有戏,本来考前压力本就大,因为佟桦被保送的事,这两天父母一直在念叨她,她心里不痛快,就又写了张纸条,要简年陪她出去走走,简年的太阳穴正疼着,欣然应允。 出了教学楼往北走有个小超市,超市的侧门外有两棵巨大的榕树,这两棵树枝叶交错,百年前建校的时候就在了,如今却被个别叛逆的学生当成踏脚石,趁活动课踩着树翻墙逃到校外去。 每天下午的活动课,树下都有执勤的学生把守,这会儿却没看到人。李冰茹进了小超市买零食,简年嫌超市地方小人多,干脆等在了侧门外。 她出来的时候带了本英语卷子,正站在树下拿着笔做题,忽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简年回头看去,路时洲和三个男生正往这儿走,简年只认识其中的一个——高二一班的季泊川。她认得季泊川倒不是因为他是校草,而是路时洲总和他一起。 季泊川和路时洲一样,每回考试成绩都在年级一千名以外,却能破格进全是尖子生的一班。因为他的爷爷退休前是z大的党委书记,父母叔伯也多在不同的大学任教。而路时洲的爷爷奶奶过世前一个是z大的校长,一个是法学院院长,妈妈是现任外国语学院院长,爸爸调到上海的大学前也是数学系的教授——两人真真正正算是出身高级知识份子家庭。 李冰茹总说路时洲和季泊川志同道合,简年却觉得路时洲和季泊川不完全一样,路时洲初中时学习多好,到了高中才突然荒唐起来,而据说季泊川的两位堂哥都是正经的学神,一家人中只有他从小就不学无术、爱惹是生非。 眼下季泊川正打量她,见她回望过去,季泊川咧嘴一笑:“这位学妹,太阳这么大,在这儿站着多累啊?” 简年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季泊川是把抱着书、拿着笔的她当成了学生会执勤的。 路时洲身高腿长,根本不用爬树,退后三五米加速跑了几步,轻轻松松地跃上了围墙,两手一撑坐了上去。他没急着往外跳,皱眉看向还在和简年套近乎的季泊川:“季三,你走不走?” “你们先走。”季泊川挥了挥手,继续对简年笑,“学妹你哪个班的?执勤辛苦了,回头我买了冰淇淋送你们班去。” 路时洲一脸不耐烦:“她不是学生会的,是我们班的。” 季泊川闻言一愣:“啊?你是高三的学姐呀。真看不出来。” 简年嫌季泊川幼稚无聊,没搭理,真不明白这种油腔滑调的小男生有什么好,他算什么校草,路时洲明明帅多了。 待简年走远了,季泊川才翻墙出去,一下地,他就追着路时洲问东问西:“刚刚那个学姐真是你们班的?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们班有这么个大美女?” 路时洲没理他,走进小卖部买了瓶冰可乐,拧开瓶盖一口气喝掉大半瓶才说:“好像叫简年。” 季泊川如挖到宝一般兴奋不已:“你对她没兴趣吧?你没兴趣我就追啦!我就喜欢这种冰山型的气质美女。” 第3节 “你当我是你。”路时洲不以为然。 学校里明恋暗恋季泊川的女生很多,但他唯独中意不待见自己的,追的时候费尽心思,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一心一意暖化冰山,但每回都是到手就弃,只享受征服的过程。 见季泊川跃跃欲试,路时洲破例多说了一句:“快高考了,你要真闲得慌,就找你们高二的玩儿去。” “什么叫闲得慌啊!我追她又不会影响她考试。” 路时洲懒得多说,转而道:“对了,池西西昨天来找我,说有小混混天天在校门外堵她。” “谁?找死啊!” 池西西的背景与他们相似,她的外公外婆跟路时洲的爷爷奶奶既是同事,又是院子挨院子的邻居。 “赵二灯他们。” “就那群暴发户的儿子也敢惹西西?当我们z大没人了是不是!”季泊川一脸不屑,“咦?她和我一个班,有人骚扰她,她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你问她去。” “不对头,我觉得西西她八成暗恋我!她有事没事总拉着她同桌往我跟前凑,这可怎么好,我只拿她当妹妹……她不是别人,从小跟咱们一起长大,我也不忍心伤了她。” “……”路时洲懒得接话,只提醒道,“留点心护着她就行,别惹事,犯不着和赵二灯那群人纠缠。” 路时洲虽然无视校规,迟到早退不学习,但极少理这种是非。季泊川却不同,巴不得天下大乱。 不务正业归不务正业,季泊川骨子里带着书香门第的清高,很是瞧不上差班里的那□□了大笔赞助费进来、以为家里有点钱就了不起,整日趾高气昂的小混混。 …… 寒假过后,高三的前五百名经家长同意可以不上晚自习,简年不习惯在外头吃饭,又不想妈妈辛苦地过来送饭,所以选回家复习。 这天轮到她和李冰茹值日,学校水管检修,教学楼停了水,简年只好拎着水桶到食堂那边接水。 离食堂还有三五百米,简年就看到了赵二灯那群人。赵二灯是学校里的名人,他本名叫赵虎,家里是开水泥厂的,父母都没什么文化,却格外重视儿子的学业,他的中考成绩比附中的录取分数线差了足足三百分,赵家父母却非得把儿子送进名校镀金。 校领导起先不同意,赵家父母一咬牙,干脆捐了两盏足球场探照灯,比z大体育场里用的还专业,据说上百万。赵二灯进来后也不学习,常年不穿校服剃光头,公然在学校里搂着女生到处走,见了校长和教导主任,不仅不躲,还笑嘻嘻地打招呼,这在附中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不过浑归浑,也没见他主动找过哪个好学生的麻烦,这群人所在的18、19、20班和别的班级不在一个教学楼,家长们虽然有意见,但班级是按成绩排的,最最公平。 简年胆子小,对这群坏学生本能地感到畏惧,正想去别处找水,却见和赵二灯站在一处的江东的目光扫了过来。 江东和简年也算青梅竹马,两人的父母原先都是工程机械厂的,国营工厂纷纷倒闭前,在这样的千人大厂当工人也算捧着铁饭碗。 简年进厂托儿所的时候才两岁,她怕生,整整三个月从早哭到晚,江东没人带,几个月就进托儿所了,是孩子们的头,他最不耐烦听人哭,谁哭就背着老师把谁揍一顿关小黑屋里,或许因为简年是女孩,他唯独不揍她,一听到她哭着要找妈妈,就往她嘴里塞从别处抢来的水果糖。 江东的妈妈性子泼辣,心肠却很热,嗓门格外大,她一下工,整栋筒子楼都能听到她的笑骂声,江东偏不随他妈妈,从小话就少,孩子们却都怕他服他。一直到学前班,简年都爱跟在他后头,他虽然不爱搭理女孩子,却也没凶过她。 简年小学二年级时工厂倒闭了,江东父母下岗后先是拉着板车给人送货,后来找到了门路做起了钢材生意,没两年就发了财。有钱后江家搬出了筒子楼,住的地方远了后,干脆给江东转了学。 简年再见到江东的时候已经是初二了,江东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大,开始重视起了教育,花了一大笔钱把他塞进了附中。隔了五六年再见,江东不再是简年印象里的模样,高高大大的完全长成了大男孩,不爱说话这点倒是没变。 江东的学习虽然不好,人却长得帅,篮球打得也好,初中时流行灌篮高手,女孩们都爱流川枫那款闷的,自然有不少人喜欢他,他对这些没兴趣,从不搭理。简年的同桌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听说他们小时候就认识,非要她帮自己递情书。 许多年没联系,两人与陌生人无异,接到简年递上的情书后,江东似乎烦到不行,偏偏同桌不肯放弃,一而再再而三的央她帮忙,江东的压迫感本就强,加上态度糟糕,几次之后简年见了他就绕着走,招呼都不敢再打。 但生疏归生疏,两人到底是认识的,别处都停了水,有江东在,她打完水就走,也不会怎么样。 硬着头皮走到水池边,简年却发现唯一的水龙头下面放着一只桶,桶里的水已经满到往外溢了,也不见他们拎走。那桶远比正常的要大,关上水龙头后,简年试了试,根本拎不动。 她正要拎着空桶离开,一直在和别人讲话的赵二灯忽然拦在了她面前,他斜着一条腿,吊儿郎当地笑:“这位同学,来接水啊?怎么不接就走呀。” 简年不敢看他的光头,更不想和他讲话,一阵窘迫后看向一旁的江东,弱弱地说:“江东,麻烦你,帮我把水池里的桶拎出来行吗?” 江东左手背在身后,没应声,隔了片刻才朝赵二灯抬了抬下巴,赵二灯闪到一边,让另一个人去把水桶拎出来。 简年赶紧去接水,只恨水流太细,只接了小半桶就拎起桶逃走了。 她的背影一消失,赵二灯就冲江东嚷嚷:“我说你也太怂了,多好的机会不把握,你看小年糕的胳膊细的,半桶水都拎得摇摇晃晃,你该去送送人家。” 江东白了他一眼:“她摇摇晃晃不是拎不动水,是被你吓的!” “我怎么吓她了,全程赔着笑脸!” 江东皱着眉正要说话,就听旁边的男生叫:“呦,江哥,你的裤子怎么冒烟了。” 听到这句,江东才察觉到疼,赶紧把左手夹着的烟扔到水池里,一回头却看到裤子被烟头烧出了一个洞。 赵二灯见状快笑疯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怪不得把手背后面不帮小年糕拎水,怕她看见你吸烟,想她把你当三好学生啊?” “你说这么多累不累?” 这一群人里,只有赵二灯敢开江东的玩笑,可瞥见他的脸色,知道他真恼了,赵二灯也闭了嘴,岔开话问众人吃不吃烧烤。 江东说了句“没劲”,转身就走。 站在赵二灯对面的黑胖子小声打听道:“江哥喜欢刚刚那个美女?这么漂亮,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她?” “因为谁敢多看她一眼,江东都不能答应。” 3.2007 隔天一早,简年刚到学校,就发现桌洞里有份早餐——星爸爸的红茶拿铁和三明治。 她以为是谁放错了,拿到桌上等人来认领,直到早自习结束才看到桌洞里的卡片——【简同学早上好,以后你的早午餐都由我来负责。】 简年纳闷到中午,早饭还没碰,一个高一的小男生又送了午饭过来。无论怎么问,他都说不知道。简年自己带了饭,从天而降的照烧比目鱼定食就进了李冰茹的肚子。 套餐里有两枚牛油果三文鱼寿司,李冰茹尝了一个觉得实在不错,便把另一个喂到简年的嘴边。 第4节 简年摇头说不吃:“不明不白的东西你也敢往嘴里放,万一有毒呢!” “成绩不够还占了保送名额的又不是你,人家干吗给你投毒?摆明是为了追你好不好。你昨天不是遇到路时洲了吗,说不定是他终于发现了你的美,开始行动了呢。” “你果然是被毒傻了,卡片上的字写得还不如小学生好,根本不是他的笔迹。” 路时洲的字非常非常好看,简直称得上有风骨。有次他把语文试卷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简年特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偷偷捡了回来,至今珍藏在日记本里,做题做累了,就拿出来模仿。 活动课的时候,又有人来送热可可和百香果慕斯,依旧进了李冰茹的肚子。 之后的三天,日日都有早午餐和下午茶送来,当简年已经见怪不怪的时候,季泊川才露面。 这天午休时,简年如往常般到图书馆看原版英文小说培养语感,刚坐下,季泊川就夹着一本数学书、捧着一盒冰淇淋凑了过来。 季泊川把冰淇淋往简年面前一放,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她旁边:“上次就说要请你吃。” 见简年愣着,他又笑着问:“我不清楚你的口味,这几天的饭都是胡乱送的,不如你列个单子给我?” “你送的?为什么?” “当然是仰慕你……的成绩。”季泊川把数学书摊开,推给简年,“马上就期中考试了,我什么也不会,怕又拖我们班的后腿,学姐你要有空就教教我呗。” “我没空。你们班的尖子生那么多,你请教他们去吧。” “学姐你是不知道我的苦,我们班的男生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没资格进一班。女生么,我这人天生害羞,一和女孩说话就脸红。” ……脸红?季泊川交往过的女朋友,光她听说过的,一双手都数不完。 不等她回答,季泊川又继续说:“我好歹是一班的,总不好去二班三班问题,这不是给我们班抹黑么。高三我认识的人少,除了路时洲就只有学姐你。路时洲的水平你也知道,我好歹还能蒙对几题,他成天交白卷。” 这个时间的图书馆没什么人,可也不好总讲话,简年抬起头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对季泊川说:“讲题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季泊川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套上了近乎,大喜过望地说:“二十个也行。” “一,你不要再给我送饭了。二,只讲这一次。你不好意思问班上的同学,可以请家教或问老师。” 季泊川权衡了一下,点头道:“行!” 简年起身还了英文书和季泊川去了图书馆附近的凉亭。 明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简年仍是认真讲解用红笔圈出来的题,不时问他有没有听明白。季泊川则是一脸好学。 “还有吗?” 久未听到季泊川回答,简年抬起了头,却见他正面色不豫地瞪向某个地方,明明片刻前还笑得一脸讨好,这会儿却眼神凌厉、分毫不让。 简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赵二灯那伙人,江东倒不在。 季泊川收起锋芒,冲简年温和地一笑:“要上课了,学姐你快回教室吧,今天谢谢你了。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我就不送饭了。” 因为这句“学姐”,简年不由地多说了一句:“你也快回班……” 简年脸上的欲言又止令季泊川有些意外,他噗嗤一笑,说:“我胆小着呢,看到这些坏学生就发抖,哪敢惹事。” “……”为了避开赵二灯一行人,简年特地绕路从另一侧离开。 …… 第二日一早,简年果真没再收到季泊川的爱心早餐。临近午休的时候,她从洗手间回来,桌上却多了个盒子,里头有根细细的红线,红线上缀着一颗小小的钻。 盒子下压着一张卡片,仍旧是小学生字体——【谢谢学姐帮我讲题,红绳能带来好运,祝高考顺利。】 李冰茹拿过盒子看了看,感慨道:“长得漂亮就是好,歪瓜裂枣不敢追,省得赶苍蝇。桃花一来就来个极品。这条红绳好几千呢,季泊川真有钱。” “好几千?”简年吓了一跳,“就这么根细线?” “这是redline的,不信你上网查查。” 简年把绳子放回盒子:“你帮我还给他。” “我不去,你自己还。季泊川看着挺不错,但太花了不靠谱。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怎么还,我都不想和他讲话!” 李冰茹往最后一排瞟了瞟:“谁让你还给他了,你给路时洲,让他替你还!” “他要误会我和季泊川有什么怎么办?” “你不还他才要误会呢!你不想他把你当弟妹吧?” 简年被这个假设吓住了。大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路时洲对季泊川很是照顾。季泊川年轻气盛,时常得罪人,有次经过楼梯拐角,她无意中听到路时洲替他向学生会主席赔不是,说什么季泊川是我弟,就当给我个面子,别和他一般见识。 被季泊川追不可怕,可怕的是让路时洲误会。 简年斟酌了一中午措辞,终于赶在打上课铃前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路时洲的座位前。第四排和第七排只有短短数米的距离,她却用了足足三分钟才走完。 路时洲睡得正香,简年立了好一会儿也没敢叫醒他。临近第一节课,班里的同学越来越多,她踌蹰了片刻,还是怂了。退后两步正要回去,却碰倒了倒数第二排的椅子。 听到声响,路时洲睁开了眼睛,睡眠被打扰,他有点烦躁,一抬头看到立在面前的是简年,意外之余,脸上的不耐烦倒散了些许。 “你找我?” “嗯……” 简年还未开口,就先红了脸。她的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连鼻梁上微微泛青的血管都能看得清。因为白,两颗深深的酒窝上的红晕十分明显。 她是典型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扬,长且媚。鼻子和下巴的线条非常精致,有种难以言喻的古典美,最妙的却是嘴巴,虽薄却丝毫都不显凌厉,嫣红而柔和。 第5节 路时洲忽而想起了季泊川的话,他以前也没发现班上有位这么漂亮的女同学。和男同学说句话就脸红,真够单纯的,快高考了,季泊川这时候招惹人家,也太没谱儿了。 “有事?”见简年不说话,路时洲又问了一句。 “哦,是这样的,”简年把手中的盒子放到路时洲的桌子上,语速略快地说,“这是季泊川的东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还给他?” 路时洲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笑了一下:“他给你的你就收着呗。” 路时洲腿长,桌子下的空间小,所以斜伸到了前排,整个人倚在后墙上。他懒洋洋地合上盒盖,递还给简年:“后天是愚人节,我猜呢,他会跟你表白,你要不答应,他就说是闹着玩的,装没事人继续纠缠……这招他用了八百次。” 作为同学,路时洲只能提醒到这儿,希望她别中招,不然又要白白伤心一场。 简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却没接盒子:“我明白的。东西就不要了,你不想还他就留着当礼物送人吧。” 路时洲收回了手:“行,谢啦。” 一直到放学,简年脸上的红晕都没退,认识五六年,这还是路时洲第一次和她讲这么多话,是不是该感谢季泊川? 路时洲不是前五百名,更没有家长同意,却从不上晚自习。因此同样不上晚自习的简年一走出教学楼,就看到没带书包的他扶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外的香樟树下和人讲话。 经过香樟树时,简年突然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心脏猛地一跳。 见简年回头,路时洲扬起手扔了个东西过来,简年下意识接住,是那只装红线的盒子。 “礼物,算我送你的。”路时洲跨上自行车,单腿撑地,嚼着口香糖朝她笑,“权当是精神损失费,总不能白白让季三骚扰。” 简年还没回过神,他早已经骑远了。 简年的家离学校并不太远,约莫半个钟头的步程,高三学习紧张,一天到晚都坐在书桌前,父母担心她熬坏身体,让她步行上学当锻炼。 过了校门口的马路,简年如往常般打开mp3听英语听力,还没调好音量,左边的耳机就被人从后面扯了下来。 “你平时都听谁的歌?”季泊川偏过头,把耳机塞入耳朵,才听了两秒就开始笑,“学姐,你也太用功了。” “你把耳机还我!” 简年的个子在女生中算高的,可仍旧比季泊川矮了一大截,季泊川一扬手,把mp3和另一只耳机一齐拽了过去。 简年抓着他的袖子跳了两下没抢到,自然恼了:“你干什么?” “你让我送你回家,我就还你。” “你不是……” “不送饭不问题,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不等简年说话,他又问,“喝不喝可乐?” 简年顿了顿才说:“喝啊。”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说完这句,季泊川就大步流星地往对街的肯德基走。 简年“哎”了一声:“你把mp3还我,我等你的时候听听力。” 季泊川不傻,自然知道她想趁机溜走,就晃了晃手中的mp3,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送你到家再还。” “……” 简年正跺脚,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就停在了她的面前。江东把唯一的头盔递过来:“上车。” 简年四下看了看,才敢确定江东是在和自己讲话,却没伸手接头盔,结结巴巴地问:“有,有事吗?” “上来。” 江东的压迫感太强,虽然摸不着头脑,简年却不由自主地照做了。 于是,季泊川从肯德基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江东带着简年绝尘而去。 …… 季泊川敲响路时洲家的大门时,他正做数学卷子,季泊川这个点过来,八成是要约他吃喝玩乐,路时洲不愿意耽误时间,所以假装不在家,可门铃执着地响了五分钟还没停,他只好藏起卷子去开门。 一打开门,季泊川就气急败坏地问:“你干吗呢,怎么不接电话?” 因为小一岁,季泊川从没用这种口气和他讲过话,路时洲有点意外,倒没生气,只说:“我没听到。” “你知道简年家的地址吗?” “不知道,你找我就为这事儿?” “简年被江东带走了!” 路时洲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皱眉道:“早跟你说了,护好池西西就行,轻易别惹事。” 4.2007 江东骑得飞快,一路超了无数辆汽车。简年第一次坐这种大型摩托车,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遇上江东急速拐弯,就只能抱紧怀中的书包。 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就到了简年家楼下。八十年代末建的职工宿舍,一个不大的院子,三栋五层的红砖楼,没有物管,外墙已经斑驳了,小广告贴得到处都是,牛皮癣一样。 一层有六户,每户至多五六十平,地方小人口多,杂物自然堆到了外头。可乱归乱,邻里间却热络,老工程机械厂的人下岗后除去极少数发了财的搬离了,大多仍住在这里。 除了杂物,院子里闲着的地方都被人种上了瓜果蔬菜,江东停下车子的时候,正好看到简年的奶奶和一堆老头老太坐在门前的石榴树下晒太阳聊天。 江东扭头看简年,本想叫她下车,却见本不肯戴头盔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藏了进去,不止如此,她还缩起了手脚,整个儿躲在了他的身后。 “快离开这儿!”简年打开头盔的前盖,悄声对江东说。 她清甜的气息全数扑在江东的脖子上,害他背后一僵。见江东愣着不动,简年急了,用食指戳了戳他的后背:“把我放路口,别让人看见!” 在江东的记忆里,简年从来都慢声细气,何曾这样窘迫过。她蹙着眉头红着脸、焦急嗔怒的模样简直可爱到了极点,饶是江东惯于藏起情绪,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6节 巷子窄,两旁还停了不少车,调头有些困难,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个少年骑在一辆硕大的黑色摩托上,自然扎眼。 一群老人中就数何奶奶眼神最好,隔了快十米开口叫道:“哎?这不是小东吗,你怎么回来了?” 正要离开的江东只好停下叫“奶奶”,这两年江家生意越做越大,江东妈妈把钢材生意全部交给老公管,自己又张罗着开起了酒店,工程厂的人提起江家来无不羡慕,自然要问长问短。 都是长辈,江东性子再冷,也要敷衍几句,他身后的简年却快急哭了,要是被爷爷奶奶们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所幸有头盔,一直到离开都无人看出后座上的是她。简年本要在路口下车,谁知又遇到两个邻居阿姨结伴在蔬菜摊上挑西红柿。出了窄小的巷子,就是这座城市的cbd,繁华和破落仅仅一墙之隔。 “你把我放前面就好。”简年连说了三四次,可车速太快,耳边有风的呼啸声,江东似乎没听见。 江东一直骑到加油站才停下,从车子上下来时简年站都站不稳,缓了缓才问他怎么不早点停。 “我忘了你在后面。”没等简年再说话,江东就扭头进了加油站的超市。 江东从超市出来,把手里的草莓牛奶递给简年,自己喝冰矿泉水。这地方有点偏,没有公交站台也没有出租车经过。简年接过草莓牛奶,问:“你刚刚为什么让我上车?” 江东没回答。他是真渴了,拧开盖一口气喝掉大半瓶,扬起手把剩下的扔进垃圾桶,用手背随意抹了下嘴角,反问道:“你想被季泊川纠缠?” 所以他是路见不平想帮自己?可这么多年没交集,他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呀。 “你为什么……” 不等简年问出口,江东就抢先说:“到了家门口,你为什么不下车?” 当然是不想被人误会——可这话没法说出口,江东一脸坦荡,衬得她好像在心虚什么一样。顿了顿,简年问:“你能送我回……到最近的公交站台去吗?” 江东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点吧,这会儿没空。” 再不回去爸妈该着急了,简年无奈,只好借江东的手机打电话回家说要陪李冰茹上晚自习。加好油,江东示意简年上车:“你先跟我走,等下办完事再送你回去。” 江东带着简年回到了学校附近,江家父母忙着做生意,无暇照顾儿子,又怕住得远儿子早起辛苦,干脆把家搬到了学校对街的小区。酒店刚起步,江东父亲每日做完手头的事也要去帮忙,因此同样不在家。 江东把摩托车停入车库,带着简年上了楼。近两百平的复式公寓,三口之家住很宽敞,东西堆得多,屋子有些凌乱,家具虽然贵,看上去却颇有些俗气。 江东让简年呆在自己的房间写作业,说等九点晚自习结束再送她回去。瞥见简年看时间,他又补充道:“这儿离学校近,能听到下课铃。” 来回耽误了快一个钟头,简年很快打开书包,写起了作业。 江东有点神不守舍,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片刻,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啤酒,刚拉开易拉罐就想起他们还没吃饭。 简年正对物理卷子的答案,正确的略过,错误的画上大大的红叉,全部对完后,她没立刻看解析,咬着圆珠笔上的兔耳朵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又重新做了一遍。做好后翻到答案页,大约还是错的,因为看到答案后她噘着嘴巴捶了一下自己的头。 听到门处传来的那声轻笑,简年回过头,发现江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疑惑道:“你不是有事吗?” 江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在:“嗯,正要出门,顺便带晚饭回来,你想吃什么?” “谢谢,不用,我回家吃。”说完这句,简年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题目上。 迫不得已,江东离开了家,他哪有什么事,只好在街上闲逛。一开始叫住她的时候明明想的是把她送到家就走,可最终还是没舍得。他从没想过打扰她,若不是偶尔在学校遇上时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若不是暗暗逼退过觊觎她的人,这个秘密连赵二灯也不会发现。 像她这样的乖女孩,就该活在纯净的温室里,他不忍心染指,更容不得别人窥视,更何况是季泊川那种花心滥情的。 不知道简年的口味变没变,江东干脆把附近的餐馆都转了一遍,买了好几份晚餐,最后进了一家甜品店,他记得她小时候最喜欢草莓糖,就要了块草莓蛋糕,付钱的时候又觉得芒果慕斯的颜色更漂亮,也一并包了起来。 …… 刚把物理卷子收回书包,简年就听到开门声,她以为是江东回来了,没想到说话的却是赵二灯。 赵二灯逃了晚自习不敢回家,又找不到节目的时候,就到呼朋唤友地到江东家消磨时间,反正他家就在学校旁边,父母不到十一点也不会回来。因为他几乎日日都来,两人关系又好,江东干脆给了他一把钥匙。 这晚除了赵二灯和另两个男生,还有个女生跟了过来,一进门,她就大着嗓门叫“江东”。 叫了两声没人应,张媛泄气地坐到沙发上:“他不在啊?去哪儿了,怎么打电话也不接。” 赵二灯左侧的矮个男生打趣道:“怪不得你非得跟来,原来是想江东了。放学的时候我和大明看到他的后座上载着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往北走了。” “谁?”正涂唇膏的张媛啪得一声合上镜子,瞪着眼睛问。 “好像是一班的,叫什么年。” “什么年?明天你跟我去一班,指给我看!” 张媛是赵二灯的表妹,漂亮归漂亮,可脾气火爆,真闹起来连赵二灯都头疼,所以明知道江东烦她,她非要跟来,他也没敢轰。要是被她知道江东有暗恋的人,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赵二灯轻咳了一声,胡诌道:“看什么看,就是季泊川最近追的那个,我追池西西,关他屁事,他非得插一杠子,这次轮到我们打他的脸,扯平了。” 叫大明的男生接话道:“就是就是,早就想揍他和路时洲了,他们有什么可傲的!居然敢瞧不起人。这次咱们逼他们先动手,到时候揍得再狠也是他们先挑的事儿……” 话音还没落,简年就背着书包推开了门,见她从江东的房间走出来,张媛脸色一变,高声问:“你谁啊?” 简年没看她,不卑不亢地说:“我谁也不是。” …… 简年从江东家出来,一口气跑回了家,半小时的路程只用了二十分钟。过去她挺怵这群人的,可听到他们拿自己激季泊川,反倒不怕了,只余下愤慨。 难怪平时遇见她理都不理的江东会忽然“好心”,原来不是为了帮她摆脱季泊川的纠缠,而是另有目的。她原以为就算长大后生疏了,因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因为有老工程厂的回忆在,江东再整日同坏学生一起,也绝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 走到楼下,简年才想起现在还不到八点,她应该在上晚自习。怕太早回去没法和爸妈交待,她正想找个地方耗到九点,就远远地看到路时洲走了过来。 5.2007 见到简年,路时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么巧?”简年很是意外。 第7节 “巧什么,我就是来找你的。江东没为难你吧?”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路时洲第一时间给季泊川打了通电话,挂上电话,他才说:“你的地址我是跟你同桌要的。” 再次确认她没吓着没被为难后,路时洲就离开了。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简年仍云里雾里地觉得不真实——为了确认她没事,路时洲特地找到这里来? 如果上晚自习,她应该九点半到家,可眼下连八点都没有。今天的复习计划还有一大半没完成,简年有点着急,离开巷子后,一路都在琢磨该去哪里写作业。 简年刚走入附近的商业街,一只从天而降的手就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回头看去,居然是路时洲。 路时洲把手抄进校服裤的口袋里,问:“你怎么没回家?” “我和我爸妈说今天上晚自习。” “那还得在外头呆一个小时,一起找个地方坐坐?” “好……啊。”说话间简年的脸又红了,她怕被路时洲看出来,微微垂下了头。 路时洲望着她头顶绒绒的碎发和白皙修长的后颈想,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讲起话来为什么总是呆呆的呢。 两人进了隔壁的星巴克,点过咖啡后,简年抢先从书包里翻出了钱包,还没打开,路时洲就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过一瞬,他便松开了手,趁着她愣神的工夫,递了张粉色的钞票过去。 收银台前挤了许多人,简年干脆去找位置。她人已经走远了,路时洲指间寒凉细腻的触感竟然还在,他觉得哪怕是三伏天,她的皮肤也一定清凉无汗,所谓的冰肌玉骨说的大概就是这种。 路时洲没用托盘,拎着两杯饮料找过去的时候,简年已经翻出数学习题册在做了。 路时洲坐到简年旁边,简年说了声“谢谢”,捧起杯子喝了一口,而后一脸奇怪地说:“我点的不是巧克力。” “我换的,大晚上喝什么咖啡,”路时洲拿起手边的冰美式,见简年看自己,懒洋洋地咬着吸管解释道,“我喝是因为我晚上本来就不睡觉。” “你晚上不睡觉都干吗?” “不干吗。白天睡饱了,所以睡不着。” 简年“哦”了一声,把目光移回到题目上。这么和路时洲肩并肩地坐在一处,她紧张到连呼吸都不顺畅,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却毫无思路。 “不会么?”路时洲瞟了眼简年正做的那道题,把咖啡往桌上一放,抽出她手中的笔,在演草纸上唰唰地写,“a=1,f (1)=0,所以b c=0,即f (x)=0的根为0和1……” 路时洲的思路非常清晰,解题步骤比标准答案还简洁,听到他问自己懂没懂,简年才回过神:“你明明连最后一题都会,考试的时候为什么前面乱填,后面空着不写?” 路时洲把简年的兔子笔夹在指间来回转,似笑非笑地反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前面乱填,后面乱写?” 简年被问住了,她愣愣地看了路时洲两秒,干咳了一声,借着喝巧克力掩饰,好半天都不敢抬头。 路时洲的心中浮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这样清澈纯净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真像一种小动物——一直到手机震起来,他都在琢磨她到底像什么动物。 简年正出神,桌上手机一震,措不及防间,她也跟着抖了一下。瞥见她脸上的错愕,路时洲弯了弯嘴角。这么容易受惊,简直像头小鹿,对了,眼神也和他小时候在动物园喂过的梅花鹿一模一样。 简年看了眼路时洲的手机屏幕,电话是佟桦打来的,只响了三声就被他挂断了。隔了片刻,手机再次震了起来,路时洲看了眼简年,走到角落接听。 “你怎么不回我短信?把简年家的地址发我。” “你要她地址干吗?” “去安慰安慰她呀,她被坏人劫持不全是因为我么,这会儿肯定吓坏了,我顺便把mp3还她。对了,我满世界找她、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准备踹江东家的门,这事儿你和她说了没?” “嗯。” “她感不感动?哎,你不是回家了吗,周围怎么这么吵?” “在外面呢。” “你在哪儿?” 路时洲报完地址,季泊川马上说:“巧了,我就在你附近,我找你去。” 赶在季泊川找过来前,路时洲和简年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打来电话的是佟桦,简年知道,路时洲急急忙忙地走,八成是因为她。她隐约有点失落,只有一点儿——路时洲和她本就没有交集,除了远远地观望,她从没奢求过别的,今晚已经算额外的惊喜。 简年不喜欢巧克力,却小口小口地喝完一整杯,把塑料杯和吸管也偷偷藏进书包里。 …… 远远看到立在星巴克门外的路时洲,季泊川加速跑了过来,折腾了一晚上,他正渴着,想进去买杯星冰乐,哪知脚还没踏进大门,就被路时洲扯了出来。 “你干什么?我进去买杯喝的。” “喝什么喝。”路时洲拉上他转头就走。 “对了,简年家住哪儿?” 路时洲莫名的有点烦躁:“你最近都别见她了。” “为什么?” “快高考了,你要是无聊就找高一高二的玩去。” “怎么是玩呢,我是真心的。” “你哪次不是真心的?肯定撑不到高考就腻了。” 季泊川纠结了一下:“也是。高考还有两个多月呢,万一我提分手,她想不开再影响发挥……我明天去找她,跟她说为了对她负责,我暂且忍两个月相思之苦,高考后再联系。” “赵二灯那群人盯着呢,你现在找她不是给她惹麻烦吗?” 季泊川眯了眯眼:“我非得收拾他们一顿不可。简年没手机,我写封信,你明天帮我给她。” …… 第8节 江东刚拧了一圈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看到立在门后的张媛,脸瞬间就黑了。 “你怎么在这儿?” “你没看到我发的短信?”张媛满脸不快地盯着他手中的那几只塑料袋看,“你不知道我来,那蛋糕是买给谁的?” 江东越过她看向赵二灯,碍着妹妹在,赵二灯不敢提简年,硬着头皮咧嘴一笑:“回头我再和你说……” 江东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语气却比平时更冷:“把钥匙还我,赶紧带他们走。” 第二日早自习一过,江东就把准备去操场做早操的简年拦了下来。 简年原本正挽着李冰茹说笑,看到他后瞬间敛去了笑容。江东只当没看到,把手中的mp3和一张写了号码的纸条递了过去。 “我的mp3怎么在你这里?” 江东没回答,只说:“如果季泊川再烦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不等简年说话,江东就转身离开了。早操时间学生都聚在操场,一天之中除去上课,这个时候的食堂最不挤,因此江东和赵二灯总爱这时吃早饭。 瞥见江东进来,不等他走过来,赵二灯就急着问:“怎么样,和小年糕解释清楚了没?” 江东接过新出锅的馅饼:“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昨天肯定生气了,真没看出来,她脾气还挺大。”赵二灯虽然横,但最最讲义气,见江东闷声不说话,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放心,我有办法让她消气。” 江东皱眉:“你别乱来,她爱怎么想和我没关系。” “这事儿怪我,昨天要不是我过去,你们孤男寡女的说不定就成了……你瞪我干吗?今天的馄饨不错,吃吃吃。” 6.2007 前一日耽误了时间,难免要熬夜,因此一整个上午,简年都提不起精神。 李冰茹同样哈欠连天,她智商高效率好,中考是免试直升到高中部的,求学十二年,这还是第一次领略头悬梁锥刺股的备考之苦。上午的课一结束,她便趴到桌子上抱怨。 “这样的鬼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从不睡午觉的简年抵不住眼睛酸涩,也趴了下来:“你每天十一点半准时睡觉,有什么辛苦的,班长可是不到凌晨三点不上床。” 班长不仅是年级前三,游泳、马拉松、辩论、围棋、钢琴更样样精通,高三上半学期就被保送清华了,可学校希望他冲一冲省状元为附中增光,为此校领导们轮番找他父母谈话,劝他放弃保送。因为最终放弃了名额,班长的压力比别的同学更大,原本挺阳光开朗的一个男孩,如今越来越沉默,埋头题海,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班长的父母担心他熬坏身体、心态出问题,找到学校要求老师宽慰儿子,学校特地给一到四班开会,告诫大家要以平常心对待高考,注意劳逸结合。李冰茹对这样假惺惺的关怀十分不屑,听得直翻白眼。 “天天能看到路时洲,你当然不嫌苦。” 李冰茹嗓门大,简年唯恐被别的同学听到,气得拧了下她的胳膊。上学的路上她还在想,今后见了路时洲是不是该打招呼,哪知他今天压根没来上学,整个一班只有他过得最悠闲。 午饭后二模的成绩出来了,学习委员如往常般央简年替自己发卷子。李冰茹年级十二,简年年级七十八,路时洲仍是一千以外,三人的成绩都和一模差不多。 卷子是按照分数从上到下排的,不用看也知道每科试卷的最后一张都是路时洲的。简年把他的几张卷子留到最后,一齐拿到他的座位上去。 这个时间教室人不多,后排几乎都空着,简年把卷子放过去后没有立刻离开,立在桌前一张张地翻看。 数学的最后一题和昨天他给自己讲的类似,却空白一片,简年刚翻到最后一张,路时洲的声音就从头顶传了过来:“怪不得你那么清楚我的卷子长什么样儿。” 两人挨得近,简年一回头,额头刚好撞上他的下巴,带着香气的碎发扫在路时洲的唇上,刺得他直发痒。 他看了简年两秒,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笑道:“你脸红什么,我要和季泊川一样自恋,该以为你暗恋我了。” 光是偷窥卷子被抓现行已经足够窘迫的了,没成想还被他戳中了死穴,简年一脸错愕,恨不得面前有片海,好立刻跳下去。 四月还没到,路时洲就换了夏季校服,直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简年才意识到两人已经跨越了亲密距离,赶紧往后撤。不想却绊到了前排的椅子上,直直地向后摔去。 路时洲一把捞起她,没等她回过神儿,就把一杯冰焦糖玛奇朵放到了她手里:“赔你的。” 捧着咖啡回到座位上,简年才想起,昨天自己点了却被路时洲擅自换成热巧克力的正是这个。 她微微侧过头,用余光向后看去,路时洲把卷子随手一塞,如往常般戴上耳塞睡觉。只是他刚闭上眼睛,从后门进来的佟桦就站到了他的桌子前。 佟桦敲了下桌子,见他不动,干脆上手推。一抬头发现是她,路时洲一脸不耐烦:“你来我们班干吗?” “你说呢?”佟桦的态度更蛮横,“跟我出来。” 路时洲本不想理她,可午休时间班里的同学虽不多,但做题的做题,休息的休息,自然不好闹动静打扰人家。 一走出教室后门,路时洲就停住了脚步,他抄着口袋往墙上一靠,问:“到底什么事儿?”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就这事儿?”路时洲作势要走。 “路时洲你敢走!” 佟桦是举校闻名的美女,这声一出,来往的同学纷纷侧目,这会儿她却连偶像包袱都不顾了,一把扯住路时洲的袖子:“父母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至于因为他们讨厌我吗?” 路时洲笑了:“这话说的,就跟我以前多喜欢你一样。” 佟桦满心委屈,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路时洲见状头疼不已:“行了行了,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今晚两家人吃饭,商量结婚的事儿。我爷爷奶奶大姑小叔,还有你外婆姨妈什么的都在,你去不去?” “关我什么事儿。” “是你妈让我来叫你的……也对,关咱们什么事儿,我也不去,放学我躲你那儿去。” 佟桦只当没看到路时洲脸上的不耐烦,“哎”了一声,问:“你是不是准备出国?你想去英国还是美国?我放弃保送和你一起去,我已经成年了,不用再听我爸的安排。” 第9节 以路时洲现在的成绩,大抵就只剩下出国这一条路了。你去哪儿我都和你一起——这几乎算是表白了,佟桦原本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些,可如今路时洲因为烦她爸,连带着也不搭理她,想见他一面说句话实在是太难了。 “我哪儿都不去。你还是听你爸的,该干吗干吗去。” 佟桦一贯心高气傲,听到这句,定定地看了他两秒,转身就走。 路时洲正想回班,瞥见季泊川从另一侧的楼梯上来,随手关上后门,往前走了几步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来给我们年年送信啊。”季泊川扬了扬手中的粉色信封,“手写的,好几千字呢,我这辈子写过的作文加在一起都没这封信上的字多。嗯?那不是佟桦吗。” 季泊川最八卦,伸长脖子往楼梯处看了看:“哭了啊,你怎么着她了?好歹也快成你妹妹了,让让她呀,跟个女孩较什么劲。” “不想让,理她一回,她得天天过来烦。你要心疼就亲自去送温暖。” “我去什么去,佟桦又不是我的菜,我就喜欢我们年年这样的。对了,我们年年在吗?你帮我叫她出来。” “不在。” 季泊川有点失望:“早知道她不在,我就让别人来送信了……你帮我给她吧。” 见最不爱管闲事的路时洲一反常态地伸手来抢,季泊川又缩了缩手:“你可别偷看哈。” …… 路时洲走过简年身边的时候,她正趴着午睡,大半张脸都埋在胳膊里,胳膊下压着几张卷子。 路时洲原本已经回到座位上了,不知怎么又折了回去,他抽出她胳膊下的试卷,一张张翻看。 简年本来就没真睡着,这么一抽,自然清醒了,直起身后发现闹动静的是路时洲,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教室太安静,她不敢真出声,只用口型说:“把卷子还我!” 她的脸颊上有被手表压出来的红印,马尾也稍显凌乱,清冷的气质减弱后,倒添了几分可爱。路时洲弯了弯嘴角,也用口型说了句什么。简年看不明白,一脸迷茫。 路时洲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重复:“只许你看我的?要不要这么霸道。” 简年下意识偏了偏头,耳垂无意间蹭过了路时洲的鼻子,见她蹙眉头,路时洲往后避了避,一封粉色的信从他裤子口袋里掉了出来。 简年先一步替他捡了起来:“你东西掉了。” 路时洲面色一滞,松开手还回她的试卷,他接信的动作快到几乎算抢,把信胡乱塞回口袋后,说了句“你接着睡吧”,就回最后一排了。摸不着头脑的简年倒是怔了片刻。 信封上写着“简年亲启”,幸好季泊川的字鬼画符一样乱七八糟,她又没留神看。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李冰茹的眼睛,她不是能沉住气的性子,假借去厕所把简年拖出了教室。 “你和路时洲是不是有情况?” 简年瞥了眼兴奋不已的李冰茹,无奈道:“和路时洲有情况的是佟桦,刚刚他和我讲话的时候口袋里掉出了一封信,粉色的信封……之前佟桦来过,肯定是她给的,路时洲特别紧张那封信。对了,昨天佟桦一打电话,他匆匆忙忙就走了,表情还挺纠结的。他妈妈真要和佟桦的爸爸结婚啦?这是要上演养兄妹间的虐恋情深么。” “不是吧……路时洲能看上她?又是保送、又是和极品帅哥有情况,怎么好事全让她摊上了?”李冰茹最烦佟桦,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简年的额头,“你比她漂亮,成绩也比她好,怎么就不开窍呢!昨天多好的机会,你该想办法把他抢过来。” “我抢他干吗,他和佟桦在不在一起,又不影响我喜欢他。” “你就不想当他的女朋友?” “不想啊。一和他说话我就紧张,还不如远远看着自在,而且他这个人和我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李冰茹一脸无语:“您这种喜欢,完完全全就是叶公好龙……” 7.2007 最后一节课还没结束,高二一班的池西西就站到了高三一班的后门前。 下课铃一打,路时洲第一个走出教室,见到等在外头的池西西,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晚上你去我家吃饭吧,咱们一起走。” 路时洲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等自己,便问:“季泊川呢?” “活动课后他就不见了。还说呢,要不是你告诉他,他就不会找外校的来打架,结果那群人现在更起劲儿了。” 中午的事情路时洲下了活动课才听说,难为季泊川刚惹完祸就没事人一样地过来送情书。 路时洲拍了下池西西的肩,说:“怪我,回头我说他。” 和他们前后脚下楼的简年听到这些不由地多看了池西西两眼——之前在江东家就听到赵二灯说他在追池西西,明知道人家学妹又怕又烦还总缠着不放,这个人简直无赖到家了。 路时洲走到楼梯拐角处,余光瞥见简年在后面,停下脚步等了她片刻,待她走近,没话找话地问:“你也不上晚自习?” 简年笑着“嗯”了一声:“不想晚饭也吃食堂。” 路时洲顺势介绍池西西:“这是我妹妹,高二的。” 觉察出他莫名其妙的刻意,池西西眼珠一转,冲路时洲噘嘴撒娇道:“谁是你妹妹?我们分明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路时洲那一脸被噎住、想澄清,因为她说得完全没错,所以无从辩驳的尴尬反应完全在池西西的意料之中,池西西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路时洲正傻着,就看到池西西挽住简年的胳膊,回过头冲他吐舌头。 池西西嘴巴甜,一路学姐长学姐短地边夸简年漂亮,边不着痕迹地撇清自己和路时洲的关系,还不时朝受她拿捏的路时洲挤眉弄眼,倒是简年云里雾里的全程没发现路时洲的无奈。 走出教学楼,路时洲料到赵二灯八成等在校门口,怕再牵连简年,借口买东西,让她先离开。 她一走远,池西西就哈哈笑道:“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的啊,我以前还以为你对女生没兴趣呢。” 简年不在,路时洲没了顾忌,板下脸训斥道:“小孩子懂什么喜不喜欢,再胡闹我扔下你自己走。” 简年走出校门的时候,果然遇到赵二灯和另几个19班的男生站在一起抽烟,远远望过去,他似乎挂了彩。见赵二灯的目光突然投向自己,简年吓了一跳,赶紧移开眼睛。 第10节 发现简年,赵二灯摁灭烟,和同伴说了句什么,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向她。 一看到他那颗锃亮的脑袋,简年就发怵,更别说这会儿他的嘴角和眼下还有淤青,她摸不清赵二灯想干什么,下意识回头找路时洲,结果路时洲没找到,却看到了疾步走来的江东。虽然气江东利用自己挑衅季泊川,可看到他,简年立马就安心了。 江东看也没看一脸惊恐的简年,摁住已然走到简年面前的赵二灯的肩,强行把他推到了几十米外。一回头见简年还傻站着,江东正要开口,就看到终于回过神儿的她扭头跑掉了。 见江东一脸不悦,自觉折了面子的赵二灯也不高兴了:“你推我干吗,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她,问她到底是不是季泊川那头的,顺便帮你解释解释。”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哪头都不是,你离她远点才是帮我。” “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 赵二灯一句话还没讲完,互相瞪着不相让的两人就被另几个劝开了。 江东明白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刚想先退一步,就看到路时洲带着池西西出来了。路时洲和江东对视了两秒,忽而冲他笑了笑。他拍了下池西西的背示意她先走,见赵二灯和另几个人迎过来,摸出根烟扬手扔给了站着没动的江东。 路时洲一开始不想管这事儿,是因为临近高考耽误不起时间,也是因为一两年前和赵二灯起过摩擦,交给季泊川处理时没多想,哪知季泊川越搅越乱。 无论是作为年级前三的学霸,还是一千名开外的学渣,中学六年追路时洲的女生从未断过,拒绝人的次数多了,他渐渐有了经验,绝大多数不搭理就行,少数死缠烂打的却要费些工夫。 高一快结束时,路时洲遇到了一个怎么都摆脱不掉的,他脾气本就不好,拒绝了一次两次三次后失了耐心,态度自然温和不到哪儿去。那个女生恰好是赵二灯认下的妹妹,妹妹受了委屈,赵二灯不能坐视不理,扬言给路时洲两天时间,若不主动到19班向妹妹鞠躬道歉,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 路时洲不是没打过架,但那都是十五岁之前。过了年少轻狂不可一世的年纪,他渐渐明白拉帮结派、靠武力逞英雄最最幼稚可笑,再也不愿意惹是非浪费时间,可低调归低调,头却无论如何都低不下来。 后来有高年级的学长两方斡旋,赵二灯除了放狠话也没真动他,学长要请他和赵二灯吃饭,说不打不相识,以后当兄弟。路时洲骨子里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觉得自己和赵二灯压根不是一路人,更无话可说,就没去。 其实赵二灯并不多坏,就是头脑简单爱出风头、愿意被人捧着。只要拿他当大哥敬,他绝不会刻意为难。赵二灯追池西西不过是一时兴起,路时洲下过他的面子怕他借题发挥不好出面,所以让季泊川找个说得上话的中间人跟他打声招呼。 这原本不算事儿,况且男生间天大的矛盾,只要两头调和的人有份量,架大多打不起来。不料赵二灯以学长的身份刚放了两句狂话,年轻气盛的季泊川就当众打了他的脸。赵二灯哪容得下低一届的学弟骑在自己头上,一来二去越闹越僵,加上昨天简年被带走,季泊川午休时终于叫了一群外校的人,把赵二灯堵在学校外头收拾了一顿。 池西西越想越怕,自然不敢单独回家。其实赵二灯倒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 事态发展成这样,路时洲自知也有责任,赵二灯不愿意白挨一顿,季泊川更吃不了亏,只有自己压着季泊川,再让江东拉住赵二灯——跟他走得近的人里,也就江东脑子清楚、明白事理,他的话赵二灯倒能听进去几句。要是没有江东,就赵二灯这脾气,早该被开除一百回了。 8.2007 直到进了家,回忆起方才赵二灯满脸怒气地冲向自己的情形,简年仍感到后怕——季泊川找外校的来打架,他吃了亏,所以想挟持自己报复? 幸好江东拦住了他,所以之前江东带自己走其实是为了防止赵二灯乱来…… 江东虽然闷了点,可最仗义,工程厂一起长大的孩子里有三个进了附中,除了她和江东外,还有个念高一的男孩,去年学校里有人欺负那男孩,江东不声不响地就替他出了头。早上的时候他还好心帮自己拿回了mp3来着,明天在学校遇见他,是不是该去道谢加道歉? 简年一进门就看到了妈妈留在桌上的保温桶,拧开后喝掉里面的银耳雪梨汤,而后放下书包开始写作业。 简年的爷爷奶奶也是工程机械厂的,所以在这栋家属楼里有两套房,一套在二楼,一套在六楼。前年爷爷去世后,简年的父母就搬到了二楼和奶奶同住,空出六楼的这套给女儿。 老式的筒子楼面积小,没有厨房、洗手间和客厅,五十多平的面积,就两个单间和一个窄小的走道。简年的父母搬到楼下是为了照看陪伴奶奶,也是为了给女儿腾出一个安静的学习空间,之前三口人挤在一起,房子隔音不好,刷锅洗碗、洗衣晒被、电视声收音机声,不时还有邻居来串门,几乎没有半刻安静的时候。 如今六楼的外间被改成了书房,里间当卧室,简爱国自己动手重新粉刷了墙壁,换了薄荷色的窗帘,还铺上了复合木地板。简年在新书橱书桌上摆了许多女孩子喜欢的物件,还在阳台养了些花草,简朴归简朴,却别有一种温馨素雅的美。 简爱国每天七点钟才能到家,因此简家总是七点一刻吃晚饭。简年写完语文试卷,踩着点下了楼。 菜已经摆上桌了,餐桌是折叠的,平时收在阳台上,吃饭的时候才拿出来。地方小杂物多,幸而简年妈妈勤快利落,里里外外收拾得井井有条。 简妈妈年轻的时候温柔漂亮,追求她的人里条件好的一大堆,她唯独中意没钱没势却高大英俊的简爱国。 工程厂倒闭的时候两人才刚三十岁,拿着微薄的补偿金找不到赚钱的门路,还月月都要自交养老保险,那一段过得很是辛苦。可再艰难他们也没委屈过唯一的女儿,因为低保户需要子女学校的证明,怕女儿没面子,明明够条件,夫妻俩也咬着牙没申请。 简妈妈替小店卖过衣服,看过鞋摊,简爱国也尝试过做小买卖,可夫妻俩为人忠厚老实,性格温吞,天生做不来生意。 简年考上初中那年,简家一个有点能力的远亲替简爱国在z大谋了份杂工的差事——值二十四小时班,休息四十八小时。值班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替别人搬搬东西,换换灯泡,大部分时候都闲着。一个月两千五百块,学校还给交保险。 简爱国利用值班的二十四小时休息睡觉,不上班的时候跟着朋友替人家装修、铺木地板。 他老实认真,做事稳妥,接活越来越容易,这几年赚的倒比普通白领还多,家里的经济比起前些年宽松了不少。 简妈妈去年开始在z大食堂帮忙,食堂工资低,一个月才一千出头,也没有其它福利,但一天只要上四个小时班,还包一顿午饭,既有时间照顾婆婆女儿,又能拿些菜回来省开销。 日子虽然不宽裕,但二十年来夫妻俩没红过脸,公公婆婆也都宽厚,女儿又乖又漂亮,书还念得特别好。简妈妈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从没羡慕过谁发了财,只期望女儿顺顺利利地进大学、毕业后找个体面工作,过两年存够钱换套房子。 今天学校发工资,简妈妈买了斤简年爱吃的明虾,一半干烧,一半剥虾仁做了两碗虾仁蒸蛋给婆婆和女儿,剩下的虾头她舍不得扔,剁碎了炸成虾饼给丈夫下酒。 简爱国很爱喝老婆自酿的葡萄酒,平时晚饭间总要喝上一杯,可这一晚他却像有什么心事,脸色少有的差,也不怎么说话,不但没兴致喝酒,连最喜欢的藕盒夹肉都只吃了半只就放下了筷子。 简妈妈问他怎么了,他只说天气热,没胃口。 这几天确实热,还没到四月居然已经二十几度了,见女儿也胃口缺缺,简妈妈就没留意丈夫,找了把扇子,边替简年扇,边唠叨她别挑食、多吃清蒸鲳鱼。 吃过饭后,简年陪奶奶说了会儿话就上楼了,简妈妈跟她一同上去——把她的脏衣服和装银耳雪梨汤的保温桶拿到楼下洗。 离开前,简妈妈照例嘱咐简年十二点前一定睡觉,别熬夜做题。 简年的成绩远不如李冰茹,只能考进z大的非热门院系,但父母从没给过她压力,总说身体比名牌大学更重要,或许是左邻右舍的孩子没几个能考上正经大学的,进z大就足以让简家人骄傲了。 李冰茹父母却截然不同,他们都是八十年代的名校研究生,同事间的孩子有出息的太多,考上清华北大也没什么稀奇。得全奖进麻省理工、在当地中国学生会当主席,念书期间设计的实验得了二十万美金奖励这一类的才值得拿出来夸耀。 每回李冰茹抱怨爸妈逼得太紧,简年都庆幸自己有对好父母。 前一晚熬了夜,导致一整个白天效率都低,因而这天简年十一点钟就睡下了,把没背完的单词和课文留到第二天清晨。 隔天简年四点半便起了,李冰茹新研究出了一个背书的好方法——前一晚临睡前把要背的内容用心精读两遍,隔天一早背起来事半功倍,简年试了试,果真如此。 背完单词和课文还不到六点,她七点才出门,就回到床上睡半个钟头回笼觉,哪知睡过了头,妈妈也看错时间没上来叫她下楼吃饭,她急急忙忙离开家的时候离早自习开始只剩下五分钟了。 简年自然没再步行,背起书包一路跑到公交站台,所幸到学校的那班车很快就来了。七点钟还不堵,下了车刚刚七点四十,只迟到十分钟。 简年刚跑到离校门还有三百米的拐角,就看到个子娇小的池西西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为首的那个是在江东家遇见过的大嗓门女孩。 第11节 离得近,所以简年能听到那个女孩指着池西西骂“给脸不要脸”,原来她是赵二灯的妹妹。 简年犹豫了一下,并没走过去制止。那些女生大多化着妆、染着头发,肯定不是附中的,她们有□□个人,就算她过去了,也根本帮不上忙。 她看了一下周围,快速走到旁边的文具店用公用电话打110,报完警后怕民警不能及时赶到,又半蹲下来翻找书包,从侧袋中翻出写着江东手机号的纸条后,立刻给他打了通电话。 挂上电话后简年发现赵二灯的妹妹居然动手推池西西,情急之下想起校门口有保安,急急忙忙跑去求救,不料才跑了一百米,就被赵二灯的妹妹拦了下来、拽到了那群不良少女围成的圆圈里。 “你叫简年是吧?”张媛个子不高,穿着厚底鞋也比简年矮了一块,见她俯视自己,她更觉不快,使劲儿一推,直接把她推到了地上。 “我问你呢,哑巴了?你说话!” 简年崴了脚,脚腕一阵剧痛。这辈子头一次遇见这种事的池西西早吓懵了,怔了好一会儿才看出这是路时洲喜欢的那个学姐,想蹲下扶她,却被身后的女孩一把扯住了胳膊。 江东他们班所在的教学楼离小超市很近,跳墙出来再赶到这儿至多三分钟,简年虽然很怕,计算过时间后却决定不说话。 张媛见简年垂着眼睛不看自己,火更大,抬起脚使劲儿踢了她两下:“你拽个屁啊,你和江东到底什么关系?” 简年的父母都是从不与人起争执的温和性子,骂都没骂过女儿,更别说打她,简年没想到自己平生第一次挨打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疼倒是其次的,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随之而来的屈辱感。她正想开口反驳,就看到张媛被人从背后强行拽开了。 拉开张媛的是赵二灯,他实在没料到妹妹会干这种事儿,他是真的有点喜欢池西西,虽然追求的方法略奇葩,可从没想过伤害她,眼下却连看也不敢再看她。 赵二灯一手拉着表妹的胳膊,一手指着她的鼻子,气得“你你你”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媛并不怕哥哥,用力打开他的手,愤然道:“都是这个女人害你挨打,我帮你出气,你指什么指?” “什么女人不女人?谁让你帮我出气的?”赵二灯虽然浑,但看不得表妹有样学样。 张媛一脸理直气壮:“你是我哥,你挨打我脸上也没光,我……” 张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东的瞪视吓住了。 江东拉起简年,半蹲下来捏了下她的脚踝,看到她疼得倒吸气,只觉得幸而张媛是女孩,不然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掐死她。 赵二灯松开拽张媛的手,为难地看向池西西,他本想关心一下她,可无奈池西西见了他比见了他表妹还害怕。江东见状拍了下赵二灯的肩,自己替他询问池西西。听说她没受伤后,江东便让她先回学校,池西西转头就走,刚走出两米又想起了简年,拉起她的手执意要和她一起离开。 江东给池西西看简年破掉的裤子和蹭伤的手掌,反问道:“她这样怎么去学校?赶紧走吧你。” 池西西犹豫着没动,回过神的简年勉强冲她笑了笑:“没关系的,你快上课去吧,我认识他,我们……是朋友。” 9.2007 直到池西西的背影消失,目送她离开的赵二灯才收回目光、看向简年:“小……对不住,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我让她跟你道歉。” 赵二灯捏了下张媛的胳膊,示意她认错,可她理都不理哥哥,只一脸委屈地看向江东。 简年不需要这样的道歉,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到江东不耐烦地对赵二灯说:“道歉有意义吗?赶紧让她们走,再有下次,谁的妹妹也没用。” 赵二灯脾气虽然坏,但眼下着实理亏,自然不会计较江东糟糕的态度。 离开前,张媛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江东身上,简年再迟钝,也看得出她的爱慕,所以她莫名其妙的为难是误会了自己和江东? 哪怕理智上明白这不但与江东无关、他还救了自己,无辜受辱的简年却没法不迁怒于他——十几岁的女孩子脸皮薄,被人当街又推又踢,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你的膝盖没事儿吧?”之前捏她的脚踝是情急之下下意识的举动,这会儿江东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再碰她了。简年裤子的膝盖处蹭破了,八成受了伤。 江东性子冷淡,简年从小就有点怕他,可这会儿她正在气头上,半晌都没应声。 江东没在意,继续问:“脚疼的厉害吗?你在这儿等我,我把车子骑过来,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来接我。”性格随父母,除了冷着脸,温和惯了的简年不会用别的方式表达愤怒。 习惯了她软声软气,这冷硬的态度令江东有些意外,见她小步小步地往公用电话旁挪,江东嗤地一笑:“你这副模样见了简叔叔怎么说?” 简年低下头看校服上的泥土:“能怎么说,就说上学路上被狗追着咬了呗。” 认识十几年,这还是江东头一次见简年闹别扭,她脸上的小情绪看得他直想笑。 “我这就让人去你们班帮你请假,你跟我走,别让你爸妈担心。” 听到这句,简年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请假,可李冰茹的父母怕她分心,不准她用手机,她也背不出别的同学的号码。江东的朋友没有一个是好学生,班主任见到替她请假的是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江东似是看穿了她的顾虑,解释道:“我让人去找李冰茹,叫她和你们班主任说。” 简年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江东会不会多心,只好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同桌叫李冰茹?” 江东像是被问住了,顿了顿才说:“你呆在这儿别动,我很快就回来。” 江东说完就跑向了对街的停车场,刚跑出几十米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重复道:“你别给简叔叔打电话。” 在简年的印象里,少年老成的江东从没这样毛躁过,大抵是怕爸爸向陈阿姨告状,原来他这么大了,还怕妈妈。不过也不奇怪,陈阿姨的性格那么强势,江东从小没少挨打。 那个张媛看着也挺凶的,要是江东和她好了,妈妈和媳妇都厉害,他家的日子一定过得比普通人家热闹。 江东骑着摩托回来时,陷入婆媳大战幻想的简年正自顾自地笑。 “你笑什么呢?” “没,没什么。”江东太严肃,她不敢和他开玩笑,哪能讲实话。 江东的车大,上次没受伤简年爬起来都费力,更别说现在。简家的经济条件虽然不好,但从没让女儿受过委屈受过苦,简年打小就娇气,抬了两次脚不但没上去,脚踝的痛感反倒更强烈了,便悻悻地说算了。 “那……我下车扶你?” “好啊。” 江东停好车,下来抱住简年的腰轻轻松松地往上一提,她就稳稳当当地坐了上去。江东是小时候的朋友,简年没拿他当普通男同学,并不觉得这样的接触有什么大不了,江东却耳根发烫,骑上车后忍不住照了下后视镜,幸好他皮肤黑,脸红也不怎么看得出。 不过是崴了脚,去附近的社区医院看一看就好,江东却非把简年带到了三甲医院。大医院人多要排队,他就让简年坐在塑料椅子上等自己,挂完号回来,竟看到简年在做英语真题。周围这样喧嚣,也就是她能专心致志地写卷子。 第12节 简年生的白皙纤细,坐在这群满面愁云的病患里分外扎眼,她右手边的老奶奶拿着药盒央她替自己看一天吃几次,或许是耳背,简年已经重复了好几次,老奶奶仍不断地问,也没见她不耐烦。 她从小就和工程厂的其他孩子不一样,从不爬高上低四处疯跑,也不见什么都往嘴里塞,总喜欢抱着只旧娃娃坐在树荫下安静地看别人玩,白裙子穿一整天也不会弄脏。 因为又白又软又好看,幼儿园里的臭小子们都爱欺负她,拿脏兮兮的小黑爪子捏她粉粉的脸蛋和细细的胳膊,她就扁着嘴要哭不哭地往他身后躲。其实一起长大的男孩子都怕他,只要他说句话,他们就再也不敢吓唬她了,可他不愿意说,因为没人欺负她她就不会主动来找他。 他还挺怀念小时候的,不知道简年是不是也一样。 简年一抬头发现江东正看自己,便问:“排到了吗?” “早着呢,前面还有十几个号。你饿不饿?” 简年起晚了没吃早饭,但在医院里再饿她也吃不下东西,就摇了摇头。江东还是去了趟超市,自己喝汽水,给简年买了瓶酸奶。 等号的一个多钟头里,简年咬着吸管做题,江东就在一旁闲坐着,两人的性格都安静,太久没交集也没什么可聊的。简年见他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便问:“快高考了,你不复习吗?” “有什么好复习的。” “那你毕业后准备干什么呀?” “出国吧。” 简年“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做题,江家如今有钱了,就是不学习江东也有别的出路。 排到的时候简年的脚已经没那么疼了,不过微微有点肿,医生看过后说没大碍、明后天就能正常走路,只给开了一支喷雾。手上和膝盖上的都是擦伤,涂点药水就行。 简年跟着江东回了家,仍是继续做题,今天学校里分析二模的卷子,她没赶上,那么只能提前完成一部分明天的计划,空出时间明天去办公室单独问老师错题。 给她开了门后江东就离开了,他再回来时已经是午饭时间,除了午饭,江东还带回来了一条崭新的校服裤子,尺码居然没弄错。 简年执意要把医药费、裤子钱和午饭钱给江东,江东怎么都不肯要,只说这是赵二灯的妹妹干的,回头让他赔双倍。 见到至少四人份的午饭和甜点,简年问:“还有别人要来吗?” “没啊。” 结果话音还没落,赵二灯就按响了门铃,江东开门的时候见到他,直接黑了脸,本想轰他走,没想到立在门外的赵二灯扯着嗓子就叫:“简年同学,你的脚没事了吧?” 简年怔了一下,说:“没事了。” “你来干吗?” “我这不是自责,放心不下简同学吗。”赵二灯说着就往屋里挤,见到午饭,毫不客气地坐到了餐桌前,“我狠狠地训了我妹一顿,她这会儿后悔着呢,都哭了,说要是你有事,她就把自己的脚敲断了跟你道歉。”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随口胡诌的,简年却懒得和他妹妹计较。 瞥见江东一脸不高兴,自以为有眼色的赵二灯赶紧站起身,把简年身边的位置让给他:“你坐这儿,我去对面。” 赵二灯自来熟,将几个外卖袋统统翻了一遍后,把牛肉海苔饭团、海鲜炒米粉往简年面前推,自己拿起爆浆鸡排就咬,边嚼边说:“这家我吃过,好吃,你多吃点补补,这顿算我的,当跟你赔罪,等下我就把钱给江东。” 一抬头见到坐在对面的江东冷着脸瞪自己,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的赵虎干咳了一声,说:“你看我干什么,吃饭啊。” 赵二灯话很多,整顿饭不停地说,核心内容是江东如何如何牛掰,有多少多少女孩喜欢他,她们都如何如何要死要活地想跟他好,可他一个都看不上。简年原本挺怕赵二灯的,现在却觉得他好像也不是很坏,就是没什么文化、幼稚了点。他和江东的性格完全相反,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会成朋友。 瞥见简年想笑却强忍着,已经绝望了的江东羞愧难当,他不指望赵二灯醒悟过来闭上嘴,只希望他赶紧吃完赶紧滚蛋。 “简年同学,以后我就拿你当亲妹妹,有谁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给我打电话也行,赵哥随叫随到。” 江东忍无可忍地踢了他一脚,赵二灯见状赶紧改口:“哦哦,错了错了,有人欺负你你还是找江哥,他比我牛。” 午饭后不想去学校的赵二灯赖着不走,江东怕他不停叨叨打扰简年学习,强行把他轰到了露台。 赵二灯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扔给江东一罐后,大喇喇地坐到露台的摇椅上,翘着脚说:“我今天是特地来帮你拿下小年糕的,仗义吧?你连句好听的都不会说,没有我在一旁捧着根本不行。” “你是来帮我丢人的。”江东白了他一眼。 “你一次都没恋过懂个屁。我谈过那么多次恋爱,最知道女人喜欢什么样儿的男人,就得让她有危机感,让她知道你抢手着呢。我上个女朋友你也见过,她……” “季泊川的事儿就算了吧,”江东知道和他说不通,干脆讲正事,“我让他过来跟你赔罪。” 提起季泊川,赵二灯马上变了脸色:“算什么算。这事儿没完!” …… 放学时间,江东把简年送到路口,下午她喷了几次喷雾,脚踝几乎消肿了,走慢点也不怎么太疼。 刚拐进巷子,她就看到了路时洲,自然怔了怔:“你怎么来了?” “早上的事儿我听池西西说了,你没事吧?” 10.2007 “没事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你怎么会认识江东?” “他爸妈和我爸妈原来是一个厂的,他家以前也住这儿。” “那也不能他让你跟他走你就真去啊,上次也是。” “为什么不能?” 反问之后,简年又想到路时洲大概是在关心自己,便笑着解释道:“江东看着冷,其实人挺好、挺热心的。” “也挺招女孩喜欢的。”路时洲两手插在裤袋里,踢着路边的石子嘀咕了一句。 “啊?你说什么。”他说这话时语速太快,声音也不大,所以简年没怎么听清。 第13节 路时洲没应声,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本子,扔给了简年:“给你的。你这样明天怎么去学校,要不我来接你吧。” “你……来接我?”简年很是意外,没等到路时洲否认,又一脸惶恐地问,“为什么啊?” 路时洲顿了顿才说:“你说为什么。” 简年非常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因为我是为了帮池西西才受伤的?其实那个女孩为难我和池西西还真没什么关系……” 就是不报警不给江东打电话,仅仅是从旁边路过,张媛也一样不会放过她的。 “我说你……” 路时洲本想说“你是不是傻”,话到嘴边,见简年一脸无邪地望着自己,又咽了回去:“明天早上七点,我在这儿等你。” “不用不用!你千万别来,明天有人送我的。” “谁啊,江东?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爱管闲事。” 简年诧异极了:“江东怎么可能来接我,是我爸爸。” 她伤了脚,明天爸爸肯定会接送她上学。 路时洲一脸尴尬地咳了一声:“那我就不跟叔叔抢了,走了。” 路时洲一走,没等进院子,简年就翻开了他给自己的笔记本,居然密密麻麻地写了小半本,细看才知道,都是她二模试卷上的错题,除了语文,各科都有。 她数学考得最差,路时洲就写得最多最详细,不止每一道题都用两种三种方法去解,还归纳了同类题的解题诀窍。看着满本漂亮到不像话的字,简年呆滞了许久,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又瞬间否认了——路时洲怎么可能喜欢她,他一定是误会她受伤是为了帮池西西,出于愧疚和感谢才帮她写错题的。真羡慕池西西有路时洲这样的竹马。 隔日一早,简爱国果然早起送女儿上学,离开前又叮嘱简年放学别自己走,等他去接。 到了教室,简年还没放下书包,就听到李冰茹不停发问:“你昨天怎么没来上学?还让十九班的来找我帮你请假,你怎么会认识十九班的人?昨天来找我的那个男生叫什么?好帅好帅!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 一班的教室早自习和课间也没有人讲话,周围的同学不是在默读就是在做题,李冰茹一出声,立马有人回头看她。李冰茹回过神后,一脸尴尬地捂住了嘴巴,简年笑着戳过她的头,便望向最后一排,路时洲的座位空着。 一直到中午放学,路时洲都没来学校。 他很少一整个上午都不来,虽然爱迟到早退,但一定会过来睡觉。简年想起他在星巴克的那次说自己晚上本来就不睡觉,有点疑心他是晚上用功,白天休息。 不过没道理啊,寒假之前班里虽也有幼稚的男生这样干,可他们是为了考进年级前二十的时候吹嘘自己天天玩游戏、没费力气全靠脑子,而路时洲明明都会却次次交白卷……简年完全想不通他这样做的用意。 李冰茹从书包里拿出午饭,却因放学时间楼梯处人多,没急着叫简年一起到茶水间热饭,转头低声对正写作业的简年说:“昨天你没来,没见到奇景,路时洲居然没睡觉认真记笔记,老师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简年放下笔,从书包里翻出路时洲的笔记本,递给李冰茹:“他写的大概是这个。” 李冰茹打开笔记本:“路时洲的?他的字真漂亮。” 翻了几页后,她一脸不可置信:“这解法不是昨天老师讲的,比老师的还好,难道是他自己写的?” 一班比老师会解题的学生比比皆是,但路时洲是一千名开外的学渣,李冰茹看了自然惊讶:“如果他真的在学校睡觉、回家用功,那难怪今天没来,昨天白天替你改错题没睡成觉,现在八成在家加班呢。我说呢,就路时洲那基因,再不学习也不至于年级倒数,原来是真人不露像。” 简年想了想,还真有可能,上次她和江东走,路时洲为了找她,耽误了晚上的时间,第二天上午也没来。 李冰茹说路时洲一定对她有意思,简年虽不信,却觉得的确应该谢谢他。 “买咖啡奶茶什么的也太没创意了,你明天别带饭,请他吃午饭。” 简年摇头说不行:“我和他讲话都紧张,对着他肯定吃不下去。” “你就这么点出息。” 两人边吃午饭边商量,最后决定做果盘。李冰茹放弃了午睡陪简年去校门外买水果和塑料饭盒,条件是简年活动课去十九班找江东问昨天那个男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从小被父母管得太严,李冰茹内心渴望离经叛道,喜欢过的男孩没有一个是好学生。 一整个中午,两人都在研究果盘的造型,试了无数次,最后决定摆成一道彩虹。实验剩下的水果,都进了前后排同学的肚子。 下午的时候路时洲果然来了,和简年打过招呼、关心过她的脚腕,就去最后一排睡觉了。 活动课的时候,路时洲一如既往地离开了教室。他一走,简年就去了楼下的茶水间,把草莓、水晶梨、橙子、猕猴桃、蓝莓、葡萄、柚子切成等大的小块,一层一层地铺成一道七色的彩虹。 或许是怕常年昼夜颠倒身体吃不消,活动课的时候路时洲总爱打篮球、踢足球,简年抱着小熊饭盒找过去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路时洲和季泊川。 路时洲正嚼着口香糖边运球边和身边的男生说笑,并没注意到简年,倒是一旁的季泊川率先发现了她。 “年……简学姐。”季泊川扔下手中的球,三步两步就跑向了她,“你是来找我的吗?” 简年忘记了路时洲总爱和他黏在一起,一时间有点尴尬,便只笑不说话。 见简年没有否认,季泊川以为是情书发挥了作用,大喜过望地看向她手中的小熊饭盒:“这个是给我的?” “嗯……” 路时洲闻声看过来,见到简年,自然也凑了过来,可没等他走到,季泊川就伸手拽过了简年的饭盒:“我真是受宠若惊!你想见我,让路时洲跟我说一声,我去你们班找你不就行了,大老远地走过来送水果多累啊。” “这是什么?”路时洲上去就抢,却扑了个空。 季泊川换了只手,后退两步:“这是简年给我的,想吃让佟桦给你做去。” 11.2007 刚刚还是简学姐,这会儿就直呼名字了,简直是蹬鼻子上脸。路时洲怎么看季泊川都觉得讨厌,当真看不出简年脸上的尴尬吗?这明明是给自己的。 路时洲看向简年,期待她说点什么打破季泊川自作多情的幻想,可她什么都没说。他不甘心简年给自己的东西被季泊川独吞,一边招呼在场的其他男生过来抢,一边倒打一耙:“我和佟桦又不熟,让她做什么做!哪像你,每天都能收到女生送来的吃的。” 季泊川个子虽高,但双拳难敌四手,七八个男生一起围过来,简年辛苦了一中午拼出来的彩虹瞬间就四分五裂了,带头哄抢的路时洲近水楼台地拿到了唯一的塑料勺,吃得最多最快。 站在一旁的简年看傻了,她暗恋路时洲五年之久,第一次发现他居然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季泊川有点生气,他对简年的新鲜劲还没过,心疼到恨不得踹这群混蛋几脚,可最心疼的其实是还没把最后一颗葡萄咽下去的路时洲,要不是季泊川自作多情,他才舍不得吃,一定要拿回家用单反各个角度都拍一张留念。 第14节 “我回去做题了。”简年朝季泊川和路时洲挥了挥手,转头就走。 “走什么呀,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翻墙出去给你买。”季泊川快走几步跟了过去。 “不饿,我的卷子还没做完呢,你继续玩吧。” “我给你的……” 季泊川那个“信”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路时洲一把拉开了,路时洲朝简年递了个眼色,问:“刚想起来,班主任说活动课要开班会,她来了吗?” 简年怔了一下,随即说:“呀,我差点也忘了。” 她不习惯撒谎,说完就垂下了眼睛,不敢再看满脸热情的季泊川。路时洲三言两语地把季泊川糊弄走,和简年一起往教学楼走。 分开前,季泊川特地把路时洲叫到一边,嘱咐他别和简年提自己追女生甩女生的黑历史,多讲点好话。路时洲罕有地生出了愧疚心,没应声。 简年脚上的痛感还没完全消失,走得慢,路时洲便也放缓了步速配合她。 “你怎么突然找过来给季泊川送吃的?”明知道那不可能是给季泊川的,路时洲仍是想问。 “我原本是想谢你的来着,你帮我写了半本错题,浪费了一天时间……” 得到了最想要的回答,路时洲粲然一笑:“给你写的,怎么能叫浪费。” “你怎么会知道我做错了哪些题?” “那天我不是看过你的卷子吗。” “你就看了一下下。” “我过目不忘,不信你试试。” “我信啊。”她语气诚恳,没有半分敷衍。 路时洲没想到简年会这样答,便侧头看向她。简年恰好看过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害路时洲心神一荡。其实这种微微上扬的凤眼略显凌厉,可生在她的脸上偏偏分外柔和。因为母亲干练严厉,注意到简年之前,路时洲从不知道为什么要用水来形容女性。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催促道:“你试试。” 从太爷辈起,路家出了无数学者,于路时洲来说,谦逊持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品质,然而眼下他却幼稚地急于显摆过人的智商。 “怎么试?” “你随便报20个数字,不需要有规律,讲慢一点。” 简年掰着手指头随口说道:“9、1、4、2、6、3、9、7、6、5、3、2、0、7、3、5、6、2、8、2。” 她说完后,路时洲顿了五秒,开始重复:“9、1、4、2、6、3、9、7、6、5、3、2、0、7、3、5、6、2、8、2。” “是不是全对?” 简年有点为难,下意识想答“是”,可又不愿意对他撒谎,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让我随便报,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路时洲被噎得一愣,随即笑出了声,他从小就聪明过人,十八年来还是头一次犯这种傻。 “你今天来体育场,季泊川一定误会了。” “那麻烦你帮我告诉他实情,篮球场上人那么多,我怕说实话他没面子。” “他的脸皮厚着呢,你刚刚没否认,回头他肯定还得来缠你。” “那怎么办?他一讲话我就想笑,我对着他凶不起来。” 路时洲闻言看向简年,见她脸上有笑意,隔了片刻才说:“你不讨厌他呀?” “我为什么要讨厌他?” 路时洲半晌都没说话。 路时洲不说话,简年便主动问:“你明明都会,为什么要交白卷?” 路时洲顿了顿才开玩笑道:“我怕认真考试,成绩出来后班长吓得凌晨五点都不睡觉。” …… 简年回到座位上、看到李冰茹时才想起忘记了去19班找江东要名字,只好赶在活动课结束前去19班所在的教学楼。 同是高三,后面三个班的画风完全不同,活动课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教室,简年站在后门望了一眼,没看到江东,就准备离开。 刚走到楼梯间,简年就看到了正抽烟打电话的赵二灯,因为想问他江东在哪儿,她便等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没走。 赵二灯嗓门大,在说什么听得一清二楚,他大概在给外校的人打电话,商量教训季泊川和路时洲,交待对方尤其要狠揍季泊川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电话还没讲完,他就看到了简年,一秒钟的意外后,他捂上手机话筒问:“你怎么来了?找江东?” 简年有点尴尬地“嗯”了一声:“他不在教室。” “等着,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江东很快回了教室。活动课已经下课了,距离下节课上课还有不到十分钟,两个教学楼离得远,江东只好送简年回去,边走边问:“你找我有事儿?” “也不算事儿,就是过来问昨天帮我请假的那个男生的名字。” 江东一听就笑了:“你同学让你问的?” “嗯。” “叫裴湛。” 第15节 “有手机号码吗?”怕江东不给,简年又补充了一句,“我同学要了号码也不会真打的。” “打了裴湛也不会接的,哪天都有女生骚扰他。”走到简年的教学楼下,江东就停住了脚步。 简年谢过他,挥手道别,走了两步,又回头说:“江东……” 江东还立在原地没动:“嗯?” “你们是不是要找社会上的人跟季泊川路时洲打架呀?” 江东很是意外,顿了顿才反问道:“谁和你说的?” “我刚刚听到你同学打电话。快高考了……季泊川虽然不对,可是他妹妹也欺负回来了啊。” “打不起来。你不用担心这种事,快回去上课吧。” 江东的语气很笃定,他从不说大话,说打不起来就一定不会错。简年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要不要提前通知季泊川和路时洲。 简年一上楼,江东皱着眉头给赵二灯打电话。江东一句话还没讲完,赵二灯就十分不快地打断了他:“谁跟你说的?简年吧。你别管我,这事和你没关系。” 赵二灯家里是开水泥厂的,有些工程的账难结,为了要钱,有时候要使一些非常手段,因此认识职业混混。 “你呆教室别动,我这就到。” “说了和你没关系,再劝翻脸。” 赶在赵二灯挂电话前,江东说:“那些人不是学生,下手没轻重,万一有万一,你知道季泊川的背景吧?你不怕死,也想想你爸妈,真把他打出个好歹,你家的公司还要不要开了?你非要揍他一顿出气,行!就咱们俩去,千万……” 不等他讲完,赵二灯就挂断了电话。 12.2007 放学时分,向来第一个走的路时洲磨蹭到简年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才从后门离开教室,因此走前门简年刚到楼梯处,就看到路时洲倚在扶手上等自己。 简年再迟钝,至此也察觉出了他的不同寻常,不由地生出了几分雀跃。然而才走到一半,两人就撞见了佟桦跟另一个男生。 对于男生明显的讨好,佟桦虽然面带惯有的高傲,但他们的关系似乎不止是普通同学,因为佟桦的书包和杯子都在男生手中。 远远看到路时洲和简年,佟桦脚步一顿,目光在简年脸上来回扫了足足二十秒,而后望向路时洲,路时洲只瞟了她一眼,就别开脸继续刚刚的话题。 看到佟桦,简年的雀跃顿时烟消云散,怪不得路时洲带着自己绕路,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们走远后,简年笑着问:“佟桦都保送了怎么还来学校啊?” “谁知道她,我跟她不熟。” 这话落在简年的耳朵里自然变成了欲盖弥彰。怕爸爸等在门外,离校门还有三五十米,简年就挥手向路时洲道别。 “我先走啦,再见。” “再什么见,我跟你顺路。” “我爸爸应该在外面等我。” “你爸爸来了?那正好,连累你受伤的事儿,我还没正式向他道歉呢。要不是我嫌麻烦让季泊川帮忙,哪有后来的破事。” “……” 简年诧异地看向路时洲,全然分辨不出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欣赏够了简年茫然又讶异的可爱表情,路时洲伸出抄在口袋中的右手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弯着嘴角朝她笑:“明天见。” 待简年回过神时,路时洲已经走出校门了。简爱国果真一早等在了校门外,见女儿出来,招手道:“年年。” 简年三步两步跑到爸爸跟前,刚坐到电动车后座上,远远地就看到路时洲扶着自行车往这边走。 他居然真的要来道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怎么能让爸爸知道,而且她昨天跟家人说脚是上体育课崴伤的来着……简年吓得直催简爱国:“爸爸,咱们赶紧走!” 简爱国一脸莫名其妙:“出什么事儿了?” 简年只好背着爸爸不停地跟路时洲摆手,用口型对他说“你千万别过来”,哪知路时洲竟当没看见,径直走到简爱国面前打招呼:“简师傅,这是您女儿吗?” 简爱国看到他,愣了一下才点头笑道:“对,来接她放学。” “真巧,她跟我一个班,叫……” 见路时洲叫不出来,简爱国接口说:“简年。” “哦,对,简年。那简师傅,我先走了。简年同学,再见。” 简爱国骑出数米后,松了一口气的简年才发觉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头看去,路时洲压根没走,仍站在原地,见她气鼓鼓地瞪他,立刻笑出了声。 简爱国边拐弯边夸:“这个小路同学特别有礼貌,很尊重我们这些工人。到底是老校长家的孙子,教养就是比普通年轻人好。” 简年正生着气,愤愤然地想,好什么好,就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人,她以前真是蠢,居然以为他和他的名字一样温文尔雅。 回到家后,足足过了一个钟头,向来专注的简年仍未平静下来,还有两个月高考,以她的成绩,这个阶段最重要的就是训练解题速度,用最短的时间做完基础题并保证全对,挤出更多的时间钻研最后两道大题。然而在这一个钟头里,她只做了十道化学填空题,很基础的题型,罕有的错掉一半。 其实最后一节课生物老师过来答疑,因为心不在焉、只顾发呆,她本来准备要问的题目也没有问成。 简爱国今晚要去学校值班,不到七点,简妈妈就上来叫简年吃晚饭。下楼梯的时候发现女儿不断发愣,简妈妈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大,又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劝,只反复说别太紧张,女孩子家不用那么要强。 简妈妈今天上下午班,来不及做饭,桌上的菜远不及平时丰富,前些年经济紧张省习惯了,生活好起来后她仍舍不得多花钱,四十五元一只的鸽子,分成两半,一半冻进冰箱留着下顿吃,一半加党参炖成两碗汤给女儿和老人补身体,自己和丈夫用一盘土豆丝、几条油炸小黄鱼就凑合过这顿了。 奶奶看简爱国最近郁郁寡欢,心疼儿子,把鸽子汤推给他,非说年纪大了,吃不惯油腻,萝卜白菜保平安。 说完这句,奶奶一拍大腿,直骂自己没记性:“我下午跟李老太去菜市场,给年年买了河虾,八十一斤,我买了十五块的,卖虾的说这么点够谁吃,这么贵的东西当然是给小孩子的。年年妈妈,虾在茶几的黑塑料袋里,你快去煮出来,放久了要死的。” 简年忽而感到愧疚,爸妈和奶奶永远把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而高考在即,她竟还浪费时间猜测路时洲和佟桦的关系。明明两天前还只满足于远远看着,怎么能因为一本笔记,因为路时洲闲着无聊逗她玩,就开始想东想西。父母和奶奶嘴上不给她压力,心里肯定还是很期待的,这时候分心考砸了怎么对得起家人和自己。 吃完饭后,简年用冷水洗过脸,强迫自己专注起来。做了几道不擅长的大题后,她终于把路时洲赶出了脑海。 第16节 …… 赵二灯霸道惯了,大白天被人堵在学校附近打得鼻青脸肿,不揍回去这口气怎么都出不来。他不但要揍季泊川,还一样要在白天揍。赵二灯有心把季泊川堵在同一个地方,但他叫来的混混太扎眼,远比季泊川找的学生惹人注目,附中门前人来人往,还没逮着他八成就得有人打110。 考虑来考虑去,赵二灯觉得只能去他家附近。季泊川住在z大老校区东边的别墅区里,别墅的前门对着闹市区,后门对着z大的湖。那片湖离z大的教学楼、宿舍楼远,七点的时候几乎没人,带人把他逼到湖边,他一准逃不了。路时洲家和季泊川家挨着,运气好就连上他一起收拾。 虽然气江东不向着自己,但赵二灯也承认他的话有道理,这些人不比学生,万一收不住手把季泊川打残了,后果不堪设想。临去前他再三叮嘱大哥们避开要害照脸打,主要目的是吓住他,最好能让季泊川今后见了他就怕。 隔天清晨,赵二灯提前带着六个人等在季泊川家前门的拐角处,七点零五分,看到和季泊川走在一起的路时洲,赵二灯高兴坏了,直说今天运气好——他看不惯路时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运气更好的是,发现不对劲,季泊川和路时洲如他所料地绕到别墅区的后门跑进了z大。可他没有想到季泊川跟路时洲那么能打,而且这两人自小在z大老校区里跑着玩,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远胜于他们。所以,季泊川和路时洲逃脱的时候虽然也挨了两下,可算起来显然是赵二灯这边的人更吃亏。 赵二灯请这伙职业、打手前后花了三四万,几乎是他能拿出来的全部现金,气没出成,还挨了路时洲一脚,脸色自然不好看。带头的混混怕落下收了钱没办成事的话柄毁名声,更觉得不能让两个半大小子踩到面子,不等赵二灯说,就沿着两人逃脱的方向追了过去。 路时洲和季泊川是分开跑的,赵二灯带三个人追季泊川,混混头和另两个追路时洲。 奶奶去世前留给路时洲的玉坠掉了,他折回来找,被堵了个正着,一个人对三个职业、打手,知道没有胜算,路时洲便拣看起来最弱的那个猛击,以期打开个缺口逃走。 值班的简爱国正在湖边的菜地里给自种的各色蔬菜浇水,一早就听到了动静,给保卫处打过电话后先是躲着没敢管,见和路时洲离得最近的那个人被逼急了亮了刀子,想起这孩子也是高考生,还和女儿同班,头脑一热,拿起手边的大扫帚就冲过去制止。 一起床眼皮就直跳的江东打电话逼问赵二灯的另一个哥们,得到消息后套上衣服就过来想把赵二灯拉走——赵二灯虽然幼稚莽撞,但一直对他真心真意,他没法眼看着朋友找死都不管。那些人下手没轻重,真打伤了季泊川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江东跑近的时候,简爱国恰好赶到路时洲身边,一片混乱中没等江东看清,简爱国就痛呼一声蹲下了。远远看到z大保卫处的人往这边来,三个混混立马逃了。 江东和路时洲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被保卫处的人抓住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可受伤的是简年的爸爸,江东没有离开,受他保护的路时洲更不愿意走。 扶起简爱国后,两人都放下了心,所幸他伤到的只是胳膊,不过这会儿血直往外涌,看不出伤口大不大。 确认没大碍后,路时洲和江东再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跟着民警回了保卫处。 13.2007 z大保卫处下属的派出所归公安分局管。两个学生一个说是路过,一个说是遇到坏人抢劫才受伤,经验老道的干警自然不信——江东的家不在这边,怎么可能是路过。而路时洲一个高中生能有多少钱,歹徒至于跑到大学校园里为了抢劫他动刀子吗。 干警直接去了附中调查,何影接到附中教导主任的电话时才知道这件事。外国语学院在另一个校区,离婚后如非必要,她从不踏足老校区,眼下为了儿子,只得放下开了一半的院系会议赶过去询问情况。 这几年路时洲和她赌气,宁可独自住在爷爷奶奶留下的老别墅里也不肯搬到她那里,平时从不主动打电话,逢年过节就飞到父亲的城市过,情愿跟继母培养感情也不愿意搭理她——她虽然凉了心,但到底是唯一的儿子,嘴上说就当没生过他,心里还是疼的。 …… 简年直到放学才知道爸爸的胳膊受了伤,听说爸爸受伤是因为路时洲,在场的还有江东,讶异之余,自然满心忐忑。 结果晚饭才吃了一半,路时洲居然拎着一堆东西过来探望简爱国。 路时洲的额头上有淤青,见简年愣愣地盯着看,觉得丢脸,微微别过了脸。简年很想询问他情况,可碍着家人都在,只能装不熟,站在一旁看他和父母寒暄。 见路时洲带了一堆一看就不便宜的东西,老实了一辈子的简爱国直说没必要,想招呼他吃晚饭,想起桌上的菜都是吃过的,就让简年妈妈去切水果。 知道路时洲是简年的同班同学,奶奶为了孙女有面子,就接过苹果和梨自己去二楼的公共厨房洗,让儿媳妇去楼下的水果摊再买几样贵的回来。 奶奶和简妈妈一离开,屋里就只剩下简爱国、简年和路时洲了。简爱国不会说漂亮话,听到路时洲彬彬有礼地郑重道谢,只好摆手说小事。 奶奶和妈妈还没回来,何影就找来了,路时洲见到妈妈,目光一滞。遇上儿子,何影同样一脸意外。数落过儿子不懂事后,何影又关心起了简爱国,不过她的关心是领导式的,远不及路时洲态度诚恳。 路时洲听得一脸烦躁,碍着简爱国和简年在,不好和妈妈吵架,就没作声。何影过来并不是为了探病,而是有事要找简爱国谈,她转头看向儿子,皱着眉说:“下午打你的电话你也不接,伤口处理了没?别杵在这儿了,去车里等我。” 她最后一句还没说完,路时洲忍着气对简爱国说过“简叔叔我走了,晚点再来看您”,就推门离开了。 何影没理儿子,笑着支开简年:“听说你和路时洲是同学?一看就又聪明又听话,麻烦你帮阿姨去劝劝他。路时洲惹了事还不知道错,他要有你一半乖,我也不用整天操心了。” 虽然不知道路时洲的妈妈想让自己劝路时洲什么,征得爸爸的同意后,简年还是出门去送他了。 路时洲身高腿长,又正生气,步子迈得比平时更大,简年追不上,只好站在楼梯处高声叫他。路时洲听到简年的声音,倒是抬起了头,但脸上的坏情绪一时间还未散去。 简年快走几步追上路时洲,瞥见他紧锁的眉心,意外发现一贯嘻嘻哈哈的他居然也有脾气,莫名地想笑。 简年一笑就露出两颗深深的酒窝,路时洲见了,心中的烦躁一下子就散了,也跟着弯了弯嘴角:“要不那天在校门口遇见,我还真不知道简师傅就是你爸爸。你回去帮我跟他道歉,我妈那人就这样,成天装腔作势的。” 简年也觉得他妈妈有些盛气凌人,但到底是长辈,就没应声,略带愧疚地说:“和你们打架的是赵二灯吧?其实我昨天听到他打电话了,早知道就提前告诉你了。” 片刻的沉默后,路时洲的关注点却是另一个:“你怎么会听到他打电话,你去他们班找江东了?” “嗯,有点事情找他。听我爸爸说,他当时也在,现在学校已经知道了,你们俩不会被处分吧?都快考试了。” 路时洲没答,转而问:“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他?” “……” 不等简年再说话,他就咧嘴一笑,推起靠在院子外墙上的自行车:“我走了,你快回家吧。” 简年看向几米外的银色奔驰,问:“这是你妈妈的车吧?她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她吗?” 路时洲笑笑没说话,伸出手拽了下简年的马尾,跨上车子,一溜烟地骑远了。骑到拐弯处,他回头看去,发现简年仍站在原地望向自己,心上刹那间绽开了无数朵烟花。 破败的小巷和肥大的校服半分也掩不住亭亭而立的十七岁少女气若幽兰的美丽。困扰路时洲的一件件烦心事似乎统统都不重要了,这一刻他唯一期盼的仅仅是高考早些结束,再不用小心翼翼地担心会不会打扰到她。 …… 连着两天,路时洲和江东都没来上学,放清明假的前一天下午,学校通过广播宣布了一则处分——高三19班的江东无故殴打高三1班的路时洲,造成恶劣后果,予以开除学籍处分。 广播念了两遍,一直到李冰茹问江东好好的为什么打路时洲,简年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听爸爸说,那天早晨江东刚到保卫处的人就来了,路时洲是被那几个小混混打伤的,和他没关系。明明事发前一天江东还很肯定地说打不起来,现在居然就这么被开除了。 一下课,简年便借了同学的手机给江东打电话,可他关机了。她只好到十九班找赵二灯问情况,赵二灯没来上学。 她想了想又去了高二一班,偏偏季泊川也不在。离开高二那层前,简年倒是遇见了池西西,池西西说那天早上季泊川跑得快,人没事,但季家老爷子从路时洲妈妈那边知道这件事后罚他大晚上跪在门外抄家法,还让他闭门思过一个月。 第17节 听到这个,简年有些不平,半晌没作声,作为牵扯到这件事里的朋友,江东和路时洲一个被开除、一个受了伤,惹祸的季泊川和赵二灯反倒完全没事。 …… 学校宣布处分的时候,路时洲正跟何影吵架。 面对怒气冲冲的儿子,作为z大最年轻的院系领导,见惯了愤青学生的何影完全不当一回事儿:“你跟我闹什么闹?要是没有我,你也得一起被开除。打群架什么后果你知不知道?造成轻微伤就要被拘留。做错事了还这个态度,没救了你!” 路时洲气急反笑:“我不是打群架,是被打!我原本什么都没做错,因为有你在里头折腾,害无辜的同学被开除反倒成了罪人。” “什么叫害他被开除?那个江东怎么无辜了,他是不是赵虎的朋友?他一大早跑来是不是为了帮赵虎打架?不管动没动手他都是参与者。你和那个工人都受了伤,以赵虎和江东这种雇凶结伙殴打他人的行为,如果不是我怕牵累到你去保卫处施压,查出来他们一定是要被拘留的。现在只是其中一个被开除,有良心的话他们应该感谢你。” 路时洲知道和她讲不通,推开门就走,何影也动了气,指着他说:“你只会给我丢人,次次年级倒数不算,还打架惹事!你跟谁玩不好,偏要和季家那个不着调的老三混在一起!别人提起儿女都得意,只有你让我难以启齿!” 听到这句话,路时洲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妈妈:“难道你以为当你的儿子很光荣吗?” …… 赵二灯打不通江东的电话,就去了他家,江东不在,平日里忙到见不着人的江家爸妈倒都在家。 隐约猜到儿子被开除是受赵二灯牵累,江东妈妈的脸色自然不好看,赵二灯不好意思进门,道过歉,讪讪地等在门外。 等了一个多钟头,江东才回来,见到赵二灯,他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我不会让你背黑锅的,明天一早我就去校长室把实话说出来,你留下开除我,反正这破学校我早呆腻了。” 江东正烦着,连和他说话都嫌累:“你长点心吧!你说是你一个人干的,我去z大不是为了帮你打架,是为了劝你回来校长会信?路时洲今天早上已经去过校长室了,他妈跟校领导说他帮我讲话是因为怕我报复他再打他。白折腾。” “他那个妈简直……” “简直什么?那女人是恶心了点,但她来找我的时候说的话半点都没错,我不承认也一样会被开除,扯出你和你找的那群人只会更糟。现在这种情况总比你、我、路时洲、季泊川一起死要强。” 赵二灯哭丧着脸:“可这事儿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你一点错都没有……” 江东再老成,也忍不住说气话:“谁他妈让我天天和你绑在一起,全学校都知道咱俩关系好,我说这事儿和我没关系,我是去拉架的谁信啊。你消停点吧,别再折腾了!你要是被开除了,你爸能饶了你?” 赵二灯不说话了,只要江东能没事,别说开除,被拘留他都情愿,可他爸不是江东爸妈,知道了一定打死他。江东妈妈虽然嘴巴厉害,可特别疼儿子,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不像他爸,一气就拿棍子没命地抽他。 见赵二灯一脸愧疚,江东又不忍心了:“行了行了,我爸给我联系了29中,我下个月就转过去,到哪儿不是混毕业证。” “转学得找关系花钱吧?这钱我出!我这就回家缠我爸去,我要跟你一起去29中,这狗、日的附中恶心透了。” “你可拉倒吧,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江东,这回是我欠你的,这情我记下了,以后我要还不上下辈子当王八。可我就不明白了,你留下没跑是因为看到简年她爸受伤,要不是他,你就不会被抓,更不会有现在的麻烦,简年她爸怎么还能到学校替路时洲证明、和路时洲那个恶毒的妈一起诬赖你呢?” 江东没说话。 “简年她爸肯定是收了那女人的好处,这人品可不咋地,有这样的爹,简年能是什么好东西?你……” “你再说一次试试……”江东瞪向他,“就算她爸爸不来作证,因为管你的闲事,我一样得被开除。赶紧走吧你。” 赵二灯知道江东如今看见自己就烦,只得先离开。他刚一走,在门后听了好一会儿的江东妈妈就打开了门,大着嗓门问儿子:“简年爸爸去学校做什么证明了?他收了谁的好处?” 江东闻言一阵头痛,低声骂赵二灯。 …… 离开江家,赵二灯仍是过意不去,他心里难受,既然找学校没用,只能另想办法补偿江东。想来想去他觉得眼下只有简年能哄江东高兴,就赶在放学前去学校门口堵她。 谁知不等赵二灯堵,远远看到他,简年就自己跑了过来。 赵二灯气她爸昧良心,连带着也烦她,态度自然差:“你先别回家,跟我去江东家哄哄他。” “江东怎么会被开除?打人的又不是他。他现在肯定挺烦的,应该不想见人,还是别去打扰,让他静一静吧。” “他想不想看见你你都得去,不把他哄高兴了这事儿就不能算完!谁让你爸收了路时洲妈妈的好处对着校长说瞎话!” 简年完全没明白,一脸茫然地问:“你在说什么?” “路时洲的妈妈怕被学校知道路时洲打群架也伤了人,就找你爸爸作证,说没有别人,是江东一个人打的他。江东一点伤都没有,路时洲单方面挨打,当然没事了。” 简年涨红了脸:“我爸爸怎么可能收好处!他还救人了呢,他自己也受伤了。” “对啊,他救的是路时洲,害的是江东。不信你回家问问他,问问他对得起江东吗,江东本来能跑掉的,因为你……因为你爸是他认识的邻居叔叔,他怕他有事才留下来被抓住的。”赵二灯答应江东替他保守秘密,哪敢说实话。 简年觉得赵二灯一定是疯了,没好气儿地说:“你别乱讲,我爸爸不可能那样。你还是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 不等赵二灯再说话,简年就扭头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赵二灯“嘿”了一声,想强行把她抓到江东家,又怕江东生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 简年一进院子就觉得哪里不对,邻居们三三两两挤在楼下交头接耳,见到她回来,热心的张阿姨拉住她的胳膊,说:“年年啊,你先别回家,在这里站一站。” 简年心头一跳:“张阿姨,怎么了?我家出什么事儿了?” 没等张阿姨开口,简年就听到了江东妈妈骂人的声音,她的嗓门大,一整个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声音传出来的方向,刚好是二楼她家。 简年谢过张阿姨,背着书包一口气跑上楼,她家门前挤满了人。住在这里的都是老工程厂的人,几十年的交情,自然要帮着老实巴交的简爱国劝泼辣的江东妈妈有话好好说。 简爱国和简妈妈一声不吭,简年的奶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说话,架要两方一起吵才吵得起来,江东妈妈泼辣虽泼辣,但心眼不坏,连骂了小半个钟头不见简家人还嘴,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开始和老邻居们说事情经过。 简年想挤过去问情况,还没挤到门边就被人从后头轻轻地拨到了一边,她回头一看,居然是江东。 江东把简年推远后,径直走向妈妈,扯住她的胳膊就想拉她走。见儿子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江东妈妈更生气,便把火往江东身上撒。 “你跟不跟我走?你不走别后悔!”江东说完这句扭头就下楼了。 第18节 江东妈妈知道儿子的脾气,怕他做傻事,虽气但更心疼,赶紧跟了下去。 众人散了后,简年快步走回家问简爱国:“爸,你真的去学校作证了吗?你昨天不还说江东没打人吗?” 简爱国正窝囊,语气少有的急躁:“你上楼写作业去,没你的事儿!” 得不到爸爸的否认,简年失望极了:“爸,你怎么能这样啊……” 简妈妈知道丈夫委屈难受,赶紧制止女儿:“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听话,到楼上去。” 简年咬了下嘴唇,转身就走,到了楼梯口,想起江东或许还没走远,便没上楼,一口气跑到了楼下。 先离开的江东为了躲妈妈,就藏在隔壁楼的楼道里,待妈妈的车开远了才走出来。因此简年跑出院子的时候,他刚刚跨上摩托车。 “江东。”简年心里有愧,底气不足,声音比平时更小。 江东没听到,发动车子直接骑了出去。 见他真的走了,简年又想着至少要问清楚情况、替爸爸道个歉,便边叫他的名字边追。 傍晚的巷子最拥挤,江东的车大骑不快,刚骑出五十米,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简年追自己的车。嫌被开除丢人,他眼下最最不想见的就是她,可看到不爱运动的她拼了命地往这儿跑,最终还是没舍得加速离开。 江东停住车子,摘下头盔,问:“有事吗?” 简年像是怕他不肯听自己说话就走,用手紧紧拉住他的后座,喘了半晌气才点头道:“有。” “什么事儿?” 简年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说:“你吃饭了吗?” 江东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倒是笑了:“没呢,午饭都没吃。” “那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吧。” 14.2007 “你为什么请我吃饭?” “你不是连午饭都没吃吗。” 在简年看来,临近高考被学校开除无疑等于天塌了,换作是她没做错事被冤枉成这样,一定承受不了。这件事既然与爸爸有关,那么就算江东冲她发脾气也是应当的,没想到眼下的他居然还算和颜悦色。 硕大的摩托车横在窄小的巷子中间,后头的路人自然要抱怨,江东往前坐了坐,说:“上来。” 他习惯把车骑得飞快,前两次吓得简年一直在后头叫“你能不能慢一点”。到底才十八岁,性子再稳重,江东也还有些孩子气,因此这会儿骑快车倒不是忘了简年在后面,而是故意吓着她玩。 可碍着心中有愧,即便两手没地方放、不好意思靠江东太近、每到转弯处都担心自己会被甩出去,简年也忍着一声没吭。 等红灯时,从后视镜中看到简年脸上惊魂未定的神情,江东回头问:“害怕吗?” 简年摇了摇头,声音却发颤:“还好。” 江东笑了笑,没说话,待绿灯一闪,却骑得比自行车道里的电动车还慢。 他一口气骑到了海边,在繁华的商业街绕了一圈,把两边的餐厅挨个儿筛选了一遍。上两次都被赵二灯搅了,认识那么久,他和简年还没单独吃过饭。 终于选定了一间铁板烧自助,刚想停下,江东又记起这顿是简年请,怕两人五百会让她有负担,就重新骑了出去。 天色将晚,两人已经在街上绕了一个钟头,简年再有耐性,也忍不住要问:“咱们到底去哪儿?” 其实江东也不知道,嘴上却说:“快到了。” 最后他把车子停在了海边的一间小店前,店不大,却很干净,卖烤饭团和串串香。一停住车,怕妈妈担心,江东立刻给她回了通电话,挂断电话,他把手机递给简年:“你要不要打?” 简年想打,当着江东的面又有些为难,毕竟他被开除很可能与爸爸有关。幸好江东把电话递给她后就直接进了小店。 简年松了口气,立在门外给妈妈打电话,和她说明天放清明假,今晚想放松一下,跟李冰茹逛书店,九点前回家。简妈妈向来鼓励她劳逸结合、多出去转转,只嘱咐她注意安全。 简年进店的时候,江东已经在看菜单了,他倒是没客气,自顾自地圈出几样后问简年要不要再加,简年其实没胃口,但因为请客的是她,见江东点的不多,就又添了点。 饭团是现烤的,于是串串香先端了上来,简年吃不了辣,江东就选了微微辣的汤底,可看着仍是红彤彤的一片。 两人都不会找话题,远不如上次有赵二灯在时自在,见简年坐着不动,江东递了串甜的芝士丸子给她,她不好拒绝,哪知才吃了一颗,就被辣味呛得直咳嗽。 见她拿手扇嘴巴,江东忍不住笑出了声,回头催老板快点上饭团。他点了四只不同口味的烤饭团,简年选了海苔咸火腿的,和他猜的一样。 饭团很大,简年两手捧着边吹边小口小口地咬,一抬头发现江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江东摇了下头,赶紧移开眼睛。能怎么了,无非是他从没见过谁吃东西都吃得这么好看。怕简年看出来,江东只好低下头猛吃饭,他两顿饭没吃,忽然吞掉一堆辣的,自然会刺激到胃,想压下去不适,就灌了半瓶冰七喜,刚喝完胃就真的疼起来了。 见他左手按着胃,简年问:“你不舒服?那咱们走吧。” 江东顿了顿才说:“不想回家。” 简年想起凶悍的江东妈妈,理解的同时又觉得愧疚。两人离开了小店,去栈桥上散步消食,江东知道简年不喜欢运动,就找了个石阶坐下。 简年坐到他的旁边后,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江东捡起手边的石子往海里一扔,回过头冲她笑了笑,说:“下个月转到29中,反正马上就毕业了,在哪儿都一样。” “29中啊……好像那个学校不怎么好。会不会影响高考成绩?” 江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简年是真的不清楚,在19班和去29中其实差别不大,他们班的学生天生不是学习的料,家长交了大笔赞助费送他们进附中,是为了面子和不可能实现的期待。 江东不说话,简年便以为他默认了,沉默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我爸爸他是不是真的去学校说了对你不利的话?” “简叔叔说不说结果都不会变。” 第19节 简年心中一沉。 瞥见她脸上的尴尬,江东宽慰道:“路时洲妈妈不是一般人,不止你爸爸,我也被她逼的没说实话。” 听到这句,简年更觉难过,她回忆起了那天傍晚路时洲和他妈妈先后找到她家的事。如今再想,路时洲的妈妈央她去送路时洲,根本是为了支开她、逼迫爸爸吧? 事关路时洲,连老工程厂人人都羡慕的江家也要受委屈,更别说她的爸爸。长到这么大,简年头一次发觉人和人并不是平等的,而这世上的是非曲直,也不是论谁更有道理。她和路时洲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人家妈妈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能逼得她父母在老朋友老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 简年垂着眼睛久不开口,江东忍不住问:“你发什么呆呢?” 简年莞尔一笑,用手指了指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小时候这一带没开发,还是荒岛,夏天的夜里我爷爷常带我过来捉蛐蛐,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银河。我那时以为星星们都是好朋友,后来看到一本天文书,才知道银河系的直径大约十万光年,所以看上去挨得很近很近的两颗星星,哪怕穷极一生,也转不到彼此身边。” 就像她和路时洲,她努力了那么多年才能和他坐到同一间教室里,而他无论是年级前十还是交白卷,都一样可以留在一班。还有两个月高考,这场考试对她来说远比对路时洲重要的多,为了不可能的人纠结费神,她是有多蠢多傻。 “江东,我爸爸的事情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要不然我帮你补课吧,就当跟你道歉。” 听到“补课”这两个字,教科书一片空白,作业几乎不写的江东有点想笑,反问道:“你要帮我干吗?” 简年不知道江东在笑什么,很认真地重复道:“补课啊,你不是下个月才能去学校吗?” 说完这句,她突然反应了过来,江家那么有钱,请附中的老师到家里辅导都不是问题。 简年刚想说算了,就听到江东问:“什么时候开始?” …… 隔天中午,简家正吃饭,里屋的电话突然响了,简妈妈走过去接,然后回来叫简年:“你同学的电话。” 简年放下喝了一半的汤:“李冰茹吗?” “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孩。” 简年到了里屋,拿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男声:“你是不是在吃饭?” 等了几秒没等到简年说话,电话那头的人笑道:“没听出来吗,我是路时洲,我怕直接给你打电话你又跳脚,就找了我妹妹帮忙——叔叔家的堂妹。” “你下午有没有空,咱们出去吧。喂?你怎么不说话,在听吗?” “在,但是没空。” “一共放三天假,你难道都要在家用功吗?就出来半天。” “你有事吗?” 路时洲以为她的声音冷淡是因为家人在,就把声音压到最低:“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要怕耽误时间,咱们找个地方一起用功也行,我可以帮你讲题。” 简年怕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被这个电话搅乱,不敢再和他讲下去,说了句“不用”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的忙音,路时洲正愣着,一双细细白白的手就伸到了他脸前:“五百块。” 路时洲打了下妹妹的手心,从口袋里翻出一张毛爷爷:“你就讲了两句话,一百都便宜你了,还敢坐地起价。” 路檬把钱塞进口袋后,又把手伸了回来:“一百是打电话的辛苦费,四百是保密费。这个‘简年’当真是你的普通同学?普通同学为什么要强调堂妹。” 路时洲懒得理她,收起手机去了客厅。 路檬却不依不饶:“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去问季泊川,他一定知道‘简年’是谁。” 路时洲无奈,只得摸出钱包又给了她一百:“多了没有。” “明明还有,我都看到了。人家是不是不肯和你约会?你再给我两百我就帮你把她约出来。” “你一个小孩子要钱干什么?” “你这问题问得真奇怪,钱当然是用来花的啦,裴湛的生日快到了。” “……” 路时洲的父亲远在上海,清明假期短,不够时间来回跑,他便去叔叔家过,被堂妹软磨硬泡掏空了钱包后,为了躲清静,他打消了在叔叔家过夜的念头,晚饭前就回了爷爷家的别墅。 前脚刚进门,季泊川爷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要他过去吃饭。两家只隔三栋房子,路时洲平时也爱过去蹭饭,但今天这顿是季家专门为了向他道歉准备的,毕竟事情是季泊川惹出来的。 季家家风正,上下几代人只出了季泊川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他的父母都忙,爷爷奶奶就把他放到身边亲自管教。晚饭过后,季泊川蔫头耷脑地正要回卧室继续“坐、牢”,就听到路时洲询问爷爷能不能和他说两句话。 这些天季泊川正关禁闭,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只能呆在卧室,季爷爷发了话不许任何人跟他讲话,他已然快憋疯了,宁可被狠揍一顿。 季爷爷沉吟了两秒才说:“去吧。” 路时洲跟着季泊川进了他的卧室,一关上门,季泊川立刻变了副模样,一脸殷切地问:“psp你给我带了没?” 路时洲没好气地说:“没带。” “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 路时洲打断了他的话:“别以后,就现在。你答应我一件事,咱们就算两清了。” “什么事,你说。” “离简年远点,别再纠缠她。”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她。” 15.2007 清明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过去日日迟到的路时洲居然到的比值日生还早,连近来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班长看见他后都把头伸到窗外、望了眼太阳的方向。 简年踏着早自习的铃声进教室,落座前目光习惯性地扫向路时洲的位置,措不及防间与他四目相对,怔了两秒才移开眼睛转身坐下来。 第20节 一回头看到李冰茹左手拿着面包、右手握着笔,边吃早饭边抄单词,简年悄声问全班第二散漫的她:“你这是怎么了?” 李冰茹用余光瞟了瞟后排:“连路时洲都不迟到不睡觉了,我敢不用功吗!” “……” 第一节课上课前,简年陪李冰茹去洗手间,回来后发现笔袋下压着一张字条,虽然没署名,她却认得出上面的字迹——【中午放学我在东楼梯那边等你,一起吃饭。】 简年回过头,发现路时洲正望着自己,见她看过来,路时洲咧嘴一笑,用口型说了两次“不见不散”,才戴上耳塞、趴到桌上补觉。 简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犹豫了片刻,将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袋里。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打,化学老师“下课”的话音还没落,路时洲就快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见简年翻出书包里的饭盒,李冰茹说:“现在人多,等会再去热饭。” “我今天中午不在学校,先走了。” 在茶水间热过饭,简年绕到西楼梯下楼,坐在凉亭里吃掉午饭才去了江东家。她不上晚自习,只有中午的时间是自由的,所以利用午休的一个钟头替江东补课。 简年走出校门的时候,等了半个钟头不见人的路时洲折回了教室,看到端着饭盒往外走的李冰茹,迎上去问:“简年呢?” “你问我……简年呢?”李冰茹怔了一下,依稀嗅出了八卦的味道,“你找她有事吗?” “她去哪儿了?” “没说,只告诉我今天中午不在学校。” 撇开整日黏在一起的同桌就是为了和他一起吃饭吧?路时洲不再忐忑,笑着问李冰茹:“简年能不能分清东西南北?” “分不清,她方向感很差的。” 所以是走反了?早知道这样,就该约在左边的楼梯等。路时洲忍不住发笑,莫名地觉得这样的小迷糊可爱到不行。喜欢一个人真是没什么道理,堂妹同样分不清东西南北,他却只觉得她笨。 路时洲冲到西边的楼梯,哪里还有人,他看了眼时间,只好自己去吃饭。 …… 江东家离学校近,放学半个多钟头简年才到,给她开门的时候,掐着时间点外卖的江东自然要问为什么这么晚。 “我吃过午饭才来的。” “你以后到这儿吃吧,我一个人也要叫外卖。” 简年嫌和江东一起吃饭不自在,更不愿意他破费,便笑了笑:“我妈妈不准我吃外面的东西,我的午饭都是她帮我带。” 简年扫了眼餐桌上的那堆外卖盒,问江东:“你是学文的对吧?那我只能帮你补英语和数学,把你的二模卷子给我,你吃饭的时候,我看你的错题。” “……没了。”考都考完了,还留卷子做什么。 简年看了眼手表,从包里翻出两张空白卷子:“没关系,我上午帮你找老师要了两张新的,时间不多,你快点吃饭,吃完做我圈出来的题。” “……” 江东吃饭的时候,简年坐到书桌前替他筛选二模数学卷子上的题,知道他基础薄弱,简年便只勾出了基本题——把同类题做熟,应该能及格。 片刻后,见江东坐过来,她把卷子递给他:“你做完我拿回去改。” 简年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英语习题册,趁江东做卷子的空隙做阅读理解,做完一道后她回头看去,发现江东连笔都没拿,催促道:“你快做啊,再有四十分钟我就要回去上课了,遇到不会的就略过去,先做会的。” 江东望着卷子上的那些红勾一阵无语,他曾经以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蠢事,只有缺心眼的赵二灯会做。 “临时抱佛脚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江东纠结了一秒,把卷子扔到一边,见简年一脸不解地看向自己,笑道,“你的时间宝贵,还是用来自己复习吧。以后,以后你中午都可以过来写作业,我家比学校安静。” “我们班午休没人讲话,也很安静。” “……” …… 怕遇到路时洲,总是提前到学校的简年又一次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 路时洲等不到下课,写了张纸条麻烦同学从最后一排传到第四排,然而收到纸条后,简年看也没看就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袋。 隔着三排看到她的动作,路时洲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中午不是走反了,而是她故意躲着自己? 一直拒绝人、从未被拒绝的路时洲一时想不通原因。 心急火燎地等到下课,路时洲走到简年的座位前,无视李冰茹带着八卦意味的探究眼神,曲起食指敲了敲简年的桌子,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简年咬了下嘴唇,连头都没抬。 教室□□静,只有个别同学走动,路时洲有心把简年强拉到外头问清楚,犹豫了一下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倒不怕同学侧目,只担心惹恼简年。 煎熬了一整个下午,一分钟也没敢睡,路时洲却没等到简年离开位置。放学铃一响,他拎起书包站到了教室外头,不料简年和李冰茹是同老师一道出来的,路时洲只得跟在后头。 李冰茹怕挤,习惯等不上晚自习的学生都走光了再去食堂吃饭,可她按捺不住好奇,跟出来想问简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而走出教学楼后老师一离开,没等李冰茹开口,路时洲就快走几步拦在了两人面前。 他生怕简年再逃,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手背朝外冲李冰茹摆了下手:“你先走。” 李冰茹明明不想走,可莫名地被路时洲的气场震住,“哦”了一声就离开了。简年蹙眉看向路时洲抓着自己的那只手,那句“你放手”还没说出来,路时洲就自动松开了手。 望着简年胳膊上被自己箍出的一大片红印,路时洲底气全无地想,她的皮肤是有多薄,他明明没敢使劲。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儿啊?”心里再没底,活到这么大从没低过头的路时洲语气上都听不出忐忑。 第21节 已然镇定下来的简年反问:“什么怎么回事儿?” “我约你吃饭你为什么不理?” “我为什么一定要理?” 对啊,她为什么一定要理自己?路时洲一阵语塞、答不上来。下句话该说什么?季泊川追女孩被嫌弃的时候都是怎么说怎么做才反败为胜的来着? 路时洲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羡慕季泊川的一天,他的脸皮远没季泊川厚,情窦初开,模仿不来也不愿意模仿季泊川实验了千百次的万能套路,心一横,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你发现我喜欢你,所以才故意躲着我的是不是?” 16.2007 虽然也猜测过,但当真听到路时洲亲口说“喜欢”,简年的心中还是涌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有欢喜有错愕有茫然也有伤感,她不擅长撒谎,也没有拒绝人的经验,慌乱间只好垂下眼睛不说话。 等待的间隙,自觉凶多吉少的路时洲回忆了一遍他拒绝女生的表白后,少数死缠烂打、紧追不放的带给他的感觉,似乎除了烦就是烦。 那么说,如果简年拒绝自己,与其垂死挣扎,倒不如昂着头离开,保住脸面的同时至少还能给她留个好印象? 长久的相对无言后,到底还是路时洲沉不住气先开口:“原来是真的。你就这么烦我?我哪儿惹你烦了,你不是连季泊川都不讨厌,怎么就单单讨厌我。” 简年抬起头看向他:“我没讨厌你……” 见路时洲喜上眉梢,简年心中一动,她想起小时候生病妈妈拿水果糖哄她去医院,明知道苦痛跟在后头,仍是舍不得近在嘴边的甜。 简年说不出断然拒绝的话,回想了两遍他盛气凌人的妈妈、以及她那辆在破败的巷子中显得格格不入的银色奔驰,终于低声补充道:“你喜欢谁和我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因为一抬头就能看到你,我连觉都舍不得睡。就快高考了,你忍心吗?” “你知道快高考了,为什么还跑来和我说这些?就不怕害我分心吗。” 其实路时洲没有错,他只是不明白高考对她来说有多重要,无论考成什么样,他的人生都照样花团锦簇。他可以仗着聪明上课睡觉交白卷,她却没有半分任性的资本,只有努力再努力才有机会达到他与生俱来的高度。 “你又不喜欢我,讨厌一个人能分多少心。” 路时洲期待简年再说一次“我不讨厌你”,可是期望却落空了。他再不愿面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拒绝了,半分钟前他才打定主意绝不死缠烂打,一旦被拒绝,马上有风度地离开。然而事到临头,他却不甘心就此放弃。 路时洲一着急,再次拽起了简年的胳膊,察觉到她的抗拒,怕她恼,便改拉衣服。 路时洲一路把简年带到光荣榜下,指着上排的一张照片说:“这个叫傅岳的是我哥,他和他旁边的学姐就是高三在一起的,两人一个去了牛津,一个去了北大,人家恋爱都没事儿,我就想和你一起吃个饭,怎么就分你的心了?” 望见简年脸上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路时洲有点泄气,终于实话实说:“我本来没准备现在就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想忍到高考结束来着……” 如果不是简年突然不理他,他何至于慌成这样。 学校里几乎人人都认识路时洲,简年又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他们站在位置醒目的光荣榜下拉拉扯扯,自然惹人注目。 简年不想被来往的同学围观,更对自己的定力没信心,便甩开路时洲转身就走。 因傲慢得罪过无数人的路时洲原地停留了十几秒,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你有喜欢的人吗?” “以前有,后来发现他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谁啊?”知道简年不可能说,虽然有些嫉妒,路时洲仍是略过了这个问题,“那就是现在没有。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是讨厌我,我喜欢你也不可能让你分心,既然这样,你暂时把我当成普通同学,别一见我就躲行不行?” “行。只要你也把我当普通同学,别再找我吃饭也别再跟着我。” 说过“好”之后,路时洲又觉得不对,别再找她别再跟着她不就等于拉倒吗……他居然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简直蠢透了。 到底心高气傲了十八年,路时洲停住了脚步,没再继续。 …… 父亲调到上海后,路时洲一直一个人住,诺大的独栋别墅,虽然有那么一点孤独,但大部分时候他都觉得挺自在。然而这一晚,他莫名地不想一个人呆着,就踩着饭点去了季家。 季家的保姆请假了,晚饭是季泊川的奶奶亲手做的,路时洲从小就爱吃季奶奶做的饭,这会儿却味同嚼蜡,偏偏季奶奶给他盛了一满碗,他没有剩饭的习惯,一口一口吃得异常煎熬。 对面的季泊川不住瞟他,从小一起长大,季泊川自然看得出他此刻的反常,哪有什么事儿能让路时洲失魂落魄?想来想去就只有失恋。 瞥见季泊川脸上的幸灾乐祸,路时洲更觉烦躁。季泊川本就是无聊好玩,有他竞争更觉得刺激,说什么我连累你被打,你觊觎我未来的女朋友,一个无心一个有意,算起来分明是你更不讲道义。 因为上次的水果,自信心爆棚的季泊川笃定自己至少成功了一半,路时洲看不得他沾沾自喜,干脆告诉他简年找的其实是自己,那封破信她压根不知道。季泊川立马炸了,不断骂他阴险狡诈。 明知道季泊川一贯的德性,却主动和他摊牌,路时洲不明白自己到底那根筋搭错了,一涉及到简年,就不断犯傻做蠢事。 想起简年明知道季泊川意图不轨还替他讲题,唯独冷脸对自己,路时洲满心颓丧,强咽下最后一口饭,起身告辞。 回到家后,刚坐到书桌前,门铃就响了。路时洲以为是叔叔家过来送饭,不料立在门外的竟是季泊川。 “你爷爷怎么放你出来了?” “你这么半死不活的,老季同志十分担心,派我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赶在路时洲关门前,季泊川强行挤了进来:“我猜猜,肯定是你跟简年表白,可人家没搭理你是不是?多亏了我们年年,我才能提前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见路时洲瞪自己,季泊川忍着笑说:“都快高考了,你这么心急火燎地去骚扰人家,该不会是怕我放出去后跟你抢吧?” “你疯了吧,赶紧回你自己家。” 季泊川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往沙发上一坐:“我那天逗你玩呢,你当我是你!简年是很好,可咱俩什么交情,你难得看上一人,你开口了,我再不舍得也得撤啊。” “……就跟你不撤她会理你一样。” “她怎么没理我?要不是你扣下我的信,我跟她早成了,我追女孩哪次失败过?算了,我忍痛割爱一回,你把我那封信抄一遍给她,她保准感动。” 轰走季泊川后,路时洲翻开词典背单词,才背了两个,就鬼使神差地开始四处翻信,终于从垃圾桶里捡回来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 然而粗粗地扫了一遍,路时洲就开始骂人,他先骂季泊川,又骂自己——这满篇的错别字、病句和小学生字体,真该第一时间拿给简年参观。 第22节 …… 隔天一早,从中间楼梯上来的简年和从东边楼梯上来的路时洲在教室外碰了个正着。 简年还在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路时洲早移开眼睛先一步进了教室。 明明告诉过自己这样是最好的结果,简年仍是忍不住难过,好在上午课程紧,没太多时间伤感。 前一晚效率低,简年的计划只完成了一半,本想午休时补回来,哪知路时洲居然没走也没睡觉,安静地坐在桌前做题。 中午的教室空了一半,简年稍稍偏一下头就能瞥见路时洲,高中后他不再认真学习,这样冷淡而专注的侧颜让简年回忆起了自己最初喜欢上的那个他。 无论如何强迫自己都无法忽略掉他,简年干脆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去处,简年便去了校门外的一家奶茶店。 奶茶店隔壁有家音像店,老板挺年轻,和江东是朋友,简年经过的时候,江东正在音像店里打发时间,看到她自然追了过去。 简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刚翻出卷子和笔袋,就瞥见有个人坐到了自己对面。 午休时奶茶店人多,位置紧缺,她以为是拼桌的,就没留意。隔了片刻,对方忽而笑了一声,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简年皱着眉抬头看去,居然是江东。 “你怎么在这儿?” “做题啊。” “这地方这么吵,你为什么不呆在班里?” 简年的目光又回到了卷子上,随口说:“躲人。” “你躲谁?” 简年笑笑没说话,江东却上了心。 …… 下午放学,简年故意磨蹭了一会儿,估摸着路时洲走远了,才背起书包离开教室。 哪知刚下到一楼就看到路时洲立在铜像边同人说话,他个子高,来来往往的人再多也一眼就能看见。 简年正要移开眼睛,哪知路时洲的目光正好扫了过来,至多一两秒,他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同他讲话的人身上。他的气质偏冷,即使面带浅笑,也有一副高不可攀的姿态。 简年有点疑心他昨天的表白和急切不过是自己做的梦,茫然地走到校门外,忽而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居然是江东。 “你怎么来了?” “上来,送你回家。” 简年刚要接头盔,江东手里的头盔就被另一个人先行拽了过去。 路时洲拿着头盔,没看简年,只朝江东笑。 江东望向简年,太熟悉一个人,自然看得出她此刻的窘迫。他只觉诧异,原本以为她躲的是季泊川,没想到居然是路时洲…… 17.2007 “你先走吧。” “你回家吧。” 这两句话几乎是同时说的,想起害江东被开除的正是路时洲的妈妈,简年有些担心,就站着没动,犹疑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她脸上的小心翼翼和担忧令路时洲忍不住想笑,他弯了弯嘴角,开玩笑道:“喝酒吃饭,你想一起?” 简年摇了摇头,看向江东,江东笑笑:“没事的,我跟路时洲说几句话,你快回去复习吧。” 听到这句,简年才放下心来离开,江东的目光很平静,并没像她想象中那样埋怨路时洲。 将两人的交流尽收眼底的路时洲瞬间敛去了笑意,原来简年的担忧和小心翼翼都是为了江东,那么她突然冷脸对自己应该也是因为江东被开除与自己有关。 人都走远了,路时洲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背影不放的举动同样让江东不舒服,他和路时洲虽不是一路人,可对彼此都没恶感。换作季泊川或是别的什么人纠缠简年,江东早不客气了,但对方是路时洲,他倒愿意耐着性子好好说话。 “都快考试了,你这唱得是哪出?” 路时洲收回目光看向江东:“巧了,这话我也正想问你呢。” …… 都说高三苦,但复制黏贴一样的日子过起来飞快。四月转眼就耗尽了,五一放假前,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下来了,简年101名,高三以来头一次跌出前一百。 三模最让人大跌眼镜的就是路时洲,居然飞跃至年级第二,只比考第一名的班长低五分。 老师同学惊掉了下巴之余纷纷感叹基因的强悍——真不愧是院士的孙子,睡了三年觉,仅用了一个月功就搭火箭一般地前进了一千名。这事儿传开后,高一高二的老师训学生的开场白就变成了“你不是路时洲,现在不抓紧时间,以后哭都没地儿哭”。 班里只有简年和李冰茹知道这并不是奇迹,她们猜测路时洲换到白天学习是为了在考前把颠倒的作息调整过来。可是他的动机她们却怎么都猜不出来,不过这并不重要,成绩一出来,有了新的烦恼,路时洲便不再是简年最大的困扰。 简年对成绩下降早有预料,人人都在努力的时候她心猿意马,若不是基础扎实,恍惚一个月,何止倒退二十几名。幸而她心态好,完全没慌乱,定下心后仍是按照原本的节奏来。 五一假后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讲三模卷子。教室里的同学乍看上去个个都一脸认真,其实没几个真在听讲。 倒不是不重视语文,而是这一门考的是积累,复习得再认真也高不出五分十分,不如把宝贵的时间花在别的上面。 语文老师因为腰椎间盘突出,平时习惯坐着上课,很少四处走动。因为安全系数高,习惯早晨做英语卷子的简年便放心地戴上了耳机做听力。 窗外忽然变天了,风把树叶刮得沙沙直响,语文老师正值更年期,听到噪音就烦躁冒汗,便让坐在窗边的简年关窗户。 简年专注起来本就留意不到周围的动静,更何况还戴着耳机。懒散的李冰茹因为父母的逼迫,哪怕一早就完成了计划也要装样子拖到十二点再睡,这会儿正用胳膊撑着头补觉,直到语文老师走到两人的书桌前,她才清醒过来,暗暗推了推简年。 第23节 瞥见语文老师,简年吓了一跳,赶紧摘下耳机,下意识想藏起英语卷子,又觉得于事无补,只得硬着头皮顶着语文老师凌厉的目光站了起来。 “你这次语文考多少?” “122。” “嗬,刚过一班二班平均分,我还以为你考150呢。” 语文老师带一班二班,这两个班的学生重理轻文,语文和英语两科相比又更愿意在英语上多下工夫,语文老师为此生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简年被抓了个正着,她自然要借题发挥。 借着简年的错误把全班训了一遍后,语文老师又看向还站着的她:“不好意思,说这么多耽误你写英语卷子了,你现在就带着卷子和耳机出去写,省得我讲课声音太大影响到你。” 高中和初中不同,学生年纪大了有自尊心,一般说来罚站都很少,更别说被罚站到外面去。 当了十几年好学生的简年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就愣着没动,待语文老师又重复了一遍,才红着脸走了出去。 她刚从后门出去,语文老师就坐回了讲台前,扫视了一圈后,她说:“语文课还剩两周,我给你们可以不上课的特权,想做别科作业的统统出去做,但只要留在教室里,就不准……” 语文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正在最后一排做物理题的路时洲就站起来往外走。 “路时洲你干什么?” “您说的啊,给我们不上课的特权。” 语文老师带了二十年重点班,好学生都尊师重道,何曾见过这样当众和自己抬杠的,气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简年哪敢真带卷子出去写,自觉丢了脸,这会儿正站在从教室的窗户望不到的角落里垂着头懊悔,听到后门的响动也没抬头。 路时洲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住脚,把耳机塞进耳朵后,两手插在裤袋里,懒洋洋地斜倚到了墙上。等了片刻不见简年抬眼,他便侧头看向了她。 简年正不自觉地噘着嘴,一脸委屈相,看得路时洲不由地笑出了声——语文老师本就爱计较,在她的课上做别的卷子就算了,还敢戴耳机,人已经走到跟前了都没发现,笨成这样,有这个结局哪里冤枉了? 简年听到这声笑,诧异地抬起了头,发现路时洲居然立在几步之外,自然感到意外。赶在她看过来前,路时洲就移开了眼睛,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 过去的一个月,他们连话都没说过,不经意遇见的那几次,路时洲皆是看也不看她。简年觉得他一定是烦透了自己,想问他怎么也出来了,又别扭着不愿意先开口。 几阵狂风过后,闪电接踵而至,简年正发着愣,措不及防间,被突然砸落的响雷惊到了,应声抖了一下。路时洲根本没在看她,却忽而哈哈一笑。 简年莫名其妙地望向他,他的眼睛明明还盯着窗外枝桠摇曳的梧桐树,嘴上却问:“你总看我干什么,我就那么好看吗?” 18.2007 简年心虚不已地转过头, 没理他。 “喂,你干站着不无聊吗,借你一半耳机要不要?” “不要。” 路时洲只当没听到,凑过来扯下右边的耳机强塞到简年的耳朵里, 塞了半天觉得不对劲, 又换了左边的给她。 见简年挣扎, 他拿手压在她的耳朵上不准她往下扯:“你听听看, 这歌最适合下雨天。” 只隔着一面墙, 怕教室里的人听到,简年就真的没再动。两人并肩立在一起, 看着外头越来越密集的雨滴,谁也没再说话。 简年想, 这首歌还真挺适合下雨天的, 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它叫《kinderspiele》。 而路时洲这一刻的注意力全在手上,他的拇指指腹正压在简年的耳垂上,她明明已经不挣扎了, 他仍然舍不得放下手, 干脆假装忘记了。 简年一转头,脸颊就贴上了他的手背,路时洲想起了小时候跟着奶奶读红楼梦, 里头有句话是“羡彼之良质兮, 冰清玉润”。 等再回过神儿的时候, 手已经被简年打开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可只当没看到她眼中的嗔怒,笑着问:“你怎么又脸红了?手机音质不好,我家有套还凑合的音响,你要不要找个下雨天过来喝茶听歌剧?” 不等简年说话,路时洲又补充道:“等高考结束。” 简年不想破坏眼下的好气氛,就只笑笑没出声拒绝。 隔了不知道多久,路时洲突然问:“江东最近找你了没?” 简年正数着离得最近的那棵梧桐树上的毛球,听到这句,怔了怔才说:“没啊。” “还算他有信用。” “什么信用?” “他不让我在高考结束前找你,我就跟他说,除非他也一样。” 瞥见简年脸上的疑惑不解,路时洲笃定了心中的猜测,江东的心思她还真是不知道。 就算只当江东是朋友,朋友被开除,她对自己也一定有看法,所以才会突然变脸不理人。路时洲知道语言最最苍白无力,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不解释。 几首外文歌听完,路时洲又换了首周杰伦的《七里香》,播到副歌的部分,他居然边冲她笑边跟着一起唱,难听就算了,歌词还肉麻,简年被他看得耳根发烫,又怕教室里的老师同学听到看到,就把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他闭嘴,他却小孩子一般地故意跟她作对,越唱越大声,惹得离的最近的两个同学一齐往外看。 简年一急,干脆踮起脚尖用手捂他的嘴巴,路时洲倒是闭上了嘴,却有意无意地啄了一下她的手心,不等简年发脾气,他就抬起右手捉住她的手,往窗外一指:“看,太阳雨。” 简年甩开他的手,往窗外看了看,雨没停,太阳却出来了,还真是太阳雨。 …… 这晚放学,路时洲刚进家门,季泊川就来了。 季泊川是过来借钱的。路时洲的父亲两年前再婚,继母是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的老师,同样是离异带儿子。 为了各自的儿子,两人不准备再要孩子,担心日后财产有纠纷,和再婚妻子达成共识后,领证前路时洲的父亲把名下的房产和大部分存款转给了路时洲。 路时洲的继母人很豁达,跟他的父亲脾气相投,婚后两人过得挺不错,路时洲与她相处得也很融洽。 花钱如流水、一个月的零花钱一天就能用完的季泊川非常羡慕路时洲在经济和时间上的双重自由,隔三差五就来借钱,还因为在家人面前发自肺腑地感慨父母离婚也不是全无好处挨过骂。 明知道有去无回,路时洲也懒得跟他计较,把一千现金递给他后,才随口问:“你怎么又借钱。” 第24节 季泊川说话从来不过脑子:“前一段时间为了追咱们年年,我把这个学期的零用钱全用光了,还有两个月才放暑假,草都已经吃不起了。” 听到这话,路时洲立马把钱抢了回来,季泊川自觉失言,“路哥路哥”地叫了好一阵儿,讨好地笑道:“你是不是还没搞定我嫂子呢?要不要我传授你一点儿经验?” 路时洲斜了他一眼:“你少给我出馊主意。” “什么叫馊主意!我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而你是零!你错在哪儿知道吗?”见注意力被吸引的路时洲看向自己,季泊川反而不说了,把手往他脸前一伸。 路时洲把钱扔给他,转身用手冲壶泡咖啡:“爱说不说。” “给我也来一杯。” “你又不看书,大晚上喝什么咖啡?” “你以为熬夜打游戏就不用动脑子了?”季泊川把钱装进口袋,立马变了副模样,往沙发上一坐,翘着腿指使路时洲,“加糖不加奶。” 见路时洲拿眼斜他,季泊川哈哈一笑,切入正题:“你坏就坏在不该直接向她表白。女孩子脸皮薄,尤其是咱们年年这样的,你问她‘能做我女朋友吗’,她就是心里愿意,嘴上也不会好意思直接答应。你就该什么都不说,让她自己领悟到你喜欢她。” 季泊川接过路时洲递来的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继续:“不要说,但是要做。你得变着花样地对她好,时时刻刻在她眼前晃,夸张一点没关系,脸皮一定要厚,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不是?你也没说你喜欢她,她想拒绝你也没理由开口啊,她脸皮那么薄,肯定怕被人说自作多情。你对她好着好着她就习惯了,看不见你反倒觉得少了点什么,你再慢慢地洗脑,她就真以为自己和你有什么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回家吧你。” 轰走季泊川后,路时洲想起他送的破手链简年想还,又被自己塞了回去,顿时懊丧不已。 …… 隔天一早,路时洲踩着点在教学楼下等简年,远远地瞧见她过来,往回走了几步迎了上去:“早。” “早。” “有件事季泊川让我和你说……” “什么?” 路时洲一脸为难:“他让我问你他之前给你的那根绳子还在不在,如果你不需要的话可不可以还给他……他想拿去送别人。” 简年笑了笑:“我本来也用不着,明天就拿给他。” “你给我就行。他那人就这样,你别在意,回头我补一份礼物给你。” “不用的。” 光是想一想,路时洲就受不了简年留着季泊川给的东西,尽管那东西是他亲手强塞给她的。 自觉把季泊川在简年心中的印象分刷成了负值,路时洲终于平了季泊川一口一个“咱们年年”的气。 后一天午休时,简年把装着红绳的盒子放到了路时洲的桌洞里。路时洲看到时,已经快上课了。 他想借机过去说两句话,刷一刷存在感,走到简年的座位前,却发现她脸色苍白地趴在桌子上。 “她怎么了?” 叫简年她不理,路时洲便压低声音问李冰茹。 时时刻刻犯困的李冰茹打着哈欠看向路时洲:“不舒服。” 路时洲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自己到教室外头去。 李冰茹刚站定,路时洲就问:“简年是病了吗?你帮她请假,我送她去医院。” “去医院也没用,不用管自己就能好。” “到底什么病?”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路时洲随即反应了过来:“生理痛?” 李冰茹一脸惊奇:“路学神,你怎么博大精深到连这个都知道?” “……” 路时洲下楼的时候已经打上课铃了,他只好翻墙出去。买了止痛片、玻璃水杯和红枣黑糖姜茶后再回来,第一节课刚好结束。 路时洲把姜茶和止痛片给李冰茹,又拿玻璃瓶去黑板旁边的饮水机前接稍烫的水给简年暖肚子。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腹痛恶心缓解了大半的简年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路时洲走过去要玻璃瓶,她一脸尴尬地递还给他,只恨李冰茹太多嘴。 路时洲走到饮水机前,刚想把玻璃瓶中的水倒进废水桶,一回头看到排队接水的两个女同学正盯着自己看,犹豫了一下,闪身让她们先接,而后把玻璃瓶中的温水分三次喝了下去。 重新接满热水后,他又把玻璃瓶交给了简年。 第三节课下课时,不等他再去问,唯恐天下不乱的李冰茹就抱着杯子走到后排催他快点去换热水。 喝第三杯水时,路时洲暗骂自己为什么要买1000ml的水杯。坐第二排的班长见状好心提醒道:“路时洲,你很渴吗?这么喝水水钠代谢容易紊乱,要进医院的。” 李冰茹乐不可支地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的简年耳语道:“你家路时洲是不是傻?不好意思在教室倒,可以去厕所啊。” 简年不悦地白了她一眼:“还不都是你。” 放学前,班主任进教室交待事情,一进班就看到了简年桌上的杯子。上节课间她过来时,路时洲正立在饮水机前捧着这只杯子喝水。因为杯子是女生款,粉色的底子上印着小鹿,把手上还有姜饼人挂坠,她奇怪路时洲为什么会用这种杯子,就多看了两眼。 而男女生共用一个杯子就只有一种可能…… 班主任任教十年,班里谁和谁有情况一搭眼就能看出来,从没冤枉过一对,路时洲和简年之前一点苗头都没有,百分百是刚刚恋上的。 班主任不担心路时洲,只怕简年临阵分心,一是知道她父母不容易,二是她三模成绩下滑。 第25节 放学铃一打,班主任就敲了敲简年的桌子,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简年这种又乖巧又努力的学生最讨老师喜欢,班主任知道她脸皮薄,就没开门见山,循序渐进地聊,终于进入主题问到她和路时洲的关系时,学习委员恰好进来拿试卷。 学习委员脸上不动声色,却竖着耳朵一句不落地全听了进去,一出办公室就飞奔到路时洲跟前问八卦。 简年终于弄明白班主任的意思后,正组织语言准备否认,路时洲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喊了“请进”后发现来的是他,班主任挑了挑眉。 “你这是救驾来了?”班主任半开玩笑地问。 不管路时洲学习好还是差,班主任都挺喜欢他,这与他的家庭有关,附中家境优渥的学生比比皆是,但比起做生意的当官的家长,老师还是更欣赏做学问的。 路时洲一脸不解地装傻打岔道:“救什么驾啊?我来找您是想请假。明天之后我想自己在家复习,考前都不再来学校了。” “没问题,你自己把握好复习节奏。” 听到这句“不再来学校了”,简年不由地看了路时洲一眼,路时洲丝毫都不避讳,咧嘴冲她一笑。 瞥见平时完全不搭理女同学的路时洲看向简年时脸上毫不掩饰的、殷切讨好的笑,班主任轻咳了一声,敲了敲桌子:“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倒希望有事儿,可惜什么都没有。刘老师,您太了不起了,简直是火眼金睛,简年都没看出来的,居然让您先看出来了。” “……”路时洲一笑,班主任也想笑,却强忍着板下脸教训道,“你不觉得高考是人生大事没关系,但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我这不是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都请假回家了吗。” …… 路时洲在办公室请假的时候简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第二天一早,看到他的座位真的空了,她的心中顿时生出了离愁别绪,还有一个月才考试,可路时洲这一走,仿佛她的中学时代也跟着结束了。 过去三年间每一天都坐在同一间教室的同学,待高考结束后,或许一辈子都再也遇不到。 五月中旬,一班到十班停了课,最后二十天,前五百名全天在学校自修,老师不再讲课,以答疑为主。 刚进高三的时候,简年觉得高考特别可怕,临近考试,反倒不再紧张了。完成了预定计划后,最后半个月她逐步把节奏放慢,每天十点半准时睡觉。 考试前学校给高三生放三天假,放假前的那个下午自习取消,同学们忙着把书本搬回家以及拍毕业照。离开了一个月的路时洲自然也回来了。 沉寂了三个月的班级重新活跃了起来,李冰茹活泼多话,整间教室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路时洲在男生中的人缘一贯好,学习委员是个大嘴巴,早把他和简年有情况、被班主任抓现行的事儿传得人尽皆知。恋爱虽然不稀奇,班上也有几对,可这毕竟是年级里最惹眼的男生和最漂亮的女生,自然格外惹人注意。 不管谁来问,路时洲都笑而不语,男生们就当他默认了,那几个露出落寞表情的,路时洲暗暗把他们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女生里除去个别和简年关系好的会来问,其他中意路时洲的虽也疑惑,却只是默默留意。 但大半个下午过去了,两人几乎零交流,连相视而笑都没有一次,完全没能满足好事者的八卦之心。 一班的毕业照快离校时才拍。路时洲的个子高,被排在了最后一排的中间,171公分的简年在女生中也算高的,就站到了第三排中间,两人之间隔了一排男生。 排好位置后,趁着摄影师调相机的空隙,路时洲拍了拍第四排、简年身后的那个男生的背,示意他换位置。 听到男生们的哄笑,简年一回头,刚好对上路时洲近在咫尺的笑脸,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起哄后,她不满地瞪了路时洲一眼,噘着嘴扭过了头。 …… 回到家后,整理完纸袋里从学校搬回的书本和杂物,简年打开书包才发现一只粉色的纸盒。 拆开包装袋后,里头居然是一只白色的手机,和路时洲那只黑色的是同款。手机上坠着一只小小的梅花鹿,旁边还有张卡片。 【最后一门考完,走出考场记得开机,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人真是……简年不以为然,考完暂时不用再去学校,面都见不着,他哪有机会让自己后悔。 考试的那几天,最近两个月忙到白天黑夜不见人的简爱国和简妈妈都请了假,一个骑车来回送考、等在考点外,一个顶着太阳买菜做饭送绿豆汤送午餐。李冰茹的父母知道送考会加重考生的紧张心理,只让她如平常上学一般自己来回、自己吃饭。 简年和李冰茹在同一个考点,很想与她结伴而行,父母却怎么都不肯,既怕她在路上遇到突发情况迟到,又怕外头的东西吃坏她的肚子。 见父母如此紧张,想到他们时时挂在嘴边的那句“不用太要强,身体要紧,进不进名校不重要”,简年只觉得好笑,所幸发挥稳定,没受父母紧张情绪的干扰。 路时洲和她不在一个考场,自然遇不到,简年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儿,考最后一门时根本没随身带那只手机,一出考场就跟着爸妈回家了。 回到六楼后,她洗了个澡,还没想好要不要打电话约李冰茹出去玩,就听到了敲门声。 没到吃饭的点,简年以为是妈妈上楼拿东西,穿着睡衣打开门后,看到立在门外的那个人,讶异到整个人都傻掉了。 第19章 2007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路时洲理直气壮:“你不开机, 我找不到你,只好来你家里。” “你快点走, 我妈妈就要上来了!” “阿姨上来又怎么了?正好跟她问好。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一层一共住了六户人家, 每户之间挨得近,老房子隔音也差, 轻易就能听到邻居的响动,简年生怕被邻居们发现, 只好妥协:“……我现在就开机行不行?你快点走!有事情咱们打电话说。” “你就站在我面前,当面说多好, 还打什么电话。”路时洲说着就往里挤。 简年急得恨不得上手推他,还没推到, 就听到了隔壁的开门声,她吓了一跳, 赶紧把路时洲拉进屋, 关上了门。 刚刚关上门,邻居阿姨就隔着门在外头问:“年年,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啊。”简年简直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她不想开门,可这样既没礼貌, 又会让邻居阿姨生疑, 手忙脚乱地把路时洲推进里间后,才硬着头皮打开了门,笑盈盈地问, “王阿姨,怎么了?” “哦,可能是我听错了。你考得怎么样?” 第26节 “还好吧。” 简年想关门,偏偏热心的王阿姨不肯走,七七八八地打听了好一会儿,又问简年暑假有没有时间,能不能给她明年中考的儿子补课。 终于送走她后,简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往里间一看,路时洲居然正坐在她的床上翻她小时候的影集。 简年快步走过去抢影集,恼怒不已地说:“谁让你坐我床上的?你快点走!”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撒谎的,力气也比我想象中大。”路时洲拽着影集不松手,“我看看怎么了,等你去我家,我拿我小时候的照片给你看回来。” 简年抢不过他,只好松开手:“你也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路时洲一脸惊奇,兴奋不已地追着她问:“你想象中?你还想过我啊?你想象中的我什么样?”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他是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暗恋果然都是不靠谱的幻想。 等不到简年的回答,路时洲又笑道:“我倒是挺想你的,每时每刻、考试的时候都在想。咱们已经一个月没说过话了。” 听到这句,简年满心的气恼统统化作了羞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局促地垂下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穿着吊带睡衣,肩和大半片后背都露在外头。 瞥见简年脸上的窘迫,路时洲觉得季泊川说的有道理,简年这样的性格,急着表白只会适得其反,便笑着岔开话题:“很少见你穿裙子。” 听到这话,简年更觉无奈,指着外间说:“……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换什么呀,你穿花裙子比穿校服好看多了。”嘴上这样说,路时洲却顺从地站起身,走到了外间。 他离开了里间,简年发现自己依旧没法换下睡衣——这屋子只有她一个人住,没什么要避讳的,两个房间之间就没装门,只有半道布帘,看着宽敞通透。 “路时洲……你什么时候走。”虽是逐客令,简年的语气却比之前婉转多了。 路时洲正参观简年的书橱,只当没听到。见到一个薄荷色的记事簿,他随手抽出来翻开,看到扉页上写着“你说你孤独,就像很久以前,火星照耀十三个州府”。 路时洲家的整个三楼都是书房,小时候他和路檬被爷爷奶奶逼着一天看一本书,看的种类杂,所以知道这句话是海子的,便笑着问:“你还喜欢诗?” 简年刚从衣柜里找了件开衫罩到吊带裙外,听到这句话一回头,看清他手里的记事簿,情急之下三步两步跑到书柜边,扑上去就抢。 路时洲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笑着把本子高举过了头, 他比简年高了足足十五厘米,简年自然拿不到。 “你还我!这是我日记本。” “你都多大了还写日记?都写什么了,这么怕人看。你上次说你以前喜欢过一个人,谁啊,是咱们学校的吗?这里面有吧?” 见路时洲作势要往后翻,简年这下是真急了,当即拽着他的衣服跳着抢,哪知脚下的拖鞋一滑,直直地向后摔了过去。 路时洲赶紧扔下日记本捞她,却被惯性带的一起倒了下去,幸而赶在简年落地前把手垫在了她的背上。 路时洲没想到简年看着这么瘦,却软软的挺有肉,他的两只手一只垫在她的后背上,一只扶着她的腰,满怀温软,直到被她推开才察觉到手腕上的疼。 简年推开路时洲,捡起地上的日记本,一言不发地塞回了原处。瞥见她蹙着的眉,噘着的嘴,路时洲知道她是真恼了,轻咳了一声,收起片刻前玩笑的口吻,小心翼翼地问:“生气了?对不起。我拿我的日记本给你看行不行?不过都是八岁前记的。” 简年不说话,路时洲只好把胳膊举到她眼前装可怜:“我受伤了,你这儿有药水吗?” 见路时洲的手腕真的渗血了,简年赶紧去翻医药箱,所幸伤口不大,只是擦伤。 简年把药棉和碘伏递给路时洲,他却不接,笑着说:“你帮我。” “擦过药你立刻走。”简年把碘伏倒在药棉上,轻手轻脚地替他擦了擦,又习惯性地对着伤处吹了几下,“好了。” “我不想走,你这儿挺舒服的,谁让你不开机,要不是你不接电话,我会来吗。” 简年看了眼墙上的钟,知道一时半会儿轰不走他,怕妈妈上楼叫她吃饭,只好先下去:“你不走我走,你不嫌饿就一直呆着吧。” 路时洲往单人沙发上一坐,从书橱里摸了本《雅舍谈吃》:“我饿死了,你吃完帮我带点晚饭上来。” “……”简年气鼓鼓地转身就走,刚打开门,又想起了什么,折回来拿上日记本才放心地离开。 为了犒劳女儿,简妈妈这晚做了许多菜。想起路时洲,简年去找了只塑料饭盒,洗干净了,往里面装炸鸡翅、糖醋排骨和清炒芦笋。 一旁的简爱国见状自然要问。 简年支吾了一会儿,说:“我上去吃,楼下热。” 奶奶年纪大了不怕热,简年爸妈心疼电费,楼下就没装空调,只有楼上有。 “哪有多热,我给你开风扇,在下面陪奶奶吃饭。” 简年只好放下饭盒,反正把路时洲喂饱了,他更不愿意离开。 迅速地吃完一顿饭,和奶奶说了几句话,简年就上楼了。一打开门,路时洲已经不在原处了。 简年以为他离开了,疑惑地走到里间才发现,他居然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觉。她原先只当他在装睡,推了推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 好不容易弄醒路时洲,却见他坐起身揉了揉略微凌乱的头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一想到考完就能见到你,我今天凌晨三点就兴奋地睡不着了,考最后一门的时候差点睡着。” “……” “你的被子好香,困死了,我再睡会儿。” “你困了就回自己家睡。” 见简年不乐意,路时洲只好下床:“你给我带晚饭了没?” “没有。” “那你陪我去外面吃饭吧,你要不去,我今晚就在你家睡。” 第27节 路时洲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简年权衡了一下,只得答应。她让路时洲先下楼、到院子外等自己,然后去二楼和爸爸妈妈说要出门。 简年一走出院子,远远地就望见一身纯黑运动衣的路时洲正立在矮墙外,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她忽而想起了件事,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哪里?” 路时洲迎过来:“上次来你家,你爸爸说的,你住六楼。” “可六楼住了六家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上楼的时候遇到了你的邻居,问的。” “你!!”简年是细长的凤眼,因为生气,眼睛居然瞪圆了,“我们这儿的邻居都是认识的……” 看到男同学来找她,不管怎么想,邻居叔叔阿姨都一定会告诉爸妈的。 “我跟那人说我是送快递的。” 简年瞥了眼从头到脚都是名牌的路时洲,他不讲话的时候这一身矜贵清冷的气质,说来送快递,怕是连楼下李奶奶三岁的重孙都不会信。 见简年被吓住了,路时洲立刻笑了:“你还真好骗。我一走到六楼就看到了你窗户上的风铃。风铃下面坠着的小猫咪白白软软的很像你,所以就猜到了。” 简年垂下头不说话了,初夏的晚风凉爽,还有股清幽的芳香。两人沉默地并肩走出小巷,看到水果摊上粒粒鲜红饱满的樱桃,路时洲回头问:“我买给你吃?” “没地方洗。你去哪儿吃饭?” “买了可以去我家洗。我不想吃外头的饭,回去煎牛排给你吃,我家就在z大里,走路半小时,你去不去?” 简年还在犹豫,路时洲的手机就响了,他接完电话,对她说:“班里的同学正聚会呢,你不想去我家,咱们就去找他们吧?” “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了几个宝宝插叙一段2017,所以下章有十年前和十年后的两段同学聚会 明天是周日,休息不更新,周一上午见-3- ************ 推荐盆友寒花一梦的古言《皇后无所畏惧》,在追,好看! <input type=button value=手机请戳 onclick=window.open(.jjwx/book2/3020170)> <input type=button value=电脑请戳 onclick=window.open(xet/onebook.php?novelid=3020170)> 文案: 莫名和皇后互换了身体, 永兴帝最不能忍受的有三点—— 一、每天都要梳妆打扮擦脂抹粉。 二、每天都要应付后宫三千作死佳丽。 三、每天都要看皇后勾勾搭搭别的男性。 朕!又!不!是!断!袖! · 自帝后伤病痊愈, 妃嫔们纷纷发现, 自己的日子突然就不好过了…… 第20章 2017 2017, 初夏 报社忙,单休都难保证。刚好这个周末无事, 简年便在公寓打包东西——房东想卖掉公寓, 半个月之内要找到房子、搬出去。 前几年旧楼拆迁, 补偿的新房子在城郊,每日上下班要折腾掉两三个钟头, 简年便在单位附近租了套小公寓。工作忙,在家的时候少, 所以租的公寓里没添置什么东西,本以为搬家两只箱子就能搞定, 没想到四只都不够装。 刚捆好书,门铃就响了, 简年以为是爸妈过来送饭,哪知立在门外的是江东。 “你怎么来了?”上一次见到江东还是一个多月前, 在老邻居女儿的婚宴上。 江东没回答, 把车钥匙随手放在茶几上,环顾四周:“你要搬家?” “嗯,最近要抽空看房子。” “我在附近有一套空着的,闲着也是闲着。” 简年笑笑不说话,江东见了还想劝, 又听到她问:“你怎么来了?” “你今天不是同学聚会吗, 我办事正好经过这儿,顺便带你去。” “你怎么知道我同学聚会?” “你同学订的是我的酒店。” “……是吗?” 因为不想见到路时洲,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 就没留心看通知。 江东的到来仿佛注定了她要参加这次聚会,简年不再纠结,看了眼时间,让他等在客厅,放下还没整理完的东西,回卧室洗脸换衣。 只用了一刻钟,简年就背上包出来了,昨夜没睡的江东正斜倚在沙发上小憩,见她出来,意外地问:“这就完了?” “不然呢?” 第28节 江东打量了她一眼。也是,为了同学聚会盛装打扮不是简年的风格,何况她穿最简单的衬衣裙,素着脸只涂唇膏反而比绝大多数妆容精致的美女更耐看。 下楼后见江东换了辆奥迪a8,简年问:“新买的?真搞不明白你们男人为什么这么喜欢买车。” “不是有人说我之前的车是土大款最爱?” 简年笑笑:“我那么说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赶上周末的晚高峰,两人到酒店的时候,简年已经迟到了半个钟头,众人刚哄完同样迟到的路时洲罚过三杯酒,自然不会饶过简年。 这间酒店出名的贵,酒水和服务费十分高昂,听到有人质疑,负责订餐的生活委员笑道:“贵怎么了,班长说他请客,正好他和李冰茹领证请大家吃饭!他俩可是咱班最先结婚的!” 李冰茹本科一毕业就去了美国,这些年回来的少,并不知道这儿是江东开的。她抠门惯了,一听到让老公付钱,瞪了实诚的班长一眼后,立马嚷嚷着说,请客没问题,但要挨个跟大伙收结婚的份子钱。 跟她关系好的女生笑道:“这家酒店的老板特别帅,你不是最喜欢帅哥,给极品帅哥送钱有什么好心疼的。” 李冰茹和班长本科毕业后都去了麻省理工,多年朋友成恋人,决定结婚的那一天,她大半夜给简年打电话,惆怅地说她平生最爱邪魅狂狷的痞子帅哥,结果这辈子却交代在了不高不帅不痞不坏性格无聊的班长手里。 听到极品帅哥,李冰茹立马转移了注意力:“老板在哪儿?有多帅?” “他还有别的生意,不常过来,能不能遇见看运气。” 话音还没落,从服务员那儿听说有人要罚简年酒的江东就走了进来。 听生活委员说这就是老板,李冰茹怔了一下,望向简年:“赶紧的,让江东给我打个一折。” 简年举着酒杯正要喝,听到这话回头看向江东,江东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地对众人说:“她迟到我害的,我替她喝。”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包括李冰茹都误会简年和江东关系不简单,一个留在家乡工作、打算追简年的男同学暗暗惋惜,坐得离简年最远的路时洲也往江东和简年这边瞟了一眼,而后低头继续把玩手中的分酒器。 连着喝完三杯,江东侧头看向李冰茹:“听说你结婚了?恭喜,这顿免单。” 李冰茹喜出望外,嘴上却说:“我结婚哪能让你破费。” 喝完酒,江东对简年说了句“结束了打我电话”,就离开了。 他一走,生活委员的同桌就笑着爆料道:“知道乐怡为什么拣最贵的酒店订吗?因为高中的时候她暗恋班长。听说班长从了李冰茹,想宰他们一顿出气。” 李冰茹一脸惊奇地看向生活委员:“真假的?你这什么眼神?他有什么可暗恋的?” 生活委员气红了脸,推了一把同桌:“你怎么不说你暗恋路时洲?” 同桌脸皮厚,哈哈一笑地说:“暗恋路时洲怎么了?咱们学校暗恋路时洲的多了,路时洲和人家美女主持人好了,我也没去人家微博下面骂人啊,哪像你,憋着劲让班长破费。哎,路时洲,你女朋友呢,怎么没带来?我男朋友是她的粉丝,让我帮忙要签名来着。” 这话一出,又有喜欢韦晶的催路时洲叫女朋友来,路时洲正和班长聊工作上的事儿,目光扫到正旁若无人地和李冰茹说笑的简年,顿了顿,摸起手机给韦晶发了条微信。 因为生活委员的插曲,众人的话题转到了暗恋上头,十年听着挺长,其实回头想想,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毕业太久,有些不熟的同学的名字都忘了,但对年少时中意过的人却依旧保有鲜明的印象。 酒过三巡,有人起头,没带家属的人纷纷说起了暗恋对象,被点名最多的自然是简年和路时洲。部分同学想起了他俩似乎有过一段,但瞥见两人形同陌路的姿态,知道他们一个找了刚刚的高富帅,一个情归美女主持人,就识趣地都没提。 当年班上的几对小情侣都分了手,如今成了的两对都是这几年在一起的,要不怎么说初恋不靠谱呢。 韦晶到的时候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跟路时洲低声说了几句话,就转头和旁人聊天了。一班的同学个个都是精英,有个工作和她有交集的,聊了几句正要交换联系方式,就见路时洲站了起来。 “出去抽根烟。” 路时洲不喜欢喧闹,韦晶知道他八成是想出去躲清静,便问:“我陪你?” “不用。” 路时洲走到这一层的露台,刚点燃烟,就听到简年的声音,他意外也不意外,见立在一棵巨形盆栽后的她边讲打电话边用细白的手指在玻璃上画圈儿,想走却没走。 报社突发事件多,新来的领导池西西又是工作狂,临时回去开会是家常便饭,挂上电话,一回头看到路时洲,简年自然要发愣。 从她的角度只能望见路时洲的侧脸,见他倚在石栏上抽烟,完全没有要和自己打招呼的意思,简年只当他不在,滑开手机准备通知另一个同事要开会。 露台静谧,隔了三五米也能听到拨号发出的微弱声响,同事没接,简年收起电话正要离开,忽而听到以为她是打给江东、让他来接的路时洲说:“你跟人相亲你男朋友知道吗?” 简年诧异地看向他,想问谁是她男朋友,顿了顿却觉得没必要,开玩笑地反问道:“你帮人相亲,告诉你女朋友了吗?” “……”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路时洲仍在为问出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懊悔,他喝的也不多,怎么就醉了呢。 路时洲虽然一贯话少,却很少如今晚这样一言不发。最初听说他前任因为分手进了医院,韦晶满心不屑,以为用这样的手段挽回男人最最愚蠢,可如今看来路时洲到底还是上了心,从前任入院至今,整整一周他只联系了自己这一次,见了面也心不在焉。 两个月前因为主持季泊川公司的周年庆,她才和路时洲认识,彼时路时洲还没分手,虽然熟识和在一起是在他分手之后,但对于他那个分手一个多月,仍不断纠缠的前任,韦晶有种天然的优越感。 眼下正开车的她心中却警钟大作,碍着面子不愿戳破,只拐弯抹角地提醒。 路时洲本就烦躁,韦晶今晚的话又格外多,他实在不耐烦,就说:“停车。” 车子正好开到海边,四周人烟稀少,待他说第二遍,韦晶才停下来。 路时洲下了车,松开领口、从西裤口袋中摸了根烟,听到韦晶关车门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对她说:“我这段时间忙,就不联系你了。” 韦晶脚步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路时洲侧头点烟,没说话。从那次相亲后他就不愿意再见韦晶,她一笑就露出两颗酒窝,他看着就烦。本想冷一段自动分手,刚刚不知道怎么就把她叫来了。 韦晶立在他身后沉默良久,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终于面带微笑地告辞。 她发动车子后,从后视镜望见路时洲仍立在原地。其实追她的有钱人多了,可她单单中意路时洲,甚至破例主动,大约是因为他身上有股普通有钱人没有的气质。 二十八岁就在外资银行做风控副总,路时洲是当之无愧的精英中的精英。禁欲而冷淡的男人最能勾起优秀女性的征服欲,可惜她却铩羽而归。 上个月刚在一起的时候,因为路时洲前任的纠缠,她还掩住得意、假意向季泊川感叹路时洲冷漠无情,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第29节 季泊川当时半开玩笑地说,这年头,像路时洲前任张小姐这样痴情的美人太少见了,只可惜她没赶上好时候,早十年路时洲也纯着呢、傻着呢,被分手后喝醉了还掉眼泪。 韦晶最后望了一眼后视镜中路时洲的背影,无奈地笑了,季泊川的话向来不能信,想看到路时洲掉眼泪,一定要早二十年才有可能。 2007年,初夏 路时洲和简年一踏进ktv,在场的三十几个同学就不约而同地一齐起哄,体育委员喜欢简年不是一天两天了,心里酸的厉害,叫的最大声,嚷嚷着说路时洲瞒着兄弟们搞地下恋不仗义,一定要罚酒。 路时洲笑着接过啤酒就喝,他喝到第三瓶的时候,一旁的简年看傻了眼,这人傻么,为什么不解释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3-昨天没更,今天发66只红包 21.2007 路时洲一口气喝光三罐啤酒, 男生们才放他们进门, 简年走到女生那边, 一落座,自然就有人问她和路时洲的事,她立即否认, 然而她的话只有李冰茹相信。 误会他们在一起,喜欢路时洲的女生和喜欢的简年的男生都有点发酸, 但也只是一点, 自知没可能,这一对看上去又格外相配, 终于摆脱了高考,兴奋很快冲散了他们对这件事的关注。 然而想到简年喜欢过别人, 路时洲心中的酸却越不断放大,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男生, 锁定了两个可疑对象。其中一个唱歌的时候简年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来着。 打从简年坐下起,路时洲平均每五秒往女生这边看一次, 还过来送过两回饮料和零食。 生活委员的同桌明恋路时洲三年之久, 简直看傻了:“真是活见久,原来路时洲谈起恋爱这么腻歪, 我最烦最烦这种狗腿型的, 他不会是中邪了吧?以前的傲慢劲儿哪去了?真是看错他了,我宣布, 从这一刻起正式脱粉。” 生活委员闻言哈哈一笑, 打击她道:“人家路时洲不是中邪了, 是对你这种闲杂人等如严冬一般冷酷,对心爱的年年如春风一般和煦。” “……” 快九点的时候,几个同学提议今晚不回家玩通宵,简年有点犹豫,和李冰茹一起出去给父母打电话,询问自己能不能晚些回家。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路时洲站在包间外,正想迎过去,走近了却发现佟桦也在。 佟桦哭得梨花带雨,路时洲耐着性子等足了五分钟才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放弃保送了,可是没考好。” “……你是疯了吧。” 佟桦的成绩还不错,但稳定发挥只考得上211,不走保送凭分数绝对进不了z大。 佟桦从小被人捧着长大,任性惯了,听到这话,自然不依:“你这是什么表情,怕我缠着你吗?你放心吧,我放弃保送不是为了你。” 路时洲认识佟桦十几年,十分了解她的大小姐脾气,他最烦这一套,从不肯让她,笑着说:“那就好,既然不关我的事儿,你找我哭什么?” “你!”佟桦生了气,想走却瞥见了正往这儿看的简年,她问一班的朋友路时洲的行踪时听说路时洲和同班的一个叫简年的女生在一起了,记起上次的偶遇,立刻猜到就是正朝这边走的这一位。 怕失去最后的机会,佟桦忍着气,示弱道:“我放弃保送是因为不想留在家里,我爸和你妈最近天天吵架,我只想走的远远的。” 她一软,路时洲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他能想到待在那个家里的日子有多难熬,破例劝了一句:“你再忍两个月,报考的时候走远点,或者出国。” “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 路时洲半靠在墙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想知道。” “你妈妈准备送你去英国,想给你在伦敦买套房子,我爸不肯,说你妈妈这样做是想转移婚前财产,是为了防着他。离婚的时候我妈妈把弟弟带走了,因为恨我爸,不准我弟弟和这边来往,我奶奶疼孙子,想起他来就掉眼泪,所以迁怒你妈妈,看到她总想找茬,你妈妈也不肯让让她……” 路时洲不想听这些家长里短,皱着眉打断:“谁稀罕,我不缺房子。” “你去不去英国?我跟你一起。” “不去。我想去的地方你去不了,你还是好好为自己打算吧。” “什么叫你想去的地方我去不了……你要去哪儿?” “清华。” 佟桦以为他在和自己开玩笑,又闹了好一会儿,路时洲烦不胜烦,好不容易糊弄走她,一抬头看到三五步外的李冰茹一脸玩味地打量自己,平时懒得搭理女生的他反常地换了副笑脸问:“简年呢?你们刚刚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李冰茹挑了挑眉:“她回家了。” “她怎么走了。” “你管她做什么,追你的桦桦去呀,人家哭得那么凄凄惨惨、柔柔弱弱的,多惹人怜惜。” “……”路时洲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桦桦是谁,“简年刚刚看到了?她生气了?” “她生什么气啊,她一直觉得你和桦桦挺配的,还说养兄妹间的虐恋情深最萌了。”李冰茹最烦佟桦,趁机黑她,“你赶紧去追桦桦,她从小就霸道,觉得自己是人人都该捧着的小公举,去晚了她一准再也不理你。” 李冰茹冷嘲热讽的态度让路时洲有些反感,但季泊川说过,想要俘获简年的心,先要赢得她身边人的好感,想着这个,路时洲破例赔着笑脸说:“听说你喜欢李宇春?别人给了我两张她演唱会的门票,我不追星,给你吧。” “真的吗?”李冰茹喜上眉梢,说完又觉得不对,疑惑地看着路时洲,“你难道是在贿赂我?有什么目的!” “你不是喜欢她吗,我留着也没用。我能有什么目的。对了,简年喜欢谁你肯定知道吧。” …… ktv离简年家不远,她便步行回去,刚走到巷子的拐角处,一双手就从背后蒙住了她的眼睛。 简年以为遇上了坏人,大脑一片空白,正要喊,对方又松开了手。瞥见简年因受惊而苍白的脸,路时洲忍不住笑出了声。 简年吓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嗔怒道:“无不无聊。” 路时洲把手抄回口袋,问:“你怎么提前走了?” “我爸妈不准我玩通宵。” “我也不准,本来就想提前送你回来的。” “你凭什么不准。” 简年白了他一眼,转身想走,却被他拦了下来。 第30节 “虽然小时候就认识,但我其实挺烦佟桦的,一看到她就头疼。她这次生了气,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找我了。就算她再来,我也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怕你误会,跟你解释。” “我什么时候误会你了……” 路时洲的目光太炽烈,盯得简年耳根发烫,只好垂下头。他喝了啤酒,呼吸里带着浅淡的酒气。两人离得近,他的个子高,和她讲话的时候要微微低下头,气息交错,避无可避。 “没有吗?那养兄妹间的虐恋情深是什么意思。” 简年诧异地看向路时洲,这话她只 22.2007 简年着急辩解, 倒让满心醋意的路时洲好过了不少。 路时洲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中邪了, 无论她高兴、她发脾气、她冷着脸,还是眼下这副傻乎乎、语无伦次的模样, 他都觉得可爱到了极点。咦,她的嘴巴噘着,怎么还委屈上了。 咫尺之间,简年周身香甜的气息让路时洲想起了小时候过生日奶奶买的蛋糕, 明明渴望的要命, 却一定要忍到生日宴吃完、点过蜡烛许过愿、一块块分出去才能吃。 望着简年嫣红小巧的嘴巴,路时洲忽而觉得这一定比他这辈子吃到的第一口奶油还要细腻绵软。 他从没留意过别的女孩, 而她却偷偷喜欢过别人, 该是不断厚着脸皮示好、却从未得到回应的他委屈才对, 她噘什么嘴。 不由自主地, 路时洲低下了头。贴上简年嘴巴的瞬间,路时洲想,这个时节蔷薇早枯萎了, 为什么香气还在呢。 简年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惑不解地看向他。她的眼睛明亮又无辜,害路时洲心生不忍,又舍不得停下,就离开她的嘴唇吻上了她的眼睛。 他在她的耳边轻笑一声:“喂, 这种时候该把眼睛闭上。” 不等她讲话, 他就再次亲了上来。路时洲觉得这样还不够, 又小心翼翼地舔了她一下,拿牙齿轻轻地咬了咬她软软的嘴唇。感受到简年的挣扎,他干脆放开了撑在墙上的手,用力抱住了她。 把简年紧紧拥入怀中,路时洲终于觉得圆满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静得能听到两颗心脏节奏纷乱的跳动,却根本辨不清跳得更快的那颗是谁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时洲才移开了嘴巴,红着脸略带羞涩地笑着看她。 终于明白过来的简年脑中一片空白,她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严重极了,就这样在街头随意的欺负人,路时洲他怎么敢!一定是李冰茹把暗恋的事情告诉他了!她不知道该生谁的气,抬起手捶了一下路时洲的胸口,忍着眼泪扭头就要走。 路时洲一看她要哭,立马慌了,下意识想道歉,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用,怕她就这么走了,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原谅,把她逼回墙角后,强装镇定地转移话题道:“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说了才能走。” 简年恼了,偏又推不开他,只好一言不发地瞪向他,然而她生就一副温软的模样,再瞪也瞪不出威严感来,看上去反而委委屈屈的,分外可怜。 路时洲知道简年是真生气了,可她生气的时候怎么也和别的女孩不一样?腮鼓鼓的简直像只河豚,太有趣了。怕她更恼,路时洲想笑又不敢笑,明知道没用,但太心虚,到底还是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你怎么才能消气?再打我几下行不行?” “你闪开让我走。” “你没回答就不能走。” 简年脸皮薄,路时洲笃定她不会说。 简年气到极点,闭了闭眼睛,干脆破罐子破摔:“李冰茹不是都告诉你了吗?知道了还问,欺负我好玩吗,我确实喜欢过……” 这句“我确实喜欢过你,但那是犯傻不懂事,现在最讨厌的也是你”还没说完,路时洲又吻了下来。 她不说的时候他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想看看那个人到底哪里比自己好,可简年要真的说出那个名字,他一定会更受不了,就算只是以前喜欢过也不行。 简年正说话,路时洲亲上去的时候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舌头,怔了一下,立马无师自通地吮吸住了它。嗯?好像和单纯的嘴唇碰嘴唇完全不同,他看过很多很多书,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大脑恢复清明后,望见简年的神色,路时洲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下真的真的完了。 简年恼羞成怒地大力推了他一下。人一慌就没防备,待路时洲回过神儿的时候简年已经走出去三五米了。 路时洲下意识地觉得就这么让她生着气走了再想见面就更难了,可又没哄过人,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放她静一静还是立马抓回来道歉。 犹豫了片刻,路时洲决定折中:“喂,你把手机打开,我要联系不上你,还去你家。” 简年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不道歉就算了,居然还敢威胁她。 回到家后,简年许久都没能平静下来,妈妈上来问她事情,她嘴上一句不落地答应着,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妈妈离开后,简年洗了个澡,路时洲的气息居然挥之不去,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门突然被敲响了。 简年以为是路时洲,吓了一跳,明白放他进来再难轰出去,又怕不开门让邻居听到动静,赶紧打开了手机。 刚一开机,电话就打了进来,接通之后,路时洲立刻“喂”了一声:“你总算开机了,我已经打了一百次电话了。” 敲门声却没中断,妈妈的声音随之传了过来:“年年,你睡着了吗?” 简年低声说了句“你等一下”,把手机塞到被子下,跑到门边,替妈妈开门。 简妈妈举着烛台,疑惑地问:“怎么这么久才开?” “您怎么来了?” “停电了,怕你没睡着害怕,过来送蜡烛。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简年抬头看了眼顶灯,什么时候灭的她居然没发现:“睡不着。” 简妈妈没起疑:“刚考完,兴奋是不是?赶紧睡啊。” 妈妈一离开,简年就翻出了手机:“你有事吗?” “你还生气吗?” 第31节 简年没说话。当然生气,但好像也不单单是生气。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居然快十二点了,便说:“这么晚了,你快睡觉吧。” “你不也没睡吗。谢谢你开机,不然我要哭了。” 简年“切”了一声:“你脸都不要,怎么可能哭。” “今天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除非你允许,我绝对不再亲你。” 听到那个“亲”字,简年的脸上发烫,急切地打断他:“你还敢说!” 路时洲立马闭上了嘴,顿了顿又问:“你怎么才能不生气?我哭给你看行不行?” “别闹了,挂了。” “哎,别挂,你走到窗边来,阳台的那个窗户。我要真能哭出来,你就别生气了行不行?” 简年疑惑地走到阳台,打开窗户一看,两个钟头过去了,路时洲居然还立在昏黄的路灯下。明知道整栋楼都黑着,他不可能看到自己,简年仍旧心头一跳,终于确定那不纯粹的气恼里还掺杂着几分欣喜。 过去的六年里,她连梦里也不敢相信,有那么一天,路时洲会先说喜欢她。 不过过去的她也想不到,原来这个人又坏又无赖,说什么哭给她看,明明笑得虎牙都露了出来。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快回家吧。” “那你还生不生气?” “……” “你要不生气了,就考虑一下当我的女朋友吧。”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愿意了?” “不行!不要!” 这人可真奇怪,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又回过头来问这个,不觉得次序错了吗。就算她不气了,眼下那句“我愿意”也是绝对绝对说不出口的。 听到她果断的拒绝,路时洲觉得自己又犯蠢了,季泊川明明说过简年性格羞涩,不能太急进,他居然想也不想就直接问了出来。不过季泊川也说过,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牵手,就算她嘴上不答应,就算她还没动心,只要被烙上了烙印,也会觉得他和别的男生不同。 牵手都是如此的话,接吻更是吧?路时洲不再忐忑,压住心中小小的得意问:“那简同学,我明天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隔了片刻,简年才说:“你想打就打好了。” 路时洲没说话,可隔着六层楼,也能看清他脸上的喜出望外。 “你能不能一直不关机,把手机带身上?” “嗯。你快回家吧。” “我要是约你去玩,你会出来吗?” ……这算不算得寸进尺。 “你先回家。” 路时洲只当没听见,继续问:“明天行不行?去哪儿听你的。” “明天再说吧。” “那你就是答应了?” 这人是傻子么,简年实在无语,被迫“嗯”了一声。 路时洲一蹦三尺高,声音里尽是雀跃:“你快睡觉吧,今天太晚了。明天多睡会儿,咱们下午见。” “你也知道晚,赶快回家吧,总站在我家楼下算什么啊。” “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反正我回去也睡不着。” 简年觉得这样讲下去会没完没了,干脆挂上了电话、回到了屋里。躺到床上后她才发现,其实她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半个多钟头,简年打开了手机。看到短信提示才知道,在她洗澡发呆的两个钟头里,路时洲真的打了不下一百个电话,短信也有无数条。难怪她开机的时候,滴滴声不断。 简年躺在床上翻了一个多钟头才看完全部信息,原来早在手机没给她的时候,路时洲就已经开始发短信了。凌晨两点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复了一条,路时洲居然只隔了一秒就又回了过来。 一直到天快亮了,简年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可六点不到,她又醒了。打开手机,路时洲居然已经发了“早安”过来。 简年回了一条,起床去洗漱,束好马尾又看到他发了回来——【这么早?我昨天就睡了半个小时,你也是啊。】 被戳中的简年不好意思承认——【我以前每天都早起背单词,形成生物钟了。】 两人断断续续发了一上午短信,一直到午饭时间,简年才下楼。妈妈不在,怪不得没上来叫她吃早饭。爸爸最近接的活多,不是在学校上班,就是在忙装修,很少回家,妈妈也经常要一早过去帮忙,有时候饭都赶不及做,只好拜托婶婶过来照顾奶奶的三餐。 今天果然又是婶婶来做午饭,她进门的时候,简年正坐在外间和路时洲发短信,注意力都在短信上,就没留意身后的动静。 “呦,这手机是现在最新最贵的吧?” 简年一回头才发现婶婶就立在身后盯着她的手机看,想藏已经来不及了,她尴尬地笑了笑,说:“奶奶去李奶奶家打牌了。” “知道。我来给你们做午饭,下午还要回去上班,太阳这么大,这样来回赶,快要晒死了。你都多大了,菜都不会烧,光成绩好以后在社会上是吃不开的。” “要是辛苦,你以后就别来回跑了,我可以学着做,反正爸妈不在的时候,也就我和奶奶两个人吃饭。” “算了吧,看到宝贝孙女做饭,老太太会心疼得骂人的。” 简年只有一个叔叔,叔叔也是温和性子,婶婶的嘴巴倒是有些厉害,但心不坏。叔叔上班的国营纺织厂倒闭之后,又被私人老板收购了,夫妻俩并没有下岗,日子过得比他家宽裕些,因此爷爷奶奶更愿意贴补大儿子一点,当然大儿子养老的责任也更重。爷爷去世后把这间老房子给了大儿子,婶婶有些不平衡,可也就念叨了两句偏心,简年的妈妈都不跟她一样,简年偶尔听见她抱怨,也只当没听到。 第32节 可这一日,婶婶的话格外多,整整唠叨了十分钟没停,又说:“生了这么重的病,还有闲钱给你买这么贵的手机,真是莫名其妙。” 23.2007 #160;#160;简年心头一跳,问:“谁得了重病?” #160;#160;想起大哥大嫂千叮万嘱她一定要瞒住一老一小, 婶婶尴尬地咳了一声:“豆腐煎着吃还是煮汤?” #160;#160;简年又追问了几句, 虽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整个中午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间。回想起最近几个月来,父母种种异于往常的举动,她很担心是爸爸出了问题。 #160; 婶婶离开后不久,简妈妈就回来取东西了,看到她收拾爸爸的换洗衣服, 简年更加肯定, 追过去问:“我爸他病了?” #160;#160;“谁说的?没有。”简妈妈不会撒谎, 表情和语气一下子就暴露了。 #160;#160;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 片刻前还期盼是自己多虑的简年仍觉得难以接受, 语调急切地问:“他到底怎么了?”#160; #160;#160;简妈妈看了眼在外间午睡的奶奶, 压低声音说:“你婶婶说的?奶奶知道了吗?” #160;#160;简年摇了摇头。 #160;#160;简妈妈松了口气,嘱咐道:“别让你奶奶知道。” #160;#160;#160;#160; #160;#160;瞥见女儿脸上的神情,她面露难色地说:“咱们出去说。” #160;#160;从里屋到外头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简年的脚步却沉重到迈不开。 #160;#160;“你爸的肠癌发现的早, 治愈的可能性高。” #160;#160;简妈妈这话既是安慰女儿, 也是安慰自己。这些年家里刚宽裕一点,正想存些钱换套商品房, 没想到家里的顶梁柱却病了, 简妈妈刚知道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了, 偏偏还不敢在女儿和婆婆面前表露出来, 老实柔弱了一辈子, 大事当头,不得不坚强起来。 #160;简年怕妈妈报喜不报忧,追问道:“治愈率大概百分之多少?有没有危险?” #160;#160;简妈妈也没底,只好说:“已经安排手术了,保险之外的医药费学校会给报销,不用我们担心的,前几年我和你爸也存了点钱,供你念完大学没问题。” #160;“我爸又不是正式职工,学校怎么可能给报销?” #160;#160;“你那个同学的妈妈给安排的,好像是有个什么政策,我也不太懂。” #160;#160;“路时洲的妈妈?” #160;#160;“嗯。” #160;#160;简年要去医院看爸爸,简妈妈劝不住只好带她同去,下楼的时候反复叮嘱她见了爸爸别哭丧着脸,以免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160;#160;去医院的公交车上,终于有人倾诉的简妈妈絮絮叨叨地讲了一路,原来二月份的时候学校体检,简爱国就查出了问题,但唯恐结果是真的,他拖了两个月一直不敢去复检,更不敢让家人知道。 #160;#160;夫妻俩的工资都不高,奶奶的退休金也微薄,这些年存下的积蓄都是简爱国在外头替人装修赚的。一家四口,老的老,小的小,妻子柔弱没经历过大事,女儿面临上大学,治这种病动辄就要几十万,这个家根本负担不起。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简爱国心理压力大,睡不着的时候便胡思乱想,如果确诊了该怎么给家人留笔钱。 #160;#160;所幸路时洲的妈妈有办法帮忙,所幸耽误了两个月也还有希望治愈,下车的时候,简妈妈正好说到江东,叹了口气:“你爸爸真的特别内疚,江东妈妈过来吵,我们心里倒还好过点……” #160;#160;简年的心中乱成一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简爱国看起来倒挺好,母女俩进病房的时候他正和病友说笑,见到女儿,明显一怔,目光略带责备的看向妻子。 简年忍了又忍,还是想哭,在病房呆了半日,就被父母赶回家了。他们舍不得她辛苦,只说没必要,不准她来陪夜送饭。 一回到家,简年就给之前说暑假要去做家教赚钱的同学打了通电话,询问能不能替自己介绍学生。 刚走上六楼,简年就觉得哪里不对,退回几步一看,原来是楼梯西边江东家的门开着。 江东家搬走多年,一开始这处旧房子还出租,后来嫌钱少麻烦,干脆空着了。 简年往里头看了一眼,江东恰巧正朝外走,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你怎么在这儿?” “和我爸妈吵架了,找个地方躲几天。” “……你考的怎么样?” 他还能考出什么花来,顿了顿,江东不答反问:“你考的怎么样?” “还行。” 简年瞥了眼江东手中的垃圾桶,进屋看了看,多年不住人的老房子,满是灰尘不说,霉味更是扑鼻而来。 “这房子怎么住啊,你就没别的地方去吗?” 对江东来说,不想回家,能去的地方自然很多,但他唯独想来这儿。 “凑合几天。” 墙皮已经剥落掉一大半,木质家具上布满了霉点,水池里长着青苔,柜子里似乎有被子,但快十年没用了,想想也知道不能盖。 江东似乎在打扫,但扬起的灰尘害简年连连咳嗽:“……你先到我家去吧。” 江东锁上门,跟着简年进了她家才知道她如今一个人住。他在外间转了一圈儿,只觉得简年就是和旁人不同,这房子这么旧,被她收拾得比装修考究的大宅还雅致舒服。 简年见江东一手黑,叫他去阳台的水龙头那边洗,去阳台要穿过卧室,闻到满室馨香,江东莫名地脸红了,问:“你准备报哪里的大学?” “本地的。” 这件事在从医院回来的路上简年就决定了。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能考进z大的非热门专业,就算进不了z大,本地也有几所211高校。 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快二十年,原本她是想报个远点的城市涨涨见识的,但爸爸生了病,就算医药费可以报销,他不能出去接活,家中的收入也会少掉大半,留在本地既能省钱,又能帮妈妈分担家里的琐事。 第33节 简年从小就娇气,习惯了父母事事以自己为先,知道了父亲的病,才第一次为家人考虑。 “你呢?” “我爸妈非要我出国,混个学历出来,觉得有面子。我不想去,对念书没兴趣,不想再混日子浪费时间,不如早点赚钱。” “你就是因为这个和家里吵架的?” 江东“嗯”了一声。 临近晚饭时间,想起中午婶婶的抱怨,简年往叔叔家打了通电话,说晚饭她和奶奶自己解决。 挂上电话,简年回头问江东:“你吃饭了吗?” “没。” “那我去做饭,你吃点赶紧回家吧,你家的老房子根本没法住。” “你会做饭?” 江东觉得十分新鲜,简家惯女儿,连饭都舍不得让她盛,这个整栋楼都知道。 “我试试。” 江东跟着简年去了二楼,厨房是公用的,见到他回来,邻居们自然要问,与路时洲不同,江东本来就属于这栋楼,只要不是坐在他的摩托车上,单单站在一起聊天,并不会让人误会什么。 简年拣了两个番茄三枚鸡蛋和几个土豆,准备做番茄炒蛋和土豆丝,然而一看到她切菜的姿势,江东便笑着说:“你还是算了吧,我来。” “你会做饭?” “我来点外卖。” “……还是我做吧,”再难她也要学,爸爸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婶婶已经嫌烦了,她存不住话,让她来回跑,要不了几天奶奶就该知道了,简年回头看向江东,“地方小还有烟,你没什么事儿就先出去吧。” 在邻居阿姨的指点下,简年很快把两盘菜炒了出来,居然还挺好吃,米饭也蒸得很好。 老房子确实没法住,在简家吃过饭,江东就起身离开了,简年准备留在本地,这更坚定了他不出国的想法。 简年去送他,走到楼梯处,江东问:“你暑假准备干什么?” “做家教,学英语。” “不出去玩吗?” “有什么好玩的?” 江东想约她出去,正好有两个邻居经过,他便改口问:“你去给谁做家教?” “还没找到。” “我表弟开学上初二,成绩不好,我小姨昨天还说想给他找家教,你愿意去吗,离你家有点远。” 简年面露惊喜:“好呀。” 江东笑了笑:“我回去问问她,远也没关系,我反正闲着,可以来接你。” 简年有点意外:“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 “我先走了,问过来告诉你。” 这个傍晚,江东过得分外满足,路时洲却心急如焚。 从中午开始,他打了无数次电话,直到关机简年也没有接听过。 见他急的团团转,还没放暑假的季泊川笑道:“我要帮你约她,你又不肯,就你这段数,什么时候能成?” 路时洲没理他,让豺狼去约兔子,这样的蠢事他怎么可能干。 他想去简年家,又觉得简年突然不理自己肯定是生了什么气,怕再闯一次她的家会火上浇油,把两人上午发的信息来来回回看了十多遍,仍是不知道自己说错做错了什么。 路时洲顾不上吃晚饭,轰走了瞧热闹的季泊川后,给路檬打了通电话。 “喂,你想不想赚钱?” 第24章 2007 送走江东, 简年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 奶奶见了自然舍不得,祖孙俩抢了好半天,她上楼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刚走上六楼, 简年就看到一个挺漂亮的矮个小女生站在走廊上东张西望, 她不爱管闲事, 很快移开了目光。擦肩而过时, 小女孩突然语调欢快地“呀”了一声:“简年姐, 你总算回来了。” 简年正用钥匙开门,听到这句, 诧异地回过头:“你认识我?” “我就是来找你的,我叫路檬, 是路时洲的堂妹, 我给你打过电话,不过是阿姨接的。” 简年怔了怔才说:“你好,请进来坐。” 路檬一看就非常活泼, 但家教良好, 再热络也不失礼。 她抿了一口简年倒的蜂蜜水,把玻璃杯放回桌上,笑着问:“我哥哥追你, 你是不是挺烦的?” 简年没想到她会问的如此直白,微微有些窘,笑道:“没啊。” “那你怎么不理他?” 开始是因为爸爸的事情慌了神,没工夫联系。镇定下来后却是故意不去看手机。这件事来的太突然, 瞬间就连根拔去了刚刚破土发芽的欢喜。 “联系不到你,我哥急坏了,想来找你又怕你生气,现在正站在楼下喂蚊子呢。简年姐,你跟我下去见他吧?” 简年拿起桌上的手机递给路檬:“我就不去了,麻烦帮我把这个还给他。” 第34节 路檬哪敢接手机,试探着问:“我能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你才这么生气吗?” “没有啊。” 路时洲一点错都没有,是她越不过敏感和别扭。 路檬不肯放弃,软磨硬泡、泪眼汪汪地装了好一通可怜,终于把简年拖了下去。她话多,下楼的时候说个不停。 “我爷爷喜欢仇英,哥哥出生的时候,学生送了他一幅仇英的扇面,他一高兴,就给哥哥取了仇英的号做名字,不过把‘十洲’改成了‘时洲’。” 原来路时洲的名字还真是谐音,只不过不是她想的那个。路檬贪玩、成绩平平,但从小耳濡目染,经史书画都通一点,简年想问谁是仇英,可怕被笑无知,没好意思开口。 路时洲就站在巷口的槐树下,不等简年和妹妹走到地方就迎了上来。 他看了眼路檬:“你回家吧。” 路檬本想立马要酬劳,但这一刻的路时洲太严肃,周身的气场莫名地让人感到畏惧,她不敢再闹,规规矩矩地和简年道过别就走了。 联系不上的这个下午,路时洲给简年发了无数条短信,姿态低到不能再低,只差哀求。他想过无论是因为什么,一见面立马道歉,可真的见到她,准备好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反而感到委屈——那样小心翼翼,人家说不理就不理,一百条短信发出去,居然连一条回复都收不回来。 简年原本满心烦扰,看到路时洲皱着眉头瞪向自己,不知为何,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她笑得若无其事,前一刻还忐忑不已的路时洲更觉生气,转头就走,走了几步回过头,对立在原地的简年说:“这儿人太多了,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附近的冰淇淋店,坐下后好一会儿,路时洲都沉着脸不说话,简年便问:“你想吃什么?” “晚饭都没吃,不想吃这些。” “那换家店?” “不用了,没胃口。” 路时洲让妹妹叫简年出来是想问清楚她为什么突然不理人,再道歉认错来着,不想竟自己赌起了气,他明白这样很没风度,可是控制不住,大约喜欢这件事本来就是没什么道理的,言行根本没法用理智控制。 简年很快沉默了下来。她一不说话,路时洲又没底了,放缓了语气问:“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做饭洗碗。” “你会做饭?” “刚学的。我爸爸病了,我妈妈在医院照顾,赶不回来。” 原来不联系是因为家人生病……松了一口气之余,路时洲一下子就不生气了,天大的委屈也荡然无存:“简叔叔怎么了?严重吗,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他。” 简年抬起头看向路时洲,得知他不清楚内情,她稍稍好过了一些。明明已经做好了不再联系的决定,真的看到他,她又不舍得说出来了。 “不用的。” 路时洲没往重病上想,转而说:“以后你家没人做饭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你都做什么了?” “就是最简单的。” “越简单的越难做好,明天你家要还没人做饭,我帮你做。” 简年赶紧拒绝:“不用的,我奶奶也在家。我奶奶和江东都说我做的挺好吃的。” 路时洲闻言一怔:“怎么还有江东?” “他和他爸妈吵架,没地方去,想在老房子凑合几天,可是已经没法住了,又没吃饭,我就叫他一起了。” “你做的饭怎么能给他吃?” 简年不明所以:“为什么不能?” “……”路时洲满心愤懑却没处发火,转而说,“咱们约好了下午出去,我一高兴就没吃午饭,后来你不理我,我就更吃不下去了,到现在还饿着呢。” “那我请你吃饭?” “你做给我吃才有诚意。”路时洲瞥了眼简年手边的手机,问,“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没看?” 简年摇了摇头:“没电了。” 以为简年不联系自己只是个误会,发了无数条骨气全无的短信的路时洲暗自庆幸保住了脸面,伸手抢过简年的手机塞到了口袋里:“你去我家做饭给我吃,正好充电。” “我暂时只会番茄炒蛋和土豆丝。” “泡面就行。” 走出冰淇淋店,简年有点恍然,下楼的时候还想着把手机还给路时洲,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以后不再联系,一刻钟的工夫,居然心甘情愿地被他抓回家去煮泡面。 从大悲到大喜的路时洲更是如此,他低头朝简年一笑:“你考得怎么样,对答案了没?” “没。” 原本她是想着买份报纸算算分的,中午的事情一出,哪还有心情。 “我也没,但应该不会差。你准备去哪个城市?” “不去哪儿,就报本地的。你呢?清华吗?”那天路时洲和佟桦的对话,她听到了一点儿。 “是想去,你能不能也去北京?” 简年摇了摇头。 路时洲顿了顿才做决定:“你要不去那我也不去,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万一以后异地,你再关机我没法到你楼下等,还不得活活急死。” 简年不觉得对于路时洲来说自己能重要过前程,但至少这一时这一刻,她知道他是真心的,那句“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害她心中一动,再回过神时,她竟鬼使神差地主动牵住了路时洲的小指。 第35节 路时洲愣了一下,看向两人的手,简年耳根一热,下意识地往回抽,却被他反手握住。 繁华的闹市区人潮汹涌,这样当众手拉着手,两人的心中都涌起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感受。路时洲的手心很快腻出了汗,他舍不得松开,又怕简年嫌热,放开手后迅速地绕到另一边牵起了她的左手。 “喂,女朋友,泡面留着明天煮,等下我给你做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了,上章的留言开文以来最少qaq 下章插一段2017,明天争取来个肥章2333333 第25章 2007 2017年, 夏 暴雨刚停, 下午雨下得最急的那会儿简年正做出镜直播,雨衣根本不顶事, 结束后浑身都湿透了,却来不及洗澡,只换了件衣服就请假回家了。 之前讲好了半个月搬离, 哪知还不到一个星期, 收到买家全款的房东就把钥匙给了出去,前天晚上简年正洗澡, 买主带着几个朋友来参观新购入的房子, 幸而一个人住的她顺手锁上了洗手间的门。 怕同样的尴尬再来第二次,简年当晚就给池西西打电话请半天假找房子。 池西西恰好在报社附近有套空房子, 老房子闲置太久容易损毁, 池西西便没准简年的假,让她直接搬到自己那里去。简年答应了才知道,池西西口中的老房子竟是z大老校区里的别墅。 简年叫了辆车,一个人把打包好的东西运到z大别墅区。把钥匙给简年前,池西西找保洁清扫过别墅的一楼, 空了间朝南的卧室出来给她。 不用自己动手打扫,简年只用了一个钟头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洗过澡后刚刚九点半, 搬家搬得满身疲惫,她便提前睡下了。 或许是换了新住处不习惯,辗转反侧了半个多钟头,简年反而越躺越清醒, 干脆起身下床,冲了杯蜂蜜牛奶,披上衣服去z大散步。 z大老校区在市中心,简年念了七年的新闻传播学院正是在这里,因而她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别墅的前门对着闹市区,出了后院的门就是z大的湖,这样闹中取静、生活便利、读书声不绝于耳的别墅群,整座城市仅有一处。 这一栋栋老楼虽已有几十年的历史,但因为住在里面的都是z大的老领导,学校每年都定期翻修。流逝的时光丝毫没给这些布满爬墙虎的红砖小楼留下破败的痕迹,反而平添了一种厚重沧桑的韵味。 捧着杯子出了池西西家的后院,简年才想起这房子的西隔壁是路时洲家,两栋楼的院子挨在一起,院子里的几棵梧桐树枝叶交错、竟隔着一道墙长到了一处。 上周聚会的时候,听同学说路时洲刚在城中最贵的天价楼盘买了套平层豪宅,因此她搬进池西西的老宅后,隔壁路家就成了这一带唯一空置的房子。 z大的宿舍楼十点锁门,眼下已经过了一刻钟了,湖边竟还有几对学生在散步。 简年坐到湖边的长椅上蜷起腿一口一口喝牛奶,看着不远处那对牵着手说悄悄话的小情侣,不知怎么的,忽而想起许多许多年前的暑假,路时洲第一次带自己回家。 他们也曾牵着手在这个湖边站了很久很久。这附近的宿舍楼、食堂和超市都是十年内新建的,那时候并没有,因为鲜少有学生过来,所以看得到萤火虫。 刚念大一的时候,路时洲坐了很久的火车回来看她,因为隔天就要回北京,他缠着她不放、耍赖不许她回宿舍。简年胆子小,从小就是守规矩的好学生,如果不是路时洲,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做出格的事。 在长椅上坐到学生们都离开,简年才走回后院。刚关上院门她就听到了屋内的响动,迟疑了片刻,觉得这房子在学校里应该很安全,便走了进去。 看到从二楼走下的那个人,简年直接怔住了。 贺齐光刚从满是尘土的书房出来,正把一幅价值近百万的字随意夹在腋下、拿手掸落在衬衣上的灰,一抬头看到一楼客厅中央凭空多了个女人,着实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更觉得难以置信。 “贺齐光?” 最初的讶异之后,细想了一下,简年觉得池西西的贺姓表哥正是贺齐光并不奇怪,贺齐光和路时洲是小时候的朋友,跟池西西原本就是一个圈子的,那天相亲遇到路时洲时,她就该想到的。 听到对方开口,贺齐光才肯定这不是幻觉:“简,简年?你怎么会在这儿?” “西西把这儿借给我住了,没想到她表哥原来是你。” “……你认识我妹?” “她是我领导。” 贺齐光一脸难以置信:“……你们报社有几个姓简的?” 简年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笑道:“两个。另一个是四十岁的男领导。” “我妹介绍的那个人居然是你?”贺齐光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惊喜又惋惜地解释道,“我也没想到会是你,那天正好帮朋友办事,所以抽不出时间自己去……你明天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 两人久未联系,简年自然不知道贺齐光把自己奉为明月光。因有路时洲在,她不想再与他有瓜葛,笑着越过这个话题:“我明天一早要上班,太晚了,你忙你的吧,我先回房睡了。” 贺齐光回过神儿,立刻告辞,离开前却非要留简年的联系方式,想着明天就搬走,之后可以把他拉黑,抹不开面子的简年硬着头皮与他交换了微信和手机号码。 隔天一早,简年就把钥匙还给了池西西,只说这房子不时会有别人过来不太方便,自己暂时住回城郊的父母家,等租到合适的小公寓再搬。 听说昨晚表哥过来拿东西,池西西十分诧异——这房子原本是外公外婆的不错,但十几年前他们去世时,就把它留给了她的妈妈。表哥有钥匙不奇怪,但别墅空置多时,此前他从没来过。 池西西当即给贺齐光打了通电话,知道他莫名其妙地到自己家,居然是为了不问自取地拿外公收藏在书房的字画送人后,狠狠骂了他一顿,要他立刻把钥匙送回来。 贺齐光自知理亏,哈哈笑道:“我等下就去你单位送钥匙,顺便约简年吃饭,你可别在她面前黑我哈。你对字画又没兴趣,堆在楼上都快发霉了,我拿它送人是为了做大生意,这个项目要是能谈成,哥给你买辆比这幅字贵三倍的超跑。” 池西西“呸”了一声:“你别来送钥匙了,我换锁。要知道你这么没谱,我才不介绍同事给你。” 挂断电话,池西西对等在一旁的简年说:“我等下就让傅川的秘书过去换锁,前后门都换!你安心住吧,不用搬。我哥刚刚说要过来找你吃饭……你和他后来有联系?还以为你们没成呢。其实他人挺好的,只是看着不着调。” “……我跟他没联系。” 碍着池西西是贺齐光的表妹,简年没好意思说他们以前就认识,况且贺齐光哪止是看着不着调…… 昨晚发现池西西给自己介绍的相亲对象就是贺齐光时,简年简直无言以对。当然,贺齐光条件优渥人也高帅,在外人看来高攀的那个一定是她,池西西为他们做媒实属好意。 不过没谱归没谱,相处下来,贺齐光不但不令人讨厌,很多时候还挺有趣的。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出身对一个人的影响其实挺大的,就比如同是不着调爱吹牛爱炫耀,贺齐光和季泊川的话里就能听出学识和底蕴来,而赵二灯仅仅是搞笑。 …… 2007,初夏 说要做好吃的,翻过冰箱后,路时洲才发现家里什么都没了。一个人住久了,饭是会做,但他人懒,一个月也做不上一两回。 路时洲从邻居家讨了一只土鸡和一些食材,说要煮鸡汤面。他只用右手做饭,左手依旧牵着简年。 第36节 去借食材前,路时洲带简年参观过楼上的书房,看到一整层楼都是书,简年很是惊奇,想留在上面看,路时洲却不准,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做饭也要她陪在一旁。 两人刚刚确立关系,路时洲再怎么黏人,简年也只感到甜蜜不觉得烦。 把香菇扔进砂锅后,路时洲牵着简年去了客厅,才把碟片放入音响,门铃就响了。 路时洲猜到是季泊川,只当没听到,不肯去开。可季泊川十几年来天天在路家进出,看到屋里有亮光,哪怕路时洲不给他开门,他翻墙从窗户也一样能进来。 季泊川从窗户跳下来的时候没看到简年,张嘴就说:“借我三千块。” 瞥见季泊川翻窗户,简年有点惊讶,她脸皮薄,在熟人面前自然感到难为情,下意识就想抽回手,路时洲却不肯放,牵着她进了卧室。 路时洲拉开衣柜门,打开最下层的抽屉,半个抽屉居然都是百元现钞,他没数,随手抽了一沓走到客厅递给季泊川:“别说借成不成,借是要还的。” 季泊川脸皮厚,觉得钱是身外物,当着简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一脸坦然地把钱塞进裤子口袋后,抽了抽鼻子:“你煮鸡汤呢?好香。我也饿着呢,吃了再走。” 路时洲哪能容许他破坏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立刻出声赶人。季泊川两个多月没见简年,只觉得她脱去了难看的校服,穿简单的白裙子、把头发放下来比以前更漂亮了,他最近在追的那个女生完完全全比不上她。 季泊川顿时觉得先看上简年的自己吃了亏。再瞧下午还愁眉苦脸,这会儿却趾高气昂牵着喜欢的人秀恩爱的路时洲,他更感到不快,决计留下来给路时洲添添堵。 季泊川不理会只差动手把自己往外推的路时洲,转头对简年笑道:“嗨,好久不见,考得怎么样?我写过一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犯困,一天睡十二个小时还打哈欠,赶着出门,今天先更新这么多,剩下的四天我的榜单还剩16000+,一天要写四千以上orz 第26章 2007 “什么信?” 季泊川没回答, 扬起眉毛笑着看向路时洲。 路时洲瞪了他两秒, 终于投降,不情不愿地说:“等着吃吧你。” 季泊川志得意满地一笑, 自顾自地去翻冰箱:“哎?我冻在冰箱里的荔枝百香果茶呢?被你喝了?我家阿姨难得煮一回,还想给年年尝尝呢。” 有第三个人在,简年不肯再和路时洲腻歪, 甩开他的手上楼继续参观书房。 路时洲懒得理季泊川, 找出充电器,打开手机, 边充电边躲着季泊川八卦的目光删信息。几个钟头前发的短信, 前言不搭后语到连自己都看不下去,幸好没落到简年眼里。 短信删完, 鸡汤也煮好了, 因为季泊川在,路时洲没了摆盘的兴致,面条一煮软就随意盛了出来,把音响也关了。简年已经吃过晚饭了,便只喝汤。 或许失之交臂的才是最好的, 季泊川这会儿觉得简年连喝个汤都赏心悦目,谁说只有大家闺秀才仪态优雅。论温婉, 他周围还真没哪个女孩能越过她。 季泊川最会讲笑话,片刻之间害简年几乎笑出了眼泪,他其实并不饿,才吃了一半就把碗一推, 去楼上找刚刚聊到的电影碟片。 饿了两顿的路时洲远远没吃饱,却同样推开碗,拉起了简年的手。 “咱们走。” 简年收回目光看向他:“去哪儿啊?” “没有季三的地方。” 路时洲带着简年从后门出去,简年才发现原来这房子就建在z大里头。 “我以前也来过这个学校玩,但没来过这边,都不知道还有片这么幽静的地方。” 路时洲没应声,松开牵着她的手,走到湖边,冷着脸往长椅上一坐。简年完全没留意到他的脸色,注意力全在草丛里一闪一闪的荧黄色光点上。 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她转头笑着问路时洲:“这是什么?难道是萤火虫吗?我还以为萤火虫是暖黄色的,这个没我想象中的好看呢。咦,你怎么板着脸?谁惹你不高兴了……” “刚刚就不高兴了,可是你只顾着看季泊川,没注意到我。” “……他和我讲话,我当然要看着他了,不然多没礼貌。” “跟不速之客还讲什么礼貌。” “你因为什么不高兴啊?” “……”简年的迟钝令路时洲无言以对,他却别扭着不肯直说,“你说呢?” 简年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猜不出来。 路时洲差点气死,举例说明:“那天在ktv外面,我和佟桦讲话,你不也气走了?” “你是吃醋了,因为我和季泊川讲话不理你?”简年恍然大悟,又小声辩解道,“我提前走才不是因为生气,是我爸妈不准我太晚回家。” 路时洲闻言猛地站起身,几步就走到简年面前,低下头说:“我和别的女孩讲话你当真不生气?” 简年被路时洲来势汹汹的气势吓到,不由地说了实话:“是有点不高兴,但就一点点,而且那也谈不上生气,你爱和谁讲话是你的自由。” 路时洲稍稍平了气:“我不要自由,把决定权都给你,以后你不让我和谁说话我一定不理她。” “不用的,刻意不理人多幼稚。”瞥见路时洲瞪眼,简年又改口道,“好吧,那以后我也听你的。” 路时洲终于笑了:“以后你别理季泊川,他这人烦死了。” 因为不想再被季泊川拿捏,犹豫了一下,路时洲干脆说了实话:“季泊川之前给你写过一封信,让我交给你,被我藏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特冤,认为要是没有我从中作梗,你看到信一定会愿意当他女朋友。” “什么信啊?”简年想了片刻突然说,“信封是粉红色的?” 路时洲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简年笑笑没讲话,她以为那是佟桦写给他的,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路时洲皱眉问:“这是季泊川告诉你的?你要是看了他的信会理他吗?” “我又没看……就是看了也不可能和他有什么。” 第37节 路时洲侧过头笑着看向她:“那你为什么愿意和我有什么?” “……你先说你为什么藏他写给我的信。” “当然是喜欢你、怕你被他骗走了。” 回想起那封信掉出来时路时洲的紧张,简年只觉得他傻,不过她大概也被他传染傻了,不然这样幼稚的行为为什么反而会让她如此高兴呢。 简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快九点了,我该回家了。” 路时洲拽着她的手不放,扬起脸说:“我还气着呢,你怎么补偿我?” 简年再傻也看得明白他在暗示什么,想走又抽不出手,只得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我回家了。” 路时洲闻言放开了简年的手,却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箍住不放:“这可是你先亲我的。” 长长的拥吻结束,简年只觉晕眩昏沉,远处传来了一声咳嗽,看到有人经过,简年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推开路时洲,却被他牵住了手。 路时洲笑嘻嘻地叫了那人一声“季爷爷”,冲羞得满脸红的简年说:“这是季泊川的爷爷。大晚上的,出来瞎溜达什么!高考都结束了,咱们在一起光明正大。” 简年骂了句“厚脸皮”,路时洲只当没听到,强行把她拖到了z大食堂:“饿死了,你陪我吃完饭再走。” 路时洲心情好,买了份全家福炒饭没吃饱,又要了份牛肉面,结果尝了口汤就嫌味精多,推开后要简年陪自己去别处吃烤肉。 即使父母不在家,简年也不敢回去太晚,怕邻居撞见了告状。路时洲虽不情愿,但见她态度坚决,只好送她回去。 两人绕了一大圈路、步行了一个多钟头,走到简年家的小巷子时,仍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简年道过别,转身要走,就听到路时洲问:“你暑假打算怎么过?如果可以,一起去旅行吧,就咱们俩。你可以跟你爸妈说是和李冰茹去的,我爸中午打电话让我去他家过暑假,我想天天看见你,就没答应。” “我去不了,准备做家教。” “你做家教干吗?” 简年想答赚钱,想起季泊川借钱时,路时洲随手就拿了一沓给他,知道他理解不了自己,便改口道:“不想太闲。就算是和李冰茹,我爸妈也不会放心我们两个女生单独出远门的。” “你要没空,那我就报名学车去,我爸说要能考到他划的线就给我买车,要是顺利,八月底应该能拿到驾照。” “好啊。” 路时洲“哼”了一声,一脸不满:“就知道你不怕我没空来找你。” …… 回到家后,两人又打了几个钟头电话,聊到半夜才睡去。 隔天早晨六点,简年就起床了。买了早餐送给奶奶后,她便去医院替妈妈,让妈妈回家休息。当着爸爸不好用手机,下午从医院出来时,路时洲自然要问东问西。 下了公交车还没进巷子,简年就看到江东立在树下等自己。 远远地望见简年,江东从摩托车上下来,迎上去问:“你这一整天都去哪儿了?” “医院。” “谁病了?” 简年没答,转而问:“有事吗?” “你不是想找家教吗,我和我表弟说好了,今晚你有没有空?他快期末考了。” “有啊。但初中的教材我好久没看了,想先熟悉一下看看能不能教。” “有什么能不能的,他什么都不会,你随便教。一小时六十行不行?” “太多了,我同学在外面做家教,一小时只收三十的。” 江东嗤地一笑:“没见过你这么还价的。今天有空没?七点到九点,他作业都不会,你看着教。” 简年想了一下,笑道:“好呀。” 江东转身去推车:“他家有点远,我带你去,咱们先找个地方吃晚饭。” 简年想到小气无比的路时洲,笑了笑,没敢上江东的车:“谢谢你啦。离七点还早呢,我还是回家吃饭吧。你把你表弟家的地址给我,我自己去。” 江东怔了一下:“早什么,都快五点了。” 简年坚持要自己去,江东虽然疑惑,但拗不过她,还是留下地址先离开了。 原本简年约了路时洲晚饭后见面,忽然找到学生,自然就见不成了。路时洲要了地址,只说结束后过去接她。 简年到了江东表弟家,才知道江东也在。江东的表弟和他一样天生不是学习的料,被哥哥强压着,无奈之下,只好摆出一副好学的样子向简年请教。 九点一到,江东就敲响了书房的门,问简年:“讲完了没?我送你回去。” 简年认真,讲完手上的这道题,确认过表弟都听明白了,才收拾东西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电梯,江东刚想问简年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就看到了立在单元门外的路时洲。 见到简年身边的江东,路时洲也是一怔。 隔着四五米远,江东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儿?” 路时洲很快回过了神,走到简年身边,笑着拉起她的手在江东面前晃了晃:“来接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心疼我江东,但他终逃不过这一虐qaq 更虐的是,未来三天我的榜单还剩13000+ 求安慰 第27章 2007 第38节 江东看向简年, 她的手正被路时洲牢牢牵着, 脸上有埋怨、有娇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 在过去的几年间, 他的确逼退过几个企图骚扰她的人,可此时此刻,简年显然不觉得路时洲的举动是骚扰, 那么无论他多么不甘愿, 都找不到半分勒令路时洲远离她的理由。 “我们先走了。”路时洲不想多待,拉起简年就走。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简年却没有直接离开, 回过头连叫了两声“江东”,问:“你怎么了?” 隔了许久, 江东才反应过来, 胡乱应了一声:“没什么。” 简年“哦”了一声:“今天谢谢你,我们先走了?” 这一句江东听到了,却没有应声。 简年走了两步再次回过头,看到江东脸色不对,又问:“你还好吧?真的没事?” “没。” “哦, 那再见。” “嗯。” 一直走出五十米,确定江东听不到, 简年才敢问路时洲:“他刚刚还好好的,一见到你怎么突然就奇奇怪怪的?你们俩是不是还没和解?” 因为爸爸也牵涉其中,立场太尴尬,打架的事情此前简年一直避开不愿意提。 路时洲沉默了片刻才说:“谁知道他。” 简年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又听到路时洲说:“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我教的就是江东表弟,江东帮我找的。” “……我要是不来接你,你是不是就准备跟他走了?” “没有啊,怕你生气,我都没敢和他一起来,这小区不好找,我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他只是恰巧也在而已。” 江东虽然没说过,但他喜欢简年这件事大概只有简年自己没看出来,路时洲不能忍受简年和他再见面,又不想明说,顿了顿,侧着脸问:“你昨天说以后都听我的,算不算数?” “你不会是让我也别理江东吧?江东和季泊川又不一样,我和江东是邻居,而且……” 而且他被开除的事情他们一家愧疚至今。 “我不会主动联系他的,但是如果遇到他,他和我讲话,我做不到完全不搭理的,多奇怪啊。遇到季泊川的机率还小点……” 路时洲不想让简年觉得自己小心眼,只好退了一步:“你可以和季泊川讲话,理别的男生也没问题。只有江东不行。”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简年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被开除已经够惨的了。” 因为季泊川烦人是烦人了点,不构成威胁,江东就不同了。 路时洲无奈地戳了一下简年的额头:“你是不是傻?这地方那么远,来回跑多累啊,你想做家教,我另外给你找。” 简年也觉得远,来回不方便就算了,更重要的是江东的表弟似乎也不是那么愿意学习,他给的价格还远高于正常价,她不想占这种便宜。 “晚点我给江东打电话,让他表弟另找家教。” “我来给他打。” 简年担心他们再起冲突,态度坚决地拒绝道:“我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好。” 见路时洲板着脸不说话,简年主动挽起了他的胳膊:“好热,去喝冰奶茶?” 路时洲对着她生不起来气,立马就笑了:“只准打这一次。” “我以前完全想象不到你的性格这么好笑。” “好笑是什么意思?” “就是真实的你和我想象中的对比强烈。我以前一直以为你特别高冷。” 哪知道非但黏人还幼稚。 “谁说我不高不冷了,我那是对别人。我以前还觉得你又柔又软呢,原来也是对别人。你对着我的时候,主意就特别大。” …… 简年第二天一早就给江东打了电话,说来回路上时间太长,家教的事情还是算了。 江东什么都没说,只“嗯”了一声。 他虽然一贯沉默,但简年还是听出了不对来,想问他是不是因为讨厌路时洲、如今连上自己也不愿意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没问出口。 “那我挂上了,真的谢谢你。” 当天下午简年的同学就介绍了另一份家教工作给她,一小时三十五,地方离她家也不远,只不过一周仅需要去三次,一次三小时。 之后的半个月,除去做家教,余下的时间简年大多用在了去医院替妈妈和陪路时洲上,路时洲不满自己分到的时间最少,不断要简年陪自己练车,简年抽不出空,只去过一次。 在病房的时候她不敢用手机,因此每次从病房楼出来,一打开手机,都能收到一堆短信。这日的第一条是彩信,kfc的早餐图后配了一行字——【一起学车的女生送早餐给我,我起晚了没吃饭,饿得头昏,但想到自己是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就断然拒绝了,到现在还饿着呢,也没人过来送饭。】 【刚刚那个女生约我一起回去,我跟她顺路,想不出理由拒绝,只好说我女朋友等下会来接我。你不会不来让我丢脸吧?】 【人家给我买了冰可乐,中午太热了,忍不住喝了。总不好来而不往,我已经答应她请她喝咖啡了,你不来正好。】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是吃醋了吗?】 【还不理我……真生气了?刚刚骗你的,我们这组一共就两个女人,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给我带早饭的是四十多岁的阿姨,说我长得像她儿子。你来不来?还有一小时结束,可以一起吃午饭。】 第39节 【又闹失踪,再不联系我,我可要生气了,你还没见过我生气吧?】 翻完全部的短信,简年哭笑不得,当即给路时洲打了通电话。 路时洲早练完车回家了。电话才响了一声他便接了,却故意装生气不说话,简年才哄了两句,他又自己笑了。 “我没去找我爸,我爸就过来看我了,他也放暑假了。他问我过几天跟不跟他去上海,我说我女朋友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我给他看你照片了,下午我去接你吧,咱们三个一起吃饭。” 简年很是吃惊:“你都告诉你爸爸了?” “对啊,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还夸你漂亮呢。” “……我就不去了,会别扭的。” 大约有女儿的家长和有儿子的想法不同,要是被她的父母知道,一定会念叨的。 路时洲又劝了几句,见简年执意不肯,只好作罢。 路时洲快两个月没见到父亲了,父子俩自然要一起吃晚饭。因为晚上不要见路时洲,简年就给一直抱怨她恋爱后整日不见人的李冰茹打了通电话,约她出去逛街。 李冰茹正闲着无聊,欣然应允。 简妈妈中午离开家前多做了一份晚饭出来,简年不用再操心奶奶,下午李冰茹一过来,她就换上衣服和她一起出门了。 刚走下楼,两人就看到了正跟邻居打听简家住哪儿的赵二灯,因为他的光头太特别,邻居一开始没敢告诉他,见到简年和李冰茹走过来,发现她和赵二灯认识,当即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简年和邻居打过招呼,看向赵二灯:“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来你家当然是找你了。” “有事吗?” “江东今天生日你不知道?” 简年摇了摇头。 赵二灯面露不满,自从江东被开除的事情出来,他对简年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好,之前在学校遇见也是爱理不理。 “那你现在知道了?” 其实赵二灯这会儿态度差倒不是因为江东被开除的事儿,而是前两天在街上遇到了简年和路时洲,他当时就给江东打了电话,想揍路时洲一顿,却被江东生生按下了。 “……”简年懒的跟他一样,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江东的生日你怎么能不去?” “……我为什么非要去,我又不认识他的朋友。” “你要去我就把其他人赶走,只剩你们俩。” 简年不明白赵二灯的逻辑,想离开又被他拦着走不了,终于恼了:“你到底要干吗?” “当然是带你去给江东庆祝生日了,他最近心情不好,你去哄哄他。” “他心情不好我哪知道怎么哄?你让开行不行?” 一旁的李冰茹插嘴道:“裴湛去不去?” “江东烦着呢,本来不愿意过生日,这次是我张罗的,裴湛是江东的兄弟,跟我不熟,我没叫他。你们要去,想叫也能叫来。” 听到这话,李冰茹立马来了精神,推了推简年,说:“咱们去吧!” 想起赵二灯的那群朋友,简年就没兴趣,乱哄哄的一堆人,没有一个是认识的,能有什么意思?更重要的是,路时洲知道了会生气的。 “我不去。” 听到这话,赵二灯也生气了,他一把扯过简年背上的包,跨上了摩托车:“我在江东家门口等你,你不来我就把你的包扔海里去。” “……” 一直到他骑远了,简年才回过神儿来,强盗啊这是?她的手机钥匙钱包都在背包里,这么一来,不去也得去。 到底是江东的生日,空着手去不好,简年想不出带什么礼物,只好跟李冰茹借钱,临去前在蛋糕店买了只蛋糕。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早八点晚八点都更新-3- 梦箩大大超好看的重生文《天堂背后》明天开v,红包多多,宝宝们快去抢 <input type=button value=手机请戳 onclick=window.open(.jjwx/book2/2515040)><input type=button value=电脑请戳 onclick=window.open(xet/onebook.php?novelid=2515040)> 第28章 2007 简年和李冰茹是乘公交去的江东家,路上还买了只蛋糕, 满以为是最晚到的, 没成想众人都聚在江东家门外,并没进去。 一见到简年过来, 站在人群中央的赵二灯立刻走了过来。 “你去按门铃。” “为什么我去?我的背包呢?” “因为别人按江东不开门。包等会儿就给你。” “你先给我手机!” “你要手机干什么?” “你给不给?” 再温软的性子被逼急了也凶的起来, 看到简年瞪眼, 赵二灯权衡了一下,还是把手机还给了她,包却仍旧锁在摩托车的后座里。 第40节 一拿到手机, 简年立刻给路时洲打了通电话, 许是正和爸爸在外头吃饭、没听到, 路时洲并没有接听,简年转而给他发了条短信,简洁地叙述了一下经过, 说自己和李冰茹稍稍坐一会儿就离开。 赵二灯有意往简年的屏幕上瞟, 看到收件人是路时洲, 把她拽到了一边。 “你跟路时洲怎么回事儿?” 简年正烦他,口气生硬地反问道:“和你有关系吗?” 赵二灯考虑了片刻, 知道依着江东的性子绝不可能主动说什么, 他自觉欠江东的, 决计冒着翻脸的危险也要帮他一把。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没看出来江东喜欢你吗?” 简年怔了一下,蹙着眉头说:“我看出来你有病了。” “嘿!我说你……” 赵二灯横惯了,整个附中也就江东敢不给他面子,这下好了, 江东看上的这位比他还不客气。 看在江东的份上,赵二灯忍着气说:“除了你,江东跟哪个女孩多说过一句废话?你好好想想他对你怎么样,你这样伤他的心有良心吗?你去我们班打听打听,喜欢他的女孩多了去了,他抢手着呢,也就是你不稀罕。” “……” 简年还没反应过来,赵二灯就把她买的蛋糕去掉纸壳、放到了她的手里:“你去叫门,我刚刚都上脚踹了,他也没开。” 简年被赵二灯推到门边,云里雾里地按下了门铃。 江东近来心情不好,赵二灯撞见简年和路时洲、猜到原委后,曾强行把他拖到外头,叫了一堆人陪他玩。他本来就喜静,被人一吵,再看到赵二灯找来的“美女”,更觉烦躁。 前天赵二灯就嚷嚷着要给他过生日,江东不想过,干脆关了机。刚刚听到敲门声,从可视门铃里看到外头的这一大堆人,一阵头疼,便装不在家。 他知道赵二灯是好心,也承他的情,但实在不愿意过这种闹哄哄的生日,宁愿一个人待着。 听到门铃又响了,江东走到门边正想拔电线,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屏幕,看到抱着蛋糕立在外头的简年,一下子就怔住了。 他很快猜到这是赵二灯折腾的好事儿,明明想继续装不在家,鬼使神差的,却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生,生日快乐。” 赵二灯的话简年还没完全消化,突然看到江东,着实感到尴尬。 江东瞪了眼藏在柱子后的赵二灯,又看向简年:“谢了,你忙你的去吧。” 听到这话,捧着蛋糕的简年有点发愣,顿了顿,江东还是接过了蛋糕:“谢谢。” 简年摸不准是不是该走,赵二灯冲身后的人一挥手,率先挤进了江东家。李冰茹和谁都能聊上,眼下正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探讨什么脸型适合什么样的卷发,边说边往里走,经过简年身边,推了她一把,不解地问:“进去啊,傻站着干吗。” 简年随着众人进了客厅,走在最后的江东随手关上了大门。 赵二灯叫了二十多个人,偌大的客厅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众人迅速地收拾好桌子,把啤酒汽水、各种食物、蛋糕礼物摆出来,顷刻间就有了过生日的气氛。 倒是江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是怎么来的?” “我吗?”简年正出神儿,听到这句,随口答道,“坐公交车啊。” “你是不是被赵虎逼来的?” 撞上路时洲的第二天一早,简年就打电话说不做家教了,江东自然猜得到这是因为路时洲介意自己。因此如果没人逼,她今天是不可能主动过来给自己过生日的。何况没遇见路时洲的时候,简年就已经自动避嫌,不肯坐自己的车、不愿意同自己一起吃饭了。 “也不算逼,”简年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愿意撒谎,“就是把我的包抢走了……” 哪怕已经料到了,听见这话,江东也有点难受。他抬手指向正指挥旁人吹气球的赵二灯,狠狠瞪了他一眼。 赵二灯装傻地一笑,没和他计较。 “你等着。” 江东走到赵二灯身边,直接扯下了他别在裤子上的钥匙,不顾他的反对,大步流星地走到简年身边。 “你的包是在他车里吧?我去给你拿。” 这样一来,简年反倒不好意思直接说走了,笑道:“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儿……” 江东还是出去了。半分钟不到就拎着她的包走了回来,他把钥匙隔空扔给赵二灯,又将简年的包放到她怀里,笑了笑:“没事就玩会儿再走。” 说完这句,江东便去招呼客人了。简年从钱包里翻出钱,走到李冰茹那边把蛋糕钱还给她,李冰茹正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生聊球星,她坐得离裴湛挺近,与满脸青春豆的矮个男生谈论这个原本并不感兴趣的话题,应该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惜裴湛从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简年心里有点乱,嫌吵,又不想扫李冰茹的兴硬逼着她过来陪自己,便坐到了没人的阳台边看手机。路时洲还没回复,应该是没看见。 江东招呼了一圈,挑了杯草莓酸奶走到简年面前:“屋里吵死了,去阳台吧。” 简年起身,和他一前一后去了阳台。 阳台很大,连接主卧和客厅,隔着窗子能看到附中运动场的看台和旗杆。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江东忽而问:“赵虎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江东一瞬不瞬的目光让简年十分不自在。 看出她的不自在,江东移开了眼睛:“我准备出国了,最近烦是因为这个。” 简年顿时松了口气:“你原来不是不想去吗?” 第41节 “胳膊拧不过大腿。” 想起江东妈妈的强势,简年笑了:“你准备去哪儿?” 江东没答,问:“你和路时洲在一起了?” 简年“嗯”了一声。 她并不傻,过去只是从没往别的方面想过,经赵二灯一提点,把江东近来种种的举动串起来想一想,加上他冷淡不爱管闲事的性子,也许……真的有那种可能。可是怎么会呢?明明寒假之前,江东见了她还连招呼都不打。 江东想说一句“挺好的”,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你傻兮兮的什么都不懂,路时洲要是敢欺负你,记得跟我说。” 他不是没考虑过表白,可因为太在乎,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所以不敢贸然说出来。怕自己的喜欢会被她当成困扰,怕她像池西西躲赵虎一样不愿意再看见自己。 江东忽而想起那次在海边吃饭,简年说过银河两边的星星看着挨得近,其实离的很远很远,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他和简年就是这样。 …… 没等到切蛋糕,简年就拉着李冰茹离开了。她们刚走进火锅店,路时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听到她已经出来了,原本准备到江东家接人的路时洲倒没再提这事儿,聊了几句别的,便问简年大概什么时候回家。 见他没生气,简年暗暗松了一口气,难怪路时洲宁可她理季泊川,也不准她再见江东,难怪前后两次碰面,路时洲和江东都怪怪的…… 挥别了李冰茹,刚走进巷子,简年就看到了等在老地方的路时洲。他穿一身纯黑的运动装,很简单的款式,一眼望去,仍旧令她怦然心动。 “你怎么来了?” “明天上午要去练车,下午要陪我爸去见朋友,到晚上才有空找你,我等不到明天晚上。” 待简年走近,路时洲一把将她扯入怀中,牵起她的手,拿牙齿挨个咬她的手指。他咬的有些用力,简年边往回抽边喊“痛”。 “这就疼了?我还气着呢。” 尽管已经粗略地解释过了,怕路时洲不高兴,简年仍旧急着重复:“我今天真不是……” 路时洲吻了下她的嘴巴,把后头的话堵了回去:“不听车轱辘话,只说该怎么补偿我。” 简年想了一下,主动环住路时洲的腰,踮起脚尖吻了回去。 片刻后,路时洲舔了舔嘴巴,心满意足地笑道:“下不为例。说吧,怎么补偿我?” “这就是啊……” 路时洲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正色道:“和你商量件事。” “你说。” “你跟我一起去北京行不行?我爸不建议我留下。学校只是一方面,我也挺想和你一起去陌生的城市的,就咱们俩,那感觉多好。” 简年隔了一会儿才说:“如果分数够清华,我也觉得你报z大可惜。” 路时洲喜出望外:“那你就是同意了?本来嘛,在一个地方生活了这么久,多腻啊。毕业后咱们还可以一起出国,或者留在国内读研也可以,反正去哪儿都一起,行不行?”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早安,晚八点还有一更。 第29章 2007 简爱国的手术挺成功,但收入减少大半的同时, 家里又增加了许多开销, 比如病人的营养要保证,要吃高蛋白的食物, 病友们还提供了许多中草药偏方, 价格再高昂, 事关恢复,这上面的钱也省不了。 幸而家里有些积蓄,短期内不用为钱发愁, 但在病房陪护得久了, 简年知道这样的病是一场持久战, 有人康复了几年又患上了别的癌,除了面对,别无他法。为了将来不犯难, 现在自然要多辛苦。 日子一晃而过, 分数出来了。班长不负众望地摘得了省状元的桂冠, 为学校争得了荣誉,路时洲数理化三科的总分全省第一, 两人皆是分数出来的前一天就接到了清北的电话。 简年的分数比预期中高了十多分, 李冰茹则考进了全省前两百名。 路时洲一早就想好了选清华的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 分数出来后的两天,却格外仔细地研究北京的其它高校,圈出合适的,打电话给爸爸让他打听今年的招生情况, 确保简年能被第一志愿录取。 简家父母得知简年的成绩后十分欣喜,简爱国不能随便吃东西,没法一起出去吃饭庆祝,就让妻子带女儿买了几件衣服。他们文化有限,不懂得选什么专业好,只让她找老师同学商量,自己拿主意。 其实简年的文科更好,理科学起来颇感吃力,当初分班时选理仅仅是因为附中重理轻文,随大流地认为学理科才能有出息。 分数出来后的几天,简年的父母要她专心研究报哪所学校,不准她再去医院。除去做家教,简年便整日待在路时洲家。 “我觉得c大最好,你就报c大吧。” “c大的新闻专业挺强的,我的分数肯定不够。” “你非要报新闻?那就先填个冷门专业,录取后再转过去。” “还能这样啊?” “当然能,我昨天跟我爸说了,他有把握替你操作。你别听他们的,虽然专业确实重要,但大学的意义不止是学习,名校的学术氛围、人文精神、各种资源甚至是潜在人脉都和差一个档次的完全不同。” 见简年不应声,坐在沙发上的路时洲放下手中的资料,走到正在厨房试着做杨枝甘露的她身后,圈住她说:“你不用担心,就听我的,绝不会错。” 简年回过头冲路时洲一笑,用叉子叉了块芒果递到他嘴边。 路时洲张嘴接住,顺势亲了一下她的耳朵,简年嫌他嘴上有芒果汁,扭了一扭,用手推他:“热死了。” 她这一扭,倒让路时洲有些难捱,便垂下头吻她的脖子,环在她腰上的手也往上移了移,覆在最绵软的那处上。 简年呆滞了片刻才明白他在干吗,羞红了脸,拿眼睛瞪他:“你怎么这么坏?” 路时洲笑了:“这就坏了?” 不等她反应,他又扯开她胸前的贝壳扣往衣服里探,这里的凉滑细腻与别处不同,任凭简年又踢又咬,路时洲也舍不得松开手。 第42节 简年恼了,终于挣脱开后捶了他一下转身就走,拎起沙发上的背包说要回家。 路时洲笑着追上去,从后头横抱起她。简年更觉生气,当即挣扎了起来,路时洲本就没站稳,加上她不断扭动,脚下一滑,带着她一起跌到了沙发上。 怕简年再跑,路时洲翻身压住她:“再噘嘴我就亲你了。” “……你起开。” “你先答应不走不生气。” 说完这句,路时洲才意识到这姿势太暧昧,不由地耳根发烫,不敢直视简年。他想起来,又舍不得,干脆低头吻住了她。 “你这么瘦,都没什么肉,怎么整个人都软软的?” 简年窘到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气结道:“你还要不要脸?” “不要。”路时洲又吻了一下她的锁骨。 虽然不情愿,但怕再闹下去简年就不肯再来了,路时洲只得悻悻地坐起身。 简年噘着嘴进房间整理衣服和头发,路时洲正要凑过去哄她,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眼来显,没接。片刻后,座机又响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 “不想接。” 简年边绑马尾边随口问:“谁打来的电话?一下午好几个了,你都没接。” 没等到路时洲回答,她又笑道:“不会是佟桦吧?” 听到这话,路时洲弯了弯嘴角:“你不是不吃醋?” 因为路时洲的态度明显,简年完全不介意佟桦:“谁吃醋了?我是觉得不接电话不礼貌。” 路时洲板下脸,走过去扭她的脸颊:“你最大方,就我小心眼是不是?” 简年躲开他的手,笑道:“我饿了,你去做饭。” 路时洲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走进厨房翻冰箱:“我不打算住校,你报c大,我在旁边买套小公寓,以后你周末过来,我们可以像这样一整天都待在一起。” 简年不说话,路时洲进一步劝:“我小时候跟我爷爷去过c大,环境特别好,有个玻璃楼,临着湖,傍晚的时候……” “我还是想报z大。” 路时洲闻言一怔:“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北京吗?” “我不想离开家。” “为什么?” 因为父亲的身体不好,她既要照顾陪伴,又要留下以防万一。父亲生病前,家里也曾鼓励她报考外地的大学,简年在北方长大,很想见识南国的风情,之前爸妈还商量过,要是她考得远,就把奶奶托付给叔叔家照顾,他们也跟着她一起去,边做小生意边照顾她。 简年虽想要自由、不情愿父母跟着自己,但也理解他们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异地的心情。爸爸生病后,父母自然不再希望她离开。 除此之外,经济也是个大问题,去北京念书,开销要比留在本地大很多,爸爸病着,她要时常回来,别的不提,单单是来回的路费对她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谁知道这场病会耗多久,眼下只好能省就省。 简年不愿意和路时洲说这些,一是以他的环境不会理解为什么她会为了省下路费住宿费生活费放弃外地的大学,二是不想接受他的馈赠。 她从没因为两家悬殊的家境而自卑过,但这是建立在平等上的,对她来说,和路时洲保持平等比什么都重要。其实因为他的妈妈,这份平等已经很微妙了,只是路时洲的不知情,可以让她掩耳盗铃。 简年还未想好如何回答,门铃就响了,路时洲以为是季泊川,想也没想便打开了门。 看到立在门外的何影,路时洲十分意外,自奶奶去世后,妈妈再没来过这里。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路时洲还没说话,何影就看到了简年。 简年有些尴尬,笑着叫了声“何阿姨”。 片刻后,何影才记起她是谁,一脸疑惑地转头看向路时洲。路时洲走过去拉了下简年的手,温和地一笑:“你先回家吧。” 简年“嗯”了一声,向何影道别:“阿姨,我先回家了。” 何影自然看出了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立刻换上笑脸,热络地挽留道:“走什么呀,再待一会儿,难得遇上。你们还没吃饭?我来做。路时洲最爱吃我做的糖醋排骨,家里有排骨吗?阿姨做给你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3- 第30章 2007 路时洲妈妈亲昵的态度令简年的尴尬减轻了些许,可无论何影眼下如何热络都, 一时也难以改变简年对她的第一印象。 简年本就羞涩, 任凭何影再三挽留,依旧笑着婉拒, 只说不能太晚回家。 与之前急于把女朋友介绍给爸爸不同, 路时洲完全没有要留简年吃晚饭的意思, 一听说她要走,立刻拿上手机回头和妈妈说先去送她。 穿过z大校园回简家最近,两人便从别墅的后门出去。 刚走出门, 路时洲就急着追问报考的事儿, 简年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目光, 避而不谈地笑了笑:“你快回去吧,你妈妈还在等你呢,我先走了。” 路时洲冷下脸盯着她不说话, 挡在前面不放她走。 “我爸爸身体不好, 我不想去外地念大学。” “你爸爸不是快出院了吗?” 第43节 简年没有办法, 只好说了实话:“他得的是肠癌。” 路时洲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早期还是……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发现得早,手术也成功, 现在的情况还算不错……我先回家了。” 路时洲心生怜惜, 牵起了她的手:“我送你走。” 路时洲沉默了一路, 走到简年家的巷子前才忽而说:“真是怕了你了,我也报z大。” “你的分数报z大多可惜……两地其实也没什么的,有寒暑假和小长假什么的,如果我爸爸的情况稳定了, 研究生我们就可以往一个地方考了。” “合着你早想好要自己留下,把我踹北京去了?”路时洲斜着眼看简年,使劲儿戳了下她的额头,“谁说两地没什么?你这么能惹事,我不留下怎么能放心。” 简年揉着被他戳痛的额头问:“什么叫我这么能惹事?” “我就这么一步不离地看着,还左一个季泊川、右一个江东呢。z大的数学系也很好,对我来说差别不大,我就是想换个环境。我爸爸以前就在数学系教书,从上到下我都熟,我要是报八成能拿到奖金,全都给你。” “为什么给我?” “你说呢?” 简年刚想答“我爸爸的医药费够的”,就听到路时洲笑着说:“奖金是我自己赚的,从今往后我自己赚的钱都交给你。” 她松了一口气,踮起脚尖吻了下他,笑道:“你快走吧,耽误了这么久,你妈妈该着急了。” …… 路时洲到家的时候,等得不耐烦的何影早没了好脸色。 “你和简家的这个女孩怎么回事儿?” “你不是看到了,谈恋爱。” 过了饭点,简年不在路时洲懒得下厨,就在外头打包了份芝士焗饭,坐到餐桌前自顾自地吃。 何影觉得小孩子间的恋爱不过是闹着玩,根本不可能长久,并不当回事儿,便开门见山地问正经事:“分数出来好几天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没打你不也知道了。” “查分前一天就有人和我说了,我还以为人家在开我玩笑。前面三年次次倒数,怎么就突然数理化总分最高了,我给你班主任打了电话才知道你三模的时候成绩就上去了。合着你以前交白卷是故意想气我?” 路时洲闷头吃饭不说话。 何影心情正好,懒得和儿子计较,便说:“佟桦考完试后连着半个月都哭哭啼啼的,结果分数倒比她估算的高。你佟叔叔前天就说要替你们庆祝,我等着你给我打电话,结果你就是不打……明天中午咱们四个一起吃饭,位子已经订好了。” “不去,我看见他就恶心。” “你……”何影站了起来,“你成心气我是不是?你报什么专业?” “z大数学。” “z大?”何影十分意外,“你这个分数报什么z大?” “z大有什么不好。” “不是不好,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 “你清楚什么!你之前考试乱答是不是为了气我?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为你操了多少心。你要是不胡闹,成绩肯定比现在好,状元都有可能。你……” 路时洲不耐烦听这些,匆匆吃完饭,打断了妈妈:“我念哪所大学都一样。” 何影顿了顿才问:“简年,是叫简年吧?她报哪里?” “不知道。” 何影瞪了儿子一眼:“不会是因为她要报z大,你才跟着报的吧?” “我已经决定好了,你要是背着我改我的志愿,我就不上了。说到做到。” “你是疯了吧!为了个丫头拿前途胡闹。” “那也比你为了个人渣折腾的家破人亡好。” 何影气得脸色发白:“你这样对自己的母亲,总有后悔的一天。” …… 隔天简爱国出院,路时洲听说后想去医院帮忙,简年怕被家人看出端倪,执意不许他去,路时洲便只好照常去练车了。 一家人刚回到家,何影就到了,相比上次那种领导式的关心,这一次她的态度柔和亲切了许多,简年的父母虽然完全摸不着头脑,却没往女儿身上想。 何影离开的时候,简年的妈妈正准备起身送她,简年就率先站了出来:“妈,你在家收拾东西吧。我去送何院长。” 简年的妈妈不擅长说客套话,面对强势的何影颇有些拘谨,听到这话,自然求之不得。 一走下二楼,不等何影开口,简年便说:“请问,您过来找我有事吗?” 何影闻言有些意外,笑着赞叹道:“没想到你这孩子话不多,倒挺通透的,现在的女孩子都浮躁,像你这样沉静懂事的太难得了。你现在要有时间,陪阿姨喝杯茶?” 何影把简年叫上车,把她带到了一间茶社,落座后见到简年给父母打电话,和他们说临时有事、晚些再回家,再次夸奖她说:“路时洲要有你一半听话,我也不至于天天担心他。别说现在了,就是我和他爸爸没离婚的时候,他不回家也从不知道往家里打电话。” 简年笑了笑。 “我昨天晚上给你们班主任打过电话,听说你这次考得挺不错,差不多能进z大……” “阿姨,您来找我,是因为路时洲要报z大的事情吗?” 第44节 何影一怔,深深地看了简年一眼,笑了笑,喝了口茶,没说话。 “我从没想过让路时洲为了我放弃更好的选择,既是您不来找我,我也不会让他留在本地的。” 简年表了态后,何影反倒不急着说正事了,她话锋一转,笑道:“我是很开明的家长,并不觉得你们现在恋爱会影响什么,也不看重门第,像你这样又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子实在太难得了。相反,路时洲脾气拗,想一出是一出,做决定的时候完全不考虑后果,能跟你这么冰雪聪明的孩子在一起,我是很高兴的。” 简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只笑了笑。 何影继续说:“我工作忙,路时洲小的时候我用在他身上的时间少,他跟爷爷奶奶反倒比跟我亲,但哪有不爱孩子的妈妈,女性想要事业成功,要付出的比男性多得多,这个我想你出了社会后也能体会到。我和他爸爸离婚后,他奶奶对我有些误解,或许和他说了什么,导致他一直怨恨我。他虽然不懂事,但我和他继父都很关心他……” “你有空多到我家玩,拉上路时洲,我都不记得上次和他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我想趁着暑假带他出国转转,又怕他不肯,你也一起去吧,你去他一定去。” 何影近乎恳求的态度让简年说不出拒绝的话,又不可能答应,只好说:“我爸爸身体不好,我要看看他的时间。” “这两天就要报志愿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爱冲动,我是很民主的家长,并不愿意强逼着路时洲按我的想法做决定,但怕他以后要后悔……你能理解吧?你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你和你父母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 即使已经做了决定,路时洲也难免隐隐惋惜,他不想继续为了这件事烦恼,去学校领过成绩单和表格后,第一时间找简年一起填。 见他落笔就填z大,简年赶紧说:“我昨天跟我爸妈商量,他们不让我留下,说家里的事情不需要我烦,还是c大更好。” “你不是放心不下吗?” “我爸爸这次的手术挺成功的……我因为这个留下,他们的心里也会不好过的。” 路时洲眼睛一亮:“其实交通这么方便,你要担心家里,没有特别的事,我每周都可以陪你飞回来。” “……” 路时洲的反应让简年非常庆幸自己的决定。 “等一下再填,我先给我爸打个电话。” 片刻后,路时洲挂上电话走了回来:“我让我爸去问c大哪个专业今年最冷门,新闻是文科,往文科转比往理科转容易。你把报名表留下,等他打听好、回了电话我再替你填,网上也是,我帮你搞定。” 简年“嗯”了一声,笑着说:“好啊。” 简年改了主意,这对路时洲来说实在是意外的惊喜。他心情好,不愿意待在家里,拉着简年去吃超五星酒店的自助餐。 吃完饭出来,路时洲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对手表,要简年换下现在的,和他戴情侣款。 他们在一起不过十几二十天,路时洲已经送了一堆东西过来,大多都是琐碎的小东西,一只发卡、一个娃娃或是一盒巧克力。因为近来总买这些,他已经被要好的男生笑了好多次。 路时洲也爱面子,但依旧喜欢送。无论是看到可爱漂亮的东西,还是吃到特别美味的食物,他都会记得买给简年,和季泊川买东西送女生的目的不同,路时洲并非刻意刷好感度,仅仅是喜欢看到女朋友惊喜惊讶的表情。 交过报名表、领过毕业照和毕业证,中学时代就算正式结束了。虽然也算是一种解脱,但伤感总是无可避免。 因为爸爸的病和报考的事,简年满心烦恼,离愁别绪倒比大大咧咧的李冰茹更淡。 爸爸出院后,简年的时间宽松了不少,她替学生辅导时耐心又负责,家长很是满意,又把她介绍给了同事,除去做家教,她便整日和路时洲待在一起,如果时间不冲突,便去陪他练车。 学车的地方树荫少,七月的太阳又烈,简年没时间陪着的时候路时洲总爱抱怨。她真的等在一边被太阳暴晒,他又心疼上了,因此简年一共只去了两次就被赶了回来。 作为省状元,班长这个暑假过得风光无限,除了多方奖金,还有电视台和报纸杂志的采访。 这日,男生们相约到市体育馆打篮球,刚从学校录完访谈回来的班长一见到路时洲就问:“你和简年不是一起去北京吗?她怎么改志愿了?” 路时洲正喝苏打水,莫名其妙地问:“改什么志愿?” “她最后不是报了z大吗。” “怎么可能,她的志愿是我帮她填、我帮她交的。” “不是后来又改了吗,班主任说,还是你妈妈帮的忙,你们行啊,这是不是就算见过家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天谢地,榜单终于搞定了orz下章先纠结再撒糖 嘤嘤嘤,明天想请假,这章更的晚,发六十六个红包道歉 一直被催很无奈,我的进度条已经很快了,初恋的糖都来不及撒,不可能过去的事不讲清楚就直接结束,作为半校园文这个部分其实挺短的,实在不喜欢的可以暂时养肥,反正也不剩多少了。 第31章 2007 路时洲打不通简年的电话,就给班主任打了一个, 得知班长的消息无误后, 他把球一扔, 拎起外套就去了妈妈家。 一路上他给简年打了无数通电话, 一直无人接听。 路时洲一口气跑到妈妈家楼下, 接连按了数次门铃却无人应门, 这才想起最近是招生期,作为外国语学院的院长,她不可能闲在家里享受暑假。 拨了两次妈妈的私人号码,均是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路时洲知道她应该在开会,可满心愤懑一刻也等不得,顿了顿, 又往她的公事电话上打, 这一次电话倒是通了, 但接听的是旁人。 问清开会的地点,路时洲挂上电话就准备打辆车过去, 一转身却看到了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佟桦。 见和父亲水火不容的路时洲出现在这里,佟桦自然非常意外。 因为之前的事,佟桦还生着路时洲的气,别扭了一会儿才说:“你怎么来了?家里没人,等一下,我找门卡。” “我不去你家,去学校找我妈。” 看出路时洲脸色不对, 佟桦问:“出什么事了?” 路时洲走到路边拦车:“没什么。” 佟桦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是因为你女朋友改志愿的事情吗?” 路时洲疑惑地看向她。 第45节 “前几天你妈和我爸说话,我有听到一点。” “她说什么了?” “你妈妈说录取通知书下来后你肯定会怪她,然后过来找她吵架……虽然她也不想你报z大,但改志愿是你女朋友自己的意思,她只是顺手帮个忙而已。” 骄纵归骄纵,佟桦其实没什么心机,倒不至于撒谎。明知道这一点,路时洲也不相信妈妈没逼简年:“她最会说漂亮话,她永远没错。” 佟桦撇嘴冷笑道:“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还没娶呢,就偏袒成这样。” 路时洲懒得搭理佟桦,拦到车后直接坐了进去。 出租车快开到z大新校的时候,简年终于回电话了。 录取结果还没出来,因此她并没料到路时洲打了十几通电话来是为了这件事,笑着问:“怎么了?” 路时洲没说话,隔了半晌才问:“我妈是不是找过你?” 很久之后,简年才“嗯”了一声:“你在家吗?我去找你……” “不在,我去找你。” z大新校区在城郊,路时洲挂上电话后立刻让司机掉头,车也开了一个多钟头才到简年家附近。 太阳已经落山了,但白日的余热未散,路时洲一踏出车子,整个人便仿佛被卷入了热浪中。盛夏的傍晚,空气潮湿,连风都是温热的,在外头待上三五分钟简直连呼吸也难顺畅,简年却早已站在了树下,不知道等了多久。 一看到她,路时洲便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问:“你怎么不等我打电话就先下来了?” “天气热,怕你饿着肚子等。我煮的酸梅汤,你尝尝看。” 看到酸梅汤,满腹心事的路时洲才发觉自己又渴又饿,他拧开简年递来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夸了句“好喝”后,明明气她事先不和自己商量,责难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了。 “我想等着你一起,就没和家人吃晚饭。咱们在外面吃,还是去你家自己煮?” 顿了顿,路时洲才语气平和地说:“回家吧。” 简年主动挽起了路时洲,她的皮肤清凉无汗,路时洲贪凉,习惯性地反握住她的小臂,掌心的燥热一下子就缓解了。 路时洲看着傲慢冷淡,可到底年少,难免有固执冲动的时候,遇上了简年,却莫名地总是气短——眼下他满心焦急,却犹豫着不敢冒然开口,不知道该怎么问才能不伤她的自尊。 简年声音软糯、语速慢,永远有一副柔和温婉的模样,偏偏治得住令八面玲珑的何影都大感头痛的路时洲。 其实恋爱中哪有什么一物降一物,不过是起冲突的时候弱势的一方底气不足、不战自败。 路时洲还没斟酌好措辞,就听到简年问:“我改志愿的事情,你是不是听说了?”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非跟她一起瞒着我?她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你怎么就知道你说了我没办法解决?”路时洲的语气有些急切,怕吓着简年,又解释道,“我不是怪你,就是觉得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该先和我商量。” “你妈妈没说过什么,我们只是随便聊了几句。即使她不来找我,我也没准备真的报c大。” “她没威胁你?” “她能威胁我什么?” 简年的样子不像有所隐瞒,路时洲闻言一怔,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 “我爸爸病着,我没法跟你一起去北京。你因为我放弃更好的选择留下念z大,我的压力会很大。” 路时洲本以为简年瞒着他改志愿是被迫的,一定是妈妈拿她父母的工作、或者别的什么威胁她,没想到这居然是她自己的主意,他竟还担心直接问出来会害她难堪,作为被欺瞒的一方反而小心翼翼地连脾气都不敢发。 “你有什么压力?” 简年早就预想到路时洲会发脾气,可当他真的冷下脸责难,她仍感到难过。 “我怕你以后后悔。” “我能后悔什么?” “为了不分开就放弃更好的学校,这并不值得。你想见我,随时都能回来的。” “你觉得不值得是因为我对你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怎么会呢?我是为你好。我不想你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前途。” “什么牺牲前途,换个学校而已,二十分的差别,有那么严重吗!你和我妈合伙骗我怎么就没压力?你一点都不怕我生气是不是?反正你知道无论你干了什么,我都不敢不理你。”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不然你让我怎么想?你嫌我烦、不想我时时刻刻缠着你可以直接说,我没你想的那么贱。” 简年诧异极了,直到这一刻她才想明白,对于路时洲这种生而优越的人来说,高考并非是足以改变人生的大事,怪她见识短,怪她没有可以任性的资本,才理解不了佟桦为了和家人赌气放弃保送的行为,才担心自己承受不起路时洲的牺牲。 她忽而感到不平,满心酸涩又不肯让路时洲看出来,只好垂下眼睛沉声说:“路时洲,我不想吵架,先回家了。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说完这句,简年便转身离开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路时洲忽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幸好他在见到妈妈前就接到了简年的电话,不然妈妈一定会笑话自己傻。 为了她能进c大,明知道父亲不喜欢拉关系折腾这些事,他仍反复地打电话要他保证转专业的事情不会出问题。她说家人病了不能离开,他连一句劝她走的话都不敢说,再惋惜也一心一意地想一起留下。结果呢,这份感情却被人家当成了负担。 他被骗了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人家居然连解释的话都懒得多说一句,一个不高兴转身就走。 路时洲灰了心,妈妈接连打了数通电话也懒得再接,把手机一关就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发现两人从吵架到和解一章写不完,今天都是玻璃渣,明天就和好撒糖 第32章 2007 简年径直上了六楼。时间尚早,无事可做, 她便从书柜里拿了本《红楼梦》看。 第46节 往常无论翻到哪一页她都能津津有味地读下去, 眼下却怎么都看不进, 合上书后, 又换了几本喜欢的, 依旧是这样。 简年喜静, 闲暇的时候最爱一个人待着。除了看书,她也喜欢养花草、做手工,或者听着音乐临帖。这一晚却莫名地坐不住,字没写到一行, 已经回头看了无数次手机。 往常这个时间她和路时洲短信电话从来不断,然而已经分开两个钟头了,手机却连一通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 简家人个个温和, 简年又温顺乖巧, 在学校里也讨老师同学喜欢, 从小到大,何曾有人像路时洲刚刚那样和她讲过话? 她真心为了他好, 眼下自然委屈极了,回来的路上就下定决心要冷他两日,无论他怎么道歉都绝不回复,要让他着着急,没想到人家竟先不理她了。 简年不愿意继续胡思乱想,干脆关上手机,去了二楼。 奶奶和邻居奶奶一起去楼下乘凉聊天了, 妈妈在做家务,见到她下来自然要问,听到很少看电视的简年说过来看电视,正看体育比赛的爸爸立刻把遥控器递给了她。 简年换了无数次台,没有一个台能看到十分钟,听到妈妈说洗衣液没了、明天要出去买,她立刻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去”。 去楼下的小超市买来洗衣液,隔壁阿姨又央她去给小孩子辅导功课,简年立刻就答应了。 从隔壁回来后,还没坐下,简年就听到回家的奶奶说想吃西瓜,再次自告奋勇地下楼去买。 简妈妈看出她的不寻常,问:“你怎么了,一整个晚上都坐不住,跑来跑去的。” 简年顿了顿才说:“吃撑了。” “你晚饭吃什么了?家里有饭,非要到外面胡乱吃,现在的小商小贩啊,全是……” 她还能吃什么?满肚子都是路时洲给的委屈。 虽然没吃晚饭,简年的胃里喉咙里却像堵了棉花,噎得难受,一片西瓜吃了半个多钟头,终于被妈妈赶上楼睡觉。 进屋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打开了手机。开机的画面一出,简年竟有查分数前的紧张感,可仍是没有短信和未接来电。 她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沮丧情绪,把手机一扔就上床休息了。翻来覆去了不知道多久,心里堵得实在难受,起床去喝水的时候无意中看了眼墙上的钟,才发现居然只过了十分钟。 放下杯子正要回床上,手机忽而响了,简年心中一动。 哪怕早已忘了两天不理路时洲的决定,她也别扭地不肯立刻接,一直响到第八声才走到书桌前拿手机,不想却是李冰茹。 看到李冰茹的名字,简年直懊悔不该把号码告诉她。 “这么晚了,有事吗?” 李冰茹一怔:“你怎么了?和谁生气呢?语气这么急。” 简年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没啊。” 李冰茹没多问,转而说:“告诉你件事!刚刚有人跟!我!表!白!” …… 一通电话打了一个钟头,被李冰茹这么一闹,简年的注意力分散了些许,倒还好过些。 路时洲却很不好过。 他坐在黑暗中生了一个钟头闷气,季泊川来了。 自从高考分数出来后,终于盼到了暑假的季泊川再到路时洲家留宿就有了新借口——找路学霸请教数理化题。季家人虽然知道他在扯谎,但泡在路家总比出去胡闹强,也就随他去了。 无人应门,季泊川便只好从窗户跳进来,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他本以为路时洲不在,摸到开关边正要按,忽而看到沙发处的人影,顿时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路时洲,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立刻退出去。 “你站在那儿干吗?开灯呀。” 季泊川开了灯才确定简年不在:“你关什么灯?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坐沙发上,吓死人了。我还以为年年来了,你们正缠绵呢。” 路时洲正烦着,立刻骂了句“滚”。 瞥见路时洲的脸色,季泊川问:“火气怎么这么大……你们吵架了?因为什么啊。” 路时洲原本不想说,架不住季泊川不断追问,便简要地说了事情的原委。 季泊川听了后笑道:“能怪谁?还不是你平时太顺着她,她没有危机感,当然不会主动求和了。你冷一冷她,她就知道你的重要了。偶尔吵一吵架没关系的,可以增进感情。” 见路时洲仍旧板着一张脸,季泊川打开冰箱,扔了罐啤酒给他:“多大点事儿,你这次就听我的,我有经验。她不是要冷静吗,你绷住了千万别先找她。傻坐着干吗,开电脑啊!打一夜游戏,明天睡一觉再看手机,她一准就找你了。” 路时洲心不在焉地陪着季泊川打了一刻钟游戏,就关上电脑起身去了书房,书房的抽屉里有半包烟,他翻出来走到后院点燃,没吸就摁灭了。 带着渺茫的希望回屋去看手机,一堆信息里果然没有半条来自简年。 他想主动打过去,还没接通就变了主意,挂断了。 第二天一早,辗转反侧一夜没睡的路时洲就飞去了上海,怕自己没出息,临走前他故意扔下了手机。 …… 录取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一班无人落榜。 谢师宴当天,简年怕遇到路时洲,犹豫着不肯去,最后还是被李冰茹和另一个女生强拉到了饭店。 一班占了五桌,落座后,简年环视一周,没看到路时洲,说不出是庆幸还是落寞。 冷盘要撤去的时候,班主任突然问:“路时洲怎么没来?” 负责联络的班长说:“路时洲的手机打不通,我去问了高二1班的季泊川,他说路时洲去上海了,我又往他上海的家里打了电话,已经通知过他了,但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回来。” 听到这话,情绪本就低落的简年更感到难过,三四天没联系,说都不说一声就去上海,路时洲这就是要分手的意思吧?她被李冰茹强塞了一口西芹腰果,艰难地咽下去后只觉胸中憋闷,和李冰茹说了一声,便出门去透气了。 饭店外头有家咖啡店,简年走进去要了杯冰拿铁,刚找到靠窗的位子坐下,就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一回头,居然是季泊川。 第47节 季泊川正和一堆男生女生坐在一起说笑,发现真的是简年,怔了怔,立刻起身走出卡座,拎着饮料坐到了她身边。 因为季泊川是路时洲的朋友,这会儿看到他,简年同样摆不出笑脸。 “你怎么在这儿?你们班今天不是谢师宴吗?” 简年要面子,不想被他看出来,便撒谎道:“等人。” “是等人还是躲人?”季泊川咬着吸管笑道,“路时洲回来了吧?” “不知道。”简年垂下眼睛说,“我没注意他。” “你还真没去哄他呀?”季泊川咂了两下嘴,“年年同学,不是我批评你,这次真是你不对。” “哄什么,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季泊川一脸惊愕。 简年本是想出来透气,这下反而更烦闷,便起身说:“我先走了。” 刚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季泊川有些不平衡,眼下听说他们分手,季泊川更为好朋友不值,便拦住了简年,试图劝说。 “路时洲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家的事?” “什么事?” “就是他父母为什么离婚的事儿?” 简年摇了摇头。 季泊川一脸为难:“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但又怕路时洲生气。” 等了片刻,没等到简年应声,季泊川还是说了:“他爸妈离婚是因为他妈妈出轨,而且不是短时间,他妈妈和佟桦爸爸来往了好多年,直到佟桦妈妈发现了,拿着证据找上门来他们才知道。” “路叔叔是真正有风骨的学者,他对大学里的一些官僚做派不满,这些年一直专心搞学术。何影就不是,她当年倒追路叔叔,费尽心思地嫁到路家八成就是为了往上爬。他们俩压根就不是一种人,虽然感情一般,可谁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事。路家有头有脸的,要面子,离婚的时候和谁都没提真正原因,只说是感情不和。” “何影官瘾大,又做贼心虚,怕这事儿传出去影响到自己的官运,倒打一耙说是路叔叔的问题。离婚后,她回来收拾东西,路时洲的奶奶生气数落了她几句,她咄咄逼人地直接把老太太气昏了,老太太本来就有心脏病,没能抢救过来。” “爸妈都忙,路时洲跟我一样,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和奶奶的感情深着呢,就不愿意再理何影。何影最虚荣,路时洲小学初中的时候成绩好,她特别得意,到处炫耀。路时洲这几年故意考差,八成也是为了恶心她给她添堵,她那么要强要面子的人,事事都得压人一头,唯一的儿子不争气,在同事朋友面前肯定觉得没脸。” “刚上高二的时候,何影不断装可怜,路时洲心软,跟她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一点。何影带他跟佟家人吃饭,提到成绩的时候,何影随口说会送他出国,佟桦的爸爸居然说,以后结婚了就是共同财产,学费再贵都没关系,但前提是路时洲得把他当亲爹看待他才能出这个钱。还说最好改姓佟,这样才能一条心——这不是疯了吗?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路时洲当场就甩脸子要走,佟桦的爸爸嫌他在佟家亲戚面前让自己丢人,抄起烟灰缸就要砸他,何影还怪他不懂事,说佟桦的爸爸只是开开玩笑。从那之后,路时洲连何影的电话都不怎么接了。” 在简年的脸上看到惊愕和诧异,季泊川又说:“你怎么能跟何影搅到一块去,合起伙来骗他呢!他是真心想陪着你留下,能不发火吗……路时洲的脾气差着呢,也就是对着你才时时都有笑脸。你去哄哄他吧,说几句好听的,他肯定立马消气。” 简年终于明白了路时洲为什么会说“你和我妈合伙骗我怎么就没压力”,想到他最后说的那句“我没你想的那么贱”,更觉得路时洲不联系自己是打定了主意要分手,顿时感到无望。 过去她虽然喜欢路时洲,但只想远远看着,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同样喜欢自己,哪怕误会他和别人暧昧,内心也毫无波澜。 后来路时洲频频示好,她习惯了他的主动和热情,心动归心动,却从未体会过患得患失的煎熬。没想到一切归零之后,她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淡然,再也没法说服自己和过去一样。 浑浑噩噩地回到饭店,刚坐下,简年就瞥见李冰茹朝自己努嘴,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简年居然看到了路时洲。 路时洲五分钟前才到,正和班主任说话,莫名地心头一跳,一转脸居然发现简年在看自己。 分明还恼着,他却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班主任叫了句“路时洲”,他不好当着人不理老师,只好收回目光继续刚刚的话题。 见他神情自若地冲自己笑过之后便同旁人谈笑风生,这几日连饭都吃不下去的简年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傻子,眼眶一热,怕被人看见笑话,拎起包就走。 李冰茹自然要追上去。 …… 好不容易应付完班主任,路时洲赶紧看向简年的方向,见她和李冰茹都不在原处了,怔了一下,立刻追了出去。 路时洲走出包间的时候,正赶上李冰茹进门。他扫了眼四周没发现简年,便把李冰茹拉到一边,问:“她呢?” 李冰茹甩了甩手上的水,没好气地问:“谁啊?” “简年。” “我怎么知道。”说完这句,李冰茹就往里走。 路时洲拦住她,问:“你们刚刚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我是去厕所,她是不想看到某个人,回家了。” 听说简年不想看到自己,路时洲很是难受,但仍是追了出去。 时间间隔短,简年没走远,路时洲很快就在公交站台找到了她。 简年要面子,打定主意再难受也绝不让任何人、尤其是路时洲看出来,哪知一看到他走近,眼泪立时就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见简年看到自己马上转身,路时洲还以为她是真的烦了自己,皱着眉头刚想大声问“你先骗的我,凭什么还不理我”,强行把她转过来后发现她脸上的眼泪,一下子就傻了,心中的怨气顿时散尽了,底气全无、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哭什么呀。” 简年觉得丢脸透了,挥掉他抓着自己肩的手,说:“谁哭了,关你什么事儿?” “我是你男朋友,你哭当然关我的事儿……你到底因为什么哭。” “不因为什么。” “你这几天怎么不接我电话?我去我爸家了,一到就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当天就想回来,可是我爸和阿姨不让,非留我。我后来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好不容易找到参加谢师宴的借口回来,下午我一下飞机就去你家了,可你已经走了。” 简年想止住眼泪,无奈控制不住地越哭越凶,话都说不完整:“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我每天都打,打了好多,后来你就关机了,你肯定是没看手机,又自动关机了。” “我看了,没有。” “我拿我爸家的座机打的,我手机落家里了。” 第48节 路时洲哪好意思说是怕自己没出息、太快求饶,故意不带手机的。 “哦,那是有的,我看到是外地的号码,就以为是诈骗电话。” 听到他说手机落家里了,简年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前天发的两条短信他都没回。 “……” 路时洲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想给简年擦眼泪,又找不到纸巾,就大着胆子拿手擦,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颊,见她只低头哭没反对,便用大力抹了起来。 他下了飞机,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去简年家接人了,最近几天又没吃没睡,自然满手灰,简年的皮肤白,他的手一上去,就印出了几个清晰的黑印。 听到路时洲笑,简年蹙着眉问:“有什么好笑的?” 路时洲觉得这眼泪有可能是为了自己流的,顿时心满意足:“要是你知道那是我打的,会接吗?” “不会。”简年说完又想起他一开机就会看到自己的短信,只好承认,“我也给你发过短信的。” 路时洲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真的?你都给我发什么了?” 简年不说话,噘着嘴抽泣。 “我饿死了,好几天没吃饭了,你饿不饿,我们回去吃饭吧。” 简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也是,便指着眼睛说:“我都这样了还怎么回去……” “那咱们去我家吧。” “嗯。” 想起季泊川说的事情,简年大致理解了路时洲为什么那样生气,心生愧疚,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路时洲终于放下心来,反握回去,紧紧地抓住简年的手,得寸进尺地问:“都快九点了,是不是再有一会儿你就得回家了?” “嗯。” “你今天能不能别回家了,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我们那么久没联系……就和你爸妈说去李冰茹家住?她不是也在你家住过吗。” “那怎么行。” 路时洲正想说“算了”,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刚和一群男女从咖啡店走出来的季泊川。 见路时洲紧紧抓着一脸嫌弃的简年的手不放,怕他没经验弄巧成拙,季泊川赶紧跑了过来。 季泊川冲简年打了个招呼,把路时洲拉到三五米外的地方,悄声指导道:“你这样不行,人家都要和你分手了,你哪能再硬来,你得……” “谁分手了。” “别死要面子了,我是在帮你。刚刚我遇到简年,你们分手的事儿她都和我说了。” “……”路时洲心中一沉,看向简年,问,“你给我发短信不会就是提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都是甜甜甜 第33章 2007 虽然相隔数米远,季泊川的话依旧一句不落地落到了简年的耳朵里, 她一阵无语, 咬了咬嘴唇, 走过去白了季泊川一眼, 拉起路时洲的手就走。 季泊川见状怔在了原地——不, 不是分手了吗……等等, 温柔的年年居然也会瞪人?可是瞪我干什么呀…… 走出几十米,确定季泊川听不到,简年才晃了晃路时洲的胳膊,冲板着脸的他讨好地一笑:“我刚刚遇到季泊川了, 他问东问西的……我就是随口一说。” 路时洲的脸色稍稍缓和,但“分手”两个字他光是听到就难受,语气自然不会好:“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我连想也没想过。” 没在路时洲脸上看到笑意, 简年有点忐忑, 只好说了实话:“我给你发短信你不回, 我才以为你是想分手。” 路时洲越发肯定她刚刚的眼泪是为自己流的,兴奋极了, 再也装不下去生气,咧着嘴笑道:“你刚刚一见到我就跑,是误会我想分手?” 简年垂下眼睛,“嗯”了一声:“太晚了,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吃完饭就回家吧。” 路时洲哪里舍得放她走,他觉得季泊川说的太对了,若不是闹这一回, 他什么时候能等到简年为了自己哭。他想了想,忍着满心雀跃,故意冷下脸说:“你见了我就跑,我也以为你烦我了,可还是会追过来,就算你当面提分手,我也绝对不会同意,因为我喜欢你。”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喜欢他、让他受委屈了一样……简年想反驳,但自知有愧,忍着没出声。 抱怨了一句路时洲还嫌不够,继续说反话:“你急着回家,干脆别在外面吃了,我这就送你回去,反正我也没胃口。” 简年不傻,自然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她有心哄他高兴,但保守惯了,觉得和路时洲一同过夜这件事实在太出格,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这条路的尽头有棵香樟树,简年想,要是走到香樟树前,步数是单数,那么就听他的,要是双数,便立刻回家去。 她边走边数,离香樟树还差半步的时候恰好数到五十三,半步不能算五十四对不对?她犹豫了片刻,红着脸问:“不是去你家吗?” 路时洲心中一喜,又不敢确定,便试探道:“都这个点了,你回家晚了不怕你爸妈说?” 简年白了他一眼:“怕啊,那就不去了,我现在就回家。” 路时洲强拖着她往回走:“回什么家,去刚刚那家超市买吃的。” …… 简年打了通电话回家,说明晚回去。那么他们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傍晚可以一起吃四顿饭,计划好一整天不出门,两人便选了一大堆东西。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钟了。两人早饿透了,边吃点心边动手准备,底料放进锅后,路时洲想到了什么,先反锁上了门,又去锁窗户。试了两下,确定苍蝇都飞不进来,他拉上三层窗帘,回到桌前。 “你要不要去洗澡?我这几天心烦,脸都没洗。” “……不用了。”盛夏时节,简年原本早晚都要洗澡,可在路时洲家里实在尴尬,她哪好意思。 第49节 路时洲没看出她的顾虑,把难煮的芝士贡丸和鸡翅扔进锅里,说:“我去洗澡,五分钟就回来。” 简年本想忍到明晚回家,可一顿火锅吃完,她只觉满身都是油味料味,对比路时洲的清爽,终于还是决定去洗澡。 路时洲替她调好水温,正要出去,又听到简年说:“我没有换洗衣服……” 路时洲去衣帽间翻了套没穿过的运动套装,刚想拿给她,又放下换了套半新的短袖短裤,他觉得自己有点傻,简年穿他的衣服,这有什么值得新鲜的?可不知为什么,偏偏就是期待。 把衣服送给简年后,路时洲就离开了洗手间,刚走出几步,听到门锁的响动,他便回到洗手间门外,敲了敲门,问:“怎么了?” “这个门为什么锁不上?” “早坏了。”说完这句,他舔了舔嘴唇,明知故问地笑道,“你锁门干什么?” 没等到简年回答,路时洲本想再逗她两句,可知道她腼腆,舍不得她生气,便一本正经地保证道:“你不用怕,我保证离这儿远远的。去客厅了。” 简年这个澡虽洗得战战兢兢,却也非常舒爽。洗好自己的裙子晾起来后,她擦干头发去了客厅。 路时洲正煮水烫紫砂壶,空调打得凉,他早换上了长袖长裤,白衬衣的袖子挽了几道,这么静默不语地专心泡茶,比起往常倒添了几分儒雅。 简年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觉得现在的模样可笑极了,她的个子虽然高,但路时洲的衣服肥大,短袖竟被她穿成了七分袖。 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她自然格外在意外表,正懊恼着不该答应他过来,路时洲就结束走神望了过来。 她才洗过头,湿漉漉的没吹,发梢还滴着水。衣服不合身,更显得人单薄,仿佛来阵风就能飘走。 路时洲招手叫她过去喝茶,她才刚坐下,他就凑过来在她的脖子间闻了闻:“好香,你用了什么?” “就是你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啊。” “我的吗?” 奇怪了,同样的东西他用起来怎么不是这个味道。 路时洲递了杯金骏眉给简年,待她啜了一口,才问:“是不是特别醇厚?我爸有个学生,他爷爷是数一数二的制茶师傅,亲手做的。外头几万一斤的跟这个比差远了。” 简年“嗯”了一声,她不懂茶,也觉得格外好。 “他家在武夷山有茶园,我去过一次,还挺有意思的,明年我带你过去采茶玩?” “好呀。” 简年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只好垂下头把玩杯子。 路时洲盯着她露出的那段脖子看了片刻,目光又移向她的耳垂,只觉得比顶级的荔枝冻石更温润剔透。 这茶明明甘醇如蜜,他的喉咙却忽而发涩,原本搭在沙发背上的手不自觉地移到了简年的腰间,侧头吻上了她的耳垂。 质感居然比他想象中更清凉细腻,路时洲忍不住拿牙啃,他口鼻间呼出的热气直直地喷在简年的脖子上,简年怕痒,自然不乐意。 “你干什么。” 路时洲收紧了箍在她腰间的手,笑道:“你瘦了呢,是因为和我闹别扭吗?” 简年不肯承认,推开他嗔怒道:“我要喘不过气了!我哪瘦了,你才是瘦了。” 路时洲最近学车,晒黑了不少,前几天吃不下饭,看上去瘦得厉害。他的脸皮厚,笑嘻嘻地承认道:“我瘦了好几斤呢,还不是被你气的?” 提到这个简年就满心委屈,她原本觉得路时洲时时刻刻在跟前晃太黏人,呕了几日气才发觉自己根本舍不得离开他。 还有人比她更傻吗?一心一意地为了人家好,宁可自己难过,结果还被凶被埋怨。 眼看着她又要哭,路时洲赶紧道歉:“那天全是我不对行不行?以后就算我被你骗被你气,也一定赔着笑脸、绝不大声说话。” 简年不满地拿眼瞪他:“你真觉得自己不对吗?这话明明还是在怪我。” 路时洲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发誓我真的觉得全是自己不对。你困不困?快十二点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甜一章,后天就转战2017。。。 说好了是甜文,不想写太多纠结的剧情,大学时的初夜和分手作为两段回忆插叙在17年里。。。 第34章 2007 路时洲虽然一个人住,但叔叔一家经常过来陪他过周末, 路檬也偶尔会留宿, 所以一楼还有间路檬的卧室。 路檬的卧室比路时洲的还凌乱, 路时洲爱干净, 把卧室让给简年后, 在堂妹的房间转了一圈, 嫌弃不已地去敲简年的门。 听到敲门声,刚坐上床的简年套上短裤才去开。 “我妹的房间乱死了,根本不能睡。” 简年蹙起眉头堵在门边不准他进:“那你也不能过来睡啊。” 路时洲过来敲门原本是为了拿只枕头去睡沙发,瞥见她如临大敌、一脸惊恐的模样, 起了玩心,笑着逗她说:“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啊,我为什么不能睡?” “可, 可是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我随口说的话亏你也信。” 过去追他的女生个个主动, 堂妹也是整日把誓夺裴湛初吻挂在嘴边, 习惯了她们,路时洲反而觉得简年这种特别保守的可爱有趣。 他硬挤进去, 横抱起简年往床上一丢,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拽着她一同躺了下去。 简年自然是恼了,红着脸嗔怒道:“路时洲!”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么并肩躺在一起,日日都睡的床居然变得香软了起来,害得他一陷下去就舍不得再离开。 见简年挣扎着要起来, 改了主意的路时洲便不再逗她,主动抬起压着她的胳膊,坐起身来,笑着哄骗道:“我开玩笑的,过来是因为睡不着,想和你一起看电影。” 第50节 简年也立刻坐了起来,噘起嘴问:“这儿哪有什么电影。” 看到路时洲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遥控器,简年才发现房间里有投影仪。路时洲选了部催眠的文艺片,关上顶灯躺了下去。 文艺片的色调暗,顶灯一关,整个房间都黑了下来,路时洲把胳膊枕在脑后,并不看电影,只盯着简年看。 简年觉得稀奇,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幕布上,待回过神儿来,发现灯都暗了,立刻上手推路时洲:“你起来,为什么要躺着看?” 片刻前还说自己睡不着的路时洲打了个哈欠,半闭着眼说:“我就喜欢躺着看,不然为什么把设备安在卧室里?” 他一脸坦然,简年反倒不好意思再说了,仿佛只有她在胡思乱想。 他们之前也一起看过电影,但那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下路时洲就躺在旁边,简年实在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别扭了片刻,她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到电影上,然而这片子太无聊,怎么都看不进去。 片刻后,她转头叫路时洲换一部电影,可他居然睡着了。简年用手推了推他,发现推不动,便有些生气。 她使劲儿抽出被路时洲握住的手,抱起枕头和毯子跳下床往外走。路时洲许是真的睡着了,仍旧闭着眼睛,并没有拦她。 卧室光线暗,她连拖鞋都找不到,更别说顶灯的开关。打开卧室门,因为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外头更是漆黑一片,这房子又大又老,构造复杂,容易让人生出不好的联想,电影刚好切了镜头,光线由白转黄,简年吓了一跳,抱着枕头和毯子快走几步跳回了床上。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分明是路时洲的声音,回头一看他却还是熟睡的模样。 简年的后背顿时生出了寒意,再也顾不上气恼,立刻躺了下来。 这样躺在一起的感觉与过去单纯的拥抱亲吻完全不同,简年只觉得耳根发烫,正想往外挪一挪,尽量离路时洲远一些,他突然抬起枕在头下的胳膊,一把捞起她,拥入了怀中。 简年被迫侧身贴着路时洲,和他依偎在一起,怔了一怔后,她正想开口抱怨,就见他弯了弯嘴角,沉声说:“别闹,快睡觉,我保证不欺负你。” “你太坏了,原来是故意的。” “我是好心,怕你一个人睡害怕。” 路时洲摸起遥控器关上了投影仪,卧室瞬间黑了下来。 在这一片黑暗中,简年的触觉似乎变得异常灵敏,她的周身都是他的气息,莫名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忐忑又期待,隐隐还有些气恼,但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路时洲果然很快翻身压了上来,他从额头吻起,一路沿着鼻尖、嘴唇、下巴亲到锁骨和脖子,本想继续往下探,抬起头时不经意间对上了简年的眼睛,她的眼神天真又无辜,脸上隐约还有稚气,路时洲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躺到一边,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晚安。” 隔了许久许久,简年才回应道:“晚安。” …… 简年本以为有路时洲在,自己一定睡不踏实,哪知这一觉竟格外沉。醒来的时候她看了眼墙上钟,看到时针指向2,以为是凌晨两点,待瞥见从窗帘缝漏出的阳光,才惊觉已经是下午了。 路时洲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简年本想叫醒他,又担心自己衣冠不整、头发乱着形象差,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挪出来后,立刻下床去了洗手间。 待洗漱好,她才折回来叫路时洲起床。许是前几日折腾倦了,连推了几下他都没醒。 路时洲的侧脸非常好看,鼻子和下巴的线条堪称完美,只是不笑的时候颇有些冷峻。他熟睡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再没半分醒着时的无赖模样,几乎与简年过去的印象重合。 明明是那样遥不可及的一个人,怎么就和她在一起了呢?这简直不可思议。 简年最喜欢路时洲弧度优美的鼻子,她自学过一段素描,还偷偷画过他的侧颜。坐在床边看了他片刻,她终于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鼻尖。 大约是察觉到了痒,路时洲用手挥了一下,终于半睁开了眼睛。半梦半醒间看到简年,他仿佛有些意外,迷茫了几秒才抬起手捏她的脸颊。 “我说怎么一整夜都梦到你。” “你都梦到我什么了?” 路时洲舔了舔嘴巴,笑得不怀好意。 简年知道再问下去他准没好话,白了他一眼后,说:“你饿不饿?我去做早……不,下午茶。” “已经下午了?” 简年起身去拉窗帘的工夫,路时洲看了眼时间,睡得太久只觉头痛,虽然又渴又饿,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岂不是再过几个小时就得回家了?咱们计划好的事还一件没做呢。” “怪谁?让你一直睡。” 路时洲仍感到困倦,却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睡眠上,立刻起床洗漱。 两人原本计划着要一起做顿大餐,可睡到下午反而更懒,干脆点外卖。填饱肚子后,简年切水果,路时洲煮咖啡,而后一起去书房看书。 书好像还没翻几页,太阳就落山了,路时洲不舍得放简年走,缠着她问能不能在“李冰茹家”多住一晚,简年怕父母起疑,自然不敢答应。 路时洲只得不情不愿地换衣服送她回去。他锁门的时候,想起昨夜漆黑一片的屋子,简年问:“这房子这么大,你一个人住不怕吗?” “我一出生就住这儿,有什么好怕的。” “你一个人住很无聊吧。” “还行吧。我爷爷喜欢热闹,以前他在的时候,家里从没断过客人,再加上我奶奶,我爸妈,我叔叔一家……路檬比男孩还调皮,话又多,这房子永远闹哄哄的,我小时候特别讨厌吵闹,就盼着他们都出门,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路时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寻常,没有半分感慨,可没由来的,简年却感到辛酸。如果爸爸没生病,如果填志愿的时候她自私一点,那么就能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 “真希望大学早点毕业。” 仿佛有心灵感应,她还没开口,路时洲竟把她正想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为什么?” “大学毕业正好就到适婚年龄了,咱们一毕业就结婚行不行?人多了太吵,一个人住又无聊,加上你刚刚好。”不等简年说话,路时洲又抱怨,“法定结婚年龄谁定的啊,凭什么22岁才能结婚,简直违背生理规律。” “……” …… 第51节 三个月的暑假听起来漫长,或许是过得太愉悦,居然一晃就结束了。 八月的时候,简年就把学费和住宿费打给了学校。简爱国不去上班,只有一千多块的基本工资,简妈妈的薪水本来就低——虽然暂时不用担心医药费,简年的学费和之后的生活费却要动用存款。 拿到z大的录取通知书后,简年被同学介绍到了一家培训机构当老师,教小学英语。培训机构的负责人欣赏她的表达能力和耐心,可担心家长质疑,再三嘱咐如果有家长问起,一定说是本科毕业、开学研一。 比起做家教,在培训机构教小孩子不但收入稳定,还有固定教室,不需要再乘很久的公交去学生家里。简年很珍惜这份工作,如果能做下去,几乎可以自己支付生活费。 暑期培训机构课程多,简年一周要上五个半天的课,顺利拿到驾照、想日日和她黏在一起的路时洲自然要抱怨。 共度一夜之后,路时洲尝到了甜头,软磨硬泡地缠着简年夜不归宿,无奈顺利被北大录取的李冰茹和父母出国游了,简年性子慢热,虽也有别的关系要好的女同学,但绝不可能住到人家家里去。 八月的最后几天,因为路时洲还有一周就要离开,以及他的不满达到了顶点,简年硬着头皮和父母说要跟几个同学去城郊的山上露营。 简年借的是池西西的名义,简家爸妈担心女儿,对池西西的名字又不熟,自然要多问几句,听说要在山里住一晚,简爱国很是放心不下,叮嘱了一大堆,才亲自把简年送下楼,帮她把行李放进池西西乘的那辆车里。 早就料到父母反应的简年直庆幸没听路时洲的两人单独出行,然而一坐进车子她就怔住了,除了池西西、路檬,车里居然还有佟桦。 相对于池西西、路檬的热情,佟桦连面上的客套都懒得维持,原本还在说笑,看到简年上来,垂下眼睛、塞上耳机便睡了。 简年倒不至于因为她影响心情,只当没看见,笑着和成绩同样优异的池西西聊高考。 车子还没开出城,几个女孩就有了困意,简年正想把头靠在车窗上小憩,车子突然停住了。 车门一开,季泊川和另一个男生走了过来,笑着跟简年告状:“我们被路时洲赶下来了,他不乐意载我们,让你过去。” 两个男生一上来,空间自然会变小,路檬嫌挤,也想跟简年一起下去,却被季泊川拦住了:“我劝你还是别去,不然等下被你哥赶下车多丢脸。” 路檬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便“切”了一声:“谁爱坐他的车,他才拿驾照半个月,请我去,我还要担心人身安全呢。” 路时洲的父亲本不想给他买太高调的车,可路时洲到底年轻,特地跑到上海纠缠了他几日,最终路爸爸还是拗不过儿子,买了他要的白色卡宴。 路时洲刚拿到驾照,才接了简年几日,早刮掉了三块漆,但新鲜感没过,就乐意往远处跑。 简年一坐进副驾驶,怕她误会的路时洲就急着问:“你看到佟桦了?” “嗯。” “季泊川脑子坏了,那天我无意间和他抱怨了一句你最近不爱搭理我,他就叫了佟桦过来,说什么让你有危机感,知道我不是没人稀罕……这不是有毛病吗。” 简年斜了他一眼,笑道:“你不是只抱怨了一句吧?我怎么听着这句还是在抱怨。”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有事更新晚了,抱歉qaq六十六只红包补偿 下章一半07,一半17 第35章 2007 开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虽已立秋, 但八月底的气温仍旧高, 下车后晒了十分钟太阳, 还没把东西搬下车, 众人早已满身是汗, 便放弃了白天烧烤的计划。 七个人里只有路时洲经济自由, 自然是他做东。附近有个度假山庄,路时洲跟着长辈去过几次,知道里头的菜不错,便招呼大家进去吃饭。 这个时节正是吃大闸蟹的时候, 季泊川吃惯了大户,要完螃蟹,又翻开菜单毫不客气地拣最贵的点。路时洲扫了眼价格, 笑着骂了季泊川一句, 抢过了菜单, 对服务员说:“他刚刚说的都不算。” 见季泊川骂自己抠门,路时洲笑道:“要不给你单开一桌, 想吃什么你自己点自己付?” 最后路时洲选了每位六百的标准,听说还有百分之十的服务费,算起来一顿饭吃了快五千,季泊川竟还抱怨路时洲小气,这让简年有些讶异。 菜是中西合璧的,有烤鸭有牛排有松鼠鳜鱼也有刺身拼盘,怕螃蟹的鲜会影响其它菜的口感, 所以撤去其它菜、最后才上大闸蟹。 路时洲笑着央简年帮自己剔螃蟹肉,简年白了他一眼便照做了,路时洲的懒得听季泊川和路檬斗嘴,注意力全在简年的手上,所谓的纤纤玉指,细如葱白描述得大约就是这种。 坐在简年左侧的池西西见状笑道:“这螃蟹一般,满黄还得再等一个月,肉也没有很甜,你至于盯着流口水吗。” 路时洲说了句“没大没小”,心里想的却是,等闲杂人等都离开,非得捉住简年将她的手指挨个啃一遍。 简年口味清淡,之前的菜有些油腻,眼下没什么胃口,就把自己的两只也剥给了路时洲,路时洲其实早饱了,可简年递过来的,他不由自主地全都吃了下去。 剔完最后一只蟹腿,简年起身去了洗手间。坐回来的时候,见到面前的白瓷盆里有加了芫荽的汤水,便拿勺子舀到碗里想喝了解腻。 没等她喝,路时洲就拦下了,他刚想提醒简年这是去螃蟹腥气的洗手水,就听到对面的佟桦轻蔑地笑了一声。 路时洲看向佟桦,佟桦一脸不屑,撇了撇嘴,说了句“土包子”。 除了三个当事人,众人没留意到前面的事儿,见路时洲突然瞪向佟桦,佟桦又不甘示弱地瞪回来,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结束了正聊着的话题,安静了下来。 路时洲忽而一笑,全然不复片刻前的冷峻,弯着嘴角说:“想起来个乐子,五六年前几个叔伯在这儿请谢老吃饭,我也跟着我妈来了,当时吃的也是螃蟹。服务员忘了提醒,谢老不知道这盆芫荽水是用来洗手的,以为是汤,拿勺子舀起来就喝,连喝了三口才问,这汤怎么没放盐?大家都傻了,泡芫荽的水没开,谢老那么德高望重,好不容易赏脸过来吃顿饭,给人家喝生水,像话吗?” “旁边的人正要提醒,佟桦的爸爸突然盛了一满碗,一口气喝掉一半,说,呦,还真没放盐,服务员,撤下去加盐。” “谢老一离开,他就跟下属夸口说幸好自己随机应变,不然谢老得多尴尬。他下属说自己也以为是汤呢,他立刻骂人家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这个就是没见过世面就是土,知道就高人一等了?谢老心宽着呢,跟他实话实说,哈哈一笑不就过去了,有什么尴尬的。为了巴结人,知道是洗手水还端起来喝的,喝完还沾沾自喜,这才真是叫大家开眼。” 佟桦气白了脸,一摔筷子,站起来问:“路时洲,你什么意思?” 路时洲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笑着说:“我能有什么意思?就突然想起来了呗。” 佟桦脾气差,立刻闹了起来,路时洲不理她,从钱包中抽出卡,扔给季泊川拜托他结账,然后拉起简年就走。 见佟桦哭了,一走出来,简年便说:“她爱怎么说怎么说,你干吗和她一样?当着那么多人讽刺她爸爸奴颜媚骨,她能不急吗。” 虽然没强大到完全不在意落差,但刚刚那件事还不至于让她敏感在意。 路时洲侧头看向简年,见她的眼中隐隐有笑意,便说:“我怎么觉得你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简年想了想,还真的是。有人护着,才能心安理得的装大度,用不着为了自尊同无聊的人争得面红耳赤。 两人刚回到车里,路时洲就接到了路檬的电话。 路檬虽也烦佟桦,但不清楚之前的事,便埋怨哥哥不该让佟桦当众下不来台。 第52节 “她闹着要走,我们根本劝不住她,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跟她计较什么。” “她想走就走,不用劝。”隔了一会儿,路时洲到底还是打电话叫了辆车,送佟桦离开。 佟桦临走前哭得太惨,剩下的四个人过来同他们汇合时,自然要询问路时洲原因,路时洲只当没听到,一概不回答。 季泊川还以为他欺负佟桦是为了向简年表忠心,待人都散了,才说:“过分了哈。” “没把她扔这儿让她自己下山,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 佟桦一贯任性,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多年来路时洲至多爱理不理,从没当众给过她难堪,可她惹的偏偏是简年。从小爷爷就教他海纳百川,包容非议,谦和待人,可不止佟桦,无论是谁,无论多小的事情,涉及到简年,他都没法理智冷静。 一看到她,他的心就软成一片,哪能容忍旁人半分的轻视。 这个时节的山上有野花也有野果子,众人很快淡忘之前的插曲,将车开到了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支帐篷、搭架子准备烧烤。 烧烤的食材都是现成的,但也要串起来刷油,路檬懒,穿了两串就不耐烦了,跑去远处摘野花编花环,编完一顶拿回来送给简年,又拉着池西西再去采。 正固定帐篷的路时洲一回头发现留在原处干活的只有简年,自然心疼,把手上的活扔给季泊川,走过去帮忙。 见他过来,简年随手把刚切好的午餐肉往他嘴里塞,路时洲不吃这个,却想也没想就咽了下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隔了好一会儿,远远地看见池西西和路檬回来,路时洲对两个妹妹说:“你们玩累了,太辛苦了,去帐篷里休息吧。” 路檬没听出哥哥话里的揶揄,刚想走过来帮忙,池西西就拉了拉她的袖子,笑道:“你哥哥嫌咱们呢。” 季泊川最爱吓女孩,烤串陆续熟了之后,边吃边绘声绘色地描述有次露营,蛇钻进帐篷里,被他和傅川哥抓出来剥皮煮汤的事儿。 女孩子都怕软体动物,闹着要离开,好不容易才搭起帐篷,季泊川和另一个男生都不肯走,信誓旦旦地保证蛇虫鼠蚁一个都钻不进来。 路时洲也不想来回折腾,嫌天黑了收拾东西、拆帐篷麻烦,正想让吵的最凶的妹妹别再闹,简年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说害怕想走,他立马就改了口。 四对二,帐篷终归还是拆了。把东西全部收到上车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时洲是新手,怕天黑了开山路不安全,一行人便步行到了不远处的小旅舍。 小旅舍的条件差强人意,路时洲缠着简年出来,本是想临走前再一起待一夜,办入住时瞧见季泊川朝自己挤眉弄眼,知道简年脸皮薄,不可能当着旁人和自己住进一间,便要了六间房。 房间是用板子隔出来的,因此不隔音。离得老远、关上房门,简年都能听到路檬和池西西聊天的声音,因此路时洲过来时,她唯恐别人听到,堵在门前不许他进。 两人僵持了片刻,见简年执意不肯,路时洲虽然无奈,也只好妥协:“我回隔壁,你要是害怕,敲敲墙板我就过来了。” 简年“嗯”了一声,关上门去洗澡。洗完澡时已经十一点多了,一早就出发,这会儿大家都累了,连隔壁的路檬也安静了下来。 简年换上睡衣,翻出手机给路时洲发了条短信。 【睡着了吗?】 过去总是秒回的路时洲居然隔了许久都没回复,简年还以为他睡下了,哪知静下来听了听,隔壁仍有响动。所以是他还醒着,却生气了不愿意理她? 【我也想和你待在一个房间,可这地方不隔音,你过来睡他们一定会发现的。】 路时洲还是不回。 简年犹豫了许久,终于松了口——【你想过来就过来吧。】 出乎她的意料,路时洲并没有兴奋地跑来。等了一会儿不见人,简年干脆不再理他,躺下睡觉。 床和被褥有些味道,简年爱干净,嫌弃着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路时洲,她便试着敲了敲墙板,本以为路时洲已经睡熟了,不想还没十秒,一早就留下了她房间钥匙的路时洲就开门进来了。 怕隔壁的路檬听到,简年将声音压到最低,问:“你醒着怎么不回信息?” 路时洲凑过来,亲了一下简年的耳垂,贴着她的耳朵说:“你之前那什么态度?什么叫我想过来就过来……这可是你害怕,敲墙板求着我来的。” “……”简年嫌他幼稚,懒得搭理,直接躺下了。 这屋里有两张单人床,路时洲把东西往另一张上一丢,和简年挤在了一张床上。 这床窄,路时洲个子又高,单单是挤,简年倒不会抱怨什么,可路时洲还不肯老实睡觉,把她揉进怀里,从上到下挨着啃了个遍。 瞥见手指上他留下的牙印,简年恼了,瞪着他说:“回你的房间去!” 路时洲脸皮厚,笑嘻嘻地吻上了她的嘴巴,吮吸了好一阵儿才含着她的耳垂低声说:“别出声,万一被他们听到,明早遇见我就没脸见人了。” “……” 简年是真的怕,只好忍着气任由他胡闹,睡去前再三嘱咐道:“天不亮你就得走!” 第二天天不亮,路时洲还真起了,临出门前他把简年也拽了起来。简年睡的晚,困得睁不开眼,可太怕被人听到动静,最后还是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和路时洲出门了。 走出小旅舍时才刚五点,天虽亮了,光线却依旧暗。闻到山间清晨的空气,简年的不情愿立马烟消云散了。 山上的气温低,路时洲便脱下外套罩在了简年身上,见她新奇不已地蹲下用指尖碰触野花野草上的露水,他笑道:“要不是你刚刚闹脾气,早一刻出门就能看到日出了。” 简年也有点惋惜,可她近来不单被路时洲惯出了坏脾气,还传染了他的幼稚,口是心非地说:“日出有什么稀罕的。” 路时洲弯了弯嘴角,看向了远处的深谷:“没赶上日出,朝霞也挺漂亮的。” 简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说:“我终于明白了小学课文里的‘瑰丽’是什么意思。” 路时洲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简年“哦”了一声,心里有些酸涩难受。 “我有空就回来看你,你有空也要来看我。四年不长,很快就过去了。” “嗯。” “随时给我打电话,一天至少三个,短信每小时至少一条,不论再怎么吵架冷战,谁都不能再说‘分手’这两个字,你能做到吗?” “好。” 第53节 路时洲侧过头看向简年,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参照你以前的表现,真能做到才怪。” 简年笑了笑,没说话,伸出尾指勾起路时洲的尾指晃了晃。 路时洲也笑了:“咱们约好的事,都要记得。” 后来的很多年,每每看到朝霞,简年都莫名地会想起路时洲的这个笑容和这句话。 2017年,夏 还有一周就是z大百年校庆,简年在z大念了七年书,池西西自然把跟踪报道的任务交给了她。周五上午,简年去z大开筹划会。 自从在别墅偶遇后,怕直接去家里找她太冒犯,贺齐光日日到报社外蹲守,他的名字出自《涉江》里的那句“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可惜人不如其名,厚颜无赖到不行,简年怕了他,接到会议通知,为了避开他,早晨干脆没去单位报到。 除了简年,池西西还派了一个实习生过来帮忙。实习生也是z大的,今年大四,人很活波,跟谁都热络。会议开始前,实习生拉着简年问东问西。 请教完了正事,她又聊起了八卦:“简年姐,你早晨没过来,那个开玛莎拉蒂的帅哥又来给你送早饭了!后来你的豪华早餐被池主任吃了。” “……” “对了,简年姐,我一进大学就听说过你,贴吧里评校花的时候我还给你投票了呢。长得漂亮就是好,周围那么多帅哥,不过比起送早饭的这个,我更喜欢上次来接你的a8帅哥,他是做什么的啊?好帅好帅!我听林姐说,之前还有个开宝马的超级帅哥来找过你。超级帅哥有多帅?你有照片吗?” 简年刚想说开a8的和开宝马的是同一个人,就听到斜后方传来了一声轻笑,简年和实习生一齐回过头,居然是路时洲。 穿白衬衣黑西裤的路时洲正倚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补觉,他气质高冷,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实习生无法将这样的人和偷听人讲话的无聊行为联系到一起,只当自己听错了。可简年却没有错过他嘴角残留的讽刺笑意。 不过,只纠结了一瞬她便释然了,随便路时洲怎么想,反正在他的心目中,她本来也不是高洁单纯的形象。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六年前的今天,在晋江更新了第一本的第一章,时间过得真快,陆陆续续地居然写了两百多万字。 写这一章的时候,一直在听金海心的《记得》,挺欢快的调子,因为十年前十年后的对比,莫名的有点悲伤。 正式进入2017的剧情了,今晚还有一章,十二点前更新,明早来看也行 第36章 2017 百年校庆的规格远比以往高,除了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领导, 还有几位诺贝尔奖得主和几十位院士出席。 路时洲虽不是z大毕业的, 可从小在z大校园长大, 又是已故的路校长的孙子, 相对普通校友, 更有资格自称z大人。 筹划会结束后, 路时洲留下同校方的负责人吃饭,简年正想离开,她研究生时的导师突然招手叫她过去,聊了几句后, 非要她也一起参加饭局。 有路时洲在,简年心里别扭,自然不愿意去,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导师的好意, 最终还是一同去了。 进了包间简年才发现上午没有参加会议的季泊川竟然也在, 听了片刻众人的聊天内容她才知道,季泊川捐了一百万, 路时洲捐了一副画,除了他们,趁这次校庆向母校捐赠的校友还有很多——有位七十岁的企业家一次性捐了两千万给学校建博物馆,学校准备办个捐赠仪式,顺便扩建校史馆,展示知名校友。 包间里有两桌人,简年和季泊川、路时洲不在一个桌上, 她正低头喝汤,导师忽然点了她的名字,向众人介绍她三年前从z大毕业一直在党报工作后,又嘱咐宣传一定要跟上。 简年立刻站起身,笑着说一定尽心,季泊川这才惊觉她居然也在,立刻讶异地看向路时洲,见路时洲一脸漠然地转着骨瓷牙签筒,还以为他没注意到,暗中戳了他一下,朝简年的方向努了努嘴。 路时洲用看智障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转而同邻座的人谈事情。 季泊川讨了个没趣,想和简年笑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当年他们分手时路时洲实在太惨,他气不过去质问过简年,隔了十年,当时说了什么他早忘了,只记得简年的脸色不太好看。 后来他也上了z大,虽然和简年不在一个校区,但数年间开运动会、办迎新晚会的时候他们也遇见过几次,他每次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简年都移过眼睛装不认识。 现在想想,不就是小时候闹了段恋爱,中学时代的恋人有几个不分手的,十八九岁的年纪,还是毛孩子呢,移情别恋太正常了,多大点事儿,有什么值得指责的。 饭吃到一半,大家开始敬酒,季泊川最擅于拉关系,第一个站起来挨个敬,敬到简年时,他特地多说了几句,简年自然不会同他计较陈年旧事,神色如常地与他开玩笑。 简年的导师是季泊川奶奶的学生,也算看着他长大,知道他见到漂亮的女孩就走不动道的毛病,笑着说简年很单纯,让他别打她的主意。 季泊川立马大呼冤枉:“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就跟我多不正经一样。我跟简记者是老熟人,十几岁就认识,一起长大的。” 季泊川离开后,导师低声问简年:“你跟他是熟人?” “嗯,高中的时候就认识。” “我还以为他是胡扯的呢。你多和他走动走动,他资源多,人脉广,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好处。” 导师五十多岁了,这个年纪的女老师最欣赏的就是简年这种漂亮、却不拿漂亮当资本,脚踏实地努力的学生。她一直对简年很好,党报的工资虽然不算高,但平台好,应聘的个个都是名校生。竞争大,没有背景的很难进去,当初简年找工作,还是导师在背后帮了她一把。 见简年只笑笑不应声,导师提点道:“你能力是有的,就是太不活络。想做好记者,人脉太重要了,你们池主任就是个例子,我记得她还比你小两岁吧?” 简年喝了口茶,笑道:“我现在也挺好的啊。” 导师知道简年家境普通,劝道:“升不上去怎么涨工资?你年薪还不到二十万,你们池主任得三十万吧。” 简年没有说话,越往上走,薪水涨幅就越大,比如池西西,再过两年说不定会加到五十万,而他们这些人既难有冒头机会,也难涨薪水。这份工作体面,女同事们大多嫁的不错,结婚后相夫教子,乐得清闲,并没有多少上进心,而她却希望趁年轻多赚钱,存够首付在市内买套好一些的房子,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在职场上长得漂亮未必是好事,偶尔出去应酬,总会遇到觊觎她的“成功人士”,为了避免麻烦,她从来都报以冷脸,结果反而得罪人,倒不如普通女同事轻松。 包间里的这两桌人都颇有些背景,导师有心帮简年一把,拉着她去敬酒。敬酒要挨个来,简年知道绕不过路时洲,立刻推脱了。 导师瞪了她一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知道为什么别人能采访到的人你采访不到了吗!” 简年明白导师是好意,便只笑了笑。 拉不动简年,导师便自己去敬酒了。饭局接近尾声的时候,路时洲站了起来,他先敬过他们桌的,又走到了这边。 他性子冷淡,全然不似季泊川的热络,却也不算失礼,和简年的导师喝完一杯后,便转向了简年。简年自然要站起来。 虽没佯装陌生人,但路时洲非常客套:“如今想做成什么事都离不开宣传,都是老同学,以后互相关照。” 简年顿了顿,正想客套一句,导师忽而说:“你们是同学啊?什么时候的。” “高中。” 这么一打断,没等简年再说话,路时洲就去敬已经站起来的下一位了,待他回座后,导师交待简年:“你有路时洲的联系方式没?有同学这层关系在,平时多联系,之后你想给学术界文化界的泰斗做专访,完全可以找他帮忙,他比季泊川靠谱多了。” 第54节 简年怕导师当场叫路时洲和她交换联系方式,含糊地说了句“有”。 吃完饭后,一位校领导叫住简年询问宣传的事,她和导师自然走在了最后。走出饭店大门,路时洲与季泊川居然还没离开。 路时洲和季泊川喝了酒没法开车,正等朋友过来接,见到她们,就过来道别。 这个时间这个地段不好拦车,见导师和简年打不到车,季泊川便问:“我的朋友马上到,先送你们吧?” 导师没和他客气,点头说:“行啊,你先送简年回单位,再送我。” 简年不想跟他们同车,冲两人一笑,对导师说:“有季泊川送您那我就先走了,您刚刚喝了不少酒,自己小心。” 季泊川说:“反正顺路,你也上来呗。” 简年笑了笑:“不用,等下有人来接我。” 简年刚离开,贺齐光就来了,看到他这辆玛莎拉蒂总裁,路时洲突然感到烦躁,问:“你怎么才到?” “一接到你们的电话,我立马就来了,哪晚了。吃枪药了你!” 见路时洲皱眉,季泊川赶紧递了个眼色给贺齐光,岔开话题道:“咱们先送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图书公司寄来了几千张纸让我签名,明天一整天都要耗在上面,请假不更新t-t 后天晚上八点准时更-3- 第37章 2017 一送走老师,贺齐光便看向后座的路时洲:“你怎么回事, 一直绷着脸, 谁招你了?” 路时洲瞥了贺齐光一眼, 没说话。 副驾驶上的季泊川摸出手机微信贺齐光——【刚刚那个饭局, 路时洲高中时的初恋也去了, 两人遇上了!】 看到微信, 贺齐光一时忘了要避讳,一脸兴奋地问季泊川:“就是绿了路时洲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你拍照片了吗?” 季泊川没想到贺齐光居然脑残到当着路时洲直接问这个,一阵无语, 直想上脚踹他。 季泊川看都不敢看路时洲的脸色,刚给贺齐光递了个眼神,副驾驶的椅背就猛地一震。 听见动静, 回头看到米白色真皮座椅上的脚印, 贺齐光顿时心疼不已地说:“你要踢就踢季三, 踢我车干吗?” 路时洲扫了眼方向盘上的车标,不屑道:“一辆破车, 至于急吗。” “什么叫破车,我这辆是顶配的!” 季泊川也摸不透路时洲好好的冲贺齐光的车发什么火,随口说:“之前我买这车的时候,路时洲也看上了。后来你先买了,他不想和你开一样的,就把订好的那辆白的给退了。”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贺齐光问路时洲, “为什么你愿意和季三开一样的,不愿意和我开一样的?” 路时洲没说话,季泊川笑道:“他觉得你眼光差,土呗。” “谁土?” 贺齐光父母忙,从小是跟着保姆长大的,他家保姆不但抠门,还是色盲,他小时候经常红配绿、蓝配紫。男孩子皮,裤子一天就能穿破,保姆舍不得扔,有新的不给他穿,把膝盖处破洞的裤子补一补就给他套上让他出去玩,一起长大的孩子成天笑话他。童年阴影影响深远,直到现在人家随口说一句类似的话,他都不乐意。 瞥见他皱眉,知道自己这股无名火起得没道理,路时洲便笑了笑,岔开话题问:“你最近都忙什么呢,整天不见人?” “我追女孩呢。人家不理我,我只能天天在她单位门前蹲守,和看门大爷都快聊成忘年交了。对了,季三,你给我出出主意,我真是没招儿了。” 季泊川回过了神,想起贺齐光最烦人家说他土,刻意捧他说:“谁那么傲,敢不理咱们贺二少,这一定是拿乔呢。你就不理她,冷两天她一准主动联系你。” 贺齐光不高兴别人说他的白月光,立刻解释道:“她不是拿乔,是真不想理我。其实这不怪她,她以前真心真意地对我的时候,我不懂珍惜,伤过她。” “回头草啊?你以前伤过那么多,这是哪一棵?” “就是我的明月光。” “给你钱治绝症的那个?” 季泊川来了兴趣,正想细问,就听到路时洲说:“你们能聊点有营养的吗?” 季泊川和贺齐光知道他心情差,赶紧换了话题——头上顶抹绿是男人最痛,何况当年的路时洲还没满二十岁,情窦初开,过了这么多年心结也没解开并不奇怪。 三人到贺齐光的别墅时,其他人早等着了。贺齐光打电话的时候一早就说了,今天是男人的聚会,谁也不准带女伴。 来的都是发小,一个外人都没有,不谈生意不说客套话,爱干吗干吗,挺轻松的场合,就路时洲和裴湛全程板着脸。 裴湛一出去接电话,就有八卦的和众人说他最近被女人骗了,财色两空,对方的所有信息、包括名字都是假的,不断走神的路时洲不知道作妖的就是路檬,觉得裴湛被骗实在稀罕,就留意听了几句。 听那人说骗裴湛的女人看着特别单纯,眼神特别无辜,还动不动就脸红,路时洲突然觉得没意思,就去露台抽烟。 在外头不知道站了多久,贺齐光过来了。他今天手气好,打了一下午牌愣是把把都赢,一高兴多喝了几杯,出来醒酒。 看见他,路时洲随手扔了根烟过去。贺齐光侧头点燃烟,吸了一口笑道:“瞧你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儿,多大点事,不就是个女人吗?” “你喝多了。” “谁喝多了,我这是为你好,你要真觉得放不下,就把她追回来。追回来再处一段你就知道了,啧啧,小时候那眼光……为了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烦,根本不值当的。你现在纠结不是因为她最好最特别,纯属是不平衡,不甘心。你信不信?追回来要不了多久你就得腻,到时候直接甩,也算持平了。” …… 简年去z大开会的第二天,怀孕没满三个月、反应严重却整日忙工作的池西西终于昏倒了。把她送到医院后,一回到报社,简年就领到了一个任务。 这次z大的百年校庆,有个专题是纪念为z大做过突出贡献的几代校领导,已故的路校长德高望重,要单独为他做个纪录片,听到主任让自己去采访路校长的孙子,简年想也没想就开口推辞。 “怎么忙不过来的?你就是z大毕业的,现在又正跟校庆的事儿,你不去谁去?”知道简年脸皮薄,也一贯认真,轻易不会躲懒,说完这句后,主任又缓了缓语气,“这样吧,我把小赵要过来帮你,她刚进来,正积极着呢。” 第55节 小赵刚从北大本科毕业,进报社还不到一个月,正是急于表现的时候,从简年处拿到路时洲的资料,当即便说下午就去银行堵他。 简年提醒她,按流程应该先联系路时洲的助理约时间面谈,小赵笑着说那样太没诚意了,反正是隔壁学校的学长,直接找上门攀交情更好。 午休的时候,小赵拿着路时洲资料上的照片问实习生路时洲是本人更帅还是照片更帅。见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一起花痴帅哥,简年莫名地有点惆怅。 发现她发愣,小赵回头问:“姐,你怎么了?” 简年笑笑:“有点感慨,年轻真好。” “你也不老啊,看起来最多二十岁。” 下午去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小赵,回来的时候却哭丧着脸。 “你没见到他?” “见到本人了,可我怎么软磨硬泡,他都不愿意搭理我,说没时间,还说纪录片是讲他爷爷的,他没有出现的必要……简年姐,你还是亲自出马吧,我搞不定。” 实习生过来打听消息,小赵和她吐完槽,感叹道:“高冷男只是远看有气质,接触起来太可怕了,还是暖男好。” 莫名其妙的,简年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无法交差,而是有点高兴。 路时洲和池西西是发小,池西西出面他一定能答应——晚上一回到家,简年就给池西西打了通电话。 电话是她先生接的,一听到简年找池西西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她先生语气冷淡地说了句“她在休假,你们自己处理吧”,就挂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的忙音,回忆起池西西先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简年想,高冷男果然可怕。 无奈之下,简年只好给池西西发微信。往常讲工作,无论多晚,池西西都秒回。可这一次,微信发出去两个钟头都没有回音,简年又打了通电话过去,关机了……简年十分无奈,不过池西西怀着孕昏倒在单位,她先生不准她再过问公事也并不奇怪。 纪录片要得急,隔天一早,简年刚到单位,主任就追问她进展。晨会结束后,简年按资料上的电话号码给路时洲的助理打了通电话。 他的助理记录下具体事情和简年的名字后,说问过路先生晚点再打回来。 不到一个小时,路时洲的助理就回了通电话过来,说路先生没空。路时洲拒绝了,简年反倒松了一口气,立刻去办公室找主任。 埋怨了简年一通后,主任便另找旁人跟进了。临近校庆,池西西不在,简年手头上的事情多,很快就把这事儿忘了。 隔了快一周,简年正开会,手机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的电话,她当时没接,事后又忘了,直到晚上九点多下班回家翻通讯录时才想起来。 回拨了两次,电话都无人接听,简年没在意,只当是打错了,回到家后,做完家务、洗完澡,又到了十一二点。 她看了会儿手机正要睡觉,忽而进了通电话,仍是之前那个陌生号码。 按下接听后,她“喂”了一声,对方隔了几秒才沉声说:“我是路时洲。” 简年太意外,呆了好一会儿:“你好,这么晚了,有事吗?” “……不是你找我有事吗?” ……可那都是一周前了。 “你不是没空吗?” “我上周一直出差,今天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伤了简年啥的,纯属某个人自作多情233333 那啥啥,《八千里路》的男女主都出现了,收藏一下嘛-3- <input type=button value=手机请戳 onclick=window.open(.jjwx/book2/3218260)><input type=button value=电脑请戳 onclick=window.open(xet/onebook.php?novelid=3218260)> app用户可以点进专栏找 第38章 2017 简年定了定神,说:“我同事应该和你讲了, 我们要给你爷爷做一个纪录片, 如果可以的话, 部分镜头希望到你家在z大校园里的那栋老房子取景, 然后请你出镜讲一讲你眼中的路校长……” “那天你那位姓赵的同事一上来就东拉西扯, 问我认不认识这个那个, 我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觉得她很不专业,就直接回绝了。后来的那个我没见,前天看了他送来的脚本, 很多处内容失真,我让助理给他打电话、要求他改,可今天发过来的和之前的几乎没区别。如果你们非要这么拍, 我会出律师信。” “……我明天问过主任再给你回电话。” 其实不专业的是她, 明明是她的工作, 却因为私人原因丢给别人。现在跟进的那位同事手里另有别的事,本就日日加班到八九点, 突然被强塞了这项任务,忙中出错、敷衍并不奇怪。 “好。” “明天我是给你助理打,还是直接给你打?” “随你。” 隔天一早简年就去找主任把任务要了回来。十年前的往事,这样耿耿于怀实在小家子气,路时洲一定早不当回事了,那么她装也要装出若无其事来。 只拿他当普通人,就要按惯例公事公办。从主任办公室出来, 简年给路时洲的助理打了通电话约时间,片刻后对方回了电话过来,约好下午去他的办公室见面。 上午忙完手上的其它事,简年便从同事那里要来了资料和脚本,从头到尾熟悉了一遍,记录好要采访的问题,踩着点去了他的办公室。 盛夏的午后室外足有三十五六度,从地铁站出来后,顶着烈日走了五分钟的简年一进写字楼就被十度的温差激得打了个喷嚏,哪知路时洲办公室的温度更低,一踏进去她便觉从头发冷到脚趾。不过这样热的天气,路时洲还穿纯黑的长袖衬衣、系上全部扣子,把室温调到18度也不奇怪。 路时洲正打公事电话,声音沉着低缓,他左手捏着的那只银色打火机敲击办公桌的频率同他的语速几乎一致。看到打火机,简年才察觉到办公室里若有似无的烟味。 见到简年进来,路时洲朝她点了下头,遮住话筒说:“你先坐。” 简年坐到了远离办公桌的沙发上。助理很快送了杯红茶进来,简年谢过她,端起来啜了一口顿时觉得暖和了些许,便干脆把杯子放在手中取暖。 路时洲的转椅转了九十度,讲电话的时候目光落在窗外,他的办公室在这栋六十六层大厦的顶层,所以身处cbd也能望得到远处的海景。从简年的角度只看得到路时洲的侧脸,这样看起来,他的气质与十年前截然不同,难怪那日小赵说他高冷。 挂上电话,路时洲客套地站起身,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简年把杯子放回茶几,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坐到了路时洲的对面,笑着说:“没有很久,是我早到。” 第56节 没等路时洲再说话,简年就从公文包中拿出打印好的脚本递给他:“我中午参照现有资料,按你之前和我同事提的要求重新整理了一下,你看看还有哪些不妥,我回去改了发到你邮箱。” 路时洲翻看脚本的工夫,简年打开了录音笔,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路时洲看得仔细,简年等得无聊,目光便移向了窗外,只看了一眼她就傻掉了——路时洲身后有三面玻璃,正中间那块最大的是透明的,可以望到海,而左右两侧的是镜面,他刚刚对着的那块刚好朝向她坐着的沙发,那么说她盯着他看的样子全落到了他眼中…… 简年只觉耳根发烫,路时洲接连叫了她两声她才听清。她极力调整好情绪,语气尽量平静地说:“你先提要求,然后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不失真,我爷爷最烦虚伪的奉承,朴实一些就可以。” 简年一时想不出如何把如此不具体的要求落实到脚本上,便把关键词记到记事簿上回去琢磨,暂且先问准备好的问题。 她做事一向专注,工作起来后立刻忘掉了片刻前的纠结。 问完问题,简年把桌上的东西收进公文包、起身告辞:“耽误你的时间了,如果可以的话,这个周末能不能让我们去你家的老房子看景?” “可以。”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简年便离开了。 一个钟头都不到,外头就变天了,来的时候骄阳似火,眼下居然下起了暴雨。中心地段本来就难打车,何况突然下起了雨。简年用打车软件试了二十分钟也没叫到一辆车,便准备走一段去乘地铁。哪知这么会儿工夫,一楼大堂里的伞居然被拿空了,其实就算有伞,冒着这么大的风雨走到地铁站,她的裙子也得湿透。想着暴雨下不长,简年便等在了大堂。 百无聊赖间,简年坐在沙发区刷微博,哪知手机的电都快用光了,雨势也没缓。 “你等人来接?” 听到这个声音,简年抬起了头——居然是路时洲。她笑了笑,没否认也没承认。 路时洲还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是路檬。路檬想要小时候的相册,但没有老宅的钥匙。 听到路时洲说今晚刚好要去老房子找书,可以顺便帮她拿相册,让她明后天到他的办公室取,简年望了眼外头黑压压的天,犹豫了一下,待路时洲挂上电话,问:“你要回的是z大里的别墅吗?” “嗯。”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路时洲有点意外:“你想提前去看景?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敬业。” “我是回家……我现在就住你家隔壁。” “我家隔壁?” “就是池西西家。” 路时洲怔了一下,说:“走吧。” 简年把手机收回包里,起身跟上了他。 见路时洲往电梯处走,她有些疑惑,待他按下负二层,她才明白他是要去车库拿车。 电梯离大厅的沙发区很远,他去拿车直接乘电梯从顶楼下到负二层就好,为什么会到沙发区来……简年疑惑了片刻,又觉得自己无聊。 路时洲倒好车,降下车窗说:“上来。” 简年踟蹰了一瞬,觉得坐到后面不礼貌,便坐进了副驾驶,坐稳后,见路时洲盯着自己看不开车,那股不自在又浮了出来。 “怎么了?” “等你系安全带。” 作者有话要说:  四点才开始写,所以字数少,明天一早就写,争取多更 第39章 2017 z大老校区离路时洲的办公室不远,但晚高峰的cbd本就拥堵, 加上暴雨, 更是寸步难行。一个红灯等了快半个钟头, 终于排到的时候路时洲干脆调头绕路。 路时洲脾气虽然不好, 开车的时候却很少急躁, 见惯了单位里的男同事们边开车边骂骂咧咧, 遇到旁边的车抢道、电动车乱窜时路时洲的淡然倒让简年觉得有些稀罕。 路程一长,气氛就有些尴尬,相对无言更觉时间漫长难熬,简年只好有意地找话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z大的校庆, 不知是谁随口提了句当年的附中,一下子就都沉默了。幸好车子驶进了隧道,昏暗的光线掩住了各自的情绪, 驶出隧道时, 两人已经神色如常地说起了纪录片。 别墅的前门在闹市区, 这个时间停不住车,路时洲便开进了学校, 在别墅后门放下了简年,又备在车内的伞递给了她。 简年接过路时洲的黑伞,问:“你还有别的伞吗?” “没有。” “那等我一下,我进屋就送出来。” 停车的地方离后院的门只有十几米,简年三步两步走进院子,打开门拿出挂在门后的伞,撑起来将路时洲的那把送了回去。 等在车里的路时洲拔下钥匙走下车, 撑着伞走到路家老宅的后院门边,回过头和简年说“再见”,简年冲他一笑,关上了池家的门。 池家的后院原先是花园,久无人住,长满了野花野草,一下暴雨就颇为泥泞,走过不大的后院,简年的高跟鞋上沾满了泥,怕踩进屋里弄脏木地板,她便没急着进门,拿抹布擦鞋底。 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院门就被敲响了,简年心中一动,快步走过去开门,果然是路时洲。 “我忘带钥匙了,得从这边爬过去。” “下这么大的雨怎么爬……” “没事儿。” 路时洲进了院子,把伞收起来递给简年,后退三五米加速跑了几步,猛地一跃、双手撑着围墙坐了上去。 简年突然想起高三的时候遇到他和季泊川翻墙逃课的情形,脱口而出:“上面滑,你小心点。” 雨大,路时洲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他扭头看了简年一眼,笑道:“没事儿,这道墙我翻过一万次,小时候到池西西家找她哥哥玩,就没走过门。” 第57节 说完这句,路时洲就踩着梧桐树的树干跳下去了。 提前池西西的哥哥,简年一阵头痛——得赶紧摆脱贺齐光,不然被路时洲知道,是要尴尬死的。 下午在路时洲的办公室冻了一个多钟头,这会儿又站在雨里吹了半天冷风,一进屋,简年就觉得浑身发冷。工作如此忙碌,哪有空生病,她不敢耽误,放下东西就去厨房煮可乐姜茶。 橱柜里还剩两瓶可乐,简年想了想,从包里翻出手机给路时洲打电话,他的手机许是落在了车里,打了三通都没人接听。 电话虽然没通,简年仍是煮了两人份的。想要祛寒,姜放的越多、煮的越久效果越好,等着可乐姜茶煮好的工夫,她又另煮了一锅水做青菜鸡蛋面。 面一煮软,简年就往锅里放了一把青菜,同时用电饼铛煎太阳蛋,蛋白还没全部变色,她就听到了敲门声,知道是路时洲,赶紧迎过去开门。 路时洲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手中拎着一只塑料袋:“借你的地方换个衣服。” 简年本想问他为何不在自己家换了衣服再出来,转念一想,他翻墙前把唯一的伞给了自己,换上干衣服再出门,只能再被淋湿一次。 “这么大的雨,你又没带钥匙,干吗非得今天回去拿东西?” “我明天一早要出差,之后的七八天都要在外面,路檬那个脾气,想要相册拿不到,一定会乱嚷嚷,谁能受得了。” 他明明不是那种怕妹妹的好脾气哥哥……见除去衣服,路时洲手中的塑料袋里就只有相册,简年随口问:“你回来不是要找书吗?书呢?不会只记得给路檬翻东西了吧。” 路时洲没说话,指着离后门最近的房间问:“我用这间房可以吗?” 得到简年的首肯,他拎着塑料袋就走了进去。他为什么冒着雨翻墙也非得回去?还不是明早要出差,简年周末带人看景的时候他回不来,只能今天就把不想给旁人、尤其是她看到的东西收起来。 这处房子他快十年没回来过,钥匙早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倒给叔叔留了一把,以便叔叔婶婶逢年过节的时候过来替他清扫清扫、贴贴春联。 不过三五分钟,路时洲就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简年把锅中的可乐姜茶倒进杯子里端给他,一回头瞥见他穿着的衣服,不由地怔住了。 最近遇见路时洲的这几次,他皆是西装革履,人还是那么个人,但穿着变了,气场也就跟着不同了,自然而然地会让简年产生疏离感,而眼下他换上了十年前的运动衣,乍一看去,仿佛还是当时的那个少年。 “你这儿有吹风机吗?” 路时洲一开口,简年立刻回过了神儿,把马克杯往他手中一放,就去洗手间找吹风机了。 路时洲嫌烫,暂时把杯子放到了一边,接过简年递来的吹风机,正要去吹头发,忽而问:“你做什么呢?怎么糊味这么大?” 想起路时洲敲门时自己正煎鸡蛋,简年立刻往厨房跑,电饼铛上的太阳蛋早糊成炭色了。她想拿铲子把鸡蛋铲到垃圾筐里,哪知鸡蛋黏在了上面,一下两下铲不掉。 铲第三下的时候简年使劲使过了头,鸡蛋直直掉了下去,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她的脚面上。鸡蛋太烫,她当即“呀”了一声,路时洲闻声走过来,和正单脚往外跳的简年撞到了一起,简年重心不稳,见她要跌倒,路时洲便伸手去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简年就被他压到了厨房的移门上。 路时洲先前还是无心,待两人贴到一起,他早回过神了,可仍旧挤在尺寸之地,垂头看向简年,没有丝毫要闪身离开的意思。 他没笑也没说话,眼神甚至称得上冷,气氛却莫名的暧昧了起来。这暧昧里有暗示,做为成年人,早已褪去了青涩的简年自然捕捉得到,理智上应该推开他,可她竟犹豫了,若不是想起上次聚会他带来的那位主持人女朋友,她大约生不出避开的力气。 简年刚做出抗拒的动作,路时洲立刻后退了一步,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一脸坦然,简年简直以为刚刚的暧昧是自己的错觉,顿了顿,说:“没有吧。” “没有吗?你整个人都在冒热气。” 这话说得奇怪,简年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还真比平时烫。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应该就是着凉,喝了姜茶睡一觉就好。你那杯也趁热喝掉,冷了就没用了。” 大概路时洲原本就只是客套一下,听到她说没事儿也就没再坚持,吹过头发,喝掉姜茶,说了句“多谢”,便告辞了。 他从外头进门的时候带了些泥水,临走前居然把湿掉的黑衬衣扔在地上擦地,简年之前陪池西西去买过男士衬衣,知道这个牌子的衬衣一件等于她一个月的薪水,见他把脏了的衬衣扔进垃圾桶,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 把路时洲送出门后,简年回身去了厨房打扫,面条早泡得不能吃了,她也没了胃口,直接倒进了垃圾桶。外面下着雨,简年懒得出门扔垃圾,便绑好塑料袋,准备暂且放在后院里,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路时洲刚刚扔衬衣的那只垃圾桶,怔了怔,还是撑上伞出门,把两袋垃圾一齐扔到了外头。 从外头回来后,简年更觉得冷,找出温度计一量,三十七度八。药箱里没有退热片,她浑身无力,也不愿意出门买,喝了一大缸热水后便上床睡觉了。 隔了不知道多久,前门的门铃突然响了,虽然懒懒地不愿意下床,简年的心中却隐隐有期待,穿上拖鞋跑到门边看了下猫眼,见立在外头的是陌生人,笑自己无聊之余,头发都没理一理,就直接打开了门。 对方是送外卖的,简年只当他找错了地方,说:“我没点过外卖。” “地址没错,这是一位先生让我送来的,他还另给了钱让我买药。” 简年怔了怔,谢过陌生人,接过了塑料袋。 塑料袋里有份骨汤馄饨面,汤中虽有肉,却并不油腻。简年翻了翻盛药的小袋子,里头足有六七种药,还附了张纸条,详细地写了吃法,瞥见纸条上的字,简年目光一滞。 大约连路时洲都不清楚,她有多熟悉他的笔迹。 吃过晚饭和药,简年很快有了困意,犹豫再三,她仍是往路时洲的手机上发了条感谢的短信,等了许久都不见回复,简年便丢开手机睡觉了——如今已经没什么人用短信联系了,他注意不到也是正常的。 睡醒一觉,药起了作用,简年倒不再发冷了,只觉得口渴,下床找水喝的时候划开手机看时间,意外地发现了路时洲的回复。 【不客气。我也没谢你的姜茶。】 简年想回复,打了两三句话又删光了——他有女朋友,哪怕已经过了十年,她也算前任,不再联系才是对彼此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很多,但是很早23333 明天倒叙初夜,会讲一些分手前的矛盾 第40章 2017 隔天简年的低烧虽然退了,可到报社一忙又觉得头重脚轻, 本想请半天假回去休息, 无奈手上的事情排的满满当当。 她人要强, 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不放心让别人代劳。怀孕昏倒的池西西只休息了三天就回来上班了, 简年哪好意思为了小小的感冒请假, 吃过药,便强撑着继续开会了。 这样一直忙到周末,简年的病倒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人总觉得发虚。周六她要带着美术和摄影师去路家老宅看景, 又不能回家陪父母吃饭了。简妈妈担心她的身体,在电话里唠叨了她好半天,再三说想和简爸爸过来陪她住一段, 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简年闻言立刻以这房子是借的不是租的拒绝了——爸妈住过来, 看到她早出晚归, 日日加班到九十点钟,一定会天天催着她一到家就睡觉。 第58节 工作压力大, 哪怕每日她洗过澡、做完家务已经超过了十二点,也会坚持做一个钟头瑜伽、跑跑步,不然身体实在吃不消。搬到z大后,简年便把晚上的运动时间挪到了白天,天气好的时候就围着湖晨跑,天气不好便在家做瑜伽。 看景的地方就在隔壁,周六一早简年便不用再赶时间。小赵早到了半个钟头, 路时洲的助理还没过来开门,简年就请她到池西西家喝茶。 小赵一进门就夸:“哇,这房子太有感觉了,这种高高的房顶、弧形的木头窗子、还有木头楼梯,简直像民国电影里的。” 简年泡了杯茉莉花茶给她,笑道:“这房子本来就是四十多年前建的。” 老旧古朴却并不过时,反而有新式豪宅拿再多钱也堆砌不出的气质,参观过楼上的书房,小赵说:“池主任这房子太棒了,我也想申请一个房间住过来。” 简年只笑不说话,小赵虽然活泼多话却并不冒失,明白简年大概不想再多个室友,转而又说:“可惜就算池主任肯,我爸妈也不可能同意我搬出来住,真羡慕你。” 小赵是正经的文科学霸,对书房有种天然的向往,看了池家的尚且感叹,待路时洲的助理过来开门,她进了路家老宅,见到一整层楼的书籍字画,由衷地说路先生的精神世界简直富可敌国。 北屋有四个与屋顶齐高的书架,存满了线装古籍。除了明清书籍,还有民国时的线装大学教材,小赵十分好奇晚清的西学文献,想拿下来看,可路时洲不在,怕他的助理为难,犹豫了片刻便作罢了。 “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能日日在这样的地方读书,难怪路先生被熏陶的这样阳春白雪、高不可攀。” 简年想,其实也不是高不可攀,无论是不是学霸,无论性格如何,无论靠不靠谱,路时洲、路檬、池西西、甚至是季泊川与贺齐光——她认识的这些成长于名教授家庭的人,骨子里都带着与生俱来的清高。 因为长得好看、学历漂亮、工作体面,这些年她遇到过不止一个比路时洲有钱有权的男人,可偏偏答应和一看就花心的贺齐光约会。后来想一想,只是因为贺齐光身上有这种与路时洲类似的东西。若不是听贺齐光提起路时洲,知道两人是发小,她也不至于落荒而逃。 上一次到这栋别墅里来还是十年前,明明那么久远,再次进来,除了感慨,居然还有清晰的回忆浮了上来。 为了打断胡思乱想,简年从前门出去,到对街买咖啡和点心招待众人,或许是因为最近虚弱,才喝了半杯美式她便觉得心跳加速,一阵阵晕眩。 这房子久无人住,原先所有的家具上都罩着白布。为了拍摄,前天路时洲的助理特地找了几个保洁把白布揭开、彻底清扫了一遍。见简年脸色发白,众人便让她找个房间休息。 客厅吵杂,简年便进了路时洲过去的卧室,坐到单人沙发上小憩。前一晚明明睡得很好,不知怎么了,这一刻她无比困倦,居然很快睡了过去。 2008年,深冬 简年还想解释,路时洲说了句“我不影响你复习了”,就把电话挂上了。 明天是路时洲的生日,很早之前她就答应了要去北京陪他过生日,最后还是食言了。因为这件事,她足足纠结了一个月。 这半年来,路时洲每个月回来两次,而她只去过一次北京——在他发火离开之后。 简爱国的治疗效果挺不错,但医药费也比预想中超出了很多,医生介绍的方案的部分费用不能用医保,幸而有学校给报销。 可十一月的时候,简爱国的劳动合同到期了,他本就是临时工,回家养病的这大半年里,因为何影当初打过招呼,学校一直按基本工资的百分之七十给他发薪水,合同到期后,他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回去工作,学校自然要解除合同,因为体恤他不容易,按规定的最高标准补偿了十二个月的工资。 不再是学校的职工,医保外的部分自然就不能报销了。补偿的十二个月工资一共两万多块,可夫妻俩每个月都要自交两千块的养老保险,简妈妈仍在学校食堂帮忙,收入低微,几乎不够一个大学生正常的生活费。简家渐渐陷入了坐吃山空的境地。 怕简年为钱发愁,简妈妈特地把存折拿给她看,说家里还有十几万,足够撑到她念完大学找工作,等爸爸身体好一些就能出去接活赚钱,再不济两套房子总能卖掉一套。 简年知道妈妈之所以这样说,正是因为心里没底,失去了学校的薪水和医疗补贴,一辈子没经过风浪的她其实比谁都慌。 简妈妈试探地问过简年能不能去找路时洲的妈妈帮忙,见女儿面露难色,她很快就说算了。简年不肯去倒不是为了面子,而是没有用。学校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她再去找路时洲的妈妈帮忙,与张嘴要钱无异。何影或许很乐意帮这个忙,因为可以拿她左右路时洲,那么她就更不能去了。 用钱的地方简直太多了,养老保险每个月两千块,日常开销再省也要一千多,简年的学费一年四五千,生活费一个月六百,而全部收入就是简妈妈一千多块的薪水和退休金两千块的奶奶补贴他们的一千块。 如果简爱国病情反复,如果奶奶生病,这么点存款很快就会用光。简年便存起了家里给的生活费以备不时之需,日常花费全靠自己赚。 辅导班很欢迎简年继续当老师,她的课讲得好,因为还是学生,不用给基本工资,课时费还远低于大学毕业的专职老师。 简年生的漂亮个子高,知道她在外面打工,偶然认识的大四学姐主动要替她介绍车模的工作,去了车展现场,发现需要穿比较暴露的衣服,简年犹豫着拿不定主意,便告诉了路时洲,哪知路时洲直接飞了回来,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通。 后来简年才听说,很多有钱人都愿意包养名校的漂亮女学生,而那位学姐不止一次替学妹介绍过有钱的“男朋友”,她便删了她的联系方式,不再接她的电话。 隔壁寝室有个女孩的男朋友是传媒学院的,问简年肯不肯当演员帮他们拍作业短片,传媒学院的学生大多家境很好,简年拍一天短片可以赚五百,拍摄的间隙可以看书,也不用再耗费时间备课——之前因为无间断地去辅导班上课,她期中考试的成绩很不理想。 简年的领悟力好,虽然不是专业演员,演技却也还说得过去,因为瘦,格外上镜。找她的同学越来越多,甚至开始有人找她帮忙拍相对复杂的毕业作品、介绍她去拍电视台的公益广告。她学着写短片剧本,一千多字卖八百块,收入渐渐稳定了起来。 然而路时洲却不高兴了。 刚进大学的他同样很忙,好不容易挤出时间逃半天课飞回来,就是想周末两天什么都不做,和简年两个人待在别墅里。可简年的周末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他只能带着来回奔波的疲惫等在一边,看她被人呼来唤去。 路时洲婉转地问过简年是不是需要钱,简年清楚如果告诉他实话,他一定会说你别再折腾,我来养你。可她怎么能坦然接受他的救济,家中这样的情况,靠谁都不如自己有赚钱的能力。 她没同路时洲说拍短片有薪水,只说是喜欢表演,友情帮同学的忙。 学校环境单纯,接触的男生里虽也有觊觎她的,但只要她表现出拒绝的姿态,他们并不会怎么样,何况毕业后到社会上工作,这样的麻烦和尴尬也避免不了。 路时洲气她总是在忙,短信不回,电话很晚才接。负气说复习、帮同学拍乱七八糟的短片统统比他重要,简年开始还让着他哄着他,次数多了总免不了争吵。 简年本就被学习和赚钱弄得身心俱疲,再加上路时洲不断抱怨,她难免不耐烦。有次吵架后她直接关了机,路时洲临时买不到机票,搭了一夜的慢车回来,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替摄影系的同学当模特拍照。 或许是一夜没睡心浮气躁,或许是之间出过男生借拍摄占她便宜的事,简年的姿势摆不到位,看到摄影系的男生拉着她的胳膊调整她的坐姿,坐在一旁的路时洲立刻推开他,拉起简年就走。 其实那男生连半分别的意思都没有,简年尴尬极了,瞪了路时洲一眼便替他向男同学道歉。见路时洲黑了脸,忍着疲倦和气安抚他说再有半个钟头就能结束,让他先回家等自己,哪知路时洲扭头便走。 工作结束后,简年去别墅找不到人,问过季泊川才知道,路时洲早回北京了。 她知道自己的态度也有问题,有心哄他,当即请了假去北京。一见到她,路时洲什么气都消了,她在北京的那两天他的嘴角始终带笑,可代价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和两个兼职机会。 因此,提前一个月问路时洲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时,听到他说,唯一想要的就是她过来陪他,简年非常犹豫。她不想说钱,更不敢再同他提兼职的事儿,便往快期末考试了要复习上推,只说期中考试成绩不好,期末不敢不努力,哪知路时洲仍是发了脾气。 简年再打过去,他已经关机了。室友见她皱眉头,笑着问:“又和路帅哥吵架啦?” “嗯。” “路时洲虽然少爷脾气大,占有欲强,但对你还是挺好的,老三啊,别怪我批评你,你对人家可远不如人家对你上心。” “……懒得和你们说,你们这些长期受他糖衣炮弹侵蚀的,只会帮着他欺负我。” 路时洲每次回来看简年都会带一大车东西,除了给她,也给她的三个室友,他虽然有些傲慢,远不如老大的男朋友嘴巴甜,但女生们对帅哥总是格外包容。简年和他吵架的时候,她们永远站在路时洲那边说简年捡到了宝却不知道好好对待。 第59节 简年的委屈便只好同远在北京的李冰茹说。她完全不理解路时洲为何要这样计较,明明还有十天就放寒假了,他们有一整个月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何必为了年年都有的生日来回折腾。 寒假同学们都回家了,工作少,怕路时洲再生气,仅有的两个工作她都推掉了。这个时候去北京,除了影响考试复习,还要再买件像样的大衣,她虽然不在意穿着,却也不想在他的同学面前给他丢脸。 车票、衣服、给路时洲的礼物——她有些存款,并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可看到家人那样节俭,一下子花这么多钱会有负疚感,这种讨路时洲欢心的方式太奢侈,她无力承担。 因为路时洲一直关机,简年一整夜都没睡好。 隔天是周五,早上两节有课,简年红肿着眼睛一走出宿舍楼,就听到身边的室友叫“姐夫”、“妹夫”,她心中一动,顺着她们的目光抬头一看,穿黑羽绒服、两手抄在牛仔裤口袋里的高个男生正是路时洲。 简年迎上去,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路时洲板着脸不说话,待室友们都离开,他才说:“贱呗,人家不把我当回事儿,我还舍不得见不到她。” “生日快乐。”简年无奈,只好望着他笑。 隔了片刻,路时洲也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正码字,接到小花奶奶的电话说她把蓝莓塞到了鼻孔里,我吓得立刻去了医院,幸好没事qaq这章内容又特别多,所以没写完计划中的,初夜留到明天,今天发六十六个红包补偿 第41章 2008 “你吃饭了吗?” “没。” 简年挽起他的胳膊,问:“想吃什么?” “不吃食堂。” 去外面吃时间不够, 简年不愿意逃课:“今天的新闻学概率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两节, 第二节课划重点。那个老师年纪大, 特别严格, 每次都要点名的……” “是不是五十多岁, 姓葛?” “你认识?” “吃饭去吧, 晚点儿我会和她说的。” 简年想要奖学金,担心逃课被发现会拉低平时分,可路时洲正生着气,她有心哄他高兴, 只好跟着他一起走出了学校。 路时洲将车子开到海边的五星酒店,带着简年进了自助餐厅,东西不算好吃, 但落地窗外就是蔚蓝的海面, 偌大的餐厅一共就四五桌客人, 空旷而幽静。 刚坐下,简年的手机就进了条短信。 室友问简年是不是疯了, 居然敢在期末期间逃葛老太太的课,简年原本还挺饿,知道自己被记了旷课,顿时就没胃口了。 见简年蹙眉,路时洲问:“怎么了?” “我逃课被发现了。” 路时洲伸出手抚平她的眉心,笑道:“放心吧,没事儿。” 路时洲早上一贯没胃口, 替简年拿了满满一碟,自己只喝酸奶吃白煮蛋。 见路时洲吃了几口就不动了,简年气结道:“你不肯吃食堂,非要跑这么远,168一位,结果就喝杯酸奶,吃个蛋黄……这些学校也有啊。” “你天天吃食堂,我好不容易回来,想带你吃点好吃的,学校多吵啊,哪有这儿环境好。这儿的自助早餐不比茶楼差多少,你加油吃,把我的那份也吃回来。” 这一带景色好,路时洲原本的计划是在附近散散步,晒晒太阳,耗到中午去同家酒店的另一个餐厅吃海鲜,午饭后开间房休息,睡到自然醒,傍晚再回z大的别墅一起买菜做饭。 无奈简年一直催,他只好放弃原本的计划,吃完早饭就立刻往学校赶。 停好车赶到教学楼的时候,第二节课只剩下十分钟了,简年本想等到下课再去找老师解释没来是因为不舒服,哪知路时洲直接拖着她坐到了最后一排。 他们一进教室,站在讲台前的葛老师就推了推眼镜,看了过来。简年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使劲儿扭了路时洲一下,嘴巴一直噘到了下课。 路时洲倒觉得挺新鲜,过去他都是周末来,为了方便兼职,简年的选修课都选在平时的晚上,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陪她上课。他翻了几页《新闻学概率》,便侧头看简年生闷气——她很少生气,因此他觉得格外有趣可爱。 下课铃一响,葛老师深深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后才离开,不等简年说话,路时洲就拎起教材追了上去。 简年不知道他想干吗,自然要跟过去。 z大有数千位教职工,路时洲认识的并不多,这位葛老师恰好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见他追上来,葛老师停住了脚步,扫了眼他身后的简年:“你不是在北京吗?” “这不是为了听您的课,特地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了吗……那什么,把您的书借我用用行吗?” 接过葛老师递来的书,路时洲大致翻了几页,发现五分钟十分钟划不完,便笑道:“我能拿回去瞻仰吗?晚上再送到您家去。” “不急,晚两天也行,我的课结束了。” 葛老师刚想走,路时洲又笑嘻嘻地拉住了她手中的点名册不放,葛老师瞪了他一眼,说了句“自己不学好,还带坏别人”,便看向他身后的简年:“你叫?” 路时洲替她答:“简年,17号。” 葛老师笑着白了他一眼,翻开点名册,把简年名字后面的“x”涂掉,在前面画了个五角星——老太太固执地认为,只有坐前三排的学生才是来认真听讲的,经常在课间的时候询问前排学生的名字,在次次都前排的学生名字前做个标记,以便期末给他们加平时分。 葛老师一走,路时洲便把两本书放到简年手里,捏着她的脸颊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非闹着要回来,刚刚还扭我的胳膊。” 看到他微微泛青的皮肤,简年自知理亏,把两本书收进背包,笑着说:“咱们去买蛋糕吧?” 临近期末,大部分课都停了,这一天就只有早晨这两节课。两人手牵手步行到附近的蛋糕店选了个小号的,路时洲正要拿钱包,就听到简年说:“我买给你。你要什么礼物?” 路时洲仍是先一步把钱递了过去:“你说呢,我当然是想要你对我好一点儿。别让我总找不到你,偶尔也来看看我,别总冲我急。跟我关系好的几个哥们成天笑话我现在活得跟个怨妇似的。” 简年笑了:“谁让你总抱怨。” “没有渣男,哪有天天抱怨的怨妇。” 话音还没落,路时洲的手机就响了,听到他和人说“对不住”,简年知道他回来找自己是临时决定的,和谁都没说,而那边的同学给他准备好了节目才发现人不见了。 第60节 答应去北京陪他过生日又反悔的简年为了甩掉渣男的帽子,只好努力讨男朋友的欢心,而路时洲只想和她腻在一起,拿到蛋糕去超市买过东西,两人便回别墅了。 路时洲早饭吃得少,中午自然饿得快,于是还不到十二点,两人就吃好了午饭。前一夜都没睡好,自然是要午睡的。路时洲照例抱着简年闹了好一通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路时洲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三点钟了,可还是困倦,本想再躺着懒一会儿,一转头才发现简年居然不在身侧。 他揉了揉脖子坐起身,穿上拖鞋去找人,只见简年正戴着眼镜、蜷在沙发上对着葛老师的书划重点。看到她眼下的青影,他从冰箱里拿了瓶汽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坐过去把她的书抽到了一边。 “你还我!还有三分之一就好了。” “她又不急着要,你等考完试再还不就得了,干吗自己画。回去再陪我躺一会儿,我说我怎么没一觉睡到天黑,原来是你不见了。” “那怎么行,我画完你就拿去还给葛老师吧,我怕她着急。” “不去,她啰嗦着呢,我去了她家她得拉着我问长问短,没两个小时回不来。我也快考试了,一共就能待30个小时,得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简年只好暂时把书放到一边,等晚上他睡着了再继续。路时洲明天走,送走他她就把书交到办公室。 外头冷,两人不想出门,待在家里没什么事做,可因为见面的时间太少,窝在一起发呆也觉得幸福。原本说好了一起做顿大餐再吹蜡烛切蛋糕,可路时洲拉着简年不放,隔一分钟就附过来亲亲摸摸,直到天擦黑了,简年也没腾出空来做饭。 听到路时洲要点外卖,简年甩开了他的手:“生日怎么能一直乱吃,中午吃的就是外卖,晚上我来做。” 路时洲想逗她说就你那厨艺,做的还不如外卖好吃,可看到她为了给自己做饭硬着头皮刷螃蟹杀鱼,又觉得满心甜蜜,便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好”。 简年不常做饭,动作慢,路时洲看了一刻钟电视就觉得无聊,便走到厨房帮忙,却见简年正发短信。 之前找她拍短片的学长介绍她寒假去拍系列公益短剧,上中下三集,报酬有三千块,如果顺利,再存一点钱,明年的学费就可以自己交了。简年虽然心动,但因为路时洲,一早就回绝了,可对方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不断地劝她去。 路时洲个子高,瞥见对方说“最多一星期,拜托拜托,帮帮忙”,而简年回的是“我再想想”,立刻敛去了笑容,扭头回了客厅。 简年放下手机,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笑着问:“虾你要吃清蒸放蒜蓉的还是油焖的?” 路时洲的气生不长久,顿了顿便说:“你又不会做。” “有菜谱呀,你家的书房居然连八十年代的菜谱都有。” 路时洲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你怎么还没把那个蔡什么的给删了呀?不是说了让你别再搭理他。” “都是同学……” “不好意思拒绝别人,但是能把我晾在一边。” “……你又来。” “好。不说了,我等吃饭。” 两人各有委屈,虽然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但气氛却不对了。晚饭之后,吹蜡烛的时候,路时洲开了瓶红酒,简年几乎没喝过酒,尝了一口只觉得又酸又涩。 见她一副吐不好吐,咽又咽不下的傻样子,路时洲弯了弯嘴角,凑过去吻住了她,撬开她的嘴唇,把酒一口一口地吸到了自己的嘴里。 咽下之后,他舔了舔嘴巴,笑道:“怎么跟以前的味儿不一样,好喝多了。你再喂我一口。” 简年懒得理他,却被他缠住不放灌了好几口,不过酒在她嘴巴里打了个转就被路时洲全数要了过去,连一滴都没让她吞下去。 喝了小半瓶,路时洲才肯结束这幼稚的小游戏。蛋糕上的蜡烛都快燃尽了,简年挖掉滴到蜡油的部分,切了一块递到路时洲手里:“路同学,十九岁生日快乐。” 路时洲并没接,倚在沙发望着她笑。等了片刻,简年疑惑地问:“你不吃么?” 路时洲忽而伸手抓了一块奶油涂到了她的脸上,见简年愣着,笑着把她压到身下,舔了口她脸上的奶油:“吃啊,这一只蛋糕我都吃了。” 把奶油全数吞入腹中后,路时洲解开了简年衣扣,一点一点地吻了下去,外头天寒地冻,屋内的暖气却烧得很足,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嘴巴里沾了酒精,简年昏昏沉沉,察觉到胸衣不在了,才推了他一把:“你别闹。” 路时洲的呼吸渐粗,抬起头吻了下她的嘴巴,左手抚在她的腿间,在她耳边沉声问:“我想要这个礼物,可以吗?” 每回路时洲回来,两人都住在别墅里,却始终没到最后一步,学校里的女生以及寝室的老大也会偶尔不回来住,路时洲的意思,简年大概明白。 可以吗?当然不可以,她的思想有些老旧。但对方是路时洲,似乎又没有什么可不可以。 路时洲只是随口一问,本以为简年会推开他骂“不要脸”,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在那样多的夜晚不越雷池半步,如果她骂“不要脸”,再难熬他也只会捏一捏她的脸颊就起开,但她居然没说,只一脸羞涩地垂着眼睛咬嘴巴。 他觉得不可思议,又问了一次:“真的可以?” “路时洲!” …… 直到感觉到疼痛,简年都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路时洲的汗一颗一颗地滴在了她的额头上,她说“疼”,说“快走开”,可他统统都没有听见。 路时洲不得要领,试了几次才终于成功,最初的感觉居然是疼,可只不适了一瞬,就腾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体验。 而简年从头到尾却只觉得痛苦,待他终于看的到她时,才惊觉她居然满脸泪痕。 愉悦的感觉还没褪去,路时洲就慌了:“对不起……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简年坐起身,套上衣服艰难地移动了一下,一股热流立刻从身体里涌了出来,瞥见沙发垫子上鲜红的血迹,她一下子又哭了出来。 路时洲立刻就后悔了,手足无措地哄了好一会儿,见她仍是不理自己,别无他法,把奶奶留下的、戴了十五年的观音摘下来放到她的手里:“我真的错了,你别哭了行不行,这个,这个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周休息一天,嘤嘤嘤,明天想休息 下一章就回到2017,十年前的剧情到下章就基本结束了-3- 第42章 2017 隔了许久许久,简年才抽噎着说:“我没生气。” 后悔、害怕、委屈、迷茫, 这一刻她的心中被这些情绪填满, 可唯独没有生气, 她半点都不怪路时洲。 第61节 简年说不生气, 路时洲是不信的, 见她挪动了一下想站起来, 他先一步站了起来。 发现路时洲一脸惶恐,简年怕他多想,扯出了一个比哭还委屈的笑,说:“我真没生气, 想去洗澡。” 路时洲胡乱理了理衣服,飞快地奔向洗手间。简年走了几步便觉得腿间的疼痛更明显,缓慢地挪到洗手间的时候, 见他正拿着花洒冲洗浴缸。 看到简年过来了, 路时洲回过头, 露出牙齿讨好地一笑,说:“我烧了壶水, 等开了,再烫一遍就可以泡澡了。” “我淋浴就可以啊。” 路时洲原本想说“泡一泡可能就没那么疼了”,话到嘴边又怕简年生气,改口道:“冬天泡澡比较暖和。” 学校的暖气烧得热,这房子里足有二十五度,本来就挺暖和的……简年累了,只想快速地洗个澡去睡觉, 可看到路时洲跑来跑去地拎着电壶仔仔细细地烫浴盆,怕他白忙活,还是泡进了浴缸里。 筒子楼没单独的洗手间,过去她洗澡都是在爸爸改造的淋浴间里,没怎么泡过盆浴,没想到与淋浴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舒展了开来,疼痛也纾解了些许。 简年越泡越倦,就没立刻出去,路时洲等了许久不见人,小心翼翼地扣了扣洗手间的门,轻声喊:“简年?” “嗯?” “你还好吧?” ……她能有什么事儿。 简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路时洲就等在外头,一看到她,就把手中的牛奶递了过来。 简年尝了一口,问:“怎么这么甜?” “我放了红枣、蜂蜜和桂花,不好喝吗?” “……”想到路时洲煮这个大约是想替她补血,无言以对之余,简年脸上一红。红枣本身就很甜,加上蜂蜜和糖渍桂花,简直齁人,可怕他失望,她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挺好喝的。” 简年一喝光牛奶,脸上全程带着努力表现求宽大的惶恐的路时洲立刻接过玻璃杯去厨房清洗。 路过客厅的时候,见虽然喜欢整洁、却习惯叫钟点工来收拾、几乎没自己动过手的路时洲把餐桌和沙发整理得干干净净,简年哭笑不得,坏情绪渐渐压了下去。 “我要睡了,你睡不睡?” 回头看到简年眼中淡淡的笑意,路时洲心中一动,不敢相信这么快就得到了原谅,快走几步牵起她的手,说:“睡啊。” 简年倦了,一躺下就生出了困意,刚要睡着,记起路时洲明早要走,便想定闹钟早起去买几样他爱吃的东西,让他带到北京去。哪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正一瞬不瞬地看向自己。 “怎么了?” 路时洲有点不好意思,移过眼睛望着天花板说:“一毕业咱们就结婚。” 过了许久,简年才“切”了一声:“谁要你负责。” “我要你负责。” 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傻,简年忍着笑抱怨道“别闹了,快睡吧”。 定好闹钟,简年重新闭上了眼睛,脖子处忽而有冰冰凉凉的触感,她气恼地睁开眼瞪向路时洲:“你又干什么呢?” 系在观音上的棕色绳子对简年来说有点长,路时洲在她的脖子后头打了个结,笑道:“说好给你的,不许摘下来。” 简年拿他没办法,只好说:“我不摘,你快点睡觉。” “我睡不着。你能睡着吗?” “我快困死了。” 顿了顿,路时洲忍不住又问:“你还疼吗?” “……你快点睡觉好不好?” 隔了好一会儿路时洲才说:“我刚刚总是不成功,一着急就没控制好力度……下次一定注意,你有没有受伤?” 听到这话,简年简直要疯了,狠狠地扭了他一下:“你还敢说!” 路时洲任由她扭,也不躲,厚着脸皮笑道:“你让我检查一下,我担心你受伤。” 简年嗔怒的模样让路时洲更觉心痒难耐,可既怕再弄疼她,又怕她真的恼,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在一旁。 这么一闹,简年也没了困意。不知过了多久,路时洲起身去喝水,简年才知道他并没睡着。 喝过水,路时洲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床上,躺了片刻忽而凑过来吻了吻简年的额头,见她不动,以为她睡着了,又依次亲吻她的鼻子、脸颊、嘴巴和下巴,而后才轻叹一声,躺了回去。 简年知道路时洲在纠结什么,本想装睡,然而记起他明天就要离开,终于还是没忍心,仰起头啄了下他略带胡渣的下巴,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蜷进了他的怀里。 路时洲有点疑心这是暗示,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一寸一寸地试探,终于整个人覆了上来。 简年虽不回应,却异常温顺,路时洲忍着急切,用手指缓缓地让她适应,时不时地询问“还痛不痛”。 简年忍无可忍,终于嗔怪道:“路时洲!” 感受到指间的湿润,路时洲才敢欺身而上,不同于之前,这次他格外温柔。 一片黑暗中,路时洲的眸子亮如星,简年不敢再看他,别过脸闭上了眼睛, 她有些奇怪,又不好意思问,明明没有很热,明明他的动作如此轻而缓,怎么落到她脸上的汗珠反而比之前更多了呢。 两人折腾到天擦亮才睡过去,简年自然没能爬起来替他买吃的,路时洲隔天下午考第一门,本想今天回去准备,这下却不舍得走了,只说退掉上午的机票,待到晚上,乘夜里的火车回去。 简年担心影响考试,自然不许,替他收拾了东西,催他早点去机场。见她不断要自己走,路时洲板下脸说:“就知道你巴不得我离开。” 说完这句,不等简年应声,他又笑了,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我一考完就回来,那时候你还没考完,我可以帮你复习。寒假还可以带你到处玩。” 机场太远,路时洲不许简年送,背起双肩包,走几步就回头冲她招手,让她别傻站着快回去,简年真的转身走了,他又打电话说还以为她会一直站到自己消失。 第62节 简年想,为什么别人都用“高冷”和“聪明绝顶”来形容路时洲呢?明明是个幼稚到不行的傻子。 …… 之后的寒假,简年推掉所有工作,专心陪路时洲,两人好到蜜里调油,然而幸福的代价就是开学后更加辛苦,好在简年寒假时在路家的书房每日抽两个小时学计算机和英语,二级四级的考试还算没压力。 四月开始,因为相同的问题,两人隔三差五就吵架,纵使让惯了路时洲,在学业、赚钱、争执的三重压力下,简年第一次觉得,同路时洲冷战的时候,自己反而更轻松——怕路时洲不高兴,明知道工作的时候看手机是大忌,她仍硬着头皮隔一会儿就看一次。 五月中旬,电视台有个合作过的男老师打电话给简年说想找她拍商业广告,因为报酬很好,简年在电话里再三感谢他。男老师约她去外面吃饭,说带她见几个同事当面试。 简年到了才知道只有男老师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她立刻要走,男老师却拉住她不放,幸而遇到了刚从日本回来、在同一个饭店跟朋友吃饭的江东。 男老师“见多识广”,自然不把还不到二十岁的江东的警告放在眼里,说了几句侮辱性的难听话后,不出意外地被江东揍了一顿,男老师当即报了警。 闹到派出所后,男老师反咬是简年为了拍摄机会主动约自己吃饭,这事被她的男朋友知道了,才因为吃醋无故殴打自己。 怕影响到简年,江东带了几个人把男老师堵在电视台外威胁了一通,总算压了下去,男老师不敢再找简年的麻烦要赔偿,却没少在认识的传媒学院的学生老师面前诋毁她。 五一长假前,路时洲想带着简年和几个同学去港澳玩,要她放假直接去北京找自己,因为简年不肯去,两人刚刚闹过别扭。简年知道要是把这件事说给路时洲听,他一定会发脾气,便瞒着没说,不想他在z大的朋友比她还多,最后还是从别人那里知道了。 路时洲当即就给简年打了通电话,因为旁人传的太难听,他虽完全不信,面子却挂不住,加上担心她的安全,训了简年一通后,要她保证再不和这些人接触。简年本就满心委屈,也不肯让他,两人隔着电话吵了足足几个钟头。 冷静下来后,简年明白主要问题在自己,便买了张票去北京找路时洲想当面解释。出了车站她才发现手机停机了,因为江东在派出所时,她之前存的几千块全付了男老师的检查费——他嚷嚷着受了重伤,从头到脚全部检查了一遍。 买过来北京的车票,简年的钱包里只剩下一百块,去充值点冲了五十的话费,居然仍是停机,打客服询问才知道她还欠了快一百。 简年没有办法,只好去路时洲的学校,在他的宿舍楼下站了许久才见到他宿舍的同学,一问才知道路时洲这两天心情不好,拉着几个同学逃课去自驾游了。 直到十年后,简年仍能回忆起两顿饭没吃、坐了一夜硬座、连日来被男老师事件困扰到吃不下睡不好却无人倾诉,忍着委屈千里迢迢来找男朋友求和,满心期待却发现扑了个空的自己那一刻的感受。 她终于想到了分手——以她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还做谈恋爱这样奢侈的事呢?没有了路时洲,生活一定能轻松很多。伤心过一阵后,路时洲也会轻松吧,反正在这一段关系里他的不满有那么那么多。分手的话,他们都能得到解脱。 男老师事件的影响还未散,简年不想再见兼职圈的人,回去后干脆没充话费,只用宿舍的座机给路时洲打了个电话提分手。 路时洲回来的那天,正赶上江东回日本前找她还医药费,知道她是真心想分手,江东把路时洲叫了出去,他们说了什么简年没有问,总之路时洲和她从此就断了联系。 大抵是因为那一段的情绪足够低落,已经没有了更糟的空间,分手并没有让她觉得多么难熬。然而这沮丧虽不强烈,持续的时间却格外漫长。 2017年,夏 屋外吵杂,简年并没睡多久,许是故地重游,她居然想起了当年路时洲送出的观音。 很多年后她才偶然得知,这种细度油性白度都属顶级的羊脂玉籽料每克就要两三万,而路时洲的这一件差不多要七十万。 她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联系如果说——路时洲大概会不屑一顾,对于他来说,七十万或许并不算什么。 走出卧室,见众人还在忙,简年交待了一声便去了隔壁池西西家,从装细软的盒子里把观音取了出来。 回到路家,她考虑了片刻,把它放在了路时洲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过去他随身用的小物件都放在里面,如今虽然已经不在这儿住了,可无论能不能看见,她都还了回去,不用再于心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3- 第43章 2017 临近结束的时候,本该在出差的路时洲突然回来了, 他客套了几句便让助理安排中饭, 说要提前感谢诸位媒体朋友。 简年身体不适, 本不想去, 哪知路时洲把主任也请了过来, 有领导在, 她自然不好推辞。 路时洲做东,自然谁都要敬他,看到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独自喝掉近一瓶五粮液后还思维敏捷、口齿清晰地同人从电影、音乐聊到文学、哲学, 简年才知道他的酒量居然如此之好。 简年的手机全程不断在响——全是贺齐光打来的。眼看电量就要耗尽了,简年只得出去接听。 简年起身的时候,小赵问:“路先生, 您酒量真好, 是天生的吗?” 路时洲没有立刻回答, 直到简年走到包间门口,按下接听, “喂”了一声,才隐约听到他说:“不是,失恋的时候天天喝,练出来的。” 小赵一脸惊奇,脱口而出:“您这样的人也会失恋啊?对方得是什么样的妖孽啊。” 路时洲身侧的主任认为这个“妖孽”非但不幽默,还很冒犯,瞪了小赵一眼, 笑道:“年少无知的时候谁没遇过渣。” 见简年立在门外没走,路时洲扫了她一眼,难得笑了笑:“说的没错。” “……” 听到简年说“没空”,电话那头的贺齐光笑道:“我约你二十次,你总得给个面子出来一次吧。” 简年有心同贺齐光聊一聊,可他的脸皮太厚,简直油盐不进,无论怎么拒绝,都只当听不到。他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生活,简直算是骚扰,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然而除了江东,她找不出像样的男性朋友帮忙解决这件事。当年亲眼见识过江东打人,她轻易不敢再麻烦江东,这会儿也是没了办法。 顿了顿,简年说:“那晚上一起吃饭?” 贺齐光习惯了被她拒绝,听到这话反倒傻了:“你说什么?一起吃饭?你在哪儿呢,我这就接你去。” “不用,这儿不好停车。你说个地方,我自己过去。” “这是咱俩重逢后第一次吃饭,地方我得慎重地选,订好位子再微信你。” 结束通话后,简年又给江东打了通电话。这事在电话里一句两句讲不清,事前要细细交待他千万别动手。电话一通,她便问他午饭后有没有时间,说想过去找他。 不巧的是,江东人在外地,知道简年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他问:“怎么了?” “没怎么……晚点等你回来再说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上午,我后天中午去报社找你?” “好啊,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贺齐光废话太多,怕再打回去又要和他扯半天,简年干脆发微信告诉他临时有事,后天中午见。 第63节 简年能答应见面吃饭,贺齐光已经觉得是莫大的荣幸了,自然不会在意晚上一两天。 简年锁上手机,一回头见到路时洲立在栈桥的另一边抽烟,她怔了一下,冲他客套地一笑。 路时洲只挑了挑眉,毫无笑意地扯了下嘴角。 附近安静,她的两通电话不知道被他听去了多少,他大概更要误会她周旋在不同的有钱男人中间了。简年本以为自己不在乎,或许是因为同路时洲的关系缓和了一些,她再也找不回之前的淡然。 路时洲喝了酒,午饭结束后,自然要叫司机来接。在餐厅外寒暄了几句之后,路时洲说了句“先走一步”,便率先离开了。 走到车门边,他忽而回头望向简年:“你回家吗?顺路一起。” 简年有些意外,当着众人不好驳他面子,便说:“好啊。” 路时洲喝了酒,偌大的后座被他占去一大半,简年便选了副驾驶。这个时间不堵车,从海边开到学校只用了不到半个钟头。路时洲全程闭着眼睛小憩,倒免去了找话说的麻烦。 一开进z大,路时洲就打了通电话,得知老宅还没打扫完,他看向后视镜里的简年:“不介意我去你家喝杯茶,等保洁离开再回去吧?” 简年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人多,把地板踩得都是脚印,该我们替你清理的。” “你们不来,我搬进去前也是要找人彻底打扫一遍的。” “你要搬过来?”简年很是惊讶,“为什么啊。” 路时洲笑着说:“我住自己家,有什么为什么。” 简年想回“你不是刚买了套豪宅吗”,又不愿让路时洲误会她关注他的消息,就没说话。 片刻后,路时洲主动说:“我九月开始要在职念mba,每周都在z大上课,没那么多时间来回跑。” 简年“哦”了一声,心想,难怪他搬到不适合一个人住的老房子来,不过,说不定也不是一个人……上次同学聚会时班长说路时洲这种金融、应用数学双学位最吃香,印象里他似乎回了句做风控这行还缺个计算机的,怎么又来念mba了。 下了车后,路时洲跟着简年站到了池家门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贴得很近,酒气直往简年的脖子上扑,前面就是门,避无可避,她不由地耳根发烫,钥匙怎么都插不进锁孔。 路时洲笑了笑,把手覆了上去,扶着简年的手把钥匙投了进去。简年迅速地抽回了手,门一打开就先一步跨了进去,脸上带了三分恼怒。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去厨房泡茶,往茉莉花茶中加了四五勺蜂蜜后才把杯子递到路时洲手中,意有所指地说:“给你醒酒。” 路时洲只当没听懂,往沙发上一靠,环顾四周:“这房子这么大,你一个人住不害怕?” 若是路时洲的那位主持人女朋友也一起搬到隔壁,她怕是要搬家的,简年担心路时洲到时会多想,干脆提前铺垫:“还好。不过确实不适合一个人住。我没空找单身公寓才暂时住这里,晚点不忙了,找到地方就搬出去。” “我也觉得这种三四层的房子不适合一个人住,要不跟池西西说说,我干脆搬到这儿来。你不介意咱俩住一起吧?” 简年看了路时洲片刻,看清他的眼中有调戏的意味,有些恼怒,因为认定了自己是随便的女人,所以哪怕有女朋友了也觉得可以随意戏弄? 她冷下脸,说:“这是池西西的房子,她说了算,我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倒是你,跟异性合住,不怕女朋友生气吗?” 路时洲想起a8和玛莎拉蒂,以及午饭时她接连打的那两个电话,冷笑道:“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的道德感居然这么强。” 简年更加确定他在戏弄自己,拿起包径直回了房间。 她睡足了两个钟头的午觉,才走出卧室去客厅,路时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已经不在沙发处了。 …… 酒量再好,喝掉一斤白酒也会晕眩,路时洲觉得困倦,想午睡,可窗帘没来及拆下来清洗,尘土厚厚一层,稍微一拉就往下掉。他随手拉开抽屉想看看有没有一次性眼罩,不料却摸到了旧物。 回忆起简年片刻前冷冰冰的态度,以及她跟江东打电话时温软的语气,路时洲的心中起了股无名之火,随手就把玉坠砸到了地上,片刻后,他想起这是奶奶的旧物,又走过去捡。 这种羊脂白玉硬度虽大,但越硬越怕摔,他对着光看了看,居然毫发无损。路时洲随手将玉坠扔到床上,拎起衣服就出门了。 …… 路时洲一进门,贺齐光便说:“你怎么不接电话,我正找你呢。” “有事儿?” 路时洲正头痛,没接贺齐光推过来的酒,让侍者给自己上一杯冰乌龙茶。 “我有个妹妹,暗恋你好多年,这两天刚回国,哭着喊着让我帮忙撮合,”贺齐光划开手机,翻朋友圈给路时洲看,“做媒这种掉价的事儿我本来不乐意干,可人家痴情,这年头最稀罕的就是专一痴情的,你看看,挺漂亮的吧。” 路时洲没看:“没兴趣。” “你看都不看怎么知道没兴趣,你最近有点喜怒无常,该约约会放松放松。” “没精力。我有目标了。” 贺齐光有点意外:“谁啊?” 路时洲一口气喝掉半杯冰乌龙茶才说:“初恋。” 听到这话,正打电话的季泊川一脸惊诧地看向路时洲:“啊?” 路时洲没理季泊川,朝贺齐光一笑:“我觉得你说的对,为了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女人烦那么多年,不值当的。追回来处一段,把她欠我的找补回来再散。” 作者有话要说:  谢天谢地,路先生你终于找到借口了,祝你复仇成功 明天见 第44章 2017 上午的外出采访结束后,简年没有回办公室, 直接去了江东的公寓。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钟头, 她在附近随便找了间店, 点了杯乌龙奶盖后, 给江东打了通电话。 电话没能接通, 隔了片刻江东才回复过来, 他的嗓音略显暗哑,简年立刻反应过来他应该在睡觉——江东的作息本就不规律,时常白天睡觉,下午起床工作, 更何况今天才刚出差回来。 简年马上说“抱歉”:“没什么事儿,你继续休息吧。” 第64节 “你在哪儿呢?” “我在你家附近……见采访对象,一时半会好不了。你要是累, 饭推到晚上再吃也行。” “不用, 还是中午吧。” 半个钟头后, 江东走出小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街小店的玻璃窗边写字的简年。他绕了点路, 从不容易被她发现的另一侧进店。 简年向来专注,眼下正在记事簿上手写新闻稿,江东在她身侧站足了三分钟,她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正值暑假,这样的小店有很多学生光顾,一位难求,听到有人问能不能拼桌, 简年抬起头说“好”的时候,余光才扫到江东。 看到自己时,她脸上的讶异令江东莫名地想笑,他坐到她的对面,说:“你上午不用上班?” “今天有采访任务,结束的早。你是被我的电话吵起来的吧?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江东了解简年的脾气。她与他见过的其他漂亮女孩不同,像是从不知道自己的美貌可以轻而易举地换取便利一样,从不肯给旁人带来一丝一毫的麻烦。如果不是已经到了,她就不会给自己打电话,这附近的店不多,他自然找得到。 “你吃早饭了吗?” 江东话少,时常只笑不说话,倒衬得简年话多了起来。 “没。”接到她的电话,他洗个澡就出门了,哪顾得上吃饭。 简年合上记事簿,说:“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中午肯定吃不好。” “纠缠你的是什么人?”江东知道,简年会找自己帮忙,一定是被逼到山穷水尽了。 “人倒不坏,没把我怎么着,就是有点烦,拒绝了好多次他都不听不理的。” 瞥见简年脸上的欲言又止,江东把吸管□□刚拿到的冰美式里,笑着问:“你怕我揍他?” 简年“嗯”了一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十年前的那桩事。 “你当我还是十八九岁?” 简年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揍他。你想吃什么?” “去我那儿吧,不远,你爱吃什么直接让厨子做。我去开车,你站这儿等我。” 简年笑了笑,等在了路边。江东过马路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不是不会揍,是不会像十八九岁的时候那样被几句话激得忍不住当着她的面就动手,他也是后来才听说,这件事给她带来的负面影响让她消沉了很久。 那时候真是年纪小没经历过社会,换作今天,他能用一百种办法让那个孙子吃尽暗亏也不敢往外吐露一个字。 江东的家离他的酒店很近,知道简年会说“随便”,江东干脆没问她,自己吩咐后厨。 尝过仔姜明虾和鱼子酱螃蟹冻,简年笑道:“你这儿人均过千,还要提前三天订位子定菜单……我原先还以为有钱人都傻,没想到是贵有贵的道理。” 江东前一天应酬时喝多了酒,刚睡着又被简年的电话吵醒,眼下胃正隐隐作痛,便只喝白粥吃手剥笋。喝了几口他就放下了碗,拿起公筷给简年布菜:“你喜欢的话,我让人每天送到你家去。” 简年赶紧说“不用不用”。 “你找我装男朋友就要装得像一点,不然纠缠你的那个一下子就能看出破绽。” “什么叫‘装得像一点’?” 江东没说话。 直到下了车,进餐厅前江东牵起她的手,简年才明白过来。 若是牵她手的是别的什么人,简年或许还不会这么别扭,莫名其妙的,她想起了十年前赵二灯说江东喜欢她的话来。 已经过了这么久,就算小时候真的有点什么,如今也早忘了吧?当年她是怎么分的手,分手的时候有多沮丧,连同那时的她还喜欢路时洲,这些江东都是知道的,这些年两人虽然没断了联系,也一直只是朋友。 简年觉得自己想太多,怕叫如今完全称得上年轻有为的江东笑话,强迫自己神色如常。 贺齐光期待了两天,没想到白月光居然带了男朋友来,傻了半分钟才调整好情绪,站起身问:“这位是……” “我是简年的男朋友。” 江东松开简年的手,朝贺齐光伸了过去:“江东。” 贺齐光犹疑了片刻才伸出手:“贺齐光。” 江东看向简年:“你去车里等我。” 简年有点不放心,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就听到贺齐光说:“来都来了,走什么啊。你上个月还相亲呢,怎么这个月就有男朋友了?这位江先生不会是来帮忙演戏的吧?” 江东看着贺齐光不说话,贺齐光回望过去,在江东的眼睛里看到了属于男人的真实怒火,才算信了。 这饭自然是吃不下去,江东虽然没说狠话,但全程都表现出不友好,绅士惯了的贺齐光也懒得再维持客气,临别时冲简年温和地一笑,说:“我虽然不拘小节,但小三是不屑当的,什么时候你们分手,第一时间知会我,随时恭候。” “……” 贺齐光再玩世不恭,也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江东本以为纠缠简年的只是同事、同学之类的,待他一走,自然要问:“这人你怎么认识的?” “研三的时候,为了写论文,导师带我们去香港查资料,在港大图书馆遇到他搭讪……吃过几次饭,爬过一次山,无意中听他说跟路时洲是发小,我就不想再联系了,正好他发短信说家里濒临破产、爷爷得绝症,暂时没心情谈感情,我就给他打了点钱,跟着导师回来了。他是我领导的表哥,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挺花心的,家里没要破产,爷爷好多年前就不在了……” 江东有点生气,破天荒说了一大串:“你还跟他爬过山吃过饭?他也就从你这儿能骗到钱,他骗了你多少?我去帮你要。他怎么还有脸再找你。” “他不是骗我,是搞错了。前一段又遇到时,他说当时有个追他的女孩缠着他不放,怎么说都不听,他故意发账号过去借钱,想让她知难而退,不小心发错人了,隔了一天收到钱才发现不对,可已经联系不上我了。我没给他多少钱,就几千块,而且是觉得突然不联系过意不去……” “分手费?” “又没在一起……” 第65节 “要是没路时洲,你是不是就准备跟他在一起了?” 简年没说话。 “……你就喜欢这种?” “不喜欢,当时可能脑子坏掉了。” 江东离开了几天,一堆事亟待他回去处理,把简年送到报社外头就离开了。 这天下班,走出报社时,简年破天荒地没有看到贺齐光,不由地松了口气。简年拎着晚饭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试了半晌,钥匙怎么都打不开门,这锁年头久了,本就不太好开,可眼下却不止是涩,简直像里面被塞了什么东西,这一带小孩子多,有调皮的故意捣蛋也说不定。 前门离得远,要绕着学校走一大圈,她累了一整天,还穿着细高跟…… 正想再试一次,黑暗中忽而传来了一道冷淡的声音:“你再晃几下门就要砸下来了。” 简年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路时洲。 “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 许是前些天她的态度不佳,这会儿路时洲爱搭不理,一言不发地打开了自家的后门,他正要进去,累到一步也走不动的简年便说:“这个锁好像坏了,能不能帮忙从你家爬过去……” “能啊。” 简年说了声“谢谢”,拎着包和晚餐进了路时洲家的院子。 锁上后门,一回头见简年站在墙下等自己,路时洲明知故问道:“你等什么呢,怎么还不爬?” “……” 作者有话要说:  路先生:不开森,为什么不给我分手费 第45章 2017 简年诧异地看了路时洲片刻,问:“你又喝酒了?” “没啊。” 那么就是故意的。也是, 他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 没有义务帮闲杂人等翻墙开门。 理智上觉得他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完全没问题, 简年却忍不住生气。 顿了顿,她把包和晚饭往脚边的石凳上一放,脱掉鞋子、找了个容易下脚的地方, 抓住梧桐树的枝干用力一蹬, 便站到了最低的树杈上。 最低的树杈离墙颇有些距离, 简年跨不过去, 便只好继续往上爬,第二高的树杈离墙倒是近了不少, 但简年的腿已经开始发软。她望了眼墙那边的情形,所谓的上山容易下山难,从现在的位置跨到墙上不成问题,可从墙上跳进池西西的院子她是绝对绝对做不到的。 进退两难之时, 简年懊恼不已, 她刚刚一定是疯了,才会逞这种能、犯这种倔。 路时洲本想等简年开口求自己帮忙时顺势要她请自己吃宵夜,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放下东西就自己往上爬。他不是没见过女孩爬树——路檬从小就爱爬高上低,季泊川比她大四岁, 她五岁的时候竟然能把九岁的季泊川打哭, 但简年并不是路檬那种,因此路时洲简直看傻了。 待他回过神儿,再也装不下去冷淡, 笑着走到树下张开手:“你直接跳,我在下面接你。” 自觉丢了脸,简年只当没听到,从另一侧艰难地爬下后,穿上高跟鞋、拎起包和晚餐就走出了院子。 “……” 路时洲一脸莫名其妙,生气了?这生的是什么气…… 简年刚走过池家,门就从里头打开了,路时洲抄着口袋站在门边问:“喂,你上哪儿去?” 简年回头一看,怔了怔才说:“谢谢啦。” “不敢当。请问我是哪儿得罪您了吗?这么会儿工夫,您已经冲我翻了两个白眼了。” “……哪有啊,你看错了。” 她也不知道她生的是什么气,她又没开口要求,凭什么要求人家主动帮忙。她从不是爱抬杠的人,换了旁人让她爬树,她一定不会像这样头脑发热。等空下来,还是换个住处比较好,路时洲才搬来没多久,她已经别扭到不行、每见一次面,就心烦意乱好几日了。 简年进了院子想锁门,可立在门边的路时洲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但一爬高上低,又饿了。” “我买了饭,你吃不吃?” “吃啊。”路时洲说着就往里走。 简年只是随口客套一句,他真的要吃,她反倒傻了。她买的是街边小店的腊味双拼饭,印象里的路时洲很挑食,虽然也吃小店的东西,但为了买到合口的,宁愿来回多走一个小时。 一进屋,路时洲便自顾自地坐到了餐桌前,简年把快餐盒打开,问:“这个你吃吗?” 路时洲不答反问:“咱俩吃一份?” “我还有泡面,或者再叫一份外卖?” “不用再叫外卖。” 简年给路时洲倒了杯茶,而后去厨房煮泡面,冰箱里还有半袋椰子馅的汤圆,她一齐煮了出来,撒上桂花当饭后甜汤。 把泡面和汤圆端出去的时候简年才发现路时洲没动筷子,便问:“不合胃口?” 路时洲推开腊味双拼饭:“我等泡面呢。” “……” 饭早就凉了,但简年懒得再把饭菜从塑料饭盒移到玻璃碗中热,反正夏天吃冷饭也没什么关系。瞥见简年拉过饭盒就吃,刚尝了一口泡面的路时洲问:“你天天就这么瞎凑合?” “不然呢?” 第66节 每天加班到九点,累了一天,宁可不吃也懒得做,早晨为了多睡一刻钟,她也是随便买份早餐到办公室吃。 “我还以为你们女人都不爱在外面吃。” 路檬就是,天天嚷嚷着吃不惯食堂,隔三差五缠着叔叔做她点的菜,再让婶婶去学校送。 简年募地想起路时洲的那位韦小姐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曾说过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新菜,闲暇的时候习惯做饭减压。 见简年不应声,顿了顿,路时洲又说:“那天我喝高了,没说什么冒犯你的话吧?” 不但说了,还做了呢,简年不想说“有”,也不愿意撒谎,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没呀。” 路时洲弯了弯嘴角:“那你对我甩什么脸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欺骗感情的那个是你呢。” 突然说起往事,两人都怔了怔。决定回头后,原本连半点过去也不愿意提的路时洲反而坦然了一些,倒衬得简年满脸尴尬。 片刻的沉默后,路时洲岔开话题,看向简年的脚:“你刚刚爬树被划伤了?家里有药吗。” 简年低头一看,只是几道擦伤,便说:“没事儿,这么点伤不涂药自己也能好。” 两人的交际圈不同,轻易找不出话题,路时洲只好告辞:“太晚了,我先回去了,碗就不帮你洗了。你落了样东西在我家,有空过来拿。” 简年一时没想明白自己落了什么东西,便问:“有吗?” 路时洲笑了一下,没说话,起身往外走。 简年这才猜到或许是那枚羊脂白玉,正不知道该不该说“那本来就是我拿去还你的”,路时洲的电话就响了。 路时洲朝正起身的简年摆了下手,示意她不要出来送,而后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今天怎么这么闲?没应酬啊。你亲手做的我当然吃,我还饿着呢。” 简年跟过去关门,又听到路时洲说:“我这就到,二十分钟。行,你出和牛我出红酒。” 她不愿意再听下去,门一落上锁,就飞快地奔回了屋内。 路时洲没有回家,直接上了车,电话那头的贺齐光感动道:“路啊,还是你最仗义,我哥和季三都不理我,说我失恋纯属活该,你说有他们那么毒的吗?我有季三混蛋吗,凭什么他就没失过恋!” 这一圈人里恋爱史最凄惨的就是路时洲,贺齐光失恋,他莫名地有点幸灾乐祸,笑道:“这不是还没轮到他吗!打小就认识,我也不想瞒你,其实吧,我不是去安慰你的,是去瞧乐子的。” …… 为路时洲爷爷拍摄的纪录片完成得很顺利,路时洲也很配合地出镜了,采访他的主持人正是简年。 录制结束后,路时洲照例安排了饭局。这日来的领导多,他喝得比上一次更凶,一顿饭吃完已经过了九点,司机过来接人的时候,他自然要问简年跟不跟他同车。 简年仍是坐在副驾驶,后院的锁坏了,她还没腾出时间修理,便请路时洲的司机把车子开到老宅的前门。 车子一停,在后座小憩的路时洲也跟了下来。 见他的脚步又些许虚浮,简年问:“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去替你买解酒药?” “不用,有点晕,还没醉。” 两人各开各的门,简年刚要进门的时候,忽而听到路时洲说:“喂,你的东西还在我家呢。要不要过来拿?” 简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好啊”,倒不是为了拿什么吊坠,而是怕他醉着没人管,不放心。 隔了十年,她居然还能在一片黑暗中顺利找到路时洲家客厅顶灯的开关,灯一亮,倚在沙发上的路时洲拿手遮了遮眼。 “你家有没有蜂蜜?” “不知道,你去厨房找找,前天我助理刚刚送了一堆东西过来。” 简年去厨房的柜子里翻了翻,果然有瓶柠檬蜜,路时洲工作忙,或许连着数天都没进过厨房,不然东西不会摆得如此没规律——他有轻微强迫症,无论什么东西,在放进柜子前一定会分类放好。 等水烧开的空隙,简年有心替他收拾,刚理了三分之一,又想起这事儿不归自己管,便直接关上了柜子。 简年也跟着喝了几杯,便冲了两杯蜂蜜水。 走到沙发前,把路时洲的那杯递给他后,她问:“你还好吧?想不想吐?” “不想。” 她在报社工作,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见过,半年前才出了一桩事——有个男人喝多了回家睡觉,熟睡的时候呕吐,部分食物呛到气管里,等隔天早上家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喝完一杯蜂蜜水,又待了片刻,确认路时洲只是半醉,简年起身告辞:“太晚了,我回家了。你要是不舒服,随时打我电话。” 她刚站起来,就被路时洲叫住了。 路时洲随手一指:“把你的东西拿走。” 简年顺着他的手一看,居然是那块羊脂白玉。 顿了顿 ,她才说:“这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我一直想还你。我收下的时候并不知道它那么贵……而且,这不是你奶奶的遗物吗?放在我那边实在不合适。” “一块破吊坠有什么贵不贵。更不合适的事儿你都做了,不差这一件。” “……你又喝高了,早点休……” 一句话还没讲完,路时洲就拽住简年的手,把她扯到了沙发上。不等简年反应过来,他就压了上来:“这么多年,你对我就没有一丁点愧疚?” 第46章 2017 “路时洲,你放手, 我该回家了。” 路时洲不动也不说话, 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许久之后, 他才说:“不说就别走。” 第67节 简年垂着眼睛沉默了片刻,望向路时洲说:“这种事情,本来就说不清谁对谁错, 也谈不上愧不愧疚。” 路时洲冷笑了一下, 还没开口, 就听到简年说:“我可以走了吗?” “你走!” 路时洲松开手后, 简年抓起包站起来就走,还没走出两步, 就又被他一把扯了回去。重心不稳,措不及防间,简年绊到了茶几上,她膝盖一痛, 还没来得及揉, 就再次被路时洲压到了沙发上。 此时此刻,路时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恨,难怪隔了十年再见她假惺惺的客套之下尽是冷淡,那么多彻夜难眠的晚上, 居然连句“对不起”也换不回来。 路时洲竭力想找回理智, 却仍旧难以平静,简年越是挣扎他心中的愤恨就越是明显,与其说是吻, 不如说是咬住了她。 酒精能放大情.欲,他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似乎也是在这张沙发上,此去经年,他再也无法如往日般纯粹地对待一个人,而身下的人也不复当年的柔和温顺。 简年不断抗拒,路时洲的钳制却不断加剧,衣衫半褪后,她几乎没有力气继续抵抗,叫了声“路时洲你醒醒”,便不再徒劳地做无用功。 她乖顺下来后,路时洲反倒冷静了些许,克制了又克制,他终于翻了下去、躺到了一边,却仍箍着她不放。 隔了半晌,简年才敢挪动,然而她一动,路时洲立刻收紧了胳膊。 怕强行起身会惹得路时洲再做过激行为,简年只好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怀里,想等他睡着了再离开。 路时洲的周身满是烟酒气,可隔了十年,他的身上仍旧有令她备感熟悉的气息。她想起了他十九岁的生日,若是换了旁人做这样的事,她一定恼怒到报警,可与那个时候一样,无论路时洲做了多过分的事,她都无法对着他生气。 直到今天,简年才知道对于自己,路时洲的心中仍旧充满怨气,可她非但不烦恼,甚至还感到了一丝庆幸,怨恨总好过若无其事。 忙碌了一天又喝了酒,简年早已满身疲倦,原本还有些昏沉,方才的事一出,惊怒之余,反倒醒了神。 她静静地等了一刻钟,路时洲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下来,客厅的顶灯已经用了十多年了,光线暗沉,简年侧头望去,路时洲的脸半隐在阴影里,漂亮的不像话的侧颜仍让她舍不得移开眼。 然而无论多么舍不得,他也不再属于自己了,酒醒之后,他们怕是要尴尬到无法再见面,幸而纪录片已经完成,也没有了继续联系的必要。 简年想坐起身,哪知刚推了下路时洲的手,他便又加大了力度,说:“睡觉。” “……”那么就再等一等,等他睡熟了再走。 等着等着,简年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原本在外侧的她莫名睡到了里侧,而路时洲仍躺在一边,他的手不再箍着她的腰,转而揽住了她的肩。 昨天进门的时候她分明没顾得上开空调,七月中下旬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等待路时洲睡熟的那半个钟头,她又急又无奈,腻了一身汗,眼下屋内的温度却低到她不得不贴近身边的人取暖。 牛皮沙发又软又窄还不透气,这么睡了一夜,简年只觉腰都僵了,后背也酸痛不已。她的额头就贴在路时洲的下巴上,稍稍一动,路时洲立刻睁开了眼睛。 “醒了?”他的嗓音里带着宿醉后特有暗哑。 简年尴尬到不行,只好闭上眼睛装睡,她的上衣卷了一半,挣扎了片刻后,宁可不整理也不愿直接面对路时洲。 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应,路时洲垂眼看向简年,瞥见她虽然闭着眼睛,睫毛却颤个不停,知道她是难为情,轻笑一声,他便松开手坐起了身。 路时洲也浑身都疼,他晃了晃脖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说今天休息,所有行程推后。 把手机放回茶几上,路时洲看向简年,见她的衣服拉下去了,人却还闭着眼,忍着笑轻咳了一声,问:“九点了,要不要我帮你给池西西打电话?就说我找你做补充采访,不算请假。” 没等到回答,路时洲又说:“那我打了?不然你也迟到了,反正不赶,我去煮鸡汤,早饭吃面。” 一直到路时洲的脚步声远去,简年才睁开眼睛。洗手间有水声,路时洲爱干净,应该在洗澡,简年从包中摸出手机,早没电关机了。 她随手拿起了路时洲的手机看时间。路时洲的手机刚好进了条微信,是韦晶发来的——【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还叫了两个朋友。想吃什么?我请了半天假买……】 后面的内容没有显示,简年却觉得无比羞耻,她胡乱穿上鞋子,拿起包就离开了。 前门对着闹市区,她的衣衫凌乱,头发也乱着,几乎称得上蓬头垢面,从路时洲家出来时,惹得路人连连侧目。 找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慌乱的,生怕路时洲追出来。 她觉得自己简直大错特错——为什么昨天要放心不下地跟进去,人家有女朋友的,关自己什么事。这么一来再见面时连旧同学也装不成了。 进了家门,在门后站了许久,简年才平静下来,她从包里翻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了会电便打给池西西请假。 路时洲洗完澡、换过衣服,走回客厅才发现简年不见了,立刻找手机给简年打电话,打了两次都没人听,他便以为她也回去洗澡换衣服了。 路时洲点进微信,找到简年的头像,给她发了条消息——【等下过来吃早饭。】 正要退出微信,他又看到了韦晶发来的那条,回复道——【谢了,晚上有应酬。】 韦晶很快回复了过来——【不是吧你,我这个星期问了你四次,你都说有应酬,我男朋友出差了,你来也不会遇上他。】 【心领了。】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忙,该是我说谢谢才对,刚刚开玩笑的,我男朋友虽然爱吃醋,但一直特别感谢你如此不懂欣赏。】 路时洲跟她没话说,便只回了个“下次吧”。 半个月前韦晶惹了点事,刚好她得罪的那个人是路时洲爷爷的学生,同路家颇有些交情,面临封杀,她没有办法,硬着头皮给路时洲打了通电话,没想到路时洲早就把号码删了,“喂”了一声后便问“你哪位”。 韦晶正是脆弱的时候,虽然诧异难过,但硬撑着没挂电话,大致说了来龙去脉后,路时洲很快答应替她求情——这人再冷淡,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还不至于袖手旁观。 事情顺利解决后,对于路时洲,又另交了新男友的韦晶便彻底释怀了,两人都忙,一共在一起一个月,算起来其实才约了四次会,每次的内容都差不多。成年男女,开心就交往,不开心则分手,再见面亦是朋友,都有头有脸的,实在没有必要为此尴尬下去。 何况路时洲人脉颇广,指不定哪天还会有再麻烦他的时候,韦晶有心彻底说开,化解尴尬,之后做朋友,便借着感谢他帮忙请他吃饭。 怕他误会自己准备再续前缘,前三次约他的时候她特地说了男朋友也会去。今天男朋友出差了,她又故意叫了两个朋友一起,没想到路时洲仍是拒绝。 【下次就下次吧。你这可太没劲了,你再拒绝我都要疑心你对咱俩的事儿耿耿于怀了。】 看到这句,路时洲不由地一笑,对他们这一圈工作忙碌、没有结婚计划的人来说,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新面孔,恋爱只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剂,在一个圈子里你来我往,分手后隔两个月再见就都不当一回事了。 贺齐光说像张小姐那样痴情的美人简直太稀罕,追她的人那么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至于想不开吗。可如果分手后喝酒喝到胰腺炎住院就算稀罕,那么他这种耿耿于怀了十年的人是不是已经绝迹了。 等了半个钟头,路时洲也没见简年回复,再打简年的电话,她已经关机了。把鸡汤关成小火,路时洲拿上钥匙,去隔壁敲简年的门。 第68节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47章 2017 门铃响的时候,简年刚刚洗完澡。她眼下满心烦扰, 装不出泰然自若, 哪敢直面路时洲。 门铃足足响了五分钟才停, 简年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就进了条微信——【简年你开门,不然我撬锁了。】 简年吓了一跳, 幸而这房子有后门——她连头发都顾不得吹干, 套上短裤短袖、草草收拾了几件随身物品就从后院离开了。 前门临街, 门锁坚固, 轻易打不开,路时洲等了半晌不见简年来开门, 只好回家。他从自家后院翻进池家后院,因为还有道院门,所以入户的门锁是最老式的那种,路时洲拿了把螺丝刀两边一拆, 锁就开了。 屋内没人, 倒是挺凉快,简年应该刚离开不久。路时洲叹了口气,记起炉子上还炖着鸡汤,只好翻墙回家关火。 拆迁补偿的房子在郊区, 没有直达的地铁, 简年便乘公交回去。市内到处都在施工,公交车走走停停快两个钟头,终于到了。 简年一路昏昏沉沉, 睡没睡着说不清,倒做了几个梦。 下了车,走到了单元门外,她才记起这趟回家什么都没买,想了想又步行到对街乘反方向的公交车。 跟工程厂一起长大的其他年轻人比,她的收入挺不错,但父母从不肯要她的钱,逢年过节她硬塞的那些他们也全都存起来不用,只说等她结婚了给她添嫁妆。因此简年宁可直接往家里买东西,也不再给父母钱。 离小区四站的地方有家超市,简年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大堆,不好再乘公交,就打了辆车回去。 简年已经大半个月没回过家了,她下车的时候简爱国正在楼下的空地给自种的辣椒浇水,远远地看到女儿,愣了愣就扔下手中的铁铲,往裤子上蹭了蹭手,快步迎上去接下简年手中的东西。 “你怎么星期三回来?今天不上班吗?” “调休。” “你买的这都是什么?我都拎不动,你是怎么弄回来的?” 简家住十一楼,简爱国年轻的时候话少,老了反倒絮叨了,等电梯的空隙从东到西说个不停。 进门前他发现简年不断走神、情绪低落,便没立刻开门,背着妻子把女儿拉到一边,问:“你突然回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事儿,调休。” “你上个月体检,都好吧?” “挺好的。” 简爱国松了口气,拿钥匙开门,朝厨房喊:“你女儿回来了。” 简年的奶奶拆迁前就去世了,两套老房子便换了一套大的,简年不常回家,夫妻俩都是随便吃,夏天热,做饭辛苦,简妈妈便肉丁蔬菜炖一大锅放冰箱里,每顿只煮清汤面条或焖点米饭,把菜从冰箱里拿出来热一热拌着吃。简年每次回家都会因为他们做一个菜吃三天发脾气,因此见到她来,正从冰箱的玻璃盆里往外倒菜的简妈妈颇有些不自在,不想简年明明看到了却什么都没讲,说了句“很困没胃口”,就回房补觉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匆匆吃过饭就出门为女儿买菜了。 简年一觉睡到下午三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简家夫妇已经在做晚饭了,见她起床,简妈妈马上端出一碗材料十足的海鲜粥,简年喝掉半碗,只觉得方才还四处漏风的心顿时熨帖了起来。 夫妇俩都察觉到了简年的不对劲,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失恋了。 被戳中心事的简年吓了一跳,说:“我都没恋,怎么失。” “之前和你相亲的张老师,你们不是挺好的,还一起看过两次电影,怎么后来不联系了?” “他吃饭吧唧嘴。” “这算什么毛病,你不要对男孩子太苛刻,和你一起长大的芳芳,孩子都上幼儿园了……这栋楼没嫁人的姑娘里就数你年纪最大。” 工程厂长大的孩子学历大多不高,混到毕业早早的出社会工作嫁人生子,简家爸妈看到别人都有了着落,自然着急。因此简年二十五岁研究生一毕业,亲戚朋友就开始轮番替她介绍。 去年有一阵子,她几乎每周都被逼去相亲,十个里也有一两个会再联系,可不知是不是她太理想化,至多见三四次面,她就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婉拒。 譬如那位张老师,家境和她相仿,学历比她好,如今在z大做讲师,但是相貌远不如她,介绍人把这些条件一一摆出来,说他们非常相配的时候,简年已经觉得别扭,但见了面后倒还算能聊到一处去。 待吃了几顿饭,看了两次电影,张老师以为关系稳定,开始拐弯抹角地打听她的薪水,问她有没有存款,问能不能一起分担首付的时候,本想为了让父母安心、好好相处的简年再次感到受不了。说过不再联系后,真有点喜欢她的张老师还纠缠了一阵。 简年也知道生活里的现实远大于浪漫,房价高昂,刚进学校工作的青年教师没有资历,分房遥遥无期,两家父母都是早年下岗后打零工的工薪,供他们念完书已经不容易,希望婚房能够两方分担其实无可厚非,可她真的不喜欢有话不直说,磨磨唧唧套话的姿态。 许是当年路时洲对她太好,那样全心全意的喜欢,在后来接触的男人身上再也找寻不见。有钱的男人图新鲜图美色、和她条件相当的图成家图安稳,经历过校园时期纯粹的互相爱慕,她实在无法强迫自己将就。 简年一听相亲就头痛,立刻岔开话题,让父母有空去看看她单位附近的房子。简年的薪水虽然不高,但党报福利好,光每个月的餐补就有两千五六,她不爱购物,工作两年多,也存了小几十万,城郊隔年通地铁,卖掉这套一百三十平的房子,足以付市中心三居室的首付,她的公积金可以还贷,手头的钱刚好装修。 父母再絮叨,简年也期望一家三口一起住。 然而简爱国回屋打了个电话后,和简妈妈交换了个眼神,又重新提起了找男朋友的话题,眼见脾气温和的简年直皱眉头,简妈妈赶紧打断丈夫:“难得你休息,今天晚饭吃的又早,吃完饭我们一家三口去商场逛逛。” “哪个商场?” 听到妈妈说要去位于中心区的高档商场,简年就知道百分百又是要她去相亲,不然买件五百的衣服都要心疼一整个星期的妈妈,不会主动去一件衬衣就要三五千的地方逛。 睡了一个中午头反倒更疼的简年原本不想去,但知道父母不会善罢甘休,又觉得路时洲已经有了女朋友,自己也该找个正经的男朋友,便假装不知道地“嗯”了一声。 五点钟一吃完晚饭,简妈妈就催简年换衣服打扮,为了躲路时洲,从池家别墅出来的时候简年只穿了牛仔短裤和黑t,常年在外头住,家里的衣服都是学生时代的。得知简年没带别的衣服,简妈妈有心让她现在就出去买,又怕她看出来不肯去相亲,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说。 许是为了面子,节省惯了的简家夫妇一出门就说打车过去,路途遥远,用了一个多钟头才赶到那家百货公司。 简年本以为父母会找借口先离开,没想到他们竟同她一起进了百货公司六楼的茶社。 简家人一进去,发现被忽悠,拔腿就要走的江东顿时愣住了,见到江东,简年同样脚步一顿。 他们俩傻站着的工夫,两家父母早坐下了。工程厂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里,条件最好的就是江东和简年,偏偏都是大龄没有结婚对象。江家虽然有钱,因为夫妻俩都没文化,江东也是从小成绩就差,他父母反而希望找个有学历、工作体面的儿媳妇。 半个月前在邻居的喜宴上遇见时,两家长辈便一边接受旁人的艳慕,一边诉苦说日日为了儿女的婚事操心,诉着诉着就说到了一处,过了十年,当年的事情早忘了,江东妈妈当即就想安排见面,无奈简年一直加班。于是中午一见她回来,简爱国就给江家打电话约时间。 江东和简年相对无语地坐下时,两家父母正回忆他们穿开裆裤时的往事,听到江东妈妈夸简年从小就乖巧懂事,简年妈妈忽而话锋一转,笑道:“太乖巧太听话也不好,我们简年还有两个月就二十八周岁了,虚岁都快三十啦,还没谈过恋爱,长这么大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急死人了!我和她爸爸都要失眠了。” 第69节 见对面的江东似是在忍笑,想起他帮自己和路时洲分过手,解决过贺齐光的麻烦,还打过混蛋,简年顿时觉得尴尬满天飞。红着脸干咳了一声,给江东发了条微信——【你笑什么笑?】 江东立刻回复了过来——【谁笑了?】 江东妈妈接口道:“我家江东也是从小就闷,嫌女孩子麻烦,不过倒是很喜欢简年,他五六岁的时候,我问他想不想要妹妹,他说只要简年这样的。” 许是尴尬会传染,江东的脸也瞬间就变了,他无语地看了妈妈一眼,给简年发了条微信——【烦死了,走不走?】 简年刚想回“走”,就看到了电话微信被她拉黑的路时洲换了个陌生号码给她发的短信——【你现在在哪儿,怎么没去报社也没回家?咱们聊一聊。】 简年犹豫了片刻,没点删除,回复道——【我请假相亲呢。没什么可聊的,你喝多了可能不清楚,昨天并没发生什么,小事而已,无须挂怀,我现在不方便,就这样吧。】 第48章 2017 回复完这条,怕自己的情绪再受影响, 简年直接拉黑了陌生号。 没等到简年的回复, 江东看向了她, 见她脸色不对,又发了一条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 江东正低头查看微信,一旁的江东妈妈猛地推了他一把:“在家也没见你抱着手机玩, 这么大的人了, 懂不懂礼貌。” 江东觉得没面子, 又不好当着旁人说妈妈, 只好忍着。 简年妈妈见状立刻打圆场道:“我们简年也是,半个月不见人, 好不容易回趟家,还总抱着手机不放。简年,赶紧把手机收起来和江东哥哥聊聊天。你们好多年没见了吧?” 简年正走神,随口应道:“才见过没多久。” 几个长辈闻言一齐一脸惊奇地看向她, 江东无奈地解围道:“在婚宴上见的。” 父母们又絮叨了一会儿, 突然说要去附近的医院探望生病住院的老邻居,一起离开了,离开前江东爸妈还再三强调要江东务必把简年安全送到家。 他们一走,江东才不再绷着脸:“你妈妈不说我还没发现, 你小时候是叫我江东哥哥的, 怎么后来直接叫名字了?” “因为你留级,和我念一个年级了啊。” “……你想喝什么?” “这茶就很好。” 桌上的碧螺春已经添过两次水,见她心不在焉, 江东招手叫人撤下去。他替她点了杯颜值高的樱花气泡水,简年低头吸了一口,接受不了这奇怪的味道,想吐又不好吐,勉强咽下后皱着眉看向江东:“怎么又甜又咸?” 江东笑了:“你一晚上呆呆傻傻的,我还以为你尝不出好不好喝呢。你爸妈用什么理由把你骗出来的?” “他们说要逛街……但我早就猜到是相亲了。” 江东有些诧异:“你知道是相亲还来?” “为什么不来,万一顺眼呢。”简年满嘴都咸,拉过江东面前那瓶没动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幸好你刚刚反应快,让他们知道我们私下有联系,每天都会打电话逼问进展。” 江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什么叫顺眼?” “暂时还没遇到顺眼的,遇到了再回答你。” “……”江东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周末有空吗,去不去爬山?那地方挺凉快的。” “没有。” 简年的斩钉截铁害江东脸色一僵,今天请了假、周末必然要加班的她并没察觉到江东的不对劲,看了眼时间说:“我给我爸妈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回家。” “我爸妈单独开了一辆车,会送他们的。你明天要上班,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打车好了,这里太远了。” “不到五公里,怎么就远了。” “我住我爸妈家。” “你明天不上班?” “上啊,早起一个小时不会迟到的。” 从下午起路时洲就一直等在池西西的别墅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简年现在自然不敢回家。 送简年回去的路上,江东比以往更沉默,简年满腹心事,并没察觉到他反不反常。 这一夜简年睡得不好,断断续续地做了许多学生时代的梦,早起了足足两个钟头,洗漱好要换衣服时才发现只有短袖短裤,便没吃早饭提前出门去办公室——办公室备着几件衣服,要赶在领导过去前换。 简年出门早,没赶上早高峰,公交车开得快,才一个钟头就快到报社了。还有两站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居然是江东。 “你怎么这个时间就醒了?” “我在你家楼下呢,有事经过,你不是要上班吗。” “我已经快到了。”日日睡到下午的江东居然七点钟就醒着,这让简年很是意外,尽管她不太理解昼伏夜出的生活有什么好。 “……”立在简年楼下的江东同样不明白她怎么能做到每天都早起。 周五是z大校庆,过来的领导多,报社派出了超过七成的人。简年要出镜,被安排在了媒体席前排。 为了等待领导就位,庆祝大会迟了一刻钟还未开始,这两日实在太忙,住在父母家上下班又不方便,简年每日只有三个钟头的睡眠时间,便偷空补眠。 后排坐着电视台的人,眼睛闭上后,听觉格外敏锐,尽管后排聊天的两个女人将声音压到最低,简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其中一个应该是韦晶,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她们正聊钻戒。 简年忍不住回头看去,果真是韦晶,韦晶同样望向简年,她的记性好,隔了两秒便甜甜地一笑:“你是路时洲同学吧?” “是啊,你好。” 第70节 简年怕掩不住脸上的情绪,回了个公式化地微笑,便立刻转过头。虽没刻意看,但她仍是瞥见了韦晶无名指上的钻戒。 韦晶的同伴感叹道:“女人幸不幸福真的一眼就看得出。前一阵子你天天苦着脸,现在多好,每时每刻都在笑。不过你们认识的时间这么短,现在就结婚会不会太仓促?” “他求婚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不过没多想就答应了。他要我搬到他家住,我想享受最后的单身时间,没同意。” “搬过去试婚吗?其实婚前一起住一阵挺好,不朝夕相处就发现不了问题。” “我们都忙,没什么时间在家待,住一起也是见不着面。保持神秘感可以延长热恋期。其实刚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没完全从上一段的失败中走出来,现在已经完全不会再介意过去了。难怪人家都说,如果还记挂前任,那一定是新欢对你不够好。” “是啊是啊,你都说了八百次了,每天送花送饭送下午茶到办公室,电话里听到你感冒,立刻飞回来煮粥送药……切,没听过那句话么,秀恩爱,怀得快。” “呸呸呸,我没计划现在就要宝宝。” 上个月同学会的时候听说他们刚交往一个月,没想到路时洲已经求婚了。不过这位韦小姐又甜美又优雅,工作这么忙还会做饭等他回去吃,他急着娶她回家也不奇怪。 “如果还记挂前任,那一定是新欢对你不够好”——这话真的没错。大概就是因为当年的路时洲对她太好,她才至今未忘。她在片场冻病,电话里听出她感冒,立刻逃课飞回来送药探病的事情路时洲也为她做过,可是她呢,因为已经拍了两天不能换人,不顾他的反对,把他晾在一边带病工作。 分手前的那一段她过得太混乱,每日都在忙,连耐着性子接他的电话都做不到,难怪路时洲连喝醉了都问她有没有愧疚,在他的回忆里,她一定很不好。 悔恨当年没有对他好一些的念头刚一冒出来,简年便倍感羞耻,各自都有了新的生活,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状态,路时洲要结婚了,难怪醉酒失态后会不停找她——他昨晚还说要聊一聊,他和她能聊什么,无外乎就是让她别误会别多想,别让第三人知道,以免传到未婚妻的耳朵里。 怪她太多事,撞见他喝多了不放心,跟过去嘘寒问暖送蜂蜜水,她一向不会掩饰,路时洲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或许看出了端倪。 校庆持续了一天,简年忙前忙后,倒顾不上悲春伤秋。直到饭局结束,众人散尽,一个人回家时,简年才察觉到心中的不自在,她努力不往路时洲处想,只安慰自己喧嚣的庆典过后校园重归寂静,难免惹人多愁善感。 她累透了,没力气再回远郊的父母家,便直接去了池西西的别墅。 打开客厅的灯后,她踢掉鞋子,把包随手扔在入户柜上,径直回了卧室——穿着高跟鞋走了一整天,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先躺一躺再去洗澡。 哪知刚一躺下,简年就听到了脚步声,这房子没别人住,她自然要发怔,没等害怕,她便看到了路时洲。 愣愣地看了面无表情地站在卧室门外的路时洲两秒,简年才回过神,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刚刚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是你没看到。我这几天都在你家等你,你去哪儿了?” “你有事儿吗?” “说过了,想和你聊一聊。你为什么拉黑我?” “我为什么一定要接你电话,有什么好聊的?” 简年这冰冷的态度让路时洲蓦然想起了十年前,他想约她吃饭,她发现了他的心思,好好地忽然避而不见,他拦下她问“我约你吃饭你为什么不理”,她答得也是这句“我为什么一定要理”。 他可真是傻,隔了十年才明白过来,避而不见是因为人家烦他。其实那天他是有意识的,只是喝多了酒,行为不受控制。前一段原本相处得还算自然,因为他的失态,简年再次发现了余情未了的端倪,态度才冷硬了起来。 其实他一直都是傲慢的人,简年一次次拒绝,他仍坚持等在池西西的家里,这事做的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是她对不起自己,为什么会是眼下这种情形?大约爱上一个对自己无动于衷的人就是这样卑微而荒诞。 路时洲觉得可悲,却还立在原处望着简年没马上离开。 对视了片刻,简年先行败下阵来,看到路时洲,想到韦晶脸上幸福的笑和闪烁在指间的钻石,她怕路时洲说出来的话会让她承受不了,先一步保证道:“我前几天就同你说过了,你喝多的那天并没发生什么,无须挂怀。当然,一起……一起过了一夜,这话传出去会惹人误会,我绝不会同第三个人说,也请你忘掉。这样对我们都好。” 路时洲忽而冷笑了一下:“看来你相亲相得挺满意?放心,这事没什么值得往外说的。” 直到路时洲摔门离开,简年还在纠结自己的眼神有没有露怯,她只觉整颗心都空荡荡的,难受得厉害,便想拿热热的食物把胃填满。 一打开冰箱,简年就愣住了,她很久没去过超市,冰箱里居然塞满了食物,她随手拿出一盒蛋糕,黏在上头的便利贴上竟手写着过期的时间,是路时洲的字迹。 简年又翻了翻,发现路时洲在诸如牛奶、酸奶、面包这种保质期短的食物上都写了提示。她总是忘记看保质期,隔了这么多年,这个毛病路时洲居然还记得——还有那天早晨的鸡汤和请假,明明都要结婚了,路时洲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 简年没了胃口,胡思乱想了好一通,幸而池西西突然打了电话,说有突发新闻,要她回去开会。 作者有话要说:  连更了七天,明天请假休息,后天晚上八点见,下章应该就到文案了233333 第49章 2017 简年回到报社的时候,同事们已经到齐了, 刚一坐下, 小赵就递了杯外卖冰咖啡过来。简年喝了一口, 又涩又苦,只觉五脏六腑都被冰醒了。 会议开到十一点才结束,同事们反倒不困了, 小赵问简年要不要一起去酒吧, 听到她说“好”, 反倒有些惊讶——简年一贯是收工就回家的。 大晚上叫下属来开会的池西西因为怀着孕不能同去, 回家前豪爽地留下了信用卡。 简年过来凑热闹本是因为情绪低落,不想周围越喧嚣, 心中的落寞反倒越明显,她在酒吧待了不到半个钟头,杯中的红酒只抿了一口便想离开。 才和同事们说过“明天见”,简年的手机就进了条短信, 是江东的。 【你睡了吗?】 【没, 还在外面呢。】 【在加班?】 【在酒吧。】 江东立马打了个电话过来,问过简年酒吧名后,说自己也在附近,很快就到, 要她等自己一起回去。 刚放下电话, 简年就瞥见了和季泊川并肩走进酒吧的路时洲,季泊川的第六感强,察觉到简年的目光后很快看了过来。 季泊川本想走过来打招呼, 发现路时洲脸色一滞,想起他前一段说过什么追回来再甩,猜到大约追得不顺利,便只冲简年笑了笑。 回了个笑容后,简年很快移开了眼睛,直后悔不该来。 说同在附近、很快就到的江东隔了快一个钟头才出现。简年跟着江东离开的时候,季泊川正劝路时洲入股他的公司,见路时洲的眼神突然不对,季泊川下意识地望了眼简年的方向,他盯着她身旁的男人看了片刻,才认出那是江东。 “我去,都这么多年了,他俩还好着呢?那你还纠结什么,人家这是真爱啊。” 第71节 路时洲白了季泊川一眼:“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当初江东拉着他说“你别为难她,有话跟我说”、而一旁的简年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地时候,他当真以为简年冷着他、甩了他是因为江东,那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他至今都回忆得起来。 江东把他拉走后,跟他说了什么他倒忘了,只记得他连踹了江东两脚江东没还手。后来季泊川怎么拽走的他,他也没印象了,直到本科毕业出国前,他才无意中得知在那件事之后,没过几天江东就回了日本,而简年也从此远离了传媒学院的那圈人。 他很快通过七拐八绕的关系从简年室友那边打听到,其实简年和江东并没有真的在一起。而那些年,“简年”这两个字是他的禁忌,清楚这件事的谁也不敢和他提,他更不会主动同朋友谈起,所以季泊川他们至今仍以为简年真的劈过腿。 他脑子一热就买票回来了,可当真站到了z大门前,又生生忍住了找她问清楚的冲动,宁可被骂劈腿也不解释能是因为什么呢?无外乎是烦透了他,接连几个月的冷暴力不顶用,便换个更决绝的方式也要分手。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坚持,已经隔了三年,何必再自取其辱。 最难受的那一段,他曾发誓要彻底忘记她、走出来,曾无数次地期盼未来再见面时自己满不在乎、而她满心懊悔。只可惜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类通病他也有,明明分手的时候一颗心被碾得连渣都不剩,明明她亲口承认没有半分愧疚,可每看到她一次,他的理智就瓦解三分,宁可不要面子、沦为朋友们的笑柄也想再给自己谋一个机会。 枉他自诩骄傲,可真是蠢。 季泊川对一个女人的兴趣至多能维持两个月,不明白路时洲挺洒脱的一个人,怎么会跟个女人记仇记十年,有心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正斟酌措辞,就见贺齐光来了。 贺齐光一坐下,便按着心口骂季泊川不该大晚上叫他出来:“我要不是来这儿,就不会生吞玻璃渣!我的少男心……你猜我在停车场遇见谁了?” 路时洲正烦着没说话,季泊川随口问:“你爹回来了?” “你爹才大半夜混酒吧。我遇见我的白月光和她男朋友了。” 季泊川当即起了八卦心,环顾四周道:“人在哪儿呢?” “开着辆破车走了。”贺齐光拉过季泊川的酒就喝,“其实不怪她,怪我。是我骗了她……我刚认识她的时候,还没和另一个女人分手,那女人就是图我的钱,根本不在乎我这个人,我发那条短信是想让那女人自动消失,谁知道发错人了……她真的是我见过最单纯最善良的女孩。当年她对我多好,多喜欢我,没有珍惜是我眼瞎。” 一直沉默的路时洲被他吵得头疼,出声打断:“我才是眼瞎,你那叫贱。” …… 自“相亲”之后,江东日渐殷切,原本简年因为路时洲满心烦扰并未察觉,隔了一周,平静下来的她渐渐察觉出不对,整个人都陷入了矛盾。 她不愿继续困在往事里,急于在路时洲成婚前找个归宿,或者说安慰。江东虽然与她完全不是一种人,生活习惯、志趣爱好、看待一件事的方式无一相同,但无疑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知根知底、人品没话说、条件优越、双方父母都满意。若是她没从一些细枝末节的相处中发现他的情意,或许很愿意同他试一试。 而在看穿之后,她很清楚自己不会对他生出友情亲情之外的感情,再相处起来,只觉得压力渐大,生怕给他希望后再如过去那样忍受不了、坚持不下去,既要失去一个朋友,又要害他空欢喜一场。 矛盾了几日,简年最终决定等江东出差回来,便旁敲侧击地表明只想做朋友——说来无奈,江东待她如此好,她却唯有以远离回报。 做出选择后,简年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午休时破例跟小赵和另一个同事出去逛街。 小赵的学长周末订婚,她已经为了订婚礼物愁了一个星期。 “都怪他的未婚妻不肯立刻结婚,订婚送一次礼物,结婚还要再封个红包,这个月的信用卡又得跪求我爸帮我还。” 逛了一个钟头,小赵最终挑了一对水晶香槟杯,问意见时,简年点头说好看,另一个同事指着一对珐琅杯说:“这对更好看,还便宜两百。” “我也更喜欢那一对,但他未婚妻和简年姐一样走极简风,应该不会喜欢这种花哨的珐琅杯。” “是那个主持人韦晶吧?我记得你之前说过。” “对对,就是她,我上上周还去她家吃过饭呢。当时还有一个明星在,你们猜是谁……” 简年心生疑惑,出声打断了小赵的八卦:“你的学长是路时洲吗?” “路先生?什么意思。” “要和韦晶结婚的是?” 小赵“咦”了一声,压低声音说:“简年姐,你怎么知道韦晶的前任是路先生的?有八卦吗?” “……” 直到下班,简年都心神不宁,她把重逢后的情形回忆了无数遍,命令自己别自作多情之余,又觉得哪怕路时洲没别的意思,醉酒事件后自己的举动也太过激——照小赵的说法,他和韦晶早就分手了,然而那天早上为什么韦晶还会叫他回家吃饭呢…… 许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晚回到家后,简年辗转反侧到凌晨也没能睡着,不愿再胡思乱想,便起床做家务。打扫到沙发的时候,她居然在缝隙中捡到了一块手表,是路时洲的。 她想立刻把手表送还到隔壁,可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只好等到隔天一早。哪知第二日起床后,她按了许久门铃,都无人来应。 简年不清楚路时洲是不是不愿意搭理她,故意装家中没人,纠结了一个上午,午休时到底还是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中放出来,打了通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就通了,可她“喂”了一声后,那头久久都无人应答。 “喂?路时洲?” 又隔了半晌,在她险些要挂断电话的时候,路时洲终于开口:“嗯。” “是这样的,我打扫客厅的时候,在沙发缝里发现了一只手表,好像见你戴过……我今天早晨想去你家送给你,可你不在。” 路时洲不止一块手表,丢没丢倒没留意到,便说:“我搬家了。” “你怎么搬家了……那我快递到你公司?” “房子太旧太潮,住不下去。”顿了顿,路时洲才说,“不用麻烦,你觉得碍眼就扔了吧。” 简年“哦”了一声,有心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路时洲语气冷淡,碍着面子,她无法直接说是误会了他有女朋友才刻意避嫌,犹豫了片刻,说:“那好,就这样吧。祝你和韦小姐订婚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晚八点更-3- 第50章 2017 “我什么时候要订婚了?” 简年没说话。 路时洲顿了一下才解释道:“我和韦晶已经分手了, 是她要订婚不是我。” “真对不起……” 第72节 “嗯。” 挂断电话后, 路时洲因为简年的“结婚祝福”气闷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或许简年的冷淡与误会他有女朋友有关。 忽而生出的这丝侥幸令路时洲坐立难安,告诫了自己不下十次简年的冷淡只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心意,可还是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一拨出去路时洲就后悔了, 花了那么大的工夫才平复下来, 人家一个还手表的电话, 居然搅得他满心波澜。于是只响了一声,他就挂断了。 手头的工作堆积如山, 路时洲却罕有地专注不下来。他干脆合上笔记本,走出办公室, 开着车子满城转。 …… 挂断电话, 简年骂了自己两句“无聊没出息”, 再次陷入了矛盾。前一段路时洲殷勤的时候,她误会他有女朋友,既不愿同有了新欢的他纠葛,又唯恐在他面前露出真实情绪, 别扭着一再疏离。如今知道他早已恢复单身,想借还手表问一问他要同自己谈什么,听出他声音里的冷淡,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十年前的决然分手, 十年后的刻意抗拒,路时洲大约是彻底冷了心,在男女之事上, 简年从不是会主动的人,然而明白再不示好,他们怕是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下去,她便不再犹豫,硬着头皮带着手表打车去了路时洲的办公室。 走进写字楼,简年从包里翻出手机才发现路时洲打了电话过来,立刻拨了回去。 路时洲漫无目的地开了一个钟头,停下车买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开到了报社附近。拧开矿泉水瓶盖的时候,手机进了通电话,是简年。 “你给我打电话了?” “手滑按错了。” 简年“哦”了一声,路时洲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的声音里竟仿佛有失落。 “你在办公室吗?” “不在。”路时洲看着报社的大楼说,“在分部开会。” “……真不巧,我刚到你办公室楼下,想给你送手表。” 路时洲怔了怔才说:“你不是要快递吗?” “你的表好像很贵,我怕不安全。”送东西人家不在,本该交给他的助理就离开,简年咬了咬嘴巴,却说,“我赶着去回去上班,你不在我就不上楼了,改天再顺道过来。” 路时洲干咳了一声:“要不晚上一起吃饭?” “好呀。”简年答应的很快。 路时洲觉得不可思议,那一丝侥幸瞬间放大,唯恐夜长梦多,他改口道:“晚上说不定有应酬。要不咱们半个钟头后见吧,你去二楼的咖啡角等我一下,我这边差不多了。” “午休只剩半个钟头了,我该回报社上班了,要么明天?” 路时洲不想拖到明天,又刚讲过晚上有应酬,只好说:“看时间再约。” 两个从失落到雀跃的人怀着三分无奈,一个从报社回银行,一个从银行回报社。 路时洲晚上倒没应酬,简年却照例要加班。一从报社出来,她就意外地看到了路时洲的车子缓缓驶了过来,立刻迎过去敲车窗。 “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正好看到你下楼。”饿着肚子在附近从六点等到八点五十的路时洲望了眼简年身后刚走出办公楼的池西西和另几个记者,问,“你们怎么总是加班到这个点?” “忙呀。” “你就没有不忙的时候。” 简年想了一下,笑道:“还真是。” 简年坐进了副驾驶,拉上安全带后,问:“去哪儿?” “找个地方吃夜宵,你吃饭了吗?” “有工作餐,但没吃好。” 路时洲将车子开到了一间海鲜做得很好的私房菜馆,忙了一下午,他早饿透了,没等菜上来,先要了盘点心。 简年拿出他的手表,递了过去。 路时洲手腕上戴着另一块,便把简年还来的随手塞进了西裤口袋。他正要说话,简年的手机响了,见到来显,她说了声“抱歉”,起身去外面接。 第六感让路时洲有些不快,片刻后,挂上电话的简年果然证实了他第六感的准确。 “是江东。” “他忙什么呢,没事的话你叫他过来吃饭,不然咱们这么单独吃饭,他再误会了。” “他在外地。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那天他来酒吧是因为刚好在附近。” “分手后还是朋友,挺好。都是前任,你怎么就单跟我整整十年老死不相往来?” “他不是我前任,那时候是误会。” 路时洲也知道是误会,可听到她亲口说,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没等他开口,简年又说:“过去的十年,你也没联系我啊,你和你的前任,不也是分手了还去人家家里吃饭吗?” “什么时候?”路时洲刚问出口就明白了过来,“那天早上你看到了韦晶发给我的微信?” 简年一脸坦然:“我手机没电,拿你的看时间。” “她惹了点事,我帮了点忙,她请吃饭是客套,我没去。”顿了顿,他又说,“我觉得分手了还是老死不相往来比较好。” 简年笑了笑:“那还了手表,吃过这顿,咱们就互相拉黑?” “你怎么能一样。”路时洲干咳了一声,补充道,“咱们是老同学。” 第73节 “对了,你之前要找我谈什么?” 顿了顿,路时洲才说:“没什么,那天我不是喝多了吗,想问问有没有冒犯你,然后跟你道歉。” 简年天生慢热,太急进只能适得其反,路时洲失败过不止一次,轻易不敢再冒险。他是学数学的,思维能力不是一般好,做出的判断几乎没出过错,唯独在这件事上毫无信心。 去年傅川跟池西西离婚的时候,一圈人陪着傅川喝酒,傅川说真喜欢一个人就是明知道自己在犯贱,却只怕找不出借口继续犯贱,旁人都以为傅川喝高了胡说八道,只有他觉得这话是真理。 这枚巴掌后的甜枣来的太突然,他接得战战兢兢,宁可多等一等。 …… 回家的路上,路时洲接了个电话,z大经管学院开了个cfa周末研修班,想请他做老师,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正要推,听说讲课的地方是在z大老校区,又改口同意了。 隔天晚上,简年刚洗完澡,就收到路时洲的短信——【你家还有鸡蛋吗?】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简年自然奇怪——【有啊,怎么了?】 【我家没了,在煮面,这就过去拿。】 简年还没回过神,路时洲就从后门走了进来——后院的内门被他撬开后,她至今没请人修理。 简年见状一脸无奈:“好好的前门不走,你为什么要翻墙?” “习惯了。” “……对了,你怎么在隔壁煮面?” “我搬回来了。” 简年的心中生出了小小的欢喜,忍不住问:“为什么啊?你那么忙,整天搬来搬去的。” “周末要上课,住这儿方便。” “mba不是九月才开课吗?” “我上mba干什么,我是来教cfa。” 见他神情自若,简年一阵错乱——念mba不是他亲口说的吗,难道她幻听了? 路时洲更觉无奈,那时候简年问他为什么搬回来,他一时想不出理由,正巧季泊川要回来念mba混文凭,他就随口那么一说,隔了这么久,她怎么还记得呢。 为了岔开话题,路时洲问:“听说周末你们报社爬山,你肯定不去吧?” “我去啊,为什么不去。” “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你不要和相亲对象约会吗。哦,可以带家属,你带他去?” “那天和我相亲的是江东。” “……” “两家长辈乱安排的。我去爬山,你去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要和好了^3^ 第51章 2017 “我当然去。” 路时洲答得太快, 简年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路时洲轻咳一声, 轻车熟路地走到厨房开冰箱,拿出两枚鸡蛋后,无奈道:“过期的东西留冰箱里不扔,你准备留着喂老鼠呢。” 这房子老, 厨房又在一楼, 简年还真见过老鼠出没。 没等她走过去收拾, 路时洲已经手脚利落地把开了封没吃光的过期食物一样样捡出来扔进了垃圾桶,而后把其它东西分类码好。他有轻微的强迫症, 房间内的东西再多再杂,却从来不乱。 收拾好后, 他一手握着两枚鸡蛋, 一手拎起垃圾袋, 用脚关上冰箱门,抬头问简年:“去不去我那儿吃面?” 简年有心同路时洲多待一会儿,可忙了一天,困倦得厉害, 没力气再来回走,便说:“我吃过工作餐了,不饿。周五晚上你有空吗?” “有事吗?” “周末不是一起去爬山吗,大家各负责一部分东西, 我要买零食和烧烤调料,你要是没应酬,周五晚上我们一起去超市?” 其实有应酬。不止周五晚上, 周末两天他的行程也一早就安排满了,路时洲却不假思索地说了个“好”。 路时洲比简年还忙,二十八岁就坐到这个位置,除了天资、人脉,背景,不可或缺的还有拼命。 一天连续工作十五个小时,两天来回三个城市是常有的事儿,要连续空出周五的晚上和周末两天,这无疑是给助理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然而周五下午从会议室出来,路时洲却收到了简年的微信,她晚上临时有事不能去超市,零食和调料只好从网上订。 路时洲一早就选好了餐厅,打算接她下班吃了晚饭再逛超市,看到微信,立马打了通电话过去。 “你今天不是不加班吗,又出突发新闻了?需要什么发我手机上,我让助理去超市买,你几点下班,我把东西送给你,顺便一起吃宵夜。” “网上超市的东西不全,如果不麻烦,你助理有时间帮忙更好,回头我把钱算给你。普通的零食和烧烤调料看着买一些就好,一共四十几个人。”简年不想隐瞒,犹豫了一下,干脆坦白,“我不是加班,是江东回来了,我有事想和他说。” 路时洲半晌没说话。 简年立马解释道:“两家父母乱撮合,我是想让他出面跟他们说清楚,我跟他本来就只可能当朋友……明天七点集合,我六点半去你家找你?” “好。” 简年的话有所保留。自相亲之后,江东联系她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几乎一空下来就发微信、打电话,出差回来也会带礼物给她。虽然没点明,但他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很明白。在试着同路时洲发展前和江东讲清楚,这才算对江东和自己都负责。 喜不喜欢这件事江东既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简年也不愿意同路时洲提,更何况要顾及江东的面子,只好推给父母。 第74节 然而即使她不说,路时洲也能猜个大概——江东的心意他早在十年前就知晓。 放下电话后,路时洲莫名地感到烦躁,他相信简年今天找江东只是为了说清楚,可江东万一借机表白呢,万一煽一煽情就把简年给感动了呢。 片刻后,他又打了通电话过去。 “你们在哪见面,要说多久?我在附近等你,我不知道你同事们的口味。” “我们今天不用加班,我和江东聊完应该不会太晚,要是超市没关门,你也有空的话,咱们就一起去。” 路时洲从小就聪明过人,可每每涉及到简年的事,智商总是打一折,可即使打半折,他也听得出这是婉拒,“哦”了一声后只好作罢。 为了早点结束谈话不让路时洲多心,四点钟就提前下班的简年,还没走出办公楼,就给江东打了通电话。江东刚睡醒,还没到晚饭时间,便问:“去我那里吃甜品?” “在办公室待了一天,脖子都被空调吹僵了……” “那就去外头转转。” 江东去报社接了简年,把她带到过去念过的小学。这小学很一般,虽在市中心,但校舍简陋,远不及重点小学条件好,老工程厂的工人没几个有能力给孩子择校的,大多是就近入学。学校附近要扩建广场,校舍已经迁到了郊区,要不了多久就要拆了。 江东小时候没人带,入幼儿园上小学都比同龄的孩子早,小学时他成绩差,一年级念了两次,因此虽然五年级时江家发了财搬了家给他转了学,他也在这儿念了近六年书。 这学校的学生不多,只有一栋教学楼,暑假前老师和学生就都搬走了,临近拆除,这栋五层的旧楼夹在中心区的一众高楼大厦间,显得分外可怜。 莫名其妙的,简年生出了几分伤感。 江东径直带着简年上了天台,他一贯不讲究,再贵的裤子,也直接就往满是灰尘的围栏上坐。 简年恐高,只好在一旁站着。 江东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翻出一只盒子:“送你的。” 简年打开一看,是条手链,上面坠着一只模样软糯的珐琅白兔。 “街边小店买的,不贵,就是觉得这兔子有点像你。” 简年说过谢谢,把盒子收到包里,说:“我遇到路时洲了,他现在没有女朋友,也是单身,我想和他试一试。” 江东表情一滞,良久之后才问:“试什么?” “试试能不能重新在一起。” 江东定定地看向简年:“你们那时候分手不就是因为不合适吗?” 简年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着头说:“当年怪我没能力,才顾此失彼。一辈子太短,不想留遗憾。” 江东别过脸,望向远处,沉默着没再说话。 简年拒绝过很多人,可对方是江东,难免不同。她内心酸涩,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一直帮我,真的谢谢。” 江东还是不作声。他随手捡起旁边的一片广告纸,三下两下折成了一只纸飞机,冲着太阳使劲儿一扔,终于说:“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个谢字。” 不等简年再说话,他又说:“这儿就快拆了,以后没机会来了,多坐会儿,等天黑了再走。” “嗯。” “我能抽根烟吗?” “能啊。”简年有点意外,“你抽烟吗?我以前都不知道。” 江东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后吸了一口才说:“一辈子真挺短的,一晃就长大了,小学时的事儿我都还记着呢。” 他带她来是想说,小学课间的时候,他经常坐在这儿看她,这学校操场小孩子多,大家都挤在一堆做游戏。可他仍是一眼就能看到她,因为她总安安静静地坐在旗杆旁的榕树下看别人玩。那时候的她一定猜不到还有人坐在高处望着她。 简年笑了笑:“我也都还记得呢,怎么一晃就快三十岁了。” 江东看着简年想,幸好没说,不说出来就能装一辈子傻,当偶尔一起吃饭的朋友。 …… 盛夏白日长,两人相对无言的在学校顶楼待到快七点,下来的时候,简年的手机不断在响,她滑开一看,全是路时洲发来的微信。 光是薯片的图片他就发了十几张——【你和你同事喜欢吃什么口味?】 【你下班了吗?在路上没看到?你不说我就各买两袋了啊。】 【牛肉干吃吗?】 【你同事有带小孩的吗?我买几袋果冻。】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琥珀核桃仁,现在还爱吃吗?】 【烧烤调料是指什么?孜然、辣椒粉、盐?还要不要油和别的什么?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 看到这几百条微信,之前还担心自作多情的简年终于敢肯定路时洲也有心复合,她不想路时洲多虑,可碍着江东在,怕他不舒服,又不好打电话,犹豫了片刻,还是关上了微信。 江东个子高,一早就瞟到了简年的手机屏幕,说好了一起吃晚饭,他本想假装没看见,但见简年从坐上车就开始心不在焉,他仍是把她直接送回了家。 简年一路都在走神儿,车子一停,发现进了z大,自然奇怪:“不是去你那儿吃饭吗?” “突然想起来还有事,下次吧。” 简年心中一喜,瞬间笑了出来:“下次我请你吃。” 江东假装没看出她的变化,绕到副驾驶替她开了车门:“好。说定了。” 第75节 …… 简年一进家,就从包里翻出手机给路时洲打电话。 路时洲接的很快,却没立刻说话。 “我刚到家,你在哪儿?” “也在家。” “在z大的家?” “嗯。” “我过去找你。” 在外头一整天,临出门前,简年又回到洗手间快速地洗了把脸,她足够白皙,平常上班只画眉毛涂唇膏,梳头洗脸只需要五分钟,哪知重新绑好马尾,还没涂唇膏,路时洲就走了过来。 “你都回家了还化什么妆?” 拿着眉刷的简年微微有点尴尬,蹙着眉问:“锁坏了这也是别人家,你进来前为什么不敲门?” “你六点下班,这都快八点了……” “我今天四点就下班了。” “……” “你东西买好了吗?就放你后备箱吧,明天直接出发。” “没买。” “为什么没买?你不是自己去了吗。” “你都没回,我怎么买。” 简年哭笑不得,她同事和家属们爱吃什么,她也不知道的:“那现在去吧,反正超市关门还早。我还没吃饭呢,你吃了吗?” “那谁不就是开饭店的吗,怎么没管你饭?” 简年白了他一眼,低下头说:“明天开你的车去吗?你的车后面能坐三个人,家属开车过去,带一个同事可以补两百块油费。” “我还有辆七座的路虎。”说完这句他突然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新想了一遍简年的话,心花怒放、不可置信道,“家属是谁,我吗?” “……你不是我们单位的,总得是谁的家属才能去啊,你不想算我的家属,算池主任的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男二控抱走我心爱的东东 第52章 2017 “就是我愿意算她家属, 傅川也不能答应。” 原本做好了艰苦抗战准备的路时洲这一刻就好比是突然中了五亿大奖的乞丐, 不敢相信命运从此改变,观察着简年的脸色,下意识地再次确认道:“我就这么作为你的家属去了,你不怕被你们单位的同事误会?” 以简年的个性, 做出这样明显的暗示已经是极限, 听到这句, 她不由地气结道:“家属也未必就是男朋友的意思啊,表哥表弟不也算么!我们同事就有带单身的哥哥来的, 说不定接触一下,就和哪个年轻女同事聊上了呢。明天你要是看上了哪个直接告诉我, 我替你介绍。” “……” 两人去了附近的超市, 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满满两架购物车, 同是上了一天班,都懒得再去别处,干脆选了腌好的新鲜牛排和海鲜,交给超市一角的窗口加工。 这个超市离z大老校区步行只要一刻钟,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他们经常大晚上到这儿来吃东西,如今再次一同坐到这里,看到旁边长桌上挨在一起互相喂饭的学生情侣, 难免会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不约而同的,简年和路时洲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从前,只聊现在。 皮皮虾做成椒盐的, 路时洲爱吃却不怎么会剥,又不愿意带着皮放嘴里,干脆放弃,简年很自然地就拉过盘子剔出虾肉递到他嘴边,路时洲怔了一下才张开嘴咬住。 东西太多,只好拜托超市的员工帮忙送到停车场、搬进车里,走出超市的时候,路时洲终于牵起了简年的手,简年蹙了下眉头,看向两人的手,路时洲见状立马就松开了。 看出路时洲的不自在,简年解释道:“我的手上有油。” “嗯?” “我是说我剥了螃蟹龙虾皮皮虾什么的还没洗手。” 见路时洲愣着,简年笑了笑,忍不住提起了过去:“你和十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 十年前的他惯于蹬鼻子上脸,而现在却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往后缩,逼得她不得不主动——这句话简年没有说出来,路时洲却瞬间就领悟了她的意思。 “我那时候没想到看起来那么软那么柔和的你狠起心来会一脚踹了我,所以说什么做什么都没顾忌。” 再加上简年前一段的突然冷脸相对,如今的路时洲是真的怂了怕了,轻易不敢冒犯。 顿了顿,简年才问:“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怨恨我?” “开始是,后来就不了。” 简年“嗯”了一声,笑道:“十年那么久,就算是血海深仇也会慢慢淡忘。” 她的笑里也有无奈,不止是怨恨,年少时再真挚的感情也会渐渐被十年的光阴消磨光,不晓得路时洲如今还愿意同她再相处,是不是因为不甘和遗憾。 “不是因为时间,是因为理解了你当时的感觉。去美国前我就知道你没和江东在一起,那时候特别不明白既然没有移情别恋,你为什么那么烦我,直到我又交了女朋友。” “不是那么喜欢一个人,仅仅是觉得某些方面的条件合适或别的什么原因才在一起——对方还整日缠着绑在一起做这个做那个,确实挺烦的。那么一点点的耐心,要不了两天就磨光了。” “我宁可和朋友或者一个人做感兴趣的事,也不想有个人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然后就理解了为什么当年我大老远地回来,你不肯陪我,非要做别的事。每次我被人抱怨冷淡的时候都会想到跟你在一起时的自己。每天早晚各打一个钟头的电话,每小时都发信息,被人逼着做这些事,做不到对方就不停闹,简直讨厌透了。我连一两个月都受不了就想分手,难为你能忍我大半年。” “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抱着认真的态度想试着发展,可真的坚持不下去。我很想有段全新的感情,走出过去的阴影,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对我爱搭不理我难受,别人太上心我又烦,活该再落到你手里。” 第76节 听到最后一句,简年有点不乐意:“什么叫活该?就好像跟我在一起很委屈你。” 见她皱眉头,路时洲立刻笑着解释:“不,是你委屈。委屈你再试着忍受我一次,我尽量克制住不烦你。” 简年没作声,十年前的路时洲因为饱受忽略不断闹腾,次数多了她确实会心生厌烦,却不是因为没那么喜欢,而是被现实压的满身疲惫,力不从心,分不出精力照顾他的情绪。 这些年她也遇到了不止一个条件适合的人,可与路时洲一样,无论多想认真地相处,无论怎样说服自己,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她想告诉路时洲事情并非是他认为的那样,可时过境迁,在十年前的他们看来大到无处宣泄的委屈和情绪如今再想起来早已不值得一提,语言太苍白无力,不如从别处证明给他看。 路时洲摸不透简年的想法,一见她沉默就发慌没底,回想那句话说的不妥惹她生气的同时,再次牵起了她的手。然而才走出十几米,简年就又一次甩开了他。 一回头看到路时洲发怔,简年伸出食指点了点洗手间的指示牌:“我去洗手,你最好也去。” “……”路时洲闻了下自己手,却是有海鲜的腥气。 …… 路虎存在别处,怕简年辛苦,路时洲当晚没带着她去换车,隔天一早五点就起床去另一处房子,把这辆车后备箱里的东西装进路虎,又开回了z大老校。 六点半简年到隔壁叫路时洲起床的时候,他已经买好早饭等在车里了。 后面塞的东西多,七座变成了五座,但后座宽敞,带四个人没问题,于是简年叫上了同组的小赵和另三个人。 发现路时洲成了简年的家属,小赵自然满脸惊讶,碍着简年性格偏冷,她不敢问,只得按捺住好奇。 临出发的时候,池西西从前面的suv里走了下来,拉开路时洲的车门时,脸上还有怒意。 怀孕快五个月,见后座挤着四个人,她自然更想坐副驾驶,便笑着对简年说:“咱们换一换,你坐傅川的车。” 简年猜到她和傅川吵架了,笑着说:“我真跟你换了,傅总说不定半道把我扔路上……” 池西西本以为跟着她同来的是某位追求者,瞥见路时洲,自然惊奇:“你怎么来了?” “爬山啊。” 池西西了解路时洲的忙碌程度,马上反应了过来,笑着问:“你们这是什么时候熟起来的?上次一起吃饭还客气着呢。” 路时洲很是无语:“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差。今天去的这座山咱们十年前就爬过。” 池西西迷茫了几秒,恍然大悟道:“把佟桦气哭的小姐姐是简年?” 简年笑道:“我还记着你,你也记着路时洲和佟桦,怎么单就把我给忘了?” 池西西让后座的另两个人去乘傅川的车,自己坐到小赵旁边,想了片刻才说:“可能是你的形象和他们嘴里甩了路时洲又……了他的坏女人不符……” 望见后视镜里路时洲不满的眼神,池西西哈哈一笑:“你别骂我,我现在孕傻,情商为负。” 路时洲的心情实在好,也弯了弯嘴角:“谁敢骂你。真打起来,我不是你家川哥的对手。” 车子开到收费站,一众人下去休息,简年陪池西西去过洗手间,刚一走出来,就见傅川迎了上来。 简年想走,池西西却冷着脸拉住她不放,有第三个人在,傅川虽要面子,可更怕气坏池西西,轻咳了一声,问:“你看到我发的微信了没?” “没。在车上看手机头昏。” 简年怕尴尬,赶在傅川拉下脸当着自己的面求饶前挣脱开池西西,奔向在十步之外看热闹的小赵,拽起她就走。 小赵没看成池西西的热闹,转而问简年的八卦:“简年姐,你居然是路先生的初恋?太不可思议了。” 简年笑了笑:“我们是高中同学。” “你简直是我的偶像——名车收割机,去了a8、玛莎拉蒂,又来捷豹和路虎。” 话音还没落,路时洲就拎着几瓶苏打水走了过来。 小赵最有眼色,接过水说了句“谢谢简姐夫”,就拉上另一个年轻女孩摸回去看池西西那对的热闹了。 路时洲拧开一瓶水递到简年手中,见简年喝了一口,就若无其事地说外头太热,要回车里。他沉着脸,跟过去问:“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已然闻到了空气中的酸味,简年仍是摸不着头脑:“说什么?”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解释a8和玛莎拉蒂是谁。” 明白过来之后,简年十分无奈:“……分手后的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也没问过你啊。” 路时洲盯着简年不放,片刻后,她只好说:“a8是江东的车,他偶尔会找我一起吃饭。” “玛莎拉蒂呢?” 简年咳了一声,面露尴尬:“你也认识的,贺齐光。” “谁?” “贺齐光啊。” 路时洲怔了足足一分钟才说: “你怎么会认识他?” “研究生快毕业前认识的,后面几年都没联系,我最近不是住池西西家么,他到老房子的书房找字画,又遇上了。他挺烦的,前一阵子没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已经说了我对他没兴趣,他还总在报社外面等我,我没办法,只好让江东帮忙解决……” 路时洲意外极了,连骂了贺齐光四五句,又说:“这孙子就不是正常人!他和季泊川是一路的,看到个漂亮的就不肯放过,跟他纠缠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个。你理他了没?” 发现路时洲比自己想象中的反应更大,简年没敢讲几年前在香港时理过,只说:“没,好多年没见了,也没什么话说,他约我吃饭我只去过一次,就是拜托江东装我男朋友拒绝的那次,一共待了不到半个钟头。” 贺齐光在香港待了十几年,并不知道他和简年的关系,又一直有见了美女就说废话的毛病。想到贺齐光都是追追就算,比季泊川还不上心,路时洲渐渐平了气,却仍忍不住趁机黑他:“要说不靠谱,在贺齐光面前,季泊川都不敢称第一,他有个什么白月光,前一段遇到了一直死皮赖脸地追,有点脑子的女人都不会搭理他,他失恋了,才闲得发慌又去骚扰你。他后来又招过你没?” “没。” 第77节 路时洲刚想说“这就好”,又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的?” “几年前刚遇到他的时候就听他说起过你,那时候你还没回国……” “你还跟别人打听过我?”路时洲有点高兴,想笑却强行板下脸问,“你知道他是我哥们,为什么找江东装你男朋友不找我跟他说?” “前一段我以为你有女朋友,说你是我男朋友,贺齐光肯定不相信啊。” “用不着说是男朋友,贺齐光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你是我初恋还继续招你,哪怕咱俩不和好,我也得踹死他。”说完了这句,路时洲犹嫌不够,补充道,“我跟他一起长大,你不是别人,他要是知道你是谁也不会的。他一共就念叨过一个女人,对别人都是无聊的时候逗着玩儿的。” 简年笑笑:“我也觉得他是闲着无聊没事找事。能看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高冷的傅总发给池西西的微信内容是——一大串噗通跪地的哈巴狗表情+【兔子大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真的真的错了,哪哪都错了,求你回来吧】 第53章 2017 因为有几个同事带了小孩子, 一行人走走停停, 快两点才到。近十年来,这座山不断被开发,相较过去新添了各种游玩项目。 这次爬山是党员学习活动,要赶在日落之前登顶, 举着红旗拍照上传到报社的官网, 车子只能开到半山腰, 于是一行人随便吃过带来的东西当午餐,就匆匆往上爬了。 因有中年领导在, 路时洲和简年不好太亲密,仅是并肩, 并未牵手。 记者大都见多识广且健谈, 路时洲话少, 一路听简年的同事们讲各种奇葩见闻,倒觉得新鲜有趣。 听完男记者遇到的灵异事件,路时洲一回头,却发现简年不见了。他往回走了一小段, 竟看到她脸色惨白地靠在石栏边。 两人的东西都装在路时洲背着的包里,他从包中翻出矿泉水,拧开了递给她。简年并不渴,摇了摇头不接, 蹙着眉抱怨道:“伏天来爬山,谁出的主意,我好像中暑了。” 四周绿树成荫, 石阶旁就是山泉,山中至多二十五六度,远比城区凉快,想中暑都难。路时洲望着简年笑:“你哪是中暑,明明是缺乏锻炼。” 心脏咚咚直跳的简年一脸不服气:“我每天都有锻炼的,做瑜伽或者晨跑。” “你那也叫晨跑?根本就是围着z大的湖悠哉悠哉地散步。隔壁八十岁的季奶奶走得都比你快。” “你怎么知道我走得慢?你趴在窗口偷看我了?” 路时洲瞧了眼远处爬得毫不费力的孕妇池西西和几个七八岁上下的孩子,垂下头在简年耳边低声笑道:“不用偷看,你的体力有多糟,没人比我更知道。” 简年气结,狠狠地踩了一下路时洲的脚:“你不要脸。” 路时洲一脸无辜:“我怎么不要脸了,咱俩高中同学,体育课的时候你总坐着,跑步跳远扔实心球,哪样及过格?” “你倒是天天都打篮球,但不是因为爱运动,而是想出风头——旁边永远有一堆女生替你加油,给你送水送纸巾。” “你连眼角都没夹过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人给我送水送纸巾?” “是你没留意我,所以才不知道我看没看过你。” 不知是气的还是热的,简年的脸颊红红鼓鼓的,年少时她便是沉静温婉的淑女,鲜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路时洲觉既稀罕又可爱,追着她叫了好一会儿“河豚”。 两人落在了最后,又没同事在旁边,越发悠哉了起来,离山顶还有一大段的时候,两个刚上小学的小朋友跑了下来,催过他们快点快点后,又一溜烟地爬了回去。 听说大家已经到了,简年终于急了,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见她已然喘不匀气,路时洲半蹲下来:“你上来,我背你。” “他们都在上面等我拍照呢,我们得快点。” “我背着你走都比跟你一起爬得快。” 简年虽不信,却也真的走不动了,当即趴到了路时洲的背上。他的脚步又轻又快,果真比方才更快。 简年抱着路时洲的脖子抱怨:“如果不是你想来,我就申请值班了。” “我怎么记得是因为你要爬山,我才过来充当家属的。”没等简年回答,他便反应了过来这是她找的借口,停住脚步问,“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愿意跟我和好吗?” 顿了顿,简年才说:“不想等到没机会了才后悔。” 其实路时洲想问的是“你有没有一丁点喜欢我”,可内心酸涩,终究是没问出口。 离山顶仅有三分钟步程时,路时洲才把简年放下。拍过照,讲完革命故事,众人便往山下赶,回到停车处时,五点已经过半了,太阳虽还炽烈,但有孩子有孕妇,午饭又没正经吃,便绕过了娱乐项目,直接去了订好的饭店。 晚餐定了四桌,路时洲和简年刚坐下,一个开学才大四的实习生就坐到了简年的右手边。因为同是z大的,在工作中简年总是下意识地照顾他,实习生对她自然格外热络。 饭店条件一般,路时洲刚拿起热水壶,实习生已经替简年和自己烫好了碗筷,见路时洲隔着简年望向自己,实习生问:“路哥,我帮你烫?” “……不用了。” 一顿饭间,实习生殷切地替简年倒水倒果汁拿纸巾布菜,路时洲挑剔惯了,发觉菜不够新鲜,就放下了筷子,一瞬不瞬地望向实习生。 实习生脑子挺聪明,偏偏在这种事上迟钝,连对面的池西西都看出了端倪,露出瞧好戏的微笑盯着面色越来越冷峻的路时洲看,这位还不满二十一岁的大男生偏浑然不觉,听到路时洲问自己专业姓名,居然一字不落地答了出来。 晚饭后,一行人住进了山下的旅馆,避开众人,简年无奈地问板着脸的路时洲:“那孩子挺傻的,做事特别认真……你打听他专业姓名干什么?不会是想找他老师告状吧?” 路时洲“嗯”了一声:“献殷勤献得是挺认真的。” “他才多大,小孩子一个,怎么可能对我有你认为的想法。” “不是有想法,那就是没眼色,看到我坐在旁边,还装傻充愣地把男朋友的活全干了。” 简年一阵无语:“什么叫‘男朋友的活’?我们一起吃饭,都是我照顾你向你献殷勤,你连只橘子都没替我剥过。” 路时洲回忆了一下,十年前一起吃饭时,似乎真是简年照顾他比较多,莫名其妙的,她剥的橘子葡萄就是比他自己剥的甜,就连最不爱吃的鱼,有她在一旁剔刺,他也能吞得下一整条。 自觉理亏,路时洲转而说:“都大四了,叫什么孩子。咱们大一的时候都做过能生孩子的事儿了。” “……” 简年正要骂人,池西西敲门进来送水果,才聊了半分钟,傅川就进来了,池西西见到他一脸惊奇:“我过来的时候你正和赵总聊天,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傅川一贯冷淡,并没回答,冲简年、路时洲点了下头,就牵起池西西离开了。 第78节 这旅舍是刚开的,条件在景区算最好的,被褥家具都是崭新的,可同十年前他们住的那家一样不隔音——片刻后,简年和路时洲就清晰地听到隔壁的傅川说:“吃饭的时候你就眼都不眨地盯着路时洲看,我当然猜得到你在哪儿。” “……” 简年忍着笑,对着路时洲耳语道:“人家实习生听到你刚刚说的话,一定和现在的你一样目瞪口呆。” 路时洲侧过头瞪向她,刚想说“这不是一个问题”,耳朵无意扫到简年的耳垂,那久违的熟悉的柔软触感就令他一怔。 听到池西西骂傅川“脑残醋精”,简年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说:“完了,咱们刚刚的对话八成也被人听去了!” 他们住的是尾房,仅和池西西、傅川的房间挨着,傅川方才似乎不在,幸而只有池西西。 路时洲的目光逐渐暧昧,捏住她的下巴低声问:“你脸红什么,我刚刚没说什么啊,哦,是大一就做过吗?” “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路时洲就堵住她的嘴巴,扯下她的底.裤,冲进了她的身体。毫无前戏,最初的感觉自然只有干涩和疼痛,可身体仿佛还保留着过去的记忆,顷刻之间,便水□□融。 简年只觉地动山摇,想说什么却半晌都没发出声音。 看清了她的口型,已经做了最大程度的克制的路时洲笑道:“为什么让我慢点,弄疼你了?” 他依旧和少年时一样爱出汗,明明空调开到18度,汗仍是腻满了简年的脖子和锁骨。 路时洲的脸埋在简年的胸前,她悄声在他耳边说:“隔壁。” 路时洲维持原有的频率没停顿,空出抓着她右脚腕的手,摸向了床头柜。找到遥控器后,他打开电视,将声音放到最大。 电视机中的歌声明明响到震得耳朵都疼,简年却依然担心遮不住床的吱吱呀呀。 风卷残云之后,简年只觉四肢都被碾碎了,没有力气立刻去洗手间,想拉过床单掩住身体,路时洲见了,嫌小旅舍的卫生不过关,先一步拿自己的衬衣盖住了她。 简年的皮肤白,腿上锁骨上的红印分外明显,路时洲瞧见之后,忽而觉得这样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比□□更加撩人,三五分钟后便恢复如初,确定简年可以后,将她翻了个个儿,由后而入。 他整个人都贴在她瘦弱白皙的脊背上,笑着说:“以前你最讨厌这个姿势,从来不让我尝试。” 其实现在也不怎么喜欢,可她有心让他高兴,并没吭声,只咬着嘴唇承受迎合。 终于结束之后,路时洲穿上短裤,裸着上身去浴室调水温,他嫌浴室的地和拖鞋都不干净,将穿过的衬衣垫到花洒下,从床上抱起简年到浴室清洗。 即使在路时洲面前,简年也不习惯完全坦诚,听到她要自己出去,路时洲反手关上了灯。一片黑暗中,视觉完全消失,只有温热的水流和彼此年轻的身体。 路时洲一寸一寸地替她洗干净,而后拿浴巾裹住她,将她抱回了床上。 天色全然黑了下来,屋内一盏灯都没开,黑暗让人感到安全,进而感性了起来。 路时洲忽而说:“我到今天才发现,虽然这些年刻意不去回忆刻意遗忘,有关你的事,哪怕是你皮肤下的血管纹路,我也半分都没有忘。” 隔了许久,简年才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3- 第54章 2017 隔天简年睁开眼睛时路时洲并不在旁边。她浑身酸痛, 还没坐起来就又躺了回去。 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居然已经过了九点。大惊之下,简年再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直接下床找衣服,才穿上胸衣, 门就开了。 进门后看到一脸惊恐的简年, 路时洲笑着走过来揽住她的腰吻了下她的脖子:“怎么起这么早?还以为你要睡到中午。” 简年面露不悦地推开他, 转到他身后穿好衣服,问:“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相对于她的萎靡不振, 路时洲简直称得上神清气爽:“我叫了好多次,可你睡得太沉听不到。一碰你你就裹紧被子说‘别过来, 让我睡’, 我只好去帮你请假。” “……请假的理由是什么?” “体力不支啊。” “你!!!” 路时洲的手重新扶上了简年的背, 嘴唇擦着她的耳垂低声笑道:“你这人怎么总爱往歪了想?昨天你爬得比小学生都慢,今天一出门,我还没讲话,你们副总就说‘你肯定是来帮小简请假的吧?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不爱运动, 还没我这个老太婆有力气’,她还让我督促你锻炼来着。要不以后咱们早晚都动一动?” 简年瞪向他:“你不要脸!” “我是说早晚都跑半个钟头步,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 党员学习昨天就算完成了,今天的娱乐活动可参加可不参加, 路时洲吃不下旅舍的早饭,又嫌屋里总有一股霉味,泡了杯泡面, 两人各吃了几口,就开车回城区了。 午饭是在外头吃的,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匆匆洗过澡,累极了困极了的简年倒头就睡。再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走出卧室,见到堆在客厅的打包好的两箱行李,她莫名其妙地问还在收拾的路时洲:“这是什么?” “你的东西。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 “你打包我的东西干嘛?” “搬到我家去,我也走,我家房子灰尘多,夏天潮湿,实在不适合住。我总不能跟着你住进池西西的房子,所以还是你搬。” 路家老宅本就有了年头,十年未住人,墙皮都脱落了,路时洲住得仓促,至今都没有重新粉刷修整,他一贯挑剔,要不是简年住隔壁,怕是连一个下午都待不下去。 “……所以你到z大教cfa是假的?” 路时洲差点忘了这一茬,若是知道复合如做梦一般顺利,他怎么会给自己找这个麻烦,下周五上第一次课,如果找不到代替的老师,他还要抽空准备。 “不是假的,是为了有借口当你的邻居自找的麻烦。看在我用心良苦的份上,你搬到我那儿去行不行?” 简年知道路时洲的心中还藏着怨气,打定了主意今后事事顺着他,可住到一起却让她着实有些为难:“我爸妈会不定期地过来送汤送饭,搬到你家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他们那个年纪的人都特别保守……” 第79节 路时洲想说什么,顿了顿还是没讲出口,转而说:“也是,那我们还是继续住隔壁当邻居。” 换做十年前的他,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死缠烂打也要逼着简年同意。然而知道分手其实和江东完全无关后,他反思了许久——明知道对方喜欢的少,还一味的逼迫、提要求,会闹成最后那个样子其实并不稀奇。既然是非她不可,受些委屈、耐心一点又何妨。 路时洲扫了眼地上的行李,一句都没再多说,打开箱子又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放回了原处。 望着他的身影,简年只考虑了片刻便说:“我去你家住不是不可以,总借住在池西西的房子里也不是事儿,本来我就打算找时间看房子另租的。我把衣服日用品什么的放进出租屋里,住不住我爸妈也不会知道,反正我整天加班,他们去了见不到我也能说得过去。你家在哪儿?我就租在附近,他们要是来看我,我接到电话立刻赶过去。” 路时洲闻言一喜:“房子我明天让助理替你找,这两天就可以搬。” 了解路时洲一贯的作风,简年特意叮嘱:“别找太贵的,普通的一居室就行。我在存钱,住太贵的小区我爸妈会奇怪。” “你为什么存钱?” “想给我爸妈换房子。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太远了,买菜、去医院、我回家什么的都不方便。他们的退休金不多,医保也比不上体制内的,总要存点钱应急。” 以路时洲从小到大的环境和接触的圈子,这种柴米油盐的问题过去他从未考虑过。 “你工作没几年,报社薪水也不多,要照顾家人是不是挺辛苦的?” “不会啊,现在的生活已经好很多了。大学的时候我连学费都要发愁,那时候帮别人拍作业其实是有报酬的,比做辅导班的老师多。” 或许是工作后有了底气,或许是过了少女的敏感期,在如今的简年看来,这个话题不再难以启齿。 路时洲怔了许久:“你以前怎么没告诉我?” 简年笑了笑:“我要面子啊。” “你跟我还要什么面子?” “就因为是你,我才要面子。” 路时洲神色迷茫,似乎一时间没有弄懂,回忆起十年前的种种,简年忽而满心酸涩,笑着岔开话题道:“没几天就要搬了,好不容易打包好的,你干吗往外拿?” …… 路时洲的效率很高,周一午休时就打给简年说房子找好了。 双休之后的工作日事情多,简年依旧加班到□□点钟,下班的时候路时洲的车早等在了外头。 一见她出来,路时洲就下车迎了过来。揽住简年的肩后,他没急着走,等到池西西出来,将别墅的钥匙交到了她的手中:“房子已经替你打扫好了,这一段谢了,周末请你和傅川吃饭。” 池西西完全不意外,笑着说过“恭喜”,又叮嘱路时洲不可以欺负简年。 “我欺负她?我和你家傅川一样是弱势群体。” 池西西“切”了一声:“哪有啊,傅川在家说一不二,我才是弱势群体。” 路时洲笑了笑,冲远处的傅川招了下手,转而替简年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上了车后,简年才反应了过来:“你把钥匙给她了,我的东西呢?” “一半在我的后备箱里,一半在公寓。” 新租的公寓挨着路时洲的新宅,虽然只有七十平,可地段好、小区贵、装修考究、每件家具都价值不菲,简年一阵头痛,她早该想到她口中的“别太贵”和路时洲的认知压根不是一回事儿。 见她面露难色,路时洲说:“这儿不要钱,是季泊川的地方。” “季泊川家?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他当年从我这儿拿走的钱没数,借几天他的房子算什么事儿。放心,我已经换过锁了,他进不来,反正你也不是真住。” 简年的行李已经搬了进来,时间尚早,她便准备收拾妥当再离开。简年收拾衣物的时候路时洲替她整理书,他正把书往卧室搬,一个记事簿突然掉了出来。 这本子似是有些眼熟,他正要下手捡,简年就抢先一步拿到了手中。 路时洲怔了一下,眯了眯眼:“我想起来了,这里头是不是写着你什么秘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3- 第55章 2017 简年把薄荷色的记事簿往书堆里一塞, 回头笑道:“哪有什么秘密。” 路时洲脸色一沉:“就是你一直暗恋的那个人。” 简年哭笑不得:“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你怎么还记得呢?” “你不告诉我,我能忘吗。” “不是和你说了,暗恋根本是不靠谱的幻想,想象中的那个人和现实中的完全不一样。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我认识他吗?” 简年忍着笑说:“就是咱们班的。” “他知不知你暗恋他?” “无关紧要的事, 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路时洲脸色更沉, 干脆放下手中正整理的东西, 闷声坐到沙发上拨弄手机。 简年懒得再理他,继续收拾衣物。抱着毯子路过沙发时, 她无意中一瞥,竟发现路时洲在翻高三班级的微信群。他的目光在每个男生的名字上停留两秒, 从头翻到尾, 又倒着再翻回来。 路时洲太专注, 简年在他身后足足站了三分钟,他才意识到,转过头问:“是班长吗?” “……我和李冰茹的眼光从来都天差地别。” “体育委员?” 第80节 “他高考后跟我表白过,我暗恋的要是他, 还有你什么事儿?” 路时洲一脸错愕: “什么时候?” “大一开学前,他打电话到我家,说如愿进了最想去的大学,可还是觉得高中充满了遗憾, 问我明不明白他的意思,还说你对我不好的话,他绝不饶你。” “这孙子!枉我拿他当哥们。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若不是公事诸多, 路时洲很想买张机票飞到德国暴揍体育委员一顿。他早就忘了挖哥们墙角的事儿十年前的他也一样干过——若不是这公寓的主人先追的简年,自己压根不会留意到她。 “当时怕你生气去找他麻烦啊……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人家一进大学就交女朋友了,隔了十年你为什么反应还这么大?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路时洲刚想说话,突然反应过来简年这时候把体育委员表白的事情抖出来是为了岔开话题保护她暗恋的那个人,更觉得满心泛酸。 “李冰茹说你从初中就开始暗恋那个人,据我所知,咱班初中时跟你同过班的只有班长和体育委。” “为什么非得是同班?我喜欢他的时候他根本不认识我,一直到高三我们才同班,虽然日日都见,但他并没留意过我。” 路时洲更觉难以忍受,他斜了简年一眼,嘴角含讥带讽:“默默喜欢不求回报?看不出来,你还挺伟大。” “……我说过,我只是随便暗恋一下。路总,您那么忙,别再纠结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了好不好?” 路时洲半晌没说话,虽然百爪挠心,但好不容易复合,哪敢再重蹈覆辙,隔了十年,装也要装出成熟大气,只好生生忍下。 “我这不是闲着无聊好奇吗。其实我也暗恋过咱们班的女生,经常偷瞄一眼、往桌洞里塞巧克力什么的。当然,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也不算真喜欢。” 简年只怔了一秒,就“哦”了一声,转而说:“十点多了,去你家吧。” 没从她脸上看到期待中的醋意,路时洲越发感到不平,他瞥了眼藏在书堆中的笔记本,说:“我忘带钥匙了,今天回不去,就住季泊川这儿吧。” 捕捉到路时洲的目光,简年立马猜透了他的企图,她特意从书堆中拣出记事簿,把它和浴巾一起带入了洗手间:“今天太晚了,住这里也好,明天再去你家收拾,我先去洗澡。” “……” 一进浴室,简年就把记事簿藏进了安全的角落,她倒不是有意瞒着路时洲,不过是觉得他的反应实在太有趣,才不愿意立刻说出实情。这个本子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他手中的,十几岁的那些小情思,以及充满无病□□意味的感慨,哪怕十年后的她也不好意思再打开回顾,若是被路时洲看到,简直没脸再活下去。 路时洲洗澡一向快,往常简年头发还没吹干他便洗好出来了,这一日她熨 好两人隔天的衣服、喝过牛奶,躺到床上看睡前读物看到眼皮打架,他依旧在洗手间里。 简年太困倦,干脆合上书、关上壁灯睡觉。昏昏欲睡之际,在巴掌大的洗手间找了一个钟头却空手而归的路时洲一脸挫败地走了出来。 卧室只留了一盏地灯,光线暗黄,路时洲掀开一角被子坐到床上,侧头看向简年。她一贯保守,连睡衣的款式都是小女孩式的棉质白裙,对如何取悦男人更是一窍不通,他却偏偏弥足深陷,不断做幼稚到不可思议的事。 简年习惯转向右侧睡,从路时洲的角度只看得到她的后背。他的指尖划过她曲线优美的脊背,在她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印下一个吻,问:“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他的声音,简年下意识地翻转过身体,钻入了他怀中。路时洲本想直接睡觉,然而她越是瘦弱他就越容易生出碾压揉捏的欲望,犹豫了一瞬,终是抱着她翻了个个儿,剥下她的睡裙,说了句“你睡你的,不用管我”,便拆骨入腹。 最近三日路时洲没闲过一刻,因此这一次格外长久,简年清醒后又昏睡了一回,才终于结束。 哪怕困到睁不开眼,简年也不准路时洲动手,一定自己去洗手间清理。从洗手间出来时,她的困意散了大半,精神清明了起来,身体却依旧倦,而不管几点睡都六点钟准时起床的路时洲却仿佛从不知道什么是疲惫。 简年一躺回床上,他就把她捞进了怀里,问:“你想不想知道高中时我暗恋的人是谁?” 简年懒得看他,半闭着眼睛说:“我。” 倒不是简年自恋,而是高中时的路时洲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她,当年他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哪做过偷瞄和塞巧克力这种事。倒是有一些女生往他的桌洞里塞过东西,具体都有谁,路时洲怕是还没她记得清楚。 “……”顿了顿,路时洲才说,“现在回头想一想,暗恋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我也觉得。” “所以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仰起头看清路时洲的表情,简年忍不住笑出了声,尽管他小心翼翼地藏起了情绪,可在床笫之间的霸道和固执却令她明白,十年的光阴或许改变了他的某些地方,可有的东西一直都在。 她知道躲不过去,伸出手摸起床头柜上的化妆镜,丢给了路时洲。 “你给我镜子干吗。” “你不是问我暗恋的是谁吗?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路时洲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 “嗯。” “……” 路时洲自然不信,只当简年在敷衍他,简年一时拿不出证据,懒得继续掰扯,背对着他抱着枕头睡下了,路时洲再不甘也无计可施,只得闷闷地结束这个话题。 隔日晚上,简年约回国参加表哥婚礼的李冰茹吃夜宵,自然要带上路时洲。 他们刚一和好,李冰茹就知道了,她一贯大大咧咧,见到路时洲自然要调侃:“上次同学聚会你带来的那位美女主持人呢?” “……”虽然不喜欢李冰茹的个性,看着简年的面子,路时洲也只有笑着忍她。 简年替他答:“韦小姐订婚了。” “不是吧,人家甩了他订婚了,他才回头来找你?” 路时洲一阵头痛,对李冰茹说:“……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替我省钱。” “转移话题,拿钱赌我的嘴,你这是默认心虚了?” “……” “也就是我们年年傻兮兮地愿意吃回头草。你可别仗着她喜欢你十年欺负她。” “这好像应该是我的台词。” 第81节 “十年应该不止吧?”李冰茹看向简年。 简年笑笑:“当然不止,高中毕业都十年了。” “果然持之以恒就有回报。要是当初我也能坚持住一条道走到黑,盯住一个帅哥不放,何至于嫁给一个矮胖子。” 班长脾气好,并不和李冰茹计较,笑着提醒道:“简年会和路时洲在一起不是因为坚持,而是她跟路时洲郎才女貌。换个不相配的,暗恋八百年都不管用。” “你这不会是在讽刺我吧?咳咳,谁跟你说过什么暗恋不暗恋。”李冰茹抱歉地望了眼简年,见她并不介意才放下心来。 “没,我怎么敢。” 简年笑着看李冰茹冲班长无理取闹,许久没听到路时洲讲话,一转头才发现他在愣神。 简年替他倒了杯普洱,笑着问:“想什么呢?” 片刻后,路时洲才回过神,他低头喝了口茶,侧头对着简年耳语道:“他们是你请来演戏的吧,这么说半句留半句的,我差点就信了。” 简年没说话,待路时洲结账的时候,扯过单子和圆珠笔替他签名,签下“路时洲”后,又拿起单子给他看:“和你的笔迹是不是一模一样?” 见路时洲怔着,她又说:“从初一到高三,你的字我模仿了六年……”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我在追的萌文《苏遍全宇宙[快穿]》,每天都有红包雨,喜欢幻言的宝宝可以戳下面的链接 电脑点这里:<input type=button value=苏遍全宇宙[快穿] onclick=window.open(xet/onebook.php?novelid=2701564)> 手机点这里:<input type=button value=苏遍全宇宙[快穿] onclick=window.open(m.jjwxet/book2/2701564)> app没有飞机票,需要手动搜索~ 【文案】 颜昭不停穿入曾经被她抛弃的脑洞坑里, 第一次,她穿成穷得只剩下钱的白富美,小鲜肉男友攀上了大明星。 第二次,她穿成年轻貌美的太后,龙椅上坐着新皇与她年岁相当。 第三次,她穿成万千宠爱的公主,浑身雪白长着翅膀的巨龙要载她环游世界。 颜昭:……忘剧情了怎么办?_(:3」∠)_ 第56章 2017 这一刻的路时洲就好比乞丐突然得知早在十多年前, 别人就替自己把一笔巨额存款存到了银行, 忍受了如此漫长的煎熬、吃了那么多苦,仅仅是因为自己不知情。 经过最初的难以置信,当对方再三证实,他终于敢当真了, 却懵到摆不出高兴的表情, 满脑子都是“这怎么可能”。 在他的记忆里, 分明是高三时喜欢上简年可人家理都不理。高考后死缠烂打在楼下站到半夜,人家好不容易答应在一起, 填志愿的时候又忽悠得他两地分居……念大学后他牺牲掉所有爱好、挤出所有课余时间回来,人家依旧不当回事。 哪怕十年前的简年表现出一丁点在乎, 他也不会因为备受忽略不断找茬, 闹到最后那个地步。 怎么就变成简年暗恋他多年、而他一无所知呢? 车子停得远, 从餐厅出来要步行一刻钟。简年干脆挽上路时洲的胳膊,绕路走海边的栈道消食。 瞥见路时洲脸上的惊喜和错愕,原本觉得他幼稚可笑的简年忽而生出了怜惜,有心哄他高兴, 压制住羞涩,把犯过的傻一一讲给他听。 “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初一开学典礼,那是2001年8月30日的下午。你是三个学生代表之一,初一八百多个新生, 你是唯一一个没穿校服的,另两个代表都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大堆套话,只有你说没准备, 随便讲两句。那时候我年纪小见识少,到了新环境又特别特别拘谨,一抬头看到高高帅帅的你,听旁边的同学说你摸底考试年级第一,觉得你简直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你冷冷的拽拽的上台讲话完全不紧张,在当年的我看来,棒到不可思议。” “所以你看上我是因为年纪小见识少……” 哪怕是因为这个原因,证实了多年来简年的眼中同样只容得下自己,路时洲顿感心花怒放,若不是女朋友在旁边不得不端着,他直想原地转几个圈儿,虽然竭力维持淡然的表情,他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隔了十六年,发言的事情他也还记得。其实他不是没有准备,而是把写了一上午的发言稿塞到校服裤子里就去踢球了。奶奶弄错了开学典礼的时间,把校服扔进了洗衣机。 知道衣服洗了后,他从洗衣机里拉出沾满了白色纸屑的校服,气得连午饭都没吃,临出门前冲奶奶发了好一通脾气。后来想一想,明明是他讲错了时间,跟奶奶说开学典礼在三十一日。这大概就是天意,若是校服没洗发言稿没碎,他中规中矩地上台照着稿子念完,哪会引起简年的注意。 简年莞尔一笑,恭维道:“哪有啊,现在想想也觉得你很厉害,才十三岁,当着那么多人脱稿演讲就完全不怵,我二十五岁刚进报社的时候,在十人小组会上发言都还会紧张,要提前一天写好发言内容。” 路时洲在心中感谢过奶奶和十三岁时那个任性冒失的自己,“切”了一声,笑着说:“就数你最没出息,想什么说什么,有什么好准备的。” “后来军训,你在一班,我在二班,休息的时候两个班拉歌,我们班最漂亮的文娱委员喜欢你,带着几个女生起哄让你唱歌,你冷着脸说了句‘无聊’,站起来就走,把她给气哭了,我嘴上安慰她,其实心里是有一点点高兴的。我喜欢高冷稳重的,最看不惯见了漂亮女孩就没话找话、变着花样耍帅出风头想引起旁人注意的那种。” “稍微好看一点的女同学一发话就马上照做,那是贺齐光和季泊川。” 这事儿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不愿意唱歌却一定不是因为高冷,而是五音不全怕丢脸,换做现在有人叫他当众唱歌,他一样也是这个反应。 “你们一班的教室挨着女厕所,为了能路过看你一眼,前后左右的女生谁要去厕所我都主动陪着。课间的时候,你不是坐在桌上踩着别人的板凳玩游戏机,就是戴着耳机沉默地看向窗外,从不和那群幼稚的男生一起吵嚷吹牛、在走廊里你追我赶。 路时洲的脸色一黯,父亲发现母亲出轨闹离婚是在中考之后的暑假,而他早在初一就撞到过母亲同佟桦爸爸越轨的举动,可闷在心中不敢跟家人说,又逢叛逆期,性格阴郁了近两年。 “初二刚开学的秋天,我去茶水间冲咖啡,经过你们班正好赶上你从后门出来,你低头拨弄cd机不看人,和我撞到了一起,一整杯□□十度的咖啡全泼到了我的脚上。你问我有没有事儿,还说对不起,那是你第一次和我讲话,我完全傻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关系’,回家之后一脱袜子,原来皮都烫破了,直到初中毕业脚腕上的疤痕都特别明显。可是我挺高兴的,觉得是第一次说话的纪念,虽然你都没问我叫什么,是哪个班的。” “……” “我初中的时候成绩挺好的,你前三我前十,每次大考我们的名字都挨的挺近的。到了高中就不行了,数学和物理一下子就变难了,你虽然年级倒数,可是一直在一班,我从高一起每天拼命学习,到了高二最后一次考试才终于摸到了一班的边儿,终于能够和你坐到一个教室里。高三的时候,李冰茹天天说生不如死,我却觉得每天都过得挺高兴的。我在第四排,你在第七排,稍微偏一偏头就能看到你睡觉,偶尔还能听到你讲话,从垃圾桶里捡到你扔的卷子。” 瞥见二十八岁的简年脸上那只属于小女孩的笑容,路时洲犹疑地问:“……你说的真是我吗?” “是啊。我那时候以为高中一毕业咱们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并不希望高考结束,做梦都不敢想后来会跟你在一起,真的很神奇。要不是季泊川,说不定十年后的今天在街上遇见,你根本就想不起来咱们做过同学,更叫不出我的名字。” “……我也做梦都不敢想是你先喜欢我,还持续了那么多年。你不觉得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有点奇葩吗?后来我主动表白,厚着脸皮讨好,你的态度完全称得上冷漠。” “有什么奇葩的,那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不期望回报,暗恋就是件挺开心的事儿。何况熟起来之后我才发现,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是两个人。既不高冷也不稳重,有时候还挺幼稚的。和那些肤浅的男生一样爱没话找话、喜欢显摆。” “……” 乞丐满心欢喜地拿着存折去银行取钱,被告知密码过期了,存款作废。 第82节 路时洲气得太阳穴直跳,声音顿时高了八度:“谁幼稚?我什么时候没话找话爱显摆了?” 简年忍着笑说:“我幻想中的路时洲,才不会因为一两句客观评价就跳脚。更不会幼稚地在操场上拉着别人表演过目不忘。就算喜欢哪个女孩,也要用高冷的方式表白。” 路时洲沉下脸说:“什么叫用高冷的方式表白,麻烦简小姐教教我。” “我又没见过真高冷的,怎么会知道……哦,下次去问问池西西,她老公是怎么表白的。” 路时洲闻言直接黑了脸:“面对喜欢的人,还死端着不说话,你觉得那正常吗?” “不正常。所以说暗恋只是胡思乱想啊……” 原本想哄路时洲高兴的简年发现把他哄炸毛了,赶紧结束掉这个话题,四处张望着转移话题道:“咦,你停在这儿的车子怎么不见了?” 这种既欢喜雀跃、又愤懑不平的矛盾情绪路时洲还是第一次体验,他按了下钥匙,顺利地找到了车子,替简年打开副驾驶的门,自己绕到另一边,坐了进去。 “既然你暗恋的是我,为什么十年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不说?” “那时候的我害羞啊,要是被你知道我那么傻,简直没脸再见你了。” “你现在怎么又不害羞了?” “我现在也害羞啊。要不是你旧话重提,我是打算瞒一辈子的。你一直纠结,我怕再不说,你会气死。” 其实此时此刻的路时洲离气昏也不远了——早六年喜欢他,最后却厌烦到宁可承认一脚踏两船也要分手,他是有多失败,才把一手好牌打得烂到不能再烂。 将车子开出了一公里,路时洲才问:“怕我气死,你昨天还看戏到半夜才说?” 回忆了一下路时洲昨晚的种种行径,简年笑道:“你要是见到小狗转着圈儿咬自己的尾巴,也会觉得有趣,想多看一会儿啊。” ……从最厉害的人到有趣的小狗,这些年他到底干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3- 第57章 2017 路时洲的这套位于中心区的平层豪宅,简年这还是第一次来。 公寓是典型的简约美式风, 色调以深灰和象牙白为主, 除了主卧、厨房、洗手间,其余近两百平的空间全部打通, 一眼望去家具物件虽多,但整洁有序,简直干净到不食人间烟火。 简年一踏入便觉得整颗心都安静了下来, 如果说家如其人,那么这间屋子与她印象中初见时的路时洲完全吻合。 她的爱慕持续了整个青春期, 直到十多年后的今天, 那个安静、睿智、干净的少年依旧存留在她的记忆里。她爱路时洲,可矛盾的是, 除了眉眼相同, 这个表面成熟稳重、其实极为缺乏安全感的男人,与她爱慕过的那个少年根本没有半点相似。 进门之前, 路时洲把简年的指纹输进密码锁, 笑道:“这儿除了你, 只有另一个女人来过。你介意的话我就删掉她的指纹,让她以后都不要再来。” 哪怕明白想要重新开始就不该再介意往事,听到这一句, 简年的表情仍是一滞:“这是你的房子,谁来谁不来,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路时洲挑眉欣赏了片刻简年的故作大方,心满意足地笑道:“这难道不是你家吗。我一个人懒的打扫, 所以才让钟点工大姐一周来三次。你搬过来,这就是咱们俩的地方,我不想再有第三个人来,以后咱们一起打扫行不行?” 简年白了他一眼,打开鞋柜找拖鞋。路时洲够幼稚,她也够傻,若是他真的带谁来过,又怎么会特意这样问她,恋爱果然会害人智商变低。 路时洲俯身将两人的鞋子收进鞋柜,关上了柜门,赤脚走进客厅:“我忘了替你买拖鞋。浴室有一双,我替你拿来?” “不用。” 木地板并不太凉,简年便也直接踏了上去,路时洲向来畏热,手心脚心永远是烫的,若不是老宅的年头久了,地板潮湿灰尘多,总也擦不干净,他才不愿意穿鞋子。 简年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路时洲带着她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告诉她物品的具体位置。他把卧室的衣帽间空出一半给简年,见除了自己的旧衣外,还多出了十几件吊牌都没摘的女式家居服,简年问:“这是什么?” “给你买的,我亲手挑的,好看吧?” ……直男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她钟爱极简风,对充满少女气息的花边丝带蝴蝶结毫无兴趣,况且这十几件家居服虽然材质各异,但都是粉白、本白、奶白的,乍看上去,简直没有分别。 简年不想撒谎,避开好不好看的话题,转而问:“你买那么多睡衣干什么?” “过去咱们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加班,以后我想多点时间和你待在家里。你等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明天让人去买。” 简年只为难了一瞬便说:“好,如果不需要开会,做不完的事情我就带回家。” 路时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便进浴室洗澡。 趁着他洗澡的工夫,简年到各个区域看了一遍,把缺少的物件记在手机上,准备待这几日午休或外出办事的空档自己采购,她从小就爱布置屋子,因为是路时洲的地方,更有装饰的兴趣。 这一日路时洲的心情格外好,做睡前运动的时候也罕有的小心翼翼地温柔了起来。简年和李冰茹见面时讲了太多话,困倦不已,匆匆清理过便睡了。然而路时洲却失眠了。 “我不太困,你睡着了吗?” “嗯。” “才刚十二点,起床去喝一杯聊聊天?” 简年困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不喝酒,有什么好聊的。” “聊聊中学时代。” “你去找别人聊,我要睡觉。” “……你的记事簿呢,就那个薄荷色的?” “扔了。” “……要么你拿给我看,要么你起来跟我讲里面写了什么。” 困到极点却不能睡,耳边不断有人吵嚷,哪怕温婉如简年,也生出了跳起来打人的冲动。 “你有完没完?为什么要给你看给你讲?” 第83节 简年几乎从没对谁用如此不耐烦的语气讲过话,陷入被爱人暗恋六年的梦幻故事的路时洲吓了一跳,顿了顿才说:“那里面写的不是我吗?我当然有知情权。” “……我中学时喜欢的那个安静清冷的路时洲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睡不着就去客厅看书,别讲话了好不好?” 听到这句,路时洲真的闭上嘴巴去了客厅。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简年很快陷入了睡眠。 一夜无梦,这一觉简年睡得格外沉。这处宅子离报社比老宅更近,简年却定了六点的闹钟,许是昨夜睡得晚,闹钟响的时候路时洲竟丝毫没有反应。 怕惊醒路时洲,简年第一时间按掉闹钟,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住到一起后,没有特别的事,她总是先于路时洲起床,替他准备早餐和衣物。 表面看来,路时洲毫不介意当年的分手,他们之间仿佛从无间隙,可从很多细微的地方,简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有多么缺乏安全感。当年的事她也有诸多委屈,但多说无益,不如努力待他好,以此弥补十年的空白。 路时洲受不了半点脏乱,洗漱之后,简年整理过洗手台,又替他挤好了牙膏才走出洗手间。她喜欢中式早餐,钟爱馄饨油条生煎包和蛋炒饭,路时洲却习惯吃吐司香肠煎蛋。 重新在一起后,简年有意地照顾路时洲的口味,连着做了一周早餐,看似是一成不变的面包酸奶沙拉,其实每天都有新花样。 洗漱穿衣的空隙,简年蒸了紫薯和红枣,去皮加牛奶打成泥,而后填到吐司卷里当馅儿,拿蛋液封口后,又放到平底锅里煎。一个人住时,她极少自己做饭,为了多睡会儿,宁可在街边随便吃,因此做饭的速度远比一般人慢。 做好两种吐司卷,煎好熏肠,拌好沙拉,打过苹果牛油果汁已经七点了,习惯早起的路时洲居然还没醒。 卧室的窗帘厚重,半点阳光都透不进来,怕光线刺眼,简年只拉开了一条缝,从衣帽间找出衬衣和西裤放到床边,才柔声叫他起床。 路时洲失眠到五点,生物钟所致,七点不到就醒了,却因为困倦,没有立刻起床。一睁开眼睛,简年的笑脸就映入了眼帘,这样的清晨太美好,他下意识地想笑,却生生忍住了,绷着脸问:“几点了?” “七点一刻。你快点去洗漱,饭已经好了。” 路时洲“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起身下床,径直进了洗手间。望着他的背影,简年怔了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片刻后便想起,路时洲非但没有像往常般一睁开眼就把她按回床上从额头亲到脖子,闹一通才算完,还连个最普通的早安吻都没有。 路时洲的动作快,洗漱穿衣只需几分钟,很快坐到了餐桌前。 习惯了路时洲一看到桌上的早餐就夸她能干,一口没尝就说好吃好吃,他眼下的“正常”和沉默寡言让简年更感到奇怪。 “你怎么了?” 一个早晨只看了简年两眼的路时洲闻言抬起头,问:“什么怎么了?” “你怎么不高兴了?” “哪有。” “……” 相对无言的吃完早饭,路时洲如往常般把杯碟拿到厨房清洗,简年化好淡妆、拿上包出来时,他已经等在门处了。 报社离得近,开车只要十分钟,说过“晚上来接你”,见简年愣着没动,路时洲又替她松开了安全带,问:“怎么了?” 没等到熊抱和告别吻的简年自然不用再如往常般抱怨他弄乱自己的衣服,蹭花自己的唇膏,摇了下头,说了句“开车小心,到办公室微信我”就下车了。 一整个早晨,简年都在走神儿,开完晨会,她没话找话地给路时洲发了条微信。 【今天不忙,说不定能正点下班,你没应酬的话一起吃晚饭?】 路时洲许是在忙,隔了许久才回——【好。】 【出去吃还是在家吃?】 【都好。】 【那下了班一起做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 【……你怎么回事儿?】 【什么意思。】 【没有。你先忙吧。】 这天简年难得正点下班,路时洲却要加班。路程不远,她便步行回家,沿途买了新宅中缺少的东西,还带了一把新鲜的郁金香回家。 路时洲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简年清炖了半只鸡,自己吃鸡汤面,留了一碗汤给路时洲。 听到门处的响动,她立刻迎了过去:“你吃过工作餐了吧,我煮了鸡汤,你喝不喝?” 路时洲依旧面无表情,脱下鞋子才点头说“好。” 简年盛出鸡汤,端到餐桌上,问坐过来的路时洲:“你第一次送我的花就是郁金香。” 路时洲抬头看了眼玻璃瓶中的花,点了点头:“我送的是白色的。” “花店没有白色,只有黄的。” “哦。” “……路时洲。” “嗯?”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路时洲没说话,待一碗鸡汤都喝光才说:“没怎么,想讨你喜欢。” 见简年一脸迷茫,他神情冷淡地抽了张纸巾拭了下嘴,说:“你不是喜欢安静、清冷、沉默寡言的我吗。” “……”简年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气结不已地说,“路时洲你几岁了?有意思没?” “有意思。我想被你喜欢。” 第84节 简年哭笑不得:“你高兴的话,就继续装吧。” “不用装。我在外头一直这样,拿对别人的态度对你就好。” “挺好,我很喜欢。” …… 每到发薪日,简年的爸妈都会买平时嫌贵的螃蟹明虾给女儿吃,这个习惯持续了二十多年,这日恰逢发工资,闲来无事,他们便煮了一锅简年爱吃的砂锅海鲜粥送到她新换的房子。 一出电梯,简爱国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用脚踢简年公寓的门。 “你是什么人?” 回小公寓拿东西,钥匙却意外打不开门的季泊川起身看向简家爸妈:“你跟我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3- 第58章 2017 见这对中年夫妻一脸警惕地看向自己,季泊川立刻察觉出不对, 打量了回去。 简年父母年轻时的相貌都好, 简年则是继承了两人五官上的优点,虽年纪大了疏于保养, 但细瞧之下,仍是看得出他们和简年的相似之处。 想起路时洲借自己的这处公寓正是为了在简家父母面前遮掩他和简年住在一起的事,反应过来的季泊川当即轻咳了一声, 毕恭毕敬地笑道:“叔叔阿姨好,我是简年的朋友季泊川。我过来取东西, 钥匙好像拿错了。” 这处公寓装修考究, 又在地段好的高档小区,简年的父母自然不信可以低价租到, 怕他们起疑, 之前他们过来时,简年只好说这里是朋友空置的, 算借住。 于是, 愣了一下, 简爱国就问:“简年说房子是借朋友的,你就是那个朋友? 季泊川斟酌了一下才解释道:“是。简年入住后我还是第一次回来,我来之前跟她讲过。” 然而想着简年并不会过来住, 公寓只是个幌子,季泊川过来前并没有知会过路时洲。他虽在男女之事上荒唐,却生就了一副人见人爱的好模样,举手投足又斯文, 乍看之下,俨然是一个靠谱上进的优秀青年。 简年的父母刚听说简年和江东没成,正为她的个人问题发愁,见到季泊川,交换了个眼神,皆是心中一动。在他们的观念里,要好到能借房子的,自然不止是普通朋友。 年轻英俊、经济条件不错、还懂礼貌有分寸、知道解释平时不过来——简年的父母对季泊川的第一印象十分不错,立刻招呼他进屋。 瞥见简年妈妈手中的钥匙,季泊川才意识到打不开门不是撞邪了,而是自己的房子被路时洲换了锁。 季泊川从抽屉中找到需要的汽车保险单,和简年的父母打了个招呼正要离开,就听到简爱国说:“小季是吧?你吃饭了吗?” “还没。” “简年妈妈给简年带了粥和菜,带的多她吃不完,你也尝尝?” 简妈妈去厨房找出碗筷,把海鲜粥和茄汁焖虾、干煎带鱼、黄瓜拌海蜇从饭盒中倒了出来。 季泊川一日三餐都在外头吃,许久没见过家常菜,又正饿着,闻到饭菜的香味,一个没忍住就坐下了。 简爱国原本只是客套一句,见他真的要吃,又有点诧异。 简妈妈做的菜很合季泊川的胃口,他的嘴巴甜,几句话就把简年的爸妈恭维得眉开眼笑,两人之前的拘谨感荡然无存。 “简年从小就腼腆,长这么大都没谈过恋爱,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有男性朋友。她虽然不爱说话,其实熟了也挺活泼的。” 季泊川一愣,咽下嘴里的虾仁才说:“我跟她是高中时认识的。” “你也是附中的?那成绩肯定好。” “一般般,我也是一班的,不过比简年低一届。”讲这话的时候,当初次次都考一千名开外的季泊川毫不脸红。 …… 简年接到爸妈的电话,便给路时洲发了条短信,说父母来了,晚点再回家。路时洲本就在加班,并没在意。 助理刚送了工作餐进来,还没吃,季泊川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看到他发来的几盘菜的照片,路时洲摸不着头脑,便没立刻回,待完成了手中的工作,吃完了工作餐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 【你女朋友的妈妈做的,特别好吃。】 【?】 【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一句不说就直接把我的锁给换了。我今天回去拿东西,正踹门,撞上她爸妈来送饭。幸好哥们反应快,没说漏。】 【你去拿东西为什么没事先告诉我?】 【简年又不住,不就是个幌子吗,我哪知道这么巧遇见她爸妈。她爸妈跟我说她从没谈过恋爱,好像还有点误会我跟她有什么。你的存在感也太低了,难怪当年被甩。】 …… 简年刚到小公寓,一进门就听到爸妈问小季,正莫名其妙,门铃响了。 简妈妈离门近,打开门后看到立在外头的路时洲,觉得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那儿见过,正愣着,就听到他说:“阿姨,好久不见。我来找简年。” 简妈妈下意识说:“哦,请进,简年在。” 简爱国倒是一眼就认出了路时洲,刚要打招呼,他便先说:“简叔叔,我最近一直想去看您和阿姨,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遇上了。” 简爱国自然意外,看了简年一眼,冲路时洲点了点头:“你没怎么变,还是中学时那个样儿,坐。” 路时洲放下手中的花和水果,看向简年。终于回过神儿的简年走过来挽住路时洲的胳膊,笑着向爸妈介绍道:“我同学路时洲,你们以前就见过的,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简家爸妈呆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立刻热络地招呼路时洲,问他有没有吃饭。路时洲刚吃过工作餐,却鬼使神差地答了个“没有”。 粥和菜已经被季泊川吃掉一大半了,剩下的自然不够路时洲和简年两个人吃。简爱国见状立刻要出门买菜,此时已经快八点了,简年虽饿,却舍不得折腾父母,只好谎称自己已经吃过了。 第85节 简家爸妈依旧觉得留的菜少,怕拿来招待简年的男朋友太寒酸,路时洲拉着简年坐下一起吃,尝了一口便夸简妈妈做的菜好吃。 路时洲的性子偏冷,态度虽然十分谦和恭敬,嘴巴却远没有季泊川甜。简年爸妈弄不懂什么是风控,听到他一路念名校,看出他如今很成功,待简年又用心,自然也是满意的,可有季泊川在前头,难免心情复杂。 听说简年爸妈准备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去,路时洲立刻起身要送他们。 简年爸妈不好意思麻烦人,自然要推辞,在路时洲的再三坚持下,他们还是坐进了他的车。 简年送他们到楼下,路时洲替简年爸妈打开车门,绕到驾驶座,对简年说:“明早接你上班。” 简年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说“好”。 路途遥远,隔了两个钟头路时洲才回来。简年没吃饱,叫了外卖,见路时洲进门,便问:“你还饿不饿?点多了我吃不掉。” “我今天晚上吃了两顿,撑得胃疼。” 见简年不解,他沉着脸说:“不能只便宜季泊川。” 简年刚想问季泊川是怎么一回事儿,父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们到家了?” “你和小季是什么关系,怎么住在人家的房子里,又和路时洲谈恋爱?年轻人再开放,一脚踏两船也是坚决不可以的……” “……季泊川和路时洲是朋友,这房子他是看在路时洲的面子上才借给我住的。” 电话那头的简妈妈跟简爸爸说过“不是的,小季是朋友”,又对女儿说:“你恋爱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害我们白担心。小路看着挺好,就是有点冷,今天不知道他来,也没什么可招待的,你周末带他回家……” 匆匆挂上电话,见一脸冷峻的路时洲正竖着耳朵听,简年笑道:“你刚刚说‘明早接你上班’时的表情特别自然,我差点就信了。” “怕你在你爸妈面前为难。” 见他仍冷着脸,简年走过去捏住他的脸颊,笑着说:“路先生,拜托快点恢复正常。小时候的幻想和真正在一起怎么能一样,我不喜欢冷冰冰的你。” 此刻的路时洲倒不是在装,他起身握住简年的手,说:“回家吧。” 简年看出不对,问:“你生气了?因为我父母误会了季泊川?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没。在想公事,我还有一堆事情没做完,要回去加班。” 路时洲的效率高,待简年洗过澡把衣物塞进洗衣机,就完成了剩余的工作。装了两日禁欲系,眼下心中虽有些许沮丧,见到简年坐到床上看睡前读物,他也不由地凑了过去。 简年拿书格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问:“装不下去了?” “我没在装……”路时洲不愿再如过去那般抱怨,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问,“我突然出现在你爸妈面前,你有没有不高兴?” “为什么要不高兴?你怎么一声不说就过来了,是怕季泊川说错话穿帮吗?我爸妈知道我在谈恋爱,一定会问东问西,特别烦,我本来想晚点再说的。这下他们知道了,为了多了解你,打听咱们的进展,一定三天两头往小公寓跑……” “你不告诉他们有我这么个人,只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想了片刻,简年才弄明白他误会了什么,无奈道,“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路时洲再也克制不住,直想把这两日的亏欠一股脑地全补偿回来,边把简年往怀中摁边说:“想你喜欢我。” …… 贺齐光刚下飞机,就直奔饭局。还没走进包间,就撞见一位前一段不断纠缠他的女人。 见他看向自己,对方妖娆地一笑,说:“放心,我不是来堵你的,今天纯属偶遇。我有新目标了,比你帅十倍。” 贺齐光一笑:“谢天谢地。怪不得师傅说我霉运散了,很快就能时来运转。” 那女人白了他一眼,骂了句脏话,扭头就走。贺齐光好奇,进包间前顺势一看,她的目标似乎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来着? 哦,简年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3- 第59章 2017 这大半个月江东心烦,一直没来酒店, 刚和经理交待完事, 正准备回办公室,就听到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江总”。 江东只觉头皮发麻, 转头一看,又是那个女人。 他已经不记得是怎么认识她的了,似乎是在哪个饭局上, 一早就说了没兴趣她偏不听,反而越缠越紧, 骚扰个没完没了。 不知是他老派, 还是他一直喜欢的女孩是截然相反的单纯羞涩类型,一看到这种脸皮厚、奔放的, 他就心生厌恶。 “你怎么把我拉黑了?”她竖起涂了深紫色指甲油的细白食指在江东眼前晃, “你再凶我一次,信不信……” “你过来。”没等那女人说完, 江东就冲她招了招手。 意外之余, 对方自然惊喜, 哪知刚走到离江东还有两步的地方,就被他拎了起来。 江东没什么耐心,知道好言相劝没用, 干脆拎起她就往外走。 江东的个子高,从贺齐光的角度看,与其说是拎起来拖走,更像是揽肩半拥。 江东拽着那女人一直走到酒店外的台阶下, 松开手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走回了大厅,用不大、但足以让她听到的声音对保安队长说:“再放她进来,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贺齐光拍下了照片却犹豫着没立刻发给简年,试探着发了条微信给她。 【好久没联系,最近怎么样?】 简年隔了许久才回——【挺好的。】 【跟你男朋友挺好的?】 这话没头没脑的,简年便没回,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写稿。 第86节 停了片刻,没等到简年的回复,贺齐光悻悻地正要进包间,忽而察觉到一道目光,扭头一看,竟是江东。 早在贺齐光拿手机拍照的时候,江东的余光就瞥到了他的举动。贺齐光的意图他大致猜得到,不过当时急着解决麻烦,便没顾得上搭理他。 见江东的目光不善,贺齐光立刻不甘示弱地回瞪了过去,他正想嘲讽一句“真羡慕江先生坐享齐人之福”,江东就转身走了。 江东脸上的轻蔑激得贺齐光满心怒火,想追过去教训,走到拐角却再没见到他。贺齐光犹豫了一下,划开手机,按下了简年的号码,不想却是忙音。 江东一进办公室,就给简年打了通电话。 “你在忙吗?” “嗯,加班呢。”接到江东的电脑,简年有些意外,等了片刻不见他再说话,她又问,“有事吗?” “我刚刚遇到之前纠缠你的那个贺什么了,如果他再烦你,随时告诉我。” 联系起贺齐光那条莫名其妙的微信,简年虽一头雾水,但更怕两人起冲突,赶紧说:“他跟路时洲是朋友,不会再烦我的,大概是误会什么了。谢谢你费心……” “谢什么。”顿了顿,江东才问,“你跟路时洲和好了?” “对啊。” “挺好。我有事忙,挂了。” “再见。” 简年刚挂上江东的电话,贺齐光的就打了进来。贺齐光是路时洲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感情深厚,日后难免还要见面,顾忌着这个,简年不好再像之前那样直接不搭理,只得硬着头皮按下了接听。 “我给你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儿,就问个好。” “……谢谢关心。” “你刚刚怎么没回我微信,是怕和别的男人联系,你男朋友会生气吗?”贺齐光不敢直接说,只好旁敲侧击。 他满心不平——自己珍视的女孩,对待一个男人如此认真,为了避嫌,自动和异性保持距离。那个男人却不知珍惜,被撞见了好事,不但不知悔改,还气焰嚣张。 “我男朋友?你说的是江东,还是路时洲。” 这话听起来着实奇怪,贺齐光傻了半晌才问:“有路时洲什么事儿?” “路时洲没告诉你吗?我和江东只是好朋友。” “他告诉我什么?”贺齐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会认识路时洲?” 简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说:“我赶着去开会,就这样吧,下次再聊。” 挂断电话,简年给路时洲发了条微信,路时洲正应酬,没有立刻回复。 贺齐光满心疑惑,立刻给路时洲打了通电话,他却没接。 “我男朋友?你说的是江东,还是路时洲”、“路时洲没告诉你吗?我和江东只是好朋友”——贺齐光将这两句话反复想了十几次,才终于明白了过来,莫非简年和路时洲好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徒然生出了一种被朋友和女人一起背叛的悲催感,连招呼都没顾得上和包间里的朋友们打,就离席直奔报社。 一路上他给路时洲打了无数次电话,不知他是不是心虚,居然一个都没接。贺齐光想了许久,实在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会有交集,直到进了报社看到表妹池西西,才想起路时洲替他和简年相过亲。这挖兄弟墙角的混账! 见到表哥,池西西迎了过来:“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就来了?” “我不找你,找简年。” “你找她干什么?” “有事问她。” “你有什么事儿?”贺齐光脸色不对,池西西自然要多问一句。 “问她跟路时洲怎么回事儿。” 池西西早忘了相亲那茬,不明所以道:“他们俩不是好好的吗?昨天路时洲还来接她下班呢……吵架啦?” “……”听到这句,贺齐光一脸震惊,原来不止兄弟和喜欢的女人,连亲妹妹都背叛他了。 因此见到简年时,贺齐光的脸色格外阴沉。怕影响到周围的同事,简年离开格子间,示意贺齐光去外头说话。 “你来找我有事儿吗?” 简年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得贺齐光满心愤懑,可她的声音又软又轻,人也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柔和温婉。 对着简年,贺齐光再生气也说不出重话,顿了顿,甚至笑了出来,语气平和地说:“也,也没什么事儿,头脑一热就过来了。我就是想问问,你跟路时洲是怎么回事儿。他没告诉我,也不接我电话……” “今天他们大领导过来,晚上有应酬,应该是没听到,晚点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听到最后一句,贺齐光只觉心都碎了,却不甘心地确认道:“你真跟他好啦?” “嗯。你喝咖啡吗?”碍着他是路时洲的朋友,简年只好维持客气,转身进了会客区旁边的茶水间。 贺齐光也跟了过去。 简年踮起脚尖从柜子中取出挂耳咖啡,又打开水龙头清洗杯子和电壶,而后看向他问:“加糖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才心心念念,他只觉简年的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他活了快三十年,遇到过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比她好。 没等到贺齐光回答,简年按常规加了一颗奶球一颗方糖,递到他的手中:“你去沙发上坐坐,我还有一堆工作没做完,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简年正要溜走,就听到贺齐光说:“路时洲对你好吗?” “……挺好的。” 第87节 贺齐光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你那么好,又温柔又善良又单纯,路时洲是不可能喜欢你的。他就喜欢不拿他当回事儿的。这么多年,他就只对他初恋上过心,那女人特别渣,根本不喜欢他,一边哄着他还一边跟别人好,八成就是看上了他的脸和钱。” “路时洲当年跟她分手的时候要死要活的,前一段遇上她,还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他跟她分手之后,也交过别的女朋友,可和谁都长久不了。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因为嫉妒……好吧,我承认,我很嫉妒,但我更是为了你好,你不是他的对手,将来被他甩了要伤心的。你应该和真正喜欢你的在一起……” “他的初恋特别渣?” 贺齐光以为简年问这个只是因为吃醋,便说:“他应该没跟你说过吧?他从不跟别的女人提他初恋,那人再渣再坏,在他的心里,也谁都比不上她。” 听到这样的评价,简年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高兴,笑得一言难尽:“这个……路时洲的初恋,好像就是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qaq 第60章 2017 贺齐光一时糊涂了,迷茫地看向简年, 好一会儿才问:“路时洲是这么骗你的?说你是他初恋……他初恋是高中同学, 高中毕业在一起,大一分手的。” 简年笑笑不说话, 贺齐光明白过来后,只觉不可思议。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港大图书馆,原本是陪当时的女朋友写论文, 那一位隔三差五就使性子,他没耐心惯着她, 吵了两句甩手就走。 路过一排书架, 看到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踮着脚尖费力地够书,他便替她拿了下来, 原本只是顺手, 连正脸都没留意看,递到她手中就想走, 因为那句“谢谢同学”软软糯糯的太好听, 他才回头瞧了一眼。 粉黛未施, 却白皙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他见过那么多好看的女孩,头一次遇到笑一笑就能害他整颗心都酥掉的。她最难得的其实是性格好, 温柔又可爱。 在恋爱上,他向来随意,觉得没劲了就冷着不理自动分手。因为简年太好,怕跟别人不清不楚的委屈了她, 他才破例发短信分手,如今回头想想,有了后来的误会纯属自己活该。可数年前的他再荒唐,也向往美好单纯的女孩。 而路时洲的初恋,不是个妖艳的心机女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简年呢…… “贺齐光?你在这儿坐坐,我回去工作了。” 听到这句,贺齐光才回过神儿,想起之前说她特别渣,是看上路时洲的脸和钱,满心烦乱的贺齐光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刚刚……不是,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就是你……不过,路时洲高中时的女朋友不可能是你吧?” 简年纠正道:“我和他是高中同学,毕业后才在一起的。” 为了维护路时洲的面子,简年追加了一句:“我没有一脚踏两船,劈腿是谣传。” 贺齐光赶紧表态:“我当然相信你!以后再有人说你坏话,我绝饶不了他。” 简年一笑,他的心中又泛起了酸,问:“你们都分手那么久了,怎么又好上了?我就从没重遇过哪个前任。” “相亲遇到的。” 这话无疑在贺齐光耳边炸响了一记惊雷,那么说,是他促成了他们的重逢?哪怕明白就算没有路时洲,简年也未必同意和他在一起,贺齐光仍是满心不平,偏偏对着简年他又没脾气,正有火没处发,就见路时洲面色不豫地走了进来。 路时洲走到简年身边,拍了下她的肩,温和地说:“你去忙吧。” 见他瞟贺齐光手中的咖啡,简年怕他又醋精上身,只得殷切地问:“你渴不渴,要不要喝什么?” 当着贺齐光,路时洲自然不会表现出什么,只说:“不用,我去车里等你下班。” 怕对简年造成不好的影响,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报社,一走到外头,路时洲便语气不善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知道简年是路时洲的初恋后,贺齐光莫名地理亏,从气势上就输了,不由地敛住脾气,说:“有些事闹不明白,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就来找简年问问。” “你现在弄明白了?” 路时洲的态度太糟,贺齐光本就满心怒火,自然急了。 “她是你初恋怎么了?你不说谁知道!她还是我的白月光呢!我在香港认识她的时候,她和你早分手八百年了!要不是我发错短信,早就没你什么事儿了,说不定我跟她孩子都生俩了。” 路时洲先是惊诧,待听到最后一句,一路强压着的情绪瞬间就爆发了,抬脚就踹了过去:“你他妈疯起来还没完了是吧?” 贺齐光躲得虽快,却仍是被扫到了一下,正要还手,池西西恰好走了出来:“哥,出什么事了,有话好好说……” “一边去,没你事儿!” 傅川来接池西西下班,下了车正往这儿走,听到这句,眉头一皱:“你这是冲谁嚷呢?” 贺齐光跟这个表妹夫从小就不对盘,只觉满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正想不管不顾地找人撒气,就听到路时洲对傅川说:“小误会,赶紧带嫂子回家吧。” 傅川白了贺齐光一眼,拽起一脸担忧的池西西便驾车离开了。 路时洲看向贺齐光,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你以前不知道就算了,这次我不跟你计较……”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贺齐光就转头进了自己车,猛地开了出去。 …… 这个晚上,先是轮番接到贺齐光和江东的电话,又被贺齐光找上门,再加上担心路时洲和贺齐光起冲突,原本加班两个钟头就能做完的事,一直到同事们纷纷离开了,简年都没能搞定。 她定不下神,干脆把资料拷进移动硬盘回家做,刚收拾好包,就看到路时洲走了进来。 “贺齐光走了?” “嗯。你能回家了?” “事情没做完,可同事们都走了,不如回去加班。” 路时洲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转而说:“饿不饿?吃点夜宵再回去。” “不吃。不想熬夜,早点回去写完总结休息。” 路时洲“嗯”了一声,拎起简年的包、牵起了她的手。 简年观察了一下路时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讲事情经过:“之前我不是找江东假扮我男朋友解决贺齐光的麻烦吗?今天贺齐光大概撞到江东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地给我打电话。我也不清楚他想说什么,就告诉他我男朋友不是江东,是你……然后他就到这儿来了。他好像不知道咱们以前就认识,我都告诉他了。” 走到无人的楼梯间,路时洲揽过简年的肩,吻了下她的额头:“和你没关系,是他发神经。” “他后来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第88节 看清路时洲的脸色,简年虽不信,可又觉得该解释的已经解释了,便没再问,转而聊起了别的。 路时洲满心别扭,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怎么说。简年显然不知道自己就是贺齐光念叨了好多年的那个人,他也半分都不愿意让她知道。他之前以为贺齐光跟简年不过是单方面骚扰的关系,而如今…… 一想到贺齐光之前说的那些话,尤其是什么当年简年对他很好很喜欢他,以为他困难还给他钱,路时洲就受不了。 他不想被简年看出端倪,竭力压制住妒意,笑着配合她的话题。 简年一进家就打开了笔记本写总结,路时洲替她煮了杯咖啡,便穿上跑鞋上了跑步机,连续快跑了一个多钟头,汗流到整个人都融化了一般,他才去浴室洗澡。 路时洲洗完澡出来,简年已经不在工作了,穿着睡衣立在厨房里。 听到身后的移门被拉开,简年没回头,盛了一碗小米百合水蜜桃粥,转身递到路时洲手中:“我放了冰糖,把百合的苦、桃子的酸都掩掉了,你晚上喝了酒,不吃东西胃会难受。” 莫名其妙的,路时洲就忍不住了。他把碗往旁边一放,将简年抱入了怀中。 “你干嘛抱这么紧,你快松手,我要喘不过气了!” 路时洲闻言非但没松手,反而箍得更紧。 “我还没洗澡,你身上好热。” “你以前给贺齐光煮过吃的没有?”纠结了一整晚,他终于问出了口。 “……你怎么这么问,怎么可能。” “他说你对他很好很喜欢他,还给过他钱,要不是误会,你们早就在一起了,说不定孩子都生俩了。” 简年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这都是什么呀……贺齐光说的?他是不是疯了。” “你有没有喜欢过他?” “当然没有。” “好感也算!” 路时洲的目光太灼热,简年撒不了谎,下意识说:“只是觉得他挺好玩的,不讨厌……当然,那是以前不够了解,后来知道了他是什么样儿的人,就觉得挺烦的。” “你是不是给过他钱?” “我那是不准备搭理他了过意不去,他说他很困难……就算是告别补偿。我后来想想,我会理他其实是因为他有点像你,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点你的影子,我答应和他吃饭爬山,只是因为这种似曾相识感……” 听到前半句,路时洲稍微好过了一点,待知道他们吃过饭爬过山,又炸了: “你跟他既然没什么,怎么还要告别?你把我甩得那么惨,为什么没给我补偿?” 路时洲的这副模样虽好笑,简年却不敢真的笑出来,他抱得太紧,她费力地抽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仰起头吻了吻他的下巴:“我不喜欢他才会过意不去,你又不同。跟你分手我也难过得要死,你补偿我还差不多。” 路时洲平了平气,正想放开她,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你有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贺齐光讲过话?有没有像这样对他笑过?” “……”简年觉得神经病能传染,路时洲这会儿也不正常了,便无语地推开他,“你去问贺齐光吧,我累了,要洗澡睡觉。” 路时洲心中一凉,直想就地打滚——一定有,或许笑得更温柔,语气更软糯,要不然贺齐光怎么会夸她单纯善良呢。除了简年外,和他接触过的女人,可没一个不骂他的。 然而发现简年不耐烦了,他不敢再继续问,满心妒意无以消解,便快走两步追上简年,横抱起她压到了床上。 知道他这是准备没命地折腾自己,简年露出了侥幸逃过一劫的微笑:“我今天例假第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连更八天,血槽空了,明天请假-3- 后天晚八点见 第61章 2017 自从知道简年和路时洲恋爱,简家爸妈给女儿打电话的次数多了一倍。父母问东问西, 简年虽有些不耐烦, 却也明白在他们看来,恋爱事关人生大事, 自己年纪渐长,耽误不起。 怕他们打探太多私人问题路时洲别扭,加完周六上午的班, 简年便一个人回了家。哪知一进门就见路时洲坐在沙发上喝茶。 见她回来了,原本坐在沙发上陪路时洲聊天的简年爸爸便进了厨房帮忙, 让女儿招待他。 简年自然意外:“你怎么来了?” “之前你爸妈不知道就罢了, 知道了还不上门拜访,就是我失礼了。” 简年瞥了眼茶几上的各种礼品, 无奈道:“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路时洲瞟了眼厨房, 压低声音说:“你爸妈昨天打电话叫你带我回来吃饭,你也没告诉我。” “我怕他们太啰嗦你会烦。” 见路时洲挑了挑眉, 简年一阵头痛, 贺齐光的事情刚刚消停, 眼下又多了个理由让他继续闹腾。 因为这是路时洲第一次登门,简年爸妈又想弥补上次的招待不周,四个人吃饭, 足足做出了十个人的菜量。他们不会说场面话,只不停地招呼路时洲吃菜,路时洲受宠若惊,话也比往常多了一些。 路时洲气场强势, 不笑的时候颇为冷峻,简爱国有心想问他家里的情况,方才却没能问出口,待一顿饭吃完,气氛热络了起来,他终于拐弯抹角地将最担心的问题说了出来:“简年从小就安静怕生,不会说好听的讨大人喜欢……我们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嘴巴甜的,你爸妈也是吧?” 听到这句话,简年抬起头看了爸爸一眼。 当初简爱国因为治病受路时洲妈妈胁迫指认江东,这本就是简家人不愿意再提起的往事,如今他们在一起,尴尬暂且不说,作为父母最担心的就是路时洲的家人看轻简年,怕直接问路时洲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他的父母同不同意显得太急迫,又觉得女儿年纪委实不小了耽误不起,犹犹豫豫了许多天,才隐晦地问了出来。 江东家虽有钱,但也是老工程厂出来的,大家是平等的且有共同语言,在父母心中,简年的相貌学历工作样样都好,跟江东配做一对,并不会觉得矮江家一头。而路家的门第显然高出很多,对他们来说,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无疑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阶级,多说一句话都怕露怯惹人笑话。因为没有攀龙附凤之心,只求女儿过的富足安稳,知道她在与路时洲谈恋爱,父母的第一反应自然不是欣喜而是惶恐不安。 想到这一层,简年不由地心中一酸。 路时洲参不透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说:“中学的时候我父母就离婚了,他们都知道简年,也挺喜欢她的。他们一直各忙各的,和我相处的时间不太多,不会干涉我的家庭和生活。” 简爱国和妻子对视一眼,稍稍松了一口气。 第89节 路时洲和简年回去的路上,简爱国给女儿打了通电话,说隔壁刘家要娶儿媳妇,想买下这一套当婚房,如果价格合适,就卖了先租房,慢慢看合适的楼盘。 拆迁补的这套房子虽然在城郊,买东西不方便,小区建得也很敷衍,但楼上楼下住的都是老朋友。年纪大了怕寂寞,简爱国闲下来就爱找左邻右舍打牌聊天,因而一直说换报社附近的房子照顾女儿的三餐起居,夫妻俩却也有些舍不得,迟迟未行动。如今怕简年被路家人看轻,宁愿背上贷款也想住得好一些让女儿有面子,便不再犹豫。 简年怕父母没有经验被坑骗,只说房子自己租,让他们不用操心。 听到这句,路时洲自然要问:“你爸妈准备换房子?” “嗯,现在住的太远,不方便。” 路时洲考虑了片刻便说:“这事儿我来解决。” 简年以为他准备让助理帮忙租房,笑道:“我们在一起后,你助理多了好多工作,说不定要在背后骂我。” 路时洲笑笑没说话。 因为贺齐光,路时洲忽而觉得危机四伏,想早些定下来,又怕直接求婚太激进了没有缓冲简年不答应。他不请自来地去简家,正是知道简年的父母着急她的婚事,想等他们催问进展的时候顺水推舟地提婚事,然而从始至终,简年的父母都没有问过这些。 周一简年去上海出差,路时洲有心带她见父亲,把行程提前,同去上海办事。临去前他特地给父亲打了通电话,要他吃饭的时候催一催结婚的事。 “你想结婚为什么要我催?” 路教授是搞数学的,思维敏捷,路时洲知道轻易糊弄不过去,只好实话实话:“您开口催了,我才能有提结婚的理由,就说家人着急……” 路教授听得一头雾水:“你刚28岁,还非常年轻,用父亲着急这样的理由要人家姑娘和你结婚,这完全不合理。你真想结婚?” “嗯。” “那就直接求婚。” 顿了顿,路时洲才说:“我没底。怕太快提结婚吓到她,想借您的话探探她的意思。” 十多年来,父子俩虽相隔两地,但时常互相探望,电话打得也频繁。路教授十分了解儿子,路时洲从小就恃才傲物,他一路告诫他做人要谦逊,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嘴里会说出“我没底”这三个字。 路教授哭笑不得:“能让你丧失正常的思考能力,我很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姑娘。” “我哪儿不正常了?是简年。我给您看过照片,您还夸过她漂亮。” 路教授沉默半晌才说:“家里的座机响了,我去接电话,见面再聊。” 路时洲霸着电话不肯放,报了一堆简年爱吃的菜,要父亲请假亲自下厨。 简年有事要办,只好把见面时间从中午推到晚上。傍晚路教授刚开完学术会,继母带学生到异地演出不在上海,就没请简年去家里,在外头按她的口味订了一桌饭。 简年和路时洲到的早,一见到路父,简年就站了起来,递上了准备好的礼物。 路教授说过谢谢,用不热络也不失礼貌的疏离态度和简年聊了几句学业和工作,而后话题便转向了无关紧要的地方。路时洲暗示了几次,他也没提结婚的事。 饭吃到一半,路时洲起身去外头接公事电话,他一离座,路教授就看了简年一眼,简年猜到他有话要说,立刻放下刀叉,浅笑着看向他。 “路时洲很喜欢你。十年前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回去看他,刚一下车,他就拿着你的照片跟我显摆,问你是不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我待了两天,他就讲了两天有关你的事儿,细枝末节,连z大哪条路上的哪条狗突然一叫,你吓得拽他的袖子他都能当成一件趣事,每次经过那条路都跟我说。你们分手的时候他的状态非常非常不好,我和他妈妈离婚、他奶奶去世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那样,我很担心,就去找他的同学他的朋友问。听说是你移情别恋?” “他是个挺固执的人,喜欢什么从小到大都不变。所以今天会遇到你,我意外也不意外。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的家事?婚姻不止是两个人的事,如果选错对象,对大家庭、对子女来说都是灾难。作为他的父亲,我很担心,表面看起来他事事都能独自担当,但当一个人太在意某个人某件事,就会有脆弱的地方。” “我说这么多,不是要干涉你们,路时洲没成年就独立了,他的私事我没管过,也管不了,只是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聊聊,了解你的想法,问一问到底对你来说他算什么。” 简年一向敏感,早在路教授落座时就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因此听到这些,她并不觉得难以接受,沉默了片刻,便斟酌了一下措辞,不卑不亢地说:“我说移情别恋是以讹传讹的误会,或许您也不会信。可无论十年前、十年后,对我来说,他都是用心相处的男朋友。” 路教授还想说话,瞥见路时洲来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结束了话题,一顿饭吃完,简年去了洗手间。 瞥见她走远了,路时洲问父亲:“我离开的时候,您跟她聊天了?” “聊了。” “你都跟她说什么了?有没有说急着看我结婚、想抱孙子?” “……没,我说的是不看好你们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没有虐-3- 第62章 2017 路时洲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犹以为父亲在开玩笑, 待看清路教授表情里的严肃, 细细回忆了一遍今日见面时的种种,终于察觉出不对。 父亲乍看之下高冷, 为人却非常幽默。他的话虽不多,交谈的时候更习惯倾听,但每每面无表情地抛出一句话, 都能引得众人一齐笑出声。而今晚父亲的冷淡显然不仅是表面上的,自己昨天再三提醒, 见面时他非但没给简年准备见面礼, 甚至没有客套地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路时洲一脸不可置信,在他眼里简年自然是最好的, 便以为父亲怕他太早结婚影响事业:“为什么不看好?28岁怎么就太年轻了, 您28岁的时候我都会说话了。” 路教授推了推眼镜:“不是年纪的问题,是你喜欢的这个人适不适合你的问题。” 路时洲急了:“她怎么就不适合我了, 她哪点不好?” “适合的结婚对象应该能让你变得更平和更成熟更有责任感, 而你现在这副没头没脑、患得患失的样子简直像个情窦初开的中学生。” “您所谓的适合就是找个人过无波无澜也无趣的日子?那我宁愿一个人。”路时洲不想和父亲争论这个问题, 心急如焚地问,“您到底跟简年说了什么?” 话音还没落,远远地就见到简年走了过来, 路时洲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见她落座后面色如常地冲父亲微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坐在对面的路教授则喝着茶观察儿子的一举一动。 路时洲如此紧张,莫名地令路教授生出了一丝酸意, 他在心中自嘲,过去只听说过娶了媳妇忘了娘,没想到做爹的也一样会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 饭已经吃完,原本路时洲还准备多坐一会儿与父亲聊聊,知道父亲和简年说了反对的话,他哪里还待得住,很快就带着简年离开了。 从跟路教授告别到坐进车子,一路上路时洲看了简年无数次,简年自然察觉到不对,笑着问:“怎么了?” 路时洲怕直接问出来会伤简年自尊,犹豫了片刻,只说:“你怎么有点不高兴?” “没有啊。” 第90节 的确没有,这样看起来,简年的情绪似乎完全没受父亲的影响,路时洲满心疑惑,又不知道怎么问才不会伤到她,百转千回间,反而比平时沉默了许多。 被路时洲的父亲质疑,除了无奈,简年倒没怎么生气,她了解路时洲,哪怕路教授不喜欢她,也影响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只失落了片刻,便释然了——虽然希望得到长辈的认同,但印象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既然急不来,又何必庸人自扰。 酒店是提前订好的,简年的出差经费有限,只够住三星或者快捷宾馆,路时洲向来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便另订了一间超五星酒店。 一到房间,简年就进了洗手间洗澡,出来时路时洲却不见了。她收拾了好一会儿行李,路时洲才带着香槟和一捧红玫瑰回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买花?” 路时洲有心哄简年,笑里带着明显的讨好:“你刚刚不是说酒店送的花香味太冲么?” 简年接过红玫瑰,还没换下酒店送的,门铃就响了,服务生送来了甜点和冰桶,顺道收走了原来的那束花。 路时洲拉开窗帘,把香槟冰进冰桶、放到落地窗前的木桌上,一回头发现简年穿着白色吊带睡裙,脸色一僵,说:“刚刚来送东西的是男人,你怎么不躲一躲?” “我为什么要躲?” 路时洲咬牙切齿地说:“怪不得他送完餐不立刻走,拿眼瞟了你好一会儿。我这就打电话投诉他。” “人家是在等我换花……那个小男生顶多20岁,怎么可能对我这位老阿姨有兴趣。” 路时洲想说“你穿睡衣的样子只有我能看”,又觉得此时此刻不适合多事,只得忍了,转而招呼简年坐到窗边吃甜点。 简年其实累了,却不想扫路时洲的兴,便顺从地坐了过去。 简年刚端起凤梨椰奶冻,路时洲就绕到了她的身后,把一条k金链子戴到了她的脖子上,简年低头一看,发现链子上挂着那枚羊脂玉坠,不由地回头看向路时洲。 她平常太端庄,瞪大眼睛的模样莫名的可爱,扣好链子,路时洲将手放到她的肩上,垂下头吻了吻她的眼睛:“我拿去重新镶了,这辈子都不准你再摘下来。” 这枚玉坠陪在路时洲身边十五年,他戴的时候就是简单地拿深棕的粗绳子一穿,换作简年戴,自然要重新镶嵌。他本想等求婚的时候再送她,可因为父亲瞎搅和,为了表忠心,只好提前拿出来。 简年拿窗户当镜子照了照,大概是路时洲知道她喜欢简洁的东西,便没做复杂的设计,只在和链子相连接的搭扣上镶了一圈细碎的钻石。 比起普通的钻石项链,这个自然更典雅别致,简年却非常为难:“这枚玉坠是你奶奶留下的,又实在太贵重了,我经常离开办公室到处跑,把它戴在身上万一丢了……” 路时洲“切”了一声:“一块石头能有多贵。只不过是我从小戴到大的东西,有纪念意义,也就舍得送给你。” “有个懂和田玉的老师说,这个差不多值七十万。” “七十万?”路时洲有些意外,他对珠宝玉石全无研究,倒是第一次知道它的价值,片刻后,他眯了眯眼睛,说,“要不是这东西值点钱,你是不是早就随手扔了,不会留在身边十年再找机会还给我?” 听到这句,简年一阵头痛,岔开话题道:“身上挂着这个,我连呼吸都不顺畅,睡觉也要担心把它压碎的。” 路时洲没听到否认的答案,一阵不满,斜眼看简年:“七十万算什么,比这个贵一千倍的你不也是说扔就扔。” “七十万的一千倍?”简年掰着手指算了好一会儿,“七亿?我连七百万都没见过的。” 简年不开窍,路时洲只好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就是我。” 发现简年的表情似是有质疑,路时洲气结不已地说:“你跟我结婚,十年之内,我赚两个七亿给你。” 虽然已经做好了百分百被拒绝的打算,路时洲仍是有点紧张,干咳了一声,提醒道;“哎,你有点反应行不行?” “好啊。” “嗯?”这下轮到路时洲发愣了——就,就这么容易?他还没下跪呢。 片刻后,为了确定,他问:“什么好啊?” “……你说呢。” “你是答应跟我结婚,还是答应收下我赚的钱?” 简年一阵无语,放下手中的甜点,站起来就走。路时洲终于回过神儿,赶上去从后头抱住她:“说话算话,答应了就不准变。” 简年仰起头吻了他一下,再次说“好”。 路时洲终于定了心,抱得更紧。 简年敏感,自然察觉到他的反常,便问:“你爸爸都和你说了?” 顿了顿,路时洲不答反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见路时洲神色凝重,简年笑道:“他并没有指责我,只说担心你被我辜负——你爸爸以为当年我们分手是因为我移情别恋,我澄清了,可他或许不信。” 怕路时洲同父亲闹别扭,简年又立刻补充道:“这还不是怪你?你爸爸是听你朋友和同学讲的,要不是你和别人乱说,他怎么会误会。他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毕竟……” 毕竟他的前妻做过类似的事,对于一个体面的男人来说,这几乎是一辈子的痛点,有这种误会在前,路教授同她说那些话已经算是非常温和、有修养了。 “哪怕曾经误会过,我也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你移情别恋,应该是季三这孙子捕风捉影,然后到处胡说八道。咱们不在一块,他愿意当长舌妇我懒得计较。今后再说一句,我非得弄死他。” 说完这句,路时洲犹觉得生气,拿出手机就想打电话给季泊川骂人,简年却不乐意了:“没下跪,没戒指就算了,我答应之后人家还一脸不高兴……” 路时洲把手机一扔,拉起她的手说:“我这是懵了,还没顾上高兴。我还以为你会一巴掌打上来,说‘想得美’……咱们现在就出去买戒指。”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四章完结,解决贺齐光解开心结什么的233333 有宝宝说接档的《八千里路》提起来像抗战题材,改成《狐狸和月亮》怎么样? 第63章 2017 “已经这么晚了,百货公司都关门了, 去哪儿买戒指?明天回去再说, 你先去洗澡。” 路时洲看了眼时间,还差一刻钟到十点, 的确找不到地方买戒指,只得悻悻地去了浴室。洗完澡出来,简年竟还坐在落地窗前, 没同往常那样早早的上床看书等他。 她正把腿蜷在椅子上,举着香槟杯望着窗外出神儿。睡裙长, 一直盖到脚背, 只露出十颗洁白圆润的脚趾。喜欢一个人真是没什么道理,他居然觉得连简年的脚趾头都分外可爱。 第91节 路时洲走到简年的身后, 抽走了她手中的香槟:“刚想起来, 你不能喝冰的。” 简年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犹以为自己还在例假期, 为了再睡两天好觉, 便笑笑没坦白。刚复合的那一周, 路时洲没有一天肯放过她。有天早晨她赶着出门报道一个重要会议,刚换上高跟鞋要走,就被路时洲强行捉回床上闹了一番, 折腾完后没等她发怒,路时洲便抱怨她用制服诱惑挑战自己的意志力,还强迫她换下西装短裤和丝袜,穿长裤出门。工作至今, 那是她第一次迟到。 两人重新在一起后,绝大部分时间简年都穿平底鞋上班。见她不再穿高跟鞋,不知道她的男朋友就是路时洲的同事还以为她找了个矮个子男人,简年哪好意思说穿平跟是因为腰酸,便任由旁人误会没解释。 路时洲喝了口简年杯中的香槟,问:“想什么呢?” “在想十六年前的自己……好想有个时光机,带我去初一开学典礼,我想告诉那时候的我,二十八岁的时候会和全校第一的路时洲结婚。” “如果不赶着回到2017,你记得顺道去趟2008,告诉那时候的我还会有复合的那一天,不需要日日以泪洗面。” 简年仰起头瞪了路时洲一眼,他弯了弯嘴角,立刻结束了翻旧账。白光刺眼,路时洲随手熄灭了顶灯,偌大的套间里只剩一盏暖黄的壁灯,气氛莫名地暧昧了起来。 这瓶玫瑰香槟出自产量极小的顶级酒庄,口感细腻独特,不仅有玫瑰香气,还混合着覆盆子、柑橘、柚子的清香,能令人心生愉悦。路时洲有心让简年尝一尝,便垂下头,吻上简年的嘴巴,把口中已经温热的香槟过到她口中。 见简年皱眉头,路时洲挑眉说:“我还主动喝过你嘴里的红酒。”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初/夜。 路时洲清楚的记得,初夜之后就是期末考,好不容易熬到考完,最后一门结束是下午,他等不到第二天,提前一小时交卷赶火车,然而简年还没考完,她很看重奖学金,他怕影响到她,没敢要求她同自己回别墅住,连着数日,每天早起替她和她的室友去图书馆占位置,帮她复习,天一黑就规规矩矩地送她回宿舍。 终于忍耐到英语考完,她一出来,等在教室外头的他就半拖半拽地把她劫持到别墅,结果进了门、脱掉羽绒服,人家就一脸无辜地说“路时洲,我好像来例假了”。 她的例假居然要七天才结束,寒假本就短,他既舍不得不见她,初历人事,见到她又倍感折磨,她的例假终于完了,又过年了,她整天待在家里找不到借口出来…… 那一段是他们最后的甜蜜时光,当时无奈至极,如今想来却只觉得幸福好笑。 比起当年,如今的路时洲自然多了些定力,想到简年眼下还不方便,他不想自找折磨,正要坐到对面,简年忽而拉住了他的手,莞尔笑道:“这香槟比那时的红酒好喝多了,还有没有?” 意外了半秒,路时洲就又含了一口在嘴中,不等暖热,极少主动的简年居然攀上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巴吸走了香槟。 直到把酒咽下,简年也没松开环着路时洲脖子的手,还拿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路时洲的喉结滚了滚,用食指点了点简年的额头:“故意惹事是不是?学坏了你。” 简年笑得露出了虎牙:“我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寒假了,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何止是有点儿。” 路时洲忽而觉得那点定力根本不顶事儿,轻轻扯下她的手:“别闹。这笔帐记下,三天后再跟你算。” 哪知他刚一转身,简年又不依不饶地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夏天的衣料薄,路时洲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胸前的两团绵软就抵在他的背上,火星落入干柴堆,瞬间引燃了一大片。 路时洲“嘶”了一声,回头瞪向简年:“信不信你亲戚在,我也有别的法子让你哭出来?” 简年笑了笑,松开了手,坐回落地窗前吃甜点。 被她这么一搅,路时洲没了别的兴致,只想早点睡着、早点结束胡思乱想,便直接上了床。他不是找不到别的疏解办法,可在他心里,如今的简年同17岁时一样纯白无暇,宁愿自己忍着,也不愿意委屈她做某些动作。 见路时洲悻悻地上了床,简年乐得自在,悠哉地喝掉了小半瓶香槟、又吃了一块蓝莓芝士塔,才关掉壁灯,走向床边。 “睡着了吗?” 路时洲已经独自躺了快一个钟头,她坐到床边他都毫无反应,因而简年不确定他是不是还醒着。 直到简年掀起被角躺下,才听到路时洲“嗯”了一声,答道:“睡着了。” 简年觉得好笑,顿了顿,也钻进了被子。 她一靠近,枕边的香气就直往路时洲的鼻子里钻,路时洲没忍住,翻过身把她拥入了怀中。手刚搭到她的背上,路时洲就觉得不对——滑如绸缎,没有一丝一毫衣料遮拦。 他的手往下探至臀部,居然同样毫无阻拦。屋内漆黑一片,路时洲伸手摸向床头灯,却被简年拦下了:“不喜欢开灯。” 在这件事上,路时洲与她相反,偏爱开最亮的灯,大约是因为不要脸。 再次向下探去,确定例假结束了,路时洲攥住了简年的下巴:“那天你是骗我的?” 简年嫌他的手沾了东西不干净,甩了甩头:“什么时候骗你了?已经结束了。” “今天不是才第四天?”隔了十年,路时洲也不会记错,她以前是要七天的。 “那是以前。昨天就没了。”年纪渐长,不知是因为压力大还是总在外头胡乱吃,她的经期早由七天缩短到三天,不单量少,痛起来也远比十几岁时剧烈。 “卧槽!你不早说。”出身名门的路学神破例在心上人面前爆了句粗口,一跃而上。 “我是想多休息两天。谁喜欢又痛又累地睡觉。” 这句抱怨令路时洲动作一顿,问:“你就一点都不享受?” 简年咬着嘴巴偏过头“哼”了一声。 路时洲自尊受损,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沉声说:“好。今天你不求着我,我就不要你。” “……” 其实也不是讨厌这件事,而是两人的步调不统一,她已经完全满足了的时候路时洲才刚刚过半,到了最后自然就变成了折磨。 简年本以为自己绝不可能求路时洲,不料他已经完全抛却了脸皮,居然一路咬到了最敏感的地方,不得已,为了结束这荒唐的举动她只好开口求饶。 路时洲也忍到了极点,一个“求”字还没落地,已经冲了进去。 忍耐了太久,很快就泄了,路时洲诧异地发现,简年的反应反而与以往不同。他没急着翻身下来,吻着她的眉骨说:“以后咱们改改,尽量少食多餐。” “……” …… 简年的工作已经完成,隔天一早路时洲去见过客户,没等吃午饭两人就一起离开了。 下午三点多,简年从高铁站出来直接回了报社,原本隔天可以休息,哪知有个同事请了病假,人手不够,简年只好代替他去跑会议。 第92节 隔天会议结束后,简年把材料带回办公室整理,四点不到就没事情了。路时洲正好也有假,便打电话说过来接她。 路时洲的车一到,简年才发现爸妈也在,便疑惑地看向路时洲。路时洲笑笑:“难得我们都不忙,带叔叔阿姨去看房子。” “你助理这么快就找到房子?” 路时洲“嗯”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听到父母问自己准备什么时候领证,简年才知道路时洲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看哪天有空啊。我跟路时洲都忙,周末都没有休假,工作日请假更难。” 听了这话,简年妈妈赶紧说:“结婚可不是小事,得细细地选个好日子。日子选错了不吉利,你知道邱家的小文吧,结婚三年半了都没孩子,全国各地有名的医院都跑遍了,小两口的身体好着呢,什么问题都没有!最后没办法了,找了算命先生一看,才知道他们是结婚日子选的不吉利!算命先生说他们要到2020年才能有孩子……哪有人这样糊涂,因为清明节放三天假,就赶在四月六号结婚。那个算命先生很灵的,你们都忙,不如我拿着你们的八字去算?” “……”简年知道路时洲不信这些,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好笑的意味,还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那麻烦阿姨费心了。” 路时洲找的房子是在离他的公寓四十分钟车程的地方,虽不是中心区,但在5a景区附近,商业发达,购物方便,又有海景,房价自然比中心区更贵。 景区附近都是五层以下的海景别墅或花园洋房,发现路时洲带他们看的是三层四层有平台和独立车库的叠加精装别墅,简年一阵头痛。 简年的父母同样一脸惶恐,想说这里太贵了不适合,又怕被女儿的未婚夫笑话,只好等路时洲走了再同简年说。 带着简家爸妈参观过房子,路时洲说:“这边景色好,步行五分钟就有商业区,也很清净。晚饭后可以去海边散步,一两公里外还有体育场,晨练、打羽毛球什么的都挺好。我上网查了一下,小区外的公交站台还有班车能直接到你们现在住的地方,你们想找老朋友玩也方便的。” 简爱国笑了笑,说:“挺好,你费心了。” “如果您满意,有空的时候再去看看家具,找人收拾一下,最快下个月就能搬进来。” 看完了房子刚好六点,路时洲带着简年的父母在附近的酒店吃饭,晚饭间听简妈妈问自己的父母什么意见,路时洲说:“我前天带简年去见过我爸爸,他说晚点他回来就请您和叔叔吃饭,我妈妈那边……我最近也会打电话说的。” 简年的父母对视一眼,放下了心来。 晚饭后,路时洲把两位长辈送到家,并没急着回公寓,准备带简年去百货公司看戒指。 一下楼,简年便说:“你今天带我们看的房子不太合适。” “哪儿不合适?” “租金太贵。” “租金?我是准备买下来当聘礼送你。结婚后我们还是住现在的地方,上班方便,那边正好给你爸妈住,房产证就写你的名字,算你的婚前财产。那房子离公寓有点远,又不是那么远,你回父母家不会太辛苦,也没那么容易,就可以多点时间待在咱们自己家。我不准备送车给你,两人都忙,一起上下班可以多点时间相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3- 有点想写十年前的寒假番外,哈哈哈哈哈,我的恶趣味 第64章 2017 听到这些, 简年自然感动, 可房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收,过千万的礼物,惊喜之外,也有无以为报的惶恐。眼下路时洲心情正好, 简年不想扫他的兴,便没有提这些, 只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温柔地一笑:“路时洲, 真的谢谢你。” 简年对首饰没什么研究, 也不在意这些,很快挑好对戒, 女款是细细的素圈上并排镶三粒小小的红宝, 男款镶的则是蓝宝, 并非大牌,一对只要几千块。 简年十指纤细, 戴戒指很好看, 见她试过尺寸后想摘, 路时洲捉住了她的手, 又替她戴了回去, 而后戴上了自己的:“以后都不准摘。” 简年扬起手对着光看了一眼, 笑道:“明天被同事看到, 一定会被追着要糖的。” 路时洲揽住她的肩:“等领了证再发。” 走出百货公司,路时洲又说:“仓促之间买不到好钻石, 反正结婚日期都没定,等过两天闲下来我再让懂行的朋友帮忙找。” “我对珠宝兴趣不大,大钻不方便天天戴,这个就很好。” 路时洲没再说话,心里却觉得一定要送最好的给她。 隔天简年有应酬,路时洲便留在办公室加班,七点刚过,他就接到了季泊川的电话。 “有事儿?” “当然是闲着无聊才找你。你多久没出来见人了?连裴湛都说路时洲怎么也人间蒸发了。” “也?” “上次不是说了吗,他前一段跟他的小助理好上了,没好俩月,他的小助理就跑了,不但卷了他的钱,还把他养了好多年的狗给拐走了,找到现在他连人家真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找不到就报警啊。” “你现在来贺儿别墅,大伙都在,就差你了。” 没等到路时洲说话,季泊川又问:“你跟贺儿怎么回事,一提起你他也不说话。” “没怎么。” 简年是贺齐光的白月光的事情路时洲很忌讳被旁人知道。 “没怎么你们为什么怪怪的。贺齐光最近很不对劲儿,问他出什么事儿了他也不说,说话比你还冲,他要在言语上得罪你了,你别往心里去,这么多年的兄弟,让着他点儿……你到底来不来?” 路时洲合上笔记本:“来。” 贺齐光喜欢热闹,不忙的时候日日呼朋引伴,这晚路时洲到的时候,别墅里已经聚了二十多口子。没和简年重新在一起时,路时洲每周总要过来一两次。 他一进门,就不断有人打招呼,刚坐到吧台前,便有人递了酒过来。路时洲环视一周,倒没看见季泊川和贺齐光。 贺齐光走出棋牌室的时候,路时洲正跟裴湛聊天,虽然都知道会遇见,四目相对间还是怔了怔。 片刻后,路时洲先开了口:“你上次让我找的酒弄到了,两瓶,放家里了,今天是从办公室来的,就没带来。” 第93节 路时洲话不多,极少一次性啰嗦这么一长串,这就是让步的意思了。 他从小就傲慢,贺齐光了解他的性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跟人先低头,心中虽然还是不自在,可心高气傲的路时洲主动退了一步,他也不好继续僵着了。 贺齐光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说:“谢了。” 路时洲扬手喝了口酒,季泊川眼尖,问:“你无名指上怎么戴戒指了?” 裴湛问:“你要结婚?” 路时洲笑笑:“嗯。” 季泊川很是意外,继续问:“你跟谁结婚?” 路时洲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还能有谁。” “简年?” “对了,我有事要问你,你跟我过来。” 路时洲走过贺齐光身边,见他面色不豫地盯着自己看,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是专程来秀婚戒的,停住了脚步,说:“过两天把酒拿给你。” “哪敢劳烦路哥。”贺齐光走到吧台,给自己调了杯白兰地,一口吞掉半杯才说,“我等下跟你一起去你家拿。” 见路时洲不说话,他冷笑道:“怎么,家里有人不方便啊?” 路时洲脾气不好,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才一让再让,见贺齐光没完没了,终于烦了,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季泊川说:“我先走了,你跟我出来。” 季泊川一头雾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十几圈,也没猜透发生了什么。便跟着路时洲走出了贺齐光的别墅。 “你们俩唱的这是哪出?” 路时洲不答反问:“我和简年分手的时候,我爸找过你?” 听到这句,季泊川只觉莫名其妙:“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 路时洲低头点了根烟,提醒道:“2008年暑假。你跟我爸说简年给我戴绿帽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谁跟你讲的,路叔叔?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差,我怎么可能说这话。” “前一段你还当着我的面儿跟贺齐光宣传呢。以前无所谓,没以后就行。你惹的事儿你自己跟我爸解释去,我快和简年结婚了,不能委屈她。” 季泊川满口答应地点了点头。 “你回去玩吧,尽快跟我爸打电话。我先走了。” 当年因为江东太冲动,简年男朋友把电视台老师打进医院的事情传得满z大人人皆知,也不能全怪季泊川胡说八道。好几次季泊川当着他的面偷偷宣传这事儿,他都恍若未闻,不是他不要面子,他是男人,自然忌讳“绿帽子”这个词。不跟季泊川翻脸不过是因为十年实在太久,久到大家都忘了他曾和简年是一对,只有这种传闻能将他们的名字联系到一起。 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路时洲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给简年打了通电话,听说她那边快结束了,便直接把车子开到她应酬的餐厅门外。 车子刚停下,手机就响了,是季泊川。 路时洲以为他是要说同父亲解释的事儿,很快按下了接听,不料电话那头的季泊川一连“卧槽”了五六声。 “你有病吧?” “简年真跟贺齐光好过?” 路时洲皱眉骂道:“你他妈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吗?贺齐光在不在你旁边,让他接电话!” “别别别,他烦着呢,你可别再跟他提这事儿。不是他主动告诉我的,是我逼着他说的。” “没好过,是他单方面骚扰。” “对对,你家简年又没理他。”季泊川八卦惯了,得知这件惊天大八卦后,恨不得立刻找个借口去路时洲家围观简年。 “你打来就是要说这个?” 路时洲正要挂断电话,就听到季泊川说:“三十年的好兄弟,总这么僵着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周末我安排个活动,大家一起出海,人人都得带家属,不带家属不让去,你把简年也带来。贺齐光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见一个爱一个的,我给他介绍个好的,这不就小事化了了吗。” “不去。” “别啊,你不为咱们仨的友谊,也得为了简年的名声考虑啊,你总跟贺儿僵着,这事儿传出去,简年成什么人了。贺儿那嘴,这些年成天念叨,咱们这圈人谁不知道他有个白月光,万一……” “要是有别人知道,就一定是你传的,我不找别人,就找你。” “我哪能啊,我是那种好事之徒吗?你到底来不来,我保证给贺儿找个如花似玉的新欢。” 路时洲斟酌了片刻,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剩两个大肥章qaq 路檬顶着假名字卷钱顺狗的故事有宝宝想看咩,可以先收藏,一个月后开-3- 第65章 简年一从餐厅出来, 就看到路时洲倚在车门上抽烟。 一见到她, 路时洲便熄了烟迎了过来。一同出来的池西西说过“恭喜”,又伸手要糖。 路时洲揽住简年的肩,笑着对池西西说:“领完证请你吃饭。” “那你可要带好钱包。”池西西抚了抚肚子,“我们一家三口都去。我先走啦。” “对了, 池主任。” 第94节 听到路时洲叫自己“池主任”,池西西一愣。 “明天上午我们简年请半天假成不成?” “你们要领证去?” “别的事儿。” 池西西看向简年, 简年虽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池西西却爽快地答应了:“好。” 池西西走远后, 简年看向路时洲:“什么事儿?” “带你去签合同。” 简年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买房子的?” “嗯。记得带上身份证。” “路时洲……” “嗯?”路时洲发动了车子。 “谢谢你, 但房子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我爸妈肯定嫌不自在不肯住,空着又浪费。” “你的房子, 他们为什么不自在?” “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我收了会有负担。” 路时洲皱起了眉头:“有什么负担?” “我会担心无以为报。” “我让你报什么了?池西西在婚前也收了她老公一套房子, 比这套贵。” “可之前他们离婚的时候,池西西也赔了一套等价的别墅给他。而且池西西收下的那套是她跟她老公住的。” 池西西能坦然而毫无负担地收下, 是因为给得起对方同样的东西。而她此时收下路时洲的房子让父母住进去, 只怕更要被他的家人质疑。她的父母本就担心路家门第太高, 她会受委屈, 哪肯住进路时洲买的房子, 被不相干的人看轻。 “这还没结呢, 你就考虑离婚?” “你知道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路时洲的情绪坏到了极点,半晌都没再讲话, 等红灯的时候,翻出矿泉水灌了一大口,简年有心讨好,抽了张餐巾纸替他擦溢出来的水。 路时洲把矿泉水放到一边,简年顺势牵住了他的右手,虽然满心不平,路时洲仍习惯性的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以你现在的薪水,给父母换房子压力会很大,我不想你辛苦。” “我知道啊。他们卖掉房子付首付,我用公积金还贷款,我这些年也存了些钱,可以拿来装修添置家具。而且我还有你养,怎么会辛苦?” 那房子是他下了一番工夫找的,本以为能让简年高兴,能让她的父母放心把她交给自己,不想却被人家当成了负担——念及此,路时洲自然觉得不快,可听到这句“我还有你养”,他的气立刻散去了大半,斜了她一眼说:“我不养你,我要你养。我要把你的薪水全花光,等你哪天又烦我了,算算成本,说不定就舍不得离婚了。” 在路时洲灼灼地瞪视下,简年虽然觉得好笑,却不得不说“好”。 房子的事情只好暂且作罢,隔日简年的妈妈便打电话说下周三就是好日子,路时洲是无神论者,过去一直对按八字算日子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但为了体现对简年父母的尊重,他态度恭敬地再三表示感谢。 这些年,路时洲与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早几年他连电话都不肯主动打,直到大四的时候,母亲再次离了婚,两人的关系才逐步缓和,无外乎是一个月通一两次电话,逢年过年一起吃顿饭。 结婚是人生大事,路时洲自然要告知母亲。问过简年的时间,路时洲找了个工作日的中午,带着她同母亲吃了顿饭。 何影婚姻不顺,官运倒很好,整日忙碌的职业女性看不出年纪,十年未见,几乎没什么岁月感。路时洲十几岁的时候,何影已经左右不了他的决定,更何况如今他年近三十。为了维护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除了祝福何影再无他话,更送了个丰厚的红包。 她与路教授离婚时闹得太僵,加上路时洲的奶奶因此去世,两人多年来几乎不会提起对方,这种势同水火的关系,注定不能同时出现在婚礼现场。路时洲同父亲的关系亲密,婚礼自然邀请父亲一家出席。何影问起婚礼时,他只说自己和简年更倾向于旅行结婚。 何影似乎有些失落,三人很快避开了这个话题。 …… 季泊川给路教授打过电话后,路教授哭笑不得地打给了儿子。 “是你逼着季泊川给我打电话的?” “没。我前些天见到他,随口问他都跟您造过什么谣,他会给您打电话澄清,或许是良心发现了。” “他的电话让我生出了你很在意父亲的意见的错觉。”说完这句,路教授收起调侃的语气,郑重其事地说,“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做你认为对的事,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寻求我的认同。” “在意您看法的不是我,是简年,她被误解,我比她本人更难受。或许是怕被您误会,我送她房子当结婚礼物,她都不肯收。” 父亲一沉默,路时洲又补充道:“我没有怪您的意思。” “遇到一个如此喜欢的人,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幸运。我比你本人更希望你幸福。” …… 简年安静内向,对游艇聚会没什么兴趣,难得的周末更愿意宅在家里,可路时洲的要求,只要做得到,她从来不会拒绝。 游艇上路时洲的一圈朋友里,简年只认识季泊川,她与路时洲一到,季泊川立马撇开女朋友,迎了上来。 打过招呼后,见季泊川仍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看,简年有些莫名其妙,便回望了过去。 路时洲自然知道季泊川的兴趣从何而来,正要瞪他,贺齐光就到了。 见贺齐光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生,季泊川傻眼了:“你怎么把你姑姑的小儿子带来了?” “不是不带家属不准来吗,我表弟不算我家属?” 第95节 “……” 季泊川为难地看了路时洲一眼——贺齐光这摆明是来找事儿的。 路时洲直后悔不该相信季泊川已经劝好了贺齐光的话,把简年带来。贺齐光心中有气,以他的性子,不讲开了,日后必定会再同人说起这件事,几十年的朋友为了一个女人反目——这样的传言最能引起旁人的围观欲、探究欲,担心简年的声誉受到影响,路时洲格外忌讳,宁可一退再退。 见到贺齐光,简年尴尬了片刻,便落落大方地笑着同他打招呼。贺齐光本想无视路时洲和简年直接离开,可简年一笑,他又板不下脸,顿了顿,还是扯出了一个笑。 贺齐光带来的小男孩是池西西同母异父的弟弟,曾到报社玩过几次,自然认识简年。这个年纪的小男生都喜欢漂亮温柔的女性,一见到简年便挣开了贺齐光的手,扑过来抱着她的腰叫姐姐。 见他紧紧地抱着简年的腰,还拿脸蹭她,虽然只是六七岁的小男孩,路时洲也觉得不快。 简年从包里翻出一颗巧克力球哄他,天气热,锡纸一剥开,融化了的巧克力就流到了池西西弟弟的手上,简年只好带他去洗手间洗。 男人们钓鱼打牌喝酒抽雪茄、女人们则拿身边的一切充当道具拍照,简年对这些都提不起兴趣,又怕影响路时洲的,便让等在洗手间外头的他自己去玩。 “我跟他们经常见,今天是为了陪你玩才过来的。” 简年看向池西西的弟弟:“你玩你的,我有他陪。” 见她同小男孩手牵着手,路时洲有点吃味,怕说出来被人笑,只好忍下不满去找季泊川他们。 简年带着池西西的弟弟去了二层观景台,一坐到沙发上,小男孩便要走了她的手机玩游戏。百无聊赖间,简年只好望着窗外的大海发呆。 路时洲找过来的时候,小男孩正缠着简年要她替自己下新游戏,见他整个人都贴在简年身上,两条腿还搭着她的膝盖,路时洲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池西西的弟弟过去没见过路时洲,看清路时洲脸上的嫌恶后,他怯怯地拉住了简年的胳膊,发现简年的胳膊又凉又软,下意识地捏了几下。 路时洲见状一阵气结,立刻上手拨掉他的小黑爪。 “你怎么欺负小孩呀。” 路时洲不答,转而对池西西的弟弟说:“找你哥玩去。” 小男孩不想走,噘着嘴看向简年,简年拍了拍他的肩,看向路时洲:“你怎么来了?” “给你发微信问你饿不饿,你没回。” 路时洲冷着脸伸出手,池西西的弟弟虽不情愿,可还是把手机还了回去。 简年接过路时洲递来的手机,笑得眉眼弯弯:“你可不可以对小孩子温柔一点?” 路时洲斜了小男孩一眼:“都知道拣好看的黏了,算什么小孩。不愧是贺齐光的弟弟。” 简年正要说话,路时洲的手机响了,打来的是房产经纪,告诉路时洲如果不要景区的那套房子,按照合同订金退不了。当着简年,路时洲只说再考虑考虑。 哪怕简年不肯要,他也准备买下来,一是当作投资,二是难得能遇到满意的房子,等简年不再瞻前顾后地跟他见外了,他仍是想送给她。 简年不清楚路时洲的想法,只当真的要损失一笔订金,见他挂断了电话,立即问:“你付了多少订金?” “二十万。” 看到简年震惊的脸色,为了借机打滚,路时洲故作冷淡地坐到了沙发上:“你怎么补偿我?” 简年踟蹰了片刻:“这事儿怪我,订金……我来赔。” 路时洲原本只是为了求关注,听到这句,知道她是认真的,反而有点寒心,眉心一皱:“你就非跟我算这么清?” 简年没料到路时洲会有这种反应,坐到他身边笑着挽住了他的胳膊:“你怎么总想歪?” 一回头看到池西西的弟弟,简年温柔冲他笑了笑:“你不是饿了吗?先去找你表哥吃点东西,我在这儿等你。” 见小男孩一脸担忧,简年又补充道:“没关系的,这个路哥哥只是看着凶。” 比起十年前,面对爱人,二十八岁的路时洲已经懂得控制情绪,顿了顿,便缓和了口气,岔开了话题:“你饿不饿?我去拿东西给你吃?” “好啊。” 路时洲一走下观景台,就遇到了工作上有交集的律师,想起有事要咨询,便给简年发了条微信说晚点再过去。 贺齐光见表弟哭丧着脸回来了,半蹲下来问:“你怎么了?” “简年姐姐的男朋友好凶。” “他欺负你了?” 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也欺负简年姐姐了。他一过来就凶,简年姐姐冲他笑他也不理。还不准我在那里,简年姐姐也很怕他的样子,还要赔他二十万。” “赔他二十万?” “嗯!” 贺齐光揉了两下表弟的头,给他拿了两盘水果甜点,问清简年的位置,便找了过去。 贺齐光走上观景台的时候,简年正窝在沙发里喝汽水发呆,众人都在楼下凑热闹,鲜少有人上二楼,简年便以为是路时洲。 回过头看到贺齐光,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地敛了敛,碍着礼貌,很快换上客套的笑容,说:“你表弟下去找你了,你有没有看到他?” 贺齐光自然不会错过简年表情上细微的变化,沉默了片刻,他才说:“我看到他了,我是来找你的。” 怕路时洲吃醋,简年很不愿意与贺齐光同处一室,站起来就想走,听到这一句,脚步一顿,问:“你找我?” 贺齐光坐到环形沙发上,看向简年:“一见我就走,你就这么怕路时洲?” 简年自然不会承认,笑道:“我饿了,你来之前我正准备下去吃东西。” “我也饿了,那咱们一起下去吃?” 第96节 简年哪敢跟他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只好坐到离他最远的另一侧,问:“你找我有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就想问问你,路时洲对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怕太长了看着头晕,还是觉得改为两章,马上写下一章-3-今晚发 第66章 “你怎么这么问?”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这个问题贺齐光之前就问过。 “他是不是对你挺凶的?” “没有啊。” “他那人就这样, 成天冷着张脸。你不要因为以前甩过他就有负疚感,处处惯着他,你那么好,他凭什么!” 简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隔了半晌,才答道:“谢谢你替我着想。可两个人在一起, 很多事情并不是外人看的那样。” 表面上看来路时洲动不动就表示不满, 而她事事顺从, 可他们俩都清楚, 在这段感情里,占上风的那个一直都是她。 被归结为“外人”, 贺齐光一时语塞, 许久后才问:“他让你赔二十万是什么意思?” 简年怔了一下:“你听谁说的?” “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怎么可能。” 贺齐光不傻, 自然看得出这事儿不是空穴来风,他诧异了片刻, 说:“你就是太单纯, 那时候还给我钱……路时洲为什么让你赔那么多钱, 你工作没多久, 拿得出来吗!” 简年一阵头痛, 她既不知道这件事该从哪儿说起, 也不想同旁人说, 实在诧异贺齐光为何这么关心自己的事情。 “你是听乐乐说的?”简年思前想后,觉得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小孩子哪搞得清楚大人的事儿……他年纪这么小,没人看着怎么行,我下去找他。” 见简年转移话题,贺齐光起身拦到了她面前。 “不管你怎么想我,我都得跟你说实话。可能路时洲已经跟你说了,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其实有女朋友,那天在图书馆遇到你时,我刚刚跟她吵过架。那条短信我是发给她分手的……我太混账,活该咱们错过。” 这番话让简年倍感不自在,立即澄清道:“我不告而别不是因为你有没有女朋友,发没发错短信,而是本来就准备跟你说再见。不对的是我,明明从一开始就只可能跟你当朋友,还给你错觉。还有,路时洲从来都没跟我提过你当初有没有女朋友。” 哪怕和简年早就没可能了,贺齐光听到这番话,一时间也有些难受,犹豫再三,他仍是把纠结已久的话说了出口:“我跟路时洲有三十年的交情,我们如今僵着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过一段自然就好了,你不要多想。但有些话就算他骂我我也得说。” “你们刚重逢的时候,路时洲其实挺恨你的,也不怪他,他那么傲的一个人,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嫌弃过?我当时真不知道他的初恋就是你,就劝他说,要是真放不下,就把你追回来,追回来处一段再甩了就知道纠结十年不是因为你最好最特别,而是不平衡、不甘心。他当时没说话,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跟我说要把你追回来处一段,把你欠他的找补回来再甩了你。” 简年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前一阵我以为他有女朋友,怕控制不住自己越界,刻意冷着他,他误会了才说气话……你也知道他要面子,非得给自己找个借口才低得下头。” “你就是太单纯了,我没说路时洲一定是为了报复你才重新和你在一起,但你也要留个心眼,别傻傻地以为要结婚了,就答应他不合理的要求,万一结婚落空了,再被骗一笔钱……路时洲人虽然不坏,但因爱生恨什么的,你明白吧?” 眼看路时洲要回来了,简年不想再同贺齐光纠缠下去,便笑道:“谢谢你。就算路时洲是为了报复我才求婚也没关系,我害他伤心那么久,只要他能高兴,真要是被骗钱被悔婚就当还债了。” “……” 人家乐意被骗,他的提醒便全无意义,枉做小人而已。不等简年再说话,满心失落的贺齐光就先找个借口下楼了。 刚下到一层,贺齐光便跟端了满满两盘食物的路时洲撞了个正着,隔着半透明的玻璃,看到观景台只有简年一个人,路时洲立马黑了脸。 没同简年说那番话前,一提起路时洲,贺齐光的心中还憋着一口气,说过之后再看到他,就只剩下过意不去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交情深厚到天塌了也砸不穿,较劲不过是一时的。 “你瞪我干什么,这还没结婚呢,我找弟妹说两句话都不行?心眼这么小,以后就别把人家带出来。” 这句“弟妹”一出,路时洲非但消了气,顿了顿,还扯出了一个笑:“是嫂子。你都跟她说什么了,非趁我不在过来。” 明知道路时洲会恼,为了问心无愧,贺齐光仍是说了实话:“我提醒她小心被你骗了。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准备把她追回来处一段,把她欠你的找补回来再甩。” 路时洲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高声怒骂道:“贺齐光,你他妈真是有病!” 被骂了的贺齐光反倒坦然了,不紧不慢地说:“你急什么,这不是你亲口说的吗?这主意还是我替你出的,我不提醒一句,万一你把人家坑了,我能过意得去吗?不是我说你,被甩了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简年那么好的一个女孩,你要没问题,人家能甩了你吗?我跟她说完这事儿,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就算路时洲是为了报复我才求婚也没关系,只要他能高兴,被骗钱被悔婚就当还债了’——你看看人家这境界,再看看你,不觉得跟一个女孩子计较特别小肚鸡肠吗,你……” 这番唐僧念经式的唠叨让路时洲烦躁到了极点,他最大程度的克制住自己的怒意,说:“贺齐光。趁我没动手,你赶紧走。” 贺齐光一早就猜到路时洲会生气,并不计较他恶劣的态度。 贺齐光离开后,路时洲一时间不敢上楼,他在楼梯处站了许久,组织好语言,在心中默念了三五次,才抬脚走上观景台,每上一层台阶,他的心就沉重一分。 推开观景台的大门时,不同于他想象中的情形,简年居然正神态轻松地和人打电话聊天,路时洲将食物放到茶几上,在一旁听了片刻,便猜到对方是李冰茹。 李冰茹性格夸张,不知在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引得简年哈哈大笑。一回头看到路时洲,简年很快挂断了电话。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看到茶几上的食物,早饭没怎么吃,已经饿透了的简年马上拿起一块拿破仑咬了一口,“什么时候才有午饭,饿的时候不想吃甜的生的。” 她这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让上楼前还满心紧张的路时洲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没想到简年完全不在乎,解释的话便无从说起。 见路时洲闷闷地坐在一旁不说话,简年怕刚刚的事情引起误会,笑道:“贺齐光刚刚来了。” “我看到了,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路时洲跟贺齐光僵着,简年自然有压力,哪敢告诉他实话,只好拣好话说,“哦,他说他跟你有三十年的交情,如今僵着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让我不要多想,还说你们过一段自然就好了。” 路时洲“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简年只当他又在吃醋,便没搭理,自顾自地吃东西。然而,一直到午饭晚饭都吃完,下了游艇回到车里,路时洲仍旧对她爱搭不理。 好脾气如简年,也无法长时间忍受这样的冷暴力:“路时洲。” “嗯?” “我很忙,每天都睡不够,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其实很想留在家里整理屋子,收拾衣服,睡个懒觉,看场电影,或者去我爸妈家吃饭。为了跟你在一起,才会过来,才会遇到贺齐光。” 第97节 “在能承受的范围内,哪怕委屈自己,我也希望满足你,可仍是讨不到你高兴,你这样让我很有压力……我跟贺齐光坦坦荡荡,可担心你介意,连正常的交流都谨小慎微,换来的却是你这种态度。” 简年向来温婉,重新在一起后,这还是第一次抱怨。 “我烦不是因为他。” “那是为了什么?” 路时洲没作声,突然变道,把车子随意停到海边,下车点烟。 简年满心烦扰,也跟着下了车,坐到了栈道的长椅上。路时洲立在车旁抽完一根烟,才坐到了她的身边。 “对不起,或许是我的问题。你做得再多,再一味的迁就,我仍是觉得没底,之前想不通为什么,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了——因为你对我好只是为了还债,并不是因为喜欢。你不喜欢我,或者说程度远远不及我对你的感情,因为这种不对等,我才总担心,才想方设法地找你同样在乎我、离不开我的证明。” 听到这话,简年更觉不快:“……你凭什么这么说?” “只要我能高兴,被骗钱被悔婚就当还债了——这话不是你亲口说的吗?听贺齐光说,他告诉了你我之前说过的幼稚赌气话,我特别紧张,特别怕你信他不信我,我满心忐忑地去找你解释,没想到你根本不当一回事儿。” 简年一脸诧异:“因为我没生气,没同你吵,你就以为我不在乎你?路时洲,你为什么总把我往歪了想?我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儿,是因为我了解你,知道那只是气话,因为我有正常的判断能力!我再蠢,也能搞清楚你不可能是为了报复才跟我在一起。真心和假意并不是那么难分,而你呢?我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可随便一句话都有可能惹你不高兴,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下去。还有,‘还债’只是随口跟贺齐光说的玩笑话,你不用当真,哪怕是十年前,我也没有亏欠你的地方。” 不等路时洲回答,简年又继续说:“在一段感情里,哪有绝对的上风呢?你以为你受尽了委屈,被辜负背弃,其实辜负你的人或许比你背负得更多。” “大一期中考试前,你跟我吵架,我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夜,第二天没考好,心情差了好几天,你说期中考试只占百分之二十,影响不到奖学金,就算没奖学金又有什么大不了——你的未来注定花团锦簇,所以你有足够的精力追求别的东西,可我没有。如果没遇上肯帮忙的好老师,这份在你眼中薪水微薄的工作我都未必能找到。” “父亲重病,母亲柔弱,奶奶老迈,那时候的我每一天都生活在坐吃山空、朝不保夕的惶恐里。分手之前,我其实去北京找过你。当时我所有的钱都付了那个混蛋的医药费,买过车票,就只剩下一百块了。到了北京我才发现前一晚跟你吵架吵停机了,充了五十,还是停机,就只好去你们学校找你。我饿着肚子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了很久,遇到你一个同学,他告诉我你去自驾游了。从那一刻我才终于想要分手,对于我来说,和你这样的人恋爱太奢侈。” “我并不是故意隐瞒自己的情况,因为就算说出来,你也没法理解。你不会理解和你保持平等的关系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因为你理解不了,所以我告诉你实情,你也只会用钱救济我,逼着我空出打工的时间围着你转。而我的惶恐,我们全家的惶恐,哪怕你给再多钱也无法填平。只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和足够的赚钱能力才能让那时的我们有安全感。” “或许你不知道,当年我爸爸不惜牺牲江东也要替你证明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你妈妈承诺帮他解决医保之外的医药费。在得到你妈妈的承诺之前,他甚至不敢去医院复检,在最初的诊断之后,他瞒着家人拖了两个月之久。”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行为很不可思议?以你的经历,永远不会明白对我和我的父母来说,想维护自尊和平等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在今晚之前,对着你,有关大学时代的穷困,我仍觉得难以启齿。” “我曾经以为,哪怕我与你之间隔着一整条银河,隔着十万光年,只要我足够努力,总有一天可以站到你身边。真是抱歉,没想隔了十年,我仍是让你有如此多的不满。你很好,也没错,可能……” 怕简年说出“可能我们不合适”,情急之下,路时洲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打断了后面的话:“哪有什么银河?我们现在不就挨在一起?我所有的不满都是因为不理解你当初的做法,我愿意一点一点地弄明白,就是怕你没耐心说给我听。” 简年垂下了眼睛:“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如果我不和同学自驾游,你去找我,我们见了面,就不会分手?”所有的事情中,这是最让路时洲感到诧异的一件。 过去他真的未曾想过,在他自以为饱受冷落之时,简年也同样备受折磨。那些延续了十年的不甘和委屈瞬间消散了大半。 “也会分手,不过是再拖一段而已。”嘴上这么说,简年的脸上却有了笑意。 瞥见她的脸色缓和,路时洲终于安心,笑道:“百分之九十九怪我想要的太多、不理解你,百分之一怪你不够爱我,自尊什么的再可贵,对我来说就远不及你。你跟我求婚,说你爱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离不开我,让我录下来,每次不理解你的时候我就放出来听一听,一定药到病除。” “……” “我教你怎么说——路时洲,我十三岁时对你一见钟情,十八岁有幸得你垂青,如今二十八岁,唯一喜欢过的人就是你,我爱你,求你娶我为妻……” “哎,简年,你别走啊,你背会了这段我就开始录,你到底录不录?你不录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爸妈,说你从小就暗恋我、上课不听讲,偷我的卷子学我写字的事儿。” …… 简年向来拗不过路时洲,短暂的爆发之后,又软了下来,终于在领证那天早晨被迫录下了这么一段。 顺利地拿到结婚证后,走在后面的路时洲翻开两个小红本,忽而想起父亲说遇到一个如此喜欢的人,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幸运。 人生苦短,能遇到一个深爱的人,这当然是他的幸运。纵然他与简年的性格天差地别,纵然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数十年间他们仍会有分歧。 可就连分手后最难熬的那一段,他也舍不得后悔与她相识。互通了心意后,过去不再是禁忌,问过才知道,原来简年也同样如此。 路时洲快走几步牵起了简年的手,在她的脸颊印下了一个吻:“我也爱你。” 简年回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路时洲咧嘴一笑:“你早晨说了那么多遍爱我,突然想起我也该回一句。” “……” “简年同学,你爱慕我十五年,此时此刻,有没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感觉?” “没。”简年笑起来眉眼弯弯,“只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路时洲并不介意,坐进车中后,从口袋翻出一个锦盒:“结婚礼物。” 简年打开一看,是一枚红宝胸针,主石很大,颜色也非常漂亮,她虽不懂珠宝,却也看得出价值不菲。 “你不喜欢钻石,我就换了这个,喜不喜欢?” “喜欢,谢谢你。” “我的礼物呢?” “……我没准备,我想一想送什么好,婚礼前补给你。” “我早就想好了,就怕你不肯给。” “你想要什么?” “那个薄荷色的记事本。” “……已经扔掉了。” “真的?” “真的……” “你骗不了我,你撒谎的时候习惯咬下嘴唇。你给不给?” 第98节 “不给。” “不给就算,反正你藏不了一辈子。家就那么大,还有那么多个十年,我总会找到的。”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从立夏到立秋,感谢一路陪伴的姑娘,这个故事写得比之前几本辛苦,谢谢大家的包容,希望我们能在《八千里路》重逢-3- 《八千里路》大概九月上旬开,收藏我的专栏和预收文案,开坑会第一时间通知 本书由 端木蜜儿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