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敏皇贵妃》 1 第一章 河畔私语心动时 欢迎大家多提修改意见! 暮春四月,天青水碧,百花争艳,草木繁茂。放马疾驰,真真是暖风熏得行人醉,花草扬姿没马蹄,处处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南王北部边境尚稽山,山高、险峻,如巨人举拳向天,直指天阙。远远望去,绿荫丛中一带碧水自首峰中部飞泄而下,一瀑三叠,形成三道高低错落的瀑布,溅起水雾如烟一般笼罩在三个深潭周围,恍若梦中仙境。遥听,瀑布的轰鸣中有飞鸟婉转啼鸣,猿啸声声,胜过红尘俗世中所谓器乐天籁。 夜幕悄然降临,山间倦鸟归巢,林中倍加清静。仰望天穹,宁静的夜空繁星点点,在暗蓝的天幕中明明灭灭闪耀着清冷的寒光,上弦月如勾,明亮皎洁。 尚稽山下,一条宽不过丈许的小河自西向东穿过茂密的树林,水流叮咚,那份纯净清越仿佛能洗涤人心灵的尘埃。小河北岸边,一堆篝火在树丛中跳动着明亮温暖的光,偶尔爆出噼啪的声响,给寂静清寒的林间夜晚带来了一丝人间的温馨。远远地,淡淡地,空气中飘荡着诱人的烤肉香味儿。 但见篝火两边用树枝搭了两个支架,上面横着一根光洁的木棍,中间串着一只野鸡正在火上烤着。油脂滴落,火苗便猛地腾起,发出“吱吱”的响声,香味儿随之飘起,被晚风四散开来。 一位白衣女子坐在篝火旁,远远望去,虽身形柔弱衣饰简朴,却隐隐透出跳脱尘俗的气质来。这女子脸上带着一条面纱,掩住大半容颜,只露出两道英气的眉毛和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碧玉簪挽起一半,余下一半如瀑如缎般披泄在香肩,清爽中带着几分自然的妩媚。事实上,一条面纱并不能完全掩住她的容色,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高洁,恍如梅花上晶莹的初雪,又好似漾出碧波的白莲,那份纯净不知不觉间已经动人心魂。 她背靠着一棵大树,不时用左手翻动着篝火上今晚的美餐,右手却握着一柄银鞘宝剑垂在身侧。 在大树的另一面,一匹体形高大健壮通体如墨的黑马静静地啃着脚边嫩嫩的春草,一双黑亮的眼睛扑闪着聪慧,在篝火的映照下,竟然显出几分如孩童般的清澈和而狡黠。它不时抬头望望自己的主人,或者甩甩尾巴打个响鼻,不甘寂寞地昭示着自身的存在。 烤肉香味越来越浓,在花香中诱惑着饥肠辘辘的主人快快享用自己。白衣女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足地嗅着让人食欲大增的肉香,终于将这美味从火上取了下来。她将宝剑抱在怀中,伸手取下面纱,而后利落地扯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 味道跟自己想象中一样好!她嘴角轻扬,不觉露出几分单纯的欣喜满足的笑意来。 可惜还没吃几口,她脸上笑容猛然一收,霎那间整个神情变得凝重。微微蹙着眉,她忽然转头,凌厉的目光直射向小河南岸…… 不久之后,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自南面小道传来。 白衣女子此刻却已恢复原状,闲适而惬意地靠着身后的大树吃着香喷喷的烤鸡,听到有人马过来也没有回头望上一眼。 “噫——”跑在前面的一匹枣红马应声停下脚步。骑在马上的年轻男子一身青衣风尘仆仆,二十七八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目光犀利。他转身对后面一匹白马上的紫杉男子道:“主人,这里有条小河!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这时,另一匹马上一个面貌平凡至极却眉目精明的中年人扫了对岸的女子一眼,小声地对身后的紫衫男子道:“主人,对面的女子虽然年轻,但看神态怕是老江湖了,不过没有杀气,应该不是为我们而来……” 被尊为主人的紫衫男子身材颀长,相貌英俊,虽然风尘仆仆,而且肩上好像受了点伤,但举手投足间却隐隐有一种王者之气。按说他目前的处境颇有些狼狈,但眼中却只有冷静和坚定,不见丝毫的慌乱和颓废。他凝目看了看河对岸白衣女子的侧影,轻轻点了点头道:“好,大家下马,今晚就在此地休息。” 白衣女子扔掉手中的骨头,不慌不忙地用手绢擦净手,这才重新带上面纱慢慢回头淡淡地扫了对岸七人一眼,不意间正好与紫衫男子审视的目光相遇。 紫衫男子神色淡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心中却冒出一丝莫名的波动来。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她淡然的神态却似乎蕴藏着遗世独立的孤傲,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悄然散发出来的孤独与坚持,即便身在万千人群中也依然因为心灵的高度而清冷孤寂。他无法想象那样的孤寂会从一个年轻女子身上透出来,让他一下子就联想到自己。他竟然在一个陌生女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怎能不让他感到震撼?可是,一个年轻的江湖女子怎么可能……他摇摇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思虑只在一瞬间,紫衫男子转身对六个手下道:“先处理伤口,然后生火。” “主人,我们也要生火吗?”后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打马跑过来问,神色间很是期待。 紫衫男子含笑点头,却忍不住在心中无声叹息。而后,他转头望向那个精明的中年男子问:“喻炀,你的伤怎么样?” “主人放心,没有伤到肺腑……”喻炀缓缓从那中年男子马后探出头来,虚弱地答了一句。 紫衫男子点点头,下马分派道:“周先生照顾喻炀。允捷,你和秦翼去四周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但不要走得太远。杨晋捡柴生火,秋虎负责警戒。” 几个人各自下马领命而去。原来先前那个青衣男子名允捷,那个精明的中年男人姓周;杨晋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肤色较黑,个子魁梧;而秦翼年纪与杨晋相若,外貌却与他相反,高挑的个子显得比较单薄,皮肤也较为白皙;而那个身形单薄,一张娃娃脸的少年叫秋虎。 河对岸的白衣女子在听了对岸紫衫男子的分派之后似乎也放松下来。她看了看手中少了一只鸡腿的烤鸡,又匆匆扫了对岸几个男子一眼,干脆往大树里面挪了一下,扯下面纱大快朵颐。 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对岸的几个人,貌似专心致志地吃着手中的烤鸡,耳朵却始终注意凝听对岸传来的声音,早已将对方几个人区分清楚。只是在听到允捷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身体僵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偷眼往河对岸望了一眼。她特意看了看那位已经往下游走去只有一个背影的允捷,还有那个先前与自己有一瞬间目光相遇的紫衫男子。允捷?易允捷?应该是他吧?只是,他们怎么会来这里?身后还有人追杀…… 喻炀重伤在右腰,身体其他地方的小伤就多不胜数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导致失血过多,此刻已近昏迷。周先生简单地给他清理了伤口,然后敷上伤药,紫衫男子也在一旁帮忙。 不大一会儿,杨晋抱着一捆干柴回来,熟练地生起一堆篝火。 喻炀的伤口终于处理好了。周先生抬起头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对紫衫男子道:“主人,您的伤口也要处理一下才行!” “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紫衫男子淡淡地回答,带着几分漠然,似乎不是很上心,但还是站起身来往河的上游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易允捷和秦翼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只鸟,有大有小。这个时候,其他动物都回洞穴去了,他们只好惊起宿鸟,进而击杀。“主人呢?” “处理伤口去了。”周先生赶紧过来帮忙。 杨晋和周先生帮着将猎到的晚餐拿到河边去拔毛清洗,脸上均带着期待而又满足的笑容。 易允捷看杨晋一边拔毛一边频频吞口水,取笑道:“喂喂喂,注意一点儿,我们可不想吃你的口水!” “我哪有流口水?哼!你还不是一样!”杨晋不服地瞪了易允捷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也不怪他们,自从被南王的暗探发现踪迹以来,这几天他们总是在不停地躲避追杀,从来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想到今晚能吃上烤肉,谁都忍不住心中欢喜。 周先生和秦翼都笑起来,连火堆旁边躺着休息的喻炀也轻轻地扬起嘴角笑了。还活着,就好…… 然而,这份欣喜是那么短暂,想起出来的时候那么多弟兄,如今就剩下他们几个,大家的心情很快又都变得低落起来。 就在此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大家心中一紧,赶紧站起身来朝着来人的方向张望。 “只有一匹马!”易允捷皱眉道,“周先生,你快去找主人!不要让他回来!” 易允捷、杨晋、秦翼均放下正在清洗的鸟儿,手中紧紧拿着自己的兵器严阵以待。 一匹白马自他们的来路现出身形,马上是一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气质中带着几分天生的温雅。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柄银鞘宝剑,脸上神色匆忙而焦虑。他匆匆扫了杨晋他们一眼,皱了一下眉,目光又迅速离开,却在见到对岸那白衣女子时完全放松下来。 易允捷正打算按照江湖规矩询问对方的来历意图,却见他打马越过小河,径直来到对岸那白衣女子身前。 “是那个女人的同伙。”秦翼沉声道。很明显,那女子与这赶来的男子穿着相同颜色相同款式的衣服,甚至连手中的宝剑也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易允捷不断地打量着河对岸的那对男女,心下有些熟悉的感觉,可是却总也抓不住头绪。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呢? 河对岸,那白衣男子潇洒地跃下马来,温雅的脸上带着真诚的喜悦,只听他激动地说:“师妹!我总算追上你了!”他的声线带着几分磁性,其间又蕴含着喜悦与深沉的感情,很是好听。 白衣女子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又低下头去,淡淡地说:“你追来做什么?” “师妹,你真的要回去嫁人么?再过几个月便是‘百花会’了,这次我一定努力争取夺得第一……” “林师兄!”白衣女子打断他的话,似有些恼怒。随后她站起身来往上游走去,同时有意无意瞥了河对岸一眼。 紫衫男子正脱掉衣物站在河中清洗伤口。四月的溪水还有些凉,但浇在灼热的伤口上却带来一丝冰凉的快意,他不禁舒服的溢出一声叹息。细细看来,原来他不只肩上有伤,全身上下几乎到处都是伤口,但都是皮肉伤而已,只有肩部的伤口比较深,到此刻仍在渗血。 周先生悄无声息地来到岸边,小声道:“主人,南面有人单骑过来,尚不知是敌是友,您千万不要出声。” 紫衫男子凝神听了一下,迅速回到岸边,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无声地穿好衣物。 “主人,我回去看看,您等会儿再过去!”说着,周先生小心翼翼往回走。 紫衫男子轻轻点头没有说话。如今情况不明,先藏起来也好,若真有追兵赶到,他不在,大家也好分散逃离。这次的确是他冒险了,他不该带着这么几个人前往江南查探敌情的,原本二十多个人跟着他一起出来,如今就剩下六个人了…… 不久之后,紫衫男子听到对岸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似乎来人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脚步很重,走得也很快。听得出来,其中一人步履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怒气。他透过身前密密的灌木丛看过去,却是河对岸那名女子与一个相貌清俊儒雅的男子走了过来。同一款式的白色锦袍,衣摆和袖口上隐约绣着淡雅的花纹,深蓝色腰带束腰更加显得二人身姿俊雅。只一眼,他便明白这一男一女应该出自同一师门。只是自己也曾在江湖上混过几年,喜欢穿白袍的门派也见过,但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一个门派竟然要求所有弟子均佩戴相同式样的银鞘宝剑…… “师妹!”男子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焦躁急切。 “好了,就在这里说吧!”白衣女子停下脚步,隐身在漆黑的树林里,只在林木间偶尔露出一角白色的衣袍。 “师妹,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人么?你明明知道他都已经妻妾成群了,为什么你宁愿去给人做侧室也不肯接受我……”男人的声音急切中甚至带着几分薄怒,却让人听着心里一阵阵酸涩难受。 紫衫男子暗道:人世间的情爱往往如此,想要的偏偏得不到,拥有的却不屑一顾毫不珍惜。可叹无数英雄豪杰往往就是放不下这男女情爱,因而到最后功败垂成…… “我自有主张。你不必管!”女子似乎也有些恼怒,声音忽然变冷,冷漠中是淡淡的疏离,而且态度很坚决。 听到这里,紫衫男子也不禁心生疑惑。这样一个孤傲女子,舍弃如此一位才貌出众的师兄,她究竟想要什么?她要嫁的人又能给她什么? “师妹,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希望你嫁给一个你自己喜欢同时也爱你的男人……”那声音沙哑沉痛,仿佛烈火焚烧着他的心。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说了。”女子叹了口气,语调也带了几分柔和,似乎还有些无奈,唯一不变的却是自己的坚持。 “我知道师妹你向来心高气傲又有雄心壮志,普天下的男人没几个能入得了你的眼,大家喜欢的也是你藏在柔弱外表下的飒爽英气,可是这样的你怎么可能甘心给人做妾与人争宠?可如果不争,难道你就这样委屈地过一辈子吗?难道为了报答父母的生育之恩你连师门也要抛弃吗?”男子越说越激动,紧握的双拳举起又放下,似乎恨不得上前几步抓住她的双肩狠狠地将她摇醒。 女子沉默了一阵,最后轻叹道:“你放心,我易轻颜还没有沦落到与人争宠的地步。我嫁给他,只是为了有一个足以让他信任的身份可以辅佐他平定天下,未必会搭进自己的清白和感情。我是师傅养大的,在我心里师傅就是母亲。师门的规矩你不是不明白,如果他无法遵守我们师门的规矩,我是不会让他碰我的。” 易轻颜,这名字倒有几分出尘的意味,与她的气质很是相配。紫衫男子不禁在心中品评了一番。 “可是……为了那个男人称霸天下的野心而牺牲你自己一生的幸福,值得吗?如果仅仅因为你父亲……孝道,也不是这样尽的……”男子的声音依旧沉痛,尤其在提到“父亲”和“孝道”时似乎蕴含更多的质疑。 “我是那么迂腐的人吗?其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做这个决定连师傅都没有反对……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的。对我来说,他虽然不是丈夫的好人选,却是平定天下的希望……对感情和婚姻我已经不存什么幻想了,只要能助他平定天下,就算牺牲我一生的幸福也没什么……女人,不一定要依靠男人的感情才能活下去对不对?对我来说,责任比感情更重要!”易轻颜立即反驳,似乎早就考虑过诸般不堪的后果情形,只是心中有所坚持,因此即便为难、即便非心所愿,也只能坚持到底,哪怕牺牲自己。 听到此处,紫衫男子也不禁怔了一下。这个女子竟然有如此心胸?而后便开始猜测:她要嫁的人是谁?不知为何,想到这里,他竟然觉得有些怅然,心里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却不知何故。 显然,这话也将林师兄怔住了。他怔然发呆的时间比紫衫男子更长,望着易轻颜的目光也迷茫起来,仿佛有些怀疑眼前的女子真的是自己熟识的师妹么?最后,他自嘲地笑笑,笑容中那般苦涩,那般心痛。只听他长叹一声道:“或许,只有更强势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吧!我们,都配不上你……” 易轻颜只看了林师兄一眼便转过头去,神色间似有些不忍。沉默了一会儿,再回头时她神色已经变得淡然而坚定。 “其实我远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我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我想要遨游天下,看遍天下景致,尝遍天下美食……只是我这些梦想眼下看来都太遥远了些,如果不能放下肩头的重担,不能解开心中的加锁,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心安的……” 紫衫男子透过枝叶的缝隙看着她侧脸上那个浅淡而温柔的笑容,她平淡的话语间暗藏的无奈和真诚便如清澈的泉水流过心田,将他对女子的轻视与不屑统统抹去,只留下一个神圣而模糊的身影,仿佛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女神,光芒四射,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什么重担?什么加锁?”林师兄认真地看着她,轻轻摇着头,似乎在责怪她的隐瞒,又似乎怨怼她的轻视,“师妹指的江南的义军吗?就算你跟他们是朋友,也用不着把这样的重担压在自己身上吧?” 江南义军?紫衫男子平静的心忽地翻起滔天巨浪,这个女子竟然跟江南义军有关系? “很快你就会明白了……”易轻颜轻叹道,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沉默良久,再次传来林师兄近乎绝望的声音:“……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易轻颜略微犹豫了一下,坚定地回答:“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要求一个平定天下的王者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只能走下去。我只有这一条路而已,哪怕牺牲了自己……” 林师兄静静地望着她,看着她平静地说着未来、说着牺牲,她心里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吧?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读懂过她。藏在身后的手紧握着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失血,那般苍白,微微颤抖着却只能藏在身后……良久,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来:“师妹,让我送你出嫁好不好?” 紫衫男子微微皱眉,都这样了,还不死心?就算这是个不凡的女子,男人也不必如此低声下气吧?在这样孤傲的女子面前,拿不起放不下的不是更让她看不起吗? 但这次紫衫男子猜错了。 只见易轻颜脸上竟有些动容,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林师兄好久,最后还是淡然道:“若师兄真有心助我,今晚就离开吧,去江州湖州那边看看,自从两个月前的洪水之后,那里俨然已经成了人间地狱……我离开的时候他们稍稍安定,可是……唉!能帮忙的就尽力帮他们一把吧……”说到此处,易轻颜语气中已经无法隐藏那份浓浓的无奈和伤感。 想不到这世间还真的有如此胸怀的女子……紫衫男子越听越感到震撼,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揪紧。若让他得到她,今后争霸天下无异于如虎添翼…… 林师兄静静地凝视着她,似乎想要看清她每一个神色。待她说完,他轻轻点点头,黯然道:“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会尽我所能为你达成……”他转身往回走出两步,又忽然回过头来,低声道:“我走了,你多保重!凡事,多为自己想想……” 易轻颜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才慢慢地跟了上去。等她回到篝火旁,林轻云已经骑马离开了。 紫衫男子是被烧烤的香味唤回去的,在这之前他一直在发呆。那个女子是谁呢?她即将要嫁给谁?她与江南的义军又是什么关系?他是现在就出手与她相识呢还是暂且派人跟着她等弄清楚情况再说…… 2 第二章 夜半红妆恩救情 欢迎大家多提修改意见! 半夜,两堆篝火隔河相望。仿佛天地都陷入沉睡中,空气中漂浮着温馨柔和的气息,除了树枝燃烧时细微的响声,只有寂寞的青蛙单调的鸣叫。 河对岸,易轻颜靠着大树怀抱宝剑似乎已经睡熟了。偶尔穿过树林的夜风飘扬着她面上的白纱与几缕乌黑的长发,扬起,又落下……不知为何,只看着她,心就感到奇异的安宁与柔软。紫衫男子看了她将近一个时辰,这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忽然,漆黑的树林深处传来一声惊叫:“啊!主人小心!有敌人偷袭……”随后便是一阵刀剑相交的打斗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惊心动魄。 周先生和易允捷几乎同时跳起来,迅速站到紫衫男子身前形成保护的阵势,两人的刀剑均已出鞘,短短的一瞬间已经做好战斗准备。霎那间,所有人都清醒过来,杨晋、秋虎也做好了战斗准备,将紫衫男子牢牢地护在中间。 实际上紫衫男子的速度并不比其他人慢,他手提宝剑上前一步,冷静而迅速地分派道:“杨晋,你保护好喻炀寻找机会冲出!秋虎,你负责接应秦翼!到时候大家分头突围!” “不,主人,我们要保护你!”杨晋和秋虎坚决地摇摇头,不肯离开。 紫衫男子严厉地斥道:“这是命令!本王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再说我的武功并不比你们差,而且身上没有受伤,有允捷和周先生保护就够了。” 杨晋和秋虎刚刚移动脚步,敌人的暗器已经破空而来。紫衫男子宝剑在身前一挥,暗器尽数被击落。就在那一霎那,几个黑衣蒙面人终于现身了。 三柄长剑同时刺向紫衫男子和他身边的周先生及易允捷。另有三人围攻杨晋和秋虎,招招致命。杨晋根本来不及保护喻炀,也无法保护喻炀,而秋虎也冲不出去,两人只好背靠背共同抵御敌人的进攻。好在敌人似乎对躺在地上身受重伤的喻炀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他反而是最安全的。不过看到主人和兄弟们被围攻,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由于失血过多,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咬着牙努力了半天也起不来,心里甚至比其他人更着急。 看样子敌人是职业杀手,不仅剑法凌厉,而且招式狠毒训练有素,不过半盏茶的工夫,紫衫男子和易允捷都已再次受伤,只是强忍着剧痛与敌人拼命。他们都清楚,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关头,除非发生奇迹,否则他们主仆七人都要命丧于此。 又是一声沉闷而短促的痛呼,秋虎腰上被刺了一剑,同时敌人亦死在他的剑下。 紫衫男子心中又怒又急,开始了不要命的打法,只管进攻,不管防守。偷袭者一时间被迫退了几步,但随后就反应过来,开始了更加凌厉的进攻…… 就在这时,一声轻响,三支羽箭成品字型直射向紫衫男子—— 怎么办? 如果回剑防守,定然难以躲过杀手的长剑,可如果不防守,他同样必死无疑。在那惊险的一瞬间,紫衫男子别无选择地回剑击落三支羽箭。眼见前面杀手的长剑就要贯穿他的身体,周先生和易允捷同时大叫一声,一起扑了过来,想要用自己的身体为主人挡下这一剑…… 意料中的疼痛和惊险并没有出现,三人只觉得眼睛一花,凝神再看,却发现前面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这正是河对岸的那名女子,此刻她的宝剑已经出鞘,剑尖斜指着地面,鲜血点点滴落。 六名刺客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片刻之后,缓缓倒地。 “银面圣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前面的一棵大树上传来一个惊恐的声音。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疾风会可真是好胆量!天下武林都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为利杀人之人,既然你们自己撞上门来,就怪不得我多管闲事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以后疾风会最好不要涉足中州,否则……哼,我见一个杀一个!”易轻颜的声音清脆冰寒好似雪山上的冰凌,仿佛从耳朵进去便融入人的骨髓中,此生再难忘怀。 一个黑影从树上飘落下来,惊恐地答道:“是!小人一定将圣女的话回禀主人!圣女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小人,小人就回去向主人禀告了……”银面圣女一直在江南一带活动,他们疾风会也减少了江南的任务,这才将生意做到离江一线,如今她再将中州也纳入保护范围,不是要他们彻底关门大吉么? “就这样回去只怕你交不了差!”易轻颜无奈地叹息一声道。 众人还在疑惑间,就听那黑影突然“啊——”地一声惨叫,已然断了一臂。 “在我剑下尚能保住性命,你应该很庆幸。”易轻颜轻描淡写道,“滚吧!” 紫衫男子只看到易轻颜身形一晃,手中长剑挽起一道银光,随即已经回到原地站定,前面地上却已经多了一条断臂。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迅捷的身法,显然,这个女子的武功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如果,如果这个女子能留在他身边,他就再也不畏惧那些追杀了,而以她的武功若是想要暗杀某个人,又有谁能躲得过…… 这个女子绝不同于一般女子,她可以像男子一般成为他的肱骨臂膀。只可惜,她已经选定了主人,还那般坚定。他若想要将她收入麾下,只怕还要费些心思。为一个女子,或许不值,但是为了她,绝对值得!只是,不知道她选了哪家藩王……中州宜安王萧逸飞还是燕王杨星云?逸飞是他表弟,燕王是他和逸飞的死敌,她救他是因为宜安王吗?她说不许疾风会涉足中州,难道她真的要嫁给逸飞? 若她要嫁的人真的是逸飞,他又该如何?逸飞于他有恩,可是就这么放过她,他不甘心…… 易轻颜缓缓转身,剑已回鞘。众人这才发现她脸上的面纱不见了,换作了一张精致的银质面具,掩住小半张脸,露出明亮的双眼、红润的嘴唇、精巧的下巴。尽管无法完全看清她的容貌,整个人却飘然独立气质高洁,仿若神女下凡。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白瓷瓶子扔给易允捷,说:“赶紧上药吧!我会保护你们回裕阳。” 易允捷愣愣地看着易轻颜,她为什么把药给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紫衫男子目光复杂地盯着易轻颜。她救了他,还要护送他们回裕阳?为何?顺路,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如今裕阳实力还不算强大,她该不会慧眼识英雄看上他了吧?可是听她在河边与她师兄的谈话,她不是要回去嫁人么?他可没有纳妃的打算……但是无论如何,是她在最危急的时刻从天而降救下他的性命,是她将生命和梦想重新赐还给他。因为她是女子,因为她的胸怀抱负,他无法将她看做救命恩人,男人喜好征服的野心蠢蠢欲动。在这一刻,他深深知道自己多么想要她!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女人,一个尚不清楚容貌的女子,一个叫做易轻颜的女子……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紫衫男子拱拱手,温雅含笑道。 易轻颜挑眉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忽然提气纵身,已经消失在原地。紫衫男子立即转身面向河对岸,却见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回到篝火旁,她没有再往这边看一眼,抱着宝剑依旧背靠着大树休息去了,留给他的只有半个背影。 “主人,请上药!”易允捷已经打开那个白瓷瓶子,发现里面确实是上好的刀伤药。 紫衫男子默默接过那个小巧的白瓷瓶子,这才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为什么要将伤药给允捷?易轻颜,易允捷?难道他们认识? “允捷?你认识她?”周先生奇怪地看着易允捷,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易允捷摇摇头:“不认识。” “对了,我记得你好像有个妹妹,叫什么名字?”紫衫男子心中突然闪过一道惊喜,会不会……会不会自己才是那个幸运的人?所以她才会出手救他?他也是一方藩王,尽管裕阳地处偏僻,好歹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实力也不弱,她若真有眼光,选择他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是啊,我是有个妹妹,不过她从小就被她师傅带去学武功了,我也好多年没见过她了……”易允捷奇怪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主人怀疑那个女侠可能是他妹妹?嗤——怎么可能?他妹妹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 “我问你她的名字!”事实上易允捷也没啰嗦两句,但紫衫男子却皱眉打断了他的话。 “啊?哦!我妹妹叫易盈盈……”易允捷有些弄不清楚状况,王爷还从来没有这么凶地吼过自己呢! “盈盈?易盈盈?……原来不是……”是啊,天下姓易的女子何其多,哪有这么巧她就是允捷的妹妹?更何况他并没有纳妃的打算,那个幸运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把伤口处理一下,大家都休息吧!”紫杉男子似有些失望,缓缓走到河边坐下,默默地望着对岸的女子。 银面圣女的名号他是第一次听说,但以今晚的情形看来,她应该是个名满江湖的人物吧!她说自己肩上担子重,又与江南义军关系密切,难道说她就是义军领袖雪衣神女?他从前一直怀疑雪衣神女的真实性,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担负起那样的重担?但如今他却不再有怀疑了。她就是那个统领百万义军同南王周旋了好几年的神秘人物吧!就是那个他派了诸多密探却什么都查不到的人…… 若以百万义军为嫁妆助丈夫平定天下,唯一的要求只是丈夫的一心一意,她的胃口并不大嘛!只要有了天下,要什么没有?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女子…… 为什么她是个女子呢?若她是男子,他直接招揽就好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唐突不得,却又让人心心念念势在必得。最麻烦的是她似乎有些冷漠,而且马上就要嫁人了……要怎样才能得到她呢?行军打仗他还有点经验,可是哄女人,还是个聪明的女人,只怕不容易啊…… “主人这是怎么了?”易允捷小声地问周先生。 周先生看看自己的主子,又看了看河对岸的女子,微微一笑,小声地对着几颗好奇的脑袋小声道:“这还不明白?主人肯定看上那个女子了。不过那女子好像偏偏对允捷有些意思,唉,难怪主人心情不好……” “不是,我……”易允捷想解释,却他发现自己竟无从说起。那样一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女子,说他没有一点动心那无疑是骗人的,可是,那也仅仅只是一份欣赏而已。在他眼中,女人也就是个发泄□□以及传宗接代的工具,他也从来不对任何女子动情。他只是疑惑,为什么她要将药瓶子给自己呢?还有她临去前扫视自己的目光,里面的温情又从何说起? 第二天清晨,当大家被鸟鸣唤醒,对岸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踪迹。奇怪,那女子的轻功好也就是了,怎么连马儿离开都没有声响呢? 紫衫男子下令出发,心中却不断地想:她不是说要保护我们去裕阳的么?为什么又要一声不响地离开?她既然要去嫁人,又去裕阳做什么?难道她要嫁的人就在裕阳?还是借道去中州? 十天后,紫衫男子一行七人终于回到裕阳首府兖州,但奇怪的是自从那次在树林遇险,之后这一路都很顺当,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紫衫男子一行人从侧门径直走进裕阳王府,原来他正是裕阳王原靖宇。跟随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家将和谋士,喻炀和秦翼伤得很重,径直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易允捷也不在,如今只有杨晋、秋虎和周先生跟在他身后。周先生名仲元,是裕阳王最看重的谋士,武功也不错,所以往往能够跟随裕阳王东奔西走,征战沙场。 庄严的裕阳王府位于兖州首府滋阳城东,占地两千余亩,亭台楼阁星罗棋布,花园水榭错落有致,小桥回廊曲径通幽,一道又一道的拱门和风墙里面别有洞天,景致之美不亚于任何一位藩王的府邸。 此刻,整个王府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让刚刚回家的裕阳王心下狐疑不已。 裕阳王原靖宇今年二十八岁,剑眉星目,身材高大,俊逸温和的外表下隐隐藏着一份王者的凌厉,端的是气宇轩昂,站在人群中好似芝兰玉树般文雅出众。 原靖宇平素待人宽厚,能广泛听取部属的意见,在裕阳广有贤名,继位近十年来将裕阳治理得安定富足,实力在七大藩王中频频上升,很受裕阳民众爱戴。据传,这位王爷温文尔雅,脾气极好,是七大藩王中最没有架子的一位王爷。但真正亲近之人都明白,这位王爷性格隐忍坚定,遇事时头脑冷静,孰轻孰重拿捏得恰到好处,他轻易不发脾气,而真正怒急时面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裕阳地处西南,原本只有兖云秦三州,辖十六座城池,八年前又吞并了北方河间王和河西王的部分领土,,并入云秦二州,扩大到二十一座城池。经过这些年的治理,辖地内物资充足,人口繁茂,兵强马壮,是继东北燕王和南方南王之后最强的势力。 “王府有喜事?难道王妃生了小王爷?”杨晋灿烂地笑着。能活着回来真好! “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我们不过出去三个月,临走前也没听说王妃有喜,不过……”周仲元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走在前面的裕阳王闻言放慢脚步,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虽然王妃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生出小王爷来,但微臣想府中的喜事应该与小王爷有关。”周仲元有意卖了一个关子。 “打什么哑谜……哼!”秋虎不满地瞪了周仲元一眼,一把揪过一个过路的下人问道,“府里有什么喜事?” 裕阳王也停下脚步,虽然面无表情,却凝神等着下人的回答。 “王爷回来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快步迎了过来,满脸的惊喜,两眼泪光,正是王府总管陈福。“老奴参见王爷!” “嗯!起来吧!”原靖宇点点头,一手虚托,示意老总管起身。“府里这是怎么回事?”原靖宇指着周围红得耀眼的彩带问。 “恭喜王爷!王妃为您纳了侧妃,昨日已经住进王府,只等王爷回来完礼……”陈福笑眯眯地说。 原靖宇已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六名侍妾,但子嗣单薄。正妃简氏曾多次怀孕,最后平安产下二子一女,可惜自出生就体弱多病,均于一岁前夭折,侧妃周氏也生过一子一女,也是一个都没能带大,侧妃柳氏膝下有个两岁的女儿,身体健康。六位庶妃也曾生过二子一女,可惜两个儿子都在三岁前发生了意外,只有庶妃林氏那个不到六岁的女儿尚在,由王妃亲自抚养。裕阳王后继无人,这已经不是原靖宇一个人的事情了,由于他对女色不太热衷,王妃多次想为他纳妃都遭到了拒绝,想不到这次王妃干脆来了个先斩后奏。 “恭喜王爷!”周仲元、杨晋、秋虎齐声恭贺。 “对了,这回王妃又找到我哪位表妹?”原靖宇语气虽淡然,神情却有些紧张甚至期待。易轻颜,也说要回家嫁人的…… 王妃简氏本是他表姐,两位侧妃柳氏和周氏也是他的表妹。他的母亲出身不高,父亲又早逝,大哥是正妃所出,从小就聪明能干,所以他这个侍妾所生的王弟自小就备受歧视,常年居住舅父家中,成年后舅父做主,将表姐嫁给自己为妻。因为成婚多年都没有孩子,所以王妃张罗着将两位姨娘的表妹娶进府来作侧妃。但他好像记得自己现今没有待嫁的表妹吧?会不会,会不会那个幸运的人真的就是他?想到易轻颜,他脑子里立即闪现出一个白衣出尘的身影,清晰而又模糊。可叹他竟连她是何等容貌都不清楚…… “回禀王爷,您新娶的侧妃崔夫人是冯大人的外甥女……”陈福还没有说完呢,原靖宇已经哼了一声失望地离开了。 冯文宣的外甥女……不是她啊…… 3 第三章 绝望中峰回路转 请大家多提意见! 原靖宇重重地甩着衣袖走向王府后花园的佛堂。也许是因为三个孩子均夭折的打击,王妃简氏近几年来潜心向佛,只希望菩萨保佑他早日有后。可是,唉……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看她们如何明争暗斗耍阴谋吗?若说子嗣,看人家贫贱夫妻,哪一家不是一群孩子?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她也掌管王府内政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明白呢?为什么他这么多孩子总是养不大?难道她真地以为是诅咒?若是根本问题不解除,找什么样的女人生孩子还不都一样? 尽管如此,他还是迫切希望有个儿子,裕阳需要一位继承人。至于孩子的母亲,若可以选择,他希望她至少也该是聪慧而坚强的。自己年少时吃过的苦头,没有必要让自己的儿子再尝一遍。 佛堂里,简王妃虔诚地敲着木鱼。在她身边,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妇手持一串佛珠正有样学样地念经。 原靖宇没让下人通报,悄然走了进去。在窗口,他呆了一下。 王妃身边的那名女子他没有见过,看打扮又不像丫鬟,估计就是王妃昨天刚娶进来的新人了。一眼望去,这女子肤若凝脂,眉如新柳,眼波明亮,顾盼生辉,仿佛雨后俏生生一支杏花,竟是十分的美貌。他不禁暗道:这女子生得到是不错,却不知轻颜取下面具该是何等容貌…… 见到原靖宇,这女子脸上一红,随即害羞地低下头去,但片刻之后又抬起头来,对着原靖宇羞涩一笑。这一笑,看得原靖宇不禁也有片刻失神。想不到这女子笑起来娇媚无双,仿佛园中芍药霎那间全然绽放,竞吐芬芳,让他向来镇定的心神也忍不住颤动了一下。难道王妃转性了?这次竟然给他挑了一个人间绝色!不过,再美的女人若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熄了灯还不都一样? “王爷回来了!”简王妃终于察觉到异样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道惊喜。 “嗯!”原靖宇沉着脸微微点头。数月未见,本想给她一些温情抚慰,但随即又想到她的自作主张,偏偏自己真心想要的又得不到,于是有意不看她,侧首看着她旁边的女子。 “啊,王爷,这是崔氏,瑞瑶妹妹,昨天刚刚进府……”见原靖宇将目光全然放在崔瑞瑶身上,简王妃心中既欢喜又心酸。 “本王已经知道了。”原靖宇冷漠地打断简王妃的话,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崔瑞瑶。“瑞瑶是吧?好名字!人如其名。对了,住在哪里?”他忽然轻佻地抬起崔瑞瑶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雪白滑腻的肌肤,脸上带着一丝浅笑凝视她含羞带怯的芙蓉面,心中却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涩。轻颜的皮肤似乎也很好…… “回王爷,妾身住在琼花苑。”崔瑞瑶带着几分羞怯,眼波流转,勾魂摄魄。 “好,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本王今晚就留宿琼花苑!”原靖宇放开崔瑞瑶,转身准备离开。 “王爷,明天是不是补一个过门礼?”简王妃的笑容僵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成欢喜的神色。 “算了,既然人都进来了,还补什么过门礼,进了洞房就算全礼了。”原靖宇略微停顿,语气神情依然冷漠。虽然没有回头,但简王妃的神情他已经了然于胸。 “啊……是!”眼见原靖宇已经大步离开,简王妃赶紧追了出去,“王爷,还有……”可惜原靖宇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歇,简王妃的话尚未说完,他已经消失在回廊里。 原靖宇只觉得心里烦,脑子里再次飘出那个白色的身影。他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女人嘛,还不就那么回事?熄了灯全都一个样……只是,轻颜她,不仅仅是个女人啊!那样的心胸,那样的武功,还有江南百万义军…… 唉! 轻颜…… 轻颜…… 若你我真的无缘,老天又为什么要让我们相遇…… 原靖宇离开后,崔瑞瑶随即也告退回琼花苑准备去了。佛堂里只剩下简王妃一个人呆呆地跪坐在蒲团上,神情颓废,好似灵魂出窍,又仿佛突然间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连两个月,原靖宇不是住在幽澜水榭的书房就是住在琼花苑,王妃简氏和侧妃柳氏、周氏那里竟一次都没有去过。简王妃多次派人去请,他始终答复说政务繁忙,她亲自去幽澜水榭求见也总是被拒绝,最后她只好等在琼花苑,才终于在傍晚的时候见到了自己的丈夫。 到现在,她已经分不清王爷是真的迷上了崔瑞瑶还是在跟自己赌气。她想,没有人赌气赌这么久的吧?更何况王爷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那就是说,王爷真的是迷上崔瑞瑶了? 唉,如今她只盼着崔瑞瑶能尽快为王爷生下子嗣来,那自己这番心血也算没有白费,心里再多的苦也就值得了。只可惜了盈盈,进府两个月了,连王爷的面也没见到。王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怎么这次出去回来就变了这么多呢?不说他们多年夫妻情分,难道他就不担心易老将军心中不快?正在沉思,不想原靖宇已经迈步走了进来。 “王妃?你来做什么?”原靖宇淡淡地扫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一眼,这个女人不是最看重自己的权势地位吗?一方面想要装贤良大度为他纳妾求嗣,一方面又担心别的女人抢走他的恩宠,所以两位侧妃都是她的表妹,几个侍妾也是容貌平平。如今一时不察中了人家圈□□了一个绝色女子进王府,不想他竟然也是贪恋美色之徒,所以后悔了? “王爷,臣妾有些事情一直想跟王爷说,因为王爷太忙,所以臣妾就只好到瑞瑶妹妹这里等了。”简王妃强自压抑心中的酸楚,装出一幅端庄的笑容。 “怎么?我在瑞瑶这里住了两个月,你吃醋了?”原靖宇紧盯着她的眼睛。她的那点伪装在他眼里毫无用处,随即他就嘲讽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啊!?没有,臣妾没有嫉妒。瑞瑶妹妹是臣妾亲自挑选的,王爷喜欢她臣妾也很高兴,希望瑞瑶妹妹早日为王爷产下王子。臣妾今天来,确实有别的事情……”简王妃听出原靖宇话中的意思,心中释然,脸上也有了神采,眼睛里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你倒是聪明得紧……不过这一次,你却猜错了……”原靖宇一声冷哼,嘴角扬起,略带嘲讽地笑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夫妻十年,他还从来没有对她这般冷漠过,可自从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个易轻颜,他心里便越发对她失望,因此总也忍不住想要嘲弄讽刺她。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简王妃心中忐忑。在王爷面前,她好像什么心思都瞒不了他。他既然说自己猜错了,肯定是有原因的。而更加让她惊恐的是,此刻的原靖宇是她从未见过的,那样的冷漠疏离,与他平日的温和儒雅相去甚远。 原靖宇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默默走到窗前坐下,黯然地看着花园里那一片白色的牡丹。在夕阳的残照里,那般纯净的白色也晕染出一层淡淡的金色来,在晚风里轻轻晃动,仿佛当时她白色的衣摆在河畔的晚风中飘动,又恍若火光中她面上轻纱…… 想起易轻颜,他的眼波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迷恋,右手再次从怀里摸出那个青花白瓷瓶子来,细细地抚摸着。 想起刚才在幽澜水榭易允捷的回,他第一次感到后悔。两个月了,她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般,半点影子都没有留下。那天晚上他就不该犹豫的,哪怕死缠烂打,至少也要知道她打算去哪里…… 根据允捷的调查,逸飞和燕王新近都没有纳妃,可是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得到她的看重呢?以义军目前的境况,她的选择也是很有限的。燕王强大,该是最好的选择,然后就是中州和裕阳,江越虽然也可以给她帮助,但从长远来看是没有前途的,以她的眼光应该能看到吧!然后就只剩下河西和河间了,且不说这两家实力如何,就这距离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她究竟选了谁呢? 他问过周先生,江湖上以女子为主的门派,并且有那样奇怪的规定,她应该是凌霄阁的弟子无疑了。周先生说凌霄阁只是江湖上一个二流门派,但很神秘,每一代只有几名圣女在外行走,精于医药,却并不张扬。但这位银面圣女却是个意外,据说她是近两三年来武林中最出色的女剑客,武艺之高至今尚无败绩,同时有情报显示她与江南百万义军关系密切。话到了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以百万义军帮助丈夫平定天下,她的确值得男人一心一意相待…… 若是让他得到她,无异于得到半个天下…… 简王妃见原靖宇拿着个瓶子神思远游,霎那间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原来如此!他心里真的有人了,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崔瑞瑶…… 崔瑞瑶一直插不上话,如今见原靖宇拿出一个漂亮小瓷瓶来,忽然上前一步出其不意地将那小瓷瓶抢过去,娇笑道:“王爷,这个瓶子真漂亮!是送给臣妾的吗?” 原靖宇面上一冷:“还来!” 崔瑞瑶扭着身子撒娇道:“哎呀王爷,不就一个瓶子吗?您干嘛那么小气,就送给臣妾好了!反正您这两个月送给臣妾那么多珠宝首饰,也不多这一个瓶子……”说着,她还挑衅地瞥了王妃一眼。 原靖宇身形一动,迅速抢过瓶子,同时衣袖一挥,将她挥离自己身边。 崔瑞瑶单薄的身子如何经受得住他猛然动手的力道,只听她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半天才醒悟过来。只见她缓缓回头,委屈地望向那个疼爱了自己两个月的夫君大人,神情凄切,眼中晶莹的泪水泫然欲坠,凄美可怜到极致。 原靖宇眯着眼睛冷冷地盯着那张惹人怜爱的绝美脸蛋,淡然沉声道:“看来本王这段时间确实太宠你了……” 崔瑞瑶自打进府以后原靖宇一直对她恩宠有嘉,连半句重话都没有说过,想不到今天竟然会为了一个瓶子亲自动手打自己,心中既委屈又不解,忍不住伏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美貌,也一直以为王爷是疼爱自己的,没想到无尚的恩宠会骤然变成雷霆之怒。到此刻她依旧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就是一个瓶子么?他若真的宝贝,她还给他就是了,谁稀罕?为什么要打她? 简王妃也被原靖宇吓到了,回神之后赶紧跪到地上抱住他的腿。十年夫妻,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动怒,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对自己的妻妾动手!他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王府众人都知道原靖宇待人好,甚至天下间都广有传言,说七大藩王中唯有裕阳王最是温雅高洁气度恢宏。他如今虽贵为一方藩王,但幼年生活却并不如意,因此平日里即便对下人也很少苛责,更何况是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妾。眼前的一切是如此难以置信,他竟然会为了一个瓶子动手打他最宠爱的女人!或许所有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个女子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太重了…… 原靖宇轻轻将简王妃拉起来,暴怒之色已然不见,只剩下一如往常的淡漠,忽而还多了一分温柔。他双手扶在她肩上,轻轻叹了口气道:“王妃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一心为了我,其实本王心中也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们十年夫妻,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希望你以后记住一句话,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亲人,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坦白地跟我说,不必用心思。” 在外面处处算计也就罢了,回到家里来不求有人能与他分担,但至少也让他轻松一下吧!夫妻,本该是人间最亲密的关系,为何也要猜疑算计呢? 简王妃震惊之下赶紧以感动之色地扑到原靖宇怀中,哽咽道:“臣妾记下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她的肩头微微抽搐,似感动的哭泣,又似恐惧的颤抖。 原靖宇轻轻拍拍王妃的肩,疲惫地问道:“对了,你今天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十年夫妻,他早将她看得一清二楚。无论她心里怎么想,她在外的形象还是一位雍容华贵贤淑大度的王妃,所以如果不是出于无奈她是不会做这样足以落人话柄的事情的。 王妃从原靖宇怀中抬起头来,似乎对刚才的失仪略有些不自在。她轻轻掏出手绢悄然擦去眼角的泪水,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但想想刚才的事情,她又犹豫了,也许今天不是说那件事情的时候…… “淑宁?”原靖宇微微皱眉。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犹豫迟疑。 王爷终于肯叫自己的名字了么?王妃很感动,同时也明白此刻必须说实话。“王爷……没有跟您商量就娶进两位侧妃是臣妾的错……” “我说过了这件事情不怪你。”原靖宇微微有些不耐烦。嗯?不对啊,两位侧妃?还有一个? “谢王爷!那就请王爷不要怪罪盈盈妹妹,她是无辜的,她进府两个月了,还没有见过王爷一面呢!如果王爷有空,请您过去看看她吧!”王妃偷偷打量原靖宇的脸色,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但王爷应该能体会她的心情吧?她之前也求见过他,是他自己不见的,所以他不能也不会怪她的吧? “盈盈?”原靖宇蹙眉,心一下子揪紧。怎么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王爷不记得了,臣妾两个月前为您娶了两位侧妃,还有一位盈盈妹妹您还没有见过呢!”简王妃这才松了口气。原来王爷还不知道易夫人的事情。她就说嘛,如果王爷知道盈盈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成婚两个月面都不见?不看僧面看佛面,盈盈可是易将军的女儿呢! “她姓什么?你从哪里找来的?”原靖宇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激动中他急切地抓了了王妃的肩。 “盈盈是易将军的女儿,是易统领的妹妹啊……”王妃被原靖宇的样子吓了一跳,一时间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那么激动。 “天……”原靖宇轻轻吐出一个字来,然后闭上眼睛,轻轻放开了王妃。忽然,他睁开眼睛死死盯着王妃,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道:“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你将易将军的女儿娶进府当侧妃,本王怎么可能在这该死的琼花苑住了整整两个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当初怎么不把话说清楚?她为什么要把这个胸大无脑矫揉造作的崔瑞瑶带在身边而不是轻颜? “臣妾本来要说的,可是王爷一直不肯见臣妾呀……”简王妃委屈道。她知道易将军对王爷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会将易将军的女儿纳为侧妃,也是为此今天她才会到这里来等他。 “怎么这样大的一件事情竟然没有人跟我提起?周仲元竟然也没有说!”可恶!那些人之前不是一直念叨他于子嗣上不用心吗?怎么这次竟然都没有一个人提醒他还有一位新娶的侧妃在独守空房? 原靖宇怒气冲冲地放开了王妃,转身仰望着天空,一手握拳狠狠地击在窗棱上,立即打出一个碗口大的缺口来。 “盈盈的身份知道的人很少,易将军和易统领都不是喜好张扬之人,只怕周先生也是不知情的。对了,瑞瑶还是冯大人的外甥女呢,这王爷您总该知道吧?”王妃现在真是后悔极了。早知道就不该借此机会打压易盈盈的,若是她早点想办法告诉王爷,王爷就不会后悔成这个样子了,毕竟其间牵涉军政大事…… 见原靖宇竟然将窗棱打出一个缺口来,王妃真是害怕极了,她赶紧跑过去,想要看看原静宇的手有没有受伤,同时赶紧劝解道:“王爷息怒!臣妾昨天刚刚看望过盈盈,她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丝毫没有埋怨王爷的意思……” 原靖宇躲开王妃的触碰,微微仰头再次闭上眼睛,满脸的懊恼和后悔。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神色冷峻而目光茫然地仰望窗外长空,右手紧紧握拳不断地重重锤打着窗台,那双算无遗策的眼睛此刻悔痛至极:“她不是识大体,她是……本王一定让她失望到了极点……”原靖宇忽然就明白了。她在考验他,她通过一个美艳的崔夫人探查他究竟是不是那个能够平定天下的明主。 她肯定会因此而看轻他的!她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决定另投明主呢?她原本是抱着期望而来的,即便对他没有感情,他也给了她身为女子最大的羞辱…… “王爷……”简王妃既担心又害怕,她竟然在王爷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还有一些凌厉的算计……嗯,怎么又变成了惊喜?她一直知道易将军是王爷的左膀右臂,但她却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的丈夫竟然会因为另一个女人而激动悔恨至此!难道只是因为盈盈将军之女的身份?还是有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她住在哪儿?本王现在就去找她!”不过一瞬间,原靖宇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只有双眼中的灼热和惊喜无法隐藏。不管怎么说,此刻她就在王府里,她要嫁的也不是别人,那个幸运的男人就是他自己! 过去的已经过去,再懊恼也没有用,重要的是把握现在和将来。他还有时间还有机会的,她说过只是为了有一个身份可以辅佐他才答应嫁进王府为侧妃的,所以对她来说感情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说她将义军的利益看得更重!既然自己是她选定的明主,是她慎重选择的合伙人,她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才是,就算是考验,也该还没有完…… 他还有时间!目前的情况虽然糟糕,但怎么着这也比跟逸飞抢女人好得多了! 简王妃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恢复了自信和喜悦,但她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恢复成那个英姿勃勃,有着万丈雄心的裕阳王了。“盈盈住在衡香苑……” 王妃刚刚说出衡香两个字,原靖宇就已经快步走了出去。若是可以,他很想用跑的、用轻功,只求能早一刻见到她。他必须确定她还在王府中,而不是已经放弃他离开了。 但很快他的脚步又慢下来。他该以怎样的神情出现在她面前才最能打动她,从而挽回自己在她心中跌落的形象呢?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合作伙伴,他需要一个一心一意对他的妻子,只有忠诚,没有算计。以轻颜的心胸和武功,她还可以成为他最忠诚最得力的助手,与他心意相通,她可以为他出谋划策,甚至可以陪着他一起征战沙场…… 简王妃将崔瑞瑶扶起来,略加安抚,便追着原靖宇的脚步赶往衡香苑。 4 第四章 蓦然回首盟誓约 当简王妃气喘吁吁赶到衡香苑的时候,只见一群侍卫静静站在外面,王爷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房顶,看不到他脸上神情,但背影肃然。 “易夫人呢?”简王妃轻轻招手叫过一个侍女小声问道。 “夫人在上面!”侍女指了指房顶。 王妃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房顶,没有人呀!她回头再看了原靖宇一眼,却见他依旧呆望着房顶。于是她再次抬头,从左到右,从下到上……天啊!树枝上的那个人影是易夫人?她亲自为王爷挑选的侧妃? 那是一棵非常高大的银杏树,年逾百龄,枝繁叶茂。一身白衣的易盈盈就坐在近顶端一根细细的树枝上,后背靠着主干正在吹箫。其声低沉,如泣如诉,在夕阳下随着清风飘散开来,显得宁静而悠远。眼前仿佛看到江南的垂柳在风中摇曳,袅袅炊烟飘散着平凡的温暖和幸福,归家的渔舟灯火依稀在水面摇摆晃动,晚风清冷,星月无垠…… 简王妃回过神来,但见夕阳的金光笼罩着她白衣素然的身影,黑色长发还如少女般披在身后,竟没有挽起来,折射着晚照闪耀着淡彩,远远望去好似偷下凡间的精灵。 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又偷偷打量原靖宇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暗暗担心:只怕这个精灵已经偷走了王爷的心…… “盈盈!”王妃叫了一声,满脸的端庄贤淑,神色间对却她此刻的打扮和做法似有诸多不满。 箫声骤然停止,余韵却还在天地间飘散,听者无不心生意犹未尽之感。易盈盈缓缓放下手中的紫竹箫,侧头淡淡地扫了原靖宇一眼,然后对着王妃礼貌地一笑:“王妃大驾光临,盈盈未能远迎,失礼了!” 话音刚落,她已经轻飘飘地从树上落下,仿佛从天而降的仙子,轻盈如羽毛,姿态优美翩若蝶舞,却在瞬间便站到了王妃面前。 王妃愣了一下,想不到易盈盈竟然有这么好的功夫。这就是将门虎女么?可叹被她娇弱的外表所骗,一直以为她因为庶出不容于易夫人,年过二十尚无婚配,想来容色也是一般,谁知道她不但天姿绝色,更有一身好功夫,哪有半点可怜之处? “盈盈妹妹,还不快见过王爷!你是王爷的侧妃,快向王爷行礼!”王妃不断地给易盈盈递眼色,心中既恼怒她的无礼,却又隐隐希望王爷因此而不待见她。夫妻十余年,王妃心中清楚,王爷平素虽然待人和气,却最是恼怒他人的轻视怠慢。 却不想易盈盈看也不看原靖宇一眼,径自往一旁的花圃走了两步。待到花前,却又缓缓转身,悠然道:“是吗?我可不承认!我和王爷既没有拜堂,也没有洞房,王爷的侧妃这个身份我可担当不起……”直到此刻,她才略微侧头看了原靖宇一眼,眼睛轻轻一眨,转瞬已将目光投到别处。 原靖宇微微皱眉,但很快便舒展开来,随即又拧起。 原来千思万想终究不如这两两相望的瞬间。他这才蓦然惊觉自己对她如此志在必得只怕不仅仅因为她的身份,甚至那份丰厚的嫁妆。是因为她从天而降救了他的性命吗?还是说无须恩情的陪衬,仅仅因为她逐鹿天下的心胸,以及那绝世的武功,他便忍不住动心了。 这样集美貌、气质、权势、武功于一身女子,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男人就不会放过吧!更何况野心勃勃的他! 静静地凝视她好一阵,心思百转千回,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易轻颜似有些诧异他的反应。他都不肯解释一下吗?却又为何这般盯着她看? 原靖宇忽然深吸一口气,振奋精神,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她就是嫁给别人他都要抢过来的,更何况只是误会一场?他就不相信这天底下还有他原靖宇征服不了的女人!他一定会得到她的! 原靖宇没有再说什么,但眼中霎那间涌现出来的深情、忧虑、悔痛连他自己都难辨真假。深深地凝视着这张自己曾经想象过千遍万遍的容颜,他仿佛被她摄去了魂魄,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唤道:“轻颜……很抱歉,我来晚了……” 被他声音里蕴含的感情吸引,易盈盈忍不住抬眸凝望这个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夫君与对手,却被他眼中深刻而复杂的感情怔住了。但很快她便转开眼去。她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师门的名字?轻颜这个名字只怕连父亲都忘记了,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那天晚上的她和林师兄的话真的让他听到了?可是自己当时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人啊?他内功只怕比她想象中还要高些…… “王爷如何得知我在师门中的名字?”她在瞬间冷静下来,疏离冷漠的目光审视着他的神情。 原靖宇似情不自禁般贪婪地看着那张绝美的容颜,不愿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更完全无视于她的冷漠,口中缓缓道来:“那天晚上,我原本在小河里清洗伤口……后来听到有人过来,一时间分不清是敌是友,所以就躲到岸边的一块大石后面……” 易轻颜脸色猛然一变,凌厉的目光如冰似剑般射向原靖宇,霎那间从她身体里透出一股冰冷的杀气迅速弥漫开来。她紧紧盯着原靖宇的眼睛道:“你听到了我和林师兄的谈话?” 也就是说他猜到了她的身份?所以如今才这般的悔恨?所以他眼中才有难解的深情?有趣!到真是她的对手呢!只不知道最后究竟鹿死谁手?哼!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天晚上她是有意说那些话的。她之前就看到他往上游去了。 简王妃和旁边的两个丫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明所以地退了两步,只有原靖宇半步也不肯后退,反而向前走了半步。只见他嘴角轻扬,暗哑地说:“我很庆幸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从而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伟大,知道天底下还有一个女子是我求之若渴的,让我在这两个月里除了一个身影还有一个名字可以思念……” 易轻颜忽然发现自己竟不敢直视他深情的眼神,赶紧别开眼去。她并非第一次面对男子深情的眼神,却为何单单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再回头时,她眼中已经一片宁静,脸上却带着几分嘲讽和薄怒。“王爷的盛誉轻颜担当不起……” 深情?他们之前不过见过一面而已,哪里来的深情?看样子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呢!他也想俘获她的心,从而为他所用? 原靖宇看着一脸平静的易轻颜便知道这个女子不是那么好骗的。但他并没有骗她的意思,他确实想她,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她! “轻颜,我很抱歉!”原靖宇苦笑道,“因为内心强烈的企盼之后是失望,让我没有耐心听他们说完就离开了。我想我以后一定得改掉这个毛病才行,无论如何,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理智,否则失去的会更多……” 原靖宇昂扬地站在她面前,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眼中因为蕴含着几分惊喜而显得特别的明亮,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易轻颜嘴角一扬,不置可否,但心中对他的看法不知不觉中有了一点好转。在这个衡香苑里等了两个月才等到人,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直线下滑,几乎就要变成一无是处了。 如今看来他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还以为他真的被崔瑞瑶的美色迷惑了呢?传言果然只有几分真实性啊,这个人可狡猾着呢!她明明看清了他的每一个神情,却怀疑自己看到的没一个可以当真!也好,他比她想象中还要狡猾,她只要守住了自己的心,也不怕以后下不了手…… 她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只要能守住自己的心,她就不会输! 简王妃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没有开口,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原靖宇和易轻颜虽然用缓慢的调子说着很平常的话,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仿佛在那两个人的世界里,其余一切都是多余的。现在她终于明白,刚才王爷的激动和失态不是因为易将军,而是因为易盈盈就是他心中的那个女人。 王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扫了两个侍女一眼,右手一挥将她们全都赶了出去。而后,她自己也走了出去。远远地,她听到一句虽然模糊却令她既心痛又心酸的话—— “轻颜,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明白你的抱负和期望,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不过迟了两个月,还没有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吧!注意到王妃已经清场了,他也不用担心自己在下人面前失了身份。这样一个聪慧而高傲的女子,要打动她可不容易呢!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简王妃蓦然停住脚步缓缓转身,难以置信地侧头望向原靖宇。他刚才说什么?他竟然在哀求一个女人的感情?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慢慢后退,最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衡香苑…… 衡香苑中,易轻颜背对着原靖宇轻叹道:“如果机会是想有就能有的,那就不是机会了。” 她深深知道,买卖的时候,如果买家表现得迫切而势在必得,卖家往往会提价的。而男女双方的感情,谁最先投入真感情,谁就是输家。无论他的感情有几分是真,也不管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他对她动了心是毋庸置疑的。 原靖宇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轻扬,对她的趣味却是更加浓厚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连一丝风声都没有,静得好似将时间也拉长了。两个人似乎静站了许久,终于听到原靖宇长长地叹了口气,却辩不明其中是对过往的怅悔还是失而复得的满足。 “是我被感情蒙蔽了头脑,我让允捷去探查燕王和宜安王新近是否纳妃,却偏偏漏掉了自己。我早应该想到的。你为什么会将那个白瓷瓶子给允捷而不是其他人呢?你们都姓易,而各大门派都有给自己亲传弟子改名的习俗,我竟然因为一个名字就放弃这么大一条线索……”他自嘲地笑,只怕还是太看重她了。就因为心底那份势在必得,他竟然连最基本的推理和常识都忘记了。 易轻颜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既然听到了那天我和林师兄的话就应该知道,尽管我们没有夫妻的缘分,君臣的缘分还是有的。我会尽我所能助你平定天下……我们还是像现在这样好了,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当成臣属,忘记我是你侧妃这个身份,你回去吧!今天我们都不够冷静,你放心,以后若是有人在身边,我会给你应有的尊重!” 她似乎完全冷静下来了。对男人来说,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而费尽心思尚未到手偏偏又存在几分希望的,往往才最让人挂心。 原靖宇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看来前面的路不太好走呢! 虽然他的目光没有半分猥亵,易轻颜还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竟一点也摸不到他的想法,他这样的看着她而又不说话,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她很想冷静地回视他,最后却还是红着脸侧过头去,同时从心里涌出一股恼怒来。 原靖宇忽然轻笑出声,无论她怎样冷静,终究是个女子。是啊,她终究是个女子,一旦爱上男人,必然全身心交付于他,那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原靖宇脚步移动,再次站到她面前,想要扶着她的双肩,却在她防备的目光中放弃。他嘴角轻轻扬起,不在意地笑笑,凝视着她的眼睛,神情忽然变得认真而慎重。他说:“本王此刻就可以明白告诉你,今生今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轻颜,你是我梦寐以求的伴侣,对你,我势在必得!” 易轻颜怔怔地瞪着他,心里又羞又怒又隐隐有些喜悦。他果然对她志在必得,而且,他潜意识里似乎不将女子放在眼中,对她来说,这样最好不过! 而后他又笑开了,温柔道:“当然,也总要你愿意的。” 易轻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紧张的情绪和身体一下子全都放松下来。 但就在她放松的霎那,他忽然出其不意抓住她一只手。她正要翻脸出手,却因为他认真的目光而停滞下来。只见他用左手拉着她的右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然后缓缓举起右手道:“我原靖宇今日在此立誓,自此刻起,易氏轻颜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终生的伴侣。自此后一心一意待她,如有违背,天地弃之!” 易轻颜原本挣扎的手因为他的誓言而安静下来。她几度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明亮的双眸在他脸上来回巡视,想要找到他言不由衷的痕迹,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他开始出招了么?但不可否认,他这番话真的带给她很大的震撼。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问。并不是第一次听男人的表白和誓言,可为什么独独听到他的誓言她会感到无措,感到震撼?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是因为在自己的计划中他是没有未来的? “我知道。你说过的每一个字我都牢牢记在心里。我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不用你开口,我都会为你做到。”说着,原靖宇轻柔地从怀中摸出那个白瓷瓶子,凝视着她的目光由认真变得深情而温柔。“除了这个瓶子,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留作想念。我没有见过你的容貌,所以只能拿着这个瓶子一遍又一遍地想象你的容颜,却原来幻想过的百千种容颜都没有半分像你……其实我早该明白的,你就是你,你的一切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以一个一生一世的诺言换取她的感情,而后全心相助,在他看来是完全值得的。其实这也不算是欺骗吧,只要她真心助他,他也会遵守自己的诺言。更何况,他也不认为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女子能让他心动。 轻颜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去,略微犹豫道:“凌霄阁的女子不是那么好骗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得起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楚,她就不相信他能不上当! “我有没有骗你可以用时间来证明,正如你所言,既然无论如何你都会留下助我平定天下,我也没有必要骗你。我也是在刚才见到你的那一刻才明白,如果得不到你,就算我得到整个天下也会遗憾终生……”原靖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般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裕阳王。 轻颜低头,沉默不言,似在思虑,似在犹豫。 看她不说话,他又温和地说:“我会等你的,一年也好,十年也罢,就算是一辈子也没有关系。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的,你会愿意把你的心交给我,让我拥有你的一切……”似普通陈述,又似对她的承诺。 十年?一辈子?他当她是三岁小孩吗?她心中嗤笑不已,面上却浮现出几分感动。来而不往非礼也! 嗤笑之后,又一阵自嘲,她忽而想到:他们二人若真心联手,这个天下迟早是他们的!可是,她易轻颜即便要这个天下也断不能委屈了自己。即便委屈一时,也绝不能委屈一世!想到前途风雨坎坷,血腥杀戮,想到自己的清白和感情,她又忍不住心酸。脑子里忽然闪出林师兄的话,天下是否太平干她什么事?可是,江南上百万义军的信任与支持岂容她退却?她早就没有其他选择了……若他真心待她,她也会真心相助,若他心存利用背叛她的感情,她就杀了他□□自己干! 父亲从来不将她看在眼中,总有一天她会让他知道,无论武功计谋,无论战场朝堂,她都会比哥哥做得更好! 沉默了半晌,万千思绪掠过脑海,她最后只是简单说了句:“天色不早了,王爷回去休息吧!” “今后只你我二人时叫我景瀚吧!”看她疑惑之后脸色泛红,他又道,“是该用晚饭了!一起吧,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从今天开始,我要跟在你身边,接受你的考验!”他的表情很认真,仿佛将军向元帅立军令状似的。说完他又笑了,笑容中有些志得意满的意味。 易轻颜惊讶于他的多面性,难以置信一个手握重兵实力强大的藩王竟然能与一个女子这般轻松玩笑。能屈能伸,知错就改,有所坚持,永不言败,她应该没有选错人!只希望他们真诚的合作能够久一些…… 原靖宇拉着她的手去饭厅,易轻颜挣扎不开,恼怒道:“放手!再不放手可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别生气,我希望你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他笑得有几分无赖,同时松开了她的手。“今晚我就搬过来住!”他忽然出口,然后紧紧盯着她,观察她对此的反应。 “不行!”她断然拒绝。面色由愤怒的潮红一下子变得冰寒,没有丝毫让步的余地。 “呵呵!”他怔了一下,随即闷笑几声,“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是说搬到那边的眠月楼住,直到……”他看着她脸上的冰寒逐渐退去,慢慢透出红晕,却又忽然凑到她身边小声道:“直到你让我进你的房间为止……” 易轻颜被他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后退几步。这个男人怎么说变就变?一会儿很认真,一会儿又那么轻浮,不但会故意戏弄她,甚至还如此无赖。她忽然有些担心,他好像比她预料中更难对付啊! 她抬眼看了看东面的眠月楼。那是紧挨着衡香苑的一栋三层小楼,严格说来还是衡香苑的一部分,一直以来里面并没有人居住,只是供衡香苑主人偶尔赏月或家宴时用的。 “我先回房去休息一下,晚饭好了叫我!”她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仿佛之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原靖宇远远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却在心中轻轻地笑了。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更聪明,征服这样的女人才算有点意思…… 5 第五章 攻心之战硝烟起 第二日申时末下了一场大雨,初时雷声轰鸣,乌云密布,声势浩大,却不过半个时辰便云消雨散,一弯彩虹挂在天边,引出众人观望,处处笑语嫣然。 原靖宇派人邀请易夫人前往眠月楼观景,却只得了两个字:不必!虽然心中不豫,他还是决定放下手中的政务前往衡香苑陪她说说话,也好借机拉进两人的距离。 既然说了是观景,轻颜便淡淡的遥望天边,也不怎么说话。原靖宇有心与她亲近,却又担心脚步太快了惹她反感,犹豫再三其实也没说几句话。 彩虹散去,晚风轻起,原靖宇望着眼前如玉的容颜,心下恍然,仿佛犹在梦中。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真的是他的女人了么?不知不觉中,他竟然看呆了。 “王爷政务都处理完了?”轻颜淡淡的开口。 原靖宇明白,她这是在赶他离开了。他讪讪地笑了下,负手挺胸遥望天边斜阳,轻轻吟道:“欲归还小立,为爱夕阳红。” 轻颜瞥了他一眼,心中好笑,转身回屋。“那王爷慢慢看吧!”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原靖宇伸出手去,却终究没有叫住她。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回了自己暂住的眠月楼。 这样不行啊!俗话说日久生情,那也是相处久了才会产生感情,像他们这样一日见两面,也说不上几句话,要耗到什么时候啊?他原本想着先取感情,然后再将她拉入自己的军政中出谋划策,现在想来这个计划太费时了,他可没有这么多时间耗在情爱上面。仔细想想,反其道而行之只怕还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她不是要“辅佐”丈夫平定天下么?那就让他看看她究竟有多少见识吧! 下定决心,第二日原靖宇就将两人每天的安排调到一起。早上一起练剑,而后早餐;接着便拉着她一起处理政务,听听她的看法和建议;晚饭后喝两杯茶下盘棋,最后各自回房休息, 当然,练剑的时候也顺便让她指点自己两招。易轻颜发现他得内功相当不错,比自己也相差不远,难怪那天晚上没有发现他呢!只是在招式上比较简单,实在让人疑惑他的武功都是怎么练的。她最欣赏他的一点在于他的心胸气度,他是个极其务实的人,不懂就是不懂,也丝毫不认为武功不如一个女子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相处得越久,了解得越深刻,原靖宇心里对易轻颜的爱慕与敬重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深,与她相处时也逐渐收起最初的几分轻浮和算计。他从心里认同她是值得自己尊重的,尽管她是个女子,却胜过无数男子。至少,自己原本最为器中的易允捷在她面前立即变得黯然失色。 他开始以全然的认真与尊重待她。他逐渐认识到,要想获得她的好感,小聪明小计谋虽然不可少,但更重要的却是他自身的气度和能力。因此尽管她始终没有同意让他留宿,他也依然劲头十足地拉着她一起讨论政务军务。不知为何,他很想知道她究竟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但每当静下来,他又感到不安。他感觉她对自己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这可不是好现象啊!情深不寿,无欲则刚!要成为一个强者,是不应该这样投入感情的,这会成为他的弱点!可是,他怎么能放开她?那样独一无二的轻颜,下马是知己,他们可以畅谈军政、理想、天下;上马是良将,可以为他征伐天下;回到房里还可以成为他最亲密最信赖的人…… 这样的一个女子,哪个男人遇到了能不倾心?可他不是普通的男人,他应该以天下大业为重,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影响到自己……原本是想要赢得她的感情,从而完全掌控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动了真心…… 但无论如何,好在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他爱上她也不要紧吧?更何况聪明如她,他若是不拿自己的真心来交换,如何能得她的真心?若是不能得她真心相助,如何能得天下? 所以,就算他真的爱上她也不要紧的吧?他不断地宽慰自己。 在这段时间里,易轻颜也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原靖宇,稳重而睿智,心思敏捷,目光犀利,很能听取下属的意见弥补自身的不足。而且用人极其大胆开明,不论出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作为一个王者,他算是很不错了,不过若要当她的丈夫,还有待考验。师傅教导过,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算她是出于算计来到他身边,也不想随随便便就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身体的融合必须是两情相悦的发展,无论他的感情能保持多久,至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里只能有自己一个! 七月底,雷雨频繁,是滋阳一年中雨水最多的月份。 这几天易轻颜在衡香苑摆弄她的药,没有跟他去幽澜水榭商讨军政。她发现王府里面好多好药材,不用真是浪费了,与其让它们放在仓库里长虫子,不如给她配药救死扶伤。 这天又是一个雷雨天,傍晚时雷声轰鸣震耳欲聋,将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吓得不敢出房门。而后就是一场倾盆大雨,夹杂着狂风,廊子里过道都全是雨水。花园中原本草木繁茂,渗水极好,但还是积了很多小水坑。那两口露天的青石大鱼缸很快就满了,水不断往外溢,里面几条金鱼想逃跑,可惜跳出来才发现外面不是自己的天地。一个胆大的侍女来回,轻颜只是笑笑,让大家不要管,等雨停了再出去,不过一条鱼而已。 原靖宇过来的时候雷雨正是得势的时候。他披着蓑衣,撑了伞,但还是打湿了衣袍,好在七月天气也不冷。 轻颜原以为今天他不会来了,没想到这人还真是风雨无阻,也不怕打扰别人休息。看他头发还在滴水,轻颜让人拿来一条干毛巾扔给他。本来也该让他换身衣服的,可惜她这里没有。 原靖宇带着些委屈和为难拿起干毛巾,却遭了轻颜一个白眼。难不成他还想她过去服侍?做梦!“要不要暗香帮个忙?”她懒洋洋地问。 原靖宇连连摆手:“不用了,本王自己来就好。”说着自己擦了擦滴水的头发。衣袍上也有些水,所以他又擦了擦衣服,然后拉拉扯扯地就露出了胸膛。轻颜本不以为意,在军中,她见多了打赤膊的男子。但看着原靖宇饶有意味的眼神,她还是不敢直视,脸上还微微有些发烫。 稍事整理之后,原靖宇就将所有侍女都赶了出去,然后小心地从衣袖中取出一张请柬来递给她。 轻颜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原来是河西王发来的结盟请柬。 “你怎么看?”他直来直去地问。 轻颜微微皱眉想了想才说:“上面虽然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其实关键的东西什么也没有说,只怕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在里面吧?” 原靖宇赞赏地笑笑,又问:“那轻颜以为里面可能有些什么不知人知的东西呢?” 轻颜明白他又在考较她了,心中倒也没有什么不悦。他们两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借着军政事务互相考较,但了解得越多,就越想知道对方还能带给自己多少惊喜。只怕所谓的考验,也是相互的吧!她在考验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观察考教自己呢? 想到这些,她有意白了他一眼,却又轻描淡写地答:“河西为什么想要结盟呢?又为什么会同时邀请裕阳和燕王?” 原靖宇含笑点点头,接着又问:“轻颜认为我去还是不去呢?” “王爷不是已经有决定了吗?”她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原靖宇静静地看了她好一阵,也轻轻地笑开来。每次同她说军政都很轻松,两个人仿佛心有灵犀般一点就通。但是每次说到感情就有些费神了,他总是小心翼翼,不敢逼得太紧却又决不能放松,分寸极不好拿捏。似乎对她而言感情和政事是分开的,可是对他来说,两件事情归根到底是一个目的。他是如此激动而迫切地想要得到她,得到她的军队,得到她的感情,得到她的智慧与才干,得到她的身体,得到她的一切。 “轻颜有不同意见?” “你不觉得这有可能是个陷阱么?”她正色地反问道。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想过这个问题,然后不以为然地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轻颜沉默了一下方才回道:“去看看也好!” 原靖宇不时打量轻颜的神色,手指轻轻弯曲敲击桌面,许久才开口,却又转换了话题:“轻颜觉得……裕阳首先该往哪个方向发展?” 轻颜抬头看他。看得出来,他是很认真的,这个问题估计他老早就想问了。 “王爷觉得呢?”轻颜反问。她明白他是有些着急了。他知道她和江南义军的关系,她却偏偏一句都不提。如今他迫切需要与义军合作,所以不得不问了。无论买卖或者合作,果然是谁最沉得住气谁便掌握主动权啊。 “自然是北方。”他说,眼睛却盯着她丝毫不放松。 “所以王爷此次前去是要探查敌情同时麻痹河西王吗?”轻颜微微皱眉,想不到他竟然这样来逼迫她。若是裕阳的征伐方向首先是河西,那就是说他打算让义军拖住南王,这无疑是让义军自取灭亡。他们也就没有合作的基础了。 看她皱眉,他立即换了神色,温柔而真挚地说:“轻颜,我们不要再猜来猜去了好不好?我们何不坦诚一点,有问题一起想办法解决,合我二人之力,这个天下迟早是我们的!” 轻颜瞪了他一眼,他是故意的!他要击破她所有的优势吗? 罢了,既然大家诚心合作,那就坦诚一点吧! “王爷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只是猜测,你从来都没有说起过。”他轻轻地笑,眼眸中有几分得意。 轻颜暗暗叹了口气,分析道:“裕阳若是往北发展,河西虽然势弱,但短时间内只怕也拿不下来。而南王和燕王都不会看着你坐大,南王会直接动兵这毋庸置疑,燕王也会直接吞并河间,然后与裕阳直接对持,如此,裕阳便与中州一样强敌环伺,继而失去发展空间,王爷不会没有想过吧?” 原靖宇看着她带着几分忧虑几分紧张几分愤怒细细分析当前局势,眸中含笑,越发觉得与她心有灵犀,他们的看法竟是难得的默契。 他笑而不答,反问道:“那轻颜以为呢?” “自然是往南。”她看着他唇边的笑意,既觉得可恶,又不由得心生佩服。这个男人总是如此轻易地就扭转了局势。 看他不说话,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她只得继续往下说:“若是往南发展,先不说中州能否出兵相助,至少河西与河间势弱,必不敢妄动;燕王狼子野心,肯定也要趁机发兵;江越王龟缩一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自然也要浑水摸鱼的。南王多方作战,只有灭亡的份儿。至于最后谁得利最多,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原靖宇不知不觉中扬起了嘴角。为什么他们总能想到一块儿去呢?有美貌、武艺高、见识远,只不知道她真正上了战场会如何?江南的义军与南王正面交锋的战例极少,究竟是她怀有妇人之仁呢还是她保存实力的策略? 当她气度从容款款而谈,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着睿智的光芒,使得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勃勃,充满了智慧和力量,那般震撼人心。 他情不自禁地被她深深吸引着,心中想要彻底得到并掌控她的念头是那般的迫切。 “轻颜,你知道我是个有野心的男人,而我裕阳受地域所限,兵力虽强却数量有限,江南的义军将是我平定天下的基础,所以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我会好好待他们的。”他坦诚地望着她说,而后满怀期待等着她给他答案。 轻颜沉默了一会儿才悠然叹道:“若是不信任你,我早就离开了。” “那……”他把调子拖得老长,嘴角轻扬,浅浅含笑,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迅速抬头道:“公事是公事,感情是感情!” 一切还为时过早,若不能得到他几分真情,藏在自己心底的那个计划也绝对无法成功。虽然不相信这个男人会爱自己一辈子,但是以自己的才貌,让他迷惑一两年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每次想到那个计划,心为什么总是那般酸涩难受呢? 原靖宇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他要是当初耐心一点,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美人在怀了。“那我们继续谈公事吧!” 而后两个人就此次结盟的事情进行了商讨,各自提出自己的看法,互相补充,将此次河西王提出结盟的多种□□都进行了猜测,同时料想燕王的反应和对策。你一句我一句,有时候赞同有时候反驳,不知不觉中竟然谈到子夜。 事情谈完了,也该休息了。原靖宇刚刚冒出头的希望又被老天爷给熄灭了。 他来的时候还倾盆大雨呢,没想到与她谈得投机,没有注意到雨早就停了,此刻连星星都钻出来了,一闪一闪地还冲他眨眼睛呢! 他带着几分可怜的神色望着轻颜,也许她会看在天色已晚的份上收留自己,却被她的漠然打败,无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乖乖地回眠月楼去了。 对王府的下人来说,裕阳王府这段时间可真算得上是风云变幻,谈资甚多。先是王爷独宠崔夫人,其间就没有去过其他夫人的院子。然后崔夫人骤然失宠,王爷又独宠易夫人,在衡香苑住下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却又偏偏住在眠月楼里,从来没有在易夫人房里留宿过,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呢?谁都知道裕阳王向来是不重女色的呀…… 王府下人私底下说说到没什么,但易夫人引发众怨就是大问题了。 从前原靖宇虽然不重女色,但一个月里总会往王府后院走几次,几位侧妃和侍妾一个月里不说分得一点雨露,总能见上一面的。可自从两位新人进门,这都三个多月了,他们连王爷的影子都没见着,能没有怨言么?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提起,这些日子王妃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一些抱怨,而这些抱怨全都是打着为她鸣不平的旗号。毕竟她是正妻,王爷再怎么宠新人也不该冷落正妻的。每当听到这些不平和抱怨,贤淑大度的王妃都只能安慰劝解这些姐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些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什么王爷事务繁忙?什么新人初嫁需要安慰?什么新侧妃身份尊贵需要安抚?其实谁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王爷的心已经给了那个女人了,她除了装大度还能做什么? 几次求见都遭到拒绝,王妃没想到王爷会主动召见自己。 来到幽澜水榭的书房,通报后进去,原靖宇正在看书。 “王爷!” 原靖宇站起身走过来,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这才拉着她的手走进密室。 王妃知道这间密室,但是之前也仅仅因为好奇进去过一次,距今已经好几年了。不过,密室里的布置摆设基本上没有变,原靖宇一直是个念旧的人,这个她早就明白。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原靖宇开口,语气终于回复以往的温柔。 “臣妾……臣妾……”王妃很想说自己不委屈,可是眼泪却不听话地涌了出来。 原靖宇轻轻拥抱她,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好一阵才继续开口道:“淑宁,是我对不起你。” 王妃紧紧拥抱他,觉得有他这句话,自己所受的一切委屈都有了回报。 “可是,这一次我无法放手。”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泪眼迷蒙的眼睛,“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却又无法放弃,所以,我只能委屈你了!” 王妃望着他,有些不太明白。 原靖宇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吧!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我来说你不仅仅是我的妻子,还是我最亲的亲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我自问这十年来没有半分对你不起,但从今往后就得委屈你了。我会把精力全部放在天下大业上面,家里的事情就全部托付给你了。” 王妃感动地望着原靖宇的眼睛,但依旧不太明白其中原委。 “王府后院的这些女人孩子你帮我照看好了,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他说得白一点。 王妃点点头。可是,这些事情她不是一直在做吗? “易盈盈不仅仅是易老将军的女儿,她对我的天下大业会有很大的帮助。我现在无法跟你说明白,但你心中要有数,千万不要让后院那些女人找她麻烦给我添乱。”原靖宇看了她半晌,虽有所保留,但该交代的却都交代了。这段时间以来,关于后院那群女人的抱怨他并非一点不知情。 王妃轻轻点头,明白原靖宇的意思了。虽然还有很多的不解,但已经抓到关键地方了。王爷不是被那个女人迷住了,而是有求于易盈盈。可是,这样的委屈还要持续多久呢?她也不是没有耐心的人,但想着王府后院里那些整天在自己耳边唠叨的女人,她们现今的处境就是自己的将来么?她们还可以找她抱怨,她又能找谁抱怨去?忽然,她想起这几天自己一直想找他要说的事情:“王爷,瑞瑶妹妹有喜了,您知道了吗?” 原靖宇面上丝毫不见喜色,只是淡漠地点点头:“今天找你来主要就是为这件事。”原本应该是件喜事的,可惜来得不是时候。 “王爷放心,臣妾会好好照顾瑞瑶妹妹的。王爷若是得空也去琼花苑看看妹妹吧!”王妃此刻才露出进门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只要王爷有后,她这个做妻子也可以对原氏家族有一个交代了。从今往后,她就再不必为他选妃了…… 崔瑞瑶怀孕正是时候。易夫人风头太过,也该让人分去几分才好。 原靖宇轻轻摇摇头。 王妃怔住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她几度欲言,却始终无法问出口来。 “她只能生个女儿!”原靖宇紧紧锁着她的目光道。 王妃怔然之下不禁张大了嘴。为什么? 原靖宇淡淡地笑了笑,却没有解释。 “可是……若是个男孩呢?” “那还不简单?”原靖宇挑眉,轻描淡写地说,“换掉!” “为……为什么?所有人都期待着世子的出生啊……” 原靖宇忽然一声冷笑:“你确定是所有人吗?那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王妃瞪大眼睛,却什么也没有说。之前她当然怀疑过,还同王爷一起多次翻修王府,清洗更换府中侍卫和侍女,却始终没有效果。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小心一点,一定要注意保密。除了你我,其余知情人最好全都处理掉。”他轻轻扶着她的肩,“坚强一点,什么都不用害怕,我会站在你身后给你支持和保护。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我的亲人,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王妃点点头,答应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神情很快平静下来。 原靖宇冲她赞赏地笑笑,牵着她的手说:“好了,回去吧,今后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 王妃神色如常地回到王府后院,任谁来问都只说王爷只是交代自己好好照顾崔夫人,却对王爷专宠易夫人之事只字不提。 6 第六章 议结盟初露锋芒 八月初二的夜晚,秋高气爽,新月黯然而星光灿烂。 原靖宇召集文臣武将及众谋士于戌时在幽澜水榭的议事厅商议要事。易轻颜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为了免去一些不必要的烦恼,她装扮成一个男子,并且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 一位绝色美人即便穿上男装也仍旧是美人,所以易轻颜将皮肤稍稍涂黑,又加粗了眉毛,贴上一个假喉结,配上她高挑的身材,看起来就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了。 原靖宇介绍说:“这位是本王新近招募的贴身护卫兼谋士——刘彦飞公子。彦飞虽年轻,然见识不凡,武艺超绝,今日特与诸位引见相识。彦飞,快快见过各位大人!” 易轻颜立即上前抱拳道:“晚辈刘彦飞,见过各位大人!” 不等其他人提出异议,原靖宇又继续道:“今后彦飞会与诸位同心协力为裕阳的发展强大、为本王平定天下的大业献智献力,望大家勿因彦飞年轻而轻慢于他。来,彦飞,本王为你介绍一下在座的各位同僚……” 原靖宇从下首第一人开始介绍:“这位是易明臣易元帅,总领裕阳兵马,用兵如神,是本王的左膀右臂,目前负责云州对襄州的防务,你以后要向他好好学习……” “晚辈刘彦飞见过易元帅!以后还请易元帅多多指教!”易轻颜抱拳弯腰,行的是晚辈礼。易明臣身材高大威猛,目光炯炯有神,虽年近五旬,身形却依旧挺拔硬朗如壮年之时。观其神情气度,亦如年轻人一般锐气高昂,从容而恢弘。 不论是原靖宇的介绍还是易轻颜的恭敬,都让易明臣感到原靖宇对自己的器重与肯定,不由得心神愉悦。可叹他战场上目光犀利,如今亲生女儿近在眼前竟然不识。易轻颜神色未变,心底却难免有些失落。 原靖宇继续介绍道:“这位是裕阳内相——冯文宣冯大人,主管民政经济,同时负责粮草兵器的筹集铸造,是不可多得的内政人材。” 冯文宣约莫四十来岁,身材中等,面百有美须,目光精明却饱含笑意,让人一见之下便不禁心生亲切之感。 而易轻颜脑海中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却在提醒自己:此人就是崔夫人的舅舅了。但看崔瑞瑶一事便可知道,此人只怕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随和亲切。 易轻颜神色如常,语气也很恭敬:“晚辈见过冯大人!王爷常说,裕阳能有今天的繁荣强大,离不开冯大人十来年的鞠躬尽瘁尽心竭力。还望冯大人今后多多教导!” 冯文宣呵呵一笑,拍着易轻颜的肩膀说:“小伙子真会说话!老夫喜欢!今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原靖宇微微皱眉,这个冯文宣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吧?轻颜将来若有什么事情需要任何人协助也是分属应当,何须他这个内政大臣在这里献殷勤?他竟然还如此亲昵地碰了轻颜的肩…… 原靖宇带着一丝冷意迅速扫了冯文宣的手一眼,随即自然地拉着易轻颜上前几步,躲开冯文宣的手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本王座下第一谋士周仲元周先生!目前暂领裕阳外相之位!”外相主要协助裕阳王处理军务和外交事宜。 一般说来谋士是不会授予正式职位的,只是原靖宇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外相人选,因此由周仲元暂代此职。实际上裕阳的军政一直牢牢掌握在原靖宇手中。 “周先生的大名彦飞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以后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易轻颜是见过周仲元的,但今日她的身份没有对任何人说,所以她有心考较一下这位第一谋士是否真的目光如炬。 周仲元双眼闪过一道精光,微微一笑道:“不敢当,不敢当。王爷有了彦飞兄弟相助那是如虎添翼啊,下官知道一个彦飞更胜过十万雄兵,今后还要仰仗彦飞兄弟多多出力了!” “周先生说笑了!彦飞愧不敢当!彦飞才疏学浅,今后还要您多多提点才是。”易轻颜对着周仲元谦虚地笑笑,眼神中颇多赞许。果然是只老狐狸!自己今后只怕还得小心些才好…… 周仲元的话让其他人感到非常震惊,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后生,周仲元为何对他谦恭有礼推崇备至?甚至还妄言一个刘彦飞胜过十万雄兵!这话放在易明臣身上或许还有些相宜,可是这个刘彦飞算什么?但同时,大家又都很佩服周仲元的计谋及相人之术,既然他这么说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在。所以其他人对刘彦飞也开始好奇起来,大家都在猜想,王爷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人,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原靖宇很高兴,他明白周仲元一定认出了易轻颜,而他的话对轻颜在这个核心圈子里树立威信是很有帮助的。于是他也笑着跟了一句:“周先生过誉了,彦飞还年轻,今后该多向您请教才是。” 原靖宇话中隐藏的意味颇令人寻味,且不论他言语神态中透露出对刘彦飞的赞赏,单单是其间的那丝亲昵就让人费疑猜。他这话基本上可以算是赞同了周仲元的评价。可却引发了其他人的不服和隐隐的嫉妒。 “王爷,在下想向彦飞兄弟讨教一下,请您恩准!”第一个站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易轻颜的兄长易允捷。 易允捷是原靖宇的亲卫队统领,以前一直是他选派人手连同他自己贴身保护原靖宇的,想不到突然钻出个刘彦飞,竟然不通过自己一下子就成了王爷的贴身护卫,他心中早就不舒服了。而且,王爷和周大人都对这个年轻人推崇备至,让他心中更不是滋味。特别是那句一个刘彦飞胜过十万雄兵的话让他心里特别不舒服,跟其他人的看法一样,他也认为这句赞誉只有用在自己父亲身上才合适。 原靖宇点点头,然后含笑看着易轻颜:“彦飞以为如何?” 易轻颜淡然地扫了原靖宇一眼,而后又冷冷地瞥了易允捷一眼:“今天不是商量大事的吗?如果易统领有这个兴趣,我们不妨等会议结束以后到外面切磋一下。” 原靖宇自然不会驳了易轻颜的面子,立即点头道:“如此甚好!先说正事,然后大家一起出去开开眼界,看看彦飞的绝世武功!” 易允捷听原靖宇这话中之意好似自己定然不敌刘彦飞,心中立时冒出一股火来。他愤怒地瞪了刘彦飞一眼,此刻却不便再多言,只好悻悻然坐下,心中安慰自己道:就让这个姓刘的小白脸再嚣张一会儿吧! 今天商量的事情起因是原靖宇接到河西王孟祺瑞送来的请柬,说是商谈西北部几家藩王结盟的事情。河西地处秦州以西,是原靖宇的邻居之一。这位邻居的实力比原靖宇稍逊一筹,但辖地比原靖宇要大,只是气候恶劣,人口稀少,土地大片荒芜。这次的所谓结盟除了他们两家,河西王还邀请了东北的燕王以及北方与裕阳接壤的河间王。 说话间,原靖宇已经带头把目光投向了挂在墙上那幅巨大的地图。 自七十多年前赤炎王朝为中州萧氏篡位以来,整个天下便是一片混乱,大大小小十多股势力相继称王,经过多年征战,目前还剩下七家实力较强的藩王各自为政。这十多年来七个藩王主要致力于发展自身实力,不断蚕食周边领地,小的摩擦不断,但大的战争却很少,天下相对安定。七大藩王中,领地由大到小依次为:南王、燕王、中州宜安王(简称中州)、河西王、裕阳王、江越王、河间王;实力强弱依次为:燕王和南王、裕阳王、中州、江越王、河西王、河间王。 地图中部最显眼的领地就是宜安王的中州,各大城池都非常坚固,精于防守,可惜的是强敌环伺,没有发展空间,还得整天提心吊胆地担心邻居们吃掉自己的领土。中州东北有燕王,南方有南王,犹如两只猛虎,长期以来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富足的中州。只有北方的河间王实力较弱,依附于东部的燕王,对中州采取守势。 裕阳的领地位于中州以西,与中州多年通婚,是中州唯一也是实力较为强大的盟友。裕阳北方是河间和河西,这两个势力比裕阳王稍弱,但河间有燕王作后盾,河西领地广大,裕阳要想往北方发展也不容易。八年前上任裕阳王(也就是原靖宇的兄长)骤然去世时河间和河西趁火打劫,结果被仓促继位的裕阳王打败,反而趁势占领了他们的部分领地,并入现在的云州和秦州,之后三家一直采取守势,表面上看起来倒是相安无事。 南王位于裕阳、中州以南,以□□第一大河离江为界,与东北的燕王有少数领地接壤,是目前面积最大,实力最强的一个藩王。江越王位于南王辖地东南面,一面临海,其余三方被南王包围。江越之地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边境崇山峻岭,易守难攻,境内水泽密布,物产丰富,军事实力颇为强大。多年来南王一直想吃下江越壮大自己却始终没有成功。 当裕阳王提起河西王的结盟请柬,内相冯文宣便立即表示反对。因为裕阳王的兖云秦三州地处西南,与南面势力最大的南王隔河相望,目前燕王与南王的争斗已经摆到明面上了,如果参加了燕王的结盟,不就明摆着站到燕王那边去了吗?到时候南王发难,裕阳王首当其冲,而河西王、河间王与南王都不接壤,自可坐收渔人之利。 冯文宣说完,立即有人复议,而后易明臣表态,表示支持结盟。虽然燕王与他们不接壤,但如果河西王同燕王、河间顺利结盟,河西与河间在燕王的支持下完全有能力与裕阳开战,到时候如果南王再来插一脚,裕阳三面被围,极有可能被瓜分掉。 这两种可能裕阳王自然都想到了,所以才会召集一干文臣武将谋士商议。 去还是不去?要不要结盟?两种方案都有人支持,而且言之有物,分析透彻。目前只有两个人没有表态,一个是身为裕阳王座下第一谋士的周仲元,另一个就是第一次参加会议的刘彦飞。 易明臣父子是认为,宁可得罪一家,不可同时得罪三家,而且他们与南王之间毕竟还有一条离江隔开,相对来说安全一些。易明臣对自己在云州的布防很有信心,言下之意并不害怕南王发兵来犯。 冯文宣则认为不结盟的好。因为南王势大,而河西王与河间王的势力均不足以与裕阳王抗衡,只要与南王交好,到时候如果燕王指使河西与河间妄动,南王为了不让燕王发展壮大,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易明臣当即反驳,说如果燕王暗中支持河西与河间同时与裕阳开战,南王绝对会插上一脚浑水摸鱼,到时候南北两面同时开战,裕阳危矣。 一时间唇枪舌战,硝烟弥漫。 原靖宇心中虽早有计较,此刻却不便明言,轻颜的身份目前必须保密。他将文武众臣全都召集起来商议讨论,趁此机会将轻颜介绍给众人,让大家见识一下她的见识与能力,而后顺理成章地提出与义军结盟的事宜。这几天他跟轻颜反复讨论过,分析了结盟与不结盟的利与弊,基本达成一致。 若在以前,他定要召集几位谋士讨论商议的,但如今身边有了易轻颜,两个人几番讨论就将事情分析透彻了。他心中无限惊喜,一个轻颜就可替代自己几个谋士。既然涉及外交,自然要问问周仲元这个外相的:“周先生以为呢?” 周仲元却将目光投向易轻颜,笑着说:“今日彦飞兄弟在此,仲元就不献丑了。看彦飞兄弟成竹在胸的样子,想来心中已然有了对策。” 原靖宇闻言转头望着易轻颜,嘴角含笑道:“彦飞已有良策?还不快说与大家听听。” “周先生这是在考较彦飞呢!”易轻颜站起身来,淡淡一笑,“在下认为,在考虑是否结盟之前,是不是先搞清楚河西王结盟的目的所在,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参加?” 周仲元含笑点头,接着问道:“那么以彦飞兄弟看来,河西王此次结盟目的何在呢?” 轻颜不由得有些怀疑,难道是原靖宇的意思?他究竟想做什么?心中思量,心湖不禁泛起波涛,她面上却谦逊地笑笑:“彦飞年轻,见识浅薄,就不在诸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了,还是聆听诸位前辈的高见吧!” 当下便有些不太友好的目光招呼到刘彦飞身上,有不以为然的,有讪笑的,有轻蔑的,有嘲弄的,也有疑惑不解的。 原靖宇微微皱眉,这不是他今天介绍轻颜进入这个核心圈子的目的,原本他是想借此机会让大家认识她的政治天分的。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只有他心中明白她对人对事的看法是多么的精准独到。于是他皱眉轻轻咳了一声,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给轻颜脸色看的人。待所有人都收敛自己的目光平静下来之后,他才温和地笑道:“彦飞不必过于谦逊,本王也很想听听彦飞的看法呢!” 轻颜微微侧头与他对视一眼,心中明白他原是为自己好,于是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望着那张巨大的地图道:“既然王爷想听彦飞的轻薄浅见,那彦飞就献丑了。在下以为,此次结盟如果真的是由河西王发起的,那他的目的应该是自保,毕竟如今我们的实力越来越强,如果我们想扩张领土,毫无疑问河西王是首选。他感觉到了威胁,所以联合同样受威胁的河间王一起与我们结盟,拉上燕王正是为了威慑我们……” 众人暗自点头,虽然这少年看着年轻,倒还有几分见识。 “如果这次结盟不是由河西王发起的,而是由燕王暗中操纵的话,只怕他的目的就不那么单纯了,很有可能就是要对裕阳动手。要么在结盟的途中甚至就在结盟时暗杀王爷,要么就是他们三家假借结盟的名义麻痹我们,而实际上却是他们三家商量怎样联合出兵瓜分裕阳……” “如此说来,王爷此去不是很危险?老臣以为王爷还是不要去了,派个大臣过去就是了。”冯文宣道,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可是这样的结盟向来都是各家王爷亲自到会商议的,若派个大臣去只怕人家说我们没有诚意。”谋士孟天浩道。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轻颜补充道,“也可能河西王想与我们结盟的诚意是真的,而结盟的目的是为了防御燕王。如今除了南王,其他各家的实力都不足以抵抗燕王,河间虽然投靠了燕王,但心里未必甘心服气。相对于裕阳给他们的威胁,燕王的威胁更大。所以河西王与河间王联合我们以及中州共同防御燕王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为什么结盟请柬上是燕王而没有中州呢?”易允捷问道。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望着刘彦飞,凝神倾听这最后一种可能。 轻颜淡淡一笑,说:“彦飞也是猜测,因为燕王与中州关系太过紧张,所以他们还不敢明着邀请中州结盟,以我们和中州的关系,邀请我们也就表明了与中州示好的意图。当然,若河西王真是这个目的,就更得邀请燕王了,诸位以为呢?” 众人点头,原靖宇凝视着侃侃而谈的刘彦飞,眼睛里满是赞叹以及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爱慕……此刻的轻颜虽然换了男装,加深了肤色,却更加突出了那双漆黑明亮的双眸,衬得整个人神采飞扬英姿飒飒,好似晴朗的夜空中最灿烂的那颗星辰,光彩夺目。 一个可以成为他强大助力的女子…… 一个真正可以与他并肩前行的女子…… 想到这里,原靖宇心中不禁涌起阵阵暖流,那种惬意和满足真是无法用言语表达。 他紧紧凝视着她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无意识地将手边的茶杯递了过去,自然得就像这段时间他们单独相处时一般。轻颜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喝了一口,等她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原靖宇喝过的茶。她又羞又怒,也不知道原靖宇是不是故意的,但却明白此刻不时发作的时候。其余众人大都在思考彦飞的话,没怎么注意这些小细节,但是,细心的周仲元和喻炀却发现了。 众人沉默了一下,都在思考刘彦飞所分析的几种结盟□□,大家权衡利弊,细细思虑,王爷究竟去还是不去呢?看原靖宇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难题,因此大家讨论都非常小声,可是却始终没有一致的结果。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原靖宇终于将心思从轻颜身上收回来,不由有些暗恼。他怎么可以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分心呢?心中对自己有些不满。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心神,淡然问道:“彦飞,你怎么看?” 轻颜无奈地在心中摇摇头,他这么做让她实在有些不习惯。可是,为达目的,她连自己身体和感情都可以牺牲了,又何必死守这点坚持?更何况他都开口了,她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她说:“既然不能肯定,那么这三种情况都有可能,不过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小。毕竟结盟是在河西王的领地上,如果王爷在河西境内出个什么事情,裕阳如何能善罢甘休?我看河西王也未必有这个胆量。” 她言下之意还是赞成原靖宇冒险走这一趟的。 “刚才彦飞兄弟似乎只说到了燕王的反应,没有提到南王啊!难道在彦飞兄弟眼里,南王几乎不成威胁?”周仲元捋着胡子,神情有些疑惑不解,眼睛里却含笑几分笑意。 对于义军之事,她已经与原靖宇达成了共识,她的身份目前必须保密,否则定会给尚未成熟的义军带来灭顶之灾。她原以为原靖宇还没有跟他的臣子谋士们提起过,见周仲元对此了然于心不禁有些诧异。 轻颜静下心神,不急不缓地说道:“就目前来看,南王确实还不构成威胁。且不说离江天险,易元帅在云州的防务也是相当完善的。更何况南王自身并不安稳,江越仿佛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悬在其胸口,而湘江两岸的义军更是其体内一颗毒瘤,正寻找机会想要颠覆他的统治!不瞒诸位,其实彦飞正是来自江南义军,此次前来就是为寻求明主与义军结盟的。” 猛然听到江南义军,几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脑子转得快的很快便反应过来,刚才周仲元那句“一个彦飞胜过十万雄兵”原来是这个意思。但江南义军远在离江以南,湘江两岸,此刻需要武器援助是真,谁能担保他们是真心投靠裕阳?万一这群“反复小人”过河拆桥,裕阳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原靖宇眼睛一扫,已然明白大家的顾虑,于是朗声道:“诸位不必怀疑彦飞的身份与诚意,这一点本王心中有数。但目前彦飞的身份和来历不宜外传,请各位一定谨记于心,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彦飞对外的身份只是本王的贴身护卫,仅此而已。” 众人点头,明白彦飞在义军中的身份颇不简单,若让南王知道江南义军投靠了裕阳王,南王对义军的耐性也就到头了,而且南面很有可能兴起战事。于是,大家默契地不再谈论刘彦飞的问题,开始重新考虑此次结盟,最后基本上达成共识,赞同裕阳王前往凉州参与此次结盟。 剩下的就是此次前往凉州和江南结盟的人选问题了。凉州的结盟原靖宇这个王爷是必须去的,目前商量的就是怎么走,带哪些人去的问题。而江南与义军的结盟主要在刘彦飞,另外还需带一个裕阳王信得过的亲信过去才行。 最后原靖宇决定三日后启程前往凉州。杨晋带领八百护卫大张旗鼓地走,他自己带着周仲元和易允捷及三十名护卫扮成镖队走在大队之前。同时,刘彦飞和喻炀秘密前往江南与义军结盟牵制南王。 7 第七章 红颜怒剑慑人心 到这个时候,这次会议可以说圆满结束了,可原靖宇心里却莫名地有些烦躁。想到很快就要与轻颜分开,而且她去江南十有八九会碰到那个一直对她有企图的林师兄,他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安。虽然这些天他们相处得不错,但毕竟是有名无分,她得了他的承诺和信任,不会改变主意另嫁他人吧?她可是一直都将“公事”与“私情”分得很清楚的。 于是在大家一起出门的时候他悄悄拉住她的手,略带犹豫地小声问道:“你一定要亲自去不可吗?能不能陪我去凉州?”其实心里知道她不会答应,局势也不允许,但只要是女人,想来都是重感情的…… 闻言,易轻颜抬头冷冷地看着他,直看得他心虚的放开她的手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她看出来了?他不会弄巧成拙了吧? 原靖宇看众人都已经走远,赶紧解释道:“轻颜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不想跟你分开……” “哼,”她冷哼一声,“你心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以为我不知道?若是你连这点分离之苦都忍耐不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怪我自己有眼无珠选错了明主吧!”演戏是么?当她不会?哼!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跟她耍手段! “不是,本王知道应该以大局为重,也应该相信你,只不过……你总是将公私分得那么清楚……轻颜,你可记住了,你是裕阳的王妃啊……”原靖宇虽然没有说下去,其间的意思却已经表达清楚了。无论如何,总要真正得到她他才放心啊…… 这时,易允捷见刘彦飞还没有出来,进来找人了。“彦飞兄弟怎么这么慢,不是说好商议完正事去院子里比武的吗?” 易轻颜心中有气,微微眯着眼睛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再找五个人来,本公子以一敌六!” 易允捷怒发冲冠:“你也太小看人了!” 刘彦飞懒得理会他,冷哼一声径直从三楼的窗口跳了下去。 院子里众人都在等待刘彦飞与易允捷比试武艺,忽见有人从楼上跳下来,全都转身看着她。不过眨眼之间,她已经飘然落地,没发出半点声响,身姿竟然是那样的俊美飘逸。 易允捷也从窗口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但落地时的声音却清晰可闻。在轻功上,两人高下已分。 不等易允捷开口,易轻颜径自叫道:“魏秋虎、杨晋、喻炀、秦翼、刘劲峰,一齐上吧!” 黑暗中,五条身影一起飞了出来,整整齐齐地站在易允捷身边。他们都是原靖宇的近身侍卫,虽然很少正式碰面,她却知道他们一直都在暗中保护原靖宇。 易允捷气冲冲地吼道:“你们也认为我打不过他?以一敌六,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易轻颜冷笑一声,讥讽道:“是啊,如果输了就更没脸见人了!”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只听原靖宇大步过来,低吼一声:“好了——都给本王闭嘴!” 众人都安静下来,一个个站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瞅着原靖宇,只有易轻颜瞥了原靖宇一眼,之后就扭过头去仰首看星星。 原靖宇心中暗自好笑,觉得此刻的轻颜特别可爱,赌气的样子像个孩子般单纯。他大步走到她身前,怒气冲冲地将她拉到一边的暗影中,远离众人之后才低声道:“是本王的错,我向你道歉……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你又何必拿他们出气!” “我看需要小心的不是我,倒是你自己,之前对我说过的话也不知道算不算数,别到了凉州,人家美人计一出……哼!”尽管想到他可能只是甜言蜜语骗她高兴,但不可否认,看到这样低声下气的他,听着他饱含情意的话,她心里确实是有些甜蜜的。 原靖宇因为她这句带着几分担忧和醋味儿的话而欣喜不已,暗道:她已经开始在乎他了吗?却见他佯怒道:“我原靖宇堂堂一方藩王对天地立誓岂是儿戏?”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他又叹息道:“轻颜,你实在看轻了自己。” 别人看不清楚,她或许也不完全信任他,可是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正在一点点沉沦,沦陷在她的独一无二的光芒当中。尽管对她有企图有算计,但爱她的那份心却也是真实存在的。相处得越久,那份爱就越强烈,越纯粹,所以他就越心急,越想早一日得到她。他都已经付出了,怎么着也要连本带利向她讨要回来才成,他原靖宇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若是能控制自己少爱她一分,他未必不愿意。作为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男人,他最好无爱无欲,这样才能没有破绽,没有弱点,才能无坚不摧勇往直前。可是他对她却完全没有办法。为着那百万义军就注定了他绝不能舍弃她,可是相处越久了解越深他就越发深陷无法自拔,几番思虑,几番挣扎,最后也只能遵从自己的心。但他的爱是要求回报的,他绝对不会像她的林师兄那样不计得失不顾一切。他要她,要她的身体乃至灵魂完完全全都属于他!眼看就要到手了,他绝对不允许出什么意外,即将分别一两个月,他要把她的心牢牢的拴在自己身上才放心…… “好了,让开!我今天如果不将他们打趴下,别人还以为我刘彦飞只会说大话!”没有时间深思他这番话有几分可信,但他在乎她却是可以肯定的。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她都需要他的这份在乎。对心底的那个计划,她越来越有把握了。 原靖宇默默地退开,他知道轻颜是想找人出气,也知道她下手会有分寸的,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她高绝的武功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于是忍不住在她身后小声叮嘱了一句:“彦飞,点到为止!他们还要陪本王去凉州呢!” 易允捷他们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原靖宇虽然说得很小声,但最后这句话还是被他们听到了。被自己的主公这样看不起,几个人都憋了一肚子气。等易轻颜刚刚走过来,六个人就默契地将她围起来。 原靖宇站在暗影里看着易轻颜的身影慢慢走到场地中央,浅浅地笑了。轻颜越生气,说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越重。他一向明白,要控制一个人的感情,以自己的感情来捆绑是最有效的方法。看来他的计策真的很不错。 易允捷六人平时演练过很多阵法,但都是针对很多敌人的,如今六人围攻一个,反而显得手忙脚乱。 “哼!也不过如此!”易轻颜拔剑出手,身形诡异,莫说外面的人看不清她的身影,就连易允捷六人也摸不准他的身形。明明看他站在这里,自己的剑一到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易轻颜的轻功出神入化超乎想象,易允捷六人速度快了往往伤到自己人,速度慢了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而她只守不攻陪着他们玩了几招,随后便开始凌厉的进攻,更是逼得六个人手足无措。 不过片刻之间,胜负已分,每个人都站定不动。只见易轻颜的长剑指着易允捷的咽喉,冷冷地问:“现在服了么?” 易允捷眨眨眼睛,忽然说了一句让其他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是你?” 易轻颜冷哼一声,收剑转身站到一旁。 大家都以为易允捷受此奇耻大辱定然悲愤交加,想不到他却跑到裕阳王跟前抱怨道:“王爷找到她了?您也太过分了!既然人就在王府您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这两个多月来四处奔波找人,连家都没回,您看看腿都跑细了……” 原靖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还好意思向他抱怨?连自己的亲妹子都不认识,害得他白白错过了好机会不说,差点就被她踢出局了。那可是半个天下啊!哼,今日不过让你出点丑罢了…… 易允捷被原靖宇瞪得莫名其妙,他哪里惹王爷不高兴了? 这时,周仲元走过来笑着拍了拍易允捷的肩膀道:“允捷你就别再提这件事了,王爷也是一个多月前才发现彦飞兄弟的,你没见王爷这些天一直懊恼不已吗?” “周先生你也早就知道了?你们真是太过分了!知道真相也不告诉我,看我们这么丢脸您老很开心是不是?”私底下与原靖宇关系再好也不能真的抱怨他,易允捷只好转身埋怨周仲元。 “我说了你就不比了?你服气吗?”周仲元笑道。 易允捷又羞又气:“若是别人我自然不服,可如果早知道是她,您就是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跟她叫板啊!上次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我们哪里还有命在?” 众人一听,便知道其中还有内情。 这时,杨晋五人身上的穴道松动,慢慢恢复了行动能力,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走到易允捷身边诉苦:“统领,这回咱们兄弟丢脸丢大了。王爷上哪儿找来这样的绝世高手啊……”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拜见新老大呗!”说着,他带着五个兄弟径直走到易轻颜身前三步站定,恭敬地弯腰行礼,齐齐叫了一声“刘大哥!” 易轻颜微微扬着下巴得意地看着原靖宇淡笑不语。这六个人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一起陪着她活动活动筋骨还是很不错的。 原靖宇忍不住哑然失笑,走过去低声打趣道:“现在不生本王的气了?”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呢!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异常的轻松而温暖,浑身上下都感到说不出的舒适惬意,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一个孩子气的浅浅笑容。 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被一个女人左右情绪,这绝对不是好现象…… “属下哪里敢跟王爷生气呀!”易轻颜笑着瞟了他一眼,微微鞠躬道,“属下先告退了!”等原靖宇点头后她又小声说了一句:“今日天色已晚,没事别来烦我!”然后她身形一晃,已然不见了踪迹。 易轻颜刚离开,易允捷就凑到裕阳王身边小声问道:“王爷,怎么样?搞定了没有?” 原靖宇忽然一把揽过易允捷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只见易允捷一声惊呼:“真的?”随后又跺着脚愤怒道,“王爷您真是太过分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跟我说!好歹我也是……” 原靖宇立即打断他的话:“你还好意思怪罪本王?本王没怪你坏我大事已经是看她的面子了。对了,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你父亲,明天晚上你们一家人来王府吃个饭吧!在我们离开之前你们一家人也该聚聚。” 易允捷点点头,将杨晋秦翼四人叫过来嘱咐了几句话,随后便告辞离开。而刘劲峰自始至终都是迷迷糊糊的,搞不懂王爷和统领在打什么哑谜。 随后,其他人也告辞离开。刚刚走出小院,大家就将易允捷和周仲元围起来,追问刘彦飞的底细。 周仲元知道王爷的心意,自然是半句口风都不露。易允捷年轻,诸位大人又大都是他的长辈,他不好严词拒绝,只能捡不重要的说。可是要想瞒过这群老狐狸并不容易,所以他半真半假地说刘彦飞是他们上次从锦州回来时的救命恩人。然后他夸张地回忆起当时的危急场面,以及刘彦飞怎样从天而降,救了他们的性命。又说后来刘彦飞一直护送他们回到兖州,然后就失踪了。所以王爷派他四处寻找,没想到刘彦飞竟然一直留在兖州等待王爷的召见…… 这里面有真有假,但最关键的一点他始终没有透露。这个刘彦飞其实是个女子,就是他易允捷的亲妹妹易盈盈。难怪当时他会将药瓶子扔给自己呢……说起来也怪他自己,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认识,活该今天丢脸…… 8 第八章 算计间真情萌动 虽然易轻颜留下话说不要去烦她,但原靖宇如果有那么听话他早就没戏了。这一个多月来他每天晚上都要陪她下盘棋,或者吃点宵夜说些自己的见闻感受想法,最后在她睡觉之前被赶出来。他这招其实挺简单的,就一个水滴石穿,但他知道要想得到她的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打是打不过她的,所以用强免谈。他们之间从利益上来说可以算是相互利用,而除此之外她对他能给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所以诱之以利也是行不通的。他已经看明白了,除了以情换情,以心换心,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当然,最好是用五分真情换她一颗真心,只是以目前的状况看来有些难度。 当原靖宇走进衡香苑的时候,易轻颜正在卧室旁边的浴室里洗澡。 门口,两个侍女为难地说:“王爷,夫人正在沐浴……”夫人沐浴的时候向来不喜欢人伺候着,更何况她们都清楚王爷和夫人到如今仍未圆房…… 原靖宇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怎么不进去伺候?”随后他又摆摆手,“算了,本王亲自进去伺候夫人好了……” 嘴上虽如此说,他脚下却没有行动。本来这里是没有门的,只有一道珠帘,可是轻颜不习惯,所以让人装上了木门。原靖宇心中清楚,她不就是防他么?可是,他若真的用强,一扇门能挡住什么? 两个侍女张大了嘴,怔怔地看着王爷,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王爷竟然也会说这样轻浮的话?两人对视一眼,低着头悄然离去。 房间里易轻颜不由得有些着急了,她略带几分慌乱道:“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年也好十年也罢,都要等我愿意的。王爷,这才一个多月呢,就受不了了?既然王爷后天就要离开了,这两天还是去王妃那里住吧!” 原靖宇盯着房门,嘴角噙着几分得意的笑,口中却道:“你以为本王的誓言是儿戏么?” “那你还过来做什么?”易轻颜到此刻才明白过来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未必有那个胆子闯进来,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缩进水里继续泡着。这浴汤加了药材一起熬的,去疲解乏,泡在里面舒服极了。 听着她略带恼怒的语气,原靖宇不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双手环胸靠在门边,懒洋洋地说:“本王只是过来关心一下我的贴身护卫是不是还在生气……”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气?”易轻颜讥讽道。 “本王哪里小气了?”原靖宇双手环胸,依旧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嘴角噙着欣然的笑意。这样的对话和相处,竟是意想不到的轻松惬意。 “你要不是跟王妃赌气,又怎么会在琼花苑住了两个月?当然,也可能你只是借着跟王妃赌气的名头尽享温柔。崔夫人的美貌确实天下少有,就是我身为女子见了也忍不住侧目……”易轻颜一边浇水一边说,慢条斯理的语言与清脆的水响构成一种诱人心弦的乐章。 但凡男子,哪有不好色的?不过看他心里究竟以何为重罢了。有人更好财,有人更喜欢权势,而原靖宇心里想的是天下。其实都一样!有了财富,有了权势,有了天下,什么样的美色找不到? 想象着里面的诱人春光,原靖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自然能听得出来她语句中那一丝丝的酸意,不由得心中有些得意。她越来越在乎他了不是吗?至于崔瑞瑶……他确实是有些后悔的。当初他若不是因为心情烦躁少了点耐心,哪里还有这许多麻烦?同样,他也无法否认,自己当初对崔瑞瑶的那几分喜爱的确是因为她那张脸让人赏心悦目,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朵花而已。外在的容貌如何能与灵魂的契合相比?说到底,轻颜还是不相信他啊…… “怎么不说话了?默认了?”在原靖宇的沉默中,易轻颜忽然觉得异常烦躁,心里酸酸涩涩的憋闷难受。凭什么男人就该享齐人之福?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相处得越久,了解得越深,她就越是在意之前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她不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么?她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么?为何会……难道她真的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得动了真心? 她的话有些咄咄逼人,他却只是沉默。他忽然觉得适当地让她吃点醋也不是坏事。当然,让她误会下去也不行,所以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轻颜,如果我说当时我不是跟王妃赌气,而是因为你,你相信吗?” 轻颜被自己的分析吓到了,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无意识地轻轻拍打水面的花瓣。 “自从那一晚在小河边你从天而降救了我,我就没有一刻忘记过你。我以为你要嫁的人是燕王或者宜安王,心里很失落,所以想利用她忘记你……”原靖宇背靠着门柱,茫然地望着窗口外的四角天空,无意识地长长叹息,辩不明喜怒哀愁,真情假意。 听出原靖宇语气中那份黯然,轻颜很快回过神来。她这是在做什么呢?她的计划是让原靖宇爱上自己,利用自己的能力和特殊的身份参知军政,然后生一个儿子,待他变心有了别的女人,她就杀了他接管裕阳政权自己干!所以,她绝不能付出真心!否则,真到了那一日她如何下得去手? 让他爱上自己是必须的,而自己对他动心却是不智的。想到这里,轻颜在屋内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算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不要再追悔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提这些了……” 虽然隔着一扇房门,但原靖宇仿佛能看到此刻她脸上的温柔,忽然间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心上划过,那般轻柔温暖,带走了他所有的悔恨和懊恼。 想不到她竟如此善解人意。 若是一般女子,恃宠而骄,往往会抓着男人的痛处不放,时不时地拨弄一下,让人又痛又恼。可是她却说以后再也不提了。也好,让他们忘了崔瑞瑶,从今往后只有他们两个人并肩前行。让他们骑着骏马踏过烽烟战场,一起笑拥这如画的江山吧! 这时,外面忽然哄闹起来。 原靖宇皱着眉头凝神一听,好像有个女人想闯进来。 “外面出什么事了么?”轻颜微微皱眉。原靖宇就在这里,什么人敢在院子里喧哗? “不要紧,有本王给你守门呢,没有人能闯进来!”原靖宇调笑道。回头间,却见他紧紧皱着眉,双眼恼怒地盯着衡香苑门口的方向。 他已经听出来了,是崔瑞瑶那个女人仗着自己的肚子想要闯进来。那可真是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人!他以前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呢?这件事情他是有意瞒着轻颜的,可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听到崔瑞瑶怀孕的消息。再大度的女人听到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都不会高兴的,更何况轻颜还是个醋坛子。这个时候要是让她不高兴,他的几十万精兵,他的半壁江山说不定就飞了…… “是我让你难做了吧!”屋内易轻颜忽然一声叹息,“若不是我的话……若是我没有选择你……”轻颜明白,男人多半都喜欢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人。而且,有一招叫做以退为进。 “没有假设!”原靖宇大声打断她的话,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打退堂鼓?“若是没有你,我已经死了。若我死了,裕阳必定因王位之争而大乱,到时候强敌犯境,不但她们无依无靠,我裕阳百姓更将陷于烽烟战火中。你没有对不起她们,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裕阳所有的百姓都应该感谢你!若真要有人承担责任,那个人也是我……” 轻颜在房里幽幽叹道:“不,你也没有错……” 房间里,却见她嘴角轻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凭什么男人就该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他那些女人虽然可怜,却也是自找的。自己抓不住男人的心,怪得了谁?想要幸福,想要男人的真情,一切各凭本事吧!凌霄阁的女子对感情是绝不退让的! 她陷入沉思里,好一阵儿都没有声响,原靖宇担心地问:“轻颜,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唉!罢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她们的怨恨,我们一起承担好了!”男人都是喜欢大度的女人吧!在允许的范围内,她也可以“大度”一下的。 感情的算计让她感到心累,她再也没有心思泡下去,起身穿衣。 一起?她说一起?原靖宇久久地回味着这两个字。 继位之前,他什么也不是,自然也不用负什么责任;继位之后,他是裕阳的王,肩负着整个裕阳的富强和未来,肩上的担子一天比一天重,却从来没有人说过要与他一同承担责任。轻颜……她却是一个可以与他分享一切、承担一切的女子…… 一时间,他似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但出口时却只有一句话:“轻颜……你真好……”声音很低,几不可闻,却刚好够她听见。 轻颜一怔,这句话很短,也简单至极,但里面蕴含的感情却让她心酸。这句话,他该是出自真心吧?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感到丝毫愉悦,反而觉得心酸呢?是因为自己也在欺骗他,因为她连自己的感情也利用么?其实说起来,他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不管他此刻是否真心,以后也总是要变心的……她不断提醒自己,一个王爷怎么可能有真感情?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忠诚一辈子? 听着里面轻柔地穿衣的声音,原靖宇脑子里自动幻想出一副美女出浴图,不禁心潮澎湃浮想联翩。最后,他忍不住充满□□的低喃道:“轻颜,今晚让我留下好不好?” 易轻颜的动作僵了一下,刚刚冒出头的感动一下子就熄灭了,憋着一口气快速穿好衣衫。 原靖宇将全身重量都靠在门上,不想门忽然打开了—— 易轻颜轻轻叫了一声,而后迅速退开,回头一看,原靖宇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哈哈哈哈……”轻颜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乐不可支,不禁捂着肚子放声大笑,清脆的笑声传出很远,让正在胡搅蛮缠想要冲进来崔瑞瑶也愣了一下。 “看我摔跤你就这么高兴!”原靖宇慢吞吞地爬起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但随即就呆住了。平时她总是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即便笑也是浅笑、轻笑,怎么看都是出于礼貌而不是真心,像这样开怀灿烂的笑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笑起来的轻颜少了几分冷漠和疏离,多了几分活泼和娇媚,集清灵美艳于一身,当真是天姿国色,举世无双。 这个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女子就是他的终身伴侣啊!上天究竟还是眷顾了他一次!又或许幼年的痛苦磨难都是为了这唯一的一次眷顾吧! 易轻颜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调皮地眨眨眼睛说:“喂,发呆了?” 原靖宇出其不意地抓住她的手腕放到自己胸前,眼中倒映着她绝美的容颜,满脸沉醉。 易轻颜一时大意被他抓住了手,不禁羞得粉脸通红,不知不觉中更添了几分艳丽。她又羞又怒:“放开我!” 自成年以来,爱慕她的男子很多,但敢轻薄于她的却只有原靖宇一个。若是一般女子,给人家拉了手就算不清不白了吧?最后就只能嫁给他了! “如果本王摔跤能让你开心,我愿意每天都摔给你看。”如果不是他当时心不在焉胡思乱想,怎么会摔跤?但能够因此而令她开怀大笑倒也值了。她对他的防范似乎越来越少了,他突然想,如果他趁其不备制住她,然后得了她的身子,事后她是迫于无奈接受现实还是恼羞成怒杀了他? 手心传来的温暖滑腻让他压制已久的□□猛然决堤,心中那个龌龊的念头蠢蠢欲动。究竟要不要试试看呢?会不会弄巧成拙?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手腕上细腻的皮肤,心荡神驰。如果能恣意爱抚她每一寸娇嫩的肌肤,如果能尽情亲吻她花瓣一般馨香柔软的嘴唇,如果能彻底占有她…… “去死了你!”易轻颜再也忍受不住,一拳挥了过去—— “易轻颜——你谋杀亲夫啊?”原靖宇捂着左眼高声叫道。身体的疼痛总算换回了濒临崩溃的理智。好险!差点就犯错误了! “这就是登徒子的下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动坏心眼儿!”易轻颜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外面的侍卫听到谋杀两个字,立即不顾一切冲了进来,先前一直在外面纠缠不休的崔瑞瑶也跟着跑了进来。 “她或许真的有急事吧,你真的不见她吗?”易轻颜从窗口望出去,虽然只是远远地一眼,却已经认出那个美丽的身影是崔瑞瑶。 “她能有什么急事?”原靖宇没好气地讥讽了一句,“王府内政一直是由王妃在打理,我只处理军政民政要务,其他的小事我才懒得管,也没精力管。” 闻言,易轻颜也不想多管闲事,大摇大摆地往自己的卧房走去,原靖宇捂着尚在疼痛的眼睛跟在她身后。 “跟着我做什么?嫌我刚才那一拳力度不够是不是?”易轻颜转身瞪着他,但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又忍不住发笑。 原靖宇哭笑不得,心中恼怒不堪,之前的□□都变作了怒火,却偏偏在她面前不好发作,只能小声吼道:“我去上药啦!我这个样子能出去见人吗?本王后天还要去凉州呢……真是……” 说着,原靖宇捂着左眼,在窗口大吼一声:“全都给本王滚出去!今日所有侍卫每人自去领责二十大板!以后没有传召不许进衡香苑!” 侍卫们回过神来,一个个胀红着脸恭敬地退了出去,同时也将崔夫人带了出去。王爷早就吩咐过,王府女眷一律不准进衡香苑,即便王妃到了,也要通报。看吧,一不小心让这个前段时间最得宠的崔夫人进来了,竟然把王爷气成这个样子。还有二十大板呢…… 回到偏厅里,易轻颜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你说刚才有没有人看见你威武样子……” 原靖宇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吼道:“易、轻、颜!” 易轻颜强忍着满腔的笑意进卧房取药,到了门口她又回头瞪了他一眼:“就在这里等着,不许进来!” 原靖宇果然不敢再往前走,乖乖地呆在原地不动。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在原则问题上,这个女人是不会让步的。 片刻之后,一缕淡淡的花香飘来,原靖宇抬头,见易轻颜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这个是外用的药,可别弄进眼睛里去了。”易轻颜温柔地递过一个小巧的白瓷盒子。 原靖宇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种乳白色的油脂,散发着浓浓的药香。他往四周看了看,没有找到镜子,其实不用看他都知道镜子在她卧房里面。“我自己看不见,你帮我擦吧!”说着,他将盒子递给易轻颜。 轻颜并不伸手去接,白了他一眼道:“哪里用得着照镜子,哪里疼就往哪里抹好了。” “我不会!要是擦到眼睛里怎么办?”原靖宇理直气壮地说。这个时候都不知道把握机会讨点便宜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易轻颜气结,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可谁让动手的那个人是自己呢?想他堂堂一方藩王,只怕还从未如此丢脸过。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还是心软地走过去,接过药盒子。 原靖宇暗中思量,已然明白轻颜心中有愧。 说起来,易轻颜在女子里也算高个子了,但原靖宇还是高出她大半个头来。她用指尖小心地从盒子里勾出少许药膏来,微微仰头打算帮他抹药。 “闭上眼睛!”如此近的距离,彼此间呼吸可闻,而原靖宇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易轻颜羞怯地红了脸。 原靖宇乖乖地闭上眼睛,轻颜立即在他眼眶周围轻柔地抹上药膏,凉幽幽的,很舒服。但更加让他心动的是鼻间她如兰的呼吸,还有她为他上药时指腹合着药膏带给他的轻柔触感。既然她心中有愧,他应该还可以讨点便宜吧? 易轻颜轻轻合上药盒子,正要离开,忽然腰上一紧,她便不由自主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松手!”轻颜满腔愤怒,真想再给他一拳,这次直接把他打晕。此刻,鼻间尽是他充满阳刚的男性味道,耳边却传来他深情地低喃: “轻颜,别乱动……让我抱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一会儿就好……轻颜,我真的很想你,我明白要成大事不能如此儿女情长,可是我做不到!你的身影整天都在我脑子里飘荡,你叫我怎么办?想到即将要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见不到你,我甚至想这天下不要也罢,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可是我知道,如果我真的那么没志气,你就会离开我了……请给我力量吧,轻颜!就算你再打我一拳我也认了,只要让我抱你一会儿……” 易轻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放松地靠在他的肩头。其实对他的拥抱,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反感。既然决定了要当他的女人,拥抱只是第一步而已,就算不习惯也得逼自己习惯…… 原靖宇偷偷打量了她一眼,随即便愈加用力地抱紧了她,全身心感受她的气息、她的柔软、她的温柔、她的美丽……心灵在极致的满足与不满足之间撕扯。自从在衡香苑与她重逢的那天起,他就想着如果能拥抱她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可是,可是当她真的在他怀里,他又想要得更多…… 为了她,他都一个多月没有碰女人了,可是与女子交欢的愉悦舒畅却在记忆中越发清晰起来。真是要命啊!他之前还说什么大话,一年也好,十年也罢……但她不至于真的要考验他那么久吧? “好了没有?”虽然原靖宇并没有别的动作,但总这么让人抱着轻颜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原靖宇低沉地笑了,仍旧不肯放开她,反而得寸进尺地要求道:“轻颜,你这次去江南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若果摈弃这份羞涩尴尬,她忽然觉得这样说话似乎也挺温馨的。 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师傅在她小的时候抱过她几次,但是都非常短暂,还没有来得及感受温暖,就已经结束了。这样的拥抱让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宝贝……她蓦然发现原来一个拥抱就可以打动人心。 “如果遇到你的林师兄,告诉他不要再等你了,告诉他我爱上你了,我不会放你走的,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你是我的,轻颜,答应我,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原靖宇忽然更加用力地搂紧她,似乎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料,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与她的馨香柔软紧紧贴在一起,身体的热度透过衣料和皮肤,一直渗透进两人心里。 轻颜将他用力的拥抱解读成强烈不安,他是在害怕失去她吗?无法否认,此刻她心里真的有些感动,有些温馨,乃至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拥抱,是最亲密的两个人才可以做的事情啊!在这个拥抱中,他们分享彼此的体温,感受着彼此激烈的心跳,传达着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意。 “……只有男人才喜欢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她羞涩地埋首在他胸前,却给了他一个变相的承诺。既然注定他会是她的男人,既然他三番五次给她承诺,她就给他一次机会好了。只要他能遵守自己的诺言,她就全心全意辅佐他平定天下。 “啊!轻颜,你真好!”得到允诺的原靖宇激动万分,轻轻松开她的身体,然后牵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说:“轻颜,你放心,我原靖宇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女人……轻颜,总有一天我要将整个天下捧到你面前与你共享,我要竭尽全力送你一个清平世界……” 轻颜红着脸蛋低下头,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吗?别的人暂且不说,对王妃你要如何交代?美貌的崔夫人和柳夫人,还有你孩子的母亲,她们你都可以舍弃吗?今后,你还可能遇到更多更美好的女子,到时候你就只能望美兴叹了……”她可是提醒过他的,若将来他背叛她,可不能怪她心狠! 原靖宇轻轻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江山与尊荣我与你共享,那些女人的怨恨就让我独自承受吧!单纯的美色与灵魂的知己孰轻孰重我心里一直很清楚,轻颜,只要有了你,我的人生就已经很完美了……” 灵魂知己?她当得起这四个字么?他就没有怀疑过她么?他竟然一直相信她……轻颜闭上眼睛,不禁有些动容。 “轻颜,轻颜……”他一手揽紧她的腰,一手抚摸着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将头埋在她的颈项叹息道,“我现在才相信,上天待我真的好……” “很晚了,你……回去睡吧!”易轻颜越来越感觉不自在,他们怎么一下子就这么亲密了呢? 原靖宇沉浸在她的温柔中,心中那个一直在蠢蠢欲动的念头不经大脑就出口了:“轻颜,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不要得寸进尺!”易轻颜又羞又怒,一下子推开他,俏脸上的温柔感动霎那间消散无踪。她就知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成天就惦记着那个!哼!她偏不给他,谁让他之前有过那么多的女人! 原靖宇愣了一下,忽然坏坏地笑道:“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原来你心里一直在想那个啊……” “那你想说什么?”轻颜俏脸一红,又羞又怒。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掰出什么歪理来。哼!若是不说出个好歹来,她就再给他一拳! “我睡地上你睡床行不行?”不等她发怒,他又赶紧举着双手道,“我保证不侵犯你!再说了,你武功那么高,我也不能强迫你对不对?” 轻颜冷哼一声:“不行!自己回去睡!”进展若是太快女人就变得廉价而不值得珍惜了。 见她拒绝得那么坚决,原靖宇立即改变策略。只见他哭丧着脸指着自己的眼睛道:“你看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嘛!等明天好一点了再出去行不行?今天晚上那么多侍卫都听到我堂堂一个王爷被自己的女人你打了,如果现在又被你赶出去,本王可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以后还怎么统御子民?轻颜,好歹给我留几分脸面吧?好不好?我保证不乱来,要不然你让我在外间坐一晚上也行啊,轻颜……” 易轻颜佯怒地盯着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家伙说得没错,他今晚的确很没面子,而且这面子还只能在自己这里才能找得回来。再瞪了他一眼,轻颜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走到门外吩咐道:“来人,服侍王爷去浴室沐浴更衣!” 原靖宇一听,兴奋得直想跳起来!好消息!好开端!今晚这一拳值啊! 原靖宇兴高采烈地去了轻颜的浴室沐浴,为了“避嫌”,他将所以的侍女都赶了出去。事实上他也比较喜欢自己洗,当然,如果服侍他的那个人是他喜欢的女人自然例外。 从浴池里出来,屏风外面已经放了一套干净寝衣。他自己穿好,兴高采烈地走进轻颜的卧室,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易轻颜沉着脸到门口吩咐了一句:“今晚不用你们守夜,都下去吧!” 侍女们红着脸偷笑着离开,笑得易轻颜一肚子火,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关门转身,原靖宇坐在她刚才坐过的椅子上,调笑道:“轻颜,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准备如何安置为夫啊?” 轻颜气呼呼地掀开珠帘走了进去,一个字也没有说。 原靖宇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要我留在外面还是示意我跟进去? “进来吧!”轻颜在里间低声唤了一句。 原靖宇欢天喜地地跑了进去,却见易轻颜冷冷地看着自己。“别忘了你刚才的保证!”她说。 “是是是,本王保证听夫人的话,你说我睡下面我绝对不睡上面……”原靖宇拍着胸膛再次保证,却有意将话说得暧昧不明。 易轻颜冷哼一声走到床边坐下,心中气恼,于是站起身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将目光往床上瞟了一眼,说:“你睡床上吧!” 原靖宇惊喜若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理智全然罢工,他所有的思想都被情感俘获,只服从感情的需要和身体的渴求。他几步走了过去,却站在易轻颜面前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是的,他想要她,很想很想,可眼前的她是那样的圣洁,让他每一丝邪念都觉得羞愧,于是就那样愣愣地看着她。 易轻颜眨眨眼睛,浅浅一笑,说:“自己会脱衣服吧?” “啊?会!”原靖宇忽然红了脸,竟有些手足无措,“这个,要不要先熄灯?你确定要看本王脱衣服吗?都脱掉还是留一件?” 易轻颜差点被他气死,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原靖宇正在想该怎样优雅地脱衣服,忽然觉得颈后一麻,随即便觉得浑身发软。 易轻颜将他扶到床上,脱掉他的外衣和鞋袜,拉过一条薄毯搭在他腹部,然后盯着他疑惑的眼睛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哼!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不安好心。还好本姑娘武艺高强,否则还不让你奸计得逞?” 原靖宇哭笑不得。浑身无力的他不但手脚不能动,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好了,别动那些歪脑筋了。早点睡吧!我去眠月楼休息!”说着,轻颜得意地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地在他胸口戳了一下,然后熄灯,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原靖宇静静地躺在轻颜床上,勾起嘴角笑了。浑然不觉中,他们已经那么亲近了,她自己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吧?除了没有真正占有她的身体,他们的日常相处不就和那些幸福而甜蜜的夫妻一样吗?看样子他就要熬出头了! 9 第九章 叹家宴父女情薄 第二天早上,原靖宇晕乎乎地醒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陌生的纱帐,这才想起自己昨晚睡在轻颜床上。 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怎么没有人服侍自己起床呢?想了想,算了,还是自己动手吧! 他慢慢撑起身体,发现昨晚的无力感已经全部消失了,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切都好,同平常一样精力充沛。掀开层层沙帐,外面已经准备好了梳洗的热水和换洗的衣物。他自己穿好衣服洗脸净手出去,却见易轻颜笑盈盈地坐在椅子上喝茶。 易轻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说:“还好!只是头发稍微有点乱。” 原靖宇佯作抱怨道:“你这个新婚夫人是怎么当的?明知道为夫起床了也不进来帮忙!” 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又转身快步走进里屋去。 轻颜诧异地跟进去一看,只见他用随身佩戴的匕首轻轻在左手无名指上划了一道伤口,然后滴了几滴鲜血在床单中央。 轻颜俏脸上一红,转身出去。但想想又不对,仍旧又回去拿了刀伤药递给他。 原靖宇并不接过去,只将还在渗血的手指伸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轻颜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轻轻为他上药,然后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缠了起来。原靖宇看着她羞红的脸上那份温柔和认真,不禁抿着嘴角偷偷地笑了,只感觉心中无限甜蜜。 轻颜不是没看到他偷笑,却依旧推着他在铜镜前坐下,又帮他将头发蓖了一下,这才到花厅用早饭。刚坐下,就听侍女传报说简王妃来了。 原靖宇和易轻颜诧异地对视一眼,这么早,王妃过来做什么? 易轻颜毕竟是妾,正妻来了,只得出门迎接。说实话,轻颜还真是不习惯与简王妃相处,一惯伏小忍让不是她的作风,但毕竟是自己抢了人家的丈夫,她也不能摆一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样子。若要说凌霄阁女子最不擅长什么,那就是与丈夫的其他妻妾相处吧!虽然绝大多数的凌霄阁女子都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见礼之后,易轻颜带着几分淡淡地笑容道:“王妃一大早过来,只怕还没有用早饭,不如就在这里将就着用吧!” “我就是这个主意呢!”简王妃笑笑,亲热地拉着轻颜的手走进花厅,“其实妹妹不必如此多礼,能一起服侍王爷也是天赐的姐妹缘分,妹妹叫我姐姐便好。” 易轻颜强忍者心中的别扭,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好逼着自己露出几分笑容来。 见原靖宇已经入席坐好,简王妃赶紧见礼,然后紧挨着他坐下。而走在后面的易轻颜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下首坐好。 原靖宇面色柔和地冲王妃点点头,示意她不必多礼,然后回头带着同样的温柔神色对易轻颜道:“轻颜坐过来吧!”仿佛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是多么自然和谐的一件事情。 “是……”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为了他王爷的面子,她还是耐着性子没有反驳,乖乖地坐到他另一边。 简王妃昨晚听闻王爷似乎被易夫人打了,当时就打算过来看看的,但走到半路上又听说王爷宿在衡香苑了,自然不便过来,只好等今天早上了,顺便好好教导一下易盈盈作为王爷侧妃该有的礼仪。只是她想不到王爷竟然还没有离开,而且看样子王爷自己对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虽然昨晚上了药,原靖宇的眼睛已经好多了,但依然有迹可寻。 “王爷的眼睛……没事吧?妹妹也实在太不小心了,这样的过失今后绝不可再犯!”简王妃小心地组织措辞,神色却有些严厉。她明白既然王爷都不在意了,她如果再说什么,肯定会两个人都得罪了。但王爷被自己的侧妃打伤可不是件小事情,怎么着她这个做正妃的也该训斥易盈盈一番,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有第二次。同时,她也想通过这件事情告诉易盈盈,她才是那个能与王爷平起平坐的女人,她才是王府的女主人! “本王没事!王妃也不必记着这件事。”原靖宇淡漠地说了一句,心里搁着几分不自在,冷漠的神情意在提醒王妃不要多管闲事。然后趁王妃不注意时,他微微侧首亦真亦假地瞪了轻颜一眼,似在说:看吧,都是你做的好事! 易轻颜瞥了他一眼,回了他两个字:活该!看他又恼又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忍不住想笑,于是赶紧低下头去。 简王妃余光偷偷一瞥,看着两人眉目传情,心里颇不是滋味,但面上神色却越发温柔,盈盈笑道:“这下好了,看到王爷和盈盈妹妹如此恩爱,臣妾也就放心了,希望妹妹早日为王爷诞下子嗣。” 原靖宇一下子心情大好,故意瞪大眼睛板着脸对易轻颜道:“听到没有?早点给本王生个儿子!” 易轻颜一张粉脸胀得通红,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心中恼怒得真想再给他一拳。可惜王妃就在一旁,正虎视眈眈盯着她的错处呢,她也只能狠狠地瞪他一眼。 “用饭吧!”原靖宇得意地微微一笑,见好就收。 食不言,寝不语。三个人安安静静用早饭,简王妃也不再说什么。 “对了,今天本王请了易将军一家人来王府用晚饭,王妃你准备一下。”原靖宇用餐完毕,留下一句话就走人了。 主人离席,简王妃也立即放下碗筷。易轻颜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暗想着王府的规矩真多,让人一点胃口都没有,不管有没有吃饱,也只得放下碗筷。 立即有侍女奉上香茶漱口。 简王妃亲切地拉着易轻颜去花园散步,同时开始她的谆谆教导。易轻颜落后王妃半步,时不时地答一句“是”,尽管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恭恭敬敬凝听教诲的模样。要她对原靖宇温柔细致百依百顺?要她与其他姐妹和睦相处并让王爷雨露均沾?要她时常劝导王爷以政务为重不可纵欲伤身?要她尊敬先进门的姐妹并常去各院串门?…… 终于,简王妃许是说累了,许是发现易轻颜心不在焉,总之,她停下了教导的话题,回到现实:“前些天我听说王爷收到河西王的请柬,邀请他前去凉州结盟,昨晚他们开会讨论了,不知道有了结果没有?” 易轻颜暗道:看不出来她平日里吃斋念佛的,却原来是个假象。如此看来王妃也不是简单的人物,王府里应该到处都有她的耳目。于是她淡淡一笑道:“王爷好像说过他后天要离开王府,也许就是为这件事吧!” “妹妹,你陪王爷一起去好不好?我看你的功夫好像不错,也许能帮上王爷的忙……”简王妃轻轻握住了易轻颜的手。 据说河西王最是荒淫,王府中美女众多,而且向来喜欢将自己收藏的女人送人。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易轻颜微微有些诧异,一般说来,女人是不能干预政事的,所以她才会化身为刘彦飞,王妃应该清楚这个道理啊。“王爷是出去办正事的,我跟着去,只怕有些不太好吧?”易轻颜为难地说。 “你放心,我会跟王爷说的。”简王妃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易轻颜轻轻摇摇头:“不了。我打算明天回南安,为母亲守墓两个月,尽尽孝道。” “回南安?妹妹跟王爷说过了吗?”王妃着实吓了一跳。哪有出嫁的女儿回娘家为已经故去多年的母亲守墓这么久的? “跟王爷说过了,王爷让我跟王妃说一声。”易轻颜面不改色地说着弥天大谎。 “那,既然王爷都同意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妹妹一切小心,毕竟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再不可像以前那样……晚上跟你哥哥说一声,让他多派几个护卫保护你。”王妃有意说半句留半句,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 易轻颜点点头,心中却在想,其他人都好瞒过,只怕父亲那里不太好做工作。 晚上,衡香苑的大客厅里,原靖宇设家宴宴请易轻颜的父兄等家人,简王妃作陪。 易允捷这些年来一直跟着原靖宇东奔西跑,两人的关系除了是君臣,感情本来就有如兄弟手足,如今再加上一层姻亲关系,言行更加无忌,处得越加热络了。 易氏一族乃是裕阳将门翘楚,几十年来一直掌管着裕阳近三分之二的兵权,南面防御南王,北方防御河西,是对裕阳原氏一族极其忠诚的家族阀门,而他们的立身之道就是一个忠字。忠于裕阳王,忠于裕阳的稳定和强大。几十年来,易氏一族从不参与王位之争,原氏之女下嫁易氏为妻倒是有的,但却从来没有易氏女子嫁入王府为妃的,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原氏长期以来坚持与中州萧氏联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持政治的独立与坚定。但易明臣却在原靖宇继位之时明确给予支持,为的只是裕阳的稳定,原靖宇心中是清楚的,但感情上却对易氏一族特别信任。 对于易明臣这个有些古板而固执的老臣,他是打心底里尊敬的,他都打听清楚了,易明臣之所以同意将女儿嫁入王府,主要是因为愧疚。作为一位不负责任的父亲,易明臣直到妻子提醒才想起自己的女儿已经过了适婚年龄。因为简王妃属意,同时也为了让女儿在“大龄”时还能嫁一个好人家,他才无奈地点头打破家族多年以来的坚持,送女进王府为侧妃。对易明臣来说此举只是无奈,却不知道原靖宇曾在心中如何感激动容。 原靖宇坐主位,身边坐着王妃和易轻颜,下面是易明臣和易允捷夫妻,还有易允捷的三个儿女。易允捷今年二十八岁,与原靖宇同年,目前已有二子一女。长子易锦鸿今年已经十一岁了,是易允捷侍妾所出;次子易建业今年才三岁,长女易慧雪今年五岁,均为正室所出。 刚开席,原靖宇就说:“今日是家宴,没有王爷元帅,只有岳父大人和女儿女婿,岳父大人,您可千万不要拘谨。”若严格说起来,只有正妻的父亲才算是岳父,更何况其间还牵涉君臣之礼,原靖宇因为有意讨好轻颜,也是想拉近与易明臣的关系,有意叫得故此亲近。 易明臣刚坐下就发现原靖宇左眼有些发青,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他明明记得昨晚都是好好的。一直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其他人都不提,王爷又频频向他敬酒,他就忍了下来。 饭后,一家人又围坐在一起喝茶。易明臣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今天去练武场了吗?您的左眼好像受伤了?老臣记得昨晚都是好好的……”若是王爷自己练武眼睛是不可能受伤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与人过招了,不知道是哪个冒失的小子这么不小心,竟然伤了王爷。说着,他转头瞪了易允捷一眼。真不知道他这个亲卫统领是怎么当的,手下那群小子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原靖宇与简王妃都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转向易轻颜。 易轻颜面不改色地喝着自己的茶水,谁的目光都不看,好像这件事情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易允捷则忍不住“噗——”的一声喷出一口水来。他一大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毕竟王府里的侍卫都归他管。这老爷子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易明臣虽然为人古板,但心思缜密,一眼就看出来这件事情跟自己的女儿有关。他忍不住沉着脸问:“盈盈,怎么回事?” 易轻颜挑挑眉带着几分疑惑望着易明臣道:“王爷的眼睛被人打了父亲应该问王爷才对,女儿如何知道?” 原靖宇心中恼怒,想他继位以来还从来没有如此尴尬丢脸过。可是这件事情不说丢脸,说出来更丢脸,于是狠狠地瞪了易轻颜一眼,却故作深沉道:“不关轻颜的事,是本王自己不小心。这件事情,大家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 易轻颜似乎没发现原靖宇瞪她,目光大部分时间都放在易允捷的几个孩子身上。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易明臣也不好追问下去,但心中已经明白此事肯定是与自己的女儿有关了。他随即想到这个女儿在外习武多年,只怕不懂得为妻之道,莫不是她打的吧?也怪自己,当初只想着给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掉,又想着自己这个女儿虽然年龄大了点,容貌上尚且还过得去,却没有想过她自幼无母亲教养,为人妻妾该尽的本分只怕什么都不懂,这样会不会委屈了王爷…… 易允捷看着王爷尴尬的样子,又看了看父亲满脸的疑惑与猜疑,忍不住低着头捂着嘴偷笑。 “轻颜很喜欢孩子?”原靖宇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易锦鸿和易建业,饶有意味地问。 “嗯!”轻颜点点头,“等明年春天锦鸿再大一岁就跟在我身边吧!”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她。 轻颜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看着易锦鸿的眼睛,温柔地问:“锦鸿愿意跟着姑姑吗?” 十一岁的易锦鸿赶紧站起来,慎重地跪在易轻颜面前道:“多谢姑姑厚爱!锦鸿愿意跟着姑姑!” 易轻颜含笑将他扶起来,神色温柔,目光如水般望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 原靖宇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温柔的易轻颜,一时间竟然看呆了。那一刻,他有一种冲动,如果她的这份温柔能够完全属于他,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思绪又忽然拉远,如果他们有个孩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该是何等的幸福啊! “轻颜,我们早点生个孩子吧!”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口说了这句话。直到她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几分薄怒,他才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轻颜?”易明臣微微皱眉,王爷好像一直叫盈盈为轻颜。这个名字又是怎么回事呢? 易轻颜解释道:“父亲,轻颜是师傅为女儿取的名字,父亲不记得了吗?王爷比较喜欢这个名字。” 易明臣点点头,看来女儿已经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跟王爷交代清楚了,这样才对嘛。 因为易明臣的夫人不是轻颜的亲生母亲,易允捷的夫人也跟她不熟,所以易家两位夫人都是由王妃在招呼,易轻颜也只偶尔跟父亲和哥哥说两句话,生疏得好似陌生人。 原靖宇忽然间竟觉得有些心疼。那种感觉好像自己年幼时吃团圆饭的时候,他与当裕阳王的大哥一家人坐在一起,看他们母子、夫妻和乐融融,而自己虽然也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却好似一个陌生人般冷漠疏离。那种感觉他深有体会,看到人家温馨幸福,自己却倍感凄凉。 想不到轻颜在元帅府里竟然也是这种处境。也是,若是易夫人能尽一点为人嫡母的义务,又怎么会让她这个将门小姐二十二岁了还待字闺中?他忽然就明白了她想将易锦鸿带在身边的原因,锦鸿早熟,资质也很不错,但因生母出身低贱,继续留在元帅府只怕真的会耽误了这个孩子…… 随即他转念一想,易氏乃是将帅世家,因此多年来从不送女入王府为妃,也是为了坚持军人保家卫国的本质。如今轻颜嫁给他虽然有着诸多的巧合,但手握重兵的易氏一族在朝中必然要受些猜忌的。而且,他要专宠轻颜是肯定的,而轻颜必将与他共同分担军政事务也是必须的,她与父兄关系淡漠对他来说倒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这样的轻颜真的有些可怜……罢了,她还有他呢,他会给她一个家、给她关爱的,他会补偿她的…… 原靖宇忽然间伸出手去,握住了轻颜的手,任她怎么挣扎瞪眼都不放开,眼睛里只有温柔和煦的浅浅笑意。 易明臣和易允捷见此都不好意思看他们,只好别开眼去,东拉西扯说些闲话。易允捷倒还好,只是感到有些新奇,想不到一向不怎么在意女人的王爷会在人前表现出这样的亲密来。而易明臣心中却很是不悦,觉得一定是女儿轻浮,所以才把王爷带轻浮了。 这时,易轻颜忽然反握住原靖宇的手,然后重重捏了一下,待他看过来时赶紧给他递了一个眼色。原靖宇这才想起正事来。 “易元帅,轻颜说她六岁便离开滋阳将军府,十六年来很少回南安去看望母亲,这次我去凉州也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她打算回南安为她母亲守墓两个月尽尽孝道……” 一提到正事,便是王爷和元帅的对话了,易明臣虽然没有很在意这些细节,但多年习惯使然,对于王爷的话却不便反驳。听到王爷提起易轻颜死去的母亲,想起那个已经离世二十多年的女子,易明臣忍不住脸色变得黯然,刚才对女儿的些许不悦也一下子消散了。轻颜的母亲虽然是他的侧室,但当年他也是用了心的。可惜她在生育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为此他有些迁怒于轻颜。二十多年了,他再也没有纳妾,只是不想再回顾当年那种黯然失落的心情。这些年来,他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军务上,不要说教养,一年里大概也只有在吃团圆饭的时候才偶尔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他这个父亲,确实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所以如今她不像个大家闺秀他也有责任…… 易明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这个自己甚少关心的女儿道:“难为你有这份孝心,只是如今你既然已经出嫁……” 易轻颜迅速打断父亲的话:“女儿嫁了人难道就不是爹娘的女儿了么?” 易明臣一时无语。是啊,即便她已经嫁给王爷,始终还是自己的骨肉啊! 易允捷是少数知道真相的人,在原靖宇的示意下赶紧劝道:“爹您就放心吧,王爷已经让我安排好了,这件事情我们严格保密,妹妹不会有事的。” 听易允捷说王爷都安排好了,易明臣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三个人均暗自松了一口气,这第一关总算过来了。 易明臣的夫人李氏斜着眼睛扫了易轻颜一眼,眼神中颇多不满和记恨。从小到大,易盈盈就没有叫过她一声母亲,如今贵为王爷侧妃,又把王爷迷惑成这个样子,怕是更不把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了吧?本想着一个二十出头还没有婆家的女儿未必能有多出色,想不到竟有这般姿色。 简王妃虽然不明真相,但聪慧的她已经看出事情绝不像表面那样简单。易盈盈到底去南安做什么呢?看起来王爷似乎打算连同易允捷一起瞒着易元帅,一个当女儿的做什么事情需要瞒着父亲呢? 易允捷的夫人冯氏也明显看出这位庶出的妹妹不喜欢自己,她也懒得凑过去自讨没趣。因此一场家宴下来,她除了最开始的请安就没有再跟易轻颜说过一句话。 原靖宇原本一片好心想让轻颜一家团聚好好亲近一下的,想不到竟然是这个结果,好在简王妃在此还解了不少尴尬。于是,他便冲易允捷使了个眼色。易允捷理会得,赶紧跟父亲说他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说王爷也该休息了。 易明臣本来就是正直古板之人,闻言赞赏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似在说:这个提议倒是甚得我心,你小子总算有些明事理了。于是沉着脸点点头,带着一家子告辞离开了。 10 第十章 敞心扉再定鸳盟 这天晚上,原靖宇再次留宿衡香苑。 熄灯以后,易轻颜正要离开,原靖宇忽然出声道:“轻颜,你觉得有必要吗?” “什么?” “我知道你只注重事实而丝毫不在意名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一定要离开?如果你不愿意,难道我还能强迫你不成?” 易轻颜正准备打开窗户的手慢慢缩了回来。原靖宇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她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既然愿意给他一个也是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那么在临走前与他亲密一点,多一些了解也是很有必要的吧! 原靖宇脱掉外衣上床躺好,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然后他又起身坐起来,正色地说:“轻颜,要不你睡床,我睡地上好了!” “不用。”轻颜想起外间有一张躺椅,虽然已经八月了,但晚上并不冷,只要盖一条薄毯就可以了,她就在外间将就一晚吧! 眼看轻颜取出薄毯往外走,原靖宇急了:“轻颜,夜里只怕有些凉,不如我们一起睡吧?我保证不会乱来!” 轻颜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不作声,径直往外走。 “轻颜,我只是想抱着你睡,真的!就像昨晚,抱一下有什么关系?”原靖宇继续努力。 轻颜不说话,已经在外间的躺椅上躺下。 “轻颜,你怕我吗?还是担心你自己?”原靖宇不死心。机会难得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激将法用在这种地方不管用!”易轻颜忍不住回了一句。 “轻颜,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也是有我的,所以你才会担心自己把持不住……”话虽如此说,对她的真实心意他却没有把握。毕竟三两分真情与□□分真心差别还是很大的。 “闭嘴!”轻颜低吼一句,然后起身抱起薄毯走了进去。不就是抱着睡吗?也没什么吧?又不是没抱过。反正……反正以后他们也是要做夫妻的…… 原靖宇得意地笑了,赶紧将身子往里面挪了一下,将自己睡热乎的被窝让给她,满脸喜悦,像个讨到糖吃的孩子。 轻颜瞪他:“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本王找到了最称心如意的女子做妻子还不值得高兴?只可惜……目前还有名无实……”原靖宇装模作样地重重叹了口气,眼角余光却始终注视着易轻颜脸上神色。今晚有可能名至实归吗? “说好了,不许乱来!”易轻颜红着脸不放心地再叮嘱了一句。心中却想着如果不是还有大事等着去办,他若真的想要她,她能拒绝他一次两次,总不能拒绝他十次二十次,说不定很快就真的遂了他的心愿。 原靖宇笑着眨眨眼睛:“在你这样的高手面前,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还能做什么坏事?” 易轻颜想想也是,于是放心地上床。 “轻颜,睡进来一点,不然一个翻身掉到床底下去了……” 易轻颜衣袖一挥,屋子里的灯火便灭了。“别废话了,睡吧!” 她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竭力不去想有个男人睡在自己身边,但终究无法自欺欺人,心中紧张又羞涩,毕竟是第一次与男子同床共枕。 “轻颜,我抱着你睡好不好?两个人靠近一点暖和……”原靖宇感觉自己的心被一股幸福和满足感填得满满的,他知道轻颜既然肯与他睡一张床,至少说明她心里已经认定他了。 鼻间敏感地闻到她淡雅的体香,原靖宇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脑子里一个万分期待的声音在叫嚣着¬——说不定她也隐隐有那个意思,不过女子脸皮薄罢了,不然能答应跟他睡一起吗?他是不是再试探一下?他这个当夫君的总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失望啊!若是他们的关系能定下来,他得早日让她怀孕才好,裕阳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稳定人心。若是让崔瑞瑶生下一个男孩儿,将来可真的不太好办啊!以轻颜的性格,怕是不会愿意给人做嫁衣的……而且,她若是怀了孩子,自然不方便再去战场,那江南的百万义军也就只能托付给他了…… 而后,他思绪又一转,想着从今往后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个人陪在身边,无论幸福快乐还是痛苦磨难,都能与她分享,即便是烽烟战场,她也将与他并肩同行…… 人世间最大的幸福也莫过于此了吧! 非常突然的,他就想与她分享自己的过往,分享自己的骄傲和梦想。 “轻颜,你知道吗?我三岁就没了母亲,父王也在我六岁时去世,只留下大哥和我两个健康的儿子。尽管当时大哥已经成年,而且顺利继位,王太妃还是一直想除掉我免除后患……好在大哥心胸开阔,处处维护于我。为了让我平安长大,大哥让我长期居住在舅父家中,只在节庆时才回王府。因此,我拜师学艺的事也无人知晓。直到大哥突然辞世,裕阳即将陷入内乱,宜安王才找到我回王府继位……” 轻颜听他说起幼年往事,这才明白他骨子里的倔强和坚持与自己几乎如出一辙。他们都是没有母亲的孩子,从未享受过父爱,在嫡母的打压中长大,因此特别渴望通过权势来证明自己。所幸她还有一位待她如亲身母亲一般的师傅,而他还有一位舅父可以依靠。他的舅父,不就是简王妃的父亲么?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到如今也不过如此。因此,他对她只怕也没有几分真情…… 轻颜提醒自己应该要时刻谨记在心才好。 却不想他随后便说起了简王妃:“我和淑宁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很贤惠,也很能干,应该算是一个好妻子了。可是……她能够分享我的荣耀,却不能分担我的寂寞;她明白我的抱负,却无法与我执手前行!或许在所有女人眼里,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支撑起一切,男人是永不会疲惫也不该疲惫的吧?可事实上再强势的男人都会有感觉累的时候,权势越大,压力越大,心里也就越觉得累,这个时候多么希望有个人可以听自己诉说……其实不必她做什么,只要听我诉说就好。可是,在她仰望敬畏的目光中,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直到真正说出口,原靖宇才明白,原来这些年来他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爱上淑宁是这个原因。 而所谓的灵魂知己必须要站在与他相同的高度才行,这样他们才有共同的语言,才能为着相同的目标奋斗。放眼天下,也只有一个易轻颜而已…… 轻颜没有说什么,只是细细思量他的话。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他并非是冷心冷情的人,他对简王妃还是有过感情的,只是这些年有些失望而已。也许是简王妃做得不够好,也许是他要求太高,也许只是因为他们的性格不合适…… 忽然,她脑子里冒出另一个想法来,说不定简王妃是弄巧成拙了…… “其实淑宁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她很温柔也很体贴。我曾经以为我会和她相敬如宾平淡而幸福地过一辈子,可自从当了裕阳的王妃,她就越来越在意那个名分,越来越贤惠大度,也不再跟我说真话了。很多时候我想跟她说点什么,也觉得说不出口了……”原靖宇轻轻一声叹息。将埋藏在心里好几年的话说出来,果然舒服多了。 易轻颜又思虑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迟疑地开口小声唤道:“景瀚……”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吧,他说过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希望她叫他的字,他说从来没有人这样叫他,这个名字是专属于她的。 原靖宇心神一震,她叫了他的名字!他的字还是继位以后取的,希望自己能够心胸如海般浩瀚广阔宽以纳谏,使裕阳发展强大起来。可是虽然有了这个字,却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忽然之间他觉得他们的心一下子又靠近了许多,于是继续感叹道:“轻颜,你能体会那种心灵的孤独么?天下虽大,却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轻颜心神一震,仿佛找到了知己。他们果然是那般相似么?她轻轻叹息,转过身想看看他,却一下子被他抱住揽到怀里。 “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我不会乱来的……”原靖宇温柔地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头顶,鼻间闻着她秀发的清香,心中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浑身都感到暖洋洋的,舒畅至极。 “轻颜,你是懂我的对吗?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那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孤傲与自己也不易察觉的迷茫让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也只有他因为有过相同的感受才能看穿她孤傲的本质,所以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易轻颜轻轻闭上眼睛,鼻间萦绕着他男性的阳刚气息,带着淡淡的杜若的熏衣味儿,闻起来竟然很舒心……这个男人,会是她孩子的父亲,就是她要托付终生的男子呢!她红着脸想着这些,竟没有感到排斥。 “轻颜,也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好不好?我想要了解全部的你,你的过去,你的喜好,把你开心和不开心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吧!”他轻轻在她头顶吻了一下,心中竟觉得无比的满足舒适,那种感觉比以往一场酣畅淋漓的□□更加让人感到轻松和满足。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慰藉不仅仅是身体的抚慰,心灵的触碰依偎才更加让人愉悦感动。 “我的故事很简单……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父亲说保大人,母亲却非让大夫保孩子。结果就是我的生带来了母亲的死亡,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吧,父亲从小就不同我亲近。我童年的记忆很模糊,哥哥大我六岁,是不跟我一起玩的,倒是叔父家的三个堂兄还有点印象,似乎小的时候曾一起玩过,但他们总是欺负我没有娘亲……记忆中依稀只有一个胖乎乎的奶娘真心疼惜过我……后来,就遇到了师傅……”她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正在回想当年与师傅的相遇。 原靖宇静静地凝听,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只是温柔地抱着她,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静静地等待她说下去。他们的身世和经历是何其相似啊! “跟师傅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二十多年来过得最幸福的日子。在我心里,师傅不仅仅是师傅,她还是我的母亲,除了生命,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师傅给我的……” 原靖宇轻抚她长发的手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她说一切都是师傅给的,那江南的义军呢?也是她师傅交到她手上的吗?但他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开口询问,总有一天她会愿意跟他说清楚一切的,而且他自信这一天不会太遥远。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天下安定之后,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行走江湖,遍赏天下美景,同时行医救人,过一种简单而充实的幸福生活……但以目前看来,这个愿望只怕是妄想了……”她忽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如水的声音在他胸前呢喃,那份淡淡的忧伤与茫然随着这声音沁入他的骨髓,让他也感到一阵阵的酸涩难受。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想不明白。 忽而他又感到震惊:难道他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乎她吗?一个想要成大事的男人,不该如此沉溺于儿女之情啊!可是,轻颜是不同的,她不会拖累他,反而能成为他的强大助力。所以,她是可以爱的吧? 他忽然抱紧了她,却只是单纯地想要给她温暖,给她依靠。 “轻颜,你是我的妻子,你的心愿我会竭尽所能地为你达成,但是现在我还不能给你承诺。尽管我有万丈雄心,然而当今天下局势复杂,瞬息万变,我还没有确胜的把握。而且,即便将来天下平定了,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抛下那份至高无上的权势与尊荣……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们想要平定天下的愿望是一样的,我们可以相互依靠,共同前进,我一定会努力将一个安定的天下留给我们的孩子……”他们会是并肩前行的伙伴,一直走到生命的彼端。 易轻颜反而因为他的坦白而安心。无论如何,他们的目标总是一致的。此刻,她是信任他的。“我就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原靖宇激动地握着她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撑起身体慎重看着她的眼睛说:“轻颜,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 易轻颜看着他眼睛里炽烈的感情,疯狂而认真,野性尽展。她忽然有些害怕,这样的一个男人,她根本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她怎么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能用感情完全掌控他呢?如果她要的他都可以给她,那么他要的呢?他要的她给得起吗?他说他爱她,必然要索取相同的回报。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城府又那样深,怎么会做赔本生意?“你……想要什么?” 原靖宇笑了。她问,表示她真正明白并相信了他的心意。“我想要你,全部的你,你的一切!”他认真而霸道地宣誓。 她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让她完全无法思考,呆呆地望着他好一阵才想到开口问他:“你又能付出多少?” “我,全部的我,我的一切!”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比起再见那天傍晚他对她发誓时更加认真坚定。 两个人的目光都紧紧锁着对方,好似要看进对方的灵魂里去。他们挨得那样近,鼻间尽是对方温暖馨香的气息,他的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依旧放在她头顶……不知不觉中,他看她的目光有了变化,那么灼热,燃烧着熊熊□□。他的头慢慢低下,离她的嘴唇越来越近…… 她能相信他吗?能吗?他会不会又在哄骗她?可是他的神情为什么那么认真?他到底是一方藩王,对自己的誓言总要负责吧?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轻颜目光有些迷蒙,脸上因为沸腾的空气泛起红晕,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多么容易让人误解。 原靖宇看着她迷蒙的目光和脸上的红晕,心中欣喜不已。她愿意了吗?那他可不能让她失望啊!离她的双唇越来越近,他轻轻闭上眼睛,满怀期待地吻了下去—— “呀!”易轻颜忽然一声惊呼,一把推开了他,然后赶紧坐起身来,惊恐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原靖宇睁开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满脸无辜。难道自己看错了?她先前分明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嘛!还是现在后悔了? “轻颜,你不愿意吗?”看她脸上有些怒气,他又赶紧解释,“明天我们就要分开了,我以为你……” 易轻颜懊恼得要死,她怎么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候出神呢?差点就……她怒瞪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斥责他不守信用吗?还是赶他离开?或者干脆自己离开好了! 看她面上神色越来越恼怒,他赶紧换了一个说法:“轻颜,你别气,我保证不乱来了……” “你没有信用!”她打断他的话,红着脸道,“我去眠月楼!”说着,立即掀开毯子跳下床去。 “……”原靖宇无语,可是又舍不得她离开,只得跟着跳下床来。 “你又想做什么?”她回身瞪着他,又羞又怒,身上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 “要不我们去眠月楼屋顶看星星吧!”他建议道。这一夜无论如何他都要跟她呆在一起。 她下意识地拒绝道:“我明天就要出发,你也要做准备!” “反正你明天坐马车,到时候再补眠夜没有关系!今晚我想跟你在一起。”看她神情有些犹豫,知道有希望,他赶紧补充道,“轻颜,我们这次要分开好长一段时间,你都不想再跟我说说话吗?” “好吧!”她点点头。既然他们已经有了那样的约定,多一些了解也好。再说,在房顶上他总不能对她做什么吧!想着想着她忽然有些泄气,明明自己武功比他高,为什么心里却还是担心他侵犯自己呢? 原靖宇披上外袍,又抓了一件披风搭在手臂上,便拉着她从窗户跳了出去。 刚刚飞上眠月楼,就听身后传来一个侍卫的怒斥声:“什么人竟敢擅闯王府!”紧跟着就有一大群侍卫往这边围了过来。 原靖宇懊恼地停了下来,转身冷着脸道:“本王和王妃去楼顶看星星,你们都散远点!” 侍卫们看清两位擅闯王府之人正是他们的主子,赶紧跪下请罪。 原靖宇轻轻“唔”了一声,道:“你们做得很好!但此事不要张扬,散了吧!” 待所有侍卫都隐身在黑暗中,轻颜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堂堂裕阳王半夜带着女人去楼顶看星星,却被侍卫们当成了刺客,只怕他继位以来还没有出过这样的糗事。 原靖宇无奈地看着轻颜,看他出糗就有那么好笑么?但仔细一想,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想他原靖宇什么时候这样浪漫过?没想到第一次浪漫的结果竟然是被自己的侍卫们当成了擅闯王府的刺客。但愿这些小子们嘴巴紧一点,不然他堂堂王爷的脸面还要往哪儿搁? 终于如愿来到楼顶,两个人紧挨着坐在屋脊上。 月儿弯弯好似金钩挂在中天上,底下飘着一带白云,那么淡,那么轻盈,好似一缕轻烟笼罩在银河之上。深蓝的天幕中颗颗寒星都很明亮,与四周王府各院廊下的灯光交相辉映。 晚风一阵阵拂面而来,凉爽舒适,扬起他们长长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原靖宇抖开披风,将两个人都围起来。 “靠着我吧!”他说,然后伸手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易轻颜看着两个人纠缠的发丝,又低头瞥了一眼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掌,感觉到那份温柔和占有,脸上一烫,却没有拒绝。 “你以前这样看过星星吗?”她打破这份暧昧。 “没有。你呢?”他反问。 “看过很多次吧!”她淡淡地笑,双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托着下巴捧着自己的脸,仰头望天,不敢看他。 “和什么人?”他忽然紧张地转过头来盯着她。 “有时候和师傅,有时候和师兄,嗯,跟大哥也看过星星……”她忽然偷偷地笑。他真的这么在意她吗?连她过去的事情都那么紧张。 “师兄?”想起那个风神俊雅的林师兄,他心中颇不是滋味。 “嗯,你见过的,林师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夜色中看不太清楚,不过表情似乎有点臭呢! 原靖宇忽然搂紧了她,沉默了好一阵才说:“你是我的,以后不许再跟别人一起看星星了!” 她忍不住轻轻地笑,然后答了一声“好”。 想了想,他忽然笑问:“你怎么会选我的?燕王比我强大,宜安王比我年轻,中州又比裕阳大。是不是因为本王年轻英俊?” “你以为自己潘安再世吗?”她没好气地掐了他一下,“你不过就是把裕阳打理得比较富强安宁罢了,比起燕王和江越王世子并没有多大优势,中州现今的宜安王也确实不比你差。但是,燕王几个儿子都不成器,宜安王体弱多病,江越偏安一隅……纵观天下局势,我看好裕阳。还有么……你在民间的也算广有贤名……更何况我的父兄都在裕阳,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关爱过我,但我总不能与自己的父兄为敌吧?” 听她说起自己在外的高大形象,原靖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到最后一个原因才到父兄?原靖宇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她。这个女子的心胸究竟有多么宽广呢?如果他没有贤名,如果裕阳不够强大,她是不是就要背弃自己的家族选择其他藩王呢? 看她神色间已有些黯然,他不觉也有些难受。她定是想起了自己那个薄情的家族吧!易氏家族是裕阳最显赫的家族之一,对裕阳王室尽忠,也深得民众爱戴,但那些光辉都只是外表,只有生活在那个光圈里面的人才知道其中的黑暗并不比贫民小户少,甚至更多,更暗…… 想到这里,他忽然手上用力将她整个身子都拉到怀里,嘴上却恶狠狠地说:“你言下之意是说为夫不够英俊?哼!放眼整个裕阳,谁不说本王温文俊雅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易轻颜嗤嗤地笑着柔顺地倒在他怀里,不知不觉中竟然笑出些微泪水来。这个男人啊!他怎么就那么敏感那么体贴呢?他的怀抱为什么会这么温暖,竟然让她心生眷念?说起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怎么就有那个魔力让她卸下所有防备呢? 原靖宇美人在怀,同样笑得很灿烂。他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猜想着她的心情好些了吧?而且,他似乎已经找到解除她防备的方法了。 “轻颜,你真的不觉得我长得好看?”原靖宇摸摸自己的下巴,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相貌的他此刻却开始在意起她的看法来。 “唔,还行吧!”她轻笑着答。 “什么叫还行?”他不满地瞪她。是这个女人不好意思说呢还是他真的相貌一般配不上她?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尽管眼角含笑,神情却极认真地说:“我们凌霄阁选弟子除了重资质,还重相貌。所以,师门里的无论男女在相貌上都相当出众,跟我的那些师兄师弟们比起来,你虽然不差,但确实也算不上最好的。” 看他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又继续说:“男人最要紧的不是相貌,而是胸怀气度,你不觉得吗?只有男人看女人才重容貌,如果我的相貌只是一般,你大概也懒得多看我一眼吧?” 原靖宇一下子就笑了。原来她竟然已经喜欢他到这般程度了吗?他直勾勾地瞅着她,尽管眸子里含着满满的笑意,神色却很是认真地说:“你要我说实话吗?实话就是,如果你要是生得太丑了估计我只能欣赏你的才华,爱不起来。但只要不是夜叉,即便相貌平平,我想我还是会爱上你的,只不过可能会多费些时间。毕竟美色易得,知己难求。” 她白了他一眼,不过这倒也是实话。“你笑什么?”看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她恼怒地掐了他的手臂一下。 原靖宇非常喜欢她这个亲密动作,尽管她掐人真的有些疼。 “轻颜,你记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多久之后,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他收了笑,极认真的说。 “这个嘛……”她忽然冲他笑了一下,却笑意不明。 “你不相信?”他皱眉佯怒道。 她摇摇头,神情认真,眼睛却满含笑意道:“我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个样子了,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所以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原靖宇怔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只听他迟疑地问:“你是说……你永远都不会老吗?” “我们凌霄阁的内功非同一般,若是练至第八层,相貌就不会衰老下去。也就是说什么时候练到第八层,相貌就停留在那个时候。我十九岁就练到了第八层。”她又笑了,面上明显有几分得意之态。 “天,看来我还真的捡到了仙女。”难怪她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怔怔地看着她年轻娇美的面容,他不仅心荡神驰。虽然他不是好色之人,但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得意。这个如仙子一般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呢!只是,今后她不会嫌弃他年老吧? “呵呵……”她又笑了,明白他故意将要说的话写在脸上逗她开心。笑了一阵儿,她收了笑意,低下头小声道:“你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你,你若一心一意对我,我也会一心一意对你,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同理,若是他背叛她,她也不会心软。 真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呢!她定是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中有些功利的成分在吧!因此才会有这番话。只是,他的感情若不考虑政治,也就不现实。而且,她的智慧和才干,她手中的势力不也是她的一部分么?他爱的就是这样一个完整的她,爱她的全部…… “轻颜,你坐我腿上吧!”从来没有坐过屋顶,久了实在不怎么舒服。 她摇摇头:“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你还让我抱吗?”他问。 她瞪他。 “那还是就坐在这里吧!没关系,你坐我腿上来,我抱着你睡!”他向她伸出手来。 她带着些无奈看了他好半天,终于妥协道:“还是回去吧!” “真的?”他满脸兴奋,立即拉着她站起来。 两个人手拉着手从七层高的楼顶往下跳,斜飞到一棵高高的银杏树树顶时顿了一下,吸了口气,脚下从树枝上借了点力,再次往下飘落。风吹起他们的衣袍和长发飒飒地响,两个人身姿优美,衣袂飘飘,悠然落地。 院子里的护卫们躲在暗处看着那一对从七层楼顶跳下来的白色人影,轻盈飘逸,远远看去好似一对仙人从天而降…… 11 11 第二天早上,原靖宇与易轻颜一直睡到侍女们将洗漱用具端到外间发出细微的声响才醒来。易轻颜脸上一红,原靖宇带着满足的笑容搂紧她的纤腰:“昨晚睡得好么?” “嗯……”轻颜不习惯这样的亲昵,想拉开他的手,可是他怎么都不肯放松,所以她略微挣扎…… “轻颜,别动!”原靖宇满脸痛苦。 轻颜看他脸色不好,着急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刚才看他还好好的嘛! “我没事,我很好……”原靖宇强忍着被她撩拨起的欲望,吞了一下口水,喉结一动,诱惑地说:“轻颜,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易轻颜一眼瞥过去,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唇上。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唇,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挣脱他的手跳下床…… “轻颜……”原靖宇无奈地叹息。 两人梳洗以后一起用了早膳,原靖宇亲自将她送出城外,这才依依不舍地跳下马车,翻身上马。 轻颜掀开车帘看着他凝望自己的身影,忽然对着他摇摇手,动了动嘴唇,无声道:“等我回来……” 原靖宇一怔,随即便裂开嘴笑起来。他当即打马追了上去,满脸惊喜地看着她道:“轻颜,我看到了,你别想赖账!我等你回来!” 轻颜红着脸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放下了车帘。外面,传来原靖宇得意的笑声。 马车一路往南,由护卫护送着前往云州南安城。 南安城是裕阳王封地最南的一座城,归云州管辖,与南王的领地只隔着一条离江。因为没有战事,原靖宇召易明臣回兖州商讨大事,如今镇守南安城的是易明臣的副将赵成大。但如今情况有变,易明臣也要回到南安城布防,所以就跟女儿一同上路。喻炀奉命带着人随易夫人去江南,一来正式与义军结盟,教导义军练兵;二来也可在义军的帮助下重新设置情报据点,因此也跟他们一起出发。 易明臣左看右看没见到刘彦飞,奇怪地问喻炀:“阿炀,怎么没有见到彦飞小兄弟?不是说你们一起去江南设置情报据点的吗?奇了,自从那天晚上见过一面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你知道他的来历和底细吗?” 喻炀暗自好笑,但却只能认认真真地说着早已编排好的谎话:“回易元帅,彦飞兄弟说他在南安城等我,不与我们一同上路。至于他的来历和底细,难道易统领没有跟您说过?” “那个臭小子知道什么?”易明臣冷哼一声,“我原本还以为他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但功夫总还可以的。谁知道跟那个刘彦飞比起来,他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喻炀打了个哈哈,心中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还真不好评价。毕竟这件事情总不能瞒一辈子,易元帅迟早会知道的。 三日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到达了南安城。 易明臣先随女儿去她母亲墓前祭拜,然后立即返回军中作迎战准备。轻颜的母亲出身江湖,因为爱上年轻的护国将军而自愿委身做妾,因为她也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当年一直是易容跟着易明臣在军中的。与轻颜的叔叔易明扬也熟悉。 当年,父亲驻守离江,轻颜就是在南安城出生的,母亲生她难产去世,也就葬在城北一个小山谷里。 山谷里有一个小庄园,墓前不远处有一间小屋子。易轻颜吩咐同行的护卫和侍女全部住在庄园里,她指定一名贴身侍女每天将饭菜送到墓旁的小屋子,命令其他人没有传令不得入内。 众人虽然觉得奇怪,但既然夫人这么吩咐,他们也只能听令。这时,他们忽然想起了临行前王爷的吩咐,当时他们就感到王爷的命令有些奇怪,说无论夫人要她们做什么,她们都要服从。难道王爷有先见之明?现在想来,王爷事情那么多,怎么会抽出时间亲自嘱咐她们这些侍女呢? 易轻颜在墓前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临行前她见到了母亲墓前的那束鲜花,说明王爷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她本想与那个人打个照面,但始终没有找到人。她心中有些疑惑,以自己的武功,周围有人应该能感觉到的。难道来人的武功胜过自己?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最后也只能将这些疑惑放在心里。 清晨,离江边上白雾茫茫,喻炀一行十多人正等待刘彦飞的到来。 易明臣和赵成大也赶来送行,当然,喻炀心中很清楚,他们只是想见见那个神秘的刘彦飞。 风尘仆仆的刘彦飞在清晨准时到达江畔,易明臣与他寒暄几句,然后介绍赵成大与他相识,而后就送他们上船离开。 船舱里,喻炀重新向刘彦飞行礼。 刘彦飞让喻炀坐在自己对面,说:“既然出门在外,我们又必须掩藏身份,这些俗礼就免了吧,以后我们兄弟相称,免得多生事端。” 喻炀点点头,拱手道:“如此,喻炀冒犯了。” 刘彦飞对喻炀还是很满意的,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相貌清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脸上甚至还时常带着些羞涩,但她知道他的武功并不差,既然原靖宇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就说明他是个文武全才,且对裕阳王相当忠心。 渡江之后,按照易轻颜给的地址与要求,喻炀将这次带来的人分散出去,约好会面的时间地点,后面的事情轻颜自会吩咐义军的人安排妥当。至于原靖宇想重新调整自己的情报系统,这个轻颜避嫌,没有过问。 喻炀却是要全程跟着易轻颜的,这是王爷的命令。 易轻颜带着喻炀径直来到南王首府兴州锦都以北的豫州西泠城,在一家小客栈里递出消息,让各地负责人前来西泠商议要事。而后,她便穿梭在周围的几个州府,一来视察安排各地义军农闲的训练情况,二来为那些穷苦的百姓看病医治。 平常赶路时,易轻颜均易容成刘彦飞的样子,到了义军驻地便还原女儿身,带上那张特制的银面具,俨然便是名动江湖的银面圣女。虽然已经嫁做人妇,她仍旧没有束发,头上只一根玉簪固定发髻,一头青丝如丝缎般披泄在身后,一身白衣出尘脱俗,配上她高挑纤细的身姿,仿若天女下凡。 喻炀听义军领袖都尊称她为神女,一个个粗鲁的汉子到了她面前都恭敬万分,便知道传言不虚,她竟然真的是义军的首领!不是笼络人心的摆设,而是真正让上百万义军心悦诚服的领袖! 一个妙龄女子,怎么会成为几十万义军的领袖呢?背后只怕也有无数惊心动魄的故事吧! 这些天,他们在各地奔波,连他这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了,而她竟然神色如常,不管条件多么艰苦,始终没有皱一下眉头。能有这样的女子相伴,得她相助逐鹿天下,只怕是王爷几世修来的福气…… 易轻颜带着喻炀在西泠周围的江渚、桃源、茂城一带转了十多天之后,再次回到位于西泠城西的凌霄阁别院,等候各地义军首领前来拜会神女,顺便商讨联合裕阳王的事情。 刚在别院住下,不想第二天就有人过来找易轻颜。喻炀认识这个人,第一次见到夫人的时候他远远的看到过年轻英俊的男子,是夫人的师兄吧!王爷也特别交代过要注意这个人与夫人的事情,所以等他们出门之后,他也远远地跟了过去。 许是易轻颜与林轻云自恃武艺高强,没有注意,又或许喻炀是跟踪高手,似乎易轻颜和林轻云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可是,出城后不久,喻炀就遇到麻烦了。 12 第十二章 喜相逢兄妹情深 回到城里戌时已经过半,家家户户都亮起朦胧的灯火,街道上偶尔走过匆忙归家的行人,已是非常冷清。两个人不便再用轻功,一前一后相聚丈许快步回馆舍。 刚到门口,就听一声:“小妹!” 二人驻足,只见一个人影自一旁黑影中走出来。此人身形高大魁梧,身穿黑色外袍,行走间自宽大的袖口露出些许白色里衣,因为背对着门口的灯火,依稀似浓眉大眼轮廓如刀削般立体,却看不清面上表情。 “大哥!”易轻颜似有些诧异,但随即变成了惊喜,快步跑了过去。“大哥怎会在此?” “听说你回来了,正巧目前也没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黑衣人语气温和,不必细看也能感受他嘴角唇边的笑意。语毕,他的目光越过易轻颜,看着她身后的喻炀,貌似无意地询问道:“这位兄台是……” “啊……”易轻颜这才想起喻炀来,赶紧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喻炀,暂时跟着我办点事情。”而后,她又对喻炀介绍道:“这位是我义兄,韩若云,韩公子。” 两人抱拳为礼,客套地问候了两句,趁机仔细掂量了对方一番。 而后易轻颜邀请韩若云进去一起用饭碗。 韩若云轻快地点头,甚是愉悦。 这里是凌霄阁在豫州的别院,位置偏僻,外表看起来及其普通,里面却布置得颇为精致。 韩若云之前来过几次,驻守此处的管家也识得他,今天午后他来到此处的时候管家说她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就一直在门口等候。 管家下去布置晚饭,三个人暂且在客厅里喝茶。 易轻颜与喻炀二人相处本有些尴尬,幸好有第三人在此,但谈笑间依旧不太自然。 一时冷场,韩若云几次三番抬眼打量易轻颜神色,心中有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易轻颜如何不知?于是笑问:“大哥有事不妨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韩若云又看了喻炀一眼,迟疑道:“又一个三年之期到了,小妹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你应该要定下来了吧?今后我们再相见只怕就……” 这话虽没头没尾的,但依稀还是能听出些端倪,再联系韩若云之前的神色,喻炀立即便猜出个大概来,不知不觉中,心里已经对韩若云生出些敌意。 轻颜脸色的笑容僵了一下,看了看喻炀。喻炀本想尽责地留下帮王爷探听个明白,却无法坦然面对易轻颜的目光,于是借口身体疲乏,回房休息去了。 易轻颜原本聪慧至极,这些年又得诸位师兄爱慕,如何不知道这位结义大哥的心意?只不过当初结拜时年龄太小不明□□,待年纪渐长又整日忧心义军之事,甚少考虑自己的终身,到最后决定遵从父意入裕阳王府为妃也是将计就计把自己看作谋求义军出路的筹码。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谈感情了,所以,还是与大哥说开比较好。 当然不能跟大哥说真话,就让他以为自己爱上了别人吧!如今喻炀不在身前,也少了几分顾及和尴尬,想起临别前与原靖宇的亲密,脸上便自然浮现出几分羞怯:“多谢大哥关爱,小妹已于两个月前嫁为人妻,只待此次百花会后再回禀师门……” “……”韩若云诧异地张了张嘴,怔怔地看着易轻颜,半晌才回复过来,勉强笑道:“是么?想不到半年不见,小妹都嫁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跟大哥说一声……为兄这次来得匆忙,连贺礼都没有准备,连喜酒也没喝上……” 易轻颜不敢看韩若云的神情,只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就知道他的震惊和伤痛。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狠下心道:“原本……原本也没打算真嫁他的,所以只跟师傅说了一声,并没有通报师门,也没有告诉大哥……”这几年来韩若云待她比亲妹妹还好,她自然明白他的情意。可是在她心里,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也是因此,当韩若云第一次提及她的婚事时,她便将师门的规矩讲给他听,他已经有妻妾三人,儿女五个,自此便以兄长之情待她,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今日他之所以提起这个,也是担心她嫁人之后再难相会吧? 一时的心痛忍过去之后,韩若云的神智即刻回复清明,随即便听出疑惑来:“怎么?难道小妹的夫婿竟不是你们师门中人?” “嗯……”易轻颜略微点点头,轻声道,“他已有妻妾七八个,故此我原本没有想过真正嫁给他。只是……因为我与他有救命之恩,他便念念不忘,明知道我师门的规矩还是不肯放弃,誓言自此后一心一意待我,再不会有别的女人……所以我才答应他回禀师门之后……” “这样……也可以吗?”韩若云震怒之下几乎忘记了呼吸,硬生生憋了一口气,短短一句话半天才说完,不但在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易轻颜见他双手紧紧握拳,因为用力而指节失血泛白。她明白他的心情,为今却只能跟他说声抱歉了。感情的事情需要机遇,还需要缘分吧!他们不是没有机遇的,他们只是没有缘分,所以他们相遇相知却无法相爱。 “大哥……你,还好吧?对不起……如果大哥不嫌弃我这个妹妹,轻颜永远都是你的妹妹。”内心里,她也不愿意失去他这个大哥。 “我,我没事。”韩若云收回惊痛的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小妹嫁人了,做大哥的应该高兴才是,我只是……只是有些吃惊。不知道哪个男人有福气做了我妹婿?以妹妹的才貌,庸碌之辈如何能匹配?他……应该是个大英雄吧?” 英雄么?说起来他其实算不上什么大英雄吧?武功不够好,势力也不是最强大的,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她怎么就看上他了呢?想到原靖宇,易轻颜不禁有些神往。近一个月不见,她心里还是有些想念的。“他……大哥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吧,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英雄……” “究竟是谁?”韩若云的心忽然紧了一下,之前想过却没有重视的想法忽然一下子涌入脑海中。他这个妹妹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她手中可是握着百万义军呢!什么人有了众多妻妾竟然还能入得了她的眼?如果她嫁的人是一方藩王的话…… “裕阳王,原靖宇。”易轻颜开口,带着几分沉重说出了这个名字。她可以隐瞒别人,却不能隐瞒大哥。大哥不但救过她的性命,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为了她,他甚至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在她心中,除了师傅,大哥就是她这几年来最亲的人。只是,大哥出身南王境内有名的豪强世家,以后难免会成为敌对的双方…… 但愿那一天晚一点到来吧! “他?!”韩若云有些震惊,但随即又释然。在当今七大藩王中,年轻一代就属裕阳王原靖宇和中州宜安王萧逸飞颇具才干,据闻宜安王不喜女色,他原本以为她会选择萧逸飞呢…… “大哥,”易轻颜忽然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韩若云面前,亲手斟了一杯茶举在身前,双膝跪地道:“大哥,小妹的性命是你救的,这几年每有危难,都是你倾力相助,在小妹心里,您比亲兄长还亲。小妹自知对不起大哥,但心里还是妄想着这份亲情。如果大哥还认我这个妹妹,就请饮了这杯茶吧!” 韩若云怔怔地望着易轻颜,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手背青色的血管凸起,手指却泛白,没有一点血色……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他的犹豫只有霎那,他最终还是颤抖着接过了面前这杯茶。 直到他闭上眼睛将茶水喝到肚子里,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无论将来如何,他始终不忍让她失望啊!只愿他们永不会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大哥,谢谢你!”易轻颜禁不住热泪盈眶。 各地义军相继到来,易轻颜将喻炀介绍给他们,简单提了一下自己欲与裕阳王合作的事情。各地首领少有文化,对裕阳王了解不多,但传言中裕阳王温文尔雅,爱民如子,想来不是奸佞之人,而最重要的是他们信任神女,因此,绝大多数首领都愿意跟随神女与裕阳王结盟。 更何况如今形势紧张,他们也迫切需要一个盟友提供帮助。 三日后所有首领全部到齐,五十多人聚在那间小客栈的密室里商讨结盟事宜。由于雪衣神女在义军中的绝对威望,仅一天时间,他们便做出了跟随裕阳王平定天下的决定。而后,喻炀出场,代表裕阳王与义军盟誓,双方祭告天地歃血为盟。 如今义军最缺少的就是武器和系统的军事训练,喻炀代表裕阳王答应秘密运送武器过来,同时派人协助义军进行军事化训练。 此行基本目的已经达到,喻炀应该回兖州向裕阳王复命了。但出行前原靖宇嘱咐过,让他最好跟易夫人一起回去,可是易轻颜说她师门还有些事情,估计还要耽搁一个多月,让他先走。 喻炀左右为难。以易轻颜的武功和身份,在此地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才是。至于王爷的担心,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夫人是什么人?若没有下定决心,又怎么会委屈自己嫁给王爷为侧妃?既然她下定决心,自然也不会轻言背弃。可是王爷的命令他又不能完全不顾。想来想去,他只好借口要检查裕阳布置在江南的探哨和据点,稍后再回裕阳。 离凌霄阁三年一次的“百花会”还有半个月,易轻颜决定好好练练功夫,免得给师傅丢脸。她既然选了这么一条坎坷的路,若能得到师门的支持自然是大有裨益的。 这几年来,她一心扑在义军的大业上面,于自身武功方面很少用心,特别是武功练至第八层之后,她好像一下子没有目标。在凌霄阁一百多年的历史上,最高的成就也就是将涑玉功练到第八层而已。这些年她没有花过多的时间练武,反倒是于医药方面有很大进展,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凌霄阁弟子平时分散在各地,或管理经营门下产业,或独自隐秘潜修,六大派系的人各司其职,很少聚会。而三年一次的“百花会”则是整个凌霄阁亲传弟子的大聚会,一方面回师门总坛联络感情,听阁主教诲;一方面让各派系的弟子互相切磋技艺,挑选圣女;还有一个目的则是为门中的适龄弟子婚配。 韩若云本出身江南豪门世家,又因为与易轻颜结义而熟对凌霄阁有了一点了解。他知道易轻颜六年前就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已经过了两次“百花会”,每次都有男弟子向她求婚,只是她自己坚持还不想成婚,所以才拖到了今年。 凌霄阁的婚配与别的门派不同,因为其内功的特异性,女子失身的时候会将自己辛苦修炼的内力传给男方,若是没有将武功练至第八层,每次行房都会导致内力流失,所以凌霄阁弟子一般都在本门内婚配,因为同出一门,可以通过双修将流失的内力传回来。一般说来,一个师傅如果收一个女弟子,必然也会收一个男弟子,这些男弟子就是女弟子的备选夫婿。 凌霄阁内是以女子为尊的。阁主和六大派系的六位长老都是女子,每三年一次的百花会上,每个派系三十岁以下武功最高的女弟子就是圣女,也是下一代阁主候选人,而比武时武功最好的六个男弟子则是圣女的备选夫婿,没有得到阁主的允许,是不能自行婚配的,哪怕婚配的对象是本门的女弟子。 当然,婚配还是要尊重双方的意愿。但是,作为圣女的六个人是有优先选择权的。 易轻颜十六岁时就已经是本派系的圣女了,三年前有人向她挑战,只是没有成功。而今年的“百花会”她一点都不担心,她的涑玉功在上次“百花会”后就已经练至第八层,可以保持永远不变的容颜,而凌霄阁有史以来还从来没有人在双修前练到第八层的。事实上,凌霄阁弟子终其一生能将涑玉功练至第八层的人也并不多见,凌霄阁创建至今一百多年来,也不过才六个人而已,包括她和她的师傅。师傅三十二岁时练成涑玉功第八层,已经是凌霄阁的异数了,所以她一直隐瞒自己的武功进展。 按照凌霄阁一百多年的经验,女子因为失身后失去内功,经由双修可以将丈夫的功力纳为己用,所以功力会有一次大的提升,因此六年前她当选圣女之后阁主便有意为她挑选夫婿。而如今,她的婚事是肯定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她自己没有人选的话,阁主一定会为她指婚的。 也是为此,她才答应父亲嫁给裕阳王为侧妃。只要她有了名义上的丈夫,阁主也不能再给她指婚了。 13 第十三章 匪石匪席空念远 九月十八日,喻炀收到原靖宇从凉州飞鸽传来的密信,让他将一个蜡丸转交易夫人。他赶去别院,轻颜已经不在了,但别院总管说可以代为转交。没有办法,他只能在蜡丸上印下裕阳的标记,拜托别院总管尽快转交给“银面圣女”。 这几年银面圣女在江湖上很有名望,在凌霄阁内部很很受人敬重,因此别院总管对圣女的客人朋友都很客气,答应一定以最快的速度交给圣女。 喻炀看自己留下似乎也没有什么用了,决定返回裕阳。 半个月很快过去,九月二十日,“百花会”在豫州境内的桃源凌霄阁总坛如期举行。 桃源是个山清水秀的小城,人口不多,但山川秀美,人杰地灵,凌霄阁总坛就在境内的胭脂山上。胭脂山并不太高,但漫山遍野都是栀子树,树下是成片的映山红,在山野中连绵起伏铺了开去,三月里开得如火如荼,让人情不自禁热血沸腾。到了五月,漫山遍野的栀子花白茫茫的一片连着一片,不但是山,连风和水都是香的。进入□□间月,便是野生□□花的天下了。野菊花不够美,气味也浓郁了些,但茫茫一片却是极动人心魄的,好似金色的阳光在山川铺了厚厚的一层锦毡。这座不大不高也不够险峻的山便因为这三种普通的野花而得名。想来凌霄阁的前辈也是因为这些花才将凌霄阁的总坛选在此处的,但凡女子,没有不喜欢花的。 易轻颜高兴地回到师傅身边,拉着她的手正打算谈谈这几个月的事情,师傅就递给她一枚蜡丸。 看到上面印有裕阳密报的标记,她的心跳忽然停了半拍。是他给她的吗?公事还是私事? 捏开蜡丸,里面是一条长不过寸许的白绢,上面只有八个字:“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是原靖宇的字迹。 轻颜面上一红,心中无端地感到甜蜜。她小心地将这小小的字条折叠起来放进怀中。抬起头来,却发现师傅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而不远处林师兄也带着几分压抑和沉默望着她。 没有时间给她们叙旧,因为“百花会”即将正式开始。 很快就有人挑战易轻颜的圣女之位,当然没有成功。尽管她有心掩饰自己的功力,仍旧轻松取胜。不是她贪恋这个位置,而是圣女在本门中拥有特殊地位,没有那么多的约束,又是下任阁主的候选人,所以她才会在六年前夺下圣女之位。 据传阁主有意退位,新的阁主将从今年的六大圣女中产生。放眼门中的师叔师伯师姐师妹们,除了师傅,还没有人的武功高过她。师傅无意阁主之位,不然那个位置早就是师傅的了,所以她已经做好了成为新任阁主的准备。 果然,新的六大圣女产生之后,阁主宣布退位,按照旧例,六大圣女将在擂台上一决高下,最后胜出的圣女即是新任阁主。 而争夺阁主之位的比试将在半月之后举行,在这之前,六大圣女没有夫婿的可以即刻婚配,以期功力有一个大的提高。 无疑,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银面圣女”易轻颜是阁主的有力竞争者,又没有婚配,如果她选择了本次圣女备选夫婿中功力最高的那个人,不用比试,阁主之位就已经非她莫属了。 本次圣女的备选夫婿中,林轻云是其中之一,排在第三位。而排在第一位的是凤轻尘,比易轻颜还小两岁,今年刚刚满二十。 凌霄阁收徒甚严,门下弟子无论男女一个个都是绝美非凡的人物,而特选出来的圣女备选夫婿更是个中翘楚。尽管如此,当凤轻尘站在人前的时候,在场的诸多弟子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甚至比六大圣女还要美上几分…… 凤轻尘的相貌带着几分女子的阴柔俊俏,神情却常年冷漠如冰,在师门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他武艺出众,医术却平平。林轻云在凌霄阁算是比较出名的男弟子了,不仅因为他是穆雨霏的弟子,更因为他武艺与医术都很出众,又生得俊雅,待人温和,颇得人心。排在第二的周轻霖武功高强,但疏于医术,身材高大魁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男子汉的阳刚之气。据说这位师兄为人勤奋踏实,人缘也很不错。其余三人也都是武艺高强的俊逸青年,很得年轻女弟子爱慕。 凤轻尘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他本身资质不算很好,初到凌霄阁的时候武功进展也并不快,又因为出众得容貌遭人妒忌,行为处事一惯冷漠低调,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直到此次“百花会”才崭露头角,却一举夺魁。据说他的功力已经突破了涑玉功第七层。 在凌霄阁历史上,男弟子一般都只能将涑玉功练到第五层,毕竟这是一种适合女子修炼的内功。历来男弟子能练至第六层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迄今为止能在清修时将涑玉功练至第七层的还从来没有过。 一时间,未婚的四位圣女有三位都把目光盯在了凤轻尘身上。虽然感情可贵,但以后还可以慢慢培养,而资质却是天生的,错过了上哪儿找去? 易轻颜的两位师妹一位师叔同时跪下向阁主请求指婚,对象都是凤轻尘。 这在凌霄阁也算很平常的事情了。因为凌霄阁坚持婚姻的专一,所有弟子对自己的婚姻都很慎重,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都会积极争取,这样多女争一夫或者多人求一女的事情几乎每次“百花会”都会碰到。只不过很明显此次三女争一夫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凤轻尘的武功。 决定权在凤轻尘本人。 “请阁主恕罪!”凤轻尘跪在阁主面前拒绝得很干脆,然后看了易轻颜一眼,大声道:“弟子爱慕易师姐多年,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易轻颜被他这番话怔住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凤师弟怎么会喜欢她呢?还多年?之前也没有听说过啊!她一直把他当弟弟的,这几年来,她不过偶尔指点一下他的武功而已,他们之间应该不存在这样的误会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易轻颜。如果她点头,便同意嫁给凤轻尘,如果她不愿意,凤轻尘便只能做她的暗卫,成为她的私奴,终生不娶。否则,最后一条路就是听从阁主的指婚,在求婚的三名圣女中择一人为妻,完全失去婚姻自主权。 “我……”易轻颜凝望凤轻尘的目光。自始自终,他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脸上。 “对不起,凤师弟……”易轻颜转而面向阁主,单膝跪地,低垂着头,“启禀阁主,弟子已经有了托付终生之人,恳请阁主同意!” 阁主皱眉,周围众多弟子均议论纷纷,她连凤轻尘都不要,三年前又拒绝了青梅竹马的林轻云,难不成她想嫁的人不是本门弟子? “轻颜,你的意思是要在师门之外择婿?”阁主慢声问道。 “是!”易轻颜的回答非常坚定。 “你应该知道本门的规矩吧?说说看,你想如何?”连凤轻尘和林轻云她都不要,阁主也好奇她想嫁的究竟是何人。 按照门规,女弟子如果要在师门以外择婿,必须经过师门的考验,而且同样必须遵守“一夫一妻”的规定。如果那个男子已经有了妻室,要么休离,要么只保留名分,总之这个男人从今往后绝对不能有别的女人,哪怕是以前娶的妻妾也不行。如若这个男人最后不能坚持自己的誓言,要么由女子亲手杀了他,要么女子自杀。 凌霄阁一百多年来,只有十多位女子是在师门外择婿的,结局有好有坏,也不能一概而论。 易轻颜早就思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从容答道:“弟子目前正在考验他,但无论如何弟子均无意再嫁他人。今后若他能遵守师门的规矩自然好,若是他做不到,弟子会亲手杀了他。” 大家又议论开了。 林轻云震惊地看着易轻颜,眼神中崇敬和心痛兼而有之。而凤轻尘望着易轻颜的目光却只有坚持和不解。尽管不解,他仍旧坚持。 就在这时,林轻云也走了出来,跪在凤轻尘身边,道:“弟子愿为易师妹暗卫,恳请阁主应允。”他很清楚,凤轻尘拒婚之后,他和排在第二的周师兄就是其他三位圣女的首选,与其到时候拒绝,还不如自己先站出来,免得到时候三位圣女面上难看。 按照门规,易轻颜可以拒绝他们的求婚,却不能拒绝他们做自己的暗卫。可是,难道真的要因为自己而葬送他们的一生吗? 况且要当暗卫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必须经过特殊的考验,意志力不坚定,忍耐力不够的人根本无法通过,不能通过的结果就只有一个字——死! 最后的结果,三位圣女在剩下四人中选了夫婿。她们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再错过,可能又要等三年了,毕竟青春是宝贵的。 半月之后的阁主竞选比武,几乎没有人看好易轻颜。尽管之前她的武功表现出深不可测的意味来,但毕竟还没有成婚,人家两个人的内力加起来怎么都应该比她一个人的强吧? 本以为她会退出阁主竞选,想不到她竟然第一个飞上擂台,让所有人大吃一惊,除了她的师傅穆雨霏和师兄林轻云。在凌霄阁,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她与义军关系密切,致力于平定天下的重责大任,迫切需要更多的支持。 其他五位圣女相继上台,但由于易轻颜之前一直隐藏实力,所以取胜还是比较容易的。五位圣女中,功力最高的是易轻颜的师叔秦雨梦,涑玉功似乎刚刚练至第七层,与她相距甚远。涑玉功第五层是第一道坎,第八层是第二道坎,很多人二十来岁就练到第七层,却直到垂垂老矣也没能踏进第八层的门槛。 直到易轻颜与秦雨梦比试时众人才发现易轻颜的功力真正深不可测。老一辈的人震惊地发现这个年轻的弟子竟然已经将涑玉功练至第八层了!第八层啊!凌霄阁好多年没有这么出色的弟子了。 为了不至于让自己的师叔面上太难看,易轻颜剑下留情,只盼两人打成个和局,师叔自动退出比赛。阁主和几位长老都看出易轻颜有意相让,而秦雨梦却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招招惊险狠毒。 “住手!”阁主高声道。 既然有人将涑玉功练至第八层,那么这场比武也没有必要比下去了。 擂台上易轻颜飞身退开,秦雨梦也随之退到一旁。 “这场比试就到此为止!雨梦,你退出竞选吧!”阁主叹息道。她知道雨梦这个孩子向来要强,但再要强也要识时务才行啊!虽然秦雨梦是自己的关门弟子,也不能徇私啊! 许多年轻弟子不明所以,议论纷纷,但真正的高手早已经看出端倪,此刻却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易轻颜远远地望着自己的师傅,脸上露出如释重负般轻松的笑容,穆雨霏心中既骄傲又自豪,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师徒两人含笑对视。 秦雨梦受伤地看着自己的师傅,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让自己退出竞选,难道师傅看不出来她已经打得这个小师侄只有躲避的份儿,丝毫没有还手能力吗?可是师傅不单是师傅,还是阁主,阁主的命令不能不遵从。但是,她不甘心! 忽然,秦雨梦手腕一翻,手中长剑猝然刺向一旁的易轻颜—— “小心!” “轻颜——” 无数惊呼同时响起,但想要救援却已经来不及了。 易轻颜的反应不能说不快,但秦雨梦突然而来的一剑更快。猝不及防之下轻颜迅速闪开,堪堪避过要害,然而右胸还是让长剑刺破,深入肺腑。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凤轻尘飞奔而至,左手抱住易轻颜,右手长剑却刺穿了秦雨梦的心脏。 凌霄阁以医药著称,门内一大半的人都是当世的一流名医。在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医治下,易轻颜的伤势很快便稳定下来,五日后便可以下床走动。 十月十五日,老阁主退位成为门中长老,易轻颜继任阁主之位,号熔月阁主。她任命自己的师傅为第一护法,协助自己处理门内事宜。 凤轻尘在危急时刻救下新任阁主有功,但刺杀圣女属于以下犯上,几大长老与阁主商议,决定罚他通过暗卫考验之后禁闭半年。 十月十六日,林轻云同凤轻尘一起开始接受暗卫考核,为期两个月。 因为不同身份的女子,其暗卫考核的标准不一样,如今易轻颜已经由圣女上升为阁主,所以他们必须通过最高级别的考验才能回到她身边。 作为阁主,她特赦自己的夫婿免除师门的考验,同时对他的身份予以保密。这也是她要当阁主的原因之一。 如今,目的全部达到,她想起离开前对原靖宇的承诺,想起他千里传书的情意,脸上不禁也有些发烫。她竟然对他多了真心么?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明明知道他虽然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但未必全是真心啊!她不是一直存着相互利用的念头么?怎么会变质呢? 易轻颜的心思早就飞回兖州去了,如今既然已经继位为阁主,门内事务又都交给了师傅,她便急着离开桃源回兖州。 穆雨霏不太放心她一个人上路,可是如今林轻云和凤轻尘暂时还不能跟在她身边,她又不喜其他人跟着,最后还是一个人上路了。 14 第十四章 结盟遭遇美人计 却说原靖宇一行人八月初五启程,化装成商队走在大队仪仗之前,终于在月底顺利到达凉州。 他先遣周仲元与河西王孟褀瑞秘密接触,了解此次结盟的真相,得到的回答与他们之前的猜测基本相同。这次结盟原本是针对燕王的,邀请燕王原本只是想麻痹他,不想燕王来了一个将计就计,带了一个聪明美貌的郡主来,说是愿意与河西王结为姻亲,两家世代友好。 河西王原本也是个喜好美色之人,但面对燕王的美貌女儿还是多长了个心眼儿。他明白只要手中有权,什么样的女人都找得到,可若是被燕王算计了去,丢了小命那可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他一方面装出被郡主迷惑的样子,却绝口不提两家私自结盟之事。 原靖宇分析,这可能是燕王要对河间王动手的信号。利用姻亲关系牵制河西王,而一举拿下河间王的领地,然后与自己的女儿里应外合,再伺机夺取河西王领土。如此,天下间就再也没有哪一股势力能与之匹敌了。 好在河西王并不笨,河间王也不是傻子,燕王的打算他们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两人一合计,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与裕阳和中州结盟。这样,河间王可以把防御中州的兵力抽调到东面抵御燕王,合河西与河间之力,燕王要想拿下他们只怕也不容易。 如果燕王真的对河间王动手,裕阳要怎么做呢?是跟着插一脚进去分一杯羹捞点实际的好处,还是帮助河西河间两家抵御燕王的进犯呢? 想来想去,原靖宇觉得对自己最有利的情况还是保持北方的稳定,等他往南扩充一下实力之后再吞并河西好了。这块肥肉若是让燕王吃下去,整个天下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可是,怎么破坏燕王的计划呢?而且还不知道燕王此次是否有针对裕阳的阴谋。按照燕王一贯的作风,应该是对他们每一家都有阴谋吧! 九月初九重阳之日,四家藩王和乐融融地聚集在河西王的王府中饮酒赏月。 作为主人的河西王孟祺瑞今年只有二十六岁,比裕阳王原靖宇还小两岁,但已经是儿女成群了。他个头比原靖宇矮一点,体型比原靖宇稍稍宽大一点,双眼因为酒色过度而有些浮肿。若是没有比较,孟祺瑞总体看来皮肤白皙相貌清俊,又兼有王者雍容的气度,也可以算是气宇不凡了。 河间王徐芝寿年近五十,体型稍胖,一脸福相,一双小眼睛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将眼中的精明算计全都掩了去。 燕王杨星云今年四十有二,正值壮年,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一见之下就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裕阳王给人的印象如传闻中一样,温文尔雅,待人和煦,在其他三位藩王的衬托下如芝兰玉树一般鹤立鸡群。 燕王玉颜郡主杨如月人如其名,容颜如玉,气质不凡。据说这位郡主能骑善射,马上功夫很是了得,自幼酷爱兵法,还自己亲自训练了一支两千人的护卫队。此次这支护卫队作为陪嫁,也跟着来了。 玉颜郡主自负美貌与才华,天底下的男人她原本一个都看不上,可女儿长大了总归还是要嫁人的。她想,与其随便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倒不如听从父亲的安排嫁一个对父亲的大业有帮助的人。她认为牺牲自己的婚姻帮助父亲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从而流传千古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所以一早来到河西王府之后便有意无意引诱河西王,将他迷得晕头转向。 她想,这个河西王倒也不难看,以自己的身份嫁过去至少也是个平妃,也不算受什么委屈。谁知道在中秋夜宴上见到了裕阳王原靖宇,她那颗沉静的心竟因这一面之缘起了波澜。虽然原靖宇并不是她见过的男子中相貌最出众者,但他的风华气度却是别的男人无法企及的。玉颜郡主不禁在心中暗赞:好一位天骄俊彦!那双黝黑的眼睛那么深邃迷人,温和中透着沉稳,好似宽广的海洋,又仿佛和煦的阳光,让人一见之下便情不自禁被他吸引,怎么看都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而就在她打量原靖宇的时候,原靖宇也看了过来,冲她温和笑笑。 杨如月当时就因为原靖宇浅浅含笑的目光红了脸。 原靖宇只是有些意外。这位郡主美貌倒在其次,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才是最动人心的。她的美貌像烈焰,像六月的阳光,足以灼伤每一个男人的眼睛。 他看到她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轻颜。同样的才华横溢,轻颜的气质却是内敛的,不注意根本无法发现。她可以强势也可以柔弱,可以睿智也可以天真单纯,可以冷漠也可以温和亲近,还可以毫不做作地开怀大笑。只是不知道她若是热情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轻颜,他的嘴角不禁往上一扬,露出一个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来,却让玉颜郡主一下子丢了心。 席间四位藩王只谈风月不谈政务,东拉西扯,胡言乱语。但若仔细一听还是能听出些端倪来。河西王孟祺瑞与河间王徐芝寿虽然年龄相差甚远,兴趣爱好却似乎很是一致,一会儿说自己的别院怎样精美舒适,一会儿又说浴池要怎样布置才最有情调,一会儿又对堂上的舞蹈指指点点,就差女人没说了,估计也是看玉颜郡主的面子。燕王杨星云与裕阳王原靖宇的爱好显然跟他们不太一样。杨星云听他们说,时不时地问上一句。原靖宇很少开口,似乎就在听他们说,只偶尔问个问题,抱着请教的样子,引着他们继续说下去,然后跑题。真正说起来其实四个人的兴趣爱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偏偏看起来却是和乐融融热闹非凡。 河西王时不时地抬眼看玉颜郡主,而玉颜郡主却总是偷偷看向原靖宇。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偷看原靖宇,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恍惚间她有一种感觉,也只有眼前这个人才有笑拥天下的气度。父亲虽然也是一代俊杰,可惜后继无人。大哥优柔寡断,二哥三哥虽然勇猛却暴虐。据闻中州萧逸飞倒是英明果决,可惜常年缠绵病榻。南王瞻前顾后,取舍之间犹豫不决,能保江南半壁江山已是万幸。江越王龟缩一方,纵使那位江越世子天纵英才也无力逐鹿中原。当今七大藩王,唯有裕阳王年轻有为气度从容,让人捉摸不透,前途无量。 燕王杨星云似有所觉,却不动声色,也不加制止。 这场晚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作为主人的河西王孟祺瑞醉趴下才结束。 离开前,原靖宇口中向孟祺瑞告辞,目光却温和地看了看玉颜郡主,算是跟她告别吧。他发觉杨星云不时地偷偷打量自己,估计不是已经针对自己设好了阴谋诡计就是正在酝酿阴谋诡计。至于那位美艳的玉颜郡主,应该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吧! 河西王安排原靖宇住在墨香居,与燕王暂住的蓬莱阁相邻。墨香居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面种了很多翠竹,西面还有一个小池塘,里面尚且留着几株残荷没有清理,倒也别有一番情趣。廊子外面有好几株桂花,此刻正开得欢,整个院子都沉浸在花香中,让人心旷神怡。 原靖宇刚刚洗漱好走进卧室打算休息,却听易允捷低低的敲门:“王爷?王爷?” 原靖宇有些奇怪,重新披上外袍走出去。 走到外间,原靖宇这才发现易允捷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原本早已经醉倒在酒桌上,如今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人。 “王爷这是……”原靖宇心里虽然有些震惊,面上却神色如常,好似与老朋友相处般与孟祺瑞直来直去,只是看着他的目光稍稍有些疑惑。只一眼,他对孟祺瑞已经有了全然不同的认识。 孟祺瑞也不废话,直接请原靖宇坐到对面,然后让易允捷出去守门。 “事情有变化?”原靖宇坐下问。 孟祺瑞点点头:“我估计他很快就要对徐老头动手了。他本来带着那个漂亮又风骚的女儿过来是想迷惑我的,让我河西跟他站在一条线上,共同瓜分了徐老头。但自从老兄你来了之后我发现他在改变计划,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但我想应该跟他那个女儿有关。对了,老兄你不是真的看上那个女人了吧?” 孟祺瑞款款而谈,最后抬眸看着原靖宇,脸上哪有半分醉相。 原靖宇笑笑,说:“我可不像老弟你见惯了风流美色,你也知道我王府里没几个女人,相貌也是平平,乍然见到这样的绝色,难免有些心动。不过,大事小事我还分得清楚,不至于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孟祺瑞点点头:“老兄说话实在,兄弟喜欢。女人嘛,脱了衣服还不都一样,只要有权在手,什么样的绝色找不到?兄弟我虽然好美人,但还不至于为了朵花拿祖宗基业开玩笑。” 原靖宇含笑点头,赞赏道:“兄弟的伪装做的不错啊,为兄还真没看出来你先前醉酒是装的。” 孟祺瑞嗤笑一声道:“天天都这么喝酒,天天都这么装醉,哪里还喝得醉?又哪里需要装?” 原靖宇顿悟,他之前竟然小看了这位声色犬马的河西王了! “老弟认为他究竟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呢?裕阳如果这个时候内乱,他鞭长莫及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原靖宇似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河西王孟祺瑞。若裕阳内乱,河西王肯定是能捞些好处的,当然,得利更多地会是南王和中州,河西若与南王和中州接壤,离灭亡的时日也就不远了。 孟祺瑞摆摆手,喝了一口茶道:“他想独吞徐老头,又担心我们进去插一脚,所以最好让我们两家闹点矛盾,自顾不暇,他才好捡便宜。” 原靖宇暗暗佩服孟祺瑞,这个人表面上沉迷酒色,其实心思比谁都转得快。 “他想让我们争女人吗?他未免也太抬举他那个女儿了吧!”原靖宇皱眉,可是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好争的?即便要争地盘争人口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孟祺瑞看了看原靖宇道:“我想他会尽快跟我敲定婚期,然后再让那个女人勾引你,最好唆使你带着她私奔,这样我们无论真假,为了面子也总要打一场才能算完的。” 原靖宇点点头:“我明白了。老弟是担心我素来不重女色,要我配合他们一下吗?”若真能如此将计就计倒还好,免得燕王再搞别的阴谋。 孟祺瑞依然笑望着原靖宇,面上却忽然有了些敌意。 “老弟这是怎么了?”原靖宇笑问。 孟祺瑞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有些心灰意懒道:“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那个女人还真的跟我以前玩过的那些女人不一样呢!可惜了……我真想先把她弄上床,但是又担心扰乱他们的计划。如果不是由你一时意乱情迷坏了她的贞操,她又怎么赖上你去裕阳?” 原靖宇心神一震,已经明白自己被孟祺瑞算计了。想不到这个家伙竟然还有这样的心计。他已经与河间王占到了同一战线上,自然不可能再私下与燕王结盟,但他又不肯明着开罪燕王,所以这个黑锅得要他裕阳来背。孟祺瑞此刻的突然到访与其说是商议破坏燕王的阴谋,不如说是给他一个震慑,让他明白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地,如果河西王要对他动手,他是绝计走不出凉州的!他和轻颜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河西王的立场和智慧…… 轻颜…… 想到轻颜,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重大问题摆在面前。他虽然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但当初对她起誓却绝对不是欺骗,不管究竟出于何种考虑,他的确是真心想要遵守的。如果自己违背诺言,她之前对他的承诺肯定也是要作废的。怎么办? “怎么?老兄竟然在犹豫?这样的绝色美味老兄你竟然都没兴趣?”说着,孟祺瑞竟瞥了原靖宇下身一眼,“该不会是老兄你那方面有问题吧?” “我看你才应该担心自己,有些东西用多了也是会坏的。”原靖宇回了他一句,心里却翻天覆地地闹腾。 若是在以前,面对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但如今他却不得不慎重考虑。他心里很清楚轻颜醋性特别大,别的都好说,只在这一点上很难让步。她若只是不高兴,闹闹别扭倒没什么,他担心的是那个女人太决绝,很有可能因此而否决他,转身就走。 想到轻颜,想起自己跟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有多少是哄她开心的甜言蜜语,又有多少是一时激动的心声,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他那么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进她的心防,那么处心积虑地获取她的好感,好不容易才有了那样一份默契和亲密,眼看都要到手了…… 孟祺瑞眯着眼睛以看怪物的神情审视原靖宇。他自问心思敏捷,看人看事往往一目了然,谁也别想在他面前耍花样,可是此刻他却看不透原靖宇,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或者说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出的事实,原靖宇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犹豫? “非要如此吗?我哄骗着她跟我去裕阳就是了。”原靖宇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 孟祺瑞摇摇头:“如果你真的被她迷惑,又怎么抵御得了她肉体的诱惑?而且谁不知道裕阳王原靖宇不是好色之人,一时间意乱情迷是有可能的,但清醒的裕阳王绝对不会将一个已经跟河西王有了婚约的女人带回裕阳去的。” 原靖宇皱眉,手撑在额头上轻轻揉着太阳穴。真是让人头疼的选择啊!“要不然给她下点药,到时候老弟你来,完事后我再出现弄醒她……” “呵呵呵呵……”孟祺瑞忽然以拳抵着嘴笑起来,“难不成你真的有问题?” “兄弟你不是说可惜吗?我可不希望一个女人影响你我今后的合作。”原靖宇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心中恼怒却又不好发作,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思绪都理不清楚。 孟祺瑞停住笑,认真地看着原靖宇道:“老兄你自己也知道这样行不通的,又何必说这些废话!你我都是明白人,他杨星云是什么人,想做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老徐他也清楚。老弟我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所做一切不过为了自保而已。当然,老兄你身后还有中州,目前来说是不怕他杨星云的。可是,我就不同了,徐老头一旦被他吞了,下一个就轮到我……” 说到这里,孟祺瑞忽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原靖宇。 原靖宇自然明白,河西王这摆明了是在威胁他啊! 孟祺瑞挑眉看着他,忽然又带着几分诚挚道:“老弟实在想不明白老兄你不肯答应的原因。你跟燕王并不接壤,也不用怕他,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答应呢?如果老兄有什么要求尽管明言,能不能谈拢要谈了才知道。不过我也把丑化说在前头,为了保住祖辈的这点基业,兄弟我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故意沉迷酒色,误导天下?”原靖宇抬头,两个人都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对方,虽然未必能将对方看穿,但谁也不肯示弱。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孟祺瑞忽然叹了口气,败下阵来。“什么叫故意?什么是误导?我不过是个无心之人,只求能够守着祖宗这点基业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而已。”他说这话的语气神情,实在是看不出半分虚假来。 孟祺瑞不明白原靖宇的顾虑或者说条件,原靖宇却听明白了他的威胁。如果自己不答应,或者说如果他不将那个女人带着一块儿走,孟祺瑞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河西境地的。如果他死了,裕阳必乱,河西便可趁乱抢占他北方领土,而杨星云为了阻止南王的扩张强大,也只能支持河西吞并河间,同时拖住中州和南王。当然,那样的话整个天下的格局都变了,孟祺瑞要真有野心,这也是一个发展壮大的机会。 说起来,裕阳动乱对河西是有利也有弊的,孟祺瑞怎么走都有他的理由。 “好吧!”原靖宇长长地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他总要平平安安回去才有得到她的希望,若是死在这里,无论天下还是女人,便什么都成了飞灰泡影。只要平安回去,总还有机会的。轻颜也是一心成大事的人,应该能够理解他这个无奈的选择吧!无论如何,他心中只有她一个就是了! “没有别的条件?”孟祺瑞追问。 原靖宇摇摇头,不想再多说一个字。想起轻颜,他心中实在是不安。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是自己允诺在前的,要求得她的原谅只怕不容易。 孟祺瑞看了原靖宇好一阵,最后奉劝道:“女人再美也是个玩物,管她出身如何,聪明还是愚笨,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暖床生孩子,还能做什么用?女人可以宠,可以疼,但是绝对不能爱,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其实孟祺瑞心里也疑惑,以他了解的原靖宇不是个沉迷女色之人。这个人隐忍,有耐心,在江山面前,女人对他而言应该是没有丝毫分量的。这次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犹豫呢? 原靖宇冷冷地看着孟祺瑞,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一个不懂得爱也没有享受过爱情的可怜人! 孟祺瑞看懂了原靖宇的眼神,心中愤怒,转身便走。他享受着天底下最奢靡的生活,他有什么可怜的?特别是女人,他要多少有多少…… 密道就在对面摆放玉器瓷器等精美玩物的高柜前面。 孟祺瑞扭动了书案下面的一个开关,然后掀开地面的蓝色地毯,便走了下去。 很快,地面的石板便合拢了,易允捷走了进来,把地毯放下来整理好。 在孟祺瑞离开的时候,原靖宇却怔了一下。爱?他忽然惊觉自己刚才竟然用了这么一个字。他自然是懂爱情的,可是,他又真正得到过么?他曾经以为淑宁是爱自己的,但几年前就不敢确定了。至于轻颜……他或许有几分爱她吧,但她会爱他么?即便曾经对他有过些爱意,等这次回去怕也没有了…… 见易允捷站在一旁,他忽然开口问道:“都听到了?” 易允捷点点头。 “你怎么看?”原靖宇轻轻地问,头也没抬,整个身体一动不动地僵在座椅上。 易允捷有些疑惑,这件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吗?“王爷的决策很好啊,将计就计。说不定我们裕阳将来还能捞些好处。我只是不明白您先前为什么犹豫?” 原靖宇抬起眼皮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原本以为他懂的,原来他什么都不懂。 “王爷为何叹气?”事情不都搞清楚也计划好了吗?易允捷皱了皱眉,“要不我把周先生请过来问问看?” “……唔,跟周先生谈谈也好。”原靖宇缓缓起身在房里跺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轻颜,轻颜,你究竟只是个女子,大事面前,我决不能任你左右…… 周仲元听易允捷讲了事情的经过,已经明白王爷在烦恼什么,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作为一方藩王,怎么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更何况如今王爷膝下尤虚,正应该多纳姬妾繁育子嗣才好。至于易夫人,只要王爷心中始终待她如一就是了,难不成易夫人要求独专?虽然易夫人出身凌霄阁,但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怎么能约束一代帝王及后妃? 原靖宇熄灭了自己身后的蜡烛,站在窗前凝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以及廊上的灯火。今夜月色很好,淡雅的月光如梦如幻般笼罩在大地上。每逢佳节倍思亲,特别是在月下独处之时。想起他们在一起时曾经拥有过的温馨、幸福和满足,此刻却全都变成不安…… 周仲元打发易允捷出去守着,然后站在原靖宇身后,道:“王爷这个决定很明智。” “你也这么认为?”原靖宇反问,缓缓转过身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万不可儿女情长!”周仲元劝道,语气甚至有些严厉。在他心中的原靖宇向来是积极向前无所畏惧的,做事情从来都不拘小节,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从来没有后悔过选错明主。可是此刻的原靖宇却是陌生的,他忧虑,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不是儿女情长的问题。”原靖宇立即反驳,“你不了解她,这件事情她肯定是不能接受的,若是她与我反目,之前的计划不是要全部落空?” “王爷只是为了江南的事情担忧?而不是因为对夫人的承诺?”周仲元似乎不太相信原靖宇的话。 “自然!”原靖宇答得很坚定,却微微蹙了下眉,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 周仲元释然地笑了,语调一转,劝慰道:“王爷不必忧心,纵观天下局势,夫人只能选择与我们或者中州合作。而目前夫人处境并不妙,她也急于寻找合作伙伴,中州实力不及我们,宜安王身体向来不好,又没有野心,所以夫人只能与我们合作。” 原靖宇点点头,这个他自然知道。轻颜说过,他们即便没有夫妻缘分,君臣缘分却总是有的。可是,若得不到她……若得不到她,他怎么甘心?他都已经付出了那么多…… 周仲元看了看原靖宇脸色,又补充了一句:“即便夫人真的不高兴也没什么,王爷回去好好哄哄她就是了,再说还有易将军和允捷父子站在您身边呢!” “好了,不说她了。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对付燕王以及顺利返回兖州的事情吧!”原靖宇不想让人知道他太在意易轻颜,他是裕阳王,他应该以天下大业为重,即便心里不舒坦也不能让做臣子的发觉。 周仲元点点头,对原靖宇很快恢复状态很是高兴。两个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夜,周仲元才回房休息。 15 第十五章 笑谈中各自算计 第二天一大早,原靖宇便将一枚蜡丸同一封密信交给易允捷,让他以最快的速度传给远在江南的喻炀。然后他便将对轻颜的顾虑全部抛在一旁,全心全意应对目前的局势。他一面让人联络河西王孟祺瑞索要杨星云及玉颜郡主的所有资料,一面化妆成侍卫亲自拜访杨星云。 杨星云原本对原靖宇的秘密到访有些不解,但听了原靖宇一番话,便相信了他。 原靖宇直接跟他挑明了说自己已经知道“王爷欲对河间动手”,又说“与其与河西联盟,不如你、我、中州三家联手……”他浅浅地笑,很有自信的样子,同时也将自己的野心暴露无疑。他明白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取信于杨星云。 杨星云从来不隐藏他的野心,如果可以一举拿下河间和河西,分得大部分领土,他的力量就更加强大了。到时候南王内忧外患,哪能再与自己争锋?唯一需要顾虑的便是裕阳和中州,他们原本就是一个紧密的联盟,如果顺利吞并河西河间部分领土之后势必会更加强大,到时候再要收拾他们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杨星云略微思考了一下,忽然想起那个传言,便不再犹豫,立即与原靖宇细细商议三家结盟的细节问题。 杨星云想起的那个传言事实上已经流传天下几十年了,只不过有的人深信不疑,而有的人仅仅报以一笑。传说中州萧氏和裕阳原氏是两个被诅咒的家族,世世代代子嗣稀少,多残疾智障;智力健康的孩子也体弱多病,多半少年夭折。以前他是不怎么相信这些天命鬼神之说的,可是事实确实如此。 原靖宇今年都二十八了,虽然生了几个儿子智力都没问题,可是却一个都没养活。中州的萧逸飞更惨,连生了三个傻子,好不容易有两个健康的儿子却一个都没养大,到如今也是一个继承人也没有。而前任裕阳王也就是原靖宇的哥哥同样如此,成婚多年,妻妾好多个,却只得了一个痴傻的儿子。他突然辞世后,原靖宇这个原本毫无地位的庶出王弟才因此继承王位。 两人商讨了一个时辰,各自表达了结盟的诚意以及中州是否真能参与结盟的问题。眼看已近正午,原靖宇担心孟祺瑞会突然找上门来,于是告辞离开。 刚走到门口,便看到玉颜郡主急冲冲地跑了进来,也不知是有意设计还是真的巧遇。但无论如何,人都来了,总要应付一下的。原靖宇暗自苦笑,想不到自己也有出卖色相的一天。哼,轻颜还说他仪容不够出众呢!怎么人家小郡主就被他迷住了? 原靖宇大方地站在那里任她打量,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的改装而觉得局促。 看到侍卫打扮的原靖宇,杨如月虽然意外,但并不感到怪异,反而觉得一身戎装的他看起来更加的威武,气宇轩昂如朗月清风。见原靖宇含笑看着自己,她一下子就脸红了,然后轻轻低下头去。 杨星云故作严厉地训斥了她一顿,然后便让她向裕阳王见礼道歉。原靖宇微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一双眼睛似无法控制般直勾勾地看着她青春俏丽的脸蛋。 杨星云重重地咳了一声,提醒两人各自的身份。 原靖宇回神,连声抱歉,说:“是本王无礼了!请郡主恕罪。” 杨星云得意地笑道:“不要紧,这孩子走到哪里都这样,她也该习惯了。” 原靖宇温和地笑笑,又看了看杨如月,赞赏道:“其实郡主美貌倒在其次,本王最欣赏的还是郡主的气质,确是天之娇女,气度不同一般。笑靥如火般绚烂,明艳得让人眼前一亮,有如这九月的阳光……” 杨如月虽然知道自己生得美貌,却因身份高贵,平常哪有男子敢这般当着她的面夸赞她?更何况这翻与众不同的夸赞出于自己爱慕的男子口中,自然极具震撼效果,一颗心怦怦地跳得异常激动,却又甜腻腻的令人沉醉。 原靖宇离开后,杨如月便缠着杨星云要悔婚,结果被黑着脸的杨星云严厉地训斥了一番。 杨如月无奈,暗中派自己的心腹侍卫去联络原靖宇。她相信只要原靖宇愿意,一定可以带她离开的。回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她从不怀疑他也是爱她的。 自她成年以来,但凡见过她的男人哪有不喜欢她的? 易允捷把杨如月的密信送进来的时候,原靖宇正在跟孟祺瑞下棋。 原靖宇看过之后递给孟祺瑞。 孟祺瑞看完以后满脸鄙夷地笑。“高贵的郡主?女人啊……哼!” “你这府里到处都有密道?”原靖宇依旧盯着棋盘,貌似无意地问。 “唔,很多!我喜欢这玩意儿。”孟祺瑞不以为然地回到道。 原靖宇从容落子,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让周先生帮我回复吧!” 易允捷领命而去。 孟祺瑞抬头审视了原靖宇好一阵,忽然将手中的棋子丢在棋盘上,站起身来道:“不下了。”神情状似耍赖的孩童。 原靖宇不以为意地笑笑,跟着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 沉默了好一阵,孟祺瑞忽然开口道:“本王的王府地道很多,但是有生路,也有死路,老兄最好不要去探奇。” 原靖宇似乎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反而问了一句:“山河壮美,你就不想试试自己的运气?我一直很好奇,你最在意的究竟是什么?”连未婚妻都可以让人拐带,若说他无意天下连鬼都不相信!没有野心?若他是个庸才也就罢了,偏偏他不是。若真要论起识人心定计谋,连原靖宇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及不上他。 孟祺瑞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原靖宇站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感觉孟祺瑞的灵魂似一下子飞走了,留在自己面前只是一句躯壳、一座雕塑。 过了好一阵,孟祺瑞才魂魄归体,嗤笑一声缓缓回头,说:“我懒……我只想像现在这样舒服安逸地过完这辈子,守住祖宗的这点基业就好。” 原靖宇静静地看他,斟酌道:“若是你在位的时候不用心治理,不为将来铺好道路,等你儿子继位或许就保不住这份基业了。” 孟祺瑞又笑了,竟带着几分鄙夷盯着原靖宇,嘲讽道:“我只管我自己,至于我死了以后的事情就不是我能操心的问题了。而且天下历来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统一和灭亡是迟早的事情。你我都清楚,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原靖宇点点头,了解孟祺瑞越多,他就越糊涂。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因为懒而不要野心?真的只是懒吗?还是这个人已经没有心了? “给你个建议。”孟祺瑞忽然认真地说。待原靖宇直视他的眼睛时他才小声道:“要成大事绝对不能妇人之仁,更不能被感情所困!裕阳和中州若是联合在一起还有望夺取天下,若是像现在这般各自装神弄鬼迟早都是覆灭的命运!” 原靖宇动容地看着他,心中再次感到震撼。这个人的眼光竟然看得这样准!若是他立志站出来夺天下,其他人可都要多费些手脚了。好在河西地处偏僻,发展潜力不大。“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原靖宇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的动机。 “为什么?”孟祺瑞自嘲地笑笑,“或许……是为了昨晚你的犹豫吧!” 原靖宇深深地看着他,良久,才移开目光。他真的看不懂孟祺瑞。以前他是从未把河西王放在眼里的,觉得他昏庸、沉迷酒色、胸无大志,缺少一个王者的魄力和眼光。但如今看来,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这个人只是不愿意展露自己而已。 九月十二日,四方藩王正式商讨结盟事宜。 虽然此次结盟的真正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表面上还是讨论得很热烈。孟祺瑞当初就没有把结盟的目的写得很清楚,现在只要找个话题能勉强糊弄过去就可以了。 当然,所谓结盟,大多为了两件事情。一,结盟友好,互不侵犯。二,结盟防御或侵略其他势力。 首先,河间王便提出结兄弟之盟,互不侵犯。河西王立即附议,原靖宇也跟着点头附议。杨星云笑呵呵地看了原靖宇一眼,也表示同意。 河间王似乎松了口气,立即让人起草结盟简章。然后四个人又商量着怎么联合对付江南的南王。河西和河间毕竟中间有中州和裕阳挡着,没有切身感受,而杨星云和原靖宇均对此感慨颇多。两个人都认为若不是因为江南水患严重,而南王又因为供养重兵征收了过重的赋税,导致义军起义频繁,南王的势力真是不容小觑的。即便有这些内患,他们两家加上中州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说着说着,两人忽然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的忧虑:如果他们同河西河间动手,南王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到时候若是有人抽兵回防,两外两家肯定损失惨重。所以这件事情还得好好商议才行。 原靖宇自从看清孟祺瑞的真面目就彻底绝了先取河西的念头,此刻不过装个样子迷惑杨星云而已。当然他也从来没遇真正相信过杨星云。 既然现在不能谈吞并河间的话题,那就说说侵占江南的可能吧!若是燕王、裕阳、中州联合起来,南下江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问题是杨星云与中州对持多年,摩擦不断,如今要结盟,可能吗? 如同原靖宇不相信杨星云的诚意,杨星云同样也是怀疑原靖宇的。且不说其他,首先裕阳对中州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就是值得考虑的问题。 相反,孟祺瑞与徐芝寿却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大力支持他们两家连同中州南下江南,又说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在利益面前,中州一定会与燕王化解恩怨,共同出兵的。 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孟祺瑞再次恢复成那个胸无大志喜好酒色的庸碌之徒,看得杨星云很是满意,而徐芝寿却暗暗叹息。原靖宇心下狐疑:孟祺瑞既然连河间王都瞒着,又为什么要在他面前露出本来面目? 而后,孟祺瑞便提出希望可以尽快迎娶玉颜郡主,杨星云满口答应。婚期就定在七日后,孟祺瑞邀请原靖宇和徐芝寿都留下喝了喜酒再回去,二人都含笑答应。 这天傍晚原靖宇再次收到杨如月的信笺,他看了一眼便交给周仲元回信送过去。 周仲元不愧是老狐狸,对付女人似乎也很在行,原靖宇暗想也只有欲擒故纵这一招对这个玉颜郡主有效。一方面表明自己的仰慕之意,一方面又说相见恨晚,伊人已有婚约在身,只叹今生无缘。 第二日,原靖宇便派人给孟祺瑞与杨如月各自送去贺礼,据说杨如月看到原靖宇藏在玉器匣子里面的一支金钗及信笺暗自垂泪许久,之后便戴上了那支金钗。 原靖宇看过周仲元写在信笺上的话,说:昨日惊闻郡主佳期已定,叹天意捉弄,你我纵相遇而缘浅。心虽怅然不甘,然朋友之义不可欺,唯有寄赠金钗一支以留念。此后,卿有良人予独然,天各一方,永不复相见。 原靖宇苦笑,这番话倒是符合他在人前的一贯风格。 就在这天晚上,杨星云约他密谈,两人均化装成侍卫,在后院一处假山中密谈了一个时辰,探讨了三方结盟抵御南王并吞并河西河间的可能性及步骤计划。其间,杨星云忽然道:“若是能联盟江南义军为我所用就好了。” 原靖宇不露声色地附和道:“那是最好不过。王爷可与江南义军有联系?他们实力如何?真有百万之众?本王却很是怀疑。就是他南王地大物博也不过八十万军队,义军就有百万人?他们哪里来的武器粮草?” 杨星云沉吟不语,慎重考虑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想来确实如此。江南义军的传闻只怕多有夸大不实之处。” 原靖宇又道:“不过若是能联合义军一起动手也可牵制南王部分兵力。” 杨星云轻轻点头,却苦恼于对江南义军了解甚少,叹道:“这江南义军也确实邪门,闹了这么几年,不但南王没能压制下去,连本王的密探也没有探到多少消息。不知道是何人在统领,倒也有几分本事。” 原靖宇挑眉道:“不是说是个女人么?叫什么神女?”他不相信杨星云没有听过这个传说。 杨星云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女人?女人能有这个本事?依本王看这个幕后之人确实精明,竟然弄了一个什么神女出来蛊惑人心,将那帮愚笨的贱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本王派了好多人过去,但就是进不了高层……” 原靖宇暗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轻颜还真是本事呢!想到轻颜,他差点露出温柔地笑容来,但随即又黯然。如果真的拐骗了玉颜郡主回去,轻颜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唉,眼看都要到手了…… “王爷为何叹气?”杨星云忽然问,精明的眼睛似乎一直看着原靖宇。 “嗯?”原靖宇抬起头来,回神道,“郡主……还好吧?” 杨星云怔了一下,想不到这个时候原靖宇出神竟然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淡淡一笑道:“婚期已定,王爷就不要再操心了。” 原靖宇暗道:果然是老狐狸啊,若不是早已经得悉他的阴谋,就看他今天这言行神态,只怕没几个人能不上当。 九月十五日,四位藩王再次齐聚河西王府,将前日商讨的结盟事宜诉诸文字,四人签名用印,礼告上天,盟约正式成立。晚上,孟祺瑞歌舞盛宴招待三方贵宾,自己再次醉得一塌糊涂。 当晚原靖宇回到自己的住处,毫不意外孟祺瑞正等着自己。 “看来我们就要说再会了!”原靖宇轻叹道。 孟祺瑞点点头:“所以本王来给老兄送行!”说着,他遥遥地冲着原靖宇举杯。 原靖宇是彻底服了他的酒量了。他缓缓走过去,倒了一杯,举杯与孟祺瑞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不怕我下毒?”孟祺瑞笑问。 “兄弟你想要我的命那还不容易,用得着下毒吗?”原靖宇淡淡瞥了他一眼,“她就要来了吧,兄弟你不至于躲在一边看完了才回去睡吧!” 孟祺瑞依旧笑,但笑得有些有怀好意。 原靖宇似有所觉。“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呵呵……”孟祺瑞低笑,“一点助兴的东西而已。若不是这个东西,我哪儿来那么多儿女?老兄你若是感兴趣,兄弟我送你一些带回去?” 原靖宇愤然地瞪着他。许久才冷哼了一声道:“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不过为兄可是听说那东西吃多了不好。” 孟祺瑞自嘲地笑笑:“有什么好不好的?大不了就是一条命罢了!”然后,他颤颤巍巍站起来,扳动机关露出地道,唤出一个人来。来人目不斜视地扶着孟祺瑞慢慢走下地道,很快消失在原靖宇眼前。 原靖宇紧紧握拳捶在身边的几案上,将那壶酒连同两只酒杯一起震倒滚落跌碎在地面。 易允捷迅速闪了进来,见原靖宇好好的,赶紧收拾了东西出去。临出门口时,他听到原靖宇问:“允捷,要是轻颜怪我怎么办?” 易允捷停下脚步,不以为然地说:“她有什么好怪王爷的?王爷又不是贪恋女色之人,不过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罢了。依我看她们两个的脾气倒是相近,应该比其他夫人相处得更好些吧!” 原靖宇苦笑。自己怎么会问允捷呢?在这件事情上,他就是根木头啊!他挥挥手,头也没抬一下,示意他出去。易允捷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地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原靖宇便感觉心中有些燥热难耐,他知道是药性发作了。不过好在应该不是烈性□□,不至于让人理智全无,若不是今晚有这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他相信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就在他猛灌茶水的时候,易允捷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小声道:“王爷,燕王给您送礼物来了。” 16 第十六章 跳陷阱郡主私奔 原靖宇站起身来,冷笑道:“礼物?是啊,确实是个礼物……”他轻轻点了点头,易允捷便出去了,随后便同杨晋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 原靖宇嘲讽地笑笑,故意以疑惑的声音道:“怎么回事?不是说燕王给本王送礼物来了吗?怎么是个大箱子?还非得半夜三更送过来?” 易允捷会意,大声道:“属下也有些疑惑。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他围着箱子走了一圈,忽然拔出剑来,说:“这么大个箱子,就是装个人也没问题。里面会不会有刺客?”最后一句他说得比较小声,同时走到原靖宇身前全身戒备着。 杨晋看着易允捷唱作俱佳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还是跟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易统领说得对,王爷您先到外面去,容属下用剑劈开箱子检查一下您再进来。” 周仲元也跟着凑了一脚:“你们也真是的,怎么不检查好了再送进来?王爷都打算休息了。好了,快点动手吧!” 原靖宇好笑地看了那三个人一眼,自己也跟着说道:“依本王看不至于吧!这两天本王同燕王谈得很好啊!只是可惜了玉颜郡主,怕是新婚不久就要做寡妇了。不过燕王那么疼爱她,应该会为她再找一个夫婿吧!” “那到底要不要劈箱子?”杨晋问,仿佛有些着急。 周仲元不等原靖宇开口,赶紧道:“劈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爷跟前需得万事小心!” 杨晋和易允捷一起举起剑来,就听箱子里有声音传出来:“别动手!我不是刺客!” 杨晋再也忍不住握着拳抵在嘴上偷笑。如果真的是刺客早就出来了,还能容他们说这么多话? 原靖宇惊道:“怎么好像是个女子?” 周仲元也疑惑地说:“难道燕王知道王爷和玉颜郡主的事情了?如今郡主已经定下婚期,燕王担心您再纠缠郡主,所以送了个舞姬过来?” “胡说八道!”原靖宇怒斥一声,“给本王送回去!” “送回去?”易允捷和杨晋同时问道。 “要不就送给你们两个好了。本王不要别的女人!”原靖宇一边说一边往内室走去。 易允捷和杨晋甚至周仲元都以崇敬的目光看着原靖宇。王爷就是王爷,即便做戏也比他们高明啊!看样子王爷是等着这个女人颜面尽失自己爬出箱子了。 这时,就听箱子里传来嘤嘤哭泣声。然后,箱子便缓缓打开了一条缝,一只白皙的玉手伸了出来,然后箱盖被移开,一个人影慢慢站了起来。 只见这女子身穿浅粉色外袍,下摆上绣着白色的玉兰花,头上只戴了一支金钗,整个人显得很是素净,与平日所见的华美高贵很不一样。此刻她虽然哭得一塌糊涂,但依旧不损其如花似玉的美貌。 众人似乎都怔住了,直勾勾地盯着杨如月看。 杨如月羞涩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最后将目光停在原靖宇身上。他的眼神中藏着什么?惊诧? 原靖宇确实有些惊诧。想不到杨如月素净时的气质竟有些像轻颜呢!事实上她们俩人身上确实有相同之处,他甚至想,如果没有轻颜,他说不定真的会对这个女人动心也说不定。 “都愣着干什么?全部出去!”原靖宇大吼一声,然后快步走到箱子旁边,小心将杨如月抱了出来,温柔地问道:“郡主怎么会……” 周仲元三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整个房间里便只剩下原靖宇和杨如月两个人。 灯火昏黄,映照着杨如月绝美的容颜。 确是人间绝色!原靖宇在心中叹道。“郡主,夜已深,你怎么会……” 杨如月抬起头来,脸布红云,羞涩地看了原靖宇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去,投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郡主,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原靖宇轻轻叹了口气,“我送郡主回去吧,若是让河西王知道,你的一生就毁了……” 杨如月摇摇头,紧紧抱着原靖宇不放,泫然欲泣道:“不,我不回去……” “可是,你的婚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这样对你的名节不好……”原靖宇轻轻拍拍她的背,让她抬起头来,温柔地劝道。 “求求你,让我今晚留下吧……”杨如月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期盼地望着原靖宇,那神情柔弱之极,再配上如花如玉的容貌,任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不忍拒绝她的请求。 原靖宇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杨如月咬着下唇,松开了搂在他腰上的手,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襟…… 既然人家都表示得这么明显了,原靖宇再要装糊涂就不像了。 “郡主真的不后悔?”他低沉地问。 “我愿意……”她羞涩地答。 原靖宇挥手灭掉烛火,将杨如月抱上床。禁欲两个多月,又独自面对一个如此热情的绝色女子,其实孟祺瑞的那杯酒有些多余。难不成那小子真的以为他不行?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就不会犹豫。正如每个人所想,其实这种事情对于男人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至少此刻的温柔迤逦是愉悦身心的,只不过会有什么后果他实在不敢想象。 杨如月满心幸福地入睡,半夜忽然醒来,却不见原靖宇的身影。她忽然间有些心慌意乱,赶紧披上衣服下床,就听外面原靖宇低声道:“都怪本王为情所惑,实在不忍心拒绝她……如今事已至此,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赶紧准备,咱们天亮就向河西王告辞回裕阳。” “那郡主怎么办?”一个声音问。 “当然带着她一起走!难道本王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么?”原靖宇语气似乎有些严厉,“就是因为要带着她一起走,所以才不能耽搁。明早我会亲自向河西王辞行,就说兖州传来消息,王府一位侧妃有喜,本王至今无子,怎么着也要赶回去的。”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两名下属告辞离开。 原靖宇转身回房,见到杨如月下床来,赶紧过去扶着她,温柔万分地说:“你怎么起来了?多睡会儿吧!现在离天亮还早呢!你放心,我们明天就回兖州,本王断不能委屈了郡主!” 杨如月感动地望着原靖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王爷果真愿意带我回裕阳?” 原靖宇温柔地笑笑:“你都是我的人了,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杨如月欣喜地笑了,笑得灿烂至极,紧跟着眼泪就不断往下掉。“那我回去准备一下!这次我带了两千精兵过来呢,都是我一手训练的……” “不,”原靖宇掏出手绢擦干她的眼泪,“不能带着他们。我们只能偷偷的走,不然谁也出不了凉州。” 杨如月也醒悟过来:“那我只带几个人行吗?一个侍女,六个护卫,他们平时都是跟着我的。” “人可靠吗?会不会有人向你父王告密?”原靖宇沉思道。 “我保证他们不会告密!”杨如月信誓旦旦地说,然后用那双满是期盼的眸子望着原靖宇的眼睛。 “好吧。你千万小心。”原靖宇终于点头答应,然后拉着她出去,低声将杨晋叫了进来,吩咐道:“你跟着郡主一起回去,明日清晨化装出城,我们在南城外集合。” 杨晋领命道:“属下遵命!请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将郡主平安送回您身边。” 玉颜郡主穿上侍卫的衣服,跟着杨晋一起小心穿过花园,避开巡逻的侍卫,最后翻墙进了燕王住的蓬莱阁。 杨如月原本心中忐忑,害怕碰上父王的侍卫,谁知杨晋带着她东躲西藏只看到一队队的侍卫从前面走过,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她原本就对原靖宇带着她一起走抱有很大期望,因此早有安排,现在回来只是发布几个命令,告诉贴身侍女执行几号计划就行了,因此很快便准备妥当了。 第二天一大早原靖宇便向河西王请辞。河西王虽再三挽留,终究敌不过原靖宇去意已定。更何况天下都知道原靖宇尚无子嗣,如今侧妃有孕,着急离开也是人之常情,因此孟祺瑞不便再挽留,派人送他出城。 出城不久,杨晋便带着杨如月一行人追了上来。 杨如月和那个贴身侍女都穿了男装,看起来像两个俊俏的公子哥。原靖宇冲她赞许地笑笑,说:“顺利出来了就好!快走吧!按原定计划,杨晋带着大队人马慢慢跟上来,我们日夜兼程先行一步,只有走出河西的地界才算安全。” 原靖宇这次只带了十来个护卫在身边,联同杨如月的护卫也不过二十来个人。他的想法是此次返程及其秘密,只要孟祺瑞不想要他的命,他基本上就是安全的。南王虽然一直有杀他之心,却未必能同上次一样摸到他的行踪及时安排刺客。 这天晚上,他们错过了宿头,只好决定在野地里露宿两个时辰,让马休息一下,然后就着星光就得启程。 大家吃了干粮喝了点水,让马在周围自己吃点夜草,两方人马各派一人警戒,再点上两堆篝火相互靠在一起便睡了。 原靖宇满脸歉意地抱着杨如月背靠着一棵树很快就睡着了。而从未吃过这些苦头的玉颜郡主虽然满心喜悦兴奋,还是很快疲惫地睡去。 大家似乎刚刚睡着,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立即跳起来,一声声呼哨将自己的马召唤回来,然后抓起武器围在一起。 原靖宇搂着依旧有些迷糊的杨如月,沉声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易允捷急促回道:“从北方来的,很有可能是追兵。要不,跑?” “来不及了。大家都准备好,看看形势再说吧!”原靖宇言辞间虽然有些沉重,但语气却很镇定。而后,他轻轻扬手,便有四个人背着弓箭飞到周围的大树上。 杨如月看他面对未知的敌人依旧镇定自如,心里充满了自豪感,竟一点都不感到害怕。这时,却听他低声自语道:“不知道是河西王还是燕王,但总不至于是南王的刺客那么快就跟过来了吧?” 来人很快便到了,人不多,也就五十来个人,前面几个人举着火把,映照出带头的人正是杨如月的父亲燕王杨星云。 原靖宇的心随即便落地了。无论燕王打什么主意,此刻都不会动自己。最多也就是做个样子把这场戏演完罢了。 只听燕王坐在马上大声讥讽道:“天下人都说裕阳王是个温文如玉的君子,却原来也会做这等诱拐朋友妻妾私奔的勾当!” 原靖宇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微微笑道:“岳父大人这是来送行的么?” 燕王想不到原靖宇竟然如此厚脸皮,立即叱道:“谁是你岳父大人!” 原靖宇不紧不慢地说:“那就要问问你的女儿了,本王究竟是不是你女婿只有她才清楚啊!” 杨星云怒睁着双眼,两颊气得通红,怒道:“这个贱人才不是我的女儿!” 杨如月含泪望着父亲,却什么也没有辩解。由于心慌意乱,她一时间竟然没有察觉到原靖宇的话实在不怎么好听。 原靖宇却立即接过话去:“这可是燕王你自己说的。她确实也不是你的女儿,她如今只是本王的女人。这世上有你这样把女儿往火坑里送的父亲吗?做父亲的不知道疼爱自己的女儿,自有懂得疼爱他的男人效劳。夜深了,燕王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们夫妻就不劳您远送了。” 杨星云几乎被气得哇哇大叫,只听他吩咐道:“把那个贱人给我抓回来!”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三十来个人便立即从马上飞了起来,目标就是原靖宇身边的杨如月。 一场混战就此展开,双方功夫都不错,且在伯仲之间,但原靖宇这边少了十来个人,实力便大打折扣,处处都有人受伤。他心痛得不得了,只得在保护杨如月时卖个破绽给对方,生生受了对方一掌。 杨如月看原靖宇竟然为了保护自己受伤,赶紧挡在他前面,大声道:“住手!” 等所有人都停下来,她便向前走了几步,跪在燕王马前哀求道:“女儿不孝,如今已经是裕阳王的人了,请父王成全我们吧!若是您定要逼迫女儿回去,女儿只有死在您面前了……” 杨星云听她如此不知廉耻,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坦诚自己已经失身于人,让自己颜面扫地,气得连声说了好几个“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他一声长叹,大声道:“好!我杨星云生的好女儿!”他忽然拔剑,对着杨如月的头一挥而过—— 原靖宇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不要——”杨星云剑已回鞘。 只见杨如月一缕发丝缓缓落地,她抬起泪眼,向燕王叩拜:“女儿多谢父王手下留情!” 杨星云恨声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女儿!”语毕,他一挥马鞭,掉头便走。跟随他一起来的护卫看主子都走了,很快便跟了过去,片刻之间走得干干净净。 原靖宇的护卫赶紧围了过来,一个个焦急地问道:“王爷您伤势如何?”“王爷您伤得严重吗?” “本王的伤没有大碍,大家不必担心。允捷,你快去把郡主扶起来。” 他话音刚落,所有的目光都转向杨如月,不过这些目光大多有些不满。 杨如月依旧跪在地上,无声落泪。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父王,一开始是她自己答应嫁给河西王的,可是婚期刚刚定下来,她却反悔了,还跟着裕阳王私奔,今夜又在众人面前坦诚自己已经失身于人,让父亲丢尽了颜面,她觉得父亲恨她也是应该的。 杨如月的侍女及六名护卫都站在她身边想扶她起来,可是她却摇着头不肯。 原靖宇心中恼怒,却不得不捂着胸口一步一步走过去,亲手将她扶起来。 “既然燕王能追到这里,河西王很快也会得到消息的,我们还是连夜走吧!”原靖宇轻声道,“还能骑马吗?” 杨如月看着他依旧温和的眼神,心里觉得幸福极了,想不到原靖宇与父亲一样贵为一方藩王,却对自己的女人这么好。 一行人即刻启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在九月的最后一天回到裕阳王府。 回到王府后,原靖宇将杨如月交给王妃,自己便住在幽澜水榭养伤。 离开凉州前的那一掌并不轻,之后又日夜兼程赶路,一直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及时服药,到了王府他就吐血昏迷。大夫检查之后说内伤颇为严重,必须静养,所以原靖宇索性禁止后园妻妾探问。他想着如今只能用一招苦肉计了,但愿轻颜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好好听他解释,因此虽然药仆每天三次送上疗伤的药,却每次都让他偷偷倒掉。如此修养了一个月,伤势不过略有好转。 轻颜快回来了吧…… 他心中既期待又忐忑不安。他虽然极力瞒着这个消息,但只要她回到王府很快就会知道的。他要怎样才能哄她原谅他呢? 17 第十七章 千里归来风云变 却说易轻颜独自一人上路,从桃源到兖州,路程何止千里,她为了赶时间,都是挑近路走,自然也就少不了翻山越岭过大江。她胸前的伤口不过刚刚结疤,其实不宜远行,但为了早日回到兖州,她还是带着最好的伤药独自出发了。 十月二十九日,她过了离江,来到父亲的驻地南安城。 悄然躲过围着山谷的卫兵,她悄无声息地回到母亲墓前。虽然对母亲一无所知,她仍然满怀感激之情,直至生命的结束也不会忘怀。 她的诞生是母亲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寄托着母亲的所有希望和幸福,所以尽管从小不得父亲和嫡母的喜爱,她却总是告诉自己要坚强的活下去。她要坚强的活下去,活得幸福快乐,活得多姿多彩,这样才对得起因为生育她而死去的母亲。这是乳母打小就在她耳边念叨的话。 离开近三个月了,母亲墓前一根杂草都没有,地上用银盘盛放着新鲜的贡果糕点,还有一束白色的菊花。不知道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原靖宇究竟派了什么来过来代替她?应该是个女子吧,这么细心,而且武功相当高强!他的手中竟然还有这样强大的势力么?怎么上一次被人追杀又会如此狼狈差点连命都丢掉? 高手之间,往往是依靠气息来感知对方的,可是自她回来,那个人就消失了,一点存在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她忽然想起初见原靖宇那天晚上,他躲在河的另一面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发现,他应该也会这种收敛自身气息的武功吧,说不定他们同出一门。但是相处了那么久,几乎每天都跟他一起练剑,她却始终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来。他的师门竟然比她更加诡异隐秘! 喻炀回到兖州已经一个月了,可奇怪的是与他一同前往江南的刘彦飞却不见一起回来。据喻炀说刘彦飞还留在义军那边负责士兵的训练,过些日子才能回兖州。 易明臣一个多月前就发现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在山谷里为她母亲守墓,可是他暗中找遍了整个南安城也没有发现女儿的踪迹。他不敢声张,更不能向裕阳王报告,尽管他怀疑这件事情裕阳王也是策划者之一。裕阳王回王府已经一个月了,却没有派人来南安城探望盈盈,这已经说明了一些事情。 正在易明臣暗自担心着急的时候,侍卫通报说易夫人来了。 盈盈回来了? 易明臣刚到门口,就见到女儿轻纱蒙面,缓缓向自己走来。 “老臣参见夫人!”易明臣躬身行礼。 “父亲……”易轻颜快步向前,将父亲扶起来。 忍着一肚子气,易明臣开门见山地说:“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回王府?”语气很不好。 易轻颜知道父亲生气,也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可是自己做的这些事情若是让他知道了,只怕他更加无法接受。父亲一直是一个固执而古板的人,在他看来,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如何能在外抛头露面?当初他同意师傅将自己带走,也是因为师傅说凌霄阁是一个以女主为主的门派,精于医药,甚少在江湖中走动。 “劳父亲忧虑了,女儿明天就启程回王府。”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微微含笑向父亲行礼回话。说实在的,身上的伤经过这些日子的奔波劳累,不但没有渐好,反而有裂开的趋势。她也很想回到王府好好修养。 “都出来三个月了,也该回去了。王爷这么多侧妃,谁像你这样一出来就是两三个月的?”早在王爷刚刚回王府的时候,他就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更何况这次王爷还带了燕王的郡主回来……之前刚进门的时候王爷就两三个月不见她,如今又有新人进门,虽说王爷不是贪恋女色之人,但事关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他怎么能不担心?这次她出去若王爷知道还好,若她是背着王爷出去…… 易名臣实在不敢想象。 “父亲不必担忧,女儿的事情王爷心中有数的。”轻颜看出父亲的忧虑,心中也感到温暖。父亲到底还是有些关心她的。 听了女儿这句话,易明臣反而倍加伤心失望,于是淡淡地说:“我看你也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军中事务繁忙,明天我就不送你了。” 原来父爱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么?易轻颜本来还想着跟父亲共进晚餐叙叙父女亲情的,如此看来是不可能了。她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告辞离开。还是回房上药好好休息吧,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如同来时一样,易轻颜在大队人马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出发回王府。 十一月初三,易轻颜一行进入兖州首府滋阳城。 易明臣早已通报裕阳王,所以刚进滋阳的时候易允捷就带人迎了上来。一路上易允捷叽叽喳喳的,说起了裕阳王的凉州之行。 “妹妹你知道么?我们这次去凉州结盟有多么危险,原来那个燕王真的不安好心想要吞并河间呢……河西王也不是省油的灯,还威胁王爷跟他一起演戏……不过王爷才真的厉害,不但暗中跟河西王交了朋友,又跟燕王秘密结盟,还拐骗了燕王最疼爱的玉颜郡主、河西王的未婚妻私奔回来……对了,这个郡主很有巾帼气概呢,能骑善射,还自己训练了两千精兵。她对王爷一片痴心,不惜与燕王断绝父女关系,王爷纳她为侧妃她也不在意,这次回来你就不会觉得无聊了,我看你们一定会谈得来的……” 易轻颜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双拳紧紧咬着下唇才没有流下眼泪。她不断告诉自己,男人都是这样的,男人的誓言都是不可信的,一切都按照当初的计划执行就好了,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这份心痛和羞辱,她总有一日会还给他的! 很快到了王府,因为早有人通报,原靖宇亲自到王府门前迎接。担心她突然知道杨如月的事情无法接受,所以他带了简王妃一起过来接她。想着有第三人在场,她怎么都要给自己留几分颜面的。 马车停在大门口,原靖宇既激动又忐忑地迎上去掀开车帘:“轻颜,你回来了!” 易轻颜仍旧轻纱蒙面,神情冷淡,完全无视原靖宇伸过来搀扶自己的手,轻盈地跳下马车。 原靖宇那个勉强的笑容立即僵在嘴角。 简王妃愣了一下,赶紧迎上去,说:“盈盈你总算回来了,王爷整天念叨着你呢!知道你今天回来,还特意让我准备了家宴,你先去梳洗一下……” “不敢劳烦王妃,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易轻颜打断简王妃的话,径直往前走。 从始至终,她就没有正眼看过原靖宇一眼。 “妹妹这是在生谁的气呢?王爷新娶了燕王郡主为侧妃,妹妹还没有向王爷道喜呢!”简王妃冷声道。她原本就是八面玲珑之人,如何看不出易轻颜在生气?丈夫有了新人,妻妾们不高兴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她作为正妻都没有说什么,易盈盈不过是个侧室,有什么资格给王爷和她这个正妻脸色看? “是吗?”易轻颜一声冷笑,缓缓转过头来望着原靖宇道,“王爷,恭喜你再得娇妻美妾啊!” 原靖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易轻颜眼中的嘲讽、冷漠和伤痛,他顿觉心中好似针扎一般,鲜血淋漓,一颗心仿佛都疼得忘记了跳动。原来她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这般心痛,那自己带给她的又是怎样的打击和心痛呢? 他很想立即跟她解释清楚,他没有忘记对她的誓言,那个郡主其实什么都不是,丝毫不能跟她相比的。但眼下哪里是解释的时机?他终究是一方藩王,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太过低声下气,于是温言道:“轻颜,这件事情我们晚上再说好不好?” “王爷的事情不必告诉我,您有时间还是好好陪陪新夫人的好。”易轻颜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如刀绞般的痛楚。什么誓言,什么一心一意,全是狗屁!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到如今她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千里迢迢送了那么一句话来。还是她太天真了么?竟然就那么相信了他……她以为自己够理智,没有付出真情,可为什么她的心会那么痛…… 原靖宇早就知道她最最在意这种事情,但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心痛到在外人面前也压制不住的地步!原来,他们都已经这样在乎对方了吗?但他同时也明白,这个女人越是在意他,受伤就越深,处理这段感情就越是决绝…… 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她不那么心痛?才能修补他们的感情,重新挽回她? 一时间原靖宇竟然心慌无措,平日里再多的计谋到了此刻什么都想不起来,眼里心里都只有她心痛的双眸。 一时无语,不想王妃竟然发怒道:“妹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王爷娶侧妃是我们整个王府的喜事,也是整个裕阳的大喜事,你先进门两个月,年龄又比玉颜郡主长……” “你闭嘴!”原靖宇知道要坏事,想也没想就冲王妃低吼一声,然后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易轻颜的手。“轻颜,你听我说……” “别碰我!” 易轻颜手一晃,语气低沉而坚定,原靖宇伸出的手便停滞在她身前。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她的话是那样的决绝,她的声音是那样的伤痛疲惫,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要用尽了。 “轻颜,你听我解释……”她的决绝,她的伤痛,她的疲惫都让原靖宇心痛,慌乱无措。再也顾不得其他,什么尊严,什么面子,通通都见鬼去吧!他只想拉住她解释清楚,他不能失去她!他的红颜知己,他的百万义军,他的锦绣江山…… 易轻颜手一扬,一股巨大的力道拂向原靖宇,同时自己的身子借力往前一飘,只留下一个字在原地低沉地响着:“滚!” 滚?!!! 所有听到的人同时变色。 王妃和一干侍卫下人傻愣愣地看着易轻颜飘然前行的身形,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原靖宇也愣了一下,但随即他就醒悟过来,赶紧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群女子,带头的是柳夫人和另一个年轻貌美、气质出众的少妇,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女子,似乎是原靖宇那一堆夫人和侍妾。易轻颜不得不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那个迎面而来的高傲女子,心里已经明白,这位应该就是原靖宇新娶的侧妃——燕王的玉颜郡主了。 柳夫人见原靖宇过来了,赶紧道喜:“恭喜王爷!刚才大夫看过了,说郡主妹妹有喜了……” 原靖宇一惊,杨如月有孕了?不过一次而已……不行,这个孩子不能要!孟祺瑞有了那么多儿女都不敢要这个女人,他如今尚无子嗣,怎么能让这个女人生下孩子来? 王妃一听,立即清醒过来,满脸欢喜道:“啊!真是老天有眼!如今瑞瑶和郡主同时有孕,一定能为王爷诞下麟儿……” 众人一听,赶紧道喜:“恭喜王爷!” 天要亡他么?原靖宇忍不住闭上眼睛,心如刀绞,又痛又急。那群白痴的女人在说什么?恭喜?她们嫌他还不够乱是不是?天啊,轻颜……他该怎么办?他要如何才能解释清楚…… 轻颜也在同时闭上了双眼,他们之间真的完了!就算她以大义说服自己原谅他也不可能再继续那个计划了。他就要有两个孩子了!她该怎么办?为了那个计划,为了义军,为了这个天下她付出了那么多,叫她如何收场?上天这是在惩罚她么?就因为她身为女子,却不能坚守女子的本分?女子的本分是什么?一辈子躲在男人后面相夫教子么?不!不,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也绝对不会有她易轻颜! 她永远不能放弃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打算绕过玉颜郡主回衡香苑。她感觉到胸前的伤口因为刚才妄用内力已经裂开了,也知道自己目前不宜动怒,还是先回去上药,好好休息一晚,再考虑后面该怎么办吧! 玉颜郡主眉毛一挑,高傲地看着易轻颜。她进府已经一个多月了,裕阳王每一位侧妃的事迹她都摸清楚了,这个易盈盈已经被她列为头号情敌。但如今情况不同了,她怀了王爷的孩子。所以,她轻轻伸出一只手拦住易轻颜的去路,高傲的说:“易姐姐是看不起妹妹吗?还是……不喜欢我肚子里王爷的骨血?” 易轻颜挑眉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都是!”然后冷漠地走了过去。果然是美艳异常的人间绝色呢!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吧?实在怪不得他的,是自己太蠢了,竟然相信了他! 玉颜郡主想不到这个易盈盈竟然这么大的胆子,自小见多了姨娘们争风吃醋,还从来没有见过易盈盈这么直接的。不就是一个元帅的女儿吗?有什么了不起? “好!”原靖宇忽然大吼一声,“易轻颜,你给我站住!”说着,他忽然将玉颜郡主拉过来,正对着她的小腹一脚踢了过去—— 众人都愣了,谁都想不到王爷会有这种疯狂举动。 “王爷,你做什么——”王妃一下子扑了过去,可惜已经晚了。玉颜郡主大叫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小腹,难以置信地看着原靖宇,直到眼泪蒙住视线…… “崔瑞瑶——”原靖宇推开王妃,转身大步向崔瑞瑶走去。既然要疯就疯个彻底吧!趁此机会将他过去的错误一并抹去,他和轻颜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崔瑞瑶早被原靖宇的疯狂举动吓坏了,见他冲自己过来了,转身就跑。 这时,众人才陆续醒悟过来,一个个跪在地上紧紧抱住王爷的腿。 “放开!”原靖宇用力一踢,一个侍卫被踢出老远,落地时嘴一张,就吐出一口鲜血来。但此刻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王爷一定是疯了,他怎么能扼杀自己的亲骨肉呢?所以一个个前仆后继地扑了上去,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阻止王爷发疯。 一片哄闹中,王妃也被原靖宇甩出老远。这时,一声冷峻的怒吼传来:“住手!” 只见易轻颜走了过来,冷冷地盯着原靖宇说:“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既然你不喜欢她们肚子里的孩子,我就打掉他们,以后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生下我的孩子。这样,你高兴了?你满意了吗?”原靖宇激动地抓住轻颜的双臂,红着眼睛大声吼道。他知道裕阳迫切需要一个健康的继承人来稳定人心,但谁来稳定他的心?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没有了轻颜,就没有一切!只要她能原谅他,无论要他做什么都行! 易轻颜挥开原靖宇的手,愤恨地怒视着他:“自己做错了事情却要女人来承担后果,原靖宇,我看不起你!” 啊!!!还不行?原靖宇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你说!你告诉我!”他大吼一声,充血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她。但看清她眼中的鄙夷,他立刻神情一变,脸上只有哀伤和恳求,“轻颜,你告诉我,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只要你开口,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而周围原靖宇的众妻妾看他似乎冷静下来了,赶紧趁机走得远远的,生怕王爷再次发怒累及自身。 原靖宇不死心地想要抓住轻颜的手,仍旧被她拒绝了。 “别碰我!”轻颜怒吼一声,后退两步。然后她冷静了一下,低声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从此刻起,我们之间的私人约定全部作废!你回去把休书写好,明日我就收拾东西离开王府。江南的事情按照结盟的要求一切照旧,以后我会另外派人与你联系的,我真的累了……” “轻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吗?难道你以为我之前说过的话、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利用你?”原靖宇双眼发红,心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烤,又似乎有千万把小刀在其间搅动着,恨不得剖开胸膛将整颗心都掏出来递给她看。她竟然这么看他?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是不是在利用我,都已经不重要了……”说完,轻颜转身就走。 “易轻颜,你给我站住!”原靖宇怒气冲冲地跑了过去,“别人可以误解我,但是你不可以!我把整颗心都给了你,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想!我用双手把自己的尊严和骄傲捧到你的面前,你怎么可以放在脚下践踏?你到底有没有心?就算你不能回报我相同的感情,就算你无法接受这个我迫于无奈制定的计划,你也不能这样怀疑我的用心……轻颜,你怎么可以这样践踏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易轻颜因为他这番话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着他,冷笑两声道:“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这就是你对我承诺的一心一意?究竟是谁在践踏别人的尊严和真心?如果你给我的爱就是这样的,那我只能怪自己当初瞎了眼睛!我要不起你的爱情!不过还好,一切都还不算太晚,我们趁着还没有开始,就这样结束吧!” 说完,她再也不理会他,快速往衡香苑的方向离去。 原靖宇又怒又急又痛,明明觉得自己有那么多的理由和无奈,此刻却偏偏一个都说不出来,只能赶紧追过去。 简王妃捂着胸口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其余侧妃和侍妾经历了原靖宇刚才那一番天翻地覆的雷霆风暴,心有余悸,都不敢再跟上去。 简王妃迅速将四周扫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她让傻站在一旁的易允捷和杨晋远远地跟着王爷,她自己却远远地望着原靖宇的身影消失在廊角,慢慢平复自己的震惊和愤怒。 轻颜一手提剑一手紧紧捂着胸口,每走一步都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她不能停,她不想再听那个男人的解释…… 原来外面这些男人的一心一意就是这样子的,难怪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在师门中择婿。哈,她真是自作自受!她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不可信么?可笑她这个傻瓜不知不觉中竟然动了真心。若不是他另外有了女人,她自己只怕还不知道,也不肯相信。哈!枉她自认聪明,想要迷惑他夺取裕阳政权,结果反而被人家骗了真心耍得团团转…… 快速跑过几道回廊,原靖宇终于追上了易轻颜。 “轻颜,你别走!”他拉住了她的手臂。 “放开我!”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冷漠而自嘲地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傻!傻到竟然会相信你的话!但也只到今天为止,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轻颜!”原靖宇大叫一声打断她的话。她的话让他心痛,原来她也对他付出了真心。可是,她为什么不能对他多些信心? “你怎么能这样一句话就将我彻底放弃?结束?结束!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就说出这两个字来?你就不能多我多点信心?你就不能听听我的解释?是的,我看重权势,我想要天下,这不也是你选择我的原因么?在我心里,女人算个什么东西难道你不明白?若不是河西王逼迫,我带那个只会惹麻烦的女人回来做什么?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我一次?如果连生命都没有了,我还能拿什么来爱你?我还怎么争天下?我不是贪恋女色,更不会三心二意,我就碰过她一次而已,还是河西王逼我的。对你的承诺,我一直记在心里,无论我迫于形势娶了多少女人,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 轻颜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冷哼一声,讥诮道:“原来你就这点本事!”而后转身,迅速消失在走廊里。 原来你就这点本事! 她的讥讽像刀剜在他心里,忽然间他感到眼前一片血肉模糊,内心里更是鲜血淋漓。 “轻颜——”原靖宇无尽悲痛地大叫一声向前追了几步,却突然身形一晃,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来,人随即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18 第十八章 生死之间明真心(上) 简王妃指挥着仆人将王爷和玉颜郡主送回各自的卧房休息,然后立即传王府御医。 刚才她见到玉颜裙摆上有鲜血,毫无疑问,那个孩子是保不住了。想不到王爷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疯狂到如此地步!他竟然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可以打掉,那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抛弃的…… 胸口好疼!直到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刚才被王爷踢了一脚……她自嘲地笑笑,她是正妻又如何?自从有了易盈盈,他何曾多看她一眼? 好一个易盈盈啊!易明臣送这样的女儿进王府究竟想做什么?这样危险的女人如何能留在王爷身边? 正在为难,就听贴身侍女轻声禀报道:“启禀王妃,喻统领、易统领他们过来探望王爷……” 简王妃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外间主位上坐下,沉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她实在想不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会如此出乎意料。 “王爷到底发什么疯?不就是个女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武功再好又怎样?是个女人就应该三从四德,王爷怎么能为了她扼杀自己的骨肉?幸好王爷没事,不然我一定亲手杀了她!可惜了杨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就是个儿子呢!这个女人留在王府里实在太危险了,喻炀,你这次江南之行还顺利吧?她没什么用了吧?趁着现在王爷没醒,我们干脆把她处理掉算了!” 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声讨那个女人的竟然是她嫡亲的兄长易允捷。“易统领,盈盈可是你亲妹妹!”简王妃提醒道,但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下臣没有这样的妹妹!王妃放心,父亲的心思肯定跟下臣一样。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恶了,哪里有半分女子该有得贤良淑德?如何能为人妻妾?不过仗着自己一身武功对王爷有那么点用处就如此自以为是!她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指责王爷纳妃?……”易允捷提起易盈盈就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她的武功好像很不错,你有把握吗?可别伤了她……”王妃冷静地说。 “我是他哥哥,她不会防备我的,到时候喻炀、秦翼、秋虎、杨晋一起偷袭,我就不信抓不住她。”易允捷满脸愤恨。 王妃一听,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慢了半拍。听易允捷话里的意思,易盈盈的武功好像不是一般的高强啊,竟然需要动用这么多人,而且还必须偷袭?也难怪王爷看重她,万一要是这次没成功…… “不!我不同意!你们不能这么对她!”喻炀愤怒地站了出来,“王妃、易统领,你们都不了解她,她是天底下最无私、最善良、最美好、最伟大的女人,她的胸襟和气度,她的坚毅和智谋胜过无数七尺男儿。你们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马不停蹄东奔西跑吃了多少苦?好多时候连我这个军旅出身的男人都受不了,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她为了王爷付出了太多太多,所以她完全有资格指责王爷对她的不忠……当她在江南为了王爷的大业四处奔波的时候,王爷竟然娶了别的女人,她伤心难过,也不过言语冷漠一点而已,她有什么错?是她让王爷扼杀骨肉的吗?不是!是王爷自己决定的……”喻炀越说越激动,而言下之意,矛头竟然指向自己向来最尊敬的王爷。 “喻炀,你说的什么鬼话!这件事情怎么能怪王爷?你不知道我们凉州之行有多惊险,如果不是王爷当机立断同意配合河西王演戏引诱玉颜郡主私奔,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再说了,王爷就是王爷,三宫六院也是很正常,更何况这次只是权宜之计而已……”易允捷愤怒地推了喻炀一把,火冒三丈。原本对王爷一心一意的喻炀,不过跟易盈盈相处了两个月就被收买了吗?想到这里他更加愤怒了,越发觉得那个女人不能留。 简王妃眼见两人要打起来,赶紧劝道:“你们小声一点儿,不要吵醒了王爷。”看样子易盈盈确实魔力不小,这才多久,连喻炀的心都收了去。对了,他说易盈盈为了王爷的大业在江南奔波?她不是回南安城为母亲守墓吗? “哼!你不去就算了,杨晋,你挑十来个人去衡香苑等着,我们马上就来!”易允捷冷哼一声,忽然出其不意点了喻炀的穴道。 喻炀身体无法动弹,脑子却很清醒,可恨的是他连哑穴也被点了,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圆睁着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易允捷,然后又求救似的望着魏秋虎。 魏秋虎立即看向别处,不敢直视喻炀的眼睛。 喻炀心中又急又怒,少了夫人,无异于断掉王爷一只臂膀。易统领怎会这么糊涂啊! 喻炀眼睛一转望向王妃,以前自己一直尊重她,以为她是王爷的贤内助,现在才发现这个女人根本不懂王爷的心,她确实配不上王爷。王爷才不是发疯,他的决定干脆利落一劳永逸,如此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如果眼睁睁放弃易夫人那才是笨蛋!王爷如何能让燕王的女儿生下孩子?那不是自找死路?只要能让夫人回心转意,就算杀了她也不为过。反正他们与燕王迟早要撕破脸的…… 易夫人…… 喻炀不断安慰自己,易夫人武功那么高,不会有危险的,再怎么说,易统领总是她的嫡亲兄长…… 易允捷带人离开以后,简王妃依旧静静地坐着,只见她脸色苍白,目光也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靖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模糊,只觉得这床有些熟悉。 “王爷,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了吧?臣妾这就服侍您梳洗……”简王妃一直守在床边,见原靖宇醒来,满脸惊喜。 原靖宇很快就想起来了,昨天……“我昨天踢了你一脚,你有没有事?伤到哪里没有?” “臣妾没事!”简王妃感动得热泪盈眶。“只是如月妹妹肚子里的孩子……” 原靖宇眉头一皱,忽然问道:“允捷呢?没有让她的人跑掉吧?”他倒不怕她把消息传回去,只担心她疯狂之下报复轻颜。虽然轻颜武功高,但也不能不小心啊。如今,轻颜已经成了自己的弱点。 简王妃一愣,很快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易统领没有说过,不过我想他应该会想到的吧?”她赶紧擦掉眼角的泪水,神色间却有些惊恐。 “喻炀呢?他心细,应该能想到这些。”原靖宇翻身起床,迅速穿好衣服。 简王妃心中一阵慌乱,忽然开始担心起来。 原靖宇看着简王妃闪烁的眼神,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轻颜呢?她……没怎么样吧?”对了,她好像有说过说要离开王府,还没有走吧? 简王妃迟疑了一下,说:“她,好像听易统领说已经离开了……” 原靖宇忽然一把揪住简王妃的衣襟,厉声问道:“什么?怎么会走?她要走你们也不拦着她?此刻天才蒙蒙亮,她怎么会已经走了?难道我昏迷了两天两夜?” “不是,臣妾不知……”简王妃着急、担忧又害怕,一时没顺过气来,只感觉胸口一痛,竟晕了过去。 原靖宇将简王妃放到床上,然后唤人进来服侍,他自己却飞一般地往衡香苑奔去。 衡香苑里,侍女们还在打扫,可是却四处不见主子的踪迹。 “夫人呢?”原靖宇随手抓过一个侍女问道。 小丫鬟吓了一跳,慌乱地回道:“夫人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她竟然还是走了?她就这么绝情,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了么?”原靖宇自言自语,抓着那侍女的手缓缓松开,只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茫然无措。 她真的走了?难道他的真心她一点都看不到?他们曾经的那些亲密和笑语于她一点都不值得留恋吗?她就这么绝决地走了,他又该怎么办呢?要把她找回来么?可是去哪里找?她说他们的私约作废,裕阳与义军的结盟不会改变吧?通过义军,他们还能见面的吧? 那小丫鬟看王爷满脸的失落,想着夫人平时虽然冷冰冰的,但对下人却从不曾打骂,说起来倒是个难得的好主子。犹豫了一下,她忽然跪在原靖宇面前哀求道:“请王爷救救夫人吧!” “你说什么?救她?她怎么了?她不是离开了么?”原靖宇一下子将她抓了起来,心里忽然充满了无法预知的恐惧。她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需要他去“救”?若需要人去救,说明她此刻的处境…… “夫人,夫人不是自己离开的,夫人被易统领他们带走了……”小丫鬟心跳得厉害,王爷的眼神好可怕。 “怎么可能?凭允捷的武功怎么可能带走她?你说清楚,夫人是自己跟他们走的还是被易统领抓走的?”原靖宇的心越来越沉,仿佛就要坠入深渊,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允捷是她的亲哥哥,没有理由伤害她啊? 小丫鬟断断续续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夫人昨天刚回来就让奴婢端热水,奴婢以为夫人只是想梳洗。谁知道当她解开衣裳,奴婢却看到她胸口缠了一圈厚厚的白布,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好大一片,吓得奴婢手直发抖……夫人却安慰奴婢说她没事,只是以前的伤口裂开了……我帮夫人上了药,换了衣服,夫人却不肯上床休息,只是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后来易统领来了,夫人刚刚站起身来,谁知道易统领竟然一掌向夫人打去……夫人吐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就晕过去了……奴婢吓坏了,正要将夫人扶起来,易统领却将奴婢推开,带了很多人将夫人带走了。临走前易统领警告我们所有的侍女不许将这件事情告诉王爷……” 原靖宇强忍着震惊和心痛听完整个经过,颤抖的双手放开这个忠心又勇敢的小丫鬟,踉跄地飞奔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易允捷——易允捷——杨晋——杨晋——” 愤怒的血液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原靖宇感到一阵眩晕。他心中明白这都是因为自己内伤未愈,又受了这样的打击,心神极度受损之下才有这番境况。但此刻他绝对不能晕倒,轻颜还等着他去救。可是心真的很痛很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连昨日面对她的冷漠和决绝晕倒时都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 他开始后悔,开始怨恨自己,他不该对她用那些心计的。若是他每天按时吃药,内伤早就好了,昨日也不会晕倒,也就不会有人敢伤害她了。如果……如果不是内心里隐隐地想要试探她的底线,在凉州的时候那个计策也不是非答应不可,他完全可以想办法打乱河西王的计划,可是他却轻易放弃了……他承诺一心一意待她,心里并没有一刻忘记过,因为她是值得他爱的。他只是不甘心自己堂堂一个雄心壮志的王爷却被一个江湖女子的感情束缚住,他想要证明自己即便爱她也不会迷失自我,他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裕阳王。可是,他错了!他高估了自己…… 原来一个女人竟能让他这般心痛!以前从未有过,只是爱得不够深吧!她什么时候完全融入他的心呢?让他竟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来,让他完全被她的情绪左右,让他感到无尽的悔恨,让他在失去的这一刻才如此清晰地感受着她的痛苦…… 她为了他在江南劳苦奔波,受了重伤却没有好好修养,只是为了早日与他团聚,可是等她满心欢喜地回来,却发现他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而他……他昨天还怪她不够理解他,却不知道自己带给她的究竟是怎样的伤害…… 原靖宇悲痛而愤怒地刚跑出衡香苑,易允捷就赶到了。 “王爷,什么事?” “啪——”原靖宇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然后又揪着他的衣领愤怒地问道:“她在哪儿?” 易允捷嘴角缓缓渗出血迹,却固执地偏着头道:“王爷不用再找她了,她已经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她怎样了?她在哪儿?”原靖宇双手抓着易允捷胸前的衣襟重重地摇晃着他。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肯定是自己听错了!允捷刚才说什么? “王爷,她已经死了!她死了!”易允捷忽然大吼一声,而后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竟有些哽咽,“我不知道她身上有那么重的伤,因为知道她武功高,所以那一掌用了全力……” “啊——”原靖宇忽然仰天大吼一声,那般的凄厉哀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你竟然杀了她?!你竟然杀了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告诉我,你在说谎,这一切都是骗我的!你说!你快说啊!” 原靖宇疯狂地给了易允捷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只要允捷承认自己在说谎,只要他给他一点希望,他便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了。只要她还活着,即便她已经离开了也没有关系,他会把她找回来的…… 只要她还活着就行…… 可是易允捷却不让他如意。他高昂着坚定的头颅,直视原靖宇疯狂伤痛甚至哀求的目光,大声道:“是的,我杀了她,她已经死了!死了!!死了!!!王爷要打要骂允捷都认了……” 死了!死了!!死了!!! 易允捷一声比一声高,击碎了原靖宇最后一点期盼和幻想。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易允捷,双手紧紧抱着自己仿佛要爆炸开的头颅,心里空荡荡的飘着一个信息: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死了!死了……她已经不在了?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化作了尘埃?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霎那间,天昏地暗,他只感觉生无所恋,心如死灰。 这个天地这么大,却再也没有她了。没有了神采飞扬的她,没有了冷静坚持的她,没有了羞涩愤怒的她……没有了她的笑,没有了她的怒,甚至连冷漠决绝都没有了…… 从今往后,又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前行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灵魂知己,他的左膀右臂,就这样消散在天地间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听他倾诉,再也没有人给他蔚藉……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再也看不到了…… 天地间已经没有她了…… “啊——”原靖宇再次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喷出一大口血来,发泄着心中承受不住的悔痛。而后,他缓缓低头,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目光深寒地盯着易允捷。 易允捷缓缓闭上眼睛,不反抗,也不解释。 原靖宇慢慢走过去,猛然举手将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易允捷没有求饶,静静地等待着他这一生最崇敬的主子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19 第十九章 生死之间明真心(下) 轻颜,轻颜,你希望我杀了他为你报仇吗? 轻颜,轻颜……每在心里念一遍她的名字,心中的痛楚便增加一分。这样的生命他要怎么过下去?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轻颜没有了,天下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他愤怒地盯着易允捷紧闭的双眼,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处死他的方法,哪一种都比这样一刀杀了他更解恨!看着匕首下面冒出来的鲜红血液,他禁不住想,轻颜昨日也吐血了,也是这般鲜红吗?应该是吧,他们是兄妹,身上留着相同的血……想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希望——不对!轻颜没有死!就算她身受重伤没有防备,就算允捷下手用了全力,也不至于立时就死的。回想刚才提到轻颜时允捷眼中一闪而逝的悲伤,回想起他哽咽的声音和悲痛的神情……无论如何,轻颜总是他的亲妹妹,既然误伤了她,他一定会想办法补救的…… “再问你一遍,她在哪儿?”原靖宇咬牙切齿地问,锋利的匕首继续往下压,轻易地在易允捷颈上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她死了!真的已经死了!王爷不要再想着她了……”易允捷紧闭着双眼,不敢看原靖宇,唯恐自己的眼神泄露了什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人相处多年,情如兄弟,原靖宇看他的样子就明白自己猜对了。但,允捷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烧掉了……” 易允捷依旧固执倔强。原靖宇却真的要给他气疯了。轻颜究竟如何了?她的伤势怎么样?是不是有生命危险?所以允捷才说她已经死了?不能再拖了!“睁开眼睛,看着我!”他严厉地命令道。 易允捷睁开眼睛,却不敢看原靖宇的眼睛。 原靖宇心中一声冷哼,忽然将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朝自己胸前插下—— “王爷?!”易允捷身体的第一反应就是挡住凶器绝对不能伤到王爷,而后就是愤怒的质问,“您怎么可以伤害自己?” 锋利的匕首穿过易允捷的手掌刺破了原靖宇胸前的皮肉,鲜血浸润了他前胸黑色的衣襟。原靖宇拔出匕首,将易允捷推开,尤带着鲜血的匕首再次放到自己胸前,冷声问道:“她在哪儿?” 易允捷惊呆了,王爷地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来是打定了主意宁愿让王爷杀了自己也不说的,可是王爷竟然自残身体来逼迫他,他该怎么办? 这时,侍卫们陆续赶到,看到眼前的情形一个个都惊呆了。 “王爷?王爷你怎么啦?无论如何,您千万不能伤害自己啊!”杨晋最先赶到,看到原靖宇衣襟上满是血迹,又将一把匕首比在胸前,顿时慌了神。他想要夺走这凶器吧,又怕误伤到王爷,情急之下只好跪到地上苦苦哀求。 周仲元喘着气飞跑过来,见到眼前的情景也是大吃一惊,连忙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昨日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易夫人气性也太大了点,不过王爷和允捷这是怎么回事?这女人嘛,都是你的人了,还能倔强到什么程度?床头吵架床尾和,她很快就会忘记那个杨如月了,反正王爷府里已经有那么多女人了,多一个也不多是不是? 大家都不说话,侍卫们大多不知情,知情的人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原靖宇内伤未愈,有伤怒过度,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但偏偏此刻他的神志异常坚定,他不断告诉自己,轻颜还等着他去救。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便放下匕首,高声问道:“易夫人在哪里?” 听到王爷询问易夫人,知情人的赶紧低下头去,不知情的面面相觑。 一看这个情形,原景宇又怒又急,恨声道:“昨天是哪些人进了衡香苑带走易夫人的,给我站出来!” 很快,就有五个人跪到杨晋身边,齐声道:“属下死罪,请王爷发落!” “易夫人现在在何处?”竟然有六个人么?原景宇紧紧握权,看着面前这几个人,易允捷就不说了,轻颜是他的亲妹妹,杨晋、魏秋虎、秦翼都是自己的心腹之人,他们竟然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他们将轻颜当成了什么,又将他原靖宇看成了什么人?别人可能不清楚,他们却是知道的,轻颜怎么会是迷惑主上狐狸精?她哪一点像狐狸精了?她若是肯对他魅惑一点,他又何至于此?没有人主使,他们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但目前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轻颜此刻只怕真的很危险…… 他可以舍弃一切,却不能舍弃轻颜……轻颜就是他的一切啊!他的幸福、他的爱情、他的天下、他的梦想…… 可是跪在地上的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谁都不说话。 原靖宇愤怒地一脚踢过去,恨声道:“一个个都是猪啊!你们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大义灭亲?舍生取义?你们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你们存心想毁了我的天下是不是?不就是我打掉了杨如月肚子里那个孩子么?那个孩子我敢要吗?本王今年尚不到三十,身体健康,难道还怕今后没儿子?你们知不知道杀了她等于毁我一臂?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本王不要说争霸天下了,连自己的命都未必能保住……咳咳……”说到此乎,他喉头一股腥甜,竟咳出一口血来。 众人都慌了,赶紧扶着上前扶着王爷,却被原靖宇挥了开去。 周仲元直到此刻才问清真相,易允捷竟然杀了易夫人?易夫人死了?怎么可能?夫人的武功几个易允捷也赶不上啊!他连忙抓过跪在脚边的秦翼问道:“易统领杀了易夫人?” 秦翼愣了一下,羞愧地点点头。他原本是不赞同的,只想跟着去看看情况,谁知道易统领一进门就动手呢?更没想到易夫人身上有那么重的伤,竟然一下子就吐血晕过去了。她闭上眼睛前的那个笑容让他一晚上都没睡着,她究竟有多么心痛苦才会在被自己的亲哥哥背叛时露出那样凄惨而嘲讽的笑容呢?不但王爷伤了她,自己嫡亲的兄长竟然也要致自己于死地…… “你们……”周仲元重重地给了秦翼一拳,“你们怎么这么糊涂!你们明明知道夫人就是彦飞,我不是早说过一个彦飞胜过十万雄兵吗?你们以为我胡说的吗?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冲动……”他明白这次事情闹大了,也是悔恨不已。不过,看王爷的意思,易夫人或许还没有死? 秦翼想到王爷痛苦惊怒的神情,想到易夫人那个凄惨的笑容,想到周先生的话,忽然下了一个决定,拉住周仲元的衣摆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周仲元一听,满脸惊喜,快步来到原靖宇身边,大声道:“王爷,夫人没有死,夫人还活着!” 原靖宇闻言立即抬起头来,一时间差点忘记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仲元,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夫人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易统领将她和喻炀关在地牢里。”周仲元认真而急切地说,“王爷快点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果然如此!她还活着!她没有死! 原靖宇双眼一亮,似乎整个人都因为这一丝微弱的希望有了力量,或许他的心情还没有从失而复得的震撼中平复过来,身体却已经飞快往地牢方向跑去。 阴暗的地牢里,喻炀无助地跪坐在一堆稻草上,在他身前,易轻颜静静地躺着,身上衣裙血迹斑斑,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毫无生气。若不是感觉到她鼻间有微弱的呼吸,连她身边的喻炀都不相信她还活着。 昨夜她发高烧,干裂的嘴唇依稀喃着要喝水,可是无论他怎么喊,外面的守卫始终无动于衷。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用她手上的玉戒划破自己手背的血管,以自己的鲜血滋润她干涩的喉管。可是,这样远远不能缓解她的伤势,他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在他面前迅速流逝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真的让人痛不欲生!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肺腑换给她,将自己的生命送给她,只要她能够活下去…… 她的呼吸越来越弱了,唇色显出灰白,身体逐渐变冷。 喻炀将她抱在自己怀里,想要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滚烫的泪水自他脸上滴下,落在她的脸上,最后滑落在她唇边。 只见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喝水。她醒了么? “夫人?夫人!”喻炀在她耳边呼唤道。 她的嘴唇又动了,他凑过去听,她似乎在说“冷”“好冷”“师傅,我好冷……”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再不治疗,她不一定能熬到晚上…… 忽然,他将她放到地上,再次奔到铁门边,用沙哑的声音吼道:“开门——开门啊——易允捷——易允捷——守卫——守卫——快来人啊,谁来救救她啊……”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喻炀惊喜地叫道:“快来人啊,救救夫人!求求你们救救她吧!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原靖宇心急火燎地扑到牢房门口,看到里面那个毫无生气的身影,只觉得心直往下坠,往无尽的深渊下坠……她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要破碎了吗? 他用力扳着牢门上的铁锁,却怎么也打不开。这时,周仲元赶到,递上一把钥匙。 原靖宇急切地打开门冲了进去。到了她身前,他猛然停住脚步,缓缓地跪到地上,伸出手小心地将她抱起来搂进怀里。终于看到她了,真好,她还在他怀里…… “王爷?快带夫人出去吧!”喻炀急切地说。 原靖宇充耳不闻,完全沉浸在自己失而复得却又担心得而复失的惊恐情绪中。看着毫无生气的她,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放到她颈侧,直到感觉到她微弱的脉搏,他的心才回到胸腔里。捧着她的脸,原靖宇用脸颊贴着她的额头,闭上眼睛,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地落在她脸上。 “轻颜,我再也不会离开了你了,无论生死……”他睁开迷蒙的双眼,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轻颜……真好,你还活着,你没有离开我……” “王爷,不要耽搁了!你快带夫人回衡香苑,我去叫大夫!”喻炀话音刚落,人已经跑出了牢房。 “王爷,快带夫人出去疗伤吧!”周仲元催促道。看样子夫人伤得不轻啊,这个易允捷真是狠得下心,不管怎么说,夫人都是他的亲妹子啊! 原靖宇醒悟过来,赶紧抱着易轻颜站起来,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周仲元看王爷头上满是汗水,脚步也不太稳,担心地说:“王爷,您伤心过度,要不让微臣抱夫人回去吧?” “不,我再也不会放开她了……”原靖宇一边走一边说,脚步却越来越坚定。 刚到衡香苑,大夫就到了,因为知道有外伤也有内伤,药都已经准备好了,侍女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裳等在房中。原靖宇先喂她吃了两粒治疗内伤的药丸,喝下一杯人参茶,然后才小心脱掉她满是血渍的衣袍。他亲自帮她请洗伤口,上药,然后换上干净衣裳,这才让大夫把脉。 易轻颜的伤势都在意料之中,胸口的旧伤口崩裂,失血过多,内伤很重,又没有及时治疗,能不能救回来实在没有把握…… 原靖宇将政务交给周仲元打理,自己住在衡香苑里没日没夜地照顾她。晚上就搬张躺椅放在床边,偶尔打个盹。 他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将地牢里对夫人的伤势视若无睹的侍卫们全部处死。 如今衡香苑的院子里,当日与易允捷一同闯入衡香苑的侍卫们还跪在那里。前两天原靖宇水都不让他们喝一口,第三天才开始给他们喝一点水,他绝不能让他们就这样便宜地死了。不管他们的出发点如何,都逃脱不了以下犯上的罪名,更何况他们伤害的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是啊,她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是他所有的幸福和快乐……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他真的爱她…… 他明白,事实上很多人都是无辜的,当日动手的只有易允捷一个人而已,但他们难逃同谋之罪。原靖宇有令,夫人什么时候醒来,他们就什么时候起来,如果夫人有什么不测,就用他们殉葬。如今,每个人都在心中祈祷夫人早点醒来。 20 第二十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易轻颜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房里一灯如豆,在昏黄的灯光晕染下,房间里显得暖融融的。一只大手紧紧握着自己放在外侧的右手,厚实的掌心传递着男人的温暖。她吃力地抬起眼皮,略微转动了一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憔悴得让人心疼的脸,从模糊到清晰。那一刻,她心里感觉暖暖、甜甜的,还有一丝莫名奇妙的酸涩。 她没有死吗?他救了她?他还是不放过她吗?都这样了,他还是不肯放弃么?他不但比她更会欺骗人心,也比她更坚强是吗?所以他比她更适合那个位置?所以上天才给她一个生死警告?上天?她为什么一定要遵从天意?事在人为不是么?她向来公平,他给她几分真心,她就回报他几分真情好了……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忧伤,这么憔悴?他照顾她很久了吗?其实只要找个侍女就可以了,他不必亲历亲为的。她都这样了,他还要做给谁看? 想到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她偎依在他怀中,他紧紧搂着自己,在她耳边说从今以后他们互相依靠,说他的一切都给她……想到这些曾经那么甜蜜那么震撼的话她的心就一阵阵抽痛……不过三个月不见,他就让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就算他迫于形势娶了再多的女人,心里始终只有她一个?这样的话拿去骗鬼吧!原来他跟她承诺的一心一意就是这个,难怪他那么轻易就对她盟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影又渐渐模糊起来,怎么回事?她轻轻一眨眼,一串泪珠悄然滑落入颈项,他的身影随即变得清晰,但很快又模糊了…… 原靖宇忽然心中一动,睁开眼,只见轻颜静静地望着自己,泪流满面。他乍然惊喜,连忙俯下身来,一面温柔地擦拭她满脸的泪水,一面轻声问道:“轻颜,你醒了!你怎么哭了?伤口疼得厉害吗?” 轻颜微微摇头,一眨眼,泪水再次滑落脸庞,流到耳边,再流入颈项。 原靖宇凝视她片刻,忽然就明白了。她并不像那天表现的那么决绝,她心里也是有他的,所以才会因为他的背叛丧失理智,所以才会说那样冷漠绝情的话,所以才会心酸难过……他眼眶一红,低头吻上她的脸庞。他想吻干她的泪水,谁知那泪水却越来越多,到最后根本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自己的。 泪眼迷蒙中,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终于触碰到她柔软而略显干燥的嘴唇,便如沙漠中饥渴的旅人喜获甘泉,流连吮吸。她细微地挣扎,他却怎么也不肯放开……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开她,轻轻抬起头,两人细细地喘气。 易轻颜心中又酸又痛又羞又怒,想要推开他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轻轻将头埋在她耳侧,眼泪很快湿了她的衣襟。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和泪水,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却忽然间体会到他内心的悔痛、无助和后怕。可是,再多的悔痛、再多的泪水又如何?就可以抹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吗? 不愿受他情绪影响,她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我睡了多久?” “六天。”他用同样嘶哑的声音回答,许久之后才自她耳边慢慢抬起头来。 “你,怎么……一直是你照顾我吗?”到如今,他对她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捧着她的脸,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睛,又怎会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没有急着解释什么,而是慎重而坚定地说:“轻颜,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当我从地牢里抱起你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今后遇到什么事情,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你上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别想再离开我……以前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以为即便得不到你的心,也只不过遗憾终生而已,我还有万丈雄心,还有天下大业……可是当允捷告诉我说你已经死了的时候,霎那间我的世界就崩溃了,直到那一刻我才清楚地认识到,没有你,我生不如死,就算给我整个天下也没有意义,那一刻,我只想随你而去……” “我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她淡淡地笑,其间的嘲讽不加掩饰。 看着她笑容中的嘲讽,他的心再次抽痛起来。她是那么的聪慧,如何看不出他之前曾有过的欺骗,但是,他也确确实实是付出了真心的。只不过当时自己不自知罢了! “说实话,我原本也不相信的。我不断告诉自己,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我贵为一方藩王,怎么被一个女人的感情左右?但我就是做不到,我放不下你,我的心时时刻刻都想着你,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你已经深入灵魂,竟然轻易地就击碎了我的理智。当我想到生命中再也没有你的时候,就仿佛这世界再也没有了阳光和温暖,天地都黯然失色。那一刻,我心如刀绞,我从来不知道心可以痛到那个程度。而每在心里念一次你的名字,每想一遍你的容颜,每回忆你说的一句话、一个字,我心中的痛楚就增加一分……想着从今往后我都要活在那样的痛楚中,还不如追随你而去……轻颜,我的轻颜,幸好你还活着,你还在我身边……”不知不觉中,他再次红了眼眶,于是闭上眼睛轻吻她的额。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一方藩王,是今后天下的共主,怎么可以轻生?怎么可以流泪呢?让人见了笑话……”轻颜轻轻转过眼去。 她不敢看他,她受不了他的眼泪,他的泪水太过灼热,烫得她心痛。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他还要说这样的话?他还想要继续欺骗她的感情吗?他们……不,他怎么可以用这些让人心痛的话、用滚烫的眼泪来动摇她的决心?他的话有几句可以当真她难道还看不清楚吗?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看见了,只有在你面前我才可以放纵一次……但是,轻颜,你也不要再吓我了,好么?”原靖宇闭上眼睛,在她耳边低喃。感觉到她的温暖,感受着她的气息,真好啊…… “已经死过一次了,今后我不会再给任何人这样伤害自己的机会。但是,我真的很难过,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他怎么……”回想当时的情景,心依旧痛得透不过气来。他们是亲兄妹啊!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这样记恨,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他们还跪在外面呢……那天我差点就杀了他,周先生说他毕竟是你的兄长,还是等你醒了问问你的意思……”他用手指轻抚她瘦削的脸蛋,指尖的温暖让他流连不已。她的身体是那样的温暖,她还活着,真好啊,她还活着,还在他身边…… “……让他回去吧,我现在不想见他……我,我没事了,你也回去吧!联盟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知道跟你有关系的……”她闭上眼睛,不想也不敢看他的神色。她知道这些话会伤害他,可是她自己都伤成这样了,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她还没有想好今后该怎么办,那个计划还要不要继续下去?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忍受他的欺骗?所以,他们最好暂时有个了断,今后无论如何选择都能干脆些。 原靖宇因为她最后那句话神色突然间变得黯然,满眼的伤痛,但随即又变得坚定。只听见他缓缓从床边站起来,静静地凝视她的面容,就在她猜测着他恼怒之下是不是要离开了,他却一直没有动。轻颜不敢回头看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原靖宇久久地凝视着她一动不动,几乎成了一座雕塑。许久之后,他忽然动了,却是单膝跪在她的床前。那双略微颤抖的手抓起她的一只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他神情忧伤而认真地看着她紧闭的眼睛,缓缓说道:“轻颜,原靖宇以自己的尊严和生命向你起誓,从此刻起,一心一意爱你,无论遭遇何种境况,无论死生病痛,始终如一,不离不弃!我发誓从今往后只有你一个女人,直到我生命的终结也绝不碰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这突如其来的震撼让人心酸,易轻颜实在无法逃避,睁开眼,就看到他抛弃尊严跪在自己面前,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他的神情是那么的认真而执着……他的眼睛里是藏不住忧伤和小心翼翼的殷切期盼……… 她可以再相信他一次么?他们还有未来可以期待么?他以前也发过誓,不还是背叛了自己的誓言伤害了她吗?如果她没有对他动情,这次也不会伤得这样深。可是,他是个男人,是一方藩王,他的尊严,他的眼泪……让她如何能无动于衷? “轻颜,请再相信我一次!”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真的很爱你,在我二十八年的生命中,只有你让我宁愿失去生命和理想也无法舍弃……轻颜,不要离开我……” 他怕她离开么?他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如果留下也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么?罢了,就算他欺骗过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抱着欺骗走进王府的呢? 看着他紧张而期待的眼睛,想到此刻自己的处境,她心中一软,那个字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好……” 原靖宇的双眼立即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尽管脸上胡子拉碴的好不狼狈,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心中无尽的欢欣和喜悦。他是真的爱她么?所以在得到她的保证以后竟然高兴成这个样子。如果她说的是个“不”字呢……… “轻颜,轻颜,谢谢你,谢谢你……”忽然他又流泪了,却不管不顾地一直亲吻她的手,从手心到手背直到每一根苍白的手指头…… 轻颜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而后缓缓放松。轻轻眨了眨眼睛,她吸吸鼻子,轻声道:“起来吧,一个王爷跪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感受到她的温柔关爱,原靖宇感觉心里涌出一股暖流,随着血脉流向全身,一时间整个人都感到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他忽然将头埋在她手弯处,只觉得能得她这份温柔,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不快起来,跪在地上很舒服吗?等会儿人来了……”看着跪在地上的他,手臂上感觉到一阵阵湿意,她的心虽然依旧酸酸涩涩的难受,却有复苏的迹象。她的理智开始回复,灵智也慢慢展开…… 原靖宇低笑,起身坐到床边,手指轻轻勾画着她消瘦的面容,再次感到心疼。真想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最好融入自己的身体,从今往后再也不分开…… “你快去好好睡一觉吧,现在是非常时期,好多事情等着你拿主意……我已经没事了,休息几天就好。”她有些不太适应他的亲近,但是又不忍心拒绝,只好赶他去休息。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么温柔,让原靖宇更加舍不得离开。 “好。不过我说了不会离开你的,我就在这里睡。”原靖宇指着床边的躺椅说。然后他温柔一笑,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这才整理好自己,唤人进来。 侍女端来热水,原靖宇帮她擦脸,然后喂她喝药。 “我知道你一定很饿了,但还是先喝药吧……”虽然空腹喝药不好,但总要先把她的命救回来再顾虑其他。胃和身体都是可以慢慢调养的,前提是她还活着。忽然想起这些天来无论喂药、喂水、喂粥,自己都是以唇渡给她的,如今她醒了,他可不能再这么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了。 “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吃了药,轻颜看着明显消瘦的原靖宇,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感动和担忧。 “先帮你换药,然后再睡。”原靖宇淡笑着说,嘴角眉梢却透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欣喜。 “换、换药?你……”轻颜又羞又气,立即红了脸。她的伤口在右胸…… 原靖宇揶揄地笑笑:“现在脸红已经晚了。”然后,他又换了一副深情的面孔,认真地说:“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这种事情我不会假手他人的。” “你可以让侍女……” 原靖宇打断她的话,霸道地说:“侍女也不行!你是我的,你的身子只有我能看,别人不行,女人也不行!” 轻颜又羞又怒,哭笑不得,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自己现在身受重伤,只有任他欺负的份儿。正在思虑如何才能让他改变主意,不想他忽然又换了一种口气道:“把你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虽然我是这个王府的主人,但这些年来王府内政一直是由王妃在打理,她对你起了杀心,连常年跟随在我身边的心腹侍卫都能为她所用……如今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敢相信……” 话题一下子有些沉重,轻颜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想不到他这样日夜不眠地守候着自己竟然还有这个原因。作为王爷和丈夫,他也是无奈的吧!“那就在王府外重新征召几名侍女吧!” “这样也好……”原靖宇想了想说。随后他打开床边的柜子,取出伤药、酒和干净的棉布条放在一旁,然后轻轻掀开棉被,再缓缓褪去她的衣衫,解开缠绕的布条,用干净的棉团沾着酒水清洗她的伤口,再小心地上药、缠上布条、穿上干净衣衫,最后轻轻盖好被子。 其间,他的动作非常小心,心无旁骛,仅仅只是为她换药,而丝毫没有趁机占她便宜的意思,让轻颜禁不住有些感动。他虽然贵为一方藩王,对她却这样温柔细心,在她面前,他仿佛只是一个深情的男人,他把自己所有的尊严、骄傲、幸福都交到她的手心……也许这一次他没有骗她吧? “是不是该给我点奖励?”原靖宇轻松笑道,然后在她脸上落下一个轻柔地吻,恋恋不舍。“我出去看看你哥哥他们死了没有,然后回来陪你吃饭。” “呃,好……”轻颜这才想起来。哥哥还在外面跪着呢,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不止哥哥一个人,而且似乎已经在外面跪了很久了,只怕自己昏迷了多久,他们就跪了多久吧……哥哥?多么陌生的称谓?那个叫易允捷的男人真的是她的哥哥吗? 原靖宇前脚刚离开,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便窜到床边来,低声道:“阁主,您怎么样了?” 轻颜静静地审视了她一眼,问道:“你是谁的弟子?怎么会在这里?” 那侍女单膝跪在床前,低声道:“回禀阁主,弟子是兖州分部周紫玉,家师是裕阳总管……” 轻颜淡淡含笑,了然道:“是柳师姐的弟子。” “是!” “怎么知道我在王府?” “师傅收到大护法的飞鸽传书,说阁主单身一人来了裕阳,让我们密切注意王府的动静。后来阁主失踪,我们正在查找,忽然有人在兖州分部留下秘信说阁主被关在地牢里,信里还附有王府地图,我们正准备动手救阁主出来,王爷就将阁主抱了出去……弟子看阁主伤势很重,不宜移动,所以就化装成侍女潜伏在王府……” 轻颜静静听她说完,最后淡淡地说:“今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你先回去,近日王府会征召侍女,你再过来。” “是!”周紫玉低头回答,但并没有退下,反而带着几分犹豫低声问道,“弟子不明白,阁主怎么这样就原谅了王爷……” 轻颜将目光投到她身后,冷静地说:“他连尊严都不要了,我要是不答应,你觉得他会放我走吗?只怕他恼怒之下……”她这次伤得这样重,若是完全灭了他的希望,难免他恼怒情急之下不会趁机对她做什么,届时,她根本无力自保。所以,她只能答应他,用自己的感情牵制他,他欠她的,她会讨回来的。 周紫玉若有所悟,说:“王府虽然侍卫众多,但倾我凌霄阁之力,要平安救出阁主也不是不可能的……” 轻颜看着这个弟子眼中的疑惑和倔强,轻轻叹了口气道:“若我只是你们的阁主,那天根本就不会进王府,可是……人生总有那么多无法抛却的责任和义务……” 周紫玉似懂非懂,却没有继续追问。原本不清楚阁主的真实身份,直到这次调查才明白阁主竟然是元帅府的二小姐,是易元帅的独生女,更是裕阳王的侧妃!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阁主怎么会给人当小妾?他们凌霄阁的规矩不是一夫一妻吗?身为阁主更应该以身作则才对啊!据说打伤阁主的人就是阁主的亲哥哥,所以她们才没有采取行动。不过种种迹象表明,给她们传信的人也是出自元帅府…… 这些当官的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啊…… “扶我起来!”轻颜忽然道。 周紫玉赶紧起身扶着自己尊敬的阁主起身,两个人只对视了一眼,她便明白阁主想去哪儿。 轻颜这次伤势实在太重,几乎是周紫玉抱她过去的,刚回来躺下,就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了。紫玉将被子给她盖好,然后迅速消失在房间的暗影里。 原靖宇脚步声很轻,却没有隐瞒行踪的意思,所以才让周紫玉和易轻颜听到。转到床边,轻颜看见他手里竟然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大碗粥。而他所谓的陪她一起吃饭,就是由他端着这一大碗小米瘦肉粥,用一把勺子,一人一口地吃。 “他们……没事吧?”轻颜还是忍不住询问。她虽然很伤心,但哥哥他们毕竟是他的亲卫,在他身边多年了,他们的出发点还是为了他好吧!他们以为自己是狐狸精,迷惑了他们的主上,使他是非不分,所以才一致决定要除去她。他心里应该是很难过也很为难吧?若那几个人死了,只怕裕阳的文武众臣都要把帐算在她头上。 原靖宇冷哼一声道:“晕倒了三个,但跟你的伤势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每当想起这件事情她心里就不是滋味,但不管她心里怎么不舒服,这个问题总得面对。她的计划要不要进行下去,还要看形势的发展。但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狠绝,无论如何,那总是他的亲骨肉啊! “是我的错,与你无关。虽然当时确实是急疯了,但……即便没有这件事情,我也不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原靖宇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只是说一件平常至极的事情,而不是说自己的孩子。当时听到杨如月有了孩子,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打掉那个孩子!裕阳的世子,生母绝对不能是燕王的女儿! “可那毕竟是你的骨肉,你怎么能狠得下心?”说起这件事情,她就觉得心里难受,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在提醒她:他的手拥抱了别的女人,他的唇也亲吻过别的女人…… 原靖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裕阳迫切需要一个继承人稳定人心,但绝对不能有燕王的血统……” 原靖宇曾无数次在心里大叹倒霉,不过就碰了她一次,怎么就怀孕了?他这么多的妻妾,这些年来也没有怀过多少孩子……唉,他早知道一时的舒服会惹来大麻烦的,却总是心存侥幸。他其实明白轻颜口中的一心一意是什么意思,却故意曲解来试探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杨如月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崔瑞瑶这个孩子势必得生下来了,不然裕阳众臣又会把账算在轻颜头上。他如今只能让崔瑞瑶生个女儿,不然肯定会动摇她的地位。如果轻颜能尽快给他生个儿子就好了! 原靖宇暗自叹了口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赶紧喂了她一口粥。他有些怕,怕她想起那些事情心里不舒服,所以细细打量她的神色。 轻颜心中泛酸难受是肯定的,但没有表现在脸上。她不断告诉自己:那些都过去了,他从来没有爱过那个女人,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政治考虑的计策而已,只要他今后不再做那样的事情让她难受就好了……可是,今后若遇到相同的情况呢?为了他的江山大业,他是不是依旧要将她抛在一边?是不是依旧要迎娶那些女人加强联盟巩固权势?到时候,她还是要伤心痛苦,难道真的要亲手杀了他? “杨如月的事情暂且不说,我想知道,今后若遇到相同的情况,你又打算怎么做呢?”她冷静地问。 他看着她,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她会这样问,是真的打算原谅他了吧?“我们一起想办法吧!”他说,“能推就推,若实在推不掉也总会有办法的……” “哦?什么办法?”她面无表情地追问。 “比如……若是你同意的话,我可以给她名分,只是名分而已……”他紧张地看着她的神情,生怕她生气。 “你就那么肯定那些女人会答应?她们的父兄、她们背后的势力会答应吗?”她眯着眼睛,也细细审视他的神情。他还在做这样的美梦? “若实在不行就只好兵戈相见了,不过是多费些时间而已,也省得将来我们儿子麻烦。”他只略作考虑就说了这番话,想来是曾经思考过的。 轻颜别过眼去,他说他们的儿子,好像他们一定会有儿子似的。 “轻颜,以后我如果再有孩子,他的母亲一定是你,不会再有别人了……”原靖宇嘴角带着几分算计的笑,神情却很认真,深情的目光看着她的脸庞逐渐泛红。 “那……那要是我不能生呢?”虽然知道原靖宇这话是个坑,她还是忍不住跳了下去。 “呵呵!”原靖宇果然奸计得逞的笑了,然后深情地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都考虑过了,如果你不愿意,或者……到时候我会收养一个孤儿,就说是你生的……” 这样吗?为了她,他可以不要自己的骨肉吗?轻颜细细凝视他,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神情,他说真的吗?为了她,他真的可以连子嗣都不要吗?可是无论他神情怎样认真,这个男人的话,究竟有几句能相信呢? “轻颜,你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检验我的真心,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来,再吃点……”原靖宇淡淡一笑,再次端起碗来。 两人这几天来都没怎么吃东西,所以一连吃了两大碗才停下。轻颜看着原靖宇深陷的眼眶,温柔地劝道:“好了,休息一下吧!” 原靖宇点点头,就在她床边的躺椅上睡下了,很快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21 第二十一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易夫人已经清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王府,众人都松了口气。王爷发疯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平常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一旦发起怒来,竟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那些人就算有罪也罪不不致吧? 王府后园主院“凌波苑”中,简王妃将周仲元请到客厅,却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道:“周先生,我真的做错了么?我只是不想王爷因为一个女人而误了平定天下的大业……易夫人,她,究竟有什么秘密?” 周仲元斟酌了一下,反问道:“王妃可知道现今王爷手中有多少兵马?” 简王妃不解地看了周仲元一眼,答道:“南面防线有十五万人,由易元帅亲自统领,北面防线有八万,统领是易夫人的叔叔,西面有两万人,东面有一万人马,兖州驻地有两万人,再加上各地的城防驻军,总共………三十余万。周先生是要说如今手握重兵的都是易家的人吗?” “不,”周仲元摇摇头,“我们裕阳由于地理所限,不够富足,人口也不够繁茂,能有三十万精兵已经相当难得了。而且两位易将军都对王爷忠心耿耿,王妃毋庸置疑。” “那……”王妃疑惑了,皱眉看着周仲元。他究竟想说什么? 周仲元站起身来,查看了一下,见四周没有人偷听,这才认真地回道:“在离江以南,南王境内,易夫人手中握着上百万的义军。虽然那些人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武器装备都不足,似乎全是乌合之众,但这么多年来,以南王的强大也拿他们无可奈何便足见他们的实力。只要提供给他们精良的兵器装备,再加以训练,这将是王爷征服天下的一支劲旅。” “百万义军?”简王妃目瞪口呆地看着周仲元,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王爷得了易夫人,可以说整个天下就已经到手了一半。说句大不敬的话,王妃,以您对王爷的了解,他是那种会沉迷女色的人么?” 王妃震惊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怎么都想不到那样一个年轻的女子竟然会是义军统领……难怪王爷那天会让她约束王府后院的女人不要去找易盈盈的麻烦,原来…… 周仲元看简王妃已经开始后悔,于是继续说道:“王妃可知道易夫人的武功天下间基本上已经难寻敌手,她本身就是王爷征伐天下的一大助力。如果她真的死了,义军的反应不用说,单是她的师门只怕就不会放过王爷。凌霄阁以医药闻名于世,武功又神秘深不可测,到时候,只怕王府将永无宁日……” “我明白了。你退下吧!”简王妃道。她无法再听下去了,原本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好,都是为了王爷平定天下的大业考虑,却原来自己差点闯下弥天大祸…… “是!”周仲元躬身告退,临走前留下一句,“易夫人的身分目前还需保密,连易元帅和易统领都不清楚,请王妃不要再向第三人提起。” 简王妃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个下午,心里始终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看她呢?今后她该如何与易盈盈相处呢?王爷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纳了玉颜郡主为侧妃那个女人都无法接受,以后王爷只怕再也不会进她的房间了吧?想起从前的恩爱,想起那天王爷疯狂扭曲的面孔,她只感觉心如刀绞般几乎痛得她透不过气来…… 傍晚,简王妃第三次来到衡香苑求见原靖宇。原靖宇看轻颜睡着了,抽身来到衡香苑的侧殿见自己的结发妻子。 原靖宇走进去,冷漠道:“你还来做什么?” 简王妃立即跪到地上,泫然欲泣道:“臣妾特来请罪!” 原靖宇皱了皱眉,冷漠地看了她好一阵,半天才开口道:“王妃何罪之有?”话虽如此,他却没有叫她起身。 王妃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语声低泣,似痛心疾首般:“臣妾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谁知竟差点坏了王爷的大事……臣妾跟随王爷整整十年,却因为一时愤怒误会王爷……臣妾,臣妾原本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谁知道……谁知道竟然是自己有眼无珠……” 原靖宇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娶了一位贤德的王妃,虽然古板,偶尔也会捻酸吃醋,但心地还是纯良的,不想这一切不过是个表象。 直到轻颜出事之后他审了秦翼,再回忆当时的情景,才明白自己这位王妃有多么厉害。 他全心全意地信任她,将王府内政全部交予她打理,可是她却利用他赋予她的权利用来谋害他最爱的女人! 那天在王府大门口,为什么那些女人会突然出现?为什么杨如月会在那天被诊出有孕,而且恰好在轻颜回府的时候赶来?若不是杨月如怀孕出现,轻颜不会那样不理智,他也不会那样失态,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今几乎整个裕阳的大臣都将轻颜当成了迷惑君王的妖女,连她的亲哥哥都准备牺牲她以保全易氏一门的忠诚。 若是她不点头,允捷一定不会采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对自己的亲妹妹出手,她有意考验易允捷,无论成败她都可以推脱责任。 如果不加重处罚亲自动手的易允捷他就不能处罚她!因为这件事情不是她提出来的,她也没有让允捷杀人,而她作为裕阳的正妃,裕阳的女主人,也有权处置一个妾室。 原靖宇紧紧握拳忍着心中的愤怒。他确实小看了王妃,同时也拿她无可奈何。即便她有错,即便她心胸不如外表那般宽阔,他们毕竟有十年的感情,他不能为了另一个女人休了她,也不能收回她手中的权利,王府确实需要她…… “唉——”原靖宇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将王妃扶起来,“淑宁,这次我真的很生气……” 王妃再次哭出声,想扑到他怀里,他却在那一刻放开了手,然后转身背对着她。 “我一直以为我们夫妻十年,你是懂我的,我也是懂你的。平日里你是那么的大度宽容,想不到这次会这样……我知道这次确实是委屈了你,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一切为了大局!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的冲动,差点让我丢掉了半壁江山?你以为上天还会给我第二次机会吗?若在以前,裕阳夺取天下最多三分胜算,有了轻颜,我至少有八分把握。可如果这个时候失去她,义军倒戈,凌霄阁别的不行,到我们裕阳撒点毒杀些人却是易如反掌,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就等死吧!” “臣妾知道错了……”简王妃惨白着脸再次跪到地上,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如果知道,她一定不会对易盈盈出手的。 “唉,怎么又跪下了?”原靖宇状似无奈地将她拉起来,“事情都这样了,后悔也于事无补,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弥补吧!” 王妃点点头,自己转过身去擦干眼泪。“妹妹肯原谅我了吗?” “她?”原靖宇看了她一眼,不满地说,“她那里我会想办法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向众臣交代?” 王妃眨巴眨巴泪眼,无辜地看着原靖宇。 原靖宇看着这个原本应该是自己最熟悉的女人,此刻却感到那么陌生。原来她的温婉大度一直都是个假像,既然她喜欢演戏,他又何妨陪她一起演?枉他聪明一世,却让这个女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回想新婚时那个甜蜜温柔的女子,再看看如今端庄高贵的王妃,难道权势真的能将人的纯真良善变成心心念念的阴谋算计?他们也有过恩爱,有过孩子,如今还剩下些什么?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王爷可有计策?”简王妃见原靖宇看着自己不说话,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为什么她感到王爷的心思越来越难捉摸了呢? “我打算……” 原靖宇回过神来,小声了说了一阵,然后一脸审视地看着王妃:“你看如何?” “好,臣妾没有意见……”王妃低头道。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原靖宇看王妃颇不情愿的样子,又加了一句,“若将来天下能够一统,你仍旧是我的皇后!” 王妃因为这句话而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 原靖宇再次承诺:“你是我的结发妻子,这些年来一直帮我打理王府内政,劳苦功高,我不会忘记的。只要你牢牢记住自己的位置和本分,不让我有后顾之忧,我不会食言的。” “多谢王爷!臣妾一定会做好自己的本分的……王爷放心,臣妾一定会给您安排好的!”王妃总算露出几分笑容来。得到承诺,她满意而去。 几日后,原靖宇检查易轻颜的伤势,发现她胸前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伤势算是稳定下来了。只是她身体太虚弱,如今天气又冷,御医说要注意防寒。 原靖宇想起北方的暖炕,想着便打算让人弄一个,可御医却说夫人身体虚,睡暖炕容易上火,反而对身体不好。又说最好房间里取暖的炭火也少用,窗户最好经常打开通风透气。 这可把原靖宇难住了,窗户让打开,又不让在里面放火盆,甚至连暖炕都不让用。这让他怎么防寒?晚上还好说,他给她当暖炉就是了,可他总不能大白天的也躺在床上抱着她吧?可是就一两个暖手炉怎么够?当然,他可以在床上多放几个热水皮囊,但那个怎么及得上他的怀抱?若是这么好的机会他都不知道利用,那他一辈子得不到她也是活该。 当然,戏份还是要做足的。但见他焦头烂额吃不香睡不好的折腾了整整两天,终于给他想出了无奈之下的办法。 原靖宇在衡香苑轻颜的卧房隔壁收拾了一间书房出来,将所有政务军务都搬了过来。她醒着的时候,他让她坐在自己膝上将她抱在怀中,用最保暖的狐毛披风裹着她,还可以一边看一边讲给她听。又在门口放了一道屏风,有人过来禀报事情就在外面回话。若是她累了,睡着了,他就让人在她被窝里放几个热水皮囊,然后小心抱她回床上暖和的被窝里去睡。 轻颜抗议过无数次,可惜都被他驳回了。如今她身上有伤,他又打着为她身体着想的旗号,名正言顺地抱她,时不时就低下头吻她一下,让她很是怀疑他的用心。 晚上,他自然更不会放过与她同床的好机会。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她,除了时不时偷袭几个轻吻,倒还比较老实。 最初几天,他因为身体确实疲惫,很快就睡着了。可是过了几天之后,他的精神恢复了,就开始饱暖思□□了。她看着他眼睛里浓浓的□□,听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感受着他吻在自己脸上的唇舌是那样恋恋不舍,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以前他只要轻轻在她脸上吻几下就满足了,可是如今他却开始痴缠她的双唇,久久地吮吸舔舐,甚至挑开她的牙齿,逗弄她的舌尖…… “你还是回去睡吧!”她待到唇舌终于得到自由,便赶他离开。她感到心跳加速,知道这样下去实在太危险了。不提她的身体尚未复原,就是伤口好了,她暂时也不打算把身子给他。 “不!”他拒绝道,然后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双手紧紧握拳放在她身侧。“你别担心,我忍一下就好。”他说,“无论如何,我也总要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她闭上眼睛不再开口。那就看看他的自制力如何吧! 半个月后,易轻颜外伤已经全部结疤,可以趁正午阳光好的时候到院子里走走,看看花草。 衡香苑的院子颇大,被假山亭台、竹林、高大的乔木隔开来,重重叠叠更显幽深清静。虽不是一步一景,但也是几步一景,从不同的角度看来各有不同的韵致。 冬季的庭院其实没有太多的花草可看,除了几株梅花,就只有一丛金竹,几棵松杉。好在腊梅开得正好,整个院子里都飘着浓郁的冷香;一株红梅从一丛棕竹后面探出头来,看得人心里也暖洋洋的;院墙边的角落里还有几株白梅,清丽出尘的花朵远远看去好似残雪,待走到近前,却有一股别样的清香;还有地面上绿油油的麦冬,墙上青翠的忍冬藤,让这个庭院不至于太过冷清。 趁原靖宇在书房里接见冯文宣,易轻颜带着一个侍女穿过月洞门,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了出去,来到位于王府东部的幽澜湖畔。远远的,只见湖中心的幽澜水榭上人来人往,其中很多是工匠……奇怪,难道幽澜水榭在翻修吗? “小荷,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轻颜问身边的侍女。周紫玉已经进了衡香苑,但却没有安排在她身边贴身伺候,她暂时也不打算让原靖宇知道自己身边已经有了人可以传递消息。 “回夫人的话,水榭那边正在翻修,听说王爷打算年后搬过去住,以后还是在那边处理政务。”小荷就是那天跪求王爷救轻颜的那个小丫鬟,今年才十五岁,相貌清秀,人也机灵。如今她因为立了大功,成了易夫人的心腹侍女。 “是吗?也应该去那边才对……”不过没听他提起过。轻颜远望着水榭那边的亭台楼阁,那里确是不错的,很是清幽。 幽澜水榭名为水榭,其实是湖中心的一个小岛,只一座九曲石桥与陆上相连。从前近桥的湖面上种满了荷花,另一面却是平静的湖水,什么都没有,很是独特。不过如今残荷都收拾干净了,干干净净空空落落的一片。小岛上面有三栋独立的小楼,没有修院墙,看起来一目了然很是清爽。以前原靖宇一直住在上面的,偶尔去王妃和各位夫人所在的王府后园。 是啊,他住在她那里总是不太好的,来来往往的官员下属那么多,总与她碰面也不太好。 “夫人想上去看看吗?”小荷呆呆地看着夫人恍若天仙的容颜和身姿,却看不懂她眼中的心事。 “算了,以后再去吧!”轻颜幽幽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然后愣了—— “喜欢吗?”原靖宇含笑看着她,几步上前轻轻搂住她的腰。 小荷识趣地退得远远的,王爷来了,基本上就没她什么事了。 “什么?水榭?”轻颜红了脸,她抗议过很多次了,这人还是喜欢这样对她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 以前在屋子里也就罢了,反正没有人看到,可是这人在外面也不知道收敛,她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了,这不明摆着授人以柄说她狐媚惑主吗?只怪自己这次伤得太重,不然哪那么容易让他得逞?唯一值得钦佩的是他的自制力确实不错,好多次她都以为他忍不住了,结果他还是忍了下来。这段日子以来,他还算知道分寸,并没有太过分的举动,让她发不出火来,只好忍耐。 “我改了名字,今后这小湖叫星月湖,岛叫作同心岛,三处院落分别叫是摘星楼、文馨楼、清风苑。我们住清风苑,文馨楼做书房,摘星楼处理政务。现在那边乱七八糟的,等弄好了我再陪你去看……”原靖宇搂着她的腰,让她靠着自己。起风了,这几天虽然没有下雪,她又披着狐毛披风,但还是要注意,她现在的身体怎么能受寒呢? “我,也要过去住吗?”既然挣脱不开,她索性全身放松靠在他身上,感受那份温暖。 “当然,我说过了,再也不会跟你分开的,我住哪里你就住哪里。你不会告诉我你不喜欢那边吧?”原靖宇有些贪婪地嗅着她淡淡的发香,心中的欲望慢慢升级。他努力压制着自己,好不容易让她放松了防备,他可不想前功尽弃。 “那……王妃呢?”虽然不想问,但又不得不问。毕竟王妃才是他的正妻,无论他发过多少一心一意的誓言,名分上她终究是个小妾。 “你放心,我会处理的。”原靖宇用手指压住她即将出口的质疑,轻轻叹了口气,“轻颜,请相信我是懂你的,我再也不会做出让你失望的事情。但我也不是无情的人,毕竟我跟她结发十年,还曾经生过几个孩子……能给她的我不会吝啬,不能给的那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轻颜的心情因为这个话题而变得沉重。是啊,他们是结发夫妻,十年恩爱,还有孩子……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强盗,突然之间闯入他们恩爱的生活,抢了人家的丈夫。可是,为了义军,为了天下的安定,为了她的梦想和坚持,就让她自私一回吧!为此,她愿意承受那些无辜女人的所有怨恨。 原靖宇察言观色,握着她的手道:“其实我和她走到这一步与你并没有太大关系,她本来就不是那个能与我并肩站在一起的女人,如果一定要有人承担罪责,那个人也是我……真的不关你的事,别瞎想……” 轻颜低着头没有说话。 “允捷他们几个的事情,你看怎么处理?”原靖宇一面拥着她往回走,一面问。 “其实我并没有怪他们……”轻颜忽然停下脚步,迎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他竟是如此小心翼翼么?他在担心她,担心提到简王妃她心里不高兴,担心她自责,所以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然后转移话题? 冬日的阳光下,她肌肤如玉,明眸璀璨,那笑容虽淡,却动人心魄,原靖宇只觉得霎那间天地也为之失色。他再也把持不住,一手紧搂她的腰,一手捧起她的脸,随即吻上了她的唇片…… 轻颜被他吓了一跳,一怔之后即开始挣扎,可是原靖宇已经尝到她的美好,怎肯轻易放手? 自从清醒那日因为一时感动而亲吻,这么多天来原靖宇一直都很规矩,最过分的举动就是强搂她的腰,强握她的手,以及偷吻她的脸颊。后来因为一个深吻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之后她总是躲避,他也没有勉强她。这还是他第三次吻她。这一次与第一次不同,第一次因为感动,因为强烈的感情无处宣泄,因为失而复得的喜悦;可后来这两次却是因为美的诱惑,因为浓浓的爱意,当然也不能否认里面饱含着的无尽□□。 可是,这可是在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们呢!她握着拳头捶打他的肩膀,可这个平常温柔至极的男人此刻却很强横,怎么都不肯放开她。 许久之后,原靖宇终于不舍的放开她的双唇,但手指却仍旧在她脸上留连。看着被自己吻得又红又肿的双唇,原靖宇暗哑着说:“轻颜,我……我原本不是迷恋女色之人,除了王妃,其他的那些女人长什么样子在我脑子里都不是很清楚。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你我的自制力就不管用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爱你了,还是因为你太美了。这些天我每天都忍得很辛苦,又担心让你发现赶我离开。可是,那种感觉好奇怪,既难受得好似要爆炸开来,又甜丝丝的……” 轻颜满腔羞愧的怒火被原靖宇这么几句话就给浇熄了。 “起风了,回去休息吧!”原靖宇揽着她的肩眨眨眼说。 易轻颜暗自叹气,又被他给算计了。这家伙越来越精明了,知道见好就收,知道怎样平息她的怒火。不过,想到刚才的吻,羞涩中竟也隐隐有些甜蜜。 养伤的这段时间他给她讲了他的凉州之行,讲了目前的形势,讲了他迫于无奈引诱玉颜郡主私奔的经过。 原来当初他们的猜测基本正确,河间王和河西王确实因为燕王的威胁而想与裕阳王及中州结盟,可惜被燕王看出端倪来,不但□□一脚,还使计想让河西与裕阳开战而无暇他顾,好在河西王表明上昏庸,实际上精明隐忍,让燕王赔了女儿又折兵。 那个玉颜郡主竟然在婚前跟着另一个男人私奔,心里只怕是爱极了原靖宇的吧!唉,又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而原靖宇就任人逼迫毫不反抗?还是他从来就不认为这是逼迫?对男人来说,这算是一桩美事吧!那般美貌高贵的女子竟然愿意在婚前与他私奔,他心里也很得意吧?这就是男人吗…… 哼,她可以原谅他一次,若是还有下次可就不是原谅与否的问题了…… 这段日子天下相对安定,南王并没有因为裕阳王与河西、河间及燕王结盟而动兵,想来已经知道其间的□□。 而河西与裕阳之间只有两次书信往来,却并没有兵戎相见的迹象。原靖宇带着玉颜郡主私奔的消息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就散布开了,只不过变了味道而已。 传言说河西王为了换取两家的和平将未过门的妻妾送与裕阳王原靖宇,甚至有传言说燕王的玉颜郡主早就不贞不洁了,河西王心中不豫却又不敢得罪燕王退婚,裕阳王肯接手这个残花败柳,河西王可以说是一箭双雕,暗中高兴得很呢! 这应该就是原靖宇送给燕王和河西王的“回礼”了。 据说这些传言直把杨星云气得吐血,他曾经怀疑过是河西王算计了自己和原靖宇,却没有想过原靖宇也是同谋。他以为原靖宇当初竟然能为自己的女儿挡下那一掌,想来对女儿的感情不会是假的。但不久之后接到消息说裕阳王府出了问题,原靖宇竟然亲手打掉了如月肚子里的孩子,他才感到震惊。难道他真的老了?竟然被两个年轻后辈给算计了! 易轻颜一方面感叹河西王的城府计谋,一方面又为玉颜郡主叹气。在男人眼里,女人就是颗随时都可以舍弃的棋子啊。如果她手中没有握着百万义军,只怕还不如杨如月呢。人家好歹是燕王宠爱的郡主,而她易盈盈不过是个爹不疼兄不爱的江湖女子罢了!就算原靖宇为她的美貌多看她两眼,也不过跟崔瑞瑶一样,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所以,女人必须自尊自强才有可能得到男人的尊重和真情。 原靖宇准备好了第一批兵器即将秘密运往江南,仍旧由喻炀负责。 因为这次事件,喻炀站对了立场,很受裕阳王赏识,将江南义军的事情全部交给了他。而易允捷几人还被原靖宇关在地牢里没有做最后的处置。 22 第二十二章 愿得一心人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年关将近,轻颜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内力也复了一两层。可是原靖宇依旧很小心,说这次她元气大伤,身子弱,一不小心就可能伤风生病,依旧处处限制她的行动。 腊月廿六这天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从头天晚上开始,一直到第二天白天都没有停歇的样子。易轻颜被原靖宇下了禁足令,不让她出门。好在这些日子她伤势渐好,他也不再勉强她每天必须呆在他怀里。他在卧房外的小厅里帮她准备了一张暖榻,铺上厚厚的新棉絮,上面再罩上一条白色的羊毛绒毯子,她躺在上面之后再搭上一件紫貂毛的披风,一点都不觉得冷。 廿七的上午,她静静地躺着看了会儿书,也没什么趣味,就想着是不是过去原靖宇那边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他出出主意,至少也有个人可以说话吧!算算日子林师兄通过暗卫考验也该过来了吧?难道他在考验当中受了重伤?也不知道凤师弟情况如何,他还得禁闭半年呢!要不要动用点阁主特权将他提前放出来呢?师傅闭关几个月了,不知道武功练得如何了? 正胡思乱想呢,紫玉进来禀报说王妃到了。前几日她才因为一次“偶遇”将周紫玉调到自己身边当贴身侍女,也不知道原靖宇有没有怀疑过什么。目前她并不想将紫玉暴露出来,就让他以为自己与师门尚未有联系吧!他可以放心些,她的日子也好过点。 易轻颜放下书抬起头来,紫玉赶紧弯下腰小心地扶着她起来。其实哪里需要如此呢?她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既然大家都认为自己在养伤,而且还把王爷栓在这里,那还是让王妃以为自己很虚弱吧! 只是,王妃来此究竟是何用意呢? 刚刚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简王妃已经掀开门帘进来了。 “妹妹,姐姐来看你了。没有打扰你休息吧?其实姐姐早就想来看你了,可是王爷怕打扰你休息,不让我们姐妹过来探望。听说这两天你的身体好些了,姐姐就过来了……”但见她双目含笑,神色温柔,倒不像是来看情敌的,那份亲切让她一时恍惚,以为自己真的是王妃的亲妹妹。 易轻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那么呆呆地怔在那里。她说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姐姐妹妹?难道她都不记得自己之前做过什么事情了么?即便略过那件事情不谈,自己总归是抢了她的丈夫,她怎么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是说贤良的妻子就必须得会这一套? “妹妹在做什么呢?一个人闲得无聊吧?若是你不嫌吵,姐姐让你柳姐姐、周姐姐过来陪陪你?唉,还是不要了,王爷就在隔壁处理政务呢,还是不要吵到他了……”简王妃喋喋不休地说着,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不自在。 “王妃,您请坐!”轻颜开口,然后又瞪了一旁呆愣着的侍女小荷一眼,“还不快给王妃奉茶!” 简王妃没有过去坐,反而亲切地扶着易轻颜走到一边坐下,感叹道:“多日不见,妹妹竟瘦成了这个样子,难怪王爷心疼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将养身体,早日为王爷生一个世子,这样才不辜负王爷待你一片真情。以前是姐姐误会了妹妹,还请妹妹大人大量,不要与姐姐计较才是。我们有幸一起侍奉王爷,也是上天赐予的姐妹缘分……” 还是说到正题了么?她要与自己和解?易轻颜有些疑惑。王妃毕竟是他的正妻,似乎没有必要如此委屈自己向她道歉吧?还是说其间有别的原因?王妃知道义军的事情了?为了原靖宇的天下大业,所以才如此委曲求全? “王妃严重了,妹妹不敢当。虽然是误会一场,说起来还是怪妹妹度量小……”她浅浅地笑了笑,眼波清澈,没有丝毫怨恨的意思。 “王爷这段日子很忙吧?政务这么忙,又记挂着妹妹的身体,我有心代替王爷照顾妹妹又恐自己不够细心……连我们心悦都担心地说不知道父王的身体好不好……”王妃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似想起此话有些不妥,于是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今天的雪下得真大,外面银装素裹,真是难得的好景致呢!我来的时候贪看各处雪景,不知不觉中竟耽搁了这么多时间,不想都要到正午了呢?看来今天要在妹妹这里叨扰一顿了……” 王妃这是在影射她霸着王爷,使他们夫妻、父女不得相见吧!轻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心里对她既有些嫉恨,又有些歉疚,还有些同情。看王妃今日的来意,怕是一定要见见原靖宇的!难不成原靖宇一直没有原谅她?这也不太可能吧? 王妃刚到就有人去通知了原靖宇,但正巧冯文宣来此汇报近段时间兵器制作的诸项事宜,他一时脱不开身,只好等冯文宣说完了,略作考虑便作了答复,而后赶紧赶过来。虽然前次稳住了她,可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在这些个小手段上只怕轻颜不是她的对手。若是让轻颜受了气,日子难过的还是他自己。 原靖宇人还没到,已经有侍女通报说王爷过来了。王妃赶紧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恭候。起身的时候,她侧眼看了易轻颜一眼,发现她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起身的迹象。王妃心中不禁暗自揣测,难道她的伤势恶化了?不是说前几日就能起身去院子里走动了么?作为一个妾室,听到传报说王爷来了竟然不起身迎接? 原靖宇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来,简王妃赶紧参拜。原靖宇没有理会她,只淡淡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脚步未停便走向易轻颜。 到了轻颜面前,他弯下腰轻轻抓起她的手,佯怒地瞪了她一眼道:“手这么凉,一直放在外面是不是?大夫说了好多次了,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要注意防寒,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说了在房间里也要把披风披好吗?要是午后还让我抓到你把手放到外面受凉,明天我就只好带着你一起去书房了。” 又看她坐在客座上,没有如以前一样坐那张他专门为她准备的虎皮椅,他眉头一皱,却没有说什么,只走到躺椅上将那件披风拿过来给她披好。 轻颜白了他一眼,有这么严重么?于是小声反驳道:“哪有那么严重?我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我的身体我清楚,你不要担心,整天像个老头子似的唠唠叨叨烦不烦啊!”更何况在王妃面前如此,不是让那个女人更记恨自己吗? 原靖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关心她多说了两句而已,竟然说他像老头子!哼,若不是看王妃在这里,他一定趁机好好收拾她一下,至少也要狠狠地亲个够。“今天早上你吃得少,饿了吗?准备午饭吧!”最后一句他抬头对一旁伺候的侍女道。 侍女自下去吩咐准备。 原靖宇在轻颜身边坐下,然后微微侧头对王妃说:“这段时间本王无暇□□,府里的事情全赖王妃料理,辛苦你了。” 王妃似有些感动,眼中泪光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黯然下去。只见她温柔地低头回道:“多谢王爷关爱,臣妾不辛苦,这本是臣妾份内之事。王爷有诸多政务,又要担心妹妹身体,才真正辛苦了。” 原靖宇忽然回头看了易轻颜一眼,给她递了一个无奈的眼色。轻颜明白他是暗指他们夫妻平时的相处模式,这样一板一眼的问答实在让人觉得心累。 “以后府里的事情还是要劳烦你,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轻颜会随我去幽澜水榭一同处理军政事务,你好好约束一下后院那群女人,别给本王添乱!”他正色地说,最后一句还带了一点警告的口吻。 王妃似乎愣了一下,但随即便释然,得体地微微笑道:“臣妾明白,请王爷放心!” 原靖宇点点头,不再说话。轻颜觉得无趣,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好沉默,心里却始终堵堵的不舒服,自然迁怒于原靖宇,于是悄悄地伸出手去,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原靖宇原本还在奇怪轻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了,竟主动拉他的手,待手臂一痛才明白原来自己不知道哪里又得罪她了。他回头瞪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眼睛里却全是威胁。 轻颜自然明白他不敢动自己,但看着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他的威胁、他的报复,除了欺负她、占她便宜还能有什么? 这时侍女进来轻声禀报说午膳已经备好了,请王爷王妃和夫人去暖阁用餐。 原靖宇立即站起身来,却先对王妃道:“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王妃看原靖宇站起身来,也赶紧站起来,等着王爷走前面。 原靖宇小心地扶着轻颜站起来,却忽然弯腰将她抱起来就往暖阁走。 轻颜羞怒道:“我自己走啦!” 原靖宇板着脸瞪她,低吼道:“闭嘴!”然后又哼了一声,小声嘀咕着“多少女人盼着本王抱本王还不肯呢……不懂得惜福的小丫头……” 轻颜将头埋在他胸前,无声地笑。 到了暖阁,原靖宇回头对王妃说:“淑宁过来坐。”然后弯腰将轻颜直接放到主位上。那是一张特意为轻颜准备的椅子,上面铺着府里最好的一张虎皮。 虽然平时都是这样,但今天的情况下似乎有些不妥。易轻颜轻轻转头看着原靖宇,原靖宇示意她放心,便在她右手边坐下来。 王妃怔了一下,心里已经明白这才是他们平时相处的样子,心里不禁酸酸的,难受得紧。但她却温和地笑了笑,在原靖宇另一边坐下来,说:“这虎皮放在库房里几年真真是糟蹋了,如今给妹妹用正合适。” 王府里虽然有好几张上好的虎皮,但按照旧例只有藩王才可以用,原靖宇不是很喜欢这个东西,只在威德殿的主位上铺了一张装装门面,其他全部收在库房里,想不到他竟然特意让人找出来给了易盈盈…… 原靖宇淡淡地点点头,却伸手握住了轻颜的右手。轻颜顾及王妃就在他身边,狠狠地瞪了他一下。他却忽然正经道:“现在暖和一点了,不然等会儿怎么拿筷子?”然后便放开了她。 王妃看着他们的亲密,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话去。她觉得似乎有一把绣花针在自己心上密密地扎着,心跳一下就痛一分。 “我前些日子跟你说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原靖宇转身看着王妃,神色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淡然。 易轻颜冷眼旁观,原来王妃此来是有事禀告么? “臣妾此次来也是想禀告王爷,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时间有些仓促,恐中州贺使无法及时赶到,另外……”王妃不着痕迹地看着易轻颜一眼,略有些迟疑。 “嗯?怎么了?还有什么困难?”原靖宇挑眉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臣妾只是听闻这段时间东北与西北边防都不□□宁,若将四方主将全部召回,恐边境有失……”王妃淡然答道,手却在桌子底下紧张地抓紧了袖中的手绢。 原靖宇审视地看了看她,心中略有些不悦,却发现易轻颜也带着几分好奇凑过头来,于是回头冲她温柔一笑,说:“这件事情暂时不告诉你,你也不要多想,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而后他转头对王妃道:“王妃不必忧虑,本王心中有数。你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可以了。” 由淑宁变成了王妃,简王妃心中清楚,王爷生她的气了,于是闭口不言。 这顿饭吃得有些压抑,有王妃在,原靖宇也不好意思跟易轻颜表现得太过亲密。 饭后,原靖宇略坐了一会儿就去书房处理政务,王妃也告辞离去。 易轻颜知道他们私下有话要说,却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毕竟夫妻十年,即便没有爱情,亲情也总是有的。 轻颜在屋子里走了走,赏玩了一阵原靖宇特意找来为她解闷的书画玉器等精美物品,到底还是觉得无聊,最后依旧去午睡。终日饱食安睡,她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身体也恢复了往日的丰腴。不过这是她自己说的,原靖宇还是觉得她太瘦了。 23 第二十三章 暗香飘尽知何处 下午申时二刻,易轻颜刚刚起身梳洗,打算去原靖宇那里打发时间,紫玉进来通报说杨夫人求见。 “杨夫人?”易轻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玉颜郡主……”紫玉小声道。 轻颜恍然大悟,但随即又皱眉。这究竟是怎么了?他的女人怎么都找上门来了?以前原靖宇在崔瑞瑶那里住了两个多月也没见有人找过去呀!不过这样的日子她往后应该习惯吧!为了见他一面,那些女人一定会经常过来“拜访”她的,以期与许久不见的夫君大人偶遇,或许还能与他再续良缘。 “见我的?还是求见王爷?”她又问。 紫玉道:“王爷曾有过旨意,王府女眷除了王妃,任何人都不见。之前担心夫人的身体,也不让她们见您,但今天王妃来过了,所以她们可能以为……”说到这里,紫玉看其他侍女没有往这里看,悄然递了一张写着蝇头小楷的白绢过去。 轻颜目光匆匆一扫,随后便递还给她。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起身道:“帮我准备笔墨,我写封信,然后传秦副统领过来一下。” 紫玉很快下去传令准备,轻颜走到窗口,开了半扇窗户,看着外面的大雪,心里却在犹豫。杨夫人找她究竟是何用意?她见还是不见呢?说起来她们的地位原本是一样的,都是原靖宇的侧妃,自己不过仗着原靖宇的宠爱才显得特别,说起来……唉!无论见与不见,都无法改变什么,难道因为可怜她自己就要让步吗?那是决不可能的。杨如月最好不要抱有这样的幻想…… 别的她都可以退让,只有在原靖宇的问题上,她寸步不让! 她的丈夫绝不与别的女人共享! 算算时间,林师兄应该到了,可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让她原本不以为意的心情也有些焦虑了。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了,不然就会弄巧成拙的。 她提笔在一块白色丝绢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做成蜡丸,再用自己戒指上的凌霄花印上一个印记。等会儿当着原靖宇的面让秦翼亲自跑一趟,送到滋阳的凌霄阁分部去,也免得他胡乱猜测。 就在这时,紫玉又小跑进来,带着几分慌乱无措告诉她,说杨夫人不肯回去,竟然……跪在院子外面…… 易轻颜面色一寒,怎么?想逼她?虽然心里有些可怜那个玉颜郡主,但她易轻颜向来吃软不吃硬,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别人胁迫自己! 好,她便让那个郡主死心吧!免得以后再来纠缠…… “请杨夫人进来吧,然后再去告诉王爷。”她淡淡地吩咐道,然后走到暖榻上躺下。 不大一会儿,紫玉便引者一个身穿红色外袍,披着狐毛披风的清瘦女子进来。 易轻颜看了她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杨如月憔悴的身形,但她眼中的坚强倔强却有些出乎意料。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实际上,一个身受重伤,一个小产不久,从身形上看都有些憔悴,只不过一个因为心中笃定而冷静孤傲,一个因为伤心至极而激发出骨子里的倔强不屈。同样的天恣绝色,不同的气质,不同的心情,不同的命运。平心而论,若单看容貌气质,两个人还真是平分秋色,谁也不论多让。 杨如月心中震惊于易轻颜的美貌。原本她以为这世上能在容貌上胜过自己的人寥寥无几,谁知道刚进裕阳王府就见到了曾经得王爷专宠的新进侧妃崔瑞瑶,一个若单看五官比自己还要美上一两分的“姐妹”。而后,她又见到一个进府多年的柳夫人,容貌也比自己差不了多少。但她记得原靖宇曾经夸赞过自己的话,说她气质更胜容貌,心中总还有几分自信。 易轻颜回府那一天带着面纱,看不清楚容貌,但看身形想来容貌不差。后来原靖宇心智失常对她出手,她虽然大受打击,却始终不愿面对现实,总找借口为他推脱,认为他只是一时被气疯了而已。再后来的事情她在小月里,也没人告诉她易夫人是怎样的得宠。但如今见到易轻颜,她的自信再次受到打击。这个女人的气质沉静孤傲,仿佛高山上晶莹的白雪,冷静自持,高高在上,似无人可以企及;又仿佛广阔的大海,看似平静无波,却谁也无法看透哪里有暗潮,无法预料什么时候就会有风暴……这是个宜静又宜动的女子,不说胜过自己多少,但绝不比自己差! 易轻颜是见过杨如月的,她早知道那是个绝色女子,不单容貌,气质也是绝顶出众,所以当时才越发认定原靖宇是被她的美色迷惑了。如今的杨如月虽然憔悴,但配上她的美貌依旧楚楚可怜动人心魄。 易轻颜忽然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问道:“不知郡主此来何事?只为了见我一面?还是想见见王爷?” “都有。”杨如月冷哼一声,声音既坚强又倔强,竟然将那天的话还给了她。 果然不愧为燕王最宠爱的郡主,到了如今这般境地依旧保持着这份高傲尊贵。 易轻颜浅浅一笑:“见见也好!郡主请坐!王爷很快就过来。”她冲着不远处的椅子抬了抬手,却依旧懒洋洋地躺在暖榻上,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杨如月冷静地看了看易轻颜,从容高贵地走到客座上坐下,目不斜视。从她的步伐、神态中无不看出其良好的教养来。 “小荷,上茶!”易轻颜轻轻瞪了身边的侍女一眼。这丫头平时还是挺伶俐的,怎么今天最起码的礼貌都忘记了呢? 轻颜哪里知道这个小侍女的心思。小荷嫉恶如仇,只知道王妃和这位杨夫人都是自家主子不喜欢的人,而自家主子如今连王爷都礼让三分,所以才故意这般怠慢的。 杨如月看着一脸淡然的易轻颜,究竟沉不住气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王爷贵为一方藩王。就算他如今宠你,事事都依着你,等到他有了新人,转身离去之时,你得罪了王府所有的女人,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吗?” 轻颜淡淡一笑,缓缓放下书瞥了她一眼,云淡风清地说:“他若是有了我又去招惹别的女人,我就杀了他。” “你……”杨如月怔怔地看着易轻颜,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自然不相信这样胆大妄为不着边际的话,但她却震惊于易轻颜的大胆。这样的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杨如月终于承认自己没有易轻颜这份胆量,因此不敢再跟她继续说下去。 很快,门口传来一阵沉重而急切的脚步声,原靖宇不等侍女行礼通报,自己掀起帘子就火急火燎地大步走了进来。 看了屋子里两个安静的女人一眼,他的心情却更见忐忑。他原本担心两个女人个性都要强,碰到一起即便不动手,也肯定要动动口角的,像这般不说话反倒显得更加诡异。 “王爷!”杨如月见到原靖宇便立即站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两眼含泪地望着他,满腹委屈,楚楚可怜。 原靖宇没有理会她,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迅速赶到轻颜身边。轻颜手里拿着本书,看也不看他。 “轻颜……”他蹲下身来平视着她,语气有些担忧,不知道她原谅他了没有?她会不会生气不理他?好不容易这些日子他们越处越甜蜜,怎么总有人过来捣乱呢?外面这些侍卫也不知道怎么当的差,不是说了王府女眷除了王妃谁都不让进的吗?怎么会把这个女人放进来的? 轻颜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是我让她进来的。”看他满脸不解,她又道:“事情是你自己弄出来的,还得要你自己解决才好。要不要我回避?” 她依旧淡淡地笑,却看得原靖宇更加忐忑不安。 “轻颜,你千万别生气……”他小心翼翼地说。 “我没有生气啊!是我让进来的,又不是你。”她很认真地说,神色温和。 “真的?”他挑眉,然后伸出手去,“那让我抱抱!” 易轻颜就着手中的书用力拍开他的手,笑骂道:“滚一边儿去!” 原靖宇看她神色轻松,竟真的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半颗心来。却见他果然站起来,而后又迅速跑到她暖榻的另一面蹲下,依旧伸手去抱她。 “做什么你!”她瞪他,却依旧让他抱了个结结实实。 “是你让滚这边来的!”他面不改色地答道,让她实在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原靖宇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也开心地笑起来。 “轻颜,我真高兴。”他说。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淡淡地笑问。 “我真怕你生气。”他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 “你希望我再小气一点吗?”她放松地靠在他怀中,眼波流转,竟带着几分调笑意味,霎那间风情无限。 “你要是再小气一点,本王以后出门就只能蒙上眼睛了。”他笑道。 轻颜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他胸口嗤嗤地笑起来。 原靖宇紧紧抱着她,满心都是幸福的喜悦。那一刻,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杨如月再坚强也受不了这样直接的羞辱。在他们眼中,自己算什么呢?不要说什么曾经的恩爱感情,她怀疑那些曾经的真实性。她清楚的认识到,王爷的眼睛里根本就容不下其他的女人。她终于明白了王妃的大度和贤淑,因为除了大度和贤淑,王妃也跟她们一样一无所有。她慢慢地走了过去,走到他们面前。 原靖宇和易轻颜同时转头看着她。 杨如月含泪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原靖宇,不肯让泪水滑下眼眶。只见她缓缓开口,却仿佛过了好一阵声音才传过来:“王爷从前对我说过的话全都是假的吗?” “你以为呢?”原靖宇反问,“这一切不是你和你父王早就设计好了的吗?你也不要装出一副自己多么委屈的样子,这一切不过都是你们父女自食恶果罢了。本王留你在王府让一大群人好生伺候着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还想怎样?” 看杨如月紧紧咬着嘴唇摇着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他忽然嗤笑道:“怎么?难不成你真的以为自己美貌无双,天底下的男人都该对你俯首帖耳才应该?” “可是……”杨如月看着易轻颜含笑的唇角,到此刻才明白她让自己进来的目的。“可是我是真心爱着王爷的!”她大吼道,“我没有和父王串通什么,更没有什么阴谋,我只是想留在王爷身边,帮助你……” “帮助我什么呢?帮着我杀了你的父王吗?还是帮助你父王灭了裕阳?”原靖宇讽刺地笑笑,看着杨如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是你太天真了。”他笑,慢慢点醒她,“以本王同你父王的关系,我怎么可能喜欢对手的女儿?你父王心里其实很清楚,所以我们离开凉州的时候他才会送我们一程,还和你演了一场父女反目恩断义绝的好戏,目的就要希望我善待你。” 杨如月摇摇头,明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却拒绝相信。 “本王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应该算是对得起他当初那一掌了吧?”原靖宇虽然依旧笑着,目光却变得冰冷,甚至还有几分杀气。他想起若不是拜当初杨星云坐下侍卫那一掌所赐,轻颜回来的那天他也不会晕倒,如果他没有晕倒,又怎么会让轻颜受伤?每当想到自己差点就失去了轻颜,他都感到后怕,恨不得将造成这一切的所有人都挫骨扬灰。尽管有很大部分错在自身,但他受的惩罚也够多了,还能如何惩罚自己?怒气自然该由其他相关人等来承受! 闻言,杨如月身形不稳差点跌倒,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 轻颜看着她,心中虽有些不忍,却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如果我不做燕王的女儿,王爷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杨如月忽然跪到地上,祈求地望着原靖宇,“王爷,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月对王爷一直都是真心真意的呀!” 原靖宇一听这话立即就后悔自己对她心软,早该杀了她才对的!这个该死的女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呀,一日夫妻白日嗯呐!”轻颜不冷不热地重复了这句话,心里堵得厉害,再也不肯多看他们一眼,索性闭上眼睛转了个身靠在暖榻上,也不肯给他抱了。 原靖宇恨恨地盯着杨如月,转而又去哄轻颜:“轻颜,轻颜……”连叫两声,轻颜都不理他。“轻颜,过去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气了,你的身子本来就还没好利索……”他轻轻抚着她的长发,语气温柔,却又含着诸多无奈和叹息。 “我没事。”轻颜闭上眼睛道,“我既然愿意原谅你,今后也不会因为以前的事情跟你闹别扭……都是我自己不好,我心眼儿小,爱吃醋,不关你的事……”她轻轻地说,语气委屈,语意却是在自我反省,而且还带着几分安慰他的意味。 原靖宇感动得无以复加,只能连着披风一起紧紧抱住她,连声道:“轻颜,轻颜,你真好……” 轻颜轻轻抬眼看了杨如月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以退为进,果然效果更好呢!想她们凌霄阁虽以女子为尊,却能够抓着男人的心一辈子,靠的可不仅仅是美貌。以前她以为自己不需要这些小手段也能抓住男人的心,后来才明白自己找的这个男人不是普通的男人,他的真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给的,除了感情,他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既然他不肯放开她,她就只能完完全全抓住他的心,就算要痛,也要两个人一起痛才行! 杨如月看出易轻颜笑容中的意味来,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地叫道:“王爷,你别被这个女人骗了!”但话刚刚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如今的情况下,王爷怎么可能听她的? 果然,原靖宇一听,勃然大怒道:“来人!” 很快就进来两个侍卫。 原靖宇指着杨如月道:“把这个女人带出去!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她踏出院门半步!除了王妃,也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探望!”杨如月带来的人上次就被易允捷处理了,也不怕她传递什么消息出去。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怕被燕王知道的。虽然轻颜可以算是他的弱点,但只要她恢复武功,谁有那个本事伤害她? 杨如月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完了,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原靖宇一眼,没有再哭闹,顺从地让侍卫把自己带了出去。 轻颜拉了拉原靖宇的衣袖,轻声道:“别生气了,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说这些也是因为爱你……” “我只要你,轻颜……”原靖宇轻轻叹了口气,紧紧抱着她,心中无限的幸福与满足。他的轻颜竟然是如此的善良又善解人意啊! 24 第二十四章 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杨如月离开后,原靖宇抱着轻颜躺在榻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口中不断叫着她的名字“轻颜,轻颜,轻颜……”,只感到无比的幸福和甜蜜。 忽然,一个侍女的脚步声走到门帘外停下道:“回禀夫人,秦副统领到了。” 原靖宇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低头看着易轻颜:“你找他?” “嗯!”轻颜点点头,“我好久没有给师傅去信了,师傅派过来的人也一直没有到,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信写好了吗?”他问,然后又抬头扬声道,“进来吧!” 侍女掀开门帘,秦翼低头迈进,先行礼请安,再慢慢抬起头来。却见王爷靠着暖榻抱着夫人,夫人脸上犹有红晕,那场面实在暧昧至极,让秦翼这个尚未成家的年轻人一下子就红了半张脸。 轻颜瞪了原靖宇一眼,知道属下进来也不避讳一下,看把人家吓的! 原靖宇轻笑道:“没关系,他今后总得习惯才行!” 轻颜忍不住掐了他一下,然后赶紧起身站起来。原靖宇自然地放开她,跟着走到她身后。 “我有封密信,你亲自跑一趟,帮我送到滋阳城南的‘回□□铺’,交给掌柜程雨剑先生。”说着,她取出自己准备好的蜡丸递给原靖宇。 原靖宇轻笑着充当了一回侍女,将蜡丸转递给秦翼。 秦翼接过蜡丸小心放好,又赶紧低头道:“启禀王爷、夫人,王府大门外有两个人求见夫人,说是夫人的师兄弟……” “他们到了?怎么不请进来?”轻颜激动地就往外面跑。两个?难道轻尘也来了? 原靖宇赶紧拉住她,口气极其不悦:“你们师门不是以女子为主的吗?怎么来找你的全是男的?”看她神色间全是期盼,他又义正严词地说:“你身体还没好,不准出去!我让秦翼把人带过来就是了!” “不用了!”她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然后站直身体,高声道:“轻云、轻尘!” 只听房门外廊子里两人齐声道:“属下在!” 秦翼被吓了一跳!赶紧掀开门帘跑出去,只见先前还在王府门口与自己纠缠的两个人都已经跪在了房门外的廊子里。他不禁头冒冷汗,自己还跟王爷拍胸脯保证王府的守卫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可如今大白天的,竟然让两个身穿白衣的大活人给飞了进来,夫人要是不说破,他这个副统领竟然还一点都没有察觉…… 轻颜拉起原靖宇的手道:“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吧!如今他们不是我的师兄弟了,只是我的护卫。我留一个在身边帮我办事,另一个给你做护卫。” 原靖宇因为她主动拉他的手而心情愉悦,但想到有个男人会跟在她身边办事心里就不舒坦了。不过她说要让另一个来当自己的护卫究竟是何用意?是监督他来的呢?还是真的为了保护他? 两人手牵着手走到门口,只见廊子里跪着两个白色的身影,看样子都很年轻。 秦翼这个侍卫副统领怔怔地看着这两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进王府的人,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是跟着自己才找到这里来的。 易轻颜在他们面前站立凝视了片刻才沉声道:“起来吧!” “谢主人!”林轻云与凤轻尘同时起身站立,动作竟然完全一致好似一个人。 待到真正看清二人的容貌,原靖宇才算明白那天晚上看星星时轻颜跟他说的话有多么谦虚。眼前的这两个人若单看容貌气质,怕是绝天下也找不出第三个人出来。林轻云的温文尔雅比之自己多出几分温润淡雅,凤轻尘的俊美甚至比起轻颜也毫不逊色。 难怪轻颜说自己容貌不怎么样呢,她自小与这般人品的师兄弟一起习武长大,最后却看上了自己,真不知道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来做轻颜的护卫呢?是谁挑的人?不是说凌霄阁女子的武功胜过男子吗?怎么不挑些女子过来?原靖宇心中极其不爽,握着轻颜的手又紧了紧。 轻颜看了原靖宇一眼,却见他面色沉静,只是盯着林轻云和凤轻尘的眼神有些冷。她暗自好笑,忽而转身冲着他柔柔一笑,在他片刻的失神中又转头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二位师兄弟道:“还不见过主君!” “是!”二人动作声音整齐划一,先向她点头行礼,然后单膝跪在原靖宇面前道:“林轻云(凤轻尘)参见主君!” 原靖宇着实愣了一下。听说轻颜做了凌霄阁阁主,他们既然是她的护卫,怎么却如此大礼参拜自己呢?好在这些年来他早给人参拜惯了,即便突然,他依旧面不改色地沉声“嗯”了一下,然后淡然道:“起来吧。” “谢主君!”二人起身,恭敬地分站两旁,目不斜视,竟不敢偷看易轻颜。 原靖宇满心疑惑,此刻却又不便发问,于是他轻轻揽着轻颜的腰道:“人到了,你也该放心了吧。你身体不好,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主人身体不适?” “主人伤还没好?” 林轻云与凤轻尘同时将目光转向易轻颜,身形一晃,已经到了她身边。 原靖宇被他们吓了一跳,带着轻颜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你们做什么?”虽然武功不及他们,但他不怒而威的气势竟然让林凤二人硬生生停下脚步。 “请主人让我们检查伤势!”凤轻尘道。他眼睛里满是伤痛,脸上全是坚持。 原靖宇赶紧将轻颜抱得紧紧的,满脸防备地拒绝道:“轻颜伤在胸口,怎么能让你们检查!” 轻颜看着原靖宇紧张的样子,忍不住靠在他胸前低声笑开了。 看易轻颜笑了,林轻云和凤轻尘的神色立即缓和下来,赶紧后退了几步,低头恭敬道:“请主君恕罪!我们只是关心主人的身体。” 原靖宇扬眉看着他们,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算是个什么身份。主人?主君?主人的夫君?那也算是他们的主子了?他轻轻拍了拍轻颜的背,疑惑地叫了一声:“轻颜……” 轻颜抬起头来,浅浅地笑着,温言道:“他们的身份晚上再跟你说吧。先前我跟你说过,他们两个一个跟着你,一个跟着我,你先选吧!” 闻言原靖宇又看了看林轻云和凤轻尘,若是可以,他真想两个都选了。这么出色的两个男人,无论哪一个放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边他心里都不会舒坦的。看轻颜还在等着自己做决定,他便勉强地笑笑,说:“还是你安排好了。” 轻颜点点头,看着林轻云道:“轻云做事稳重,就留在我身边吧,正好我身边缺个得力的人。”而后,她又看着凤轻尘道:“轻尘武功好,就留在你身边护卫你的安全,有他在,我也放心。” 原靖宇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以前就听她说起过林轻云,知道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不同寻常,她留他在身边也在情理之中。至于这个凤轻尘,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也许跟她也不太熟悉。但他还是疑惑:“我是把轻尘编入护卫队呢?还是今后去哪儿都带着他?”到底还是监视他的目的多一点吧? 易轻颜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看得他有点心虚。而后她又笑了,说:“随便你吧!我只是给你一个人才,你若是不想用,我就收回来自己用好了。本来他们确实有义务监督你的言行是否会危害到我,但目前来说我还是相信你的,所以这一条可以取消。” “这样吗?”原靖宇挑眉,又看了看林轻云道,“那可不可以两个都给我?” 轻颜挑眉看他。他竟然想两个都要?略略思考了一下她就明白了这个人的心思,原来男人也会吃醋!她含笑瞅了他一眼,没有答复,反而转身看着林轻云和凤轻尘道:“给你们三天时间熟悉王府及整个滋阳城的分布状况,除夕夜之前回来,陪我一同参加家宴。”而后,她又对秦翼道:“秦副统领,你找个人带他们两个在王府各处转一转。” 三人领命而去,易轻颜便拉着原靖宇进了内室。 原靖宇给屋里的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全都散远点,然后才随着轻颜掀开门帘走进内室里去。 刚进门,轻颜就放开了原靖宇的手,原靖宇赶紧反握住她,轻轻使了一个巧力,便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抱住。 她挣扎了一下,他不放,她就随他抱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松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睛道:“轻颜,我承诺过你从今往后绝不再碰别的女人一个手指头,你可不可以也跟我承诺,从今往后不让别的男人碰你一根手指头?” 轻颜面上一寒,抬脚就踢了过去。 原靖宇不但没躲,反而扑过来紧紧抱住她,同时赶紧哄道:“轻颜你别生气,我就是看他们两个长得那么……那么出众,又对你一往情深的……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忽然间没了自信……轻颜,轻颜……” 轻颜安静下来,却环住了他的腰。 原靖宇的心一下子就明朗起来,随即更加用力地拥抱她。“轻颜,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我的功力也已经恢复了三层的样子。你别担心了……”她温柔地靠在他怀中,竟有些贪恋这个温暖、舒适的怀抱。 “轻颜……”他再三犹豫,最后在她耳边小声道,“轻颜,今晚就给我好不好?” 轻颜身体一僵,隐隐有发怒的征兆,原靖宇赶紧将她抱紧,急切地解释道:“你别生气,别气!我不是等不及了,我说了要等你愿意的……我就是想,既然我们都打算相守一生了,又何必浪费时光?我真的很想要你……” 轻颜安静下来,心中明白还是因为轻尘和轻云的到来让他不安了。于是,她将林轻云和凤轻尘的事情全都讲给他听。讲他们如何向她求婚,她拒绝了他们,然后他们请求成为她的暗卫,做她的私奴,最后通过师门的考验回到她身边;给他讲暗卫的实质、地位及职责等等。 原靖宇冷静地听她说,心中紧绷的弦缓缓松开。原来他们只是轻颜的私奴,虽然有监督他的义务,却也必须听命于他。 最后,轻颜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不想要暗卫的,可是我们师门的规矩就是这样,我只能拒绝他们的求婚,却不能拒绝他们成为我的暗卫。历来做暗卫的人都是很悲惨的,没有地位没有尊严,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与别的男人相亲相爱,不但不能妒嫉,还必须听从主君的命令……我不希望他们也这样悲惨的过一生。正好如今你也需要用人,所以我希望你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作为你的臣子下属为你效命,而不是毫无地位可言的私奴。对了,你可不许欺负他们!” 原靖宇想了想才说:“你把他们都给我?” “嗯。”她轻轻点头。 “那你怎么办?你身边确实也需要一两个人才好!”原靖宇想着,不管说别的,至少也要有个人联系江南义军吧,总不能每次都要她亲自出马吧?他可是真的不想跟她分开呢! 她温柔地笑,说:“我让师傅在师门里选几个聪明伶俐的年轻女弟子过来就是了,不过你就得小心了,若是你起了什么花花肠子,轻尘他们可是不会手软的!” 原靖宇不以为意地笑着:“别的我不敢保证,但这一点上你可以放心,美色对我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轻颜细细审视他的神情,继而轻轻颔首。这句话她相信。因为无论崔瑞瑶还是杨如月,在容貌上都不比她差,可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当然,她心里也明白他的选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手中的江南义军。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爱她自然是爱全部的她。她的出身、她的武功、她的容貌、她能给他带来的利益,这些都是组成一个完整的她的一部分,缺少了这些就不是现在这个易轻颜了。同理,如果他不是裕阳王,她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其实现在她一点都不担心他变心,他毕竟是一方藩王,虽然有时候也会欺骗她,但也不是随便发誓的。他当初既然能抛弃尊严跪在她床前发誓,至少说明他心里是打算要遵守那些誓言的。她担心的是今后。如果她没有为他生下孩子,如果她把自己的势力全部交给了他,如果有人以联姻为条件归附投诚,在天下大业面前,他会怎样选择呢?他还会遵守他的诺言吗? 但是那一天还远,现在担心无济于事,纯属自寻烦恼。她们凌霄阁的祖训是:把握好现在,不在将来后悔!如果男人违誓,直接杀了就是!她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25 第二十五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腊月三十,除夕家宴。 按照惯例,这天晚上王府所有姬妾都要参加,同时邀请住在滋阳城中的大臣们携家眷参加。宴会地点就在藩王举行重要仪式的威德殿。 威德殿平时是不开放的,只有在藩王继任接受臣子朝拜、迎娶正妃、册立世子及大宴群臣时才在这里举行。 威德殿是个君臣下属泾渭分明的地方,王爷王妃世子高高在上,其余侧妃侍妾子女等都只能坐在下面,而臣属分文武分列两排。 自原靖宇继位以来,每年的除夕家宴都是他和王妃带着他们的儿女坐在主位,其余侧妃和子女都坐在下面。但今年不同,原靖宇让人在他右手边加了一个席位,不用说,自然是易夫人的。 当臣属们都已到齐,王妃也带着王府的侧妃侍妾等各就各位,原靖宇才牵着易轻颜的手走进威德殿。他很自然地走到主位坐下,让轻颜坐在他右手边。 因为今日是家宴,轻颜特意换了一套喜庆的橘红色外袍,头上也戴了两支步摇,远远看去高贵华美。她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疏离淡漠,无形中又增添了一种凛然孤傲的气质。 对此众人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人感到惊异。毕竟上月初那件事情实在闹大了点,无论王妃和喻炀怎么压制,还是让风言风语传了出去。 易明臣昨日刚刚回府,对事情的经过也了解了一个大概,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儿,看着自己最敬重的王爷完全沉浸在女儿的温柔中,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他听说王爷为了易夫人差点自尽!作为一个王者,对一个女子的感情太过激烈绝对不是好事情,他震惊,甚至还有些心凉。尽管那个让王爷沉醉的女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他那个一心一意为了王爷着想的儿子还关在大牢里。 他不明白王爷这是怎么了?王爷怎么会被一个女子迷惑成这个样子?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心中的明主、平定天下的希望变成这样一个重色的昏君。 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那个迷惑王爷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女儿!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于是干脆闭口不言。 易轻颜脸上虽含着几分浅笑,心中却带着几分凄凉。她明白,经过上次原靖宇这么一闹,裕阳的大臣们心中莫不将自己当成了以色迷惑君王的狐狸精。他们不会怪罪原靖宇,他们的主公怎么可能有错呢?他们的主公一直都是明主,即便做错了事情那也是她这个狐狸精迷惑的。 而后,她又看了原靖宇的那些妻妾一眼,王妃在原靖宇左手边坐着,她自然看不清楚,但想也想得到那个女人定然是满脸的温柔贤淑。而下面侧妃和侍妾的神色就一目了然了,望向她的目光无不充满了嫉恨。然后,她见到了崔瑞瑶。 崔瑞瑶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身子看起来很大,穿着一件喜气洋洋的红色外袍,气色很好,只是脸上似乎长了一些妊娠斑,盖着厚厚的□□。 虽然说过不再计较过去的事情,但看到崔瑞瑶的大肚子,轻颜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泛酸。那个女人肚子里的毕竟是原靖宇的骨血啊,若是将来生下一个儿子,就是他的长子,应该也是世子。以后她若生下儿子,又该如何?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她也应该要相信他才对,两个人若总这么猜来猜去的,日子还怎么过? 原靖宇虽然不时与王妃和众位臣属笑谈喝酒,目光却时时注视着易轻颜。看她的目光在崔瑞瑶身上停了一会儿,便知道她心里肯定不高兴了。他换用左手执酒杯,右手却悄悄放到案几下面握住轻颜的手。 轻颜回握住他的手,对他温柔一笑,微微摇头,告诉他自己很好,没有生气。原靖宇这才放下心来,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轻颜回头望父亲,却见他一直在喝闷酒,知道他定是不喜自己迷惑了他的明主。而后,她便看到了易锦鸿,那个沉静早熟的孩子。几个月不见,这个孩子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莫不是生病了? “锦鸿,过来姑姑看看长高了没有?”她温柔地冲易锦鸿招招手。 易锦鸿虽然年纪小,却早熟,他明显感觉到此地绝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姑姑,甚至包括他的祖父。但是他不明白,这么美丽温柔的姑姑,他们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易锦鸿从容地大步走上台阶来到主位前参拜王爷。原靖宇神色温和慈爱地看着他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 锦鸿深深地吸了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走到易轻颜身前,便被她轻轻拉了过去。 易轻颜握着他的手腕片刻便知道这孩子果真生病了。但见她温柔地笑笑,说:“可还愿跟着姑姑吗?我们不等开春了,今晚就留下,明天再让人回去把你的东西搬过来可好?” 易锦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易轻颜,却没有立即回答。 轻颜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道:“你的病不能拖下去了……” 易锦鸿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从他记事开始,除了母亲,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过。他能够感觉到,姑姑是真心疼爱他的。想起重病的母亲,他轻轻点点头。只要他留在姑姑身边,等下求求她,她一定会想办法为母亲医治的。父亲被王爷关起来了,爷爷不管家里的事情,祖母和嫡母根本不管母亲的死活,姑姑是他唯一的希望。 轻颜不喜欢这样的宴会,很压抑,除了锦鸿和原靖宇,只怕没有人是真心敬重她的。她回头给原靖宇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正事办了,她想回去了。 原靖宇微微点头,忽然站起身来,正色道:“今日还有一件喜事宣布——” 众人都安静下来,见王爷站起身来,也都纷纷起立,肃静地等待原靖宇宣布所谓的喜事。 这段日子以来,王府不断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大臣们隐隐猜测着是不是与易夫人有关,既然都与王妃平起平坐了,那么那些个传言只怕是真的吧?王爷真的要将易夫人扶正做平妃吗? “近日本王得遇知己,惊叹其良才美质,遂结为异姓兄弟。二位义弟风华绝代,武艺超群,愿辅佐本王成就大业,故借此机会为大家引见!”原靖宇示意大家不要紧张,都坐下,然后对身后的总管道:“请二位公子出来吧!” 随着总管陈福的传唤,很快从后堂走出来两位身穿白袍的年轻公子来。 二人走到堂下单膝跪地参拜道:“林飞(林轻云)凤凌(凤轻尘)参见王爷、王妃!” 众人怔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他们想不到王爷所谓的喜事竟然是结拜了两位异姓兄弟,更加震撼的是这两个人真如王爷所说,果真是“风华绝代”!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漠似冰。可是这两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王爷又是怎么认识他们的呢?还成了“知己”!看这两个人长成这样,该不会是…… “二位义弟请起!”原靖宇亲自走下主位将二人扶起来,将他们带到秦翼那桌前面,说:“二位义弟请坐!” 林轻云与凤轻尘鞠躬道:“朝堂之上只有君臣,没有兄弟,属下多谢王爷赐座!”然后两个人走到座位前并肩而立,直到原靖宇回到自己座位前坐下他们才跟着众人一起坐下来。 原靖宇嘴角含笑,似乎很满意。他举杯,又道:“本王决定请林飞林公子担任王府侍卫副统领一职,秦翼即日起擢升为侍卫统领,负责整个王府的防护。任命凤凌凤公子为本王的贴身护卫兼传令密使,今后会与大家熟悉的。”所谓的传令密使,那就相当于王爷的刀子了,传令往往只是表面的说法,实际上是暗中递送密件甚至执行暗杀任务。 不过新来的两个人,就因为与王爷结拜,竟然就得到这样的重用,让某些人心生不满,于是只好胡乱揣测。但表面上他们还是齐声恭贺王爷又得良将,扫平天下指日可待。 紧接着,就有人上前向二位新人敬酒。 凤轻尘一如既往不善与人交流,面色冷漠,也不怎么说话,只有林轻云含笑与众人相互恭维,应酬得当。 易轻颜总算放下一桩心事来,她随即向原靖宇告退,带着易锦鸿离开。 牵着易锦鸿走出威德殿,轻颜便问道:“怎么病的?为何没有及时医治?” 易锦鸿哽咽着诉说实情,原来是被母亲传染的。他母亲已经病了一个多月了,父亲在大牢里,嫡母一直视他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怎肯为他们请大夫治疗?于是,易锦鸿便只能偷偷地带些东西出去当了,然后买回一些药来。可是他母亲用药之后身体根本没有起色,这几天竟然开始咳血…… 轻颜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地看着他说:“等会儿姑姑让人带你回去看看你娘,他可是最好的大夫,你别担心。” 易锦鸿眨眨眼睛,听明白了这句话,忽然跪到地上:“锦鸿代娘亲谢谢姑姑!” “傻孩子,跟姑姑客气什么?姑姑小时候……”她轻轻叹气,却没有再说下去,反而转身让一个侍女回去禀告王爷,说她有事找林公子。 易锦鸿想起方才在殿上见到的林轻云,那般的风华如玉,心下不由得有些向往。 “锦鸿还记得林公子吧?”轻颜牵着易锦鸿的手一边走一边问。 “嗯!”锦鸿点点头,又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他是我的师兄,武功和医术都很不错。”轻颜亲亲拍拍他的背,“锦鸿可愿意今后跟在他身边?” 锦鸿有些不明白,姑姑不是说今后跟着她吗?怎么又成了林公子? 轻颜依旧温和的笑着,但眼睛里却有些无奈:“林师兄是我最信赖的人,有他照顾你姑姑也放心。但更重要的是林师兄今生今世都不会娶妻生子,如果锦鸿愿意认他做义父,他会当你是亲生儿子的。” 易锦鸿直到此刻才明白姑姑的深意,心里不由得更加感动。“锦鸿愿意。”可是,那位林公子真的会喜欢他吗? “这里离衡香苑还远,我们还是坐软轿吧!”轻颜怜惜地拉着他一起上了软轿。 若让原靖宇知道她竟然走回去,一定又要生气了。那个人只要逮到她一丁点错就不会轻饶了她,总想着在她身上讨些便宜。 男人就是这样吧,还没有得到的时候总是千方百计地哄着她,明明心里想得很,却总是虚伪地说他不着急,一定要等她愿意那一天,哪怕一年十年……她可能让他等那么久么?还不就是哄她高兴的大话罢了。 若是真给了他,不知道他是否还如现今这般小心呵护,逮到机会就亲亲我我不饶人…… 回到衡香苑不久,林轻云便到了,不过却是跟原靖宇一起回来的。 见易轻颜好好地躺在暖榻上,二人都有些疑惑。这巴巴地将人从晚宴上叫出来到底什么事? “轻颜,你不舒服吗?还是一个人觉得无聊?”原靖宇不暇思索地走过去抱着她宣告所有权。 轻颜没有理会他,却对林轻云道:“锦鸿的母亲病了,你跟他一起回去好好看看,但最好别让人知道。” “是,属下明白!请主人放心。” 林轻云向易轻颜鞠躬行礼,然后走到锦鸿面前,温和而恭敬地说:“小公子,我们走吧!” 易锦鸿虽然年纪小,却非常敏感,只凭方才三个大人的几句话,他就明白在这里最大的不是王爷而是姑姑,林公子也不会是王爷的结拜兄弟,而是姑姑的属下。但他还是先向王爷行礼告退,然后才说:“姑姑,锦鸿先回去了。多谢姑姑关爱。” 易轻颜温和地点点头,便让他们去了。 “轻颜爱屋及乌还是……”难得见到如此温柔的她,却不是展露给自己的,原靖宇心中颇为不悦。好在锦鸿毕竟还是个孩子,又与轻颜同病相怜,所以也仅仅有些不悦而已。 轻颜忽然轻轻叹息,转身投入他怀中,温柔地靠在他胸口。 原靖宇立时心情大好,直怪自己刚才生气有些莫名其妙,好在他只在心里不悦,没有表现出来。 “我打算让锦鸿认轻云为义父。”她轻轻地说。 若是先前她这么说原靖宇肯定又要不悦了,但此刻他心情大好,只要不把他赶出去,她说什么他都高兴。 原靖宇闻着她的发香,低声道:“这样也好……”对轻云来说,是一个补偿,对锦鸿来说,是一个依靠。“只不过……” “什么?” “只不过……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一个儿子?”他笑望着她,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期待。 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反而红了脸转过身去。 原靖宇一时情难自禁,低头在她脸上印下一个轻吻。 26 第二十六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 除夕夜,按旧例原靖宇本来该宿在王妃房中的,而事实上他自然还是住在衡香苑,对此,所有人早已心中有数,也没有人多话,仿佛历来就从未有过这样的规矩。 新年伊始,按照旧例需在正月初九日祭祀天地,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正月初六,原靖宇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轻颜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但既然轻云和轻尘都没有跟她提什么,那就不是什么大事情吧! 原来他不在的日子这样无聊啊,她想。还是在江湖上跑的时候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有时候很疲惫,甚至有时候辛酸心痛,但总也是一番生命的滋味。如今自己困在王府中,凌霄阁有师傅坐镇她倒是不担心,但江南义军那边她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虽说临走之前已经作了安排,之后又让喻炀带着自己的手谕暂时接管协助义军的训练,但心里总惦记着,不知道南王什么时候会动手。 实在不习惯这样的清闲,她干脆去自己的药房捣弄调配新药。 刚刚开个头,侍女小荷进来禀报说王爷派秦统领来请她过去。 轻颜微微皱眉,他在搞什么名堂?竟然让秦翼过来接她。 “有没有说什么事?”她问。 “回禀夫人,秦统领没有说,奴婢不知。”小荷摇摇头。 “那就走吧!”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让她出门过去,应该是有大事吧。她看了紫玉一眼,紫玉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夫人要不要换件衣服打扮一下?”一个年纪稍大的侍女春杏眨巴眨巴眼睛道。 轻颜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装扮,然后摇摇头:“不必了,就这样很好。” 她向来穿得素净,今日也不例外。白色外袍,裙摆上盛放着大朵淡蓝色的绣花,宝蓝色的腰带上绣着简单的银色云纹,垂着一块麒麟碧玉佩。她没有穿耳洞,自然也没有带耳坠,头发简单的挽了一个飞仙髻,侧面别了一朵约手掌般大小的浅蓝色绢花,插了一支白玉簪固定发髻,连步摇吊坠都没有。 刚走到门口,小荷已经取了一件银色的狐皮披风过来给她披上,这才扶着她坐上软轿出了衡香苑。 再次前往威德殿,一路看过来似乎更胜除夕夜的热闹喜气,地上竟然铺着厚厚的红色锦毡,从正殿大门外宽广的青石大道开始,到起伏的台阶,一直延伸到正殿里面。大道两旁一溜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比她和崔瑞瑶进府的时候更加喜气。 “怎么又是威德殿?”轻颜问道。 秦翼答道:“每年的正月初九日王爷都会带文武重臣祭祀天地和祖先,今日特招大家在威德殿聚会商讨一下。” 那又为什么让她过来呢?既然需要她出席,又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轻颜心中疑惑,却没有再问。看着这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她忽然想起年前王妃与原靖宇谈话间提及的事情,他说要给她一个惊喜的,莫不就是现在?可是,究竟是怎样的惊喜呢? 正要上台阶,秦翼却道:“夫人稍等。不如先去偏殿等候?” 轻颜点点头,淡淡一笑,心道:还真是折腾人呢,既然来了,又不让进。且看看他究竟想给她怎样的惊喜吧! 正在此刻,忽然从大门出来一个人,快步走到易轻颜面前单膝跪地道:“王爷请夫人进殿!” 轻颜认出此人竟然是杨晋。也是,既然她的伤都好了,也该放他们出来了,毕竟那天他们都没有动手,再大的罪也惩罚过了,更何况主谋是她亲哥哥,看她和父亲的面子,原靖宇也不好罚得太重。他们原本就是原靖宇心腹之人,也该让他们戴罪立功才是。 缓缓步上台阶,却见原靖宇含笑站在门口迎她。见她缓缓步上最后一级台阶,他意气风发地向她伸出手来,眼睛里全是期待和兴奋。 轻颜有些不解,但人前却不便拂了他的面子,于是红着脸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掌心。 原靖宇紧紧握着她的手,牵着她慢慢走进大殿。 只见大殿里面密密麻麻跪满了人,不仅有侍女下人,还有诸多文武大臣,临近主位竟然跪着王府女眷,只有王妃站在主位的台阶下面,脸上带着一贯的高贵笑容看着他们。 轻颜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迈步,就听大殿里众人齐声道:“恭迎易王妃!” 易王妃? 是说的她吗? 轻颜一边走,一边愣愣地望向原靖宇。 原靖宇握紧了她的手,含笑望着她,满眼的温柔爱恋。就在她进殿之前,他刚刚宣布将易明臣之女,侧妃易氏晋为平妃,称易王妃,与简王妃不分大小,同为裕阳女主人。 走到主位前,简王妃微微屈膝行礼道:“恭贺王爷!贺喜妹妹!” 原靖宇含笑点头,说:“辛苦你了,一起上去吧!”然后带着二人走上台阶,坐上主位。 底下众人再次恭贺道:“参见易王妃!祝愿易王妃福寿安康!祝愿王爷与王妃早生世子,同心同德,白头偕老……” “都起来吧!”原靖宇沉声道。 众人起身,缓缓抬头望向主位上的新王妃。 方才原靖宇带着易轻颜走过之时,他们不敢抬头,只见到她白色的群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淡蓝色牡丹,透着一股子淡淡的药香,与今日的喜庆气氛完全不相宜,待重新归座之后看清了这为新王妃的容貌打扮,不禁再次叹然!她竟然如此朴素,清丽的容貌和神态如高山积雪般质洁高远,与他们想象中的狐狸精形象一点都不相符。本来还在疑惑向来正直的易老将军怎么会生了一个迷惑君王的女儿,不想竟是一场误会。看易王妃的样子也不像是以色惑主之人啊! 之前王爷为易王妃发疯的传言也很快变换了版本,从以前的被狐狸精迷惑了神智变成了痛失所爱伤心过度的一时鲁莽不智。也是,这样一个容貌气质均出众不凡的女子,王爷会动心并不奇怪。男人嘛,都是贪新厌旧的,一时专宠也难免。 但也有人认为王爷太看重一个女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好在这个女子并不狐媚,又是忠臣之女,想来不会有太大危害。 与除夕夜的华服比起来,今日她的装扮确实太朴素了,当日参加除夕夜宴见过易轻颜的臣属们有的不解,有的疑惑,还有些人认为一切不过是这位新王妃有意为之,意在收买人心。 众人还在遐想,原靖宇又道:“今后,王府内政依然由简王妃打理。” 底下众人暗自点头,王爷还是那个明智的王爷嘛,看来王爷被易王妃迷惑一说只怕有失公允,也许王爷只是想重用易氏一门而已。这位王爷何曾让他们失望过? 原靖宇神色肃然,眸子里却忍不住有几分得意。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他还不知道?不过,他的家事岂容他们置喙? “从今往后,易王妃随本王住在幽澜水榭,参知军政!” 原靖宇沉声说出这个决定,神情肃然冷漠,与平日的温和大度全然不同,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这件事情他已经决定了,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和反对! 不等下面开始议论,他又道:“撤去原王府护卫统领易允捷统领一职,着回忻州军中历练,没有军功,不得升迁!” 易允捷上前领命道:“多谢王爷王妃开恩,臣领旨谢恩!” 听到这个决定,知道□□的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易允捷他们几个可是被关了好久了,到现在处罚下来了,这件事情也算是结束了。看样子王爷是想让他们戴罪立功吧!也是,易允捷的身份摆在那里,王爷也不能真正拿他怎么样。 而那些不清楚□□的人却想:王爷不糊涂啊!将易将军的女儿晋为平妃,却撤了易允捷统领之职,看来不至于因为美色误事。 紧接着,原靖宇又宣布了由秦翼担任护卫统领一职,林轻云为副统领,凤轻尘为随身护卫兼传令密使,喻炀为江南特使,负责与江南义军的所有事宜…… 一系列的人事任命下来,让原本对真相不甚了解的臣属们晕头转向,不知道王爷为何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调动,难道真的要与南王动手了? 只有少数人知道喻炀因为保护易王妃有功从而得到王爷信任委以重任,秦翼因为及时悔悟救回易王妃从而得到王爷王妃信任这才当上护卫统领一职。而林轻云与凤轻尘分明就是易王妃的师兄弟,这才得王爷重用。这样的任人唯亲,这样的偏袒宠爱一个女子,只怕裕阳危矣…… 首先坐不住的不是别人,正是易王妃的父亲,三军元帅易明臣! 只见他起身走出来,站在大殿中央鞠躬行礼道:“王爷,臣有异议!” “老将军对何事有异议?”原靖宇微微皱眉,放在桌案下的手握紧了轻颜的左手。 易明臣冷漠甚至敌视地看了易轻颜一眼,大声道:“历来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是其本分,岂能如同男人一道参知军政要务?既然易王妃是老臣的女儿,也只有老臣能站出来说这句话了。王爷要宠爱一个女子做臣子本无权干涉,但王爷岂能将家事与国事混为一谈?” “易元帅这是在指责本王被女色迷惑头脑昏庸不分轻重吗?”原靖宇沉下脸来,直视易明臣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震慑和冰寒。继位九年来,他甚少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臣属。 此刻,他心中真的是怒到了极至,算来算去竟然没有算到会是轻颜的父亲站出来反对。这个人怎么这么古板这么愚笨?就算轻颜没有跟他明说,他自己就不会想吗?自己的女儿认不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质疑他的能力和决策?他原靖宇是公私不分的人么?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对易王妃参知军政一事有疑议,请王爷收回成命!” 原靖宇缓缓侧头看着轻颜,易明臣这番话不仅仅是对他决策的质疑,更加伤害了轻颜啊! 却见轻颜眼中的伤痛一闪而逝,随即镇定地站来身来淡然地将所有人扫视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易明臣身上,缓缓开口道:“父亲说这话如果只是因为我是您的女儿,那您就太让女儿寒心了!如果您是质疑王爷的决定,那您就实在太让王爷失望了!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您同诸位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他会为了一个女子拿天下大业开玩笑么?如果您只是质疑女子干政,那女儿只能说您浅薄。女子的才智如何就不如男子了?不过从出生开始便失去学习的机会,即便有聪明才智也被局限在闺房之中。若是女子生来便如同男子一般学习历练,未必就不如男子!元帅应该感到庆幸,你的女儿虽然出身将门,却在江湖中长大,当今天下分属七大藩王,还没有女儿没有去过的地方!各地的民生经济甚至政治措施兵力分布,我无不了然于心,如何就不能参知军政?如何就不如你们这些男子了?” 不但底下众臣皆怔然缄默无言以对,连简王妃和原靖宇都被她突然爆发出的气魄震撼,一时间竟全都呆呆地望着她,移不开眼去。 她依旧是那个清丽出尘简朴素然的女子,却又明显不同了。此刻她好似从天而降的女神,熠熠光辉自她双眸间散发出来,绝代风华从她唇齿间流泻而出,那一刻的激情澎湃,那一瞬的绚烂光芒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崇敬,心甘情愿折服在她傲然的目光下…… 轻颜冷冷嗤笑一声,悠然地喝了一口茶,忽而又重重地放下茶杯,傲然道:“今日王爷在这庄严肃穆的威德殿晋我正妻之位,允我参知军政,日后我定要陪伴他东征西讨,逐鹿中原,一统河山!” 众人还在发愣,原靖宇却起身握住她一只手道:“今日在此当着文武众臣面前,原靖宇以裕阳之主的身份,以我的尊严和生命向你起誓,自此后,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定不让你失望,也定不辜负你这番情意。” 别人或许还不甚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易轻颜和简王妃却是一听就懂的。 轻颜凝望着他深邃的双眼,释然一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简王妃看着他们紧握的手,先前那个高贵从容的笑便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却见她忽然往下面看了一眼,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青衣老者站出来,躬身道:“王爷,臣有疑议。” 原靖宇拉着轻颜一起坐下来,脸上依旧带着喜悦的笑容看过去,却是自己的亲舅舅,同时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简王妃的父亲。 “舅舅有何疑议?”他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脸上的喜悦温和渐渐冷去。 简父淡淡地扫了易轻颜一眼道:“易王妃巾帼不让须眉,得之乃王爷之幸,裕阳之幸。然,王爷无嗣乃是大事,臣恳请王爷多置妻妾,为王爷多多孕育子嗣。” 易轻颜面色一冷,不着痕迹地看了简王妃一眼。这样才对嘛,她从来就不相信会有女人贤德成这个样子,帮着丈夫纳妾不说,还要面带微笑恭贺另一个女子名正言顺地抢走自己的丈夫,分享自己的地位。 简父虽然是原靖宇的舅父兼岳父大人,但原本只是个落魄书生,没有大才,目前只不过领了一个虚职。但他为人老实本分,不虚荣也不奢华,又是至亲,向来为原靖宇敬重。他这番话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说在此刻分明意有所指。 既然有人开头,另一些人也就坐不住了,纷纷站出来附议,说王爷年纪也不小了,应多为后嗣费心,多纳新人也好,恩施旧人也罢,总之独宠一个人是不应该的。又隐讳指责易王妃专宠已久却无身孕,怕是身体单薄,还是多多调养为好,不宜长期霸占着王爷…… 易轻颜心中自然是又怒又羞又气的,但面上却一片淡然看不出来。 易明臣方才也附议了简大人的话,指责易王妃不该一个人霸占着王爷。而此刻,他静静地坐在人群里,耳中听着大家的议论,眼睛却始终注意着主位上的王爷和女儿。 “好了!都给本王闭嘴!”原靖宇怒吼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 众人立时安静下来,看着高台上那个愤怒冷峻的王爷,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易轻颜静静地看着他,一点都不着急。这样的状况他应该早已预料到了吧,所以也肯定想好了对策的。 果然,就听原靖宇继续道:“本王保证,三年之内,必定给裕阳一个继承人!三年之内,本王不想再听到类似的声音!” 众臣想不到连简大人出马王爷都没有好声气。不过万幸的是原靖宇迫不得已有了三年的允诺,想来王爷是不会食言的。三年之后,若易王妃不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来,王爷也难堵幽幽众口,势必得广纳姬妾了。当下众臣也就不再此事上纠缠,于是话题很快引开。 原靖宇心中不忿,见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宣布明日将带易王妃祭祀祖先,请众臣带着家眷前往太庙观礼,三日后的天地祭祀不作更改,让众人做好准备。他正要下令众臣告退,就见简王妃的心腹侍女悄悄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原靖宇脸色一变,而简王妃更是震惊地瞪大了眼。 想那侍女虽然说得小声,却如何能瞒过原靖宇的耳朵,不但他,连易轻颜都听得很清楚。 见易王妃也因为这句话血色尽失,底下众臣已经开始猜测究竟出了何事。 却见原靖宇迅速恢复常态,宣布散会,让众臣全都退下去,然后回过头静静地望着简王妃。 简王妃被他看得不自在,怯懦地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轻颜缓缓站起身来,伸手拉住原靖宇道:“算了,还是过去看看吧!” 原靖宇冷哼一声道:“好一个贤惠大度的简王妃啊!”而后便拉着易轻颜快步走出威德殿。 简王妃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想解释,却无从为自己辩驳。是啊,这原本就是自己想要的不是吗?她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如此狠绝…… 但,她真的没想到吗? 27 第二十七章 恩爱两不疑 就在侧妃易氏于威德殿晋封为平妃的时候,另一位侧妃杨氏,即燕王的玉颜郡主却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尽身亡,只留下一封血书泣述原靖宇的无情,诅咒易王妃必遭最亲之人背叛而亡…… 原靖宇扶着轻颜坐在暖轿上,站在外面紧握着她的手说:“不要胡思乱想。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让侍女们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就搬到清风苑去住。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我很好,你去吧!”轻颜点点头。或许因为愤怒,或许因为挑衅,她的眼神反而变得越发坚定。 杨如月妄想以自己的死亡报复原靖宇的欺骗和无情,真真是天真可笑!她以为自己的死能挽回什么?能破坏他们的感情?能让他或者她内疚?能让局势复杂? 哼!轻颜冷笑一声。活着的时候他尚且不将你放在心中,死了又能如何?不过亲者痛仇者快罢了!她从来都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自不会将那些什么血的诅咒放在心上,但很显然其他人不这么看。一路上总有些人小心翼翼地偷看她,有担忧,也有讥讽,还有幸灾乐祸。也是,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天却因为那个女人的死亡和诅咒变得灰暗,换了别人只怕伤心恐惧成什么样子,只可惜她易轻颜不是让人给吓大的!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不会也不能心软了!简王妃既然已经向她宣战,她再也不会有心软和愧疚了。既然她付出了真心,也一定要得到相同的回报才行! 回到衡香苑不久,林轻云便带着易锦鸿过来看望她。 几日不见,易锦鸿的病看起来似乎好得差不多了。 “多谢师兄照顾锦鸿!”她笑道,然后将易锦鸿拉到自己身边,又细细为他把脉。 确实好得差不多了,师兄的医术似乎也比以前更加精进了。她转而又问:“你娘亲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多谢姑姑关爱,娘亲已经好多了,过些时候就能进王府给姑姑请安了。”说到母亲,易锦鸿很高兴,但随即他又小声道,“锦鸿想拜林叔叔为义父,可是林叔叔说他无权作主……” 轻颜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释然地笑了。这个孩子果然聪明!她看着林轻云道:“师兄不必顾虑太多,你既然去过元帅府,就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将锦鸿带到王府来。今后有你照顾他我也放心,而师兄你也不必一生孤寂……” 林轻云霎那间明悟她的心意,赶紧鞠躬回道:“属下明白了。多谢阁主体恤!属下只是……只是觉得自己身份卑微……” “师兄多虑了。你是我的师兄,也就是我的兄长,如何不能做我侄儿的义父?既然他父亲不爱他,师兄就替我哥哥好好抚养这个孩子吧!” 轻颜给易锦鸿使了个眼色,锦鸿赶紧走过去跪在林轻云面前,大声道:“孩儿拜见义父!” 林轻云感激地看了易轻颜一眼,赶紧将易锦鸿扶起来,温柔慈爱地看着这个聪明早慧的孩子。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做父亲,在凌霄阁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暗卫能当父亲的。哪怕这个孩子只是自己的义子,却因为是自己的主人给他的,还是主人的侄儿,这与自己亲生的又有何区别? 师妹还是那么心善,他虽名为私奴,她却依旧待他如兄。她是那样的美好,可惜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 傍晚的时候原靖宇才回到衡香苑,神情有些疲惫,但望着她的目光却有些忧心。“你还好吧?”他迟疑地问。 轻颜脸上含着淡淡的笑轻轻走过去,温柔地靠在他怀中,双手环着他的腰,轻声道:“我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你别担心。” 因为她的主动和温柔,因为她的坚强和关爱,原靖宇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他紧紧搂着她,脸上露出几分舒心的笑意。他的轻颜啊,原本那么强势的一个女子,却这般善解人意,如此温柔似水…… “轻颜……”他低声唤她。 “嗯?”她没有抬头,在他怀中慵懒地应了一声。 “有你……真好……”他轻声叹息。 她缓缓抬头看他,心下有些动容。此刻的他,这声叹息,这份温情,真真让人难辨真假。这般的温柔深情,又有几个女人能抵御得了?可是,他的话,他的誓言……真的能信吗…… 原靖宇拉着她走到躺椅上坐下,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眯着眼睛道:“据说她是燕王最喜爱的一个女儿。” 轻颜将头靠在在他胸前,轻笑道:“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原靖宇嘴角微微扬起,含笑低头看着轻颜,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点点头说:“她既然选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给我们送礼,我们若是不回报燕王一份大礼实在说不过去。” 轻颜轻轻“嗯”了一声,说,“你看着办吧。”然后便闭上眼睛,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我打算派人将她的骨灰带给燕王,同时让凤轻尘跟着一块儿去,你看合适吗?”他细细审视她的神色,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也好,这也算是个时机吧!”她靠在他胸前点点头,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但过了一小会儿,她又抬起头来,很认真地说:“人都给你了,你可以随意安排的。”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见她似乎真的没有为这件事情伤心难过,眼中渐渐浮出些喜悦和期待来。今日是她晋为平妃的日子,也可以算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心总是忽远忽近的,特别是伤势渐好之后。所以他才这么迫切地将她晋为平妃,就是因为心里紧张,怕她离开。他要把她套牢点,不然心里总是不放心。感情这东西太飘渺,他明白她虽然原谅了他,对自己却还不够信任,所以仅仅用感情是无法完全束缚她的,因此他又添加了名分。 她的伤势应该无碍了,可是她却总也不让他越雷池一步,让他看得到,吃不着……他现在真的不明白她。若是不打算与他共渡此生,她应该不会与他这般亲密的。他们之间看也看过了,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就差那最后一步了。可既然她都认定了自己,为什么总不肯将身子给他呢?难道她还是因为自己曾经毁诺而有意折磨他? 只有经历过的男人才明白这种心痒难耐□□焚身的痛苦。她明明就在身边,那样的浅笑盈盈,那样的温柔善解人意,那样的馨香可人……却偏偏吃不到嘴里…… 他心中无数次恼怒地想着,待到那一天,他定让她几天下不了床!哼!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晚饭后,易轻颜将凤轻尘叫过来说了前往燕王府的事情,轻尘没有多问,面无表情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轻颜看他神色淡然,于是叮嘱了一句:“燕王府里高手众多,你千万不要轻敌,若是事情不顺利,先顾着自己要紧。” 轻尘总算有些动容,偷偷抬头瞥了易轻颜一眼,低声道:“阁主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原靖宇看他们眉目传情,心中颇不是滋味,于是走到轻颜身边道:“王妃说得对,这件事情其实不着急,你见机行事就好,若是燕王防守太严密就不要冒险了。你是王妃的师弟,也是她的亲人,你若是出了什么事,王妃会难过的。” “谨遵王爷教诲,属下告退!”凤轻尘如何听不懂原靖宇话中的意思,于是赶紧告退。无论如何,师姐心中还是在意他的。历来暗卫没有尊严没有地位,可是她却竭尽所能地让他们活得堂堂正正,让他们学以致用,使得他们的生命也可以爆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彩……他每天夜里都要在心中感叹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不但可以留在她身边帮助她,还能得她真心爱护,对他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了。 这天晚上原靖宇表面上还跟从前一样,不慌不忙地脱衣服上床,然后抱着轻颜,但一双手却不太老实,在她腰部滑来滑去。她转身瞪他,他却趁机吻住她的双唇。 轻颜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亲一下!就亲一下好不好?”他在她耳边小声哀求,待她放松下来又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吮吸。“轻颜,我真的很想你……”小声呢喃了一句,他的唇又滑到她颈项。 她的皮肤真好啊,那么细腻柔滑充满弹性,他恋恋不舍地亲吻她颈部每一寸肌肤,双手悄然拉开她的衣襟,看着她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酥胸,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原本抱着戏弄心理的轻颜发觉形势有些难以控制,她的身体甚至连她的心都在颤抖,身体忽然冒出一股陌生的渴求,竟然隐隐期待他继续下去……不行!不能继续下去了!她摇摇头,紧咬着嘴唇恢复理智,然后开始挣扎。 但他却不像往常般立即放开她,反而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口中急切地说道:“轻颜,轻颜,我想你……我想要你……”说着,他又赶紧低头吻住她的抗议。 看来真的玩过头了。轻颜着急了,不断摇着头,好不容易总算摆脱他纠缠不休的双唇,赶紧道:“不行,不可以!你快点下来!” “不,轻颜,你就给我吧!啊……轻颜,你就给我好不好?”原靖宇看着她泛红的脸蛋,感受着身下柔软馨香的身体,□□霎时淹没了理智,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就想完全拉开她胸前的衣襟…… “你真的很想要吗?”轻颜忽然冷声问道。 “啊?”他愣了一下,稍微回复了一点理智,“是,我想你,轻颜,我想要你……”她若还不肯给他,他便要成为第一个因欲望得不到舒解而生生被憋死的藩王了。 轻颜冷漠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旁边的偏房里就有女人,你去吧!年轻又漂亮,你想怎样就怎样!” 原靖宇看着她冷漠的眼神,听清了她的话,仿佛一盆雪水当头泼下,被□□淹没的理智一下子就全部回来了。他尴尬地从她身上滑下来躺到一边,脸上赔笑道:“都是我不好,一时没忍住……轻颜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不是想女人了,我只要你,只想要你……” 轻颜冷哼一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原靖宇赶紧靠过去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将头放在她头顶,紧紧闭上双眼做深呼吸,好久才将刚才撩拨起来的□□压了下去。“轻颜,你别生气了,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才急切地想要得到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想你想得我浑身都疼,整个身体被□□烧得好像要炸开了似的……” “哼!”她没有回头,依旧怒气难消,“这才多久你就忍不住了?若是将来我怀孕生产,将近一年都不能让你顺心如意,到时候你是不是又要我体谅你,让你去找别的女人消解?” “不会!不会……我说了从今往后只有你一个的……”他赶紧解释。第一次听她说起以后,还主动说到怀孕生产,想着她怀着他们的孩子的情形,他心里感到莫名的甜蜜欢欣。 “若是将来我出征在外,或者我怀孕在家,你出征在外,肯定会有很多人敬献美色给你,甚至会有女人半夜里偷偷溜进你的卧房,反正我也不在身边,又没有人知道,哼哼……” “呵呵!”他紧紧抱着她,愉悦地笑开了。她原来是这样在乎他呢! “你笑什么?”轻颜没好气地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原靖宇却笑得更开心了。“轻颜,”他在她耳边说,“将来若是有女人敢偷偷跑进我的营帐企图坏我名节,我就一剑杀了她!” “用完了再杀?” “什么叫用玩了?”他挑眉看着她再次泛出红晕的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着她红艳的双唇。 轻颜想到刚才的激情,不敢再撩拨他,赶紧打掉他的手,害羞地趴在枕头上,闷闷地说:“我什么都没说!睡觉了!不许再说废话,不然明晚你自己去睡书房!” 原靖宇愉悦地笑了一阵儿,这才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搂在怀中,温言道:“别闷坏了。我保证不乱来就是了……” 靠在他怀中,安安静静过了好一阵儿,轻颜忽然小声道:“我不是在惩罚你,也不是在考验你……我不是不愿意,只是现在还不能……” “不能?为什么?”原靖宇一下子兴奋起来。这句话是他听过最好听的一句话了,美好的希望就是前方啊! “我们凌霄阁的内功与众不同,女子失身的时候会将自己的功力传给男方,我现在功力不过恢复了三四层左右……” “我不介意,我不介意,我又不行走江湖,要那么高的武功做什么?轻颜……” 兴奋中的原靖宇正要上下其手,却被轻颜一掌拍开。他委屈地望着她,她白了他一眼,道:“我已练至涑玉功第八层,你若得我全盛时的功力,至少可保二十年青春不改,岂能因一时□□而舍十年寿命?” 原来她说的二十年青春不改就是多二十年的寿数?原靖宇震惊之下忍不住低叹道:“若如你所说,你们凌霄阁的武功岂不是成了修仙之术?” “什么是仙?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的存在吗?我从来都不信这些的。不过,我们这门内功能延缓衰老延年益寿倒是真的。”她轻轻地笑,眼睛里闪着几分得意。 他紧紧抱着她笑道:“原来我真的抓到一个小仙女……”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能恢复全部功力?” “大概三月吧!”她说,然后将头埋在他胸口,“我要参加三月中旬在中州的武林大会,等我回来,你想怎样就怎样……” 想怎样就怎样?想怎样就怎样…… 她终于给了他确切的期限了!不过,现在才正月,还有两个多月……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叹气。 原靖宇紧紧抱着轻颜,估计今晚是睡不着了。 第二天祭祖,他们很早就起床了,原靖宇带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愉悦的跟轻颜道早安。 轻颜红着脸扫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心中却在想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如果每天晚上他都像昨晚那样挑逗她,她不一定每次都能保持清醒,坚定地拒绝他。他们这样同床共枕确实太危险了…… 祭祖其实是件非常累人的事情,一大早就起床,沐浴更衣,走很远的路去宗庙,然后在祖先牌位前跪着。原靖宇向祖先禀报自己将侧妃易氏晋为平妃的原由,实际上就是将昨日的册封文书诵读一遍。 这份册封文书昨日在威德殿已经念过一次了,但她当时不在场,念完以后他才接她进去的,所以只要接受众臣跪拜朝贺就可以了。但今日她却必须跪着听他啰嗦完才能起身,唯一让她满足的是简王妃和原靖宇都陪着她一起跪。 听原靖宇念了一遍长长的册封文书,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还有那么多的优点,真亏他记得住。若是她,这么一大堆的废话,肯定是记不清楚的。 好不容易总算向祖先交代清楚了,原靖宇亲自搀扶轻颜起身,带着简王妃三人一起给先祖上香,再跪拜,祈求祖先保佑裕阳早日有后…… 回到王府,轻颜也感到累了。修养了这么久,功力恢复却非常缓慢,到如今才还不及过去的五层,但已经比一般人厉害了。想不到简王妃不习武艺却有这么好的体力。 趁他们出去,侍女们已经将衡香苑的东西都搬去幽澜水榭的清风苑了。简王妃回府后径直回了王府后园休息,原靖宇带着易轻颜乘暖轿前往幽澜水榭。 走上石桥,湖面出来一阵寒风,掀开了暖轿的窗帘。轻颜不禁将披风的毛领紧了紧,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巧的手炉。看来这次受伤实在是元气大伤啊,这么多年来,她什么时候怕过冷? 摘星楼、文馨楼和清风苑各自相对独立,被一片苍翠的竹林和一片高大的乔木隔了开来。经过翻修,如今的清风苑更显精致,总体布置朴素却不失大气,精细处华美却不显奢靡。 轻颜虽是第一次来,心里却是满意的。 他们的卧房在主楼的二楼,推开窗户下面就是花园,远远地还能看到星月湖的湖面。若是到了六月间,那一片接天莲叶定是人间胜景。 卧房外面有一间小厅,看书下棋也罢,喝茶用餐也行。出去就是一个宽阔的阳台,倚栏而坐便可尽赏岛上美景。 可惜今日确实累了,她下楼去浴室泡了一个药水澡,顿时觉得全身都舒畅了不少,于是带着浓浓的药香上床睡了。 原靖宇知道她累了,自己又何尝不累?倒也没有闹她,抱着她很快就睡熟了。 而后几天轻颜带着小荷和周紫玉一起走遍了这座小岛,原靖宇有空时也陪着她四处走走看看。轻颜也正式开始参知军政事务,并提出自己的见解,使得裕阳众臣最初的不以为然都变成了心悦诚服。 正月初九,裕阳王带着两位王妃一起参加天地祭祀。 天子祭天,诸侯祭土,自中州篡位以来,各地藩王都是以诸侯的身份祭祀天地的,祭祀的礼节也有了一些变化。若是以前,天地祭祀是没有女子参加的,但如今七大藩王都是带着正妃一同出席每年的天地祭祀。在大炎民族的文化中,天主力量,地主繁育,因此祭祀地神便有了女子的身影。 高高的祭台修建在宗庙以东,高约十丈,以土笃实,外面铺着青色条石,四面均有台阶,每一面均为九十九级,意喻九九归一。祭台上立着大理石雕刻的天地神牌,两旁各一只巨大的青铜鼎,焚香袅袅升起,天地一片肃穆。 原靖宇带着二位王妃及众臣命妇到达祭台的时候,天色初晓,东天上飘着一带淡黄色的云霞。 今日简王妃与易轻颜均身着暗红色礼服,领口滚着黑底红花的吉祥云纹,黑色腰带与领口是同色的黑底红色云纹,在腰上打了结,垂下两条长长的飘带至膝前,随着均匀的步伐前后摆动。二人均头戴一对金凤钗,每只凤嘴叼着两串长长的小金珠垂在耳侧,行走间前后摆动碰撞,发出细小而清脆的响声。众臣这些日子里见惯了易轻颜素净的装扮,不想盛装之下的她气宇高华,雍容的气度更胜简王妃多矣,令人侧目。 原靖宇不喜戴王冠,但今日却不得不戴。诸侯的王冠与礼服同为玄色,旒冕前后以五彩丝线各垂着九串玉珠,每串九颗,形似天子旒冕,无形中倍显威严。 他挺拔高挑的身材在广袖长袍的修饰下看起来很是英武。玄色礼服显得庄严而大气,领口和腰带则是暗红色为底的黑色吉祥云纹,与二位王妃相似。一柄古朴的青铜宝剑挂在腰间,据传是原氏先祖当年争夺天下之时使用的佩剑。平日里这柄宝剑一直放在摘星楼的书房中,原靖宇平时习惯佩戴的宝剑虽好,外表看起来却是及其普通的。 原靖宇带着众人不急不缓地步上台阶,东天上云霞已变得绚烂无比,一束束金光穿过云霞透射而出,眼看就要日出了。 祭台上竖着十六跟粗大的青石柱,上面放置着十六个青铜火盆,此刻烈火正熊熊燃烧,与天边彩霞相应争辉。 原靖宇带着众人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祭司诵读祭文,然后侍者将三牲等诸多祭品送上祭台,放置在天地神牌前面的祭坛上。接下来原靖宇带着众人跪拜,诵读祭词,焚香祷告,然后一群穿着古老礼服的年轻男子跳起了祭祀的舞蹈,祈求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礼毕,太阳已经升起,耀眼的光辉自神牌后面照射过来,投射在原靖宇庄严肃穆的脸上,风华隐动,气宇不凡。 28 第一章 梦魂不到关山难 自祭天回来之后,易轻颜越发感到原靖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征兆,于是赶他去书房睡,可是他怎么都不肯,宁愿每天晚上受折磨,也不肯放弃那一点点的甜头。 轻颜也感到自己这段时间有些心烦意乱,好多次都差点把持不住自己。想到今年三月将在中州举行的武林大会,她决心好好练练自己的功夫,争取在大会前完全恢复武功。 凌霄阁的涑玉功总共十二层,但普通弟子都只能学到第八层。若不是当了阁主,易轻颜也不知道原来涑玉功还有四层高深武学。但很可惜的是,凌霄阁的师祖们是从北方的天一教圣女脱身而来的。当时武功最高的一位圣女也只偷到涑玉功第十层的功法,后面最后两层的武功心法一直掌握在天一教教主手中。凌霄阁在江南扎根以后一直处事低调,就是不希望招惹到天一教这个克星。 说起来,天一教与凌霄阁其实同出一源。多年前某一位惊才绝艳的天一教教主根据自身的内功心法改造出涑玉功的功法,他将其传给了自己的妻子,后来发现二人交合时妻子的功力全都传给了自己。为此,他对涑玉功再次进行修改,最后成为天一教圣女的修炼功法。 所谓的天一教圣女,是专门培养的教主妻妾,所以全部挑选资质相貌极好的幼女进行训练,待到功力有成便献身教主,助教主练功。后来有六位圣女不甘接受这样的命运,隐瞒了自己的武功,趁教主外出时逃出天一教来到江南,隐姓埋名多年之后成立了凌霄阁。 轻颜也是当上教主之后看到师祖手迹才明白这段过往,同时也拿到了第九层和第十层的内功心法。她将师门的所有事务都托付给自己的师傅,同时也将那两层内功心法告诉了师傅。 师傅向来醉心武学,她这次受了这样重的伤,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师傅若不是在闭关中,只怕早就赶来裕阳了。毕竟她才是凌霄阁的阁主,她也要多努力才行啊! 轻颜跟原靖宇说要闭关练武的时候,原靖宇脸色非常不好看,有些恼怒,有些不甘,还有些无奈,最后却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月底,凌霄阁派了两名女子来到王府,成为易王妃贴身侍女。因为易轻颜正在闭关,所以让她们两人暂时留在轻风苑照料原靖宇的饮食起居。 这两名侍女一个叫魏紫烟,十七岁,另一个叫邱紫衣,十五岁。两个女子都是极为出色的美貌少女,又聪明伶俐。特别是邱紫衣,因为年轻,还带着少女的娇俏,整日里笑意盈盈,语声清脆,但凡见过她的侍卫,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连原靖宇有时都忍不住含笑看她。 轻颜闭关以后,原靖宇的日子并没有变得好过些。 白天忙碌的时候还好,一到了晚上日子就难熬了。脑子里总是闪出她的影子来,有温柔的、冷漠的还有娇俏的、生气的,最动人的却是她□□萌动时的样子。迷蒙的双眼,娇媚的神情,脸上泛生红晕,唇边吐出连她自己也不解的□□……噢,真想她呀!哪怕让他抱一抱,亲一亲,稍解相思之苦也好啊!可是她竟然都不见他,说他会打扰她练功。分明是她害他睡不着好不好? 早春二月,冰雪初融,天气一天天转暖,原靖宇去城郊的兵营视察,然后留下住了几天。他不但视察了城卫军的训练,还与营中将士比试武艺箭术和马术,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累得腰酸背痛筋疲力尽。他喜欢这样的日子,让他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离开前的那天晚上,城卫军统领邢卫设了酒宴为王爷及秦统领一行人饯行。 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就能回到王府,哪里需要饯行?分明是一场邢卫借机讨好主子的酒宴。众人心知肚明,正好借机轻松一下,原靖宇也没有反对。 想到回去以后还是见不到轻颜的面,他就忍不住借酒消愁。日子真是难熬啊,三月啊三月,快点来到吧!对了,凤轻尘去了燕王府这么久了,无论有什么计划,无论是否得手,也都该有消息传回来了吧!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问紫玉,也说没有凤师叔的消息。 不知不觉中喝多了点儿,原靖宇回到房里就睡着了。 半夜口干,想起来喝杯茶,却不想摸到身边有一具温暖柔软的身体,顿时将他的酒吓醒了一半,禁不住头上直冒冷汗。 他房里怎么会有个女人的? “来人!”他愤怒地将那个女人踢下床,高声叫道。究竟谁想害死他? 林轻云同秦翼几乎同时飞奔进来,看着在床下嘤嘤哭泣的女子,两人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原靖宇。 原靖宇指着床下的女人道:“这是怎么回事?秦翼!你这个护卫统领是怎么当的?若来人是个刺客,本王焉能还有命在?” “属下失职!罪该万死!”秦翼也是一头雾水,他自然明白王爷是不会随便找女人的,更何况昨晚醉得那么厉害。可是,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呢?他们可是一直住在隔壁的! 原靖宇怒瞪了秦翼一眼,又看了看跪在他身边的林轻云道:“即刻起撤销秦翼护卫统领一职,由副统领林轻云接任!” 说完,他拔出床边的宝剑,在秦翼和林轻云诧异的目光中径直挥向那名女子,眼看剑尖到了那女子的颈项,却突然拔高,随后他收剑回鞘。 伴随着女子的惊叫声,一缕青丝悠悠坠地。 原靖宇让秦翼出去,而后冷冷地看了林轻云半晌才道:“本来应该一剑杀了她的,但为本王清誉着想,还是交给林统领处置吧!相信林统领一定可以将今晚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是!”轻云躬身领命,“请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传令下去——一刻之后启程回王府!” 回到王府天色已明,简王妃听闻王爷回府,立即赶来汇报这几日府中的事情,原靖宇便让她留下一起用早饭了。 看着简王妃,原靖宇却想起那个正在闭关的女人。不知道昨晚的事情是她的意思还是林轻云自作主张的试探?当时他就明白那个女人肯定是林轻云弄到他床上的,所以才那么愤怒。轻颜竟然不相信他! 相比王府后园的其他女人来说,简王妃算是比较幸运的了。虽然原靖宇不再进她的房间,但她打理王府内政,总有些事情需要向王爷汇报,所以总能见见面的。如果时机选得好,还可以跟他一起吃个饭,或者散散步什么的。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几个孩子一起过来,一来让她们给父王请安,二来她自己也可以借机多在原靖宇身边呆一阵儿。原靖宇虽然与两个女儿不太亲近,但终究是自己的骨肉,每次见到都要细细询问她们的生活起居,偶尔也会问问她们母亲的情况。 原本打算一回来就找轻颜问个清楚的,谁知道简王妃动作这么快。原靖宇也迅速冷静下来,是他太在乎她了吗?他都将自己的尊严放到她脚下踩了,她还要他怎样?越想越愤怒,他究竟吃不下去,扔了筷子,打翻了碗碟,一句话都不说,直往轻颜闭关的林间木屋走去。 简王妃被他吓了一跳,却没有追出去。望着原靖宇挺拔的背影,她唇边微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原靖宇来到林中的木屋,只见周紫玉和小荷正在收拾东西,却不见易轻颜的身影。 “王妃呢?”原靖宇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轻颜离开他了吗? “回禀王爷,王妃昨夜收到一份飞鸽传书,然后留下一封书信就走了。”周紫玉不卑不亢地回道,同时递上一封书信。 原靖宇一把抓过那封信看了一遍,气得想将眼前这栋小木屋一把火烧成灰烬,又想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之前他可以装作不知道周紫玉是轻颜的人,但自魏紫烟和邱紫衣到来之后一切就不再是秘密了。想着轻颜对他的欺骗和试探,他愤怒地跑进了木屋里,拔出随身的宝剑胡乱挥舞起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栋崭新的小木屋就被拆成了碎片!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原靖宇的心情逐渐平静。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一个事实:轻颜虽然是个女人,却绝对不同于普通女子,他想要完全控制她的想法永远都只能是个梦想!而更加可怕的是,自己的情绪竟然完全被她牵动着,为她喜而乐,为她忧而急,为她的不信任而愤怒,为她的离去而失落无措…… 她竟然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他! 周紫玉看着挟怒而去的原靖宇,嘴角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容来,她真是越来越佩服阁主了! 回到摘星楼,原靖宇再次取出轻颜的信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细细体味她信中的语气,有着急,有愧疚,只不知道是真是假?到如今他才明白,在他面前的易轻颜也可能有欺骗有隐瞒,是因为他曾经负了她?还是要得到一个人的真心真的就那么难?他都做到这步田地了,她还要他如何? 好在今天已经是二月初九了,离三月十五的武林大会还有一个多月,但愿她守信,武林大会后立即归来,否则……他可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如往日般惯着她了…… 当天晚上,邱紫衣给原靖宇奉茶时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子,手上的茶杯飞出去,洒了原靖宇一身的茶水。原靖宇恼怒地瞪着她,却见她一副手足无措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子,一边慌慌张张道歉求饶,一边用自己的衣袖帮他清理胸口的茶叶。 原靖宇眼神一变,一掌将她挥到地上,看着她那副无辜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他冷哼一声道:“看在你们阁主的面上,这次就饶你一命!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处处耍弄你的小手段,莫要说与她相比,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周紫玉听到声响掀开帘子进来,只一眼便明白了。看着地上委屈的邱紫衣,再看了一眼冷漠威严的原靖宇,她忽然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了。邱紫衣的心思她早看出来了,也跟阁主提过,但阁主只是笑了笑,说不用担心,王爷不会对紫衣有什么想法的。当时她不太相信,认为阁主太自信了,紫衣虽然身段尚未成熟,但天生娇媚,平日里又一副娇俏可爱的样子,若她有心勾引,是个男人就难免动心的。不想阁主竟猜得这样准…… 原靖宇淡淡地扫了周紫玉一眼道:“以后本王不想再看见她,周姑娘带她回凌霄阁去吧!” “是!王爷!”周紫玉冷冷地看了邱紫衣一眼,转身就出去了。邱紫衣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跟了出去。 原靖宇忽然觉得有些累,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要算计他呢?同时,他也为轻颜感到可悲,这个邱紫衣是她师门中挑选出来服侍她的,却不想这个女人竟然挖空心思想要引诱她的丈夫…… 不知道轻颜此刻到了何处?她也会这样想念他吗? 第二日,原靖宇便收到中州急报,说宜安王萧逸飞病重,请他即刻前往中州。 又病重了吗? 原靖宇苦笑。几乎每年开春之后逸飞都会“病重”,然后让他跑一趟,似乎只要见他一面,逸飞的病便会好转,他竟然成了逸飞的治病良药了!去年逸飞基本上也是这个时候病的,他去中州住了半个月,然后顺道去了南王封地查探军情民生,回程的途中被南王密探察觉,险些尚命,多亏了轻颜路过相救…… 轻颜……唉,怎么又想起她来了?对了!武林大会也在中州举行,他可以在中州多留些日子,等她办完事情一起回来!说不定她现在就是去了中州,所以他们不一定要等到武林大会之后才能相见! 想到这里,原靖宇立即传令收拾东西前往中州。 因为每年都有这么一回,臣属都已经习惯了,林轻云在秦翼的帮助下很快就挑选好了随行的侍卫,二月十二便出发前往中州首府荣阳。 29 第二章 年来憔悴与愁并 虽然中州的来信中说宜安王病情严重,但原景宇并未将其放在心上,逸飞哪一次来信不是说病情严重?但当他快马加鞭进入中州境地之后,才知道此次逸飞是真的病重了。整个中州,上至官卿,下至百姓,人人均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客站茶馆到处都在说自家王爷已经病入膏肓,人人俱在担忧中州的将来。 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却即将陷入无主之境。宜安王尚无健康的世子,也没有兄弟子侄,诺大一个中州即将进入无后的动乱境地,是以人人忧虑。 原靖宇震惊之下不觉心直往下沉。逸飞今年不过二十七岁,那么年轻……可若是真有了万一,中州怎么办?中州与裕阳世代姻亲,对对方都是全然的信任与支持,这才能在这个乱世中站稳脚跟,若是中州内乱,必被周围几家瓜分。届时,裕阳实力大减而南王燕王实力大增,不要说争霸天下,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想着记忆中那个美好如星月一般的男子躺在病床上的苍白模样,原靖宇的心便忍不住纠结起来,憋闷难受。 当年大哥突然去世,大嫂和老王妃都属意侄儿祥茂继位,说虽然祥茂有疾(痴傻),但已经八岁了,过几年就可以娶妃生子,裕阳很快就会有健康的继承人。当时裕阳众臣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原祥茂继位,老王妃摄政,一派力主他继位。最后是因为有了中州宜安王萧逸飞的明确支持,他才能顺利继位。当时逸飞说中州和裕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裕阳不能衰弱下去,中州也不能让裕阳衰弱下去,因此裕阳王绝不能是一个痴傻的孩子。 当时逸飞这个宜安王也不过继位半年,朝政也并不太稳定,却为了支持他,不惜得罪自己的姑姑和姐姐。在逸飞的坚持下,最后大嫂和老王妃带着祥茂回了中州,将裕阳王府完完全全交给了他和淑宁。 逸飞同他一样乃是庶出,不同的是他的母亲出身寒微,又早逝,而逸飞的母亲虽然是宜安王的媵妾,却也是裕阳王庶出的女儿。可是为了让逸飞平安长大,他自小就是被当作女儿抚养的,直到宜安王妃的两个儿子都因病去世,宜安王开始忧虑后嗣大计,逸飞的母亲才让他恢复了男儿身。但逸飞被立为世子不久,他的母亲就被秘密处死了。 小的时候,逸飞每次来裕阳,都只与他玩耍,因为两家正妃所出的兄弟姐妹都看不起他们两个。小的时候他一直以为逸飞是女子,两个孩子互相说心事,说理想。他就曾经跟逸飞说过自己想要娶一个温柔又聪明的女子为妻,与她分享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一辈子爱护她,不像父王那样娶那么多女人整天生事…… 因为中州与裕阳世代联姻,他还曾经说过长大了就娶逸飞为妃。反正大哥已经娶了逸飞的姐姐,逸飞若是只嫁裕阳原氏,便也只能嫁他了。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逸飞竟然会是男子。 如果没有逸飞,怎么会有今日的原靖宇和裕阳?可是,逸飞他…… 唉! 原靖宇日夜兼程,终于在二月十九日赶至中州首府荣阳。在王府大门前下马,他顾不得其他,径直就冲了进去。好在先行的侍卫刚才已经通报过了,大门大大开着,管家还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等待,看到原靖宇下马,赶紧迎过来。 原靖宇却没有心思与这位老管家寒暄了,他大步迈进王府,一边走一边侧头问:“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跟上他的脚步,答道:“是,是的,王爷一直住在青园……” “你慢慢来吧,本王认识路!”原靖宇匆忙地留下一句话,加快速度往青园走去。 原靖宇对宜安王府非常熟悉。这些年他每年都要过来住上至少半个月,花园里有几座假山,那个方位种了什么花草,走哪道回廊去青园最近他都了然于心。 一年不见,宜安王府还跟原来一样,没有多大的变化,变化最大的是王府里的人。一路行来,无论侍卫侍女,人人谁都是一副伤心焦虑的样子。 终于跨进萧逸飞居住的青园。 整个园子很安静,似乎跟从前一样。路过翔凤楼时,他见一楼的议事厅里隐隐绰绰似乎有很多人,便折了进去。 逸飞身体不好,所以在自己居住的园子里建了一座翔凤楼,日常处理军政事务都在翔凤楼二楼,有重大事情召集众臣时便在一楼的议事厅。 翔凤楼一楼宽阔的议事大厅里,中州文武众臣齐聚一堂,愁眉苦脸议论纷纷。 原靖宇不等通报就大步走了进去,却见众人好似在黑暗中挣扎徘徊许久终于见到一丝曙光,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喜色来。 “参见裕阳王!”众人回过神来竟齐声行礼参拜。 “诸位大人请起!”原靖宇大步跨进来,焦急地问道,“这次竟真的如此严重么?” 众人纷纷点头叹气。 “如今情况如何?人可还清醒?算了,我先过去看看……”原靖宇一边说一边往萧逸飞的卧房赶去。 原靖宇前脚一走,众人又议论开来,但较之先前的六神无主,此刻众人大多镇定下来。 原靖宇走到萧逸飞卧房外面的小厅里等候侍女通报,很快,萧逸飞的王妃原氏静贞便带着萧逸飞的姐妹和侍妾出来迎他。 见这么多人都在,原靖宇已经知道逸飞这次是真的病得很严重了,他心里也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二哥……”王妃原静贞见到原靖宇过来,赶紧飞扑到他怀里哭起来。 原靖宇轻轻拍拍她的背似安慰,口中却焦急地问道:“逸飞怎么样了?” 原静贞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靖宇看身前众女神色,均是满脸悲切。他的心也不禁越加慌乱起来,于是轻轻推开原静贞道:“我进去看看。” 他掀开帘子走到里间,只见一个白衣男子静静立在床前,细细地审视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见礼。萧逸飞躺在床上,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型,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原靖宇心中一酸,赶紧奔至床前。他轻轻掀开被子拉出萧逸飞的一只手来,凝神把脉。 虽然他于医术上并不精通,但也知道逸飞的脉搏真的很微弱。 “……表哥?” 萧逸飞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原靖宇紧皱着的眉头,忽然淡淡地笑开了。 看着逸飞脸上那个惨淡的笑容,原靖宇忽然间感到一阵心痛。“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其实老早就有密探回报说宜安王病重,但他一直没有重视,他以为又是逸飞装病只为引他来中州…… “逸飞不想打搅表哥的新婚之喜……”萧逸飞忽然反手握住了原靖宇的手,“表哥带嫂子一起来的吗?” “没有!”原靖宇摇摇头,“我一个人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你怎么会……”他忽然不敢再想下去,逸飞为什么会病得这样重?与他和轻颜的事情有关系吗? 萧逸飞望着原靖宇,脸上依旧浅浅地笑着:“表哥找到那个人了吗?” 原靖宇看着逸飞原本极美的一张脸如今消瘦成这个鬼样子,只剩下那双眼睛依旧如往年一样含着小心和期盼望着他,心里不禁犹豫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逸飞想听的是什么,但如果自己骗了他,逸飞就能好起来吗? 萧逸飞忽然放开了原靖宇的手,凄惨地笑了。 “表哥,你不用为难了……逸飞已经明白了……” 这时,王妃原静贞轻轻走了进来,小声道:“王爷,岑大人他们等了一天了,是不是……” 萧逸飞抬眸看了王妃一眼,淡淡地说:“让他们都进来吧……” 这时,先前那个白衣男子上前来,小心地扶着萧逸飞坐起来,然后给他服了一粒黑色药丸。 原靖宇赶紧将一旁几案上的蜜水递过去,小心翼翼地喂萧逸飞喝了两口。而后,他又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很快,中州众臣便轻声走了进来。原靖宇回头一看,竟然连老王妃都过来了。原靖宇赶紧起身过去见礼,尽管这位老王妃从小就不喜欢他,但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姑姑。 萧逸飞示意自己的心腹大臣岑远志可以开始了。 岑远志首先向萧逸飞鞠躬见礼,然后又转向原靖宇鞠躬道:“王爷,我家王爷的意思,三位王子年幼,又……如今中州萧氏已经没有堪当重任之人,为保中州不致陷入动乱中,恳请王爷入主中州,从今往后,裕阳与中州合为一家……” “什么?”原靖宇转身望着萧逸飞,“逸飞你……” 萧逸飞含笑望着他,说:“这是我能为中州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只有这样中州才不至于陷入内乱之中……萧氏与原氏多年姻亲,血脉早已经融在一起,我与表哥名是表兄弟,其实与亲兄弟又有何差别?我的母亲、祖母、曾祖母均出自裕阳原氏,表哥的祖母、曾祖母均出自我中州萧氏,我的王妃是你的亲妹妹……只要表哥你娶了馨妹,一切也就名正言顺了……” 原靖宇忽然望向一旁站着的白衣男子,心中赫然开朗。 原来一切竟是为此吗?轻颜一定先一步得到消息,所以离开了他。这就是她对他的最后一次考验吧! “王爷?”岑远志奇怪地看着原靖宇。实在没料到原靖宇竟然是这个反应。平白得到一个中州,他怎么还是一副不辩喜怒的样子? “我不能娶郁馨郡主!” 原靖宇认真地说。 中州众臣都愣住了,他们想来想去,本是想着借郁馨郡主讨好新主子的,没想到原靖宇竟然单单反对这个。 王妃原静贞和老王妃均诧异地看着原靖宇,以前原靖宇不同意娶郁馨郡主是为了抵触萧氏在裕阳王府的势力,但如今既然裕阳与中州合二为一,他为何还要反对呢? 只有萧逸飞忽然凄惨地笑出声来。“表哥,我想见见她,可以吗?在我临死之前……”他忽然又抬头看着那个年轻的白衣男子道,“丁先生,本王还有多少时日?” “多则半年,少则……一月……”白衣男子道。 萧逸飞望着原靖宇。 众人皆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人。 原靖宇沉默了一阵,低声道:“她不在裕阳……” 萧逸飞皱皱眉,满脸不解。 原靖宇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在我离开裕阳前三日,她就留书出走了……”说起来还真是没有面子啊,他在心中苦笑。 见萧逸飞满脸失望之色,原靖宇忽然看向那白衣男子道:“或许这位丁先生知道她在哪儿?” 萧逸飞眯着眼睛看向床边的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忽然跪在原靖宇面前道:“回禀王爷,属下并不知道王妃此刻身在何处。” 原靖宇心中恼怒,面上却淡淡地说:“起来吧!虽然你不知她身在何处,却是可以给她传信的吧?” 白衣男子低头道:“是!属下可以请大护法将信件转呈给王妃。” 原靖宇点点头:“那就劳烦你给王妃去封信把情况说详细些吧!” 白衣男子看了看床上的萧逸飞,小声道:“或许紫玉师侄能直接联系王妃……这样,可以节约时间……” “那就这样吧!”原靖宇不再看那白衣男子,转而坐到萧逸飞床边,伤痛地说,“逸飞,不该想的就别想了,好好保重身体……” 萧逸飞浅浅地笑着,可是眼睛里却只有酸楚。“……我会的,为了中州的稳定,我也会尽力多活几天的……表哥,你真的不肯娶馨妹吗?只有娶了馨妹,你入主中州才更加名正言顺……”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原靖宇打断他的话,很认真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逸飞,你也不想我终身遗憾吧?” 萧逸飞凄惨地笑着转过头去,许久才道:“她就有那么好么?我把整个中州送给你也不能改变什么吗?” 原靖宇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想毁了郁馨一辈子的幸福……我已经愧对很多女人了,不想再加上一个郁馨,因为她是你最心爱的妹妹……逸飞,我已经有了两位王妃了,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岑远志到此刻终于听懂了两位王爷的话,短暂的震惊之后,他赶紧道:“臣以为为了中州的稳定,郡主会愿意的。郡主虽然有些刁蛮,却向来识大体……” 原靖宇知道此事最终还是要看萧逸飞的意思,于是诚恳地说:“逸飞,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绝对不会答应娶郁馨的,因为我已经输不起了。要不你让瑞儿即位吧,我会辅佐他的。” 萧逸飞现有三子一女,三个儿子智力都不正常。目前只有一个侧室所出的女儿身体还比较健康。其实他曾经有过两个智力正常的儿子,一为王妃所出,一为侍妾所出。庶出的儿子原本身体不错,谁知道八个月大的时候会出痘?结果没能熬过来,夭折了。而王妃生的那个儿子自出生就体弱多病,跟他一样,好不容易带到一岁多,还是夭折了……这究竟是诅咒还是报应? 萧逸飞半天没有说话。中州众臣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两个最要好人会在这件事情上闹脾气。可是自家王爷的病已经拖不得了,中州的未来实在堪忧。他们都不想死,而除了裕阳,中州没有别的盟友,这么多年来与周围的几家藩王关系都很紧张,到处都是血海深仇…… 中州只有联合裕阳才有生机,甚至还有争霸天下的希望。若真的将王位传于弱智的瑞王子,不用南王和燕王打过来,他们就会死于内讧。谁会心甘情愿向一个弱智的孩子跪拜称臣? 就在此刻,忽然一个侍卫进来,跪在萧逸飞床前低声道:“启禀王爷,东北急报!” 萧逸飞回过神来,看了那个侍卫一眼,接过奏报看了一眼,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后看着一干文武重臣道:“从今日起,由裕阳王代领中州军政要务。为了中州的生死存亡,为了诸位的性命前程,请务必完全听令与裕阳王……好了,你们都出去吧。以后军政上的事情不用拿来烦我了……”话音刚落,他就晕了过去。 原靖宇着急地扑了过去,小心地将萧逸飞平放在床上,回过头来,却见大家只是伤心,却并不着急。他取过萧逸飞手中的急报看了一眼,脸上神色蓦然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只是药效过了,王爷不要担心。”岑远志轻轻叹了口气道。说着看了一旁站着的丁先生一眼。 中州众臣对这位丁先生原本非常敬重,因为请了那么多的大夫,就只有这位丁先生将王爷的病情稳定下来了,但直到刚才,他们才清楚这位丁先生的身份并不单纯,似乎与裕阳王有些关系。 药效过了?原靖宇这才想起之前那个姓丁的给逸飞服食了一粒药丸。 原靖宇淡然地将手中的急报递给岑远志,让他带着中州众臣先去翔凤楼议事厅商议等候,而后转身面向那姓丁大夫的道:“你叫什么?” “回王爷的话,属下丁青山。”丁青山鞠躬行礼。 “青山?哪两个字?”原靖宇继续问道。 “就是巍巍青山那两个字。”丁青山不卑不亢地回道。 原靖宇皱眉:“为什么不是轻重的轻?” “因为属下不是嫡传弟子。只有各派系的护法和圣女的亲传弟子才用的那个字。” 原靖宇微微颔首,又道:“你刚才给王爷吃的什么药?” “是属下针对王爷的病情特别配制的药丸,具有止痛和提神的功效,但不宜多用。所以只在王爷清醒时需要精力处理政务的时候才服用一粒,之后王爷会昏睡一两天。” 原靖宇看他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忽然想起了林轻云和凤轻尘。这个丁青山比林轻云多了一分淡漠,却又比凤轻尘少了一分棱角,心中不觉对他有些好感。“你的医术比起你们的阁主如何?” 丁青山正色地思虑了一下,道:“属下自幼酷爱医药,于师门武艺钻研不深。阁主的武功自是师门第一,但医术上可能……” 话到这份上原靖宇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看了看丁青山道:“你好好照料宜安王的身体,以后就跟着本王吧!” 丁青山忽然单膝跪地道:“谢王爷垂爱,属下定会尽心竭力照料宜安王的。” 原靖宇嗯了一声,站起身来。离开前,他小声说了一句:“你的心事本王会尽力的。” 丁青山看着原靖宇远去的背影,心情却有些复杂。他自认刚才完全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原靖宇是如何看出他的秘密的呢? 30 第三章 不成风月转摧残 方才东北边境急报,燕王亲帅二十万大军进攻中州东北边境鞍岭。虽然中州的城防可以说是天下间最好的,但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边关守将还是心里发颤,立即上报宜安王并请求增援。 燕王手中有精兵五十万,其中十万布置在河间边境,十五万与中州对持,十五万布置在南王边境,还有十万驻守京都。如今他是将驻守京都的五万精兵一起带过来了呢?还是与南王达成协议从南方边境调的兵? 想来燕王一定也清楚此次宜安王是真的病入膏肓了吧!不然他应该不会贸然兴兵的。三年前他可是给逸飞打得落荒而逃啊! 宜安王病重,曾召集所有文臣武将商议后事,鞍岭的主将三日前才从荣阳动身回去,此刻只怕还没回到阵前呢!不由得人不担心啊! 原靖宇走进翔凤楼议事厅,但见中州众臣一个个都是一脸菜色,愁眉不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拿不出一个好主意来。 原靖宇轻轻在心里叹气。这些年来逸飞将中州的军政大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手下众臣大多有勇无谋,一遇到这样的大事就慌了神。岑远志算是其中唯一一个谋臣了,也很衷心,但毕竟是文臣,在军务上缺少敏锐的洞察力和快速的决断。当然,这也是逸飞有意不给他机会锻炼的结果,若是好好培养,也是周先生那样的全才吧! 见裕阳王进来,众臣赶紧见礼,虽然如今原靖宇还不是他们的王,但自家主子有意传位与他,也召集他们讨论过,因此他们心里已经将原靖宇当成了主子,习惯性的依赖也转移到他身上。这么重大的事情,自然要等他拿主意了。 “诸位可有好计策?”原靖宇不慌不忙地问,众人的心不知不觉中也跟着安定下来。 岑志远看了看大家,作为代表站出来道:“还请王爷定夺!” 原靖宇淡淡地扫了众臣一眼,看大家一副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不由得自信地笑道:“一个燕王就把大家吓成这个样子了?三年前他兴兵而来结果如何?还不是给诸位打得落荒而逃!所以,这次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岑大人,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启程前往鞍岭。燕王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来挑衅,本王就让他有来无回!” 众人均被原靖宇话中的自信感染,一个个都松了口气。既然裕阳王要亲征,那就说明燕王也不那么可怕吧?自家王爷如此信任裕阳王,裕阳的富强又是天下间有目共睹的,他们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忧虑。于是,一些溜须拍马的奉承就出来了…… 原靖宇暗自皱眉,逸飞这用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不过他身体不好,也只能如此吧!要是弄些聪明人在身边,只怕不安全…… 原靖宇抬起手来,制止众人继续说下去,然后开始分派任务。 由于对中州众臣的能力不是很清楚,他只好将事情尽量简化、细化之后分派到每个人身上,用逸飞的老办法,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有事情做,但每个人的任务都不重,无论哪一个除了问题都不至于影响大局。 众臣一听,这样的安排跟从前宜安王差不多,任务也不重,更是放下心来,一个个都拍着胸脯说保证能完成任务。 原靖宇冲他们赞许地点点头,道:“如此就辛苦诸位大人了!但请大家放心,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中州便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不但他燕王不可怕,就是南王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中州和裕阳的联合将是天下无敌的!” 天下无敌! 这番话激发出众人的激情和信心,一个个脸上都透出豪情壮志来,仿佛放马天下就在眼前。 原靖宇让大家都下去准备,他也赶紧给裕阳去信说明情况,并做好安排。他将中州边境的两万军队调到南王防线,将滋阳的守备军调至河西防线。只要河西王和南王不插一脚进来,只一个燕王他还不担心。 按说燕王兴如此重兵,应该有联盟吧,河间和河西虽然未必听他的,但为了自身利益考虑,也是极有可能动兵的。不过孟祺瑞那只狐狸肯定是要看看形势再动手的,就不知道河间王的脑子怎么样?至于南王,有离江天险在,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过来,就算动手他也不惧。等他收拾了燕王再回来对付他也不迟。更何况轻颜离开了,想来也不会让南王顺利出兵才是。 原靖宇招来周紫玉,将自己写在白绢上的信做成蜡丸交给她,让她用最快的速度传给王妃。 周紫玉留下来本就是为了方便二人联系的,很快就将信传了出去。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原靖宇再次去探望已经昏睡过去的萧逸飞,然后心情沉重地走出来。 他和逸飞不仅是表兄弟,还是最好的朋友,相互依赖的伙伴。逸飞的聪慧和品貌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那双睿智的眼睛无论看什么都透彻明白,可他为什么想不开呢?真的是人无完人吗?还是因为他生得太好了,让老天也妒忌,所以让他一身病痛,早早地就要离开人世…… 原靖宇忽然想到轻颜。 她分明也是天上的宠儿,绝世的武功,出尘的容貌气质,非凡的际遇和智慧,她会不会也太完美了一些?老天不会妒忌她吧?他忽然有些害怕,轻颜离开这么久了,究竟去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走出萧逸飞的卧房,只见王妃原静贞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沉思着,一动不动。原靖宇抬头四处看了一下,竟一个下人都没有,连丁青山都被遣了出去。她有话要跟他说么? 看她满脸的疲惫憔悴,原靖宇劝道:“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这里让丁先生照看着,不会有问题的。要不让冯夫人过来照顾一两天也行……” “不!”原静贞站起身来,异常坚定地说,“他是我的丈夫,理应由我亲自照顾!” 原靖宇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却只是呆坐在外间而不是逸飞的床边,隐隐有些明白。“母妃和王嫂还好吧?祥茂的孩子……” 原静贞忽然抬头看着原靖宇,那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阴寒。“二哥,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他竟然为你做了这么多……” 原靖宇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此刻她需要一个人分担心中的痛苦,而这个人只能是他。她都知道了吗?也是,今天的情况,只要是个有脑子的,哪里还看不出来。可是逸飞都那样了,他还能不顺着他么? “以前他总是说一切都是为了中州的利益,只有裕阳稳定才能保住中州的安定。我也一直傻傻地相信他,不管母亲怎么说,我都始终坚持站在他一边,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想尽一切办法为他做到。为此,我不惜背叛母亲和嫂嫂……我一直以为他是爱我的,七大藩王,他的侧妃和侍妾是最少的。我一直以为他待我是不同的,他有过六个孩子,有四个都是我生的,只有在我身子不方便的时候他才会招幸别的女人……所以即便知道他有好几个男宠,我也装作不知道。我以为他都是为了我,他不愿意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呵呵……”原静贞忽然笑起来,可是那笑容是如此苦涩,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原靖宇想了想,说:“其实你应该庆幸,无论如何,逸飞总是待你很好的。你可以问问姑姑,历代宜安王妃,有谁得到过完整的感情?她们总是在千方百计地算计着别的女人和她们生的孩子,而你却不用担心这些,逸飞是尊重你爱护你的……” “呵呵……我不用算计别的女人和孩子,那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孩子,那是因为有母亲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我出手……二哥以为琪儿是怎么死的?”原静贞嘲讽地看着原靖宇。 “不是出痘么……”原靖宇心底一凉。琪儿,是逸飞那个侍妾生的儿子,听说很是聪明伶俐…… “是啊!出痘!若不是这样的意外,他会相信么?他还会信任我么?还会对我好么?”原静贞又哭了一阵,“可是,他相信我又如何?他心里最爱的人永远都不是我……”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寂静的房间里只听到原静贞嘤嘤的抽泣声。 “你累了,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原靖宇轻轻拍拍她的背,“回去吧!好好睡一觉。逸飞的日子不多了,难道你想让他最后的日子充满怨恨吗?” 原静贞心有不甘,但她望着那将内室隔开来的厚重的帘子,最后也只能将这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都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她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未来只能依靠这个从小就不怎么亲近的二哥了。好在二哥虽然不喜欢母亲,看在大哥和逸飞面下,对她还是不错的。仇恨固然啃噬人心,但活着才是更重要的。她还有三个痴傻的孩子需要照顾……可是她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惩罚?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健康的孩子?是逸飞造的孽还是母亲?难道真的是那传言中的诅咒? 原靖宇看她渐渐平复下来,紧紧握拳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回自己居住的飞宇阁。 逸飞的感情他早就知道,可是他只能逃避,除非逸飞重病,他平日里从不来中州。因为愧对逸飞,他总是不忍心给他施加压力,所以自己的孩子才会一个个被那个女人害死……但逸飞为他做的他又何尝不知?祥茂十五岁就有了第一个孩子,到如今十九岁了,却只在十八岁前生了三个孩子,且没有一个能活过半岁……据说还有好多个在肚子里就因为各种意外流产了。 就像宜安王府完全掌握在裕阳原氏手中一样,裕阳王府也一直掌握在中州萧氏手中。逸飞想要对住在王府中的姑姑和姐姐动手,却必须通过王妃才能办到。老王妃虽然不是逸飞的亲身母亲,却是王妃原静贞的亲姑姑,在逸飞继位之后就将宜安王府的势力全数交给了原静贞。只是,谁都想不到历来忠诚于原氏家族的宜安王妃到了萧逸飞这里会有不同,这位体弱多病的宜安王竟然完全抓住了王妃的心,从而以自己的感情控制了她,帮着他将原祥茂的孩子全都杀害了。最后甚至给他吃了失去生育能力的药…… 而原靖宇因为拒绝取萧氏女为妃,裕阳王府的势力一直掌握在萧王妃,也就是萧逸飞的姑姑和姐姐手中。虽然原靖宇继位后她们带着痴傻的原祥茂回了中州,却一直关注着裕阳王府,总想着有一天能抢回裕阳王位,所以原靖宇的孩子总是会出“意外”。 为此原靖宇几次撤换王府侍女和侍卫,又多次“翻修”王府主宅,却仍然没有完全弄清王府密道,侍女和侍卫中也依旧有萧氏的人。如今两家即将合为一家,只怕老王妃更加不肯罢手吧!不过祥茂已经失去生育能力,对他基本上已经不构成威胁了,看在逸飞面上,过往他可以不再跟她们计较,但若是她们不识时务还要在里面装神弄鬼的话,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祥茂的孩子接二连三出意外,母妃和嫂嫂一定以为是他做的吧?所以也千方百计杀害他的孩子,而逸飞明明可以阻止却作壁上观……他何尝不明白逸飞的意思?逸飞是想要他先低头吧?可是他怎么能低头?别的他都可以忍让,毕竟是逸飞给了他今天的一切,可是感情和尊严怎么能因为潜在的威胁而妥协?他可以为了权势欺骗利用别人,却永远不能以虚假的感情欺骗逸飞啊! 原氏和萧氏两家的恩怨,哪里还分得清楚?正如逸飞所说,其实他们两家血脉之近,早就融为一家了。 这天晚上原靖宇梳洗之后正打算休息,就见周紫玉进来禀报说郡主来访。 郁馨?她来做什么? 原靖宇穿好外袍出去,见郁馨正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走来走去。“郁馨?”他轻轻唤了一声,然后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下,神情有些疲惫。 “表哥!”郁馨快步走到他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原靖宇挥挥手让周紫玉带人出去,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什么事?说吧!” 可以说郁馨是他看着长大的,比原静贞更像他的妹妹,但也只是妹妹而已。中州众臣早就有意将郁馨嫁到裕阳,但他一直不同意,逸飞心里自然也是不愿意的,这件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如今,郁馨都十九了,还没有出阁,也可以说为他所累。 “表哥今天为什么不同意……”她说得模糊,但两个人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你是逸飞最心爱的妹妹,也是我妹妹,这些年我也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说心里话,你比静贞更像我妹妹。你自小在王府长大,王府的女人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应该很清楚。我实在不想毁了你一生的幸福。”原靖宇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有几分怜惜。 “可是如今形势不同,表哥若要名正言顺,娶了我不是更好吗……”郁馨毕竟尚未出阁,话未说完就红着脸低下头去。 “直说吧!”原靖宇将手肘撑在扶手上,轻轻揉着着自己的太阳穴。 “嗯?”郁馨不解地抬起头来。 “你想怎么样?”原靖宇把话挑明,“我知道你也不想嫁给我。” “可是……”郁馨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可是姑姑和姐姐说我必须嫁给表哥,将来……我们萧氏一族……” “你的姑姑和姐姐幸福吗?”原靖宇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又问,“而所谓的萧氏一族还有什么人?” “啊?”郁馨愣了一下,终于醒悟过来,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原靖宇看她已有所悟,于是继续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你只是我妹妹,我定然善待你的夫君和孩子,如果你做了我的妻妾,除了一个名分,我什么都不会给你。郁馨,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抓住自己想要的,把握自己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而你哥哥的孩子也是我的侄儿,不用你做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庇护他们一辈子的!你放心!” “那姑姑和姐姐那里……”郁馨看着原靖宇,眼睛里闪动着一簇希望之光。 “你哥哥还没死呢!”原靖宇打断她的话,循循善诱道,“就算你哥哥不在了,也轮不到她们做主!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都已经改姓原,不姓萧了。如今萧氏能做主的人只有你哥哥和你,你哥哥已经明确表明了他的意愿。郁馨,如今你只要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就可以了。” 郁馨看着原靖宇嘴角那抹浅浅的笑,忽然觉得有些陌生。现在的表哥与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似乎有些不同了。尽管他的笑容依旧那么温和,但那双眼睛,那眼睛里的光芒却是那般锐利陌生…… “郁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表哥早些安歇,郁馨告退了。”郁馨优雅地行礼告退离开,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几岁。 原靖宇看着郁馨离开后晃动的珠帘,暗道:郁馨也该长大了…… 31 第四章 戎马关山北 三月初六日晚,原靖宇带着八百宜安王亲卫赶到鞍岭,另外从荣阳抽调的三千精兵还在路上。 见裕阳王亲自领兵前来援助,鞍岭将士一个个都放松下来,喜笑颜开。这几天的激战虽然伤亡不大,但看着燕王那么强大的兵力,心里压力之大那是不用说的。 好在中州最强大的就是防守,不但城墙坚固,武器也充足,士兵更是每日操练身强体壮。拥有这样的一支精兵,只要主将稍微有点脑子,守住城池不是大问题。 几日来,燕王强攻之下伤亡惨重,这两天频频在城下大放厥词,多方诱敌,妄图激鞍岭守将出战,可惜都没有成功。 不是鞍岭守将沉得住气,也不是他多么精明看穿了敌人的计谋,而是他们始终牢牢记着宜安王的话:若本王不在,你们即便战死城墙,也不许出战。 原靖宇暗自佩服逸飞用人之明。中州所用之人均算不上什么杰出人才,但逸飞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性格和本事,都放在了最适合的位置。若不是逸飞身体不好,这个天下应该是他的! 原靖宇连夜召集众将士开会,了解了燕王的真实兵力分布及这几日的战况,夸赞大家做得好,又让大家放心,说不将燕王打回去,他就不离开鞍岭。 鞍岭众将士有了主心骨,一扫连日来的沉重郁闷,士气大涨,一个个都对战胜燕王充满了信心。 先前传闻王爷病重,从而人人忧心中州的将来。他们的王爷是天下间少有的绝世之才,这些年将中州治理得安定富强,在中州可以说是人人称颂的明主。可惜天妒英才,王爷的身体一直不好,整个中州几乎是人人揪心忧虑。如今王爷既然让裕阳王亲自到此主站,形势一下子就明朗起来。只要此次裕阳王带领大家战胜燕王,裕阳与中州就将合为一家了吧!裕阳与中州世代姻亲,传闻裕阳王也是一位明主,而且为人宽和,想来也会对中州百姓好吧!他们的要求不高,自己战死沙场都不要紧,只要家中父母妻儿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 第二日,原靖宇亲自到城头上督战,但见燕王在城外的怒河岸安营扎寨,据此不足三里。远看去帐篷一个连着一个,整整齐齐井然有序。城墙下,旌旗飘展,燕王中军列阵以待,只派两翼约五千人抬着云梯提着盾牌攻城。 原靖宇有些奇怪,按说燕王不是这样一味鲁莽的人啊?为何明知鞍岭城防坚固还来强攻呢?即便知道逸飞重病,像这样攻城一时半会儿不会成功不说,即便让他把鞍岭拿下来,那也肯定是伤亡惨重得不偿失。燕王可不是笨蛋啊! 鞍岭武器充足,投石车、弓箭、强弩等远程武器都给敌人造成很大伤亡,而自身却伤亡极少。 燕王也有投石车,可惜距离太远,能投上城墙的甚少,稍微推离离城墙近一点吧,很快就成了城墙上投石车的靶子。 鞍岭城墙上甚至还有射程在三百步以外的特制强弩,能发射火箭,只是数量较少。 原靖宇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燕王绝对不是这样鲁莽的人! “这些天燕王都是这么攻城的么?”他皱着眉问。 鞍岭主将尤蒙赶紧回道:“第一天规模大些,约有三万人,看起来士气高昂,但给我们射杀得只剩下不到两万人。后来几天就都只有五千人左右来攻城,还总在城下挑衅,想激我们出战。” 原靖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眉头却越皱越紧。怎么看都有阴谋! 从今天燕王的攻城中原靖宇看出来他根本就是在做攻城的样子而已。可是,最是老奸巨滑的燕王怎么可能拉着二十万军队到边境上来练习攻城?虽然说他这些天每天派过来的人都不多,但死一个少一个,这是人命是精兵不是其他什么东西,燕王就是兵再多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啊!除非他能得到更好的回报,比如说打开中州的大门…… 原靖宇赶紧查看鞍岭地图,担心敌人会从其他地方偷袭。 鞍岭主将尤蒙将军终于明白裕阳王为何皱眉了,于是赶紧介绍鞍岭的防守体系。 可以说鞍岭的防守在萧逸飞的安排下是无懈可击的。鞍岭周围都是高山,此刻积雪未化,飞鸟罕至。大部队是绝对不可能翻越雪山从后面偷袭他们的,更何况逸飞在所有可能被偷袭的山岭小道都隐秘布置了精兵,人数虽然不多,但拖住敌人并传信回来总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不必担心会有大规模的偷袭。那燕王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他在等什么?……等?对!他应该是在等什么机会或者等什么人! 原靖宇坐在主位上,一手撑在扶手上托着头,闭上眼睛静静思考着。 如果他是燕王,会怎么做呢? 大军压境,对重病的宜安王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宜安王既死,中州守将心生怯意,就给了他可乘之机。但如果燕王的目的只是这样,应该不会每天派五千人过来送死!他是想掩饰什么呢?他在等待什么呢?中州的城防如此坚固,除非内乱,强攻是绝对攻不下来的…… 内乱?对!燕王等的就是鞍岭内乱!可是鞍岭怎么会乱呢? 想到这里,原靖宇赫然开朗。他几乎可以肯定,燕王是想要暗杀鞍岭守将,之所以还没有动手,应该是在等待高手的到来。毕竟鞍岭的城墙太高,将军府的防守也很强,一般的高手别说刺杀,根本连城墙都进不来。 如今既然他到了鞍岭,那么燕王的刺杀目标也变成他原靖宇了吧! “轻云!” “属下在!” “轻尘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林轻云回答。其实他心里也疑惑,以轻尘的武功,即便刺杀有困难,也该传个信息回来吧!“不过……” “什么?”原靖宇不禁有些激动。他的猜测需要轻尘的消息方能确认。 “据松江府分部传来的消息说曾见过轻尘,但是轻尘却无视师门印信,漠然走过,之后竟再也不曾从那条街走过。阁主曾说过轻尘怕是遇上高手了……”说到这里,林轻云不禁骇然。以轻尘的武功,尚且连传个消息给松江府分部都做不到,可以想象那个高手的武功恐怖到什么程度。只怕连阁主都…… 原靖宇轻轻点点头,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林轻云,又小声吩咐了几句,便让其下去准备。而后原靖宇又让岑远志将尤蒙将军找来,三个人又商量了一阵,尤蒙将军领命而去。 之后两天,一切如常。尤蒙将军心里开始怀疑裕阳王的判断了,岑远志也时常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只有原靖宇依然不动声色,严厉要求大家时刻不能松懈,防患于未然总是有利无弊的。 三月初十的晚上,燕王派人刺杀原靖宇,反而中了裕阳王的圈套,一行十二人仅一人逃脱,其余全部被当场射杀。而裕阳王亲卫更是伤亡惨重,连林轻云和秦翼都受了伤。 原靖宇和岑远志在旁边的阁楼里亲眼目睹了这场血腥杀戮。燕王刺客十二人均是高手,但在林轻云他们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刚刚跳下院子就被包围起来,无数的箭矢如急雨般飞了过去。原靖宇一切算计都正确,连敌人会从那个方向进来都算得很准,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其中一名刺客在箭雨中忽地飞上高空,然后以疾风般的速度飞到侍卫中间大开杀戒,几百侍卫片刻之间就死伤无数,最后还是让人跑了。 后来清点人数,那人竟然杀了精选侍卫四十八人,重伤七十六人。原靖宇封锁了这个消息,对外只说燕王派刺客刺杀裕阳王与尤蒙将军,被早有准备的王府侍卫全部诛杀。鞍岭将士们士气高涨,处处都在传颂裕阳王英明睿智,算无遗策。 原靖宇苦笑,只要有那个神秘高手在,他的脑袋也是暂时寄放在自己脖子上而已。不过那个高手未必就被燕王收服了,不然也不会让燕王等了这么多天,牺牲了这么多士兵。所以,这样的刺杀未必就有第二次。 三月十一,燕王果然没有再出兵。原靖宇站在城楼上,远望着燕王驻地,隐约间竟好似有些慌乱。据昨夜守城将士说,昨晚将军府诛杀刺客的时候,他们发现燕王的驻地也有过一阵骚乱。 “我想燕王三日内就该退兵了吧!”原靖宇忽然笑了,“密切注意燕军动向,一有异动,立即回报!” 众人不解,原靖宇也没有解释。 而后,原靖宇又让尤蒙挑选一万轻骑,随时待命。 但就在这天晚上,尤蒙亲自前来回报说燕王已经悄悄撤兵了。看尤蒙满脸的惊喜,原靖宇长长地吸了口气,下令一万轻骑带上两日的干粮和水,半个时辰后出发追击燕军! 尤蒙瞪大了眼睛,岑远志微微怔了一下,眯着眼陷入沉思。 半个时辰之后,原靖宇不听岑远志和尤蒙等人的劝阻,亲率轻骑一万三千多人追杀出去。骑兵不到半个时辰便追上燕军尾部的步兵,精锐骑兵对溃退步兵的优势不言而喻,原靖宇一路冲杀过去,好似砍菜割草一般,真真是血流成河。 原靖宇原本还有些担心燕军中军骑兵会赶来救援后面的步兵,打好主意见好就收,杀一阵就回去,谁知一直追杀到天亮也没见燕军的骑兵回来。 他们中途曾休息了一次,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但冲杀了一夜,士兵们虽然兴奋,谁也不是铁打的,一个个都不过是强打精神等候原靖宇的命令。 原靖宇用力一拉马缰,停下马来,高举宝剑道:“燕王无道,已经伏诛!然上天有好生之德,燕军已经溃退,我们中州男儿都是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屑落井下石之举,此次就放他们回去与妻儿团聚吧!但请诸位谨记,我们中州是无敌的!” “中州无敌——中州无敌——”所有士兵齐声高呼,神情振奋。 原靖宇嘴角一扬,淡淡地笑了。然后,他再次举剑,众人立时安静下来。“听我号令——保持队形,后队变前队,回城!” 三月十二日午后,鞍岭城墙上守军齐声高呼,欢迎原靖宇带着一万三千余轻骑回城。 此次追击,他们一万三千多人共杀敌八万余人,是中州历史上最盛大而又最轻松的胜利,自身几乎没有什么伤亡。 不久之后传来消息,燕王于三月十日晚遇刺身亡,二王子立即带兵回松江府争夺王位,东北内乱。 自此以后,原靖宇就成了中州人民心中的战神。 特别对鞍岭的将士们来说,原靖宇的形象是高大光辉而神秘莫测的。他们的宜安王虽然计策无双,却只能坐在暖阁中下达命令,而这位裕阳王竟然带领他们一同杀敌,甚至拍马跑在最前面,那种英勇无畏让他们打心底里叹服,想到他即将成为中州之主,一个个竟觉得热血沸腾。 三月十五日,原靖宇带着亲卫启程回荣阳。 上路之后,原靖宇问林轻云:“有轻尘的消息吗?” “没有。”轻云黯然地摇摇头,忽然想起燕军的仓皇撤退,“刺杀燕王的是他吗?” “当然是他!”原靖宇肯定地笑笑,但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王爷何以如此肯定那天晚上轻尘成功刺杀了燕王?”这个问题轻云早就想问了。 “所有传过来的消息不都是这样说的么?”原靖宇反问。 林轻云回想当时得到的那些消息,也只能猜测而无法肯定吧? “有时候机遇也是赌博,更何况我心中有八分把握。实事证明本王运气不错!”原靖宇挑眉笑笑。以此赢得中州军心民心,冒多大的险都值得! 林轻云也淡淡的笑了。他明白裕阳王此次出战的真正目的在于不娶郁馨郡主而顺利接管中州,想到易轻颜,又看了看前面那个坚毅的身影,也许原靖宇是真心爱阁主的吧!那也不枉他和轻尘的牺牲。如今,他唯愿轻尘能够平安归来! 32 第五章 福兮祸之所伏 三月十五日,中州荣阳。 此次武林大会依旧在中州荣阳青阳湖上举行。 青阳派在临岸浅水处打了木桩,铺上厚厚的木板,搭成一个长十二长,宽八丈的大平台,用作比武的擂台。江湖六大派乘坐六条船围在周围,其余门派的武林人士站在岸上观看。 如今的武林六大派分别是青阳派、鸣剑山庄、逍遥派、归云帮、雪山派、玉泉山庄。青阳派驻地就在青阳湖畔,善使剑,兼有君子剑的美德,正直,正义,几十年来广有贤名。 上任武林盟主正是青阳派掌门人杨飞虹,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面相稍有些粗鲁却待人和气的中年男子。据说此人豪情仗义,做事不拘小节,最爱交友,三教九流东西南北到处都有他的朋友,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人物。 玉泉山庄、逍遥派、归云帮都在离江以南,南王境内。雪山派位于西北,地属河西王境内。鸣剑山庄位于东南,地属江越王境内。 作为上一届的武林盟主,杨飞虹首先站出来将规矩简单讲了一遍,然后宣布此次武林大会开始,有挑战六大派地位的朋友请上台。 因为武林盟主只在六大派中产生,所以有意盟主之位的门派首先得取得六大派资格。而一些实力渐涨的门派为了发展壮大,也会挑战六大派的权威,输了不丢脸,赢了自然是无上的荣光。 按照惯例,两个门派的比试最多三场,挑战成功的门派列入新的六大派。六大派的新进门派在本次武林大会上可以竞选盟主之位,但不接受其他门派的挑战。 易轻颜带着五大长老四位圣女以及几名出色的年轻弟子一起静静地站在岸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无形中却及其引人注目。十多位衣饰相同体态婀娜的女子站在一处,远望去好似十来朵出水白莲。江湖上美貌的女子本不多,这一下子冒出一个门派来全是美女如何不引人注意? 南方诸多门派大多知道是凌霄阁,但却没有往来,只知道是一个以女子为主的门派。毕竟凌霄阁在江湖上的名气也仅仅限于一个初出江湖几年的银面圣女而已。其余不明就里的江湖人士都禁不住往这边看,心里无不在嘀咕: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以女子为主的门派,容貌竟全都如此出色。只是不知道武艺如何? 易轻颜面色冷峻,微微侧头道:“程长老,第一场就拜托您了!” 程长老抱拳道:“阁主放心,按照惯例,第一场他们都不会出高手的。不过阁主,你看我们挑战那个门派比较好?” “就逍遥派吧,不上不下的。您看呢?”轻颜语气很是尊敬,因为这位程长老不是别人,正是前任阁主程月莹。 “好吧,就逍遥派!”程长老满怀信心地走出一步,然后提气飞起来,轻盈地落到湖面的擂台上。 凌霄阁的轻功最是飘逸,程长老原是阁主,在武功上相当刻苦,仅在易轻颜师徒之下,此刻全力施为,更显飘逸潇洒。 “凌霄阁长老程月莹有请逍遥派高人赐教!” 程长老话音刚落,四周的江湖人士立即嗡嗡地议论开来,或许是因为陌生的凌霄阁,或许是因为她本人的风华美貌,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挑战对象让人意外。 程月莹四十多岁,看起来却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再加上容貌秀美,混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成熟的风韵。对满场的江湖汉来说,这样的女子是最动人的。 逍遥派掌门连锦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程月莹上擂台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人家一上台就敢向他逍遥派挑战。毕竟六大派当中,逍遥派排第三,一般说来像这样的挑战都会选择排在最末的门派。 凌霄阁如此选法,也算看得起逍遥派,同时也让排在逍遥派后面的三个门派很没有面子,一下子就得罪六大派中三个门派,连锦江实在想不通凌霄阁想做什么。 但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想太多,连锦江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这些人,既然人家是一派长老,他们也出个长老好了。逍遥派长老这次来了两个,倒也正好。“请秦长老出战吧!” “掌门放心,老夫不会怜香惜玉的!”秦长老站出来说。 连锦江点点。秦长老是他的师叔,武功与他不相上下,他很放心。 秦长老从船上直接飞上擂台,冷眼看着程月莹,略一抱拳道:“逍遥派长老秦丰海前来领教凌霄阁高招!” 程月莹原是一派掌门,如何受得住他这番轻视,当下也不多言,拔剑出招道:“请!” 凌霄阁剑法轻灵、诡异多变,出剑的角度往往出人意料,三招之后,秦丰海便收起轻视之心,全副精力投入到这场比试中,但仍显被动。 擂台上两个人的身影一白一青,脚步变换迅疾如风,剑影密集好似一张网,从擂台的这一头打到那一头,却始终将两个人影都网在里面。 程月莹的武功胜在身形轻灵,剑招诡异,但秦丰海内功扎实,对敌经验丰富,而逍遥派剑法也是一派大家之气,虽然对程长老的剑法不熟悉而显得被动,但从真正实力上来说两个人其实是势均力敌的。 百招之后,秦丰海对凌霄阁的剑法逐渐熟悉起来,逐渐化被动为主动,心里也不知不觉中开始放松下来。就在此刻,程月莹的剑法再变,身形一晃,以最快的速度转到秦丰海身后,长剑诡异地从自己的左腋下刺过去,身形随之一转,面向秦丰海。 秦丰海刚刚转过身来,手中的宝剑不过递出一半就停了下来——程月莹的剑尖已经驾到他脖子上。 原本迅疾如风的身形同时静止下来,程月莹静静望着秦丰海,没有兴奋,也没有轻视。冰冷的剑气透过皮肤渗透进秦丰海的身体,冷的却不只是他的心。 全场都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擂台上惊人的一幕。 程月莹收剑后退几步,依旧没有说话。 秦丰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同样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转身就飞回了逍遥派船上。 秦丰海刚刚落到船上,另一人同时从船头飞向擂台。此人身穿紫色锦袍,正是逍遥派掌门人连锦江。他手上提着宝剑青峰,冷着脸扬声道:“连某也来领教一下凌霄阁高招!有请凌霄阁掌门人赐教!” 易轻颜嘴角一扬,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她知道连锦江已经气急败坏了,如此自己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 程月莹飞回岸上,轻盈地走了回来。 “程长老辛苦了。”轻颜向程月莹点头致意,然后缓缓走到岸边,提气飞到湖面上的擂台上。 连锦江怔怔地看着易轻颜。他如何都想不到凌霄阁的掌门人竟然是一个年轻女子,看身形如此单薄纤细,甚至不像习武的女子。虽然易轻颜轻纱蒙面,但只看那双眼睛,已经是动人心魄了。 实际上当易轻颜走出来的时候,周围很多男人都忍不住暗自吞了一下口水。 “在下凌霄阁阁主熔月,请连掌门赐教!”易轻颜缓缓拔出宝剑。向连锦江这样的成名高手讨教,自己先动手是对对方的尊重。 连锦江回过神来,拔剑,面无表情地看着易轻颜。到了此刻,他已经收起了所有怜香惜玉之心,明白自己一生的荣辱就在此一战。 “连掌门,小心了!”轻颜收起嘴角浅浅的微笑,人剑合一,如箭矢般飞向连锦江。 连锦江虽然做好了准备,却没有料到易轻颜的剑能快到这个地步,横剑抵挡似乎有些迟了,绕是他临战经验异常丰富,中途变招,这才勉强挡住了易轻颜第一招。 台下一阵吸气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凌霄阁实在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易轻颜的剑凌厉迅捷,除了轻盈诡异这两大特色外,速度更是令人惊叹。其实她与程长老练的完全是一套剑法,不过她的速度更快,因为内力更高深,剑气也更加凌厉。 连锦江在易轻颜手下走了不到二十招便在擂台上愣住了。片刻之后,他似终于醒悟过来,转身跳回船上,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嫌不够丢脸吗?回去!” 逍遥派众人终于醒悟过来,船很快就开走了。 江湖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凌霄阁主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赢了逍遥派掌门人! 这时,一条漂亮的楼船驶了过来,停靠在刚才逍遥派的位置上。但见船帆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凌霄阁”。 轻颜倏地飞上船头,坐在了主位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齐声恭贺凌霄阁进入武林六大派之列。不但那些小门小派和江湖独行客,甚至其余五大派掌门人都过来恭贺。 对此,她们早有准备,很快便同其他五派混熟了,几位掌门人都感觉凌霄阁虽然好似突然冒出来似的,但却很有大家气度,更何况这个门派无论男女外貌和气质都极为出色,相处下来无不感到赏心悦目。 之后也有其他门派向玉泉山庄挑战,但都没有成功。无形中,凌霄阁的武功被越传越神,地位也一再拔高,江湖人士聚在一起的话题都离不开凌霄阁。凌霄阁的武功、来历以及凌霄阁弟子出尘的容貌都是江湖人士谈论的话题。 第二天依旧是挑战六大派的擂台比武。按照规定,凌霄阁今年刚进入六大派,可以不参加今年的擂台比武,但易轻颜却婉拒大家的好意,凌霄阁同其他五个门派一样接受挑战。 其实这是一个锻炼自身同时争取武林声望的好机会,易轻颜不想错过。 根据挑战者的实力不同,易轻颜派出不同的人应战,一天下来,总共应战六场,每一场都轻松取胜。一天下来,众人惊异的不仅仅是凌霄阁的武功,还有易轻颜的眼力。她对挑战者实力的估计可以说是完全正确,一点差错都没有。 三月十七日,是六大派争夺武林盟主的日子。玉泉山庄和雪山派从昨日的擂台挑战中看出凌霄阁实力,均表示无意盟主之位。 鸣剑山庄的庄主黎文正也表示对盟主之位不感兴趣,但却想与凌霄阁的高手切磋一下。而归云帮却明显对凌霄阁越过他们而挑战逍遥派很是记恨,所以也想借这个机会正大光明地打败凌霄阁这群“不自量力”的女人。而上届盟主青阳派杨飞虹则坦言,若能胜过他手中宝剑,他便心服口服奉对方为盟主。 看样子要打三场了。轻颜暗自皱眉,这三个可都是高手,她毕竟是女子,体力总是不如这些大男人的。若是程长老能代她出战归云帮帮主就好了。不过人家一派掌门人亲自出战,她这个阁主若是不亲自上场,那些人又要认为她们凌霄阁小看人了。还真是麻烦呢! 按照惯例,杨飞虹这个前任盟主可以不用参加前面的比试,最后谁胜了才有资格挑战他。而黎文正坦言自己只是想与凌霄阁主“切磋”,不是比武,因此最后商议他们两人先比第一场。 黎文正是个五十来岁的瘦高老头,一双小眼睛很是精明的样子,据传言此人内力深厚,一手灵蛇掌变幻无穷。而凌霄阁的资料上也清楚地写着,鸣剑山庄庄主黎文正最大的特点是右手使刀,左手出掌,双手配合,攻守兼备,是江湖中第一流的人物,与杨飞虹也在伯仲之间。 易轻颜不敢托大,神情非常慎重。她率先拔剑,且恭敬地鞠躬行礼道:“凌霄阁熔月有请黎前辈赐教!” 黎文正含笑点头道:“请熔月阁主出招吧!” 易轻颜不再多话,手腕忽地一抬,宝剑出招。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她已经到了黎文正身前,身形随着宝剑一起舞动,霎那间便是七朵剑花。 黎文正举刀挡住易轻颜的宝剑,左手同时出掌,但掌风未到,易轻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未等他看清易轻颜到了何处,身体却已经敏感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剑气从自己右耳后袭来,多年的对敌经验使他手中的宝刀抢在他理智前面已经挡住易轻颜的剑尖…… 这是一场惊险至极的比试,黎文正使出全力,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但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来,在易轻颜凌厉的进攻前面,他也只能勉强招架而已,根本没有反击之力。同时大家心里恍然醒悟,易轻颜与逍遥派掌门连锦江比试时只怕未出全力。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擂台上两条人影乍然分开,静立不动。众人知道胜负已分,却都没有看明白。 半晌之后,黎文正似终于清醒过来,恍然一叹道:“阁主武艺高深,黎某受教了!今日得见熔月阁主绝世武功方知古人诚不欺我,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只听易轻颜浅笑道:“黎庄主承让了!” 到此,此次武林大会算是迎来了第二个□□。凌霄阁年轻的熔月阁主竟然打败了闻名多年的鸣剑山庄庄主黎文正!不但武功“绝世”,只怕容貌也是“绝世”吧!一场如此惊险的比试,易轻颜脸上的面纱竟然还在,仅此一条,这群江湖汉子便不得不服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感叹凌霄阁的绝妙武功以及这位年轻而神秘的阁主,只有归云帮的人心中忐忑。连鸣剑山庄的庄主黎文正都成了凌霄阁主的手下败将,他们可还有胜算?但话都说出去了,这个时候如果退缩,他们归云帮也不用再在江湖上混了。 易轻颜和黎文正各自回到船上,杨飞虹再次跃上擂台,朗声道:“今日熔月阁主也累了,我看凌霄阁与归云帮的比试还是留到明日吧!” 归云帮帮主云扬已经心生怯意,但也不想趁人之危,胜了倒不怕人说,要是败了可就更无脸见人了。 “要不等午后再向云帮主讨教吧!”易轻颜说。如今宜安王病重,燕王已经出兵鞍岭,据可靠消息,南王也即将出兵,她想尽快回到他身边,所以江湖上的事情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手提宝剑飞上擂台,也不与人招呼,又一下子跳到凌霄阁的船上。众人惊呼,不知道这少年究竟是何来历,竟敢对杨飞虹以及凌霄阁不敬。但聪明人已经从少年的打扮上看出来,这少年应该就是凌霄阁的人吧! 只见易轻颜从位置上站起身来,满脸惊喜地看着那白衣少年。 “参见阁主!”凤轻尘单膝跪地道。 “轻尘!”易轻颜亲自将他扶起来,仔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没受伤吧?怎么都不传个消息回来?” “属下没事!”凤轻尘轻轻摇头,脸上带着几分灿烂的笑,“总算是幸不辱命!” “轻尘,你的武功好像大有进展?”轻颜惊喜道。 “是……”轻尘微微点头,“算是因祸得福吧!” “好好休息一下吧,午后代我出战!”易轻颜忽然瞥了归云帮云扬一眼。虽然自己完全有把握打败云扬,但自己的武功在先前与黎文正的“切磋”中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若想明日顺利打败上届武林盟主杨青虹,保留几手绝招是很有必要的。 “是!”得到易轻颜如此看重,轻尘很高兴。 他们说话声音并不太大,但对周围的高手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凌霄阁阁主不准备亲自上场与归云帮帮主比武,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许多人都暗自感叹凌霄阁也太狂妄了一些,却也因易轻颜的自信而生出许多期待来。 午饭后休息了半个时辰,杨飞虹征得双方同意,宣布盟主竞选比武正式开始。云扬飞上擂台,沉着脸望向凌霄阁的船头道:“有请凌霄阁的高手赐教!” 易轻颜示意凤轻尘上场,然后对云扬笑道:“云帮主,这位是我的师弟凤轻尘,武功尤在我之上,只是我们凌霄阁以女子为尊,所以才让熔月做了阁主。此次熔月让凤师弟代为领教云帮主高招,望帮主不要多心!” 云扬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凤轻尘眯着眼睛冷冷地瞥了云扬一眼,冷声道:“请云帮主赐教!” 话音刚落,他已经拔剑出招。 轻尘的武功原是凌霄阁男弟子中第一,此次出去因祸得福功力有所提升,已经成功进入涑玉功第八层。易轻颜上午见到他第一眼就有所发现,因此才放心大胆地让他代替自己出战。 涑玉功练至第八层之后,轻功有所提升。而凤轻尘的剑法凌厉更胜易轻颜,所以在所有观战的江湖豪杰眼中,凤轻尘的武功倒确实超过易轻颜。 云扬越打越吃惊,他原本以为易轻颜说凤轻尘的武功胜过自己只是套话,想不到竟是真的。有了这个认识,他心中一虚,不知不觉中以攻为守变成了仓惶抵挡,武功心境更落下层,不过三十多招就被凤轻尘以剑气点住穴道。 凤轻尘望着他涨红的脸轻笑一声,转身飞回凌霄阁船上。 此次不但岸上众人哗然一片,六大派中诸位高手也情不自禁站起身来望着凤轻尘。连凌霄阁船上众人都震惊地望着他。除了易轻颜,先前谁也没看出来凤轻尘的武功有如此大的进益,竟然已经将涑玉功练至第八层。 第八层啊!凌霄阁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哪位男弟子能将涑玉功练至第八层!更何况他如此年轻,进入第七层也不过一年而已。只是一年啊!其他人进入第七层几十年了也还在原地徘徊,几十年来没有丝毫进展,凤轻尘如此快的速度如何不让人称羡? 众人又羡又妒地望着凤轻尘,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易轻颜师徒有什么绝招传授给了他。 凤轻尘淡淡含笑站在易轻颜面前,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如今他是易轻颜的暗卫,除了易轻颜,不受任何人管辖,也不必理会任何人的心情和脸色,甚至包括他的师傅。 “轻尘,恭喜你!”轻颜满心愉悦地看着他,好像在看自己的弟弟,“我有礼物送给你,等会儿跟我去拿。” “谢主人!”轻尘忽然单膝跪在她面前,然后抬起头来兴奋地望着她。虽然兴奋,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接受暗卫培训所接受的教育,如今几位长老都在,他绝不给这些人任何攻击的借口。他知道在凌霄阁很多人都不喜欢自己,因为自己拒绝了几位圣女的求婚,因为自己比很多人都生得好看,更因为他的武功进益实在太快了,让人嫉妒。 “快起来!不是说以后这些礼节都免了吗?” 待轻尘站起身之后,轻颜站到船头,对所有看着她们的目光轻轻一笑,朗声道:“凌霄阁还有些俗务,请恕熔月就此告退了!诸位豪杰,诸位朋友,明日再会!”随后她便吩咐开船离开,留下一帮江湖豪杰远望着她们的船越来越远,却依旧在讨论凤轻尘的人品、容貌、武功以及与易轻颜的关系。 这天晚上,易轻颜询问了原靖宇在鞍岭与燕王的战事,知道燕王已死,便知道此战中州必胜。但听凤轻尘提到那个神秘高手,她不由得有些担忧。听凤轻尘的描述,那高手很像是漠北天一教的人。天一教,也就是江湖人口中的魔教,凌霄阁的创教前辈便是从天一教逃出来的。凌霄阁创教一百多年来甚少在江湖中走动,就是不想引起天一教注意,她也是当上阁主之后才明白原委。因为天一教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五十多年了,她才敢冒险参加武林大会,还一举打进六大派,还想夺得武林盟主之位。若是天一教还有人在,她不是将整个凌霄阁都至于危险中吗? 那个人竟然在打斗中通过比试掌力而将轻尘的内力全部吸去,虽然比涑玉功高明,但实质却是一样的。不过轻尘也算因祸得福,这次内力全失之后,不过一个多月就全部恢复了,而且更加精进,一下子便跃进涑玉功第八层。 易轻颜将涑玉功第九层和第十层的口诀默给轻尘,口中虽嘱他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心中却是欣慰且信任他的。 33 第六章 会当临绝顶 三月十八日,青阳湖上,凌霄阁与青阳派的对决。 此次比武将正式决出这一界的武林盟主,不但岸上站满了人,湖面上还多了好些小船。今日情况特殊,允许除六大派之外的名门正派乘小船观战! 辰时正,易轻颜一身白衣飘飘,手提银鞘宝剑,轻纱蒙面站在湖面的擂台上。三月的春风飞扬着她的长发和衣袍,好似误入尘世的仙子,即将乘风归去。那一刻的风华让在场一千多江湖人士铭记了一生。 在轻颜对面,杨飞虹静静地望着她,神情忽然有些恍惚。“熔月阁主,请问令慈……” “嗯?”易轻颜扬眉看着他,不知他忽然问起自己的母亲是何用意。 杨飞虹似突然醒悟过来,忙道:“没什么,我们还是先比武吧,其他的事情待比武结束之后再说不迟!” 易轻颜点点头:“如此甚好!杨掌门,请!” 话音刚落,易轻颜便拔剑出鞘,缓缓指向杨飞虹,却没有立即动手。她等着杨飞虹拔剑。 杨飞虹手中的宝剑乃是青阳派至宝“青虹”,据传杨飞虹正是得名于这把宝剑。当年他母亲生下他的时候,他的父亲刚刚当上青阳派掌门人,拥有了这把青虹宝剑,于是给他取名“飞虹”,期盼他长大以后在武学上能超越自己。 易轻颜作为年轻后辈,率先出招。 她的剑法以轻灵见长,最大特色是出剑干脆迅捷,方向诡异,配合独一无二的轻功和深厚的内功,凭此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青阳派的剑法大气磅礴,凌厉而准确,总是冲着对手的全身大穴而去,但对易轻颜却不成威胁。当然,易轻颜要想打败杨飞虹也不容易。 当世两位绝代高手过招,速度快,出剑准确凌厉,无论进攻与防守都是迅捷无比。对四周的江湖人士而言,这确是一场十分精彩的比武,擂台上两个人的攻守都是有圈有点的。 很快,一百招过去了,众位看官眼睛都瞪疼了,擂台上的两个人速度却没有丝毫变慢的迹象。 忽然,易轻颜的剑法似乎变了,提在左手中的剑鞘也开始参与进攻和防守,很快便占了上风。 由于两个人的速度实在太快,稍微站得远一点的人都看不清楚,只见两个人影缠斗在一起,不断变换着位置。约摸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人影终于停下来,隔着一丈远的距离静静站立着。 擂台上,杨飞虹看了易轻颜半晌,忽然扯着嘴角笑了。易轻颜不解地看着他,心中好多疑惑,却无法问出口来。最后决定胜负的那一招他是真的来不急防守还是有意放慢速度成全她?可是,他完全没有理由故意败给她啊! 杨飞虹看出她的疑惑,却什么也没有解释,反而纵声长笑一疏胸臆,最后朗声道:“青阳派愿奉凌霄阁熔月阁主为新任武林盟主!” 杨飞虹将这句话用内力送出去,周围所有江湖人士都听得很清晰,他语气里不但没有不甘,反而似有很多欣慰,令人不解。 易轻颜抱拳道:“杨前辈承让了。晚辈……” 杨飞虹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咧着嘴笑道:“盟主不用客气,今晚就让我青阳派做东,去兴安居热闹一下,恭贺盟主继任之喜!”兴安居就位于青阳湖畔,是青阳派的产业。 易轻颜此刻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鞠躬拜谢道:“多谢前辈抬爱,晚辈今晚一定准时到。”凭感觉,易轻颜知道杨飞虹对自己是一种父辈的慈爱。 作为连任四届的武林盟主,杨飞虹是很有威信的。众人见他对凌霄阁这位年轻的新任阁主如此推崇,竟心甘情愿奉为盟主,只道是凌霄阁的武功太过神奇,让这位老盟主心生敬佩,于是赶紧附议效仿,众多门派的掌门人及江湖上有名的独行侠等都上前恭贺。 晚上,青阳湖畔兴安居。 易轻颜带着两位长老和凤轻尘一同赴宴。因为对杨飞虹很是尊敬,所以易轻颜取下了面纱,让青阳派众人不禁片刻失神。只有杨飞虹似乎不受易轻颜容貌的影响,只愣了一下便很快回过神来,招呼凌霄阁四位贵客落座。 杨飞虹对程长老和凤轻尘都很尊敬,说以程长老和凤轻尘的武功都可算是江湖顶级高手,然后直叹凌霄阁武功独特,人才济济。 易轻颜介绍说程长老原本是前任阁主,是自己的师叔祖,并请她坐主位,只是程长老不肯,说自己既然已经退位,就该严格遵守门规,阁主面前,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主位。轻颜无奈,只好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接下来轻颜介绍凤轻尘说是自己的师弟,青阳派众人都很尊敬他,一再邀请他有空的时候去青阳派坐坐,顺便切磋一下。 凤轻尘看易轻颜对杨飞虹很是尊敬,于是也向他弯腰鞠躬认真行了晚辈礼,然后正色道:“多谢诸位前辈厚爱,但轻尘只是阁主的暗卫,身份卑微,在诸位前辈面前,没有小人的座位。”然后,他恭恭敬敬地站在易轻颜身后。 青阳派众人不了解凌霄阁门规,全都奇怪地看着易轻颜,等待她的解释。在他们看来,凤轻尘的武功分明高于易轻颜这位阁主,却无论如何想不到他在凌霄阁的地位竟如此低下,心里都忍不住有些为他抱不平。 轻颜无奈地看着轻尘叹了口气,却不知能如何解释。 轻尘看她有些头疼的样子,眼中有些后悔,于是对青阳派诸位解释道:“轻尘自幼爱慕阁主,然阁主心中另有佳婿,轻尘希望能一辈子守在阁主身边,自愿成为阁主暗卫。作为阁主的私奴,轻尘虽然只听命于阁主和她的夫君,但在凌霄阁里确实没有任何地位,如何能与阁主和两位长老平起平坐?请杨前辈不要错怪阁主,一切都是轻尘心甘情愿的。能这样守在阁主身边,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既然凌霄阁的门规如此,杨飞虹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很快转开话题,招呼大家饮酒用饭。 今日因为请了凌霄阁的诸位女侠,所以杨飞虹特意将自己的两个女儿也叫了来,不想易轻颜面对一桌子大男人而拘束。事实证明他做错了,两个女儿都对一个年轻女子打败自己心中最为崇敬的父亲而心生不满,虽然言语间对易轻颜很是推崇,脸上的笑容却显得很假。 杨飞虹在桌上也不便训斥自己的女儿,只好抱歉地笑笑,对易轻颜道:“晚上的东明湖别有一番景致,就让老夫陪盟主前往顶楼一观吧!” 易轻颜也有话想要跟杨飞虹说,于是欣然应允,将众人都留下,两个人单独上了顶楼。 众人不解地看着二人离去,心里不禁胡乱猜测。虽然杨飞虹不近女色是天下闻名的,但面对易轻颜那样容貌绝色又武功高强的女子他们也变得没有把握了。 凌霄阁程长老和章长老对视一眼,都对自己阁主的做法颇有些微词,但此刻却不便说什么。转身看凤轻尘,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杨飞虹的女儿忽然问道:“咦,那位凤公子呢?” 程长老淡淡地回道:“凤轻尘是阁主暗卫,自然片刻不离阁主身边。”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忍不住开始猜测凤轻尘同易轻颜的关系。他们实在想不通,像凤轻尘这样容貌无双而又武艺高强的男子易阁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竟然另嫁他人。 顶楼上,杨飞虹远望着平静的湖面上点点渔火,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门见山地问道:“请问阁主贵姓?” “杨前辈,晚辈姓易。”轻颜含笑回答。 杨飞虹听到这个易字似有些动容,又问:“请恕老夫唐突,请问易阁主,令慈……还好吗?” 易轻颜愣了一下,怎么是跟自己的母亲有关系呢?她以为会是她的师傅呢!“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过世了,晚辈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死了?”杨飞虹突然间激动起来,差点就要抓住易轻颜的肩,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他皱眉想了想,又问:“以她的武功和医术怎么可能难产而死?难道你不是她的女儿?” 易轻颜忽然间笑了:“前辈要找的人应该是我师傅吧!她在凌霄阁总部,身体很好呢!” “……”杨飞虹张大嘴怔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她这些年……” “前辈可以将你们的故事告诉我吗?”易轻颜立即下了一个重大决定,她想好好考察一下这位杨前辈究竟值不值得师傅多年孤寂。 杨飞虹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禁老脸一红,迟疑道:“我们……那是十七年前,我还在江湖上游历,在西岭一带遇到一个名叫魏紫的紫袍青年,我看他风采卓然,文武双全,于是倾心相交。后来忽然跑出来一位女子,举剑便要刺杀魏紫,于是我便缠着这位女子,让魏紫离去…… 后来这位女子告诉我说她姓穆,而魏紫是她的师门叛徒,还害了多位师姐妹的名节,我不相信她,很快便抛下她追上魏紫。后来穆姑娘又追了上来,正巧我离开客栈去当地分舵视察,回来的时候发现魏紫竟然给穆姑娘下了药……我愤怒地指责魏紫,他却笑我识人不明,还说既然朋友一场,等他用完了就把穆姑娘送我……我这才相信穆姑娘的话是真的,于是想救她出去,谁知魏紫的武功竟不在我之下,我心神慌乱,眼看不敌,穆姑娘却突然醒来,与我联手杀了魏紫……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中了魏紫的□□,而穆姑娘身上的药效也发作了……之后我发现穆姑娘的内功竟然全都传给了我……我请穆姑娘与我一同回青阳派,待禀过父亲就娶她进门,她问我家中可有妻妾,我告诉她我已经娶了妻子,还有两个女儿,但我保证一定会对她好的,谁知道第二天就发现她已经离去。她只给我留下一张手绢,上面写了一句话,‘此生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我与结发妻子感情一直不怎么好,所以成婚多年来长期在江湖上游荡,而穆姑娘虽然没有嫁给我,但我心里已经当她是妻子了。回家以后我便与妻子分房而居,四处打探穆姑娘的消息。两年之后,我妻子郁郁而终,我也一直没有续娶,别人都当我对结发妻子情深意重,却不知道我其实是在等她。我当了四届武林盟主,就是希望我的声名可以四处流传,希望她听到我的消息,知道我一直再等她…… 十五那天我看到程长老上台,便感到很熟悉,那身打扮,跟穆姑娘当初很是相似。我立即便肯定她也是凌霄阁的弟子,后来你上了擂台,我见你与她神情打扮竟然一模一样,手上提的宝剑都是她当年用过的,所以我便猜测你就是她的女儿,或许……或许也是我的女儿……” 易轻颜心中很是感动,于是含笑看着杨飞虹道:“我师父姓穆名雨菲,是我凌霄阁的大护法,代晚辈处理凌霄阁所有事务。如今晚辈虽然当了盟主,也没有时间打理武林中这些繁杂的事情,还是要拜托师傅的,正好请杨前辈多多帮忙。” 杨飞虹立即便明白了易轻颜话中的意思,激动地说:“多谢阁主!” “呵呵,”易轻颜愉悦地笑笑,“前辈叫我轻颜吧,师傅都是这么叫我的。晚辈自幼丧母,六岁时就跟着师傅,在我心里,师傅就是我的母亲。我即刻给师傅去信,请她尽快赶过来。” “半个月够了吧?她能到吗?要不还是我去找她好了?”杨飞虹感激地看着易轻颜,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轻尘,出来吧!”易轻颜忽然叫了一声。 凤轻尘从他们身后的房梁上跳下来,跪在易轻颜身后道:“轻尘在!” 易轻颜让他起身,然后轻声吩咐道:“给大护法去信,就说我当了武林盟主,但即将转战江南,请她过来帮我处理些俗务。” 轻尘领命而去,杨飞虹与易轻颜也下楼来,回到二楼包厢当中。 34 第七章 往事不堪思 三月十九日一大早,江湖各大门派纷纷登门恭贺凌霄阁主当选武林盟主。易轻颜最不耐烦这类真真假假的恭贺奉承,于是派程长老和负责外务的章长老一同接待这些武林同道,对外则声称阁主尚未婚嫁,所以必须轻纱蒙面,不便与诸位豪杰近距离相见,请大家见谅。 如今的凌霄阁正是威望最鼎盛的时期,连领袖武林十多年的青阳派都臣服了,其他门派心中纵有些不悦也不敢明着说什么。 但这些江湖门派和名人实在太多了些,连人家客栈的门槛都踩坏了。于是易轻颜接受青阳派建议,暂住到他们的别院,然后立即将凌霄阁在中州的分部扩建成一个大分院。 凌霄阁在中州也有别院,只是易轻颜还不想暴露这个最后的隐秘驻地。对江湖人士来说,适当的隐私是很有必要的。 知道原靖宇在鞍岭还没有回来,易轻颜也不便自己去宜安王府,于是带着凤轻尘悄悄去了凌霄阁位于郊外的别院。 这栋别院面积不是很大,但布置得很是精巧,处处都显出女子细腻的心思来。 轻颜走在花园里,看了看瀑布下面泉池边上的兰花,然后又转到一棵桃树下,伸出手来感受着温柔拂过手指的春风,因为心中喜悦,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真真是人比花娇。 凤轻尘远远地看着她,藏在袍袖里的手越来越紧,而后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放送了来,但不久之后又握得紧紧的。 三月十九日午时前后,原靖宇终于回到宜安王府。 他先去青园看望了萧逸飞,然后回到自己暂住的院子飞宇阁,洗漱之后就打算休息。这几日连夜赶路,确实累坏了,如今彻底放松下来,疲惫也跟着来了。 “王爷还是先吃点东西再休息吧!”周紫玉道,然后做了个手势,很快便有一队侍女提着食盒过来,很快便在桌上布好饭菜。 周紫玉在原靖宇等待的时候轻声道:“王爷,昨日王妃已经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我已经派人通知王妃您已经回来了,想来今晚王妃就可以与您相见了。” 原靖宇心中一喜,她曾经说过,待武林大会之后就把身子给他的!而且给他的留书上也说待重逢之日,定让他如愿。让他如愿…… 想到此处,他不禁一下子来了精神,胃口大开。酒足饭饱之后,他想着今晚就能与她团聚,赶紧去休息了。他要养足精神等她回来! 午后,易轻颜躺在院子里一棵梨树下晒太阳,三月的春风带着浓郁的花香熏人欲睡。她嘴角含笑,闭上双眼感受阳光、春风和花香,心里想着人世间最温馨舒适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吧!当然,若是有个人陪着就更好了。 凤轻尘从廊子里走出来,在她面前停下。 易轻颜原本等着他说话,谁知他只是站在她面前什么都不说。她睁开眼睛,奇怪地问:“怎么了?” 凤轻尘看了看她,眼睛里满是期盼地说:“阁主,我们去后面的山坡走走好不好?轻尘想请阁主看看我第九层的功法练得对不对。” 轻颜笑着站起来:“好啊!不如我们切磋一下好了!你的功力大有进展,而剑法原本就比我好,只怕我真不是你的对手了!” 轻尘跟在易轻颜身后,小声道:“轻尘一直想把武功练好,也只是想更好地保护阁主……” “我知道的。”轻颜轻声道,“我只是不明白,师门里那么多的师姐妹,同样姿色出众,我们原本又不甚熟悉,轻尘怎么会喜欢我呢?” 凤轻尘看着易轻颜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阁主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师门里是多么出众么?大护法美貌、武功又高,却始终没有成婚,本身已经惹人注意了,她将涑玉功练至第八层却又不想当阁主,让人又羡又妒。所以你和林师兄一直都让我们关注,她对你们那么好,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其实我们都忍不住悄悄地妒忌你们。可是你们又都是这么出色,我们虽然心里妒忌,却也忍不住喜欢……” 轻颜慢慢缓下脚步,她没有想过她们师徒三人竟也会让人这样又羡又妒,更没有想过师傅对他们师兄妹关爱也是独一无二的。她以为每一位师傅对自己的弟子都是这样的,原来不是么? “阁主十六岁就成为圣女,又拒绝了那么出色的林师兄,对其他人也有些疏离,因此大家都在暗地里说你高不可攀,可是你却对我那么好……”凤轻尘低着头一边回忆一边走,“或许你忘了,可是我永远记得。如果不是你当初一句话,我早就被那婆子杀了,又怎么会进入凌霄阁,还练成一身武功?小的时候我很笨,悟性不好,师傅都有些嫌弃我,我的武功是同辈中最差的,他们都嘲笑我,说我不是男子汉。只有你肯对我温柔关爱的笑,还亲自指点我的武功……” 易轻颜缓缓回过头来,震惊地看着凤轻尘。他就是十二年前她和师傅在楚州一家青楼遇到的那个孩子?当时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女孩的,还在奇怪那老鸨怎么舍得将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给毒死……原来那孩子竟然就是轻尘! 当年是她和师傅将轻尘带回凌霄阁的,但是师傅已经有了两个弟子,不想再收徒了,所以轻尘才跟了他的师傅。当初她年纪小,之后就忘了这件事情,没想到比她更小的轻尘竟然一直记在心里。 凤轻尘羞涩地笑笑,抬头看着易轻颜道:“在凌霄阁,只有师姐对我最好!我自小就发誓,长大了要对师姐好,只对你一个人好。所以,就算你不愿意嫁给我也没有关系,我只要能守在你身边就好了……” 轻尘的爱让轻颜感到很沉重。她忽然感觉轻尘对她的爱不是男女之爱,那或许只是一种恩情,又或者夹杂着亲情,在他心里,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姐姐吧!她只大他两岁,他总不可能将她当母亲吧?易轻颜沉默了一会儿,到底什么都没有说,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 很快到了山坡的树林里,轻尘将自己这两天练功的情况告诉易轻颜,然后拔剑舞动起来。 轻尘纯净的白色外袍上只有几道绿色云纹,在林间跳跃时仿佛一朵出水白莲,如墨的长发随风飘扬,凌乱中有一种清冽的美感。午后灿烂的阳光从树林的枝叶见投下来,洒在他飘飞的衣袍和发丝上,美得惊心动魄。 易轻颜远远地看着他,只觉得无限美好。 轻尘平日里虽然待人冷漠,其实是那样纯净的一个人。他封闭了自己的心,只为她一个人笑,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现出一丝孩子气来。唉,如此剔透的一个人,难道就被她给毁了吗?她心里一直当他是弟弟的,可是做姐姐的会让弟弟冒那样大的危险去杀人么? 忽然,轻颜握紧了手中的宝剑,迅速在原地转了一圈,凌厉的目光将四周都看了一遍。同时,凤轻尘也停了下来,紧张地慢慢退到易轻颜身边。 “那个人来了!你快走,我缠住他!”凤轻尘小声道,神色间竟有些恐惧。 轻颜拔出宝剑,勉强笑笑,说:“怕什么,我就不相信我们两人联手还会有可怕的敌人!” 凤轻尘匆匆回头看了易轻颜一眼,却不知该怎么跟她说。前天晚上他怕她担心,怕她内疚,所以说得轻描淡写的。而实际上,那个人的武功确实已经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他一直知道那个人想通过他寻找他的师门,所以在松江府的时候路过凌霄阁分部也没敢进去,后来也是趁那个人去刺杀鞍岭守将时才出手杀了燕王,然后赶紧逃跑。想不到那个人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跟踪到这里来。 “哈哈哈哈……”狂妄的笑声从东方传来,一个瘦高的人影慢慢走出林子。 易轻颜冷漠地盯着那个人,脸上虽淡淡的,心里却没底。这个人的深浅她看不出来,也就是说这个人的武功比她要高。 “小子,你真以为自己能逃出老夫的手掌心?哈哈哈哈……你不是死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师门吗?不还是让老夫找到了?”那人的目光嘲弄地扫过凤轻尘,看清易轻颜的时候,似乎眼前一亮,眼睛里立时露出贪婪的神色来。 易轻颜看那人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单看五官还颇为俊秀,但只要看到他的眼睛,便知道此人不好相与。此人即便不大奸大恶,至少也是阴狠毒辣的。 “来者何人?”易轻颜似乎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压力,竟放松地往前走了两步。 “好!好!果然是极品!”那人大笑,慢慢向易轻颜走来。“难得美人你将天衣神功练到第八层还是处子的,嗯,容貌不错,天资更好!”那人以评估的目光将易轻颜从头到脚看了两遍,好似越看越满意。 “你究竟是什么人?”轻颜冷声问道,“难道你只会狂妄?” “哈哈,放心,小美人就是不问老夫也是要跟你说的。”那人眯着眼睛盯着易轻颜,好似看到一桌美食。“老夫乃是天一教第二十六代教主,小美人乖乖跟我回去当教主夫人吧!” 天一教!!! 果然是天一教!易轻颜神色微变,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凤轻尘紧挨着她,明显感觉到她的震惊和恐惧。是的,阁主虽然什么也没有说,甚至神色也没有变,但他就是知道她在恐惧。他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天一教,为什么阁主会如此害怕这个闻所未闻的天一教? “不就是漠北的魔教么?教主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特意跑来中原武林送死?”易轻颜讥讽道,眼睛却始终在观察他。 “哈哈哈哈……”天一教主又是一阵狂笑,“夫人不但伶牙俐齿,竟还如此胆大,果然不愧是我天一教的教主夫人!” “老匹夫!别以为我们怕了你!”轻尘被他气得七窍冒烟,扬剑就冲了过去。 轻颜看轻尘已经动手了,赶紧拔剑相助。“你的魔爪子呢?叫出来一起上吧,免得今后别人说我们以多欺少!”轻颜念念不忘的依旧是打探天一教的虚实。 那天一教主确实武艺高强,应付易轻颜和凤轻尘两个绝世高手竟然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竟一边打一边调笑道:“夫人别着急,天一教很快就会壮大起来的。老夫一定会让你这个教主夫人名副其实的……” 易轻颜从他话中听出些东西来。天一教目前已经没落了,只怕没有几个人了,而她们凌霄阁正是最强大的时候,又是当今六大派之首,不说完全消灭天一教,至少也没有覆灭的危险。 她放下心来,专心一致对敌。因为轻颜和轻尘同出一门,又曾经在一起练过剑法,如今两人全心全意对敌,心意相通,双剑合壁,威力大增。那天一教主也不得不专心对敌,也不再口出狂言。 易轻颜放下心中包袱,感觉更加灵敏,速度也越来越快,与凤轻尘配合更加默契,竟将天一教主的剑法完全压制下来。 天一教主眼看自己讨不到便宜,忽然大笑一声,趁两人分神之际洒出一把暗器,转身便跑了。 易轻颜与凤轻尘对视一眼,都有些后怕。那人的武功也太恐惧了点。 “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轻尘说。 轻颜点点头:“不回别院了,我们赶紧与程长老她们会合,让所有弟子都小心,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这样也好。”轻尘点头。这样即便让那老匹夫追到凌霄阁驻地也不要紧,他们人多势众,又在青阳派的势力范围内,他最好不要跟过来,若是敢来,他们就一举灭了他! 两人运足轻功回到城里,天色已近黄昏,炊烟四起。他们从人家屋顶一路飞驰而去,速度之快让无意撞见之人疑为晚风吹动炊烟,飘然而逝。 两个人跳进凌霄阁暂住的院子,将巡逻的弟子吓了一大跳。待飞奔过来一看,原来竟是阁主和凤公子。 几位长老看到易轻颜和凤轻尘从院墙外跳进来,原本以为两人只是想避着前来拜访恭贺的武林人士,但细细看了两人一眼才发现不对。凌霄阁以女子为尊,向来最重外表的,而此刻易轻颜和凤轻尘头发都有些凌乱,衣衫上还有些微草屑泥渍。 易轻颜回到这几日议事的偏厅,将几位长老和圣女都找来,又让人速去请青阳派掌门人过来,还叮嘱巡夜警戒的弟子几人一队,万事小心。 众人看她如此慎重,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心下不由得都有些紧张而兴奋。 易轻颜没有说出凌霄阁的来历,因为她总觉得那天一教主好像并不知道凌霄阁到这段往事,或许他还在奇怪凌霄阁是如何得到涑玉功心法的吧?她只说与轻尘在城外别院的树林里练剑之时遇到一位绝顶高手,那人自称是天一教教主,说是要以凌霄阁女子来练功。 众人大多不知道天一教的事情,目前凌霄阁又处于鼎盛时期,基本上是谁也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闻所未闻的天一教。于是大放厥词,不但不怕,反而热情高涨,直道要一举灭了那个天一教。 程长老是除了易轻颜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她看了易轻颜一眼,表情很是沉重。“那人……武功如何?”她冷静地问,其实看了轻颜和轻尘着急的样子,他她心里也已经有数了。 众人都安静下来,脑子也逐渐冷静。均想:既然阁主如此慎重,只怕那魔头武功不弱吧? “我与轻尘联手,与他勉强打个平手。”易轻颜淡淡地说,然后将众人看了一遍。 听到易轻颜这话,众人都怔住了。阁主和凤轻尘的武功她们是知道的,涑玉功都已经练到第八层了,如今两人联手竟只能与那么魔头打个平手,那魔头该有怎样高强的武功?想到先前阁主的慎重,想到她们在此地的人手并不多,众人都不言语了,心中隐隐有些恐惧。 易轻颜吩咐大家小心防范,严禁单独外出,并传令出去约束凌霄阁所有弟子一律呆在原地不得招摇,更不允许来中州。然后大家商量着如何将那魔头引出来永除后患才好。 不大一会儿,青阳派掌门杨飞虹带着两个得力弟子到了。易轻颜将事情说了一遍,杨飞虹立即表示青阳派将与凌霄阁联手铲除魔教。 年轻一辈的可能没有听说过天一教,杨飞虹出身武林世家,又在外游历多年,对这漠北魔教却是知道的。只是想不到天一教隐秘多年,竟敢重出江湖。凌霄阁多年来一直处世低调,所以其他门派大多不知道凌霄阁独特的内功,他却是知道的,而且是受益人,他明白凌霄阁内功的秘密如果外传,肯定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易轻颜点点头,因为杨飞虹是知情人,又与师傅关系非浅,她才敢邀约青阳派相助,却是绝对不敢向其他武林同道泄露此事的。假若让整个武林知道她们凌霄阁女子失身时会将内力传给男方,那凌霄阁的女子就太危险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为了自己心中的天下大业,她竟然让凌霄阁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若是先辈们泉下有知,只怕会跳出来找她算帐的。 易轻颜与杨飞虹商量了一阵,杨飞鸿将两个弟子留下,然后回去选派人手,说明天就带过来。 易轻颜点点头,送杨飞虹出门,然后让大家分批休息,她自己也坐在阁楼上打坐练功。 却说宜安王府内,原靖宇从傍晚醒来,然后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易轻颜,失望又愤怒地用了些酒菜就独自去睡了。 刚刚走进寝室,就见两名妙龄少女进来,仅薄纱裹体,春寒料峭,竟也不怕冷。 原靖宇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再也忍不住愤怒地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本王滚出去!” 两个女子被原靖宇愤怒的样子吓坏了,哆嗦着不敢走近,却又不敢出去。 见此,原靖宇大吼一声:“周紫玉!” 紫玉连忙进来,小声解释道:“这是王妃安排的,奴婢无权退回……” 原靖宇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她自己不来,竟随便找了两个女人来算怎么回事?” 周紫玉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辩解道:“不是阁主安排的,是宜安王妃安排的……” 原靖宇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原来是静贞想讨好他,所以才挑了人过来侍寝。他慢慢消了气,对周紫玉道:“把这两个女人给我轰出去!然后派人给宜安王妃回个信,就说让她费心了,但本王不需要!” 周紫玉领命而去,点了那两个女子的穴道,一手一个就提了出去。 林轻云在外面听到原靖宇怒吼的声音,隐隐觉得这样下去只怕真要出问题,几经思虑,终于决定将保护重责交给秦翼,自己还是亲自跑一趟凌霄阁分部看看阁主究竟是什么心意。 35 第八章 浓华如梦水东流 午夜子时刚过,万籁俱静。 轻颜忽然从打坐中醒来,推开窗,但见天边一弯新月,几颗星子忽隐忽现,举目远眺,四方民居杂乱地撒着几点灯火,在晚风中忽明忽灭。轻颜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清新,冷冽,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她看似悠闲,其实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变化。若不是感觉到敌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她也不会突然从打坐中醒来。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起风了,扬起她额前一缕秀发迷蒙了双眼。 就在此刻,一支飞镖随风而至,她头一偏,那飞镖便“嗤”的一声飞进阁楼,插入对面的柱子。 轻颜探出头望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回头一看,那飞镖上赫然绑着一张白布条。 她取下来,借着月色看清上面的内容:若有意涑玉功十一层和十二层的功法,独自来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看完这句话,易轻颜已经明白那个魔头就在附近,可惜那人武功太高,除非进入极其强大的包围圈,否则追出去也只是自损人手。 去还是不去? 涑玉功最后两层功法对凌霄阁来说是多么重要,可是这摆明了是那魔头的阴谋诡计,她若真的独自去了怕是有去无回。 但机不可失啊!她和轻尘联手虽然未必能打败那个魔头,但至少全身而退不是问题。 没有考虑太久,易轻颜便飞身追了出去。果然,那魔头不时冒出头来给她指引方向,不自不觉中,轻颜已经追出去很远。 终于,天一教主在城东一栋废宅里停下来,转身望着易轻颜,嘿嘿直笑。 易轻颜就当看不到他脸上志在必得的淫邪目光,冷声问道:“教主如何会有我凌霄阁的内功心法?莫不是骗人的吧?” “夫人你不是相信了吗?不然如何会来?”天一教主得意地笑笑。 轻颜冷哼一声:“我要是想走,你未必拦得住我!” 天一教主忽然讨好地笑笑:“夫人不要生气,本教主没有骗你的必要。你们口中的涑玉功本来就是我们天一教圣女的独门内功天衣神功,最高两层心法一直掌握在教主手中,不管你们凌霄阁是哪一代圣女逃出去创建的,最多也只有前面十层心法。老夫可有说错?” 轻颜完全放下心来,看来天一教不会追究当初那几位圣女的叛教之举,如此说来,他只怕隐瞒了什么。比如,当初圣女逃亡后,涑玉功的前十层基础功法就失传了,只剩下最后两层,却于事无补,所以天一教才逐渐没落。 “我们凌霄阁的武功出自天一教?教主莫要信口雌黄!”她义正言词地说。 “你不信?难道你师傅没有跟你提过天一教?你们凌霄阁创教多久了?究竟是哪一代圣女的传人?”天一教主似有些急躁了。 “教主可否把那心法念几句来听听?” “哦,”天一教主忽然笑了,“原来夫人还是惦记着那两层心法呀!” 轻颜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在阁楼的时候轻尘就在附近,以他的轻功应该能够跟上来的。 “别说念几句给你听了,就是将整个心法送给你也不要紧啊!反正美人儿你迟早是我的教主夫人!哈哈哈哈……”天一教主忽然又开心地笑起来,随即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书来,小心翼翼地翻了翻,似恋恋不舍般,却又忽然向易轻颜扔了过来。 轻颜以剑尖接住书册,手腕轻轻抖动,翻开里面匆匆扫了一眼,借着淡淡的月光只依稀认出几个较大的字:死而复生,破茧成蝶。后面还有一些小字,另一面似乎是一幅经络图。看样子至少也是一本武功秘籍,也没在里面发现其他东西,轻颜剑尖一挑,书册已经到了手中。她没有再翻看,迅速踹入怀中。 就在此刻,天一教主忽然哈哈大笑:“夫人不看看真假吗?老夫保证不会乘人之危的。” 轻颜将宝剑防备地指着他,心里想着快点回去。但同时又忍不住感到不安,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送她秘籍,又让她安然离去?她想走,却又不敢转身,只能防备地死死盯着他,等到轻尘到来。 轻尘应该已经到了吧? “来,夫人,老夫陪你练剑!”天一教主说动手就动手,拔剑便飞了过来。 直到此刻轻颜的心才踏实了。比剑她不怕,这魔头既然对他有意,出手就会有所顾及,如此短时间内她自保没有问题。她就怕这魔头来阴的。凌霄阁从天一教脱身而来,自然明白天一教在□□与迷药制作方面是非常厉害的。 交手之后,轻颜又疑惑了,这老家伙没有使出全力!他想做什么?猫抓老鼠戏耍着玩? “夫人别多心,老夫不是说了只是陪你练剑的吗?”天一教主一边打一边说,“老夫不会伤了你的,只是让夫人见识一下老夫的绝世武功!” 轻颜看他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却一口一个老夫,难不成真的是个老妖怪?还是说他在四十来岁的时候将涑玉功练到了第八层?可是涑玉功是天一教圣女的内功,他作为天一教主,应该有更好的内功心法吧? “夫人在想什么?”天一教主轻而易举地避过轻颜的剑,笑得很开心。 轻颜忽然感到有些心慌意乱,这么久了,轻尘怎么还没有来?但她却丝毫不敢流露出一丝恐惧和不安,反而笑问:“你很老了吗?” “唔,对,是应该跟夫人交代清楚的。”天一教主似恍然大悟般,而后兴奋地点点头,“老夫姓江,名雪峰,字霜天,号金鹏教主,今年不过七十有二,但夫人毋庸担心,本教主早已经将天衣神功练至第八层,此生容颜不老……” 轻颜到此刻完全肯定天一教的独门内功真的失传了,不然天一教主不会去修炼圣女的独门内功,更不会衰落下去! 轻颜一边打,一边思虑,闭口不言。江雪峰竟然也没有乘人之危,反而好心建议道:“夫人,要不你把你们涑玉功前六层的心法念来听听,看看你们的涑玉功究竟是不是我们天一教的天衣神功?” 轻颜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天一教连天衣神功的前面六层的基础心法都不全!不知道这个老怪物是如何将神功练到第八层的。 “夫人不用疑惑,等我们成就好事之后,老夫功力大涨,定然多收些徒子徒孙,将我天一教发扬光大……”仿佛前路一片光明,江雪峰神色颇为激动,眼睛也因为奸计即将得逞而露出些微淫光。 轻颜看着他的目光,很是不安,赶紧分出几分心思来检查自己的身体。其他都没什么,就是心跳似乎有些快,还莫名其妙有些烦躁。不对!这好像是…… “哈哈哈哈……”江雪峰突然一阵大笑,停下剑来站到一旁。他万分得意地看着易轻颜道:“夫人,纵使你小心防范,还是中了老夫的道儿吧?你放心,不是□□,不过是我天一教独门秘药‘合欢散’,只要我们同房后,你将内力传给老夫,药性就解了……啊哈哈哈哈……” 轻颜听到此处,知道自己上当了。到现在轻尘都没有到,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开跑。 轻颜的轻功是很好的,当世绝对可以算得上第一流,但江雪峰的轻功更好,所以两个人是一边跑一边打。江雪峰不愿伤了易轻颜,畏首畏尾,这才让易轻颜得以喘息,勉强打个平手,边打边退拖延时间。她却不知道江雪峰也在有意拖延时间,不过是等着她药性全部发作的时候。 轻颜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跳太坏,呼吸也变得急促。她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烦躁什么,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不满足。她想要平静下来,却怎么都做不到。而自己的动作竟有变迟钝的趋势,让她心里越来越害怕。 江雪峰再次发出一阵长笑,得意地说:“夫人,别再挣扎了,这药性你越是动用内力,发作得越快!我这‘合欢散’唯一的解药就是男人的□□,你就是跳进冰水里也不管用的。还是快快从了老夫吧!” 话音刚落,江雪峰的剑招猛地一遍,逐渐凌厉起来。 轻颜感到越来越吃力,心中恐惧的想着难道自己的清白就要毁在这个老怪物身上么?心里一乱,她的剑招也随之变缓变乱,江雪峰的手趁此机会躲开她的宝剑,伸向她的身体—— 眼见那双指节突出的大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身体,轻颜心里竟生出一种绝望来。此刻,她不无后悔,早知如此,倒不若将这身子早些给了原靖宇的好。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个人影飞了过来,长剑挑开了江雪峰的手,顺势将易轻颜带进怀里。 不用抬头,轻颜就已经知道是轻尘来了。她终于吐出一口气来,紧张和恐惧顿时去了大半,但心里却又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来。她忽然间觉得轻尘的怀抱竟是如此的舒服…… 失神其实不过眨眼之间,轻尘很快就放开了轻颜,并将她推到自己身后。江雪峰恼怒凤轻尘坏了他的好事,手下毫不留情,剑剑都是杀招。 轻尘拼命抵挡,却还是因为实力不够很快就挂了彩。这时轻颜总算反应过来,提起宝剑与轻尘并肩作战。 有了易轻颜的加入,江雪峰有所顾及,凤轻尘也暂时脱离险境。但凤轻尘早已看出轻颜的不对劲,再次将她往身后一推: “你先回去!” 易轻颜知道自己留下很危险,但是她怎么能将轻尘一个人留下?刚站稳,她抬头一看,轻尘又受伤了。 “夫人莫走,待我们洞房后再走不迟!”江雪峰一边与轻尘缠斗,一边打出一枚暗器想阻挡轻颜离去。 轻颜原本就没打算走,一剑挥落暗器,同时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就在此刻,又一个黑色人影越过围墙飞了过来,拉住易轻颜顺势后退了几步,随后便惊呼道:“淫毒?” 轻颜看是轻云来了,心里又松了口气,开始发烫的身体却不禁有些眷恋他的怀抱。忽然间她冒出一身冷汗来,这合欢散也实在太厉害了。她分明武功还在,可是理智却开始受身体影响了。怎么办?难道真的要…… 轻尘听到林轻云的声音,忙道:“林师兄快快带阁主离开!” 林轻云却仔细为轻颜把脉,不紧不慢地说:“不用,章师叔和程师叔祖很快就到,对了,你们还邀请了青阳派的杨掌门吗?怎么他也跟师叔她们在一起?” 却说江雪峰在林轻云赶到时已经有些心慌了。尽管易轻颜中了合欢散,但这个药并不会限制人的内力和武功,如果三人联手,他哪里还能讨到什么便宜?然后又听凤轻尘称呼林轻云为师兄,只道他武功更高,心中更惧。到最后林轻云不慌不忙地说他们的师叔、师叔祖还有那个鼎鼎有名的青阳派掌门人一起来了,便彻底断了先前的念头,虚晃一招,转身就跑。 凤轻尘飞身回到易轻颜身边,满脸崇敬地望着林轻云。原来只是武功好并不一定管用,还得要脑子好才行。他们苦战了半天,林师兄一来,不用出手,三言两语就把人吓走了。 林轻云也没有时间解释什么,带着易轻颜就飞出院墙。轻尘赶紧跟了过去。 约莫跑了一炷香的时间,三个人来到一个路口,往前不远就是凌霄阁暂住的别院了。 “怎么不走了?”轻尘奇怪地看着林轻云。 “去哪儿?”轻云低头看着易轻颜,低声问,“还能坚持多久?” 轻颜心里是很明白的,但莫名其妙的就是眷恋他的怀抱。这一刻,她真的好想有个人能抱着自己。“真的……没有解药吗?” “没有,”林轻云黯然道,“只能……” 凤轻尘到此刻才算明白了易轻颜的处境,于是红着脸小声道:“师姐,你选吧!林师兄还是我?” 轻颜抬起头来将两个人看了又看,却无论如何无法决定。她怎么可以和他们……哪怕是死了,她也绝不能失身与人!原靖宇为她忍了这么久,要是知道她失身于别人,不发疯才怪! “实在不行的话……”轻颜闭上眼睛,咬了咬嘴唇说,“你们就杀了我吧!” 宁死也不肯选他们吗? 林轻云和凤轻尘对视了一眼,然后都迅速低下头去。 林轻云看着易轻颜紧咬着的嘴唇,黯然地说:“他回来了……” 轻颜迅速抬起头来,盯着林轻云问:“他?回来了?”然后又羞又恼又怒地瞪了他们两人一眼道:“不早说!” “现在就去宜安王府吗?”轻云别开头,小声地问。 “不!”轻颜似乎一下子战胜了药性,迅速冷静下来,她轻轻推开林轻云,“轻尘你先回别院引开大家,我悄悄回去换件衣服再去王府。” 凤轻尘转身提气飞走,易轻颜和林轻云远远地跟在他后面。 轻颜回到自己暂住的房间,换了一件衣服,又快速将头发理了一下,净了脸,这才批了一件黑色的斗篷随轻云回宜安王府。 林轻云轻车熟路地带着易轻颜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宜安王府,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回到原靖宇居住的飞宇阁。他小声指点了原靖宇的寝室,然后便将屋子里的护卫全都调到院子外面去了。 36 36 《睿敏皇贵妃》36 3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 第十章 东风三月情 迅速用了早饭,他又去看望萧逸飞,出来的时候原静贞也到了,而且谴开了侍女和大夫。 “二哥……”她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站起身来等着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静贞你来了。”原靖宇笑着打了个招呼,又问,“我不在这几天没有什么大事吧?” 原静贞诧异地看着原靖宇的笑脸,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二哥不同于往日。看他心情舒畅自是不用说,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竟然好似年轻了几岁一般。 “怎么了?”原靖宇轻问。 原静贞带着几分疑惑笑道:“二哥去了一趟战场,竟变得年轻了。” “呵呵……昨晚,你嫂子到了……”原靖宇愉悦地笑开了,径自走到茶几前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心情是说不出的舒畅。 “嫂嫂来了吗?静贞好多年没有见过嫂子了呢!”原静贞怔了一下,心中有些震惊。宜安王府一直在她的掌握中,不想裕阳王妃到来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没有人跟她通报。难道说自从王爷上次宣布让位于裕阳王之后中州所有的人都投到他麾下了? “你又多想了!”原靖宇轻轻摇头,“不是淑宁,是我年初新晋为正妃的盈盈。她出身江湖,前段时间跑出去玩了,昨晚才偷偷回来的。” 原静贞立即想起原靖宇初来那日他与萧逸飞提起的那个女子。想不到她这个向来不重女色的二哥竟然真的爱上一个女人了。不过小别重逢,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对了,逸飞还想见见那个女人呢。“那就让静贞操办一个晚宴吧!一来给二哥洗尘,恭贺二哥打败燕王;二来为嫂嫂接风,我们姑嫂也好好聚聚。” 原靖宇轻轻笑笑,点头说好,又道:“顺便也让中州文武众臣带他们的夫人一起来吧!此次能大败燕王,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与诸位大人在后方的支持信任是分不开的。” 原静贞又说了几句恭维话,原靖宇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认真地看着原静贞道:“静贞,其实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虽然我向来与母妃关系不好,但这与你无关。你放心,原靖宇是个有良心的人,当年若不是大哥保我,我哪有命在?后来若不是逸飞,又岂有原靖宇的今日。且不论我们本来就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单论你是大哥的嫡亲妹子,是逸飞的妻子,我也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的。” 原静贞含泪看着原靖宇认真的神情,听着他这段宽慰承诺的话,最后忍不住咬着嘴唇低声抽泣起来。她一度以为如果逸飞不在了,她的天就塌了,原来她真的还有一位可能真心保护她们母子的亲人吗? 离开不过十多天,中州到政务就已经堆了一桌子了。当然,底下很多都是之前萧逸飞病重时就留下来的。 萧逸飞因为身体不好,不敢放权,所用之人大多是本分木纳之人,凡事都要他指点清楚,一步一步来,对主人来说很是费心繁琐。但这些人少了灵活机智,对主人来说也很放心,至少不必担心有人叛乱造反。即便有这样的人,也可以轻易解决掉。 原靖宇暗自叹气,却也知道短时间内这样的状况无法改变也不宜改变。想他在裕阳时,凡事只要提个开头,稍微指点一下,下面的人就给他办得妥妥当当的,也是因此,他才能放心在中州待上几个月。等到中州和裕阳合并之后,他还是把首府迁来中州比较好,两方的人也可以综合调配一下。 岑远志作为一个谋士还是很不错的,尽职尽责不说,能力也非常强,可惜萧逸飞始终无法完全信任他,尽管他早已得到中州众臣的一致称赞,手中却一点实权都没有。 这次原靖宇与岑远志一同前往鞍岭,对这个人的人品和能力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再加上风组的调查,他更放心了。他决定在今晚的晚宴上就宣布让岑远志担任中州文相,处理中州政务,他只要把兵权抓在手里就好了。 原靖宇当即对岑远志提了一下,岑远志的反应是震惊地看着原靖宇,半天才回过神来,欲言又止,最后双膝跪地感谢原靖宇的信任,激动地接受了这个任命。 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安排宜安王的禅位仪式,原靖宇只要名正言顺了,才能完全掌控中州,调配两家的人才和资源,使其更加强大。 据闻南王本也有意兴兵的,只是自己境内并不□□稳,又听闻燕王被刺身亡,身后几个儿子争夺王位,发生内战,实力一降再降,只怕已经彻底失去逐鹿中原的资本。这个时候,南王也小心起来,不敢对中州动手。 原靖宇要征伐天下,目标自然是南王,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处理好河西、河间的问题。至于东北燕王暂时可以不考虑,三位王子正在打内战呢,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人家。 傍晚原靖宇回到风雨阁,首先进内室一看,轻颜安安静静地睡着,一点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忽然想起早上自己答应过她的事情,在她昏迷的时候不打扰她。可是,她却没有说自己究竟会昏迷多久。他也实在太傻,如果她只是昏迷个一天半天的,用得着这么慎重地跟他说,还如此委屈自己非让他答应不可? 原靖宇换了一件浅紫色外袍去歆元殿参加晚宴,临走前叮嘱周紫玉好生照看王妃,说如果王妃醒了,立即派人告诉他。 刚出门,林轻云和凤轻尘一起过来,参拜之后,风轻尘就刺杀燕王一事正式复命。 原靖宇温和地笑着让轻尘起身,大力褒奖了他在鞍岭之战中的巨大功勋,随后详细询问了具体情况。 这次原靖宇没有让其他侍卫跟随,三个人边走边谈,风轻尘没有隐瞒,将天一教主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靖宇是亲自见识过天一教主神功的,到如今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所幸那样的高手并没有全然投奔燕王,估计也是相互利用。如今燕王已死,原靖宇想着他应该不会投奔燕王的三个王子吧?毕竟燕王都不能收服的人,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更没那个本事了。 “以轻尘看来,王妃的武功与那天一教主相比如何?”原靖宇忽然慢下脚步,轻声问道。 轻尘看着原靖宇的侧影,迟疑道:“……轻尘与阁主联手,勉强可与他打个平手。” “什么?”原靖宇震惊地停下脚步,回头直视风轻尘的眼睛。 林轻云云淡风轻地参了一句:“王爷有所不知,如今轻尘的武功不在阁主之下。” “有那么厉害?”原靖宇缓缓转身继续往前走,很快恢复了冷静。“既然那天一教主如此厉害,王妃又如何能当上武林盟主?”关于此次的武林大会,原靖宇只知道结果,具体的事情还没有时间询问。 轻尘深深吸了口气,小声道:“那老东西一路追踪属下而来,怕是错过了武林大会。但是他已经将目光盯紧了凌霄阁,还说要抢了阁主当他的教主夫人……” 原靖宇倏地转过身来,盯着风轻尘冷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风轻尘羞愧地低着头,回禀道:“昨日轻尘在城外练武,那人忽然冒出来,说是追踪我而来的。我与他交手,不敌,后来阁主赶到,那人见阁主美貌,又似乎知道我们凌霄阁的武功可以将内功传给夫君,就说要将阁主抢回去当教主夫人。阁主似乎很是忌惮这个天一教,那个人又因为觊觎阁主美貌,不肯下杀手,属下与阁主联手,这才勉强与他打了个平手……” “后来呢?”原靖宇皱着眉,宽大的衣袖下面捏紧了拳头。 “那人见讨不到什么便宜,便跑了。阁主回到分部,召集众位长老开会研究对策,我们都担心那人会对其他弟子下手……因为我们凌霄阁的内功不宜让外界知晓,怕引来宵小之辈,因此阁主虽然是武林林盟主,也不能向其他门派求助,所以只请了青阳派的杨掌门过来,商议如何捕杀那个魔头……” “这都是昨天的事情?”原靖宇忽然差了一句。 “是!”风轻尘回答,“昨日午后收到紫玉传信,知道王爷回来了,阁主就打算回王府,但是诸位长老都说现在事关凌霄阁生死存亡,阁主在师门内武功最好,应该留下来护卫同门……晚上林师兄赶过来,阁主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回王府,因为担心碰到那个天一教主,所以昨夜是属下和林师兄一起陪着阁主回来的。” 轻尘微微抬头看着原靖宇,不知道阁主中了□□这件事情掩饰过去了没有。 原靖宇沉默了一下,转身继续往前走,过了好一阵才继续问道:“青阳派的杨掌门为何会襄助凌霄阁?” 据他所知,青阳派应该是在近两代宜安王的支持下才逐渐发展壮大起来的,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不知来历不知所属的南方门派呢? 林轻云也不解。既然担心凌霄阁内功的秘密会外传,阁主又怎么会让青阳派涉足其中呢? “或许阁主深谋远虑,在夺得武林盟主当日就认了杨掌门为义父……”风轻尘忽然淡淡地笑了,心中似乎有几分得意。 “噢?”原靖宇也笑了。他的轻颜还真是聪明呢!之前他还在担心凌霄阁多来隐世,她又是一个年轻女子,即便这几年在江湖上有点名头,只怕也不能让那些世家大派臣服,如今有了青阳派杨飞虹这个前任盟主相助,办事就容易多了。 想起昨夜她的温柔热情,又联想凌霄阁目前的处境,原靖宇心里立即涌出一股感动和甜蜜来。“她还要昏睡多久?又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武功?” 林轻云和风轻尘都愣了一下,想到这个问题的背后,他们都忍不住一阵酸涩难受。 林轻云淡然道:“属下没有经历过,所以并不太清楚……师门中的姐妹们大多选择双修,清醒后很快就能恢复武功。阁主这样的例子甚少……大概一两个月或者两三个月吧?” 这么久?还不能确定?原靖宇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到此刻总算明白了轻颜的一片苦心。虽然相信那个天一教主不大可能找到王府来,原靖宇还是不太放心,于是让凤轻尘回飞宇阁守卫,他只带林轻云前去赴宴就可以了。 来到歆元殿,众臣都到得差不多了,原静贞和郁馨郡主也到了,正在偏殿等待与他一同进去。 见原靖宇只带了那个侍卫统领过来,原静贞诧异地问道:“二哥,我嫂子呢?” 原靖宇自然不好明说,只道:“她一路赶来,风尘劳碌,说是有点头晕,所以留在房里休息。你们也不必着急,过几日就能见到了。” 当下三个主人带着侍卫和侍女一起走进主殿。 原静贞请原靖宇在萧逸飞的王位上坐下,她自己就坐在他身边,郁馨郡主的座位在原静贞前面,稍稍低一点点。 若严格按照礼法来说,如今原靖宇虽然接管了中州军政,但毕竟尚未举行禅位大典,此举颇不合适。好在原静贞是他的亲妹妹,坐在他身边也不甚要紧。 虽然原靖宇第一次坐主位,但对这个歆元殿、对下面的中州众臣都早已相熟,几段赞誉之后,几杯酒下肚,这个宴会就已经和乐融融恰如一家了。 原靖宇借此宣布了几件事情,首先任命岑远志为文相,全权打理中州政务。然后表示将来裕阳与中州合并之后,诸位的职位不会有大的变动,以前宜安王倚重他们,今后他也同样倚重他们。众臣听到此处都安下心来,于是很快就有人说起禅位仪式的事情来。 之前萧逸飞就已经有了初步的安排,如今只要负责礼仪祭祀的大臣将具体方案呈给原靖宇过目便可以定下来。因为萧逸飞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家的意见颇为一致,都认为此事越快越好。 然后原靖宇又当众发誓将永远保护宜安王家眷,众臣拥护,而原静贞和郁馨郡主却忍不住想落泪。 原靖宇接着表示裕阳与中州合并之后,首府将定在荣阳,也不打算另外修建王府,就将现今的宜安王府分为东府和西府,原氏家眷住在西府,萧氏家眷住在东府,他以后依旧住在飞宇阁。 飞宇阁就在翔凤楼后面不远,处理政务倒也方便。因为萧逸飞对原靖宇有心,所以飞宇阁的布置很是精致,只是作为王爷的居室,稍微有点显小。 最后,原靖宇明确表示不会迎娶郁馨郡主,他向来将郁馨郡主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所以断不能委屈了她。他承诺,今后郁馨郡主的婚事由她自己作主。 郁馨几乎是喜极而泣,原靖宇笑道:“怎么哭了,多大的姑娘了?大家不知道还以为他们的小郡主对本王的安排不乐意呢?” “人家哪有不乐意?人家高兴还不行吗?”她赶紧擦干眼泪,露出欣喜的笑容来。 众人都在心中感叹,这么多年来,宜安王的郡主何曾有过自己的幸福?十个有八个都嫁去了裕阳,姐妹几人同侍一夫又哪里会有真正的幸福? 之后的歌舞虽然很精彩,原靖宇看似很赞赏,其实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不知道轻颜醒了没有?虽然心里隐隐知道她不会这么快醒来,他还是忍不住怀抱一丝奢望。他的轻颜是与众不同的,所以早早地醒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对吧? 原靖宇回到飞宇阁,但见小院里挂起温馨的灯火,却没有一点声响。他忽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因为他的妻子就在里面。 先去卧房看了看轻颜,她果然还在昏睡中,安安静静的,好像自今早他将她放在床上以后她就没有动过丝毫。原靖宇轻轻坐在床边,看着她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晕来,虽然在昏迷中,却显得生机勃勃。看样子她恢复得很不错。 原靖宇伸出一根手指凌空描画她的容颜。其实他很想低下头亲她一下,又怕影响她身体恢复。 轻轻叹了口气,他起身去浴室沐浴,掀开帘子出去才发现周紫玉站在外面。“有事?”他问。 周紫玉低头,小声回道:“是。今天午后王妃曾派人过来,说是已经为飞宇阁挑选了十二名侍女,明早送过来。” 送侍女过来?表面看来倒也是应该的,不无不妥,但她真的就没有别的意思?原靖宇略一沉吟便道:“如果全部退回去她面子上不好看,就选两三个留下好了。你看着办吧,就说本王喜欢清静,不高兴一群侍女花姿招展地站在屋子里。对了,本王的卧室绝对不允许她们进来。” “是!奴婢明白了。” 原靖宇正要迈步离开,又听周紫玉道:“王爷……” “还有事?”原靖宇有些不悦了。有事不知道一次说完吗? 周紫玉有些小心翼翼地说:“王爷,奴婢在书房那边收拾好了一间屋子,王爷今晚可以宿在那边……” “为何?”原靖宇眯着眼睛冷冷地瞪着她。不过一个侍女,竟然敢擅自安排他的寝宿。 周紫玉红着脸说:“阁主的身体不宜受到打扰……” 他们竟然不相信他!原靖宇怒极反笑:“打扰?怎么打扰?本王今晚就要跟你们阁主一起睡,你奈我何?” 周紫玉又羞又急地看着原靖宇,不知该如何应对。 原靖宇冷哼一声,去了浴室。 周紫玉跺跺脚,委屈地跑了出去。外面,林轻云拦住她问:“都安排好了吗?” 周紫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回道:“王爷说他今晚就要跟阁主一起睡,我还能怎样?” 林轻云一愣,似有些意外。他以为原靖宇傍晚的时候已经问清楚了,怎么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爷应该知道以大局为重才是啊!不会贪恋一时欢娱吧? 原靖宇从浴室回来,看也没看守在卧房外面的林轻云一眼,走进去,径直掀开床幔坐到床上。 外面,林轻云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安安静静守在外面。 原靖宇没有听到林轻云说话,心中冷哼一声,小心翼翼跳上床,侧躺在轻颜身边。轻颜白天昏睡了一整天,此刻面色红润,全身似彻底放松般,嘴角还有一丝浅浅的笑意。原靖宇还是不太放心,小心地掀开被子拉过她的一只手细细把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又赶紧将她的手放回被子底下。 静静地看了她好一阵,他将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属的画面都匆匆回想了一遍。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总算完全属于他了!不知不觉中,他脸上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低下头轻轻在她眉间吻了一下。 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原靖宇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练功。他若是那般没有自制的人,又如何能忍那么久?至于昨晚,他不过有意吓唬她一下而已…… 38 第十一章 天下纷纷何时定 第二天一早,原靖宇便让人传青阳派掌门人午后进府叙话。 待原靖宇看过萧逸飞之后走进翔凤楼,岑远志已经开始办公了。有了这个帮手,原靖宇顿觉压力大减,几乎所有政务岑远志都能提出自己的见解和看法,尽管也不尽完善,但总比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想好多了。更何况岑远志比他更加熟悉中州众臣,他们一边就事论事讨论政务,原靖宇也顺便熟悉了负责这件事情的大臣的能力秉性为人等等。 不过一个上午,原靖宇就感到收获颇多。 午饭他们是一起用的,然后又一同看望萧逸飞,最后原靖宇却让岑远志先去翔凤楼,他自己却回了飞宇阁。 先前林轻云派人来报,说杨掌门会准时到王府,问在哪里接见?他定了飞宇阁的书房。 原靖宇大步走进书房,见杨飞虹已经在外面的小厅里喝茶了。屋子里还站着两个陌生的侍女,估计就是今天一大早原静贞派人送过来的。 杨飞虹老远就听到原靖宇的脚步声,却没有立即起身。直到原靖宇到了门口,他才站起来,不慌不忙地回头,微微弯腰抱拳道:“老夫杨荣参见裕阳王!” 原靖宇温和地笑道:“杨掌门多礼了。本王对掌门是慕名已久,今后能得掌门人相助,实乃本王之一大幸事!” “王爷过奖了,老夫一界江湖草莽,哪里能帮上王爷什么忙啊……”杨飞虹不想他一开口就说这个,心里也犯嘀咕。青阳派确实是在宜安王的支持下才逐渐壮大起来的,但如今宜安王病重,他以为他们青阳派终于可以不再牵涉这些政治了,难道宜安王竟然连这些暗线都交给了裕阳王? 原靖宇请他进去,然后到主位上坐下,又将两个侍女都打发出去,这才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懒洋洋地说:“怎么?青阳派难道想独立不成?” 话到了这份儿上,杨飞虹也无法继续装糊涂,于是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原靖宇道:“独立与否似乎也不关王爷的事吧?我们王爷还没死呢!” “真的是这样?”原靖宇讥诮道,“其实杨掌门应该说你们王爷还没有禅位于本王才对!杨掌门真的关心宜安王的病情吗?怕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吧?” 说到最后一句,原靖宇眯着眼睛冷冷地盯着杨飞虹,他最恨噬主的奴才!杨飞虹有没有暗中加害逸飞他不清楚,但青阳派想趁自家主子病重的时候抽身独立确是事实。 杨飞虹没想到原靖宇如此强势,于是催动内力散发出冷冷的杀气来,同时冷声道:“青阳派几十年来受宜安王大恩,也是认令不认人的!” 原靖宇知道他不甘心,也知道逸飞清醒之后定会给自己令牌,但他却不得不在现在收服青阳派。按照武林大会的惯例,明日新任盟主就要与六大派掌门人一起聚会商讨武林事务,同时发出第一枚盟主令。这个所谓的盟主令虽然大多不过是套话,但对新任盟主来说却是很重要的。能不能得到全武林人士的真心拥护,往往就看这第一次的盟主令。 可是轻颜还没有醒。 轻颜虽然认了杨飞虹为义父,也不过才几日,杨飞虹究竟是何居心他尚未弄清楚,如何能信?更何况轻颜的王妃身份不能暴露。为今之计只有他控制了青阳派,然后让周紫玉代替轻颜出席武林大会。在六大派当中,只有青阳派的人见过轻颜的真面目,况且青阳派在武林中威望最高,只要得到杨飞虹的支持,明日的李代桃僵之计就能成功。 原靖宇缓缓走到杨飞虹面前,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气。他不但容色未变,反而扬眉一笑道:“杨掌门想试试在本王的功夫吗?” 话音刚落,原靖宇迅速出手。杨飞虹反应很快,但想不到原靖宇比他更快,不过一招,原靖宇便点了他的穴道。 杨飞虹难以置信地看着原靖宇,这个年轻的王爷不过二十多岁吧,如何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刚才他虽是仓促应战,却运上了八层的内力,原靖宇不但接了下来,那反震之力反而是他抵挡不住受了内伤……这样的功夫,在武林上绝对是数一数二高手! 原靖宇淡淡一笑,慢慢走回自己椅子上坐下,淡淡地看着杨飞虹问:“以杨掌门的武功,为何会败给凌霄阁一个女子?莫不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一时心软吧?还是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闻言,杨飞虹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地瞪着原靖宇道:“你岂能如此污蔑一个女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熔月阁主虽然年轻,却不骄不躁,武功大成又有何稀奇?老夫虽然向来自负,却不狂妄。老夫与熔月阁主比武是天下武林豪杰共同见证的,不但老夫不敌熔月阁主,归云帮和玉泉山庄同样败在她手下!以老夫看来,王爷武功虽高,也未必是她对手……” 原靖宇看着他愤怒的样子,心里却很是高兴。但他不露声色,依旧不紧不慢地说:“听说杨掌门认了这位新任盟主为义女,不知可是事实?” 杨飞虹这回是彻底被怔住了。轻颜认他为义父是多么隐秘的事情,当时那阁楼上除了他们父女两个以及凌霄阁的凤轻尘,应该不会再有第四人存在的。这件事情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没说,裕阳王是如何知道的?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这位裕阳王的深不可测。做为一方藩王,如何会有这样一身武功?裕阳境内没有武林大派,他上哪里找来这样顶级的密探? “嗯?杨掌门如何不答?”原靖宇笑问。 杨飞虹干脆抬起头看着屋顶,不理会他。大不了一死而已!然而他相信原靖宇至少不会在这里杀他,不然他要如何向青阳派交代? 原靖宇看他不答,依旧不紧不慢地问:“杨掌门是真的不愿青阳派再参与藩王间的争霸?还是想同凌霄阁一起相助南王?” “南王?”杨飞虹倏地低下头来看着原靖宇,辩解道,“凌霄阁是南王的人?老夫不相信!如有南王相助,凌霄阁早就声名显赫了,又怎会等到今日?更何况,凌霄阁不过是个以女子和医药为主的门派罢了,又岂会参与到争夺天下霸业中制造杀孽!” 原靖宇冷哼一声,似十分不满:“杨掌门如何一味的替这个凌霄阁说话?她们地处南王境内,若不是得了南王支持,一个向来隐世的门派如何会在武林大会上一鸣惊人夺下盟主之位?” 杨飞虹又怔了一下,然后迅速辩解道:“凌霄阁以女主为主,向来慈悲心肠,看如今天下即将大乱,希望号召武林同道秉存仁厚之心,扬天下之大爱,在乱世中救民于水火而已……” “杨掌门也是这么看的?” 杨飞虹满脸正义道:“自然。大丈夫生于世,自当存仁爱之心,以救民于水火为己任,为天下苍生尽心竭力!”他又带着几分自傲不屑地看着原景宇,说:“而不是出卖自己灵魂成为野心者争霸天下的屠刀!” 原靖宇看他说得大义凛然,不禁微微一笑。“杨掌门真是顶天立地不屈不挠的好汉!您有这份胸襟,本王佩服!”说着,他走过去解开了杨飞虹的穴道。 杨飞虹不明所以地看着原靖宇,在没有弄清楚状况之前决定什么都不说。 原靖宇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又抬抬手道:“杨掌门请坐!” 杨飞虹轻轻哼了一生,坐下。还是不说话。 原靖宇看着他倔强的样子,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当今形势,不用本王说杨掌门也清楚,武林六大派虽然没有明确标上各个藩王的名号,但哪个门派背后没有人支持?” 杨飞虹静下来,虽然依旧不明白原靖宇到底要说什么,却无法否定他这话确实不错。他们青阳派是宜安王扶持起来的,鸣剑山庄是江越王在背后支持,雪山派背后是河西王,归云帮和逍遥派都有许多弟子投靠南王,只有玉泉山庄向来独立。凌霄阁虽然地处江南,但却没有听说过她们与南王有什么瓜葛…… 原靖宇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地说:“杨掌门,你若是真的怜悯天下苍生,不妨好好想想如何才能真正拯救天下万民?” “……”杨飞虹张了张嘴,却不敢接下去说。如何才能解救天下万民?自然只有天下安定这一途!可是这天下如何才能安定?七大藩王,谁不想争夺天下?谁又真的只是为天下苍生?就是如今的宜安王,身体向来不好,得中州百姓一致拥护爱戴,同样是杀伐无情,决不是易与之辈! 那些高高在上的藩王如何能信? “所有的人都不信,杨掌门相信谁呢?你自己吗?”原靖宇及时点醒他,“若是真的一心为民,只有尽早平定天下。也只有天下一统之后,才没有战争,百姓才能安定……本王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最少的牺牲换取天下的安定!” 杨飞虹怔怔地看着原靖宇,此刻的裕阳王看起来还真的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气度。但是想起不久之前的鞍岭之战,杨飞虹便很快醒悟过来。原靖宇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啊! 杨飞虹不言,原靖宇却自信地一笑,说:“杨掌门为何始终不肯承认呢?除了相助本王一统天下,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杨飞虹看着原靖宇自信的笑容,有些动容,但心里犹豫。若是以前,他自然是高兴找到了一个强势的主子,人也不算太坏。可是如今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找到最爱的女人了,他们很快就能相见,很快就能相守了…… 原靖宇眯着眼睛看着依旧在挣扎的杨飞虹,不得已只好下了最后一剂猛药。但见他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杨掌门收凌霄阁阁主为义女之事传遍江湖,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 “你……”杨飞虹差点就扑过了过去。他真想一刀杀了原靖宇!这个卑鄙的小人! 原靖宇看着杨飞虹愤怒的脸、发红的眼睛、紧握的拳头,却愉悦地笑了笑,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杨掌门不知道?为了达成目的,用点小手段也无可厚非吧?”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杨飞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哪个王爷不是这样的?但他就是愤怒!这个看起来温和尔雅的人,美名天下传,其实也不过是个卑鄙的小人! 原靖宇轻笑着点点头,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本王也是有原则的。对什么人用什么手段……杨掌门虽然是豪情万丈的好汉,却背叛了宜安王,所以……” 提到宜安王杨飞虹就理屈,自然词穷。 “怎么样?杨掌门,想好了么?”原靖宇追问。原本应该给杨飞虹时间考虑的,可是他没有时间了啊!明天六大派的掌门人就要聚在一起讨论凌霄阁即将发出的第一份盟主令了。 想到易轻颜,想到凌霄阁,想到多年不见的穆雨菲,杨飞虹单膝跪地道:“杨荣愿为裕阳王驱策!” 原靖宇听出他言外之意,他口称杨荣而不是青阳派,但至少明天的问题解决了。想到杨飞虹一个如此刚毅的江湖豪杰给自己逼到了这份上,他心中并没有一丝得意,反而有些悲哀。那唯一一份喜悦也是因为轻颜,看样子这个杨荣真的很在乎她这个义女呢。这让他不解,甚至还有些吃味儿。难道这个从不为女色心动的老头子也看上他的王妃了? “杨掌门请起!”原靖宇心思一转,很快回过神来,亲手将杨飞虹扶起来。他忽然想到,轻颜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认了一个见面不过两三天的人为义父?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既然杨荣如此维护她,她也可能真心拿他当父亲看待,今后若让她知道自己趁她昏迷不醒之时欺负她义父…… 杨飞虹憋着一肚子气站起来,看到原靖宇的神色却有些意外。他以为自己能看到原靖宇满脸的得意,至少也是自信,却想不到原靖宇虽然依旧淡淡的笑着,那份笑容却有几分苦涩。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杨荣也是聪明人,原靖宇摆明了很快就可以名正言顺将青阳派收到麾下,为何赶这点时间呢?肯定有急事现在就需要他去办。 “请坐!”原靖宇伸手请他落座,又对门口道,“来人,换茶!再来点心!” 很快那两个新来的侍女就进来了,一个端着茶,一个端着点心。 原靖宇看两人姿色都不俗,而杨荣根本没有多看一眼。也许真的是自己小人了,他想。在两个侍女转身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凌空弹出两道剑气,点了那两个女子的昏睡穴。 杨荣看着突然软倒在门口的两个侍女,疑惑地望着原靖宇,心里确是震惊。他想不到原靖宇的内功竟然已经达到凌空点穴的地步。 “杨掌门,请跟本王一起走。”原靖宇忽然走进内室,又打开一个机关,径直走进地下密室。 杨飞虹虽然不解,还是跟了进去。 这密室不大,跟上面的书房差不多的样子,里面没有焚香,也没有夜明珠照明。原靖宇忽然点燃一根蜡烛,借着这点光亮,杨飞虹才看清这个密室,布置及其简单,一个桌案,后面一个主位,下面两排椅子,几张几案,看样子是秘密议事厅。 原靖宇看着桌案上的灰尘,轻笑道:“这地方本王还是第一次用呢!是简陋了些,前辈不要介意。”说着,他用衣袖拂了拂凳子上的灰尘,不以为意地坐了下去。 杨飞虹自然不在意这些,就近选了把椅子坐下。他心里真是万般不解,原靖宇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他,为什么带他来密室,最诡异的是到了这里竟然称呼他“前辈”! “请前辈到这里来有两件事情商量。”原靖宇说,神情开始变得认真。 杨飞虹也心神俱静,凝神听他说。 “首先是明日武林六大派的例会和盟主令,不知道杨前辈有何打算?” 杨飞虹微微皱眉:“如今盟主是凌霄阁的熔月阁主,自然是由她提出来,然后大家讨论。” “她明天去不了!”原靖宇直截了当地说,“杨掌门应该听到消息了吧?” “唔……听说前日受了伤,还在昏迷中……”他本来想去探望的,可是人家婉拒了。他这才想起,易轻颜认他为义父的事情没有外传,凤轻尘是唯一的知情人,偏偏又不见踪迹。 “这是凌霄阁第一次参加六大派的例会,还是以主人的身份,她们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本王听说这位熔月阁主出席武林大会的时候是蒙面的,六大派中,只有前辈见过她的真面目,而青阳派又与凌霄阁交好,她们很可能会用李代桃僵之计。但为了不引起各派的注意,应该会比较低调。”原靖宇分析道。 杨飞虹点点头:“不知王爷要老夫如何?拆穿她们?还是借此要挟她们?” 原靖宇听他如此猜测,心里苦笑了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若本王所料不差,今晚她们应该会找前辈商议。您只管答应就是,还要多多帮忙,比如将我们讨论好的盟主令推荐给她们。” 杨飞虹总算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把心提起来。他无法不怀疑原靖宇的用心。 两个人随后商量了明日的盟主令。 原靖宇的意思最好让所有武林门派都不参与各地藩王的争霸,这样也符合凌霄阁一观的处事风格。但杨飞虹却摇头,说武林虽然比较超然,游离在政治之外,却只是表象。毕竟民不与官斗,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想要发展,就不能得罪当地藩王,否则等于自取灭亡。这样不切实际的盟主令发出去也不会有人遵守。 原靖宇自然知道这个是不切实际的,但若不将起点弄高点,哪里还有后退的余地,也显不出自己的“诚意”来。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尽量突出凌霄阁飘然世外的处事原则,提议武林人士应该仁爱为民,除暴安良。各属地江湖门派受当地藩王收招不可避免,但应该有限量有原则,不能伤害无辜百姓。最后归结为十八个字:侠义立身、除暴安良,虽各为其主,然大爱于心。 解决了第一件事情,原靖宇又说了第二件事。“本王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除掉那个天一教主!杨掌门你回去好好计划一下,今晚可以同凌霄阁商量一下,明晚我们再定个计划。” 杨飞虹震惊地瞪着原靖宇,心道:天底下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原靖宇看出他所想,为他解开了疑惑:“本王前些日子在鞍岭的时候,燕王曾派天一教主带人前来刺杀,本王虽早有准备,却还是让那天一教主逃了出去。他不过一人,就伤我精选侍卫一百多人,其中有一半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好兄弟……” 杨飞虹有些诧异,想不到这个天一教主竟然是燕王的人。 原靖宇长长一叹,继续道:“他们都很年轻,是我继位之后一个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武功也是我亲自指点的,也勉强可算是我的弟子……” 杨飞虹看着原靖宇脸上深沉的悲痛,不觉有些动容。不料这裕阳王竟是如此重情重义的一个人。想到天一教主对凌霄阁的威胁,他立即承诺下来,一定会想办法尽快除去这个天一教主。 原靖宇点点头,很是欣慰的样子,又说:“需要什么协助前辈尽管开口,就是本王也可以亲自动手的。” 杨飞虹直到此刻才真的有些敬佩原靖宇。一个王爷,为了给属下报仇,明知道那个天一教主的武功深不可测还愿意以身犯险…… 39 第十二章 李代桃僵 武林六大派的议会在青阳派的别院里召开,熔月阁主带着面纱出席,其间有归云帮对此表示不满,但凌霄阁以未婚女子不能摘除面纱为由挡了回去。 关于第一份盟主令的拟定很顺利,因为青阳派的支持,其余各派对凌霄阁也很是推崇。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凌霄阁弟子实在让人赏心悦目,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周紫玉跟在易轻颜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模仿她的声音和姿势都是惟妙惟肖的,对于今日要谈的内容事又作了充分的准备,莫说其他四派的人没有看出来,就连杨飞虹都差点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易轻颜本人。 此次会谈在热烈而和谐的氛围中结束,凌霄阁准备了美食招待大家,于是一行人又热热闹闹地往宴会大厅而去。 这时,鸣剑山庄庄主黎文正忽然唤住程月莹,小声道:“程长老请慢,在下有事请教。” 程月莹不解地停下来。 黎文正待其他人都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小声道:“请恕老夫冒昧,敢问程长老,不知熔月阁主芳龄几何?可有婚配?” “不知庄主何意……”程月莹看出他的心思,不禁有些头疼。 黎文正是何等人?只一眼便看出程月莹的犹豫来。但见他露出几分真诚的笑意来,继续说:“老夫有位入室弟子,今年二十有三,相貌出众,可以说比起贵派的凤公子来也不相上下;他自幼习武,天资甚高,到如今一身本事已不在老夫之下,自那日在擂台上见识了熔月阁主的风姿后便念念不忘,如若熔月阁主不弃,倒是一桩美满的姻缘……” 程月莹笑着听他说完,很快便想到推脱之词:“庄主不知,我凌霄阁中以女子为尊,对婚姻要求一夫一妻一生一世,因此一百多年来都在本门内婚嫁。所以,只能辜负令徒的厚爱了。”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黎文正重复了一遍,继而拍掌大笑,“哎呀,如此看来他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啊!长老不知,我这个徒弟不但文武双全,且家世甚好。家中早已催促他成亲,可是他定要找一个足以匹配自己的女子,说是宁愿孑然一生也不与庸俗女子共对一时。程长老,依老夫之见,要不然让他们年轻人见上一面再做决定?” 程月莹被他抢了先,只能拖延道:“本来我凌霄阁创教一百多年,还从未有亲传弟子嫁出师门之外的,但既然是庄主高徒,又愿意遵守我凌霄阁门规,就待我与阁主商议一下再定个时间吧!” 黎文正点头称好,好似八字已经有了一撇。 入席之前,程月莹找了个时间悄悄将此事告知周紫玉,也吓了她一跳。她偷偷瞥了黎文正一眼,又细细看了看他身边的几个弟子,不意碰上一道审视的目光。 那是一双狭长的凤眼,一双黑眸异常深邃,让人望不到底,而那面容却极普通。只一眼,周紫玉便知道此人只怕身份不凡,而且易容过了。 虽然都是江湖人,但凌霄阁女子尊贵,阁主又尚未出阁,所以熔月阁主只是招呼大家入席,然后由两位长老陪着,自己却告退了。 出了宴会厅,周紫玉赶紧回到后堂,打算尽快将这个消息传回去。刚转出一道回廊,她却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竟然轻易给人家点了穴道。 “你不是熔月阁主!”来人冷冷地说,又绕着她走了半圈。 周紫玉认出此人就是刚才站在黎文正身后,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的那个弟子,不禁悄悄吸了口气,冷冷地说:“想不到鸣剑山庄黎庄主的得意高徒竟然是个挟持主人的卑鄙之徒!” 来人一声冷哼:“凌霄阁才真是好胆量!竟然随便弄个女人假冒武林盟主,真是想不到啊!你们这群女子竟全然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周紫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露出马脚,她知道自己说多错多,但是不说又不行。如今穴道给人家点了,只此一点就能证明她不是真正的熔月阁主。“阁下为何一口咬定熔月不是盟主?” 那人嗤笑一声道:“你的身形气质跟她很相似,说话语音都差不多,但你不是她,所以缺少她的自信和气势,她的目光,是你如何都模仿不来的。” 目光?阁主的目光?只是因为一双眼睛就认出她不是阁主?之前阁主不过露过几次面而已,距离又那么远,这个人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楚?紫玉不信,却又不得不信。 “在她的目光中,装的是天下……”他衣袖一挥,扫落了紫玉的面纱。 紫玉扭过头去不看他,实质上已经承认了自己冒充。“你究竟想怎样? “她在哪儿?” 紫玉不答。 那人忽然笑了:“不怕我揭穿?想想看,如果让天下武林知道凌霄阁熔月阁主,一代奇女子竟然让门人冒充自己出席六大派的例行议会,欺瞒天下,你说武林中可还有你们凌霄阁的立足之地?” “阁主……阁主她受了重伤,还没有醒……”听到威胁,紫玉差点哭出来。天啊,这可怎么办啊? “受伤了?什么人能重伤她?”那人似乎不信,但语气里却露出浓浓的关心来。 “天一教主!” “天一教主?”那人沉默了一下,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天一教又冒出来了?为何会找上你们阁主?” 紫玉红着眼睛道:“那个大魔头……他说要抢了我们阁主回去做教主夫人……” “天一教的武功真有那么高?”那人似乎不相信。毕竟易轻颜的武功是天下英豪共同见证的,她打败了他的师傅和青阳派掌门杨飞虹,怎会轻易给人重伤? “听说,听说阁主和凤师叔联手才跟那个大魔头打了个平手……后来阁主单独出去又遇到了那个大魔头,还被打成了重伤,若不是凤师叔赶到拼死相救,我们阁主就……”紫玉吸吸鼻子,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那人的神色。看起来这个人倒是真喜欢她们阁主的样子。 “后来她如何脱险的?”那人追问道。 “后来章师叔祖看到凤师叔的求救信号,带着门中几位长老与杨掌门一起赶过去,才把阁主救回来的……” “杨掌门?青阳派的杨掌门?” “是啊!阁主发现那大魔头现身江湖,便请杨掌门过来商议对策的……” “想不到杨掌门一代豪杰,竟然也会帮人作假欺骗武林同道……”那人讥笑一声,又看了紫玉好一阵,忽然解开她的穴道,说,“等你们阁主醒了,告诉她一句话。” “什么话?” “她要的,我可以给她!”说完,他轻轻一纵,已经不见了踪影。 紫玉赶紧擦去眼角的泪水,愤恨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跺了跺脚,迅速回到房里找秦长老商议。 之后一切顺利,熔月阁主也没有再现身,只是临走的时候,鸣剑山庄庄主黎文正奇怪地打量了杨飞虹一眼,好似第一次见他似的。 傍晚,凌霄阁诸位长老与杨飞虹围坐在一起,商讨来自鸣剑山庄的大麻烦。一切都摊开来讲,程月莹和周紫玉都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和盘托出。 杨飞虹也想不到自己光明磊落了一辈子,第一次帮人作假就穿了帮。真正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程月莹头痛地问道。 “从黎庄主话中的意思来看,此人很可能是南越王子……据闻南越王族子弟大多拜在鸣剑山庄学武。”杨飞虹分析道。 “那他只怕也不是真心想要我们阁主吧?”秦长老道。天下王族,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怎么可能接受凌霄阁一夫一妻的门规? “至少有拉拢之意。”程月莹道。 杨飞虹忽然又道:“若真是南越王子,又有那样的心胸抱负,配熔月似乎也不错……” “不行!” “不可!” “不可能!” 一片反对声。 杨飞虹愣了一下,怎么全都反对?即便反对,也不用这么坚决吧?正如裕阳王所说,当今武林六大派哪一派背后没有势力支撑?即便以前没有,现在也得找一个,不然等人家找上门来又失望而归,很可能会招来祸端。 “我们阁主已经嫁人了。”周紫玉小声说。 “嗯?不是说没有嫁人才戴面纱吗?”杨飞虹忽然心里一阵难受,难道轻颜也欺骗他? “杨掌门,我们阁主并非有心欺瞒的……”章长老道。 “我们阁主虽然已经嫁人,但尚是处子之身,所以才戴面纱。这在我们凌霄阁一向是惯例。我们更注重实事而不是名分。”程月莹继续解释。 杨飞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要轻颜不是存心欺骗他就好!他可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的!不,甚至比自己的亲身女儿更好!“那现今她究竟在哪儿?伤势如何?”杨飞虹竟然全信了周紫玉的话。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看着周紫玉。事实上,在这里的人除了周紫玉,其他人还真不知道她们阁主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易轻颜虽然将自己就是义军领袖的事情告诉了师门长辈,但自己还是裕阳王妃的事情依旧保密。 “这个……晚辈不能说……总之,总之阁主她目前虽然还在昏迷中,但很安全就是……”周紫玉低下头,不敢面对诸位长辈不满的目光。都是她不好,被人拆穿了,连累了阁主和整个师门。 杨飞虹也很快看明白,却忽然对周紫玉很是怀疑。“周姑娘,一切都是你说的,空口无凭,让我们如何相信?熔月阁主的情况究竟如何?” “轻尘和轻云呢?”程长老问道。 周紫玉吸吸鼻子道:“凤师叔受了伤,林师叔要保护阁主,所以不能来……” 不管诸位长老怎么问,不能说的紫玉绝对不说,甚至是自己所属派系的秦长老来问,她也不肯说出易轻颜究竟在哪里。最后,程长老发怒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冷声道:“你当我们真的查不出来么?不过事关阁主隐私,我们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我们原本就不赞同今天这个李代桃僵之计,如今出了问题,这个责任谁担当得起?”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年轻弟子敲门进来,说青阳派来人请杨掌门回去,说是有急事。 杨飞鸿知道如果不是真正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会有人过来请他的,于是赶紧告退,安慰大家不要着急,名剑山庄也答应给凌霄阁几天时间,可以等熔月阁主醒来再说。 却说名剑山庄拆穿凌霄阁作假一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回王府,原靖宇一把捏碎了纸条,又急又怒。轻颜都昏睡三天了,怎么还不醒啊!他赶紧回卧房小心地检查了她的身体,脉相很正常啊! 他暗自叹气,若早知道现在吃了她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他宁愿再等几天……是他太自私太心急了些,总是不体谅她,如果他多些耐心的话,轻颜也会以大事为重的吧? 就在这时,林轻云忽然在帘外小声禀报道:“王爷,刚刚青园传话来,说宜安王可能要醒了。” 听说萧逸飞要醒了,原靖宇立即赶往青园。 走进青园偏殿,但见中州的大臣来了还几个了,萧逸飞的侧妃和所有子女都在后堂候着,两代宜安王妃和郁馨郡主在萧逸飞卧房外面的小厅里落座等候。 如今萧逸飞难得清醒一次,所以丁青山时刻注意着他的身体状况,发现有要清醒的症状就赶紧通知下去。 原靖宇和原静贞一起掀开帘子走进卧房等候,郁馨郡主和老王妃依旧坐在外间。 没过多大会儿,萧逸飞真的睁开了眼睛。从迷蒙到完全清醒,只是一瞬间而已。 丁青山赶紧下去传药膳。萧逸飞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每日给他擦洗身体一次,按摩四肢三次,喂药四次,喂菜末稀粥三次,肉末稀粥一次。说起来,他虽然昏迷了,其实一天里也没多少空闲。如今清醒了,自然要喂他吃点用各种药材搭配熬制的浓粥。 看到原靖宇和原静贞一起守在床前,萧逸飞很高兴,眼睛里露出几分满足和喜悦。 当然,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出恭,原靖宇本打算抱他去,反正都是男人,也没什么。他跟轻颜的誓言是不碰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而逸飞是男人,自然不算在里面。可是原静贞不愿意,说服侍丈夫是她这个妻子的义务,所以亲自抱着萧逸飞去后堂恭房。 萧逸飞原本就瘦,如今病了这几个月,更是一点重量都没有,原静贞虽然是女子,但身体尚好,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抱起来了。原靖宇知道,这段时间里,每天都是原静贞亲手给萧逸飞擦洗身体,按摩四肢的。这些事情,她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 原靖宇想,其实静贞真的是个好妻子,逸飞怎么就是看不到呢?王府这么多的侍女仆人,可是只要是萧逸飞的事情,静贞都不会假手他人。有这样的妻子,逸飞应该感到幸福和满足才对…… 原静贞抱着萧逸飞回来,丁青山的药膳也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装着,估计应该是温温热,刚刚好的。 萧逸飞先以香茶漱口,然后喝了几口参茶提气,接下来才吃药膳。原静贞抱着他坐在床上,他看了看丁青山手上的食盒,又看了看原靖宇。 原靖宇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接过丁青山手中的食盒,取出里面的小碗,坐在床边试了一下温度,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他吃。 这时,郁馨郡主和老王妃带着几个孩子进来了,但是都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萧逸飞的目光扫过几个孩子敬畏甚至有些恐惧的神情,苦涩地笑笑,侧头对原静贞道:“孩子们还小,别吓着他们。让他们都回去玩儿吧……就算将来长大了……不记得我,也没什么……” 原静贞含泪挥挥手,自有人将孩子们带下去。老王妃远远地看了看萧逸飞和原靖宇,也回去了。 萧逸飞吃了半碗的样子,就摇头不吃了。原靖宇看着小小的碗里还剩下一半的粥,心里堵堵的难受,甚至连眼睛都感到酸涩。将小碗递给侍女,他亲自取了香茶给他漱口,然后轻声道:“侧殿里守了些大臣,要不要见见?” 萧逸飞轻轻摇头:“不必了,中州军政有表哥打理……我很放心……只是,还有一个人,我想见见,不知道他……来了没有……” 原靖宇以为他说的是易轻颜,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回来了吧?现在还在昏睡中,又不好向人解释为什么昏睡了这么久。说没回来吧,人明明已经回来了,静贞也知道…… 萧逸飞看着原靖宇为难的样子,眼睛里含着一丝苦笑。“不是说你的王妃,是……青阳派杨荣……”然后,他又指点原靖宇从东墙边的一个玉雕上无数的“果实”中取下一枚火炬状的玄铁令来,淡淡一笑。 原靖宇自然明白这个东西就是杨荣口中的“令”,想不到的是萧逸飞将他挂在玉雕的树枝上,若不是知道其中原委,还只当这个就是玉雕的装饰而已。 这时,一个侍卫进来,说青阳派掌门杨荣到了。 原靖宇知道这个侍卫是萧逸飞的亲卫队长,叫萧元,只听命于宜安王一人,想来萧逸飞对杨荣也早有安排。 萧逸飞示意原静贞回避一下,由原靖宇接替她的位置,抱着他坐在床上。原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见下属是很不妥当的,但如今萧逸飞已经不能自己坐起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原靖宇看萧逸飞如今瘦得皮包骨头,更加凸显出一双深邃的大眼睛,一如往常般温暖地望着自己,既有些喜悦,又有些心酸的样子。而原靖宇心里却只剩下无奈和心痛,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就不免回忆从前,回忆起从前便越发觉得自己欠他太多…… 原靖宇温柔而小心地抱着萧逸飞,不让他的身子往下滑。既然这是逸飞一直想要的,他便借此机会抱他一下又何妨?他能给他的也仅只于此…… 杨荣掀开帘子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中州与裕阳多年姻亲,关系一直很好,如今宜安王病重而无嗣,请裕阳王入主中州也有几分理所当然在里面,但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其中关键。他早知道宜安王这病之所以治不好,主要是因为心气郁结,原本还以为萧逸飞心高气傲想要争夺天下却又苦于身体不好这才难有欢颜,不想真相却是如此! “属下参见王爷!”杨荣单膝跪地参拜道。 萧逸飞半天才回过头来,眼睛里的温暖已经变成了寒冰。“很好,还没有忘了自己姓什么!” “杨家原是王爷的家奴,属下永不敢忘!”杨荣头也不敢抬起来,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衣袍里却已经握紧了拳头。不是说宜安王已经病入膏肓,昏迷几个月了吗?怎么说起话来还跟从前一样锐利,冷得像刀子一样。 “家奴?”原靖宇玩味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这倒是没有想到呢! “以为本王要死了,就管不了你了是不是?”萧逸飞冷哼一声,“本王的确要死了,但是青阳派想从此逍遥世外你却是做梦!整个天下或许有我算计不到的,但在这小小的中州,没有人可以翻起浪来!” 杨荣想着萧逸飞素日的心机手段,不禁头冒冷汗。也不知道是萧逸飞早在自己身边设了探子还是原靖宇跟他说了什么。“杨家永不敢忘王爷的恩德……” “哼!”萧逸飞冷笑着白了他一眼,又侧过头对原靖宇道,“表哥,这个奴才还是有些本事的,就是不太听话,有时候实在很迂腐。就把他留给你吧,用还是不用,杀还是不杀都随你好了。” “好。”原靖宇淡淡含笑看着他,“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的。他昨日就拜过我了。” “真的?”萧逸飞有些不相信的样子,“这个老东西顽固得很,竟然肯听表哥差遣?” 原靖宇低低地笑:“也总有办法的不是吗?” 萧逸飞也笑了:“如此我就放心了……” “可以请他起来了吗?”原靖宇看着这个武林中的一代英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实在有些不舒服。更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王妃的“义父”。 “人都送给你了,自然随你处置。”萧逸飞小声嘀咕了一句。 “杨掌门请起。”原靖宇道,看他依旧战战兢兢的样子,也不知道逸飞从前究竟是怎样威胁人家的。看样子若与逸飞比起来,自己的手段还是太仁慈了些啊! 杨飞虹无声地站起来,依旧垂着头不说话。每次来王府面见萧逸飞对他来说都是耻辱。直到当上青阳派掌门,他才真正明白父亲自小对他的溺爱,原来放他游历江湖多年是因为知道他一旦继位当上掌门人就会变成人家的奴才,从此失去尊严,失去自由……他没有儿子,却很庆幸。他想,就让这样的耻辱至他而止吧! 原靖宇隐隐明白他的想法,所以收服他的时候虽然也逼迫他,却是以大义为出发点,给了他应有的尊重。 “表哥,你那心上人回来了没有?”萧逸飞得到原靖宇输送的真气,到此刻依旧精神很好的样子。 “唔……”原靖宇忽然抬头看了杨飞虹一眼道,“杨掌门请先回去休息,明日有空请再进府一叙。” “属下遵命!”杨飞虹恭敬地行礼退下。 萧逸飞奇怪地看着原靖宇说:“怕他知道你的弱点?” 原靖宇苦笑,小声道:“你那新表嫂,我的王妃正是他新收的义女……” 萧逸飞张了张嘴,却不知能说什么。原本以为原靖宇对杨飞虹如此敬重只是一种收服人心的计策,想不到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但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既是一派之主,又贵为裕阳王妃,怎么会认另一门派的掌门人为义父?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原靖宇看他疑惑的样子,摇摇头:“此事我也不知缘由,她还在昏睡中,我还没来得及询问。” “她已经来了?”萧逸飞惊呼? “嗯!”原靖宇点头,神色间很是温柔。 “那为何不带她来见我?”还在昏睡中?为何会昏睡? “她都昏睡三天了,引出一大堆麻烦……唉,我着急收服杨荣正是为此。”原靖宇想到今日被鸣剑山庄的人拆穿的事情就头疼。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萧逸飞上次清醒的时候询问了丁青山,丁青山只说了自己的师门以女子为尊,以医药为主,名叫凌霄阁。其余的便是一问三不知。 原靖宇带着几分骄傲道:“她是凌霄阁阁主,如今的武林盟主!” 萧逸飞看着原靖宇脸上的骄傲,眼睛里的温柔,忽然淡淡一笑。只有那样强势聪慧的女子,才配得上他的表哥吧!只是,心里真的好羡慕那个女子啊…… 40 第十三章 深情亦是无情 风雨阁书房,杨飞虹第二次觐见裕阳王。 “王爷……”杨飞虹正打算将昨日在武林六大派议会上凌霄阁假阁主被拆穿的事情报告给原靖宇,谁知原靖宇却挥挥手示意他不必说了。 “此事本王已经知晓。”原靖宇道,“这件事情自有凌霄阁的人来操心,杨前辈不必费神,当前最重要的是先解决天一教主的事情。” “或者我们可以借熔月阁主引出天一教主来,只是若要不让他起疑,熔月阁主只怕有危险。所以,得找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假扮熔月阁主才行……”杨飞虹仔细想过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个天一教主武功太好,到如今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非得要熔月阁主的名头才能引出天一教主来?用别的女子不行吗?”原靖宇轻轻摇摇头,“若是以熔月阁主为饵,只怕他不上当。所以,武林中应该再出现一个武艺高强的绝世女子才行。” “可是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女子?还是王爷已经有人选了?”杨飞虹如今是越发摸不透这位新主子的深浅了。 “哪里用在别处找?凌霄阁不就有?”原靖宇轻轻含笑。 杨飞虹似懂非懂:“王爷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挑战凌霄阁成功,那这个女子自然就会引起轰动……只是这样不是有损凌霄阁威名么?再说这个女子的身份如何设置?” 原靖宇曲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不过三五下,忽然又笑了开来:“有些事情不必太认真太仔细,可以多留些空白给大家猜测想象。等事情结束之后凌霄阁可以对外公布事情始末,相信整个江湖都会对凌霄阁以身为饵诛杀魔头的事迹大为赞颂的。” 杨飞虹似有所悟,轻轻颔首。 原靖宇让杨飞虹这就回去准备,他自己却坐在主位上没有动。有人觊觎他的女人,而且身份神秘。如若轻颜那天晚上没有回来,如若她还没有将身子给他,说不定那个人还真的是个对手!至于如今嘛,他倒是不担心轻颜变心,只不过那个人确实是个大麻烦! 这时,一个侍女进来奉茶。 原靖宇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他记得自己交待过不让任何人进来的,秦翼这小子在做什么?竟然把人大摇大摆地放进来了!虽然说杨荣已经出去了,但他一向喜欢独处思考事情的,那小子又不是不知道! 原靖宇忽然闭口不言,只噙着几份淡淡的笑容看着这个风姿卓越的侍女。容貌上等,身材修长,没有花枝招展地装扮自己,全身上下看起来简单、淡雅、清纯,让人赏心悦目。看样子静贞倒是把他的喜好摸得很准。 “王爷请用茶!”那侍女轻轻走过来,脚步轻盈,姿态娴雅,颊生红晕,眉目含情。 “嗯。”原靖宇轻轻点头,“以前好像没有见过……新来的?叫什么?” “回王爷的话,奴婢瑶琴。” “瑶琴么……好名字……”原靖宇轻轻喃道,又盯着她的眼睛问,“愿意伺候本王么?” 瑶琴依旧低垂着下巴,连耳根都红透了,放在腰侧拿着托盘的手忽然指节泛白,显是手指用力所致。“那是……那是奴婢的荣幸……” “是吗?确是你的荣幸……”原靖宇忽然扬着嘴唇笑了,“那如果今晚本王让你侍寝你可愿意?” “奴婢……愿意……”瑶琴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们王妃不会怪罪吧?以你的容貌,怕是王妃选来服侍你们宜安王的吧?”原靖宇端着茶杯却没有喝,只是一直看着瑶琴。 瑶琴轻轻摇摇头:“王妃说如今中州与裕阳合二为一,为王爷分忧也就是为中州尽忠了……” 原靖宇收了笑容:“那就下去准备吧!”静贞想让这些侍女生下裕阳与中州的继承人么?她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瑶琴出去不久,原靖宇便冷冷地叫了一声:“秦翼!” 秦翼无声无息地快速跑进来:“属下在!王爷有何吩咐?” 原靖宇抬起头来看了他半晌才道:“你们跟着本王多年,也辛苦了,这宜安王府又不比裕阳,时刻松懈不得。自打离开滋阳到现在,把兄弟们憋坏了吧?那个新来的侍女,叫瑶琴的,就暂时充当军妓赏给你们兄弟好了。虽然一个人是少了点,但好在人才还不算很差,让大家将就一下吧!” 秦翼听得一楞一楞的,慢慢抬起头来望着原靖宇。 “不过有一点你们要注意!”原靖宇继续道,“虽然那只是个玩物,最好还是让你那帮兄弟们悠着点,毕竟是宜安王妃送过来的,弄死了就不好了……” 秦翼隐约明白王爷的意思了。可他不明白的是,那个侍女究竟怎么招惹王爷了?让王爷连宜安王妃的面子都不给了。“王爷,那个侍女对您不敬?”他小声问道。 原靖宇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说:“她意图勾引本王,于本王清誉有损。” 秦翼总算明白过来,忍不住想笑,却还是尽职地提醒道:“王爷,若只是这样不妨原谅她这次吧,打狗也要看主人呐……我们不会跟王妃说的,再说也没什么嘛!是那个女人勾引王爷,以后……”对哦,如今王妃还在昏迷中倒是不要紧,如果以后那女人当着王妃的面对王爷搞些个什么暧昧,那王爷可真是跳进离江也洗不清了。 “哼!本王就是打给狗主人看的!杀鸡儆猴!”原靖宇冷哼一声。眼看他都熬出头了,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更何况原静贞那个女人心怀叵测!他都跟她说得那么明白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那属下告退了!”秦翼不明白王府的亲情,明明是至亲兄妹,怎么总这样算计来算计去呢? “刚才跟你说的可不仅仅是奖赏,也是任务!明白吗?去吧!”原靖宇看秦翼小心地退了出去,不用猜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秦翼他们这群特选的侍卫都是孤儿,他们的父兄都是在十年前裕阳与河西河间开战的时候阵亡的。他们没有亲人,故而十分渴望亲情,但摆在他们面前的王府的亲情就是这样。处处都是算计,时时都有陷阱! 原靖宇思虑着当前的形式,南王虽然暂时不会与中州和裕阳动兵,却难免对义军出手;而河西王那只狡猾的狐狸究竟是何打算他还摸不透。如果孟祺瑞真的够聪明,能真心归附裕阳,河西和河间还能多平静几年,百姓也少受些战乱之苦。如果河西心存妄想,裕阳也不妨先收拾了河西与河间再南下不迟。 鸣剑山庄那个人应该是南越的王子吧,他看出轻颜眼睛里装的是天下,所以说“她想要的,他可以给”。按照黎文正的说法,容貌出众,武艺不凡,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南越世子桑济海了。据说此人是个人物,有勇有谋,七大藩王年轻一辈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想不到他竟然易容到中州来,是不是该好好欢迎他一下呢? 如果南越世子死在中州,南越就算完了,听说他那个几个兄弟都是有勇无谋之辈,难成大事。可如果南越亡了,首先捡便宜的可是南王。如果南王拿下南越之地,实力必将大增,与中州裕阳也不相上下…… 原靖宇细细分析着利弊,究竟要不要现在对付桑济海呢?既然他对轻颜有意,要诱杀他也不是难事…… 就在这时,秦翼忽然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王爷,王爷,王妃醒了!刚才紫玉派人过来传话说王妃醒了……” 原靖宇听到说王妃醒了,脑子里便什么都装不下了,一阵风似的就刮了出去。 快步跑回风雨阁卧房,却没看到人。他旋即转出来抓着林轻云问:“王妃呢?” 林轻云满脸喜悦道:“阁主去沐浴了,已经吩咐了厨房准备蔬菜粥……” 原靖宇原本打算立即去浴室的,但想着这大白天的,轻颜又睡了这么多天不吃不喝,只怕精神不济,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去的好。免得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徒惹她生气。 可等待的滋味真是难熬啊,这样有希望的等待比起这几晚在她身边打坐休息时的无奈无望更加难挨。 “她精神怎么样?身体还好吧?”原靖宇坐在外间的椅子上询问林轻云。 “阁主一切都好!”林轻云淡淡地笑着。 原靖宇总算放下心来。也应该一切安好才对!他可是信守诺言都没有动她一下呢!“那就给几位长老去个信吧,免得长辈们担心。” “是!”林轻云笑着轻快地跑了出去。真是高兴得都糊涂了。 约莫两刻之后,易轻颜在周紫玉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原靖宇赶紧过去扶着她,看她浑身无力的样子,他干脆将她打横抱起,走到餐桌前坐下,将她放在自己大腿上坐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紧张地问。 轻颜轻轻摇头,也许是刚刚从热水中出来,红扑扑的脸蛋分外诱人。原靖宇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轻颜看着他眼中按耐的□□,羞涩地微微垂下头去,露出颈部的皮肤白皙水润。 原靖宇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害羞,忍不住低声笑了开来,低头含着她的耳垂道:“现在才来害羞?好像已经晚了……” 轻颜轻轻颤抖了一下,而后含着几分浅笑带着三分羞涩抬起头来看他。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呢! 原靖宇失神地看着她清雅绝伦的容颜,看着她目光里的羞涩和情意,不禁暗哑地开口道:“轻颜,我好想你……” 轻颜眸光流转,剜了他一眼,赶紧低下头:“我饿了,浑身无力……” 原靖宇赶紧叫人传饭,然后低下头抬起她的下巴,细细地吻她。从额前眉心到眼睑脸颊最后到红润的双唇,一个个吻好像蝴蝶的翅膀般轻柔,仿佛怀中是他至爱的宝贝。 他不敢深吻她,担心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只是轻柔地抱着她,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她头顶,闭上双眼,似叹息般低喃:“轻颜,有你真好……” 蔬菜粥很快送上来,算来也快到午饭时间了,原靖宇也干脆一起用了。因为她昏睡了这么几天,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只能用些蔬菜粥,不但不够稠,甚至都没有在里面添加肉末。原靖宇自然要跟她同甘共苦,所以端起碗来,她吃一口,他自己也吃一口,最后甚至伸出舌头舔掉她嘴角残留的蔬菜末。 轻颜饿了几天不宜吃得太饱,所以原靖宇抱着她自己又吃了两碗才算饱了。好久没有吃得这么简单了,也好久没有吃得这么舒心惬意。一切的不同只在于她就在他怀中。 原靖宇看她头发半干,此刻又正当正午,也不好现在就拐她上床,但也不肯放她下来。 “我们去花园看看吧!”轻颜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可自己昏睡了这么几天,紫玉代替她出席六大派议会又被人拆穿,要如何了结还要好好思虑才是。同他呆在房间里实在太危险了,还是去外面安全一些。 今天已经是三月廿三,院子里的桃花都谢得差不多了,但春日里最不缺的就是花草。月季、海棠、玉兰、鸢尾,木槿……真真是姹紫嫣红,芳华无限。 此刻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而在阳光的折射下,绿叶衬托下花朵显得更加艳丽,无数的蝴蝶和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着,处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原靖宇揽着轻颜的腰漫步在花园中的石子路上,入目是她胜过繁花赏心悦目的容颜,入耳是她温柔如水的低语,鼻尖萦绕着她带着花香的气息,春风挟着花香那般轻柔地拂过发梢……天地在那一刻纯净得只剩下美好,他唯愿时间在这一刻凝滞,抛却所有的责任烦恼和梦想,他们就这样相拥相守到永恒。 “你看那丛月季!”轻颜扯了扯他的袖子。这个人真是的,这么总盯着她看眼珠子也不会酸么? “月季?”他回过神来,抬头望了过去,“太艳了些……” “那你喜欢什么?”这个人还是挑剔呢!他说桃花太媚,杏花太娇,梨花太柔,玉兰太冷,月季太艳…… “我就喜欢你!”原靖宇很快收回目光依旧停驻在她身上,嘴角含着笑,眼睛里蕴着情,“这世上所有的花加起来也比不过你一个……” 甜言蜜语谁都爱听,更何况他如此深情又温柔的目光。轻颜娇羞地靠在她怀中,伸出双手环着他的腰,闭上眼睛感受这份脉脉温情,这就是幸福么? 这时,只听一阵环佩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自风中远远传来,轻颜挣开眼睛,从原靖宇怀中抬起头来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身着金色华服带着六名侍女正往这边走来。 “是宜安王妃,我妹妹原静贞。”原靖宇小声道。 轻颜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缓缓地迎了过去。原靖宇见有人来,也不好再抱着她的腰,但还是担心她身体虚弱,依旧握着她的手。 “二哥!嫂嫂!”原静贞远远地就叫了一声,满脸喜悦。 “何必这么急赶过来?你嫂子又不会飞……”原靖宇笑笑,“对了,这么风风火火的,吃了午饭没有?” “用了午饭过来的。”原静贞笑着答了一句,目光却一直看着易轻颜。 轻颜因为头发未干,索性任它散着披在身后,一身浅蓝色的衣裙,布料虽好,却没有繁杂的刺绣,浑身上下除了腰间垂着的一块玉珏,竟是没有半点首饰。但尽管如此,她依旧是清秀绝伦淡雅高华的,好似水中亭亭玉立的白莲,又好似蔚蓝的天边那一抹淡淡的白云。 她的美无需服饰的衬托,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嫂嫂好美!”原静贞感叹道,“难道真的是天上的仙子么?” “王妃缪赞了!王妃才真正是高贵明艳如三月春花。”轻颜淡淡含笑道。也许是一种直觉,她感到原静贞不喜欢自己,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嫂嫂怎的如此客气?叫我静贞就好了!”说着,原静贞就走过来拉轻颜的手。 原靖宇忽地将轻颜搂进怀中,笑道:“你嫂子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得很,现在可不能跟着你闹。” 见此,原静贞“扑哧”一声捂着嘴笑起来,笑得那般单纯,那般明丽。“呵呵……二哥,你也太小心了吧!妹妹只是想沾一沾嫂嫂的仙气而已……二哥你好歹也是一方藩王,也不怕给人笑话了去?” 原靖宇眉毛一扬,挺着胸膛堂堂正正地说:“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本王疼爱自己的王妃有何可让人笑话之处?” “是,是,是,妹妹知道你们恩爱,不但我知道,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嫂嫂怎么不说话?以前没有见过静贞不熟悉吧?没关系,女人的悄悄话最多,明日我叫上郁馨一块儿过来,保证用不了两天就熟悉了。”原静贞对着易轻颜温和又俏皮地笑着,好像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 “如此就多谢静贞妹妹了。”轻颜依旧浅浅含笑。 原静贞很快便看了出来,这个易盈盈待人冷漠疏离,只怕与原靖宇的任何一个妻妾都合不来,尽管此刻受尽宠爱,却未必能维持多久。这样的性子对男人来说,绝对是不讨喜的。 想到这里,原静贞似乎一下子心情大好,又对原靖宇笑道:“既然嫂嫂身体虚弱,只怕也不能好好照顾二哥,我看瑶琴和碧玉那两个丫头还是很不错的,二哥政务繁忙,有她们在身边伺候,嫂嫂也可以少操点心,专心将养身体。” 轻颜总算听明白了。原来静贞担心自己的哥哥在王府中寂寞,所以特意选了两个美貌的侍女服侍他。 抬头看原靖宇,他却冲着她安抚地一笑,道:“本想着风雨阁也没几个人,就不用瑶琴和碧玉服侍了,但既然妹妹如此热心,为兄要是不收下倒显得小气了。今晚本王还传了瑶琴侍寝呢,妹妹没意见吧?” 原静贞匆匆扫了易轻颜一眼,温柔地笑笑,说:“能为二哥分忧是她们的福气,人既然都送给哥哥了,自然就随您处置了。” “如此就多谢妹妹了!”原靖宇含笑点头。 原静贞心中鄙夷,还以为自己这位二哥娶了这位新嫂嫂就真的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了呢,看他先前宝贝的样子,原来男子的感情不过如此!见了新鲜的,哪有不动心的?想到这里,她又看着易轻颜道:“嫂嫂千万别多心,妹妹也是担心二哥独自住在王府里不习惯,白日里政务又繁忙,想着有个贴心的人在身边伺候也是好的。这两个丫头模样脾气都还好,原本是妹妹特意挑选来服侍我家王爷的,可惜他体弱多病没有这个福气,素闻嫂子贤良,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她们。” 易轻颜点点头,淡淡地说:“出嫁从夫,只要王爷高兴就好,对这些事情我从来不管的。” 轻颜的语气似乎有几分不高兴,但也可以看成是无所谓的淡然。一时间,原静贞倒是真的不明白她了。 这时,原靖宇又温柔地对轻颜道:“累了没有?要不要去亭子里歇歇?” 轻颜点点头,说:“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正好挽起来。” 原靖宇看着原静贞脸上舒心又得意的笑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轻颜与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她为什么一定要轻颜不好受?他心中不喜,脸上也懒得伪装了,便道:“静贞你是不是该回去给逸飞按摩了?” “是啊,二哥不说我还忘了。”原静贞目的已经达成,随即便告退离开。 41 第十四章 婉转女人心 原靖宇扶着轻颜走到前面不远处的亭子里坐下,用十指小心翼翼地给她梳理披在身后的长发,然后用一根缎带系成一束垂在身后。“我的轻颜怎么打扮都好看!”他对自己的手艺似乎很满意。 “你不喜欢静贞妹妹?”她轻轻靠在他怀中,抓着他一只手耍玩起来。他的手掌很大,手指纤长,指甲修理得很短,手掌和食指上有一层厚厚的茧。“谁给你修剪的指甲?” 她的两句话貌似不搭边儿,其实都在问一件事情。原靖宇低沉地笑了笑,一手搂紧了她的腰,另一只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她胸口。“轻颜,这件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管?” “只是要我不管?”轻颜抬头看了他一眼,“究竟是原静贞惹了你还是那个瑶琴?” “不都一样吗?” “你到底想怎样?”她自然是不相信原靖宇会真的叫那个瑶琴“侍寝”,就算他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当着她的面说。 “我把她充作军妓赏给秦翼他们了。”他淡淡地说。 “军妓?”轻颜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他竟然……好歹人家也是宜安王妃送过来的吧?他这不等于给人家一个大耳刮子吗?“她究竟怎么惹着你了?你可以讨厌自己的妹妹,但是宜安王妃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吧?” “哼!”原靖宇冷哼一声,“就是要做给她看的呢!你不知道,今天上午在书房的时候,那个瑶琴妄图引诱你的夫君呢!” “就这样?”轻颜挑挑眉,这不算什么大事吧?他年轻英俊,又贵为一方藩王,有人投怀送抱并不奇怪啊!不是连她师门中挑选出来的弟子也想勾引他么? “这还不够?”他反问,竟然有些生气。“这可是有损本王名节的大事!” 还名节呢!轻颜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原靖宇看她笑了,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他紧紧抱着她,心中只感觉甜蜜得很。 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坐在一起,半天都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轻颜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明天我要回凌霄阁,商议一下如何对付鸣剑山庄的逼婚。” 原靖宇却冷哼一声,说:“当日他没有拆穿凌霄阁,今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只要你们不认账,他又能如何?” 这倒也是,不过若真的走到那一步,只怕有损凌霄阁声誉。 轻颜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来,挺直身子,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大不了我直接告诉他,为了治疗内伤,我嫁人双修了!” “呵呵……”原靖宇得意地笑了,“这样也好,省得那些男人心里总惦记着。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怎么是一个人了?不是有轻云和轻尘么?” “可是轻云和轻尘联手也打不过那个天一教主!” “你不是政务繁忙?”她不解地看着这个已经偷懒了半天的人。 “也不是那么忙,”他笑笑,“我不是逸飞,所以我放权给岑远志全权处理中州政务,晚点再过去看看结果就行了。” 轻颜微微皱眉,上位者确实不必事必躬亲,但也要下臣能全然信任方可。“那人可靠么?” “我用人,你放心。”原靖宇满脸自信,“如今我们还是想想怎样除掉那个天一教主吧!对了,我已经见过你义父了,除掉天一教主的计划也交给他去办了,你看如何?他可以相信吧?” “义父待我极好。”轻颜忽然靠回他胸口,“他对我,像亲生女儿一样……我有时候甚至想,如果他真的是我父亲那该多好……” 原靖宇想到易明臣和易允捷,也沉默了下来。 “他为何会如此待你?”这其中缘由原靖宇一直想不通。 轻颜轻轻地笑:“因为义父与我师傅有一段情缘,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找她。武林大会上他看到我与师傅有几分相像,又拿着师傅当年用过的宝剑,心里已经认定了我就是他的亲生女儿……虽然后来弄明白我只是师傅的弟子,但他对我的感情并没有变……是爱屋及乌吧!” 原靖宇这才释然。“我之前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缘由,曾经……为难过他,轻颜,你不会怪我吧?” “哦?你没有告诉他凌霄阁阁主是你的王妃?”轻颜听出些意味来。 “因为不明其中缘由,对他不放心,时间又紧迫,所以只能逼迫他归附于我,要不今晚就设个家宴向他老人家赔罪?”原靖宇小心翼翼地看着轻颜的神情。 轻颜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说:“赔罪倒是说不上,不过既然是误会,还是早点解开比较好。” “好,我这就叫人下请柬!”原靖宇正要唤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轻颜一笑,“今天太晚了,明天吧!就让杨前辈在家里准备一桌酒宴,将你们凌霄阁的长辈们也请过来,我也是时候该拜见她们了!” “不用保密吗?”轻颜笑问。 原靖宇不以为意地笑笑:“都是你信任的人,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有一点我担心,不如就让熔月阁主成为青阳派掌门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你看可好?” “有区别吗?”轻颜微微皱眉。 原靖宇从容地笑道:“当然有。若天下都知道凌霄阁主是裕阳王妃,你这个武林盟主肯定是做不稳的。但如果熔月阁主只是青阳派掌门失散多年的女儿,凌霄阁最多不过倚上青阳派这个靠山。青阳派背后有宜安王,但凌霄阁与裕阳王却又隔了不止一层,这背后的关系可就复杂了,也可以给别人几分希望不是?” 轻颜点点头。如此将熔月阁主与青阳派的关系大肆渲染出来,貌似堂堂正正,反而能让人各家藩王放心。“那就这样吧。也正好给义父一点准备的时间。” “轻颜,你身体如何?要不要去休息?”他忽然噙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她。 休息?说得好听,看他嘴角的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轻颜霎时红了脸,这才午后呢!“不用了……”她急急地摇头,“睡了好几天了,一点都不累。” “这样啊……”他忽然又得意地笑了,“那就陪我去翔凤楼处理政务吧,你也熟悉一下中州的情况。早点把这些烦人的琐事处理完,我们今晚也好……说真的,轻颜,我真有点等不及了……” 说着,他的吻已经落到她脸上。 两人携手来到翔凤楼,让埋首政务的岑远志很是呆愣了一阵。 “这是本王的王妃,易王妃,可以参知军政的。”原靖宇如此介绍。 “下臣参见易王妃!”岑远志收回被震慑的心魂。在他看来,这位王妃美貌倒在其次,但那份风华气度却是少有人及的。她的目光虽然含笑,却充满自信和骄傲。这种自信是内敛的,不同于女子的高傲,而是应该属于男人的,阳光般耀眼而又和煦温暖。岑远志一直以为只有久居上位者或者手握重兵的将军才能有这份气度。 易轻颜大方地走到主位上坐下,淡然含笑道:“岑大人不必拘谨,我对中州军政还不太熟悉,今日过来也就是随便听听。” 翔凤楼二楼的主位很是宽大,因为萧逸飞身体不好,这王椅很多时候还要当睡榻的。原靖宇也跟着走过去,坐在轻颜身边。 只此一点,岑远志便知道这位易王妃的分量了。 侍女随即送上茶点。原靖宇匆匆扫了一眼,有两盏馨香的花茶,一碟杏仁酥饼,一碟裹有桃花花瓣的胭脂糕,一碟以糯米面制成的造型极其可爱的白玉兔子。他选了那碟松软的胭脂糕放到轻颜右手边,道:“你几日未进食,这两日最好少食多餐,吃两块就好。” 轻颜浅浅一笑,拈起一块胭脂糕,一边看折子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这些折子岑远志都已经处理好了,轻颜看了问题后自己稍微想了想再看岑远志的批注,暗赞此人果然有才。 岑远志依旧处理剩下的折子,原靖宇和易轻颜安安静静地传看桌案上整理好的折子,看过之后,将有疑问的放在一边,完全赞同地放在另一边。 看着看着,轻颜忽然暂停了呼吸,抓着原靖宇一声惊呼:“你看这个!一定是那个天一教主干的!” 原靖宇诧异地接过那道折子一看,也愣了一下。“是他的作风么?哪里看出来的?他不是喜好美女?这名单里面不是有男有女么?” 这是一道荣阳府昨日呈上来的折子。说近一个月来,由于武林大会的召开,荣阳来了很多江湖人士,多有喝酒闹事之徒,也多次发生械斗,死伤数十人,但有幸没有波及普通百姓。而近几日内,风闻有不少武林人士单独外出后失踪,前日在城外找到两具尸体,形容枯瘦,仿佛被妖魔吸干了精髓,引起百姓恐慌。荣阳府捕快几日来多方探查,无任何线索,因而上报王府。后面列举了荣阳府收集到的失踪人员名单,其中男子六人,女子三人,均是各派年轻弟子,武功均属二流。 岑远志的批复是:与武林盟主协同处理。 轻颜长长地吐了口一气道:“轻尘曾经也被他吸光了内力,因为他想顺藤摸瓜找到我们师门所以才能留下命来,后来他想抓我回去也是为了吸取我的内力。” 想到那天晚上的惊险,轻颜就忍不住有些后怕。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却从来没有人能让她心生恐惧。自从当上凌霄阁阁主之后接触到师门的秘密,她心理上就已经对天一教产生了恐惧,而见识过天一教主的武功,这种恐惧就更深地烙印在她心里。有时候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对强大敌人的无知和臆想更让人感到恐惧。 原靖宇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想到在鞍岭那一晚血战,他又有些释然。那个天一教主确实是位绝世高手。他立即握住她的手,温言笑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他再厉害也只不过一个江湖草莽,即便武功绝世又如何?如今他既然来到我们的地盘上,本王若真要对付他,只要略施小计就行了。” “略施小计?”有这么容易? 原靖宇自信地笑道:“你放心好了,半月之内,本王就为你除了这个隐患!” 这时,岑远志也忍不住参进来道:“王爷说的可是我们在鞍岭时遇到的那个逃脱的刺客?”想起当晚的血腥,岑远志这个向来镇定的人也忍不住心生恐惧,甚至身体都有些颤抖。 原靖宇点点头:“正是此人。当时是本王错误估计了他的实力,这才让他逃脱,这一次定要谋划周全,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竟然敢对他原靖宇的女人出手,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这些天失踪的武林中人就是……就是他杀的?”想到那个人已经到了荣阳,岑志远更害怕了。那个人上次在鞍岭中了王爷的埋伏,不会来王府报复吧? “应该是他。”轻颜冷静下来,慎重地点点头。 岑远志建议:“据说这一届的武林盟主武艺高强,连我们青阳派的杨掌门都不敌那个女子,而且武林大会刚刚结束,还有很多门派的高手都留在荣阳,我们可以联络武林盟主发布盟主令,共同剿灭这个大魔头!” 轻颜苦笑,不作声。 “岑大人这个建议不错。既然这个魔头已经引起公愤和恐慌,相信整个武林定会空前团结的,这确是一个好机会。”原靖宇含笑点头。若是联络整个武林,人手是有了,但只怕引起那人的警觉,要将其引入预先设置的包围圈就不容易了。所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宜太多,而把剿灭魔头的功劳送给凌霄阁必然会让天下武林敬服。 而后,原靖宇便不再说这件事情,继续看折子,直到将所有的事物都处理完,这才牵着易轻颜离开翔凤楼。 “既然出来了,顺道去看看你表弟吧!”轻颜看着前面的青园道。 原靖宇看看天色,已近黄昏,晚饭时间快要到了。不过逸飞还在昏睡中,耽搁不了多少时候吧! 两人来到萧逸飞的卧房外,原静贞正好掀开帘子出来,满脸悲戚之色,见到原靖宇和易轻颜一起过来,显出几分意外。 “我带你嫂子过来看看。”原靖宇轻轻叹息道,“她的医术也不错。” “如此,就多谢嫂嫂了!”原静贞露出几分感激之色,但眼神中并不抱什么希望。 轻颜也不跟她废话,跟着原靖宇走了进去。 丁青山坐在床边,正在收拾自己的针灸器具。猛然抬头见原靖宇和易轻颜进来,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跪拜道:“属下丁青山参见阁主!” “免礼!这段时间辛苦丁师兄了!”轻颜轻轻叹了口气。 丁青山起身站到一边,恭敬地回道:“医者父母心,属下不敢言苦。” “嗯。”轻颜轻轻点头,坐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拉出萧逸飞一只手来,细细地把脉,过了好一阵才放回被子底下,又换了另一只手。许久之后,她才将萧逸飞的手放回去,又拉开眼皮看了看他的眼睛。 原静贞静静地看着易轻颜,忽然对自己午后的看法有了怀疑。这位新嫂嫂看起来自信又稳重,又贵为一派掌门,只怕自己小看她了。不知道她的医术比起丁先生如何?她既然是掌门人,医术应该更好吧?可是,她会真心为逸飞治病吗? 这时,只听易轻颜站起身来,叹息道:“青山,把你的方子给我看看。” 丁青山似早有准备,很快便从怀中取出自己的方子来,恭敬地递了过去。 易轻颜坐在椅子上一面看一面凝思,时而皱眉,时而欣然,看得身边三个人不禁胡思乱想。 “这方子是很不错的,想来每一味药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不仅要控制病情,又要考虑他的身体承受能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轻颜总算露出笑容,对丁青山的医术表示了肯定和赞赏。 丁青山总算松了一口气,神色逐渐放轻松。 “不过……”轻颜话音一转,又很快将三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不过如何?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子?”原靖宇急道。 轻颜笑着瞥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之间风情无限。原靖宇顿时失神,原静贞也诧异地张大了嘴。原来冷漠高傲如她也可以这般妩媚。 丁青山不敢直视易轻颜,只眼观鼻,鼻观心,期待着阁主高见。 轻颜忽而又叹了口气道:“他这病最要紧的就是心气郁结,所谓心病还要心药医,这比什么方子都管用。” 原靖宇顿时泄了气。原本还以为她有什么好法子呢,原来还是绕回原点了。 轻颜一句话,身边三人都由期待变成了黯然。 “你们当我不明内情么?”轻颜忽然又笑了,但这次的笑容中却是满满的自信。 原靖宇和原静贞又抬起头来看着她。 “要化解他心中的抑郁之气,最好的方法是让他达成目的,其次是劝解他放开这份执念,但并不是说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慢慢往外走。 原靖宇赶紧跟过去,拉住她的手问道:“究竟还有什么办法?” 轻颜回过头来,自信地笑开来,最后却依旧神色自若地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等他醒了,我自有办法。” 原静贞看着易轻颜的背影,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想叫住她,最后却只能握紧自己的拳头满脸沉痛地守着萧逸飞。她后悔了,就在刚才。她不该如此贪恋权势的,只要她的丈夫能好起来,哪怕只是多活一天,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宜安王妃,是这个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她不该心存妄想,更不该得罪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或许会抢走她唯一剩下的权势,但也是逸飞最后的希望…… 42 第十五章 琴瑟和鸣 回到飞宇阁,原靖宇立即写了一道密令,让秦翼立即派人送去青阳派,然后才出来与轻颜一道用晚饭。 今晚轻颜的粥比中午的时候稠了些,是用人参鸡汤熬的,添加了红枣枸杞等,还有些时鲜蔬菜。闻起来不但有鸡汤的鲜香,还有蔬菜的清香。轻颜喝了一小碗,有些意犹未尽,但也不敢多吃。原靖宇却连赞好吃,一口气吃了三碗。 轻颜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怕自己多想,有意如此。其实她才不会多想呢,他本来就该与她同甘共苦的。也不想想她是为了谁才弄成这个样子的。不过看他满足的样子,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吃饱了?”他问她。 轻颜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去沐浴?”原靖宇挑挑眉毛,神色期待。 “你先去吧!”她淡淡地说。眼睛余光瞟到帘外周紫玉捂着嘴背过身去。 他也看了外面一眼,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来小声问道。“不能一起吗?” “你做梦吧!”她神色淡然。 原靖宇眯着眼睛细细审视她。他就不相信她不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就算她害羞拒绝吧,怎么可能这般淡然呢?回想起那一夜她的热情,不觉很是神往。她如何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这样好呢?比起他来都有尤过之而无不及。 在他火热的目光中,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羞怒地转过头去:“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看过……” “嗤——”原靖宇忍不住笑出声来,还以为她真的不动心呢!“是啊,又不是没有看过,那天还是本王帮你沐浴的呢……” 说着,他已经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她一下子就红了脸,飞快地站起身来往外跑。 原靖宇赶紧追了过去。 她一口气跑到外面,但见廊下一串整齐的灯火排了开去,明亮而温馨,让人莫名地感到温暖。 原靖宇接过周紫玉手中的披风披在轻颜肩上,说:“晚了,风凉。我们走走就回去沐浴休息可好?” 轻颜低低地“嗯”了一声,顺着廊子往前走。 原靖宇紧握着她的手,不言不语地跟着她。只要她在身边,只要鼻间能闻到她的气息,他就莫名地感到一种满足。天色已晚,她还能逃避到什么时候呢?虽然他一点都不明白她在逃避什么。他们不是已经有过一夜夫妻之实了么?难道,难道那晚他吓到她了? “轻颜,你……是不是在害怕?”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而迟疑地闻到。 “嗯?”她红了脸,低下头靠在他胸口,“我只是……还不太习惯……” 是她错误地估计了自己。她从未想过男女之间能亲密成那个样子。她们凌霄阁的女子不同于一般女子,成年后师傅就会给她们讲解男女之事,以及双修的利弊。成婚时,长辈的赠礼中必有一本秘制的□□图册,以此增进夫妻间的情趣。所以,她对男女之事并不是不了解,她只是没有想到……那不仅仅是身体的亲密,甚至连整个灵魂都仿佛融在了一起。她有些害怕了。她感觉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发现自己开始依恋他,贪恋他的温暖和强势,她的心开始变得软弱…… 她……太在乎他了! 原靖宇起初以为她只是害羞,不习惯他们关系的改变,但很快便从她的神色中察觉出什么,心中既忍不住愤怒,又不禁欣喜。他忍不住怀疑她曾经的用心,却又情不自禁为她如今的烦恼而喜悦。人的感情为何总是如此复杂呢?他们,连他们也不能单纯的相爱吗? 他忽而又笑了,笑自己天真。这世上哪有纯粹的爱情?就算有,也不会属于他们这样的人。自己最初对她的感情不同样有权势的考虑么?无论如何,她已经动心了,他能感觉到。而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沉沦的呢?他们之间,究竟谁爱谁多一点,只怕未必能分那么清楚…… 原靖宇轻轻抱着易轻颜站在廊下的灯火中,静静的,好似一幅温暖的图画。 “轻颜,对我多一点信心好么?”他轻轻叹息,“为了我们的信念和梦想,为了你的原则和坚持,我们一起努力吧!只要你我二人同心,我相信无论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难不到我们!” 轻颜诧异他的敏感,却很快醒悟过来。他之所以这样敏感,不正说明他的感情也跟自己一样吗? 她轻轻环着他的腰,告诉自己:轻颜,勇敢一点!他说得不错,无论今后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他们同心合力,总有办法解决的。 “轻颜,我们生个孩子吧!”他轻轻抚摸她身后的长发。一个孩子,会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紧密,就算是同盟,也会更加稳固……他不知道将来如何,至少在这一刻,他真的想要这样抱着她到白头。 她没有说话,只是忽然搂紧了他。 宽大的浴池已经注满热水,颜色稍暗,因为熬制的时候添加了几味药草。 热气弥漫,整个浴室都暖融融的。 原靖宇将所有伺候的侍女都赶了出去,还特意叮嘱了一句:都散远点!不要你们伺候! 王府里的侍女自然知情识趣,无声地退了出去。 轻颜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对原靖宇的暗示,她既感到羞怯,又隐隐有些期待。缓缓脱去外袍,她便走进浴池里。 原靖宇强自压抑着心中澎湃的欲望,从容地脱去身上衣物,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后。 轻颜身子一僵,却没有躲避。 他缓缓褪去她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的白色里衣,然后低下头去,第一个吻印在她的肩上。 “轻颜,别害怕,这次不会疼的……”他微微抬头,又轻轻在她脸侧吻了一下,而后将她的身子缓缓转了过来…… 激情之后,她软软地靠在他身上,白皙的皮肤泛出粉红的色泽,是那般的柔嫩诱人。原靖宇轻轻抚摸她的身体,有些爱不释手。她柔韧的身子是那般美好,比他想象中更加美好,让他情不自禁地沉沦,在□□中彻底迷失了自己。他爱极了那一刻她的柔顺、迎合和软弱。忆起她迷离的目光,仿佛那一刻他们契合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两个孤独的灵魂。 “景瀚,我累了……”她闭着眼睛轻轻低喃。 “我抱你回去休息。” “好……”她搂住他的脖子,却忍不住叮嘱道,“是真的要休息了哦,不许再来闹我……” “可是我还想要怎么办?你自己答应过我的,等你醒了,我想怎样就怎样的。”他低沉地笑,犹如偷到腥的猫,满足得甚至想舔舔嘴角,心里却永远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来日方长嘛……”她微微睁开眼睛,眸子里是乞求也是温柔更是魅惑。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他从未想过如此简单的四个字能让人这般甜蜜。 第二日清早,原靖宇睁开眼睛,看到在自己怀中睡得正香的轻颜,心中一阵甜蜜。他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她舒展的眉眼,红润的双唇,白皙粉嫩的脸蛋,一遍又一遍,舍不得离开。 真真是春宵苦短啊! 不知不觉中,他的手悄然下滑,探进她的衣襟里,握住一只滑腻柔软的酥乳轻轻揉捏,在她不耐的推拒中,吻住她的唇。 轻颜慌张地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他满是□□的脸。“天都亮了!”她惊呼。 “嗯,等会儿我就起床,你可以睡到正午……”说话间,他已经分开她的腿,探进一只手去。 “景瀚,景瀚……”她欲哭无泪,哪有人一大早就做这个的? “不会有人知道的。”他安抚道。心中却不屑地想着,就算知道了又怎样?谁敢多言?只要他不耽误正事就行了。 周紫玉和林轻云按照原靖宇一贯的起床时间在外间备好了热水准备伺候他梳洗,谁知里面很快又传出奇怪的声音。两人尴尬又愤恨地对视一眼,赶紧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当原靖宇自己换了干净衣物出去,见到一盆凉水时,他却忍不住勾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今日他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起床,想必以后也会这样,未免轻颜醒来后知道尴尬,他下令今后清早都不用人伺候,从明日起全都在东偏房等待就可以了。 轻颜醒来已经是巳时末了,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床边的几案上插着一束鲜花,淡淡的花香让人神清气爽。她掀开床幔起身来,抬抬手,伸伸腰,并未感觉任何不适。想到昨夜以及今日清早,脸上仍然发烫。无论她怎么逃避,他总有办法分开她的腿,进入她的身体,却又执著地挑起她的□□,要她与他一起沉沦。在她几乎迷失了自己的时候,依稀听到他的宣誓。他说:轻颜,你是我的,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那他的一切也都属于她么? 梳洗之后,她才感觉自己真的饿了。 厨房里一直准备着温热的鱼肉粥,今天还给她配了一盘时鲜蔬菜,一碟酱肉。看样子明天她就可以恢复正常的饮食了。 饭后,易轻颜找来周紫玉,听她详细说了自己昏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忽然,她想起昨日原静贞提到的那两个侍女,便道:“那个侍女,就是宜安王妃送来的,叫瑶琴是吧?昨晚,究竟有没有……” 周紫玉低下头去,好一阵才出声:“昨晚半夜就被送回来了,哭了一阵,今天早上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去书房当值了……” 轻颜有些讶异,是那个女子太坚强了还是秦翼他们手下留情了?说到底还是无辜的女子,他们和原静贞之间的争斗,有必要拿她出气么? 想起原静贞,轻颜忍不住有些头疼。这个女人的事情还真是不好办呢!萧逸飞将整个中州送给原靖宇,她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但也别无他法,若真让她那个白痴儿子继位,她这个王太妃的位置同样坐不稳当。为什么她不能安分一点呢?她只要老老实实呆在自己院子里照顾好几个儿女就好,原靖宇看萧逸飞的面子也不会为难她,她却非要弄些事情出来,难道真的想为萧逸飞殉葬?又或许原静贞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她原本是想要讨好原靖宇的,却不知道自己正好拍到马蹄子上。 又或者要交出自己手中的权势静贞她不甘心?所以想要控制原靖宇的女人从而继续控制宜安王府……原靖宇不打算里外修建王府,也是为了节约吧!宜安王府是前朝皇宫,就算将来天下一统,也不必另外修建宫室,只需要把这个宜安王府翻修一下就可以了。 轻颜还在沉思,凤轻尘却在门外求见。她立即回过神,传轻尘进来。轻尘送上一份请柬,然后是一张小纸条。 请柬是青阳派送来的,说是请凌霄阁熔月阁主和几位长老今晚在青阳派小聚,共议诛魔一事。她知道这是原靖宇的安排,便让轻尘派人回复,表示同意,并让几位长老先走,晚上她自己过去。 再看那张小纸条,是滋阳传来的消息。裕阳王侧妃崔瑞瑶产期将近,简王妃决定留下等待孩子出世,暂时不打算来荣阳参加定于四月十六的禅位仪式。 简王妃向来看重权势,如今裕阳王入主中州,中州众臣参拜新主,她这个王妃怎么会舍弃这个大好机会不来中州?而将这个荣耀完全留给自己?只怕这个消息不实吧?但崔瑞瑶要生了……这却也是件大事…… 崔瑞瑶要生了么?他的孩子…… 再次想起昨夜的亲密,她却只感到酸涩。他也曾经与别的女人那么亲密啊!他对她做过的事情,跟别的女人也做过…… “阁主,你怎么了?”紫玉看轻颜忽然间脸色不好,还以为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凤轻尘扬起嘴角,嘲讽地一笑,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既然选择了那个男人,又为什么这样看不开? “没事。”轻颜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轻尘嘴角那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嘲讽,不禁自嘲地笑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过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吗?她的目光怎么能停留在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上?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她的精力也应该放在大事上才好。 不过崔瑞瑶若真的生了个儿子,与她而言也不算好事。 “阁主,那个崔夫人……只能生女儿吧?”轻尘忽然又看了过来。 轻颜沉吟再三,最后叹了口气道:“算了,那个孩子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插手好了,反正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一个庶出的孩子,即便是个儿子也没什么。”就算以后有麻烦,也不干现在什么事。更何况中州因为无嗣而易主,原靖宇如今迫切需要一个健康的继承人。 周紫玉这才回过味儿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午饭时原靖宇回来同轻颜一起用饭,菜色果然有所增加,轻颜的胃口也不错,虽然才用了早饭不过一个时辰,仍然吃了一碗粥,还喝了一碗鱼汤。 饭后,原靖宇让轻颜继续休息,说今晚要去青阳派参加晚宴,估计很晚才能回来,让她最好补个眠。 43 第十六章 往事如烟随风散 三月廿四的傍晚,凌霄阁的秦长老和章长老各自带着一个弟子前来青阳派赴约。 杨飞虹将她们请进“怡悦堂”的小客厅落座,又将陪同自己待客的两位弟子赶出去看门,这才小声问道:“熔月阁主身体如何?”没见易轻颜一起过来,他并不意外。他得到的消息是熔月阁主重伤,昨日才醒来,想是身体虚弱,如何能出来赴宴呢?若不是裕阳王非要他弄这个宴会,他就自己去凌霄阁商议,而不会冒昧地请轻颜过来。 却不想秦长老轻松地笑道:“阁主想来是没事了吧,她让我们先过来,说她一定会来赴宴的。”然后,她也将两名弟子赶了出去。有些话长辈们听听就好,年轻人还是少知道些事情为妙。 “她真要来?”杨飞虹大吃一惊。原靖宇让他请凌霄阁阁主和长老们一起过来,他猜测着这是裕阳王打算收服凌霄阁。原本想着只要易轻颜不到,凌霄阁正好借此推脱,就算轻颜知道了真相不再与青阳派往来,他好歹也算完成了裕阳王交代的任务,也正好借此点醒秦长老,让凌霄阁有个防备。 秦长老在阁主的位置上坐了好几年,最擅揣摩人心。她早已看出杨飞虹对易轻颜有着不同寻常的关心,只是不明缘由而已。而对于易轻颜隐瞒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详细调查,却也能猜出个大概。她之所以鼎立支持易轻颜,也是认定了轻颜隐藏的身份对凌霄阁来说有着天大的助益。所以,她轻松地笑笑,道:“杨掌门不必担心,阁主心中有数。” 听秦长老这么说,杨飞虹大大地怔了一下。难道说凌霄阁早已知道今晚宴会的目的?而且有意投效裕阳王? “杨掌门今晚是不是还请了贵客?”章长老没有秦长老想得深远,却也知道易轻颜所嫁之人非富即贵,而且绝对是有意天下之人,这么细细地数下来,此刻又在荣阳的,也只有裕阳王原靖宇了。凌霄阁其他人不清楚易轻颜的出身,她们这些长老却是清楚的。 杨飞虹尴尬地笑笑,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想他堂堂一位中州大侠,连续三届武林盟主,却被一个后生小子打败,最后还屈服人下…… “其实……武林中人大多知道,我们青阳派有今天与宜安王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所以……如今裕阳王入主中州,他想要见见熔月阁主与几位长老,才让老夫安排了此次晚宴……老夫惭愧,实在是没有办法……我知道凌霄阁向来不参与这些政治斗争,正好熔月未到,二位长老大可推脱……” 章长老被杨飞虹一片挚诚所打动,起身道:“杨掌门不必解释了。这其中的内情我们大概也猜到了,也许该说抱歉的是我们……” 杨飞虹不解,难道凌霄阁真的有意襄助裕阳王?所以才与青阳派交好的?可是看轻颜的样子那般出尘,怎么会搅合进这血腥的争霸?忽然,他想起那位江越王子的话,那个王子说轻颜眼睛里装的是天下,难道是真的?他怎么就没有看出来? “估计阁主他们还有一会儿才到,我们还是商议一下诛魔一事吧!”秦长老道。 杨飞虹点头,当前这件事情确实更加重要。无论是凌霄阁还是裕阳王,对那个天一教主都是除之而后快的。到时候把这个功劳全部送给凌霄阁,正好增加熔月的江湖威望。 三个人细细商议了一阵,不觉时间流逝。 忽然,三个人都安静下来,他们都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过来了。原来是杨飞虹的大弟子,他敲门进来说晚宴都准备好了,请师傅和贵客入席。 杨飞虹说知道了,看了看沙漏,已经是戌时初刻了,却不知道那位王爷什么时候到,是要正式见见凌霄阁的人呢?还是要他探探口风? 这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外响起二弟子的传报:“师傅,王爷来了。” 杨飞虹赶紧起身准备迎接,门已经开了,原靖宇含笑走进来。杨飞虹正要行礼参拜,却见原靖宇手里还牵着一个女人,他匆忙扫了一眼,却一下子愣住了,竟直直地盯着易轻颜移不开眼去。无论如何他都想不明白,他的义女轻颜,凌霄阁的熔月阁主为何会跟裕阳王一起过来,而且还这般亲密? “爹爹!”轻颜快步走到杨飞虹面前,以晚辈礼参见,“一直没有机会跟爹爹说明身份是女儿的不是,请爹爹不要怪罪……” “你,你与王爷……”杨飞虹总算回过神来,指着易轻颜和原靖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见原靖宇上前一步站到轻颜身边,对杨飞虹鞠躬一拜,浅浅含笑道:“之前不知其中原委,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岳父大人见谅!” “王爷……”杨飞虹如何敢受原靖宇的礼,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听轻颜笑道:“爹爹放宽心,受他一拜又如何?今日前来他不是王爷,只是您的女婿。” 杨飞虹看看易轻颜,又看看原靖宇,无论如何不能将那个逼迫自己的原靖宇与今日这个恭敬有礼的原靖宇划上等号。听原靖宇称他为“岳父”,他实在是不敢当。他不过是轻颜的义父,而这位干女婿又是这般尊贵的身份,他哪里敢在原靖宇面前托大? 这时,原靖宇又道:“岳父大人千万不要拘谨,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本王所作所为不过是试探。您待轻颜胜似亲生骨肉,本王衷心敬佩!希望岳父大人不要怪罪轻颜,她是将您当成了亲身父亲一般敬重的。” 杨飞虹大为感动,连连点头道:“有轻颜这样的女儿是老夫的福气……” 这时,秦长老和章长老过来恭贺道:“恭喜阁主,恭喜杨掌门!” 轻颜道:“这些天辛苦二位长老了!” 原靖宇也笑道:“不止这几天,轻颜能有今日,多亏了诸位前辈多年的教导。本王能得轻颜为妻,是前世修得的缘分,也多谢前辈们的谅解和支持。今后轻颜随我征战四方,江湖上的事情怕还要仰仗诸位前辈才行。望几位前辈不要推辞!” 秦长老和章长老对视一眼,鞠躬行礼道:“愿为阁主和王爷效力。” 原靖宇很是高兴,邀请大家入席。 席间,原靖宇没有摆王爷的架子,对三位前辈都敬重非常,并亲自斟酒相敬。他越是如此平易待人,杨飞虹和凌霄阁两位长老越是尊敬他。 轻颜的身体其实已经大好了,不过功力没有恢复而已,跟个普通的健康女子一般,原靖宇却总是不放心她,不让她喝酒,不让她吃辛辣和油腻的菜,自己在席上挑了香菇鱼丸挟给她,又亲手给她拨虾壳,最后给她盛了半碗人参枸杞鸽子汤。 杨飞虹与凌霄阁二位长老看着原靖宇这自然而娴熟的动作,对他的看法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此刻的原靖宇确实不像一个王爷,而只是一个宠爱妻子的普通男人。 因为原靖宇对轻颜的爱,他们选择相信他、辅佐他。 因为二位长老不善饮酒,因此酒宴耽搁的时间并不多。该说的话说完,成功拉近了三方的距离,定下轻颜的“身份问题”,便回到花厅喝茶,再次商议诛魔一事。 根据原靖宇的提议,整个诛魔计划已经基本完成,只是关键人选一直没有能定下来。原靖宇最后才开口道:“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就由本王派人过来吧!” 易轻颜知道他手中有一股神秘势力,其中就有武艺高强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其中详细内情。他从来都没有跟她提起过。 轻颜忽然有些不悦。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呢?他到底还是不够信任她吧?“不必了。我师傅就快到了。” 杨飞虹不明其中内情,只是听到轻颜说她师傅要到了,便立即站起来,焦急地问道:“她要到了吗?什么时候到?轻颜收到她的消息了?” 秦长老和章长老诧异地看着如此失态的杨飞虹,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他之所以突然成了轻颜的义父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从时间上推断,也就这几天吧!”轻颜说得很是淡然,心里却很是高兴。师傅,是她唯一可以全心依赖的人啊! 原靖宇明显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于是赶紧就今日的聚会作了个了结,而后告辞离开。 出门,林轻云和凤轻尘分立厅门两侧,见他们出来,躬身行礼。 原靖宇牵着轻颜的手踏进来时的密道。这是几十年前宜安王与当时的青阳派掌门人共同修建的,对宜安王来说也算是一条逃生的退路。 轻颜不说话,原靖宇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宜安王府的出口在花园中的一座假山中,一行四人回到风雨阁,林轻云和凤轻尘默然退下,原靖宇牵着轻颜去浴室沐浴梳洗。 “轻颜,你不高兴!”两人相拥着泡在热水里,他直接点出来,并非用的询问口气。 “有点。”她淡淡地回答,表情有些哀伤,“或许我们这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对别人完全的信任……你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而我要的太过完美……” 原靖宇静静地拥抱着她,很温柔,也很……深情地样子……许久之后,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她的下巴,凝望着她的眼睛,说:“轻颜,我不是不相信你,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没有得到许可。而且,我也并不认为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轻颜看着他犹豫而沉痛的眼睛,静静地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我的师门于我有养育之恩,师傅和师门的长辈都对我很好。可是,我们的门规第一条就是不得参政。十年前,我大哥突然去世,裕阳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选择了继承王位,从而被师门除名……而那些帮助我的师兄弟们都是背着师门长辈偷偷过来的。他们不是我的属下,不是属于我的势力,只是我的朋友,我的亲人……他们帮助我,只因为我曾经是他们的师兄弟,因为我们多年的情分……我不能将他们公之于众,他们也不希罕任何的名利。我从来不提他们,是不想给他们带来危险和伤害……” 听到这里,易轻颜脑子里立即闪现出一个独特的门派来。她惊异地看着原靖宇,原靖宇轻轻点了点头。 “难怪你的内功那么独特!”她恍然大悟。如此说来,他的武功也有隐藏吧? 原靖宇一直看着她的眼睛,明白她心中的疑问,却摇了摇头:“我还没有通过考验,没有接触到师门真正的武功精华,只有内功是打小开始修炼的,小有所成。师傅慈悲,没有废了我的武功,只是叮嘱我最好不要在人前使出来。” 没有废了他的武功,又说最好不要在人前使出来,就是说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是保命要紧。看来还真的是个慈悲的门派呢! “你怎么会……遇到他们的?”轻颜知道,那个门派是真正的不参与政治的,收徒极其严格,绝对不会与官宦之家有牵扯的。 “当时我因为中毒已经晕死过去了,他们将我仍在郊外,弄出一个我骑马外出被毒蛇咬伤致死的假象。正好我师傅与师叔路过,他们看我衣饰不同一般,猜到我是富家子弟,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还是我师叔痴迷医术,我所中之毒他从未见过,所以才救了我。”原靖宇轻轻抚摸轻颜的头发,第一次讲述自己隐藏最深的往事。 “我醒来之后,不愿意也不敢再回去了,就说自己父母双亡,世上再没有亲人了,请求师傅收我为徒。师傅看我资质尚好,便暂时留我在身边。后来,我给舅舅传了一封信,告诉他我学武去了,他只将此事告诉了我大哥,在大哥的帮助下,王府并没有派人寻找我,也没有人追问我的消息,因此师傅也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我们师门的传承与众不同,师傅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在外游历,只有小半年的时间留在师门教授我们武学,所以,我也只有一半的时间留在师门,其余时间大多呆在舅父家里,只在节庆日的时候才回王府住两天……” 轻颜点点头,大致上是明白了。他与简淑宁算是青梅竹马吧! “当年大哥也并不知道我究竟去了哪里学武,只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问了舅父,提起了我的婚事。说不管如何,我总是裕阳王弟,成年而没有妻妾也说不过去,所以舅父做主将淑宁表姐嫁我为妻……我与淑宁原本是姐弟之情,只是当初不明白,觉得娶一个自己熟悉的女子为妻也好,还免得我想借口掩饰自己的行踪……”说到此处,原靖宇低头看了看轻颜的神色,轻颜抬头,温柔地看着他。 原靖宇明白她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总算放下心来,于是继续道:“在我们师门,是需要到成年之后,内功小有所成,再完成师门的考验才能算是正式的亲传弟子,才能接触师门真正的无上功法,之后才能成家……所以,我与淑宁成亲之后并没有回报师门,只想等完成师门考验之后再告诉师傅好了,没想到大哥会突然辞世……” 轻颜忽然抱紧了他,将头埋在他颈窝,半天都没有说话。 原靖宇轻轻含笑瞥了她一眼,一手揽着她,一手浇起水为她洗浴。 “你以后只属于我一个人么?”她忽然开口,慢慢抬起头来。 原靖宇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点点头,认真地说:“是,以后我只属于你!只属于你一个人!” 轻颜笑了,那笑容淡淡的,眼睛里仿佛笼了一层缥缈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她放开他的腰,轻轻捧着他的脸,轻声道:“记住你的话,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其他的我都可以原谅,只有这一点,我寸步不让!” 原靖宇慎重地点点头,却慢慢笑了开来。她总算是完全属于他了…… 44 第十七章 马疾过飞鸟 三月廿六,凌霄阁在别院中宴请来自鸣剑山庄的贵客。 昨日,黎文正收到凌霄阁的请柬,不由得双眼一亮,与弟子桑济海相视一笑。招来江越的探子询问,知道这几天凌霄阁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也没见到熔月阁主回去,但是昨夜凌霄阁两位长老曾亲自前往青阳派。据闻,当晚青阳派曾招待过贵客,只是来人身份隐秘,没能打探出来。 他们早就看出凌霄阁与青阳派的关系非同一般,却怎么都没弄明白。毕竟凌霄阁之前与其他门派并不亲密。 黎文正与桑济海带了几位年轻弟子走进凌霄阁暂住的别院,章长老和凤轻尘已经迎了出来。 见到凤轻尘现身,桑济海便猜测熔月阁主回来了。 黎文正将几位年轻弟子留在院子里,与桑济海二人跟随章长老与凤轻尘一起步入客厅落座。 桑济海看章长老与凤轻尘面色轻松,猜想熔月阁主的伤势一定已经好转了,只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有年轻男弟子奉上茶点,章长老也坐下相陪,倒是非常客气,但桑济海神色间却有些不耐。“敢问章长老,不知熔月阁主可在?” 章长老热情地笑笑,说:“多谢少侠关心。我们阁主已经醒来,只是如今内力全失,身体虚弱。还请二位稍等,阁主服了药就过来。” “内力全失?竟如此严重?” 不但桑济海,黎文正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易轻颜与周紫玉一前一后从偏殿转了出来,都没有戴面纱。 桑济海怔怔地看着易轻颜缓缓走进,只觉得她的容貌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却又感觉以她的气质就该是如此容貌才对。 此刻,除了桑济海,其余人都向易轻颜躬身行礼。轻颜客气地回礼,语声清脆,笑意温柔。 黎文正轻轻咳了一声,桑济海这才回过神来,不卑不亢地冲着易轻颜抱拳为礼。“熔月阁主,桑昊失礼了。” 轻颜淡淡一笑道:“桑少侠多礼了。”冲着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而后便走到主位坐下。 桑济海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易轻颜,直到她与客厅里所有人都客气完,再次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今日的熔月阁主气质与武林大会擂台上的完全不一样,但他却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确实是真正的熔月阁主。 如今轻颜算是真正的女人了,因此眉梢眼角间不自觉地便显出几分女子的温柔娇媚来,那种从骨子里自然而然透出来的风情让客厅里的所有男子都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桑济海之前为她的强势和心胸而心动,却也只是高傲地认为这个女子配得上自己而已,之所以心动,说到底不过因为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知己。然而此刻的心动确是不同的,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想要这个女人,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殷切渴望,那般的迫切和热烈。 桑济海目光灼灼地盯着易轻颜看,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这样的目光太放肆,太无礼了,可是却丝毫不给人淫邪龌龊的感觉。在他眼里,是纯粹的心动、怜惜和欣赏。 “之前曾听闻凌霄阁女子未婚前需以面纱遮面,如今熔月阁主解除面纱,可否理解为阁主同意了老夫前次的提亲呢?”黎文正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禁有些担心桑济海的未来。若是让他得了这个熔月阁主,只怕也会给这个女人牵制;若是得不到,怕是要抱憾终生了。 桑济海望着易轻颜的目光忽然变得紧张不安起来,既想快些听到她的答案,又担心那答案让自己失望。 轻颜浅浅一笑,略微低了低头,神情中显出几分羞涩来。“多谢桑少侠错爱……熔月除去面纱,是因为已经嫁为人妇……” 已经嫁为人妇?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将桑济海震得头晕眼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但,他不相信。霎那间他变了目光,那些温柔怜惜都变成了怀疑和赍恨。他堂堂江越世子,相貌堂堂,文武全才,以正妻之位待她,难道还配她不上?她竟然为了拒婚而编这些谎话骗他! “不知熔月阁主何时出嫁的?夫君是哪位英雄人物?为何江湖上没有半点风声?既已出嫁,为何还梳着少女发式?”黎文正也很是怀疑,因此有些愤怒。他想,不愿意嫁也就罢了,又何必如此骗人? 易轻颜自然明白他们在愤怒什么,却没有着急解释什么,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黎掌门之前见过我派几位长老吧?难不成您以为我们凌霄阁的长老们都还待字闺中?” 黎文正一愣,迅速与桑济海对视一眼,显然都感到震惊。 是啊,他们见过凌霄阁的长老们好多次了,每次都是这个打扮,但不可能这些女子都没有嫁人吧?他们同时想到凌霄阁以女子为尊的事实,难道这群女子真的混不把礼教放在眼中? 桑济海不甘心地再问了一句:“请恕在下冒昧,敢问阁主的夫婿是哪位英雄?” 易轻颜冷淡地扫了桑济海一眼,似乎颇为不悦。 桑济海忽然腾地一声站起来,盯着易轻颜问:“阁主身为武林盟主,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想知道,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 众人都怔了一下,想不到这位世子竟然如此执着。 轻颜皱眉看了他一眼,这才冷冷说道:“婚姻本是我个人的私事,就是我凌霄阁各位长老也无权过问。” “你不想说也行!”桑济海狠狠地瞪着轻颜,咬牙切齿地说,“你休了他,嫁给我!”就算她嫁人了,他也可以不计较,只要从今往后她只属于他就行…… 众人都被桑济海这番话怔住了。这个男人莫不是疯了? “济海!你胡说什么呢!”黎文正也被他吓得不轻,“还请盟主恕罪,小徒无礼……” 轻颜缓缓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桑济海半晌,这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世子如此执着,熔月也就实言相告了。我与夫君师出同门,青梅竹马,他多次求婚均为我所拒。此次遇险,得师兄舍命相救,熔月心中感动,遂以身相许。世子应该知道我凌霄阁分为清修和双修两种修炼方式吧?在治疗内伤方面,双修确实很有疗效。” “为了治疗内伤,你竟然就……”桑济海死死盯着易轻颜,大受打击。他心中天仙一般的女子怎么会因为治疗内伤而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妥协? “现在是什么时候?”易轻颜站起身来,目光冰冷而坚定地看着桑济海,“如今已经到了我凌霄阁生死存亡的时刻,我身为阁主,还有什么是不能妥协的?世子可知道那天一教主的武功有多高?” 桑济海怔怔地看着易轻颜,此刻她的冷漠和坚毅更加让他心酸。她分明是上天给他的绝配,为何会嫁给别的男子?那人舍命救她,她又怎会弃夫另嫁?他就晚了一步,让他怎么甘心?都是那个该死的天一教主!“那天一教主的武功究竟高到何种程度?” 只听易轻颜一声冷哼道:“我与轻尘联手,勉强能与他打个平手。” 此话一出,黎文正和桑济海都不禁瞪大了双眼。 过了片刻,桑济海冷静下来,又问:“那天一教主为何要找凌霄阁的麻烦?阁主身为武林盟主,何不召集武林同道共御强敌?” 轻颜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凌霄阁与天一教乃是世仇。凌霄阁远离漠北避往江南是因为天一教,沉寂江湖多年也是因为天一教。是我不甘寂寞非要跳出来当这个武林盟主,是我引来了天一教主,都是我的错……” 轻颜忽然间变得黯然,眉宇间的自责让人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要保护她,拼尽一切为她排忧解难。 “阁主……”章长老似乎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年轻弟子在门口通报道:“阁主,杨掌门来了。” 轻颜脸上的黯然一下子就消散开来,露出几分喜悦道:“爹爹来了么?” 黎文正和桑济海又怔了一下。 但见杨飞虹大步迈进客厅,着急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易轻颜,一边看一边问:“月儿今日身体如何?可好些了?” 轻颜大步迎了上去,微微笑道:“女儿好多了,爹爹不要担心。” 这时,凌霄阁众人都向杨飞虹行礼,黎文正和桑济海也过去打招呼。 杨飞虹仿佛到此刻才发现黎文正二人,恍然之下连忙热情招呼。杨飞虹与黎文正可是老朋友了。 “杨老弟,你与熔月阁主是怎么回事?”黎文正疑惑地问。 杨飞虹朗声一笑道:“老哥,兄弟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哈哈……” 桑济海不明白,但黎文正却一听就懂了。杨飞虹一直在等一个女人,已经等了十几年了,他曾经笑过,也开解过,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真的让杨飞虹等到了。 杨飞虹高兴地拍着黎文正的肩膀道:“三日后青阳派将在兴安居大宴宾客,庆贺老夫不但找到失散多年的爱妻,还认回这么好的女儿,哈哈哈……老哥可一定要来喝一杯啊!” 黎文正也哈哈笑道:“那是一定的要来的……哈哈,老弟也实在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瞒着老哥。” “不是做兄弟的瞒着老哥,而是女儿不肯认爹,兄弟也莫可奈何呀!现在好了,月儿总算肯认我这个爹了。今天一大早老夫就将帖子发出去了,老哥,快快恭喜我吧!哈哈哈哈……”杨飞虹心中的喜悦不是装的,尽管他高兴得都有些忘形了。 这时,易轻颜走过来,扶着杨飞虹的手臂道:“爹爹,黎前辈,你们坐下说吧!” “好,都听乖女儿的!”杨飞虹冲着易轻颜慈爱地笑笑,又问,“我那乖女婿身体可好些了?” “今日好些了,爹爹不要担心……”轻颜淡淡地说。 桑济海悄然打量易轻颜脸上神色,发现她似乎不太愿意谈她那位双修的夫婿。是因为心中不如意么? 几人刚刚落座,就听外面忽然有些哄闹。轻颜皱眉站起身来,面色冰寒,想是心中有气。但不等她发作,就见一个弟子飞跑进来慌慌张张地禀报道:“启禀阁主,外面有个女人想闯进来,说是……说是要向阁主挑战……” 众人脸上均是神色一变,如今熔月阁主功力全失,就有人上门挑战,难道消息已经外传? “女儿不要担心,爹爹代你出战!”杨飞虹急冲冲地就往外走。 易轻颜赶紧拉住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爹爹怎么都糊涂了。您是青阳派掌门,人家却是向我凌霄阁挑战,甚至是冲着女儿这武林盟主的名头来的,您怎么能代女儿出战呢?” 杨飞虹这才收住脚步,拍拍脑门道:“唉,看看爹爹,都急糊涂了。” 易轻颜转身对凤轻尘道:“轻尘,你代我出战吧!”而后,她又请杨飞虹黎文正等人一起前往观战。 在别院的练武场内,众人见到了那位前来挑战的女子。只见那女子身形高挑窈窕,身穿华丽的紫色外袍,头戴一顶碧色竹笠,垂下白色面纱将整张脸都遮起来。 熔月阁主身为一派掌门,又贵为武林盟主,让门下其他弟子代自己出战并不失礼。 凤轻尘一身白衣出尘地立在场中央,俊美的脸上布满寒霜,浓烈的杀气散发出来,众人恍惚看到一座冰川。 来人并不多话,冷哼一声便拔剑动手,速度之快让黎文正和桑济海都大吃一惊。 两个人的速度都太快了,招招惊险,剑剑精妙,连黎文正这样的高手都差点看不清二人的剑招,凌霄阁其余弟子更是看得惊心动魄。 不过三十多招,凤轻尘便被那女子一脚踢飞,吐出一口血来,眼看就要重重地落到地上,杨飞虹及时飞过去,将他抱了回来。 众人都赶紧靠过去查看凤轻尘的伤势,只有易轻颜寒着脸面对着那紫衣女子。 “哼,凌霄阁的武功也不过如此!”那紫衣女子冷哼一声,面对易轻颜道,“你就是那个打败了青阳派的熔月阁主?不会是假的吧?怎么看起来脚步虚浮,好似根本没有练过内功一般。如何?你是自己认输呢还是跟我比一场?” 易轻颜深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才开口道:“熔月认输……” “哈哈哈哈……”那紫衣女子大笑一阵,不屑地说了一句,“原来所谓的武林盟主也不过如此!”话音刚落,她已经飞了出去。 众人都呆呆地望着易轻颜,天地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连温暖灿烂的阳光都在霎那间变得惨淡。 桑济海缓缓走过去,想要安慰她:“胜败乃兵家常事……你……” “我没事!”易轻颜倔强地开口打断他,转身往回走,但没走几步就忽然晕了过去。周紫玉赶紧扶着她,然后程长老赶过来,将她抱进了后院。 黎文正和桑济海不便跟过去,只好坐在客厅里等消息。 足足等了两刻钟才见杨飞虹疲惫地转出来,黯然地说:“还好,身子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怕她郁结于心,一身武功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了……” 黎文正和桑济海又安慰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那个女子的身份是他们目前关注的重点。之前听那个天一教主武功如何高强他们还有些不相信,但今日亲自见识了凤轻尘与那紫衣女子比武,他们才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凤轻尘的武功与易轻颜不相上下,甚至还要高出半分,他们是知道的。而今日的比武,凤轻尘也是全力以赴,这一点他们还不至于看走眼。那个紫衣女子的武功高出凤轻尘很多,他们肯定。 短短一日间,凌霄阁败与一位神秘紫衣女子的传言便飞遍了荣阳的大街小巷,而关于那位神秘女子的身份,却没有人能说清楚。 三月廿七的晚上,青阳派掌门人杨飞虹前往鸣剑山庄别院拜会了鸣剑山庄的庄主黎文正黎大侠,其中□□不得而知。各方密探经过分析都认为此事与昨日神秘女子挑战凌霄阁成功有关,一时间,众说纷纭。 三月廿九日,青阳派将在兴安居招待滞留荣阳的武林豪杰,从早上起,就有武林豪杰陆续到青阳派送礼,但奇怪的是大家都没有看到青阳派掌门人杨飞虹。 但虽然作为主人的杨掌门不在,他的两个弟子和几位堂主却热情地招呼大家安心留下,说师傅有事出去了,但晚宴前一定回来。 大家无聊之下只好聚在一起谈论杨飞虹找回的女儿究竟是何人。有知情者便说出杨飞虹十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等待一个女人的事情,众人感叹,杨掌门原来竟真的是这样痴情的汉子。而后又有人说起这些日子青阳派与凌霄阁往来很是密切,于是众人又猜测杨飞虹找回的女儿会不会就在凌霄阁。 午后,陆续前来的武林人士带来新的消息,说早上在有人在城北的树林里大打出手,戒严的弟子似乎是青阳派和凌霄阁的年轻弟子。于是众人又开始猜测,难道这两大派联手要诛杀什么大人物?大家想来想去,猜来猜去,几乎不约而同都将目光对准了三日前打败凌霄阁的神秘紫衣女子。 这样的事情江湖上见多了,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想不到这么两个名门大派竟然也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还做得这么不隐不避的。于是大家又猜测那神秘女子会不会是什么大魔头,不然以杨掌门的为人,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才对。说起魔头,大家都不约而同想到这些天来惨死的那些弟子,那么恐怖的杀人手法,可不是大魔头么?最恐惧的还是大家都对此事一无所知。甚至有人谣传是妖魔作怪。 这时,有些博学的江湖人士提出,这样的杀人手法有些像多年前漠北天一教的手段。 于是,大家又开始谈论已经在江湖中消声灭尽五十多年的天一教,很多年轻弟子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个魔教,很有兴致,于是老一辈便将自己听说过的江湖往事全都细细数来。 到了傍晚,只听外面一种哄闹的笑声传来,伴随着杨飞虹豪爽的大嗓门很快走了进来。 众人迎出去一看,但见杨飞虹拉着一个美貌的紫衣女子回来了,而凌霄阁的熔月阁主竟然挽着那紫衣女子的另一只手臂,三个人热热闹闹走在一起,怎么看都像一家人。而鸣剑山庄的庄主黎文正与两名弟子在他们身后一同走了进来。 众人犹自发愣不解,但脑筋转得快的人已经猜出个大概。 杨飞虹看着众人脸上的疑惑和猜测,轻轻放开手中的紫衣女子,对众人鞠躬致歉道:“让各位英雄久候了。这位就是杨某找寻十多年的爱妻,同时也是凌霄阁的大护法,三日前凌霄阁的挑战其实是为了引出这段时间为害武林同道的大漠头天一教主。如此欺瞒武林同道实在是迫不得已,好在今日总算让那天一教主伏诛,杨某便向诸位请醉了,还请诸位英雄谅解。” 而后,杨飞虹便将天一教主的事情缓缓道来。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那打败凌霄阁的紫衣女子正是杨飞虹失散十多年的妻子,也是凌霄阁的大护法,熔月阁主的母亲,三日前的挑战只是为了引出那个大魔头来。而且此次诛魔行动中,鸣剑山庄也派了高手助阵,让人不由得将凌霄阁与江越王联系起来。但江湖众人大多洒脱,不拘门派之见,只要德行正义,他们并不太计较凌霄阁背后的势力是谁。江湖大派身后都有强大势力支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青阳派与凌霄阁共同设计诛杀了大魔头天一教主,使两派的威望再次飞涨,特别是凌霄阁一力承担诛魔重任的做法让大家感叹。 众人看着穆雨菲,这位凌霄阁大护法,据说她是熔月阁主的母亲,可是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看起来与熔月阁主倒像是姐妹,而不是母女。不过两人却有诸多相似之处,身形,气质,眼睛,都很相像。 在众人的恭贺中,杨飞虹带领众人前往兴安居欢聚畅饮。 这一夜,兴安居灯火辉煌热闹非常,江湖豪杰爽朗的笑声传出很远,兴之所致,真正是不醉不归。 此届武林盟主熔月阁主竟然是青阳派掌门杨飞虹之女!凌霄阁与青阳派联手诛灭了刚刚冒出头的大魔头天一教主!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武林,引起轰动。自此后,武林盟主虽然还是凌霄阁的熔月阁主,但因为她要照顾在诛魔一战中受伤瘫痪的丈夫,武林事务由凌霄阁大护法与青阳派杨掌门共同打理,无人提出异议。 易轻颜早早地离开兴安居从密道回到王府,原靖宇一面看折子一面等她。 刚刚听到脚步声,原靖宇便迎了出去。“轻颜,你回来了!” 易轻颜感动地望着他,然后便小跑着投入他怀中,紧紧抱着他。 “我没事。只不过有点轻伤,真的!”他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拥着她走进内室,又将所有侍女都赶了出去。 “我知道。只是……有点后怕……”轻颜轻轻抬起头来,细细抚摸他的脸。 “我说过一切有我,最后却还是让你担心了。”为她的担心,他心里真是甜蜜极了。 “他真的死了吗?”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那么恐怖的一个魔头,真的被他们消灭了吗? “别担心,我最后那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虽然让他掉进河里没有找到尸首,但应该没有丝毫生机。”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看法,杨飞虹以及她的师傅都这么认为。 轻颜点点头。师傅和义父也是这么说的。忽然,她又担心地问:“鸣剑山庄的黎庄主和江越世子看到你了吗?” 原靖宇揽着她的腰,轻轻拍拍她的脸,笑道:“不要担心,我们计划得很好。他们几人防守北方,离我很远,我又是凌霄阁男弟子的打扮,他们不会认得我的。” 轻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才放心了。 “要不要再吃点宵夜?”他忽然问。 她摇摇头。 “那我们一起去沐浴。我一直等着你……”原靖宇轻轻捧着她的脸,拇指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她粉嫩的脸蛋和双唇。 轻颜羞涩地低下头,却搂紧他的腰,小声道:“你抱我去。” “好!”他乐意至极。 两个人本就新婚燕尔食髓知味,这几日真正是如胶似漆般恨不得整天都腻在一起。如今去了天衣教主这个心腹大患,也算了却了轻颜一桩心事。这一刻,两个人的心情都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心中除了彼此,再容不下其他…… 夜,还很长…… 45 第十八章 智能谋,力能任 四月初一的午后,萧逸飞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床边有一位陌生女子,衣饰简洁,身姿纤弱,容貌清丽,气宇高华。他转而望向原靖宇,这女子就是表哥的心上人么?果然不俗。 “逸飞,这就是轻颜。”原靖宇轻声道。 萧逸飞点点头,原静贞已经将他抱起来,去后面出恭。 易轻颜看着萧逸飞离去前那怯怯的眼神以及脸上的红晕,忍不住发笑。 原靖宇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注意场合身份。虽然侍女都被赶出去了,丁青山也是自己人,但让原静贞看到了也不好。 “我就是觉得逸飞其实挺可爱的。”轻颜小声笑道。那神情好似一个单纯的孩子,哪里像传说中那个智计传天下的宜安王呢? 原靖宇对她的说法只能摇头,之前的信心也不禁有些动摇。她真的能开解逸飞,稳定他的病情么? 不久之后,萧逸飞回来了,丁青山也把药膳准备好了。 原静贞坐在床边抱着萧逸飞,原靖宇端起玉碗喂他。 萧逸飞一边吃一边打量易轻颜。轻颜大方地让他看,甚至还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然后也凑到床边,认真地问:“看清楚了吗?” 萧逸飞不知不觉中被她一举一动所吸引,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忍不住心中好笑。这个女子也实在太怪了一点吧?一点都不像个大家闺秀!虽然说江湖女子比较爽朗,但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吧? “我可以叫你逸飞吗?”轻颜问。 “嗯……”逸飞微微颔首。 “那……可不可以让你的王妃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轻颜瞥了原静贞一眼,又满脸期待地望着萧逸飞。 萧逸飞愣了一下,看了看原靖宇,又点点头。“好……” 易轻颜接过原靖宇手中的玉碗,让他扶着萧逸飞。原静贞瞪了易轻颜一眼,愤恨地走了出去。 易轻颜接着喂他,同时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喜欢你这位王妃,她不但给景瀚找了两个女人,还当面挤兑我呢!” 萧逸飞抬眸瞥了原靖宇一眼,见他眼中有几分笑意,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等原靖宇开口,轻颜已经继续说道:“不过,她没有成功就是了。有我在他身边,他才没那个胆子拈花惹草!” 萧逸飞哑然失笑,这位新表嫂果然大胆,这样的话竟然敢当着表哥的面说。 轻颜得意地冲原靖宇笑笑,忽然又瞅着萧逸飞似笑非笑地问:“逸飞,你喜欢你表哥这么抱着你吗?” 萧逸飞被她吓了一跳,正在考虑该如何回答,却见易轻颜白了他一眼道:“你该不会认为我不知道吧?” 萧逸飞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神混乱间,易轻颜趁机喂他吃粥。将碗中最后一勺粥送进他嘴里,她才有些为难地说:“你昏睡了这么几天,不能吃得太饱,等会儿再喂你吃好不好?” 萧逸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吃完了一碗粥。 原靖宇也忍不住笑了。轻颜并没说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也什么都没听出来,不想逸飞竟然不知不觉中将粥吃完了。 “逸飞,我跟你说一个秘密。”轻颜忽然神神秘秘地小声说了一句,“你表哥可是答应过我从今往后不碰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我才答应嫁给他的。” 萧逸飞看了看易轻颜,又看了看原靖宇,心中忽然有些酸涩。就在这时,只听易轻颜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不过你不是女人,可以不在此列。逸飞,你应该庆幸自己是男子!” 听到这最后一句,萧逸飞心中的酸涩不见了,他忽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反正你日子也不多了,你多活一天,才可以多看他一天,他才能多抱你一次。逸飞,你喜欢他抱你是不是?所以前几年你总是装病。”易轻颜忽然拉起他一只手为他把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轻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逸飞怔了一下。是啊,只有多活一天,才可以多看表哥一眼,才能让他多抱自己一次。可是,她不会觉得俩个男人相爱是肮脏龌龊的吗? 轻颜看出他所想,轻笑道:“爱本身是纯洁高尚的,只要不以爱的名义伤害到别人。我们凌霄阁与其他门派不同,坚持爱的专一,却并不限定性别。” “那,那你不介意我和表哥……”逸飞忽然激动起来。 “谁说我不介意了?”轻颜忽然瞪了他一眼,立即让他安静下来。 “我不在意你爱他,但是他只可以爱我一个!”轻颜指着原靖宇说。 逸飞张了张嘴,对这样的女人真真是无话可说。 “呵呵……”轻颜忽然又笑开来,“我不介意别的人爱他,这说明我选夫君眼光不错,他确实很好,我也很有面子不是?” 因为这个有面子?“表哥贵为一方藩王,还不够给你面子?”逸飞忍不住问道。 “天下有七大藩王呢!难道有人愿娶我就嫁?那些虚名有什么用?”轻颜反问,“像他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有很多人爱的男人,有很多选择的男人,却只爱我一个,这样不是更有意思?” 萧逸飞无言以对。怔怔地想她的话,看似毫无道理,细想起来却颇有些意思。 “逸飞,你想不想多活些时日?”不让他想得太多,轻颜又问。 这话若是对别人说,肯定是要招人记恨的,但到了萧逸飞面前却实实在在是个问题。他微微皱眉,眼神中一片茫然,而后闪动着犹豫,他究竟要不要多活几天呢?他还能活多久呢? “逸飞,爱是什么呢?我一直以为你明白的,却原来你只明白了一半么?还是说你全都明白,只是做不到而已?”轻颜再次打断他的沉思。 爱是什么?他当然明白,也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去维系所爱之人的幸福,可是,他的心真的好累,真的好累啊…… “逸飞,对他的爱不足以给你勇气么?那就自私一点吧,把握这最后的时间和机会。你想想,只要你多活一日,你所爱的人就会陪伴你一日;只要你多清醒一次,你们就可以多亲近一次……”看着萧逸飞的眼睛,轻颜知道他已经心动了。她偷偷抬头看了看原靖宇,他该不会生气吧? 正在逸飞满怀憧憬之时,轻颜又换了一副脸孔道:“但是,逸飞,我只是暂时将他借给你哦,他可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只要感受幸福就好了,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他让给你的。你可要记清楚了。” 逸飞怔怔地看着易轻颜,搞不清楚哪一个面孔才是真正的她,但却相信了她的话。她愿意将表哥暂时借给他,只要他多活一天,就可以多看表哥一次。不知不觉中,他心动了。“我……还能活多久呢?” 轻颜耸耸肩,无奈地说:“那就要看你自己了,如果你自己想活下去的话,你的身体也不是没有转机的。我也不敢夸大,三年五载可能有些难度,但一年半载的总没有问题吧!” 轻颜表情越是淡然无奈,萧逸飞越是相信她的话。 轻颜淡淡一笑,看了原靖宇一眼,给他递了一个眼色,然后站起身来,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把你表哥借给你,你们两个好好说说话吧!” 易轻颜随即来到翔凤楼,依旧只有岑远志在里面忙碌。 门口原靖宇的侍卫躬身行礼惊动了岑远志,赶紧起身行礼。 “参见王妃!”见易轻颜一人前来,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妥,忙低下头去,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不用多礼。”轻颜浅浅一笑自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到里间王位上坐下。原本在屋里伺候笔墨的青衣少年行礼参拜之后低着头走随后进里间,取出笔墨朱砂放好,然后便恭敬地退了出来。 岑远志低着头将自己处理过的折子整理好轻轻放在王位前的桌案上,然后赶紧回外间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继续处理剩下的政务,可是,心却莫名的烦躁起来。他不敢抬头往里间看,尽管什么都看不到,心里却又忍不住猜想这位王妃正在做什么,对他的批注和处理会不会有意件等等。 这时,一名侍女进来,送上茶点。 轻颜一边看折子,一边吃茶点,貌似悠闲自在,不过从她偶尔微皱的眉头可以知道,这一堆的折子里面确实有些让人头疼的大事。 看完一本,她用红色朱砂写下批注,放的时候却分成了两叠。一叠可以直接发下去,另外一叠需要原靖宇回来商量之后再作决定。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细微地翻阅折子的声音,轻颜吃点心是听不到声音的。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岑远志逐渐平静下来。也是,既然王妃都不在意了,他又何必如此战战兢兢的呢?裕阳王既然能让王妃协助处理政务,应该是心胸豁达之人,应该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礼节吧。 轻颜打开右手边的窗户,灿烂的阳光立时照进屋里,给几案上的大花瓶镀上一层金光,虽然有些晃眼,却让人感到温暖。 这时,只听外面侍卫通传道:“启禀王妃,司礼监王大人求见王爷!” 司礼监?是为了半月后的禅位仪式和继位大殿吧?轻颜想着。“请王大人进来吧!” 王奉理恭敬地进门来,首先看到坐在外间的岑远志,两头点头致意,他才不急不缓地走进里间,目不斜视地躬身行礼道:“下臣王颉参见王爷!” 轻颜诧异地抬起头来,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容。这人还真是恪然守礼呢!他都是这样不先看看人再行礼么?真真是呆板无趣之极。就算眼睛不好使,难道耳朵也有问题?先前他就没有听清侍卫是怎么通报的?人家不是很清楚地说了“禀报王妃”么? “王大人,王爷不在。”她无奈地提醒他。这人真是,她不开口,他竟然就真的不敢抬头。 听到是女子的声音,王奉理这才诧异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易轻颜道:“你……你怎么……一个女子……” “我是裕阳王妃,可以参知军政的。”轻颜淡淡地笑笑,带着几分嘲讽,“王爷事务繁忙,我既分享他的荣耀,同时也分担他的政务。” “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参政的道理?雌鸡司晨,必生祸端!更何况王爷不在,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擅自作主?你……你还用王爷的朱砂批注?”王奉理又急又怒,气得直跺脚。 轻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要么出去等王爷回来,要么就把事情报上来。”说话间,她继续看着手中的折子,甚至懒得再抬眸看他一眼。 王奉理涨红着脸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还有好多大道理没有讲,女子怎么可以参政?可是,可是……王爷不在,他怎么能与王妃处在一个房间里? 这时,岑远志过来劝道:“王大人,若有急事,不妨请教王妃。若不着急,到外面坐下喝杯茶等等也无妨。” 王奉理犹豫再三,还是跺了跺脚退了出去。 轻颜眯着眼睛冷冷地扫了他的背影一眼,之后便将全部心思放到眼前的政务上面。 日光越见倾斜,照到她的手上,有些晃眼。轻颜轻轻放下手中的折子望着窗外,无声地叹息。她知道这样用眼不好,可是她实在不喜欢一个人呆在这闷闷的屋子里。原靖宇在的时候还好,鼻间萦绕着他的气息,触手可及他的温暖,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如今一个人坐在这宽大的王位上,若不打开窗户,若不能感受天地的温暖和美好,她就无端地感到气闷。 想来她还是不适合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过去那些天子是怎么过来的,虽然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是这种孤独寂寞啃噬人心呐! 这时,只听外面侍卫参拜道:“参见王爷!”而后有人高声通传——“王爷驾到!” 外间里岑远志和王奉理起身参拜,原靖宇温和对二人道:“二位大人不用多礼。王大人有事?跟王妃禀报过了么?” 轻颜微微抬眼看了出去,却见原靖宇含笑大步走进来。她白了他一眼,便继续看手中的折子,不再理会他。他分明已经看出来那位王大人对女子参政不满,却有意如此问,还问得如此理所当然,不过是为她立威罢了,她自然也要配合一下才好。 王奉理呐呐地不知该如何开口,却见原靖宇已经走进里间坐到王位上。而易轻颜不但没有起身相迎,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他心中怒火高涨,这女子实在太不成体统了!而裕阳王的反应更是出乎意料。一个雄才大略的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子骑到自己头上去?王奉理实在想不明白。 “如何?”轻颜这才微微抬眸看了原靖宇一眼,嘴边浅浅含笑。问得自然随意,在其他人听来却又莫名其妙。 “吃了药睡了。”原靖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情似乎放松了不少。“青山说他的脉相有稳定的趋势,我看他心情似乎比前两次要好,眼睛里也有了期待。还是你高明啊!”他脉脉含情地看着她,无声地在心里叹气。若不是还有臣子在,他真想紧紧地拥抱她。 “嗯。看样子还不错,应该能稳定他的病情吧!”轻颜也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头淡淡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说:“天色不早了,早些把要紧的事情办完回去吧!” 原靖宇轻轻点头,温柔的目光抚过她眉梢眼角的疲惫,转而望着王奉理道:“王大人有事可以说了。” 王奉理瞥了易轻颜一眼,义正言辞地说教:“王爷,历来女子便应在家相夫教子,王妃尊贵,更应该以身作则才是。古有明训,雌鸡司晨,必生祸端,历朝历代,让女子干政均不是明君所为,王爷还让王妃擅自作主处理政务,臣为中州万民忧虑,心中实在惶恐。还请王爷三思!” 原靖宇轻轻笑开来,侧头看了看轻颜,她脸上也有几分无奈的笑意。不就因为她是女子吗? 抬头,原靖宇很认真地说:“王大人,治国者当务实,本王用人向来不拘一格,唯才是用。王妃虽是女子,但文武双全。上马可为将帅,下马即是谋臣。不是本王夸大,不要说王大人你了,就是岑大人的才智能力也不及王妃一半。” 王奉理面色一红,心中有些恼怒不服。不过一个女子罢了!他不敢自夸自己如何博学,但岑大人的能力中州众臣却是无人不服的,王爷说岑大人的才智能力尚不及王妃一半,这话也太伤人了。就是要捧自己心爱的女子,也不能如此打压朝中大臣…… 这时,岑远志赶紧进来,先对着王爷王妃躬身行礼,然后着急地说:“王爷此言不差,下臣不敢妄自菲薄,但确实不如王妃见多识广,特别在军务上,远远不及王妃见识远大。王妃能文能武还精于医药,而下臣一介文弱书生,能力才智确实不及王妃一半。” 王奉理指着岑远志,讪讪地说不出话来。连岑远志自己都承认自己的才智能力不如这个女子的一半,那他们这些不如岑远志的臣子岂不全是庸才?想了想,他还是不服气,于是有心想要考教一下这位“才智出众”的王妃。他说:“制国有常,利民为本。” 轻颜淡淡一笑,接着说:“从政有径,令行为止。” 王奉理似乎有些诧异,接着又道:“欲政之速行也,莫善乎以身先之。” 轻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自己手中的折子,口中却道:“欲民之速服也,莫善于以道御之。” 王奉理讶然,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有益于化,虽小弗除。” 轻颜立即接口道:“无补于政,虽大弗与。” 王奉理:“人之情,心服于德不服于力……” 易轻颜:“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 “纲纪一废,何事不生?”估计有些着急了。 轻颜冷笑:“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当以武功定祸乱,再以文德治太平。事有轻重缓急,而治国者当务实!” …… 见轻颜答得流利,王奉理越发紧张起来,说话也有些结巴:“构大厦者先择匠而后简材……” 轻颜懒得听他继续啰嗦,便打断他接过去道:“治国家者先择佐而后定民。” 原靖宇笑得有几分得意,接着轻颜的话说:“王妃就是辅佐本王平定天下不可或缺之才!” 王奉理看到易轻颜眼中一闪而逝的轻蔑,深以为自尊受辱。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女子,能识几个字就很好了,读这么多书实在不应该,还出来与男子争强斗狠,更是不成体统。“王爷,守国之度,在饰四维。” “器大者不可以小道治。君子为政,当有权变。王大人,为官者恪尽礼教是好事,但若被礼教所束缚不懂变通……难成大事!”原靖宇依旧浅浅的笑着,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王奉理这般固执。 岑远志敬佩的目光投向原靖宇,恍然看到天下一统就在眼前,这个心胸远大的王者不就是应天下而生的么?那个高高的天子宝座,除了他,还有谁能坐? “可是,可是王妃毕竟是女子……女子,如何能信?”王奉理依旧不能释怀。 “哦?女子如何就不能信?”轻颜眯着眼睛瞪着他,还真有些恼怒了。这个老顽固!就这么看不起女子! 原靖宇也静静地望着他,等待他解说女子如何“不可信”。无形中散发出王者的威压之气,如同杀气一般,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王奉理头冒冷汗,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岑远志频频朝他使眼色,偏偏他怎么都不明白,看得岑远志自己都着急。 原靖宇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笑意不再,但那种威压却忽然散了。“好了,你也不要辩了。不就是见不得女子比男人能干么?本王与王妃志同道合,这天下,我与她共享;这王位,将来也必传与我们的骨血,还有什么可信不可信的?今后本王不希望再听到有人提什么女子不能干政之类的话了,你们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了。” “是!下臣明白!”岑远志一听就懂了。王爷已经没有耐心再向人解说这件事情了,作为辅政大臣,他必须向下面的臣工解释清楚,或者干脆施加压力。总之一句话,王爷不想再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 “臣遵命!”王奉理也低了头。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吧! “那就说正事吧!”原靖宇也懒得计较他是心服还是口服,管他心中怎么腹诽,只要别让自己听到就行。 王奉理说起今日晋见的主要事情,禅位仪式上裕阳会有哪些大臣会来?裕阳王妃侧妃等有多少要参加当日的仪式?与宜安王王妃谁先谁后谁为尊?既然是宜安王禅位,那王号是否改变等等。 跟其他的事情比起来,这些事情实在是不值一提,可又是不得不提的。原靖宇本想与轻颜商量,但轻颜偏偏对这些东西不熟悉,不便参言。原靖宇便按自己的意思作下决定,将王奉理打发出去,这才与轻颜一起商议她特意拟出来的重大要务。 将紧急的事情处理完,原靖宇便让岑远志回去休息,他也准备带着轻颜回飞宇阁了。 走出大门,但见夕阳西下,断霞散彩,天外云峰,朵朵相倚,天地显得宁静而高远。几只倦鸟飞过天幕,让人不禁追随着它的影迹神思远游。那就是自由的啊! 原靖宇紧紧握着轻颜的手,口中不断叫着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轻颜回过味儿来,轻笑着靠在他怀中。“你在担心什么?就算我再羡慕这些鸟儿,也没有可以让我恣意翱翔的天空啊!” 原靖宇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感到肩上责任重大。他一定要尽快平定天下,给她一个可以任意遨游的天空,当然,前提是由他陪在身边。 46 第十九章 二情同依依 在原靖宇的暗示下,岑远志将裕阳易王妃参政的消息在中州重臣中悄然散布出去。随后,中州众臣便有事无事总要寻点事情来亲自晋见裕阳王,顺便见识一下这位可与裕阳王平起平坐的易王妃。岑远志事前给他们打了招呼,他们都知道哪些话不能说,但王妃既然能单独主政,他们有事征求她的意见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所以,也不能说他们有意为难这位年轻貌美的易王妃,尽管有的时候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 轻颜心中暗暗有些不豫,同时还有些不屑。但她知道原靖宇能为她做也只有这么多了。她要得到众臣的承认,不能只靠原靖宇的威势,她必需让那些人心服口才行! 从经济到刑案再到军事,总有些脾气倔性格固执的老古板前来考较她。轻颜虽然接触政务不久,但因为见多识广,悟性又高,凡事只要稍微深入一点,就将中州这些臣子唬得一楞一楞的。毕竟萧逸飞提拔的这些人大多缺少灵性,一个个忠诚可嘉,却不懂变通。但只要让这些人从心理认可了,她便不只是王妃而是真正的辅政大臣了。 也是为此,原靖宇可以说是乐见其成的。 中州的政务不比裕阳,那是事无巨细什么都要报上来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多了真的让人烦躁,多个人一起分担自然是好的。虽然有心放权给岑远志,但无论什么事情都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岑远志还需要锻炼,中州众臣也需要慢慢习惯。 至于要事,两个人的意见总要全面一些,两个脑子想办法也比一个人快,确实可以省下不少时间。轻颜要忙着恢复武功,同时也督促原靖宇在内功上多费功夫,其实两人还真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实际上原靖宇心里一直在感叹时间不够用。他给裕阳众臣承诺的三年之内给裕阳一个继承人,等继位仪式之后只怕中州众臣又要提出来说了。中州因为无嗣而易主,他担心手下这些臣子会联合起来逼迫他。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早点让轻颜怀孕! 这些天他一直很努力,一来新婚燕尔确实甜蜜非常,二来心里挂心子嗣,不知不觉中也促动□□,已成良性循环。他忽然想起来,也该让轻云定期为轻颜把脉的,说不定此刻她肚子里已经有他们的骨血了。 想到这里,原靖宇心情很是兴奋,神采奕奕不说,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反应似乎比平日更快,顺带处理政务都比平常快了许多。 轻颜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却在对上他眼神的霎那明白过来,不禁红了脸垂了眼转开头去。 原靖宇看着她的羞涩恼怒,忍不住低沉地笑开来,让身在外间的岑远志颇为疑惑。呈给王爷的政务他都看过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好笑的事情啊? 轻颜看着他脸上那份得意,想着目前的时间地点,心中又羞又恼,侧身就踢了他一脚。 “噢——”原靖宇许是一时不察,许是有心让她,还真让她踢了个正着。但见他苦着脸,一只手拿着折子,另一只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小腿,用表情控诉她的狠心。 轻颜冷哼一声,转过身懒得看他。 原靖宇越发觉得有趣,干脆放下折子,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轻颜被他吓坏了,身子一僵,不敢动,更不敢叫,就怕弄出点声音来让外间的人听到了,只能回头狠狠地瞪着他。 原靖宇得意地冲她笑,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便放开了她,然后满脸正色地拿起折子继续看。面色虽严肃,他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就算他可以不顾及地方,外面还有人呢,她以为他要做什么? 要不是想到外面还有人,轻颜真想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他头上。可恶!竟然如此戏弄她! 正在生闷气,就听外面侍卫通传道:“启禀王爷,裕阳急报!” 原靖宇颇有些吃惊,高声道:“传!” 只听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秦翼已经到了门口。原靖宇接过火漆封口的细竹筒,从中取出一张白绢,只看了一眼便递给了轻颜,同时挥挥手让秦翼出去。 原靖宇面色虽如常,眼神中却透出些微忐忑。 轻颜也只扫了一眼便递还给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崔瑞瑶已经平安生下一女,简王妃带着柳夫人和两个孩子已经启程来中州。 轻颜忽然放下折子站起来,疲惫地说:“我先回去了。”转身就往外走。 原靖宇一愣,赶紧追了上去。“轻颜,你生气了?” 轻颜摇摇头,勉强地笑笑,说:“只是忽然间觉得有点累。不要紧的……” “不,你在不高兴!”原靖宇肯定地说,目光直直地盯着她,面色也不太好。 岑远志同伺候笔墨的侍卫赶紧站起身来,恭敬地低着头,不敢看,却又不便在此刻退出去。 轻颜却忽然笑了,尽管那笑容有些苦涩疲惫。 “轻颜……” 原靖宇抓住她的手臂,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真是变傻了。”她笑,“难道你希望我看了这消息仍旧高高兴兴的吗?” 原靖宇一想,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我……真不愿你不开心……” 轻颜点点头,柔声道:“你也别多想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把要紧的事情处理了,早点回去,我等你一起用晚饭。” 原靖宇轻轻放开她,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黯然地回到座位,强打起精神继续处理剩下的事情。他要快点将要紧的东西看完,然后回去陪着她,守着她。 其实他心里很迷惑。他已经完完全全得到了她,但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呢?一看她不高兴就不禁心慌意乱。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受她影响至此种地步……这实在不是好现象啊!可是,若感情可以控制,那还是真感情么? 轻颜独自回到飞宇阁,林轻云和周紫玉虽然有几分诧异,但什么都没有问。 “紫玉,叫上两个熟悉王府的侍女,我们去花园逛逛。”轻颜喝了杯茶,吃了两块点心,却嫌屋子里闷。 周紫玉叫上瑶琴和碧玉。若说起对王府的熟悉,没有比这两个人更适合的了。 宜安王府原本是前朝皇宫,居中的大花园原是前朝的御花园,规模气势自然比各地藩王的王府花园更大,各类花木更是繁多,即便如易轻颜这样的医药高手,也有很多不认识的花草。 再有几日便要立夏了,但对这个花园来说,却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时节。特别是牡丹园里的牡丹,红的富贵,白的纯净,粉的艳丽,紫的高雅,一丛丛,一朵朵各有韵致,无一不美。 紫玉看得眼花缭乱,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牡丹,只是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艳的牡丹园。“王妃,要不我们剪几支新鲜的回去插在花瓶里?” 轻颜摇摇头,说:“我觉得那边的芍药倒是更好看些。” “那就芍药好了!”紫玉高兴地飞进花丛中,东看看,西选选,不知道哪朵更好看。 轻颜也不禁来了兴致,跟着飞进花丛中,细细地赏起花来。 就在这时,一群女子环佩叮当地穿过一丛花树走过来。见周紫玉与易轻颜两人站在花丛中,一名侍女大声道:“大胆!何人在此采花!” 轻颜缓缓抬起头来,静静地看过去。 为首的是位五十来岁的老妇人,身边一名中年妇人,一名未出阁的少女,身后一大群侍女仆从。轻颜细细思量,难道是宜安王的王太妃? 周紫玉扶着轻颜缓缓走出花丛,来人已经气势汹汹地到了面前。 这时,瑶琴和碧玉已经跪在路边道:“参见王太妃!参见荣馨郡主、郁馨郡主!” 轻颜尚未开口,先前那侍女已经开始怒斥:“你们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牡丹园不得太妃允许是不许进来的么?竟然还想偷采园中芍药,究竟是谁□□出来的丫头?” “晚辈无知,擅闯太妃牡丹园,还请姑母恕罪!”轻颜微微低了下头,“荣馨表姐,郁馨表妹,初次见面,是轻颜无状了,还请见谅!”然后,她便沉静地抬起眼来静静地望着宜安王王太妃,也是原靖宇的亲姑母。 听到“姑母”两个字,王太妃陡然睁大了眼睛,刚才斥责易轻颜的侍女也缩了一下脖子。 “你是……”王太妃仔细看了看易轻颜,这才注意到这女子虽然穿着素净,容貌气质却极为出众。 轻颜没有像已婚女子那样将长发挽起来,身上也没有珠翠首饰,打扮得非常素净。除了衣服的面料尚好,她看起来还不如王府上等侍女的装扮,是以方才那侍女才敢那么大声的斥责她。 “晚辈乃是裕阳王妃易氏轻颜。”轻颜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对这位姑母的慈爱并不报太大希望。 王太妃了悟地点点头:“就是那位年初由侧妃晋为平妃的易王妃了。听说你是易元帅的女儿?” “是。”轻颜简单地回答。 王太妃再次颔首,面上带了几分笑容:“后生可畏啊!姑母不如你。”她忽然亲切地拉了轻颜的手,眼神中竟然现出几分赞赏来。 轻颜莫名不已,不知道这位姑母大人为何突然对自己亲切起来。不管怎么说,她都没有跟自己亲切的理由啊!原靖宇继位,她的女儿失去了在裕阳所有的尊荣和地位,她那个痴傻的外孙也失去了王位继承权;萧逸飞让位于原靖宇,而原靖宇又不肯娶郁馨郡主……怎么说她都应该是恨他们才对啊…… 她侧眼看了看荣馨和郁馨姐妹,却见她们脸上也带着客气的微笑。 不待轻颜想清楚,王太妃已经携了她的手一起往前走,又让侍女们远远地跟在后面,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问道:“听说诚儿对你言听计从?” 诚儿? 易轻颜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说的原靖宇。他小名叫诚儿。 不知王太妃问这话是何用意,轻颜只好勉强答道:“姑母从何听来的?王爷雄才大略,怎么可能受我一个小女子的影响?” 王太妃了然地笑笑,不再追问,又换了话题:“你来了也有好些天了吧,静贞也该办个宴会让大家见个面的。” 轻颜立即谦恭致歉,说自己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没有去给长辈请安。 王太妃似乎不太在意这个,不以为意地笑笑,又轻轻拍拍她的手,说:“不要紧。你们心里想什么,我如何不知?只不过……他想多了……” 他们都想错了吗?轻颜讶然。就她所知,这位王太妃年轻的时候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呢! 王太妃了然地笑笑,对于自己过去做过的事情没有半分不自在,也可以看成是没有半分后悔。“对一个母亲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儿女的幸福。如今我就剩下两个女儿了……诚儿虽是为了你不肯娶郁馨,我还是该谢他的……” “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姑母放心,景瀚一直将郁馨当亲妹妹的,她永远都是中州最尊贵的郡主。”轻颜依稀明白了。可是,难道前裕阳王妃,懿馨郡主萧兰不是她的女儿? 王太妃笑了,拍着轻颜的手道:“是啊,咱们原本都是一家人啊……诚儿这些年常来王府,大家倒是熟识的。你第一次来,也该跟大家认识一下,平日里有个说话玩耍的,日子也好打发不是?诚儿许是政务忙,把这事儿忘了,待会儿我跟静贞说说,让她尽快安排。” 轻颜心中并不希望与王府的其他女人有交集,此刻却不便多言,只好含笑道:“多谢姑母关爱……”而后她又忍不住想,难道裕阳王妃参政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么?怎么她们好似一点都不知道?她却不明白这就是中州与裕阳不同的地方,在中州,宜安王具有绝对权威,萧逸飞不允许下臣与家人论及朝政,而裕阳王妃参政已经属于政务范畴,所以此事只在臣属间谈议,众臣家属和民间却是没有半点消息的。 就在这时,隐约听到一声:“王妃!” 众人转身,只见一个侍卫远远地往这边跑过来了。 轻颜看清是林轻云,心中很是诧异。难道出了什么事? 林轻云快步赶了过来,也认不清这些是什么人,干脆微微鞠躬行了半礼,道:“参见王妃、郡主!”然后便看着易轻颜,递上一支小小的竹筒,上面以蜡封口,印着一个独特的火焰图案。 轻颜一看,神色大变,也顾不得其他,接过来往前走了两步,避开众人打开竹筒取出一张写满小字的白布条来。 看完,她迅速转身,对林轻云道:“去看看王爷那边要紧的事情处理完了没有,如果在就让他等一下,若是已经回飞宇阁了就让他立即去翔凤楼。” 林轻云颔首,转身就走。 王太妃与二位郡主看得一愣一愣的,心中疑惑且不悦。做主子的架子大些也就罢了,如今她们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但怎么做奴才的也这般不懂礼数? 轻颜转身,对王太妃道:“姑母,裕阳有紧急军情,晚辈就先告辞了。以后得空再去给您请安!”而后又三言两语同两位郡主告辞,带着周紫玉迅速离开,将碧玉和瑶琴都远远地甩在后面。 王太妃叫住碧玉和瑶琴两个侍女,很快就解开了心中疑惑。这位王妃竟然参政!平日里向来与裕阳王平起平坐不说,还一同到翔凤楼处理政务!她究竟要做什么?易氏一门原本就掌握着裕阳重兵,裕阳王怎么能让易家的女儿参政? 想到这里,从来不过问政务的王太妃也不禁有些担忧。 走出拐过一个弯儿,周紫玉小声道:“王妃,就这样把瑶琴和碧玉留下好么?” 轻颜冷笑一声:“有什么不好?不用我们动手,萧元就会处置了她们!”她虽然从来不主动害人,但并不表示可以任由人欺负!她虽然年轻,又是女子,杀的人却也不少了。那些人若以为她善良到可以包容阴谋陷害自己的人那可就错了!她对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至于与自己作对的,她向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绝不手软! 还没走出花园呢,原靖宇已经找来了。 轻颜迎过去,问道:“怎么找过来了?看到轻云了吗?” “轻云,他有事找我?”原靖宇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递了一张写满小字的白色绢条过去。 轻颜一笑,也将自己刚才收到的白布条递了过去。 两人各自接过看完,相视一笑,但随即又满脸沉重。 轻颜猜测着问:“你打算回去一趟么?可是禅位仪式很快就到了。” “你觉得呢?”原靖宇忽然笑了。 “我看没有必要。”轻颜很肯定地说,“河西王的事情确实要处理,但不急在一时。等你正式继位,中州与裕阳完全合为一家,再回去收拾他也不迟!” 原靖宇收了脸上浅浅的笑容,眼中神情有些慎重。他说:“轻颜,你还不太明白河西王这个人。他弄这些动作,可以真,也可以假,若我太大意,他就有可能来真的。若我回去,重兵戒备,他肯定会派使者来和谈。无论如何,他总要给我找些麻烦就是了。” 轻颜点点头说:“其间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相信我二叔能够守住西北防线。” 原靖宇揽着她的肩慢慢往回走,沉默了好一阵才道:“不是我不相信易将军,而是河西王这个人实在太过诡异,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他在凉州跟我说过的话吧?” 轻颜点头,她明白原靖宇的担忧,可是……“难道你已经有了打算?” 原靖宇淡淡一笑,略微迟疑了一下道:“我心里倒是有个主意,只是用在你叔叔身上未必合适。” 轻颜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他说。 轻颜恍然明悟,点点头说:“这是个笨办法,用在中州这群不懂变通的庸碌之人身上合适,但二叔他本是当世名将,战场之上只怕未必完全听令。” 原靖宇赞赏地望着她,轻轻一声长叹:“我打算派个特使过去,只是在人选上颇为踌躇。” 轻颜点头。这件事情确实不是一般臣子能做到的,此人既要对裕阳王完全的衷心和信任,又要能真正制衡威名远播的易将军,细数裕阳众臣,除了她父亲,只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可是,父亲怎么能离开南方防线?而且,父亲与二叔的关系并不好…… “听说你与叔父关系不错,你的话他会听吗?”原靖宇忽然转了个弯儿问。 轻颜白了他一眼道:“如果你的话他都可以置之不顾,我的话能顶什么用?叔父虽然疼我,却只是私情,他向来公私分明……不过若你下达王令,我再写封书信动之以情,或许能有些用……” 原靖宇点点头,带着几分无奈道:“也只好如此了。” 轻颜有些沉默,原靖宇只当她担心目前紧张的形势,连连安慰她不要担心,却不知道她心里想得却是远在西北防线上的叔父。在家族中,她与叔父的感情是最好的。原靖宇似乎知道一些,但他一定想不到,叔父已经在暗中支持她好几年了。她什么都可以告诉他,唯独这件事情是万万不能让他知道的。 第二日,原静贞抽空来飞宇阁拜访裕阳王妃,商议着等简王妃到来后设家宴好好热闹一下,而后又委婉表示谢意,感谢易轻颜稳定了萧逸飞的病情。 轻颜不是小气之人,也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表面上两人的结算是解开了。 萧逸飞的病情这段时间略有好转,基本上隔日便会清醒一次,饮食和汤药都比以前顺利些,易轻颜每次都会过去看一下,但很快就离开。倒是原靖宇被他耽搁了不少时间,大部分军政都是由轻颜处理的。 轻颜明白,他也是有意为之,因此行事越发坦然,重大事务全都留下来与他商量讨论之后由他作决定。 对此,原靖宇似乎很满意。骄傲,欣慰,满足,她给了他作为君王和丈夫所渴求的一切,他越发感到她是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令人诧异的是,他们在四月初九收到边境急报,说河西王与河间王竟然同时动身,欲亲自来荣阳参加宜安王的禅位仪式。边境副将已经亲自率兵保护两位贵客往中州而来,估计能赶在四月十六日前到达荣阳。 尔后,南王、江越王都派使臣送来贺礼,不过也还在路上。只有东北燕王还在动乱中,虽然三王子已经继位,但原来的世子,也就是大王子也带着支持自己的势力夺了北方几座城池,目前正与新王僵持不下。但二人都向江湖发布了刺杀令,悬赏十万黄金买裕阳王原靖宇的人头。 对此,原靖宇也通过青阳派征募武林好手,却又将所有应征的武林人士编入疾风营,在锦州接受训练,并不充当裕阳王亲卫,也完全不与其他军队接触,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大失所望,纷纷离去,最后留下来的绝大部分都是可靠之人。 原靖宇将林轻云派过去当了疾风营的营长,又从易明臣手下抽调了一名得力干将前去充当副营长,与林轻云一起收编这支人数不多、桀骜不驯却又相当有潜力的队伍。 轻颜已经明白,这将是他们今后征战天下的先锋军。 “这支军队,今后就交给彦飞吧!”轻颜说。 原靖宇想了一下,问:“轻颜,以后,你真的要跟着我一起出征么?” “你不想让我去?”轻颜挑眉看着他。 “我很矛盾。”原靖宇看着她的眼睛叹息道,“行军打仗很辛苦,可是,我又舍不得与你分开……”如今二人正甜蜜非常,只要想一想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就有些受不了。 轻颜握住他的手,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深情望着他,说:“我自幼漂泊江湖,也不是没在军营里呆过,你不要担心。而且……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原靖宇情不自禁紧紧地抱着她,那一刻,他的心柔软幸福得仿佛能掬出水来。 新婚的甜蜜,灵魂的知己,执手前行的伴侣……那一刻原靖宇差点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天地在那一刻完全静止了下来,他们就这么抱着直到天荒地老…… 47 第二十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上) 四月十三日傍晚,简王妃带着侧妃柳氏与两个孩子到达荣阳,而寄养王府的易锦鸿也跟着一起来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原靖宇同易轻颜正在翔凤楼处理政务,原靖宇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便将报信的秦翼打发了出去。 “我们要不要去迎一下?”轻颜小声问道。 “这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呢!”原靖宇看了一眼几案上的折子,心里不禁生出些恼怒来。逸飞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每天还要看这么多繁琐的折子,没病也给烦出病来了。看来中州的政务体制改革要加快才行。 既然原靖宇都这么说了,轻颜也就不再废话了,专心致志处理眼前繁琐的政务。 前日原静贞就询问过原靖宇,简王妃她们到了要住哪里,原靖宇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跟他们一起住在飞宇阁。他和轻颜住了一间主殿,不是还有两间主殿吗?想来她们这么远过来,也不会带很多人才是。孩子嘛自然跟着母亲一起住,至于易锦鸿,让他跟林轻云住一块好了。如果让简王妃她们另外住一处宫苑,而他又从来不去的话,很容易落下话柄。如果一家人都住在飞宇阁,每日至少可以一起用晚饭,这样见见孩子也方便,其间他与二位王妃的关系也不容易外传。无论在哪里,像他对轻颜这样的专宠,都会引人非议的。 原靖宇略略分了下神,忽然听轻颜重重地将手中的折子摔在几案上,愤恨地骂一句:“蠢材!” 原靖宇诧异地拿过那本折子一看,也不禁皱紧了眉头低声叹气。 “把人叫过来好好说一顿吧!”原靖宇也感到无奈。中州的这些臣子怎么就这么迂腐呢?说什么如果锦州的新兵隶属中州,就应该按照中州的军费标准调拨,接受中州军部管辖;如果这批新兵隶属于裕阳,就该从裕阳军部调拨军费开支才对。总而言之,如今裕阳与中州尚未合并,他们不太卖这位即将继位的裕阳王的帐! 倒不是说他们对裕阳王不满,只是从程序上来说确实如此。但是,这些人都不懂得变通么?裕阳王入主中州实际上已经成为事实,他们还在那里较那个劲做什么? 轻颜眯着眼睛想了想,忽然坐直了身体,沉声道:“反正这些人迟早也是要换的,不如就从你的亲卫中挑选些机灵的派过去给他们当个副手吧!至于王府的守卫,可以从萧元手中调拨一些,而你的亲卫,可以让我爹爹选些人过来。” 原靖宇想了想,点点头,却又笑问:“就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爹爹?” 轻颜怔了一下,白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原靖宇自觉失言,看她神色不对,满脸歉意道:“对不起,惹你难过了。”说着,他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和折子,微微转身搂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怀中,头靠在她的肩上,鼻间嗅着她的发香,温言道:“别难过,你还有我呢。轻颜,我们是夫妻,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轻颜其实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情绪波动也只是那么一霎而已,想不到原靖宇竟如此敏感,还这般温柔地安慰自己,心中不是不感动的。 静静地在他怀中靠了一会儿,她忽然抬头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赶紧坐好,一本正经地开始做正事。 原靖宇哑然失笑,这是跟他学的吗?转而又想,他的轻颜果然是不同于一般女子,等今晚回去,得向她讨些束脩才行! 天色擦黑前原靖宇和易轻颜回到飞宇阁,刚刚擦了把脸,喝了点茶,侍女就通报说简王妃和柳夫人带着两位小郡主过来请安了。 原靖宇点点头,示意将人带进来,自己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心里莫名其妙地感觉得有些累。 轻颜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迎接,又让周紫玉准备点心。 原靖宇想了想,还是起身跟了出去,脸上带着几分激动喜悦,先前的疲惫似乎一下子消散无踪了。 侍女掀起珠帘,简王妃与柳夫人进来,正要行礼参拜,原靖宇已经赶紧上前几步将二人扶起来,责怪道:“赶了这么远的路还不累吗?正该好好休息才是。进了飞宇阁就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然后,他又低下头去看两个孩子,一手牵一个带去吃点心。 简王妃心中感动,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原靖宇。 这时,轻颜走过来,微微含笑道:“姐姐长途跋涉一定累了,先坐下喝杯茶,很快就用晚膳了。” 柳夫人的目光也几乎粘在了在原靖宇身上,可惜原靖宇只匆匆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便将目光转开了。如今听到易轻颜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行礼。 易轻颜显然还不太习惯原靖宇的妻妾向自己行礼,不等她蹲下身去就已经拉住了她,口中道:“不敢受姐姐的礼!” 简王妃含笑点头道:“这段日子多亏了妹妹照顾王爷,我们还担心王爷亲自去鞍岭战场不知道多辛苦,想不到王爷竟好似年轻了几岁的样子。”话虽如此,简王妃心中却并不欢喜。王爷显得更加年轻英俊了,可是她却越来越老,难怪王爷不喜……易轻颜将王爷照顾得很好,让她想挑刺都找不到缘由。 傍晚的时候她们到了宜安王府,宜安王妃带了宜安王侧妃和朝中臣子的夫人们到大门外迎接,场面很是气派宏大,让她忍不住骄傲心喜。只可惜她最想见的人始终没有到,听说在处理政务,跟易轻颜一起。当时,心中酸涩难受,几乎忍不住就要转身回裕阳。到底忍了下来,却又不想见到王爷的时候他是那般的欢喜亲切温柔…… 随即林轻云也带着易锦鸿过来了,轻颜这才真正高兴起来,拉着易锦鸿的手仔细看他。不过几个月不见,这孩子好像又长高了。 易锦鸿忽然红了脸,低下头道:“多谢姑姑关爱,锦鸿很好……” 这时,原靖宇忽然过来,说:“锦鸿好像又长高了啊……”说着,他顺手就将易轻颜拉到自己身后,又拍了拍易锦鸿的肩膀说,“像个小男子汉了!” 林轻云看了看诧异的易轻颜,忽然觉得好笑,但眼中神情却是安慰的。 林轻云对外的身份是原靖宇的结义兄弟,又是易锦鸿的义父,所以原靖宇让他二人也留下一起用晚饭。林轻云简王妃等人都觉得于理不合,但却不好驳了原靖宇的脸面,只推辞了一下便留下了。 晚饭后,林轻云带着易锦鸿告辞而去,剩下简王妃与柳夫人等坐在客厅里喝茶,原靖宇道:“都是一家人,所以有些事情也不必瞒着你们。如今我们在王府毕竟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没有安排你们住其他的宫苑。大家暂且挤一下,好在飞宇阁虽然不是很大,布置还是很精致的。既然住在一起,以后每日晚饭都过来一起用吧,也不用总记挂着那些虚礼,让孩子们轻松活泼一点也好。” 简王妃与柳夫人点头称是,原靖宇暗暗皱眉,又道:“中州不比裕阳,宜安王身体不好,御下用人与众不同,严禁妇人谈论政务,你们既然住在王府,也要谨记。” 简王妃与柳夫人面上都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如何想却不得而知。毕竟她们都知道易轻颜是跟着原靖宇一同理政的,难道易轻颜不是女子? “继位仪式马上就到了,明日静贞会带人过来详细讲解当日的程序礼节,你们我倒是不担心的,只是两个孩子还小,你们要多费心些。”该交待的交待完了,原靖宇也露出几分疲态来。 简王妃给柳夫人递了一个眼色,两人拉着孩子站起身来,向原靖宇告退。 原靖宇点点头道:“你们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如今这飞宇阁是易王妃身边的周紫玉姑娘在打理,你们有什么需要找她就行了。” 易轻颜将简王妃送出殿阁才回来,却见原靖宇脸上的疲惫已经消失无踪,神采奕奕地望着她。 “不是累了吗?”她轻笑,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装的。 “是啊,所以等着王妃一同安歇……”说着就拉着她往浴室去。 …… 在浴室里胡闹了一番,原靖宇与易轻颜刚躺到床上,就听周紫玉在外面低声通传:“王爷,王妃,刚才简王妃派人来回,说明慧郡主身体不适……” 原靖宇初时震惊,而后有些着急,但随即一想,立时心中不豫。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现在能出什么事?更何况孩子病情若是真的严重,柳氏应该立即派人向他回禀的,既然是简王妃派人来说的,那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王爷?”周紫玉摸不透原靖宇的心思,但简王妃的人还等着回话呢。 “去看看吧!”轻颜说。毕竟是他的亲骨肉,而且,那孩子也确实可爱。别说原靖宇,就是她自己,心里也是有几分担心的。 “本王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什么用?我还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原靖宇冷哼一声,又对周紫玉道,“你跟着过去看看吧!” 周紫玉领命而去,轻颜却是睡不着,劝他过去看看,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原靖宇无奈,只好起身穿衣。不是他生性凉薄,想当初知道淑宁怀孕,看着孩子出生,他也像无数父亲一样欣喜若狂,可是,那么多的爱和期待到了最后都变成了骤然失去的痛,一次又一次…… 他自认已经很坚强了,可还是忍不住畏惧,不敢再付出那样浓烈的爱了。他爱轻颜,其间有一点不就是知道她足够强大,一旦得到便不会轻易失去吗?可是孩子,不管他怎么小心怎么保护,到最后还是没能保住…… 轻颜没有深思他对孩子的感情,只是觉得他作为父亲是不太合格的,她以为他只是顾及他的感受,所以才这样劝他。她想告诉他,她虽然爱吃醋,却还不至于这么小气。孩子是他的亲骨肉,他爱她们是应该的。 原靖宇回来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轻颜睡得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问了一句:“孩子没事吧?现在好点了吗?” 原靖宇脱掉外袍上床,半天才闷声道:“没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轻颜轻轻呢喃了一句,翻了个身枕在他胸口,一手轻轻揽着他的腰,无意中碰到他有些凉的手便轻轻握住,想要给他温暖。 “睡吧……”原靖宇抱着她,低头在她头顶吻了一下,一手反握住她的手,一手轻抚着她的长发,心似乎也慢慢平静下来。 第二天清早轻颜醒来的时候原靖宇睡得正香,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陪着他多睡一会儿。若她起身,他肯定是要被惊醒的。 但今日本来就是有安排的。一来逸飞的身体要早做准备,确保他能在十六日清醒过来,二来十六那天的继位仪式还要做最后的准备。 周紫玉在卧房外面轻声唤道:“王妃,风组有最新急报送来……” 紫玉虽然小声,原靖宇还是醒了。他揉了揉额头睁开眼睛,对上轻颜温柔含笑的双眼。 “怎么不叫醒我?”说着,他坐起身,伸手抚了抚她细致的脸蛋,而后便迅速起身穿衣。 虽然他笑得很温和,但轻颜却敏感地发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忽然想起昨夜他好像回来得很晚,难道…… 风组传来的最新消息:在感情上遭受打击原本已经启程回江越的江越世子忽然又回来了,将作为江越贺使参加宜安王的禅位仪式。 原靖宇有些沉重地看着轻颜,难道她的身份终究藏不住么? 轻颜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头望着他:“要不我不参加……” “不!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我要你站在我身边,分享我所有的荣耀……”原靖宇打断她的话,终于下了决定。 她的身份暴露就暴露吧!大不了从今往后天下五大藩王都更加防备他而已,反正只要中州与裕阳合并,他就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了。想通了一切,他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般轻松的笑意。 原靖宇起身走到轻颜面前,拉着她起身,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道:“轻颜,你是我此生最大的骄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让全天下的男人都嫉妒我吧!” 轻颜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和得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最后却正色地回望着他的眼睛道:“我要跟你站在一起,同你一起面对前途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彩虹满天还是雷霆风雨,无论是荆棘坎坷还是康庄大道!”而不是藏在你身后,默默付出不求回报,我亦不要你的保护,我要与你站在同等的高度,那是我的骄傲! 原靖宇看着她眼中的坚强和骄傲,不禁感叹道:“这才是我最爱的轻颜啊!” 轻颜忽然狡黠地笑道:“你放心,那天我一定让你大吃一惊!那个江越世王也未必能认出我来!” 看着她的自信,他含笑点头。“无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 当晚,原静贞准备了一个家宴,也算是给远道而来的裕阳王妃接风洗尘。 既是家宴,也没有外人,主要就是萧氏一族和原氏一族的女眷孩童。这两族也没有几个成年的男子了,除了原靖宇和尚未断气的萧逸飞,就只剩下几个痴傻的孩子。说起来这样男女同席是有些不合礼数的,但萧氏女眷大多出自原氏,原靖宇跟自己的亲姑姑亲姐妹也实在没必要忌讳什么。 当然,原静贞如此安排有什么其他用心也未可知。 今晚的简王妃庄重华美,带着成熟女人的风韵,易王妃却依旧是清冷而素净的,侧妃柳夫人则透着一股温婉气息,三个人气质迥然不同。 此间女眷原靖宇大部分识得,但裕阳二位王妃都是第一次来荣阳,所以原静贞还是尽职地给二位嫂嫂做了介绍。简王妃是惯于应付这些女人的,易轻颜就不行了,好在原靖宇就在身边,时时出言为她解围圆话。 简王妃抽空瞥了易轻颜一眼,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嘲讽来,易盈盈也就适合当个宠妃吧!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女!“妹妹累了不妨先回去休息吧!既然大家都认识了,以后再多多亲近就是。”她亲切地说。 轻颜不禁有些佩服简王妃了,看她如鱼得水的样子,自己怕是永远都自愧不如的。她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原靖宇,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听听这位夫君大人的话。 原靖宇往底下看了一眼,含笑望着轻颜道:“也好,这些日子也确实累了,该早些休息的。”然后他转头看着简王妃和原静贞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这里就拜托静贞和王妃了。” 而后,他拉着轻颜起身向诸位长辈告辞,看也没看简王妃一眼就走了出去。 简王妃望着原靖宇远去的背影,心中苦涩。昨晚初见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难道昨晚的事情他还心存芥蒂?她和柳夫人也是他的妻妾,孩子生病了,她留他住一晚有什么错?她有什么错? 离开那灯火辉煌美酒佳肴言笑宴宴的大殿,轻颜长长地吸了口气,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很多。想起方才的紧张慌乱,她低声道:“我是不是很笨?怎么都学不会……” “你不需要学这些,我也不希望你学这些东西……”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去休息。” 记得他刚刚继位的时候淑宁亦是不会这些的,还经常弄出些小笑话来,可是她很好强,请教了很多年老的嬷嬷,总算把这些世故的圆滑手腕学会了,越来越像一位高贵的王妃,为人处世无可指责。可是,那个单纯良善的表姐却不见了,在她温和的笑容中,逐渐开始有了虚伪和算计。他不要轻颜也变成那样,她的轻颜是天之骄子,她应该是自信坦诚而骄傲的,她的目光应该放眼天下…… 他要的,是一个真实的易轻颜,哪怕她不够完美! 48 第二十一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回到飞宇阁,轻颜正要洗浴休息,忽然听外面一阵喧哗,她与原靖宇对视一眼,只好坐下来等人回报。 进来的人是魏紫烟,她是昨日跟着简王妃一道来的,对宜安王府还不甚熟悉,所以今天一直跟在周紫玉身边学习。 此刻,这个少女满脸的慌乱愤慨,两眼含泪地跪在易轻颜面前道:“王妃,不好了,明慧郡主突然吐血昏迷,紫玉师姐被他们抓起来了……” “什么?” 原靖宇和易轻颜几乎同时惊呼着站起来,而后飞速跑了过去。 因为都住在飞宇阁,距离很近,两个人心中着急,运起轻功,片刻之间就到了柳夫人和明慧郡主暂住的出云殿。 今日家宴,简王妃还未回来,柳夫人因为明慧身体不好,早早地离席回来了,此刻正抱着已经陷入昏迷而身体却不断抽搐的女儿失声痛哭。 易轻颜一把将她拉开扔在一边,赶紧查看孩子的情况。 原靖宇看着明慧嘴边的血迹,惊痛道:“怎么回事?不是都好了吗?” 柳夫人被易轻颜扔在一边地上,此刻竟也不着急起身,就那么跌坐在地上指着易轻颜道:“都是她!她抢了王爷还不够,还要害死我的女儿……” 原靖宇瞪了她一眼,怒斥道:“少在此胡说八道!”转而询问柳夫人身边的侍女。 侍女颤抖着说出经过。明慧郡主原本病情已经稳定,今日午后还跟着司礼监的人学习了十六那天要注意的事情,然后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睡前服了周紫玉端过来的药,片刻之后就闹着说肚子疼,然后吐血昏迷,四肢抽搐。于是,柳夫人将周紫玉抓起来,再派人去找简王妃…… 这时,柳夫人才在侍女的扶持下坐到椅子上,却依旧哭诉着:“我的明慧不过是个女孩,碍着你什么了?为什么不放过她……” “你给本王闭嘴!”原靖宇听着心烦,“还想救回明慧你就安静点。” 这时,轻颜已经站起身来,在几案上找了一个干净的茶杯,然后从胸前取出一枚玉兰花造型的白玉坠子。 “情况怎么样?”原靖宇着急地问。 “中毒。”轻颜简单地回了一句,同时扫了原靖宇一眼。 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冷,让原靖宇不禁怔在那里,忘了继续追问。他从来没有见过轻颜那样寒冷的目光,那么多的怒,那么多的恨,还有那么多的无奈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轻颜此刻非常愤怒,而且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知道轻颜心里是有几分喜欢明慧的,谁知竟有人狠心给孩子下毒,还嫁祸给她…… 只见易轻颜捏着花托和花瓣扭动了两下,这朵玉兰花便分作了两半,她从中取出一颗小小的暗红色药丸来,丢在干净的茶杯中。 魏紫烟忽然扑过来,跪在易轻颜面前道:“阁主,不可以!不可以用这个……” 轻颜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闪开!” 原靖宇不明所以地看着魏紫烟,猜测着轻颜取出来的应该是解毒的药丸,估计有些珍贵,但人命面前,再珍贵的药也不过是颗药丸而已。他忽然有些不喜欢这个魏紫烟,以前在裕阳王府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 但见易轻颜忽然抬起左手手腕悬在茶杯上面,同时用右手拔下头上一支银簪迅速在手腕上划过。 暗红色的鲜血汨汨地流出,滴入茶杯中。 所有人都愣了,只有魏紫烟轻声的哭泣。 原靖宇忽然扑了过来:“你在做什么?”他忽然有些明白魏紫烟的失控了。 轻颜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却毫不迟疑地将他推到一边。看着已经有了小半杯鲜血,她这才点了自己的穴道止血,然后用银簪在茶杯中轻轻搅动了两下,再将茶杯递给魏紫烟,又对原靖宇道:“护住孩子的心脉!” 交代完毕,她转身走到柳夫人身边,冷冷地看了她好一阵儿,突然说:“从今往后,这个孩子由我抚养。” “不——”柳夫人惊叫着跳起来,“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你凭什么抢走她?你自己不会生孩子就见不得别人有孩子么……” 易轻颜冷哼一声道:“跟着你若是又被人下了毒,是不是还要赖在我身上?” “不是你吗?不是你还有谁?她只是个女孩……”柳夫人并不笨,先前也只是太伤心太着急了才失去理智。 “别说只是个女孩,就是个男孩又能威胁到我什么?”轻颜似乎被气糊涂了,肚子里的话不经思虑就出口了。不但柳夫人惊异地瞪着她,就连原靖宇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就在这时,简王妃和原静贞以及王太妃带着郁馨郡主一起赶过来了。 简王妃很着急,还在门外就开始哭起来:“明慧!明慧你怎么了?” 魏紫烟已经将茶杯里的血和药丸一起给明慧灌进嘴里喝了下去,此刻,这孩子脸色渐渐发红,浑身开始发烫,心跳逐渐有力,但呼吸却仍有些急促。 原靖宇回头对着门口怒斥道:“人还好好的呢,哭什么!” 简王妃怔了一下,止住哭声,轻轻走到床边看了看孩子,转身又开始掉眼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受这个苦……” 原靖宇不耐地斥道:“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简王妃怔了一下,委曲道:“王爷怎么能怀疑臣妾……臣妾向来疼爱明慧胜似亲生的呀……” 原靖宇还要再说,易轻颜忽然冷冷地插了一句:“不是她!”待所有人的目光都疑惑地转过来,她又道:“她没有那么蠢!” 简王妃又羞又怒,脸色通红,却又不敢辩驳。她总不能反驳易轻颜的话然后承认是自己下的毒吧? 原静贞神色镇定地走过来,温柔地劝道:“孩子没事就好了,我已经吩咐人下去,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易轻颜远远地看着原静贞,嘲弄地嗤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原靖宇看孩子逐渐稳定下来,便起身走到轻颜身边,想要查看她的伤口。 轻颜冷哼一声挥开他的手,怒道:“滚开!” 众人都愣了,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轻颜!”原靖宇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在乎她发脾气,虽然她手腕上伤口不深,但他心中总是愧疚而心痛的。 轻颜心中的火气似乎彻底引爆了,她忽然指着原靖宇的鼻子道:“原靖宇,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给我惹一堆麻烦回来,小心我一剑杀了你!” 众人都被她怔住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易王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原靖宇该如何处置她呢?只怕免不了一死吧? 原靖宇无声地心中叹息,这样的话他们两人独处时说说倒也没什么,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让他下不来台呢?可是,他又能拿她怎么办? 易轻颜似乎没有发现众人的紧张,又对着原静贞以及王太妃道:“究竟是谁下的毒我虽然不清楚,但是诸位不妨带句话给她:我易轻颜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我手下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此话一出,谁都当她疯了,只有原靖宇长叹着走过去,扶着她的双肩道:“别气了,气坏子自己不值得。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本来就是你的错!”轻颜抬头瞪着他,虽然蛮不讲理,两只手却轻轻抓着他胸前的衣襟。 原靖宇真是哭笑不得。早知道女人是不讲理的,特别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可是…… “唉……这些话咱们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今晚让你这么一闹,本王的面子可是全没了……”原靖宇无奈地望着她。 轻颜倔强地看着他的眼睛,却忽然红了眼眶,慢慢低下头去。反而原靖宇嘴角一扬,慢慢笑了开来,眼神中颇多宠溺和无奈,但见他摇着头道:“罢了,谁让本王就喜欢你这性子呢!” 而后,他抬头看了看余下众人,同时也沉下脸道:“好了,要闹也闹够了,看戏的也该看够了!这次的事情不用我们查,萧元会给本王一个交代。但请诸位好好想想,无论裕阳还是中州,如今究竟是谁的天下!本王一向奉行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报之!”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行礼告退,连宜安王老王妃都没敢多话,简王妃也只是默默望了易轻颜一眼,恭敬地向原靖宇行礼后回自己的寝殿去了。 看人都走了,轻颜拉拉原靖宇的衣袖,小声道:“带上孩子,我们回去吧!” 柳夫人还想说什么,但想着易夫人的强势和王爷对她的宠爱,最后也只能紧咬着嘴唇两眼含泪地看着魏紫烟将自己的女儿抱走。 这一晚很多人都没有睡着,脑子里总浮现出易轻颜的“大逆不道”以及原靖宇的宠溺无奈,无不在心中感叹,这个女人也太无法无天了点,可为什么裕阳王会那般的包容她呢?难道他真的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可是男人怎么会允许女人骑到自己头上去?更何况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一方藩王啊! 轻颜将明慧郡主交给周紫玉照看,吩咐明日一早就送去给大护法,说这孩子将是自己的第一位弟子。 原靖宇对她的安排没有意见,只是对她的伤口有意见。原以为伤口不深的,谁知看着那道暗红色的血痕还是泛起一股心疼来。为了他的女儿,她竟然放血相救。 伤口包扎好了,洗浴时却有所不便,原靖宇自然乐于效劳,顺便毛手毛脚吃点豆腐。轻颜因为先前扫了他的面子觉得有些愧疚,此刻也不好逆了他的意,只能羞红着脸小声求饶,让原靖宇更是兴致高涨。 事实上轻颜自清醒以来在床笫间就比较柔顺,多半顺着他的心意。师门的教诲就是如此,既然不允许丈夫有别的女人,自己在身体方便的情况下就应该满足丈夫的需要。而她身体柔韧,什么姿势都能够配合他,也是两人越加和谐恩爱的原因之一。 好不容易洗浴完毕回到寝殿,原靖宇自然要找回自己作为丈夫的尊严来,但因为担心她手腕上的伤口,他也不敢太胡闹,只是看着她在自己身下无助地□□求饶实在是人生最大的满足。她是他的妻子,是从身体到灵魂都可以与他融合在一起的女人,她既强势又柔顺,她将自己的身体和智慧都给了他……想到这些,他就感到温暖与满足,再想起先前的事情也觉得不要紧了。轻颜的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至于别人如何想如何看,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甚至他自己也矛盾,一方面想让天下的男人都嫉妒他得到轻颜,一方面又想将她的美、她的好全都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激情之后,他趴在她身上不肯下来。轻颜推了推他沉重的身体,小声道:“下去!” “不要!”他很认真的样子,“再等一下……不然咱们的儿子就跑了……” 轻颜红着脸转过头去,无言以对。 原靖宇得意地笑笑,顺势含住她的耳垂轻轻舔吻,又一路吻到她馨香的脖子和精致性感的锁骨。 “景瀚,”轻颜迟疑地开口道,“对不起,今天我太冲动了……” 原靖宇停下来,抬起头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又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眉心,轻声道:“以后别这样了。这样的话我们私底下怎么说都不要紧,但让别人知道了,又不能全都杀了灭口,传出去对我声誉有损只是小事,对你却很不利……” 轻颜感动地望着他,说:“我以后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以后也不需要了。这样的震慑,一次就够了!今晚,她本来就是借题发挥,她知道他无论如何恼怒都会忍下去的,这样她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而要让他消气也很简单,她一直都做得很好。 原靖宇摸摸她的脸,翻身躺到她身边,小心地将她搂进怀中,轻抚着她的长发道:“睡吧,我不闹你了……” 自此后,宜安王府以及简王妃等人再也不敢在易轻颜面前搞这样的小动作,并且在以后的相处中不知不觉有了一些敬畏。当晚的事情并没有外传,原靖宇和易轻颜也不担心,整个王府都是萧元的监视之下,有问题他会处理的。 前次萧逸飞醒来之后已经将萧元给了原靖宇,而萧元是控制中州暗势力的关键人物。简王妃或许还有些不清楚,但宜安王府及中州众臣却是一提起萧元就胆战心惊的。 四月十五的傍晚,河西王孟祺瑞在裕阳边关守将的护送下到达荣阳,住进了宜安王府迎宾馆。 原靖宇虽然忙碌,还是决定会一会这位老朋友。 轻颜对这位王爷也很感兴趣,但却不方便露面,于是让周紫玉跟着原靖宇一起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原靖宇和周紫玉回来了,但见原靖宇满脸为难,而周紫玉一脸的愤怒。 “怎么了?”轻颜忽然想起,河西王好色可是天下皆知的,该不会是他调戏紫玉吧?但原靖宇既然说此人极其精明,到了别人的地盘该不会如此嚣张才对啊。 周紫玉红了脸,一副又羞又怒的样子,忽然扑到易轻颜脚边道:“阁主,您可要给紫玉做主……” 难道真的给自己猜中了?轻颜一面让她起来,一面以目光询问原靖宇。 原靖宇看了看周紫玉,有些为难地说:“河西王看上了紫玉,我说紫玉是你身边的人,需要问过你的意思。他……他说等明日过后亲自向你提亲,还旧事重提,说起了与我们结盟的事情……” 易轻颜立即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为难了。她看了看紫玉,显然紫玉心中也是明白的,所以才这么着急,担心原靖宇为了政治考虑真的将自己送给河西王。“紫玉是我凌霄阁的人,凌霄阁的门规不能坏在我手上。让他另外选一个吧!” 周紫玉顿时放下心来,感激地望着易轻颜道:“多谢阁主!” 轻颜轻轻摇头,说:“下去休息吧,不要担心,我们凌霄阁的女子命可以不要,尊严和傲气却是不能舍弃的。” 紫玉告退,易轻颜跟着原靖宇进入内室,这才继续问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原靖宇点点头,说:“只怕他已经猜到你的身份了,所以才非要紫玉不可。” “他就不怕……”轻颜尚未说完,已经明白孟祺瑞的用心了。“果然狡猾!” “你看怎么办?”原靖宇确实为难。此刻与河西交战并非上策,可是,紫玉是凌霄阁的人,她没有任何理由牺牲自己的婚姻成全这桩政治交易,而孟祺瑞又点明只要紫玉……他是有心让他们为难,然后退步吗? “既然他已经猜到我的身份,我就亲自会会他吧!无论如何,不能委屈了紫玉,不然我无法向师门交代。”轻颜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起身道,“明日还有大事,今晚早点休息吧。” 原靖宇忽然放松一笑道:“别苦恼了,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让他有来无回,咱们先取了河西!” 孟祺瑞会没想到这些?既然人家有恃无恐地到了荣阳,只怕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吧。轻颜知道原靖宇只是安慰自己,但不可否认,听了这话心里果然舒服多了。 49 第二十二章 四方豪杰汇中州 四月十五的傍晚,河西王孟祺瑞在裕阳边关守将的护送下到达荣阳,住进了宜安王府迎宾馆。 原靖宇虽然忙碌,还是决定会一会这位老朋友。 轻颜对这位王爷也很感兴趣,但却不方便露面,于是让周紫玉跟着原靖宇一起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原靖宇和周紫玉回来了,但见原靖宇满脸为难,而周紫玉一脸的愤怒。 “怎么了?”轻颜忽然想起,河西王好色可是天下皆知的,该不会是他调戏紫玉吧?但原靖宇既然说此人极其精明,到了别人的地盘该不会如此嚣张才对啊。 周紫玉红了脸,一副又羞又怒的样子,忽然扑到易轻颜脚边道:“阁主,您可要给紫玉做主……” 难道真的给自己猜中了?轻颜一面让她起来,一面以目光询问原靖宇。 原靖宇看了看周紫玉,有些为难地说:“河西王看上了紫玉,我说紫玉是你身边的人,需要问过你的意思。他……他说等明日过后亲自向你提亲,还旧事重提,说起了与我们结盟的事情……” 易轻颜立即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为难了。她看了看紫玉,显然紫玉心中也是明白的,所以才这么着急,担心原靖宇为了政治考虑真的将自己送给河西王。“紫玉是我凌霄阁的人,凌霄阁的门规不能坏在我手上。让他另外选一个吧!” 周紫玉顿时放下心来,感激地望着易轻颜道:“多谢阁主!” 轻颜轻轻摇头,说:“下去休息吧,不要担心,我们凌霄阁的女子命可以不要,尊严和傲气却是不能舍弃的。” 紫玉告退,易轻颜跟着原靖宇进入内室,这才继续问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原靖宇点点头,说:“只怕他已经猜到你的身份了,所以才非要紫玉不可。” “他就不怕……”轻颜尚未说完,已经明白孟祺瑞的用心了。“果然狡猾!” “你看怎么办?”原靖宇确实为难。此刻与河西交战并非上策,可是,紫玉是凌霄阁的人,她没有任何理由牺牲自己的婚姻成全这桩政治交易,而孟祺瑞又点明只要紫玉……他是有心让他们为难,然后退步吗? “既然他已经猜到我的身份,我就亲自会会他吧!无论如何,不能委屈了紫玉,不然我无法向师门交代。”轻颜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起身道,“明日还有大事,今晚早点休息吧。” 原靖宇忽然放松一笑道:“别苦恼了,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让他有来无回,咱们先取了河西!” 孟祺瑞会没想到这些?既然人家有恃无恐地到了荣阳,只怕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吧。轻颜知道原靖宇只是安慰自己,但不可否认,听了这话心里果然舒服多了。 四月十六,黄道吉日,在宜安王府乾坤殿举行了盛大的禅位仪式暨裕阳与中州的合并仪式。 清早,原静贞便亲自为萧逸飞梳洗按摩,然后穿戴好礼服。太阳初生之时,丁青山以银针将萧逸飞扎醒,然后喂他吃药膳。 卯时末,原靖宇已经穿好玄色王袍头戴王冠过来探望萧逸飞了。今天易轻颜也跟着他一起过来了,却是一身常服。 原静贞知道易轻颜要给萧逸飞服一种珍贵的药丸,于是挥挥手将所以侍女都赶了出去。 丁青山的目光瞟了易轻颜的手腕一眼,斟酌道:“以王爷目前的情况看,也许撑过大典没有问题,或许可以不用那味药……” “你能保证吗?”易轻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原静贞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丁青山,不是说吃了那枚丹药,王爷至少可以多撑半年吗?为什么又不用?难道易轻颜舍不得? 原靖宇与原静贞同样疑惑,他只知道他们说的那种丹药极其难得,若不是为了这次大典,他们还不打算拿出来的。他不解的是,以中州加上裕阳的权势,什么样的药配不到?何必如此宝贝?但看到轻颜再次取出胸前的玉坠子他就慌了,赶紧抓住她的手道:“怎么又是这个药?” 萧逸飞静静地看着易轻颜和原靖宇,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 丁青山轻轻叹了口气。 原静贞盯着原靖宇的手。 轻颜无奈地看着原靖宇的眼睛。 原靖宇慢慢放开轻颜的手,挽起自己的衣袖道:“那用我的血吧!” 轻颜取出药丸放进玉碗中,然后伸手向丁青山要手术用的小刀。 丁青山颤抖地将自己惯用的手术刀递过去。 “轻颜?”原靖宇愣了,怎么她好像没有要用他的血的意思?“用我的血!你前日才放了那么血……” 轻颜白了他一眼:“如果用你的血也可以,你以为前日我会割自己的手腕?” “什么?”非她的血不可? 不但原靖宇愣了,连原静贞都愣了。 丁青山别过头去,哽咽道:“这是专为阁主配制的药,能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每一颗药丸都能在危急的时候救阁主一命,但若没有阁主的鲜血调配,其他人服下便是致命的□□……” “这是为何?”原静贞不由得有些犹豫了。天底下哪有这般离奇的事情?易轻颜不会害了王爷吧?如果血少了会不会影响药性?会不会有残毒?王爷的身体能不能经受得住? 丁青山简单解释道:“因为这药的成分中有好几味都有毒,而阁主一直有服用与之相配的解药。” 凌霄阁历来每位阁主一生中也只能拥有三颗这样的药丸,易轻颜继位不到一年,本来这药没这么快炼好,但因为天一教主出现,她师傅才让人提前炼制出来,送到易轻颜手上也还没几天。 易轻颜拉起衣袖露出手腕来,面无表情地放在玉碗上方。手术刀的利刃泛着银光对着青色的血管迅速划了下去—— 原靖宇紧握着拳头直直地盯着那把小刀,仿佛那把小刀不是划在她手腕上,而是划在他心上,是那样的痛,比他从前受过的最重的伤还要痛……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腕,看着利刃划破她白皙的皮肤,看着鲜血汨汨地冒出来滴入玉碗中,那血红是那般刺眼,让他的眼睛也忍不住开始发红…… 很快就有了半碗血,丁青山端过玉碗,将药丸搅散溶化在血中,给萧逸飞服下去,同时原靖宇迅速拿起丁青山准备好的伤药和纱布为轻颜止血。 他先点了她手臂上的穴道使血流减缓,然后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沾着白酒迅速擦掉伤口的血迹,洒上止血的药粉,然后再用干净的纱布缠了几圈。 看他这么慎重其事的,又抿着嘴不说话,轻颜忍不住小声道:“不过一个小伤口而已,我出身江湖,这样的伤口实在不算什么……” 原靖宇狠狠地瞪着她,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似的,轻颜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终于包扎好了,他解开她的穴道,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道:“以后不许受伤了!小伤也不行!” 轻颜瞪圆了眼睛,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难道她愿意受伤?她这两次受伤都是为了谁? 他忽然将她搂进怀中,很是温柔。 轻颜似有所悟,但现在可是在逸飞的卧房里,他要激动也要挑时候啊!却不想他竟然在她耳边低喃:“轻颜,我心疼……” 轻颜怔了一下,继而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迅速流至全身,好生舒畅。她轻轻推开他,小声道:“我没什么的,真的……你该过去准备了。” 原靖宇轻轻放开她,抬起头,才发现萧逸飞先前竟一直盯着他们看,那面色和眼神看起来都很精神的样子。他轻轻在心中松了口气,叮嘱了丁青山几句,然后对萧逸飞点点头,告辞而去。 易轻颜再次为萧逸飞把脉,确定他脉象有逐渐增强的趋势,这才放心地回飞宇阁换衣服。 乾坤殿,禅位仪式。 今日乾坤殿里人并不多。宾客有昨日刚刚赶到的河西王、神色不豫的江越王世子、年轻的南王贺使、还有今早刚刚赶到的河间王。剩下的就是中州和裕阳的部分大臣。 萧逸飞在王妃的搀扶下走到王位上坐下,简单地说了两句,然后示意岑远志宣读禅位诏书,最后亲手将宜安王王印与前朝的传国玉玺交给原靖宇,又在王妃的搀扶下离开乾坤殿。 原靖宇在众人面前发誓将永远善待萧氏一族,然后宣布宜安与裕阳合为一家,名中州。 接下来是分封妻儿与大臣。 逊位的宜安王萧逸飞封宜康侯,世袭罔替。宜安王的几位郡主封号不变,只有郁馨郡主从宜安王郡主变成了中州郡主,这也是因为原靖宇为了感谢她对自己的支持。 原靖宇的二位妻子同为中州王妃,几个女儿封号不变,只是从裕阳郡主变成了中州郡主。 当两位中州王妃从正殿进来的时候,在场众人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简王妃雍容华贵自不必说,那位传说中得中州王独宠的易王妃的确让人惊艳,那绝代风华几乎能灼伤人的眼睛。 今日简王妃穿着大红的朝服,端庄高贵,而易轻颜却穿了一套粉红的礼服,金色的衣襟、袍袖和束腰不时折射着道道耀眼的金光。当她从大门外灿烂的阳光中走进来,就仿佛得了阳光的眷念,浑身上下熠熠生辉,绝美的容貌在一团光晕中显得更加神秘而娇媚。 不错,今日的她确是娇媚的。今日的轻颜与以往任何一次出场都不相同,她向来喜欢素净的装扮,今日却抹了胭脂,面色红润如三月之桃;头上珠翠环绕,金钗步摇随着她轻盈的步伐轻轻晃动,折射出道道金光;眉心还画上了三瓣嫣红的桃花,倍添娇艳。 今日的易轻颜确实像一个宠妃。不但在场的男人,连简王妃初见她时也忍不住惊叹。她一直以为易盈盈是高傲淡然如初雪白莲的,不想她也可以这般妖娆妩媚。难怪王爷为她神魂颠倒…… 看着二女缓缓向自己走来,原靖宇也不禁失神片刻。那个娇媚的女子真的是轻颜?怎么看着不太像啊!他忽然想起几日前她的话,如今她这么一打扮,还真的与往日全然不同。不是熟识之人,只怕真的认不出来。他不经意地看了看下面的贵宾席,江越王世子眼中明显是不屑,可是,那南王特使怎么会一副惊艳而又心痛的样子。仿佛一个痴情的男子看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难道此人竟是轻颜旧识? 在众臣及各地贵宾面前,原靖宇不想让简王妃太难堪,所以在两人行礼时神色淡然,一个都没有扶,待二人坐到身边之后也没有多看谁一眼。倒是两个女儿出场的时候他笑了笑,但也只是笑一笑而已。 直到仪式结束,宾客散去,回到后堂,原靖宇才细细地看了看易轻颜,疑惑道:“轻颜,真的是你吗?美成这个样子,不会是假的吧?” 易轻颜瞪着他,立即凶相毕露:“你是说我原本不美?” 原靖宇终于憋不住笑起来,扶着她的双肩道:“我的轻颜,怎么打扮都是最美的!” 轻颜恼怒地给了他一拳,换来一串愉悦的笑声。 “轻颜,那个南王特使你认识?” “谁?没注意。”刚才那样的场合,她只是他的王妃,还是一个“以色获宠”的宠妃,怎么好四处打量下面的臣子和宾客。不过,大哥那样的目光,不用看也是知道的。但,她怎么能将大哥的事情告诉原靖宇? “那就算了。你身子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祭天呢!”等会儿接见各地贺使他还是一个人去好了。想着有个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实在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轻颜先去青园看望萧逸飞,见他精神还不错,竟然同原静贞一起坐在花园中一棵柳树下赏景晒太阳。 “舒服吧?”她缓缓走了过去。 萧逸飞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神色间并无太多波动,仿佛她向来就是这个样子,依旧眯着眼睛远望着园中颜色艳丽的花草,神情放松而惬意。好久没有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缤纷艳丽的花草了。 原静贞看了易轻颜一眼,心中有些不悦。难得有这个机会陪着自己的夫君静静地赏花,她连侍女都赶得远远的,没想到仍旧来了一个不识相的,而且还不好意思赶人家走。 “嫂嫂不陪着表哥接见各地贺使么?”见易轻颜自在地坐到萧逸飞身边,原静贞到底忍不住了。这个女人怎么如此随便? “有简王妃呢!”轻颜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顺手抓起萧逸飞的左手为他把脉。 原静贞这才明白人家原是一片好意。想起早上易轻颜割腕放血给萧逸飞当药引,她忽然感到一阵羞愧。“王爷的身体……如何?”她迟疑地问。 “看样子不错。那药丸的效力能吸收个两层吧!”轻颜欣慰地笑笑。 “你不觉得浪费了么?”萧逸飞忽然瞥了她一眼道。 易轻颜放开他的手,轻笑道:“是啊,确实浪费了。那可是我一条命呢!你得好好珍惜了!” 萧逸飞瞪了她一眼,气了一下,但随即就平静下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就不会说句好听点的?但随即又想,那些好听奉承的话自己还没听够么?难得她一直跟他说实话。但是想到表哥如此看重她,他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的。 “你身子虚,太阳晒多了也不好,等下就回去吧!”轻颜站起身来,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好调养着,他也不过还有半年的日子好活,无论如何,他是过不了今年冬天了。 河西王向中州王正式递交国书,求见中州王与王妃。原靖宇回复说三日后将与王妃一同设宴款待他。 河间王不知道孟祺瑞又在打什么主意,但他知道,孟祺瑞向来是不吃亏的。所以,当听说孟祺瑞将亲赴荣阳参加原靖宇的继任仪式,他就赶紧跟着来了。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河间王别的能耐没有,但孟祺瑞的本事他心里还是清楚几分的。若不是有河西王暗自相助,河间早就被燕王拿下了,所以,他向来都是跟着孟祺瑞走的。只是这一次,他实在摸不透孟祺瑞的想法,要不然,过去问问? 河间王徐芝寿与河西王孟祺瑞虽然一老一少,却向来志趣相投,但这一次,徐芝寿却真真被孟祺瑞的大胆与决断给吓住了。 回到自己暂住的如归楼之后,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烦杂的思绪中。这一次他该怎么办?要不要继续跟着孟祺瑞走?可正如孟祺瑞所言,他们还有别的出路吗?可是,他不甘心呐! 忽然,他一个激灵忽然想到:自己已然年迈都放不下手中的权势和责任,孟祺瑞正当年轻,怎么可能如此洒脱?难道他还有后招? 原靖宇回到飞宇阁,简王妃带着年仅三岁的明悦郡主正等着他一起用晚饭,柳夫人怯生生地站在一边,红着眼圈儿看着明悦。 原靖宇没见到轻颜,询问魏紫烟。紫烟回说王妃在书房接见客人。 接见客人?什么客人?他以询问的目光看着魏紫烟。 魏紫烟忽然红了脸,小声道:“是大护法和杨掌门……” 原靖宇点点头,看孩子也饿了,便说不用等了,接过热毛巾擦了擦手,入席。 柳夫人本来想问问自己女儿在哪儿,可是看王爷脸色不太好,便没有问出口来。那个女人似乎一点都不将王爷放在眼中,竟然背着王爷会见江湖上的朋友,难怪王爷生气了。可是,她的女儿怎么办呐? 原靖宇看了柳夫人一眼,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要担心,明慧很好,我以后会找机会让你们母女相见的。”说着,他又看了看简王妃与心悦,心中涌出几分愧疚来。无论如何,她们都是他的家人啊!他既然娶了她们,就是她们一生的依靠,说起来,她们其实也没什么错处…… 只是为何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呢? 饭后,简王妃正要带着心悦告退,原靖宇忽然让侍女将心悦带出去,示意她与柳夫人二人暂时留下。 经过这么多事,简王妃已经对未来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见了原靖宇此刻的举动还是忍不住浮想联翩。 “淑宁,婉柔……”他叫了两人的小名,语气很是温柔,也带着些无奈。 两人满怀期冀地望着他。 原靖宇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一杯茶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是本王愧对你们,但你们也要理解,如今我虽然贵为中州王,也会有很多的无奈……轻颜她别的都好,就是醋性大,可是,本王离不了她……” 听到此处,简淑宁与柳婉柔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咬紧了嘴唇。 “轻颜她性子烈,但心地良善,只要你们不招惹她,她也不会跟你们过不去的。”这话说得很明白了。简淑宁和柳婉柔都不笨,自然也明白了原靖宇的意思。 原靖宇看着二女神情,心中固然有些不忍,却也没有别的路走,只好继续说道:“若没有她,本王早就丧命于南王之手,所以,你们应该感激她,至少……只要本王活着,就是你们的依靠,是两个孩子的依靠。逐鹿天下的征战很快就要开始,她是要与我一起上战场的,她的孩子多半也要交给你们抚养,到时候明慧也就可以回到你们身边了……” 简淑宁忽然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柳婉柔也睁大了眼睛,只盼着易轻颜早点生孩子。 原靖宇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继续说道:“荣阳乃是前朝旧都,地理防御俱佳,因此,本王也将首府定在荣阳。原氏与萧氏原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如今我已经继位为中州之主,今后,这王府也就交给你们打理了。淑宁,你与静贞多亲近亲近,可以让她协助你打理王府。对萧氏族人好一些,别给天下人留下话柄……” 简淑宁信心十足地点头说是,原靖宇也赞许地点点头。 “对郁馨和姑母好一些,她们能给你很多帮助,也不用为难母妃和嫂嫂,毕竟大哥于我有恩,逸飞更是将整个中州都给了我……” 简淑宁欣喜地点头答应,看来王爷还是信任她的。 “你先与静贞商量好,等到了秋天再将裕阳王府搬过来。” “臣妾领旨。”说到此处,简王妃气也匀了,身子也挺直了。 原靖宇看着她,暗自在心中叹气。“从今往后,本王不希望看到王府里面出现任何争风吃醋的事情!”他语气忽然一冷,凌厉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简淑宁的眼睛。 简淑宁神色中闪过一丝畏惧,而后便淡然地低头道:“王爷放心,臣妾断不会让王府出现此类事情。” 原靖宇看了她片刻,没有说话,而后便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易轻颜回来的时候,果然已经同师傅和义父吃过晚饭了,神情甚是愉悦,拉着原靖宇一起去沐浴,一路上还哼着小曲,纯真而快乐。 原靖宇看着她今日不同以往的娇媚,也忍不住心痒。就像他先前与简王妃她们所说的,他真的离不了她,无论哪方面。自从得了她的身子,其他的女子便再也引不出他半分性趣来。原以为真正得到了心里就会放下她来,然后做回理智的自己,但他发现自己错了,她对他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她的一颦一笑,她毫不做作的性子越来越让他沉醉。跟她在一起,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愉悦。她是骄傲的,也是温柔的,她那般的强势,却又那么体贴,她与他分享一切,也与他分担一切…… 他的轻颜,是上天赐与他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50 第二十三章 王陵遇险 四月十七日,中州王原靖宇率领众臣祭祀天地,盛大而隆重,自此后,原靖宇便是应天命而生的中州之主了。 祭台上,他一身玄色王袍高大尊贵,抿着的双唇,微眯的眼睛,冷傲的神情,与传言中的温文尔雅大相径庭,不仅中州新臣子没有见过这样的原靖宇,就是裕阳老臣也忍不住心生敬畏,或许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看懂过这位王爷。 原来他们追随的这位王爷也可以这般凌厉霸气,这就是王者之气么?还是雄霸天下的霸气?以前是他有意收敛不让人发现么?这般的隐忍算计,他是真的志在天下吧! 那一日,不但中州众臣见识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原靖宇,各地藩王使者也暗自震惊,原来裕阳还藏着一头巨龙呢?自燕王杨星云被刺身亡之后,能与南王争夺天下的也就是这位刚刚合并了中州的中州王原靖宇了。 四月十九日,河西王孟祺瑞与中州王原靖宇商议结盟事宜,对外却没有发布任何消息,据闻,河西王孟祺瑞曾向中州王提亲。提亲?向谁提亲呢?中州王可没有妹子,女儿又年幼…… 但自此后,河西王却时常往中州王府跑,传言说这位王爷老毛病又犯了,而这次的目标是中州王妃的侍女。 与孟祺瑞会面之后,轻颜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果真是个难缠的人物,表面看起来荒淫好色,但他心里真正在想什么,没人能看透。轻颜说师门规矩,她们凌霄阁的女子绝不与人共侍一夫,他立即就表示可以为了紫玉散尽王府姬妾。虽然紫玉同样姿色出众,但轻颜可不相信这个好色之徒会真的爱上紫玉,由此可见,此人肯定有什么目的,仔细分析当今天下局势,也不难猜到。如今她和原靖宇为难的是,不明白孟祺瑞的野心究竟有多大,而且紫玉也不是一个可以为政治牺牲的人选。 “依我看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暂时保住河西。一般人都会认为中州先取河西河间,再挥兵南下乃是上策。但他既然知道南方义军可以为我所用,那么给我们这么一个保证,让中州先挥师南下,与南王缠斗个七八年,至少也给了河西缓冲的时间。”原靖宇分析道。 轻颜皱了皱眉,说:“在我看来,他的无所求,他的颓废,他的让步恰恰说明了他的野心。他如果真的不在乎河西的未来,又何必如此低姿态?若他有心天下,那他的承诺自然是假的。” “所以说这是个难缠的人物……”原靖宇揉了揉额头,忽然又笑了,他将轻颜拉到怀里坐下,说,“但他既然求娶紫玉,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紫玉若自己愿意,嫁过去也算是我们眼线。若她不愿意,河西境内同样有我们的眼线啊!” 轻颜想想也对:“看来是我们杞人忧天了。我就不信了,任他孟祺瑞再聪明绝世,还能背着我们玩出什么大花样来!” 两人相视一笑,便将此事放下来。 四月二十日,萧逸飞说想去自己的王陵看看,邀原靖宇与易王妃与他一起去。 萧逸飞的王陵就在荣阳郊外的宜安王王陵区,还在修建中,目前已经初步成型。 王陵背靠翠屏山,东傍怒河,地宫深入翠屏山底,如今外面的大型石雕已经初步完工,地宫三大殿也已经成型,目前正有许多工匠在里面忙碌。 因为萧逸飞是临时起意过来看看,这边来不及准备,只是让守卫的士兵将正在修陵的工匠全都驱赶出来,很多工具石料等都来不及清理,路面并不好走。 原靖宇让前面一队士兵开道,王陵负责人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做介绍。 萧逸飞乘坐着软轿,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陵寝,面无其他表情,也不知道心里想写什么。但他如此年轻,又有颗七窍玲珑心,想来该是不甘的吧! 原靖宇走在萧逸飞的软轿旁边,易轻颜跟在他身后。秦翼与林轻云一左一右护卫着中间三位主子。 “表哥,你的王陵开始修建了吗?”软轿上忽然传来萧逸飞这么一句话。 “还没有……”原靖宇怔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本来继位之后就应该着手修建自己的王陵,但他从来不在乎这个,裕阳财政本来也不是很富裕,他自己身体又好,所以到目前为止他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连地址都没有选。 “那就选在这附近好不好?翠屏山很不错的,据说当年为我先祖选址的大师说这一带灵气很足的。”萧逸飞语气虽平淡,甚至都没有看原靖宇一眼,但眼睫毛却一直在颤动着。 “好啊,到时候与你为邻也好!”原靖宇温和地说,却也不敢去看萧逸飞。听逸飞说这些,他心里真不好受。 王陵负责人介绍说前面就是存放棺椁的大殿,说一个月前就已经修建完工暂时封起来了。随后他又让一个下属打开封条,亲自引着萧逸飞一行人进去看。 墙上的浮雕很精致,颜色艳丽,贴着金箔,嵌着明珠。轻颜一边走一边看,暗自咂舌,想不到王陵竟然也这么奢华,人都死了,还弄这么好做什么? 忽然,她心里突兀地冒出一种不好预感来,似乎自己的六识感觉到什么压力。她连忙拉住原靖宇道:“慢着!” “怎么了?”原靖宇看她忽然间脸色不好,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逸飞也停下,别往前走了!”她皱眉,那种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烈了。“我们出去,快!”她忽然将声音低了下去,仿佛担心吵闹了谁一般。 众人看她如此慎重,虽然想着这里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但也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不由得都有些小心起来,慢慢往门口退去。 “轻颜?”原靖宇握着她的手慢慢后退,示意四名侍卫抬着萧逸飞先走,他和轻颜断后。尽管不明白轻颜察觉到什么,他却相信她的直觉不会错。他握着她的手,想要给她安慰与保护。 那王陵负责人对易轻颜的说法很是不解,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危险不成?他心中甚至有些愤恨,这不是变相指责他没有防卫好么?可是看两位王爷都听她的,他一个小小的王陵负责人又有什么资格反对? 一行人刚退出地宫寝殿,就听到里面“砰”地响了一声。 “快走!”轻颜低声叫了一声,拉着原靖宇就往外跑。 几个抬着软轿的侍卫也很机灵,不等原靖宇吩咐,抬着萧逸飞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出了地宫,原靖宇牵过马来,将萧逸飞放到马上,随即也跃上马背。同时,易轻颜也跳上了自己的马。随行的侍卫不等吩咐,也都纷纷上马待命。只有守陵的士兵有些慌乱,不知道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萧逸飞来的时候坐的专用马车,铺了厚厚的垫子,一点都不颠簸的,这样让原靖宇搂在马上虽然兴奋不已,可恨自己久病的身子却吃不消,于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表嫂不是自认武功天下第一?” 原靖宇一听,想着这话也有道理。他们自身的武功暂且不说,还带着这么多侍卫呢,怕什么?可是,轻颜向来稳重,今日这般失常,也可能真的有强大的对手吧?但他的武功杨飞鸿尚且不敌,怕什么? 想着,原靖宇逐渐停下来,右手一台,其余侍卫也停了下来。 轻颜见他停下,急道:“你带着逸飞先走!”言下之意她留下查看究竟。 原靖宇想着自己一个男人,怎么能丢下女人先走呢,自然不同意。可是不等他讲大道理,就见几个士兵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宫里扔了出来,摔在地上就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守陵的士兵开始骚动,慌乱地四处奔跑逃命,而原靖宇带过来的侍卫则赶紧围在三位主子前面,等待强敌现身。但见一个个都绷紧了身体,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洞口,无不在猜测着里面究竟是人还是怪兽。 此刻,所有人对易轻颜都佩服得不得了。先前大家一起进去,谁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她却发现里面有危险,然后让大家都退了出来。可以想象,如果没有她的提醒,后果真的是不可想象。 地宫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众人却越发紧张起来。 轻颜与原靖宇对视一眼道:“你先带着逸飞回去吧!他身子不好,见不得这些血腥。” “那你也一起走吧!”原靖宇低头看了看萧逸飞苍白的脸,无奈地点点头。 轻颜温柔道:“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你不要担心,我就算打不过他,跑还跑不掉吗?” 原靖宇想着也是,有林轻云在,还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就算里面是个怪物也不用怕,即便打不过还跑不了吗?想着萧逸飞的身体确实经不起这般折腾,他下马将逸飞抱进马车,自己骑马跟着马车缓缓往回走。 将萧逸飞送进荣阳城还不见易轻颜追上来,原靖宇忍不住有些着急了。他让秦翼将萧逸飞送回去,自己打算回去看看。不想秦翼迅速作下决断,让手下侍卫护送萧逸飞回去,自己却拦着原靖宇道:“王爷,既然已经离开了,还是回去再等等吧!王妃让您先走也是不想让您涉险,您不要辜负了王妃一片心意。” 原靖宇原本还只是有些担心,听到这话反而有些着急了,拨转马头就要出城。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侍卫浑身是血地往城门飞奔而来,见到原靖宇,那人一边喘气一边禀报道:“王爷,快派兵增援!那个怪物太厉害了……” 原靖宇一面让人去搬救兵,一面追问道:“究竟是什么怪物?” “好像是个老头,浑身恶臭,脸也烂了,王妃似乎认识他,还大大地吃了一惊……” “王妃说什么了?”原靖宇着急了。是轻颜认识的人,又那般吃惊,定然是罕见的敌手。 “王妃好像叫了一声什么教主……” “天衣教主!”原靖宇脱口而出,然后也被自己吓坏了。那个人不是死了么?他亲手将宝剑刺进那人胸口的,怎么可能还有命在? “对!就是这个名字!那个天衣教主实在太厉害了,王妃都不是他的敌手……”报信的侍卫这才缓过气来。总算让王爷弄清楚状况了。 听到这里,原靖宇哪里还能坚持得住,打马就跑。 秦翼赶紧追了上去,劝阻道:“王爷您不能去,太危险了!等救兵到了让属下带过去就是!” “救兵到了也没用!”别人不清楚天衣教主的实力,原靖宇和秦翼却是清楚的。 “所以王爷才不能去!王爷,不要辜负了王妃一番心意啊!您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啊!王爷,大事为重!您要为天下保重自己啊!”秦翼一面追赶,一面苦苦哀求。 他去了也是送死么?死?是啊,他也是打不过那天衣教主的,去了可不就是送死么?他的天下大业还没有完成,怎么能死?原靖宇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王爷,我们回去吧!”秦翼总算松了口气,“王妃聪慧,武艺又高,自有办法脱险的。” “轻颜?”他怎么把轻颜忘了?轻颜武功尚未恢复,如何是那天衣教主的对手?天衣教主轻功了得,轻颜就算武功全盛时也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不过两三层的功力如何能逃脱?别的都可以舍弃,轻颜怎么能舍弃? 想到这里,他举起马鞭重重地挥下,快马往王陵赶去。他要去救她,她把一身功力都传给了自己,他怎么可以丢下她独自逃生?就算死,他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心智坚定下来,原靖宇便再也不肯听秦翼劝说,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即飞到她身边。 当天衣教主走出地宫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这还是个人么?已经开始腐烂的脸,身上破烂的衣物曾经被鲜血浸透又风干,如今再次洒上鲜血也是黑糊糊地一片,一双手上沾满了鲜血,至今指甲上还坠有血滴。 尽管所有侍卫都以为出来的是个鬼,易轻颜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天衣教主!” 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死的。果然没死么?还躲在王陵里养伤……忽然,她想起涑玉功的诡异之处,他的武功会不会再次提升?虽然很有可能,她还是安慰自己,就算天衣教主受伤后内功可能提升,现在也还不到一个月,他的功力应该还没有恢复才对。 但事实证明她猜错了。 这个老怪物的功力竟真的比上个月她见到时更强。六名侍卫一起上去竟然连他一招都接不下,转眼间就变成了六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天衣教主的目光有些涣散,似乎不太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被动地还击所有攻击自己的人。 轻颜示意大家不要再行动,慢慢后退。对付这样的高手,需要大量高手围攻,可如今在场的侍卫与他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所以只能智取。好在这个老怪物似乎有些神智不清,这应该是个机会。 轻颜的目光始终盯着天衣教主,一面戒备,一面想办法。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犀利,终于引起了那老怪物的注意。他将目光转向易轻颜,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神情有些疑惑。 轻颜心道不好,在背后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分散了跑,可是今日带出来的都是原靖宇的贴身侍卫,如何敢抛下王妃独自逃生?因此一个都没有逃离的意思,反而慢慢移动到她身边将她保护起来。 就在这时,天衣教主好像终于醒悟过来,眼睛一亮,大吼一声道:“好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果然不愧是老夫看上的女人!哈哈哈哈,看你今日还往哪里跑?” “快跑!”轻颜大叫一声,打马就跑。天衣教主大笑着追了上去,眼睛里始终只有易轻颜一人,谁挡道就撕了谁。 林轻云一直在轻颜身边,虽然她叫他快跑,他却没有动,反而拔剑迎向天衣教主。 除了那个变态的天衣教主,林轻云的武功在这里算是最高的了,他也成功地接下了天衣教主几招,给了轻颜逃跑的时间。但其余侍卫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十有八九都被那老怪物打飞出去,跌落在地不知生死。 却说易轻颜打马跑了一阵儿,没有听到有人追过来,心里也着急了。难道那些人以为他们拦得住那老怪物?别人不清楚,师兄该是知道天衣教主实力的…… 糟了,师兄!师兄没有跟上来! 不用想她也知道师兄肯定是拦着那个老怪物好让她离开。真是笨呐! 可是,她能抛开师兄独自跑吗?他们二人联手还有一战之力,师兄一个人那不是去送死么?轻颜无奈地在心中叹气,打转马头往回跑。 不过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带来的几十名侍卫就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林轻云尽管也浑身是伤,却还是浴血奋战。轻颜心中感动,口中却连连骂着笨蛋,提剑飞了过去。 天衣教主看到易轻颜回来,又是一阵狂笑,一掌将林轻云打飞出去,立即迎上轻颜偷袭的宝剑。 轻颜心系师兄生死,心中慌乱,手中宝剑更无章法。好在那老怪物手下留情,出手留有余地,她才没有向那些侍卫一般被打飞出去。但尽管如此,她也受了很重的伤。 “住手!”她大叫一声往后退。 天衣教主愣了一下,竟然也没有追过去。反而站在原地喘气。看来他的伤确实还没有愈合。 “你究竟想怎样?”轻颜瞪着他,气势上半点不输人。 “乖乖跟老夫回去当我的教主夫人,将天衣神功的功法默下来。”天衣教主也狠狠地瞪着她,虽然前次轻颜没有出手,但他并不笨,想着除了武林盟主,谁还能调动那么多的高手围剿自己?更何况其中好几位高手都会天衣神功,分明就是凌霄阁的人。 “你还在做梦么?”轻颜撇撇嘴讥讽道。 “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天衣教主冷哼一声道,“你该知道老夫最喜欢的就是先奸后杀!” 轻颜握紧了手中的剑,说不怕是骗人的。这么个老怪物,看着都恶心……而且,她还不想死! 她忽然放松了身体,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的容貌还能恢复吗?” 天衣教主一听,哈哈大笑,以为她妥协了。 就在此刻,轻颜提起脚边的浮土飞向那老怪物,自己的身体却反而借力后退,飞到马上便是一掌拍在马臀上。 马儿吃痛狂奔,总算与那老怪物拉出一段距离来。但轻颜知道,那老怪物轻功好,很快就能追上来。她如今只希望他功力尚未恢复,伤势未愈,没有太多的精力来追她。自己骑着马,怎么都能省点力气。 只要将这怪物引开,等援兵到了,说不定师兄他们还有救。师兄……想到林轻云,她心中沉痛,于是又往马臀上打了一掌。 果然没跑一会儿,那老怪物就追上来了。轻颜暗道,难道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这条官道两旁虽然都有密林,但一面是高山,一面是怒河,她如今身上有伤,这山如此陡峭她怎么爬得上去,也许只有跳河一条路了。可是这老怪物水性怕是不错,前次身受重伤掉下河也让他活了下来,自己就算跳河也不一定能逃脱。 想起原靖宇,想起父亲和兄长的凉薄,她真的好不甘呐! 眼看那老怪物就要过来了,她把心一横,孤注一掷地就要往河里跳。却不想脚上忽然一麻,双腿无力,往前的冲力带着她的身体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她知道自己一定被点穴了。抬起头,却见天衣教主缓缓向她走来,双目通红,带着满心的愤怒仇视着她。 “你这个女人……”天衣教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狡猾、狠绝,偏偏还多情……哼!如今落到老夫手中,乖乖听话自是最好,否则……我天衣教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别人不清楚天衣教的手段,轻颜却是知道的。巨大的恐惧揪紧了她的心,但他也小瞧她了,求生不容易,求死还不容易?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到了如今也只能是遗憾了。她瞥了一眼手中的宝剑,忽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满眼的愤慨不甘,似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天衣教主不由得停下脚步,两个人隔着约莫两丈远的距离死死地瞪着对方。 就在此刻,轻颜忽然挥动手中宝剑,对着自己的脖子就要划下去—— “叮——” 宝剑落地,她的手同时无力地垂下。 “哼!到了此刻竟然还想跟老夫玩这种把戏!你当老夫真这么蠢?被你骗了这么多次还会上当?”天衣教主带着几分得意慢慢向易轻颜走来。 轻颜到了此刻才真的慌乱无措了。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受辱于他?虽然她从来不认为女人被迫受辱就只能以死洗刷清白,但到了自己跟前才知道让人侮辱比死更加让人难以忍受。那一刻,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绝望来。她的抱负和骄傲,她的幸福和天下,就要毁在这个人手里了么? 51 第二十四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马蹄声传来,打碎了轻颜的绝望,一股小小的期冀从心里冒出来。会有人来救她么?可是,这老怪物这么高的武功,谁能打得过?听那马蹄声似乎也只有两匹马而已…… 天衣教主转过身去望向来路。 官道上来了两匹马,却只有一个人。跑在前面的是易轻颜的黑马,后面一匹白马上的人是秦翼。 见到秦翼赶来,轻颜心中忽然冒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来。既有些酸涩来的人不是原靖宇,又有些安慰至少目前他是安全的。 秦翼哪里是这老怪物的对手?来了不是送死么?轻颜大叫一声:“你打不过他,走吧!不用管我!” 秦翼甚至都没有多看易轻颜一眼,远远地就下了马,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天衣教主,一边走过来一边在怀中摸索着什么。 天衣教主瞪大眼睛看着秦翼,眼神有几分讥诮。他知道秦翼怀中可能有什么,多半是暗器吧?但他很自信,所以只是如看蝼蚁般的目光嘲弄地看着秦翼。 秦翼终于出手了,果然是暗器,但又不是暗器,其实只是一大把松针。 轻颜很紧张,她知道秦翼没有取胜的希望,但还是满怀期冀地望着他。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有人从后面过来了,刚一转头,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原靖宇迅速解开她的穴道,然后抱着她就要往山上跑。 天衣教主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身来看时原靖宇已经抱着易轻颜跑出三丈远了。他立即放下秦翼就不顾一切地追了过来,口中哇哇大叫,显然因为再次上当而愤怒至极。他远远地就扑了过去,双掌使出全力劈向原靖宇。 原靖宇不得已迅速放下轻颜,一个转身,双掌迎向天衣教主。 两个人都使出了全力,原靖宇的武功比之天衣教主虽稍有不及,但胜在身体健康精力充沛,而天衣教主重伤未愈,又已经激战这么久,内力已经有所不济,因此两个人竟打了一个平手。 饶是如此,原靖宇还是受了很重的内伤。他借着天衣教主的掌风飞回到轻颜身边,抱着她继续往山上跑。 天衣教主想不到原靖宇的内力竟然跟自己不相上下,吃了一个暗亏,愤怒之下就要追过去。秦翼抓住机会又是一把松针飞向天衣教主,那老怪物混不当回事,右手往后一挥,人已经掠向原靖宇和易轻颜。但这次他又错了,这此的暗器虽然依旧有一半松针,里面却藏着几把飞刀,由于他的大意,此刻全都没入他腰背中。 天衣教主脚步一滞,原靖宇带着轻颜又往前跑出几丈远。 秦翼偷袭得手后并没有追赶,转身就跑。 天衣教主回头看了逃离的秦翼一眼,愤而运足全身功力逼出几把飞刀,然后发狂似地向原靖宇追去。 眼看那老怪物越追越近,轻颜有些着急了。“放下我,你自己跑吧!”其实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心中所有的不甘都消散了。今生能得他这般真心,她就是死了,也可以含笑下黄泉了。 “抱紧我,别说话!”原靖宇微微喘着气,脚步并没有变慢。他一手抱紧了她,另一手却在掠过一颗松树时随手抓了一把松针往后掷去。 天衣教主刚才吃了大亏,不等看清楚,身体已经做出反应。但见他双手齐挥打落所有的松针,为此,他又停了片刻,与原靖宇的距离再次拉远。虽然不知道原靖宇的身份,但他记得是这个人给了自己几乎致命的一剑。天衣教虽然没落了,但他自出江湖以来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这次又被原靖宇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过来救走了易轻颜,他更是觉得羞怒不堪,气得哇哇乱叫,一边追,一边骂。 原靖宇脚下丝毫不放松,很快就跑到半山腰的一个峰头,而天衣教主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忽然,轻颜感觉原靖宇停了下来,将她放到地上。她转头一看,下面竟然是一面陡峭的山坡,要从这里下去,速度快了只怕有危险,而抱着她更是不可能。 “不要管我,你快走!”她脱口而出。他明知道危险还来救她,就冲这份心意,她也要拦住那个老怪物。 天衣教主看到原靖宇似乎有跳崖的架势,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就射了过去。 原靖宇一把将轻颜搂在怀中,另一只手往后一挥,扫落大部分被当作暗器的石子。“抱紧我!”他急切地低吼一声,同时脚下用力,抱着她就一起往下跳。 轻颜受惊之下,“啊”地大叫一声,双手反射性地抱紧了原靖宇。 原靖宇在几块□□的石头上点了几下,下降了十来丈,忽然抓住一棵从石缝里长出来的松树稳定了身形,随即抱着她弯腰钻进树下石头缝里的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入口很小,进去又是一道斜坡,还不平整,原靖宇放开轻颜道:“暂时别动!” 只见他手掌用力从旁边突出的石壁上劈下一块两尺来宽的石块来,放在洞口,又拉过两边的野草掩饰了一下,这才拉着轻颜继续往下滑。 滑下一道陡坡,下面又宽敞了许多,但仍旧不平整,时不时地突出一块岩石来。 洞中几乎没有光线,饶是两人内功深厚也看得不是很清晰。 “跟在我身后,小心点。”原靖宇拉着轻颜的手,摸索着慢慢往前走。 走了一阵儿,转了几道弯,又爬过一段狭窄的石缝,耳边忽然传来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地响,迎面似乎还有一丝凉风。难道前面就是出口? 轻颜瞪大眼睛,依稀有了一丝光线从前方照进来。 “我们暂时在里面躲一躲。这个山洞错综复杂,又有很多小道,那老怪物即便知道我们进了山洞也未必能找到这里来。”原靖宇似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到此刻方放松下来。 “你受伤了吗?”轻颜有些着急地拉住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不要紧的。”原靖宇忽然紧紧抱着她,不住地叫着,“轻颜,轻颜……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轻颜也紧紧回抱他,心里除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就是满满的感动。“你这个傻瓜!你明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个老怪物还跑来送死吗?” “你才是傻瓜!”原靖宇瞪着她,“竟然让我放下你一个人走!我要是能放下你还跑回来做什么?” 轻颜情不自禁涌出幸福的泪水,很快便迷蒙了双眼,她再次扑到他怀中紧紧抱着他,眼泪很快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原靖宇同样感动,在面临生死的时候,她竟然让他独自逃生……这样的深情让他如何不爱?这样的女子叫他如何能舍弃? “轻颜,轻颜……”回想方才的经历,其实他同样后怕。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晚到一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毕竟他也曾经有过片刻的犹豫。所幸自己还是听从了心的决定,没有酿成终身悔恨。 “别的都可以舍弃,可是你怎么能舍弃?轻颜,直到如今我才明白,或许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乎你……”他轻轻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遍布着细碎伤口的手抚过她的眉眼、双颊、唇片,最后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道:“轻颜,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有猜忌和隐瞒了好不好?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事情都请你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我二人齐心协力,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他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但直到此刻她才完全信任他。轻颜睁着迷蒙的双眼望进他深情而认真的眼睛,含泪说了一声:“好……” 那个好字刚出口,他便忍不住低头吻住她,为着险些失去的后怕,为着两心相交的幸福和感动,仿佛要倾尽自己所有的感情,那般的缠绵悱恻,那般的温柔珍爱…… 许久,原靖宇气息有些紊乱,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道:“轻颜,你的伤怎么样?严重吗?给我看看!” 轻颜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平复一下过快的呼吸,温柔的笑笑,说:“外伤都不在要害……”也就是说内伤比较严重。 “你那个药不是还有一颗么?”原靖宇想起她给明慧和萧逸飞吃的那个药。 “现在还用不上。”轻颜拉起他的手,温柔的目光抚过他手背上无数细小的伤口,那都是抱着她跑的时候被树枝刮伤的。想起先前的惊险以及他的执着,她心中感动,再次偎依在他怀中。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若不是他拖着那老怪物,我只怕……” “别担心,此刻援兵应该已经到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青山会治好他的。对了,你师傅不是还在荣阳么?”原靖宇轻轻抚着她的背,细细体味着这份温馨和幸福。 轻颜轻轻地嗯了一声,知道自己担心也于事无补,但此刻,她真的感到好幸福啊!“景瀚,我们会这样幸福一辈子么?” “会的!只要我们心中没有猜忌,互相坦诚,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离间我们!”原靖宇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任那柔滑的发丝慢慢从指间流泻,那份温柔如水般淌过心田,带给他满满的宁静和幸福。原来相爱的两人只要能拥抱在一起,就已经是人世间最幸福最美好的事情了。 “我们都没有带外伤药,但伤口还是处理一下吧。那边有个小水潭。” 两人借着从崖壁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摸索着走到水潭边,原靖宇撕下一段袍袖洗净了帮轻颜擦脸。轻颜看他自己同样花着脸,于是接过湿布也帮他把脸擦干净。想着刚才两个人不管不顾浑身的狼狈和血污灰尘,竟然搂抱着亲吻了那么久,此刻不禁红了脸。 “笑什么?”他问,却好似已经猜到她刚才的想法,那笑容也有些坏坏的味道。 两人相处日久,彼此都熟知对方的心思,原靖宇能看出轻颜的想法,轻颜又如何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 “这里……你如何知道这个山洞的?”话到嘴边,她还是转了个弯儿。 “小的时候跟逸飞来过。这几年来中州也都会到附近转转,想起这个山洞,还曾经跟你哥哥一起进来探过。若不是看到你的马过来,知道你就在这附近,想起这个山洞来,我就只能抱着你跳河了。看来我们运气不错!”他笑了,颇有些自得的样子。 然后,他目光一转,看着她外袍上暗色斑块,知道是血迹,便伸手将她外袍脱下来,说:“让我看看你的伤。” “都是小伤口,现在都没有流血了。”她红着脸说。尽管这段日子以来两人夫妻恩爱,但在他面前赤身裸体她还是有些害羞。 拉开她的内衣,看她腰上有一道狭长的伤口,不过确实很浅,似乎只划破了点皮。倒是手臂上有一道一寸来长的伤口还深一些,不过也已经结疤了,相信即便没有外伤药也没有大问题。 他细心地帮她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带着几分犹豫道:“我们明日出去应该不会有太大威险,但……我们若是在这里多留几日,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只是,我们的内伤……这里又缺衣少食……” 轻颜想了想,说:“是要试探了河西王吗?” 原靖宇点头,满脸赞赏。 “我们也可以另外找个地方躲几天。”轻颜建议道。 “能保证安全吗?”他完全信任的人并不多,更何况那老怪物还没死。 就在这时,只听岩壁缝隙中远远地传来那老怪物的怒吼和谩骂,声音越来越近。 轻颜靠在原靖宇怀中,紧紧抱着他。 原靖宇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放心,他找不到这里,所以才发疯。” 轻颜想想也对,顿时放松下来。唉,她都好像被那老怪物吓怕了。但是,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真的很好…… 原靖宇沉思一下,忽然道:“他这么大吼大叫的,估计也活不久了。” 轻颜想了想,点点头:“是啊,他本来就重伤未愈,如今又因为追杀我们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等师傅和义父到了,哪里还有他的活路。这一次师傅定要砍下他的脑袋才放心了!” “你们师门这个武功也太奇怪了,失去内力不要紧,恢复之后反而更强,甚至死了还能复生。”还能长生不老呢,难道是修仙的?原靖宇暗想。 “应该是还没死透吧?真正死了哪里还能活?不过我上个月从那老怪物那里拿到涑玉功最后几层功法,名字就叫作破茧成蝶死而复生,我还担心那老怪物骗我呢,看样子还真有可能是真的。”轻颜忽然想起那一晚从那老怪物那里骗来的功法,如今此看来倒是有几分真实性。 天色越来越暗,到最后山洞里完全沦为一片黑暗。今夜天气晴朗,也该是星光灿烂的吧,只可惜这里半点星光都看不到。 “轻颜,怕吗?” “不怕……”她常年在江湖上漂泊,怎么会害怕黑暗?更何况如今还在他怀里呢。只是,肚子饿了。刚才喝了点水,但是清水毕竟填不饱肚子。 “其实也不是找不到吃的……只是怕你不敢吃……”原靖宇带着几分犹豫说。 “什么?”有什么是她不敢吃的? “蛇……” “哪里?”她忽然将整个身子都缩到他怀中,紧张地东张西望。女人,少有不怕那玩意儿的。若真的让她遇上了,一剑解决掉就是。但想到如今自己手中无剑,又身处一个漆黑的天然洞穴中,有蛇是很正常的情况,要是那东西趁他们熟睡的时候游进来…… “呵呵……”原靖宇低沉地笑了几声,低头吻了她一阵才说,“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旁边不是还有两个比较大的洞穴么?里面就有!我们吃几天都吃不完……” 轻颜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小声问道:“那为什么这里没有?” “去年我们来的时候带着火把雄黄,一路走一路撒,因为这里有水源,所以这个洞撒得最多。其实我统共也就来过三次,没有走错路真是幸运。当时脑子里着急,反而越发冷静,记忆也更加清晰起来……轻颜,你吃过蛇肉吗?” “老鼠都吃过……不过要吃熟的……”轻颜似乎感觉有点冷,在他怀中蹭了一个更舒服更温暖的姿势。 原靖宇忽然感到心疼。他的轻颜究竟吃过多少苦呢?若是还有别的可充饥的食物,一个女子又怎么会吃这些恶心的东西?“那我们忍一忍,明天我摘杏子给你吃。” “哪里有杏子?” “外面崖壁上就有,还有桃呢!不过都还没有成熟……” 那不是废话么?桃花谢了才多久? “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他说,然后拉开自己的衣襟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也许是肚子饿,也许感觉到冷,也许是四周太暗了,总之两个人都睡不着。在这样漆黑的山洞中,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呼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贴在一起的身体传来对方的心跳和体温,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曾经的欢爱场面来。夜是那么静,天地一片黑暗,就是想要转移注意力也找不到方法。 轻颜一手搂着原靖宇的腰,一手抚摸着他的胸口,想着他的情,唇边带着温柔的笑容。 原靖宇抓住她捣乱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哑声道:“乖乖睡觉,别闹了。” 轻颜忽然笑了,调皮地凑到他耳边道:“景瀚,你想我不想?”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后,痒痒的,让他更是心痒难耐。这个小妖精!原靖宇在心中骂了一句,低头吻住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伸进她的衣襟握住一只柔滑而充满弹性的□□,时轻时重地揉捏…… 好一阵他才放开她的双唇,将头埋在她颈项边喘气,低声道:“别闹了轻颜,我会忍不住的。你身上还有伤……” “一点小伤口而已……”她低声道。 原靖宇呼吸一窒,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抱紧了她道:“你这个小妖精!别再考验我的意志力了好不好?” “可是我想你……”她无辜地抬头看他,虽然看不清楚,但一双手却捧着他的脸细细地抚摸。“景瀚,我想要,我想跟你融在一起,我好怕这只是一场梦……” “嗯……”原靖宇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招惹我的,待会儿别说受不住……” 轻颜嘻嘻地笑,忽然又羞涩地靠在他胸前道:“你想怎样都随你……” 天啊,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动听的话么?原靖宇再也忍耐不住,开始解她的衣裳…… 这个山洞实在不是欢爱的好地方,不过也难不住□□高涨的男女,那么多的姿势,总有一两个适合目前的环境。 一番恩爱,几回云雨。 激情之后,两个人都累得不行,自然不用担心睡不着了。轻颜软软地靠在原靖宇身上,闭上眼睛细细体会着这份幸福和甜蜜。原靖宇抱着轻颜也没有说话,就在刚才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极致的幸福。不仅仅是身体的满足愉悦,还有内心的温馨与满足。是因为两颗心靠得更近了吗?所以才会那般的甜美醉人? 那一刻,两个人心中都有一种感觉,惟愿时间在此刻凝滞,让他们的幸福在此刻化作永恒,即便天地在这一刻毁灭,他们也可以含笑以对。 52 第二十五章 甜蜜时风起云涌 第二天的傍晚,原靖宇带着易轻颜从另一个洞口出去,悄悄来到凌霄阁在城外的别院。 “我们怎么进去?”原靖宇远远地看着前面高高的围墙。其实他不介意翻围墙的。 轻颜轻笑道:“既然是密室,自然也有密道通到外面。”说着,拉着他的手绕过围墙来到树林里一座古墓旁。 原靖宇看着古墓,若有所思。 只见轻颜在墓碑后面按下两个按钮,那墓碑就自动移开了,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来。轻颜招呼一声,轻盈地跳了下去。原靖宇瞥了墓碑后面奇怪的按钮一眼,也跟着跳了下去。 顺着地道来到密室中,原靖宇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好地方。比起宜安王府飞宇阁中的密室可精致得多了,卧房、茶室、小书房、练功房,甚至浴室里还引了泉水进来,只可惜不是温泉。 “有食物吗?” “应该有吧!”轻颜道。虽然很少来这里,但是她知道凌霄阁所有的别院密室都会准备食物和水果,无论里面有没有人,都是每三天更换一次。 很快,轻颜便找了一袋牛肉干过来,手上还提了个水囊。两个人欢欢喜喜吃饱了肚子,便牵着手去浴池沐浴。 很多时候,他们的交流只需一个眼神就够了。 密室里准备齐全,各种药物自是很齐全的。两人都有默契,沐浴,上药,然后去床上睡觉。昨晚在山洞虽然刺激,却终究不及床上舒服啊…… 给对方上药之后,轻颜忽然道:“景瀚,我们双修吧!” “双修?”原靖宇自是懂一点的,但不是说必须得同门师兄妹才可以双修么? 轻颜却道:“说到底,双修最重要的不过是双方的信任,只要两个人能完全信任,不一定要夫妻或同门师兄妹才能双修。”然后,她详细讲解了双修的实质,又将自己内功的行功路线告诉他,让他熟记。 原靖宇明白之后也认为可行,也将自己内功修炼路线告诉轻颜。两个人熟记了对方的行功路线之后便开始第一次双修之旅。 因为轻颜内伤较重,所以原靖宇先将自己的内力注入轻颜体内,随着她的行功路线缓缓前行,打通闭塞的经脉,在全身循环三个周天之后汇于丹田。而后,轻颜又将这股内力引入原靖宇体内,顺着他的行功路线打通他闭塞的经脉,在全身循环三个周天而后汇于丹田。之后再如此反复。 到天亮之时,两人收功睁开眼睛相视一笑,都感觉自己的内伤大有好转。因为全身心的信任,所以才能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内力送入对方体内,而将两个人的内力融合起来之后打通闭塞的经脉自然更容易。又因为两个人内功修炼不同,而又阴阳调和,收效更佳。 虽一夜未眠,然两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为了完全的保密,他们白天也躲在卧房里不出去,练一阵内功,因为肌肤相触而引出□□来了也不用隐忍,自是万般恩爱。原靖宇能体会到,自前日两人在山洞中完全敞开心扉消除所有隔阂之后,轻颜待他越发温柔体贴,让他喜不自胜,心中更是有万般柔情想要倾付于她。 傍晚的时候听到有人进密室,轻颜并未出去与其相见,等来人离开,她出去查看了一下,应该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是。她可是连那装牛肉干的口袋都是装了破布和泥块放回去的。按照凌霄阁的惯例,这些从密室中取出去的东西都是要扔掉的。 不过想不到今天居然送了水果来,一篮子清洗好并用纱布盖起来的樱桃! 这玩意儿坏得快,一般是不会放到密室里来的。谁都知道密室多半是没有人的,把这样不易保存的水果放进来不是浪费么?一般都是自己吃了,也不会有人怪罪。轻颜忽然想到:难不成有人知道我来了密室? 轻颜提着篮子回到床上,原靖宇将她搂在胸前。轻颜抱着篮子,原靖宇一颗一颗喂她,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接住她吐出的核。看她笑得那般甜蜜,他心里也感到甜蜜幸福。 此时的轻颜褪去了平日里的凌厉骄傲,愉悦放松像个孩子,看着他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幸福情深,嘴角的笑容那般甜蜜醉人,她时不时地抬头在他脸上亲一口,又害羞地躲在他怀中嗤嗤地笑,然后也拈起一颗樱桃喂他…… 原靖宇忽然想,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啊,江山虽然壮美,权利虽然诱人,然责任却也重大,若真的成为天下至尊,只怕不会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其实平凡的幸福才是真正纯粹的幸福啊! 吃了一阵樱桃,轻颜忽然提起自己的疑惑,原靖宇想了想,说:“逸飞知道那个山洞,只要听到秦翼的回报便能猜到我们躲在那里,而天衣教主找不到我们大吼大叫也可让他们放心。逸飞肯定是要找杨掌门处理天衣教主的,所以你师傅应该也猜到你我平安,然后猜到我们躲在这里养伤也不无可能。我现在只是担心逸飞的身体,我们晚些时候回去虽然能引蛇出洞看清孟祺瑞的真正目的,但只怕他鼓动我裕阳臣子与逸飞为难……” 轻颜想了想,点点头。“逸飞突然想去王陵,让我们相伴却只有他一个人回去,不用人挑唆裕阳的大臣就可能怀疑他。逸飞的身体不好,真担心他顶不住……”不过逸飞也不至于这样就让人欺负了去的,虽然外表羸弱俊美,风闻他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令人胆颤心惊的。 “是啊,就是担心这一点……”原靖宇长长地叹了口气,却又忽然笑了,“逸飞身体不好,又受到这般惊吓,如何经受得住?晕过去几天不醒也在情理之中是不是?” 轻颜也笑了。逸飞是聪明人,自然有办法的。于是,两人再无忧虑,只管开开心心甜甜蜜蜜地过着二人世界。 看来别院中的人真的知道他们躲在密室里。原本三天换一次食物的,如今却是每天都有新鲜的食物和水果放到外面的茶室中,而更令轻颜震惊的是,食盒旁边还有一个红木小盒子。 “这是什么?”原靖宇看她微微蹙眉,于是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轻颜不说话,打开盒子。原靖宇瞥了一眼,只见里面放了几件精致的首饰。因为她师傅确信他们在这里,所以送了这些首饰来? 轻颜倒出首饰,很快在盒子底部找到一个夹层。她取出里面的娟条看了一遍,然后递给原靖宇。“这一次那个老怪物该死干净了吧!”轻颜叹了口气。 原靖宇看过之后笑道:“都被分尸喂狗了,再回来就是鬼了!” “我向来不信鬼神的!”轻颜总算放下心来。除掉天衣教主这个劲敌,她们凌霄阁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竟然连消息都送过来了。看来他们是真的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原靖宇不以为意地笑笑。心中却惊叹,这凌霄阁果然不愧为武林六大派之首啊!还好轻颜是他的妻子,不然,这样强大的势力若不能为我所用,也只能毁了。 “你不要想太多,我的师门原本是没有什么野心的。之所以布置了这些,都是因为我是义军首领……”轻颜温柔地靠进他怀中,一双美目不停地在他脸上游曳。 原靖宇哑然失笑,低头在她眉心吻了一下,轻柔地说:“你是我的妻子,我们生死与共,我还有什么好想的?” 轻颜为微笑着靠在他怀中,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幸福和感动。她想,为了他的这份情意,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时间在幸福和甜蜜中悄然溜走,四月二十五日的傍晚,轻颜和原靖宇正在练功,忽然听到机关开动的声音,又有人进来了!可是,今天早上不是才送了食物过来么? 轻颜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有人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阁主?” “什么事?”听出是别院总管的声音,轻颜没有迟疑地走了出去。 年近四旬的美妇人恭敬地递上一枚蜡丸道:“大护法派人送来的紧急密信。” 轻颜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师傅的标记,轻轻捏开蜡丸取出绢条一看,霎时脸上大变,大声道:“景瀚,快,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原靖宇原本躺在里面无聊,闻言赶紧跳起来跑出去。“什么事?” “孟祺瑞死了!” 孟祺瑞死了!? 原靖宇也怔了一下,抓过轻颜手中的绢条扫了一眼,忽然又冷静下来。“既成事实,我们着急也没用。传令回去,让轻云和秦翼带人过来接我们。” 轻颜一听就懂,迅速写下手令做成蜡丸让总管传给大护法。 “我们再在这里住一晚。”原靖宇看总管出去,不怀好意地笑笑,“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啊,以后难得再有这样的机会。就我们两个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轻颜剜了他一眼,羞红着脸往里走。 “没什么大不了的,”原靖宇轻笑,跟过去揽着她的腰,“只要天还塌不下来,日子总是要过的。轻颜,对你我来说,这样平静日子是多么难得啊!你知道的……” 她如何不明白?但她更明白的是孟祺瑞的死会造成什么影响。 真是,孟祺瑞不是只狡猾的狐狸么?怎么就死了?究竟是谁做的? “或许……是逸飞……”原靖宇看着她微微蹙眉,已经猜到她心中所想。 “他不知道我……” “我没跟他说过。” “他这不是好心给我添麻烦嘛……”轻颜叹气。可是逸飞都病成那样了还在为他们忧虑,她又怎能怪他多事? “我倒觉得这未必就是坏事。”原靖宇自信地说。 “哦?”轻颜不明白了,他们以前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么? “此一时,彼一时。更何况,留着他我的确不放心……” 两人又开始就当前局势进行了一番讨论,早忘了要好好珍惜难得的二人世界。历经一番争吵和推论之后,他们总算是将方方面面的反应都想到了,与此同时,问题也出来了。 “你要放弃义军?”轻颜瞪着他,仿佛他要是敢点头,她就会一剑杀了他。 原靖宇轻笑:“怎么可能?”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做好,他慢慢将自己的想法讲给她听。 轻颜想想,目前看来似乎只能这样了,不过速度要快,不然等南王反应过来就糟糕了。“我明天就走!” “你不用亲自去吧,喻炀不是还在那边吗?”原靖宇有些着急了,他可没有想过她要亲自去义军驻地。 “你以为喻炀拿着我的手令就可以调动我的人?”轻颜冷哼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口。 原靖宇挑挑眉,难道他理解有误?之前喻炀在义军那边不是呆得好好的?不是说轻颜已经将义军的事情交给喻炀全权打理了么? “这么重大的事情,我必须亲自出面!而且,即便是我去了,要劝说他们离开家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着,轻颜自己也忍不住叹气。 原靖宇也沉默了。是啊,义军之所以举起反旗,不就是为了自己的父母妻儿不受欺凌不至于饿死么?让他们离开家乡替中州卖命只怕不容易……可是孟祺瑞死在中州,河西与他们开战已成定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吞并河西,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把自己给管我好了,最好别让我回来听到什么,哼哼……”轻颜瞪着他。 原靖宇忽然抱起她就往床上走。 “做什么啦你?我还没说完呢……” “抓紧时间……” 轻颜,轻颜…… 原靖宇不断地在心中轻唤着她的名字,他实在不敢想象在这个时候跟她分开。可是他连挽留的话都无法出口。他真的爱她,却终究无法抛下政治利益不管…… 【第二卷完】 53 第一章 万马蹄如骤雨来 四月二十日,中州王原靖宇与易王妃在荣阳郊外王陵被袭失踪,生死不明。裕阳众臣与原宜安王众臣之见发生分歧,险些动乱。 四月二十五日午后,河西王孟祺瑞被刺于宜安王王府贵宾院。 四月二十六日,中州王近卫终于在王陵附近的一个山洞中找到重伤昏迷的中州王原靖宇,而王最宠爱的易王妃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四月二十七日,河间王离开荣阳返回河间。 五月初四,河间王徐芝寿在中州玉阳城(中州与河间边境)被刺身亡。 五月十八日,河西向中州宣战! 五月二十二日,河间向中州宣战! 五月二十六日,燕王向中州宣战! 天下大乱自此伊始。 中州王府内,原靖宇真正是忙得焦头烂额。他和轻颜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孟祺瑞不是逸飞杀的,徐芝寿的死更不关他们的事!所有的一切都只证明了一件事情,有人在算计中州。 可能是南王,也可能是燕王的人! 虽然裕阳与中州合并之后实力大增,但河西河间与燕王联合出兵足以让他手忙脚乱。如果这个时候南王再来插一脚的话,加上轻颜手中的义军中州也没有胜算,最多与各方打个平手!而且,他深深知道,事已如此,解释是没有用的,所以他先下手为强了!在河西河间正式向中州宣战之前,他已经令边关守将主动出击了。目前看来他这个决定还是很明智的,至少在中州的突然袭击之下,已经顺利拿下了河西河间的三座城池。 只是想不到燕王竟然也停了内乱向中州宣战了。看不出来这位年轻的燕王还是有些能力的,脑子也不算太笨! 危急时侯,原靖宇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安插了许多亲信在原来的中州臣子手下。他本来没打算这么急切的。 萧逸飞坐着轮椅过来看他。 “你怎么来了?”原靖宇皱眉,一边骂,一边赶人,“你自己身体如何心里清楚,还来担心这些做什么?自己回去好好休息!我得空就去看你。” 萧逸飞不为所动,径直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看着萧逸飞神色肃然,原靖宇也知道不让他安心他是不会回去的了。“就目前来说,有七分胜算吧!孟祺瑞死了,他最大的儿子也才七岁;徐芝寿的儿子虽然年纪不小了,胆子却不大,优柔寡断;燕王内战初平,却只是表象,私底下谁都不服气,虽然出兵了,却各有打算。” “表哥担心南王出兵?”萧逸飞也知道这些。听着原靖宇虽然愤怒却依旧冷静的分析,他也逐渐放下心来。 “是。”原靖宇老实地点点头。 萧逸飞却摇摇头道:“南王不会出兵的。” “逸飞何以如此肯定?”原靖宇忽然笑了。南王如果长了脑子这个时候就不会出兵,而是等他们与河西河间燕王三家打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再参进来。可实际上这南王的脑子还真不好说,有时候吧他好像精明得很,有时候却也蠢得只顾眼前利益。 “据说南王病了,这个时候是王妃代政。”逸飞道。 “我知道啊。”原靖宇颔首。南王王府中有凌霄阁的人,他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这样的消息如何会不知道? 萧逸飞继续道:“这位王妃虽然不怎么样,背后却有一个强大的家族,里面不乏有脑子的谋士。这个时候正是铲除义军,扫平内乱的最佳时期。” 原靖宇点头,所以他才担心啊! “所以南王暂时不会出兵的。表哥只要将燕王的大军打败,南王也会投鼠忌器。”逸飞认真地分析着。 “可是南王境内的义军是我的人。”原靖宇冷静地陈述。 “什么?!”萧逸飞大吃一惊!但随即便想通了。“怪不得……”他就说嘛,他的表哥怎么可能宠一个女人宠到那份儿上?如今人失踪了,也不见他心痛着急,原来是去江南了。 “所以,即便南王出兵,我也有五分把握打赢这场仗!”原靖宇忽然豪情万丈地说,双目熠熠生辉,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强大的自信。而后,他又低头对萧逸飞道:“所以逸飞你完全不必担心,回去休息吧!” 萧逸飞点点头。既如此,他就真的不担心了,不过,他还要为表哥做最后一件事情。虽然这些天他的身体看似起色不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昏迷,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天,萧逸飞召集原本的中州众臣觐见,让他们务必完全听令于中州王,说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大家必须不计个人得失,有什么不满有什么要求等仗打完了再提,若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闹事,他就让萧元直接处理了。 众人一听萧元,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们还没活够呢,才不想招惹那个阎王!不,就算要死也绝不能死在萧元手中! 易轻颜接到消息,知道河西、河间与燕王先后向中州宣战,也是心急如焚。如今她只盼南王不要有异动就好!想起南王,她便不由自主想起了大哥韩若云。 上次就是他代表南王出使中州的。她一直怀疑河西王与河间王的死都是大哥的手段。 河西王与河间王来中州恭贺原靖宇入主中州也必然是做了充足准备的,手下不乏高手,原靖宇也派了重兵监视保护,却还是让刺客得手了,说明大哥手中还有更厉害的人物。而南方门派众多,且大多依附于南王,她想不怀疑他都不行!更何况大哥向来能干,她是知道的。 据她得到的消息,大哥目前已经继承韩氏家主之位,而南王如今的正妃正是他的亲姐姐。据说南王的前任正妃死于疾病,其中□□很值得推敲。 难道她真的要与大哥为敌了么?怎么会这么快? 轻颜来到义军中好多天了,也跟各大首领谈过去中州的事情,然而也如同自己先前所料,大家多半是不太愿意离开家乡的。谁家中没有父母妻儿?他们若能舍下这些亲人,当初也不会跟着造反了。 她与喻炀商量了几次,最后拿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来。只调三分之一青壮精锐去中州,其余留下化整为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完全融入百姓中。如今大哥当政,他总不能随便冤杀贫民百姓吧? 轻颜与几位首领多次探讨,晓以大义,让大家将眼光放得长远些,并一再保证不会放弃南方的百姓,说平定天下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请大家相信她。而后,她又分析目前局势,天下大乱已成,哪里都不会是安乐窝。中州与河西河间燕王同时开战,南王肯定是要扫平义军平定内乱的,所以,即便留下也是一场大战、苦战,而且战场就在家乡,肯定是会牵连父母妻儿。相反,如果义军精锐已经离开了,南王也就不会派大军过来了,没有战争,百姓的生活也不会这么苦,而且还留下了三分之二的人手在家乡照顾亲人,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经过这一番分析,大家的看法也有些松动了。其实大家最担心的是义军走了,南王不放过他们的父母亲人。如果神女能保证家中父母妻儿平安的话,实际上义军中很多人都愿意去中州建功立业。 轻颜决定联系义兄韩若云。 韩若云坐在书房里整整一天没有出来,饭也不吃,谁来都不见。 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封密信,很短,意思也写得很清楚,但他却迟迟不能做出决断。他恨自己的犹豫,恨自己的不忍,恨自己面对她的要求无能为力…… 到底要不要成全她呢? 可是,成全了她,他的家族要怎么办? 在荣阳的时候他就考虑过的,他以为她会为了义军妥协,他以为她能够看清他韩若云也是有能力争夺天下的!他以为她会放弃原靖宇,毕竟那个男人有那么多的女人,对她似乎也不够好。他可以不介意她跟过别的男人,真的,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固执?如今的中州三面作战,就算他肯放原靖宇一马,中州也将失去平定天下的实力。这个天下,终究会是他韩若云的!以前他不想并不表示他没这个本事,她如果早一点说她要的是天下,他早就取南王而代之了。 说到底,她就没有考虑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不是滋味儿,她的轻视好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每想起她来就刺得他隐隐作痛。那原靖宇妻妾成群了她都可以不计较,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彻底地拒绝他?他究竟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虚情假意的原靖宇? 可是,究竟要如何答复她呢?是把她留在江南还是放她回去? 唉,都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以江山为重了。不过,还是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给他们一个机会的,他就再做一回君子好了…… 让她带着一部分义军离开,虽然会留下隐患,但又何尝不是束缚她的绳索呢?毕竟那些义军的父母亲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呢…… 得到韩若云的答复,轻颜情不自禁湿了眼眶。她仰望长空,不愿让人看到她的泪水。正式的答复之后还有一封私信,上面只有十几个字:“慕卿之心一如既往,危难之时,记得有我。 ”大哥心里还是放不下她么?她不是有意要利用他的感情的…… 她立即召集众首领紧急会议,将南王辅相的答复告诉大家。 众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个韩大人就这样放过他们了?真的不会追究他们亲人的罪责?不会在路上追击剿灭他们? 南王有这么好的官么?若是这位韩大人真的这么好,他们还起义做什么? 轻颜又分析给大家听,说:“韩大人之所以同意我们离开,其实是为了江南的稳定,以及他自己的官声威望。无论谁当政,都不会容许我们义军的存在,即便我们放下武器拿起农具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道理也很简单,他们不会相信我们就如同我们也不相信他们一样!而为了减少伤亡,减轻赋税负担,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义军问题,对韩大人来说是有益无害的。所以,他会放我们离开,并不再追究我们在江南的亲人的罪责。大家想,如果我们离开了,他却残害我们的亲人,我们会怎么做?” 大家立即起哄,当然要回来找他算账! 轻颜立即做出结论:“是啊,他要是敢伤害我们的亲人,我们就带领中州大军打过来。所以,他是不会伤害我们的亲人的。更何况,我们的亲人留在江南就是南王的子民,韩大人不会无故残害百姓的。这个罪名他背不起!” 众人点头,算是放下心来。 轻颜虽然达到目的,心里却并不好受。 这不是她的初衷!她原本是一心一意为义军打算的,什么时候开始,她把原靖宇的利益放在了首位?虽说只有平定天下百姓才有安生日子过,但中州与河西河间燕王的战争关江南义军什么事?凭什么要他们付出生命和鲜血? 好在目前原靖宇并不需要这些人上战场,他们即便去了中州也只是参加训练而已,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让他们出战的。她将他们带去中州,只是为了保存实力,当然,也是给原靖宇一个坚实的后盾,即便不能用作攻伐的利器,用来守城还是可以的。 易轻颜一声令下,义军分批按照指定路线前往中州,经过各地关卡时也果真没有受到刁难。 轻颜没有走最前面,因为心中到底还是不太放心的。但她更加放心不下原靖宇,所以六月中旬,她也出发前往中州,喻炀垫后,是跟着最后一批前往中州的义军离开的。 却说原靖宇面对三家联军并不慌乱,调兵遣将很快做好了安排,有岑远志和冯文宣筹集兵器粮草他也没有后顾之忧。如今他只担心江南的情况,南王这个新上任的辅相可不简单呢!轻颜能不能顺利说服义军,并安全地将人马带过来呢? 五月底,他终于收到轻颜的信,说了她的构想,但他却很是忧虑。义军不带兵器上路,如果那姓韩的不讲信用,在路途上追杀阻击怎么办?义军分散,而南王却可以调集重兵在路上进行围剿…… 好在不久之后义军便陆续抵达中州边境,据说一路上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原靖宇虽然有些不解,但也稍稍放心了些,便期待着轻颜早日回来。 这些日子他忙得晕头转向,虽然跟逸飞说得轻松,好似胜券在握,其实没有一刻放松过。他其实很想去前线看看,只是放心不下南方的义军以及后方的粮饷筹集。逸飞身体不好,岑远志虽然能干,裕阳的老臣可不会听他安排。如今虽说裕阳与中州合为一家了,其实军政还是分开的,如果再多给他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把这些事情办妥了。如今三方作战,他哪里敢在这个时候重新调配官员? 简王妃知道他忙,也没有打扰他,回裕阳王府准备搬家去了,而且很快还给他筹集到一笔银钱交给冯文宣用做粮饷。而原静贞更是安安静静地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照顾萧逸飞,似乎很是满足。自萧逸飞服用了易轻颜以鲜血为引的药丸之后,精神就显得很好,看起来大有起色,她甚至期待着丈夫的身体可以慢慢好起来。 六月底,易轻颜平安回到荣阳。 那一天,原靖宇正巧在义军驻地视察,协调义军将领与中州将领之间的关系。因为义军缺乏系统训练,原靖宇从易明臣军中抽调的几十名中级将领过来帮助练兵,而原来的义军将领一下子成了副将,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见识了裕阳将领的本事,他们不服也不行了。更何况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识时务的都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次,易允捷和杨晋他们都回来了。 原靖宇将收编的义军正式命名为定南军,并亲自去边关军营组织收编事宜。那些义军无论首领还是士兵全部都出身下层,从未得到过这般重视,人人心中都是激动万分。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呢?一方藩王啊!更何况原靖宇又是那样的平易近人,也不嫌弃他们没文化,不嫌他们脏,还跟他们拍肩膀说话…… 经过收编之后,定南军由新任命的将领带着去不同的军营接受训练。原靖宇跟他们承诺,定南军与中州士兵享受相同的待遇,今后将直接划拨在神女麾下,他们敬仰的神女永远都是他们的领袖! 这个承诺算是给定南军吃了一颗定心丸! 那天上午原靖宇刚刚在点将台上给新收编的定南军训完话回到中军大帐,就听秦翼激动地跑进来禀报道:“王爷,王爷,王妃回来了!” 王妃?轻颜回来了?原靖宇两眼放光,掀开门帘就飞跑出去。 宽大的操练场上,易轻颜已经被定南军包围起来了。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将领,见到自己的领袖来了,如何不兴奋?好在十日前到达的义军已经经过收编调到其他地方训练去了,此刻人不是很多,如今整个营地里也不过几万人而已。 见中州王来了,士兵们迅速让开一条道来。他们都很兴奋,他们的神女来了,中州王又会怎样接待她呢?中州王对他们这些普通义军可都是很好的呢! 轻颜依旧轻纱蒙面,尽管风尘仆仆,却依旧白衣出尘,仿若仙子。周紫玉与凤轻尘同样一身白衣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两人的目光远远地就已经绞在一起,真正到了面前却只是相视一笑,两人一副熟识的样子落落大方地问候了几句,然后原靖宇便客气地请神女去驻地主院客房休息。 士兵们对此很兴奋。中州王很尊重他们的神女呢,至少看起来神女与王爷的关系不像下属对上级的关系,虽然之前神女就跟他们说过她已经同中州王达成协议,但想不到他们竟然真的像平等的双方合作一样…… 中军帐中,所有人都被赶了出来,包括周紫玉和凤轻尘。 原靖宇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轻颜拉进怀中,扯掉她的面纱便吻了下去…… 轻颜搂着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他。 原靖宇低吼一声,腰身一弯就将她打横抱到竹榻上。 “景瀚,景瀚……”轻颜轻轻推他,“我还没有沐浴更衣……” 原靖宇顺着她的脖子吻下去,双手灵巧地解开她的衣襟,触到她滑腻的肌肤。在换气的间隙里,他回了她一句:“不要紧,我们等会儿一起洗好了……” “可是我……全身都是汗……”轻颜也不是不想他,但是她更希望在久别之后将一个香喷喷的身子给他,而不是如今这样一身灰尘一身汗。 “轻颜,你想我不想?”他忽然抬头看她,却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仿佛她要是敢说过不字他就要把她吃了。 “想……”可是……可是不等她说完,嘴再次被他堵住了。 他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身下摸了一下,喘着气说:“轻颜,我忍不了了……” 轻颜脸上一烫,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放开自己了,也只好放弃挣扎,甚至主动亲吻他。 原靖宇心中大喜,一面抚摸她,一面脱去自己的衣物…… 54 第二章 凤凰于飞 原靖宇暂住的主院里,秦翼已经带着近卫们远远地散开了,众人均心知肚明,这个时候王爷把所有人都赶出来想干嘛。可是,他们清楚,并不表示其他人清楚,比如定南军中某些将领。 看到自己尊敬的神女与中州王一起进了王爷暂住的主院休息他们还是高兴的,可是随后其他人都出来了,侍卫们也远远地守着,还不让人进去通报,这不就有问题了么? 孤男寡女的呆在一个院子里能做什么好事? 在他们心里,神女高贵圣洁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们热爱她,崇敬她,但从来没有人有过那种污秽的想法。在义军心中,对神女,哪怕只是一个带着□□的眼神都是对她的亵渎。可是,那位中州王,此刻说不定就在亵渎他们的神女!不过事关神女清誉,他们也没有声张,但为了了解真相,竟然就派了人守在外面,秦翼与其他将领多方相劝也不肯离开。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原靖宇传水沐浴,之后又有人送了点心进去,很快又让传御医…… 见原靖宇传御医,不但定南军的人着急了,连秦翼也有些紧张,连忙进去打探情况。 卧房中,轻颜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服躺在榻上,披散着头发,脸色不是很好,而原靖宇则坐在她旁边,紧张地望着她。 “你怎么如此大意?”原靖宇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声。 轻颜瞪了他一眼,红着脸嘀咕着:“还不都怪你……” 原来,沐浴时轻颜忽然感觉有些腹痛,但随后竟发现下身有些出血的迹象,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原靖宇也着了慌,赶紧抱着她在榻上躺下,拉过她的手腕为她把脉。可惜他对妇科一窍不通,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有孕了。还是轻颜自己摸了摸脉,然后对原靖宇点点头。 这下子原靖宇更着急了,赶紧让传随行御医。轻颜想叫住他,但随即想到孩子重要,自己虽然能开方子,但是现在最好针灸一下比较保险。于是,她立即口述方子,原靖宇执笔,随后便送出去让人赶紧熬药来。 御医把脉之后看着两位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责怪道:“都快三个月的身孕了,王爷怎的如此不懂节制……” 两个人面上都讪讪地不好看,原靖宇勉强解释说事先不知道王妃有了身孕,轻颜却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人…… 然后御医便开始施针。这位老御医也算医术超群了,轻颜身着单衣,他却认穴其准,力度把握也很好,下腹的不适很快便缓解了。 “孩子没事吧?”原靖宇不放心地问。 “无碍……”老御医淡淡地回了一句。 很快,轻颜自己开的药就熬好了,老御医闻到药味,询问了几句,随即便发现这个方子用得极好,得知是王妃自己开的,他对原靖宇先前的解释就有些怀疑了。不过,也不关他一个御医的事,只是觉得世人传颂英明神武的王爷竟如此不懂节制实在不是件好事。 老御医收了针,叮嘱着孕妇需要静养,禁房事,就出去了。 原靖宇和易轻颜总算放下心来,都不禁有些后怕。幸好孩子没事……两人尴尬地看着对方,想起方才的场面真是又羞人又好笑。原靖宇轻轻搂着轻颜道:“今后咱们小心些……” 轻颜瞪他:“孩子没生下来之前你休想!” 原靖宇挑挑眉,正色道:“你又胡思乱想了吧?不该小心些么?比如,你今后不准再骑马……” 轻颜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不甘地伸手掐了他一下。 原靖宇苦笑着揉了揉手臂,忽然认真地说:“你如今有孕在身,要不就回王府将养着?” “你呢?”轻颜抬头看他。 “我么……我原本打算等将这边的义军安顿好了就去秦州亲自指挥作战,一举拿下河西……”说起正事,原靖宇也认真起来。 “要一举拿下河西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觉得先灭河间比较好。”轻颜认真地想了想说。 “攻取河间自然容易些,可是拿下河间之后我们的兵力就更分散了……”原靖宇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如今三方作战,兵力吃紧啊! 轻颜继续道:“所以我们必须先打败燕王,让他畏惧,不敢主动进攻。然后灭掉河间,从东西南三方同时进攻河西,想来河西幼主继位人心涣散,应该不难拿下。” 原靖宇迟疑道:“要打败燕王容易,可要让他龟缩一番不理会我们对河西河间用兵只怕不容易。” 轻颜忽然笑了笑,带着几分得意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哦?”原靖宇也笑起来,看着她得意的样子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抚上她嘴角那个浅浅的得意的笑。 轻颜收了笑,认真地说:“现在的燕王可比不得从前的杨星云,我们只要派大军驻扎在边境,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妄动!” 大军?原靖宇很快反应过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新收编的定南军有三十多万人呢,在哪里不是训练呢……”只不过多了这三十余万人,中州的财政压力可就大得多了。 轻颜得意地笑笑,又道:“有时候粮草不够还可以从燕王那里想想办法嘛!让这些新兵跟着老兵一起时不时地主动出击打劫一下燕军的粮草练练胆也不错啊!” 原靖宇诧异地看着她:“燕军的粮草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劫到的?再说,你就不担心他们遇上强大的燕军可能送死么?”毕竟是她带出来的人,而且今后也会划拨到她帐下,说她不关心他们,杀了他都不信。只是想不到她会将他放在首位…… 情不自禁的,他环着她的肩,凝视着她的双眼溢满了感动和深情。其实他真的很想吻她的…… “所以我要你先打败燕军啊,要打得他们看到我们的军旗就害怕,这样他们才不敢妄动。至于找燕军练兵……肯定是有危险的,可是只有战场才是最好的练兵场,他们想要迅速成长起来,想要在今后的战争中保住性命,这样的训练是必须的,也是最好的……”轻颜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靠在他怀中搂住了他的腰。 “那就这样定了吧!”原靖宇拍拍她的背。之前他没有这样想,主要就是担心她不同意让收编的定南军冒险。 就在这时,秦翼在帐外通报道:“王爷,周将军和蒋将军求见王妃。”周将军和蒋将军正是三日前收编的定南军将领。 原靖宇与轻颜对视一眼,很快就想通了其间关键。两人脸色一讪,暗自责怪自己被□□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想到这些问题。 “看来只好说实话了。”原靖宇道。 轻颜点点头,说:“不要紧,他们只是关心我。不过,王爷也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 原靖宇赞许地点点头,心道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今晚召集所有将领开会明确一下我们的关系吧,他们终究也是要知道的,也只能瞒下不瞒上了。”历来军营中一般不会有女子,人们总认为女子在军中会走霉运,其实完全是无稽之谈。轻颜做义军领袖好几年了,若没有她,义军早就让南王大军消灭殆尽了。但事实虽如此,普通士兵毕竟愚昧的多,所以还是瞒着他们比较好。 轻颜点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虽然大哥知道她的事情,但难保南王其他将领知道真相后不会罔顾上令拦截尚在途中的义军。更何况,厉害就没有女子带兵的先例,那些迂腐的老学究老古板们总认为女子在军营是不吉利的。 原靖宇给了秦翼回复,让他赶紧出去。即便不能再有什么激烈的亲热举动,还是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的好。想起先前的欢爱,原靖宇抓起她的手看了看,道:“我帮你修剪指甲吧!” 轻颜其实是不太喜欢留长指甲的,只是这段时间忙,没有顾及到而已。想起先前的激烈,她想自己一定是把他抓疼了吧?不由得又有些脸红。 原靖宇暧昧地笑笑,要来剪刀亲自帮她修剪。看着她修长的手指,他剪完一个亲一口,调笑道:“轻颜的手怎么都好看……”又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女人留长指甲,涂丹寇。” 轻颜不说话,眯着眼睛靠在他怀中,只感觉心底温柔如天边淡淡的白云,又好似林间一缕清风,那般轻柔无限。 修剪完手指甲,原靖宇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躺到凉榻上。轻颜有些不解,是因为天气太热了么?却不想他径直蹲在她脚边,开始修剪她的脚趾甲…… 轻颜不禁惊异地坐起身来。历来只有女子为夫君修剪指甲的,哪有夫君愿意为妻子剪指甲的?他为她修剪手指甲也就罢了,想不到他竟然蹲在自己脚边为她修剪脚趾甲…… “景瀚……”她轻柔地唤他。 原靖宇抬起头来冲她温柔地笑笑,说:“很快就好,你躺着吧!不过为夫的指甲可为你留着呢!” 轻颜甜蜜地笑。 果然,帮她修剪好了以后,他就坐到她身边,将剪刀和自己的手一起递给她。 轻颜温柔地拉起他的手,也帮他修剪好…… 房间里安静极了,银盆中冰块化掉“嗤嗤”地响,花瓶中插着几支荷花,飘散着独特清香。原靖宇将剪刀放到一旁,拉过一条棉布薄毯盖在轻颜腹部,轻轻搂着她一起躺在凉榻上。 轻颜闭着眼睛靠在他胸口,细细感受着这份平静温馨的幸福。 原靖宇握着她一只手,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平坦的小腹,嘴角含笑,满心满眼都是满足…… 这天晚上,原靖宇召集军营中所有定南军将领在会议厅开会。 原靖宇和易轻颜到达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正在议论纷纷讨论神女与中州王的事情。 轻颜取下了面纱,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碧玉簪挽起来,一袭白袍,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荷花,行动间花枝好似随风摆动,在灯光的折射下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银光。今夜她虽然装饰简单,却依旧清雅高洁。 原靖宇身着玄色王袍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来,几乎看呆了所有人。两个人虽然一黑一白,却出奇地和谐,王者与仙子,同样的尊贵令人不敢逼视。虽然牵着轻颜的手,原靖宇神色却是淡淡的,莫名地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众人心中都不禁有些惶惑,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轻颜看着大家的样子,忽而嫣然一笑。她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 定南军将领们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行礼参拜。他们不敢细看神女的面容,认为那是对神女的亵渎,但匆匆一眼他们就明白,神女并未受什么委屈。 原靖宇拉着轻颜走到主位坐下,这才沉声让众人起身。 似乎察觉到今晚的王爷与往日有些不同,众人都恭恭敬敬地站着不敢说话,甚至都不敢抬头打量王爷王妃的神色。 “今日让诸位将军过来,主要是想让大家与王妃正式见个面,今后定南军将全部调拨到王妃帐下,王妃也会随本王一同出征……”看似乎有人要发表意见,原靖宇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继续道,“因为女子在军营中多有不便,所以今后王妃会着男装,化名为刘彦飞。请诸位谨记,王妃之所以能带领如此重兵,不是因为她是本王的王妃,而是因为她是江南义军的领袖。定南军不远千里前来投效本王,就是中州的子民,中州的护卫者,大家要精诚团结,本王不希望听到任何对定南军及王妃的非议。另外,王妃的身份在军中暂时保密,诸位心里清楚就好,对下面的士兵该怎么说你们自己看着办。” 在此的将领中出自义军的大都只见过轻颜蒙面的样子,只是不明白她怎么就成了中州王的王妃。而原靖宇从易明臣军中抽调的将领大都知道这位易王妃就是裕阳三军元帅易明臣之女,心中有些亲切,但仍旧有些人对女子进军营有看法。更何况他们以后都是要调拨到这位王妃帐下的,想到自己将要对一个女子俯首听命,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 忽然,轻颜站起身来,凌厉的目光细细扫过每个人的神情,而后开口道:“自六年前义军奉我为首领,轻颜一直将义军视为自己的亲人和责任,将平定天下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六年来,轻颜虽然也有些考虑不周之处,但自问对得起信任我的叔伯兄弟。为了带领义军摆脱困境,我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婚姻与裕阳王结盟,但因为大家的信任和支持,我无怨无悔。有幸苍天降泽,王爷雄才大略,轻颜能辅佐他平定天下实乃一生之幸事,也是天下万民的福祉。” 而后,她又特别看了看那些对自己有意见的将领道:“轻颜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自问武功军略不会比在座任何一位将军差,若有人不甘在女子麾下为将,三日内可以向王爷申请调离。但如果选择留下,就必须全然听从军令,若今后让我发现有人因此消极怠慢,绝不轻饶!” 神女的气势一出来,跟随多年的义军将领立即单膝跪地道:“末将愿跟随神女左右!” 从易明臣军中过来的杨晋知道这是将功补过的机会,赶紧跟着跪下,大声道:“末将誓死跟随王妃左右,听从号令,莫敢不从!” 轻颜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其余将领见王爷亲信杨晋也宣誓效忠王妃,纷纷跟着一起跪下宣誓效忠。 原靖宇与轻颜对视一眼,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反正大家都跪着,也没有人看到。 轻颜冷冷地看着下面一干跪着的男子,她明白这里面真正会对自己效忠的人不过半数而已。很多人是墙头草,还有些人不过迫于形势而已。因此,她静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都考虑好了?可不要后悔呀……” 众人纷纷道:“末将真心跟随王妃,绝不悔改!” “如此……甚好……”轻颜懒洋洋地说了一声,忽而又正色道,“诸位将军请起!” 众人站起身来,不知不觉中都对这位王妃有了新的认识,一个个不禁心生畏惧。看来,这个女子只怕真的不好对付呢! 原靖宇看已经达到预期效果,便起身道:“诸位能效忠王妃本王很欣慰。请诸位谨记,效忠王妃便是效忠本王,为平定天下之大业,在谁麾下都是一样的。好了,大家也都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杨晋留一下。” 众将行礼告退,杨晋再次跪在原靖宇与易轻颜前面。 轻颜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温和地让他起身。杨晋偷偷看了原靖宇一眼,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若是不起来吧,王妃会不高兴,认为他不将她放在眼里;若起得太快了吧,又怕王爷多心…… 大厅里没有外人,原靖宇也不再板着个脸,笑骂道:“学聪明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今后跟在王妃身边,要像护卫本王一样护卫她知道吗?王妃虽是女子,然巾帼不让须眉,久了你就明白了。你看看那些义军将领,想想喻炀便知道本王所言不虚。” “末将明白!谢王妃宽宏大量!”虽然偷偷瞅着王爷神色温和如往常,但杨晋心里还是很紧张。他虽然也很想看看王妃的表情,但终究不敢放肆。此刻,面对自己不够熟悉了解的王妃,他比起跟在王爷身边时更加畏惧。 算是顺利解决了身份问题,原靖宇便拉着轻颜回去休息了。孕妇嘛,自然要早点休息的。只是可惜,他们分开两个月了,眼看又在一起了吧,偏偏轻颜有孕要忌房事…… 算起来还要等一年呢…… 原靖宇又喜又愁。 55 第三章 万里赴戎机 七月初,喻炀带领最后一批义军到达中州军营。原靖宇与轻颜主持完收编工作便启程去鞍岭。 按照他与轻颜商定的计划,他们必须先给燕王一个震慑才行! 轻颜有孕,原靖宇不让她骑马,却不想她竟然又来了一个不告而别,带着凤轻尘与周紫玉先他一步骑马走了。原靖宇又气又急,赶紧带着近卫军追上去。 这个女人…… 他真想抓住好好打她一顿屁股!自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爱惜身体,要逞能也不看看时候! 却说一路上凤轻尘和周紫玉也在苦口婆心地劝她,可轻颜毕竟是阁主,他们也只能好言相劝而已。轻颜总是安慰他们不要担心,她自己的身体她如何不清楚?哪里就那么娇气了?不过三个多月而已。她知道三个月后的胎儿是比较稳定的。她常年骑马,这里到鞍岭的官道又平坦,也不怎么颠簸,应该没有问题的。如今形势瞬息万变,如何拖得?她自然明白原靖宇一片苦心都是为了她和孩子好,可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呀! 白天休息,晚上赶路,易轻颜他们到达鞍岭时刚刚开城门。她穿着男装,带着凤轻尘和周紫玉径直来到鞍岭将军府,通报时说自己是定南军元帅刘彦飞。 尤蒙听说定南军主帅来了,抓起一件外袍丢下正在训练的士兵就跑回将军府,急匆匆地往待客厅而去。七月的天气,又在晨训中,军营里服装整齐的人真的不多。 整理好衣服走进待客厅,尤蒙只见一位丰姿俊彦的少年坐在客座上慢悠悠地喝茶,身旁站立着两名同样丰神俊朗的少年。但见坐在红木椅上的少年一身白色的棉质长袍,蓝色绣云纹的腰带,虽远道而来,却并无风尘仆仆之态。不知道为什么,尤蒙一看到这位俊逸少年,心里就不觉得热了。仿佛对方高洁清雅的风华带来了一片绿荫,怔然间似有清风拂面。他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了,不说此刻这少年身边的两个下人,之前的宜安王萧逸飞,而今的中州王原靖宇,原靖宇的侍卫队长林轻云秦翼等,哪一个不是丰姿俊雅的人物?但到了这位少年面前,却总觉得还缺少了几分灵气。 他甚至有些怀疑,世上有这般风华的少年么?而后他又想起定南军的来历,想起江南义军的领袖人物雪衣神女,这位刘元帅该不会是女子易钗而扮的吧?老天,他们这位王爷做事还真是不拘小节啊…… “是刘元帅吗?下官早就盼着王爷派援军来了,想不到元帅竟如此年轻有为……” 易轻颜淡淡看了尤蒙一眼,微微一笑道:“王爷稍后就到,尤将军可以下去准备了。至于我嘛,先安排一个房间梳洗休息一下就好。” “王爷要来吗?那下官赶紧让人准备。”尤蒙两眼放光。王爷来了,一切就都不用他操心了。他满脸惊喜地叫了将军府的管家亲自引领易轻颜去客房休息,然后又让人将原靖宇前次来的时候住的那个院子收拾好。 轻颜的马是极好的,原靖宇又不敢追得太急,怕她跑太快出问题,因此两人到达鞍岭不过相差两个时辰而已。 尤蒙见原靖宇果真到了,总算是放下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燕王、河西、河间三方先后对中州宣战,可把他吓坏了。仿佛天都要塌了。但这位新主子发过去的公文一直告诉他不要担心不要着急,让他坚守城池即可,援军很快就到。可是这样的公文书信他收了好多封,援军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中州同时与三方作战,哪里还有援兵呢?好在他对原靖宇一直很有信心,随后不久定南军又不断往这里开来,他这才定下半颗心来,坚守到现在。 褒奖了尤蒙几句,原靖宇便带着几分焦急问道:“定南军元帅到了吗?现在何处?” 尤蒙看王爷神色不太好,似乎有些着急,还有些愤怒,心中更是小心翼翼,回说已经通知刘元帅了,还说刘元帅很快就会过来拜见王爷,又道已经安排了午膳就等王爷到来。 原靖宇瞥了尤蒙一眼,冷哼一声道:“她说会亲自过来拜见本王?” 尤蒙搞不清楚王爷为何发怒,仔细回想一下,似乎自己的侍卫通报刘元帅回来之后是说的“知道了”,但既然“知道了”还不过来拜见么? “带本王过去!”原靖宇轻轻地说,却不容拒绝。 尤蒙有些糊涂了,但他聪明地什么都没有问,赶紧在前面带路。 客房里,门虚掩着,窗户却是大大敞开着,凤轻尘守在门外廊子里。易轻颜身着男装躺在窗口一张竹榻上,微微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周紫玉也是一身男装站在一旁轻轻摇扇。房间里还有几盆尚未化开的冰,正“吱吱”地冒着寒气。 见这位“刘元帅”居然还躺在竹榻上睡觉,尤蒙忍不住头上直冒汗。这人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原靖宇远远地瞪着轻颜,真想打她一顿啊!这个胡来的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让他省心呢?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轻轻对尤蒙摆摆手道:“尤将军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让人把午饭送到这里来就好,清淡些,不要酒。” 尤蒙迟疑地告退,见凤轻尘正躬身向原靖宇行礼。 原靖宇走进去,让周紫玉退下,轻轻在轻颜身边坐下来,伸手捏着她的脸道:“别装了!” 轻颜笑着睁开眼睛,揽着他的脖子道:“景瀚,你不要生气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原靖宇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无奈地抱着她,狠狠地吻了下去…… 许久之后,轻颜靠在原靖宇怀中,温言软语道:“别气了,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么?我知道你担心我和孩子,但你要相信,我也是爱惜自己和孩子的。因为确定孩子不会有事,我才做这个决定的……景瀚,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好想你的……” “这次就算了,但以后切不可如此冒险了!”原靖宇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多的怒火都融化在她温言软语中。还能怎样呢? 轻颜温顺地点点头,高兴地在他嘴角吻了一下道:“以后不会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等这里战事结束,我一定乖乖听话坐马车,不会让自己和孩子有一丝损伤的。” 原靖宇轻轻抚摸她的眉眼,无声地在心中叹息。自己真的陷进去了,不知不觉中已经让她完全掌控了情绪。可是,为什么他竟然没有一点反感,反而感觉那般甜蜜幸福呢? 看原靖宇已经被“摆平”,轻颜忽然高声道:“紫玉,把那冰镇的葡萄端过来!” 原靖宇一听,立即又皱紧了眉:“你怀着身孕,如何能吃冰镇过的水果?” 轻颜白了他一眼,撅着嘴道:“我要吃不早就吃了?还巴巴地等着你来骂?人家这是给你准备的……”不过他赶路辛苦,似乎也不适合吃太冰的东西。 原靖宇一听,脸色立时缓和下来,轻抚着她脸上细腻的肌肤,情不自禁又低下头去…… 午饭后,原靖宇传令下去今晚召开高级将领议会,商讨与燕王决战事宜,让诸将做好准备,而后便陪着轻颜午睡。轻颜一行人是连夜赶路,他又何尝不是? 轻颜上午睡了一阵,此刻倒有些睡不着了。她躺在竹榻上,从大开的窗户望出去,但见窗外的大榕树下吊着很多小虫子。 长长的丝线,在细碎的阳光中折射着五彩的光,那吊在树荫里的小虫子一个个扭来扭去的,好似在挣扎,又好似在荡秋千。她越看越有趣,最后竟伸出手来,屈着中指对着那些微微摇摆的丝线弹了过去。 丝线猛然断裂,小虫子一下子跌落在地上,就地翻了个滚,赶紧往阴凉处爬。 “晴丝千尺挽韶光……就这么有趣么?”原靖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看着轻颜顽皮。 轻颜回他一笑:“你小时候有没有这样玩过?” 原靖宇失笑摇头。 “我小时候经常这样子玩呢!”轻颜忽然拉着他的衣袖道,“你也来试试看!” 原靖宇无奈地看了看无辜的小虫子,又看着她满脸的笑容和期待,最后还是笑着摇摇头。他的轻颜,有时候真像个孩子!他忽然想到,她十几岁就担负起领导义军的重任,只怕也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刻。想到这里,他终于迟疑地伸出手去,学着她的样子,一道劲气过去,就有一只虫子落地。 “好不好玩?”轻颜笑靥如花地望着他。 “你睡不着吗?”他挑眉问道。 “嗯?”看他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对,轻颜疑惑地眨眨眼。他又想做什么?现在可是大白天呢,她又怀着身孕…… “正好咱们好好亲热一下……”吃不到嘴里,亲一亲,抱一抱解解馋总是可以的吧…… 夜幕降临,晚风习习,气温逐渐下降,躁动了一天,似乎天地都在此刻静谧下来,只有天空中无数明亮的星星遥遥地眨着眼睛。 原靖宇带着易轻颜走进议事厅,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介绍了定南军统帅刘彦飞,然后便与大家一道探讨对燕王的用兵之道,当然,说是探讨,其实众将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鞍岭原来的守将脑子本来就不够活络,而定南军的将领们更是丝毫没有与燕军交战的经验,更提不出什么好的意见来。原靖宇与轻颜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此事还得靠他们! 而后,易轻颜将定南军将领留下单独训话,要求大家刻苦训练,听从指挥,最后又关心地问了一下他们的生活状况,成功收服了所有人心,这才与原靖宇回去商讨战事。 七月底确实不是打仗的好时候,骄阳似火,站在太阳底下都嫌热,更何况穿着盔甲提着武器去拼命?但是,越不可能的事情收到的效果往往越好。 原靖宇与易轻颜在城楼上仔细观察了燕军的驻地。 由于燕军多年布置,驻地的防御是很完备的,鞍岭若想出兵偷袭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来,鞍岭也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除了今年三月原靖宇曾率兵追击,这么多年来中州就没有主动出击过。 但见燕军很早就开始练兵了,卯时开始,直到巳时初刻结束。远远望去,军容整齐,声威赫赫,无形中给了鞍岭守将很大的压力。每天傍晚酉时左右燕军又进行第二次训练,但这次与早上不同,傍晚的训练采用模拟作战训练,在驻军辕门前面,有两支军队约两万人在互相砍杀。而在外围,却有很多人观看。 鞍岭城楼上诸将远远望去,但见人影混乱,似乎还挺认真的,风中隐约传来些杂乱的声音,轻颜几乎能听到刀剑入肉的声音。回头看了看定南军的十来位将领,个个都在沉思,很好,轻颜没有在他们脸上看到丝毫的畏惧。能看出敌人的强大未必是件坏事,只要心中不生恐惧,只要能多多反思双方的优劣,取长补短,自身必能有所发展。而战场上瞬息万变,机会总会有的。 连续看了两天,原靖宇和易轻颜得出一个结论,燕军每天傍晚的的训练应该也是一种比试,现任两位燕王之间的比试。同时,他们还得出一个结论,燕军短期内根本就无意强攻鞍岭,他们之所以陈兵鞍岭之外,只是为了震慑。当然,他们也会时不时地佯攻一下,增加鞍岭守卫的压力及恐惧。如果河西河间能顺利牵制住中州的军队,等鞍岭士兵人心涣散的时候他们浑水摸鱼拿下这个关隘也是有可能的。这样,他们不必付出太大的代价,却可以收取最好的效果。 只要鞍岭沦陷,就无异于打开了中州的大门。 经过三天的观察和讨论,他们初步制定了计划。 八月初二,天空阴沉沉的,东面飘来一片厚重的乌云,好似浓墨染出的一般,眼见就要有一场大雨。在八月,甚至整个秋季,鞍岭这一带是难得有大雨的。事实上,所有人都很期待,因为今年七月的雨水不多。 站在城楼上,轻颜远远地望着燕军的营地,说:“倒是个好机会。” “再没有比这更佳的时机了。”原靖宇含笑点头。 迎着渐强的秋风,轻颜笑道:“既然天公作美,待会儿咱们的口号也改一下吧!最好计划也稍作修改。”疾风飞扬着她鬓角几丝长发,让她虽一身男装,却多了几分妩媚。 “好。”原靖宇走到她身前,为她挡住这挟带着丝丝寒气的秋风。 轻颜看着他体贴的小举动,颔首微笑。 原靖宇转身对尤蒙小声吩咐了几句,尤蒙便恭敬地行礼离开。看他走路的姿势脚步沉稳气宇轩昂,似乎对即将到了的大战充满了信心。 当天空第一个闪电劈下来,雷声轰鸣中,中州与燕军的战斗终于拉开了序幕。 中州士兵远望着对面的火光,个个都很兴奋。虽然他们并不明白那些火是怎么燃起来的。刚才有闪电,有雷鸣,难道是被雷劈的吗?是老天爷发怒了? 很快,中州军营中就传遍了这样的谣言:燕王无道,上天不喜,故天降雷电点燃了他们的粮草。中州王乃受天命而王,连老天爷都会帮助他…… 的确,位于燕军后方的粮草库房燃起来了。 鞍岭将士不太明白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燕军就更不明白了。就说是雷电劈的吧,怎么可能四个粮库同是起火?可要说是人为吧,他们也不相信中州王原靖宇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若真的这个本事,只怕也等不到现在了。但别的都可以不管,粮草烧起来了能不管吗?所以,燕军一下子就全乱了。 燕军的驻地离青河不远,可是要救火只靠木桶提的那点水是远远不够的…… 随着震耳的雷声,豆大的雨点也哗啦啦地从天空咂下来。鞍岭这边,几乎所有将士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敌方着火的粮草库房。 燕军那边,士兵们仰头看着老天,齐声欢呼,但很快,这些喜悦和欢呼就逐渐小了下去—— 在这样的大雨下,火势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到此刻燕军是彻底乱了,很多士兵都跪在地上,无助地向天祈求…… 原靖宇远望着乱作一团的燕军,果断地举起一面红色旗子左右挥动了三下。 鞍岭守军两万精骑得令冒雨出动,仿佛两只巨大的黑色箭羽迅速飞向燕军驻地。此次带队的将领是尤蒙和风轻尘,所有骑兵都是精选出来的。轻尘虽然第一次领兵在战场上冲锋,却是信心十足的,甚至还有些兴奋。 燕军的应变能力一向是很不错的,即便粮草起火也只派了一部分士兵救火,其余将士守在外面随时待命。估计两位燕王也担心鞍岭看到他们营地起火会突袭。尽管鞍岭守将长期以来都是以防御为主,鲜少主动出击,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现在的中州王可是雄心勃勃的…… 只是,尽管燕军有所准备,到底想不到鞍岭的突袭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对骑兵来说,几里的路程瞬息便到。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难不成自己粮草起火真的是中州放的火?要不然怎么会连大雨也浇不灭? 想起今年三月鞍岭的骑兵,众将士还心有余悸。那个时候他们心里只想着跑,甚少停下抵抗,但并不表示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血腥,那些都是自己的同胞啊! 燕军骑兵仓皇之间应敌,却因为火光惊了马,无法迅速组织有效的抵抗,在中州骑兵的箭羽中纷纷落马,而后被自己和同伴的马踏成肉泥…… 几轮箭羽过去,双方骑兵开始短兵相接。 有心算无心,主动对被动,信心十足对仓皇应战,燕军军心早已涣散,哪里是中州骑兵的对手。 两位燕王看大势不好,粮草被烧,骑兵兵败,还不赶紧逃命更待何时? 燕军看自己的王都跑了,自然也跟着跑。 风轻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杀戮。他挥舞着三尺长剑,剑光一闪,就有一个敌人倒下,然后被后面的马蹄踏成肉酱……可是这些人都只是普通的士兵而已,他们各为其主,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杀过来杀过去呢?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有这么多的血腥和杀戮,为什么大家不能和平共处? 敌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又被雨水冲洗干净,下一刻又被鲜血侵染,再被雨水洗去……从脸上流淌下来的全是雨水吗?或者还有年轻的生命和热血?又或者是他无助的泪水…… 轻尘冲锋在前,片刻都不能停,尽管他的心越来越沉闷压抑。他明白,即便自己不动手,后面的骑兵也不会放过这些人,既然都是要死的,不如就死在他的剑下。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最精准的角度和力道在迎面的瞬间将他们一生的痛苦全都带走…… 鞍岭城墙上,风挟带着碎雨灌进屋檐下,原靖宇拉着易轻颜后退,又见诸将全副心神都放在战场上,于是侧头小声对轻颜道:“风大,你先回去吧!” 轻颜微微摇头,说:“如今我穿了戎装就是定南军的主帅,众将士都在观战,我怎能先离开?” “那你靠墙一点……”原靖宇无声地在心里叹气,忽然有些后悔了。 轻颜冲着他笑笑,忽然大声道:“我军全胜已是定局,王爷,不如我们进去下盘棋?” 原靖宇双眼一亮,含笑点头:“如此甚好!” 两个时辰之后,雨停了,最厚重的乌云散开来,夕阳的金光穿过天边的云层直直地照射而下,天地间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 雨后的凉风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飘过来,中州的轻骑也调转马头回程了。 原靖宇原本也没有打算赶尽杀绝,只是为了给燕王一个震慑而已。以长远的眼光看,燕王的子民迟早有一天会是他原靖宇的子民,燕王的士兵也会成为他原靖宇的精兵,既如此,只要达到目的就好,能少杀些人就少杀一些吧!更何况收拾战场也是一件麻烦又费时的事情,三月的时候,中州出动了三万工兵帮忙掩埋燕军留下的尸体呢!这一次还是让燕军自己去忙活吧! 众将士都在为此次的重大胜利欢呼,轻颜走出来,偷偷伸伸懒腰,然后捂着鼻子吃了一颗药丸。 原靖宇眼尖,眯着眼睛瞪了她一眼。轻颜无辜地笑了笑,然后远望着正打马回程的骑兵将士,不看他。 轻尘是第一次上战场,并且是以主将的身份出战的,虽然知道他武功高不可能有什么危险,轻颜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战场的血腥与江湖的血腥是完全不同的。 在鞍岭的所有将领全都下城墙迎接大胜而归的英雄们,尤蒙是满脸的激动与自豪,而凤轻尘脸上虽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他的心里应该是不好受的吧?轻颜知道,任谁第一次上战场都会是这个样子的,轻尘的适应能力已经算很不错了…… 直到此刻众将都不太明白燕王的粮草究竟是怎么燃起来的。问他们敬重的王爷,原靖宇却笑着摇头,说是秘密。再看尤蒙,却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一个字都不说。而凤轻尘呢,虽然面上含笑,却是与谁都不亲近的,不说他是否知道,就算明白内情,只怕也不会告诉大家。 此次出征的两万轻骑是从鞍岭仅有的三万骑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在雷雨中大战一场之后到此刻接受王爷的借阅嘉奖依旧军容整齐,不得不说尤蒙确实是个人才。即便进取稍有不足,守城却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此次突袭,杀敌约八万人左右,中州骑兵自身伤亡在一千人左右,总体说来绝对是一场巨大的胜利。此次出战不但找回了中州士兵的信心,更是安定了中州所有将士、所有民众因三方围攻而恐慌的人心。在这场被夸大了的巨大胜利面前,原靖宇再次被神话,中州军政更加稳固。 原靖宇站在点将台上,对参加此次突击的两万骑兵将士进行褒奖,他高声道:“你们是我原靖宇的骄傲,是你们父母妻儿的骄傲,是所有中州人民的骄傲!因为有了你们,我们中州的百姓才可以安定富足的生活,因为有了你们,中州将无所畏惧!你们的英勇无畏已经向整个天下宣告,我们中州是无敌的!” “中州无敌!” “中州无敌!” 众将士齐声高呼,声震寰宇,久久地在天地间回响着。 易轻颜站在点将台下听着原靖宇激情的演讲,看着夕阳的金光投照在他身上,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耀眼起来。这次的突袭准备充分,设计巧妙,天公作美,胜利是理所当然,但让他这么一说,却极大的鼓舞了人心士气。她暗想,这个人确实是得天下的料啊…… 56 第四章 明决断郡主新生 此战之后,两位燕王退回各自的驻地去了,留下十万人驻扎在边境,也只是防守的姿态。原靖宇明白,他们就是想再继续对中州用兵也已经没有这个实力和士气了。 安排好鞍岭的防守,原靖宇便准备去河西边境战场了。 几日前收到河西战场传来的战报,中州在河西战场上节节失利,不但没有继续推进,反而一败再败,之前占领的五座城池已经被河西收复了三座。河西距离鞍岭较远,消息的传递需要好几日,到如今也不知是何种状况,让河西收复了最后两座城池倒不要紧,只是这一连串的败仗会让士兵们士气低落,造成军心民心不稳。所以原靖宇打算等鞍岭这边基本安定下来就去河西主持战局。 轻颜近五个月的身孕,小腹已经微微凸起,所以她平时都披着宽大的披风,有人的时候也可以将披风拉过来稍稍掩饰一下。尽管如此,定南军将领还是心中有数的。这一次,原靖宇无论如何不同意带她一起去,她也没有坚持。她明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对原靖宇,对整个中州来说有多么重要。 燕军退兵,定南军将领纷纷请命要求去河西、河间战场。虽然定南军将领大部分是没有文化的大老粗,但也知道既然跟着神女来了中州,就必须要立功,在战场上立战功。 原靖宇与轻颜商议之后又召集定南军将领开会,最后决定再次从定南军中挑选出五万精兵,其中三万步兵跟随原靖宇直接去河西战场,剩下两万人先去裕阳秦州鹿原马场挑选战马,然后再去河西战场接受训练。其中三万步兵由定南军将领莫永松统领,两万骑兵作为元帅刘彦飞的亲卫队,由凤轻尘统领。 分别在即,原靖宇和轻颜都有些不舍。原靖宇抚摸着轻颜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象着他们的孩子在里面的样子,不知不觉中扬起了嘴角。他和轻颜的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们的孩子,过去的伤痛绝对不会重复的,绝对不会…… “孩子乖吗?”抚着她小腹的手逐渐往上,他在她耳边问道。 轻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哪还有不明白的。 原靖宇讪讪地笑笑,带着几分委屈道:“轻颜,我们很久都没有了……其实你也清楚,孩子五个月是比较稳定的,温柔点没关系的吧?这次我们又要分开那么久,你总得先喂饱我吧?” “不然你就要出去打野食?”轻颜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怒瞪着他脸上无赖的笑容。 “哪有?我发誓:无论面对怎样的诱惑,为夫一定为夫人守身如玉!”说着,就满脸期待地望着她,他都这样表示了,她也该给他些奖励吧? 轻颜受不了他无赖的样子,埋首在他胸前道:“就是担心你控制不住自己……” 原靖宇会意地迅速解开她的衣物,一面亲吻一面急切地保证道:“我会小心的,轻颜,别担心……我可宝贝我儿子呢……” 八月初六,原靖宇带兵往河西边境急行军,易轻颜坐着特别制作的马车缓缓回裕阳王府,凤轻尘带兵去鹿原马场挑选战马。 林轻云早已离开她去组建收编疾风营,凤轻尘又受命组建飞羽营,秦翼也跟原靖宇走了,如今轻颜身边就只剩下周紫玉了,所以,她下令让魏紫烟过来,又在侍卫中提拔了两个人为侍卫统领。 轻颜回到裕阳王府已经是八月底了。从来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马车,她只感到腰酸背痛,很多时候她宁愿下来自己走都不愿意上马车。还是骑马好啊,其实她很想试试看的,但想着中州如今紧张的局势,想着原靖宇以及中州军民对这个孩子的期盼,她还是忍了下来,只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咒骂着还是当男人好。 前面早有侍卫通报简王妃,所以,当她的马车到达王府的时候,简王妃便带领王府中所有侧妃侍妾以及裕阳大臣们的正妻在大门迎接她。 周紫玉首先跳下马车打起帘子,而后轻颜便扶着她的手下了马车。本来她打算直接跳下了的,但为着自己如今的身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就精贵一回吧! 四个月前在中州王府的事情并没有外传,但是看简王妃和柳夫人对易轻颜的态度,其余的女人就知道这个易王妃的厉害了。她甚至连柳夫人的命根子——明慧郡主都抢了过去,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的? 易轻颜与简王妃客气地见礼,然后首先看望了崔瑞瑶的女儿。很漂亮的孩子,像她母亲。轻颜温柔地用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孩子粉嘟嘟的脸蛋,惹来孩子咧嘴一笑,却将崔瑞瑶吓得脸色发白。 轻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曼声道:“孩子很可爱。”然后便转开眼去,她的嫡母和婶娘都在,轻颜虽贵为王妃,到底是晚辈,所以也没有托大。淡淡地问候之后,她便转身往幽澜水榭而去,脚步沉稳有力,也不要侍女搀扶。转身前,她对简王妃道:“我先回房休息了,姐姐让大家都散了吧!” 虽然原靖宇早已经将幽澜水榭改名为同心岛,王府的侍卫侍女们却没有改过口来,轻颜心知肚明,也不想跟简王妃计较,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她不在乎。 众夫人恭送易王妃,而后便散了。柳夫人看易轻颜走远了,这才小声对简王妃道:“姐姐,你说她把明慧藏到哪里去了?不在她身边也不在王爷身边……她还说什么她要亲自抚养明慧呢……” 简王妃拉着柳夫人的手一起往回走,一路上不时安慰她,尽管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知道自己已经败了,易轻颜怀孕了,而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儿子了…… 晚间,简王妃过来,问明晚是不是办一个宴会,让裕阳的诰命夫人们来正式拜见她,毕竟她是中州的女主人。轻颜笑着谢过简王妃的好意,却摇摇头说不用了。简王妃明明知道她不喜欢这些应酬,是想看她出丑吗?她只是不想应付那些肤浅的女人,态度若冷淡了人家说你高傲不可一世,态度若温和热络些又违心。更何况,无论是易夫人还是原靖宇的妻妾们,她都不想见。 第二天,轻颜便传令下去,恢复从前的制度,将在摘星楼处理政务,并让周仲元住到幽澜水榭中来。 王爷不在,易王妃竟然让一个外臣住到幽澜水榭,王府内外多有非言。周仲元看易轻颜毅然冷静,也没有推辞,立即就搬过来了。他明白,这是王妃对自己的信任,更是王爷对自己的信任。王妃之所以让他搬过来住,主要是因为她身子沉了,行动不便,精力也不如从前,而当前中州三面御敌,政务不知道比从前繁琐紧急多少倍。三日后,他就收到王爷的传书,说王妃有孕在身,不宜劳累,让他多多分担一些,最好住在幽澜水榭,免得早晚奔波劳累耽误时间,遇到紧急事务也可以尽快与王妃商议。释然之后,他又有些担心,王爷与王妃夫妻恩爱自然是好的,可是王妃毕竟出自将门易氏,从前即便参知军政也还有王爷把关,如今却让王妃全权做主,只怕……但目前局势危急,除了王妃,也确实没有别的人可以担当重任。 风组每天两次将各地收集的情报汇总处理之后送到幽澜水榭,轻颜看过之后再传给周仲元,若遇到棘手的事务,便召集其他谋士重臣一起商讨。原靖宇不在,中州的重要事务都送来裕阳王府裁定,军务政务极其繁重。 原靖宇也明白轻颜在王府根本不是养胎,而是主政,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让轻颜大着肚子上战场,而他留在后方吧?他极端痛恨此次谋杀事件的幕后主使,若不是此人在背后弄这些阴谋诡计,他和轻颜何至于此?要他亲临战场也就罢了,可是轻颜身怀六甲,竟然还不得不帮他打理政务…… 随即原靖宇传令岑远志,中州政务由他全权打理,只需将重要政务写个条陈给王妃过目即可,中州军务让他能处理的就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再转呈王妃定夺。 同时,原靖宇也给简王妃写了信,将如今中州面临的种种困境尽述于她,让她打理好王府,照顾好轻颜的身体。简王妃心中虽然有些不甘,到底还是识大体的,果真没有给轻颜添一点麻烦,还坚持每天亲自带王府御医为轻颜把脉,又嘱咐周紫玉和魏紫烟二人看着易王妃定时喝药定时休息。 轻颜一点都不喜欢喝药,虽然这个是补药,并不太苦,但想着肚子里的孩子,想着自己每天这么劳累,实在又有些担心孩子,也只得捏着鼻子每天一碗补药喝下去…… 八月末,明慧郡主被送回裕阳王府,柳夫人高兴了一个下午。只有一个下午,因为晚上孩子就被送到幽澜水榭去了,伤心的柳夫人回去抱着简王妃哭到半夜。 第二天,轻颜将柳夫人请到幽澜水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周紫玉带着她躲到屏风后面,然后又让魏紫烟将明慧带过来。 明慧今年七岁,明眸皓齿,粉嘟嘟的脸蛋十分惹人喜爱。这孩子长得像她母亲,柳夫人的容貌在原靖宇的妻妾中也仅次于自己和崔瑞瑶而已。更难得的是,这孩子聪明伶俐,年纪虽小,倒也气度不凡,这一点像她父王。 明慧恭敬地跪下给易轻颜请安:“徒儿拜见师傅!”童声清脆,如山间驼铃,非常悦耳。 “起来吧!”轻颜温和地说,“我是你的师傅,也是你的母妃,不必如此拘礼的。过来,让师傅看看。” 作为师傅,轻颜是非常温柔慈爱的,这都是跟自己的师傅学的。想当年,穆雨霏就是这样对她和林师兄的。 明慧恭敬地行礼致谢,然后才起身来,带着几分欣喜跑到轻颜身边。 轻颜温柔地笑着拉起她的小手来看了看,慈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和脸蛋,“好像长高了一点。”又说,“这几个月跟着师祖练功辛苦吗?” 明慧低着头,小小地“嗯”了一声。 轻颜哑然失笑,摸摸她的小脸道:“是个诚实的孩子。这样很好,有什么都要跟师傅说,不要害怕。练功确实是很辛苦的,师傅六岁的时候就跟着师祖练武了,比你现在还小一岁呢。” 明慧偷偷抬头打量易轻颜,见她依旧温和慈爱,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师傅六岁的时候练功都坚持下来了,她都七岁了,还跟师傅叫苦…… “师傅小的时候也跟师祖叫苦呢,不过被你师祖骂了一顿。”轻颜笑笑,仿佛想起了小时候。 “真的,师傅也会挨骂?”那双眼睛明亮极了,而且很是兴奋。 “当然,哪个孩子小时候不挨骂?只要坚持下来,等你长大了,就会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轻颜看着明慧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明慧点点头,“徒儿知道了。” 轻颜忽然又叹了口气,道:“告诉师傅,明慧喜欢学武吗?明慧想跟师祖和师傅一样吗?还是喜欢像你母亲那样,学学弹琴绣花?你还小,练武对女孩子来说也确实辛苦了些。如果你想会你母亲身边,师傅可以送你回去的。” 明慧显然很是诧异,怔怔地看了易轻颜好一阵,又低头想了想,最后抬起头来,说:“徒儿愿意跟着师傅学武。徒儿想像师祖和师傅那样,当女侠,当大英雄。师祖说,女孩子也可以当大英雄的,师傅就是大英雄,全天下的男人都打不过师傅!”说到最好,她语气里已经满是崇拜。 “那明慧不想你娘亲吗?她可是很希望你在她身边呢!王府的人都说,是我强抢了你,都希望我能将你还给你娘亲呢!”轻颜语气中颇有些无奈的意味。 明慧显然想不到师傅会这样说,而且有将自己送回去的意思,忽然,她有些着急了。“师傅,徒儿不想回去。徒儿想跟在师父身边……徒儿每过几天就回去看看娘亲可好?” “当然好!”轻颜似乎很高兴,“孝顺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明慧,你没有让师傅失望!” 屏风后面柳夫人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才没有发出声音来。 一切都在轻颜的意料当中,明慧是个聪明的孩子。“明天,师傅会安排你的功课,上午主要练武,下午读书习字学礼仪,晚上修习内功,时间排得很满,每天只有一个时辰玩乐的时间,你能坚持下来吗?” 明慧慎重地点点头,声音虽然稚嫩,语气却坚定:“师傅放心,徒儿不怕苦,不怕累,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师傅小的时候能坚持下来,徒儿也可以!” 她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娘亲很疼爱她,可是,跟在娘亲身边,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学着弹琴、刺绣,连在花园里玩都不能尽兴。娘亲总是担心她的身体,担心她的安全,这个不准,那个不让。可是,跟在师祖身边不一样,那里有好几个跟她一样大的孩子,他们一起练功,然后一起玩耍。而且,她真的想做师祖和师傅那样有本事的人,可以飞,可以骑马,可以纵情的笑…… 轻颜欣慰地点点头,让她回去准备练功。 明慧离开后,柳夫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久久地凝视着易轻颜,好一阵才开口道:“多谢王妃!” 轻颜淡淡地笑笑,回道:“不必谢我,明慧这个孩子我喜欢,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 至此后,轻颜对明慧的事情开始真正用心起来,也算正式承认她是自己的第一位入室弟子。凌霄阁的入门仪式已经举行,基础的修炼方法师傅也已经教给了明慧,轻颜也省事不少。明慧的时间被排得满满的,每天上午练基本功,由魏紫烟辅导,下午请了师傅读书写字,晚上修习内功,轻颜还会抽查她一天的功课。每隔七日有半天的空闲,她可以回去看望自己的母亲,吃完晚饭回到幽澜水榭。 明慧是个聪明漂亮又懂事的孩子,轻颜看着她就忍不住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王府里只有三个孩子,简王妃身边那个心悦也很漂亮,只是胆子太小,整天躲在简王妃身后,轻颜不怎么喜欢。而崔瑞瑶那个还太小,自刚到王府那天见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 本来轻颜作为平妃,其他夫人侍妾每天都应该过来请安的,但轻颜没有时间招呼她们,也不喜欢跟她们周旋,干脆免了这个规矩。每次看到那些女人,她就忍不住想她们也是原靖宇的妻妾,她们也曾经和原靖宇万般恩爱,她们也给他生过孩子…… 每次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受,但这些都是无法抹去的存在,因此,她只能选择忘却,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见她们。 然而,每个晚上入睡前,她都会想想他,想边关的局势,想他在做什么…… 57 第五章 身怀六甲赴边关 十月初一那天傍晚,易轻颜正在检查明慧今天写的字,忽然魏紫烟进来,送上一份来自凌霄阁的密报。 轻颜打开一看,怔了一下,而后手中用力,那张小小的布条就成了粉末。 魏紫烟请示道:“阁主,要不要让他们再调查一下?” 轻颜摇头,说:“此事以后不准再提。严禁任何人私下调查!” 魏紫烟有些奇怪易轻颜的反应,“为什么不调查?万一消息有误呢?” 轻颜淡淡地笑了笑,缓缓摇头。“既然几天都有不同的人看到,应该不会是假的。”她看魏紫烟更加疑惑的神情,又说了一句:“好了紫烟,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记住我的话,不允许任何人再私下调查,王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魏紫烟领命而去,神情却有些愤然。易轻颜自嘲地笑笑,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 密报说九月十一、十四、十五、十七连续几日有不同的将士看到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半夜从王爷的大帐中出来,行动鬼祟,每次他们想要跟踪,可人家拐过一个帐篷就不见了。消息是他们放在定南军中的凌霄阁男弟子传回来的,应该是可信的。 可是轻颜选择相信他。 十月初四午后,易轻颜还在摘星楼与周仲元一起处理中州政务,忽然周紫玉悄无声息地进来,向易轻颜呈上一份紧急密信。轻颜看过之后频频皱眉,随后又揉了揉眉心。 信里称在河西边境邯平,定南军军心不稳,有传言称中州王哄骗了定南军远离家乡父老来中州,只为了解除中州三面作战的困境,想要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保卫中州子民,保存中州的实力。 这本来也是事实,只不错轻颜一向是从好的一面引导的,如今自己私心的一面被人拿来利用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样的流言是怎么进入定南军的?当初从义军中挑选来中州的精壮她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的,而且插了很多凌霄阁的年轻男弟子进去当小队长,应该不会有各方的间谍才对。不过,三十多万人,被收买几个也不奇怪。她和原靖宇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也没打算直接让定南军上战场,怎么还会出现如此大的骚动呢?而且,原靖宇竟然没有能够及时压制住,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看信上说这股骚动持续已经有好些天了,中州王采取了种种措施,均无显著效果。可是原靖宇在这段时间的书信里一句都没有提。 如今她有孕在身,原靖宇不想她操心也在情理当中。更何况他一个男人,遇到事情却需要向自己的女人求助,只怕也有些拉不下这个面子。 周仲元看易轻颜的神色便知道又有什么大事情,只是因为这密信是周紫玉带进来的,他以为是王妃江湖上的事情。 易轻颜将信递给周仲元,“先生看看,此事王爷能压制下去么?” 周仲元看完,不由得也揪紧了眉。老天这是在打压中州还是在考验中州啊! 想了想,他颇为慎重地说:“以王爷的能力,要将这股流言压制下去也不难,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轻颜也明白。 “如今军情危机,看来我只有亲自去一趟了!这里,就辛苦周先生了。”轻颜很快下了结论。 周仲元本要推辞,但想着如今军情紧急,王妃除了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人选,也只好接下这个担子了。只是……“要不要请示王爷?” 轻颜苦笑了一下,无力地说:“且不论这请示一来一回需要多少时日,他没过跟我们提这件事情就是不想我操心……” 周仲元自然清楚,但这样的敏感问题,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哪怕只是意思一下。 十月初六,易轻颜带着周紫玉、魏紫烟出发去河西边境,她知道这一次过去只怕短时间内回不来,可能孩子都要生在战场了,因此将明慧也带上了。 抚摸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轻颜老老实实地躺在马车里,再也不提骑马的事。她要保护她的孩子,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她不断在心中对孩子说着抱歉,不断地跟孩子解释着,尽管她自己也明白孩子什么都不会了解。她只是想告诉自己的孩子,她真的很爱他,但是,她也爱他的父亲…… 一路上她们走得很慢,也都是挑平坦的大路再走,马车上带着保胎药,她每天都会喝一碗,再也不要人盯着。 上路第三天,魏紫烟找了个机会小声问轻颜道:“阁主,您为什么不让他们调查?” 轻颜温和地看着她,小丫头终于忍不住问了? “阁主?难道您一点都不在意吗?” “谁说我不在意的?我只是选择相信他。紫烟,你要记着,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信任是非常重要的。”轻颜对着满脸疑惑的紫烟笑了笑。 紫烟还是无法接受,摇着头,满脸苦恼地下了马车。 明慧很懂事,每天赶路的时候要么看书学认字,要么出去学骑马,晚上到了客栈再练武,从未开口叫苦。见她如此,轻颜心中更加疼惜,严厉之余多了更多的耐心和温柔。 从滋阳到河西边境邯平,快马七日可到,但轻颜一行足足走了半个月才到。原靖宇前两天才得到王妃已经赶往边境的消息,又气又急,让秦翼带了五百人去迎接,他自己也算着时日出城八百里等候。 十月二十二日午后,大队人马护着两辆华丽的马车终于到了邯平将军府,目前原靖宇暂住于此。 马车里,易轻颜推了推原靖宇,小声道:“到了,下去吧。” 原靖宇从她脖子上抬起头来,又在她唇上香了一口,这才整理衣服,放开她跳下马车。 将军府的管家带着下人们在大门口迎接,边关的将领除了正在守城的基本上都来了。 轻颜原本想自己扶着周紫玉下来就好,却不想原靖宇刚落地就转身将她抱下马车,径直走进府里面,传令让各军将领们明日午后再来参拜王妃。 其实大家看王妃身子这么重,也知道她现在需要休息。王妃肚子里的可是整个中州希望啊! 到了卧房,原靖宇亲自服侍轻颜梳洗,然后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介绍这两个月来这边的具体战况。 原靖宇刚到边境的时候他们还占了河西边境一座城池云阳,但城里的民众反抗激烈,内外夹攻之下,他们在九月初便无奈退回邯平。这一个多月来,双方交战无数次,伤亡都很大,让原靖宇很心痛。可恨的是死了这么多人竟然只是跟河西打了个平手,谁都没有占到便宜。而最诡异的是河西竟完全是一副进攻的姿态,联系目前河西的状况,怎不让人心生疑惑? 而后不久定南军中就出现了流言,他想了很多方法都压制不下,反而给中州将士们造成了不好的影响。邯平守军对定南军从不出战颇有些意见,定南军几位中级将领对秦翼和凤轻尘的领导也有些意见,好在凤轻尘的骑兵因为是定南军统帅的亲卫,训练倒是很积极的,一个个都舍得吃苦,只是对原靖宇的领导有些抵触情绪。因此,近半个月来,原靖宇都让挂上免战牌,河西组织过几次攻城,但都让中州轻松地打下去了。 说到这里,原靖宇忽然奇怪地问了一句:“轻颜,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轻颜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会不会河西有高人在背后指挥?要不然怎么可能夺回几座城池,还能跟我们打成平手?河西的军力向来不如裕阳和中州的。” 原靖宇瞪了她一眼,不满地说:“不是这个。” 不是?轻颜疑惑地看着他。 “你就没有听到什么流言蜚语的吗?我知道军中你有很多人,他们就没有向你报告什么?要不然你也不会大着肚子赶来了。”原靖宇认真地望着她,神情竟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 “你是说有人看到有女人从你大帐中出来的事吗?”轻颜一副这也算事情的表情。 “你不问我吗?”原靖宇瞪着她。这个女人不是一直在意这个吗,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难道你以为我怀了孩子脑子就变笨了?”轻颜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有点想笑。 原靖宇怔怔地看了她好一阵,忽然长长地吐了口气,激动地捧着她的脸,感动的看着她的眼睛道:“轻颜,谢谢你相信我!”说着,一个轻柔地吻落在她眉心。 轻颜嘴角轻扬,愉悦地笑开来,顺势靠进他怀中,小声道:“要是这个时候也会误会你,我也不值得你爱了。” 原靖宇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抚摸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脸颊贴着她的额,只感觉心里有一种幸福和甜蜜在叫嚣着要冲出胸腔来…… 第二日午后,军中将领参拜王妃即定南军统帅。而后原靖宇训话,将目前的严峻形势深入地说了一遍,要求每位将领都拟一份作战方案,明日上交,鼓励大家互相讨论补充。 之后,定南军将领单独留下参拜主帅,汇报了这几个月的战况和训练情况,其余将领甚至连原靖宇都回避了。 轻颜神色始终淡淡的,倒是让定南军的将领们心中没底。大家都清楚,若不是得到这边军心不稳的消息,元帅不会大着肚子跑到边关战场上来。可是,元帅越是不提,神色越是淡然,他们就越是紧张害怕。 终于,易轻颜说到了正题上。但奇怪的是她的语气并不严厉,声音也不高,她说:“我在这里,就是你们的依靠,定南军不是没娘的孩子,但也绝不能躲在西北守军身后不敢露头!我的地位和未来与你们息息相关,大家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相信诸位也清楚,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谁都没有回头路了。从你们踏进中州土地的那一天起,你们就是中州的子民、中州的将士,保卫中州、平定天下是你们的职责,除了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立战功,你们别无选择!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掂量着,军心不稳的军队如何上战场?你们回去好好问问你们的士兵,要死还是要活?定南军是我从义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目标明确,对我极其忠诚。因此,凡心思浮动的,必定是被河西收买的奸细,你们下去给我见一个杀一个!我给你们三日时间,务必要让定南军成为铁桶一块,将帅同心,忠诚无畏!” 定南军将领们得令退下,似乎顷刻间有了一个新的灵魂,一个个都有了目标,有了信心,之前的无措忧虑一扫而光。 当天晚上,原靖宇和易轻颜商议讨论了整整一个时辰,意见才基本达成一致,如果明天诸将没有更好的方案,他们就要按照这个计划实施了。不过这个计划确实有些冒险,又太过残忍,因此两个人犹豫再三。 这些天为了思索战局,原靖宇基本上就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昨夜轻颜到了,原靖宇神情兴奋,偏偏看得到吃不着,更是睡不着。今晚他们讨论战事又费了很多心神,到如今是真的累了。而轻颜更不济,正事讨论完,她打了个哈欠就睡着了。原靖宇俯身听了听孩子的动静,在她眉心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抱着她也很快进入梦乡。 两日后的傍晚,易轻颜带着明慧以及周紫玉和魏紫烟几人悄悄出了将军府,上了一辆看起来及普通的马车直往邯平城外驰去。 十月二十七日,中州收起免战牌,做足了大势进攻的派头,林轻云的疾风营打头阵,将河西的骑兵杀得大败而逃,一路冲过去势如破竹,很快就冲散了河西的步兵阵型。飞羽营第一次出战,跟在疾风营后面,将河西打散的步兵一个个立斩于马下。 飞羽营第一次出战,应该让他们尝点甜头。这也是原靖宇和易轻颜商量了很久才制定出的作战计划。定南军必须得出战,但是伤亡却必须减至最低,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完成的任务。最后他们安排了刚刚组建的飞羽营。 初战告捷,原靖宇下令补充兵力五万人,大有乘势夺回河西云阳城的势头。 河西士兵退回云阳,林轻云带兵趁势蜂拥而入,凤轻尘却下令飞羽营留在城外负责接应,不随疾风营进城。飞羽营中将士杀红了眼,一个个都很兴奋,他们从军也有几年了,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打过一场仗。以前么,大多是被人家追着打,他们武器不足,只能搞小规模的偷袭,哪有今天这样气势如虹啊!那一个痛快,这才叫打仗呢! 中州步兵约三万人跟着疾风营进入云阳城,但半个时辰之后便被人家赶了出来,边打边退。 凤轻尘指挥飞羽营同疾风营一起保护步兵退回邯平,河西军队紧追不舍。 因为河西追得紧,中州骑兵回城之后来不及关城门,河西军队就跟着进城了,中州守城士兵开始慌乱,无心恋战,与河西军接触之后便慌忙溃逃,河西军队士气大盛,追着进入内城…… 原靖宇站在邯平城内最高的千佛塔内,将战况尽收眼底。“差不多了,发信号吧!”他对秦翼道。 秦翼领命而去,随后便听到城内有人放焰火,虽然看不太清楚,可是那声音却很清晰,非常诡异。河西士兵尚未反应过来,还在好奇地往天上看,但河西的将领们却多少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们与中州交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中州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孬过?刚刚意识到可能情况不妙,就见四处都升起黄烟来,味道却很是奇异,竟然还有一点甜甜的花香?中州士兵似乎也一下子失去了踪迹…… “不好,赶紧撤!”河西的大将也是有些见识的,只是已经太晚了。 只见中州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杀人如割草一般…… 河西入城的八万多士兵以及围在城外的七万多人全都中毒,浑身无力,反应迟钝,让人一刀一个解决得干净又利落……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不知道是天空的晚霞映红了城池,还是人间的鲜血染红了天空…… 纵是秦翼跟随原靖宇多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屠杀。这已经不是战场了,这完全是屠杀,一群人神情亢奋地屠杀完全无力抵抗的另一群人…… “王爷,一定要杀光吗?” 原靖宇无奈地叹气,“秦翼,我不是天生嗜血,可河西军的凝聚力太强了,我别无选择。”看着满天红霞,他忽然转了个方向,遥望城外的天雾山。 天雾山上,易轻颜躺在一间庵堂的后院里,手里拈着一朵黄色的菊花,时不时地凑到鼻间闻一闻,双眼仰望长空,一个下午都没有说话。 晚风袭来,竟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魏紫烟小声道:“师姐,我好像闻到血腥味了,你说会不会……” “嘘——”周紫玉指了指院子里的易轻颜,“小声点,阁主心情不好。” “为什么?”魏紫烟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有些恐惧,还有些震惊。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周紫玉白了她一眼。紫烟跟着阁主也不算短了,怎么还一点都不了解阁主。 “不是过来养胎的吗?” “是啊,阁主有孕在身,还是少见些血腥的好,只不过……”如果一个人心里有了血腥,躲在哪里都能看到喷薄的鲜血,流逝的生命,无望的挣扎与恐惧的叫喊…… “师姐,你是说城里在打仗吗?河西的军队打进城里来了?” 周紫玉看着惊恐的魏紫烟,拉着她的手道:“别害怕,阁主不告诉我们就是不想让我们担惊受怕,不想我们的心也沾染上血腥,阁主她……心理也很不好受……” 虽然早已见惯了血腥和杀戮,虽然自己的手早已沾满鲜血,但真正到了眼前却还是难受。其实那些将士何其无辜,不管死的是中州的人还是河西的人,都是死在他们的计划中,那些毒是她亲自调拨的…… 此战中州伤亡一万余人,河西主力十多万人几乎全被歼灭,残余三万多人弃守边城云阳,仓惶逃往益州上壅城。 此战后,中州士兵派出五万人清理战场,足足花了三天才将双方战死的士兵掩埋,而后清理战场遗留的兵器又花了三天的时间。在这六日里,秦翼审问俘虏的河西将领,终于问出一桩惊天的大秘密来。 “什么?河西王孟祺瑞竟然没有死?”连原靖宇也感到震惊。 当初得到孟祺瑞的死信他就疑惑,那么狡猾的一只狐狸,怎么可能在中州被别的势力刺杀?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个计谋,一个三方联合起来想要瓜分中州的计谋。若不是南王那边迟迟不发兵,说不准此刻中州已经亡了。想起来原靖宇还是有些后怕,他还是低估了孟祺瑞与韩若云的野心与阴谋。 只是不知道河间王是真的死了还是跟河西王一样死遁了,不过从河间战场的战况来看,徐芝寿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如今他要担心的是南王会不会趁此机会发兵中州,不过,南方防线有易名臣坐镇,他也一直没有从南方防线调兵,至少坚守几个月不成问题吧?但无论如何,河西的战况不能拖得太久,必须速战速决才好…… “城里都清理干净了吧?”原靖宇忽然问道。看秦翼点头称是,他又下令道:“传令各军将领过来开会。” 58 第六章 奇谋智取河西王 军中三通鼓响,各军将领齐聚中军大帐。 原靖宇首先向诸将通报了前几日的战果。大家其实老早就相互探听清楚了,但此刻听王爷再说一遍,心理还是忍不住兴奋。 紧接着原靖宇又讲了刚刚得到河西王孟祺瑞尚在的消息,而后分析出河西河间与南王结盟的□□,诸将一下子又都沉默起来,刚才的兴奋劲顷刻间就被凝重所取代。 原靖宇淡淡一笑:“怎么了?害怕了?河西王没死又如何?几日前不也给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丢了云阳就逃回上壅去了?云阳如今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本王也绝对不允许出现第二次!” 想起几个月前,他们明明顺利拿下了河西五座城池,谁知道民心不稳,很快又被河西夺了回去。这一次,王爷亲自坐镇,想必会恩威并施,加强管理了。 “诸位将军下去都准备准备,大军两日后出发,本王要一举拿下整个益州!”原靖宇语气中满含激情与信心,让各军将领们都有了扫平河西的信心。 各军将领各自下去准备,原靖宇却快马赶往天雾山,是时候接轻颜回来了。后日他带兵出发,将轻颜留在这里也不放心,还是缓缓跟在他后面比较好。 这几日轻颜胃口不好,神色间有些疲惫,但保胎药一直在喝,孩子倒是平安无事。原靖宇到的时候,轻颜正在听明慧念书,童声清脆,甚是悦耳。 “嗯,念得很好。”轻颜舒心地笑笑,看着孩子纯净的眼神,无伪的笑容,她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这几天,也就是跟明慧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放下一切,感受那份纯净的温馨与满足。 明慧高兴地跑到师傅身边,小心地抚摸着她的肚子,问道:“母妃,弟弟听到明慧念书了吗?他喜不喜欢?” 轻颜笑道:“喜欢,当然喜欢,刚才他还在里面手舞足蹈给你鼓掌呢!” “真的吗?我再摸摸看!”明慧很兴奋,轻轻地在易轻颜肚子上摸来摸去,“怎么没动啊?” “呵呵……”轻颜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抚摸明慧的头,“许是他刚才踢我踢得累了,想睡觉了。” 明慧扑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然把头凑到轻颜肚子上去听:“我听听看弟弟是不是睡了……呀!”她忽然抬起头来,惊呼:“母妃,弟弟刚才又踢了一下,他跟我说他还没睡呢!母妃,弟弟一定喜欢明慧给他讲故事!以后明慧可以跟他一起玩儿!母妃,弟弟一定不会像心悦妹妹那样,什么都不敢,什么都怕……” “好啊,明慧是姐姐,就应该带着弟弟一起玩儿。嗯,明慧还会保护弟弟对不对?所以明慧现在要好好练武,好好念书,以后才可以给弟弟讲故事对不对?”孩子动了一下,轻颜自然清楚,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很幸福。 明慧连连点头,“明慧是姐姐,当然要保护弟弟,母妃放心,明慧一定会很努力很用功的……” 原靖宇看着门口,看着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听着两个人温馨的话,之前的疲惫和焦虑全都散去了。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明慧是轻颜的孩子,那该多好啊!轻颜是如此疼爱明慧,等她将来长大了,知道了父母之间的恩怨,还会如此敬爱这位师傅,还会甜甜地叫母妃么? 轻颜忽然感觉到什么,转头望过去,立即满脸惊喜道:“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原靖宇温柔地笑着走过来,先轻轻摸了摸明慧的头,说:“明慧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明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心里却很高兴。以前她一直有些怕父王的,见面不多,但自从跟了师傅,就可以经常看到父王了,而且,父王原来这么温和慈爱的…… “以后要听你师傅的话,好好练功。现在下去让你两位师姐收拾东西吧,我们等会儿就回城里去。”原靖宇笑着摸了一下孩子的脸蛋,将她打发出去。 易轻颜抬起头来,静静地看了他好一阵才开口道:“都清理好了?” 原靖宇点点头,嗯了一声,轻轻将她揽在怀中,安慰道:“轻颜,别想太多,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你只要记住,不但昨日种种,乃至今后的所有罪责、所有血腥就有我一人承担,与你无关的。轻颜,你只要记住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纯洁的女子,永远都是我最心爱的女人。而且,你应该知道,很多时候,杀人并不是罪恶。” “是的,我明白,我都明白的……”轻颜轻轻叹息,将头埋在他胸口。心中的愧疚逐渐散去,浮上来的是幸福和感动。有个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原来这样好啊…… “轻颜,河西王没有死。”原靖宇轻声道。 “……难怪……”轻颜怔了一下,但也不算太意外。 “之前我就一直奇怪,你叔父镇守西北多年,我们五月间一口气就拿下河西益州五座城池,不过两三个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不是信任易将军的忠诚及能力,我都想过要换一个主将的。”原靖宇缓缓道来。 “既然河西王假死,只怕与南王的辅相脱不了干系!”对此,轻颜早有怀疑。 原靖宇点点头,也有些后怕。“河西与南王联手,又拉上河间和燕王,是想一举置我们于死地啊!只是不知道这位辅相为何又手下留情了?若他同时出兵,或者在路上拦截剿灭义军,中州只怕已经没有了。” 轻颜想起大哥给自己的那十几个字,心中的感动不是一分半分的。说起来真奇怪,这次的事情都是大哥弄出来的,她应该恨他才对,可是她却因为他关键时刻的手下留情而心生感激。 想起明慧中毒,他们的计划那个时候就应该开始了吧,可笑她和原靖宇当时想得太简单了,还以为是宜安王府的女人干的。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明慧的生死对其他人而言其实无关紧要,唯一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离间她和原靖宇的感情。她当时其实怀疑过简王妃,但也只有一瞬而已。她明白简王妃嫉妒自己是真,但却不会拿原靖宇的天下大业作赌注,所以当原靖宇也怀疑简王妃的时候她说不是她。而后她又怀疑是宜安王府的女人,因为原靖宇抢了萧氏的王位,因为瑶琴,因为她得到了那些女人都没有得到过的,一个藩王的专宠。 到如今她才想明白,离间她和原靖宇的感情得益最大的就是河西和大哥韩若云。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自然是想不出也不会用这些手段,但是河西王孟祺瑞和大哥都是清楚自己身份的人,他们用这样的小阴谋离间他们的感情,从而打破中州同义军的结盟,河西面临的危险减少,而大哥更有可能一箭双雕。奇怪的是他们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轻颜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忽然道:“我们这边有奸细。” “我知道。不过这并不奇怪。”原靖宇忽然眯着眼睛望了门口一眼,“这几个月来,西北军节节失利,而后定南军中又出现流言,我心中有数,在军中,河西的奸细不但有,而且还不少。” 轻颜知他甚深,已经明白外面有人偷听。看来她还是大意了,因为对身边的人太过信任,竟然都没有发现。 “我觉得我们应该趁着目前的大好形势组织强攻,我们军中有河西的奸细,河西军中不也有我们的人么?虽然他们人微力轻打探不到军中机密,但让他们趁机下点毒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她抬头冲着原靖宇狡黠一笑。 原靖宇笑着伸手点点她的鼻尖,忽然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带着几分兴奋道:“好办法!那选用什么毒就麻烦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轻颜瞥了门口一眼,轻叹道:“等回城以后我找紫玉问问看。” 下山以后天色已晚,坐上马车,轻颜在原靖宇怀中就睡着了,醒来已经到了将军府,原靖宇将她抱进去,她迷迷糊糊吃了点东西继续睡。 原靖宇好笑地看着她睡得跟个小猪似的,忍不住亲了又亲,只觉得这样的她可爱得不得了。他的轻颜,无论哪一面都让他深深沉醉。 第二日,易轻颜找了周紫玉和魏紫烟,询问她们河西境内盛产哪些药物,而后沉思了好一阵,写了一封密信用蜡丸封好,让周紫玉立即送去益州凌霄阁分部。 晚上,原靖宇回来的时候一脸喜色,轻颜挑眉相询,原靖宇笑而不答。直到夜里他们躺到床上,他才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你义父和师傅已经到了,明日就将赶往益州。既然咱们都背了一次黑锅,这一次索性让他属实好了,也不枉我们背了这么久的骂名。” 轻颜点点头,忽然问道:“你不觉得这是小人的做法么?” 原靖宇认真地说:“我只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沉默了一下,他又问,“轻颜,你也觉得这样不够光明正大?” “本来就是如此啊!你这本来就是小人行径。”轻颜语气虽淡然,却很肯定。 “你……不喜欢我这样?”原靖宇迟疑了下。 “呵呵……”轻颜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艰难的侧身将头靠在他怀中,“景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今天才知道的。而我的原则只有一个,你只要记得不触犯我的底线就好,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凭我们的实力要想光明正大的夺取天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其实我反而觉得这样很好,杀了该死之人,我们反而保全了更多的生命。” 原靖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高兴地亲吻他,一个又一个的吻从深情温柔到激烈再到温柔,最后他在她颈边长长地叹气。“轻颜,我真想你……” 轻颜温柔地说:“现在不行……”气息也有些不均匀。 “我知道……”所以只能叹气,他又在她脸上亲了亲,“不过能抱一抱、亲一亲总比前两个月你不在身边强。轻颜,你好像又长大了……” “别闹了,等下又忍不住……”她坚决地将他捣乱的手从衣襟里拉出来。 “我是说你肚子又大了些,说我们的儿子又长大了,你看你,又胡思乱想了吧,真不知道究竟是谁思想不纯洁……”原靖宇一本正经的开头,说道最后自己也忍不住发笑。 “原、靖、宇!”轻颜有些恼羞成怒了,重重地掐了他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连连吸气胡乱叫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轻颜冷哼一声,得意地笑开来,枕着他的手臂翻了个身,很快便睡着了。 原靖宇侧身将她的身子拉进怀中,从背后紧紧抱着她,笑得一脸幸福。 第二天,魏紫烟在院子里指导明慧练武,易轻颜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远远地看着。周紫玉端着保胎药过来,轻颜喝完,扶着她的手站起来,说:“扶我去更衣室。” 到了里间,轻颜复又在躺椅上坐下,轻声道:“说吧!” 紫玉小声道:“昨夜紫烟去了一趟花园,将一枚黑色蜡丸放在一盆兰花盆中。” 轻颜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几分淡淡的忧伤。“没有惊动她吧?” “没有。” “知道后来是谁取走了蜡丸么?” “是,肖锐大人已经暗中派人查清楚了。” 秦翼调任定南军步兵统领之后,原靖宇提拔了原近卫队中的侍卫肖锐成为新的亲卫统领。 轻颜静默了一下,闭着眼睛,好像什么都没有想,但更像是在伤心…… “阁主……您不要难过……”紫玉小声劝慰道。 “扶我出去吧!”轻颜睁开眼睛,缓缓起身。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她也没有精力去伤心难过,为了她的孩子,为了孩子的父亲,为了他们的天下大业,她必须坚强…… 当天下午,周紫玉辅导明慧看书写字,易轻颜让魏紫烟将益州的地图拿过来看了一阵,又思考了一阵,疲惫地叹道:“早猜到河西主将要紧急募兵,本以为可以浑水摸鱼,想不到他们的防范竟做得这样好……” 紫烟赶紧劝道:“阁主,这些事情您就不要操心了,让那些男人去烦恼就好了,您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就好了。” 轻颜淡淡地笑笑,右手撑着前额靠在椅子一侧道:“唉,我哪里愿意整天想这些,只是如今天寒地冻的,我的定南军都是从江南过来的,哪里受得住这个天气,若是悄悄撤回去吧,又担心河西打过来……我也真是的,跟你说这些干嘛?你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懂这些?” “不是一切都还有王爷吗?阁主您不要太辛苦了,还是孩子要紧。”魏紫烟低着头小声道。 轻颜抬头看了看她,又叹了口气。 十月底,天降大雪,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中州与河西暂时进入僵持阶段,双方都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原靖宇带着大军驻扎在刚刚夺得的益州云阳城,亲自接见安抚了当地的乡绅豪门世家,同时从邯平府衙中提拔了几位干练的官吏到云阳组织内政管理,城防则交给易明扬长子易允辉。 十一月十二日,原靖宇亲自带兵奇袭益州新党。 新党位于上壅以西,平常守军也就一万人左右,因为河西主将战败狼狈退回上壅,云阳被中州占领,云阳周围几个城都很危险,所以最近增派了一万人过来,但总共也不过两万来人。 原靖宇召集易明臣等大将商议出兵事宜,听取了很多建议和意见,却没有作结论。晚上,他和轻颜两个人悄悄商议了一阵,做出了奇袭新党诱骗河西王进攻云阳的决定。 却说河西王带着残兵退回上壅,随即便发布紧急募军令招募新军,弄得整个益州民怨沸腾,而后又在低级将士中查找间谍,更是军心混乱,普通士兵和中小队长尤其愤怒。 后来知道中州暂时不会出兵总算消停了些,抓紧一切时间练兵,特别是新兵。 十一月的天气,士兵们缺衣少食,哪里有心思训练?因此军中怨声载道。将领们知道王爷就在军中,知道河西生死存亡就在眼前,因此不敢偷懒。可是普通士兵不知道啊,他们以为孟祺瑞真的已经死了,如今幼主即位,上个月又打了败仗死了那么多人,哪里还有半点信心?据闻中州王对普通百姓还好,打仗时却不折手段,竟然用毒气,一仗就杀了他们十多万人,简直是索命的阎王。他们这些新兵怎么能挡得住中州的大军?还不如逃回家去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因此,河西的逃兵亦不少,孟祺瑞暗中下令残酷镇压,结果却是越镇压逃得越多。 新党南城外,中州所有将士均披着白色的披风,在雪地里丝毫不引人注意,趁夜来到城墙下的护城河边。 由于天气太冷,护城河早就结冰了,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新党守军在护城河边设了几个岗哨。 疾风营临时受命打头阵,轻而易举就解决了护城河外围着篝火打瞌睡的岗哨,然后借着飞天索跃上城墙。暗夜里不过多了几声闷响,城门已经被打开,城墙上负责守夜的几百人无一活口。 半夜里,疾风营的士兵换上河西军服跑马来到将军府,谎称发现紧急军情。新党主将骂骂咧咧地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出来,还没听明白究竟是哪里有了紧急军情,就去向阎王爷报到了。 主将被杀,城门失守,新党守军睡眼朦胧地爬起来,慌慌张张地抓起武器就面临生死抉择——是要跟将军一起下去见阎王爷呢还是投降中州? 就在这时,林轻云高声叫道:“中州王在此,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连中州王都来了,那肯定是中州的主力都过来了,他们不投降还不是白白送了性命?谁会记得他们?家中父母妻儿怎么办? 事实上士兵们没有考虑太久,他们看着中州将士严整的军容,想着河西的局势,脑子转得快一点的立即就丢掉了武器,脑子慢半拍的看同伴都投降了,也跟着投降。 不过一夜时间,中州就轻松拿下新党。 第二日,新党派兵向上壅求援,称中州王亲自率领大军进攻新党,新党城墙也不坚固,只怕抵挡不了多少时日。 孟祺瑞闻讯,召集大将们商议,不顾将军们的强烈反对,决定放弃新党,破釜沉舟攻取云阳,截断原靖宇的后路,然后再与新党守军内外夹击彻底消灭中州大军。 将军们觉得这样太过冒险,可是他们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上壅也就七八万人而已,如何与中州十多万精锐抗衡? 然而孟祺瑞并不觉得自己在冒险,他对自己这一战略很有信心。他知道中州定南军不适应河西的寒冷气候,如今既然原靖宇带领大军攻打新党去了,留守云阳的就应该是成天缩在营帐里的定南军。而且他还知道定难军统帅也就是原靖宇的易王妃就在云阳,原靖宇可是很宝贝那个女人呢,更何况他至今尚无子嗣,而恰巧那个女人此刻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若是捉到她,换回几个城池应该不成问题。 河西的将领们不太相信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值钱,有了权势还怕没有女人?有了女人还怕没有儿子?但天下间谁不知道他们王爷向来是不把女人当人的,既然王爷都如此肯定,只怕此事还真有几分把握。 为了激烈士气,孟祺瑞终于现身,并亲率大军攻打云阳,前面等待他的是定南军三万步兵和飞羽营的两万骑兵,而易明扬率领的十五万西北大军突然从左右两边包抄过来…… 河西大军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军心一慌,阵型就有些乱,中州的骑兵冲过来,步兵就开始跑,孟祺瑞同河西将领们吼哑了嗓子也不管用…… 其实河西的骑兵原本相当不错的,否则任他孟祺瑞再狡猾再聪明也不可能从易明扬手中将几座城池都夺了回去。只是河西的骑兵前次在邯平之战中几乎被消灭殆尽,如今仓促组建的新兵哪里见过这个阵式?心里一慌,就引马乱跑,倒是踩死自家的步兵无数。 但奇怪的是今天中州大军虽然气势汹汹却没有如以往般大肆杀人,反而一再高吼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河西士兵正在降与不降间动摇,就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声吼道:“河西王人头在此!河西士兵还不投降?” 士兵们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脸大汉站在王爷的宝马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高举着孟祺瑞的人头…… 事后,轻颜问原靖宇为何改变刺杀计划。原靖宇义正言辞地说,孟祺瑞也算是个人物,竟然骗了他好几次,所以就让他堂堂正正死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中好了。 易轻颜不给面子地嗤笑道:“不是因为逼他现身后再在战场杀了他更能打击河西的士气么?” 原靖宇怒瞪着她,说:“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本王就不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打败他?” 易轻颜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要担心了……” “担心什么?” “担心我会不会成寡妇啊!你又要天下,又要当光明正大的大英雄……”轻颜强忍着笑意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原靖宇再也忍不住笑着扑了过去。 轻颜呵呵笑着让他抱着转了两个圈儿,而后坐在他膝上任他如细雨一般密密的亲吻…… 他们都有太多的喜悦需要宣泄。 59 第七章 瞒天过海产子计(上) 此战之后,河西将士七万多人投降中州,河西再也无力抵抗中州大军挺进,原靖宇率大军连取三城,益州五座城池全部被中州占领,河西的灭亡已成定局。 取下益州之后,原靖宇调拨人手组织完善行政管理,为了安抚地方阀门势力保证中州的稳定统治,他在当地选用了一批名门学子,倒也缓和了一些矛盾。益州世族阀门见中州占领河西以后对自己的家族影响不大,甚至选用各家族的子侄为官,心便安定了。其实谁当政他们不是很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家族的地位和利益能不能得到保证,既然原靖宇愿意一视同仁的接纳他们,他们也没有必要提着脑袋跟中州王作对。 益州世家主动投诚示好,原靖宇待他们也甚是温和信任,双方对此都很满意。为了显示出诚意来,各世家给中州大军赠送了大批的军费钱粮,还抽调了几千私兵供中州王驱策。当然,这些世家便顺利将自己的人放到了中州王军中,等将来天下安定之后,这也将是他们安享荣华的资本。 原靖宇也是大胆,竟然将这些私兵划入自己的近卫军,而且还重用了孟氏门阀的子弟孟东旭为心腹谋士,与自己从裕阳带过来的谋士郭俊杰一起负责整个益州的政务。 既然政局趋于稳定,原靖宇就寻思着亲自去云阳将易轻颜接到自己身边。算算她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了,他不在身边怎么放心?依目前的形势,最好一鼓作气拿下整个河西,他不亲自坐镇不行,而她产后又要坐月子,若他们不在一处,不是又要有好几个月见不到面?再说了,将她们母子留在云阳,他领兵出征也不放心啊。为此,他特意将轻颜的师傅留在了魏昌城,虽然穆雨霏一再说自己并不擅长接生。 将政务托付给谋士郭俊杰和孟东旭,军务托付给易明扬全权负责,原靖宇便带着几十名心腹侍卫上路了。 而在云阳城里,易轻颜收到原靖宇的信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节约时间,她再次不理会原靖宇的警告,带着周紫玉和明慧,在五百名护卫的护送下就上路了。 战后,军中被查出来的奸细都被秘密处决了,只有魏紫烟例外,凤轻尘废了她的武功之后再审问她背叛师门的缘由。 轻颜真的很伤心。虽然她没有明确表现出什么来,表情也总是淡淡的,只是不说话,周紫玉和凤轻尘心里却都明白。 轻颜想不通,魏紫烟是师傅从本派系中挑选出来的亲传弟子,怎么会背叛自己呢?竟然还跟河西王合作…… 可是魏紫烟什么都不肯说。 凤轻尘用刑是决不会心慈手软的,他可以让人经脉寸断却看不到半点外伤,于性命基本无碍,此生却休想再练武功,肉体和精神两重打击往往很多男人都扛不住,只能在痛不欲生的苦海中无助地挣扎。但这个年轻美丽的少女却紧咬牙关问什么都摇头,竟是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那样残酷的刑罚她竟然都熬了下来…… 轻尘恼怒了,冷声道:“要不干脆扔军营里算了,那里的男人可是几年没碰过女人了,我看她脱光衣服被一群臭男人围在一起时还这样一声不吭!” 轻颜诧异地看着轻尘,却见他忽然红了脸又赶紧将头扭到一边,知道他也就是吓唬吓唬人而已。这个孩子多半还是童子身呢!竟然也知道这样吓唬人,也不知道他们接受的暗卫考验都学了些什么。 轻颜心中有数,凌霄阁的女子无论犯了什么罪也绝对不会扔给男人随意糟蹋,但魏紫烟不知道,直到此刻她才开始慌乱,然后惊叫、求饶…… 却仍然不吐露实情。 “好了轻尘,别吓唬她了。”轻颜忽然就明白了。凌霄阁弟子几乎全部都是孤儿,在这世上除了师门并没有别的亲人,如果一个女子到了此刻都不肯说实话,多半是为了自己的情人。 河西王么?肯定不是!而与魏紫烟有长时间接触,又与自己有仇的年轻男子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了!周轻霖——秦雨梦师叔的夫君! 秦雨梦死的时候不过刚刚跟周轻霖成亲,她和师傅一直以为他们没有什么感情,想不到他竟然会为了报仇而投靠河西王。 轻颜忽然叹息道:“你跟周轻霖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一直爱慕他么?还是秦雨梦死后他主动引诱你?” 魏紫烟似乎僵了一下,眼神也有些闪烁,但还是不说话。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轻颜嘴角轻扬,飞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不是,我跟周师叔一点都不熟悉!阁主不要冤枉好人!”果然,一提到周轻霖,魏紫烟立即就着急了。 “好了,我已经明白了。”轻颜小心地站起身来,示意凤轻尘可以结案了。至于最后的处置,却还需将叛徒押回凌霄阁总部,由刑堂的人核实清楚之后昭告凌霄阁所有弟子,最后才根据具体情况处以刑罚。在凌霄阁,死也分很多种的,所以有时候与其活着被带回刑堂还不如早早自杀的好…… 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其实轻颜心里也莫名地紧张起来,甚至还有些害怕。她的母亲就是在生育她的时候死的,自己虽然习武,凌霄阁女子因生产而亡的女子也极少,但她还是本能的有些恐惧…… 一路上她都很小心,乖乖地坐在特制的马车上,一路上都是挑平坦的大路走,保胎药也一直不断。 周紫玉处处小心翼翼,食宿和路线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的,明慧也很听话,一路上干脆坐在轻颜身边看书认字,一点都不让她操心。 五日后,她们就遇到了快马赶来的原靖宇。难得这一次原靖宇没有骂人,只是关心地询问了一下路上的情况及注意事项,然后就将明慧赶去另一辆马车,说她会吵到师傅休息。 明慧嘟着嘴下了马车,她哪里吵到师傅了?师傅就喜欢听她说话呢!弟弟也喜欢听她念书的……可是看大家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好玩的事情吗? 明慧下去后,轻颜狠狠地瞪了原靖宇一眼,然后自己就先忍不住脸红了。他难道不知道外面的侍卫们会怎么想么?一上马车就将女儿赶下去…… 原靖宇依旧一本正经地说:“本王不过骑马累了想躺下休息一会儿,明慧毕竟也不小了,坐在一旁看着多不好!不过,本王还是先看看我们的儿子听话没有……”说着,他果真躺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到她肚子上,仔细聆听孩子的动静。 轻颜看着他万分小心的样子,扬着嘴角笑了。 “这孩子这段时间闹得凶吗?”他听了一会儿,只听到孩子有力的心跳没发觉孩子动,是以有此一问。 “一天总有个三五次吧,我也不知道别人的孩子会动多少次……”想着孩子,她脸上自然流露出温柔的母爱来。 原靖宇忽地抬起头来,及时捕捉到她唇边那个温柔至极的笑容。轻颜嗤嗤地笑,忍不住举起拳头捶打他。原靖宇不管不顾,只是急切地亲吻她……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她,却在她耳边低喃:“轻颜,我们分开很久了吗?” “还不到一个月……”她也跟着轻声叹息,实际上她也很想他,所以才会提前出发,只为了早日与他相见。“景瀚,我生产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吗?” “当然!”他微微蹙眉,“我这么急着将你带去魏昌,就是想在你生产的时候能够陪在你身边,不然我怎么放心得下?” “可是历来男子都不让进产房的。说是女子生产最是污秽,你又是要带兵出征的,只怕所有人都会拦着你……”她没有生过孩子,也没见过别的女人生孩子,她不想承认,可她确实有些害怕。很小的时候她心里就有那么一个念头,女人生孩子是非常危险的,很多女人都是在生产的时候死的……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是王爷,只要我铁了心要做一件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我。”他们都太过熟悉,他一眼就看出她的无助和恐惧。 “嗯!”她点点头,安心多了。无论如何,他都在身边的。 一路平安。 腊月十七,原靖宇带着易轻颜总算临近魏昌城,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轻颜想着很快就能看到师傅了,心里也不那么担心害怕了,只带着些激动的心情期盼着孩子的诞生。 总算平安到达,原景宇也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城里面一切都准备好了,大夫、稳婆、奶娘、孩子的小衣服等等,想着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就忍不住心中激动。 这几日接连接到来自益州的快报,郭俊杰和孟东旭也连连来信催促他快快回去主持大局。年关将近,中州王又留在益州,益州的世家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联络感情的好机会,借着年关,发了不少请柬过来。二人商议之后,能推的都推掉了,但孟东旭毕竟出身益州豪门,诸多的人际关系缠绕其身,也有些推脱不掉的情面。更何况,他们都清楚,目前中州王对益州豪门主要采取安抚政策,该赏的脸面还是要赏的。 这些日子一直坐马车,轻颜老早就不耐烦了,只觉得浑身酸痛,原靖宇每天三次帮她揉捏四肢按摩全身,虽然也有些效果,但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的,后来他们发现一个好办法,那就是继续修炼内功。 自从知道怀孕以后,易轻颜就停止了内功的修炼,担心伤到孩子。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躺的时候多,动的时候少,越发觉得浑身酸痛发麻,怎么都不自在。后来原靖宇想着都是经脉不通才会浑身酸痛,所以试着以自己的内力引导在她体内循环一个周天,不料效果相当明显。轻颜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四肢也不会觉得麻木了。于是,每天三次的按摩就变成了三次内功修习。 这日午后的内功修习结束之后,轻颜躺在马车上休息,不知不觉中靠着原景宇就睡着了。原靖宇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赶紧将被子给她压严实一些。 过了一会儿,轻颜忽然睁开眼睛问道:“景瀚,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达魏昌?” 原靖宇轻松答道:“以这样的速度,明日就可以到了。” “估计我等不了那么久,”她忽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我想,我就要生了……” “什么?”原靖宇大吃一惊,吓得差点跳起来,但随即又平缓呼吸放松下来。他迅速摸了摸她的脉象,赶紧掀开马车的窗帘探出头去,吩咐周紫玉准备生产用具,又让侍卫们骑马去四周看看有没有人家,并让人迅速进城向杨夫人报信。 原靖宇看起来倒是没有慌乱,分派人事井井有条的,但天知道他心里其实也着急得要死。虽然他有过很多孩子,但实际上对于女人生产并没有什么实际经验。他知道轻颜心里有些害怕,所以有意装出一幅稳重的样子来,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些心理上的依靠。 阵痛一波一波袭来,但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痛的时候她就咬紧牙关硬撑着,等这一波阵痛过去了,她就赶紧大口大口地吸气。好在阵痛刚刚开始,中间的间隔还是比较长的,轻颜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心里还不是很紧张。 约摸一刻钟之后就陆续有侍卫骑马回来,报说离此不远处有户农家,只是房子不大,屋内设施很是简陋,住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同她五十多岁婆婆。 原靖宇皱眉。条件很差,又只有两个乡下女人,难道他们的孩子就要降生在这样一个地方?可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间屋子总比野外好吧?而且,两个妇人都应该生育过吧?如今找不到稳婆,但愿那两个女人能帮上点忙。 “前头带路!” 原靖宇吩咐将马车里的东西带着,他抱着易轻颜就跟着那名侍卫走。这条官道倒是平坦,可两边一面是山,一面是树林,骑马都非常勉强,此刻的轻颜如何禁得起这样的颠簸?是以他只好抱着她过去,为了赶时间,他几乎是小跑着跟上前面那个侍卫。 不过一刻钟,一栋农家小屋就出现在山脚下。 前面已经有侍卫过去准备了,所以主人并不惊慌,已经带着人熟练地准备产房了。厨房里已经冒起了烟,有人在生火烧水。 轻颜又经过了几波阵痛。痛的时候她就用力揪紧他背部的肌肉,也有些出气的意思。孩子明明是两个人的,凭什么让女人一个人痛? 原靖宇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竟然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担心地问她:“疼得厉害吗?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其时不过寅时初刻,到了屋子里,光线却有些暗。周紫玉点了几根蜡烛,屋子里倒是亮堂多了,只是有一股蜡烛燃烧的烟味儿。原靖宇无奈地将整个屋子打量了一番,让周紫玉将窗户打开,又让人隔窗两尺拉上布幔。如此,空气好多了,又不必担心有风吹进来。 老妇人看侍卫的架势就知道自己遇到了贵人,因此处处陪着小心,言语间很是热情,似乎对女人生产十分老道。她说自己生过六个孩子,个个都顺当,频频安慰他们不要担心。而后看到周紫玉进来更是瞪大了眼睛,直呼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貌的小姐,后来才知道周紫玉不过是个侍女,心中更是惊诧。 至于那个年轻的小媳妇,倒是不多言不多语的,因为有很多陌生男子,是以一直躲在屋里面,低垂着头,很没有存在感。 原靖宇将轻颜放到铺好的床上。 那床原本只有几块木板,上面铺了一层稻草,灰色的麻帐看着就觉得脏,所以紫玉让人把床帐取了,又铺上她们带来的干净的枕头和被褥。 躺到床上,轻颜略有些慌乱地望着原靖宇。如果只是痛她倒是不怕,问题是痛过之后孩子就能生下来了么?孩子会平安么?她会平安么? 那老妇人倒是很干练的样子,看产妇已经躺到了床上,就打算赶原靖宇出去,说产房不洁,男人是不能呆在里面的。 轻颜一听,赶紧抬头看着原靖宇。 “胡说八道!”原靖宇一声怒斥,“吾妻生吾子,乃是天大的喜事,让你这破旧的小屋蓬荜生辉喜气盈门!何来不洁之说?”而后,他又低头,紧紧握着轻颜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不走。” 那老妇人实在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想继续规劝吧,又畏惧他的威势,不劝吧,一个男人在产房里,实在是不成体统。想了想,还是自己的命要紧,既然人家都不在意了,关她什么事?就算倒霉也倒霉不到自己头上,于是走过去掀开被子打算查看产妇的状况。 “你做什么?”轻颜被老妇人吓了一跳,但随即就反映过来。 不脱去长裤怎么生孩子?更何况都已经见红了。其实她虽然没有经验,于生产一事却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她很清楚生产的过程,知道顺产的艰难,更知道难产会怎样……也是因此,她才在心里存了恐惧。 那老妇人被她一吓,赶紧收回手来,有些尴尬地笑笑,说:“不知道这位夫人发作多久了?宫门开了多少?” 轻颜正要问她究竟会不会接生,不料新一波的阵痛袭来,将她未出口的话全部拦了回去。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痛出声来。 原靖宇又心痛又着急,担心她这样会咬伤自己,于是将自己的手掌伸过去,又道:“痛就叫出声来吧,不必忍着。哪个女人生孩子都是要叫的……若担心叫出声会损了你的威严,就咬着我的手吧!” 轻颜瞪了他一眼。哪个女人生孩子都是要叫的?哼!他有过很多女人生过很多孩子很得意么?那些女人都能平安生下孩子来,她易轻颜更可以!于是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原靖宇看着她眼中的愤怒和倔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看那老妇人站在一边无措的样子,皱眉问道:“你可会接生?” “老妇生过六个孩子……”老妇人赶紧答道,却在原靖宇严厉审视的目光中低下头去。 “你可会接生?”他又问了一遍。事关轻颜母子的性命,他丝毫大意不得。 “老妇,老妇不会……”那老妇人虽然承认自己不会接生,但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告诉原靖宇,她即便不会接生,好歹也生过孩子,比起他这个大男人来说也可谓经验丰富了。 事情越是危急原靖宇越是沉着冷静,他知道自己不能慌乱,不然轻颜就危险了。可是,现在他上哪儿去找稳婆来接生?本来周紫玉从医,该是可以借助的,但她偏偏未婚,还没有修习产科一道。 这时,轻颜阵痛稍缓,忽然提醒道:“我有一本专讲女子怀孕生产的医书,紫玉收着……”她松开他的手掌,看了一眼上面见血的牙印,侧过头去,心中忽而感到愧疚,忽而又感到委屈。 紫玉听阁主提及,赶紧将书找出来。 可是这临时抱佛脚能行么? 原靖宇看周紫玉一脸的惊慌犹豫,立时下决断:“给我!”与其将自己妻儿的命交给别人,倒不如交给自己。 这个决定轻颜倒是不觉得什么,却把其他人吓了一跳。周紫玉惊诧,却也明白这是因为王爷不放心将阁主的性命交给自己。而那老妇人同她的儿媳妇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原靖宇。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女子来月事都被认为是不洁之身,男人都是要避的,女子生产更被当成是最最污秽的事情,男子不要说接生了,连进产房都认为会倒楣,因此,才传下习俗女子生产男子不得进产房。可是这个看起来如此威严如此尊贵的男子,不但要坚持呆在产房里,竟然还要亲自给自己的妻子接生? 门外及窗外等候吩咐的侍卫听到了,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劝道:“王爷不可啊!” 原靖宇冷哼一声,怒斥了一句:“都给本王闭嘴!若是你们的妻子要生产,你们就能撒手不管?都把你们的嘴管好了,这件事情不许外传!现在都给我散远点!” 侍卫们无奈地远远散开,一个个却都揪紧了心,唯愿王妃平安生产,最好生个世子…… 轻颜分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见原靖宇轻松打法了那些多嘴的侍卫,不禁松了口气。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不怕。“先帮我……脱了……”她缓了口气道。 周紫玉过来打算帮忙,原靖宇却让她准备一个布团让王妃咬,让那个年轻的少妇去传热水,让那老妇人呆一边去随时等候垂问,却不准她离开。虽然知道目前情况紧急,但私心里也不愿意轻颜的身子给别人看到。那三个虽然是女人,但于是无补,轻颜脆弱的一面如何能让她们见到? 他亲自帮她脱掉染血的长裤,曲起她的双腿,一脸镇定地细细查看了她的身子。他面上虽很是镇静,心里却很是担心。孩子怎么能从那么窄的地方生出来? 他一边问她的感受,一边翻书。 看着他故作镇静的样子,轻颜反而冷静下来,之前心中隐约的恐惧都被感动所取代。他待她这样好,她一定要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那么多的女人都给他生过孩子,他最多不过守在门外,可是此刻他却坚持呆在她身边,亲自帮她接生,这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得到丈夫这般爱护?危急时刻,他只信任他自己,因为他太重视她们母子了。她明白他的心意,这一次,他输不起。 60 第八章 瞒天过海产子计(下) 原靖宇看书很快,一目十行匆匆扫过,却已经将每一句话铭记于心。他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小心地抚触她的肚子,首先确认孩子的胎位。 细细地摸过之后,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很好,胎位正常,孩子头部朝下!只要孩子胎位正,顺利生产的可能性就有了一半。然后是检查她的盆骨,盆骨的开口虽然不大,但好在孩子的头也不是很大,估计她再让盆骨张开些孩子就能出来了。 书上有些词汇他第一次看到,但并不妨碍他正确理解。从轻颜阵痛的密度来看,孩子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才能生出来。从产道来看……他实在看不出跟平常有什么不同,只除了那从她身体里面渗出来的刺眼的鲜血。 “这个……宫口开了多少如何查看?”他问。书上说宫口开了三指宽就表是快要生了,宫口开了五指宽孩子基本上就能出来了,那个时候才能让产妇用力。 紫玉脸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年轻少妇羞怯地低着头也不说话,那老妇人干笑着,颤抖地说:“用手……用手查探……” 原靖宇用衣袖擦去轻颜头上的汗水,温柔地笑笑,说:“别怕,我看看,估计没有这么快……” 轻颜信任地看着他,只是因为屋子里还有人而感到有些羞怯。 原靖宇正犹豫着怎样探查的问题,轻颜的阵痛又开始了。这一次宫缩很厉害,疼得她闭上双眼扭过头去,咬着布团也□□出声。她想要扭动,想要发泄,可怎么躺怎么动都觉得难受,又担心自己乱动伤到孩子…… 原靖宇赶紧抓住她的手,连连安慰道:“别怕,别怕……孩子很快就要出来了,想想我们的儿子该有多可爱……” 轻颜深深吸了口气,感觉那剧烈的疼痛稍稍缓和了一些,只是抓着他的手依旧那么用力。 一个时辰在疼痛和焦急中很快过去…… 阵痛越来越强烈,宫缩几乎不间断,轻颜知道,孩子就要出来了。忽然,她明显感觉到有很多水流出来了,于是喘息道:“景瀚……羊水好像破了……” 羊水破了?书上说羊水破了就是孩子要生了的信号。如果羊水破了,孩子久久没能生下来,孩子就危险了。 原靖宇又赶紧侧过身去一看,果然是羊水破了。那就是说可以用力了么?他再次摸了摸孩子,已经到了盆腔口了,只是盆腔的开口仍旧比孩子的头略小…… 他看着满头大汗的轻颜,带着几分迟疑道:“可以再把盆骨打开一些吗?”练武之人筋脉韧性更强,骨骼都比较活络,有意识地将盆腔打开些并非不可能的事。 轻颜轻轻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默运内功牵动韧带打开盆骨…… 原靖宇看着她满脸的汗水,满脸的痛楚,心也跟着揪紧,几乎忘记了呼吸,只能默运内功,将一股股温热的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她体内,帮着她打开盆骨,帮着她一起将孩子往外推…… “啊……”她忽然高声痛呼了一句,带着几分哭腔叫道,“景瀚,景瀚……他怎么还不出来啊?” “别着急,不要怕,很快就出来了……”原靖宇也是满头大汗,心慌着急并不比她少。一面要给她输送内力,一面又要注意看着产道孩子出来了没有,同样是手忙脚乱,急得半死。 轻颜忽然摇摇头,抓住他的手道:“我受不了了,还要生多久啊?要不……要不你用刀帮我划开肚子,把孩子取出来吧?” “胡说!”原靖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轻颜,你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有多么重要,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期盼着他的出生,所以,我们都要竭尽全力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轻颜咬着嘴唇点点头,可是她生不出来啊,所以才让他干脆划破肚子取出来好了。她不是没受过伤,如果只是在小腹划上浅浅的一刀,那可比生孩子轻松多了。 原靖宇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她想岔了,他温柔地擦去她头上的汗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轻颜,你没有明白,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你比孩子更重要!我绝对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险,我输不起的。轻颜,我们说好要白头到老的,你不能食言!” 轻颜闭上眼睛,忽然觉得那阵痛似乎也不那么痛了。她一定要平安将孩子生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紧咬着嘴唇,再次用力将孩子往外推…… 原靖宇紧张地等待着……忽然,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道:“我看到了孩子的头了,轻颜,再加把劲!” 轻颜借着他手上的劲再次用力—— “啊——”她突然用力一声叫喊,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轻颜只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幸福。孩子,他们的孩子总算平安来到了这个世界。 原靖宇看着孩子的头一点一点被推出来,那种巨大的震撼让他托着孩子差点流出泪来。 原来生命就是这么来的…… 原来生育是如此不易…… 见孩子生下来了,周紫玉赶紧过来,将孩子接过去放到热水中清洗。 原靖宇感觉手中一轻,看着上面残留的血迹,听着孩子洪亮的哭声,这才清醒过来。他返身扑到轻颜面前,轻轻抚着她脸上轻松满足的笑容,两人相视而笑。 “辛苦你了。我从来不知道,生孩子竟然这么辛苦……” 轻颜觉得好幸福,可是也好累好累。她想睡了,可是,在此之前她必须看一眼她的孩子。“孩子好吗?” “好!” “是儿子吗?” “嗯?没注意,我看看……”原靖宇是高兴得晕了头了,刚才看到孩子从她身体里面滑出来落到自己手中,那种感觉实在太震撼了,他觉得自己仿佛捧着全世界,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看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这时,周紫玉已经把孩子清洗干净,割断脐带包扎好放进准备好的襁褓中,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那个帮着清洗的老妇人笑呵呵地说:“恭喜王爷王妃,是位郡主呢!俗话说先开花后接过,王妃这是第一胎,等明年生第二胎就容易了,保准是个儿子……”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靖宇竟然是个王爷,而且还是个亲自给女人接生的王爷,听了原靖宇先前的话,她心中也是极其震撼的。 原来还有男人会将女人看得比儿子还重要……那个躲在门后面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小媳妇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原靖宇一眼。 只是这一刻原靖宇和易轻颜都呆了。 “不是儿子么?”原靖宇赶紧将孩子抱过来,打开襁褓一看,果然是个女孩!他知道凌霄阁精于医药,之前他一直说儿子儿子的轻颜也没有纠正反驳他,他就一直以为她能肯定肚子里是个儿子,原来不过是误会。轻颜自己给自己把脉是不太准的,周紫玉却不精通这个,轻颜没有反驳他只是因为她也希望是个儿子…… 轻颜也是一脸的震惊失望,看了看正在哭闹的孩子,低声道:“对不起……” “嗯?”原靖宇回过神来,“不,不怪你。你已经很辛苦了……我刚才本来在想,只要我们有了儿子,以后就不生了,生孩子实在太辛苦了……” 轻颜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忘记刚才的痛苦,鼓起勇气道:“不要紧的,我再生一个好了……” 原靖宇看着她一头的汗浸湿了头发,脸上还有他刚才抚摸时弄上去的血迹,神情疲惫,刚刚经历了那样的痛苦却说还要再给他生个孩子……他心神一震,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感动像一股暖流流至全身,那一刻,他觉得能拥有她真的是自己这一生当中最幸福的事情。 低头轻轻拍了拍孩子,他忽然道:“轻颜,你看这个孩子是不是很像我?” 轻颜打起精神再看了一眼。孩子头发很好,乌黑浓密,眉毛却很浅,此刻正闭着眼睛哭叫,可是她的皮肤又红又皱,怎么看都像个小老头…… “怎么……怎么这么丑?像个小老头……”这个孩子真的是她生出来的? 原靖宇忽然笑了,说:“还好这孩子是我亲自接生的,不然你还不诬赖人家偷换了你的孩子?我怎么看都觉得可爱,嗯,确实很像我!”说着,他低头亲了亲孩子的脸蛋。孩子皮肤看起来有些发红,其实非常细嫩。他动作很是轻柔,生怕自己太过用力伤到了孩子。 轻颜看他脸上的喜悦不似假装,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她很想要个儿子,但既然生了女儿也没有办法。总归是他们的孩子,是她期盼了那么久,那么辛苦才生出来的…… 原靖宇将孩子放在轻颜床边,对周紫玉道:“紫玉,你出去报信,就说王妃已经生下了世子!若有人问起孩子,就说因为早产,身子弱,就不抱出去给大家看了。”说完,他满含杀气地看了那老妇人和小媳妇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威胁。 那老妇人今天受到的震撼已经够多了,但还是被吓了一跳。读懂了原靖宇眼中的威胁,她赶紧低下头去,小声道:“恭喜王爷王妃喜得世子!” 周紫玉出去报信,外面很快就响起一阵欢快的惊呼声,虽然隔着一堵墙,房间里面几个人都能感觉到那些侍卫的喜悦。 紫玉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易轻颜已经昏睡过去了,原靖宇帮她擦洗身体,上了药,换了干净的衣服和床单,这才抱着孩子耐心地哄着。他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倒是很熟练的样子。孩子一双眼睛特别漂亮,哭了这么久了,依然那么清澈。她哭一阵,看他几眼,又接着哭…… 原靖宇让紫玉去煮一点粥过来,这孩子应该是饿了。他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孩子的脸蛋,孩子立即就不哭了,小嘴往他的手指凑,可惜身子还太软,只能动动嘴,始终不能如意。原靖宇忍不住低沉地笑开来,将指腹放在她嘴上。小孩子立即含住父亲的手指开始吮吸,可是半天吸不出奶水来,失望地又哭起来,然后又开始寻找他的手指…… 原靖宇觉得有趣极了,干脆将孩子抱到外屋去逗,免得她的哭声吵到轻颜休息。如今只有等轻颜休息好了才有奶水,这么小的孩子不能喝粥,最多暂时唯一点点米汤。他忽然想起他和淑宁的第一个孩子,若还在,如今都八九岁了…… 他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的,他和轻颜的孩子啊! 肖锐进来请示接下来的安排,看原靖宇高高兴兴抱着孩子,忍不住伸长脖子看了看。 原靖宇得意地抱着孩子走到肖锐跟前献宝似的说:“孩子像我吧?” 肖锐细细地看了看那个小小的又红又皱的婴儿,疑惑地挠挠头,嘿嘿傻笑几声,连连点头说是,又问:“王爷给世子取名字了么?” 原靖宇怔了下,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窗外天色,沉吟道:“这孩子生在彩霞满天的落日时分,是我们中州的希望,他会开创一个崭新而辉煌的时代,就叫明晖吧!” 肖锐高兴地将这个好消息传了出去,原景宇笑容虽柔和,心中却有些忧虑。 明慧跑进来,兴奋地看着父王怀中小小的人儿,眨了眨眼睛,迟疑地问:“父王,我可以摸摸弟弟吗?” 原靖宇含笑点头:“可以啊,不过你要轻轻的……”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明晖粉嫩的小脸蛋做示范。明晖无端被打扰,小嘴咧了一下又什么都没吃到,不高兴地哼了两声。 明慧却看得很高兴,觉得弟弟怎么看都可爱。 “父王的小宝贝儿,别哭哦……明晖是小男子汗,要坚强勇敢哦……”原靖宇宠溺地笑笑,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小屁股诱哄道。 外面,肖锐等侍卫听着王爷在屋子里哄孩子,一个个张大嘴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果然儿子就是不一样啊,又是易王妃所出,瞧王爷这高兴得…… 轻颜醒来已经是半夜,屋子里点了一根蜡烛,原景宇抱着孩子睡在靠墙的一张临时搭建的小床上,明慧睡在她脚边,紫玉靠着床边正在打瞌睡,其他的人估计都在外面搭帐篷。 难得原靖宇竟然能哄得孩子没有哭闹,轻颜温柔地笑笑。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轻轻叫了一声:“紫玉?” 紫玉醒来,高兴地说:“阁主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轻颜还没有答,原景宇已经走了过来,说:“定是饿了。紫玉,你去厨房看看,不是让灶上熬着红枣粥么?” 紫玉出去,原靖宇在轻颜床边坐下,握着她一只手,低声道:“辛苦你了。还疼么?” “不要紧的,不动就不疼……”她看着他的温柔,心里总有些愧疚。 “别胡思乱想了,等会儿吃饱了好好睡一觉,至于孩子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会安排好的。只是……”他轻轻在心中叹了口气,明晖是个女孩儿,他自然也是有些失望的,但是怎么会怪她呢?若是她能决定生男生女,自然也是想要儿子的。他只是叹息凡事不能两全,既然决定将明晖当男孩子样,就得加倍小心才行,只怕不能在她身边长大了。 “什么?”她轻声问道。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无限怜惜地望着她,说:“明晖的事情我们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连肖锐都一起瞒了,所以……我们不能将她带在身边……” 轻颜眼中闪过一抹伤痛,随即便望向别处。九个月前她抢了柳夫人的孩子,这么快就得到报应了么?她的孩子,她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孩子啊……自己从小就没有母亲,她知道一个孩子是多么需要母亲的爱护。可是为了稳定人心,为了成全她的私心,她竟然要抛弃自己的孩子……她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叫明晖是么?明晖,明晖,她的孩子…… “轻颜……”原靖宇猜到她心中所想,低头轻轻地吻在她面上,叹息道,“我们不是要抛弃她,只是暂时寄养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等她大一点懂事了,就可以回到你身边来了。而且,我们也可以经常去看她的。如今我们需好好想想究竟把孩子藏在哪里比较好……” 别说她不舍,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舍不得啊!那么小的孩子,从她母亲肚子里生出来就落在自己手中,他抱着她,哄着她,亲吻她,喂她喝米汤,为她换尿布……但凡他能够为她做的事情,他都会用心做好,因为这一生,他注定了要亏欠这个孩子…… 轻颜回过头来,咬咬嘴唇,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哭出声来。 原靖宇小心的将她的头揽到自己怀中,亲亲她的脸蛋,亲昵地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都是我不好……要不……” “不!”她忽然抬起头来,吸吸鼻子道,“我都明白的,是我不好,景瀚……我从未想过你会对我这么好……” 原靖宇忍不住心中感动,于是搂紧了她:“你傻啊?明晖是我们的孩子,是你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孩子……你怎么会以为我会不喜欢她呢?我只是觉得愧疚,为了中州的安定,为了我们做父母的能少些麻烦,必须得牺牲她的童年,或许还会牺牲很多很多……所以,当她还在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会竭尽所能的爱她……” 虽然不能将她带在身边养大,但是他会爱她的,他不会让这个孩子重蹈自己童年的覆辙,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告诉她,她的父王和母妃都是爱她的,很爱很爱…… 原靖宇越是体谅,轻颜就越感到愧疚,她越是愧疚,他就越是感动,越是怜惜疼爱她…… “我现在才知道,轻颜,其实你就是个傻丫头……”不管她曾经怎样的坚强骄傲,不管她有多高的武功,不管她有多么能干聪慧,现在在他怀中的易轻颜就是一个脆弱的傻丫头。她有什么好自责愧疚的呢?她为了他那么辛苦的怀孕、生产,他本就应该感激她才对啊…… 他从未想过女人生产竟然是那样的惊心动魄,根本就是以命相搏,想着那么坚强的她竟然无法忍受到要求他为她剖腹取子的地步,那该是怎样的痛啊!谁说女子柔弱,每一个母亲都是坚强而伟大的,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是他们的母亲用自己的血泪甚至生命换来的…… 他忽然想起王府中那些为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虽然到现在他不过才四个女儿,但实际上她们生产过好几次…… “轻颜,”他忽然看着她的眼睛,略带几分犹豫道,“生孩子太辛苦了,所以我想……今后应该对淑宁她们好一点……” 轻颜点点头,嗯了一声,回道:“为了你,她们确实付出了很多。以前我自己没有生过孩子不知道……其实,我这次生产算是很顺利的了,不过一个下午孩子就落地了,我知道很多女人都要生好久的,她们比我更辛苦……” “等回去以后让淑宁问问,如果有人愿意离开,就让她们出去好了。如果愿意留下,我会竭尽所能庇护她们一辈子。”原靖宇心中感动,他的轻颜,其实一直都是那么善良体贴…… 紫玉端着红枣粥回来,原靖宇扶着轻颜起身坐起来,然后一勺一勺吹冷了喂她。两个人目光紧紧胶在一起,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他们,那眉梢眼角透出的温柔,是他们心心相印的感激和温馨醇厚的幸福…… 61 第八章 元宵晚宴暧昧生 正月十五,原靖宇应邀去严氏参加元宵晚宴。 自去年腊月十七日轻颜生产以后,他大半时间都陪在她和孩子身边,正月初三才回城,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宴会。他深深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更何况中州多方作战,兵力有所不足,为了保证新占领地的稳定,拉拢当地阀门是非常必要的。 前几次参加了几个宴会,几位家主知道他独自一人在前线,没有带妻妾在身边,所以热心地送了很对歌女舞姬给他,美其名曰给王爷解解闷的,要不然打赏有功的将士也行。 他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只好将一大堆女人都带回城主府,然后让人调查了这些女子的来历,身世清白的就赐给此次有功的将领们当姬妾,其余的就编入军妓营送去劳军。 特殊时候,为避嫌疑,他连个侍女都没敢留下。其实倒不是心里害怕,他堂堂正正的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也相信轻颜会相信他,但最后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身子尚未康复,最忌忧思劳累的。 今天是元宵佳节,他本来要赶回城外别院去跟轻颜和孩子一起过的,但严氏乃是益州士族阀门之首,实在不便推脱。 严氏宗长名奕字泰安,四十出头,言谈举止温文尔雅极富大家风范,相貌清俊挺拔有如当世名流,给人的第一印象同原靖宇颇有些相似。但相处之后才知道此人很是精明干练,对原靖宇热情而又恭敬,亲切而又守礼,使原靖宇一见之下就很有好感。 严泰安首先陪同原靖宇及陪同前来的中州将领们去园子里踏雪赏梅,一路上诗词歌赋款款而谈,原靖宇虽然看的书也不少,但说实话于诗词方面不过平平,但经过严泰安几句话,他俨然就成了文化名流,成了严泰安寻觅多年不得的知己。 原靖宇温和的笑着,神情甚是愉悦,心中却很是防备。这个人很不一般呐,需得小心应付才是。 跟在身后的中州将领们大多是粗人,除了易明扬等出身名门之人和原靖宇的亲卫,其他人大多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园子,在这天寒地冻中竟然也别有一番意趣。不过前面王爷同严宗长说的那些诗啊词啊什么的他们实在听不懂,好在王爷平时从来不跟他们说这些,不然还不酸死人? 易明扬跟在原靖宇身后,不觉有些担心。看严宗长这个架势,今日这宴会怕是个美人宴啊!前面几家的宗长都送了一群美女,没想到王爷全部打赏给了部将,这一次,严宗长怕是有备而来的吧! 赏了雪,看了花,时间也差不多了,严泰安便引领客人去大厅会宴。 严氏的大厅很是宽敞,说句不好听的话,人家的大厅比起益州魏昌的城主府大厅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魏昌城主府的大厅虽然也大,也很气派,但布置上明显不如此间繁华精巧,处处彰显出主人的富贵和高雅,入眼竟没有一件俗物。 严泰安请原靖宇坐上主位,又请随同前来的各位将军们入座,最后自己才坐到了原靖宇主位下方靠左一席,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中州西北军主帅易明扬。 严泰安致开场词,感谢中州王以及诸位将军的光临,然后便示意奏乐,上膳。 刚刚开席不久,管家就悄悄来到严泰安身后小声通报道定南军的统帅刘元帅到了。 严泰安吓了一跳,对中州王以及他坐下将领谋士他是做过详细调查的,这位定南军统帅来历成迷,定南军上下却对他很是信服,而他又很得原靖宇的信任。自中州三面开战以来,定南军出战不多,但每战必胜,却又从不见这位元帅亲上战场。最最奇怪的是近段时间这位元帅并不在军中,有传言说他去东北战场视察指挥去了,也有传言说他生病修养去了,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却无人知晓。 这位元帅可是个神秘人物,见过的人不多,别是刺客假扮的吧?他得小心些才好。 严泰安正要向原靖宇请示,就看到今日驻守府中的原靖宇亲卫队副统领雁无痕快步进来,单膝跪地通报道:“启禀王爷,定南军刘元帅求见!” 原靖宇自赴宴以来神情一直是有礼而莫测的,严泰安虽然做了很多布置,花了很多心思,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喜好,但此刻,他却明显看到这位天塌下来也不会皱皱眉头的王爷在听到定南军刘元帅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有了异常的神色。他眼中似乎闪过一道震惊,然后是惊喜,但隐隐还有些愤怒在里面,真是让人猜不明白。 “她怎么来了?”原靖宇反射性地反问了一句。今天才正月十五,她生产还不到一个月呢,怎么就跑出来了? 雁无痕相貌俊朗身体挺拔,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原是严氏门阀收养的孤儿,因武艺高强被严泰安看重,提拔他带领家族的私兵,后又将他派到原靖宇跟前效命。原靖宇此刻正却人马,也就装这不知道严氏的用意,高高兴兴地将人马收下,还将这支三千多人的私兵编入自己的近卫军,又让雁无痕做了自己的亲卫军副统领。雁无痕没有见过定南军统帅刘彦飞,不知道其中内情,本来还有些怀疑他的身份,只是看手下的侍卫们对这位刘元帅很是尊敬,所以才赶紧进来通报。此刻,他对王爷的反应很是疑惑,这究竟是请进来还是另外安置? 原景宇看雁无痕还在那里愣着,不由皱眉道:“人呢?怎么还不带进来?” 这么冷的天,轻颜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唉,真是的,她怎么进城来了?都做了母亲的人了,竟然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人家都说女人坐月子很重要,她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就算进城了,也该在城主府里好好修养,派个人过来告诉他一声就是了嘛,何必冒着风雪过来…… 众人都安静下来,不说中州将领,就是严泰安以及严氏的陪同俊彦豪贵也知道中州定南军改编自江南义军,共计三十多万人,统帅刘彦飞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中州王甚至将自己手中那支奇兵疾风营都划拨到他帐下,可见此人在中州王的心里是个什么分量。 刘彦飞身穿白色锦袍,带着一副狰狞的黄金面具,披着一件长长的银狐披风跟在雁无痕身后走了进来,手中牵着明慧。中州将领特别是定南军将领赶紧站起来,恭敬地参拜行礼,可是她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往原靖宇的主位走去。 严氏一干人很是疑惑,怎么还有个孩子? 在外面,众臣面前,轻颜还是很给原靖宇面子的。她是真的打算对他行以君臣之礼的,只是原靖宇不想她受委屈,不给她这个机会。 原靖宇赶紧走下主位,拉着明慧的手却看着轻颜道:“天寒地冻的,怎么就过来了?身体好了吗?” 明慧看到父亲,高兴地叫了一声父王,众人才知道那个小女孩竟然是中州的郡主。 原靖宇温柔地摸摸孩子的头,无奈地笑了笑,抬头却对着易轻颜轻轻叹了口气。 易轻颜但笑不语,眼睛深处却有些哀伤。 严泰安赶紧过来见礼道:“早闻刘元帅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若刘元帅不弃,不如与老夫同桌?” 厅里的席位是早就安排好的,这突然来了一个人,又是个大人物,总不能随随便便在末席加一桌吧?所以,他只能出来圆场,邀请刘彦飞与他同席。以他严氏宗长之位,两人同案而食也算身份相当。 不想原靖宇却皱眉道:“不必麻烦了,彦飞与本王同席就好。”说着,便拉着明慧走到主位,轻颜没有推拒,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今日在此伺候的严氏家仆都是八面玲珑之人,当原靖宇说与他同席时候就有人下去准备了,所以当原靖宇回到主位,一切都安排好了。 明慧坐在原靖宇右手边,轻颜坐在了他左侧。 严泰安有些奇怪。他们炎族的传统向来是以左为尊的。那个孩子虽然年幼,到底贵为中州郡主,竟然坐在了中州王的右侧,看中州将领们的表情似没有丝毫意外,那么这位刘元帅在中州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呢? 原靖宇首先将案上一盘香软的桂花糕端到明慧面前,轻轻拍拍她的小脸蛋,说:“先吃块糕点,然后喝点热汤。” 明慧确实饿了。 轻颜一行人从城外的别庄进城来,到了城主府才知道原靖宇不在,说是去严氏赴宴去了,轻颜仔细讯问了几句,便带着明慧又赶着马车来了严府,将周紫玉留下安排整理她们带回来的行李。 肖瑞带队护送明晖世子回荣阳,也没有跟她们一起回来,轻颜的定南军帅印也留在原靖宇那里,若不是城主府原靖宇的亲卫中还有些旧人,她们根本连大门都进不去。 明慧看着盘子里香甜的桂花糕,吞了下口水,转而双手端着呈给易轻颜道:“请师傅先用!” 原靖宇怔了一下,与易轻颜相视一笑。“明慧饿了,先吃吧,师傅不喜欢吃这个。”轻颜柔声道,很小声,但很温暖。 原靖宇摸摸明慧的头,安慰地说:“真是个好孩子,知道孝敬师傅了。好了,父王知道你饿了,快吃吧!” 明慧看着父亲脸上温柔的笑容,高兴地吃糕点去了。 原靖宇回头对易轻颜道:“面具要不要取?披风……” 轻颜微微摇头,轻声道:“不能取……”虽说到人家家中做客不取下面具非常不礼貌,好在谁都知道定南军的刘元帅习惯戴面具,据闻除了身边亲近之人无人知晓他的真面目。严泰安心中也是有些不悦的,但既然人家在中州王面前都带着面具,自己不过一方豪门之主也只好认了。 原靖宇一听轻颜的话立即就明白了。这一次她来得匆忙,没有化妆,好在她的面具将鼻子和嘴都留出来了,不会影响用餐。他看了看案上的酒菜,选了红枣银耳汤亲手盛给她。 轻颜也知道自己现在很多食物不能吃,只是那些清淡的补汤这一个月来早就喝腻了,好在今天这个红枣银耳汤还没怎么吃过。空着肚子看着满桌子的好菜却不能动筷,这样的痛苦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原靖宇的左手在案下拉住她的右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摩挲。她的手真有些冷。原靖宇忽然侧头对站在身后的侍女道:“去取一个手炉过来,放一点沉水香。” 轻颜用左手执勺喝汤,下面的将军们一个个都安静下来,再也不像方才那般粗鲁了,也不再上前敬酒。严泰安显然也注意到了主席上的异常,震惊的同时他依旧不露声色地站起来敬酒。 “在下仰慕刘元帅久已,可惜无缘得见,今日能请到王爷和诸位大人,实在是严氏之幸事。刘元帅,严某敬您一杯!” 轻颜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案上的酒杯,刚刚端着准备站起来,就被原靖宇抢了过去。 原靖宇道:“多谢严宗长的厚爱,只是彦飞身体不适,这杯酒就由本王代饮了吧!”说着,他遥遥对严泰安举了举杯,继而一饮而尽。 这时,侍女送上手炉,原靖宇接过,感觉温度正好,便转手递给轻颜。 这时,侍女又送了几道菜过来,都是清淡滋补的,还有一碗红豆莲子八宝粥。 原靖宇面上很是愉悦,心里却有些忌讳。这个严泰安也太精明了些。不过给轻颜盛了一碗红枣银耳汤,他就知道彦飞喜欢吃清淡的菜,赶紧吩咐厨房送了过来。这份眼色当真不简单啊! 既然王爷都说了刘元帅身体不好,其他人也就不去敬酒了,甚至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念头,今晚这宴会还是早点散场比较好,刘元帅也好早点回去休息。 但是刘彦飞一直没有提体乏需要休息的话,因此饭后严泰安按照预先的安排请王爷欣赏歌舞。 易轻颜冷笑了下,这才到重头戏吧?难怪今日原靖宇这么反常呢,原来有这个打算。他以为让严泰安误会他们关系暧昧人家就不弄美人计了?搞不好人家还会将美女临时换成清俊少年,到时候看你的脸往哪儿搁?不过以严氏宗长的见识应该不会做这种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事情才对…… 原靖宇暗自叹气,为什么政治的联合一定要用女人来维系呢?这世上又有多少男人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放弃政治利益?他一直认为利益本身才是最好的合作基础。 歌舞是很不错的,不过原靖宇看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惊羡的了,唯一出彩的一个节目是一群装扮各异的女子提着各式花灯表演的灯舞,既赏了灯,又赏了舞,还看了美人。 那些舞女的姿色自然是不俗的,艳丽、清纯、娇柔、娴静,各类气质的都有,确实胜过前几次各家送的歌舞姬,但以原靖宇对严泰安的了解,今晚的重头戏只怕尚未开演吧? 果然,几支歌舞以后,严泰安再次起身道:“今日有幸请到王爷大驾光临,实乃严氏阖家之喜。王爷以尊贵之身亲至益州苦寒之地,勤政爱民之心旷古难寻。今日,下臣谨代表益州士族向王爷表达我们由衷的敬意,献上几分小礼物,希望王爷不要推诿。当然,王爷有如清风霁月般高洁,下臣也不敢用平常的俗物玷污了王爷的眼睛。” 说着,他双手击掌,三名轻纱蒙面的少女便潺潺缓缓地走进来,那若柳扶风般的身姿说不出的优美,那含情脉脉的眼波说不出的动人,华美的衣裙,淡雅而高贵的装扮,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凡女子。 三名少女手中均托着一个托盘,却以红绸盖起来,想见就是严泰安所谓的“小礼物”了。 严泰安掀开第一个托盘上的红绸,里面是尊紫水晶观音像。当然,如果是一般的水晶观音像那也不会拿来献给中州王了。这尊观音像的奇异之处在于这块水晶并不纯粹,里面有白色乳液形成的莲花,隐约间似乎还可以流动。只见观音脚踏一大朵白莲,身前还捧着一朵白莲,甚至胸中还有一朵白莲,脑后却是一条飘动的乳白色头纱。 “这份礼物确实贵重!”原靖宇听说过这尊观音像,确实是佛像中的精品,据传凝神避邪特别灵验。 “那王爷是肯赏光收下了?”严泰安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原靖宇点点头。很多时候人家送礼是推辞不得的。 严泰安很高兴,又掀开了第二个托盘。 第二个托盘里面是一只雕工精美镶金嵌玉的红木匣子。光看这匣子众人就知道里面的宝贝必定不俗,因而很是期待。严泰安在众人专注的目光中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颗夜明珠,乳白色中透着一丝淡淡的绿,碗口般大小,在辉煌的灯火种竟然也泛着淡淡的荧光。 严泰安又用一块黑绸盖住珠子,下令灭了近处的灯火,那荧光竟朦朦胧胧的透出黑绸来…… 在场诸人均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有的甚至惊叹出声。 严泰安掀开黑绸,众人均觉眼前一亮,那珠子竟然好似一盏明灯,光线明亮而柔和。 “皎月?”原靖宇虽然不好这些,却也听说过那颗绝世明珠的大名。 “王爷果然好眼光!”严泰安示意点灯,将夜明珠收回匣子中放好,道:“请王爷笑纳!” 原靖宇含笑点点头,心中却有些不安。人家送了这么重的礼,所求只怕也不小。只是自己如今实力尚有不足,也不得不与他们笼络周旋。 这时,严泰安又来到第三个托盘面前,却伸手请道:“请王爷亲自掀开红绸如何?” 原靖宇笑笑,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于是伸手掀开红绸—— 原靖宇呆呆地看着托盘中的东西,这一次他真的失算了。 不但原靖宇,几乎所有人看了托盘里面的东西都忍不住张大了嘴…… 严泰安眸中有几分算计得逞的笑意,面上却依旧笑得温和:“王爷觉得如何?” 原靖宇依旧淡淡地笑,似乎很有趣味地说:“确实是三件礼物中最重的一件。”说着,他状似不经意间扫了众人一眼,特别看了看易轻颜的眼睛。她还带着面具,他看不出她的神色来,只能通过她的眼睛探究她的想法。 “那王爷是愿意赏脸收下了?”严泰安赶紧追问道,言语间已经有些胁迫的意味了。就看王爷你赏脸不赏脸了! 原靖宇不动声色地拿起托盘中的庚帖打开看了看,忽然又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拿着托盘的女子。细细看来,这个女子果然比另外两人更动人一些。凹凸有致的身段,白皙如玉的肌肤,细细的柳叶眉,一双明媚的凤眼,厚薄适中的红唇,娇媚中透着清纯。此刻,她敛眉含笑,微微颔首,羞涩中似乎蕴藏无尽的情意,果真是国色天香。 原景宇又将手中的庚帖放回托盘中。 “严宗长果然出手不凡!”易轻颜含着几分冷笑道。 听到她的声音,严氏族人倒不觉得什么,中州的将领们却有些担忧了。 刘彦飞与王爷的暧昧关系在高层将领中本来就不是秘密,定南军将领更是深知其中真相,他们都担心刘彦飞的反应,他若不同意,只怕王爷还真不敢将这么重的礼收下。但若是王爷真的不收礼,只怕益州士族心生二心。 原景宇看着易轻颜,没有说话。 严泰安也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虽然原靖宇拿起庚帖看过了,连人也猜出来,最后却又将庚帖放了回去,难不成他对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时,孟东旭轻轻咳了一声道:“王爷,此乃我益州世族一片心意,您就不要推辞了。” 易明扬虽然很不屑此类费尽心思的联姻,但想想王爷若真的纳了益州世族之女为妃,对加强益州的统治还是很有好处的。这些大族阀门都是地方的强大势力,若不能纳为己用,只怕多生事端。如今中州看起来强大,但三面作战,南方又有强大的南王虎视眈眈,确实没有铲除这些豪门势力的实力。 不能完全铲除就只好拉拢安抚了。易明扬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也进言道:“王爷,虽说中州已经有了世子,但您子嗣单薄,确实也该广纳妻妾的,严氏乃益州世族之首,严氏贵女堪为王爷良配。”说着,他也看了看易轻颜,神色间有些焦虑,也有些着急。 原靖宇不觉面上有些难看。忽然,他回头看了看,问道:“明慧呢?” 听到他问起明慧,易轻颜心中一沉,忽然一声轻笑,看了看面前已经有些紧张的绝色少女,抬头对原靖宇道:“严氏贵女,绝世之姿,王爷还在犹豫什么?” 见刘彦飞开口,中州将领都不禁松了口气,但原靖宇却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反而沉吟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她道:“彦飞也觉得本王应该广纳妻妾以求后嗣?” 易轻颜一口气憋在心里,此刻却不得不答,几乎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呢!她沉吟道:“王爷志在天下,沉湎于女色自是不该的,不过严氏高门豪贵,自然比不得一般庸脂俗粉……” 原靖宇这才松了口气,和煦地笑着对严泰安道:“如此就多谢宗长美意了!也请严宗长放心,本王定不会亏待了益州世族,但凡本王统御之下,无论裕阳、中州、河西、河间,本王一视同仁,论功行赏,断不至于厚此薄彼!” 严泰安这才放下心来。他走这一步棋也是在赌,赌中州王现在不敢得罪益州世族,赌中州军方权贵会因为政治权益妥协。他曾经想过原靖宇可能有些反感政治联姻,且不说前面几家送过去的人他一个都没有要,人家甚至连中州的郡主都不肯要,想来与他的出身和成长有关吧。严泰安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中州定难军统帅刘彦飞此人。他虽然看出原靖宇同刘彦飞两个人关系暧昧,却没有想过这个刘彦飞对原靖宇的影响力竟然这么大。他早就知道原靖宇不重女色,但他还是想着凭自己女儿的才貌与出身,总能在中州王的后宫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如今看来他却没有什么信心了。 原来中州王不重女色的原因竟然是喜好男色? 不明真相的人均如此猜测。 既然原靖宇已经答应下来,众人便都拥上来恭贺了,原靖宇一律淡淡含笑打发了,目光有意无意间却总是在刘彦飞身上打转。 严泰安趁热打铁,问道:“不知王爷何时离开益州,婚期安排在什么时候好?” 原靖宇微微皱眉,他才答应了这桩婚事就要定婚期,是不是逼人太甚了? 易轻颜想了想,道:“王爷纳妃,严氏嫁女,也不能太草率了。以彦飞看,不如就定在下个月吧,具体日子再好好斟酌,总要选个黄道吉日才好。” 原靖宇看了看她,点点头道:“嗯,如此甚好。”而后,他又对严泰安及孟东旭说:“具体安排就麻烦严宗长了!对了,东旭,这件婚事就由你负责吧,有什么不清楚的问问俊杰。” 严泰安满意了,孟东旭也领命,原靖宇便带着众人告辞回城主府。 62 第九章 偷天换日入洞房 离开严氏的时候明慧已经睡着了,原靖宇让雁无痕抱着她,自己却牵着易轻颜的手,也不说话,神色间有些严肃。 轻颜觉得这样不好,身后一大群人呢,可是挣扎了几次没有挣开。她忽然觉得自己闹情绪很没有必要,今日的事情不能怪他,事已至此,现在最重要的是考虑后面的事,这一次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了。 刚上马车,轻颜还没坐好,就被原靖宇抱到膝上,取了面具,搂在怀里。 两个人紧紧拥抱了好一阵,都没有开口说话。他将头埋在她耳侧,用自己的脸轻轻摩挲她的秀发。 生产之后,杨夫人不让她沐浴洗头,她便不让他靠近。他明白她在顾忌什么,心中有些感动,也觉得有些可笑。她以为自己在乎这些外在的东西么?她狼狈的样子他又不是没有见过。 轻颜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泛酸,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她贪恋。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易轻颜了,感情让她变得软弱。但他要是真的背叛她,她要怎么办?可是今晚,他再一次让她感动,为了遵守对她的承诺,他竟然想让明慧与严氏联姻,明慧才七岁啊! “杨夫人把明晖带走了?”他问。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心中再次泛酸。想着孩子,忽然间觉得奶有些发胀。本来师傅带了奶娘来的,可是她坚持要让孩子吃自己的奶水。她能为这个孩子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为了路上孩子不哭闹,这段时间师傅每天都会抱抱明晖,不过二十几日,孩子就已经不认生了。最近几天,师傅还让那奶娘将奶挤出来,明晖也吃得很欢,师傅说这个孩子很好带,叫她不要担心。轻颜不担心,她只是有些伤心,她甚至怀疑这几天明晖能分清谁才是她的母亲吗? “不是说等三月才上路的么?”今日看到轻颜到来的时候原靖宇确实很震惊。看到她和明慧,他就知道杨夫人一定将明晖带走了。 “师门有事,师傅要赶回去,所以提前走了。”轻颜觉得奶胀不适,于是轻轻推开他。 “那你也该在别院里养好了才过来,天气这么冷……唉,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原靖宇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前一直以为她独立坚强,现在才知道她依旧需要人操心,但为了她,他也觉得甘之如饴。他理解她的心情。明晖走了,她感觉空虚难过,所以才想要找他,尽快找到他…… 他再次搂紧了她的腰,一手轻轻抚摸她的脸蛋,然后低头轻轻地吻她。他不敢太投入,怕自己控制不住,她的身体尚未复原。 相比之下,轻颜反而更热情些,孩子离开了,她只有在他怀中心才能安定些。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女人总是难以成大事了,因为女人不仅仅是女人,女人往往还是母亲。女人做了母亲会变得坚强,但同时女人也会因为孩子而变得心软。 “轻颜……轻颜……”他不敢继续下去,只能放开她的双唇紧紧抱着她。 轻颜也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些,师傅千叮咛万嘱咐身体复原以前是不能行房事的。想着自己刚才的热情投入甚至期待,她不由得红了脸,继而又是满满的感动,他一直如此体谅她。 城主府离严氏主宅并不远,不大一会儿,马车就停下来了,雁无痕请原靖宇下车。 原靖宇自己先下了马车,然后才将易轻颜抱下来。可是,他抱着就不放,径直往自己的寝殿走去。诸将各自告辞回去休息,只有雁无痕跟在原靖宇后面。作为原靖宇的亲卫队副统领,如今肖统领不在,他是必须每时每刻都在原靖宇身边保护的。 轻颜要羞死了,挣扎着要自己下来走,他却很是严厉地斥责她道:“别闹了,你身体不好,不宜多动。先前走了那么多路就不跟你计较了,从现在开始,没我的允许,不许你出房门半步!” “哪有那么严重?”她小声嘀咕。 原靖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板着脸瞪了她一眼。轻颜忽然忍不住笑开了,柔顺地靠在他怀中,也抱紧了他。有人管,有人关心的日子原来这么好啊!与师傅对她的关心爱护完全不同,这就是男人对女人的爱么?不仅仅出于身体的亲密喜爱,更多的是心的关怀与付出。 周紫玉抱着明慧跟在他们身后,虽然见得多了,但还是不敢抬头看。 雁无痕也料不到王爷与刘元帅竟然亲密到如此地步,红着脸东看西看也不敢往前看。他心中很是复杂,既感动于王爷对自己的信任,又无法背叛抚养自己长大的严氏和栽培自己宗长。这样的情况究竟要不要如实上报宗长呢? 雁无痕不知道,原靖宇原本就没打算瞒着他,既然任用雁无痕为亲卫队长,他和轻颜的事情就绝对无法保密,反正这件事情在军中高层也不算秘密,给严泰安知道了也没有什么。让那些人发现他原靖宇也是个有缺点的人他们才更放心些。 到了寝殿,周紫玉自带着明慧去安歇了,雁无痕也止步,留在外面安排查看今夜的守卫。 原靖宇带着轻颜梳洗后回卧房,吩咐说从今晚开始不需要人值夜,早上也不用人服侍。 脱掉外袍换上寝衣,床上暖烘烘的,床下面先前加了碳,此刻却已经取走了。轻颜不习惯睡北方的暖炕,但西北的天气确实太冷,所以周紫玉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原靖宇看她翻来覆去的似乎有些不适,担心地摸摸她的额头,又抓起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轻颜不敢再翻身,乖乖地窝在他怀中,小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胀……” 原靖宇顿了一下才想明白她的话,原来是孩子走了,奶胀了。“不是有回奶的药?” “今天还没来得及……” “哦……” “……” 这次换他睡不着了,脑子里总出现她为明晖哺乳的画面来,想得他心痒难耐。 “要不,我帮你吸掉,明日再熬回奶的药?” 轻颜想了想,羞涩地嗯了一声。 他摸索着解开她的衣襟,推她平躺在床上,有些急切地含住了一颗樱桃。因为哺乳,她似乎长大了不少,但之前的柔软此刻却有些肿块。 没奶的时候吧,她着急,可是奶胀了孩子不在,她又难受。如今有人将发胀的奶水吮吸出来,确实很舒服。她忍不住轻轻吁了口气。 原靖宇原来就极爱她柔软滑腻的□□,如今禁欲已久,倒真有些控制不住得架势。 他有些无助地磨蹭着她的身体,残存的理智不断告诉自己现在还不可以,不可以的……因此最后他也只能紧紧抱着她喘气,以一个又一个的深呼吸来平缓自己的欲望。 “轻颜,要不然你先别喝回奶药,每天我帮你吸出来就好……”说话是转移注意力极好的方式,只是他好像选错了话题。 她没有回答他,许久之后才小声道:“我帮你吧!”说着,一只手便沿着他的胸口往下抚摸…… 他不住地亲吻她,在久违的快感中感叹道:“轻颜,轻颜,你真好……” 第二日,原靖宇单独见了雁无痕,询问严氏之女的具体情况,最后却很严肃地告诉他说:“如今肖统领不在,你长期跟在本王身边,有些事情需要谨记。彦飞与本王的事情军中将领大都心中有数,但禁止任何人谈论,因此,本王身边,你调派以前的人就好,严氏出身的私兵就不要弄到我跟前了。你要记住自己现在身份是本王的亲卫军统领,而不是严氏的私兵统领。” 这话说得有点严重了,雁无痕额上冒了些冷汗,有些惶恐,也有些感动。王爷今日对他敞开了心胸说这些话,是已经将他当作心腹之人了。 “属下明白!”雁无痕是当真佩服原靖宇的胆量和心胸,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将他们这支私兵纳入自己的亲卫军中。 “还有一点,”原靖宇稍稍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你今后也必须听令于刘元帅,要保护他、敬重他如同本王一样!特别是在本王不在的时候,他的命令等同于王令!” 雁无痕这次是真正的震惊,他不明白王爷何以如此信任那个刘彦飞。就算刘彦飞是王爷的人,也不必宠爱到这个地步吧?等下个月严氏小姐嫁给王爷之后,只怕会找刘元帅的麻烦,到时候他要站在哪一边? 原靖宇看着雁无痕呆愣的样子只是淡淡的笑笑。他如何不知雁无痕的目的和想法,就是因为看穿了雁无痕的本性,他才敢重用这个人。雁无痕是个不甘人后的人,不足三十岁就成为了严氏的私兵统领,为此,他勤奋练武苦读兵书,连家室都没有。如今自己重用他,也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一个彻底摆脱严氏的机会,相信他够聪明,知道如何选择。 “属下明白!”雁无痕很快就做出选择。刚才王爷的话就是告诉他,从今往后要抛弃自己的出身,完完全全以王命行事,只有这样王爷才会信任他,他想要的才能得到。 原靖宇欣慰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好干吧!想想你的前任,如今都是手握重兵的军中统帅,前途不可限量!” 婚期很快就定下来了,二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原靖宇看着孟东旭呈上来的详细礼单及婚礼的具体安排。 聘礼是郭俊杰和孟东旭一起筹备的,严氏不缺钱,丝毫不看重这个,但礼轻了也不符合一方藩王的身份,所以这聘礼算得上是原靖宇所有妻妾中最重的了。当然,严氏的陪嫁也不少,这笔买卖原靖宇一点都不吃亏,若换了别人肯定是要得意好久的。 严氏竟然将新娘的两位堂姐妹当做媵妾陪嫁过来。据雁无痕的消息,这两名媵妾中只有一位是庶出的小姐,另一位跟新娘子一样也是嫡出的小姐,均出自严氏嫡脉一支。 原靖宇跟轻颜商量娶亲的事,希望她给点意见。他心中是明白的,轻颜这次算是让了一步,但也只是一个名分而已,她的底线在那里,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她老早就跟他说过,在这一点上,她寸步不让。他一直记在心里,从不敢忘。可是,新婚之夜要怎么过? 他已经打算好,等婚礼过后,他就尽快安排人手送那个女人回中州王府,王府中有简王妃在,不用他操心。可问题是,那个女人总要在城主府里住几天才会走的。他总不能连着装醉好几日吧?轻颜熟知药理,定然有更好的办法。 轻颜看着他焦虑,没心没肺地说:“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语气中依旧有些赌气的成分。 原靖宇无奈地叹气,抱着她道:“轻颜,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想要什么,不用你开口,我都会竭尽所能为你办到。可是如今我遇到了困难,你怎么可以袖手旁观?想要一份一心一意的感情是我们共同的坚持,如今有了麻烦我们也该共同面对、合力解决才是。” “真的要我帮忙?”轻颜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狡黠,甚至还有几分阴险。 原靖宇心里没底,却很是好奇。他知道轻颜心里恨极了严泰安此人,因此迁怒到他那个本有些无辜的女儿也不奇怪,但她会怎么对付那个女人呢? “本王一切都听从王妃安排!”他笑道。 轻颜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挣开他的怀抱背着手跺了几步,又忽然对着他鞠躬行礼,正色道:“如此,就让臣妾为夫君大人分忧好了!只是,王爷到时候不要心疼就好!” 原靖宇看着她的表演,笑着摇摇头。这个女子,究竟有多少面呢?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解她了,但她却总是不断给他惊喜。不过难得今天她高兴,他也愿意配合她玩闹一下。 自孩子离开后,她就很少这样开心地笑了。 忽然,她又带着些伤感扑到他怀中紧紧抱着他,好久才说:“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原靖宇哑然失笑,动情地回报着她,用低沉的声音复述了一遍:“我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那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一切就交给我吧!我会让严氏有苦说不出,只能乖乖地回王府去。哼,竟然想抢我的人……”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占有欲,若按照当前的女德,她这就是善妒,会让丈夫休弃的。只是,原靖宇却爱极了她的小心眼儿,她是如此在乎他,让他的心那般温暖甜蜜。 二月初八,天气晴朗,果然是个好日子。雁无痕代表原靖宇去严府迎亲,用一辆装饰一新的大红马车将新娘子带回了城主府。之所以选用马车而不用轿,主要考虑到娶正妻才能用八抬大轿,严氏女子再贵重也不过是个侧室,若用四人大轿抬回来,反而落了严氏的面子。 因为是侧妃,所以很多礼仪都可以免,但出于尊重严氏及益州士族的目的,原靖宇还是尽可能地给足了严氏脸面。藩王纳侧妃可以不必拜堂,只在堂前宣读侧妃诏书就可以了。严泰安对此本有些不满,但孟东旭解释说王爷身份贵重,除了娶正妻,向来都只有一纸诏书的。在傧相宣读侧妃诏书的时候,原靖宇忍不住想,自己和轻颜还没有拜过堂呢,这个女人也配?虽然轻颜不太在乎这些,但他还是觉得很愧疚,只想用更多的爱去弥补她。 礼成,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原靖宇在大厅里接受众人的祝贺。 军中将领是真诚的喜悦,王爷与益州士族联姻,对稳定益州局势是很有意义的,而且王爷确实子嗣稀少,如今不过只有易王妃所出一个世子。谁都知道原氏同萧氏一样在子嗣上很是艰难,难得有儿子,有了儿子还得担心是不是傻子,不是傻子还得要平安长大才行。因此,王爷多生几个儿子是很有必要的。 益州士族也是真诚的高兴,益州士族有了中州王这个强大的依靠,自然能在这个乱世中站稳脚跟。 易明扬坐在易轻颜对面,看着她嘴角淡淡的笑容,却有些琢磨不透。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明白自己这个侄女有多么善妒。虽然当时迫于无奈答应了这件婚事,可单看王爷当时的言行就知道她心里定是不舒坦的。那为何她今天还会笑得这么开心? 满堂臣属宾客纷纷向原靖宇敬酒道喜,同时也忍不住观察这位在今天这个场合依旧带着面具的定南军统帅刘彦飞。刘彦飞作为军中的最高统帅,就坐在原靖宇下方第一席,原靖宇目光微微一扫就能够看到她。 既然大家都向中州王敬酒,她好像也不宜例外啊!想到这里,她也端起酒杯站起来道:“臣也恭贺王爷新婚之喜!”说完就自饮了一杯。 这话说得有些不伦不类的,但放在她身上偏偏让人感觉正常得很。若她也同其他人一样恭恭敬敬地说些吉祥祝福的话,反而显得不真实了。 原靖宇微微皱眉,他还没同意她喝酒呢!这些天可把他折腾够了,她一如以往的温柔深情,有时候他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撩拨他,可是每到关键时刻她就非常抱歉地说身体尚未康复,请他体谅。他想起她生产的艰辛,自然也是体谅她的。算起来她离生产还不足两个月,确实是他太急切了些。但既然身体尚未康复就不宜喝酒的,她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时,轻颜忽然冲他遥遥举杯,用口型说了一句:我身体已经好了,你不要担心。 原靖宇读懂了她这句话,心便再也不能平静下来。直到此刻他才依稀摸到她今晚的安排,他一直差她一个洞房花烛夜的,她是想今晚赔给她? 中州王的神情忽然间变得很是兴奋愉悦,与先前高贵礼貌的浅笑完全不同。这才像个即将进洞房得新郎官嘛!男人们心知肚明地笑笑,敬酒也更热情了,那些新婚的祝福、为原靖宇歌功颂德的赞颂就更多了。 原靖宇终于“不胜酒力”,脚步略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与诸位告辞,他要进洞房了。虽然他的酒壶里面装的都是水,但喝多了也是难受的。 众人恭贺,然后闹了很久才离开。 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常常有的,益州的士族拉拢了中州王,自然也不会放过中州的军界权贵。原靖宇提拔的很多贫寒子弟也未必人人都能抵御富贵的诱惑。 中州王面前的红人,定南军统帅刘彦飞自然是他们拉拢的首要对象,只是当他们端起酒杯准备敬酒的时候人已经找不到了。 原靖宇首先去了洞房。 洞房安排在城主府的西院,原靖宇和易轻颜住了东院。 洞房里红烛高照,新娘子静静地坐在喜床上,身边站着两名相貌清秀的侍女,床边不远处还有一位半老徐娘的女傧相,等待着完成婚礼的最后一个步骤。 原靖宇浅浅含笑走过去,用秤杆挑开新娘的盖头。 新娘子微微有些紧张,双手放着膝上绞着喜色的手帕。 “叫什么?”他问。 “臣妾小名梦莲……” “嗯,果然比较有诗意。是你父亲取的吧?”原靖宇亲自走到桌前端来合酒,示意所有人都退下,随意而又关切地说,“凤冠太沉,先取了吧!” 两名侍女红着脸静静地出去了,那女傧相原是严泰安派过来的探子,看王爷对新娘子似乎很好的样子,便含笑退下了。出门时,她顺便将门也带上了,几乎是悄无声息。 原靖宇见人都离开了,便小心地尝了一下那酒,果然有问题。却不知道是轻颜的意思还是严泰安的安排。随即,他又放了点东西下去。 将酒杯递给严梦莲,原靖宇诱哄道:“喝吧,喝了这酒就算礼成了。” 两只银质的酒杯用一根红线相连,两人各执一杯将酒饮下。只不过在严梦莲没有注意的时候,原景宇将酒都倒在了衣服上而已。 严梦莲含羞带怯地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夫君。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嫁给一位王爷为妃,更想不到的是这位王爷竟然如此英俊儒雅,有如朗月清风般风姿高雅,风神如玉。她想,能得这样的男子为婿,定然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气。 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头晕,难道自己喝醉了?她摇摇头,努力想要清醒一下,却还是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原靖宇嘲讽地笑笑,放下酒杯,关好门,换了一身黑色的外袍,却飞身上了房顶,通过横连来到隔壁的一个耳房,然后打开窗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易轻颜身穿枫红的绣袍坐在桌前无聊地转着酒杯,虽然知道原靖宇不会对那个女人做什么,心里却总是不舒服的。 窗户细微地响了一下,轻颜嘴角含笑,很快便被搂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你身子真好了?”他有些急切地问,而后便发现她今日竟然细细打扮过了。 轻颜笑而不答,只是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 原靖宇与她交臂饮下,颇有些急切地看着她。“轻颜,要我还你一个洞房花烛夜么?”他搂着她的腰不放手。 轻颜羞涩地笑着低下头靠在他怀中,却轻轻说了一句:“今夜,我要你毕生难忘……” 原靖宇动情地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颇有些急切地解开她的衣襟脱掉碍事的衣物扔到地上。他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自他们在荣阳凌霄阁别院分开之后,因为她怀孕,他已经很久没尽兴了。想她想得要发疯,饥渴的身体几乎要被□□焚烧炸开来…… 他迅速脱掉自己的衣物覆上她的身体,含着一颗殷红的樱桃吮吸挑逗,一只手已经摸索着来到她身下,抚摸那个自己渴望了很久的地方…… 她刚有些湿润,他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却意外的发现她竟然一如往昔的紧致,引他倍加疯狂…… 这一夜,她异常的热情与温柔的迎合都让他疯狂,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他心中升起一种极致的满足感,怎么要都要不够她。确如她之前所言,这一夜他毕生难忘。他最心爱的女人带给他的身体极致的快乐…… 原靖宇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就算是初尝人事时也不曾这般纵欲无度,可是,面对轻颜,他忍不住。她是那样的柔情脉脉,又是那般娇媚,她似乎也在有意地撩拨迎合他。 当他抱着她准备入睡时她就温柔地靠在他怀中,一双柔滑的手极尽深情地抚摸他的胸膛小腹和背脊,似乎对方才的□□有些意犹未尽之意。他想着他们很久没有这样疯狂了,或许她也是忍了太久,所以还想要。一个男人怎么能容忍自己女人露出这样意犹未尽的表情呢?他自然要打起精神奉陪到底的…… 天快亮时,两个人筋疲力尽刚刚睡下。轻颜忽然道:“景瀚,好累啊,我们双修吧!” 这个时候双修?原靖宇此刻只想睡觉。 “双修之后就不会这样累了。”她劝说道。 “那好吧!”他打起精神来。 同以前一样,他先将自己的内力送入她体内,顺着她的行功路线循环一周。按照正常的步骤,接下来就该她将内力送入他体内才对,可是,她忽然中断了修炼。 “好累啊,我想睡了,明天再接着练吧!”说着,她就滑进被窝里打算睡觉。 原靖宇愣愣地看着她,实在不明白她又在搞什么。轻颜当然不会对他的功力感兴趣,可她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内力全失呢?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景瀚,你回新房去睡!”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赶他走? “轻颜……让我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他疲惫地抱着她,此刻只想睡觉。 “不行,一定要回去睡!”她很坚持,“要不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有些愤怒地瞪着她,缠了他一晚上,又吸了他的功力,她竟然还要赶他下床? 轻颜满怀歉意地吻吻他,在他身上蹭了蹭,撒娇道:“你自己说过这件事情由我负责的,我要让那个女人有苦说不出,你就配合一下吧,好不好?景瀚……夫君……” 轻颜从未在原靖宇面前撒娇过,效果自然不必说,好得不得了。原靖宇暗自在心中叹气,换了别的任何时候他都绝不敢想象轻颜这样强势的女子会对他撒娇,可如今这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却实实在在变成了现实。在她的万般柔情下,他的心从未曾变得如此柔软如此甜蜜,听着她的娇言软语,所有的疲惫恼怒都化作烟云,这一刻,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事后原靖宇醒悟过来,暗自庆幸轻颜不常撒娇,不然他肯定受不了。 原靖宇披上外袍打着哈欠从窗户翻出去,正在考虑是走花园方便点还是走房顶隐秘些,却诡异地发现外面竟然一个侍卫都没有。忽然他就明白了,轻颜一定早安排好了。 顺利回到新房中,其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遇到,不能不说轻颜的安排天衣无缝。他忽而想到:难道雁无痕也已经完全听令于轻颜了? 新娘子似乎睡得很熟,他听到平缓的呼吸自喜床上传来,可是掀开床前的帘幕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新娘子的喜服被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他自己先前换下了的喜服也混杂在其间。一个女子躺在凌乱的喜床上,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郁的□□气息。他轻轻掀开大红的喜被看了一眼,里面的女子果然没有穿衣服,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欢爱的痕迹…… 轻颜竟然找了人替他洞房? 虽然之前说了一切都听她安排,但看到这个景象,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喜。难怪她今夜如此温柔热情,还跟他撒娇…… 难道她也要学那些肤浅的无知女子将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到这些内院争宠的阴谋诡计中吗?心底竟突然冒出一些失望来…… 原靖宇摇摇头,忽然觉得很疲惫,尽管眼前的喜床实在让人有呕吐的欲望,他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床躺下。这也是她的意思吧?反正都这样了,就成全她好了! 63 第十章 烽烟再起战神出(上) 《睿敏皇贵妃》63 第十章 烽烟再起战神出(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4 第十章 烽烟再起战神出(下) 清晨,原靖宇早早地醒来,静静地看着轻颜。鼻间萦绕着她温暖馨香的气息,让他的心跟着柔软起来。难道就这样原谅她了?这就是她的目的吗?不行,这一次他不能让步! 他放开了搂着她的手臂,平静的目光也变得冷漠。 轻颜似有所觉清醒过来,看着他的面无表情,她似乎有些伤心,但依旧没有说话。她忽然将他拉起来坐好,握着他的手,缓缓将内力传给他。 原靖宇随着她摆弄,只是不说话。他倒要看看究竟谁最先忍不住! 恢复了功力的原靖宇显得神采奕奕双目泛光,只是表情依旧淡漠。 轻颜也不说话,径自起床穿好衣物就往外走。 原靖宇忽有所觉,沉声道:“站住!” 轻颜应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原靖宇缓缓走到她身后,想伸出手拉住她,却终究还是握紧了拳头没有动。那个最先忍不住的人还是他么?这个女人果然是非同一般的聪明!“你就打算这样走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轻颜的身体似乎颤了一下。她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目光依旧是温柔而深情的。她说:“这话我只说一次,即便将来我们再有误会我也决不再说第二遍。” 原靖宇紧紧锁着她的目光,凝神听着。 轻颜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甚至超越了你的身份和责任,我一直铭记于心。可是,我为你付出的、我能为你做的和我将要为你做的,决不会比你少。” 原靖宇怔了一下,想不到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似懂非懂,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审视她每一分细微的神情。 轻颜忽然笑了笑,说:“我所做的全都基于你的信任,我所倚仗的也是你的信任,当然,还有我对你的信任。如果你想不明白,如果你暂时还无法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会取一件礼物慎重向你道歉。” 原靖宇似乎就要抓到什么关键的东西,可惜的是此刻脑子里太乱了,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轻颜深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雁无痕看着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从王爷卧房里出来,吓了一大跳。昨夜可是他亲自值守的,竟然没有发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而且,夜里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正在担心王爷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时,却见其他的侍卫们正躬身对那少年行礼。 雁无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跟王爷闹别扭的刘元帅!可是,他得到的消息不是说刘元帅在军营吗? 原来这个刘元帅长得如此俊美,胜过无数红颜,难怪能得王爷宠爱…… 当天夜里,原靖宇满怀期待地等着轻颜悄悄回来爬进自己的被窝。 今天早上她的那番话他虽然没有听得很明白,但有两点是肯定的,她一直都相信自己,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比自己对她的少。只要确定了这两点,其他的都可以原谅。他想好了,这一次不管她说不说话,先吃了她再说!昨晚她就逗得他心痒难耐,今晚他要把之前半个月她欠他的都补回来。食色性也,他遵从自己得本性有什么不对?既然是她主动过来找自己的,那不算是他让步吧?轻颜面子薄,估计这已经算是她的道歉了,他是个男人,总该大度些才对。 正在做美梦呢,就听雁无痕在门外轻声喊道:“王爷,王爷,紧急军报!” “拿进来!”原靖宇原本就没有睡着,听到这样的紧急军报便赶紧下床来。 雁无痕进门,迅速点亮的蜡烛。 “哼!”看完急报,原靖宇冷哼一声道,“倒是看不出来河西还有些人物!原本还想让他们再逍遥几日的,看来我们肯人家也不肯啊!传令各军将领及孟先生他们立即过来开会!” 这是原靖宇安排在河西凉州的探子传回的消息,因为事情紧急,所以标示成了紧急军报的式样。探子回报说,凉州已经招募了十五万人秘密往益州方向而来,此刻估计已经到达益州边境。如今整个益州都因为中州王的喜事而欢欣,难免疏于防守,情势很是危急。 雁无痕得令退下,原靖宇这才穿好衣服去议事厅。二月晚间的寒气还是有些刺骨的,他忽然想起昨夜轻颜就是在这样冷的夜里独自跑了那么远的路过来,只是为了在他怀中睡一觉。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有些感动。他竟然还在怀疑她的感情,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如今只希望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才好。 很快,军中将领便到得差不多了。 原靖宇左看右看:“定南军是怎么回事?” 定南军的将领竟然一个都没来。 这时,雁无痕硬着头皮答道:“回禀王爷,定南军……定南军军营全是空的,所有士兵和将领全都不知去向……” “定南军几万人,离开了竟然没有人知道?风组的人都死光了?”原靖宇大怒,一掌将面前的红木书案打下一个角了,变成了粉末。 雁无痕缩缩脖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发怒呢!之前被人算计丢了尊严面子都不见他这么生气。 不但雁无痕,众人也都大大吃了一惊,而后便议论纷纷。 定南军怎么会消失不见?他们去哪儿了?都在传定南军的刘元帅正在跟王爷闹别扭,莫不是他一怒之下带着人马跑了吧? 此时,原靖宇却逐渐冷静下来。 他忽然想起临走前轻颜说的那句话,她说要去取一件礼物来请求他的原谅,难道她早已得到消息,所以带着定南军去边关了?定南军不过几万人,河西好歹还有十几万呢,这个女人真是胆大包天…… “易允耀听令!” “末将在!” “命你即刻点兵三万前往丹凰支援!若遇到定南军即听候刘元帅指挥!” “末将遵命!” 易允耀即刻告退出发。 “熊飞听令!” “末将在!” “命你即刻点兵三万前往商南支援!若遇到定南军即听候刘元帅指挥!” “末将遵命!” …… 很快,原靖宇就调派好支援益州边境的兵力,然后立即与孟东旭、郭俊杰等谋士们商议各地的行政措施及行政人才的召集与使用等问题。 因为早就有心一统天下,因此原靖宇在行政人才上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只是,随着占领地越来越多,他手头的人才便越加吃紧,为此,他不得不在河西归降的官吏中保留了一部分,又在各地世家中挑选了一部分人才。 孟东旭与郭俊杰对定南军的失踪本来有些担心的,但是看王爷如此沉着,一点都不担心战局,反而着急战后取下新城缺少行政人才,如此才彻底放下心来。 其实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自己心爱的人在战场上,而且兵力上并不占优势。只是,他不仅仅是一个丈夫,他还是中州的王,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考虑大局。 二月的最后一天,易轻颜带着定南军疾风营和飞羽营到达凉州与益州的边城商南。 自占领商南以后,原靖宇再此布置了五万步兵用于守城,实力并不弱。因此,河西大军号称十五万人在首战偷袭不成之后,接连三天强攻也依旧没有攻下这座防御能力只是一般的城池。当然,商难守军的伤亡也很重。 这一次河西年幼的新王在母亲的辅佐下,在几位臣子的忠心里倒是坐稳了位子,只是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中州与燕王战事已平,同河间的战事也处于主动地位,只是目前没有发动强烈进攻而已。而中州王过年也没有回王府而是留在河西益州,傻子都知道他要做什么。河西众臣与王太后商议,与其如此被动,不如主动出击,趁中州王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疏于防备,说不定他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经过紧张的准备,河西齐集凉州与青州两个州的所有兵力作拼死一搏。 看到援兵到了,商南守将冯衍几乎就要喜极而泣,他就快守不住了。他相信王爷会派援兵过来的,但是没有想到援兵竟然到得这么快。而事实上他的求援信昨天晚上才到达原靖宇手上。 冯衍是冯文宣的远房子侄,几年前就放到军中历练,直到此次出兵河西才被提拔起来封为骁骑将军,可统帅万人。 也许是知道中州援兵已经到了,河西方面暂时停止了进攻。 易轻颜带着黄金面具,一身戎装英姿勃勃上了城楼,远远地望着河西的军营以及城墙下杂乱的尸骨,心情有些沉重。 随后她便召集所有将领开会讨论河西的实力及应对措施。 众将大多抱着守城的想法,想着凭他们七万多人难道还守不住这小小的商南城?他们唯一的担忧是粮草问题。 这一次中州四处用兵,粮草不够,多仰赖河西世家阀门的支持,这次出来他们只带了几天的军粮,可是商南城小,存粮不多,他们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只怕冯将军负担不起。 冯衍自然负担不起,但目前他更想守住城池,他想着过几日王爷若不送粮草过来到时候哪怕去抢他也会让定南军的兄弟们吃饱肚子。 易轻颜在面具下面扬着嘴角笑得有几分神秘,还有几分得意。看大家都讨论得差不多了,她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来,轻描淡写而又豪气万分地说:“至于粮草问题诸位将军就不必担心了,我们没有,河西大营里有嘛!定南军明日休息一天,养精蓄锐,后天咱们就一举拿下对面的西川城!” 冯衍帐下诸将都因为刘元帅的自信而激情万分,仿佛血液里的好战因子都被她的话激了出来,只是效用不长,等散会之后大家回到军营里看着疲惫的士兵才发现河西的兵力并不弱,而己方士兵却已经疲惫不堪了。若是定南军无法打败河西大军,反而给人家赶了回来,只怕商南城守不住。 相反,定南军对他们的元帅却是一心信服的,既然刘元帅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把握的。他们期待着这场战争,期待着属于定南军的荣誉和功勋。 三月初二。卯时初刻,定南军起身梳洗;卯时二刻早饭,卯时四刻集合准备出发。 易轻颜站在点将台上,身材纤细而挺拔,映衬在晨曦暗蓝的天幕中,大红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的黄金面具在火光中更显狰狞。 宽阔的练兵场上,三万骑兵肃立在战马旁安安静静等待着主帅训话。 “此战,是我定南军大势出动的第一战,是本帅亲自指挥的第一战,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此战,不需要悲悯,本帅将与你们一起化身修罗,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此战,你们只须跟在本帅身后,便无所畏惧!” “此战之后,中州将彻底扫平河西残余势力,我们定南军将扬名天下,成为大炎战争史上新的神话!你们的亲人都将因为你们的英勇而自豪!” “将士们,请随我高呼:中州无敌!定南军无敌!” 易轻颜用上内力,使得整个练兵场上每个人都感受到她的自信与坚定,众人齐声高呼: “中州无敌!” “定南军无敌!” 易轻颜跃上马背,拔剑高呼:“定南军的勇士们,出发——” 此战,定南军统帅刘彦飞一马当先飞驰在众人之前,穿过河西密密的箭雨,三尺长剑所向披靡,狰狞的黄金面具仿佛死神的召唤,所到之处无人是她一合之敌,一路腥风血雨…… 疾风营紧跟在易轻颜身后,轻松挡下迎面的箭矢,迅速冲进河西大营,正面迎战河西骑兵。 这一支河西骑兵是河西最后剩下的一支强大力量,来自青州边防守军,长期与草原上的羯族骑兵交战,战斗力极强。如今河西领地都快要被中州完全占领了,河西众臣们也就顾不得暂时安定的外族边防,将其抽调回来与中州军作殊死之战。 这是相当艰苦的一战,面对如此劲敌,若不是有身为元帅的刘彦飞身先士卒彻底击碎了敌军的士气,若不是有出身江湖草莽的疾风营打头阵,飞羽营这支组建不久的骑兵根本不够人家砍的。 易轻颜的所向披靡大大鼓舞了己方士气,又因为脸上狰狞的黄金面具,给河西骑兵留下一个恶魔出世的恐怖印象,让后面的疾风营骑兵也捡了不少便宜。他们跟在主帅身后,成功打乱敌人的阵型。这些人原本就武功甚高,骑术甚好,如今又强练了小阵型配合作战,一路冲过去也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河西骑兵后面就是步兵,虽然他们有盾牌有阵型,又哪里挡得住骑兵的冲势,阵形一乱,也就剩下等着挨宰的命运! 激战近两个时辰,河西三万骑兵几乎被消灭殆尽。定南军飞羽营的目标是河西的步兵,由于疾风营成功拖住并消灭了河西的骑兵,飞羽营的伤亡较小,在疾风营的配合辅助下成功完成了歼灭河西步兵的艰巨任务。 此战,定南军以三万余人的兵力歼灭了河西十五万人,没有接收一个俘虏。商南城外,血流成河,被肢解和践踏的尸体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的外形样,只有那属于人类的鲜血浸润了脚下的土地,染红了头顶的天空…… 浓郁的血腥气随风飘入城中,连守城的士兵都忍不住作呕…… 此战后十年,路经此地的商人仍然会感觉阴风阵阵,据传到了夜间,处处都是鬼火…… 此战之后,河西最后凝聚的力量也被消灭,局势已经分明,河西在实际意义上已经灭亡。 此战之后,定南军真正成为军中的神话,其主帅刘彦飞因为其英勇无畏被称为中州的黄金战神,而在河西民间,却被传为来自地域的使者——鬼面修罗,是吓唬小孩夜哭的第一恶魔…… 65 第十一章--十三章花絮 因为投稿的关系,本文无法继续在公众版更新,所以弄了个花絮,大家将就看下吧。 第十一章夫妻同心平西北 ------------------------------------ 以前,他一直认为以自己的尊贵身份能为她做这么多已经到了极致,他认为只要自己坚守对她的诺言,便是对她最大的付出了。如今他才认识到,就如她所说,她为他付出的一点都不比自己少,甚至更多…… 为了他,她一个纯洁善良的女子竟然化身修罗,穿梭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以她纤细的双肩将屠夫的恶名一并担了过去…… 鬼面修罗?不!她是中州的战神!黄金战神! ------------------------------------ 易轻颜传下话去:有多少人想敬献美女以表达诚意的请抓紧时间,定南军来者不拒!但是,等中州王到了,谁要是敢向他敬献美女,就是自找死路! ------------------------------------ 雁无痕禁不住头冒冷汗。王爷卧室中怎么会有人的? 那会不会昨夜有人又用了迷药向王爷邀宠? 老御医转过身来,与雁无痕面面相觑。这一次,他们都听到一个女子不满的□□。 ------------------------------------ 原靖宇看着易轻颜,眼睛里全是感动!易轻颜冲着他不以为意的笑笑,又眨了眨眼睛。原靖宇哑然失笑,赶紧将她扶起来,同时高声道:“定南军征战辛苦,传令犒赏全军!定南军统帅刘彦飞战功卓著,赐封为中州战神,即日起统领三军,免一切跪拜之礼。定南军统帅一职暂由疾风营统领林飞将军(林轻云)接任!” ------------------------------- 第十二章千里探夫风波起 --------------------------- 八月初,简王妃得到消息称王爷住在河西王府,并且还会呆上一段时间。她几番思虑,决定带着严夫人和柳夫人一起去凉州探望她们共同的夫君中州王,对了,还要将心悦郡主带上,让他别忘了中州王府才是他的家,他还有妻妾有孩子需要他的关心照顾。 ---------------------------- 轻颜勉强地笑笑,从护栏上下来,说:“你们夫妻久不相见,也说几句心里话吧。我的身分还是暂时不暴露的好,就不跟她们正式见面了,你陪她们吃晚饭吧。”说着,就淡淡地从他身边走过。 ------------------------- 雁无痕看着王爷走进寝殿,心中竟忍不住感叹猜测。王爷如此待易王妃究竟是因为她的家族还是她的武功抑或是她的美貌?又或者都是?都不是? 不仅他,简王妃也想着这个问题彻夜不眠。 ------------------------- 明慧看了严梦莲一眼,疑惑地说:“严母妃说我师傅是娈童,还说□□都比她高贵。父王,严母妃是在骂我师傅吗?我师傅明明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她为什么要骂我师傅?” ------------------------- 第十三章星辰陨落换天颜 ------------------------ (萧逸飞逝世,原靖宇打算与易轻颜快马赶回去,简王妃提出跟他们一起走。) 原靖宇冷冷地看了她好一阵,最后在她忐忑的目光中冷哼一声道:“我们可以在马上吃饭马上睡觉,可以几天几夜不下马,你可以么?” ------------------------ 夜里,原靖宇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睡得很熟的轻颜,心中万般爱怜。她跟了自己,从来就未享过什么福,反而陪着他吃苦受累,他不爱她,爱谁? 用披风将她裹紧一些,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发麻的手臂,再次抱紧了她。轻颜,他的女人,他挚爱的妻子…… ---------------------------------- 原靖宇一听到这个安排就明白简王妃又在打什么主意。他虽心中反感,但对简王妃等人还是有些愧疚的,因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批复了一句:“凤仪宫就赐给简王妃了,易王妃与本王同住,不再另外安排寝殿。” --------------------------------------------------- 易明臣皱着眉,迟疑道:“将两座王府都卖了,只怕于王爷的声誉不太好。”穷疯了么?竟然连王府都卖? 易轻颜不以为意地说:“王爷有了我,哪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易明臣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却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毕竟如今她是堂堂正正的王妃了,他即便是她生父,也不过是个臣子。 冯文宣轻轻点头,暗赞这位易王妃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 66 第十四章 挥军南下“喜”盈门 ----------------- 金氏生就一张巧嘴,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回禀王妃,您在王府内院不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那些人也真是可恶,竟然说您善宠专房妒忌成性,不顾王爷子嗣稀少,还不让王爷宠信其他妻妾,说您……嗐,都是那些人瞎说的,王妃您千万别动气。您能得到王爷宠爱,那是我们易氏满门的荣耀,那些人妒忌您才这么说的。不过话虽如此,传的人多了对您的声誉总是不好,您是我们易氏一族的贵人,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让王妃您受这样的诋毁呢?所以,我和娘商议了一下,想了一个办法,只要王妃您亲自为王爷选一位侧妃放在身边,那些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如今大家都说简王妃贤德,不就是因为她主动为王爷纳妃求嗣么?对了,怎么一直没见到小世子?外面都说小世子身体不好,还有人诋毁说我们聪明可爱的世子有脑疾,所以才不让人见。王妃您听听,这些人多恶毒啊!等小世子身体好了,您赶紧带出来给大家看看,大家也就无话可说了……” --------------- 原靖宇进来,温和地请易夫人起身,又请她们坐下,这才发现竟然还有位未出阁的少女,他走到主位坐下,侧头对轻颜笑道:“你妹子?生的不错,许人家了吗?”难道是来请轻颜这个姐姐指婚的? 轻颜笑道:“还没呢,就许给王爷如何?” 原靖宇刚刚接过贝月影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差点呛到。 ---------------------------------- 明晖今日周岁,但却是被父母牵着“走”出来的! 众臣均伸长了脖子看过去。但见这个孩子有一张粉嘟嘟的小脸,那五官像极了王爷,特别是那双狭长的凤眼,此刻正满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一点都不怕生。 ------------- 易明臣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易轻颜,伸手指着她道:“你——你竟然——” 易明臣太震惊了!刘彦飞竟然就是自己的女儿!那个年轻的战神、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鬼面修罗、那个女扮男装随夫出征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她究竟想做什么? 67 第十五章 几番算计几番情 易轻颜死死地瞪着原靖宇,半天不说话,看得原靖宇莫名的心虚。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吧?她这么看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轻颜……”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你说你不就是个王爷么?不就是攻占了河西河间么?不就是刚打了几个胜仗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女人瞎了眼千方百计想嫁给你?”轻颜撇撇嘴,愤愤地说道。 原靖宇忍不住失笑道:“轻颜,你真是个醋坛子!” 轻颜冷哼一声,却又扬着头,认真而又任性地叫道:“我不管,反正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不许你答应!” ---------------------------------- 殷世超满脸赞颂之情,回道:“敝家主双十年华,乃是老家主嫡出的唯一血脉,文武双全,容貌秀美,因身担重责,在婚配上很是慎重。自前年中州三面出战时家主就开始关注王爷,心中很是仰慕王爷的才干风采,如今王爷总算来了江南,家主便遣在下为使,商议联姻之事!” ---------------------------------- 忽然,只听“啪”的一声,一只酒杯被摔得粉碎! 只见易轻颜从席上站起来,大声道:“我不同意!殷氏要降便降,何必非要赖上我家王爷?难道没有殷氏的支持,中州就拿不下江南?” 众人一怔,知道易王妃又打翻了醋坛子,大家都知道王爷素日里最是宠爱这位王妃,因而谁也不敢接口,反正王爷就在上面坐着呢! 原靖宇与轻颜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吟道:“刘元帅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 原靖宇揉了揉眉心,忽然慎重地问道:“圣心是否非本王不嫁?” “是!”殷圣心坚定地回答。 “除了联姻,没有别的合作可能?” “没有!” “你不后悔?” “不后悔!” 原靖宇起身走到殷圣心身前,细细地审视着她的神情,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 这时,易锦鸿忽然出声道:“我们没钱,南王就有钱么?” 一语道破关键!虽然他们中州的军费紧张打不起大仗,但南王比中州更糟糕!所以,成败在于谁能坚持得更久一点! 大家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看着易锦鸿,暗赞真不愧是易家的男儿啊! ---------------------- 丁青山赶紧请脉,谁知刚搭上易轻颜的手腕带他就愣了一下,而后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原靖宇着急地问:“如何?” 丁青山愉悦地笑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 喜脉?轻颜有孕了? 68 第十六章 情历生死尤不悔(1.2) 让原靖宇和易轻颜十分意外的是,这个孩子跟明晖不一样,他非常会折腾自己的母亲。轻颜自那天眩晕之后就没有消停过,头晕、孕吐成了家常便饭,吃了丁青山的药,她的头晕略有好转,但呕吐却没有办法,到后来竟然越演越烈,几乎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让轻颜叫苦不迭。原来怀孩子也这么不容易啊! 原靖宇也是整日愁眉不展,想不明白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会折腾人?轻颜怀明晖的时候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么?同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看轻颜如此难过,好多次原靖宇都想将这孩子拉出来狠狠打一顿! 易明臣听了原靖宇的抱怨,开解道:“前面怀明晖世子都没反应,如今却这么会折腾母亲,怕是个金贵的郡主吧!” 原靖宇一听,满脸喜悦道:“对,一定是这样的!” 易明臣也就说说而已,还从来没有见过人家说要生女儿还如此高兴的。见原靖宇如此兴奋,他倒有些目瞪口呆。 ------------------------------ 能与简王妃、柳夫人如此和睦地生活在一起,是轻颜之前从未想过的。她们如何能对一个抢了自己丈夫的女子这般和气,甚至还如此关心呢?是她们大度还是自己真的太小气了些?每每想到这些,轻颜心里都会觉得愧疚,她们跟自己一样,都是她的妻妾啊!可是,要她易轻颜也跟她们一样贤惠大度她做不到!她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还有别的女人,她无法想象有别的女人躺在原靖宇身下是个什么样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会发疯的! ---------------------- 轻颜惊喜地睁大眼睛望着他,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他想疯了在做梦!“景瀚?我是不是在做梦?” 原靖宇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下,一手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一手拂开她略为凌乱的长发细细描绘她的眉眼。两个月不见,她倒是丰腴了些,脸色也不错,白皙的脸蛋还泛着两抹红晕。 “亲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他再也忍耐不住,低下头吻住她温热柔软的双唇。 69 第十六章 情历生死尤不悔(3.4) 一行四人来到庆阳殿主殿,连个侍女都没碰到。简王妃脚步微微一滞,平日里易盈盈在里面午睡,贝月影总是带着两个侍女在外面守着的。难道王爷真的在里面?所以侍女们都进去伺候了? 简王妃正在踌躇无人通报她们这样进去不好,就听里面隐隐传出些奇怪的声音…… -------------------- “……景瀚,我们一辈子都这样相爱好不好?” “轻颜,你真是个傻丫头,我们当然会这样幸福的过一辈子……轻颜,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 ------------------------ 八月十四,江南传来消息,殷氏有变,殷圣心已经失去家主之位,如今下落不明,而殷氏内部正在为家主之位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占领的五座城中,三位殷氏负责人都是殷圣心的人,此刻都有些无措,纷纷缠着易明臣想办法。受此影响,南王那边与江越的战事也停了,似乎有跟中州再次开战以夺回几座城池的迹象。 八月十六日一大早,原靖宇就再次赶往江南。 --------------------------- 简王妃想了想,犹豫再三,还是讲出了实情。 原来,中州与江越秘密联合,想要一举击溃南王的军队,从而赢得一段休整的时间,加强防守,巩固各自新的占领地。 没有想到的是殷氏忽然叛变,与南王里应外合,迅速收回了奉新、临兹两座城池。原靖宇带着残兵退到建城,易明臣也带兵退守高安。 如今,南王与江越联合,等于是断了原靖宇的后路,建城与高安也被南王与江越分割开来。很明显,江越打算与南王合作各个击破,将原靖宇困死在建城。 ------------------------ 轻颜吩咐给几位先生上茶,然后便将侍女都打发出去,又让贝月影守在外面,这才正色道:“我打算催产,请几位前辈准备一下。” --------------------- 巳时末,轻颜开始阵痛,秦之怡摸过胎位之后又怒又急。 “胎位不正!孩子的头怎么在往上转!”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秦之怡道。 ------------------------------- 这时,秦之怡在里面怒道:“快下决定,羊水破了这么久,孩子动得厉害,出血量又这么大,再等下去一个都活不了!” 70 第十七章 九死一生战江南(1.2) 十月初八日傍晚,已经昏睡整整四个日夜的易轻颜总算清醒过来。 丁青山到底还是忍不住低声叹道:“阁主,您这次实在太冒险了!” “这不是都平安了么?”轻颜笑答。 “可是……您应该知道,您这次剖腹之后……唉……” “以后都不能再生孩子了是么?”轻颜脸上的笑慢慢淡去,“生孩子如此痛苦的事情,你当我乐意么?”不管乐意不乐意,总之以后不会有孩子了……好在她已经有了明晖和明昊…… --------------------- 轻颜小心地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孩子,闻着他身上的奶香,极兴奋地说:“这孩子像我!看看,多漂亮!” 秦之怡和丁青山都忍不住笑了,但笑容中都有些苦涩。这个孩子确实很漂亮,可是他差点就要了母亲的命…… --------------- 岑远志在他对面坐下来,低声问道:“王妃身体如何?” 丁青山含笑点点头:“恢复得不错。” 岑远志也略略放心了些,又问:“现在休息了?” 丁青山看他如此慎重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急道:“有江南的消息?” 岑远志点点头。 “不好的消息?” 岑远志又点点头。 “我们战败了?” 岑远志再次点头,然后哀恸地望着他。 丁青山怔了半晌,心里已经作了最坏的猜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浑身颤抖地问道:“你,你……难道,难道人没了?” 岑远志沉重地点点头,一连的哀痛与为难。 --------------------- “那妹妹好生将养身体,孩子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对明昊视若己出好好照顾的!”简王妃掀开床帐进去,激动中抓住了轻颜的手。 轻颜怔了一下,要把明昊交给她照顾? “妹妹可是不相信我?”简王妃看着轻颜脸上的犹豫,略带几分伤心地问道。 “没有的事……”简王妃如此问,轻颜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 十一月初九清晨,东天上刚刚现出一丝晨曦的微光,中州军便打破了天地的宁静。靳世荣带着大批的粮草及一万来人再一次冲击江越的防线,与他一同领兵的还有一位头戴黄金面具的年轻男子。江越军中都在传中州的战神来了,心里多少有些恐惧。 江越世子桑济海嘲讽地笑笑,昨日才到锦源,便如此迫不及待么?他倒要看看中州的这位战神如何了不起。 ------------------ 71 第十七章 九死一生战江南(3.4) “还有……”丁青山思虑了一下才说,“王妃以后恐怕……都不能生产了……如果再有孕,只怕有生命危险……” “什么?”原靖宇震惊地站起身来,喃喃自语道,“竟如此严重么?” ------------------- 原靖宇有些恼怒地瞪着他,明知道他心疼轻颜的身体,这不是要他以后节欲吗?可是,轻颜……难道以后都不能碰她了?还是一个月一两次?不行,他们朝夕相处,又倾心相爱,他绝对忍耐不住的!原靖宇在帐里来回走了几步,思虑着可行之法。想来想去,他忽然奇怪地问了一句: “可有男子的避孕之法?” ------------------- 想起易明臣,原靖宇也有些感叹惋惜。他不但是自己的岳父,更是自己最忠诚的臣子。说起来,他也是为救自己而死的…… “轻颜,你有高安的消息么?” “没有……”轻颜觉得难过,于是又在他怀中蹭了蹭,将脸埋在他胸口,一条手臂搂紧了他的腰。难过了一阵儿,她忽然想到:“对了,我义父呢?他不是带人过来了?” 原靖宇无奈地叹气:“是啊,可惜他带了十二个人过来,有两个都是南王的奸细,刚到的那天晚上就刺杀我,杨掌门为了救我,受了伤,这几天才刚刚好一点……” --------------------- 半夜里,两个人拥抱着睡得正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哄闹声。 就在这时,只听雁无痕在帐外大声道:“王爷,江越偷袭东门,东门已经失守!” ----------------------- 易轻颜轻笑道:“如此么,倒也可行……” 闻言,原靖宇转头瞪了她一眼,严厉道:“本王不允!”随后又骂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体,就爱出风头!给本王退到后面去!” ----------------------- 狰狞的黄金面具被划成两半,同束发的银冠几乎同时落地,而后,一缕断发悠然飘落…… 那一刻,不但将原靖宇吓得半死,两方将士们也紧张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原靖宇看所有人都盯着轻颜看,心中不喜,翻身上马坐在轻颜身后,大声道:“大家不必疑虑,中州战神刘彦飞,即是本王的易王妃,乃是易明臣将军之女。易王妃文武双全,参知军政,易钗从戎随本王出征,两年来东征西讨一举平定河西河间三十六城,为中州拓展疆土几千里!她既是本王爱妻,也是本王的左膀右臂,是我中州当之无愧的战神!” 72 第十七章 九死一生战江南(5.6) 辰时初,江越在东城下叫战,原靖宇不予理会,吩咐守城将领只需守城就好,不许出战。 辰时末,江越退兵,然后送来战书,颇多狂妄要挟之词,约定明日在城外三里坪与中州战神会战。 ------------------ 十一月十一日,易轻颜一身男装领兵一万六千人出城与江越会战。江越由世子桑济海领兵,此次出动了三万人。 江越大军是中州的两倍,但易轻颜丝毫不惧,在她名扬天下的战史上,哪一次不是以少胜多?不但她,面对两倍于己的敌军,中州的所有将士们都无所畏惧。 ------------------------ 桑济海第一次领略易轻颜领兵出战的飒飒英姿,大大地惊怔了一下,这才醒悟她能得到中州全军将士的拥戴,靠的完全是自身实力,黄金战神的封号她当之无愧! --------------------- 轻颜从桑济海的神情中便猜到来人定然不是江越的人,难道是南王的兵?“你约了南王?”她怒斥道。 “没有……”桑济海刚反驳了一句,南王的骑兵就到了。 ------------ 就在这边还在争论的时候,忽然有人不顾卫兵的阻拦闯了进来,大声道:“王爷,南王派了大量骑兵去三里坪,见人就杀,江越世子与王妃暂时休战共同御敌,情势异常危急!林统领已经带着东城驻守的人马赶过去了……” --------------------- 这是一场苦战。尽管中州已经与江越罢兵联手,尽管江越已经将北城外的兵马全都调了过来,尽管原靖宇已经将建城内的人马全都带了出来,面对南王的六千精骑与四万步兵,他们并无多大胜算。 事实上原靖宇此刻已经顾不得整个战场的局势了,他如此的慌乱焦急也不过只为了心中那一个人而已。 73 第十七章 九死一生战江南(7.8) 清平山上,南王一队人马跟着桑济海与易轻颜两人进了山林,一路追杀。桑济海与易轻颜边打边退,到了傍晚,身后总算没有人跟上来了。 ------------------------- 一安静下来,她立即就开始想念原靖宇。此刻,不知道他同城里的将士们成功突围了没有?江越将围困北城门的几万人都调过来了,他们若从北城门突围出去应该比较安全吧?可是,他若听到南王派兵突袭,只怕不放心她……他总不至于冲动地就跑过来了吧?南王在东城外布置了重兵,他若按照原计划从东门出来,不是自己送死么? 轻颜忽然感到很不安,她直觉原靖宇会“犯傻”! ------------------- “你真名叫什么?”他忽然问道。 轻颜想了想,回道:“你可以叫我原夫人。” 桑济海不满地哼了一声,最后决定叫她的江湖名号:“熔月!我就叫你熔月!” -------------------- 听到轻颜声音有异,桑济海便知道她肯定着凉了,心里不由得着急万分,立时将先前的顾虑抛得一干二净。“我抱着你吧!两个人靠在一起暖和……” ------------------- 声音很低,似乎是有意压着嗓子在喊;又很乱,因为很多人乱七八糟的都在喊,而不同的人喊的又不一样—— “……王妃……” “……元帅……” “……轻颜……” 是他!真的是他! ------------------ “景瀚……”轻颜收回抱在他腰间的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中涌动着澎湃如潮的感动和幸福。“你真是个傻瓜!笨蛋……你,你明知道出东门有多危险……” 原靖宇满足地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项,感觉她血脉的跳动,许久才叹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 ----------------------- 轻颜一时失神,手中宝剑便慢了半拍,原靖宇眼看几支羽箭就要射到她身上,情急之下立即丢开自己的防守飞身救她。 箭如雨,顾了这一头就顾不了那一头,原靖宇砍落飞向轻颜的箭,却没有挡住飞向自己的箭…… ------------------- 原靖宇听到方才有人说了一句“相爷说不能伤害中州王妃”,又听殷圣心下令射杀自己,担心轻颜为自己挡箭,便果断地推开她,自己转身跳入河中…… 74 第十八章 苦尽甘来恩爱深 十一月的河水冰凉刺骨,天色又暗,轻颜瞪大眼睛也看不清原靖宇在哪儿。 殷圣心带人追到河边,愤恨地命令往河里射了一通箭。然天色太暗,河水本身也有声音,他们守在原靖宇和易轻颜落水的地方,许久都没看到有人冒出头来,料想这二人必死无疑,这才满意地带人离开。 ------------- 他们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河面上寒冷的空气相视而笑,想起方才的惊险,想起对方不顾自身性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心中忽然涌出一股热流流至全身四肢百骸,仿佛冰寒在霎那间离他们远去。 原靖宇忽然靠过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叹息着叫了一声:“轻颜……”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其间蕴含的感情是那么深沉,深沉到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所以他只叫了她的名字,她也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 眼看原靖宇的生命正在无声地流逝,轻颜的心,痛极了。怎么办?谁能告诉她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在冰冷的河里找到他,又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他带上岸来,难道他还是要离开她么?老天为何如此残忍,一次次的给他们希望,又一次次地让他们陷入绝望,他们这般相爱,老天为何就不能成全了他们? ---------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一群士兵举着一支火把往茅屋过来了。 “请问有没有见到一个落水的女子……”一个少年老成的声音在院子中间问道。 --------- 原靖宇虽然是昏迷不醒回到锦源城的,还是极大的鼓舞了士气,因为之前他们得到的消息是王爷已经被南军乱箭射死了。 刚回到城中,易轻颜也病倒了,所幸有丁青山这位当世名医在,又有凌霄阁的弟子帮忙,他同时照顾几个病人还不算太吃力。 ------------- “王爷另一处伤其实不重,只是那个位置……可能,王爷以后会失去生育能力……”丁青山犹豫再三,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 ------------- 丁青山瞪着他们两人,抚额劝道:“王爷,您的伤还没愈合,王妃身体也不好……你们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口吧?” 原靖宇一本正经地望着他,奇道:“本王只是想与王妃多说几句话,又不会做什么其它的事情,丁先生想哪里去了?” --------- 丁青山平静地接过,说:“是王爷的意思,属下也不解……您要是不愿意,就换了吧!”说着,他将另一瓶药递了过去。看来,他早就料到她会问起此事。 轻颜想了想,缓缓摇摇头,没有接。“就按他的意思办吧!”既然他不说,她就不问。她相信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不就是留着一身疤痕么?既然他都不介意了,她也无需介怀。 -------- 轻颜一边催促原靖宇穿衣服起床,一边问道:“是明慧郡主吗?” 侍女还没来得及回答,明慧就跑了进来,高声叫道:“师傅!师傅!” “呵呵……”明慧得意地笑了,拉着她就往外跑,“师傅,快,快,师祖说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师祖?那就是师傅来了!轻颜高兴地跑了出去,原靖宇在后面着急地叫着:“你慢点跑……” 他的伤比较重,还不能跑,只能慢慢地往外走去,但刚掀开第一道帘幕,就听外面一个童声脆生生地叫着:“母妃,母妃,晖儿好想你……” 75 第十九章 暂休兵母子团聚(1.2) 明晖自来到锦源城,便要求跟母妃一起睡,轻颜正求之不得,欣然应允。这孩子好动,东跑一阵,西跑一阵,看什么都好奇,还非要问个清楚不可。因为听她师祖讲了很多母妃的英雄故事,现在,她就要母妃讲给她听,还经常“纠正”她的错误,最后还非让轻颜实际演练给她看。 轻颜元气并为恢复,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表演明晖最喜欢的轻功和剑术给她看。明晖看得很高兴,不时拍手助威叫好,还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比如“母妃你再飞高一点”,“母妃,师祖说你一次可以挽八朵剑花的,晖儿怎么只看到三朵?”…… --------------- 晚间,明晖坚持要睡在父皇与母妃中间,原靖宇与易轻颜都是第一次跟孩子一起睡(当然,明晖刚出生那会儿不算),看着身边的小胳膊小腿,觉得新鲜又幸福。可是,过了几天,原靖宇伤势渐好,就觉得这心肝宝贝有些碍事了。他不过看她睡着了,想偷渡过去亲她娘亲一口,就被她逮住了,还大声道:“父皇偷亲母妃,羞羞脸!”原靖宇只好老老实实躺回来,无奈地叹气。 第二天原靖宇看折子都有些心神不宁,心里老记挂着怎么将这孩子弄到偏殿去睡…… ------ 十二月初二,江越与南王的战争出现转折。 但没过两天又从中州北方边境传来急报。北方的羯族草原今年大雪,冻死了很多牲畜,根据以往的经验,担心明年开春会进犯中州北方边境…… -------- 轻颜抬手示意丁青山出去,然后才坐在桌案上,一手撑着头,斜望着他笑道:“一封信。你猜是什么信?” 原靖宇奇了。一封信,她看了就立即烧掉……“难道有什么新消息?凌霄阁的密探送来的?” 轻颜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确切地说……是一封情信。是以前喜欢我的一个男人写的……” 76 第十九章 暂休兵母子团聚(3.4) 这天晚上,原靖宇将丁青山叫到书房里狠狠地训了一顿,而后不久王妃也去了书房,似乎没说几句话就吵起来了,外面值守的侍卫都听到了王爷和王妃的争吵声。当晚,王爷睡在了书房。这是自王爷清醒之后第一次与王妃分房睡。 第二天,王爷王妃没有一起用餐,王爷除了处理政务,就只见了明晖世子。 第三天,中州外相周仲元、杨飞鸿穆雨霏夫妇、郁馨郡主、秦夫人(周紫玉)、雁无痕、易锦鸿等人先后拜见了王妃,最后却全都忧心忡忡地离开。 第四天,王爷王妃又奇异地和好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一天,王爷的近卫军中悄无声息地少了几个人。 -------------- 乙未年似乎是一个好年头,江越一鼓作气收复绝大部分失地,只有北方两城还在韩凤池控制中,双方暂时陷入僵持阶段,从大局上看,江越王族乃是民心所向,收复所有失地是迟早的事情。 清除了南王的奸细,原靖宇决定于正月十六日启程回荣阳王府。 正月十四那天,林轻云派易锦鸿来保康城,送上南王辅相韩若云的亲笔议和书信。 原靖宇拆开看完,心情有些沉重,让雁无痕速速将王妃找来。 ----------- 轻颜疑惑地接过来,却在见到信封上那几个字时面无血色。是大哥韩若云的字!他竟然在信封上写着“烦请中州王转交王妃易氏拆阅”…… 轻颜迅速抬头看着原靖宇,神情有震惊,还有疑惑。 原靖宇一直静静地看着她,见她抬头即冲她浅浅一笑,略带几分自嘲道:“本王的王妃有这么多的英雄惦记着,说明本王眼光好,独得上天眷顾,同时也是对本王的激励啊!” ----------- 这一刻,轻颜的心是真的乱了。她作为凌霄阁阁主,绝不能让师门几代人的努力毁在自己手中。可是,让凌霄阁与中州划清界限?要怎么划?她是凌霄阁阁主,又是中州王妃;她师傅是凌霄阁大护法,又是青阳派掌门的妻子;丁青山是凌霄阁弟子,又是中州的郡马;林轻云和凤轻尘出身凌霄阁,如今是中州的军中统帅…… ------------- 原靖宇也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下巴摩挲着她耳侧的头发,轻叹道:“别傻了,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是你的丈夫,你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当你的肩膀扛不了的时候,我不为你扛谁为你扛?” ------------ “小妹,如果当初你早点告诉我你的想法,这个天下或许已经安定了……不过也是我自己笨,我竟然以为你是喜欢自由自在浪迹江湖的……”这些话,他早就想对她说了,所以才以凌霄阁逼迫她,只是想见见她,跟她说几句心里话。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向她证明,他也有那个能力逐鹿天下的,她如果发现错了,其实还可以重新选择的。 77 第十九章 暂休兵母子团聚(5.6) “好吧,我答应你,只要凌霄阁守信,不再充当中州的探子,我保证他们衣食无忧。”韩若云慎重承诺。 “那锦源城呢?大哥可愿意让步?”易轻颜一双秋水含波的眼睛紧张而期待地望着他。 韩若云闭上眼睛,心中酸涩让他难受得差点背过气去。原来她作出这样的让步,她这样委屈自己,只是为了挽回原靖宇几分颜面。他一直都清楚凌霄阁在她心中有多么重要,想不到她竟然为了原靖宇不惜牺牲整个凌霄阁的利益。“他就这么好么?值得你这样的牺牲?” -------------- 轻颜咬着嘴唇戴上了这条项链。 韩若云看着那尚留存着自己体温的铜牌垂在她胸前,满意地笑了。“今晚陪大哥看星星品茶,明早你就可以回去了。” ----------------- 原靖宇回到王府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望明昊,可惜那小子当时正在睡觉。而后就没有时间了,直到现在,那小子躺简王妃臂弯,乐呵呵地四处张望。 原靖宇欣喜地想着,这孩子虽然长得像他母亲,性子倒是跟他姐姐一样大方不畏生不怯场。 “昊儿,来,父王抱抱!”他喝了两杯酒,微醺地将明昊从简王妃怀中抱过来。 ----------------- 简王妃抱着漂亮又可爱的明昊,满脸温柔的笑意,谦逊道:“王爷说哪里话,臣妾最喜欢小孩子,又怎么会觉得辛苦?您不知道,您离开了半年,多亏了昊儿在身边陪我……” 原靖宇的心微微一紧,他怎么觉得她这话里有话? ------------------ “明昊,我的明昊……”轻颜红着眼眶伸出手去摸了摸孩子的脸蛋。 明昊睁大眼睛盯着易轻颜,忽然有些不安地扭动着。原靖宇猜测着可能是母子天性,看到自己的生母所以想要母亲抱抱,因而将孩子放到轻颜怀中。 轻颜欣喜地接过孩子,低头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谁知明昊一点都不买母亲的帐,居然放生大哭起来,挣扎着扑向原靖宇。 ---------------------------- 简王妃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而后低头含笑看着明昊,也跟着原靖宇劝慰道:“是啊,妹妹你不要着急,或许过几天就好了。不过说来也怪,明昊这孩子向来不认生的,会不会是因为妹妹身上杀伐过重,孩子小,所以害怕?” 轻颜心中一痛,杀伐过重?是说她身上带着洗不去的血腥气么?所以孩子跟任何人亲近都不跟她亲近? --------------------- 原靖宇冷眼旁观,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想法。 三月初六,明昊以前的乳母彭氏找到了,原靖宇立即重金辞退了阴氏,第二天就带着轻颜和三个孩子就去了景山别院,并严令简王妃处理王府内务,不得前往探望。 ------------------- 自此后,母子二人单独处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去浴池洗澡…… 三日之后,明昊基本上就已经妥协了;到了第五日,他已经主动要求母妃抱了;到了第七日,轻颜就是他最喜欢、最依恋的人了。 轻颜抱着明昊去水池里看鱼,灿烂的阳光映照着母子二人灿烂的笑脸,原靖宇牵着明晖站在他们身边,深切体会到这就是幸福啊! 78 第二十章 流水十年幸福间 这一章的内容有些长,跨度大,写了近十年的主要事件,花絮很难将内容全部囊括进去。所以筝选了一些关键的段落放进来。 ----------------------- (四月家宴。) 忽然,只听明晖气呼呼地说:“姐姐,晖儿要尿尿!” -------------------- 谁知平日里很是听话的明晖忽然发脾气,硬是拉着明慧的手不放,大声道:“晖儿不要奶娘,晖儿就要姐姐带我去。” ---------------------------- 明晖本来哭得伤心,心里也隐隐期盼着父皇母妃看到自己哭就会心软,就会过来抱自己、哄自己,不想等到的竟然是母妃的冷嘲热讽。母妃说她当不了大英雄,她就偏要当给所有人看!想到这里,明晖立即就收声了,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背着小手,迈着“英雄”的步伐就大步走了出去…… 原靖宇看着明晖背着小手自己走出去,心里总算放下一块大石头,回头与轻颜对视一眼,既有些后怕又觉得好笑。 --------------------- 原靖宇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提笔在那张密信后面写了四个字“到此为止”。待墨迹干掉,他另取了一张薰香的信纸将那张密信折叠包裹起来放到一个没有署名的新信封里,出门交给雁无痕,让他亲自送到简王妃手中。 ------------------------------------- 简王妃跪行到原靖宇脚边,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个头,哽咽着说:“臣妾知错了,臣妾痴心妄想,求王爷原谅……” --------------------------- 说完,原靖宇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帘前面,他忽然又停下脚步,背对着她道:“你以后最好不要再打轻颜的主意,我与她的感情不是你能够想象的。她生,我生,她若不在了,我会生不如死的……” -------------------------- 原靖宇震惊地看着她,缓缓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你既然猜到了,为何今天会对她那么和善,还让她抱了昊儿那么久?” 轻颜看着他的眼睛,缓缓抚摸着他的脸,半天才回答:“我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本来,就是我抢了她的丈夫,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挺可怜的……而且,我觉得她是真心喜欢昊儿的……” ----------------------- 那,世子她自己知道么?”凤轻尘头痛地想着,他竟然要贴身陪伴一个女孩儿长大?更何况他今晚,把不该看到的都看了…… “晖儿才三岁,现在自然是不清楚的。我们打算等她十岁以后再告诉她真相。她现在还小,长大了就不记得了,你以后注意一下就是。”原靖宇看凤轻尘脸上冒起不自然的潮红,隐隐猜到他在恼怒什么。说到这个,他这做父亲的才该恼怒呢,他有什么好恼怒的?明晖可是他最心爱的孩子…… ------------------------ 五年后,即辛丑年三月,韩若云开始对江越动兵,因为受朝中保王党势力牵制,强攻两个月不下,最后也只能停战放弃,转而将重心放到打击保王党上面来。 ------------------ 八月传来齐氏的消息,说要为宗主的嫡长子求娶中州郡主。 ------------------------ 那,晖儿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明晖紧紧盯着父亲的眼睛,突然地给他们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原靖宇和易轻颜脸色一僵,两人对视一眼,原靖宇紧紧抱住明晖,轻颜抓住她的手,略有些慌张地说:“……晖儿,你不要着急,听父皇和母妃跟你说……” ------------- 明晖想了想,摇摇头:“不好。晖儿喜欢当世子。晖儿可以一直当世子吗?” ----------------------- 十月,中州正式进军东北,向燕王宣战。 到第二年(壬寅年)三月,杨建业的南燕疆土就全部落入中州之手,杨建业匆忙带着妻妾儿女逃到哥哥杨远兆那里去了。 七月,杨远兆中毒身亡,杨建业被愤怒的侄儿杀死,燕地政局陷入一片混乱中,林轻云和秦翼分兵出击,轻轻松松地就拿下了整个北燕之地。 九月,中州王正式发布喜讯,将长女明慧郡主赐婚于齐氏长公子齐澈。 79 第一章 新朝初建百事兴(一) 癸卯年正月,中州群臣均上奏劝谏原靖宇称帝。二月,礼部开始日夜赶工筹划。四月,各项准备基本完成。 五月初九,原靖宇在荣阳登基称帝,国号宇,史称圣宇□□。建年号元嘉,追封先祖,分封群臣。 --------------- 而后,原靖宇加封抚养自己长大的舅父刑部尚书简传鑫为荣国公,世袭三代。 追封前兵马大元帅、易王妃之父、救驾而亡的易明臣为护国公,世袭三代。因护国公已逝,由其长子易允捷袭爵。 追封前宜康侯萧逸飞为懿国公,世袭。 ---------------- “都说完了?”轻颜冷冷地问了一句。 不过短短四个字而已,在场的几个人却感觉那声音似乎顺着耳朵一直冷到了骨子里。三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看着易轻颜的目光也有些不同了。 周仲元想着:难不成易王妃还能以武力逼迫我们不成? 冯文宣想着:他要不要学岑远志退出来保持中立呢?易王妃可是中州战神,民间称为鬼面修罗杀人不眨眼的。 王奉理还有些迷糊,想着:这位易王妃似乎比起从前更冷了,不知道皇上喜欢她什么?是为了这张不会变老的容颜?不会变老,还将皇上迷惑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妖怪吧? ---------------- 轻颜就当没听到王奉理这句话,她认真地看着原靖宇,轻轻地一声叹息道:“你不用再烦恼了,我退一步就是,皇后之位就让给简王妃吧!” ------------ 轻颜闭上眼睛温婉地靠进他怀中,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忽然摸到他衣袍上金线刺绣的五爪飞龙,她缓缓抬起头来,一只手细细地抚摸那条盘旋腾飞的黄金龙,低声道:“他会把你抢走么?” “不会,永远不会……”原靖宇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深情而认真地说,“轻颜,你是我心中唯一对妻子,我们无论生死都会在一起……百官可以反对我立你为后,但是他们永远不能逼迫我宠信我不喜欢的人……轻颜,我跟你发过誓的,现在我再说一遍——今生今世,直至我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决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80 第一章 新朝初建百事兴(二) “……平妃易氏,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多次救朕于危难之中,易钗从戎带兵出征,扩土千里,是为中州战神,于宇朝的建立立下不世之功,又为朕诞育子嗣传承大统,今册为正一品皇贵妃,位在众妃之上,一切仪制同皇后!因军中旧伤,免君前跪拜之礼!” ---------------------------------------------- 百官们这才醒悟过来,心里顿时升起无边的怒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皇贵妃果然够胆,竟然将一个女孩当做世子来养,欺骗了他们整整十一年!难怪要将明昊王子册为太子呢,那是因为明昊王子是皇上唯一的儿子…… ------------------------------------------------------ 就在下面议论纷纷的时候,萧元带着内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殿——“肃静!” 太极殿再次安静下来,只听皇帝怒道:“册封大典上议论纷纷成何体统?隐瞒明晖的性别将她当做世子抚养是朕的意思,意在稳定人心,与皇贵妃无关!朕不希望以后再听到任何对皇贵妃的非议!” -------------------------------------------- 但随即冯文宣又道:“可惜皇贵妃娘娘不是男子。而身为女子,相夫教子才是其本职,贤良淑德才是其美德。无论娘娘在战场上有多大的功绩,也不能掩盖娘娘身为女子专宠善妒以导致皇上子嗣不兴的事实。今日皇上在此册封后妃,娘娘是以一个女子的身分走进大殿的,所以,百官们才会对这样一个不具备妇德的女子身居高位有意见……” --------------------------------------- 就在这时,只见明晖突然转身上前几步,眯着一对狭长的凤眼凌厉的扫过百官,冷哼一声道:“平日里你们一个二个都将什么礼仪廉耻挂在嘴边,自以为熟读圣贤不可一世。你们的礼就是在这庄严的太极殿上不顾君臣之礼窃窃私语枉自议论么?你们的礼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君主的话么?这就是你们的君臣之礼?你们总是找我母妃的不是,不就是因为她比你们这些男人都能干么?若是你们当中也有人有那个能耐身先士卒征战沙场为我父皇开疆扩土,又何劳我母妃一个女子九死一生带兵征战?你们这群只知道在战后安享荣华争功夺利的无能之辈,枉为男子,有何颜面在我母妃跟前说三道四?你们当真知道何为羞耻么?” 虽然今日明晖已经换了女装,从世子变成了公主,但往日的威信还在,一时间,殿上百官全都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 原靖宇看着王奉理那个笨样子就生气。建立一个天眷司监督他和轻颜的生活,能对他没有影响么?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天眷司是不是连朕夜里行房的时间与次数都要记载下来?” 谁知王奉理竟然认真地点点头,说:“这是天眷司的职责,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如果皇上行房时间超过半个时辰,天眷司的太监会提醒……” “你不是早就想告老回乡么?现在就给朕滚出去!”原靖宇愤怒地将手中的朱批御笔当成飞镖射向王奉理,只是出手的霎那他理智恢复,角度稍微调高了一点,力度也减了几成。于是,一支蘸满了朱砂的御笔就穿过王奉理头上的乌纱冠直插入他的发髻内。 81 第一章 新朝初建百事兴(三) 原靖宇本来在看地图,闻言抬起头来,看到她那个灿烂的笑容,他几乎是反射性的低吼了一句:“不许对别的男人笑!”但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竟然忘记了还有两位宰相在这里。 萧元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笑道:“皇上,臣已经不是男人了。” ------------------------------------- “臣以为,以我朝国库的贮存状况来看,最多能支持三十万人一年的战争开支。”岑远志慎重地开口道。 “因此,臣认为我们可以分兵三路进攻江南。”周仲元接着补充。 三十万人,也就是沿用离江防守的兵力即可,不从北方和地方调兵。就目前的情况看,他也不敢从北方边境调兵。 ------------------------------------- 虽然韩若云战前准备充分,但大敌当前,年迈的江越王还是恢复了理智,将兵权统统交由世子桑济海,并言明只要他能守住城池将南兵赶出去,便立即传位于他自己做个太上王。 桑济海的勇猛同他的容貌一样世间罕见,韩凤池率大军三十万人在快速拿下三座城池之后便被桑济海挡住了前进的步伐,之后便一直处于守势,甚至都不敢出站。 原靖宇拿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他毕竟也跟桑济海数次交锋。江越坚守越久、拖住的兵力越多,对宇朝来说越有利。 宇朝离江沿线的调兵已经开始,易允捷已经带着两千亲兵去了西南防线,秦翼和林轻云已经带着各自的亲兵来到东南防线接管了他的十万守军,而东北防线由肖锐接管。 ------------------------------- 在明晖的生日之后不久,羯族赫利可汗竟派人来朝,求娶宇朝公主。 百官们都在传说看到齐氏娶了公主受到重用,不但其他各大世家眼红,竟然连赫利可汗也开始打宇朝公主的主意了。对周仲元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用一位公主暂时笼络住这位赫利可汗无疑是目前的上上策。 ------------------------------------- 简皇后第一次主动去乾坤殿求见原靖宇,希望他可以再考虑一下。 她是贤明大度的皇后,自然不能因私情影响皇上的大业,可是,她真的舍不得将明悦嫁去草原受苦啊!早知道,当初明慧不愿意嫁的时候就让明悦嫁去齐氏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 不想三日后羯族使者竟通过礼部提出要求,点明要为他们可汗求娶永昭公主。虽然来到宇朝不久,但羯族的使者已经打听明白了,宇朝皇帝最疼爱的不是皇后养大的二公主,而是皇贵妃所出的四公主。他们的可汗是草原上最伟大的英雄,自然要配宇朝皇帝最宠爱的公主。 原靖宇刚刚答应下嫁公主,闻言大怒:“我宇朝的公主还轮得到他们挑三拣四?告诉他们,和亲之事取消!朕一个公主都不嫁!” 82 第二章 暗潮汹涌兵戈起(一) 明晖一直都是原靖宇的心头肉,别说是羯族此等蛮夷之辈想要她去和亲,就算是某一天明晖有了心上人,想将她娶回去,肯定也会挨原靖宇一顿好骂。但凡疼爱女儿的父亲,总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被别的男人带走,再好的女婿都能让他挑出毛病来。而羯族的赫利可汗虽然也算是当世英雄,但今年都三十出头了,妻儿无数,如何配得上他的明晖? 皇帝大怒,下令将羯族使者以对宇朝皇帝不敬之名关进天牢,新建的宇朝与羯族的关系陷入僵局,若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双方必将兵戎相见。 --------------------------------------------- 元嘉二年二月,江越战事再次发生反复,江越王病重宣召江越世子回王宫,韩凤池趁机又取了两座城池。 轻颜看完战报,长叹一声道:“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准备出兵了。” 原靖宇点点头:“那就让明悦准备和亲吧!但愿她能换来我们与羯族三五年的和平。” --------------------------------------- 就在这时,明晖忽然侧身叫了一声:“萧总管!” “四公主?”萧元弯腰凑过头去。 “让父皇尽快散会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对了,可以让几位大人留一下……”明晖一脸认真,虽然才十一岁,那份认真的神情看起来却仿佛小大人似的。 一行人来到乾坤殿,坐下不久,明晖带着明昊就到了。 “晖儿?”原靖宇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明晖凝重的目光扫过明悦,最后却落在父亲脸上。“父皇,让晖儿代替明悦姐姐去草原吧!” “父皇不准!”原靖宇紧紧抓住明晖的双肩,眼中带着几分隐怒几分心痛,“晖儿,你才十一岁!” 明晖忽然转身走到明悦身前,微微仰着头指着她的鼻子道:“父皇你看看她那个怯懦的样子,哪有半分宇朝公主的气度?即便让她嫁去羯族和亲又能顶什么用?她能保证羯族与我宇朝三五年的和平吗?等我们出兵江南与南王战线拉长,若赫利可汗趁机想要对宇朝用兵,她有能力劝阻吗?” 一番话说到所有人的心坎里。还真没有人看好这位明悦公主。 83 第二章 暗潮汹涌兵戈起(二) 明晖想不到父皇竟然如此疼爱自己,因而更加坚定了要为父皇分忧的决心。她想了想,说:“父皇,晖儿是您的女儿,明悦姐姐也是您的女儿啊!您舍不得晖儿,就舍得让姐姐去么?” 原靖宇愣了一下,想不到她会这么说。他抬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明悦,有些恼恨地说:“长幼有序,你姐姐年长,自然该她去……” “可是姐姐去了又不顶用,您又何必让她去草原白白牺牲一生的幸福呢?”言语间,她故意侧头打量了明悦一眼。 原靖宇还想要再劝劝明晖,可是看着明悦那张可怜的小脸,最后出口的却是一阵失望至极的怒骂声:“谁虐待你了么?整天垂头丧气哭哭啼啼的!好好看看你妹妹,现在你知道宇朝最尊贵的公主是什么样子了么?她才十一岁就知道以国为重为父分忧,你呢?不是朕偏疼她,你自己好好想想,同样是朕的骨肉,你可比得上她半分?” 明悦柔弱地跪到地上,豆大的泪珠不断线地往下落,哽咽道:“父皇息怒,是女儿没用……” -------------------------------- 轻颜叹着气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明晖身边,捧着她的小脸,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看着那双聪慧勇敢坚决无畏的眼睛,最后却含泪笑道:“晖儿,你是母妃的骄傲!” 那一刻,那一句话,感动了大殿里所有的人。 岑远志看了周仲元一眼,抬头望着皇贵妃的目光是敬仰和钦佩! 周仲元心中羞愧,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这位皇贵妃的心胸度量有多么宽广;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何皇上贵为天子却依旧独宠皇贵妃一个…… -------------------- 三月底,宇朝兵分三路进攻江南。 韩若云想不到宇朝出兵如此之快,有些措手不及。他原以为,无论如何宇朝都要解决好与北方羯族的关系才会出兵的。而此刻,和亲一事还陷入僵局中呢,据闻羯族的赫利可汗求娶永昭公主明晖,而原靖宇舍不得这个最疼爱的女儿,双方还在谈判中。 四月初,宇朝东西两线先后渡过离江踏上江南的土地,开创了平定江南的大好局面。韩若云下令韩凤池大军放弃江越,掉头护卫国土,迎击宇朝大军。 林轻云与秦翼分兵出击,秦翼以三万兵力固守新夺得的城池,拖住韩凤池的十五万大军,林轻云率兵七万余人进攻江越。 -------------------------- 五月,赫利可汗在江南战事的推动下做了让步,同意迎宇朝四公主入草原为上宾,待公主年满十六岁之后完婚。他原本想着公主现在就嫁过去,可以等两年之后圆房。(在草原,女子十三岁就可以嫁人了。)可惜,韩若云败得太快了,他要是不赶紧将公主迎到草原,等江南战事平定了,他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 七月,宇朝永昭公主带着五十多车嫁妆和两千护卫队出发前往羯族草原。 而此刻,由于江南大雨,引发山洪,战争暂时陷入僵持阶段,双方都在安抚境内百姓。宇朝大军在占领地救人、治病、派粮,迅速赢取了民心。 ------------------------- 明晖皱皱眉,也细细地打量了赫利可汗一阵,迟疑地说:“你可以把胡子刮掉吗?” “啊?胡子?”怎么又扯到胡子上面去了?赫利可汗愣愣地说:“在草原上,只有毛没长齐的孩子才没有胡子呢!公主,那些没胡子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一点都没有男子汉气概!” “胡说!”明晖睁大眼睛瞪着他,“我父皇就没有胡子,看起来比你年轻好看多了!” 赫利可汗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宇朝小公主还是在嫌弃自己长得不如她父皇好看。他乐得哈哈大笑,说:“你们炎族不是说什么出嫁从夫么?以后听我的话就好了!” 明晖立即气呼呼地反驳道:“不对,不对,以后你要听我的话!” “哦?这又是何道理?”赫利可汗乐呵呵地看着这位直率的小公主,越看越满意。果然还是个孩子呢,如此纯真的性子他喜欢! “我父皇都听我母妃的话,所以你以后也应该听我的话!”明晖鼓着腮帮子大声说道。 赫利可汗忍不住好笑,原来宇朝皇帝还真的惧内呢,虽然以前听说过很多宇朝皇帝的事情,他总不相信,如今让一个孩子嚷嚷出来却不由得他不信。“哦,那好吧,等你嫁给我,我就听你的。”他咧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