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长城》 引章 九月底的天气,秋老虎肆虐。 杨越伸手抹了一把被汗水浸透的脸,缓缓地走上了一道山梁。按照地图上的标示,只要翻过了这座山,应该就能看到营区了。 远处传来隆隆的炮声,看来是集团军正在为了抢占冲击阵地而发起了火力准备吧。杨越紧了紧背在身后的95式突击步枪,黝黑的枪托碰得腰间的水壶顿时“哐啷哐啷”地响了起来。 他得赶在晚饭前回到连队,否则逃兵的罪名一旦坐实,那是要上军事法庭的!不过在大山里转了两天的杨越现在已经不在乎等待他的是什么处理结果,他现在只想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啃了两天野菜叶子,他的眼睛都啃绿了! 可是! 让他绝望的是,在山梁的另一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帐篷、没有临时开辟出来的通路,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杨越不敢相信地揉了揉已经黑肿的眼睛,地形地貌全部都对上了。可是,上百人的武装,七八辆的装甲车还有停在山脚下的那四架武装直升机,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喂!都出来吧!” 杨越的语音在打颤,好不容易从迷路的山里转出来了,可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险些晕了过去。 山风呼啸着带着同样颤抖的回音飘渺在杨越的耳边,就象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无助呐喊,阴冷地刺地杨越猛地一个激灵。 “连队不在,那就去找大部队!” 今天是演习的最后一天,集团军发起总攻击的日子。也许,连队已经提前把物资运回了集结地。杨越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找到了人,那一切都将回归到平常! 望着炮声隆隆的地方,他再一次迈开沉重的步伐,重新踏上了漫漫的征程...... 第一卷 第一章 战争! 越往前走,炮声和枪声就越清晰,越震撼。 可是,上了一条土路的杨越心里却越来越凉,一直凉到了后背! 炮声很稀松,不象是集中了一个炮兵师兵力的火力突击,听声音倒象是只有十来门小口径炮进行着无规则的乱射。枪声乍一听上去也很凌乱,有沉重的、象牛吼似的重机枪,也有清脆的、不紧不慢单发射击的步枪。可是这一切的枪声,根本就不是12.7口径重机枪95式突击步枪或者81式自动步枪应有的声音,很象是——水冷式马克沁和打一枪拉一下枪栓的那种古董步枪!?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杨越脑门上沁出了冷汗,手里不自觉得摸了一把胸前鼓鼓囊囊的子弹袋。可是整整1个基数,满满的150发子弹丝毫没有给他丁点安全感。这些,都是没有弹头的演习用空包弹!他不由自主地把手摸向了脖子,全身上下,他只有这里还挂着一颗早就去掉了火yao的实弹!这还是他当兵五年来,唯一经过连长允许而留下的纪念物。 及目之处,一大队土黄色身影从杨越背后艨艨艟艟地闯入了视线,一张迎风招展的膏药旗差点让他的一口气没喘上来。 “干!” 杨越条件反射般地取下了步枪,然后弓着腰一溜小跑避开了对方的正面,接着他选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趴了下来。 所有迹象都一致表明,如果不是他在做梦,那就一定是老天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趁着还来得及,杨越重重地在自己的脸上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很遗憾地告诉他,现在还没到做梦的时候,那剩下的结果就只有一个了! 拍戏!?别逗了,他又不是没拍过戏。《亮剑》拍摄的时候,他每天就忙着换八路军军装、晋绥军军装,连小鬼子的军装他都得每天穿上两三次。只要部队一拍野战戏,什么移动道具车、摄制器材车、剧组大巴等等一系列后勤保障车比他娘的军车还要多,满地的白色饭盒和方便面包装袋更是一大美妙的景观。 杨越想到这,忽然意识到事情真的很大条了。 “啪啪啪”的脚步声很整齐,由远至近,渐渐地清晰起来。一个挎着东洋战刀、头戴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王八帽的军官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一边不住地回头,一边还在咿咿呀呀地朝后面喊着。 呼呼刮过的风,把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了杨越的耳朵里,他不会说日语,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听不出这就是日语——正宗的王八腔调! “狗日的!” 杨越大口地喘起了粗气,暂且不说全中国人都不会忘记耻辱的1937,就光他的老家南京,在当年也差点被日军的禽兽士兵屠了个一干二净!这对所有南京的后代来说,都是千古奇耻! 一定要报仇! 杨越越想越气,无名之火顿时就在身体的各个角落里乱窜起来。23岁的血气方刚把他最初的紧张和不安瞬间压到了天涯海角之外去了。 “我要子弹!妈的,老子要子弹!”杨越又一次地伸手把全身上下摸了个通透,内心在不住地无奈呐喊。 凭借着在侦察连5年内消耗弹药上万的磨练,对于两百米外一枪一个把这群土鳖人马全部报销干净,杨越自问只要弹药充足,他绝对有十足的把握。可是现实总是很残酷,留给他的只有挂在胸前的那一粒仅次于报废的弹药。 “去他妈的!” 杨越一咬牙,硬生生地扯下了脖子下的子弹,两只钢钳般的手指猛地一用力,弹头和弹壳就被分离了。接着,他掏出了一个弹夹,取出了一发空包弹,三下五除二地把空包弹的火yao铜包掰了开来。看着颗粒状的黑色火yao一粒不漏地倒进了实弹的弹壳里,他这才把弹头重新嵌回了原位。 “哗啦”一声,子弹被狠狠地推进了枪膛,在阳光的照射下,黝黑的95式突击步枪散发出一股渴望舐血的光芒。 缺口、准星、目标,三点一线! 鬼子军官的小脑袋在瞄准环里逐渐清晰起来,杨越屏住了呼吸,眼角的余光里,那面小鬼子独特的膏药旗帜就象一面招魂幡,招摇着、舞动着。 一百五十米,微风,背阳! 这么好的射击条件,不开枪的傻子。可是杨越却没有开枪,如果他开了枪,那他就是个白痴! 一瞬间的冷静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没有树木草丛提供的隐蔽点和逃遁路线的地形,再加上日本兵两百米内不开虚枪的传说,只要他一开枪,等待他的只有三个字:挂定了! 杨越不甘心地轻锤着地面,悄悄地把伸出去的枪又收了回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大队鬼子踏着整齐的步伐,从他眼皮子底下“哐、哐、哐”地跑过。 不一会,天空中忽然轰隆起来,起初杨越还以为是打秋雷了,可是仔细一听,不象。数量众多的黑点由远至近应证了他的想法,十二架机翼上图刷着红色太阳的日本战机以其独特的外型张扬跋扈地低掠而过,发动机喷出的尾气在飘扬着朵朵白云的蓝天上越发显得刺眼,杨越甚至可以嗅到空气中油料还未充分燃烧的气味。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又想起了红旗六、红箭七等一系列单兵对空导弹,甚至哪怕只要有一门双三七高炮,这群鬼子飞行员哪里会如此嚣张! 恨啊! 十二架王八战机绕了一个好大的弯,然后缓缓地拉高,接着朝着远处的一个山头俯冲,再拉高,再俯冲。往来反复了七八次,这才又晃晃悠悠地飞了回来。 杨越仰躺在地面上,他倒不怕暴露目标。全新的数字迷彩服别说是从空中发现不了,就算是面对面仅隔个十来米,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那也没有人能一眼看出来。 他此刻已然没有心思再去琢磨怎么才能打下这些飞机,按照他对抗日战争的了解,能让日军一次性出动十二架战斗机往来俯冲数次的战斗,一定是十分激烈甚至十分惨烈的。日本陆军一向眼高过顶,不到万不得已,被武士道荼毒的他们是绝对不会请求空中支援的。 杨越的心里此刻已经有些了然,部队演习的地点就在山西腹地。如果自己还在原地的话,那这附近一带应该就是著名的“平型关”,而在这里发生如此规模的战斗,难道就是......平型关战役? 第二章 伏杀 预料中的黑夜没有到来,挂在天边的太阳不降反升。杨越看了看表,指针依然和两天前那样,停在4点钟的位置一动不动。 山那一头的战斗打了很久,估摸着已经有了三、四个钟头。日军的飞机飞来飞去,多则十来架,少则也有六、七架。他们每次都是先把全部弹药倾倒在了山头上之后,摇摇晃晃地从杨越的脑袋顶上飞过。 “第七批。” 杨越眯着眼睛,竖着耳朵听着螺旋桨在空中高速旋转的声音。 到目前为止,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投奔老东家——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前身,八路军。这是最稳妥的,可以尽兴地杀敌,也可以见到崇拜已久的诸如彭、粟、林等一大批新中国的战神级人物。 二,自己拉队伍。这个想法不是很成熟,首先他没有钱。在乱七八糟的世界,没钱没枪想干成一番事业几乎有如登天。 山那一边的枪声逐渐稀松起来,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山里山外终于回归到了一片宁静之中。杨越抱着枪爬起了身,无论他选择哪一条路,他都得尽快融入到这个时代当中去。全身上下的一切,背囊、迷彩服、95式、子弹夹还有99作训鞋,这些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理所当然没有必要再存在下去了。 杨越往战场的方向走了两公里,找到了一片不大的树林,几十颗白桦树把笔直的身段直接耸入了云霄。这一带原本就没有什么人烟,把身上的这些装备藏在这里是再好不过了。杨越从背囊的侧边抽出了工兵锹,花了二十来分钟时间在树林的中心地带挖了一个坑,把一应用不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扔了进去。只留下了一把匕首、一把锹,外带了一个打火机。 几只乌鸦“刮刮”地在树梢上恬噪着,一阵轻微的西北风吹过,满树的叶子“哗啦啦”地骤响起来。杨越的听觉特别灵敏,哪怕只是被风带来的马达“嗒嗒”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他那一对狼耳。 树林的旁边仍旧是那条土路,弯弯曲曲的在山脉间迂回。听风辨位是侦察兵的一个特殊技能,至少三公里以外的汽车暂时对他还够不上什么威胁。杨越环视着四周,找到了一处落叶比较厚的低洼地形,靠着公路边把自己埋了起来。这个世界是疯狂的,他可不想被日本兵当成活靶子,然后再被打成漏勺。 马达声渐渐清晰起来,“嗒嗒”声变成了“哒哒”声,小鬼子土黄色的军车造型很象老解放,车头前的引擎盖弯起一道拱,不断地把毒辣的阳光反射到树林里。 杨越憋着气,一动不动地注释着这辆门板上喷着太阳图案的王八车,企望着它赶快点“爬”走。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汽车刚到树林边就“哧”地一声停在了路中间。后车板上有两个日本兵头顶着钢盔,唧里哇啦地从侧面跳了下来,面颊两边的军帽披帘被风一吹,忽扇忽扇地活象是一对大猪耳。 车头上坐了个鬼子军官,肩膀上一边抗着一颗金黄色的衔星,是个少尉。此刻也打开了车门,跟着两个日本兵进入到了林子里。 杨越把匕首紧紧地握在了手里,一双虎目圆睁,眼巴巴地看见三个禽兽来到自己的跟前,然后,松开了皮带! 三只雪白的屁股猛地出现在杨越的眼前,一通臭气熏天的尾气过后,鬼子军官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杨越真想跳起来给这几个鬼子一人一刀,可突然从汽车的后车板上冒出的一个端着枪大打哈欠的鬼子兵彻底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只要一个疏忽,死的就不会是敌人,而是自己。 散发着浓臭型的排泄物一堆接一堆地落在杨越的面前,热气腾腾地让他恶心地直反胃。三个光着屁股的鬼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起来。两个士兵不住地“哈依”、“哈依”地象是在聆听着长官的训话。好一会,训话象是已经告一段落了,结果三个鬼子却异口同声地哼起了歌,仔细一听,居然还是《樱花》的调调。 杨越努力地不让自己的鼻腔心灵受到戕害,眼皮轻轻一抬,一下子瞄住了军官腰间的手枪套。 王八盒子! 于是,杨越的心里忽然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应运而生。 一个日本兵第一个把排泄物放干净了,他弯着腰找到了几片桦树叶子,往来在自己长着十几颗暗疮的屁股上擦拭了几便,然后提着裤子想站起来,却忽然感觉到背后猛地一紧。 杨越左手象把钳子般地夹住了日本兵的武装带,使劲一用力,小鬼子闷哼一声仰头砸在了自己的排泄物上面。听到声响,鬼子军官不由自主的回头一蹩,却看到了摔进坑里的同伴脸上一阵扭曲,嘴长地老大,“咝咝”地努力呼吸。他的双手捏在了自己脖子上,几屡鲜血“扑扑”地透射而出。 “八噶!” 鬼子军官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想去掏手枪,旁边的士兵则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不可思意的一切。及目之处,没有敌人!两个人同时都忘记了喊叫。 “空泥几挖!” 杨越嘴角一挑,猛地跳了起来,两个鬼子一听到日语,不由一愣。可杨越没有愣住,他手里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直接插在了军官的脖子里。鲜血“唧唧”尖叫着,从匕首的血槽里激射而出,然后喷了旁边的士兵一个满脸。 这一切太突然了! 鬼子军官刚想喊,可哪里喊得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已经绕过了他的脑袋,从下面掰住了他的下巴猛的一用力,舌头顿时就变成了两截。 鲜血再一次飘起,最后一个日本兵彻底崩溃了。 面前这个浑身披着树叶、面上涂满了黄泥巴而且还会说日语的怪物,只用了一瞬间,就把两个帝国最优秀的士兵直接送进了靖国神社。 “呐...呐......”日本兵一张本还算俊俏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两片嘴唇不住地噙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越心里狠狠地笑了,自己这个赌打对了! 无论是哪支军队,就算号称再能打仗,他都有一个硬伤! 那就是——刚穿上军装,没有丁点作战经验的新兵蛋子!尽管从小受到了武士道精神的熏陶,可真正要面对一场突如其来、血淋淋的搏杀,任何新兵都会条件反射般地出现类似的情况。 杨越只用了不到五秒钟时间,刀杀了三个日本兵!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二次杀生。第一次是他在海拔五千两百多米的高原,用56-c式点杀了一只山羊。 当然,杀人和杀动物是有很大区别的。有些人感觉到紧张,有些人感觉到刺激,有些人则感觉到过瘾。 杨越把这三种感觉都一一体会了一遍,每杀一个敌人,他的感觉都会不一样。最后一个日本兵捂着胸口含狠倒在他的臂弯的那种表情让他陷入了彻底的快意。杨越轻轻地把逐渐没有了呼吸的敌人放了下来,鼻腔黏膜被浓烈的血腥味强烈的刺激着,不断地蠕动。 现在要做的,是什么? 杨越很清楚,那就是一个字——等! 多年来的潜伏经历告诉他,以静制动才是一个正正猎杀者的姿态! 杨越在不间断地哼着《樱花》的调子,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已经会背这首歌的简谱了。杨越越哼越大声,到最后都开始扯着嗓子哼。日本人喜欢唱歌,特别是在中国作战的时候,他们非常喜欢哼《君之代》或者是《樱花》。 果然,才哼了不一会的功夫,汽车的后车板上也“默契”地配合起他的腔调,叽里哇啦地唱起了歌词。 三个!三个不同的音色! 加上驾驶员,一共还有四个敌人! 杨越得意地弯了弯嘴角,马上停止了自己的歌声,他把匕首插回套子里,拎着那只王八盒子——南部14年式手枪悄悄地退到了另一个地势较低的地方。 第三章 你的,汉语的会? 歌声终于在几个日本兵的喊叫声停顿下来了,司机按了一通汽车喇叭,不过很显然,树林里依然没有动静。连刚才《樱花》的歌调都没有再一次出现。 三个鬼子推推搡搡地提着枪跳下了车,他们在树林边唧唧喳喳踌躇了好一会,这才散开进入了圈套。 三具尸体摆着不同的姿势,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没穿裤子。杨越嗅着空气中夹杂着血腥、汗臭以及大便的气味,悄悄地把手枪的瞄准基线锁定住一个鬼子兵长。 这是个矮罗子,罗圈腿、仁丹胡,端着一把跟他身高差不多的三八大盖。 兵长两侧的鬼子兵,从军衔上看,一个是一等兵,还有一个是二等兵。杨越大脑飞速地运转着,点杀的先后顺序顿时清晰起来。 太阳在这个时候刚好升到了树林的正顶,强烈的阳光透过不算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地铺在了林间的落叶上。 鬼子兵长摸索着走在了最前面,三个人一呼一喝,慢慢地呈扇形接近了三具被杨越有意暴露在原地的尸体。 殷红的血,扭曲的面孔! “八噶!” 这是最先发现目标的兵长最后一句王八语,杨越的食指只是轻轻地一动,一颗子弹瞬间破膛而出,“啪”地一声钉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十四年式手枪8mm的枪弹比较粗钝,打在人身上就象是一只微型炸弹般把身体炸开。兵长红红白白的脑浆随着颅骨的破裂,纷纷扬扬地再一次撒在了这片血腥的林间。 杨越没有停顿,没等鬼子兵长倒地,他长身而起,手里的枪再一次发出死亡的声响,“啪、啪”连续两枪分别打在了侧面一等兵的手腕和脑袋上,清脆的步枪声音同时响起,一颗子弹“咻”地一声擦着杨越的头皮冲上了天空。 好险! 杨越的脑袋上沁出了冷汗,如果不是自己先打到了对方的手腕,那现在的结果就是同归与尽了。 瞬杀仍旧在继续,最后侧对着他的二等兵嘴里一边哇啦哇啦地叫嚷着,一边扯着手里的三八式想把枪口调转过来,杨越哪里会给他开枪的机会,两个大跨步上前,抬起手连拳头带枪把子猛地劈在了对方的颈椎骨上。 杨越的力气大在整个侦察连是出了名的,此刻又是卯足了劲,只听“喀啦”一声响,鬼子新兵直接趴在了地上,不再动弹了。 树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引擎声,军车在“咯啦啦、咯啦啦”地猛打火。 杨越一个箭步冲出了林子,要玩就过瘾点,不放过一个敌人是他从小到大的座右铭。读书如是,打架如是,训练也如是。 哪曾想不知道是司机的技术不好还是车的性能不好,只等到杨越冲到了汽车边上,这辆土里八几的王八盒愣是没有发着。 鬼子司机一急,扯了根人力发动曲棍爬下了车,然后唧里哇啦地冲到了车头前。 浑身都是鲜血的杨越象只鬼魅般立在了路的中间,身上还有零星的树叶正不断地飘落下来。 鬼子司机一个激灵,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在车头前跳来跳去,看样子在后悔拿下车的不应该是根曲棍,而应该是把三八式步枪或者别的什么。 狗急了还能跳个墙,可在枪口的面前,人急了却什么也干不出来。杨越深深地呼吸着,一张涂满泥巴的脸上两只铜铃般的眼睛迸发出戏谑的精光。 “啪!” 小鬼子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肩膀。 “啪!” 小鬼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用半中半日的语言大骂着:“支那猪,你的痛痛快快的干活!” “啪!” 一枪响过,几颗牙齿带着一串血花飞了出去,小鬼子脑袋一歪,彻底地挂了。 “矮罗子,送你下地狱的干活!”杨越走上前,一脚跺在了尸体已经残缺的脸上。 战场不用打扫,在杨越的心里,七条鬼子亡魂是对侵略者最好的报复和挑衅。他就是要让鬼子们知道:他杨越,来了! 趁着可能出现的鬼子支援还没到来之前,杨越又进了一趟树林,他从鬼子军官臭烘烘的身体上取了两个满装弹夹,然后又从鬼子兵身上拿了四个柠檬手榴弹,最后才把三支三八式的枪栓扯出来扔了老远。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汽车的后车板上他还没去过,上面有些什么东西引发了他浓烈的好奇心。 也许是枪,也许是炸弹。那样最好,可以一股脑全部让它们坐一次土飞机! 可老天又给他开了个玩笑,这个玩笑很大,至于大到了什么程度,连杨越自己都没有想到。 两个穿着军装的日本女兵一脸菜色,娇小的身体正不住地颤抖着,她们衣袖上还戴着一块臂章,鲜红的太阳图章衬在雪白的底色上显得异常刺眼,两个繁体字让杨越有些晕——医护! 在她们面前,六个浑身鲜血的重伤员躺满了整个后车板,而且,一个个手里还握了个“柠檬”。 杨越手里的枪突然暴响,手枪里最后五颗子弹瞬间夺去了五条本该战死的生命,可他还是晚了一步,最后一个伤员已经把“柠檬”的保险环拉开来了! 两个女兵忽然同时地大喊起来,两个人互相推搡着、哭叫着,争着往伤员身体上扑去。杨越顿时就震住了,看见两张充满稚气的脸上被硝烟熏地黑忽忽地一片,他忽然有一种不忍的冲动。 手雷最终还是响了,杨越只觉耳朵“轰”地一声瞬间就失去了听觉,脑袋里“嗡嗡”地一片空白,眼前一片金星乱闪。突然爆发的气浪把他掀了个趔趄,一个重心不稳,杨越刚爬上汽车的身体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团粘呼呼的东西直接喷在了脸上,杨越用手一捞,却是一块血淋淋的人肉! 好在日军的战略立足于进攻,手雷的威力极其有限,跟中国军队使用的德国式长柄手榴弹比起来,鹅蛋大小的日本手雷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之上。因此,杨越才得以捡回了一条小命。 不过,在爆炸中同时生还的,还有一个日本女兵! 她的腿上和胳膊上嵌着几块弹片,弹片仍在“咝咝”地往上飘着热气。女兵的脸上一片木然,她挣扎着爬起了身,发了疯般在车板上转了一圈,最后捡起了两个手雷。 “他妈的!” 杨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气,跳上车板一巴掌把女人扇倒。然后弓起身,把散落一地的手雷一个个地抛出了车外。 “愚蠢!” 女人摸着一张红肿的脸,嘤嘤地抽泣着。 “他们都死了,为什么不让我死!” “让你死,我让你死!”杨越越说越火大,“哐啷”一声一把将匕首扔在了女人的面前,“死给我看,去效忠你的大日本天皇吧!你个白痴!等他投降了我看你在靖国神社里会不会后悔!” 杨越叉着腰,不知道是听到女人开口说话了还是因为刚才爆炸的原因,他脑袋里一片糨糊。一米八高的身体站在车板上,有如一堵墙般遮住了半该照在女人身体上的阳光。 “你的,汉语的会?”杨越瞪大了眼睛问到。 女人点点头,没有去捡地上的那把匕首:“我妈妈的妈妈是中国人,我也在北平读过书。” “那你效忠个屁的天皇啊!”杨越猛地一把拉起了女人,横腰一抱跳下了车,“跟我走,不要在为侵略者卖命了!他们把你当成什么?医护兵?全他妈扯蛋!你的天皇陛下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名字,为他死,不值得!” “不,你放开我!” 女人扯着嗓子喊着,手脚并用地在杨越身上乱踹乱抓,“我是帝国军人,我有义务为帝国贡献一切,包括生命!” “他们不会让你死的!”杨越冷笑着,手臂一用力,把女人抱地更紧了,“告诉你,你现在没死,以后的出路就只有一条,就是被他们扔进肮脏的慰安所,去当一名军妓!因为你没自尽,你愧对帝国!然后他们会**你的身体,摧残你的神经!直到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或者得上花柳、梅毒,失去了价值,你才可以继续死!” “不,你骗我!你这个骗子!”女人突然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杨越的胸口,呜咽地说到:“我是帝国军官,他们怎么可以把我放进慰安所!” “男人才是你们大日本帝国的一切,不是吗?” 杨越吃痛,脚步停了下来,他把女人一把放在地上,用极其尖锐的眼神盯在了女人不住淌着眼泪的脸上:“你有多少姐妹被扔进了慰安所?你数过吗?你的弟弟、哥哥们参军打仗,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们是怎么对付这些可怜的女人?如果你想哪一天被自己的亲人**,那你就躺在这里,我估计你们的大日本皇军马上就会来了。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看他们会怎么对你?” 杨越的话点到为止,说完了这些他就转过了身去。坐在地上的女人抽泣声音逐渐微弱下来,一张脸充满了惊恐、疑虑和不安的表情...... 第四章 何去何从 女人叫山杉爱,是日军第五师团的中尉医生。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杨越每念一次《满江红》,心里的感触都不尽相同。以往在课本上读它,只能感觉到词本身的澎湃。可是现在身处三十年代的旧中国,他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酸楚。 “这首词我会。” 山杉爱跪坐在篝火旁,安静地象个邻家女孩。 战争摧残了一切,包括每一个人,每一颗心。 杨越没有搭话,只是依然仰躺在草地上,抬眼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日军发动“七.七事变”才过了仅仅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饱经沧桑的祖国还要经历多长时间?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又能改变什么?这一切都是很沉重的悬念。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再早上900年。拼了命,也要把外来的屈辱改写! “杨桑,饭团已经热好了。” 山衫爱从篝火上取下了一只钢盔,里面已经用水煮开的饭粒夹杂着几丝咸菜飘然入目,杨越看在眼里顿时就没了胃口。 “还有别的可以吃的东西吗?” “对不起,杨桑。皇军每一个士兵在野外吃的都是这个,连师团长坂垣将军也不例外。”山衫爱用两根木棍夹着袅袅冒着热气的钢盔一本正经地说到:“只是量不多,我随身只带了两个,这还是我一天的口粮。” “那你吃吧,我不饿!” 杨越摸着早已经干瘪的肚子,他始终不能说服自己去接受用日本人的钢盔煮出来的日本食物。 “对了,听你老说坂垣坂垣的,我想问下,坂垣征四郎这个老匹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桑!”山衫爱严肃地坐直了身,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说到:“坂垣将军是个真正的军人,请你不要在语言上侮辱他!” “放他娘的屁!”杨越一股火就往上冲,小鬼子什么时候还不让人骂了? “坂垣这个秃驴炮制‘九.一八’,侵占东北,还拥护浦仪那个小兔崽子做傀儡皇帝。只要是中国人都会骂他,不只是今天骂,以后还要骂,不骂上个一百几十年,难消心头之恨!” “杨桑,”山衫爱的脸上变换了好几个表情,“我只是一个医生,请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些。政治我不懂,更讨厌战争。可我的父亲从小就跟我说,日本想要永久地生存下去,就一定要找到一块陆地。日本人民想要彻底摆脱西方国家的控制,就一定要用战争来说话。我们全家的男人都上了战场,父亲在东北,两个哥哥一个在海军,一个在第二师团,家里只剩下了母亲一个人,我不喜欢这样。” “你是仙台人?”杨越搜索着自己的历史记忆,第二师团是日本陆军中最强悍的师团之一。是“九.一八”中攻打中国东北军的主力部队,也在全面战争爆发后参加了徐州会战。只是从太平洋战争爆发起,第二师团注定悲惨的下场日趋凸显,整支部队在所罗门群岛和瓜岛等地被美军打地七零八落,最后残军转战印度支那,45年在越南投降。 “是啊,那里可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山杉爱遥望着天空,淡淡地说到:“家乡有好多树,好多花。一到春天,漫山遍野的都是粉红色、淡蓝色。哎,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家了,不知道妈妈现在是不是也在想我呢。” 杨越看着山杉爱脸上浮现出的那一份安详和期待,心里就更加觉得自己救下这个女人是正确的。早前内心激烈的斗争随着山杉爱温柔无尽的眼神一扫而空。 “回去吧!脱下你的军装,然后抛弃你的大日本皇军回家去吧!”杨越口随心动,接过话茬说到:“你要效忠的是你母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皇陛下。相信我,所有日本人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会明白这个道理。” “回家?可以吗?” 山杉爱更加迷茫了,远隔重洋的家哪里是说回就回的。 “日本陆军中女军官的数量少之又少,只要你不说你是个军人,应该没有人会仔细地盘问你。只要你登上了回家的船,还有什么可以阻止你?” 杨越拔起了一丛绿草芽,放进了嘴里。 “不可能的!”山杉爱叹息着,“仙台宪兵本部有每一个士兵的档案,如果被他们抓住,我会以逃兵罪和叛国罪被枪毙的。” “那你就找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你的地方藏起来,越隐蔽越好。不要参与到战争当中去,几年以后等战争结束了,你再回日本吧。” “结束?”山杉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喃喃地说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藏要藏到哪里去呢?回不了家,在哪里我都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杨越听着女人的话,心也跟着往下沉。 是啊,回不了家,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自己是不是也属于多余的那一类人呢? 去投奔八路军?那他过地了“整风运动”这一关吗?来历不明的身份却拥有超时代的军事技巧,放在谁的眼皮子底下,他都是被彻底调查的对象。有多少强兵良将没有倒于敌人的刺刀却冤死在自己兄弟的枪口下,这样的例子他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或者去拿蒋光头的粮饷?这就更不切实际了。打小他就鄙视国军几十万人马被十几万小日本逼地藏无可藏、躲无可躲的怯战作风。加上国军内里朋党成群、尔虞我诈,这实在给了杨越一个不小的郁闷。 “罢、罢、罢!” 杨越摸着几乎快要涨开的脑袋,连叹了三口大气。 “杨桑,你怎么也一副欲欲不决的样子?” 山杉爱把水壶递了过来,小心地问道。 “没什么,”杨越“咕咚、咕咚”往险些罢工的肚子里灌了满满一皮囊的清水,胃里一阵翻腾,水气忽然直冲。杨越打了几个响嗝,这才觉得肚子好象又是自己的了。 “睡觉吧,关内马上就要打大仗了,明天我把你送过长城,以后会怎样就看你的造化了。” 杨越一翻身,裹着两件从鬼子兵身上扒下来的王八皮背了过去,山杉爱至少还有一个真正的家,虽然远隔万里,但那里也还是住着一个实实在在母亲正日盼夜盼地等着她,可是自己...... 第五章 杀猪 第二天。 杨越带着山杉爱,绕开了平型关战场,然后顺着坍塌不全的城墙朝东走去。 过了这一带,应该就是日军的控制区域了。为了不出意外,杨越穿上了一套鬼子的标准行头。临出发时他还把山杉爱的军装给扒了下来,换上了另外一套男兵的军装。 “杨桑,衬衣也要脱吗?” 山杉爱红着脸,看着发愣的杨越。 “呃......要!”杨越看着山杉爱两条雪白的大腿,喉咙里有些发干:“你所有的穿着都是日军的制式服装,保险起见,你还是脱了吧。等找到了县城,看能不能给你找一套和服,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在街上横着走了。” 其实杨越的心里也没底,以他对日本士兵的了解,看到山杉爱这样的“花姑娘”还不两眼发光?说不定到时候她被一群禽兽扑倒,哪还管里面穿什么东西,一切都是假的。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杨越带着山杉爱在长城附近转悠了两天,愣是没有找到一个有人住的地方。 等他“哼哧、哼哧”地爬上城墙,及目之处却是一片群山耸立,叠峰重重的景象,根本没有丝毫的人烟和生气。 山杉爱穿着空荡荡的军装,甩着“水袖”摊坐在城墙根。她的背上还背了个钢盔,碰在墙砖上“当、当”地响。 “杨桑,我走不动了,好饿呀。” 杨越喘着粗气,两天的大强度奔走,他一个大老爷们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个女人。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再不准备点吃的,这一个晚上就难熬了。 “爱子,你在这里等我。”杨越站在城墙上左右观察了一会,确定暂时没有危险之后,这才打定主意继续说到:“我不在的时候不要点火,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藏好。” 山杉爱点了点头,杨越顺着墙下到了平地,望着一片不小的树林快步而去。 等转过了一个山脚,山杉爱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杨越摸出藏在背后的匕首,下午在这一带休息的时候,他看到过几堆新鲜的粪便。圆圆的,馋豆般大小。 这两天两人尽吃了些野果子和野菜,山杉爱背着的那个钢盔还限量限时地提供些野菜汤,可更多的时候两人都是摸着差不多贴到了后背的肚子。杨越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胃里已经扒满了花花草草,如果再不整点肉食来补充xiati能,恐怕以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等他找遍了林子附近的草地,还是没有见到久违的野生羊群。 杨越狐疑地捡起了一粒羊粪,用手捏碎了。粪团内里还有很饱满的水分,羊群应该没走远才对啊。 杨越略微查看了一下地形,决定直接穿过树林,到树林另外一头的草地去。 太阳的余光已经照不到山的这边了,视线越来越暗。杨越心里打着鼓,提起脚就迈进了树林子。 树林很茂密,茂密到透不过微弱的阳光。杨越只觉得突然之间到了黑夜,除了两眼一抹黑外,就只剩下耳朵里“悉悉嗦嗦”的声响。 好在怀里还有个打火机。杨越心里想着,伸手一掏,那只从21世纪带来的“磨破手”还健在。 随着“嚓嚓”连响,“磨破手”喷着火星点燃了“咝咝”涌出的甲烷,一串悠蓝的火苗“突突”地跳起,猛地照亮了眼前的事物。 杨越每走几步就打一次火,以确定自己不会被错综复杂的树根绊倒,或者干脆一脑袋撞在树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拇指被磨得彻底麻木了,可是树林的尽头好象还摇摇不见。杨越跌跌撞撞地又望前走了三十几米,耳朵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响。 声音很沉闷,却很有力量。 从地面传来的震动让杨越的脚底板有些发麻,一颗本就提着的心瞬间就到了嗓子眼! 古人说的好:有心栽花花不香,无心插柳柳成荫。 杨越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华北虎?不象,猫科动物走起路来恨不得飘起来,哪里会搞得这么大的动静。那是什么?野猪!!?? “干!” 打个羊能碰上如此凶猛的野兽,运气真是好得不得了! 杨越后背上的冷汗顿时就汇成了瀑布,双脚不停使唤地钉在了原地。 “嚓、嚓” “磨破手”喷出一蓬蓬火花,没点着。 “嚓、嚓”,还是没着。 杨越尽量安抚着自己的肾上腺,干脆闭上眼睛用耳朵地继续听。可先前的声音却嘎然而止,只留下树叶被风吹过,发出“嗽嗽”的响声。一些小动物在附近窜动着,带着落叶和草丛也跟着奏响了树林里的夜曲。 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杨越屏住了呼吸,确定的确没有再出现那种沉重的声响,这才又一次地嚓着了打火机。 亮光闪过,一颗断树横挡在了面前。看断茬,树应该倒了很久了。 杨越伸着脑袋循着光线望去,手里一抖,打火机却差点掉在了地上。 树的后面,蹲着一团黑呼呼的物事,两只雪白的獠牙在微弱的火光映衬下,格**森。物事的硕大脑袋上,两只小如铜钱的眼睛朝着杨越射出悠绿悠绿的光。 一人一猪,陷入了长时间对视当中。 杨越知道,野猪没有冒冒然进攻,是因为他手里拽着个打火机。 杨越第一次体会到了度秒如年的尴尬境地,退无可退,进无可进!场面十分安静,他甚至都能听到火苗“突、突”的声音。 大拇指从麻木的状态到被火燎地生疼,最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就在火光乍灭的一刹那,杨越猛地朝旁边一个侧倒。与此同时,野猪用獠牙擦着他的手臂从上方飞了过去。 杨越的运气不是很好,才一站起身就被盘杂的树跟绊倒了。结果一脑袋磕在树干上,直磕地眼前莫名的一片金光闪闪 。 野猪一击落空,发出让人阴寒的低喉。没等身形停稳,野猪马上矫健地在原地一个转身,甩着尾巴又扑了上来。 “他娘的!” 杨越大骂了一声,没等自己的脑袋彻底清醒,猛地一把抱住树干,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野猪没有管那么多,巨大的体重加上极快的速度,一头上去把树撞地直晃。 白桦树笔直光溜的树干没有多少可以借力的地方,加上杨越心里一急,没登上几步,就被野猪强大的力量震地重新摔了下来。 野猪绕着树转了半圈,“哼哧哼哧”地跑到了杨越的跟前。仰躺在地的杨越没有被摔晕,却差点被野猪口鼻里喷出的腥臭气味熏地晕了过去。 惊魂未定之中,杨越猛听到破空之声,眼前隐约看见一个东西从空中落了下来。 野猪抬起了一只重愈“千金”的前蹄,朝着杨越的胸口踏了下来。杨越很清楚,要是被这一脚踏实,就算不被当场踩死,肋骨少说也要断个七七八八。 拼了! 杨越怒吼一声,用尽了全力突然一侧身,野猪的蹄子擦着他的衣服踏了个空。 地面上“蓬”的一声闷响,被踩碎的泥土溅在杨越的背上,“扑嗽嗽”地就象下了一阵泥雨。 野猪的攻击再一次落空,脚下一踩不中,庞大的身体顿时就失去了重心,“哼哼”一声,居然朝旁边倒去。 机会! 直到此时,杨越的眼睛才刚刚适应了树林里的黑暗,眼见着野猪撒开四条腿,想重新稳定住自己的身型,杨越屁股一蹭,猛地把身子缩进了野猪的肚皮底下,握着匕首的右手突然抬起,“扑哧”地一下捅进了野猪的腹部。 浓稠的血水顺着刀身“叽叽”叫着喷涌而出,野猪一吃痛,四蹄并用地在地上乱蹬。杨越双手握住匕首,一脚勾住一条树根,趁着野猪还没有把蹄子蹬在自己身上的一刹那猛地一用力,整个人又从野猪的身体底下“咻”地一声穿出,锋利的匕首在野猪的肚皮上“哧”地一声长响,带出的鲜血和肠子顿时撒了一地。 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野猪的四肢挣扎着,把一片被鲜血浸透的泥土和落叶蹬得到处乱飞。 偷袭得手的杨越躺在地上也爬不起来,任凭野猪不断喷射而出的鲜血撒在他的头上,虚汗早就把他的全身染了个通透,身体软软的象个泄了气的气球。 脱力了! 疼痛再一次侵袭了他那个先前撞在树干上的脑袋,杨越昏昏沉沉地困极了。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这里有一只野猪,就不能保证这里没有其他的猛兽。别说老虎、狼群那么凶残的动物,现在就算是来了一条狗,他也没有把握能做点什么。 杨越挣扎了几下,拉扯着树根爬了起来,摸了一把脸,然后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感觉到精神恢复了一些。 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杨越却提不起兴奋劲。这和杀小日本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战死在敌人的枪口下,好歹也算是个烈士。但如果死在畜生的手里,那就是相当的憋屈! 地上的野猪早断了气,划开的动脉也渐渐地干涸了。 杨越抬着猪蹄,试着拖动着尸体,可地上的野猪却丝毫不动弹。 杨越不服气,咬着牙连试了几次,却依然如故。气得他一把扔下猪蹄,叉着腰围着猎物转了一圈,望着近四百斤重的猪他还是放弃了整个搬回去的打算。 第六章 别开枪! 杨越三下五除二把野猪分了尸,想了想决定还是拖两只前腿回去比较划算。他把食物扛在了肩上,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树林里转了好半天这才找到了出路。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夜幕的笼罩下,不远处的长城悠然盘卧在山颠之上,象似一条巨龙蜿蜒盘转。空气散发着干燥的气味,不带丁点水分。 “啊欠...” 杨越猛地打了个喷嚏,鼻腔里顿时喷出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不过杨越此刻的心情好了很多,饱餐一顿的yu望越来越强烈了。两只猪腿,今天晚上把它们全部烤熟,然后切成片,用东西包起来,接下来的几天就不愁没有吃的了。 可惜了,没有调味品,要是有些盐巴、味精之类的那该多好,最好再来点孜然,那就太完美了! 杨越心里美孜孜地想着,舌头上的味蕾好象感觉到了什么,引诱着腺体不争气地渗出了一串哈喇子。 转过山脚,就应该能见到山杉爱了。这几天下来,女人在饮食起居上对他算得上是照顾有加,有什么吃的一定要杨越动了手她才会小心翼翼地跟着吃,就连喝个野菜汤,她也是一定要让杨越品尝之后才会抿上一小口。都说日本女人比较温柔,而且也很懂得照顾人,看来是不错了。 杨越躬着腰爬上了山坡,两眼一眇,却看到了一堆篝火。 不妙! 杨越的耳朵顿时就竖了起来,可是周遭却没有任何声响。他轻轻地把食物放在了地上,然后双手撑着地慢慢地伏了下来,手里一摸,把王八盒子扯在了掌心。 对面百八十米的地方,就是山杉爱最后躲藏的地方。几块大石头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此刻靠近墙根的那块大石上,显然站了个端着枪的人,他的背朝着那堆篝火,把视线投向了黑暗之中。 篝火周围,围坐着七八个人,但是看不清楚他们在干些什么。 杨越瞪着眼睛继续搜索着,透过人群,他终于找到了绻成一团的山杉爱,娇小的女人此刻正勾着头,把脸深深地埋进了宽大的裤裆里,两个抱着枪的汉子坐在她的两侧,嘴里火星点点,看似正在吸着烟。 日军?国军?还是八路军?或者是土匪? 土匪的可能性不大,虽然杨越看不清他们的穿着,但是从轮廓上来看,应该都是统一着装,而且各个都带着军帽。 是日军的话就好办了,大不了想点办法把这群人收拾了。再不济,山杉爱也是个日军军官,而且看情况暂时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但如果是国军和八路军的话,那就难办了! 自己穿了身王八皮,冒冒然上前的话,哪里还有说道理的机会,搞不好就被哨兵当成了靶子。 杨越的脑子又飞快地转了起来,俗话说三思而后行,即使不成功至少也不会吃亏。 接下来,杨越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枪,缓缓地将子弹推上了膛,然后他又把匕首插在了军靴里。象条蛇一样在山坡上游动着,悄悄地摸到了篝火的侧面。 冰冷的墙砖透着一股寒气,青色的石苔毛茸茸地刺得杨越脸上很舒服、很柔和。抬眼望去,城墙上看似空无一物,可在杨越的耳朵里,却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有人躲在城墙上,悉悉嗦嗦地传来衣服和墙砖摩擦的声响。 暗哨? 杨越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骂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他自己练了五年的潜伏与反潜伏,可是居然在这么关键地时刻,却忘记了这种特殊存在的岗位! 他妈的! 杨越摸着地微微地抬起了上身,顺着头转动的方向,两只铜铃大小的眼睛努力地观察起来,耳朵也在同时仔细地过滤着一切可疑的声音。果不其然,除了城墙头上的那一个,在他附近方圆五十米之内,居然还隐藏着至少两个暗哨!离他最近的,只有三十多米! 够狠! 这是打狼呢还是打老虎呢?十几个人的小队伍,居然在一侧就安排了三个暗哨,太不可思意了!杨越暗暗地喘了口气,庆幸着自己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 可是,现在他该怎么走出去?只要稍微有个大点的动作,从各个方向射来的子弹绝对会让他没有任何死角,避无可避! 篝火前的人在说话,可是声音很细微,细微的程度几乎被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盖过,根本听不清楚。 杨越悄悄地卧在墙根上,一动不动。不到万不得已,他才不会傻到冒冒然冲上去。 坐在火堆边的一个人影忽然掏出了一根细长的物件,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捏了一搓什么东西塞在了那根长物件的顶端,接着他把头偏了偏,就着火点着了。 于是,一蓬青烟募地腾起。 杨越的眼眶顿时就湿润了,他摘下了军帽转了个身,一屁股坐在了城墙根,嘴一张,居然当场唱起了歌。 “一送里个红军,嘎吱个下了山;秋风里个细雨,嘎吱个缠mian绵......” 日军不带烟枪,土生土长的晋绥军抽卷烟,就算是没卷烟,他们也不会用竹子做成的烟斗抽烟。也只有从南方过来的老红军,竹质的烟枪才是他们的最爱! 因为,北方不产竹子! 唱上一首红色歌曲,比任何口令都要来得实在! 一首《十送红军》才唱了不到两句,篝火旁边顿时就沸腾了,一群人“唧唧喳喳”地纷纷站了起来。 “是哪部分的老同志?” 端着烟枪的八路也站起了身,循着歌声响起的方向望了过来。 杨越一激动,“啪”地一声站了起来。 “总算找到你们了!” 这句话倒是他的真心话,一个人再怎么强,也绝对是孤独的,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行动上,他都需要有人赞同,有人支持。 不是有人说了吗?孤胆英雄往往都是变态!当然,他自认为自己还没到变态这个程度。 杨越边说着,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向前走去。 “同志哥,是115师的吗?” 迎接他的就是那个端着烟枪的老八路,两人越走越近,杨越带着兴奋,却忘记了自己穿了一身鬼子军装,而且手里还握着把鬼子专用的王八盒子! “不好!” 老八路还没走到杨越跟前,突然低呼一声,手在腰间一摸,一把亮晃晃的刺刀“呛”地一下出了鞘。 “站住!” 杨越被忽然之间的一喝顿时喝定了身型,老八路身后的几个战士警惕性非常高,不一会就有六七把上着刺刀的步枪对准了杨越。 “别开枪,我是中国人!” 杨越暗道一声糊涂,把枪扔在了地上,然后老老实实地把手举过了头顶,“115师的同志们,我是中国人!” “你和她是一起的?” 老八路狐疑地走上前,一刺刀顶在了杨越的胸前,反手一指,指向了山杉爱。 “杨桑,你回来了。”山杉爱在一群男人里面特别刺眼,虽然说的是中国话,可无论是她说话的语气还是动作甚至是表情,一点都不象是一个中国妇女本该有的。 “恩,回来了!” 杨越做了个手势,示意山杉爱闭嘴,期望着她能乖乖地坐在一边,别再给他添乱了。 “搜!” 老八路一挥手,两个战士立马就冲到了杨越的面前,上上下下把他身上搜了个通透。 “排长,除了那把枪,他就只有这把匕首。”一个个子高大,满脸灰黑的战士捏着从杨越的靴子里搜出来的匕首朝老八路点了点头。 “带过去吧!女伢子不说话我拿她没办法,但是这小子不说话我就让他好看!” 老八路把刺刀收了回去,然后把烟杆子在墙砖上狠狠地“磕磕”了两下,这才转身回到了篝火旁。 杨越被两个战士押着,坐在了山杉爱的旁边。女人看不出丝毫的紧张,挪着身体挤了挤,靠在了杨越的身边。 “说说吧,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穿着鬼子的军装?” 老八路逼视着杨越,郑重地问道。 “我以前是红四方面军的,后来军团西征,我因为负了伤被留在了会宁。再后来,蒋光头一纸命令下来,红军改编成了八路军,因为我的伤口久久没能愈合,所以我被裁减了。半年前,我跟着支前队伍到了山西。”杨越的脑子运转地很快,与其花时间浪费口水解释那么多,倒不如编个谎:“这是我的爱人,王爱,北平人。她本来在太原教书,谁知道鬼子打进了山西。我和爱人一合计,觉得还是避开兵祸来得好。两天前,我们经过战场,到处都是死人。为了不让鬼子怀疑,我觉得我们还是穿上鬼子的军装比较好,所以......” “真的?” 老八路一会凝视着杨越,一会扫视着山杉爱,良久才呐呐地说到:“难怪,女伢子的口音不象是山西人。” “你看,同志哥,我的伤口两个月前才好了。”杨越掀开衣服,露出了肚皮,一道醒目的疤痕顿时呈现在众人的眼里。 “不看了,相信你就是了。”老八路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毕竟会唱《十送红军》的人少之又少,从江西一路走过来的老同志已经剩下不多了。 山杉爱笑颜如花地望着杨越,她可能没有想到,这个可以以一己之力搏杀十几个敌人的汉子,居然说起谎来一点都不会脸红,别人看不出,身为医生的她可是一清二楚的,那道刀疤,明明就是割盲肠的时候留下来的...... 第七章 变故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有一句说一句吧!” 大个子收起了枪,注视着杨越:“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不过看兄弟你也算是孔武有力,为何在小鬼子进中原的时候当起了缩头乌龟?” 杨越被这句话愣是憋出了个响嗝,一边的山杉爱没有作声,怎么说她也是个鬼子,至少曾经是。 “胡子,怎么说话的?”老八路眼见两人陷入了尴尬,厉声喝住了大个子,“好歹也是一起长征过的同志,人家两万五都走过来了,杀鬼子的胆子和觉醒会比你小子的还要小?以后说话注意点!再说了,毛委员不是说过了么,打鬼子靠的是个人的自愿!” 大个子被老八路一喝,一张布满胡茬的脸顿时闹了个通红。 “同志哥,瞧你说的。”杨越“嘿嘿”笑着,接过了话茬:“打鬼子我杨越绝不含糊,只是我想先把爱人送到个安全的地方,再回过头来找咱部队。对了,看我着记性,还没问老哥贵姓呢!” “别贵不贵了,老赵我草民一个!”老八路倒是个爽快人,扯来扯去就打开了话匣子:“这个大个子叫山子,从小就没爹没娘,不过很有血性。在平型关,他可是一个人枪挑了三个小鬼子呢!站在石头上的那个,诺,就是他,我们都叫他小兔崽子。” 老赵指着石头上正回过头来的哨兵,乍一看上去还没成年,一张充满稚气的脸上,呐呐地没有表情。 “你好!”杨越朝小兔崽子挥了挥手,后者没有答腔,转身继续警戒着。 “看这小兔崽子,呵呵。同志哥别见怪。”老赵苦笑了一声,接着说到:“他的命也不好啊,连个名字都没有。别看他的年纪小,但他可是个老革命了。35年部队打下遵义的第二天,他就参军了。因为年纪小,首长不收,小家伙居然跪在了前指的门口,怎么轰也轰不起来。这不,就跟在了我的身边。哎,一转眼,都两年半了!” 杨越回笑着,看着其他的几个八路战士。这些人无不都是破衣烂缕,满面黑灰,一副残军的摸样。 “我们团负责在东跑池打阻击,鬼子兵真的厉害,大炮加飞机的把我们部队给打散了。”老赵回忆着,表情很沉重:“当时场面很混乱,到处都是被炸碎的尸体、惨叫声。战士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都杀红了眼,鬼子为了增援关内,一波接一波,没命地想要突进我们的阵地。上头下了死命令,要么等着胜利的消息活着回去,要么就是坚守在阵地上,和鬼子同归于尽。到后来,部队的子弹打光了,连长带着同志们冲出战壕和鬼子拼刺刀。几个回合下来,就剩这几个人了。连长的身上也被敌人的刺刀扎了六、七个窟窿,他在弥留之际还贴着我的耳根说,老赵啊,这些可都是八连的骨血。答应我,要把他们活生生地带回去,八连不能就这么完了!” 老赵的一番话说的杨越心里猛地被揪了一下。后世的人们,往往只看到了八路军在平型关前斩杀鬼子,大获全胜的一面。可实际上,在这场胜利的背后,还有多少个连队为了阻击增援之敌而被取消了建制! “这笔债会讨回来的!”杨越轻拍着老赵的肩膀,再往后,大仗小仗还要打八年,鬼子的债够还了! 几欲落泪的老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吸着鼻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良久才象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朝小兔崽子喊:“兔崽子,麦子粒还有吗?” “恩,还有不到两斤的样子。”小兔崽子从肩膀上取下了干粮袋,递给了老赵。 “看你们的摸样,也象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吧。这些粮食,一锅煮了,你们俩将就着吃点吧!” “不、不、不!”杨越看着老赵把袋子直接塞到了他的怀里,连忙摆着手说了三个不。八路军的补给本身就不太充裕,这些从战场下来的英雄,绝对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要他独享,于心何忍! 只不过,这小半袋麦粒忽然让他想起了那只被杀死的野猪。 “吃的我们有,刚才我在林子里杀了只野猪,怕是得有四、五百斤。现在拖回来,不仅大家都能吃个饱,而且还能有个余。”杨越拍着脑袋,恍然说到。 “真的!” 一听到有吃的,大个子顿时就来了精神,张牙舞爪地又是捞袖子又是往手心里吐吐沫,囔囔着问在哪。一群人被他的情绪带动了起来,顿时又有三四个人自告奋勇地要去搬那只野猪的尸体。 “放羊了吗?”老赵看着眼前乱成的一锅粥厉声喝到,一群人在如雷的呵斥声中又乖乖地坐了回去。大个子憋屈地抱着枪, “无组织无纪律!听到吃的就乱了?要是鬼子把金条、美女往你们身边一塞,你们是不是就能当了汉奸了?小兔崽子、胡子和我去就够了,其他人看守营地!” “是!” 大个子没等老赵说完,就拉扯着杨越兴奋地站了起来:“同志哥,野猪在哪呢?” “跟我走。”杨越“呵呵”一笑,一个箭步跨了出去,山杉爱紧跟在他的身后,五个人在其余人的欢呼声中重新踏进了黑暗之中。 这一路走下来,杨越的心情又不一样。 在侦察连,连长经常告诫他们,要有团队精神,要有团队风貌。可是杨越从来不放在心里,他的单兵素质非常强,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有一次军区侦察大队和他们连进行实兵对抗演练,科目是潜伏与反潜伏。杨越把自己藏在了一堆灌木丛里,整个身体都埋在了沙子底下,只是稍稍把口鼻露在外面用以呼吸。三天下来,连队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都在一望及目的戈壁摊上被“敌人”捕获。侦察大队又用了两天的时间翻遍了整个演练区域,始终未果。连长也以为他失踪了。就在总指请求直升机增援的时候,顶着一头骆驼刺的杨越却没有惊动任何哨兵,在侦察大队指挥部的帐篷后面割了个大洞,突然出现在一群目瞪口呆的人群面前。 那次演练,杨越是永远忘不了的。侦察兵哪怕就只剩他一个人,他都有绝对信心达到既定目标! 可是,自从来到了1937年,他的想法在忽然之间改变了。 抗日战争不是一个人的战争,也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就能扭转局势的战争!他需要支持,需要团队! 如果有支团队,他就不用终日隐藏在粪坑里,也不用因为没有支援而眼睁睁地着本来很有把握消灭敌人从自己的鼻子低下跑过! 有人说,侦察兵的突袭可以改变战局。可在1937年,杀一个两个日军高级军官根本就不是既定目标。就算他杀了多田俊,那还有后来的冈村宁次,就算他再杀了冈村,那还有其他的日军大将,还有成百万被武士道荼毒的日本士兵!他们不会因为将军之死而放弃战争,战争的整体态势还是一样不可扭转! 他要做的,就是尽自己的能力,多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当然,有大鱼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杨桑,你在想什么呢?” 山杉爱靠着杨越最近,她能很敏锐地感觉到杨越情绪的波动。 “哦,没什么,我只是有点饿了。” 杨越的天马行空被突然打断了,抬眼一望,队伍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了树林的边缘。 老赵上前观察了一会,断然说到:“这是个凶险的地方啊!” “怎么了?” 杨越好奇地问到。 “你看,”老赵俯下身子,指只草丛里隐隐约约的一堆东西,说到:“这是狼粪,顺着这里望前看,从这些草和树干被撞的痕迹来看,应该还有体型很大的野兽!” “不错,我就在这里面打死了一头野猪。”杨越额头上的一颗冷汗顿时就滴落了下来,别看他说着倒是轻松,可心里却不断地打着闷鼓。一只野猪就差点把他的小命交代了,要是当时还有哪怕一只狼,现在恐怕自己已经魂归故里了。 五个人在他的带领下,循着血腥味在林子里转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了那只已经冰凉了的野猪尸体。众人用刀把野猪割开,再一人一大块地背出了这片阴森的树林。 “这家伙,够我们十个人吃上几天了!”大个子背了条少说也有八十来斤的后腿,一跨出林子就抑制不住兴奋,高声说到。 小兔崽子个子小,但是绝不含糊,他把猪排骨一分为二,只连了一层皮,然后挂在了肩膀上,丝毫不显得吃力。老赵也很兴奋,部队打了这么些年仗,能如此饱餐一顿的机会还真的不多。 在场的每个人都洋溢着欢快的情绪,只有杨越一张脸却在一刹那冷了下来, “你说什么?十个人?” “是呀,十个人!我们八个,加上你们夫妻俩,不是刚好十个吗?”老赵回过头来,合着大个子的话答到。 “坏了!”杨越一跺脚,把背上的后腿一把抛在了地上。篝火前算上站岗的小兔崽子,满打满算就只有八个八路军战士,这样说来,那埋伏在暗处的哨兵...... 杨越心里一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接窜上了他的头顶。 第八章 孤胆英雄 “嘘!”杨越悄悄地竖起手指,示意大家禁声。 众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下意识地站在了原地,围成了一圈。 杨越悄悄地拉了一把山杉爱,撩起了她的衣服。 “我说,你们夫妻俩要亲热,也得看个时候吧!”大个子的块头大,嗓门也绝对不会小,他这一咋呼还没消停,脑袋上就被老赵跳起来重重地磕了个暴栗。 “不要说话!”老赵看得真切,杨越的手在山杉爱的后腰上一摸,掏出了两个蛋。小兔崽子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他把手榴弹递到了老赵的手里,然后变戏法般地又掏出了两个。 “你们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战场上拣的!”杨越一弯嘴角,把手从山杉爱的衣服里缩了回来。 “杨桑!” 女人通红着一张脸,嘴里娇喝着,除了外面这件军装,里面可是什么都没穿啊! “对不起,我是怕你把蛋给弄砸了!”杨越“嘿嘿”地坏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着头。 直到这个时候,老赵几个人才稍稍反应过来,纷纷默契地点了点头。杨越从地上复又背起了猪腿,然后悄悄地用手臂拉了一下山杉爱的衣角,小声地说到:“你跟在我的后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发出尖叫,知道了吗?” “恩!” 尽管女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几天的相处下来,杨越的话她是不会不听的。 “走吧,回去把这些肉烤熟,保管神仙都得嫉妒死!” 杨越哈哈一笑,把话说地很大声的那种,生怕别人听不见。老赵会心,悄悄地把手榴弹握在了手里,只要一有动静,他会毫不犹豫地扔出去! 走在前面的杨越绕着z字型爬上了山坡,大个子在他的身后,保持着大约五米的距离,而小兔崽子则跟着老赵,两人的速度稍慢,走在了杨越左侧七八米的地方,四个人在无形之间就构成了一道可以互相策应的散兵线。 黑呼呼的草丛里,一对放光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躬着身的杨越。 又到了那个山脚! “爱子,到了北平我们就去投奔你叔叔家。” 杨越忽然开口说到,话一出口,却把山杉爱直接呛住了。 “我叔叔?”女人好象还没缓过神来,嘴唇一撇,说到:“我没有叔叔,我只有一个伯父,不过他不住在北平,他以前住在沈阳呢!杨桑,从这里去沈阳可要走好多天的路!” 晕! 杨越脑袋一沉,这个女人怎么单纯到了这个地步,编谎话都不会? “不管了,我们就去沈阳!” “你说的是真的吗?”山杉爱还没有了解状况,一张脏兮兮的脸上笑开了花,“那太好了,我伯父对我非常好,你是我朋友,他也会很欢迎你的。咦,杨桑?...小心!” 女人只顾低着头说话,哪曾想杨越刚走到一个草丛边,就连人带猪地摔了进去。 那阵仗,顿时就草叶齐飞,一只肥硕的猪腿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蓬”的一声响。 “往前二十米的那个草丛!” 草丛里传来杨越的声音,跟在后面的大个子只等他一发话,突然把手甩了出去,手雷“呼”地一声,紧擦着山杉爱的耳根飞向了黑暗当中。与此同时,老赵和小兔崽子也突然地就地一滚,躲进了他们身边的草丛里。 “你们在干什么!” 山杉爱一个反应不急,就感到背上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一把摔在了草地上,等她抬起头,却看到杨越趴在地上,臂弯里还夹着个人。 那个人鼻孔里此刻正鲜血直流,耷拉着脑袋没有一丝生气。杨越伸开沾满了血色的拳头,一把将可怜的人从草丛里拖了出来。 可是, 三秒之后,手榴弹没有爆炸...... 五秒之后,手榴弹还是没有爆炸...... “当!” 一声清脆的枪声倒是响了起来,子弹贴着三人的头皮飞上了夜空。杨越骂骂咧咧地掏出了王八盒子,几个点射把刚才冒着火星飞出子弹的草丛里打得顿时闷哼连连。 杨越怕不保险,又一把将手榴弹的保险环扯掉,然后硬着头皮一拳头砸在了引信上,接着手榴弹划过了一道弧线,飞进了对方的草丛里。 “砰!” 地面忽然一阵猛颤,震地人胸口一阵发闷,紧接着天上下起了一阵带血的泥雨。 “胡子,你的手榴弹怎么没有响!”杨越晃着脑袋,回头问道。 “他娘的,不知道!我拔了环呀!”大个子也正自纳闷,虽然是第一次使鬼子的军火,可就算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路么?东跑池一战,他可是看过小鬼子用过手雷的! 杨越一翻身,抱住了几乎陷于痴呆中的山杉爱。然后伸手一巴掌,轻轻地拍在了她的后背,女人这才咳嗽了一声,回过头看到又是满面鲜血的杨越,张着嘴就要大声尖叫。 “啊!” 杨越只感到手里一阵吃痛,不由地大呼起来,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左手臂被山杉爱狠狠地咬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山脚的另一面突然之间枪声大作起来,“乒乒乓乓”地响了十来枪后,却又恢复了宁静。 “坏了!” 老赵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过来,面色焦急地说到:“听声音不象是我们的老套筒!” “是猎枪!”杨越早就听出来了,这十几声枪声里面,猎枪的声音有七八下,也就是说,在刚才短暂的交火当中,可能有七八支一次只能开一枪的老式猎枪! “走!” 老赵心里着急,山脚那边还有五个战士,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杨越没等老赵的话音落下,横腰一拦抱着地上被自己打昏的汉子抢先一步冲在了老赵的前面,如果要第一时间开枪的话,那至少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王八盒子和一个人质。 转过山脚,杨越眇了一眼城墙,赫然发现墙头上站了个端枪的人。 望前四五十米的篝火边,躺着三个八路军战士,还有剩下的两个则摊坐在了城墙根。 篝火前七八个人影的手里显然已经换上了带刺刀的步枪,一个个正抬着枪,把枪口对准了山脚这边的方向。 “操你姥姥!” 大个子眼见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生死难辨,急地大喊一声就要冲上前去。 “老赵,拦住他!” 杨越伸手一抓,一把提起俘虏的衣服领子,把他拎在了面前。对手这一招好狠,看样子他们是早就盯住了老赵的这支队伍,只是人数和火力没有足够的优势,这才趁着大家分开的时候动手! 现在,五个人里面没有一支可以用于远距离交战的步枪,虽然杨越很有把握在五十米开外用手枪毙敌,可是就这一只手枪,怎么可能是七八支步枪的对手。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个女的。实力在这一瞬间,不言而喻。 “你们是什么人?” 杨越暗暗地把枪握在手心,边向前走边大声问道。 一阵风呼呼刮过,可是人群里没有任何声音。 “日本人?” 杨越故意继续问着,走得近了,他可以看到这些人的穿着,乱七八糟地没有规律,怎么可能是日本人! “放你奶奶的屁!”人群里突然咋呼了一声,一个挎着马刀的汉子朗声说到:“看老子象是日本人吗?狗日的,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下关刘麻子就是我!你快快放下我的弟兄,我可以让我的人放你们一条生路!” “啊,原来是刘兄!” 杨越摇着脑袋,又望前走了十来米,突然一下站定了脚步:“不好意思,没听过!是土匪吗?” “放肆!”人群里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一个小喽罗端着汉阳造的毛瑟步枪几个大步冲到了杨越的面前,手一抬,刺刀就顶在了杨越的眼前:“想死就说一声!” “去你娘的!”杨越出口成脏,手里也不含糊,“啪”地一声火光闪过,喽罗的鼻梁上就被凿开了一个洞,仰头就倒。汉阳造“哐”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人的心脏被击中的一瞬间,可能还有反应时间去扣动手里的扳机。可是一旦中枢神经被摧毁,那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小子,你敢......” 这一枪的突然性无疑是致命的,挎长刀的汉子没想到杨越突然之间出手,而且下的还是杀手。他又惊又怒地大声吼着亮出了刀,边上的喽罗震惊之余,慌张地“哗啦哗啦”想要朝凶手扣动扳机。 “开枪试试看!” 杨越依然藏在人质的身后,嘴角弯着“嘿嘿”一笑,手里扬起了个圆圆的东西:“这是小日本的手榴弹,爆炸开来有四十五颗弹片,我想这么近的距离,不用我再多说了吧!想死的你就扣扳机,我免费送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去见如来佛祖!” “这......” 马刀汉子将信将疑地把马刀定在了半空中,憋红了一张脸好半天才气鼓鼓地朝喽罗们命令到:“不要开枪!” “这就对啦!”杨越语速极慢地说到,看着面前的人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把枪口放低,他心里早就偷偷地乐坏了。手雷的威力他稍微夸大了些,别说炸死七八个人,就这种东西就算是扔在脚底下,也不一定能把个人炸死。 事实早就证明了这一点,二战期间在太平洋的诸岛上,越打越惨的日军士兵为了不被美军俘虏,要么切腹,要么吞枪,死得那叫一个壮烈。不过有些傻兵的死法却不一样,自己把手榴弹扔在边上,结果一爆炸,只是炸断了腿,活活被痛死,聪明点的也只好叫同伴再给自己补上一枪。以至于到了后期,没有军刀的士兵为了能自杀成功,往往都是把手榴弹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然后“轰”地一下,把胸腔里的内脏彻底炸烂。 第九章 各奔东西 “你可以带走你的人,但是,枪要留下!” 挎着马刀的刘二麻子阴着一张脸,这个鳖吃地有些不清不楚。 “人和枪我都要带走!”杨越斩钉截铁地回答到:“留着枪,我们可以打鬼子。但是给了你们,你们却用来杀更多的中国人!” “打鬼子?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刘二麻子怒极反笑,无奈地把刀杵在了地上,“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就你身上穿地这身鬼子军装,我就有杀你一千次的理由!只不过我重你是条汉子,还是那句话,带走你的人!枪,留下!” “我要是不呢?”杨越嘴角一扬,把手里的俘虏轻轻地放了下来,眼睛逼视着刘二麻子。 “由不得你!”刘二麻子向前跨出了两大步,迎着杨越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么僵持下去到天亮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定这附近就有小日本,等他们听到枪声赶过来,我想我们都跑不了。不如就咱俩单对单,谁赢了谁说了算!不过我可以保证,无论输赢,我都不会害了你们性命!” “好!” 杨越不等刘二麻子的话说完,想都没想就大声应到,打架单挑他可是从小到大玩剩下的把戏,光凭侦察连五年练出来的硬功夫,他都有十足的把握把对方在极短的时间内放倒!这单生意怎么说他都占尽了便宜,没有道理不一口接下来! “爽快!”刘二麻子“嘿嘿”一笑,转身朝喽罗们喝到:“都他娘的把枪给老子放下!谁要是敢打黑枪,谁就他娘的别怪老子下黑手!” 头领发话了,七个喽罗兵们无不应命,纷纷把手里的枪“哗啦哗啦”地放在了一堆。 杨越起先还以为刘二麻子是在逗他开心,本来嘛,枪都已经在自己人手里了,换成是他,打死都不会再放回去!在这个乱世,有人有枪就代表着有地位,有实力!可直等众喽罗散乱着往枪堆的反方向跑出了二十来米远,他才知道刘二麻子的确没有他的开玩笑。 杨越的心里对刘二麻子顿时就钦佩起来。 “是条汉子!” “废话少说,我的诚意已经表明了!”刘二麻子没有废话,眼睛直望向杨越手里的人质。 “没死,只是被我打昏了而已。”杨越一把将人质抱起,然后轻轻放在了一边。既然对方已经如此“仗义”,他也断不会丢了面子,那无疑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开始吧!” 杨越转身迎风而立,脚步一抬,摆开了擒敌拳的起手式。 “看好了!” 刘二麻子大喝一声,举着拳头两个箭步冲到了杨越的跟前。两人一照面,杨越脚下便暴退,刘二麻子几拳下来都打在了空气当中。 “好!”喽罗们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场面上,杨越很不占优势,因为他如果再往后退,恐怕就要退到墙根上去了。 “同志哥,你可要加油呀!”老赵带着大个子和小兔崽子两个人趁着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快步跑到了篝火前。山杉爱挨个把地上躺着的战士一一检查过,然后摇了摇头。 刘二麻子手下的猎枪里装的都是铁沙,这一枪如果近距离轰下去,数以百计的铁沙粒就象是在人身上下了一场金属雨,散布面积之广、破坏力之大比独弹头所造成的伤害要强百倍。而且,中了猎枪的人,就算有条件做手术,那也不一定能全部把铁沙取出来,导致中枪者将会留下后终身性的遗症。 “死了一个,重伤两个。”山杉爱淡淡地说完,又转头去看墙角另外两个被打得半残的八路军战士。 “不是死,是牺牲!”老赵的眼眶湿润了,八连一百来号人在东跑池和日军苦战数个小时,仅仅幸存了八个人,可是却一下子栽在了一群流寇的手里!这个打击他受不了! “操你姥姥!” 大个子把拳头攥地紧紧地,把几乎能杀人的目光投向了那一群土匪的身上。 “胡子,你要干什么!”老赵眼尖,伸手一把扯住了要去夺枪的大个子,“要弄清楚,我们的敌人是日本侵略者,不是自己的同胞!你现在要是动了手,那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双方已经谈下了条件,你现在动手不是正好落人口实?说我们八路军不讲信用?” “可是!”大格子气极而泣,眼眶里的泪珠不停地打着转:“他杨越凭什么代表我们?你看看他,哪点象我们八路军?还挑单?他这是痞子习气!” “够了!”老赵也火了,“就你知道原则?胡子,我问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的第一条是什么?” “一切行动听指挥!” “那我还是不是你的排长!” “是!” “那你给老子听好了,马上闭上你的嘴。去帮王爱同志抢救伤员!”老赵手指颤抖着,嘴唇也颤抖着,心里更是颤抖着。多少年来,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对自己的战友说话。自己的战友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哪里会很心安?他内心的想法和胡子一样,就是把这群土匪杀个一干二净。可是,身为一个有着八年军龄、三年党龄的老革命骨干,无形之中会有许许多多的桎锆在牵制着他的冲动。 杨越和刘二麻子的战斗在老赵和大个子之间的激烈对话中很快就告以结束,杨越在退到墙根的一瞬间,就找到了刘二麻子的破绽,只用了一个闪身使了个“反身叠臂”外带一个脚下勾把同样身高马大的对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输了!” 杨越松开手,淡淡地问道。 “输了!”刘二麻子依然趴在地上没动弹,他的鼻腔里全是泥,双手本想把自己撑起来,却突然发现右手已经脱臼,根本使不上丁点力气。努力了半天,最终刘二麻子还是重新趴回到了地上。 “当家的!” 喽罗们眼见刘二麻子吃了个亏,纷纷地抢身想要冲过来,被刘二麻子一声怒吼给喝退了。 “全都给我退下!” “那枪和人我都带走了!”杨越蹲下身,两手一合力,“咯啦”一下把刘二麻子脱臼的手给接了上去。 “你的身手不错,只是勇有余,而谋不足!” “没什么好说的!”刘二麻子倒也硬朗,手刚被接上就迫不及待地翻身坐了起来,“俗话说的好,愿赌服输。我刘二麻子再上不得台面,也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好说!”杨越嘴角一弯,笑着站起了身,然后头也没回地朝对面的城墙根走去。山杉爱正在那里帮着两个伤员处理伤口,老赵则掏出了些烟丝,往中枪的重伤员伤口上撒。 “站住!” 杨越的耳边响起了“哗啦啦”的枪栓声,偏头一看,却是大个子操起了把汉阳造,直指刚被喽罗们搀扶起来的刘二麻子。 “胡子!你又犯混了!”老赵的怒喝。 “汉阳造,容五发子弹。就算你一枪毙掉一个,对方还有三个人!这还不包括你拉枪拴推子弹上膛的时间,你开枪,就等于要了你自己的命!”杨越嘴唇一撇,轻描淡写地路过了大个子的身边,“放下枪,大不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跟我这么说话!”大个子红睁着双眼,嘴里喷着粗气:“你以为你打赢了一架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了?告诉你,我胡子永远都看不起你这种胆小鬼!没勇气打鬼子的孬种!” “很好,当我没说过!”杨越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一字一顿地说到:“不过你要打他,那就先打——死——我——!” “胡子!”老赵彻底愤怒了,甩着手里的烟枪就往大个子的脑袋上砸去。 “啵...” 铜质的烟槽敲在了胡子的脑袋上,一缕鲜血缓缓地流在了他的面颊上。可是,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把枪口掉转过来,对准一脸霸气的杨越。 “你以为我不敢!?” “往这打!”杨越一把扯住枪口,顶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扣下你的扳机,然后去做个汉奸!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草包!你倒是开枪啊!” “杨桑!” 山杉爱几乎是带着哭腔跑到了两人的面前,拉扯着体形硕大的胡子眼看就要跪下了。 “不准跪!”杨越目不斜视地逼视着大个子,嘴里说到:“你今天跪了他,他明天就会去给日本人下跪,就会彻彻底底地去当个汉奸!为什么?因为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他不配再继续做一个光荣的八路军战士,每个中国人都会不齿他残杀自己同胞的这种行为,就象不齿袁世凯、不齿溥仪、不齿那些在内战中杀害我数十万革命将士和无辜群众的牲口一样。到最后,他就会因为得不到认同而彻底沦落,只能去投奔到日本人的怀抱里!” 杨越把每个字每句话都说得很清晰,当然,他这番话不是对山杉爱说,也不是对老赵说。 “你胡说!我杀了你!”大个子的情绪本来就十分激动,现在又被杨越用话一激,杀心顿起。 “要杀我还不简单!你开枪就是了!”杨越话一说完,索性闭上了眼睛。可是旁人哪里知道,他的背上早就被冷汗浸了个通透! “胡子!你要三思啊!”老赵很明白杨越的良苦用心,在他看来,杨越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来开导一个已经走火入魔的同志。 “啊!”大个子在自己内心的挣扎和两人一通刺激下来,精神防线终于崩溃了,汉阳造“砰”地一声响过,枪口喷出的火光再一次照亮了黑夜的星空。 是该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虽然才认识老赵、大个子、小兔崽子不到区区三个小时,可杨越的心里很清楚,他们三个代表的就是八路军,一支有血性、有定力、有决心的军队! 目送着大个子一路老泪纵横地着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老赵深深地叹了口气。 “同志哥,我们走了!” “老哥一路走好!”杨越在山杉爱的搀扶下,坐在了石头边。第一次被人荷枪实弹地指着脑袋的感受真的很不一样,刺激、后怕和彷徨的感觉让他有些没有适应过来...... 第十章 太原会战 (以下为部分历史资料,可以跳过不看,但是最后一段话我觉得还是应该看一下). 1937年九月三十日,配合坂垣师团在平型关作战的察哈尔驻屯第十五混成旅团趁晋绥军防守空位,出其不意地侵占了内长城雁门关以南的代县,彻底切断了太原方向与平型关之间的联系。 得到此消息后,阎锡山令平型关及内长城线中国军队全线撤退,并命令王靖国第十九军守崞县,姜玉贞第一九六旅守原平,以掩护中国军队在忻口布防。 至此,平型关战役结束! 十月一日,日本统帅部以临参命第一百二十号,命令华北方面军“应以一部兵力在山西省北部作战占领太原”:命令关东军“以一部入列华北方面军指挥下”并应“为以上作战提供方便”。 针对如此敌情,南京政府急令第二战区附近的国军第十四集团军卫立煌部的二十个师对阎锡山进行增援。 十月五日,同时赶来增援的中国军队第九军郝梦龄部(欠第四十七师)到达忻口布防。 十月十日,日军攻占原平,守军第一九六旅大部壮烈牺牲。 第二十七路军(第十四军团)总指挥冯钦哉率第二十七路军、第三军和第十七师教导团向娘子关预定阵地推进。 十月十一日,日军侵占井陉。 第一九六旅旅长姜玉贞率残部五百余人由原平突围出城后,中弹殉国。 日军在忻口防线下王庄前进阵地与中国守军接触。 娘子关战役总指挥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黄绍竑到达娘子关前线。 十月十二日 日军板垣征四郎以混成第十五旅团和堤支队等右翼队,第五师团为左翼队,部署对忻口的全面攻击。 日军第二十六师团长黑田重德指挥独立混成第一、第二和第十一旅团,决定攻占归绥。 原定增援晋北作战之第二十六路军(第一军团)孙连仲部回援娘子关。 日军川岸文三郎第二十师团向娘子关发起全面进攻。 十月十三日,日军对忻口守军展开全线攻击,在中央地区强渡云中河,占领南怀化,与第九军展开激战,左翼占领阎庄,与左翼第十四军在大白水村展开激战,右翼强渡滹沱河,与右翼第十五军在东西荣华展开争夺战。中国援军第三十五军、第六十一军相继到达忻口前线。 日军占领绥远武川县。 娘子关前线日军攻陷旧关,续攻雪花山。 十月十四日,日军混成第一旅团攻占归绥。 中国军队反击占领南怀化东北高地之敌,第二十一师师长李仙洲、新编独立第四旅旅长于镇河相继负伤。 第三十五军第二一八旅克服云中河北之弓家庄,旅长董其武负伤。第六十一军第二一七旅进抵下王庄。 独立第五旅旅长郑廷珍、第六一四团团长代理独立第五旅旅长李继程接连殉国。 十月十五日,中国军队第二一七旅与第二一八旅攻击中泥河、东泥河。 日军集中坦克三十余辆、炮百余门,在空军掩护下向忻口左翼大白水阵地猛攻,守军李默庵、刘毅两师奋勇迎击,战况激烈。忻口以西之南怀化陷落。 十月十六日,忻口中国守军中央兵团对盘踞南怀化之敌发起总攻,中央兵团前敌总指挥第九军军长郝梦龄,第五十四师师长刘家麒壮烈殉国。第六十一军军长陈长捷接替郝梦龄指挥中央兵团各部队。郭寄峤任第九军军长,孔繁瀛任第五十四师师长。 第二一八旅攻克旧河北村,歼敌炮兵一部。 抵达龙泉关第九十四师及第三十八军第五二九旅奉命驰援忻口。第九十四师部署于龙王堂,第五二九旅部署于忻口中央地区。 十月十九日,日军第二十师团川岸文三郎除以右纵队攻击娘子关外,以左纵队沿测鱼镇、石门口大道抄袭娘子关侧背。第八路军第一二九师第七六九团夜袭日军阳明堡机场,炸毁敌机二十四架。 十月二十日,日军第五师团第九旅团第四十一联队为主力,组成国崎支队调往上海。 十月二十二日,日军萱岛支队到达忻口战场,增援第五师团。 连日来敌机轮番滥炸红沟、南怀化间中国守军阵地,并集中炮火轰击。 十月二十四日,中国军队以第四十一军孙震部第一二二师经阳泉开赴马山、东四村一带。 十月二十五日,日军第二十师团左纵队攻占平定县东四村,第四十一军在东四、马山一带受创。 十月二十六日,日军攻占娘子关。 十月二十七日,日军第一零九师团第一三六联队一个大队增援忻口。 中国守军第四十一军第一二二师撤至白羊墅,第一二四师在平定西郊与敌遭遇。 十月二十九日,日军侵占平定县城,由第一零九师团组成之昔阳支队进占九龙关。 日军独立混成第一旅团和机械化步兵联队与第一零九师团第一三六联队另一个大队增援忻口。 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黄绍竑移驻马首,第一军团长孙连仲撤至寿阳。 日军昔阳支队(第一零九师团第三十一旅一部组成)侵入昔阳九龙关。 忻口红沟血战两旬,迫敌退南怀化东麓,敌我横尸遍野,无法清埋。 十一月二日,中国军队奉命自忻口全线撤退。历时二十三天忻口战役,歼灭日军达三个联队。 十一月三日,日军华北方面军命令第五师团指挥攻取太原。 日军越过忻口向南侵犯。 黄绍竑命令娘子关前线中国军队向太原方向转移。 十一月四日,北路日军突破石岭关。 阎锡山率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山西省政府撤离太原。 十一月五日,北路日军包围太原,东路日军侵占榆次北上。 阎锡山行营转移至交城。 十一月六日,日军开始围攻太原。 十一月七日,阎锡山行营转移至隰县大麦郊。 十一月八日,日军侵占太原,傅作义率第三十五军及其他守军突围向西山转移。 十一月二十三日 阎锡山行营转移至临汾。 太原会战结束。至此,日军成为成吉思汗之后,第二个经由同一路线成功斩断中国脊梁骨的军队。面对十数万的日本侵略者,堂堂第二战区最高司令长官阎锡山阎某人苦心经营了数十年之久的山西纵深防御体系,即告土崩瓦解! 不过,在太原沦陷之后,日军集中兵力向南发展。河北、山西、河南、山东、察哈尔相对被释放出了一片真空区域。 就是在这些大面积的土地上,产生了日后的“晋察冀”、“晋冀鲁豫”等等一些革命边区或者根据地,为中国**领导的八路军在敌后广泛开展游击战争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第二卷 第一章 目标:南庄 转眼间就到了西历的十二月,从西伯利亚远道而来的冷空气一往无前地继续南下。寒风呼啸着从各个山口吹进了中原大地,以其凌厉地攻势让人们有些防不胜防。 杨越站在滹沱河的岸边,任凭寒风在脸上象被刀割般地吹过,他的身上穿了一件从灵寿市集上买来的二手棉袄,黑灰色的打满了补丁的那种。 “好地方啊,好地方!” 杨越把插入袖筒里的双手拿了出来,搓动了几下。 “背靠太行山脉,面对广袤的冀中平原!进可攻,退可守。攻时有如猛虎下山,守时化整为零,教敌人在沟壑纵横的太行山脉有如大海捞针!好地方啊,难怪......” 难怪石家庄是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占领了这片地域,就等于掐住了华北的喉咙。杨越心中不禁想起了曹操,想起了成吉思汗,想起了日后雄兵百万出太行的解放军。 “杨大哥,你怎么一副如此痴迷的表情,不就是一条河吗?” 站在杨越身边的高大汉子腰间挎了把马刀,好奇地看着神经叨叨的杨越。 “我说的不是这条河,而是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杨越转过了身,提着一把三八大盖翻身上了一匹黑色的马:“刘二麻子,今天晚饭吃什么?” “罐头!”刘二麻子痛苦地一笑,也抢身上了一匹马。 “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了吗?”杨越扬起马鞭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他真后悔半个月前带着刘二麻子当了一回“公路游击队”,连夜抢上山来的四卡车罐头食品让他越想头越大。 “有,大概还有两百扇猪肉,五千来斤大米!”刘二麻子缓缓地度到了杨越的马前,打趣到:“不过三天前这些东西在一百来鬼子的护送下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他娘的!”杨越嘴皮子一撇,“啪”地一声把手里的马鞭重重地拍在了马屁上,黑马一吃痛,“希聿聿”地长嘶一声,然后扯开四条蹄子,踏着飞扬而起的泥土,没命地朝滹沱河的上游奔去。 远处的太行山麓遮住了西去的阳光,渐渐地将太阳最后的余辉掩盖着、埋藏着。 两人避开了大路,挑挑拣拣地翻过了六七个山头,这才趁着天刚刚黑下的时候跑到了一个山坳里。杨越放缓了速度,跟着刘二麻子顺着山坳一直往里走,七拐八弯地又绕了大概两里地,这才远远地看到了几排用土砖搭建起来的平房。 “六个!” 刘二麻子“嘿嘿”笑着,朝自己伸了伸大拇指,“不错吧!” “你就拉倒吧你!”杨越不屑地摇了摇头,翻身下了马,“上次是四个,是因为我派了七个暗哨,这次你发现了六个,是因为我派了十七个暗哨!还有十一个被你吃掉了?好好练练眼力,我可不想你还没出凤凰山,就被人打成了筛子!” “是,杨大哥!”刘二麻子正儿八经地把脸板成了严肃状,自从在城墙根被他救下的那个夜晚起,他就铁了心地要跟着杨越闯出一片天地。他很清晰地记得,这位大他两天的硬汉曾经说过: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洞察力,是时刻准备拿起武器打击小鬼子的最根本前提! 土房前已经集合起了一支队伍,人群黑压压地挤在一堆,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 “什么时候咱们凤凰山也开始放羊了吗?” 杨越皱着眉头把马栓在了马桩上,淡淡地朝人群问到:“既然是放羊,那谁可以告诉我,羊倌在哪呢?” “队长,出事了!” 一个肩垮着二十响“盒子炮”,头戴着顶破毡帽的粗壮汉子挤出了人群,大声地嚷嚷。 “什么事把咱许大虎许大小队长急成了这个样子,慢慢说!我还不信天塌下来了!”刘二麻子虽然跟着杨越没几天,可潜移默化地居然也学会了老大的这一套火烧屁股脸不急的摸样。 “刚才小李子从灵寿县城赶回来了,他说小鬼子明天就会组织兵力来打我们凤凰山!这不,大伙都在商量着怎么打这一仗。”许大虎有些紧张,连话的语气都透着一股起起伏伏的感觉。毕竟,这可是凤凰山第一次直接受到“大日本皇军”的青睐。 “我还以为怎么了!”杨越“呵呵”一笑,接着说到:“鬼子来打凤凰山是迟早的事情,大家伙也别太紧张,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和小鬼子打仗了。虽说从前都是我们主动找他们的麻烦,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毕竟也都还是人,不是神!是人他就有弱点,只要我们的方法对了,那管他是个什么鸟皇军,照样打他个屁滚尿流!” 杨越若无其事地捏了捏鼻子,等着场上的反应。 “对,打他个屁滚尿流!” 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队伍里顿时就沸腾了,唧唧喳喳地纷纷地操起了手里的各式各样的枪支和武器。汉阳造、三八式、大刀、长矛甚至还有金属棍棒齐齐地举过了众人的头顶,让杨越忽然感觉自己回到了入伍之前打群架的那个时候。 差不多的年纪,同样充满热血、充满激情。不同的只在于两种人的称呼,前一种叫阿飞,后一种则叫热血青年。 “好了,吃过饭后,三个小队长到我房间来一下,具体部署明天的计划。其他人也别咋呼了,该上哨上哨,该睡觉睡觉,反正该干嘛干嘛!谁再讨论这个没有多大意义的事,老子就把他拖出去毙了!” 杨越笑骂着,抬起脚走进了“食堂”——一块没有任何用餐桌具的空地,那里正摆了口大锅和两个木头箱子。锅里是飘着几片菜叶子的“汤”,而木箱子里的东西,杨越用脚指头都猜到了,正是他最讨厌吃的午餐肉罐头,当然,这些肉罐头的产地是日本或者是中国东北。 不过,每次看到对罐头百吃不厌的喽罗们香甜的样子,杨越心里都会升起了一股暖意。 这支不到百人的武装力量是他送山杉爱去石家庄之后,和刘二麻子一个一个从山西或是河北那些被日本人**过的什么小王庄、李庄、孙家村、郭村等等地方挖过来的。这些村子的百姓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抗日觉悟很高。只要有人领导,他们无疑都会成为抗日的中坚力量。杨越来自半个多世纪之后,对前辈老八路的这种大规模收编愤怒青年的做法当然是烂熟于胸。只是他手头上能装备这些庄稼汉的武器并不多,不然现在的队伍少说得有个千儿八百的自愿者。 “凤凰山抗日先锋队。” 恩,是个不错的好名字。杨越心里嘀咕着,这些可是他和刘二麻子在小鬼子眼皮子底下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青年,也是以后他宏图大志里不可或缺的骨干力量,明天一战,万万不能轻易地让他们丢掉了性命! 晚饭过后,杨越没有照例进行全体的晚点名会议,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对着不断跳动的烛火苦思冥想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又拿起这些天来自己一笔一画绘制出来的地图盯看了一个多小时,这才让吃了两个小时闭门羹的刘二麻子带着三个小队长进到了屋内。 “大家先来看,”杨越端着个木质茶杯“蓬”地一声摆在了桌面上,说到:“这是灵寿县城,有两百个鬼子。” “不错,是两百!”刘二麻子点点头,等着下文。 杨越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小石子,然后把其中的一颗摆在了茶杯的东南方上:“这里是南庄,离县城只有十五里地。这里有一百来个‘皇协军’。” “不错,我亲自数过,包括伙夫和马夫在内,一共是一百二十四个!”刘二麻子把手撑在下巴上,认真地答到。 “好,这里是咱们凤凰山!”杨越继续摆弄着他的石子,众人随着他手指的落下,看到石子被放在了“灵寿县城”和南庄的东面。 “我们离灵寿县城四十里地,可是走最近的路离南庄只有十九里地,不到二十里!如果快的话,只要一个小时就能赶到。”杨越把计算结果又精心复核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纰漏。 “大哥,你想干什么?”刘二麻子睁圆了眼,望着桌面上的石子,他怎么想都不能把这三个“地方”联系起来。 “很简单,围点打援!或者,混水摸鱼!” 杨越重重地呼出了口气,把一把石头扔到了地上:“小鬼子的大军已经打到了太原,所以我断定,从灵寿县城出来的鬼子不会超过一百,他们必须留有足够的人手随时准备护送过路的后勤补给,能出兵一百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而在南庄的二鬼子,满打满算,也只能出兵一百。凤凰山是个什么地方?靠汽车进山不现实,而且凭他们两百兵力想要在一天之内搜个干净,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他们搜他们的山,让他们去忙吧!” “我好象有点懂了!”刘二麻子看着三个小队长大眼瞪小眼的摸样,不由地笑了起来,“许大虎,你家以前住在南庄吧?” “是呀!”许大虎不明就理地点了点头,好奇地问到:“怎么了!” “许大虎!”杨越抢过刘二麻子张嘴刚想说的话,突然起身命令到:“给你两个小队,你有没有把握干掉二十个二鬼子?” “别说是二十个,就算是五十个,那也不在话下!”许大虎摇头晃脑地条件反射性答到,可话还没说完,顿时就愣住了:“不是吧,队长!你要打南庄?” 许大虎不敢相信地站起了身,看了看杨越,又看了看刘二麻子,然后和其他两个小队长互相对视了几眼,脸上忽然洋溢起了兴奋的笑容。 “是!就算拼了我许大虎的这条命,南庄它也绝对跑不了!” 第二章 会议 “行了,行了!我不要你的小命。带上你和一小队的人,挑上些趁手的家伙,然后躺在被窝里等我的消息,现在你先滚吧!” 杨越挥了挥手,交代任务他从来都不会交叉进行的,谁该干嘛就去干嘛,多余的事情就不要管了。他要让许大虎静下心来,好好地敲敲南庄这块问路石。 两个小队长屁颠屁颠地跑出了门,队长这是第一次让他们可心地挑武器,这回还不往自己的小队里多弄几条长枪,那就真对不起眼巴巴地等着消息的队员们了。 “就这点出息!”杨越“呵呵”一笑,几条破枪就能让弟兄们如此高兴,要是哪天弄上了几挺92重机枪或者是野战步兵炮,还不得让这帮子乡巴佬乐得合不拢嘴了? 恩,是该弄点重武器了。 杨越砸巴了几下嘴,脑子又转了起来。以游击队目前的这种火力状态,乒乒乓乓放上三分钟枪,也抵不上小鬼子一个小队的一次齐射。 至少得有两挺歪把子! “刘队副!” 杨越把目光投向了刘二麻子,似笑非笑地扬了扬嘴唇:“你带几个人,顺着大路天黑前必须赶到县城,等到了三更天的时候,给我在城里放几把火,火势越大越好、范围越广越好、城里越乱越好!” “放火!?”刘二麻子一张笑兮兮的脸顿时就愣住了,两只小眼睛一眨一眨地有些不可思意:“大哥,你逗我玩呢吧!眼看着弟兄们在凤凰山和鬼子掐架,你却让我去放火?不干,坚决不干!” “你他娘地少装,杀人放火是事你干得少啦?”杨越不等刘二麻子反驳,接着象是自言自语地说到:“我可是听说灵寿城里新到了一批军火,掷弹筒啊、歪把子啊、三八大盖啊,崭新崭新的,直往人眼里反光。我丑话可说在前面,你不去可以,我去!你明天呐,就老老实实地带着剩下的二十几个人在凤凰山里跟小鬼子玩玩捉迷藏,顺便带着他们欣赏一下咱们这块风水宝的美妙风景,人家远来是客,你可得给我悠着点,你看怎么样啊?” “等等......”本来刘二麻子一听到这些梦寐以求的武器装备,两只小眼睛都瞪圆了。这些东西可是他想都没想过的啊,掷弹筒是个什么玩意他更是第一次听说。想当初带着下关的弟兄们在山西,为了几杆破枪,差点落下个“残杀抗日将士、破坏民族抗战”这么一个大恶名,要不是有杨越领着将功赎罪,恐怕就算他不死也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洒脱。 “去、去、去,老子去他娘的!依大哥就是了,不就是放几把火么!” “那好,注意隐蔽,路上若是遇到鬼子不可蛮干!”杨越突然严肃起来,眼眶里两道精光颇有咄咄逼人的气势:“给我记住,谁要是没到三更天就惊动了鬼子,他就再也别回凤凰山了!这是命令!还有,武器装备我不强求,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听清楚没有?” “清楚,大哥你放心吧,我刘二麻子既然肯跟你上凤凰山,就不会让你丢了颜面!” 刘二麻子两手在桌面上一撑,猛地站起了身:“让我在三小队抽十个人,我保管把灵寿城闹个天翻地覆!” “好!”杨越把手重重地拍在了刘二麻子的肩膀上,嘴角一弯,说了句:“现在,你也给老子滚吧!” 刘二麻子很识趣地笑了笑,打开门扬长而去。 作战会议就这么散了,到目前为止,能参加明天凤凰山保卫战的喽罗兵还有二十三个人,里面包括十个拿大刀长矛和棍棒的,还有六杆猎枪。而且在这二十几个人里面,真正有战斗力的人,不会超过十个。刘二麻子从山西带来的嫡系倒是凶狠泼辣,但是这些人已经被他挑去放火了。剩下的,都是空有一腔热血,却丝毫没有战斗素养的菜鸟。 凤凰山游击队没有时间进行系统化训练,这一直都是杨越心里的一块疙瘩。从把他们拉上山的那一天起,杨越就始终在计算着时间,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月!如果按照历史进程,现在的日军应该在着手准备着徐州会战了,打通南北交通线,和从上海一路北上的同伙汇合,才是目前鬼子大本营最关心的事情。同时,这也是杨越现在最关注的事情,只有等日军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山东、江苏这些沿海地带的时候,才正是华北游击队发展壮大的最佳时机!虽然,作为一个中国人,他不愿意看到徐州会战中中国军人血洒疆场,更不愿去想在十天之前的南京,松井石根带着他的野兽部队,残杀了三十万中国人。可是,这一切他根本没有能力去阻止,或者说,给他的时间远远不够。与其把心思放在痛恨敌人上去,还不如抓紧时间带出一支能打善攻的精英部队。 不过想想目前,他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不到一百的菜鸟们尽量陪着鬼子玩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教他们在战斗中学习战斗! 杨越抓了抓脑袋,他真恨不得把这些人的脑袋全部扒开,然后把自己会的一切都塞进去! 既省时又省力! 杨越在房间里来回度着步子,正想着好象自己忘了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第三小队队长郭从如带着副眼镜,还坐在桌子边上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没走呢?” “队长,你还没给我交代任务呢!”郭从如一本正经地看着杨越,目不斜视地答到。 “看我这脑袋!”杨越伸手在额头上重重地拍了几下,刚才一下子想得太入神,把明天的正戏都差点忘记了。 “那你听好,下去以后带上剩下的人手,连夜把上次从县城买来的炮仗清点清点,然后集中分给没有枪的弟兄。哦,对了。手榴弹还有没有了?” “还有二十来颗!”郭从如扶了扶镜框答到。 “把这些手榴弹全部都留给他们,然后大家睡觉。你也去,什么时候起床我说了算!”杨越扬了扬手,照例叫郭从如滚蛋。 “队长!” 杨越回头,郭从如坐着一动不动。 “有事?” “我有点意见!”郭从如不卑不吭地应着。 “说吧。”杨越把一团糨糊的脑子平静了下来,转身站在了桌前。 “在我说话的时候,队长您能不能保证不插话?”郭从如显得有些紧张,但是骨子里透出的一股勇气让人看了觉得很有架势。 第三章 争端 “奇怪呀,我们的郭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杨越微微皱着眉头,丈二和尚有点摸不到头脑。这郭从如是郭村的一个土财主的儿子,自从日本人把他家的房子、土地以及他妹妹和才过门的妻子都抢走以后,这个大少爷就跟着村里的其他年轻人一同上了凤凰山。杨越首先教他们练潜伏技能,这对以奇制胜的游击队来说可是个法宝。很多人以前都是郭家的佃户,对这个曾经娇生惯养的东家能不能在草丛里、地窝子里一趴就是几个小时都持怀疑态度。第一次小队训练的时候,他因为受不了寒冷的地气突然从隐蔽点一跃而出,导致小队目标提前被暴露,结果被杨越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你这个熊样还想报仇?你怎么不在自己胸口上写着我是个孬种,然后端个破碗去要饭?” 这是杨越骂人骂地最重的一次。 从那以后,从不轻易说话的郭从如更加不爱说话了。可与此同时,小队在训练潜伏的时候,也跟着就再也找不到他藏在哪里了。就算是杨越带着几十号人亲自出马,也不一定能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把他找到。 于是,他成了第三小队的队长。他用自己的成绩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闭上了嘴,当然,其中也包括杨越。 “作为一队之长,我想提醒你。”郭从如慢条斯理地放开了他的嗓子,难得一听的声音很柔和,却也透着一股不可轻视的坚决。 “哦?”杨越被一下子挑起了兴趣,这可是他来到1937年后第一次有人对他提出异议。 “说,但说无妨!” “修养!一个人的修养!”郭从如很从容地指明道姓:“杨队长,诚然你是一个擅长统兵之人,且用兵之道有章有法。郭某人不才,只是想提醒你,一个真正懂得如何带兵之将,是绝对不屑于逞口舌之快的!” “......” 杨越脑袋一晕,这是他头一次听郭从如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而且,明显还不是好话。 “古人有云,以德服人。鄙以为,德不仅包括才干,更主要之包括德行。”郭从如越说声音越大,一副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摸样:“何谓德行?言行举止!当下,凤凰山不过乌合之众,队长似乎可以忽略自身的约束。可鄙以为,队长之志不可能安居这十亩大山之中,队伍要走出去,如何走出去?以如何的面目面对国军、共军还有日军?是兵痞?是土匪?亦或是强盗?还请队长,慎言、慎行。切记,你可是我等之楷模。” “等等等等......” 杨越被这一通说教弄得莫名其妙,眼巴巴地看着郭从如似乎还要发彪,赶紧开口打断了他的发言。 “老郭,我知道你读过两年书。可我想问你,我哪里没慎言、慎行了?我们凤凰山怎么就又是土匪又是强盗了?” “他娘的!都给老子听好咯,把狗日的给我往死里打!”郭从如一把摘下了眼镜,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双手叉腰地把唾沫星子喷了杨越一脸。 “......” 杨越愁着郭从如这个姿势和这个语气似乎有几分面熟,想来想去就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这就是你,杨大队长!”郭从如一通激烈的动作做下来,脸上潮红地居然喘起了粗气:“象个领兵打仗的将军?鄙以为,你就是土匪、就是强盗!” “够了!” 杨越一巴掌把桌子上的木头茶杯拍地飞了起来,“是不是土匪,是不是强盗。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杨越说了算。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对你这个秀才,我够客气了!你要是换了别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他娘的早翻脸了!大家在一个坑里刨食吃,谁和谁都是一个造型,一个模子!我改变不了你的穷酸劲,可你也休想改变我的本性!还跟我说德行?难道你跑到日本人面前还跟他们说之乎者也?对这些狗娘养的畜生,我就只有一个冲动:动拳头!而且是两个拳头!” “你......” 郭从如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嘴唇也有些不象是自己的:“好,话多不甜!杨大队长既然听不得,那就罢了!” “回来!” 杨越转过身吼着,喝住了刚走到门口的郭从如,“那依你看,该怎样才是一个有德行的人?” “队长不是不愿听么?何必多此一问!”郭从如不依不饶地站在原地。 “别绕弯子了。我本来就是个粗人,说话难免会冲。环境使然,你也别往心里去。”杨越的老脸有些烧,红通通地。他轻轻地走到郭从如的身后,细细地说到。 开什么玩笑,从小就是掐着小朋友脖子长大的杨越,虽然说学习成绩不差,但是骨子里就有一股嗜血的恨性。为了他三天两头把人打成重伤的事,身为机关干部的老爸“拳头加怀柔”地无所不用其极。杨越n年前就对指着鼻子骂“阿飞、痞子”这一招免疫了。没道理来到了旧中国,只是因为下属的一次直言进柬而大动肝火呀! 杨越扪心自问,看来自己的确有些飘然了。沾沾自喜?八字还没一撇呢!数以百万计的日军还在中国的土地上横着走,他一个来自后世的年轻人,又凭什么能目空一切? “对不起,我的话太重了!”杨越转到郭从如的跟前,诚恳地看向了秀才那一张和他一样通红的脸。 “不,是我的话太多了!”郭从如转着身体想找条门缝钻出去,可无奈杨越的身体实在是太魁梧了,愣是把扇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你没错!是我错了。”杨越深深地吸了口气,今天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吵嘴,可是他从中却发现了很多值得他思考的问题。自古以来,骄兵必败。他杨越就算再能审时度势,如果两只耳朵听不到别人的建议或意见,那也绝对避免不了重蹈覆辙的厄运,继而成为历史中的一粒小小的尘埃。 “打完这一仗,我会解除你第三小队队长的职务。” 郭从如诧异地抬起头,看到杨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笑开了:“你做好心里准备,来当我的副队长吧。” 第四章 交战前夕 灵寿县城在滹沱河的北岸,有着两千多年的历史,拥有着破旧的城墙、古老的城楼。那些幸存下来的老城砖上布满了刀痕、弹痕,无言地诉说着它们数千年来所经历的一切。 日军占领了灵寿后,征调了许多民工把破烂不堪的城墙进行了一番整修。他们不光把城楼变成了工事,也把城门口修成了铁丝网加机枪堡垒的火力支撑点。 天才蒙蒙亮,小村正男中尉就在尖利的集合哨声中起了床。门外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提醒着他,这是自从他跟随着第一师团出征以来,第一次组织成中队建制的军事行动。以往他们只是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占领那些被踏得稀烂的城市然后再收拾些战后的残局,最后在这些城市的最高点挂上象征着荣誉的太阳旗帜。 “要有所作为!” 小村时刻把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军功显赫的父亲说的话当作是最高命令,他要把握好每一次的机会,刷新家族的荣誉! “阁下,向导已经找到!” 门口响起了小队长中田的声音,小村利索地穿好了衣服,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军帽正了正,然后打开了房门。中田少尉躬着腰,低头退到了门边。在他的身后,一个穿着黑色粗布上衣,手里端着一顶瓜皮帽的年轻人点头哈腰地满脸堆笑。 “太君,我的带路的干活。” “翻译!”小村面无表情地扫视着门口集合起来的队伍,把个身着唐装、头发梳着油光发亮、肩挎一把王八盒子的中国人叫到了跟前,“跟他说,皇军要去凤凰山,叫他给我挑一条好走的路。” “哈依!” 翻译矮着身体,手一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顶日军军帽,然后扣在了头上...... 与此同时,在凤凰山的某个山坳里。 杨越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人员的武器装备,枪支、弹药和鞭炮都已经分配完毕了。刘二麻子和许大虎已经人站在各自的分队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在队伍前面的杨越。 “弟兄们,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今天迎接我们的是两百多鬼子,明天也许就会有四百、六百、上千。我和大家的心里一样,也在敲闷鼓。能不能打好今天这一仗,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打好了,凤凰山也算是给死去的乡亲们报了个血仇,以后走出去,人家一听我们是凤凰山上下来的,都会竖起大拇指,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打不好怎么办?不,在我杨越的字典里,就没有打不好的仗!他小日本是人,我们中国人就不是人了?他有枪,我们也有枪,而且以后会有更多枪,会有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总有一天,不是鬼子来扫我们,而是我们扛着机枪,拖着大炮去找他们的麻烦。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队伍里异口同声地响了起来。 “好,有气势!”杨越呵呵一笑,转头看向了刘二麻子:“刘队副!” “有!”刘二麻子一溜小跑到了杨越的跟前,等着下一步的指示。 “起头带大家唱首歌吧!” “唱歌?”刘二麻子不解地看着一脸坚决的杨越。 “恩,唱歌!” “真的要唱?” “别废话,有这工夫墨迹,歌都唱完了!”杨越往后退了一大步,把位置让给了刘二麻子。 “恩...恩...”刘二装摸做样地清了清嗓子, “老子在山西只当过听曲的,还没当过唱曲的。今天就露回脸,让大家长长见识。” 人群里一片肃然,巴巴的等着刘二给他们长长见识。 “开始了啊。”刘二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把嘴一张。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 “停!停!”杨越脑袋一晕,皱着眉头一把拉开了刘二,这唱的是什么调调?连十八摸都整上来了? “刘二麻子,你准备带大家逛窑子去的吗?” “兄弟我...”刘二麻子苦笑着,“我只会这首曲子啊。” “滚、滚、滚!”杨越笑骂着把刘二麻子踹回了队列里,“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在别人面前唱这首曲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凤凰山尽出些嫖客。我杨越有何面目再见乡亲父老?嫖客头子?” 队伍里“哄”地一下笑开了。 “好了,出发吧!按照预先计划各自带开!”杨越眼看着士气调整地差不多了,这才正式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郭从如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杨越的身后,留守下来的二十三个人已经全副武装起来,就等一声令下,然后开赴凤凰山战场。 “秀才,以你的意见,这一仗我们二十几个人该怎么打?”杨越有意考验郭从如的军事谋略,当下把烂熟于胸的计划先闷在了肚子里。 “鄙以为...” “慢!”杨越一听到郭从如又要拽文,心里一下子拔凉拔凉的。 “秀才,说我听得懂的话,行么?” 郭从如俊脸微红,扶了扶眼睛继续说到:“我认为,二十人想打跨两百鬼子简直是天方夜潭,就算对方只有二十个人,想要硬拼,我凤凰山也不是对手。其实队长何必来考我,你把刘副队长和许队长打发出去,看的出你已经把这盘棋握在了手中。我们要做的,无非就是把鬼子往深山里拖,能消灭多少就消灭多少。只要南庄和县城的战端一起,鬼子就会乖乖地往回撤。” “不错!”杨越赞赏地点点头,不愧是喝了几口墨水的秀才!目前他手下兵少将寡,武器给养也跟不上。如果没有这两个因素制肘,那以他的性格,怕是这次鬼子来多少就得躺多少了。 20世纪三十年代缺的是什么? 血性!人才!武力!要想干大事,三者缺一不可! 凤凰山不缺血性,能在乱世中敢于拿起刀枪的汉子,他就是好样的。人才的短缺现在还看不出来,队伍太小,以后的路还很长。杨越现阶段最缺的就是装备,哪怕有几门土炮也好呀...... 第五章 闹鬼之说 进凤凰山的道路很崎岖,蜿蜒着扒在了树木葱郁的山坡上,只是临到冬天,满山的桦树被西北风一吹,叶子全都掉了个精光。乍一看上去,笔直的桦树杆就象是一根根木棍一样插满了整个山谷。 汽车才走到山脚下,就再上不去了。 小村正男从边三轮上跨步下来,中田递上来一架望远镜。 “光秃秃的一望到头,很好!” 小村抬头看了看太阳,红色的一团才刚刚升起,时间应该还早。 “中田君,南庄的友军到了没有?” “到了,在我们东面四公里的地方。”中田站得笔直,等待着长官的进一步命令。 “叫士兵们都下车来,就地吃点东西。等太阳升起来了,我们再进山!”小村朝身后的汽车上勾了勾手指头,翻译带着向导屁颠屁颠地从后车板上跳了下来,笑兮兮地跑到了小村的跟前。 “太君,有事您说话!”翻译闪着一颗大金牙,脸上一堆肉兀自乱颤。 “我要在中午的时候到达这里,你叫他带条近路,如果这一次能成功剿灭支那人的游击队,皇军将会有重赏!” 小村指着摊在摩托车后的地图说到。 “哦,”翻译拉着向导走上前去,地图上的一角划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圈,“哈依,保证在中午前到达!” “不、不,这个地方不能去!”向导拉着翻译的衣角,一脸紧张地朝他直眨眼睛。 “八噶!”小村一声怒吼。 “混蛋!”翻译跟着骂到。 “是...是。”向导一头的冷汗,他看了看小村,又看了看翻译,神秘兮兮地接着说到:“这个地方,有鬼!凤凰山那么大的一座山,就是这块地方到了冬天都还是树青草肥,人一走进去呀,阴森森的。” “放你娘的屁!大白天的,哪里会有鬼!”翻译破口大骂,可脸上却是一股将信将疑的神情。 “是真的!”向导拉了拉翻译的手臂,把嘴贴到了对方的耳根上:“我上次进山去砍柴火,就在这个林子的边上,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 “一地的死尸啊!”向导脸上很有表情,手上的动作也相当到位。 “那些死尸少说也有三四十个,一个个都被扒光了衣服,身体干瘪干瘪的就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你想啊,乡下庄稼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的死人。我当时吓坏啦,老早我们庄子就传说这一带有专门吸人血的厉鬼,没人见过,但是经常有人看见尸体,干瘪干瘪的,割一刀都放不出一丝血。我就想啊,我还是赶紧跑吧,可哪里知道,我这才一转身......啧啧...” 向导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翻译官憋着一张渐渐变成猪肝色的脸缓缓地投来两道不敢相信的目光。 “怎么了?” “怎么了?我这一转身,对面居然飘着五六个白色的人影!”向导越说越玄,说到后面的声音都开始打颤了,“他们...他们还朝我招手来着!” “......”翻译张大了嘴,两只眼睛凸了出来。 “那你...你怎么没死啊?” “我也不知道哇,我只觉得脑袋突然一晕,就躺在了地上。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一溜烟就跑下了山!哎,真恨我爹娘少给我生了两条腿!” “......” “我跟你说啊,你可千万别告诉太君我说的这些东西,不然大太君铁定把我杀了!”向导偷偷地瞄了一眼正自研究着地图的几个军官,小声地嘟囔道。 “不能吧,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想啊,皇军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会怕鬼?你要是把我的糗事跟太君一说,他们还不说我蛊惑军心啊?”向导露出十分诚恳的眼神,双手还不忘作了个揖。 “你们在那说什么呢?”小村眼睛一撇,望向了三魂已经丢了两魂的翻译官。 “怎么样,有没有近路?” “太君...”一脸菜色的翻译懦懦地移动着脚步,一头冷汗地说到:“太君,这里......” “混蛋,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中田伸手“啪”地一巴掌扇在了翻译胖胖的脸上,一大蓬唾沫星子喷了他一个满嘴。 “是,是!”翻译官鸡嘬米似地狂点头,“我混蛋,我混蛋。不过,太君,向导说这里...” “这里什么?”中田“呛”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军刀,“说话再这个样子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是,是!”翻译官勉强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赶紧说到:“这...这里闹鬼!” “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小村和中田一齐望向了仍然哭笑不得的翻译官。 三个人都不知道,在地图上那个血红色圆圈的边上,等高线划出了一个山谷地形,而那里,正是杨越的大本营! 日本人信鬼神之说由来已久,而杨越,恰恰就把游击队的一切都赌在了闹鬼这个看似非常荒唐的谎话之上。 “队长,你确定鬼子不会走这条路进来?” 郭从如不知道杨越在笑什么,据他所了解的,能比较舒服进山的小路只有穿过山谷,才能往凤凰山的纵深发展。这也是杨越当初为什么在凤凰山选这么一块地方作为大本营的依据。处在十字路口上,游击队只要有预警能力,就可以做到随时撤退、随时进攻。话说凤凰山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没有人烟。就算偶尔会有个把两个上山砍柴的樵夫,也会被“有心人”及早劝退。 “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杨越躺在一条土坎边,拿着地图递到了郭从如的手里。“我让小李子昨天连夜赶回了县城,如果是他带路,鬼子就不可能从我们的右边出现。你看,这里是个山头,地势高、看得远,更重要的是上到半山腰地势就很平坦,进去的路宽,下山的路也不算窄。作为进攻的支撑点和观察点来说,真的是一块风水宝地,我怎么能让小鬼子占了这个便宜!” 郭从如看着杨越划上的一道一道等高线,不明就理地看了半天,依然没从这张纸上看出个什么名堂。他干脆把地图还给了杨越,直接问到:“如果真的象队长所说,那为什么我们的根据地要建在这座山头的山脚下呢?” 第六章 玩长枪咱也不赖! “站地高,看得远固然不错。可你不要忘了,这样的话同时也会让敌人看得更清楚。” 杨越扯了一根枯草,把草根放进了嘴里:“小鬼子的飞机大炮很厉害,要是一被他们发现我们的根据地,后果不堪设想!当初建立根据地的时候,我就因为这个所以才选在了山脚下。就算我们现在用不到,以后也不一定用不到!” “很有前瞻的想法。”郭从如呵呵一笑,赞赏地看着眯起了双眼的杨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负责侦察敌情的喽罗兵送回了鬼子已经进山的消息。杨越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生意上门了,弟兄们,抄家伙!”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七八杆长枪顿时“哗啦啦”地把子弹推上了膛。郭从如扒在土坎上望前方看去,满山光秃秃的桦树丛只有一群群的乌鸦在“刮刮”恬躁地飞来飞去。 “我们往哪走?” “你带着没有枪的弟兄往左边的山坳里走,半个小时以后躲在角落里放上一半鞭炮。然后再往回路跑,等鬼子往左边跑远了你就再放另一半鞭炮。” “好类!”郭从如丝毫没有墨迹,提着空铁桶带头就先走一步,跟在他身后的喽罗兵们把口袋塞得满满当当,都是巨响的单响炮仗,走在最后的两人则在肩膀上挂满了连响小鞭炮。 “其他人跟我走!”杨越扫了一眼剩下的人,这些人都是三小队眼力最好的,他们的射击技术也算是不错的,差的就是多在战场上打打靶子而已。 另外一边。 小村拎着军刀走在了队伍的正中间,队伍最前面的是向导,在向导的身后,中田骂骂咧咧地带着自己的小队跟地紧紧的。 在中田的心里,天皇至上、大日本皇军至上,可是今天他感到很委屈,觉得自己的信仰受到了挑战。而挑战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中队长小村正南。 听过了翻译官关于鬼怪的汇报,小村想都没想就走上了另外一条路。让中田不解的是,在临进山前,小村还让所有的部下朝着东面参拜了三分钟。 假如指挥官是中田而不是小村,假如向导是普通人而不是小李子,假如凤凰山当家的是个土匪头子而不是杨越。只要哪怕有一个假设条件成立,那也许今天“大日本皇军”的命运就能改写。 可是现实总是让人非常无奈,众多的巧合必将形成一个必然。 “你的,不是说路的好走?” 中田憋了一肚子鸟气,他直接架空了被自己一刀把打掉了几颗门牙的翻译官,用半中半日的语调朝小李子问到。 “太君,这条路是最好走的!” 小李子的心里在狠狠地发笑,往凤凰山的六条小路,最好走的那条路已经因为“闹鬼”而被小村否决掉了,而眼下走的这一条,的的确确是剩下的五条路中最好走的一条。 只是,这条路到底有多少看不见的坎坷,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在七拐八拐之后,山路扶摇直下,一直探到了山谷的最低地点,几块嶙峋的大石突兀地挡在了路的正中间。 “你的,前面的探路!” 中田推搡着小李子,命令他翻过这几块大石头,整个队伍突然之间停在了谷里。 小村在后面抬头看了看地形,两边的山头虽然不算很高,可是坡度很陡,特别是左侧面的山坡,几乎是垂直的。一种不祥的预感直窜心头,把他激灵地浑身一抖。 “中田君?怎么停在了这里?” “阁下,前面有石头挡住了道路!” “绕过去,为什么非要走路中间?动作快点,这里的地形不妙!”小村干脆边说着边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指手画脚地想让队伍从石头旁边的破上绕过去。 “阁下,请不要中了支那人的诡计!”中田挡在了他的面前,面色焦急地说到: “支那人很狡猾,他们把石头挡在路的中间,就是要我们从边上绕过去。然后他们再埋上地雷,就等我们一脚踩上去......” 小村一听此言,挥舞起来的军刀停在了半空中。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一看,没错,石头的确是被人为地推到这个地方来的。这么看来...... “恩,有道......”小村张着的嘴还没闭上,一颗粗长的弹头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后脑勺射入,紧接着又从他的嘴里射出,然后带着一片血水“啪嗒”一声闷响钉在了对面的石头上。 而直到此时,中田的耳朵里才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 “左边!” 中田一把扯出了军刀,转着身体朝子弹射来的方向挥去。 杨越趴在山头上,手指一用力,把第二颗子弹推上了膛。 缺口、准星、目标,三点一线! “砰!”枪声再一次响起,一百五十多米外的山谷里,中田鬼使神差地一缩脑袋,本该击中他面门的子弹紧贴着头皮擦了过去。 “可惜了!” 杨越心里暗暗地骂了句娘,手里却没有停下。“哗啦”一声,第三颗子弹上了膛。 “机枪!” 中田捡了一条命,正还在惊魂未定之中。鬼子们呼喝着到处找目标,因为射界达不到这么高的角度,机枪手干脆把笨重的九二式端在了手里在原地转着圈。 又是一颗子弹飞来,鬼子机枪手这才无意中发现一个致命的情况——敌人躲在了太阳的底下!抬头望去,山头上那刚刚升起的太阳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而敌人的枪手,正好隐藏在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里。 可是,这一切都晚了。这颗飞来的子弹瞬间就把他的脑袋对穿出了两个血洞,机枪手刚想预警的嘴大张着,“扑通”一声摊倒在了地上。 “上山坡!” 中田也发现了这一个情况,眼下也只有跑到右边的山坡上,才能勉强避开阳光所带来的不利因素。现在,他是这里的最高司令长官,命令一下达,几十个还没来得及愣神的鬼子兵忽忽拉拉地就朝对面的山坡上跑去。 “砰!” 跑在最前面的鬼子兵往前栽了个跟头,接着象根圆木一样滚下了山。 “五发子弹速射,射完了跟我一起跑路!”杨越的眼光瞄着了从大石头后面一路跑远的小李子,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梭子弹报销了三个,重伤一个。够本了! 杨越往腰上一摸,掏出了一个满弹夹,然后他把枪栓拉起,再把弹夹塞进步枪的弹仓里,最后手指一用力,空弹夹被“擦”地一下扯了出来。 “哗啦”一声,枪机重新把金灿灿的子弹顶进了枪膛。 可等这一套动作做完,身边同样被他精准枪法愣住的七个喽罗兵却还没有从震撼和惊喜中反应过来。 第七章 鞭炮加手榴弹 “还愣这干什么?开枪啊!” 杨越手底下连动,两个抱着机枪占据了有利地形的鬼子兵顷刻间命赴黄泉。 中田心里那个恨啊,从遇袭到现在才一分钟时间不到,先是指挥官被敌人射杀,然后是三个机枪手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地上。如果是普通的遭遇战,敌人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那得开多少枪啊? 七个喽罗兵的潜力被杨越打猎式的激情彻底带出来了,四杆三八式和汉阳造展开了不间断的清脆声响,底下能看得见的小鬼子一个接一个地倒去,死了的也就死了,受伤的则鬼哭狼嚎地连滚带爬,挣扎着想要躲开下一颗要命的子弹。没中枪的人要么在一缆无余的山路边到处找掩体,要么硬着头皮响应着中田的命令,拼命地朝对面的山坡上跑去。 乱了,彻底乱了! 中田躲在石头的后面,他的头皮上还在发麻,用手一摸,脑袋上的鲜血已经盖过了他的头发。转身看去,向导早就跑地没有影子了。 “混蛋!” “撤退!”杨越手里的五发子弹再一次被打光,眼看着大批鬼子刚好爬上了对面的山坡,他马上提起枪,倒退着爬了回去。 对面山头的高度不比这里矮多少,优势既然已经荡然无存,当然就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 三个警戒在侧翼的猎枪手率先撤出了阵地,剩下的几个喽罗兵也跟着退了下来。 “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跟紧了!” 杨越一甩手,把枪背在了肩上,然后甩开两条膀子,在光秃秃的白桦树林里象只鹿一样跑地飞快。身后跟着的队员,平日里都是体能上的一把好手,这一跑起来,倒也不会落下很远。 还在山谷里的中田看着一地的尸体和满山破乱跑的士兵,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阁下,战死十一人,伤九人!”一个小鬼子巴巴地跑到了他的跟前,报告着伤亡情况。 “好,很好!”中田气急攻心,怒极反笑地说到:“不错,一仗下来连敌人的一根毛都没看到,自己就损失了五分之一,好!非常好!” “阁下,您的头在流血!” “我知道!你给我滚!马上滚!”中田咆哮着把脑袋上的军帽甩向了对面的士兵,帽徽的正中央原本是个黄色的五角星,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个仍然还袅袅冒着青烟的黑洞。 “太君,太君,您请少安毋躁。”翻译官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灰头土脸地堆起了笑容。哪知道迎接他的却是一把亮晃晃的军刀,“哧”地一声在肩膀上劈了下来。 临死前,他听到了中田嘴里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支那人统统地靠不住!” 中田掏出手套,把刀上逐渐滴落的鲜血一拭二干,这才让乱哄哄的部队追击而去。 在另一个角落里,焦急的郭从如一次次地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二鬼子离我们不到三里地!” “二鬼子离我们不到两里地!” 怀表上的时间走得真慢,离预定放鞭炮的时间还差两分钟,可在郭从如的心里,却足足有两年那么长。山谷里的枪声响了一阵又停了下来,也许是杨队长他们已经打响了战斗吧。 “二鬼子离我们不到一里半地了!”负责观察的队员急出了一身冷汗,从他的位置上看去,一溜带着大盖帽的小脑袋已经逐渐清晰起来。 “十、九、八、七......” 郭从如心里默默地倒计时,一颗颗大粒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滴落在泥地上。 “三、二、一!” “放鞭炮!”郭从如忽地站起了身,早就围在他身边的十几个人纷纷把手里的鞭炮在已经烧了半截的香上点燃,然后“当、当、当”地扔进了铁桶里。 “咚、咚......”单响炮仗在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爆炸开的气浪震地桶子在地上不住地乱跳。 “手榴弹准备!”郭从如掏出了一颗手榴弹和一把细细的丝线,按照杨越事先教他的那样把丝线和手榴弹的引信绑在了一起,然后找了一块石头,把手榴弹压住了,郭从如稍稍地用了用力,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纰漏,最后才将丝线的另一头绑在了一摞枯草根上。喽罗们依样画葫芦,二十几颗手榴弹一颗都没剩下,都布置在了铁桶的周围。 “二鬼子过来了!”观察哨发出了最后的预警,郭从如冷着一张脸,拿起了一串小鞭炮,点燃了也没有再犹豫,直接扔进桶里后就带着大家往来路跑。 中田刚刚爬上杨越呆过的山头,就忽然听到了在西面响起了密集的枪声,里面还夹杂着手榴弹炸开的闷响。一股又被人戏耍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心头。 支那人的游击队这是在玩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在皇军脑袋上放几枪,然后等友军巴巴地朝这边赶来,就在他们的路 上打伏击! 真是太狡猾! 中田左右看去,刚才袭击自己的游击队早就跑地袅无踪影,现在要把他们揪出来恐怕有如登天。搞不好,要是再中一次这样的埋伏,那损失就不是一般大了。反正这一次小村的死自己是绝对逃不掉干系的,上面追查下来,还不知道怎么处置自己。如果让联队长森田大佐知道,一百多个皇军最优秀的士兵被几个土里八几的乡巴佬打成了残疾,那他哪里还有脸面回东京去啊! 还是掉转头对付游击队的主力吧! 中田左右衡量之下,觉得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只要他还在灵寿,就不怕报不了这个仇!用支那人的话说,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中田心里在滴血,咬着牙恨恨地来了个原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于是,八十几个小鬼子只留下了几个士兵照顾伤员,其他人全部一窝蜂地朝枪声响起的地方围去。 郭从如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身后的远处突然一蓬黑烟腾地升起,过了许久,空中才传来一声闷雷似的响声。 队员们听到声音也都纷纷转过头来,先前对这样的土地雷的用法,他们还都持保留意见,可是接连几下的闷响和几乎遮住了太阳的烟团彻底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这二十几颗手榴弹,怕是够二鬼子们喝一壶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郭从如亲眼看见局势一步一步都在按杨越预想地那样发展,心里对这位粗鲁但却极具谋略的队长越来越感到骄傲。 第八章 中田在吐血! 杨越专挑难走的路跑了十来分钟,确定鬼子没有再追上来后,他才带着几个手下在凤凰山的腹地绕了一个大弯,几个人转了一圈,却又回到了原地。 另一边的中田现在是一个脑袋两个大,面前的地上躺满了碎尸和哀叫的友军,剩下的一大群“皇协军”则站在对面高高的山坡上,蹑手蹑脚地不敢下来。 两队人马中间的一块凹地里赫然放着一个乌黑的铁桶,桶子周围散布着密集的红色细纸片,几个没有爆炸的鞭炮零零星星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象是在狠狠嘲笑着这一百几十个本该耀武扬威的小鬼。 “八噶!你们张队长的在?” “太君,队长在您脚底下呢!”对面传来一句话。 中田低头看去,一具胸部不知道被炸飞到哪里去的肥胖尸体随既映入了眼帘。尸体被气浪和弹片撕成条状的衣服下面,殷红的鲜血从七八个伤口里“扑、扑”地喷涌而出。 这次“皇协军”没有遇到冷枪,可是损失却远比中田大得多。二十几颗手榴弹一共炸死炸残了三十几个人,才半个小时不到,两百多小鬼现在就减员了五十几个!而他们,却连对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 再这样下去,两百人的队伍不用两个小时,就得全部报销! 中田一想到这,心里顿时又凉了半截。 他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大日本皇军自从踏过长城出征以来,他还没有听到有部队打得这么窝囊过!就算是面对中国的正规军,只要代表着武运的军旗一到,必定是所向披靡! “撤退!撤退!!!!” 中田有些不甘地咆哮,改天!改天他一定要把大炮和飞机一起带过来!他要让铁和血把这座山的每一棵树,每一丛草,每一寸土地都刻上皇军的印记! 六十几个伪军本来就被手榴弹炸地有如惊弓之鸟,一听到太君要跑路,哪里还会有半刻的犹豫。等几个少腿缺胳膊的伤兵一被架起来,一群人就忽忽拉拉地往来路跑去。 就在中田把军刀插回刀鞘,抬脚欲走的时候,远处忽然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队长,游击队又在放鞭炮!”一个士兵侧着耳朵听了半天,肯定地朝中田点了点头。 “让他们放吧!”中田没好气地回头看去,耳朵里“乒乒乓乓——砰”的声音异常地刺耳:“在将来,总会有一天,放鞭炮的人会变成我中田,而不是支那游击队!” 中田咬着牙齿如是说。对,大日本皇军从来都不服输! “整队,撤退!”他感慨了半晌,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把手下的士兵们集中了起来。东边的“鞭炮声”响了一阵后,终于停下来了。 可还没等队伍开拔,恼人的“鞭炮声”却又一次响了起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 中田的两只眼睛通红地布满了血丝,士兵们眼巴巴地看着这位代理长官阁下站在山头上又蹦又跳地对着东方破口大骂。“支那猪,你们是孬种!你们不得好死!” “长官,那不是鞭炮声!”一个士兵小心翼翼地提醒到:“那是枪声!” “混蛋!我知道那就是鞭炮声!”中田一把扯开衣服领子,稀稀落落而短暂的“鞭炮”声又突然停了下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伤兵!九个伤兵和四个留下照看伤兵的士兵! 天呀! 中田哪里还顾得上整支部队,他甩开两只穿着马靴的脚,没命地朝刚才“放鞭炮”的地方跑去...... “撤退!” 杨越冷眼看着地上最后一个日本伤兵含恨地闭上了双眼,然后提着枪转身就朝高处跑,身后的几个喽罗兵雀跃地把地上的、鬼子身上的枪支和弹药全部收集了起来,这才跟着杨越往深山里跑去。这一次,可算发了笔小财! 翻过了几个山头,杨越看到郭从如远远地迎了上来。 “怎么样,有没有损失!?”杨越还没到跟前,就兴奋地问到。 “有,”郭从如呵呵一笑,答到:“损失鞭炮三挂,炮仗三十个。队长你呢?打死了多少鬼子?” “不多,二十几个而已!”杨越把手里的枪扔给了眼巴巴的喽罗兵,他身后的队员们脑袋上都顶着钢盔,笑嘻嘻地把多余的枪和装备分给了同伴。 “一共是十三支三八大盖,子弹两百六十发,小鬼子的手榴弹二十二颗。” “这么多?”郭从如瞪圆了眼,心里大呼过瘾。 要知道,鬼子正而八经的军火车是有大批人员护送的。游击队以前也只敢伏击伏击小鬼子的补给车,每次东西倒是能抢很多,可是枪支弹药这些极其重要的却非常少。 现在在南庄作战的许大虎手里,大多数都是汉阳造甚至是猎枪! “不急,往后好东西会更多!”杨越摸了一把脸,心里早就想着有朝一日,游击队鸟枪换了炮,一色的日式装备的壮观景象。什么92式、歪把子、掷弹筒、步兵炮,能整的全给他整上。这一通火力灌下去,怎么说也得死个几十个小鬼子吧?几十个?一百起!你想啊,能一次消灭几十个鬼子的队伍,是不在乎再多消灭几十个的!什么国军啊,八路啊,人家一动手就是什么会战、什么大捷,你要就打几个伏击战,以后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杨越心里美孜孜的,他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凤凰山抗日先锋队以后在平原上让鬼子闻风丧胆的强大攻势。而另一边的中田,此刻却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是那个山谷,堆在路中间的石头依然堆在路中间。 可是地上,原来还很活蹦乱跳的十三个帝国士兵,却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闭上了嘴。 这里面还包括四个留下来看守伤兵的士兵,他们的脑门上无一例外地被人用子弹凿了个血洞,白花花的脑浆混着鲜血淌地满地都是。九个伤兵就更凄惨了,满身的窟窿都分不清哪个是本来就有的,哪个是后来被人补上的。 可更可恨的,却是这些战死的帝国士兵身上,没有一件完好的衣服。钢盔被人扒了,武装带也不知道去向,甚至连鞋子,也被游击队脱了个一干二净! “八噶!” 中田只觉得胸口一痛,嘴刚一张开,却喷出了一串血水,然后他的脑袋一晕,接着两眼一抹黑地仰头就倒,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九章 全线告捷! “皇军”第一次进剿凤凰山的行动就这么草草地收了尾。鬼子一个中队自中队长小村正男中尉以下二十五人被击毙,配合进山的伪军自队长以下二十二人阵亡,十一人重伤。游击队以轻微消耗弹药为代价,取得了大获全胜。 可是事情远远没有中田想地那么简单,山脚下那几辆“突突”往湛蓝天空喷起浓烟的汽车很遗憾地告诉他,部队想要回县城,恐怕得靠双腿走回去了! 两具烧焦了的尸体横呈在队伍的面前,七十几人的队伍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除了继续前进而发出沙沙的脚步声外,空气中的气氛则显得异常冷清。中田早已经失去了拔刀的yu望,他每拔一次刀,就会有几个士兵躺在他的面前,他怕了。 “全队改变方向,去南庄!”中田深深地吸了口气,视线跟着两具炭化的尸体不愿离开。现在,战死人数已经上升到了二十七人,谁也不知道支那人的游击队拿了皇军的枪械和装备后,会不会堵在去县城的路上对他们再一次下黑手。保险起见,还是先到附近的南庄去吧!等到晚上,或许可以联系一下大队长宫泽少佐,具体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还得让他来拿主意。 远处的山头上,几个浑身挂满了枯草的人见鬼子大队已经走远了,这才翻身而立。 “队长,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郭从如紧了紧棉衣的领口,轻轻地问到。 “怎么办?看着吧,我今天要玩死他们!”杨越“呸”地一声把嘴里叼着的草根喷了出去,“许大虎那边有没有消息?” “我已经派人出去接应他们了,从时间上来看,他们现在应该快回到凤凰山了!” “好,回来就好!”杨越的嘴角弯了起来,两军交锋讲的就是速度和诡异。谁比谁更快,或者谁比谁更能出奇招,谁就能占上风。假如许大虎攻打南庄一切顺利的话,那现在粗略算来,凤凰山的游击队已经可以全部武装起来了!再不济,也能凑出五分之三的日式步枪。 够了,玩死这群残疾人足够了! “留下四个警戒哨,其他人全部撤回去!” 许大虎的回归比预期想得要快地多,他们用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南庄,然后用了十分钟的时间进行休整。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南庄的整个战斗过程却仅仅只用了五分钟就彻底解决了。伪军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会,就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武器。许大虎怕敌人诈降,拖了几个俘虏过来一问,原来留守的这些人都是本乡本土人,在石家庄为了能混口饭吃这才被鬼子逼进了“皇协军”,成分和随同鬼子从关外进来的少量“皇协军”根本就不一样。 事实上,历史上也证明了这一点。真正从东北进关,对日军极其忠心的“皇协军”少之又少。这些伪满的军队,在后期大多数都被编进了混成部队。而在华北,一些被日军收服的地方武装力量和不愿死的俘虏也就慢慢地取代了这些真正的“皇协军”。 于是,许大虎在感叹有些多此一举之余,把“皇协军”的老窝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然后看着时间还早,就带着队员们和这些“俘虏”们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又靠在南庄附近的一个凹地里眯了一会,这才又手提肩扛地把大批物资运回了凤凰山。 等到中田随着从凤凰山退下来的友军进驻到南庄时,映入眼帘的却只剩下袅袅升起的黑烟和满地的狼籍。 “粮食、枪、弹药全都被抢了,马棚里留下来的三匹马也不翼而飞,就连切马料的铡刀他们也没放过!” 这是友军临时最高长官给中田汇报的情况。 “哟西!”中田面部已经没有了表情,到现在,他算是彻底麻木了。第一师团的第三联队从东京出发,坐船到朝鲜,然后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了鸭绿江,再顺着兴安岭南下,一路上所向披靡——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捡城市。好不容易有机会露一次脸,却是被名不见经传的支那游击队打地如此不堪,每一步都象是落入了敌人设计的圈套里面一样。 “给我一架电话!”中田提着军刀在废墟上盲目地转了一圈,陪同在边上的友军瞪圆了眼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电话!电话的有!?”中田咆哮着,把一嘴唾沫喷在了友军的脸上。 “什么,您要睡觉?”友军一脸的不解,“可是,我们的床已经被游击队烧了的干活!” “八噶!”中田彻底晕了,现在他真后悔一刀把翻译给劈了! “电话,电话!”他把手伸到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你的明白?” “哦,电话!知道,知道!您要电话!”友军总算明白过来,赶紧叫来了几个手下,四处去找已经被埋在废墟底下的电话。 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友军一着急,把手底下能动的全部派去找电话。众人翻墙倒柜地忙了一个来钟头,那只被熏地黑乎乎的电话机终于从一个坍塌的墙角被翻了出来。 不过很明显,电话线也断了。 今天是个很倒霉的日子!中田心里想。 有人欢喜有人愁,看着二十几个俘虏和满地的装备、补给,杨越的脸上笑开了花。不过,他最欣喜的却是许大虎带回来的一支拥有两只脚架、通体乌黑打着螺纹的散热筒和一个方型供弹盒的枪。 “看看,歪把子!” 杨越心下一动,问许大虎拿了六夹子弹,然后打开供弹盒的盖板,再把子弹一夹一夹地放了进去。 “哗啦”,歪把子的枪机被拉动了。 一群俘虏的脸顿时就刷白刷白的,这是要大开杀戒啊!心理素质不好的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许大虎一看不好,这些人可是自己带回来的,怎么能说杀就杀呢! “急什么,你以为我和日本人一样禽兽不如啊?”杨越“呵呵”一笑,调转枪口一下卧倒在了地上。 “哒哒哒...哒哒哒...” 这把大正十一年式班用机枪不断地跳动着,从枪口喷出来的几十道火舌直接把二十米外的一颗大桦树拦腰扫成了两截! “不错!今天晚上就靠它了!” 第十章 趁他病,要他命! 杨越千算万算,并不是要对中田下黑手。小鬼子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一场歼灭战下来,就算能全歼鬼子一个中队,那凤凰山的元气也得大伤。在本来的计划里,在山里把敌人的扫荡彻底粉碎之后,杨越想用刘二麻子的火攻把回到南庄的“皇协军”调出来,然后在他们去县城的路上设伏,再一举歼灭。 可是胜利来的太快,连杨越都没想到,满打满算,鬼子在凤凰山才仅仅支撑了不到三个小时,就仓皇地撤退了,致使他拖着鬼子在山里转一圈,然后汇合许大虎再敲鬼子一闷棍的计划也告以流产。 而最让杨越想不到的是,鬼子并没有直接回县城,而是也跑去了南庄。他们的主力并没有被打掉,想一夜搞出个太平的周边环境来似乎有些不大现实。 人算毕竟不如天算啊! “是谁放的火,把鬼子的汽车给烧了?”杨越感叹了一会,是谁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断掉了小鬼子的退路的? 没有人作声。 操场上静悄悄的,二十几个俘虏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群衣衫不整的“土匪”。 “队长,鬼子的汽车应该不是我们的人炸的。”秀才郭从如扶着眼镜,想了一会说到:“我们看到鬼子汽车的时候,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而之前的两个多小时,我们都还在山里跟鬼子玩捉迷藏。我带的人都在我的视线里,你带的七个人就更好掌握了。” “我知道。”杨越也不是没想通这一点,他只是在纳闷,凤凰山虽说不小,可是据他所知,抗日力量就他独一份!附近的乡亲们也绝对不会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掺和一脚。怪了,难道出了什么灵异事件? “现在我命令,所有的人都要密切注意山里的动静,无论是什么人进了山,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队长,那今天晚上还按原计划进行吗?”许大虎着急地问道。 “打!为什么不打!?”杨越下了决心,管他是鬼子还是二鬼子,照样得打他个屁滚尿流!眼看着徐州会战就要展开了,鬼子的兵力快要捉襟见肘了,这一仗他要为凤凰山至少打出三到五个月的和平休整期! 这几个月太宝贵了! 电话线的接通,让中田心里总算好过了一点。宫泽少佐听到了关于凤凰山的战报相当不满意,只是自己可用的兵力不多,不然老匹夫可能已经在去往南庄的路上了。 “中田君,渡边君带着他的第二中队已经在从山西回来的路上了,现在我命令你,守住南庄这个桥头堡。等渡边君一回来,我马上让他来汇合你!”电话那头的宫泽也显得很无奈,这一仗的结果暂时不能让联队长知道,否则一怪罪下来的话,他这个大队长得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山西前线虽然战事已经不是很吃紧,可是山东这边又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他这个“后勤补给官”什么时候才能带着士兵去亲征那一块弹丸之地的凤凰山啊? “哈依,坚持两天,等渡边君一到,我们再次进剿凤凰山。”中田默默地放下了话筒,转身看着被烧地黑忽忽的营房,再想想那二十几个战死的皇军士兵,真是悲从中来。 “太君,吃点东西吧!”一个精瘦精瘦的友军端了个大托盘递到了中田的面前,讨好地笑着:“南庄的特色菜,火燎烧鸡的干活!” “滚,我现在不想吃东西。”中田伸手推着盘子,若有所思地说到。 “太君,到了南庄你千万别客气啊!”友军“嘿嘿”一笑,露出了两颗大黑门牙:“这火燎烧鸡可是好东西呐,这做法可以说绝对是新鲜得很啊,您在日本一定没看过吧。” 中田没反应,友军咳嗽了一声,接着说到:“南庄的火燎烧鸡和别的地方做法是不一样的,他们先把鸡关在笼子里,然后在笼子边上堆满柴火点着了。那鸡一见火它就在笼子里边跑啊跑啊,一直跑到全身的毛被火燎得精光精光,还不会断气!然后再把鸡拖出来,一刀下去,啧啧,那血都是热的啊!” “八噶!你滚开的干活!”中田终于愤怒了,友军象只苍蝇似的咋呼让他的神经有些“突突”地乱跳。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战友! 吃吃吃,只知道吃,总有一天你们就死在吃上面。中田恶狠狠地诅咒着,转身朝着一家老乡的房子走去。 太阳刚刚下山,杨越就把队伍集合起来了,加上二十几个俘虏,游击队不但没有少人,反而还多出了十来个人。可这次作战杨越不想带着这些刚刚投靠过来的“皇协军”去,毕竟人心不稳,说不定被人在身后捅上一刀的话,那就欲哭无泪了。 秀才郭从如主动提出带上几个人留下看守这些俘虏,其他的人则被杨越分成了两组,许大虎大了二十几个人继续到南庄去,而剩下的五十人就跟着杨越趁着夜色往县城的方向赶去。 华北的冬夜冷得教人不自主地颤抖,饶是大家都穿上了棉衣棉裤和小鬼子的军靴,可在西伯利亚寒流的冲击下,任何穿着都象是假的。杨越的牙关在“哒哒哒”地乱撞,身上的破棉袄被风一灌,浑身顿时有如筛糠般猛颤。 “跑步前进!”杨越看这样走下去不行,虽然时间还早,但是等赶到伏击地点,怕是有一半以上的人得冻死不可! 队伍“噼里啪啦”地跟着杨越向黑暗中跑去,随身携带的一些诸如锄头、铁锹之类的土木工具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当当”之声。 跑了一个多钟头,游击队从去县城的大路上下来。杨越抬头看着天空辨了一下方向,转而带着队员们折向了南边,在越过了一片枯草场和几块坟地后,他们终于绕开了南庄,上了南庄通往县城的一条土路上。 第十一章 鱼儿上钩了 杨越在土路上来回走了两里多地,好在游击队到达的地点和预想的偏差没有很远,一个礼拜前他就把这块地方仔细地勘察了一遍,有个地势稍高,很适合伏击作战的地形老早就映在了他的脑海里。 土路到这个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弯,一侧滨临滹沱河,另一侧二三十米外远则是七八米高的土包,顺着土路的曲线向北延伸了六百多米。 杨越看了看表,离十一点还很有三个小时整。算上日军从南庄跑步到这里的时间,应该最少还要等三个半钟头! 来得有些早了! 队伍在低喝之声中集中了起来,杨越清了清嗓子,准备进行战斗前的最后一次部署。 “我不多说什么了,晚上看不见这仗不好打。可是我要你们知道,小鬼子和我们一样,也是人。我们看不见,他们就更看不见了!相信今天白天的战斗大家都看到了,小鬼子也一般般,除了武器装备比我们好点之外,也就那么回事!只要我们有必胜的信心,那就算是小日本的天皇御驾亲征,他也得栽在我们凤凰山的手里,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是!”队伍里刻意压低的声音沉闷,但却十分有爆发力,大家对战斗的渴望远远超出了杨越的想象力。泱泱中华自古就是万国朝拜的偶像,什么时候轮到这群魑魅魍魉在我们的土地上耀武扬威了?那个时候的华北平原的人们,无不都讴了口恶气,逮到了机会,哪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鸟人? “好!”杨越跺了跺脚,继续说到:“下去以后,机枪手带十个人到河对岸去,其余人散开,就地挖好地窝子,我们就在这里等狗日的小鬼子送上门来!” 南庄,晚上十一点十分。 睡梦中的中田被一阵噩梦惊醒过来了,在梦里他看到了自己变成了一只芦花鸡,然后被人锁在了一个笼子里。笼子外面一群面无表情的支那人冷笑着点燃了周围的柴火。火越烧越大,支那人也越小越大声,中田害怕极了,他不停地在笼子里跑啊、跑啊,最终被火燎得睁开了眼睛。 中田在黑忽忽的床上伸手一摸,触手而来的是一片温润滑腻。这才让他想起,他现在在南庄的一户支那人家里。而身边的这个人,是主人家才满十六岁的闺女。 中田脑海里一阵激荡,先前对女孩施暴的快乐和满足再一次提起了他的shou欲,“嘿嘿,花姑娘,我们继续的干活!”中田淫荡地笑着,手掌按在一片细腻的肌肤上,慢慢地在女孩的身体上游移着,一张嘴喷着浓烈的口臭味猛地盖在了女孩的嘴唇上。 什么东西热乎乎的? 嘴角沾上了一摊液体,浓稠浓稠,还有浓烈的血腥味。中田砸巴了几下嘴,血,是热乎乎的鲜血! “八噶!”中田扫兴地一掀被窝,把旁边的油灯挑了挑,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照在了女孩稚嫩的脸旁上,一双圆睁的大眼睛下面,几颗晶莹的泪珠还没有来得及划落。 女孩雪白的脖颈间和微微耸起的胸部上还清晰地留着禽兽的爪印,中田拍着脑袋,猛地想起了自己喜欢掐着女人的脖子在她们的身上驰骋,他喜欢看见这些女人在他的身体下痛苦扭曲的样子,特别是支那女人,谁让她们的性格比日本女人的要来得刚烈? “遗憾,很遗憾!”中田望着女孩绝美的身材,嘴里自言自语地说到。 门突然被敲响了,中田嘟囔了一句,穿上了衣服。一个士兵紧张地推开了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山间君,有事吗?” “阁下,宫泽少佐来电,请您立刻去听电话。”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中田整理了一下衣服,望了望床上少女的那一具凄美的尸体,最后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刘二麻子不愧是土匪出身,出于职业的敏锐性,他不仅打探到了鬼子在县城的物资补给站,甚至连防卫森严的军火仓库都被他查了个一清二楚。只可惜他底下的人手也不算充足,否则这把大火绝对会要了宫泽匹夫的老命。 十个人在不大的城里分散了开来,专挑鬼子疏于防守的地方下手。什么医护站啊、木质营房啊,还有一些日本人的洋行之类的,都在同一时间被点燃了。 宫泽起初还以为是意外,对下面嚷嚷了几句后又睡起了回笼觉。可手下的士兵不断地敲门,不断地把火况的最新报告呈现在他的眼前。宫泽着实吃惊不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赶紧去查看查看情况。此时,外面的火势已经很大,可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两天前运来的一批补给居然也被火烧着了! 刘二麻子带的人不多,可是宫泽手底下的人也不多。一百多个士兵能干些什么呢?除了派出一半人手去救补给,剩下的人都得去加强军火库的防卫。他可不想自己突然一下坐上了土飞机,一站就飞进了靖国神社! 可是场面越来越乱,纵火犯趁着皇军仓皇地奔赴在军火库和补给站之间的空挡,把火烧地越来越大。到最后,连城里的民房也被株连了,百姓们乱成了一锅粥,纷纷穿上衣服从房子里跑出来逃避灾难。一时间,哭喊声、枪声、求救声就响彻了整个灵寿县城。 刘二麻子看着黑暗的天空被火燎成了暗红色,这才趁着混乱,带着弟兄们一溜烟地跑出了城。 中田自然也知道,这只是敌对势力的一次袭扰,想要彻底把皇军赶出灵寿,这样的一场大火应该还没有资格。可是宫泽不会这么想,死了几个士兵,问题不大。可是如果在自己的手里丢掉了物资,那他拿什么去见联队长? “是,我马上就回来!” 中田也没有办法,这么冷的天,他也想躲在被子里睡大觉。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尤其是在日本陆军里,长官叫你三更死,你就绝对不能活过五更,强烈而近乎变态的等级观念由不得他有什么额外的举动。 “全体集合!”中田重重地放下了电话,站在黑不隆冬的村子里大声地叫嚷着。 第十二章 火燎烧鸡的做法(一) 杨越再一次检查了众人的隐蔽点和火力配置情况。这么近的距离,四十杆步枪的第一次齐射到底能打掉多少敌人一直是他所担心的事情。如果一轮火力突击下来敌人没有倒下一半,那自己这边就非常危险,因为弹容量的问题,游击队最多只有开五枪的机会,到那个时候还是得冲下去和鬼子拼刺刀。可是,鬼子肉搏战的能力在当时的世界上来说,还真的找不出几个对手,凭凤凰山的四十个人,能和差不多同等人数的敌人拼几个回合? 河对岸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应该是机枪手已经找到了最佳的射击阵地。本来杨越是想把它放在河这边的,可是等战斗突然打响,鬼子很可能就会在浅浅的滹沱河里寻找生机,如果没有火力压制的话,他们就能轻易地到达对岸,这样一来,不仅游击队完成不了全歼敌人的目标,而且一旦让敌人在对岸立稳了足,那时游击队想脱身都难了。 杨越仰躺在地窝子里,绻成了一团,听着寒风呼呼地从脑袋上吹过,二十几个小时的不停思考和白天巨大的体能消耗让他有些犯困。可现在,每个人都可以眯眼休息一会,惟独他不行。面对凤凰山的第一次围歼作战,他得时刻保持自己的清醒头脑。 时间在滴滴答答中慢慢地指向了十一点半,中田把还没从梦中彻底醒过来的懵懂士兵挨个踹上了一大脚,队伍里这才显得紧张起来。 出了村,眼前就只有一条土路可以选择。中田按照步兵行进纲领里的要求,在前面一百米的地方派出了六个搜索哨。 “队长,鬼子已经出了南庄!”早就盯着南庄一举一动的哨兵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许大虎。 “知道了,十分钟后叫我。” 许大虎抱着一杆三八大盖把自己埋在了一堆落叶里,虽然是冷了点,但是他还是睡着了。 南庄在一片鸡飞狗跳之后,又逐渐地回归到了夜的宁静当中。树梢上偶尔会有几只夜鸟扑腾着飞起,再“咕咕”地叫唤几句。许大虎越睡越冷,最后竟然被直接冻醒了过来。 “他娘的,够日的小鬼子,要不是打劳什子仗,老子现在还抱着婆娘躺在被窝里呢!小郭子,小郭子!” “有!”一个身影矫捷地从前面的草堆里站了起来,轻声地应到。 “情况怎么样?”许大虎把自己的鸭公嗓子压地象是在鬼哭,可就算这样,在小郭里耳朵里听起来还是相当地大声。 “嘘!队长,别那么大声。鬼子已经走了快一袋烟的工夫了,二鬼子只留了四个哨兵,其他人都还在呼呼大睡呢!” “好!”许大虎的心里暗暗叫绝,现在,该他上台表演表演了。 中田在土路上越跑心越凉,前面虽然有搜索哨一呼一喝地示意安全。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总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只在笼子里被火烧地到处跑的芦花鸡,还有那个死在自己手的那个少女,她的眼神是多么的可怕。 “加速前进,两个小时内赶回县城!”中田下意识地命令到,黑乎乎的夜加上横着刮的风让他的神经一二再,再二三地高度紧张起来。 “砰!” 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声,还没等中田回过神来,南庄方向紧接着响起了凌乱且密集的枪响。 听声音,有支那人的毛瑟步枪,有皇军的三八式和十一式机枪。 “停!” 在突然的命令下,队伍“噼里啪啦”地又停了下来。 中田的嘴里骂了句娘,这些凤凰山的散兵游勇真是机关算尽,自己差一点就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在他的心里有着自己的一套打算,县城的火烧得再大,也不一定会出什么大篓子。怎么说那里还有一百多皇军和一百多维持治安的警察,还有坐镇的宫泽少佐。可是南庄,除了靠不住的支那友军这一群只会吃喝拉撒的“猪”之外,已经没剩下什么了。一旦那里被游击队占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这个不足二百户人家的村子,是皇军在凤凰山一带最前沿的堡垒。失去它,就等于失去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桥头阵地。中田好歹也是个正统军校毕业的军官,他深深地明白光靠着灵寿县而没有辐射力的话,皇军是绝对控制不了整个县城范围的。 “向后——转!目标,南庄。跑步——走!”中田恶狠狠地吐了口痰,这一次,他要来个回马枪,把支那人彻底打跨! 杨越迷迷糊糊地好象听到有人在叫他,顿时浑身一激灵睁开了双眼。一个蹲着的身影在地窝子前注视着他,看样子是有一段时间了。 “妈的,睡着了!南庄那边有什么情况?” “鬼子又折回去了!” “好,叫大家都起来清醒清醒,原地活动一下,好戏马上就要开锣了!”杨越从地窝子里一跃而起,长时间没有运动的身体被突然的冷风一吹,居然不自觉地打起了摆子。 “太他娘的冷了!” 喝西北风的不止是杨越和游击队,中田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南庄,可哪里还有游击队的身影。一身汗被风一吹,中田险些没有晕倒。 “八噶,人呐?” “太君,游击队跑了的干活!”几个友军抬着两具同伴的尸体,从中田的跟前路过。 “他们有多少人?” “好多,漫山遍野开枪的干活!”还是那个精瘦精瘦的友军,白天的火燎烧鸡就是他做的。 “你的,放屁!”中田一把揪过了友军,把怀疑的目光投了过去。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友军被抓了个正着,不由地惊呼:“游击队已经撤退的干活,我们的,胜利!” “哟西!”中田冷着一张脸,语气生硬地接着说到:“你们的,好好的干。我的,回县城的干活!明天,皇军大大的赏赐!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友军的冷汗流了一脸,好在看情况刚才的游击队只有几个人,勉强守住一晚上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否则这一次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中田不放心,又叫手底下的士兵满村子搜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关注的线索,然后这才又集合队伍,重新上了那条土路。 第十三章 火燎烧鸡的做法(二) 可是等中田带着队还没跑出五里地,南庄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中田心里对南庄的友军怎么说也有了个底,于是他只是稍做了一会停留,然后马不停蹄地又朝前开去。 往前又足足跑了两里地,枪声依然是那么密集,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中田狐疑地再次让队伍停了下来,仔细一想,却不免又大吃一惊。 这是游击队的骚扰战术还是真正的进攻?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饶是中田想破了脑袋,他也不知道这群泥腿子玩的是什么阴谋! 许大虎一边有一枪没一枪地乱打,一边“嘿嘿”地闷笑。对面的火力不可说不强,三挺歪把子不间断地毫无目标地乱射,子弹“咻咻”地尖叫着,撕开空气直接往天上飞。伪军们穿着刚刚脱下的单衣,骂爹咒娘地朝着黑夜里猛拉枪栓。 “战斗”又持续了十分钟。 等中田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的时候,许大虎再一次带着手下的二十几个人隐遁进了黑暗当中。 “这一次死了几个?”中田没好气地看着友军。 “没,没死!”精瘦的友军嘿嘿笑着,他们又一次成功击退了来犯的敌人,怎么说皇军也不会亏待他的。 “好,非常好!”面对着这一场接一场莫名其妙的冲突,中田算是彻底地败退了。 “叮呤呤......”墙角的那只黑乎乎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 “喂!”中田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了宫泽的声音。 “中田君,你还在南庄吗?” “是的,长官!我还在南庄。”中田心里憋了口鸟气,但是语气上却不敢怠慢。 “赶快回来,”电话里的声音很嘈杂,宫泽的语气也显得很急迫:“县城里现在非常乱,支那人开始有组织地向皇军的维持人员发起了挑战,我们已经失去了四个帝国士兵了!我现在抽不出太多的人手,你也知道,支那人的警察也靠不住。现在我只能拜托你早点赶回县城,否则我们运往前线的物资就麻烦了!” “哈依,我马上回来!”中田听到电话那头发出的“嘟、嘟”声,心里不由地破口大骂起来。才死四个就把宫泽急成了这样,要是让长官阁下亲自打凤凰山,不知道会不会就地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提前躺着回国呢? 可是骂归骂,长官的命令还是要听的。 “全体集合,回县城!”中田再一次把队伍集中了起来,士兵们被来来回回地调动,大多数人都已经疲惫了。 “阁下,搜索哨是否需要派出!” “不派了!宫泽长官命令我们尽早赶回去,如果这样一路搜索下去,那等到明天早上我们都还在南庄!告诉士兵们,提高警惕!出发!” 于是,这一队被折磨了半夜的日军第三次踏上了回城的土路。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来回漫无目的的跑动,对一支军队的士气来说打击是非常大的。加上天气寒冷,士兵们哪里还有心思去观察周围的情况,斗志也已经降低到了一个最低点。 等候多时的杨越右手握了把二十响毛瑟手枪,左手已经把手雷的保险环摘了下来。中田嘴里喷着粗气,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小鬼子们绕过一个大弯,滹沱河潺潺的流水声仿佛近在咫尺。 游击队早在观察哨的提前预警下就做好了战斗准备,因为颜色的反差,河水白花花地映衬着鬼子们一排一排的身影,这给初次打夜战的队员们来说,总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射击环境。 “打!”杨越看着鬼子差不多全部进入了伏击范围之内,手里的盒子炮终于“啪、啪、啪”地爆发了。 顿时,早已经推弹上膛的四十支步枪一起展开了怒吼,四十个枪口跳跃着,喷出了四十道致命的火焰。刹那间,中田就感觉到耳朵边上子弹在乱飞,身后不断地有人发出中弹的闷哼声。这一回头望去,队伍里跌跌倒倒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有伏击!”直到游击队第二轮齐射的展开,中田才下意识地大声喊叫起来。第一师团的士兵们没有经历过太残酷的战争,从建立这个师团开始,他们的任务就和宪兵队以及城防军的性质差不多。平时面对普通的老百姓,第一师团的士兵们耀武扬威地算是摆足了威风。可真正上到战场,尤其是面对敌人的遭遇战和伏击战,他们就比第二、第五等专业的野战师团的反应速度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等游击队的第三颗子弹闪着死亡的诡异光芒飞来的时候,中田的队伍里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躺下了。不过巨大的牺牲,也换来了还击的机会,四个鬼子机枪手在混乱当中也勉强地找到了射击的理想位置。 刹那间,歪把子就朝游击队的伏击地点展开了覆盖性的射击,子弹“扑、扑、扑”地打在杨越面前的土堆上发出“揪揪”的声音。 “手榴弹!”杨越一咬牙,一枪把磕在了手雷的引信上,然后把这个来自日本的铁疙瘩抛向了鬼子的机枪火力点。队员们早就等着这个命令,趁鬼子的手雷还没来得及扔,大家把二十几颗“柠檬”一起甩向了鬼子最多的地方。 顿时,“砰砰”地爆炸声带来了一阵阵的惨叫,中田眼看着一颗手榴弹朝着自己的脑袋飞了过来,忙不迭地就地一滚,“轰”地一声响后,弹片擦着他的脸划出了一道火辣辣的伤口。 游击队打出了第四枪,此时还剩下不到一半的鬼子已经退到了河沿,在中田的怒吼声中,小鬼子才正儿八经地想起要立足防守,打反击。 “弟兄们,跟我冲!”杨越一伸手,摸出了一柄三八式的军刺,右手仍然拿着那把二十响的毛瑟手枪。他深深地知道,仗打到现在,已经不能等第五枪的机会了,要是让鬼子在河沿上展开了火力反击,那等他们把子弹打光再冲下去的话,这个亏就吃大了。 他要把鬼子全部逼下滹沱河!只有在相对明亮的河水里,才是屠杀鬼子的最佳场所! 第十四章 滹沱河水红 中田一翻身,连滚带爬地翻下了半米多高的河沿。 刚才那一通手榴弹砸下来,把刚准备好的反击阵地炸了个人仰马翻,四个没被炸死的士兵躺在他的眼前,嘴里哭爹喊娘的掩盖了滹沱河“哗哗”的水声。 杨越大踏步地冲在了最前面,手里的驳壳枪照着人头攒动的河边上“啪、啪、啪”地连响,三个刚冒出头来的鬼子士兵瞬间就被打回了老家。 “机枪!扫射!”中田握着刀,眼前的阵地上士兵们都忙着上刺刀,离他最近的那挺机枪边上,机枪手被弹片削掉了一层的脑袋正袅袅地冒着青烟。 没有了火力压制,游击队一窝蜂地冲了上来,没几秒钟,双方的距离就不到十米了。 “退子弹!”中田大吼一声,条件反射地命令到。士兵们干脆也不开枪了,“哗啦哗啦”地把弹仓里的子弹退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在长官的带领下迎着游击队就冲了上去。 双方一照面,游击队员们毫不犹豫地把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朝来人的方向射了出去。这一通肉搏前的火力准备,少说又报销了十七八个鬼子。 杨越的位置稍微靠前,三个鬼子也在第一时间一拥而上,想合力把他挑翻在地。 “小鬼子,来吧!” 杨越冷笑着,豪情迸发地一声大吼,他要吼出自己憋了二十三年的怨气,要吼出自甲午战争来中国人憋了一百一十三年的愤怒! 手起枪响,咿咿呀呀赶上来的三个敌人瞬间就倒了两个。杨越没有停下,猛地一个跨步上前,一把扯住了剩下一个鬼子的枪口。然后一个飞快地侧身,左手直接把军刺送进了鬼子兵的胸膛。 鲜血“扑哧”一下彪了杨越一个满脸。 “不留俘虏,杀干净为止!” 队员们好不容易逮到了一雪前耻的机会,各个都端着上着耀眼寒光的刺刀生猛如虎,卜一加入战团,顿时就嚎叫与惨叫齐响,鲜血共豪情一色。 中田眼睁睁地看着帝国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他的面前,心里不由地大急。他一刀劈倒了一个冲上来的游击队员,然后掏出了王八盒子,对着黑暗里几个艨艟的身影“啪啪啪”地把八发子弹打了个精光。而对面的游击队却越战越勇,前面的人才一倒下,后面的人就已经冲上前来。特别是不断有驳壳枪声响起的地方,在那里防守的帝国士兵应该已经全部阵亡了吧。中田心里越来越凉,一旦让支那人突破了防线,再左右一穿插,那剩下的人就算彻底完蛋了! “撤退!” 眼看着突围无望,现在的唯一一条路就是过河到对岸去。只有到了那里,才可能得到一线生机! 杨越手里动作异常迅猛,枪里的子弹仅仅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全部送进了敌人的身体内。眼下敌人就要渡河了,计划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给我冲上去,再送鬼子一程!”杨越脚一抬,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小腿迎面骨生疼声疼地。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隐约是一挺歪把子孤零零地躺在了地上。 剩下不到三十个的鬼子作战不能说不顽强,就算是亡命撤退,也有近一半的士兵留下来做肉盾,中田哪里还顾得上滹沱河的水孰深孰浅,连划带趟地努力朝对岸逃去。 杨越一把抱起了歪把子,手一摸,散热片上冰凉冰凉的,再一探供弹盒,子弹居然还是满的。 留下来掩护的鬼子兵自知生还无望,倒也激发了他们的斗志。十来个鬼子紧紧地围在一起,连挑了几个冲上来的游击队员。 杨越倒提着机枪挤开了几个有些踌躇的弟兄,抬起枪口毫无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子弹“哒哒哒”地枪口里激射而出,在一群鬼子的身体上钻出了一个接一个的窟窿,顿时就一片血花飞舞,十来个鬼子当场应声倒地。 “你们他娘的还等什么,把没死地统统都补上一刺刀!老子今天就是要活剐了他们!” 杨越象只愤怒的狮子,率先冲到死伤满地的鬼子身边,把枪里剩下的子弹全部打在了地上的一堆肉上。 眼看着离对岸不到十米远了,中田心中一喜,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手里的军刀被微弱的月光照住,熠熠地闪出了阴寒的光芒。 可是,他的噩梦远远还没有结束。 毫无征兆地,一蓬闪亮的火花突然在对岸腾起,中田永远都忘不了的十一式班用机枪独特的吼声把逃生的希望彻底埋进了潺潺向前的河水里。 如此近的距离,对于只剩十几个人的帝国士兵来说,十一式就是送他们回家的最佳选择。 子弹飕飕地破空而至,中田甚至都能看到一条条弹道发出的死亡红光,身边不断地有人中弹,有人闷哼,有人倒在水中发出“哗”的声响,尽管是在夜晚,中田也能很清楚地看见鲜血把河水都染成了黑色。 “支那猪,我跟你们拼了!”中田的眼睛红了,从灵寿县城出来的时候,他和小村长官还商量着等胜利回去,是不是让士兵们放防假,到城里轻松轻松。 可是现在...... 杨越一屁股坐在了河沿上,深深地嗅着充斥着血腥和火yao味道的空气。他和众弟兄一起,冷眼看着河水里的鬼子在一个个地递减。 中田往前只跑了两步,在离岸边只有不到一米的地方,四五颗子弹同时射进了他的胸膛。强大的冲动把他整个地带起,抛向了半空中,然后“哐”地一下砸在了水里。 “尽快打扫战场。” 杨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把手里的枪交给了喽罗,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这一仗,凤凰山以人员和装备上的完全劣势全歼了鬼子大半个中队。在历史上的八年抗战中,有如此成就的战斗怕是少之又少。现在看来,在冀中平原上,凤凰山的游击队想不出名都难了!到那时,前来拜访的也许会有八路军,也许会有中央军,当然,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不服输的“大日本皇军”。他们或许会来一个大队,或许会直接上来一个联队! 来吧,让火和血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十五章 进驻南庄 就在杨越组织游击队打扫战场的时候,许大虎的带着二十个队员把伪军死死地拖住,钉在了南庄方圆一里的地方。直到杨越让人发了个撤退的信号,牛皮糖一样胶着的南庄才又彻底恢复了平静。 连夜赶回来的刘二麻子始终晚了一步,等他回到根据地的时候,杨越已经在和秀才一起清点战利品了。算上在山里缴获的那十三支步枪,一共是七十三支三八大盖,五挺歪把子。另外还有弹药若干,钢盔七十多顶。这一天的战斗下来,游击队也算是咸鱼翻了个身。 “大哥,这回我们可算是发了笔洋财啦!”刘二麻子抱着挺歪把子,乐得合不拢嘴。 “先别高兴,明天一早开个会,我还有话要说。”一战之后的杨越可没有这么兴奋,这一仗游击队阵亡了十七人,伤了二十一个。这是个什么比例?这个意思就是说,在滹沱河这边伏击敌人的四十一个人,包括杨越在内,几乎全部挂彩。在如此有利的条件下,游击队暴露出来的弱点可见一斑。 “队长,还在为伤亡的事难过呀?”郭从如扶了扶眼镜,轻轻地说到:“诚然,此战我凤凰山伤亡的确惨重,可是,队长不要忘记了,此役我四十弟兄对阵的可是七十余装备精良的鬼子。有此等成绩,怕是国军都会自叹不如!” “我知道!”杨越拨弄了几下在桌子底下放着的一盆碳火,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成绩我们都是亲眼目睹的,可是其中的过程我比你们清楚。秀才,你可知道我凤凰山比较那小鬼子,输在了哪里?” 郭从如摇了摇头,“愿闻其详!” “刺刀,拼刺刀!”杨越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股无奈。鬼子兵从小就开始玩木刺,对于拼刺刀的造诣,这群拥有着武士道精神的禽兽可以说是宗师级的,属于极其变态的那一类。凤凰山在先期击毙击伤大半鬼子的有利情况下,被鬼子用刺刀差点捅了个全员挂红,这不能不说是个致命的硬伤。 “往后还有很多大仗、恶仗等着我们,当务之急,不仅仅是多弄几条枪,多收几个人的问题。而是要把这些不多的血脉练就成能打善拼的战斗精英,而不是光有一腔热血的泥腿子!” “有这么悬乎吗?”刘二麻子没有见识到战斗的惨烈,他更不知道,整个八年抗战期间,有二十多万国共两军的士兵倒在了鬼子的刺刀之下。 “就有这么悬乎,我们碰上的可能还不是小鬼子的精锐部队。若论和鬼子的精锐士兵玩刺刀,如果是明枪对明枪,我怕是凤凰山所有人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拼得过三十个小鬼子!”杨越不是有意地夸大敌我肉搏战的差距,只有认清现实,凤凰山才能更好地继续生存下去。 空气中传来刘二麻子和郭从如的低呼声,看得出,杨越的这一番话两人恐怕是难以相信的。玩热兵器,中国人也许落后了不止一百年,可是玩冷兵器,我们可是祖宗! 杨越摇了摇头,打消了继续说服他们的意思。 “行了,这个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大家伙今天晚上都很累了,睡去吧。一切都等明天再说!好了好了,都滚吧!” 等到第二天早晨,南庄的乡亲们战战兢兢打开房门时,看到的是二鬼子们因为一夜没睡而暴肿的双眼。宫泽在接到小村中队彻底覆灭的消息后,急地一早上都在屋里乱窜。新上任的联队长上原大佐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灵寿县城发生火灾的事情,一个劲地往宫泽的办公室里摇电话,劈头盖脸地把宫泽臭骂了足足一个上午。 要是让上原知道皇军在凤凰山上栽了一个大大的跟斗,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宫泽一颗本就悬着的心顿时就被提到了嗓子眼,从战斗力看来,能一次性消灭皇军一个中队的支那游击队已经不单纯是游击队了。要是他们再挟胜利之余威一口气打到了灵寿县,凭着还剩一百来个人的力量,能否挡得住还成问题。 请求支援?不行,目前帝国正在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战役,石家庄根本就抽不出人手来加强灵寿的防御。而且小村中队覆灭的消息能压多久就压多久,不能让上风知道这件事情,至少目前还不行。否则,等待宫泽的就只有自尽这一条路可选。 宫泽踌躇了良久,不甘心地拿起了话筒,“喂,我是宫泽隆一,马上给我叫井上中队长和治安所的李九苟到我这里来一下!” 电话那头必恭必敬地接受了指令,不一会,一个魁梧的日军军官带着一个穿着短马褂、头戴一顶礼帽的中国男人走了进来...... 南庄的守军在当天下午就接到了撤离的命令,宫泽为了拱卫石家庄通往山西的公路要道,果断地放弃了凤凰山这一块不毛之地。就这样,七十几个“皇协军”士兵卷着铺盖加入到了灵寿县城城防军的序列当中。等到渡边中队返回的时候,宫泽还下了个死命令,谁也不许在长官面前提到凤凰山,谁也不要近期内再有进剿凤凰山的念头,灵寿县城的皇军已经山穷水尽,无力再战了! 这个举动对杨越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游击队在伪军撤走的当天就进驻了南庄。虽然队员们穿的破旧了点,而且脏兮兮的象是很久没有洗过澡的样子。可是队伍士气高昂、一色的日式装备让乡亲们眼前一亮,特别是那五挺歪把子,扛在了自己人身上,要说有多威风那就有多威风! 进了庄子以后,杨越临时下达了三条禁令:一,宁可睡地窝子也绝对不允许骚扰百姓;二,绝对不允许在百姓家混吃混喝,就算要吃,也必须付钱;三:绝对不允许有调戏妇女的情况发生,当然,自由恋爱的除外。 游击队打跨小鬼子的消息南庄的乡亲们都是知道的,更何况杨越下的这三条禁令已经贴满了各家的外墙,人们对这样的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哪有不欢迎的道理。一时间,百姓们把杨越的临时司令部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些早就憋了一股子鸟气的青年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及,嚷嚷着就要加入到队伍当中。 第十六章 政治攻心 杨越特意叫人把原“皇协军”的指挥所打扫了个干净,然后拾掇拾掇,在门外挂上了一块由郭从如书写的“凤凰山抗日先锋队”的牌匾。 南庄有陈、刘、李三姓,若论历史,可能在三国时期就已经存在了。这三个家族虽然不是很兴旺,但是彼此还算和睦。游击队一入驻南庄,三家的长老就携手跨进了杨越的办公室。 对于他们三位,杨越是非常重视的。游击队能否在这里立足,能不能发展成更大规模的作战队伍,目前还必须仰仗土生土长的南庄人。郭从如也很懂眼色,还亲自端来了茶水。 “劳烦三老大架光临,杨某有失远应,惭愧啊惭愧。”杨越拱了拱手,让着茶拽着文。 “杨将军言重了!贵军打败了小鬼子,赶走了皇协军,为我等乡亲着实出了口恶气。今将军率贵军前来我南庄,本是我等之荣幸,理应是小老儿前来拜访!” 客位的上首坐了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老脸上沟壑纵横,看面相差不多得有八十来岁了吧。 “陈老客气了!”杨越心里说不出的边扭,民国人说起话来还和古人一样文邹邹的让他难受死了。特别是这个陈启超,穿着长马褂、留着一头披肩发,十足的满清遗老遗少。只不过他在三老之中他的年纪最大,辈分也是最大的。所以尽管他很不对胃口,杨越也必须必恭必敬。 “托三老的福,我凤凰山游击队能取得今日的成就,杨某不敢居功。能打跑小鬼子,还全仗手下的弟兄们奋勇争先、英勇杀敌。” “那是,那是!”陈老满脸堆笑地迎合着,话锋一转,却又说到:“南庄自有汉以来,历经劫数无数。好容易等到了民国,满以为能人丁兴旺、香火满坛。可没想到哇,这东洋人一到,那真是鸡犬不宁。半个月前,鬼子在鄙庄抽丁百余,到现在也还生死未卜。鄙人听说杨将军要招兵买马,您别看今日我南庄貌似强盛,壮丁颇多,可那大都是乡亲的主心骨。小老儿实是不敢在断了这传了千余年的香火啊。” “哦?”杨越是何等人,虽然语文不是很好,但是这陈启超的话外音他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敢情这三个老狐狸跑到他面前一通废话,就是不想让游击队在南庄补充兵员! 站在身后的郭从如本想开口辩驳几句,被杨越一手拦住了。对于这种冥顽不灵、不识时务的人,杨越有的是办法。 “陈老,刘老,李老。杨某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提?”杨越站起身,拱了拱手。 “杨将军尽管开口,我等有问必答、有问必答。”三老见杨越站了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三老请坐。”杨越一个个地把三个人按回了座位,这才接着问到:“不知三老对‘国家’二字有何理解?” “这......”陈启超望了望其余的二老,他有些莫名其妙,杨越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么高深的问题。 “国家国家,顾名思义,就是国和家。”杨越笑了笑,没等陈启超开口,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俗话说的好,有国才有家,我泱泱中华,上下五千年。可有哪个朝代国没有了,还会有家呢?满清入关伊始,就有‘扬州五日’、‘嘉定三屠’,往远点说,大元朝挥师南下,杀我汉人何止千万?再往远了说,想那五胡乱华时期,夷狄驱马度阴山,将我汉人从四千万屠至四百万。那些时候,国灭了,家在否?如今,东洋铁蹄已然妄想复制北方远古蛮夷的做法,想灭我国人于屠刀之下,杨某敢问三老,到那时,国灭了,家,又在否?” “这......” 三老被杨越一通问话闹了个脸红脖子粗,呐呐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退一万步讲!”杨越端着茶一一递给了三老,顿了顿缓缓地说到:“就算东洋小鬼在南庄不会赶尽杀绝,那杨某敢问,乡亲们终日在鬼子的刺刀下、ling辱下过着没有丝毫尊严的生活,三老不知是否觉得对得起列祖列宗,将来,杨某是说假如有一日,三老得见前人祖辈,可有脸面向他们说起?” 杨越不等三老的反应,趁热打铁地继续说到:“自古男子汉只有站着生,没有跪着死!头可断,气节不可乱!跳梁小丑胆敢犯我中华虎威,只要是中国人,都有责任拿起自己手里的武器,去驱逐侵略者!除非......” “除非什么?”陈老被杨越一通政治教育下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显得有些乱了阵脚。 杨越嘴里“嘿嘿”笑着,慢慢地度到了陈启超的跟前,然后淡淡地说到:“除非,他想做一个汉奸!陈老,您说是吗?” “杨将军!”陈启超乍听杨越指桑骂槐地话语,一激动就站了起来。 “鄙庄自古顶天立地,杨将军最好收回您的言论!” 杨越脸上仍然笑着,心里却早就在大骂“他娘的”,这陈启超不愧是个老油条。他这是既想当biao子,又要立牌坊;既想沾抗日的光,又不想出人出力。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陈老莫要激动,杨某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无针对南庄的意思。”杨越继续着政治攻势,打一棒子给个萝卜他可是从小就玩透了:“只是眼看着鬼子就在跟前,与其我们在这里喋喋不休,不如去问问贵庄其他人的意思?若是他们不愿意加入我部,我杨越从此不再提一个字。若是答应,还请各位不要加以劝阻。毕竟,阻挠抗日这个罪名可不是在坐的能担当地起的!” 杨越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要是这样都不行的话,他绝对会不惜用武力威胁来解决这一问题!说到底,游击队今天的扩充是势在必行的,在这件事上,杨越是有决心做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陈启超沉默了,南庄的热血青年不在少数,抗日氛围与日俱增。如果按照杨越的说法去做的话,那今后的南庄还能剩下几个壮丁?以后若是日本人反扑,留下了一群孤儿寡目的,南庄还怎么立足? 可是,杨越说地也对,如果明目张胆地进行阻挠,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旁人安上个“汉奸”的罪名,这个罪名可是他这个糟老头子承受不起的呀! 第十七章 壮大 “好,小老儿就依杨将军便是。”在杨越的苦口婆心之下,陈启超彻底放弃了挣扎。 “不过一切无须着急,小老儿已在寒舍备有薄酒三杯,还望将军赏光!等午饭过后,小老儿自会给将军一个交代!” “陈老客气了!杨越遵命就是!” 杨越呵呵笑着,这一次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动用武力毕竟有些见不得人,往后他和游击队还要在这十里八乡混个脸熟,要是惹急了别人,指不定什么柳村、林村的什么人就彻底地倒向了鬼子。 饭桌上确实是个好谈正事的地点,杨越的酒量很高,这都是以前在家里和一群狐朋狗友们硬拼练出来的。素有一斤不晕,二斤的醉的响亮绰号。这酒过三巡之后,三老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他们看着杨越一杯接一杯地豪饮,佩服加震惊之余,个个都拍着胸脯说要顶力支持游击队扩编的工作。直弄得胃里撑满酒液的杨越好一阵郁闷,早知道这群老家伙这么看重能喝酒的汉子,那当初他干吗还要浪费那么多的口水! 也许,还没有一支部队的长官能在他们面前如此拼命地讨好他们吧! 陈启超没有食言,撤下酒席之后,三老就把各族的年轻人召集到了村边的一块空地上。先是几位长老借着酒劲发了一通感慨,无非就是国破之击,南庄应该如何如何不能让祖宗失望之类的说教。杨越因为喝了点酒,不愿意已一张红面孔去面对日后的手下,所以干脆让秀才出面,给这些行将入伍的菜鸟们说上两句。 哪知道......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咯!”秀才一手垮着盒子炮,一手叉腰地站在了最高处,一句开场白差点让杨越翻了个跟斗。 秀才清了清嗓子,瞧了一眼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的杨越和三老,回过头继续对着一群兴致昂然的新兵说到:“打鬼子不比种庄稼,打鬼子是要出人命的!在这里老子提前跟你们说好,谁要是没胆,谁他娘就趁早给老子滚出来!老子的队伍不缺那一个两个的胆小鬼,大家伙都是‘携枪带蛋’的,不象娘们一样裤裆里少了个玩意。是驴子是狗,咱就拉出来溜溜!好了,老子的话就到这。想留下的,就给老子大声地吼出来!” 郭从如说完也不等众人的反应,转过身就兀自走到了杨越的跟前,皎洁地笑着。背后人群的气氛出奇的高涨,一百多个叫好声顿时盖过了村子上空飞过的一群乌鸦的恬躁。 “秀才,看不出你还有这一套啊!”杨越用戏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郭从如,嘿嘿地笑着。 “队长,你也别笑话。如果我说上一段之乎者也,大家可能都在云里雾里!”郭从如也不矫情,大大咧咧地站在了杨越的身边,“在凤凰山的这些日子里,我算明白了一个道理,打鬼子依仗更多的是一个人的热血豪情,敢于拼命、敢于斗争的精神。如果能调动起大家打鬼子的热情,那就算嘴里边喷出了粪,秀才我也在所不惜!” 杨越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秀才的肩膀。 南庄三百来户人家,总共有一百一十二人报名参加游击队。杨越特地只选了七十个精壮的汉子。他给陈老挂了个凤凰山抗日先锋队南庄小队司令的名头,把剩下的人统一还给了南庄。这样一来,游击队和南庄的关系就更进一层了,从领导权限上来说,南庄成了游击队的一个分支武装力量。而且,顺水推舟地把多余的人还给陈启超,一方面是因为凤凰山的武器装备不够,另一方面也算是对三老的一种回报。 这就叫做:细水常流! 三老为了履行承诺,不仅让出了一座不小的祠堂作为杨越的指挥部,还在村子周围临时搭建起了几座土木结构的房屋,作为游击队的营房。杨越深知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搞好军民关系成了当前任务的重中之重。除了三条禁令以外,指挥部还命令每个士兵每天都必须在训练之余去到百姓的家里帮忙干些重活脏活。 原本还担心青壮年被拉进了队伍,南庄劳动力就成问题的三老,眼看着不仅劳动力一个没少,反而多出了三四十个壮小伙,心里都乐开了花。于是,游击队在滹沱河边一役所造成的二十几个伤员得到了南庄有史以来最高规格的照顾。 一周之后,南庄迎来了第一次“凤凰山抗日先锋队全体大会”。杨越在会议上首先把队伍的建成、使命和目标给新老队员们做了个简单的汇报,为了让大家都能听懂,他特意把一些深奥的词汇简单化,把抽象的感念具体化,一番报告下来,许多目不识丁的队员们也能很清醒地认识到当前的局势,周遍的态势。同时,他们也深深地知道,自己这是在为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土地而扛枪作战。在杨越有目的的教导之下,从南庄刚入伍的新兵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一腔热血转化成了爱国爱家的简单思维。这种情况,杨越是很乐意看到的。 只有懂得了为什么而作战的部队,才能真正成为一支部队! 会议中,杨越还提出了部队编制改革方案。目前包括伤员在内,游击队总共有一百四十二人,刚刚够一个连队的编制。杨越理所当然任队长,副队长刘二、郭从如。然后杨越把一百四十多人的队伍打乱了原来的编制,划分成了三个排。一排原凤凰山老队员二十五人,排长许大虎;二排原凤凰山二十五人,排长郭从如(兼);三排长刘二(兼),三排编制最大,却是最没有战斗力的七十个新兵。杨越特意七个军事素养过硬的老兵放进了新兵排任班长。他要在极短的时间里,把这支生力军带成游击队的主力军! 另外,杨越把剩下的十个老兵组建成了一个机枪班,直属于杨越的管辖,以方便在战场上提供充足的火力支援。 第三卷 第一章 八路军游击队 (从家里回来了```取消评论区的请假条!不过起点好象出了问题,登陆不了,所以请假条还在那挂着..郁闷!‘ 时间的指针缓缓地指向了1938年,这年一月,鬼子纠集二十余万的大部队为打通南北战区而精心酝酿了一场“徐州”会战。大批鬼子由日军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官寺内寿一亲自督战,如狼似虎的扑向了华中地区。 在另一方面,为了破坏八路军刚刚建立起来的晋察冀边区政权,日军在伪军的配合下也实施了一次清剿作业。只不过由于聂帅坚定不移地贯彻游击战术的精髓,导致小鬼子再一次栽在了**的枪口下。 对于这些,杨越都已经了然于胸。凤凰山的南面是石(家庄)太(原)路,东面过了灵寿城是(北)平汉(口)路。这么一个先天优越的地理环境,没有道理不引起旁人的重视。别看鬼子在和小蒋的对峙中牢牢地把握住了战争的主动权,可是在广大的战场后方,却缕缕地倒在了一群土八路和散兵游勇的手里,着实是丢了大日本皇军的脸面。只要等徐州战场一夕平复,毫无疑问,大量鬼子将会掉过头来,好好照顾照顾这些广撒胡椒面似的抗日力量。 杨越估摸着游击队发展时间不会太长,小鬼子顶多只会给他五到八个月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要完成诸如游击队的转型、南庄的堡垒化以及根据地的扩建等等一系列难题。 难!难度太大! 正思考着,刘二麻子带着小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随同他们一起的,还有两个黝黑健壮的汉子。 “大哥,小李子回来了。” 杨越抬了抬眼皮,四个人象大山一样挡住了门外的光线。 “队长,我来给你介绍两个兄弟。”小李子很实诚地笑着,麦色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这位是张汉兄弟,这位是林龙兄弟。队长,你可知道上次凤凰山一战,是谁烧的鬼子的军车吗?” “当然知道。”杨越呵呵笑着,站起了身不加思索地答到,“是八路军的游击队!” “不是的,队长!”小李子一脸的茫然,拉着叫张汉的汉子说到:“不是八路军,烧鬼子的军车就是张兄弟和林兄弟干的!” “不!”张汉露出一脸的神秘,看了看小李子,然后转头望着杨越,肯定地说道:“杨队长的眼光果然不错,我们就是八路军晋察冀边区游击队。” 果真是八路军!? 杨越的心里顿时翻起了千层浪花,自从和老赵一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八路军了。按照地理上的划分,凤凰山刚好就踩在了晋察冀边区的边缘地带。杨越早就料到,总有一天老东家会找上门来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会这么快! “呵呵,好说好说。”杨越绕过了桌子,接着说到:“既然都是打鬼子的好汉,杨某理应款待!刘队副,上茶!把咱凤凰山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 “好类!”刘二麻子看着杨越递过来一个不露声色的眼神,嘴里爽快地应了,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门。不一会,他就带着几个队员搬来了一堆油果子和一壶茶水。 “来来来,凤凰山没有什么好招待各位的,粗茶一杯,还希望二位不要嫌弃!”杨越笑盈盈地把两人让到了客位上坐下,然后又亲自倒上了两杯热腾腾的茶水。 “杨队长客气了!”林龙接过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这可是凤凰山的特产啊!”杨越一边说着一边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循着腾腾热气看去,灰色的茶水里,几大片茶叶在不停地翻转着。 “好喝,好喝!”张汉蹬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林龙,然后闷头一口把手里的茶杯汲空了大半,这才摸着下巴,长长地出了口气:“好茶!果然是好茶!” “过奖了!”杨越依然笑盈盈地,端起茶杯浅浅地酌了一小口,温柔的茶水卜一入口,一股浓烈的苦腥味差点让他当场来了个“喷泉”,树叶子的味道还真他娘的难喝! 难喝归难喝,骂归骂,可杨越的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张汉和林龙两人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见杨越喝了一口茶后有什么不良反应。 “来来来,尝尝油果子!这可是乡亲们为了犒劳我凤凰山游击队连夜赶做的。”杨越边说边笑着拈起了一块金灿灿的油果子,这是小麦面和着玉米面炸出来的一种小吃,入口极为酥脆。 “咯嘣!”杨越一口咬下了一大块,嚼在嘴里“咯啦咯啦”地一阵响声。 “吃啊,好吃!”对于面前两个有些踌躇的游击队员,杨越喷着油果子咬碎的残渣,手舞足蹈地大声叫到。 “好好,吃,我们吃!”迫于杨越的热情,张汉小心翼翼地跟着拈起了一块,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油孜孜的香甜味道一下子涌入了鼻腔,久久不能平息。 “恩,不错!不错!”张汉呵呵一笑,没等嘴里的嚼完,手里就把剩下的一大半塞进了口里。一边的林龙见张汉也说味道不错,有些犹豫地跟着吃了一小块。谁知道这一吃,两人有些欲罢不能,直等到面前的海碗见了底,张林二人这才油光满面地大声赞叹不已,却不再去碰面前的茶杯。 “再来一碗!”杨越砸巴了两下嘴,这东西偶尔吃几次的确非常好吃,可是吃多了却是不妙的。普通老百姓家里平常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只有这些被翻新花样的粗粮才是他们日常的主食。 刘二很懂眼色地又端出了一大碗油果子,递到了张林二人面前。 “来,二位。咱都是打鬼子的好汉,所谓有福同享,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拉下你们的那份!” “好说好说!”张汉打了个油嗝,笑嘻嘻地接过了碗。 “是第一次吃吧!?”看着如狼似虎的两个汉子,杨越的嘴里突然冒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第三卷 第二章 招安 “哦,不不不。”张汉有些尴尬,说道:“这不是很久没吃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杨越若有所思地淡淡应到,却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两人的背后,猛地大吼一句。 “八噶!” “哈依!”林龙条件反射般地把油果子一把扔在了地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场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当中,反应过来的林龙忽然发觉自己失语,额头上顿时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手也不自觉地往腰上摸去。 “你动一下试试看?”杨越伸出一根中指,抵在了林龙的背后。 “杨队长,误会、误会!”张汗拉了一把林龙,笑呵呵地转过身来:“我这兄弟喜欢开玩笑,这不是见杨队长有兴致,林龙兄弟就配合配合么。” “哦,原来是这样!”杨越哈哈一笑,把“枪”在林龙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拍着林龙的肩膀,接着说到:“林龙兄弟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啊!杨某佩服、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林龙强笑着应承到。旁人哪里会知道,他的后背早就是冷汗如柱了,杨越这个试探性的动作差点就让他拔枪相向了。 “呵呵,哪里哪里!”杨越心里已经有了底,估摸着现在也应该进入正题了,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八路军的游击队到南庄来到底要干什么。 “两位这次到我们南庄来,不知有何贵干啊?” “贵干不敢当,只是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张汉眼看着转移话题的机会来之不易,忙不迭地回道。 “只要是抗日的事情,你就尽管说!”杨越绕过了二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张汉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这是八路军的委任状,还请你过目。” “哦?委任状?”杨越探了探手,把纸接了过来,漫不经心地说到:“这年头有人有枪真是好啊,怎么什么人都往我这里递委任状。” “怎么?还有人给杨队长下了委任状吗?”张汉莫名,伸长着脖子看见杨越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两只土黄色的信封:“这是国军的委任状。”杨越一伸手,把其中的一只给了张汉。 “凤凰山抗日先锋队杨越亲启?”张汉看了一眼封面上的毛笔字,然后狐疑地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纸,上书血红色的“委任状”三字极为刺眼。 “第一战区长官部委任状,字第(017)号:兹任命杨越为凤凰山抗日先锋队总司令,统一指挥该地抗日武装力量。特令!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中华民国二十六年一月一十一日。” 张汉幽幽地念叨着,杨越把第二只信封也递了上来。 “这是嘉奖令,老蒋亲自下的。” “这个......恭喜杨队长了。”张汉没有接,只是犹豫了一会后才问到:“杨队长接受委任状了?” “这个张兄弟不用奇怪吧!”杨越把信封收了回来,老神在在地把脚搁在了桌子上,“你们八路军的朱总司令不也是蒋委员长亲自下的委任状吗?我凤凰山虽然上不了台面,可总算是中华民国抗战的一份子。国军下的委任状,我没道理不接啊?张兄弟你说是吧?” “是是是。”张汉顿了顿,把委任状递还了过来,“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把委任状带回去。不过同为抗日力量,还望日后我军有难之时,杨队长万万不可隔岸观火啊!” “那一定!”杨越满口地答应着,可心里早就笑开了花。几个二鬼子想在凤凰山头耍鬼主意,看老子怎么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我们告辞了!”张汉拉着林龙站起了身。 “不忙,我已经叫小的们去备饭菜了,二位吃过再走吧!”杨越假惺惺地作出一副挽留的样子,既然做了,就要把表面功夫做到家! “哦,不了不了!”张汉拱了拱手,急急地应到:“我们还得赶回去,不敢叨饶杨大队长!” “真的不吃了?”杨越嘴里说着,可是脚下却已经往门外走去:“既然这样,那我就送送二位。” “哦,不用了不用了!”林龙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张汉一把扯住飞快地窜出了门外。两人在哨兵的“护送”下一溜烟地就走了个不见踪影。 “大哥,看来情况不妙哇!”刘二麻子倚在门边,手里端着一碗凉白开。 “有什么不妙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杨越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队长刚才那句‘混蛋’骂得可真好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两人是冒牌货的?”小李子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碗,一边问到。 “用这里!”杨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重心长地继续说:“八路军的游击队常年山里跑,水里淌。身上哪里会有张林两人那样光鲜?他们说他们从边区过来的,你知道那有多远,要穿越鬼子几道封锁线吗?从县城到这里二十里地,看看他们的布鞋,一尘不染的,哪里象是拔山涉水过?” “就这些?”刘二麻子摇了摇头,疑问到:“那他们怎么过来的?” “一会你就知道了!”杨越夺过刘二麻子的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把凉白开抽了个底朝天。 “他娘的,吃这油炸的果子可真耐水!这两小子吃了一碗多,恐怕得跳进滹沱河里去了!” 至于二人是否假冒八路军,杨越的心里有自己的解释。八路军游击队在抗战时期之所以能发展壮大,成为主力军,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谨小细微。就算要招安地方私人武装,也会有一个考察期和一个接洽期,这一切都由八路军的统战部门负责,双方要经过一系列地考验和准备,八路军才会正式下达任命书。哪里会象张林二人一样突兀地就上门叫嚷着自己就是游击队,然后递上一张委任状?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刘二麻子又倒了碗水,望向了沉思中的杨越。 第三章 宫泽的烦恼 不到一个小时,负责盯梢的哨兵返回了南庄。杨越的猜测没有错,张林二人是坐着摩托车来的。这个时候还没有“夜袭队”、“武工队”等特殊力量,自行车的普及程度大大没有1942年以后的那么张扬。 “他们往县城方向去了?”杨越抬着头,看了看哨兵。 “是的,那辆三轮摩托车是往县城方向去的!” “王八羔子!”杨越“嘿嘿”一笑,自言自语地说到:“好,来而不往非礼也!” 就张林两人这样的间谍水平,要是摆在21世纪去行骗的话,估计会活活地饿死在大街之上。杨越自嘲地心想,小鬼子怎么不把特高课搬到凤凰山来过过招啊?指望着半调子的二鬼子,还不如小鬼子牵头猪亲自来南庄晃一圈来得实在。 “明天我进城,刘二你配合着郭秀才看家!” 鬼子的这出闹剧挑起了杨越的玩性,他得让鬼子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侦察,什么才叫让人大呼上当! 张汉一路上把摩托车开得飞快,他的一张脸冷地看不到一丝表情。 灵寿县城。 宫泽隆一在卫生所的外面来回地度着步子,一旁的渡边中尉和石井中尉拉着从房里出来的医生,焦急地问着话。 “三位长官放心,中田君刚才已经醒了,只不现在又处于昏睡之中了。”医生摘下口罩,继续说道:“中田君已经昏迷了十六天,身体非常地虚弱,还请各位长官明天再来吧。” 宫泽背着双手,又度了半天步子,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挥手带着渡边和石井二人回到了大队部。 房间里一个黝黑的汉子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宫泽等人回来了,忙不迭地迎在了门外。 “太君!” “哦,李桑!”宫泽没好气地看了看面前的支那人,闷头一脚跨进了门:“听说今天你们到凤凰山去了?结果如何?” 李九苟就是张汉,治安所的所长。 “计划失败了。不过!托太君的福,”李九苟弯着腰,碎步向前地来到了宫泽的面前:“游击队的底我们却已经摸清楚了!” “哦?”宫泽缓缓地抬起头,今天看来还真是倒霉到了家。 不知道是谁把小村中队覆灭的消息捅到了石家庄去的,一大早上原大佐就摇来了电话,把宫泽连同他家的女性亲属昏天暗地地问候了一遍,并且指明了要他带着重伤的中田亲自到石家庄去交班,师团长要亲自过问这场战斗的具体情况!他急切地想知道,皇军一个中队怎么就在一夜之间被支那不到百人的游击队给收拾了! “太君!我们已经查明,游击队没有背景!”李九苟神秘兮兮地接过话茬:“他们是一群散兵游勇,据我的观察,人数大概在五十多人左右。其中还有不少的伤员,如果给我一支部队,加上治安所的弟兄,我可以轻易拿下南庄。给小村太君报仇!” “八噶!”宫泽猛地一口唾沫喷在了李九苟的脸上,“计划失败了,他们不可能再中我们的圈套!我说过,近期内南庄那个地方,皇军的不去!” “是,是!”李九苟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哪里还敢抹掉脸上的口水。 都怪林龙!要不是他关键时刻露出马脚,杨越这个狗日的肯定得上当,到时候自遍自导一出八路军和皇军火并的假象,然后再以八路军的口吻,把游击队调出凤凰山的地盘,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吗? 可惜,可惜了啊! 宫泽可没李九苟那么想不开,乍一听说游击队只剩下五十来老弱病残,他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十几天来,他每天都在担心游击队会突袭他的县城,不是宫泽胆小,而是他实在是再也输不起了。近日大本营又连续下发了几个敌情通报,八路军在所谓的晋察冀边区附近的城市里闹地是那是一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华北方面军的司令长官寺内阁下也一再强调,严密防备游击队对城市,特别是重要地点进行的破坏活动。除了加强县城的警戒之外,宫泽始终都提不起去打杨越的yu望。 “就这样放过他们吗?”李九苟生怕宫泽再喷口水,远远地退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到。 “不!”宫泽摆了摆手,“一切等大日本皇军在徐州战场上胜利之后再说,到那时,我会亲自率领勇敢的士兵去征讨凤凰山上的黄越!” “太君,是杨越!”李九苟纠正到。 “管他是杨越还是黄越,或者是李越,挡在圣战面前的人,统统的死拉死拉的!”宫泽老脸微红,语气却强硬无比。 当天晚上,宫泽总算是等来了一个好消息:昏迷十六天的中田再一次清醒过来了。 等宫泽赶到卫生所的时候,裹地象个木乃伊似的中田正在没命地摔东西。 “这是哪里!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小村君死了,中队没了!你们为什么还让我活着!” 两个护士站得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 “混蛋!”宫泽两个跨步来到病床前,摔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中田唯一没有缠绷带的脸上:“帝国军人不怕死,但是也不轻易言死!你真是丢了帝国的脸面!” 中田本来头昏脑涨,但是被这一巴掌一扇,顿时就清醒了许多。刚想发作的中天抬眼一看是宫泽大队长,脸上的愤怒顿时就变成了委屈,老泪纵横地呜咽着。 “宫泽君,中田该死!是中田把中队葬送了!” “别说了,留着话到师团长阁下面前说吧。小村君和第三中队的覆灭,你我都有责任!”宫泽看着狼狈的中田,真是悲从中来,这些帝国最优秀的士兵,到底遇到了怎样的进攻啊?面前这个身中五枪的帝国军官,和三个士兵的尸体一路顺水飘来,不旦磕断了腿,还把皇军最引以为豪不可战胜的士气磕得袅无踪影。 该如何跟联队长交代?该如何跟师团长交代?该如何跟大本营交代? 宫泽的心里长叹着,这真是作孽啊!! 第四章 进城 冀中平原的冬天特别冷,刺骨的寒风象刻刀一样直往人的骨髓里剜,灵寿县城在一片凛冽寒流中又迎来了一个早晨。 古城楼上还挂着三四具无头尸体,这些可怜的人都是因为上一次刘二麻子放的一把火而被鬼子抓起来当了替罪羊。尽管现在是三九天气,可时间一久,尸体也开始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臭味。 “他娘的,尸体挂这都有半个月了吧!”一个伪军捏着鼻子从城楼里走了出来,象避瘟神一样挤着身子往楼下走去。他的身后几个打着哈欠的同伴背着枪,一步一回头地跟着到了城门口。 趁着太阳才刚刚露出了一小半,几个人检查了一遍城门附近的城防设施,确定无恙后,这才合力把厚重的城门推了开来。 “放吊桥!” 一个挎着王八盒子的军官杵在徐徐打开的城门正中间,几个喽罗兵分两排站着,立在了城门的两边,等候着新一天第一位进城的良民。 杨越穿了一身长衫,头戴一顶毡帽。一等护城河对面的吊桥放下,就随着十几个等候进城的百姓“咄咄”地踏上了那块横跨在两岸的厚实木板。 “干什么的?”站在最前面的二鬼子上下打量着进出的人们,可惟独就把杨越拦在了门口。 “兄弟瞅你眼生的紧,打哪来,进城要干什么?” “军爷有劳了。小的从良村来,进城是去谈桩小买卖。”杨越轻轻地拨开挡在眼前的三八大盖,脱下帽子“嘿嘿”一笑,露出了两片大板牙。 “做生意?”二鬼子也没着急,绕着杨越转了一圈,这才又接着说道:“我说这年头怎么是个人他就能做生意。前几天咱们东门也来了个自称是做生意的,和你一样嬉皮笑脸地想要蒙混过关。结果怎么着?被哥几个拦下一搜身,嘿,好家伙!居然藏着把二十响!皇军当场就把他给毙啦,诺,现在就在你脑袋顶上挂着呢!” “别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杨越没有抬头,只是满脸堆着笑,手一掏,摸出了几块大银圆直接塞进了对方的手里:“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等兄弟的买卖谈成咯,回头再请军爷喝杯水酒。” “这还差不多!”二鬼子掂了掂手里的黄白之物,脸上的严肃一瞬间就变成了笑容,“酒我就不喝啦,话说回来,进城你可得悠着点。皇军可没咱这么好说话,以后有啥买卖要从兄弟这里过的,尽管吱个声。” “诶!”杨越点头哈腰地应着,嘴上的奉承话也没有落下:“军爷守城劳苦功高,为咱们老百姓的安宁日子可算是鞠躬尽瘁。有你们在这里把守大门,实在是灵寿城之大幸啊!” “行行行...你赶紧些,趁着皇军还没到之前赶紧进去吧!”二鬼子倒也不脸红,把守大门的差事每天都得碰上个把两只“肥羊”,痛宰完了一般都会放行。皇协军只顾看管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城里就算是被一炸弹端上了天,那也是小鬼子的事情,与他们无干。 “好勒!小的告辞了!”杨越拱了拱手,然后闷着头穿门而过。身后的二鬼子“嘿嘿”一笑,接着仔细地端详了一阵手里的大洋,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里后,这才挺着枪迎着下一只“肥羊”走去。 “干什么的!?” ...... 灵寿县城不算很大,古城墙也就围住了方圆不到十里地的样子。城里虽然到处都插满了日本人的膏药旗,但是该卖的还是中国货,来来往往的人们也还说的是中国话。杨越顺着城里直铺的一条石路绕过了两条街,街道不算很宽,只能并排地走上五、六个人左右的样子。街边一色的土木建筑,看上去应该有些年代了。偶尔经过的一队鬼子巡逻兵远远地就开始大声嚷嚷着,所过之处无不是鸡飞狗跳,人们奔走着,生怕避之不及。 杨越一错身,站在了一排屋檐底下,冷眼看着这些“发育不良”的小鬼子扛着挂上了太阳旗的步枪,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中间。 身后传来“吱呀”开门声,杨越本能地回头望去,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慌慌张张地探出了头。 “鬼子走了吗?” 老大娘四下张望着,象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到。杨越转着身,方圆十米之内,好象就只有他一个人。 “已经走远了。”杨越看着巡逻队渐行渐远,轻声答到。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老大娘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门口的杨越一眼,她匆匆而出,又匆匆而入。房门再次发出“吱呀”声响,然后“砰”地一声彻底关上了。 杨越轻摇着脑袋,自嘲地笑了笑,信步走出了屋檐。 还没往外走上两步,屋里突然爆发而出的争吵声引起了杨越的好奇。 “儿呀,娘求你了,别出去了!” 这是老大娘的声音,听得出,老人家在边说边呜咽着掉眼泪。 “娘,你放开我!今天你要是再拖着我,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这是一个很浑厚的男中音,不难听出,屋里的男人此刻压着嗓门象是暴风雨之前的忍耐。 杨越不由地停下了脚步,侧着耳朵听见屋里紧接着传来一阵“乒乓”之声,然后门再一次被打了开来,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白褂年轻人一个箭步就窜到了街面上,他的手里提着一把菜刀,浓密的眉毛下面,一张有菱有角的国字脸上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鬼子往哪里去了!” 年轻人扭头看着杨越正盯着他,于是张口问到。 杨越摊了摊手,耸着肩没有回答。小伙子的勇气可嘉,凭着一把菜刀就敢挑小鬼子的一个巡逻队?可惜,这样只会是死路一条。 “鬼子往哪里去了!??”年轻人见杨越不吭声,有些急噪地又吼了一声。 老大娘跌跌闯闯地从屋内跟着出来,额头上象是是撞到了什么硬物上,红红地肿起了老大一块。布满皱纹的脸上,班驳的泪迹显然还没有干去。 年轻人居然没有去管自己的母亲摔成了什么样子,他把满是血丝的大眼睛瞪地圆圆地,逼视着杨越,看样子非得要个答案了! 杨越看着娘俩,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当年在社会上胡混的时候,自己好象也是这么对待母亲的吧。 “往那边走了。”杨越心下一动,手往身后一指,朝着巡逻队的反方向答到。 第五章 顺子 年轻人并不说话,杨越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待方向一确定,他把刀一横,擦着杨越的身体就要往前跑。 两人一错身的空挡,杨越微微地一侧身,把脚尖悄悄地抬了起来。年轻人只顾着前方,哪曾想到貌似老实的杨越会在他的脚底下下绊子,双方才一接触,年轻人一个重心不稳就直直地往前栽去。 杨越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猛地一把将他悬在了半空中。还没等对方从“意外”中反应过来,杨越的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地拿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撇,菜刀“当”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招“空手入白刃”一使出来,端得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年轻人始终没有惊地叫出声来,一张脸顿时憋成了猪肝色。怎么说也是个壮小伙子,现在被人象拎小鸡一样提着,脸面算是丢光了,等他想起挣扎之时,杨越两只钢钳般的虎口结结实实地困住了他的身体。 “放开我!狗日的小鬼子杀了我爹,我要替他报仇!”年轻人动不了,只能大声地嚷嚷。 又是一个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听我一句劝,留着你的一条命,这样才能亲眼看到鬼子有朝一日终究还是要偿还他们应该偿还的血债!”杨越没有放下的意思,伸手一掌把年轻人砍了个半晕,双手再一托把年轻人扛在了肩膀上,然后几个大步直接跨到了老大娘的面前。 “顺子,顺子你怎么了?”老大娘看着杨越肩膀上的人,急切地呼唤着。叫顺子的年轻人只是抬了抬头,张着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杨越这一巴掌刚好砍在了对方的颈动脉上,力道恰好能把一个人砍成准昏迷状态。 “他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杨越把顺子横抱着从肩膀上搬了下来,然后信步跨进了屋门。老大娘连忙小跑几步,领着杨越穿过了厅堂,进了一间卧室。 房间不算大,刚刚砌下了一张炕后,就只剩下了一张放着油灯的木桌子。而且看上去,这些家什的年代应该得有半个多世纪了吧。 杨越踏上鞋踏子,轻轻地把顺子放在了黑乎乎的炕头,然后伸着食指和中指在他的颈间按摩了好一阵,床上的人这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别动,听我说几句。”杨越以最大的诚意凝视着顺子,嘴里缓缓说到:“如果等我说完了之后你要还想去找小鬼子麻烦的话,那我可以不管你。” 顺子瞪圆了眼睛,喘着粗气等着杨越的下文。 “算了,看你这个样子怕是油盐不进了。”杨越摇了摇头,对于这样有性格的年轻人,苦口婆心显然是没有市场的,得换一种方式,一种更直接了当的方式! 杨越在怀里一掏,摸出了一把毛瑟手枪,“啪”地一声扔在了顺子的面前,然后以命令的口吻说到:“拿起来!” 很明显,顺子不知道眼前这个陌生人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当一把货真价实的驳壳枪呈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心里难免会发出一阵莫名的兴奋! 枪是什么?枪是杀人利器!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有枪就代表着在你遭受不公的时候还有还击的余地!虽然从没摸过这把造型颇有气势的手枪,但是顺子知道,这只只有四十来公分长的铁器,绝对要比菜刀好用地多! 于是,顺子的脸上没有了戾气,转而出现的却是一股无边的憧憬和希望。杨越很清楚,人都不笨,拿着菜刀去追杀一队由火器武装起来的敌人,那绝对是被逼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用的办法! “拿起来,看仔细咯!”杨越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顺子颤颤巍巍地拾起了炕上的手枪,有些爱不释手地抚mo着。 “会用不?” 顺子闻言一阵猛摇头,杨越笑呵呵地把枪拿了回来,轻轻地拉开了枪机,然后抽出弹夹,再从身上又拿出了几颗子弹,顿了顿,说到:“你可要看好了,我只示范一遍!” 顺子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跪坐在炕头上盯住了杨越拿枪的手。 杨越嘴角一弯,挨着顺子坐在了旁边。然后这才接着一颗一颗地把金灿灿的子弹塞进了弹夹槽里,顺子眼睛都没眨一下地看着杨越把装满了子弹的弹夹重新塞进了弹夹孔中,接着又把枪机送回了原位。 “满满的二十发子弹,可以单发,也可以连射。”杨越抬了抬枪口,黝黑的枪身在黑暗的笼罩下更加显得诡异,枪管上突兀的准星更象是死亡的标记。可以说,m1932式的确是一支不错的肉搏类武器。 “你想不想试试?” “我?可以吗?”杨越算是吊足了顺子的胃口,后者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一份冲动,看来杨越的招数还是管用的。 “当然可以!”杨越面露浅浅的酒窝,一把将手枪重新递给了跃跃欲试的顺子:“不过,现在你只能看看!我可不想你一开枪就引来了成群的鬼子。” “诶!”顺子爽快地答应着,他两手抱着枪端详了好一会,然后才学着刚才杨越的示范动作拉开枪机,卸下弹夹,把再把从枪膛里退出来的子弹塞进了弹夹槽,“啪”地一声又装了回去。 “不错,很聪明!”杨越的夸奖是来自内心的,他当初刚拿上这把盒子炮的时候,也还琢磨了半天。m1932卸弹夹的方法相对于其他类型的手枪来说比较烦琐,一定要先拉动枪机把枪膛里的子弹退出来之后才能继续动作。 “想不想有一把这样的枪?”杨越继续吊着顺子的胃口。 顺子很突然地抬起头,没有做声。可是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地出,他是有多么地喜欢这把来自德国的变态手枪。 “想就留着你的命!”杨越终于把话题扯回来了,“我保证,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拥有一把和这一模一样的手枪!到那时候,杀个把小鬼子还不和捏虫子一样简单吗?” 第六章 老乌龟 顺子想打鬼子,杨越就给他指了一条路。 一个人自发的战争不可能战胜一支帝国的战争机器,只有把每个人放在应有的岗位上,才能更充分发挥出他的作用。凤凰山缺人缺装备,任何一份子都可能成为抗日的中坚力量。 “南庄有支游击队,专门打鬼子!你要是真心想抗日,就去找他们!” 这是杨越婉拒了大娘的款待之后,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 宫泽铁了心地要当缩头乌龟,尤其在中田把在凤凰山上发生整个的事情详细地陈述出来之后,这位帝国少佐深深地感觉自己的决策有多么的英明。 能下定决心一次吃掉一个中队的支那游击队,是不在乎多在皇军的咽喉部位咬上一口的。 这是一群疯子,不!是一群狂人!狂到了明目张胆、毫无顾忌的地步! “渡边君、石井君!”宫泽隆一斜靠在那张红杉木的椅子上,他的背后挂着那面写着“武运长久”四个字的帝国旗帜。“两位,刚刚我已经推掉了物资输送任务,帝国往山西的补给全权交给了铁路线运输。城防工作就拜托给两位了!” 站在桌前的渡边和石井相互望了望,有些犹豫。 “有什么问题吗?”宫泽轻扣着桌面,抬头问道。 “长官阁下,我和石井中尉一致认为应当想办法先铲除凤凰山的抵抗力量。”渡边顿了顿,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支那人的游击队多存在一天,就对我们多构成一天的威胁。光守县城,是守不住的。敌人要是在我们周边大搞破坏活动,到时候皇军一处被动就会处处被动。指望着不可靠的支那友军,始终不是办法!” “渡边君请少安毋躁!”宫泽正了正身体,说到:“荡平凤凰山是迟早的事情,可你们也知道,灵寿城是石家庄的北大门,平汉路和石太路交汇处的重要屏障。如果一旦出了问题,皇军将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吗?半个月前,皇军在石家庄还有大半个师团的武装力量。可是徐州战场已经陷入拉锯,大批士兵都加强到战场周边担当保障任务,目前别说石家庄有半个师团,就是临时拼凑起一个联队那都是相当困难的!反观北面的支那**,他们所谓的晋察冀边区已经把手伸到了我们的脑袋顶上了,如果我们全军出击凤凰山,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在我们的背后插一脚?谁又能保证空当当的灵寿县城不会被敌人占领?到那个时候,凤凰山和晋察冀连成了一片,两条交通线随时都会处在敌人的掌握之中,整个华北地区就会变得相当被动!” “可是,宫泽君......”渡边还想说什么,宫泽一挥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够了!我的命令是,在徐州战场没有平复之前,死守灵寿县城!诸君要是有什么意见,可以上表联队长或者干脆直接通话大本营!” 看到宫泽把大本营都拉出来了,其死守的决心有多强那是可见一斑,渡边再怎么有想法,也绝对不敢公开违抗长官的命令。 “哈依!我们定当全力以赴!”石井拉了拉渡边的衣角,两人默默地从宫泽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宫泽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一场两场战斗的失利都不是重要的,能否让灵寿城这颗钢钉不被支那军队拔起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否则,战死的帝国士兵就白白战死了。 好在凤凰山游击队也遭受到了重创,治安所所有力量在李九苟的安排下也算对他们进行着不间断的监视。如有必要,也可以考虑渗透进去,从游击队内部瓦解他们! “备车,我要去石家庄!” 宫泽整了整军装,朝着门外的卫兵大声嚷着。按照昨天上原大佐的命令,他今天必须到石家庄去参加会议,也算是交代凤凰山一战的具体情况。 可惜,中田因为下不了床,就不能带他去了。否则由他来说明情况,会比较直观一些。 而且,如果把全身缠满绷带的中田带到一群联队长、大队长面前,那宫泽他这张老脸就算全部丢光了! 杨越找了个理发店,把嘴边和下颌上的胡须刮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再把乱糟糟的头发修剪了一番,梳了个大背头。最后,他从长衫的兜里掏出了一副平光眼睛,戴了起来。 顿时,面前的镜子里呈现出了一个拥有着健康肤色的大帅哥。杨越“嘿嘿”笑着,对于自己的这样一副尊容,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街上响起了一片嘈杂,杨越侧着耳朵听着“哒哒”的马达声响,心里默数着即将路过的车辆。 一辆插着太阳旗的边三轮喷着浓浓的尾气跑在了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一辆土黄色的军车,车上坐了大概十来个鬼子兵。军车之后,却是一辆造型很怪异的丰田小汽车,车窗被窗帘遮住,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杨越用鼻子都能猜到,这样的阵仗,应该是鬼子军官要出城去了!往东走,出了东门是连接到石家庄最近的公路,意思就是说,小鬼子很可能要去石家庄。 和山杉爱一别之后,杨越还没有去过石家庄呢! 在这一刻,杨越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救下的日本女军官。可惜了,这样一个花季少女,却沦为日本军帝国主义的牺牲品。 但愿她能早日脱离日军,找到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吧! 车队渐行渐远,发动机声慢慢地消失在重又嘈杂的人声之中。杨越收回了注意力,等着他的任务还很多呢。侦察鬼子目前阶段在灵寿县城的兵力部署以及可能的军事动向,了解城内防御措施的优劣之处,这些都可以为凤凰山将来能有效牵制鬼子军事行动的有力依据。 不过,这一路走来,杨越却感觉到有些寡然无趣。 鬼子兵加强了所有重点目标的保卫工作,在城中各个重要地点都新建了许多军事设施。三五成群的鬼子对路过的普通百姓都咋咋呼呼。边上的什么碉堡、机枪火力点真是应有尽有。 看来,小鬼子打算长期窝在家里不准备出门了! 杨越心里既兴奋又失望地望着一座遍布机枪射击孔的碉堡感慨万千。他之所以兴奋,是因为按照这样的一个情况看来,鬼子就不大可能抽出兵力再去打扰他的游击队,游击队也可以在近期内尽情地发展。而失望的是,从一个战士的角度出发,他可能很久都不能和敌人交手了。 对于杨越来说,这是非常矛盾的一件事情! 第七章 打秋风 刘二麻子带着新兵们再一次进驻到了凤凰山。为了在以后能有能力和鬼子玩运动游击战,杨越特意交代了刘二,要把这群南瓜练成飞毛腿、跑不死的“十一路”。 在凤凰山的沟沟坎坎里跑上一圈,怕是少说得有个三十来里路吧。 刘二麻子大口喘着粗气,一屁股摊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面。 “他娘的,跑不动啦!” “排...排长,这跑...跑到哪才才算个头啊?”跟在背后的新兵也一个个脸色潮红,汗流浃背的。 “跑到哪?”刘二干脆仰躺起来,气喘吁吁地接着说到:“上天、入地、下海!我他娘的都不知道呢,等着把,这个把月我看弟兄们就跟着我跑吧。跑到我们杨大队长跟我们说,‘行啦,别他娘的再跑啦’,那个时候我们就不跑啦。” 刘二麻子听着耳后阵阵的抽气声,心里越想越憋气。他和这群新兵一样,怀疑每天在山沟里跑路与打鬼子这件事情有什么联系。可是没办法,杨越一天是他的大哥,就一辈子是他的大哥。哪怕这个大哥只比他大了三天,可是叫他刘二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刘二麻子一直都这样认为,人就该是这样!一旦认准了一样事情,就该心无杂念地去追。 “好了好了,都休息够了吧?还有一圈,跑完才能吃饭!” 队伍忽忽拉拉地好不容易地聚集到了一起,在排长的带领下,又“哼哼哈哈”地望着下一个目的地甩开了腿...... 杨越徜徉在灵寿县的大街上已经足足有一个上午了,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在心中默默地画上了一张鬼子城防的草图,表面上敌人具体的兵力和部署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如果按照原计划,杨越是想在鬼子的王八窝里制造点混乱,然后混水摸个鱼再扬长而去的。别看鬼子连送菜的老百姓都要搜个遍,可怀里揣着把枪的杨越从不担心自己混不进去。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替天行道连门都进不去,那还搞个屁啊! 只是,大鱼一大早就已经离开了灵寿,而且犹如惊弓之鸟的敌人防备十分森严。这个时候混进去捅一刀子,效果毕竟有限。 杨越坐在鬼子大队部对面的小茶馆里,冷眼看着进进出出的敌人,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异常大胆的计划。 既然在灵寿县城里展不开手脚,那不如再选个目标,到石家庄去晃晃? 杨越心里狠狠地想着,要玩得把小鬼子往死里玩! 说做就做!主意一定,杨越也没再停留。打了个“马的”一路奔到了南庄附近的柳村,给了钱之后自己徒步回了大本营。此时看家的郭从如正按照杨越的安排和三老商量着在南庄挖地道的事情,杨越匆匆跟几个人打了招呼,牵了一匹马后绝尘而去。 “郭三当家的,大队长这火急火燎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陈启超目送着杨越“驾驾”地把马拍地差一点没飞起来,小心翼翼地问着同样莫名其妙的郭从如。 “应该没有吧。”秀才扶了扶眼镜,“大队长走得这么急,总会有他的道理,他说三天后回来,我们就不要等他了。呓?我们说到哪了?哦对,挖地道,把各家的地窖先连接起来再说!” 如果让他们知道杨越一时兴起,想跑到六十多公里外的石家庄去打秋风,怕是一个个都会瞠目结舌吧。杨越心里很清楚,如果让郭从如知道自己如此冲动,这一次肯定是走不成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秀才的执着让他的头很大。 杨越估摸着,以后游击队发展壮大起来,肯定会是小鬼子重点照顾的目标,一场接一场的恶仗将成为南庄的主旋律,那时自己身为一队之长,他必须得把百分之百的精力放在队伍上,哪里还会有闲功夫出去透口气?趁着现在双方都在闷着头不管不顾的空挡,是该暂时恢复一个猎手本来的身份了! 带了几个月的兵,杨越在这一刻突然发现,还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孤胆英雄来得痛快!不用去管劳什子队伍建设,也不用去为那些痛哭哀号的伤员们揪心,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尽心尽力去和鬼子们玩捉迷藏!利用自己的军事特长,好好地过一把刺客的瘾。 坐下的黑马仿佛能感觉到杨越飞出去的一颗热血澎湃的心,一路上不等杨越快马加鞭,甩着四蹄玩了命地在崎岖的土路上一路飞驰南下。按照这样的速度,三个小时之内,杨越就有望赶到石家庄了。 今天的天气一如既往地持续着阴沉,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从杨越的耳根刮过,刮在他的脸上辣辣地痛。杨越紧了紧脑袋上的毡帽,尽量地把身体伏在马背上。 看来用不了多久,1938年的第一场雪就要降临到华北大地了...... ****** “啪!” 上原大佐一巴掌扇在了宫泽的脸上,一串鼻血“哧”地一声喷起老高,这个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留着仁丹胡子的肥矮胖子打起人来可真下的去手。 “哈依!” 宫泽把身体站地笔直,戴着白色手套的一双手掌牢牢地贴在了马裤的裤缝上,任凭殷红的鲜血流淌在自己笔挺的军装之上。 “宫泽该死,请上原君制裁!” “混蛋!”上原抬着头,盯在了宫泽严肃的脸上:“就凭你在灵寿的愚蠢指挥,我杀你一千次都够了!我们受皇军的委托,受师团长的委托,从中国东北一路南下,我们不是来丢人的,我们是来战斗的,是来展现皇军的武威的!可是你倒好,在支那不堪一击的游击队面前,一仗给我丢掉了一个中队。” “哈依!”宫泽依然挺着身体勾着头,他不会愚蠢到在长官训话的时候有什么不同意见。 “你哈依个屁!”上原越说越恼火,伸手十几个巴掌拍地宫泽的一张老脸顿时就肿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军部说我们是阔少,我们东京师团的脸全部被你给丢光了!实话跟你说了吧,山杉大将、寺内上将和香月中将已经抵达石家庄,我们该卷铺盖滚蛋了!” “山杉......大将?”宫泽脑袋“嗡”地一声大了不止一倍,全日本就只有一个山杉大将——大日本帝国陆军大臣山杉元大将! 天啊,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第八章 巷战 此时的石家庄内,集合的一群日军将星都是些什么人物?扬言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的陆军大臣山杉元、日军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寺内寿一、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司令官香月清司,还一个是关东军支援华北方面军所派出的第一师团的最高长官河村恭辅! 这些人站在一起,就是整个华北日军的顶梁支柱! 要是让杨越知道石家庄里现在聚集了如此众多的大鬼小鬼,他还不得拼死去弄门榴弹炮把这群王八羔子给一窝端上天啊?如果包括其他跟随而来的七七八八的头目,那这一炮下去,中国军队至少可以少奋斗两年! 这一切,纯属巧合! 所以,杨越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去找一门榴弹炮,更不可能一炮达到上百万中国军队梦寐以求的结局。 等他屁颠屁颠地赶到石家庄的时候,正是全城刚开始戒严的时候。小鬼子出动了城里所有的守备部队,包括皇协军、保安队、警察局在内的全部兵力一色的全副武装,在每条街道的出入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如临大敌。 鬼子的巡逻兵以五分钟一队的密度来来回回在大大小小的街区里穿梭来往,老百姓们早就被逼令回家,关上了所有的门和窗户。 杨越心道坏了,这里难道出了什么大事情?比灵寿县城还象个铁捅,难不成计划又一次要落空吗? 眼看着街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一米八多高的杨越牵着一匹黑色健马,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这还混水摸个屁的鱼啊?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带着大沿帽的警察手里拎着警棍,远远地站在不远处的丁字路口。凡路过的人都被他们仔细盘问,完了还被端着枪的小鬼子带到一边挨个搜身,确定无恙后这才放行。 杨越心里暗暗地骂着,手不自觉地摸了把腰间的枪。这样的情况下,不被敌人摸掉那就算阿弥陀佛了。 还是掉头吧! 不是杨越胆子小,实在是这里是狼巢虎穴,自己没必要拼着一条老命去做不可能的事情。也许他有些高估自己的能力,或者是低估了鬼子的防御,反正现在到石家庄来打秋风,好象是拉屎上厨房——选错了地方。 郁闷,极度的郁闷! 杨越憋了一口鸟气,扯着马掉转身体正准备开路,突然背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声音。 “站住!” 杨越浑身一激灵,脚却没有停下。此刻要是站住了,后果是什么,他用后脑勺都能想到。 “喂,前面的人,老子叫你站住,你听见了没有?” 背后的人好象有些恼了,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杨越依然没有站住,他一边双腿运着力,准备随时翻身上马,一边悄悄地把手放在了腰间的枪把上。 “再不站住皇军就要开枪啦!” 敌人终于忍不住了,几个小鬼子眼瞅着居然有人敢抗命,也“唧里哇啦”地嚷嚷起来,杨越的耳朵抽动着,空气中明显传来了一阵“哗啦哗啦”的枪栓声。 这不是逼上梁山么? 杨越咬着牙齿一把抽出了驳壳枪,狗日的就算要打,也绝轮不到他们开这第一枪! 几个黑狗子冲在了最前面,杨越心里默默计算着对方的数量和越来越近的距离,然后忽然一个转身! 可是,还没等他的手臂抬起,就听到“啪、啪、啪”的三声枪响,冲上来的敌人一瞬间被悉数撂倒。 好枪法! 杨越一愣神,不远处一个穿黑布衫的汉子已经朝接应上来的小鬼子连续开出了六七枪,又有三个敌人饮弹身亡。而直到此刻,小鬼子的三八式才正而八经地展开了还击。 杨越这才知道,原来敌人并没有叫他。可这枪声一响,大批小鬼子迟早会蜂拥而至。到时候就算自己没开枪,那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黑衫汉子且战且退,利用有利地形巧妙地规避着敌人的火力。他分几次打光了二十发子弹,找准了一个墙角,然后猫着不紧不慢地上起了弹夹,眼睛还不忘撇了一眼牵着马站在屋檐底下的杨越。 “看什么,还不躲起来!” “哦!”杨越不自觉的笑了笑,这真是革命同志遍天下呀! 杨越的位置很玄妙,趁着混乱,他把自己藏在了一个鬼子看不到的屋角下,处的方位刚好是在交火双方的中间地段。离黑衣汉子不到十米,离最近的鬼子也不到二十米。 场面在混乱之中忽然沉寂下来,小鬼子被黑衣汉子一梭子弹打掉了将近一半人马,剩下的七八个敌人也不敢贸然上前,眼见对方已经哑了火,鬼子们开始相互掩护,逐步推进起来。只要等巡逻队一到,黑衣汉子铁定是跑不了的! 杨越转着头打量着地形,他背靠的这面墙没有门,而且很巧合的是,他的身旁就有一扇紧闭的木质窗户。 怎样的一个逃遁路线瞬间就在杨越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黑衣汉子握着枪,刚想探头看看敌人的情况,哪知小鬼子几杆枪已经牢牢地套住了他藏身的地点,只等他脑袋一伸出来,“乒砰”的枪声就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还好黑衣汉子闪得快,子弹贴着他的耳朵根直飞出去,“嗽嗽”地打在墙上溅起蓬蓬火花。 “**姥姥!” 就是这一刻!杨越在黑衣汉子怒骂的一刹那,猛地闪身而出,嘴里怒吼一声,抬手就是一通暴点,“啪、啪、啪”地三枪结束了三个小鬼子的生命。这突如其来的火力让所有的敌人一下子愣了神,场上再一次陷入了混乱之中。鬼子们连滚带爬地重新找掩护,剩下的几杆步枪纷纷地掉过头来,想要解决突然出现的杨越。 这次轮到黑衣汉子吃惊了,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嘴角带着死亡的微笑,丝毫没有给鬼子们再拉枪栓的机会。手里的驳壳枪以不可思意的射速爆闪着火yao燃烧的颜色,把金灿灿的铜质弹头准确地送入了每一个敌人的身体里。 第九章 逃遁 “还在等什么?快跟我走!” 杨越把最后一个准备负隅顽抗的小鬼子打得一头栽在地上,然后退到墙边猛地一肘子,“乓”地一下顶碎了那扇嵌在墙面上的窗户。 黑衣汉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杨越矫健的身影在窗口一闪,就没入了房内,这才淌着一头冷汗跟着来到了窗前。 此时的大街上,早就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数量不多的老百姓望着十来具尸体,惊叫的声音响掣了半个石家庄,远处“嘟嘟”的尖锐哨声此起彼伏,看来,鬼子的大部队马上就要赶到了。 杨越一跳到房间里,不等眼睛适应这突然黑乎乎的环境,就闷着头往里闯,结果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不过还好,这一撞,刚好撞到了一扇房门,等他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人带门板地撞进了一户人家的厅堂。 这是一个六口之家,二老、夫妻两、一男孩、一女孩,典型的三代同堂。 看穿着,这家人应该不是很有钱,衣服虽然不算很破旧,可也打了不少补丁。 黑衣汉子比杨越还狼狈,他从窗口往里跳,然后几乎是滚着到了杨越的跟前。看着两个孩子莫名其妙的眼神,黑衣汉子的一张老脸顿时就通红通红的。 “别怕,我们是打鬼子的!”杨越把枪往怀里掖了掖,他可不想让小朋友看到这些杀人的凶器。 年轻的男人用手护着双亲,女人则抱着两个孩子避到了一边。 “往哪出门?”杨越不愿意再打扰这个可怜的家庭,而且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得马上另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过风头才能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男人有些哆嗦,看得出他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物,可是全家人的性命都捏在他的手里,只能老老实实地配合着杨越来到了正门边:“从这里出去。” “好!”杨越给了主人一个灿烂的笑脸,示意他不要太紧张,然后再悄悄地把门打开了个不大的缝隙。 一股寒风猛地灌了进来,让杨越不禁打了个摆子。 “没有情况,我们一路冲出去,走到哪算哪!”他一边往弹夹里塞着子弹,一边淡淡地说到。 黑衣汉子点了点头,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只有两人一条心。能甩脱鬼子最好,要是万一甩不掉,那就算硬拼起来也还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刚才交火的街面上脚步声越来越杂乱,鬼子“叽里哇啦”地看样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杨越再一次用听觉确定了门外并没有动静,然后猛地一开门,提着枪冲了出去。 这扇门面对的是一条小巷子,鬼子暂时还找不到这里。杨越和黑衣汉子两人在巷子里缝路便绕、缝洞必钻,一路上没有停留,一口气跑出了一里多地。 “张青!”黑衣汉子喘着粗气,没头没脑地说道。 “什么?”杨越走在前面,慢慢地放缓了脚步。这一带的动静明显没有那么大,他把枪收回到了腰间。 “我叫张青!”黑衣汉子又道:“好汉可能留下大名?今日的救命之恩我张青报答起来也好有个对象。” “杨越!”杨越“嘿嘿”一笑,没有回头:“别提报答不报答了,大家都是中国人,杀鬼子本就是份内之事,千万别婆婆妈妈地象个娘们。还有,你也别叫我好汉,听起来边扭!” “哦!”黑衣汉子张青倒也爽快,没有再扭捏做作地继续说他的报答之词:“看杨兄弟这身手,应该是练过几年的。当过兵?” “恩,算是吧!”杨越心想着,算上在21世纪当的那五年兵,他现在的兵龄应该有五年零两个月了吧。 “哦?是国军还是八路呢?”张青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 “有区别吗?”杨越停下了脚步,不满地回头说到:“怎么你心里的国军不包括八路军?他们可是蒋委员长亲自授下的编制!” “杨兄弟说的是,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张青有些不好意思,被杨越这一抢白倒显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 “不要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鬼子还盯着咱们呢!” 杨越没有兴趣接着讨论下去,甩开膀子翻过了两道院墙,和张青直扑院内的一座房子而去。 院内种了两棵杏子树,冬天的寒风下,树叶早已经落了个精光。两棵树之间,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石路灰黑色的,直通向一扇诺大的房门。 杨越给了张青一个眼色,后者一溜烟地窜到了屋后,以确定有没有后门。不能让房子的主人跑了,不然一旦走漏了消息,让鬼子知道了两人的藏身之所,那就完了。 杨越赤手空拳地登门拜访,只可惜,房门虽然是敞开的,可是厅房却没有一个人影。 正厅里的摆设看上去有些古朴古香,一色的镂空木质装饰让人感觉回到了古代,尤其是一张八仙桌上,还摆了了个檀香缭绕的香炉。 厅房四周的墙上挂上了些字画,暗黄色的纸张彰显着主人貌似很有收藏古董的格调。 杨越缓缓地步入了一侧的里房,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房里摆着一张红木床,粉红色的幔帐,粉红色的铺盖。很温馨、很浪漫的颜色。这里应该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卧房,干净、整洁而且看上去很舒适。在战乱年代,能保持这样的确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吧。 屋后传来了张青的哨声,示意这里的确是一座空宅。 杨越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闺房,尽量保持着没有进来过的样子。两人自顾自地坐在了厅房的桌边,杨越更是找来了茶壶和两只茶碗,打算就此喝口茶、歇歇脚再说。 “杨兄弟,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张青有些尴尬,这样私闯民宅的确有失磊落。 “没办法,非常时期,非常对待。”杨越一仰头,抽干了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我们总不能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吧。你放心,等天一黑,我们就出去。那个时候鬼子想抓我们就困难了。” 第十章 比较 “说得也是!”张青沉吟了一会,没有再表示出什么不同意见,只是他也尽量不去碰屋里的东西。 杨越倒很象是个自来熟,坐了一会发觉有些冷,于是进进出出地搬来了一些木炭和引火用的燃媒,就着屋里的火塘点起了一炉子碳火。 暖烘烘的火红色渐渐地明亮起来,趁着主人家没有回来的空挡,闲着无聊的二人不由地拉开了话头,聊了起来。 “兄弟是国军的吧。”杨越没头没脑地问到。 “什么?”张青愣了一会,不知道杨越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说张兄弟以前应该也是个行伍之人吧?”杨越继续问到。 “恩,不仅以前是,现在仍然是!”张青很肯定地给出了答案:“原国民革命军五十三军六九一团少校营长。” “呀,不错呀!”杨越不敢相信地抬了抬眼皮,面前的张青一脸的严肃,不象是说谎的样子。可他看上去顶多也就是二十四五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样子。年纪轻轻,就混上了少校正营的位置,的确有些手段。 要知道,国军不比八路军。八路军是因为将帅人才本就极其稀少,加上长征的一路上损失了许多宝贵的人力,所以北上之后,一般的指挥员的年纪都非常小。而国军的人才培养也有几十年了,大批优秀的年轻军官那是一抓一大把。能从众多的竞争者中突围而出,没有两把刷子可是不行的。 “杨兄过奖了!”张青谦虚地笑了笑,然后叹着气接着说到:“不过我已经不是国军的人了,现在你或许可以叫我八路军第三纵队三团张副团长。” “八路军?第三纵队?”这次轮到杨越目瞪口呆了,怎么张青摇身一变,从国军将领变成了八路军的指挥员了? “不错!是八路军!”张青拨弄了下火炭,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等等,我好象了解了!”杨越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八路军第三纵队不就是著名的抗日将军、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的部队吗? “没错,是吕长官!”张青点了点头,“去年十月吕长官改旗易帜,率部加入了八路军。” “了解了解!”杨越打着哈哈,这么一个抗日的急先锋,如此出名的将军他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没想到来到了1937年,居然忘记了这一茬。 其实话说回来,刚开始发展起来的冀中军区离凤凰山也没有很远。而且从历史上来看,滹沱河流域也处在冀中军区颠峰时期的范围之内。 看来,两家得亲近亲近,日后指不定还能合作合作。 只是杨越看着面前的张青有些面带难色的样子。 “张副团长应该是升官了,可我为什么看你好象一点都不高兴啊?” “哪里哪里!”张青轻咳了一声,张着嘴半天没出声。 “有什么直说就是了,你还怕我在你长官面前打小报告?”杨越“呵呵”笑着,他是铁了心地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张青的一张脸憋地通红,顿了半晌,才象下了决心般地接着说到:“实不相瞒,张青并不愿意跟着八路军。” “哦?为什么?难道是八路军不给你发军饷?” “不,每月六块大洋,我很知足了。只要打鬼子,钱不是问题!”张青突然之间变地很严肃,一旦牵扯到钱财的问题上,男人一般都是一副很慷慨的样子。 “那是为什么?”杨越继续追问。 “信仰!”张青的嘴里憋出了两个字,好半天才又接着说到:“我自小就在军人家庭长大,父亲曾是孙中山先生的忠实追随者。从小父亲就跟我说‘三民主义’,跟我描绘着一副副美好的蓝图。耳濡目染之下,慢慢的‘三民主义’也变成了我毕生追求的目标。我不能想象,如果我接受了‘共产主义’,怎么对得起我的父亲,怎么对得起孙先生,又怎么对得起......” “放你娘的屁!”杨越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脸色突然一变,站起身一张嘴就爆了粗口,愣是把张青剩下的一半话给硬顶了回去。 “不管是三民主义还是共产主义,都是为了百姓好。只要对得起中国人,那你还管它对得起谁谁谁?为了这两个抽象的概念,中国都打了十几年的内战了。现在好,打着打着,把小鬼子也打进了大门。我就想问了,你还希望再打多少年?大敌当前,就该抛弃意识形态,紧紧地抱在一起去教训小日本,哪里还那么婆婆妈妈地说什么信仰!” 张青张大了嘴,一言不发地看着杨越象头愤怒的狮子一样咆哮着,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杨越手舞足蹈地发表了一通感慨,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火,怎么说张青也勉强算和自己是有生死之交了,而且信仰这个东西的确是非常难以调和的,自己何必那么火暴? “对不起,我太大声了。”杨越深吸了一口气,说到:“不过,既然你不想跟着**,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吕长官加入八路军。” “打鬼子!”张青听着杨越的语气,好象消了火,这才有些尴尬地答到:“这就是我矛盾的地方。我跟着吕长官有些年头了,这些年,我无奈地看清楚了一些事实。我们东北军几十万人马被几万小鬼子逼进了关内,蒋委员长居然说不抵抗!白白丢失了大片的美好山河。部队在北平的时候,我曾经不止一次看到吕长官彻夜地对着地图默默地发呆,‘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眼泪,看得我心酸啊!好不容易国军全面抗战了,可是我们五十三军却是接到一道道撤退的命令。北平我们让出去了,天津、塘沽我们也让出去了,到后来,连徐水、易县、保定、石家庄我们都让出去了!可是,撤退的命令却还远远没有止境。吕长官说地好,是不是要让我们这些苟延残喘的东北军撤到了重庆,委员长才不再让我们退了呢!?” 第十一章 躲鬼子 张青说着说着,神情不由地黯淡下去,眼看着他的眼眶一红,几乎掉下泪来。 杨越唏嘘不已,抗战时期,有多少爱国将士离乡背井,巴巴地盼望着能一夕之间收复河山。 “算了,不说这个了。国军也好,八路也好。只要是抗日,那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杨越叹了口气,接着说:“不过张兄弟,刚才的话千万不要再跟第三人提及,否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罪名你就算坐实了!” “多谢杨兄弟提醒,张某人知道了。”张青顿了顿,说到:“既然跟着吕长官,我就没有再回头的意思了。多少,八路军还是肯抗日的。” “看的开就好。”杨越拍了拍张青的肩膀,突然问到:“不知这次张兄弟到石家庄来有何贵干?” “这个...”张青有些为难,“我不想编谎话瞒骗杨兄弟,只是这是个军事秘密,恕兄弟我不能相告。” “哦,应该的!既然张兄弟为难,就不要说了。”杨越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军事秘密是军队的最高机密。派出一个副团长来完成的军事任务,应该是吕正操将军亲自下达的。这些事情,张青没有理由告诉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虽然杨越和他也算是有过患难之交,可事情得一码归一码,在没有摸清相互间的底细之前,双方都不可能暴露真正的意图。 这样说来,张青能自报家门,已经算是给足了杨越的面子。 “对了,杨兄弟应该也是有备而来,不知道有何贵干呢?”张青反问。 “呵呵,借老兄一句话:秘密。”杨越笑着,一脸的神秘。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让他回答到石家庄到底来干什么了,恐怕连他自己都答不上来。 无意识地单枪匹马来挑鬼子的大本营?说出去,谁会相信?看他一副狡猾的样子绝不象一个盲目的热血青年,既然说出来没人相信,那还为什么要说? 可他来石家庄,为的正是找小鬼子的麻烦。 “好说好说。”张青也爽朗地笑了起来,只是在他看来,面前这个高大汉子应该是个不俗的人物,凭他那两手枪法,至少也应该是个老牌抗日名人。只是凭张青在华北平原上摸爬滚打了数年的记忆,都想不起一个叫杨越的孤胆英雄。 而如果是有军方背景,那这个杨越又是哪一部分的?国军?不象,虽然杨越没有明说,可张青从他的语气里可以看出,杨兄弟亲共的方向十分明确。可如果是八路方面的,为什么在自己表明了身份之后,杨越也没有声称是自己人呢? 得摸摸他的底。 张青暗暗地沉吟着,嘴里突然说道:“既然杨兄弟有难言之隐,那兄弟也不好再问。只是日后兄弟若想拜访,不知道该去到何处才能找到杨兄弟呢?” 杨越“哈哈”大笑起来,心里琢磨着张青应该是个不肯吃亏的家伙,看来他是一定要知道自己在哪块地盘混了。 “灵寿县城,张青兄弟应该知道吧。” “知道啊,石家庄往北不远。” “离县城不远,有个凤凰山。”杨越缓缓地报出了门牌号码,游击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再说,杨越也想探一探冀中军区的消息灵敏度,看看自己的名声是不是已经传到了八路军的耳朵里。 “凤凰山!?”杨越这一说不要紧,可张青听得倒是瞪大了眼睛。 “对,凤凰山!凤凰山游击队!”杨越依旧“呵呵”笑着,等待着张青的反应。 “凤凰山抗日先锋队?”张青纠正到。 “正是!” “杨兄弟,你当真是凤凰山游击队的人?”张青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急切地追问到。 “如假包换!”杨越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看张青如此剧烈的反应,敢情是凤凰山已经名声在外了。心里不由地象是打翻了五味瓶,既然张青知道有凤凰山游击队的存在,按吕司令员就不可能不知道。八路军团结一切抗日力量的决心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摇过,而且凤凰山也处在冀中军区的发展方向上,既然这样,那吕将军没有理由不惦记着杨越的这支武装力量。 张青刚想说点什么,杨越却听到院门外传来了动静。 “警戒!”杨越抽出驳壳枪,一闪身躲在了门边。张青也感觉到了什么,跟着杨越一下窜到了门边。两人一左一右,凝神戒备着。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杨越屏着呼吸探头看去,门外却款款地走进来一个女人。 女人穿了一身碎花棉衣,围了个围脖,脸上依稀还能看到些稍厚的脂粉。 看年纪,应该在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女人并没有发现屋里有其他人的存在,只是厅里燃烧着的火塘让她有些好奇。 “咦?” 杨越打了个手势,张青会意。两人一动不动地等女人进了屋,才突然把门关了起来。 “你们是谁!” 面对两个高大的陌生男人,女人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尖叫,紧张的神情也只是一扫而过,继而女人开口问到:“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杨越一边淡淡地说,一边把枪收了回去。两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手里还拿着枪,说出去多丢人。 “姑娘,对不起了,我们只是在你家暂时躲一躲,等天一黑,我们就走!”张青毕竟是受过很好教育的人,说起话来也算是客客气气的。 “躲?你们在我家里躲什么?”女人很从容,这两个男人一个彬彬有礼,一个貌似忠良,的确也不象什么坏人。尤其是穿着一身黑布长衫,戴着一顶礼帽的张青,言谈举止之间倒也颇为得体。 “躲鬼子!”杨越没好气地撇了眼张青,这个少校正营干部有时候还真是不一般的直心肠,什么事从他嘴里都能说出来,真怀疑他有没有学保密守则。 “躲鬼子?”女人居然没有惊,要知道在敌占区里收容“皇军”的敌对势力,那个罪名是非常大的。 “哈哈哈,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我劝你们,趁着现在时间还早,赶紧走吧!”女人看着手里的怀表,大笑着说到。 第十二章 许小姐 “笑话,别说得那么悬乎,什么天堂地狱的。难道我们还怕了你!?”杨越仔细打量着面前兀自坐下的女人,虽然看上去颇有几分姿色,而且很有一股气质,可她又凭什么让两个男人离开这个避风所。 “我话就说这么多,你们走不走是你们的事。你也别这样看着我,我一介女流,手无俘鸡之力。”女人打着哈哈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倒是让杨越有些摸不准了。 “这个...”张青一头冷汗,女人两句话就憋哑了两个大男人。他也很好奇,是什么给了女人这么强的自信心。 女人没有再理两人,只是走到里屋拿出了一盘葵花子和花生,当着男人的面,坐在桌前吃了起来。 “他娘的!” 杨越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明显,女人已经把他们当成了空气。虽然是寄人篱下,可好象主动权不应该在主人手里吧。再怎么不济,杨越和张青手里还有把枪啊! 杨越看了看张青,后者一脸的无奈,站在门边不知所措。 “别吓唬我!”女人看了看杨越,突然说到:“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先是国军,后是皇军,再有皇协军、保安队、警察所。别看他们一个个都张牙舞抓的,可到头来,在我面前一个个还不是服服贴贴的?我劝你们还是把枪都收好咯,比你们长的、粗的我哪样没见过?” 女人说着,居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杨越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这个女人不简单,绕着弯在嘲笑自己某方面的能力。 “什么长的粗的?”张青还愣是没反应过来,张着嘴纳闷地问着杨越。 “你管她什么长的粗的!”杨越被张青问得差点暴走,这人太他娘纯洁了。女人应该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至少也算个交际名媛,否则他的口气不会这么托大。 “哈哈,别恼别恼。”女人看戏般地看着两人一问一答,“看你们的年纪应该比我要小,就当姐姐做回善事,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杨越一叹气,他明显听到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来的是什么人?”张青也听到了,手一动,把枪重又掏了出来。 杨越摇了摇头,朝女人努了努嘴,“问她,她应该最清楚。” “来的是皇军!”这次女人没有吊两人的胃口,只是淡淡地回到。 “鬼子!?”杨越和张青不约而同地惊呼,杨越一背的冷汗顿时汇成了瀑布。这是他娘的什么年头,怎么躲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没错!”女人扔下果盘,径自走回了内屋,“两位是不是要出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姐姐还要化个妆,挑身好衣裳,就不陪你们出去了。不过记得,帮我把门带好,谢谢了。” “他奶奶的!”这次是张青爆了粗口,到现在他才明白,难怪这个女子百无禁忌,原来是有日本人罩着。 “许小姐,许小姐!”门外忽然响起了生硬的中国话,小鬼子在叫门了。 “是树野君吧,您稍等一下,我在换衣服。”女人在里屋不慌不忙地答到。 杨越摆了摆手,让张青少安毋躁,警戒好大门,自己几个箭步冲进了女人的房间。 “真不礼貌,没人告诉过你,女人的闺房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吗?”许小姐正在脱着衣服,一件件地摆放在了床头。 “我本来就是个粗人。”杨越现在只想问清楚状况,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廉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小姐没有答腔,脱下了身上最后一件亵衣,露出了一席粉红色的肚兜:“你就不怕我喊人?” 杨越看着女人雪白的后背,脑袋“嗡”地一下晕忽忽地。 “这件里衬衣还行吗?”许小姐拎着一件粉红色的亵衣比在身上,转着身体问道。 “......” “不好看?” “......” “算了!问也是白问。”许小姐当着无语的杨越,慢慢地把手里的衣服穿了起来,完了又套了一件薄棉袄,叹着气自言自语地说到:“给日本人演出不能穿得太臃肿,否则就砸了我的招牌了。” “演出?”杨越总算能说话了,“你是唱戏的?” “那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许小姐“咯咯”笑道:“我是江浙人,唱越剧,日本人喜欢听。” “原来是这样!”杨越有些尴尬,他把这个许小姐想成了风尘女子。 “过来帮我一下。”许小姐穿上了一件粉红色的棉布旗袍,无奈旗袍太窄,套下去背后显得不是很平整。 杨越不自主地走上前去,帮女人拉了拉背后的衣服。他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象有必要帮帮许小姐,哪怕是整理整理着装。 真是见鬼了! “今天好象有很多日本军官到了石家庄,”女人仿佛又自言自语地说开了:“连河村将军都在忙里忙外,应该是很重要的人物。”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杨越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心里早就翻腾起来了。河村?日本人的名字,而且还是个将军?这可是条大鱼啊! “没什么!”女人笑盈盈地转过了身体,“谢谢你帮我,作为报答,你们可以在我的屋子里呆着。等我回来,会告诉你们什么时候走是最合适的。” 女人颇有含义地看着杨越,接着说到:“今天下午也不知道是谁,在南环杀了十几个皇军士兵。现在,满大街的日本人疯了一般在满城抓人。” “呵呵...”杨越报以微笑,许小姐果然不愧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洞察力不是一般地强。 “放心好了,我这地方除了河村将军敢进来之外,没人会来找二位的麻烦。”许小姐自信地拢了拢盘在头上的长发,缓步跨出了门。 张青一直钉在门边注意着院外的动静,等许小姐出了里屋,杨越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张青放行。 后者“吱呀”一声,把门轻轻挪开。 “谢谢!”许小姐彬彬有礼地朝两人道了个万福,从张青拉开的门缝里走了出去...... (推荐一本文笔比我好,情节比我强的没签约的异世小说《文员传说》184753,很不错。已经有20万字了,大家可以去看一看,不好看你回来骂我。) 第十三章 行动(一) “哦,对了。”女人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说到:“如果十点我还没回来,你们就赶快离开这里。这是我真诚的告诫,祝你们好运。” “知道了,你放心,我们不会等那么久的。”杨越“嘿嘿”回道,敢情许小姐是不愿意留生人在家里过夜的。 许小姐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门外。 不一会,一辆小汽车鸣着喇叭开进了弄堂,几声关门声后,又徐徐地开走了。 听着院门“噼里啪啦”再次响起了脚不声,杨越和张青二人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此时,天刚好完全黑了下来。 “张兄弟,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黑暗里,杨越问着面前的张青。 “你呢?”张青反问道,“回凤凰山?” “不,既然来了,哪那么容易空手而归?”杨越沉吟了一会,许小姐刚才告诉他一个很重要的情况,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他的好奇心。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头子驾临了石家庄。 “你不是想要混进去吧?”张青一头的冷汗,面前的杨越怎么看都不象是个愣头青。能让师团长河村恭辅如此紧张的人物,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而杨越却想着捞一把,莫不是把鬼子兵都当成了摆设? “不知道,看情况而定吧。反正我现在是不会回去的!”杨越不是没计划,只是他一直认为,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随机应变才是他的强项。 “张兄弟要是有事的话,我们就在此分手吧。来日方长,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 张青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杨越轻轻一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到:“我知道,你不是个怕事的人,你就别解释了。你还有任务在身,我能理解!” “恩,多谢杨兄弟体谅。我也相信,我们会见面的。”张青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不过你得保重啊,我可不想明天看到鬼子把你的尸体挂在城楼上,哈哈。” “放你娘的屁!”杨越笑骂着,“能杀我的鬼子还没生出来,你的乌鸦嘴就别叽叽歪歪了,赶紧走吧你啊!等我闹出动静来你再走就来不及了!” “那...我告辞了!”张青很意外地把手圈在了杨越的肩膀上,搂地紧紧地:“保重!” “你也一样!”杨越止住了笑容,郑重地回应道。都说患难之交,直到要分别的时候,杨越才深切地感觉到,原来人和人不一定要每天呆在一个战壕里才叫患难之交。有时候,哪怕只是一次默契的配合,都有可能成就一段深切的友谊。 “希望我们可以在抗日战场上见!” “一定!”张青语气很沉重,说完拉开了房门,然后头也不回地翻过了院墙,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杨越呆坐在桌子边愣了半晌,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把满匣的驳壳枪藏在了房间里的角落里。 也许这次行动太仓促而且有欠考虑,可以杨越的性格来看,既然马到山前了,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临阵退缩不是他的习惯,更何况,石家庄里养了许多条大鱼,不去摸一把也不是杨越的习惯。 杨越撕掉了长衫的下摆,然后找了根款布条在腰间扎紧。这才关了门,翻墙而去。 冬天的夜黑地很快,前后才不到十分钟,外面就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杨越凭借着多年的夜训经验,一路上把自己的身形尽量地隐藏在了黑暗当中,依靠着清晰的方向感,慢慢地朝市区中心潜去。 才六七点钟的石家庄,就已经实行宵禁了。宽敞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偶尔只有几条野狗狂吠几声,除此之外,就剩下来往穿梭在各街区的鬼子巡逻队了。 当然,有些地方除外。和别的大城市一样,石家庄的妓院非常多。日本人为了方便管理,或者说为了方便士兵们发泄shou欲,他们把城里的妓院统一地集中在了一条大街上。这条街,杨越不陌生。三个月前,他曾经带着山杉爱路过这个烟花之地。 既然是宵禁,那普通老百姓就不可能在晚上出门,此时此刻还能光顾这些地方的,也只剩下“大日本皇军”的士兵了。 街上三三两两的鬼子兵相互拥抱着,用叽里哇啦的语言唱着异域的歌曲一批批地在几个稍大的妓院里进进出出,在街上杵了一天的他们,现在该是好好放松放松了。 杨越躲在黑暗里冷眼旁观着这些禽兽的丑态,心里在默默地挑选着适合下手的目标。 很快,一个落单的军官挎着一柄东洋战刀出现在了杨越的视线里。就身材而言,可怜的鬼子居然很出众地高大,在三三两两的日本士兵面前,可以说算是鹤立鸡群了。这对一米八的杨越来说,穿上他的衣服应该再好不过了。 军官的品位就是不一样,他没有象士兵那样涌进几个大的妓院子。也许是约定俗成,士兵既然有自己的“俱乐部”,那军官自然也会有自己的消遣场所。 几个大园子边上就耸立着一座看似不起眼的小院落,门前挂了两只大红灯笼。和其他园子门口站着的是扑着厚厚脂粉的烟花女子不同,这个院落的大门口,却是两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士兵。 螵娼都带站岗的,日军果然是大不同! 两个士兵据枪行了个礼,军官没有理会,径自跨进了大门。杨越不动声色地摸到了院子的围墙边,两米多高的院墙对于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障碍,双手只是一撑,就轻盈地上了墙头。 这是个典型的大四合院,每一垄都有六七个房间。现在正值华灯初上的时候,每个房间里都点燃了昏暗的电灯。 隔着透明的窗户,杨越趴在墙头上很清晰地能看到一对对雪白的肉体交缠在一起,**透过空气,轻易地传到了杨越的耳朵里。 目标进了院子,在小厮的指引下到了东边的一间房子里。杨越看了一会现场直播,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悄悄地下了墙,蹑手蹑脚地到了目标房间的后墙根。 第十四章 行动(二) 宫泽跪坐在上原的身后,低着头不敢说话。 堂堂的一个帝国少佐,此刻象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不光是他,就连上原大佐都如坐针毡。一张苦瓜脸的河村师团长瞟了二人一眼,呐呐地没有说话。 凤凰山一战,虽然大本营并不会直接追究下来,但是河村还是被司令官寺内寿一狠狠地臭批了一顿。据说,这还是皇军在攻占华北平原后第一次被支那游击队打得如此狼狈。 对此,河村当着寺内大将的面发了毒誓,不找回这个面子,他就自尽以谢天下。 一头花白头发的山杉元大将穿着笔挺的军装,端坐在会议室的上首。在他的下面,左边是香月清司,右边则是寺内寿一。再往下,就是专程从前线赶回来的十四师团师团长土肥原贤二以及石家庄镇守将军河村恭辅。 真是一片星光闪耀。 “诸位,我今天到石家庄来,有两件事情。” 山杉大将抬着手,扫视着座下的一众人等:“第一,我奉天皇陛下之命令,从本土到支那来问候诸君。各位帝国的勇士们,你们辛苦了!” 山杉大将一勾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为了大日本帝国!”座下的二十多位高级军官异口同声,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山杉元点点头,接着说到:“帝国和支那全面开战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里,皇军所向披靡,支那军队望风而逃,天皇陛下实为高兴。虽然我曾经三个月内彻底占领支那的预言没有实现,但是我知道,诸君已经竭尽全力了。现在,华北战场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第二方面军正在加紧攻占徐州。只要打通了南北战线,支那政府军就不得不继续撤退。那么这块地方,将不会再有大的战斗。” 山杉元顿了顿,继续说到:“这就是我来的第二个目的,寺内君。” “哈依!”寺内寿一一勾首,应道。 “皇军马上就要发动华中大攻势,从满洲到武汉,从石家庄到太原,有上千公里的补给线需要你的精心照料。面对支那**的破袭,阁下是否有能力挑起这个重担?” “请山杉君放心,我和帝国勇士们将誓死保卫皇军的生命线。只等徐州战场一朝平息,我一定会亲自率队剿灭支那人的游击队。” “好!那这件事就拜托寺内君了!”山杉元满意地笑了笑,“大本营已经接纳了你的建议,把土肥原君的第十四师团拉回石家庄,等时机成熟,皇军将以强大的攻势一举歼灭聂荣珍部,消除华北的最大隐患。在这里,我希望各位能够精诚合作,为建立东亚新秩序再立新功!” “哈依!”...... ****** 屋子里的一男一女间的“肉搏”正式进入了高潮,鬼子军官光着脊梁,嘴里喘着粗气飞快地在女人身上驰骋着。肉体相互碰撞的声音混杂着床板“吱呀吱呀”的响声如同奏响了一曲*的交响乐。 女人“咿咿呀呀”地叫唤着,直叫得杨越头皮好一阵发麻。趁着两个肉虫大战之际,他悄悄地从房间厕所的窗户爬了进去。 说是厕所,其实也就是房间的角落里,一个被幔帐围起来的马桶。杨越屏住了呼吸,缓缓地下到了地面。 好一会,鬼子终于大喊着进入了最终的冲刺,顿时,女人的呻吟变成ng叫。床板剧烈地冲撞着,把满屋的*托向了高潮。 “啊......” 强烈的快感袭来,鬼子挺直了腰杆,玩命般地在女人白花花的两腿之间进进出出,嘴里还一呼一喝和女人相互说着叽里呱啦的日语,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已经有个身影伸出了魔爪。 既然这是日本人开的军官慰安所,那他就没有必要留活口了! 杨越半大的时候,有个响亮的外号“龌矬杀手”。除了打架之外,他最喜欢干的一件事情就是看公狗和母狗交配。不光看,而且他还经常在两只畜生即将到达高潮的时候猛敲闷棍。以至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小区里所有的狗看到了杨越都会不自觉地远远绕道而行。 当然,随着年龄的越来越大,杨越自己也意识到这是个不良嗜好,打从他养了狗开始,就再也没干过这么没pi眼的事情了。 今天,他忽然发觉有时候这种事偶尔为之,还是挺有意义的。 昏暗的灯光把杨越修长的身影慢慢地投在了鬼子军官的背上,身下的女人微闭着双眼,还在玩命地大叫“亚吗得”。杨越猛地一个箭步冲到床前,突然两臂一伸,一手掰住了鬼子的下巴往上一抬,另一只手则抱住了他的脑袋,然后两手朝不同的方向一用力,顿时“咯啦”一声,鬼子的脖子应声而断。 小鬼子被突然的袭击打了个措施不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越一手放倒在地,他很想喊,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呼吸,喉咙里只有咝咝的出气,却没有丁点进气。眼眶里渐渐地白多黑少,眼看着不活了。 杨越没有停留,几乎在鬼子倒地的同时,他就把蒲扇大的巴掌盖在了女人的嘴上,硬生生地把女人刚想喊的话给憋了回去。女人睁圆了惊恐的双眼,发出“呜呜”的哀叫,四肢不停地在杨越身上蹬抓着。杨越索性一跨腿上了床,一屁股坐在女人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在女人雪白的脖子上一摸找到了喉结,然后猛地用力一按。 女人只觉得喉咙一甜,几欲作呕,肺里的空气瞬间就被挤出了鼻腔。杨越趁势一捂,彻底地堵住了女人的进气通道。严重的窒息让女人发了疯般伸着手在杨越的身上乱抓,可惜她的身材娇小,手臂不长,对长着身子的杨越根本就够不成威胁。 “对不起了!”杨越心里微微地有些不忍,毕竟杀女人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光彩的事情。 只是不杀她,那自己就可能提前暴露。杨越就算再有同情心,也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渐渐地,女人放弃了抵抗,翻着白眼手脚慢慢地僵硬了。 第十五章 装疯! 打扫战场是杨越拿手的,为了不过早暴露,他把两具裸尸一起丢到了屋后。这样,敌人最早也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发现。而那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杨越估计已经快到凤凰山了。 床头就剩下了鬼子的一套还带着体温的佐官军装,那把有着诡异弧线的东洋战刀挂在墙上。杨越试着把土黄色的军装穿在了身上,还别说,挺合身的。除了看起来边扭之外,没有别的不适。卡其布质地的衣服虽然不是很柔软,但是对几个月都穿着破棉袄的杨越来说,倒也显得十分精神。 门外依然是一片欢声笑语,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个房间刚才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杨越挎着战刀,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院子外,两个站岗的士兵齐刷刷地举枪行着注目礼。 “哟西!”杨越扣起了风纪扣,走到一个哨兵的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嘴里紧跟着冒出了一段鸟语:“四里呀塞落噶!” “哈依!”哨兵“啪”地一声站地笔直,眼里尽是莫名其妙的神色。杨越“嘿嘿”一笑,转身朝黑暗中走去。 谁会去注意他说的是什么!当兵的看到长官,只管敬礼就是了,当了五年多兵的杨越深深地了解这个道理。 出了这条烟花巷,夜色重新笼罩了下来。有了一身鬼子皮的杨越,不再偷偷摸摸地潜行。 别看石家庄那么大,可是鬼子的司令部不难找。杨越手里拎着个从慰安所顺手牵出来的酒瓶,一路摇摇晃晃地假装喝醉了酒,跟在了一队巡逻兵的屁股后面转了将近半个石家庄,这才到了一所学校面前。 说这是所学校,是因为大门口依稀还用汉字写着“石家庄国立高小”。原来的牌匾应该被摘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大日本帝国皇军第一师团司令部(石家庄警备司令部)”的木质标牌。墙内,耸立着一座五层楼的建筑,白石灰刷成的墙面被鬼子用碳墨表上了“共荣共耻,建立东亚新秩序”的口号式大字在探照灯的映射下显得说不出来的阴森。 杨越绕过正在交班的巡逻队,几步跨过了司令部的警戒线。 余光里,四个全副武装的哨兵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过来询问的意思。也许在他们眼里,一个帝国中佐还不是他们能啃地动的。 只是好景不长,再往里走,情形就不大一样了。 杨越紧着步伐,踏上了进楼的台阶,楼房的四个近卫哨兵不再象大门岗哨那般无动余终。一个佩带着“宪兵”袖标的二等兵一等杨越接近,就拦在了门口。 杨越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在这里就要露出马脚了? 二等兵叽里呱啦地说了一段日语,完后把手伸了出来。 他要干什么?杨越两眼鄙视着对方,企望着能从卫兵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来。可是哨兵的脸上根本没有一丝表情,活 脱脱地象是个僵尸。 看来,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所噶!”杨越一把解下了腰间的武装带,连刀带枪地递到了哨兵的手里。 哪知道小鬼子接过了武装带,却一把扯住了杨越。然后不等杨越反应过来,突然把刀递还到了他的手中。 “......” 小鬼子突然笑了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哟西!”没办法,翻来覆去杨越也只会说这几个词,此刻如果不是他没办法说中文的话,他肯定会破口大骂:“你他娘的,逗你老子玩呢吧!” 杨越硬着头皮朝里走去,谁知在一楼的楼梯口,又冒出了两个哨兵朝他伸出了手。 “八噶!”杨越这次是真的火起,甩手两巴掌把上前来的哨兵打地当场喷出了鼻血。这年头,怎么是人是鬼都问他要东西。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混了。如果杨越现在穿的不是军装,他可能会花上几天时间进行踩点。而此刻,他则把赌注压在了身上的这身佐官服上。 杨越之所以敢如此嚣张,是因为他如今是个中佐,中佐是什么军衔?副团职干部,联队长级别的干活!虽然今天小鬼子的将军出奇的多,可一个联队长毕竟也是个不小的官,这个赌还是值得打的。 被两巴掌扇地晕头转向的哨兵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杨越心想既然当了官就该有个官样,反正“皇军”历来都有殴打士兵的习惯,于是他一个跨步冲上前去,抬起穿着马靴的脚“乒乒乓乓”地朝着地上的鬼子兵就是一通大脚,直踹地小鬼子闷哼连连,不敢大声喊叫。 边上没挨打的哨兵哪里还敢出气,别说是刺刀相向了,就连拖架的勇气他都提不起来。今天来石家庄的长官都是各个部队的高级军官,而且一个个都象吃了zha药般那么火暴,而面前的长官明显是喝了酒的,这个时候上去拉架,不是纯粹找刺激么! 杨越也不知道自己踹了多少脚,眼看地上的鬼子兵抱着头都被打麻木了,他这才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嚷嚷了句混蛋,接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踏上了台阶。 背后是出人意料的安静...... 过了这到关,往里走却又轻松起来了。也许自古以来内卫岗哨远不如大门岗哨来得那么严格,这一路扶摇直上,都没有人再过问这个西贝中佐。杨越得了便宜还卖乖,看着哪的哨兵多,就偏往哪里窜。这一窜,就窜上了顶楼。 上了扶梯,和前四层一样,眼前依然是一道长长的走廊。只是这里不再象前面那般冷清,二十来米的走廊两侧,清一色的都是挎着战刀的鬼子军官在把守。杨越边走边留意着,都是中尉以下级别的军官。 第十六章 抗战史上的第一混混 俗话说的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杨越清楚地记得,参加过对越反击战的侦察科长曾经说过:侦察兵的战术充满了不确定性,牢牢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才是每一个侦察兵必须掌握的要领。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是用牺牲自己来换取更大的胜利,那也在所不惜! 对此,杨越是不以为然的。从始至终他都认为,一个侦察兵只有好好地保护自己,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可是,当他走到会议室的门口,当他眼前出现了一群肩膀上扛着将星的鬼子时,他才真正理解了老科长的那句话。 “给我一个良好的射击环境,然后再把我放在离希特勒一百米远的地方。那么,战争就要结束了!” 这是电影《雷霆救兵》里的经典台词,杨越此刻多么希望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把东洋战刀,而是哪怕只有一颗手榴弹啊! 当然,这些条件明显都不成立,杨越也还没昏头到举着刀就冲进去一通乱砍。 会议室已经被改造成了日式风格,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实木地板,而门口,则整齐地码放着一双双木屐。 杨越的思想只是稍微地波动了几秒钟,他努力地压抑着先屠后快的冲动,脚下紧了几步,到了门口。 会议室里的鬼子们都举着杯子,认真地聆听山杉大将的训话。杨越站在门口弯下腰,朝着主位上的花白老头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声地叫道:“四里吗塞!” 这是从日本片里学来的日语,意思是“对不起,请原谅”。除了这句,他还会一个完整的句子:“哈几吗,啊吗西大,多做,哟泥西酷。” 虽然不认识,可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今天的主角就是这个老乌龟。面对突然出现的杨越,危襟正坐的山杉元停下了话头,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得到许可之后,杨越低着脑袋,跪坐在地上,脱掉了靴子,然后换上了木屐。 所有人都注视着杨越,可是谁也没有发出任何异意。能打断山杉大将说话的人物,应该不能小嘘。会议,到此也中断了。 没办法,今天来的人实在是太繁杂了,大概华北方面军的哪支部队都来了人,加上本土来的随从,都是陌生的面孔。如果非要去问这是谁的手下,恐怕没有人会去碰这个麻烦。既然山杉大将都首肯了,底下的人哪里还会去管他是不是冒牌货。 杨越勾着腰,朝着早就瞄着的空位碎步而去。宫泽仰着脑袋,眼看着这个大个子跑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杨越轻轻地把最后一句会的日语搬了出来,朝着宫泽点头笑了笑。这个少佐看来很是受宠若惊,把头点得跟鸡嘬米似的勤快。 若是宫泽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让他丢尽脸面的凤凰山游击队队长,估计会当场暴走。 山杉元顿了顿,突然说了句鸟语。 随着命令的下达,几个站在两侧的尉官纷纷端起了酒壶,轻步上前给在坐的所有人都满上了一杯酒。会议此时突然进入了高潮,山杉元高举着手里的杯子,大声地喊着:“满载!” 杨越知道这是万岁的意思,也端起了酒杯,跟着众人大吼“满载、满载!” 众鬼子的声音一波比一波大,吼到后面,居然有两个大佐拔出了腰间的战刀,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中央地带跳起了舞。一边跳着,还一边“恩恩啊啊”地吟唱着颇具日本风味的小调。 杨越一口扪掉了杯中的酒液,强烈的冲劲差点让他的胃燃烧起来。他的心头一直在纳闷,这种东西也能叫舞蹈?往前追溯两千年,鸿门宴上的项庄随便舞几下,都要比他们这群小丑来得好看。 可是日本人所谓的“本土文化”好歹也积淀了千余年,在杨越看来类似小丑式的表演对他们来说,却是祝酒的一大乐趣。顿时,所有在场的军官都齐齐地拍起了手掌,有节奏的“啪啪”声算是给舞蹈的伴奏。 场上的人越跳越性起,在寒冷的冬天里,两人居然出了一头大汗。 “山杉君,你可听过支那人的越剧?” 寺内寿一趁着酒兴,往上首跪走了几步,朝着一脸潮红的山杉元问到。 “听过,不过已经有很多年没听到了!自从离开家从军之后,我就再也没听到过。寺内君为何发此一问?” 山杉元叹着气,眼神有些迷离。 “那是帝国事物繁忙,山杉君辛苦了!”寺内不忘拍一拍钦差大臣的马屁,弯腰一鞠躬后转而说到:“河村君听说山杉君有此爱好,特意找来了一个唱越剧的支那女人。不如......” “哦!?”山杉元乍一听说华北还能听到越剧,一张脸顿时笑颜如花地看向了河村恭辅,“真的?” “河村不敢说谎!”河村双手支着地,把脑袋埋进了裤裆里。 “好,叫上来,让大家都听听,支那人的越剧唱起来婉转如莺,的确是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好剧啊!”山杉元“哈哈”大笑着,连击了几下手掌,把两个舞剑的军官挥退了。 “哈依!” 河村兴高采烈地应声而起,要是今天能把这几个长官都伺候好了,那他的师团长位置应该能坐很久了。 “快请许小姐!” 杨越睁圆了双眼,着实不知道几个老乌龟在商量什么大事,看着他们神情夸张地兴奋,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管他呢,今天他的目标就是山杉元,别的事情都不值得他关注。等到会议结束,他必须得抓住机会一举击毙这个大乌龟。如果还能顺带捎上几个将军,那就最好不过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嗒嗒”的脚步声,哪里逃得过杨越的耳朵,在不经意的一蹩间,一个身着一席粉红旗袍的女人,不是许小姐却又是谁? 第十七章 碧玉簪 “呃...” 杨越一下子没把持住,灌在喉咙里的一口酒直接呛进了鼻腔里,浓烈的酒精味顿时在他的半个脑袋里不断地回旋、弥漫。 她还真的来了? 许小姐并没有发现坐在上原身后的杨越,只是职业性地微笑着。河村站在门口,把她迎了进来。 杨越不由地把下巴掉在了地上,在民国,虽然戏子的待遇比起明清时期要好了许多,至少可以登上大雅之堂了。可是,无论戏子多么风光,那毕竟也是个不入流的职业。许小姐她凭什么让一个“皇军”中将如此地厚待?这的确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说实话,女人长地不错,只是杨越不怎么喜欢看她扑着厚厚的粉。一张脸雪白雪白的,象是没有一丝血气那样的苍白。 军官们的视线也随着许小姐的入场而跟着移动着,这个支那女人貌似很懂日本人的礼节,勾着头、光着脚移动着小碎步,不去正视任何一个男人。 山杉大将“哈哈”大笑地拍了几下手掌,众人的目光才被吸引了回来。 “诸君,大日本帝国的确需要我们尽心尽力,我和诸位一样,恨不能亲上战场。但是今天,就算是为了庆祝徐州战场上第一阶段的顺利进展,就让这个支那女人给我们唱一段,以祝酒兴!”山杉呵呵笑道:“支那人的越剧擅于抒情,以唱为主,声腔清悠婉丽,优美动听,偶尔听听确实能给人很惬意的享受!” “哈依!”众鬼子大声回应。 “多谢将军谬赞了!”许小姐微微地欠了欠身体,客气地说到。 “哦?许小姐会日语?”山杉元很是意外,在他的印象里,好象只碰到过一个中国女人会说日本语,不过那人已经作古了,是他太太的母亲。 “是,会一点点。”许小姐谦虚地笑着,轻声地答到。 “太好了!”山杉拍着手掌,高兴地说到:“许小姐今天带来了什么曲目,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将军,小女今天的唱段是选自《碧玉簪》,希望各位将军能喜欢!”女人含情脉脉地扫视着众人,一双美目里尽是暧mei的眼色。 尽管只是被匆匆一扫,杨越也突然打了个摆子。在他和张青面前,许小姐可以说是落落大方、不卑不坑。而在日本人面前,却尽显风骚戏子之韵味,角色变换之快,的确让人乍舌。 唯一的一丝好感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杨越象是吃了只苍蝇般恶心地想反胃。他宁愿被这个女人出卖,也绝对不愿意接受她的援手,等到建立好感的时候,却又被击得粉碎! 许小姐没有留意着角落里杨越的眼神已然充满了不齿,她挥着粉红色的手绢开始了一段清唱。 “窗前云鹊报喜讯,屈指吉日将来临。 李公青眼配佳人,灯花报喜佳期近。 我有心栽花花不发,他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熟读《烈女传》与《女儿经》,这三从四德要记在心。孝顺公婆敬夫君,你要万事忍耐休任性......” 对于越剧,杨越不算陌生。他小时候特别调皮,母亲为了能管住他,就经常在暑假逼着他跟着一起看电视。如果是一些经典的战争片、动画片那都还能凑和,可是那个年代电视节目不多,也没有上星的卫视。地方台经常会放一些昆剧、沪剧和越剧,恰好母亲就特别喜欢看这些“咿咿呀呀”、搔首弄姿的电视节目,而且声言,只要杨越每天陪他看两小时戏曲,到了傍晚他就可以出门和小朋友一起玩。 俨然培养杨越戏曲细胞的母亲说到做到,为了能争取到出门的机会,杨越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听那些已经变了调的吴侬软语。刚开始的时候,杨越直看得在沙发上打瞌睡,憋地都快疯掉了。眼看着不是办法,到了后来,杨越就刻意地捂上耳朵,光看台词不听曲,尽量地让自己能融入到剧情当中去。还别说,这个办法的确是有效的。打从看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玉蜻蜓》、《宝玉哭灵》等等一系列的经典曲目之后,他居然也会感动地的掉下眼泪。 于是,母亲大赞着孺子可教,不仅放宽了“放风”时间,而且还经常会在非“放风时间”让杨越出去走走。得到了甜头的杨越从此之后就不再抵触这类戏曲了,反正坐着也是两个小时,听听就听听吧。 许小姐唱的这段《碧玉簪》,杨越也算耳熟能详了。别看开头只有四句,可那是四个不同角色的台词。许小姐以极不可思意的音域调换着自己的身份,俨然把四个角色都包含在了其中。女声尽显温柔婉转,而越剧的男声本就要求不高,但是许小姐唱来居然也颇有浑厚之意。 这是个很俗套的故事,说的是明代礼部尚书张瑞华,有个女儿名叫张玉贞,许配与同乡赵启贤。张玉贞的表兄陆某,因求婚于先被拒,买通了媒婆,托词骗得张玉贞的碧玉簪,并假造情书,乘张玉贞结婚之夕暗地放于洞房。赵启贤果然中计,疑心张玉贞不贞。一怒离开洞房,从此与张玉贞不和,并时加辱骂,张玉贞因而抑郁成病。张玉贞归家,丫鬟小蕙,把情形告知张母,正值张瑞华返家,亲去赵府质问,真相始得大白,陆某畏罪而死,赵启贤向张玉贞悔过赔礼,夫妻言归于好。 杨越收了收心神,朝主位上看去。坐在那里的山杉手指轻扣着桌面,微闭着双眼一言不发,仿佛已经跟着那段飘渺的美妙之音进入了剧情。 座下的众小鬼可就没他那么自在了,除了河村是在真正听戏外,其余的人都是不知所云。最无奈的是寺内寿一,他本就摸样什么戏曲细胞,可是为了迎合山杉元,他不得不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很彷徨地在左顾右盼着。 底下的小弟们没有他那么能忍耐,最难过的是紧皱着双眉的土肥原贤二,这个帝国有名的侩子手打仗的确是有勇有谋,可让他安安静静呆坐在那里听那听不懂的支那戏,却是和杨越当初一样,有些陷入抓狂的境地了。 杨越挪了挪微微发麻的双腿,期待着这一切赶紧结束吧。等把一曲唱完,指不定这双腿就彻底废了! 可是...... 第十八章 乱战 毫无征兆的,会议室里突然停电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瞬间重又降临,优美的曲调停顿了下来。杨越两眼一抹黑,手一伸,碰到了宫泽的肩膀。 “怎么回事?”河村大怒,站起身来咆哮地对着门外吼道。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忽然眼前一花,一片寒芒带着风声在他身边闪过。 不好! “有刺客!”河村一头冷汗瞬间就被逼了出来,停电不是偶然,这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一次刺杀行动! 目标是谁?他用鼻子都能想到,是坐在上位的山杉大将! 河村的预警让场上一刹那就乱了起来,“叽里呱啦”地鬼子们纷纷站了起来。杨越耳朵边“锵锵”地响起了拔刀的声音。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坐席上居然传来了一阵金铁交鸣,顿时闷哼声和“哧哧”地喷血声也一齐奏响了混乱的篇章。先前其乐融融的会议室顷刻间彻底变成了屠宰场。 看来,有不止一个人要抢他的生意,而且还先动了手。 不过,这何尝不是个机会?而且还是一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机会! 宫泽睁圆了眼睛,无奈除了隐约可以看到混乱的人群战到一堆之外,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身边的中佐站起了身,也亮出了战刀。 “太乱了,我们该怎么办?”宫泽扭头问杨越。 “凉拌!”杨越“嘿嘿”一笑,在黑暗中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 “什么?”宫泽一张嘴,突然感觉小腹一凉,然后有一只大手盖在了他的嘴上。 杨越一刀捅在了宫泽的肚子上,手下并没有停止动作,握着刀的手猛地横着一转,“叽叽”尖叫的鲜血“飒飒”地喷了出来。 宫泽临死前都没有想到,他和小村中尉是死在同一个人的手上。不同的只是小村死得很爽快,而他死得不仅不明不白,而且还很痛苦。腹腔里的空气随着战刀的抽出而一泄如注,宫泽被杨越缓缓地放倒在地,他张着嘴,努力地想要呼吸,可吸进去的气根本就救不了他的命。 杨越提着鲜血淋漓的东洋战刀,一脚踩在了宫泽的脑袋上,感受着敌人临死前无力挣扎的快感。 这只是个开始! 杨越把头一扭,朝着记忆中山杉元的方向缓步走去。直到此刻,门的附近才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可是这无所谓,一群乱套了的鬼子,一个没有光明的房间,最主要的是,还有一群无所不在的刺客! 有人大声呼救,有人拔刀怒吼,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了屠戮的主旋律。 杨越扯着刀,闷声不响地一刀剁翻了身前的上原,然后脚步一跨,冲向了上位。 反正他就一个人,再乱的局面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样子。他只管挥刀砍人,哪里会去管自己砍到的是谁,只要砍死了乌**子,那他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于是,立刻就又有三四个挡道的肉体发出痛苦的呻吟直直地躺在了他的刀下。 可当杨越一步冲上主位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桌后空无一人。桌案边的地上,只是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一个淡淡的身影。 “许小姐?” 杨越一伸手,抱起了人影,入手传来一片柔软的触觉,不是许小姐又会是谁。 “啊...”许小姐突然低呼一声,杨越一伸手,摸到了她腰间一片模糊的血肉。 “你中刀了?” “恩...”许小姐艰难地点点头,“行动失败了,你们快走!” “行动?失败?我们?”杨越连发了三个问号,难道这次行动她也有份?不过这好象不重要了,失败意味着小鬼子的老大没有挂,你们?应该就是指这次行动的所有人。 “你是谁?”许小姐忽然清醒了许多,她一把拽在了杨越的手臂上,难道鬼子军官会说这么地道的中国话? “来不及多说了!”杨越明显能感觉到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明亮,他一边把女人拖离了是非地段,一边转头看去,却是几个鬼子兵举着手电筒冲了进来。 微弱的光线下,会议室里早就躺满了人,有站着的,也都还在拼了命地战在一团。 杨越环顾着四周,居然没有发现山杉元的踪迹。看来,要不就是他已经逃遁了,要不就是已经被砍翻在了地上。反正是彻底消失了! 杨越迅速地估计了一下当前的形式,场上大概已经有三分之一的鬼子军官挂了彩,现在不走,那再迟一会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 “是你!”许小姐总算看清了杨越的真面目,一双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在了这个男人的脸上。 “是我!”杨越横着一把抱起了女人,悄悄地说到:“我现在带你出去,你什么都不要管!” “不,我不能走。”许小姐摇摇头,“这里还有人在拼命,我哪能一走了之!” “到此为止吧,有了光,你们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杨越不顾女人的反对,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此时的会议室大亮,敌我双方在一番拼杀之后,也逐渐明朗几来。几个满身血污的尉官背靠背地退到了墙角,他们手里的战刀已经完全被血红色覆盖了。在他们的周围,散乱地分布着鬼子的尸体和残肢断臂。 显然,他们就是许小姐嘴里的“你们”。 围在外面的鬼子军官一步一步紧逼上前,分清了敌我的雪亮战刀在三四道手电光线的照耀下,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哈哈......小鬼子!放马过来吧!爷爷今天就是要杀个痛快!”站在最前面的少尉朗声大笑着,他的胸口拉着一道长长的伤口,一颗被劈成两半的铜质纽扣随着他胸部的剧烈起伏,颤巍巍地掉落下来。 “八噶!” 一个鬼子军官箭步冲上前,趁着少尉笑声未落之际,猛地一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呃...” 少尉闷哼一声,脚下却没再退一步,他伸着手突然一把拽紧了鬼子的刀刃,嘴里喷着鲜血却依然豪迈。 “弟兄们,给我砍了这个乌龟操的!” 瞬间,从三个不同方向挥来的三把刀带着凌厉地风声砍来,惊愕的鬼子顿时变成了数截漫天挥洒着血水的死肉...... 第十九章 重逢 “剁翻这群支那猪!” 满脸鲜血的土肥原贤二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他的话音刚落,大群鬼子军官们就呼啸着一拥而上,十几把东洋军刀朝着角落里的人群兜头而下。 顿时,密集的金铁交鸣声再一次响起。许小姐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杨越的胸膛,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决了堤的眼泪无限制地稀释着杨越胸口粘着的鲜血。 杨越眼含泪水,他的心里何尝不是在滴血,这是一群多好的战士! 他忽然有一种想要追随他们的冲动,痛快地杀敌、壮烈地死去!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刘二麻子、郭秀才还有游击队那一大群的兄弟们的身影。 为了他们,杨越不能死,如果他死了,游击队交给谁?他不放心,失去了他的引导,在将来鬼子铁臂合围的残酷绞杀战中,这群同样拥有着热血的战士们毫无疑问地都将含恨战死! 没有人注意到在撕杀的另一个角落里,杨越抱着许小姐已经走到了门外。 这里,堵满了士兵。 “八噶压路!”杨越冲着挡在身前的人堆大声咆哮,最前面的鬼子士兵一个闪躲不急,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怎么混进来的,就怎么混出去! 杨越推搡着人群,连踹带挤地冲开了一条路。站在两边的小鬼子看着这个浑身浴血还抱着那个极受师团长宠爱的女人,谁也不敢上前阻拦。甚至,还有两个稍微大胆的士兵自觉地充当起了开路机,呼喝着后面的人群赶紧让路。 杨越心头大喜,顺着楼梯顺利地下到了一楼,只要出了门,就一切都好办了! 可是...... 他的希望在下楼的那一刹那就彻底破灭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宪兵挡住了所有逃生的路线。 不知道从哪里逃脱的山杉元、寺内寿一、香月清司和河村恭辅等人杵着军刀,亲自堵在了大门口 凡是从楼里走出去的军官,统统地先下了刀,然后被带到一边进行进一步审查。 怎么办?杨越的心一下子凉到了顶,不说现在怀里还抱着个女人行动不便,就算他只身一人矫猛如虎,那一等身份暴露,也绝对会被当场打成筛子! 此刻逃过一劫的山杉元唏嘘不已,刚才的惊险一幕象电影般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放着。 要不是寺内寿一神来一刀,现在恐怕他的胸口应该已经被刺穿了。要不是河村拉着他从身后的一道暗门里逃脱,那说不定自己已经被乱刀砍成了肉泥。 “寺内君,河村君,多谢你们相救!”山杉元轻叹一声,说到:“既然上天让我活下来了,那我就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如此大胆,连皇军的司令部都如入无人之境地。记住,一定要活捉这些支那人,我要给他们发勋章!” “哈依!” ...... 杨越缓缓地退着脚步,大门不能走,那就只有另外找一条出路! 他倒着步子上了二楼,在一转身之间,却迎面撞倒了一个人。 “啊......” 一个女人的低呼。 很明显,这不是许小姐的。 杨越头一低,地上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子把两道责怪的眼神射在了他的脸上。 山杉爱! 居然是山杉爱!! 在石家庄,在鬼子的司令部里,杨越居然碰到了阔别已久的山杉爱!? “你怎么还在石家庄?”杨越一激动,开口直接问到。 “......”山杉爱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中佐为什么要用莫名其妙的话问她。山杉爱止住了怒意,仔细地打量面前的军官。 “你是...杨桑!?”山杉爱惊叫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杀鬼子!” 杨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干脆实话实说。 “杀鬼...你!原来是你杀了我的父亲?”山杉爱不敢相信地看着杨越,眼睛里的泪水夺框而出。 “你父亲!?”杨越彻底晕了,山杉爱的父亲能是谁?山杉元?日本陆军大臣,日后的侵华陆军华北方面军的总指挥官? 天啊,原来,今天目标的来头那么大?大到足可以让他窒息的地步!山杉爱是山杉元的女儿,山杉元是山杉爱的父亲!?一个堂堂的帝国陆军大臣,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海军的舰炮上尉,一个是第二师团的中队长,而他的唯一一个女儿,却舍得放在“皇军”野战师团去当一名医官! 这怎么可能!?放在此刻的中国,这种老牌的*即使不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也必然只会在一些不起眼的后勤单位做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可是山杉元,他却把整个家庭都奉献给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皇陛下,奉献给了嚣张跋扈的“大日本皇军”。 杨越呐呐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而楼梯上渐渐地传来了凌乱的脚不声,显然,五楼会议室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了! 前有狼群后有虎,而且加了个非敌非友的山杉爱,杨越突然觉得看来今天自己是必须得死在这里了。 “杨越,我讨厌你!”山杉爱毫无征兆地哭叫了出来,她一把拉起了杨越手里的那把血淋淋的战刀:“不,我恨透了你!” “你要干什么!?”杨越空不出手来夺刀,急地大叫。怎么突然之间,女人就变地如此疯狂? 山杉爱冷笑着,可眼神里充满了无奈:“从分手以来,我就一直在幻想,幻想着有一天你和皇军都放下刀枪,不再互相为敌。可是我错了,看来就算皇军不杀你,你也不会如我所愿,放弃和皇军作对,是吗?我和我的父亲终究还是你的敌人,现在我的父亲已经死了,我应该为他报仇对吗?可是,可是为什么杀我父亲的人偏偏是你?我不想伤害你,但是我又不能背叛我的父亲。我的心里好难过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杨越!所以,请你让我死去吧!” “快放下!”杨越一股怒火直冲而起,甩着手把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女人,她都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架势? “你父亲还没死!”杨越怒吼着,他的内心多想一刀砍了山杉元,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得手。 “你再说一次!?” 山杉爱瞪圆了满是眼泪的双眼,不敢相信地喃喃说到:“不,你骗我!...他们都说我的父亲不在了!” 第二十章 一刀流 杨越拉过山杉爱的手,两人又到了楼梯口, “那个还活蹦乱跳的,是不是你父亲?” 杨越指着三十米外的四个鬼子军官。 “真的是父亲!”山杉爱高兴地忘乎所以,突然大声叫了出来:“父亲、父亲!” 山杉元正和几个属下说着话,听到有人在喊他,抬起头来一看,却真的是自己的女儿。 “爱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山杉元三步并做两步往前跑去,却看到了杨越已经把刀架在了山杉爱的脖子上。 “你...”山杉爱突然感觉脖子一凉,转到看到的却是杨越一双冷酷的眼睛。 “山杉阁下,再过来我就杀了你女儿!”杨越把刀紧了紧,贴在女人雪白的皮肤上,低声说到:“爱子,对不起了!” “没有用的!”山杉爱冷笑,“全日本,只有天皇陛下的性命是最重要的,除了他,我父亲从来不管任何人的死活!” “那我们可以试试。”杨越左手抱着许小姐,右手揽在山杉爱的肩膀上,慢慢地朝前走去。 “放了她!你要是敢动她,我保证你会死地很凄惨!”山杉元说着流利的中文,虽然语气很强硬,可脚下却在不断地往后退。 “叫你的人全部都退开,我当然就不会伤害她了!”杨越撇撇嘴,接着恶狠狠地大声说到:“谁动一下试试,我保证这个女人会比我先死。” “你的,到底什么的干活?”河村眼看着杨越手里还抱着许小姐,气势凶凶地想往前靠,却被香月清司一把拉住了。 “河村君,不要冲动!他手里的是山杉阁下的女儿!要是伤了她,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人,放下你手里的人质,大家都是武士,我们就以武士的方法来解决吧!”寺内寿一悄悄地站在山杉元的身边,淡淡地说着:“我了解山杉阁下,你这样是走不出这个大门的!” “对不起,我不相信你!”杨越知道对方是想跟自己玩单挑,心里一动,说到:“要玩我也不会和你玩,诺,叫他上吧!” 杨越朝山杉元努了努嘴,如果自己今天要死,也一定得拉个配得上自己的垫背。如果换成是平时,随便杀了这几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他的名字都会被记入史策,可是现在杨越考虑地更多的,却是该如何脱身。 既然山杉爱很可能构不成威胁,那不如换个人质!当然,要是有机会,他一样会毫不犹豫向山杉元亮屠刀! “杨桑!”山杉爱低呼:“你怎么能找我父亲!?” “这里就你父亲最老,不找他我找谁!”杨越轻声回到,眼睛瞟向了有些踌躇的山杉元。 “怎么样,敢不敢应战?不敢就赶快让路!” “混蛋!山杉阁下岂是你能动的!?”寺内寿一有些狂燥,要不是这个支那人手里有上司的女儿在手,他早就两枪撂翻了。哪里会象现在一样搞得如此被动。 “我同意!”山杉元按住了寺内,大跨步向前:“年轻人,我佩服你的勇气!并且,我接受你的挑战,你先放了我的女儿!” “这里施展不开,我们到外面去!”杨越心里笑着,看着大门口。 “好!”山杉元不再墨迹,摆了摆手制止住了想要劝告的各位将军,转身走向了门外,“让他出来!” 杨越背靠着墙,揽着两个女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口,“让你手下的人全部都进大楼里!” “不可能!”山杉元斩钉截铁地回到:“我接受你的挑战,是因为我敬佩你的勇气!可是,这不代表我会放过你!无论我们两个谁输谁赢,你今天都得死!” 门外的宪兵队“哗啦哗啦”地把枪栓拉起,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向了杨越和山杉爱。 “他妈的!”杨越心里骂到,这真是个老乌龟! “不过你放心,在我们没分出胜负之前,我保证他们不会打扰我们的决斗!”山杉元边说着边脱下了军装,然后他把衣服帽子交给了跟着出来的寺内。 “噌”,军刀被抽了出来,隐约地还能看见上面沾着的一丝血迹。 “来吧!让我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不,父亲!”山杉爱大声地叫着:“你放过他吧!” 山杉元没有说话,只是拎着刀慢慢地走近了两人。 “杨桑,不要和我父亲打!”山杉爱急了,“他以前可是全日本最厉害的武士!” 杨越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全日本最厉害的武士!?这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头?他是日本最厉害的武士? “没错,他是日本近代‘一刀流’的代表人物!”许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紧皱着眉头有些痛苦地说到:“我就是被他一刀划伤的,你要小心,他的刀很快。” “你怎么不早说!”杨越有些哭笑不得,历史书上并没有告诉过他,在中国这个名气还没有冈村宁次响亮的山杉元,居然是“一刀流”的骨灰级玩家!难怪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他的挑战,真是老不死的乌龟! “怎么了?年轻人,你怕了?”山杉元隔着几米远站定了,犀利地眼神射在了杨越的脸上。 “操!”杨越没来由地大暴粗口,从小玩到大,他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杨越轻轻地松倒了许小姐,脚步一错,站到了两个女人的前面。 横竖都是死,再墨迹下去根本没有多大意义了! “杨桑!”山杉爱拉着杨越的衣服,杨越摇了摇头,打住了她要说的话:“你走吧,走得远远的。” “爱子,到大楼里去!一会父亲还有很多话要问你!”山杉元也开了口,可是山杉爱却一动不动。 眼看着围上来的鬼子兵越来越多,杨越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开始吧!”杨越猛地挣开了山杉爱的手,双手握着刀直刺山杉元的胸口。 第二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炮火 “好!”山杉元大喝一声,原本显得有些佝偻的身材突然暴长而起,手腕一抖,军刀闪着一簇阴冷的光芒迎着杨越跳了起来。 日本人玩刀不象中国的武术那么花哨,特别是一刀流,他们讲究的是一刀制敌,招数看上去很简单,平淡无奇,但是交过手的人都不难知道,其实这简简单单的一刀中,暗含的杀机却是非常深。 两人的距离本来就十分近,加上同时冲出,瞬间就到了跟前。杨越没敢去看山杉元的脸,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有时候人的表情看上去很真实,其实那只是一个伪装。 尤其在双方对砍的情况下,看对方的脸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体卖给了对方的刀。善于砍人的玩家,脸上往往都带着笑,一种坏坏的笑,嚣张的笑,自信的笑。 现在,山杉的脸上就带着一丝微笑。那是他成名三十年来唯一的招牌笑容。 高举过顶的军刀忽然“悠”地挥下,山杉元丝毫不顾自己的胸膛即将被洞穿,横着一条心要一刀劈翻杨越。如果这个年轻人不收刀的话,那就只有被砍成两截。 中国人玩冷兵器,讲的是门户严谨。日本人玩冷兵器,讲的是置对方于死地! 国人在乎自保,他们却更在乎要人的命。哪怕是一个堂堂的陆军大将对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武士道的作风已然成为了惯性。 那就是——要么我被你捅一刀,然后我在把你砍死。要么你收刀,然后等着我接着砍你! 这一刀可以说很霸道,其实如果真要拼命,杨越也不见得会退缩。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件事情,身体机能的下意识反应让他不得不把刀猛地收回,然后迎头去接对方已经近在咫尺的刀芒。 杨越把力气都用在了虎口之上,他在等待着“当”的一声清脆的碰撞响起,期待着刀刃与刀刃迸出的那一蓬闪闪火星。 可是...... 山杉元面色依然不改,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冷笑,身体一矮,手腕突然一翻,长刀斜着避开了横在空中的刀,刀锋呼啸一声,划过一道“>”型绕倒了杨越的侧面。 他的动作太快了! 杨越一头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现在想要再挡,已经彻底没有了机会。 如果这一刀砍实,毫无疑问,锋利的刀刃将把他的身体拦腰斩断! 果然是一刀制敌的砍法! 山杉元接连几个动作做下来,只是一眨眼间的事情。面前的这个中国年轻人,看来是躲不过这致命一击了。 “怒!” 杨越大吼一声,身体里的潜能在一瞬间突然爆发,他的两脚跟猛地一用力,整个身体顿时就斜着飞了起来。这是侦察兵特有的动作——侧倒,原本就是为了防止敌人从侧面偷袭而进化出来的战术动作,在这一刻救了他的命! 饶是如此,山杉的刀也是贴着杨越横扫而过,“唰”地一声,突然的冰凉麻木差点让半空中的杨越又出了一身冷汗! 毫无疑问,自己被砍中了! 一落地,杨越接地的胯骨传来了一阵剧痛,山杉的刀果然在他的骨头上削下了一块肉。 可这远远还没结束。 杨越龇牙咧嘴地没敢去摸自己的伤口,一击而空的山杉元有些意外,可手里的刀却没有停下,他一个急转身,刀芒兜头朝杨越砍了下来。 “杨桑!” 山杉爱站在一边捂住了嘴,眼里一片泪花闪闪发光。倒在地上的许小姐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泪痕满面的脸上充满了痛苦。 杨越想再一次躲开,却已经无能为力了,手里的刀刚抬到一半,他无奈的发现根本就来不及了! 死,也许就在下一秒! 山杉元不愧是一刀流的高手,从整个不到五秒的战斗过程来看,他来来回回只挥了一刀!目前为止,他所有的攻势全部都隐藏在了最开始那高举战刀的架势当中。 单挑了十几年,杨越是第一次败地这么惨,一败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终于明白,许小姐腰上的那一道伤口,是多么地幸运。 一声尖利短促的响声突然而起,接着一蓬火红瞬间在墙内爆开。 地面传来一阵颤抖,杨越胸口一闷,两耳“嗡嗡”地让脑袋里一片空白,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这突然的爆炸震地差点错了位。 几个靠近爆炸地点的宪兵被炸弹爆开的气浪瞬间撕成了碎片,在空中撒下了无尽的血雨。“咻咻”的弹片还在尖叫着,带着高温窜向了每一个角落。 山杉元脚下一个不稳,被当场掀翻在了地上,他手里刀“当”地一声,被抛到了老远。 “炮袭!”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鬼子兵们顿时乱成了一窝蜂,纷纷地避开弹坑想要找掩护。 “他妈的!” 得救的杨越心里却骂开了娘,有炮早他娘的干吗去了!难道跟鬼子玩近距离肉搏会比炮弹来地划算? 紧接着,空中的呼啸声又传了过来,这一次落在院子里的,却是三颗炮弹! 轰然爆开的弹片几乎盖住了整个院子,大楼的砖墙上“扑扑扑”地溅起了一片片火花。大门上的那几块玻璃早在第一次爆炸中就已经荡然无存,门口的鬼子士兵想退却无奈地被后面的同伴堵了个正着,没长眼睛的弹片瞬间就钉在了靠前的几个人身上。 山杉爱在第一时间就被许小姐扑倒压在了身下,杨越贴着地,一转身扯住了山杉元的裤腿。 “现在轮到我了!” 同样被爆炸震了个半晕的山杉元年纪毕竟大了许多,此时正七晕八素地一脑袋糨糊。玩刀他是师傅,可是赤手空拳玩擒拿,他却不是杨越的对手。 杨越就地一滚,一把抓住山杉元挣扎的手,然后双手一合力,一个标准的扭身叠臂,把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山杉阁下!” 寺内寿一眼尖,在炮火熄灭的那一刹那,他就发现了钦差大臣的窘境。 第二十二章 逃脱 “来啊,再往前一步,我就扭断他的脖子!”杨越一用力,“嘎啦”一下,山杉元痛叫一声,右手脱臼了。 几个从弹坑里爬起来的鬼子兵被这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住了脚步,山杉爱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杨越折磨,不顾许小姐的拉拽,冲上前来。 “杨桑!快放了我父亲!” “没这个可能!”杨越提着满头冷汗的山杉元慢慢地退向了许小姐,“我是中国人,你父亲是侵略者。你说的对,就算他不为难我,我也不会放过他。我们两个本来就不可能共存!” “年轻人!你不要以为你抓住了我你就能走得了,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命令,皇军会毫不犹豫地向我们开枪!”山杉元紧皱着眉头,硬着头皮说到:“我始终都是帝国的军人,帝国军人有自己的荣誉。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你俘虏!!” 许小姐挣扎地爬了起来,一手捂住了伤口,一手抚在了杨越的腰间:“快杀了他!” “杀了他我们怎么走!?”杨越没有理会山杉元,他就不相信,一个元帅级人物,凭一个寺内寿一也敢下杀手!? “杨桑,你放过我父亲,让我跟你走吧!”山杉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两手扯住了杨越的裤腿:“我知道,我们在中国犯了罪,我们该死。但是我恳求你,杨桑!十年来,我只见过我父亲不超过三次,我的母亲每日都在盼望着父亲能回家,我宁愿你杀死我,也不要伤害我的父亲!” “你起来,我不需要你跪!要跪也是你父亲跪,是你们的大日本皇军跪,向全中国的老百姓跪!”杨越没有看山杉爱,只是盯着眼前一群虎视耽耽的鬼子兵。 “不,你不放我父亲,我就长跪不起!”山杉爱的眼泪哗哗直流,杨越的决绝让她无所适从。 “放开山杉阁下,我保证你们安全离开石家庄!”寺内寿一往前靠了两步,手一指说到:“我以一个帝国大将的荣誉保证!” “你还有荣誉?”杨越冷笑着,日本人在中国人面前说荣誉?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侩子手、骗子、强盗、小偷就都有荣誉了,那些整日狂吠的狗、贪婪的猪就都有荣誉了! “寺内君!下命令吧!”山杉元咬着牙,闭上了眼睛:“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堂堂的帝国大将颜面尽失吧!那么,请你下命令,我已经做好玉碎的准备了!” “父亲!”山杉爱有些歇斯底里了,在她的心目中,这两个男人谁死都是她一生中最痛苦的一件事情。 “不!”寺内深深地知道,陆军大臣死在了他的地盘上会是一个什么后果!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断然不会朝着山杉元开枪! “快决定吧!”许小姐有些焦急,他小声地说到:“你要早做决断,是等我们离开的时候杀了他还是现在就杀了他。再拖下去对我们不利!” “我自有打算!”杨越一股怒气直冲而上,许小姐一伙人的计划漏洞百出,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这种极端的做法虽然很见成效,可是只要有一个闪失,那直接就会导致全军覆没。 这完全不合杨越的胃口!他要留下自己的一条命,等到鬼子投降的那一天! 杨越拉着山杉元慢慢地退到了大门边,鬼子兵亦步就趋,缓缓地靠上来。 “他我先带走,等我出了石家庄,到了安全的地点。我就放了他!”杨越打出了最后一张牌,今夜能不能全身而退,就全看这一句话了。许小姐说地对,如果双方僵持到天亮,失去了夜幕的掩护,就算鬼子肯暂时放过他们,那也绝对逃不过追踪。到时候把祸水引到了凤凰山,说不定鬼子连徐州都不打了,直接调主力师团过来灭了游击队也不一定。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寺内寿一狐疑地盯在杨越的脸上,企望着能看出些许端倪。 “由不得你!”杨越手一紧,山杉的脖子立刻就被他掐死了:“要么听我的,要么把我们全部杀死,要么我先杀了他,然后你再杀了我!三条路,你选一条吧!” “寺内君!”山杉元翻着白眼,从口里憋出几个字。寺内知道,他这是在求死。可是,种种顾虑让他不得不听从敌人的安排。 “好,我答应你!”寺内踌躇了一会,终于点头了。 “所有人全部退回大楼!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开枪!” 杨越怕山杉元再说些什么不利的话,手下连加了几道力,把山杉元的脑袋死死地摁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鬼子兵们令行禁止,百多人顿时就朝大楼的门口涌去。不一会,诺大的空地上,只剩下了几个主要的军官。 “你们走吧!出了城放了山杉阁下!”寺内寿一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这一放他们,山杉就会被杀,但是他没有办法,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博一博这个支那人是否诚守诺言。 “那是自然!”杨越心里冷笑连连,出了城,还指望他会放过这个山杉元?太天真了! “请山杉君保重!” 几个将军“啪”地一下立正身型,不约而同地朝扣在杨越手里的山杉元敬礼。 街面上传来发动机的声音,杨越听地明白,那不是日本人的军车。 “你们的人?” “不是,我们根本就没有安排撤退计划!”许小姐也狐疑地侧耳倾听,凝神戒备着。 声音越来越清晰,不一会,两道刺眼的光芒从路口转了过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飞快地开到了司令部的大门口,“哧”地一声刹住了车。 “杨兄弟,快上车!” “张青!?” 杨越喜出望外,驾驶位上坐着的那个黑衣汉子,不是张青又是谁? 第二十三章 一路向北 杨越也没有客气,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打算跟张青客气着。 许小姐也认出了张青,招呼都没打拉了车门第一个钻了进去,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这个下午唐突地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汉子,此时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把盒子炮朝四十米开外的寺内一伙拼命地扣扳机。 稍微远了些! 杨越摇了摇头,想把山杉元往汽车里塞。却不料一直跟在背后的山杉爱抢先一步,抬脚进了汽车。 “你给我下来!” “不!我要看着你把我父亲放了!”山杉爱倔强地回着,屁股象钉了钉子般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上车吧,再拖下去没好处!”张青催促着,杨越也没有办法,只好把山杉元放在了他和山杉爱的中间,张青这才一脚踏死了油门,汽车“哧”地一声擦地而出。 直到这个时候,大楼里的鬼子才出了门。 “司令官阁下!你受伤了!”香月清司看着寺内寿一的右臂上正流着鲜血,忍不住地惊呼。 “没事,被子弹擦破了点皮!”寺内望着黑暗里渐行渐远的小汽车摆了摆手,他宁愿这个时候是胸部挨上了一枪,然后在昏迷中等杨越把山杉大将放回来。虽然他知道这种希望近乎于奢望,但至少,他不用担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命令宪兵队立刻追击,但是要注意和敌人保持至少五百米以上的距离。另外打电话给各门卫兵,开城门!严密注视所有进出城的车辆和人员,发现可疑情况,立刻通知我!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准许开枪!否则伤着了山杉阁下,就叫他们提头来见!” “哈依!” 汽车一路向北,杨越依仗着山杉元在手,叫张青把车灯打开,把车开得飞快。 于是,这一路上卷起了漫天的沙土,纷纷扬扬地渲染了整个黑夜。 汽车开了足足二十多分钟,才依稀地看到了高耸的城墙,副座上的许小姐已然脱力,歪头倒在车窗边没有了动静。杨越问张青要过了手枪,如果万不得已要开枪,他还是相信自己的枪法。 只是事情并没有几人想得那么复杂,城门还是那个城门,和杨越当初进石家庄时的不同,此时城门口的士兵一个个都站得笔直,朝着一路飞过的汽车立正行注目礼。昏暗的灯光下,杨越看到山杉元也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外面的士兵。 “嗬!小鬼子什么时候这么礼貌了,居然给我们敬礼!”张青笑呵呵地把车驶过了护城河,告别了最后两个站在机枪堡垒里边抬手敬礼的士兵。 “哼!”山杉元没好气地哼着,杨越冷笑着,说到:“放下你的武士道精神吧,不要以为你报定了必死的决心,我们就不会杀你!” “话多无用,要杀便杀!”山杉元把头扭向了一边,视线穿过车窗,望向了黑暗。 “大日本帝国的将士绝不怕死,我们的军歌就能告诉你们,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山杉元坐定不乱,张着嘴居然唱起了歌:“勇士们,向前冲!让我们的尸体填满山谷,用我们的鲜血让海水倒流......” “够了!”杨越一伸手,卡住了山杉元的脖子,“留着你的歌,到阴曹地府里去唱吧!” “杨桑!”山杉爱伸着手去掰杨越的手,没想到后者直接把枪抵在了她父亲的脑门上:“你再乱动一下,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毖了他!” “这......”山杉爱委屈地咬着嘴唇,无声地看着面前神情已经扭曲的杨越。 “现在还不行,后面有追兵!”张青专注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一条闪着光的“长龙”离自己不足一里。 那是鬼子们的摩托车。 “我不动,我一定不动!”山杉爱眼看着父亲生死一线间,连忙把头摇地跟拨浪鼓般。凭杨越在长城边赤手空拳,一人单挑十三个皇军士兵的技巧,现在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又会是何等轻松。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任何一个擦枪走火,所引来的后果都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所能承受地住的。 “停车!” 杨越突然说到。 “什么!?” “停车!”杨越拎着手枪,打开了车门。 “哧!” 张青一脚把刹车板踩到了底,汽车一个骤停,把许小姐重重地磕在了挡风玻璃上。 “怎么了!?”许小姐抬着昏沉沉的头,看到杨越一步跨出了车门。他的手一拖,把山杉元扯了出来,一把上了膛的枪顶在了山杉的后脑勺上。 “你们都呆在车上,不要下来!” 杨越深深地一呼吸,两脚一跨,等着鬼子上门。 “司令官阁下,汽车好象停了!” 寺内寿一也看了个大概,心里有些狐疑,他不知道杨越到底要干什么,于是命令到:“马上停车,让前面的慢慢地靠上去!” 几辆摩托车顿时脱离了队伍,“扑扑扑”地缓缓地接近了小汽车。 “你要干什么!?”山杉元清晰地听到杨越手里“咯啦”一声把手枪的击锤掰了起来。 杨越没有回话,只等对方的几辆摩托车开到离自己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猛然间手腕一抖,对着摩托车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啪!” 杨越一口气把摩托车的车灯打了个精光,然后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照着摩托车上的人影又是一连串“啪、啪、啪、啪...”把剩下的子弹打了个七七八八,鬼子兵毕竟人多,他们原本以为敌人不会轻易开枪,哪知道对方居然一句话都不说,扯着枪就一通乱点,丝毫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人敢开枪! 三轮摩托车的边坐上,一挺挺歪把子顿时就成了摆设。凭着杨越精准的枪法,这一通乱枪下去,刹那间就撂倒了六、七个鬼子兵。 (电脑已经弄好,8号全面恢复更新。) 第二十四章 “找掩护!” 鬼子群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纷纷抛弃了摩托车滚地滚、爬地爬找着躲避枪弹的有利地形。枉第一师团的士兵们从小到大都在练习如何在敌人面前英勇作战,临到头来,没有一个人敢拉动手里已经扣着的枪栓。 连枪都开不了,还英勇个屁啊! 每一声枪响,都震地寺内寿一的心脏“砰砰”地乱跳,这个敌人真的是敢想赶做,丝毫没有顾忌! “你!......” 山杉元胸口一阵发闷,张着嘴半天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眼见着士兵们一个个灰头土脸,作为陆军大臣的他,心里真是憋屈! 杨越把枪收了回来,复又顶在了山杉元的脑勺上: “告诉他们,谁要是再追来,后果自负!” 山杉元没有说话。这样地任人摆布,还不如一头撞死算求! “我想你也不愿意他们一个个倒在你的面前吧!”杨越冷冷地继续说着:“如果你不命令他们不许跟来的话,我就隔几百米停一次车,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子弹多还是你的士兵多!” “我答应你!”山杉元终于点了头,他倒不是担心士兵们死了多少,因为帝国士兵都向往着为了天皇而死。只是他不愿意再这么狼狈下去了! 他的心里巴望着,赶紧到地头,然后挨上一颗枪子,永远地结束自己屈辱的生命! 在剩下的几个鬼子兵跑步回去之后,杨越又一把将山杉元塞回了汽车。 车里,几双直愣愣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脸漠然的杨越。 “魔鬼!” 张青则张大了嘴,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一旁的许小姐脸色苍白,却是一副简直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的耳朵灵着呢!”杨越淡淡地回道:“我可配不上魔鬼这个称呼!快开车吧!” “这回鬼子不会追来了吧!”张青一踩油门,发动机“哒哒哒”地转动着,车轮扒着地,“哧”地一下又开动起来。 后面的寺内寿一终于忍受不住了! 这算什么? 停下车来就是为了开几枪?从一开始,山杉阁下就不应该答应什么狗屁的决斗。寺内猛拍自己的脑袋,早知如此,就该一轮齐射,统统地杀光! 可是,扪心自问,就算事情再来一遍,他还是不敢对一个统管陆军的大臣开枪。 “滚!都给我滚!” 寺内狂吼着,猛踹自己旁边的摩托车。 他在心里暗暗地发着誓,不要让他查到是哪路人马做地如此出格!山杉大将要是毛发无损那也许还好些,若是他有些许损伤...... 鬼子士兵们眼看着司令长官已然陷入了疯癫,一个个都呆地远远地不愿靠近。 “砰!” 远远突然的一声枪响打住了寺内寿一恶狠狠的念头,一个可怕的景象猛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山杉将军!难道是支那人不守信用,开枪杀了..... “追!快追!” ...... “站住!” 杨越大声叫到,抬起手“啪”,又开了一枪。 刚才趁着汽车上了一道山梁上的土路,一直默默不语的山杉爱忽然打开了车门,以极快的动作抱着山杉元就往车下滚去。 等杨越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快滚到半山腰了! 没等车停住,杨越伸手朝着两人模糊的身影扣动了扳机,没想到山杉元鬼使神差地一缩脑袋,子弹“咻”地一声打在了远处的一颗树杆上! 眼看不中,杨越连着又开了第二枪。凭感觉,这一枪应该是命中了目标,只是山杉爱和山杉元两人滚在了一起,他没有把握这颗子弹到底打中了谁。在杨越的心里,他是不愿意打中山杉爱的,就算她是个日本女人,可也算是救了他的命。但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民族大义远远地盖过了个人情感,如果不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杀了山杉元,那以后等他上任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总司令的时候,更可怕的报复就会接踵而来! 可等他刚想开第三枪的时候,却眼见着目标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妈的b!” 杨越怒吼一声,准备跟着往车下跳,副驾驶位置上的许小姐急地连伤都顾不上了,也想跳车。 但是,远远地有一队摩托车开地飞快,正急速接近中。 “来不及了!”张青再一次踩下了油门,重新启动了汽车:“想追怕是追不上了,你们现在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早该杀了他!”许小姐动了动,腰间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放下了握在门把上的手。别说赤手空拳去追杀已经看不到的目标,就算她有这个决心,怕是一下车就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嘿!” 杨越狠狠地锤着面前的座椅,一瞬间的清醒让他冷静了下来。他的枪里已经没有了子弹,指不定刚下车,人还没找到就会被鬼子扫成马蜂窝! 这帮牲口,一旦让他们逮住了机会,那还不把自己往死里整啊!? 飞了!煮熟的鸭子彻底地飞走了! 杨越骂骂咧咧地叹着气,一把抽出了弹夹。 士兵报告说看到有人滚下了山梁,寺内寿一立马就冒出了一头冷汗,汗水滴滴嗒嗒,直接就湿透了衣襟。 一定是山杉阁下!一定是!寺内心里狂呼,千万不要有意外啊!要是因为山杉阁下死在了他的管区内,那一切就完了!对于一个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来说,死,无所谓!天皇陛下的处死令,是每一个大日本帝国勇士的荣耀。只是如果这样一来,不光他本人在九泉之下抬不起头,更主要的还是他那担任过大日本帝国第十八任首相的父亲寺内正毅,都会因此而蒙羞,这是杀他一百次,也绝对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情! “找,就算挖地三尺,都要把山杉阁下找到!” “司令官阁下,汽车还追不追了!?”一个士兵小心翼翼地问道。 “混蛋,还追什么追啊!我们就这么几十个人,难道你还想找到天亮吗?”寺内咆哮着第一个冲下了山梁。见到司令官都这么冲动,后面的士兵哪里还敢提追击的事情。 于是,一群人下了摩托车,分散了开来...... 第四卷 第一章 回到南庄 因为要饶过平汉线的守军,张青开着车在平汉线以东兜了个大圈子,直到天色蒙蒙亮,汽车才越过了铁路。 还有二十多里地就要到灵寿了,汽车再一次停在了一条小路上。 “跑了一夜,我这架老爷车终于寿终正寝了!” 张青踢了一脚汽车被一路磨过来的破烂底盘,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没汽油了吧!”杨越试着发动了一下,“咯啦啦”地一阵响声过来,汽车依然不动。 “不是,发动机坏了!”张青站在引擎盖上,及目远眺,“这跑了一夜,又尽在山沟沟里乱窜,换成小鬼子的大卡,也绝对受不了这样的颠簸。” 杨越沉吟了一会,看了看后座上的许小姐。她的身上盖着原本穿在杨越身上的呢子军装,受伤的腰部也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昏天暗地地晕了一夜。 “你准备去哪?”杨越下了车,对不住叹气的张青问道。 “我可能得跟你去躺凤凰山。”张青跳了下来,搓了搓手,接着说到:“你应该不会不欢迎吧!?” “欢迎,当然欢迎!”杨越笑了笑,突然又问道:“对了,你不是要去灵寿完成任务吗?怎么会有雅兴跟我去山沟里?要是耽误了时间,你就不怕吕长官找你麻烦?” “不怕,我的任务不是别的,就是去找你们游击队!”张青神秘地回笑着,一双浓眉大眼带着一汪清水看着惊诧的杨越。 “找我们游击队!?” “是,”张青度着步子,“找你们游击队,不过这是军事秘密,现在不会告诉你的。具体事宜见到了你们队长我自然会说。” “呵呵,那你算碰对人了!”杨越大咧咧地叉腰挡在张青的面前,嘴一张,露出了两颗大板牙:“别他娘的卖关子了,站在你面前的,正是凤凰山抗日先锋队的领班,神勇无敌的杨越杨大将军!” “你!??”张青愣住了,“你就是游击队的队长?这...哈哈,你他娘的别开玩笑了!” “如假包换!”杨越一杨手,拨弄了一下凌乱的“大背头”:“说吧,找本大队长有何请教!?” “去你的!”张青“哈哈”大笑着,上下打量着越来越装b的杨越:“看你人摸狗样的,倒象是个当官的材料。不过,哪有一队之长的象你这般冲动?还冲到鬼子大本营里胡乱搞的?不信,坚决不信!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以你这样的性格带出来的部队,放放火,抢抢粮食估计还凑和。要是和鬼子面对面的干,一冲动起来,怕是在鬼子的火力齐射面前连一轮都扛不过去。我可是听说了,凤凰山游击队几十个人在一天一夜就摆平了鬼子一个中队外带半个中队的伪军。如果没有极冷静的心态和必胜的决心,这根本就办不到!可你......” 张青边说着,边用极否定的眼神代替了他的想法。杨越“嘿嘿”笑着,露出了两个酒窝。 “好,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等我们到了南庄,一切结果就自然揭晓了!”杨越不打算继续争辩下去了,一队之长,那只是个虚名,往后,可能还会成为一营之长、一团之长,甚至一师之长。 让队长这个职务见鬼去吧! “好,等着你!”张青捏了捏鼻梁,笑着应到。 时间就在两人弹指一挥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天色已经大亮了。为了不被可能追击前来的鬼子发现一行人的行踪,杨越果断地离开了还算好走的小路,继而选择了一条几乎没有人迹的山路。 只要盯住了一个方向,走上几小时,那应该离南庄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好在一路上没有出什么状况,张青和他两个人轮流背着受伤的许小姐交替开路,一上午就在两人默默无语中度过了。 其间许小姐醒来过两次,脸色显得非常苍白,一阵阵的疼痛在折磨着她。杨越大口喘着粗气,心里巴巴地快一点到南庄。 等到日上中天之际,两人背着许小姐也走出了山区。杨越把裹在许小姐身上的鬼子皮扒下来扔了,然后在路上拦了辆正巧路过的驴车,三人这才得到了喘息。 驴车的目的地正是南庄旁边的郭村,郭秀才的老家。在游击队占领了南庄之后,郭村也一并收入了杨越的囊中。怎么说,都算是根据地的同志了。老汉听说他们要去南庄,先是很警惕地打量了三人一番,待杨越搬出了郭秀才的大名,老汉才笑呵呵地答应着,要把他们直接送到南庄去。 许小姐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她的身下垫着厚厚的草垫子,张青坐在车头,正和赶车的老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杨越则坐在车沿上,用半个屁股挡住了她的视线。 “醒了?” 杨越的耳朵何等好用,就算是许小姐轻轻的一个动作,都逃不过他的听觉。 “恩,醒了!”许小姐虚弱地答着腔,伸手摸了摸被布条扎紧的腰间。 “谢谢你了,没想到我们还能活着从鬼子的手里逃脱出来。” “呵呵,姑娘命带福星,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杨越调笑着,嘴皮子一翻接着说:“小可是沾了姑娘的光,这才侥幸捡得了一命,姑娘何必言谢!?” 不料许小姐根本就没有和他插科打诨的意思,只是转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了。杨越讨了个没趣,只好摇着头加入了张青和老汉摆下的龙门阵。 驴车的速度虽然慢了些,可也许是因为不用走路,加上三人聊着也挺开心。所以等到了南庄的时候,杨越还嘀咕着怎么会这么快? “站住,什么人!?” 庄外站了一排武装分子,齐刷刷地把枪对准了驴车上的几个人。 “他娘的,老子才走了两天,你们就都不认识我了!?”杨越骂骂咧咧地一跃而下,拍了拍屁股就要朝里走。 可是,突然之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 第二章 命令下去:睡觉! 哪里不对劲? “是队长吗?”几个哨兵狐疑地互相看着,除了语气之外,杨越的这身打扮实在让他们联想不起一把胡子的大队长。 “郭队副呢?” 杨越快步地走到了哨兵面前,直接问到。 “出事了!”带队的哨长连忙把枪收了起来,语气紧张地回道。 “我知道出事了,大白天的,如果不出事的话哪里会派出六个明哨!?”杨越预感到事情也许很严重。 “今天早上,鬼子和伪军突袭了小李庄。我们派去小李庄的招募人马的弟兄已经全部被杀了!”哨长愤慨地望着东北边,杨越远远地看着那里正冒起了几柱黑烟。 “乡亲们也被鬼子杀了个鸡犬不留,只有少数几个乡亲躲到了我们南庄。小鬼子还撂下话来,游击队要是敢在南庄继续呆下去,那他们就会每个礼拜清扫一个附近的村庄!” “他娘的!”杨越顿时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如果没有附近老百姓的支持,游击队想要生存下去的话,那无疑只是个空想。可是,鬼子如此一来,还有谁会支持游击队开展抗日活动? 哨长接着说道:“郭队副已经带着剩下的人马赶去了小李庄,看看还能不能找几个活口。” “畜生!” 张青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张脸刹那间就冷到了极点。 “多说无用!你派个人去告诉郭队副,让他把乡亲们的尸体处理完了就马上回来。”杨越心里憋了一口气,恶狠狠地说到:“然后再去把刘队副也叫回来,此仇若是不报,小鬼子还以为我凤凰山没人了!” “是!”哨长一听队长要找小鬼子报仇,高兴地回应着。游击队的成分都是本乡本土的乡亲,小李庄的覆灭,让所有人都大为光火。鬼子欠下的一笔笔血债,唯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能消除这心头之恨! 此时此刻,杨越也没有心情向张青炫耀自己的身份了。实际上,他也没必要去这么做。好歹张青也是个一团之副,从东北到北平,再到现在的冀中军区,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以凤凰山目前的情况来看,杂乱的军容又岂能进地了他的法眼。游击队唯一能拿出手来的,用杨越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有足够的热血去打小鬼子! 可是,这种抽象的东西在平常是看不出的,只有到了真正的战场上,炮火和硝烟、死亡和怒吼才能检阅出一支武装力量到底有没有热血! 杨越把许小姐和张青安顿下来之后,径自去找了陈启超。 三老对小李庄的惨案骂不绝口,并一再表示他们不会因此而动摇了抗日的决心。南庄的所有男女老少,将和游击队共进退。 “我不是来听你表态的!”杨越开门见山地说:“我只想来问问,南庄的地道何时能完工?” “这个...”陈启超皱起了眉头,他拿出了一个烟袋,边整着烟丝,边为难地说到:“地道不好挖啊,我们这里不比那平地,这挖一锄头下去,尽是些鹅卵石。如果想要把各家连通,然后直通凤凰山,恐怕没有半年是挖不成的!” “不行,我们的时间不多!”杨越叹了口气,郑重地说到:“两个月,我只能再给你两个月时间!这两个月一定要把地道挖出来。否则,南庄的乡亲们恐怕得和我们一起重新上凤凰山了!” “这怎么挖得完?”陈启超面露难色:“我现在已经把所有的劳力都用在了地道之上,可每天的进展都相当缓慢。眼下看来,鬼子又逼得紧,我知道你们游击队肯定也要准备打仗了,这样一来,我就更没人可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 “女人、孩子都上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你也不想南庄成为第二个小李庄吧!”杨越踌躇着,地道早点挖总比晚点挖好。至少,他可以放心地带着游击队和鬼子玩猫捉老鼠,不用在外还担心自己的大本营有什么不测。 “小老儿不敢保证,但是杨队长说的,小老儿尽力而为吧!”陈启超叹着气,打从下定决心跟着游击队走的那一天,他就清楚地知道,这往后的日子,一天会比一天难过。 除非,小鬼子被赶出了灵寿。 下午三点多,郭从如带队返回了南庄。 跟着同去的二十多个队员无不悲痛欲绝,这些人曾经都是小李庄的人,祖祖辈辈都在那个村庄撒下了汗水。而鬼子只用了一个早晨,便把他们活下去的依托象捏气球一样捏了个粉碎。 “看看这个!”郭从如手里拿了张纸,跨步进入了杨越的房间。 杨越坐在椅子上,他的手里紧紧地拽着把枪。 纸头上写着鲜红的大字,细细一闻,居然是刺鼻的鲜血写成。这让杨越想起了倒在敌人刺刀底下的老人、孩子,想起了那些尽受ling辱、最终被折磨至死的女人们。 “大日本皇军说到做到!” 杨越的脸扭曲了,他缓缓地把纸捏成了团,然后放进了嘴里,牙齿麻木地一张一合,把它咬成了碎片。 “咕噜噜...”喉头一用力,碎纸滑进了肚子里。 “我们怎么办?”郭从如站在杨越的面前,他很明显地感觉到面前的队长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了。 “怎么办?睡觉!”杨越齿间迸出了几个字。 “睡觉!?” “对,睡觉!”杨越站起了身,“命令下去,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员进行整休,同时加强警戒和周边的情报收集工作。近期内,我们哪里都不去!” “可是...”郭从如张着嘴,考虑了半天才接着说:“弟兄们现在都极度愤怒,你现在让他们睡觉,他们怎么能睡得塌实?” “就是因为现在弟兄们都处在了疯狂的边缘,所以我们要更加谨慎!”杨越沉吟着,“哀兵不可能必胜!想想刘玄德,他是怎么被陆逊一把火烧掉了七十万大军的!鬼子刚刚平掉了小李庄,正等着我们上门。现在去找他们的麻烦,无疑是给自己找条不归路!” 第三章 挥泪“斩”将 “是!” 郭从如虽然心里也不舒服,但是明面上,杨越的命令还是不能违抗的。 杨越说的没错,这次鬼子和伪军突袭小李庄的根本目的就是要让游击队自乱阵脚。始作俑者则是灵寿县城的临时最高指挥官——中队长渡边中尉。 其实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不如一天屠掉一个村子,永久地孤立南庄这块新兴的抗日根据地。既然明枪明刀的怕吃亏,难道就不知道绕点弯路,旁敲侧击地让游击队知难而退吗?只要收复了南庄,在那块地方站稳了脚跟,坚持到徐州战场的一锤定音,那灵寿不仅可以自保,还能一扫前耻,向石家庄方面请功! 就在一群小鬼大呼过瘾的同时,石家庄方面却传来了噩耗。 大队长宫泽少佐、联队长上原大佐遇刺身亡,河村将军负轻伤。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遇刺现场,还有六名不同级别的军官玉碎,其中包括一名少将旅团长。 这一次大量军官遇刺,大本营的反应极为迅速。天皇陛下亲自责令陆相山杉大将:要严密封锁这条消息,所有与会的低级别军官,全部遣返本土进行隔离审查。 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亲自下发了《昭和十三年华北方面军第六号特别命令》,命令中提到,要尽快清剿城市特别是大中城市里的抵抗力量。对支那国民党的特务机构和破坏活动,要严加防范。与此同时,对华北地区八路军的聂荣臻部要严密关注。除此之外,皇军各所属武装力量,应当积极做好“肃整治安”的准备工作。 电报传达到了每一个军官,会议室里一片鸦雀无声,好半天都没有人先开口说一句话。 宫泽少佐殉职,灵寿城真正地陷入了群鬼无首的尴尬境地。 刘二麻子骑着马屁颠屁颠地从凤凰山赶回南庄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杨越在南庄的三姓祠堂里摆下了几条长桌,把所有的主管人员全部叫到了这里。 会场一片肃静,杨越轻扣着桌面,他的脸上除了深沉还是深沉,看不到一丝表情。 “郭队副,你把小李庄的情况给大家介绍介绍。” “好吧,”秀才扶了扶眼镜,摊开了双手:“从情报上看,鬼子这次突袭小李庄,一共出动了一个中队,外加两个小队的皇协军,总共是一百五十人左右。小李庄上下七十三户,三百六十六口人,只活下来了七个人。我们赶到的时候,小李庄已经尸横遍野,鲜血把泥土都染透了。” 会场上一片抽气的声音,刘二麻子瞪圆了双眼,他不知道队长把他叫回来,原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小李庄已经变成了鬼城,鬼子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房子也被他们烧了个干净。”郭从如的声音很沉重,黑色的镜框后面,眼睛里已经快喷出了火。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了队长,杨越捏了捏鼻梁,缓缓地说到:“今天是凤凰山的耻辱,以后的每一年的今天,我都要让大家记住,西历1938年1月24日,民国27年1月24日,农历戊寅年腊月二十三!因为我们,小李庄上上下下三百多人死在了鬼子的屠刀之下!” 杨越抬起了头,声音有些颤抖:“李双洋!” “到!”小李子勾着脑袋站了起来。 “告诉我,昨天和今天早上你他娘的干什么去了!?”杨越抓起面前的茶杯“乓”地一声摔在了地上:“鬼子这么大的动静,你这个情报队长怎么他娘的就不知道!?” “这......”小李子憋红了一张脸,没敢吭声。 “哨兵!哨兵!”杨越“忽”地站起了身,朝门外叫到。 两个背着枪的哨兵连忙从外面跑了进来,杨越两步窜到了小李子的面前,拎着他的衣领一把掼在了地上,然后咆哮着:“给我把他拉出去,毙了!” “慢!”郭从如站了起来,挡在了杨越的面前:“队长,我知道我说电话你不爱听。可这一次,就算你把我也毙了,我也要说!” “如果是为这个兔崽子求情,那郭队副你就免了!”杨越昂着头、背着手等着下文。 郭从如扶着眼睛,把满脸泪水的小李子扶了起来,转头说到:“想必队长也知道,小李子他每天都奔走在南庄和县城之间,为了游击队,风里来雪里去,他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一个多月前,队伍伏击鬼子的运输队,他为了套情报差点被鬼子活活打死。一个月前,我们能全歼鬼子一个中队,他可是头号功臣!” 场上一阵唏嘘,杨越的胸口起伏着,他倒不是真想杀了小李子,相反,这个帅小伙很得他的欢喜。只不过,这次情报的缺失,让他太失望了! 秀才顿了顿,接着说到:“大家都知道他也是小李庄的人。可是大家都不知道,打从跟我们上了山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看过家里的爹妈、弟弟和未过门的媳妇。这次鬼子屠村,他家里除了他,已经剩不下一个活口了!难道我们还忍心把他李家的唯一一条血脉斩断在我们的手上?” “郭队副!你就别说了!”小李子的泪水终于爆发了,他的拳头握地紧紧地,一个劲地在自己的胸口上擂地“咚咚”作响。 “队长,我李双洋对不起小李庄。今天队长要处死我,我心服口服!” 杨越扬着头,咬着嘴唇努力地压抑着眼眶里正在酝酿的泪水,还有什么会比失去亲人更痛苦的事情? “左右!”刘二麻子突然跳了起来,他的脸上显然也已经快挂不住了:“把他拖下去,关三天禁闭!” 两个哨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杨越的口谕,他们哪里敢轻易更改命令。 “都他娘的没听到吗?”杨越掷地有声地补充到:“难道你们把刘队副的话当作是放屁?” 郭从如换身朝哨兵使了个赶紧离开的眼色,两人这才利索地扶着哭地淅沥哗啦的小李子退出了会场。 第四章 联合 会议在沉闷的气氛下继续进行,然后直到不欢而散。每个人的心里都象堵了一块石头,郁郁地憋着一股鸟气。 可是杨越的命令还是那样,抓紧时间整休,进一步扩大武装力量,切实加强新训工作。另外,他还扩充了情报队,从老队员里抽调了十个精干补充到了附近的侦察工作。 刘二麻子带着命令连夜赶回了凤凰山,他要在明天早上把七十个新兵从山里拉回来帮南庄挖地道。反正都是强化体能,挖地道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杨越一个人坐在祠堂的会议桌边,双手撑着脑袋苦思冥想了许久。凤凰山游击队到现在为止,只能说是刚刚起步,在凤凰山那块巴掌大的地方,这样一支部队也许堪堪够用。可是,他现在忽然明白,游击队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和鬼子开展游击战争,自从进驻了南庄以来,队伍更侧重地是如何在保护好老百姓这个大前提下稳固发展。他杨越不是土匪,游击队更不能是乌合之众。怎样在短期内提高游击队的机动作战能力,实在是让人头痛! 说到底,还是队伍的人员不多,装备不齐的原因,不解决这个根本问题,就不要想指望能和县城的鬼子叫板。否则,在双方的交手中,游击队就只能永远处于下风! 杨越想得脑袋都快炸开了,郭从如远远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打扰,亲自给队长站起了岗。 “从如兄,杨队长平常都这样么?”张青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可杨越还没有出来的打算。 “不,我们队长平常笑呵呵的,很随和。只是今天的事情太大了,这么多兄弟看着,他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看不出啊!”张青唏嘘不已,“你们杨队长杀起鬼子来可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下手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让人看地热血沸腾的!” “哦?你看过我们队长打鬼子?”秀才惊讶地抬了抬眼皮,别说是张青,就连刘二麻子和郭从如本人,都好象没有看到过杨越朝鬼子开枪。 “当然,我和他可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张青呵呵笑着,当下就把两人在石家庄街头和鬼子对射以及在回来的路上,杨越一抬手间就毙掉了数个敌人的情况一一道来。郭从如越听越惊,没想到队长出去两天,居然跑到石家庄去打秋风去了!特别是还抓住了鬼子的一个大将? “什么?什么是陆军大臣?” “陆军大臣,这个...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张青背着手,这个词还真不好解释。 “这么说吧,古代有兵部尚书,左右侍郎。我们抓住的那个鬼子就是这个级别的,只是可惜啊,让他给跑了!” “那是真的可惜!”郭从如扶了扶眼镜,惋惜地叹道:“兵部侍郎,那得是个多大的官啊!?” “二品吧!” 门口传来了杨越的声音,两人回头望去,还穿着马裤的杨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边。 “怎么两位还有这么好的雅兴在这里看风景啊?”杨越问道。 “哪里,再好的景色也被鬼子给破坏了。”张青抬着手,突然敬了一个军礼:“八路军冀中军区三纵队三团副团长张青前来报到!” “你这是干什么?”杨越习惯性地回个军礼,只是张青这些话让他有点听不大明白,“报什么到啊?” “边走边说吧!”张青呵呵一笑,卖了个关子。 “你他娘的有话就说!”杨越笑骂着,这小子总喜欢玩地神秘兮兮的,“还有啊,你一个堂堂的一团之副,给我这个手底下不到百人的光杆司令敬礼,居心何在啊?” “好,那我先说!”张青走在了杨越的旁边,说到:“杨兄已经被第二战区任命为凤凰山抗日力量的最高指挥官,不巧,兄弟我奉吕长官之命令,到滹沱河流域、凤凰山一带勘察游击战环境。作为两军的联络员,你说我是不是该向你这个最高司令长官敬礼啊?” “呵呵,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你来灵寿的任务吧?”杨越挑了挑眉毛,突然来了兴趣:“吕司令员有什么指示?“ “吕长官说了,指示谈不上。杨兄在凤凰山上打得鬼子哭爹喊娘,我们心里佩服地紧啊。只是我们两军的距离如此之近,就隔着两条铁道线。大家都是中国人,都在为国奋战沙场,只是鬼子太过强横。吕长官的意思是,不如大家联起手来,也好有个照应。” “联手?”杨越的心里犯起了嘀咕,和八路军联手是他巴不得的一件事情。可是,如果一旦联手,那凤凰山的地位该如何处置?吕将军他又会怎么真实地看待自己这支力量? “杨兄弟放心好了!”张青把杨越踌躇的神色尽收眼底,“八路军从来不会强令收编他人的队伍,尤其是杨兄真心抗日,我们怎么会强人所难?吕长官说了,如果各位不愿意加入八路军,那对于凤凰山游击队,八路军不收编、不整编,只要内里我们是团结一致的,什么身份都无伤大雅的!” “是这样啊...”杨越沉吟着,吕将军这个胸怀可是千金难买的。历史上的滹沱河流域,本就是冀中军区的一个主要发展地区,八路军对这个地方的重视可见一斑。但是现在因为杨越的横插一脚,历史就在这里拐了个弯。 “另外!”张青没有理会杨越的自言自语,笑呵呵地接着说到:“如果贵军在装备问题上有什么难处,八路军承诺可以帮你们解决一部分!” “当真!?”杨越一听到装备两个字,眼睛都快冒出花来了。 “堂堂的一团之副,岂能说假!?”张青哈哈笑着,“而且,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支援给你们的装备已经整装完毕,只等你杨司令一点头答应,马上就会送过来!” 第五章 朋友来了有好茶 杨越闻言一愣,眨了眨眼皮子看着张青,这个貌似忠良的男人看上去不象是个喜欢说谎的人。 “我说嘛,怎么回来的路上左眼老跳个不停,原来是财神到了。还是老话说的好啊,这右眼跳灾、左眼跳财,张副团长,你他娘的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凤凰山感谢你了!” “不敢当!这些装备又不是私人发给你们的,要谢就谢八路军吧!”张青呵呵一笑,几句话下来,杨越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 张青笑了一会,突然停了下来:“杨司令,兄弟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还有,不要再叫我杨司令了,我手底下的这几个人,估计放羊都不够。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杨越摆了摆手,太客气的场面他有些受不了。 “名字?直呼名讳是犯忌的,我可以叫郭队副为从如兄,是因为他是双名。我总不能叫你越兄吧,不知道杨兄弟的字是?” “字?什么字?”杨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哪知道民国时期,对他人的尊称都是以字带兄。 “这个......”张青皱着眉头看着杨越,“你...,哎,就拿我来说,我姓张名青,字西楚。如果别人看得起,一般都叫我西楚兄。” “这样啊!”杨越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他说的字是名字的字,“张西楚,不错,很好的一个名字。不过我不想要字,就一个名我都写了二十几年,早他娘的写烦了,我可不想再多出两个字来去写上一辈子!” “要的,一定要的。日后若是碰到了正式场合,你说别人该怎么称呼你!?”张青巴巴地望着杨越,下了个总结性的发言。 “是啊,队长。我的名是郭盛,只是大家叫习惯了我的字,所以我也就变成了郭从如。”秀才也在旁边插了一脚进来,看样子两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日!”杨越爆了一句粗口,起名这东西还真不是杨家擅长的技术活。想当年母亲把他生下来,一家人对着一个毛头小子直犯愁。后来还是爷爷翻着本新华字典,结果一翻就翻到了一个“越”字。 这个活计实在是太伤脑细胞了。 “日?”张青和秀才齐齐地瞪圆了双眼,难不成杨越这是在骂人? “日之!”杨越随口从牙间喷出了两个字,在部队里,这是副班长的“口头禅”,虽然是骂人,可在别人听来,居然也会有很浓郁的书卷气。他哪里知道,就是这两个字,在日后华北的抗日战场上会有多响亮。 “杨——日——之!?”秀才砸巴着嘴,反反复复地把这三个字仔细地琢磨了一遍,不由“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你家伙抽风了吧!”杨越没好气地嘀咕着,他本来想想个有意义的名字,可没想到随口而出的居然是这两个字! “很不错的名字啊!”张青一字一顿地说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滑稽,明显也已经快憋不住了。 日之!在中国大部分土地上,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几乎是家喻户晓的。 “行了行了,大不了改个名就是了!我的张副团长,你要跟我说的总不是这个可有可无的名字问题吧?”杨越自己想想都快笑喷了,赶紧拉着话题到别的地方去。 “是,还真有件事!”张青闻言止住了笑意,拉着两人快步走进了杨越的房间。 “什么事情神神叨叨的,这里又不是鬼子大本营,有什么不能明说的?”杨越让卫兵端来了油果子和茶水,三人挨着在客位上坐了下来。 “是关于许小姐的。”张青没有动面前的吃食,表情突然之间变得很严肃:“她的身份,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以她们行动的规模来看,应该不是泛泛之辈。”杨越沉吟了一会,“能潜伏鬼子师团长身边的人物,绝对不简单。而敢在那么复杂的情况下开刀杀人,那就更不简单了。” “我看有必要弄清楚她......”张青边说着边端起茶碗,小小地抿了一口浑浊的茶水。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就“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玩意?” “茶啊!”杨越回答道,“难不成我还能给你喝桦树叶子?” 张青伸着舌头,赶紧要了一杯凉白开,然后一口气灌了下去,好一会才打着嗝缓过了劲来。 “你自己喝喝看!” 杨越狐疑地端起了茶碗,伸着头用鼻子试探着嗅了嗅,顿时,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气息扑鼻而来。 是茶味,没错! 可是当他抬头看着痛苦的张青,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抿了一小口。 茶水入口还带着一丝清香,可杨越哪里知道,水才一过舌头,浓烈的烂叶气息混着苦到了极点的味道刺激着他的胃部一阵禁脔,里面已经消化了一半的食物眼看着翻着翻着就要往外吐了。 “他娘的!”杨越“忽”地站起了身,张口骂到:“哪个王八蛋在茶叶里放了树叶子!老子要毙了他!” 郭秀才闻言大窘,他端起了茶碗,也抿了一小口。 结果可想而知。 杨越骂着骂着忽然就想起了什么,“秀才,上次二鬼子到我们南庄来的时候,刘二上的是不是就是这种茶?” “好象是,”秀才也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那次就是刘队副在茶叶里搀了一些晒干了的桦树叶的,然后......” “然后怎么了?”张青觉得这件事颇有趣,追问道。 “然后...等他们走了,卫兵就给收起来了!弟兄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茶,可能被搞混淆了。”秀才想了想,接着说到:“对,就放在队长的抽屉里!” “......” 杨越张着嘴,抽屉里原来还放着一包从鬼子那里缴获过来的好茶,可凤凰山的人都没有喝茶的习惯。他依稀记得,几天前,他还把这包茶叶中的大部分送给了三老。 杨越神经质般地打开了抽屉,在抽屉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印着日本军旗的牛皮纸袋根本就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难怪! 难怪那些天,陈启超每次看到他,脸色都是惨绿惨绿的。敢情,都是这些“茶叶”惹的祸! 杨越的心里把没事跑到南庄来的二鬼子们的女性亲属一一问候了一遍,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真是应了一句话: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 第六章 许晴的往事(一) 夜已经很深了。 杨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日夜奔波的疲劳好象在他上chuang的一刹那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枪声、惨叫声、破碎的尸体,一幅幅画面好象放电影般一直在脑海里旋转着。杨越暗暗地自问,他到底是属于哪类人?冷血?热血?还是嗜血? 不知道,太复杂了! 不知不觉间,鸡已经叫了三遍。桌上摆着的油灯耗尽了灯油,正在悄悄地熄灭。 杨越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战斗的过程。明天,他还要进山去看看刘二麻子的新训工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里一团混沌的杨越终于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面,他回到了长城边。看到了山杉爱和老赵、大胡子、小兔崽子。他们四个人围坐在篝火边,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上面烤着一只硕大的猪蹄。 老赵拈着烟枪,笑呵呵地对着大家吞云吐雾。胡子和小兔崽子两人争吵着,到底吵些什么东西杨越居然听不清楚。身边的山杉爱一只手圈过了杨越的手臂,依偎在杨越的肩头。杨越回头看去,却看到她一双幽怨且羞怯的眼神。 “什么,你说什么?” 杨越皱着眉头,他看到山杉爱的嘴唇轻启,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听不见!” 杨越侧着耳朵,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山杉爱挥着手,忽然站起了身朝前走去。杨越伸手一抓,却没有拉住。 “你要去哪里?” 山杉爱没有回话,也没有回头,杨越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他有些慌了,转头想叫老赵帮帮自己,让自己站起来,可是回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老赵他们居然已经消失不见。而那堆熊熊的火焰上面,“滋滋”冒油的,不再是猪蹄,而是,一具尸体! “啊!”杨越一激灵,从床上弹坐了起来。额头上细密的冷汗顺着双鬓缓缓地汇成了几道水流,滴滴答答地掉落在被褥上。 “你做噩梦了?”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声。 是许小姐。 杨越喘着粗气,伸手摸了一把脸。 此时的房间里,光线已经非常亮了。许小姐穿了一身棉衣棉裤,拢着双手站在了床头。 “你来了多久?” “没多久,在你大声喊着‘不要离开我’的时候,我正好进了门。”许小姐坐在了一张板凳上,望着长吁短叹的杨越。 “是吗?我喊了吗?” “喊了,而且很大声。连门口的卫兵都听到了。”许小姐咬着嘴唇,接着说到:“如果我猜地没错,你喊的人应该是前天晚上的那个日本少女吧?” “不,不是!”杨越摇摇头。 他没有说谎,山杉爱的确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只不过在杨越的心里,她却更象是自己的妹妹。但是造化弄人,在这个非常时期,日本人和中国人始终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兄妹。 “不说这个了,不知道许小姐这么早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杨越披了件棉衣,没有下床。 “叫我许晴吧,我是来谢谢你的。”许小姐淡淡地说到:“谢谢你救了我,本来我该死在石家庄。其实我没有打算活着离开鬼子的司令部,如果不是你,也许现在我的尸体已经被他们扔去喂了野狗。” “许小姐不用客气,大家都是为了杀鬼子,我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杨越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怎样顺水推舟,摸清这个许晴的身份。 “杨队长不必猜了。”许晴打量着杨越,忽然说到:“我知道你很想知道我到底是哪一路人马。本来我是不应该告诉你的,我的身份是国家的一级机密。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就为了在我的住处,你帮我穿上了衣服。” 杨越的脸募然通红,他想起那天为了躲鬼子,翻墙进了许晴的家里。 许晴“呵呵”一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洗耳恭听。”杨越盘着腿,正襟危坐,等着许晴的下文。 “我的家远在杭州,父亲是个很有钱的商人,母亲在越居界则是杭州当时的名角。我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无忧无 虑。因为家族和军界有着很好的关系,所以就算是连年战争,都没有丝毫改变我们的生活。可是没想到,在我十七岁的那年,我碰到了一个男人。他当时是警官学校的优秀生,英俊帅气、颇有风度。我见他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他了。不久,我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可是没有想到,这正是噩梦的开始。这个男人为了往上爬,居然把我献给了他的顶头上司。可我那时很傻,为了他,每日每夜都在不同男人的身边和枕边周旋。” 许晴说到这里,眼睛已经是一片潮红。 杨越静静地听着,从古到今,依靠女人上位的男人真是数不胜数! “后来,他的仕途终于走上了正轨。”许晴顿了顿,接着说到:“我被他带到了南京,我天真的以为,从此之后我可以安安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不曾想,他却开始嫌弃我,不再理我。有一天,我无意之间发现了他的身份,他居然是个特务,专门负责收集**的情报,也组织针对**人和国民党右派人士的暗杀行动。我心灰意冷,没想到整天睡在我身边的,居然是个侩子手!当初美好的理想在这一刻瞬间化为泡影。我不想沾上鲜血,我也不愿再这么坚持这段根本就不应该发生的感情。于是,我决定离开他。可是,他却拿着枪指着我的头,他说我知道了他的秘密,只有两个办法,一,就是死!二,就是和他一样,成为一个特务!” “你选择了第二条路?”杨越问道。 “不,我选择的是第一条路!”许晴坚决地说到:“当你的恋人突然拿着枪要杀你,你会怎么样?走到了那一步,我已经不在乎生死了。我告诉他,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第七章 许晴的往事(二) “那你怎么......”杨越狐疑不解。 “哼!”许晴不屑地说着:“当时,那个男人正好在谋取北平区的最高指挥一职。他缺钱,非常缺钱。而我的父亲,曾经许诺过给他资助。就为了这一点,他哪里会那么轻易地杀了我!” “不错!”杨越捏了捏鼻子,这种出卖自己女人的男人,什么事都做地出,却惟独不会跟钱过不去。 “只是,当让放我走的时候,我的主意突然改变了!”许晴冷笑着,脸上一片冰霜:“在那一刻,我对这个男人失望到了极点。心里忿忿不平,为什么我会选择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我要杀了他,我要用他最得意的方式杀了他!” “所以你选择了第二条路?” “没错!”许晴抬起了头,眼神里尽是杀意:“刚开始,我被安排到情报收集组。在那里,我学会了日语,学会了英语。可惟独没有学到的,就是杀人的本领。我假意效忠致死,求他把我放到暗杀组。那时,中日还没全面开战,他对我的选择显得很惊讶,可为了钱,他还是照我的话去做了。我的心里只想杀死这个男人,所以我对训练可以说是不死不休,所有的暗杀任务我都踊跃参与,为的就是积累经验,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以第一杀手的身份当成了组长,而他,则成功地登上了北平区总指挥的位置。” “这么说,对于他来说你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杨越摇着头,插了一句。 “对,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对我父亲也是冷淡地象是陌路人。”许晴点点头,说到:“只是机缘巧合,不久,我们组也被调入了北平区。” “那你就有大把机会对他下手了!” “不!我不能!”许晴痛苦地回答:“那时候正值日本侵略者酝酿全面侵略华北之时,而这个男人肩上扛着的,是指挥北平区特务收集日军情报的重担。我虽然是个女人,可我也知道,我绝对不能让个人的情感左右国家的大局。我忍了!后来,‘七七’事件爆发。北平区的组织力量全部都投入到了对敌的行动当中,而我,作为暗杀组的组长,则首当其冲!” 许晴停了下来,看着杨越。后者久久无语,他没想到,这样一个背负屈辱的女人,在国家大义面前是如此的坚强。 “再往后,鬼子进了长城,进了北平,进了华北。上峰经过决定,要杀杀敌人的威风。”许小姐缓缓地说到:“而这个男人,他再一次把我出卖了。这一次,他却把我卖给了日本人。” “第一师团的师团长,河村恭辅?” “对,”许晴压着内心的愤怒,接着说到:“他以国家的名义,让我接近河村,以套出他们的重要情报。对此,我已经彻底麻木了。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虽然心里已经冷地透凉,可我表面上却还是欣然应命。于是,我就成为了石家庄的许小姐。在组织的帮助下,我成功地接近了河村,在他的面前,我极尽诱惑,使出了所有学到的本领。我只想尽快地完成我的任务,早日把日本侵略军赶出中国!那样,我就能实施我的报复计划。” “那你就更应该留下你的这条命!”杨越沉吟着,说到:“你说的这个男人我知道,他就是复兴社特务处北平总监毛万里!我说的可对?” “你...”许晴的嘴微张着,脸上的惊讶和防备一闪而过:“不,你是怎么知道的!” “用这里,”杨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猜的!” 之前,他就在猜测,在石家庄袭击鬼子司令部的应该就是国民政府的“军统”组织。这支力量在当时的中国来说,可谓无处不在。在后世的历史课本上,以为曾镇压过进步人士,所以这个组织臭名昭著。可是抗战爆发以后,在蒋光头“一致对外”的命令下,军统部门也全面投入到了抗日的战场之上。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叫毛万里的老牌军统头目,居然会有这么一段历史! “那天,炮击司令部的是你们的人吧!?”杨越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几炮差点连我们也一起炸飞了,下次让你的人悠着点,别把自己的同伴当成炮灰!” “不,不是我的人!”许晴突然说到:“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一直以为都是你安排的炮击!其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们有炮不直接炸掉鬼子的司令部大楼,反而让你这个一队之长涉险!” “别开玩笑了!”杨越自嘲地笑了笑,“我要是有炮,灵寿城早他娘的改姓杨了!别说是炮,就目前的凤凰山游击队来说,大刀片子都装备不齐!” “那会是谁?”许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会不会是毛万里干的?”杨越想到什么问什么。 “不,不会是他!”许晴很肯定地否决了杨越的想法:“我了解他,他虽然有负于我,但是对组织他是很负责任的。也许,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他绝对能算是一个好上司。本来,他还想为这次行动安排接应力量的,是我没要他这么做。因为我知道,这次任务太重大了,去的人绝对是九死一生!来再多的接应力量,都是摆设!” “那事情就复杂了!”杨越嘀咕着,这个第三方势力到底是哪路神仙?他们是要杀鬼子,还是要干掉失败的行动组? 不得而知!太复杂的关系了! “不过,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许晴正了正身体,突然说到:“你们凤凰山的情报就是我们收集到的,第二战区之所以会给你下委任状,就是因为我们把凤凰山的情报交到了第一战区司令部。还有,在日军进绞凤凰山的当天,是我们把他们的汽车炸毁的。而且,在当晚你们的人放火烧城的时候,是我亲自指挥本组进行了一系列的破坏活动。而你在滹沱河边伏击撤退的小村中队时,我们也在暗处观察。” 第八章 解谜 “难怪!”杨越目瞪口呆地暗自心惊,没想到自己的小聪明居然被军统的人早就看穿了! “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许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看了看房间,突然问道:“你这有没有地图?河北的军事地图。” “没有,我做梦都想弄张军事地图。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杨越摇了摇头,说到:“我只有一张自己绘制的灵寿县城的地图。” “那没用,如果你有整个河北的地图,你就会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了!”许晴卖了个关子,欲言又止地直吊杨越的胃口。 “没关系,你说就是了,虽然我手头上没有地图,但是我心里有一张,你说出来,我就会明白的!” “那好。”许晴站起了身,“灵寿县城的地理位置相当优越,掌握了灵寿县城,那就等于控制住了敌人的两大交通命脉——平汉线和石太路。” “这个我知道!”杨越翘首以盼,期待着下文。 “但是,灵寿往北,是保定,往南是石家庄。都有敌人的重兵把手。而八路军的晋察冀军区在北,已经被日军团团围住。吕正操部在石家庄以南,想要进占灵寿,他必须得通过石家庄这个要塞体系。所以近期内,想要威胁日军的两大补给线,是非常困难。”许晴说到:“所以,我们给第一战区长官部建议,在灵寿县城的腹地招揽一支能给敌人造成威胁的武装力量。恰好......” “恰好,你们选中了我!”杨越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他人盯地死死的。 “可是,我不明白,这和你们炸鬼子的汽车以及在城里放火有什么联系?” “很简单,这只是一个考验。”许晴眨了眨眼睛,好象是在谈论一个棋局:“我们在考验你的游击队对抗日的决心,以及对战斗的把握能力。” “不明白!”杨越摇着头。 “这么说吧,我们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被扶持的可能。”许晴暗自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军事机密,我今天已经泄露了机密罪,剩下的不能再说下去了。” “放屁!”杨越一听许晴要就此打住,好奇心本来就强的他顿时觉得有无数的虫子在心里钻啊钻啊。 “反正已经说了那么多,再说明白点又有什么关系!” “那...”许晴一双大眼瞪住了杨越,“那我如果说了,你能保证我的安全?”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杨越拍着胸脯:“我杨越敢说,你们特务处的能力就算顶了天,也别想在我这一亩三分地里翻起什么大浪来!” “那可不见得!”许晴呵呵一笑,“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小女子可就赖着不走了哦!” “......” 好狡猾的许晴!杨越心里“咯噔”一下,说了一个多小时,搞半天原来这个女人是想呆在南庄?不会吧!?? 这可得好好斟酌斟酌,从小到大看电视,他对军统这个组织一直都没有好印象。可是,一个女人能干出什么事来?南庄一没有电台,二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上上下下全都是熟人,就算她许晴的间谍工作再好,她情报送不出去都是假的!只要稍加注意,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只是开个玩笑。”许晴见杨越陷入了思考,不无幽怨地说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南庄你想呆多久呆多久!有我杨越在,就有你许小姐在。”杨越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接着说到:“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说就是!”许晴摊着手,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你知道,抗日的任务是非常艰巨的,尤其在敌人的腹地,一支力量有没有这个能力尤其重要。排除你投敌的可能之外,我们还要考虑你的指挥能力和部队的作战能力。而小村中队正好就是这块试金石,实际上,伪军的战斗能力不强。所以,我们选择让你直接面对日军的正规力量。” “那如果我们战败了,或者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伏击小村中队呢?”杨越讪笑着,他不喜欢被人拿来当枪使。 “假如你连鬼子的扫荡都过不了,那我们就放弃你和你的游击队。”许晴肯定地回答:“我们要的是能肩负起大任的人,不是随随便便就把赌注压在某一个人的身上。我原本想,只要你有把握住战机的意想,我就会向第一战区举荐你。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敢下那么大决心去伏击鬼子一个中队。当时我们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要知道,就算是国军,要想歼灭鬼子一个中队,最少都要动用一个营的兵力。而你,只带了五十人不到。而且整场战斗下来,火力的配备、南庄牵制力量的布置、战术战法的运用以及游击队的作战精神,可以说都是无懈可击的。这倒让我大跌眼镜,那时候,我一直有个幻觉,参加这次战斗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队精英战士,而指挥这场战斗的人,则应该是个极具谋略的将军级人物!” “许小姐过奖了!”杨越哈哈大笑,这样的比喻太夸张了。自己当了五年兵,打到顶只是一个班长,跟将军的称呼,好象还相去甚远。 “那次完全是侥幸!打完仗,我心里后怕啊!那一战我几乎精英尽失,到现在,都还有一半人马躺在床上呻吟。”杨越想了想,“不过,还真得多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积极地在灵寿县城配合我们把火烧大,我想小村中队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钻进了我的圈套。” “都是为了抗日,何来谢字?”许晴抿着嘴,笑着:“你是不知道,程长官对你们的这一仗是怎么说的。他说,你是人中之龙,游击队则是这一地区的中坚力量。甚至,他还拿吕正操吕司令和聂荣珍将军与你相提并论!你的委任状是他亲自书写和颁发的。” “那些都是虚的,要真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才,他就应该拨些装备给我,特别是大炮。”杨越心里有些不屑,空头支票的把戏都是他玩剩下的东西。 第九章 惨不忍睹的演戏 两人聊了将近三个钟头,等杨越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的时候,怀表的指针正好指在了十一点的位置。 许晴一口气爆出了她和第二战区对凤凰山采取的所有行动,不过听上去对杨越来说都是无伤大雅的。在这个非常时期,能得到军统组织的照顾,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至少,许晴帮他杨名立万了! 杨越就是这么想的。 南庄的午饭特别早,刚过十一点半,炊事人员就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大白菜、土豆丝、豆腐。大冬天的,永远都是这三道菜。队员们戏称,这是凤凰山的三大名菜。 杨越把从鬼子手里缴获来的大部分午餐肉罐头都送给了三老,让他们改善改善乡亲们的生活。 张青早早地吃完了饭,然后一个人到门外去牵马,杨越昨天晚上答应过他,今天要带着他去看看凤凰山里的新兵训练工作。 许晴听说了这件事后,也叫着要去观摩观摩。对此,杨越并没有表示反对。对于强化训练来说,许晴可是个行家。她如果能指点一二,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三人三马在午饭过后就迫不及待地朝山里进发了。 新兵们住的地方,正是游击队以前的大本营。按照杨越的吩咐,刘二麻子在这里设置了许多战场元素。铁丝网、战壕、用土坎堆砌而成的高墙,只要是战场上可能出现的,这里应有尽有。 杨越一行赶到的时候,七十个新兵被分成了对称的两拨,一拨固守房屋,一拨演练进攻。双方手里拿着的都是木头棒子,这就是训练用枪了。 远处的刘二麻子高高地站在山梁上,双手叉着腰,没有看到杨越已经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吧。”杨越回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许晴,这个女人,伤还没好就乱跑。 张青点点头,率先下了马。然后和杨越一起扶着许晴下到了地面,三人一起坐在了山坡的草地上。 “有问题。”许晴没来由的突然说道。 “什么问题?”杨越条件反射般,抬头张望着四周,手也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 “别紧张,”许晴苦笑了一下,“我说的是你们的训练方法有问题。” “许小姐,麻烦你说话不要大喘气,会吓死人的!”杨越讪讪一笑,他娘的,差点出丑。 “说说吧,你都看出些什么了?” 许晴拢着双脚,指着房屋:“我略微看了看,房子里面人影重重,而房顶上一个人都没有。这样的一个火力结构,只能局限在一个平面,起不到交叉掩护的效果。就算房子里埋伏的人再多,哪怕人手一挺机枪,都绝对是守不住的。” “还有,你看看你进攻的队员,恨不能能把腰都挺地笔直笔直。”张青接过话茬说到:“大兄弟,这是打仗啊,这样进攻,有几个不会被敌人当成靶子的?” “不错,我也看到了!”许晴又抢过了话题:“他们只知道向前,没有穿插牵制、没有吸引敌火和互相支援的意识,总的来说,要想打掉你的这三十五个人,我只需要五个人就足够了。” “还有还有......”张青只顾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某人已经快抓狂了。 杨越张着嘴,这些问题他一进山口就已经看出来了,只可惜他根本插不上话。 “他们训练有多久了?”许晴忽然问到。 “一个礼拜吧!”杨越抬着头,望着山梁上的刘二麻子。这个刘二麻子,把新兵都当成了老油条了吧!本来按照训练计划,这些天新兵们练的应该是战术动作。看来,新训工作只能由杨越亲手去抓了。如果让菜鸟们这样三脚猫的动作定了型,养成了习惯,那以后的亏就够他吃了! 刘二麻子正关注着“战局”,眼下只等进攻部队一冲进屋子里,那接下来的就是一场“肉博战”。 新兵们“咿咿呀呀”地叫唤着,谁也没有让着谁,几十个人绕开铁丝网和战壕,撒开双腿没命地朝房屋的方向冲去,几个“不要命”的“敌人”非常默契地配合着冲出了房门,挺着木棒子就迎了上去。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一场混战就免不了了! “很好,很强大!” 杨越气急败坏地站起了身,嘴里嘟囔着就朝刘二麻子跑了过去。这是在演习还是在演戏呢?要动作没动作,要战术没战术,一窝蜂地好象对方拿的的确是烧火棍!倒霉的刘二麻子还沉浸在发号施令的痛快当中,丝毫没有看到有个人飞快地接近中,离他都不到十几米了。等双方短兵相接之后,他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飞了起来。 杨越一个大脚踹在了刘二的屁股上! “他娘的,谁踹我!”刘二麻子“扑通”一声扒在了山坡上,他愤怒地咆哮着,回头望去,比自己还愤怒的杨越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 “说,你他娘的这是在干吗?”杨越双手一拢,拎着刘二的衣服领子把他生生地拖了起来:“唱大戏吗?是不是还准备演上一出走麦城啊?” “大哥!”刘二的火气顿时就无影无踪,妈的,哨兵呢?怎么不通报一声! “蠢材!要是按你这个套路,那房子里的人早他娘的被几炮打成了灰,还有那些大摇大摆的南瓜,只要两挺机枪一堵,你就准备去给他们收尸吧!”杨越大骂着,唾沫星子喷了刘二一脸。 “......”刘二麻子哭笑不得,现在是杨越拎着他,还猛朝他吐口水,他哪里敢动。 “都给老子停下!”杨越一把将刘二放下,站在山梁上一嗓子震地刘二的耳朵一阵“嗡嗡”直响。 山下的队伍乱哄哄的已经战成了一团,大家都把手里的木棒子扔在了地上,拳头对拳头,脚对脚地玩起了武术。直等杨越吼出的这一嗓子,耳朵尖的人立刻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群人在拉拉扯扯中,赫然看到怒气冲冲的杨越已经快冲到了他们的跟前。 “完了!”刘二麻子跟在杨越的屁股后面嘀咕着,这群南瓜看来是要倒大霉了。 第十章 我要驳壳枪! “你、你、你、你,四个人一起上!” 杨越手一伸,指着四个打得缠斗地最凶狠的新兵。 “......”四个人不知道队长要干什么,面面相嘘地互相看着。 “等什么,我叫你们四个人一起上,要打,跟我过过招!”杨越双腿一分,叉着腰杵在几个人的面前。 “没听到吗?队长让你们和他打一架!”刘二伸着头,大声地嚷到。 四个新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打赢我,你们就是班长!” 杨越眯着双眼,静静地等待着。 “上!”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大吼一声提着拳头就扑了上来。队长再怎么托大,怎么可能打赢他们四个强壮的汉子? 见有人先动,剩下的三个也丝毫不示弱,他们紧随其后,各自找准了攻击的目标挺身而出。 杨越冷笑着,手一抖,摸出了两把驳壳枪。 “啪、啪、啪、啪......” 突然响起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着,子弹“咻咻”地打在几个人的脚下,腾起了一阵灰尘。 新兵们脚下急刹,猛地急停下了身型,一头冷汗唰唰地就往下淌,队长还真敢开枪啊!?只差一点,这四个人就成了残疾人! 杨越吹了吹兀自冒烟的枪口,然后把枪插回了枪套。 “我要你们永远都记住,如果不到逼不得已,绝对不允许近身肉搏!” “这怎么可能?”刘二在背后小声地嘀咕。 游击队要枪没枪,要弹药没弹药,如果不肉搏,怎么去和鬼子打?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杨越大声地说到:“我们依靠的不仅仅是战斗精神,更重要的是作战效率!每一枪、每一颗子弹都必须做到弹无虚发,我提倡的是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可是,大哥。你说起来容易,可一到战场上,有几个人会去正儿八经地瞄准射击?”刘二提出了不同意见。 “所以,你们要练的就是:除非是在冲锋和撤退当中,否则视线永远都不能离开瞄准基线!”杨越提出了cbq的战术理念:“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视角范围,就必须固定在准星的正前方。” 一群人站在那如同呆鹅,不知道队长在说些什么。 “枪!” 杨越往后一伸手,刘二麻子一愣,捡起了一根木棒,递到了杨越的手中。 杨越掂了掂手里的“枪”,长度大概和三八式差不多,就是重量稍微轻了点。他一手托住“护木”,一手护住“扳机”端起“枪”,稳稳地顶在了肩膀上,枪口抬起,呈水平状。杨越的身体微恭,双腿稍曲,一米八的个子顿时就矮了半截。 “都看清楚了吗?” 杨越摆了一会pose,然后脚下移动,在众人的面前走了几个来回,这才收起了姿势,转身问到。 “清楚了!”一群新兵头一次看到有人这么拿枪,觉得非常新鲜。杨越笑了笑,这种持枪姿势搭配着cqb战术,在巷战里运用是最好的,可以做到先敌开火,命中率高。 虽然在野战环境中,这种战术不大适合,可杨越这样做,只是想让士兵们养成一个良好的射击习惯。他可不想新兵们一上战场,眼睛一闭,手底下只管猛扣扳机,也不去看到底打中没打中。 刘二说地没错,在战场上开枪,和平时训练是不同的。没有几个人会有那么足的耐心去瞄准,大部分人都是靠感觉来击发。可是,有几个人的射击感觉是天生的?这一切,都必须要经过严格的训练。 “既然大家都看清楚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从今天下午开始,我将代替刘队副训练大家。你们的时间不多,只有五天,也许,会更短!” “队长,要打仗了吗?”一个新兵问到。 “军事机密!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我也不会说!”杨越卖了个关子,打不打仗不是他说了算,目前他得摸清楚鬼子的动向,如果他们真的要一个礼拜清理一个庄子,那他杨越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给你们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个小时后,我们开始正式的训练!”杨越把“枪”扔给了刘二麻子,才一转身,新兵们就闹哄哄地散了开去,三五成群地或坐或依地开始侃大山。 杨越蹩了一眼刘二,这就是他带出来的兵!刘二勾着头,默默地跟在杨越的身后,两人走到了张青和许晴的跟前。 “刚才你的动作好奇怪呀!”张青摸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一身破棉衣的杨越:“这都从哪学来的?” “无师自通。”杨越“呵呵”一笑,转而说到:“张联络员,你可以先告诉我,吕司令员给我们送来的都是些什么装备么?” “当然可以!”张青扳着手指头,嘴皮子一翻:“捷克式轻机枪六挺,汉阳造一百二十条,三八式八十条,子弹一万发,手榴弹十箱,另外,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提供一批大刀。这些可是一个火力加强连的装备啊!” “不,我要不了那么多!”杨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吕将军还真是大方,一次性居然能给游击队送来这么多的装备。他很清楚,现在冀中军区正在突破日军的战略包围,极力要向外扩张,眼下也是极需武器的时候。 “大哥,你发烧了吧!”背后的刘二乍一听说杨越要不了那么多,一颗本就砰砰跳的心差点就飞出了喉咙。 杨越没有理会刘二,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张青 “你嫌多!?”张青很惊讶地抬起了头,头一次听说有人嫌枪多的! “不,我当然不嫌多,我只是想和你商量商量,这些武器能不能做一个调整。”杨越解释道。 “怎么调整?” “是这样,其他的就不用调整了。三八大盖我不要,我只要一百五十条汉阳造,然后,你给我配一百支手枪,最好是盒子炮。另外,再给我配一百大刀片子。”杨越沉吟着,点了点头:“行,就这些了。” 空气中传来“咝咝”声。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杨越看似在客气,实际上却是狮子大开口。五十条三八大盖换一百支手枪,看似的确是杨越在客套,可是,整个冀中军区,盒子炮的数量却是极其有限的。国民政府确实进口了许多毛瑟手枪,但是这些枪,有相当一部分都流落在外,土匪、八路军、地方武装力量以及一些私人武装。而吕司令员一早脱离了国民军,抗战爆发后,根本就没得到什么补给。 最重要的是,国军根本就不装备驳壳枪! 第十一章 中田的喜事 “你要那么多手枪干什么?你有那么多军官吗?”张青惊疑地看着杨越。 “我当然有用处的,是不是兄弟有什么难处?”杨越笑呵呵地回答,手枪的用处在当时的确看不出来,可是在没有冲锋枪的年代,盒子炮以它射速快、弹容量大的优点,的确够地上肉博的好武器! “既然是日之兄提出来的条件,那我也只好尽力而为了。明天,不!今天我就回去,到时候我会派人联系你,你等消息吧!” 张青沉吟了一会,象是在下很大的决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谢谢了!”杨越兴高采烈地拥抱着张青,“代我向吕司令员问好,就说凤凰山的全体抗日志士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先别高兴地这么早,等武器到了你再庆祝吧!”一旁的许晴不合时宜给两人浇了一瓢冷水,也许他不大相信,自身都难保的冀中军区怎么会如此大方。而吕司令员这么做,明显是在跟第二战区的国军争夺凤凰山的这块战略要地。 “许小姐是不是想说,也许我们八路军也和第二战区司令部一样,都是玩空头文件的?”张青阴阳怪气地看着许晴,嘴下功夫丝毫不比女人差。 “你......”许晴憋红着脸,却没有说出话来。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杨越赶紧出来圆场,“我杨某人虽然是一介草莽,可我也知道,内斗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眼下,不管是国军还是共军,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们当精诚协作,共同驱逐日本侵略者才是正道!” “不说了,不说了!”张青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就启程回南庄,晚上动身回根据地。日之兄你就先在这里安心地训练新战士吧。” “好的,我等着你的消息!”杨越点点头,目送着张青上了马。 “那大哥,我也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刘二麻子寻思着回南庄的路上刚好有个伴,也想跟着张青一块回去。 “你滚吧!”杨越笑了笑,说到:“回去以后,告诉秀才,让他把小李子放了吧。县城的情报工作时时刻刻都不能马虎,少了这小子还真不行。一有动静,就立刻派人来通知我。” “好类!”刘二爽快地应着,翻身上了杨越的马,“许小姐,你不回去?” 许晴踌躇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暂时就不回去了,来的路上我的伤口好象已经崩裂了。我想留在这里休息几天,顺便看能不能帮上杨队长的一些忙。” “瞎说吧!”刘二嘿嘿地淫笑着,“你是不是看上我们杨队长了?看你长得那么标致,倒也和我大哥挺般配的,俗话说地好啊,英雄配美人,我看不如趁机......” “滚吧你!也不怕闪了舌头!”杨越笑着,一脚踹在了刘二的马屁上,那马一吃痛,“希聿聿”地长嘶一声,撒开四踢绝尘而去。 “大哥,千万千万要温柔点啊!” 空中传来了刘二的破锣声。杨越笑盈盈地转头望去,许晴啐了一口,脸色通红通红。 “那日之兄,兄弟我也告辞了!”张青也不怀好意地嬉嬉笑着,双腿猛一夹马腹,追随刘二而去。 “这俩王八犊子!” 杨越摇了摇头,笑骂着。等着两人转过了山口,不见了踪影,这才牵着马带着许晴回到了屋前。 许晴的训练手法果然够老道,一下午的时间,新兵们都在按照她的方法进行一系列的折返跑、爬树、攀登。等到太阳下山时,七十个南瓜已经全部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 灵寿县城。 中田今天可以下床走动了,再过几天,他的伤就应该差不多好了。前来探望的渡边带来了一些酒菜,在病房的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 “来,中田君,恭喜你又能重返战场了!”渡边举着杯子,高呼:“大日本帝国万岁!” “天皇万岁!”中田一仰头,高浓度的酒液顺着喉咙一滑而下,强烈地刺激着一路掠过的黏膜。 “咳咳......”中田皱着眉头,嘴里不住地咳着。 “看来,中田君已经忘记了酒的滋味了!”渡边哈哈地笑着,手里一又给中田满上了一杯。 “这是从东京带来的清酒,支那的酒有些还不错,但是我还是喜欢自己家乡的美酿!” “很久没有喝到家乡的酒了。”胸前裹着绷带的中田皱着眉头,砸巴着嘴,仔细地品尝着酒液留下的余味,“对了,石家庄方面怎么说?” “哦,中田君是说新任大队长吗?”渡边停下了筷子,双手撑着腿,“现在石家庄的防务已经被土肥原将军的十四师团接管了。河村师团长已经下达了撤退令,所有驻守石家庄的本师团所属部队全部撤回到满洲。但是我们灵寿还没接到这个命令,也许,我们要等十四师团熟悉了这里的防务,我们才能回满洲吧。” “那太糟糕了!”中田闷头喝掉了酒杯里的液体,呐呐地说到。 “不过,”渡边笑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今天我接到了任命书,是中田君你的。“ “哦?”中田好奇地拿过了纸张,“现擢升中田恭一少尉为中尉,并任第三旅团第一联队第一大队第三中队中队长。” “这是怎么一回事?”中田纳闷了,自己一个败军之将,没被追讨战败之责都已经很出乎他本人的意料了,可是现在,河村师团长还亲自下发了晋升任命书,这多少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清楚。”渡边帮中田满上了第三杯,说到:“也许因为你是跟游击队交过手而唯一的幸存者吧。看来,司令部已经不想再在凤凰山上栽跟斗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晋升了,为了东京人,还望中田君能加油!” “多谢渡边君,在十四师团接手防务前,我一定会在凤凰山一雪前耻的!为第一师团正名,为东京人正名!” 中田再一仰头,把这杯烈酒倒进了自己的喉咙。 (因为今天下午停电,所以两章放在一起更新,多谢大家支持``~) 第十二章 最后的训练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流逝,凤凰山的夜来得特别早,刚过五点半,群山已经把太阳的最后一点余辉尽掩其中。山里的风不大,能冲过山峰再吹在人身上的,都只是一些微风而已。 再有五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杨越答应过三老,在三十那天把新兵们都带下山。可是,鬼子门会不会趁着这个时候,对南庄或者是周遍的村庄进行一次“春节”攻势?这个问题一直都在困扰着杨越。 能不能过好这个年,直接关系到士气问题。 杨越徜徉在山谷里,背后的许晴一直默默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许小姐,鬼子过不过春节?”杨越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声。 “不过,日本人以前过,但是在名治维新之后,日本人只过西历的元旦,还有1月7日的人日,以及上巳、端午、七夕和重阳。”许晴如数家珍,一口气答到,“你问这些干什么?”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在想是我们主动找他们的麻烦,还是等着他们来找我们。”杨越叹了口气,“反正有鬼子在,这个年都是过不好的。” “这是你的事,我插不上嘴。”许晴淡淡地说着,“回去吧,一会该冷了。” “好,我们回去。”杨越闷头往回走,为了以防万一,今天晚上得捣鼓出一个春节计划,就算游击队过不好年,那没关系,只要让附近的百姓们有个一两天的安宁日子,那也值得了。 话分两头,在渡边的极力要求下,师团长河村恭辅决定把保定已经交出防务的一个大队加强到灵寿县城。他本人也极力赞同关于春节期间对凤凰山的支那游击队进行毁灭性打击的计划,虽然一场胜利仍旧不能淡化石家庄惨案,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河村恭辅对帝国也算有了一个交代,而第一师团至少不会成为“七.七”事件以来,在华北方面军的序列当中,唯一一支没有过任何建树的师团。 在山里的四天下来,杨越避轻就重,给新兵们上了一个战场速成班。简单地概括起来只有四个字:“令行禁止!”此外,一些基本的战术动作,如卧倒、跃进、匍匐前进等也再一次地强化一遍。 在风飞尘扬的训练场上,杨越第一次感到新兵们已经和四天前完全不同了。 没有咋咋呼呼、没有你推我搡。大家都在认真地完成最后一遍战术动作的训练,过了今晚,明天他们就要真正地踏上扛枪打仗的路了! “杨队长,你的新兵现在已经有点兵样了。”许晴看着分散开来的七个班,轻笑着说到。 山下的口令呼喝声此起彼伏,杨越颇有感触地点点头,想当年,自己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班长的大脚加上不服输的个性,这才造就了现在的杨越。当兵嘛,就是得经得起锤炼! “都停下吧!”杨越当风立在了山头上,“一班、二班、三班、四班到我这里来。” 山下的队伍在一阵吆喝声中停止了训练,几个班长稍微整理了一下队伍,跑步把点到名的部队带到了山头上。 “五班、六班、七班房屋区布防。”杨越对着剩下的人命令到:“注意人员搭配和协调,记住我说的话,别再一窝蜂似地挤在一堆了!” “是!” 随着命令的下达,山下的部队立刻行动了起来,三十个人在三个班长的布置下,很快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八个人固守房屋内,四个机枪手带着两挺“机枪”上了屋顶,剩下的人全部布防在侧翼的山坡上。那里已经挖好了战壕,依靠着有利地形,三十个人分成了两拨防守力量,形成了一个火力犄角。 在正面,无论先进攻哪个方向,都将同时遭到两个方向的火力夹击。 而屋前,是一道铁丝网加壕沟的步兵拦阻防线。在这个地方只要稍微一停顿,毫无疑问,接下来的就是进攻部队的全军覆没。 杨越暗自点了点头,没想到每天晚上给他们上的战术课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虽然这样的防守方式同样存在问题,如没有火力倒打,没有火力前置。不过在杨越看来,三十个人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 “上山的弟兄们!”杨越背着手,缓缓地走向了已经列队完毕的进攻部队前。然后手一伸,指向了山下的那片房屋,“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堂理论课。往下,大家就要真刀实枪地跟鬼子干了。能不能活着把小鬼子赶出咱中国,这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山的下面,就是鬼子的据点。今天我们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拔掉这颗毒瘤。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队伍齐声高呼,声音震耳欲聋。 “好,你们具体怎么做,我不干涉。”杨越看了看表,说到:“给你们半个钟头,我来判定你们的胜负。陈呈,行动吧!” “是!” 一班长跨出了队列,“二班长刘亮带领本班在左侧前出,实施牵制性进攻,三班长许东带领本班在右侧机动,四班长陈远林拖后,我将带领一班从中部突破。听明白没有!?” “明白!”三个班长齐声答到。 “好,间距三十步,出发!”陈呈手一指,朝着房屋的方向吼到。二班第一个出击,他们顺着山坡上的小道排成了一溜,迅速地朝下山的开阔地开去。陈呈等着他们快冲到了山脚下,这才带着九个弟兄列成了纵队,跑动着朝步兵拦阻阵地前进。 杨越不置可否,拉着许晴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一定要做这样一次演习呢?难道你还想和日军打阵地战?”许晴不解地问到。 “不,我从来就没想过现阶段的游击队能和鬼子打正规战。”杨越拔起一把已经发出了嫩芽的青草,放进了嘴里:“所有的战斗中,属阵地战最为残酷、最为血腥。如果突然和鬼子遭遇,或者一旦要进行阵地战,比如在扫荡中,掩护乡亲们撤退、比如在已经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这些都可能让游击队无所适从。因为游击队打游击战已经打顺了手,乍一调整作战方法,那对士气将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我这是在提前给新兵们打预防针。以避免有一天,他们在战壕和铁丝网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十三章 战术思维的定型 两人谈着话,而山下的“战斗”已经正式展开了。 陈呈在左路二班的掩护下,带着一列纵队的一班开到了步兵拦阻阵地前,两个队员毫不犹豫地趴在了铁丝网上,为跟上来的一班和四班的队员们铺出了两块跳板。而右路的三班在一、四班中路突进的同时,快速迂回到了房屋后侧方的高地上,并在那里简单地构置了一个机枪火力支撑点。在那里,他们可以凭借着地形优势有效地压制屋顶上和山坡上的敌火。 “不错,很有章法。”许晴嘴里赞叹着,却用一双美目打量着一身乞丐装扮的杨越,“短短的四天时间,士兵们已经能初步贯彻你的战术思想。只是我很奇怪,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战术理论?三列纵队?你可知道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 “恩?什么问题?”杨越摇了摇头,“三三制”的行进方法可是经历过多次战争才得出来的经验教训,这样能够互相掩护、有序推进,在陆军训练大纲里,是有明确记录的。排成纵队,缩小了受打击的面积,这就意味着,进攻过程当中,这样的一个行进方式能很好的减少接敌前期的伤亡。 在历史上,有多少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粗略地算来应该是不计其数的。 1893年英国军队与非洲当地的麦塔比利──苏鲁士人爆发了战争,在一次战斗中,一支50余人的英国部队仅凭4挺马克沁重机枪就打退了五千多麦塔比利人的几十次冲锋,一仗打死了三千多人。 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著名的凡尔登战场上,德军在一堆堆的英军士兵面前,用机枪火力收稻子般一天之内放倒了六万人。 类似的战例数不胜数,小鬼子耀武扬威的“关东军”,大摆阵势在诺门坎一战中被苏联红军的机枪、坦克加飞机收割了整整一个第二十三师团,于是,小日本从1939年8月20日后,就彻底死掉了北进的雄心。 “三列纵队的确是缩小了被敌火,尤其是被敌人的连续火力打击的面积。可是这样一来,在行进当中,你的火力也一样发挥不出来。”许晴解释道:“你的前锋只有三个点,这就限制了进攻队伍在进攻过程中对敌人实施火力压制的强度。在真正的战场上,如果没有后方的火力支援,敌人可以很从容地重新布置火力。” 杨越笑着点了点头,许晴说的是一点都没错。可是,有所得就必有所失,既然提升了行进当中的生存能力,那自然而然地就要牺牲掉一些东西,比如说——对敌人的火力压制。 游击队没有强大的后方炮火,也没有足够支撑起整个战斗的重机枪火力。 这本来就是一个二选一的单项选择题。杨越的战术思维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定型,他不想让自己的队伍在敌人的机枪面前散开队型,去和鬼子们进行远距离的射击比赛。 “你觉得我把四十个人排成一条直线会比较好吗?”杨越笑了笑,问到。 “不,”许晴摇了摇头,“今天看到了你的方法,我突然觉得国军成集团的冲锋无疑是自杀。” “冲锋是逼不得以的。”杨越抬起了头,“如果没有必要,我觉得以班、排、连为单位进行重点突进,才是进攻的主旋律。只要配合地好,这样的进攻效果绝对不亚于一个营甚至一个团所取得的成果。” “你说的有道理。毕竟,战场上的人员密度一大,阵亡率就要高。”许晴咬了咬嘴皮,“只是,如果按照这样的进攻方式,人数较少的进攻方武器装备就要强,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我以前接触过施迈瑟冲锋枪和汤姆逊冲锋枪,打起来和放鞭炮一样。如果游击队装备的是这样的武器,我想在和日军的交战中,倒是可以考虑你的班、排、连进攻方式。” “所以,我才问张青要手枪!毛瑟手枪可以连发,在近距离上,基本上可以和冲锋枪相提并论。” 杨越“嘿嘿”地奸笑着,一张黝黑的脸上尽显得意之色。手枪在近战当中的优势不言而喻,其灵巧的机动性能,哪是那笨拙的三八大盖所能比拟的?带上几个弹夹,一支驳壳枪可以说是近距离战斗的绝对杀手。如果再配上手榴弹和大刀,那游击队肉搏战的能力将会十分恐怖。 “杨越队长!”许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样越,好半天才接着说到:“你到底是什么人?” “中国人!”杨越哈哈大笑,“如假包换的中国人!” 山下的“战斗”在谈笑间已经接近尾声,进攻方在成功接敌之后,突然散开了队型,一瞬间就突入了防守方的防线,一班穿插在房屋区和山坡间,彻底地割断了之间的联系。八个在屋内的防守队员眼看守不下去了,纷纷从窗口跳出,想往后撤退。 杨越拍了拍屁股,站起了身。 “战斗”以进攻方胜利而告终。只是,如果这是在真实的战场上,四十个进攻队员应该剩不下三分之二了,而负责牵制敌火的二班,应该逃不过全军覆没的命运。阵地战,还是不得以而为之啊! 铁丝网前面还坐着两个人,这两个自愿当跳板的队员身上的棉衣已经被扎成了烂棉絮,有几处也已经现出了殷红的血迹。好在这些铁丝网的结构和鬼子的铁丝网有所区别,否则,两人应该会被当胸扎成刺猬。 “队长!”两人见杨越朝自己走来,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得笔直。 “疼吗?”杨越扶着两人,问到。 “疼!” “怕疼你们为什么还要趴铁丝网?” “班长说了,要么有人愿意趴,要么大家都死在这。”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挺着胸膛,大声地回答:“我不想看到大家都死在这,所以我趴了!” “好!”杨越大笑着拍了拍壮汉的肩膀,转头朝另外一个身材瘦小的小伙子问到:“你呢?你又是为什么?看你的身材也不是很魁梧,你怎么会想到当众人的渡板?” “队长!人瘦小没关系,可是不能被人看不起!”小伙子很不满杨越的发问,他把拳头擂着自己的胸口上,一阵“咚咚”作响:“我娘从小就告诉我,凡事不能逞强,可是凡事也绝不能落后。大个子能做到的事情,我一样也能做到!别说是趴个铁丝网,如果有必要,就算是鬼子的枪眼,我也会去堵!” “好!”杨越由衷地赞叹着。有了这些甘于奉献和牺牲的热血青年,在灵寿县城的地界上,何愁干不过那些罗圈腿的矮骡子! 第十四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 晚上,杨越取消了晚点名会议。为了不让南庄的子弟兵们以邋遢的形象出现在父老乡亲们的面前,他特意吩咐下去,所有人都必须洗澡,理发。 当然,凤凰山里没有洗澡堂,一个个光屁股的男人在房前屋后顶着寒风高唱杨越新教的《爱军习武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情,屋里还没洗的队员们正操着刺刀,互相刮着乱糟糟的头发。 一个礼拜的强化训练时间不算长,可是这群庄稼汉却深刻地体会到了当兵的不容易。尤其是在后几天,杨越发了疯一般狠抓作风纪律,队伍里不能说笑、不能抽烟,甚至连上个厕所解个手都要征得队长的同意。 可是,当自己行进在悄无声息、整齐划一的队列当中时,所有人都挺直了胸膛,无不为自己在短时间内成为一名抗日战士而感到骄傲。 许晴剃头的手艺还不错,不知道是拿惯了匕首的原因还是她天生就有理发师的潜质,一把小刀在她的手上飞转着,“唰唰”地就把杨越的大背头刮成了一公分长的小板寸。杨越拿着两面镜子互相照着,后脑勺上的短发整齐且平滑,一副巨精神的样子。 “你家开发廊的吧?”他打趣地放下了镜子。 “发廊?”许晴呵呵笑着,左右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我家不光开发廊,还开钱庄、布行、米行等等,365行,只要是能赚钱的买卖,我爹都有涉猎。” 杨越的一颗心“砰砰”直跳,敢情这个女人的老爸是个首富级的人物。许晴略带骄傲的神色让他有些心痒痒,那个毛万里,真他奶奶的不识货,娶了个豪门大小姐,居然还把她往火坑里推。 真是暴殄天物! “你在想什么呢?”许晴幽幽一笑,从镜子里望着发愣的杨越。 “哦,没什么!”杨越弯起嘴角,回头说到:“我在想,你是不是也该洗个澡。明天大过年的,你这一身也该洗洗了。” “不要!”许晴一张悄脸慕地通红,“这里全是男人,就你房间有扇门,还到处都透风。我一个女人怎么洗?再说,我也没带换洗的衣裤,洗了不等于白洗吗?” “没关系,你就在我房间洗吧,我在门口帮你把风。你把衣服放在我屋里,我拿去帮你洗洗,再帮你烤干。你洗完了就直接上我的床吧。”杨越一副认真的摸样。 “谁要上你的床,”许晴轻啐一口,“没脸皮!” “咋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帮你洗衣服,你居然说我没脸皮?”杨越嘿嘿地笑了起来:“再说,这几天你不一直都在我床上睡的吗?怎么,临到头来你还嫌弃我的床了?” “不是......”许晴的脸烧地越来越红,“谁让你那么说话的,什么叫直接上我的床啊?你该说,你洗完之后就上chuang休息吧。” “好好好,管你怎么说。你爱洗不洗!”杨越站起了身,往门外走去:“哨兵,给我准备一桶冷水!” “不,我不洗冷水!”许晴大呼。 “没说给你的,我也要洗!”杨越调侃着走了出去,不一会,他一手提着一只木盆,一手提了一桶热气腾腾的水再次进了房间。 “大小姐,你在里面洗,我在门外洗,谁也不许偷看谁!” “鬼才看你呢!”许晴笑骂着,把杨越推出了门外。 一夜无话。 洗理一新的新兵们天不亮就起了床,整个大本营里的锅碗瓢盆都被装起,背在了队员们的身上。 整齐的队伍迎着风悄悄地离开了训练基地,就象他们悄悄地来一样。许晴因为腰伤的原因,不便在马背上颠簸,于是杨越也放弃了骑马,跟着队伍一起步行出了山区。 刘二麻子早早地就带着老队员们恭迎在庄外,七十个新兵雄赳赳气昂昂地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踏着整齐的步伐步入了庄内。三老在祠堂摆下了丰盛的早餐,为了迎接自己队伍的回归,所有的乡亲们都拿出了自家最好的食物。 一时间,白花花的馒头和刚出锅的油果子让许多人都流下了口水。 在山上的那几天,尽吃稀饭窝窝头了! “队长,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郭从如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开口就让杨越的心里一堵。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你小子可别坏了我的兴致!”杨越坐在桌子边,手里拿了个馒头停在了半空中。“先说好消息吧。” “好,”秀才扶了扶眼镜,坐在了杨越的身边:“好消息是,小李子昨天已经传回了情报,鬼子有了新的动向。” “什么动向?” “他们正在酝酿一个‘肃整’计划,可还是老一套,目的可能是在郭家村和柳庄一带进行一次清洗。”郭从如从杨越的手里“接”过了馒头,然后恬不知耻地道了声谢。 “情报可靠吗?”杨越端起了碗,拨弄起浓愁的米粥,顿时,一阵腾腾的热气把秀才的眼睛熏地一片雾气。 “应该是可靠的,这个情报从小李子的表亲嘴里套出来的。”秀才说到,“这小子去年被鬼子抓去当了壮丁,目前在治安队里混地还算不错。可是他暗地里没少给小鬼子使坏,上一次凤凰山的反扫荡,就是他介绍小李子去当的向导。” “恩,知道了。”杨越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接着问到:“那坏消息呢?” “别提了!”秀才停下了牙齿上下的运动,喉结一用力,把嚼碎的食物吞到了胃里。 “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打扰你的雅致!” “你有话能不能快说?想憋死我怎么的?”杨越瞪着眼,怎么平时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秀才现在也玩起了深沉? “好,我说我说。”秀才嘀咕着,淡淡地说到:“坏消息是:前两天,灵寿县城新来了三百多小鬼子。” “......” 杨越倒抽了一口凉气,嘴里的稀饭还没有咽下去,被郭从如这一吓全部都堵在了呼吸道。 “咳咳咳......”杨越把碗筷一扔,“他娘的!” 第十五章 变动 比起杨越来,中田好不到哪里去。 从保定调过来的一个大队并不完整,为了满编他的这个光杆中队,河村师团长特意把远在关外的补充兵填充到了这个大队当中。也就是说,中田接手的,是一百二十名菜鸟。 据说,东京准备着手扩建数个师团,原有的第一师团预备兵员被弄了个七零八落。一些有经验的老兵被分开,而一些嘴角刚刚长出绒毛的小家伙,居然被补充了进来。 现在站在中田面前的,就是这样的一群新地不能再新的新兵。他们之中,有些人可能刚满十六岁。 “这是怎么回事?”中田找到了大队长石川雄一郎,“石川君准备让我带着这些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去和支那人打仗?” “中田君,请注意你的措辞!”石川严肃的回答:“他们不是什么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他们是帝国的军人,皇军的士兵!请你不要忘记,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你我都已经学会了用刺刀!” “可是石川君,难道就不能给我几个看上去不那么幼稚的人吗?”中田有些气愤,等这一帮娃娃兵成长起来,他中田的仇、小村中队的仇何时才能报啊!?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石川君,我请求降级去当一名少尉小队长,或者哪怕是一名军曹!我要和真正的勇士战斗在一起!” “混蛋!”石川伸手,“啪”地一巴掌打得中田“噔噔噔”倒退了几大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里哪轮得到你讨价还价,你把我的大队部当成了菜市场?或者你把皇军的命令当成了儿戏?说升就升?说降就降?你还有没有一点军人的荣誉?”石川脸红脖子粗地一通臭骂,“我在保定就听说了你的光辉战绩,对于你没切腹以死谢罪,我一直感到疑惑。现在我终于看清楚了,你不仅不是一个合格的军官,更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混蛋!给我滚,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就不要出现在我的跟前!” “哈依!”中田憋着气,使劲一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去。 很久没有这么被人骂了!没想到刚一上任的大队长脾气会如此暴躁,中田越想越气,咬着牙把拳头捏地“咯咯”作响。 门外一个人影杵在那很久了,中田抬眼望去,是渡边。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纸,勾着头没有看他。 “你先回去,以后再说吧!’渡边轻声地劝慰着中田,自己一抬脚进了石川的办公室。 “少佐阁下,对南庄的作战计划已经完成,请您批示!” ...... 南庄的大年三十俨然没有了往年的那般热闹和喜气洋洋。杨越和三老下发了联合命令,不管谁家都不允许放鞭炮。吃过饺子之后,他特别批准了新兵两个小时的省亲假。而且声明,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除非抗战结束,否则凤凰山游击队将不再有特别的假期。 小李子特地从县城连夜赶回了南庄,游击队的几大头目终于到齐了。 祠堂里还摆着合家席,许多乡亲们都还在用着年夜饭。杨越把大家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要了解第一手资料。然后有针对地进行下一步部署。 只是出乎大家的意料,这么高级别的会议上,一身素装的许晴居然也赫然在列。 关于她的身份,杨越并没有告诉过其他人,除了张青之外,就算是一知半解的刘二麻子也不知道许小姐的真实面目。 杨越端着茶杯坐在了许晴的身边,望了望众人疑惑的眼神,开口说到:“大家不用奇怪,凤凰山不养闲人,许小姐她是自告奋勇加入到咱们抗日队伍当中的。而且大家也知道,新兵训练工作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在开会之前,我宣布几项人事任命。” 杨越顿了顿,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伸长了脖子。虽然大家都隐约猜到这项任命和许晴有关,可是答案不揭晓,众人还是不甘心。 杨越笑了笑,接着说到:“现在我以凤凰山抗日先锋队队长的身份,任命许晴许小姐为游击队的情报总长,负责对日后所有的情报进行分析,汇总。大家有什么意见?” “我?” 许晴睁大了眼睛,原来杨越把她按在这里,居然是想让她来负责情报工作。 “不行,我胜任不了!” “打住!如果你都胜任不了,那在坐的就没有人能胜任这个工作!”杨越笑呵呵地答到,眼睛却看向了颇为尴尬的李双洋。 “小李子,你对我的安排有没有意见?” “没有。”李双洋的声音有如细蚊,嗡嗡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到底有没有?”杨越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别象个娘们一样!” “我......” “慢着!”刘二麻子打断了小李子的发言,他盯着许晴看了半天,这才说到:“大哥,我跟着你,是因为你救过我的命,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唯你是从。至少,在这个任命上,兄弟我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杨越抬了抬眼皮,刘二麻子的脖子上青筋爆起,看得出他很生气,可是又不敢大声嚷嚷。 “女人毕竟是女人,就算她是你的女人,你也不能乱来!凤凰山虽然是屁大点的地方,可怎么说也有小百来号人。情报工作这么重要的任命,大哥不能胡来!“ “说完了?”杨越咬了咬嘴唇,示意刘二坐下,然后转头望向了其他人,“秀才,许大虎,你们的意思呢?” “我觉得队长这么做有他的道理。”郭从如扶着眼镜,思虑了半天才开口说到:“我们跟着队长也有几个月了,这几个月里,大家有没有发现在大问题上,队长始终都是谨小慎微的,虽然我不能理解这个命令,但是我还是支持。” 杨越点了点头,秀才的倾向他是能把握住的。可是假如许大虎也反对的话,许晴的任命还是不能生效。 “我同意郭队副的意见!”许大虎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下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看法:“队长看重的人,绝对不只是个花瓶!” 许晴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是杨越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大家看看这个。”杨越往桌子上递出了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一些东西。 “这是现在灵寿县城鬼子小队长以上头目的名单,除此之外,还有他们的性格特征。” “这是哪里来的?”小李子乍一听说连鬼子的名单和个性都被侦察到了,不由地惊呼一声。 杨越没有回答,只是颇具意味地看了看许晴。好歹也是从军统情报部门出来的顶尖高手,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就真愧对“军统”这两个字了。 “3票赞成,1票反对,李双洋兄弟和许晴许小姐不参与投票。”杨越趁热打铁,“另外,鉴于李双洋兄弟的突出表现,我提议任命他为二排排长,并在许晴许小姐的指导下,同时负责灵寿县城的情报收集工作。原代理排长郭从如,即日起全面负责队伍的后勤保障和宣传工作。同意的请举手......” 第十六章 下雪了! 四只手齐刷刷地举了起来。 “好,五票通过!大家热烈欢迎新任的二排长!”杨越带头鼓起了手掌,大家的掌声好半天都没有消停下去。 李双洋升职当了排长,最高兴的不是杨越,也不是秀才,而是刘二麻子。小李子是刘二亲自从小李庄招过来的嫡系,这也是为什么当杨越提出要更换情报负责人的时候,他表现出一百二十分不满意的一个主要原因。 “谢谢大队长,谢谢郭副队长,谢谢刘副队长,谢谢许排长,还有,谢谢许小姐。我...我......”李双洋受宠若惊地站起了身,他搓着双手,一脸通红,一通晋升感言之后,居然卡了壳。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小李子也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呢?”杨越笑骂着,“想当初把鬼子哄地一愣一愣的李双洋,在我们面前居然腼腆地象个大姑娘,这要是说出去,还都以为我们凤凰山尽出些没卵蛋的骚娘们呢!” “哈哈...”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就热烈了起来,刘二麻子笑地最大声,一群人有意无意地瞟向了一旁有些尴尬的许晴。 “看我这张嘴!”正自得意的杨越发现自己用错了词,赶紧纠正到:“许小姐当然不在本列,她可是巾帼英雄,在坐的大男人们可别小看咯!” “怎么会!”刘二笑嬉嬉地把暧mei的眼神在杨越和许晴的身上来回扫视着,那神情就象是——把一对奸夫**正好堵在了床头一样。 许晴咬着嘴唇没敢吭声,这种情况是越反抗越多事,还不如保持沉默。 “你家伙晚饭没吃饱吧?要不我再去给你下碗面条?”杨越咬牙切齿地揶揄着,两眼一瞪,凶相毕露。 “别,不烦你老人家,我刘二麻子闭嘴就是。”刘二笑呵呵地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小李子的肩膀,装作一副语重心长的摸样说道:“小李子啊,你可是老子刘二千挑万选出来的佼佼之辈,当了排长之后,可千万别再给老子丢人啦!这老话说地好啊,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啊。在这一点上,你可千万千万要注意啊......别到时一个硬铮铮的汉子转眼就变成烧熟了的软脚虾了。” “......” 明明知道刘二不是在说自己,可是李双洋也只能硬着头皮猛点头了。 “你他娘的还没完了吧!”杨越笑着把一只大茶缸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当”地一声砸在了刘二的脑袋上。 “不得了啦,杨大队长残杀抗日志士!”刘二夸张地捂着脑袋,慢慢地蹲了下去。 “你们俩就此打住吧,该讨论讨论敌情了,今晚一过,我的事还多着呢!”秀才摇着头,轻轻地叹到:“能扛枪的人都被你们拉走了,我这个光杆后勤主管明天起还要预备好队伍的七天干粮,你们就留点时间给我睡个囫囵觉吧!” “多谢秀才救命!”刘二麻子双手一拱,捡起了那个被砸出了一个坑的茶缸子,转身坐回了位置上。 “那好,我先说说情况。”小李子很负责任地站着最后一班岗,他看着杨越,严肃地说到...... 会议很晚才散,等大家信步走出房门时,天空中正在纷纷扬扬飘洒着鹅毛大雪。 晶莹剔透的雪花悄无声息地从空中漫舞而下,被西北风一吹,零零落落地象似漫天的梨花。 杨越听着“沙沙”的雪花落地声,禁不住地往门外走去。 21世纪的南京不怎么下雪,就算有,也不会如此壮观。在部队的五年时间,唯一一次到了北方,还是因为联合演习。 “好漂亮!”许晴站在门槛上,微微抬起头,她的双手正捧着一把雪。 “算求!这还叫漂亮?”刘二紧了紧棉衣的领口,跺了跺双脚,不屑地说到:“这山角落里一下雪,怕是没个一二尺是不会停了。我看,往后这几天,大家也别指望着出门了!鬼子憋着一股怨气一直想找我们的麻烦,现在好,雪一下,我们都被捆住了手脚,老天爷作孽啊......” “我看未必!”秀才笑了笑,“俗话说地好啊,瑞雪兆丰年。这场雪一下,明年麦子的长势肯定不错。” 杨越抿着嘴角,轻轻地笑了笑。 雪一下大,对游击队来说,那是只好不坏的事情。游击队被困在一堆不假,可鬼子也一样是人,通往县城的路都是土路,下了雪被汽车一轧,要说多泥泞就有多泥泞,这样一来,鬼子们就失去了汽车机动优势。靠着两条腿,他们不一定会比游击队好到哪里去。再说了,游击队现在不求战,反而正在找机会好好地休整补充一下。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求神都求不来的。 “刘二,传我的命令!”杨越笑盈盈地说到:“今晚所有人跟乡亲们一起守岁,明天早上不点名。午饭过后,我带大家打雪仗!” “打雪仗?”许晴一脸的兴奋,这种游戏还是小时候玩过,而且在南方,打起雪仗来一点都不过瘾,那雪的水分很大,一捏都是湿的。父母不愿意一个女孩家在外野地跟小子一样,所以在她十二岁的那年,就彻底告别了这个名词。 “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打雪仗?”刘二麻子瞪圆了眼,“鬼子的刺刀都快顶到咱们脊梁骨了,我说大哥,你正经点行吗?” “谁说我不正经了!?”杨越板起了脸,“不光是我,你刘二麻子,他郭秀才,还有他许大虎。都得给老子一起上,到时候我们分成两拨,哪边要是输了,准备好受罚吧!” 第十七章 打雪仗 大雪纷扬着飘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等杨越从床上爬起时,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雪一大,中田的心里就越发拔凉了。 他的胸口在隐隐作痛,这都是一个月前在凤凰山一仗中留下来的后遗症。只是今天,这种疼痛升华到了一种变态,痛感直刺骨髓,让他呼吸起来都颇感困难。 石川少佐放弃了行动!中田和渡边一起思考了两天两夜的“清乡”计划就这样流产了。一礼拜清扫一个村庄的豪言壮语,居然抵抗不住一场大雪的侵袭! 李九苟带着治安队从他的身边经过,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 什么时候支那人都敢在自己面前摆脸色了!? 中田很气愤,相当气愤。可是他知道,石川少佐很器重这个支那人,他不能因为一时愤怒再一次得罪这个临时大队长。 “李桑,你们的,这是上哪去?”中田拦路问到。 “是中田太君啊!”李九苟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很客气地说到:“石川太君已经修改了作战计划,我们治安队负责盯紧南庄游击队的一举一动,您都看到了,我这不是正在出城么?” “哦,是这样啊!”中田明面上也在笑,可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南庄的,早就皇军监视中的干活。你们人多,暴露目标的说!石川君到底想怎样的干活?” “哟,瞧您说的。”李九苟点着头,“那是石川太君的想法,小的怎么会知道。他一早就吩咐我们,要分散开来,到各村之中去。只等这雪一下完,皇军自会有所行动。” “这样就好,很好!”眼看着在李九苟嘴里也套不出什么来,于是点点头,兀自走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卫兵告诉中田,渡边中尉跪坐在客厅里已经有些时候了。 中田闻言,一颗失落的心顿时又火热起来,脚下三步并作两步,连鞋都没脱就径直进了客厅。房间里坐着的人,正是渡边和第一中队长井上中尉。 “渡边君,石川君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渡边摇了摇头,坐直了身体一个劲地叹气,“石川君并没有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可是,井上君看得很清楚,他带来的两个中队已经整装待发了!” “这是怎么回事?”中田不解地看着井上,“井上君,石川大队长他到底想干什么?” 井上和渡边一样,摇着头,没有说话。 “还能干什么?”渡边看上去也好象憋了一肚子火,嚷嚷着问中田要酒喝,“整个第一师团,只有我们联队和第二联队招募的士兵是京都人,石川君是第三联队的,他们联队的士兵都是从郊区来的。以前,是我们看不起他们。现在,因为中田君在凤凰山的惨败,所以有人说,我们是窝囊废!” “太欺负人了!”中田拍着桌子,口水喷在了两人的脸上,“渡边君的意思是说,石川大队长准备拉着他的两个中队独自去找支那游击队?” “应该是吧!”渡边左等右等还没等到酒,于是站起了身,朝门外大吼:“兵卫,快点上酒!” ********* 此时的南庄,一场雪仗正在大雪中进行地如火如荼。 杨越带着七十个新兵分成了三个小组,一个组是“火力支援组”,专门负责捏“炮弹”,一个组为牵制组,负责吸引“敌人”火力,还有一个组则是主攻组,由他本人亲自带领。 经过了一个回合的较量下来,新兵们依靠着人多力量大以及兵力分配充裕的优势,渐渐地把老兵们逼进了陈启超的宅院里。 刘二麻子嘴里叼了根用草纸卷成的烟卷,烟头上火红色一暗一亮地,腾起一阵青烟。 “他娘的,一回合下来,阵亡了七个人!还亏你们是老兵!” “刘队副,不能怪弟兄们!”许大虎手里捏了两个雪团子,紧张兮兮地望着墙外,“他们人多啊!七十多!你想啊,连着我俩加一块,我们总共就四十几个人。这其中还有许多伤病未愈的弟兄。你说这仗摆明了就是让我们当靶子,我看啊,尽量输地不要太难看就好!” “放你娘的屁!”刘二一恼火,嘴里大气连喘,哪知道烟头上的火星子爆起,扑腾腾地溅了他一个满脸,“哎哟,烧死我了!” 几个老兵闷笑着,手里还在捏着雪团子。 “说好了啊,不带玩赖的,只要是中弹的,全部给老子举起手来走出院子!”杨越把手拢在嘴边,大大咧咧地站在了院墙三十米开外的麦地里。 话音刚落,七个老兵沮丧地举起了手,缓缓地走了出来。 杨越看在眼里,正自得意,哪知道忽然一颗雪团子“嗽”地一下从大门边飞了出来,直奔他的脑袋而去。 速度太快了! 杨越一惊,条件反射地用了一个难度极大的后倒,雪团子擦着他的面门,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落在地,然后散成了一堆雪渣子。 “打得好!”许大虎望着一脸得意的刘二,禁不住地喝彩起来。 “他娘的!敢放老子冷枪!”杨越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了身,拍了拍沾了一屁股的雪花,大骂着,“左右!给老子把这帮兔崽子们打成雪人!” “队长,三思啊!”郭从如扶着眼睛跑了上来,他的手里握了六七个许大的雪团,这是他这个后勤主管第一次保障部队的供给,照这个架势下去,自己带着十个人辛苦捏出来的几百个雪团子还不得一下扔光?这要是让杨大队长养成了浪费弹药的习惯,他这个后勤主管还不得哭死? “三思个屁!有米老子就不喝粥,今天不把他们打成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我这仗就不算完!”杨越恶狠狠地把秀才手里的雪团全部都“抢”了过来,带头往院墙内暴扔一通。 哪知,雪团子飞舞着,一股脑地却全砸在了陈启超的屋顶上。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按照杨越的吩咐,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坐山观虎斗,可是天降奇灾,只听屋顶上一通“砰砰”乱响之后,自己的脑袋上已然落下了一头的灰土。 “杨队长,悠着点,老朽可是良民!”陈启超趴在窗口,大声地抗议。 攻击就是命令! 杨越的首发并没有命中,可是身后的新兵们却开始了最后的玩命。 几百颗厚实的雪团子被分成了几波投向了院子里,为了躲避密集的炮火,院墙跟的火力死角顿时就挤满了人。刘二麻子碍于自己是“一军之统帅”,不敢去和弟兄们抢位置,这样会太丢人。于是,在第一时间内,他那没有挪动的身体上就中了不下十来颗炮弹。雪团子一捏实,虽然感觉轻飘飘地,但是打在人的身上,绝对不会好过。遭受到如此猛烈的进攻,刘二抱着脑袋只剩下哇哇大叫,一个劲地乱跳的份了。 眼看着新兵们越战越勇,雪团子也越来越密集,老兵根本就没有了还手的机会。许大虎的背上和脑袋上已经身中数弹了,情急之中,他开始大叫:“外面的弟兄们,别打了,我们投降!‘ “看你那孬样!告诉你,本司令绝不接受投降!”杨越跳起来大声地回绝,脑袋一扭,命令道:“还敢投降?小的们,给老子再开三百炮!!” 第十八章 真假情报 雪仗整整持续了两个钟头,一面倒的情况从头演到尾。刘二麻子已经记不清自己的脑袋上挨了多少炮弹了,他只知道使劲抱着头,神经已经麻木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境界。 “里面的人听着,中弹的都举起手出来,本司令给你们准备好了上好的棺木。大丈夫本当马革裹尸,兄弟我已经算厚待你们了!若是想作弊的,请掂量掂量你们的下场!”杨越转着身,却再也找不到雪团了。郭从如的眼镜上全是雪渣子,刚才不知道是谁从院子里扔出了一颗炮弹,直接命中了可怜的军需官。 “按照事先的约定,我已经阵亡了!”秀才一屁股坐在雪坎上,两个钟头从他手里出去的弹药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了,可是自己却一炮未开,做这个军需工作还真得有些忍耐力。 双方激战正酣,可是面对着一堆情报的许晴就没有那么悠闲了。 李双洋安排在灵寿县城的潜伏眼线传回了最新情报,鬼子不久将会出动两个中队,具体目标不明。其前哨灵寿治安队已经先其出发,广撒胡椒面般正朝着各村庄渗透。 一边的李双洋也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按理说这么大的雪,根本不利于行军,更别提打仗了。小鬼子如果真的要找游击队的麻烦,为什么会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我看得叫队长回来。” “没这个必要,情报只是情报,还不是敌人真实的动向。”许晴微闭着双目,靠在椅子上,沉思了半晌才接着说到:“石川雄一郎这个人很狡猾,在没有确定他的真实目的前,我们不能妄下定论。你可知道,再优秀的指挥员,在嘈杂的情报当中,都会很容易失去判断力!” “师傅,你知道的可真多。”小李子恭敬地站在许晴的面前,很认真地说。 “呵呵,能收你这个徒弟我感觉很欣慰。”许晴笑着让李双洋坐了下来,“你知道吗?我能有今天的能力,那是经过三年严格训练而得来的。也许女人的心思向来比较缜密,比较适合做情报这一行。但是你却给了我耳目一新的感觉,灵寿县城的地下情报组织在你手上不过数月时间,就已经无风不透了。加把劲,你将会是游击队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多谢师傅夸奖,”李双洋“嘿嘿”地笑着,在他的心里,虽然许晴还没有什么很大的作为,可是从她一言一行当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睿智和敏感的影子。这对情报工作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我们男人,确实比女人要少一根弦。师傅以后可得多教教我。” “大家彼此互相学习罢了,我只是比你多几年的经验而已,以你的潜质,如果和我一样有过这样的经历,不一定会比我差。”许晴谦虚地轻笑,一把火将桌子上的情报烧了个干净。 “第一课,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留下蛛丝马迹。保存情报最安全的地方,在这里。”许晴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轻声说到:“一个优秀的情报工作人,首先要学会过目不忘。” *********** 过了几天,在一个雪停的早晨,杨越接到了许晴的通报。 石川的两个中队在过去的几天里,连续多次出城,鬼子们轻装上阵,来来回回地穿梭在南庄附近的各个村庄。可是让人意外的是,小鬼子居然没开一枪,没杀一个人。就象是,趁着大雪纷扬时节出来郊游一般。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杨越用热毛巾抹了一把脸,漫不经心地问到:“难得小鬼子这么有雅兴,没有我杨某人参与他们肯定很无趣。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鬼子突然来打南庄,你就算失职了。” “呵呵,杨大队长别吓唬我。”许晴自来熟地坐在杨越的炕上,“没有这个信心,我也不会承担起这个责任了。石川雄一郎以前在东北对付抗联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狐狸。他从来不打没把握之仗,在没有摸清楚我们的状况之前,他们不会采取任何行动。但是,只要我们露出了一点破绽,他就会变成一匹恶狼。” “破绽?什么破绽?”杨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我猜测,灵寿城的治安队潜伏在我们的身边,可能就是为了找出我们的破绽。” “那好办,”杨越拧着毛巾,脸上没有表情,“今天晚上全体出动,一夜荡平他们!” “胡闹!”许晴娇叱道,“哪有这样的打法,他们散布在大小十来个村子里,都是本乡本土人,你连人都不认识你怎么铲除他们?”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杨越嘴角弯起了一道弧线,菱角分明的嘴唇上带着一抹恶搞的微笑,“眼线而已,还不够资格让我搞出如此大排场去收拾他们。石川不是一只狐狸吗?那好,老子就要变成一只九尾狐。他玩他的,我玩我的。谁玩地过谁,等上十天半个月后就自然见分晓了!” “你真是个老油子!”许晴叹了口气,接着说到:“要是把我以前的那支情报组调过来该多好,只要他们在,什么都逃不过我们的掌握。这样的话,我们不至于这么被动。” “包括石川那只老狐狸上厕所?”杨越笑着挂好了毛巾,转身给许晴倒了杯水,“来,喝口热水暖暖身子。让你这个女人家尽帮我玩些伤脑筋的事情,杨某愧疚啊!你的情报组,我是不敢招惹的。谁知道什么时候第二战区孙长官的办公桌上就出现了一张我老杨上厕所的照片?我们和他们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说笑!我们才没有那么无聊!”许晴不满地撇了撇嘴,“不过说实话,虽然我现在身在南庄,做的仍然是抗日的事情。可一旦被北平发现,我一样难逃叛徒的罪名。到时候小女子可得仰仗你杨大队长帮我排忧解难了!” “哪的话,”杨越眼一瞪,嘴皮一翻说道:“在石家庄我能把你救下来,在南庄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凤凰山的地盘,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第十九章 谁是黄鼠狼 好日子总是过不长,石川几乎每天都会把他的两个中队拉出来溜弯。有两次距离南庄就差那么几里路,双方的士兵隔着山头,都能看到对方在干些什么。 杨越一如继往地无视眼前的一切,石川老乌龟很中许晴的话,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其实大家都很默契,要打早就打了,也不会等到现在。石川是这么想的,杨越也是这么想的。游击队现在的人数虽然只有一百六七十人,可是凭借着堡垒化的地理优势,鬼子想凭两个中队耍狠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于是乎,某人嚣张到了极至。 大年初七一大早,石川照例带着一群小鬼出城郊游。这一次,两百多鬼子铺开了三条散兵线,黑压压地朝南庄外围扑去,熠熠闪亮的刺刀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鲜红的太阳旗在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则显得格外刺眼。 当刘二麻子全副武装地跑到杨越的跟前时,他正在悠闲地坐在一张板凳上,看着二十几个俘虏在地道口来回地运土。 “小鬼子又来了!看架势他们这次好象是来真格的!”刘二喘着粗气,略显紧张地说到。 “距离多远?” “两里地!” “叫你的人继续保持警戒,你去把秀才叫上,鬼子几次三番来给我们拜年,我们怎么地也得意思意思。” 杨越站起了身,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气格外好,下过雪的天空一片湛蓝,几乎没有瑕疵。 离着南庄的大门口还有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石川再一次让自己的部队停了下来。十来个机枪手很熟练地爬上了来过几次的制高点,不用怎么布置,五挺歪把子就构成了一条火力封锁线。 在黑山中尉的陪同下,石川背着望远镜爬到了山梁上。对面的南庄一片袅袅炊烟,游击队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吧。 “石川君!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同意渡边君提出来的清乡计划。如果按照他们所说,把南庄周围的村庄一次性移为平地,我想,再怎么厉害的支那游击队都会失去继续抵抗皇军的信心。” “连黑山君都这么认为吗?”石川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望远镜。镜头里,几个穿着黑色破棉袄的支那游击队员正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对面的山梁。 那应该是游击队的观察哨。石川放了望远镜,看了看身边的黑山,说到: “黑山君,你有多年没回日本了吧。” “是!有六年了!” “看来,你在满州呆地太久了!”石川叹了一口气,“大日本帝国一旦和支那全面开战,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以帝国目前的实力来说,皇军在支那最多也就能撑两到三年的时间。可是,在我们的周围,还有强大的苏联,不知底细的美国。如果两三年之后,我们还不能完全征服支那,那将会面临一系列的困难。” “石川君的意思是......?”黑山探了探头,恭敬地问到。 “你听过以战养战的这个词吗?”石川没有正面回答。 黑山点点头,“听过,军部好象一再提起这句话。事实上,我们在满州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那就对了!”石川再一次拿起了望远镜,一边观察一边说到:“杀光支那人当然最好,可是如果真那么做了。黑山君,你有没有想过,皇军的补给从何而来?滹沱河流域自古以来就是石家庄的粮仓,提出清乡计划的渡边君真......等等,有情况!” 石川本来想说渡边非常愚蠢,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却突然发现对面的游击队观察哨的方向冒起了一阵阵的青烟。 望远镜的镜头里,三个支那人围坐在了一堆。他们的中间烧着一堆火,火势看上去很猛烈,被风一吹,居然有一些炭化的碎纸片随风而起。 “这帮支那人在干什么!?”石川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游击队已经穷到了没有柴火可以取暖了吗? “黑山君,你看看!” “哈依!”黑山也拿起了望远镜,三个游击队员此刻手里好象还拿着杯子,一直在往地上浇着什么液体。为首的一个黝黑汉子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布匹,摊在了地上足有四米多长。 布匹上写着大字,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黑山赶紧调整着镜头的焦距,两排汉字顿时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石川小矮子,老子问候你亲娘!” 黑山一字一顿地把看到的汉字翻译成了日语。 “石川君,游击队为什么要问候你的母亲?”黑山没脑筋地问道,这群支那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地如此礼貌? 太令人费解了! “混蛋!”一旁的石川脸色早已经铁青,一双厚厚的嘴唇正兀自颤抖着。“一群混蛋!叫一中队把他们三个给我拿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来了来了!” 郭从如扶着眼镜,看着一队土黄色的人影从白色的山头上俯冲了下来。 “看来,石川这个老乌龟的耐性还是不怎么好。我才说了这一句话,他就受不了了!” 杨越端这一只瓷酒壶,把剩下的几滴高粱烧一股脑地浇在了随风突突窜起的火苗上,嘴里揶揄着:“说实话,我有点同情他!” “别呀,大哥!你同情他还不如同情同情我呢!”刘二麻子眼瞅着地上的那几条连在一起的白布,心里大痛,“可怜了我这几条压箱底的床单啊,我说大哥你怎么就不用你自己的呢?” “顺手而已,呵呵!”杨越笑着爬起了身,伸着双手朝对面山梁上的两个小黑影倒伸出了大拇指,他的嘴角,还带着一丝邪恶的坏笑。 “杀了他!”石川愤怒了,在满州的那么多年,比这支游击队强大了许多的抗日联军,都不敢当着他的面如此跋扈!今天要不杀一杀这帮人的威风,那皇军的颜面何在!? 十几个鬼子士兵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着。还有不到五百米,他们就能接近对面的游击队了! 杨越摇了摇头,回身望去,许大虎带着机枪班已经等地有些不耐烦了,一群人喳喳呼呼地嚷嚷着想让鬼子快点。 第二十章 初次交手 “枪!”杨越大摇大摆地往后一转身,手里接过了许大虎拎过来的一把三八式。 “这么远,打不中的!”秀才把手遮在额头上,眺望着,小队鬼子离着他们的位置少说还有四五百米远,这么远的距离,别说是三八式了,换成重机枪扫一板子弹,都不一定能碰到一个人。 “试试就知道了!”杨越“哗啦”一下拉开了枪栓,然后,弹仓最上面一颗金灿灿的子弹被推进了枪膛。 对面的山上,石川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干什么?” “好象是想打枪!”黑山边观察边回答。 “我们有狙击手在里面吗?”石川问到。 黑山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中队总共就两支狙击步枪,还是月初配发的。刚才一着急,没有往上派。” 杨越习惯性地从地上抓起了一把土,往天上扬去。今天的风速不高,有可能成功狙杀四百多米外的敌人。杨越轻笑着把标尺打到了四百的位置,然后选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趴在了地上,依靠着一块顽石作为依托,枪口微微抬起,照门、准星、目标,三点一线。 山形的准星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虽然目标看上去小了点,可杨越的心里充满了信心。 扣着扳机的食指均衡地用上了力气,预压发地慢慢地往回加力。 杨越屏住了呼吸,脑袋里的思维跟着局限在目标的身上。直等着肩头一震,一声“砰”响过后,子弹呼啸着窜出了枪膛。 目标歪了歪脑袋,身体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打中了?”刘二趴在杨越的身边,惊讶地抬头看着沉着的杨越。 “没有!”杨越依然据着枪,转过头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继续瞄准。刚才那一枪他看得真切,应该是稍微打高了点。 一队鬼子士兵却被这一枪吓了个半残,十几个人呼啦啦地全部卧倒在了雪地里。 “没打中!”石川一颗提着的心顿时落了地,支那人要是在四百多米外就有这么好的枪法,那就真的该刮目相看了! “我们的阻击手在这个位置有没有可能打中那个拿枪的支那人?” 黑山沉吟了一会,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这个可能,如果是在五百米的距离内,也许还有希望。狙击枪的有效射程只有六百多米,瞄准镜也只有两倍,要想打到对面的目标,恐怕很难。” 夹在两个山头之间的一小队鬼子们等了许久,也不见再有第二颗子弹朝他们飞过来,于是,十几个人又拉拉扯扯地又站了起来。在曹长的心里,刚才那一枪应该是支那人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可是,趴在山头的杨越却在这个时候开出了第二枪。 这一枪,他放弃了瞄准目标的头部,枪口稍微一压,改打敌人的胸膛。枪口一震,喷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火舌,把子弹飞快地射了出去。 目标还是刚才那个没打中的鬼子士兵,谁让的位置最靠前呢? 粗长的弹头旋转着,“扑哧”一声没入了鬼子的胸口,带着一蓬爆起的血花,目标仰头朝后重重地栽倒在地。 而只到此刻,清脆的枪声才传到了小鬼子的耳朵里。看着士兵倒地,曹长条件发射般地抽出了军刀。 杨越嘴角闪过一抹死亡的微笑,手底下的动作极快,将第三颗子弹推上了膛。 “砰!” 这一枪他只略做了瞄准,凭着先前的感觉一蹴而就。鬼子曹长只觉得面前生风,同时胸口一麻,紧接着一股强大的贯穿力把他的身体直往空中带起,然后他的脑袋一沉,两眼前就只剩下了黑乎乎的一片。 “什么?”石川在望远镜里清晰地看见两个帝国士兵一前一后倒在了自己的面前,殷红的鲜血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堪比那鲜红的太阳旗帜般扎眼。 山谷里剩下的鬼子彻底被震住了,没有了曹长的督促,这一次他们干脆就卧倒在地,没有人肯再起身。十几条枪漫无目标地朝着对面的山头上把弹仓里的子弹在一瞬间就打了个精光。 空气中“咻咻”的破空之声乍起,少数几颗子弹落在了离杨越三十多米的范围内,更多的则打向了没有鸟飞过的天空。 “叮”,还在冒着烟的弹壳被抛出了仓外。看着鬼子死活都不起身,杨越把枪一收,还给了许大虎,“这把枪下次要校过,告诉用这条枪的弟兄,瞄准的时候往下压半分。” 刘二麻子撇着嘴,一个劲地猛摇头。秀才则扶着眼镜,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真是神来的两枪! “走吧,鬼子要抓狂了!”杨越倒着爬回了背面的山坡,笑着说到:“这个年我们已经拜过了,再不走,小鬼子会活活被气死的!” 刘郭二人叹了口气,看了看远处的一片红色,再看了看杨越,无奈地也跟着爬了回来。 情况正如杨越所料,对面的黑山开始了暴走。 “听我的命令!”黑山一把将刀拔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回头命令着自己的队伍:“机枪火力压制,剩下的人冲上去,我们去踏平支那人!” 在他的命令下,一百多鬼子闷声不响,排成一条直线地上了山。 “慢着!”关键时刻,石川挡在了黑山前进的道路上。 “他们已经走了,穷寇莫追!这一仗,是我们输了!” “可是......”黑山的脸上,明显已经扭曲了。自己的部下在一刹那就报销了两个,而他,则连对方的一根头发都没碰到。这口气不出,他以后怎么在士兵面前高喊“帝国万岁!” “没有可是!”石川忽然叹了一口气,“支那人敢这么明目张胆,是因为他们早就做好了迎击我们的准备。你这个时候冲下去,无疑是白白浪费帝国士兵的生命。错不在你,在我!要不是我一时冲动,你的部下也不会就这么阵亡!看来,这一仗我们彻底输了!这个杨越,不简单!” “石川君,让我发起一次冲锋吧!”黑山还不放弃,他就不相信,支那人的游击队会比皇军还要能战斗! “混蛋!想抗命吗?”石川黑起了脸,语气忽然加重,“我现在的命令就是撤退,你要是敢往前走一步,我就一刀剁了你!” 第二十一章 双喜临门(一) 和来的时候不一样,鬼子回去的时候,是灰溜溜的。 两具尸体都是胸部中弹,血喷涌着流地干干净净,白森森的肋骨断茬凸现在外,让人看了触目惊心。饶是如此,远距离飞行过后,变了形的弹头还是没有留在尸体内。 日子过地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这八天来,石川都没有再接近南庄三公里的范围之内,不仅如此,在满地大雪初融的时候,小鬼子更是没有跨出城门半步,除了高高飘扬的日本军旗和偶尔出现一队踏着整齐步伐的巡逻兵之外,整个灵寿县城平静地就象是一摊死水。 与之相比,第五战区的徐州方向就热闹了许多。 侵华日军的华北方面军第二集团军和华中派遣军共计二十四万人渐渐地把徐州李宗仁的部队压缩在了苏鲁一带,六十万国军将士在李长官的亲自指挥下,奋起抗争。此刻,第一抗日名将张自忠将军率领他的第五十九军正在淮可一线稳固阵地,与南犯的坂垣第五师团展开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激战。 能否打通津浦路,一直是寺内寿一的一块心病。这一次,他算是下足了血本。手底下精英尽出,第五师团、第十师团玩了命地要往徐州城里突进。除此之外,寺内还特地调出原本长驻石家庄的土肥原第十四师团南下河南,随时准备渡过黄河侧击第五战区的外围部队。 按照双方的意愿,徐州战场开始逐渐演变成了一次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会战。 此时此刻,谁还会去注意在太行山麓的某个角落里,有人正在算计着该怎么才能把灵寿县城的石川大队给它消化掉。 人算不如天算,正在杨越为了人员不足,装备奇缺而伤透脑筋的时候,张青却趁着深夜突然再次造访南庄。 “日之兄!”隔着老远,张青就喊开了,“多日不见,兄弟我想死你了!” 可对面的杨越根本不搭理,还没等张青从马上下来站稳,就一把抓起他的手闷头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多少?” “什么多少?”张青脸上被风吹地通红,毡帽下的毛发已然挂上了些冰霜。 “装备啊!” “呵呵,你看你,喉咙里伸出手来了不是!?”张青呵呵笑着,“也不问问兄弟我有没有吃饭,一路上累不累,还有,我的嗓门现在都还在冒烟呢!” “你等着!”杨越“嘿嘿”一笑,连忙从自己的抽屉里把那包仍没拆封的茶叶拿了出来。看张青的表情,八路军支援的装备应该有戏! “不会又是桦树叶子吧?”张青犹犹豫豫地接过了热气腾腾的茶杯,看着那翻着微微泡沫的清茶,他有些不敢张嘴。那一次上了杨越的当,让他的胃几天都在往外翻。 “放心,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兄弟你喝烂树叶子了。”杨越站着看见张青小心地抿了一口,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说到:“你等着,我再去给你弄点吃的!” “别!我是带着干粮来的,一早吃过了!”张青赶紧摆了摆手,拒绝了杨越的好意,“装备已经到了南边的宋庄,我看到了许大虎兄弟,是你派去的吧?” “对。”杨越点点头,“我派他去宋庄、小王庄征募队员。眼看着两天过去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张青笑道,“许大虎跟我说了,他本来是明天一大早就会带着新兵一起回来。我问他这次招了多少人,这小子神神秘秘地朝我傻笑,我估摸着应该不少。” “那还等什么呀!?”杨越站起了身,“我们现在就去宋庄,连装备带人一齐给他娘的带回来。” “急什么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着火急火燎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抽了呢!”张青笑盈盈的,“不是说了么,许大虎本来是要明天回来的,可是因为装备到了的缘故,他决定立刻动身。这会儿,大队人马差不多就快到南庄了!” “果真!?”杨越一激动,拉着张青的手热泪盈眶,“你...真他娘的是我的救命恩人!” 张青没有说假话,当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进南庄的时候,杨越的眼睛都花了。 麦地里,黑压压地一片站满了人。用了足足有五六分钟,许大虎总算喘着粗气把队伍给弄地稍微平整了些。 “队长,给你!” 杨越接过了一叠厚厚的纸张,正莫名间,许大虎开口说到:“花名册,三百二十七人!” “多少?”杨越一紧张,赶紧又问了一遍。 “三百二十七!”许大虎笑颜如花,露着一口大黄牙,“两个庄子的年轻人都在这里了,乡亲们早就把鬼子给恨透了,指望着咱们能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些狗日的王八羔子。这不,我才一到宋庄,就立马陷入了人山人海之中。” “我的天呀!”秀才扶着眼镜,看着一堆活蹦乱跳的新兵蛋子哭笑不得。凭白多添三百多张嘴,他这个光杆后勤司令官还不得活活累死啊? “他娘的!”杨越咬了咬嘴唇,强烈地疼痛感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一夜之间,他从一个连长直接晋升为一个加强营的营长。短短的半年不到,他就从一期士官飞一般地窜向了少校。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乖乖,再有一年时间,他可以升师长了! “我也给你一样东西!”张青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了一给信封,递到了杨越的手里,“八路军冀中军区送给凤凰山的压岁钱,还请杨司令笑纳啊!” “什么压岁钱?”杨越还沉浸在喜悦和兴奋当中,差点忘记了装备的那一茬事情。 “按照你的要求,吕长官特批了汉阳造、驳壳枪以及配套装备。”张青波澜不惊地说到:“不过,数字上略微有些出入。” “少了?”杨越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地。先前的兴奋顿时就被一阵冷风吹到了天边,人多了当然是件天大的好事,可那么多人如果都空着两手,那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少了多少?” “你自己看吧!”张青摸了摸鼻梁骨,转过身,径自走向了人群旁边的十几辆马车。 第二十二章 双喜临门(二) “在这看着,简单地分下班组,我一会就过来!” 杨越叮嘱着郭从如,飞一般地跑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许晴正好披着棉衣出来看热闹,被杨越一撞差点撞倒。 “不好意思!”杨越头也没回地冲进房间,那里有一盏油灯还亮着。 清单上竖着写了一串小揩,后面还跟着一些数字。杨越定睛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 水冷式马克沁重机枪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十一挺,汉阳造两百支,驳壳枪一百一十支,手榴弹二十箱,大刀两百柄,各式子弹......五万发!! “发财了...”杨越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着,拿着纸的手莫名其妙地颤抖了起来。 张青花了十天的时间,分批将这些装备偷运过了鬼子的封锁线。光运送物资的人员,他就动用了一个连的队伍。这些人都是吕司令员从北平带出来的骨干力量,杨越没想到的是,吕正操将军居然把他们连同装备一起全部送给了凤凰山。 这个本下得够大了! 为此,杨越着实伤透了脑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要他接收了八路军的装备和人员,那就等于一脚跨进了八路军的门槛,接下来,就只要等那一纸命令,全凤凰山游击队就得改姓“八路”了。 游击队缺装备,缺人才。杨越虽然不是个贪小便宜的人,可也绝不忍心拒绝冀中军区的“好意”,吕将军这一招玩地很辣,明显就是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怎么办? 门外响了起脚步声,许晴敲了敲门,进了屋。一股淡淡的惆怅溢于言表。 “杨队长,我想我该告辞了。” “怎么了?”杨越正焦头烂额之间,此刻许晴说的话他都没有注意去听。 “八路军如此大方地又送人又送装备,我想这个诱惑不是每一个人都经受地住的。恐怕过不了多久,凤凰山抗日先锋队也许就将成为八路军冀中军区的一支武装力量。那时候,我的存在会给你带来很多的麻烦。”许晴犹豫着,接着说到:“与其这样,我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没成定局之前离开。那样,你会轻松很多。” 杨越抬起了头,注视着许晴,“抗日战争是全民的战争,不光是国军和共军的责任。可是,你也知道,光靠凤凰山的人是成不了气候的。目前这样的情况,别说是把鬼子赶出华北,就算一个小小的灵寿县城,都够我杨越忙乎个一年半载。改编不改编那是另外一码事情,现在我只知道,凤凰山需要你!” “我了解!”许晴轻轻地说到:“在我走之前,我会把我所掌握的一切全部教给李双洋,他有这方面的天赋,缺的只是经验和时间。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不会辜负你我的期望。” “那你准备去哪里?”杨越叹着气,有些不忍地问道。 “不知道,”许晴踌躇地望着窗外的一片黑暗,“也许我会回去找我的家人,也许我会回到特务处。总之,为了不给你们找麻烦,我会离开凤凰山的。至于到底去哪,我现在还拿不定主意。” “你不用离开!”张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了房间,倚在门口微笑着望着屋里的两个人,“先前我就说过了,凤凰山不改编、不整编。在我出发前,吕长官特意找到了我,跟我说明了这些原则问题,我们八路军从来不勉强任何一支队伍加入到我们的行列当中。哪怕你以前是土匪、是强盗、是特务。只要真心抗日,我们就有合作的机会。许小姐以前是国民政府特务处的人不假,可是我在我眼里,你是一个中国人。这就够了!” 张青笑着顿了顿,接着说到:“况且,现在不正是国共合作时期吗?就算日之兄加入了八路军,而有你在他的身边帮忙出谋划策,这不就是合作的楷模吗?相信就算是朱总司令和蒋委员长知道,也不会横加阻拦!” “话虽这么说,可毕竟两党政见不合,往后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要是我留下来,不正好让凤凰山落人口实?”许晴反问道。 “哪里的话!”张青进了门,转到了两人之间,“别说现在凤凰山今天不是我八路军的一份子,就算日后日之兄率众弟兄投奔了八路。那你许小姐的身份,也自然会随着部队的整编而改变。一千年前,宋太祖一举灭了北汉,北汉重臣杨业靠着降将的身份,不也一样干出了一生轰轰烈烈的抗辽伟业吗?再说许小姐你是自愿加入到游击队的行列当中,潜意识里早就脱离了国民政府。凭这一点,日后如果游击队真的加入了八路军,我们又怎么会死咬不放?日之兄,我说的对吗?” “......”杨越没摇头也没点头,诚然,对于张青来说,的确可以这么理解。可是,八路军历史上的几次肃整运动,都造成了很大程度的自伤。别说许晴本身就是个特务,就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国军军官,也绝逃不过八路军的整风运动。当然,除了她,还有刘二麻子,这个在长城边枪杀了两个八路军战士的“土匪”,也不一定会被宽容。 凤凰山是这样,冀中军区何尝不是?前身是国军的八路军三纵,到时候恐怕连自身都难保,又怎么会有精神来解决凤凰山的麻烦。 “现在还不是讨论整编不整编的事情,”杨越缓缓地说到:“首先我代表凤凰山上下的全体队员,向八路军,向吕司令员表示忠心的感谢。其次,我想让张青兄弟把你带来的一个连再带回冀中军区吧,大家都在抗日,你们的条件我也略有耳闻,你们的情况也不宽裕。” “日之兄,你这是何必!”张青还想再劝说,杨越摆了摆手,说到:“你放心好了,虽然我没有接收你的部队,但是我一样会和你们加强协作、共同抗日。凤凰山的发展,不是靠某个人能一手拔涨而起的。”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杨越这是在给自己铁了心地机会,在利诱面前,他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主张。就算他再怎么想回归到八路军的行列当中,那也是在很遥远的以后。 第二十三章 原来,是这样! 委婉地拒绝,等于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一百人枪这么来了,又这么走了。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徐州战场上日益紧张,冀中根据地承担起了不小的侧翼重担,与此同时,他们还要严密关注日军的围剿行动。张青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匆匆忙忙带着队伍返回了晋县。 三百二十七名新兵加上原来的一百四十二名老兵,再加上二十三名俘虏,总人数是多少? 杨越扳着指头算了不下三遍,很奇怪,每一遍的结果都不一样的。 “四百九十二!”刘二麻子大大咧咧地吼了一嗓子,出人意料地,他居然比杨越的数学学得还好! “我知道!”杨越一直不住内心的兴奋,四百九十二!从人数上,游击队和灵寿县城的鬼子差不多持平了。装备虽然不是很好,可比较以前来说,应该有了长足的进步。只要贯彻好毛老人家的《论持久战》和《游击战法十六字方针》,他还是很有把握在一年之内拖跨石川这个老乌龟。 “先别高兴地那么早!”许晴忽然说到,“有了那么多人,南庄是养不起的。就算实施军垦,也不一定会有那么多富余的土地。如果不想让士兵饿死,我看还需要各庄的大力支持。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就更应该保护好周边的地盘,那时候兵力就得分散。而兵力一分散,我们的漏洞就会变得很多,就会变得顾此失彼。要是让鬼子找准了我们的短处,一计‘各个击破’就能再次把我们打回一个月前。” 许晴的话无疑给在场的人泼了一桶冷水,杨越浑身一激灵,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难怪在游击队扩充之时,石川这个老王八蛋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他的想法正好是许晴说地这般?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游击队先前之所以能撑到现在,不是说一百多队员能够以一当十。而是大家都凝聚在一块,有力都往一处使。可是现在,分兵已经是成定局的事情,否则,不说老百姓得不到保护,就是士兵们自己也不会眼看着家乡遭到敌人的践踏而自己却不能前往营救,长此以往,军心必定涣散!但是,在交通通讯不够发达的抗战年代,分兵就意味着力量的削弱,有时甚至还会互相制肘,而这些,都不是超前的战术思维所能弥补过来的缺憾。 不经意间,又一个难题忽然摆在大家的面前。 经许晴这么一说,大家有些茅塞顿开,几大头目分成了两派争论了许久,可是分兵与合兵的双方始终都没有达成一个共识。 “既然这样,那大家再好好想想。明天的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杨越若有所思地抬了抬头,让大家散了会。 此时此刻,最得意的当然是在灵寿县城内蜗居已久的石川雄一郎。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当初小村中队的惨败给他敲响了警钟。在他的心里,支那人向来都是刚性不足、柔韧有余。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狗急了也会跳墙。逼紧了,正好让游击队发挥他们的战斗潜力。那样的情况下,皇军很难讨到多大的便宜。正规军队要对付的是国民政府的集团军,而不是一群流窜草寇。在潜意识里,他压根就不想在凤凰山上过多地浪费帝国军人的宝贵生命。 所以对付杨越,欲擒故纵才是正道! “石川君,我还是有点不明白!”黑山盘腿坐在石川的下手,他的对面则是渡边、中井和中田。对于孤芳自赏的石川君,几个属下不同程度地都有些莫名。 石川笑了笑,摇了摇头,说到:“《孙子兵法》里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如果集中我们的全部兵力,一战之下,必定能扑灭杨越的游击队。可是大家想过没有,就算我们一开始就把凤凰山游击队消灭掉,那谁又能保证不出来一个黄越、李越,或者是张越呢?到那个时候,我们面临的也许就不是一支游击队,而是数支,甚至是十数支!他们东边打一枪,西边打一枪,我们就会焦头烂额!” 石川扫视了众属下,看他们的表情,好象还不是太明白,于是接着说到:“在我之前,杨越被宫泽君逼地太死,所以限制了他的发展。这样一来,很多潜在的敌对势力和人员就会继续观望。只有把我们手里的缰绳稍微松上一松,让他们看到皇军示弱,看到凤凰山有了壮大的希望,那样他们也许就会浮出水面。而等到这个时机,我们则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这里的一切麻烦!!” “......” 五个中队长不约而同地傻了眼,没想到脾气暴躁的石川君,想法居然是如此具有前瞻性。长官说地的确没错,以在满州的经验来看,之所以有些地方的游击队能被剿灭之后再死灰复燃,是因为皇军没有斩草除根。当然,这里所说的斩草除根并不是指单纯的杀光、烧光和抢光,而是彻底破坏抗日力量的核心组成——兵源。 现在的凤凰山,就陷入了这么一个圈套之中。 南庄周边地区的青年人,壮劳力要么就被皇军拉到城边修炮楼、碉堡,要么,就已经加入了游击队。只要抓到机会,用尽全力对他们实施致命一击,那样就将完全摧毁灵寿周围的抵抗组成,也能彻底让支那百姓死心! 渡边暗自沉吟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是石川君,我们凭什么认为皇军可以一举歼灭杨越的游击队?以我的经验看来,他们并不是一支弱旅!” 中田暗暗点了点头,他不敢轻易发言,身边渡边君的想法实在是太切合他的心思了。大队长这个办法的确很独特,甚至可以说很玄乎,一般人根本就想不到。但问题是,凤凰山的游击队真的有这么容易被一次性消灭地干干净净吗? 第二十四章 行动!凤凰山!(一) 杨越熬了个通宵,把眼前最紧迫的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关于部队的建制问题,他的想法是把原来的老兵连队彻底打散,充当骨干力量补充到新兵当中去。在编制上,游击队可以先扩编成了四个作战连和一个勤务连。 又用了两个小时,杨越把具体的整合方案拿了出来。 一连一百人,连长许大虎,人员组成是在原一排的基础上扩充而成。这一百人当中集合了大部分老队员的精英力量,以及在上一期新兵训练当中的突出者。 二、三、四连在一连挑剩下的情况下,以“一拖三”的形式组建,就是一个老兵带三个新兵。这三个连队目前还不能形成有效的战斗力,杨越决定把他们分批送到凤凰山的腹地进行强化训练。 而后勤连,则又是二、三、四连挑剩下的一些新兵。这将近一百人由秀才带领,主要负责全队的后勤保障及南庄的内卫岗哨工作。 伤脑筋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杨越捏了捏太阳穴,这一夜下来,脑细胞少说也死了成百万。 带兵打仗,哪里会有小说里那么轻松啊? 凤凰山急需厉兵秣马,可是鬼子是绝对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的。强化训练只能取地有限效果,真正锻炼部队的地方,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接下来,就是更伤脑筋的事情了。 临近午饭时间,杨越召开了一个高层短会。 会议上,分兵与合兵的分歧再一次被提出。刘二麻子坚决拥护合兵一处,在运动当中给敌人以重创,争取一仗打出三五个月、甚至半年的太平世界。而郭从如和许晴则认为这样太过冒险,现在讨论能不能一仗击溃鬼子的一个大队,这实在有些不切实际。他们一致认为,分兵进驻各庄,采取互相支援的犄角战法,或许既能有效地阻止敌人的铁蹄践踏游击队的势力范围。 “大家都说完了自己的看法,现在我总结一下。”杨越轻扣着桌面,微微闭着眼睛说到:“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我想,既然小鬼子放手让出地盘让我们发展,我们就不能辜负他们的好意,该发展的还是要发展。战端一开,南庄是必保的,可是郭村、小王庄、宋庄、柳庄等等,这些地方我们也不能放手。和鬼子打仗,我们本来就很吃亏。如果大家再被鬼子牵着走的话,那就更加吃亏。兵者,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他们打他们的如意算盘,我们呢?我们自然得有自己的张良计!” “大哥,到底怎样,你下命令吧!”刘二“霍”地站起身来,众人说一千道一万,到头来还是得让杨大队长拍板决定。 “好!”杨越睁开了眼睛,“今天晚饭过后,一连起程前往宋庄、小王庄一带待命。二连进驻郭家村、柳庄一带。三连,全体上山,强化训练!” “队长!”郭从如忽然问到,“就留一个四连在南庄?” “不!”杨越摆了摆手,“南庄不留一兵一卒,所有人员用五天时间,配合陈老把地道最后一期工程做完。” “那要是鬼子来打南庄怎么办?”秀才继续问道。 杨越点点头,看着众人,“要是鬼子想直接打南庄,恐怕早就动手了。小鬼子之所以迟迟忍让,就是要消灭我们的有生力量,石川雄一郎这狗日的想法和我们一样,都是想一仗解决掉目前的问题。放着两个连他不去打,难道他还会直接冲进我的空城里不成?” “什么,你让一二连去送死吗?”刘二睁圆了眼睛,杨越这不是明摆着拿这两个连去做诱饵吗?二连也就罢了,都是没有经验的新兵,可是一连,那可是凤凰山的骨血! 杨越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到:“往后,我们的仗只会越打越大、越打越艰难,死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我们的人手有限,死了谁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可是,为了能打胜这一仗,我只有这么做!更何况,一连的弟兄们是凤凰山的精英部队,如果他们都当不了这个诱饵,那凤凰山游击队也就没必要再存在下去了。” “诱饵?队长你是说把鬼子引到宋庄和小王庄?可是,你又为什么这么自信敌人会去打宋庄?”许晴疑惑地看着杨越,南庄的南北两面都部署了一个连的兵力,凭什么鬼子会放弃北面而去打南面的一连? “三个理由!”杨越沉吟着,“一,宋庄、南庄、柳庄这一条线上,离县城最近的是哪里?是宋庄。二,在这条线上,最突出的位置在哪里?是宋庄。三,离凤凰山腹地最远的地方在哪里?还是宋庄!” 杨越顿了顿,等待着众人的反应。 许晴撑着头,想了一会,没有作声。 “我明白了!”小李子一副顿悟的表情,“队长分兵是假,诱敌是真。这是让一连去牵制敌人,而我们,另有任务!” “不错!”杨越赞赏地点点头,“你的二连在郭家村老实地呆着,没有我的命令,必须避免和敌人交火。其余的注意事项,我会单独和你谈!” “是!” “许大虎!”杨越站起来,走到了许大虎的身边,背着手犹豫了一会,轻轻地说到:“让你去当这个诱饵,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你会怨我吗?” “队长!”许大虎面红耳赤地转过身来,“我自从跟着你起,就没有孬过!一连的弟兄们都说你是个好队长,可是我知道,你不仅是个好队长,还是个好大哥!有你在,我许大虎还会怕什么?我相信,我在宋庄总有一天会等到你和其他的兄弟们!有我们一连在,宋庄就在!没有你的命令,我许大虎绝不后退一步!” “好!”杨越豪气冲天地吼着,“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喝酒!为了即将陷入重围的一连,为了凤凰山的百姓!大家不醉不归!” 第二十五章 行动!凤凰山!(二) 游击队分兵的消息在当晚就传到了灵寿县城。石川对着地图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大笑着出了声。 “杨越啊杨越!你始终还是棋差一招!在我的城墙边上摆下一个中队,是在欺负皇军软弱还是认为我的胃口没有那么大?” “阁下!这是个好机会!”黑山在一旁勾着头,小声地说到:“让我去把这些不要命的支那猪踩在脚底下吧!” “不!”石川转过身来,“不用你做这件事情,何况我并不想一口就把这块肥肉吞下去。” “那阁下的意思是......” “我要一仗全歼支那人的武装力量!”石川重重地把手拍在了桌子上,那副黑色的圆镜框后面,两只眼睛散发出炯炯的精光。 第二天一大早,灵寿县城就象拉响了战争警报。以往满大街的鬼子巡逻队在一夜之间全部换成了伪军和警察部队,五百多名士兵全员接到了战斗前准备的命令。所有人员取消了休假,进入了一等战备阶段。仓库的大门“哗啦啦”地被打了开来,库存的野战干粮和储备弹药分发到了个人的手上。 中田从大队部苦着一张脸回到了住处,和他一起的,还有渡边和中井两人。他们的脸色也并不比中田好看多少。 “为什么?为什么石川君让我们围住支那人又不让我们打?”渡边气呼呼地跨进了房间,嘴里一连串的“八噶”。 他接到的,正是围点的任务。配合他作战的,是一支六十人组成的皇协军。 “你算好的!”中井也在叹气,“你至少还能和支那人交上手,而我和中田君......哎!!盯死南庄和郭家村,没有命令,不能进攻!” “我倒要看看,石川君和他的两个中队是怎么把杨越打沉的!”中田恨恨地一摆手,去他妈的! 任何一方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对方的耳目,这就是谍报工作的重要性。石川带着部队一出城,就摆开了架势。作战意图之明显,着实让杨越受宠若惊。 现在的态势是:鬼子一个中队加半个皇协军中队想围住一连,另外两个中队则分别朝着南庄和郭家村挺进。而剩下的两个中队,则失去了踪迹。 想都不用想,他们一定是堵在了南庄和宋庄之间的必经之路上。 好一个围点打援的计划!杨越冷笑着,把手里的情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才一放出饵,鱼就上钩了!石川这个老乌龟实在是太给杨某人面子了!” “杨队长,现在的情况好象和你当初想象的有点出入!”许晴淡淡着说到:“你可没有想到北面的郭家村也在日军的进攻范围之内。” “那是摆设!”杨越想都没想就回答:“郭家村的二连,我压根就没有打算让他们长驻。你徒弟此刻怕是已经在帮庄子里的老老少少们往凤凰山上搬家当了。留给鬼子的,注定就是一座空城。” “原来你还有这一手!”许晴轻笑着,“我还以为你打算把二连放在那看风景呢!” “逼不得以,谁让我们面对的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杨越仰着头,接着说,“你也赶紧些,帮着秀才把南庄的家什都拾掇拾掇,全部整进地道里。只要和凤凰山的地下通道一通,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地打鬼子了!” “好,我立刻就去办!”许晴想了想,确实没有别的情况了,于是转身走出了门外。 日上中天之际,双方都完成了最初的兵力部署。 一切进展都非常顺利,石川带着他的两个中队配合着负责围点的渡边中队把刚刚把屁股都还没坐热的一连“突然”围了起来。而在中路的中井中队,则顺利地渡过了滹沱河,进逼到了南庄的正面。 唯一没有消息的,是中田中队。 步话机里焦急的声音在告诉石川,支那人在郭家村的游击队就象是蒸发了一样,才一上午的时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好在,留在郭家村的治安队员在郭家村撤退的路上,做了一路的标记,给皇军指了一条明路。 “跟上去,咬紧他们!不能让这群人坏了我们的计划!”石川摸了摸冒了一头冷汗的额头,心里忽上忽下地总算安定了下来,他在为自己有先见之明而感到欣慰。 石川不喜欢盲目的感觉,只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才是最安全的。 中田无奈地放下步话机,双手叉腰地看着远处的群山,想起上一次的惨败,他的心里再次变地拔凉拔凉。 “全体注意,目标:凤凰山腹地,前进!” 中田拔出了战刀,对于进山,虽然他心里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是破坏战局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 ************* 依照杨越的吩咐,宋庄外围的阵地被放在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山头上,一连一夜没睡,连夜挖出了三条互相交错的战壕,构成了一道环行防线。 “刘亮,刘亮!” 许大虎正趴在刚刚挖好的战壕里,探着脑袋望着半里外的一队队鬼子。 “有!”背着长枪的刘亮应声来到了许大虎的身边,“连长找我有事?” “叫弟兄们再检查一遍自己的装备,特别是你们南庄的新兵。驳壳枪用不习惯的,给我临阵磨磨枪。”许大虎抓了一把嫩草,咬在了嘴里,“另外,把机枪火力点都调整好,尽量均匀点,再把重机枪调到北面来藏好。这里,至少得有一个中队的小鬼子!” “是!你放心吧!”刘亮摇头摆尾地掏出了手枪,猫着腰,往自己的阵地飞快地跑去。一路上,他不断地观察着全连的前置火力和倒打火力的配置情况,总体来说,大家都还学地不错! 没想到,杨大队长教给他们的阵地战常识,这么快就要接受检验了! 而此刻的杨越,则站在南庄的最高点,俯视着远处那一条银白色的长龙。滹沱河进入了融冰期,薄薄的冰层随着气温的上升正不断地分解着,消化着,变成一条水龙,从北至南地在眼前淌过。 第五卷 第一章 灵寿县的大动作自然逃不过各势力的情报网。张青才一回到根据地,就被司令员叫到了作战会议室。 作战参谋余学成正在一边讲解着一边在一张大幅地图上标注着游击队和石川大队的简略示意图,吕司令员坐在对面的桌边,昂首看着那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应被满满地标上了一些说明。 “具体的情况是这样,鬼子的五个中队尽出,分成三路扑向了南庄、宋庄和郭家村。凤凰山的游击队已经支撑了两天,到目前为止,他们的位置稍稍有了些变化。” 余参谋顿了顿,接着讲解:“我们得知的情况是,杨越的大概一个连兵力在前出宋庄后,和日军的渡边中队交了两次手,战况不明。但是我刚刚得到了灵寿县城的同志发来的电报,目前这个连仍然坚守在既有的阵地上,没有被击溃的现象。北路,中田中队已经进入凤凰山腹地,具体情况不明。而在中路的中井中队,则在滹沱河的西岸构筑了简易工事,我判断,他们应该是为了防备杨越从南庄突围,想迫使游击队沿着滹沱河南下,这样一来,杨越就只有从小王庄渡河,赶赴宋庄战场。还有两个日军中队,在合围了宋庄游击队之后,则往西突进,目前还不能侦测到他们的具体行动意想。不过我判断,这两个中队应该已经赶到了小王庄西边的滹沱河边,在那里,他们既可以堵住宋庄游击队的退路,也可以阻击杨越的主力渡河。” “日军应该不是为了消灭宋庄这支游击队而摆下了这个阵势。”吕司令员沉吟了一会,说到:“依我看,石川大队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杨越的主力引到滹沱河的东岸,然后一举围之。凭借着优势火力,日军两个中队完全可以压倒性地把杨越的另外两个连扑灭在小王庄。不能轻易过河,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庄被敌人吞掉,这一仗很难打啊!” 吕司令员想了想,把目光投向了张青:“西楚,上次听你说凤凰山的游击队作战能力非常强,杨越这样的一个排兵布阵的架势,你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让一个主力连孤军冒进,我实在没看出他们厉害在哪里。” 张青才回到根据地,对灵寿县城的动静,也是才刚刚听到。乍一看到了墙上那张地图,他的心里也在犯嘀咕。话说杨越虽然冲动了些,可是以他对杨越的了解,在指挥战斗这方面,杨越可是谨小慎微的。没道理就这样摆成了一副处处被动挨打的架势才对呀。 “余参谋,宋庄的游击队是杨越的哪个连?”张青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这个...”余学成想了一会,“具体组成我们还不得而知,番号好象是一连,连长许大虎。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张青随口回答,转而又问到:“那南庄方面可有动静?我指的是游击队。” “没有!”余学成很肯定地说,“杨越的四连就象是消失了一样,从南庄彻底蒸发。他的三连也不知去向,二连把中田中队牵到了凤凰山后,也消失不见。摆在明面上的,只有这个一连!” “我明白了!”张青忽然兴奋起来,他站起身,走到地图边,指着纸上的凤凰山对着与会的所有干部说到:“杨越这是在声东击西,打的是釜底抽薪!大家看,杨越把一连放在宋庄,做出一副坚守的态势。被围是假,牵制是真。实际上据我所知,许大虎所部,一直以来都是游击队的主力。让他来担当这个牵制任务,应该不会有太大困难。我想,杨越这样做,就是放手一博。他的另外三个连,很可能就隐蔽在凤凰山腹地,正准备把真正冒进的中田中队一举围歼!” “好一个杨越!”吕司令员忽然大声地喊了一句,兴奋地说到:“没想到他一支小小的游击队,居然也能打出大兵团作战的架势!进退攻防之间,象摸象样,象摸象样啊!他的胆子很大嘛,这一仗打好咯,那他就是灵寿县城的土霸王,而小鬼子如果不及时支援的话,只能龟缩在县城!好,好!” 司令员有些把持不住,背着手围着桌子转起了圈,大家热闹地讨论起来,直等到吕正操转到了第三圈,忽然说到:“余参谋,立刻电告阜平。电文如下:鉴于灵寿县城的目前情况,请聂司令员请示延安,我部是否可以出击,占敌正定以北的高庄。同时请聂司令员斟酌,是否可以出兵灵寿以北的曲阳、行唐,以配合我部行动,彻底切断灵寿与石家庄和保定间的联系。望回电。” 切断了灵寿与外界的联系,就等于把石川孤立在凤凰山的这一块土地上。日军想要支援,就必须经过八路军的防线。如果杨越能把这一仗打胜,即使是惨胜,那么在滹沱河流域,他就再没有了对手!而灵寿县城,就很有可能改名换姓,重新收复! 远在南庄的杨越根本没有想到,第一次改变历史的机会就这么来临了,而且这个机会,居然还是石川雄一郎送给他的。他更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仗,居然会被八路军高层如此关注。 ************************ 宋庄外围,一连阵地。 山坡下躺着三十多具尸体,有伪军的,也有日军的。刘亮端着步枪,把准星套在了一顶鬼子的钢盔上。 “砰”地一声响过,青色的钢盔被“乒”地打飞起来,倒在地上的鬼子尸体,脑袋上冒起了一阵青烟。 “你省点子弹吧!还有大用处呢!”许大虎卷了根烟,躺在战壕里的防炮洞里,悠闲地说到:“小鬼子已经被我们打掉了精气神,怕是给再个他们一人两个胆子,他们也不会往咱们山头上冲了。” “是啊!”刘亮透过照门,看着一里多外的一群鬼子士兵,不无感慨地说到:“原本还以为队长让我们到这里来打大仗呢,没想到,鬼子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冲了两次,就不敢再上前了。” “还敢上来?再上来老子就把他们的腚给打成烂冬瓜!”许大虎想了想,又说到:“不过,你可要告诉弟兄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我们的任务很重,叫大家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小命。杀敌的机会有的是,到时候就怕他们杀地手都软了!” “放心吧,大家伙都不是亡命徒,命嘛,还是要的!”刘亮笑着回答:“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杀鬼子!” “这句话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啊?”许大虎抬了抬头,问道。 “队长说的!”刘亮把枪收了回来,刚一回头,就抬眼看到大批鬼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小鬼子上来了!” 第二章 渡边这口气咽不下去。 两个照面,连半山腰都还没冲上去,就被一波一波的火力打得丢盔弃甲。二十多个士兵阵亡,这一下就去掉了他五分之一的实力。而山头上的游击队,连毛都没摸到! “石川君,我请求再发动一次进攻!”渡边拿着步话机,看着自己的部队正在整理队型。 “混蛋!”石川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把你摆在宋庄,不是要你去消灭支那人的!做好你的事情,把他们拖住,你就是胜利!等我把杨越的主力消灭之后,自然会和你合兵一处,到时候那些山头上的支那人,我会交给你的!” “......” 渡边慢慢地放下了步话机,看着远处的山头上,几个游击队员正站在那往山下撒尿。 “关掉它!” “什么?”通讯兵惊讶地追问。 “我说关掉它!”渡边一咬牙,“不冲上山头,哪怕一次,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山坡下有一堆青石,距离山头大概有两百来米的样子。渡边考虑了一会,决定发起进攻。 “柳生君,带上你的小队往那堆乱石方向突进。达到目标地后,就地防守,等我下一步的命令,在这之前,我会给你掩护的!” ****************** 杨越骑着马,在郭从如的带领下来到了凤凰山与南庄地道的交he处。勤务连的弟兄们各个都是赤膊上阵,在寒冷的初春,每个人都在尽情地抛洒汗水。 “还有多久能打通?”杨越下了马,急步走向了地道出口处。 “快了,弟兄们分成了两班,连续挖了两天两夜。眼下用不了五个小时,地道就算通了!”秀才扶着眼镜回答到。 杨越点点头,“不错,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早了一半,告诉弟兄们,等打完这一仗,我请他们喝酒!” “酒就不必了。”郭从如笑了笑,“弟兄们都盼望着能领上一支枪,这没日没夜地土木作业,可不是他们想要干的活!” “这是哪的话!”杨越抬头说到:“别说现在武器不够,就算是武器够了,那也得有个明确的分工。目前来说,勤务连的任务就是挖地道,和保证伤员的输送。他们手里的武器就是锹、锄头和担架。想扛枪?打赢了再说!” 杨越顿了顿,接着问到:“许晴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许晴和三老今天上午就已经把乡亲们疏散到地道里去了,穷人家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锅碗瓢盆之类的物事,一包袱就背完了!” “粮食呢?”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粮食一大早就搬完了,现在南庄剩下的,都是空空如也的谷仓!”秀才转过身,把马牵到了杨越的面前,“你就快去三连那吧,这里你不用操心了!” “他娘的!翅膀硬了哈!”杨越笑骂着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行了,这里就全权交给你这个内务大总管了。我呢,就去山里打打秋风,争取给弟兄们多弄几条枪来!” 杨越说着拨过马头,看了看正在赶工赶点的勤务连,两腿一夹,急驰而去。 二连刚刚传回了消息,敌人已经进入了圈套。 李双洋本身就是间谍工作出身,再经许晴的一指点,很轻易地就把隐蔽在郭家村的奸细给揪了出来。中田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一路上跟着的游击队,正在把他往一个圈套里带。 在小王庄蹲点的石川死活就联系不到中田中队,山里的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地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继续侦察杨越的主力,在天黑之前一定要有他们的消息!” 石川的头有些痛,宋庄的支那人都被围两天了,怎么河对岸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杨越放开手脚让他打吗? 这太不合逻辑了! “队长!宋庄方向传来密集枪声!” “我听到了!”石川拿起望远镜,顺着枪响的方向看向了宋庄。 五里地之外,一个突起的山头上正硝烟弥漫着,“乒乓”枪声不绝于耳,看来,战况很激烈。 “蠢材!”石川的心里在打鼓。前两次的进攻渡边跟他汇报过,从双方交火的程度上来看,这支游击队根本就不是什么软柿子。现在,一个中队能否看住他们都成了问题,怎么渡边这家伙还敢冒冒然进攻? “石川君,这样一来也好!”黑山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说到:“我们始终都没看到杨越的身影,我认为是因为我们对山头的支那人进攻不利所造成的。想要把他们吸引过来,我想我们必须拿出一副强攻的态势。只有让杨越感到了危机,他才不会有那么多顾及!” “你说的我早就想到了,可是你想过没有?凭渡边那一个中队,想给山头上的支那人造成威胁,是远远不够的!假如我们抽出兵力汇合渡边君,那谁又知道杨越会不会突然过河?”石川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命令到:“黑山君,你带你的部队去帮渡边一把。毕竟,我们的兵力始终是少了点。” “哈依!”黑山兴奋地一鞠躬,转身去集合队伍。他早就作好了战斗准备,只是苦于没有对手,这才有些郁郁寡欢,现在队长让他去支援渡边,他是巴不得以的。 山头另一边的渡边可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情。柳生小队看似很轻易地到了乱石堆,可是两边刚一交火,渡边就开始叫苦连天了。山头上的火力之强劲,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的想象。五挺机枪发射而出的密集子弹,居高临下地把柳生小队打地愣是不敢抬头。 这样一来,支撑点就失去了作用。他的大部队想要进攻,就必须得付出惨重代价!可是若不进攻,那柳生小队就会被当成枪靶子,一个接一个地被游击队点名。 “帝国的士兵们,效忠天皇的时刻到了!跟着着,冲上去!”渡边象个赌得一无所有的赌徒,他就不相信,打阵地攻防战,大日本皇军会栽在一支游击队的手里? 第三章 “来得好!”许大虎把嘴里的烟卷“呸”地一声吐了出去,“歪把子继续压制山脚下的小股敌人,其余人,把枪口都对准鬼子的大部队。老子要让他们还没冲到半山腰,就先死上一半!” 刘亮兴奋地跑到重机枪的位置上,一把掀掉了伪装。 “刘排长,你要亲自操枪吗?”机枪手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第一次用这么大的玩意,怎么就给刘亮这个毛头小子抢了去! “嘿嘿,玩一会就还你!”刘亮贼笑着把手里的步枪递给了机枪手,转而捣鼓了一会,忽然问到:“这玩意怎么弄?” 顿时,身边落了一地的白眼。 黑压压的鬼子混杂着蹑手蹑脚的伪军猫着腰,不断地接近着山头阵地。渡边亮晃晃的指挥刀就象是一个招牌,许大虎心下一动,立马叫上来两个跟着杨越练过枪法的队员,交代他们重点照顾好那个气势凶凶的鬼子军官。 距离三百米,游击队一枪未开。渡边把唯一的两挺92重机枪部署在了一个地势稍高的土包上,虽然还是仰射,可毕竟比在平地要好上许多。 两百米,游击队仍然未发一枪。 “当当当...当当当...”身后的重机枪开始压制游击队,子弹“咻咻”地从渡边的头顶上飞过,打在游击队的阵地上一片尘土飞扬。 “冲啊!”渡边把刀一横,该是进攻的时候了! 许大虎猫在战壕里,听凭着子弹擦着土的声音,挂着一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腔调卷着手里的烟卷。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音,几颗枪榴弹“呜呜”地呼啸着,落在了阵地上轰然爆开。热浪卷着漫天的灰土洋洋洒洒地让所有人眼前一抹黑,碎石块夹杂着冒烟的泥土纷纷扬扬地把许大虎埋了个正着。 “他娘的!”许大虎喷了一口泥,晃了晃脑袋:“都给老子进防炮洞,听我的命令上阵地!” 队员们始终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不等连长一个命令,早已经纷纷转身钻进了洞里。 渡边中队的掷弹筒发了疯般往山头阵地上狂扔榴弹,只是这种东西不象迫击炮,没有支撑装置,也没有什么瞄准装置,能打到阵地上,凭的全是操作者的经验。只要等友军一接敌,这样的乱射就失去了功能。 一通铺天盖地的宣泄之后,渡边中队总算冲到了半山腰,困在乱石堆里的柳生小队,也喳喳忽忽地爬起了身,配合着主力往山头上突击。 许大虎甚至都能听到山坡上鬼子的剧烈喘息声,他把烟头叼在嘴里,手底下正在忙乎着拧着手榴弹的保险盖。 阵地被一通炮击过后,已经变地面目全非了。要不是按照杨越的叮嘱,把战壕挖地深一些的话,恐怕这个时候的阵地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上阵地!”许大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一等敌人的炮火停下,就钻出了洞。刘亮跟着招呼着手底下的弟兄从防炮洞里转移到阵地上,自己则依旧跑到重机枪的位置上,两手一动,“哗啦”一下拉动了枪拴。 枪口下,一堆鬼子已经冲到了游击队的鼻子跟前。许大虎把手里的长枪往外一送,大声喊到:“给老子往死里打!” 刘亮就等着这句话,他把照门对准了敌人最多的地方,乍一看上去,小鬼子们人头攒动,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通通通...通通通通...”扳机一扣动,巨大的枪身猛烈地颤抖起来,枪口跳动着,喷出一尺来长的火舌。粗长的子弹就象一群脱了缰的野马,迎头撞向了半山腰上的小鬼子。 枪声一响,渡边的心里就彻底地凉了。 这还是游击队吗?居然装备了重机枪! 他下意识地一俯身,还没等挨到地,身后的同伴就被撂倒了一大片。那挺高高在上的马克沁,仍旧在疯狂地吞吐着弹链,一瞬间就打出了几十发子弹。 渡边心想这下完了,被重机枪一封锁,上也是死,下也是死。强烈的武士道精神刺激着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敌人的阵地上,帝国士兵不应该让人从背后打死! “冲上去!” 他此刻就巴望着山下的重机枪能给他点火力支援,可他也知道,机枪从两百米外开火,散弹面积之大,足可以把自己也套进火力范围之内。好在机枪手也够机灵,见山坡的攻势受阻,四个人愣是把枪抬到了山脚下。 一挺机枪明显干不过两挺,两种枪的射速都不高,数量多的肯定占尽了优势。 一条弹链还没打完,刘亮直觉得右手一麻,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他翻下了战壕。手臂上的棉衣一阵青烟冒起,转而就被鲜红的血液所扑灭了。 “刘排长中弹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刘亮摆着手,站起了身:“没多大的鸟事!大家伙只管操家伙**个狗日的,别管我了!” 机枪手接过了班,重机枪调转枪口,朝着山下的鬼子机枪阵地扫射开来。 就停了这么几秒钟,鬼子们呼呼啦啦地又往上爬了十来米,眼看着,离阵地就差那么几步了。 渡边就象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他要一股作气冲进游击队的阵地,用肉搏战的方式找回皇军的尊严! 可是哪知道,他才一起身,胸口上就立刻多出了两个窟窿。 早就瞄着他的两个枪手沉着着一拉枪栓,同时把枪口对准了另外一个鬼子军官。 渡边倒下了。倒在了他希望倒在的地上。胸腔里的空气正在被一点一点地往外抽着,无论他的嘴张地多大,吸进去的空气就象是沉入了大海,消失地无影无踪。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色手套,耳朵里只剩下了“嗡嗡”的响声,他想抬起头来看看皇军的脚步到底走到哪里了。可是他很失望,因为对面,漫天的手榴弹就象仙女散花地从山头上抛洒下来。 也许,这一次他在回家的路上不会孤单了。渡边脑袋一歪,满带着遗憾闭上了双眼。 第四章 在渡边倒下的下一秒,柳生的脑袋上也被凿出了两个窟窿。 一眨眼的时间,渡边中队的最高指挥官和第一小队队长就纷纷毙命。许大虎看在眼里,喜上心头,小鬼子托大送上门来让他吃,如果再客气的话就算砸了凤凰山的招牌了! “有米就不喝粥!” 这是杨大队长的口头禅,也是全体凤凰山将士的座右铭。 “带着卵子的,跟我冲啊!”许大虎怒吼一声,手一摸掏出了驳壳枪,身子一长,“啪、啪”两枪点倒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鬼子士兵。 刘亮晃着一条受伤的膀子,紧跟着许大虎就冲出了战壕,他的身后,整个一排集体放下了步枪,要么拎着大砍刀,要么提着驳壳枪,跟随着前面的同伴杀下了阵地。 一阵风沙刮过,游击队摆出了恶虎扑羊的架势。 眼看着一群煞神一窝蜂地冲下了山头,硕果仅存的两个日军小队长不约而同地亮出了刀。 “退子弹!” “哗啦哗啦”声响过,鬼子们的脚底下金灿灿的子弹就掉了一地,在太阳光的反射下,发出耀眼的星星点点...... 杨越赶到三连驻地的时候,刘二麻子还在教大家怎么用枪。 杨越的心都凉了半截,他忽然有些迷茫了,自己的这三个新兵连队怎么才能打掉鬼子的一个中队。一支连枪都不会用的队伍,实在是让他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 “刘二!” 刘二转过身,看着一脸无奈的杨越惨淡地笑了笑,摇着头没有说话。 杨越叹了口气,从马上取下了一支汉阳造来到了队伍跟前。一百多新兵见队长亲临,一个个都站得笔直。 “知道这是什么吗?”杨越举着手里的枪,大声问道。 “......” 人群里发出一阵“嗡嗡”声,大家面面相嘘地互相望着,不明白队长是什么意思。 “这是枪。”杨越接着说到:“这是杀人的利器。我想要你们明白,你们当兵是为了什么?简单一句话,就是为了杀人,为了杀鬼子!” “那当兵杀鬼子又是为了什么?”杨越忽然问道。 “为了不让乡亲们被鬼子杀!”人群里一阵轰然,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拎着一把三八大盖挤出了人群,面对着杨越铿锵有力地回答到:“我老婆被鬼子糟蹋了,我家里的粮食也被鬼子抢去了!当兵扛枪,就是为了自己的亲人!” 杨越赞赏地点点头,只有明白为了什么而作战,军队才叫军队! 虽然,凤凰山的游击队目前依然只是一支游击队,还没资格跟正规军相提并论。但是谁又能否定,这支从山里走出来的武装力量,日后成不了叱诧风云的英雄部队? “你叫什么名字?” “宋二狗!”汉子很认真地回答,“我娘怕养不活我,所以给我取了个贱名。”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杨越点点头,转而朝队伍说到:“我们取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知道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她叫什么!往小了说,我们是南庄人、宋庄人或者小王庄人,往大了说,我们就是中国人!这些名字就是我们的图腾,就是我们的希望!为了她们,我们可以连性命都不要,又何在乎自己的名字?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队列里发出一阵齐齐地呐喊。 杨越欣慰地笑了,一个人面对着迷茫,很可能会失去方向。可是如果有人为他点亮一盏灯,那无疑就是莫大的扶持 。 现在练枪,不如练精神! 为了最大限度提高新兵们的战斗yu望,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杨越知道,虽然这些人中的一大部分都很可能倒在敌人的枪口下,但是有了这盏灯,那即使是到了九泉之下,他们都不会再迷路。 “我手里的枪也有它的名字!它叫汉阳造毛涩步枪,但是我只要你们记住这个。” 杨越倒提着枪,指着木质枪托接着说到:“它,枪托!我知道大家肯定都清楚,比起枪管来,不起眼的枪托显得很寒掺。可是大家知道吗?没有枪托,你们手里的三八式、汉阳造它就是一堆废铁!枪托默默无闻,可它承载着整支枪强大的后坐力。而我们,就象这枪托一样。也许出了灵寿县,没有人知道在凤凰山上,还有我们这一群人在默默无闻地和狗日的小鬼子们磕命。也许,我们会战死在敌人的刺刀下,死的时候,很可能连一块刻着名字的墓碑都得不到。可这些要紧吗?正是我们,以及所有和我们一样默默无闻的人,在没有支援、没有军饷的情况下,挑起了抗日的重担。我们应该感到骄傲,就算是死,那也重于泰山!” 队伍里默然无声,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杨越慷慨激昂的演说。虽然有些词汇他们还听不懂,可是没有人不为之动容。 杨越转过身,站在了场上的最高点,举着手里的步枪大声地喊到:“我们,就是枪托!在鬼子的铁蹄下,即使是折断了,我们也要为能挺起中国人的脊梁骨而感到骄傲!” 刘二麻子的眼眶湿润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杨越每一次的讲话都会让他的心头涌起一股悲愤和澎湃的感觉。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还会是如此! “队长,大家伙都明白了,你就带着我们去打鬼子吧!”宋二狗颤抖着嘴唇,掂着手里的步枪,他的眼神里散发着强烈的渴望。 队伍里顿时就沸腾了,请战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整个山谷里刹那间充满了激昂的呐喊。 “队长!咱们保证不会丢了凤凰山的脸,带我们上吧!” 宋二狗俨然成了新兵的代表人物,急切的表情彰显着凤凰山的性格。 “好!”杨越眼看着自己的心理攻势起到了非常不错的成效,决定打铁趁热:“大家轻装上阵跟着我,我们给鬼子看看,谁才是凤凰山的主人!” 第五章 一连的阵地上一片混乱。 许大虎和刘亮两人并肩作战,抬着手里的驳壳枪“啪啪啪”地一阵乱扫,在密集的火力下,敌人根本就靠不上边。 一些用不惯手枪的队员们干脆举起了大砍刀,厚重的刀背舞起呼啸的风声,利用着由上至下的强大惯性兜头朝鬼子招呼。 两个小队长还是没有坚持到短兵相接的那一刻,神枪手们只用了两颗子弹就把他们也先一步送回了靖国神社。失去了统一指挥后,剩下的几十个鬼子士兵不约而同地围在了一起,抬着明晃晃的刺刀和游击队战成了一团。 “队长交代,不留俘虏!” 许大虎把打光了子弹的驳壳枪插回了腰间,然后抽出了背上的大刀片。 “把这群狗日的全部剁翻!” 刘亮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三十发的长弹夹,塞进了抢匣里。 皇协军们眼看形势不秒,不等长官下命令,就象一阵狂风般卷着沙土没命地往上下逃去。因为双方混战在一起,压着阵脚的两挺92重正自郁闷打不到目标,眼看皇协军要逃跑,枪口齐刷刷地朝向了领头的几个丢盔弃甲的士兵。 一阵枪响过后,满身窟窿的始作俑者倒在了地上。后面的伪军连忙停下了脚步,摆着手大喊:“别开枪,太君别开枪!” 一群人又轰然掉头,不紧不慢地往山头上冲去。 凭借着驳壳枪的连续火力,一连最终还是冲散了敌人的阵型。许大虎拎着大刀片子带着七八个弟兄硬生生地把鬼子分割成了两块,顿时,一阵金铁交鸣声暴响起来,大刀“哧哧”划过人体的声音不绝于耳。 鬼子想重新聚拢在一起作最后的困兽之斗,拼了命地想往中间地带靠拢。领着一队手枪的刘亮哪里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十几把驳壳枪一通乱点之后,能站着的敌人已经屈指可数了。 全歼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许大虎满身血污,正杀的性起,耳边突然响起了重机枪的声音。 山下的两挺92重豁出去了一切,把自己人带游击队一起套在了射击范围之内。 一刹那间,人数占优的游击队员被粗长的子弹撂倒了六七个。许大虎心里一惊,大喊着火力压制。可还没等山头上的马克沁开火,侧边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黑山中队赶到了。 趁着游击队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山头的北坡,黑山一口气从东面杀了上来。这里的地形相对于北坡来说很陡,许大虎在这里的布防也相对较为薄弱,还都是南庄的新兵。在付出十几人伤亡的代价之后,黑山杀进了一连的阵地。 “撤退!” 眼的鬼子兵已经剩不下几个了,可是再纠缠下去的话,阵地就难保!许大虎抱起了地上一挺歪把子,带着一排顶着背后飞来的重机枪子弹又重新杀回到山头上。 黑山一马当先,指挥刀所过之处,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十几个新兵在班长的指挥下,且战且退,一下子让出了两道战壕。在南面的二排得知东线吃紧,马上分出了一半人马从交通壕里迂回到了东线的第三道战壕,汇合着刚退到这里据险坚守的东线防守力量堪堪挡住了敌人的进攻,把几十个刚冲上山头的鬼子兵逼进了壕沟里。 在这种犬牙交错的形式下,任何一个把头抬得过高的人都会被双方当成枪靶子。黑山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继续进攻,而许大虎则在考虑怎么把突入阵地的鬼子赶出去。 狭窄的战壕对于鬼子来说施展不开,可是对于游击队来说,就更加施展不开。一百多人的队伍摆开的是防守阵型,从阵地表面上过去,沟沟坎坎太多了,只要一连的动作一慢,就很容易被敌人抓住漏洞。 “刘亮,你在这里看着皇协军,孙戈、顾平跟我走,我们从侧面绕过去!”许大虎边说着,边往歪把子的弹仓里塞满了子弹。 “知道了!”刘亮大喊着让机枪手开火,把慢慢逼上来的伪军赶下山去。 在得到了火力支援后,许大虎带着两个神枪手跳出了战壕。三个人猫着腰,一路小跑地来到了东线。 黑山躲在战壕里观察着,他的身边有一个防炮洞,侧对面的一个不起眼的洞内,躺着一个被手榴弹炸死的一个游击队员,尸体的面前,则是一挺歪把子,枪口上,还在袅袅地冒着青烟。 这是一个倒打火力点。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五个帝国士兵倒在了这个火力点之下。 黑山越看心越惊,他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他的对手,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游击队。就算在东北,他也没看到过哪支老牌游击队在土木工程上如此专业。 不消说,这个阵地上沟壑纵横,如此布置的火力防守应该还是数不胜数的。 黑山的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挫伤。这样一个防守方式,哪怕自己的一个中队都填进去,恐怕也很难啃地动。 战壕上方还在飘忽着子弹,没有人知道这些子弹可能会打中谁。 “撤退!” “什么?”身边的一个小队长没有听请清楚,或者是他根本就没听明白黑山在说什么。 “我说撤退!”黑山重复了一遍,“要想在这个山头上打赢游击队,就必须要让石川君把炮兵调上来!” 小队长有些不情愿,刚才他的小队在冲上山前就挂了三分之一,到了山头上又挂了一半。现在叫他往下撤,确实有些让他接受不了。 “撤退!”黑山咆哮着。 “哈依!”小队长闷声应命,不甘心地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队伍挥手。 一颗子弹选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从侧面直飞过来,在小队长青筋暴起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血洞后,余势未减地钻进了黑山头上的泥土里。发出“扑”地一声。 小队长的鲜血就象喷泉一样洒了黑山一身。 “狙击手!”黑山心里大骇,怔怔地不敢起身。游击队无处不在的火力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这一刻,他真想在那个说“支那游击队枪法十分烂”的渡边脸上扇上一百几十个耳光。 北坡的战况他还不知道,如果让他得知渡边中队几乎全军阵亡在游击队的阵地前,不知道这个“大日本帝国”的中尉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第六章 顾平得意地弯起了嘴角,加上这个,他和孙戈两人今天报销了三个鬼子军官,算上他们打死的鬼子兵,少说得有半个小队吧。 杨大队长说得不错,一个好的枪手,往往能够左右战场胜负的天平。假如游击队都有这般枪法,那小鬼子哪里还能冲到阵地跟前啊? 许大虎四下寻视着,抱着机枪找了一个凹地。然后打着手势告诉顾平和孙戈,尽量把敌人吸引过来。 顾平点点头,伸手掏出了一颗手榴弹。 孙戈会意,抬着枪瞄着敌人可能出现的方向努努嘴。顾平手脚并用,爬起了身,朝战壕的方向猛冲了几步,把手榴弹投向了军官倒下的地方。 “忽”,手榴弹打着旋,带着风声从空中坠落。 黑山眼瞅着一个铁疙瘩直奔自己的脑袋而来,下意识就地一滚,嘴里大喊:“卧倒!” “轰” 旁边的六七个鬼子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正面游击队的第三道防线,手榴弹巨大的爆炸声突然响起,黑山只觉耳朵在“轰隆”一声之后就只剩下了“嗡嗡”地乱响,“噼里啪啦”的碎土和石子天女散花般砸在了他的脑袋上、脖子里和背上,瞬间产生的高温气浪烫得他的胸口一阵发闷,两眼一闭,都是火烧的感觉。 紧随其后的,就是一片接一片的液体落地声,“哗哗”地声响把黑山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不消说,又有几个帝国士兵殉国了。 粘呼呼的血液把所有在战壕里的鬼子兵都激怒了,不躲是死,躲也是死,与其活活被手榴弹炸死,倒不如冲出去,把躲在角落里打冷枪和扔手榴弹的游击队撕成碎片,以解心头之恨! 哪怕,被敌人在背后当成靶子! “在右侧的那块大石头边!” 眼尖的鬼子士兵发现了正在拧第二颗手榴弹的顾平,顿时,七八个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枪栓在这一刻几乎同时抛出了弹壳,明晃晃的刺刀直指着不远的敌人。 “杀了他!”黑山坐在战壕里有气无力地举着手里的军刀,咬着牙齿迸出了这三个字。他的耳朵到现在还在不断地发出恼人的鸣叫,两条腿失去了知觉,根本就动不了,看样子被炸地不轻。 “一、二、三、四......” 许大虎嘴里叼着一根草,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个接一个从战壕里跳出来的鬼子数量。歪把子的枪托被紧紧地抵在了肩窝里,刻意压低的枪口猛然间爆发出了一道嗜血的火蛇。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死亡的火焰卷起了被燃烧起来的空气,将子弹喷了出去。 刚刚爬上战壕还没来得及找到掩护的鬼子士兵被这一拨弹雨打了个正着,首当其冲的四个小鬼子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凹地里突然迸发出火焰,待想转身时,要命的子弹已经洞穿了他们的身体。刹那间,一阵“扑哧扑哧”的声响不绝于耳。 被子弹带起来的血水和泥土混在了一起,湿哒哒的又洒了黑山满脸,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那张黝黑的脸上就被刷上了三遍颜色,鲜血、泥土和鲜血。 “完了!” 这个先头小队彻底地覆灭了! 另外两个小队可能还刚刚赶到山脚下,山头阵地,怕是他们永远都上不来了! 许大虎把弹盒里最后的六、七发子弹全部射进了最后一个还站着的鬼子兵身体内,冲出战壕不到十秒钟,八个人被悉数放倒! “啊!”黑山彻底崩溃了,他疯了般撑起自己的身体,舞着军刀大声地吼叫着,跳了起来。 “支那猪,我要杀了你们!” “放倒他!”许大虎“呸”地一声把嘴里嚼碎了的草根吐在了地上,“他娘的,哪里冒出来的野鸟,吓死老子了!” 话音刚落,十米外的孙戈打响了手里的枪。 子弹“嗽”地飞过,在鬼子军官的胸口上印下了凤凰山的烙印。黑山颤抖着双腿,先前爆发出来的力量被穿胸而过的子弹全部带走了,他只觉得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砰!” 郭平没有给黑山喘息的机会,帮孙戈补上了第二枪。这一枪离地比较近,子弹径直掀掉了黑山的天灵盖,巨大的贯穿力拉扯着他的上身,在跪倒的一刹那又把他带着倒飞了出去,一仰头,重新栽进了战壕。 东坡的战斗在突如其来间爆发,又在突然之间销声匿迹。与之前不同的是,东坡阵地此刻却被鲜血洗礼了一遍,地上、战壕里躺满了尸体,被炸塌的壕沟边缘,星星点点地沾着刺眼的鲜红。 与之相比,北坡一排对伪军的战斗就显得太平静了,一轮齐射下来,几十个伪军丢下了十来具尸体,又潮水般地往后撤退。压阵的两挺92重这一次再也没有客气,四个机枪手眼睛都红了,“当当当”地把涌过来的二鬼子全部射成了蜂窝煤。 皇军都覆灭了,留着皇协军还有什么用!? 石川终于知道了一个事实,摆在他城墙边上的不是鱼腩,而是一支鲸鱼刺,而且这支鱼刺,显然是被某人磨过的,锋利无比! 一个中队加一个小队,外带两个中队长,还有大半个中队的皇协军。 没了! 就这么没了! 打皇军从本土开进满州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被中国军队这么打过。别说是两个中队打支那人一个中队,就算是一个中队打支那人两个中队,那也应该是所向披靡的!尤其对方还是一支游击队,名不见经传的泥腿子! “队长...队长...支那人竖起了一面旗子!“ 步话机里,黑山中队的河野小队长叫唤着。 “什么旗子?”虽然石川明知道不可能,可他的心里还是在侥幸地想着,经过两个中队的轮番进攻,山头上的游击队应该竖起白旗! “是一面白旗!”河野的声音显得有些狐疑,“上面写了四个字!” “写的是什么?”石川忽然看到了希望,拿下这个山头阵地,虽然不能直接威胁杨越,可至少他能给莫名其妙阵亡的帝国将士们以告慰。 “欢迎光临!”河野大声地回答。 石川只觉两眼一黑,紧接着胸口一甜,然后“哇”地一声,长长地喷出了一串鲜血...... 第七章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大队第三天的行动进展如何不得而知,中田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发闷。 “该死的!” 中田甩了甩手里的步话机,都两天没有任何消息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面露着疲惫的士兵们,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山里接连转悠了两天,自己一门心思寻找跟丢了的支那游击队,鸟枪倒是碰到了几杆,都是打完了就跑的那种。等他率队追击的时候,山里又是一片静悄悄。游击队的主力没有碰到,中队的士兵们冲坡的能力倒是日渐增长,有时候中田都会有一个错觉,这样下去,自己手里的这批毛都没长齐的士兵们都会成为登山的好手。也许在这凤凰山里转上两年,什么山地师团、旅团,统统都得靠边玩泥巴去。 “报告!” 一个小个子士兵背着比他还要长的三八式慌慌张张地打断了中田飘忽的感触,“右侧山坡发现游击队的踪迹!” “多少人?”中田很麻木,眼皮都没抬一下,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能碰到,这些中国人,简直就是一群苍蝇,“嗡嗡嗡”地没完没了! “如果人数不多的话,就让一小队去把他们赶走吧!” “哈依!”士兵一顿首,转身而去。 十几个还提得起精神的鬼子兵提了枪,一溜排开朝山坡上开去。哨兵们也不再圆睁警惕的眼睛,替而代之的则是背靠背地蜷缩在草丛里,拼了命地大打哈欠。 不一会,凌乱的枪声又一次响起。中田从挎包里掏出了一本日记本,打开之后,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这是今天第六次和支那游击队交火,前天是四次,昨天是五次,如果真的是按照这样的规律,那么今天接下来我们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但是这也同时意味着,明天我们也许会和游击队进行七次交锋,后天则是八次......” 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中田越写越郁闷,手里一用力,铅笔头“啪”地一下断成了两截。折断了的铅芯飞溅起来,打在中田的脸上,生疼! 远处,皇军士兵的驱赶任务好象进展地不错,十几个人爬上了山头,消失在山的另一面。 中田摇了摇头,要了一把刺刀,想把铅笔再削一削。 就在这时,山头的另一面却枪声大作起来,“乒乒乓乓”地象是集中了一个中队的火力。 鬼子兵们被这突如其来密集的枪声惊地跳了起来,靠得最近的哨兵豁然起身,朝中田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中田的心里也是一惊,游击队难道在山的另一边设了伏? “一小队剩下的人快速跟进支援,二小队从右侧山坳里迂回过去,三小队跟我来!” 随着命令的下达,所有人员都进入了紧张的战斗准备。四个重机枪手“哼哧哼哧”地抬着两挺92式跑在了最前面,他们要抢在游击队出现在山头之前布置好射击阵地。其余人在小队长和曹长的大声呼喝下,倒也显得有条不紊,毕竟还是从小训练出来的军队,临危不乱倒也能很好地体现出这支军队的作战素养。 一小队没做什么准备,就跟着重机枪赶到了山脚下。可还没等他们上山,山上的枪声却忽然停住了。 一阵微风刮过,除了树木和草丛的声音之外,山头上一片静悄悄。 “长野君......”曹长对着山头大喊着小队长的名字。 没有回音,没有人影。 上,曹长一咬牙,硬着头皮往上走去。身后的士兵们紧张兮兮地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山头上微风扫过的地方,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把枪口对准哪里,在他们的心里,山头上每一堆草丛里,每一颗树下都可能是敌人潜伏的地点。 中田领着第三小队从一小队和二小队的中间位置上了山,山坡并不陡,可是路却很难走。远远地看到这里是一片青草悠悠,可是走到近前,却是一大堆沟壑和荆棘。等他挥着刀砍出了一条“路”时,侧面二小队的方向又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怎么回事?”中田心里“咯噔”了一下。难不成游击队又冒出来了一个中队? “报告队长,”负责了望的士兵发回了报告,“右侧只有枪声,没有发现游击队活动的迹象!” 几乎在中田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去的同时,山头上消失了好一阵的长野小队长突然又出现了,他的手里,赫然还提着一个铁皮桶子。 “八噶压路!”不用长野解释,中田心里的无名之火顿时就窜了起来。 鞭炮,又是鞭炮! 他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跟随小村队长进剿凤凰山的时候,游击队用鞭炮引得大部队在凤凰山里团团乱转,最终丢盔弃甲、全军覆没! 紧接着,二小队也上了山头,小队长鬼冢打着手势示意侧翼安全,看来,游击队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放了两串鞭炮。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中田无奈地把军刀插回了刀鞘,转身扪头就走。 “全队撤退!”鬼冢默契地招呼着已经奔上山来的士兵们往山下走去,还在半山腰的鬼子兵们大呼万幸,还好没有那么卖力,不然就被游击队狠狠地耍了一把。 于是,大队人马又忽忽拉拉地回到了原来的营地。 可还没等屁股坐热,远处的山坡上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中田定睛一看,一溜光洁溜溜的雪白屁股排成一排,蹲在地上正对着山下的自己。 “重机枪!”中田气忽忽地大叫,“给我把他们的屁股打成烂西瓜!” 四个机枪手还没到营地,听到命令,忙不迭地又转身,找了一处仰射角度凑和的地方摆开了开枪的架势。可等他们抬枪寻找目标时,山头上又没了人影。 “队长,左侧山坡发现游击队!”哨兵忽然大声地喊叫起来,中田转身一看,十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游击队员在山坡的草丛和树木间来回穿梭着,时不时地还脱下自己的裤子,把白花花的屁股露在冰冷的空气当中。 “八噶!八噶压路!”中田的七窍在冒烟,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难道这群象极了幽灵的支那人,他们就不用休息吗? 第八章 杨越躲在一堆草丛里,鹰一般的眼睛俯瞰着山下所发生的一切。 再来上两次,鬼子得发疯了吧! “乡亲们都安排好了吗?” 杨越停下了邪恶的笑容,转头看向二连长李双洋。 “队长放心吧,乡亲们都安排好了!”李双洋提着驳壳枪,轻声答到:“按照你的吩咐,二连和三连已经在葫芦口设伏。四连挡在了南庄和凤凰山之间,负责阻击山外增援之敌。” “好!”杨越兴奋地点点头,“今天晚上我们就展开行动,天亮之前把这群王八羔子引到口袋里去。你回去叫弟兄们都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将是我们收获的时节!” “队长,你准备一个人在这和鬼子干吗?”李双洋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来之前已经交代弟兄们多睡觉,多喝水了。我今天留下来,和你一起逗逗鬼子吧!” “不行!”杨越斩钉截铁地回绝:“你晚上必须回到葫芦口,二连和三连绝大部分人都是新兵蛋子,刘二那个憨货又是个莽撞之人,没有一点花花肠子。你的担子不轻,我可不敢留你!” “这......” 李双洋犹豫着。 “听从命令,赶快回去!”杨越沉声道,“难道你还怕我会有个三长两短吗?实话告诉你,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我从三连带来的十个弟兄,各个都是可造之材!” “那我先走了!”李双洋闻言,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想法。杨越又交代他几个注意的事项,他这才转身,隐遁在草丛之间。 几乎与此同时,石川也下了决心。 汇合了黑山中队剩下的兵力之后,石川只留下了几个观察哨在小王庄继续蹲点,其余人马齐刷刷地调过头去,再一次把宋庄的山头阵地围了起来。 这一次,石川下足了血本。 五门步兵炮摆了个马蹄阵,原本准备对付杨越大部队的炮弹被炮手塞进了炮膛,炮口则徐徐上升,直瞄着山头上挂着的那一面白色旗帜的地方。 “小野君,我们运来了多少炮弹?”石川端着望远镜,表情一片肃然。 “一共是两百发!” 和92炮的造型一样,炮兵队长小野是个典型的五短身材。短胳膊短腿,人中上留着的一撮仁丹胡子映衬着他那对王八小眼,怎么看怎么猥琐。 “先打一半!打掉支那人的锐气!” 石川恶狠狠地放下了望远镜,一百发炮弹,足够填平山头上的那些战壕了! 对于石川的慷慨,许大虎的心里则着实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来,小鬼子对我们不薄啊!刘亮,刘亮!” “有!”刘亮的胳膊上缠了一圈布条,和所有人一样,他的脸上已经被硝烟熏地只看得见两个眨乎灵活的双眼。 “伤员统计出来了吗?”许大虎猫着腰蹲了下来,随手撮了一小撮烟丝,卷了起来。 刘亮点点头,表情有些沉重,“一天下来,弟兄们死了十三个,伤了三十四个,东坡剩下来的六个人几乎各个挂彩。加上前两天的伤亡,一共是二十人陷阵,四十六人负伤。不妙啊!” “不错了!”许大虎长长地叹了口气,“想当初,队长带队在滹沱河边伏击小鬼子的时候,五十个人死了一半。我们今天怎么得也算是大发了一笔横财,一个照面打掉了鬼子一个中队,你就烧高香吧!” 许大虎点着了手里的烟卷,“吧嗒吧嗒”地猛吸了两口,“先不说了,叫弟兄们都进防炮洞吧,我看小鬼子今天不会善罢甘休,这架势一摆,看样子是想把我们都给炸死!” “这就去!”刘亮转身欲走,许大虎又一把拉住了他。 “对了,那挺重机枪要藏好,从鬼子手里缴来的歪把子也都检查一遍,把子弹都给老子塞满咯!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日子会变得非常难过!” “知道了!”刘亮点点头,告别了许大虎。 就象事先约定好了一般,石川在等游击队大部分人都缩回防炮洞的下一秒,就下了开炮的命令。 “砰”地一声闷响之后。 通红的炮弹飞出了炮膛,然后拖着一道极快的弹道直冲着山头呼啸而去。试射的这发炮弹打得稍微有些偏,还没打到山头上,就在左侧山坡的一棵大树边轰然爆炸。 强大的爆炸力把炮弹的金属外衣瞬间撕裂,空气中传来“嗽嗽”的金属破空之声,足以断金裂骨的冲击波震地山头一颤,许大虎只觉两耳一阵紧迫的压力直传大脑,引得他的思维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娘的!”身边的孙戈骂了一句,他用双手捂着耳朵准备着承受下一颗炮弹的震撼。 “标尺校正,五炮齐射!”小野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早已经计算好精度的炮手们同时拉动了炮栓,这一次,五门步兵炮一起展开了火力攻击。五条弹道也没再有多大偏差,齐刷刷地直扑游击队的阵地而去。 巨大的爆炸声再一次响起,虽说是小口径的步兵炮,可是五颗炮弹同时爆炸的威力绝对不亚于一颗大口径榴弹炮的炮弹。地面轰隆隆地扩散着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一连的阵地上顿时陷入了毁天灭地的感觉。 许大虎被震了个踉跄,蹲着的双腿一个不稳,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转头看去,挂在他两指之间的烟卷居然被这一波爆炸直接给震灭了! “妈的,骨头都被震散了!” 孙戈抱着脑袋也一屁股坐倒在地,他哪里知道,捂着耳朵根本就减轻不了炮弹所来的震感。顶多,也就是听到的爆炸声稍微小一点而已。 第二轮炮击紧接着又扑了过来,许大虎听着天空中由远至近的“呜呜”尖叫声,赶紧把手垫在了胸口下。他记得队长说过,在炮击中,很多人不是被炸死的,而是被活活震死的! 饶是如此,当爆炸的威力再一次传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免不了被震地一阵发慌,脑袋里继续着空白,整个意识里,只剩下了自己“扑通扑通”不断加速的心跳。 第九章 炮击持续了十分钟,骤然间停顿了下来。 许大虎蹲在被震塌了一半防炮洞口,探着手把抱着枪的孙戈从土堆里拽了出来。 “怎么样?坐土飞机的感觉不错吧!” “他娘的,小鬼子的炮厉害啊!比咱们庄那门老掉牙的土炮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孙戈晃了晃满脑袋的泥土,“这玩意一炸,跟天塌下来似的!” “这你就少见多怪了吧!”许大虎嘿嘿笑道,“队长曾经跟我们说过,他以前看过一种炮,那炮弹得有人大腿那般粗,落在地上那一爆开,得炸出个几亩地那么大的弹坑。就算不爆,那就是砸也得把咱家的房子给砸没咯!” “乖乖不得了!”孙戈惊讶地张着嘴,“那么大的炮弹得多少人才能扛地动啊?” 许大虎摇摇头,“谁说不是呢!我估摸着吧,得有七八个人吧。他娘的小鬼子,有种就把我们的阵地给掀翻咯,否则凭这几门鸟炮想把我们赶走,门都没有!” 一排的阵地因为在北坡,所以在炮击中损失是最惨重的,一、二道防线上的战壕几乎被夷为了平地。硕果仅存的第三道战壕,也差不多变成了残疾。原来交错纵横的交通壕已经看不到踪迹,整个地表上都散乱地洒着混杂着金属破片和细小石块的虚土。 许大虎想着得统计一下这次炮袭所造成的损失,北坡的地形决定着阵地的存亡关键,不容许有丁点失误。 “刘亮,刘亮!” “连长,排长不见了!”满脸灰土的顾平抱着杆被炸成两截的步枪,突兀地站在没膝的浮土里。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快给老子趴下!”许大虎吼着,“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不知道,鬼子停炮前我还和排长蹲在一起,可是后来他冲出了战壕,一转眼就不知道哪里去了!”郭平的脸上写满了焦急,转着身在土里用手扒来扒去,颤抖的嘴唇哪里还止得住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排长,排长,你可千万别死啊!” 许大虎闻言大惊,哪里还顾得上隐蔽,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壕沟,然后边跑边招呼着一排还活蹦乱跳的人,“挖,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挖出来!老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他娘的在干什么,听到没有,把刘亮挖出来!” 愣了半天神的弟兄们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大帮人一拥而上,在刘亮呆过的防炮洞周围就开始拼命地挖了起来。 “这,这里!”孙戈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把锄头,三下两下挖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连长,在这里!” “你他娘的这是在要他的命吗?”许大虎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伸手一把夺过了锄头,“妈的,别没被炸死,倒被你这两锄头给弄死了!” “这是谁的手?告诉我,这他娘的到底是谁的手呀!”顾平颤抖着双手接过孙戈手里的断肢,眼看着泪水就要决堤而出了。南庄七十个新兵自从走出凤凰山以来,是第一次参加战斗,更是第一次面临生离死别。前两天,看着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们血洒黄土大地,本来人人就憋着一股恶气,现在被鬼子这一通炮火砸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弟兄会死于非命。联想到可能还有许多人被埋在这浮土之下,在场的所有人都疯狂了。 哪怕是把手挖断,也要把弟兄们的尸骨挖出来!没有名字的墓碑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大家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家!哪怕只是一只断手或者是一只断脚,甚至是一只鞋,该回家的就得回家! 一直等把土挖实,许大虎也没有等到刘亮的消息。十来个人扩大了范围,又挖了好半天,除了断手之外,又陆续地挖出来四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没有人能认识他们面目全非的容貌,只能依稀从衣着上判断出大概的身份。 眼看着一条战壕都挖出来了,可是刘亮始终还是没有下落。 “完了!”顾平抽泣着看着脚下的一摊映入泥土的血迹,呆呆地自言自语着:“一定是被炸成碎片了,都怪我,怎么就没有把他拦住呢!?” 许大虎的两只手从疼痛到麻木,再到疼痛,殷红的鲜血顺着破烂了的指间滴在泥土里。他不甘心,出发前他拍着胸脯向杨越保证过,要把这些弟兄们尽可能活着带回去! 可是现在,面前的一排就剩下这么十几个人了。叫他怎么向南庄的父老乡亲们交代呀!? 许大虎绝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哪知他身下的泥土却异常松软,还没等坐实,就一个重心不稳,仰头一脑袋栽下了新挖出来的壕沟里。 “他娘的!”许大虎喷着鼻涕眼泪彻底地爆发了,他随手操起了身边的歪靶子,抬腿就要往山下冲去。 “连长!” 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许大虎回头望去,刚才坍塌下来的土堆里伸出来了一只手,刘亮那张几乎被泥掩盖住的脸上,两只眼睛虚弱地睁着。 “连长,你...你踩着我的腿了!” “刘亮!” 没错,是刘亮!许大虎的眼眶再一次潮湿了,他抿着不住抖动着的双唇,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会太难看,“你他娘的...,要吓死我吗?” 站在旁边的孙戈和顾平两人本来也拎着枪要跟着许大虎往山下冲,现在一看刘亮还活着,三个人一拥而上,三两下地把刘亮从土堆里拖了出来。 “我是不是被炸了?”刘亮使劲地咽了一口气,问到。 “没事,没事!你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极度兴奋的顾平在刘亮的身上前前后后地翻看了一遍,然后鸡嘬米似地猛点头。 孙戈象是想到了什么,起身从远出捡来了一只被炸成了烂布条还冒着烟的布鞋,款式和颜色都和刘亮右脚上穿的那只一摸一样,“不过你的鞋子就没你这么好的运气了!” “狗日的!”刘亮挣扎着抬起头,看了看自己光着的左脚,喘着粗气大骂着,“这双鞋是我成亲那天,我媳妇送我的,我一直没舍得穿。这下可好,他娘的小鬼子,我真是日了你八辈祖宗!” (0点左右还有一章,明天也同样是三章更新,以赶回失去的进度。) 第十章 和其他被掩埋的弟兄相比,刘亮走了狗屎运! 如果知道刘亮在一刹那间挨了两颗炮弹的话,恐怕所有人都会跌破下巴。 当时的阵地上一片混乱,刘亮隐约间好象听到了有人在呼救,于是他钻出了防炮洞。可他猫着腰还没跑上两步。两颗几乎同时扑到的炮弹在他的身边爆炸了。 巨大的轰鸣声加上强劲的冲击波把他整个人掀了起来,在空中的时候,他已经被震晕了过去。等到落地,坍塌的壕沟把他埋了个严严实实。 要不是许大虎一屁股把土给碓松了,估计他就算不被炸死,也要闷死在土里面了。 刘亮能从两颗炮弹的爆炸中生还,用科学是解释不了的。如果非要一个解释,那就只能用一个传说中的词——奇迹! 石川用了十分钟打了一百发炮弹,这样一个火力密度,可以说从他当兵以来,是从来没有过的。拿这一百发炮弹,也许只可以在石家庄厚实的城墙上凿出十来个大洞,可是对于山头阵地来说,却无疑是个灭顶之灾! “队长,进攻吗?”小队长河野杵在石川的身边,掂了掂手里的战刀。 “不!”石川轻摇着头,“这一百发炮弹砸下去,山头上恐怕剩不了几个人了。现在天色有些暗了,不适合我们的攻击行动。再说,这只是饵,我要等的是杨越的主力!只要他们一天不过河,我们就一天不采取行动,偶尔放上两炮。好让这个杨越自投罗网!” “哈依!”河野没有黑山冲动,只要石川发下来的话,他一概听从。毕竟,自己这样升上来的中队长随时都可能被长官以不服从命令为理由而撤职。 只是他和石川都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在凤凰山腹地的某个角落里,红了眼的中田却陷入了抓狂当中。 杨越用一把三八式和十颗子弹,把整个中队都扯进了极度恐慌当中。 山里的夜黑得特别快,橘红色的太阳只用了一会功夫就隐没在了巍巍太行之中。 “白天是你们的,黑夜却是属于我们的!” 杨越不记得这句话的出处,可是从他当兵以来,夜战的训练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的战术思想。 黄昏时,人的视力将会降至全天最差的程度。可这对于长年累月有针对性训练的杨越来说,这一客观因素只能成为他杀敌的绝佳机会。 极短的时间内,在营地外围巡逻的哨兵就被放倒了五个。树林里杨越鬼魅般的身影异常飘忽,操作淫荡、跑位风骚。有时藏着掖着,有时又明目张胆。总之,只要一等中田把兵力集合起来想要追击的时候,杨越的身影就会消失在茫茫的山林之间,一旦稍微放松警惕,这个魅影又会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里打来一颗夺命的子弹。 和中天恼羞成怒相比而言,从三连挑选出来的十个资质不错的队员也都傻了眼。 听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杨大队长左一枪又一枪地疯狂撩拨着鬼子脆弱的神经,一群人抱着手里的枪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宋二狗干脆倚在树干上,闭目养神起来。 树后忽然传来一阵悉嗦声,抹了一脸黄泥的杨越披着一身的树叶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哨兵是哪个?” 杨越大声地问道。 走了神的宋二狗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抬着手里的枪,示意是自己的哨兵。 “我要是鬼子,你们都够死上十遍了!”杨越摇了摇头,新兵毕竟还只是新兵!无论资质多么好,和有经验的老兵比起来,那都是有天壤之别的。 “队长...”宋二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等待着杨越的训斥。 “我不会骂你的!”杨越拍了拍手,抱枪在怀坐在了地上,“就算我现在骂你们。你们一样不会记住,只有等到某一天,你们当中的某个人在自己的哨位上被敌人抹了脖子,其他人才会记得我杨越曾经告诉过你们,哨兵的职责重于一切!” 人群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杨越顿了顿,接着说到:“好了,我说多了你们是消化不了的。等这一仗打完,你们十个人都到郭队副那里去报到,好好地跟他学学怎么才能站好自己的哨!” “是!”宋二狗低声应到。 “好了好了!别垂头丧气了!”杨越看着这样的确很打击士气,连忙转换了话题,说到:“你们不是一直都想玩玩真正的枪吗?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真的?”宋二狗一听打枪顿时就来了精神,在驻训营地里,三连只摸过枪,为了防止走火事件暴露三连的位置。刘二麻子甚至都不给他们发子弹。 “来来来,每人五颗!”杨越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金灿灿的子弹,“烧火棍抱久了,也该通通眼了!” 在子弹出现的一刹那,十个人的兴致被充分地调动了起来。杨越把子弹亲自递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中,然后手把手地教他们把子弹塞进弹仓里。 “哗啦哗啦”声顿时响了起来,十杆长枪同时把子弹推上了膛。 “看我的手势!”杨越竖着中指放在扳机护圈上,“这叫黄金指,为了不走火,所有人在没发现敌人前,必须得保持这个手势!” “明白了!”宋二狗试着学了学动作,虽然边扭,可是仔细一响,也的确是那么回事。 杨越点点头,“你们之中也有几个是当过猎手的,打枪就跟玩似的。至于怎么开枪,我想用不着我多说了吧!其他的人,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路么?” “呵呵...” 几个人傻笑着,算是给杨越一个肯定的答复。 “好!留一个人上树,保持警戒,其他人都围过来!”杨越看着天色就快完全黑下来了,心里想着也该讲讲接下来的战术问题了。 时间在悄声细语中慢慢地流逝着,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上下鬼子的营地里却是一片漆黑。为了防止游击队偷袭,中田不得不让所有人都保持着随时可以拉动的准备。所有的机枪都上足了子弹,随时准备朝着可能发出火光的地方倾泻火力。 第十一章 杨越有自知之明,集合三个连队攻击山脚下的一个鬼子中队的可行性老早就被他给否决了。别说四连,也就是勤务连没有多少装备,就算是让这些南瓜们人手一把三八大盖,照他们几乎为零的战斗经验,即使是打赢了,也得扔下两百来具尸体。 这么大的一个损失,杨越的心理承受不了! 睡到半夜,中田被噩梦给惊醒了。 他再一次梦到了南庄的那只火燎烧鸡,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毛。在梦里,血红色的背景下,小村在朝他招手,渡边也在朝他招手。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难道渡边君也惨遭了游击队的毒手吗? 不,不可能!按照石川大队长的布置,渡边中队领到的可以说是最轻松的任务。哪里会象他,又进了一次生不如死的地狱。 一想到游击队在傍晚的袭扰,中田就再也睡不着了。雨衣搭起的帐篷外,传来哨兵“沙沙”的脚步声。只是这种声音给他的不是安全感,而是出乎意料的紧张,极度紧张! 中田摸黑穿起了衣服,掀开雨衣露出了头,“有情况吗?” “没有!中队长请放心睡觉吧,游击队应该已经躲远了!”哨兵回过头,很自信地回答到。 “不,我睡不着!”中田钻了出来,凤凰山初春的夜晚非常冷,虽然帐篷里的温度并不高,可这突如其来的寒风还是让中田不自觉地打了个抖。 “我去看看其他的哨位!” 在一片单兵帐篷的包围下,中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外围,径直来到了一处机枪阵地边。 机枪副手躺在掩体里已经睡熟了,机枪手看到长官的到来,忙不迭地站起了身。 “保持警戒!”中田打着手势让他呆回掩体里,“前哨有动静吗?” “没有,长官!”机枪手轻声地应到,“三点钟交哨以后,四个前哨还没有发出预警!” 中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看来,是自己太多心了!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皇军看不见,游击队自然也看不见。失去了视线,哪怕再能跳的人都只能盲人摸象。 中田若有所思地转过身,抬起脚就往回走。 “啊欠!” 空气中一丝怪异的气味飘忽地涌进了鼻腔,刺激着中田打了个大喷嚏。 “中队长,你是不是感冒了?”机枪手问了一句。 “也许吧!”中田吸了吸鼻子,却发现怪味更浓烈了,“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没有啊!”机枪手诧异地抬了抬头,使劲嗅着空气,除了山里独特的泥土味,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有情况!”中田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伸手就把腰间的王八盒子掏了出来,“啪”地一声朝天开了一枪。 顿时,营地里就炸开了锅。本来就草木皆兵的鬼子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惊地七魂六魄丢了大半,“叽里哇啦”的喊叫声刹那间响掣了半边天。 抱着枪的士兵们争先恐后地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几个小队长更是如临大敌,呼前喊后地把自己的士兵部署到应该部署的地方。 一片“哗啦哗啦”的枪栓声响了起来,雪亮的刺刀被装在了枪口上。只要哪里冒出丁点火星,毫无疑问,接下来的就是一通密集的火力覆盖。 中田趴在掩体里,一个大脚踹在了刚醒过来还没回过神来的机枪副手的屁股上,“呼叫前面的哨兵!” “哨兵?”迷瞪着双眼的机枪副手被踹了个莫名其妙,等身边立刻趴满了端着枪的同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情况似乎很紧张,于是他张着嘴大喊:“山本,山本!” “不是山本,前面是小林!”机枪手一边纠正道,一边检查了一下弹板。 “混蛋!”中田气急,嘴里大骂着,手底下也没含糊,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副手的脸上,“连自己的哨兵是谁都不知道吗?” 挨了一耳光的副手哪里顾得上委屈,探着身接着大喊:“小林,小林!” 果然不出中田的所料,前面没有回音。 “糟糕,是不是睡着了!?”机枪手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这么大的动静,哨兵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你、你、你!上去看看!”中田手一伸,在几个人的鼻子前乱点一通。三个士兵没敢吭声,猫着腰,提着枪蹑手蹑脚地往前探去。 往前走了几步,淡淡的血腥味卷在冰冷的空气里传来过来。越往前走,血腥味就越浓烈。 三个人强忍着鼻腔黏膜传来的恶心感,轻抬轻放着脚在草丛里前行着。等走到哨位的时候,一具尸体横呈在三人的脚下。 此刻的小林已经变得冰冷且僵硬,他的脖子上被人用刀具划开了一道豁子,伤口边缘的血液已经凝固了。 死了最少也有一个小时了! 三个鬼子兵战战兢兢地散了开来,仔细地搜索了一遍哨位附近的地方,没有发现偷袭者。 看来,游击队得手之后已经撤走了! 不久,其他方向也传来了消息,四个前出哨位的哨兵无一生还,全部都是被人用刀割喉至死!中田象是被人在蛋上捏了一把,气急攻心地又没地方发泄。 “加派人手,双人双岗!天亮之前不许轻举妄动!” “哈依!”几个小队长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哨兵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摸掉,自己却还在呼呼大睡。这要是支那人有什么大举进攻的意图,那今天在场的皇军士兵们都得成为无头之鬼! 经过这么一场变故,鬼子们哪里还有心思睡觉。中田亲自坐阵机枪阵地,严防死守地下定了决心要平平安安度过今晚。 这么折腾下去,自己的这百十来号人还不得一个个地被游击队给收拾了啊?明天,天亮之后,一定要撤退。去他妈的石川大队长吧,他这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呀! 中田恨恨地把手枪插回了枪套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哨兵象木桩子一般矗在五十多米开外。 第十二章 暗哨变成了明哨,对杨越来说,那无疑是中田送上来的大礼!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面前的鬼子彻底激怒。然后牵着他们的鼻子,满凤凰山地转上一圈。 在他们最疲劳的时候,就是凤凰山游击队收获的时候! 鬼魅般的杨越此刻变成了一只壁虎,全身贴着地面,在一片新草地上扭动滑行着。早在白天的时候,他就已经选定了几个最佳的射击位置,现在只需稍微一布置,就是绝好的狙击阵地。 按照杨越的安排,十个新兵被分成了两拨。宋二狗和一个叫王喜的汉子一拨,其余人则为另外一拨。两拨人马隔了七八十米远,就等着杨越发信号。 宋二狗的眼前一片黑暗,除了偶尔刮起来的山风吹拂着树枝上刚刚发芽的嫩叶所发出来的轻微摇摆声外,周遭一片死寂。 暮然间,一串隐约的“咕咕”之声响了起来,乍一听上去,就象是野鸟在树梢上低鸣。 这就是杨越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开枪!” 宋二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食指放在了扳机上,身边的王喜也“啪”地一下把枪抬了起来。 “砰、砰” 两支枪同时一震,枪口跳跃着喷出两道火舌,子弹呼啸着,撕开了看似平静的夜色。 中田被这突然的两枪吓了一跳,两个机枪手没等他下命令,就调过枪口,朝着刚才迸出火星的树林里猛地扣下了扳机。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第一次玩军用步枪的宋二狗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地肩膀发麻,王喜是个猎手出身,对这种反作用力相当了解。开完一枪之后,他一把拉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宋二狗飞快地在树林里窜了起来。 “快跑快跑!” 刚跑没几步,鬼子的枪就响了,密集的子弹如约而至,粗长的弹头打在泥里、树干上发出一阵“扑扑”乱响,两人脑袋上的树枝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宋二狗的耳朵里听得真切,刚才藏身的草丛现在怕是已经被鬼子扫成了平地。 只是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中田张着嘴,停火两个字还在嗓子眼的时候,机枪手就莫名其妙地一头倒在了自己怀里。 伸手一摸,中田在机枪手的胸口摸到了一个血洞,汩汩的鲜血喷泉一样“哧哧”地射了中田一身。 狙击手! 机枪手的气还没咽下去,还没反应过来的副手又是一声闷哼,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脖子,然后“扑”地一下钉在了中田身边的泥土里。 而直到此时,清脆的枪声才传了过来。杨越在五秒钟内连续开出了两枪,枪枪要命的两枪! 侦察兵有个必训科目,叫夜间间歇性照明射击。训练的具体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夜间在靶牌上方挂上一盏灯,射手在一百米或者两百米的射击阵地上,等待着指示灯亮起的一瞬间完成瞄准,甚至击发。 这样的训练给很多没有经验的新兵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在夜间,准星上没有多少虚光,照理说只要瞄准条件好的话,那都应该是百发百中的。可是间歇性照明灯只会亮五秒,如果五秒之后还没瞄准好的话,那你注定就是不及格。 射击不及格的侦察兵有两条出路,一:去炊事班养猪;二:继续苦练,直到及格为止。 杨越能在侦察连的战斗班当三年班长,他的夜间间歇性射击训练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鬼子重机枪喷出的火舌明显要比照明灯亮地多,而且时间还长地多。 算上这两个机枪手,他今天一个人干掉了十六个鬼子兵! 中田的额头上渗出了细蜜的汗珠,难道他今天又碰到了第一次进剿凤凰山时的那个枪手了吗? 那样就太不妙了! “左边!在左边!” 眼尖的鬼子兵瞄到了杨越开枪的位置,顿时,十几杆步枪齐刷刷地对准了远出的山坡,“乒乒乓乓”地开了火。只是,这次却再没人敢去碰那挺横在阵地上的92式重机枪。 杨越轻笑着,提着枪一溜小跑地到了第二处射击阵地。 宋二狗和王喜两人爬上了山头,眼看着山下的鬼子们开枪开得欢,也忙不迭地乱放了几枪。阴差阳错之下,倒还真有一个倒霉的鬼子被击中了屁股。 处处的被动挨打让中田忽然参悟出了一个道理: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营地的布置不能说不严密,换成正规战场上,这样的一个阵型至少能抵挡支那正规军一个联队的进攻。可是现在看看,皇军的尸体都能装一车了,对面的游击队却还是不肯罢手! “全体都有!” 中田站起身来,“呼啦”一下拔出了军刀,“杀上山去!踏平他们!” 早就憋着鸟气的士兵们就等长官的出击命令,第一师团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中队里大部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虽说不是人人都不怕死,可是守在这里等着不知道会从哪里飞来的子弹送自己回家,也始终不是办法! 于是,大队人马抛弃了营地,在“叽里哇啦”的互相叫喊声中,排开了数道散兵线朝宋二狗和王喜开枪的方向扑去。 夜战不是鬼子兵所擅长的战术。日军之所以在野战条件下如此骁勇,是因为他们玩的是精确射击。可一旦条件不允许他们瞄着打枪的话,落后的冲锋战术以及老掉牙的装备足可以断送掉他们的性命。 此刻要是有两挺马克沁,左右一夹击的话,鬼子就得成片成片地倒在山脚下,就象农民伯伯割稻子一般。 宋二狗和王喜两人还在有一枪没一枪地开着,摆出了一副我有枪我怕啥的架势。不一会,就把中田引上了山坡。 杨越圆睁着双眼,死死地盯住敌人的人群中,端着步枪的普通士兵他没兴趣,他在寻找随时可能爆发的机枪的火力。 眼看着就要冲上山头了,中田恶狠狠地挥舞着军刀,再上一步,就能把山头上的那两个枪手踏成烂泥! 可是紧接着,意外又发生了!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山头上,没有人去管在他们的侧翼,八杆步枪已经伸出了草丛。 杨越交代了,不要乱开枪,把鬼子放近了打齐射,一轮争取放倒个四、五个,有个五轮下来,鬼子又得报销一个小队! 想法是好的,可现实还是差强人意。 第一轮齐射就出了问题,八个人同时瞄准了两个最靠近的鬼子兵,一阵排枪开来,顿时就把这两个倒霉蛋打成了马蜂窝。 有如惊弓之鸟的鬼子兵在枪响的那一刹那,全部都趴在了地上。等游击队还想再开枪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目标。于是,接下来的两枪,不仅乱了,而且还都打了鸟。 杨越犯了个错误,他不该给这些新兵们配枪,出发的时候,他应该问秀才要上两箱子手榴弹才是正理! 可他也知道,张青送来的手榴弹和游击队本身从鬼子身上缴获而来的“柠檬”数量严重不足,而且大部分都配给了一连。少数的几箱,也给了二连和三连的主力。他们才是唱这出戏的主角。 不过杨越还是等到了他要等的,中田压着嗓门喊着身后的几挺歪把子对游击队进行火力压制。顿时,几道粗长的火焰在无边的黑暗中闪出了刺眼的光芒。 八个同伴被彻底压制住了!草丛里响起了闷哼声,有人中弹了! 杨越眼看要糟,猛吸了几口气后,手底下飞快地动作着,子弹一颗接一颗地从枪口喷射而出。在五十米外用近乎变态的精准度把鬼子的火力再一次扑灭。 山头上的宋二狗和王喜也默契地朝山坡上地鬼子开了枪,腹背受敌的中田只好暂停了对侧翼的进攻,转而把兵锋直指杨越的栖身之地。 必须把这个狙击手干掉,否则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比死神还恐怖的敌人将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黑压压的人群潮水般的涌了过去,没有阵型,没有章法。他们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捏死这只苍蝇! 在同一个地方一口气开了五枪,已经是犯了狙击手的大忌了。深知这一点的杨越当然不会愚蠢到再等着鬼子们找上门来,穿着一身吉利服的他在夜幕的掩护下,早早地就奔赴下一个射击阵地而去。 只是,他已然没有心思再逗鬼子们玩下去了。诚然,如果有兴致,凭他一个人就可以在这大山里陪小鬼子们玩个几天几夜,可是现实情况根本就不容许他继续扮演孤胆英雄的角色。 战斗必须尽快解决!否则,许大虎的一连就堪舆了! 又是一串“咕咕”声响起,这是杨越发出的撤退信号。宋二狗和王喜没有再纠缠下去,两人顺着山坳,提着枪一溜小跑,往远处遁去。 因为杨越的掩护,剩下的八个弟兄也得以从容撤退,只是被鬼子一通反击之后,能跑的只剩下了五个人。 中田扑了个空,等他转身去找侧翼的游击队时,却已经晚了,除了血迹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发现! “追击!”中田把刀一横,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呆在营地等天亮也不是办法,谁也不知道那个神出鬼没的枪手什么时候会跑回来再打上几颗要命的子弹。山地战最怕的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与其一门心思防守,倒不如狠下心来进攻。 也许,能找到游击队的主力也说不定! 杨越并没有走远,他躲在了一颗树上,蹲在那就象是一蓬新长出来的枝叶。虽然看不到,可是他的听觉却异常灵敏,鬼子大队人马的具体去向,他也能听出个一二来。 剩下的,就是把他们慢慢地引到葫芦口! 事实上,中田根本就不用杨越特别的引诱。因为他开进的方向,刚好就是葫芦口的方向。 只是这一路走来,中田越来越紧张。 如此熟悉的路,如此熟悉的地形! 和第一次进剿凤凰山时,他被游击队的“鞭炮”吸引地跑来跑去,好象就是在这附近! 中田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手枪套,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派出去的斥候每隔二十分钟都会传来最新的情况,最近的一次,据说已经发现了游击队伤兵滴落下来的血迹。 这在无尽的黑夜里,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加快速度,跟在他们的后面!”中田心下一动,受伤的鸟儿总是要回巢舔试自己的伤口,只要皇军不过早暴露目标,那找到已经失踪多时的游击队主力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那时,他可以自豪地告诉石川大队长,他中田并没有跟丢游击队。 地狱般的夜晚在士兵的惶恐不安中终究还是悄悄地暂时告别了凤凰山,远处一抹新鲜的朝霞悄然升起,高高地挂在山峰叠峦之间。 一直跟在鬼子身后的杨越象他鬼魅般出现一样,又鬼魅般地消失在了树林和草丛之间。 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就是二连和三连的伏击阵地!只要小鬼子敢伸足踏进去,就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 让石川很意外的不是中田中队失去了联系,而是原本以为会和游击队激烈交火的中井中队,直到今天一大早,才发来了接敌的消息。 这个时候,宋庄的战斗已经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三天零一个晚上之久。在渡边中队和黑山中队拼死拼活的时候,中井中队却耀武扬威地进占了游击队的老巢——南庄。 “石川君,我部已经击溃了在南庄出现的支那游击队。是否追击,还请石川君指令!” 中井丝毫没有掩饰他的得意,在通话器里,他的语调显得格外高昂。 “混蛋!谁让你出击的?”石川毫不客气地给中井兜头浇下了一桶冰冷的凉水,“实话告诉你,渡边君已然玉碎,他的中队也全军覆没了,而中田中队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传回消息!你现在做好撤退到小王庄的准备,我已经孤注一掷,要么在小王庄一举歼灭杨越的主力,要么,我们战败之后一起在灵寿县城切腹谢罪!” (今天三章到位,可是收藏降了十个,是不是战斗连续性太强,同志们看不下去了?有什么意见请大家提出来。我好进行修改) 第十四章 中井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通话器一下没拿稳,摔在了地上。他和渡边、小村都是同一个军校的同期毕业生,对于两人先后毙命在凤凰山上,他不知道该对他们以死效忠天皇表示高兴,还是该对他们永远离开这个世界而感到难过。 这实在让人很难选择。 “中井君,我的命令你听到了没有!?”石川雄一郎的声音在地上清晰地传了过来,把中井的思绪打断了。 “哈依,我知道了!小王庄待命,没有命令不能出击!”中井捡起了通话器,挂在了电台上。 临撤出前,鬼子一把火把南庄的房屋、牲口棚烧了个一干二净,一切坛坛罐罐该砸的砸掉,该摔的摔掉。留给杨越的,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九点多钟的时候,臃懒的太阳终于爬上了山头,茫茫的太行山脉直到此刻才真正地沐浴在一片光明之中。 中田的望远镜始终都穿透不了那一层淡淡的雾气,远处的景象一片朦胧,依稀只能看到几座山峰叠起。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摆在他面前的就剩下了两条路。 一条是通往山外的,从这条路出去就是南庄,渡过河往东南方向,是小王庄和宋庄。而另外一条路则是通向那条让他噩梦连连的山谷——小林中尉走向死亡的路途。 对于中田来说,在中国的土地上曾经有许多地点都让他难以忘怀,可惟独只有凤凰山的这两条路和南庄旁的滹沱河,可能是他这一辈子到死都会记住的。 “中队长,游击队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在这个山谷的谷口!”前哨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眼前一脸忧郁的中队长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个时候若还不追上去,那再等半个小时,怕是连军犬都嗅不到可疑的气味了。 “通讯兵!”中田没有马上做下决定,而是转头寻找着背电台的士兵。 “大队联系上了吗?” “长官,没有!”通讯兵一脸的无奈,“这里的波段很杂,电报发不出去,通话器也联系不上!” “见鬼了!”中田抽着气,在心里骂了一句娘,这就是德国进口的先进装备,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牵条电话线进来! “前面的情况侦察清楚了吗?” 中田又看了看哨兵,问道。 “报告长官,侦察清楚了!这个山谷的地形很复杂,一侧是陡峭的崖壁,另一侧虽然是山坡,可是地理高度要比崖壁低许多。”哨兵很详细地汇报着,“不过我们先期已经探明,崖壁上没有游击队活动的痕迹。” 中田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能掉以轻心,杨越很狡猾!命令下去,一小队迅速占领山谷两侧高地,第二、第三小队呈一字队型快速通过山谷!不管遇到任何情况,在没有通过山谷前,绝对不允许和游击队交战!” 中田很清楚地记得,过了山谷就有一块地势起伏不大的丘陵地带。如果那时还没有发现游击队的大部队,那皇军至少还能够控制住山谷的出口,假如在丘陵地带简单地构筑一些工事,再让山谷两侧的兵力配合构成一个三角防守态势。应该会有个很好的立足点。 接下来,无论是进攻还是撤退,会变得主动地多。 虽然中田已经做好了应对伏击的准备,可当他随着小路急转直下地落到了凤凰山的最低点时,他的心里还是“咚咚咚”地敲起了鼓。 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路中间横呈的几块巨大的青石上,干涸了的血迹还依稀看得分明。被子弹凿击过的石面上坑坑洼洼,清脆的枪响,然后是士兵中弹的惨号声、机枪手打着转找不到目标,军刀上滴着的血迹等等等等,曾经的战斗一瞬间又浮现在中田的脑海里。 就是在这个位置,小村中队长被游击队的狙击手一枪毙命! 中田的脑门上沁出了冷汗,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侧面的崖壁上,太阳刚好又升到了那天的高度,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接着,一面白底红心的太阳旗帜遮住了光线,一小队的十几个士兵看似悠闲地徜徉在崖壁上的那棵树下。中田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落了地,他转过身,跟着大队人马绕开了挡在路上的大青石。 一路无话。 在山谷里行进了半个多小时,前哨终于发来了消息,谷口已经有望在际。 没有伏击、没有冷枪,甚至,连游击队的影子都不曾见到。可是,当中田带队安全地来到并不宽敞的谷口时,哨兵却突然发出了预警! 出人意料的平静背后,往往都会上演着一场天大的阴谋! 在中国,有个很古老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三国时期的曹操败走地势险要的华容道时,曾经三度嘲笑诸葛亮用兵的疏漏,可却先后三次遭到了蜀军的围攻。 对于这段小说上的历史,中田并不陌生。 他在极力避免成为第二个华容道上的曹操,可命运却偏偏让他步上了曹操的后程。 只不过,他中田并不是真正的曹操,而杨越,也绝对不是关羽! 二连放弃了山谷两侧可以实施最佳进攻的地理优势,却把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了山谷的出口——那一片中田想要立足的丘陵地带! 在这个阵地上,新兵们挖出了一道宽而深的反步兵壕沟,在壕沟的里侧,则是布满了荆棘和“绊发式手榴弹地雷”的步兵拦阻阵地。 相比较而言,中田的队伍除了有自以为豪的战斗精神之外,剩下的,就只有狭窄的进攻面和山谷两侧高地上少地可怜的兵力! 当然,如果让中田知道,在能上去的山坡不远处,刘二麻子带着三连和二连剩下的弟兄正玩着守株待兔的把戏,他可能会立刻调头就跑! 只是,一路轻松通过山谷的鬼子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一路跟过来的支那游击队在对面的丘陵地带摆开了防守的架势,却只是做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幌子。 在一条狭长的山谷里,如果进攻一旦不力,那接下来,迎接中田的将会是两面夹击! 更何况,杨越还有一个四连至今仍旧行踪未明...... 第十五章 战斗就在这突然的遭遇下全面展开了。 当然,这个突然性只能针对中田,对杨越来说,这样的一个结果是他谋划已久的! 集中三个连队的兵力,在这样一个有利的条件之下一举拿下鬼子的这个被自己拖地快要抓狂的中队,问题应该不会很大! 只是,最后的攻击行动他并没有参加。当二连用为数不多的掷弹筒和集中在一起的歪把子、捷克式对山谷里的敌人展开一场金属风暴的时候,杨越所能做的,只能是随时汇总、分析一拨接一拨的侦察人员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情报。 四连在郭秀才和许晴的带领下,作为预备队被杨越安排在进山的地道里。 此刻,他正对着自己手绘的地图做作后的兵力部署。 “二连我们不用担心,有那样一道天堑拦阻阵地,谅小鬼子们也冲过他们的火力网!我所担心的是刘二这个二楞子,”杨越叹了口气,“让他打阻击,他不打,非闹着要去打主攻!我说秀才你也是,怎么就同意了?如果这次放跑了哪怕一个鬼子,那么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个黑锅你算是背定了!” “应该不会吧!?” 郭从如扶着眼镜,小心翼翼地说道。在昏暗的油灯下,这个还不满二十三岁的河北汉子居然满脸通红。 “但愿吧!”杨越嘴上虽然不饶人,可心里却没有太过认真。 毕竟,游击队能成功地把鬼子这个中队围住,他已经十分开心了。如果让他们不小心跑了一个两个,那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哪有人天生就会打仗?丰富的战斗经验是靠一场接一场血淋淋的战斗积累下来的,如果游击队总是一帆风顺、心想事成的话,那反而不是个好兆头。 胜仗打多了,弟兄们就容易骄傲、容易浮躁。所谓骄兵必败,若是日后鬼子大兵团开进灵寿地界的话,那接下来的亏就够他杨越喝一壶了!现在让弟兄们吃点小亏,正好可以在战后借这个机会好好地整顿一下部队的作风。 何乐不为!? 许晴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注视着面前认真的杨越,默默地没有说话。 杨越抬起头,刚好和许晴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一下子被她滚烫的眼神烫地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队长你怎么脸红了?”一旁的秀才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傻般地问出了个大傻般的问题,“是不是昨天晚上在山里着凉了?” “你不说话能憋死你?”杨越没好气地轻咳着,“这地道里的通风设备不好,可能是我一下子没适应过来,给憋的。” 说着,他又看了看许晴。女人的脸上此刻却突然没有了表情,一对漂亮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般光彩! 真是见了鬼了! 杨越在心里暗暗地骂着自己,按说自己这么个冷血的动物应该没那么容易动感情,可是为什么每次看到许晴怪异的眼神,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浑身发热?记得山杉爱那个丫头也曾经对自己有过如此火热的表情,而且她那暧mei的神色比之许晴的眼神来,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在山杉爱的面前,自己为什么又是那么地坦荡? 怪哉! “你们两先讨论吧,我去看看四连准备的怎么样了。”许晴刻意地回避着杨越的眼神,淡淡地说到:“杨队长,我去给你下碗面条,你都一夜没吃了。” “不用了,”杨越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一样,“我随便吃点窝头什么的就成,你别费心了。” “你不吃我可要吃!”秀才呵呵笑着插了嘴,“还别说,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我也是粒米未进。为了给那什么中井中队造成我们还在南庄周围的假象,我跟他们折腾了一夜,还差点把自己的一条小命给赔进去了。现在呀,我的五脏六腑都开始叫屈了。” 秀才越说越兴奋,转过头又对着许晴说到:“许大小姐,上一次吃你下的面条,我记得还是在队长房里开会的那会吧。怎么着,这次也给我下一碗,我可好久没吃到那么好吃的面条了!” “好,你在这等会,我现在就去。”许晴没有回头,依旧用淡淡的口吻说道。 杨越目送着许晴低头钻出了洞口,好半天才叹着气回过头来。 “队长,你们是不是......”秀才嘿嘿地笑着,脸上的表情说有多淫荡就有多淫荡,“你们是不是...那个了?” “哪个了?”杨越何等聪明,秀才的这点话头还吊不了他的胃口,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许晴的事情了。如果葫芦口的这一仗打赢了,那接下来就是如何把一连从宋庄给抽回来! “别叽叽歪歪了,说正事!” “这也是正事啊!”秀才不依不饶,弯着两个大拇指在那风骚地舞动着,“如果我没记错,您老也二十有五了吧,该是考虑考虑这个事的时候了!” “去你娘的!是你家伙在这发春呢吧!”杨越笑骂着,转而又认真地说道:“在把鬼子赶出中国之前,我杨越是不会考虑这档子事的!” 秀才哈哈大笑,“晚咯!那时黄花菜都凉咯!照目前的情况看,国军想要收复半片已经丢掉的河山,可能你我要等到猴年马越了!到那时候,别说咱许大小姐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就连你这杨大队长,也怕是半截儿身子入土了。” “不会很久的!”杨越轻笑着,“小鬼子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看看我们就知道,就他们那点花花肠子,光我们凤凰山就够他们折腾了!总有一天,你会和我、刘二、许大虎、许晴、小李子,还有全体凤凰山的将士们一道,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看着这些王八羔子老老实实地缴上他们的战刀!” 杨越充满着自信地拍着秀才的肩膀,开什么玩笑,八年抗战虽然说短不短,可是等到45年抗战胜利之时,他杨越还是个壮小伙呢! 第十六章 葫芦口之所以被称呼葫芦口,是因为它的形状就象一个大葫芦的嘴。 山谷里的鬼子挤在了一起,中田站在队伍里,扯着指挥刀一次次地朝出口挥去,先是第二小队,后是第三小队。可是没有一个士兵奋力爬上两米多深的反步兵壕后还能活着站在对方的铁丝网前,数挺机枪在对面的掩体里疯狂地开火,子弹入肉的声响“扑哧扑哧”地不绝于耳。 冲锋的士兵在壕沟的两侧成片地倒下,中田看见几个士兵冲进了对方的铁丝网内,然后被铺设在里面的“地雷”炸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纷纷扬扬地伴随着破碎的布片暴雨般地洒了下来。 中田杀红了眼,就象一个最后拼进全部家当的赌徒,一次又次地指挥退下来的人潮继续往壕沟里填去。 当然,血雨腥风不会为鬼子的战斗精神所左右,壕沟附近依然持续着血色与机枪的共鸣。在第四次冲锋陷入一败涂地之后,三十多个各小队的鬼子士兵被压在了沟里,被“扑扑”飞来的子弹打得抬不起头来。 一小队在慌乱中建立起了两个山头阵地,只是无奈因为地形的关系,他们并没有把两挺92重机枪搬到山上来。 凭着仅有而且还分散的两挺歪把子,想要把出口阵地上有着掩体的游击队火力点压制住,这无疑是个天方夜谈! 无畏式的冲锋仅仅来回了六个回合,中田停止了攻击行动。还活着的士兵们无不抹了一把冷汗,大口喘着粗气。事实证明,在必死无疑的威胁下,根本就没有人把效忠天皇放在心上。再这样冲下去,就算再拉一个中队上来,也许都填不满眼前的那一道壕沟! 杨越看了看表,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身边的秀才倚在桌边,旁若无人地唆着碗里的面条,边吃着边嘟囔着还要再吃一碗。 看他那副吃相,郁闷的杨越始终不能把现在的郭从如和当初那个满口之乎者也的秀才联系在一起。 “最新情况!” 穿着一身花棉袄的许晴突然钻了进来,“中田中队已经退守到了葫芦谷的腹地,刘队副的三连占领了山谷右侧的山头,正在和负隅顽抗的日军死掐。” “怎么会让他们撤退?”杨越心里大呼混蛋,“刘二麻子没有堵住中田的退路吗?” 许晴咬着嘴唇轻轻地摇摇头,“他们在中田的侧面出击后,被日军的一支小队缠住了,等他们把这支小队消灭后回过头来,中田的大部队已经在往回撤退当中。” “啪!” 杨越拍案而起,“叫他不要恋战,不要恋战!可他就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在葫芦口这么有利的地形下不把鬼子围住,却把他们放进山谷里打对攻,我真亏他能做地出来!失去了谷口二连阵地的火力支撑,三连在哪一点上能和鬼子相提并论?” 杨越越说火越大,好好的这么一个计划,就被刘二这么给破坏掉了! 现在的情况是:谷口空空地摆上了一个连,强大的火力根本就不能及时地输送到三连的前线。就算刘二的三连能把剩下的鬼子兵全部消灭掉,那这场歼灭战得付出多少条生命? 假如一旦围歼不成反被敌人抓住了三连的弱点实施反冲击,那不旦歼敌的计划落空,而且还得把三连整个都给套进去! “秀才,你现在就去三连,叫刘二这个王八蛋立刻滚到老子这里来!三连暂时有你接替,记住,把敌人先围死,怎么打等我到了再说!”杨越叹了口气,好装备几乎全部都在一连手里,拉着一群什么都没有的新兵去和小鬼子玩冲锋,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是!”郭从如在自己的袖口上抹了一把嘴角,放下了还有几口面的饭碗,急匆匆地低头钻出了门。 杨越转过头来,问到:“许小姐,一连那有没有情况?” 许晴沉默了一会,犹豫着说到:“有,刚刚得到的消息。石川雄一郎放弃了小王庄,亲自指挥两个中队在今天早晨轮番对一连展开了进攻。据说,鬼子曾经两度突破了一连的阵地。看来他们是想直接把许大虎扑灭在宋庄了!” 杨越沉默了。 现在,战况的进一步发展已经完全应证了他的计划。可是在这一刻,杨越忽然觉得胸口无比地压抑起来,丝毫没有阴谋得逞后的得意。让一连造出假象,吸引敌人。然后自己躲在角落里,伺机歼灭跟进牵制的敌人,进而谋求下一步的进攻发展。可是这样一来,小鬼子所受到的沉痛打击,石川将会以同样的方式还给一连,或许,还会更狠、更重。 双方现在拼的,就是进攻效率和防守强度。两厢比较下,游击队和鬼子谁的进攻打得好,谁就占据主动。而眼下,则完全变成了一连和中田中队的较量,就是谁防守得力,那么谁所属的势力就将立足于不败之地! 一连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 “你不用太担心了,事情可能没有你想地那么复杂。”许晴坐在了桌边,轻声说到。 杨越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到:“不是情况有多复杂,说实话,我根本就不会把中田这支残军放在眼里。可是你也知道,游击队的基础差,经不起大风大浪,我们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别忘了,在山外鬼子还有两个完整的中队。如果我们在这里和中田继续纠缠下去的话,战场大局就不是你我能把握地住的,在宋庄的一连就会因此而惨遭灭顶之灾!” “我懂!”和当初进门时的冷淡不一样,许晴此刻的眼神又泛起了无边的温柔,“你把一连放在那样一个地方,我知道你是于心不忍的。如果他们有什么意外,我想你会内疚一辈子。不过战争就是这样,战场上的情况千变万化,你已经尽力了!” 杨越的心里缓缓地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意,在凤凰山上,没有人会喜欢拿着手里的武器去肆意剥夺他人的生命。杨越也同样,他之所以会选择抗争,完全是因为一个战士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使然。游击队逃脱不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一千古不变的定律。他不愿看到日军的铁蹄践踏在自己的国土上,可是他同样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同胞把自己的热血撒在这片土地上。 对于这些埋在杨越内心深处的想法,游击队里根本就没有人能了解。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形象,给了刘二、郭从如、许大虎以及所有队员们一个假象,他杨越是一个十分铁血、高度崇尚武力的极端分子! 没有人会对他说:你不要难过,你已经尽力了! 除了许晴! 杨越的眼眶一瞬间忽然湿润了,他强压着想大哭一场的冲动,默默地没有作声。 第十七章 杨越在孤注一掷,而石川同样在也孤注一掷。 双方所不同的,是杨越一直都在按计划进行作战行动,而石川却是在失去了原本计划内的打击目标之后,才狠下心来对付宋庄的一连。 山头上的一阵滚滚硝烟正弥漫着,小野用嘶哑的声音命令着炮兵小队继续往山头上随意射击。炮弹都快打光了,可是山头上的那面写了大字的白色旗帜却依然屹立着。炸倒了又被撑起来,撑起来又被炸倒,如此反复的过程,小野都不记得有多少次了。 阵地里布满了满身弹孔和创伤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被爆炸卷起的热浪一掀,更加令人作呕。许大虎喘着粗气拉开了枪机,一眼望到底的弹仓里空无一物。 “刘亮、刘亮!” 十米外的刘亮一脸的鲜血,背靠着战壕显得十分疲惫,听到许大虎的嘶哑的声音,他只是把头点了点,却没有说话。 许大虎拖着一条受了伤的腿在地上爬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娘的,爬不动了,还有子弹吗?给我十发!” 刘亮猛吸了几口气,抬起重愈千斤的手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了几夹子弹。然后掀动了嘴皮子:“这可是最后的三十发子弹了,连长,你得省着点用!” “弟兄们呢?”身边的几个尸体,有鬼子的,还有一连弟兄们的。许大虎的眼睛潮湿了,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都打得差不多了吧,以后啊,咱凤凰山就没有一连这个编制了!” “不,我不同意!”刘亮缓缓地伸出不住颤抖的手,把许大虎从地上拉了起来,“咱们还有四十多人枪,鬼子要想把我们全部消灭掉,还得再丢下一半的尸体!眼看着这炮声也慢慢稀落了,小鬼子们是黔驴计穷了!哈哈,没有了炮,我看这帮龟孙子还怎么能冲上来!只要我们坚信队长迟早会来,那我们就不会被鬼子打......咳咳...” 刘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虚脱了的身体开始了强烈的抗议,肺里的空气就象被一瞬间抽干了一样,引得他脑袋里一阵眩晕。 一颗炮弹在不远处“哐”地一声炸了开来,热浪卷起了泥土,洒了两人一身。 “是呀!”许大虎麻木地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砸了砸已经开裂的嘴唇,“也不知道二连和三连怎样了......” 仗打到了这个份上,在鬼子的炮火和刺刀中生还的一连幸存者们已经少了一份悲愤,多了一份豪迈。耀武扬威的小鬼子们先后动用了三个中队的兵力轮番上阵,可是始终都没能深入到他们把守的阵地中。在此时此刻,看多了生离死别场面的弟兄们,他们的心里不再弥漫着濒临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胜利的强烈渴望。而牢牢地支撑起他们信念的,正是远在凤凰山腹地和鬼子战斗的兄弟连队...... 很出人意料的,失去联系多日的中田中队忽然发回了电报! 电报是经过加密过后才传到石川的通讯兵手里的,内容很短,只有几句话: “我部被困,目前仍坚守在凤凰山腹地。如无援兵,则不日玉碎!中田恭一。” 石川张着嘴,慢慢地把电报手抄纸揉捏成一团,塞进了嘴里。 为了阵地上的游击队,皇军的损失加在一起都快两个中队了,如果中田的兵力再被打光...... 石川的胸口猛地一阵郁闷。 很好,很强大! 三个中队打完了,他却连一个山头都没攻下来! 石川象似下了决定,一招手把通讯兵叫了过来:“能和中田君通话吗?” “报告长官,不能!”通讯兵很肯定地摇头,“我试过很多次,不能接通中田中队长。” “那就发电吧!”石川没了脾气,有消息总比没有消息好,虽然不是自己的嫡系,可毕竟那也是帝国的力量:“我已增派中井君前往增援,请中田君务必再坚守两个小时,牢牢拖住支那游击队的主力!” 石川想了想,又补充道:“请中田君指示最近的道路!大队长:石川雄一郎。” 在阴暗的地道里,许晴戴着麦,手里在电台上“滴滴答答”地按着。 “要发过去吗?” “为什么不发,不发鬼子怎么找得上门呢!?”杨越微笑着,“老路一条,叫他们从葫芦谷进去!” “好的!”许晴娴熟地操作着电台,修长的手指跳动着,把杨越写在纸上的文字变成了电波传到了空中。 杨越有些激动地背着手,在洞里转着圈。一旁的刘二蹲在地上,闷头把烟卷抽到了底,暗红色的烟头忽闪着,发出了“滋滋”的燃烧声。 “刘二!”杨越忽然开了口,“我现在不追究你的责任,不过你得将功补过!” 刘二麻子闻言抬起了头,带着感激的目光看向了杨越。 “现在你就带着四连立刻赶到葫芦口,把那里的战场打扫一下,完了之后你就去接替李双洋在葫芦口外的阵地吧。”杨越想了想,接着说到:“这次你最好别再给老子出什么岔子了,老老实实地呆在阵地上,没有我的命令,四连不允许参加到进攻当中去!” “一定一定!”刘二麻子嘿嘿地笑着,“我说嘛,大哥你怎么可能会对我不管不顾,这么大一场仗,怎么能少了我刘二的份!” “贫嘴!”杨越把脸一板,恶狠狠地说到:“也就这么一次,如果下次你再不听命令,老帐新帐一块算,我会当场毖了你!” “是!”刘二兴奋地一撇嘴,把身体猛然站地笔直,结果一不小心,一脑袋就撞在了洞口上,痛地他好一阵龇牙咧嘴。 “现在给老子滚吧!”杨越一挥手,强忍着内心的笑意转过了身去,不再去看那灰溜溜跑掉的刘二麻子。 让杨越开心的并不只是刘二的表情,更主要的还是因为鬼子终于上当了! “好了,电报发出去了!”许晴脸上露着兴奋的神色,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电台没有坏的?” 杨越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起初也只是猜测了一下,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 中田之所以联系不上石川,其实原因非常简单! 鬼子兵们一向都是用电话来互相联系,电台的用量其实是少之又少的。他们也许还不清楚,茫茫太行山里,极度复杂的地形地貌具备着强劲的电波反射功能。而且中田距离石川又那么远,靠着功率不强的电台想发出电报来真是形如登天。 只要让电台远离了山区,那深喑日军发报手法的许晴自然而然就能给石川的脚底下绊了。 当然,杨越主动找上石川,是因为中田中队已经于一个小时前全军覆没,事实上,他对中田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正如他所料,这一支饱受摧残的残军被二连和四连一轮冲锋下来,就被消灭地差求不多了。只是有两点让他不是很满意,一是伤亡过大,二是百密一疏,居然让中田翻上了崖壁,又一次跑掉了! (这几天的收藏掉得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连续战斗太多,所以修改了后面的3万字,压缩成了1万字,本卷还有五章结束。我想在没得到推荐前,把收藏稳定在三千八百以上,所以还是请大家多多捧场) 第十八章 中井没有上过凤凰山,他对凤凰山的了解还仅仅停留在中田的描述当中。 山高、沟深,地形复杂。 地形的走势在前面山脚下发生了变化,一条小路直通到两山之间的谷底。看着这个诡异的地貌,中井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天然的伏击战场。 中井放下了望远镜,回头问道:“通讯兵,你确定中田君说的是这条路吗?” “应该是的!”背着电台的通讯兵很肯定地点点头。 中井又抬起了望远镜,眼前的景象是一片山峦叠起,附近好象确实没有其他的路可供大部队行军了。他怕不保险,又掏出了挎包里的军事地图,对照着附近最高的山头,仔细地查看了一遍。 中井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石川大队长让他火速增援中田的话,这样的一个地形他压根就不会往里面跳。就算要在山谷里行军,那他也会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这个中田,怎么就跑到山谷的另一头去了呢!?真是愚蠢之极! 杨越躲地远远地,眼看着中井中队停在了山谷前不肯再向前迈上一步,于是转头对郭从如吩咐到:“再给鬼子加把火!让二连和四连放上一阵空枪,我就不信这小王八蛋不进来!” 秀才点点头,悄悄地退了回去。 “队长,鬼子能上当吗?”李双洋穿着一身鬼子军官的王八皮,腰间还挎着长长的东洋军刀。 杨越端起手里的钢盔,罩在了头上,“由不得他不上当,上了凤凰山要想再全身而退的鬼子,还没有生出来!这个中队我杨越吃定了!” 象是有心电感应一样,中井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慌张的感觉。只是他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来自对中田的担忧还是山谷里的四伏杀机。 远处隐约响起了密集的枪声,92重机枪、歪把子、捷克式的独特声响交错在了一起。 “可能是支那人正在进攻中田长官!” 身边的三个小队长面面相嘘,也许他们始终都不会明白,为什么这个倒霉的中田会屡屡地被游击队围着打呢? “命令下去,部队快速通过山谷!” 中井象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左右衡着形势,最终还是抽出了指挥刀,然后带头冲进了那条属于“皇军”的不归路。 在中井奔赴黄泉路途的同时,远在宋庄的石川却萌生了想要撤退的念头。 山头上的那面白色旗帜象个幽灵一样在那诡异地飘荡着,刚才他试着又发起了一次攻击行动,结果再次被那些游击队打了个尸横遍野。尤其是那挺恐怖的马克沁,一直以来就没断过火! 这哪里是游击队呀!有这么打仗的游击队吗?别说是游击队了,就算是中国的政府军,能和皇军死磕的部队都并不多见,到目前为止,石川还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地方武装敢在皇军的眼皮底下摆下如此大的阵势,而且还在顶住了三个中队四天进攻的同时,蘑菇掉了自己一半兵力! 石川铁青着脸,涌起了想骂娘的冲动。现在他再看那山头阵地,越看越象是一只已经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那些衣衫褴褛、满面乌黑的支那人怎么越打越精神?越打越不要命了?四天呀,就是困也要困死了吧!! 眼看着太阳又一次西下了,石川渐渐消磨掉耐心越来越少了。 “长官,中井长官发回了电报!” “滴滴答答”的电台前,通讯兵喜悦的表情溢于言表。 “哦!?太好了!终于联系上了吗?”石川就象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溜小跑地来到了电台前。 “哈依!我正在接收电文!”通讯兵一边回答着,一边在纸上抄起了电文。 “在中田中队的配合下,我部已于十分钟前歼灭了支那游击队的两个中队,匪首杨越在战斗中被我部当场击毙!其残存势力皆已溃散。预计三个小时后,我部将携手中田中队凯旋而回,望石川君万勿挂念!中井长。” “好!好!好!”石川一连说了三个好,一时兴奋地拍击着手掌,居然跳起了舞,他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唤着,高兴地险些昏了过去! 等了四天,足足的四天!从出兵的那一刻起,石川就一直在想到底怎样才能把杨越一举围歼。可是战局的发展竟然会如此意外,先是钉在宋庄的一连给了他个妥大的下马威,再是中田中队接连三天都没有消息,然后才有现在胜利的结果。虽然完成最后一击的不是他石川,但总地来说,这一仗总算打赢了!这一波三折来地太紧凑了!以至于石川的心跳瞬间就加速到了两百。 太辛苦了! “发电石家庄!”石川手舞足蹈了好一阵子,才猛然想起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师团长河村恭辅。他想了一会,忽然又开口说到:“用明码!我要让在灵寿附近的所有支那军队都听到,大日本皇军是不可战胜的!谁要是想做杨越第二,我石川雄一郎坚决奉陪!” “哈依!” 石川的激动情绪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小野嚷嚷着,让炮兵小队把剩下的十几颗炮弹一口气地全部洒向了一连的阵地。 在空中的电波激荡着,成环行形向周围扩散着。 高庄的战斗正进行地如火如荼,八路军的三纵二团和从石家庄方向开来的日军硬碰硬地在阵地跟前死磕了六七个回合。河村为了重新打通和灵寿县城的联系,不惜动用了一个联队加一个航空兵中队的兵力,来来回回地在高庄这块不大的土地上反复发起冲击。 炮弹一颗接着一颗地往阵地上砸下,“轰隆”的爆炸声震天动地,落了一脖子土的张青拿着电话,嘴张地老大:“什么?顶不住了!亏你说的出来!我把整个预备队都划到了你的手下,连团长和我的警卫员,炊事班、通讯兵,能拿枪的都给你了。你居然告诉我们说你顶不住了!我实话跟你说,我没有援兵可派!在灵寿县没有传回消息前,你就是死,也要给我死在阵地上!” 张青“啪”地一声挂上了电话,还没等他转身,“叮玲玲”的电话玲声又骤响起来。 “老子给你说了,别再问我要援兵!”张青没好气地吼着...... 第十九章 “我是吕正操!” 电话那头传来了很平静的声音。 “吕长官!”张青“啪”地一下站地笔直,“吕长官...不,司令员有何训示?” “你们团长在不在?” “团长他带着二营在高庄以东打阻击,目前还没有他的消息。”张青回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又接着说到:“跟你说也是一样的。刚才我们接收到了日军的电报,石川雄一郎已经把杨越的游击队击溃了,据说,杨越本人已经......” 吕司令员的声音很是沉重,虽然他还没说完,可是话已经够明显了。张青怔住了,杨越被击毙的噩耗加上连日来的辛劳一下子涌上了他的脑海,电话“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怎么会? 杨越的音容笑貌再一次地闪现在张青的记忆里,那拔枪的姿势、杀敌的豪气!就算是恶作剧,也表现地那么令人信服!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会如此的短命!? 不可能! “喂,喂。”听筒里吕司令员急切地声音传了出来,“西楚!西楚!你没事吧?” “没有,”张青默默地捡起了电话,“吕长官,那我们现在是该撤退了吗?” “聂司令员来电,我军在子牙河到河间一线的部队已经做好了全线撤退的准备,曲阳、行塘的独立三团也在准备撤退当中。告诉你们团长,收拾收拾,明天凌晨三点前脱离战斗吧!” “是!”张青悄声应道,一颗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凤凰山上。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太阳的余辉温柔地洒在群山之颠,金灿灿地一片星星点点。 石川站在宋庄的晒谷场,翘首以盼地一次又一次地抬起望远镜,往小王庄的方向看去。滹沱河的春潮夹杂着从太行山上冲刷而下的泥沙,滚滚地穿过架在河面上的木桥,朝着南方奔腾而去。 “来了来了!” 身边的小野忽然兴奋地叫着,手舞足蹈地指着桥的北面。 石川急忙调过镜头,朝小野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队衣衫褴褛的士兵拖着疲惫的步伐,但却排着整齐的队列出现在望远镜里,鲜艳的太阳图案在雪白的底色上显得格外令人瞩目。 军官们顿时沸腾了,这是一支皇军的英雄部队,第一师团荣誉的最好应征者! “好!”石川哈哈大笑,“等他们一到,我们就发起攻击,一鼓作气拿下支那人的山头阵地,彻底地把游击队最后的血脉斩断!” “哈依!”一众小鬼齐声顿首,先前的颓败随着中井和中田的回归一扫而光。是时候一雪前耻了,这个已经抵抗了四天的山头阵地,怎么可能再经受地住三个中队的集团进攻!? 如果此时的许大虎得知,和自己面对面地打了四天的“大日本皇军”之前八小时内已经完全丧失了进攻的信心,不知道这个身中两枪一刺刀的一连之长会作何感想。 杨越背着钢盔,走在了刘二的后面,他的两只脚好久都没有这么正经地穿过鞋子了,虽然这双双牛皮鞋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但是脚底下厚实的感觉还是让他想起了那双埋在平型关的作战靴。 什么时候得把它挖出来,小鬼子的鞋太重了!杨越心想着,还有那把95式,迷彩服,这都是多么亲切的名字啊! 侦察连的老王连长也许会因为他的失踪而提前卷铺盖吧,不知道指导员会不会也被逼复员,还有副班长老张,他是最后和自己呆在一起的人,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不准还得上军事法庭! 杨越越想越远,要不是在前面的刘二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思绪,估计他能想到炊事班养的那十来头猪了。 “大哥,这身皮给你穿吧,你看我这...穿得哪象个军官呀?” 刘二苦着一张脸,甩着露出半截胳膊的手,边回头边抱怨着。 “给我穿?”杨越笑了,脑袋两侧的军帽披帘忽闪忽闪地,“就你这身材穿着它都不象王八,还给我穿?让我穿上你身上的这条马裤,还不得象穿了条大裤衩?” 也是,要不是在死人堆里左找右找才找到个高大的重机枪手,杨越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混进这支西贝日军里去。原本他的确是想找中井的那身尉官军服,可是在那一堆军官的尸体里,他愣是没发现有一个鬼子的身高超过一米七的,这让杨越的心里好大一个郁闷。堂堂的一队之长,伪装也只能伪装成一个普通士兵! “你把衣袖卷卷吧,马上要过桥了,千万别露出什么破绽!”杨越把话题扯了回来,“秀才他也是,忒狠!平常看不出来啊,怎么一开仗就一刀把个中井劈成了两截,现在好了!你看你的衣服背后,那么长一刀豁子,凉快吧?” “还别说,大刀片子对付起鬼子的刺刀来还真有效!”刘二麻子转过头,嘿嘿地笑着,“你看到没有,有几个冲到我们阵地上来的鬼子,被我一刀一个,全部剁翻!说真的,要是放在半年前,让我碰到三五个鬼子,嘿嘿,我还真不敢下手!小鬼子那刺刀凶啊,咱凤凰山拉出来的人若论单对单,怕是没有人能干得过!” “所以我才问张青要大刀片子的!”杨越边走边说到:“在你们山西的晋绥军里,就有一支大刀队,他们有一招叫撩劈式,专破鬼子的刺刀格挡。有空啊,我们就去跟人取取经,以后咱凤凰山要和鬼子玩肉搏,就左手拎着驳壳枪,右手挺着大刀片子,保管叫小鬼子们哭爹喊娘,有来无回!” 杨越笑了笑,忽然道:“快上桥了,咱不扯了!一会过了桥,就迅速占领小王庄!秀才此刻怕是已经赶到预定地点了,我们可不能含糊!” “那当然,你就看好了吧!” 刘二嘿嘿奸笑着,转头抬脚“咄咄”走上了架在河面上的那座木桥。 第二十章 队伍“哐、哐”地把木版跺地巨响,对面桥头上的日军曹长抬手敬着军礼,注视着走在最前面的刘二麻子。 “诸君辛苦了!” 没有人能听懂他说的鸟语,刘二麻子冷着脸,抬手回了个军礼,那摸样,倒象是十足的一个军僚。杨越悄悄地捅了捅一边的李双洋,眼睛瞟向了桥头上的鬼子机枪阵地。那里大概有十个鬼子,一边一挺歪把子,不远处的一个土坎上,两个机枪手操弄着92重机枪把枪口调向了别处。 李双洋会意,暗示着后面的弟兄们留着点神。 大家各怀心思地渡过了河,鬼子曹长目不斜视地站在一边,看着这群满身血污的士兵跨进了自己的防区。 “动手!” 杨越老早就盯住了那挺重机枪,一等到了近边,忽然就把肩膀上的三八式扔在了地上,然后伸手在腰间一摸,掏出了两把驳壳枪。 “啪、啪”连着两声枪响,两个机枪手瞬间毙命。 枪声的忽然响起,让原本平静的场面顿时就炸开了锅。站在桥头的鬼子曹长在第一时间内就被四把刺刀桶成了刺猬,桥头阵地上的两挺歪把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漫天的“柠檬”和子弹落雨似的“劈劈啪啪”地兜头淋下 刘二麻子只等着这个命令,“哗啦”一声扯出了把军刀,劈头盖脸地把个从机枪阵地逃出来的鬼子士兵三两刀剁成了,然后横着刀往小王庄一挥手,嘴张地老大: “压几给给!” 杨越一头冷汗顿时汇成了瀑布,没想到刘二这个大老粗居然也学会了一句日语! 一大队“皇军”士兵潮水般地涌过了木桥,在指挥官刘二的冲锋口令下,迅速地呈四列纵队从各个方向扑向了小王庄。飘扬的太阳旗帜被掼在了地上,然后雪白的底色上,一刹那就多出了几十个四十几码的大脚印。 李双洋带了两个排,搜索着进入了庄内,他的身后,两挺重机枪把枪栓拉得“哗哗”响,作为掩护和压制火力,现在的二连比之几小时前在凤凰山上仅有的那几挺歪把子和捷克式,不知道要强大了多少。 “怎么回事?” 小野纳闷了,分明是皇军,可为什么偏偏会有枪声? “不,那不是皇军!”石川的冷汗流了一脊梁,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仿佛中了杨越的奸计! “那是游击队!快撤退!全体撤退!” 先前的兴奋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惶恐和惊慌。 眼巴巴地盼着友军的凯旋,到头来却是游击队的闷头一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所有人,包括军官和士兵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向后跑去。“噶啦啦”的汽车发动声、“希聿聿”的马叫声混杂着“叽里哇啦”的日本语顿时响掣了半边天空。中田翻身跨上了一匹战马,两腿用力一夹,那马长嘶一声,翻起四蹄正欲绝尘而去,忽然哨兵来报:通往县城的后路已经被游击队切断! “有多少人?”彻底败北的石川还残存着一丝希望。 “最少也有一个中队!”哨兵大口喘着粗气,一句话把石川惊地差点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小王庄的游击队看上去少说也有一个半中队,再加上堵在后面的,那岂不是有两个半中队?战前李九苟发回来的情报,不是说杨越只有四个中队吗?难道在凤凰山里,中井和中田两个主力中队只消耗掉了杨越不到八分之一的战力!? 这怎么可能!? 几辆汽车在慌乱中撞到了一起,一辆边三轮呼啸着,在仅剩不到半米的土路上刚加足了马力,就一头栽进了路边的沟里。导调哨兵在一片混乱中竖着红色旗不断地挥舞着想制止这一切的交通混乱,只可惜他的红旗越挥越快,车却越撞越多。本来就不宽敞的土路上,顿时就堵了个水泄不通。 “滴滴答答”的汽车喇叭声和人的吼叫声奏响了溃散的序曲,石川眼看着不可一世的大日本皇军在这关键时刻居然也会表现地如此不济,心里大叹着“大势已去!” 许大虎趴在山头上,把鬼子的丑态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大喜。 “刘亮、刘亮!” 许大虎推搡着三度陷入昏睡当中的刘亮,大声地说到:“队长杀到了!鬼子要撤退了!” 刘亮睁开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已经兴奋地快要扭曲的面孔,“你说什么?” “鬼子要撤退了!队长带着人杀来了!”许大虎哈哈大笑,一撑地,让自己创伤满目的身体在凛凛的风中站了起来:“弟兄们!队长杀来了!咱一连总算把队伍给等来了!” 随着许大虎嘶哑的声音一遍遍的响起,原本死一般沉寂的阵地上,一连剩下不多的弟兄们纷纷地站起了身。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浑身浴血,他们的肩膀上,都扛着数条鬼子的性命!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都是凤凰山的英雄。 这群硬铮铮的铁汉们在敌人的炮火中、刺刀下抖尽威风、面无惧色。可是此刻在久违的胜利面前,所有人都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这四天来,他们失去了大部分的兄弟、战友,在这个三番几次被炸平,再被挖开的战壕里,他们每天面对生离死别的悲愤在这一刹那彻底爆发。顾平一下子扑倒在已经焦黑的虚土上,泪流满面地对着那一捧捧热土大声地哭泣。 “我们胜利了!二娃子、黑狗、老铁!你们听到了吗?我们胜利了!我们真的打赢了小鬼子!我们把他们赶走了,你们能看到吗?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等到这一天!你们这群胆小鬼,起来,快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去杀鬼子......” “对,我们还要一起去杀鬼子!”许大虎捡起了地上的枪,高举过头,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到:“咱一连就是凤凰山的主力!就是凤凰山的招牌!我们在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蹲了四天,死了那么多的弟兄,为的是什么?” “杀鬼子!”众人齐声震天,气势如虹地响应着。 孙戈抱起了一挺歪把子,两脚一蹬跳上了战壕:“还有种的,就跟着我!咱们一起杀下山去!为死去了的弟兄们,为凤凰山那些被小鬼子杀害的乡亲们,报仇!” 第二十一章 杨越也许还没弄清楚,这一仗到底意味着什么。凤凰山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凭着不到五百的人枪,打掉了鬼子五个中队,这在抗战历史上是怎样的一个辉煌!纵观八年的抗战历史,能以相同兵力全歼鬼子的战例不是没有,但却实在是少之又少。尤其是在抗战前期的1938年,这样的胜利无疑是难能可贵的! 秀才带着四连切断了石川的退路,几乎于此同时,隔着不到三里地的小王庄内,杨越下达了总攻命令。 队伍里的新兵,绝大多数都是方圆十几里内的本乡本土人。对于有利进攻的地形地貌,他们再熟悉不过! 在杨越的示意下,所有人都把左臂衣袖撕扯下来。不知道是谁找到了一条白色床单,挂在了原来挂太阳旗帜的旗杆之上,左右挥舞之下,一溜溜闪着暗光的钢盔开始向乱作一团的鬼子发起了进攻。 东边的四连很快就和溃退的鬼子们展开了遭遇战。石川一门心思地要向包围圈外突围,指挥刀一遍一遍地挥向了游击队刚刚建立的简单阵地。还能听从指挥的六七十个鬼子兵顶着弹雨,亡命地发起了反扑。而更多的人,却还处在慌不择路、抱头鼠窜的状态之中。 枪声炒豆般地爆响开来,没有人顾得上路面上、路边沟壑里横着地、倒着的汽车、摩托车。混乱依旧在持续着,重装备和后勤辎重统统地被抛弃在了不值得关注的角落里。 负责断后的一个小队刚刚布置好阻击阵地,就被从山头上冲下来的一连在侧面杀了个七零八落。许大虎抖着一条负了伤的腿,手里的驳壳枪一次次地点向了望风而逃的鬼子兵。等着杨越带着两个排冲上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 主力的到来,让身体超负荷透支的一连集体摊倒在地。顾平抬了抬手,发现现在他根本就拿不起只有七斤多重的步枪。孙戈喘着粗气,挣扎着把机枪交给了身穿着鬼子皮的李双洋。与先前悲壮的气愤所不同的是,所有人的脸上,此刻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杨越目光搜索着,终于在一块凹地里看到了满身创伤的许大虎,他正趴在土坎上,有一枪没一枪地朝远处的鬼子扣动着手里的扳机。 “啪、啪、啪”的枪声响了良久,终于,他把所有子弹都打了个精光。 “刘亮、刘亮!”许大虎没有回头,大声地喊着:“还有手枪子吗?再给我二十发!” 杨越的眼眶湿润了,他按住了几欲起身的刘亮,悄悄地走到了许大虎的背后,然后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两支驳壳枪,递到了许大虎的眼前:“子弹有的是,你就可劲地打吧!” “杀鬼子,杀鬼子!” 许大虎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手一伸,麻木地接过枪,然后习惯性地伸着大拇指去掰击锤,却发现他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把那块小铁疙瘩掰起来。 杨越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豆大的泪水瞬间成了决了堤的洪水,“吧嗒吧嗒”地打在了许大虎的背上。 “李双洋!搬挺重机枪来!” 八成新的92式在几个人的合力下,被放在了许大虎的身边。 “大虎,用这个!狠狠地打他狗日的!”杨越搂着已经瘫软的汉子,把他扶正在机枪的面前。许大虎两眼眼神散乱着,双手摸索着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扳机。 “当当当当...当当当......” 92式的枪口跳动着喷出一串串粗长的火舌,把滚烫的子弹打向了逐渐黑暗的天空。 “还愣着干什么!”杨越咆哮着转过头,双眼潮红地对着一群面色戚然的队员们喊到:“冲上去,给老子狠狠地打!一个喘气的都不许留!” 李双洋眼里含着泪,募地站起了身:“二连的,上刺刀!!” 其时,队伍里早就闪耀着刺刀嗜血的光芒,只等李双洋的一个命令,众人就大声喊叫着跨过了土砍,跨过了被杨越抱在怀里的许大虎,跨过了地上的鬼子尸体。 与此同时,四连正承受着不可想象的压力。 石川拼了命地要在四连的阵地上撕开一道口子,足足一个中队的鬼子一往无前地冲在了游击队的枪口之下。 四连从南庄过河,长途奔袭了近十公里。为了尽快切断鬼子的退路,他们没有带哪怕一件重武器,全连凭着仅有的五挺捷克式,却硬生生地把准备亡命的敌人挡在了阵地前。 眼看着前面的进攻受挫,而后面的追兵已经杀到了跟前,满头大汗的石川跳下了马,扬起手里的指挥刀也加入到战团当中。 一心决死的石川多少振奋了一部分鬼子的斗志,白热化的战场上忽然发生了各式各样的奇观。 三五成群的士兵冒着枪林弹雨一阵疯跑,在身中数枪之后,“咿咿呀呀”地叫唤着,“顽强”地突入到四连的阵地之中,然后,引爆了他们手里紧拽着的手榴弹。 还有的鬼子兵在机枪火力的打击下,干脆挺身而起,挡在了弹道之上。为了让其他士兵哪怕前进一步,他们也绝对不会怜惜自己被打成筛子的身体。 凭借着这样的方式,二十多个鬼子兵终于杀到了四连的眼前。自杀式的掩护似乎让石川看到了突围的希望,在他的呐喊之下,大队鬼子顿时潮水般地涌向了游击队单薄的防线。 “顶住!”郭从如扶着眼镜,手里的驳壳枪打在了连发的位置上,一阵“啪啪啪”的响声过后,几个冲到跟前的鬼子应声倒地。 “不要让敌人靠上来,就是用牙齿咬,也要扛住小鬼子的这一拨进攻!” 可是四连的身份决定了战场天平一瞬间的倾斜,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没有摸过几次军用步枪,其中许多人甚至还不清楚,三八式的弹仓里到底能装多少发子弹。 一边是抱死突围的日军,一边是几乎没有作战经验的游击队。 很快,大批如狼似虎的鬼子突进了四连的阵地...... 第二十二章 一场白刃战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敌我双方混战在了一起,游击队的所有重武器都在一刹那间哑了火!五、六挺重机枪空有一堆子弹,就是不敢朝混战的人群当中打去。 杨越冒了一头的冷汗,四连的一群南瓜连枪都打不惯,更别说挺着刺刀和鬼子玩肉搏了!假如李双洋和刘二两人不能及时驰援,那四连被鬼子放翻的可能性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失误!严重失误! 原本还以为鬼子会摆下阵势来顽抗,没想到石川这个老狐狸,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昏迷中的许大虎砸着嘴,还在呢喃着要杀鬼子。杨越把心一横,将他交给了旁人,然后接过了一把大刀片子,追着二连朝着战团跑了去。 石川挥舞着他那把指挥刀,一个照面砍倒了两个游击队员。郭从如一边指挥着还没接敌的弟兄缓缓后撤,一边左右开工,点杀着接近的敌人。 伤亡在近一步加剧,四连的防线一退再退。新兵们打打顺风仗绝对是顶刮刮的,可是一旦身处险境,情况却决然不同。要不是还有二连和三连,四连估计已经被石川击溃了。 鬼子找到了包围圈的弱点,当然不会轻易地松口。四连的战术素养原本就不及二连和三连,人员是挑剩下的,装备是挑剩下的。除了挖地道之外,他们还真不是打仗的料! “他娘的!” 秀才的耳后传来骂娘声,回头一蹩,身后有个弟兄抖嗦着双手,想往弹仓里塞子弹。可因为心里太紧张了,四五颗子弹无一例外地都掉在了地上。 压不住阵脚,就意味着全军覆没!一连在宋庄坚持了四天,不但消灭了大量鬼子,还保存了自己。二连和三连在深山里轰轰烈烈地把中田和中井两个倒霉鬼打得魂飞魄散,现在轮到四连来挑大梁,秀才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连队根本就不是这块料! 就在四连险象环生之际,石川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刘二麻子带着三连跨过了几道坎,越过了几条沟,终于在关键时刻出现在了敌人的侧翼。在一片芦苇荡中,成群结队的“皇军”大喊着“杀无赦”的口号。顶着一面蛋黄色的阳光,挺直了他们雪亮的刺刀! “他娘的!凡是长两条腿说王八语的,一个都不许给老子留下!” 嘴里叼着根烟卷的刘二麻子挎着军刀,脑袋上还歪戴着王八帽。大手一挥,三连发起了冲锋。宋二狗和王喜两个人冲在了最前面,一个拿着大刀,一个抱着机枪如雷似地一通吼过,就朝傻了眼的鬼子兵下起了黑手! “哒哒哒哒...” 枪口上跳起了一串串绚丽的火焰,在黄昏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令人胆寒。“飕飕”飞起的子弹照着鬼子聚集最多的地方直射而去,眨眼间又有六七个鬼子兵闷哼着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白热化的战斗让战团里的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没有人会因为背后有人开枪而慌忙去找掩护,鲜血的刺激在此刻已经超越了一切。 看着身边的同伴倒下了,四个鬼子兵“咿咿呀呀”地一通乱叫,扔过对面的四连,转过身就朝着王喜和宋二狗扑来。 “找死!”王喜恶狠狠地笑着,食指猛地扣下了扳机。子弹呼啸着“扑哧扑哧”没肉而入,眨眼间,四个鬼子就变成了鱼网。 “他奶奶的!”刚刚找准了目标想一通乱刀砍去的宋二狗极度郁闷地一跺脚,转身朝抱着机枪不撒手的王喜喊到:“就不能给老子留一个吗!?” “过瘾!!!”王喜一把扔下没有了子弹的歪把子,扯出绑在腿上的刺刀,随着宋二狗跟着冲上来的其他弟兄一起杀奔鬼子而去。 潮水一般的三连趁着日军一片混乱之际迅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硬生生地把打成一团的鬼子和四连不多的弟兄们分了开来。 只是,刘二摆明了就不是来劝架的,三连的突然加入,子弹、刺刀、大刀片子一股脑全往彻底打懵了的鬼子身上罩去,一瞬间,战场上的天平再一次地倒向了游击队。 三连在进攻,鬼子被迫继续朝四连突击,压不住阵脚的四连在丢失了既有阵地后,除了少数几个没来得及后撤的弟兄之外,其余人全部躲在了郭从如的身后。 “打你奶奶的腿!”从不轻易骂人的郭从如愤怒了!都是一块土地上养出来的人,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秀才索性把打光了子弹的驳壳枪插回了腰间,然后四处寻找着捡起了一把三八式端在了手上。枪头上的那柄军刺还在滴着鲜红的血,它的前任主人躺在地上,胸口一片血肉模糊,三个弹孔“汩汩”地往外泵着生命的最后气息。 “三连已经杀到了,二连也不远了!我们呢?我们在干些什么?”秀才一把撩开了棉衣的领子,喘着粗气地大声喊到:“要么死,要么活!死就死得壮烈些,活就活地痛快些!凤凰山上不养孬种!” 等杨越和二连赶到的时候,刘二麻子扯着刀已经和石川面对面地拼了三五个回合。小鬼子不但枪法好,刀法也不错。刘二的左手上,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石川伸着舌头舔了舔刀面上的鲜血,面目狰狞地一撇嘴,用日本式中文生硬地挑衅道:“支那猪,你的放马的过来!” “过你娘的x!”刘二怒火中烧,抬起手“唰唰”地就朝石川一通乱砍。当强盗那会,他就是亡命徒!面对着自己中国人他尚且狠劲十足,更何况现在面前的还是个狗日的小鬼子! 东洋刀诡异的弧线微微翘起,带着一片寒芒把石川罩在了其中。在两人的周遭,二连和三连踏着满地的鬼子尸体顺利地会师了! 第二十三章 杨越的军装上洒满了血,帽子上的两片披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鬼子扯掉了一半,乍一看上去,就象是一个被人割掉了一只耳朵的猪头。 “小李子!带着其他人向四连靠拢!这里我和刘二来解决!”杨越呸了一口唾沫,掂了掂手里的大刀片子,缓步走向了“叮当”战作一团的两人。 这当口,石川也挨了一刀。刘二耍着东洋刀在他的腿上划开了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棉布下,鲜红的血水象决了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杨越扫兴地摇了摇头,这一刀莫不是割断了老乌龟的动脉? 石川的脸色变得苍白,手里架着刀已经失去了进攻的力气。刘二一刀比一刀狠,“当当”之响下,愣是把手里的东洋刀劈成了两截,石川虎口一麻,哪里还握地住手上的兵器,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后,指挥刀“哐”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娘的!鬼子的刀真不经用!”刘二口里啐着,转着身在地上捡了把三八军刺,拎起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的石川,嚷嚷着就要捅。 “可以了!”杨越伸手抓住了刘二的手腕,“他已经活不成了,我先问他几个问题,然后让他自生自灭吧!” 石川脸上沾着自己的鲜血,一手捂在了伤口上,嘴里却在“哈哈”大笑:“支那猪,痛快地杀,我的,效忠天皇的干活!游击队的,死啦死啦的,早晚一天的干活!” “死你娘的x!”刘二愤怒地扬起手,左右开工在石川的脸上“噼里啪啦”地扇了十几个耳光,石川本就重伤在身,失血过多让他的脑袋已然不太清醒,这当儿又被刘二下了十几下黑手,眼前只见一片金光乱闪,差点就晕了过去。“噗”地一声长响过后,鼻血喷了刘二满脸。 “我们的,长命的不要!”杨越嘴角弯起一道邪恶的弧线,张着嘴绕到了石川的跟前,“赶走你们,我们的,胜利!你的,明白?” “八噶斯内!”石川硬着头皮睁开了眼睛,声音却有如细蚊般的虚弱:“皇军的,不可战胜!天皇的,万岁!大日本帝国的,万岁!” “啊呸!”杨越使劲一吸鼻子,然后,一口浓痰飙在了石川激动的脸上,“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可战胜!?荒天下之大谬,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看看今天,是谁还站在这里!是谁打得不剩一兵一卒,是谁现在象只臭虫般捏在我的手里!?就是你所谓的大日本皇军!你个王八蛋,老子今天先让你走一步,你就在地狱里等着,看看还有哪个倒霉鬼会碰上我杨越,我给你多找几个伴,在阎王爷面前去效忠你们的狗屁天皇吧!” 杨越恶狠狠地转过头,手一扬,“杀!” “大哥,你不是说要问他几个问题吗?”刘二犹豫地看了看石川,又看了看杨越。 “不问了!问他跟没问一样!”杨越一扭身,扬起刀把个在脚下还喘气的鬼子士兵砍地闷哼连连。“吩咐下去,没死地通通赏两刺刀!老子没那么多粮食养俘虏!” 刘二点头,手一动,“扑”地一声把刺刀送进了石川的胸膛。鲜血顺着刺刀上的血槽“叽叽”尖叫着,又把刘二本就红通通的尉官服染了一遍颜色。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石川瞪圆了眼睛。十几个游击队员手里端着血淋淋的刺刀,在地上挨个把受了伤的士兵送了一程。这些人都是他从东京带到中国来的,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手下。有的,还是他的邻居! 中田死了,中井死了,渡边死了,黑山死了,小野也死了,那么多帝国士兵都死了!现在,该轮到他石川了!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带着深深的疑问,石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记忆里不断闪过的熟悉面孔,现在是该在一起讨论讨论了。 在高庄的阵地上,张青长吁了一口气。鬼子在结束第七次进攻后,终于撤退了! 之前游击队被剿灭的消息让河村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几天下来,一个整遍联队都快打残了,可是八路军却死不退让。双方都是硬着头皮死磕,再这么拼下去,石家庄的防守力量就不够了!土肥原的第十四师团早已经南下,正准备加入到日趋白热化的徐州战场,除了他的第一师团外,军内已经没有人会关心石家庄地区的安危了! 八路军的猖狂让河村冒了一头冷汗,看样子,是该向大本营请调援兵了!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张青站在掩体外,看着一队人马顺着战壕走了过来,是团长没错。 “老常,队伍怎么样!?” “打残了!”团长一脸抹黑,嘴角上、衣服上全是血:“狗日的小鬼子,把我的一个营打成了一个排!元气大伤啊!对了,灵寿方向怎么样了?我看小鬼子来地快,退地也急,莫不是游击队出了什么事?” 张青张了张嘴,刚想回答,通讯兵却溜溜地跑来报告,吕司令员要和团长讲话。 “常德善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正是吕正操。 “司令员,是我!”团长“啪”地一下立正,“司令员有什么指示?” “天大的喜事!”司令员哈哈大笑:“灵寿县城的鬼子一个大队,刚刚被杨越吃掉了!现在我命令你们,加强高庄、正定一线的防御!严防鬼子反扑,我已经派出了一个团增强你们的兵力,明天早晨就能赶到。另外,再告诉你个好消息。阜平发来了电报,聂司令员将会配合我们牵制子牙河流域的日伪军。打通了灵寿县,我们就等于已经把日军的卵子捏在了手里!把两条铁路线一掐,我看小鬼子在徐州还能蹦达多久!哈哈......” 常德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一边的张青听地真切,赶紧一把抢过了话筒,“司令员、司令员!” 哪知对面的吕司令员已经挂了线。 “团长,这里你先看着,我去趟灵寿!”张青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没等常德善答腔,他已经一头冲出了掩体,在阵地上随便找了一匹马后,张青卷起一蓬烟雾,绝尘而去。 第六卷 第一章 张青赶到灵寿的时候,杨越正在清点城内伪军的人数。 “日之兄!”张青一拳砸在了杨越的肩窝上,脸上笑颜如花:“我他娘的还以为你就这样死了呢!” 杨越呵呵一笑,“你小子死了我都还没死呢!怎样,兄弟我没让你们失望吧!这一仗打下来,寺内和香月还有河村该坐不住了!” “谁说不是呢!”张青抹了把脸上渗出来的油,苦笑到:“你在凤凰山吃肥肉,兄弟我却在正定和小鬼子死磕了四天,一个团都打残了,飞机加大炮地把我炸地都快发了疯!你要是再被小鬼子给击毙了,那我就算到了阎王殿都得找你说道说道!” “没说的!咱俩谁和谁!别说小鬼子杀不了我,不过就算要死,我也拖着你一块儿死。”杨越边说着,边拉着张青到了伪军的队伍跟前。 拎着李九苟的李双洋站在一排排稀稀拉拉的人群前,把枪抵在了李九苟的脑袋上。 “小李庄的人还有多少?”李双洋大声问道。 人群里一片哄然,几个伪军和黑狗子互相望了望,懦懦地举起了手,“游击队大爷,我们几个都是小李庄的。自从被抓到灵寿来后,我们真没和太君穿一条裤子!” “太君?”小李子一脸怒气,直勾勾地逼视着开口说话的一个二鬼子。 “哦,不!是鬼子!” 二鬼子很机敏地赶紧摇了摇头,点头哈腰地改口道。 “队长!?”李双洋回头看了看杨越和张青,用眼神征询着意见。 “你自己看着办吧,这里交给你了!我和西楚兄去谈些事情!”杨越点点头,拉着张青转身又走了。 在鬼子的大队部,秀才正指挥着人清除所有日伪军的标记。那面写着“武运长久”的日本军旗,则被许晴收入了囊中。 “许大小姐!”张青打着哈哈看着递茶上来的许晴,不怀好意地调侃到:“有些日子没见了呀,不知道许大小姐跟日之兄的喜事什么时候办呀!我张某人还等着喝两位的喜酒呢!” “没正经!”许晴一歪头,轻啐了一口,转身又给杨越端上了一杯茶。 杨越道了声谢,让许晴坐在了自己的旁边,然后笑呵呵地看向了张青: “西楚兄,凤凰山能得到八路军的鼎立支持,杨越深怀感激。不知道这一仗过后,吕司令员和贵军有什么想法呢?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我杨某人和全体凤凰山将士绝不推辞!” 张青惊讶地抬了抬头,沉吟了良久,忽然说到:“我觉得吧,你和我还是不要这么拽文了。乍一听你这样说话,我还真觉得不习惯。还是一口一个他娘的,听着舒服!” “贱!”杨越轻“呸”了一口,“好话都听得不舒服,我说你他娘的是不是骨头太轻了啊!” “爽快!哈哈!”张青张着嘴,拍起了手掌:“你这才象个土匪头子嘛!搞得跟个地主老财似的,哪里象当兵打仗的人!” 许青轻笑着,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对骂了好半天,默默地没有作声。 “谈正事吧!”张青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可语气忽然正经起来,“灵寿县城被你夺了,鬼子肯定得着急!吕司令员已经交代我们,要死守正定,坚决打掉鬼子企图收复灵寿的信心!只是这样一来,我军的部署将会全部打乱,从暗面转到明面上和鬼子干,我怕寺内那个老王八蛋一狠心,从徐州战场上抽出两个师团回师冀中的话,咱们的前景都堪舆!” “我可没说我要占着灵寿!”杨越点点头,“这一仗我的损失非常大,四个连基本上都被打残了建制!尤其是最后一战,四连活下来的十几个人,几乎各个挂彩!要是这个时候占领了灵寿不撒手,小鬼子铁定得发重兵压制!守着一个孤城,是决然守不住的。那个时候,我就得重新回凤凰山上去打游击!与其被迫上山,不如趁着现在大胜之时,主动回撤!等好好地把部队锻炼锻炼,再和鬼子叫板!” “你真这么想的?”张青狐疑地望向了脸色坚定的杨越,“我还以为你家伙一屁股坐在这鬼子的大队部就不愿走了呢!” 一旁的许晴笑了笑,接过了话茬:“我们杨队长不会那么冲动的,不过如果贵军想要这灵寿县城的话,我们可以让出来!” “不要!坚决不要!”张青猛地摇摇头,摆着手说到:“虽然滹沱河流域的确是吕司令员重点倾斜的目标,可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谁占着灵寿谁就会遭到鬼子的毁灭性进攻!连日之兄都想得通的问题,吕司令员肯定也不含糊!” “那就这样吧!你一会给你们三纵发给电报,请吕司令员考虑考虑撤兵的问题。关键时刻,还得低调才是!”杨越看了看表,说到:“吃了晚饭后,你今天就留在灵寿吧!咱们好好地喝一杯,谁不倒谁就是狗熊!” 晚宴的确很丰盛,为了犒劳凯旋的弟兄们。杨越特意让秀才把鬼子圈里的十几头猪全部宰杀怠尽,加上城内乡亲们们送来的鸡鸭之类的荤食,所有人都流下了长串的哈喇子。 杨越让人把城楼上所有的探照灯都搬到了大队部,一千瓦的光束交叉式地把大队部照了个通透,在黑漆漆的夜晚,大院里有如白昼。没有岗哨的弟兄们互相敬着手里端着的酒,大哭大笑地为阵亡地、活着的所有人唱起了那首《爱军喜武歌》。 张青是东北人,喝酒自然不甘落后,杨越一口气拍开了四坛子酒的泥封,两人把碗一抛,端着坛子对干起来。刘二气呼呼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碗,唉声叹气地咒骂着排了他岗哨的秀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小李子领着一个穿短马褂的黑瘦汉子来到了酒桌前。 “队长,这是我表兄,宋安!我们能不放一枪进城,他可帮了不少忙!”李双洋拉着宋安坐在了桌对面,端着碗一口气把碗里的酒抽干了。 “宋兄弟,这边坐!”杨越哈哈大笑地站起了身,腾出了自己的座位。 “不不不,宋安不敢!”黑瘦汉子慌张地站了起来,连连地摆着双手。 “怎么不行!”杨越笑呵呵地绕过了桌子,拉着宋安来到了上位:“游击队能有今天,多亏宋兄弟的鼎立相助,这个上位,今天非你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