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奇英传之古玉奇缘》 第1章 《混世奇英传之古玉奇缘》 作者:月微云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正文第一章神功初成有机缘 宋代仙乐村一野老有言道:“寒林风送碧血落,多少情侠烟雨没。火光石中较短长,荣枯岁月流水过。”话出有因,有感而发。“神州沉陆,不堪回首;故人何在,长歌应伴残月”。 自从武林至宝“碧寒林”乍然现身江湖以来,屈指一算经已四十有二年了,武林人士因之而亡者竟达十万。武陵芳草埋幽径,北邙古丘冤魂生;前赴后继,英灵不断,这岂是屈指可数的?牺牲且不惧,枉死诚可怕。可笑的是这些人还没弄清楚此所谓至宝究竟是何物,便贸然赶这趟浑水,勾心斗角,同室操戈,相互争个你死我活,结果不过是“身首异处宝未见,人财两失终为何”? 待得武林众高手死伤过半后,一些有识之士始幡然而悟,认为这一切皆是“二十八星宫”制造的武林大阴谋;“二十八星宫”是始作俑者,其抛出武林至宝这消息的目的,让武林人士自伤残杀,以便坐山观虎斗,及至武林各派元气大伤之时,这才施展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阴毒招。 天幸“碧寒林”最终落在“剑幻箭”红情长手中,武林中有识之士自以为江湖纷争至此便可平定下来。殊不知天道多灾,奈何好事多磨。正当红公在武陵召开武林大会,欲当着天下英雄将武林至宝及其秘密毁于一旦,以便挽救这场武林浩劫之时,二十八星宫宫主紫薇天尊率领二十八位一等一高手倾巢而出,从中阻挠这场“毁宝大会”,欲与中原众英雄一较高低。 当今武林绝大部分武功卓越者尽皆云集于此,可谓之“黑白两道群英决”。这场血战斗得天昏地黑,日月无光,足足持续了两天两夜,只见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实在是悲壮惨烈,可歌可泣。其中贺兰山六怪、岭南三英、江南二奇、越北刀神、闪电侠、南拳王以及武林十大门派掌门均受不同程度的损伤;洞霄宫主、蜀道五杰和武林后剑仙世家等百多位高手俱壮烈身亡。中原武林经此一役已大伤元气,而二十八星宫势力亦大大削弱了。 且说这场“黑白群英决”,惊心动魄之余却又不免令人扼腕叹息,痛心疾首。以宫主紫薇天尊为中枢,二十八位黑道高手摆下“二十八星摄魂阵”,时而如流星四射,时而如猛龙乱舞;一时分作数个车轮滚动游击,一时合作一条长蛇盘卷缠绕,竟将群雄打得措手不及,困于垓心。于人数上拥有压倒性优势的中原群雄虽个个武功不凡,但因不防对方如此灵巧犀利,变幻莫测的阵法,以致神牵鬼制,奇技难施,一时大乱。 紫薇天尊始终占住阵法中枢位,指挥冲杀,如虎入羊群,天下竟莫有阻之者;其座下双尊者北极仙翁和南极泰斗,如火团般冲散人群,竟如入无人之境;至于四大护宫神、十二星将、四大煞星和使者以及双魁星,人人骁勇善战,个个勇猛难敌。群雄在“东方亮西北侠”两位大侠的带领下东走西窜,奋力抵御,以求突破此阵。双方皆战袍血染,一时斗得难分难解。 “剑幻箭”红情长被“四大护宫神”的八臂拳仙慕飞远以及雷霆幽冥手许壁所结的神兽伏魔阵围困着,他猛然使个蟒蛇翻身,脚踏乾移五行步法:乾、兑、离、震、坤、艮、坎、巽;方位飘移,八足纵横,微步生尘,气态万千;身法高深莫测,变化无穷;一声长啸,脱出困境,其“青影碧落剑法”顿时大显神威,杀败八臂拳仙和雷霆幽冥手两人后,偕同武林三天师之首的柳子奇合战紫薇天尊。双方各擅胜场,交手上千招,竟未有丝毫倦意,一时难分上下。然而若再没方法破此阵法,群雄终会被累得精疲力竭,以致束手待毙。 却是峰回路转,扣人心弦,就在武林生死存亡之际,武林天师蒋可寿和六玄女及时出现,从外围杀入。群雄内外夹击,强弱之势陡然扭转,“二十八星摄魂阵”立时暴露出漏洞。群雄紧抓良机,拼尽全力向那阵中薄弱环节冲杀,直杀得对方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紫薇天尊见阵后方岌岌可危,便运起绝顶轻功似大鹏鸟般腾空抟扶摇而上,身形一晃,横飞十多丈远,摆脱红公和柳子奇二人围攻,飞身跃回二十八星摄魂阵中枢位,扭转龙头,急施神龙摆尾,欲求以首援尾,挽回败势;随即如影似鬽般飞至中心,手起爪下,便有数人倒地。 红公二人紧追其后,却终是相差几丈远。霍然瞥见前方一个熟识红影,红公不由大吃一惊,情急之下不敢多想,运气远呼道:“嫣儿快走!”紫薇天尊冷笑一声,飞身逼近那抹红影,反掌向着对方背部便拍下去,不防侧畔一声娇叱,一把利剑已然刺到。他冷哼一声,移身扬出一脚踢向偷袭者右臂,左掌依然印在那红影背脊上。只闻“嘭”、“咯”两声同时响起,那红影狂喷一口鲜血便赫然倒地;来袭者臂骨折断,却兀自不顾折骨之痛,以迅若捷豹的速度冲到那红影跟前为其守护。原来,那红影便是红公那总喜身穿粉红衫裙闯荡江湖的爱女红敏嫣;而来袭者却是红公爱妻,江湖上人称“百变仙”便是。 红公两步飞至,抱着昏倒于地的女儿急喊道:“嫣儿!嫣儿!”又见女儿依然昏迷不醒,立即催动内力为她治疗。柳子奇上前探那少女手中脉门,随后凄然摆了摆头,不想那一掌竟把她五脏六腑全然震碎,经脉崩绝,纵使大罗神仙也回天乏力。红公不敢轻言放弃,继续输送内功进女儿体内,盼望出现奇迹。那少女一时得以苏醒,望见爹娘凄然落泪之样,心知自己伤势难治,已时日无多,心情反而平定下来,仍自笑言安慰爹娘。 柳子奇恻然不忍,转身便要去追杀那紫薇天尊。只见紫薇天尊已然碰上另外两位武林天师,正交起手来,三人身形如鬼魅,一拈即走,四周十丈之内顿时掌气四溢,热流滚滚,风雷霍霍,飞石拔木,武功之高可谓惊神泣鬼,无与伦比。眼见紫薇天尊渐渐处于下风,柳子奇怒喝一声,跃到三人之中,便要合三人之力,将其擒住击毙。 武林三天师归位,那紫薇天尊即管武功当世绝顶,究非天人,万万难敌三天师合力一击,眼看就要被三天师击毙于掌下。这时,一个叫阿智的汉子捧起那装有武林至宝的盒子便要乘隙溜走。那紫薇天尊瞧在眼里,拼着身受重伤也要夺回宝物,却见他大鹏天翅绝顶轻功再度运起,不防被柳子奇半空截住,前胸遽然受对方重重一掌,只觉五脏六腑几欲离位。 那汉子阿智偷到武林至宝远远逃离而去,不见后面有人追来,正自得意,忽闻背后紫薇天尊呼喝道:“小子!快快放下手中宝物,便恕你不死!”唬得阿智魂不附体,只觉头顶一股烈风骤然盖下,突然眼前一黑,只道已被对方掌力拍得头颅破碎,脑浆迸出,不禁失声惨叫一声:“哎呀——” 阿智惊醒过来,原来,方才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他回想梦中那千钧一发的情景,犹有余悸,一摸背部全是汗水,幸亏是有惊无险,不由大呼一口气,嘀咕道:“真见鬼!自从看了老张家族谱暗格中藏着的那几张黄纸上的内容后,这一个多月来脑子里都是那些怪事,现在竟然做起梦来了,想来是想宝物想傻了。”默默地坐了会儿,内心想道:“听说邻村里出土了一具千年古尸和众多古董,明天一定要到那里看看······” 且说中国改革开放之后不久,位于四川雅安的紫竹山区出土了一具千年古尸,这具千年古尸有如一颗定时炸弹,似乎在古人的精心设计下,在沉寂了千年之久的一片荒野之地如期“引爆”,一时震惊世界,令世人为之瞩目。经专家初步鉴定,这具古尸大约为唐朝唐玄宗时期的人物,至此发现之际,经已是一千两百多年了。 一旦开棺面世,出人意料地发现了众多随葬品藏于其中,诸如珍珠玛瑙,瓷器古玩,皆是珍稀少有,价值连城。当中还有一件“天蚕金丝蝉翼纱”,穿之冬暖夏凉,以刀剑加之而不入;和璧隋珠也有所不及,当可称之为无价之宝。 此具古尸令人出奇的是尸身至今完好。据亲眼目睹古尸的人说,死者是一名女性,身材成熟丰满,身体不高,头上珠钗银饰,一身高贵华服,估计此遗体乃古代一位贵妇;而其发质柔婉,指、趾纹路清晰,皮肤润泽可鉴而软弹可感,其容貌姣美高雅,恍如刚刚去世的妇人。人们都惊奇这女尸如何历经千年之久而尸首尚完好至此,有人说是尸变,也有人说是神仙护体,一时人心茫茫,谣言到处,议论四起。 听专家解释,墓葬深达十多米,棺椁四周满布石膏和木炭,分多层密封,加之有机酸的棺液的长期浸泡,棺内由此而形成缺氧、无氧、无菌、恒温恒湿的保护环境,女尸这才得以保全完好。大家心中疑虑此时才涣然冰释。 此具女尸最先是由五位村民在挖掘深井时无意发现,被发掘到的棺木吓了一跳后,五人慌慌张张地跑回村里把此事告诉了村长。村长稳定他们后,便一起到发现棺材的地方查看了一番,觉得事情怪异,慎重起见,决定报告上级,这才把此事告诉给乡村所的领导,于是乎发现棺材的事儿便不胫而走。后来一经报纸头版登出,考古学家闻风而至,经专家验证,才得知此乃稀世罕有的千年“湿尸”。 第2章 此具千年女“湿尸”及其随葬品立即被申报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而发现此千年女尸的那五位仁兄也因此得到了国家给予的一笔可观的报酬。 后来,工作人员在棺椁侧面一米深的土层中发现了石砖墙,于是循着石砖深挖,居然挖出一个可容百人的地下室来。一位工作人员由于过于兴奋,打开地下室石门后,率先闯进去了,一旦发觉室中藏有宝物,便草率上前,却无意踏着地上机关,一时万箭齐发,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受羽箭穿心,最终难以幸免。此事一出,又再轰动全国,各界人士皆纷纷奔赴雅安,以便可以亲眼一睹揭开这千年墓室神秘面纱后的庐山真面目。 各方媒体视觉,一时聚焦于此墓室。只见墓室内二十多平方的地上,凸现出数十块表面上刻印有文字的两尺大小的方石,方石棱角处皆有小洞,一旦触及机关,那羽箭便会自下而上又从四周墙壁飞射而出,任你动作如何灵敏快捷,也是难以从布满方石的地域中逃脱。破解机关的国内外专家遇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皆激动异常,跃跃欲试,十数天亲临考察,几乎绞尽脑汁,却仍是束手无策,不由对中国古人之无上智慧佩服不已。政府不敢轻举妄动,派人日夜守护在墓室外,勿令闲人进入。 是日,就在众人围观之中,两个青年正互搭肩膀,交头接耳。其中一个长得浓眉大眼,椭圆面型,一副春风得意,精力旺盛之相貌,如牛强壮之躯;留着又长又厚的头发,发型二八分界,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一条黑色西裤,两个裤脚都捋至膝盖。只见他一脸气愤地说:“这古人就是刁钻,既然留下宝物,就应该让人得到,偏要卖关子耍小手段,弄得像画像中的美女——光有得看却没法娶到。” 跟他喁喁私语的那青年比起他那“落拓不羁”的相貌要低调得多了。那青年名叫阿智,只见他眉目分明,发型平平,神目无彩,意态懒洋,猿臂狼腰,穿着朴实;言语之间句句似乎无心无意,一副无所谓全不在乎之样,却又字字中的,一针见血。正所谓:外表显拙藏能,内心大智大慧。而自古道:聪愚常常表露,大智若愚难得。 只听阿智笑着说:“阿年,我说这未尝不是好事,太容易得来的反而不美。况且即使没有设置机关,宝物最终也收归国有。你虽是这村子里的人,想要分一杯羹,却是‘半夜做梦娶新娘——想得倒美’。”阿年没有搭话,侧目看着远处一个女孩出神,突然向阿智打眼色说:“阿智,那不是你的梦中情人吗?” 阿智扭头一看,果然就是自己一直单思的那女孩,他黯然说道:“唉,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再提也是枉然,何况她现在已有心上人了。”阿年说:“你曾经想为她退出名校转到她的学校就读,她只是不知道而已,要是知道有人这样为自己,她必定爱上你的。一个总生后悔的人没出息的,像我对‘村花’那般敢爱敢言,那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尽管她现在一时不能接受,等到她完全接纳我的爱的那一天,我这些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你也真傻,爱就说嘛,你把心底话藏得像深闺中的少女一样,谁会知道呢?” 阿智心里纳闷:“唉!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懂得,我也知道,‘距离是一种美,不能把握适当的距离是难以产生真正的爱情’。但我不没有你那种大无谓精神,我始终不能摆脱对失败的恐惧的束缚。”他苦笑着说:“那我又问你,你究竟爱不爱那墓室中的宝物?”阿年笑着说:“爱又能怎样?”阿智说:“爱就说,好让我使个计谋,圆你美梦。” 阿年笑道:“不要说难进去,就算让你进去了,也拿不到宝物。听说那布满机关的地方就有二三十米远,你还未走上两步,便已成‘刺猬’了。”阿智低声说:“进到里面看看情况再说,你若想,我略施小计,便可溜进去。”阿年说:“好,你说什么办法?”阿智把阿年拉到静处,将自己的办法如此这般地说了出来。 这一晚,天清月明,旷野寂静。阿智阿年隐身在一棵大树后,远远地望着那古尸墓地,只见两个武警正在搭棚下乘凉聊天。不一会,阿年见阿智潜藏在离墓地八九米远的草丛中,突然大声喊道:“救命啊,有蛇啊,救命啊······”远见那两个警卫闻声赶来,撒腿便即往来路跑去。 却说阿智用了个调虎离山之计,甩开了警卫,偷偷溜进了墓中。借着柔弱月色,慢慢推开墓室石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墓内,顺手关上石门。这时他早从背包中取出蜡烛点燃,只见室内:石壁嶙峋可怖生,獠牙天齿锋而长,迎来异宝金光灿,石路长廊惊险藏。 阿智蒙蒙遥见两尊石像手持长戟,气定神闲地立于二十多米远的地上。石像身上各套着一件五彩斑斓的蚕翼云锦天纱,上面嵌满奇珍宝石;颈中又挂一条光泽夺目的七色天润珍珠项链,价值连城。阿智心如鹿撞,举着蜡烛走前几步,停在那些凸出的石块前,望着如鱼鳞般的石块不由愕然。 阿智看了一会,突然发觉那数十块方石中有几个字在老张家那族谱中提及过,心下想这难道只是偶然,正自思虑,忽闻背后石门一声响动。他顿然心头大震,立即转身一看,只见石门正要打开,他马上熄灭蜡烛跑上前去,这时只见一个警卫提着电筒走进来,喝问他是谁。 阿智心慌意乱,横冲直撞闯出去,被那警卫一棍打中左肩膀,痛得他往后倒跌几步。那警卫抡警棍上前捉拿他,不防被他飞起一脚踢倒了。阿智急如星火地冲出墓室,不料跟室外另一个警卫冲个满怀。这警卫听到室内有异,这时见了阿智,呵斥立刻他束手就擒,便要拔枪威胁。 阿智见状,慌忙跑回墓室内,那警卫喝止他。阿智毫不理会,跌跌撞撞往里跑,来至方石阵前止步。两警卫拿着电筒慌忙赶上来,照在阿智身上。阿智心知闯墓与袭警这两条罪刑不轻,慌不择路,急中生智,他心下道:“既然已来到这里,岂能无功而返?不成功便成仁!与其被他们捉回去,不若搏一搏,我阿智是生是死,就在这一搏了!” 阿智转身跳到前方一米远的那个刻有“乾”字的方石上,紧闭双眼,正自待死,却良久不见动静,不禁惊喜若狂,借着警卫的电筒光找到东面半米远的“震”字方石,一步跨了过去,依然不见羽箭射出。那两警卫起初见他跳到石块都吃了一惊,这时发觉室内的机关毫无动静,不由又惊又喜。却见阿智在石块乱跳了七下,皆平安无事,突然立着久久不动,以为他已身中机关,不觉都替他惊惶发急。 原来,阿智只是循着老张家族谱上所述,剑幻箭红情长的乾移五行步基本步法去踏石块,那八字按顺序是:乾、兑、离、震、坤、艮、坎、巽。阿智此时踏在“坎”字石块上,最后那个字却是在三米远的斜上方,他估计自己不能跳得那么远,是以一时呆立原地。 忽然,阿智原地不动,弯腰做起腿跟拉伸运动,以便尽力跳到那“巽”字石块处。热过身后,他咬牙全力一跃,脚尖正好碰到那“巽”字石块边,他见机立即踮起脚尖,如跳芭蕾舞般缓缓移动到石块中心;又见安然无事,这才大呼一口气。那两个警卫在离他十多米远的地方凝目看着,不禁替他捏一把汗,这时见他成功了,都大声叫好。 就在此刻,只闻一阵隆隆声音响起,三人不由惊恐失措,只见那两尊石像中间一块石壁慢腾腾地升起来了,石壁后露出一个黝黑的小洞口。阿智见状,放胆冲上前去,这时他虽踏着其他石块,但机关已尽解,是以无事。 阿智跑到两石像前,取下石像身上的所有宝物,禁不住哈哈大笑。那两个警卫远远望见,冲他笑道:“好!好!你拿了那些宝物走回来,我们便放过你!”阿智笑道:“好!这里有个洞口,我先下去探寻一番,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如无发现便即回来!”他心中却想:“傻瓜才给你们,这洞中之洞这么隐秘,难保没有通往外面之路!我阿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罢,忽闻背后一声惨叫,原来那警卫想冲过来,却不防踏着机关,被羽箭射穿大腿,幸好性命无碍。他不再理会身后二人,径自走到那洞口前,蹲下身子摸着石壁慢慢地走了进去。 他取出电筒,顺着石阶一直往下走,只觉触手的石壁有如一块大冰块似的,光滑异常,冰冷无比;又觉大概走了十多米深,这时只见一块石墙堵住前路。正自奇怪,却见石壁上有一块圆圆的石头凸出,于是探手上前轻轻一按,只觉那石墙有移动之势。他急退一步,惊愕地望着那石墙徐徐打开了。顿时觉得一阵阵透入骨髓的寒风迎面侵来,阿智不由打了个冷战,正要上前看个究竟,忽觉一阵急流从身后猛然撞来,这急流把他身子抽进那洞内。他惊叫一声,身子已掉入三四米高的石洞中。 阿智吃痛爬将起来,忍着寒冷找回电筒,四处一照。只见这石洞只有三四米方圆,四处皆是怪石围绕,洞内除了一块四方大石块外,再无其他物品;天顶有六七米高,侧边有一个小窟窿,想必洞中寒气一定是从那处吹来,却又不知那小窟窿跟哪里的雪山相连,才能连绵不绝地提供如此强劲异常的冷气。想当年建造这洞穴的人确实是鬼斧神工,聪明绝顶了。 阿智环洞四顾,心知出口只有那三四米高的洞口了,看来要活活困死在这里了。他心灰意懒,正要到那四方石块上坐下,一旦触到那石面,只觉冰寒入骨,不禁猛地倒抽回手来。 第3章 定眼一看,原来那所谓的石块竟然是一块大冰块做成的。他心下惊异,身子却越来越冷,不由站起来四处跑动,忽然瞥见那大石块侧面处留出水来。他上前一看,只见那侧面下方露出一黑色四方块,由于石门打开,洞内温度上升,这处冰块薄,便渐渐融化,此刻才露出原形。 阿智抽出那黑色方块,原来是一个方状铁盒子。他好奇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在一封信、一个小瓶以及一本很厚的旧书。他拆开信,把信中内容看了一遍,却是丈二金刚莫不找头脑,只觉不可思议,难以置信。那信上是这样写着: “此地名为‘冰蟾腹’,尊驾入此,幸何如之;一来发现先母之灵柩已属不易,其次乃需脚踏先天阴阳步法的首步方能破解那乾坤石阵,开启石门,而出洞只需倒踏则可。此洞本为先父修身练功之地,此时已作先父之墓室。为尊先父,请勿开启冰床之盖,亵渎尊颜,否则一旦触及机关,玉石俱焚也,慎重慎重! 先父复姓司马,讳字离恨,江湖人赐美号曰‘武林天尊’。此书名《司马七道玄功》,乃先父毕生心血,在下天资愚钝,不能学全,又恐经书为恶人所盗,是以藏书于此,留待有缘人。并赠两颗能解万毒的七练鹤内丹,装于瓶内。望尊驾心存仁义,行善除恶,为天下苍生谋福。” 阿智心想:“只要困在这里一两天,就是不饿死,也会冻死,那本什么秘籍难道便能当饭吃,作被盖?哼!古人总喜异想天开,时常是狗屁不通!”他随手翻开书页,只见首页写着:“此神功秘籍内外双修,习之一时,功力便有一时收益,无穷无尽,臻达天人。若练神功,务必遵从此顺序修炼:拳道,爪道,腿道,剑道,刀道,指道,掌道,故名之七道。虽不敢曰集天下武学之大全,然而武学博而不精,杂而不纯,始有淘沙存金,去伪存真,云集精髓,舍我其谁? 武学皆由易到难,由浅到深,此书开篇即为内功入门,而前五道为内功中阶,后二道为高阶,务必循序渐进,切勿贪功冒进。切记!切记! 武功修炼,当配合天地自然,渐入佳境,事半功百,是以建立‘冰蟾腹’此修炼之地,借助洞内吹吸之功,调和呼吸,而冰寒又可引发内体潜能,遂归为己用;习之两秋,便可达地人之境界,习之十载以上,便可达天人合一之境地。善用天地万物,则功成不远矣!” 阿智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说:“这是切切实实的现代,怎会有武侠世界所说的神功武学?哼!古人骗人伎俩也幼稚得可以了!无端建造这什么鬼洞,累我要葬身于此!空有奇珍异宝又有何用?”正要撕烂那书,心下转念一想:“反正在这里坐着也是等死,不如且看看这本是怎么玄,若然看得半点不顺心,那时再行撕毁不迟。” 他拿出装着解毒药丸的瓶子随手放进裤袋中,这才捧过书来逐一翻看。只见拳道一篇写着天水破云拳法,下面全是拳法的习练方法。他也不认真细看,又翻到爪道一篇,“伏虎十八爪”几个繁体字赫然入目;不免又冷笑数声,奚落了几句。如此翻下去,匆匆过目,秘籍所述武功有腿道:先天阴阳步,飞燕掠水,御风赶豹;剑道有:飞蝶含英剑法,落霞幻彩剑法;刀道有:天罡七煞刀法,万贯长虹刀法;指道有:摧坚指,气旋指;掌道有:混天离恨掌,归元纤云掌。诚所谓“菁华集锦,博大万千,独步天下,莫测高深”也。 阿智翻到最后一篇掌道时,看到书上言:“此掌道乃本书最高阶段,不习进阶内力者,万莫修炼!谨记!”阿智哼了一声,心下气道:“你不让练,我偏要练!横竖都难以活命,但英雄有英雄的死法,绝食冻僵而死就太无能了,还不如练功走火入魔而亡来得悲壮!” 他一旦习练起来,却又心无旁骛,专注异常,饥饿口渴以冰水充饥止渴。那冰蟾腹内温度近乎零下,若非修炼最后一篇掌道的内功,产生炽热内息抵御寒气,阿智早已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冰人了。他不眠不休,聚精会神,打坐修身,四壁游走,纵身演练。二十天似水般流去了,阿智凭着坚强意志,守着必死之心,逆经倒脉,打破常规,另辟途径,机缘巧合之下居然让他练成三十三式混天离恨掌的前两式:形神七幻与天残龙卷。 这一日清晨,阿智一声长啸,双脚弹起,不期一跃之下竟有两米多高。他顿时大喜若狂,口中念道:“想不到这书果然厉害,修习后竟然有忘饥止寒的功效,这才让我挨过这段艰难日子。天无绝人之路,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想我阿智竟有逃出生天之日,哈哈······” 他把珠宝和秘籍放进背包后,轻身一个纵跳已高出两米了,左手一撑那洞口地面,便凌空飞出洞口外了。这时他心情舒畅,意气风发,快步流星地跑上石阶。只见强光射来,又闻洞外嘈杂声四起,他星目一望,却见在那方石阵对面迎来了众多警卫,雄赳赳地守在洞口,想必是要捉拿自己了。其中一名警卫瞧见阿智现身了,便冲他喊道:“小伙子!你且不要冲动,慢慢走过来,政府会从轻发落。说出你破解机关的方法,也好将功补过。年轻人,你还有着无可限量的光明前途,千万不要干傻事!” 阿智答应着说:“好!我现在过来。”他头也不回,卸下背包扔进洞内,高举双手,阔步前进,双脚一蹬,身子轻飘飘地飞到那“坤”字方石上,然后身子如灵蛇般快捷地游走在其余七块方石上。那些警卫望见阿智在石块上风驰电骋,乱窜乱闯,不由骇然失色;又见那石墙这时慢慢降下来,最终闭合,复成为一堵墙。众人稍一分神,已被阿智贴身逼近,撞出重围。众警卫大惊失措,气急败坏地团团围过来,却见阿智猛然一跳,施展鲤鱼翻身,跃过众人头上,眨眼间便逃之夭夭了。警卫们纷纷追出墓室外,只见外面几个武警追赶了五六百米,却早已不知阿智踪影了,这时都气喘如牛地走回来。 正文第二章寻梦春深又花明 且说当晚,阿智暗中约了阿年相见,两人稍稍叙过别后之事。阿智随即言出惊人,说出要邀阿年去寻找宝物的话来。看着一面正经的阿智,阿年相信他并非开玩笑,当真是“背媳妇过独木桥——又惊又喜”,细想一番,却不免又心存疑虑。 阿智抬头望着寥寥星空,天际残月,慢慢地说道:“政府已下令缉拿我,我如今是有家归不得的人,除了将希望寄托在这宝物上,已别无他选了。”呆立良久,回过神来又说,“最近听说咱们村老张家在他祖宗老屋那里,找到一本破旧的厚本子,原来便是他家里世代相传的族谱。上面写着他祖宗怎样五次搬迁到这里,怎样把这部本子的代代相传的事儿。这些都无关重要,最重要的是当中有几句话,我已用笔抄下来了。” 说着手中已经多了几张纸,他开了电筒照在上面,跟着说道:“这里面写着什么‘天降神物,神州为之争夺纷乱······处当世之忧患祸乱之中,中原交战混乱之际,吾家谨遵红公临终付托,终身守护红公爱女之冢······待有才智仁者,根据吾所言找到红公伉俪当年所藏之宝物,善用宝藏之物,谨慎吾言,爱惜小公主之青冢,解救黎民于百难中。’根据这族谱所说,这当中隐藏着一个大宝藏,似乎是什么贵族王族的留下的大宝藏。” 只见阿年两只手掌猛搓,双眼闪着亮光,似乎要洞穿阿智的心胸,好让阿智由衷之心亲自对他“说”:“口没有说假,口所讲的就代表我所讲的,我们是心口如一,永远相伴,至死方休。”阿年兴奋地说:“那么只要我们找到这个大宝藏就可以发大财,光宗耀祖,娶老婆,买大屋,宰牛杀鸡······” 阿智见他一时激奋,说话颠三倒四,便马上制止他,随后笑了笑,眼睛瞥了瞥四周,又说道:“我查看过了,这个本子确实年老得很,可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也不懂得上面所说的藏宝年代究是何年何月,但是知道那本子在老张家迁移到现在这里才有的,上面写着什么‘第五次迁移居,简录史’。也不知哪个瞎子‘禾杆盖珍珠——不识货’,竟把它当垃圾一样一直仍在老张家老宅里,以致现在才重见天日。” 阿年眼睛一直看着他,疑惑地问他说:“你怎么知道这事像知道自家的那样清楚,难道······”他不过是一时好奇,多嘴多舌问了一句,至于个中缘由,让他想半天也会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阿智微笑着说:“你觉得我对此事如数家珍。很好!我托他们家田哥儿的福,借阅了一下那本族谱。凭着郎当的几年中学学识,勉勉强强的才明白了几句话,又记下要紧的。回家花了一个多月时光才把藏宝所在地弄懂了个大概。我这是把坏话说在前,我所知有限,要想把宝藏挖出来,可能要花上很长时间,也许一天也许十天半个月,所以我们的粮食准备必须充足。而且掘土这样的劳活当然辛苦,如果干了几天便想要回家的,我劝你还是······” 阿年还没等他说完便拍胸答应他,只听他下定决心说:“我老爸总说我是‘冬天的竹笋——出不了头’,只晓得游手好闲,不务什么正业,专务什么歪业。我要让他看看我怎么光宗耀祖,我把这一辈子都压上去,跟定你了,水里水去,火里火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阿智正要把宝藏大概所在地说出来,却听到背后有动静,忽闻一声呼喝:“阿智!不要再逃了,快跟我回去自首!” 第4章 阿智猛地扭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父亲,他怒目瞪了阿年一眼,急道:“你出卖我!”阿年大急:“我没有!我还要跟你去发达哩!你父亲来了!我们快跑!”说完,扯着阿智便要往山上丛林逃匿。 只闻背后喝斥声雷动,却是警方出洞大队人马来追捕,但两人不是瓮中之鳖,岂有束手就擒之理,于是带着“追兵”满山遍野地跑,最后寻小路下了山,逃逸到了邻村。 次日,二人出现在离他们村子四十公里外的二郎山脚下,借农家一处干净地方歇息一晚,跟着向农家人打听了上山的路,又借了铁铲和锄头,带上干粮,奔二郎山去。 阿智一路上向阿年解释老张家族谱的内容。首先要找到老张家祖宗最早的居住地,再按照族谱所言的几句诗句指示,便可找到藏宝所在地。那至关重要的几句诗句是这样写的: 以五十步笑百步,沧海一粟千万漉。山穷水覆,柳暗花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一路攀山涉水地,穿林踏草,好不辛苦,两人走累了,擦擦汗喝口清泉也便起程。在他们心中活着一位比神的地位还要高的“主子”,他们从不信教,但他们坚定不移心悦诚服地信任膜拜心中的这位“主子”;他们或许在父母的要求下“虔诚”地烧香拜佛,口中念着愿,心中难免说些轻神骂佛的话儿,但他们绝不敢轻视亵渎心中的这位“主子”。“不做金钱的主子,便做金钱的奴仆”,这句话他们或许没听过,但于他们来说却是深有体会的。 再说他们二人由早上到下午一直在山林中乱闯,穿山越林,攀山涉水,好不辛苦。身上准备的两三天的干粮让两人吃了大半了,但仍然所见皆为山,所遇皆为树。两人跨过一条小溪,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水也不忙着喝,坐下歇会儿再说。 渐渐地,日影西斜,山地里的雾气越来越浓,万道霞光投影到雾气上,立刻把薄雾笼罩青山绿水的景象立体地显露出来了。真个是:胭脂花下滴,轻雾水中漂。 纵使夕阳无限好,风景无边妍,却也没心情去欣赏,加上两人本来非风雅多情之人,犯不着为之蒙上附庸风雅之嫌隙。如今最要紧的是如何安排今晚的住宿,虽然此时正直炎夏,但山中气温昼夜悬殊,若然在野外宿营,不用天明,两个小时内便成冰条了。阿智因在极寒的“冰蟾腹”中修炼了二十来天气功,内功修为已有小成,尚能抵受得山中之寒,但阿年就万万不敢尝试了。二人直怨平时没有多学点野外生活的知识,当真应了“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金玉之言。 阿年心中不免打起退堂鼓来,不意跟阿智对视了一眼,见他坚定不移的眼神,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时,在这荒山野岭中猝然响起了几下似狻猊般猛兽的吼叫声,闻之令人不寒而栗。阿年突然指着东北方向的密林处惊叫起来:“有,有人在那里偷看我们!” 阿智顺着其手势一顾,只见一条黑影“咻”一声便即消失在密密麻麻的灌木林中,他立刻追奔上去,却发现地上有多个一尺长的大脚印留下,看情况竟似人类的脚印。阿智心思如潮,立即叫阿年紧随其后,便迅速地循着脚印追踪而去。阿年尾随其后跑了一会,见追不上了,不由大喊,却见阿智充耳不闻,似失去理智般飞奔狂跑,于是更紧追不舍,却始终被他远远抛离于身后。 阿年一直追出约半公里,只见阿智呆呆的站在两间破旧的大茅屋前,他这才留意起四周的环境。却见茅屋周围长满高可及腰的青草荆棘,几枝生满菌菇的黑竹斜插在地,似乎茅屋两旁都有栏杆围着,只是被杂草淹没了看不见而已;两间屋子背后数棵大青松参天蔽日的,仿佛几位忠诚的侍卫,一直守护着这两间屋子,保护着这四周一切的历史文物。 阿年正抬头看着这些大青松出神,只见阿智已经披肩斩棘地向屋子前进,也便跟了上去。阿智小心开门了走进里头,里面黑乎乎,一股陈旧的味道夹带着一些尘埃的气味,呛得两人咳嗽不止。阿年转身直往屋外跑,却听阿智在屋内不断咳嗽,又见屋内忽然亮起来,原来是阿智点着了随身携带的火柴,于是又走回屋子里去。 只见天慢慢黑下来了,两人决定今晚在这屋子里住宿一宵。阿智吩咐阿年捡些柴草回来好方便照明取暖,他自己就拿起一条燃着了的火棒把两间茅屋里面察看一番。qi书-奇书-齐书却不见有任何屋主人遗留下来的指示藏宝地方的痕迹,只有几个破旧的碗碟斜歪着身子安静地躺在灶头边,也不见有何异处。 他又回到第一次进来的那间屋子,这时阿年已经抱着一大捆柴草回来。两人捡了几条干柴点燃起来,屋子顿时一片通明,又找到几张年久的竹床,挑了两张弄干净,安放在一处平阔的地方,聊作今晚的卧床。 这时屋子外面黑漆漆一片,天地似乎变得很渺小,四周一片幽静,感觉就像给一个大锅罩住屋子,一种无形的压抑当头盖来;又觉一丝冷风游上背脊,冲到火堆,直把火种吹得跳动不已。两人感到饿了,便拿出干粮来,一阵风卷残云后,这才稍满足了“饿肚腹”。 阿智首先打破沉寂说道:“全赖那大脚掌人带路,我们才得以找到这隐秘的地方,但他引我们到这里,不知有何居心······我四处看过,这里应该就是我们所要找的老张家祖屋,而那宝藏应该就在离这屋子五十步到一百步的这段距离中找。” 他见阿年将信将疑之样,于是笑道:“按族谱上指示,要我们首先到祖屋这里,试想如果宝藏不在这附近,也没必要指示叫我们来这里,既然提示我们来到这儿,也不能凭着后面几句什么‘金玉败絮’而漫山遍野地找?如果老张家祖宗没有跟咱们撒这个弥天谎言的话,就只能如我所说的那样了。但是那‘沧海一粟千万漉’一句我始终解不出来,这句暂且跳开不管。接着是‘柳暗花明’一句,可能指的是那藏宝藏在在一处意想不到,也就是你觉得越没可能的地方,也可能指有柳有花的地方;而那‘金玉’,就是借指石头之类的东西;‘败絮’,就是指落叶了,有落叶的地方就要有树,这样只要找到既有石头和树的地方就找到宝藏了。” 阿年皱着眉头说:“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如果宝藏是真的,为啥老张家的族人不来找呢?就说田哥儿,他是个小滑头,就像‘山里的狐狸——狡猾透了’!” “田哥儿是有点小聪明,但书读得不多,如果凭他肚里那丁点‘墨水’,就想把族谱弄个一清二楚,那无异于‘等公鸡下蛋——没指望’。他有自知之明的······你知道吗?他祖辈都是地主,qi書網-奇书原不是我们那个地方的人,他爷在文革时候被批斗了,后来财产充公了,从此变得家徒四壁,搬到我们那里,之后也过上与我们一样贫穷的生活。他在我们那地方的祖屋,想必就是他爷爷当年住过的。他家没落后,儿辈也没能读上什么书,田哥儿也跟你一样才读过小学。” “哈哈!原来是‘乌龟和······那个······呵呵!大家彼此彼此!” 阿智知道他向来口不择言,但如今将自己比喻成“王八”总难以开口,心里只是暗自发笑。他突然间严肃起来,说道:“我们所剩的干粮不多,省着最多还可以吃两天,所以要争取在这两天内找到。明天还要大动工,我们早点休息。”两人因累极了,一躺下床便打上呼噜了。 第二天,两人一大早就起床,到屋外不远的小河边喝了口水,便扛着铲子试着走出离两屋子五十步之外的地方,四处寻找有没有石和树。最后被他们发现屋外有多处都符合条件,他们过于兴奋,每见一处有石和树结合的地方就拼命挖。挖了一个早上,却毫无所获,反而一个累坏了肩膀,一个累伤了腰背。 两人软软地倒在地上,不发一言,气喘如牛。回头看看一直挖过来的土坑,足有百米之长,却都是围绕着茅屋挖的,果然也都在屋外五十步到一百步内。他们觉得这样机械地挖下去不是办法,两人商量后,决定先察看一下四处究竟有多少地方与诗句所说的不谋而合,最有可能之处便着重深挖。 两人回屋子找干粮吃了,歇了会儿,环视四周,原来还有很多石树兼有的地方,想到待会还要继续挖,不由对望一眼,苦笑起来。阿智走到屋子东南面五十步外的地方加以深挖,不防听见“嗙”一声脆响,只闻一股香浓的酒味扑鼻而来。他立刻住手,用手挖开泥土,挖出五个瓶子,其中一瓶已被他锄头打破,里面的酒流了出来。阿智把瓶子放在一边,继续深挖,却是“做梦拾元宝——空欢喜一场”。 阿年打开瓶子塞紧的瓶盖,顿时又闻到那一股沁人心脾,荡人心魄的芳香酒味,于是笑道:“古人想得真周到,专程留下这几瓶美酒来效劳一下我们,好让我们少发牢骚,专心挖宝。”阿智苦笑一声,拿过一瓶来喝了口,不禁大叫好酒。要知道这五瓶美酒乃古人遗留,珍藏有好几百年了,可谓陈年佳酿,滴滴珍稀,识酒之人见到顿然视之为宝,爱若性命。一旦卖出去,至少也要十万块一瓶,但二人把“萝卜干当人参——不识货”,否则定然大喜过望了。 就这样,两天以来,阿智和阿年把四周一切符合诗句所言的条件的地方都挖了,最终结果还是大失所望,徒劳无功而已。只见所挖过的地方很巧合的成了一个围着茅屋的大圆圈,心里不免生出被耍的愤懑感。 第5章 二人饿着肚子拼了老命,换来的只是劳累和伤痕。所受的打击别提有多大了,阿智远望深山野林,沉默良久;阿年却使劲把铁铲往石头上招呼,一时不防铁铲打滑,扭伤了左手一个手指,扔掉铁铲后,蹲在地上抓着痛指咬着牙痛哼着。 伤心,痛苦,失望过后;山风依然清爽,景色仍旧宜人,可是流光易逝,光阴似箭,斜阳催促着他们上路。 阿年见阿智趴在树旁仍然不动,拖着步子走过去,叹了口气说:“我们这是‘半路上丢算盘——失算了’!别说没有宝藏,就算有,那树和石头经过那么多年,早就老死的老死,风化的风化了。” 阿智猛地一拍大树,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只见他喜不自胜地拿着铁铲转身正要跑开。就在这时,从树林中忽然跑出两个全身黑油油的庞然大物,二人定眼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原来是两只身长有两米多高的大灰熊。那两只灰熊大吼一声,呲牙咧嘴地朝二人奔去。阿智大叫躲上树去,他双脚一跃,飞身窜到树上。阿年来不及爬上树,便惊慌失措地在树林中乱跑,那两只灰熊在后紧追不舍。阿智在树上看得心急万状,于是跳到地上,飞奔上前解救,将近五米远,眼见阿年便将要被其中较矮的灰熊追上,他立刻将手中铁铲用力地掷向那灰熊。那灰熊猛然被铁铲撞上后背,吃痛怒吼一声,转身便要扑向阿智。 阿智阻止一只,却阻止不了另一只,眼见阿年就要被那较高的大灰熊生宰活剥,忽然一条人影从树上杀出,抡起飞毛腿把那身躯庞大的大灰熊踢个昂天后倒。阿年死里逃生,不由对那人感激不尽,看清楚来人时,顿然吓得他面无人色。只见来者身材魁梧,全身毛茸茸,只下体用树叶遮盖,四肢五官虽似人类,倒似猿人多一点。阿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野人,只见野人两步跑上前,跟那较高的大灰熊徒手搏斗,两个巨无霸纠缠在一起,追追打打地跑出几十米远。 只见那大灰熊怒吼一声,煞似千手观音般,把它的浑厚掌劲猛然挥拍到那野人上身。那野人灵敏异常,翻身腾起一丈多高,赫然直立于灰熊双肩。那灰熊大怒,伸掌便要把爪向野人双腿。那野人一纵避开,双脚似鹰抓般锐利,又重踏回灰熊双肩上,无论那灰熊如何颠摔,它都屹然不倒。那野人似乎要玩弄那灰熊,不时将脚踩在灰熊那颗圆圆的脑袋上,压得它抬不起来头来。那灰熊狂怒,失去理性似的向一棵大树撞去,却被野人伸脚狠狠在后脑一踢。只闻“嘭”一声巨响,那大灰熊庞大身躯把那大树撞得树身乱摇,枝叶狂掉,随后便晕死过去了。再看那野人,这时早已不见踪影了。 再说阿智艺高人胆大,待那较矮的灰熊来到两米远近,才闪身撤退,他脚步快,那灰熊一时居然追不上。阿智跑到一棵大树下,左脚一撑树身,已跃上树隐匿密叶中。那灰熊眨眼便不见了阿智,举目四望,向阿年奔去。阿年远远望见,慌忙爬到树上躲藏起来。那灰熊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爬至阿年所藏的那棵小树下,耸立着笨重的身子,伸出巨掌用力拍打树身。阿年抱紧树干,直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那大腿般粗细的树木被灰熊浑厚掌力推撞了几下,片刻便倾倒了。阿年随之摔下来,早已惊得面清口唇白,从树丛中爬出来便落荒而逃,只恨母亲少生了自己一腿,不用多时便叫那灰熊追上来了。 阿智在树上看得分明,向阿年大呼:“快来这里!快来这里!”阿年大叫救命,即将跑至树下,却不料一个失足,一跤摔倒于地。那灰熊赶到,张牙舞爪便要扑将上来。阿智见状,运劲于臂,跃出树冠,凌空翻身,头下脚上,似陀螺旋转,右掌猛然拍向那灰熊头顶,却是所学的混天离恨掌中第二式——天残龙卷。那灰熊仍自挣扎,挥出浑厚熊掌拍在阿智右肩。但闻“嘭”一声脆响,那灰熊顿时七孔流血,全身瘫痪,身子颤抖了一下,便即倒地而亡。阿智一个踉跄,“啪”一声摔在地上,只觉右肩隐隐作痛。 那大灰熊重重地压在阿年身上,死状十分可怖,唬的阿年魂飞魄丧,哇哇大叫。阿智舒展一下筋骨,连忙上前帮忙,使尽吃奶之力,才把那笨重的灰熊挪开。阿年惊魂甫定,气喘吁吁地问道:“阿智你没事吧?你是怎样一掌把那灰熊杀死的?” 阿智长吁一口气,摇头笑道:“这全赖那本《司马七道玄功》,可惜我将那本书留在墓室中,又没有学全,仅仅修炼了其中两式。方才灰熊便是被‘天残龙卷’一招致命。根据书上所说,‘天残龙卷’的威力并不仅仅如此,一旦击在头上,被击者会似龙卷风一般跟着自转,可谓毫无还手之力,乃至从头顶脑髓到全身骨骼尽皆震碎断裂,大罗神仙也难救了。我功力还没到家,否则那灰熊垂死挣扎之际也打不着我肩膀。”说毕,又问道:“刚才那毛茸茸的家伙是什么来的,它怎么会救你的?” 阿年犹有余悸地说:“他不像人,倒像个猴子似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跑出来救了我,或许是觉得我那比大灰熊更像他,所以就帮我来了。”阿智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还没吓怕,这时还有心情说笑。”他略一沉吟又道:“嗯!他或许是猿人之类的,听说原始森林中就出现过野人,想必他就是野人了;野人不吃人就算好了,竟还会救人性命,万万料不到······对了!快点跟我来!”他忽然似想到什么,捡起地上铁铲,便即往东边树林跑去。 阿年疑惑地追上去,只听阿智在前面边跑边紧张道:“你刚才一句话提醒了我,年久了石会化树会枯,本来就不能死脑筋地一味找石和树,还有那句什么‘以五十步笑百步’的鬼话也不能尽信,这从我们所挖的结果就可以证明。剩下的只是那句‘柳暗花明’可以给我们提示了,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 他三步两步地穿过一个小树林,走上一簇杂草丛生的小土坡,居高而视。只见前方不远一条白线似的小河,流溪潺潺,一束霞光洒在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反射而来的光泽柔和而美观,旁边几棵大树耸立不动,听到叶子“沙沙”的发出响声,似乎是遇见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迎面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回响:“是这里了!一定是这里了······”他也来不及等待后面跟来的阿年了,发狂地向小溪飞奔而去。将到溪边时用力一跃便跳到对岸,随后走到大石跟前,心情激动的便抚摸起光滑的石头,直至阿年赶到,这才慢慢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柳暗花明’的所在地就是这里,在这块石头旁,这棵树底下!” 阿年吃了一惊,正要问个明白,却听阿智说:“不用多问,一挖便知真假!”阿智双臂运劲,似乎不用费劲而先前不曾耗费过大量的力一般,一下子就挖了平膝般深;只见他像逼上绝路的老虎似的,使劲吃奶之力持续掘了二十多分钟,而挖地的速度不减反增。阿年两眼圆睁,双手紧握,似有将自己一对粗手夹断捏碎之势头。 突然,一声怪响从地里传来,两人同时听到铁铲铲到物体的碰击声。阿智马上扔掉铁铲,用手挖了几下,只见一个书本大小的方盒子深陷泥中,他把盒子挖了出来交给阿年,又捡回铁铲继续挖下去。深挖一会,却不见有什么异物,又向两边挖,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阿智阴沉着脸,来到阿年跟前,拿过那方盒子把它打开了。只见盒子内平放着一本薄薄的书,拿出书来随手交给阿年后,把盒子翻过来翻过去找了几遍,除书之外还是什么都没有了。他没有理会阿年,拿着盒子在一旁自顾发呆。 阿年拿着那本书,借着微光看了看,见书上第一行用繁体字写着‘守墓辑录’四个大字,不知不觉地念了出来,第三个字不会读,支吾着念下去。阿智接过书看下去,只见上面写着:“敏嫣公主墓。敏嫣小公主,天生丽质,聪敏伶俐,无奈天妒英才,(奇*书*网*.*整*理*提*供)豆蔻年华,香消玉碎脱人间,长伴姮娥锁蟾宫。而尊父乃世乐村红公情长,江湖人称‘剑幻箭’,勤于事而俭其用,公公私私,经渭分明,锐气而坚,又刚以严,仁慈而宽厚。尊母慕容氏,时人敬称慈女,江湖又称‘百变仙’,懿德娴淑,相夫教子,有大将风范,乃闺中之佼佼者也。小公主贵兄长,尊名义千讳芝字,诞于理宗宝祐四年······” 阿智看到此等无关痛痒之言,自觉不耐烦,便跳开不读,又见写着:“武林至宝谣言不断,江湖动乱外敌乱国之始,至其光华毕露,天下大乱之势不可逆转也,其时······”当他看到“至宝”二字时,眼睛忽然发出光芒来,于是迫不及待的找出书上有“宝”字的地方来,又见书中写道:“至宝‘碧寒林’最终为红公所获,为免再引起无休止之江湖仇杀,为平息中原各派人士之怨仇,红公召开武林大会,正想将至宝当众公开毁之,却不防‘二十八星宫’众魔闻风而至竭力阻止,及后群雄与魔派两败俱伤,最终击退魔派此番来袭;敏嫣小公主在此战中也难于幸免,终至香消玉殒······” 看到此处,又跳到另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好艰难才找到“宝”字,只见写着:“至宝最后为红公所匿藏,由于痛失爱女,便奋然与‘百变仙’双双重回江湖。以至于‘武林三天师’也辞园出山,再原恩怨俗事,要与紫薇天尊一较高下。江湖一时翻云覆雨,惊天动地。其后红公不知去向,销声红尘。 第6章 ‘慈女’归而交代吾等众人,尽心照顾小公主坟墓,待有仁义至智者,将小公主之冢地指示其明,并寄托其以‘保家安国,平息江湖纷争’为己任。及后,径自投西而去,从此不知仙踪何处也······至于,武林至宝‘碧寒林’吾等未曾谋面,不知何物也,亦不知红公当年将之藏于何处,但念慈女临走之际严肃嘱咐谨守小公主之冢,‘碧寒林’或许在其内,或许另匿他处,红公之心思慎密严谨,岂是一般世人所能猜测也······”只见下面所述都与“宝”无关,跳至末尾,落款却为“仙乐野老,仙乐双十年”。 此书至此收笔,书中什么江湖仇杀,武林至尊,在当今而言是何其不可思议的事,至于红公及“百变仙”,还有“武林至宝”云云,更令阿年一头雾水,但对于阿智来说这些事件最熟识不过了。红公、武林三天师等人物他是“久违”的了,“武林至宝”也是日思夜想,堪比旧情人,恍如他乡遇故知,能重获寻宝线索,对原本灰心丧气的阿智来说,可是“新郎官戴孝——悲喜交加”。 有了“武林至宝”这四个字作保障,他比吃什么定心丸都要安心;而他们这寻宝之旅也不至于“和尚看花轿——空喜一场”。他忖度那“小公主”的坟墓中很大可能有那什么“武林至宝”,退一步想,以公主何等尊贵之身份,那墓地中至少也有不少珍贵的陪葬品。如此想来,心情又乐观起来。因发生那灰熊事件,虽见此时天色已晚,但却不敢住在这山上了,两人饿着肚子,借着月色寻路下山了。 正文第三章追忆两小存嫌猜 两人到半夜才回到前几天借宿的那农家地方,在树下稍稍歇息几个小时。次日早晨,问农人随便要了点粥下肚后,便匆忙找了个僻静之处,拿出那本薄书细细看了一番。只见上面也写着几句诗,居然便是对那小公主坟墓的所在地的描述,诗句是这样写的: 银河浣纱八足娇,仙女绿衣冠纱瞧。青丝无边动情丝,小乔有意踏霄桥。青龙见尾不见首,素娥浓妆素面昭。玉颜白刃色不变,訇然中开慕朝朝。 这几句像诗又不全然是,貌似俚语却又含雅意,如此雅俗兼之的语句,对于阿智来说却是想破头脑也想不出了。只见他口中不断诵读,手无意识地玩弄着那页纸,却也于事无益,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阿年静静地一旁坐着,时不时搔搔头,久不久搓搓手。 阿智胡思乱想了两个多钟,也不见有什么所获,心烦意乱之下,拿起书直往腿上拍去,那书一时掉到地上。不防有旁人走过,把那书捡起来。只见那人吹了吹书面,无意看到弄皱的那一页纸上写着一首诗,正看了前面两句。却不料阿智走来把书夺了回去,那人见阿智满面不快,便以为是因自己无礼看他的书而引起的,不由深感歉意地说:“‘师兄’,对不起,未经你同意就·······”见阿智气虽消了,却没有回应,那人因此说:“刚才‘师兄’书上说的那两句诗写得也蛮有意思的,确实是意味深长,想必这作者也是很风趣的人儿了。” 阿智这时脱口而出:“你知道那两句是什么意思?”话说出来才觉得有问题,又改口说:“你知道那两句的来历?”那人笑了笑说:“我虽然不明它的来历,却知道是用了暗喻,借指一个地方。”阿智紧张说道:“对,对,我因不知这地方的情况,也不知道书上说的对不对,你知道有哪个地方是那样子吗?” “嗯!有,有,咱四川的四姑娘山就符合诗句所说的。” “啊?怎么说?” “师兄试想一想,那八个玲珑脚可不是四个姑娘的?四姑娘山山峰长年冰雪覆盖,如同头披白纱。姿容俊俏的四位少女,依次屹立在长坪沟和海子沟两道银河之上。” “有道理!有道理······”阿智轻轻地点首道。阿年捣蒜般地点头,嘴里重复着说:“像了!像了!真他妈的,叫人找这个地方却还打什么俚语,当真‘尼姑养儿子——岂有此理’!还真使人想破脑子,不想原来这般巧的!”说毕,眉开眼笑地望着两人。 阿智这时才留意起那人,只见其人年纪二十岁上下,身高一米七左右,一面忠厚老实,穿着朴素,眉清目秀,举止大方,观之俨然文人才子一个。忙走上前向那人说:“我叫阿智,还未请教老兄大名?” 那人微笑着说:“不敢!我叫孙武清,‘师兄’直呼我武清好了。”阿智知道“师兄”这称呼在四川一些地方特别是成都,也平常口语化着用,见人即不叫“老兄”,也不称“师傅”,直呼“师兄”便是,以表示对对方的客气。 孙武清又向阿年请教大名,阿年就戆头戅脑的回应了他。三人谈了些乡村风俗习事,也便慢慢熟络了。这时阿智才拿出那本书来,给他看了那八句诗,也好请教一二。孙武清对后面几句也只能按其诗句直译,他也想明白个了然,但想到这非亲临贵境,实地考察才得以解开诗句的真意不可。 此时,阿智知道武清的好处,心知如果不把挖宝藏的事儿说出来也难成事了,但他没有把书给武清看,只是对武清说他们找到手中这本古书,书上写了藏宝的地方,只要按图索骥便可找到;由于诗句刁钻难明,他们现在一筹莫展,想邀请武清合伙,找到了宝藏定当重酬云云。孙武清本来不太相信,见他们说得绘声绘色,煞有介事,也便信了个七八成,又见他们如此热情,也不好拒绝,反正自己近来没事做,当作冒险也好,畅游也罢,出去见识一下也未尝不可。 却见已过晌午,武清便邀请他们到自己家少住一晚,也好联络一下感情,待到第二天便一起出发。两人正有此意,于是回到那农家里捡了自己的东西,阿智用一瓶百年美酒换下了农人的铁铲和锄头,临走时又给了那老农一点报酬,老农坚持不要。阿年欣然收回,告辞离去了。 武清家在泸定镇一个小村庄,虽说不算太殷实,也比阿智两人家境要好。武清侃侃而谈家乡奇闻趣事,阿年听得兴致勃勃,也说了一些关于自己怪诞臭事,连阿智也难免受到牵连,直引得众人哑言失笑。饭席间,武清乘机将自己要出外游历的事情说给父母知道。他父亲通达事理,首肯且鼓励一番;母亲似乎依依不舍,一直未有表态。 他父亲心内明白:“儿子本在成都念书,自‘文化大革命’从省城回来后,一直待在家中,帮忙干些农活,既然是读书人,读书立志为国效力,成才报国有所贡献,而不是默默无闻于山村田野间。做父母的难道总希望儿子待在自己身边,一辈子毫无建树不成?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我们真正希望他的不是让他呆在身边做孝子,而是让他离开自己,越早越好,让他独立,自力更生,自学成才,那样也不枉了父母对他的一番栽培了。” 夜幕终于慢慢降落,晚风似乎也和缓下来。 三人一起到武清房间,商量着明天的行程。谈论了一会那隐含宝藏所在地的几句诗句后,各自回房睡觉去,一夜无话。 忽闻雄鸡一声,只见天下大白。武清醒得较早,见父母还未起醒来,起了床,自己出去田间兜了一圈才回来。只见母亲已经弄好了早点等着他,又替三人准备好路上食用。三人用了些早点,便忙着上路。 武清告别了父母,却不忍心回头看,心神不定地跟在二人后面;走远了,终于忍不住了,转身往家看去。只见父母还在对着自己这方向远远的看着,一种无名的冲动使他举起自己的手臂,向着父母挥手作别;又见父亲终于对他挥起手来,一旁的母亲早已把手像红旗一样大力挥舞着。 他现在才发现远处那两只手是多么朴实好看,多么崇高伟大。这两只手既好像一把刺穿他胸膛的利剑,让他感到除了身体上的有形之痛外的心灵上的痛楚;也像一股流遍他全身的暖流,暖和着其饱经风霜的身体,抚慰着其遇挫受创的心灵。 又见父亲搭着母亲的肩膀,转身走回屋子。武清倒退地走着,正转身,不防脚下踢中一块大石头,顿时一跤摔倒在地。只觉撑在地上的右手软绵绵的,猛地抽手一看,原来是按在一块牛粪上,不由感到哭笑不得,他又看了看那快拳头大的石头,心中不免想:“我也真是,被小块的石头绊倒也罢,怎么连那么大块石头也来教训我起。有句话说得好,‘生活中,常绊倒我们的是难以觉察小石头,而不是被看得一清二楚的大石头’!” 他跑到不远处一条小溪流边,用泥巴和杂草在手上洗刷一阵,洗掉牛粪味后,见两人走远了,稳了稳行装,立即跨步追了上去。谁又知他这一别,便差点成了与父母的永别。此乃后话,此处暂且不谈。 再说三人从早晨出发,越野走沙,长途跋涉,脚程也算快了,这样一来费的劲儿可大了。各人是“冷天喝冻水——有苦自知”。好不容易才到雅安县,不知不觉,到达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于是找了处祖庙,挑了块干净地方,将就睡了一晚。翌晨,随便吃了点干粮,整理好行装继续上路了。 行程长远,一路上大家也不忙着赶路。见着田野间的稻穗金光闪闪,沉甸甸的快要坠到地上,不免走上前用手掂了掂,嘴里不由发出赞叹声。这时阿年总想顺手摘下,却屡次被武清劝止,每次都想顺手牵羊却终不遂,以致所经之处总留有他叹息不已的遗憾;见着园内番石榴树果实累累,难免劳师动众地爬墙攀树。 第7章 那些果子虽长在老高的地方,却难不倒阿智的超凡轻功,他一跃两三米,摘上十多二十个以慰劳三人饿肚腹;一见泥地中花生藤纵横交错,便立刻挖出几条出来先尝新鲜。若让腐儒书生看着不免会口中念念有词:断枝倒垣可怜怜,分藤离土舍依依。谁家子弟胆大大,大名未留何急急? 武清一旁看着他们干这些“劫富济贫”而不留大名的“义举”,心知劝止不了,也只好由着他们。他心中又想:“孔子有言:‘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勿自取其辱也。’他们不听就罢了,总不能高声呼叫,引得几个人来,招呼两人一个当头棒,如此规劝未免无情无义反而适得其反。” 一次,阿年对一只野狗扔石头,那野狗狂追不舍,却被阿智赶上来照头上一掌,终止了那野狗的流浪生涯。三人遂烹了野狗,大块朵儿。一帮社会青年刚好路过,欲想分一杯羹,却见阿智三人势单力薄,便起了歹心,意图强抢。本来他们肯好言相求,阿智还会以礼相待,却见对方动起武来,反而激起他的好强不屈之心。 面对着六个蛮汉,阿智毫无惧意,徒手施展起混天离恨掌,只因功夫未成,所习尚浅,又欠缺经验,掌法不谙熟,所以开始时被那六个青年围攻得手忙脚乱,吃苦不少。后来他渐渐摸到一些门路,所拍出的“形神七幻”这一招式掌法始有神韵了,直把那六人打得落花流水,叫痛不迭。另一边,武清和阿年抡起铁铲锄头自卫,一时无人敢靠近。最后,那帮社会青年见奈何不了阿智,便悻悻而去了。 阿智经此一战,虽身受内外之伤,但却换来了宝贵的作战经验,使他的动作身法慢慢地跟混天离恨掌融合起来。他不断地寻求机会摸索实践,以便可以悟出属于自己的一套功夫路数来。 一路上,武清越见两人行为百怪千奇,行事笑话百出,虽觉路途艰辛有如“西游记”,却又乐在其中。不知不觉便到了宝兴,三人准备足够水源干粮,便顺宝兴北上,路经西岭雪山,夹金山,最后到达目的地四姑娘山,一程足足耗费了七天时间。途中有时借宿农家,有时露宿郊外,渴时饿时就差没有“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三人虽然面上风霜难掩,但是当四姑娘山就近在眼前时,什么疲劳饥饿也就暂且放在一边。当然,秀色并非真能可餐,美景也不能解劳。 只见日已过午,三人饱览了四姑娘山的婀娜多姿,这时只觉肚子正自打鼓似乎是向自己表示抗议,而双腿不断震颤以表腿之无奈。三人晕头转向地找了处阴凉地方坐下,谁知屁股一旦与地下相触就不想离开了,好像屁股与那地已经相互融合,不分彼此了。 这时,只见远处一条小路上一对男女往这边走过来。只见那女样子清秀可人,身段窈窕美好,一身素装打扮,两条长长的辫子低垂到前胸,玉臂承托着几本书,纤指轻轻按在上面,只道:美目无顾盼,步伐轻胜马。那男纤瘦脸型肤如脂,双眼内陷目如电,笑犹未闻齿先露,油光可鉴发中分,洋衣西裤好整齐,手脚并用乱生风。他一直侧着头跟那女的谈话,还不时用肢体语言来补充说明,说不到两句便大笑起来。然而那女的好像一点也不觉得他的话搞笑,不太搭理他,还越走越快。 只听那男的笑着对那女子道:“‘老班’!让我来帮你拿书,你别看我身体羸弱,我可很厉害的,力能扛鼎不在话下!”他见那女的摇了摇头,于是又笑道:“你仍然跟以前一样。咱一起读书时,也是男女不大互相谈话。那时你做了咱班长后,把我们管严了,于是咱班上几个较为调皮的男生经常没事找事,以示对你不满。你不要心里不高兴,咱同窗多年,现在都这么大了,往事重提谁对谁错也就一笑算了;而且又是同乡,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乡的感情是不同一般的,所以我才跟你说起心底话来。” 被他称作“老班”的那女孩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点了点头,脚步仍旧没有缓下来,眼睛还是注视着前方,只听她说道:“也亏小荣你还记得,那时大家都还不懂事。我也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时有几个男生常把你的铅笔和橡皮胶藏起来,让你干着急,却总是找不到,班里那些女的都拥护你,叫你到哪位哪位男生的桌子里去找。你那时脾气好,只是嗔怪了他们几句。见你这般好性子,他们越发胆大了,有一次乘着下课你出去后,把你的课本藏起了,最后差点累你被该科老师责怪,这确实玩得过分了点。” 老班不由笑问:“你尽说你那几位玩伴,怎么不说你呢?” 小荣狡猾地笑着说:“我从来没有参与过,都是他们自己要藏的。”见老班笑而不语,马上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摇着手笑道:“在背后拔你根头发的可不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想不到这么多年来还是真相未白,我依然沉冤未雪啊!” 说完大笑不止,向大树底下觑了一眼,有三对眼也正看着他们,遽然见着其中一人似乎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这时只见阿年从地上拿起一根手腕般粗的干柴猛地向阿智打去,被阿智轻出一掌,“咔嚓”一声将干柴震断为两截。小荣见之咋舌,又见阿智嘴角兀自保持微笑,一副若无其事之样,不由佩服,这时扭过头向他的老班看去。 谁知老班也正瞧着那三人,这时察觉到小荣望着自己,就把头转回来时,脸已经有点晕红,又听到小荣这时笑将起来,脸蛋越发通红发热,便作势要来打他。 小荣并不避开,有意让她打,却不见她真打,他仍然调侃说:“难得!难得!想不到在这里可以一睹老班你脸红的样子,活脱脱就像一个站在台上演戏的花旦,做你一辈子的学生也值啊!”他这个“花旦”的形容也不知道是戏谑她的样子可笑,还是赞美她的相貌动人。 老班一听这话,气得头也不回的走了。小荣边追上前边笑着为自己解说。 武清见这男女走远了,便催促阿智阿年起来,找地方吃了东西再说。三人不约而同地向着刚才那对青年男女的方向走去。 路上,阿年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我刚才实在气不过那‘赶车不带鞭子——光拍马屁’的小子,有意用棍打阿智,好让那小子看看什么叫厉害,你们没见他方才那吃惊样,真像个缩头缩脑的乌龟!哈哈!那小子油腔滑调,粉头粉脑,如果他想凭自己那怪长的‘十寸不烂之舌’便想哄那‘三九天穿裙子——美丽冻(动)人’的女孩欢心,简直是痴心妄想。我看得出她不喜欢那小子。那小子身上比别人多出几张嘴也没用,说不动人家父母大人,何况现在主张‘自由’,宣扬‘民主’;而且那姑娘也未必是个‘好闺女’,婚姻大事不会轻易说放手就放手,说妥协就妥协的。” 话毕,却见武清低着头独自沉思,而阿智却一直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似乎想到什么,因笑道:“傻笑什么?看别人姑娘漂亮就丢了魂儿似的!正是说你啊!还在笑!” 阿智没有反驳他,嘴角只管挂着淡淡的笑,心里却想:“我是丢魂,但你也不见得没有失魄,而且失礼失风度!别人是‘山中的野猪——嘴巴厉害’又与你何干?你却说人不是,道人不好,似乎那小子讨好的人是你。无论他说什么话,摆出什么姿势,让你听着有如‘掉进麦芒堆里——混身不自在’。你可不自想一想咱村‘村花’对你何尝不是这样,恐怕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家对那小子虽不大搭理,却还有说有笑,尽管你看着他是可怜样,可‘村花’看到你却是‘花颜失色’,你那样子的可怜比起那小子的大大有余了。” 三人顺着一条田间小路走去,只见迎面走来三个汉子,拦在路上。三人正自愕然,却见一个形似瘦猴子般的青年指着阿智笑道:“我认得你,你就是在雅安墓穴中走脱的那位老兄,老兄你现在正被警方通缉,在这里碰上我们可真够运了。嘿嘿!若老兄把墓穴中的宝物拿出来五五分了,大家便相安无事了,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可不敢担保了。” 阿智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样与拦路打劫有什么区别?别说我没有宝物,就是有,也不能轻易拿出来!”那瘦青年说:“那么你要怎样才肯拿出来?”阿智冷笑:“那要看看你们有多少斤两了!”那瘦青年向左手边那人笑道:“肥雄,他说要掂掂你的斤两!”那叫肥雄的青年一言不发,挺胸阔步,抡拳冲了上来。阿智待他拳头将近面前时,移身右侧闪过,猛出一脚踢向对方腹部,将对方踢倒地上。那瘦青年“嘿”了一声,说:“想不到你还真有些手段!好!看来我不亲自出手不行了!” 只见瘦青年慢慢走上前,飞起一脚踢向阿智面部。阿智施展鲤鱼后翻,打了几个跟斗,人已在四米远的地方,只听他气定神闲地说:“我看你们还是三人一齐上吧!”又对阿年和武清说:“你们俩不要帮手,近来我学得几下花拳绣腿,还没有机会跟别人较量过,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现在正好拿他们来练拳。”瘦青年三人闻言,不怒反笑道:“你们瞧瞧这小子多么狂妄,不给点颜色他看,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只见肥雄捂着肚子忍痛爬起来,闻言便即跟其余两人将阿智团团围住。三人横眉怒目地瞅着阿智,突然两人使拳,一人施腿,分三处攻向阿智。阿智看清端倪,凌空飞起一米多高,混踢几脚,将三人汹汹来势挡了回去。 第8章 他双脚一落地,那三人随即围攻上来。阿智飞身迎向肥雄,左脚一翻,踢到肥雄下颚;右脚一蹬,抵住另一人击来的拳头,不防下地时被那瘦青年从后袭击,一拳重重打在后背上,他吃痛就地一滚,翻身起来,冷眼凝视着那瘦青年。 阿智施展快步逼近,见那瘦青年冷冷伸出一脚,他随即纵身一跳,横身飞去,使出一个右勾拳,打得那瘦青年脸肿头歪。那瘦青年向后倒退了几步,突然皮笑肉不笑,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利刀,其余二人也纷纷掏出小刀,分三角包围,挺刀相向,三面夹击,要将阿智置诸死地。阿智怒喝一声,冲天一飞,双脚一翻,反身旋转,双手使出混天离恨掌第一式“形神七幻”。只听“噼里啪啦”响了个不停,那三人每个头上胸间皆受了阿智六七掌,翻倒于地,按着痛处,哇哇叫苦。 武清二人在一旁看得怵目惊心,这时突然见阿智使出厉害招数反败为胜,不由大声喝彩。阿年见三人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拍手称快道:“看你们也算习过武功的人,但凭你们这等三脚猫功夫也想敢跟阿智要钱,我说你们‘大粪缸里练游泳——真是不怕死(屎)’,还不如趁早另请高明,再来打过。”那三人见阿智还要上前较量,慌忙爬起,落荒而逃。 一路上,阿年尽缠着阿智教他功夫,阿智笑而不言。忽然一阵凉风拂面而来,便觉风清气爽,一时精神大振,疲劳顿消,又见前路不远处:蕉扇摇摇,墟烟依依。走上前一看:路直屋齐,泾渭分明,迎头三两家蓬门筚户。 孙武清望了那些用竹子编成篱笆的穷苦人家的屋子,便要跨步往其中一家走去。不防被阿智一手拉住,只听阿智说:“武清不要这样感情用事,沿途这样的穷人你我还碰得少吗?那时我们也就照样进了,可我们帮到了什么忙?不过是松松土,种种菜,这些他们穷人家也可以做到的。可要他们提供我们吃住却是难了,你不见他们面有难色吗?我们借住他们家反增了他们的负担,这可是帮倒忙,于我们有益却于他们无甚益处的事儿。这是‘和尚头上的跳蚤——明摆的’,你自己想一想对不对。” 阿年在旁也附和着,说武清是“诸葛亮玩狗——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武清觉得他们所说也未尝无道理,低着头跟在后面,一直来到一间淡黄色的小平房前。只听阿智笑道:“这次不按你的说法,且听我说来。”他于是向农家大伯说明三人的来历,以及他们如何借下乡的机会进行劳动实践,以便体现劳动人民的辛苦耕作云云,因此希望请农家大伯行个方便,允许他们在此借宿几天。农家大伯欣然答应阿智的请求,同时请三人进家中喝茶且歇会儿。 “文革”期间,广大在校高中生和大学生一直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上乡下乡”的号召,坚持理论与实践结合的信念,一起来到农家村庄务实农活,体现农民艰辛,活出新一代青年学子务实求真的精神风采。而此时全国各农家皆热情欢迎“知青”的道来,并主动提供其食宿,情义甚殷,尊敬有加。及至“文革”完毕,热火朝天的“上下乡”运动才慢慢缓和下来;改革开放后,一些农村仍然时有实行,但规模已大不如从前了。 那农家大伯与他们安坐尝茶,又说自己女儿刚上后山找母亲,等她母亲摘了青菜便回。武清扯谈了几句话儿,眼睛无意瞥见左边不远的小茶几上的三本书,细看之下竟然有几分眼熟,心中不免“咦”了一声。这时又想起那大伯曾经自我介绍过,与心中之想竟有几分相似,不免疑惑顿生,只是碍于大伯与阿智这时正谈得来劲,不好贸然插话。 武清于侧静听了片刻,再也憋不住了,这才问那老伯:“赵伯伯,你爱女可是叫赵文兰,曾经在成都一中就读过的?”赵大伯心中感到奇怪,问他如何认识自己女儿。 武清这时高兴了,却未留意阿智向他打眼色。他打开“心锁”,谈起自己和赵文兰曾是初高中同学的事儿,回想旧事,怀念故情,不免说得眉飞色舞。 中国旧时的高中只有两年。武清一直有想过读完高二顺理成章就上大学,继续深造,却不想“文革”把个大学教育给“革”下来了,最终无法考了。那时他已无心留在成都,又加上在那风头火势之时,学生们的暴动情绪愈见高涨,暴力行为加温,他痛心地返回老家,于家中帮父母干些农活。可谓:两耳不问田外事,一心一意寄田园。 说话毕,武清向赵大伯道歉,说清楚他们三人来此地之意,也不说是为了寻宝冒险而来,知道说出来赵大伯也不相信,说不定反令他取笑;他只说是到处见识一番,以增见闻,以便寻工作机遇罢了;再者,还请求赵大伯随便挪个地方给他们住一宿,明天也便离开。赵大伯听他说得诚恳,只淡淡地笑着说道:“我不是答应过了吗?只看在你是我们文兰的同窗就更不该拒绝了。” 阿智这时憋红了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尴尬地低头坐在那里。阿年见了,拍拍他腿笑道:“赵伯伯已经答应了,他不是‘蚊子放屁——小气’的人,不会怪你的。”谁知他不说还好,阿智听了,两边脸更红了,形如把胭脂错涂面上的大姑娘似的,忸怩作态,如坐针毡,神色古怪异常。他暗暗叫苦,心中直骂阿年不长心眼,“狗吃猪食——乱插嘴”,以致此时自己只有“关公照镜子——自觉脸红”的份儿。 赵大伯见了因此说道:“年轻人初离故乡,一时住处无着落,着急的心情俺明白,这次遇上俺,俺听了也没什么,只是下次可不能再耍这样的小聪明了。咱农民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唯一靠的的还得是老实。你们年轻人都说老实是啥‘咸丰年代’的事,早早就落伍了。可这‘老实’偏像那‘万金油’,挪到哪里都行得通。你可别不信,我们那年代‘老实’就是最好的聘礼,我就是靠这‘老实’换来了牢实的婚姻。” 他一面说一面用手比划着,引得大家大笑不止,又说:“我的老伴从没有嫌我家穷的,她家当时也算富裕了。我问他为啥定要跟着我挨穷,当时她还笑着说,她不是看中我的‘老实’,而是看在我的‘老侍’的份上。我那时也一时没听懂,后来她戳着我的头笑着给我解释,说是让我老来仍旧老老实实的侍候着她,我心里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当然是她自己瞎编出来打趣的话儿。可见这‘老九的弟弟——老十(实)’,确实不容忽视的。” 大家又笑了一回,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阿智说来,阿智只有诺诺点头。阿年一旁大笑,却是想起赵大伯的老伴那番调皮话来。 三人正说着,不觉外面忽然暗起来,随后一阵豆大之雨倾洒而下。赵大伯皱了眉头自语道:“兰儿她娘怎么还不见回来,就摘几棵青菜,应该可在下雨前赶回来的;兰儿也随后找她去了,可不是娘儿们因久没见聊起天来忘了时候?” 只见雨越下越大,其声如响枪,如千珠打盘,其势如破竹,如万马齐聚。 又见赵大伯疾步走进房内,转身拿了三把雨伞出来。武清见了抢上前替他送伞去。赵大伯也知道他担心自己因心急一时而乱了脚步,加之坡陡路滑不好走,因笑道:“那可麻烦你了,但你可记得文兰的样子吗?” 武清笑着直点头,接过伞便要去,却不防阿智这时说:“雨势大得很,我也一同去,看能帮上什么忙。”却听赵大伯说家中只这三把伞,他干笑一声又坐下来。赵大伯指着上山的路,嘱咐武清一路小心,沿途稍加注意便可找到她们。 武清答应着便撑伞而去。一出门只觉雨点猛敲击手中雨伞,走了几步,心中不免想:“‘大雨滂沱’,‘倾盆大雨’亦不足以形容其势了,非得杜撰‘倾海雨雾’、‘雨覆如瀑’这些词儿来比喻此场雨,亦不为之过也。” 忽觉下身冰凉一片,忙低头一看,只见雨水已上侵其膝盖。赶忙俯身,一手继续撑着伞,一手把裤子湿了的部分拧干些,这才卷起裤脚,心中不禁自责:“看你,真是糊涂,给什么冲昏头脑了。她不过是我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固然值得高兴,却不见得要如此激动,不免把二十年来的‘平湖秋月’的心境也弄得潋滟破碎,何苦来由?” 他自责一番后,又想:“四年多了,我还认得她,却不知道她还记得我不?忘记了也是应该的。一起读书时,大家似乎一句知心话儿也没说过?有的!有一次她掉了橡皮胶,我见了捡回给她,那时她就跟我说了声‘谢谢’,当时我红了脸笑着却不回答人。现在想来为什么那时就那般害羞,竟没有别人姑娘家来得豪爽。 还有一次是她的铅笔掉到我的脚前,我当时没留意,见她弯腰看着我的脚,我的心跳‘不鞭而疾’,却恰恰似那放脱了缰绳的野马。她叫我脚下留情,我心一慌,把她的铅笔笔头给踩断了。她捡起来只跟我说了句,‘坏蛋,叫你不要踩偏踩上去了’,以后也没跟我说话了。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我可以肯定决非是由于踩断了她的铅笔头的原因,她不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却是为什么呢?” 不觉眼前雨花飞舞,点点如星,凉意沁心,才走了十数步,心里又“忙”起来:“高一时她被老师‘钦点’为正班,而我是副班,那时坐在她背后。有时不免看着她的两条小巧玲珑的辫子发呆。心里总想着造物者是如何的多才多艺,在创造女孩们时赋予她们那般精致的辫子。这是极其自然而又富有创新意味的高超艺术的精心之作啊! 第9章 造物者的思维是深邃玄奥的,我不懂得这辫子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自己也是理之当然的了。 ‘上得山多终遇虎’,我又如何不懂这道理,却又是知错犯错,正如古人说:‘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中亡’,活该有那番遭遇。 有一次,我呆呆地看着那两条小辫子,不防文兰转过身来。她发现了我的古怪神情,跟我眼神一相触,脸蛋顿时绯红了;她霎时回转身,突然趴在桌子上,就没动静了,久久也不见抬起头来。 那一刻我的脸肯定比她要红,心里只想着:‘非礼勿视,非‘你’勿视,孺子不可教也。’这样想着,不禁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再看她时,只见她的身子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感觉到她肯定听到那一巴掌的声音了······” 孙武清心中正想着,眼球却不见动,定着神游离着地而走,抬起头时,只见前方茫茫一片雨雾,蒙蒙一团绿影,看不清黛眉山岚,看不见万里天空,但觉长空已经为崇山绿野所淹没,天再也不会是“空”,地却何其宽敞开阔。 正文第四章不期而遇天外缘 孙武清正漫天思想着,不防脚下一滑,身子一时失去重心,“啪”的一声,一屁股坐在泥地上,慌忙爬起,却又一滑,像一条泥鳅似的在湿泥中打了个滚。原来这地是一个菜地,种满了白玉碧佩般的大白菜,其中一棵还被他摔倒时“手不容情”地压扁在地上,以至于“白玉”支离,“碧佩”破碎。武清连忙从泥地爬起,捡了雨伞,又看了一眼自己裤子,不禁摇摇头,放开脚步往山腰走去。 缓步来至山脚,忽见天际突然呈现一个巨大漩涡,恍若天崩,似乎世界末日。伴着霹雳惊雷的临世,一个黑幽幽的大洞陡然挂于半空,与此同时,三个人影夹着惊呼声从天而降,有如神仙般飘然而至。武清见此情况,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再看清,却又似乎真有其事,不由吓得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黑色的物体摔在身旁,他上前捡起,发现那物体原来十分轻的,他单手抱过,撑着雨伞又呆呆地望向天空。却见那三条人影凌空翻身下地,似乎愕然一会,四处顾望,又闻其中二人向另一人大喝,随后那人冒着雷雨向武清奔跑过去,其余两人跟随其后,那速度竟如猎豹般快,瞬间即至。武清看清楚来人,只见先来一个长得年轻的长发少年,却万万想不到那少年竟然惊喜若狂冲他大叫:“爸爸!爸爸!真的是你啊!哈哈!我居然又回到现代了!” 武清咋听之下,不知所措,口中喃喃地说:“你,你说什么?”忽然发现追来的那两人从后偷袭,武清惊呼一声“小心”,大跨一步,双手把那黑色物体挡在长发少年身后。不知为何,他竟然对眼前这素未谋面的长发少年特别有好感,心内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两人一掌击打在黑色物体上,不但把黑色物体击飞,且将武清震得倒退十多步,重重地摔倒于地。 那长发少年见二人伤了自己“父亲”,不由愤然作色,咬牙道:“你二人竟敢伤我父亲,我与你们势不两立!”说罢,早已飞身上前扶起父亲,察看他伤势,幸好不过是轻伤,全亏那黑色物体将那两道劲力大部分卸了,不然此刻父亲已是重伤难活了。他转头望向那分别长有一黑一白胡子的两个老人,见他们似乎有幸灾乐祸之意,不禁怒气填胸,冲二人喝道:“天狼双煞!你二人作恶多端,又对我暗中施袭,这我姑且不跟你们算账,但你二人伤我父亲,我便饶不得你们!” 说完,便一跃上前,举起双掌拍向二人胸间,掌还未到,经已将对方一把胡子刮得乱舞飞扬。那天狼双煞见状,不敢硬接,使个“灵蛇移形”闪身避开,随后分左右挥掌夹击,掌风霹雳生威,去势有如闪电。但觉空气这时一面冷凝如霜,一面灼热若火,两道劲气向中间奔袭而去。那长发少年勇者无敌,不闪不躲,双手竖起二指,虚虚实实地朝两边探出,似乎要迎击那天狼双煞的单掌,又似乎要戳向其二人胸间几处的要穴。 只见天狼双煞面色大变,猛然抽回手臂,同时侧身拗腰,倒退几步。那长发少年不能分身,双手齐出,中指食指兀自飘飘渺渺地向白胡子天狼攻过去,他身法快如流星,灵动多变,如影随形,迫使对方难以摆脱逃遁,却又毫无还手之力。 黑胡子天狼快步上前解围,双掌浑拍,以求斗个两败俱伤。只见那长发少年恍如遽然生出六臂一般,虚掌叠叠,幻影重重,动作之快,身手之敏,令人目不暇接,目瞪心骇。只闻“噼里啪啦”煞似雷轰般的巨响四处不断,电光火石之中,一条人影如败草似的横飞一丈远,猛地跌到地上后,却丝毫动弹不得,只听他惊惶万状地说:“你,你刚才封我的十二经脉大穴是用了无极禅指吗?”那长发少年一掌震退黑胡子天狼,气定神闲地说:“没错!”那坐倒于地的白胡子天狼听后,不禁面如死灰,毫无斗志,似乎自知死期将至而不再作垂死挣扎。 那黑胡子天狼心知自己万万不是对方敌手,却仍想作负隅顽抗,一时恶向胆边生,从后袭击,但见他双掌慢悠悠地拍向长发少年后背心,欲将其一掌毙命。长发少年眼光六路,耳听八方,待得来袭者掌力将至,他便施展“斗转参横”身法,两指疾点,指力透过对方双掌,传到其体内,竟然震伤其内脉。那黑胡子天狼骇然失色,凌空后翻,双脚急退,宛如脱兔般落荒逃窜而去。那长发少年身法比他更快,施展“分身掠影”身法,弹指间便已超在其前面。黑胡子天狼就地一滚,随手捡起地上那黑色物体掷过去,跟着鼠窜上前,飞身一跃,单掌向长发少年头顶凌然拍下去。 长发少年单手接下飞来的黑色物体,另一掌与拍来的掌相迎。两掌相接,黑胡子天狼不禁惊骇,冲口说道:“你这是霸王御甲!”只闻地上“嘭”一声响动,长发少年单掌运劲,用力一推,将对方震出一丈外远。他身形晃动,飞身逼近黑胡子天狼,出手疾点,一招把其制服了。他正气凛然地说:“你二老为恶多时,我本来要将你二人就地正法,但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将你们周身大穴封闭,暂且废了你二人武功以作惩戒。但愿你两人能痛改前非,不再助纣为虐,那时我便解去封穴,复还你二人武功。” 这时,只见一束束绚丽耀目的光线蓦然从那黑色物体顶部一射而出,长发少年见状,顿时大吃一惊,他愕然了一会,随后走到对武清身前,欣慰一笑,说道:“爸爸!儿刚刚与你重见,想不到又要分开了,儿我是万分不愿意的!但每个人皆有他的历史使命,上天既然安排我回到古代,让我在那里留下我的记忆,我便不能罔顾我的过去一切,只妄想着美好未来;半途而废,非大丈夫所为。我要完成上天交给我的任务——做一个勇于承担责任的人!但愿我还有命回来,到时便是我们父子二人相见之日了!爸爸!您要好好保重!儿走了!”他心情激动地拥抱“父亲”,而“父亲”也抱紧自己,两人一言不发地搂抱在一起。只见山色仍蒙蒙,雨幕又纷纷。 却见那黑色物体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强,半空似遽然炸开一般,爆裂出一个两米宽的大黑洞。四周气流猛然冲向天际,凝聚在黑洞口处,雨水随即也被吸进黑洞内;一时,苍穹雷怒,风云变色,龙卷大地,满山狂啸。那长发少年知道再不走地球便会有灭顶之灾了,遂轻轻挣脱了“父亲”双臂,跪下三叩首,便即头也不回地飞身而去。只见他提着天狼双煞,十万火急地冲到那大黑洞下站稳。武清依依不舍,便欲追上前去,那长发少年见状,急叫道:“爸爸!你不要过来!不然这大黑洞会把你卷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快跑!”武清闻言,心中一惊,慌忙往后跑。 跑远了,这才回头相望,只见那长发少年与天狼双煞猛然腾空飞升,倏然钻进那大黑洞内。那大黑洞随即剧减,最后便似人间蒸发,遽然消息得无影无踪了。 武清对眼前这来去匆匆的不可思议的事还心存怀疑,若非亲身经历,无论是谁说出来也令人难以置信。然而那长发少年确实是武清的儿子,可是武清还没有结婚,却何来儿子呢?若说他未来的儿子,为何又会突然出现在此呢?这在后面将有讲到,此处暂不表明。 这里且说赵文兰到山地找母亲来。只见文兰妈正弯着腰,左手臂托着菜,右手忙着拔菜,不防被人从背后抱住,唬了一跳。只听一把熟悉的声音,猛回头一看,放拖手中一切,笑道:“我的儿,怎么比小学生还顽皮,吓了妈一大跳。可不要学生还没教好,倒沾染上学生的顽皮性子才好!”逗得赵文兰如烂漫春花般笑着,不免笑得咳嗽起来。母亲摸着她的头,抚着她的小辫,问女儿是否仍旧咳得厉害;随后携着她的手一起坐在田埂儿上,又问她还会胃酸过多吗,又叮嘱她注意饮食,别总是忙着备课而忘了休息。两人谈着一些别后趣事,山坡田地上不时笑声起伏。 天上“苍狗”正不知不觉挪动“腿子”,很快与另外一只撞在一起。这时雨点滴在两人手背上,很快便溜下来了。 文兰帮母亲拿着摘到的白菜,快步往山坡下跑。母亲一旁边跟着。走到半路却赶不及了,雨势排山而来。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的,而且“来势匆匆,去也茫茫”;仿佛人的泪水,一旦从眼眶溢出,便会滚滚而来,滔滔而下,高屋建瓴,其势一发不可收拾,继而潺潺渐悄,潸然尽意时,风卷残云,勒马悬崖,色虽变而威不去。 第10章 当真是:颜色楚楚嫌不足,面容动人秀有余。浩浩荡荡风浪急,平波去浪日徐徐。 再说两人躲到山腰一间小茅屋下避雨,又见对方此时的狼狈样,不免觉得好笑。文兰把白菜放在屋檐下,看见自己前面的衣裤零星的沾上了点雨水,又见母亲两肩湿了大片,回想刚才的情形,内心一阵感动;不由靠近母亲,挽着她的手,把头挨着她的肩膀,让她抚着自己的头发。母亲摸着女儿的秀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着说:“我忘了我的手正脏着哩,回去妈给你好好洗干净。”文兰笑着答应。 正在这时,只见远方山脚处,一个人撑着雨伞向茅屋这边走来。雨帘遮掩着视角,不能分辨来者何人。待到那人走进,一看,两人同时“噫”了声,诧异地看着来人。来者这时咧开嘴笑道:“伯母,老班,俺为你们送伞来着。”说着拿雨伞迎上来。 文兰母亲客气一番,接过伞,又递给女儿一把。文兰谢过那人后,揪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话一出口,便觉得有语病,脸霎时红起来,幸亏母亲没留意到。来人笑道:“你刚上山时,我在家楼上无意看到你了,算到你来找伯母。又见下雨了,也算到你没有带雨伞,这才把伞给你送来。” 文兰眼看着前方,微皱着眉头,心里暗道:“看来这‘神算子’比真骗子还要狡猾多端!”她母亲见女儿似有愠色,因说道:“荣哥儿有心了。”来人就是村口一直缠着文兰的那个“小荣”,名字叫荣晓,读书时同学嫌他的名字顺着不好叫,还不如倒着叫“小荣”要来得顺口多了。 三人撑伞小心地走回去。一路上文兰只顾着与母亲说话,却不搭理荣晓。只见荣晓在文兰身旁平肩跟着,一声不吭,脸上尽挂着笑容。文兰母亲怕冷落了他,找话儿跟他闲谈着。 忽然听文兰口中惊异地叫了声,又见她侧着头向远处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远方菜地处一个男子摔了个四脚朝天,然后又很快站起来往那边走远了。荣晓见此情形,不禁失声大笑,说道:“竟然有这样的傻小子。这时候还在山上乱跑干嘛?又偏给我们看到了他这鳖样。”说完又大笑一阵。 文兰瞪了他一眼,拉着母亲一言不发就走。回到家中,只见家里来了客人,正不知道该怎样称呼。赵大伯这时问怎不见武清一起回来,却见女儿一面茫然,这才把武清的事简单地交代一遍。文兰二话没说,拿起雨伞便向后山赶去。荣晓和阿智也撑伞从后赶来。 至山脚时,只见:青山绿树,分外清明;山花妖艳,沃野辽远;清风拂来,寰宇爽朗;坡田玉露,沁人心脾。 三人赶到半山腰,却不见孙武清身影,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也不闻其回应。文兰以为武清可能出了事,心急火燎,分散人去寻找。蓦然瞥见前方远处的梯田上,有一人正撑伞走来,文兰招呼荣晓两人过来奇qisuu.书,自己率先向那人走去。及至与那人打个照面,一时又愣住了。 那人正是孙武清。只见他右手打伞,左手紧夹两把雨伞;一头黑发“油光可鉴”,鼻尖一滴水珠颤颤欲坠;上身衣衫湿了大半,衣角沿边几点污泥点缀着,裤子几乎全湿透,泥巴痕迹东一块西一块,也就不成裤样。 文兰见了问道:“孙武清?”几乎同时,好比约定,武清也问道:“老班?” 两人又不约而同直点头,眼光不期而遇。武清觉得心里怪怪的,既不敢注视着她又舍不得转眼别视;只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朦朦胧胧,总之是难以言喻,不可捉摸。 文兰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飞红了脸,低头瞥着他的肮脏衣裤,实在不忍,这才细如蚊声地说:“你这‘坏蛋’!也不知道别人担心,衣裤湿透了还漫山遍野跑!” 武清一时听不清楚,问她说了什么。文兰一时情不自已,话一出口却生悔意,这时连忙改口问他要起雨伞来。 阿智荣晓赶来,此时雨早停了,却见武清仍撑着伞,不免觉得好笑。阿智连忙提醒他快快收回雨伞,赶紧回去赵伯伯家把衣服换了,免得多生事端,误了行程。 武清答应着,经过文兰身边时,仍红着脸,却不敢看她了。他与阿智在前面走着。荣晓与文兰低头在后跟着,所不同的是各自心思,一个是心里快然脸皮笑,另一个却是思绪紊乱眉梢喜。 见三人终于回来了,又见武清如此模样,赵大伯赶紧带他去洗澡房。不久,武清换上洁净衣服出来,只见赵伯母与众人正谈着话儿,荣晓也在其中。 这时大家见他焕然一新走来,荣晓首先发笑道:“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武清现在简直一个‘天鹅’样,不再是刚才那‘落水鸭子’了!”众人听了莞尔而笑,武清想起刚才那狼狈不堪之样,不由摸着后脑勺痴痴地笑着。 阿年也笑道:“我千万想不着这小子还真拼命的,真的什么都不顾了也得帮人帮到底,以前我是‘古董当破烂卖——不识货’,今天我算服你了!”武清一听脸更热了。阿智这时说:“好样的!正该这样!” 在一旁静静坐着的文兰见大家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自己不说倒显得特别,连忙说道:“他确实是帮人帮到底的,雨伞终于亲自送到我手中了!”大家又笑了一回。 只听荣晓又调侃道:“我送伞给老班回来时候,远看到有个人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当时如早知道是你,大家雨下重逢相认,便可免了你这番不必要的操劳了。” 只见赵伯母这时已经把饭菜端上来了,大家就坐,也请了荣晓留下一起用饭。 晚上,赵伯父在二楼给武清三人找了处干净地方,又掇了几张长凳,放了木板在凳上面,请他们将就睡了。 次日晨,武清偕同阿智阿年来到后山一块荒地上,把泥土锄松,以开发一块田地好让赵伯父可以多种上其他青菜。阿智两人干了一会劳活,便扔下锄头,到四姑娘山附近探路去了。 二人来到昨日歇息的那棵大树下,却见一位中年汉子竖抓着长棍在一旁乘凉,于是便上前请教。那中年汉子望着阿智反问道:“你就是昨天曾在这里放倒三个汉子的那人吗?” 阿年闻言,觉得奇怪,抢着答道:“大叔?你怎么知道的?他的功夫确实是顶呱呱的!”谁知中年汉子“嘿嘿”一声,说道:“功夫究竟怎样,要试过才知道!老汉我倒想领教一下,不知道年轻人可否赐教?” 阿智一听,知道对方有心找自己麻烦,心中虽愤然,但他不想多生事端,于是说:“大叔与我有仇?”“无仇。”“既然无仇,我何必要跟大叔动手,伤了大家和气呢?” “嘿!你曾经在这里打败过我的徒弟,还骂我的功夫狗屁不值,你说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阿智眉头一皱,也不想跟他解释,心下早有打算:“原来你是为徒弟出气来。哼!打就打,难道我还会怕你这将近半百的人。我的掌法路数还不成熟,正好想找个有真材实料的人来助我完善一下。”他自从跟那瘦青年交过手,便对自己的功夫更有信心了。这时他浅笑道:“这样我便向前辈讨教几招,希望前辈手下容情。” 那大叔说:“好说!我们先空手过几招吧!”阿智拱拱手,说句“有僭”,便踏前一步,扬手一拳攻过去。那大叔侧身躲过,右拳还以颜色。阿智眼疾手快,将左手猛然按下,伸腿使个“脚踢恶狗”。那大叔喝声“好”,立即把身一转,左肘使个“横扫千军如卷席”。阿智右手用力一挡,却见对方铁拳便要撞击自己太阳穴处,顿时一惊,倏然低头向对方后背撞去。那大叔冷笑一声,扭转身子,侧腿往阿智腹部踢去。 阿智闷哼一声,硬接对方一脚,猝然飞身上前,如雄鹰滑地,挥掌便向对方胸间拍去。那大叔不由一愣,双手回挡,却被对方的掌劲撞到急退几步。正自惊骇时,却不防阿智的掌神出鬼没地朝自己面上拍来,正正打在鼻梁上,只觉鼻子又酸又痛,一霎那间眼泪鼻血齐流。 那大叔忍痛抹掉鲜血,稍稍歇息,随后说道“好!好!你拳脚功夫甚是了得,如果挡得我的五郎棍法,我便服了你!”阿智笑道:“好!正要领教!”那大叔说:“好!年轻人果然有胆色!”阿年听了,愤愤不平地说:“那大叔,你这样就不公平了!你让别人空手跟你使棍对打,那不大大占了便宜?赢了也不光彩了!”那大叔说:“他也可以使棍。”阿智笑道:“我的棍法哪里入得前辈法眼,我和前辈不过是切磋武艺,点到即止,前辈也不会真个伤我,使棍也不妨!”说毕,阿智向那大叔使个请赐教的起手式。那大叔拿起放在石凳上的长棍,单手平举,叫阿智进招。 阿智两步上前,虚攻一拳,见对方执棍横扫,他顿时下蹲闪过,陡然使个旋风腿。那大叔向后跳开几步,双手持滚,一个“大刀斩马”攻上去。阿智避开其攻势,使出“游龙潜掌”的招式抢攻。那大叔木棍混使,一时“风火轮”,一时“灵蛇舞”,又一时“秃鹰扑兔”,棍式似乎无穷无尽,且又刁钻难料。阿智起初被对方迫得手忙脚乱,到后来竟然越打越有精神,越练越能对所学的掌法融会贯通,使其慢慢趋于行云流水,势如破竹的境界。只闻棍风霍霍,拳掌霹雳,又见身影绰绰,尘土飞扬,令人惊心炫目,禁不住大赞称好。两人你来我往,交手四十多招,不相伯仲。 战况紧张万分,阿智稍不留神,被对方乘隙一棍打中左臂,又见大叔此时乘胜追击,挥棍戳来,他心头火气,豪气顿生,心下想:“好! 第11章 是时候决胜负了!让我看看是你的棍势凶猛,还是我的掌劲犀利!”他大喝一声,运劲一掌推出,打在对方戳来的棍上。那大叔一见,心中不由冷笑:“你要找死也怪不得我了!”正自喜幸,却不料一股劲力猛然推至,他木棍几欲脱手,顿时回棍缓冲这股力道。阿智打蛇随棍上,大跨一步,使出混天离恨掌中的“形神七幻”。 那大叔见木棍来不及回护,于是左手一交,挡在胸前,只觉对方似乎生有七条手臂,从七个方位打来,左手虽然挡得一掌,胸口嘴面已然中了对方五六掌。只闻“啪啪”几声响起,那大叔天旋地转,一跤摔倒于地,一时站不起来。阿智立刻上前扶起,口中说了声“承让”。两人一时惺惺相惜,互相佩服。 正文第五章燕雀衔枝筑春梦 且说武清在田地里劳作了不到一个小时,转身就不见阿智两人。他擦干汗,又锄作了两个多小时,播完种子,只觉气喘如牛,汗流浃背,浑身酸软无力。 忽觉背后响起脚步声,猛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文兰给自己送早饭来着,内心顿然涌起一阵感激之余还带着几分慌张。他心中又不免想:“老班亲自给我们送饭来,我理应感到高兴和无上光荣才对,缘何反而心慌意乱?阿智两人不饿吗?这时还不见回来,等饭凉了却不免辜负老班送饭之情了。” 这时文兰走至,对他笑道:“且歇会儿,这劳活不用急的,忙了一个早上,你肯定很饿了吧?怎么只有你一人,阿智他们两人呢?”武清低头答应着,连道几个“是”,却只是回应她所问的“饿”字。 文兰此时已经吧篮子中的饭菜端了出来,分了一份,把剩下的有放回篮子中,然后端了碗饭拿了双筷子递给他,却见他偷偷地看了自己一眼,只觉脸上红热,笑着说:“坐着吃吧,我爸妈有些事先吃了。乡村地方,没什么吃的,还请你将就吃着。” 武清吃了几口饭,见文兰嘴动了动,以为她要说告别之语,忙说道:“这饭菜很好吃,是你煮的吗?”说完心里不觉骂自己:“今天怎又犯起傻来,说话语无伦次,不着边际,不疼不痒。偏尽说些不经大脑,专从肚子里吐出的生搬硬套的话儿。不是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怎么话刚出口就了变质?话不由衷,这话儿质量也便打个半价了!这可是不正常的反应!‘正常’的我虽不自诩能从容以对,谈笑风生,但怎么也是说得有板有眼,不至于失礼于人。圣人不是有云:‘对而从容,行而有礼,则他人无以贻笑也。’” 文兰微笑说道:“真的吗?那就多吃点吧!”见他只是点点头,却没下文了,心里就想:“他还是跟从前一样傻乎乎的。看他这样,原本有许多别后言语要问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了。想我当老师一年有多,面对着六十多个孩子,其中不乏顽皮胡闹,傻里傻气,问东问西,又或者不发一言的孩子;也不曾束手无策,不知所措,总会想出办法来‘对症下药’,循循善诱。这时面对着他却脑子空空如也,一筹莫施。圣人不是说了:‘有教无类,自诚而明;又说勉力规劝,无害为君子也。’小女子如今无能为力,当真枉为人师了。”又见武清兀自沉默无言,侧着身子只顾着吃饭,也不见夹菜,她眉头一皱,说道:“我走了!不打扰你吃饭了!”说毕,转身就走。 武清内心一沉,如坠万丈深渊,看着她快步远去的身影,心里想:“她生气了?而且似乎是由于我的原因。唉!才来就气走人,何苦来由?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以后不知道能否再见面了?嗯!我还要回来当面谢谢赵伯伯一家的殷勤招待,到时大家见面还是这般言语不对,形如路人,‘相见争不如不见’的,那可如何?这回可真是‘一失言成千古恨’!唉!‘此生与女怜若此,卒而不相见,真堪遗恨终天······’” 若有情而生死不见,诚然是终身之恨。 武清言念及此,紧咬下唇,向着已走远的文兰喊道:“老班!你先别走!”三步作两步跟上去,见文兰停了脚步,却不转回身,又喊道:“老班!你可以回来吗,我有话儿跟你说!”却见她仍旧站在那里,于是壮胆走上前说道:“老班!却才不是说不忙吗?现在可以抽空和我说几句话儿吗?也好让我们同学两个叙叙旧?”文兰轻点着头以示答应。 “我们到那边坐着聊。”两人走至原来的田埂那边靠着,却不坐下来。武清看了看文兰问道:“老班,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文兰望着前方,口应着:“嗯······那你呢?” 武清也眺望在远处,却没有直接回答她,长吁了口气,说道:“高中快要毕业那年,成都九所学校的高中生的暴动事件,首当其冲的是我们的老师们,以至于发生了一系列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我家里人怕我牵涉其中,写信叫我回家,以免多生事。那时我已经有回乡之意,这才收拾心情回了家,家中帮着干些杂活,没想一呆就几年了。” 文兰一直拨弄着小辫子,眼神迷离地仍旧望着远方出神,只听她说:“我那时也有回乡的打算,却因某些事情而搁置了,无可奈何,唯有留在学校,却,却亲眼目睹了发生在咱老师身上的凄惨可怖的一幕·······”武清见她粉拳紧握,双眉紧锁,显露出极为痛苦之容,他长吁了口气说道:“那骇人听闻的事情我后来才知道,李陶然老师无辜受害,他······” “他被咱学校极坏的还自我标榜为‘具有革命精神’的十多个高年级学生扔东西砸破了头,地上留了一大滩鲜血,幸亏送医院及时,才脱离了生命危险。这只是其中一件被尊师誉为‘三好’的学生所导演的闹剧。”文兰说完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眉间似有千种愁结解不开,心中若有万般严词道不尽。 武清望着她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李老师怎样?” “李老师伤好后,辞退了职位,离开了任教十多年的母校,返回家里。李老师当真是奇人,博学多才,他跟村中一位老太公潜修苦练武学,后来又专研李小龙的截拳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之后他的武功终告大成。那时村中经常发生盗窃事件,李老师于是设下埋伏,亲自把那几个小偷手到擒来,他也因此名动一时。文革后政府为他平反了,并闻名寻来,请他出任成都二中的校长,但被李老师婉拒了。李老师说传授学术,各有其途,他在村中教授学生习武强身,发扬中华武术,再振中华武学雄风,也不失“教师”薪火传承的天职。” 武清这时是“娃娃放炮仗(爆竹)——又惊又喜”,他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李老师文武全才,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只可惜了李老师渊博的学识,敏捷的辩才,李老师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教师,在文革时学识和口才能出其右者寥寥无几。还记得李老师给我们讲的‘文学与艺术’那堂课吗?说得多生动有意思,到现在我仍记忆犹新!” “记得!那时我们的语文课任老师龚先生有事请假了,找了李老师代课。那堂课连平时每次语文课必定睡觉的几条‘大懒虫’也听得津津有味,下课了口赞不绝,还说耳犹未尽哩!”两人对视一笑。 武清又说:“李老师所教授的历史课本来就高水平嘛!他喜欢标新立异,所以每节课别具匠心,教授起语文课和历史课确实是别具一格,一时无两!唉!当时真的难有与其争锋者!”说罢,昂首望着天空长叹。文兰听他语调激昂,俨然一副义形于色的样子,好像要说服自己相信他的话似的,不免觉得好笑;她微笑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武清又问:“老班?那么我们的语文老师龚先生呢?后来怎样?他教书不太会吸引人,照本宣科,尽说些老生常谈的话,而且听说他才初中毕业来教我们高中,我想他应该被调回小学任教了吧?” 文兰笑道:“你不要总叫我‘老班’,我当真便老了吗?”武清连道几个“是”,又说不如直呼她“文兰”来得亲切,又问起那位龚老师是否正如他所说。 文兰笑道:“你猜错了,我想你怎么也想不到他所受的待遇。”武清一连几次都猜错了,随后似乎想到什么,面色一沉,说道:“难道他已经······” “你不要犯傻了,他真那样,我还会这样嬉皮笑脸的跟你说话吗?他呀!现在已经是成都二中的校长了!” 武清听到后一时愣住了,隔了一会,两人不由笑起来。文兰笑得厉害了,不免咳嗽几声。 武清见文兰长得秀如清荷,笑得灿若兰花,不由一句调皮话冲口而出:“那么你呢?你也是校长吗?”文兰笑道:“我这等能耐无法跟龚校长比了,我只是在乡村一间小学里教三年级一个班的语文课。前三年一直做着代课老师,现在是正式的了。” “嗯!这样很好!首先你的起点就站对了,不必太高,也不能太低,立足于基础,踏踏实实向前迈步;其次小学生距离‘性本善’这性情相对于初高中生又较为近了,也即是陶渊明所说的‘其迷途未远’这一程度,勉力教之当可去其‘愚笨、痴狂、愤怒’,如此而已;知者见于未萌,当你教书之技有成,出人一筹时,便可免了那‘头上生花’之幸了;再则,你忿忿不平李老师未能接任校长之位的宝座也就如你所愿也!”话未说完,只见文兰早已经捂着肚子笑得身子颤动起来,想想刚才“掉书包”的一番话儿,自己也觉得好笑;又见她笑得厉害了仍旧咳嗽不停,赶忙问她有没有事。 第12章 文兰笑说道:“‘戏台上打架——没事’!过一会儿就好!”心里想着武清刚才那番话,不由内心暗喜:“他那番话说到我心坎上,也亏他能明白我的心思。” 武清又问起高二同窗们的近况,谈及荣晓时,文兰面露愠色道:“当时拿砖块扔李老师的,就有他的份。”武清听了,皱着眉头没说话。 这时,只见阿智阿年风风火火地跑回来,看到文兰也在,跟她打了招呼,要了饭一旁坐下就吃。四人坐在田埂上聊了会儿天。文兰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也便回家看书去了。 文兰一走,阿年便把他们今天早上打听到的“情报”向武清说一遍,阿智嫌他语焉不详,自己又详细地叙述了一次。三人决定明天一早就出发四姑娘山。 三人合作把剩下的工作完成后,赶忙回到赵老伯家,打点明日的行装。晚上用过饭,向赵老伯一家说了明日按辞行的事情,又谈了两个多小时的闲话,随后各自回到寝室安睡去了,一宿无话。 年华流水,辰光易逝。只道:天色灰灰蒙蒙,旭日就将东升。四耳忽惊鸡鸣,两双明目紧蒙。 正是人间烦恼,苦深如海也。佛语有云:“利欲炽然是火坑,贪爱沉溺即苦海。”然而尽管火坑洪洪,苦海深深,世人还是执着于所欲,追求于所爱,炽然熏心,陷入迷途,迭次愈深也。 收拾完行装,三人本想就此告辞,却难却赵老伯一家之盛情,留下一起吃早饭。席间,赵老伯苦口婆心,谆谆教导他们要为人谦厚,行事谨慎,却被赵伯母取笑他“越俎代庖”,径自比人父。大家不禁莞尔。 唯独文兰仍自低头无语,她心下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以后还有无见面之时,却又不能东施效颦地说出‘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的话,更不能学得个崔莺莺‘碧云黄花洒泪别,未登程先问归期’。无奈只有效法李太白,‘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扰’。此后他还会念起我吗?唉!看他那开怀大笑的傻样,便可以知道,可不是‘流水落花不情知’?” 三人吃完饭歇了歇,便道起程了。文兰爸妈送出门口望着他们远走。武清数次回头,却仍不见文兰来相送,甚感失望忧郁。相比上次离家,这次走得平稳无事。 来至四姑娘山之麓,看了看四周地形,顺山路而上。攀山越岭,延绵迂回,行走了老半天,却是不如期望,毫无所获;不想山外有山,景外有景。阿智阿年两人跌足不已,前番“探山之举”也作枉然了。 三人决定转西峰而上,开山劈草,涉水攀峰,只觉一路上荆棘丛生,真个成了“荆天棘地”;直把他们累得大汗淋漓,喘气不已,最后沿着一条羊肠小道逶迤攀行。 忽见面前一座山峰立悬崖绝地,一柱擎天,半峰插云,气压乾坤;又见怪石突兀,飞檐走壁,一条小流旁侧泉涌而出。故有道:清泉映翠石拥水,石碧如玉玉如天。踏峰揽月闻稻香,广寒宫透酒犹寒。 只觉:山幽鸟声啼不住,轻身已过几重峰。顺着水流去,擦峰肩而过。出至回眸看,小流不知处;又见一条碧带青丝上青天,四处繁花杂草生。 如此看来诗句指示果然不假,尽管眼前所见与诗句所描述有所出入,却是貌异而神似也。经过数百年风雨洗刷,岩石也会成沙,巨木亦难免腐朽化土。从眼前“罗带铺路,青丝连天”之景看来,便可略见一斑。 只见霞披满路,日挂桑榆。此时三人已饥肠辘辘,精疲力竭,但觉四周环境优美,画图难足,正该坐下歇息歇息,也好饱顿一餐,补充体力。身上带着一些干粮,是临行前赵老伯送他们路上吃的,现在已经去了大半,不由一阵惆怅。心知若再呆在山中,不出一天定会绝粮,这时回去却又心不甘,情不愿。思之再三,决定再逗留一天,若然仍然无功,便即下山备足粮食再回来。 三人随地找了处凉爽干净地方,席地睡了一晚。次日,吃完剩下的干粮,便继续摸山探路而去。只见眼前一条长满约平肩高的杂草荆棘满生的开阔大道,形如“罗带青丝天上来”,泾渭分明的接于天地交际处;路是凹凸不平,怪石淤泥,十分不好行走。 走得几步,不免回顾昨夜休息之处,只道:四指插云套白纱,风景独好山独秀。这才明白此山因何命名四姑娘山。确实,四山联袂而立,山顶终年积雪,加上云雾萦绕,遥远而观之,果然煞似四位亭亭玉立,手各相牵,头戴白纱,身披绿衣的姑娘。 三人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分工合作,其中两人或拿铁铲或用锄头,分拨推按,在前面开路,一人在后尾随察看情况。三人轮流着干,如此前进了足有两百米远。只觉坡度越见其陡,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难道当真顺着这“罗带青丝”走上青天不成?于是转向右边一个突出的小土坡,继续披荆斩棘地上前去。 连攀带爬,费了很大劲才走上那小土坡,只见迎面一座大石山。此石山形状笨重,怪石嶙峋,黑模怪样,陡然一见,倒会把人吓一大跳。大石山旁侧生长着两棵大山楂树,其中一棵足有两人环抱之大,也不知有多大树龄了;只见两棵树上结满殷红如火的山楂。 三人一见,载奔载欣,手舞足蹈,惊喜若狂,便使用锄头铁铲猛往杂草上招呼。很快开了路,连忙爬上树,摘了一大袋下来,连皮带核地虎咽下去。三人心知有了这些山楂,一个月也不愁饿着肚子了。 又到四周浏览一番,忽然瞥见一处被压得平平的草路通往大石山去。三人感到奇怪,顺着小路走去。只见眼前大石山一处露出个小洞,洞口却被杂草遮掩了,从外面若不小心留意,一时也很难发现。三人向山洞叫喊,不见有人回应,壮着胆子正要走进去。 就在这时,一条长得比阿年腰身还要粗壮的大蟒蛇,霍地从洞中窜出来。三人何曾见过偌大的蟒蛇,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阿智将铁铲向前一举,大叫快撤,其余两人急退。那大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冲向阿智,阿智抡铁铲乱挥混打。大蟒蛇盘起身子不敢向前,伸出赤红舌头,发出“吱吱”的声音,突然从口喷出石油般色泽的毒液。阿智见那毒液飞射过来,立即将身横移几步,只见那毒液落到草地上,马上将那片青草地烧成焦黄。阿智见状,顿时骇然失色,不禁心头发毛。 那大蟒蛇虽然身粗体壮,行动却如游鱼般灵活,似脱兔般快捷。阿智左闪右避,被逼得连退几丈远,毫无还收之力,他实在畏惧大蟒蛇那杀人于无形的毒液。那大蟒蛇见一时奈何不了阿智,便转而攻袭其余两人。武清和阿年早已拿起铁铲锄头欲上前相助,此刻见大蟒蛇飞快地滑行过来,便猛然挥动手中家伙,迫使那大蟒蛇不敢贸然攻来。阿智看准时机,飞身抡起铁铲便往蛇头击打过去。那大蟒蛇警觉,转头张口一喷,毒液飞速地射向阿智上身。阿智大惊,猛地抽回铁铲挡在身前,急忙倒退几步。 却见那大蟒蛇缓缓游过来,阿智不由双手抓紧铁铲,凝神聚气,警惕大蟒蛇的再次攻击。只见那大蟒蛇蓦然翻身,贴紧草地,在阿智身前身后四处游动。阿智追紧蛇头,心下发愁,不知那大蟒蛇有何意图。不一会,却见那大蟒蛇停止行动,首尾相连,竟然将阿智围在直径三四米长的圆圈内。阿智心下震惊,虽有佩服之意,但在此情形之下他可没心情来称赞眼前这恶蛇的“毒计”。那大蟒蛇“摆好阵势”,“咻”一声便立刻攻上来,对阿智施展首尾夹击。 阿智马上使出刚领悟到的五郎棍法,稳打稳闪,攻守兼备,步法如脱兔般灵动,出招若猛兽般刚烈。只见他威风凛然,毫无惧色,一边躲开蛇头的猛然攻击,一边又防着尾部的突然偷袭,手中铁铲挥洒自如。那大蟒蛇的蛇头吃了几下铁铲的苦头,学乖了,不敢造次,却又无从下手,只有靠口喷毒液此招来进攻。这时武清和阿年轻手轻脚闪身到大蟒蛇背后,一锄一铲朝着蛇身招呼上去。那大蟒蛇被两人偷袭成功,吃痛之后,猛回蛇头,撑开水桶般大的口便要咬人。武清二人惊慌失色,抄家伙仓皇逃遁。阿智眼明手快,飞起一丈高,使尽平生力气,抡铁铲猛然一斩,立时把那粗实的蛇身斩开一个大约两寸深一尺长的伤口。 大蟒蛇受此剧痛,顿时扭转蛇头由上而下咬向阿智,似乎要把他一口吞噬,以解伤腰之恨。阿智无所畏惧,把铁铲一举,向大蟒蛇的血盆大口猛戳过去。只见铁铲一时没入蛇口中,在蟒蛇口腔中卡住了,拉拔不出。大蟒蛇知痛,向后退缩,却见阿智毫不让步,步步紧逼,它便猛劲地挥动尾巴突袭阿智后背以便解救蛇头之危。阿智知觉,跃身一闪,左掌运劲拍向蛇尾,痛得那蛇尾忙缩回去。阿智眼见机不可失,翻身跃到那蛇头之上,打了几个旋转,随即使出“天残龙卷”,一掌拍击在蛇头之顶。由于他功力消耗过巨,加之纵跃之势不猛,旋转之力不够,所以这一掌难以发挥到“天残龙卷”的应有威力。 只见那大蟒蛇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出动蛇身来卷,想把阿智活生生压死。阿智忙使出“形神七幻”,挥掌浑拍到蛇身上,却见大蟒蛇毫不退缩,将身子一卷,紧紧地将他包在里面。阿智一慌,用力向外撑,却挣扎不开,顿时被那巨蛇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幸好那大蟒蛇口中塞着铁铲,难以咬人,不然这时他早已成为大蟒蛇腹中食物了。武清二人大惊,连忙抄家伙上前攻击那蛇头。大蟒蛇被阿年手中那锄头重重地击了几下,立时瘫软倒在地上。 第13章 阿年不放心,抡锄头又锄了几下,只见那大蟒蛇奄奄一息,蛇头已血肉模糊,想来真的断气了,这才停住手。 阿智疲乏地从蛇身中爬出来,由武清二人扶到山楂树下安神定惊。三人想起方才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兀自失魂丧魄,犹似噩梦萦绕,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三人默然无言,正自背靠着枣树闭目歇息,不防从草莽中窜出一条通体火红的赤练蛇狠狠地咬在武清的小腿上,随即逃匿而去。武清“哎哟”一声惊叫,抡起铁铲上前追打,走得几步便晕倒过去。阿年二人见状,慌忙跑上前扶着,呼唤良久却不见他醒来。阿智俯身检查他腿部伤势,只见那齿印深长,赫然可见,伤口发黑,痛处红肿,不禁惊惶说道:“这条毒蛇好不厉害,一旦咬中人,便能在极短时间内使人晕厥过去。惨了!毒素这时已蔓延开去了,如果找不到蛇药医治,恐怕武清有性命之危!” 他一念蛇药,立刻想起曾在“冰蟾腹”中得到过一瓶什么能解万毒的药丸,于是叫阿年马上取些水来,随即从口袋中掏出那瓶子,倒出一颗来,混着水喂武清服下药丸。阿智望着武清苍白的面容,黯然说道:“药是否有效我也不敢保证,武清能不能活命就看老天肯不肯施以援手了!” 不一刻,武清终于苏醒过来,只觉伤势似乎已无大碍,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居然行走自如。阿智查看他伤口,肿胀已慢慢散去,血流也回复赤红,不由大喜:“当真不可小觑古人,不仅世代相传的功夫厉害,连药物也神奇得不可思议!确实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今人有福了!” 随后阿智与阿年进入那山洞内察看一下还有没有蛇在里面,却没发现甚么异处,于是决定暂将此洞作为寝室。二人在洞内弄了块干净地方,找来些干草,平铺地上便可作为卧床,又到山楂树上摘来大量山楂存放在洞中。随后在这块土坡范围内,四周察看一番,也没发现与诗句相关的地方。只见天色已晚,三人遂回洞中吃了山楂,商量了几句,便各自就寝去了。 及至翌日起床之际,日已过午。因为洞内黝黑,加之昨日过于劳累,三人所以睡得特别深沉而尽意。正是:浑浑噩噩沉睡矣,不知不觉日沉阁。 吃过山楂后,三人扩大对土坡四周围的探索。一连几天在土坡周边不同地貌的地方来回观察走动。真的不出家门不知地之大,不登高楼不懂天何高。三人一生何曾见得如此奇景:飞霞吞日,乔林托月,青帘迷津;红黄迷幻地,奇行怪石林,一剑擎天峰。只可惜这些地方与那八句诗句风马牛不相及,完全沾不上边,白白浪费了十天时光之余,三人“士气”也大受打击。 孙武清把那诗句在脑中转了个“稀烂”,深思熟虑了一晚,最终拿定主意,顺着那“罗带青丝”去找,一直攀至顶峰,或许有意外收获也未可知。 次日,三人千辛万苦爬至那“罗带青丝”之巅,居高临下,只觉四周万里景物尽收于眼内。阿年饱览一遍美景,觉得心满意足,又见仍然发现不到那些诗句所述的迹象,转身正想走回去,忽闻武清失声呼叫着,却见他指着远处丛林解释说:“看到远处那片树林上的烟雾没有?那就是‘青龙见尾不见首’的迹象了!” 这时连阿智也明白过来,却见阿年仍茫然不解之样,一面用手比划着一面说道:“那绿树譬如青龙,而云雾盖在树林上方,这样一下子把树顶上‘乱八七糟’的东西遮住便看不见了,只能看见树身以下的,便是只见树尾而不见树顶了!”他因心情激动,奇qisuu.书竟把“乱七八糟”说成“乱八七糟”。 阿年这时笑骂道:“这要跑上他妈的什么‘青丝’顶峰,才瞧得出‘葫芦里买的药’!不对!应该是才闻得出‘树林上放的屁’才对!这几天亏我们还糊里糊涂四处跑,却原来是‘踏破臭鞋无觅处,得来费尽功夫’。” 武清这时笑道:“按你这样说,原来这冤枉路还得要走的!”三人大笑不已。 三人回至土坡,收拾行装,又摘了十多袋山楂,预足七八天的食粮,扛起“武器”,向那雾林“进军”。费了足足大半天时间,才走至“雾林”,并非因为路长远,而是因这一程:荆棘载途,泥石绊脚,滑坡陡峭。 三人在“雾林”四处探察了一番,却是:茫茫林木,无头无绪;一番辛苦,石沉大海,无处诉!又道:天色已蒙蒙,美景奈何天。一声哀鸿归,飘落何枝栖。 夜里长空乌云散布,即使身在山区郊外,也不至于温度突降而生寒。 武清一时想起“嫦娥”多在晚上出其“闺门”,若然躬身静候于其“裙下”,或可得其“指示”亦未可知。如此一想,便是拼着挨饿之苦也要找出“嫦娥显灵”之迹象。 望着天空时隐时现的月亮,一直向前走,三人也不知徒步了多久,更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实在挨不住了,这才席地而坐,稍微歇息一下。武清和阿年去找干柴,以便点着可以照看四周环境;阿智卸下行装,随地坐着闭目养神。阿年边走边抬头望着月光,只见月儿“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肯拨云露出其“仪容”,娇羞之态恍如小姑娘一般。 难怪古人有“月光如水水如天”之形容,原来这月儿竟是柔情似水;而其娟秀之容盈虚各异,实乃难得,而水无常形,遐想情多,如其说月之佳期如梦,不如说其佳期胜水也。 阿年边走仰首瞧着,不防脚下一滑,只听“哗啦啦”一声响,一下子掉进水中;被唬了一跳,幸亏水不深,只过膝盖,正要寻路爬上岸,忽然眼前一亮,他不觉失声叫了出来:“看到了,是月亮······” 这时只见武清惊喜若狂地笑着跑来说道:“水!正是水!水就正如镜子,镜子就隐含于那句诗中,怎么这般简单的道理也想不通?真笨到姥姥家了!” 阿智这时也跟来了,听了武清一言,也便了然于心。两人见阿年还是一面茫然,不禁好笑,都想:“世事往往如此,‘当局者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真相大白了你仍然‘旁观者迷’,那就是‘执迷不悟’了!” 三人坐下取出一袋子山楂,风卷残云,大快朵颐。武清这才慢慢向阿年解释那几句诗中这“素娥浓妆素面昭”一句的意思。大家围着篝火睡了一晚,醒来时天已通明。 山川一片光亮宁静,一束阳光穿透树隙斜洒在已经熄灭的篝火堆上,似乎要重新点燃它,让死灰复燃,让火种生生不息,永恒传承。 三人来至昨夜发现的那潭水前一看,却没想此潭原来如此气势:水天一色容玉颜,拱日托云走十年。密林傍生天地低,风云一掠碧空颠。 望着对岸一片参天巨木,沿岸步行了半时有余。只见不远处又有一水潭静静地躺在这一望无际,荒无人烟的山川中。面对着茫茫水潭,内心不禁也茫然了,竟不知下一步如何走,究竟想向哪里走。 武清忽然想起苏子一句诗来:“横看成峰侧成岭,远近高低各不同。”心下想:“由不同的角度去看世间万物,却会得出不同的感受。此叫一时一念之差,竟不啻天渊。而天外之月何尝不是这样。‘蒙娜丽莎’尚且使观者鉴之各异,再观而新,更何况是‘盈则圆,损则亏’的月亮。如此想来,‘双潭映月’,两个谭中的月亮的模样正该有差别才是道理,唉!难怪圣人有言:愚,世人天生也,谆谆告诫而去之。若我们一味沉浸于‘水如镜,镜映月’这些表面迹象,只会乖乖地走向其精心设计的陷阱中,作茧自缚,而始终不能走出逆境,柳暗花明,从而体现到个中趣味深意。情况就正如阿智阿年此时一般:沉陷于‘镜花水月’这空想思维中而不能自拔。” 正文第六章千淘万漉尝甘苦 三人所站位置正是双潭正中间,两水断流处。 武清直指着水潭对岸远处的茫茫密林,说道:“诗句所示的地方,就是这条通向树林的路。假如我没猜错的话,树林中一定有些奇形怪状的山貌或者建筑。”阿智阿年辽远望着那一片阴森森的树林,不禁目瞪口呆,心内将信将疑,却见武清经已在前走远了,不由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穿过灌木丛,跨进大乔木林,只觉灿然天色陡然黯淡下来。打从进来便发现这里面凉风习习,气息清爽。踏在厚厚枯叶铺成的地面上,其绵绵松软之感胜似踏棉花。三人摸着一棵棵粗壮的树身缓步而行,不防脚下一声响动,只见一小物体“吱”的一声向前乱窜而去了。三人误以为是蛇之类的东西,倒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神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程,看见前面似乎有强光闪动,三人于是加快脚步摸黑前进。又见光源越来越强,树林外一块白色的物体映射入眼帘。走出树林一看,原来数十座巨大无比的石山。石山群连绵数十里,山形怪异,各表其态,卒然观之,顿生豪情万丈,实感雄心激昂,始觉天地正阔,鬼斧神工,蔚为大观。 只见右边不远处,一块大石山最为引人注目,确实不同凡响。却见此山高耸而立,山顶尖锐突出,其势直指天际,有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欲以雷霆万钧之势刺穿长空而出,令人视之不禁生出敬畏之心;又见其左边显眼处出乎意外的耸立着一座青峰。这是一座碧草环生,山花欲燃的山峰,比那“剑山”稍为粗大,却输了一股震人心魄的气势。其余众山要么平平无奇,其貌不扬;要么“鼠头獐脑”,其貌“丑陋无比”,不值一言也。 第14章 武清一见那两座引人入胜的奇山,心里便明白那句“玉颜白刃色不变”的意思了。所谓“白刃”,不言而喻,当指右手那座“剑山”,而“玉颜”自然代指左手郁郁葱葱的那座青峰。然而最后一句“訇然中开暮朝朝”却令人费解。 据他所知,“訇然中开”四字乃出自唐朝李太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一文,原句是:“洞天石扉,訇然中开。”其义指神仙居住的洞府石门,在訇然声中打开。这里的石山不下一千座,若要找出所谓“石门”,却是谈何容易。 心下正自发愁,忽闻天际数声鸟鸣,悠扬清越,绕山不绝。武清抬头一望,只见十多个大鹰展翅高飞,自由驰骋于碧野之上,蓝天之下;有几只御风直下,傲然立于高山之巅。心中不免想道:“除非像那老鹰一样,眼里锐利,也可以凌空翱翔,居高之势,一览无遗,那石门即使再隐秘,也难逃其法眼。” 阿年见武清二人各自沉思,本欲说出自己之意,却怕打断二人思路,又恐遭他们贻笑,于是在一旁自言自语小声道:“这里有一个‘中’字,难道不是指中间的意思?不防数一数,反正在这里坐着也是白坐。”话毕,他还当真将那青峰与“剑山”之间的连绵众山数了数,总共是十九座。只见他指着面前不远那座其貌平平的大石山,自语道:“中首的山就是座了。”他一时得意忘形,竟没把声音压低着讲。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这话却让武清阿智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武清便跑到跟前问他,怎么数起山来。阿年这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武清。武清想了想,觉得他这看法也并非无理,又见此时三人束手无策,无计可施,也只有到阿年所指的那座“中首石山”走一趟,若然还是没发现时再另作打算。 三人走至那“中首石山”,围绕其转了两圈,却不曾发现任何入口。阿智顿时说入口很可能存在,但给石门堵着,或许要触到什么机关才能訇然而开。三人又重新仔细找了几遍,结果仍不如人意。 俗话说:“一次的失败并不一定使人气馁,但是经过多次的失败,气馁的可能性就更高了。”果不其然,只见三人垂头丧气地走回原来位置坐了下来,情绪低落,精神不振的望着地面发愁。阿智突然一言不发地拿出山楂虎咽狼吞起来。阿年仍顾瞧着那“中首山”愣愣出神,忽然两眼一亮,指着那山惊叫道:“唉哟!那山的中间处好像有个洞口!” 阿智连忙扔下山楂,赶至那山侧面一看。果然,就在二十多米高的石岩上,赫然敞开了一个洞口。那洞口被千奇百怪的岩石掩饰着,若不仔细看,确实不容易为人所发现。 三人目光循着洞口而下,很快便找到上洞口的路径。这洞口虽高,但若然踏着一块块凸出的岩石还是可以攀上去的。 阿智率先爬上去,只见他轻身跃到两米高的一块岩石上站稳,背着绳索手脚并用地快速攀爬而上,他的轻身功夫已有一定的修为,攀登这等石山是难不倒他的。不用多时,阿智便已爬到十来米高的地方,正要一鼓作气攀上那洞口。忽闻武清二人在山下大声惊叫,他扭头一望,不由大惊,只见一只双翼展开约四米长的老鹰从天而降,使出一双钢爪来势汹汹地要抓向自己后背。 阿智马上跃到另外一块岩石上,避开了老鹰攻势,他心神一定,心知此时人在半空,什么功夫也难以施展出来,假若不尽快爬上平地,便会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了。转眼间,那老鹰滑翔旋回,再度偷袭阿智后背。阿智眼观六路,一跃又腾升了一米多的高度。 那老鹰再击不中,如影随形,伸利嘴向阿智双腿猛啄。阿智双手抓紧岩石,飞起后腿朝鹰头踢去。那老鹰见讨不到便宜,猝然飞高两三米,居高而下,钢爪前倾,抓向阿智双肩。阿智心下凛然,右足横跨,将身一移,左手探出,一掌“形神七幻”回敬过去,正好打在老鹰侧翼上。那老鹰吃痛,长鸣一声,击长空而去了。 武清二人在山下看得惊心骇目,这时见那老鹰逃去了,不由大呼一口气。正自高兴,遽然闻得十数声清嘹,响遏行云,只见那蓝天白云中,十多只老鹰盘旋而下,气焰熏天地朝石山这边俯冲而来。阿智见状,不禁心惊胆破,心如火燎般攀登而上。回过头一望,心知要爬上去已来不及了,眼见那些老鹰将要飞到,一时气冲牛斗,大声喝道:“来吧!来得越多越好!” 只见众老鹰伸爪探嘴,由下而上,由上而下攻来。阿智空出右手,聚气浑拍,混天离恨掌一旦使出,招无虚发,威力惊人,勇猛难敌。经其掌力打中的老鹰不是晕厥坠落,便是负伤逃生。阿智身上多处虽被老鹰啄伤,疼痛难当,却是一身是胆,毫不畏缩,兀自单掌混拍。 武清二人见此情形,随地捡起石头纷纷掷向老鹰,以期众老鹰能知难而退。蓦然听到阿智一声惊叫,只见他扶着岩石的手臂被老鹰抓伤,突然松开,身子便要下坠。 阿智人在半空,不禁惊魂丧魄,自知这一摔下去定然粉身碎骨,于是口中骂道:“这班畜生,难道我前世跟你们有仇,竟然不要命地来啄我!好!死也要带上一个!大家同归于尽!”却见他双脚一踩,踏在鹰头上,借力一蹬,手疾眼快,凌空擒住了头顶上一只老鹰的双足,身子笔直向下坠落。 那老鹰被阿智捉住双腿,不由惊惶,拼命扇动双翼向上飞,虽然身子还是不断跌落,但下坠之势已缓慢下来。阿智见状,大喜过望,心知这样摔到地上顶多断手断脚,性命大可保得住。他心下快然,双手抓得更紧,那老鹰顿时将身一倾,斜冲而下。 阿智双脚一踏地面,立即快步奔跑,将下坠之劲力化为横摔之势头,只见他抓着老鹰跑出二三十米远,心知下跌的力道大概缓冲掉了,这才停住脚步。他松开抓在老鹰两足上的手,那老鹰顿时累倒于地。 阿智没想过居然可以安全着地,不由对瘫倒于地上的老鹰说:“老鹰,你今日救我一命,我这时也不能乘你之危,便放你一马,你我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互不拖欠!”正自喘息,只见那些老鹰纷纷滑翔下来,阿智心存警戒地退开几步,却见老鹰毫无相斗之意,站立于地围着那疲劳的老鹰团团转。不一会,众老鹰张开双翼,腾空齐鸣,望无际苍穹飞去,渐渐消失于白茫茫的云霄之中。 阿智坐在石上吃过山楂,慢慢恢复体力,再次攀登石山,不需半个小时便已安然站在半山腰的洞口前。他把绳子一端绑在一块巨石上,让阿年背着铁铲,手拉另一端绳子爬上来,随后用长绳绑着一大捆干柴,协同阿年合力拉上山来。 不久,武清身背锄头而游绳上,终于攀至那洞口外一处小平台。只觉一阵山风袭来,又见洞口虽矮,却甚为开阔,足可同时容三人进出。这才相信那诗句的“中”字,果然是中间之意,他心想:“前番我还笑人家‘当局者迷’哩,谁知自己才是个‘迷于当局’者。原来,这‘迷于当局’者并没有特定的人选,谁都有机会当上的。”心下想着,不由对阿年友善地笑了笑。 阿智让阿年取了一根干柴,点着了在前探路,他与武清紧跟在后。火把在阿年手中烧得很旺,这证明洞中氧气足够,也把洞内照的一目了然。走了片刻,只觉似乎有阵阵凉风飘然而来,又觉身子一直倾斜着走,心知此路定是通向低地面了,而且迂回得很。 武清因想:“看此情形,如若诗句属实,此行定当有所收获。获得宝物固然是好,但更可贵的还是此行使我结识了身边两位莫逆好友,当真称得上同甘共苦,患难兄弟。”不由回想起从出家门至此的路上,三人共处一室,同食同玩,毫无拘谨地言笑论事,相视莫逆,患难与共地互相扶持,所有一切一切的事情,皆令他终身难忘。 他又想:“还认识了诸位伯父伯母,仁兄好姐,尤其还意外地邂逅了旧同学文兰。期间又碰到许多稀奇古怪是事,见识了不少地方的民俗风俗,学到书上学不到的可贵知识开阔了眼界,自然也吸取了一些在外谋生的经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也!不经此行,当真会使我成终天之憾啊!” 火把在阿年手中闪烁不定。只见他一直低头看地,心中也有想法:“这次不知道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收获呢?可千万不能像上一次那样,拼了老命挖了几天就为了一本破书。当然,这本书也有它的作用,那要看落在谁手上了。但是这次万万不可再是书了,书就是‘输’,输了就完蛋了!阿弥陀佛!不能是书!我不想再被书耍得团团转了,这讲究耐性的事儿太不适合我了,或许适合于阿智。” 这时不由回头瞥了一眼阿智,又想:“阿智这人我还真不了解他,反而武清这人老实好说话······不对!他还不‘好说话’,言语有时说得叫人难明;人是过于讲原则和古板了点。这宝物总得分他一点,不能叫人白走一趟。这宝物究竟是什么好呢?最好是金银珠宝······也不好!金银终归有价!听说那次挖出来的千年古尸中就有一块美玉,无价可估,那才完美。拿几块回去送老爸,他醒来连自己是爹也忘了;我触犯他时,尽管他那时十分恼怒,一旦我提前那宝玉,他也便‘报国寺里卖骆驼——没有那个事(寺)’了······”正自得意忘形,却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阿智见他突然笑起来,不由会心一笑,心中不免想:“这傻小子很可爱! 第15章 他所以来寻宝,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不过是想让大家认同自己,让亲人多点关心自己,重视自己。我却不是,我完全是为了发达而来。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少人为这被清高之士称为‘粪土’的东西六亲不认,连命也赔上去了,谁还会嫌弃这‘脏物’臭来? 古人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女颜如玉’,可见读书人只会自命不凡,还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德性!当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地上石灰同样白!我今日沦落至此,虽有一身好功夫,但却要四处躲藏,被逼离乡别井,有家归不得,现今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宝藏上了。一旦取得宝物,就可到城市或者出国大展拳脚,一展抱负,待到功成名就之时,便请人回家把父母兄弟都接过来,一家人从此便可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日子了。” 一条莲藕,各自心思;物尚如此,人何以堪? 三人正走着,只觉干柴的火焰跳跃不已,一直奇怪哪里来的阵阵凉风。又走了十多米远,只见面前陡然露出了一个空阔的大洞。洞顶比较矮,大约六七米高,倒立着许多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尖锐石钟乳,似乎作势要掉下来,让人看着怪压抑的。又见洞顶四周凹陷着大洞小窟零零星星十多个,心想那风定是由此处而来。 阿年高举火把正想走前几步,却被阿智大声喝止。只见阿智拿着锄头铁铲向洞中使力仍了过去,用以测试洞内有无机关装置。却见洞内毫无动静,想来设计宝藏者既指定“智仁勇”者来此,理当不会设设计机关相害,因此当可放心走去。 阿智捡起方才扔出之锄头铁铲,仍然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十多步。忽见不远处的地面上,立着一块足足三尺高的石碑。三人加快脚步走近一看,只见一块陈旧发黄的石碑上写着“爱女红敏嫣之墓”,右下角下款“父红情长,母练敏芝立,仙乐村十六年”。 阿智阿年看得分明,这时早已心跳如鼓,喜形于色,心知那《守墓辑要》上所说的墓地必定是这里了。不由心内狂喜,一时只觉身轻如燕,惬意无比。 武清瞧见那坟墓时,早已满腹狐疑,又见阿智两人如此表情,心下已猜到八九分,不由怒气顿生。由此至终他以为寻找的是宝藏,却如何想到竟一直受阿智阿年的诓骗,来挖坟盗墓,而此刻之前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 他一时情急,不由斥问两人为何要瞒骗自己,又如何得知此墓,墓中究竟有何物,并要求他们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人,一个装作聋子,视若无睹;另一个竟嫌他厌烦,说他在这里大嘈大闹不免扫大家之兴,随即径自高兴去了。 武清忽觉一阵失落,有如“冰块挂胸口——凉透心”了。想自己自始自终,还真心实意地当他们是兄弟,以为可以像兄弟般无所不言,相敬相重,却不想从头到尾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方才还天真认为二人会从实招来,不想反招来自讨没趣。 阿智这时笑着走来向他道歉,并简单地说明了整件事,劝武清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他找个地方将火把插稳,随后便抡起手中锄头往石碑后的硬地上“招呼”。阿年手握铁铲紧跟其后。事已至此,武清深知再劝也是枉然,多说也是无益,只好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 这坟墓埋葬已有几百年了,年深月久,其泥土自然坚硬厚实。尽管如此,去硬不过一心想“除之而后快”的铁铲和锄头。一炷香时间,只见阿智两人已然挖到两尺多深,忽觉锄头碰到一块硬物,挖出一看,原来是块拳头大小的黑炭,心知这黑炭是用来吸收空气中的水分,以保持地下棺材之干燥,免使尸体过快腐烂。 阿智随手扔了黑炭,继续深挖,继而又陆续发现大量黑炭深埋于地。用铁铲把黑炭全部起了之后,这才轻手细致地把泥锄。此时所挖之坑已有六尺多深了,所挖掘的范围足有两米方圆大,一直皆有发觉深埋于地之炭,可见其藏炭量何其多,至少有两吨重。两人挖挖停停,如此动作持续了很长时间,那火把也换了十多次了。 却见阿智一锄头抡下去,碰着硬物,锄头被弹回来,他惊喜之余,立即夺过阿年手中铁铲,小心翼翼地铲了几下,只见泥中露出了棺盖的一角。他三两下手脚把棺盖上的泥土铲了出来,又挖深了三尺左右。棺材这才初露其形。 阿智瞧见了棺木后,一面激动,难以自持,眼睛始终盯着棺木不放,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气。阿年也跟着坐下,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武清拔出火把,高举起来,这时蹲了下来,看着那棺木沉思。 三人沉默一段时间,谁也不肯先动,似乎害怕稍微一动,那棺材便会突然凭空消失。只觉洞内越来越大,风声不时呼啸,似乎正催发着表面一片沉寂,内里却心潮澎湃的三个“未经宗教洗礼”的年轻人的灵魂。 阿年似乎经受不起风的激荡,由他充当了首先打破这一片沉寂的“雷霆使者”。他唤醒阿智,把锄头交到他手中。 阿智用手敲了敲眼前黑黑实实的棺盖,却听见一阵清脆的“梆梆”声响起。阿年于是好奇问是何木材打造而成的,阿智沉思不答。这棺木存放于地下如此多年,仍旧厚实坚硬如斯,料想必定是什么千年神木才足以论。只见棺材密封得很严,又打上四枚钢钉,要想打开棺盖当真谈何容易。两人这才想起铁锹的好处来,不由懊悔不已。 阿智呆望着棺材片刻后,拿着锄头踩在棺盖上,猛地举起锄头往棺盖边缘上抡了三四下。武清来不及阻止,却听几声巨响,向棺盖看时,只见棺盖边上已裂开了一条大逢。 阿智继续抡了几下,倒让他把棺材锄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但锄头回弹之力却把他两条手臂震得隐隐作痛。阿年接了锄头如法炮制。不到一盏茶时间,一条几寸大的缝隙呈现在三人面前。阿智阿年又用锄头和铁铲的另一头去撬棺盖。最后棺盖终于受不了两人的“纠缠”和“折磨”,遂如他们所愿的打开了。两人慢慢移开棺盖,只闻一股淡然的腐臭味,只见棺材内平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上横七竖八地平添了好些碎木。 果如所料,尸体四周安放着大大小小四五十件陪葬品。 武清此时拿着火把滑下来两米多高的大坑中,把棺材里的一切都照个一清二楚。却见他们两人疯狂地抢出陪葬品,抱在怀中,吻在嘴里,一时像疯子似的大哭大笑;一时又高举手中宝物,一面严肃地自言自语,俨然心雄万夫者对着苍天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的雄心抱负。只见他们手上的金银珠宝,古玩碧玉闪烁夺目,璀璨生辉。然而武清心下自知,无论那些稀世奇珍如何再光彩耀目,也不能照亮蒙在他们双眼的那片黑暗,更不能穿透弥漫着自己心内的那份浓雾了。 武清叹了口气,慢慢走上棺木前,这才看清楚了尸体遗容;只见尸体已经脱尽水分,变成一具干尸了。尸体面上颧骨突兀明显,皮已干枯,形似一块薄纱黏在上面;身上服饰皆已粘合于尸身上。却见尸体瘦小的双手稍曲着放在腹部位置上,又见其喉部上并没有喉骨突出,心下证明了这果然是一具女尸。 武清不敢触碰那具女尸,以示尊重,又明白自己并非考古专家,胡乱移动尸体有可能会把它毁坏,只是在旁诚恳地观望着。却见阿智此时又走来拿棺中宝物,一时不见,不免粗手粗脚地翻动尸体来找。武清看不过眼,不由怒斥劝止。阿智略略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再翻,手拿起一幅画卷打开看来,见上面不过是一位少女的画像,他淡淡一笑,随手将画卷抛给武清,又跑回堆放于地上的那堆珍宝前,自娱自乐地赏玩起来,还不时啧啧称奇。 武清随手打开手中画卷一看,不由失魂落魄。只见画卷上的少女姣美绝伦,清纯可人。正是:眉如远山有明眸,俏鼻玲珑何精巧。樱桃丹唇笑未启,见者未闻已先呆。乌发蝉鬓柔情水,纤纤玉指如柔荑。雪肤玉骨延颈秀,肩削腰柳自风流。 又见那画中少女身套一件紫红轻纱袍,穿一条白纱青边裙,腰束鹅黄金丝绦,上面挂着一块玲珑翡翠玉,登着一双青缎小朝靴。不见则罢,见则定觉:柔情万种之余又带七分精怪敏慧,清秀可爱之外还有三分娇气任性。 武清一见之下竟成了个呆子,醒来自责之余不由大赞此丹青画家妙笔生花,竟也画得栩栩如生。再顾画时不禁又长叹,却不知为何而叹。古人有“无病而呻吟”,今人有“无缘而慨叹”,未为奇也。 武清小心谨慎地卷起手中画卷,只顾发呆。一时似乎听到阿智在叫自己,此时只觉一切都没关系了,他喃喃地说:“你们先走,我要待在这里会儿······” 阿智心想:“武清重情重义,一定还对我二人相瞒的事耿耿于怀,此事说到底都是我们不对在先。让他在这里好好冷静一下也好,他不过是一时想不通而已,这时说什么他也听听不进耳了,大家此刻情绪都难以自已,一旦说僵以致反目成仇,那时就弄巧成拙了。”想罢,便对武清说道:“我们给你留下一份宝物放在地上,你在这里待会儿就好了,我们先行回到蟒蛇山洞等你,你自己一个人小心!”说毕,背起宝物与阿年喜滋滋地离开了。 正文第七章福祸相生奈何天 且说武清手拿画卷,又小心谨慎地拉开开,定神观望,竟连阿年阿智两人何时离开也不知觉。忽觉自己斜插在泥墙上的火把越来越弱,这才惊醒过来,不免自扇了几巴掌,自责道:“我怎么如此失态,若给文兰看见方才那丑态,我还真不想活了!” 第16章 转念又想:“这位少女虽然容貌美丽,可我对她只是精神上的一种仰慕。对!是仰慕之情!谈不上‘爱’的。我虽不敢自诩正人君子,但决非登徒浪子。我相信自己能从一而终!我对真爱之信念一直是坚定的!敬重的!” 言念及此,这才发现两人已不知去向了,地上却堆放着几件光灿灿的金银珠宝,他不禁摇头叹了口气。 只见那具女尸侧着尸身躺在棺材内。这才找来另一条干柴,把它点着了插在将燃尽的火把一旁。仍然走到那具棺木前,无意瞥了一眼那石碑,突生奇想,不由打开画卷,只见画卷右下角落款:舍妹敏嫣之像,美其名“音容宛在”,愚兄“义千”题,画成于“仙乐村十六年三月十五”。 果然不出所料,这具女尸原来便是画像中那位如仙子般人物的少女。 武清立刻跪下对女尸诚心诚意地拜了三拜,口念:“请求原谅小子无礼之举。”双手平放画卷于地,随后便去搬动那女尸,以正其尸身。 又见其木枕歪斜了,便伸左手轻托尸首,而右手摸到木枕底下。因木枕较高,拇指一时够不着,只好尽量撑大手掌,拇指这才按着木枕上。只觉抓在木枕下的四指似乎嵌进四条缝里,还没反应过来,五指用力抓紧木枕正准备挪动,不防一块小物体从木枕一头弹了出来,掉在地上,倒把他吓了一跳。 武清惊魂未定,捡起那物体一看,却是一块手掌大的四方木块,又仔细看清楚,发现这木块原来是个盒子。于是把盖子掀开了,只见里面存放着一张纸。 他惊奇地打开那纸一看,只见纸上写着:“感谢阁下对亡女遗体之尊重。亡女本性素朴,随葬品虽珍,阁下尽可取去而全亡女之完身。木枕特意使高,内设有机关。余之意乃欲以此分清‘薰莸’,实属爱女心切。不揣冒昧,还请海涵。 尊敬者当会按礼将枕扶正,如阁下一样,四指必触动枕下机关,可知此仁者也;无礼者则以手推其侧,或不予以扶正,此不仁者。然则不仁者无能开启机关,亦不可得知此木枕中之秘密也。 此木枕内藏有武林至宝‘碧寒林’,传闻其关系一盖世大宝藏。传闻大金国末代皇帝金哀宗,在亡国前将国库中金银珠宝尽数埋于某处,又将一位绝代美女及一部绝世神功秘籍冰封藏于其内,遂成此宝藏;即使金国灭绝,他日其金国皇族子孙后代一旦寻出此宝藏,便可以东山再起,让其财、权、女色一日尽复;而那‘碧寒林’便是解开宝藏之关键。深望得此‘碧寒林’者有朝一日解开其谜,善用宝藏,安邦济民,多行仁义,则未亡人定必深感阁下之德之恩!” 武清看到这里,一时感到莫名其妙,再继续看下去,不由大吃一惊,当场傻了眼,恍如“冷水浇头——凉了半截”。只见纸中写着: “幸甚!阁下如此耐心观看,可见阁下乃仁者也,否则当必闻‘碧寒林’而弃纸找寻,终携宝而去。然却未知大祸临头也。余于安葬亡女之时,已将‘毒王失心散’涂撒于葬品与亡女衣裙及木枕上,触及者不出两个时辰,重则暴毙,轻则癫傻,兼之失忆殆尽。 然请阁下勿忧,余无意加害于阁下,早已备好解药,仅烦阁下于棺木左侧深挖数尺,将亡女尸骨安葬于地中数尺处早已备下之另一具棺木中。劳驾阁下填埋如未动土时之样,原封不动。则余必守诺且恭敬呈上解药。红情长敬上。” 武清双眼圆睁,心下疑信参半,却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又心知时间已无多,当下找到地上锄头,拼命挖掘。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挖了三尺有余,果然发现另一副棺木。他赶紧清理了上面的泥土,移开棺盖,战战兢兢地把女尸抬到那具棺材里;又将地上那些金银财物放归原位,正想盖棺掩土,忽然想起木枕未放回,岂敢疏忽大意,赶紧爬上土坑找到木枕。 一不留神,将木枕内一块东西倒了出来,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块青绿玉石;不敢多想,赶紧将那玉石塞回原处。他拿着木枕,循着原来的动作,正想放回让女尸枕着;奇书网于是右手抓紧,又按动了木枕机关,仍未料到一块拳头大小的木头,从木枕另外一头跳了出来。 武清顿时疑团满腹,如堕五里雾中。他慌忙捡起那块木头,发现仍然是一个盒子;弄开盒盖后,只见里面同样有一张纸条,另外还有一个小瓶子。他赶忙打开纸条,一目十行地阅读了一遍后,不由令他哭笑不得。 这纸条上如此写的:“历经重重考验,可知阁下确实乃仁义诚信者也,若非如此,阁下也不会恭敬放回木枕。若然余言差矣,此乃阁下之洪福也,天使阁下存也,余等亦无能力,惟顺应天命,一任自然也!总不成又烦阁下大驾再深掘几丈以试阁下之诚,如此言而无信,余等不成反复小人哉?余坚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而仁义忠贤者,总能腾达善终也。 如今特赠仁者‘碧寒林’,望勿请辞,负余等良心也。瓶内乃阁下之解药也。多有叨唠,请见谅包容。练敏芝敬上。” 武清赶紧取出那瓶解药,轻轻一摇,但觉瓶中似乎无物,于是又拔开瓶盖倾斜着瓶子,却不见有任何东西倒出;心慌意乱之下用力地对瓶子一阵摇摇顿顿,还是不见有何物,不由感到惊恐万状。他自以为被蒙了,又拿到火光下照看,却见里面黑乎乎的一团东西,这才惊魂稍定,猜想解药或许因存放年旧日深,变质了,以致凝固成团。 眼下唯有把瓶子内的东西融化或者把瓶子打碎的办法,才能取出解药来。武清于是拿出块布包着瓶嘴,以防加热后被烫着,随后抓着瓶嘴送到火把上烘烤。果然,烤了几分钟后,解药慢慢融化成了浆液。 他倒了一滴在手心,只见黑糊糊的如巧克力似的东西,正疑虑解药是否货真价实,又担心即便解药是真的,但存放了这么久,变了质还会有效吗?吃了后又会有什么副作用?想虽如此想,当前却别无选择,唯有“死马当活马医”,“毒药”作灵药治了。他这才拿瓶子倒了一小口,蒙眼就咽下去了,随后拿着木枕,倒了那块青绿玉石出来,随手放进口袋里;又将那画卷放进了背包中背着。 他本无打算将那块玉石收为己有。一者,主人诚心相送,却之不恭;二者,恐主人又再刁难试验,以致多生事端;三者,此玉乃古代文物,上交国家是理固宜然,天公地道;四者,信中一直有言木枕中藏有什么武林至宝‘碧寒林’,但木枕除了此玉便别无他物,或许‘碧寒林’就是指这玉也未可知。真若如此,便是国家之幸,人民之福。把宝玉转交国家,国家把那可能存在的宝藏挖掘出来,充裕国库。如果宝藏够大,对不久前经“文革”“掳掠”后的国内经济或可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想到这里,这才把木枕放回棺中,移合了棺盖,盖上泥土。填满泥土后,他心知若把所挖的整个大坑填满,费时必定不少。他乍然想起阿年阿智两人也中了那剧毒,心里顿时慌张起来,打定主意先送他们解药,然后再返回来完成未完之“葬礼”。 武清猛然抽出泥壁上的火把,惊慌失措地匆匆往洞外跑去。没多久,便出到洞口,只见四周一片黑暗,不想已是半夜三更时分。他心下不禁怪起二人为何走得如此匆忙,眼下只好慢慢摸着岩石爬下来,寻着来路边跑边喊着二人。 山路本来不好走,更何况在四处黑黢黢的夜间。经过那片密林时,由于走得急忙,加之山风又猛,手中火把一直将灭未灭之态;但武清无暇顾及,仍马不停蹄,人不歇足,只顾赶路。不防一棵树陡然而现眼前,直到发觉时已是迟了,不由一头撞树,自己仰然而倒。只见已脱手的火把一下子点燃了几片干叶,也顾不上头有多痛了,忙捡起火把,飞身上前狠狠踩几脚,把那“走失”之火种“扼杀于摇篮之中”,这才免去一场深林之火。 随后武清三步并两步地穿出密林,通过“见尾不见首”之雾区,火急赶至曾经住宿过的那座大石山时,不觉已经跋涉了两个多小时。此时天际已微亮了。 武清寻至大石山洞外,却见洞内火光闪动,心内不禁一阵惊喜;松了口气,快步走进洞里,却不料洞中竟无一人,只见两个满载东西的袋子和一个已破碎的瓷器倒在地上。他认出那两个袋子是阿年阿智的,又想他们视其如命,如今宝在人却不在,难道他们······武清不禁心寒胆落,不敢再往下想。 一夜兼程赶路固然累极了,他刚才本想在此山洞找到两人,将解药交到他们手中,随后便倒头大睡。此时无办法了,只好到附近继续找。虽然毒发之时已过,但仍心存侥幸,天佑二人还未毒发,只要有一线希望还是不能放弃的。 孙武清心乱如麻,快步出了山洞,四处寻找二人踪迹,但凡从前三人所去过之处皆找了一遍,却连二人影子也看不着。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般白,一束紫气陡然腾起天际,霞光形如一众天真可爱的小孩子向着自己奔涌而来。不知不觉已找了一个良宵······ 武清心情越发沉重,回到山洞中,仍然是令人失望的结果;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走出洞口,向远处呆望着。只道:山岚如炉炉欲燃,风翻草浪风皆碧。花香浮轻扶枝直,芳馨沉重压草低。 他不禁长叹:“人面不知何处在,桃花依旧笑春风。”真是景物依旧,人面全非。他爬到山楂树上摘了一把山楂,随便吃了,然后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大石山。 第17章 他还想一路再找找他们。走到那座高耸入云的如《守墓辑要》诗中所云的“霄桥”峰,喝了几口山泉,便寻路下山了。一路大声呼喊二人之名,直叫得气竭声嘶,每走一程心情便沉重一分。 武清走至四姑娘山之麓时,忽觉一阵头晕腹痛,被凉风“雪上加霜”地一吹,不禁全身战栗不已。他还以为是因吹了一夜寒风染上风寒,或者是一时喝多了冰冷的山水而致使腹冷肠绞。又勉强地走了十多步后,越发觉得身子沉重,脚步虚浮,心下张皇失措而脑中却空空如也。突然,只觉全身如受了雷霆轰然一击,整个人一下子摔倒于地便不省人事了。 武清醒来时只见自己已躺在床上,头脑仍觉微微作痛。他挣扎着起了床,只觉四肢似乎不大听使唤。他的手不小心碰到放在床边的背包,只听“啪”的一声,背包掉到地上,随即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听一把黄莺似的声音万分激动地呼出:“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你怎么会晕倒在村口?还有阿年阿智他们,他们······”孙武清抬头望着来人,只见一位两边留着辫子,穿着鹅黄衬衣,深青尼龙裤子,相貌异常清秀的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不由一时看呆了。 那少女见他眼光火热地看着自己,不禁面红耳赤,嗔怪道:“你怎么了,不认得我了?”武清一惊,一时想不到怎么回答,只觉脑内一片空白,又似乎模模糊糊地想起一些片段,但却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思想内容,竟似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他脑子越想偏生越发疼痛,仿佛脑门上放了一把锯子,每次动脑,便等同于牵动锯子;一阵剧痛后,只觉记忆便流失一些。他不由双手扯紧头发,咬牙道:“我想不起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你是谁?我又是谁?我的头······” 那少女正在捡起地上的背包,听到他这番话,又见他如此,顿时吓得面色大变,惊魂甫定,便赶紧上前安慰他道:“现在记不起没关系,以后慢慢会想起的,不要多想,只管好好休息。”武清的情绪这才渐次平复,问道:“你,你是······”那少女心如刀割,一面苦笑说道:“我,我是赵文兰,你的······” “赵文兰,文兰······怎么这么熟悉,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以前我应该······我一定认识你!”他记忆中的事物模模糊糊,似是而非,想不到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竟然颇为肯定。赵文兰一听,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听到他说记得自己,自己内心不会欣喜只会感到更痛。她轻咬着下唇颔首道:“嗯!我是你初高中的同学。” “同学?同学······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这房间······不久前你和你的两位朋友曾一起在这里睡过的。” “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脑子空如白纸,我······” “你先不要急着回忆以前的事,慢慢来,一时想不起也不要紧,只要醒来就好。调养好身子,以后自自然然会回想起来的。我想你也饿了,你在这里休息,我拿些东西给你吃。” 文兰出了房转身端了一盘子饭菜来。她爸妈这时也紧随其后来看望,嘘寒问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文兰见武清虽一面谦恭,却神色迷惑,心知他终究记不起来,连忙介绍自己父母。两位长辈见他仍旧迷茫之样,心下不由叹了口气,一面惋惜地走开了,留下文兰陪着。 时间如溪水般悄然流去,然而其“声色”似乎仍萦绕于每人的脑际,挥之不去,吹之不散。 近一个星期以来,文兰一直陪在武清身边。两人一时来到田间散步,面临一望无际的金黄稻海,尽意地嗅着稻花香,欣然地听取蛙声一片;一时登上楼顶安然坐在“七八个星天外”之月夜下,心境平静地数着星星,漫天遐想天际星座,享受着“清风半夜鸣蝉”之意境;一时在山间摘了菜后,心旷神怡地听着“隔叶黄鹂”为他们歌唱,感受山风“倾吐心声”,时常因此而忘怀,以致“两三点雨山前”时,才“三两声笑雨后”。 文兰觉得一天不把二十多天以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弄清楚,心中“包袱”就一天抛不开。如果选择一味逃避,不再想过去一切事情,那记忆无疑将会是可有可无了。但是如果所发生的事情是在武清的承受能力之外,无论此事是好是坏,文兰宁愿他选择“忘却”。 大悲大喜最容易使人迷失方向,冲昏头脑,是以皆不符合世人修身养性,治学立德之道。此所谓“不以物喜,不以物悲”,保持平和心境,一切纯系朴实自然。如此,既不因面临大风大浪却不敢起帆济沧海,亦不以顺流随风而停滞不前。 几天来,文兰一直念念不忘,早把问题在心中打好草稿,这时终于找机会要问武清:“你想起你来这里的目的吗?”她见武清摇了头,又问:“那么记得你离开我家后究竟去过哪里?你那副画像又是从何而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来我家时,我就从来没见过你背包里有过这画。”这才把画卷摊开给他看。武清看了片刻,又闭上双眼沉思了会儿,最后还是摇头。 文兰似乎鼓起了很大勇气才把话从口中吐出:“你还记得阿年阿智两人吗?你晕倒于路那天,他们到了邻村,可是,发现他们时,他们神智已不太清醒了。后来,我爹和几个村民一起把他们送医院去,医生诊断为失忆性精神病,最后把他们送进了······” 她双眼一直留意着武清面上神情,却见他发呆地看着台脚,还真怕他胡思乱想下去不免也跟阿年阿智一样结果,赶紧劝道:“想不起就算了,过去的有如过眼云烟一样由它去吧!一切顺随自然的好!无论怎样,你依然还是你,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人生苦短,其实我们也没什么所求的,不过是欲将一切忧愁不乐减到最少;而最大限度地追求幸福快乐,无害他人,无愧自己,这样有意义地活着,便是美好人生的最好诠释。” 大江波逐,浪淘尽,落花一任东流去。武清等三人一路跋山涉水,历尽艰辛找寻古墓,千辛万苦挖掘宝物的所有一切事情,个中根由,便随着其中一人记忆丧失,另外两人神经失常而终成历史。恍如石沉大海,难寻踪迹,却又由此揭开了古今纵横几百年始终令人扑朔迷离的四姑娘山的神秘面纱。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尘世间之事本皆无定数,乐极可以生悲,否极亦可泰来。种种事端,由你想来或许乃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应该发生的,却往往不如你所愿;反而那些不按常理,不可理喻,千不该万不该发生的事情,出乎意料地发生了。 世人不能预测到未来要发生的事,所以事情往往与其所料的出现了偏差,“正因为不能未卜先知,才不能选择一条自己认为一生最幸福之路”。此所谓“过程固重要,结局定成败”。人生诚如棋局,结局未到,谁敢言胜了?有道:一着不慎未言输,奇招突变胜败转。一日未到最后,无论谁也不敢断定结局! 正文第八章无风起浪偏再三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便是十年。 隆冬气息才远去,万物如雨后春笋,抽嫩芽,换绿衣。阳春三月,正当一洗寒冬数十天压抑新生命的前耻。万物抖擞,永不言败之精神风貌,在春阳所吹响复苏的号角下,呈现出一派新气象;农田绿意盈盈,山间原野百花盛开,众花争妍。 有道:昨夜春风发,艳装钗头花。万里相映碧,迎春对鸣答。 病树枯草重生,又似有喁喁私语:大好风光有时尽,明年光阴明年新。桃花不必笑春风,请怜眼前可怜人。 平川绿野间,一位妇人携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在油菜花田地边信步闲走着。只见众多蝴蝶在油菜花金灿灿的花蕊上翩跹起舞,这时其中一对七彩斑蝴蝶竞逐相嬉,渐渐飞出菜地。那小男孩见状,挣脱了妇人的手,跑上前欲来扑下那对花蝴蝶。 妇人一面慈爱地看着他,一面喊道:“斌儿,不要跑那么快,小心摔跤。”又望着眼前茫茫花海金碧,一双双玉蝶亲昵,不由口中吟诗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轻叹了口气,心里想:“如今人面桃花,已然不知何处去,究是好坏两不知!” 正自沉思,冷不防背后一把粗鲁的男人声笑接道:“何其感叹临花中,不闻夫君吟诗风。”妇人被吓了一跳,猛回头一看,知道来人原来是相识的,一下子飞红了脸,尴尬地笑道:“荣晓?怎会是你?很久没见了,听说你这几年你进城发展去了?”又见他笑嘻嘻的不怀好意地瞧着自己,心中想到:“怎么偏让他听了我这心里话?以他的为人,岂会有什么好话可说,一会儿肯定口出恶言来取笑我了。他也真没品的,偷听别人说话,鬼鬼祟祟,走路竟然没声音,自己不气死也羞死了!” 荣晓嬉皮笑脸道:“是呀!很久也没见面了,也快五年了,文兰你结婚也快十年了。嗯!九年零六个月。孩子都那么大了,仍保养得很好,这么多年还像女儿时那么年轻,我就可不能跟你相提并论了,如今是‘人老珠黄’了!” 赵文兰脸色本已渐复,听他这样说后,不禁又红起来了。又见他一身黑色西装打扮,梳着二八分界的发型,头发就如他双脚上所穿的皮鞋一样乌黑亮泽,油光可鉴。她心中想:“他如此绅士穿着,卖相却不正经,我以为他进城自会长进,不想仍如从前那副可憎样。 第18章 想我未嫁时他不时来烦扰我和清哥,最是可恶之处是他欺负清哥失忆,说些无聊话从中取笑于他。哼!那时我就经常对他反唇相讥,他却赖皮不走,脸皮可谓‘牛皮’做的。我结婚后,他明里虽不敢了,四下无人时,依然我行我素,死缠烂打。如今我当真见他比见鬼还怕!” 文兰心里这样,想口中却说:“你看你!还是死性不改,我可对你无可奈何了!我看你仍如从前称我‘老班’好。” 荣晓心里自有想法:“我那时称你为‘老班’无非为讨好你,你如今已经嫁人了,我没必要再讨好你。讨是‘讨’,不过是讨便宜。我永远也忘不了你对我的‘爱’。记得那孙武清来你家后,我一直拿他开玩笑来讨你欢心,却亏你反过来帮他羞辱我,处处维护他;这还不算,最可恨的是你竟然下嫁于那个失忆鬼来报复我,让我伤心欲绝了好几个星期。你大婚之日虽然也请我参加,但我认为你这是存心气我。那时我便想你这‘天鹅肉’我是吃不了,你请我喝喜酒无异于耻笑我是‘癞蛤蟆’,我当然更加气愤,这才有心在你大婚当日借酒闹事。哈哈······孙武清这失忆鬼那天穿上新郎服,我见了早已生厌,在敬酒之时,有心泼湿他的衣服,好让他洞房也不称心如意!哈哈······” 正想着,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忙以话掩饰道:“‘老班’这叫法不太好,把你也叫老了。还有那‘老婆’的叫法,也不好,叫的人也真俗气。如果称呼一个丑女也罢了,怎么也把人家如花似玉的美妇也连累了,整天‘老’呀老不离口。” 他望了望赵文兰,又道:“就像一个女子本来有一把很美的头发,却不想因听到一位亲人离世了,便每日以泪洗脸,伤心欲绝,以致头发也掉了不少;后来又接二连三地听到又有什么叔伯丈舅,姨妈表姐,三姑六婆等亲人去世了,头发掉得所剩无几了,最后连家中忠实的狗也离她而去,头发于是就掉光光了。那‘老’字也像那女的头发,叫一次掉一次头发。如果换作我,不如叫‘娘子’或‘爱妻’更来得亲切恩爱了。”说完,竟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文兰听他尽扯些无关紧要的事,真是无事生非,无理取闹,却又无礼无知,不禁令人又厌又可笑。可不想“老婆”二字叫来虽通俗,但除了“妻子”的意思外,还比别种称呼多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深情的意味。但文兰可不愿意在这文字上与他纠缠不休,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不闻不问,让他知难而退。她喊了斌儿回来,便要回家去。 荣晓见了道:“这就是你的儿子斌儿?啊!也这么大了!来,过了个新年,叔叔给你一个红包!”文兰拉着斌儿,嘱咐道:“不用红包了,叫声叔叔,咱们就要回家吃午饭了。”斌儿应着,点着头口称“叔叔”。 荣晓拿着红包要文兰收下,却见文兰固执己见不肯受,于是顺手塞到小孩手中。孩子也乖巧,知道妈妈不准,硬塞回对方手中。荣晓还想塞回去,却见文兰转身拉着儿子走了,只好作罢,快步追了上去,一路说东道西地跟着文兰回家。 文兰爸客气地留他吃饭,他也便不客气地留下了。说谈之间,荣晓这才得知过去的“情敌”孙武清已进城工作,也快两年没回来了,今年春节将过去,却还没赶得及回家团圆。他心中更是乐开花了,这一顿饭竟吃了三大碗饭。 一席饭后,荣晓与文兰爸闲聊着,却又心神恍惚,不时想着:“早在十年前就见过孙武清身上那块玉,那时我‘把珍珠当泥丸——真不识货’,还在他俩面前诋毁取笑它。五年前进城打工,认识一位卖玉的老行家,无意提及那玉,那老行家神色紧张,叫我拿来让他研究一番以辨其真假。我那时已经察觉到他的面色了,心知那玉定大有来头,马上赶回乡里问孙武清要玉,却被文兰知道了,还当场骂了我个狗血淋头。如今旧话重提,只怕结果还是一样。” 荣晓心下打定注意,于是口中滔滔不绝,向文兰爸述说着自己这五年在外的经历,如何辛苦为人打工,为生计东奔西跑;说到又如何认识一位鉴玉行家,从此改变了自己一生,后来又如何跟他学习鉴玉,做了几年学徒,如今已经相当于半个鉴玉师傅了。一席话说得口沫横飞,煞似讲古大师——只有他说。 这时见文兰母女收拾了碗筷,正要拿到天井那边去清洗,荣晓心怀鬼胎:“那时我没说玉是真是假,如今虽知道了,说了他们也未必肯从。现在正好只有她爸在这里,虽然他不贪财,但向他要宝玉来鉴别一下,碍于情面,怎么也不好拒绝,哪像文兰这鬼灵精那般不好说话。” 荣晓心思既定,随即对文兰爸借口说:他从前看过孙武清有快玉佩,曾发现玉上有瑕疵之处,借来看看以便指出,也可替他们甄别玉佩之好坏。荣晓果然是“鉴宝”的行家,很会察言观色,见文兰爸有些心动了,正自暗喜。不想文兰母女此时拿着干净碗筷走来,他的一番话终究让她们听见了。 荣晓心下打了个突:“如果文兰坚持不肯,说什么‘金玉价值不在乎本身,而在其所赠送之情意深浅’这些屁话,我难免要降低我这‘甄玉家’的身份,向他们讨要那宝玉来开开眼界便罢了。” 他虽大概猜中此番话,但却猜不到说话者。只听文兰妈笑道:“那碧玉也算是武清的聘礼,好坏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真心实意嘛!” 言外之意,这玉是他们两的定情信物,你不便要来看,而且就算鉴出真伪,也不好。一来假如玉是好的,难免引起四周人的注意,所谓“匹夫无罪,怀壁有罪”,恐怕以后日子要日防夜防,而碧玉乃二人定情之物,决计卖不得;二来若此玉乃伪品,说了出来未免让武清脸上不好看,文兰虽不计较却难免内疚;最后,那玉本身包含着武清之情意,鉴定出真还好,如是假的倒伤了他款款真情,所以何必非要要定出其自身价值呢。如此,确实还是不甄别要好。 不料荣晓听了心中有气,他暗自骂道:“真心个屁!你是‘骑牛找牛——老糊涂’,她是‘十二岁做媳妇——啥事不懂’!如果他知道那是宝玉,还会给你们吗?说不定现在已在城里大吃大喝了。连文兰母亲也难免‘妇人之见’,为啥好好端端本来聪明的女子一旦嫁了人后,个个都变得迟钝而毫无远见了?”想毕,不得不低声下气向文兰爸借来见识一番。文兰爸受不了他如此“热心”,便叫文兰拿出来借他看去。 文兰之所以不借是因从前他三番四次对那玉佩品头论足,说是谈非;又气他如今小题大做,故弄玄虚,不识好歹坚持要看。听父亲如此说来,只好忍气吞声,回房去解下身上所戴之玉佩。 荣晓听她离开时咳嗽了几下,因笑道:“老班还在教书吗?教书先生粉笔灰‘啃’多了,难免‘呛着’引起咳嗽,好生注意才好。” 文兰进房有几分钟才出来。荣晓一眼觑见她手上拿着的玉佩,双眼不由睁得滚圆,心荡神迷地暗自道:“乖乖不得了,最后一次见它还是深青色普通玉石,如今竟变成翡翠了。”他陡然站起双手从她手中迎接过来,捧在手心,缓缓移至桌上,交到左手手心仍旧让桌面托着手背,右手早已快速地从口袋中摸出鉴玉工具,对着那玉佩细细研究起来。 只见那玉佩通体碧绿,比他手掌稍小,润泽夺目。前面精雕有栩栩如生的林木景致,其边际镂刻有崇山峻岭,天地皆碧穷一色,蔚为壮观,极出自然,恍如真景。触之始觉冷气侵骨,继而凉气爽人,再则暖人心脾,不禁使人心境平静,惬意无比。不过荣晓此时心境怎样也平静不下来了。 他手捧碧玉,魂飘神荡地想道:“此宝玉温润而泽,缜密以栗,当真无愧于‘巧夺天工’四字,神奇之处莫过于由粗玉变琼瑶。想来是文兰整天戴在身上,以致其日新月异,越见光彩惹人,不想果真有‘仙石吸人气,脱胎又换皮’这样的说法。想我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不可思议之事,当真应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话。按道理说,孙武清这穷小子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宝玉,回想他和阿年阿智三人的来历确实可疑;离开文兰家后,万万想不到一人失忆,两人却成疯子,而阿智俩的包袱不知何去,这孙武清却无端多出一幅美人图和这块宝玉来。” 他的手不由抚摸着那碧玉正面的“密林峻岭”,又自沉思:“还记得阿智身上那本什么《守墓辑要》中所写的胡诌乱说的话,那个什么鬼坟墓隐藏着一个宝藏。他们三人走时不正是带着铁铲什么的,看来必定是去挖宝藏无疑了。三人最后为何落得如此结果,却不得而知了,可能是因为分宝不均以至分道扬镳,互相倾辄! 哼哼!世间尔虞我诈的人太多了!不对!不对!不仅仅是人,这宝玉也诈苦我了!足足欺骗了我五年!若非后来学了鉴玉技能,也当真被这宝玉冒充烂石头浑水摸鱼般蒙混过去了。也亏那天在场,捡了阿智身上掉下的那书,可惜当时因不懂就随手扔在一旁,束之高阁。五年后因那鉴玉行家的提醒,这才想到要找来仔细研究一番。看了那书后与三人前后的行为迹象一对照,有了点眉目,这才激起我四年来一直学鉴玉的斗志。现在经这一鉴定,什么也了然于胸了!那书当真功不可没,只可惜我仍然不知那几句诗文所云。唉!枉读了十多年书,竟连个孙武清也不如!” 文兰见他手拿那碧玉出神良久,这时催了几次他,问他对这块玉有何话可说。 第19章 她父亲在一旁也请他有话不妨直说。荣晓这才不紧不慢地把鉴玉工具放回袋里,又看了看手中之玉,点头道:“嗯!这赝品手工还一流,上面确实又几个瑕疵之处。”说着便指着毫无挑剔的碧玉正面上他认为不好的地方大放厥词,居然也说得头头是道,煞有介事。 文兰听了冷笑道:“我说你这番话怎么跟十年前所说的有几分相似,想不到那时你已经会赏宝鉴玉了?我当真有眼不识泰山了!” 荣晓一听,脸上难得红了起来,干笑几声。他本想硬着头皮也要借回家去,学个“刘备借荆州,一借无回头”,又或者借鉴“偷梁换柱”之计,暗施“移花接木”手段,将真宝玉掉包。如今受了文兰这“当头棒喝”,内心顿时打退堂鼓。但他岂会如此容易罢休,又转念想:“不如出高价买了去······唉!文兰这贤妻那么爱那孙武清,无论出价多少也不中用,此计当真是‘青蛙下塘——扑通(不通)’······哼!当真有那样的恩爱夫妻?我倒要拭目以待,看你这对‘鸾凤’何时成得‘劳燕’——东飞伯劳西飞燕!”他心下另有一番打算,极不情愿地交还了碧玉,匆匆离开了。 四天后,荣晓匆忙赶回成都去,临走前还跟文兰一家告别了。文兰见他这四天也没来她家炫耀其“三寸不烂之舌”,正好闭门修学,闲赋锦书,倒是乐也融融。 清风盈盈拂宫,月牙高挂长空。当晚,文兰一家很早就用过晚饭,文兰和妈收拾了残席,在天井边洗碗边聊天;父亲与斌儿正在饭厅中玩耍。 只听文兰说道:“妈,我明天便要到镇中学去了,斌儿这重担子又要交给你和爸了。爸妈也不可太操劳,好好保重身体。斌儿学校离家里不远,不必像从前那样送他上学,那孩子是时候学会自立了,你们不能太宠他,让他自己去吧。” 文兰妈说:“斌儿还小,我还是不放心他一人去。反正我这里年纪的人早醒,也当作晨运。妈跟了你爸后,每天与他一起到田里干活,久而久之这骨头一天不动反见辛苦。呵呵!这叫‘劳碌命’,一旦闲起来倒会病魔缠身。但不像你那病,妈这‘病’是心甘情愿的,在田间出身汗比呆在娘家闷得满头大汗快活多了。” 文兰知道妈说起她和爸从前的事:妈待字闺中之时与爸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史,那时爸妈一见钟情,妈不顾家人反对,义无反顾下嫁当时家境贫穷的爸。那时节正值建国初期,农民地位翻身,当家作主,乡村一时流行:“当家嫁个好农民,富人不嫁专嫁贫。”又说老实农民是“昆仑山上的灵芝草——无价之宝”,嫁给他们便是福,所以纵然娘家不承认这婚事,也是反对无效的。而妈来到爸家受到了当地村民的热烈欢迎与敬爱。妈永不言悔,至关重要的是老实的爸对她矢志不渝的爱。 文兰由衷敬佩地望着妈,微笑道:“妈醒了就多躺会儿,让斌儿跟本村几个同伴一起去吧。早在幼儿园时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上学了,像斌儿这般年纪也已经会自己洗衣服了,什么时候要爸妈你们操心过?” 文兰妈笑道:“这是因为那时缺少妈的疼嘛!所以现在只有补偿在你的后代了。”文兰笑道:“其他同龄孩子也不用大人相送,妈这样做只会让别人笑话他的。” 文兰妈又说:“好吧!你到了学校就不用经常回家看妈了,这发病的非常时期,你骑自行车远路回来,小心又着凉了。武清还有经常写信到学校吗?”文兰点着头。文兰妈接着说:“那碧玉还是留在家中放着,取下又戴上总是冰凉凉的,对你身子保养不好。” 文兰说:“我把它用布包着带了去,不碍事。”文兰妈笑道:“你就不怕它掉了或给顽皮学生拿去了?丢了可别回来向妈哭鼻子,妈要找一模一样的定情信物给你可无能为力了。”文兰依着妈笑道:“妈,我不跟你说了!你老是取笑人家!” 文兰妈凑嘴到她耳边,轻轻笑道:“你常在没人时就把它拿出来赏玩着,竟比看信的次数要来得多了。”文兰因为心事被妈发现了,脸霎时红了,笑道:“妈怎么喜欢在背后偷看人?” 这时斌儿走进身边,听了这话后便说道:“妈!谁喜欢在背后偷看人呢?” 文兰笑道:“就是你啊!”摸着他轻柔的头发又说,“妈明天就走了,你乖乖的要听外公外婆的话,好好读书。妈可能要暑假才能回来,回来妈又要考查你的功课,可别让妈失望哦!”斌儿点头说:“外公教我造小木梯和小木偶玩;外婆给我讲故事和笑话,我会好好听他们的话的,妈你放心好了!” 次日,用了早饭后,文兰骑着自行车,到离村子五十多公里一个镇上的唯一一间中学教书去了。斌儿和文兰爸妈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于绿树青影中,才转身回家。文兰爸妈随后便到田地干农活。斌儿因妈妈不在身边,也没心情和小伙伴玩耍去,跟着外公外婆一同去了。 至下午两老一小方从田里笑着走回来,却见家门像知道他们回来似的“蓬门今始为君开”。文兰爸以为自己老懵懂才忘了把门上,听老伴和斌儿两人说明明亲眼见自己关好才走的,这才起了疑心,马上跑进屋子里看看;只见文兰和自己的房间乱七八糟的,有如经鬼子进村扫荡后一般,心知是遭人盗窃无疑了;立刻查找一下失了何物,幸好家里无甚财物,即使小偷光顾也只好失望而归了;连两老藏于床底下,一暗角处的砖缝里面的存放已久的私房钱也仍在。不知小偷翻箱倒柜后偷了什么? 文兰妈留意了家门,发现两木板之间有一条明显的缝隙,如果用长针之类的小东西插进去,便可挑起缝隙里面的门阀,堂而皇之地走进来了。她于是嘱咐老伴用木板把那门缝封起来,以绝后患。 文兰爸边钉着门板,口中边说道:“想不到现在的小偷竟那么鬼精灵,这么个小漏洞也让他有机可乘,想我造这门时,就没这般细心考虑到这一层,压根儿也没那设防。” 文兰妈因道:“这也难怪,那时节正值‘大跃进’,咱农民也当家做主了,谁想去做盗贼?也没人敢做!正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你当时造这门根本没想过要防盗贼,不过为了挡西北风罢了。”两老不由笑起来。 这时斌儿捧着一只小花猫跑进来,说道:“隔壁黄婶婶家里的老猫生了三只小猫,黄婶婶送了一给我,我们家也养一只猫,好让它看门口。”文兰妈笑道:“那就养吧!但是猫只会抓老鼠,不会看门口。它见了人老远就藏起来了,就算走过来,那贼兜屁股一踢,也不当它一回事。”斌儿一面正经地说道:“会的!会的!它既然会抓老鼠,就一定也会抓贼,那些贼不正是偷偷摸摸的‘老鼠’吗?这样,猫儿一见那样鬼鬼祟祟的‘老鼠’,便会‘喵喵喵’地发出叫声来警示我们了。”两老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晚,斌儿半夜醒来想要解手,迷迷糊糊地听到家中小花猫在“喵喵”叫,心下还以为真有小偷半夜“光顾”,也不忙叫醒外公外婆,自己先到房门旁静听外面动静。良久,一直听到的只有猫儿的叫声,再有就是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声。 斌儿蹑手蹑脚开了房门,摸黑走了出去,却不闻猫儿叫了,找了会儿也不见它的影踪,这才摸着大门出到巷子,在巷子一条小坑旁边自顾小便。无意抬望眼四顾,只见此时天色已蒙蒙亮了。正想拉上裤子走回屋中,不想天空突然间飞过一块金灿灿的物体,“嗖”的一声,刹那间便飞到后山去了。上空留下一条若隐若现的形如金色丝带的痕迹,久久仍没被“抹去”。 斌儿睁大眼睛当时看呆了,心内疑云满腹,万般好奇,极想跟上去看个究竟。人心既如此,双脚如何能违心,不由匆匆走向后山。一路不时抬头去搜寻那金黄发光物体的踪迹,好不容易赶至后山半山腰,除了“捕捉”到乌云山影,却哪里见有什么异物。 此时正值五月中旬,春去夏未来之际,凉风时袭人,加之又在下半夜之山腰,正是“半夜霜露水亦寒”,刚才只是爬上山来身子热了些,才不怎么觉得寒冷,此时体温渐降,兼之冷风嗖嗖,不由打了个寒战。 他正想转身回家,眼角瞥到西北角远处的丛林中,似有那金黄之光隐现;正犹豫未决是否应该回家穿好衣服再来,却又怄不过好奇好异之童心,这才连走带爬地靠近了那丛林,寻至发光源头。只见一块正方体形状的黑色物体时有时无地闪亮着,那光线金黄灿烂,光彩夺目,而且温暖如火,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所有寒意也随即一驱而散了。 斌儿走近几步,起初见它黑乎乎的样子倒有点忌惮,后来大胆试着伸手上前触摸,只觉触手冷如冰块,马上把手抽回来。他又尝试着在它表面上敲了敲,却听见“砰砰”的有如金属相撞之声响起,正自奇怪这黑色金属怎会发光的;左右察看一下,不见有何异处,又无意推了那黑物一下,不料竟可轻易地推动它。他于是呵暖和小手,弯下腰环抱着那黑物,刚好抱拢;跟着双脚用力向上一撑,居然毫不费劲地把它捧在胸前。 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坚硬如铁的黑东西竟然是“银样蜡枪头”——苗而不秀,自己平时背的书包也比它重多了。他心中想道:“这黑金属物这么神奇,不仅可发光,还可发热,拿回家晚上可以照明,冬天也可以取暖,比电灯火炉省事多了,活像个小太阳。”蓦然转念又想,“难道是太阳掉下这里来了? 第20章 书中不是说过,远古时天空本有十个太阳,后来给后羿射下了九个,只剩下现在一个。难不成这个黑东西竟是那射下来的九个太阳之一?但老师说这只是神话,神话可信吗?”左思右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管了,拿回家再算。 斌儿放下黑物体,不小心颠簸了下,把它的低面翻了上来,这时遽然看见黑物体上面呈现出许多小黑洞。那一面原本做了底部,贴着地看不到,现在翻过来了才看得一清二楚。他伸出小手在那小黑洞上胡乱地按了几下,心想为什么整个黑色物体到处都发出金光,唯独这些洞洞没有光芒?这虽有跷蹊,但他也不多想,反正这整件事本身就离奇古怪的了。 斌儿抱起黑金属寻着来路回去,因为这黑东西表面冰冷得很,所以一路不得不时常放下来,以便使冻得发抖的双手得以暖和。这一程就停下来几次,足花费了大半个钟头才得以把它抱回家中。一路上还不觉,直到回至家中,才发觉那黑金属物所发的金光大大减弱了,最后还消失掉了;又觉其原本冷冰冰的表面不再冰冷了,反而触手生暖,不由对它啧啧称奇。 却见天已渐亮,他也觉得一身疲惫,随手放下那黑金属物便回房睡觉去了。睡了片刻,天已全亮。只听外婆来叫,醒来觉得脑袋沉甸甸,昏沉沉的,心知定是拜昨夜的夜风所赐。外婆见他发起高烧来,马上将他送到本村医务所治疗去了。 不久,斌儿高烧治好了,而感冒咳嗽接踵而来;在家呆了一个多星期才完全康复过来。病好后不知不觉把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给忘了个干净。却又合该斌儿忘了。文兰妈当天早晨起来看见了那黑金属物,见没什么用处,便随手把它仍到杂物房里与杂物“共处一室”了,事后因忙于照料正生病的斌儿,也忘了提起这事来。大人常常羡慕小孩子为何总是无忧无虑,可见最主要原因却是少了他们大人心中那份热情如火的执著。 转眼暑假又来了。斌儿心里估算妈妈也是时候回来了,于是每天吃完饭后,便捧着小凳子坐在门外小巷子上,有所期待地望着远处;一连守侯了几天,却仍不见妈妈的身影,一如往常地出现在村口转折处的那棵小树前时,迸入自己眼帘。他不免有点心急了。 外婆走过来安慰他,说妈妈可能事务缠身,或是正准备许多题目以便考查他,因此迟了回来。她口虽是这么说,其实心里也隐隐替文兰担心,特别是家中发生了盗窃之事,弄得人心茫茫,千万莫叫贼人盯上她才好。 两天后的傍晚时分,入眼处只见:“景翳翳以将入,鸟倦飞而知还。木欣欣以向荣,风飘飘而吹衣”。文兰在这时终于回来了。斌儿老远见了,“载欣载奔”地喊着“妈”。文兰手推自行车和斌儿笑着走回来,携幼入室,由文兰妈接进屋子里。 家里人都关心相问她缘何迟迟未归。文兰便说,由于校务处交代的年终工作总结,以及明年本校教育改革方案的起草等工作,所以便延迟了归日。 被告之家里被盗时,文兰有所警惕地说,她在学校时也似乎察觉到有人经常暗中监视跟踪自己,她那时一直还以为是自己多疑,如今想来也未必没可能的事。今天正当出校门回家时,突然有一辆自行车从侧面冲出,那自行车上一个青年被我撞到在地。我跟他道歉,他却凶神恶煞地扯着我要我赔他自行车,还说没钱就拿出身上值钱的东西赔他。我跟他理论,他一时理亏便恼羞成怒,想要对我动武,幸亏我高中时的李陶然老师这时出现。 文兰妈听了不由感到庆幸,大赞李老师是老当益壮,天纵奇人,若然李小龙尚健在,李老师定然会成为李小龙的知己好友。文兰从包里拿出一本簿子,正要递给父亲,斌儿这时接在手中,翻开有图画的页数来观看,竟然看得津津有味,一时爱不释手,后来斌儿时不时修习簿上武术,虽不能臻达大成,却不致手无缚鸡之力,总算有一技防身;反而是文兰,由于没时间去习练,加之她本无心习武,空闲时只是随手翻了几下,便将这本武学珍宝束之高阁,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了。 可见一切皆随天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虽能通过主观能动性改变现状,但总会有一两件事情难以如愿,有道:天意弄人人不知,尘埃落定悔已迟。 文兰妈听了不由感到庆幸,大赞李老师是老当益壮,天纵奇人,若然李小龙尚健在,李老师定然会成为李小龙的知己好友。 及夜,一家老少相聚,室内温馨满溢。 次日,文兰依旧来到田间帮忙,她爸让她和妈一旁去聊天。母女俩便在一棵大树底下坐着乘凉,谈起这些日子来所发生的怪事。文兰说武清又寄信给她,信中说这个月底就能回家了,母亲自然也替她高兴。 正说着,忽然听到父亲在叫自己,抬头远望,只见父亲手上举着一个鸟窝。原来是小鸟在禾田中安家,给父亲无意发现了。随后文兰把这窝小雏鸟拿回家交给斌儿喂养。斌儿自然欢天喜地,端着鸟窝对着小鸟学鸟叫,还把鸟窝放在房内较高的地方,每天到泥地上挖了蚯蚓便拿来喂它们吃。 有一次,斌儿又挖来很多蚯蚓,正想拿回去喂小雏鸟,却见房门打开着;于是赶紧跑进去,一看,鸟窝掉到地上,果然覆巢无完卵,一窝小雏鸟“不翼而飞”了。他不由惊慌失色地跑去问妈妈是怎么回事。 文兰已猜到九成是那猫的“杰作”了,正不知怎么回答。这时真是“一念小猫,小猫便到”,只见猫儿踏着“猫步”走来了。 斌儿一见那花猫“乌龟遭棍打——缩头缩脑”之样,不言而喻,心想不是它还有谁。又见那猫边舔着嘴边伸着懒腰休闲地走来了,他不见犹可,一见可是火上添油,不由大力一拍桌子。那猫缩头缩脑夹尾而去。 斌儿不由想起与四只小雏鸟共度的那十多天开心的日子,又想它们孤苦伶仃的身世,不禁伤感,心潮澎湃:“那小雏鸟们失去双亲本身可怜了,想不到小小年纪便葬送到那可恶的猫的腹中。那猫也真心狠手辣,小鸟还没未长羽毛啊!它们连在天上自由自在的机会都给那猫给‘吃掉’了,看来猫是世上最可恶的坏蛋,以后也不能再养它的了!让它在外面给小鸟们的父母追着啄它的嘴巴,看它以后还馋嘴不馋嘴?”他可不知道世上无依无靠的小孩有多可怜,世间有多少人比那猫还要“凶残”;他更不通晓这世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含冤而死的又难以胜数了。 斌儿为小鸟无辜惨死伤心了几天,当听到爸爸月底便回来的消息,心情这才好转过来,第二天也便回复如初。 日子越接近月底,文兰一家似乎越发难以平静下来了: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嗅之顿感愉悦祥和之气;漏水的水龙头敲出叫人听之犹感轻快怡然之曲;天台上数盘洋葱洋溢着使人视之顿悟到激情四射之色;连平日总是冷冰冰的四壁尤透着令人触之感到温馨关爱之暖。 曾经有“易安居士”眉锁忧愁,“载不动许多愁”。此时,文兰一家满怀喜悦,道不尽许多情。 正是:花红犹燃心中火,风凉如吹脑海波。五味犹可论,美景不可说! 正文第九章销魂不负白首约 这一天是七月的最后一天,一个不平常的日子。有道:晨日依旧破山穿云而出,雄鸡一如光走影动而呼;不同寻常的是:晨日奈何信不诺,雄鸡何其气不足。 只觉思绪万千,却又“恨晨光之熹微”,真想“临清流而赋诗”。 古有道:“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鸿雁在云鱼在水,更谁传讯到天涯。”又道:“萋萋苒苒复芊芊,少女骚人感岁年。尽夜无眠到五更,奴身欲化望夫山。”妻子思君情犹切,可见古今雷同。 文兰一早起来打点一切,虽不比《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但也打扮得比平常更亮丽清秀了。 而深受尘埃所缠的地面以及所有家具皆已“远离尘嚣”了;柜中常穿的衣服在清风中“摇曳多姿”,在妩媚阳光下“吸取精华,去其糟粕”;家中养了一段日子的“太监鸡”也落锅以待尊口;昨日池塘中“愿者上钩”的鲤鱼本想“鱼跃龙门”,这时已跃进滚烫的汤水之中,估计是成不了龙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一菜。文兰这才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向后山摘白菜去了。 及至菜地,不由而生出前所未有过的一种感觉,只见:田泥沃然汗润成,田埂双坐草难平。人面何似初相识,玉雕无端立雪中。 那菜地原本是由孙武清初到她家时,帮忙开荒出来以便种菜的。睹物兴情,想不到一晃便十年,自己也红颜渐老。谁又想到通往他们爱情王国之路,会在这片曾经荒草偏地的地方踏出“第一步”的?又谁想到十年后,会有一个人在此概叹似水流年,感怀上天对其夫妇二人的眷顾之情,使“有情人仙缘相牵”。 文兰摘了白菜走到田埂旁,依然坐在从前两人所坐的地方,心里想着以上那些话,百感交集。有道:千丝万缕回情味,细细腻腻织真意。 人往往如此,平常对一件事物望眼欲穿,盼望已久,一旦就在将要得到那心仪良久的东西时,却偏偏心存排斥,反生怯意,与以往一贯殷切之心背道而驰。为何如此?无他的,无非是担心一旦拥有那东西,现状会猝然改变,在不能先知福祸之前奇qisuu.书,对此陡然改变之事自自然然会心慌意乱,心存警惕。 第21章 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又或是“婚前恐惧症”的症结所在也。 正在“盼望出太阳的姑娘——想情(晴)人”的文兰,不由自主地取出一直藏于怀内的那块碧玉赏玩着。只见那块碧绿生辉,引人眼帘的碧玉在她手中翻来翻去,而其思想却早已神游天际了。 不防背后突然脚步风生,文兰稍微分神,手中碧玉已被人夺手抢去了。她一时惊惶无措,待到心神稍定,却见那夺玉者已经跑出二三十米远了,这才转身追上去。 她一面紧追一面喊捉贼,那贼死命往山里逃去。她追了一程又一程,起初还看到那贼的身影,到后来完全失去其踪迹了。及至追赶到一条高高的羊肠小路时,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她本身体弱多病,如何经得住这样不要命的长跑。这下子双手紧按胸口,娇喘吁吁,随后接连咳嗽了好一会儿,只觉天旋地转,胸间郁闷,脑中缺氧。她双脚一软,不防踏着一块石头,一个踉跄,前合后仰,不禁心中一慌,竟然失足了,身子便向十多米深的山沟摔下去。 此时她脑际反而清醒了,耳中隐约听到武清在喊她的名字,叫声是那么惊恐和凄厉,不由惨然一笑,心道:“清哥,对不起了······”这一句“对不起”,似乎是她对遗失了武清所赠玉佩表示抱歉,又似乎是对夫妻两人曾许下的山盟海誓最终未能如愿表示歉疚。一会,忽觉全身承受着一种前所没有的剧痛;一瞬间,全身又似散架了一般,随后也毫无知觉了。一切风声鸟声虫声都传不进耳;世间一切景物,仿佛诞生人间第一眼所触的光明被残酷的现实剥削了一样,都在脑际烟消,眼内飞逝,最后只剩下黑森森的一片······ 只见武清已抱着文兰的身子失声痛哭,他一面潸然泪下,一面抱起满身血迹斑斑的文兰往来路跑。因为遽然遭此惨剧,他精神近乎崩溃了,加之又抱着一个全身瘫痪的人,路上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有好几次了,直把他裤子臀部位的地方磨开了一个洞。 武清抱着文兰心如火焚地冲出公路,村人见此情况,马上找来一辆摩托车把文兰送往县医院去。 武清泪迸肠绝地搂着文兰的身子坐在摩托车后座,只见鲜血流满她的面容,长长的秀发全湿,给血粘成一块;衣服也湿透了,已分不清哪是血哪是汗;手脚毫无着力的软软的垂下来。又觉自己托着她后脑勺的手臂凉凉的,一看才知道是血,竟不知血是从哪里涌出来的。他自己的眼泪、鼻水、汗水也禁不住奔涌而出。 到县医院的路不远,可是这一程却似乎走了好几年那么久。 血泪盈襟的孙武清把文兰送进医院后,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臂已不知何时脱臼了。在医务室中,只见他呆坐在椅子上,医生一旁叫他忍着痛,替他重新接上已脱了的臼;他却毫不关心,似乎脱臼的不是自己,心里紊乱如麻,想了很多事,却一时意识不到想了些什么。 武清泪干肠断地坐在医疗室外大半个小时,当听到文兰抢救无效的噩耗时,脑子有如被五雷袭击,胸口似乎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跟着整个身子瘫倒于地,一时晕死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只听见耳际响起一片哭喊声,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闹哄哄地杂成一片。听到那凄惨的哭叫声武清仍无动于衷,眼泪似乎已经干涸了,只觉此时自己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也可以说是麻木了。 在医院躺了一天,又从惊恐中醒来了,武清本想永远地这样躺完后半辈子,却听家人劝说,家里已是“盘朝天,碗朝地”,乱得一塌糊涂,还有许多后事要他来料理;他这才勉强挺起精神,不得不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文兰妈告之文兰的遗体已经运回家中,今日就要下葬了,叫他回去见最后一面。武清听了,眼泪又忍不住往外流,赶忙换好衣服便跟妈匆匆离开医院了。 两人出至医院门口,只见一辆小汽车停靠在路口,有一人从车窗里探着脑袋向他们喊道:“伯母!武清!快上车,我载你们回去。”武清看清楚那人,原来是荣晓,此时归家似箭,也不推辞了,赶忙和妈上了车。 回到家中,只见岳父和乡亲们已经处理好一切了。武清跪在文兰遗体前,掀开盖在她头上的白布,拿了一束已凋谢了大半的花朵儿轻轻地放在她手上。乡亲们看着,不禁都感到愕然了。只见武清双眼一红,泪如泉涌,良久地,痴痴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她只是睡觉了一般。 武清一直坐在文兰遗体旁,回想两天前,自己刚回家时的情形:那天,车子载着自己回到村口,突然想起因回家匆忙,竟忘了买花送给文兰,于是叫停了车子,跑到山上摘了一大束鲜花。只见那山花五彩缤纷,有几枝还鲜红欲滴,竟比花店买的还要美。那时还以为自己万分幸运,天爱地宠,这时想来那“血红色的花”原来是有预兆的。回到家中,殷切地盼望着见她一面,如今见着了,却不想成了永别······ 那天,我抱了儿子,拉着岳父岳母娓娓叙着别后之情,内心其实一直挂念着文兰。听说她到了后山去摘青菜,我迫不及待地赶去后山,正准备将找回父母的好消息告诉她,想她听了后内心一定会比我还要高兴的了;因此我在信中没有明言,以便给她一个惊喜。谁知跑到山腰菜地后,却不见她,还以为她远远就看到我了,特意藏起来要吓我一下。我喊着她,四处去找。隐约听到山里似乎有人在喊叫,我心一紧,以为她在山中出了意外,慌忙跑上山去找她。 我寻着声音走,跟到一条深沟下,抬头望着那条迂回的小路,却见文兰正停在上面吃力地喘气咳嗽,看样子很痛苦似的,不由喊了几声,正想快步跑上前把她抱在怀里,万万想不到她一个失足,摔下来了······ 把她送医院的途中,我一直想:“这前后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直不知道恍如隔世的感觉,不想如今真体会到了······” 他悔恨自己当时为何不提早来找到她,心中不断重复说:只需一分钟,上天体念我只需多给我一分钟,我便可上前把她拉着,好好地爱护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可不想,灾难的发生,往往只是相差那么一秒不到的时间,这就是所谓“生死总隔一念之差”。时间在于每人都是公平的,如果人人在灾难发生后都向上天祈求多给一秒,那么世间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悲剧发生了。 孙武清沉痛地将文兰好好安葬后,在乡亲们的安抚下回到家中,摆下几席饭菜,以感谢乡亲们对他家的热心帮助。 这时哭累而寐的斌儿醒来了,他泪流满面地跑出来喊要妈妈。武清走上前搂着他出言安抚着,却听斌儿不断问着妈去哪里了?妈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他听了不觉双眼又红起来了。 又听斌儿问道:“妈为怎么那样子的?我听外婆说妈一向带在身上的那块玉佩不见了,是不是妈为找玉佩不小心从山上掉下来了?”武清一听这话,脑际电闪地飞过一个念头,一言惊醒梦中人,马上明白了为何当时文兰跑得那么急,这当然是为了追赶那恶贼。自己明明听到她在喊,当初为什么不跑快一步?喊着她不要追了!玉佩没了就算了! 武清想到妻子对自己是那般深爱和珍重,不由心如刀割;又想到妻子牺牲性命全因那块微不足道的玉佩,心中不禁一阵悲愤,口中不自觉地骂了出来:“那破玉!果然是不祥之物,想当初从墓地挖出来是错的了!不对!打从一开始去找就完全错了!”众人见他幡然而怒,口中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以为他又神智不清了。当中只有一人听得出他那番话的意味,也知道其所以然的原因。这时那人只在一旁暗笑。 十多天似流水般逝去了。武清一直在家中闷闷不乐,每天起床总觉得家中冷冷清清毫无生气。一天,他醒来后仍旧坐在床上发呆。文兰爸进来见了后,终于忍不住了,便劝他多点出去走动散心,老呆在家里不免睹物思人,越见发愁了。 武清答应着,洗了脸便往门外走。他顺着田间漫无目的地踱去,远见文兰妈拿着扇与斌儿在树底下乘凉,不由走近他们跟前。两人发觉后招呼他坐下,于是他便坐在两人身边,谈了几句闲话。这时武清才看清楚了妈的面容,觉得似乎比自己回来见面时憔悴沧桑多了,一时明白了爸妈这几天不常来跟自己照面的用心,不由双手把妈抱紧了。 午间用过饭后,武清想到文兰坟墓前再看看,拿了几块隔心包和一瓶糯米酒便往山走去。这两样东西都是文兰生平最爱。这隔心包是用面粉参上黄糖,里面放些红豆包成的;这红豆又名相思豆。诗句有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红豆作为相思寄托之物,古已有之。文兰生前曾出言称赞过隔心包:“隔心包平平,相思豆盈盈。”说的是这隔心包虽然是“其貌不扬”,但其“心中”之相思豆,恰恰寄寓了情人相思之意,包含着两情的心心相印。然而,不看这隔心包外表还好,看了便会让人心生轻视之意,品尝之心便大打折扣;出人意料的是,一旦咬开那层毫不吸引人的外皮,洞晓其“内心”惊喜之余,也尝到相思豆那份“款款情深”之香甜。所以文兰又美其名曰“灵犀包”,喻为心有灵犀,心心相印。 而这糯米酒是文兰生前最赞赏的美酒,还说人间一切佳酿皆不如一滴糯米酒来得清醇香甜,沁人心脾。 第22章 她从不贪杯酗酒,更喝不惯其它酒。一家团聚时必定拿出酝酿已久的糯米酒小酌一杯。她常说糯米酒:“香甜醉不浓,花醺两颊红。”又说,“醉后贪杯不如无,借酒消愁醒还愁。香甜醉人人不醉,正是人间糯米酒。”“不易醉,香有余”便是她独钟于此酒的最主要原因了。 武清在爱妻坟前敬了几杯酒后,便挨着石碑坐了下来,正自沉思,不想后面一人声响起:“文兰有你这样爱他的老公,也走得安心了!”武清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荣晓正笑着走来。 武清站起来,向荣晓点头打招呼,以示礼貌。荣晓在文兰墓前拜了三拜后,站在一旁凝视着石碑前的地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武清见了问道:“‘师兄’有什么事吗?qi書網-奇书不防直说。”荣晓干咳了两下,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有件琐屑事想请教一下‘师兄’。”他从怀里摸出一本书说,“不知道这本书‘师兄’你还记得不?” 武清接过书翻了几翻,当翻到其中一页,看得特别仔细,脸色却不由一变。荣晓紧张问道:“怎么?你记起了没有?”武清合上书交还给他,望着远处叹了口气说:“你这本书是从阿智身上得来的吧?想不到经此打击我的记忆竟恢复了一些,现在模模糊糊还记得与阿年阿智在一起的事情。” 荣晓心知他所说的“打击”是指文兰的离世,但此时他可没兴趣理会这些,他这次来是另有所图的。只听他兴奋地脱口而出:“没错!那么书上所说的那些宝物确实真有的了?奇书那些宝物现在又在哪里呢?”他见武清疑惑地看着自己,不由干笑一声说道,“这书我也研究过一段日子,我知道你们三人来这里也是为了这宝藏,而且想必最后找到了那个地方,把宝物全拿走了。不然你给‘老班’那块碧玉又从何而来?”他见武清似有愠色,忙说,“这书上好像有提到一块玉,我就顺便说出来,无非是想知道个一二。” 武清不由皱了眉头,心想:“那本书我只看过刚才有诗句的那一页,但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就由你说吧。”也不理会荣晓说话牵强,又望着远方说:“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干嘛还来问我?自己去找一遍不好?” 荣晓又干笑着,因笑得极不自然,以致脸部肌肉扭曲,面色十分不好看,只听他说道:“这书我虽有看过,却惟独······惟独对那几句诗无可奈何,这都怪小弟少壮不用功,如今徒伤悲了。”他见武清完全没反应,依然看着远方,竟把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不免心中有气,激愤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因那些宝物内部不和,起了争执;这宝物有价,手足情义无价,为了钱财这些身外物而致使兄弟不和,这得不偿失。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有钱一起花,无钱乐哈哈。何必非要你害我,我害你,弄得大家水火不容?” 武清心有所思地回头扫了他一眼,说道:“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也不必解释了。那些宝物是不祥之物,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找了,不然后悔的可是你。” 荣晓听他说漏嘴了,一条“激将之法”在自己脑中闪过,他走近一步,笑道:“你当然这样说,宝物都让你们挖走了。现在阿年阿智也傻了,更不会有人跟你争了!当真可喜可贺了!” “随便你怎么说!我不会告诉你的!总而言之我所做的都问心无愧!” 荣晓见他说得激动了,自己难以自制,也跟着动气:“你问心无愧?说不准他们俩傻了便是你的手段!你却装作失忆,使了个‘瞒天过海’,先把宝物藏在隐秘之处,等风声没那么紧了便拿出来使用。那块碧玉便是证据!阿年阿智傻的时候我也在场,那时却没见他们身上有什么宝物的!可想而知······嘿嘿!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了!” 武清听他三番四次提起那碧玉,不免心中起疑,两眼瞪着他问:“你怎么忽然那般留意那玉佩来?”荣晓不防他这样一问,刚才那理直气壮之神态顿时消失无形,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口中支吾着说道:“我,我没留意啊!只是这本书上有提到,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 武清逼问道:“有提到?在哪里?” 荣晓忙把书翻来翻去,平时已把书翻过不下百遍,书中内容早已烂熟于胸,如今偏生找不到那一页来,又似乎听到武清问他干嘛这般慌张,更加手忙脚乱了。好不容易才找到,指着上面内容读道:“此武林至宝‘碧寒林’,余早已听闻,只是无缘一睹,竟不知何物。一时谣传四起,虚言乱飞,有言稀世宝刀亦或宝剑者,有言绝世武功秘籍者,更有者,无中生有,言为碧玉,望文生义,岂足为信也?此所猜四物却是受至先目至大之嫌,而余宝者不一而足······” 武清不过是一时气愤说了出来,并非有心真的要跟他对质,这时看了那段文字反而觉得疑窦丛生了,不禁逼视他道:“你怎么断定那碧玉就是那什么‘碧寒林’?怎不允许就是我家传的一块普通玉佩?难道你见过那‘碧寒林’?” “没,没,没见过······” “没见过?你为什么说谎?你那时还将它拿在手上,取笑过它的!难道你忘了?” “我,我,我那时不知道它是‘碧寒林’······” “那你现在知道了吧?你终于承认了!说!你把它从文兰手中抢来!又把它藏在哪里?” “我,我没承认!不是我抢的!” “不是你?那是谁抢的?” “是,是······” 武清见他吞吞吐吐,神色不定的样子,分明是作贼心虚。其实武清不过是怀疑而已,刚才一片诬蔑之词无非是出言相试,如今见此情形,心中已猜出八九成了。想起文兰为此无辜惨死,武清不禁怒火中烧,两步冲上前双手强按他两肩,使劲猛摇,叱诧道:“说!是不是你抢了玉佩,害死了文兰?快说!” 荣晓看见他想那吃人的可怖样子,不禁毛骨森然,用力挣脱后,转身撒腿就跑。武清见他不答而逃,更加肯定心中答案了。他立刻追赶上去,一面拼命奔跑,一面大声地叱喝;虽见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开,却仍旧拼尽全力追着不放。 荣晓也使尽吃奶之力落荒而逃;他奔跑时身子过于前倾,而脚步却总跟不上,跑了几步,不想脚步一虚,身体失了重心,不由像青蛙似的向前跌去。被武清赶来强按于地,仍想作困兽之斗,却连喘气尚且困难,又如何敌得过此时正怒气冲天的孙武清呢? 荣晓被武清反抓着手臂,骑着强压在地。一开始他还绝口不认,受到“严刑逼供”居然还充好汉,后来经不起武清的软硬兼施,终于招了。他请求武清先把自己放了,但武清如何肯信他,呵斥他快点从实招来。无可奈可之下,荣晓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指示一个叫‘刀疤洪’的人把玉抢来······哎呀!哎呀!”忽然觉得武清抓着自己的手臂一运力,不由失声痛叫起来。 武清强压着心中怒火,喝斥他继续说下去。荣晓喘过口气道:“我完全没有伤害‘老班’之心,那只是意外。罪魁祸首是那个‘刀疤洪’,不过你想找他报仇也不成了,我在山里面找到他时,他已经断气了。” 武清疑惑道:“他怎样死的?”荣晓道:“我也不知道,他死在一个山洞的洞口中,身上却不见有伤口。后来将他送到医院,医生一时也不能肯定,只是推测可能给什么厉害的光线辐射到身上,把身上那些细胞全部杀死了,当场绝命。我当时也觉得事情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想来山洞哪来的辐射光线,难不成是什么外星人带来的?如果真的,我那时也就难以幸免了,不过或许我去到时辐射光线已经消失掉了也有可能的。” 他怕武清不相信,特意说得详细些,而且还想把罪责推在“外星人”身上。却见武清依然将信将疑,此时仍被他压在地,便请他帮忙从自己裤袋里掏出武清那块玉佩,又说道:“那块玉不知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墨绿色,我也不敢再夺你所好,现在送还给你。” 武清这才放了他,心知他所以自觉交还这玉佩并非“良心发现”,而是“狼心发现”,发现了此玉已无利用价值,要转移视线,另谋大利。果不其然,只听他道:“话我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你也应该兑现你的诺言,把那藏宝地方告诉我吧?” 武清此时恨透他了,但想到说出来反而害了他又觉得于心不忍,望着文兰坟墓上的石碑良久,随后心平气和地说道:“我这是为你好,劝你还是放弃找那些宝物吧!” 荣晓一听,顿时横眉怒目,破口大骂:“你这卑鄙小人,无耻低劣,出尔反尔!总是装出一副大仁大义的伪君子样,谁不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为我好!为我好!为我好就更应该老实说出来!我算是看错你了,你这······”武清听他骂下去更是不堪入耳的话,心中不免有气,内心祷告:“文兰!并非清哥见死不救,冷血无情,既然他如此执迷不悟,清哥也无能为力了!你在天之灵也不能怪清哥了!” 祷告毕,武清觉得心下舒服很多了,这才把阿年阿智的那两袋子宝物的详细所在地告诉他了,又见他听了毫不怀疑,喜孜孜地离去了。 武清心中不由道:“廉者常乐无求,贪者常忧不足;患起于多欲,福生于不贪;天下的事,占不得便宜,有了便宜的贪心,便有不便宜的懊悔;年轻人的一念之贪,错失了好运,断送了前程,与其说是天意,毋宁是自取! 第23章 唉!为何世人始终逃不过这样的悲剧收场,当真可悲可叹,可怜可省。 譬如阿智,独具一身惊人武学,自成一家,当世青年之中,恐怕无人能及。一旦让他有大展拳脚的机会,将来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了。日久天长,终有一天,他必然会为李小龙先生那样震惊世界的武学大师,武术之魂;功成名就,广收门徒,弘扬武术精神,发扬中华武学,及至震惊中外,四海皆知。 时至那日,这些传奇人物往往都已臻佳景,进入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一切名与利在他们眼内只怕变得一文不值了。反思现在将天赋才能弃之不用,转而去寻求荣华富贵,确实是本末倒置,缘木求鱼,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何苦来由啊?唉!前途兴衰,在乎自己!荣晓,祝君好运了!”言念及此,内心顿然感慨万千,久久不能平息。 次日,孙武清携眷回到自己老家与父母相认了。历经十年,亲人重逢,失而复得,百感交集,自然是一场使闻者不禁动容慨叹,见者不由热泪盈眶的情景,当然又有一番热闹了。 人事种种,无非是不断地进行着得得失失的循环轮盘。好譬如地球的自转,获得光明的同时,又不得不接受黑暗,而要想黑夜就意味着放弃白天,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然而“有取必有舍”的这个残酷的事实似乎告诉世人,“正是因为经历了取舍之痛,我们才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什么才是最值得自己去珍惜的”。 正是:春已累,花尽褪。海誓山盟,雁信难遂,悔!悔!悔! 正文第十章世事难料无古今 花到半开赏花时,鸟鸣一声只空枝。不知不觉,又过了十年。 当四季循环交替,月相周而复始的同时,山腰辽阔土地上渐渐茶树遍布,花卉四野;农田上平房鳞次栉比,设计崭新,气派非昔日可比;一条水泥路“闯进”村中,有如行军打仗摆布疑阵那般烟尘滚滚的情景早已不复存在了。 这时只见一辆汽车沿着水泥路行云流水般进了村子,停在一间浅黄色墙的平方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从车里走出来,理了理身上的着装,右手拎着一个厚厚的长方体大纸袋,而左手在袋子底部托着,谨慎地走进那浅黄色平房里。平房中从容走来一个衣着朴素,眼戴近视眼镜的年轻男孩。只道:眉目清分朗月楼,面慈容淡止闲愁。心如春雨细而密,情似平湖深且柔。今日贤杰暂且隐,古来才俊已名留。横空降世途多舛,平地惊雷震九州。 那男孩走近那中年男人时,本来微笑的仪容却变得兴奋异常,只听他道:“黄叔叔,你来了?刚从成都来,一路辛苦了!”中年男人微笑道:“不辛苦!斌儿,你今年终于考完高考了,我们都期待这一天很久了。”斌儿说:“是的,现在就等通知书了。” 那男孩走近那中年男人时,本来微笑的仪容却变得兴奋异常,只听他道:“黄叔叔,你来了?刚从成都来,一路辛苦了!”中年男人微笑道:“不辛苦!斌儿,你今年终于考完高考了,我们期待这一天很久了······”斌儿说:“是的,现在就等通知书了。” “我们都快一年没见了,看看你,也有我这般高了,一米七的小伙子,就是瘦了点!”中年男人拍拍斌儿的肩膀又笑道,“身体很结实,而且看上去很有书生气哩!什么时候戴眼镜了?肯定是看书多,伤了眼吧?” “前年已经配了眼镜,只是不常戴,现在两百多度了,戴习惯了也就不戴不行了,脱掉了看东西总觉得不舒服的。” 两人说着走进大厅中。斌儿请黄叔叔坐下喝了茶,迫切问道:“黄叔叔,我爸爸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我也两年多没见过他了?他还好吗?工作辛苦吗?还有咳嗽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回来呢?”黄叔叔喝了杯茶,慢慢从衣袋摸出一封信道:“我这次来,正是受你爸所托。这是你爸给你的信,你看了后便会明白一切了。” 斌儿听他语气凝重,一丝不祥之兆从自己心底冒出来,不由接过信封急忙拆开,只见信上道:“我和文兰的好孩子斌儿,现在也十八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乖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爸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但是你不必替爸伤心难过,爸只是遵守自己的承诺,去了另一个世界,和你亲爱的妈妈团聚,生死相依。爸一直挂念着你妈,这是你也知道的事。爸终于能跟你妈在一起会很开心,你应该替爸妈高兴才对的······” 斌儿看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了。黄叔叔一旁替他把眼泪擦了,并温言安慰着。 斌儿抽噎着继续看下去:“爸虽不能亲眼见你考上大学,但知道我们的儿子平时用功,品学兼优,一定会考上一间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大学。这点爸妈从来不担心的。爸一直以来跟黄杰黄叔叔合伙做生意,存了一笔钱,已交给了你黄叔叔代为保管,以后代爸支付一家人的生活费和你上大学的花费。黄叔叔是爸的好兄弟,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可请他帮忙的。你祖父母,外祖父母他们都年老了,要好好孝顺他们,多点回家看望······” 斌儿终于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泪如泉涌;眼睛模糊了,信中的字迹也模糊了。 黄杰叔叔轻拍他的背部抚慰着说:“你爸为人忠厚诚信,跟他交朋友可交心,跟他做兄弟如同心,跟他做生意可放心。你理应引以为荣,引作榜样。不要哭了,你爸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你要学他那样。好汉就应该在困难和挫折中坚强不屈,永不低头!” 斌儿拭干眼泪问:“我爸是怎么去世的?”黄杰叔叔长叹一声道:“你爸患上癌症已经许多年了,他开始也不知的,也不想你们知道后替他担心。还在九年前,你爸因咳嗽咳得厉害了,去医院作了检查才得知自己患上那病,那时鉴定是早期肺癌,医生说还有机会治愈的。” 黄杰正说着,却突然停下来望着斌儿,只见斌儿眼中还含着泪珠,而嘴巴却动了动,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继续道,“你爸得知自己患了肺癌后,倒似乎没放在心上,工作像以前那么有魄力,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这样一干便是七年。这七年间,他曾多次去过医院检查。其中头六年的检查结果却出乎大家的意料。听医生说,你爸体内的肺癌细胞不但没有激增扩散,反而受抑制地慢慢减少了。这在医学界是一种奇迹,无疑也是广大癌症病患者的一个福音。要知道,直至现在,世界上仍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够完全控制癌细胞的;更何况你爸根本没接受过什么治疗。当时那些医生们简直把你爸当成‘奇珍异宝’。后来才得知抑制你爸体内的癌细胞的东西,原来就是你爸时常戴在身上的那块玉。但医生又说,你爸之所以患上癌症,很大的原因便是那块玉起的作用。”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接着道:“原来那块玉会产生一种辐射线,人若受这块玉辐射多了,便会产生癌细胞。按照这样说来,它便是引发癌细胞的首恶,但偏偏它本身又是抑制杀死癌细胞的‘功臣’。唉!当真是‘败也萧何,成也萧何’啊······”忽然瞥见斌儿极之期待的眼神,这才回归主题又说,“后来你爸将那块玉献给了医院,好让医生对那玉做进一步的研究,他希望医生可以研究出治疗癌症的方法。可是大约一个星期后,医院便把那块玉佩交还你爸,你爸只笑了笑便把玉收回了。起初我见过你爸的那块玉,是墨绿色的,后来医院里的专家将玉佩中的辐射线全部提取出来了,那玉佩竟然由墨绿变为碧绿,事后听你爸说起这玉佩原本就是碧绿色的。” 这时只见他从那大纸袋里掏出一块碧玉和一个本子交给斌儿,双手又从大纸袋中捧出一个大瓷盅,面上笼罩着一片庄严:“你爸在两年前因癌细胞恶化,于十一月十四号早上在医院病逝,这是你爸的骨灰。” 斌儿双手把骨灰盅高举迎接过来,眼泪不禁夺眶而出。黄杰叔叔见了因说道:“你爸所以临终前叮嘱我,要等你成年后才把他的死信告诉你,就是怕你年轻,一时接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可想你爸是多么深爱体贴着你,你可不能落拓消沉的活着,让你爸妈在天上看着心疼,应该好好读书,努力创造自己辉煌的人生,以慰爸妈在天之灵!”斌儿点头应着。 黄杰叔叔一边用手轻轻抹掉他眼角上挂着的泪珠,一边说道:“那本子是你爸的日记本,以前每晚十二点后我总见他坐在桌旁,埋头执笔,一写就一个多小时。我不忍心把它烧掉,现在带回给你,让你留着爸爸的笔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爸临终前千叮万嘱一定要把他的骨灰葬在妻子的墓旁。由你来完成你爸最后的愿望吧!” 斌儿看着手中的信重重地点头道:“我知道了!爸信中也有提到!” 文兰爸妈择好日子,过了两天,一家人秉承孙武清的遗愿将他的骨灰与文兰合葬在一起,成全了武清两夫妻曾经许下“生死相伴,永不分离”誓言的这段“完美”爱情。 黄杰叔叔与斌儿住了三天,交代应交代的事情,次日便起程回成都了。 孙斌打开父亲的日记本,聚精会神地看完后,以手抚着本子上的每一页纸张,感受着父亲字里行间所蕴含的深情厚义。父亲的日记内容平实朴直,却字字真切,感情奔涌,确实是血泪写就;父亲对母亲深深的爱意,对亲人真心的情义,对朋友深切的厚意,无不震撼着自己心田,有如大石掉进一个平静的湖泊中,激起他内心千层巨浪,久久难平。 第24章 他不由掩卷长叹。 随后,孙斌一连几天皆足不出户,于家中无所事事,一时恍若失魂。他霍然想起了父亲对自己的期望,黄叔叔对自己的谆谆教导,不由自责一番,重新振作起来。 高考录取通知也快要到了,此时他的感受与高考时却又“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正想出外一舒烦燥,却见外祖母在杂物室里收拾旧物。于是走了过去,只见她手中似乎轻松地捧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正觉得眼熟,不由低头沉思。 外婆看他两眼发愣之样,以为他仍在伤心中,因笑道:“这杂物室太乱了,杂物越塞越多,如果再不收拾一下,把没用的东西彻底扔掉,以后就难以容下其他东西了。其实人也是一样的,如果让越来越多的烦恼和不快堆积在心胸这个大‘杂物房’里,就会‘淤滞’我们的思维,消磨我们的意志。这样,我们就不会有精力去干有益的事了。斌儿,外婆虽然读得书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总的来说,从曲折的道路那边走过来的路程,却不比你少的。人生在世,想要活得快乐,其实不需要什么长篇大论的条件,只需两个字——‘宽容’。” 孙斌笑着接道:“不错,心怀宽大海阔之量,世间还有什么是容不下的了?外婆你走过的路比长城还长,而我读过的书离‘破万卷’差得远了,所以你懂得的道理自然也远远多于我。”两婆孙不由对视一笑。 外婆又笑道:“那么我现在可以扔掉这‘黑东西’了吗?” “可以是可以的,但也不忙于一时,这东西我似乎哪儿见过的,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记得这东西好像是你小时候有过一场大病那时,我在厅子里见过的,也不知道是谁扔在那里,事后也忘了问起你们了。” 斌儿又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外婆便把九岁时他足足病了两个多星期的那件事略略说了。 孙斌这才恍然大悟,忙叫不要扔掉,双手将那“黑金属物”捧过来,放在地上,一面在其四周表面敲打着,一面叫外婆等会儿见了怪事不必惊慌。 只见拍遍“黑金属物”全身,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孙斌蹲下忖量良久,这才说道:“我小时候确实见过这黑东西会发出光来,那光照在人体上还会生热哩!怎么如今失灵了?” 外婆笑道:“经过那么多年了,机器失灵是理所当然的;人老了有时也会‘失灵’的。”孙斌正留心那“黑金属物”,却一时没有留意外婆的话。随后,外婆叫他到开阔的地方慢慢研究去,以免自己收拾杂物时撞着他。 孙斌于是捧着那“黑金属物”来到天台上,试着在阳光照耀下会出现什么反应。又把手指在那百来个小孔上随意地按弄了几下,仍不见有何动静。 过了片刻,孙斌渐渐开始觉察到四周的空气,似乎很急地吹向那“黑金属物”的上方,这时才发觉一道绿色的光芒从“黑金属物”内隐现出来。那绿光起初还很微弱,渐渐地,越发强劲起来,电闪般从“黑金属物”内散射而出,几乎把光辉灿烂的阳光也覆盖了。绿光形如一道极薄的绿色激光环,凭空把空气分割开来。 此时,孙斌越发觉得周边的气流都飞速地向“黑金属物”上方凝聚,自己的头发居然也被那气流冲得竖起来了;只觉附近的空气似乎愈来愈稀薄,自己也开始感觉愈发呼吸困难了,心中一惊,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眨眼间,却见“黑金属物”上方迸出一个小洞口。此时,四面八方的气流更是闪电般冲射进洞中,似乎要把那小洞塞个爆炸。待到塞得不能再满,恍若乍破之时,那洞口突然膨胀成足球大小的黑洞。如此不断地膨胀了几次,那洞口已经开阔成一个五六平方的大黑洞了。 孙斌看见天台居然冒出这么一个大黑洞来,感觉就像空间被粗暴地凭空撕开了,露出一块大裂痕,一时不知所措,竟愣在当场,却不觉自己的身子已经向那黑洞里缓缓移去了。 只见那大黑洞几乎一瞬间又胀大了一倍,随着气流的不断涌进,大黑洞便无休止地膨胀下去,似乎欲有将整个宇宙也吞没于其腹中之势。 那“黑金属物”最后也被气流吸进大黑洞内。孙斌此时虽对眼前之事惊疑莫释,但怀疑与惊恐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如再只顾怀疑,一旦被黑洞吸走,那时就真是惊恐也无补于事了。他心知黑洞中隐匿着巨大的引力场,因引力场特别强以至于包括光子在内的任何物质只能进去而无法逃脱。若被黑洞吸进去了,很有可能会到另外一个空间去,届时断然回不来了。 他脑子一清,顿感心寒胆战,不由转身撒腿便跑,跑出几步,忽觉双腿不听使唤了,前倾的身子也被吸得竖直;只觉满头头发似乎被人强硬地向上用力拉,于是双手不由往头顶一挡,拼命压盖住头发。忽觉身体越来越轻,似有升空之势,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又觉身子猝然一腾空,不由自主向后飞去,孙斌顿时心损胆落,大声惊叫,慌乱挣扎,却皆是枉然之举。那超大气团已把他的呼叫声完全淹没了,最后倏地一下子把他吸进大黑洞里了。 那大黑洞吸了“黑金属物”后没有再膨胀了,反而渐渐开始缩小,待到也把孙斌吸去好后,便只剩下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洞,最后完全消失在半空中。此时天际似乎仍然回荡着孙斌那可怖绝望的叫喊声,余响缭绕,经久而不散。 次日,一封由上海复旦大学寄出的邮件被送到孙斌家中······ 正文第十一章纵横时空怪事生 却说孙斌猝不及防之下,被一个大黑洞猛然卷了进去。他在黑洞里不断急喘惊呼,身子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了,自觉五脏内府皆移了位,呼吸困难,心闷欲吐,手脚麻痹,两眼昏花。一阵天旋地转后,却见黑洞突然光亮起来,孙斌身体不由自主,上下颠倒地飞向那光源之处。 原来那光线乃是从洞口发出,想来是那黑洞的洞口再次打开,将自己转移到另一个时空。孙斌的头最先探洞口而出,只觉一道强光耀眼夺目,似欲刺破双眼;一阵凉风袭体,仿若身处冰窖。他急忙紧闭两眼,猛吸一口气,神智这才稍复,而胸闷又稍减。 刚才从他的头探出洞口到此时的那情形,恍如一个初生婴儿诞下人世,踏进人间之始。先不论其在“母体”内之颠簸烦躁,惊惶期待心情的不约而同,且论其出“母体”外之惊喜惬意,激动恐慌之神似。此足以论世间之大,物何其似,神何其近,无奇不有也;唯一可吹毛求疵之处,无非是不能惟妙惟肖地学那婴儿大喊出振聋发聩之哭叫声。 孙斌身体如失魂的小鸟一般,向地面急遽斜插而下。正自惊慌,耳际忽闻“嘿嘿”两声,他内心不由一阵狂喜;喜的是自己不至于被黑洞送到杳无人迹之处,幸免“既出虎穴,又入狼窝”之境地。随后又听到一声惨叫和一阵撕布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三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似乎要演奏一曲以高调为主音却又不求协调的交响乐。孙斌眯缝着眼睛看到前面不远处立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大喜之下不及细想那人是男还是女,双手“锁定”目标向那身影探去。 孙斌双眼微睁,身子横飞,只觉越来越接近了那发声者之处。忽闻两把声音惊叫,他也无意识顾及那么多,一头撞到既定目标者的怀中,从前面拢紧那人。那人被他一撞一抱,身子立刻向前横扑数步之远。两人在草地上滚了三四丈才将孙斌那下冲之势减缓下来。 孙斌听到那人在破口大骂,又觉所抱之人似乎是男人,但因一时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而否极泰来之喜悦心情亦足以冲昏他的头脑;任凭那人骂破喉咙,也只会使他抱得更紧。他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急促而去的脚步声,又觉察有两人往自己这边跑来。 孙斌抱紧那人在草地上翻了几翻,忽觉背部一阵剧痛,原来是那两人赶上来在他背上狠狠“招呼”了几脚。自然反应之下,孙斌向前一个翻身,却由三人如何痛骂,双手就是不肯有半刻放松。 忽然,鼻子似乎被重重撞了一下,只觉鼻子又酸又痛,像打翻了五味瓶,竟一时分不清甜酸苦辣是何滋味。他双手这才放开来捂着鼻子,不由睁大双眼看个究竟。 那白衣男人气急败坏地由两人扶起来,一边破口狠骂,一边在孙斌腰间使劲踢了几脚。痛得孙斌向后连滚了几丈远,身子不远处便是那万丈高崖,似乎觉得本来已渐复原位的五脏又离位了。又见白衣男人举起一块黑物向孙斌扔去,不想力度过大,那黑物又轻,摔在孙斌身后两步远后,又在地上滚了几滚,直堕下陡崖。 孙斌伏在崖边,只觉嗖嗖寒风袭体,不由打了个冷战,这时又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至,他以为这下子可遭歹人围攻痛打了,不禁又惊又怒。 他此刻晕头转向,要站起来自卫却是无能为力,正自心慌意乱之际,忽闻背后一把雄壮的声音喝道:“休得行凶!” 那三人似欲上前再对他拳脚侍候,听到那一声呼喝,又见吆喝者手拿镰刀,长须飞扬,健步如飞地正往此处赶来,不由心内胆怯。那白衣男人忙叫人扶起方才发出一声惨叫,此时正倒在地上嚎啕呻吟,衣服血迹斑斑的一位中年秀士;一路嚷着落荒而去。 此时孙斌躺在草地上,尚自捂着腰际痛哼着。不防一人及至身边,听对方急问道:“义士!义士无碍吧?可曾伤及哪里?” 孙斌睁眼一看,只见一位长须的大伯极为关切地蹲在自己身旁,双手正扶着自己右臂。 第25章 那大伯旁侧站着一位上身披着一件黑色圆领长袍,里面隐现一条齐脚白色长裙的少女;却见她半弯着腰,双眉紧锁,眼神流露感激关怀之情,眼角边尚挂着泪珠。此刻,他觉得身上一切疼痛似乎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内心一阵欢慰欣喜;一时不知神往何处去了,竟忘了回答大伯的话。 待得那大伯重复问了几遍,孙斌这才回神过来,口中忙称“无碍”,随即一笑言谢。那大伯热情之至,说要请他到自己家中休息养伤,一路上又对他千恩万谢。莫说孙斌此时神智尚未完全回复过来,即使在头脑清醒状态,对于方才那段莫名其妙的经历,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自然不知大伯因何事感谢自己。 开始时在那大伯搀扶下走了一段路,孙斌只觉晕头转向,全身酸软无力;走得三两里之后,筋骨活络起来,头晕症状这才稍缓。只因为刚才神经一时错乱,他不曾感觉到被人踢伤之处,此时一旦心神安定,便觉全身疼痛越加明显了。他虽然脑筋不太灵光,但每增一分痛,便醒一分神,下意识之下询问那大伯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那大伯便告之是四川宝兴。 孙斌脑际一道灵光闪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又是怎样到了这里,心内朦朦胧胧隐现一些事情,却又并非十分完整。他停下脚步苦思良久,对于如何进入黑洞里的事开始慢慢清晰起来,尽管在黑洞里混沌颠簸时他已有一切心理准备,一旦听到那大伯说出“宝兴”,这个离他家几十公里的地方后,这时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下茫然不知所措。这时,那大伯自称姓孙名良,身旁那穿白裙的少女是他的闺女,名叫雨芬;随后又问孙斌高姓大名,孙斌这才回个神来,苦笑了几下后,才作答复。 孙斌跟那大伯相谈起来,又见那少女一直缄默不语,转头瞧了瞧。只见她背着一个小竹箩,似乎怕外袍会掉下来,双手紧按在前胸衣襟上,低着头楚楚可怜地跟在老伯身后;不防她这时突然抬起头来也瞧见孙斌,倏地又低下头去。孙斌见她两腮绯红,自己也不由脸红耳赤起来。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了,他以为那少女一面委屈之色乃因沉重的竹箩所累,所以出言要帮那位少女背那竹箩。那少女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依然红着,玉面如春花般绽开,娇美动人;一会又为孙斌对她的关心报以一笑。 三人正自走下山,忽见前路一个瘦汉背着人往这方向跑来,速度飞快,有如脱兔。孙大伯望见,冲那瘦汉叫道:“天伦?发生什么事了?”那瘦汉听见有人喊他,心下一惊,脚下不停,飞身冲到,只听他急道:“伯父你们快跑!我正被杀手追杀,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迟了恐防会累及你们!”孙大伯略一吃惊,稍作镇定道:“不怕!这里地形我较为熟识,要找个地方藏身不难,你们跟我来!”说毕,便带着大家闪进路旁的巨石背后,在草丛中左拐右转,几番周折后来到一个隐秘的山洞前,拨开洞口杂草,走了进去。 孙大伯帮那叫天伦的瘦汉卸下其背上晕迷不醒的人,便问道:“天伦,你为何会被人追杀至此?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天伦大气还没喘过来,随即便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稍后再说与伯父知道。这位好汉身中剧毒,伯父医术高明,看看他是否可救?”孙大伯朝那人一望,只见其面上笼罩着一层黑雾,看样子中毒已久,他马上俯身察看,在伤者右手臂上挑出一枚小钉。他眉头紧锁,突然倒抽一口气,说道:“好厉害的透骨毒!若无独门解药,中此毒者在两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天伦心头一震,急道:“此人关系国家命运,责任重大,请伯父尽力救治!”孙大伯微微一笑,说道:“不用多说,救死扶伤乃我辈所为,我定全力施救。”说罢,拿出已从女儿背囊中取出一棵长有红黄绿三种颜色的莲花和几条草叶,截取一部分莲花花瓣,与草叶混合搅碎;经过多番掺杂调配后,解药终于制成,一半喂伤者吃下,一半敷在其右肩伤口处,再经一番包扎后,便即俯视其面色,似乎已略有好转。 天伦连忙问道:“伯父?他性命可否保得住?”孙大伯微点头说道:“庆幸得很,若非今日恰好上山摘得此三色莲,老朽此时便无能为力了,但是他内伤甚重,需要费时调理来元气。”天伦一喜,向孙大伯拱手道作揖:“伯父救世济民,我待天下人多谢伯父如此功德!”孙大伯捂着胡须笑道:“天伦今日怎么跟伯父这般客气了?” 天伦见那中年汉子这时面色转红,渐渐苏醒过来,于是上前问道:“孟将军,你觉得怎样?”那中年汉子略一运气,虽觉四肢仍麻痹无力,但气脉顺畅,毒素已除,不由说道:“阁下救命之恩,我孟珙感激不尽!万想不到这毒如此霸道,若非阁下及时封住点了我周身大穴,制止毒素蔓延,此刻已毒气攻心了。此时虽无大碍,但仍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孙大伯一听那人自称孟珙,不禁惊喜交加,冲口说道:“麾下便是孟璞玉孟将军?”天伦这时笑道:“伯父,这位前辈正是你平生最为敬重的霹雳天将孟将军了。”随后又对孟将军说:“孟将军,这位是我大伯,你身上之毒所以能解除,全赖他的回春妙手。”孟将军连忙拱手答谢:“大恩不言谢!前辈乃在下再世父母,不能不谢!”孙大伯细细观其容颜,不想孟将军竟然如此随和谦厚,全无悍将那般逼人气势,俨然慈悲仁人者,他心知这等返璞归真的人往往是大智若愚,大勇若怯,仁者无敌;想到此,他不禁肃然起敬,忙谦逊几句。 孟将军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昏迷了多久?”天伦说:“这是宝兴断松崖某处山洞,我背着你跑已经有两个时辰有多了,此时暂且摆脱了那杀手追踪。”孟将军说:“那杀手欲将我除掉,不会就此罢手。我们藏身在此虽解一时之危,却终非万全之策。”天伦这才心生警惕,忙道:“方才我们往这里走来,那杀手如发觉地上杂草有人踏过,循着痕迹定会很快找到这山洞来。不如我们舍弃这山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跟他来个‘猫捉老鼠满山跑’!” 孙大伯见孟将军兀自低头不言,于是便道:“下山之路唯一就是上山之路,我们要瞒过那杀手,然后再转回山路下山。这断崖山地形复杂,不熟悉者难免会多走冤枉路,幸亏我常到此山,对这山形地势也略知一二,要摆脱杀手追踪也不难。孟将军行动不便,我们轮流背着。” 孟将军这时说:“我力气渐复,行走不成问题。但是大家沿途开路,为荆棘所阻,难免迟缓,而且所费力气也不少;那杀手轻功不俗,若然寻得蛛丝马迹,不用多久便可追上。而且下山之路仅有一条,他也不费神,只要紧守山路便可。眼下,唯有下山请援之计了。”天伦心知孟将军已有计策,便问如何请援兵。孟珙不语,请天伦扶他出山洞,大家于是跟着一起出至洞外。只见山色朦胧,四野茫茫,又闻山风凛凛,虫鸣凄凄,倒显得天地一片静谧。大家不禁心绪沉重,精神紧张。 孟将军四处观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接着便如此如此说出一条妙计来,大家不由大赞称善。众人心知孟将军智计过人,是以都对他言听计从,不敢违命。孟将军又对大家道:“事不宜迟,谁占先机便胜得此丈,大家一切小心!” 众人心领神会,马上行动。只见天伦穿起孟将军的甲胄,用布包过头面,乍然一看,一时倒难以辨认出原来面目。策略既定,相互勉励一番,这才兵分两路:只见孙大伯径往山洞左侧深草密林处闯了进去;天伦寻着来路,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余人走进山洞右侧的茂密草丛,爬上离山洞十多丈远的一棵大树上,匿藏其中。 孙斌本来对无端被黑洞吸走又送到另一个地方这件怪事一直疑团莫释,心早存了“世事总是无绝对,不可思议却常在”这个念头。这时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又疑云满腹:“这地方怎地这般乱,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又不是什么山高皇帝远的荒蛮地方,难道政府不管吗?这孟将军又是什么人来的?似乎来头不小,怎么我从来没有听闻过?”心下一番怪想,但觉这现实虚幻缥缈,不可捉摸,犹如身在梦境中一般。 孙斌望着身旁正凝目远望的孟将军,只见他:剑眉凤目自生威,万恶由来化慈悲。神态洒然心七窍,唇开言出动风雷。孙斌不由暗暗称奇,想不到当代竟有如此英雄人物,确实是百年难得的人才了。 不多时,孙斌在树上望见孙大伯手拨长草从远处跑来,却见他跑至那山洞右侧,弯腰把方才三人所踩踏过的杂草扶正,以便隐没己方踪迹,大概整理了一丈远,这才快步跑至三人隐身的大树下,攀爬上来。不久,四人在大树上远远看见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手执长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山洞前,随后身形一晃,跳进洞内,不一刻,又跑出洞外,朝山洞左侧追了上去。 孙大伯待那杀手走远了,这才跳下树来,迅速地从山洞右侧跑出去,随后返回大树上,回来时把地上径往大树的痕迹淹没掉了,又顺手拿出血巾往一片小草上轻轻一抹,用来制造疑云。不久,那蒙面杀手从大树对面的草丛中飞闯出来,追着人走过的迹象奔至山洞右侧出口处便即停下,四下观察一番,身子慢慢地倒退了一丈。 四人躲在大树下平息静气,远远观望,在这生死关头之际,尽管树身摇荡不已,各人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第26章 只见那蒙面杀手躬身摘了一片草叶,嗅了嗅草叶上沾有的一丝血迹,口中冷笑道:“霹雳天将果然胆色过人,竟敢藏身于此。哼!这声东击西之计虽然管用,但量你一个垂死之人,便让你先跑,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孙斌见杀手突然大笑,以为他已发现了大家的踪迹,不禁心如鹿撞,本来经历黑洞簸荡所致的头晕目眩之感这时遽然袭上脑际,心神一慌,眼看便要从树上倒摔下去。幸而孟将军见机得快,他猛然探手一把抓住孙斌手臂,这才免使他掉下树去;随即警惕地回头一望,却见那杀手已不见踪影了。大家这才长呼一口气,不由对孟珙的妙算神机佩服万分。 孟将军微笑道:“事情还没了,那杀手虽然认为我已逃离了,但当他在山路上发现不了我踪迹,定然守住山路,难保不会召集其他杀手一起包围这座山。能否逃过一劫,还得看天伦兄弟了!”孙斌谢过孟珙方才对他施与援手,这时心有余悸地道:“如果那杀手料到我们还在这里,那我们这个藏身之所不就危险万分了。”孟将军仍笑道:“这样想也无可非议。但那杀手尽管知道此乃故布疑阵,却也不敢去而复返,因为他恐防自己又再中调虎离山计,为保万全,还是稳守山路为上策。所谓虚虚实实,一动不如一静。” 孙斌心下佩服道:“方才我见那杀手拿着草细看,还以为他发觉我们了,却想不到这原来是孟叔叔所设的攻心之术!当那杀手察觉到草上的血迹时,他却先入为主,以为孟叔叔藏身在那里,待到自己被调离后,按道理孟叔叔便会立即动身下山去;如果杀手看不见那血迹,反而会心生怀疑,认为这一切或许又是孟叔叔的有意布置,那时只要四处搜查一下,我们便束手就擒了!兵行险着,这招攻心术无论用在智者身上还是愚者身上,同样会使对方落入圈套中,虽是险招,却是有惊无险,确实是妙招啊!” 孙斌如此想着,却又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即使自己想错了也好叫孟将军从中指教一二。孟将军一听,双眼顿时闪出异彩,不由喜道:“好!小兄弟虽然年纪轻轻,却分析得很透彻,确实是可造之材!此后你若然肯在这方面下一番功夫,前途将会是无可限量!” 孙斌心中揣度:“在这方面下功夫?那不是叫我使诈?这种使计算人的心机学来有什么用,爸妈时常教导我做人要‘君子怀志坦荡荡,真挚友善诚诺诺’,‘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为人正该胸无城府,真诚待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人们常说狐狸狡猾,但却总可以买到狐狸皮’,所以人的狡黠比狐狸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无可否认,这个竞争激烈的现实的确是残酷的,万不得已要使些小手段以求自保,明哲保身,这是情有可原的。在经济全球化的环境下,一些公司内部外部,也会常出现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现象,但这样的生活不适合我的,如此便决定我将来是不适宜在这个‘斗兽场’中打滚了。或许,竞争求上从来便是人的天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现实使然。不知道上海复旦大学录取了我没有?如果这次有命下山,我便立刻回到家中,潜心苦读,将来做一名教师,教书育人,与人为善······” 孙斌正自想着,突然听到一声鸣响从山下悠扬传来。孟珙面色一变,但这仅是眨眼间,稍显即逝,他平静地说:“敌人召唤帮手来了,方才那一声响动想来便是对方信号弹发出的。”其余三人一听,不禁面面相觑,各有惊异之状。 正文第十二章大显神威小罗成 且说天伦身披孟珙服饰,寻找时机猝然跳出草丛,夺路往山下飞奔而去,那速度竟然快若捷豹,瞬间已在几丈远外。奔出几十步,只觉侧旁跃出一条人影,尾随其后,紧追不舍。天伦有意减慢速度,待得那人追至离自己尚有一两丈远时,便即脚下加速,拉开双方距离,他心下揣度:“我姑且等他一等,免得那家伙过早察觉出我不是孟将军,追了一会便不来追了。尽量拖延多点时间,好让孟将军他们作好准备。”想罢,他一边飞奔一边用手虚按着右肩膀,装着身受重伤的样子,脚步稍有迟滞,但身法之神速仍自不逊于后者。 那杀手见天伦受伤了轻功兀自如此了得,不禁顿生狐疑,摸出几支透骨钉,向天伦后背飞掷而出。天伦警觉,一跃闪过,正要加速摆脱,只闻那杀手叱骂道:“哼!你那小鬼,整古作怪,你以为你这伎俩可以骗得了我吗?快快把孟珙的藏身之处说出,便饶你性命!”天伦大笑道:“哈哈!待你追上我再说吧!不要说这时我身无负重,便是背着人你也跑不赢我,你敢跟我斗一斗脚程吗?我跟你走三百里,输了那人便是乌龟王八蛋!”话毕,脚下加速,耳旁生风,身影已然闪出三丈远。 那杀手忿然作色,破口大骂,却始终奈何不了天伦,两人的轻身功夫相去甚远,是以不一刻相持的距离便越拉越开了。天伦回头见那杀手回身返回山上去,心下于是暗道:“孟将军果然神机妙算,这个‘调龟离山’之计如此巧妙,他算准了那龟蛋杀手一定会起疑,也不寄希望能骗得过他,所以早作好防备。那龟蛋杀手即使及时发现,却万无想到又有另一个圈套等着他呢!好一个瞒天过海!孟将军有如此妙计,我岂可令他失望!孟将军你们放心,我一定请到救兵来的,你们要等我回来!” 正自想着,这时已下到山脚,他施展飞燕掠云轻功,只见身后生尘,又闻两耳生风,有如神驹驰骋,御风奔雷,倏然百里。他脚不停步,出至宝兴,正要奔成都而去,忽然见三名大汉风尘仆仆地从远处迎面赶来,他心下不由暗道:“不知道这三人是正是邪?如果是孟将军的帮手便好,要是敌人那就大大不妥了。我且不脱下这盔甲,不理三七二十一只赶自己的路,他们看见我身穿孟将军的战袍,肯定心生怀疑,一旦出口相问,我便知道其是敌是友了。” 那三人来得很快,不一刻便已冲到身前,他们早已留意到天伦身上盔甲,这时三人放缓脚步,分犄角之势围上来。天伦见状,心下倏然打了个突,稍稍定神道:“三位老兄阻小弟去路,不知有何贵干?”只闻一长须老者微微笑道:“小兄弟?你身上那甲袍如何得来的?甲袍主人如今在何处?”天伦心思一转,道:“敢问阁下是何人?与这甲胄主人有何关系呢?”那长须老者略一沉吟道:“这甲袍之主乃在下主公,因昨夜为人偷袭,如今下落不明,小兄弟如若知道敝主公下落,恳请告之。” 天伦向前移步,轻轻笑道:“如此便好,虽然事态危急,但为防谨慎起见,我还要多问句,不知阁下可有信物?”长须老者微笑道:“老朽因心知主公有难,匆忙之际,忘了携带信物,小兄弟如若信得过老朽,只要到了主公面前,便知真相。”谁知旁边一位劲装汉子这时喝道:“小子,人命关天,说那么多废话,误了大事你可担当得起?聪明的话便快些带路!”天伦一听,大声道:“好!那么三位请跟在下来!”说着转身便要往回跑,那三人见此情形,心下大喜,顿时快步跟上,紧随天伦背后,又见天伦轻功平平,本来三人呈包围之势此时渐渐松懈下来。正自赶路,不防天伦突然脚步一转,腾空后翻而去。其中一大汉见状,凌空劈出一掌,欲要把天伦当场击下来。 天伦一望那人,只见其太阳穴处高高隆起,分明是个内家高手。他心头不由凛然,不敢大意,双脚马上当空互踏,腰身陡然旋转,借着对方劈来之掌劲飞过三人头顶而去。他双脚一落地,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便跑,逃出几丈远后,回头大笑道:“你三人以为我是刚出道的雏儿,那么好欺骗,哪有主人不见了还一副悠哉游哉,毫不担心之样,只有敌人才会如此。我刚才不过是为了稳定你们,等待时机,再行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谁知那内家高手冷笑道:“哼!小子虽有些聪明,可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只见他双手往胸前一抹,随后腾起一跃,作个鹰击长空之状,从他胸前立时射出数十支如牛毛般细小的银针,那些银针如受强弓射出,往天伦背部飞射而去。天伦回头一看,不禁魂不附体,正要跳到路旁草丛去,不觉双腿一麻,已然中了几针,跃在半空的身子立刻掉下来。那内家高手与其余二人追至,冷然道:“在我毒手蜂王面前耍小聪明,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武功平平,轻功倒有一定造诣,如果你肯乖乖带路,我倒会考虑放过你。” 天伦心下虽惊,面上兀自挂着笑意道:“能败在毒手蜂王的千蜂毒针下,也不枉我修练轻功一场,所谓‘蜂王针下丧,有腿亦枉然’。”那长须老者这时轻轻笑道:“小兄弟果然胆色过人,此时还有心情说笑。‘有腿也枉然’,看来你是不服输了。他那千蜂毒针从没人能逃得过,若然你不服,待我们一起找到孟将军,那时让你逃,逃得过便是你本事,逃不过了只要你认输,我们也不会真要了你性命。”天伦心下冷笑:“哼!这老奸巨猾的老头最可恶,平时笑不离脸,实质心狠手辣,笑里藏刀。好!你要哄我入局,我姑且装个傻子,再使计摆脱你们。” 他故意装作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刚才不过是一时大意,才中了毒针,你如再让我试试,输了我便真心诚意带你们去找人,不然即使是带路也只会是冤枉路。”长须老者大笑不言,那劲装汉子却怒道:“跟他啰嗦什么,让我砍了他双腿,看他说还不说。” 第27章 言罢,从腰间抽出一把大刀,猛然往天伦双腿砍去。 天伦心道:“此时我全身麻痹,已不能自救了。罢了!被你们抓住,我不打算有活命了,只可惜不能救得孟将军他们,但愿他们吉人天相,逃过此劫。”他也不理会那刀,双眼直瞪着那汉子,眼看大刀便要将天伦双腿斩为两截,不防侧旁一枝梨花枪遽然飞至,荡开那来势凶猛的大刀,“锵”一声刀枪交鸣,震得那劲装汉子倒退几步,那梨花枪反弹回去。三人大吃一惊,不由转身相望,只见一位少年手执梨花枪,正气凛然地站在身后三丈远,有道:紫袍银盔碧血枪,眉上英气擎天峰。千军万马风飒飒,浑身是胆小罗成。 那劲装汉子叱道:“你那小子是何人,竟敢管大爷我的事?”那少年“哼”了一声道:“你们又是何人?竟然不顾身份,这样欺负一个晚辈,却不怕江湖人笑话!”劲装汉子愤然道:“你那小子老气横秋,我偏要欺负他,看你又能怎样!”说着又一刀往天伦双腿削去。那少年身子不动,一枪出手,射向劲装汉子前胸,围魏救赵,迫使劲装汉子抽刀回避。却在这时,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跑至身前,手抓梨花枪,使个“龙旋风卷”,逼退三人进攻之势。他凝目一望天伦身上着装,转头对三人冷冷说道:“请把解药交出来。” 那劲装汉子冷笑道:“你有本事就来拿!”那少年不再多说,手执梨花枪飞身上前一划,迫得劲装汉子横移闪避。随后枪交左手,右手翻转,梨花枪已然当空翻过几番,那梨花枪霍霍如虎啸,倏忽似电闪,逼得劲装汉子四处闪躲,只有招架之功,毫无坏手之力。梨花枪正要刺到劲装汉子胸前时,被那内家高手一掌震开,解了同伴之危。内家高手冷眼望着那少年,说道:“好个罗家枪法,阁下究竟是何人?”劲装汉子喘过气道:“跟他说那么多干嘛?我们上去把他宰了,这小子的枪法有些厉害,我一个吃不消······” 那少年道:“在下乃无名小卒,何足道哉?请前辈交出解药,若要再较量也不急在一时!”内家高手冷言道:“好!让我来领教一下阁下的罗家枪法!”说完,跨前一步,一掌击出,顿时风声骤起。少年双腿作弯弓射箭之势,左手前握梨花枪,右手持着另一头,使劲翻转。那梨花枪顿时挥出几道灵光,划向内家高手面庞以及腹部,吓得他顿然收掌,向后倒退;谁知梨花枪如影随形,紧追不舍,如灵蛇般眼看便要咬中手掌,他大喝一声,飞身跃起一丈高,双手如鸟翼展开。天伦看见一惊,急道:“小心暗器!” 那少年凛然不惧,梨花枪势陡然一转,与此同时一掌击在枪的另一头,那梨花枪顿时似强弩射出一般,飞快地射向半空中的对手。就在此刻,一直冷眼旁观的那长须老者猝然放出一条青色花蛇,挥向那少年后颈。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年身形一晃,快步抢到对手背后,闪过那骤雨般的毒针,随后飞身跃起一掌拍中对手右肩。那内家高手冷哼一声,翻身下地踉跄几步才得以站稳。 那梨花枪一击不中,破空飞出几丈远,少年冲上前接在手中,只见那青花蛇兀自飞速地滑来,他随势使个“回马枪”将那青花小蛇拦腰砍为两段,又冲三人喝道:“你们一起上吧!”随即扬枪往后平举,使个横扫千军之势,似狂风般卷至。那三人一见,心头凛然,分走三角,罢好阵势,凝神对敌。那少年手执长枪,无所畏惧地立于中心,那头盔闪闪生辉如玉盘,紫袍无风飘扬态洒然,好一个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少年英雄! 三人冷眼观望,大喝一声分三路夹击,这一边施展劈山刀法,另一边拍出蜂王万毒掌,那一处挥洒灵蛇百变掌。那少年高举梨花枪,双手把梨花枪耍得如大风车般狂转,场中顿时烟尘飞扬,沙石滚滚,天地为之变色。那三个恶人越打越是心惊胆颤,只见少年那梨花枪如同灵蛇出洞,猛虎扑击,招式迅猛,凌厉多变,步步紧逼,先机制敌,后发制人,便简直便是自己武功的克星,以致有技难施,招招受制于人。那劲装汉子被梨花枪刺伤大腿,不禁哇哇大叫道:“真他奶奶的!这小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每一招都克制着我的劈山刀法?真是气煞我了!” 那长须老者哈哈一笑:“这是罗家枪法无疑,想必他便是江湖上传言的‘玉面小罗成’了!小兄弟,我说得没错吧?”那少年更不答话,仍自舞动手中长枪,突然使出“离箭飞旋”,一枪插伤老者右肩,使劲将对方震翻在地,及时制止了其再暗施飞蛇的行动。那内家高手一见,混使双掌齐拍,跨步偷袭上来。 少年出单掌迎击,被对方深厚内劲震退三步,只觉内息翻腾不已,顿时心头一震,旋即挺枪前戳,翻身逼近,持枪狂舞。内家高手冒险避过枪锋,他左掌硬拍开梨花枪,右掌乘隙奔袭对方小腹,眼看便要得手。不料那少年施腿踢开弹来之枪,乘那掌震铁枪之劲凌空跃开几尺,他艺高人胆大,不闪不避,右手猛然前抓梨花枪枪头,施一招“雷霆钻”,使力迎面一插,竟把对方袭来之掌刺了个大窟窿。这几下动作只在眨眼之间,却是凶险万分,触目惊心。 那内家高手惨叫一声,匆匆倒退几步,被两位同伴上前护着,一左一右持着他仓皇逃遁了。那少年略作调息,随后转目一望天伦,急忙走上去问道:“兄台,你身上所穿的盔甲如何得来的?”天伦对这少年的武功钦佩不已,这时听他相问,便问道:“敢问少侠是否便是霹雳天将的令郎,江湖人称‘玉面小罗成’孟翔?”那少年急道:“不敢!兄台难道认识家父?” 天伦大喜道:“少侠来得正是时候,令尊如今受困于山上,怠待救援。倒是我双脚不便······”孟翔打断道:“不防,我背你寻去!”说毕,背起天伦飞似的往断松崖跑去。天伦心想:“我本想把孟将军的藏身位置说与他知道,让他扔下自己,单身赶去援救,却不想他一听自己父亲有危险,便五内如焚,真是当此之际,刻不容缓,更不让自己多说一句。也罢,那断松崖地形复杂,有自己带路也省事很多。嘻!这位小兄弟快言快语,做事毫不拖泥带水,正合我胃口!”于是一路向孟翔述说孟将军如何授计自己下山请援之事。 孟翔身背天伦急如星火地赶到山下,忽闻一鸟鸣似的响声在山中发起,两人心头一突,随即加快脚步飞奔上山。奔至山腰,突然从林茂深草处闪出一条黑影扬剑斩来,孟翔反应迅捷,行动灵敏,只见他双脚前滑,右臂一挥,手中梨花枪顿时荡开对方来剑。他不与来者纠缠,背着人便往山顶飞奔而去。那杀手收剑不攻,紧追不放,却是有意让对方为他带路。 孟翔飞跃疾跑,迅若捷豹,直奔山洞。他心知父亲此时仍然安全无碍,否则那杀手也不会在此处守候。他把天伦放在山洞内,这才转身出来待那黑衣杀手。那杀手很快追至,望见孟翔停在山洞前等待他,不禁一愣,慢慢拔出剑来凝神对敌。孟翔更不多言,提枪一挺,飞身直刺过去。那杀手坐低身位,挥剑一挡,上前横削。孟翔抽枪退后,猛然疾刺,稳守下盘,随即枪走圆弧,转守为攻。却见对方剑法博而精纯,浑厚而灵动,身形左右闪躲,不时跃身回击,奔袭而来,孟翔心头一凛,知道遇上高手了。 两人飞腾奔逐,交手一百多招,仍然棋逢敌手,难分上下。搏斗战场转至杂草丛中,顿时断草乱飞,露水狂洒,风啸呼呼,草鸣沙沙,那方圆几丈内的青草绿地几乎夷为平地。双方兵器又交锋五十招,孟翔最后枪行险路,使出“气煞狂沙”一式将对手重伤于地,他自己也衣衫无全,鬓发凌乱,气喘吁吁。 这时孟将军四人已然现身出来,进入洞中探视天伦,孙大伯调制解药,以便将天伦身上蜂毒解除。孟翔平息既定,马上冲到山洞中拜见父亲。孟将军见他衣衫破烂,怜惜道:“翔儿伤势怎样?”孟翔关心道:“我听天伦大哥说爹被杀手重掌和毒钉击伤,儿所受皆是皮肉之苦,比之爹爹这些伤又算得了什么。”孟将军道:“嗯!我伤势渐好,内力已复六七成。你苦战多时,元气损耗不少,你且坐下来,我助你恢复功力。”孟翔一愣,随即道:“是的,我倒忘了‘百战大法’不仅可以疗伤,还可以在短时间内助双方恢复功力。好!让儿马上为爹聚气归元,治疗内伤。” 孟将军微笑道:“不,只为复原你的元气。”孟翔吃了一惊,急道:“爹!万万不可!你重伤未愈,这‘百战速成大法’千万不可轻用。”孟将军心平气和地道:“强敌不久将至,爹一会还要靠你来御敌。百战大法虽耗功力,却于我伤势无碍,你身负重任,一切小心在意。” 他面虽慈祥,然而言生威势,所说的仿佛便是军令,让人不敢违命。孟翔不再多言,慢慢坐下来,两手作拈花状,闭目静心,凝神聚气。孟将军双手一合,疾点孟翔后背神道、魄户、秉风三大穴道,两手一分,左掌拍在神道穴下的灵台穴,右掌按在其头顶百会穴,双臂同时发功,运气催送。不用多时,只见孟将军头顶一缕细烟慢慢腾升,继而额鬓皆湿,大汗淋漓。孟翔中指一震,立刻睁开双眼,说道:“爹!足够了,不必再费神,儿内功已然恢复!”待得爹收掌,孟翔一跃而起,轻轻扶起爹坐好。 孙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刻入心内,只觉目瞪心骇,疑窦重重,不禁以心对心说:“这些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功夫如此神? 第28章 这卧虎藏龙的村子难道不是在中国境内?刚才那些动作的难度已超过了人类的极限,我可以肯定当今绝对无人能做到。武打动作?拍电影吗?他们如其说是天纵奇才的当世高人,不如说是武侠小说中人物。这些人行事穿着跟古代人差不多,难道我居然回到······不,不可能的······”他思绪如潮,却又想之不通,不觉如堕五里雾中,一时之间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正文第十三章罗家枪法显神通 孙斌正自胡思乱想,忽然听孟将军对大家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趁强敌还没压境,大家藏匿于上山路旁的深草中,待敌一过,便即下山,这样或许可避免与敌人正面交锋,将危险降到最低。”大家一致叫好,孟翔背起爹正欲走出去,不防洞外一把铜锣似的声音响起:“你们哪里也别想去,谁也逃不掉。” 孟将军心头大震,不想敌人竟然来得如此迅猛,而且听来者声如洪钟,想必是内家功夫已达上乘的境界;这次真是棘手了,不知道翔儿是否应付得了;眼下情势,唯有随机应变了。他叫翔儿背自己出去观战,众人紧随其后。 只见五名劲装杀手都蒙着面,手提利剑,虎视眈眈地站在洞外两丈远处。孟将军拱手道:“不知几位与我有何深仇大恨,非得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只听为首那劲装老者道:“嘿!孟将军与我等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可以说是毫无瓜葛,但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我钦敬孟将军这等当世大英雄,只可惜你我各为其主,既然不能作为知己,唯有在武功上见个高低,请孟将军赐教!” 孟翔目光如炬,双眼凝视着眼前四人,一旦听到对方居然恃着人多,又厚颜无耻地邀请行动不便的父亲过招,不禁怒火中烧,大声喝道:“‘夫惟义可以怒士,士以义怒,可与百战。’对付你等江湖败类,就我一个够了,何须劳动我爹大驾!你们是一起上还是怎的?”他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只见他一顿梨花枪,屹然走上前,两眼如电,剑眉一剔,顿时气势如虹,英气逼人。 那老者一见,不由心头凛然,他不怒反笑道:“好!果然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少年!就让我来领教一下‘玉面小罗成’是否便如江湖传闻那样枪法高超,勇冠三军!”这时他身旁一人说道:“老大,不须你亲自下手,就让我来对付那个嚣张小子。”那叫老大的劲装老者道:“谅他们也逃不了,我便陪他走几招也无妨。”话毕,两人跃前几步,原地游走一圈,凝目对视片刻,一言不发,便即刻动起手来。 场中一时剑光四射,枪影乱舞,两条人影有如山岳猿猴,身法灵动,快似流星。“乒乒乓乓”的兵器碰击声响遏浮云,支离破碎的杂草残花弥漫天际。霎那间两人交手将近两百,却斗了个平分秋色。那劲装老大见久战对方不下,不禁心头大怒,想道:“区区一个竖子也胜不过,老夫还有何颜面称得上‘西蜀剑侯’这四字?看来不施‘杀手锏’,倒让这小子小看我了。”他心念既定,顿时翻身挥剑,使出平生绝技,只见那剑影粼粼晃动,倏忽间幻化无数剑身,合成圆弧,向对手飞刺而去。 孟翔一见大惊,就地一滚,持枪顺手一划,一招“风佛杨柳”使出,逼得对方回剑护身,这才化险为夷。他一顿梨花枪,身子即刻腾起,一招“天水破日”猛如洪水般向对手奔袭而去。劲装老大以退为进,矫健轻灵地闪过,他大笑道:“好枪法!很久没如此尽兴了,老夫知道你也留有余力,未曾把你的看家本领使尽,你但有什么绝招通通使将出来吧!”说罢,顿时施展“粼光十二”剑式回身反击,要与孟翔的罗家枪法拼个高下。 孟翔年少气盛,岂容别人如此藐视自己,马上以罗家枪法最为精妙的招式回敬对方,一式“猛虎出笼”使完,随后“蛇游棍上”、“横扫云岭”、“鹰扬地击”、“龙卷狂沙”一招招地使将出来。顿时黄沙遮眼,败草盖天,风林萧萧,鬼哭神号,当令观者神为之夺,瞠目结舌。 孟将军见儿子枪法有些凌乱,心绪稍为急躁,不由道:“翔儿,你怎么忘记了爹平日的教诲:‘为将之道,当先治心,静如镜湖,阔若碧空,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孟翔边打边道:“儿领会得!敌尽管诡计百出,欺人太甚,然我心不动,坦然处之,为能超常,出奇制胜。”他心神一定,招式顿然缓下来,转而实攻稳守,时而诡异百出,时而平实无奇。他看准时机,待对方跃后避开之时,枪尖插地,将身向前横推,一掌奔袭对方身后。劲装老大冷笑一声,运掌迎击。 孟翔左掌拍去乃是虚招,待对方及至时,他右臂执枪一弹,身子猛然上跃,使出“天弓弹月”招式。那梨花枪如一把精钢打造的强弩矗立在地上,倏忽“嗡”的一声,枪尖由下及上去势如电地弹向劲装老大。劲装老大见状,不由吓得魂飞胆裂,无暇多想,陡然撤掌,将身横移。忽闻“咔嚓”一声,他的一条左臂竟然被梨花枪凭空斩断。劲装老大顿时一声狼嚎惨叫,血溅当场。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方才两人还打个难分难解,不相上下,想不到霎时间便已分胜负了,在场者还未反应过来,是以一时全愕然了。其余三名杀手立时惊醒过来,挥起长剑向孟翔围攻而上。场中顿时又变得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四周气息为之凝结。 孟翔左臂不知何时为劲装老大所伤,鲜血此时已染红了他的一条长袖,他撕下一块布包扎起来,对四名杀手的一举一动全然不理,一副若无其事之样。那四名杀手被他的气魄吓住了,居然不敢上前挑战,只是团团转圈,严阵以待。孟翔手执梨花枪,冷眼观望,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乍然观之,俨然久经沙场骁勇善战的一名大将。 寒风一声吹号角,一触即发激斗生。但见五条人影一时如飞鸟归巢似的聚合在一起,一时如轰天雷般迸发开去,决战之剧烈实在不下于方才一战。 那已断一臂的劲装老大居然用其独门之技“冥指塞川”,疾点左臂八大经脉,及时止住流血与断臂之剧痛,这时包扎好伤口后,便走至孟将军跟前,咬牙切齿地冲孟翔大声道:“好小子!我先宰了你老子!”他见孟翔实在是勇猛难当,一时难以战胜,便另生别计。只见他跨步大探出仅剩的右臂,施展擒拿手想要逮住孟将军,以便要挟孟翔。只觉一股猛烈的爪风从四面八方向孟将军笼罩而来,这时孟将军周身乏力,要闪开对方如此凌厉一招已是不可能了,唯有闭目束手就擒了。 孟翔远见父亲有危,苦于不能脱身,正自大急。眼看劲装老大的五指要抓至,忽然从孟将军背后闪出一人,踢起飞毛腿,挡住对方抓劲。那劲装老大一愣,随即冷笑一声,右掌一翻,顺势而上,欲将对方小腿废于自己的“擒兔鹰爪功”之下。不料那人一腿未使尽,另一腿又即刻上踢劲装老大面门。劲装老大苦于失臂,不能阻挡,唯有跃后闪开。 那人不是谁,正是一旁看得神摇目夺的孙斌,他从前习练过李老师的《武功心得》一书中的武学,是以一见孟将军遇险,便反应过来,身子不由自主回击,刚才那一招正是李小龙的连坏高踢腿。劲装老大见一招失利于一个黄毛小子手下,不禁勃然大怒,叱道:“哼!哼!我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说毕,一掌已然挥出,那迅猛掌风顿时骤至。孙斌吃了一惊,向旁就地一滚,蹲身一跃,凌空向劲装老大一腿踢去,同时大声道:“大伯,快扶孟将军进去洞内一避!” 劲装老大狂笑道:“你们还想逃!”只见他右手如幻影般拨开孙斌的连环三腿,用劲一按,把孙斌如搁草人似的横摔于地。孟翔苦苦支撑,还不时分心留意山洞那边情况,稍一分神,猛不防被其中一名杀手一掌重重打在后心,顿时一口鲜血喷口而出。劲装老大见了,冷笑数声,对孙斌说道:“不要垂死挣扎了!乖乖受死吧!”正要一掌把躺在地上的孙斌拍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颗暗器突然飞出,袭至劲装老大侧面。劲装老大惊觉,掌力一收,原地翻身闪过。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长笑,只见一个年纪半百,长得土头土面的乡下老汉扛着锄头左摇右摆地向这边跑来,他脚步虽缓,来势却迅猛异常,十多丈远近刹那间便赶至。众人望见,心中不禁一震,知道来者武功不弱,正暗暗揣度他究竟是友是敌。 那乡下老汉闪电般冲至孟翔身前,挥出三掌,逼退三名杀手,及时解了孟翔之危,随后哈哈一笑道:“你们人多欺人少,胜之不武。”劲装老大见来者身怀绝技,狂妄之势顿时收敛,却仍冷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来管这闲事?”乡下老汉眯着眼笑道:“天下间不平之事人人管得,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乡巴佬,本不想多事,但见你们如磨豆腐地磨人,一时看不过眼,便赶来凑凑热闹罢了。” 劲装老大哼一声道:“那么阁下是非要插手这事了?”乡下老汉轻笑道:“也不是非要,你如果肯手下留情,放过他们,我拍拍屁股便走。”劲装老大慢慢地说道:“那小子已身负重伤,无力反抗,能动手的只剩下阁下一个,阁下自以为胜得过老夫五人吗?阁下这个赌注还是想清楚才下吧!”乡下老汉痴痴一笑:“我只懂得耕田锄地,不懂什么赌博,但你偏要我这个门外汉一展赌技,我乡巴佬也只得奉陪了,所谓有赌未为输嘛!” 那伤了孟翔的杀手听得不耐烦,怒喝道:“死乡巴佬,滚回去耕田吧!” 第29章 说完,向着那乡下老汉举剑劈去。乡下老汉提起手中锄头一挡,把对方来势挡回去,又见其余三名杀手挥剑刺来,他单手握着锄头,五指运劲转动木棍,不慌不忙地迎上去,只听“砰砰砰”的金属撞击声响个不,那四把利剑居然被这普普通通的锄头撞得几欲脱手而出。那锄头兀自不断旋转,发出“呼呼”的劲气声音。 那四个杀手心知对方内力浑厚,不禁退开几步,凝目注视,如临大敌。四人相互打了个眼色,移步站定四个方位,剑走阵势,四把冷冰冰的长剑顿然似毒蛇般向乡下老汉咬去。乡下老汉对着正在一丈外为他掠阵的孟翔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的罗家枪法势猛有余,若能灵巧缥缈,那便可‘千军中游刃有余,百战后以佚待劳’。”说罢,将身一跃,猛然使个头脚上下倒转之势,运起手中锄头如转风车般搅拌。那四名不敢接近,齐齐跃起攻其上身。乡下老汉长啸一笑,举空一掷手中锄头,那锄头顿时如螺旋桨般猛然向四人袭去。 那四个杀手一见那锄头竟如长眼睛似的追来,顿时惊恐失色,慌忙缩身在地上滚爬。乡下老汉飞身上前接过锄头,边使边笑道:“四位仁兄为何都作耕牛了,可是要帮老汉我犁田不成?小兄弟你看清楚了,这一招是‘反锄追牛’。”只见他反握锄头,左右晃动而上,待得那四个杀手利剑来至身前一丈时,脚下一转,陡然变换锄头攻势,借着那身子一转之势,挥起锄头击向来剑,但闻“砰”一声,四把的长被锄头剑震飞几丈远。那四个杀手被对方的劲力撞得站不住脚步,“噔噔噔”不由自主地退后三步。 那劲装老大观望那乡下老汉怪异绝伦的招式,不禁面如土色,他一见同伴快要落败,便挺剑出战,袭向乡下老汉后脑。乡下老汉竟不回头,向前一翻,手中锄头由左至右锄向来剑。劲装老大弹后闪过,那四名杀手捡回兵器,与他形成围攻阵营。 乡下老汉将身一跃,跳出包围,对孟翔道:“小兄弟,可否借你长枪一用?”孟翔见那乡下老汉的招式与罗家枪法竟有几分相似,心知他必然精通罗家枪法,此时听他欲借枪来展示枪法,正求之不得,忙伸出梨花枪,恭敬地说道:“前辈客气,晚辈正要请前辈请指教一二!” 那乡下老汉笑笑接过去,又跃到五人中间,枪头一点地面,微笑说道:“来吧!”五人马上挥剑齐功。乡下老汉毫无惧色,他双手忙乎不断,口也不停地说道:“小兄弟,这一招是‘飞蝶翩舞’!”只见他身子腾空,那梨花枪在他两手中左交右换,煞似飞蝶展翼,翩翩起舞。他口中不断呼出枪法之招式:“灵蛇八面”、“倒立幻虹”、“游鱼穿水”、“游云惊龙”······他一招一招地耍下去,却又游刃有余,似乎并不忙杀败对手,好让他使完整套枪法。 孟翔不想梨花枪到了那乡下老汉手中竟如此高超奥妙,简直到了鬼神莫测的境地,他不由眉飞色舞,禁不住大声叫好,似乎在观看一场千载难逢的好戏,倒忘了自己此时身在险境。再看那老汉枪式灵动,身法飘逸,如入无人之境,其使枪之纯熟胜自己不知多少倍了。但闻“砰、砰、砰”数声响起,五个杀手手中兵器已为那老汉梨花枪用巧震断,他们也同时被踢翻于地,一时动弹不得。 孟翔早已进洞中迎接爹出来,这时立即上前恭谨地谢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前辈神技,当令晚辈大开眼界,受益非浅!”老汉笑道:“好说好说!客气话不要多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早离去。”众人这才匆匆下山。 孟翔问老汉如何得知他们在此,老汉笑言道:“老朽跟踪这那五个杀手前来,后来得知这一切,又禁不住手痒,便出手了。”孟翔问道:“晚辈观前辈所使的枪法,竟有几分似罗家枪法,但其神韵又与罗家枪法迥然不同,其之灵巧飘忽恰恰弥补了罗家枪法浑厚有余,刚猛过烈的不足,若然两者结合,定然威力无穷。难道这枪法与罗家枪法有什么渊源,不知晚辈猜得对否?” 老汉点首赞道:“嗯!小兄弟果然是练武之才,很有学武的慧筋。我刚才所使的确实也是罗家枪法,罗家枪法原本有三十六式,你所学的只是前二十四式。我问你,你是否想学余下十二式。”孟翔是个聪明人,如何不知道这老汉有心传授自己枪法,这时自己梦寐以求之事,怎么会不愿意,只听他喜道:“前辈若然不嫌晚辈愚钝,晚辈愿意拜前辈为师!”老汉笑道:“你也无须拜我为师,大家作个忘年之交,如何?”孟翔笑道:“好!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时天伦突然冲口说道:“难道前辈竟是罗家枪法的唯一传人,二十年前鼎鼎大名的神州枪王罗仲罗前辈?”孟将军一愣,不由望着那老汉。老汉呵呵一笑道:“想不道山人的贱名还有人记得,枪王就不敢称了,山野陋士罗仲便是山人。”孟将军这时喜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久闻罗兄大名,只恨无缘一见,今日得见罗兄风采,足慰平生!” 孟将军温言道:“当年罗兄威震神州大地,却为何在一夜之间从江湖隐去仙踪?”神州枪王罗仲道:“从前之事山人也忘记得七七八八了,山人归隐此村野大乡,十余年等待有缘人,传我衣钵,这时不期遇上孟翔老弟,如获至宝,总算了结我多年来的心愿。我今日身份已暴露,可不能再逗留此地,不如且跟孟兄一同到军营,将所领悟之罗家枪法与大家切磋切磋。哈哈,薪火终得以相传,那时我便算功德完满了。”孟将军道:“罗兄倾囊相授,毫不藏私,当真令人敬服!” 一众人下至山脚,孙大伯欲邀大家至舍下小住几天,孟将军这时道:“军情告急,刻不容缓,望各位多多包涵。海清何晏再逢君,万民乐业相对饮!各位好好保重!”孟翔紧握着天伦和孙斌的手,由衷感谢二人相助之恩,并愿再有相逢之日;躬身三拜后,便即洒然告别。 经此惊心动魄的一幕,孙斌内心触动甚大,久久不能平息。本来自势危,智心可天瞒。急风何所料,义字挽狂澜。此所谓:“凡兵上义,不义,虽利勿动。非一动之为害,而他日将有所不可措手足也。夫惟义可以怒士,士以义怒,可与百战。” 正文第十四章百感交集各心思 天伦望着孟将军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由说道:“孟将军当真是人间奇男子,宽厚仁慈,智勇双全,临危不乱,果断心坚,不愧为战无不胜的霹雳天将!”孙大伯问起孟将军遇刺的经过。 天伦双脚此时还有阵阵麻痹之感,一边被孙大伯和孙斌二人搀扶走着,一边说道:“锦阳大战,孟将军采取迂回战术,调兵遣将,欲从后包抄武仙一军。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计本高妙,奈何世事总有波折。正当孟将军至山中观察地形时,却被对方派来的杀手暗中计算,孟将军一时不慎中了敌人暗器,及后又受对方重掌打至内伤。那时我刚好路经那地方,于是就出手相救了,又见敌人拦住了归路,事态危急,我不敢多想,便带着敌人东走西跑,不知不觉便回到我们村子来了。孟将军一路留下记号,想来小罗成就是跟着那些迹象寻来的。”孙大伯听了哈哈一笑,大赞天伦机灵敏捷。 回至家中,孙大伯便让孙斌在房中稍作歇息,随后扶着天伦进了药房。那少女也不便陪着孙斌,转身急忙便进了内室,似腼腆忸怩的小姑娘怯生一般。 孙斌平躺床上,只觉全身酸痛已然大减,心神既定,只见摆设简单的房中整洁清亮,房侧面墙上挂着一幅大字画,画上栩栩如生的数枝清秀脱俗的梅花,配以陆游的《卜算子-咏梅》词中其中两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更显得此画雅趣盎然。字画两旁悬挂一副对联,乃择自陆游的《金错刀行》:“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孙斌暗自奇怪:“想不到这山野农村之地竟有人这样闲雅兴致,想来主人一定是个文采出众的学士了。却又怎的‘丹心报天子’了?” 正自望着内室的门口出神,忽然眼前一亮,只见房门外站着一位身穿绿衣的陌生女子,依稀认得便是刚才那位白衣少女。他的眼镜早在黑洞中遗失了,此时看三米外远的事物确实不太清楚。待那少女走进,只见她身材窈窕,淡雅清秀。正是:碧玉悠悠装蒲柳,轻风袅袅扬丝绦。不曾脂粉肤如雪,幽径藩篱锁小乔。 孙斌不禁又惊又喜又疑惑,他何曾见过现代女子穿着如此古色古香的服装;又见那少女云鬓缭绕,发型与别不同,给人清新亮丽的感觉,是以一时竟看呆了。那少女见他如此眼神望着自己,不由低下头来,红潮满面,轻轻地唤了声“孙大哥”。孙斌见她低垂着头拨弄秀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不由满心自责,若非芬儿在此,他定必自扇两巴掌;这时听到她叫自己,声音娇柔动听,不觉心神一荡,连忙坐起向她道:“芬儿你好!”见她“嗯”了声没搭话,正想找话题以便打破这个沉默的气氛。 正好这时孙大伯端上茶来,孙姑娘将茶壶接在手中,一边倒茶一边道:“这是碧野菊,可清心提神。”孙斌连声感谢,一杯入口,只觉此茶淡香萦口,沁人心脾,精神当时为之一振,头脑不清之状一时冰消,身上酸痛也大为减少。正自奇怪,不由望着孙大伯,只见他微笑地望着自己点头,这才知道原来是这茶的功劳,不禁对这“神奇茶”大赞一番。他正想多喝几杯,这时孙姑娘笑吟吟的帮他倒满了一杯。 第30章 孙大伯待他喝完茶,便说道:“方才那恶徒如此凶狠,让老朽来替小兄弟把把脉,看看有没伤及内脏?”说着走过去,右手搭在孙斌手腕上。孙斌颇感意外,想不到大伯却懂医术,正欲相问,见大伯正静心为自己把脉,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孙大伯翻了翻孙斌眼皮,叫他伸舌头出来察看了一番,又问了几句话。这些都是传统的中医“望闻问切”诊断法,古有言:“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而知之谓之‘巧’。”神圣工巧,常为中医使用来断诊,以便对症下药。孙斌心中断定大伯是一名乡村医生,便不以为怪了。 孙大伯诊断完,眉头微蹙道:“幸好未伤及五脏内腑!不过小兄弟惊魂方定,心神欠和,日前又心力劳累,吃欲不振,以致肠胃不适,湿毒内绞,寒气顿生;此皆心情欠佳所致。老朽开几剂药小兄弟吃了虽可无碍,但心病终须心药医;小兄弟还应保持心情开朗,万事皆看开,切忌沉浸伤情而不能自拔。” 孙斌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一语中的,心中佩服不已,感激万分,连忙点头称是。孙大伯见他确实接受自己的建议,心下开怀,转头叫女儿到药柜里拿一瓶‘百合花朝露’来。孙姑娘答应着走了出去。孙斌大惑不解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这时孙大伯微笑道:“这‘百合花朝露’有醒神活血,舒筋活络,去痛止瘀之效,用上三天外伤便即痊愈!小兄弟便放心在此处休养吧!” 孙斌见大伯对自己如此关心厚爱,不由大受感动;又想起自己可怜身世,父母双亡,自己沦为孤儿,今后不能再得到父母的疼爱,亦无机会报答父母深恩了。他心中突然想起从前老师说过的一句话:“爱日以承欢,莫待丁兰刻木祀。丁兰在父母在世时也没对父母多加孝顺,待得双亲去世后,他才追悔莫及。”抚心自问,自己不正是另一个“丁兰”吗? 孙斌越想越悔恨交加,不禁泪眼盈眶,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孙大伯看见他突然泪眼汪汪,心下愕然,正要相问。这时突然有两个青年人出现在门口,孙大伯一见便笑道:“天伦你的伤势好了吗?”转头又对孙斌道:“小兄弟,这个便是拙儿雨星。”孙斌偷偷拭去挂在眼角的泪珠,这时连忙站起说道:“我叫孙斌,孙大哥,纪大哥你们好!”天伦姓纪,是一名孤儿,在这个村子虽有屋子,却四处漂泊无定,他是孙雨星多年好友,与孙大伯一家情如亲人。 孙雨星拱手道:“兄弟有礼了!”带着疑问望着孙大伯,意思是请问他眼前这个叫孙斌的人的来历。孙大伯望了望女儿,叫他们坐下再说。大家都安静坐在孙大伯周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只有孙姑娘低垂着头,紧咬下唇,一言不发地望着桌面,似乎受了极大委屈。只见孙大伯神色凝重,眉头紧锁,须发颤动,大家心下都知道有事情发生了。 孙大伯扭头望着女儿,面色稍和,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叹了口气,说起不久前发生在山上的事情:“因采摘一种极为稀有的山草药,这草药必须在卯时于晨光出现之际方可采摘。考虑到路途遥远,山路崎岖难行,今晓天色未清,老朽便背着背箩摸黑上断崖山去。” 孙雨星听出爹说到后来似乎有悔之不及之意,误以为爹爹是对他自己不顾自身安全,冒如此凶险的行动表示歉疚,这才安慰道:“爹求药若渴,儿理会得!爹要采的那草药想必是‘三色莲’,这草药三载方开花,是消解百毒的良药。儿听爹说过,‘不同时节不同药,不同时辰不同效’。爹苦盼三年,如今愿望将成,岂会轻易放手?” 孙大伯点头赞同,抬头望着壁画,又接道:“好艰难才在断崖山崖壁采到药,虽然费了一个清晨,但仍值得高兴,只可惜······这时便听到芬儿的叫唤······”他一面凝重地望着女儿,只见女儿仍然低头不语,身子微颤,眼角隐隐似有泪光。他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充满了愤怒,此时看见女儿,又变得慈爱和善了。 孙雨星见两人如此表情,知道事情的关键就在后面了;心头突然一紧,却又不便催促爹讲下去,只是一面着急地望着他。一旁坐着的纪天伦眉头紧蹙,似乎已略有端倪。只有孙斌不曾留意,似乎意识到什么,但脑子却不想往这方向去想,不过他也想把山上的事情弄明白,是以一直留神听着。 孙大伯目光突然转到孙斌身上,接着道:“听到女儿的哭喊声,老朽转身便寻她去,只见她哭着奔到老朽怀中。原来她受了轲达富的儿子轲达贵这歹徒的欺负,多亏孙兄弟及时相救。听到小兄弟仍在青松崖跟恶徒拼斗,老朽立刻赶了过去。”大家听到大伯说“欺负”两字,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人人咬牙切齿,个个怒火中烧。 孙斌此时才弄明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又惊又愤懑,想不到现代这个文明社会仍会发生这等事,当场气得目瞪口呆。只见芬儿一下子趴在桌面上,低声抽噎着,身子不停地颤动。她哥哥孙雨星见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此时正好一双炽热凌厉的眼光射到她身上,却是对面紧握双拳的纪天伦。只见他一面愤世嫉俗却又万分痛苦之色,似乎受伤害的倒是他,而他正用十二分的耐力忍受着内心的痛楚。谁又想到此时他内心不是汹涌翻腾,反而是冷静如平湖:“芬儿为人外柔内刚,从不轻易掉眼泪。当时见了爹爹只是一味哭泣,竟忘了相救她之人,想是恶徒欺人太甚;芬儿她何曾受过此奇耻大辱,是以一时吓坏了,否则以她之性,必先以救人为重,恤己为轻。那淫贼‘轲大鬼’向来仗势欺人,为富不仁,不严惩不足以泄民愤以及我心头之恨!” 又听孙大伯续道:“老朽赶到时,只见柯达贵与他的三条狗腿子正围攻小兄弟,他的‘狗头军师’钱师爷也在场,不过似乎被小兄弟攻击了头脑,头上流血不止。他们人多势众,若非小兄弟奋勇抵挡,芬儿要逃出来确非易事。柯达贵一众作恶多端,自有天收。亦全亏小兄弟见义勇为,奋不顾身,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老朽还是要在此再次谢过小兄弟的大仁大勇之义举。” 其实当时形势十分危急,孙斌正处于下风,随时有生命之危,若非孙大伯手拿割草刀呼喝作势冲上前,而柯达贵一众作贼心虚先自慌,孙斌所受的伤害一定不比现在少。孙大伯之所以不把吓走恶徒的功劳归于己,一来是他本性谦厚,不务虚名;二来是想成全孙斌“慷慨仗义,见义勇为”的侠义形象。 孙斌终于弄清楚大伯在山上数次感谢自己的缘由,那时自己身经黑洞颠簸后,又在心慌意乱之际,自然是不知大伯所云了。这时见大伯正欲向自己作揖感谢,他慌忙托住大伯双手,口中连称“不敢当”。他本想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我辈所为”,但这念头只是如弹指般闪过脑际。他当然不会说这样老气横秋的话,心中又想:“当时正巧黑洞口在那里打开,自己慌乱之中随手抓住那个正要施暴的恶人,谁想到竟会救了孙姑娘,事出突然,纯属巧合罢了。虽然如果知道那恶人正在为非作歹,自己也不会袖手旁观,但是事实终归事实,自己可不能贪慕‘义士’这一虚名。” 他正想照实说出,但话到口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试想,通过黑洞穿越时空这样不设实际的说法谁会相信。虽说,一些科学杂志也经常刊登关于神奇黑洞的学说,但终未证实,岂能作真;纵使理据充实,若非亲眼所见,终难令人信服。而且,孙斌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无中生有的生出一个黑洞口,又为何洞口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那山崖上。这一切一切不可以常理论之的怪事,即使是当代顶尖科学家也一时束手无策,更不用说是他区区一个高中生了。 纪天伦听了孙大伯之言,却对“自有天收”这话不以为然,心想:“我从来不信天命,命运是‘唯己是从’,岂能假托与天地或他人?伯父什么都好,就是相信‘恶人自有恶人磨,好人自有好报’这些鬼话。哼!我常听闻柯达富父子欺民作恶已久,‘闻名不如见面’,其子此次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真是色胆包天!芬儿妹子性子刚烈,岂能受辱于那淫贼,情急之下,定然已死保节;若不是这位孙兄弟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到这里,不由向孙斌投以感激之目光,但转眼看见芬儿哭得成个泪人,其声凄入肝脾,其形楚楚可怜,不禁勃然大怒。若非芬儿此时仍自伏于台上,他真想拍案而起,对恶人疾言厉色。 只听纪天伦说道:“那恶贼‘轲大鬼’父子鱼肉乡民,怙恶不悛,近年来收养不少死士凶徒,似乎有所图谋,其势炙然,只手可遮宝兴之天。此时我们如若向官府告他状,他定然推得一干二净,加之权贵勾结,官府向来是‘无钱莫进来’的是非之处,那些贪官恐惧其势力,岂容你开口申冤,先打五十大板的‘杀威棒’再说。如此告状不成先添新痕,究竟不是办法,但不惩戒一下那恶徒,为芬儿报仇,却又叫人难咽此恶气。所以,小可今有一计,既可教那厮的恶行有所收敛,又可替咱们出这口恶气,实乃一石二鸟之计也。” 孙斌见纪天伦一面正气凛然,早已留意起了。只见纪天伦:丰神削肩飞絮柳,阔步轻盈宛灵猴。鹰鼻浓眉眼如电,嘴尖言快计似流。 孙斌初见他谈吐不俗,还道他是嫉恶如仇的有识学士,看清他异乎寻常的衣着装束时,又觉得奇哉怪也。 第31章 他一时也想不明白,两眼发呆地坐在那里,竟没有听清楚纪天伦后来说些什么。 只听孙雨星问道:“纪兄有何良计?”纪天伦说道:“自古道:‘有善当赏,有恶必惩。’纵使恶无恶报,我们也可替天行道,以恶治恶,以毒攻毒,亦未尝不是仁义之举。小弟之拙计是:饵以重利,以牙还牙。只需一漂亮姑娘将那‘轲大鬼’引至后屋青竹林的那间旧茅房中,而孙大哥可捧棍在内守候,小弟再邀几个弟兄来助拳,大家都藏身屋内,一旦那‘轲大鬼’进来,我们便来个‘瓮中捉鳖’,且别跟他理论,先把他痛打一顿再说。 那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想他‘轲大鬼’这等纨绔子弟还能怎样反抗,就只有痛叫求饶的份儿;就算他的狗腿子们进来解救也是枉然,兄弟们只管叫骂他‘强抢妇女,勾引良家女子,如今人赃并获’云云,让他来个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他们作贼心虚,事后岂敢再找我们麻烦,即使让他们知道那是个骗局,只要我们内部人不暴露身份,他们想找咱们出气却是一筹莫施,怪只怪自己为恶太多,以至于此。至于那作‘鱼饵’者嘛,小弟虽不才,倒愿意一试。”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作了个戴帽子的手势,意即只需用纱帽罩在头上不让面容外露,再穿上女子服装,只要不做声,别人也难以认出是男子假扮的。确实,以纪天伦那等瘦削身材,假扮起女子来定然窈窕多姿,想来要引那柯达贵上当亦非难事。古人常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如此看来,诚然言之成理也。 芬儿一听纪天伦扮女子为她出气,不禁又感动又好笑,“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她已泣止抬头,此时又复趴在台上,想是为了刚才失态笑出声来;女儿家腼腆面皮薄也是有的。 大家见她终于愁眉舒展,眉开眼笑,也便跟着笑起来。孙雨星摇头笑道:“纪兄此‘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之计虽高明,但似乎略欠光明。以恶报恶,以暴制暴,情非得已,少用为妙。此计谋虽然可解我等一时之痛痒,确是终难治其劣根,所谓‘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要这等恶人悔罪自新,有如蜀道之难;前脚刚踏进,后脚重蹈覆辙。我们皆想那些有辱斯文,违法犯罪的行为从此杜绝,不再复萌,可是一旦事急临头,便跃跃自犯,岂不是自打嘴巴?况且孔圣人不是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此又岂可将‘为恶’强加于人头上?愚以为还是另谋一个两全之法吧!” 孙斌听到孙雨星这番引经据典的大道理,不由心下佩服,心想:“这位大哥妙语连珠,才学出众,一定是位大学生,而且想必是读文科的高才生了。他所说的似乎无懈可击,理所当然;虽思想愿望崇高可敬,但毕竟事实总难遂人意,人力有时而穷,有很多事也不可强求的。” 纪天伦听了暗想:“孙大哥满腹经纶,又贵为本乡三举人之首,咬文嚼字,讲大道理小弟是难望其项背了。虽然他所说的不无道理,但又未免过于拘泥古板,有时说了等于没说。尽管言之凿凿,但想深一层不过是一相情愿。唉!为什么人总是一相情愿,而两厢情愿的人却很少?” 他心下如此想,嘴上却哈哈一笑:“孙大哥说得有理,不过小弟认为大哥这个‘治其劣根’的理想在这年头是难以实现的了。在这个战乱纷起的年代,一味诉诸‘以和为贵’未免有些自欺欺人。像柯达富父子等坏蛋,岂是容易受教感化得了?孙大哥和风细雨地去解救人是好的,可别人就是死不悔改,你又能怎样?” 孙雨星感慨地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社稷有倒悬之急,大厦处倾倒之危。若人人皆心存‘有心无力’之意,而全皆放弃解救之机会,那么跟‘以小恶而为之,以善小而不为’有何区别?古人言:‘亡羊补牢,未为晚也;见兔而顾犬,未为迟也。’譬如丢失了羊后,仍视若无睹,不对羊之失加以补救,这可跟‘催狼咽羊’别无两样。‘狂澜终须有力挽,成败得失为未知’,便是如此道理!” 孙斌听两人言辞中突然冒出什么“战乱”,什么“国家兴亡”,不免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不符实际。不就是有些坏蛋以身试法,作奸犯科,说是“倒悬之急,厦倾之危”未免是言过其实。 这时孙斌目光呆滞地望着孙雨星。只见孙雨星面如冠玉,举止雅致,神态平和,潇洒倜傥,正是:白冠点缀文彬彬,宽袖长衫玉树临。画扇无风船倒倾,覆(腹)中道理说不尽。 他初到这个地方,所见人物的服饰打扮、言行举止无一不打上离奇神秘的“烙印”,自觉眼前事实真中有假假藏真,虚实相生实有虚,当真是莫可名状,百思不得其解。 大家沉默了片刻,这时孙大伯似有深意地说:“国运衰落,奸臣当道,终须有忠臣良将挺身而出,以撑下这风雨飘摇的半壁江山。唉!想我朝自太祖、太宗立国兴邦以来,南征北战,中原无人能敌,又岂能想到今日这退守长江,偏安一隅之国势?前者有赖岳家军、韩元帅等良将强兵力挽狂澜,今者上天见怜宋室,派神将孟珙孟将军来救宋民于水火。如今宋金强弱之势虽易转,但朝廷仍不能对此时之金国有小视疏忽之意,若然再有‘秦桧陷杀岳武穆’之事,则大宋危矣!唉!一将功成万骨枯!孟将军虽用兵如神,可终难免血流成河,饿殍四野之局面。此刻与武仙一战,中原一地就有数十万百姓流离道路,无家可归。战火连天,受害的最终是咱老百姓!”说到后来竟已眼泛泪光。 芬儿见爹和哥均有感而发,说得激动异常,此时心中个人委屈早已冰释。她又想起孟珙将军曾说的“国难当前应奋起”这七个字,不由坚强起来。她略一抬头,无意瞥见对面坐着的孙斌,却见他口张身颤,面色煞白,两眼圆睁,似万分惊恐之状,奇qisuu.书不禁呼唤爹:“孙大哥怎么了?” 大家马上向孙斌瞧去,看见他面色大变,不由拍醒他询问哪里不妥。孙兵仍然一面痴呆,口中不断重复说:“宋金交战······无家可归······” 孙雨星以为他因念起家国之痛才至于此,不觉长叹一声,吟道:“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吟的是南宋辛弃疾的《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借以排解心中郁结愁绪。 忽听孙斌“啊”一声惊呼,随即见他双手抱着孙大伯手臂急道:“大伯!大伯!请老实告诉我,现在究竟是什么年代?”众人见他惊慌失措之样,不禁愕然。孙大伯望着他殷切的眼神,微笑道:“如今正是南宋绍定六年。” 孙斌一听,只觉心口似被重锤猛然一击,如受五雷轰顶,脑袋一片空白。先前听到孙雨星和纪天伦两人对话时,他心中本已起疑,待到后来又听孙大伯所言,越听下去越是满腹狐疑。他一直认为自己不过是被黑洞带到现代的某一处,此时心下已有七分肯定此时自己身处另一个时空,不过仍然难以接受眼前事实,此时得以证实,已再无怀疑了;一直绷紧的神经乍然松懈,自觉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便倒。 正文第十五章时移世易二仙子 孙大伯见孙斌遽然晕倒,不禁大惊,忙伸手托住了其后背,免使他倒地受伤。 过了片刻,孙斌慢慢苏醒过来,发觉自己已躺在床上了。孙大伯等人见他清醒了,倒了杯茶给他,看他歇息一会后惊魂已定,这才问他刚才因何事如此激动。 这时孙斌情绪已渐平静下来,他理了理头绪,定神想:“自己之所以会穿越时光到此地,定然是那黑金属物在作怪无疑了,开始还只当它是‘时空机器’,万万想不到竟然是‘时光器’。想起那黑色金属物的来源,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记得那天晚上,我看到天际一点金光向后山方向飞去,自己好奇之下便跟了上去。难道······难道那一点金光便是传闻中的‘飞碟’?是了!一定是了!除此解释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证明这黑色金属物就是所谓的‘时光器’了。 根据人类现今的科技水平,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制造出‘时光机’这样神乎其神的机器的,只有通过‘外星人’这一层关系才足以解释清楚这一切。qi书-奇书-齐书但是外星人为何会留下时光机在地球上呢?难道遇上什么意外?嗯!似乎是了!记得当时我还听到一声有如打雷的巨响,想是那黑色金属物掉到地上了,那么外星人和它们的‘飞碟’又到哪里去了呢?我把那黑色金属物搬回家了,它们最终也没寻着。不知道它们如何回家?这时或许还藏在地球某角落,正叫苦不迭哩!”他这时想入非非,却忘了自己如今也是归家无期,不担忧自己,反倒替“外星人”操起心来。 孙大伯见他呆呆地躺在床上不发一言,忙替他把了脉,知道他只是惊吓过度,无甚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心中暗忖:“小兄弟一定是受了什么大打击才会如此。究竟是何事?自己也难以诊断得出。嗯!怕是极其棘手的事了,他担心我们也帮不上忙,因此一时难以开口。”他想毕,掇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慢慢说道:“小兄弟,你有何难言之隐,不防对大伯直说,说不定大伯能帮上什么忙。”孙斌这时回过神来,坐起来说道:“既然如此,大伯可否带我回到山崖去?小侄有重要东西丢失在那里。” 孙大伯“哦”了一声以作答应,虽然很想知道是何物,但孙斌既不说明,他倒不好相问,想必是极为宝贵之物,才值得他如此痴心若狂。 第32章 孙雨星和纪天伦也要求帮忙寻找。芬儿也想跟着去,她爹留她在家中休息,但她还是坚持要去。她内心总有一个回音支持着自己:“说到底那东西都是因为自己才丢失的,他奋不顾命来救自己,自己总是要报答他的大恩的。”孙斌为救她而遗失东西了,她是最清楚那争执之地的方位,她理当义无反顾地一同去,略尽绵力。 孙大伯三人头一次见芬儿如此执著地去做一件事情,一时都感到诧异不已。芬儿见三人不约而同地瞧着自己,心知是自己这次的表现太不同寻常了,不由头一低,羞得面红颈赤。 用过饭后,待到下午四五点时分,孙大伯道:“已有三四个时辰了,想必那些杀手已经走了。我们此时便前去断崖山。” 孙大伯一路上见孙斌心急火燎之样,是以加快脚程赶上山来。来至那叫青松崖的地方时,四人已大汗淋漓,气喘不息。此时正值六月中旬,天气虽然炎热,山上却凉风习习,气息清爽;时而有一丝丝轻纱似的薄雾擦身而过,吻人冷肌,牵人神经,只觉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爽快无比。 四人在山崖周围寻找了数遍,连大石也翻转过来,却哪里有孙斌所描述的那黑色金属物件的踪影。孙斌沮丧地走到一块石头旁坐下,慢慢地回忆起今天发生这里的事。苦思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慌失失地跑到山崖边向下瞧。 只见高崖下浓雾笼罩,苍云滚滚,似乎风吹不散,日照不透的云雾如一面又长又阔的面纱,铺天盖地地罩在这神秘圣地上;既彰显了其险峻磅礴的外在,又透露了其深不可测的内在。 孙斌在崖边俯身看了很久,最后长吁了一口气;眼中看到的雾气有如无际烟波,泛起层层大浪,时而如惊涛拍壁,时而如苍龙抟扶摇而上,真有大海波涛翻腾之壮观气势,却更胜海水万般形状的变化多端!看!那腾空溢起四处乱窜的云雾不正像一朵朵晶莹剔透的浪花吗? 孙斌如此想着,忽然萌生了纵身往崖下跃去,以赢得与山川大地永生的至高无上的荣誉的感觉。只见那云雾越滚越快,愈变愈奇。一个貌似手臂的怪诞形状突兀出现在眼前,却见那“手臂”缓缓升起,瞬间又呈现一个有头有脸的形状。那头脸逐渐清晰,眉目清秀,鸡蛋脸型,长发飘飘。再看清楚,原来这人的正是他妈妈赵文兰。孙斌顿时惊喜交集。这时见“妈妈”身旁眨眼间又多了一个人,却不是自己爸爸还能是谁?他们举起双手,向自己作出拥抱的姿势。那种受父母爱护的温情本来已随着他们的离世而逝去,怎能想到此时又可以重温亲情,再续亲缘。 孙斌不再犹豫了,正要跨步展臂向父母奔去。迷糊之中,他乍然听到一声惊呼,只觉腰间一紧,身子竟不能向前移动半步;耳中“嗡嗡”作响,迷糊中又似乎听到似黄莺般“孙大哥”的叫声,正自奇怪究竟是什么鸟的叫声如此奇特时,身子却被人倒拉着退了半步。他心神一定,头脑顿醒。只见眼前苍茫茫一片,脚下竟是无底悬崖,自己所站之处离崖边不到半步之遥。他心头一惊,不由倒后急退,这才发觉身后有人抱着自己,忙喊“快后退”;待得腰间一松,手臂却又一紧,左手已经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掌抓着。他也不敢多想了,拉着那只手急退数步,到得离崖边有四米远近,这才停下大呼了口气;回想方才险境,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他刚才惊惶无措之际只顾后退,可无理会抓的是谁的手。此时惊魂甫定,只觉在自己抓的手软若无骨,滑腻小巧,不由心内一荡;眼角处瞥见一位少女花容失色地望着自己,看清楚原来却是芬儿。芬儿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柔声说道:“孙大哥?你没事吧?” 孙斌心知方才在万分危急之下全靠芬儿抱住自己,否则此时自己早已粉身碎骨了,这时想起不由对她感激不尽,于是笑道:“没事!芬儿,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刚才当真惊险啊!”芬儿说道:“孙大哥无须客气,你曾经不也是救了我。方才我还以为孙大哥想······原来是我误会了。” 孙斌黯然说道:“你没误会······走到崖边那一刻,我只觉万念俱灰,又想起已故双亲,一时想不开,竟有自寻短见的念头。”芬儿关切却又近乎天真地问道:“现在想开了吗?”她话一出口已觉得不妥,忙用手按着嘴唇也来不急了。 孙斌听见,失笑道:“当然!否则又要麻烦芬儿你拉我一把了。”芬儿捂着嘴笑起来。孙斌转眼望向那万里无云的碧空,似乎是对芬儿说又似乎自言自语:“无论在哪里生活都会活出一片蔚蓝晴空。从此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不再令每个对我关心,对我寄予期望的人伤心失望!这才不辜负正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的爸妈对儿的厚爱!”芬儿正自琢磨他刚才所说的话,心下暗暗认同。 这时孙大伯三人从远处徐徐走来,他们分散到四处较远的地方找寻,是以对刚才发生在崖边的事一无所知。孙斌瞧见三人满面失望之色,又留意到他们双手都沾满泥土,衣衫湿了大半,不由内心一阵感动,于是走上前道:“感谢大家为了在下劳心劳力!那黑色金属物经已掉下山崖去,实难找回了。” 他顿了顿又道:“虽然失去了此时此地最能给我依靠的东西,但想深一层,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生起伏,在所难免;正是不平,反见激情;如是观之,乐趣多姿。反而过于感怀悲情,不免耗损心智,加重精神负担,百害而无一利。譬如背负着自己承受不起的包袱,包袱不去,人之心神身体俱损。人生前路漫漫,随之而伴生的大大小小的精神包袱将在艰途上等待着人去背负,若不敢于抛弃过去负担,振作精神,一程又一程包袱的积聚,便会令你心力绞碎,举步维艰了。” 四人听他此言既觉安慰,又佩服他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一行人回到孙大伯家,虽经半天劳神耗气,却依然精神爽利,毫无倦意。 世上万事须经历过,方能体会个中滋味。孙斌此时知道必须放开怀抱,正视现实,方能排除万难,大有作为,挂云帆而济沧海。他决定抛开现代人的身份,全心全意融入古代。 他对南宋一切的事情都感兴趣,下山的路上总爱问东问西,问这问那。时而如一个不经世面的山里孩子,天真无知;时而如资历丰富的老学究,眼光独到,见解新颖,出口成章。 孙雨星待人诚恳,诲人不倦,对孙斌提出的问题有问必答,又见孙斌才思敏捷,学识过人,正好是抒发己见之好对象了;所以不时吟诗掉书包,借题发挥,不亦乐呼也。而纪天伦本来就一个直肠直肚的人,他觉得孙斌的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奇*书*网*.*整*理*提*供)真诚相见的个性很合自己的胃口;与之交谈甚欢,一见如故,不觉有相见恨晚之意。他总是告示孙斌一些奇趣怪闻,使得大家忍俊不禁。 不知不觉走至一处两边皆是嶙峋石壁的狭道,孙斌不经意间一抬头,只见那五六丈高的地方正有异物闪闪发光,此断路较为阴暗,所以尽管他近视,也看得清楚那便是火花闪亮。似乎闻到有硝烟之味,一道电光顿时在他脑际穿过,他急忙喝道:“有炸弹啊——大家快向两边石窟躲!” 话未说完,只闻天际一声轰然巨响,恍如霹雳雷霆,震得山鸣谷应,顿见半空峡壁数十块大石黑压压的铺天盖地纷纷乱坠,一时仿似天宫坍塌。千钧一发之际,孙斌向侧旁猛然一推身边正自骇然失色的芬儿,随即向前就地一滚。 说时迟,那时快,几块巨石就在他身旁轰炸似的乱叠叠地掉下,震得他耳膜几欲破裂,他不及细想,双脚一蹬地面,在地上连翻几筋斗,也不知巨石要将要掉到哪里,唯有听天由命,他每逃出一步便生出一身冷汗。 他仓皇逃窜五六米远,不见石头下坠,这才慢慢回顾,又是一阵惊骇,只见乱石高高地堆满刚才所经过的那路段,堵死了那几处的小石窟,也不知芬儿他们是否得救。他大喊几声,正要冲回去。忽闻头顶又一声霹雷轰鸣,他顿时魂飞魄散,无暇多想,慌失失地朝侧旁的石窟冲撞过去。 孙斌身子猛然横摔到石壁上,正好撞到背上几处大穴,只觉一阵剧痛,几欲晕死过去。他冲进石窟后,那大大小小数十块大石头倾盆大雨般纷然下坠,竟把那小石窟口堵得水泄不通。 朦胧间忽然听见石窟外面一声奸笑:“嘿嘿!想不到这小子如此强横,差点让他走掉了,但最终还是劫数难逃,总算帮少爷除掉了这后顾之忧。只可惜了那漂亮的小姑娘陪他们一起送了性命,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们不死,一旦告到老爷那里就麻烦事大了······”孙斌心中顿觉忿然,身子一动,只觉背部似被撕裂一般,痛入骨髓,一时竟晕厥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孙斌慢慢苏醒过来,仍觉背心隐隐痹痛,胸口闷热难当。他定了定神,想用力推开堵塞石窟口的石块,却如蜻蜓撼石柱,纹风不动。他不由苦笑,回想刚刚才在山崖死里逃生,谁料还是难逃厄运,最终还得葬身于这石穴里。 他苦撑着要站起来,不想手一按身后石壁,顿时穿了进去,那石壁竟被他推开了一个小小的窟窿。他不由愕然,支撑起来,用力在那小窟窿四处推敲,大约半个时辰后,那窟窿变成一个可容一人进去的小洞。他自以为这洞可以通到外面,心下一阵欢喜,于是慢慢跻身进去。 因为洞内黝黑无光,他一时不防,额头与石壁撞个砰然一响,只觉头冒金星,痛不堪言,他蹲下身子,以手探路,匍匐前进。 第33章 原来这石洞十分矮小,非趴下爬行才得以进入其内。他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洞,一边爬一边心下怪道:“这洞如此细长,千万莫要是蛇穴或是什么怪物的老窝才好,不然我这番辛苦不仅白费了,还是送羊入虎口,自寻死路来了。” 他爬行了半个小时有多,自觉一直都在沿着斜坡而行。他两手肘和膝盖也被尖石磨损得流出血来,只觉四肢酸痛无力,冷汗直冒。又爬了一刻,渐渐望见前方有丝丝亮光映入眼帘,大喜若狂之下,不知哪来的精神和力量,促使他忘了全身痛楚,竟然一鼓作气爬出洞外。 出至外面,只觉:云烟氤氲气正清,天地至此何安宁。青竹鱼鳞游幻雾,鸟鸣如诗驻足听。 孙斌平心静气呆立不动,仿佛一动便会亵渎眼前如诗如画的仙境,他如何想到又黑又闷的山洞外别有洞天,即使爬得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正自出神,忽闻一把清脆女声响起:“苍龙入云梦境天,清日紫竹世外园。本是凡尘只空宁,仙足驾临来何缘?”其声入耳清越,有如天籁之音。孙斌知道古代确实有一些归隐山野的世外高人,自己不请自来,倒是扰人清幽,恐防有乱梵音,不由恭谨地说道:“晚辈因遭奸人暗算,与同伴失散,不想误闯贵地,有阻仙人静修,还请恕罪。” 他在原地静静地待了片刻,却不再闻那女子声音,正自奇怪,忽见从紫竹林中冲出一个庞然大物来,他心头不由一惊,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只大熊猫,这才放下心来。 只见那大熊猫张牙露齿,拖着笨重身子冲撞过来。孙斌一见,顿时愕然,他正要将身转身逃跑,却不想爬行多时,四肢酸软无力,本来此时身心舒畅,谁知又复紧张心促,心血上涌,身体一时接受不了如此剧变,一跤摔倒在于地,眼见那大熊猫两步便会扑上来了。 经过一番悲悲喜喜的波折,谁料到头来还是不免一死,孙斌此刻以无力反抗了,唯有闭目待死。就在这时,那把动听的女声喝道:“畜生!无端伤人,饶不得你!” 话尚萦绕天际,回响深谷,一白衣女子从天而降,飘然现身,有如仙子临凡,那身姿虽悠扬飘逸,却是快得无与伦比,周围顿时飞沙走石,败絮旋舞。她转眼间已飞至那大熊猫头顶,一伸纤掌,便要拍向熊猫的脑袋。 孙斌一见大惊,不想这神仙般的女子功力竟然如此浑厚,心道:“她这一掌很可能要了它性命!大熊猫乃是国宝,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它受到伤害!”他心头一急,劲力又复,正要冲上前去阻止,却见不及来救,急忙大声呼道:“请仙子手下留情!” 话处时已迟了,那一掌实实在在地打在大熊猫头顶上。毫不见那大熊猫有一丝的挣扎,其笨重身子便似棉花般软下来,瞬间轰然倒下,瘫软不动了。孙斌冲到熊猫身前,摸着它黑白相间的毛发,悲道:“它虽然作出于我无利的行动,但这毕竟是出于无奈,天性使然。熊猫是温顺的动物,不会无缘无故袭击人的,它一定是以为我侵略其地盘,于其不利,所以才袭击我的。”那白衣女子说道:“你真的这样想吗?” 孙斌苦笑道:“其实地球这个地方是属于每个生灵的,按道理是众生皆平等,我们无权剥夺其他动物的生命。如果人类对智慧低的动物往往都以是否有利于自己为标准,凡于己有益者,就供己所用;凡于己无益者,便毫不在意地加以驱除杀戮,那是何其自私的行为。”那白衣女子突然微笑道:“那你是怪我杀了它?” 孙斌见她笑起来的样子秀如清荷,清丽脱俗,不由面上一红,说道:“我,我怎么敢怪你,其实我也要感谢你救命之恩。听起来或许你会觉得我自相矛盾。唉,其实世事本来就是如此,很多事情都说不清道理,分不清你对我错。”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你很善良,比老和尚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小年纪便懂得如斯道理,实在难得。” 她走至那大熊猫身边,在其身上轻轻一拍,只见那大熊猫身子颤抖了一下,突然翻过身来,像人一样坐直身子,依偎在那女子身旁。就在此时,一把似黄莺般娇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是试你的,它刚才让我表姐用闭穴手法打中,让它一时沉睡过去。” 孙斌见大熊猫“死而复生”,大喜过望,这时听到原来还有其他人在,于是回首一望,只见那女子长得明眸皓齿,秀发纤长,肌肤胜雪,眉宇间透出七分可人,三分娇媚,一身淡黄轻纱衣裙飘逸清雅,无风轻扬;其姿态洒脱优美,让人见之疑是不吃人间烟火之仙子,只道昭君再世,西子临凡。 那黄衫女子飘然来至,笑问:“你说它叫什么?熊猫?这个名字倒是别致,名副其实,物如其名。好吧!以后就叫它熊猫吧!”孙斌一愣,突然觉得胸间如受重击,内息一窜,顿时一口鲜血喷出,随后晕迷过去。 黄衫女子见他面色转黑,大吃一惊,忙上前接住孙斌身子,问表姐为何如此。那白衣女子坐下按住孙斌后背,替其运气调息,口中接道:“他背后几处大穴被重击,却又不息强动,以致十二经脉大乱,八脉欲裂,若再不治疗,恐怕走火入魔,以致终身残废。” 她不再言语,纤指同时疾点孙斌两肩的“肩井”穴,一托其后腰,使其身子飞起,施展“飞花拂穴”拍其两膝后的“阴谷”穴。待得孙斌双脚触地,她运气凭空架起其手臂,以奇厚内功将其吸回身边坐下,随即两指直按孙斌胸背间“膻中”和“灵台”两大要穴,飞花拂穴不时轻拍此六大穴道,两指又不时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进其体内。顷刻间,孙斌体内气脉平稳,面色渐复红润。 那黄衫女子见孙斌醒过来,这时天真地说道:“你终于没事了!刚才你的面色比这熊猫眼还要黑,幸亏我表姐及时用‘六脉天机点穴法’救回你。” 孙斌感激不尽,便要下拜。白衣女子运劲扶起,不让他下拜。孙斌自道姓名,随后请教二人芳名,那黄衫女子便道:“她是我表姐,人称六玄女。我叫梁雪冰,你叫我冰儿也可以。是了,此地处于雾天竹海之内,从来无人能进来的,你是如何到这里的?”孙斌一听,这才想起孙大伯四人仍未脱险,于是马上急道:“我还有同伴困于山中,不知两位姐姐可否帮我救出他们?” 那白衣女子慢慢说道:“我与表妹自从归隐此处,已不再涉足凡世,在此间遇上你,乃是天缘,亦望你不要将在此处与我们相遇的事告诉第三者。我虽不便出去,但可唤熊猫助你。”只听她清啸一声,顿时有十多个大熊猫从竹林现身,连奔带爬地赶来这里。 孙斌道:“好!我答应你!”及后,黄衫女子带着孙斌与一众熊猫寻路出去,那白衣女子送出几步,便悄然而回。孙斌突然问道:“我以后可以来这里探你们吗?” 那黄衫女子摇头道:“这里被表姐布下乾坤五行阵法,又有云雾萦绕,除非我二人带路,否则任谁也不能入内。我带你出去后,也不会再带你进来,不然表姐便会怪我了。”二人雾天竹海中左拐右转,右拐左转,行了似乎有几里路了,这才出至外面。 孙斌回顾那少女渐渐隐身雾林中,不觉一阵失落,这才带着一众熊猫向那狭道走去。 原来,那白衣女子是几年前名动江湖的“武林三英”中的六玄女,十数年后又重出江湖,解救了武林大浩劫,更被誉为“武林三天师”之一。那“六脉天机点穴之法”是其独门运功调息大法,虽然于人的内功无增,但却能启发其内在潜能,对其日后练武治气大有帮助。只是孙斌对此懵然不知,到后来一旦修炼武功,才慢慢体会到那六脉天机点穴之法的益处。 孙斌与众熊猫赶至那狭道,一起把那些堵塞石窟的大石搬开。那些熊猫粗壮有力,不用多时,便已将数十块巨石清除掉。孙斌见四人皆平安无事,不由大喜。几人死里逃生,此时相拥而泣,只觉恍如隔世。那些熊猫一旦完事,便即返回雾天竹海去。孙斌五人向它们告谢,挥手作别。 正文第十六章仙姿惊世威自生 大家相互扶持,走下山去。山路转角处,忽闻前边有人低声说话,天伦一听那声音,似乎似曾相识,一时叫停大家,藏身一隐蔽之处,静静偷听对方言语。只闻一老者冷冷说道:“我主子打发老夫来联络好你爷,敦促其作好一切准备。谨记:前事将了,同兴后事。在此之前,你爷理当先稳定自己地头势力,待得大事完结,继而围攻成都。届时我主子自会有密函通知你爷······”一把嘶哑的声音响起:“阁下请放心,待我爷回来时,鄙人自当如实禀告,不敢有丝毫差错······” 孙雨星听得几句,不由大惊失色道:“他们企图谋反!”天伦细语道:“没错!那鸭公声不就是柯达富那狗头军师刘师爷,万想不到他们蓄养那么多死士便是为他朝阴谋作乱,不知道合谋者又是何人?”谁知话未说完,忽闻那老者喝道:“谁?给老夫滚出来!”他们离那老者足有二十多米远,自以为低声细语是不可能为对方听到,不料还是被其发觉了,骇然震惊之后,不由想到那老者功力高不可测,一旦发现造反的秘密泄露,五人定然在劫难逃。 孙斌心思转得飞快,只听他是以低声道:“你们找地方藏起来,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要出来。”说毕,已大踏步走出去了。那老者见走出这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不由冷笑一声道:“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干吗? 第34章 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那刘师爷一见孙斌,顿时叫嚷道:“你,你那小子居然没死,其他人此时身在何处?”孙斌听见,不由怒道:“哼!你奸谋害人,还问人身在何处!你罪恶贯盈,天命诛之!”说着便要上前教训他。那师爷退后几步,对那老者道:“这小子有几道散手,阁下小心。” 那老者冷眼瞧着孙斌,待他将要赶至刘师爷身前时,脚步横移,一掌向孙斌右肩拍去。孙斌听得一阵烈风袭来,不禁倒退一步,飞起“踢云三腿”。那老者将手一扬,一一接下对方踢来的招式,右掌依然直奔孙斌胸前三大穴。孙斌双脚一下地,右肩往后一侧,以截拳迎击上去。只闻“啪”一声,孙斌被对方掌劲震得倒退十多步远,一时头晕眼花,只得单膝跪地,一丝鲜血溢出嘴角。那老者冷冷哼道:“我以为你小子有何厉害,若不是我及时收功两成,仅出三成内力,你早已归天了。” 孙斌略略歇息,血气稍平,心下暗道:“孙大伯他们一定不肯藏起来,我得调虎离山,他们才走得了。”念毕,猛然站起来,转身撒腿便跑。刘师爷见老者还未动身去追,不由急道:“不要让那小子走掉了。”那老者冷冷望了刘师爷一眼,说道:“不用师爷提点,老夫自然理会!哼!他想从老夫手中逃脱,那简直是异想天开!”话一出,身形一晃,便已飘到孙斌身后,随后五指施出,抓到其两肩,一把擒住,将其横掷地上。 直摔得孙斌全身有如散架似的,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双肩酸软无力,想来是被对方那爪劲抓伤筋骨,此时已无还手之力。眼看对方那魔爪便要抓向他喉咙,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黄绫绸如幻似影地御风飞至,向老者脖子直扫过去。老者一惊,马上侧身闪过,随手抓向那黄绫绸。岂知那黄绫绸如长眼睛似的,打个陀螺转,顺那老者的手席卷而上,煞似灵蛇飞舞。 老者运劲一震,挥左掌向那黄绫绸一头拍去。不防被绫绸劲力撞得倒退两步,略一定神,凝目远望,却见来者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但见她云鬓花颜,姿态优美,手挽淡黄披帛,足踏金步摇,慢慢走至孙斌跟前。孙斌抬头一望,顿时又惊又喜,不禁叫出声来:“冰儿姐姐?是你啊?”原来来者正是雾天竹海内的梁雪冰姑娘,初见她娇态怯弱,小鸟依人,却如何想到她武功竟然这般高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 只听梁雪冰笑道:“一时三刻不见,怎么认不出我来了?你伤得严不严重,还可以站起来吗?我这里有一颗先天金创丹,对治疗内伤很有作用,你吃了便会没事了。”孙斌以为今生今世也不得与她相逢,此刻再见,内心欢喜之极,什么痛楚一时也抛于九霄云外了。却见梁雪冰把一颗黑色的药丸交给孙斌后,便转头望着那老者,面露愠色地说:“你为什么要出手伤我的熊猫,还把它打至吐血,你不觉得自己手段太残忍了吗?”那老者趾高气扬地冷哼道:“老夫伤人从不问因由,更何况是一头畜生。” 梁雪冰一听,当场气得素颜变色,鼓起两腮说道:“你无缘无故重伤我熊猫,我要你跟它道歉。”那老者气道:“什么?你居然叫老夫向畜生道歉?哼!老夫不把它一掌震死,已是对它最大的宽仁了!”梁雪冰睁着两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良久也不发一言。 那老者与她对望一会,忍不住问:“丫头,你待怎样?”“我要你道歉。”“哼!老夫一生从未向别人道歉过,更不说区区畜生!”“你不跟我的熊猫道歉也罢了,但你要跟那位孙兄弟道歉。”她指着孙斌说道。孙斌此时站在一旁,他自吃了那颗先天金创丹后,只觉体内一股热泉陡然而生,随后分成数十条分支流遍全身各处脉络,此时渐感内伤大好。 老者不怒反笑道:“嘿嘿!我要看你丫头有何能耐,竟然口出狂言!你出招吧!”“你要跟我交手?”“没错!”“我很久没跟人过招了,平时练完功都是与熊猫们玩玩耍儿。”老者勃然大怒:“你竟敢小看老夫!”说毕,单掌一挥,一阵狂风袭至梁雪冰身前。梁雪冰说道:“你真的要打,我便跟你玩几下吧!”只见她突然飘起几丈,施展凌空飞渡,一条挂于香肩的黄绫绸流线扬风,一身淡黄色的轻纱襦裙素雅端庄,衬托着她那婀娜曼妙的身姿,此情此景,简直便似嫦娥奔月,仙子下凡。 那老者见她不跃而飞,轻功居然如此神妙,不由一愣后,施出平生绝技“疾风掌”追击上去。梁雪冰使出“驾云天梯”,轻旋在半空,一条黄绫绸随即如狂涛怒潮般向老者翻腾而去。老者一掌接下,两脚踏着八卦无尘步,快捷闪避,双臂如影似幻,耍得四面八方皆“嗖嗖”风响。梁雪冰纤足踏着黄绫绸,轻轻巧巧地一滑而下,纤细的五根玉葱一挥,向老者拍出一掌。 老者见此掌奇幻无比,飘忽不定,若左若右地压迫而来,他顿时又施八卦无尘步,蛇形倒退几步,企图摆脱,岂知那玉掌居然如影随形地追踪而来。他骇然一惊之后,马上使出劈风掌击打过去。梁雪冰纤手一拨,轻轻松松地接下对方强猛掌劲,随后右手悠悠一扬,实实地打中老者左肩头。那老者冷哼一声,倒纵几步,凝聚功力,双掌齐发而去。梁雪冰素手扬波,挥洒自若,身法轻灵缥缈,优美动人。 老者见施展浑身解数仍不能胜,反而渐渐落于下风,不禁又惊又怒,双手上下一合,猛然齐出,顿时如生八臂,威势惊人。却是其必杀绝技“千丈风”,但见狂风骤起,呼啸不绝。梁雪冰娇躯凭空飘起,轻轻落下几丈远外,谁知对方那掌劲兀自紧追不舍。眼看离她一丈远的刘师爷便要受到牵连,她挥出黄绫绸把刘师爷像种子似的包裹着,天足腾空,轻轻一拉,顺手把一个刘师爷像携棉花般带离地面,唬得那刘师爷在半空哇哇直叫。 那老者飞奔而上,冷然狂笑:“任你飞天遁地,也难逃我‘千丈风’追击!”梁雪冰轻扯黄绫绸,飘然下地,而那刘师爷却席卷而上。她身形一闪,手法奇异,使出幻然八掌,把老者那骁悍的“千丈风”掌劲通通接下,反震得他“噔噔噔”地直退六七步远。老者与人对掌何曾输过一招半式,受此大辱,更敢面上无光,不由狂吼一声,运劲双臂,发掌愈急,竭力一击。只见他双掌遽然拍出,猛风凌然刮去,劲力比刚才还要厉害一倍。这时孙斌已退避五丈外,以免为掌风殃及。 梁雪冰一愣,御风腾飞,施展“驾云天梯”且避其锋芒。岂知那刘师爷被扬起半空,此时陡然摔下来,梁雪冰一时也赶不及把他带离险地。只闻“嘭”一声巨响,那刘师爷瘦削身躯顿时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几丈远外,掉到地上时全身骨骼已然尽碎,惨叫也来不及呼出,便已毙命,了解其助纣为虐,作恶多端的一生。 梁雪冰望见其惨不忍睹之死状,想他到底也是因自己大意而亡,一时怒由心生,猛然挥洒手中黄绫绸,施展绝技“凤翔游云”,身子同步飞转,平地弹射而出,而那黄绫绸顿然怒风狂发,骇浪奔涌,朝老者龙旋席卷而去。那老者见状,不由惊心裂胆,眼见势难逃脱,只有双掌迎击,全力一挡。但闻“噼嘭”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老者似陀螺般飞出十多步远,重重地跌倒地上,口中喷出鲜血。只见他蹲坐于地,凝神聚气,顷刻之间,身子弹起,飞似的跃出几丈,惶惶逃遁而去了。 孙斌见他受了重伤身手仍然如此矫健,内功之高实在世间罕见。只见梁雪冰此时走上前来笑道:“你伤势看来似乎已痊愈了。好了,我也要回去了。”孙斌惋惜地说:“冰儿姐姐你真的要走了,不能多留一会吗?”雪冰微笑道:“我在外头逗留多时,若然再不回去,可要表姐担心了。有缘的话,我相信终有一日会再重逢的。有缘千里能相会,我一直坚信的!”话罢,只见她似腾云飘起,在半空转个轻旋,倏忽间便已消失在茫茫青竹绿林之中了。孙斌呆呆地望着其倩影隐没,感觉空气四周仍自荡漾着梁雪冰的丝丝笑意,久久不逝。 孙雨星四人在一旁看得惊心骇目,待那老者走后,才出来把那刘师爷草草安葬,便即携着孙斌返回家去了。大家不禁对那柯达贵一家恨之入骨,且不论其卑鄙行为,就是意图谋反之心便令人忿忿不平,但要告发却无凭无据,一时也想不到办法来。众人又问孙斌那年轻女子的来历,孙斌答应过六玄女绝口不提雾天竹海的事,所以只说她是世外高人,自己对她的事也知之甚少。大家赞她人品美貌皆是无可挑剔,天伦尤其对她武功赞不绝口。 饭间,话题突地一变,转到当时政治热点上来。只听纪天伦道:“北方战事紧张,大金国与蒙古国交锋,连战皆败,今非昔比。可以说国步艰难,大势已去,充其量不过是‘兔死还要跳三跳——垂死挣扎’。中原有识之士纷纷举起反金义旗,对乘机压榨百姓的金狗给以迎头痛击。如今本朝若然联络各方反金势力,对金宣战,以雪靖康以来的百年之耻。这时报仇难免有‘老太太吃柿子,专捡软的捏’的嫌疑,但是兵行诡道嘛,战场上用兵可管不了这么多了!” 孙雨星摇头道:“前不久,金主企图入蜀为王,我朝派兵开进四川,最终解了金国南侵之险。然经此一战,我朝自身亦大伤元气也。兵书有云:‘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如今蒙金兵戎相见,金自顾无暇,岂敢南扰?我朝正该养精蓄锐,兴农富商,修文练武,趁机恢复元气,以待战机。 第35章 如此退则可守长江之险而保国,进则可收复中原失地及幽云十六州。而我朝‘兵藏武库,马入华山’,休养生息之际,强国之关键仍在于:治内防外,选贤择能;贤相良将,内辅外守,双管齐下。而常言:‘书生笔头利于剑。’文人为官善则固然,恶则祸国殃民,实比兵者误国有过之无不及也。重视科举,规范文武官员选拔,国富兵强之首要也。” 孙斌轻轻点头,心下暗赞:“这位书生哥哥满腹经纶,好有见地,但始终没触动到根本,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如若将国力衰退和政治腐败的结果全归罪于将相士兵,却是不然。 要知奸臣误国,背后定要有一位强大势力支持,也就是孙大哥一直不敢评论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君了;这或许便是所谓的时代局限性。若根据这一点而大加鞭挞,不免是强求古人。孙大哥他们都是忠君爱国之人,我如直接抨击他们国君,也未免于他们面上不好看。” 纪天伦这时笑道:“难怪孙大哥定要从文读书,以待有朝一日高中,定必报效国家,剪除奸相谗臣以正天子视听,惩办贪官污吏以正法体,为民请命,为天下百姓谋福!此所谓什么来着?哦!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哈哈······小弟可没如此伟大志向了。” 孙雨星笑道:“纪兄弟言重了!”纪天伦又道:“并非小弟恭维,给孙大哥你戴高帽,确实大哥是有如此能力,小弟才敢下此定论。话又说回来,当今乱世,战争随时皆有可能一触即发,纵使有贤相却又如何? 战火一旦燃烧起来,他也不过是一名安坐家中的普通百姓而已,请他上战场是用不着的了。所以小弟还是认为现今时势不如当一名小卒要来得实际。报效国家有多种途径,贡献力量自然也大小各异了;一名小兵的力量有限的,然千千万万个小兵集中起来,那可无可限量了!” 孙斌这时点头道:“嗯!众人拾柴火焰高,聚沙亦可成塔。这也正好说明此时如日中天的蒙古大军!想当初谁又会对一个只有数百人的游牧部落留意着来呢?” 纪天伦有点惊诧地望了望孙斌,接着说道:“孙大哥说得有理!但此刻而论,一国之军事力量仍要放在首位。中原士大夫常对不知礼节的外族人不以为然,可别人就是兵强马壮,总侵扰文化先进的中原之花花世界,你又能如何?不过是口诛笔伐,牢骚满腹罢了! 却不想想,几年来,蒙古主灭西辽,平西域,亡西夏的丰功伟绩;而近半年,蒙古铁骑又连克金国十数座城池,横扫中原无敌手,迫使曾经盛极一时的大金国在数日前迁都蔡州。金国已丢失大半江山,大厦将颠!此刻那些士大夫还有小视蛮族的资格吗?蒙古这时加紧兵力围住蔡州,而至今未下,又闻不久将与大宋结盟伐金。” 孙雨星急问:“兄弟如何得知此消息?”纪天伦哈哈一笑:“山人自有妙计!总之得之非盗非抢,比日中之影还正,比珍珠之色要真。”孙雨星见他故弄玄虚,心下又好气又好笑,但知他性情如此,总喜打趣,也不跟他计较;只是轻轻摇着手中折扇,沉思不语。 一直沉默良久的芬儿此时突然说道:“金国国都虽被围,想来尚可支持一段时间,此时蒙古定然集中兵力去攻城,而金国势必纠集精兵保卫国都,如此远离国都之地的兵力便相对薄弱涣散了。若此时大宋军民要收复早前被金国占领之失地,可先从敌国军力较弱之地入手。所谓“攻其不御,当易如探囊取物”,进则可联蒙夹击金国,退则可固守复得之失地,待时机成熟,再行收复其余。” 纪天伦一拍大腿道:“没错没错!芬儿果然是冰雪聪明,心思细密,目光长远。我是急性子,就懂得举国作战,与之硬碰硬,却不想金国的主力此时受到蒙古军牵制,都城又被围得铁桶似的,哪里还能他顾,我大宋要取其兵少城懈之地还不手到拿来。他金国皇帝登高观战,只剩下吹胡子瞪眼睛的份儿。” 芬儿含笑不语。孙雨星微点着头,他爹爹上下抚着下巴长须哈哈一笑,似乎是对自己的女儿表示赞赏,也似乎是笑纪天伦说话幽默无忌。 孙斌也佩服芬儿的心思敏捷,但若按照历史的发展方向,中国最终是由蒙古族来统治的。蒙古人主宰大半个欧亚大陆,对整个世界格局以至经济文化影响深远。 不久的将来,中国大地上将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这些人将何去何从,命运如何,却是连孙斌这个“未来人”也不能预知的。思之再三,为了让孙大伯一家事先做好准备,免受战祸牵连,孙斌这时试探道:“蒙古攻城略地,便是为了扩张势力,铲除异己。如若蒙古不允许大宋收复沦陷之地,而我朝执意出兵,那宋蒙矛盾不就随之升温,两国交战在所难免了?” 孙雨星道:“宋蒙联盟已有前事,不足为怪!若然蒙古撕毁盟约,强横阻止我大宋收复失地,我朝定不能妥协。中原本是我国疆土,收复是天经地义,师出有名。蒙古从中阻挠,便是不义,兴不义之师战正义之师,焉能不败?他蒙古国未至于蛮不讲理!此时蒙金交战,蒙方避免两处作战,定然不会分兵阻挠宋军,以免因之小而失之大。” 孙斌心下佩服他的先见之明,但仍道:“从短期观之或许如孙大哥所料,但将来谁主沉浮却是未知之数了。我朝太祖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偌大一个中国,偏偏剩南宋与之对抗,蒙古又岂能相容?”大家一听,觉得他此虑也并非不无道理,各人面上皆露出忧心之色,一时语塞。 孙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知时机成熟了,于是说道:“蒙古大军要想攻克蔡州城也非一朝一夕的事。金国中坚力量主要都在蔡州及其城南部的各个重镇,这些重镇与蔡州首尾呼应,实乃强劲的后方支援。这关系有如一条坚固的浮桥,一日不断,蒙金之战可算是旷日持久了。蒙古国人才济济,不可能没有识破金国此战略部署,也知强攻其北部见效不大,反而师疲粮损。若能联合宋军,前后夹击,则破蔡州指日可待了。” 他顿了顿又道:“宋金乃世仇,金国灭忙,于大宋来说或许是大快人心,殊不知‘唇亡齿寒,户破堂危’,金灭顶之灾反而给大宋带来大大的隐忧。蒙古骑军雄霸北方,连西方大片土地也划入其势力范围,可想其气之盛,其心之雄。金亡,大宋屏障随毁也,蒙军虎视何雄哉。四川战略地位的重要性已毋庸置疑了。早在三国时,魏破蜀而后顺长江而下,一举灭亡吴国。 宋蒙一旦兵戎相见,则蜀地必首当其冲。蒙古攻城略地,所向无敌,并非是只靠一股蛮力而成功;其作战战术高超灵活,善于避实就虚,擅长长途奔袭的‘闪电战’!没错!大宋要收回四川全部失地,或许可轻而易举,但如果因一时得利而疏忽大意,不对蒙古军予以提防,不对边境重镇防御能力加以巩固,就会让蒙古有可乘之机了!根据蒙古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幽云十六州突袭成功的史实,其要袭击四川也非难事!” 孙斌这一番话正如“当头棒”,极大地震撼了听者的心魄。各人面上的表情都异常古怪,震惊、敬服、欣喜、苦恼等情感如多种乐音交集在一起,触动着每个人的心灵;一时之间使他们措手不及,心乱如麻。良久,大家仍然缄默无语。 纪天伦忽然一拍孙斌右肩笑道:“孙兄弟当真是语出惊人,才识出众!兄弟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但孙兄弟所言始终系属猜测,此时大家也必过于紧张,自寻烦恼。”其实他也自知孙斌那番话言之成理。早有蒙古兵两次入侵蜀地,大肆掳掠而后舍蜀而去的前车之鉴,这还是几年前的事了。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他不得不那样说。 孙雨星这时发言:“孙兄弟远见非凡,一番大胆绝伦之言虽系个人推测,然而言必有中,切合实际,确是正理!如前番所言,金未破,蒙断不敢贸然侵宋,此间大宋可临安。我等亦可有充裕时间,想方设法也定要阻止蒙古再侵入我大宋疆土!” 纪天伦道:“凭我等平民百姓,无权无势,说要阻止蒙古骑兵南下,真是谈何容易?可与之抗衡的只有我国朝廷大军,但我们所说的终非是事实,总不成这样说······”他停了停,模拟当向朝廷报告军情时所应表现出来的神情,说道:“嘿!蒙古国居心叵测,他如邀我大宋联手对付金国,乃是借刀杀人之计。若然让他奸计得逞,便是‘狡兔死,走狗烹’之日也!因此我大宋不应帮忙打‘落水金狗’,反而要在金国将要溺死之时,拉他一把,免使他死后做个‘水鬼’!” 只见纪天伦面色一变,竖眉圆眼,竟又模仿军官的口气说:“尔等一众贱民,在此妖言惑众,动摇军心,论罪当诸!今体念尔等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罚尔等各人黄金一万两,否则立刻处死!” 他旋即又回复神态说道:“就算不处死,也必打入天牢,终身监禁。那时我们当真是报国无门让你进,死路倒是有一条!如若跟其他百姓说,他们大多毫无文化,要说服他们比说服官兵还要难得多了!小弟原本也目不识丁,若非多年来孙大哥你对小弟谆谆教导,小弟耳濡目染,近朱者赤,小弟之‘茅塞’一辈子也难开了。譬如这‘茅塞顿开’一词,从前小弟就常念‘茅厕蹲开’,如今想来,未免可笑之极!” 大家被他的顽皮话逗得笑成一团。孙斌也很久没有试过如此开怀大笑了,想不到相隔几百年的人此时竟可以同台而谈,相对而笑,这是否便是人们常挂嘴边的“缘分”呢? 第36章 正文第十七章汗青天授谁敢定 当晚,孙斌回想这天发生的事情,只觉百感交集,思绪万千,辗转难眠。正在此时,迷糊糊听到窗外一声响动,朦胧中望见一点星火,他一时惊醒过来,跑到窗前一望,不由大惊,只见一个黑衣蒙面汉已然点着了堆在小院门口的干草,火势顿时腾起;再望另一边,又一个黑衣蒙面汉抱着一个晕厥女子,那女子一头秀发垂下随风而飘,看清楚她面容,原来竟是芬儿。他不禁忿然作色,大声喝叱,以便警告屋内的孙大伯和孙雨星两人。 孙斌随即跳出窗外,向那掳掠了芬儿的黑衣蒙面汉追去。那蒙面汉这时警觉,抱起芬儿便跑。孙斌咬牙在后直追,他从来没有如此愤怒,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使他渐渐追上那行动迅捷的蒙面汉。他竭尽全力向前一跳,从后抱住那蒙面汉腰间,死活不放。蒙面汉子被他用力一撞,顿时失足摔倒于地,芬儿也跟着滚落地上,兀自昏睡未醒。 那蒙面汉破口大骂,又试图用手肘猛然撞击孙斌头部。孙斌牢牢地缠住那蒙面汉,就地滚了几滚,不防被对方施展五指抓痛后背,他一时吃痛,张口向对方背心就咬。那蒙面汉子惊叫,使出后手抓孙斌头发猛扯。痛得孙斌泪流鼻酸,他空出右手往对方腰间擂鼓般敲打过去。蒙面汉子惊痛,松开了抓在孙斌头发上的手便想向后翻。孙斌强按其后腰不让他翻身,抡起手肘猛然击打在其后脑上,一时把对方击晕在地。 就在此间,忽觉后背心受人重重踢了一脚,孙斌苦忍痛楚就地一滚,翻身站起一看,只见另一个蒙面黑衣人抡拳上来便要向自己面门击来。孙斌马上冷静下来,凝神对敌,他弹后闪过对方攻势,左弹右跳,游走四处,以逸待劳;摸清底细,组织攻防,蓄势待发,确实是深得李小龙截拳道攻守兼备之精髓。 孙斌见黑衣人左腿飞踢过来,马上跃到右边闪开,又见对方猛然转身使出“横隔马蹄”,右腿就地横扫过来,他立即跳起,一招“千钧压顶”,单膝向对方胸间跪去。却见黑衣人突然翻身跃起展开“齐天腿”,孙斌一惊,顿时双手环互胸前,硬硬的接下对方来势凶猛的连环腿,身子不由倒跌下地。他向后一昂,双手一撑地面,翻身下来站稳,只觉双臂一阵酸痛。那黑衣人不想他竟有如此身手,顿时施展螳螂拳,强攻过去。却见孙斌时不时以快拳还击,但是以闪躲自己的进攻居多,不由对这种打法感到好不耐烦,于是骂道:“臭小子!不断的跳个啥?还没打你就准备逃吗?怕死就滚蛋,不要阻着大爷我回去交差!”他自以为孙斌已心生惧意,是以一时起了轻视之心。 孙斌左闪右避,不时腿踢还击,快拳相迎,贴摔粘打,倒地缠身,见招拆招,慢慢地体会到了“攻守无形”的截拳精华。他从前一直没有跟人真正较量过,此时遇上如此良机,一旦拳脚施展起来,倒让他发挥出了截拳道的威力来。 其实截拳道无没有固定招式,无论是泰拳、空手道还是拳击,都可称做“截拳道”。截拳道讲求“无形之形,无式之式”,所谓“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于实践中不断寻求摸索适应自己的最佳打斗方法;同时,结合自己体质、思想和身型等特点创造出一门完全与自己相适应的武功。 只听那蒙面黑衣人嚷道:“你这小子武功路数怎么如此杂,乱抓乱咬乱踢,简直是蛮汉厮打!”孙斌此刻已然对黑衣人的拳脚路数了解得一清二楚,心思既定,这才停下脚步,摆出迎敌之势。那黑衣人一见,左掌劈出,右手从后而击。 孙斌猛使左腿前伸,待对方手势,他右脚连番上踢对方侧面。黑衣人一愣,以左手挡过,他嘿嘿两声,说道:“好!你不躲就好!这才是英雄,让我们真真正正较量一番吧!”孙斌不等对方说完,快步上前一腿踢向对方下腹,后脚一蹬,又再使出“凌空连环三腿”。 那黑衣人忙不迭后退几步,肋间还是被对方狠狠踢中一脚。孙斌不让他有歇息机会,七步赶蝉,奔至黑衣人身前,运劲一招“扑面拳”击出。黑衣人冷笑一声,右手搁下此拳到胸间,把对方大部分力道缓冲卸掉,isuu書网另一拳正要向孙斌面部打去。正自高兴,忽觉孙斌打在自己胸间的拳势突然加剧,一股劲力凶猛地撞击胸骨,“嘭”一声,只觉身子往后便跌,胸间一时窒息,倒在地上一时起不了来。孙斌那一拳凝聚了其全身力气,在一寸之间击出强大的力道,是咏春拳中一式,名为“寸拳”,也是截拳道的招数。 孙斌呼出一口气,马上抱起仍自昏迷不醒的芬儿跑回去。只见孙大伯和雨星频频到井去打水救火,已熄灭了屋子大门及三面的火苗,只有堆在屋后燃着了的干柴草,经风一吹,殡焰飞腾,红红烈火顿然蔓延开去,眼看便要烧至屋顶四处。孙斌轻轻放下芬儿,冲进屋内拿出木桶提水灭火去。经过一晚努力,终于将火救熄,三人衣服全湿,弄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那屋顶也烧了个大窟窿,四周泥墙黑油油一片,院中一道篱笆墙已然倒塌,后来经过他们十多天的修整与捡拾,才得以恢复旧貌。 三人救醒了芬儿,陈言昨夜之事。孙斌忿然作色道:“定然又是那柯达贵一帮人做的,三番四次谋害我们,这次抢人不成,还要烧屋,以图杀人灭口,简直丧尽天良,天理难容。”只听芬儿轻咬着下唇,坚强地说道:“他们不让我们有好日子过,我们更应该自强不息,而且比他们活得更精彩,更快乐!”孙大伯一家自此对孙斌更加感激不尽,待如亲人。 就这样,孙斌便在孙大伯家中安住下来,往后的日子里大家相处愈加融洽,宛若家人。孙斌有时跟孙大伯上山采药,学习如何认药用药。孙大伯是本乡一名出色的大夫,医德甚好,广受村人的爱戴。孙斌还不时请教他医学上的问题,孙大夫见他如此虚心向学,当然欣然给他讲解。 孙斌就己所知,也发表一些在日常饮食上的见解,例如:鲤鱼和辣椒混合着吃则成痔疾;豆腐和蜂蜜,萝卜和木耳一起食用,可分别导致耳聋、皮炎;而兔肉加上人参,狗肉加上绿豆皆会产生中毒的危险。如此种种,其实不过是现代健康饮食的常识,一旦说将出来,连孙大夫也大为惊诧,不由对孙斌的博学多才大加赞赏。 孙斌尤其喜爱文学,时常向孙雨星借阅一些古籍,当遇到艰涩难明的词句时,便向孙雨星谦虚请教。两人谈诗论文,赋词作对,引为知己,相互佩服。孙斌没想到竟得孙大夫一家如此眷顾,厚爱有加。这短短几天相处,当令他得以重拾家庭的温馨。犹使他感到亲切的是年方二八的小姑娘芬儿;与之相处愈久,愈觉得她温柔善良,睿智优秀,勤劳节俭。他见芬儿所干的杂务虽不重却繁多,于是常插手帮忙干点活。 这一天,孙斌拎了个木桶到水井去打了满满一桶上来。这口井开在屋外右边约十米远的地方,平时的饮用水全靠这口井提供的,井水终会干涸,干净水源在古代是得来不易的,所以他们平时都很节约用水。 再说孙斌正要抬水进屋去,却见芬儿迎面而出,便问她往何处去,芬儿告诉他上后山摘菜。他说也跟着去,却不等芬儿回答,转身便往屋子走去。他觉得芬儿娇小玲珑,容易为人欺负,又想这古代中花花公子,风流子弟实在繁而杂。也难怪中国古之女子总是深在闺中,足不出户,让她一个女子独自出门,叫人如何放心得下。所以便是买菜孙斌也陪着她去,他绝对不容“遭人调戏”的事件再发生在她身上。 菜地果然离屋子不远。孙斌见小片地上长满绿油油金灿灿的菜心,清新菜花香,尤令人心驰神往;又见芬儿笑容可掬,容颜清秀,玉骨雪肌,飘逸可人;当真是人比花娇,神比花俊。 两人摘了几棵青菜便即回来。只见屋后一片沙草之地架起小栅栏围成一圈,栅栏内一只母鸡并两只公鸡带着七八只小鸡到处觅食。其中一只公鸡无意爪到一条肥大的蚯蚓,正自洋洋得意,不防被另一只公鸡冲上来抢走了。两只公鸡于是在圈内你追我避,相互搏斗,闹得鸡群惊恐万分,鸡圈狼藉。 芬儿见状,跑上前喝止。可两只公鸡依然我行我素。孙斌这时笑道:“那抢食物的公鸡如此霸道好斗,把它卖了或宰了也不痛惜。”芬儿道:“它们虽是好勇逞强,却都是小妹自小养大的,弃了总是割舍不得;再说那些小鸡没了父亲也怪可怜的。” 孙斌听了心里好笑,觉得她原来也有可爱天真的一面。他心中又想,那母鸡不是有两个“情郎”吗?宰了一只公鸡,“一夫一妻”不是很好。心是这样想,但他不愿跟她争辩,只是一笑道:“那些小鸡也是你养大的,将来你也舍不得它们的,让它们终身陪伴着你吗?” 芬儿脸上微微一红,接道:“它们在这里安家好得很,离开这里难保别人也会好好照顾周全;在这里到自在无忧。那母鸡每天下一只蛋,我不会捡去,就让它孵出更多的小鸡来。”孙斌忽然叹了口气道:“小鸡啊,小鸡!你们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们的主人不仅心地善良,还心怀壮志,她打算开一个大鸡场哩!”芬儿抿嘴一笑。两人渐渐没了生分,越见亲密无间。 就在此时,孙斌看见纪天伦从远处快步走来,心下喜悦,便迎上前道:“纪大哥,怎么现在才来,都十多天没见你了?”纪天伦见了他也很高兴,与两人打过招呼后,便说道:“我来是告诉大家一个重大消息,我们先进屋再说。” 第37章 芬儿进屋后,唤了爹和哥来正厅。孙雨星见纪天伦神色有异,问他发生何事。纪天伦没有立即回答他,待大家坐下来,这才用手在额头虚作抹汗之状,望着孙斌笑道:“孙兄弟真是神机妙算,才智过人!兄弟拜服了!”孙斌谦逊一番,心下略一想,心知定是自己这个“事后诸葛亮”所说的话已然应验了。那是历史使然,理所当然要发生的。 果不其然,只听纪天伦道:“就在莫兄弟对时局做出推测后的第三日,蒙古汉国便派使者到大宋请求协助灭金。条件是灭金后,将金国统治的陈州和蔡州以北的州郡仍旧归蒙古占领,而以南地区归宋管辖。我朝那个大奸臣史弥远史大相爷作威作福二十多年,难得的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便是不负众望地死掉了,所以皇上如今重执朝政,金口一出,就决定派孟将军统兵攻打金国,以雪前耻。 想那金国即使强盛之日,也未必抵挡得了宋蒙合力一击,更不用说如今山穷水绝时。那蒙古军确实强悍,铁蹄所到之处都夷为平地!其攻城迅速,攻坚术诡异,攻坚器先进,我大宋也有所不及!即使我大宋不相助,凭他蒙古此时强盛之势,那金国亡国只是早晚的事。如今看来蒙古邀我大宋联盟,实则保留实力,意图不轨!其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了!” 孙雨星沉吟了半刻,说道:“这场‘灭金之战’估计不会持续很久。我们既洞晓蒙古之企图,可不能等‘飞鸟尽,狡兔死’,才草率采取行动。为了不使其奸谋得逞,只有让他的‘狼子野心’及早昭示于我大宋百姓面前。” 纪天伦道:“孙大哥可有什么良策使蒙古这条‘狐狸尾巴’提前露出来?” “放诸官家不足信,散诸百姓舆论飞!咱们本是百姓,当是散播之始。夫百姓满天下,则舆论布赤县,或许一时不信;然一人传虚,万人传实,况且消息本是真实无假。所谓‘民间动静,官府耳长’。如此,则何惧圣上‘龙目蒙,龙耳掩’呢?此乃‘刘玄德娶孙夫人——假戏真做’之计,既可警告蒙古,亦可警惕宋朝廷。” “哈哈,计本来平平,一旦经孙大哥之口说出,似乎变得奇妙无穷了!但为何从前就施行不得了?” “前番顾忌重重,只想到让听者信服,然若使每人皆信,谈何容易?此次抛开顾忌,便以广播为主,以信达为辅,不求其信,只求其泛,雷厉风行也!” “哈哈,孙大哥总是文绉绉的,小弟还只听懂了个大概。那刘备借荆州的故事我听大哥说过。想当年,孙权假意将妹嫁给刘备,想攒他来吴国以换回荆州。这情形正像蒙古要求蒙宋联盟。蒙古先给大宋一点甜头,等到目的达成,他蒙古就会出尔反尔,反面无情了。” 纪天伦见孙雨星不断颔首,以示对自己的赞许,心下一喜,又说道:“后来,刘备用诸葛丞相之锦囊妙计,一旦到了吴国,便让赵子龙将军把他与吴侯联姻的消息广为传开。那时吴国太还蒙在鼓里,全亏小乔的父亲乔老报喜和撮合,她这才恍然大悟;确认消息真实之后,吴国太便来给孙权施压,最终才成全了刘备抱得孙夫人归的愿望。”说着便偷偷觑了芬儿一眼,见她虽然静静听着却是毫无反应的,心中不免有点失望。 纪天伦随后接着又道:“如果刘备当初一到吴地,就随手抓几个路人来告诉他们这‘喜结良缘’的消息,那些路人们多半不信的;说不定还会说‘你刘备癞蛤蟆,想吃孙夫人这天鹅肉’。而现在我们正要做的是散播真言的‘赵将军’,正缺少的是把消息传到吴国太的那招风耳的‘乔老’,正需要的是‘吴国太’一句答应嫁女的话!” 自从听了孙雨星讲述《三国志》中的英雄人物的事迹后,纪天伦便一直对书中智计出众的诸葛亮,无敌将军的赵子龙等英雄人物敬重佩服不已;而对刘备、孙权等帝王反而不以为然。是以称呼他们时,敬称诸葛丞相和赵将军,而直呼刘备和孙权。 大家听他说得妙趣横生,不由都莞尔而笑。孙雨星将他自己的行动计划说出来,大家各抒己见。孙斌刚才一听到孙雨星那确实可行的良策后,不由心下打了个突,身子顿时凉了一半。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今又听到孙雨星周全的计划,心下又恐又怕,知道这下子自己可要犯下篡改历史的弥天大祸了。 当初孙斌之所以泄露历史,为的是要使孙大伯他们四人可以远避战祸,免受战火伤害。也想到即使他们知道历史,也难以改变历史;哪料到事与愿违,孙雨星竟生出了“孔明锦囊妙计”,不免责怪自己实在太小觑古人了。他愈听下去愈觉心惊胆战,这时又听到孙雨星向自己征求意见。他心怀鬼胎,好生愁闷,心中苦笑,口中却道:“好,好计······” 他心下打转:“怎么才能阻止他们这一行动呢?唉!历史的车轮理应顺其自然,要发生的还是顺理成章地发生,不要发生的可不能无中生有。历史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生平走过多少足迹,便会有多少足迹留在史册上。若随意增删这些足迹,可不是等于改变人的一生吗?正如历史家所说:‘喜添新章创历史,蛮改半字乱汗青。’改写历史是万万不能的!如果历史因自己而改变了,以至年代交错,世界大乱,到时自己便是千古罪人,万死莫赎了!” 他突然产生一个怪想:“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有自己出现的地方,历史还不是照样被改变吗?唉!算了算了!从今以后我隐姓埋名,绝迹人世,老死山林便是了。从此人世算是无孙斌这号人物了······但是······但是······唉!这样完全和社会断绝联系的人跟野人有什么区别?我是社会人,真能过这样的生活吗?”他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懊丧得很,打定主意以后不闻不问,听其自然,以尽量避免与那历史“大车轮”产生任何身体上的摩擦,安心做个“方外人士”罢了。然而,一旦他的朋友们遇到危险时,他当真便忍心置身于外吗? 正文第十八章千里神行盗亦侠 孙斌正自想着,只见纪天伦和孙雨星还在参详讨论,而孙大夫和芬儿已不知何时离开席位了。晚饭时,纪天伦留下来与大家一起用膳。每当芬儿上菜时,他总要对芬儿的厨艺大赞一番,将平平常常的家庭小菜看似比饭店中的佳肴还要美味得多。 他瞥见坐在身旁的孙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好生奇怪,正想说些趣事来逗他。这时见芬儿端上碗筷要派发到席上,他正要接过来,却听芬儿喊了声“孙大哥”,随即见她将碗筷递给孙斌。他诧异地眼注视着芬儿,只见她眉梢、眼角、嘴边都充满了笑意,当真是“笑靥如花一枝春”。他内心觉得这种微笑无疑是能够软磨融化世上最顽固冰冷的事物;是三月阳春的言语,是十五月亮温柔的眼神。然而,在看到芬儿望着孙斌那一刻,这微笑却成了重重击打在他心坎上的千斤铁锤一般。 他一时难以接受眼前事实,“哎呀”两字迸口而出,幸好大家各有心事,不曾留意。这时他心下黯然道:“孙兄弟不惜舍命相救,她自然是心存感激,大受感动了。孙兄弟为人敦厚笃实,性格正像她自小便崇敬的爹爹和哥哥,加上学识渊博,智慧过人;跟他相处一段日子,自然可发觉他这些优点,又无生分了,如何教她不把一片芳心系在他身上呢? 唉!我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年来又怎不知道她只当我是亲哥哥般看待,只是我实在喜欢她,情难自拔,心知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自欺欺人;也想得到她将来必定会嫁给像她自己哥哥那样的好郎君。可是,我性情本来如此,改变不得。不过作为哄她开心,逗她眉开眼笑的‘伴偶’,我自是心甘情愿的。”虽然纪天伦此刻已想通了不少,但多年来“款款情丝”一旦被剪断,无异于希望的幻灭,心内那种痛苦和失望不是说消失便消失的,是以吃饭时他仍觉大不是滋味。 孙雨星见天伦一顿饭下来总是心不在焉,神情大不似平常,不禁心下疑惑不解。饭后,便拉了孙斌和天伦两人出门,一来可以散散心透透气,二来也好了解一下天伦沉闷不乐的实情。 一路上,只见:静谧清流,虫鸣悠悠。夏情如火风如水,天清月近语丝柔。语丝柔,语丝柔,落花随水夏芳留。好一幅具有浓厚乡村气息的水墨画!孙斌好久没像现在这样心旷神怡,身心舒畅了。 他平心静气地接受着天地山川对他施予“去烦嚣,平嗔怒”的无形熏陶,全身投入此享受这月亮女神对他的似水柔情。只见他一身打扮俨然古代文人学子,穿一袭白色蓝边长衫,系一条黑色花边绦,蹬一对黑面白底青色布鞋。他身上一切服饰鞋袜却是孙雨星赠送的,由于他自己的衣服只有初到古代的那一套夏装:“的确良”衬衣,尼龙短裤,褐胶凉鞋。这些服饰只适宜在现代穿着,否则在古代人看来便是怪装异服,不伦不类了。 古代男女都留着长发,不可随意修剪,所谓“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不敢毁伤”。意即身体一切都是父母赐予的,他无权损伤身上一寸肌肤;即使要剪理头发,也要经父母同意方可。孙斌留得一头两寸不到的头发,即管发型清新美观,但是给古代人的感觉倒像是刚刚还俗不久的小和尚一般。 三人借着柔和月色,沿着繁花小径,放开脚步缄默无语地走着;似乎各怀心事,又似乎正心领神会着眼前佳景。孙雨星这时突然问道:“纪兄弟! 第38章 愚兄已留意你很久了,你今晚似乎不同寻常,可是有什么心事?”天伦一愣,不防他有此一问,不禁牵强说道:“孙大哥!小弟能有何事?不过,不过是看见大哥一家如此温馨,一时感慨罢了!” 天伦父母很早见背,自小便失去父母的疼爱,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自从遇上孙雨星一家后,无疑让他这个漂泊无定的“孤船”找到了一处可以停泊的港湾,所以他很珍惜与孙雨星一家这段情缘。他一直对芬儿一往情深,视孙大伯一家如亲人,他们也待自己如同家人;不想这次再踏进这“家门”时,大家对孙斌热情如火,而相比之下对他却大不如从前般关注了,一时适应不来,郁闷之意便即袭上心头。 孙雨星一笑道:“纪兄弟为何说这样的话?你我相识已久,虽非亲兄弟,然情胜兄弟,愚兄早视兄弟你为家人了,难道兄弟从来不当我们是一家人?”天伦大受感动,叫了声“孙大哥”话便即卡在喉咙里,一时竟说不出来了。孙雨星抓着他的手,哈哈一笑,意思是说你这一声“孙大哥”,我便当你承认是答应加入我家作为其中一份子了。天伦傻傻地站着不动,乍然与孙斌那纯真的笑容打照面,不由心下顿时释然,一时竟相通了;似乎对孙雨星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嗯!我们如今是一家人了,那我还有何所求呢?” 孙斌见刚才纪天伦望着自己那一刻的眼神是那么的扑朔怪异,感觉似乎是一种无言的诉苦,一股有形的幽怨;又似乎是一丝羡慕、一缕钦佩的表述;这种感情交集的眼神只觉似曾相识。突然,脑中一束灵光电闪而来,倏尔而逝,这才慢慢地回忆起来:“两年前的一天,那是还在学校用功时,一位和我关系很好的女同学借着课间之时跟我讨论一道问题,最终她被我提出论据折服了;她那时似乎很欣赏我,对我心悦诚服。 随后我们两人闲聊起来,说到有趣的事,她还不时笑出声来。那时我有一位很要好的哥儿叫徐明。他似乎闻风而来,当看到我正跟她谈笑风生时,他面色便立刻大变。嗯!这神情不正像纪大哥那样子吗?我当时是难以理解了。自从这事发生后,我和徐明的朋友关系便逐渐疏远了,不久我就收到那位女同学给我的一封情书,自己一时茫然不知所措了。我当时一心只求学,无意感情事,后来也把那事给淡忘了。我本来搞不懂徐明为什么突然和我生疏了,直到此刻,我才算是长大了,稍懂得这‘情’之为何物。当看到纪大哥的时的眼神时,便更是洞若观火——通通都明白了。” 孙斌想到这里,不由顿生歉意,一时不知怎样开口,神思一会,内心已有主意。只听他慢慢吐出字道:“小弟与孙大哥一家相处虽短,这段日子却令小弟毕生难忘,也深深感受到大家对小弟的关心厚爱,这才得以让小弟能够重拾亲情的温馨。孙大哥!小弟也恨不得此时便与大哥及令妹义结金兰,却不知道小弟有没有这个福气?” 孙雨星一听,不由大喜,也抓起孙斌的手,眉开眼笑地对他说道:“贤弟言重!愚兄早有此意,早前恐怕贤弟一时难以决定,是以不敢贸然提出。如今贤弟既有此心,愚兄岂有不允之理?哈哈······好!太好了!我们这个家又添一位成员了!确实是可喜可贺,皆大欢喜也!”说完,便即兴吟出一首词来,以抒发其激动愉悦之情怀。 天伦听了愕然道:“孙兄弟,你······”孙斌接道:“纪大哥,能认识大哥你也是小弟的今世的福分,小弟别无所求,只求和两位哥哥的情义与天地共存!”纪天伦见他真情流露,感动道:“可是,她······”孙斌微笑道:“爱情需要信任,友情需要理解;义结金兰情是真,烈火锤炼真是情。小弟是真心诚意的,决非敷衍推搪。”他言外之意是指真正的情义是经得起任何考验,不会因挫折失败而屈服变质的;而爱情非买卖,岂能推托相让?他孙斌是诚心跟芬儿结拜为兄妹,所以别以为他是因为你纪天伦的关系才被迫退出。 纪天伦听明白他这话中之话,因觉得自己心胸远不及孙斌,是以心生内疚:“不论怎样,孙兄弟都是对我作出让步。芬儿爱他是事实,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柔情脉脉,这绝对错不了。孙兄弟本来就比我出色,如今舍爱为我,有情有义,心胸似海,万万非我所能比啊!唉!枉我纪天伦还自称豪情侠义,胸怀广阔的大丈夫,一旦遇上儿女私情,毕竟还是‘难过美人关’啊!”他心下一阵难受,也不知说些什么话来答复孙斌,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三人沿着乡间小径去到一里许外的一个小集市,在一间小茶馆里找了个安静位置坐下。此乡夜里仍有三两间茶楼营业,以便供客人晚上休闲吃喝。乡里很多人都喜欢到这里闲谈小酌一杯,这里是村里日间最为热闹的地方;村中所有的买卖都开设在这些茶馆外面,于是一个小集市便渐渐围绕着这些茶馆而建成了。 天伦叫了两壶米酒另外要了两碟菜肉下酒,只见他频频举杯向孙雨星两人敬酒,似乎已经一改方才郁闷的心情了。孙斌自小不会喝酒,此刻见天伦如此兴致,却之未免扫兴;一杯酒下肚后,只觉喉热腹烫,头晕眼花,还好此时头脑仍然能保持清醒。心下惊疑之余,不知是自己酒量实在差得离谱,还是这古代的酒精纯度高得可以。 天伦见他一杯不到便唇白面清之样,正要戏言几句,忽然听到旁桌一人道:“那‘奇盗翼天鼠’前些日子一直销声匿迹,大家都认为他从此便退出江湖,岂知他是‘不盗则已,盗则惊天’!昨天,成都一个富商家中一块价值不菲的‘青斑羊脂蓝田玉王’,半夜里竟然不翼而飞,安放那宝玉的地方留下‘翼天鼠’的标记‘翼鼠签’。那宝玉自是给那‘翼天鼠’神不知鬼不觉般盗走了无疑。” 又听一个年轻人说道:“那‘奇盗’亦正亦邪,有人说他的所作所为乃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亦有人说是为了收罗奇珍,满足一己私欲,总之种种说法都有。空穴来风,事必有因。就从名声上或道义上来说,‘奇盗’都远远及不上他的师傅‘盗亦侠’。听闻‘盗亦侠’侠义恩惠施诸四方,为人仗义疏财,向来是‘取悖货,施诸民’。这劫富济贫的大仁大义的行为,自然是得民爱戴了。” 刚才第一个说话者这时接口道:“话虽如此,但亦有听闻那‘盗亦侠’好色成风,辣手残忍。几年前,唐州守将钟天椠图谋叛变,守臣方大有发兵围住,又放话说要请‘盗亦侠’把钟天椠的兵符盗走。那‘盗亦侠’听到消息,为了要向天下炫耀其盗技,自然便真个去把兵符偷走了。他兵符是盗了,却把人家钟天椠如花似玉的娘子也顺手牵羊地盗去了;这还不够,他对那娘子施暴后,还辣手催花,竟然将她吊死在兵营附近的一棵大树上,逃去之时还杀害了宋将方大有,从此便不知去向了。” 天伦听到这里,突然两眼发出厉光,狠狠地瞪着那说话者,见他穿着黄色麻布粗衣,皮肤黝黑厚实,诚然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农夫,不由怒气渐缓,握拳渐松。又听那年轻人惊讶道:“怎么可能?说什么我也不相信的!”那农夫说道:“年轻人懂得多少?要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应只听一面,该当多方面打听!” 天伦再也忍不住了,冲着那农夫冷笑道:“老兄你又懂得多少?没错!看人要看全面,但想你老兄长年在农田打滚,足不出户,所知不外是道听途说罢了,谈什么看人全面?我在那方大有手下当过几年火头兵,自然比道听途说要懂得几分!” 他见那农夫半信半疑的样子,又说道:“公道自在人心!‘盗亦侠’前辈侠义平生,为人正直无私!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两三句诬陷的话岂能抹黑得了?‘盗亦侠’前辈在弥留之际已将整件事向小弟交代清楚,小弟结合所见,事实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盗亦侠’那时确实是前去盗走了兵符和钟天椠的娘子,但那只是按照方大有的指示去做。方大有那厮说偷了兵符还不能使钟天椠投降,若然两军交战,难免生灵涂炭;最好能把他的爱妻也盗来,那便可让他投鼠忌器,己方定可不战而胜。岂知‘盗亦侠’前辈将娘子盗来后,方大有那厮乘机诬告他拐带良家女子,作下‘采花’之行径,便要下令捉拿。” 天伦见有些群众显出忿忿不平的样子,不禁心下暗喜,接着道:“听到这里,相信各位已经猜到方大有为何有如此举动了!方大有那厮见人家娘子漂亮,便起了色心,一旦‘盗亦侠’前辈完成任务,便即斩草除根,杀人灭口。‘盗亦侠’那一刻才知道中了对方陷阱,盛怒之下便要突围,却被方大有预先在四周布下的刀斧手连番袭击;但他恃着绝顶的轻功,拼着身受重伤之危,最后还是把方大有那厮的狗头‘盗走’了。 后来听得那钟家娘子的噩耗,想来定是被方大有的手下给逼死的,但这帮走狗竟然造谣说是‘盗亦侠’前辈所害的。‘盗亦侠’前辈对此事悔咎万分,是以事后也不愿站出来替自己澄清,他相信终会有水落石出时候。可是,他想错了,最后大家真个就会明白事情的真相吗?唉!这件事对‘盗亦侠’的打击太大了,最后成了其终天之恨。”纪天伦这番话说得激动异常,两眼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小茶馆内一时寂静无声,四周竟围了七八个农人,这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人叹息道:“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第39章 那么‘盗亦侠’前辈真个是沉冤多年了!”有人激愤道:“那狗贼方大有竟然如此可恶,‘盗亦侠’前辈杀得好!杀之亦难泄民愤!”“嘘!你想死啊?辱骂朝廷命官是要充军的!”“怕啥?他方大有便真个如此,朝廷也不会包庇这样的将领!这个窝囊,自家想抱人家美娘子却偏要说为了免使生灵涂炭,自己包藏祸心却污蔑侠士居心不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乌龟王八蛋!”“此事有待考究,李兄还是少作评论为好······” 天伦不想自己一番七分假三分真的话竟引起不少公愤,心中不由豪气顿生,对着众人拱手道:“此刻小弟告诉各位真相,便是要替‘盗亦侠’前辈洗脱嫌疑!望各位好好想想,不要为奸人所欺才好!‘盗亦侠’前辈向来侠义宽厚著称,一生未曾杀害过一个无辜者。十多年前,蒙古挥兵攻西夏,想用‘假途灭虢’的计谋,以他的铁骑兵袭击蜀地;却被当时‘川蜀五杰’领导的江湖上一众英雄于半途中打个落花流水,败退百里,从此不敢轻易入蜀。 蒙古可汗成吉思汗对那次败北的耻辱一直忿忿不平,于是发‘邀英令’召集‘金国七豪’和‘吐蕃二十神僧’这两国的高手,再加上他蒙古的‘漠北三雄’一起夹击大宋,想再次兴兵侵蜀,要与蜀中五杰等英雄分个高下。那三国的三十个高手每个皆身手不凡,实力不下于‘川蜀五杰’,若然真让他们到来,鹿死谁手,实在是未知之数。中原众英雄暗暗打听到这消息,便要派人去阻击那三十个高手。‘盗亦侠’前辈这时挺身而出,愿意去盗走那‘邀英令’。成吉思汗兵分两路传送‘邀约令’;‘盗亦侠’前辈两日飞走千里,终于盗走了‘邀英令’。成吉思汗听到后为之气结,南侵入蜀之举遂作罢。这件名动天下的大事,想来各位也有听闻吧?”当中有几个农人点头称是。 天伦口中说着,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又道:“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雪白时!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譬如辨别稻谷种子好坏,一旦放到水中,沉者为实,浮者为虚,一时便可分辨得了。世事因而绝没有假的永远真,真的永远假的事情。小弟这次从襄阳回来,便听闻得一出怪事。” 这时有几个农人好奇问什么事,天伦卖个关子道:“大家且莫急!事情是这样的,大家亦听闻宋蒙结盟围攻金国的事吧?”这些农人平时只顾在家务农,半步不出家门,如何这么快便听说过这等大事,都异口同声说不曾听闻。天伦早预料到这回答,便假作得意的样子,向他们叙述了蒙古如何兵围蔡州,如何邀宋助战,双方如何议定灭金后的分封土地。说毕,他见大家似乎一面不肖之样,便笑道:“各位仁兄觉得这场交易是否妥当?” 当中一位青年人听后忿詈:“妥他妈个屁!蒙古狗向来出尔反尔,一面与我们说好,另一面却冲到别人家里烧杀抢掠!哪有人这样的不讲信誉的人?简直毫无人性,猪狗不如,天理难容······”他说得激动了便把酒罐大力摔在地上。另外一个青年怕他闯祸,便半哄半推着他走出茶馆;远远还听到骂声不断。 这时那皮肤黝黑的农夫摇头说道:“他家本是住在宋金交界的广元村,不想前几天蒙古兵入村大肆掳掠,村里每家每户被烧杀抢夺得惨不堪言。他因出外得以幸免,而他妻子父母以及两岁的儿子都被活活的烧死了。” 孙斌坐着一直不出声,听到惨不忍闻的事内心便似要跟着滴血一般,他心里道:“战祸的危害对于生活在最底层的普通百姓来说,是体现得最深的;所以他们思想觉悟得快,不会为当前一点点利益所诱,一些迷雾所蒙蔽。确切来说,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上过当,都看清了残暴的蒙古人的真面目,要使他们相信蒙古人不再侵略,那比登天还难。如此看来也不需要孙大哥的广播宣传,人们心明眼亮,自然心中有数了。 这正正说明历史不是说改变便改变的!如果历史因我而改变了,也不会有现在的我来到古代。我最清楚自己,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肆意修改历史。即使是无意触动历史,奇*书.网只要一切都是无意的,只怕也是上天早已安排的事,到了我那个时代,在这里发生的事都必然成为既定历史,记载在史册的了;而只要我有意改动历史,说不定一旦产生这个念头,我便即暴死某处了。若然是换作蓄意篡改历史的人,却又不可能来到这古代,以免他干出一些破坏‘历史秩序’的傻事来。看来冥冥中自有主宰,这似乎便是天命吧?难道······难道天上真是有神灵吗?” 愈想愈觉得这个世界不可思议,他理了理头绪又想:“历史正如一条长河,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一如既往地流淌着;时而惊涛骇浪,乱石穿空,时而风平浪静,哗而不乱。即使不经意落下一块小石头,只会溅起轻微水花,不至于引起轩然大波,对长河流淌的步伐可以说是影响甚微。身处古代的我,改变历史自然是不肯的,要不想影响历史的发展趋势,所应充当的角色便是这小石头,或者说一颗可有可无的小沙粒。 人生总得有所作为,即使无大作为,亦要有小作为。否则虚度一生,碌碌无为,何颜以对天地?”他这样想着,却万万想不到将来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事情,正是由于自己这所谓的“小沙粒”引起的涟漪所波及引起的,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天伦和孙雨星没想到老百姓竟比朝廷中所谓的有识之士更要清醒明智,如此一来,便可省去他们不少的“宣传工作”了。三人与众人边谈边喝酒,当真喝个不亦乐呼,大醉而归。 第三日,纪天伦和孙雨星便说去襄阳打听宋金战况,沿途顺便大肆宣扬蒙古的阴谋。孙斌被留在四川攻书自学,以便应考秋季的“解试”,即是州试。原来,孙雨星建议他借此良机考取功名,还说凭孙斌这等才学见识,只要在剩下这三四个月内努力攻书,要考个举人是不难的。 古代人都认为读书最有出头。及第为官是为上等,务农次之,而经商最为下等;是以自古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宋真宗有首诗写得最清楚不过了:“富家不用卖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房不用架高梁,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随人,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孙斌是少年心性,虽然无心入仕途,却对这吸引了中国文人一千多年的“科举”产生浓厚兴趣。他很想亲临其境,看清楚士子应考究竟是何等境况;而且,他也想试试自己身手,凭着自己通晓千年文化的才学,是否便能应付得了呢?自己不过是见识一下而已,也不会真个以身试法,存心改变历史,这样一试又有何妨? 但要参加科举考试一定要有个人身份证明,于是孙雨星帮他到当地官府处办理一个户籍迁移证明,户籍署名是“莫斌”二字。原来孙斌不想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史册上,取了个“莫”姓,意即从此再没孙斌这个人了,他算是完完全全融入这古代了。 正文第十九章飞天遁地翼天鼠 孙雨星离开几天后,孙斌便遵从他的教导,闭门专攻其嘱咐的必读书籍。经过一个多月的潜心苦读,算是通解了州试所必须掌握的知识,其实说穿了不过是对四书五经熟诵如流而已。在这期间,少不了芬儿为他安排好一切吃用,可说是热情之至,照顾有加。当然,他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圣贤书”,至少衣服得自己来清洗吧?除此之外,他时而到庭院喂小鸡,稍解长久专读的孤寂;时而攀后山放风筝,以便释放背书的愁闷;时而躺草地听流溪,一洗心中的烦嚣。在现代他便养成了劳逸结合的习惯,他觉得这样才能发挥读书的最佳效率,自然便可收到很好的效果。 孙大伯视孙斌如己出,又见孙斌对医学兴趣盎然,时有心得,只恨不能一下子将自己所有的医术都传授给他。孙斌对孙伯伯一直是敬爱尊重,心怀感激的。他从未尝试过恋爱,也不知道情为何物,所以他对芬儿怀有的情感不过是敬重和感谢以及珍惜和怜爱。 时至解试只剩下一个半月,那时参加解试的考生必须到各省省城应考,而孙斌届时也会去四川成都会考。为了不误考期,孙斌提前一个多月起程。翌日清晨,孙斌便即告辞孙大伯,独自前往成都。芬儿依依不舍地送他出了村口。 孙斌离开几天后,孙雨星和纪天伦风尘仆仆,披星戴月地赶回来。二人这两个月来奔走襄阳和随州,听闻灭金之战又出现新战况:孟珙将军不久前横扫金国武仙所领的邓州军,继而攻克唐州诸郡,拟从西面进围蔡州。时势将变,他们两人赶紧回来四川,作好备战宣传,曲突徙薪,以防蒙古兵进犯蜀境。 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孙雨星因忧愁国事,辗转难眠,便轻手轻脚起了床,独自出至郊外缓步而行。不知不觉却走到那乡绅柯达富的巨宅门前,抬头一看,只见木门气盛,石狮威严;又见高墙森森,朗月清寒。他一时触景生情,想到朝廷内政腐败,外战又受异族欺压,心情不禁更加沉重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巨宅内人声嘈杂,警报四响;又见一只似大鸟般的物体从巨宅东边的高墙飞掠而出,而且很快便往他这方向冲来。他定眼一望,不由吓了一跳。原来那所谓的大鸟,竟然是一个身穿黑衣黑裤的蒙面人。那蒙面人似乎不曾料到这门外还有人,猝然一个翻身,折向西北面而去了。 第40章 正当孙雨星惊魂甫定时,那巨宅两扇大门忽然打开,一帮大汉高举火把和手提刀剑,呼呼喝喝地汹涌而出。那帮凶神恶煞的大汉围着孙雨星,作势便要一拥而上将之擒住。当中一个青年公子突然惊讶叫道:“这不是孙举人吗?你怎么会在这出现?”孙雨星认得说话者正是那淫贼柯达贵,不由勃然变色,气愤说道:“可笑了!我因夜难闭目才出来散步,不因不由便走到这里,不想碰上你的手下大呼小叫地冲出来无端将我围住!却作如何道理?” 柯达贵一挥手,马上有两班人分两个方向奔去,他又赔礼笑道:“原来如此!可见是误会一场!我等如此动作原是为了追一个无知宵小。我手下一时错将孙举人当作他,才至于冲撞了你。小弟在此待他们向举人陪个不是!”孙雨星哼了一声,讽刺道:“好说了!不知道是哪个盗贼如此胆大,竟连堂堂柯府也敢冒犯,想来是眼瞎了,以至于把贵府大门也错认了。” 柯达贵心中有鬼,干笑一声,说道:“那不过是初出道的小盗贼而已,也不知偷了我家甚么财物,得追回来审问一番。是了!孙举人经过这里可留意到那小偷往哪个方向逃去?”孙雨星见他这时竟把前事恶行当作不曾发生过似的,心下更加愤懑,有意指错他方向。只听孙雨星说道:“我方才见得一个似夜莺般的黑影飞向那里去了,不知道是否便是那小偷?”柯达贵听了竟没半点怀疑,挥手下令,便叫众手下往那东北方向追去。 次日,孙雨星到书房整理文书,以便参加明年礼部主持的省试。忽然听到外面嘈杂声起,他正想出去看个究竟。只见三个大汉冲进房内,口齿不灵地对孙雨星说了几句。大概是说因柯府昨夜失窃,而当时孙雨星恰好在场,所以现在官府派人要带他回去问话。孙雨星交代了芬儿几句,便昂然阔步,跟着三人走了。 孙雨星被带走后,当天下午官府便发出公告,说他与失窃事件有莫大关系,官府决定将他暂时收监,待查明真相再作定断。孙大夫和芬儿听到此消息后,不由心慌意乱,找来纪天伦商量。三人于是一起到官府跟县老爷理论,却是枉然之举;又到柯府与之交涉,更觉气愤的是那柯达贵竟然提出要芬儿下嫁于他,才会放过孙雨星的无理要求。三人心知这柯府包藏祸心,强抢芬儿不成,便勾结官府,存心嫁祸陷害;只是可怜孙雨星身陷囹圄,这一监禁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这几天,天伦一直待在孙大夫家中,以便设法解孙雨星牢狱之困。但一切办法几乎都用尽了,始终无济于事。官府到后来也不准他们到监房探监。三人最后一次见孙雨星时,却发觉他身上竟然被用过刑。他们于是一张状纸告上官府,不想居然遭受官府的无理退回,拒绝受理他们的案件。 三人被赶出公堂,回家路上一直觉得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天伦忽然咬牙道:“他们官官相卫,权贵勾结,即便是到成都府衙告状,多半还是只有吃闭门羹的份儿!不过芬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孙大哥出事的!哼!我手中掌握了那柯达富暗中勾结蒙古,图谋叛国的证据,便要到京城告他一状。今晚你和伯父收拾好行李,让我救了孙大哥出来后,便一起离开这里,避过风头再回来!”孙大夫和芬儿一听,又惊又喜。三人约定了时间和地点,便各自回家作好准备。 月明星稀之夜,鼓过三更之时,一个蒙面黑衣人似大鸟般飞掠长空,骤然停在柯府高墙上;潜伏在屋顶上观望多时,随后悄无声息地飞进府内。良久,那黑衣人遽然从内堂闪身而出,只见其背上已多了一个人。柯府地域广阔,地形复杂。黑衣人左转右拐地寻到一座假山旁,忽闻一把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来人啊!那孙雨星被救走了!快来啊!” 黑衣人一愣,跳上假山背后的一棵大树上潜伏不动,不多时,只见树下大呼小叫地跑出一个仆人。黑衣人一个纵身跳下,顺势一脚踢倒那仆人,轻声骂道:“这家伙狡猾!方才被我打晕了原来竟是装出来的!”他背上的人正是孙雨星。只见孙雨星衣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此刻已再没力量站起了。原来,柯达贵见孙雨星不肯将妹妹嫁到柯府,便痛下毒手,用刑威逼,只道孙雨星这文弱书生定然经不得住这般折磨,很快便会妥协屈服,不想孙雨星意志竟坚强如此。 那黑衣人见此时府内灯火通明,又闻嘈杂雷动,脚步声四起,心知即使是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何况现在背负着一个受伤的人。唯今之计只有先将孙雨星暗藏在树上,使个调虎离山,随后重回此处救人。计谋已定,安置好孙雨星后,立即往东门夺路而出。 只听柯府一众侍卫的呼喝声渐渐远去,柯府慢慢回复一片幽静。那黑衣人轻身功夫十分了得,风回电激,健步如飞,几个纵跃经已将身后百多名侍卫远远抛离脑后。那班侍卫中有几个功夫也甚是厉害,一直紧追其后只隔几丈远近。黑衣人有意要引开他们远离柯府;待得离柯府已有二十多里远了,才突然加速,纵身到树丛内,摆脱追兵,折回柯府救人去了。众侍卫心知中计,火速赶回柯府。 不久,黑衣人又复至柯府,寻到那树下,却不见孙雨星的踪影,不由大惊失色,心知孙雨星受了伤不可能自己逃出去,定然又重落到柯达富手中无疑。黑衣人思虑已定,轻车熟路地来至柯府正厅。只见厅内严阵以待般坐满人,正中一个锦衣华服老者,正是柯达富;却见他皮笑肉不笑般觑了黑衣人一眼,似乎已料到他一定会来到这里。 黑衣人见柯达富这般有恃无恐,更肯定孙雨星在他手上了,也不跟他啰嗦,直接向他要人。柯达富轻笑道:“我知道你便是‘翼天鼠’,只要你肯交回那封信,我便放人。”说毕,拍了一下手掌,示意手下押孙雨星出来。黑衣人见孙雨星没遭他们毒手,二话不说,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把信打开举在前面说:“这个印章想必你不会怀疑是假的!你先将人质交还,我便将信交还给你。”柯达富也不怕他耍花样,命令手下将孙雨星放了。 黑衣人手中接过孙雨星,立即右手一抓一扬,将手中的信狠狠掷出去;随即背起孙雨星三步两跃已跳出大厅外。众侍卫不想他动作竟然如此快捷,都不禁一愕,随即马上离座追了出去。柯达富捡起信拆开一看,却发现是张白纸,竟不知对方何时将信掉包了;不由气得他暴跳如雷,喝令手下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抓回来。 黑衣人脚步飞快,瞬间已冲到大门前,闻得门外脚步声起,只见方才引开的侍卫气急败坏地迎面冲进来。黑衣人心下叫苦,眼见后面侍卫就要赶到,旋即转向右边逃去。他身背一人,脚步自然慢了下来。那些侍卫一边在背后呼喝叫骂,一边紧追了上来。黑衣人双脚向上纵跳,一个空中连环腿蹬墙壁,腾空正要跃过高墙而去。 只觉得背后一阵烈风骤然而至,心下不由一惊,双手夹紧背部的孙雨星,转身两腿作旋风般踢出,右脚与对方挥来的一拳相撞。但觉这一拳劲力十足,直把他和孙雨星横推出一丈远,而右脚掌似经火燎般痛,一条腿几乎全麻痹了。黑衣人不禁大惊,心知自己的武功与这高手相差多远了,万万不是其对手。若然高墙下再有强敌守住,两人便劫数难逃了。于是双脚一并,使个鲤鱼翻身,借助那一拳之劲,已飞跃高墙而出。 黑衣人双脚一着地,环视四周,幸好还没有人追来,正要发足奔走;忽闻头顶两声喝叱,有两条人影分作前后落下,挡住了去路。黑衣人见两人落地尘土不扬,轻巧迅捷,心知又遇上劲敌了;于是乘敌未近,占住先机,向后几个跳跃,凌空脚踩围墙,欲再度攀上高墙,沿高墙逃去。 那两名侍卫似乎看穿他这一企图,紧随着分前后翻上墙去。黑衣人心下大喜,双手快捷摸出两枚‘翼鼠签’发向两人,随即飞快夹紧孙雨星两腿,半空中脚踢围墙,向后翻身便要离去。却见一众侍卫如波涛般汹涌而至,竟把他们重重包围着。 只闻众侍卫中一人哈哈大笑道:“你那什么过街翼鼠,已成瓮中之鳖,一个肉在砧板上的王八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乖乖就范吧,莫作负隅顽抗了!”黑衣人认得那是柯达贵的声音,重重“哼”了一声,向怀中掏出两个黑乎乎的铁蛋,一个向空中抛,一个向柯达贵掷去。 但听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乍然响起,众人顿时乱作一团。只见一阵浓烟突然从地中冒起,弥漫四处;又见半空一阵银针漫天花雨般飞洒而下,不由惊恐失色,作鸟兽散,惶惶如败家之犬;只听见四周惨叫声迭起,想必是有些侍卫被银针扎中了,遂失声痛叫起来。 黑衣人乘此良机逃出重围,飞身便去了几丈远;跑出几步,骤然闻得背后时有几枝箭飞来,为了免使孙雨星被箭伤害到,他毅然转身,竟然倒纵而走,步速却丝毫不减。只见箭雨越来越密集,心想对方已发现自己行踪了。他既要顾前又要顾后,冷不防一枝羽箭猛然射中他右胸。来箭劲力霸道,几乎射穿胸膛。他心中顿时一凉,步伐一缓,便要失足跌向地上,心里明白这一倒地便可让对方追上来了,到时两人皆难以幸免。 他咬紧牙关,右手再度摸向怀里,掏出两跟细如发丝的银针,略一犹疑,随即飞快地向自己胸部膻中穴和头顶百会穴同时刺去;紧接着一手拔出那枝羽箭,连点伤处的赝窗、乳根以及神封穴道,以阻止胸口鲜血流出。 第41章 孙雨星见状,不由惊叫一声。只见黑衣人惨然一笑,又见他突然扭转身,作几个兔子跳跃,瞬间已到十丈外。孙雨星只觉此时两耳生风,风驰电骋,竟比黑衣人未受伤时还要快速几倍,一时惊呆了。 黑衣人背着孙雨星飞奔了几十里,直到看见前方一间草屋时才缓缓停下,推门走进草屋里。只见一架马车安放在内,黑衣人于是把孙雨星慢慢放下让他坐在马车上。孙雨星对这黑衣人救命之恩感激万分,正要向他叩头谢恩。黑衣人马上阻止道:“老兄不必言谢!说来你这番苦多多少少还是因我‘翼天鼠’而起,柯达富抓了你无非是为了拿回那封信,他把你囚禁住不过是引我来救,以便擒住我拿回信件,所以我救你是在情在理的。” 黑衣人随后又说道:“你且在此处休息,车内有粮食可解饥饿,我此时便去通知你家人,让他们来此处与你会合,你们可能要暂时远走他乡避祸。若然午时还不见来,你自己便先驾马车离开,到成都某处某处跟他们会合。”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孙雨星,严肃道,“这封信是柯达富勾结蒙古,阴谋作反的证据。你将信交给成都制置使陈隆之,他便会带兵前来将柯达富绳之于法。”他说完转身便走,竟不让孙雨星有谦让之机会。 黑衣人风驰电掣地赶到宝兴村头时,便已大汗淋漓,精疲力竭。其时天色尚未全亮,他按着伤口摸黑缓慢地寻到林中一棵大树下,隐约望见两个身影。那两个人影听到脚步声,“喵”一声打了个暗号。黑衣人一喜,回了一声猫叫的声音,再也支持不住,一跤摔倒于地上。 那两个人影立时冲了出来,见他晕倒地上,不由大吃一惊,一女声叫道:“纪大哥?你怎么了?”黑衣人闻声惨然笑道:“芬儿,我没事,不过是跑累了,想躺下歇息会儿。”他伸手扯下蒙着面上的黑布,露出一副精瘦的面孔,却不是纪天伦又是谁? 芬儿扶着天伦让他坐起来。孙大夫蹲下替他把脉,虽看不见他的面色,却探知他脉象不明,身体虚弱,不由惊愕失色,问他如何受此重伤。芬儿听见纪大哥竟然受伤了,更加心急万状,催促爹爹快点为他治疗。 天伦喘过口气,摇头苦笑道:“没用了!我已经时日无多了······趁我还有力气,芬儿你静静听我说这前因后果,说完你们便要和孙大哥会合——芬儿不要哭!人谁无死,最要紧的是死得其所!我今生今世能与孙伯父、孙大哥以及芬儿你相遇,是最幸福的事了,已别无所求······心足了!”孙大夫这时也老泪纵横,伤感不已,只是紧紧地握着天伦的手,默言不语。 天伦用力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说道:“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江湖传言的‘翼天鼠’。那一夜,我乘夜偷了柯府与蒙古互通消息的信件,柯达富为了取回那信件,便抓了孙大哥作为利诱引我上钩。当我打听到孙大哥被他们秘密囚禁到柯府时,便准备好一切,就在今晚潜入柯府,救走了孙大哥,但是不小心被利箭射中。那时我已心知自己不行了,于是用了尊师‘盗亦侠’的‘回光大法’,这才脱离险境。这‘回光大法’尽管厉害,一旦施用,却是必死无疑了。”孙大夫和芬儿遽然听到这匪夷所思的事,一时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不由都惊恐得面色煞白。 天伦缓过气又道:“孙大哥现在在离这里几十里外的花水村郊外一间草屋中,若然午时不到达便要到成都天籁客栈与他会合。”芬儿咽泪说道:“纪大哥也要一起去!”天伦摇头强颜笑道:“纪大哥这几年一直东奔西跑,所盗的财物都‘交还’给贫苦百姓,这担子太重了,现在终于可以久久地休息了。我哪里也不去了,要长眠在这遍快乐的土地上。” 他把话说完,身子已难以支撑坐直,倒在芬儿怀中了。这时天色渐亮,他仰望着芬儿,瞧着她梨花带雨,清秀可人的娇容,不由幸福地微笑着,心中说道:“此时我将油尽灯枯了,即使讲出心中想说没说的话,都是枉然了!我不想破坏在她心目中的大哥哥形象,不如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给她······”他觉得双眼皮越来越沉重了,仿佛有万钧重量压在上面,无论如何使力也睁不开眼了······此刻,天下已大白,旭日缓缓升起,朝霞慢慢铺满了他全身······ 正文第二十章飞来姻缘好飞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安兴离成都尚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若然在现代便可乘汽车,五六个小时即到达,此时唯有靠上帝赋予人类的游走四方的工具——跑腿,一步一个脚印地奔赴目的地,沿途亦可游山玩水,观摩美景。一日,孙斌跋涉来到一个叫木格错的小乡镇,时日已至黄昏,正不知要到何处住宿。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由高高的土墙围着。孙斌知道古代人家好留夜客,读书人上京赴考若遇无处投宿时,多到民家借宿一宵。 他壮着胆子上前敲门,只见出来一个穿着朴素的,年纪四十多岁的妇人。他作了个揖,模仿古代书生的口吻说道:“大娘好!晚生乃上京城赶考的一介书生,少出远门,人生路不熟,路过贵地,不想错过了投宿的时候,望大娘随便挪个地方让晚生将就睡一晚,天明即便离开。”那大娘见孙斌仪表斯文,便叫他在此稍待片刻,随即转身回去通报主人。不久,那大娘又走出来,请了孙斌进去。孙斌不想主人家答应得这般快,高兴之余也颇感意外。 那大娘引他到厅中,由一位衣着平素的中年男人以及他衣着华贵的夫人招呼着。主人家姓陈,孙斌便称他们为陈老爷和陈夫人。跟主人家交谈几句后,孙斌觉得那陈老爷和颜厚道,老实可亲,便与他大谈务农之事。陈夫人见孙斌谈吐不俗,便问他一些仕途经济上的问题,孙斌亦颇有见地的回复了她。 待得吃晚饭时,陈夫人捧了些饭菜进入房间,原来是给房内的女儿送吃去。孙斌深知古代的未婚女子大多足不出户,不轻易见陌生男子。他所处的朝代是南宋,一个正值理学盛行的年代;于是,女子一切言行都必须受到封建礼教的禁锢。 孙斌用过饭,又跟主人家闲话家常,大谈了一个多时辰后,便即到一间简陋的客房中歇息去了。由于睡不惯陌生地方,一时倒难以入睡,于是走出房外,以便纾解心中之郁闷。走至后院,只觉四下幽静,风清月朗,花香淡淡;又见青草攀上石阶,月亮光华洒地。不由想起清代文人郑板桥“月来满地水,云起一天山”的联句来,口中不知不觉吟了出来。 中国文人见月总思故情,孙斌自然也不例外了。这时他念起已故父母对己的深恩,又念起尚在现代的亲人的厚爱以及这个年代新结交的知己好友的情义。这所有一切都值得回忆,而一切美好的回忆,都值得深深收藏。他突然又读起台湾当代作家席慕蓉的《乡愁》:“故乡的歌,是—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别离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正自全神投入于诗句中所蕴含的情感时,朦胧中听到一个女子轻轻的叹息声。他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人,自是以为听错了,这时感到自己确实有些疲倦,转身便要回房就寝去。 忽闻墙上一声轻响,他立即警觉,回首一望,只见高墙上一个蒙面汉子正探头探脑地向屋内望。孙斌以为不过是个小毛贼想入屋行窃,于是悄悄躲在花圃中,看清形势,待机再发。那蒙面汉子轻身一跃,无声无息地跳了下来,孙斌一见,心中惊愕,暗暗道声“好轻功”。他慢慢地走出来,对那汉子道:“足下夜登贵府,不请自来,可是找什么来着?”那汉子不料此间还有第二人,略略吃了一惊,侧头对孙斌笑道:“没错没错!我确实是为找东西而来。” 孙斌更肯定对方是盗贼,便皱眉道:“那么你想找什么呢?”那汉子微笑道:“花!”孙斌颇为意外地说:“花?你要找什么花?”“就是人间一朵独一无二的鲜花!”“那么你不认自己是贼了?”那汉子轻笑道:“非也非也,我确实是贼,一个偷花的贼。”孙斌道:“这个小偷故弄玄虚,还真当我是傻子。我虽是这里的客人,可不容你在此作案。”那汉子笑道:“好,你口气如此大,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 蒙面汉子说完,跃身一掠,闪电般飞至孙斌身前,挥掌一拍其肩头,把他拍翻在地上,随后哈哈一笑道:“不想你小子竟然如此没用!空口的大话个个可以说,但英雄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孙斌哪想到这小贼轻功居然如此了得,说到就到,一时没防备,竟被对方突袭成功。他马上爬起来,两手摆出“降马势”,待敌进招。那汉子见他还想过招,于是轻身一飘,一下子窜到孙斌右侧,缓了一缓,故意露出破绽,反身螺旋腿踢出,以为这一脚可以叫对方立时晕厥倒下。 谁知孙斌不中他诱敌之计,急忙连退几步,拳分前后,身子轻轻跳动起来。那汉子咦了一声,又再飘身过来,双拳混使连环击,再次被孙斌避开。他不禁惊奇,腰身一蹲,使出地趟腿,横扫败叶。孙斌劲运下身,使一式“左右蹬腿”,两面互击,被那汉子躲开,他大跨一步,以快拳截击对方。 蒙面汉子以电闪的速度把他的快攻一一挡下,却见孙斌一时展劈腰腿攻自己下盘,一时施踢云腿攻上身,不由一笑,飘然落到其后面,双手使出“钳臂锁”,一腿踢向孙斌下腿,欲把他摔倒于地。 第42章 孙斌双脚后蹬,不防被对方上前抱紧,动弹不得,于是马上使出“寸肘”后击,却又被对方绵掌化掉。那汉子轻笑道:“你这小子有点门道,但我如今无时间跟你玩,日后有空再跟你过几招。”说罢,一脚扫跌孙斌,右手运劲一推,把他直摔在地上。随后脚一蹬,已经飘出两丈远。 孙斌被摔得直冒金星,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一见那汉子径往屋子里去,不禁又惊又怒,随手拿起一个扫把追上去,喝了一声道:“你要干嘛!”那汉子仍自笑道:“你这小子真是笨,都说了采花,你跟过来可是要帮我将花采?”孙斌这才明白,原来面前这位竟然是古代的强奸犯,名为“采花贼”,他不由怒道:“原来你是色魔!哼!更加可恶,万恶淫为首,罪不容诛!”那采花贼听了不怒反笑道:“呵呵!多谢美言!‘色魔’这个词很有新意,符合我个性!所谓‘山岳有顶尖,行行出状元’,既有剑神、枪王,为何不能有色魔?好色成魔,可算是采花贼之王!好!好极!” 孙斌一听,顿时气结,飞身一扫把朝其头顶打下去。那采花贼一笑闪开,随即回身一掌拍去,说道:“你这小子怎么死缠烂打,还想较量吗?你不是我的对手,快点去吧,不要妨碍我这头亲事。”孙斌不听他胡扯,静气专心应敌,只见他右手使扫环腰一交左手,凌空两翻身,一条扫把竟似神龙之尾狂拍而去,居然便是罗家枪法的“天地回龙”。 原来,孙斌自见孟翔施展罗家枪神技时,早已神往不已,又见神州枪王罗仲大显身手,更加敬如神人,是以对两人的枪法一招招记在心头,虽然不得其枪法之神韵要领,但招式还是使得似模似样,威力仍存。其实,此时六脉天机点穴的效用在他体内已渐渐体现出来,一旦其潜能发挥出来,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招一式,熟如经久,得心应手,如有神助。 采花贼见他突然使出如此精妙的棍法来,不由惊愕失色,待要躲避已然迟了,于是双臂推前一挡,以求护住头脑。只见那扫把狠狠地打在他俏脸上,让他感到一丝丝火辣辣的痛。孙斌一招得手,连自己也吓住了,却见那采花贼怒气冲冲地打来,不由他多想,又一招罗家枪法的“游鱼穿水”直奔对方胸前。 那采花贼轻功不凡,一下子便跃到树上,摸着脸上伤痕,笑道:“你这小子哪里学得这几招奥妙的‘扫帚鬼影法’?我还真看走眼了。”孙斌忍不住笑道:“什么扫帚鬼影法,不要胡说。喂!你还打不打?躲在树上干嘛,上面有花采吗?”采花贼无可奈何地笑着说:“说得没错,这树上只有叶,还没打花,确实没花我采,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了!不过想要我无功而返,你倒要留下一手使我心服才行。” 说着,一跃就跳到孙斌头顶上,施“飞花插瓶”招式,飞腿直罩他全身上下,这一招来势凶猛,怪异狠辣,腿影重重,笼罩四面八方,有如倾覆之水,铺天盖地,灌顶袭来,看来是采花贼终于使出他的看家本领了。孙斌一见大惊,身子马上后翻,顺手使出罗家枪的“气煞狂沙”,回击对方胯下两腿,却由于后劲不足,身子失却重心,一时横摔在地。他一招险中得胜,随即坐起地上,使出第二招“鹰扬地击”,以求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果然这一式打得那采花贼手忙脚乱,一时无力招架。 孙斌又一招“猛虎出笼”攻去,接着“横扫云岭”,唬得那采花贼东躲西藏,他每一招都使得似是而非,只有形似而神不至,虚有其表,尽管如此,仍然将那个采花贼制得毫无还手之力,闪避不迭,累得个半死。孙斌心知自己步伐远远不及采花贼轻功那般神速,所以只有使出远攻的招式才得以制服对方,心念既定,双手横握扫帚,一招“龙卷狂沙”向采花贼席卷而去。那采花贼被他这一式如扫败絮般击飞一丈远,两条手臂肿痛难当,伤痕累累。 孙斌使完这一式,自己却收不住势头,身子直往花丛中飞去。他忍痛跳出丛中,却见那采花贼飞身一跃,跳上墙头,大声笑道:“好小子!看在你看在你面上,我就不碰这小妮子。但较你日后不要撞在我手上,否则便有你好看!” 孙斌仰首对他道:“但愿你遵守承诺,日后不要再骚扰这户人家,也望你改邪归正,从善积德。”那采花贼道:“你那小子不用多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湖各道有信诺,采花不成便护花!我虽然恶行滔滔,但也知道行走江湖最重要讲一个‘信’字,你且安心,我不但不伤害这妮子,还要从旁照顾一二!好!言尽于此,告辞也!”随即凌空一跃,顿时消失在黑夜之中。 孙斌心道:“这色狼不打她注意就好了,怎敢希求来保护。不过他也算是一条好汉,方才他抓住我,如有心下毒手,我终难逃一劫。”果然,那采花贼在往后遵守诺言,多次从权贵手中解救出来,保全了其贞节,最后两人还日久生情,结为连理。 次日,孙斌起床后便向主人翁告辞,不料主人家苦苦留住他,要他再多住几天。孙斌盛情难却,便说多打扰他们一天,明天才起程。主人翁欢天喜地的帮他拿包袱回房。用过早饭后,孙斌出门去散心,顺便到市圩中买了一把折扇;至中午而回,由陈老爷接进屋子,孙斌自然受宠若惊了。一旦进了堂中,两人又山南海北地谈起来。陈夫人出来见了,似乎略有不满地白了自己丈夫一眼,随即和孙斌攀谈起来。 陈夫人问孙斌今年贵庚,可曾娶妻,家住何处,同住又有何人等私人问题;仔仔细细地对他的家世问个一通,就差生辰八字没问及。孙斌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免感到难为情,最终还是一一告之了。他随后回房中歇息,忽然想起新买的折扇尚留下厅中桌子上,于是便想去取回来。将到厅堂时,却听到陈老爷和他夫人正在说话。他正要进门去,突然听见二人提及自己来。 但闻陈夫人似乎不满地大声说道:“我叫你探听孙相公的事儿,你却迟迟不肯问!这便罢了,你不好意思探问,我却好意思!但是,当我问他是否成家时,你为什么要向我打眼色?还有,我正要问他生辰八字,你却脚下踢我以阻止我相问!这又是什么道理?你现在跟我说清楚!”陈老爷说道:“你不要那么大声好不好!还怕孙相公听不到吗?我所以不问,就是怕他难为情,你难道没见他那时因难堪而脸红的样子吗?我们就算想知道,也不急在一时呀!” 大娘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不成做一辈子和尚?咱们家媛媛年方二八,早到谈婚论嫁时了,她平时一直对黄婆介绍的公子哥儿左眼也不瞧一眼;但不知为什么,昨晚她竟偷偷跟我这个娘说非此君不嫁,我这个当娘的自然没什么异议,而且早有此心了!咱们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但在本镇怎么也算个富户。老爷你经商是有钱,却没权。孙相公他虽没亲人,且没屋没钱,可亏他才学过人,一旦高中,便可扬名立万了;到时我们家闺女也名正言顺当个状元夫人了!难道我这个做娘的有做错吗?不管怎样,我无论如何也要留他多住几天,让他跟咱们媛媛多联系一下感情。这年轻人是血性男子,只要留住了他的心,那么这段情缘便打风也打不掉了!”她一边笑着一边摇头,还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孙斌在外听到,把脸迫得一半红一半白,心中当时便想:“开什么玩笑?这古代的女孩子怎么这般胆大而且莫名其妙的?还没见过我一面便说喜欢我了,这不是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吗?这盲婚哑嫁,她们不是一直最为反对的吗?女孩子的心思当真不可捉摸,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也会动情,确实是不可思议······” 他突地倒抽了一口气,似乎想到什么事情:“不对!昨晚我睡不着便到院子里吟诗,那时不是隐约听到有女子的叹息声吗?难道是······想必是了!她定然听到我吟的诗歌了!那么她应该也知道昨夜发生之事了。英雄救美,自古以来都是博取女子欢心的上乘之计,誉为经典,永恒不老。我想她也中了这个‘爱情魔咒’了;而且古代女孩子最喜欢才子,我无意盗用了别人的佳句好诗,她便以为我才学渊博,学富五车,还说非我不嫁。 跟一个毫无感情的女子结婚,我如果勉强答应了,这不就等于害了她终身?而且我是现代人,怎能跟她结婚?这可是篡改历史的事,我可担当不起这责任!但是,那大娘怎会放过我呢?这下子可闯祸了!”孙斌惊惶失措,正想转身回房中收拾包袱,偷偷走人;却不小心提到脚旁的花盆,心中一慌,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到了,便像做贼似的往房间跑去。 孙斌收拾好行装,留书说明了自己不能跟媛媛这女子成婚的因由;跟着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心头却如小鹿相撞,跳得非常剧烈。经过正厅门口时,他悄悄向厅内望了一眼,见厅堂内这时没有人,心中不由欢喜。他飞快地向大门跑去,正要开门,猛然听得背后那陈夫人大声叫唤他。他慢慢转过身来,委婉地将自己暂不成家的理由说了一遍。可陈夫人不理会,苦苦劝住他,便要拉他回去,找她的丈夫来相劝。 孙斌见状,挣脱了她的手,便如惊弓之鸟似的夺门飞奔而去。闻得那陈夫人仍在背后大呼小叫地唤,孙斌有如败北的逃兵一样落荒而逃,直到听不到她的声音,才慢慢停下脚步。他一边走一边想:“唉!我这一逃,媛媛那女孩子一时可能要伤心欲绝了! 第43章 要知道相处越久,感情便越深,正是‘长痛不如短痛’!唉······我欠下这份情债今生今世也难以还清了······” 正文第二十一章风云突变正气生 孙斌闷闷地赶了几天路,他的盘川都是孙大夫给他的,现在已所剩不多了。省吃省用,终于让他挨到成都。他找到孙雨星以前在成都住过的草屋,稍作清理便进去住了。这时已是八月中旬,离解试尚有一个月,时间充裕得很。他见盘川已所剩无几了,于是想到城中找份工作暂作谋生之计。 古代读书人除了琴棋书画外基本上什么也不会,他们一般都是靠手中的笔“吃饭”的,孙斌书画并非所长,要想依靠卖书画谋生自然行不通的了。他首先到城中酒馆茶肆,想找份打杂的工作,但那些掌柜见他长得文弱,都不肯雇佣他;随后又到作坊市集询问,却是无功而返。后来见到一张招工启示,是到“春风楼”做一名送茶水的员工;他自以为这次可好了,谁知去到一看,原来竟是一间妓院,当场被气得哭笑不得。 正当孙斌垂头丧气,便要返回草屋时,一个叫唐勉的年轻人突然在背后叫停他,说愿意请他在自己的豆腐作坊当个帮手。孙斌听后,不由惊喜若狂,想不到在自己将要山穷水尽的时候,居然遇上贵人;这时他自然对唐勉千恩万谢。 原来,唐勉也是今界解试的考生之一,他与孙斌两人年纪又相去不远,意趣相投,一时竟成知己。唐勉家原本在成都也算殷实之户;唐勉从前却是个败家子,每日只懂吃喝玩乐,家资最终几乎被他败光了,父母也因此给他气死。唐勉这才幡然醒悟,决定改过自身,重新做人,于是变卖了父母留下的一些产业,在市集中买了几间房,做起卖豆腐的生意来。 孙斌白天便去豆腐坊帮手,晚上便回草屋挑灯夜读。他见豆腐坊时有卖剩的豆腐,如果隔天豆腐便会发霉,无法食用,扔掉却又可惜。他突发奇想,便建议唐勉制成“臭豆腐”来卖。他在现代见人做过“臭豆腐”;便让唐勉将那些剩豆腐切成小块,稍加晾晒,寻来一口小缸,用盐腌了起来。孙斌可不知这“臭豆腐”原来是清朝才开始面世的,而并非这个时代,否则他便不会提出这个建议了。 他们的“臭豆腐”腌了差不多一个月便制成了,唐勉尝试了一块,觉得香气浓郁,口感甚佳,虽非美味佳肴,却也耐人寻味,不禁大赞孙斌见识广博,多才多艺。开始时拿到街上让人免费试吃,却得不到行人的青睐,后来终于有人尝了一口,及后大竖拇指,称赞不已。从此他们的豆腐坊便名声鹊起,红遍成都,确实可以说是“生意兴隆,客似云来”了。 由于两人的解试之期也将来临,他们于是又多请了几个员工来帮手打理豆腐坊,这样便可一心一意应付考试了。终于到了考试之日,一众考生小心翼翼地进入考场;即便是孙斌这个曾经经历高考的考生,一时也难以从容应试。忽然,一名考生进考场时把夹带的书本掉在地上,奉旨检查的主考官却为他掩饰,谎说:“何以携帐簿入场!把‘账簿’交给我保管,待考完再归还!”孙斌当场愕然无言,这时他的心情最为复杂,既兴奋,又好奇,另外略带紧张疑虑;这可与高考时激动的心情大大不同。 各考生经过检查随身物品,验证本人身份等程序,最后对号入座,准备考试。孙斌拿到考卷后,也不先去看考题是什么,只是四处地观望;却发现当那些考官走开时,不少考生竟然从鞋底或衫裤内摸出字条,趁机作弊,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不禁摇了摇头,这才去看题目,一看竟然是考什么诗词歌赋,心下顿时对这个朝廷更感到失望了。要知道,此时宋朝已差不多到强弩之末,朝廷不考救国图强的策略,反而考这诗词文学,未免是墨守成规,不知变通。 孙斌在考场中渡过了一天,虽然不太擅长于写诗赋词,却是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便是了。考试时间到了,考官将答题卷尽数收上去了。孙斌见唐勉伸了个懒腰便起座离去了,正要叫住,突地瞥见在唐勉桌旁的地上有了一张字条。孙斌以为连唐勉也从中作弊,心下不免一真难过,上前捡起纸条,却不见有字,心下顿然释然;随手将白纸放入怀中,跟着便走出考场。他与唐勉相约考完试后,大家便在考场外等侯;但苦等良久也不见唐勉,正要到处找他。 这时考场突然一步一拐地走出一个人,孙斌定眼一看,那人正是唐勉。孙斌快步跑上前挽着唐勉手臂,问他发生何事。唐勉一面苦笑,摇了摇头没说话;最后经不住孙斌的再三追问,他这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孙斌在唐勉桌下所捡到的那张白纸,正是唐勉作弊的工具。那白纸上面其实用竹签等尖硬物刻满文字,粗看还以为是一张毫无标记的普通白纸;然而,一旦在光线照射下,从白纸反光的角度看,便可将里面文字瞧得一清二楚了。 唐勉考完试一时便得意忘形了,退出考场后,才发觉收藏在袖中的那张白纸不见了。他到处找也找不到,当时就认为一定是无意将那白纸条和答题卷一起上交了。他害怕一旦考官发现后可能会从严治理,又自以为只要向考官认错,很可能会从轻发落,于是便向考官自首去了。谁知考官得知他作弊后,便命人脱下他裤子,痛打了他三十大板;还说取消他此次考试资格,并在布告栏上公布他作弊的事。唐勉跟考官告密,说某某考生也有作弊现象。那考官只是不理,忿然地把他赶出去了。 原来,唐勉多次考解试都名落孙山。他本想借本次州试以便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万没有想到这次不但不能光耀祖宗,反而有辱名声,玷辱门楣;当真是“世事总难料,事事与愿违”。孙斌好言安慰他,劝他专心一致打理豆腐坊便是。所谓行行出状元,从商也可出人头地。孙斌经过这次考科举的亲身体现,已对走“文路”没有兴趣了。这时在成都有此良遇,正好走“商路”,不如便留在此地帮唐勉经营店铺,或可在商业方面有所建树也未可知。果然,此后他当真在商业上大展拳脚,开创出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从此,孙斌和唐勉在四川境内和一些豪绅巨商展开“商战”。时值宋蒙合击金国之战的尾声阶段,其时北方大批百姓向南迁移,以避战祸。孙斌便建议唐勉趁此时购入粮食和马车,将粮食运送到北方战火尚未波及的地方,低价或赠送米粮车马给贫苦百姓,高价售出粮马予富人。如此,既可帮助当地人们解决食粮和南迁问题,又可大发战争横财。唐勉采纳他这一建议,不想收到的成效竟然大喜过望。 两人初试锋芒,成果累累,从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随后购入大量粮食,又聘请百多名人员,来往南北两地打探消息,何处粮食紧缺便把粮食运往何处。还不时与当地巨商进行“价格战”,压低粮食价格,致使当地乘机哄抬价格的巨商不得不妥协,如此便降低了一直高居不下的粮食价格;又兼营珠宝丝绸生意,将这些奢侈品运到江南富庶之地,从中获取暴利。 挣那些巨富豪绅的银子,孙斌是不会手软留情的。就在短短几个月内,两人竟聚集万贯家财,而他们也一举成名天下知。两人在宋境多个州都有生意经营地点,还在岳州(岳阳)一地购置了一间巨宅,设下总部,居中策应运营。 孙斌自从经商后,常骑马到处体察民情以及市场情况,以便适时制定打击当地奸商投机取巧的计策,又可对贫民及时施与缓手,实乃一举两得之事。此时正值宋蒙围金的紧要关头,到处战火连天,兵荒马乱,人心茫茫。受到战乱的影响,他不免思忆起故人,又见多月来不曾回宝兴,是以总生回家的心念。这次他绕开战场,骑马从岳州迂回奔赴主要目的地的宝兴。 这一日来至成都城外几里的小镇,正要下马歇息,忽闻身后数十名青巾大汉或骑马或步行飞奔而来,只见那些大汉个个凶神恶煞,横冲直撞,呼呼喝喝地奔成都而去。他牵着马匹走到一棵大树下系住,随后取出干粮来食用。不多时,又听到大队官兵齐步整肃地经过,车音马迹,络绎不绝,似乎是追赶方才那几十个大汉。忽然望见众官兵中一名小将眼熟得很,只见他头戴鱼鳞钢盔,披着紫色红边长袍,身套麒麟双翼甲,手执雪白梨花枪,脚蹬银色战靴,英姿飒飒,威风凛凛。 孙斌一眼就认出是那小将正是小罗成孟翔,但见他行军急促,一时也不便上前相认,于是立即跨上马,随后跟了上。出至郊外,远远望见前方尘土飞扬,人影杂乱,但闻杀声四起,战马嘶鸣。孙斌一扬马鞭,快马上前看个究竟,只见四五百名官兵将那几十名青巾大汉围得铁桶似的,长矛怒戳,强攻猛打;那人头攒动处,孟翔提枪跃马,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又见一名豹头环眼的青巾大汉怒拍坐骑,挥洒一丈大关刀冲杀上来,敌住孟翔,二人交手百招,仍不分高下。 只听孟翔一声喝道:“武仙!你多次败于我爹手下,石穴山寨一战,更是全军覆灭,被我爹彻底粉碎了你金兵逃往四川的阴谋。今日你大势已去,穷途末路,还想作负隅之抗吗?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莫让你的兄弟再为你送命了!”那豹头环眼的汉子哈哈一笑道:“我的兄弟们个个血性男儿,英雄好汉,岂是贪生拍死之徒!况且穷途未必末路,不到最后,还不知鹿死谁手?哼!老子今日看你这小子如何拦得了我武仙!” 第44章 孟翔一声令下:“兄弟们!紧守各方位,从容随变阵,莫让敌人有可乘之机!”众官兵大声呼应,各人手持长矛,步步进逼,变动阵法,顿时长戟四晃,百矛齐发qi書網-奇书,一道坚固人墙陡然而建立,把一众青巾大汉围得水泄不通,一时连苍蝇难进。武仙吆喝一声道:“众兄弟!变阵!摆下蛇形互扑阵法,我为蛇首,由武天极接后!杀啊!”说罢,拍马当先,手提大关刀见人便砍,强横突破,朝成都方向攻去。其后尾随三四十个青巾大汉排成蛇形,各持刀剑,奋勇冲杀过去。 孟翔大喝:“震兑中断开,乾坤二重门!两方成犄角,瞬变金汤阵!”他双脚一踢马腹,扬起梨花枪,追击那末尾一名青巾汉子武天极。武仙左右砍杀,虽然勇猛难当,但那方位的官兵一旦倒下,便有另一员及时补上,况且他要兼顾后方兄弟安危,又不敢孤身深入敌阵,是以始终冲破不出缺口,于是转为攻打官兵两翼。孟翔从后追截,却为对方灵活多变的蛇阵弄得手忙脚乱,一时徒劳无功,心知“打蛇打七寸”,遂从对方为首者入手。他一拍座下骏马,挥起梨花枪,左萦右拂,盘旋婉转,向武仙攻去。 武仙回刀迎击,他的马上功夫一流,一套“飞马降虎刀法”浸淫了数十年,几乎从未遇到敌手,可谓“马上雷霆怒,沙场有武仙”。孟翔的骑术以及作战经验远不及武仙,久战多时总是战成平手,一掠横枪,乘机跃到地上,施展他的三十六式罗家枪法与武仙对峙。顿时枪影重重,风声霍霍,枪法之凌厉飘逸比起以前不知增进多少倍,而威力实不可同日而语。武仙在马上接了几招,已被累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不多半刻,一时不防,被孟翔一枪刺中右臂,从马上滚将下来,蛇形互扑阵法顿时大乱。 众官兵乘隙攻进阵内,把这条“巨蛇”打得魂飞魄散,不复重整。武仙见机得快,抡起大关刀左冲右杀,意图突破重围,他虽受伤,一刀在手,那伏虎狂刀法仍勇猛难敌,直砍得众官兵七零八落,丢盔弃甲。孟翔看得气急,却被那叫武天极的汉子携众前来缠绕,一时难以施救,他怒气大喝:“是你们逼我施以毒手,休怪我手下不容情!”只见他凌空飞窜,后手平胸回转,使出罗家枪法的“游云惊龙”,梨花枪顿如入云苍龙,横贯万千,枪尖狂旋,锋芒四射,直杀入敌阵。顿时断肢乱飞,惨叫迭起,血溅四野。那武天极果然是悍将,仅剩单臂仍自扬刀来阻,被孟翔猛然一枪,直穿喉咙而亡。 其余各青巾大汉亦死命阻扰,挥刀砍杀,只攻不守,以图同归于尽,却是为武仙争取机会逃走。孟翔怒不可遏,出枪愈快,枪法愈猛,简直无人可敌,那些人虽骁勇强悍,却不过是自寻死路,垂死挣扎。武仙见自家兄弟不顾性命掩护自己逃去,不由心内恻然,内疚万分,一时气冲斗牛,转身冲入敌阵,接住孟翔对战。孟翔实不想跟那些小喽啰纠缠不清,如今武仙肯与自己正面交锋,正合己意。只听武仙大喊:“兄弟们!夺马进城!”众青巾大汉一边飞奔一边往成都城掩杀过去。 孙斌远见战火将要烧至成都,忙挥鞭驱马赶上。星目瞭望,只见城门外万人攒动,耳际不断传来群情汹涌的呐喊声和叫骂声,以及兵器撞击声,正不知成都发生何事。 那边孟翔跃马挥枪,尾随追杀,突然望见一支人马从远处杀来,熙熙攘攘地便要攻入城内。他挥军直冲,却见当先一名纵起一丈高,展开双臂施放暗器,把十余名官兵当场放倒。他凝目观望,原来那人正是从前在断松崖山下与自己交过手的毒手蜂王,他这次邀众前来似乎不是与自己为敌,但他怎么又跟武仙是一路人。孟翔不再多想,拍马朝那毒手蜂王飞驰而去,却见那队人马约有三百之众,皆身穿黄衫劲装,正与冲出门外的成都守兵交战起来。 孟翔冲至毒手蜂王跟前,喝道:“你那汉子!可认得我否?”毒手蜂王猛一回头,吃了一惊,随即冷道:“哼!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臭小子!来得正好,看我如何回报你一枪之仇!”孟翔道:“且不忙交手,你与我说清楚,你们这帮黄衫之徒为何要与朝廷作对,难道想作反不成?”毒手蜂王冷笑道:“哼哼!便是作反又如何,兵临城下,这次你还以为自己有挽回败势的能力吗?” 孟翔见黄衫军团个个武艺精湛,以一当十,那些守兵岂是敌手,混杀半刻便已节节败退,眼看就让敌军冲进城内。他洒枪一划,寒光飞溅,一时惊走毒手蜂王,纵马飞奔到城门下,跟黄衫军展开对杀。那毒手蜂王随后追上,暗施偷袭,双掌齐拍至孟翔后背。孟翔闻风警觉,勒马回枪,一招逼退来袭者,在马上大呼:“列位兄弟!不要畏惧,大家齐心协力,共同保护成都!”说毕,纵马挺枪,挥军冲杀。两支人马混战厮杀,城门外顿时沙尘滚滚,愁云蔽日,呼喝雷动,惨声盈天。 孟翔奋力冲杀,他的枪法真个到了天人合一的化境,每出一枪便有一人倒下。他当先杀入敌阵,左冲右突,挥洒自由,无人能敌,一时把正要涌入城内的敌军冲散分化,但见敌人从两边潮涌而上,分道夹击。孟翔回马反击,驰马大喊道:“二重门摆阵!分兵撤退,城内官兵先撤回城中,由我等兄弟断后!” 两三百名官兵快速排起两道人墙,拦截黄衫军入城。孟翔从后杀回,突然一阵针雨漫天飞射而来,孟翔来不及驱马避开,翻身落地闪躲,只闻战马一声长嘶,回头一看,惨了,自己爱马的腹部上呈现百点红,也不见血流出来,抽搐一下,便赫然倒地。孟翔顿时怒发冲冠,横拉梨花枪,双脚疾飞,一式“灵蛇八面”杀得众敌叫苦不断,抱头四窜。跟着一招“飞蝶翩舞”,直迫接近城门的黄衫军纷纷后退,不敢越雷池一步,将败势一时扭转过来。 正文第二十二章力挽狂澜只惊魂 且说孙斌被乱兵涌到城下,他跃马进入城内,却见城内士兵纷纷涌上城头,围住十几个黄衫大汉拼命厮杀,那些黄衫大汉皆是武林高手,护卫兵虽不断补充生力军,却仍抵不住他们的勇猛势头。城中一片混乱,满地遗物,街巷无人。慌乱中听见一小孩痛哭声,孙斌连忙觅声找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把她抱上马,便要找寻其父母。只见大街上一胡须大汉正持刀追杀两个官兵,很快便向这里赶来。那小女孩本来被他哄着不再哭泣,但在马上见了那胡须大汉一刀砍了两名官兵的手臂下来,一时害怕便又大哭起来。 孙斌上前要解救那两个官兵,胡须大汉见了笑道:“你那小子可不是‘捉虱子上头——自寻麻烦’,手无缚鸡之力偏想来多管闲事,你那双手留着抱娘子不好?”孙斌微笑道:“是否缚鸡无力试过才知,你若肯扔下兵器跟我打,当算你是个好汉!”胡须大汉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道:“好好!我倒要看看有何本领赢得了我!”说完,当真丢下手中大刀,悠然自得地背着双手待孙斌进攻。 孙斌一跃上前使旋风腿攻对方下盘,随后一招“齐天踢云”三腿施出。那胡须大汉咦了一声,按下来腿,后纵两步,奇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倒不是空口说大话!果然是不是省油的灯!来来来!再来攻我!”孙斌不跟他啰嗦,看准时机飞脚侧踢他下腹。胡须大汉闪身避过,施猛拳击打孙斌面门,孙斌看出破绽,截住对方攻势,一拳猛击其心口。胡须大汉倒退几步,摸着胸口叫嚷道:“你这小子深藏不露啊!倒小觑了你,累我差点阴沟翻船!好小子,现在我可跟你来真的了!” 只见他向前大跨一步,左手使掌,右手挥拳,一齐攻到,竟是要一招把孙斌击倒地上,攻势凌厉狠辣。孙斌不敢硬接,闪身跳开,绕到对方右侧,弹起使出“左右互踢”,一发即至。岂知胡须大汉比他跳的更高,飞腿出一招“千钧压顶”,快捷凶狠。孙斌见机得快,将身一翻,忙退却三步,又蓦然攻对方中空。两人你攻我挡,来来往往,交手三十多招仍然分不出胜负。而孙斌究竟功力尚浅,经验不足,体力损耗过多,渐渐不支。 果然,四十五招过后,孙斌被对方快速无论的一拳打中背心,重重跌倒地上,一时难再还击。胡须大汉哈哈一笑,正自高兴,却见两三百官兵风风火火地涌进城来,他略一愕然时,已 被一拥而上的官兵团团围着,眼看插翅难飞,唯有举手投降的份儿。孙斌在地上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个蛮汉,自顾跟我过招,竟然忘了四周一切,连官兵回城还懵然不知,如今即使知道也迟了!呵呵,当真是个武痴!” 他远目一望,只见众士兵由孟翔断后,陆陆续续退回城内,待得孟翔闪身进入城中,两旁官兵速速把城门隆隆地关闭了。孟翔带兵把城内乱党逐一擒拿,随后登上城墙观望敌势,眼见城下敌人还有两百余众,每个都身怀异技,悍勇无比,刚才一战虽然击毙了十多名好手,但自己也被砍伤手臂,若非大家众志成城,奋勇杀敌,此城这时势必守不住了。他嘱手下清点了城中兵力,加上自己带来的人马,城内总共还有一千两百名士兵可以作战,但仍不足与那些黄衫军一斗,如今是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孙斌把女孩子送回她家后便来与孟翔相聚,孟翔一见自然喜不自胜,只可惜邂逅在外患降临之时,不然定必痛饮千杯,大谈别后闲话。孟翔着成都留守安抚城内百姓,他自统兵分守各处,又在城头设下弓弩手和刀斧手,以防武林高手飞上城楼施以偷袭。 第45章 一切安排妥当,布兵井然有序。忽闻城楼上数声巨响,几个轰天雷飞至城上,把城头六名守兵炸个粉身碎骨。孟翔马上携着孙斌来至城墙上,只见三个黄衫大汉避开城上射出的弓箭,提着几包炸药,便要闪身到城门下,意图炸毁大门。孟翔看得真切,拉起满月弓,瞄准目标,三箭齐发。那三支羽箭如怒雷闪电般飞射到目标者身上,三人惨叫也来不及呼出,每个皆一箭穿心而亡。 只听城下顿时响起一阵怒骂声,忽然一支羽箭捆着一个轰天雷向城头射来,孟翔见机得快,早弯弓搭箭,迎着那轰天雷射去。对方来箭没有孟翔射出的一箭去势凶猛,一旦相遇便倒飞回去,在半空中轰然爆炸。巨响震得城墙隆隆颤动,人人两耳欲聋,城上士兵面面相觑,骇然失色。 孟翔命城上弓箭手射住敌人,莫让敌人靠近城池半步。他点兵上马,准备出城迎击。就在此时,但闻城门“嘭”一声冲天震响,那铁板大门被轰天雷轰炸开了一个大窟窿,紧接着几十名黄衫大汉从烟雾中掩杀过来。孟翔一声喝令:“五百弓弩手待命,留守城内,但见入城黄衫者,格杀勿论!其余七百分两路长蛇形状夹击,随我杀出城去!” 说毕,一马当先,迎着来敌一番冲杀,他这蛇形阵法乃是从武仙身上偷学而来,不求阻敌入城,只求杀散敌众,逐个击破;而冲进城内的敌人自有五百弓箭手效劳,让他匆匆而来,惶惶而退。只见孟翔持枪下马,又施展其罗家枪法大杀四方,灵枪神技,奇妙无穷,最是适用于沙场上群殴混战,一旦发挥出其枪法之极致,便可一以当百,威猛无敌。 孟翔如翩蝶飞舞,游走四处,令敌人无从追击施袭。他回头一望,只见跟在尾后的士兵零零散散,死伤过半,不免恻然伤感,突然想起父亲的话来:“行军打仗,皆以人为先,破敌为后,是以竭尽全力,力求无亡。智者肉也,兵者骨也,无兵不立,存得兵者,总能战胜!” 他喃喃地说道:“父亲智谋超凡,战无不胜,若然有他在此处指挥,情形定然大不相同,更不会看到士兵个个倒地离他而去的境况!唉!看来我今生也难及爹爹才能之一二也!”其实他的计策布阵施用无误,但因所遇强敌皆是武功不凡者,所谓人力有时而尽,即使计妙而无施行者,始终枉然。 就在此刻,敌后方突然骚乱起来,远见一个身穿青衫,其貌丰神的中年居士身法快如闪电,幻若鬼魅,出掌诡异凌厉,几十名黄衫大汉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击倒于地。敌阵一时大乱,中年居士冲散敌众,杀出一条血路。忽见一敌人骇然失声道:“先天无极掌!你,你是‘武林三英’中的柳子奇柳大侠!”中年居士哼一声道:“既然知道,那还不快走,难道要山人请阁下方肯离开?” 那人惧道:“不敢不敢!在下马上走,不敢劳烦大侠!”说毕,率先带着几个汉子逃之夭夭,其中十余名黄衫汉子见他们临阵逃脱,不由破口大骂。忽然一人放声喝道:“什么武林三英,见鬼去吧!且吃我一个震天雷!”说罢,猛然扔出一个拳头般大的炸弹,自己避开十几丈远。 中年居士冷冷哼声,只见他中指食指两弹,一块小石破空飞射到那炸弹处,把燃着的导火线凭空截断,及时阻止了震天雷之爆发。另一块飞至十余丈外的那扔出震天雷的汉子眉心,只闻一声惨叫,那汉子眉头迸出一条血柱,身子还未倒下便已绝气。这时那中年居士似乎凭空消失一般,也不见他身子晃动,人已在二十丈之外。其余黄衫大汉见状,顿时骇目惊心,相顾失色,各人心知与他的武功相差太远,若再无谓反抗,也是徒然送命,遂纷纷逃跑;而武仙在乱战中早已不知所踪了。 孙斌在城墙上望着那一众人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如败家之犬,眨眼间便已无影无踪。心下想:“柯达富趁乱谋反,一心想攻占成都,称霸天下,岂知人算不如天算,半途遇上孟兄这一支强大的正规军,又被那神秘高人从中阻挠,终至其乱国的奸谋破灭。这一战,不仅他苦心经营的霸业付与东流,三百多名武林高手几乎全军覆没,可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千年道行一朝丧!” 再说孟翔远远看着那中年居士大显神威,不禁敬佩万分,正要上前多谢这位前辈高人,待得走至时,却已不见其踪影,想到此人居然在自己眼底下消失而不为自己发觉,更是惊骇失色,不禁叹道:“我自认为功夫已当世少有,今日一战,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看来今后要多在江湖走动,吸取百家精华,成一家之长!” 回身一望,城墙损毁严重,城外尸积如山,几乎血流成河,敌方虽已败退,但己方却是伤亡惨重,虽胜犹败。孟翔回至城中,安民修城,又上告朝廷备言此事,派重兵加以防守;孙斌在成都拥有的产业中拨款捐粮,馈赠灾民。一切安排好后,孟翔说:“北方战事紧张,我需要立即赶回去。身处乱世,孙兄弟富仍兼济天下,悲天悯人,宽厚仁义之德实在难得!天灾兵祸,人民受苦,如今宋金交界处,饥民甚多,兄弟不如运粮到那亟待之处,周济穷苦人民。” 孙斌喜道:“对极!小弟马上回岳州准备妥当!只可惜与孟大哥相见匆匆,还未尽兴便要分开,小弟真有难以割舍之感!” “兄弟你我皆是性情中人,相识相知,一时半刻,平生便已足矣,岂学得那些缠绵悱恻的风流少年,贪恋暮暮与朝朝。但愿有重聚之日,你我赋诗论武,秉烛夜谈,又有何不可?” “孟大哥说得是!小弟期望那一日快点来临!” 成都百姓热情相送至城外,孟翔与孙斌共饮一杯,拥抱作别。众人送了一程又一程,直送了十里方回,两百多名士兵方井然有序地离去了。孙斌望着孟翔马上的英姿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心内只道:“柳荫直,烟里丝丝弄绿。有谁知我此时情,一片冰心在玉壶。”他来不及回宝兴一趟,日夜兼程赶回岳州,以便筹备粮食,克日北上。 这一天,孙斌写好寄回宝兴孙雨星家中的信件,随后着人快马传送至目的地。自他离开宝兴后,便不时写信回去叙述自己近况,却一直没收到他们的回信,是以时常牵挂担忧;但心下以为他们都忙于“备战”,却哪里想到此时他们早已经举家迁离宝兴老家了。 同一天,金国蔡州城终于被宋蒙大军攻陷,金主完颜守绪自缢身亡。大将完颜承麟继承帝位,那龙椅还没坐热,便让宋蒙联军攻破内城杀进皇城来。完颜承麟无从脱逃,最后死在乱军之中,仅仅做了还不到两个时辰的大金国皇帝。 蒙古军在金境大肆屠杀兵民,大量金国百姓逃往南宋境内。当时,宋金交界之地饿殍满道,哀鸿遍野,一片凄凉。孙斌早已购入大量粮食,打算分三批运往宋金交界处,由他亲自负责押运粮食。一路上,满载粮食的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穿州过省,引起不少人为之瞩目。三批马车队沿途经过鄂州,便分道扬镳。出了鄂州城,孙斌偕同其中一队车马继续北上,前往汉阳。 马车正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孙斌从马车中探头出来,观望着车外奇峻迤俪的山地风光。突然望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个汉子正风尘仆仆地赶路,于是便邀他们上马车一起同行。那两人愣了一下,随即便依言上了马车。孙斌见两人衣着破旧,满面风尘,却神采奕奕,毫无疲倦之感。其中一位浓眉大眼,熊背猿臂,长得虎虎生威,看样子不过是三十岁左右;另一位与他年纪相若,却是:秀面清眉风流目,当风煞似临玉树。波澜汹涌荡夜舟,漫天霜雪一枝秀。好一个冷俊傲骨的少年! 孙斌拿出食粮递给二人,二人谢过。那中年汉子说道:“我姓程名雄英,这位是我表弟,姓花名再发。”孙斌拱手道:“我叫莫斌,十分荣幸认识两位!”他不想自己的名字留于史册,自前去考解试始便一直用“莫斌”这个名字了。程雄英为人爽朗率直,一路上,莫斌与他言笑晏晏,相谈甚欢。而花再发似乎较为拘谨沉默,一直甚少言笑。 一行将至山谷隘口,却闻外面马匹突然惊叫起来。三人随即听到衣布的撕裂声,只见一把长剑已划破罩在马车后座上的篷布。就在此刻,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提利剑,便要刺向正自大惊失色的莫斌。眼看就要刺到莫斌胸口,程雄英左手拉过莫斌,右脚踢向那蒙面黑衣人拿剑的手。 蒙面黑衣人右手被踢中,立刻往后倒纵两步,惊异地望了程雄英一眼;随即回复冷峻的眼神,一言不发,杀气腾腾地冲上前去,扬剑再度行刺莫斌。程雄英不等他及近,便一跃下地,挥拳相迎,施展自创的“虎啸拳”,顿时拳影重重,劲风霍霍,气势惊人,威猛绝伦。两人在山地上来去跳纵,拳剑你来我往,各不相让,一时竟打个平手。那花再发一直坐在车上注视着二人交手的招式,似乎漠不关心,又似乎有恃无恐。 突然,程雄英飞身上前有如一条游鱼般溜到黑衣人剑下,猛使一脚踢中黑衣人小腹。那黑衣人“哼”了一声,倒退数步几乎便跌倒地上。程雄英不待他缓过气来,飞奔上去;身体遽然右移,避过对方劈来一剑,同时右手猛拳挥出,拳劲穿空,发出“唬”一声闷响,正正打在那蒙面黑衣人腰眼上,直把他震飞一丈远,横摔在地。程雄英正想上前施展擒拿手将蒙面黑衣人制服。却见蒙面黑衣人长剑当空一划,双脚弹起,几个纵跳便已奔出五丈远,随即捂着腰间痛处,负伤逃去。 第46章 程雄英不想这蒙面黑衣人受了自己全力一拳后,动作竟然还能如此敏捷,心下暗自思索他的武功路数,忽然惊醒道:“我知道他是何人了!传闻‘云雾幽灵阁’招式狠毒怪异,果然便是如此!看来这黑衣人不过是区区小卒,想不到武功便如此了得了!云雾幽灵!确实是一个棘手的对手!莫兄弟?你跟谁这么大仇口,不然这杀手也不会瞧上你了?” 莫斌听到对方竟然是职业杀手时,心中不由打了个突,一时想不到究竟是谁欲置他于死地,于是摇头道:“我是经商的,在生意上无意中得罪别人也是有的,可是这些矛盾还未至于要人性命吧?” 程雄英点头道:“这就对了!或许是哪个奸商气你抢走了他的生意,一时恶向胆边生,买凶暗杀你,以便重获势力。这些事情在江湖上时有发生,司空见惯了。” 莫斌听了顿时愣在当场,心想这样的事以后绝对会再有的,面对如此厉害的杀手,简直防不胜防。将来的路却是祸福难料,自己的小命当真危如累卵了。 程雄英知他正担心性命之危,于是劝说他道:“莫兄弟你不要北上了,若然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两人一起西行到青海。那些杀手怎么也预料不到你会折向西行,如此或可逃过一劫。商场上的勾心斗角豪不逊色于官场,你为人老实,不适宜在商场上打滚使诈。到了青海日月山求我师收你为徒,你学好武功有个防身了,那时回来再跟那些奸商拼斗也有更大把握了;而且青海盛产软玉,莫兄弟你若喜欢经商,大可以到那里经营生意,另谋出路。兄弟你认为如何?”他打从心里喜欢这个年轻有为的挚友,自然不希望见到他身陷杀身险境,最后还死得不明不白。 莫斌由衷感激程雄英为自己作好深谋远虑的打算,眼下也只有这条路风险较小。到青海人烟稀少的地方避祸潜世,最是适合不过了;至于拜师学艺,他却没放在心上,于是打定主意跟程雄英两人一同前往青海。莫斌在马队中找来一个信得过的人,请他传话给唐勉,叫唐勉以后小心行事,出入防备刺客等言语;又向押运粮食的负责人交代了几句话,嘱咐他继续将粮食运送到饥民手上,不得有误。 莫斌三人没有进入汉阳城,坐上马车便向西兼程飞奔了百多里;及后溜进了一个小村落,以便借宿一宵。此时他们已与鄂州相去百里,想来已暂时撇开杀手的追击了。当晚,三人摸黑跳进在一个池塘中,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冻水澡,一天的奔波劳碌顿然烟消云散。莫斌很难适应这时代几天甚至一个月,也不洗一次澡的习惯。生活在古代的这段日子里,他还是坚持每天必沐浴一次。三人洗完澡便即上岸,只觉全身暖烘烘似火燎般,正自感受全身上下那种说不出的舒服。忽闻马一声嘶叫,紧接着是飘然远去的马蹄声。 程雄英心中一惊,赶紧穿好衣服,飞身去追赶那匹马。不多久,便折回来,气愤地说道:“那偷马贼当真可恶!竟然骑着马往山里逃去了!”一望原本绑着马的那树底下,只剩下一架没有马的车子,恨恨地说:“让我找到那贼就有他好看!”莫斌这时说:“幸亏我们的行李都放在屋内,不然倒被他顺手牵羊拿去了。” 时至中夜,莫斌起床出外方便,却见有人在油灯下默默地瞧着一张图纸出神,走近看清楚那人,原来便是花再发。莫斌移步上前,却见他似乎仍未发觉自己站在其身后,这才好奇地望了望他手上的图纸,一望之下不由脱口而出:“这幅图······很眼熟!”花再发突然发现身后有人,心下一愣,慌忙将图纸折好,随即转身后望。莫斌见他慌张的样子,心下暗自奇怪,却又不好意思询问。 只听花再发紧张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莫斌说道:“我说你那幅图跟我一块玉佩上的雕刻很相似。”花再发大吃一惊,愣了片刻才说道:“你······你可以借你的玉佩我一看吗?”莫斌马上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黄色丝巾,慢慢打开丝巾,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立时呈现两人眼前。这块玉佩是他父亲生前留给他的,他视之如命,日夜都带着身上。 花再发双手接过玉佩,慌慌张张地打开手中那图纸一对照,想是心情异常激动,只见他拿着玉佩的手微微地颤动着。一会他又将玉佩放在手心,却猝然双目圆睁,嘴巴大张,而眼中竟然隐有泪光。莫斌见他一副惊喜若狂之样,心下大惑不解,问道:“花兄这般关注此玉,难道曾经见过不成?” 花再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道:“莫兄先别问,你老实回答我,这块玉你是从何而得的?”莫斌说:“哦?这是先父留给小弟的遗物,听闻是我家代代相传的传家之物。”花再发略一皱眉,注视着莫斌面庞良久,随即轻轻一笑,却又乍然严肃地说道:“原来如此!这是一块宝玉,莫兄好好收藏,以后千万不可以在其他人面前显露出来,以免多生事端。所谓‘匹夫无罪,怀壁有罪’便是如此!谨记!谨记!”莫斌诺诺称是。 次日,三人收拾细软,徒步上路。一路攀山涉水,花再发竟然主动跟莫斌搭话,两人天南地北地闲扯起来。程雄英见了,以为花再发已经放开怀抱,不再沉湎悲事,不由开怀大笑。 正文第二十三章猛虎隐忍地头虫 至申时,三人来至湖北一个叫“牛头山”的地方,只道:碧落霞彩满山,轻雾悠扬似纱;远矗巅峰如宝剑,猿啸鹤唳古林间。程雄英四顾地形,心想此处荒僻无人,正是强人出没频繁之地,于是吩咐二人兼程赶路,半路不要歇息。话口未完,乍然听得一声奸笑在草丛中响起。 只见一个身穿黄衫,头戴红巾,身材肥胖的大汉手提着两只大铁锤,跳出草丛中。随后一个面无半两肉,生得骨瘦如柴的汉子和一个面上长个大黑痣,一副贼眉贼眼的喽啰跟了出来;紧接着四面八方走出三四十个穿着与肥胖汉子同样服饰,手上都拿着大刀的汉子,将他们三个围在中间。三人一见,不禁愕然失色,心知定然遇上强盗了。只听那瘦喽啰这时大声喊道:“此山由我开,此树由我栽;留下买路财,便如屁放开。” 程雄英霍然一见这面上带有黑痣的贼人,想起昨夜那盗马贼正是此人,顿时怒火中烧,但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虽不把他们放在眼内,然而己方莫斌和花再发皆不懂武功,自己纵然武功再高,也难以顾及二人,姑且忍他一忍。又听那瘦贼所言,知道他们不过是求财,若不作反抗,性命大抵可保。 他怒目横眉地瞪了那黑痣贼人一眼,旧事重提,追问道:“你便是昨夜盗了我马的那贼人?我还道是寻常宵小,却不想竟是山中强盗。想来你们已打听了我三人行踪,却又为何盗马,多此一举,难道不怕打草惊蛇?” 那黑痣贼人一笑道:“我不偷你们的马,你们如何肯顺着那条山路乖乖地来到这里呢?”众贼人哄然大笑。程雄英剔眉道:“我三人身上并没什么珍贵财物,不过是随身携带的几十贯钱,你等若然不嫌少,拿去便是!” 这时只见那瘦喽啰略一皱眉,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为难你等,识趣的就将你们身上所有值钱的都拿出来,可别留下一点,便可放你等离······”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已被那肥胖贼人一声喝止:“笨蛋!谁说就这样放他们走?放不放他们由我决定!” 瘦小喽啰毕恭毕敬地赔礼笑道:“是!是!当然是二当家决定!那么二当家想要怎的?”那二当家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大伙要钱,也要人。”莫斌三人一听,不由又惊又怒,看四周情况,已知三人逃出的希望不大,难道今日当真要命丧于此?莫斌以前跟人过招都是徒手搏击,此刻对手都怀有凶器,刀光剑影,碰上便有性命之忧,搏斗起来自然多了层顾忌。 程雄英毫无惧色地说:“这位二当家!先勿论动武,且听我一言。你们搜尽我三人身上值钱的我等无异议,你们留下我等不过是想借此要挟勒索,但我们三个光棍本不值钱,你们要将在三人卖了也不会卖个好价钱;这当然不值得你们去动手了。”他突然面色一变说道:“但若然你们将我三人逼得紧了,我等只有烂命一条,临死也不会忘记带上几个一起去的!” 那二当家“哼”一声道:“你不用骗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那小子是岳阳富商吗?”他指了指莫斌,眯眼笑道,“不怕对你说,在你等来此处之前我早已暗中派人去查探过,将那小子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留下那小子,让你们二人回去拿钱,再来赎回他!” 程雄英眉头一皱,说道:“我三人一起来,而独自留下我这位兄弟在此地,怎么也说不过去,而且我也不怎么放心得下。不若你派几位弟兄与在我三人一起回去拿钱,我们受你等牵制,自然也不敢心生诡计,你们拿了钱财便好走了。” 那二当家愣了愣,随即不快道:“不行!不行!我等也信不过你三人!你二人快快回去,拿六千贯钱来赎他!记住了,是六千贯铜钱!全部兑换为会子,三天为限!可不要耍小聪明,以致害了你这位小弟,就怪不得我等弟兄了!”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宋朝主要是以“钱”为流通货币的,这个朝代金每两价钱二十贯,银每两一贯五百文,而大概两千钱才兑一贯。莫斌最初也以为银两在宋代是很流行的钱币,经商后才知道其实不然。市场流通均使用铜钱、铁钱、铅锡钱以及交子,银两是后来才流通的。 第47章 (据史料记载,宋朝以前白银总量太少,价值过高,还没有成为流通货币;而银两成为流通货币只是明清两代对外贸易活跃,外国白银大量涌入以后的事。)会子在北宋初叫“交子”,后来也称“钱引”,是宋代在全国发行的纸币;而交子是中国乃至世界最早使用的纸币。 再说程雄英听那贼头领竟然狮子开大口,也心知已无商量余地,但眼观四周都是贼人,要带着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逃跑,真是谈何容易?不由心下略一犹豫。花再发这时突然高声道:“我二人要和兄弟交代一下,你等稍待片刻。”他拉了莫斌到程雄英跟前,低声道:“绝不可让莫兄独自留下!一会我二人假装送上莫兄,程大哥你乘机抓住那二当家作为人质。如果事情有变,莫兄谨记跟紧程大哥,小弟殿后,三人或可全身而退。”程雄英和莫斌点头称善。 三人一同走到那二当家跟前,程雄英假意拍着莫斌肩膀以作安慰。莫斌此时心下难免有些紧张,瞧见那二当家望自己时的奸笑之样,心下不由厌恶。他不甘示弱,双目圆睁,立刻变得炯炯有神,挺直胸膛正视着贼人。那二当家一见他这镇定不惧之样,心中反而起疑。 确实,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遭人抢劫,理应是六神无主的样子,所以莫斌扮成恐惧慌张之样犹可,若然显得一切如常,反会露出破绽。这时别人就会认为他要么是身怀绝技而有恃无恐,要么是心怀不轨,另有企图。 果然,当程雄英送莫斌上前时,那二当家已心生警惕,只见他把手向前一扬,对程雄英冷笑道:“慢着!不劳烦你那老兄了!”又向旁边那瘦贼打了个眼色,说道,“瘦鬼!你亲自去请我们的‘财神爷’来。”程雄英三人一听,心下一沉,知道对方已经起疑心了,事已至此,唯有见机行事了。 程雄英咬紧牙,见瘦贼人走来,正要乘机杀他个措手不及。谁知花再发这时突然哈哈一笑:“想不到堂堂一位山贼头领竟然怕我等文弱良民!当真可笑!如果足下是怕的话,在下大可自缚让你等抓着送上山,换下作为人质!在下跟这位富商兄弟有八拜之交,大哥他断不会为了区区身外物而送了兄弟性命的!”说着他当真解下腰带,不知用什么手法打了个结,双手套进,两边拉紧,居然让他成功自缚。 莫斌听了他不卑不亢的这番话后,又惊又佩服,但他如何肯让花再发代替自己作为人质,于是赶紧上前劝止。花再发坚持己见,只见他快步走到那瘦贼人跟前,高举双手,任由贼人将他绑住。 莫斌心想:“绑票的贼人向来少有诚信,撕票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事情是因我而起的,绝不可让花兄弟干冒这个大险,如今即使敌强我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握紧双拳,正想发作。 程雄英这时一手按住他肩膀,摇了摇头,随即转头对那二当家道:“我这位兄弟很够义气,你等莫要怠慢一二!若然他少了跟头发,我‘青海日月门’可不是好惹的!莫兄弟!我们走!”说完拉着莫斌便要离去。那瘦贼人见二当家向自己使眼色,也正想杀杀对方的傲气,于是赶上前向程雄英背部一拳打出。 程雄英听得背后风生,知道有人偷袭,也不回头,待得那拳将至,侧身踏前一步,右手向后一抄,手掌滑到敌人手臂内侧,变掌为爪,已然抓住敌人那手臂;同时后脚一退,左肘顺势往后一击,猛然撞到敌人胸部,直把那瘦贼撞飞一丈远,倒在地上时胸骨已经断了两条。刚才那迅捷的三两下,便是他青海日月门的“鱼形随流”的招式,灵变快速,避实击虚。 那二当家见程雄英身手如此矫捷,自己尚有不及,知道他刚才并非虚言恫吓,若真交起手来己方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又知“青海日月门”掌门乃三十年前已名动江湖的日月星煞,跟“天山金翅宫”的宫主天山地煞并列为“西域二煞”,确实是不好招惹的。但事已至此,总不成让人家名头一吓便罢手如此孬种,他心中一时豪气万丈,装出傲气十足的样子,一扬右手,示意放他们两个走,只要有人质在手,也不怕他们不回来。程雄英拉着莫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莫斌回到岳阳住宅和唐勉商量,以便筹集银两赎回花再发,可六千贯钱不是少数目,一时哪里拿得出来。他和唐勉辛苦经营的生意不能毁于自己手中,是以没有勉强唐勉动用全部财资来帮助自己。他变卖了在岳阳的一些物业,抵押了自己府第,另外有唐勉资助的两千贯,也只仅仅筹到五千贯,还欠一千贯钱。莫斌正自踌躇难决,忽听到程雄英说有另一办法,只是不太保险,危险性高。莫斌催促他快说,一听之下不禁愕然,不过眼下已别无他法,唯有兵行险着,尽力一搏。 是日,莫斌和程雄英快马赶到“牛头山”的“尖角峰”峰顶,居高临下,一眼望尽那牛头贼窝的地势。莫斌一边观望,一边拿着几块小石头在地上摆弄,似乎行军布阵,调兵遣将一般。良久,他才吁了口气,说道:“惟有此计,方可将危险程度降到最低了。”随后便和程雄英解释了他的计划一遍,程雄英听了不由又惊又喜,对他的才智口赞不绝。 是夜,月明星稀,鸦雀绝飞。 岳阳郊外,陶然亭下。两人正在喁喁私语,只听一人道:“程大哥,他们究竟会不会应约?怎么这时还不到?”另一人正要说话,这时一个黑衣人冷然无声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可见来者轻功上之造诣确实不凡。 只听那蒙面人阴森森地道:“阁下便是程雄英。”程雄英回道:“在下正是!想必阁下是接手人吧?”蒙面人粗重地“嗯”了一声,问道:“阁下也是武林中人,应该知道老夫这行的规矩,老夫也不必多言。阁下下‘订单’吧!” 程雄英一愣,随即道:“在下这次来并非要阁下去杀人,而是‘救人’。”蒙面人微微一愕,以为自己听错,跟着哈哈狂笑:“江湖上只人听过云雾幽灵阁的剑下从来只有鬼魂,何曾听闻有仁慈过?好!阁下姑且说来,待老夫听后再作打算。” 程雄英干咳了一下,说道:“在下一位朋友被牛头山上的贼人抓去了,盼阁下派人前往救回,到时必定动刀枪,这也不算违反阁下组织的规矩。而且阁下这样做也得益不少,一者可以救得在下朋友性命,在下等必以重酬以报阁下救命之恩;再者山贼拦路打劫,为恶已久,阁下杀他几个贼人,惩戒一下贼人,好挫挫彼等嚣张气焰,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于阁下云雾幽灵组织的名声大大有利。” 蒙面人冷笑道:“为不为民除害老夫可不理会,云雾幽灵阁的名气也无须靠这等‘好事’来威震四方。这‘订单’老夫可以接下,但有一言老夫须说明,老夫等只为杀人,这救人的事毕竟违背了云雾幽灵阁的宗旨,人质便由阁下自救去;我等杀将进去,阁下在后紧随便是。” 程雄英喜道:“哦?这可不敢劳烦阁下,阁下只须安排二十位高手与在下一同前去,便可成事。事成之后,在下定然拿出四千贯来酬谢各位!” 蒙面人初时听他所言似乎已成竹在胸,一时颇感意外,但听到他谈到金钱上来,不由冷笑道:“阁下开价似乎有些不合理,要知道一分价钱一分卖命。若然如此价钱,老夫可不敢担保必定救得了阁下朋友。本来老夫要开这个价······” 他伸出右手,随后把手一滩,意思是说想要五千贯钱,接着又说道:“但阁下既然指定了人数,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们云雾幽灵阁有个规定,若要请我阁‘八大追魂使’出手,一个便至少也要六百贯,还要视乎目标者性别、身份等因素,又以那目标之武功高低来定其价位。无论是否成功,必先收下三分二的订金。要作如何打算,阁下自作定断。” “在下经已出到最高价了!若非财力不足,在下也不敢轻易劳烦阁下大驾。” “阁下何必相欺?那牛头山贼开价六千贯,老夫开这五千贯已经是看在你份上了。” 程雄英一听,不觉又惊又佩服,心想他云雾幽灵阁果然神通广大,竟然连这个也知晓了,正想坦白说明己方已财尽,最多只可出到四千五百贯,侥幸令对方作出让步,网开三面,勿再加价。莫斌这时突然摇头道:“非也!非也!四千贯钱的价位确实是公平之至了,前辈可否听在下一言,若然在下说得没理,到时前辈再加价也不迟。” 蒙面人见他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黄毛小子,便即产生轻视之意,心下想道:“即便你小子舌绽莲花,也难以动摇得老夫之心!好!且听你这小子有何才智说得服老夫。”于是傲道:“足下且直言。” 莫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前辈开出如此价,自然认为所付出的力理应得到相应报酬。量力而估价,最为公平也。可在下如今有一计谋,当可大大减少冒险程度,而不使前辈冒着不必要的危险去救助,如此便于我们双方皆有利了。前辈可愿意听在下愚见?” 蒙面人面无表情道:“请说。”莫斌欣然道:“便是如此如此······不知道在下这个计策可值得一万两否?前辈认为如何呢?”蒙面人想不到他的计谋竟然如此高明,不由刮目相看,但自恃前辈高人的身份,岂能听命于一个无名小卒。 他仍旧装着一副高傲样子,突然眉头一皱道:“此计虽可行,但因若价钱有所改动,老夫还得请示我们阁主。不过要阁下担待一晚,次日辰时在此相见。” 第48章 话罢,只见他双脚一弹,已然跃出亭外两丈远,脚下加速,随即消失在黑夜之中。 次日早晨,莫斌两人依时在陶然亭等候。不久,昨夜那蒙面人便即出现,这时他穿着一身锦衣便服。他慢慢走来说道:“小兄弟果然智计过人,老夫佩服不已,即便是一向对别人极少称誉的本阁阁主,也称小兄弟年少有为,决定依照你们开出的价格,派出本阁二十位‘幽灵’随你们而去,任君差遣,但是前提是必先下订金两千贯,事成后再收余下之数,你们意下如何?”两人一听,顿时大喜,知道此事一了,救人之事便等于已成功一半了。 午时,两人出现在离牛头山十里远的一个叫归德的小镇中。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计划要招募五百人的队伍很快就完成了,原来这个镇里的不少百姓一直以来受尽牛头山山贼欺凌,官府也奈何不了那帮足有两百之众的山贼,当百姓们一听到莫斌两人想要招募人去剿灭那些贼人时,当真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群众踊跃报名参加。莫斌见群情汹涌如此,决心破除贼寇,为民除害。 正文第二十四章神机妙算一书生 两人安顿好群众后,正想到镇上随便找一间茶楼酒肆坐下,以便稍解饥乏。哪知却遇上一个似曾相识的人,看清楚才认出是那牛头山上半路打劫他们的山贼之一,那身材长得瘦骨嶙峋的瘦贼便是他了。 程雄英一见,怒气冲冲地奔上前一伸手便把他像小鸡般拎了过来。那瘦贼一声惊叫,认出他们来,惊恐万状之余,口中不断向程雄英求饶,可怜自己前番被他弄折的两条肋骨此时还疼痛交加哩!程雄英问他可曾亏待了被抓了上山的花再发,这次下山又有何不轨目的。瘦贼说是为了看大夫来的,还有其他贼人一同下山,这时他们各自买油盐米粮等物品去了。 程雄英还有话要审问他,便把他到无人处,威胁他将山上的情况说出来。最初瘦贼还不肯就范,可哪里经得起程雄英严刑逼供,直把他一个瘦削的手掌抓得“格格”声响。瘦贼迫于无奈之下,这才把山寨上的三大设防区的布局以及一切机关和盘托出。 程雄英正想把他绑起来,以免他泄露两人行踪,坏了大事。莫斌见了阻,托付那瘦贼带个口信回去给他大王,说他们二人上次因对方人多势众,以致落败,同伴被擒,因此难以心甘情愿交出赎金;此时他们纠集帮手,扬言第二天便要攻寨救人,若然五天内不能把人救出,己方便情愿交出十万两白银让众山贼,连眉头也不皱一皱;山贼大王若真是英雄豪杰,便不能对他们的同伴从中加害,又若然不敢接受挑战的,他们立即拿出两万两银送与贼众使用又有何不可。 程雄英心知山贼虽然可恶,可极看重山寨的声誉,所谓“行有行头,贼有贼名”,便是如此。若然这牛头山贼不敢接受挑战,那么传出去他牛头山寨便难以在黑道上立足了。同行或许会替他们山寨改个“好听”的名,叫什么“牛头低山寨”,又或“龟缩山寨”。莫斌如此“激将”,他们多半咽不下这口气,十有八九会接受两人的“战书”;而花再发暂时也可无碍。 但程雄英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兵行险着”,若果这样公然向那山贼下战书,己方的目的便一时暴露了,那么于解救行动大大不利了。他素知莫斌计深虑远,如此做法自有其用意,但他一时不能领会,最后忍不住询问莫斌缘由,一听不由大笑起来;原来是自己杞人忧天,还空自着急了半日。 果如所料,那瘦贼回到山寨将事情禀报山贼王。那大当家“解虎大王”洪贯海二话未说,一拍案桌,笑噱程雄英他们未免太过狂妄自大了,随即传言接受“战书”,准备待战。 莫斌在小镇收到这消息,便即安排人手,依计行事。另外还筹集了多张布匹,用细竹竿编成一个个架子,自制成数架简易的小滑翔机。他拿了几架到某处高地试飞,虽然经过数十次试验,二十多次改良,居然让他制成可以随意操纵方向的滑翔机。后来他又将自控滑翔机的方法传授给程雄英和几位“云雾幽灵”。他们这些古代人何曾听闻过这神奇的飞行器,不由对莫斌的才智大为折服。 次日,牛头山路上山贼设置的各处关口,每处寨门,果然都派以重兵把守,严阵以待。大当家洪贯海估计对方会乘夜来袭,就决定与二当家“一锤断魂”于通两人轮流看守,以便以逸待劳。 众贼人一直守候到晚上中夜,只听到两边耳际清风萧萧,四处虫鸣时断时续;只见山上密林树影忽悠,天上明月时隐时现。却哪里有敌人的踪影,不过是白白地苦候了一夜,还累得各人疲惫不堪,精神不振。次日,洪贯海便派人下山打探敌人动静。据探子回报,归德镇一切如常,毫无动兵作战的迹象。洪贯海不禁狐疑满腹。 当晚,洪贯海依然派驻重兵防守各处紧要关隘,他认为对方肯定是故布疑阵,故弄虚玄,这一晚定然会乘隙来突袭。然而,结果却又大出其意料之外,他劳心劳神地守了两夜,却不见敌人来攻。又见此时大家经已累得精疲力倦,不由怒目横眉,大骂程雄英等人乃无胆匪类:既下战书,便当光明正大,一决雌雄;如今竟战不敢战,降不敢降,专门装神弄鬼,当真是鼠辈小人。他可不想自己一众山贼平时所作所为,相比起此等行为犹远有过之。 又至次日,洪贯海再派人前往归德镇探听消息,得到的结果依然是“行人步履如常,小镇风云平平”,完全没有那番“厉兵秣马,天戈直指”作战前的迹象。他不禁怒气填胸,却又无可奈何,只派遣小许人到隘口驻守。山寨防御一时便松懈下来了。 到了晚上戌时,洪贯海见敌方至此时仍无动静,便安心下来,一头倒在床铺上睡大觉了。及至子时,乍然闻得外面警报声连续响起。洪贯海头脑立即醒了个大半,听得手下急步走进来,入报说有人攻山了,还不知道对方人数多少,似乎攻势十分猛烈,二当家已经去了抵住敌人。洪贯海一听,顿时如冷水浇头,全然惊醒过来,慌忙拿起床头挂着的解虎大刀便往外冲去。 到得山寨第二防区时,远远听见山脚下擂鼓喧天,似有万马奔腾之势。洪贯海大吃一惊,自以为敌方所来的人马众多,于是加快脚步向前线赶去。将到山寨第三防区时,只见远处八条人影在己方众多兄弟身前身后穿梭来往,如入无人之境。 那八人每到一处,便有一个人倒下。眼见二当家正跟一个黑衣人交手时动作略显迟缓,其势将败,洪贯海倒吸一口气,抽出解虎大刀跃身上前助战。一旦与那黑衣人交起手来,才觉对方剑法刁钻辛辣,剑势凌人,快如闪电。洪贯海初时有几次被对方逼得只有防守之力,但觉对方似乎留有余力,跟自己交手几招便即撤身转攻他人,游走四方,交战不定。 洪贯海环顾四方,只见己方已有十多人倒在地上,伤者亦不少。定眼一看身旁的二当家于通,只见他抓轰天锤的右手臂上衣衫破损,一道三寸长的伤痕长长划下,鲜血沾湿了他大半衣袖。洪贯海见己方兵败如山倒,又惊又疑惑。心想山寨第一道防线地形复杂,机关四处,为何竟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就攻破了,当真是见鬼了! 只听山脚下助战声愈巨,擂鼓声渐渐接近。正要下令撤兵后退到第二防区,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从西边山头如惊雷般轰然传至,山林四处人声鼎沸,火光烛天。洪贯海顿时骇然失色,心知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立即喝令全体人众撤到第三防区去,谨守门户,不得擅自出战。那四个黑衣人冲抢上来,见人就杀,败退的山贼十之八九都死于他们剑下。黑衣人攻到第三防线时,便即停下不追,似乎有所顾及;却见他们一个翻身,倒纵而去。那些山贼远远望着,各人心惊胆战,疑云满腹,不知对方接着又生什么阴谋诡计了。 洪贯海正自疑惑为何不见众多敌人攻上来,而山下战鼓声却又渐次消歇。就在此时,山寨东北山头陡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随即听到一片“梆梆”的铜锣声响个不断,一时沸反盈天,喊声不绝于耳。 只见那边山头人影绰绰,火把闪动,层林尽染,火光竟映红了半个天空。洪贯海心下直发毛,不知敌人究竟来了多少,又从何处攻来。他喝令余下的弟兄坚守此关口,自己带同二当家前往山寨东北关口解救。人还没到,身处远处便已听到四处一片叫骂声,刀剑交加声,惨叫哀嚎声,心知对方已经发动全面进攻了,脸上不禁露出忐忑不安的样子。 洪贯海二人冲到交战现场。只见寨门左手处围着山寨的木栅栏燃起红红烈火,十数条火把到处掉在地上;又见十二条人影如影似魅,十二把利剑如电似蛇,身形所到,冤魂即生。洪贯海见得弟兄伤亡惨重,顿时如梦初醒,不禁勃然大怒,横刀跃上前去,使一招“刀劈泰山”逼开那黑衣人剑势,顺势一招“势割马头”,接着一套“沿刃解虎刀法”使将出来。他臂力运劲,手中解虎刀霍霍生风,竟迫使对方回剑自防而一时进攻不得。 当真是“一招被动,招招让步”,那黑衣人见自己的招式一时被克制,竟然发挥不了自己“幻雾剑法”辛辣怪异的优势;心中不由大怒,双脚陡然倒纵一丈远,持剑当空划弧,随即左右来回纵跳,竟欺上前去。 洪贯海看准势头使一招“刀横山倒”,那黑衣人竟不躲避,突然翻身右折,一剑便刺中洪贯海右腿。 第49章 洪贯海“哼”了一声,剑招未使老,一招“逆风圆刃”,反手划弧横拉过解虎刀,一刀竟把那黑衣人一条右臂活活砍了下来;顿时解了右腿被刺穿之危,不过行动已大大受阻了。 只见那边“一锤断魂”于通正被逼得步步后退,险象横生。洪贯海抛下那断臂黑衣人不管,忍着腿伤,飞身上前替于通解了围。却见自家兄弟不过剩下一百来人,到处一片狼藉,数十条人命横七竖八的躺满四处,不时还闻到尸体烧焦之味。看到此等惨况,洪贯海怒不可遏,发狂地冲上前去,向着黑衣人乱砍,全是一番不要命的打法。 正在这时,前番被程雄英打断胸骨,骨瘦如柴的那瘦贼气急败坏地赶来禀告大当家道:“不知从哪里掉下九张‘帆布’?敌人驾着那些‘帆布’从天而降,现在正在山寨前厅堂大开杀戒,兄弟们抵不住都逃出来了!” 洪贯海盛怒之下打了那瘦贼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接着咬牙切齿道:“杀了那小子以解兄弟们心头之恨!”转头又对躺在地上的那瘦贼喝道:“快起来!牙齿没掉吧?叫十多个兄弟随我冲进屋去,把那小子给宰了!余下的在此抵住敌人!”一边说一边撕了块布随便包扎了腿伤,随即便提刀往山寨大厅奔去。 进到大厅,却不见敌方人影,洪贯海以为对方都已经到地牢救人去,不由惊疑敌人如何得知地牢的所在位置,这才提刀直往地牢跑去。在山寨内左转右拐跑了一回,这才来到地牢入口,只见己方两位弟兄正好好地站在大门旁,不由心下一突,马上意识到自己又上对方大当了。 果然,只听身后一阵风响,洪贯海马上向右跃开几步,回身便是一刀,挡住来人之剑势。他侧身一瞥,只见其中八人都蒙着面,露出一双冷峻目光,全身上下皆是黑色,手执长剑伫立在身后;余下一人身材魁梧,相貌厚实,一头长发扎在后脑,却不是程雄英又是谁? 程雄英这时笑道:“寨主,你这山寨地形确实迂回曲折,若非寨主带路,在下等要到这里救人可要另费一番力气了。”洪贯海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等鼠辈,专鬼鬼祟祟的行径!大家皆是武林中人,既然下得战书,便当直冲我山寨来就是,在此耍诡计却算什么英雄好汉?” 程雄英哈哈一笑,说道:“寨主这样说就不对了,岂不闻‘兵不厌诈’?一味逞匹夫之勇,未必便是真英雄。在下凭武力取胜寨主,可不敢自称英雄豪杰,我那位使寨主连番中计的莫兄弟才是大英雄!真豪杰了!”话毕仰天大笑起来。 突然,洪贯海飞身跃起,便要往地牢冲进去。可那八名黑衣人身法比他更快,身形一晃便挡住其去路。那两个看守地牢的山贼想反抗,已被一名黑衣人三两下手脚就解决了。洪贯海见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猜到,随即往后跃开几步,对程雄英急攻几刀,便抽身向来路逃去。那八名黑衣人轻身几个纵跳,追赶上去。 程雄英从那两名倒在血泊中的山贼身上搜出钥匙后,走进那又黑又潮的地牢中,很快找到囚禁花再发的牢房。又见此处还关押着其他良民,于是一并放了出来。总算那些山贼给程雄英面子,不敢对花再发用刑,但吃点苦头总是免不了的。 只见花再发神色之间显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大将风范,相比以前顽劣轻浮之性子,此时更显成熟沉着。程雄英心知他是受时势所逼,以至逼出其顽强不屈,泰然自若的气概。此地不宜久留,两人在厅堂放了一把火,便即动身下山。程雄英用花再发之计,二人替换了那两名看守牢房的山贼的衣服,如此一路下山,便可省去不少麻烦了。 再说洪贯海被那八名黑衣人追赶出来,碰上自家兄弟又纠众回身杀了一阵。出至山寨东北面山坡,只见一众山寨弟兄纷纷四串,人仰马翻。那瘦贼扶着二当家于通赶至,上前禀报,想是又怕再被大当家刮面,这次竟自捂着面庞,只听他慌道:“大当家!那东北面涌来对方大队人马,要对咱们全面进攻了!” 洪贯海听得对方呐喊声将要赶至,隐忍无言,回头一望山寨各处;只见浓烟滚滚,火焰红红,到处满目疮痍,不由一阵悲伤失落,长叹一声道:“不想我牛头山寨竟会一败涂地至此!好一个云雾幽灵阁!罢了!罢了!兄弟们愿随我去者此时便去,不愿者各自安家去吧!”说完,带领余下七八十人竟投西而去。 贼众刚走不久,只见山坡那边一字排开,涌来手执长矛棍棒的两百多位精壮汉子,中间拥护着一位身穿白色简装,留得一头短发的青年,可不是莫斌又是谁?只见他右手一挥,前面数排百多人冲下山坡,作势要追赶贼人,其余人众到山寨四处察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又或者是无辜生还者。不久,又有另一队人众从西边树林赶至。当中一些人手拿着鼓角铜锣,一些人扛着锄头扁担,约有一百之众,只见大多是老弱百姓,却正好用来作虚张声势的“疑兵”也。 天际已渐渐浮现鱼肚般白,牛头山寨这边慢慢浓烟消散,烈火熄灭,经过一夜大火焚烧,早已千疮百孔。莫斌见到山贼尸首四处皆是,山贼虽恶罪不至死。他何曾见过如此多死尸,想到这一战何其惨烈,心中不由一阵酸苦。这些人的死或多或少跟他扯上关系,对于一个过去处于和平时代,又心存仁义的人来说,却是于心何忍呢?随后,莫斌提议大家把众山贼尸体埋了,做个善心,免使其暴尸荒野。 众人敲锣打鼓回到归德镇中,剿灭山贼得胜而归的消息一旦传开,一时万人空巷,全城为之喧腾。莫斌清点了人数,人人平安归来,其中有十一个大汉受了点轻伤,而二十位“云雾幽灵”中,多数皆无恙,只有一位受了断臂之伤,性命却也无碍。此次凯旋之首功当属这二十位“云雾幽灵”杀手,全仗着他们这支勇不可挡的前锋队伍,莫斌一方才有机可乘,顺利救出人质。 战初,莫斌使用“以逸待劳”之计,“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疲惫敌人,致使敌人白白劳神守卫两夜。三次运用“疑兵”之计,制造疑云幻觉,打击敌方信心,摧垮其防御;又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配合奇兵突袭敌后方防守最薄弱之处。待敌方首尾兼顾不来,我方又施“瞒天过海”,另调人手架滑翔机飞入山寨内,奇袭其“心脏”地区;一方面救援人质,一方面从内杀出,以便内外夹击。由始至终老百姓都充当疑兵,甚少正式上战场交战,是以受伤极少。 老百姓都以为这一战定然伤亡惨重,死伤过半,不想都能平安无恙而归。个个喜不自胜,人人欢欣鼓舞,大赞莫斌深谋远虑,机智过人,是以都尊称他为“神机书生”。 正文第二十五章天降大任逢绝路 且说莫斌与花再发经过这次事件后,两人愈加敬重对方,相处更加融洽。所谓“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两人义气相投,遂结拜为异性兄弟,日后情同手足,祸福与共。 三人经不住归德乡民的再三热情款待,留在镇中小住了一天,便即起程,继续西行。莫斌三人选择大路而行,平地骑马,见山绕路,遇河乘舟,一路穿乡过州;几经辛苦才到得吐蕃境内,转而北上,向着青海日月山进发。 其时蒙古已占领了吐蕃东部地区及西夏全境。一路上只见黄沙铺地,烟尘盖天,确实是寸草不生的荒穷之地。青藏高原地区的海拔有两千以上,气压剧降,空气稀薄。程雄英自小便在此地生活,加上他内功功底好,这些条件对他影响不大。莫斌花再发二人一时适应不来,出现了头晕窒息症状,是以行速减慢,进入西宁州地域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三人不日来至一苍莽山林,不想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只见:风涌天穹笼云低,锅压四野夜灯熄。茫茫山岳如鬼魅,万籁寂然怒雷袭。青海湖一带气候异乎寻常,多变莫测,时常:风和日丽隐阴霾,山间气候总相异。亭亭巨木招雷击,人蓄近及莫不毙。 程雄英深知这一层,便立即催促莫斌二人远离大树,及早退回山下。这时,一阵黄豆般大的雨点倾洒而下,紧接着一条状如树根似的电光划过天际,“植”在离三人不远的旷野之上。三人遂急速跑下山去,只闻雷霆之声不绝于耳,且渐有接近之势。三人边跑边回首顾看,只见那焦雷煞似生眼一般,竟沿路跟踪着他们。 忽闻身后一声霹雳,三人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程雄英诧异地回过头来,凤目远望,只见十多丈远的一块草地上躺着一个人。程雄英叫了一声“不好”,随即冲回山上救人去了。原来他方才打雷的同时已隐约听到有人的惨叫声,莫斌二人之所以听不到是因雷声所掩,而且两人耳力远不及程雄英那般灵敏。 程雄英跑到那人身边,只见那人:身子光溜溜,体肤黑黝黝;焦发乱寥寥,土面气奄奄。英姿正勃勃,早逝可怜怜。程雄英伸手到那青年心脏处一探,只觉其肌肤冰冷,心跳微弱,眼看快要活不成了。 莫斌二人赶至,见状不由感到骇然。莫斌问道:“程大哥,这位大哥可有得救吗?”程雄英手按那青年身背,催功运气,多番拍打其身上几大穴道,却全然无功。于是摆了摆头,黯然说道:“他不幸身受雷击,即使华佗再世,也万难存活了。” 程雄英停了停又说:“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他被方才那雷电打中,却没有立时毙命,此刻心跳时断时续,竟似修练了绝顶内家功夫的武林高手一般。然而观其年纪,尚不到二十,其内功修为是不大可能达到那等天人境界的,当真想不通。” 第50章 花再发说道:“此时且不要多想了,咱们离开此险地再说。”说毕,背起那青年飞奔下山。 三人跑至山脚下时,雷鸣渐逝,云消雨霁,又复天朗气清。却道:一道霞光剪云开,悠悠山野送风来。梨花泪欲坠,鸟鸣几度回。 花再发放下那青年,又再探了探其脉搏,随然微弱,却兀自时停时续地跳动着。程雄英俯身观察其气色,竟比先前要苍白几分了;气若游丝,无疑乃将死之人了。花再发心知救活的机会不大,却仍道:“程大哥,请你再发功,程雄英察觉他面色有异,望了望他。花再发把手掌一摊,露出一个铜币来,他指着那青年说道:“这铜币在他身上捡到的。”程雄英顿时醒悟,说道:“哦!原来是金国铜币······好,我尽力而为吧!” 程雄英扶起那青年坐正,两掌掌心按在其胸堂前后巨阙穴及至阳穴,凝神运功输气。不一刻,他便已大汗淋漓,头升烟雾。程雄英双手平胸滑下,收功缓气,闭目养神片刻,望着花再发摇头,意即无救。花再发两眼发直,猝然一指直戳那青年后背风门穴,于此同时一掌打向其头顶百会穴。莫斌吃了一惊,正要劝止,却闻那青年“哇”一声呼出,随即喘息不止,看样子是活过来了。 花再发定神收气,微笑道:“死马当活马医,常有出人不意!想不到常医治我娘的那个大夫的针灸之术用在这里居然有效。”程雄英急问道:“这是传闻的‘灌顶大法’!那大夫可是姓侯名文通?”花再发奇道:“哦?程大哥也知道?”程雄英笑道:“‘针仙’侯文通享誉江湖,如雷贯耳,谁人不知,那个不晓。”这时那青年睁开双眼,疑惑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你们是什么人?”程雄英说道:“你在山上被雷击中,是这位花兄弟救了你。”程雄英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本本讲了一遍。 那青年听了,愕然良久,随后拱手下拜:“大恩不言谢!无论如何,我欧阳漫远也要感谢各位再造之恩!”花再发上前便要扶起他,却如蜻蜓撼石柱,纹丝不动,不由骇然失色,忙说道:“仁兄请起!仁兄这大礼小弟万万受不起!”欧阳漫远拜了三拜,这才站起来。花再发又脱下长衫与他遮身。 莫斌见欧阳漫远龙精虎猛之样,全然不像刚受重伤之人,他心下想道:“想不到我有幸亲眼目睹这世界一直悬而未解的奇事。听闻现代也有被雷轰击而幸免的人,科学家从电鳗的健康与发出电能的相关关系得到启发,这是由于人体内发生某些特异病症,人的生理机能的失衡引起了人体的蓄电蓄能现象。这当可称之为特异功能。不过,病人的身体一旦恢复健康,发电蓄电的现象便会消失。” 欧阳漫远拜谢三人后,便即返回家去了。谁又想到,这位青年经此奇遇,居然使他独具无上浑厚奇功,十多年之后,他练成无与伦比的天亟神功,独步天下,他的怒雷掌一出,顿然震惊江湖,称雄武林,当时无人匹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程雄英三人趁着天朗气清,越过两重大山。正要前往西宁州的西宁府,半路途经一条陡峭逶迤的山路。山路下便是黑深深的密丛茂林。正自留神四周巍巍耸立的山势,遽然闻得前方不远处一声铜锣连续响起,三人不由吃了一惊,以为又遇上强人草寇。 程雄英挡在莫斌两人前面,凝目静听,严阵以待。等了一会,只闻前方一直刀剑交加,呼喝惨叫的声音,却不见有人冲到这里来。三人于是悄悄地走上前去,却见前面狭窄山道处若有两百之众正大打出手,这才知道不是遇到贼人拦路打劫,而是遇上两股势力正自混战。 程雄英目不转睛地观望前方战况,突然轻声说道:“想不到牛头山寨主洪贯海竟然也到这里来了,两帮人马人数虽差不多,但看情况是洪贯海敌对的那一方占了上风。却不知因何事动起手来了?且不管他那方赢输,若然此时出去,让洪贯海那些山贼发现我三人,我们便是‘捉虱子上头——自找麻烦’了。”只见那洪贯海手操解虎大刀,正与一个年过半百却仍威风凛凛的老妇人过招。 却见那老妇人使两把柳叶刀敌住洪贯海,刀影重重,一时大开大阖,一时小巧腾挪,竟将那洪贯海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又闻洪贯海一边闪避一边大声疾呼:“杨姑奶奶!我等与你无怨无仇,大家同道中人,却何必赶尽杀绝?” 那老妇人手中双刀依然不停,冷笑一声:“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你等既然不服我管,便是我之敌!此山本已为我占,你等既途经,只懂得自家规矩,却装作不懂同行法度;不留下些少礼物,以作过路费,我等岂能与你干休?” 洪贯海听了大发雷霆:“既认是同行,如何不讲道义,居然操起这‘黑吃黑’的行径,那不是存心要灭我等?哼!我洪贯海此时虽然虎落平阳,却不是好欺负的!你双凤刀杨四娘,如今已年老体衰,今非昔比,刀法虽厉害,却如何能经得起久战!(奇*书*网*.*整*理*提*供)即便你相公李铁枪复生,我也不怕,大不了斗个两败俱伤!” 那老妇人听他大言不惭,不怒反笑道:“那你睁大眼睛看看我这个年老体衰的老太婆的刀法吧!”说毕,一步跃上前,两臂如狂风骤雨般挥动双凤刀。洪贯海大喝一声,抄起解虎大刀与她对杀,两人大战四十合,不分胜负。 程雄英和花再发听到那老妇人竟然是在山东占山封王,曾经叱咤风云且自诩为“盗中王”的李全的娘子双凤刀杨氏。两人不由勃然变色,心下暗道:“好你个杨氏!与宋军在扬州一役中遭遇惨败,竟尚能漏网,传言她窜归山东,不想居然逃匿到此,仍旧作恶,当真是贼性不改,至死不悟!” 正自观望,不防背后一声奸笑道:“原来尚有三人藏身在此,偷偷摸摸的不敢出去跟人动手,功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等捉了他们去向杨领功!”程雄英三人因为留心前面战况,竟忘了留意背后,这时闻声转身一看,却见五名身穿劲装的汉子手执单刀缓缓向他们围上来。 程雄英不慌不忙地站前一步,背负双手等待五人前来。那五人见他如此轻视傲慢之样,不由都火冒三丈,大喊大叫地一起提刀冲杀上去。 程雄英不待五人奔到,跃上前去左手一拳,闪身一脚,移步右拳一击,翻身左肘一撞,已然将四人打翻在地。最后一人见机得快,还没出手便想往战场方向逃遁。花再发见状,缩身一腿横扫过去,将那汉子绊倒在地,踏前一步,迅即踢飞对方武器,右脚顺势向他胸间一跪,直压得那汉子大叫饶命。 花再发捡起掉在地上的单刀,威逼他不要出声。岂知那汉子见程雄英已抓住他的四个同伴,心下惊恐,不由自主抽出袋中信号弹,往外一抛。程雄英发觉了,立即叫花再发阻止他,却始终慢了一步。只闻一把刺耳的鸣叫声响起,不久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渐至。花再发怒那汉子既然已被自己制服了,却竟然还敢通风报信,于是手起一刀,便把他的喉咙砍断了,只见热血顿时四溅。他从来没有杀过人,刚才不过是一时气愤,一旦真取了人性命,便即追悔莫及,不由惊呆了。 莫斌未曾料及花再发竟会出手杀人,也当场愣住了。霎时间,只见十多个穿着一色的劲装大汉冲杀过来,为首一个黑炭般面目的大汉望见这边情形,圆睁双目,手拖宝刀,气势汹汹地朝着花再发奔去。 程雄英见莫斌二人仍然无动于衷,不由大急:“你两个呆子!还愣着干嘛?快快向面退去,我来断后!”两人这才醒觉,立即向后退却,一边退一边回顾后方,却见追兵纷纷绕开程雄英,个个提刀紧追不舍。 程雄英见敌人越来越多,心下焦急,下手更不留情,招招置人死地。却见解虎大王洪贯海与双凤刀杨氏一个在前奔,一个在后追,竟然也往这边来了;又见两帮人马潮涌而至,散在四周,将程雄英围在垓心。 程雄英一声大喝,顿时虎虎生威,使出的虎啸拳把一众喽啰打得七零八落,又一个箭步窜到那黑炭大汉右侧,双臂混使虎啸拳,上下齐攻。那黑炭大汉脚步移后,横拉宝刀,使出“狂风屠人刀法”,雷霆怒喝,跨步而上。程雄英见状一惊,不由暗暗喝彩,随即施展鱼形随流,左闪右避,退得两丈多远,他没想到对方刀法居然如此精湛凶猛,刀势如网,刀网细密,泼水难进,狂而不乱,快而不迫,确实有过人之处。 程雄英心知一味闪躲也非克敌之法,他使出虎啸拳与黑炭大汉交手百招,这时对其刀法的弱点已了然于心。只见他滑步上前,脚踏“鱼形随流步法”,绕到对方侧旁,左手虚作迎面一拳,右手接着向前一探,竟将那黑炭大汉手中宝刀徒手夺了过来。 黑炭大汉一愣,大呼上当:“你这家伙躲躲闪闪,鬼鬼祟祟地耍迷幻步,原来是来骗我的地罡宝刀!快快放下!不然就算追到天脚下,我也不肯与你干休!”程雄英将刀一扬,逼退对方伸臂来抢刀之势,随后哈哈大笑:“你的脸黑如浓墨,倒像使双斧的黑旋风李逵,所以这宝刀是不适合你使用的,还不如作个顺水人情,送与我算了!” 黑炭大汉破口大骂程雄英“无耻抢刀贼”,又随地捡起一把刀,冲上前来抢,却又敌不过程雄英。两刀交锋,手中刀应声断开两快,又被程雄英伸脚踢中腰眼,痛得他哇哇大叫,眼冒金星,心下只想到宝刀虽珍不如人命,这才骂骂咧咧地逃去了。 程雄英见那地罡宝刀刀身光华润滑,有如涂上一层油脂般,用指一弹,宝刀“嗡”一声响个不停,程雄英不由大叫好刀。 第51章 他一刀在手,更是威力大增。转身往后奔去,专找穿着劲装衣服的贼人开刀,有如砍瓜切菜般冲进敌阵,一时竟无人敢接近其一丈之内。程雄英杀出一条血路,远见莫斌二人惊险万状,不由加快脚步冲杀过去。 那洪贯海远远望见一个手操大刀,虎步龙行,刀法气象万千的大汉相助己方,不由豪气顿生,回身又与杨氏再战。两人一边打一边往程雄英奔去。缓缓追近了,洪贯海虎目一望,看清楚原来是曾经带兵围剿牛头山寨的程雄英,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随即冲着他怒道:“呀呀呸!你这程雄英!先是率兵铲平我牛头山寨,此时又来帮我,却是有何居心?”他实在对程雄英的阴谋诡计心存顾忌。 程雄英一笑道:“大当家且息怒!此时你我是同坐一条船,待打退敌人,再算旧账也不迟。”他也不等洪贯海答话,手下依然不停,把一把大刀舞得似风雷般响动,霎时便有五名汉子断手断脚。突然听到花再发大喊道:“程大哥!莫兄弟有危险!快来救助!”程雄英翻身一跃,撇开贼人纠缠,使一招“鱼济沧海”。那把大刀便似游鱼一般,御敌灵动,破敌矫捷,片刻便有几个贼人葬身于其刀锋下。 这时莫斌施展“齐天三腿”踢翻一名歹人,又使截拳击倒欲举刀砍来之敌。但敌方人多势众,个个又是亡命之徒,双拳难敌四手,眼见他被一众贼人逼至山道边缘,要么魂断对方刀下,要么葬身陡峭险坡;而花再发也被三个使刀汉子步步逼退,自顾不暇,更不用说分不了神去援救莫斌了。 程雄英见那贼人便要向莫斌头顶砍下,心知此时远水难救近火,眼睁睁看着莫斌血溅当场却无能为力,顿时怒气填胸,冲那贼人大声喝道:“你那小贼!若敢砍他,我便将你碎尸万段!”他一时情急,便出言恫吓,只要那贼手上缓得一缓,便可上前解救了。岂知那贼闻言,冷“哼”一声,下手更不留情了,双手执刀便要将莫斌斩为两块。 莫斌见情势危急,想也不想便纵身跳下二三十丈高的险峻陡坡。但见他在空中飞了片刻,双脚一旦着地,头便即猛向前跌去。其实他早已惊心裂胆,心知这次必死无疑了,却仍不甘心就如此死去,是以伸直双手挡在前,以便护着头脸。 突然双手猛然与地面相撞,只闻“喀哒”一声脆响,左肩膀已然脱臼,又觉双手手肘痛得似刀割火燎一般。他忍痛翻了两个跟斗后,身体突然横摔于地,旋即变成以头脚为轴滚动下去。一时滚向左边,一时滚向右边,身子总是朝着双脚那方向翻滚。 这样滚了几滚,身体落下之势渐渐稍有减缓了,终于滚到坡底了,最后在平地上翻了四五丈远,掉进密麻麻的草丛才停下来了。那陡坡大部分是黄沙泥土,地面上长满长短不一的杂草,这些有利条件使他不至于头破血流。尽管如此,全身各个部位与地面摩擦撞击得似受万根芒刺,又似受烈火焚烧,身体如散架一般。 他如果痛得晕过去还好,却一时不得晕厥,生受这千般痛楚。隔了一会,他试图爬起来,却丝毫使不出力来,疼痛此时对于他来说已经麻木了。他静静地躺在地上,闭目养神,以便恢复体力,再次行动。 不多时,他突然听到有一物体滚下来,离自己躺着的地方大概只有两丈远。他这时尝试爬起来,一时不小心碰到左臂脱臼处,不由疼哼一声。于是侧着身子,以右手支撑着慢慢站起来,向那滚落的物体一看,心中不由打了个突,原来那物体竟然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莫斌缓缓移步过去察看,隐约感到这尸身便是那逼迫自己跳下这里的那贼人,见到他身首异处,却又于心不忍,心中想:“可能是程大哥见这贼人害死了我,一怒之下便杀了他,帮我报仇雪恨。程大哥嫉恶如仇,对我情如兄弟,可是······这样任意杀一个恶人,究竟是对还是错?在我那时代,杀害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自然是不合法了;但在这法制不健全的古代,理当视情况而定,警恶惩奸,除恶即行善,也无不可的。唉!我是现代人,自然得遵守现代人的法度,今后绝不能任意伤人性命。” 正文第二十六章千载一遇定乾坤 莫斌抬头望了望陡坡之顶,却不见上面有何动静,以为双方打斗已经结束了;又想陡坡峻峭,自己此时遭受重伤又兼疲乏无力,纵然毫无损伤,要爬上去也是千难万难的,于是转身便向那密林慢慢走去。密林中树木虽然茂盛,却时有一束束光线穿隙而过,投射在一块块翠绿的草地上。 莫斌跟踪光源,顺着小草走向徐徐挪动脚步,企图找出水源。即使一时走不出这森林,以小草下肚解饥,也可以挨到程大哥和花兄弟到来。他坚信他们二人一定会来相救自己的。 正自想着,突然前脚一沉,心下一惊,便要往后退,但重心已然前倾,若然后脚不踏上来,全身便要跌倒于地。他后脚向前跨了一大步,身体终于保持平行了,却发觉双腿猛然下沉。他顿时骇然失色,心知自己掉进流沙了,此时四周无人,若然不自救便要命丧于此了。 眼见流沙已上侵到膝盖,莫斌猛地向后转身,一时牵动了左臂,痛得他直冒冷汗,心想此刻性命攸关,也顾不了疼痛了。他右手一探,身体向前扑去,右掌总算按着实地,但他方才大动作地移动,更加快了身体下沉的速度。他右手向实地一阵乱抓,却始终不能借力爬上实地。 莫斌心下紧张,深知当深陷流沙时越是挣扎身体越下沉得快,但不作挣扎却又不甘心。若然抓不住可以借力之物,身体又会飞快下沉了。难道自己今日便要葬身于此? 他心中一动,右臂尽量伸长向那实地一抓,抓住一把野草,心中顿时大喜,心想凭这野草便可拉住自己下沉之势。谁知那爪草不经一扯,稍稍用力就断折了,右手一松,流沙下沉之势头更猛了。于是右手再度抓草,连试几次却依然徒劳无功。即管流沙此时已淹没胸口了,但他向来意志坚定,挫而不折,从不轻言放弃。他总抱着即便是作垂死挣扎,也总好过束手待毙的想法。 莫斌看准那三四条细长的小草,心知这小草如此纤细,想来也是一扯即断了,本来也不想去拔了,但最终还是探手一抓。这次发力居然拉拔不断,心下惊喜若狂,于是慢慢加力。那几条小草竟然仍能支持得了。他再加力,身体开始向上移动了一些。他不禁心花怒放,但随即不管怎样使劲用力,身子依旧纹风不动。 他低头一看,只见流沙已侵到脖子来,心中突然明白:“此时自己身体大部分已埋在沙中,无异于加重了几十斤重,若再加上一百斤左右的体重,即使是一个大汉在地上拉,也未必能把自己拉起来;而自己凭区区一只右手,又能成什么气候了?不过是苦撑一会,到精疲力竭之时,终难逃一劫······” 莫斌顿时心灰意冷,长长叹了口气,命在旦夕,心中反倒平静下来。他看了看右手抓着的小草,这才留意到在几条小草中间,隐蔽着几颗圆圆的黑色小果,不由欣然一笑道:“看来老天待我不薄,临死之前也让我做个饱死鬼。我会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晚餐’,谢谢主耶稣!” 他探头咬下一颗,右手依然抓住小草不放。只觉先是一阵苦涩难受,酸气难闻,一如硫酸般刺激气味;后来竟然芳香扑鼻,甘甜无比,竟似蜜糖之味道。他从来不曾尝过这么耐人寻味的怪味果,也不管果子有没有毒了,尝过一个竟然还想再尝;又伸嘴咬了一个,感觉味道还是跟方才一样。于是又一连吃了五六个,剩下两个不吃了,留作观赏也是好的。 能品尝到人间如此佳果,莫斌已心满意足了,即便是立刻死去,也死而无憾了。他觉得自己实在太累了,能好好睡一觉有多好;右手一松,身体马上又下沉了些许。他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剧痛,似乎肠断腹裂之感,不禁惨然一笑。心下以为那怪味果含有剧毒,此时毒性要发作了。 莫斌万万想不到这毒一旦发作起来,来势竟然如此凶猛,直痛得他似要把三十六只牙齿尽皆咬碎。他死命地翻身挣扎,右手猛然向实地一抓,五指顿时深入泥土中,用力一拉,竟然把将要掩埋沙中的身子拉出几尺,露出头面。他此时虽然身受无比苦痛,但心智依然清醒。巨痛骤然延伸到胸间,他放声虎啸,右手猛烈一按地面,身体顿时如弹丸般猛然飞出流沙地,跃起两丈多高后,便掉在厚实的草地上。 莫斌只觉腹中痛感越演越烈,肚子似要遽然炸开一般。在草地上四处翻滚了几下,忽觉一股热流自腹内分两路向头脚两处奔涌而去。这两股热流在他体内顺流逆上,水到渠成。感觉便如一条的水位暴涨的大江,每经一处支流,便即将水源分流到那里;而那流水一旦经过差不多已干涸的支流时,自然便枯木逢春,生机顿复。此刻只觉身上痛楚顿时大减,身体飘飘然然,似欲羽化升仙。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心中断定是那怪味果在作怪。 他静下心来趴在地上,不敢随意移动,以免肚子又再剧痛起来那可真要命了。此时想起刚才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时,犹有余悸。静默了一会,腹中痛感已经缓缓消失了,他慢慢爬起来。走到那长有怪味果的小草旁,蹲下来,用手捋着那碧翠的小草,轻轻触摸着那两颗怪味果。 回想刚才那番奇遇,若非亲身经历,怎么也不会相信有这样的事发生的,但觉世事不可思议,玄而又玄。 第52章 他口中自言道:“全靠这怪味果给了我力量,我才不至于葬身此处。它虽然使我经受了人间最难受煎熬,但怎么也救了我一命,功不可没!好!我要将它挖起来,带着身上,时不时拿出来虔诚观望一番,好让我永不忘记这份救命之恩。” 他此时精力正旺,伸出右手一抓,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已插入土里。深挖了两三尺,才得以把那小草的根茎全部移出来。他弯起小草根茎就要把小草放入怀里,突然发觉小草草身之色慢慢由青翠变为墨黑。正自奇怪时,那两颗结在小草上的果实遽然跌落了。 他本欲捡起一并收藏好,但随即想:“那怪果具有剧毒,碰到了不知会不会再中毒?也罢!想来这两颗怪果不想‘搬家’,是以掉落入土不让我带走了。我以为只有人才有思念故土的情感,不想植物也是如此。”心下正感怪怪的,忽然听到陡坡那边有人在叫喊。他愣了愣,旋即快步跑过去,只觉脚步轻灵,全身劲力十足,奔跑起来竟然毫不费劲。 莫斌很快便跑回山坡底,却见程雄英和花再发正四处紧张地呼唤自己,便立刻回应了两人。两人听到,见莫斌竟然没事,大喜过望,都奔过去便作拥抱。不想触动了莫斌脱臼之处,痛得莫斌把下唇也几乎咬破了。程雄英于是帮莫斌把脱了的臼拉回原处。莫斌以为一定痛得死去活来,咬紧牙际却不觉得怎么疼,手臂已能活动如初了,不由大赞程雄英医术高明。 原来,程雄英见莫斌跳下陡坡,盛怒之下,冲上前一刀砍死了那贼人,转头见花再发势危,幸好洪贯海赶到帮花再发解了围。程雄英三步两脚冲到,却被一个青衣老者接住,便在那狭窄的山道上刀剑相交,较量起来。双方大战四十回合,打个平分秋色。程雄英叫花再发先行离开,到山坡下去找莫斌,他随后跟来。 花再发这才慢慢摸着陡坡,小心翼翼地滑下去。程雄英与那青衣老者又斗了百多回,仍是难分胜负,于是使出一招“刀横长空”,趁对方跃开闪避之际,向背后翻身一弹,跳下陡坡去了。 他轻功虽然高出花再发很多,但也不敢托大,双脚一着坡地,马上凌空跃起,面朝天轻轻地落在陡坡地面上,背靠斜面一步步滑下去。两人几经辛苦才下到坡底,心中都以为莫斌多数也凶多吉少了,却不想莫斌居然大难不死,而且还有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 程雄英不待莫斌叙述他的奇遇,便即紧皱眉头对二人道:“我们欠了洪贯海一个人情,那杨氏一帮贼人实在厉害,若然不帮他一把,他定然难以逃出生天。但上面凶险万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他霍然扬眉又说道,“我程雄英今生能够认识两位兄弟,便已足矣,可以无憾了!两位兄弟留在此处,若然有重见之日,定然痛饮千杯!不醉不休!” 莫斌和花再发受他的英雄气概感染,不由豪气上涌,齐声道:“程大哥受人滴水之恩,便以涌泉相报,杀身成仁!如此够义气,我两人难道便是贪生怕死,不能与义兄共存亡之人?”程雄英听了,不由大受感动,紧紧地盯着花再发,慢慢说道:“你······你当真便放得下你肩上重任?”花再发昂然道:“愿与程大哥同生共死!” 程雄英大喝一声:“好!我三兄弟今日便同生死,共存亡!”他一说完,双手齐向两人肩井穴快速点去。莫斌二人大吃一惊,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程雄英微笑道:“听到两位兄弟的真心话,愚兄已感到欣慰了。自己去送死,何必要带上两位兄弟的性命呢?穴道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两位兄弟今后好保重!愿青山常在,绿水长流!请啊!”双手一拱,转身便即跳上陡坡,快捷地攀爬上去。 莫斌斜眼看着程雄英已攀到坡顶,忽见一青衣老者暗施袭击,一把利剑已然在程雄英右手臂划下长长的伤痕。程雄英刀交左手,移步避敌锋芒,他使惯右手使刀比左手使刀要稍胜一筹。 此时他右臂有伤,运刀的灵动快捷性自然大打折扣,稍不留神又被被对方刺中右肩头,踉跄了一下,险些摔下来。那青衣老者居高临下,占尽优势。只见他使一招“鹰扬扑兔”,一跃而下,挥剑追踪,剑锋遇形随影,直逼程雄英喉咙。 莫斌见程雄英岌岌可危,不由急得满面晕红,怒气上涌,居然让他冲破穴道。花再发一见他可以活动了,不禁惊愕失色,可形势迫在眉睫,不到自己多想,马上便叫他帮忙解穴。莫斌学者程雄英的手法向花再发肩头点下去,连戳几下仍不奏效。他心头大急,用力一拍花再发肩头,这一拍之劲竟然将已封的穴道撞开了。 随后,二人急如星火地冲上陡坡去。莫斌一边爬行一边留意坡上战况,眼见程雄英已被那青衣老者逼到绝路;又眼见他受了对方重脚,危在旦夕,于是抛下花再发自己先行一步。只见莫斌手脚并用,酷似山间灵猴,行动灵敏,跳跃迅捷,霎时间已经跃上半山腰。 那青衣老者远远望见坡下一个煞似捷豹的人影往这边冲来,不由一愣,刺向程雄英的手一缓,竟被他在自己眼皮下似游鱼般溜走了。却说莫斌心无旁骛,只想赶到程雄英跟前助他退敌,竟不知自己这快似流星的速度,足令坡下的花再发骇然失色。此时他离程雄英足有三丈远,眼见那青衣老者紧追程雄英背后,正要一剑刺穿其后背。 莫斌不由惊怒交集,双脚竭尽全力一跃,顿时身似弹丸般飞至那青衣人跟前。青衣人猛不防底下一双手向自己右肩膀推来,正要屈肘迎击;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般一涌而至,不由大吃一惊。 这时,他右手肘已然与对方手掌相碰,随即听到一清脆的“咔嚓”声音响起。他右臂臂骨顿时为莫斌掌劲震断两断,手中剑脱手,顺势掉到坡下;而被莫斌打在肩头的那一掌却撞得他横摔于地,一股热血上涌至喉咙冲口而出,但觉头冒金星,冷汗直下。 莫斌万没料到一下子便得手了,双脚一旦站稳,便冲到程雄英跟前,扶着他向坡顶爬去。不时回过头来看那青衣老者有没有追来,却见他拖着自己右臂,仍旧躺在那里。 莫斌搀扶着程雄英攀上坡顶,只见西边那窄道兀自有人相斗不止,又发觉四周横七竖八地躺满死尸,血迹遍地,不由恻然。他望见程雄英手臂流血不止,便在自己衣衫上撕下一块长布,替他包扎起来。 这时突然听到坡下有信号弹的鸣叫声,想来便是那青衣人放出的。不多时,莫斌发现十多人往这边赶来,于是慌忙向坡下望去,远远望见花再发仍在半山腰攀行而上,不由心急如焚。只听见武器相碰的声音渐至,此时那洪贯海拖着解虎刀往这边仓皇逃遁,被那杨氏赶上来一刀砍断了右手掌。 解虎刀顿时落地,也不闻洪贯海哼一声,只见他左手捡起紧握解虎刀的右手掌,冲那杨氏大喝一声,说道:“来吧!你那老鸨杀我二寨主和众多兄弟,老子今日纵然不死,也再无颜面见尚存的兄弟!此时便要跟你同归于尽!”说毕,跃身上前,左臂挥使解虎刀,直手横拉,反手斜割;曲臂上剔,直臂下劈,只攻不守。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当”。他这全不要命的打法,竟然迫得杨氏险象环生,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程雄英见状,手掠地罡刀,跃身上前敌住杨氏,以便换下洪贯海让其包扎断掌之伤口。谁知洪贯海一心寻死,杀气正盛,如何会停下手来。只见他右手抄在胸前,此时断掌处之鲜血已沾满胸前衣襟。 那杨氏受二人重刀夹击,双凤刀步步受制,不由勃然大怒,使出平生绝技“双凤火轮刀法”,顿时将局势扭转过来。她膂力绝伦,即便是程雄英抡大刀与她单刀相抵,在力气上却丝毫占不了便宜。程雄英和洪贯海越打越心惊,见杨氏单刀每转一圈,便加上一成力气,而其双刀攻来时,竟然热浪习习,煞气凌人,实是平生所遇的少有劲敌之一。 杨氏双刀一转,翻身跃到洪贯海身后,便要将他砍为两段。只见洪贯海操解虎刀往后背一格,却抵不住双凤刀来势,被撞得“噔噔噔”向前连跌十多步。 杨氏一招得手,连番向程雄英抢攻,双凤刀再度旋转,分左右斩向程雄英双肩。程雄英身似游鱼,反手剔起地罡刀挡住对方单刀,右手向前一探,将对手左腕紧握在手。那杨氏冷冷一哼,运起单刀将程雄英的大刀强压了回去,单凤刀锋眼看便要触及程雄英颈部。 这时花再发已经爬上坡顶,站在莫斌身旁观战。莫斌远远看着,几乎把一颗心也提到喉咙上来,眼见情势迫在眉睫,不禁快步奔上前,双手向那杨氏侧肩推去。杨氏突然发现有人袭击,又见对方是乳臭未干的小子,抡起一脚便要踢到莫斌下腹。莫斌侧身避开,却见对方使出“脚踢平川”横扫而来,他马上双手倒撑地,后昂一翻,使个“剪刀脚”想要夹着对方踢来之腿。 杨氏冷哼一声,施脚一转,朝他屁股直踢过去。莫斌向后翻身,冲上前来铲她的站在地上的单腿。杨氏高抬单腿,使个“压倒泰山”向莫斌面门攻去。莫斌眼明手快,猛然站起,双手托住对方下压之脚,抽手曲肘便要一肘打倒敌手。 杨氏一时不慎,中了莫斌诱敌之计,她没料到莫斌攻下盘乃是虚招,实则上前偷袭,进行近身攻击。她左手虽被程雄英抓紧,但仍自强行曲起左肘撞向莫斌胸前,此孙膑“围魏救赵”之计,逼使敌方撤退的战术。却见莫斌不知进退,伸掌向自己腰背拍来,她不由冷笑一声:“我看你这小子是不想······”话还没说完,只觉对方的无形掌劲有如狂风骤雨般横扫而来,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53章 杨氏大惊之下已然迟了,侧背硬硬的生受对方一掌。这一掌打得她口喷鲜血,背骨欲裂,横飞一丈远,几欲当场晕死过去。洪贯海乘机上前想把杨氏一刀了结,却被杨氏手下及时赶来从中阻止,及后扶起身受重伤的杨氏逃之夭夭了。 那洪贯海草草包扎了伤处,清点了自家兄弟人数后,便向程雄英三人走去。程雄英手托地罡刀,微笑地望着他,说道:“怎么?还想较量吗?” 洪贯海一笑说道:“若非你这位兄弟在紧要关头打了那杨氏一掌,你我皆难幸免了,这时还说什么较量不较量!而且即便要较量,我也万万经不起他一掌,这可不是自寻死路来了?却想不到这位仁兄内功如此了得,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程雄英哈哈一笑道:“他便是曾使你连环中计的莫斌莫兄弟了!”洪贯海一听,当场愕然,随即大笑道:“我只道‘神机书生’不过是一个捣鬼有术的文士,哈哈······所以一直愤愤不平。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位智勇双全的好汉,我洪贯海现在真正是心服口服了!”莫斌谦虚几句。洪贯海又说道:“不打不相识!能结识莫兄,洪贯海不枉此行!好!我们在此别过,他日若有缘再见,定当与三位痛饮千杯!大醉方休!”说毕,领着剩下的二十多位弟兄稀稀落落地往东边山道走远了。 随后三人也跟着上路了。程雄英对莫斌那雄厚内劲既好奇又佩服,路上便问他究竟有何奇遇了。莫斌便将他在坡下所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又把怀中小草拿出来给二人看。程雄英把那黑色的草拿在手中观察良久,却不知是何物。花再发突然冲口而出道:“这似乎便是冬虫夏草,一种滋补良药,我过去见得多了,却不曾听说过会结出果实,至于吃了会功力大增的说法更是闻所未闻了。” 程雄英突然醒悟道:“对了!对了!一定是了!我听师傅说过,在唐朝时有一位叫司马离恨的武林高手,也曾吃过这不知要多少年才结出来的冬虫夏草果实。他那时是夏天吃的,一时倒没什么异常反应,后来到了冬季,便走火入魔,一命呜呼!原来呀!食用了这冬虫夏草果实的人,一遇寒冬,体内便即产生虫草内功;及至酷夏,便会回复以前未吃的状态,在其体内的虫草内功似被吸干一般,骤然烟消云散。 这虫草异功的内劲十分霸道,无内力者吃了可增加几十年功力,而有内力者吃了反而有害无益,所以这冬虫夏草的果实并非人人都可以吃的。你们想想,那司马离恨的内功本来已经当世少有匹敌,一旦吃了那果实发作起来,竟然也抵受不了这虫草异功的霸王气劲。两种内劲在体内翻腾不息,相冲相克,他又如何能不筋断脉裂而亡?” 花再发这时惊道:“那若然莫兄弟也修炼其他内功,不也是十分危险?”程雄英沉吟片刻说道:“很大可能是这样!待我回到日月山向师傅请问一下,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不引起两种内功相互冲突。” 他随即又笑道:“莫兄弟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练成虫草异功的人,此时他的功力可谓浑厚绝伦了!不要说已远在我之上,即便是当今武林十大派的掌门人,除了少林和武当外,其余的我看也有所不及莫兄弟了!以后莫兄弟只要勤习外家功夫,纵然不修炼内功,在武林中也少有敌手了!此行莫兄弟可谓有惊无险,因祸得福,当真可喜可贺了!哈哈······”莫斌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难以接受眼前事实,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是喜是忧了。 正文第二十七章天意弄人聚还散 三人行至西宁府时,已是日暮西垂,落霞满天。三人于客栈住了一宿,翌日便即起程赶赴日月山,及至日正时分,已然来到日月山下。 程雄英几年不曾回来,一旦重临故地,心情自然热情如火,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即飞上日月山与恩师及一众师兄弟们相见。他轻车熟路地在崎岖的山道飞奔,神目四顾,口中琅琅:“与三年前相比,这小路无异,那青山依旧,而迎客松已壮,清溪涧渐缓,小鸟声愈动听,百花味愈浓郁······” 突然,他停下脚步,猛地蹲下,右手在地上一抹。只见指尖上沾满血迹,他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面色顿时大变,星目向前方望去。却见不远处树倒石碎,他不由心惊胆跳,立刻呼唤莫斌和花再发紧随自己,旋即撒腿便往山上奔去。 一路只见血迹到处,尸首遍地。程雄英查看过那些尸体,竟然都是被人重手一掌震死。他认得其中三具尸首,居然便是自己的三师弟、四师弟和七师弟。想起昔日“日月八星”的情义,不由心如刀割。他立即寻路上山,心慌意乱之下,反而跑得更慢了。 眼见到了日月山的聚贤堂,程雄英一脚踏进堂内,但闻一股血腥味冲鼻而来,只见地上血迹斑斑。程雄英心乱如麻,四处寻找,在后堂山竹亭外找到两具尸体。其时他心下早有答案了,上前一看,果然便是五师弟和六师妹。他顿然悲痛欲绝,放声痛哭,快步跨出聚贤堂,往山顶月娥殿飞奔。莫斌和花再发二人一直默不出声地在后紧随着他。 眼见师弟师妹一个个惨死,而师傅及剩下两位同门此时又不知踪影,程雄英心急火燎,快步流星地望月娥殿赶去。还未及至,忽闻殿旁的枫林里响起一声惨叫。 程雄英依稀认得便是大师兄的叫声,不禁心胆俱裂,听声音似乎大师兄已然遇害了,心中一直不想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他杀气腾腾地冲到那枫林中,却见不远处的地上正躺着一个人。他立即扑上去抱起那人,一探其气息,人已然气绝。却见那人焦黄面色,赤眉鹰鼻,不是大师兄又是谁?程雄英顿时哀天叫地,眼泪便即夺眶而出。 这时,只见一个黑影“嗖”一声,闪身落在离程雄英几丈远的一棵枫树上。程雄英看不清来人,便喝问对方是何人。却见对方身形不动,缄口不言。他认定对方便是杀死自己众多同门的真凶,一时气愤填膺,怒不可遏,冲到树下,猛然挥刀,龙卷而上。 只听一阵树干断折的声音,却不见了那凶手的踪迹。程雄英翻身落地,突然发觉身后风起,他立即蹲下,回手一刀,猝然翻身反劈。此时仍然不见凶手身影,他大声喝道:“你这恶贼算什么!难道便是靠这伎俩横加暗袭,杀害我同门弟兄?你若是英雄便现身出来,跟我斗个你死我活!” 那凶手似乎沉不住气了,只见其轻若青烟般飞身而下,一掌便往程雄英头上拍去。 程雄英举刀相迎,被那凶手伸手夹住刀背。他运劲正要抽刀,这才发觉对方臂力大得惊人,手中宝刀一时竟如被铁钳夹紧,丝毫移动不得;此刻又见对方另一掌拍到,正想举掌相抵,突然感觉一股劲力如泰山压顶般往自己头上直罩下来,不禁吓得魂不附体。他顿时弃却宝刀,就地一滚,这才惊险地避过对方那浑厚一掌。 程雄英心知非对方之敌,但若要自己放弃报仇,却万万做不到。他正要上前跟对方拼命,却见莫斌和花再发这时赶来,心中不由一喜,想道:“若然莫兄弟乘对方大意时,在其背后打上一掌,那自己便可稳操胜券了。可惜凶手夺了我的宝刀,他有刀在手,我们便多了一层顾忌,而且这凶手武功高强,又岂是杨氏之流的角色所能比?一着不慎,便会连累莫兄弟送了性命。但这凶手一旦杀了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二人!好!即便是拼了老命,我也要牵制着那凶手,好让莫兄弟有可乘之机,给他致命一击!” 程雄英思量已毕,正要上前夺刀,方才交手几招只在弹指之间,未曾看清对方用的是什么招数,此时却见那凶手陡然运起本门“鱼形随流”的身法,闪身上来。 他心下一惊,这时凤目凝聚一看,朦胧认得那凶手的面目,只见:红颜鹤发目双星,儒冠青袍若仙灵。气宇不凡,丰姿亭亭。神似寒偃月,明夜太虚清。 程雄英不禁又惊又喜,“师傅”二字正要冲口而出,却发现莫斌正飞快地冲上前来,眼看便要一掌拍到师傅后背,不由大声喝止。忽见师傅头也不回,慢悠悠地回击一掌,却是本门绝技“水云灵神掌”。 但见两掌相遇,顿时听到“嘭”一声巨响。莫斌猛然向后连退七步,只觉血气翻涌,五内沸然,一股热流几欲破口喷出。程雄英的师傅被莫斌震退两步,qi书-奇书-齐书一条手臂隐隐酸痛,内息乱窜,一时翻腾不止。 程雄英马上奔到莫斌跟前,问他伤得怎样。莫斌只道一股闷气凝滞胸间,难以排遣,一时难受之极。程雄英心知这是由于“水云灵神掌”打散了其体中的内力,若然不及时调息,便有筋断脉裂的危险。 他于是立刻助莫斌调息平气,一时却忘记了莫斌体内乃独一无二且霸气十足的虫草异功,一旦其他内力注入,异气相冲,反而会使莫斌身受更大的痛苦。程雄英当下收功,便即教莫斌运气调息的方法。经过一番“运气通穴,合气回流”,莫斌的凌乱内息这才得以平息。 这时程雄英早已跑到师傅跟前跪下,聆听教诲。他很想知道日月山上究竟发生何事,却见师傅满面茫然之样,一时着急起来:“徒儿不知道是恩师,一时冒犯,请恩师恕罪!”。却听他师傅问道:“你······你是何人?” 程雄英愕然道:“师傅!我是你的二徒弟程雄英啊!你怎么不记得徒弟我了?”他师傅茫然说道:“我二徒弟······程雄英······我又是何人?” 第54章 程雄英大吃一惊,不由慌道:“师傅?你怎么了?你便是青海日月门掌门,人称日月星老啊!究竟本门发生什么事了?本门弟子为何都无辜惨死了?八师弟现今又身在何处?” 他师傅喃喃地道:“掌门人······日月星老······一切一切在我脑内都模糊不清了······”程雄英一听,如受五雷轰顶,一时目瞪口呆了。花再发见状,上前推醒他,连忙说道:“程大哥,你不是还有一位弟吗?只要找到尚存的他,便可知道一切了。”程雄英这才顿时醒悟,随即拥着师傅出了枫林,打算安顿好师傅后便四处找寻八师弟下落。 三人几乎找遍山上每一个角落,却不见有人的踪影,最后来到一处静谧茅舍,发觉茅厕中似乎有异常动静,于是便快步奔上去。 乍然闻得一把战抖的声音在茅厕响起:“师傅!求你不要杀我!我是你徒弟刘余桐啊!”程雄英心头一突,随即一喜,冲那茅厕喊道:“八师弟!我是二师哥啊!你出来吧!”刘余桐一听,登时撞出茅厕,惊魂未定地奔向程雄英跪哭道:“二师兄!你回来就好了!师父他······他······”他一时哀痛过度,哭不成声。 程雄英扶起他,安慰道:“我知道了!恩师为何会这样的?其他同门师兄弟究竟为何人所害?”刘余桐哀声道:“都是师父所杀的······” 程雄英一听,惊愕失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捉住八师弟的衣服,喝问:“你说什么?师傅他怎会······”刘余桐泪流满面道:“几个月前师父闭关修炼武功,谁知今日早晨,师父一出关,疯了似的见人便杀,想来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四位师兄于是一起阻止师父,却都丧生于师父掌下。师父对一众弟子大开杀戒,弟子们莫敢能敌;一些师弟已逃下山去了。我因为害怕,便逃到这茅厕里躲起来了······” 他见程雄英目瞪心骇的样子十分可怕,不由抹掉眼角上的泪水,又慢慢说道:“二师兄,你不会怪我贪生怕死,没有及时出来阻止师父杀戮吧?” 程雄英长叹道:“我不会怪你的。师父武功卓绝,即便你当时出手,也不过是枉死而已。想不到我一别五年后再回日月山,竟然与众师兄弟阴阳相隔了。昔日气势如虹的日月山,如今已冷冷清清了,难道······难道我青海日月门从此便一蹶不振了?” 程雄英带着刘余桐回月娥殿,却不见师父身影。四处寻找,最后在正厅佛台上找到一封信,拆开一看,不禁当场惊愕。原来是日月星老留书出走,信中有言:掌门之位传于二弟子程雄英,让其召回本门弟子,重整本门内务,将青海日月门发扬光大。 想那日月星老一生孤傲,智力超群,学究天人,武功绝顶。他跟天山金翅宫宫主“天山地煞”本是同门师兄弟,两人不到而立之年便已学师有成,当时纵横西域无敌手,震摄中原莫敢惹。后来二人师父撒手西归,两人因意见不合,渐生嫌隙;又因在相互传授武功时各有藏私,未能尽授,双方一时意气,分道扬镳。几年后二人自立门派,广受徒弟,不久即成为西域两大门派,即是如今的青海日月门和天山金翅宫。二人私创门派,兀自明争暗斗数十年,骄横跋扈,杀人如麻,乃至西域各派皆深受其二人争斗的牵连,几乎灭绝殆尽。 日月星老因修炼武功走火入魔,失却心性,幸亏莫斌那浑厚一掌,有如当头棒喝,把他从混沌中救醒过来。他一旦得知自己双手沾满了门下弟子的鲜血后,一时悲从中来,心灰意冷;又心知自己再无颜面留在日月山,回想与师弟的一切恩恩怨怨,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大梦,此刻可以说是如醉方醒,似梦初觉,大彻大悟。一旦卸下肩膀上执迷了几十年的重负,不由觉得心情舒畅,无忧无虑。自此云游四海,逍遥自在,乐以忘忧。 转眼又是阳春三月,其时日月山上百花欲燃,层恋叠翠,流溪潺潺,风清草芳。莫斌在日月山上住了一段日子,几乎游遍整个日月山秀丽风景。程雄英忙于处理教务,一时没有时间陪他游山玩水;自然也抽不出空来传授他青海飞鱼门武功,加之莫斌无心于武学修炼,自己也不好强迫,是以也没劝他加入青海日月门。 花再发拜入程雄英门下,成为程雄英入室弟子。他勤修苦练,天资聪颖,触类旁通,似乎生出来便是习武的奇才,一旦习练武功,竟然进步神速,常人莫敢与之相比。程雄英称其为青海日月门的“后起星秀”。 不知不觉已至初夏。莫斌体内的虫草异功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久前仍是内力浑厚无比的日月山中第一人,这时打回原形,变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他自从打退杨氏山贼后,便一直在日月山中生活,未曾真正步入凶险杀戮的江湖生活中,体内那股雄厚内劲一时无用武之地,自然还体现不到有内功的好处了。所以即便虫草异功如飞絮般在体内凋零消逝,他也不会感到可惜的。 莫斌对武功不感兴趣,留在日月山享乐不免虚度日子,便想回去安兴看望孙雨星一家,被程雄英和花再发两人劝住,他又多住了数天。当夜,程雄英设宴替莫斌送行,三人握手立誓,永不相忘,一宿大醉。在这乱世,人生难料,一旦分别,或成永别。三人是患难之交,一路几经艰辛,同舟共济,患难与共,结下深厚的情义,自然是难分难舍了。 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各有前程,各奔所向,能否再聚,取自缘分。有云:浮萍今生聚,邂逅前世缘。惟愿人长久,相逢话苦甜。 正文第二十八章杜鹃啼血路茫茫 次日,莫斌洒泪告别两位义兄,便即下山了。及至西宁府,已是未时了,他及早找到客栈投宿,又到城中瓦市购买了一匹坐骑、一些干粮及两三套衣服。 其时西宁州已在蒙古人统治下,北方小数民族受到汉人文化的影响很大,全国众多繁华城镇中都开设了瓦市,即便是西宁州这样此处偏远的小城也不例外。瓦市也称“瓦肆”或“瓦舍”,是集商贸和娱乐于一体的场所。瓦市中的娱乐活动丰富多彩,可谓百戏杂陈,伎艺繁多,便于市民们在其内尽情地观赏和娱乐了。 莫斌准备好一切上路用的物品,顺便在瓦市中逗留观望了一会,看看天色,已将近黄昏了,回到客栈洗了澡后,便叫上几碟西北特色风味菜点,风卷残云的吃起来。他见也有顾客用会子结账,想不到从宋朝带来的会子在这里也流通,于是结算饭钱时本欲也用会子,随即想起袋中还有铜钱,便用铜钱付账了。 西北地域消费水平不高,这丰盛的一顿饭不过是十个铜钱左右。他身上还有一百多贯钱、二十两黄金以及几十张会子,可以尽情吃喝。但他向来崇尚节俭朴素,一切从简。这西北地区向来治安不好,鼠窃狗偷、拦路打劫的事时有发生,只因莫斌所穿所用的一如普通百姓,是以路上也没有人怀疑他是一个富人,打他包袱的主意。 及夜,四周一片寂静,时而听到几声犬吠。就在此时,一个身穿劲装的蒙面汉子蹑手蹑脚地溜到莫斌的住处,伸出一根手指在纸窗上戳破了一个小洞口,把一阵迷烟吹进房内。随后他在窗子下静听房里动静,听得多时,便即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正要四处寻找莫斌的包袱。忽闻背后一把阴深深的声音响起:“你想死吗?还不给我滚!”蒙面汉子一惊,马上转身一看,顿时吓得傻了眼,只见门前站着一个跟自己一样蒙着面的黑衣人。他以为对方是同行,心下这就镇定多了,又想不过是盗贼遇上小偷,鹿死谁手还未知呢。蒙面汉子悄声道:“兄弟,这个‘猎物’我看中在先,所谓‘先到先得’,要我退出,可没这道理。兄弟还是遵守规矩好些!”他自以为这样说,那蒙面黑衣人会知难而退。谁知蒙面黑衣人二话不说,抽出一把冷冰冰的利剑便向他刺去。 蒙面汉子又惊又怒,明知不是对方敌手,但要他把已到口的野味扔掉,却如何甘心。在黑暗中退避了两招,心知再不走自己便会有杀身之祸,他心中恨极这蒙面黑衣人,毫不懂盗贼这行规,竟比强盗还要强横。正当他要闪身跳出窗外时,突然听到床上一个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我房中动起手来?” 那两个蒙面人万万想不到莫斌中了迷香居然醒得这般快。却不知他体内的虫草异功虽然已匿藏于奇经八脉中,暂不能发挥效用,但仍会对一些侵入体内的毒质起到抵抗作用。是以莫斌一旦遇上毒素,便会自自然然地将其吸进奇经八脉之中,由虫草异功慢慢吞噬化解掉。两蒙面人几乎同时惊问道:“你没中毒?”莫斌奇道:“中什么毒?”他随即舒展了一下筋骨,觉得没异常,便道:“似乎没中毒,为什么这样说?” 那蒙面汉子认为莫斌身怀异技,为了戏弄他们两人才故意这样说,心知今晚的‘狩猎行动’泡汤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翻身冲破纸窗跳了出去,逃之夭夭了。莫斌不明白那蒙面汉子为何有门不走偏要破窗而出,是以一时愣住了,却见那蒙面黑衣人仍站在那里不动,便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还不走?”那蒙面黑衣人压低嗓子冷冷地道:“把你身上那块碧玉拿给我,我便走。”莫斌一听,不由惊愕失色:“你······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玉佩?” 蒙面黑衣人道:“废话少说!快拿来!”莫斌心中闪电般转了几个念头,这时突然笑道:“我身上有几块碧玉,我怎知道你要哪块? 第55章 总不成都给你吧?”蒙面黑衣人道:“便是表面刻有崇山峻岭的那块!”莫斌道:“实不相瞒,自从我听了我那花兄弟之言后,为免盗贼把我那宝玉顺手牵羊牵去了,便叫人依样打造了六块玉佩与真品混在一起。这膺品几可以假乱真,连我自己也难辨真假,要靠鉴玉专家才能分得出,即使给了你,你也未必辨认得出的。” 那黑衣人一愣,将信将疑地道:“胡说!你全部拿出来,我自然辨认得出!不要耍花样!否则莫怪我剑下无情!”莫斌道:“我倒想知道你是如何辨认真假,现在一块块拿来让你瞧,若真个认出了,我七块一并送给你又有何不可!”黑衣人说道:“不要废话!拿出来便是!”莫斌在怀里摸来摸去,最后掏出一块玉佩道:“这是第一块。”那黑衣人伸手接过玉佩,放在手掌中心,一会便大喜道:“哈哈······这块是真的!”莫斌这时已面色大变,只听他伤心道:“你······你······你果真是花兄弟?”虽猜到个八九成,但内心仍不肯相信。 那蒙面黑衣人一听,顿时呆若木鸡,随即冷笑道:“真不愧是‘神机书生’!明明没有其他假玉佩,却在胡说一通!你的目的已达到了,却又怎得?”莫斌此时的面色变得异常难看,眼圈一红,几欲落泪,只听他激动地呼道:“果真是你!为什么啊?为什么是你?”蒙面黑衣人“哼”了一声道:“你当真想知道为何是我?莫谓我言之不预,一旦你知道后,我便不会让你留在这世上!”莫斌万分凄然地说道:“即便是死!我也要知道!否则我死也不瞑目!”蒙面黑衣人不曾见他这样激动过,呆立片刻,反手把门关了,随即走到桌下把油灯点着了,移了张凳子坐下,慢慢解下蒙在面上的黑布后,立即露出花再发那冷俊容貌。 只听花再发道:“这其中涉及一个惊世大秘密,即便是师父,也全不知情!”莫斌缄默不语,心中却伤心透顶了。花再发冷笑数声道:“你说这块宝玉是你家传的,却是言不由衷!我不怕说与你知道,这宝玉正是江湖上传闻的‘碧寒林’,外面谣传它是什么武功秘籍、惊世佳人、绝代武器云云,却不知道它原来还是打开大金国历代皇帝所藏金银珠宝的宝库的‘钥匙’!哈哈······哼!你说这‘碧寒林’是你家传之宝,可不是对我存心欺瞒又是什么?” 莫斌并不知道这宝玉的来历,一时语塞,心中虽有万般疑问,却不想跟他辩白。花再发见他欲言又止的样,便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好!你可知道大金国末代皇帝是谁吗?”莫斌点头道:“他叫完颜承麟将军,受禅于危难之中,一位铁铮铮的英雄!” 花再发这时眼内大放异彩,激动地说道:“没错!你既聪明过人,可猜到我是谁吗?”他见莫斌摇了摇头,又道,“其实我真名不叫花再发,而是叫完颜兴!也就是那位英雄将军的不孝犬儿!”莫斌已猜到花再发身份不同寻常,却不想他竟然是金末帝的儿子,一时震惊得目瞪口张。 又见花再发望着窗外慢慢道:“蔡州沦陷之日,程大哥受我爹托付,无论如何也要将我救出蔡州,以便保留金国皇族最后一点血脉,又暗中交给我‘碧寒林’的图纸,密言‘碧寒林’已被金哀宗在南迁时失却了,光复大金便要在此了。我却不理会什么皇族、碧寒林以及光复大金重任。我说我只要爹,那时爹却狠狠地扇了我一掌。我爹最后还是难以幸免,身死报国,但此时我却苟存而活。”莫斌还是不语。 花再发继续道:“为了逃避追兵,我不得不隐姓埋名。我被爹寄寓厚望,身负复兴大金国的重任,若然不借助这‘碧寒林’中隐藏的大宝藏,凭我区区一人之力,要想复国,势难实现。自我逃出新天那日起,我便发誓,即使要耗尽我一生,也找到‘碧寒林’,重新建立大金皇朝,完成我爹的遗志!”他见莫斌哀伤的样子,还以为莫斌知道大限将至,故作感哀以求自己网开一面,于是道:“本来你乖乖地拿出玉佩便好了,大家以后还是兄弟,却又疑神疑鬼的,耍你的小聪明!这是你一手造成的,也怪不得我!此时你已知道这一切,为防‘碧寒林’的秘密泄露,我不得不杀了你!” 莫斌心如刀割,一时心灰意懒,闭目道:“好!你下手吧!”花再发举刀正要动手,忽闻窗外一声大喝,顿感背后一阵掌风刮至,一惊之余随即将身横移,右手继续往莫斌头上砍去,而左手与来人击来之掌相遇。却觉那人掌劲刚强,他心下不由一突,猛地被震退几步,乍然一望来人,顿时面色煞白,对那人慢慢地说道:“师,师父······” 只听程雄英大声喝道:“你不要再叫我师父!我程雄英没有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徒弟!”花再发突然狂笑道:“我冷血无情······哈哈······没错!为防慎重起见,我身世以及‘碧寒林’的秘密绝不能泄露于他人!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定当不折手段,妇人之仁难免功亏一篑,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程雄英怒喝道:“那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也一起杀了?” 花再发大声道:“谁阻我光复大业,谁便是我之敌!”程雄英不怒反笑道:“好!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了!”说毕,程雄英举掌便往花再发胸前拍去。花再发竖剑相迎,突然剑尖一划,前劈横割,沿圆斜拉,竟然使出洪贯海的“沿刃解虎刀法”中的招式。 程雄英一愣,随即斜退两步,避开对方攻势,右脚踏上一步,身子突然半蹲,双掌齐发。花再发步法突变,双脚分作前后,后脚一蹬,右手一转,剑尖划了个圆弧,猛然往程雄英头顶劈下去。程雄英见他似是而非的使出杨氏的双凤刀法中的“丹凤朝阳”一招,不由吃了一惊,双掌击出一半,猛然收回来,倒退两步。心中不得不佩服花再发心思之敏捷,过目不忘之才能,只可惜他心术不正,以致误入歧途。 两人在房中你来我往,拆了已有三十多招,仍不分胜败。只见花再发摇头道:“青海日月门的星移掌法却轻柔婉动,姿态优美,而鱼形随流的步法飘逸灵动,快捷诡异;但你体格强健,步伐稳重,劲力十足,浑厚刚猛,所以就发挥不出日月门武功应有的威力,本门以柔克刚的武功你是不适合练的。舍本逐末,实为不智,若不用虎啸拳,是很难在百招内战胜我的!来吧!我想试试自己这几个月来苦练的功夫究竟在你虎啸拳下能走多少招!” 程雄英一听,心下打了个突:“他虽然狂妄,但确实眼光独到,言之有理。记得师傅曾经对我说过同样一番话,所以师傅不强求我修炼本门武功。师傅还说,修武乃天生,若无练武慧筋及骨骼,纵使后天努力非常,也难有大成;即使学有所成,也会比一般人付出得更多,是以总会是大器晚成。后来经师傅耐心点拨,传授我拳法用劲之道,于是我便迎合自身特点,这才自创了一套虎啸拳。想不到完颜兴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慧眼,一语中的,当真是青出于蓝,他若走正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眼见花再发如此可琢璞玉,练武奇才,一旦毁于自己手中,岂不有负上天纵才之苦心,于是程雄英婉言劝道:“兴儿!回头是岸,为时未晚!你若肯改邪归正,我便前事不究,准你重归日月山门下。”莫斌也从旁规劝道:“没错了!既然那玉佩是你的,我物归原主也是应该的。你也不要太在意之前的所作所为。从本质上说,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由自己的心境造成的。心中有善,你就能成为一个好人;心中无善,你自然就成为坏人。” 花再发哈哈冷笑道:“何谓正?何谓邪?善恶本无界,只在己一念之间。世间一切公理,一旦诉诸武力,便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是个反口覆舌的人,本可以假意答应你们,让你们饶我性命,但我却不耻于此。大丈夫生于世上,便一定要活得轰轰烈烈,即使不能流芳百世,遗臭万年又有何不可?我身上流着大金国皇族血液,凡知道此秘密者我就不让他活在世上;既然一脚踏进这条不归路,我就没有打算回头了。少说废话!快出手!” 程雄英怒道:“死不悔改!我情愿将你毁了,也不让你日后行差踏错,祸害武林,丢尽你祖先的面。我这样做虽有负你父亲遗孤之托,但也情非得已了!”说毕,双拳猛出,顿时拳势纵横,虎啸风怒,气态万千。花再发脚踏鱼形滑步,剑洒五彩花形,敌住程雄英的威猛拳势,身法有如飞絮落花,翩翩飘逸。程雄英一见,喝道:“好啊!你学了本门的飞花摘月剑法,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成火候。” 花再发冷笑不语,一剑划破碧空,身跃龙腾,踏花摘月之姿飞攻程雄英全身各处。程雄英虎嚎一声,后翻几步,借力一纵,飞身跃起,使出“虎啸深山”,拳法顿时转快猛为急攻,拳势横贯方圆一丈之内。花再发双脚凌空虚踏,使个“飞天度月”,轻旋至程雄英上空,挥剑龙卷而下,此招身形翩跹,姿态优雅,看似有如仙子凌空倒挂,悠然摘花,纤指所拈之处花影重重,实则威猛凌厉,出奇无穷,危机四伏,可谓虚实相生,厉害之极,有个雅号名曰“倒踏银月花弄影”。 程雄英骇然失色,急施“虎随尾后”,就地横移,只见他纵跃玄幻,身形席卷而上,一招“亢虎击空”,猛然攻向花再发周身大穴。花再发吃了一惊,他心思快如电,更不转身,剑势陡转,使出“穿空插花”,利剑顿时破空刺向程雄英喉咙,欲拼个两败俱伤。 第56章 程雄英转攻为守,随后滑行虎步,欺身上前。两人交手又将至八十招,依然胜负难分。 却见花再发剑法时而恢宏万丈,时而圆润飘逸,攻防兼备;不时自创新招,杂而不乱,连绵不绝。他剑法自成一家,诚然乃天纵之奇才。但他终究是初习内功,功力尚浅,一旦久战,内力慢慢呈现不继,使出的剑招自然便威力大减。最后,被程雄英一招“虎啸风驰”击中右肩,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时起不了来。 程雄英冲着他喝道:“你欺师灭祖!我今日便要清理门户!”正想上前一掌了结他生命,不防被莫斌在背后抱着,又听莫斌大呼:“程大哥!你放过他吧!他曾经代我上牛头山作人质,又多次救了我性命,这次饶过他,从此两不相欠!”谁知花再发这时却狂笑道:“你不用可怜我!我那时并非为了你,而是为了一己之私。要知道当时你怀有那宝玉,一旦让山贼搜出了,那我光复大业又好事多磨了!” 程雄英横眉怒目,看样子便要上前把花再发就地正法。莫斌听到花再发一番绝情绝义的话后,顿时心如死灰,想起两人曾经一起共度的快活时光,不禁又软下心肠,慢慢说道:“算了······程大哥,让他走吧!他不仁,我们不可不义!”程雄英不想看见花再发,便转头喝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滚吧!若然有一日作奸犯科落在我手上,休怪我反面无情!”花再发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掉在地上的剑也不要了,摸着墙壁,慢慢走出门外去了。 后来花再发投身于“天山金翅宫”天山地煞门下,数年之后便声名大噪。当真是“垓下一战不身死,卷土重来未可知”;而程雄英却是“只因一时存仁义,放虎归山横祸及”。这些皆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花再发离去了,室内一时沉寂下来。莫斌便问起程雄英,为何他这般巧合出现在这里。程雄英叹气道:“今夜我在枫林中练功,不想竟然发现了发再发鬼鬼祟祟的行踪,于是便跟着他来了。唉!想到花再发竟然如此不顾兄弟情义,真令人痛心疾首。”他见莫斌一副萎靡不振之样,于是话题一转说道:“莫兄弟!你不如跟程大哥留在日月山,你一身雄浑内劲,若不练武,可是大大的浪费了!”莫斌摇头苦笑道:“对不起,程大哥!打打杀杀非小弟所愿,江湖实在险恶,小弟当真经不起这大起大落的风浪了。小弟打算回家耕田,平平凡凡地过完下辈子算了。” 程雄英愣了良久,随后说道:“人各有志!程大哥也不勉强你了,只要你有什么难事,便到日月山来找大哥,大哥定然全力相助于你。”两人都心知这一别,可能是一辈子,是以都很珍惜这即将分别的一刻,互相嘱咐,诚然是道不尽“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诗句中的感情。两人皆觉得平生得此知己,交心至此,足矣!及后,便是难分难舍,洒泪作别的场面。 莫斌在窗旁望着程雄英渐渐远去的身影。友人一旦走了,寂寞一时袭上心头。他随即坐在凳子发了会儿呆,此时心烦意乱,全无睡意,于是收拾好包袱,待到天明便即起程回宝兴。想到很快便可见到孙雨星一家,他又顿时变得朝气蓬勃了。不时背起手在房内来回走动,突然望见桌下一块似曾相识的物体,捡起来一看,竟然便是那块被成为“碧寒林”的玉佩。 他明明看见花再发把玉佩放进怀里,心想定然是他和程大哥在打斗时不小心掉了。想他花再发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所谓“得失荣枯总在天,机关用尽也徒然”,最终两手空空回,得到的却是一身伤,确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而莫斌无意得知这个惊世大宝藏,此时玉佩失而复得。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如此看来,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凡事逆天而行,半点强求不得! 正文第二十九章万象归元截拳道 莫斌不抄近路,以防山贼拦路打劫,专择平川而行。这一日来至中国古代西北重镇临洮府,这临洮府原归金国所属,此时金国已灭,根据宋蒙结盟灭金后的条约,河南理应归还南宋,但事后蒙古窝阔台可汗竟然出尔反尔,自毁协议,改为陈、蔡以北属蒙古,以南属宋,所以此时临洮府划归在蒙古管辖下。 宋朝政府被迫承认这一改变,各自退兵,端平元年(即公元一二三四年)六月,宋乘蒙古河南空虚,在各方面都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出兵开封、洛阳等地,以期收复河南,然后西守潼关,北依黄河,与蒙古形成对峙的局面。若宋朝在攻下蔡州之际,据理力争,要求蒙古履行原先归还整个河南的诺言,此时还可有斡旋余地,但既而同意以陈、蔡为界,乘蒙古退兵之际否认此协议,出兵收复河南地区,无论如何始终理亏在宋。宋朝这一草率行动,正好成为蒙古南侵的借口了。 莫斌牵着马慢慢地走入临洮城,只见饥民到处,饿殍遍地,树倒房塌,惨况不堪入目,黯然神伤,心下吟道:“兵连祸结百姓苦,满目疮痍天公哭。一场蒙宋两国之战正在中国大地上风起云涌地酝酿着,到时又不知有多少人将遭到空前浩劫?蒙军烧杀抢掠,血腥屠城,铁蹄踏碎多少人们的美梦家园,硝烟战争摧毁多少人们的人性理性?” 他见一个男孩跪在街头乞食,那男孩破衣敝履,蓬头垢面,年纪虽仅十四五岁,面上却掩不住的聪敏机灵。莫斌牵马走上前,拿出一些干粮递给他,那男孩答谢后接在手中,却不立刻就食,双目望着莫斌那怜爱的眼神,咧嘴笑道:“大哥你一定是救苦救难的菩萨降临人间了!菩萨救度众生脱离苦海,济人之急,渡有缘之人!大慈大悲,无量寿佛,发无上道心,打救多灾多难的百姓,不奢望往生极乐国,只求家人平安多福。”说毕,恭恭敬敬在地上向莫斌叩头跪拜。 莫斌连忙扶起,心道:“这孩子乖巧伶俐,他乞求多时,未遇善人,正当我来救济,便说我是菩萨。唉!世间哪有菩萨佛祖,天将横祸,世人劫难重重,要改变不幸的命运还须靠个人努力。若真有创造万物的主宰者,他却有何慈悲可言,因为他还创造了魔性和苦难,而世人不过是被创造的牺牲品罢了。” 他搭着那男孩肩膀,苦笑道:“我虽然并非甚么神仙,但我力所能及的,必定会帮你的。如今兵荒马乱之际,战争一旦再次爆发,定会波及处地,不如且到西宁一避,待战乱平复,再返回重建家园。我此时什么也不能帮到你的,唯一能帮到的只有给钱你了。” 他正要打开包袱掏出盘川,这时四周的乞丐闻风而来,都伸手向他乞食要钱。莫斌拿出干粮和金钱到处派发,一时饥民汹涌,争先恐后,纷纷来夺,莫斌控制不住现场情况,手忙脚乱之下竟被几个饥民抢走了包袱,他也不发怒,只有摇头叹息。 那男孩见状,抓起他手臂冲开人群向外便走,莫斌找到坐骑,与男孩骑上马朝城西奔去。男孩在马上转头对莫斌说道:“大哥,刚才那些贫民实在饿得厉害,现今食物在前,一时控制不了情绪也难免的,你原谅他们吧,好吗?”莫斌道:“嗯!时势所逼,无如之何,而取民用民,达则兼济,我自然不会怪怨他们。” 男孩笑道:“大哥你真是世间最仁慈的人!对了,我叫顾小津,还没请教大哥尊姓大名?”莫斌微笑着回答了。小津又说:“还有,我做乞丐的事我爹妈完全不知道的,大哥你见了我家人后请不要说出来,好吗?”说完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莫斌轻轻地抚摸他头顶,笑着答应了。小津口齿伶俐,能说会道,一路引得莫斌开怀大笑。 莫斌放开马飞奔,来至两里外的一个村庄,却见枯树涸田,寸草不生,茅舍草屋,残败不堪,又闻前方吵闹喧哗,嚎哭怒喝,小津一听哭声似乎来自家中方向,不由大急,催动骏马狂奔。莫斌心知他家定然出了事,听见哭闹声越来越接近,却见小津喝停坐骑,一跃下马,径自往小道奔去。 莫斌也跳下马,随后跟去,左转右拐,顺着田埂,攀上平直大路。远见六个身穿军服的蒙兵正围着两名农夫嬉笑扭打,小津赶上前去,顺手在柴堆中抽出木棍朝一蒙兵背脊猛击下去,那蒙兵吃痛,狂呼怒吼,招呼其他蒙兵对小津围攻毒打。小津虽有棍棒在手,却丝毫不懂武功,加之对方人多势众,舞起木棍乱挥混劈几下子,大腿腰脊几处已中敌方数腿。 莫斌三步并两步冲到一名蒙兵前,左手探到,右手横推,把对方大力推出一丈外,跟着右臂挡开击向小津背部的一名蒙兵的拳头,左移一步,以后背猛然撞到又一名蒙兵胸前,致使对方倒退几步,脚下不停,飞起平腹腿逼退第四名蒙兵的偷袭,他动作快如脱兔,一气呵成,几下起落,经已解了小津之危。那些蒙兵见来了一个厉害人物,纷纷停住手,一见莫斌乃年轻小子,不由惊怒不已,缓缓地从腰间抽出刀剑,便要围攻上来。 莫斌不知发生何事,想来蒙兵无非是为了赋税或抽壮丁来着,正想从中调停双方争执,却听到屋内男人奸笑不断,妇女哭喊连连,不由皱眉道:“各位有事慢慢说,何必动手动脚,请叫房内的其余官兵大哥出来,大家好好商量。” 这时那两名农夫中一个粗眉的中年汉子怒道:“还有什么好商量!这些狗贼官兵无法无天,到处抢掠,奸人妻女!”他面上腿上多处受人痛打,这时竟不顾自身疼痛,便要强自冲进屋内。两名蒙兵拦在门前,挥动武器,不让进去。 第57章 其余蒙兵操着蒙语大声怒喝,举刀上前砍向莫斌他们。莫斌接过小津手中那棍棒,猛然前戳四下,右手当空两划,逼得四名蒙兵执刀倒走,不敢向前。 四名蒙兵一散而开,分四面进击,莫斌左右游走,棍来棍往,横进斜突,猛然撂倒两名蒙兵。他为照顾身边的小津,不敢趁胜追击,手中舞棍不断,耳中却不时听到屋内女子求救的哭叫声,又见那两个农民着急入内,乘机抱着蒙兵拿刀之手臂,以致露出前胸破绽,竟是不要性命的打法。却听小津急道:“斌哥,你不用管我,那些贼兵要非礼我姐姐,亟待你解救!” 莫斌一听,不由怒气填胸,大喝一声:“实在太放肆了!”他不再心存顾及,手中木棍一旦施展开来,便是罗家枪法的招式,只见他直腰沉身,猛地一跃,平腿两出,展臂后击,那长棍出其不意,一棒子打在其身后那蒙兵左脸上,几欲将他颧骨打碎;那凌空平踢而出的两脚,如燕尾巨剪,齐眉脚踢一人面部,随即双腿并拢夹攻又一人脖子,这跟他截拳道的“齐天三腿”的起步式有相似之处。 这一招正是罗家枪法的“蛟龙翻江”,莫斌已渐使得有形有势,但其威力岂止如此,若然由孟翔施展出来,这一式理应腾空翻转,那双腿旋风扫击,双重进袭对方面门,尽可大范围地进攻前方敌人;而那木棍却不是打在敌人面部,而是击在腿下膝盖,一旦敌人被重重地撂倒地上,便可乘旋转之势,猛然后跃侵近,一棍打在其天灵盖上,给以致命一击。 此招式的精妙之处正要做到身形飞弹,如盘龙入云,双腿翻腾,却似翻江倒海,所以名曰“蛟龙翻江”便是如此道理。莫斌所以使不出应有威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使他内功仍在,却也发挥不出其极致。要知道,武功的一招一式,乃经过前人旁敲侧推,千锤百炼,反反复复的实践始得出,当中的奇妙和精髓,别人要通过旁观“偷学”,始终是不得要领。 莫斌打倒三人后,猛然大喝,身形一窜,半蹲弯腰如马步马步,“寸拳”发出,击在第四名蒙兵腹部,这拳齐集他全身力道,一旦施出自然独具神威。只见那蒙兵哑口捧腹,面色铁青,想来已被这一拳打得肋骨断折,内脏损伤,一时大脑缺氧,竟无劲气呼叫,痛得晕倒地上。莫斌气恼这些蒙兵奸淫掳掠,所以出手毫不留情。他平生对女人最为珍爱,一旦听到有对女性不敬的行为,便会自然而然地生出厌恶之感,并且不惜一切也要保护那妇女周全。 莫斌一拉小津手臂,跨步冲向屋内,却见两名蒙兵拦在前门,他耳际不断萦绕着那妇女的哀叫声,怒气攻心,两眼冒火,挺棍直取两蒙兵双目与咽喉,他平常出招从不攻击对手死穴,点到即止,这时怒令智昏,心头一急,便使如此狠毒的招式来迫使对方后跃自防。那两蒙兵本来击倒两个农民大汉,正要上前一刀了结,突然见棍棒来势凶猛,吃了一惊,横移几步,避棍退让。 这时先前被打倒的蒙兵已有两名忍着伤痛,执刀前来攻击,莫斌知道自己少待一刻屋内的妇女便有一分危险,眼见四个蒙兵呼喝怒斥冲杀上来,心头一凛,大喝一声:“你们快点进屋救人,这里有我挡着!快!”他后踏一步,双手紧握棍棒,环地横割,健步如飞,挥棍翻身,陡然跃空,身子便如一个大车轮般在半空旋飞,横扫四周敌人,却是罗家枪法的“龙卷狂沙”一式。只见两个蒙兵遽然不防此招,头部皆为莫斌木棍打中,随着棍子“啪”一声折断的脆响,两人顿时倒地晕厥过去。 莫斌身子继续向两外两个蒙兵席卷而去,但他功力尚浅,飞旋力度不够,眼看便要摔到地上,他灵机一动,右脚触地,立即又凌空一跃,配合罗家枪法同时使出“齐天三腿”。那两蒙兵本来束手就死,但见莫斌即将落地,已到强弩之末,以为捡到便宜,因而内心一喜,双双上前挥刀乱砍,却不料莫斌还有后着,两人手腕被他断棍一击,“锵”一声,手中大刀顿时掉地;又蓦然望见一条腿以敲钟之势头凶猛撞来,两眼一花,已为莫斌踢中面门,这一脚撞正鼻梁和额头之间,只觉受了千钧之力,头脑“嗡嗡”直响,一阵天旋地转,望望晴空“繁星”闪动,两人同时一跤摔倒于地。 莫斌踢翻两蒙兵后,将身翻转,下地时忽然“卡啦”一声,居然扭伤腰骨,痛得他冷汗直冒。他刚才连番换招,虽说可行得通,却终属勉强,而那般动作的难度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一招不慎,便有自戕之险,但适才危急关头,若然不能随机应变,及时转招,则其境危矣。莫斌自嘲道:“惭愧!这下可是狗尾续貂,自食其果了!”他忍痛站起,撑着腰脊走进屋内,但觉腰椎上下麻痹酸痛。 莫斌进到屋子廊下,听见内室喝声雷动,椅桌和墙壁不时“乒乓”地乱响。他强自撑着,快步走进室内,却见小津环抱着一蒙兵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个老年农夫又抱紧另一个蒙兵双手,不让他拔出腰刀;而那粗眉中年农人倒在地上,正拿包扎左腿伤口,旁边一位中年妇人帮着他捆绑,一位十六七岁仪容秀美的姑娘却蜷缩着身子躲在妇人身后,两女双眼红肿,脸色煞白,而上衣已被尽数撕毁,粉红亵衣扔在一蒙兵脚下,虽用双手遮掩,却仍露出部分粉颈酥胸。 莫斌一见,立即转面不望,一边脱下上衣一边走到那老年农人和蒙兵跟前。那蒙兵见莫斌走近,不禁又惊又怒,双目圆睁,怒视着他,操着流利的汉语破口大骂:“尔等南人,不要命了!聪明的话就马上放了我,否则让我脱身,定要将尔等砍肢削肉,喂虎焚躯!”他自以为说出这些残忍的酷刑定会令听者闻而丧胆,乖乖听命,却不想南人受尽蒙兵的欺压迫害,此时已恨不得啖其肉啃其骨,他愈出言恫吓,便愈令人心生愤慨,凛然无惧。 莫斌听见,哼了一声,背对着那少女,柔声说道:“姑娘,我这里有件衣衫,请你将就穿上吧。”他头也不回,右手向后一扬,把长衫抛到那少女身前,那少女轻声说:“多谢公子!”莫斌“嗯”了一声,走到那蒙兵侧面,却见蒙兵怒目横眉,呵斥道:“你这小子要干什么?” 莫斌左脚横踏那蒙兵右脚,以防他踢腿,凝神聚气,突然对着那蒙兵腹部便以“寸拳”招呼上去。那蒙兵受此重拳,不禁两眼暴睁,口沫溢出,面上青筋赫然入目,显然痛苦极了。那老农感觉蒙兵双手反抗无力,便松开两手,只见那蒙兵乍然瘫倒于地。 莫斌捡起那蒙兵的大刀,走近躺在地上的小津那边,大声道:“你那蒙兵听着!你的同伴已被我们击倒了,要想活命的话,赶快投降,束手就擒!”说着举起大刀往一张倾倒的椅上一砍,四条椅脚顿时断成两截,被小津拢紧的那蒙兵马上吓得连声求饶。莫斌随后拿绳子将他与那晕倒的蒙兵绑在一起。 莫斌知道这样殴打官兵,小津一家已不能再住在此地,正要建议他们举家迁移到西北安定的地区,这时小津说道:“这些狗贼官兵被斌哥打得落花流水,他们日后肯定会再来寻仇。哼!我们也不稀罕住在这受人鱼肉欺凌的鬼地方,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便到山中躲一躲,那些狗贼官兵摸上门来就让他们扑个空,然后南下宋地······”他边说边对莫斌眨眼,莫斌领会到他的用心,便假意打断说:“嘘——小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们且到屋外商量去。” 众人出至屋外,却见屋外仍躺着四个蒙兵,其中两个已不知去向了。莫斌惊疑不已,说道:“看来大家须尽快离开此处,南下不是长远之计,宋朝廷腐败无能,宋地百姓比起这里好不了多少,不如到原西夏地西宁州,那里战火烧不及,百姓的生活还算安定,你们到那安家置业也是不错的。”其实西宁州百姓在蒙古的管辖下,也不见得生活很好,压迫剥削是免不了的;他不能说不久将来,蒙古分三路南侵大宋,届时南方到处将会成为一片血河火海,如果往南去,无异于走进了人间地狱。 他又摸出身上仅剩的两张面值百贯的“交子”交给小津。小津一家感恩戴德,尽皆下拜相谢莫斌如此大恩。 根据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一贯钱在平常大概可以买到一至五石大米,而身居这战乱时期仅可买一石大米,以宋石六十六公斤计算,这两百贯钱足可以买两万多斤大米,够寻常百姓家用一世了,难怪小津一家对他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随后,众人进屋收拾细软,匆匆离开居住了十多年的家园。莫斌和小津搀扶着那腿部受了伤的中年农人,加紧脚步赶出村口,却找不到自己那匹坐骑,想来已被那两个蒙兵盗走骑去了。 莫斌心思一动,说道:“那两个蒙兵骑上我的马匹通风报信去了,说不定此刻正带着大队官兵赶往这里,如果我们仍旧走东城门这条路,不用多时便会跟他们碰面,不若折出南面,待对方人马经过,再直奔城内,那时买上几匹马驹,先一步跑出城外,到时蒙兵想追也难了。”众人都说主意不错,于是专向南边草茂林深之处奔走。 行走多时,只听来路方向马蹄和步伐声隆隆传至,震动山林,莫斌等人不禁动容失色,想不到蒙兵为了捉拿几个平民百姓,竟然劳师动众,想来蒙古骑兵习惯集体出动,加之兵力众多,为铲除异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难怪近几十年来蒙古一直称雄漠北乃至西方异域,虽未南侵宋朝,然而其势早已震慑大江南北了。 莫斌一行人加快脚程赶回城内,到交子铺户以“交子”替换了钱币,又用了三十多贯钱买下一架马车和一匹马驹,备足粮食饮用,这才拍马上路。 第58章 将至城门,忽闻后面不远处喧哗四起,却是蒙兵大队人马追来,莫斌心头一惊,知道若然大家一起逃出城外,终会被敌人追上,他心念转得快,马上道:“大家一起逃是逃不了多远的,你们先走,出城后便北上,迂回摆脱追兵后再径往目的地,千万莫回头!我去引开他们!放心!他们那等能力还奈何不了我!”他见小津泪眼忧容,焦急异常,抓住自己双手不放,这才说出了后面那几句傲气之言,好让他放心自己去。 只听小津伤感地说道:“斌哥,我好舍不得你,这一分手,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跟你重逢?你自己万事小心,一定要留下性命······”说到最后却已哭不成语。莫斌拍拍他肩膀,忍着内心激动情绪,强颜笑道:“嗯!大家都要小心!好好保重!事不宜迟,赶快起程!” 马车辘辘之声渐渐远去,行军隆隆之声慢慢迫近。莫斌拍马跑出大街,转回小巷,向蒙古军队飞奔过去。那被曾捆绑的蒙兵队长认出是他,大声呼喝,命令关闭城门,莫让反贼走脱。莫斌立即勒转马头,狠狠加鞭,放马疾奔。蒙军有二十多个骑兵,两百多名步卒尾随狂追。 莫斌知道自己的骑术远不及在马上长大的蒙古骑兵,于是纵马于城内左兜右拐,跑出里许,却见步卒已远远地被抛于尾后,但二十几个骑兵仍然追至离自己三丈远近,他便驱马逃向城西,往山野飞奔而去。 那些蒙古骑兵知他用意,纷纷挽起强弓,朝他坐骑扫射一阵箭雨。莫斌察觉背后生风,心知敌人放暗箭,于是策马闪避,躲过几箭,忽闻坐骑一声长嘶,不鞭而疾,他马上转头一看,不由大惊,只见马屁股上斜插着两支羽箭,中箭处鲜血汩汩而出。 莫斌伏在马上,摸着马首鬓毛,喃喃自语:“马儿啊马儿,你身为坐骑已是不幸,现在又受刺股之痛,真是既可敬又可怜!希望你下辈子千万莫投胎做回马了!好马儿!所谓生死有命,我也不再加鞭于你身上,你尽力跑便是了!”但愿马儿可以挨到林中,到时他便可借着地形与蒙兵展开游击战,避敌锋芒,逐个击破。 马儿狂奔多时,早已将追兵抛离十丈远外,陡然九十度急转,茫茫一片丛林就在眼前,只听马儿仰天长鸣,后腿强猛纵跃,四蹄疾奔,响彻郊野。莫斌似觉马蹄之声在全身血管中流淌着、沸腾着,不由血脉狂涨,心潮澎湃,热泪盈眶,心道:“马儿这时虽然神速不减,但实已到了强弩之末,这强而有力的一跃不过是回光返照。马儿流血过多,奔跑良久早已筋疲力尽了,只是凭着坚强的意志力默默地支撑下去,它真是有灵性,只知道保护主人,却于自身安危全然不顾了······” 果然,就在离丛林尚有两丈远近时,马儿后腿直立,遽然止步,前膝一跪,竟一跤倒在地上,从此再也起不来了。莫斌爬将起来,轻轻地抚摸着它修长脖子上的雪白绒毛,却见马儿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是催促他尽快离开。莫斌感慨激昂地说道:“马儿,再见了!若有来世相遇,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一定保护你周全的!”说毕,猛然转身站起,飞似的跑进密林内了。 那二十多个蒙古骑兵驰马赶至莫斌的坐骑倒地处,发现不见了莫斌踪影,于是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举起马鞭狠狠地抽打在白马头颅上。白马本已奄奄一息,这时受到如此残酷的折磨,双目禁不住溢出两行血泪。 其时莫斌并未走远,听到蒙兵的谩骂和马鞭的鞭笞声,知道蒙兵因找不到自己,将所有怒气都发泄在自己的马驹身上,想到马儿的悲惨现状,不由激忿填膺,一个箭步冲出丛林,凛然大喝:“你们这些狗贼快给我住手!我在这里,要打就跟我打!” 众蒙兵想不到他居然跑回来送死,不由又惊又喜,一齐拔出腰刀,围了上来。莫斌虽然悲愤激动,却仍保持沉着冷静,他见东边蒙兵单薄稀疏,正好从这里突破,于是快步上前窜出一蒙兵右边,虚脚一扬,左手一抄,反握那蒙兵执刀的手腕奇qisuu.书,迎面一拳打中对方鼻梁,顺手把其兵刃夺了过来;又侧身反手一挡敌人来拳,起腿虚踢那蒙兵下裆,右拳横勾,手肘击其下颚,快步上前,“啪啪”便是几巴掌,咬牙道:“我让你打我的马儿!真是狠心的家伙!”说罢,一脚踹倒了那蒙兵。他虽不会使刀,但有利器在手,聊胜于无,心下顿时大定。 却见另两个蒙兵挥刀砍到,莫斌后腿几步,扬刀平胸一割,忽觉左边一刀刺到,心下一惊,马上回刀下挡。“锵”一声脆响,两刀交锋,莫斌右手一震,瞥眼又见右首一刀朝面斩来,不由后仰躲过,一腿踢出,正踢中对方腹部。那蒙兵闷哼一声,倒退几步,将刀横拉,刀锋直奔莫斌扬起的小腿。莫斌胸赶紧收腿,却见两把刀同时迎面砍到,于是急将手中刀往胸前一掠,双手持刀,凭空架住两把大刀,初次使刀,便被对手一阵强攻,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就这样挡得几招后,四面八方的二十位蒙兵经已逼至跟前,对他形成围攻之势。四把大刀蓦然从前后分攻他上下,而面前又两把刀正压着他的大刀缓缓向去头顶砍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莫斌仰天大喝,双臂用劲向上一推,同时前后转换,借势陡然伏地,避开那六把刀的攻击,两手按地一撑,头下脚上,使出旋风扫叶腿,紧接着挥舞手中大刀,凌空飞旋。 只闻“啪啪”数声,六人要么手腕,要么小腹又或下颚,相继被莫斌踢中;几乎同时响起裂帛之声,那六人大腿、腹部以及双臂皆为他大刀所伤,这一招却是花再发使过的飞花摘月剑法中的“倒踏银月花会影”,又配以他截拳道的腿法联合使出。他曾为“六脉天机点穴法”打通六道玄关,武学潜力渐渐得以发挥,一旦见过别人的招式,便会融入自身武学,加以利用,紧急关头顺手拈来,自自然然使出,确实收到攻其无备,反败为胜的神效。尽管他不知所施的招式的内涵,但其威势同样震慑人心,出奇制胜。 其实,截拳道包罗万有,海纳百川,兼容一切,集百家之长,博各派之髓,可以说世间所有武功尽皆是截拳道。所谓截拳有道,百态随流形,有形归无形,无形致无神。从形式、姿势、教条中解放出来,那才是截拳道的最终目标。 正文第三十章海天游龙情意深 且说那六个蒙兵被莫斌踢得昏头转向,兼之身受刀伤,已没力再攻击莫斌了。而其余蒙兵却不知死活,仍狂吼吆喝,如狼似虎般冲杀过去。莫斌右手上举,挥刀一转,右足划地一圈后运力纵跃,身形旋飞,以刀作剑使出飞花摘月剑法的“乘花近月”,顿时风尘弥漫全身四处,刀光一闪,“咔啪”两声,两条手臂应声落地。 那蒙兵断臂之处鲜血喷射而出,飞溅到莫斌头面上,他从没如此伤害过人,又不曾料到那一招竟有如此威力,一见人血反倒吓得面无人色,惊惶无措,禁不住倒退几步。不防被敌人朝背部猛地一砍,顿觉痛入骨髓,骇然大惊之下,就地一滚,顺势伸腿撂倒一蒙兵,却见敌人挥刀从四面斩到。 他重伤之下,虽有力难施,但仍可使出与敌同归于尽的招式,这时心如槁木,黯然想道:“罢了!我本不是这朝代的人,何必要他们配上性命,以致改变历史呢?”他对砍断两蒙兵手臂之事耿耿于怀,心存内疚,临危之际竟然反为敌人着想,怜悯虎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莫斌躺于地上闭目待死之际,一股凌厉煞气骤然而至,冲撞得十余把兵器纷纷倒飞出两丈外。只觉人影一晃,上翻下腾,飞天缩地,顿然海啸狂呼,强风压境,似觉粉雨苦涩,浪花冰凉,但听呼声凄厉,惨叫迭起,那围攻莫斌的十多个蒙兵已相继重伤倒地,其余几个蒙兵骇目惊心,大呼小叫,竟不顾同伴生死,落荒逃遁。 莫斌朦胧中看见一位身穿褐色长袍的中年汉子站在跟前,正要上前拜谢相救之恩,忽觉背部一阵剧痛,遂晕厥过去了。醒来时发觉自己已身在一辆马车上,只觉背部伤处透出丝丝凉意,却已不似先前那般痛了,抬头一顾,却见一个中年汉子正眉目含笑地望着自己,看清楚正是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那位侠士,不由好生感激,正要作礼道谢。那中年汉子连忙阻止,笑道:“小兄弟不用多礼,你的背伤我已替你敷上你药膏,止住血了,倘若动作太大,伤口不免会裂开,你且安静地躺在车上几天,反正你已睡了三天三夜,也不差那几天。” 莫斌想不到自己晕迷了如许久,愕然了一会,便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晚辈受前辈再造之恩,若不知道恩人的姓名,却是大大的不敬了?”那中年汉子笑道:“什么前辈恩人之话,切莫再提,我生性浪荡不羁,最受不了繁文礼节,我叫蒋天寿,你若看得起我便叫一声蒋大哥,我称你一句小兄弟。”莫斌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蒋大哥,大恩不言谢了!” 蒋天寿问道:“小兄弟因何被蒙兵围困?”莫斌于是将事情的起末说了一遍,又道:“若非蒋大哥及时救了小弟一命,小弟此时早成蒙兵刀下亡魂了。”蒋天寿点头道:“那马儿有全主之功,确实可敬,但小兄弟甘为一匹马儿以身犯险,重情重义,更是难能可贵!”莫斌道:“蒋大哥言重了!是了,蒋大哥?不知我们现在将要往何处去呢?” 蒋天寿道:“那天你晕倒后,我就地替你运功疗伤,岂知蒙人又邀集大军来送死,眼见那些蒙古兵杀之不尽,我抱起你拍拍屁股便走。 第59章 蒙兵封锁进出,全城戒备,我便在城内又与他们玩‘捉迷藏’,乘夜便偷偷跃出城墙,南下以避开那些疯狗的追踪。后来在路上遇见一个蒙古达官贵人纵马横冲直撞,伤人性命,我便顺手牵羊把他的豪华马车‘牵’回来了。此时已在宋境,远离临洮恐怕有三百里路,早将那些强横不要命的蒙古蛮兵摆脱掉了。” 莫斌听他轻描淡写地解救自己脱出重围,实则凶险之极,不由对他的武功更是佩服万分,于是说道:“蒋大哥,那天小弟受伤之际,见你每挥一掌便似有强风怒雨袭到,神乎其神地将众蒙兵刮得东歪西倒,那究竟是甚么武功呢?” 蒋天寿笑道:“那叫‘揉浪乾坤’,你听过没有?”莫斌道:“小弟孤陋寡闻,未有缘听到如此神功。”蒋天寿笑容可掬地看着他,说道:“我跟你可算是有缘,而小兄弟你心肠好得没法再好,如果你愿意学的话,待你伤好了,我将这门掌法传给你,怎样?” 原来,这位游戏三昧,性情豁达不羁的前辈高人,便是当世称得上攀上武学绝顶之峰的“武林三英”之一的蒋天寿,外号“海天游龙”。所谓英雄出少年,他与其余两位英杰年纪轻轻便已超群拔类,高世骇俗。 十多年前“武魔”赫连独步,身具“司马七道玄功”,称霸北方武林,剪除异己,扩展势力,后又助纣为虐,协金侵宋。当年饶风岭一战,“三英”带领武林正义之师,戮力同心,终于挽救了南方武林各派以及南宋江山,“武林三英”从此更是享誉江湖,闻名天下。 蒋天寿一身武功自是高不可测,逸群绝伦,而其独门掌法揉浪乾坤掌,更是惊天地泣鬼神,雄浑无比,天下无双,普天之下能接得下他一掌的人可谓寥寥无几,屈指可数。莫斌如果得他指点一二,当然一生受用不尽。 莫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下想:“这些玄而又玄的武功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古代人是怎么修练的,对于我这个毫无练武资质的现代人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水月镜花,那神功我是不可能练成的。即使让我练成了,也只会惹祸多多,无事生非。 就像我以前练截拳道的日子,每当看到坏学生挑起事端,欺凌弱小,便激愤异常,总想下场以初学截拳道的招式来教训他们,后来忍受不了,终于出手了,却一个不慎,打掉了那坏学生的两颗牙齿;本来是请老师前来调解便可解决的事,却因我一时手痕逞强,以致闯下大祸。自此之后,我虽时有修习截拳道,但再也不敢跃跃欲试,贸然逞强了。练截拳道已是这样,如果再练什么神掌玄功,那更不知要发生何事了。” 他却不知,以他如今打通六道玄关之能,武学招式目过即会,纵然不去有意修练,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模仿学习,融会贯通,而且终身受用,想摆脱也摆脱不掉的。 莫斌见蒋天寿满面殷切期望之色,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说道:“小弟虽然天资愚钝,但无论蒋大哥传授什么,小弟定必尽心尽力去学,不会辜负大哥一番心意。”蒋天寿灿然一笑,说道:“很多人都说自己资质低劣愚蠢什么的,我总会认为他虚伪造作,但我知道小兄弟你刚才所言纯系出自真心诚意,绝非敷衍讨好!”莫斌欣然笑道:“小弟多谢蒋大哥信任了!” 蒋天寿突然问道:“是了,小兄弟?多日以来我心中有一件事始终难以释怀。你那日受伤我曾为你把脉,却发现你体内存在异常,是否曾有人以‘六脉天机点穴法’为你打通玄关,才至于气流贯通,六脉通玄?”莫斌咦了一声,问道:“蒋大哥也知道‘六脉天机点穴’?”蒋天寿双目发出异彩,慢慢地说道:“嗯!那是六玄女的独门通穴大法,当今之世恐怕只有她一人晓得!” 莫斌说道:“嗯!六玄女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她不惜损耗功力助我疗伤,这份恩情我永世难忘的!”蒋天寿忽然抓住莫斌两臂,双手微颤,激动地说道:“兄弟!请你告诉我六玄女如今身在何处?” 莫斌好生奇怪蒋天寿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但他曾答应过六玄女不得泄露她的居住之所,所以觉得左右为难,于是道:“蒋大哥,对不起,我曾向六玄女姐姐许诺不得向第三者提起她的居所,而她也不会再让我到那里了。”蒋天寿缓缓地放脱莫斌双臂,面上流露出款款柔情,苦笑道:“她还是老样子,冷僻固执,爱跟人闹性子,但即使是找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把她找出来,纵然赔上我一生!” 原来,当年“武林三英”感情至好,患难与共,时常联袂游玩人间,笑傲江湖,皆因“情”字一物,竟使三人真挚友情决裂一旦。三人多年常聚,蒋天寿有时耐不住寂寞,便拿六玄女开玩笑,但六玄女性子高傲,岂肯服输,不时出言相讥,日久天长,蒋天寿竟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这个常与自己斗嘴作乐,聪慧内秀的六玄女。怎料六玄女却一直钟情于沉静寡言,儒雅倜傥的柳子奇,而柳子奇正暗恋她那美丽可爱兼且小鸟依人的表妹梁雪冰,并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世事难料,造物弄人,万万想不到梁雪冰与蒋天寿相处了几天,便发现他为人善良随和,诙谐风趣,竟至日久生情,堕入爱河。一天,胸无城府的梁雪冰向六玄女道出了自己女儿家的心思,而同一天胆粗气壮的蒋天寿却对六玄女真情告白。六玄女心乱如麻,却不好找柳子奇商量,以他两人孤傲的性格,始终未肯表露各人的心迹。六玄女一气之下,便携表妹双双出走,遁世隐迹,从此不问世事,终老山林。这段错综复杂的“四角恋”由此胎死腹中,抱憾而终。当真要问一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蒋天寿对天喃喃地说道:“这十年来我几乎走遍大江南北,所有名山大苑去寻找她的踪迹。我告诉自己,我们的距离越远越好,我们是不可能的,但越是这样,就越思念着她,与日俱增,甚至发展到夜有所梦的地步!我不敢奢望我所付出的得到回报。周公啊!请大发慈悲,让我在梦中循着她的足迹找到她,如此便已心足了!”他风流洒脱,对六玄女情深意切,被对方断然拒绝仍然努力追求,永不言弃;又想,只要一生有永远心存挂牵的人,即使不能相见,又有什么所谓?难怪世人常言:爱是天然的,不可雕琢的,只要能涌现出一份挂念,一份忧伤,便足矣。 莫斌受他真情感染,不由慨然轻叹,听到后来便会心一笑:“蒋大哥,你放心吧!周公今晚一定会圆你美梦的!”蒋天寿大笑:“好!好极了!” 及夜,莫斌呢喃梦呓:“六玄女和冰儿姐姐都神仙般人物,六玄女姐姐外表虽冷漠,但我知道她内心实是善良热情,那天我在四川宝兴断松崖山道遇袭,不幸身陷火入魔之危,若非得她无私相救,此时我早已不在人世了。如果让两位神仙姐姐终老山林,岂不可惜之至?无论未来循着什么轨迹发展,世界将要发生什么变化,但愿善心人各得幸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人在马车上呆了三天,这一路蒋天寿以浑厚内力助莫斌推宫疗伤,到成都时他已伤势痊愈了。蒋天寿当天便来向莫斌告辞,只听他笑道:“小兄弟,大哥要感谢你昨夜的周公梦!承你之言,今日便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他日有缘相见,你我煮酒论武,再聚旧情!请吧!”莫斌心领神会,大家心照不宣,互不拆穿,虽与他一见难舍,却不便阻他美事,便微笑道:“蒋大哥,后会有期!” 随后,莫斌进入成都城,在他成都的店铺中逗留了一天,交代好一切,便即启程回宝兴。 这天,莫斌驰马在大道上飞奔,只见两边杨柳绿,白云海天阔;又觉风清抚气爽,马蹄震人心。正在心情何其惬意之时,却闻前方不远处传来打斗声,莫斌一弹指顷,便已抵达交战现场。却见数十个强人手操大刀对十多个宋兵一阵强攻乱砍,当中一满面荆棘般胡须,豹头环眼的大汉,手抡大关刀左冲右撞,所向披靡。众宋兵拼命保护着他们受了伤的主将,奋勇突围。 终于冲破重围,杀出一条血路,士兵们让那将军先行离去,但听那将军愤然大喝道:“我曹友闻岂是贪生怕死之徒,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壮烈牺牲!愿与众兄弟生死与共!”众宋兵声色激昂,纷纷劝道:“将军,我等对你的忠义甚为敬重,但你身负国家重任,岂可轻生?将军权衡,国家与我等谁重?” 莫斌见曹将军正气凛然,视死犹归,不由生出敬佩之心,只觉为他粉身碎骨也值得,于是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他驱马势猛难当,突如其来,逼得敌人纷纷跃开闪避,一时如入无人之境。他纵马冲到曹将军身前,大声道:“将军,请上马!”俯身探手抓住曹将军的兵器方天戟,运劲把曹将军拉上马来,勒转马头,拍马便往成都走。 正文第三十一章回天运斗化潜龙 莫斌纵马跑出几丈,忽闻背后一雷霆似的声音响起:“臭小子!多管闲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莫斌回头一望,却是那胡须蛮汉,再看清楚原来他正是当年成都城外大战“小罗成”孟翔的手下败将武仙,只见他放开两腿,急促狂追,他奔速虽然快捷,但始终与莫斌相隔一丈远,时间一久,更是渐渐落后。 武仙一急,冲口大骂:“臭小子!胆敢坏我大事,看我抓到你不把你剁成肉酱才怪······咳······咳······”他一路本已吃了不少沙尘,这时一开口便似江河泛滥,禁之不绝,奔马扬起的风沙呛得他连声咳嗽,叫苦不迭。 第60章 莫斌纵马飞奔了一会,不想马上颠簸得厉害,竟把坐在他身后的曹将军抛下马去。莫斌发觉时已迟了,大惊之下只抓住了方天戟,他勒马止步,急忙跃下马抱起曹将军,却发现曹将军左胸部位血染衣襟,而曹将军因失血过多,加上刚才一摔,伤势愈加重了,此时已晕厥过去。莫斌立刻将曹将军抱回马上,他坐在其身后,正要策马上路。回首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武仙如狼似虎,脚踏尘土,狂奔而来。 莫斌手执方天戟朝马屁股一拍,坐骑长嘶一声,跃步飞跑,岂知那武仙来得甚快,此时已到了他身后尚不到半丈远的地方,武仙双臂运劲一挥,手中大关刀猛然朝莫斌坐骑的后蹄横斩过去。莫斌顿时大惊,左手扶稳曹将军,右手掠过方天戟,陡然反手,当空一划,迫得武仙回刀护身。武仙一愣,喝道:“罗家枪法!好小子,孟翔是你什么人?”他武功修为和临敌经验究竟比莫斌高出太多,挥刀回挡后,顺势变招上提,直砍莫斌右臂。 莫斌马上运力右臂,转戟下压,想以方天戟挡下对方来势汹汹的一刀。只闻“嘭”的一声,武仙抽刀回身,这样一缓,脚步已是慢了下来,两人距离又拉远了一丈。莫斌被他强大的劲力震得右臂酸软,方天戟几欲脱手而出,上身猛然前扑,若非曹将军这时醒转及时扶了一把,他早已摔下马去了。 却听到尾后的武仙气得大叫:“臭小子!是英雄好汉就不要逃,有本事回来大战三百招!”莫斌听了心里好笑:“我既非什么英雄,又毫无本事。你想骗我回头,这激将法算是用错了!”他性子谦和,也懒得跟武仙斗嘴,只顾拍马飞奔。 须臾,马儿疾驰回到成都城。正值七月三伏天,经过一阵奔波,两人不禁大汗淋漓。这时曹将军声音微弱地说道:“往郊外跑去,官兵们拦不住那武林高手,徒送性命罢了!”随后拿出金创药敷在其伤口处,莫斌撕下布帮他包扎好,止住了血流,随即驱马往城郊的荒山奔驰而去。 眼见身后不见人影,两人自以为已摆脱了武仙的追杀,却不知武仙平素杀人众多,嗅觉特异常人,竟可循着伤者的血腥味道追踪而来,加之所经过的地上留有血迹,要寻来却非难事。 两人骑马奔出里许,曹将军突然脱下带有血迹的上衣交给莫斌,说道:“请小兄弟把血衣系到马尾上,我们找地方躲起来,让马继续往前跑吧。”莫斌一愣,随即领会,心下不禁佩服;“这位将军受此重伤,居然还能冷静自若,当真临危不乱,反出奇兵;虽强敌压境,仍不减大将雄风。他的聪明才智当不下于孟珙孟将军。” 莫斌小心扶着曹将军下马,大力一拍马屁股,让那马儿满山跑。这才搀扶着曹将军向不远处的一间小茅屋走去。曹将军指着屋外一堆干草,说道:“我伤势不碍事,我们且藏身在那柴草内,静观其变,以逸待劳。”莫斌答应,先扶持他进去,掩盖好后,自己便跟着缩身草堆中。 片刻,武仙果然追寻他们来了,只见他手执大关刀,弓腰疾步,双眼凝视地面,经过茅屋时突地缓步下来,左右嗅了嗅,望了一眼茅屋,又俯身察看地面上的血迹,这才顺着马走的方向飞奔而去。 两人一见,顿时从气脉狂涨的状态中回复过来,长呼了一口气。呆了会儿也不见动静,莫斌正要跳出草堆,曹将军制止道:“小兄弟且慢,敌人还未走远。”莫斌好生奇怪,正要动问,却见茅屋东边遽然奔出一个人来,看清楚正是武仙。 却见武仙疑惑地望着茅屋,凝神呼吸,并且一步步地走近了。莫斌心头撞鹿,屏息静气,紧握方天戟的手掌不由渗出汗来。只见武仙慢慢移步茅屋,突然“嘿”了一声,说道:“小子,你不用躲了,我已知道你们藏在哪里!”莫斌的紧张心情这时已到了极点,一听到对方说发现了自己,心神反而镇定下来,把牙一咬,抓紧兵器,挺戟飞身出去,疾刺武仙胸口檀中大穴。 武仙见草堆一动,便已掠过大刀,往身前一挡,避开莫斌袭击,随即舞动大关刀,朝莫斌当头劈下去。莫斌一惊,扬戟一搁,同时横跨一步,身形闪到右侧,岂知武仙大刀如长眼睛,顺着方天戟势如破竹地砍下来,这一下如果给他削中,不仅五指齐断,半边脑袋也同被砍掉。 莫斌胆战心惊,这时脑际闪电般掠过一个招式,手随意动,立即持戟反手下撩,顿时将对方刀势转而砍向方天戟尖峰;莫斌招式不停,向外侧身移步,挥戟上划,朝武仙下跨削去,见武仙后跃闪开,马上左手下滑到方天戟尾端,右手挺然持着戟身摇圈,方天戟立刻像陀螺般旋转。 武仙不敢接近半步,猛然大喝:“好一招‘卷龙飞麟’!你这小子果然会使罗家枪法!”莫斌对他毫不理会,头也不回地说道:“曹将军,请快快离去,我在此处挡住他!”曹将军步出草堆,摇头道:“我不会独自走的,更何况我受伤不轻,跑不了多远,始终会被他追上的!”莫斌大急,知道他所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又说:“那你先进屋去,我随后赶来。” 曹将军淡然笑道:“不忙,我还有话要相问。”他望着武仙道:“武仙!金国已灭,你不逃命安身,却率众前来袭击,这是为何?”武仙大笑一声,戛然而止,说道:“大家都是武将!你今日难逃一死,我也不想你死不瞑目!你‘蜀将军’曹友闻英勇精忠,用兵如神,四川如得你驻守,有若金城汤池,牢不可破。所以你一日不除,西路难破,蒙古可汗吃不安寝,更莫论挥军南下了。” 曹将军仰天狂笑,激愤之情溢于言表:“想不到堂堂一名金国大将,国家遭灭门之祸,不思报国复兴,居然投靠敌国,向蒙古异族摇尾乞怜,甘心沦为亡国奴!可耻啊可耻!” 武仙不怒反笑道:“哈哈!你曹友闻忠心爱国又如何?最终得到的还不是奸臣的排斥,主上的猜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身处乱世忠字何谓?一抔黄土罢了!”笑声中带着七分无奈,三分凄凉。曹友闻“哼”了一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要杀便杀吧!” 武仙一笑道:“好!好一名宋将!”不知是钦佩曹友闻忠义爱国,还是取笑他愚忠误国。莫斌见武仙执刀冲来,大急道:“曹将军!快进屋子!”曹友闻捂着伤处,摸着门径步入屋内,却听武仙在屋外大叫:“好小子!好小子!这招‘龙卷狂沙’虽然威力不及孟翔使出的十分一,但形神犹在,余威慑人,确实不容忽视!” 曹友闻站在屋内柴堆旁观战,却见莫斌门户紧守,大开大阖,奇招突进,不由暗赞他年轻有为,出类拔萃。 又听武仙喝彩道:“‘猛虎出笼’!优于近攻,以攻为守!”一会又喝道,“这是‘鹰扬地击’,可攻可守,灵动百变······这叫‘横扫云岭’······”他跟孟翔大大小小的交战过十数次,几乎每战皆败,可谓吃尽罗家枪法的苦头,他曾对此枪法苦心钻研,此时虽无破法,闪避却是有余,一见莫斌似是而非的使出来,是以基本上都可以说得出招式的名堂。 武仙见莫斌使出“飞蝶翩舞”之际,同时踢出“齐天三腿”,不禁诧异地叫道:“啊哟!这招‘枪脚并用’高明得很,却是什么名堂?”莫斌道:“什么‘枪脚并用’?我只记得枪法招式,不知道招名!好!交手到此为止!”说毕,闪身跃到屋里,两手把门一关,挺戟紧守门侧。 莫斌凝视前门,小声说道:“曹将军,你藏身于柴堆后面,待我把武仙诱至内室,尽量拖延,你便借机逃去。请万勿推迟,以免冷却我等小辈精忠报国之热情!曹将军请放心,小辈定然留下小命,以便为振兴国家略尽绵力!” 他身为现代人便应遵守史实的规则,不得篡改历史,至于精忠报国云云纯系托词。大家都是中国人,炎黄子孙龙的传人,俗话说“手心手背皆是肉”,理应一视同仁,无分彼此,岂可以民族作为爱护人民的衡量的标准?他不会助宋抗蒙,也不会联蒙打宋,宋朝的灭亡不是他要关心的,人民的生死存亡才是至关重要。他见曹将军悲愤痛心,无所行动,不由出言催促。待曹将军藏好后,莫斌打开屋门,手执方天戟守候在门后。 武仙在外向屋内看,只不见人,以为他们从后门逃去了,于是扬刀朝门面便是两砍。莫斌乘机跳了出来,与武仙交手几招,便急往内室冲去,他假装大声:“曹将军快朝后门走,我在此当他一阵!”回头转身,猛冲浑刺,只攻不守,招式之狠毒,似与敌人同归于尽。武仙被他阻着去路,不由大怒,舞起大关刀朝莫斌胸前横斩,前番较量他不过是为了引出莫斌的枪法招式,才不施以杀手,这时却不留情了。 莫斌掠过方天戟来挡,只闻“铿”一声,兵刃相交,响震茅屋。莫斌两手一软,方天戟应声掉地。武仙反手执刀,顺势一拉,把莫斌的胸口割出一个半尺长的伤口,顿时血涌而出。莫斌紧咬牙关不发一声,不防被武仙横出一脚,撂倒于地,但闻“嘭”一声响动,一块碧玉从莫斌身上滑了下来。那碧玉便是完颜兴所说的“碧寒林”,平常挂在莫斌胸口,刚才被大刀一割,绳子一断便掉了下来。 武仙正欲加上一刀,把莫斌就地解决,这时望见那块碧玉,似觉眼熟,捡起一看,不由惊愕,问道:“这,这块碧玉你是从何得来的?”莫斌顺口答道:“我家传的又怎么样?”武仙拿着碧玉愣了良久,突然纵声狂笑:“你说家传的? 第61章 哼!那你不就是大金国什么皇族世子?哈哈······大金国已成历史,即便你真是太子殿下,我也不会饶你一命!” 莫斌乘他分心,捡起方天戟横扫其下身,上挑其面门,随即就地滚开,猛然冲进内室。这茅舍也算宽敞,进到内室居然还有三个房间,莫斌流血不止,脚步踉踉跄跄,慌不择路,闯到一个小杂物房时已有些神志不清了。他一不留神踢到门槛,冲到前面一条木柱,顺势倒地一转木柱,随着无意往下一按,只听“隆隆”持续几声响动由地面传来。 莫斌强打精神,望见地上赫然露出个一平方大小的洞口,他想也没想就跳下洞中去,“啪哒”几声,却是在洞内的石阶上滑了一跤,滚了下去。 洞内漆黑一团,莫斌刚进来时,伸手不见五指,后来慢慢适应了洞内黑暗环境,这才朦朦胧胧地看到四周之物。他忍痛拉过衣服把伤口裹紧绑好后,暗中摸索,不防摸到一张床上,只觉触手极冷,他猛然缩回手来,感觉手有粘感,这才晓得所碰的却是一块大冰块。 莫斌借着微光,发现那大冰块被制造成冰棺的形状,于是想到此洞也许是这茅屋主人的墓室,墓室设有机关,当真藏得隐秘非常。就在这时,武仙已找到这房间来,并发现了墓室,正小心翼翼地走了下来。 莫斌用力把冰棺的盖子推开,正要藏身冰棺内,却见棺内只是一些被冻结了的肉食,而非人的尸体。他不敢多想,马上跳进里面,随后合上棺盖。 武仙嗅着血腥味慢慢寻到冰棺处,手碰到冰棺时也吓了一跳,他手执大关刀护着全身,小心警惕地四处走动,严防莫斌暗施突袭。岂知莫斌这时躺在冰棺中已冻得直打哆嗦,牙齿打架,他本想趁着武仙打开冰盖之际,一戟疾刺而出,在其身上捅个大窟窿,isuu書网怎料武仙不中计,在外面守株待兔。 莫斌在冰棺中待了良久,实在抵受不住里面的透骨奇寒,他心头一急,顿时气冲斗牛,双手一拍冰盖。顿时“嘭”一声闷响,那数十公斤重的冰盖居然被他那震得直飞一丈多高,接着又“砰”一声巨响,大冰盖掉到地上摔成碎块。 武仙惊惶万状,不知所措,却见冰棺中遽然弹出一个身影,凌空向他飞来。他马上挥舞手中大关刀,似瞎子般当空一阵乱劈,谁知大刀碰到对方兵器时,竟似撞上一堵铁墙,猛然反弹回来。他立即侧身放脱手中屠刀,倒退闪开,望清楚来人,不由又惊又怒,喝道:“好小子!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强大的臂力啊!” 莫斌一招得利,跟着大跨一步,乘胜追击,挺戟前戳。武仙闪身避过,左手一探抓住方天戟,不由哈哈一笑:“臭小子!看你装神弄鬼的,害我差点栽在你手上!去见鬼吧!”说罢,右拳出其不意的打中莫斌胸口檀中穴,自以为得手,却感觉一股劲力自拳头传至上半身,全身热流滚滚,不由骇然失色,猛地抽回手来,只觉一条右臂竟已麻痹无力了。 莫斌被他重拳打中,只觉胸口沉闷难当,一股热血几欲冲口而出,心内一慌,忙运气调息,只觉体内真气汹涌澎湃,连绵不绝,一旦内息平静,神融气泰,当真舒适无比,飘飘欲仙。 武仙平生何曾遇过这等怪事,以为莫斌是鬼神上身,所以才有此不败之身,不禁感到惊魂丧魄,转身撒腿就往洞口跑去。莫斌不知他为何匆匆离去,还以为他前去找曹将军麻烦,于是猛一提气,冲到其身后,大喝道:“武仙不要走,且接我一戟!” 武仙侧身避开,左手一抓,已然拿住方天戟,却见莫斌左手猛然打来一拳,顿时感觉到一股劲气如狂涛怒潮般奔涌而来,他闪无可闪,右手自然伸出,欲以掌相挡,却忘记了自己右臂仍然酸软无力,察觉时已然迟了。只闻“嘭”一声闷响,莫斌一拳击中武仙左胸肋骨,但见武仙七尺之躯顿顿如草芥般飞出洞外去。 正文第三十二章魂牵梦萦心如醉 莫斌快步奔出洞外,却见武仙面无人色,颓然坐倒地上。他又怎知刚才自己那一拳已将武仙全身经脉震得紊乱不堪,即使有幸不死,也不过只是废人一个,纵然是蚍蜉之力,他也使不出来,更勿论执刀行凶了。 莫斌见他这时口吐鲜血,奄奄一息,更不忍心取他性命;又见那碧玉掉在地上,马上捡起放回怀中,正要举步走出房外,突地全身猛然一颤,四肢肌肉紧缩,呼吸困难,蓦然热血狂喷而出,但觉眼前一黑,“啪”地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原来,那不为人知的“墓室”本是茅屋主人家为了战争一旦爆发,以作储备粮食与躲避战乱之用,而那冰棺则是主人家为免肉食发臭,将生肉放置里面冰冻以作久存,与现代的冰箱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莫斌适才置身于冰棺之中良久,竟无意的引发了体内浑厚的虫草异功真气。要知道,冰棺内温度极寒,冷如严冬,一旦寒风侵肌,体内抵御寒冷的真气油然而生,正正暗合了虫草异功真气“寒涨暑敛”的这一必然条件。 寒气愈强,莫斌体内的虫草异功就“苏醒”得愈快,一旦功力恢复,举手投足之间皆威力惊人,震天动地。那武仙怎料他身上竟发生如许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想作负隅之抗,却是螳臂挡车,不堪一击。 正当身处室外,夏气袭体,那霸道的虫草异功遇热收敛,一触即发,立刻从四肢脏腑回流八脉十二经,强大的内功有如江海潮退,汹涌澎湃的急流倒撞后浪,掀起层层波涛翻腾,莫斌的身体机能一时承受不了那种倏忽剧变,以致气脉冲撞,内力反噬,几乎走火入魔,喷血而亡。 修炼虫草异功者本无此凶险,一切顺其自然,顺应寒来暑往的季节变化,也便顺利渡过内力回脉收功的危险。但当时性命攸关,莫斌即使知道强自回复虫草异功真气会适得其反、自食其果,也是别无选择,纵然凶险万分,也要冒险一搏了。 可见世间万事万物,相辅相成,因果无定,所谓“安危相易,祸福相生”;欲速则不达,事倍可功半,功过犹不及,适得有其反。 莫斌这一晕又是三天三夜,翌日日上三竿之时,他忽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处一个华丽的房间,低头察看,胸间伤处缠满绑带,虽仍觉火辣辣之感,但比起初时受伤那阵痛楚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莫斌支撑坐起来,慢慢走下床去,打开门后,扶着墙壁到处走动,他想弄清楚这地方究竟是何处。偌大一个地方竟然不见一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一个小花园前。 忽然,花槽中一个倩影如梦似幻般映入眼帘,使人心神一荡。只见一位身穿鹅黄衣裙,腰束雪白绸带,脚蹬紫色花边靴,肩披淡绿丝绫,头绾垂鬟,饰以淡黄珠链的花钿,秀发修长,身段优美的少女低着头,由远及近,姗姗而来。她那柔润的手腕托着一只五彩蛱蝶,如葱根般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着蛱蝶受伤了的翅膀,眼带怜悯哀伤之色,令人神为之夺,又听她喁喁吟道:“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吟的是南宋辛弃疾的《祝英台近》。 莫斌听她声似黄莺,婉转娇柔,不由神醉心往,又以为这少女为梁山伯与祝英台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命运而暗自神伤,不自觉地吟道:“本为仙境两蝶仙,彩翼高扬气若连。天上难成神眷属,相约投世试机缘。” 那少女忽闻有人在此,自己少女情怀一旦暴露于陌生男子面前,不由又惊又羞涩,这时听到莫斌所吟之诗,自觉词风清新优美,词意浪漫动人,别出心裁,不禁“啊”一声轻轻呼出,对那几句诗颔首称赞。 莫斌见她欢喜,想了想便吟道:“彩虹万里百花开,花间彩蝶成双对;千年万代分不开,梁山伯与祝英台。”顿了顿又吟道,“都说世上情为美,美喻纯还粹。为何棒散两鸳鸯,秋雨秋风无尽落叶黄。”(这几句诗词当然不是莫斌所作,他在高中时背了很多这样凄美的诗句,想不到这时正好派上用场)那少女温柔地“嗯”地一声,既是为了他能一语道出自己的心里话而表示佩服,也为其才情学识而感到惊叹。 少女脸泛红潮,踏着莲步,走上前作了个万福,微笑道:“公子出口成章,才华出众,小女子万分敬服!还没请教公子尊姓?”莫斌作揖道:“不敢不敢,我姓莫单名一个斌字。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两腮绯红,低声细语:“家父姓曹,小女子贱名······心弦。”说到后来,莫斌已猜到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是谁了,想不到曹将军英武慷慨,居然有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女儿。曹心弦果然是曹将军的独生爱女,她知道莫斌是父亲的救命恩人,于是柔声地说道:“莫恩公舍命救了家父,小女子感激万分,请受小女子一拜!”说毕,当真便要下拜。莫斌急忙抓着对方双手把她扶起,只觉触手温润滑腻,柔若无骨,又闻到其身上那种若有若无,清淡醉人的处子之香。心中一慌,不由手忙脚乱,一时触及伤处,顿时痛叫一声,而胸间洁白的绑带立即透出血迹来。 曹心弦吓得花容失色,马上扶他回房间,请来大夫替他重新上药并包扎好。曹将军也受伤甚重,听闻莫斌苏醒了,便托其夫人前来看望,以表关心之意,感激之情,并劝莫斌安心在其府第养伤,有何需求尽可直言。 曹将军品行高洁,文武双全,尽忠职守,他的伤势还没完全好,便已披挂上阵,为国效命,作好固城驻兵之事,以防备蒙古南侵,三过其门而不入,为国竭尽忠诚,牺牲一切。 第62章 当真称得上“蜀将军”的无上称号。 十天后,莫斌的伤势已有好转了,这几天他没敢下床,一直躺在床上,却是心绪如麻,不知为何脑内总是转着曹心弦的身影。她那月貌花容,她那柔情绰态,还有她的少女羞涩,奇书网她的端庄娴雅,她的一颦一笑,皆深深地烙印于心,铭记于脑;最令他感到一筹莫展的是一旦合上眼睛,便满脑子皆是她的美颜丽影,似乎她的影子已寄生于他脑内,无论怎么赶也赶不走,令他夜不成寐,烦恼不安。他打出生以来,从未发生过如此怪事,却不知这样的反应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最是正常不过,纯系少年人情窦初开,对心仪的女子一见钟情。 而蒋天寿那份至死不渝的执着和那段柔情万种的告白,无形中激荡起了他平静如镜的内心的层层涟漪,一旦他意中人出现了,他内心那份与生俱来的情思恰似山洪雪崩,一触即发。他平素心同止水,初涉情场,便视之如洪水猛兽,总觉这样的想法乃坏心邪念,有违道德,情理难容,是以内疚于心,深感自责。久呆床上,实在闷得慌了,却见此日阳光明媚,窗外鸟语花香,这才禁不住走出房外,舒经活络,稍稍散心。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鬼使神差地又走到先前来过的那个小花园,坐在花园中一张小圆凳上漫天遐思。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七上八下,如痴如醉。其实在他心中异常矛盾,一方面深切盼望能再次见曹姑娘一面,另一方面却想逃避远离她,离得越远越好,最好忘记,这样自己也不会再对她想入非非,情难自已。 正自寻思,忽闻背后风起,一阵幽香飘然而至,莫斌心头一突,似乎已猜到是谁来了,他不敢回头,心中砰砰乱跳,有如鹿撞,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只听一把乳声乳气的声音响起:“公子?原来你在此处,刚才到房间不见你,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了呢。”莫斌听出声音有异,回首一望,原来来者却是曹心弦的丫鬟,名叫小雁,比她小姐还小三岁,年龄尚只十五岁,今年三月三日已行过笄礼,算是成人了。 莫斌心内一定,不由笑道:“我在房内闷了,便出来走动一下,要你担心了。”小雁笑道:“我可没担什么心,倒是小姐,她知你身体还没复原,此时还在到处找你呢。我去跟她说声,好让她放心。”莫斌听到“好让她放心”几个字时,全身好似突然触电,脑内嗡嗡直响,心头不断重复:“她担心我,她担心我······”只觉心身舒适无比,受用无穷,竟然连小雁何时离去也没发觉。 不多时,小雁偕同她小姐前来,莫斌一见心弦,心头又复狂跳,脑瓜充血,唇干舌燥,脑际一片空白,他暗暗怪责自己胆小懦弱,却对眼前这种状况又感到无可奈何。曹心弦来至,便关切地问道:“恩公你伤势可好?”莫斌一听,赶忙说:“已没大碍,多谢曹姑娘关心。我看曹姑娘太客气了,以后姑娘也不必叫在下为恩公,‘恩公’二字实在愧不敢当。”那丫鬟小雁这时插口道:“‘称呼’不过是种形式,何必这般执着?公子你称我家小姐为姑娘也显得客气,但不这样叫又叫什么呢?” 莫斌见曹心弦低头不语,红唇一动,不由心慌意乱,接口道:“我称你家小姐为心弦,你们可叫我斌哥,怎样?”小雁嘻嘻一笑,戏谑之言脱口而出:“哟哟!‘斌哥’,你何时跟我家小姐变得这般亲密了?”莫斌话一出口便已懊悔,心中直骂自己大笨蛋:“哪有我这样说的,这是古代,岂能像现代那般随和,直呼人名字?别人不知道的还以我这是拈花弄柳,调戏良家女子的行径哩!”他见曹心弦羞得面红颈赤,“低头自弄发,千唤不一应”,自己也感羞愧万分,由头红到脚,手脚更不知所措。 小雁见二人如此表情,便笑道:“斌哥,斌哥这样叫,实在大大的不妥,不是‘斌哥’二字改得难听,皆因‘斌哥’这叫法太肉麻了,我万万喊不出来了。”莫斌和曹心弦听她口说叫不出,却不知不觉的把“斌哥”叫了几遍,不由相视一笑,就这样,两人适才的尴尬场面就被小雁的无知与天真一冲而散了。 小雁知道二人乃取笑自己,也不着怒,仍笑道:“莫公子,我家小姐虽是‘才高七斗’,比才高八斗的你终究少了一斗,她大赞你超群出众哩,又说你将梁祝的爱情悲剧比喻成蝴蝶殉情的故事实在动人至极,别出心裁,你可否跟我们说说那梁祝怎样幻化成蝴蝶的故事?” 莫斌望了曹心弦一眼,见她脸色红晕地白了小雁一眼,似乎怪她不应那般直言无忌。这时突然知道心弦在背后那样称赞自己,他心中既是惊喜又是惭愧,惭愧的是自己盗用后人诗句才得以博得美人欢心,若是身处现代,早给人控告自己侵犯知识产权了。 莫斌红着脸说道:“惭愧惭愧!那‘梁祝化蝶’并非在下首创,在下也是听说而来的。”小雁没有理会他面上的神情,只催促道:“那么故事究竟如何发展,公子不要卖关子了,请快说吧。”曹心弦这时笑道:“小雁,你怎可对莫公子如此无礼?”小雁做了个鬼脸,笑道:“公子请慢慢地说,不用急,要茶喝不?”曹心弦没好气地说道:“你看你这小妮子,也不怕莫公子笑话。” 小雁见莫斌静静地坐在一旁微笑不语,便笑嘻嘻地道:“快说不行,慢说也不行,小姐你究竟是要莫公子说还是不说呢?”曹心弦没有搭她话,心知她口齿伶俐,口没遮拦,如跟她辩解,只会是说多错多。 莫斌听小雁又再催促,便把现代看过的《梁祝》一书中的“草桥结拜”、“英台抗婚”、“坟前化蝶”的故事从头到尾地讲述了一遍。曹心弦和小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如痴如醉地愣在那儿。 原来,梁祝的故事在现代已演化成多个版本,各地皆不尽相同。“梁祝传说”当产生晋代之时,即公元三七四年至三九七年这二十多年内,完全形成则在宋代到清末。而在宋代这时,“梁祝化蝶”这锦上添花的艺术创作之说尚未出现,后来到了清代,在宜兴一地才慢慢流传这样的说法。所以即使是博览群书的曹心弦,对此结局一无所知也不足为奇。 莫斌见二人仍然陶醉在“梁祝”凄美的故事情节中,于是用“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曲调唱道:“花谢花开无时尽,年年花间觅仙踪;瑶池泪洒化蝶恨,天上人间侬伴君;此生不与知音共,朝朝暮暮掩愁容······楼台依依不忍分,君死何忍我独存;魂魄在天已化蝶,双飞愿争万世春······” 曹心弦和小雁听他突然哼起歌来,不由一愣,听到最后,竟热泪盈眶,双双掩面低声哭泣起来。原来二人本来已为凄美浪漫的剧情而大受感动,一旦细细品味莫斌的唱词中的深意,不知不觉地引起心灵的共鸣,加之受如此美妙哀伤的歌曲感染,一直萌而未发的郁结纠缠的少女怀春之心一旦得以排遣解脱,泪水便似涌泉一般,奔涌而出。 莫斌见二人突然哭了起来,不禁惊慌失措,只得在旁相劝,又想这古人与现代人的情感果然大是不同,想来是古人性情较为内敛,一旦经受大起大落的事后,内心情愫这才表露无遗,所以才显得比现代人较为感性了。 那小雁两眼仍挂着泪珠,面上泪痕未干,便埋怨道:“莫公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明知这结局如此容易引人落泪,你就不应该说出来让人听了伤心伤神。”莫斌唯唯诺诺,抱歉万分。小雁又说:“不过莫公子你果真是小姐所说的那样惊才绝艳,才兼文武,小姐和我都大为叹服,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曹心弦听到此话,不由娇羞满面地说道:“你,你怎么这般说的,明明是你想这样说,却偏要扯上我。”小雁笑道:“你确实没有那样说过,但是小姐当真不是那样想吗?我只是说出小姐心里要说的话呗。”曹心弦面上更红了,似喜似怒地说道:“我······我不跟你说了。”霍然站起来便向内堂跑去。小雁伸了伸舌头,转头对莫斌笑道:“我家小姐面皮薄如纸。莫公子如果还有那般美丽的故事,以后可以再给我多讲一些吗?” 莫斌点头道:“如果姑娘你肯不惜为凄美的故事而落泪,我自然肯讲。”小雁笑着答应,随即告别转身而去了。莫斌呆呆地望着曹心弦离去的地方,脑中朦朦胧胧地出现了她那令人魂不守舍的身影······ 正文第三十三章成败得失有天缘(完结篇)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又过了二十余天,莫斌的身上的伤口已慢慢愈合了,只需再休养几天便可完全康复。在这段日子里,莫斌每天跟丫鬟小雁叙说故事,其中所涉的不乏中外大师级作家所写的经典小说,譬如《红楼梦》、《西厢记》、《牡丹亭》、《桃花扇》、《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奥赛罗》等。 小雁最喜欢听爱情悲剧,尽管她每次感动得流泪后都责怪莫斌不应跟她讲起这么伤感的情节,而感伤过了,眼泪流完了,便依旧嘻嘻哈哈的跟莫斌谈天说笑。而曹心弦自从被小雁那次当面道破了她的心思情怀,便再也没有跟莫斌见过面了,小雁回去都跟她说起莫斌当天讲过的故事情节,她口角伶俐,偏生记忆力又好,莫斌所述的美文佳词她都能说上几句,而且总是天花乱坠,添油加醋,把一个故事讲述得愈加感人肺腑,凄美动人,使心弦每天满怀期待,听完后总不免神伤不已,感叹良久。 有一次,莫斌说到《牡丹亭》的故事中人物时,总是笑着把小雁比喻成书中的那调皮机灵的丫鬟春香,小雁听了不由咯咯一笑,后来竟把她小姐比作那花旦杜丽娘,又说她小姐比丽娘还要温柔一筹,美貌一分。 第63章 莫斌说完杜丽娘与柳梦梅的故事,相比书中主角虽然经历千回百折,但总算有个完满结局,想到自己此刻仍然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正要表达内心之万千感慨,蓦然寻思到前人有句诗正符合自己此时此地的心境,于是吟道:“曾思梁祝听琴馆,无意丹青卖画钱。俯仰江山空对月,吟哦湖海可期年。落霞孤鹜直堪羡,把酒登楼醉远天。” 小雁在一旁听得心动,于是把他所吟咏的这几句诗暗暗记下,回去后,偷偷地将诗句的事情向她的小姐禀告了。曹心弦闻弦歌而知雅音,猜到了莫斌的言外之意,一时又惊又喜,又羞又怕,心潮起伏,不由怔在当场。小雁叫了她几声,她竟似不曾听见似的,轻咬着下唇低头自顾沉思。 又有一天,莫斌跟小雁说起被称为东方莎士比亚的孔尚任的杰作《桃花扇》的故事,小雁用双手一直支着下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忽有所悟地笑道:“莫公子,我看你就是那书中男主人张生,你要是也有一个红娘可好哩!”莫斌疑惑不解,一时听不明她弦外之音,便问道:“什么?”小雁又笑道:“莫公子,其实你不是为了向我讲说一个个情情爱爱的曲折浪漫的故事而讲故事,而是想藉书中之言来传达你对我家小姐的爱慕之意,我说得对不?” 莫斌一听,不由愕然,心中转过十多个念头,游移不定,不知是应该勇敢果断地说出心里话还是将之深藏内心,他不由苦笑道:“小雁姑娘,我确实无此用心,但是实不相瞒,我确实是对你家小姐有爱慕之心。我不敢有任何奢求,只想借着这几天光阴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动人故事借你之口传达给你家小姐知道。唉!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她面前她却不知道我深深地爱着她。” 小雁听了莫斌这发自内心的真切之言后,不由大受感动,忽而笑意盈盈地道:“莫公子,你难道不想见我家小姐一面吗?”莫斌一听,既惊且喜,但随即失望地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曹姑娘纯洁无邪,她心内只当我是知己好友,别无他意。即使让我见了又能怎样,不过是徒增相思之苦罢了。”小雁笑道:“你怎知道她对你‘别无他意’?她呀,其实心内早已对你暗生情愫,只是你这个傻瓜一直懵然不知罢了。”莫斌听见,不由惊喜若狂,唇齿颤动地说:“真,真的吗?小雁姑娘你不是哄我开心的吧?” 小雁装起严肃的样子说道:“是真的!前番日子我把你那句‘落霞孤鹜直堪羡,把酒登楼醉远天’说给她听了,她听完后就傻了似的坐着一动也不动了,我本来还猜不透她当时的心思,今日被你那《桃花扇》当头棒喝,顿时醒悟了,这才知道她跟你一样害了相思病,这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可你就是‘傻瓜无心知花落’,两人徒然自苦,备受相思煎熬,可怜可笑也。” 小雁见莫斌默然无言,却喜形于色,便笑道:“莫公子,你常给我讲故事并教我做人的道理,如今是我回报你这位才子‘先生’的时候了。你把耳朵靠近点,我小声说与你知道。”莫斌于是走近她身前,侧耳倾听她说什么,却听小雁低声细语地说:“我跟你说,你可以向那张生学习,跟小姐在花前月下幽会,我可以做那红娘把你们的姻缘线拉在一起······” 莫斌越听脸越红了,最后摇头道:“这似乎不妥,你家小姐是知书达礼之正经女子,我对她更是尊重非常,我们二人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发乎情,止乎礼’,如此偷偷摸摸的,总欠光明正大,且不免有损你家小姐的声名,我大可以向曹将军禀明我对心弦的心意,时机成熟之时便向他提亲。”小雁叹气道:“唉!如果你还是这般‘又发情,又止礼’的,到时恐怕小姐早已贵为人妇了。”莫斌大吃一惊,急问:“什么?小雁你说什么?” 小雁望着莫斌那惊骇失色的样子,苦笑道:“皇上下了圣旨,赐婚小姐,要把她嫁给当朝三皇爷的二公子,再过一个月两人便要成婚了。”莫斌一听,如受五雷轰顶,内心的怜悯、痛苦、激愤交织在一起,慢慢地目光移向窗外,思绪飘远,幽幽地说道:“醉了,梦亦醉了,醉了多少人的魂?一醉就是千年的美丽。多情的蝶儿哪肯离去,依然守候在记忆里,编织着亘古的缠绵和凄美。” 小雁受他的凄婉情感所感染,不由哀怜道:“你不要这般悲观失望,你不是经常说书中的主人公都是‘性情中人’,大智大勇,具有反抗精神,敢于跟正统伦理道德的教条作斗争,冲破封建礼教的牢笼,热烈大胆地追求自由和爱情。怎么事情一到自己头上就这般的容易放弃了呢?难道你跟那些腐儒的教书先生一般就只会说说罢了?” 莫斌一愣,两眼突然变得炯炯有神,射出坚定和激昂的目光,咬牙说道:“好!小雁姑娘,我请你带给你家小姐,说今晚黄昏时分,我在小花园等她,不见不散。” 太阳终于慢慢落下群山丛林,月亮缓缓升起柳树梢头。莫斌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石凳上,闻着庭院阵阵幽香,听着四周和缓气息,看着天际柔和月色,他思潮起伏,心潮澎湃,如周围宁静的景致极其不协调。突然,一阵脚步声徐徐传来,莫斌心头一跳,转身回头,看着来人微笑道:“你,你来了?”那人正是曹心弦,只见她身穿一件淡黄衣裙,头上用一枝碧绿的发簪束着一把长发,在清夜淡月之下更显得清丽脱俗。 莫斌招呼她过来坐着,却见她双眼湿湿的,似乎刚哭过不久,不由又怜爱又痛惜,忍不住喊道:“心,心弦······”曹心弦两颊晕红,“嗯”的一声以作回应。莫斌此时的心跳如擂鼓般响动,心情紧张万分,本来已想好的话到了口边却说不出来,他呆呆地望着心弦,很久也没说话,又过了会儿,终于提起勇气,说道:“心弦,你当真要嫁给皇爷的公子吗?” 心弦慢慢地说道:“嗯,小雁都跟你说了。”莫斌问道:“那么,你喜欢他吗?”心弦缓缓摇头,说道:“我跟那公子素未谋面,更谈不上‘喜欢’。”莫斌一喜,冲口说道:“心弦,你愿意冲破世俗的礼教,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我们远走高飞,双宿双栖,去寻找我们梦中的乐土。心弦,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心弦全身一颤,如受电击,一时惊呆了,随后双眼慢慢地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珠,久久也没有言语。 莫斌见她不答,痛苦地说道:“心弦,你知道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心弦不由心如泣血,感动异常,兀自一言不发,眼泪涟涟,心道:“莫大哥,你爱我心切,我焉会不知,若非我另有苦衷,我定然不顾一切也随你而去的!”莫斌见她低头哭泣不已,怜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轻声说道:“心弦,你之所以不答应,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心弦这才渐渐止泣,抬起头来望着莫斌,只见她粉妆玉琢的脸上留下淡淡泪痕,明眸下兀自挂着两颗剔透的泪珠,当真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莫斌甚是心痛怜悯,于是取出小手巾轻柔地替她拭干脸上的泪水,随后双手规矩地放于自己两腿上,静静地坐着,等待她发言。 心弦知道自己的心里话此时若不说,以后就再没机会说了,于是心神一定,强颜欢笑道:“莫,莫大哥,心弦真的非常感谢你的爱,莫大哥至情至性,文武全才,侠义心肠,待人和善,温柔体贴。得,得夫婿如此,夫复何求?心弦,心弦其实早在与你初次见面之时,已······已对你芳心······暗许了!”说到后来经已细如蚊声,几乎听不见了。 莫斌听了心弦的真情告白,内心激动万分,心如潮涌,一时忍不住靠向前去,一下子把她抱在怀内,初时发觉她身子一直颤抖不已,后来才慢慢地平复过来;他自我陶醉地感受着她的温柔,看着她挺拔玲珑的鼻子,闻着她身上淡淡然的体香,不由心醉了。莫斌轻轻地枕在她的头上,良久,才微笑道:“心弦,如果我们两人能永远永远地像此刻这样,不理世俗烦嚣,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你说该多好?我现在才明白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句话的真意了。”心弦笑道:“莫大哥才情横溢,总是语出惊人。莫大哥,你可以继续吟哦下去吗?心弦喜欢听你吟诗咏词。” 莫斌淡然一笑,知道自己又以前人的诗词借花献佛,博取美人一笑,他已不再理会是哪位前辈高人所作,尽己所知,可不管他东西南北风,总之此时此刻一切美妙诗句皆暂借来一用。于是把元好问的那首《摸鱼儿》从头到尾吟诵一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莫斌又把词中小序所说的感人故事向心弦讲述:“一雁为猎人所捕,随后被猎人宰杀了,另一只雁虽脱网而去,但见所爱者已亡,于是皆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 心弦静静听着,泪水中带着幸福的微笑与感动,不由伤感地说道:“想不到世间居然还有这么多真切动人的故事,虽然大都得不到完美结局,但能如斯凄美的结束,又未尝不是得偿所愿呢?” 莫斌听出她声音有异,这才慢慢地移开她依着自己肩膀的头脸,痴痴地望着她清秀的面容,心中转了个念头,突然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担心一旦你跟我走后,皇上会龙颜大怒,降罪曹将军吗? 第64章 其实也不用过分担忧,只要我们不让你爹爹知道,两人偷偷离去。 如果还是怕皇上问罪于你家人,我们便效仿‘梁祝化蝶’,把你本是仙子,后被贬下凡间,历经十八载苦难,即化蝶重回仙道的谣传向外界散播开去,皇上见走了新娘,也不会为难曹将军。若然你挂念双亲,我便立即差人请你爹娘到我们的住处。其实你爹娘劳碌半生,早应该独善其身,享受清福了,如今朝廷奸臣当权,天子昏庸,两位老人家还是急流勇退,进退始终,不失其道;只要我们苦口婆心恳求两位老人家跟我两人住在一起,他们定然不会决绝的,到那时便万事大吉了。” 心弦柔情万种地望着莫斌,静静地待他说完,心内悲喜交集,不禁凄然笑道:“莫大哥不太了解我爹爹为人,无论任何情况,爹爹他总以国事为重,家庭为轻,国难当前,他绝不退缩,定然坚守到底的。莫大哥此计本是极妙,奈何天公不作美。爹爹先不欲我嫁入权贵之家,本以婉言辞谢皇上赐婚之事,然而皇上下旨在先,又好言相劝,软硬兼施,爹爹被迫接受,若这完婚中道有何差错,不论缘由,全家受累。” 莫斌一听,不由大怒,冲口说道:“这昏君实在欺人太甚!强人所难,乱点鸳鸯谱!岂不知勉强无幸福,弄巧反成拙!不行!我绝不能让你我的幸福断送于这昏君手上,他既然指明完婚过程不能出错,那么我待你大婚当日,送进男家府第后,便前来将你夺走,你这一走,已是完婚之后,责任尽在男家,昏君也再没借口怪罪你一家了。” 心弦伸出纤纤细手按在他手背上,止息其怒气,淡然笑道:“莫大哥,心弦感谢你为了我甘愿以身犯险,但王府守卫森严,你要救我离去谈何容易?心弦绝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受到伤害。我的人虽不能跟大哥在一起,但我的心早已交给大哥你了。” 莫斌看出心弦的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哀伤,这时脑际蓦然闪过一道电光,不由双手抓紧心弦两臂,急道:“心弦,心弦,你是否早已有了在大婚当日为我殉情的打算,你万万不能那样做!心弦,你要对莫大哥有信心,莫大哥自有办法把你安全救出来!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能做傻事,全心全意地相信你的莫大哥这一次好吗?心弦,你听好,如果你死了,莫大哥是绝不会独活的!绝不会!” 莫斌性子坚强不屈,然而却是感性之人,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说到最后时,两人双眼早已热泪盈眶,泪珠尽往颊上涌流着。心弦“嘤”一声投入莫斌怀抱,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压抑良久的情感崩溃之堤再也忍不住了,一时泪如泉涌,失声痛哭起来。 莫斌替她拭去泪水,只见心弦乌云叠鬓,浅淡春山,面泛桃花,粉唇欲滴,犹如海棠醉日,梨花带雨,娇艳绝伦,不禁看呆了。良久,才傻笑道:“心弦,我刚才说你是仙子下凡,其实一点也过分的。我一生中从来也没见过好像你这般美丽的女子,用西子嫦娥这些词儿来形容你倒显得太俗气了。你什么也不是,你只是我的初恋,是我心目中的女神,生命中的灵魂!”他平生对女子极为尊重,是以绝少说一些轻薄调情的话儿,这几句话出自他口诚然是肺腑之言了。 心弦内心喜极,不禁破涕为笑,嗔道:“我只道你是敦厚老实人,原来也是这般口甜舌滑的。”她的声音细腻而清脆,宛如山间清澈的泉水,一丝一滴的溅下山涧,悦耳动人,沁人心脾,令人听之舒适无比,陶醉其中,神魂颠倒。莫斌理清思绪,突然说道:“心弦,我决定明天便离开这里,为了我们的美好将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为保万无一失,所以我要尽早作好准备才是。” 心弦明知道他此去是为了想办法救自己,但总不愿离开他,况且此次分手,今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了,不由难过地说道:“莫大哥,你的伤势还没完全复原,难道不能再留下几天吗?”莫斌望着她温柔中带哀求的眼神,不由心下一软,便答应再住下两天才走。 两天似流水般很快就过去了,所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两天来莫斌和心弦两人的爱情得到更进一步的升华,可谓爱到天荒地老,情到海枯石烂。莫斌一走,心弦便将自己的心事向母亲表露无遗,她母亲饱含泪水安慰一番,虽爱女情深,却是爱莫能助,唯有衷心祝福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一个月后,蒙古大军大举入侵四川,曹友闻指挥四川军民奋勇杀敌,几度击退强敌来犯,他用兵如神,料事如神,本来只要守住沔阳和仙人关的这两个重要关口,便可胁制蒙军的强猛攻势,然后调兵左右包抄,给蒙兵迎头痛击。后来在四川制置使赵彦呐强令之下,曹友闻只得改变原先周长的计划,领命前往无险可守的大安抗击蒙军,两军经过惨烈战斗,曹将军率领的宋军虽勇猛死战,由于地势不利,失去外援,导致全军覆没,而曹友闻将军亦战死沙场。 这位神将一死,四川这道“天堑”顿失,蒙兵得以长驱直入四川,势如破竹。蜀中各州县军民虽奋勇御敌,却仍不是蒙古铁骑的敌手。后来蒙军攻破成都,到处杀戮,心弦和母亲以及丫鬟小雁三人仓皇逃出城外,后来在兵荒马乱中不知所踪。 且说莫斌归心似箭,一心想马上回到宝兴断松崖中寻找蒋天寿帮助自己夺回娇妻,却万万想不到回去后又有一件悲剧正等着他。莫斌快马加鞭,连夜兼程,第二天日落时便赶到安兴小村。 他兴高采烈地跑回孙家,却见孙家院内一片狼藉,颓垣败壁,竟成废址,心境不由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悲凉;又见日薄西山,落日余晖正照在庭中那棵枯树上,更显苍凉之色,不免更增人之愁绪悲情。他骇然震惊之余,马上去纪天伦的住处找他,却发现他家也是一样荒废很久了。于是向四周村民打听,这才大概了解个中情况。随后回到孙大夫家中寻找迹象,看看有没有孙大哥给自己留下信息。 找了一遍却无所获,他心中便想:“听村民说孙大哥被同党救出,全家一起潜逃,多半便是让纪大哥救了。柯达富在成都与孟翔大战中一败涂地,又兼儿子柯达贵惨死,新仇旧恨加起来,这些糊涂帐怎么都会算到孙大哥一家头上了。孙大哥他们定然走得很急忙,否则孙大哥书房的那些被他视之如命的书也会一起带走的。其他事情且不管了,人平安无事便最好。但人海茫茫,到哪里找他们呢?唉,官府正四处通缉他们,他们可能不回来了。待我了却终生大事后,便立即赶往岳州,找唐勉帮忙,发散人手,四处打听。” 正要转身离去,忽闻屋外陆陆续续地传来脚步声。莫斌悄悄到门口一看,心下大惊,原来是官府派了大批人马往这边来,想必是前来捉拿自己这个“同党”了,于是慌忙躲到孙雨星书房中去。片刻,十多名官兵便一涌而进,分散四处,寻找人踪。莫斌见官兵就要发现自己的藏身之所,于是蹑手蹑脚地退到书房的窗前,想从窗口逃走,却不不小心踢到地上一本书,最终还是弄出声音来。书房外的官兵一听到房内有动静,立刻乱哄哄地冲了进来,见到一个人影跳出窗外后,便即大呼小喝地追上去。 莫斌心惊胆战地跑往后山,此时天色已黑得几乎见不清山路,他打定主意径直跑到那崖壁狭道处,钻进从前被炸弹震开的那小山洞,穿出小洞,去到雾林竹海,寻找蒋天寿的踪迹。谁知当他到达那狭道时,却见那小洞外十数块大石堵塞住,足有两丈之高,那大石十分巨大,看样子有数吨重。 莫斌心慌意乱地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心知不可能由此处进去雾林竹海了,唯有另求他法,主意已定,先摆脱官兵追踪再说,若然不幸真个给他们逮住了,到时恐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听到背后追声渐近,这才继续往山里落荒而逃。 跑了一程又一程,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跑到何处了,望望朦朦胧胧的前路,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再看清楚那棵如树影斑驳的断崖松,不由心下一惊,原来这里便是他初来古代那时光机的出口地方,也即是断松崖。这断松崖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幸亏此前来过,知道尚有逃生之路。 莫斌跑得双脚酸软,不禁又摔了一跤,再站起来时,却发觉五六个官兵不知何时已包抄封住了那断崖松侧旁之路。莫斌一个箭步冲上前试图突破,只见他左脚扫下一身手笨拙的官兵,右脚飞踢另外一个;左手截住一官兵执刀砍来之手,右勾拳猛然狠打对方面部,将之击倒在地;警觉到身背又一名官兵挥刀斩来,他施展“齐天三腿”把那来袭者踢得三十六只牙齿掉了一半;谁料脚一落地,却被人抡刀砍伤右臂,他更不回头,又飞起旋风踢云腿一脚横扫对方脖子,另一脚踹中又一个来袭者心口。 这时只见十余名官兵手提大刀,气势汹汹地蜂拥围上来,封死其退路。莫斌虽已放倒五名官兵,但见自己人单势孤,此刻右臂流血不止,更是心急如焚了,于是一口气退到崖边。一个身材壮实的官兵将要追至,莫斌向崖边退了一步。那健实官兵奸笑一声,劝他保持冷静,说什么官府不过是找他回去问话,绝没加害之心这样的鬼话,以为这几句骗小孩的话便可让莫斌乖乖就范了。 莫斌见三四名官兵缓缓移步走近,便喝止他们,接着对官府与那柯府相互勾结的卑劣行径骂不绝口。众官兵恼羞成怒,便要强硬上前把他擒住。莫斌脚步敏捷,咬紧牙关,苦忍伤痛,展开快拳如怒风骤雨般奔袭众敌,猛然击倒三人后,又施“狂风落叶腿”不让敌人靠近身前一步。 第65章 众官兵抡起大刀一阵乱砍,顿时刀光剑影,风声霍霍,刀锋密如网,即便是苍蝇也难入。十多名官兵狂舞大刀,又再步步进逼。莫斌此刻已到强弩之末,退无可退,心知一旦被他们抓住,自己相救心弦的愿望再难实现了。这时百感交集,心如寒灰,转身便往烟雾弥漫的山崖下跳去了。 只觉身子轻飘飘地往下坠,四周一丝丝轻雾触摸着他的肌肤。想到自己一死,心弦也会为自己殉情,不由心如刀割,内心幽幽地念道:“笑问世间情何物,生死相许无所恨。今生无缘同白首,待到来世叙旧情。心弦!心弦!莫大哥对不起你!我和心弦的命真苦啊!就是梁祝的结局也比我们好上千百倍,他们虽生不同衾,但死同穴,而我和心弦,最终却不能死在一起。苍天你若真是有眼的,便让我和心弦化成一对蝴蝶,让我们在人间相亲相爱,再续前缘······”这时心中一片空明,又继续念道:“生不相守死相从,黄泉路上结伴行。双双化蝶翩翩舞,恩恩爱爱不绝情······” 但闻山上那班官兵笑骂声如雷,不断朝崖底吐下鄙视的口水。莫斌惨然一笑,正要闭目待死,却觉腰背遽然剧痛,如受千钧重击,而身子坠落之势骤停。随即有摇摇欲坠的感觉,他立即睁眼一看,却发觉自己竟然挂在崖边一棵伸出来的青松树上。 莫斌慢慢挣扎着爬了起来,不防手中按着一块冰冷冷的物体,一惊之下,手便似触电般缩回来。他定眼一看,依稀认得那冰冷物体便是曾失落悬崖的“时光器”。他心知只要启动“时光器”,便可逃过一劫了,惊喜若狂之际不禁手舞足蹈,高声欢呼。 山崖上一众官兵没想到莫斌居然大难不死,便纷纷搬来大块石头往他扔去。莫斌忽见上空落下石块,心知不妙,马上挪动身体靠近崖壁,举起“时光器”挡在头顶。却见石头如大雨般倾泻而下,但石头要么撞着崖壁弹开去,要么在他身旁擦过,一时竟掷不到他身上。莫斌双脚踏在树身上,而树干不过是碗口般大,他要想挪步,确实是“寸步难行”。 石头不时掷在树干上,把一棵松树摇撼得似狗尾巴般晃动。突然,一块沙煲般大的石块飞至,撞在那“时光器”侧面上,一时“时光器”几欲脱手而出。经那石头猛然冲撞,莫斌一个踉跄,身子竟然就往悬崖下跌去。只觉四周景物风驰电骋般往后逝去,只差一步,他便可逃出生天了,却不想最后还是难逃厄运。此刻心知便要葬身崖底了,不由觉得心如古井,反而渐臻忘形之境。他双手轻轻抚摸这怀中那“时光器”,面露微笑地迎接“死神”的将临。就在此刻,“时光器”遽然发出强光,五光十色的光线直射崖底,一个拳头大的小黑洞立时在崖底呈现了。 莫斌心知那吞噬万物的黑洞开始打开了,但这时已然晚了,因为他已可以清楚地看到崖底的地面,只离自己十多米远。眼看便要粉身碎骨,摔个血肉模糊。这时,那小黑洞乍然挣开,变为一个半径四五米的巨大黑洞。莫斌还没来得及大喊,便已坠落黑洞之中。那黑洞渐渐缩小,最后凭空消失在黑幽幽的崖底中。 莫斌再度打开“时空之门”,展开又一次漫无止境的“黑洞之游”。他和心弦的情缘又将如何发展呢?而他以后的命运又会怎样呢?究竟是如愿的回到现代,又或者穿梭时空到了过去的另外一个年代;还是,永远地困于黑洞中,从此不能返回现实时空······这一切,都得看上天的安排了······ (本故事至此已告一段落,再写下去却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敬请留意下一部拙作《混世奇英传之圣武神兵》)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