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别撩我!》 第1节 本书由 凌紫焰 整理 ==================== 《boss别撩我!》 作者:苏千橙 【文案一】 公司聚会,许沐玩游戏输了抽中大冒险。 众人起哄让她给最近一个发生过关系的男人打电话,并问他: ‘你愿意娶我吗?’ 然而还没等许沐掏手机,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陆景琛突然抬头,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不用打了,我娶。” 【文案二】 ——遇见他之前,她是海上荒芜的孤岛;遇见他以后,她才感受到万草丛生的希望,和拥抱太阳的温暖。 只此一回,一生难忘。 【阅读提示】: 1、本文又名《如果没有遇见你》,1v1,双c,非婚后文,看文只图娱乐,谢绝扒榜,拒绝人身攻击。 2、纨绔痞少vs狐狸小姐。男女神互撩,势均力敌的交锋。 3、女主建筑设计师,男主公司boss兼首席设计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恋爱合约 主角:许沐,陆景琛 ┃ 配角:程嘉阳,苏禾,周恪,江暖,萧亮 ┃ 其它:苏千橙 ==================== 第一章 下午四点半,飞机平稳降落在昆明的机场。 十二月底的天,刚过冬至。今天的昆明阳光虽然灿烂,但室外温度依然很低,冷风刺骨。 许沐站在机场大厅,把围巾往脖子里塞了又塞,推着行李箱往外走。 身后传来一个低冽的男音:“小姐,麻烦等一下。” 许沐毫无察觉,直到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 她皱眉回头,正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男人收回手,把身边的行李箱推到她面前,抬起下巴指了指。 “行李箱,拿错了。” 两个行李箱不论款式还是颜色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许沐手上推着的这个,箱面上贴着一张小小的风景照,这跟她向来偏爱干净简洁的风格一点都不符。显然是刚才在托运处取行李时,有人在匆忙之中给弄混了。 “谢谢。” 交换完行李箱,男人没什么情绪的点点头,绕过她走掉了。 许沐眯起眼打量他的背影,视线再掠过他手中行李箱上的照片,蓦地,抿唇笑了。 竟然在这都能遇到。 她想。 而且这态度,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遇到。 半个月前,地点还是机场。 那时许沐刚从国外飞回b市,上飞机前好友苏禾就跟自己通过电话,航班落地那会,她还在台里录节目,没法开车过来接她。 同时落地的还有好几趟航班,许沐办手续花的时间太长,出机场时,出租车已所剩无几。无奈之下,只好用嘀嘀打车叫了辆快车。 她很久没回来,对b市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说来可笑,她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离开也不过几年,如今却像是初到这个城市,面对一切都是陌生的。想来,大概是因为没有任何牵挂。 和司机因为方位的问题沟通了好一会儿,终于在白茫茫一片大雾里,辨认出对方描述的那辆车。 拉着行李箱走到路对面,许沐打开后座车门坐进去,前排驾驶座上的男人正在抽烟,左手夹着烟,右手扶在方向盘上,手腕处带了块劳力士黑色腕表。 右手带腕表?有意思。 许沐收回视线,淡声开口: “可以走了。” “嗯?”男人声音沙哑,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听得她心头发痒。“再等等。” 再等等?等谁? 正在这时,副驾驶座的门被人拉开,另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大剌剌坐了进来,“我去,你说这是什么人呐,叫我来接,结果刚打电话告诉我已经坐出租车走了。”话刚说完,视线无意中瞥到后座的许沐,愣住了。“诶?这位是……” 驾驶座上的男人这才缓慢抬头,一张清隽英气的脸在后视镜里露出来,干净利落的短发,五官立体而深邃。 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对上。片刻,他轻笑了下,戏谑勾唇:“小姐,你上错车了。” 捏在掌心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快车司机。 许沐哦了声,目光对上他,平淡而无波澜,“抱歉。” 男人点点头,脸却转向窗外不再看她。 —— 随手拦了辆出租车,许沐刚报出目的地,苏禾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到酒店没?” “刚上车。”许沐擦掉车窗上的雾气,路两侧的景象映入眼帘,“大概半小时到。” “行,那你在那边好好玩,注意安全,有事电话联系。”苏禾噼里啪啦的敲打键盘,一个没忍住又开启了全力吐槽模式,语气愤懑,“要不是临近年关,姐姐我没假期,不然也跟你一块滚去外边浪了。还有你个没良心的,回国还没一个月就开始到处蹦跶,房子重新装修要多久?你就跑这大老远去旅行,也不知道陪陪我,简直快把我的小心肝都给伤透了……” 两人初中相识成为好友,到现在已有十二年,高考后,苏禾考到南方的一所传媒大学学新闻传播,许沐则上了本市,也是全国最好的大学——q大,学的建筑设计专业。而后大学毕业,苏禾回b市电视台工作,而许沐则在大三结束时就申请出国留学交流,四年从未回国,直到今年十一月。 刚回国那阵,许沐一直住在苏禾的公寓,后来看中一套复式公寓,但她不太喜欢原来的装修风格。于是自己动手画了图纸,趁着自己旅行请来工人重新装修。 这趟旅行也并非临时起意。 早在回国前,许沐就已经计划好了行程,不管有没有装修房子这茬,她都会出来。 苏禾说她这是因为在国外呆久了,想切身再感受一下祖国久违的气息,于是选择天南地北到处游荡,领略大好山河的风光。 许沐笑笑没说话。 酒店是一早在手机上就预定好的,前台确认信息时,许沐斜靠着柜台百无聊赖的四处观望厅内的环境,一转眼,恰好看到门口的一棵树下,一个男人正低着头在抽烟。 阳光零零碎碎的洒在他身上,他穿着灰色皮夹,一条黑色卡其裤,屈腿搭在花坛石阶上,面上表情淡漠,姿态慵懒随意。 过了一会儿,一男一女来到他身边。男的许沐还记得,就上次坐副驾驶的那位,但女的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回他们等的人。 隔得远,女孩的面目看不清楚,但装扮年轻活泼,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说话的同时,手也俏笑着递给了他一瓶水。 关系看上去不错。 许沐心下了然,也难怪,当时那弄错的行李箱该是那个女孩的,不然,在箱子上贴风景照这种行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这个男人会做的事。 前台小姐的声音把她叫回了神,许沐接过对方递来的房卡,低头扫了眼房号,4029,转身,拉着行李箱上电梯。 门合上的后一秒,外面的那三个人也走到了前台。 —— 黎明时分,许沐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屋里窗帘没拉严实,有淡淡的晨光洒进来。 她拥着被子半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脸,上面一片冰凉。 等眼睛慢慢聚焦,许沐这才走下床,“哗啦”一下拉开窗帘,坐在窗台上,她眯起眼,把头靠在膝盖上,望着窗外出了神。 自从两个月前决定回国后,那些陈年往事便接二连三的再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好似知道她时间已所剩无几,提醒她把要做的事情早日完成。 洗漱完,许沐挑了件白色针织衫,外面搭了件黑色大衣,下身搭配一条黑色长裙,一双矮跟黑色短靴,黑色的长卷发随意搭在肩上。 她生得高瘦,168的身高体重虽只有九十,但身材好,凹凸有致。而且她长相美,五官精致,安静时眼神淡漠,但要真冲你笑起来,眉目浮动,别有一番风情。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昨天那人。接近一米九的个子,清瘦的模样,看上去也没多少肉,就是不知道衣服脱掉之后,会不会别有一番景色。 冬天还没过去,就开始思春了。 —— 许沐出门的时候,时间才刚过七点,街道上行人很少,寒意袭人,只有街边的早餐店开了门,屋内热气腾腾。 今天的安排是去昆明最有名的5a风景区——石林。 来之前,许沐在网上看过别人拍的照片,景色确实优美壮观,但是照片再好看,也比不过亲眼一见。 检票进去的时候,同行是一个旅行社的人。许沐慢悠悠的跟在他们后面,听着中间那位导游用麦克风向大家介绍各景区的特色和历史。 经过景区的岩石,许沐停下脚步,从包里翻出单反,喀嚓拍了几张照片。 许沐的拍照技术算不上好,拍出来的效果远不如网上的图片那般精致优美,甚至要逊色很多。不过这并不奇怪,她从小就不喜欢拍照,不论是自拍,还是拍其他的东西。 过去她总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直到后来才慢慢明白,很多地方人一生可能只会去一次,看过的景色,遇到的人,带不走,留不住。 不是不愿再去,而是没有机会,所以格外珍惜,只能用照片将这些时刻定格,证明自己曾来过。 第2节 收好单反,许沐继续往里走,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她回头,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对上许沐疑惑的表情,陌生男人脸上泛红,挠着头说:“你走错啦,大家都在那边呢。”他指着反方向的旅游团队,许沐很快反应过来,大概是她适才无心的行为,让对方误以为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抱歉。”许沐淡淡一笑,字里行间都透着疏离,“我不是跟你们一起的。” 男人一愣,尴尬的说了声对不起,却站着没走,犹豫好一会,才支支吾吾说出想认识她,介不介意留下联系方式的话。 从走进景区起,他就注意到了她。一群人中不乏年轻靓丽的女性,大部分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欢快攀谈拍照,唯有她一直跟在队伍末尾,神情淡漠,安静沉默,人却极其专注的听导游介绍,认真得让人惊讶。 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出头的人,身上却平白透出一股看透命运红尘的淡然。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走走停停,认真捣鼓着手里的单反,拍照留念。直到看她走错方向,才鼓起勇气主动搭讪,结果,还是闹了乌龙。 许沐一向不是个迟钝的人,在国外也时常被外国友人直白的追求,面对这种情形,她一点都不意外。 “不好意思。”她看他一眼,淡笑了下:“其实我已经结婚了。” 男人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而许沐左手插在大衣口袋,上面到底是不是有戒指,无从得知。 男人涨红着脸的朝她说了句抱歉,匆匆离开。 眼前视野开阔,不远处的假山旁立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她。 许沐玩味挑眉,静默片刻,转身走了。 第二章 其实陆景琛会出现在昆明,纯属巧合。 七岁时,他被送到s市和外公外婆同住,直到高中才转回b市,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程嘉阳。 程嘉阳虽是独生子,但他有个跟亲妹妹一样亲的表妹,叫江暖,小他七岁。 那时陆景琛和程嘉阳两人关系好,和江暖自然而然也熟络起来。这些年下来,陆景琛一直把她当妹妹对待,加之后来的一些意外,他对她的情感依托,变得更深了。 江暖明年六月份大学毕业,这趟行程是她送给自己的毕业旅行。江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和同学或室友一起,而是叫上了表哥程嘉阳,并央求他,一定要说服陆景琛,让他也来。 小姑娘的心思昭然若揭,程嘉阳作为最疼她的哥哥,即使知道前路渺茫,也狠不下心拒绝,破碎她小小的愿望。 陆景琛最初并不想来,直到程嘉阳告诉他,云南和西藏也在行程之内。 他们都懂,这两个地方,之于陆景琛的意义。 —— 听到“抓小偷”的声音时,许沐正举着单反在拍建筑。 老旧街巷里有很多小吃店,还有一些卖纪念品的商铺,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倒,单反也从手里甩了出去,被一个慌慌张张的青年给掳走了,没一会儿,又一个没看清脸的人跟着追了过去。 手掌擦过粗糙的石板,刮出几道血痕,接触到冷空气,顿时痛得她直吸气。值得庆幸的是她今天穿的是矮跟鞋,否则脚踝肯定也得废了。 许沐撑着手站起来,旁边有好心的当地人给她指路,告诉她最近的诊所怎么走,又安慰了几句。许沐点头致谢,看了眼那青年跑走的方向,甩甩手腕,走了。 就当是用单反买了个心安,她想,只是可惜了今天拍的那些照片,都还没来得及传给苏禾看看。 从诊所处理完伤口出来,不远的路边有一个警官正在和一个大妈交谈,旁边还站着三个年轻人。许沐抬头,大妈忽然惊喜的叫出声,指着这边大声说:“看看看,那小姑娘就在那呢。” 大妈就是刚刚为她指路的人。 许沐再一转视线,这下终于把站在大妈面前的那三个人看了个全貌。 又是他们。 陆景琛手里正提着她刚丢失的单反,闻言,也转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隔着街道遥遥对上,许沐忽然想了起来,适才第二个从她身边跑过去的人,好像就是他。 他身边的小姑娘向大妈道谢,随后,警官带着他们三个人走过来。 “小姐,请问这个单反相机是你的吗?”警官接过陆景琛手里的单反,问她。 许沐又看了眼旁边的男人,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对,是我的。” 警官把东西交还给她,先是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后指着陆景琛,说:“是这位先生英勇追赶小偷,把东西给追回来了。” 许沐怔了下,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了。” “不客气。” 陆景琛点点头,视线很快扫过她,望向别处。 这是,不记得她了? 许沐心里纳闷。 警官又说:“姑娘,你检查下相机是不是好的,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许沐哦了声,低头开始捣鼓手里的东西,半晌,她抬头,表情困惑:“好像开不了机了。” 警官‘啊’了声,有点懵逼的看向陆景琛,刚才他不还开机给自己看了眼吗?怎么转眼回到这小姑娘手里,就坏了? 一直在旁边看她毫无技巧,并胡乱一通按着各类按钮的陆景琛终于忍无可忍,两步跨到许沐面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耐着性子给她把各个按钮代表的功能都讲了一遍。 然后按下开机键,屏幕亮了。 许沐接过来又看了两眼,复抬头:“照片不见了。” 这次是程嘉阳憋不住了:“小姐,你确定这单反是你的?” 许沐瞟了他一眼,“不然呢?”程嘉阳讪讪一笑,识趣的不再说话。 面前几人表情丰富,许沐抿了抿唇,说:“我的说明书掉了。”顿了下,自觉不太好意思,“不会用。” 她是真不太会用这东西。 单反是她上飞机的前一天买的,今天早上之所以会用,是因为带了使用说明书在身边,离开了它,她真真像个一无所知的白痴。 程嘉阳已经憋不住闷声笑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人不可貌相。 陆景琛额角剧烈跳动,看了眼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小姑娘,接过来,继续教她:“先按这个键,再点这里......” 警官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很快就先离开了。 “照片会删吗?” 许沐:“不太会。” “......” 两人靠得近,许沐看着他的侧脸,渐渐分了神,趁着旁边两人没注意,压低声音,问他:“喂,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 陆景琛没理,不等许沐再有下一句话,反手把相机塞她手上,人也跟着退开一步,“现在应该会了?”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加了句:“要还不会,那就自己再去网上搜教程学,或者,别再用单反了,直接手机拍照,方便又简单。” 赤果果的嘲讽,许沐脸上笑意渐敛。她手里拎着相机,掌心清凉的膏药仿佛起了功效,这会儿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她换了只手拿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像是跟他杠上,一字一顿地说:“多谢您的好心,我自己的东西,自己心里有数。” 哼,不记得就算了,有必要这么刻薄吗? 真是没礼貌。 正当她打算就这样道声谢离开时,陆景琛身边的女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表情慢慢从疑惑变为惊喜。 “你你你……你是不是许沐?” 这下不仅是她,就连旁边的两个大男人也同样在心底泛起了疑虑。 她们认识? 并不。 至少在许沐的记忆里,她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生。 许沐把目光转向她,斟酌着语气慢慢说:“我是,请问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暖惊讶的欢呼给截断。 “哎哟卧槽,真的是许沐学姐你啊!”江暖瞬间化身为忠实小迷妹,拉着许沐的胳膊激动地说:“我叫江暖,也是恒源高中毕业的。你毕业那年,我刚进高中,就听我们班主任说起你的各种传奇事迹,学姐你就是我的偶像啊!” 简短的交谈之下,几人才把这其中的个中原由给理透。 许沐念书时,曾经连跳过两级,14岁就上了高中。虽然比同班同学都小两三岁,可她偏像是长了个不同于常人的大脑,不仅美术特长学得好,次次考试还稳坐第一,每年参加各种竞赛,也都能获得不错的奖项,渐渐的,就在学校出了名。 但最终令她全校闻名并成为每个老师用来教育后来学生的事件,是高二那年,她报名参加少年班,与高三毕业生同时参加高考,分数恰好过q大的录取线。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才刚上完高二,参加高考就能考上q大,即便只是压线过,那也是够牛逼哄哄的。 后来再经过一个高三的磨练,她稳拿学校理科第一的宝座,并超q大分数线好几十,考上了q大的王牌专业之一。 江暖进校时的班主任恰好也带过许沐,在那个年代,小孩子总是会很容易对这种成绩牛逼的传奇人物产生崇拜的感情,听了几次后,江暖就把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学姐当成了自己心目中的偶像。 想想也是,许沐今年二十三,已经在国外修完硕士学位。江暖比她小一岁,大四都还没毕业。 一旁的程嘉阳也露出赞叹的神色,不禁开始正儿八经的打量起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这不看不打紧,越看,就越觉得熟悉。 江暖发表完自己见到偶像的感慨后,心情终于平静,这才想起要给几人做介绍。 “学姐,这是我表哥,程嘉阳。”江暖指了指程嘉阳,随后转向陆景琛,那人不知在想什么,眼睛一直盯着她,神情若有所思。“这是我哥的朋友,陆景琛。” 许沐笑容挑衅,朝他伸出手:“你好。” 阳光下,少女眼睛清透明亮,像是吸纳了冬日里那稀有的光。陆景琛沉默片刻,忽然弯了下嘴角,握上她的手:“你好。” 第三章 许沐把单反装进背包,提议请他们吃晚饭,就当是感谢他们帮自己把单反追回来的谢礼。 偶像请吃饭,江暖当然求之不得,但到底还是顾及陆景琛的意见没有接话,毕竟私底下他一向不习惯和不熟的人同桌吃饭,尤其是女人。 只是意外的,他竟是很爽快的应下了。 两个小姑娘走在前头,兴高采烈的交谈着。 程嘉阳用手肘捅了下旁边的人,盯着前方的背影,“诶,你还记不记得她?” “谁?” 第3节 “那个许沐啊。”程嘉阳抬了抬下巴,“上次你陪我去接林娴,上错咱车的那女生。” 林家和程家从爷爷辈起算是世交,林娴跟程嘉阳两人年龄相当,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但每次提起林娴,程嘉阳都是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跟她撇清关系一切关系的表情。 要问为什么?按程嘉阳的说法——这女人不仅一身公主病,还特会装!而且是从小装到大的那种炉火纯青! 小时候每次两人在一块干什么事,旁边突然有大人经过时,明明上一秒这小姑娘还张牙舞爪得比自己都强势,下一秒就能立刻变脸,对着大人们露出甜甜的笑容,乖巧叫人。这对于本来就很想要一个女儿的程母来说,懂事乖巧的林娴无疑满足了她内心的愿望,自然对她欢喜得不得了,程父又是个唯老婆第一的男人,于是乎,两人对林娴的态度比对程嘉阳这个亲生儿子还要亲。 每次程嘉阳顽皮惹祸后,程父程母教训他时就会把他和林娴对比。久而久之,程嘉阳心里就生出愤懑了。 什么乖巧的小绵羊?林娴她明明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上次要不是迫于程太后的‘淫威’,他才懒得去机场接那个女人。虽然是迟了几分钟,但好歹也是去了。结果她倒好,不仅自己走了,到了家还不打电话告诉他,让他白白在机场找了一大圈,还担心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景琛‘嗯’了声。 怎么会不记得? 昨天在机场,提错江暖行李箱的人,可不还是她? 今早在石林景区,举着单反认真拍照,动作笨拙的人,依然是她。 还有刚刚,像只狐狸一样试探他,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转眼就变成个像泄了气的皮球。 程嘉阳长吁了一声,又想到什么,“对了,刚小暖说她也上的q大建筑系,那你不就是她直系学长?说实话,你以前认识她不?” 说完,不等陆景琛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上了:“不对,你比她大了五岁,大二的时候就出了国,怎么会认识她。要说也得是她听过你,毕竟当年,你不仅是高中的传奇,还是q大的传奇。” 说来也巧,和许沐一样,陆景琛也是十六岁就上了大学,q大建筑系,那时他不仅是建筑系的才子,因为长得帅,气质好,德智体样样完美,进校没多久就被大家奉为学院的男神。 后来大一的时候,他参加设计大赛获得第一名,破格被国外的大学录取,大一刚结束就去了国外进修,他这一走,也不知有多少少女心也跟着碎掉了。 一路走到附近人气最高的海鲜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排队等位的时候,陆景琛从口袋摸出烟,想到什么,转头看着程嘉阳,说:“其实……”后面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喧闹声给淹没。 “嗯?”程嘉阳应了声,也扭头看他。 这时,前面的许沐突然回头,“这里有点吵,我们去楼上坐。” “好呀。”江暖笑着点头,跟在服务员的身后往楼上走。 程嘉阳好奇心被勾起,故意落了两步,又压低声音问了遍:“你刚说其实什么?” 陆景琛挑了下眉,把烟盒放回口袋,跟着往前走:“没事,上楼吧。” 艹。 他想掐死这个欠揍的男人。 —— 饭桌上,在得知许沐跟他们订的酒店是同一家后,小迷妹江暖又不淡定了,毕竟这缘分巧得也是没谁了。 之后回酒店,各自刷卡进房间时,气氛又有些微妙。 他们三订的房间连号,程嘉阳选了4030,江暖选的31,两人对门。剩下陆景琛住4032,恰好和4029正对着。 因为手掌受伤,医生嘱咐不能沾水,当心感染,许沐只好简单冲洗了下身子,屋里开着空调,很热,她就只穿了件吊带裙,外面裹着条浴巾,边擦头发,边把今天拍的照片从相机里上传到电脑,顺便又传给了苏禾一份。 江暖过来敲门叫她一起玩牌时,她正在跟苏禾视频,说了句等会,然后起身去开门。 因为知道是江暖,所以她也没顾忌太多,就维持着这么个半干的状态,裹着条没扎紧的浴巾拉开门。小姑娘一眼就看见了她里面那件蕾丝吊带裙,还有胸口那大片白皙光滑的肌肤,当下就红了脸。 更可怕的是,他们玩牌的地点就在陆景琛的房间,江暖大概是直接从对面过来的,门大大敞开,陆景琛正走过来打算关门,一抬头,两人的脸色也变了。 不过好在陆景琛足够绅士,只瞟了眼就飞快移开目光,反手把门虚掩上了。 许沐也收回视线,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下,对江暖说:“你先过去,等我换身衣服就来。” 江暖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回到电脑前,苏禾啃着苹果冲她挤眉弄眼:“谁啊?是不是在那边艳遇到的帅哥?” “你就自个在心里yy去吧。”许沐笑着怼了她一句,余光瞥了眼照片上传进度,98%,99%,ok,搞定。“我有事得出去趟,先挂了。” “喂喂喂,你个重色……” 苏禾的脸消失在电脑屏幕上。 许沐扣上电脑,拎起一旁的吹风机简单吹了下头发,然后从行李箱里挑了件明黄色的羽绒服披上。 床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是苏禾发来的微信。 禾苗:我说姑娘,这大晚上的,你可得给姐姐悠着点,别出去旅游一趟,回来就给我个‘惊喜’哈! 许沐嗤笑着按下语音键:滚你丫的。 发送完毕,这才起身去了对面。 门虚掩着,没关。 许沐走进去,程嘉阳在玩手机,江暖在洗牌,而陆景琛则窝在竹椅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她瞄了一眼,好像是什么赛车比赛的重播。 “学姐你来啦。” 江暖的声音叫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景琛按了下遥控器,电视立刻转到了一个日前很火的综艺节目。 程嘉阳也扔了手机,四个人围坐在地毯上。 许沐的对面是陆景琛,上家程嘉阳,下家江暖。 他们玩的是一个叫二十一点的游戏,输的人喝酒。 许沐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桌子上放了四罐未开的啤酒。 首先江暖坐庄。 许沐常年在国外,很少玩扑克牌,最初总弄不清规则,连输了好几把,一罐啤酒快要见底。 屋里空调很足,加上酒精作用,许沐很快就觉得浑身燥热,就连脸蛋也在发烫,顺手就把羽绒服的拉链往下拉了拉,然后俯下身认真看适才几人出过的牌,专注的研究起来。 陆景琛坐在她对面,微一抬头,就看到那敞开的衣领里的黑色吊带,还有若隐若现的美好风光,偏生对面的人一直毫无知觉,依旧有板有眼的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他额角一跳,心里忽然一阵心烦气躁,主动爆了牌,然后起身。 “我出去抽根烟。” 这一局结束,时间已过十点半,程嘉阳开始犯困,扔了牌边打哈欠边说:“不玩了,好困。” 江暖也觉着时间差不多,便把牌给收起来了。 许沐还在纠结规则,拿着牌向江暖请教。 程嘉阳靠着床垫侧头观望了一会,突然来了兴致:“诶,我问你件事。” 话是对着许沐说的。 许沐人没动,‘嗯’了声,注意力还在牌上。 “你应该以前就认识景琛吧?”他指了下外边的人,“他可是你直系学长。04届,q大建筑系的传奇人物。” 江暖也想起这茬,惊喜的‘啊’了声,拍着脑门:“对哦,景琛哥也是q大建筑系的,我竟然才想起来。” 04年,那时她在哪里? 才刚上初中,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小毛孩,而他已经是大学生了。 原来他们差了这么大。 许沐把手里的牌给江暖收好,这才抬起头,看向他:“重要吗?” 程嘉阳一怔:“什么?” 她勾了勾唇:“以前认不认识他,重要吗?” 程嘉阳被她绕晕了,下意识摇头。 许沐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地说:“那不就结了,既然不重要,为什么要知道答案?” 程嘉阳听她这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似乎还真有点道理? 外面的那点火光已燃到尽头。 她喉咙发痒,烟瘾犯了。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起身,走向阳台。 第四章 陆景琛刚抽完烟,掐灭了烟头准备进屋,身后的门被拉开,冷风呼啦啦地往里灌。一回头,半暗不明的光亮里走过来一个人,裙摆被风吹起。 “还有烟吗?” 刚才换衣服时太急,没来得及把烟和火机带过来。看他出来抽烟,一时心痒,也犯了烟瘾。 陆景琛扫了她一眼,眉头一皱,又抽出根点上,才把将手里的烟盒抛过去。 许沐精准的接中,“打火机也借我用下。” “不借。”陆景琛不耐烦地摆摆手,“里面有,自己去找。”说完,人已背过身,不再理她。 许沐也不恼,耸了下肩膀,直起身折回房间,径直走到程嘉阳面前:“喂,有打火机吗?” 程嘉阳和江暖正在聊天,闻言,下意识摸出打火机抛了过去,许沐接住,朝他扬了扬手:“谢了。” 程嘉阳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愕的看着她拉门出去,小声说了句‘卧槽’,扭头问江暖:“她竟然抽烟?” 江暖显然也有点惊讶,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可能学美术的人都比较...充满艺术气息。” 程嘉阳撇了撇嘴:“果然人不可貌相。” 这姑娘表面看上去单纯无害,好看的皮相第一眼看过去,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没想到骨子里原来藏着狂野的因子。 江暖直接一巴掌呼啦过去:“哥你瞎说八道啥呢,我女神就算抽烟也是帅我一脸血好伐?” —— 再走出去,陆景琛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烟。 许沐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微微低头,“蹭”的一声,烟被点燃。 她抽烟的指法很娴熟,修长纤细的两根手指夹着香烟,将烟头含在嘴里,吸上一口,再吐出一个烟圈,眼睛也随着微微眯起。 第4节 不是没见过女人抽烟,颓废的,妖艳的,故作深沉寂寞的,哪种都有,而事实上他也很反感抽烟的女人。可像她这样的,抽烟抽出了遗世独立的淡漠,自然而不做作,他不但不讨厌,反而还觉得—— 有一丝赏心悦目? 他烦躁的移开视线,真是见鬼。 许沐夹着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瞥了眼他拿在手里的打火机,笑了下:“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挺念旧的人啊。”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这火机样式看上去很老,表面镀的金属也脱落了一些,像是用了有些年岁了。可这人拿着它,虽然动作随意,仍能看出来他对它的重视。 陆景琛瞟她一眼,没搭话。 许沐来了兴趣,“是初恋送你的礼物?” 就这么一个普通的打火机,能够让一个男人保留在身边如此之久,恋恋不舍,有这种影响力的,大概也只有强大的“初恋”了吧? 陆景琛含住烟猛吸了一口,然后摁灭在烟灰缸里。人也跟着直起身,扭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你家住海边吗?” “什么?” “管这么多。” 他冷下脸,利落转身拉开推拉门,突然又想到什么,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年纪轻轻,要想活得久,烟这种东西我劝你还是少沾的好。” 说完,人已利落进了屋。 —— 许是有酒精的作用,这一晚睡得格外安稳,导致第二天许沐晚起了一个小时,出门时正好遇到陆景琛他们。 毋庸置疑,四个人又同行了。 晚上玩完回来,江暖问起许沐接下来的行程,因为明天他们就要离开昆明,转而出发去大理了。能在昆明遇到一直以来的偶像兼女神,江暖内心其实是十分想跟她久待一会,好好熟悉了解彼此,争取跟女神成为好朋友。 意外的,许沐也是明天去大理,只不过时间不同。 江暖高兴得直想尖叫。 但也不奇怪,来云南旅行的,必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昆明,丽江,大理还有香格里拉。 江暖一合计,干脆提议:“学姐,要不你干脆跟我们一起吧?等最后逛完香格里拉,我们再分开?” 这完全是在许沐计划之外的。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这趟单人游,会因为遇见他们,而变得不再孤独。 很久以前,她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人这一辈子,有些地方只会去一次,所以跟谁去,最重要。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其实是有机会再去第二次的,但她不一样。 也许此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时间重游故地,再看一遍这些美丽的景色。 她歪着头,看到几米开外正和程嘉阳说话的男人。 他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跟程嘉阳说到了什么话题,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好啊。”她转回头看着江暖,身后阳光灿烂,“那就一起吧。” —— 中午从昆明坐大巴出发去大理,五个小时的路程。 许沐坐在靠窗的位置,江暖在她旁边,而陆景琛和程嘉阳则坐在她们后面的座位。 窗外阳光洋洋洒洒,光线打在她的身上,柔软而美好,隐隐似乎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她转过头望着窗外,神色淡漠清冷,看不出一点情绪。 车上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另外一大群同行旅游的年轻人,兴致冲冲,从一上车就开始小声讨论,说大理如何如何。 许沐静静的听着。 “我跟你说,大理可是很有名的‘风花雪月’之地。‘风花雪月’来源于大理著名的四个景点,分别是‘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洱海啊!想当初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城市名呢……” 许沐淡淡笑了。 洱海月。 苍山雪。 真美的名字。 —— 车子缓缓启动,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平稳浅淡的呼吸声。 许沐靠着座垫闭眼假寐,胃里忽然一阵翻滚,不适感充斥着鼻腔,头也开始发晕。 不是没有过晕车的经历,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还在b市上大学时的事情了。在国外的生活每天都很单调,除了待在学校画室画稿,就算偶尔出门也都是不超过一个小时的短程,更别提坐长途汽车去其他的地方了。 她一向不是一个乐于到处游历,喜欢接触新鲜事物认识新朋友的人。身边人用来评价她的词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慢热,冷淡,甚至于感情凉薄。 从不主动靠近别人,也不在乎旁人对自己性格的看法,就像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把自己和周围的一切全都隔开,如果她不愿意,没人能进得去。 她强忍着胃里的难受,从包里翻出矿泉水,拧了一下瓶盖,没拧开。 周围的人都睡着了。 许沐皱了皱眉,有些泄气的把水瓶重新塞进包。 正在这时,一瓶已经开了的水从后面伸了过来。 捏着水瓶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一看就是适合握画笔的手。 “喝这瓶吧。”他对上她满是薄雾的眼睛,心脏跟着颤动了一下。 许沐终于清醒了些,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朝他眨眼,笑得戏谑:“其实就算是你喝过的,我也不会介意的。” 陆景琛沉了沉眼眸。 又听到她说:“因为我奶奶以前跟我说过,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净是些歪理。 陆景琛不想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随手把瓶盖递给她,说:“实在头晕就听歌,靠着睡会。”他低头看了下腕表,“很快就到大理了。” “哦。” 她把瓶盖拧紧,再次回头,那人却已靠上座垫,阖着眼,一副不愿被人打扰的姿态。 第五章 到达大理,已是下午五点多,天上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车子一路驶进去,周围全是古老的建筑,景色很美。 就近找了家客栈,开了四间连号的单人房。 现在是旅游淡季,来往住店的人并不多。 虽然后半程迷迷糊糊睡着了,但晕车的后劲很大,要彻底缓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进了房间,许沐便丢了行李箱,连衣服都没换,掀开被子钻进去,打算先舒舒服服睡一觉再说。 窗外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腹部忽然传来一阵阵绞痛。 许沐揉着肚子,猛然睁开眼,卧槽,不会这么倒霉,大姨妈也来了吧? 她一骨碌从床上起来,走进卫生间一看。 傻眼了。 果然人要是背时,倒霉事一件接一件。 不过幸运的是,她有随身携带卫生巾的习惯,所以还不至于太悲催。 忍着痛从行李箱里翻出干净的衣服换上,刚准备躺回床上,房门就被敲响了。 揉着痛得痉挛的肚子去开门,门外站着三个人,跟她面对面,全都愣了。 许沐最先反应过来,先低头快速检查了下自己的着装,不露,就是乱了点。 “有事吗?”她问,因为刚睡醒,声音还带着点慵懒的沙哑,魅/惑而勾人。 程嘉阳立刻转开视线,耳根却有点发红,这女人……可真是一点都没顾及到在她面前还有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 到底是她没把自己当女人,还是没把他们当男人? 陆景琛则淡定多了,视线掠过她按在肚子上的手,神色淡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江暖说:“我们是来叫你出去吃晚饭的啦,不知道学姐你在睡觉,真不好意思啊。” “你们去吧,我现在不太饿,等会要饿了我自己再去随便吃点。”她真的难受,头晕加上痛经,不想动,什么都不想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睡觉。 “哦,那我们就先去了。学姐你要是突然想吃了,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们帮你带。”江暖晃了晃手机,笑容灿烂。 “嗯。” 三人离开。 她关上门,重新躺回床上。 —— 客栈附近就有许多饭店,三个人找了家生意比较热闹的,一走进去老板就迎过来,“你好,请问几位?” 江暖:“三位。” “来,请坐这儿。”老板把菜单递给他们,“我们这有点忙,麻烦你们先点着,点好了叫我就行。” “好的。” 陆景琛突然出声叫住准备离开的老板:“老板,你们这最近的药店在哪?” 江暖惊讶:“景琛哥你病了?” 陆景琛摇头。 老板点头,给他指路:“你出门,右拐,往前走一百米,有个十字路口,斜对面就有一家药店。” “谢谢。” “小事。”老板笑着说:“你们是来大理旅游的吧?我跟你们说,我在这生活了十几年,对周围都熟得很,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能帮肯定帮。” “谢谢老板。”江暖嘴甜,跟老板聊了两句,这才开始点菜。 第5节 陆景琛起身,“你们先点,我出去一趟。” 说完,人已踏出饭店的大门。 程嘉阳喝了口茶,狐疑嘀咕:“没病去买什么药?我看分明是病得不轻。” —— 药店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 陆景琛走进去,“你好,能帮我拿两盒治晕车的药吗?” 店员阿姨从柜子上拿下来两盒药递给他。 他低头看了看,刚准备付账,忽然想到什么,又问:“请问……如果是女生每月一次的那种肚子痛,应该怎么办?” 店员阿姨看他一眼,陆景琛转开视线,极其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 “让她喝这个。”店员阿姨从拿出一包阿胶红枣红糖递给他,低头一边算账一边叮嘱说:“告诉你女朋友,经期期间多注意点,别碰凉水,别喝冰吃辣。别仗着年轻乱来,以为痛经是小事,到以后要落下了病根,那就是真的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景琛本想解释,但想了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拎着袋子走出药店,陆景琛突然一阵心烦气躁,再看到手里的东西,更烦了。 艹。他也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回到饭店,菜已经上好了。 他把药袋放在一旁,程嘉阳伸手要去翻,被他用力拍开。 “别动手动脚的,专心吃饭行不行?” 程嘉阳气得差点跳脚,我去,这人买的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连看一下都不让? —— 吃完饭,江暖摸出手机,许沐并没有给她打电话或发短信。 她想了想,还是提议:“要不我们打包点饭菜带回去给学姐吧。” 程嘉阳耸肩:“随你。” 江暖拿着菜单慢慢琢磨:“不知道学姐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说着,她把菜单凑到陆景琛面前,询问他的意见:“景琛哥你说点什么菜好?” 陆景琛扫了一眼,“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碗青菜。” 江暖傻眼:“这么……清淡?” “大晚上的,吃清淡点对身体好。”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打包好东西,回到客栈。 江暖刚要抬手敲许沐的房门,身后陆景琛叫她:“小暖。”他把一直提在手里的药袋递过去,“把这个也给她。” 程嘉阳差点爆粗口了,我去,原来是买给这个女人的,难怪不给他看。 江暖接过来,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 他把房卡摸出来,淡声解释说:“她半路上晕车,你们都睡着了,所以不知道。” 言下之意,没什么秘密,也没其他意思。 —— 再次被吵醒,许沐拉开门,面色有点沉。 江暖把手里的东西举到她面前,“学姐,我帮你买了粥和青菜。” 许沐缓和了表情,侧开身让她进来。 江暖把热粥和青菜放在桌上,一打开,香味扑鼻而来。 许沐拿过来两张椅子,“坐。” 两人相对而坐。桌上还有个没打开的袋子,许沐拿过来打开:“这是什么?” 江暖看了一眼,“哦,那是景琛哥给你买的治晕车的药。”她把粥推到许沐面前,目光担忧:“早知道你晕车,我们就不坐大巴过来了,学姐你也真是的,都不告诉我们。” 许沐翻袋子的手一顿,视线触到里面的红色包装,了然一笑,合上袋子放到一旁,端起粥喝了一口,解释说:“很久没坐车,忘了自己晕车了。” 江暖撑着下巴看她喝粥,她喝得很慢,舀上半勺,放在唇边轻轻吹气,然后抿上几口,喝完后再放进碗里搅拌。 许沐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戏谑的开玩笑说:“你用这么痴迷表情的看着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江暖脸一红,“才没有,我性取向很正常的好不好。” “嗯。”许沐若有所思的点头,“所以...你喜欢陆景琛。” 被人如此直白的说出小心思,江暖不好意思的捂住脸,小声的说:“学姐你好讨厌啊,这种事看透了就不要说透嘛。” 许沐忍不住笑出声,不再逗她。 勺子搅了搅浓稠的粥,她不知想到什么,扭头看向还在害羞的江暖:“江暖,在你心里,陆景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暖捧着红扑扑的脸蛋,一副痴汉相,“景琛哥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许沐挑眉,饶有兴趣的问:“很好很好的意思是...到底有多好呢?” 江暖放下手,掰着手指给她数:“他很聪明,勇敢,善良,仗义,重感情,虽然表面看上去很冷,不爱说话,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心思其实特别细腻,很多大家容易忽略的东西他都能注意到。” 许沐轻笑了声,“你这是典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才不是呢,我说的是事实。”江暖认真的辩解,手指一转,指着许沐手里的粥和青菜,“这些其实也是景琛哥点的,他说晚上吃清淡点对身体好,而且他知道你晕车,肯定也想到了这点。” 许沐抱着碗,想到药袋里那包红糖,笑笑没说话,神情却不置可否。 确实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 到现在连江暖都没看出她来大姨妈痛经了,他却在适才几句话的时间里,看透一切,还给她买了东西回来。 “那他这么好,没女朋友?” 江暖嘻嘻的笑,“没有呀,我听我哥说,景琛哥他一直都没谈过恋爱呢。” 没有谈过恋爱?那那个让他很宝贝的打火机…… 许沐挑眉,这个答案确实挺让人意外的。 “不过这也不奇怪,他这人看上去比较冷,不太喜欢跟女孩子接触。而且以前读书的时候吧,他每天就是画画,画稿子,出国之后学习变得更忙,也没时间想这些。” “那现在呢,现在他不忙学习了,你既然喜欢他,怎么不大胆的追?” “现在?”江暖摇摇头,“应该更不想吧。” “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江暖叹了口气,“听我哥说好像是几年前在国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对他影响挺大的,他...有心结...” “意外?” “嗯,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江暖刚上大学,大部分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程嘉阳那儿听来的,和陆景琛偶尔会联系。但是后来有段时间,陆景琛的电话突然就打不通了,程嘉阳最开始还能联系上他,到后来陆家传出另一个噩耗,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等大家从巨大悲伤中缓过神,谁都找不到陆景琛的踪迹了。 而且这一别,就是两年之久。 当年的事仿佛成了一个谜,一个禁忌,谁都不愿再提,再问,尤其在陆景琛回来之后,更甚。 江暖摆摆手,避开这个话题,又说:“而且我知道的,他不喜欢我,对我好也是因为...”她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悲痛,“也是有原因的。反正我觉着现在就这样挺好的,我很满意。” 许沐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一点,一动不动。 江暖拍拍手站起来,“学姐你吃完就好好休息吧,我先走啦。” “好。”许沐送她到门口,再次道谢:“江暖,谢谢你。” 江暖无所谓的冲她挥手,转身刷卡进了房间。 许沐正准备关门,视线不经意触到对面紧闭的房门,静默片刻,竟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第六章 陆景琛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到房门被人敲响。 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后,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有事?” 他抱着手臂靠在门上,毛巾搭在肩上,头发尖还在滴水。腰间的腰带没扎太紧,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露出精壮的肌肤。浴袍不长,只到他膝盖,他没来得及穿长裤,结实的小腿暴露在空气里。 许沐向下瞄了一眼,嗯,没有密密麻麻的腿毛,不错。 陆景琛动了动,语气不耐:“到底有什么事?” 许沐瘪瘪嘴,收回视线,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斟酌着开口:“其实我来是想跟你说声谢谢的,谢谢你帮我买药……还有红糖。” 提到红糖的时候,许沐好像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别扭的情绪,她眨眨眼,面前这人的表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果真是幻觉。 “嗯。”他点头,“话我听到了,你可以走了。” 啥? 她还没反应过来,陆景琛已直起身,作势要关门。许沐情急之下只得伸手去拦,却不小心蹭到了掌心的旧伤,疼得直倒吸气。 陆景琛一愣,皱起眉头看了眼她的手,最后还是松了手,“你还想干嘛?” 许沐鼓着腮帮子朝伤口吹了吹气,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待客最基本的礼貌,你刚刚难道不是应该主动请我进去坐坐吗?”她把手举到他面前晃了晃,“而不是像这样,粗鲁的关门。” 陆景琛忍耐的看了她一眼,许沐坦荡对上去。 蓦地,他不知想到什么,眼眸变得很深,勾起唇露出一个痞笑:“许小姐。”他这样叫她。 许沐蹙眉,心底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真—— “作为一个已婚妇女,你不觉得自己这种大半夜去敲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门,还说想进去的行为,有违道德吗?” 许沐条件反射性的想反驳——你说谁是已婚妇女?!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一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第6节 所以那天在石林,他不仅看到了她,还听到了她对那个向她搭讪的男人说的话? 然后现在用这句话来堵她? 有意思。 过了半晌,许沐终于有了动作,“既然这样,那算了。”她看他一眼,无所谓的耸着肩膀,“反正我也没打算真进去。” 陆景琛被她反将了一军,半天没缓过神。 她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后,又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他软趴趴搭在前额的湿发,‘好心’提醒说:“睡觉前先吃点药,如果你不想明天感冒的话。” 大冬天的,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门口吹这么久的冷风,明天起来不感冒那才真的是见鬼了。 陆景琛这才感觉到冷,尤其那些冰凉的水珠从浴袍的衣领滑进去,那酸爽,无法用言语表达。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已经关了房门。 陆景琛低头哂笑了声,关门进屋。 确实,他也觉得自己该吃药了。 —— 在大理呆了三天,四个人便出发去了那个最让人向往的古镇——丽江。 考虑到许沐坐大巴和快客会晕车,商议之下,最后敲定坐火车,两个小时的车程,听会歌,眯一下就到了。 丽江古城是有名的水乡古镇,位于云南省丽江市古城区,是中国仅有的以整座古城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获得成功的两座古城之一,至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 传说中的艳遇之都,国内年轻人来云南旅行最想去的城市,没有之一。 下了火车,终于踏上这片万人向往的土地。 江暖激动的拿着相机拍照,许沐站在拱桥的栏杆旁,清澈的河水,许多金色的鱼儿游来游去,欢快无比。河面上停着几艘农船,披着蓑衣的农夫撑杆划着船,水面波光粼粼。 小河两侧全是当地农家自己开的一些小店,家中的小孩穿着厚实的衣服在青石板路上互相追逐打闹。 不远处,薄雾笼罩群山,淡淡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地面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看着这一切,许沐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来过丽江的人都会有一种,老了就来丽江定居的想法了。因为这里,宁静,祥和,慢节奏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她盯着河里的鱼儿,忽然就有一种冲动,等到死后,一定要让苏禾把她的骨灰葬在这片土地上。 —— 到了旅游景区附近的客栈,办理完入住手续,差不多就是该吃午饭的点了。 许沐先下楼,在前厅里等他们,店里的生意不忙,老板娘热情的与她攀谈。许沐对复古的东西一向兴趣深,便问起她哪里有款式和质量比较多的卖充满古韵气息的服装店。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柜台后面窜了出来,贴在许沐的脚踝处。一低头,原来是一只可爱的泰迪,可爱的小东西正抬起头看着她,时不时还拿爪子扒拉她的小腿。 许沐的心一下就被萌化了,直接蹲下身把小家伙给抱在了怀里,灵巧的手指摸着泰迪的下巴,小心的逗弄着。 老板娘笑着说:“看来红豆很喜欢你啊。” “它叫红豆吗?”许沐惊讶的问。“跟你真配。” 她揉着红豆的头,小东西“哼哧”“哼哧”的吐出舌头,舔了舔她抱着自己的手背。 老板娘也从柜台后走出来,一边摸着红豆,半开玩笑说:“我养了红豆三年多,还是第一次看它对来往的顾客这么热情,看来这家伙也是个颜控啊。” “三年多?”许沐怔愣片刻,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目光顿时柔和下来,笑了下,说:“我也有一只养了三年多的狗狗,叫糖糖。” “也是泰迪?” “不,是只大金毛。”许沐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红豆,嘴角噙着温柔的淡笑:“我刚到国外那会,不习惯那边的生活方式,然后我朋友建议我养一只狗,说是这样就不会感到孤单。” 那位朋友其实是帮她治疗抑郁症的心理医生。 最初只是有轻微的症状,因为性格太过慢热,清冷,当身边的人很快就打成一片时,她还是孤身一人,虽然早在上大学后,离开了苏禾,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可在那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身边都是些不熟悉的人,尤其在学业困难时,难免会有觉得难以煎熬,坚持不下去的念头。 而最后恶化,是因为在后来的不久,接到奶奶已经去世的消息,许沐急匆匆赶回去,却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那是与她相依为命几年的人,是她活在这世上最后的精神支柱,她还没能实现当初的诺言,等学成归来后就好好孝敬她老人家。而且在她离开的最后一刻,自己都没能陪在她的身边,连带着那栋老宅,也被那个女人在她回来的前几天给卖了。 许沐在墓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跟来劝自己的周恪说话。 当初她出国的时候,他知道奶奶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人,于是主动承诺,会代替她照顾奶奶。那时许沐是感激的,虽然她抗拒周家,抗拒接受一切来自周家的帮济,恨不得跟他们断绝一切关系,但是奶奶一直身体不好,身边没有人照顾,周恪肯帮她照顾奶奶,她甘愿让步。 然而在奶奶病危的那段时间,他其实是知情的,但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许沐,只因为那个女人的一句话。虽然知道这怨气很无厘头,可她还是没法原谅他,也因此更恨那个女人。 最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被周恪强行带到医院,吊了几瓶水。麻木的躺了几天,回国以后,就变得更加自闭了。 慢慢的,就发展成了严重的抑郁症,学会抽烟,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心理医生建议她学着养宠物,照顾好它,从而也能学着照顾好自己,并说最好是养一条狗狗。就像老话说的,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 有天没课,她忽然想起这茬,于是抽空去了趟学校附近领养宠物的小店。 装修得非常精致的店面,她一走进去,就看到屋子里全都是各种不同品种,不同年龄的宠物狗。热心的店员向她推荐了几个品种,全都是乖顺可爱的小家伙,见到有人靠近便欢快的摇尾巴,朝她吐舌头,唯独糖糖,一直一动不动的蹲在笼子里,睁着眼望着前方,有人来了也不动丝毫。 店员向她解释说,这只狗狗其实早先已经被领养过几次了,但每次过不久时间,就会被对方以各种不能再养宠物的理由退了回来。本来活泼好动的小家伙经历了几次抛弃后,慢慢的就成了现在这样,不热情,甚至有点抗拒被领养。 听着,她竟不自觉流出了眼泪。 和她一样。 总是被抛弃。 眼前的小家伙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跟她对视,偶尔低下头舔两下爪子,许沐跟它对视片刻,不过几秒,就下定了决心——她要领养它。 店员有些为难,因为很怕眼前这个小姑娘也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同情心泛滥。 “不会的。”许沐说。 因为他们是如此的相似。 许沐蹲在笼子面前,朝糖糖伸出手,小家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也抬起爪子,穿过铁笼的间隙,搭在她的掌心。 你看,相似的人,总是会彼此惺惺相惜。 三年来,小家伙就像亲人一样陪伴她,度过那些难熬的日子,每次在她心情低落抑郁症发作时,糖糖就像有心灵感应,默默的趴在她的脚边,吐出舌头舔她,用它独有的,表达爱意和安慰的方式来鼓励她。 加之心理医生时常的开导,慢慢的,她的病情便有了好转。 但是很可惜,因为要回国,她不得不把它转送给隔壁邻居代为照顾。 老板娘说:“其实你也可以把它带回国继续养的。” 许沐摇头,神色黯淡悲凉。“你不懂。即使我不回国,也……不能再继续抚养它了。” 与其到时候更痛苦,不如现在就让它离开自己,适应新的生活,还有家人。 楼梯口处伫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他倚着楼梯扶手站着,幽深的目光径直落在那低头专心逗弄小狗的人身上。 那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中,还有她说起自己的宠物狗糖糖时,时而温柔,时而黯然的神情。 相处这么多天,这是陆景琛第一次看到这个不一样的许沐,以往的她,淡漠,安静,狡黠,对什么都无所谓,而此刻,却像是忽然从云端下到凡尘,有些尘世间最平凡普遍的情感。 真是一个,奇怪而又神秘的女人。 第七章 在附近一家具有当地特色的饭店吃午饭,许沐的胃口不是很好,随便扒拉了两下就不再吃了,恰好苏禾打来电话。 她握着手机起身,“我去外面接个电话,你们慢吃。” 饭店的对门是一家书店,门口有一棵大大的树,上面挂满了装饰品,还有许多用夹子夹上去的小纸条,想必大部分都是些小年轻们写的愿望或情话。她在树下站定,一边接起电话,从大衣口袋摸出烟,点上。 苏禾听到打火机的声音,炸了:“又在抽烟?吃午饭了吗你?” “嗯,吃了。”她咬着烟,唇齿不清的应了一句。 苏禾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来了一点,说了两句后,又忍不住跟她讲起了抽烟的危害性。从她回国后,两人住在一起,有天晚上苏禾发现她抽烟和喝酒的习惯,一问,才知道她烟龄已经有几年了,之后便每天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要她戒烟,说吸烟有害健康。 许沐也不反驳,就这么听着,但也从不会放在心上,烟照样抽,酒照样喝。 苏禾无奈,便找出许多年纪轻轻却因为抽烟得肺癌去世的新闻给她看,许沐瞟一眼,淡淡的笑,拍她的肩:“放心,我不会得肺癌的,回国前也检查过了,这里,健康得很。” 训了几句后,苏禾听到她到了丽江,传说中的艳遇之都,在那边惊呼:“我去我去,亲爱的,你一定要走点心,没准就真的遇上个帅哥,来一场难忘的艳遇之旅。” 正在这时,陆景琛从饭店走出来,两人的视线隔着薄薄的烟雾对上。 许沐勾起唇角,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回:“嗯,我一定会很走心,留意身边的帅哥,来一场旷世难忘的——艳遇。” 陆景琛愣了一愣,瞧见她眼底戏谑的玩味,哼笑一声,转过脸不再搭理她。 紧接着,江暖和程嘉阳也走了出来。江暖朝她比了下手势,问她什么时候能打完电话。 许沐点了点头,对苏禾说:“行了,先说到这,我要挂电话了。” “好。”苏禾应下,却在电话要挂断的前一秒突然想起什么,“等会,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嗯?” 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就在许沐以为她已经挂了电话时,苏禾开了口:“前两天周恪来找过我。” 许沐的心沉了沉,低声‘嗯’了句,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他知道你回来了,过来问我你在哪,我没说。”苏禾顿了一顿,声音变得小心翼翼:“然后他问我你的手机号码,我没给。但是……他找人查了我的通话记录,所以……”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许沐也已经明白过来了,她沉下脸,夹着烟的手渐渐缩紧。 “许沐,对不起。” 许沐松开拧紧的眉头,“没事,这不怪你。” “那他……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没有。” 苏禾松了口气,“那……”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知道怎么做。”许沐截断她的话,“你也别再想这事了,专心工作,不用担心我。” “那,你也好好旅游,别被这些事影响了心情。” 挂断电话,许沐站在原地发着呆,直到江暖跑过来叫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指间的烟已经快烧到手指了。 她冷冷的笑了声,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 该来的,还是要来。 第7节 —— 下午就直接进了附近的景区闲逛,人不多,但还是很热闹,景区里很多卖纪念品,当地特色小吃,特产和衣服的商店。 在古巷里逛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夜幕降临,巷子里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夜晚的丽江比白天更热闹,喧嚣,宽窄的道路上全是来来往往的游客,享受这夜晚带来的美好。 古巷的附近就是丽江古城最有名的酒吧一条街,是整个古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一路走过去,街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以及嗨翻全场的动感气氛,让来往的人都忍不住跟着节奏摇摆。 江暖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酒吧,一双眼亮晶晶,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也是,她长到这么大,都还没有去过真正的酒吧,小时候家里管的严,被父母培养成乖乖女的性格,虽然大部分时候会跟着性子野的程嘉阳出去玩,但程嘉阳也并不会允许她去这种环境看上去很混乱的地方。 许沐看出她心中所想,还有眼底藏着的犹豫,微微一笑,勾住江暖的肩膀,朝身后两人示意了一下:“进去坐坐。” 小姑娘激动得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身后的程嘉阳还没来得及阻止,许沐已拉着江暖挤过人群走了进去。 程嘉阳气得快抓狂了:“这是个什么事啊?小暖都要被她这个所谓的偶像给带坏了!盲目崇拜简直害死人!” 陆景琛拍着他的肩,忍住笑:“既来之则安之,进去吧。” 一进去,挤开密密麻麻的人群,就看到正坐在吧台的两个人,面前放着两杯还没动过的鸡尾酒,许沐附在江暖的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后者脸颊通红,尤其在看见朝她们走来的陆景琛后,连忙摇了摇头,然后端起酒佯装随意的喝着。 陆景琛皱了皱眉,目光一转,许沐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撑在吧台上,见他看过来,也勾起唇角,意味深长的笑了。 陆景琛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这人大概是在跟江暖讲关于——‘艳遇’的话题。 吧台位置太小,四个人很快便转移到酒吧一个角落的沙发处,许沐的鸡尾酒早已经干完,离开前直接向吧台小哥要了瓶红酒。 沙发的面前是一个四角方桌,旁边几个隔间也都是些在放肆玩闹的年轻人。 江暖对里面的一切都很好奇,抱着酒杯,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一直在打量周围的环境和装潢。 许沐打开红酒,问另外几个人:“要吗?” 江暖点头:“给我倒一杯,我想喝。” 她又看了眼另外两个男人,程嘉阳撇了撇嘴,语气生硬的回答:“不用。”他还在为这人‘带坏’江暖的事心里膈应。 陆景琛点燃一支烟,没说话,许沐直接给他倒了一杯。 倒完酒,许沐往后一靠,背贴着沙发,从包里摸出烟,手搭在膝盖上,孰轻熟路的点燃,含在嘴里。 程嘉阳看她一眼,一脸嫌弃的摇了摇头,跟身边的人说:“又是抽烟又是喝酒,小暖是眼瞎还是心瞎?把她当成自己的偶像?” 陆景琛头也没抬:“那你去跟小暖说,让她别把许沐当偶像。” 程嘉阳:“……”如果这有用的话,那她的偶像就不会是许沐,而是他程嘉阳了。 江暖靠过去在她耳边问:“学姐,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到酒吧里玩啊?” 许沐弹掉烟灰,摇了下头:“没,我很少去酒吧。” 程嘉阳翻着白眼,很少?嘁,信她才真有鬼了。 其实许沐说的是真话,她的确很少进酒吧。以前在国内,因为年龄不被允许进酒吧,好几次她想跟苏禾进去,都被苏禾以她年龄太小而拒绝。 之后出了国,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很少,聚会很少,加上国外友人都太开放,去酒吧一般都是为了艳遇,或是因为寂寞空虚,想找个人来一次419。许沐有次跟同学进去过,结果被一个金发外国帅哥搭讪,对方直接向她发出了那种请求,并不断纠缠,自此许沐就有了心理阴影。 后来,不论心情有多差,她都很少去酒吧,大部分都是自己买了酒在公寓里喝,一个人喝,喝到酩酊大醉,也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酒吧的正中央是常驻的一个小型乐队,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主唱正在大声嗨唱dj歌曲,周围气氛热闹高涨。 许沐不知想到什么,很快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扭头问江暖:“想听我唱歌吗?” 江暖用力点头:“想。”听女神唱歌诶,这是何其幸运的事情啊。 许沐笑了下,“等着。”说完,一撩长发,起身朝中间的小舞台走去。 她不知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对方点了点头,随后向台上的男主唱比了个手势,对方退下台。嘈杂的音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首熟悉的旋律。 《董小姐》。 她坐在高脚椅上,手里握着话筒,裙摆遮住脚踝,酒吧里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那双一向清透漆黑的眼瞳,投射出一片阴影,侧脸被映衬得更加柔和而淡然。 “董小姐,鼓楼的夜晚时间匆匆,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兰州,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她唱歌的声音很轻柔,婉转清扬,和这首歌曲的调子配在一起,听得让人心生共鸣,心里忍不住生出共鸣。 程嘉阳惊讶的微张着嘴,好半晌才回过神,略带震惊的说:“看不出来,她竟然会唱歌,而且……还唱得挺不错。” 旁边的人却没有搭话,安静得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深邃的目光穿透熙攘的人群,笔直落在台上歌唱的人身上。 不知为何,陆景琛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唱的,就是她自己。 一个有故事的,许小姐。 第八章 一曲终毕,许沐走下台,回到角落。 江暖双手捧着脸,像个小孩子一样激动的囔囔:“啊啊啊,学姐我发现我更爱你了怎么办?没想到你唱歌也这么好听,我都差点听哭了。” 许沐朝她眨了眨眼,没说话。刚坐下,端起酒杯,才发现一瓶红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见底了。她放下酒杯,“我再去买几瓶酒过来。” 说完,不等几个人回答,就起身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许沐还没回来。江暖奇怪的嘀咕:“学姐怎么去这么久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吧台离这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更何况酒吧里这么多人,难免会有鱼龙混杂的各种人物,许沐长得漂亮,加上她适才在台上唱歌,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确实有点不安全。 程嘉阳刚想说,她会出什么事,未料还没开口,旁边的陆景琛已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拨开人群一路走到吧台,果不其然,手里提着几瓶红酒的许沐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对方背对着陆景琛,他看不到那人的面貌,隔得太远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面对着自己的许沐面上挂着浅淡的笑,不说话,就这么听着。 陆景琛站在原地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两人,很快,许沐也看到了他,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他看到她嘴唇一开一合,说了句什么,紧接着,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飞快回头,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嫉妒,很快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酒,皱了皱眉:“怎么买这么多?” 许沐努了下嘴,不甚在意地说:“刚承诺酒吧老板的,他让我上台唱歌,我买六瓶酒。” “你喝得完?” “这不是还有你们三吗?”许沐说得理所当然。 陆景琛冷哼一声,正准备往回走,视线不经意又瞥到不远处,适才跟许沐搭讪的男人正往这边看。他心下一顿,问她:“你们刚在说什么?” 许沐笑了下:“没说什么。” 他没接话。 许沐抬头他,片刻,主动败下阵来:“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那人要请我喝酒,我拒绝之后又问我要电话号码,我就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他不信,然后……”她朝他眨眨眼,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陆景琛嗤笑一声,“这次怎么不说你已经结婚了?” 许沐耸肩:“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用同样的理由。”顿了下,扭头打量了下他的脸色,没什么情绪,“你要觉得心里不爽,那这样,今晚喝的东西都我来付账,算是……给你的补偿?” 陆景琛嗤笑一声,丢下一句,提着酒走了。 “本来就该你付账。” …… ? —— 干坐着什么都不做实在无聊,后来不知道是谁提议要来玩骰子,输了的喝酒。 陆景琛玩了两局就起身去外面打电话了。 程嘉阳转头问两个女生:“还玩不?” 许沐笑了下:“酒还没喝完。” 那就继续。 最后是江暖醉得趴在桌上,意识模糊不清,嘴里一直乱说胡话,才终于作罢。 许沐也喝了不少,只不过她眼睛依旧清透明亮,除了绯红的脸颊,半点看不出大醉的痕迹。 程嘉阳背着醉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江暖,许沐晃悠悠提着包的站起来,陆景琛看她一眼:“我扶你?” 许沐摆着手:“不用。”她咧嘴一笑,眼神毫无戒备:“我没醉,真的。” 陆景琛扫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也没有出手扶她。 等回到客栈,上楼梯时她没看到,差点摔倒,被跟在身后的陆景琛眼疾手快地接住,结实的胳膊搂住她的腰,背贴着他精壮有力的胸膛,温热的气息就在头顶,“专心看路。” 许沐的手正抓住他的手臂,手掌下肌肉的轮廓感受得一清二楚,独属于男人的荷尔蒙气息争先恐后地往她鼻翼里钻,楼梯间的灯光昏暗不明,她回头,用迷离不清的眼睛看他,他的目光幽深漆黑,如同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吸引她不断深陷。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种冲动的*即将破土而出,像是一种暗示。 程嘉阳早已背着江暖离开。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气氛,这样的距离和姿势,一切都太危险。 陆景琛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点,刚张嘴想说什么,面前的人忽然靠过来,踮起脚,拉下他的脖子,对准他的唇,吻了上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陆景琛根本没反应过来。 直到面前的人试探性的伸出舌尖,并低哑着声音问他:“陆景琛,你敢不敢?” 在这次旅行中来一场难忘的艳遇,你敢不敢? 他骤然清醒,寒下脸拉开她,退开几步,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许沐,你找错人了。” 许沐靠墙站着,手指无意识的扣着身后的墙壁,适才迷失的理智终于回了一点。 “抱歉。”她微微一笑,声线却带着些许颤抖,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是我逾越了。” 虽然她一直无所谓的笑着,但陆景琛还是看到了她藏在眼底的那一丝受伤,他忽然感到一阵心烦气躁,尤其想到她适才做的行为,那种燥郁几乎让他失控。 他不再看她,紧抿着唇,下颌绷紧,一言不发地转身,进门。 等听到前方传来的关门声,许沐才终于松懈下神经,靠着墙慢慢蹲了下来。 习惯性的摸进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第8节 她自嘲的勾起唇角,将脸埋在掌心。 —— 接下来两天,两个人再没任何语言和视线上的交流,虽然表面上看来很正常,可程嘉阳还是敏感的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撞了撞陆景琛的胳膊,指了指前面正弯着腰和卖纪念品的老板说话的许沐,问:“你俩最近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啊。你对她做什么了?还是她对你做了什么?” 陆景琛瞥了眼前方的人,脑中莫名又想到那晚,贴在自己唇上那柔软的触感,烦躁的撇开头,没搭理他。 程嘉阳见他不搭话,以为他没听到,于是又问了遍,还加了一句:“你俩不会背着我和小暖……搞上了吧?” 他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 陆景琛黑下脸,直接一巴掌招呼过去:“给我滚,再乱说我废了你。” 也许是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相隔几米开外的许沐此时也已经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恰好看到他和程嘉阳动手动脚的全过程。 这特么就有点尴尬了。 陆景琛脸色有点僵,刚想佯装若无其事的去摸烟,面前的人却已经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视线的暂留只是他的错觉。 不知为何,这会儿他烦得连烟都不想抽了。 —— 玉龙雪山的行程安排在第四天,去买氧气瓶的时候,热心的店老板向他们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提醒他们在出发之前最好先吃点抗高原反应的药,因为经常会有人在半山腰出现高原反应各类突发状况,还说这样爬起山来会容易许多。 买好装备,四个人便出发了。 玉龙雪山是纳西人心中的神山,其主峰海拔5596米,常年在云雾缠绕之中,是一座未被征服的处女峰。 此时已是一月多,雪山风光旖旎,山峰被白雪覆盖,从远处看去,美得让人惊叹。 山脚下挤满了等待上山的人群,大部分都是准备坐索道上山,只有少部分人和陆景琛他们一样,自己买了装备打算爬上去,因为相对而言,自己爬上山顶比较有意义。 许沐看上去纤瘦,体力很弱,实际爬起来却一点都不含糊。到了半山腰,江暖已经累得再也走不动了,就连程嘉阳也有点累了。几人停下来休息,江暖喝完水,问了句:“还要多久才能爬到山顶啊?” 他们所在的地方海拔接近三千五,山顶上空气本就稀薄,加上这寒冬的天气,即使身上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可还是冷得直发抖。 陆景琛大约估计了一下,“大约还要两个多小时。” 江暖垮下脸,哀声抱怨:“还要这么久?!天呐我已经不想再爬了,好累啊。”她搓了搓冻得快僵硬的手,“要不我们下去吧,我真的不想再爬了,又累又冷,我都快冻死了。” 程嘉阳点点头:“我都可以。” 一直望着远处山顶风景的许沐收回视线,淡声开口:“那你们先下去吧,我想继续爬。” 她神色淡漠,可那话语中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持,带着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坚决。 “学姐……”江暖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想劝她,但看着她的眼睛,又无法开口。 怎么说呢?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种信念,她什么也没说,也没做,可你从她的眼睛里,就能看出那股韧劲。 “放心,我会安全下来的。”她淡笑了一下,把围巾又裹紧了一圈,刚要转身,就听到一个声音,透过云雾传入她耳中。 “我陪你。” 陆景琛转向程嘉阳,对他嘱咐道:“你先带小暖下山,我陪她上去,傍晚的时候在山脚会合。” 程嘉阳点头:“那好,你们小心点,注意安全。” “嗯。” 四人从这儿分道扬镳,两个人继续往上爬,另外两个人则往回走。 这是自那晚之后,两人第一次单独待在一块,气氛仿佛因为这冰天雪地而变得更加僵冷。 两人一路沉默的往上爬,许沐在前,陆景琛紧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 越接近山顶,周围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连呼吸也有点困难,渐渐的,许沐也开始感觉到力不从心,甚至还出现了轻微的高原反应,她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剧烈的呼气吸气,仿佛要把肺都给吐出来。 她下意识去拿氧气瓶,摸出来一看才发现里面已经只剩下一点点了。正当她捂着胸口愁眉不展时,一个人在她面前蹲下,他把自己的氧气瓶取出来,递给她。 许沐就着他的手深吸了两口,适才头昏脑胀的不适感终于消散,整个人也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 “谢谢。” 陆景琛点点头,把氧气瓶放回包里,问她:“还要继续吗?” “要。” “那走吧。” 许沐点头,刚直起身,面前的人却忽然朝她伸出了右手。 “?” 陆景琛一脸理所当然的解释:“前面还有一段距离,我拉着你走会比较快。” 他神色淡然冷静,嘴角甚至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和那天晚上浑身冰冷,脸色阴沉,毫不留情推开她的人,态度判若两人。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就笑了。 “谢谢。”她把手伸过去,隔着厚重的手套,却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有力,踏实的异样感觉。 第九章 (修错字) 终于到达山顶。 山顶上积雪很厚,放眼望去,远近白雪皑皑,山峰层峦叠起,风景壮丽开阔,天上的云层也仿佛触手可及。 站在这雪山之巅,心情也跟着变得更加阔达,好像许多以前看不开的事情在这一刻忽然就看开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石块松松垮垮,摇摇欲坠。 身后的陆景琛及时伸手用力拉住她,脸色有些沉:“看着点脚下,这里海拔有五千多米。” 许沐轻轻笑了一笑,脸上分明写着无所谓三个字,但脚下却听话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定。 陆景琛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喉咙忽然有些发痒,忍了忍,才把一路上一直想问的话问了出来:“为什么一定要爬上来?” 许沐低头笑了下,不答反问:“陆景琛,你惧怕过死亡吗?” 她望着脚下的深渊,神色晦暗不明。 “我曾经很怕死,真的。”也许是这壮阔的景色给了她想要倾诉的*,许沐蹲下来,歪着头,视线毫无焦距的落在某一个点,继续说:“我爸死的时候,我才八岁,还没能明白死亡的真正意义,只知道,从今以后,这个人就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 后来我奶奶也离开了,我才发现原来死亡离我一直是那么近。 不瞒你说,我曾经得过抑郁症,严重的时候恨不得立马去死。但在清醒的时候,又特别怕,抑郁症好了之后就更怕自己真的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我很恐慌,很害怕,尤其在刚知道……”她顿了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张着的嘴慢慢合上,淡笑了声,站了起来,面对着那层层浓雾,“可是现在,当我站在这里,突然就想通了。死亡有什么可畏惧的呢?真正可怕的,是在你濒临死亡的时候,你却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有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 抱着遗憾离开,那才是最令人惧怕的一件事。 —— “你惧怕过死亡吗?” 这句话,让下了山的陆景琛当天晚上失了眠。 他穿了件黑色风衣站在阳台,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整个人隐在黑暗之中,只有那一点猩红的火光,时明时灭。 远处的河流旁有明亮的灯盏,随着风四处摇摆,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什么都看不真切。 惧怕过吗? 怕过吧。 但是曾经在脑海里浮现得最多的,是想去死的念头。 不论是那天早上从医院醒来,看到站在自己病床边的江晟,以及那只毫无知觉的右手时。 还是后来接到的那个电话,听着对方在那头噼里啪啦的说着一大串话,他却在听到第一句话后,耳朵仿佛失了聪。 那几天,他盯着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整个人恍恍惚惚,脑袋里空空如也,唯有一个念头最为清晰,那就是——不如就此死了算了。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那些事情究竟带给你怎样大的伤害,你有多愧疚,多难受,多煎熬,这一切的一切,除了你自己,无人能懂。 —— 在丽江的最后一天,一直晴朗的天气却突然下起了大雨。 江暖还没从昨天爬山带来的身心俱疲中缓过神,一看这阴闷的天气,索性连早饭也不愿吃,缩在被子里补眠。 另外三个人吃完早餐,回到客栈后也没有立刻上楼回房,反而呆在前厅,和老板娘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发呆的发呆。 窗外的雨下得凶猛,一点也没有要停的趋势。虽然景点都逛得差不多了,但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去香格里拉,内心还是不愿将这最后一天就荒废在客栈里闲呆着。 许沐坐在一旁的吊椅上,怀里抱着红豆,程嘉阳靠着柜台,手里手机屏幕亮着,脸却对着老板娘,在和她闲聊。 唯有陆景琛,闲散的靠着门框在抽烟,他微微弓着背,身上的皮夹克绷得很紧,肌肉凹凸显露,腰间线条流畅。他曲起一条腿搭在门槛板上,一只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夹着烟,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 一阵风拂过,雨中泥土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在空气中飘散。 许沐盯着他的背影,喉咙忽地也有些发痒,想抽烟了。 她把红豆放下来,一摸口袋,才想起来最后剩的几根昨晚已经抽完,还没来得及买。 略作思忖,她转头看向正在跟老板娘说话的程嘉阳:“你身上带烟了吗?” 老板娘有些惊讶:“小姑娘你还抽烟?” 程嘉阳虽然也很想吐槽,但到底还是没开口,正准备伸手去摸口袋,余光忽然瞥到门口的人回头眯着眼睛扫了自己一眼,淡淡的。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有些心虚的赶紧把手插兜里,一本正经的说瞎话:“没有,忘带了。”然后又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陆景琛,“景琛有,你问他。” 许沐觉着程嘉阳这反应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想不明白她索性就不想了,反正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 她走到门口,问他:“还有吗?” 陆景琛不慌不忙的弹了弹烟灰,微歪着头看她,抬了抬手,嘴角露出一个痞笑:“就剩这一根。”故意停顿了一下,挑着眉问:“要吗?” 低哑如沙砾的声音,带着勾人的性感和诱惑。 身后的程嘉阳直接目瞪狗带了。 敢情这丫的是想撩妹? 我x,套路太深他差点就没反应过来。 他泄愤似的咬了咬牙根,蓦地,才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等会,这俩个人什么时候搞一起去了? 许沐看了眼被他咬过的烟头,上面还有些许湿润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强行吻上他的那一瞬间,他薄凉的双唇带给自己的触感。 第9节 她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原本那股想要跟他较量的念头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算了。”许沐摆摆手,转身往楼上走去:“突然不想抽了,我先上楼了。” 纤细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程嘉阳从后面窜上来勾住他的脖子,一脸凶狠的表情:“老实交待,你刚到底想干嘛?” 陆景琛收回视线,神情若有所思,半晌,才低下头,慢慢地笑了。 想干嘛? 她招惹他这么多次,他突然脑抽,想反击一次,不可以? 但谁会料到这人竟然会不接招。 真扫兴。 ——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江暖也早就起了,在房间里无聊得慌,想了想还是麻利的穿好衣服,去敲他们的门,打算再趁着最后一晚出去逛逛。 最后来到许沐的房间门口,江暖敲了好几分钟,都不见人来开门。 陆景琛和程嘉阳也已经收拾好,从房间里出来了。 “怎么了?”程嘉阳率先开口问道。 江暖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学姐一直没来开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程嘉阳皱了皱眉:“打个电话试试看。” 江暖的小脸更皱了:“打过,没人接。”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陆景琛直起身,“去楼下问问老板娘。” 另外两人点头,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老板娘正在算账,听他们问起,很快回道:“哦,你们说那个抽烟的小姑娘啊,她早就出门了。好像是一个多小时前吧,雨还没停,跟我借了把伞就走了。” 得知她不是出什么事了,三人也放下心,程嘉阳也松了口气,毕竟他们虽算不上多情谊深厚的朋友,但到底还是一起同行了这么久的人,即使有时候会忍不住对她一些行为吐槽,但平心而论,她性格相处起来确实让人舒服。 另一边,许沐撑着伞站在一家装潢复古的古董店门口,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址,再三确认的确是这里无误后,这才走到屋檐下,收起伞走了进去。 店里一个年轻的店员正在打扫卫生,见她进来,忙擦着手迎上去,“你好,想买点什么?可以随便看看。” 许沐问:“请问你们的店长是不是姓何?” 店员一愣,点了点头:“是。” “那你能带我去见一下他吗?” 店员有些为难,犹豫之下,最后说:“我去问问。你先坐在这等一下。” 许沐点点头,在旁边的木椅上坐下。等店员走后,她才开始打量这家古董店的装修。 这间店的不大不小,一进门,右手边是一个大大的橱柜,上面陈列着各色花样的瓷瓶,后面的墙上挂着许多山水风景水墨画,还有许多檀木制的椅子,桌上还熏着檀香,屋里昏黄的灯光照在上面,青烟袅袅升起,倒真有种回到古代的错觉。 等了好一会儿,店员终于回来了,并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们老板在里面,我带你进去吧。” 谢过对方,许沐跟在他身后走进里间,七拐八绕才终于走到一间房门口停下。 “你进去吧。” “谢谢。” 许沐推开门,一个正值中年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正低着头在看什么,听到声音,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用低沉威严的声音说:“坐。” 许沐端正坐下,男人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锐利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她,许沐也不闪躲,就这么任他打量,坦荡和他对视。 过了会,对方终于开口:“听说你找我?” 许沐‘嗯’了声,“我找您,是有点事想问问您。” “你说。” 许沐低头从包里翻出一张陈旧的老照片,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上面一个年轻的男人,问:“您还记得这个人吗?” 男人带上老花眼镜,拿起照片细细打量,过了会,脸色忽然变了下,猛地抬头又盯着许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把照片放下,摘下眼镜,语气淡淡的说:“不记得。” 许沐一直盯着他,自然没错过他脸上适才表情的变化。她压下心头的冲动,耐着性子说:“您再好好想想。这是十多年前的照片,那时您应该还在b市,当时……” “我说了不记得,就是不记得。”男人有些恼怒的打断她的话,脸绷得紧紧的,他把照片推回到许沐面前,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我老了,记性不好,以前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你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就请回吧,我这不欢迎不买东西的人。” 许沐的脸色也很难看,眼睛紧紧的盯着男人,里面饱含了隐忍,痛苦,还有深深的绝望,男人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很快便撇开脸。 抓着包的手握紧又松开,皮质的包已经被她捏出了褶皱,那双好看纤白的手指也开始泛白。许沐深吸了口气,压下愤怒,依旧好声好气的放低声音说:“抱歉,我……我不是有意冒犯您,只是,这之中有些事对我真的很重要,我真心希望您能好好想想。”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还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她抿了下唇,“如果您想起了什么,麻烦您一定要联系我。” 男人没有说话,许沐又对他说了句抱歉,这才起身,踏着虚浮的脚步离开。 第十章 一路恍惚的从后院走到前面的古董店,恰逢门口也走进来一个年轻俊秀的男人,两人迎面撞上。男人下意识伸手去扶她,被她侧身避开。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还是礼貌的问她:“你还好吗?抱歉,刚刚是我进来得太急了,没看到,所以才……真的不好意思。” 许沐摇了摇头,语气很淡:“没事。麻烦你让一下,我要走了。” 男人连忙往旁边一让,她低声说了句谢谢,神色淡漠的离开。 何铭笙奇怪的看了眼那个远去的背影,刚往店里走了两步,店员突然急匆匆跑出来,手里拿了把湿漉漉的伞,看到他,叫了声小老板,然后又走到巷子,四处张望。 何铭笙问:“看什么呢?” 店员:“小老板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很年轻的女顾客?” 何铭笙点头,“看到了。” 店员指了指手里的雨伞,“她把伞给落下了。” 何铭笙略作沉吟,然后说:“没事,你先把伞好生收着,她要是发现自己丢了伞,肯定会回来找的。到时你再把伞给她就是了。” 店员想了想,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何铭笙转身走到柜台后面查看今天的账目,店员一边把伞挂起来,一边犯着嘀咕:“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进店不买东西,就进去跟老板说了会话,就把老板弄得冲我大发脾气,真是苦死我了。” 他嘀咕的声音很小,但在这安静的店内,还是被何铭笙一字不落的听了去。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你刚刚说,那个女人是来找我爸的?” 店员被吓了一跳,虽说这何铭笙一直以来脾气都很温和,平时看着都是平易近人的感觉,但毕竟自己抱怨是他爹,怎么说都有点不太好。 何铭笙温和一笑,示意他不要紧张,店员这才点点头,回道:“对啊,她一进来就问老板是不是姓何,然后就说要见老板。不知道刚刚说了什么,她出来之后老板就把我叫了进去,说以后不要让随随便便的人进来。” 可明明是他自己同意了的啊。 店员心想。 何铭笙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随即从柜台后走出来,“你把刚才那把伞拿给我一下。” 店员虽满腹狐疑,却还是依言把伞从外面的挂钩上取下来交给了他。 何铭笙接过来,临走前还是嘱咐了他两句:“你先在这好好看着,我出去一下。” 说完,他踏出店门,往适才许沐离开的方向走了去。 走了没多远,果不其然在前方的桥头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蹲在河边,目光无神的望着河里流淌的河水,指间夹着烟,正在静静的燃烧。 何铭笙走到她面前,站定。一片阴影投射下来,许沐终于有所察觉,动了下手腕,抬头看他,眉头不悦地皱起。 “小姐,你的伞。”何铭笙微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许沐狐疑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问客栈老板娘借来的雨伞,她站起身接过来,说了句谢谢,表情却有些疑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伞会在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这里。 何铭笙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显然已经不记得他了,于是提醒道:“刚才在古董店门口,我撞了你一下。” 许沐恍悟,事实上她依然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刚才在古董店她一直都没正眼看过他,依稀只记得自己跟个男人迎面撞了一下,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她不知道,也并不关心。 “我听店员说,你是去找我爸的?” 何铭笙站在她身边,冷不丁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成功让原本神情冷淡的许沐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终于拿正眼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高大的男人。 何铭笙穿着黑色风衣,人生得高,五官俊朗,眉目温润,和店老板何国安长得很像,只是他嘴角习惯性的噙着温和的笑意,看得出性格很好,至少比何国安要容易相处。 “我叫何铭笙,你呢?” “许沐。” 许沐?何铭笙皱了皱眉,这名字听上去有点耳熟。 然而不等他细想,面前的人已经主动开口:“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虽然是疑问的话,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让人不得不说好。这姑娘仰着头看你,眼里,脸上都是诚恳,但又不同于恳求,就是那股劲,让你没有说不的冲动。 “可以。”何铭笙微笑点头。 “你和你父亲,是什么时候到丽江定居的?” “十几年前。” “那在来丽江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来丽江之前,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何铭笙想,那时自己应该刚上初中,在b市后来家里不知出了什么事,父母带着自己匆匆退学,辗转去了好几个城市,每个地方都待不长久,最后来到丽江,记忆太久远,好多事现在都已经记不清了,最深刻的就是那些奔波不停的日子。 他很坦诚的回答:“记不清了。” 许沐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也是,何铭笙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那会儿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过了这么久怎么还会记得那些陈年旧事。 —— 陆景琛他们出现在桥上时,许沐正在和何铭笙在交换联系方式。何国安对她不待见,也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显然对当初的事情讳莫若深,她没办法从他那直接下手撬开话,只好转换战略,试试能不能通过何铭笙来帮自己得到一些信息,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移动。 江暖大声叫她学姐,两人抬头,许沐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陆景琛冷淡的目光。他看着她手里捏着的手机,还有站在她面前的何铭笙。 那种眼神,跟那天晚上她喝醉酒,趁着醉意吻了他之后,被他拉开时,一模一样。 她淡淡的笑着,心底忽然有点儿好奇。 在陆景琛眼里,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但无论怎样,都不会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何铭笙收起手机,问她:“你朋友吗?” 第10节 许沐笑了笑,没回答。她反手把伞收好,向他告别:“麻烦你帮我向你父亲转达一句话,有些事,不会因为年岁久远,没人愿意提起就会被翻篇。我还会再回来的,希望那个时候,他能够想起我问他的事情,并且,如实告诉我。” 说完,人已绕过他,往桥上那几个年轻人走了过去。 她一走近,江暖立刻贼兮兮的靠过去,小眼神贼亮贼亮,坏笑着朝已经转身走了的何铭笙努了努嘴,问:“学姐,那人谁啊?” 许沐不甚在意的说:“刚认识的一个人。” 江暖嘁了声,“刚认识就交换手机号码?我看那人明显是对你有意思吧?”她摸了摸下巴,表情倒是老成得很,跟平常一根筋傻不啦叽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不过我看那人长得似乎挺不错诶,应该也是个大帅哥吧?” 许沐兴致缺缺,“还行吧。” 江暖还想再问什么,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天要黑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许沐扭头瞥他一眼,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因为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目光平静的望着河面。 冬天天黑得早,才五点刚过没多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江暖没察出有什么不对劲,应着声不再八卦,四个人往回走。 —— 从丽江离开去到香格里拉,不仅意味着云南之行即将结束,也意味着几天之后,许沐就要跟他们分开了。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明明才认识不久,甚至可以说得上只是萍水相逢,却因为在旅途中的相互扶持,仿佛一下就成为了感情深厚的朋友。 也许正因为如此,不舍得分离,所以在香格里拉的这几天,江暖每天都会拉着许沐出门游逛,要她跟自己合照,当作纪念。 香格里拉的景点很多,素有“高山大花园”、“动植物王国”、“有色金属王国”的美称。 在香格里拉待了三天,最后一天的行程是去香格里拉最有名的景区——普达措森林公园。 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许沐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吵醒了。 她翻个身,闭着眼迷迷糊糊从床头摸过手机,连来电显示都没看,接通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边惊喜的声音:“surprise,亲爱的,生日快乐。” 原来是苏禾。 许沐足足怔仲了十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拿开手机瞄了眼日期,一月十号。 哦,原来这么快,她又老了一岁。 电话里苏禾还在噼里啪啦的说着话,大致就是本来想凌晨打电话,但担心她旅行白天太累吵到她休息,于是改为一起床就给她打了,还说什么礼物等她旅行回来再给她。 许沐静静的听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睡意渐渐消失,人也跟着清醒了。 实际上,她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的生日究竟是什么时候了。以前就说过,她这个生性淡漠,没什么朋友,对于别人的事情几乎不怎么上心,所以从来都不会记得身边人的生日,同样的,身边也没有人会记得她的生日。印象中,好像每次都是苏禾打电话给她送来祝福,她才会恍然记起。 哦,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好像自从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相继离开,日子对她来说几乎每天都是一样的,那些所谓的节日,生日,都跟她没什么很大的关系了。 在公园里逛了一整天,快到傍晚的时候回到酒店。 进屋前,江暖忽然拉着她,问她回房之后准备干嘛,晚上还出不出去。 许沐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飞去贵阳的航班,加上今天逛了一天公园,脚都快走残废了,自然没有再出去的心头,只想回房间好好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睡一觉。 她刚回答完,江暖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不等她再说什么,人已麻遛的跟她挥了挥手,进了自己的房间。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已经快八点了。 她擦着头发打开电脑,用数据线把单反连在电脑上,把这些天在云南几个地方一张张翻着看。 真奇怪,明明以前是个不喜欢拍照的人,这会儿才过了十几天,就成了个拍照狂魔,看到什么好看的,好玩的都会想拍下来,甚至还要拍得好看。 她摸着鼠标一下接着一下点击下一张,蓦地,停住了动作。 那是一张以蔚蓝的洱海为背景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子穿着白色长羽绒服和蓝色长裙,站在海边,长发被海风吹得盖住眼睛,她一边用手撩着长发,眼睛的望着镜头,嘴角扬起不同于以往淡漠时的笑容。 那是在离开洱海之前,她让陆景琛帮自己拍的。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看过他给江暖拍的照片之后,不得不说,他的拍摄技术确实很不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流的水平。 许沐还记得当她把单反递给陆景琛时,对方眼底的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戏谑。 许沐接过相机认真的看,随口回了句:“就是因为不喜欢拍照,怕以后死了连遗照都没有,所以就让你帮我拍一张。”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半开玩笑地说:“这张很漂亮,以后要真到了那一天,就用它了。” 这句话到底带了几分真意,几分玩笑,谁也不知道。 等她把照片全部弄好,才发现自己维持这个坐姿已经快一个多小时,脖子也酸痛到不行。 她把文件夹关闭,揉着脖子动了动,放在一旁的手机忽地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江暖叫她过去对面房间玩游戏的短信。 许沐笑了一笑,这小姑娘明明可以过来直接敲门,也可以打电话,却用了最不保险的方式——发短信,真是奇怪得可以。 手里却飞快的回了一个字——好。 最后一晚,玩玩也无妨。 换好衣服,她拿着房卡出门,来到江暖的房间,刚要抬手敲门,却发现门根本就没锁。 许沐轻轻一用力,门开了,屋里却没有开灯。 这很奇怪。如果在玩游戏,为什么不开灯?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手上一用力把门推开,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江暖?” 她压低声音叫了一声,手摸到墙上的开关,刚要开灯,前方忽然亮起了烛光,三个模糊的人影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中间的人手里推着蛋糕车,江暖在欢快的唱着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第十一章 一切来得太快,许沐甚至什么反应都来不及有,就这么愣在原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到她面前半米的距离,才停下来。 江暖大声的说:“surprise,学姐,生日快乐呀!” 眼前的烛火昏暗不明,她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可是很奇怪,眼眶竟然微微泛起热气,就连心里也难受得要命,很矛盾的心情。 印象中上一次热热闹闹的过生日,还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她跟着奶奶两个人住在低矮的房子里,她生日总是接近期末,放学之后苏禾跟她一块去她家,一进屋,满桌都是奶奶亲手做的热乎乎的菜。虽然没有蛋糕,但苏禾还是用自己生下来的零用钱给她买了一个美味的巧克力面包,吃饭之前,奶奶和苏禾都会给她唱生日歌。 这样的场景,太过久违,以致于她早已忘了自己应该是用什么心情去对待。 许沐怔怔地问:“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呢? 江暖笑嘻嘻的摸着鼻子解释道:“前几天帮你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然后算了一下,发现是今天,所以……是我就让我哥和景琛哥都假装不知道,想着晚上给你个惊喜,这样会更刺激。” 你看,明明是不太熟的人,明明是明天就要分开,有可能今后再也没有再见的几乎的人,却因为无心的一个举动,知晓之后便费心思给她准备一个惊喜。 她忽然有点想落泪。 这种冲动,早在很久之前,就几乎没有过了。 好像自从遇到他们之后,一切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很多她已经忘记了的情绪,全都在这些时刻冒了出来。 江暖又恢复成欢快的小黄莺:“学姐你赶紧许愿吹蜡烛。” 许沐闭上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安静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明明灭灭,仿佛有星光在浮动。 吹完蜡烛,屋里灯光亮起。 她把蛋糕切开,分给他们一人一块,但这蛋糕实在太大,切了四块之后还剩下一大半。 江暖转转眼珠,忽然就有了想法,她手上抹了层奶油,悄悄走到许沐身边,猝不及防的朝她脸上一抹。 立刻白了一大块。 因为江暖的主动,气氛立刻被点燃,许沐难得也有了玩的心思,就连程嘉阳也没逃过江暖的毒手。 陆景琛斜靠在门上看他们打闹,唇边渐渐浮起一丝柔和的笑意。 几个人在房间里追追闹闹,许沐很快就占了弱势,脸上和手上被糊了一大团。她心里不服气,恰好江暖停下来扶着膝盖在喘气。许沐赶紧抓了一大把奶油,叫她:“小暖。” 江暖刚抬头,就感觉面前一团白光飞了过来,下意识蹲了下去,而站在她身后毫无意识的陆景琛则正好被砸中,脸上白了一团。 场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绷着脸,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似乎有点生气。气氛无比尴尬,就连程嘉阳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更别提罪魁祸首许沐了。 许沐心虚一笑:“那个……玩玩而已,你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陆景琛把脸上的奶油抹下来,抽出纸巾擦了擦脸,闻言,玩味的勾起唇角,斜眼看她,“玩儿?” 略带着北京大老爷们的音腔,微微上扬的语调听得人心里沙沙痒痒的。 许沐刚想点头,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一块半大不小的蛋糕直接砸中了她大半张脸。 陆景琛耸着肩膀往后退了一步,抬手用拇指揩掉嘴角的奶油,挑起眼角,“好啊,那就陪你们玩。” 许沐心里直接炸了,陆景琛!我xxx你大爷的! —— 热闹过后,一切归为平静,屋里也只剩下一片狼藉。 收拾好凌乱的现场,许沐拿着江暖送给自己的礼物回了房。 时间已过了十一点半,明明想要早睡的念头此时却不知被抛到了哪个角落旮旯里,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把礼物搁在桌上,静静地盯着它看了会,嘴角不自觉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怎么办呢?她好像有点,开始依赖上他们带给她的温暖了。 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冷血淡漠,早已不再具备平常人都有的所谓七情六欲,痴念贪嗔,所以从来拒人于千里之外。 最初也只是抱着把他们当作旅途中同行驴友的念头所以才答应一起走,想着短暂的相处后就各自分开,谁也不亏欠谁,相忘于江湖。 可是现在好像有点不同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涌进脑袋,许沐有些烦躁,下意识不愿再想下去,每次都这样,一遇到这种问题就习惯逃避,从不愿意跟身边的人再有进一步的了解和深入,久而久之,情谊淡了,也就不用再想了。 她拉开阳台的推拉门,想出去透透气,刚踏出一步,就看到站在阳台另一端头,正在抽烟的陆景琛。 陆景琛住在她的隔壁,两人的阳台是相通的,也不知道酒店最初设计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如果这两间屋住的人互不相识,这样就太危险了。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抽烟的姿态一如既往的慵懒随意。两只胳膊搭在栏杆上,站在清冷孤寂的寒夜里,不知觉中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凉意。 似是有所察觉,陆景琛也很快转过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许沐大大方方的朝他笑了笑,关上身后的推拉门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 “这么晚了还不睡,有心事?”她歪着头问。 第11节 陆景琛吸了口烟,低头看她,“你不也一样?” “我是因为刚吃蛋糕撑着了。” 陆景琛挑着嘴角笑了下:“我也是。” 这人刚刚明明连蛋糕碰都没碰……哦不对,碰了,还砸了她一脸。 不过许沐并不在意这些,那句话本就是她随口问出来的,作为开启聊天话题的一种方式,至于他是不是真有心事。 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不再说话,一个人沉默的抽着烟,另一个人饶有兴趣的看他抽烟。 说实话,陆景琛抽烟的样子,有一种异样的性感。他人生得硬朗帅气,但身上又有一种书生隽秀的气息,抽烟的时候会习惯性的皱下眉头,眼睛微眯,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偶尔轻弹一下,一举一动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艺术感。 她忽然也有想抽烟的冲动,伸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再一摸,却发现打火机忘放进口袋了。 她又看了眼身边的人。 “喂。” 陆景琛偏头瞥她一眼,身侧的人却猝不及防的向前倾着身子,唇间的烟压在他嘴里燃着的烟头上,深深一吸,借着他的烟点着了。一阵风刮过,扬起她脸侧的长发,几缕发丝扫过他手背上的肌肤,又痒又热。 他还在怔愣之中,许沐已经夹着烟退开一步,倚着栏杆,隔着烟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眉目中似有挑衅。 得意得像只狐狸。 陆景琛拧起眉,神情复杂地盯着她。 她弹弹烟灰,吐出个烟圈,笑着说:“火机忘带了,懒得进去找。” 陆景琛轻哼了声,一副不想再跟你说话的表情,转过头不再看她。 许沐也靠着栏杆,把烟夹在手里,叫他:“喂,你好像都还没有跟我说过生日快乐呢。” 陆景琛哼笑:“这很重要?” 许沐点头:“很重要。” 陆景琛扭头看她,深邃的眼眸略带着探究的意味打量她,神情古怪。半晌,他才压着声音问:“为什么?” 许沐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小暖和程嘉阳都说了,你不说,对他们很不公平。”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明明这些天已经差不多摸清她的性子,不按常理出牌向来是她的风格,他怎么还会觉得她会说出什么其他的答案? 他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不知道,也不想再深究。 陆景琛极轻的笑了下,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可眼底的情绪却复杂万千让人看不透。 “哦。” 许沐觉着这人仿佛头脑有点问题,她让他给自己说句生日快乐,结果他回自己一句哦。 可是为什么想听他说生日快乐?不知道,也许正如她给出的理由,你看,你们三个人给我过生日,其他人都给了我祝福,那你为什么不给呢? 一点都不和谐不是吗? 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从许沐的口袋里传了出来。 这么晚了,谁还给她打电话? 许沐不耐的掏出来,一看,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应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手机号,但号码归属地是b市。 那人是谁,已经不用再想了。 等了这么多天,她还以为他已经把这茬忘了,结果,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许沐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按下拒听键。 “怎么不接?” 许沐将手机揣进兜,佯装若无其事地说,“打广告的传销电话,不用管。” 陆景琛似是笑了下:“大半夜的,打广告的传销电话?” 许沐淡淡的嗯了一声,显然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手机却又响了一次。 挂断。 再响。 反复几次。 陆景琛没由来的心浮气躁得很,掐灭烟头丢进烟灰缸:“我进去了,晚安。” “晚安。”心不在焉的语气。 陆景琛沉了沉眼眸,干脆利落的转身回了房。 关上推拉门的瞬间,阳台上的人背对着他,手机已经接通,放在了耳边。 他冷笑一声,用力拉上窗帘,终于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第十二章 门外。 许沐接起电话。 那边的人说:“沐沐,你在做什么?刚刚为什么一直挂我的电话。” 许沐声音淡淡的哦了声,没解释,反问他:“有事吗?” “今天是你的生日。”周恪声音低低地说,“最后一分钟,生日快乐沐沐。” “谢谢。” 周恪深吸了口气,耐着声音说:“沐沐,你非得要跟我这么客气吗?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沐冷声打断:“周恪!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挂电话了。” “等一下。”周恪也知道他差点就说了不该说的话,很快反应过来,懊恼的抓了抓头发,试图转移话题,“你在外面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嗯。”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周恪沉了声音:“沐沐。” “是真的不知道。”许沐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去。” 周恪软了语气:“过年前能回来吗?”顿了顿,又道:“不许说不知道。” 许沐笑了笑,带着淡淡的嘲讽:“也许吧。” 周恪知晓她抗拒自己的情绪,也不敢再逼得紧,事实上这已经算是他印象里她给自己做出最大的妥协了。 “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到时候等你回来了,我拿给你。” 许沐冷笑着勾起唇角:“周恪,你明知道我不会要。” “就这一次。”周恪难得的换上了略带恳求的语气,“你几年没回来过,这就算作是我送给你的回国礼,生日礼还有新年的礼物。” 他深谙许沐的性格,向来吃软不吃硬,也正因如此,所以许沐才会更加抗拒他的靠近。 好像怕她反悔似的,不等她回答,周恪便快速的说:“那你早点睡,什么时候玩累了,回来记得告诉我,到时我去机场接你,晚安。” 说完,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许沐面无表情的按下电源键,反手将手机揣进兜,回头,身后的房间已是一片漆黑。 —— 从香格里拉离开后,许沐又独自去了贵阳、重庆、雅安、成都和西宁这几个城市,第九天的时候,直接从西宁飞西藏。 早上在机场候机,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许沐从附近的星巴克买来一杯咖啡,拿出手机翻看朋友圈。 事实上她微信里的好友很少,除了苏禾,还有以前国外的邻居,最近添加的还是江暖。而且她也不发朋友圈,也很少看别人的动态。作为一个不热爱社交的人来说,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把自己的行踪和生活状态暴露在别人面前的行为。 往下翻了一页,除了苏禾最近发了几条关于工作的抱怨,再往下就是江暖两天前更新的一条行程动态,一张机场的配图和一句话——最后一站,心心念念已久的西藏。在那之后,再没有动态更新。 刚分开那会,江暖会在每天晚上在微信上把他们白天旅游时拍的照片发给她看,顺便聊一些各自在旅途中的趣事,她偶尔也会在照片中看到陆景琛的身影,那个人要么就是在低头抽烟,要么就是在发呆,几乎所有的都是侧影,没有一张正脸。 问江暖,小姑娘神叨叨地说:“景琛哥他最不喜欢拍照片了,这些还是我假装拍风景的时候,偷偷把他的侧影拍进去的。” 嗯,又有一个相似之处了。 上机时,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机票,忽然低头笑了下。 这次,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偶遇上呢? —— 下了飞机后,坐上去酒店的大巴,许沐就被窗外的雪山湖泊、蓝天白云给吸引住了,即使是在寒冷的冬日里,拉萨依旧美得令人窒息,纯净蔚蓝的天空仿佛一块璞玉,给人不真实的美好。 许沐选的酒店就靠近布达拉宫,不仅地理条件优越,距离布达拉宫、罗布林卡、大昭寺都不算远,步行就可以到达。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布宫西南侧的药王山十分近,方便她看日出与日落。 办理完入住手续,时间还很早,许沐回房换了件衣服,便背上单反出了酒店,打算先去西藏博物馆转一圈。 西藏博物馆不需要门票,直接通过安检就可以进去。 这个点来博物馆参观的人并不是很多,许沐慢悠悠转悠了一圈后就出来了。 西藏博物馆的对面就是罗布林卡园林。 许沐买完门票进去,刚走没多久,就被园内一种形状奇特,花瓣上的图案特别像蝴蝶的花朵给吸引了视线。旁边有旅游团的导游在给大家讲解,这种花朵的名字叫做“蝴蝶花”,另外,它还有一个特别美的别称,叫做——‘三色堇’。 这个名字,许沐并不陌生。 传说,三色堇有着许多浪漫动人的爱情故事,忘记在哪看到过一句话,“三色堇的三片花瓣,一片是真,一片是善,一片是美,花心是爱”,寓意美好。 而且听说,它不仅是波兰的国花,就连意大利人也将其作为思慕想念之物,故也称为姑娘之花。 从罗布林卡园林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温度也像是坐上了飞机,直线下降,冷风一吹,即使身上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也冷得瑟瑟发抖。 第12节 许沐不敢再外面多呆,一方面怕产生高原反应,另一方面是因为今天一天都没有休息过,坐飞机再加上后来走了这么久的路,想着今晚早点睡,明天再接着出去逛。 —— 大概是因为睡得早,加上确实太过劳累,许沐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就醒了。 收拾好东西再次出门,今天安排的行程是去大昭寺。 来之前,许沐就在网上查过,知道大昭寺上午一般都只对信徒开放,一直到中午十一点才会给游客开放。她一看时间还早,就决定先去八廓街转一圈。 八廓街上到处是手拿转经筒、或者是磕长头的朝圣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无比的虔诚安详。听说这是因为藏族人民认为:以大昭寺为中心顺时针绕行“转经”,可以表示为对供奉在大昭寺内的释迦牟尼佛像的朝拜。 在八廓街转了几个小时,许沐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大昭寺赶去。 大昭寺每日对外来游客的开放是有限制名额的,许沐排了好长的队,才终于买到了票,顺利进了寺内。 在大昭寺的主殿内供奉的是释迦牟尼的十二岁等身像,听闻这座佛像被藏族人民认为是整个拉萨的中心。 所以在大殿中参观时,许沐不自觉也变得十分肃穆,神情虔诚的拜着佛相。 在主殿之上是大昭寺的金顶,在这里可以俯瞰大昭寺广场和远眺布达拉宫,还可以看到大昭寺门前跪着的藏民,每个人都在专注而又认真的叩拜着,场面震撼人心。 她忍不住举起相机,却在手指即将要按下快门键时,愣住了。 镜头里,叩拜着的藏民们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他侧身而立,逆着光,看不清面容,眼睛看着远处,双手随意的插在兜里,竟意外的没有在抽烟。 画面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没动,她也不愿再动。 很奇怪的,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闪进她的脑海里,全中国有十三亿人民,你和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相遇的概率就是十三亿分之一。一个小到完全可以忽略的数字,可是它却真实发生了,而且,不止一次。 她从来不相信世人们所说的命运,和缘分。可是现在,她有种怪异的念头,你说,这世上到底存不存在一种叫做“命中注定”的东西呢? 过了会,镜头里终于出现了其他人。 江暖兴致冲冲的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把手里的东西拿给他看,他把东西接过来,脸上像是在笑。 许沐放下相机,手撑在石板上,恶趣味的勾起唇角,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她不叫他们,这次偶遇会就此无疾而终,还是——会有其他的转机呢? 江暖适才是去寺内拜菩萨了,并且还求了三个香囊,她自己留一个,一个送给了程嘉阳,最后一个给了陆景琛。她知道陆景琛不信任何教,但也许是出于对以前事情的顾及,她真诚的希望他能够完全放下,所以还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愿望。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程嘉阳在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视线无意中一转,就看到了寺顶那站着的人,他不确定的揉了揉眼睛,“那里站着的那个人,怎么这么像许沐啊?” 陆景琛拿着香囊的手一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江暖激动的声音:“哪哪哪?真的是学姐吗?” 程嘉阳扒拉开她扯自己衣袖的手,有些无语的指了指寺顶的方向:“那里,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只是觉得身形有点像,而且感觉——她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 江暖连忙抬头去看,仔细辨认,还真别说,这身形,一举一动还真的像,但奈何隔得太远,看不清脸还是不能确定。 正在这时,寺顶站着的那人也抬起手,朝他们挥了挥。 这下是真的确定了。 “我的天,真的是学姐啊!学姐竟然也来了拉萨,真是缘分啊!”江暖激动的拿出手机就要给她拨电话。 陆景琛也顺着看了过去。 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而且太阳如此刺眼,什么都看不真切,可陆景琛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并且他十分确定,上面的那个人也是一样感觉到了,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人此时的表情。 略带挑衅和狡黠的眼神,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淡漠,眼睛微微眯着,也许还会在心里说他什么坏话。 至于说的什么,谁知道呢? 电话接通,江暖便兴奋的问:“学姐学姐,真的是你吗?” “嗯,是我。”她微微笑,心道,果真,还是另有转机的对吗? “学姐你竟然也来拉萨了!真的好巧啊!你逛完了吗?要不要下来跟我们一起?我们在这里等你?” “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相约不如偶遇。 既然遇上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你说呢? 第十三章 楼上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她从大门走了出来。 仿佛为了映衬这个景色,她穿了一身的白色,金色的阳光下,衬得整个人更加白皙柔软。 等终于来到他们面前,陆景琛才得以看清她的面容。 分开十天,明明不算久,可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她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脸色有点异样的苍白,下巴也更加削尖,好像是瘦了。 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然而在恍悟过来自己想的都是些什么后,这才觉得懊恼,真是见鬼了,他干嘛要去注意这些东西? 在他打量许沐的同时,她也在看他。他的皮肤变得更偏小麦色了,好像正因如此,脸部的线条更显得硬朗□□,有种英气的帅。 江暖开心的抱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说:“真开心,竟然在最后一站的时候还能遇上学姐你,我们还真是有缘。” 程嘉阳在一旁嗤笑,半开玩笑地说:“你该不会是故意跟在我们后面来的吧?要说这么巧能偶遇上,我反正是不相信的。” 江暖扭头瞪他,一脚踢过去,“哥你瞎说什么呢?再开学姐的玩笑我打死你。”说完又回头看许沐,而后者脸上没什么变化,仿佛根本没把程嘉阳的话听进去。 江暖又问了她几个问题,例如她住在哪个酒店,准备在这待几天之类的问题,结果发现竟然又跟上次在昆明一样,他们入住的酒店也是她在的那一家。 如果对方不是许沐,江暖也都要怀疑是不是见鬼了。 大昭寺已经逛完,恰好也快到了吃午饭的点,于是商议之下,几人打算步行到附近的久负盛名的光明港琼甜茶馆吃午饭。 江暖正在向旁边来往的当地藏民问路,许沐站在她身边,忽然回过头来,陆景琛一直在看她,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两人目光对上。 他略有些不自然地想要佯装只是不经意,谁知对面那人却弯起唇角,冲他眨了眨眼。 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 —— 因为好不容易又遇上,这天晚上又玩到很晚才回到酒店,各自回房休息。 许沐洗完澡,便躺在床上看手机,过了一会儿,忽然感觉鼻子痒痒的,像是要打喷嚏的前兆,而且头也有点昏昏沉沉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很疼,喉咙也有点堵,呼吸不上来。 疑心是犯了高原反应,许沐忙把手机放在一旁,挣扎着起了床,从行李箱里翻出提前准备好的抗高原反应的胶囊吃了几粒,然后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希望睡一觉起来就会好。 但不知是不是晚上在外面逛的时候受凉了,有种要感冒的迹象,喉咙干涸得厉害,疼得像是要冒烟。 迷迷糊糊像是睡了一觉,等再醒来一看时间,却才刚过半个小时。 她按着疼得快要爆炸的头,掀开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拿起床头的杯子想要倒杯水喝,结果脚下不知道勾到什么,一个重心不稳,人直接摔倒在地,手里的玻璃杯也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动静大到隔壁的陆景琛都听到了。 说来也奇怪,这酒店的房间看似装潢高档,实质上隔音效果一点都不好,相邻的房间动作稍微大一点,隔壁就都能听见。 陆景琛刚脱了外衣准备睡觉,听到隔壁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直觉有什么事发生,不多想,人已穿上外套,出了门。 许沐本就人难受得厉害,这一摔更是把人都摔懵了,脑袋昏昏糊糊,想站起身奈何一点力都使不上来,身上滚烫,和这冰凉的地板紧紧相贴,冰火两重天带来的痛感灼入肌肤,让她连想死的念头都有了。 陆景琛敲门许久不见人来开,于是下楼叫来工作人员帮忙用房卡把门给打开了。 他一进去,就看到床边的地板上,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几步跨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许沐?”他压低声音叫她,当手触碰上她的肌肤,立刻就被那灼热的温度给烫得缩回了手。 “许沐,醒醒。”他半跪在地上,一手绕过她纤细的腰身,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人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许沐这才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还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虚弱的笑了下,半开玩笑地说:“陆景琛?看来我真的快死了,都出现幻觉了。” 陆景琛紧拧起眉毛,颇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你发烧了,我也不是你的幻觉。” 说完,人已利落的把她打横抱起,平常看着她就觉得很瘦,没想到抱起来也是一样,轻的跟块没重量的棉花似的。 他弯下腰,动作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大概是照顾到她现在是个病号,说话时声音也不自觉柔了几分:“你先躺着,我回房去拿药。” 许沐有气无力的‘嗯’了声,人难受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床深陷下来,有人把她抱起来,紧接着,一颗药丸塞到她嘴边,她顺从的张开嘴接住,然后喝下温水。这样反复几次,陆景琛终于把她又放了回去。 许沐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他手里拿了一大把各色各样的药盒,也不知是治什么病的。 他又从浴室里拿出来一块热毛巾,敷在许沐的额头上,这才重新坐下来,问她:“感觉怎么样?” 许沐看着他轻轻的笑了下,如实回答:“比刚刚要好了,谢谢你。” 也许生病真的容易让人变得脆弱,柔软,此时的许沐看起来跟平常假不正经,又淡漠清冷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她躺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烧得通红的脸,还有那双盈满薄雾的眼睛,安静乖巧得像只小白兔。 “不客气。”他道:“你好好休息,安心睡一觉明早起来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许沐动了动身子,睁着眼盯着他看:“你看上去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陆景琛也不隐瞒:“嗯,我以前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 “在这里?”许沐来了兴趣,事实上也是因为很难受,想要通过跟他说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景琛静默了几秒,神色变得冷淡,很显然并不想多说,“没干什么。” 看上去又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许沐也不再深究,两人没再说话,时间慢慢的流逝。 她看着他,忽然问:“陆景琛,能说说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陆景琛瞥她一眼,“实话还是假话?” 她笑:“都可以。” 陆景琛笑了下,慢条斯理地开口:“假话是,你很好,无可挑剔;实话是,除了在画画方面很有才,没有其他优点。” 许沐也笑,像是早已料到不会听到什么好话,过了会,她突然幽幽地开口:“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听过你。” 当初程嘉阳问她以前认不认识陆景琛,被她忽悠过去了,事实上,那个问题的答案是——认识。 第一次听说他,是刚进校时,在建筑学院开学典礼上,学院里一位很有名的导师,人称沈老,提过陆景琛的名字,说他虽然只在学校读了一年,却是学院里百年难得一遇的设计天才。再后来她有幸成为沈老手下的学生,于是便知道了更多关于他当初在校时的风云事迹。 许沐看过他刚进校时的一些作品,虽然那时他也不过才十六七岁,可比当时的许沐确实要好太多。 她那时也很佩服他,但并没像江暖对她一样,把他当成偶像或是努力的目标,因为早在高中刚毕业那会,她就对设计界一位名为lvin的神秘设计师有着近乎崇拜的情感,他虽然出名,但从来都不公开自己的个人信息,媒体关于他的报道也很少,他长什么样,真名叫什么,多大,都不知道。 在那个暑假,许沐把他参加比赛的作品都找出来看了又看,她一直努力着,希望能有一天达到和他一样的水平,最后有机会和他见上一面,不为任何,仅仅是单纯的,想要近距离接触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信仰。 只是很可惜,在她刚出国不久,就有新闻传出,lvin从此将退出设计界,不再参加任何比赛,也不再出任何作品。许沐一直不相信,直到后来真的再也没有见lvin出过任何新作品,也不见关于他的消息,她才醒悟过来,她的偶像已经离开了这条道路,在她还处于努力之时。 陆景琛确实很好,但在她心中,没人能超越lvin。 第13节 许沐也见过他在校时的照片,但印象并不深。 而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天才师兄的真面目,却是在几年后,而当时的情况也非常的乌龙。 那会她刚到国外没多久,对那边的环境并不熟悉,加上没什么朋友,大部分时候都是独来独往。有一段时间,在学校附近出现了一群黑人小混混,经常在晚上抢劫路过来往的学生。 许沐平时很少关注这些八卦新闻,没什么警惕念头。有天晚上她从外面回来,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蒙住眼睛捂住嘴巴,给拖进了黑胡同儿里。 许沐怕极了,想挣扎奈何对方力气太大,而且人多,根本使不上劲。她以为他们只是想抢钱,直到有人突然把她压在地上,并开始动手撕扯她的衣服,许沐菜幡然醒悟,开始拼命挣扎。 她咬住对方的手,趁那人吃痛松开时,尖叫着呼救,希望巷子外面有人能听见,然后进来救她。 被她咬伤的男人恼羞成怒,再次扑了上来,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巷口传来一个低冽的男音:“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黑人停下手,转头一看,发现只有一个人,还是个体格不如他们当中任何一个的华人,顿时嗤笑了两声,用英语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那人从巷口走进来,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将一个挡在他面前的黑人手腕给掰断了。 后来自然是一场恶战,虽然男人确实厉害,但终究抵不过他们以多敌一,身上也受了伤,最后还是警察及时赶来,才彻底安全。 到警局录口供时,许沐整个人还是懵的,等她彻底缓过神来,才发现那位救她的男人已经离开了。 她问警官对方的名字。 陆景琛。 很熟悉的名字。 一瞬间,思绪就被拉回到了许多年前,那张隐约有着记忆的,英俊硬朗的脸和记忆里那个青涩稚嫩,满脸学生气息的男孩重叠,许沐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跟她‘师出同门’的那个天才师兄。 然而可惜的是,他没有给警方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所以在那次之后,许沐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他了。 那段往事被她一直搁置在心底,从未跟任何人提起,随着时间也逐渐淡忘了,直到半个多月前,她上错车,在后视镜里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直沉寂的心,倏然变得鲜活。 第十四章 第二天起来果真要好了很多,收拾好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从隔壁房间出来的陆景琛。也许是因为昨晚他的帮忙,许沐对他的态度不知觉中已有了改观,微微笑了下,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昨晚她烧得迷迷糊糊,依稀记得好像自己跟他讲了很多,关于大学,关于梦想,最后的最后,在她朦朦胧胧中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好像也对她说了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而陆景琛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是昏乎之中,感觉有人在探自己额头的温度,然后对她说了晚安。 在布达拉宫转了一天,晚上回酒店的路上,正好看到当地的居民在举行晚会,一群人围坐在草地上,中间是用架子架起来烧着的火堆,有点像外国的篝火晚会。 藏民们很热情的邀请他们加入一起,几人看时间并不算太晚,而且这晚会看上去很有意思,于是欣然同意,一个挨着一个坐了下来。 有穿着藏服的年轻女孩在中间给大家唱藏语歌曲,清脆如黄鹂般的音色,在这夜晚之中显得格外动听。 有人倒了当地最有名的青稞酒给他们喝,许沐接过来喝了一口,口感很好,原本就对酒有特殊情感的她忍不住又喝了几口,一碗见底。她起身凑到那倒酒的小伙身边,笑着让他给自己再倒一碗。 她一起身,陆景琛的身侧空了出来,仿佛哪里也跟着空了。 小伙说,他给他们倒的是已经埋藏了三四年的陈酒,呈蜜状,饮用起来味道很浓,香气袭人。 许沐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脸上露出满足的笑。难怪她觉得这酒这么好喝,就喝了几口而已,就已回味无穷,简直欲罢不能。 她索性就盘腿坐在那小伙旁边,一边喝,一边听他讲这酒的酿制步骤,还有许多当地的趣事。 她听得兴致很高,脸上始终漾着明眸的笑容,面前绚烂的火光都仿佛失了色。而在她侧对面的陆景琛无意间看见后,心情莫名变得烦躁。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站起来,手牵着手围着火堆跳舞,许沐也被身边的小伙拉了起来,大家热情很高,对面的江暖也兴奋的叫她一起,推却不下,许沐只好顺应大家的脚步,和小伙手牵着手开始跳了起来。 她本就喝了几碗酒,加上又突然蹦跶着剧烈运动,跳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头有点晕,胃里也在翻滚,想吐。 担心再跳下去真会吐出来,许沐赶紧跟旁边的人低语了两句,松了手,退出人群,往旁边的小河走了过去。 本就在人群之外没有参与的陆景琛眯起眼睛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犹豫片刻,终是迈出脚步跟了过去。 许沐在河边蹲下来,合起双手掬了点水拍在脸上,刚缓和了点,陆景琛低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大晚上用冷水洗脸,想再发一次烧?” 许沐回头,“你怎么来了?” 他不答,把手里的矿泉水瓶递过去,眉头微蹙:“先喝水。”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眼水瓶,刚想起身,却因为用力过猛,眼前忽然一阵发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陆景琛手疾眼快,伸手捞过她的腰,一用力,就把人抱在了怀里。 “小心。” 他人比她高了二十多公分,许沐没穿高跟鞋,头恰好到他胸膛这,被他这么一“抱”,脸埋在他胸前,吸气呼气间都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还有一点薄荷香味。 她也没挣开,事实上不过是因为真的难受,头痛,又恶心,刚才那一下她差点就以为自己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心跳也快到不行。 “你先别动。”她闷闷地说,“让我靠会,我头晕。” 她的呼吸很重,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听得更加清晰。 陆景琛难得的顺着她的话没动,只那搂着她腰的手很快放了下来,两人就这么站着,任她靠着自己。 过了会,许沐终于缓了过来,她从他怀里退开,抬手揉着太阳穴,“谢谢,我好多了。” 陆景琛看她一直皱着眉头,低声开口问:“要不要先回去?” 许沐正在揉太阳穴的手一顿,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勾起唇角,笑容意味深长:“跟你?回去干嘛?” 陆景琛怔了下,很快恢复正常,冷笑着说:“你别想多了。” 她‘哦’了声,无所谓的笑了下,“过去继续玩吧。”说完,人已越过他,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大家已经没在跳舞了,有人在表演节目,是独属于藏族的风格舞蹈。适才那小伙身边的位置还空着,看两人走过来,他还伸手朝许沐挥了挥,示意她坐过来。 许沐刚要往那边走,肩上忽然搭上来一只手,力气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按着她在程嘉阳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她扭头看他,后者却一脸坦然,任她打量,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火堆,连半点余光都没分给她。 到最后离开时,江暖酒劲上来,她本就酒量不行,加上这青稞酒刚喝的时候很像饮料,不知不觉就喝了几大碗,人迷迷糊糊醉了过去,趴在程嘉阳背上语无伦次的嘟囔着。 陆景琛和许沐两个人慢腾腾地跟在后面走。 快到酒店时,许沐要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烟。这会儿已经很晚了,酒店附近也没什么人,公路两旁的灯坏得都差不多了,只剩下几盏还顽强的亮着,光线很暗。 陆景琛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走,他对这里很了解,拉萨的治安并不是很好,尤其是晚上。他让程嘉阳先送江暖回酒店,自己则陪许沐一块去便利店。 许沐挑着眼角笑:“担心我?” 陆景琛瞥她一眼:“不买就回去。” 嘁,没劲。 —— 买完东西回到酒店,大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两人走进电梯,许沐倚着角落站定,歪着头看他按下楼层,忽然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陆景琛站在她对面,“再过几天。”又问她:“你呢?” 她笑着摇了下头,没说话。 电梯缓缓上升,一阵突兀的铃声打破了周围安静的气氛。 许沐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皱了下眉,但还是接听了。 整个电梯里就只有她偶尔回应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每次都是很简洁的“哦”“嗯”之类的词,但那边却好像毫不在意,一直滔滔不绝的在说,依稀间听得出是个男音。 陆景琛在一旁静静地盯着她看,眼眸深邃。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许沐淡淡的说了句“我到了,挂了。”,不等那边回话,人已利落的挂断电话,率先走了出去。 到了房门前,许沐拿出房卡刷开门,正打算对身后的人道句“晚安”,结果刚一回头,“晚”字还没说出口,身后的人一手托住她的脖子,把人推进屋里,按在门上,劈头盖脸的吻了下来。 房间里没开灯,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唯有耳边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周围越来越暧昧的气氛才最真实。 陆景琛紧紧的搂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按,压着她的唇,舌尖轻易探进去,和着她的用力缠绕。 许沐没拒绝也没回应,双手抵在他胸前,就这么仰着头接受他的亲吻。 事实上那只是因为她脑袋还是懵的,这一切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她完全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 陆景琛稍稍松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眼睛紧锁住她的脸,低哑着声音问:“许沐,你敢不敢?” 你敢不敢?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对白,只是角色对调了一下。 黑暗里,良久的沉默,久到陆景琛都以为她要说出跟他上次一样的话时,她忽然无声的笑了。 许沐踮起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仰头迎了上去。 “我为什么不敢?”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巧笑倩兮,明明嘴里气喘到不行,还挑逗般咬着他的耳垂,对准他吹气:“倒是你,陆景琛。” “你玩得起吗?” 419而已,不过就是明早起来,谁也不认识谁,此后互不干涉。 有何不敢? 如果说之前的行为只是他一时的头脑发热,冲动而为,那现在,他已经没了回头的退路。 两人在黑暗之中双双倒在床上,身上已接近□□。 他的手掌所到之处全都像着了火般滚烫灼热,明明前戏很足,火候恰到好处,他却一直磨着她不肯进去。 直到她难耐的□□出声,他才沉沉一笑,掐住她的手高举压在头顶,低6头吻住她嫣红的嘴唇,腰往前重重一送。 一切如此圆满。 疯了吗? 也许是。 那就一起吧。 一起,彻底疯狂吧。 第十五章 阳光大剌剌地照进房间,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灰尘颗粒,过了好一会儿,床上熟睡的人终于有了动静。陆景琛抬起手臂横盖住眼睛,另一只手循着直觉往旁边一摸。 空的。 第14节 他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地上凌乱的衣物,属于许沐的东西早已不见了踪影,视线再往边上一扫,那原本立在衣柜旁的行李箱也消失了,屋里一片静悄悄,恍若她从未出现过。 当真符合她洒脱又凉薄的性格。 回想起昨夜的疯狂和激烈,以及他冲进去的刹那,感受到的那一层阻碍,陆景琛竟还有些不可置信。 身下的人对他的怔愣毫不意外,明明疼得眉头深皱,嘴里却依然平静而又嘲讽的说:“怎么着?没想到?还是——怕了?” 他承认,在冲动战胜理智的前一刻,他的心底一直认为她在这方面应该是有过经验的,毕竟她撩拨自己的手段看上去像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这是他对她的偏见,无可否认。 但更奇怪的是,明明当初的他心底对此充满不屑,未料最先冲动的,却还是他。 看到她深皱的眉头,他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好似自己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甚至有一瞬间升起了想就此打住的念头。可耳边她压着嗓子的喘息,还有那双搂住他脖子的柔软无骨的小手,以及她言语的挑衅,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用力拉着他不让他离开。 他压住她的手,俯下身含住她娇嫩的唇瓣,重重的吸吮:“我怕你哭。” 后来的一切出奇地顺利成章,他们之间仿佛有种天然的契合,纯粹而又神秘。 事毕后,他靠在床头抽烟,她在黑暗之中靠过来,毫不客气地伸手夺走他手里的东西含在嘴里,吸了一口后,又还给他,语气嫌弃地说:“真难抽。” 陆景琛低沉地笑了下,半晌,才开口问她:“你什么时候走?” 许沐从床头摸过自己的烟点上,顺手把壁灯给打开了,闻言手顿了一顿,吐出烟圈斜眼看他,淡笑着反问:“这是你今晚第二次问这事了,怎么,舍不得我?” 陆景琛眸光沉沉地盯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许沐转过头不再看他,含着烟猛吸了两口,反手摁灭在烟灰缸里,敛了笑冷声说:“今晚的事只是一场□□的游戏而已,陆景琛,别告诉我你较真了。” 她的这句话成功地让陆景琛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最后的结果就是,许沐又被他拉着来了好几次。即便她表面刚硬得像是坚不可摧,但到底是个女人,加上又是第一次,很快就支撑不住,咬住他的肩膀微带着哭腔让他快点。 床上床下表里不一的女人最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尤其像许沐这种平日里看上去既淡漠又清冷,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入得了她的眼。 没在她房间里呆很久,陆景琛很快穿好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进浴室洗澡换好衣服,出来一看时间,才刚过九点半。 不难猜出,那女人走得到底有多早,以致于他一点意识都没有。 江暖昨晚喝醉了,今早也是一睡睡到大天亮,磨磨蹭蹭洗漱完也快九点了。 一起出门去吃早餐的时候,程嘉阳突然提起今天怎么不见许沐,陆景琛才从江暖这里知道,原来许沐早就决定今天离开。 江暖下巴磕在桌上,懊恼的捶着脑袋说自己昨晚不该喝这么多酒,不然今天就可以去送许沐了。 陆景琛忽然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江暖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抬手一边摸一边问:“景琛哥,怎...怎么了吗?” 他低头笑了下,“没事。” —— 从拉萨回来后,许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来的手机号注销,办了个新号。 苏禾接到她的电话时,还在那头调侃道:“亲爱的,你该不会真在路上惹到什么烂桃花了吧?一回来就把手机号给换了,怕人找上门啊?” 许沐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说了句晚上一起吃饭,就把电话给挂了。然后,她又翻到何铭笙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大致意思也是让他存下自己的新号码。 那边回了个好,随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没再联系。 无可否认,她换号码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跟陆景琛他们永远的告别,她一直以来都很清醒,尤其在发生那晚的意乱情迷之后,她就知道,就算自己不舍得割掉与江暖的友谊,也不得不这样做。 他们的相遇本就是一场意外,b市那么大,此前并无任何牵扯的人要遇上的确是件难事,许沐坚定的认为,没必要让彼此今后的生活再发生任何交集。 公寓已经装修好了,许沐回来后没几天就琢磨着搬进去住。她行李不多,收拾收拾,一个行李箱一个手提包就差不多装完了。 下午,苏禾开车从公司赶回来,帮忙把她的东西放进尾箱,等到了小区楼下,家具公司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前前后后忙碌了几个小时,终于把一切都给布置好。许沐送走家具公司的员工,一回头,苏禾正在屋里到处转悠,一会儿走到阳台那往下看,一会儿又上旋转楼梯到二楼打量。 “你这的环境也太好了吧,简直比我那要好一百倍啊,怪不得你着急要搬过来。要我能住这么舒服的地方,我也不愿窝在那破烂地方。” 这小区周围环境好,安静而不喧嚣,距离市中心也不远,交通便利。加上位于黄金地段,地价高,房子面积大,分两层,租金自然也很高。 许沐拿出衣服挂进衣柜,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要愿意,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苏禾从外面进来,大剌剌地往床上一躺,叹着气说:“我也想啊,可那破公寓我交了两年的租金,要是现在搬出来,就相当于白给了那房东一年的钱,不甘心。” “那我无能为力了。” “唉。”苏禾想到什么,手撑起头看她,问:“你付了多久的租金?” “一年。” 一年的租金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过许沐还是能够支付得起的。 刚出国那会,她就经常会接一些设计私活赚点零钱,平时学习也很努力,每年都能拿到全额奖学金。后来又被导师推荐到当地一家有名的建筑事务所实习,对方给出的工资很高,许沐平时花销很少,这些钱都存了下来,最初是想留着回国后孝敬奶奶,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那些钱也失去了意义。 从那之后,这世上就再没有牵念她的人,而她也失去了最后的那份牵挂。就算是回到了曾经所谓的家乡,她依然像个孤独的流浪者,没有归处。 许沐把东西整理好,一回头,那叹着气的人正来回晃荡着两条腿,脚上的高跟鞋要掉不掉的,一点平日里在电视机面前的女神形象都没有。 许沐走过去,踢了踢她的脚,在旁边坐下,饶有兴趣地说:“要是被你那些粉丝看到你这副样子,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继续把你当作自己的女神。” 苏禾进电视台有几年了,最开始只负责做一些幕后的工作,又累又辛苦,吃力不讨好,还一点都不出名。后来是有一次机缘巧合,原本负责要录直播采访的那位女主播突然闹肚子进了医院,因为事发突然,大家都没做好紧急措施,一时之间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主播上场。 正当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苏禾当时的上司忽然回头,看着她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决定,让她代替那位主播上场。 苏禾形象不错,虽然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五官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加上皮肤底子好,又白又嫩,稍稍打扮一下也很上镜,颇有一番别致的美。 恰逢这次直播要采访的对象是当时很火的一个男明星,收视率不用说,自然很高,而苏禾虽然是第一次上镜头,临场表现却很好,从容不迫,和男明星的问答互动也非常得体,气氛很好。 采访过后,电视台照例发了微博,随后那位男明星也转发了,顺手还艾特了苏禾,对她大夸特夸,节目的收视率也因此大增特增。此后,电视台便开始重视培养她转战幕前,而苏禾也不负众望,越做越好,以至现在她已经是电视台的主力,被网友们称为“美女主播”,并奉为“女神”。 苏禾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瞅了瞅干净整洁的卧室,全都是黑白的搭配,真符合许沐一贯的审美。“都整理好了?” “好了。” 苏禾眼睛一亮,弯腰把鞋穿好,理着衣襟把她拉起来,囔囔道:“那赶紧儿的出去吃火锅,说好的,你请我。” 两人麻利的收拾好东西拿包出门,走到门口,看到对面紧闭的房门,苏禾提议:“要不要去跟你的新邻居先打个招呼?” 这栋楼就这一层只有她和对面两家住户,想来大概是因为内部的建造,空间大,设计精巧,不像普通的公寓,倒像是小型别墅。而且虽然是对门,但两家的阳台却是连着的,只不过中间相隔了一小段距离。 照理说,她今天搬进来,叮叮咚咚搬家具的各种响声对面怎么着也不会听不到,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开门出来看一两眼,这种情况,要么就是没人,要么,新邻居的性格也跟她一样,对人际关系并不热衷。 许沐反手锁上门,漫不经心地说:“下次再说,先去吃饭。” —— 很快就到了除夕。 许沐最后还是耐不过苏禾的软磨硬泡,答应跟她一起回乡下老家过年。 回乡下的前一天,两人约着去商场逛街买点过年的东西和礼物回去孝敬老人家。在服装区帮苏母买衣服的时候,许沐在前头一件件的挑,苏禾就跟在她身后给出自己的建议,嘴里还一直絮絮叨叨说着苏母前儿个跟她说的话。 她掐着腰,绘声绘色地学着苏母的语气和表情把那番话给复述了一遍:“哎哟,沐沐那小丫头回来啦?这不正好,我好久没见她,这几年也怪想这丫头的。这样,你把她叫到咱家来一起过个年,一起热闹热闹,到时候我多准备点她爱吃的菜,就当给那孩子接接风。”顿了顿,又絮絮地嘀咕了几句:“那外国人又不像咱每年过春节,这孩子呆在那劳什子国外几年,肯定很怀念家乡这种团聚热闹的气氛。这事你可得给我办妥了,要是带不回来沐沐,你也甭回来了。” 模仿完,苏禾气呼呼地翻着白眼说:“你说说,这是亲妈会说的话吗?以前这样就算了,怎么你出去了几年,她惦记你都比惦记我还要深,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她从外面捡回来的。” 其实苏母说这话着实不奇怪。初中那会跟苏禾成为了好朋友之后,两人经常会互相串门,有时候是在家里吃个饭,再了不起,也会留宿个一两晚。小女孩之间的友谊纯粹深厚,作为大人看在眼里自然也是欣慰的,尤其那时候的许沐因为家庭的原因,一直又乖又懂礼貌,虽然年龄比苏禾小,但是相较之下,苏禾就显得比较顽皮了。 因为来往频繁,苏母渐渐对许沐家的事也有了些许的了解,知道这孩子从小就缺少母爱。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是一个母亲,但内心温和善良,在感叹这小姑娘命运坎坷之外,也愈发的心疼起她来,到后来干脆直接认她做干女儿,甚至于有时候对她比对苏禾还好。 小时候的苏禾不懂,偶尔还会为这事吃醋,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明白的渐多,也就理解了当初苏母的行为。 这些年许沐出国在外,苏禾也一年到头待在市里忙工作,只有偶尔的长假期会回家一趟,苏母心里对两孩子甚是挂念,尤其是许沐,从来都没有任何联系,在知道许奶奶去世离开后,就更加担心她一个人在国外会不会觉得孤独,会不会受苦,一个女孩子家家,年纪轻轻,可肩上却扛着这么多难以诉说的事情。 其实许沐也挺想念苏母的,她听苏禾说过,前两年苏母生了场重病,在医院治疗了很久,最后虽然恢复了,但留下了很多后遗症,身体也很差。到底是曾经真心待自己好的人,许沐也是打心眼里把苏母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看待。 许沐把选好的衣服递给导购员让她包起来,这才转身对上一脸愤懑的苏禾,微笑着补了句刀:“也许是充话费送的也说不定。” 苏禾:“……友尽吧。” 买完东西,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就近找了家餐厅点了餐。等待的过程中,苏禾突然想起什么,支吾了好半天,最后还是问了出来:“沐沐……你回来的这些天,周恪有找过你吗?” 许沐刚端起水杯,送到嘴边时动作顿了几秒,苏禾在对面屏着呼吸看她,心里忐忑。 “找了。” 而且是在她搬到公寓的第二天就找来了。 第十六章 那天她从附近超市买完东西往回走,刚掏出门卡刷开小区大门,忽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沐沐。” 许沐没有立刻回头,但人已停住脚步,没再往里走。身后那人走过来,那是一张年轻清俊的脸,浓眉毛高鼻梁,干干净净的平头,人高腿长,穿着笔挺,看上去沉稳又成熟。 “什么时候回来的?”周恪轻轻地问,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 许沐转过身,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前几天”,又问,“找我有事?” 她说这话时眼底一片平静,对他的出现丝毫不感到讶异。 这是时隔多年,两人第一见面。没有故人相见的激动,也没了当初分别时的剑拔弩张。平平淡淡,倒更像是——陌生人。 周恪看着眼前的姑娘,明明脸没有什么变化,可身上那股劲却和过去大相径庭。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她时的场景。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他二十岁,正在上大学。许奶奶带着刚初中毕业的她来到周家找赵婧,那个慈祥的老人软声软语地跟赵婧说着话,几近低声下气地恳求她能够把许沐留在周家,给她提供好的教育环境,老人家希望自己的宝贝孙女能够学业有成,尤其舍不得因为自己的穷苦埋没了她在美术这方面的天分。千思万想,最后还是忍痛想让许沐跟着赵婧,说,无论怎么样,许沐都还是她赵婧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当时的许沐,长得非常瘦弱,穿着很朴素的白色裙子站在许奶奶的身后,小手揪着老人家的衣角,眼神怯怯的,但神情倔强,身上那股不服输的韧劲让他也免不住内心小小震惊了一番。 后来她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许奶奶走的时候,她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抹佝偻的背影,小肩膀却在轻微的颤动。周恪站在她身后,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面前的人忽然转过头,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送我奶奶回家?” 那是她第一次叫他哥哥,也是这么多年来仅有的几次,她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对他表现出少有的依赖。 “周恪。” 许沐不耐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周恪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可触到她冷漠的眼神,喉咙像被梗住了,发不出声。 他突然想起什么,“你换手机号了?” 上次电话打通还是她在拉萨,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抗拒,所以总不敢太过频繁的联系。后来估摸着她回来的时间,再打,就变成了空号。 说不挫败,那是假的。 他一直自信地以为在她心里,他该是占有一定地位的,即使她后来拼尽全力想与周家,想与赵婧脱离一切干系,周恪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也被她隔绝在世界之外,并在他想要靠近之时,毫不犹豫地竖起了身上所有的刺。 第15节 直到现在他依然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嗯。”许沐神情有些淡,轻皱的眉头无不昭示着她心底的不耐烦。 “那……”他作势要掏出手机,然后手刚有动作,就被她冷淡地打断了。 “不必了。”她说,“周恪,我们真的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如果你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她当真是打定了心思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牵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漠和疏离也不是装的,周恪晃神的一瞬,她已经利落转身要走。 周恪赶忙叫住她,待她回头,他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这是之前承诺过要给你的礼物。” “周恪。” “你先打开看看。” 他难得强硬了一次态度,那双眼沉沉地盯着她,带着莫名的压迫感。许沐踌躇片刻,最后还是伸手接过来,当着他的面给打开了。 那是一对古老的翡翠玉镯,色泽暗沉透着一种神秘的气息,看上去就像是有些年岁的老古董。 许沐盯着盒子里的东西,鼻子发酸,眼睛也胀胀的。 这对镯子对她来说太熟悉了,它们原本是许奶奶的东西,是很多年前许爷爷年轻的时候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是真的翡翠,价值也很高。这本是许奶奶想留着等许沐嫁人时,送给她和她的丈夫,但是后来为了让她留在周家,许奶奶便把这对镯子送给了赵婧,但赵婧并未重视,转手就送给了别人,几经辗转,后来就失去了踪迹。 周恪找到它,其中到底花了多少心思,他们都心知肚明。 “喜欢吗?” 许沐深吸了两口气,声音终于软了下来:“周恪,谢谢你。”她没抬头,事实上是因为眼前晃着水雾,怕动一下就会流出眼泪。 后来他还想婉转表达出想叫她除夕夜回去吃年夜饭的意图,但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怕一说又触到她的禁区,挥挥手就转身走了。 —— 到达苏禾老家时,天色刚暗下来,农村里过年的氛围比城里热闹太多。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灯笼,亮着灯火,有些家里有小孩,就会在院子里放烟花,‘砰砰砰’的响声震耳欲聋,可天空也是绚烂多彩的。 两人刚一进屋,就看到客厅的饭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苏母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见许沐,眉开眼笑地叫了声沐沐。许沐放下东西也走过去倾身抱了抱她,说了句‘阿姨新年快乐’。 厨房里还有几盘菜没端出来,两人洗了手帮忙把一切准备好。 苏禾刚要坐下先尝一口红烧肉,就被苏母赶着去房里叫苏父,苏明升。 苏禾冷笑:“叫他干嘛?出来发酒疯?”苏母作势要打她,“大过年的说什么瞎话?他是你爸!快去!” 气氛僵硬,苏禾再不情愿到底还是去了,但出来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苍白,额角红红的,像是被什么砸中了。 “他不吃。” 苏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到苏禾额上的伤,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再坚持。 吃完饭把东西收拾好,三个人守岁到凌晨,直到苏禾打着哈欠说自己撑不下去真的想睡了,苏母才放她们两个回房。 苏母一早就为许沐收拾了一间房,农村条件不如城里,装修很土气,但却有种家的温馨。苏禾的房间就在她隔壁,许沐开门时,她也跟着闪身进来了,人往床上大剌剌一趟,偏头看她:“先聊会天再去睡。” 许沐白她:“确定?我怕你话说一半就直接趟我这睡着了。” “那就一起睡呗。”苏禾在床上滚来滚去,“说起来,咱俩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睡过了吧?” 印象中是的。 以前年纪小,互相留宿的时候两小姑娘都是同睡一张床,大晚上的灯一关,被子一蒙头,两人头靠着头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分享各自的小秘密,那时候的日子多单纯,多纯粹。 哪像后来,越长大遇到的人愈多,顾虑也就越多,人心隔着肚皮,表面嘻嘻哈哈客套友好,内里到底如何,谁也看不透。 许沐也被她这句话说得心头感慨万千,脱了外套往她旁边一躺,盯着天花板出了神。 想她这些年一路走来,能够真正让她放下心底所有戒备的人,也只有苏禾一人了。 周围一下静了下来,苏禾刚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摔了,还伴随着一个男人声音粗犷的骂骂咧咧。两人对视一眼,‘腾’地一下从床上起身。 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就听到苏母低低哀求的声音:“我求你别今天闹行吗?小禾带沐沐那孩子回来了,大过年的,你稍微克制一下,过几天再出去赌不行吗?别把孩子们都给吓到了。” “你给我滚开,那死丫头呢?回来了怎么一分钱都没拿给我?我养她这么多年是喂了狗?现在风光了就不认祖宗了?要不是老子她会有今天!” “别,你不要进去。我这有钱,小禾刚给了我钱,我拿给你。” …… 外面终于消停下来。 许沐站在苏禾身后,看她手握着门把低着头一动不动,忍不住出声叫她:“苏禾?” “习惯了。”她突然笑了起来,转身,脸上一片漠然,靠在门板上,看着许沐:“有烟吗?” 许沐从包里翻出烟盒和火机,抽出一根给她点上。苏禾接过来毫无技巧地猛吸了一口,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许沐看得不忍,伸手要去夺,被她躲开,又用力吸了几口,泄愤似的,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许沐蹲在她面前,看她歪头磕在膝盖上,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你知道吗?每次我回来,只要他在家,这个场景就会上演一遍。 有时我妈阻止不了,他就会冲进来跟我吵,翻我的包,还打人,下手忒狠。 有一次我妈过来劝,被他一手挥开,头磕在墙上被撞破了皮。我气不过,就跟他还手了,那一次打得可真解气呐,真的,我一直觉得那天是我/他/妈这辈子活得最硬气的一天。” 说着说着,她突然捂住脸,憋着气从喉咙里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他/妈/的就是一个疯子。” 许沐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苏禾家里的情况她一直都知道。过去的苏家一直是她所期望和羡慕的那种家庭氛围,母亲慈祥,父亲严厉,虽然偶有争吵,但大部分时候父母恩爱,相处融洽温馨。 这种温馨一直到苏禾刚上高中,苏明升染上赌博的恶习后,彻底被毁灭。苏明升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对家庭不管不顾,整日沉迷于赌博带来的快感中,不仅把家底输光了,还跑到外面去借高利贷。脾气也变得特别差,每次回家就是要拿钱,喝醉酒之后不是摔东西就是打人。 人人都期盼家和万事兴,但无奈现实却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 大年初五,许沐接到一个越洋视频电话,是她在国外的邻居,糖糖的新主人。 回国快两个月了,当初把糖糖送给他们时,她哄着糖糖说自己要出去办事,让它乖乖地等自己回来。她俩在一块久了,糖糖似乎也能听得懂她的话,在她拉着行李箱走的时候乖乖的蹲在院里没跟着跑出来,就这么端坐着看她离开,等她回家。 许沐走出去很远,才发现自己脸上一片湿润。她一直以为自己会陪着它一直到生命的尽头,事实上领养的时候确实是抱着这种决心,未曾想自己也会因为现实而当了那个抛弃它的人。 最初回国后的那段时间,为了让糖糖放心,她会固定时间和邻居视频,糖糖就在电脑那头盯着屏幕里的她,偶尔叫两声。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视频的次数越来越少,糖糖似乎也感应出来,许沐不会再回来了,自此就开始变得病殃殃,整天不吃饭,前段时间生了场病,也不肯吃药,兽医说要再这样下去,它真的要不行了。 邻居不忍,于是打电话把糖糖的情况告诉了许沐,希望她能回来一趟。 许沐心疼得不行,挂了电话后二话不说当下就订了机票,第二天就飞了过去,那干脆利落劲,就连苏禾看了也忍不住唏嘘,送她去机场时还忍不住酸了她一句,说是不是现在那只叫糖糖的大金毛已经重要过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了。 许沐难得严肃了一次,认真地看着她说:“不夸张的说,糖糖它,就是另一个我。” —— 在那边呆了半个月,最后回来时,许沐到底还是把糖糖给带在了身边。 刚回去看到了无生气的小家伙时,许沐的心像被人闷闷打了一拳,愧疚痛苦各种情绪一下涌上心头,喉咙梗塞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带它去看兽医,每天陪在它身边,给它喂药,陪它说话,渐渐的,小家伙身体就好了,恢复成过去活泼好动的样子,整天围着许沐转。 像是怕她会再次丢下自己,小家伙只要一看不到她,就会发疯似的在屋子里乱跑大叫。有一次她出门买东西,路上耽搁久了,一进门就被糖糖扑倒在地,它趴在她身上,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亲眼所见,并非夸大其词。 坐飞机之前,糖糖乖乖呆在她身边,被送去托运时也不吵,仿佛知道它是要跟着她去到他们的另一个家。 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糖糖倒是一点不适应的样子都没有,从行李托运处出来,就跟在许沐身边慢悠悠地走,偶尔会停下来往四周张望几眼,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跟人的表情出奇一致。 等到了小区门口,苏禾打来电话。她停下脚步,松开行李箱掏出手机接听,糖糖乖乖的蹲在她旁边等着。 正在这时,旁边的停车场里开出来一辆银白色的奥迪,许沐无意间瞥了两眼,莫名感觉有点眼熟,但那车很快开远,消失在长长的车流中,她便没当回事。 —— 几天后,许沐接到景阳公司hr的电话,通知她第二天早上九点去面试。 景阳是b市最有名的一家建筑公司,里面不仅人才济济,接的项目都是非常有名的,像目前许沐住的这个小区,就是景阳设计和注资建造的。 面试的人很多,一个几十平米的房间里站满了穿着西装和工作装的年轻人,手上拿着简历在认真看,偶尔跟旁边的人低声交头接耳两句,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许沐大概扫了一眼,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立刻凑了过来,热情的跟她攀谈。 女生名叫李惜萱,刚大学毕业半年,前期在另外一家公司做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辞了职,于是想来这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进景阳工作。 李惜萱这人很自来熟,话也多,介绍完自己,就开始噼里啪啦问许沐,姓名啊,是不是刚大学毕业啊,是哪里毕业的各种问题,有着想交朋友的意思,但更多的,似乎是想了解了解同是竞争对手的许沐到底有何背景和实力。 每个行业都是如此,并不缺少人才。找工作时能通过第一步简历的筛选那是运气,能通过面试那是最基本的能力,后期在公司里能干到什么地步,那才是硬实力、真本事。 许沐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小姑娘的心思,淡淡一笑,简洁回了她一句:“不是毕业生。”便不再说话,脸上表情清冷,透着一股疏离。 李惜萱讪讪一笑,也不再问了,低头翻着自己的简历,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准备着等会进去面试要说的措辞。 一直到助理进来叫号,屋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李惜萱再转头一看,许沐还是维持着最开始的姿势,不慌不忙地看着手里的书,她瞄了一眼,没看到书的封面,只看到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和图案,像是建筑类的书。 终于到了许沐。 她收起东西起身往外走,经过李惜萱的身边时,看到对方友好的朝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她笑了下,开门出去。 门一合上,女生的脸色就变了,不屑地‘嘁’了声,嘴里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装逼。 —— 三天后,许沐就接到电话,说她通过了景阳的面试,明天早上八点记得准时来上班。 她应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电话那头的男音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听到过。 晚上九点,许沐先收拾东西给糖糖洗了个澡,帮它吹干了毛发,确定不会着凉感冒,才准备去阳台收衣服打算洗头洗澡。 结果却发现,自己的一条裙子不见了。她借着自家阳台的光亮往四周瞧了瞧,最后在隔壁阳台的地上看到了,只不过……她好像爬不过去啊。 一寻思,她索性披了件长羽绒服,开门,走到对面,抬手按响了门铃。 按了大概有两三分钟,还没人来开门。 难道没人?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许沐搬到这也有一段时间了,除去过年在苏禾家和后来去国外看糖糖的半个多月,她住在这也有快两个星期了,但对于这唯一一家邻居,却是到现在都没见过,对方是男是女,是一大家子还是单身一人,都不知道。 她刚想放弃转身回自己家,面前的门却突然开了。 许沐抬起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的衣服被吹到你家阳台了,能让我进去捡一下吗? 后面的话在看清屋里的人后,被硬生生憋回肚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句无声的—— 第16节 我x! 陆景琛斜倚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表情毫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对面的人是她。相较之下,许沐就没法淡定了,这他/妈是在跟她上演狗血剧情大戏吗?为什么她的邻居会是陆景琛?!这不是在搞事情吗?! 这个认知信息量太大,饶是一向冷静淡然如她,也在一时之间无法彻底消化这个事实。 其实陆景琛也是在前几天才完全确定,对面新搬进来的人原来是许沐,当时他的心情——大概跟现在的许沐相差无几。 早在出发去昆明前,他就听说了对面这屋被人租了,不过似乎不太满意里面的装扮,租客没有立刻搬进来。后来走的那天,陆景琛就看到有工人提着工具进到对面,开始进行重新装修和粉刷。 记得当时他还在心里嗤笑道,幸亏对方是在他出远门才开始装修的,要是换做他还在家,估计就直接去投诉了。 从西藏旅行回来后,陆景琛就立刻投身于繁忙的工作中,本就临近年关,他又出去了快半个月,堆积的工作又都是需要在年前就完成的,经过了几天在公司加班加点,作息颠倒的日子,最后到底还是在除夕前夜给全部完成了。 对面那家已经装修好了,除夕前夜他回来拿东西,准备回陆宅陪陆怀承过年,就听小区保安说那人也搬了进来。 年后他回这边住,有天早上,他开车从停车场准备去公司,经过小区门口时,无意间瞥到那站了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旁边还蹲了只大金毛。 当时他觉得对方看着有点眼熟,只不过那人侧对着自己,车子开远之后也看不清脸,所以并未太在意。 直到几天前,在阳台—— 那天下午他因为前一天晚上熬夜,头疼得厉害于是提前下了班,窝在家里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习惯性的打算去阳台抽支烟。 他刚拉开推拉门,人还没出去,就看到隔壁阳台站了个女人,正在晾衣服,她身上穿着那件熟悉的白色羽绒服,长长的卷发披在脑后,那只大金毛依然乖巧的蹲在她脚边。 似乎有所察觉,大金毛回头朝他这边吠叫了两声,跟着,那女人也转头看了过来。明知他站在门里对方根本看不到,可陆景琛还是条件反射性的往里退了一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躲。 但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竟然真的是她?! 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两人真的再见面时的场景,事实上在那晚之后,她离开拉萨,陆景琛心里就有种预感,他们之间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就此陌路天涯,甚至,他很期待重逢的到来。只不过……他皱了皱眉,垂眸看着面前站着的人那一脸惊悚而后悔的表情,胸口像是瘀积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有事?” 他突然的出声打断了许沐的思绪,她再次眨了几下眼,确定眼前的人的确是陆景琛而不是她的幻觉后,差点没忍住想爆粗口。良久,她才压下惊讶,面上佯装平静地问他:“你住这?” “嗯。” “多久了?” “跟你有关系?”陆景琛挑挑眉,换了个姿势靠着门,“反正,比你久。” 言下之意,我对你没兴趣,别多想。 许沐被他怼了一下,这会儿反倒是真的镇定下来,无所谓地笑了下:“嗯,确实没关系。而且我也就随口一问,你这么紧张干嘛?” 陆景琛面上一僵,别开脸冷哼一声,生硬地开口:“说正事。” 他差点忘了,这个女人一向伶牙俐齿,有的是方法反将你一军,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在口头上占上风? 被他这么一提,许沐这才想起自己敲门的目的。 “我有件衣服被吹到你家阳台上了,麻烦你帮我捡一下。” 陆景琛抱着手臂往旁边一站,侧开身,一脸嫌弃:“自己去捡。” 许沐也不扭捏,径直走进去直奔阳台,走得那叫一个目不斜视,倒是跟在她身后的糖糖像个小孩子一样,摇着尾巴,不时停下来往四周打量。 陆景琛这边的布局其实和她那边差不太多,甚至连装饰的风格都一样,很简约的黑白配。只是到底男女有别,他的屋子里明显看得出是很典型的单身男人的公寓。 许沐捡完衣服就走了出去,经过站在门口的陆景琛时,还特别'真诚'的对他说了句'谢谢,打扰了'。 陆景琛没搭理她,等她快走到自家门口,他才突然出声叫她:“喂。” 许沐回头。 他玩味地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来日方长,以后,多多指教呵。” 说完,不等许沐有任何回应,人已利落的关了门。 许沐对着面前那扇紧闭的门泄愤似的张牙舞爪了好一会儿,等胸口那股郁结散去,才终于消停下来。 来日方长?多多指教? 呵呵,你想多了吧亲? 然而到了第二天,她才终于知道,到底是谁想多了。 —— 第二天,许沐准时到达景阳设计部报道。 这次招聘,设计部总共招了三个人,许沐算一个,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叫张玮,最后一个,就是那天面试时主动和许沐攀谈的女生——李惜萱。 许沐今天的装扮很简单,白色衬衫搭黑色外套,一身标准的职业套装,头发高高绑起,露出光洁高挺的额头,脸上未施粉黛,就简单画了个眉,擦了个唇膏。但她底子好,即便没化妆,一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还是吸引了里面绝大多数男性的目光。 简单的跟大家打了下招呼,做了个自我介绍,大副组长安晏清便开始分配小组人员:“小季,你带张玮,薇薇,你带李惜萱。” “好。” “行,没问题。” 景阳设计部一共分为三个小组,平时都是一起共事,但承担和负责的项目会有不同。小季和薇薇是其中两个组的副组长,而第三组,也是设计部的王牌组,副组长是安晏清,而组长,就是本部的项目总监。 张玮和李惜萱都有人带了,安晏清一转身,对许沐微微一笑:“跟我来。” “嗯。” 两人一走,底下坐着的员工立刻炸了,迅速围在一块窃窃私语。 “天,那个新来的竟然进了总监那组!这人什么来头啊?” “我听说好像是清姐把当时几个候选人的简历拿给总监看,总监钦点,让她进大组的。” “这人是真的厉害啊,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昨天去给清姐送资料,在她办公桌上看到这几个新来的简历,就刚那位叫许沐的,q大建筑系毕业,留过学,别看她今年才23岁,其实已经硕士毕业半年多了,更重要的是,她还获过金块奖!” 学建筑的大概都知道,金块奖就相当于建筑业的'奥斯卡',能获得这个奖项,还这么年轻,当真是了不得。 “艹,这么牛逼?” “难怪人一进来就直接进大组,要我说,她呆在咱这,完全就是屈才了好伐?“ …… 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而许沐那边却是安静得很。 她跟着安晏清往里走,一路走到里层的一间办公室门口。安晏清敲响玻璃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这才打开门,带着许沐进去了。 “总监,人我已经帮您带来了。” “嗯,你先出去吧。” “好的。” 许沐适才一直跟在安晏清身后,进来后也很礼貌的没有四处张望,一直微低着头,等到安晏清转身离开,她才微微抬头,面带微笑叫了声:“总监你……”好??? ?!!! 陆景琛低着头,抿唇一笑,刷刷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把笔往桌上一扔,人也跟着往后靠在老板椅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对面早已目瞪口呆的人:“你好,许小姐。” 许沐看着那人嘴角笑意渐浓,颇为得意,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他/妈/的是哔了狗吧?! 怎么走哪都能跟这人撞上? 莫非她上辈子真的是欠他钱了?! 还是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怨,上辈子没解决完,要留到这辈子来算账?! —— 一直到分配完今天的主要工作,许沐整个人还是恍惚的。安晏清走过来给她送东西,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某处一动不动,还以为出什么事,关切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是怎么了。 许沐回过神,摇头说自己没事,等安晏清走了,她突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起身去到洗手间,翻到昨天通知自己面试了通过的那个手机号回拨过去。 “嘟嘟”响了几声,电话被接通,许沐还没开口,那头果真传来那人一本正经的声音:“上班时间拨打私人电话,看来晏清给你的员工守则,你还没有完全记牢,嗯?” 许沐终于憋不住了,压低嗓子对着电话骂了句:“陆景琛你他/妈的故意耍我玩呢!” 她啪啪挂断电话,抬手按着突突跳的眉角,慢慢理着思绪。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她要来这边上班,成为他的下属,昨天也是,他早就知道她就是他的新邻居。 想到这,许沐不仅不气了,反倒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上司?邻居?嗯,很好,既然一切已成定局,那她也没必要慌了,反正躲也躲不掉,大不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者那天晚上的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只要她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就相安无事了。 她的办公桌斜对面就是里间的总监办公室,不过那玻璃门是特制的,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所以就算她抬头,也看不到里面那人。 虽然一大早就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但好在一天下来一切如常,除了下午开会时又和陆景琛照面了一次,之后就再没见着了。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主要的工作就是先熟悉环境,了解部门以往的一些项目,从而能够更好的调整状态来接洽今后的工作,所以任务并不是特别的重。 到了快下班的时间,安晏清突然走到办公室中央,用力拍了拍手,“大家先停下来,听我说件事。” 安晏清脸上带着笑,部门里的老员工一看就猜到大概是什么好事,放下手头上的事转头聚精会神地听她宣布。 “为了欢迎咱们部门今天新来的三位同事,咱们陆总监决定,今天提前下班,他请大家去饭店搓一顿!算是欢迎三位新同事,也算是犒劳其他同事这一段时间里的辛苦工作。地方已经订好了,大家可以现在就出发,总监忙完手头上的事就会过去。” 部门里除了安晏清和另外几个稍微年长些的组长副组长已婚,其他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单身。 大家一听可以提前下班,总监又慷慨请吃饭,全都兴致高涨,高喊着“总监万岁”,旋即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许沐慢腾腾地收着文件,其实要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推掉,也不是不行。但这样,只可能会让陆景琛觉着她是心里发虚,在故意避开他。比起他正面交锋,被他看扁这件事,更让她没法容忍。 到了饭店,陆景琛还没到,大家就先点了些饮料和饭前小吃,边吃边聊天。 因为有几个新人同事,所以大家话题基本都围绕在他们身上,一会儿问年龄,一会儿问有没有男女朋友,加上李惜萱性格活泼,跟谁都聊得来,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气氛热闹而融洽。 反观许沐,情况就截然相反了。 她坐在一个昏暗的角落,人靠着椅背,安静而沉默,只偶尔有人问她问题,才会礼貌的回一两句,不生疏也不过分热情。 部门里单身小伙占多数,恰好李惜萱和许沐两人都是年轻的小姑娘,长得也都好看,性格虽迥然不同,但各有特色。 后来不知在起哄,有人叫着许沐的名字。 她抬头,循声望去,表情疑惑。 对面安晏清旁边一小伙脸涨得通红,安晏清笑着问:“大家都在讨论情感问题,所以想问下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包厢的门被推开,地上出现一道黑影,但没人察觉。 许沐挑了下眼角,视线从门口很快掠过,“没有。” “真没有?”安晏清问。 “嗯。”她动了下身子,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不带疏离的笑容:“清姐是想给我介绍吗?” 第17节 旁边那小伙脸涨得更红了,众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刚要起哄,突然不知是谁叫了声总监,大家立马噤了声,纷纷扭头看着门口,一个接着一个叫着“总监好”。 陆景琛淡笑着点头回应,视线不经意扫了一圈,看到许沐时,略作了几秒停顿,很快又移开了。 他穿着修身的西装,一身正式而又笔挺的装扮,比旅行中那个随意穿夹克和羽绒服的人气质完全不一样。那时的他,无论怎么看,身上都有股痞气,更贴近平常人,现在的他,却更成熟稳重,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沉稳的魅力。 陆景琛坐下,问大家:“刚我好像听到,谁说要清姐给介绍男朋友来着?” 有人迅速回答:“咱们的新同事,许沐呀。” “哦?”他挑了下眉,视线随意一转,落在许沐脸上,嘴角挂着淡笑,人往后靠着椅背,一只手玩着面前的空杯子,半开玩笑地问:“那你看,我怎么样?” 第十七章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震惊了,睁大眼睛盯着陆景琛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这这,这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高冷淡漠,不易接近的高岭之花——陆总监吗? 许沐眼皮跳了跳,趁着大家都没注意,狠狠剜了他一眼,面上却神色自若地对上他的视线,扯着嘴角假笑:“总监您当然哪哪都好,不过目前,我并没有想找男朋友的打算,一个人过挺好,毕竟,我还年轻。” 陆景琛不动声色地笑:“那还真是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 看戏的众人再次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就在大家以为会有什么后续时,陆景琛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向安晏清,问道: “菜点了吗?” 安晏清说:“还没呢,大家都说等您过来再点。” “叫服务员进来吧,大家喜欢吃什么都随便点,别客气。”他解开西装的纽扣,把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搭在椅背上,又解开衬衫的袖扣,半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 李惜萱在一旁小声嘀咕:“许沐,你跟总监以前认识吗?感觉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她这话里满满都是酸味,许沐冷冷地说:“不认识。” “是吗?”李惜萱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我觉得总监是真长得帅,你说呢?” 许沐也瞥了他两眼,嘴上没搭话,心里却在冷哼,帅?哪帅了?长得人模狗样,肚子里倒全是黑墨水,净知道戏弄人。 —— 吃完饭,大家还觉得不够尽兴,经人提议,最后一致同意再去附近的ktv里玩一圈。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鼓励,适才那坐在安晏清旁边的小伙在许沐寻了个角落坐下后,也跟着在她旁边坐下,鼓起勇气跟她闲聊。 周围气氛喧嚣,有人在大声唱歌,另外一些人围在一起在玩游戏。 “你好,我叫郑平。”许是性格太内向,加上平日里鲜少跟女孩子打交道,郑平说完这话后,脸又开始涨得通红。 许沐朝他礼貌一笑:“你好。” 她这一笑,郑平顿时更紧张了,手掌无意识地搓着大腿,结结巴巴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怎么不去唱歌呢?” 许沐摇头,眼神有点淡:“不会唱。” “哦。”郑平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对了,你有微信吗?咱俩要不互加一个?” 许沐淡淡一笑,“我不玩微信。” “啊?”郑平惊讶,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太礼貌,尴尬一笑,又问起其他的小问题。 许沐靠着沙发背,心不在焉地应着,没有刻意把话题带下去,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冷淡。 到后来,郑平说得口干舌燥,她不知想到什么,扭头问道:“你知道陆总监来恒源多久了吗?” 郑平放下杯子,想了下,回道:“快一年了吧。” “哦,谢谢。”一年……许沐若有所思。 不多时,包厢门被推开,陆景琛从外面走进来,目光在屋里逡巡一圈,随即,径直走到正在闲聊的两人面前。 “郑平,我刚跟服务员订了箱啤酒,你去催催看,问他们怎么还没送过来。” 郑平赶紧站起来:“好的,总监,我马上去。”说完,人已快步走了出去。 陆景琛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唇角,往前一步,直接在郑平适才坐着的地方坐下了。 许沐斜眼看他:“不好意思总监,这已经有人了。” “我知道。”陆景琛一脸淡定,“等他回来了,我再让给他。”说话间,手也跟着端起面前的一个酒杯喝了一口。 许沐:“……那是我的。” “哦?是吗?”陆景琛佯作惊讶,神色自若地把酒杯放了回去,扭头看她:“你放心,我不嫌弃你。” “……”呵呵,是我嫌弃你好伐? 正在这时,郑平也从外面回来了。“总监,他们说马上就送过来。” “嗯。”陆景琛沉思一会,作势要起身:“来,你坐吧。“ 郑平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总监你坐着吧,我去那边坐就好了。“他指了指另外那边正在玩游戏的一团人,虽心里有点遗憾,但到底不敢让总监给他让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监好像很想坐这里的感觉? 许沐:“……” 呵呵。 郑平你知道其实你家总监是个心机boy吗? 陆景琛往后靠在沙发上,偏头看着正在一点一点往旁边挪的许沐,好笑地提醒她:“别挪了,再挪就要掉下去了。” “你别坐这,我就不用挪了。” “哦,那你就继续挪吧。” “……” 第一次在口头上怼赢她,但陆景琛心里不仅没感到胜利的快感,反倒更加郁结了。 虽然许沐一点都不想理他,但在这屋子里,想主动找陆景琛说话的人,却是有好几个,而李惜萱,则是最大胆的那一位。 她刚唱完一首歌,放下话筒就直接在许沐和陆景琛两人之间的那点间隙坐了下来,扭头一脸兴奋地对陆景琛说:“总监你怎么不去唱歌?” 陆景琛神色淡淡,人也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侧了侧:“不会。” “哦……那总监你玩游戏吗?要不要过去玩一会?” “不用,你要想玩就过去吧。” —— 最后散场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喝醉了,大家顺路的都搭顺风车走了。 有男朋友和老公的也都叫人来接了,剩下李惜萱和许沐,一个住在南边,一个住在北边。 两人站在路边等计程车,天色有点晚,这会儿路上也没什么车,偶尔看到几辆也都是载了客的。 不一会儿,一辆银色的奥迪突然停在两人面前,玻璃窗缓缓降下来,陆景琛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李惜萱笑容灿烂地叫道:“总监是你啊。” “嗯。”他点头,“先上车,我送你们。” “谢谢总监。”说着,李惜萱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许沐站在原地没动,盯着他的车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天她在小区门口看到那辆觉得眼熟的车,真是他的。 直到陆景琛催她,说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许沐才回过神,跟着坐了上去。 陆景琛重新启动车子,看向后视镜,“你住哪?” 李惜萱马上回答:“江北区金水公寓。”说完,扭头问许沐:“许沐你呢?” 许沐刚抬头准准备回答,就听见前面的人说:“她跟我顺路。我先送你。” 尴尬的寂静。李惜萱面色变得微妙,连带着看两人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许沐觉得心烦,索性转头望着窗外,一声不吭。 送完李惜萱,两人掉头往回走。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有任何交谈,一直到上了电梯。 里面没人,许沐先走进去,站在角落,隔他很远。陆景琛抱着手臂站在对面,饶有兴趣地瞧着她:“站这么远,怕我吃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沐总觉得他好像刻意咬重了那个'吃'字。她拿眼斜他,“你想太多。” 陆景琛挑挑眉,刚要说什么,电梯突然一阵晃动,头顶的灯夜忽闪忽暗,最后彻底灭了,而电梯也不再动了。 许沐喉咙一紧,脑袋里许多画面一时间蜂拥而至,她身上渐渐渗出冷汗,背紧紧贴在墙上,手下意识抓紧了栏杆,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怎……怎么了?”她生硬的开口询问,声线剧烈颤抖,几乎带着哭腔。 陆景琛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应该是断电了,没事,你先别慌。”说着,他按下紧急求救的按钮,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对面照了过去:“许沐?” 他走过去,借着手机的灯光,这才看清许沐那几近惨白的脸色,和急促粗重的呼吸声。 “你还好吗?”她的脸色太不对劲了,陆景琛担忧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才发现上面全是冷汗,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整个人都在颤抖。 许沐用力撺住他的衣袖,人不自觉往他怀里靠了去:“可以……让我靠一下吗?我……我有点……” 话还没说完,陆景琛已收起手机,手臂绕到她身后,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一只手还轻拍着她的背脊,抚摸她的后脑勺,轻声而温柔地哄她:“别怕,有我在呢,很快就会有人来,我们会没事的,嗯?放心。” 许沐把脸埋在他胸膛里,闷声'嗯'了一句。她抓住他的衣服,鼻翼间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新薄荷香,还有耳边他低柔的声音,一直飞快跳动的心脏渐渐慢了下来,最初那股头晕脑胀,窒息的绝望感也消散了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景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感觉好些了吗?” 许沐刚要说话,电梯门突然被打开,“请问两位……”门外的保安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一阵目瞪口呆。 第十八章 里面没人,许沐先走进去,站在角落,隔他很远。陆景琛抱着手臂站在对面,饶有兴趣地瞧着她:“站这么远,怕我吃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沐总觉得他好像刻意咬重了那个'吃'字。她拿眼斜他,“你想太多。” 陆景琛挑挑眉,刚要说什么,电梯突然一阵晃动,头顶的灯夜忽闪忽暗,最后彻底灭了,而电梯也不再动了。 许沐喉咙一紧,脑袋里许多画面一时间蜂拥而至,她身上渐渐渗出冷汗,背紧紧贴在墙上,手下意识抓紧了栏杆,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第18节 “怎……怎么了?”她生硬的开口询问,声线剧烈颤抖,几乎带着哭腔。 陆景琛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应该是断电了,没事,你先别慌。”说着,他按下紧急求救的按钮,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对面照了过去:“许沐?” 他走过去,借着手机的灯光,这才看清许沐那几近惨白的脸色,和急促粗重的呼吸声。 “你还好吗?”她的脸色太不对劲了,陆景琛担忧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才发现上面全是冷汗,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整个人都在颤抖。 许沐用力撺住他的衣袖,人不自觉往他怀里靠了去:“可以……让我靠一下吗?我……我有点……” 话还没说完,陆景琛已收起手机,手臂绕到她身后,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一只手还轻拍着她的背脊,抚摸她的后脑勺,轻声而温柔地哄她:“别怕,有我在呢,很快就会有人来,我们会没事的,嗯?放心。” 许沐把脸埋在他胸膛里,闷声'嗯'了一句。她抓住他的衣服,鼻翼间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新薄荷香,还有耳边他低柔的声音,一直飞快跳动的心脏渐渐慢了下来,最初那股头晕脑胀,窒息的绝望感也消散了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景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感觉好些了吗?” 许沐刚要说话,电梯门突然被打开,“请问两位……”门外的保安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一阵目瞪口呆。 电梯里的两个人也僵住了,几秒后,许沐终于反应过来,飞快从陆景琛怀里退出来,快步走出去,手扶着墙,深深的呼吸。 陆景琛轻咳一声,整理好胸前褶皱的衣服,当触及到上面的一片湿润时,他顿了顿,眼眸变得幽深,但很快恢复正常,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大晚上的出现这种事,任谁遇了都免不住心里窝着活,这次还好,里面有男的,要换做老人家或者全是胆小的女孩子,那还不得吓个半死?物业公司的人自知理亏,尤其这次还是在景阳母公司的人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心虚得要死,忙不迭赶紧道着歉,并承诺明天一定会找人来好好看看这电梯是怎么回事,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陆景琛回头看了眼电梯,又扫了眼物业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应了声,但那眼神,却是威慑力十足。 等物业和保安都走了以后,陆景琛跨到靠墙蹲着的许沐面前,曲着腿弯腰看她:“没事吧?” 许沐两指掐着眉心,另一只手按着胸口,摇了摇头:“我没事。”又蹲着缓了会,这才站起身,脸色虽依然苍白,但比起适才在电梯里已经要好多了。 “走吧。” 电梯是坐不了了,两人干脆往旁边的楼梯走,他们俩住十楼,这是七楼,爬起来倒也不费力。 楼道里静悄悄,只听得到两人轻悄的脚步声,那声控灯亮了会,又灭掉,如此反复。陆景琛担心她的状态,始终保持着落后她一个阶梯的速度,两人慢腾腾地上着楼,各怀心思。 想起刚才在电梯里的情形,饶是许沐面上装得再淡定,心里也不免觉得有点害臊。虽然两人早就有了比拥抱更亲密的接触,但那跟现在哪能相提并论?那晚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抛开一切,不管不顾,不带一丝温情和牵扯,只为了循从内心最原始的*,放纵自己一次。但刚刚的那个拥抱,却是带着依赖,带着温柔,不掺杂任何关于性/的*。 当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时,许沐是真的打心底里慌了,怕了,当年在周家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回忆扑面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那一瞬,她就像是一个漂浮在大海中央的溺水者,挣扎于生与死之间,而陆景琛的靠近,他温暖的怀抱,还有那低柔的安慰,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块浮木,带给了她生的希望。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 而陆景琛又在想什么呢?其实什么都没想。他好奇她为何会如此害怕,但并没有想追根问到底的念头,他只是觉得,好像在重逢之后,他离她似乎越来越近了。他见过她很多面的模样,气急败坏的,傲气不服输的,落寞的,脆弱的,这些时候的她比在旅途中那个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又总是假不正经的许沐,要真实得多。 —— 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许沐刚要按密码开门,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她停了一下,转过身,“陆景琛。” 其实她正而八经叫他名字时,声音和语调都特别好听。 陆景琛回过头。 “刚刚在电梯里,谢谢你。”无比真诚郑重的语气。 陆景琛笑了笑:“不客气。” “其实刚刚我会那样,是因为……” 她像是要解释,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垂着脑袋沉思了好半天都没发出声。陆景琛也不着急,就这么站着等她。 过了会,许沐有些气馁地摆了摆手:“算了,没什么。” 陆景琛靠墙站着,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叫她:“许沐。” “嗯?” “其实我……” “陆景琛,其实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明白点。”她突然打断陆景琛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陆景琛顿了一顿,点头:“什么事?” “上次旅行中的事,咱都忘了吧。就当作,我们现在才刚认识,就普通的邻居和上下属的关系。 我们都对彼此没兴趣,当初那事也纯属意外,毕竟……如果能预先知道原来我俩会有今天这两层关系的牵扯,那时也就不会发生那件事。” 当真是上天捉弄人,给她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一夜情对象转眼就变成了她的直系上司,还跟她住对面,呵呵,这事搁谁心里不会是一块疙瘩?要现在不讲清楚,确定对方都没把那事放在心上,今后才好坦坦荡荡的过日子。 从昨天到今天,两人似乎都在刻意跟对方抬杠,这种感觉让许沐心里很是不习惯,她不知道陆景琛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他并没有想多,但她认为还是有必要开诚布公的讲清楚,约定好,往后就不会觉得膈应,以后两人共事和相处也不会太尴尬。 陆景琛没料到她要说的是这事,尤其联想到自己适才未说完的话,神色一下冷了,嘴角讥讽地弯了下,突然觉得特没意思,也不知是跟谁在置气。 “说完了?” “嗯。” 陆景琛冷哼一声,'嚯'地一下直起身,转身打开门,在进去的前一秒,停住了,“许沐,其实你根本不用刻意提起这事,像你当初说的。一场成人间的游戏而已,谁会当真?”他回头看她一眼,冷笑:“还是你以为,我陆景琛像是那种会对那些不重要的小事念念不忘的人?” 又一次不欢而散。 许沐把自己放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仔细回想他最后说的那番话,只觉得莫名其妙极了。她不过是把两人之间那些心照不宣的想法给明明白白说了出来,他不感谢她的坦诚,竟然——还讽刺她? 呵,这人果真脑子有毛病。 —— 那天以后,陆景琛果然对她表现得格外公事公办,甚至有点刻意的冷淡和刁难。比如平常在办公室,陆景琛有什么事需要人去跑腿,明明闲着的人很多,他却偏偏点名:“许沐,你去把这个送到xx公司。”“许沐,昨天的那个设计案,你去跟对方负责人亲自协调。” 许沐心里觉得无所谓,倒是安晏清奇怪极了,不是说两人算是同门师兄妹,许沐的能力他很了解,觉得她很不错想要重点栽培?但这些天以来的表现却……很不对劲啊。 趁着进办公室送文件的间隙,安晏清鼓起勇气试探性的问他:“总监,您和许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陆景琛头都没抬,语气淡漠:“没有。” 安晏清嘀咕:“没有吗?可我觉得您最近似乎有点——格外针对她。” “我那不是针对她。”他把签好字的文件递还给安晏清,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气正经:“我是在锻炼她,她作为一个新人,多做点事总归是有好处的。” 安晏清抱着文件努了努嘴,没说话,心里却在嘀咕: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特殊'地对待过新人呢? 但到底没说出口,接了文件就出去了。 陆景琛向后靠在老板椅上,一手按着眉心,安晏清没说出口的话,其实他都知道,但他不想承认,自己真的有意无意在针对着许沐。 一个人会格外针对和刁难一个异性,那不是一个好的征兆,他深谙这个道理,可有些时候情绪真的不受自己控制。 尤其在那晚,那句没说出口的话,被她截断,而她又言明了所有,要跟他割断过去在旅途中的一切,似乎觉得那些是——她过往中犯过的错,以及,迫不及待想要抹去的耻辱? 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受。 他抬头,视线不经意一转,就看到办公室外面,斜对角的那个办公桌上,认真工作,淡定如常的人。 陆景琛不禁嗤笑出声,他差点忘了,她一向把所有事和人都看得很淡,要影响她的情绪,那真不是一件易事。 事实上,陆景琛想的没错,这些日子以来,让许沐真正觉得好笑的,不是陆景琛,而是另一个人——李惜萱。 第十九章 也不知是不是那天晚上的饭局和后来回家时陆景琛那句无意的话让李惜萱嗅到了什么不对劲,此后的几天里,许沐分明感觉到对方过分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注意力。 偶尔经过办公桌时,她不抬头,也能察觉出有人的视线紧盯在自己身上,对接工作时,也能感觉到对方自认为不动声色地对自己上下打量,目带挑衅,像是在暗自跟谁进行着较量。 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天性,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跟身边的人进行对比。长相,衣品,背景,来历,还有交际的圈子,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是占有优势的那一方。那天面试时她就觉着许沐这人特装逼,表面上清高冷淡,好像谁都入不了她的眼,她李惜萱平身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而且,明明两人都是刚来公司的新人,她李惜萱性格外向,要靠多跟大家交流,每天来来回回给这个帮忙,那个带东西,才终于跟每个人都搞好关系,可那个许沐什么都没做,对谁也都是淡淡礼貌的态度,偏生大家不仅没有因此对她有什么意见,反倒觉着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尤其像现在这样,她心里在意得要死,每天观察许沐的着装打扮,还有行为举动,可对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依旧专心做着自己的事,对她的小动作都不放在眼里,仿佛这一切都是她在自导自演。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 大概熟悉了公司的业务后,三个人的工作也渐渐步上了正道,平时都会单独负责一些小项目。 这天,安晏清交给了许沐一个商业写字楼的设计案,对方是景阳最近新建立起合作关系的一家公司,说是想把楼上几间办公室的布局给改造一下,所以得许沐亲自上那边去看,了解了目前的状况和他们的要求,再画设计图。 她上午从公司过去,一直到接近中午才从商业大楼出来。 路边正好来了辆出租车,许沐伸手拦下来,抱着文件夹走过去,要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着急的声音:“师傅师傅……” 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许沐回头一看,果然,那手里提着包,跑得气喘吁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造就了她和陆景琛那段'孽缘'的江暖。 江暖看清她之后,也愣住了,半天才惊喜叫出声:“学姐?!竟然是你啊!” 许沐心想,可不就是我吗。 前排司机鸣着喇叭,问她们:“你们到底谁上啊?” 江暖看上去很急,但又有点不好意思,许沐微微一笑,对她说:“上吧,一起。” 一上车,她问了江暖的目的地,然后让司机先去她所说的星格集团。 等车子启动后,江暖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激动地说:“学姐我们真的太有缘啦!竟然这样都能遇到。”她回头看了眼适才的大楼,“你是在这边上班吗?” “不是,我来这边有事。” “哦哦。”她点头,“我现在在星格实习,学姐你呢?” “景阳。” “景阳?”江暖重复了一句:“那不是……” “嗯。陆景琛是我上司。”不等江暖说完,许沐率先说了出来,仿佛不想多谈。 江暖懵懵懂懂地又'哦'了一句,蓦地想到什么,从口袋摸出手机,“学姐你是不是换了手机号啊?那次你离开拉萨之后没多久我给你打电话,结果发现是空号了。” “嗯。”许沐点头,然后报出一串数字,江暖拨过来,两人各自把对方的号码给存了起来。 江暖存着号码,想起那时的事,颇有感慨地念叨道:“我本来还不知道的,是景琛哥跟我说,让我给你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打通。” “他?”许沐怔愣了几秒,不知怎地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为什么他要你打电话给我?” 江暖收起手机,“他说他欠你钱了,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所以让我给试试。”说着,她好奇地眨着眼睛,“景琛哥他现在把钱还你了吗?” 听她说完,许沐神情一滞,若有所思地弯了下唇角,“还没呢,他说他最近手头有点紧,以后慢慢还。” 江暖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车子很快驶到星格公司的大楼门口,江暖打开车门下车,弯下腰朝她挥手:“学姐我先走了,等下次有空我再约你一起吃饭!”她摇了摇手机:“电话联系。” 许沐点点头,等她走远了,这才把目光收回来,靠在椅背,想起适才江暖说的话,慢慢的笑了。 第19节 他欠她钱了?要还债给她? 有意思。 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许沐微微眯起眼睛,看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事呢。陆景琛这个人……她好像越来越琢磨不透了呢。 —— 商业写字楼这个案子原计划三天交稿完工,结果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稿子上午交过去,下午就派人来电话,说是不符合要求,要改稿。 改了一次,依然不满意,第二次,又说哪哪跟他们原先的要求相背离,要重新设计,而且还说隔天就要,不然就算他们违约。 许沐不是笨蛋,不可能看不出对方这是在故意找茬儿,更别说安晏清这种老员工,只不过当下的首要是先把这稿子搞定,至于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等这茬过去了,再找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许沐心里倒没有太在意,在国外的建筑事务所里,遇到的客户各种各样,要求刁钻的,故意找茬的也不是没有,最初她还会心里抱不平,觉着对方欺人太甚,但渐渐的,就学会了忍耐,看淡。换个角度看,对方的刁难对他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个获得认可和进步的机会。 看着客户从最初的嫌弃和不满意,到后来被定稿折服,这种成就感,比获奖更让人满足。 许沐把手头的事做完,便开始着手改稿,等到大家都下班走了,她还在专心画图。安晏清走过来敲着桌子,好心地提醒让她不要太辛苦,早点回家,然后离开了。 陆景琛也在忙着一个项目的策划,等他从工作中回过神来,外面已经天黑了,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视线不经意一转,看到斜对面那个办公桌上还亮着的一盏灯光,停住了。 那丫头还没走? 他把东西收好,拿起外套起身出门,一走近,许沐仍然低着头,手里握着铅笔在勾勾画画,专心得不成样子,连他靠近都没察觉。 陆景琛勾了勾唇,手握成拳放至唇边,轻轻一咳:“咳咳。” 许沐正画得入迷,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手一抖,铅笔直接把画稿给戳了个洞。她把笔往桌上一丢,抬头睨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陆景琛你故意的吧?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想吓死我?” 陆景琛自知理亏,瞥了眼那副几乎作废的画稿,不自然地撇开视线,解释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 许沐翻了个白眼,倒不是真怪他,只是她真的太讨厌画稿时突然被别人打断的感觉了。 这会儿也没心思再继续画下去了,她摆摆手,说:“算了,我回去再画一份就行了。”说完,手上已把东西收拾好就要走。 陆景琛跟在她身后,“晚饭吃了吗?” 许沐抱着胳膊往旁边一站,斜眼瞧他,“怎么着?想请我吃饭赔罪呐?” 陆景琛坦荡承认:“嗯,向你赔罪,所以,你赏不赏脸?” 许沐挑着眼角,轻哼一声,踏进电梯,拒绝得干脆:“不去,对着你这张脸我怕我吃不下。”她被他吓得废了一张设计稿,今晚回去又得熬夜再画一张,哪还有心思去吃什么饭。 —— 时间还不算太晚,许沐刚走到大楼门口,就看到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上面的人正好下来。她提着包,等那人走后便坐了上去。 陆景琛刚把车从停车场出来,看到那道走出大楼的身影,刚要按喇叭,未料那女人径直走向了前面那辆出租车。他停了动作,低头舔着嘴角笑了下笑,踩下油门,飞速开了出去。 许沐回到家,先是给糖糖的食盆里倒上狗粮,换了杯干净的温水,这才想起要解决自己的晚饭问题。 冰箱里的食材已经快没了,剩下一点青菜和土豆,许沐懒得做,干脆简单煮了碗面,吃了两口,就进书房去画稿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画稿终于快完成了,她伸了个懒腰,肚子忽然“咕噜噜”响了起来,许沐揉了揉肚子,心道看来以后熬夜工作还是得先吃饱饭。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门铃声,这么晚了,有可能来按门铃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陆景琛。 糖糖本趴她脚边在睡觉,这会儿也醒了,抬头看着她。外面门铃断了几秒,又响了起来,许沐无语的撇了撇嘴,起身去开门。 “我说陆景琛……”你是不是大半夜闲得慌?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许沐就愣住了。 第二十章 “我说陆景琛……”你是不是大半夜闲得慌?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许沐就愣住了。 陆景琛手里提着一个饭盒,“夜宵。” 许沐一脸警惕地上下打量他,总觉得这人做什么都有点不怀好意的意味在里面:“你想干什么?我可没说我要吃夜宵。”话音刚落,肚子竟然不适时地又叫了几声。 艹! 许沐嘴角一抽,余光瞥到陆景琛嘴角若有似无的微笑,面上更是一阵窘迫。 “是,你没说。”他弯起唇角,“我刚不是吓到你了,这夜宵就当作是赔礼。” 他这买的不知道是什么,隔着饭盒和袋子都能闻到香味,许沐本来还可以撑一会,被他这么一诱惑,这会儿是真想吃了。 到底还是接了。 “谢了。” 陆景琛挑着嘴角,双臂环抱在胸前问她:“稿子画完了?” 她点头:“快了。” “我帮你看看?” 许沐下意识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让他看看给点意见也行,毕竟相对而言,他的经验比她要丰富得多。 她侧开身让他进来,把饭盒往茶几上一放,“你先在沙发上坐会,我去书房拿。” 许沐一走,陆景琛慢悠悠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一转,大致把屋里的装修给扫了遍。这里以前是什么样他还记得,现在被这丫头让人一改,倒是有了另外一种别致的特色,带着点欧式复古的气息,屋里的装潢也很低调,和她这人的性格倒是很像。 糖糖蹲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睛盯着他。陆景琛跟它对视几秒,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糖糖?” 它没动,身后的尾巴却欢快的一扫一扫,似乎并不排斥他的抚摸。 “你说,那丫头整天冷冷淡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你为什么还这么喜欢她?” 糖糖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张嘴轻轻'汪'了两声,好像在说,那你呢? 陆景琛弯着唇角,收回手,忽然就想起了那时在丽江,她跟客栈老板娘说起这只狗狗时的样子。 她是真的很看重它的吧?当初明明说已经把它送人了,这会儿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又把它接了回来带在身边,要不是真舍不得,又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呢? 这么久,他也算是看了出来,这女人表面看上去对谁都不上心毫不在意,其实骨子里却是个重感情的人,缺乏安全感。你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这人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谁对她好,对她不好,她都看在眼里,然后以另外一种方式,不动声色地来回报你。 换句话说,她要真在乎你,那对你的好肯定是百分之百,恨不得掏出心窝来给你看,但她要真没把你放心上,那你的一切都跟她没关,做啥都牵动不了她的情绪。 不多时,许沐就从书房出来了。她把画稿递给陆景琛,人也在旁边坐了下来。陆景琛接过来倒没急着看,反倒抬起下巴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示意她:“你吃你的,我慢慢看。” 许沐'哦'了声,转而从厨房拿出碗筷,端正坐好,打开饭盒,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陆景琛斜靠在沙发上,也拿起画稿认真看了起来。 等她吃完,陆景琛心里对这稿子差不多也有点想法了。他弓着腰招呼她靠近点,询问了她关于对方公司的几点要求,然后指着稿子,把自己的意见说给她听。 好巧不巧,他所指出来的,正是这几天一直困扰着许沐,也是对方一直揪着不放的几个问题。 问题解决了,下一步就是完整修稿。 许沐捏着稿子看他,你看,夜宵吃完了,这稿子你也看了,是不是该……回了? 这话她没说出口,因为陆景琛在她准备开口时,慢条斯理地说:“我等你改完,确定没问题了再走,这案子拖了这么久,要再出问题我也脸上没光不是。” 这意思,可不就是要留下来监督她吗? 许沐没多想,也不扭捏,觉得他说得确实有道理,索性就让他一起跟着去书房了。 书房里有个大大的落地书架,上边摆满了各类书籍,地上铺着毛茸茸的毯子。在窗边摆着一个大大的画架,上面改了层黑色的画布。书桌上亮着盏橘色的灯,旁边放着几只不同规格的铅笔。 许沐伏在书桌上认真改稿,陆景琛从旁边拉过来一条椅子,坐在她斜后方不远不近的位置,安安静静。 时间慢慢的流逝,屋子里静悄悄,只能听到偶尔铅笔刮过稿纸的'沙沙'声,陆景琛歪着头眯眼瞧她,忽地,就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 那是q大百年校庆的前几天,他正好回国办事,有几天时间,于是抽空去学校看望沈老。那日,正撞上建筑学院大二的写生考试,他跟在沈老身后,两人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闲聊,听沈老感慨这几年带过的学生,问他的发展。 恰巧路过那一群端坐在空地,面前放着画板的考生。两人停下来,沈老负手而立,叹着气说:“这几年我带过的学生里,就属你的设计最有灵气,画工底子好,点子也总是富有创新和吸引力。” 望着那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陆景琛笑了笑,低头谦逊地说:“正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沈老你放心,一定会有的。” 沈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拍了下他的肩,指着不远处正坐在队伍最末的一个女孩,说:“差点忘了,就那女孩子,她算是我见过,有你当年七八分灵气的学生了。”他顿了一顿,脸上表情微妙:“而且我总有种感觉,这女孩画图的风格和笔触跟你,也有七八分相像,真是奇怪。” 陆景琛循着望过去,正在专心画画的女孩笔直地坐着,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高高绑起,五官精致。她画画时脸上有种异样的虔诚和庄重,每一笔都落得非常小心翼翼。偶尔见她停下来仔细端详自己的作品,一只手摸着下巴,满意了,会弯起眼睛笑,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问沈老:她叫什么? 许沐。 许沐?他低下头,若有所思的笑了下。 沈老来了兴趣,眯起眼问他:“怎么着?认识?” 认识吗?陆景琛捏着鼻梁笑了下,没回答,只抬手指了指前面,示意他继续走。 一直到现在,她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只要一投入到创作之中,就像是与周围的一切全都隔绝,在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件事,谁都不准去打扰她。她对待自己的作品,也还是那么的严谨,一丝不苟。 陆景琛想得出了神,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许沐已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手里还握着铅笔,像是累得睡着了。 他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叫她:“许沐?” 没反应。 真睡着了? 那张画稿被压在下面,看轮廓,像是已经完成了。 他又叫了两声,还是没反应。 陆景琛急了,忙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不烫手,没发烧。 难道是晕过去了? 陆景琛立刻掏手机,想打电话问问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未料他刚说了句'林医生',手就被人给用力拉住了。 刚才还趴在桌上没有反应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朦胧的双眼盯着他,表情有点儿——奇怪:“你打电话给医生干嘛?” 借着灯光,陆景琛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除了脸色有点异样的苍白,人也有点虚弱,其他都还好,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便挂了电话,转身问她:“你醒了?刚才……” 许沐松开手,有些烦躁地打断他:“刚刚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她揉了揉太阳穴,表情有点不耐烦:“稿子我画好了,你看完要觉得没问题就走吧,我很累,想睡觉。” 陆景琛半信半疑,许沐却转过脸不再看他,“我出去喝杯水。”说完,人已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画稿确定已没有多大的问题,陆景琛帮她把东西收好,一走出去,看见她正赤脚站在地毯上,手里端了杯水,人靠着桌子,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听见关门的动静,她疑惑地皱起眉,慢慢转头看了过来,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屋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稿子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第20节 “哦。” 陆景琛还想问什么,张张嘴还是放弃了,“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许沐点点头:“晚安。” 一直到陆景琛开门走出去,他回过头,屋里的人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那儿,橘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显得单薄又孤寂。 21.第二十一章 </strong>因了陆景琛的指点, 这次的设计稿终于被对方老板认可,并且夸赞,称以后还要继续合作。 许沐淡淡地笑, 她什么都没说, 倒是安晏清意有所指地开了口, 说:“贵公司的要求这么高,这次的小案子都画了快一个星期, 改了好几次才让您满意, 下次要换成大案子, 指不定咱们公司的设计师敢不敢接呢。” 谁知这话一出口,对方老总倒感到一脸疑惑了。 后来许沐才听安晏清说起, 原来那老总给下边人的期限就是一个星期, 而且稿子,他就只看过一个,就是最后确定下来的那一版。 这样说来,这个中缘由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有人在故意找茬为难许沐。 但是很奇怪, 她认识的人本就不多, 除了公司同事, 就是苏禾, 周恪,江暖这些人。给她使绊子这事,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那…… 不过许沐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故意找茬也好,无意为之也罢,对她来说都一样,都是她认为无所谓的事。 直到几天后,许沐本打算去茶水间接热水,结果突然肚子疼,于是换了方向去了卫生间。 她刚进隔间没多久,就听到旁边隔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对方情绪有点激动,甚至说得上是气急败坏。 “你怎么不再挑出点毛病出来?竟然就这么让她给顺利交了稿,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邱涛你就是个傻逼……对,我就是看不惯她,明明长得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一样,表面却装得清高脱俗,简直装逼得不行!” …… 许沐慢慢地笑了,眼底却是冷意一片。 她打开隔间的门,在洗手台前洗完手,没有离开,而是靠着墙,摸出一支烟,点上,夹在指尖慢慢地抽了起来。 李惜萱从隔间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身材高挑,穿着职业套装的许沐慵懒地靠着墙,嘴里咬着烟,眼前烟雾缭绕,一脸的似笑非笑,有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李惜萱面上有点尴尬,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扯了扯嘴角:“许沐,你也来上洗手间啊。” 许沐取下烟,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李惜萱双手无意识地搓着,她摸不着许沐这人的心思,不确定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到底听到没有,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只想赶紧走:“那个……我先回去继续工作了。” 许沐鼓着腮帮子笑了下,抬起下巴指了指她的手:“你还没洗手。” 李惜萱'啊?'了一声,面上十分尴尬,只好沉默的打开水龙头。许沐就在这一片哗啦啦的水声中开了口:“我这个人呢,性格比较直白,不喜欢绕来绕去,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在暗地里搞些自以为是的小动作。” 李惜萱僵硬地转过身来:“许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许沐不甚在意的笑了下:“你先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她换了个姿势靠着,“你很不喜欢我,这事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同样的,我对你也没多大好感,所以你不必觉得委屈,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友好。我向来不是什么好人,从来不信奉那些'以德报怨'的大道理,相反,我这人就讲究睚眦必报,要是谁有意让我不痛快了。那不好意思,你往后也别想好过。 所以——以后有什么事麻烦你光明正大的冲我来,我很忙,勾心斗角那一套,你爱跟谁玩都随你,但是千万,别再用在我身上。 懂?” 她说这段话时,语气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淡笑,但眼底的冷意清晰可见,无形中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威慑感。 李惜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抓着手机的手也越攥越紧,恨不得把手机捏碎。想说什么来反驳,但却被许沐周遭散发的冷淡气场给压迫得开不了口。 许沐淡淡撇开眼,掐灭烟头丢进垃圾桶,转身走了出去。 剩下李惜萱在原地,浑身积聚着怒气和不甘,双眼猩红,最后气不过,咬牙直接将手机砸在了墙上。 —— 下午开会汇报工作,安晏清手头正好接了个在偏远山区修建学校宿舍楼的案子,没人肯主动接,因为那地方是真的偏,不仅穷,还很苦,要跟组进去,又要呆那么久,那条件和环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陆景琛什么都没说,反而就最近三位新人的工作表现做了些评价,对李惜萱大夸特赞,说她工作有上进心,不仅努力,效率还很高。 李惜萱被夸得心花怒放,面上却表现得格外谦逊和不好意思,站起来有模有样的说了句'谢谢总监夸奖,这是我应该做的',坐下时,视线往许沐那瞟了眼,神情里带了点小骄傲。 许沐倒是没什么反应,手里拿着笔慢悠悠地转,连半点余光都没抛给她。 李惜萱心里愤懑,然而不过一秒,陆景琛接下来说的话就让她彻底傻眼了。“山区的宿舍楼项目,那就让李惜萱跟着建筑队进组吧,这个项目公司很重视,李惜萱你的工作态度一向严谨,交给你,我们都很放心。” 许沐转笔的手停了下来,嘴角微弯,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 李惜萱一走,许沐做事明显轻松许多。也是,少了个总是在暗搓搓跟你较量,关键你还一点都不想搭理对方的人,那真是一件让身心都愉悦的事情。 此后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平静的过着,这天下午快下班时,许沐接到了江暖的电话。 距离上次两人搭上同一辆出租车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江暖在电话那头激动地说:“学姐学姐,我发工资啦,你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许沐看了眼时间,略作思忖,答应了。 和江暖约定好见面的地点和时间,许沐把手头最后一点事做完,跟安晏清交接后,跟她说了声,便提前走了。 她前脚刚走出去,陆景琛后脚就从办公室里出来,径直走到她的办公桌前,一看,人和包都不见了。 他问安晏清:“许沐人呢?” “哦,她的工作做完了,说有点私事,刚走。”安晏清从椅子上起身:“总监你有什么事吩咐吗?” 陆景琛摆摆手,“没事。”说完,又看了眼那空了的办公桌,这才转身回了办公室。 许沐和江暖约在市中心的一个世界城广场见面,从恒源打车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听江暖说,这附近新开了家韩国自助烤肉,风评很好,口味也很不错,所以想来试试。 因为是新开的店,店里搞了各种促销活动,两人到那的时候,外面正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眼望去全是在等着叫号的人。 江暖看了眼手里的号码,大约估算了下,按照这店的叫号速度,大概还要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她们。江暖一寻思,周围都是商场,正好她要买点东西,于是跟许沐商量,两人先去买东西,逛大概一个小时,买完东西再回来这边。 世界城很大,里面各式各样的商店都有,这会儿恰巧又是下班的点,晚上来这边逛街玩乐的人格外多。 两人逛了一会儿,江暖突然间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在叫她们,确切的说,应该是在叫许沐。她拉拉许沐的手,“学姐,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你诶。” 许沐回头,看见不远处,苏禾正和另外几个女生站在一块,见她看过来,她朝许沐招了招手,扭头对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很快走了过来。 江暖小声问:“学姐那是你朋友吗?” 许沐点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我闺蜜,苏禾。” 闺蜜,闺中密友,这辈子最亲近的朋友,犹如亲人般的存在。 苏禾在两人面前站定,眯起眼睛笑着跟江暖打了声招呼:“嗨,你好。” 江暖也笑,甚至有点儿激动:“我认得你!你是xx电视台的那个美女主播!你真人比电视上还漂亮啊,你好你好,我叫江暖。” 苏禾被这小姑娘的实诚和单纯给逗笑了:“小姑娘嘴真甜。”她问许沐:“这是你同事?” 许沐摇头:“恒源高中的学妹,上次在云南旅游时遇见的。” 听到旅游这两个字,苏禾意味深长地冲她挑了下眉,后者直接忽略。她朝江暖伸出手:“我也是恒源毕业的,跟许沐同一届,不过……没她那么牛逼。” 江暖握上去:“没有没有,学姐你也很棒!” 苏禾是出来陪同事逛街的,刚刚正要去吃饭,正好看到许沐,两人自许沐面试上景阳,开始工作之后久很少约在一起吃饭了,这会儿看见了,便跟同事道别,打算跟她们俩一块。 时间也差不多了,三人便打道往回走,走到烤肉店门口,正好叫到她们的号码。 苏禾性格比较外向,也善于交际聊天,跟江暖搭在一块,两人很快就混熟了,聊东聊西得甚是欢快,许沐一边听着,一边认真烤肉,偶尔应一两句,三个人相处起来不像刚认识没多久,倒像是旧相识。 苏禾一边往嘴里使劲塞肉,一边哀怨地大喊:“回去又要胖几斤肉了,又得减肥了。” 一直到九点多,三个人才吃完,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从世界城出来。 苏禾开了车,问了江暖住的地方,便先把她送回了家,然后再送许沐。 十字路口等红灯的间隙,苏禾突然想到什么,问她:“我刚听小暖妹子说,你现在的直系上司是她哥的好朋友,叫什么陆景琛,而且……也跟你一起旅游?” 许沐拉下车上的镜子,照了照,“嗯”了一句算是回她。 “那他长得帅不?人怎么样?你们俩……嗯哼,有没有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产生点什么特殊的化学反应?”苏禾坏笑着朝她眨眼。 许沐关上镜子,扭头看着她笑:“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22.第二十二章 </strong>许沐关上镜子,扭头看着她笑:“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苏禾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实话。” 她回想起那晚在拉萨, 陆景琛给她的回答。“假话是,人很好, 长得很帅, 实话是,除了有才, 其他就没什么优点了。” 苏禾将信将疑:“你确定不是说的反话?” 许沐耸肩:“亲身体会, 你说呢?” 苏禾还想再说什么, 被许沐敲着方向盘提醒:“绿灯了, 专心开车。” —— 半夜,许沐突然被肚子给痛醒了,胃里一阵痉挛的难受, 像是肚子的东西都搅在一块, 痛得她不自觉蜷缩起来, 而且又想吐,连动一下都觉得要死要活。 她按亮壁灯, 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却因为痛得使不上劲, 手机从手里滑下去, '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巨大的响声惊动了睡在床边的糖糖,它直起身子趴在床边看了看她,转而伏在地上,用两只前爪捞起手机,咬在嘴里,放在了许沐的手里。 许沐痛得额上大汗淋漓,只能紧咬着牙关,才不至于发出痛苦的□□声。 她勉强睁开眼,滑开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终于被接通。 那头传来一个带着困意和不耐烦的男音:“喂?谁?” —— 正是半夜凌晨两点,陆景琛睡得很沉,突兀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把他吵醒,他闭着眼顺手捞过手机,连来电显示都没看,按下接听键,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他这人睡觉时有个毛病,起床气格外的大,只要不是睡到自然醒,谁要弄点声响出来把他吵醒了,他的脾气就会像火山爆发般恶劣。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轻微而急促的呼吸声。陆景琛感到奇怪,拿开手机一看来电人,竟然是许沐。 他从床上坐起来,摸到壁灯的开关,又耐着性子叫了一声“许沐?” 那边终于传来她虚弱的声音:“陆……陆景琛,你那……有没有……胃药和……止痛药……” 陆景琛一下睡意全无,掀开被子穿鞋开门:“应该有,你怎么了?病了?” “唔……我……”她实在太痛了,人蜷缩成一团,连手机都差点拿不稳了。 陆景琛也察觉到了,“你先别说话了,忍一忍,我马上就过去。” “嗯……门密码是……0110……” 第21节 “好。” 挂断电话,陆景琛在药箱里翻找到药,穿上外套,开门去了对面。 陆景琛一进门,就看见糖糖等在门口,见了他,摇了摇尾巴,然后咬住他的裤腿,往楼上拉。 床上的人已经缩成一团,眼睛紧闭,脸色苍白无血,额上,脸上全是冷汗,一脸痛苦的表情。陆景琛摸了摸她的脸,不烫,应该不是发烧。 “许沐,许沐,醒醒。”他轻拍着她的脸,许沐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他,张嘴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于是弯下腰,靠近她:“你说什么?” “我想吐。” 她胃里翻滚得难受,想必是晚上吃烤肉吃坏了肚子,闹得胃病又犯了。 陆景琛一听,看了她几秒,直接俯身把人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几步跨到卫生间,把她放了下来。 许沐趴在马桶旁,终于忍不住剧烈呕吐起来,脸痛苦得皱成一团,像是要把胃里的东西全都给吐出来。 陆景琛从外面接了杯水进来,扶起已经吐得虚脱无力的许沐,把她靠在自己怀里,动作轻柔地喂她喝水。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知是不是卫生间里的灯光太柔和,眼前弯腰半蹲在她面前的人,不像平时那样冷淡,反倒多了一份温和。 “谢谢。” 陆景琛轻'嗯'了声,低头打量她的脸色:“感觉好点了吗?” “嗯。”许沐手还按在腹部,人靠在他身上,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得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陆景琛把杯子放在一旁,低头看着她,柔声问:“那我抱你回床上?” 她点点头,这会儿也管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要跟他保持距离了,手下意识就搂住他的脖子,脑袋歪靠在他胸膛处,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还能听到那儿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吐完之后果真要好很多,但胃里还是痛得难受。陆景琛帮她把药倒出几粒,又接来一杯温水,看她吃下后,这才在床沿边坐下来,目光异样温柔:“肚子还痛吗?” 许沐摇了摇头,由衷地看着他道谢:“已经好多了,谢谢你。”她看到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三点了,心头涌起一阵歉疚,“今天晚上真的麻烦你了,这么晚还打电话把你吵醒,真的抱歉。” 陆景琛不甚在意地笑,“举手之劳。”他拉过一条椅子坐下来,靠着椅背,挑着眼角半开玩笑地又加了句:“不过你要真觉得抱歉,不如,以身相许?” 许沐愣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勾着唇角笑了起来,因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在灯光下更让人心疼:“你是在暗示我,用肉/体来偿还欠你的人情?”她换了个姿势躺着,微微眯起眼睛,像个狡黠的小狐狸:“那你欠我的债,又打算怎么还呢?” 陆景琛目露疑惑:“我欠你什么债了?” 许沐挑着眉故弄玄虚:“怎么?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陆景琛沉默地看她,许沐毫不遮掩地对上他的目光,得意而挑衅。半晌,陆景琛终于恍悟,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他骤然起身,弯腰靠近她,双手撑在许沐的两侧,微微眯起眼睛俯视着她,唇角微扬,故意压低了嗓音,缓缓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还?” 他的头越来越低,两人之间不过咫尺距离。她能感受到他滚烫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 许沐目瞪口呆,卧槽,他不会是想趁机亲她,占便宜吧? 按照以往,她铁定一个巴掌直接招呼上去了,可被那肠胃炎折磨得现在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能看着这人肆无忌惮的挑衅自己,无能为力。 陆景琛的鼻尖已经抵上她的,许沐屏着呼吸,偏开头,努力克制:“陆景琛,你可不要趁人之危。” 他低声笑了起来,人却没动半分:“我就喜欢趁人之危,怎么,你怕了?” 许沐嘴上硬气:“笑话,我像是会怕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把头转过去,不敢看我?” 明知这是他的激将法,但许沐还是上了当,只因为她骨子里真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 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般快速把头又转了过来,倒是陆景琛没料到,微微低了头,她一转过头,柔软的嘴唇不经意擦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异样的触感。霎那间,许沐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像是被浸泡在海水之中那般柔软。 陆景琛也愣住了,然而不过一瞬,他便恢复自然,微微起身,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笑了笑:“好了,不逗你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又坐回椅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挑着嘴角说:“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许沐眼神闪躲,心里乱的很,语气生硬地拒绝:“你在这我睡不着。” 陆景琛哼了一声:“要是我现在走了,晚上睡不着的就该是我了。” 许沐面露不解。 陆景琛一脸理所当然:“要是你等会又肚子痛,我还不是一样得过来?你赶紧睡,睡着我就走。” 虽然是嫌弃的语气,但这话背后真正的意思,许沐自然能听得出来。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适才痛得太厉害,以致视线恍惚,出现错觉,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温柔又宠溺。 靠着椅子坐着的陆景琛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是很简单的灰色居家服,他微微眯着眼瞧她,灯光下,整个人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衬得整个人愈加柔和。 她突然想起晚上苏禾在路上问的那几个问题,平心而论,陆景琛是真长得帅,不是现如今娱乐圈那些小鲜肉的惊艳,而是一种混合着沉稳和北京大老爷们痞气的,有种独特韵味,让人欲罢不能的帅气,他穿衣有自己的风格,打扮永远干干净净,给人的精气神也很足。 在公事上他可以严肃冷面无情,私底下他也可以像个纨绔公子哥一样,对你耍流氓,跟你开玩笑,说一些话来逗弄你,但无论哪一种,都不会让人觉得讨厌。抛开他们在拉萨那一晚的事不谈,陆景琛这人,真的是个有责任感,让人安心的好男人。 只是这人再好,也跟她无关。 23.第二十三章 </strong>第二天一大早,许沐是在一阵香味中醒来的。 昨儿晚上陆景琛坐着的椅子歪歪斜斜放在旁边,给人一种有人在这过夜的错觉。她揉着头发踢踏着拖鞋下楼,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一走近, 竟看见围着围裙的陆景琛正背对着她, 手里拿着长勺在搅拌锅里的粥。 糖糖蹲在厨房门口,听见声音回头, 欢快地朝她摇了摇尾巴。 眼前的这些场景给她一种温馨的错觉,就像是——一家人。 许沐摇摇头,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会胡思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真是魔怔了。 也许她昨晚坏的不是肚子,而是脑子? 陆景琛很快发现站在客厅的她, 他把东西端出来,解释道:“我家的锅坏了, 所以过来借你的厨房用一下, 顺便就给你也煮了一份。”不等她回话, 他又十分欠揍的加了句:“不用谢我, 就当是我用你家厨房的酬劳。” “……” 吃完早餐, 陆景琛要回对面,许沐跟在他身后送客,到了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许沐根本没料到,两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得撞在了一起。 许沐穿着平底拖鞋,头只到他肩膀处,人撞上去,就相当于一头栽进了他怀里,而陆景琛又条件反射性地伸手去捞她,鼻翼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他有规律的心跳声,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不清。 情况太不妙。 “你没事吧?” 许沐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和鼻子飞快从他怀里退出来,脸上有着异样的红晕,恼羞成怒地瞪他:“你干嘛突然转身?” 陆景琛眼眸闪了闪,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唇,表情无辜:“我外套忘拿了。”又低头看她:“鼻子没事吧?” “……没事。”许沐说完,转身飞快从沙发上拿起外套,丢进他怀里,翁着声音没好气地说:“给你。” 他把外套拿在手里,想走,又不放心地回头看她:“鼻子真没事?手拿开让我看看。”他说着,手也跟着伸了过来想察看下她的伤势。 许沐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条件反射性地狠拍掉他的手,人跟着往后退了两步,皱起眉头,捂着鼻子唇齿不清地说:“真没事,你赶紧回去,别磨叽了。” 到了公司,开完会,安晏清进来找他拿文件,明明就放在手边,他却死活找不到。 一直到安晏清没忍住提醒了他一下,陆景琛才反应过来,歉意的解释说自己可能有点累,脑子不太清醒。 安晏清想起适才在会议上,他隔几分钟打一个哈欠的场景,忍不住出声关切地问:“总监,你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陆景琛签字的手一顿,回想起昨晚闹腾的场景,还有自己在椅子上一身酸痛的醒来,弯了弯唇角,点头:“家里的猫昨晚半夜闹肚子,折腾了好久才消停。” 安晏清惊讶:“总监你还养猫?是什么品种啊?要是真的病了,最好还是带着去给兽医看看。” 陆景琛把文件递给她,笑得意味深长:“是个很特殊的品种,谢谢关心。” ——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清明节公司放假,许沐提前买好祭拜要用的东西,算着时间,清明当天一大早就打了车,去了郊外的墓园。 有句诗说的好,“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也一样,许沐坐在车里,头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雨雾朦胧,渐渐出了神。 这些年她在国外,每逢许志明,奶奶的忌日,还有清明节,都只能一个人寻个空地,沉默地烧着纸,在心里怀念他们。 许志明原本是葬在老家的山丘上,一直到后来奶奶离开,她便一并把许志明的骨灰迁至郊外的墓园,和奶奶靠着。 她撑着黑色的雨伞,手里提着东西,怀里还抱着花,一步步踏着阶梯往上走,每走一步,心里都会默念一句:爸,奶奶,对不起。 她欠他们的太多,这辈子没法还清,只希望来世还有缘做亲人,让她有机会报答。 墓碑上,许志明依旧年轻,黑白的老旧照片,他正望着镜头笑,一如当年,每次许沐完成了一副画作后,他满足而骄傲的样子。 许沐把花放在墓前,不顾地上的积水,笔直地跪了下来,对着两人的墓碑重重磕了几个头。 她望着照片,像宣誓般一字一顿地说:“爸,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当年的事查清楚,不让你一辈子都蒙受这不白之冤。”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另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站定在她旁边,弯腰把手里的花放在墓前,也肃穆地鞠了几个躬。 许沐低声开口:“这几年,你是不是都会来?” “嗯。” 她终于起身,转头看他,脸上表情严肃而郑重:“不管以前你是出于好心还是其他,我都很感谢,但是以后,我希望你别再来了。也许你是好意,但我真的不想再因此,发生任何意外,闹得他们不安宁。” “沐沐,你这又是何苦?”周恪静静地看着她,慢慢开口:“我相信奶奶和许叔叔在天有灵,最大的希望,就是看着你好好生活,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许沐低垂下眼睛,轻轻地说:“可是周恪,我也有自己的执念。” 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毫无依托,正因为心里头那点自己坚信的东西,才能支撑着自己,勇敢而坚定的走下去。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再与周家其他人有任何联络,就会彻底的避开,犹如从来没有认识过。可她忘了,这世上许多事情的发生往往都是出乎意料,而这一次,更让她觉得,原来有时候,人生会比电视剧还狗血。 —— 程嘉阳最近的心情一直都很差,原因不难猜,又是因为林娴那个一身公主病的女人。 前段时间他被大学同学叫着去聚会,快散场的时候在门口遇到跟朋友出来玩的林娴。林娴在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国外留学,所以程嘉阳的大学同学并不知道他有个从小一起长大,并且两人气场从来不对盘的小青梅。 两人打了招呼,旁边有人开着玩笑问:“嘉阳啊,这位美女该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程嘉阳不耐烦地挥手推开那人:“瞎说什么,这我妹。” 林娴小他几个月,从小到大,在外人面前他都是这么介绍两人关系的。 林娴当下冷了脸,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有事先走,再没回头。 后来在pub有人悄悄凑过来问他,跟林娴是不是真没那方面意思,得到肯定回答后,便嬉笑着说觉得人家蛮不错,想让他帮忙介绍。 程嘉阳惊讶,嗤笑着说,你可别被她表面的样子给迷惑了,她那人其实缺点一大堆。 对方无所谓摆手,反手勾住他的脖子笑着说:“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给哥们介绍下,剩下的事情哥们自个来搞定。” 程嘉阳还想说什么,可张张嘴,最后还是沉默着点头应下了。 之后他主动去找林娴,那人倚着门框看着他笑,挑着眼角问他有什么事。然而等他刚把话说完,她又像小时候那样,翻脸比翻书还快,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了句话:“程嘉阳,我林娴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你来给我介绍对象的地步,我劝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一甩门,就彻底跟他陷入了冷战。 最初程嘉阳也是有脾气的,觉得她这通火发得着实有些莫名其妙,过了几天后,心里平白生出些许后悔,以及庆幸出来,他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主动服个软,请她吃顿饭,这事就算这么翻篇了,反正他也不是真心想要给她介绍男朋友。 第22节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竟然让他看到林娴和那小子在一块吃饭! 餐厅的玻璃橱窗边,那两人面对面坐着,不知是男的说了什么话,林娴低下头,手掩在嘴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那个样子的林娴是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娇羞,温柔,身上满是女人味,一颦一笑都透着种勾人的韵味。 他突然就明白了前两天那小子给他发的'感谢'二字是什么意思。敢情这女人在他面前发脾气,转身就跟人约上了。 这不是在故意耍他呢吗? 程嘉阳胸口郁结着一股气,具体为什么他有不知道,总之就是心烦气躁得很,索性一个电话打给了陆景琛,叫他去pub,陪自己喝酒。 陆景琛这些年看他和林娴之间来回互怼,早已经见怪不怪,要说程嘉阳这人情商低,这人在商场上却混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要说情商高,却总在林娴这件事上跟个二愣子似的,怎么也开不了窍。 他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就像老话说的,感情的事,永远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真正参透,光靠别人指点念叨是没用的,最主要的,还是得自己开窍。 程嘉阳一边吐槽一边灌着酒,到最后,醉得趴在桌上不知东南西北。 陆景琛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吧台结账。 在他前头有一对男女,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装扮却格外的非主流,女的染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身上穿着暴露的衣物,脸上画着浓浓的烟熏妆,男的一脸痞子相,穿着破洞牛仔裤,挂着杂七杂八的小饰品。 说实话,这样装扮的人在酒吧实在不稀奇,只不过这两人之间一股火药味,说了没两句话就开始吵架,男的还对那女生动手动脚,目露凶光。 陆景琛听了两句,大概把情况给弄了个透彻。这两人大概是男女朋友,不远处一桌全是那男生的朋友,本来说好是这女生请客,待会还要去做按摩,结果到了现在结账的时候,女生发现自己卡里面的钱不够了,就让男朋友垫付。 男的立刻暴怒了,说什么你他/妈这不是故意搞我,让我在我朋友面前没面子吗?说好了你请客结果你让我付钱,我哪有这么多钱?你家那么有钱你卡里怎么会余额不足?我看你就是不想付钱,故意要我难堪。 两人一开始吵,旧账也被翻了出来,最后不知道那女的说了句什么话,男生挥起手,眼看着就要扇到女生脸上,却在半路被人给拦住了。 第24章 两人一开始吵,旧账也被翻了出来, 最后不知道那女的说了句什么话, 男生挥起手,眼看着就要扇到女生脸上, 却在半路被人给拦住了。 陆景琛挥开他的手, 居高临下地冷眼看他:“作为一个男人,不仅吃女人软饭,还想动手打人,不觉得丢人?” 坦白讲, 陆景琛这人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也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主, 但在他的骨子里,有一种不可磨灭的大男子主义。大概是跟家庭环境有关,他一直固执的认为,一个男人,你要吵架, 行, 但别对女人动手动脚,尤其是打女人这种事, 他见不得, 也容忍不了。 陆景琛人高,光是往那一站,气场就压了那男生一大半。他盯着陆景琛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后, 往后退了一步朝他大喊:“你谁啊你?这是我跟我女朋友之间的事,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给老子滚一边去。” 男人说着,就要推开他去抓站在后面的女生,被陆景琛一把抓住手腕,顿时吃痛的哀嚎起来。 “你要再动手动脚,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女生往陆景琛身后躲了一下,仗着有人为自己出头,也梗着脖子挑衅般冲男生喊:“你滚,我告儿你宋昊,老娘我现在不要你了,咱俩分手,以后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也别想再从我这拿到啥好处了!” 宋昊被气得满脸通红,冷笑两声,指着女生说:“行,周昕语,这是你说的!老子早就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就你那臭脾气,你就准备孤独终老吧你,要不是你家有几个臭钱,你以为谁愿意跟你在一起?以后就算你再想求老子跟你复合,老子也不会鸟你!”吼完,一甩手腕转身走了。 周昕语朝宋昊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身对陆景琛道谢:“嘿,刚谢谢你了。你想喝什么,我请!” 陆景琛扫她一眼,哼笑一声,淡淡道:“酒吧这地方不是谁都能来的,你要不想再出什么事,趁早回家。”说完,不等周昕语再说话,掏出钱夹把酒水单给付完,转身走了。 扶着程嘉阳走出酒吧,陆景琛一眼就看见了蹲在门口,嘴里嚼着口香糖的周昕语。 周昕语一口吐掉口香糖,欢快的跑过来,抬着下巴问:“这是你朋友?”她凑近闻了闻:“看样子喝了不少啊,都醉成这样子了。” 她身上的酒味和香水味混在一起,刺鼻又难闻,陆景琛眉头深皱,不动声色地侧开身子离她更远,不答反问:“有事?” 周昕语从包里翻出手机,嬉笑着说:“你刚不是帮了我,这样,你把你的名字和手机号告诉我,下次我请你吃饭。” 陆景琛架着程嘉阳直接往路边的车走,冷冷拒绝:“不用。” 周昕语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喂……” 陆景琛瞟她一眼,眉宇间尽是不悦:“松手。” 周昕语不满瘪嘴,但到底怕他,很快松了手,人跟着他们,嘴里不停念叨:“我是真想谢你,顺便想跟你做朋友,你别这么冷淡行不?” 陆景琛把程嘉阳塞进车里,关上车门,这才转身,和周昕语面对面,脸色不善:“你要真想谢我,就别再缠着我,懂儿?” 周昕语转着手里的钥匙圈,一脸无所谓,像是打定了就算是耍无赖,也要跟他死磕到底:“不懂。”她挑着眼角,饶有兴味地看他:“你就不能痛快点,把号码和名字告儿我吗?不就吃个饭交个朋友吗,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比女人还磨磨唧唧,真是烦死了。” 陆景琛觉着好笑,明明是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姑娘,怎么说起话来没大没小,嘴上一点都不饶人。他抱着胳膊,眯起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笑出声:“周昕语是吧?你听着,我刚出面帮你只是因为看不惯男人对女人动手。至于什么吃饭当谢礼,想和我做朋友,不好意思,我从来不跟小朋友做朋友。我很忙,没兴趣,也没时间跟你在这闲扯。还有,你的这身打扮,我看了真的很烦。 你现在,要回家还是待这都随你便,我就一句话,别再缠着我。” 话说完,周昕语还没反应过来,陆景琛已经退后一步,打开车门,开着车走了。 周昕语气得直跳脚,“我才不是小朋友!姐姐我已经20岁了!”说完,闹钟忽然灵光一闪,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飞快坐上去,指着前面的银色奥迪说:“师傅,帮我跟着前面那辆车。” —— 酒吧的小插曲陆景琛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缠着他要电话那事,他只当那是正值叛逆期的小女生一时兴起,而且自己当时也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两人互不认识,肯定转身就把这茬给丢到了脑后,事实上隔天起来,他确实连那女孩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所以当几天后,他在小区楼下看到那个梳着马尾,打扮青春靓丽的周昕语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今天的周昕语素颜朝天,身上斜挎着一个帆布包,这样一细看,更让陆景琛确定,这小姑娘还在读书。 她站在路边朝他用力挥手,脸上笑容得意。陆景琛额角突突的跳,他妈的这人竟然跟踪她? 艹,他好像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他想掐死那天晚上多管闲事的自己,行不行? 周昕语看着过往的车辆,很快过了马路,到了这头。她张了嘴,像是要叫他,表情却忽然怔住了,目光越过他望向后面,神情变得古怪。几秒后,她眯起眼睛勾唇笑了起来,喊了句:“姐!” 陆景琛愣住,下意识回头,却看见刚从小区走出来,神情冰冷的——许沐。 —— 今天是周末,恰逢许沐轮休,外面天气不错,她便想着带糖糖出来溜溜弯。毕竟自她开始上班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分配给陪糖糖玩耍的时间少之又少,那小家伙每天闷在家里,都长肥了不少。 换好衣服牵着糖糖出门,正好碰到出门倒垃圾的陆景琛,他见她一副要出门的装扮,随口问了句去哪,听到她说要带糖糖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略一思忖,做了决定,说要陪她一起,反正自己一个人呆家闲着也是闲着。 许沐觉着无所谓,等他换好衣服一起下楼。 结果刚走到小区门口,才忽然发现自己还有东西忘记拿了。许沐把绳子给陆景琛,让他牵着糖糖在楼下等一会儿,自己拿完东西就下来。 阳光明媚,心情仿佛也受到感染,变得舒畅。然而这好心情持续不过几秒,就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打破了。 她站在原地,冷眼看着站在不远处正朝自己热情挥手的周昕语,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绷的紧紧的,放在身侧的手也越缩越紧,指甲陷入掌心。 明明站在大太阳底下,可她浑身都泛着寒意,那股冰冷渗入每一个细胞,直达心底。 陆景琛探究的看了两人一眼。许沐走过来,神情冷淡得像是根本没有周昕语这个人,从陆景琛手里接过遛狗绳,“走吧。” 周昕语又往前走了几步,目露惊喜,脸上笑得跟花儿似的,“原来你跟我姐认识啊,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说着,她意味深长地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番,阴阳怪气地问:“你们俩啥关系呀?莫非你是我姐男朋友?” 陆景琛蹙眉,对这小姑娘没大没小的说话语气和语调感到一阵不快。刚要说什么,有人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 许沐终于拿正眼看她,面色寡淡又冷漠:“你说谁是你姐?” 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没其他感受,就一句话——恶心得想吐。 “你啊。”周昕语一脸理所当然,好似根本看不出她嘴角的讥讽,抱着胳膊说:“怎么?不过是去了国外几年,这么快就把我这个妹妹给忘了?做人可不能忘本,好歹我们家也养了你……” “周昕语你给我闭嘴!”许沐紧咬着牙关,眼底夹杂着愤怒,后悔,以及深深的耻辱感,“我欠你们的,早就还清了。我跟你们周家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想怎么样!” 周昕语耸着肩,笑容不屑:“我没想怎么样啊,诶你可别误会,我是专程来找他的。”她努努嘴,指着陆景琛,继续道:“只是恰好看到你,而你们俩又——认识,所以就顺便叫下你咯。” 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叫你姐,呵,真是想得美。她在心里翻个白眼,加了这样一句话。 许沐当然知道她不会是真心诚意的叫自己姐,事实上,论看对方不顺眼,周昕语不必她差到哪儿去。从她走进周家门的那一刻起,周昕语就不断给她找茬,几年来,一次比一次狠,从未间断。 她扭头看着陆景琛,那句'你认识她?'没有问出口,因为答案她已经在他的眼里看出来了。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如果他不认识周昕语,眼神必定是带着困惑的,但在陆景琛眼睛里,她只看到了恼怒和不耐烦。 所以真的是认识的。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她最不想见的人,却跟现在跟她距离最近的人有着牵扯。许沐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周昕语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她看陆景琛的眼神,还有适才问两人什么关系时,语气中深深的敌意。 莫名心口有点堵。 她垂下眼帘,淡淡扯着唇角:“既然有人找你,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防盗的意思……具体我也没搞清楚。 试了下,大家看是咋回事,在下面评论里说一下呗? 昨天的更新……留言咋这么少呢? 橙砸要抱抱要亲亲要举高高,不然就不让两人擦火花了。 哼,傲娇的扭脸。 第25章 莫名心口有点堵。 她垂下眼帘,淡淡扯着唇角:“既然有人找你, 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陆景琛没明白她看自己那一眼的真正含义, 摸不清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身边的人已毫不留恋地转身, 牵着糖糖走了。他下意识就要追上去,被周昕语一把拦住,“喂喂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跟许沐, 到底什么关系?不是男女朋友对吧?” 陆景琛早就不耐烦了,忍耐地看她一眼:“我跟她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管这么多你烦不烦?” 周昕语一抬下巴, 神情倨傲:“当然有关系,因为我要追你,当然得知道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追我?”陆景琛冷笑:“我们很熟?还是你很了解我?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要很闲,想玩, 随便找谁都可以, 别他/妈再来烦我!” “不,我就想找你。”周昕语开始胡搅蛮缠, “反正我就看上你了, 想让你做我男朋友,你就说行不行吧。” 陆景琛的耐心已经被磨光了,心里又着急去找许沐,直接冷声拒绝:“不行。现在你可以走了。” 周昕语又绕到他面前, “为什么不行?反正你也没有女朋友,我条件又不差,在一起不挺好的。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她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难道你喜欢许沐?” 陆景琛看都不看她一眼,抬脚就走。周昕语饶有兴味地说:“真喜欢她啊——诶诶诶,你难道就不好奇我跟她到底啥关系?不想了解她以前的事?还有——她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景琛停下脚步,背对着她没有动。周昕语以为他动摇了,心里暗自得意,刚要把组织好的话给说出来,面前的人忽然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我跟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至于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我只需要确定,她并不待见你,就够了。 还有,如果我早知道你的出现会让她心情不愉快,那天晚上我说什么都不会多管闲事。 你跟踪我找到我住址的这事,我暂时就不追究了,要是以后你再找到这儿来,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不是不好奇,不是不想知道她的过去。可他并没有想过要从周昕语的嘴里了解这一切,许沐对周昕语有多抗拒他不是看不出来,他从来都没有见到她像今天这般失控,愤怒的模样,这个人的存在和出现到底带给了她怎样不好的回忆?他不敢去妄加猜测,也不敢随意询问。 有些事,是秘密,他更希望的,是听她亲口跟自己说起这一切,虽然这一天,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到来。 他甚至很恼怒自己,如果不是那晚自己多管闲事,那么今天,也就不会有这件事的发生。 —— 第23节 白天遇见周昕语,晚上毫不意外地又做了噩梦。 半夜惊醒之后,后半夜就再没睡着过,一直到天灰蒙蒙亮,许沐才堪堪从床上起来,开始洗漱。 以前也不是没有熬过夜,做设计师这行,通常为了赶稿,赶项目,熬夜加班算是常事。那时身体好,年轻人熬个夜第二天起来还是精神倍棒,做事干劲十足,可现在已经不比过去,不过是失个眠,一到公司,路过跟她打招呼的同事都关切地问她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就连安晏清也跟她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感冒了巴拉巴拉,问她要不要请个假去医院看看。 许沐摇头说不用,后来去洗手间洗手,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样说。 镜子里的人两眼乌青,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加上她心情不好,做什么都兴致缺缺,也难怪大家都以为她病了。 她手按着额头,慢慢地弯起唇角笑了,可笑了没几秒,想到几天前的一封海外邮件,还有里面的内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从洗手间出来,许沐折身走向了茶水间,这会儿大家都在工作,她随手拿起一个纸杯,打算泡杯咖啡提提神,刚接完热水,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轻松把她手里的咖啡拿走,换成了一杯热茶。 陆景琛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一旁,道:“咖啡这东西还是少喝的好,精神不好,喝点茶也能提神。” 许沐倒是不好奇他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手握着茶杯,那半热不冷的温度刚刚好,茶叶早已被泡开,那股清透的茶香溢满鼻翼,她端起来轻抿了几口,“味道不错。”她抬头看他:“你泡的?” “不然?”他轻挑眉,抱着胳膊往旁边的柜子上一靠,眉眼间纨绔的笑意,倒和他身上笔挺西装的打扮一点都不搭。 许沐也眯起眼睛淡淡的笑,低头继续喝着,含糊不清地说:“看来人果真不可貌相啊。” 这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陆景琛无奈摇头,余光瞥见她眼底的青色,愣了下,低声问:“昨晚没睡好?” “嗯。” 为什么没睡好,答案不用问他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周昕语。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昨天跟周昕语分开后,他当即就去公园找,却没有碰到她的人影。回到家之后,想敲门跟她说什么,可犹豫几番,还是没下得去手。 后来看到她站在阳台抽烟,神情冷漠嘲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陆景琛想走出去的脚步停在了原地,好像就在一瞬间明白了,她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安静和足够的空间,而不是他的解释,为何会惹上周昕语?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小区外?这些答案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许沐像是没听到他那句话,举了举茶杯,挑着眼角问他:“这茶你刚应该没喝过吧?” 她有意转移话题,不再提起那茬,陆景琛便顺着她的话回:“怎么着,怕我往里吐口水?” 许沐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陆景琛你怎么这么恶心!” 陆景琛有心逗她,不知想到什么,笑得高深莫测:“不知道是谁跟我说过,她奶奶告诉她,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嗯哼?” 又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她。 好样的。 许沐翘着嘴角笑了下,刚准备说什么,恰好茶水间门口有人进来,“总监,许沐。”两人立刻收起玩笑熟稔的样子,一个手端着已经冷掉的咖啡,一个端着茶杯,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进来那人是老员工,盯着两人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最后细细一想,突然反应过来——许沐手里端着的那个瓷制茶杯,不是陆总监一直以来的专用水杯吗? 卧槽! 这什么情况? —— 下午,许沐去给安晏清送文件,却在办公室没见着人,一问同事,才知道原来她中午就跟陆景琛出去谈事了。 她把文件放在安晏清的办公桌上,折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许沐,前台来电话说大厅有人找你。” 许沐拧起眉头:“我知道了,谢谢。” 现在这个点,而且还是通过前台来找她的人,会是谁? 到了大厅,前台的妹子看见她,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就是那位女士找你。” 许沐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恰好那沙发上的人听见动静抬起了头,朝她露出得体大方的微笑:“沐沐。” 昨天那翻滚的恶心感又涌上心头。 来了,又来了。 —— 星巴克。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一个一身贵妇打扮,看上去五十岁不到,手里拿着菜单翻着,一脸闲适,而另一个,年轻干练,神色清淡冷漠,眉宇间似乎还夹杂着厌恶的情绪。 再往细看,又会发现,嘿,这两人好像长得,有点像呐? 赵婧把菜单合上,递给服务员:“一杯卡布奇诺。”然后看向对面的许沐,“你呢?” 许沐冷笑:“不用。说两句就走,用不了几分钟。”她喉咙发痒,心烦气躁,想抽烟,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没带包下楼,只拿了手机。 赵婧也不恼,待服务员上完咖啡,许沐往后一靠,面无表情地看她:“找我什么事?” 赵婧不紧不慢地抿了口咖啡,直到对面的人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她才悠悠道:“看见我,都不叫我一声?” 许沐看她的眼神愈发地淡了:“叫你?叫你什么?赵女士?还是周太太?” 赵婧面上一怔,蹙眉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有心讽刺自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来看看我,要不是昨天昕语说起,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赵婧这人心计深,说的话表面看上去像是责备,感到委屈,实则,不过是把一切都推到了周昕语的身上。 许沐不动声色地看她装作伤心的模样,“所以你是为了周昕语来找我的?”她讥讽地弯了下唇,“怎么?她这次又威胁你什么了,竟然劳烦您大驾,找到这儿来了。” 赵婧目光一凛,看着许沐的眼神也变得愈发探究,眼前的人早已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的小姑娘了,以前她还会怕自己,而现在,她的身上长满了刺,眼睛里,也只剩下冷漠和厌恶。 赵婧也不想跟她多谈,事实上就像许沐说的,如果不是因为周昕语,她今天乃至以后,都不会想来找她谈话。 “昕语说你跟她抢男朋友,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许沐:呵呵,我跟她抢男朋友?陆景琛,你的审美呢?竟然看上了她? 陆景琛:……不关我的事,我很无辜。 许沐:遥控器,搓衣板,键盘,任君挑选。 陆景琛:……我可以选你吗? 许沐:我反手就是一个煤气罐,滚。 —— 久违的小剧场,好像,也没多大的喜感。(撅嘴) 好像大家都知道新防盗的意思了,那我以后……就都用这个方法啦,大家应该,不会嫌麻烦,能理解吧? 笔芯,爱你们。 第26章 赵婧也不想跟她多谈,事实上就像许沐说的, 如果不是因为周昕语, 她今天乃至以后,都不会想来找她谈话。 “昕语说你跟她抢男朋友, 这是怎么回事?” 许沐有一瞬间的怔愣, 不是惊讶,而是觉得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昕语那厚着脸皮胡乱瞎掰的本领不仅没有改掉, 反而更加的炉火纯青了。她忽然很想亲口问问那人:你是怎么有底气说出,陆景琛是你男朋友这句话的?又是瞎了那只眼, 看到她在抢陆景琛? 许沐挑着眼角,表情不屑:“就这事?” 赵婧皱起眉头,隐要发怒,“真有这事?” 许沐无所谓地笑,“是真是假, 跟你有关系吗?” 她这个态度, 赵婧理所当然地就认定这事没错了,当下就发了脾气, 把昨晚在周昕语那儿受的气全发泄在许沐身上, 说出来的话尖酸又刻薄:“许沐你怎么会这么不要脸?找男朋友找谁不好偏要跟昕语抢?昕语是你惹得起的人吗?你活在这世上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点羞耻心?正经事不干偏偏要学人去做小三!你有没有爹妈教啊你?” 许沐像被人戳中了痛处,猛地从座位上坐起来,面色阴沉隐忍,一双眼气得通红:“我有没有爹妈教你不是最清楚?论不要脸, 上赶着做小三的本领,你赵婧不是最擅长?还有什么资格在这义正严辞地指责我?几年前我把钱还给你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这辈子,我跟你,还有周家再无任何干系。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们扯上关系?” 赵婧气得直发抖,把咖啡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怒气冲冲地说:“许沐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妈,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妈?”许沐冷笑,脸上的表情讽刺至极,“我妈早死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赵婧,好好守着你那宝贵的周太太身份,别再来找我。”她起身要走,赵婧被她的话气昏了头,猛地站起身,伸手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赵婧这一个耳光打得一点都不手下留情,许沐猝不及防,被她这一巴掌扇得蒙在了原地,左脸迅速肿了起来,连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她站着没动,目光冰冷的看着赵婧,讽刺,厌恶,乃至不屑。赵婧气得挥起手想再给她一耳巴子,却在半空中被人用力握住手腕,狠狠甩开。 赵婧吃痛皱眉,刚要骂咧,一抬头,看到眼前护在许沐前头,面色沉郁冷淡,眼神凛冽得像是要打人的高大男人,被他周围的气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再开口,气势也已弱了一大截,“你谁啊你?” 陆景琛低头看了眼身后的人,那人站在那儿,神情冷淡,嘴角的鲜红和那红肿的左脸,无不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强压下心口的怒火,沉声道:“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但你打人这事,我们要好好算算。” 赵婧挺起胸膛,冷哼:“我打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陆景琛一愣,似是没料到两人竟会是这层关系。许沐冷冷撇她一眼,拉住陆景琛的手,低声说:“我们走吧。”她是真不想再跟赵婧纠缠下去,赵婧不要脸,她要。赵婧蛮横不讲理,她不是那种人。不是因为怕和忌惮才选择退让,而是跟这种人争执,她觉得不值。 赵婧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愿让她就这么走了:“许沐,既然你想跟我们撇清关系,那就别再和昕语抢男朋友,不然这事没完。” 陆景琛这下反应过来了,又是周昕语,而且她嘴里所谓的抢男朋友,如果没猜错,应该说的就是他。一股气郁结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太阳穴也气得突突直跳,原以为是见义勇为,谁料想,却是多管闲事惹上了一个疯子。 是的,周昕语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克制着想要爆发的情绪,回头扫了她一眼,“请您弄明白一件事,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周昕语做她的男朋友。也麻烦您回去告诉周昕语,我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最后的限度,如果她再造谣,或是来骚扰我们的生活,我会告她诽谤,用法律手段来处理这事。 最后,我不管你到底是谁的母亲,以后您如果再对许沐动手动脚,我也会告您,对他人进行人身伤害。” 赵婧脸上又尴尬又愤怒,加上他们争执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朝这边指指点点,一时觉得脸上无光,抓起包包快步走了出去。 —— 两人站在路边,陆景琛在附近的超市买了湿巾,撕开,要帮她擦去嘴角的血迹。 许沐躲了一下,“我自己来。”陆景琛没说话,也没松手,就这么低着头,沉沉的看她。 许沐拗不过他,收回手,乖乖站着,低垂着眼帘,任他作为。 陆景琛心里愈加烦躁,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恼怒和痛恨,他把湿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牵住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许沐:“你干嘛?” 陆景琛头也没回:“带你去医院,上药。” 许沐倏然地停下脚步,用力甩开他的手,表情冷漠固执:“我不去医院。” 陆景琛皱眉回头,她与他对视,气势不输半分。 最后还是陆景琛妥协:“那回家?” “嗯。”他重新牵住她的手,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给安晏清打电话:“嗯,我要带许沐出去谈点事,有什么工作都放着明天再说。……对,临时接的。……就这样。” 坐上车,两人没再开口。一个三心二意的开着车,一个靠在椅背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车厢里寂静一片。 直到停在十字路口,许沐盯着前方的红灯,忽然笑了:“为什么每次我狼狈的时候,都会被你遇见?” 陆景琛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喉结剧烈翻滚,想说什么,后面想起一串串喇叭声,而身侧的人也闭上眼,脸转向窗外,一副抗拒的姿态。 第24节 绿灯了。 也许是缘分吧。 他下午跟安晏清出去谈事,回来的路上,恰好经过那家星巴克。安晏清当时正跟他说话,他一转头,就看到坐在窗户边,和一个中年妇女面对面的她。 本来第一眼是不确定,后来她突兀转过头看向窗外,神情冷淡嘲讽,和昨天看见周昕语时一模一样。 他就知道,坏了。 后来停了车,他让安晏清先上楼,说自己还有点事,随后便快步赶到星巴克,刚推门,就看到赵婧扬手扇她耳光的场景。 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 一直到了家门口,许沐才突然反应过来,包还落在公司没拿。 陆景琛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拉进了自己家。许沐皱眉抬头:“你干嘛?”因为左脸肿着,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 陆景琛从鞋架上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我这没有女士拖鞋,你先凑合着穿。”等许沐换好鞋,然后又把人按在沙发上坐下,视线扫过她红肿的脸,声音沉郁:“过来擦药。”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袋装的冰块,递给她:“先敷着脸,消肿。” 许沐依言接过来,放在脸上,又冰又疼,难受得直咧嘴。 陆景琛找到药箱出来,看到她歪着头,一手按住冰袋,两只眼睛正滴溜溜地盯着他,心里柔软得不像话。 他帮她把冰袋拿下来,手指不经意碰到她受伤的脸颊,许沐疼得皱了下眉,陆景琛心里一动,要收回的手顿时换了个方向,按住她的肩膀,用力而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伸手把他推开。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噤了声,许沐闭上眼睛,差点落了泪。 自从许志明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在她受了委屈,受了伤害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让她感受到,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低沉而又透着无可奈何的声音: “许沐,对不起。” 许沐扯着嘴角笑,“你道什么歉?这一巴掌又不是你打的。” 陆景琛松开她,抿紧唇,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但如果不是我,今天这事就不会发生。”如果不是他,周昕语就不会找上门来,那赵婧也不会专程跑到公司找她,跟她争执,甚至于打她。 许沐收敛了笑意,事实上刚才也不过是强装的轻松,她把冰块拿下来,感受着手心的凉意,低声问他:“你为什么会认识周昕语?” 陆景琛一直期望她问这个问题,可真到这一刻,又突然觉得语塞,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三言两语把那晚的情况说了出来,他抬头,却看见许沐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半晌,她轻笑着说:“所以这件事情告诉了我们,以后千万不要随便英雄救美。”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救的到底是美人,还是——疯子。 也许别人不懂,但陆景琛知道,她说这话只是不想让他太过自责,你看她表面满不在乎还能跟你开着玩笑,实际上心里不知道藏着多少事,自己担着,就是想告诉你,你别多想,我真没怪你。 可她越这样,他心里越不好受。 陆景琛不再说话,打开药箱,拿出棉签给她上药,“可能会有点痛,你稍微忍着点。” 许沐微微仰着头,陆景琛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细心给她擦着药膏。 灯光下,他专心致志的样子格外迷人,她看着他,忽然想起刚才在星巴克,他把自己护在身后,语气沉沉的对赵婧说的那番话。还有适才他看着自己,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心疼。 刚刚那个短暂的拥抱,让她想起了第一天上班的那个晚上,在乌漆麻黑的电梯里,他也是像刚才那样抱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她,没事的,有我在。 也许是黑夜让人特别容易放下心里的防备,又或者,是因为真的受了伤,身体,乃至心理,让她突然心生脆弱,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 她注视着他,突然没由来的叫了他一声:“陆景琛。” “嗯?”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橙砸:今天元宵节,你俩来给爱你们的读者说句祝福语吧,独特点的。 许沐:……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陆景琛:嫌弃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这叫独特? 许沐:guin! 橙砸:那你来一句。 陆景琛:祝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早生贵子,长命百岁…… 许沐:你可能没学过语文。 橙砸:摄像机关掉,对不起这个人今天可能忘记吃药了。大家别理他。 —— 嗯,元宵节嘛,汤圆节。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爱逢敌手》里沈煜和陆柠的小女儿,就是汤圆节出生的,小名——小汤圆。 久违了。 给陆景琛和许沐宝宝也取了个小名——早早。 无论男女。 出生在早上。 一日之计在于晨。 意喻新生和希望。 第27章 赵婧是在许志明去世没多久,就离开了许家, 跟了周耀生, 周昕语的父亲。 此前,许沐就听说了很多邻居的风言风语, 说是做了大老板秘书的赵婧给许志明带了绿帽子, 趁着那周老板老婆刚死,就使了媚术爬上了周耀生的床,跟他搞在了一起。 而真正相信,是在一天下午放学回家, 许志明和奶奶都不在,许沐推开门进去, 刚放下书包,却突然听到卧室里传来压抑的喘息声,还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她愣在原地,一直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没有动。后来听到里面传来走路的脚步声, 她恍然回神, 飞快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躲在窗户后面,看着赵婧穿着整齐把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送出门, 第一次对赵婧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和怨恨。 许志明出事后, 许沐和许奶奶搬到了乡下,而赵婧则抛弃了她们,甘愿没名没份的跟了周耀生。 本以为这辈子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哪知这世上意外太多。几年后, 许沐初中毕业,许奶奶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奶奶为了她能够接受好的教育,并且继续学美术,再三斟酌之下,决定求赵婧让她留在周家,虽然不舍,但至少在周家,她可以获得更好的教育,温饱问题也不用担心。 许奶奶心想,虎毒还不食子呢,许沐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骨肉,怎么着也不会虐待孩子吧? 但事实证明,许奶奶的想法真的太天真了。 虽然托周恪的帮助,周耀同意让她留在周家,可周家另一个小祖宗——周昕语,却并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容下她。 早在赵婧进周家门时,周昕语就对这个姓赵的女人恨透顶了,她一直在心里认为,是赵婧的出现,才导致她妈妈的死,所以从她一进门,就对她格外针对,每天找茬。而恰好,这个周昕语又是周耀生的心尖宠,赵婧为了能当上周太太,只能一忍再忍,活得比周家的下人还低声下气。 许沐的到来,更加剧了周昕语心里的怨恨,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却整天都能想出不同的借口找她的麻烦,而赵婧又偏袒周昕语,每次都不问青红皂白,对她实施惩罚。 罚跪,罚不准吃饭,打手心,都有。 而最严重的两次,第一次是刚上高一没多久,周末在家,她正在房里画画,赵婧突然带着周昕语闯进来,周昕语脸上还挂着泪,一看到她就立刻指着她控诉:“一定是她把我爸爸送我的水晶娃娃给偷了。” 她说的水晶娃娃,是周耀生托朋友在国外买的真水晶娃娃,送给她当十岁生日礼物的。 许沐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婧一个耳光就下来了,她揪着她的耳朵,厉声呵斥她,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偷东西,然后要她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许沐忍着眼泪说自己没拿,周昕语却一口咬定就是她,还说前两天看见她进了自己的房间。说完,又不知想到什么,一步冲过来,把许沐放在一旁的画具给狠狠摔碎了。 许沐愣愣地看着被摔得七零八落的画具,那是许志明在世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也是他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她突然就像发了疯一样,挣开赵婧的手,冲过去狠狠推了周昕语一把,她摔在地上,磕破了手臂,立刻号啕大哭起来。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许沐被赵婧狠揍了一顿,恰逢那时周恪在上大学,一个月才回来一两次,周耀生也出差在外,赵婧打完之后,又把她丢进黢黑的地下室,罚她不吃不喝在里面思过。 那时的许沐才不过十三岁,就这么一个人在那个乌漆麻黑的地下室待了三天,她虚弱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第一次有了不想再撑下去,就此死掉的念头。后来还是周恪有事回来了一趟,发现之后,狠狠骂了周昕语和赵婧一顿,然后把她带到了医院。 后来出了院,许沐便央求周恪,说自己想住校。周恪想了下,同意了,其实这几年在周家,许沐清楚明白得很,整个周家上下,也就只有周恪一个人是真心对她好,把她当人看。 虽然最后人没事,但是自此,许沐就患上了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所以那次在电梯里,她才会表现得这么反常。 第二次,也是许沐彻底恨上周昕语的那次,是她高中毕业,那天晚上班上聚会,她因为高兴喝了几杯酒,却因为酒量不行,很快就醉醺醺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周恪开车来接她,不知那天周昕语是怎么回事,竟然也跟着来了。周恪让她扶着许沐,自己去开车,两人站在路边等着,后来许沐胃里一阵翻滚,恶心得想吐,周昕语嫌恶的推开她,人站着离她远远的,可鞋子上还是沾染了一些呕吐物。 她气得直跺脚,那可是她爸爸买给她限量版的鞋子,还没穿几次呢! 恰逢路上开过来一辆车,速度很快,周昕语当下也不知是魔怔了还是怎地,竟从背后伸手推了许沐一把,许沐迷迷糊糊,本来就眼花头晕,被这么一推整个人直接往前栽了去,那车来不及刹住刹车。 砰的一声,就撞上了。 后来在医院,医生诊断,轻微脑震荡,右手中度骨折,要好好修养,要中途再出点什么幺蛾子,可能今后都不能再画画了。 她不是绝情冷血之人,虽然在周家这几年受过的委屈不占少数,但到底寄人篱下,用的,穿的,都是周家的钱,但她也不是什么善茬,有些事不能退让就是不能退让,不想原谅就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说什么没关系,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对等的,你自己犯过的错,自己承担责任和后果。 凭什么你说一句不真心诚意的对不起,我就要感恩戴德的说一句我不怪你呢? —— 本以为讲出这些往事会很困难,可真到了这一刻,却忽然发现,好像也没多大的了不起,甚至于,内心已经波澜无惊,不知是真的释怀,还是已经麻木。 许沐转过头看向陆景琛,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淡,嘴角浅浅勾起,问他:“可以给我支烟吗?” 等他拿出来递给自己,才又想起来,身上没有打火机,“算了,不抽了。”她说着,就要把烟还给他,却看见陆景琛拿出他那个宝贝打火机,亲手给她把烟点燃了。 “你……”许沐有些惊愕,陆景琛看着她笑,手指捏着打火机转了个圈,说:“这个打火机,是我妹妹送我的成年礼。” “你还有妹妹?”许沐这下是真震惊了。 “嗯。”陆景琛点点头,低垂着眼睛盯着手里的打火机,脸上的笑却愈发淡了,“不过她早就不在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云淡风轻,可藏在背后艰涩和心酸,许沐深有体会。 是谁说的?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的秘密,每个人的过往,都是一段漫长的回忆。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肚子却早她一步,发出“咕咕”的响声。 陆景琛侧眸看她,这样的氛围突然来这么一出,着实尴尬。许沐脸上发烫,忙用手捂住肚子,咬着嘴唇低下头,倒有几分小女生害羞的样子。 原本想起往事低落的心情一下变得明媚,陆景琛弯起唇角,反手将打火机揣进兜里,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戏谑地说:“本来也想给你讲个故事听一听,不过现在看样子,还是得先把某人的温饱问题给解决咯,你说呢?” 他说话时喜欢带着一股老北京的腔调,尤其在说那些语气词时,尾音会微微上扬,像是从鼻翼里发出来的,低沉而诱人。 他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人抱着胳膊,下巴往厨房一指,问:“在家吃还是出去吃?” 第25节 许沐本想说去外边,懒得自己动手,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脸还肿着,出去得定见不得人,而眼前这人又似乎厨艺很好的样子,难得有机会可以尝到他做的菜,一寻思,做了决定。 “在家吧。” 陆景琛一看她那满是笑意的眼睛,狡黠,得意得像只小狐狸,不用想就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无声一笑,点着头:“行,不过我这没什么食材了。”说完,看着她。 许沐这两天三餐也基本在外解决,家里自然也没什么囤货。 陆景琛一耸肩膀,“那去超市买点?” “好。”许沐点点头,又道:“那我先过去洗澡。”未料脚下刚有动作,就被他一手拎起来,压在自己身侧,低下头看她,黑眸里闪烁着笑意,灿若星河:“往哪儿走呢?”他扬了扬下巴,顽劣勾唇,“一起呗。” 许沐没琢磨透他这句'一起'的含义,斜眼狠瞪他:“谁要跟你一起洗澡?” 陆景琛一愣,眼底聚起玩味,舌尖舔着嘴角露出一个痞笑,还配合着眯起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诶,洗个澡而已你怕什么?再说了,咱俩又不是没见过,是吧?” 许沐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拧眉瞪他:“滚。” 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陆景琛心情大好,知道逗得差不多了,便收敛了脸上的戏谑,一把把人重新捞回来,拎着出门。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一路拎到了电梯。 “就你脑袋瓜能耐,尽瞎脑补。”他按下电梯键,扭头看着她笑:“我说一起,是一起去超市买东西,谁要跟你一起洗澡?” “还是说其实你一直觊觎我的美色,想趁机再揩一把油?” 许沐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呵呵,你想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正月十六开学的日子,学生党们是不是,报名完了明天要开始上课啦? hhh,开心。 第28章 小区附近就有一个大型的家乐福超市,这会儿不过七八点, 超市里人来人往, 两个人来到食品区,陆景琛推着车走在后面, 许沐带着口罩走在前头挑挑选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白菜要吗?” “看你。” “土豆呢?” “都行。” 不知不觉走到了卖鱼的那一块, 旁边穿着工作服的叔叔笑着问:“两口子要买条鱼回去不?这鱼蛮新鲜哩,熬汤,红烧,都好吃嘞。” 陆景琛转头看许沐:“要吗?” 许沐面露犹豫, 想起自己小时候吃鱼被鱼刺卡喉咙的惨痛经历,摇了摇头:“不要, 吃鱼太麻烦。” 两人注意力都在鱼上面,根本没在意刚被人称呼为两口子。 旁边那叔叔不赞同的说:“不麻烦哩,这种鱼刺少,而且还补脑,很营养。” 听到这, 陆景琛眼眸微动, 笑着对那买鱼的叔叔说:“行,给我们来一条。” “好嘞。” 许沐在后面扯他, 蹙起眉:“不是说不要了, 你怎么突然又要买?” 陆景琛懒懒一笑,侧眸看她:“你没听那叔叔说,吃鱼补脑?” 许沐目露不解。 所以呢? 陆景琛低头轻轻地笑:“所以你要多吃点啊。” 许沐把前后两句话在脑子里完整的过了一遍,顿时恍悟, 这人是在拐着弯说她没脑子,需要多补? 呵,有意思。她低下头,撇着嘴角哼笑了一声,再抬头,陆景琛已经接过装着鱼的黑色袋子,瞥见她微弯的眼睛,抬起另一只手轻拍了下她的头顶,语气里溢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走了。” 许沐愣了下,皱眉挥开他的手,心底,却漾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 从超市出来,陆景琛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而许沐手上则只提了一个装着调料的小袋子。 这里到小区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路程,穿过马路,再走一百米就到了。两人走到路边,陆景琛把两个袋子用一只手提着,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的牵起了她空着的那只手,眼睛看着路的两旁,带她过马路。 许沐抿了抿唇,盯着两只交握的手,到底没甩开。 马路一过,陆景琛倒是很快就松了手,神色自若地提着袋子往前走,速度快得她都有点恍惚,好似心底那一阵被荡起的涟漪,只是自己的错觉。 快到小区门口时,许沐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脚下的步伐瞬间停了下来,盯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 走到她前面的陆景琛也停了下来,回过头,瞧见她脸色的不对,默了一默,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许沐回过神,手指下意识滑向了挂断键,铃声戛然而止。她把手机捏在掌心,淡淡一笑:“没事,走吧。” 然而不过两三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固执得像那次在香格里拉的晚上一样,陆景琛侧头看了她一眼,没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但从她的表情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跟上次在香格里拉,还有拉萨,打电话的是同一个人吧。 他的表情慢慢变冷,嘴角勾起讥讽的笑。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个温和醇厚的男音:“沐沐?” 陆景琛和许沐同时抬头望去,穿着笔挺西装的周恪握着手机,从黑暗里走出来,英俊的脸上透着疲惫。 许沐紧了紧捏着手机的掌心,蹙眉看他:“周恪?你怎么在这?” 周恪,周恪。 那个许沐口中,周家上下唯一真心对她好的,周昕语的亲哥哥,周恪。 陆景琛终于明了,慢慢的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而又俊朗的男人。 周恪看着许沐,眼底流露出愧疚和担心的情绪,“我在这等你很久了。”许沐抿了抿唇,下意识偏头去看身侧的人,就像是一种条件反射,连自己都没有觉得有何不对。 周恪却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敛了情绪,目光转到陆景琛身上,客气问道:“这位是?” 男人之间仿佛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分清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许沐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涌,很快收回视线,淡淡的说:“我邻居。”然后抬头看他,字里行间都透着疏离:“找我有事?” 周恪点头:“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好。”她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陆景琛,“你先把东西提上去,我等会就来。” 陆景琛接过来,人没动,目光平淡的落在她脸上:“多久?我可以在前面等你。” 周恪皱了下眉,心底升起一小簇怒火,不是普通的邻居关系?他怎么熟稔得,仿佛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不正确的位置。 他刚要说什么,却听到许沐清淡的声音:“很快就好了,你先上去吧。”她没深想他为什么会提出要在前面等自己的话,也许是因为今天赵婧的事,让他觉得内疚,怕周恪也会乱来。 陆景琛沉默不语,目光沉沉地看了她几秒,提起袋子,不置一词,越过周恪走了。 周恪的心里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等陆景琛走后,许沐开门见山:“什么事,说吧。” 周恪问:“你的脸怎么了?为什么带着口罩?”这个问题,从适才刚看到她时,就想问了,但是碍于有第三个人在场,他只好一直憋着。 许沐转开视线,语气冷漠:“没事,防空气污染而已。”周恪明显不信,脑中一闪,忽然间明白过来了。 “赵姨找你了?” 她没吭声。 周恪表情一下冷了下来,“她是不是打你了?” 许沐冷冷一笑,“周恪,你来找我,应该也是因为周昕语吧?” 如果不是因为周昕语,他怎么可能会来找她?又怎么会猜到,赵婧不仅找了她,甚至还有可能打了她? 周恪一下像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气,他确实是因为周昕语而来的。 昨天晚上他接近凌晨才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周昕语正在厨房叮叮咚的弄着宵夜,一问才知道,这丫头晚饭时心情不好闹脾气,没吃晚饭。 周恪平时为了公司和工作都很忙,周昕语又在本市读大学,只有周末才会回家,加上跟这妹妹相差了接近十岁,两人交流不多。周恪想了下,脱下外套在沙发上坐下,点起一支烟,问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周昕语一边吃面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还不是许沐那扫把星,反正看见她就没好事。” 周恪神色一紧,连烟都忘抽了,“你跟她见面了?” “对啊。我今天去找人,结果没想到她也住在那个小区,简直晦气死了,把我的好事都给坏了。” 周恪面色阴沉:“你去找谁?” 周昕语愣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没谁,就一个朋友。” 他半信半疑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周昕语心里都发毛了,才收回视线,沉声说,让她以后别再去找那朋友,也别再跟许沐碰面。 谁知第二天早上起来,才从保姆那里知道了全部过程。说是昨儿下午周昕语回来之后冲着赵婧发了一通脾气,还说什么让她管好自己的女儿,别跟别人抢男朋友。 这个别人自然就是她周昕语。 周恪反应过来这事似乎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二话不说当下就把周昕语提溜进了房间,铁青着脸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狠狠的训斥了她一顿。 周昕语也被骂得火气上头,梗着脖子跟他杠:“到底她是你妹妹还是我是你妹妹!哥你怎么一直都向着她!明明我才跟你一样姓周好吗!” 周恪掐着眉心说:“我现在是在跟你讲道理,你自己做错事还毫不自知,你有事没事去找什么人?还说是你男朋友?你跟人熟吗你?前几天我就接到你们导员的电话,说你连续一个星期夜不归宿,你在哪鬼混你以为我不知道?昕语你听着,以后别再去找那男的,别再去酒吧这种地方乱搞,给我好好待学校里念书。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去没事找事,我就把你送到国外,看你还怎么胡来!” 后来他本想立刻来找许沐,但奈何今天约了一个国外合作商谈事,推脱不掉,一天都在忙,直到晚上才有空。 他沉默的看了她良久,才低声开口:“沐沐,我代昕语和赵姨跟你说声对不起。” 许沐没吭声,目光一直淡淡的落在他身后的路灯上。 周恪不知想到什么,好像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昕语嘴里那个所谓的男朋友,该不会就是刚才在这的那个男人吧? 虽然适才时间很短,可周恪还是看清了对方的容貌,的确长得很帅,身上气质也不错。 只是——沐沐真的,也喜欢那个男人? 想到这,他的胸口忽然发堵,甚至有些烦躁。 “你——别放在心上了。” 许沐勾起唇角,“周恪,你不用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也不用因为她们而对我感到歉疚,专程来找我道歉。这事已经翻篇了,我没放心上,你也别再提了,总之,我们就这样,好好走自己的道,谁都别再招惹谁。成吗?” 周恪喉咙一梗,脸上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好。” 第26节 许沐点点头:“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说着,她提起脚步绕过他往里走,周恪忽然叫她。 “以后要是找了男朋友,记得告诉我一声。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哥哥。” 许沐停了一下脚步,心里虽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到底没深究,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我的营养液好少啊……宝宝们都不给灌溉一下吗? 陆许夫妇这么甜,你们怎么忍心让他们,孤单的,寂寞的,成长呢? 仙女们要是有多余的营养液,就给他俩灌溉一下呗~ 我牵着陆宝和许宝出来给大家卖萌了。 陆景琛:牵?我他/妈又不是狗! 许沐:作者你牵着他吧,拽紧他的狗链,这狗又疯了,等会可能要咬人了。 陆景琛:guin,我可能是一个假男主。(微笑脸)我要罢演。 周恪:快快快!作者快让我上位! 陆景琛:(一脚)滚一边去,男主是老子的。 橙砸:(阴险笑)嘿嘿嘿。 陆景琛:汪。大家给点营养液吧。 第29章 来到楼上,公寓门虚掩着, 许沐推开门进去, 就看到本应该在对面的糖糖正乖巧地蹲在厨房门口,听到声响回过头, 看到是她, 立刻欢快的飞扑了过来。 许沐蹲下身把它抱在怀里,亲昵地揉着糖糖身上柔软的毛发,还没玩热乎,头顶就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事谈完了?” 此时的陆景琛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衬衣, 下面是一条居家的运动裤,袖子半挽到手肘处, 手臂环抱在胸前,正靠着门框,微垂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她。 许沐皱了下眉,'嗯'了声,拍拍糖糖的脑袋示意它一边玩去, 这才站起身, 摘掉口罩越过他往厨房里走:“需要我帮忙吗?” 陆景琛点头,“不过在帮忙之前, 你还是先回去把衣服换了。” 她还穿着今天上班时穿的那套, 黑色的针织衫,外面是件白色的开衫外套,下面搭配一条黑色的打底裤,脚上趿拉着那双不合脚的大拖鞋。 许沐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直接把白色的外套脱了下来,“这样就行。”她把外套放在外面沙发上,再进来,站定在陆景琛身边,问:“需要我做什么?” 陆景琛指了指旁边放着白菜和土豆的袋子,“把菜摘好,土豆皮去掉,然后洗干净。” “哦。”许沐走过去,打开袋子把白菜拿出来,一片片的摘好,然后打开水龙头,认认真真的洗干净了,放在旁边。她今天没把头发绑起来,长长的卷发披散在脑后,因为微低着头,偶尔有几缕调皮的发丝会滑下来,每当这时,她就会停下来,用手把头发挽到耳后,后来反复几次,她大概是嫌弃麻烦,干脆一把用皮筋随意绑了个马尾顶在脑后。 她做事认真专注,手上的动作一丝不苟,连旁边陆景琛停下来看了她好久都没有察觉。 灯光下,她的侧脸安静而迷人,褪去平日里冷漠高傲的样子,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刺猬,整个人都柔软了不少。 等她洗完菜,陆景琛也开始开火烧菜了。她站在一旁看着,冷不丁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许沐。” “嗯?” “帮我把墙上的围裙拿下来。” 许沐点头,转身从墙上的挂钩将围裙拿了下来,陆景琛手里拿着锅铲不方便,她主动说:“我帮你系。” 陆景琛比她高了快一个头,她微仰着头看他,皱了下眉:“你弯下腰,不然我够不到。” 闻言,他猝不及防把头低了下来,许沐就站在他面前,又仰着头,两人这姿势,差点就…… 许沐手里一抖,人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心里暗骂了一句:妈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 陆景琛见她呆愣着没有动作,眼底蕴起笑意,面上却不露声色的平静,“怎么不带了?” 许沐怎么会承认自己是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故作淡然地说:“刚眼里进灰了。” 陆景琛皱了下眉:“进灰了?我帮你吹一下。”说着,就要伸手过来帮她。许沐赶紧阻止:“现在没事了。”她趁机把围裙往他脖子上一套,然后绕到他身后,系紧,人迅速往旁边退开几步,抱着胳膊示意他:“好了。” 陆景琛继续烧菜,许沐就这么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是谁说过,会做饭的男人比不进厨房的男人,要迷人一万倍。暖柔的光线下,陆景琛动作利索而熟练,伴随着‘呲啦'的响声,菜香立刻溢满了了整间屋子,就连糖糖也闻着味道,摇尾蹲在了厨房门口,吐着舌头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在夜深人静的时刻,这种一人做饭,另一个人在旁边看着的场景,格外的让人觉得温馨,心底有种踏实和安宁的感觉。 她盯着他的侧影,迷迷糊糊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样优秀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将来究竟会属于一个怎样的女人呢? —— 一个多小时后,菜终于全部烧好。 不过两个人,可他却烧了几碗不同的菜,有酸辣土豆丝,清炒白菜,清炖鱼头汤,糖醋排骨,可乐鸡翅,一碗红烧肉,还有缺了鱼头的,红烧鱼。 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卖相一点都不比在五星级饭店吃的那些大餐差。 陆景琛把碗筷摆好,招呼她:“刚不是饿了?快过来吃饭。” 许沐走过来在餐桌旁坐下,陆景琛率先帮她盛了碗热汤,放到她手边:“饭前先喝汤,开胃。” 许沐拿勺子搅了搅,说:“谢谢。”她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不一会儿,一碗汤见底了。 她刚要再盛一碗,被陆景琛拦住了。“别喝太多,容易饱。” 这人倒是懂得蛮多道理。 许沐笑了下,依言放下汤勺,转而拿起筷子,夹起其他的菜,一一尝了起来,到了最后那道红烧鱼,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小心的咀嚼了起来。 事实证明,有些事,真的是你怕什么来什么。 当发现喉咙里又卡了根鱼刺上不来下不去,许沐心里都快骂娘了,叫你嘴馋,叫你手贱,这下好了,自讨苦吃了。 陆景琛看着她微张着嘴,一脸痛苦而无助的看着自己,憋不住笑了出来,这样子实在太滑稽了。 “吃鱼之前先挑刺儿,这事小孩子都知道,你怎么……”那么蠢萌呢? 许沐心里着急得不行,偏生这人还不紧不慢地在这嘲笑自己,“陆……陆景琛……你他/妈……先帮我把这刺给……弄出来……再笑……会死吗……” 陆景琛知道她是真难受,这会儿也收敛了笑意,起身:“我去找下有没有醋。” 醋能让鱼刺软化,这是一种常用的,来帮助解决鱼刺卡住喉咙的方法。 过了会,陆景琛从厨房里拿出来一瓶白醋,用杯子倒了半杯,递给她:“含一口在嘴里,五分钟之后再吞下去。” 许沐迟疑地看他:“能……行吗……” “先试试,要不行再换其他方法。” “……”敢情被卡喉咙的人不是他,他这么不慌不忙。 许沐想了下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毕竟这鱼刺卡在这真真是不舒服,为了让它下去,是个方法总得一试。 五分钟后—— 许沐倒吸着气:“有没有水?”一口白醋含在嘴里五分钟,鱼刺是下去了,可嘴巴里酸涩得难受,张嘴闭嘴都是一股子酸味。 陆景琛把水杯递给她,抱着胳膊瞧她:“有这么酸?” 许沐翻白眼:“不信你含一口试试?吃醋你说酸不酸?” 陆景琛安静的看着她,眼眸深邃清冷,好几秒,才开口:“不用了,我刚刚已经试过了。” 吃醋的感觉。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许沐没听懂,扭头看了他一眼,目露狐疑:“你刚说什么?” 陆景琛却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收回视线淡淡的说:“没说什么。” 他拿起一个干净的小饭碗,夹起一块肥美的鱼肉,低头专心致志的挑着鱼刺,确定里面已经剔除干净了,才把碗推到许沐面前。 许沐正在低头喝汤,见状,抬头看他:“你干嘛?” 陆景琛一脸理所当然:“这么一大碗,你不帮着分担点,等会吃不完就得倒掉,不觉得太浪费了?” 许沐本想说,既然觉得浪费,那你何必要做这么多菜?但想想,好似他做这些,都是给自己吃,到底没开口,低头专心的吃着菜。 —— 吃完饭,陆景琛收拾碗筷,许沐站在一旁看着。她本想搭把手,但是被陆景琛拦住了。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忽然喉咙发痒,转身走到茶几旁,拿起上面的烟盒和打火机,刚要点燃一支,看到手中那只旧火机,蓦地就想起了适才出门前,陆景琛说他有个妹妹,而且,也有个故事想讲给自己听。 她咬着烟眯眼想,明明自己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烈的人,可这会儿,也不禁很想知道,在他的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她正想着,嘴里突然一空。陆景琛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手里拿着她刚咬在嘴里没点燃的烟,用力一揉,断了。 许沐蹙眉:“你干什么?” 陆景琛把烟丢进垃圾桶,神色坦然:“抽烟太多对身体不好。” 许沐盯着他看了几秒,片刻后,笑了下,“怎么,想劝我戒烟?” 陆景琛神色不变:“对。” 许沐怔了下,很快又不正经的勾起唇角,半开玩笑地说:“想让我戒烟,你陆总监不以身作则,怎么行?” 陆景琛毫不犹豫:“好,我陪你一起。” 他说这话时,眼底尽是认真,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许沐脸上笑意渐敛,眉梢也一下染上了寒霜般的冷色,她把烟和打火机放回原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没看他,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时间很晚了,我先回去了,晚安。” 不等陆景琛有所回答,她回身叫了声“糖糖”,便要越过他要离开,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整个人重心不稳突然向后仰去,陆景琛手急眼快地伸手去捞她,膝盖却不期然磕到茶几角,腿一软,人也跟着向前栽去。 眼看着两人就要摔在地上,陆景琛一手搁在她腰间,另一只手飞快垫在她后脑勺上,“砰”的一声闷响,两人全都倒在了地毯上。 陆景琛压在她身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着急的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许沐也被吓得不轻,嘴里喘着气,对上陆景琛担忧的目光,心中一震,脑后还垫着他的手,刚刚摔下来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骨骼与地板相撞的\'咔嚓\'声。 “我没事。” 陆景琛舒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小腿上一阵疼痛,不自觉皱了皱眉,许沐注意到这个细节,“你伤哪了?” “没事。”他手撑在地上,慢慢站起身,许沐也坐了起来,视线往下移,发现他的右腿有点不对劲。 “磕到了?”她问,人也跟着蹲下来,要撩起他的裤腿查看伤势。“让我看看。” 陆景琛坐在沙发上,动了动腿要躲开她:“我没事。”却被她强硬的压住,许沐抬起头看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不带一丝温度,无声而坚决。 陆景琛叹了口气,妥协了,任她作为。 磕伤的地方一片红肿,中间已经青紫了,像是瘀血。许沐抬手按了一下,就听到头顶传来几不可闻的倒吸气声。 第27节 许沐冷哼出声:“这就是你说的没事?”这语气,倒像是一个大人在教训不懂事的孩子。 她拿起放在茶几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医药箱,拿出棉签和碘酒,重新蹲下来,认真的帮他擦药。 她的头发依旧高高绑着,人微低着头,陆景琛垂下眼眸,看着她安静而认真的侧脸,静默片刻,倏地开口:“你和周恪的关系,很好吗?” 许沐帮他擦药的动作停了一下,“一般。” “我看他对你的事,好像挺上心的。” 许沐语气淡淡:“所以呢?”她抬起头,嘴角似笑非笑:“别告诉我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陆景琛紧紧锁住她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不是感兴趣。”他顿了一下,许沐冷笑一声,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刚要说那你问这么多干嘛?就听见他继续道:“如果我说,我很在意呢?”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许沐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眼前男人那双深邃墨黑的眼睛,在那片清亮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藏在深处,心中,依旧懵懂混沌。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倏然被人握住,温热干燥的掌心接触到自己冰凉的肌肤。陆景琛一手横在她腰间,微微用力,便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四目相对。 许沐还是懵的,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两人靠得近,呼吸都能听得清,而这个角度,又恰好能看到她白皙修长的脖子,还有那透明娇嫩的肌肤。陆景琛不知是怎么了,忽然想起那晚在拉萨,她仰着脖子在自己身下低声呻吟,自己在那处白皙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吻痕,不由得,开始心神荡漾。 他缓缓抬手覆在她的眼睛上,盖住了那道魅惑人心的视线。眼前忽然陷入黑暗,许沐心里竟出乎意料的一点都不慌忙,甚至有种沉稳的安全感,诱惑得她不断深陷。 他慢慢低下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嘴唇缓缓贴近她的耳边,低哑着声音说:“许沐,我想吻你了。” 话音落地,陆景琛已微微偏头,轻轻地吻在了她微凉的唇上。 掌心传来一阵异样的酥麻,是她的睫毛在轻轻颤抖。 【此处一千多字g/xi情节请微博私信苏千橙mio,提供第二十九章 的订阅截图即可获得最初版本的第二十九章内容,给大家的阅读造成困扰很抱歉。】 窗外有月光洒进来,许沐什么都看不真切,眼前一片白茫茫。她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大海中央的浮木,被人救起,下一秒,又扔进了大海,如此反复,感受着冲上云霄和跌落地面的刺激感。 —— 凌晨两三点,许沐被渴醒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她眨眨眼,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下面还有些酸痛,喉咙也干涩得厉害,她刚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想起来,那横在腰间的手骤然缩紧,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你要去哪?” 许沐被吓了一跳,稍稍偏头,就看见陆景琛近在咫尺的脸,还有那双阴沉的眼眸。 他像是一直没有睡,眼中一片清明。 许沐皱起眉:“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怕你又跑了。” 许沐怔住了,默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他是怕她像上次在拉萨一样,不告而别,再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心底滑过一丝柔软,她弯了下唇,挑着眼角说:“太累了,不想动。”他抱着自己的力道实在太大,她动弹不得半分,索性就窝在他怀里,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我口渴,想喝水。” 陆景琛会意:“我去给你倒。”他伸手打开壁灯,刚要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许沐一把抓起旁边的衣服丢了过去,脸别向一边:“把衣服穿上再去。” 虽然她装得淡定,但脸上那抹异样的红晕还是被陆景琛看到了。他故意拿着衣服靠近她,上身赤裸。“又不是没见过,你怕什么?” 许沐依旧偏着头不看他,冷哼出声:“我怕长针眼。” 陆景琛笑得意味深长:“那刚才在床上怎么没见你遮遮掩掩?而且——好像还喜欢得很,嗯哼?” 许沐被他呛得恼羞成怒,直接抓起一个枕头朝他扔了过去:“滚。” 陆景琛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才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套上裤子,起身出了房间。 然而不过倒杯水的功夫,再进来,许沐已经歪着头蜷缩着身子又睡过去了。 不是没见过她睡着的样子,那晚她吃坏肚子,他说等她睡着就走,实际上是坐在椅子上看了她一夜,直到凌晨才堪堪闭眼眯了会。睡着的她就像一个婴儿,柔软,安静,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他知道她内心缺乏安全感,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为什么。 对于她的冷漠和清淡,似乎也有了更深的理解。平日里对谁都针锋相对,竖起身上的刺,而现在的她安静乖巧,让他心疼。 他仰头喝下一大口水,俯身,扣住她的下巴,轻轻覆了上去。睡梦中的人似乎有了意识,人没醒,却循着本能微微张开嘴,任他把水一口一口掇到她嘴里。 喂完水,陆景琛重新躺回床上,动作轻柔的把她抱在怀里,额头抵住她的,做贼似的轻声呢喃:“晚安。 沐沐。” —— 这一晚之后,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而具体是什么,却是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 周昕语和赵婧再没有出现过,日子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办公室里的氛围似乎也受到些感染,具体表现为——以往一向高冷让大家不敢轻易冒犯的总监,最近好像变得……有点儿平易近人了? 这点细微的变化直接让部门的八卦群炸开了,大家纷纷猜测总监是不是恋爱了,可观察了好几天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一天中午,陆景琛刚带着许沐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从外面谈完事情回公司,一进大厅,就听到一个披着长发,打扮成熟靓丽的年轻女子在叫:“景琛。” 陆景琛脚步停下,“林娴?你怎么来了。” 林娴款款走过来,施施然一笑:“找你有点事,你现在方便吗?” 陆景琛点头:“方便。”说完,他回头让大家先上去,视线掠过许沐时,颇有刻意般的停顿了几秒。 许沐跟着大家走向电梯,她故意慢了几步,等大部队走远了,才佯装随意的回头,恰好看到陆景琛和那个年轻女子头靠着头,样子熟稔亲昵的在看什么东西。 胸口好像一下堵了口闷气。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都没见陆景琛回来的身影。许沐转着笔,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心思却不在工作上。 那人跟他是什么关系?两个人看起来好像很熟。 许沐蓦地回过神,扔掉笔暗骂自己真是疯了,脑袋里竟然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要恢复心思开始工作,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她赶紧跑到卫生间,一看—— 原来是大姨妈来了。 她有痛经的先例,人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什么都干不了,索性就向安晏清请了假,直接回家。 外面天气好,阳光灿烂,她换好衣服,拿了一套薄毯来到阳台,顺着躺椅躺上去,糖糖跟着趴在地上,一人一狗悠闲的晒着太阳。 过了会,手机进了一条微信消息,许沐嘴角弯了下,拿起来一看,才发现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 快六点的时候,旁边阳台传来拉门的声音。一阵脚步声后,她听到那人略带笑意的声音:“睡着了?” 许沐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心里依然别扭着,没睁眼也没搭话,反倒故意把头歪向另一边,仿佛真的睡着了。 此后是一片长久的静默,周围一片静悄悄。许沐有些犯嘀咕,刚要转头看个究竟,谁料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眸,面前的人手急眼快的用一根手指比在她唇上,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得意:“现在醒了?” 许沐拍开他的手,一扭头,看见阳台的栏杆上有一个清晰的脚印,这人,竟然直接从阳台上跨过来了。 “你过来干嘛?不怕我告你私闯民宅?” “当然是想……”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睛微微眯起,抬起的手却在下一秒突然转了方向,摸了摸趴在地上的糖糖,用手逗着它的下巴:“糖糖了。” 许沐倒是神色不变,'哦'了声,从躺椅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那你跟它在这好好玩,我进去了。”说完,不再看他一眼,抱起薄毯就进去了。 这人即使心里别扭也绝对不会表现在脸上,这一点,陆景琛深有体会。 他低头笑了下,糖糖也正好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人一狗对视几秒,场景滑稽又温馨。 过了会,陆景琛带着糖糖也走了进去,许沐正在厨房烧水。陆景琛走到门口,双手插兜,人往门框上一靠,舔着嘴角笑:“等会有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的双更福利,就说我对你们好不好! 作为单身狗的我,在这个日子不但要被身边的情侣们虐,还要被我的亲生儿砸女砸虐,没有人比我更命苦啦。 今天的量这么足,我就,不写小剧场了。 好害怕被锁啊,大家赶紧看哈,如果锁了,我就……没办法了。 —— 果真被锁了。为了尽快解锁我只好把原来的清水肉给删除了,省略的一千多字情节,大家想看的按照上面说的,微博私信这一章的正版订阅截图就行,我给大家发。 又给大家一千多字的福利,我……的存稿要完了,好难受啊。 情人节还被晋江虐的这么惨,大家快来安慰一下我啊,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 第30章 过了会,陆景琛带着糖糖也走了进去, 许沐正在厨房烧水。陆景琛走到门口, 双手插兜,人往门框上一靠, 舔着嘴角笑:“等会有空吗?” 许沐头也没回, 淡声问:“有事?” 陆景琛屈起食指,用关节处顶了下鼻尖,试探性地开口:“晚上一块吃饭呗?” 她终于转过身来,身后那个热水壶“叮当”一声, 水烧开了。许沐也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挑起眼角朝他笑:“你这是, 在约我?” 陆景琛坦荡承认:“对,我在约你。” “那可真是不凑巧了。”她缓步走到他面前,抬手理了理他衬衫的领子,踮起脚,靠近他耳边轻笑着说:“晚上我已经有约了, 陆总监, 你太慢了,下次, 记得要快点, 嗯?”说完,她挑衅般朝他耳廓里吹了口气。刚要退开,却被陆景琛动作迅速地了手腕。 他低头看她,目光沉沉, 声音也有些冷:“你约了谁?男的女的?” 许沐盯着他几秒,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勾起唇角:“你家——住海边啊? 管那么多。” 趁着他怔愣的间隙,许沐手腕稍稍用力,挣开了他的手,人也跟着退了几步,绕过他走到客厅。 她打开门,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一脸似笑非笑:“我约的人快到了,所以总监,您请回吧。” 陆景琛深邃的眼眸一下蒙上了阴霾,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下颌线条紧绷。 偏生那许沐还笑意吟吟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下,陆景琛心里那股火烧得更加旺了。他冷哼一声,像是为了证明什么,竟真的一言不发地大步走了出去。 不带一丝留恋地进了对面,整个过程一次头都没有回。许沐低头笑了下,也关了门。 大约半个小时后,门被再次打开。 苏禾把包往茶几上一扔,人直接摔进了沙发:“哎呀妈呀,快给我倒杯水,真是快渴死姐姐了,这路上车堵得我都快骂娘了。” 许沐把水递给她,苏禾接过来,“咕噜咕噜”没几下一杯水就见了底,她笑嘻嘻地把杯子又递过去,眨眼卖萌:“我还要。” 许沐接水的间隙,她突然想起什么,爬起来趴在沙发背上,兴致冲冲地说:“诶,跟你说件事,我刚上来的时候,看到你邻居了,卧槽,是个大帅哥诶。” 许沐手顿了下,“嗯,然后呢?” 苏禾没察觉不对,继续说:“我刚刚出电梯的时候正好跟他撞上,然后他问我是不是找你,听到我说是之后不仅莫名其妙的笑了下,还主动自我介绍说他是你邻居,叫什么——陆——” “陆景琛。” 第28节 “对对对,就是陆景琛。”苏禾一拍脑门,突然有点明白了,“卧槽,这人自来熟,该不会是想追你吧?” “没有的事。” 苏禾不信:“不可能,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他就是想追你。”这人一拗起来就没完没了。 许沐把水往她手里一塞,“苏八婆,认真喝你的水行不行?” 苏禾撅了撅嘴,脑中突然一闪,顿住了:“等会,我怎么觉得陆景琛这个名字那么耳熟啊?” 许沐心下一个咯噔。 坏事了。 果真,“我去——陆景琛不就是那个——艹,你还骗我说他除了有才什么缺点都没有——啧啧——”好不容易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苏禾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盘问的机会,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就把许沐给拽了过来:“来来来,亲爱的,你老实交代,你跟对面那位姓陆的帅哥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驴友?上司?邻居?还是……嗯哼?” 许沐沉默了几秒,“你真想知道?” 她突然这么正儿八经,搞得苏禾也忍不住严肃起来,脑子里想七想八,“想。” “我……” “等会,我先喝口水压压惊。” 她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快速灌了几口水,“好了,你说吧。” 许沐点点头,酝酿了一下,慢慢开口:“其实,我把他睡了。” “切,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跟他——什么玩意儿?!你把他睡了?!”苏禾突然拔高的声音,震得许沐也忍不住捂耳。 “卧槽卧槽,你不会是在逗我吧?你真跟他睡了?” 许沐点头。 苏禾坐不住了,一个人围着沙发打转,“是不是在旅游的时候?你那时一回来就把号码换了,就是因为这事?” “一半原因。” “我x,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啊——我真是太伤心了。”苏禾捶着胸口故作痛心状,不过一秒,又转回到许沐面前,兴奋的问:“感觉怎么样?” “……还行。”画风变得太快,许沐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苏禾一脸怀疑:“只是还行?” “……这很重要?”她关注的点会不会太奇怪了点? 苏禾'嘿嘿'一笑,“这不是好奇吗?”她重新躺回沙发上,头枕着许沐的大腿,默了一默,忽然叹着气幽幽道:“那你俩现在怎么样了?” 许沐一脸无所谓:“就你说的那样,上司,邻居。” “就没点其他的想法?” 许沐斜眼瞧她,嘴角挂着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禾索性摊开了说:“我是真觉着他对你有意思,而且看上去感觉他那人也不错,如果你也——可以试一下。虽然你习惯了一个人,但未来那么长,最后还是得找个依靠。沐沐,我是真的希望,在你的后半生能有一个你爱的,恰好也爱你的人,一直陪着你度过。” 许沐笑了下,没接话。 苏禾也了解许沐,她这人从小就对什么事都掂量得一清二楚,面上装的不动声色,该怎么做,其实心里跟块明镜似的。有时候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再多说,就没啥意思了。 她拍拍手,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好啦,不说了,快出去吃饭吧,我要饿死了。” 等许沐换完衣服,两人出门,苏禾眼珠一转,一把抓住许沐的胳膊:“你等会。”说着,人已走到对面,许沐还来不及阻止,这人已经按响了门铃。 看着出现在门后那张俊脸,许沐想掐死苏禾的心都有了,我x!她还嫌事不够大? 苏禾笑得一脸灿烂:“帅哥,我们要出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陆景琛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后面的许沐身上,挑了下眉,装模作样地推脱:“会不会不方便?” 苏禾摆手:“怎么会,反正你跟沐沐也很熟了,大家都是朋友,没关系的。” 陆景琛沉思两秒,点了头:“那麻烦你们进来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他侧开身,苏禾求之不得,有幸来参观参观这大帅哥的住处,拉着许沐就进来了。 陆景琛上楼去换衣服,苏禾坐在沙发上,上下颠了颠,对许沐说:“他这沙发不错诶,质地好,弹性很大,看得出是个会生活的主儿。” 她一说沙发,许沐就想起了那晚的事,耳根一热,不自然的咳了声,没搭话。 没多久,陆景琛就从楼上下来了,穿着很休闲的黄色连帽卫衣和白色休闲裤,而很凑巧的是,许沐也穿了件米黄色的外套,搭配一条白色休闲裤。 苏禾凑过去跟她咬耳朵:“情侣装哦~~~” 许沐:…… —— 吃饭的途中,苏禾倒是很识趣的没再开什么玩笑,只是热情的和陆景琛闲谈,就连吃完饭后,她也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开车回去了,临走前还献宝似的跟许沐咬了句耳朵,说你这上司真是个不错的男人,你要没兴趣,记得告诉我,让我来。 许沐被她逗得无言以对。 苏禾走后,就剩下陆景琛和许沐两人,一同乘电梯上楼的还有几个人,他们俩一人占据电梯的一角,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到了五楼,电梯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俩。许沐还是一直盯着面前跳动的红色数字,面色冷淡,陆景琛低头捏了捏鼻梁,倏然开口:“肚子还疼吗?” 许沐面色一怔,心里软了一下,面上还是冷淡:“没事。” “不痛就好。”陆景琛舒了一口气,想到什么,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林娴,怎么了?” 这话一出,许沐原本冷淡的面色更加阴沉了。 简单的说了几句,陆景琛便挂断了电话。再扭头去看许沐,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恰逢面前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许沐直起身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根本不给他留半点开口的机会。 陆景琛一脸莫名其妙,跟着走出去,他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试探性地问:“来大姨妈了心情不好?” 还是不搭理。 许沐背对着他按下门密码锁,'喀嚓'一声,门开了。陆景琛手急眼快地伸手撑住门框,把她禁锢在胸膛和门板之间。 许沐冷着脸抬头:“你干嘛?” 陆景琛低下头,黑眸对上她的:“还是我惹你生气了?怎么从今天下午开始就一直跟我闹别扭?”他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变得玩味:“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第31章 陆景琛低下头,黑眸对上她的:“还是我惹你生气了?怎么从今天下午开始就一直跟我闹别扭?”他顿了一下, 不知想到什么, 眼神变得玩味:“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许沐冷笑:“谁吃醋?” “你。” 她冷哼:“我吃醋,因为你?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做?陆景琛你真的想太多。” 忘记在哪看到过一句话——女人永远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她说不要, 实际是很想要,她说没生气,其实是很生气。 这句话的真谛,陆景琛在此时此刻算是深有体会。 他盯着她, 笑了下:“真没有?” “嗯。” 陆景琛笑着低下头,慢慢靠近她, “既然没有,那……刚刚为什么突然生气,还有下午,为什么故意逗我?” 许沐心跳了一下,没由来一阵烦躁, 开口冷声说:“闲的, 无聊。” 她这的态度果真能瞬间把人噎死,陆景琛看了她好几秒, 肚子里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此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许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不耐烦地开口:“你说完没有?没其他事就让开,我要进去了。” 她刚要伸手推他,包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 一掏出来,上面闪烁的来电显示让两个人均愣住了。 许沐手里捏着震动的手机, 没由来一阵心虚,而撑在她头顶的那个人,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敢接试试看?'。 像是要跟他杠着干,原本打算挂断不接的许沐手指转了个向,当着他的面接通了。 “喂。” 陆景琛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许沐心底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然而不过一秒,脸色就变了——“你在楼下?” 电话里的周恪语气疲惫,说话也有点没有逻辑,更像是——喝醉了? 许沐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喝酒了?” 陆景琛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两人靠得近,陆景琛依稀能听得到电话里的声音,大致意思是周恪现在正在小区楼下,想让许沐下楼。 陆景琛人又往前走了一步,跟她靠得更近,垂下眼眸沉沉地盯着她,用嘴型说:不准去。 许沐瞪了他一眼,事实上她也不想下去,“你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电话里却突然没了声音,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周恪?” 电话被挂断。 许沐心里担心,周恪是喝醉了无疑,电话突然挂断,是因为醉晕了还是什么?不确定。虽然她也不想跟周恪有太多牵扯,但心里到底还是在意他,敬重他的。许沐收起手机就想走,被陆景琛一把抓住手腕,他黑着一张脸看她,也不说话。 许沐心里也窝着火,用力挣脱,奈何陆景琛力道太大,根本动不了半分,她也冷下脸,“松手。” “你要下去?” “跟你有关系?松手。” 陆景琛隐忍的看她,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陪你一起。” 许沐直接拒绝:“不用。” 陆景琛被她怼得也脾气上来了,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目光阴寒地看了她好几秒,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松了手:“许沐,你好样的。” 说完,人已利落转身,按下密码锁,怒气冲冲地甩上了门。 “砰……” 原本也一肚子怒火的许沐一下子像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力气尽失,只剩下深深的疲惫感。 她按着眉心,慢慢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直起身准备下去。手机'叮咚'响了下,点开一看,是周恪发来的微信消息:抱歉,刚刚喝醉了,我走了,你早点睡吧,晚安。 第29节 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直到眼睛酸涩发疼,才恍惚回神。许沐低头嘲讽地笑了下,打下一个字——好。 发送。 转身进门。 —— 第二天到公司,许沐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好几个同事围在一起在聊天,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被围在中间的薇薇看见她,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许沐,今天我生日,晚上在'first heart'定了包厢,你也要一起去玩哦。” 薇薇比许沐年长几岁,但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就跟个小孩子一样,而且性格温柔,在部门的人缘一向很好。 许沐怔了下,点点头,对她说了句“生日快乐”。 随后跟着进来的几个男同事一听今晚有免费的大餐吃,一个箭步滑了过来,兴冲冲地问:“晚上谁要请客吃饭?” 薇薇:“我呀,今天我过生日呢。” “哈哈哈,好的好的,一定去,生日快乐呀薇薇姐。” 部门里的氛围很好,大部分同事都相处得非常容器,这是许沐一直都觉得非常幸运的一件事。她弯了下唇,嘴角笑意还没收起,就听到薇薇的声音:“总监,晚上你也一起来呀。” 许沐背脊一僵,想到昨晚两人的不欢而散,当下敛了笑,提着包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看似认真地看着文件。 陆景琛对薇薇点了点头:“好。”进办公室前,视线掠过那道佯作忙碌的身影,很快又面色冷淡的移开了。 下午的时候,林娴又来找陆景琛了。这一次是直接上了楼,进办公室跟陆景琛谈了好几个小时。 中途安晏清进去签了份文件,一出来就被大家给团团围住,像个狗仔队似的八卦:“清姐,那谁啊?” “该不会她就是总监的女朋友吧?最近总监变得那么——奇怪,就是因为她?” “昨天就看到她来找总监了,而且两个人看上去很熟,像是认识了很久呢。” 安晏清扫了眼面前一张张好奇又兴奋的脸,似笑非笑地说:“一个个闲得没事做,工作做完了?打听上司私生活,信不信我向总监打报告,扣你们的工资?” 大家哀嚎一片,还是不死心:“清姐,你就透露一两句呗,我们保证不会乱说的。” 安晏清笑了笑,故弄玄虚地扬起眉毛,“其实……”大家全都屏住呼吸等她答案,就连坐在办公桌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实则心思也被勾了去的许沐也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鼠标。 “其实我也不知道。” “……切。” 等了半天结果等来这样一句话,大家高昂的兴致一下没了,沮丧着脸埋怨安晏清。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切什么?” 一个个被吓得立刻散开,摇着头说没什么。 总监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陆景琛和林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林娴说:“那我就先走了,下次有时间一起吃饭。” “嗯,我送你。” 两人一走出去,适才八卦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点着头,脸上明显写着几个大字——看来真没跑了。 送完林娴回来,陆景琛停在门口,扫了眼故作忙碌的一大圈人,这一年来的共事他已经对这群小崽子的德行摸得一清二楚,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现,但心里早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能聊什么?还不是那点小八卦?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就奇了怪了,这一个个的是闲工作量太少,竟然还有心思来'关心'他的私事?反倒是那个最该关心的人,却表现得什么都毫不在乎。 还是没忍住,往那个角落里瞥了眼,不出意料的,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晚上出发去聚餐,许沐在进包厢前借口要去上个洗手间,等大部队全进去了,这才转身往外走。 'first heart'就在世界城附近,许沐走个几分钟,来到一家饰品店,挑了一块女士表。 回到'first heart',薇薇身后的沙发上摆满了同事们送的礼物,许沐走过去,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生日快乐。” 薇薇笑着接过来说了句谢谢,朝她眨着眼睛:“介意我拆开先看一下吗?” 许沐摇头。 薇薇从袋子里把包装盒拿出来,揭开一看,在场的人除了许沐,全都愣住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表情都很微妙。 对面的陆景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摸着鼻尖笑了。 许沐狐疑:“怎么了?”她以为是自己挑的礼物不合薇薇的心意,说实话她很少为别人买礼物,一是朋友少,二是她这人直白,更注重效率,一般都是事先问好别人近期想要的东西,比如苏禾,然后在生日当天买来送给她。像这种仅凭直觉,还是第一次。 薇薇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什么,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快坐吧。” 全场只剩下一个椅子还空着,而那个位置好巧不巧,右手边是陆景琛,而左手边,竟然是耿直boy郑平。 许沐:…… 这我特么还能说什么? 她挺直背脊,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经过两女同事身后时,无意中听到两人谈话的内容。 “也太神奇了吧,她竟然跟总监挑的礼物一模一样。” “可能品味相同?或者提前商量好了也说不定。” “你还不如干脆说心有灵犀算了。” …… 送个礼物也这么多事,她难不成上辈子真跟他有仇? 作者有话要说:  林娴的身份... 你们竟然没几个人猜出来。 人家明明以前就出来过好伐啦? 看文不仔细吧你们,哼╭(╯^╰)╮,还问是路人甲乙丙丁。笑哭啦要。 有个猜出来的宝贝,记得在今天更新下评论留言,维持原id别变,晚上给你发红包哈。 第32章 菜还没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聊着天, 许沐脱下外套搭在椅背, 静静地听着。郑平端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因了适才走了十多分钟的路, 正好有点口渴,刚要喝,忽然听到不知是谁问了句:“总监,你跟那位林小姐, 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这帮人明显是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气氛热闹轻松, 加上又是薇薇的生日,才敢壮着胆子问出这话,要换其他时候,哪敢在陆景琛身上挖八卦?这不相当于直接找死吗? 大家都一脸好奇的盯着他,谁都不聊天了, 仗势就跟听领导宣布啥重大决策一样。 许沐端着茶也不喝了, 人不自觉挺直了背脊,眼睛看着前方, 心跳却慢慢快了起来。 陆景琛往后靠坐在椅背上, 似笑非笑地反问:“今天貌似我不是主角吧?怎么一个个的都盯着我不放?都想改行当狗仔?” 一女同事笑着说:“这不是,大家都很关心总监的个人问题吗?” “个人问题?”陆景琛低笑着重复了一句,一脸兴味。“真想知道?” 他问得很轻,更像是在问特定的某一个人。 众人点头:“嗯。” 陆景琛点点头, 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跟她——就是普通朋友。”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但脸上明显写着不太相信这四个字。 陆景琛哂笑一声,“怎么着?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有人胆大的接了句:“就没有一点想往那方面发展的意思?”那人一问就心道完了完了,竟然对总监说出这样的话,要知道这要放在以前,那是宁愿把好奇心烂在肚子里也不敢当着陆景琛的面说出来。 但出乎意料的,陆景琛神色并无变化,“没有,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她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许沐悄悄松了力道,低下头抿了口茶。 “那总监你喜欢什么类型?” 陆景琛挑了挑眉,余光若有似无地往旁边瞟了眼,意味深长地说:“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许沐:……她莫名觉得背后一凉是怎么回事? —— 饭饱酒足之后,饭桌上一片狼籍。大家一个个摸着吃撑了的肚子,不愿动半分,休息了会,有人建议先玩会游戏,等消化了,再吃蛋糕。 大家都答应了。 考虑到要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最终敲定了就玩一最简单的——真心话大冒险。 薇薇是寿星,于是就让她来第一个转酒瓶。 前几轮大家都玩得有点保守,基本都选的真心话,一点都不带劲。小季一看这架势,干脆规定,每个人只能一次真心话,一次大冒险轮番选择,不然一直都是真心话,玩得真没意思。 有了这样的规定,大家后面越玩越嗨,气氛完全被调动起来,大家也都愈加放得开,问题和大冒险的程度开始变得没有下限。 在场的基本都输过,只有陆景琛和许沐还保持着0记录。 输了三次的薇薇心中愤懑,深吸了口用力转了下瓶子,最后堪堪停在了许沐面前。 薇薇长舒一口气,狡黠地朝她眨眼:“许沐,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许沐想了下,最后选了真心话。 薇薇:“最近一次有性/生活,是什么时候?” 许沐:“……” 她微微皱起眉头,脸上表情复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回道:“半个多月前。” 李惜萱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几秒,心下闪过一丝狐疑。 “哦吼吼。”大家都暧昧地笑了起来,更多的是兴奋和好奇。 如果没记错,几个月前许沐刚进公司那会,还是没有男朋友的状态,而且还说自己目前不想找男朋友,可这会儿——半个多月之前竟然有性/生活? 有猛料啊! 薇薇忍不住激动地问:“是谁?男朋友?” 某个心虚的人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端起茶杯对看着自己的人解释:“喉咙有点儿干。” 许沐神色不变地回她:“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真是个厉害的主。 第30节 为了这个猛料,接下来输的人都想尽办法想让许沐多输几把,好多挖点料,可惜事与愿违,许沐每次都堪堪躲过。 好几轮之后,输的人是李惜萱,她被惩罚完,起身转了下酒瓶,酒瓶快速转了几圈,瓶口最后毫不意外地对准了她对面的许沐。 众人差点拍手叫好了。 李惜萱挑衅般朝她笑了下,眼底有得意的光。 许沐心里冷笑,这一次她只能选大冒险,也不知李惜萱会想出什么损招来报复她。 她往后靠着椅背,冷淡看李惜萱:“说吧,要做什么。” “很简单,现在,拿出手机给半个多月前跟你睡的那个男人打电话,放免提,然后问他,愿不愿意娶你。如何?” 这个劲爆了。 众人没察觉出这两人之间的暗涌,甚至还有人惊叹,说这简直是绝了,自己也学到了一招。 许沐慢慢眯起眼,嘴角泛起一丝冷意,手心却渗出了冷汗。 不过几秒时间,她脑中却闪过无数个念头。 打,还是不打? 不打,或者找借口,就是认输,认怂,李惜萱想羞辱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打,后果似乎更无法预料。陆景琛就在这里,电话一打通,陆景琛的形象就完了。 两者都不妥。 李惜萱见她犹豫,冷笑着讽刺道:“怎么不打?”她低头看了下掌心,幽幽道:“是不敢,还是——根本就没这个人?” 许沐瞥了她一眼,目若冷霜,刚要说什么,身边的人突然开了口:“不用打了。” 众人:??? 陆景琛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微微偏头,对上许沐错愕的目光,表情认真:“我娶。” 空气瞬间凝固。 一秒,两秒,三秒。 我靠! 这特么是在闹哪出? 确定不是他们在做梦? 总监说——不用打了,他娶。 那就是说,半个多月前跟许沐睡的那个男的,就是总监?! 一众人全都傻眼了,感觉脑容量都不够用了,这简直就是一场大戏啊! 李惜萱也意外地震惊了,僵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本是想借机羞辱一下许沐,让她当众出一下丑。她从许沐的反应中猜测,要么就没那个人,要么,那个跟她睡的男人肯定不是她男朋友,然而无论哪一种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她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会是总监,陆景琛! 陆景琛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许沐的脸上,嘴角慢慢溢出一个释然的笑,悄悄伸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稍稍用力,扣在了掌心。 许沐想挣脱,却被他用力撺住,动弹不得半分。 他慢慢的转头,对依然风中凌乱的众人说:“刚才不是在好奇我喜欢的女人是哪种类型?现在知道了?” 许沐一直悬着的心,忽然就落了地。 她松懈了力气,反握住他的手,垂下眼帘,悄悄地,翘起了嘴角。 没人看到这一切,也没有发觉发生在桌子底下的风云涌动。这些,都是他们俩之间独有的小动作和心灵感应。那些情感的变化,那些相互试探,担忧彼此,再到最后心安,卸下一切顾虑的小甜蜜。 ——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车子在茫茫夜色中慢慢行驶,许沐脸贴着玻璃车窗,眼睛望着窗外霓虹的一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景琛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按下电台播放按钮,里面正在播放音乐,是一首很经典的老歌,曲调婉转轻扬,唱进了人们的心底。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 像是心有灵犀般,陆景琛扭头看向车窗,两人的目光在那玻璃窗上对上。许沐扬起嘴角,很慢的笑了,不同于以往的淡漠清浅,是真的由心散发出的那种喜悦和满足。 陆景琛转过头,松开一只手,把她的扣在掌心,轻声开口:“还记得去年在机场,你上错我车那事吗?” “嗯。” “林娴就是我跟嘉阳要接的人。”前方是红灯,他慢慢减速,停在路中间,扭头看她,“她跟嘉阳是青梅竹马,来找我,是有工作上的事情想找我帮忙。” 一切昭然若揭,交代得一干二净。 许沐压了压微翘的嘴角,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语气平淡地说:“哦,所以呢?” 陆景琛也不露声色,面上装得比她还淡定:“没有所以。” “那你跟我说这干嘛?” “闲的,无聊。” 这人。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然而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那个瞬间,陆景琛铿锵有力的声音。 很满足。真的无法否认,那种由心底冒出幸福的泡泡,一颗心像是被浸在蜜糖里,是很多年都没有过的感受。 可是然后呢?虽然今晚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什么,以后呢?这事该有个结果的吧? 许沐脑袋混混沌沌,第一次有了面对事情不知该如何解决的手足无措,在思索的过程中瞻前顾后。 从电梯出来,许沐刚要按密码锁,被陆景琛一把从后面拎过来,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按开自家大门,手按住她的肩膀,直接把人推进去,一只脚踢上门,反身把她压在门板上,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重重的吻了上去。 陆景琛含住她的唇,辗转碾磨,舌头撬开她的牙齿,轻易探入,勾着她的,来回追逐。 许沐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两只手不自觉攀上他的肩膀,搂住他的脖子,仰起头,承受着他激烈的亲吻。 他一只手在她腰间摩挲,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脊,吻到最后,他堪堪忍住冲动,轻啄了啄她的唇角,额头抵住她的,垂下眼眸,在黑暗之中对上她的目光。 许沐睁着迷蒙的双眼看他,眼底有疑惑。 他盯着她,良久,才哑声缓缓开口:“今晚的话,我是认真的。” ——打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娶你。 ——不用打了,我娶。 ——刚才不是好奇我喜欢的女人是哪种类型?现在知道了? 陆景琛抬手,用拇指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那双幽深的黑眸像是一个漩涡,把她卷入其中,无法自拔。 “许沐。”他贴近她的眉眼,两人呼吸混合,声音也跟着低下去,低沉醇厚地,带着摄人心魂的缱绻缠绵,附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与文案还是有改动,取了两次文案的折中版本。 本来是打算直接用帖子那个引子,但是后面考虑到“一/夜/情”,如果在同事面前承认,影响会很不好,虽然是小说,但是也要适当考虑实际。 毕竟419这种事,人言可畏,流言很伤人,大家都能懂。 所以也希望大家,不要太考究为什么跟文案不一样,我也是没办法。 而且...这个情节,也很燃,对不对! 第33章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许沐曾经听过很多遍。 可是没有一次, 像此时此刻一样, 让她浑身颤抖,血液翻滚, 心跳加速, 连带着心尖都在发烫。 当他说出这四个字,而她内心的感觉不是沉重和逃避,她就知道,她完了。 她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娶正视的东西, 在这一刻,因为他的这句话, 被暴露得一览无余。 那些顾虑,那些后怕,统统都见鬼去吧。 陆景琛见她沉默,心下划过一丝叹息,还是太早了吗?他敛去眸中的黯淡, 用鼻尖轻蹭她的, “我不……”逼你。这两个字被她封在了嘴里,最后咽回肚中。 许沐勾住他的脖子, 微微仰头, 咬住他的唇,轻柔而缓慢的亲着。 她说:“我知道。” 他们都没有闭眼,互相对视着,仿佛要看到彼此的心底去。 下一秒, 他反客为主,压住她狠狠的吻着,仿佛要将那呼吸也夺了去。 他在激烈缠/绵的亲吻中,把她抱起来,凭着直觉走进了卧室。 —— 陆景琛把她放平在床上,人也跟着覆了上去,拨开她额前凌乱的长发,慢慢低下头吻了上去。 额头,眼睛,鼻子,脸颊,嘴唇,锁骨,最后是耳/垂。 屋里没有开灯,窗帘没有拉上,有明亮的月光洒进来,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的表情。 陆景琛撑起身子,低头俯视着她,另一只手不慌不忙地解着衬衫的扣子。 许沐看着他,第一次脸红心跳加速得像个刚成年的小女孩,有了害羞和幸福的滋味。想闭眼,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衬衫脱掉,接下来就是裤子。 陆景琛眼底蕴起浅浅笑意,嘴角一勾,低头亲了下她,抓着她的手放到冰凉的皮带扣上,压着嗓音哄她:“你帮我,嗯?” 许沐的心跟着他最后的那个尾音颤了颤。 手跟着他用力,'啪哒'一声,开了。 再一次坦诚相见。 第31节 陆景琛看着身下面颊绯红,眼波流转的许沐,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一个地方涌去。 他把人翻过来,一只手掐住她的腰,跟着覆上去,湿/碎的吻跟着落在她雪白的背脊上,落下一道又一道红色的印记。 “试一试这个姿势,嗯?” —— 激战过后,已是半夜,陆景琛把被自己折磨得已经虚脱的人抱起来,进到浴室去洗澡。 许沐没有力气,陆景琛便单手抱着她,让她勾着自己的腰,倚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拿过淋浴喷头,调好水温,帮她冲洗。 温软在怀,陆景琛洗着洗着就开始心猿意马了,关掉喷头,又吻了下去。 许沐抵抗不住,被他撩拨几下感觉也跟着上来了,加上没什么气力,也就干脆任他宰/割,被压在洗手台上又来了一次。 最后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了。 陆景琛把她放在床上,拧开床头的壁灯,人靠在枕头上,半躺着抱住她,就这么借着橘色的灯光,细细打量着她。 许沐闭着眼,没睡着,嘴里喃喃骂了句:“禽/兽。” 陆景琛低低地笑了下,坦然承认:“嗯,我是禽/兽。” 许沐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又闭上,真真感受到了那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真谛了。 陆景琛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想到什么,忽然问她:“能不能告诉我,刚刚李惜萱说出那句话后,你在想什么?又是——打算怎么做?” 许沐睁开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良久,笑了下,偏头看他:“真想知道?” 他点头。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许沐忽然起了想逗他的心思,“如果我说,我打算随便在通讯录里找个男人打过去呢?” 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陆景琛还是没忍住沉了脸色,揽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别胡说。” 她慢慢敛了嘴角的笑意,复又看向天花板。 其实不是胡说,她那个时候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面对李惜萱挑衅时,她其实什么都没来得及多想,只有一个念头很清晰,那就是,无论如何,这个电话都不能打给陆景琛。 说不上为什么,就像是一种本能,在面对这种两难的境地时,心里念着的,不是自己,而是想着,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最好的保住他。她不介意自己丢脸或如何,只怕如果她真打电话给他了,部门的人该会在背后怎么议论他?人言可畏,流言又是这世上传播最快的一种东西,若是愈演愈烈,那又该是一种怎样的境况? 但是这么矫情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所以最后,许沐的回答是——“忘了”。 陆景琛知道她不想说,便不再追问,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伸手关掉壁灯。 “睡吧。” ——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的时候,许沐愣是没爬起来。她拉高被子蒙住头,抬脚去踹身边的人:“把闹钟关了,吵死了。” 陆景琛长臂一伸,屋里终于清静了。许沐翻了个身继续睡,他撑起手去拨她的头发:“起不起?” “不。” 陆景琛自知昨晚自个真把她折腾惨了,也心疼她,本想跟她一块在家赖着,但转念一想昨晚聚会那事,怎么着他都得先解决好,这么一想,他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那你在家休息,我给你放假。” 许沐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面前有晃动的人影在穿衣服,心头生出一股安定来。她索性半坐起来,靠在床头看他穿衣。 陆景琛从镜子里看见她起来了,转身走过来,在床沿边坐下,拉高被子盖住她裸露在外的肩膀,笑着问:“不睡了?” 许沐接过他手里的领带,凑近了,一边帮他系,一边回他:“等你走了再睡。” 几分钟后,领带系好了。陆景琛低头看了眼,系得端端正正,很整齐,“手法这么娴熟,以前练过?”这语气里藏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酸味。 “放屁,这是我第一次系,只不过以前看别人系过几次。” 陆景琛满意了,扣住她的下巴狠狠亲了一下,“那以后这活都交给你了。” “滚蛋。” 陆景琛走后,许沐又在床上眯了一会,起床后,赶紧先回到自己家洗澡。 一进门,糖糖哀怨的摇着尾巴朝她叫,看样子是饿惨了。 她昨晚竟然——把糖糖忘得一干二净。 真是罪孽深重呐…… 中午收拾好,许沐最后还是决定去上班,临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手机给落在陆景琛的公寓了。 面对着已经被自己锁上了而不知道密码的大门,许沐犹豫再三,本打算不拿算了,但不知怎地,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在门上按下了0110四个数字。 本是不抱希望的一试,结果却听到'咔嚓'一声——门开了。 …… 下午来到公司,许沐一走进办公间,屋里同事们的目光都在同一时间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几秒的寂静后,大家陆续露出了然的笑容,并向她说:“恭喜啊~还有,糖很好吃,谢谢了。” 许沐:…… 这什么情况? 什么糖? 许沐不明所以,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等到后来工作的时候,许沐去找薇薇送图纸,看到对方朝自己暧昧的挤眉弄眼,才没忍住压低了声音问她,怎么了。 薇薇努着嘴笑,说,哎呀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总监早上来的时候都跟我们招了,说你们俩以前就认识,他老早就喜欢你了,追你挺久,前阵子才刚在一块,但是你怕在公司影响不好,所以没让他说。说着,她拿起桌上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往许沐面前送了送,诺,你自己选的喜糖不会不认识吧?总监早上带过来发给我们,说是当作道歉的小心意。 许沐:…… 这人一本正经胡诌的本领真是越来越见长了? 很早就喜欢了,追了很久,前阵在一块了,而且——喜糖是什么鬼? 虽然那字字句句都是在维护她,可——心里还是很别扭。 薇薇见她沉默不语,还以为许沐在害羞,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安拉,你不要想太多了,公司里没有明令禁止办公室的恋情的,只要你们俩——别太虐狗就行,不然——我们这一大群人可是会向你们索求'精神损失费'的。 后来她把这番话复述给陆景琛听,说完,用手指戳他的脸,说:“你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呵?说出这番话你自己不心虚?” 陆景琛捉住她的手,把她压在沙发上亲,神色自若地说:“为什么心虚?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 以前就认识,我们不是在云南就认识了? 很早就喜欢你,也是真的。” 许沐冷笑:“可你什么时候追我了?” 陆景琛埋在她胸前,闷闷地发出声音:“一直都在追,你没发觉,只能是你太蠢了。” “……”她想打人怎么办? “那前阵子就在一起了,又怎么解释?” “第二次那晚之后,不是已经默认在一起了?” “……”那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谢谢。 以前没发现,最近这段时间,许沐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这人——不要脸起来,真的天下无敌啊! 作者有话要说:  醉了…… 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第34章 端午节那天正是星期二,公司全体放假。许沐这天起了个大早, 牵着糖糖出门去附近的公园晨跑。 前段时间糖糖生了场病, 不严重,但医生说它的体质不是很好, 建议许沐多带着它出去跑一跑步, 遛一遛弯,增强体质。 其实她本身是极其不喜欢运动的,但为了糖糖的健康着想,许沐还是制定了一个计划, 哪天带它晨跑,哪天又牵它去遛弯。 陆景琛一直都有晨跑的习惯, 许沐第一天带着糖糖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了他,记得当时他看到许沐一身运动衫的打扮,还颇有些惊讶,意味深长地调笑她:“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会出来晨跑的人,不过你的确——是应该, 增强增强自己的体质了。” 许沐听出他话里的深层含义, 面上一热,不由得低声骂他:“深井冰。” 陆景琛心情大好, 脚下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下楼, 绕着公园跑步。 许沐是真的体力差,刚跑了一圈不到,整个人就气喘吁吁到不行,停下来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陆景琛停下来等她, 深拧着眉,颇有些不满:“才跑这么会就不行了?当初在丽江爬玉龙雪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弱?” 许沐没好气的翻着白眼,“情况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当初爬雪山,是抱着一定要爬到山顶的念头,即使体力不行,但有着那股信念在支撑,所以觉得怎么都能继续往前走。而今,她本就讨厌跑步这一项目,以往读书时最讨厌的,就是那一学期一次的体测,八百米长跑。 糖糖吐着舌头围着她转来转去,过了会,又凑到陆景琛旁边,用头在他脚边蹭来蹭去,样子熟稔而亲昵。 许沐盯着看了几秒,最后做了个决定,把狗链取下来塞到陆景琛手里:“你帮我带糖糖再跑一圈,我在这等你们。” 陆景琛接过来,看了看周围,点了点头,叮嘱她:“那你在这别乱走,我带糖糖跑一圈就回来找你。” 许沐原本还担心糖糖会因为自己不去而不愿跟着陆景琛走,然而事实证明这真的是她想太多了。陆景琛牵着它,吹了声口哨,糖糖就欢快的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跑了上去。这利索劲,让许沐都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她养了三年的糖糖吗? 此时公园里晨运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老人家,在草地上打着太极。许沐甩着胳膊找了个石凳坐下来休息,人一闲下来,就会去做习惯性的动作。她伸手去摸口袋,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她愣了下,片刻后,又突然笑了起来。 自从确定关系后,陆景琛就开始行使自己作为'男朋友'的权利,说要陪她一起戒烟,并在隔天就买了两大盒口香糖回来,一盒给她,一盒留给自己,说是烟瘾犯了的时候就吃口香糖。 最初她不以为意,直到后来几次在公司,她想抽烟被陆景琛抓包,他毫不客气地把她整盒的香烟揉碎扔掉,然后剥开一颗口香糖,递给她。 她觉得他管太多,还毫不客气地调侃他是不是进入男朋友这个角色太快了点,这才刚在一起没多久,就管得跟个管家公似的。然而实际上她的内心却又十分矛盾地非常享受这种被人管着的滋味。至少可以证明一点,这人是在乎自己的。 而她又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被人管着,念着,牵挂着的感受了呢? 数不清。 —— 不知过了多久,许沐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陆景琛和糖糖的身影,陆景琛在倒退着走路,糖糖跟他面对面,两人不知在玩什么游戏,欢快得不行。等到了许沐身边,糖糖还赖着陆景琛,抬起两只前爪搭在他手上,吐着舌头哼哧哼哧的喘气。 许沐看着这一人一狗玩得乐不思蜀,第一次有了挫败的感觉:“没想到你这人还蛮有狗缘,这才多久,就跟糖糖处得这么亲了。” 陆景琛摸了摸糖糖的下巴,笑着说:“那是因为我们爱好相同。合得来,就该生活在一块,是吧?糖糖。” 许沐哼笑:“那糖糖以后就给你养了,正好省得我操心。” 陆景琛站起身,勾了勾唇角:“我不介意把它的主人也一块承包了。” 第32节 许沐心头一热,面上装得淡定不屑:“我介意。” 陆景琛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扣在怀里,坏笑着低头贴近她:“真介意?” 他刚跑完步,身上都是汗,手臂上湿润滑腻。许沐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表情嫌弃:“你赶紧的,离我远点,臭死了。” 趴在地上的糖糖默默别开了头——快来人呐,这里有人在公然虐狗啊! —— 两人公开关系后,情况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在公司里该怎么对待,依然是那副公事公办的上司和下属的模样,丝毫没有一点护短的表现。许沐那边更不用说,她本就不是一个关心权势和名利的人,待人接物也都保持着自己一贯的风格,只专注做事,对其他的一概不理。 最开始还有人心里吃味,觉得不平衡,对她有点看不顺眼,但经过一段时间,发现也没什么不同之后,便渐渐没那想法,大家处的还跟以前一样欢乐和谐。 当然,李惜萱除外。 虽然刚开始进公司那会儿,她就隐隐察觉许沐跟陆景琛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牵连,但是那次她试探许沐,得到的回答是两人以前根本不认识,听那口气,似乎关系并不是特别好。 李惜萱虽心里觉着奇怪,但到底没往那方面想,毕竟她对陆景琛,也有点非分之想。陆景琛这人,就像那晚许沐说的,哪哪都好,她是真这样觉得,长相,学历,气质,修养,各方面都好的无可挑剔,拿下这样一个男人,能够极大的满足作为女人的虚荣心。 可她还没来得及下手,他却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许沐的男人。 每一样她想要的,打算费尽心力去得到的,许沐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易拥有。 凭什么? 公司最近在竞价一块地皮,坐标在b市的一个小村里,打算在那推出建造一个度假村的计划。陆景琛作为设计部的总监也跟着去了竞标会,一下午都没见着人影。 直到下了班,许沐跟着大家走出办公间,在等电梯,陆景琛突然打来电话,让她直接到b1楼停车场,他在那等她。 同事都知道她一直以来都不开车,有同行去停车场开车的见了她,都暧昧的笑了起来。 走出电梯,许沐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倚靠着车,嘴里叼着烟正在有一搭没一搭抽着的陆景琛,他微微低着头,虽然看不清表情,可许沐还是隐隐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身边的同事都识趣的跟她道别走开了,陆景琛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她之后,眉目舒展开,脸上露出一个痞笑,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朝她伸开双臂。 许沐一怔,心里奇怪,但脚下的步伐却不自觉加快了几分,人刚走近,就被他拉住胳膊给搂进了怀里,头磕在她的肩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子上,声音低低的,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一下午没见,想我了吗?” 突然矫情成这样,说不正常都没人相信。许沐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刚要把人推开问下怎么回事,就听到旁边传来喇叭的'滴滴'声,一扭头,就看见车里的同事夸张的捂了下眼睛,说:“总监,许沐,你俩太过分了哈,竟然在公众场合大秀恩爱,不行不行,我的小心灵受到了伤害,需要抚慰。” 陆景琛淡定的回他:“大不了下次等你找到了女朋友,我也让你当面秀一下。”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想可能没个三年五载,你是没机会秀了。” 同事:“……”总监再见,不带你这么磕碜下属的上司! 两人坐进车里,许沐趁陆景琛不注意,伸手摸进他的口袋,果不其然,摸到了烟盒和火机。 她抽出一根就要点上,被陆景琛拦住,“不是答应我要戒烟?” 许沐挑眉看他,“你刚不也抽了?” 陆景琛沉默的看了她几秒,最后还是松了手,没再拦她。 许沐点燃烟,吸了几口,大概是抽不惯男士烟,又或者是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沾染这东西,总觉得嘴里味道怪怪的,就把烟摁灭在车里的烟灰缸里,扭头看他:“心情不好?”她想了下,猜测:“是竞标没成功?” 陆景琛摇头:“成了。” 许沐看着他没说话,脸上看不出喜怒。 陆景琛靠在椅背上阖了阖眼,脸上露出鲜有的疲惫神色,过了会,才睁开眼,伸手把她的手扣在掌心,朝她笑了笑:“没事,就是想着竞标成了,接下来几个多月的时间,工作会更忙。” 明知他没有说实话,许沐也没有再深究,她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矫情话,事实上她也不是个会说煽情话的人,想了想,最后只有回握住他的手,撇着嘴角说了句:“说得好像以前就很闲似的。” 回到公寓,吃了饭,两人又窝在沙发上一起看了会电视,许沐就开始打哈欠犯困。陆景琛搂着她的肩,低垂着眼眸问她:“是睡我这边还是回去?” 许沐掀起眼皮看他,表情慵懒妩媚得像只猫咪:“你说呢?” 陆景琛喉咙一紧,手下意识把她抱的更紧了,低下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扬起唇角说:“那就留下来。” 许沐眼底闪起狡黠的精光:“但我要洗澡。” 陆景琛:“……” 许沐忍住嘴角的笑意,假意正经地捏了下他的脸,翻身起来:“等着,我洗完就过来——宠幸你。” 陆景琛满头黑线,手一用力又把人拉回来,扣在怀里,带着强硬的霸道:“等会再去。”顿了顿,又道:“下次去商场买两套衣服回来,放在我这边以备不时之需。” “……”您老想得可真周到。 第35章 怀里的人难得听话,乖顺任他抱着不再乱动。陆景琛轻抚着她的长发, 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还有半个月就是沈老的六十五大寿, 你跟我一起去, 嗯?” 沈老,q大建筑学院著名的学者,也是他俩的导师。 许沐讶异:“你跟沈老一直有联系?” “偶尔。” 许沐沉默了,照理说, 陆景琛只在沈老那呆过一年,而她呆过三年, 怎么说都应该是她跟沈老关系更亲密些,可事实却是,自她出国后,得抑郁症之后,就跟沈老断了联系, 至今都没再见过面通过电话, 反倒是这个出国多年的人,跟沈老保持着联络。 “去吗?” 许沐点头, 想了下, 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直起身跟他对视:“既然是寿辰,那——送什么礼比较合适?” 普通的什么补品古董啊肯定不行,沈老这人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 许沐又一向都不擅长这事,要真费脑筋去想,也不知道能不能想出个结果出来。 陆景琛敛眉想了下,有了想法:“这样,咱俩一起设计一个模型,然后买材料自己动手搭建出来送过去。” 这个点子确实独特。沈老本身是教建筑的,他俩也都是学建筑出身,自己设计图纸搭建模型,确实再合适不过。 陆景琛又说:“画图纸修改方案这部分就交给你了。” 许沐不满,哼了声说:“你的画工不是比我好?你来画难道不应该更省事?” 陆景琛嘴角笑意渐敛,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忽然叹了口气,“我的右手以前受过很重的伤,不能长时间拿笔。”顿了顿,又道:“而且我很久没画过图,现在的画工可能连你的一半都比不上,所以你来画,我很放心。” 许沐喉咙一堵,下意识看了眼他的右手,那儿还带了块腕表,想起当初第一次在机场看到时,她还在奇怪,这人怎么反常的右手带表。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对不起。”她看着他,脸上隐有歉疚和后悔,自己实在不该说出那句话,引得他又想起不好的往事。 陆景琛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宽慰道:“不用跟我道歉,这事我早就已经看淡了。” 许沐往前倾了倾身,沉默地抱住他的腰。 陆景琛摸着她的脑袋,笑了下,“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回事?” 许沐摇了摇头,“不想知道。” 往事就是秘密,不论过了多久,伤疤再揭还是会痛,会流血。 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没有打算要主动跟我提起,那我就埋葬这颗好奇心,陪着你一起向前看。 —— 两人折腾了许久,前前后后改图纸,搭模型改模型,最后到底在沈老六十五大寿前有了令两人都满意的成果出来。 到了寿宴当天上午,两人提着礼物,手牵着手一起进了包厢。 沈老正坐在上位,跟右手边一穿西装的男人在说话,见着这两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余光瞥见两人紧牵的双手,摸着胡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哟呵,我说这许沐几年不见,怎么今天来给我祝寿了,原来是因为有某人在啊。” 许沐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真心实意地说了几句祝愿词:“沈老,祝您寿比南山,万事如意。”陆景琛也跟着说了两句。 “行行行,赶紧坐吧。”等两人坐下,沈老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见惯了名画古董,这会儿收到一个这么别致的礼物,沈老着实眼前一亮,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下手里的东西,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对两人赞叹不已:“不错不错,这是这几年里我收过最满意的礼物了。” 沈老把东西收好,转而对在座的人介绍说:“这位就是你们05届的师兄,陆景琛,他旁边那位,就是08届的许沐。” 来给沈老祝寿的基本都是他历届带过的学生,陆景琛算得上是前几批的,加上他才华横溢,沈老后来教育学生总会拿他作为例子,久而久之,他手下带出来的学生都对陆景琛这三个字有了深刻的印象。而许沐虽然年龄小入学晚,但每年聚会的时候,沈老都会提一下,毕竟是自己这些年带过的最出色的两位学生。 有个年轻的男人突然欣喜的大叫:“沈老,我就说他们俩肯定是情侣吧!你还不信。”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但其中的真正缘由,却只有沈老一个人知晓。 这个学生是许沐出国后那年刚入校的,去年刚毕业,那会他刚跟在沈老手下,早就听说过陆景琛和许沐的大名。有天帮沈老整理资料时,看到陆景琛和许沐两人早期的作业,惊讶于这两人的设计思路,以及落笔画风的相似,他还拿着作业去找沈老,问他:“这位师兄和师姐是不是在谈恋爱啊?不然怎么手笔这么相似?” 记得当时沈老还给了他一个爆栗,说这两人相差五岁,认都不认识,怎么谈恋爱? 没想到经年之后,还真被这小子给说中了。 席间,许沐去了趟洗手间,沈老靠过来压着声音调侃陆景琛:“老实说,你小子是不是真的跟许沐以前就认识,而且,那时候就喜欢上人家了?” 沈老还记得百年校庆那会,陆景琛的表现。当时他就觉着不对,后来到了办公室,陆景琛还问他,能不能把这几年许沐的作业图纸拿给他看,他挑了几张,说要借回去看一看,哪知这一借,至今都没有还回来。 陆景琛笑着没说话。 沈老也不是真的八卦,他人已过半百,对世间百事都看得透彻明白,所谓情爱也差不多领悟了个遍,谁对谁真心,谁又是假意情深,他都看得出来。 情动是一刹那,长情却是日积月累的细水流长。 他跟陆景琛碰了下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不知道几年后,能不能有机会喝得上你们俩这杯喜酒?” 陆景琛望着门口进来的那道身影,嘴角溢出一个温柔的笑来:“会的。” 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 后来宴局散场,有还在上大四的学生要回学校去收拾东西,毕业了。陆景琛听着,突然有了想法,扭头对身边的人提议:“要不要回学校去转一转?” 两人请了一天的假,下午正好没啥事做,回家闲着也是闲着,许沐一寻思,正好自己也几年没回去看过了,今天得空,那就去一趟呗。 车子一路驶进q大校园,这是许沐回来b市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和自己印象中相差无几的熟悉场景。 几年了,学校还是老样子,教学楼前面的老子像依旧伫立在那,久经风雨,宿舍路口校车也还停在那,排队等候的人一眼望不到尽头,下课铃响,宽敞的大路上全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那一条路上各种小商店也还在,只是早已换了人,味道也不如从前。 一切好像没有变,却又早已不如当年。 陆景琛把车停在专用停车场,两人下车,走了没两步,陆景琛突然停下来,拉住她,神叨叨地嘱咐:“你在这等我一下。” 许沐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人一扯领带,转身就跑开了。 今天天气好,阳光灿烂,还带着点微风,许沐站在一棵树下百无聊赖地等着,摸出手机刷了刷,过了会,面前忽然出现个人影。 以为是陆景琛回来了,结果抬起头,才发现并不是。 面前年纪轻轻的一男同学脸上泛着红晕,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问她:“同学,你知道医学院怎么走吗?” 许沐凭着自己的印象给他指了路,男生听完后,愣是赖在原地没有动,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问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许沐早就看透了这小毛头的心思,问路是假,搭讪才是真正目的。她今天的打扮很青春,随意,看上去就跟在校的大学生差不多,也难怪对方会有想上前撩她的想法。 许沐状似认真的歪头想了下,眼底闪着轻佻的狡黠,说:“这个你得等一下,我要先问一下我老婆,看她同不同意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你。”说着,还真的装模作样的掏出了手机。 男生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老……老婆?” 第33节 “对。”她微微笑,表情一本正经:“对了,我老婆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想当初她可是她们院的系花呢。” 男生目露惊恐,转身落荒而逃。 剩下许沐站在原地乐得花枝乱颤。 身后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许沐狐疑回头去看,就看到一身白衬衣,西裤的陆景琛正骑着一辆崭新的单车,一只脚搭在踏板上,一只脚落地踩在石阶上,正眯眼瞧她,眼神危险:“跟人小孩说什么呢?聊这么开心?” 他大老远就看见那男生跟许沐说话,半天半天不动一步,直觉告诉他,肯定是在搭讪。也怪他眼光高,看上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媳妇,走在哪都被人惦记着。刚寻思要过来霸道的宣示一下主权,结果没几秒,就看那孩子一脸惊慌的跑走了,而当事人却乐得肩膀直抖。 许沐一脸坦然:“就随便说了两句,小孩子胆太小,不经逗。”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很甜,那你们为什么……还不多多留言呢? 就这么喜欢,霸王我吗?! 哼唧唧,跟你们讲哦,我可是任性的小公举,是甜是虐,都看心情…… 所以……你们懂得,哈哈哈。 另外,最近几天更新得都有点晚是因为我每天都在练车,再过几天就要考科二了,从早上练到晚上,中午也在练,所以总是忘记设置更新时间,每次都是拿出手机一看才想起来,然后马上就设置了最近的时间更新。 在这里,对每天准时十二点多就等更的宝贝们说声抱歉。 嗯……另外,好像很久没有装土豪发过红包了? 那今天就装一次,到明天更新之前,此章2分留言评论均送红包,大家记得登陆,记得打分哦。 星期一,上课吧,上班吧,皮卡丘们,hhh~ 第36章 许沐一脸坦然:“就随便说了两句,小孩子胆太小, 不经逗。” 他就知道。 不再谈论无关的事, 陆景琛扬扬下巴,示意她:“坐上来。” 许沐站着没动, 斜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一脸嫌弃:“干嘛?” 陆景琛吹了声口哨,嘴角挂着痞笑:“带你重温一下校园生活,上来。” 许沐撇着嘴说了句'幼稚',脚下却听话地走了过来, 侧坐在单车后座上。“走吧。” 谁知陆景琛又回头,“把手给我。” 她不明所以地伸出手, “要干嘛?”话刚说完,就感觉他拉着自己的手放在了他腰上。 “坐稳了。” 身后的许沐悄悄翘起唇角,脸上表情傲娇嫌弃,搁在他腰间的手却在微微用力,把人搂得更紧了。 教学楼那块有一条叫做'情人坡'的长坡,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 是因为这坡虽然坡度不是特别陡峭,但它的路程却特别长, 而且斜坡一个接着一个, 你以为到了尽头,但其实前面有更陡的坡在等着你。传说,如果一个男生能够骑自行车带一个女生一口气爬完'情人坡',那他对这个女生肯定是真爱。 许沐微微抬起头, 陆景琛脖子上渗出的汗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泛着光,白色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一个大包。 她伸出指尖碰上去,一下,两下,明知幼稚至极,心里却还是欢喜到不行。许沐玩心大起,故意正经了语气叫他:“陆景琛你还行不行?要撑不下去了就直说,我不嫌弃你。” 陆景琛哼笑一声,没接话,握住车头的手却故意抖了抖,车身一下歪歪斜斜像是要摔倒,许沐赶紧抓紧了他的腰,以防自己真被他甩的掉下去。 仿佛真的一下就回到了学生时代,他们俩还是在校读书的大学生,这会儿没课闲着出来骑自行车围着校园游逛。 陆景琛体力是真的好,带着她上了情人坡,除了出了点汗,其他看上去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两人在一个奶茶店门口停下,陆景琛问她:“想吃什么?” 许沐想了下:“冰淇淋,巧克力味的。” “老板,来两个冰淇淋,一个巧克力味,一个芒果味。” 买完冰淇淋,旁边就是主校区的操场,有年轻的学生在场上激烈的踢着足球。两个人手牵着手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手里的冰淇淋在漫漫融化。陆景琛扭头看她:“巧克力味的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许沐低下头咬了一小口,甜中带着巧克力的微涩,混合在一起,味道很别致。 陆景琛说:“我尝尝。”说完,没等许沐反应过来,人已倾身靠了过来,微凉的唇瓣覆上她的,舌尖轻轻扫了一圈,很快笑着退开。 “嗯,确实很不错。” 台下过来捡球的少年正好撞上这一幕,全都顽劣的吹起了口哨,暧昧地朝两人大喊:“嘿,老哥,大白天的,可记得要克制点啊。” 许沐:“……” 现在的年轻人呐,脑壳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哟? —— 度假村的项目策划案还在筹备当中,同时进行的还有其他几个大案子,真的如陆景琛所说,工作越来越忙。 而陆景琛作为总监,忙碌程度更甚,每天不是出去谈事,就是在公司开会加班,偶尔还要去工地上监工。 苏禾的生日在七月二十二,正是大暑的节气,整个b市开始进入全年最热的季节。 她俩约好一起吃饭,许沐本想着叫陆景琛也一块去,谁知临到快下班时,上头突然要召开会议,会议时间长短也没定,最后许沐只得一个人去了。 陆景琛送她到公司楼下打车,把人送上车,又从车窗往里望,略带抱歉地说:“帮我跟苏禾说声抱歉,下次有空我们再一起请她吃饭。” 许沐点头:“你去开会吧,我走了。” 到了电视台,苏禾还在录制采访,许沐就坐在外面的会客室等她,随手拿起旁边的杂志看了起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后,采访录制终于结束,苏禾从录制间出来,朝她比了个先去换衣服的手势。许沐点点头,合上杂志放在一旁,理了理衣服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恰逢手机上陆景琛发来微信,她一边低着头看,结果就是这个空当,跟正从外面要进来的人撞上了。 那人及时伸手虚扶了她一下,礼貌地说:“小姐你没事吧?” 许沐迅速站稳,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触碰,往后退了一步,朝他颔首:“没事。” 她今天穿了件半袖淡灰色的七分裙,腰间系了个腰带,将那纤细的腰身完美显露出来,一双腿笔直修长,脚下蹬着一双白色高跟凉鞋,长卷发披在脑后,脸上化了淡妆,目光淡淡,怎么看都是个气质美女。 萧亮不露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视线最后落定在她脸上,露出个笑,问道:“你是这的工作人员?主持人?还是播音员?” 许沐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没太想搭理他,尤其这人适才打量人的眼神太露骨,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她喜欢的方式,淡声回了句:“不是。”然后又道:“麻烦你让一下,我要出去了。” 萧亮一挑眉,个性不错,心里对她的兴趣更浓了。他微微侧开身,许沐目光笔直的望着前方,几步走了出去。 萧亮盯着她的背影,嘴角笑意渐浓。 没多久,苏禾从服装间换完衣服,收拾好东西出来了,走过来挽住许沐的胳膊正要往外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苏主播。” 一回头,许沐眉头皱的更深了。 又是萧亮。 苏禾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有些意外:“萧总?还有什么事吗?” 萧亮走过来停在两人面前,随和笑笑,说:“没什么事,就想说正好晚上我有空,要不一起吃个饭?”说完,又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许沐,“这位是你朋友吗?” 苏禾'嗯嗯'点头,介绍道:“这是我朋友,许沐。这是康胜公司的总经理萧亮萧总,也是我刚刚采访的对象。” 萧亮装模作样地朝她伸出手,面上表情正经:“你好,许小姐。” 许沐的目光从萧亮的脸上滑到他伸出的手上,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笑来,虽然心里万般不想跟他握手,但看在苏禾的份上,还是伸出手跟他轻握了握,不过半秒,就松开了。 “你好。” 萧亮毫不介意地收回手,面上看不出喜乐,转而继续问苏禾,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就这一个细节,许沐就看出来了,这人呐,表面彬彬有礼,温和谦逊,实际上城府不知深到了什么地步。萧亮这人,不简单。 苏禾面露难色,她知道许沐不喜欢跟陌生人一块,更何况今天是她生日,怎么也不想跟个不太熟的人吃顿饭完了,犹豫了片刻,斟酌着说:“萧总,真不好意思,我跟我朋友约好了有点事要去处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下次得空,我再请您吃顿饭,您看成吗?” 她说完这番话,心里就开始忐忑打鼓。萧亮这人,今天是第二次接触,第一次只是匆匆照了个面,今天采访倒是接触挺多,表面看上去,他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看上去还挺有修养的。 萧亮微微一笑,真没坚持:“没事儿,既然你没空,那就下次再约。”说完,又从口袋里摸出名片,递给了许沐:“这是我名片,有事照着上面的电话打过来就行,许小姐要赏脸,下次跟苏主播一起来?” 许沐接过来,象征性地扫了一眼,淡淡地'嗯'了声。 身后的助理在叫萧亮,似乎是有事要跟他说。萧亮朝两人点头示意道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了下头,正好看见背对着自己走向电梯的两人,许沐把手上那张硬制名片随手丢进了电梯外的垃圾桶里。 萧亮若有所思地笑了下,目光沉下来,听完助理的话,沉默几秒,对他说:“帮我查下,苏禾那个叫做许沐的朋友,是什么来头。” —— 许沐把自己对萧亮的印象跟苏禾简单说了下,没做过多的评价,就叮嘱她,别跟这人来往太频繁,工作上有事那另谈,私下,真别太多联系。 苏禾这人表面看上去伶牙利齿,心思多,实际上心理年龄还比不上许沐。许沐年少时的生活经历就已注定她要比普遍的年龄段的人早熟,看是看人,那也是心如明镜般的。 苏禾嘴里嗯嗯啊啊的答应着,心思却全在她跟陆景琛在一块这事上了,缠着她问细节,八卦得很。 她怕苏禾缺心眼,会被萧亮那人坑,结果却发现,对方的心思并不是在苏禾身上。 这天中午,许沐刚从外面吃完饭回来,上了个洗手间出来,手机就响了,是个没见过的本地号码。 她抽出纸巾边擦手,顺道接听了电话:“喂,你好?” 那头男人的声音浑厚有力:“是许沐许小姐吗?我是萧亮,还记得我吧?” 许沐擦手的动作一顿,把湿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靠着桌子淡淡问:“您找我有事?” 萧亮就在电话那头客气的笑,说没啥事,就正好有空,想起上次想请她跟苏禾吃饭这事没成,寻思这两天要不要约出来一起吃顿饭。 许沐干脆拒绝了。 萧亮在电话那头淡声笑,靠着老板椅,两腿翘起搭在办公桌上,慢条斯理地说:“许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还是……在玩欲擒故纵?” 第37章 萧亮在电话那头淡声笑,靠着老板椅, 两腿翘起搭在办公桌上, 慢条斯理地说:“许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还是……在玩欲擒故纵?” 许沐无声冷笑, 如果换在往日, 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反讽对方一顿,但萧亮这人的性格她摸不太准,城府深心思多,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会不会因此而迁怒到苏禾, 影响她工作,一切都是未知数。沉默了几秒, 才道:“你想多了,我工作很忙,没心思和精力做其他没用的事。”换言之,你这人怎么样我根本不关心,不存在成见不成见, 更别说什么欲擒故纵了。 “你要是没其他事, 我就挂电话了。”说完,也不等萧亮再回什么, 直接挂了电话, 随后找出通话记录,把这号码给拉入了黑名单。 隔了几天后,她给苏禾打去电话,旁敲侧击问苏禾, 最近工作上顺不顺利,跟那萧亮私底下有没有什么联系。 苏禾一头雾水,说一切都跟以前一样,而萧亮也在那次采访之后,就再没见着了。 许沐这才彻底松口气。 —— 萧亮这茬很快就被许沐给抛到了脑后,最近小组跟的一个项目终于进入了收工尾声,度假村的策划案也出来了,忙碌的日子暂时告一段落,大家都如释负重地舒了口气,在办公室里舒展筋骨,囔囔着要趁着这几天不忙好好潇洒潇洒,因为等过些天,度假村的项目启动,又得要开始没日没夜的改稿开会,最后进组监督施工的日子了。 第34节 度假村是个大案子,而且不知为什么跟政府部门也挂上了勾,听说到时候那边还会派人来跟进,看上去真的很重要。 这天下午,陆景琛跟许沐本来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饭,这么些天因为工作的事情,两人已经好久没有正儿八经地约过会了。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下午五点刚过,许沐就接到一个电话。 是何鸣笙打来的。 说他已经到了b市,这几天来这边有点事,正好来看看她,想约着一起吃顿饭,问她有没有空。 许沐心跳得很快,甚至有点儿紧张,她有种预感,何鸣笙此次来b市,一定会带给她,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跟何鸣笙约好见面的地点,许沐挂了电话就开始收拾东西,收着收着才想起跟陆景琛约好的事,停了下动作,一寻思,她干脆就进了陆景琛的办公室,一敲门进去,他正在听电话,看见许沐,跟她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许沐点点头,关上门,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陆景琛打完电话,双手交叉磕在办公桌上,看着她笑:“怎么今天舍得进来找我了?有事要跟我说?” 在一起之前,她就鲜少主动进来办公室找他,那时候是因为两人看不顺眼。在一起之后,就更少了,主要是为了避嫌,就算偶尔进来,也是因为工作上的事。但现在——明显不像是为了工作。 许沐点点头,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慢慢开口:“我晚上有点事,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陆景琛盯着她沉默了两秒,就在许沐以为他要问是什么事时,他却露出了个释然的笑容:“正好,晚上嘉阳说找我也有点事,我还在想要怎么跟你说。”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拎起一旁的外套穿上,转头看她:“你去哪?我先送你过去。” 许沐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你去忙你的吧。” 陆景琛摸车钥匙的动作一顿,目光不明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 跟何鸣笙约定的地方是一家充满古韵气息的中式菜馆,店里装修得很精致,环境幽静,大厅里挂满了文人字画,桌与桌之间用屏风挡着,互不干扰。 许沐一进门,就有穿着旗袍的服务员上前来询问,然后带着她去何鸣笙一早就订好的包厢。 何鸣笙正在沏茶,见她进来,把茶杯往她面前一推,然后朝门口的服务员招手:“服务员,点菜。” 菜单递上来,许沐说:“这顿我请,就当是尽一下地主之宜了。” 何鸣笙就笑,也没推脱,“那我就不客气了。” 许沐点头示意他随意。 点完单,服务员出去,屋里就又只剩下他们俩了。 何鸣笙端着茶喝了两口,起了个话题随意聊了起来,无非就是近些日子的近况,过得如何等之类的话。 其实奇怪得很,在今日以前,两人明明就只在云南有过一面之缘,中间差不多半年没见,也鲜少联系,如今面对面坐着,聊起天来却一点都不觉着尴尬。 饭后,两人静静地坐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许沐是在等,等着他给自己答案。 何鸣笙也知道,他借着头顶橘色的灯光眯眼看了许沐好一会儿,笑了下,终于开口:“那次在丽江看见你,知道你叫许沐,我就觉着你有点眼熟。” 许沐挑了下眉,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们一家还在b市,他爸是工程队里的一名工人,跟在许志明手底下做事,一家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 认识许沐是在一次饭局上,那段时间他们工程队接了个大案子,刚完工结到工资,工程队长许志明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允许自带家属,何爸就把他带去了。 那天他刚跟在何爸身后进门,就看到包厢后面的沙发上坐了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绑着两条小辫子,正伏在茶几上在认真画画。何爸让他过去跟妹妹打招呼,这才知道,原来她是许志明的女儿许沐。 后来的一段时间,因为老家出了点事,何爸何妈要回去处理,没空照料他,于是就拜托许志明帮忙照看一下,就这样在许家住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和许沐的关系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两个小孩很少碰面,再后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许志明死了,何爸何妈一夜之间辞去了原来的工作,把房子和家当全都变卖,带着他辗转到了几个城市,最后定居在丽江。 当初的记忆也随着时间,慢慢地消失了印记。直到那天在古董店重逢,何鸣笙听到她名字时只觉得耳熟。后来跟许沐分别,回到古董店找何爸,看见他失魂落魄地盯着桌上一张老旧照片,拿起来一看,再一想,才记起来,哦——原来是她。 他把许沐在河边跟自己说的话跟何爸复述了一遍,自己再一琢磨,也大概猜出个五六分。十几年前他还小,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但现在他已经二十六七了,再去回想那时的事,好像也能明白了。 许沐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何爸都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何鸣笙不知道,只是每次出来,都看见他一脸疲惫,似悔意,似挣扎,似放弃。何鸣笙问他怎么了,他却只叹着气摆手,说没事,可望着远方的眼神,却空洞苍老得很。 不知道过了多久,家里突然来了一群人,何鸣笙看着他们,脑中一闪,都明白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当年跟着在工程队里做事的人。一个个脸上布满忧愁,说话都唉声叹气的。 何鸣笙拿起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的黑色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密封的资料袋递给她:“这是目前我爸能够找到的,关于当年那件事的一些资料,你先拿着。” 许沐盯着那资料袋发呆,直到何鸣笙再次出声叫她,才回过神,伸手去接。 何鸣笙又道:“我会在这边呆三天,住在xxx酒店,你要有事可以打电话或者直接去那找我。这件事——我爸说他会再回想,如果有进展了,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许沐喉咙发紧,牛皮资料袋被捏得发皱,她看着何鸣笙,由衷地说:“谢谢你。” 何鸣笙摇头:“我该做的。” 气氛有点沉闷,像是天空中出现了一朵乌云,空气里都散发着窒息的闷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何鸣笙吸了口气,试图缓解气氛:“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嗯。” 出了菜馆,路边正好过来一辆出租车,何鸣笙伸手拦了过来,扭头问她:“你住哪?我送你过去。” 许沐摇头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你早点回去吧。” 何鸣笙一想,也没坚持,点点头,帮她拉开后座车门,嘱咐:“那你到了给我回个话。” “嗯。” —— 路对面驶来一辆银色的奥迪。 程嘉阳双手叠放在脑后,往后靠着椅背,“反正我最近盯了他挺久,好像做的都是些正儿八经的事,没感觉不对劲。”他扭头看身侧开车的人,脸上有好奇:“诶,你跟他认识?以前有过节?” 陆景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片刻,才语气淡淡地回:“不是很熟。”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儿沉:“再帮我盯几天,要还没什么动作就算了。” 程嘉阳爽快应下,视线不经意往外一转,定住了:“诶?对面那人怎么那么像许沐?她身边那男的是谁?” 陆景琛神色一顿,下意识放慢了车速,扭头也往窗外看去。 路对面一家饭馆前站了两个人,一个正是下午才从公司分别的许沐,而另一个——陆景琛眯了眯眼,认出来了。 当初在丽江,她跟人交换电话号码的那男的。 第38章 路对面一家饭馆前站了两个人,一个正是下午才从公司分别的许沐, 而另一个——陆景琛眯了眯眼, 认出来了。 当初在丽江,她跟人交换电话号码的那男的。 面前停了辆出租车, 两人在说什么,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靠得很近,相谈甚欢。过了会,男的开了后车门, 还很绅士的用手挡住车身,许沐坐了进去。 陆景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缩紧, 下颌线条紧绷,眼神也冷了下来。 好在男人并没有跟着坐上去,关了车门,跟车里的人挥了挥手,等出租车开出去, 才转身走向了另一边。 像是突然舒了口气, 陆景琛收回视线,只是脸色依旧阴沉冷淡。 程嘉阳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 慢慢开口:“我听小暖说,许沐现在在景阳上班,跟在你手底下做事?” 陆景琛沉默地盯着路的前方,程嘉阳看见他搁在方向盘上的手在轻轻敲打, 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声音沉静清冷:“不用猜了,我跟她已经在一起了。” 程嘉阳愣住了,半秒后,炸了:“卧槽,你来真的?” “嗯。” “我去,你真喜欢上她了?”程嘉阳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内心仿佛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喜欢。”陆景琛敛下眼帘,嘴角浮起淡淡的笑:“真的喜欢。” “艹……为什么啊?你怎么会喜欢她?”程嘉阳苦着脸,双手握拳作痛心状。 “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什么为什么。”陆景琛淡淡睨他一眼,冷笑:“你再这样不正经,我该误会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了。” 程嘉阳表情一僵,收起玩笑的样子翻着白眼:“你放心,我性取向正常的很。” 陆景琛瞥他一眼,笑了下,没说话。 程嘉阳拧眉想了许久,看着车子缓缓停在十字路口,才低声开口:“其实许沐这人——除却有时候性格太冷,看上去感情凉薄,其他方面是挺不错。你要真喜欢她,那就好好在一起。”他顿了一下,扭头看陆景琛,眼底有担忧:“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凡事都要留点心眼,别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许沐她——不像是个会轻易卸下心防的人,当初旅游的时候,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心事太多,这种女人呐,不简单。” 陆景琛神色不变,冷哼一声,“别说得好像你多有经验似的。” 程嘉阳面露骄傲:“反正比你多。” 陆景琛:“你经验多,怎么总搞不定林娴那事?” 程嘉阳被戳中痛处,立刻跳脚:“我跟她的事是那方面的事吗?怎么能相提并论?” 陆景琛哼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 车子开进小区,陆景琛抬头看了眼,那扇窗户亮着灯。 熄了火,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伏在方向盘上,脸埋在臂弯里,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楼上,他想按门铃,犹豫几秒,转身进了对面。 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一进门,家里了无生气,一片黑暗。陆景琛换掉鞋,摸到墙上的灯光开关,径直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瓶罐装的啤酒,拉开,仰头猛灌了一口。 手机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和电话,计算了下时间,她到家大概已经有差不多四十多分钟了。 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刚才看到的场景,还有下午在办公室,她拒绝自己送她去目的地要求时的样子。 不是一个只在丽江见过一面的人吗?为什么会再约着一起吃饭?一直有联系?但她不是一回来就换了号码,那个男人怎么知道的? 隐隐的,答案呼之欲吃。 是她主动告诉对方的。 胸口堵得厉害。 陆景琛长舒一口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拉开阳台前的窗帘,刚要出去,就愣住了。 —— 隔壁阳台上站了个人,阳台上没开灯,那人隐在黑暗之中,指尖夹着烟,闪着猩红的火光。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头微微低着,削瘦的背影看起来孤单又寂寞。 陆景琛的心一阵刺痛,适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多做犹豫,转身去了对面。 六月的天,外面凉风习习,可就是这一点凉意,却让许沐感觉浑身冰冷,心底都泛着冷意。 想起适才看到的东西,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脑子放空,嗓子也疼得发紧,巨大的无力感将她包围,她靠着柜子,从抽屉里翻出好久都没碰过的香烟,哆嗦着手点上,抽了一口,闻到那久违的尼古丁的味道,心里才舒坦安全了些。 她抓起手机想给陆景琛打电话,在这种时候,她突然无比想念他,想他陪在身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听到他叫自己一声也好。明明号码都已经翻找出来了,却在要拨出的那一秒,放弃了。 第35节 许沐仰着头大口喘气,讥讽地勾起唇角,缓缓闭上了眼。 在阳台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感到小腿发麻,许沐才慢慢抬起头,指尖的烟已经快燃到尽头,她把烟头摁灭在旁边的烟灰缸,从烟盒了磕出一根,刚准备点上,腰上突然多出来一双手,那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周围,心在一瞬间安定下来。 “在想什么?”陆景琛从背后抱住她,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微微低着头,下巴磕在她肩上,说话时嘴唇就贴在她耳边,低沉温柔。“怎么又抽烟了?” 许沐忍不住往他怀里靠去,看着腰间那双结实的手臂,不自觉弯了弯嘴角:“突然想抽了,过下瘾。”她把烟点上,含在嘴里猛吸了一口,取下来扭头看他:“来一口?” 陆景琛看着她的眼睛,默了片刻,点头:“好。” 许沐把烟头往他那边又送了送,陆景琛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垂下眼眸,忽然抬起手扣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许沐夹着烟的手不着痕迹地抖了抖。 吻了一会儿,陆景琛大概察觉这个姿势的不妥,微微分开了点,手上用力把她颁过来,抵在栏杆上,再次亲了上去。 他吻得又重又狠,含着她的舌尖,用力翻搅。许沐的手一松,烟掉在地上,她攀上他的肩膀,微仰着头,同样热烈的回应他。像一个溺水的人突然抓到浮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们狠狠的抱着彼此,各怀心事,吻得天昏地暗,仿佛这样就能到达地老天荒。 —— 直到许沐快要呼吸不上来,嘤咛了一声,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陆景琛才堪堪停下,松开她,额头还抵着她的,压着嗓子低声喘气。 许沐手还搂着他的脖子,微抬起眼眸跟他对视,一双眼湿漉漉的,媚眼如丝。陆景琛抬手盖住她的眼睛,低头又贴近了几分,轻吻在她的唇角,“别诱惑我。” 两个人相拥着,沉浸在这茫茫夜色之中。过了好一会儿,陆景琛低声问她:“晚上去哪了?” 还是忍不住问了。 想证明什么?并没有,只是有点儿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许沐沉默两秒,“去见了个人。”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男的。” 陆景琛抱着她的手臂一紧,目光紧锁在她脸上:“谁?” “你不认识。”她想了下,还是说了:“在丽江认识的,我跟他也不是特别熟。” 陆景琛没说话,表情正经严肃。 许沐捏了下他的耳垂,淡笑着反问:“吃醋了?” 陆景琛坦荡承认:“对。”他跟她脸贴着脸,声音里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所以如果有下次,一定要先告诉我。” 许沐默了默,点头答应了。 陆景琛松开她,“好了,先进去吧。” 够了,这样就足够了。不管她是为了什么而去见的那个男人,她没有隐瞒自己,也没有逃避跟他谈起,这就证明,在她的心里,他是重要的,值得信任的。那些背后的一切,如今她不愿意说又如何?不愿彻底敞开心扉又怎样?余生还很长,只要她还在身边,他相信,总有那么一天,她会对自己毫无保留。 —— 再一次见何铭笙,是他回丽江的前一天。 那天公司正好休息,陆景琛抱着电脑在办公,许沐则仰躺在他大腿上玩手机。 他不敲键盘的时候手会下意识挡在她鼻子的位置,半盖住她的脸。 这个动作,每次在床上,她躺他腿上或胸膛上玩手机的时候,他都会做,几次之后,许沐放下手机问他:“你总用手挡我鼻子干嘛?” 陆景琛不说话,就低头看着她笑。 直到有一次,她睡前刷手机,后来因为太困,手无意识松了下,手机就掉了下来。 她一下被惊醒,却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痛。一睁眼,才发现手机被他接住,四目相对,许沐明显在他眼底看到了后怕和庆幸的情绪。 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整颗心都在发烫。 待她接完电话,陆景琛把电脑放一旁,问她:“要出去?” 许沐无声看他。 陆景琛舔着嘴角笑了下,起身,把她也拉了起来。 “人不是在等你?赶紧地起来去换衣服,我送你过去。” 因为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出乎意料地没有堵车,一路顺畅无阻的就到了餐厅。 陆景琛把车停在路边,开了车锁,示意她:“去吧。” 许沐没有马上推门下车,而是沉默地看着他。 陆景琛也跟她对视,片刻,笑了,“你再这样看我,我可能会后悔,不让你去见他了。”不知是看到什么,他的眼眸闪了闪,突然倾身靠了过来,吻在她唇角:“我没生气,你去吧。” 许沐哼声,把头偏开:“我知道,而且,对我来说,你生不生气都无所谓。”说完,她已推开车门,利落地下了车。 陆景琛盯着她消失的背影,低下头,抵着腮帮轻轻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觉得剧情慢了? 其实我觉得这个节奏,挺好的,不快不慢,前几章因为刚在一起,所以要写点甜蜜日常来调剂调剂,慢慢的进入剧情,后期会有很多的事情发生,一件件来,我会把一些必要的过度写出来,让大家不会觉得太突兀。 剧情要进展,但我不能神转折对不对?画风变得太快,会很奇怪。 这文真不会写很长,再过几章之后,后期的剧情节奏会稍微快,所以…… 宝贝们,准备接受暴风雨的洗涤吧。 第39章 许沐推门进来后,何铭笙也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 起身向她挥手示意。 路边陆景琛的车子已不见踪影, 许沐平静坐下。 何铭笙在这边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明天上午的飞机回丽江。关于那件事,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 毕竟他们谁都不是当事人。 何铭笙问:“刚刚送你来的,是你男朋友?” “嗯。” 何铭笙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想起适才,他无意间转头往窗外看了眼, 视线正好隔空和车里的男人对上。下一秒,就看见他靠过去, 亲吻许沐的场景。还真是——占有欲极强呐。 最后离开时,何铭笙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欢迎你再来丽江,到时我可以给你当免费导游。” 许沐沉默两秒,淡淡地笑了笑:“希望有机会。” 出租车停在路边, 何铭笙坐进去, 朝她挥手道别,等到车子渐开渐远, 许沐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淡了。 也许是因为近期的生活真的太过平静, 以至于拿到那些资料时都有些恍惚,甚至觉得难以承受,就像刚卸下的重担,忽然又压在了心上, 逼得她喘不过气。也差点忘了,自己此次回国的真正目的。 许沐深吸了口气,一转身,却看到本以为早就离开的人此时正站在她身后,双臂环抱在胸前,表情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两人视线对上,他朝她身后努着嘴,故意板着脸,表情颇有些忿天忿地:“你要再多看那车几秒,我可真的要吃醋了。” 他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许沐反倒停住了脚步,像是跟他杠上了般,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陆景琛曲起食指蹭了下鼻尖,无奈一笑,只好自己走过去。 是谁说过,在一段恋爱中,先动心的那个人一定会输?其实,爱情中哪有输赢?只有爱与更爱。因为更爱,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一次次妥协,一次次为对方打破自己的原则和定论。 因为是她,所以,就算让他多主动一些又如何? 许沐被他牵着去停车的地方,揶揄他:“不是说不生气?你干嘛又突然跑一趟?不嫌麻烦?” 陆景琛睨她一眼:“你以为我真吃饱闲的?没事开着车来回瞎转悠。” 许沐一琢磨他这话,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敢情这人一直在这等着,没走啊? 陆景琛一看停车场四周没人,一个转身就把人压在车上,狠狠亲了一口,摸着她的头发说:“我媳妇还在这跟别人男人见面,我哪敢走?要是有人把我媳妇拐跑了,我咋办?” 许沐一手拨开他的脑袋,抿着唇角笑,低声骂他:“德性。” 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许沐适才跟何铭笙在餐厅简单吃了点东西,而陆景琛就在对面的咖啡店喝了杯咖啡。 “你饿吗?要不我再陪你去吃点?” 陆景琛坏笑着凑近她耳边说了句话,许沐面上一怔,随即瞪着眼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既然您老体力这么好,看来晚饭是不用吃了。” 陆景琛笑着把她的手捉过来,轻捏了捏,不再逗她,提议道:“反正闲着没事,要不咱俩去看场电影?” 约会时看电影,算是情侣之间必做的一件事。 想想,他们俩在一起这段时间,好像还真没有正儿八经一起进电影院看过电影。 虽然许沐心底对这种幼稚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奇怪的,她并不排斥,甚至有点儿欢喜。 到了电影院,天色才刚刚黑下来,两个人随便选了部简介看上去还不错的一部爱情片买了票。 周围等候进场基本都是些年轻的小情侣,手里不是端着冰淇淋和爆米花,就是各种零食。 许沐看出他的心思,拉住他轻声说:“不用买了,我不想吃。” 陆景琛却有些固执的坚持:“既然是约会,就要像点样子,正式一点。”顿了顿,他低头看她,眼底蕴着深深的笑意:“而且不瞒你说,这是我第一次跟女朋友来电影院看电视,不留点美好的回忆怎么行?” 许沐心里暖暖的,不知是想到什么,她说:“这么看来,我好像占了你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约会,第一次上/床,第一次亲吻,第一次看电影。 “嗯。”陆景琛点头,“不过我也占了你挺多第一次,所以咱俩——彼此彼此。” —— 事实证明,这部电影只是噱头打得好,实际上一点情节和内容都没有,前面开头还行,到后面就越看越乏味了。 许沐抱着爆米花,头枕在陆景琛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陆景琛换了个姿势坐直,为的就是让她睡得舒服些。 两个小时的电影终于播放到了结尾,大荧幕上开始播放片尾曲,影院里也亮起了灯,周围的人纷纷站起身来离场。 等到所有人都散了场,工作人员过来清理垃圾的时候,陆景琛朝对方比了个‘嘘’的手势,轻声说:“我们再坐一小会儿,马上就走。” 下一场次的开场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后,清洁阿姨理解点头,拿着扫帚去另外一边扫地。 陆景琛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人,一张脸小巧精致,梦里不知出现了什么不愉快的场景,眉头竟也跟着深皱起来。他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后面,拇指轻抚上她的眉毛,似是想帮她抚平。 许沐不知梦到什么,手突然用力抓住陆景琛的胳膊,嘴里喃喃叫着,很模糊听不清,情绪激烈。 陆景琛靠近了些,这才听清,她喊的是‘爸’这个字。他轻拍着她的脸颊,急声叫她:“许沐,许沐,醒醒。沐沐,醒醒。” 许沐抓着他胳膊的力道越来越紧,额头上也渗出冷汗,到最后,猛然尖叫着“陆景琛”三个字,彻底从噩梦中惊醒。 第36节 她的精神依然有点恍惚不清,脸色也有着异样的苍白,目无焦距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过神,像是突然间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虚脱无力地靠在座位上,闭着眼深呼吸。 陆景琛靠过去看她,满脸担忧:“做噩梦了?” “没事。”她反握住他的手,力道出乎意料地大,像是后怕,又像是自我安慰,静了好久,许沐才睁开眼,看到周围差不多全空的座位,问他:“电影演完了?” “嗯。” 许沐按了按太阳穴,终于清醒了些,这才起身:“那我们走吧。” 回家的路上,许沐突然开口:“刚刚的电影你都看了吗?” “嗯,看了。” 她扭头看他:“结局是什么?”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特性,好像每个人都是如此。无论是看一部电视,小说,还是电影,即便它的过程再烂,再冗长无聊,也会有一种想要知道结局如何的偏执。 陆景琛回想了下,事实上他也没有很认真的看,“结尾是女主主动离开了男主,然后去到世界各地游历。男主疯狂的寻找女主角,终于在最后一站的时候,两人遇见,最后就这样和好了。” 许沐眼睛直视前方,沉默了很久,才接上话:“如果你是电影里的男主角,你会怎么做?” 陆景琛看着她没说话。 许沐又笑着补充:“或者这样说,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像电影里的女猪一样消失不见了,你会怎么做?” 陆景琛盯着她,毫不犹豫:“找。” 跟男主角一样,疯狂寻找。 许沐了然点头,眼睛盯着面前的红灯,直到它变成绿色,才淡笑着开了口:“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转头看他,脸上依然挂着笑,神情平静了无波澜:“陆景琛,答应我,千万不要来找我。” 陆景琛猛然踩下急刹车,车胎在地上划出一道轧痕,堪堪停在路边。他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沐还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相较之下,他的反应就有点过了,“没什么意思,就是——打个比方。”她坦然对上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一定是因为我对你再没了感情,你了解我,既然没了感情,我就绝对不会勉强自己跟你在一起,到时候就算你找到了我,也无济于事。” 陆景琛深皱眉头:“只是这样?” “不然呢?”许沐轻声哼笑:“你以为是什么?” 这话听上去是没什么不对,而且他的确明白,如果她有一天真的不再喜欢自己,洒脱离开这事,按照她许沐的性格,绝对能做出来,而且还会做的——特别理所当然,无愧于心。 陆景琛悬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眼底还有余悸,握着她的手紧扣在掌心,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说给她听:“不会的。” 他一定不会让这一天发生的。 就凭她刚才在睡梦中喊着自己的名字醒来,不管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就这一点,他就知道,自己真完了,他心底几乎已经认定,这辈子,就她了,别人,谁也没法替代了。 许沐笑了笑没说话,抬起下巴示意他:“开车。” 后半程,陆景琛时不时会分心看看旁边的人,许沐一直半闭着眼靠着椅背,像是在假寐,没什么太大的异样。 适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落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有心事,各种事情积压在一块,他总觉得最近的许沐也变得有些不一样,心底总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 第40章 立秋那天,b市下了近一多月里的第一场大雨。 听说是萧敬腾要来b市开演唱会了。 长久的闷热天气终于得到雨神解救, 顶着严寒酷暑工作的工人们激动得差点就给雨神跪下唱征服了。 度假村的案子进度已经过半, 剩下就是建筑师带建筑队实地考察,确认无误后, 正式进入建设工程。 这天下午开完会, 陆景琛领头,带着许沐光明正大地翘了班。 等坐上车,许沐看着驾驶座上那个嘴角带笑,心情似乎很愉悦的男人, 不知道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这乐乎劲完全毫不遮掩, 也来了兴致:“你要带我去哪呢?” 陆景琛专注地看着后视镜里,倒车出来,嘴上还不忘卖着关子:“你急啥?马上就知道了。” 这人情绪一激动,说话那叫一个劈头盖脸,跟个大老爷们似的。 他想给她制造神秘感, 那就如他所愿呗。许沐索性也不再追问, 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把车里的眼罩带上, 说:“到了再叫我。” 最近几天全部门的一起加班熬夜, 许沐也不例外,因为两人住一块,所以他对她的作息更加了解,一天二十四个小时, 平均一天睡不到五个小时。 今天也是,中午一吃完午饭就开始工作开会,没有一点午休的时间。 听着身侧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陆景琛把车里的空调温度开得高一些,车速也放得很慢。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沐终于醒了。 她摘下眼罩,外面的光线太强,许沐的第一反应是遮住眼睛,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周围的亮度,才移开手,一看窗外,就愣了。 “机场?”她扭头看身侧正在看手机的人,问:“你要接谁?” 陆景琛勾唇一笑,反手把手机揣进兜里,捏了捏她的脸:“先下车。” —— 两人一路走到机场大厅,陆景琛牵着许沐,往前面看了看,眼前一亮,伸手朝那边示意:“winky,这边。” 人群中,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脸上带着一副墨镜的男人,听到声音也朝他们俩这边看了过来,看到陆景琛,嘴角弯了下,提着行李箱朝这边走了过来。 陆景琛给两人介绍:“我朋友,周牧深。” “我女朋友,许沐。” 周牧深一拳打在陆景琛肩上,嘴角挂着顽劣的痞笑:“行啊你小子,还真把弟妹给带来了,这是打算今晚当着我的面虐我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把墨镜摘了下来,脸转向许沐,恢复了正儿八经的表情,“你好。” 许沐也点头致意:“你好。” 没了墨镜的遮挡,许沐这才看清他的全貌。平心而论,周牧深的五官长得很完美,帅气程度不输陆景琛,不论是比例还是其他。轮廓深邃,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仔细看,他身上的气质跟陆景琛有些地方很相似,比如不说话时,看上去都很冷淡,不易接近,可他一笑,身上那股痞气比陆景琛更甚,那双桃花眼甚是勾人。 他看上去应该比陆景琛大不了几岁,身上就穿着一件黑白条纹套头衫,配一条简单的浅蓝色牛仔裤,可是往人群中一站,却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来。 人接到了,首先要送周牧深去他订好的酒店放行李。许沐正在系安全带,视线不经意往窗外一转,就看到停在路对面的一辆黑色奔驰,里面坐着的萧亮。 对方也看到了她,似乎想比个手势跟她打招呼,然而不知又发现了什么,目光停了一瞬,随即,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许沐没琢磨明白他那个笑的含义,却在他脸上看到了几个大字——原来如此。 —— 周牧深曾经是职业赛车手,英文名winky,在赛车道上驰骋了好些年,在各种比赛中都拿过奖项,甚至曾经几次连续登上世界比赛的首榜,成为许多喜欢赛车的年轻人心中不灭的信仰,也是所有人企盼达到的高度,是神话,也是传奇。 他前两年刚退役,一边做着教练,另外也跟朋友一起创办了一家it公司,在搞跟网络有关的工作。 许沐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陆景琛以前也玩过赛车,只不过并不像周牧深那样是职业的,只是偶尔跟着他们赛着玩,舒缓压力。 这次来b市,名曰是为公司的事,但就许沐看来——不像。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直觉。 果不其然,许沐的这个直觉在晚上就被证实了。 吃晚饭的地方是周牧深选的,是一家吃日式料理的餐馆。 许沐中途去洗手间时,周牧深一改适才端正的模样,懒洋洋靠着椅背,双腿交叠,翘着脚尖,从口袋摸出烟,递给陆景琛。 “我戒了。” 周牧深挑了下眉,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点点头,叼在嘴里点上,吸了口,抬起下巴往适才许沐坐的位置一指,问:“真陷了?” 陆景琛坦荡承认:“嗯。” 两人认识几年了,对彼此性格都很了解。 都是情感不轻易外露,也不轻易动心的人,但是一旦认定,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这一点,周牧深更甚。 他又吸了一口,隔着云雾,表情有些看不真切,眼底的感叹却是真的,“挺好的。” 许沐是从隔间里出来,看到乔栀的。 她打开水龙头正在洗手,刚刚从隔间里吐完的乔栀也跌跌撞撞走了出来,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一边用冷水洗脸,一边剧烈喘气。 许沐洗完手刚要出去,乔栀在背后喊:“诶,请问——你身上有带烟吗?” 许沐回过头,水龙头已经关了。乔栀穿着当季新出的一款露背连衣裙,身材高挑匀称,正靠着洗手台看她,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但人还是美得不可方物,甚至那一颦一笑中都透着无尽的妩媚和妖娆。 这样的女人,用男人的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尤物。 清纯中带着魅惑人心的妩媚。 可奇怪的是,许沐对她并不反感,甚至,还有点儿喜欢她。 换句话来说,这人虽然看上去是个妖艳贱货,可她却跟外面那些普通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没带。” 乔栀意外挑眉。 许沐想了下,解释说:“我在戒烟。” 乔栀这才了然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洗手间,刚走没两步,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子迎面急匆匆跑过来,看见后边的乔栀,眼睛都亮了,嘴里囔囔着:“哎哟我的乔栀姑奶奶,你可算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跟上次一样,走后门溜走了呢,快快快,刘总他们还在里边等着,都有点生气了。” 乔栀莞尔一笑,语气慵懒嘲讽:“上次纯属意外,放心吧,我不会再给你惹祸的。” “得,你别给我说这话,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今天说的话,明天就忘了。” 许沐脚步没停,依稀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男人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姑奶奶我求你以后稍微给我注意点行吗?你要时刻谨记你现在是个艺人,是个明星,是个公众人物!怎么能随便跟人说是朋友?要是被狗仔拍到乱写,又得乱套了!” 乔栀点头附和:“对,连路人迎面看见都不认识的十八线小明星。” …… 许沐回到包厢,周牧深一支烟刚好抽完。 饭吃得差不多了,周牧深却说,再坐坐。 这一坐,就是半个多钟头。 快九点时,周牧深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率先起身:“走吧。” 一出餐馆,外边站了一大群人,路边停了几辆加长林肯车,中间的几个中年老男人都是西装革履,油光满面。 第37节 许沐一眼就看到了靠着助理站着,面色绯红的乔栀,还有她的经纪人,正恭敬的跟那几个男人说着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边的周牧深一秒沉下脸,周身气压也瞬间低了下来。他盯着人群中那个身影,沉着声音说了句:“你们先走吧。”说完,人已大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他一走近,乔栀的脸色就变了。 里边似乎有人认识他,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那几个中年男子就都坐进车里走了,就剩下乔栀,她助理还有她经纪人三个人。 周牧深二话不说,伸手把乔栀拎过来禁锢在怀里,沉着脸把她拉着往餐馆旁边的小黑巷子走去。 经纪人和助理两个人站在原地愣是没反应过来。 陆景琛低头笑了下,像是早就料到,一把揽过许沐的肩,“我们走吧。” 许沐说:“我认识她。乔栀。” 陆景琛面露惊讶之色。 许沐解释说:“我刚才去洗手间,碰到她了,她问我借烟。” 陆景琛恍悟,想了下,说了:“乔栀是winky的前女友。” 原来…… —— 许沐没想到萧亮还会再来找自己。 这天中午,陆景琛不知接了个什么电话,急匆匆抓起衣服就冲出了办公室,也没说去哪,去干什么。 许沐给他打过电话,通了,但是一直都没有人接。 一下午工作都心神不宁,担心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很少有的感觉,在奶奶去世之后,她就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为任何人担惊受怕,可最后还是败在了他陆景琛的手上。 下了班之后,她一边继续给陆景琛打电话,一边往路两旁张望,看有没有出租车。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慢慢降下来,露出萧亮那张嚣张的笑脸:“去哪?我送你。” 许沐神情冷淡下来,冷声回绝:“不用。” 电话依旧没人接,许沐按断通话,又重新拨了一次,往前走了几步,谁知萧亮的车也不依不饶地跟着开了过来。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次来,是找你有点儿事。” 许沐无声冷笑:“没兴趣。” 她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避而远之,萧亮不是个糊涂人,不会看不出来。 可他这次还就真的装傻了,靠着椅背意味深长地朝她笑:“就算跟陆景琛有关,你也没兴趣?” 许沐脸色霎时就变了,握着手机的手骤然缩紧,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萧亮闲适一笑,“没什么意思,就上次在机场看到你们俩在一块,很吃惊。没想到你原来是他的女朋友。” 许沐直觉他这人说这些话没怀什么好心思,冷哼出声:“这关你什么事?” “还真就关我的事了。”萧亮神色轻佻:“这阵子我正在琢磨怎么追你,没曾想竟然又被这小子给抢先了一步,他有什么好?不就长了副好皮囊,值得你们这一个个前仆后继地上赶着往他身上贴吗?”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也变得阴狠起来,整个人阴郁得让人不寒而栗。 许沐不想跟他多说废话,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讽刺道:“他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萧亮不紧不慢地玩着手上的扳指,“那你知道,他到底是谁吗?” 一句话,像是一道雷从天上劈了下来,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许沐,你真以为,他就是景阳的一个普通设计部总监吗?” “陆怀承这个名字,我想你一定不陌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喜欢这文的大家…… 第41章 (双更) 入夜时分,外面漆黑一片。 许沐穿着一件黑色吊带裙, 站在阳台, 目光空洞地盯着茫茫夜色,嘴里正含着一支点燃的烟, 旁边的烟灰缸里堆积了一大堆烟头, 看得出抽烟的人心情很不好。 搁在客厅的手机响了几次,都是微信的提醒消息,不用想,肯定是陆景琛。 其实晚上的时候, 陆景琛给她回过电话,但都被她按断了。 担心与怀疑的种子全都埋藏在心底, 交织在一块,她心里很乱,像是一团线打成了死结,怎么都找不到解开的方法,太迷茫。她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甚至没办法预料, 电话接通后,自己会说出什么话。 她迫不及待想要证实最初的那些事, 却又突然恐惧, 证实之后的结果。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像是站在一片迷雾之中,找不到前进与后退的方法。 第二天,陆景琛依然没有出现在公司。 到了第三天, 他终于来了,然而却是以另外一个身份—— “早就觉得陆总监不像是个普通人,没想到他竟然是董事长陆怀承的儿子,咱公司的未来接班人呐!” “该改口了,得叫陆总,什么陆总监?没大没小。” “诶你说,陆总今后肯定会特别关照咱们部门的吧?毕竟我们跟他一起共事了一年多了诶。” “会不会念旧情关照我们,我就不知道了,但肯定会因为某个人而爱屋及乌,唉,也不知道某人到底是看上咱们前总监本人,还是早就发觉了猫腻,看中了其他的什么,哦?” …… 一句意有所指的话让周围一部分人都沉默下来,视线聚焦到斜后方一直一声不吭的人身上。 李惜萱冷笑着一边跟大家一起鼓掌,一边瞥着身侧的人,阴阳怪气地说:“恭喜你啊,眼光独到,钓到了一个金龟婿。”她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愤懑:“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欲擒故纵,让他注意到你,慢慢对你上心。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表面装得清高,其实看重的,还是那些权势名利。” 许沐的目光一直落在站在人群中央,听着高管说话的人身上,表情变得愈加淡漠。 多讽刺,作为跟他最亲密的人,她竟然也是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并且,还是从他人口中知晓的。 李惜萱的话说得再难听再不堪入耳,她都没什么感觉,不相干的人她一向不愿意去管,而那个真正能牵动她情绪的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许沐收回目光,神情恢复一贯的冷漠,利落地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喧闹的地方。 陆景琛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身边的人讲话,视线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可他刚看到她,脸上还来不及露出笑容,她却已经转身,一步步消失在视线里。 陆景琛的心倏地一沉。 —— 许沐上完洗手间出来,刚洗完手关上门,身后忽然闪过来一个人影,按住她的肩膀直接推进了隔间里。 门板被反锁,陆景琛压着她,一手垫在她脑后,一手搂住她的腰,正低垂着眼眸盯着她看。 许沐面色冷静平淡,语气淡漠地提醒他:“这是女厕所。” “我知道。”他冷静回她,眉头深皱成一个川字,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看得出心情不好。 许沐垂下眼帘,淡声问:“找我有事?” 陆景琛眉头拧得更深了,不对劲,真的不对劲。他抬高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斟酌着语气,试探性问道:“你在生气?” 许沐勾起唇角:“气什么?” 是啊,气什么? 陆景琛滚动着喉结,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气他两天不见人影,没有接到她的电话,气他什么都不坦白。 都有可能。 可这并不像是她的行事风格。 其实这两天他一直都呆在医院,前天下午他突然接到家里保姆的电话,说是他爸心脏病突然发作,人在医院,情况紧急,可能危及到了生命。 他没来得及思考,直接就放了手头的工作一路急匆匆赶到医院,守在病房外头。 虽然一直以来他跟陆怀承的感情并不是很好,从小到大,身边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他陆景琛其实就是陆怀承的儿子,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他对陆怀承的怨恨就更深了。但到底血溶于水,更何况他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真到了这一刻,心底还是会怕,会担心。 到了后来,他稍微冷静了点,才注意到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除了几个是来自程嘉阳和江暖他们,其他的全都是同一个人——许沐。 他先给江暖他们回了话,然后去到外边给许沐打电话。 陆怀承还没有从危险中度过来,他内心一阵惶恐,在这种时刻,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念她,想她在身边,就算只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可是几次,都被挂断了。 他不明所以,可身心疲惫,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都不想去思考,没精力去深究,于是就在微信上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然而最终,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陆怀承是在第二天确定已无生命危险,正式转入普通病房。 他的身体最近一天不如一天,陆景琛嘴上不说,但其实一直都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许是因为人真的老了,陆怀承开始怀念以前,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以前的事,然后感叹,自己真的没多长时间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还有一手打下来的公司。 陆怀承深知,陆景琛一直以来的志向,就不是继承他的后业,他对掌管公司没兴趣,所以当初才会呆在国外那么久都不回来一次,对公司的事情不闻不问。但是现在的形势,容不得他选择。 所以这一切才发生得如此匆忙。 他突然有点儿慌,抱着她,有些无赖地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说:“如果你是为我没提前告诉你今天这事,那我跟你道歉,这次是我做的不好,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许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表情始终没变半分,镇定淡漠,“我真的没生气。” 陆景琛面色缓和,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下巴磕在她的肩上,轻声问:“晚上我还得去一趟医院,你陪我一起去怎么样?” 许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绝:“我不去。” 语气冷然生硬。 陆景琛背脊一僵,很快恢复过来,笑着说:“也好,那下了班一起吃饭,吃完我送了你再去医院。” “不用了。”她直视着他的眼睛,顿了很久才慢慢开口:“陆景琛,这几天,我们先不要见面了。” “为什么?” 许沐偏了下头,眼睛盯着他身后的一点,迟疑了下,抿着唇说:“不为什么。”顿了几秒,声音都有些变了:“我觉得太快了,有点累了,所以……先分开几天吧。” 陆景琛目光紧盯着她,没有说话。 外面传来几个女同事说话的声音,隔壁的隔间门被推开,再关上,还有流水的声音。 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许沐拉下他抱住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第38节 ——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战,谁也不再主动联系谁,即使就在隔壁住着。 以前在同一个部门工作时,每天还是会碰面。如今陆景琛已经搬走,安晏清晋升为新的部门总监,两人在公司见到面的几率基本为零。 这天下午,许沐接到苏禾的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以往苏禾给她打电话说一起逛街吃饭时语气都是欢喜,兴高采烈的,可今天却有点儿不对劲,说话时有气无力,听上去情绪十分低落。 许沐觉着不对,压低嗓音问她怎么了,苏禾在电话里支吾半天,最后叹了口气,幽幽说了句:晚上再跟你说。 下了班两人碰上面,苏禾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整个人没点往日里的精神气。她没主动开口,许沐也就没急着问。 车子就这样一路开到了饭店门口,进了大厅,苏禾正在和柜台后的服务员说话,许沐无意间往旁边一瞟,就看到了坐在饭店大厅里一个圆形桌旁的陆景琛。 跟他一块的,除了程嘉阳,还有林娴,以及江暖。 和以往每次见到时都一样,江暖眼睛一直定格在陆景琛身上,嘴角噙着笑,那种欣喜的心情染上眉梢,她似乎在说什么,陆景琛一直在听,脸上有一种类似纵容的情绪。 似乎有所察觉,陆景琛猛然抬头,一眼,正对上她的视线。 苏禾已经和服务员确认好包厢,一回头,见她呆楞在原地,拍了下她的肩膀,问:“在看什么?” 许沐收回视线,摇了下头:“没什么,走吧。” 而这边,江暖也顺着陆景琛的目光看到了已经走远了的许沐,‘咦’了声说:“那不是学姐吗?” 程嘉阳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神色了无波澜的陆景琛,以为他会有所行动,谁料他却只是轻‘嗯’了声,什么都没做,没说。 旁边的程嘉阳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 进了包厢,苏禾率先就点了一打啤酒,许沐皱眉看她:“你到底怎么了?点这么多酒,是故意叫我来陪你买醉?” 苏禾自顾自的开了瓶,把杯子倒满,仰起头一口干完,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微辣的味道刺激着感官,适才郁结的心情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些。她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抹着嘴,沉默良久,“我被炒鱿鱼了。” 许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下午。” 事情还得从半个月之前说起,那时电视台新来了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学生叫何蓉,跟她一样,学的新闻传播。 本来上头是安排让苏禾带何蓉先熟悉一阵子,最初还好,何蓉表现得很礼貌懂事,让做什么,教什么,看上去都很虚心。可是没过两天,她就开始向苏禾要求,说想上台前,想单独做一次正式的采访录制。 苏禾认为她太过于急躁和表现自我,就直接拒绝了。谁知道到了第二天,上头突然通知她,说这一次的录制她不用上场了。后来下午她去录播间看了眼,发现代替她做采访的人,竟然就是何蓉。 录制结束之后,两人在洗手间碰上。这一次,何蓉一改之前温顺乖巧的模样,对她进行语言上的各种冷嘲热讽,最后,还放出话,说,信不信我一周之内,就让你把王牌主播这个称号给抢过来? 苏禾置若罔闻,然而之后的事情却让她瞠目结舌。 所有她之前接下的节目录制和采访,全都被上头下命令换成了何蓉,到最后,连她一手创办下来的那个红火栏目,也被上头强制交给了何蓉,而她,却被调到了另外一个不愠不火的栏目,每天做着自己并不擅长而又无趣的专题栏目。 前几次苏禾去找领导,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对方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肯说,只说以她的能力,肯定也能把手头这个栏目给做好。后来苏禾才从别人口中听说,说是何蓉背后有强硬的后台,领导得罪不起。 恰好今天上午又突然得知,自己前一段时间做的一个采访报告被刊登,结果上面的作者署名,竟然又是何蓉!苏禾气到不行,当下就冲进了领导办公室,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领导被气急了,直接一拍桌子让她滚,以后别再在这里继续工作了。 苏禾冷笑着把报告丢到他脸上,“你以为老娘愿意在你这呆着,姓张的,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一定要讨回来。” 说完,一摔门就走了。 虽然离开时硬气到不行,可到底是自己从一毕业就呆着的地方,从无到有,所有的成就都是由此开始,呕心沥血看重和费劲去做好的事情,结果却因为黑幕而被人逼着离开,不仅气愤,更多的是心寒,是面对现实的无力和伤感。 其实以苏禾现在的能力和人气,要去到其他地方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不是什么难事。早在之前就有好多人想把她挖过去,并承诺给她更高更好的待遇,但苏禾这人重感情,觉得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所以就都拒绝了。 说到底,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但事实上,真正让她烦恼的,是另外的事。 苏禾沉默着又灌了两杯酒,虚脱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手盖住脸,深深叹气。 “我妈住院了。” 许沐心‘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前几天在家突然昏倒,被送到医院诊断,说是突发性脑溢血,昨天刚醒,情况不太乐观。” 许沐握住她的手,安慰说:“放心,阿姨一定不会有事的。”顿了下,又道:“明天我去医院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别跟我见外。” “我知道。”苏禾点头,笑容苦涩:“我就是觉得——最近好累,所有的事情压在一块,而且我爸他又——” 她突然顿住了,张张嘴,迅速转移话题:“算了,喝酒吧,喝酒就能忘记这些,就不会烦了。” 她心里头烦,这一大堆的糟心事堆在一块压在心头,换谁都有点承受不住,更何况苏禾这样一个本就内心脆弱的人。 苏禾存心想买醉,许沐拦也拦不住,索性就由着她了。 到最后,苏禾毫不意外地喝醉了,不过她酒品好,喝醉了也不吵不闹不发酒疯,就这么闭着眼安静地靠在许沐身上,嘴里喃喃嘟囔着她听不懂的话。 她叫来服务员刷卡买单,扶着苏禾走出包厢。 她俩在二楼,环境好,安静。 两人刚走出包厢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沐沐?” 一回头,就看到站在人群中的周恪。 他应该是来参加什么应酬,恰好也准备离开。 周恪一看真的是她,脸上划过一丝惊喜,转头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很快大步朝她们走了过来。 走近了才发现烂醉如泥的原来是苏禾,周恪愣了下,随即深皱起眉头,带了点质问和责备:“怎么喝得这么醉?你们俩个女孩子这样走出去,大晚上的在外面很危险知不知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情绪太过激烈,缓和了脸色,伸手接过苏禾:“我来帮你。” 这种情况,许沐不得不承认周恪其实说的很对,没做犹豫,就把苏禾让给他扶着了。 苏禾歪歪扭扭抬起头,睁着迷离的双眼盯着周恪看了好一会儿,一咧嘴,指着他嘿嘿笑:“你是周恪?” “嗯。” 苏禾歪头靠在他肩上,人还是迷糊的,脸上的笑却莫名欢喜得像个孩子,低声呢喃:“你真的是周恪。” —— 陆景琛他们准备离开时,还没见到许沐她们俩从楼上下来。 江暖和林娴住的地方不顺路,本来之前说好,吃完饭之后,程嘉阳送林娴,陆景琛负责送江暖,可这会儿出了饭店,陆景琛却突然说有点事要处理,叫程嘉阳再多转一趟,送一下江暖。 程嘉阳知道他想的什么,爽快答应了。 江暖站在一旁看着陆景琛欲言又止。 林娴看出她似乎有话想跟陆景琛说,拉着程嘉阳说先去前面的小卖部买点东西,让陆景琛先陪江暖在这等一会儿。 林娴和程嘉阳一走,江暖吊着的心才堪堪放松了些,扭头看着陆景琛,踌躇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景琛哥,我能问你件事吗?” 陆景琛大概已经猜到她想问什么,想着早晚都要让她知道,也就不再隐瞒,点点头:“你问。” 江暖咬了咬唇,心一横,豁出去了:“你是不是喜欢许沐学姐?” “是。” 江暖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回答得这么干脆迅速,再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错了,他是真喜欢在意上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可真的亲耳听到他承认,心里还是很难过,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声音都有点生硬:“你说有事,其实是想等学姐吧?” “对。”陆景琛心有不忍,但有些事越早说清楚越好,伤害才会降低到最小,“小暖,我真的很喜欢她,而且我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了。” 江暖睁大了眼睛,手渐渐握紧,又无力的松开,低下头,笑得比哭还难看:“挺……挺好的,学姐她……人真的很优秀很好,跟景琛哥你……确实很合适。”她抹了抹眼睛,红着眼眶抬头看他,尽力扯着嘴角强迫自己露出笑来:“下次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吃饭,正好……我很久没见学姐了。” 陆景琛点头:“好。” “那……我走了,拜拜。” 说完,也不等陆景琛回答,就快步往程嘉阳的车走去,到最后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了。 瘦削的背影看得陆景琛心里又难受又歉疚。 他并没有返回饭店上楼去找许沐,而是坐进停在树下的车里,调整好座椅,慵懒地靠着,摸出烟盒点上一支烟,眼睛盯着饭店的大门,慢慢地抽着。 其实冷战的这些天,陆景琛心里一直挺后悔的。他承认那天听了许沐的话之后,心底十分生气,甚至于幼稚到想用这种方法逼她主动来向自己示好。 在一起之后,他从来没像这一刻这么惊慌过,甚至怀疑她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上了心,他想用这种不理不睬的方式来获得安全感,来确认她的心意。 可是他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无休止的冷战。虽然他每天端着表面正儿八经,其实心里着急得不行,其实中途他有想过主动示好认输,两人这种状况,他心里难受。加上陆怀承身体那件事,还有刚接手公司,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压在一块,心情更烦了。 每次他回到家,一看楼上她的房间,灯是灭的。 一拖,就到了现在。 这个时机,算是很合适的。 有什么话都说清楚,就算要他主动妥协也没关系,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反正横竖将来都要是自己的媳妇,向未来媳妇低头,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他甚至都想好了,等两人今晚和好,回去,他就把当年他妈留下来的那条玉佛送给她。 他把一切都想好了,就等着她跟苏禾出来,两人就能跟以前一样好了。 直到他抽到不知道第几根烟时,才终于看到许沐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然而与她同行的,除了喝醉的苏禾,还有—— 周恪。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留言数骤减,怎!么!回!事!啊! 今天爆个双更,看你们,还爱不爱我。哼唧。 系列文《他与爱共眠》,周牧深与乔栀的故事已开文案预收。 破镜重圆文。 一直想写个破镜重圆的故事,以前是想写许蔚然和洛清欢,可那个故事涉及未成年人谈恋爱,所以……大概是不写了吧。 这本算是圆我一个心愿。 17年填坑计划—— 四月或五月填《独宠》(后期可能会改名,文案已写,可预收),黎绍钦vs颜歆,霸道总裁玛丽苏小白文,放飞自我的轻松向,he。 八月或九月填《你不在时光深处》,《爱逢敌手》系列文,傅时谦vs叶浅,婚后文,先婚后爱,he。(文案具体未写,可预收,中间会有正剧风的情节,但全文偏于走he的格局) 第39节 这两本完了之后就写《他与爱共眠》,具体文案没写,但全文偏甜宠向,he。 以后会多多尝试正剧风,突破自我,挑战不同风格,但请相信,最后一定会是he。 所以,放心吧。 第42章 周恪的车就停在路边,他腾出一只手摸出车钥匙, 按下开锁键, ‘嘀嘀’两声,车锁开了。 许沐走在前头拉开后座车门, 把苏禾放进去后, 她也跟着坐在了后头,周恪看她一眼,表情晦暗不明。 苏禾喝得烂醉,送她回公寓肯定是不行, 许沐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带她跟自己回去比较稳妥一点。 车子开到小区的停车场, 周恪提出帮她一块把苏禾送到楼上,许沐也没多想,应承下来,跟他一块扶着苏禾去坐电梯。 上了楼,把苏禾送进卧室后, 许沐招呼周恪先自个到楼下沙发坐着休息会, 她帮苏禾整理一下就马上下去。 周恪点头说好。 苏禾躺在床上,人蜷缩成一团, 偶尔抬起手用力挥一挥, 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许沐帮她把鞋子脱掉,又把她的包包和外套给放到一旁,帮她盖好被子。灯光下,苏禾一张小脸泛着绯红, 眉头深皱成一座小山,看上去痛苦不堪。 许沐无声叹气,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刘海,刚要走,床上的人却猛然伸手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嘴巴微张,声音很小:“周恪。” 许沐眉心一跳,果不其然—— “我喜欢你,周恪。” 她愣在原地。 苏禾松开抓住她的手,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瓮声呢喃:“我好早以前就……喜欢你了,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 这是周恪第一次上来,他承认,适才自己主动提出要帮许沐送苏禾时,其实是藏了私心,从她高中上学住校开始,每次他想靠近她,想对她好,最好的途径,就是通过苏禾。 许沐跟苏禾关系好,至少在他的印象里,她身边所有的人当中,只有苏禾的话她还会听进去一些。那时他去学校看她,给她买的那些好看的衣服和好吃的零食,还有想给她零花钱,都是拜托苏禾带给她的。 久而久之,他跟苏禾也逐渐熟络起来,以至后来许沐出国,他没有了她的任何消息,最后还是得从苏禾那儿听来的只言片语里,知道她过得还不错,才稍稍安下心来。 周恪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慢慢踱步,一边走一边打量房子的装修和布局,最后,在门口的鞋架上,看到了一双男士拖鞋和两双男士皮鞋。那两双鞋都不是新的,看上去应该时常有人穿,上面很干净,没有灰尘。 他突然想起来,适才进她卧室的时候,他第一眼就看到床对面的衣架上挂着的一件高档黑色西服。 他悄悄握紧拳头,不过一秒,又无力松开,转过身,露出一个无奈而又疲惫的苦笑。 许沐下楼时,周恪正站在阳台,手撑着栏杆在看外边的天空。 她拿杯子倒了杯水给他,也靠着栏杆站定,眼睛看着前方发呆,像是有什么心事。 周恪端着水喝了两口,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她脸上划过,犹豫几秒,他终于叫她:“沐沐?沐沐?” 许沐想事入神,好久才堪堪回过神,扭头茫然看他。 他指指里边,问:“苏禾怎么样了?” 许沐看他的眼神一下就变得不对劲,带着点探究和疑惑,还有深深的欲言又止。 周恪奇怪,不自然动动肩膀,人一下站得更直了。 许沐收回视线,恹恹回道:“睡着了,没什么事。” “那就好。”周恪点头,顿了下,还是没忍住啰嗦了两句:“下次可别再跟着苏禾这么疯了,你们俩姑娘家家在外头喝醉了,身边没个男人顾着真的很不安全。” 他本来想说,下次要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他来接她们。可话刚到嘴边,却又立刻咽了下去。 他是真怕,自己说出这话后,她会说不用了,然后再说出一句可能会让他这一时半会真没法接受的话来。 许沐心情不佳,说话时总有气无力,心里边装着事,即使面对着他也心不在焉。周恪琢磨不清,也没法追问太多,两人在阳台站了会,等到手里一杯水喝完了,他看了下时间,“行吧,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也记得要早点休息。” 走到门口,他又看到那几双鞋,没忍住,问了出来:“家里经常有客人来?” 他问的含蓄,许沐开始没明白,直到顺着他视线也看到那几双鞋,表情一怔,声音淡了下来:“偶尔。” 她拉开门,把他送到电梯口。 电梯还停在顶楼没下来,两人就这么站着。 许沐垂着头想事,周恪扭头看她两下,转过去,很快又扭回来,如此反复,满脸的欲言又止。 眼看着电梯马上就要到了,周恪心一横,做了决定。 “沐沐。” 许沐微微抬了下头,‘嗯?’了一声。 周恪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而郑重的表情看着她,慢慢动着嘴唇:“其实我……” 话没说完,面前的电梯骤然停下,发出‘叮’的响声。 许沐面色冷淡,提醒他电梯到了,仿佛根本不在意他刚说的是什么,要说的,又是什么。 简单说,她就是不想知道。 周恪站着没动,许沐不耐烦皱眉,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一用力,就给抱进了怀里。 许沐很是抗拒,欲要挣脱,周恪低哑却异样执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沐沐,你记住,今晚过后,我不会再让步了。” 说完,也不等她有任何反应,松开手,人已踏进电梯。 一切发生得太过,许沐整个人还是懵的,没反应过来,茫然站在外边,直到电梯门关上,许久之后才幡然回神。 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太多,而这一切的中心,恰好又是她。 脑子里乱成一团,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打算回房间冲个澡清醒清醒,未料刚转身,就被吓了一大跳,人往后退了一大步,一声尖叫在看清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后,才堪堪压了回去。 陆景琛脸色阴沉,表情难看至极,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底一片寒意,语气恶劣嘲讽: “怎么?舍不得他走?还是嫌刚才抱得不够久,想跟着下去再抱一会?” “不……”许沐下意识要否认,可话到嘴边,触到他讥诮的视线,心底的那点心虚也跟着因为他适才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骤然消失,面对他的怒气和质问,她反倒平静下来,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置一词,抬脚就要走。 她冷漠的态度仿佛一桶油,直接浇在了陆景琛的心头,那股怒气也越烧越旺。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狠狠地看着她,咬着牙质问:“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嗯?” 最后那个尾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现在怒上心头,理智已经消失,抓住她的力道也没个轻重,许沐动了动手想抽出来,却被他抓得更紧,隐约甚至能看到一道红色的痕迹。 许沐回头,目光正视着他,毫不认输:“松手。” “不。” 许沐深深吸气,情绪也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界点:“陆景琛你到底想干嘛?” 陆景琛嘴角划出一抹冷笑:“我想干嘛?我他妈还想问你到底想干嘛!”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在墙上,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面容愤怒,胸口被气得剧烈起伏,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 “那天你突然莫名其妙说最近这几天不再见面,也不说原因,好,你说你觉得很累,太快了,那我就给你时间和足够的空间去适应去缓冲,所以我每天都克制自己不去找你,想着等哪天你想明白了,就会主动来找我。可我左等右等,等来了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要跟周家撇清关系,不愿意跟周家的人再来往,可实际上呢?你还不是贴着上去找周恪?今天晚上你们是约好一起吃饭吧?啊? 刚才在电梯门口抱得爽吧?是不是到现在还意犹未尽?周恪他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不仅把他带到你家,还跟他卿卿我我,你摸着良心问一问,你究竟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了?我陆景琛才是你男朋友!而不是他周恪! 许沐,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真他妈让我觉得恶心。” 走廊的感应灯也跟着陆景琛的怒吼明明灭灭地闪着光,耳边还能听到他吼过之后的回声。 许沐的心一阵阵抽痛,那些难听字眼她不是没有听过,甚至更恶毒的也听过很多次,可这话从陆景琛嘴里说出来,她却难过得忍不住想蜷缩成一团,想捂住脸,想逃避。 然而,当她看着眼前这张盛怒的脸,忽然又冷静了下来,原先纠结的所有,在这一刻也突然就有了决定。那些痛苦仿佛也变得云淡风轻了,更多的,是释然。 她看着他,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陆景琛。”她微微张嘴,叫他的名字,一字一顿地说: “咱俩就这样吧。” “分开吧。” 陆景琛瞳孔骤然缩放,手紧紧掐住她的胳膊,下颌紧绷:“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沐表情不变:“字面上的意思。” 陆景琛呼吸急促,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都有点抖:“你,要分手?” 许沐偏开头,视线落在对面墙上的一点,抿了下唇,点头:“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盯着那一点,目光始终不敢动半分,怕一动,就会受不住,“觉得没意思了,没感觉了就分开,很正常不是吗。” “没意思?没感觉?”陆景琛喃喃重复,觉得好笑至极,“许沐,你玩我?” 他不知想到什么,面上出现嘲讽和怀疑:“是不是因为周恪?你是不是一直喜欢的人都是他?” 许沐不看他,也不说话,一直沉默。 陆景琛深吸气,手死死抓住她,尽量克制情绪,“许沐,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分手,你是认真的?” “对。” 他点头,手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要分手是吧?” “行。” “许沐,你有种。”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了,分手了,以后就算你再后悔,我也绝对不会再回头。” “你真的确定?” 他说这话时眼睛还盯着她,不愿意错过她脸上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在等待着任何转机出现。 可许沐只是很冷淡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 门一关上,许沐才终于松懈了神经,背靠着门板,剧烈呼吸。 没一会儿,她突然感觉到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昏黑,胃里一阵翻滚,恶心得想吐。 许沐按着头猛地往洗手间跑去,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她伏在洗手台上,难受地呕吐着。 第40节 良久,才堪堪起身,倒了杯水走到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打开电视机柜下面的抽屉,翻出里边各色各样的白色药瓶,一瓶瓶拧开,把药丸倒在掌心,一片片的往肚子里灌。面色异常平静,仿佛早已习惯。 吃完药,她一把抓过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哆嗦着手倒出一根咬在嘴里,点上,猛地吸了一口,立刻被呛得剧烈咳嗽。 许沐夹着烟,手按在胸口,慢慢把自己放倒在地上,头顶的灯晃得她眼前一片模糊,她闭上眼,嘴角带着笑,可眼角分明有泪。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评论说四十章了两人感情还是不愠不火的,这句话让我想了很久,也因此困顿了很久,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写。 我不知道怎么写才算是大家眼里的感情看上去特别坚固,好像非你不可,一生只想要你,大概是因为的笔力不够吧,没能表现出来。 在我的大纲设定里,女主的情感并不像我之前写过的那些文里的女主一样很轻易就外露出来。她背负很多,心里障碍很大,心理路程也很复杂,(没看出来肯定是我笔力不够没表现出来,这点怪我),她从喜欢上陆景琛,到自己内心承认,再到接受陆景琛跟他在一起,内心跨过了很大很大的难关,(这点之后会揭晓,前面没有很明显的写出来是因为,故事怎么着还是得有点悬念对吧,一点一点揭开才有趣,什么都摊开了讲,会很没意思)。 这里分手,是因为她本来内心就不坚固,经过另外一件大事的摧毁,更加会想抗拒陆景琛的靠近。 一方面是希望自己不要越陷越深,最主要的,还是不想陆景琛受伤。因为大家都知道,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你们想知道的,男主的往事,后面几章就会全部写出来。 而关于女主的秘密,也会一点点揭晓。 后期基本都是剧情流向了。 而我这本文想表达的,其实全都在后头。 想知道,愿意陪我到最后的,请等待,跟着我的节奏一步步走。 离完结不会超过二十章。 后面有空我也会爆双更。 写这个故事,有点累。 很多次因为人物性格和心理揣测不出来,担心ooc,很忐忑;因为情节不满意,怕写出来的跟大家预想的不一样,怕让你们失望,也很着急。 28要考科二,这半个月几乎天天在练车,除了上课,其他的空闲时间都用来码字了,但是在科二考完后没半个月就要考计算机三级,到现在都还没看书,很忐忑,怕挂。 面临保研最关键的一个学期,各种事情堆积在一块,很迷茫。 好啦,树洞到此为止,后面的几万字,我会按照自己的预想继续码下去。 虽然很希望大家都能喜欢,但如果为了迎合大家而导致我自己码得很累,很烦,那我会真的受不住。 最后,谢谢喜欢这本文的大家,也谢谢一直追下来不离不弃的大家。 正文完结后我会尝试写番外。 到时会当作福利送给大家,不放晋江。 嗯。 最后再祝我28号科二一次过吧。 第43章 (双更攒科二考试人气)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才刚蒙蒙亮,苏禾就起来了, 她按着太阳穴从楼上下来, 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许沐。 苏禾叫了她两声,但她却像没听到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苏禾觉得奇怪, 一绕到她面前, 登时就被吓了一跳。 “我去……沐沐,你该不会在这坐了一晚上吧?” 许沐一双眼睛通红肿胀,眼眶下面还有很严重的青色,面色苍白, 目光空洞冷然。苏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许沐才骤然回神。 苏禾担心她:“你怎么了?”她在许沐旁边坐下, 观察着她的脸色,试探性问道:“是不是我昨晚太闹腾了,吵到你了?” 许沐用手盖住额头,摇头说不是。 吃早餐的时候,许沐给安晏清打电话说要请一天假, 打算陪苏禾一起去医院看苏母。 苏母的情况依然不是很乐观, 但这些天一直在医院疗养着,到底要比之前身体要好些了。 许沐她们到病房时, 医生正在给苏母复诊, 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之后,病房里就剩下她们三个。 许沐把在路上买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在病床床头的柜子上,关切询问苏母:“阿姨,你身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苏母后背垫着枕头半坐起来, 乐呵得脸上都是笑,拉着许沐的手说:“我没事,早就好很多了,是小禾非要让我住院,我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住这没什么作用,还贵。” 许沐微微笑,宽慰她:“阿姨,万事都没身体要紧,苏禾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好好在这住着,等身体养好再回去,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就行。” 苏母连连点头:“好,好,你快坐。” 苏禾从袋子里拿出几个苹果去了外边的卫生间洗,许沐就陪着苏母说话。 本来说的好好的,不知怎么忽然就扯到谈恋爱这件事上边去了。苏母慈蔼地笑着问她:“我听小禾说你谈恋爱了,对方是个不错的男孩子,怎么样?他对你应该很好吧?” 乍然听她提起陆景琛,许沐表情顿了几秒,过了会才恢复平静,想说什么,但看到苏母满是期盼的表情,喉咙一梗,垂下眼帘,很低地说:“他挺好的。” 苏母欣慰的笑了笑,语气感慨:“你也真是的,谈了朋友都不跟阿姨说一声,害我一直都替你担忧。现在好了,有人照顾你了,我也放心了。改天等我出院了,有空把他带家里来吃顿饭。 你跟小禾呀,都是我的心头肉,你我放心了,就差小禾,还总是让我不省心。” 苏禾正好洗好苹果从外边进来,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问:“又趁我不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苏母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嗔怪道:“还不是你不听我话,赶紧找个男朋友带回来给我看?你看沐沐多听话,改天真该好好跟你把这事说说,不然你总不上心。” 苏禾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抗议的囔囔:“诶诶欸,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不找男朋友是因为不想找,不是找不到,再说了,正因为我没谈恋爱,才能有这么多时间陪你啊。” 苏母翻着白眼:“得了吧你,还花时间陪我?你自己数数这个月你陪了我几天?净知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苏禾自知理亏,赶紧献宝似的把削好的苹果块递给苏母,讨好的笑:“妈妈妈,你吃苹果。” 苏母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揪着她不放,苏禾这才松了口气。坐在旁边一直看着两人的许沐却慢慢敛了笑,深深地看了眼苏禾。 后来许沐离开医院,苏禾送她下楼去搭车时,两人也说到了这个问题。 许沐脸上露出鲜有的严肃,问苏禾:“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谈恋爱?是不是……心里有人?” 苏禾没发觉什么不对,无所谓地说:“能有什么人?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呀,反正现在还早,我不急。”她歪头看着许沐坏笑,“你可别被我妈给洗脑,甘愿给她来当说客,这事我心里自有分寸,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啊。” 许沐沉默两秒,停下来,认真开口:“苏禾,我就一句话,就像你那天跟我说的一样,我也很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你爱的,同样也爱你,能疼你照顾你的人,陪你一辈子。苏禾,答应我,不论做什么,都不要有任何的顾忌,循着你的心走。” 苏禾像是察觉到什么,想问又不敢说出口,两个人都各怀心思,打着哑谜。她敷衍地‘嗯嗯啊啊’的应了两声,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早上怎么都没看到你家陆景琛啊?要不你直接打电话叫他来接你吧,这样我也放心些。”她顿了几秒,又道:“我前几天看新闻,才知道他竟然是景阳董事长陆怀承的儿子,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就觉得他不简单,但没想到真是个富二代。这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你俩最近发展到哪一步了?他有没有带你回家见家长?” 许沐慢慢收起表情,看着路边,淡声道:“我们分手了。” 苏禾骇然:“分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分手了?” 许沐表情漠然,并不想多谈:“不合适就分了。” 苏禾默然,突然想起今早上的事,好像有点明白了。 —— 八月下旬,度假村项目启动,设计部要挑人跟着进组,配合工程进度,许沐毫不意外地被选中,加上李惜萱,小季组长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一起。 第二天早上在公司门口集合一起坐车去目的地,许沐临到了快上车,才知道原来陆景琛也会去。 他坐在自己的车里,旁边是拿着文件和ipad,正在跟他汇报工作的助理,前头坐着他的专属司机,整个人看上去气场强势威慑力十足,真真有个领导者的气质。 大家站在外边,陆景琛下车跟大家打招呼,视线经过许沐时毫不停留地滑了过去,态度漠然得就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上车后,有人在低声议论,有人高声喧哗冷嘲热讽。 许沐一概置若罔闻。 其实部门的人早就知道他们俩分手了,那晚之后,他们谁也不理谁,不再见面,也没有任何电话,即使偶尔在公司碰上,也没有任何交流。 之前大家就觉得不对劲,想着是不是两人闹别扭,有什么误会了。而陆景琛其实也在几天后,情绪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脑抽的答应,甚至不作任何挽留,明明,是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直到后来有一次下班,大家在公司楼下看到另外一个长相英俊,着装不凡的男人开了辆豪车在等她,两人不知在说什么,最后许沐还是上了车。 周恪周恪,又是周恪。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因为这事,彻底崩溃了。 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陆怀承出院那天,他提前离开公司,自己开车到医院把陆怀承接回了陆宅。陆怀承想留他下来吃饭,陆景琛心里惦记着许沐,没答应。 陆怀承看他神色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心里琢磨了下,大概猜到应该是跟他那小女朋友有关。 陆景琛刚接手公司那段时间,有天他来医院晚了,脸色一直不太好,总是装着心事的样子,陆怀承担心,一问,他才坦白,说是跟女朋友在闹别扭。 这么些年来,陆怀承从来都没见他谈过恋爱,也从没看他带女孩子回家,一听这话,立刻精神了,问了几句,告诉他女孩子生气要哄,千万别端着,还说要是有机会,记得带她回家来坐坐。 陆景琛回到公寓时,许沐还没有下班。 他在许沐家的门口站了会,听到里边传来狗的吠叫声,还有狗爪子扒门的声音,心下一沉,什么都顾不及,直接按了密码。 门一开,就看到糖糖正焦躁地在门口打滚,像是得了什么病一样。 陆景琛赶紧走上前蹲在它面前,糖糖似乎认出了他,用爪子抱着头在他腿边蹭来蹭去,一双眼泪汪汪的。 “糖糖?”陆景琛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发,糖糖闭上眼睛,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凄凉的‘啊呜’声,像是在哭。 陆景琛没再犹豫,直接把糖糖抱起来,关上门,下楼走了。 —— 许沐回到家,一开门,并没有收到跟往日一样来自糖糖的热切欢迎。 房子里空荡荡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这很不对劲,往常无论她多晚回来,听到开门声响的糖糖都会欢快的奔过来把她扑倒。 许沐把门关上,轻声唤着‘糖糖’,没有回应。 客厅里不见它的身影。 许沐心里一下慌了,急匆匆跑到二楼,把楼上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个遍,依旧没有。 一种巨大的恐慌把她吞噬,她跌跌撞撞跑到阳台,推拉门依旧是锁着的,外边也并没有属于糖糖的爪印。 许沐一颗心像被悬在悬崖峭壁上,喉咙发紧,什么都不敢想,不敢去揣测糖糖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一把抓起手机,连鞋也忘记换了,发疯似的拉开门跑出去打算去找物业要这一楼的监控。 许沐刚从屋里跑出来,对面的门恰好开了,陆景琛一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立刻伸手抓住她,神色紧张:“你去哪?” 许沐现在满脑子都是糖糖,被他这么一搅合,火气顿时就上来了,红着眼睛拼命挣脱:“你他/妈给我松手。” 这关头上陆景琛哪敢松手?她这情绪一点都不稳定,就这么莽撞的冲出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他死死抓住她的肩膀,把人按住,低头看进她的眼睛,很严肃地问:“你先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41节 许沐急得声音都变样了,表情痛苦:“糖糖不见了,它不见了。” 陆景琛一下松了口气,摸着她的头发,柔下声音安抚她:“糖糖没有不见,它在我这呢。” “我刚回来,听到你那边有动静,就进去看了下,发现糖糖不对劲,就把它带到宠物医院那看了下,说是吃坏了肚子,在那边打了针,开了药,现在正在我那边睡着了。” 许沐瞬间平静下来,仰头瓮着声音不确定地问他:“真的?” 陆景琛牵着她进了家门,糖糖正趴在沙发旁边的一块地毯上,睡得很香,茶几上放着几盒药,上面的标志显示是给狗狗治疗肠胃炎的。 终于看到糖糖,许沐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半跪在地毯上,目光温柔地望着熟睡的糖糖,伸手疼惜地抚摸它的毛发。糖糖似有所察觉,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哼唧’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陆景琛站在她身后,心里吃味得很,她对糖糖的感情深厚到了这地步,离开一下都慌成这样子,怎么对自己说分手时就能那么决绝,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呢? 然而不过一瞬,在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吃一只狗的醋后,陆景琛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厨房里还在熬汤,似乎是沸腾了,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陆景琛赶紧走到厨房,关掉火,把汤罐端了下来。 他盛了一碗出去,放在餐桌上,走到许沐身边蹲下,“放心吧,糖糖已经没事了。” 他安慰她:“今晚就让糖糖在我这边睡一晚,明天我再把它送过去。” 许沐‘嗯’了声,头低着,哑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受不得她跟自己这么客气,陆景琛把她拉起来,想摸摸她的脸,却被一下避开。 陆景琛的手僵了一僵,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放下,对她说:“先过来喝完汤吧,我刚熬的,是你最喜欢的乌鸡汤。” 许沐偏开头,抿了下唇,再看向他时,表情已经恢复一贯的冷淡:“不了,糖糖就麻烦你照顾一晚上,我先走了。” 他拉住她的手,声音很低:“非得要跟我把界限划得这么清楚吗?” 许沐没吭声,依旧用背对着他。 陆景琛把她的小手撺在掌心,良久,才哑着嗓子慢慢开口:“沐沐,我们别闹了,好不好?” 许沐终于动了。 她转过身,素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寡淡,看着他,“陆景琛,我没有闹。” “说分手是认真的,说不喜欢你了,也是真的。我不会撒谎,这点你再明白不过。” “况且你自己也说过,分手了你就不会再回头。” “陆景琛,咱俩好聚好散吧。” “别再说些这样的话,让我看不起你。” 最后那句话,成功让他变了脸色。 他看着她,恨得牙痒痒,可偏生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太了解他,永远都知道如何出击,能够把他击得溃不成军。 许沐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淡笑,抽回手,转身走了。 第二天,陆景琛把糖糖送还给她,许沐牵过狗链,很客气地对他说了句谢谢。 她牵着糖糖要进门,糖糖很奇怪地站在中间,看看她又看看陆景琛,好像很奇怪他们俩为什么不一块走,快进门的时候还回头望了眼陆景琛,冲他‘啊呜’叫了一声。 你看,连你的狗狗都这么舍不得我,你又如何狠得下心,打算与我彻底撇清关系呢? 之后的连续几天里,公司楼下都能见到周恪的身影,大家心底慢慢就有了想法,并且流传出这样一种说法,说许沐早先跟陆景琛在一块,就是看中了他的身家,这次不知又从哪认识了一个看上去背景不错的男人,喜新厌旧了,就立刻把陆景琛给甩了,转身就跟那男人搭上了。 许沐站在路边跟周恪讲话,话刚说一半,旁边一辆银色的奥迪‘轰隆隆’地开了过去,像是泄愤般的咆哮。 许沐目光暗了暗,却什么都没说。 后来那人没再出现了,公司的人又酸酸地说,许沐肯定是又换了个大款傍着。 流言蜚语传得快,加上有个永远希望她过得不痛快的李惜萱在,许沐不愁不会知道这些人背地里对自己的议论。 只不过她从不在意,也不辩解。 周恪来的第一次她就明明白白跟他说了,她对他始终没有半分感情,就算有,也只是感恩,和对待长辈的那种尊敬,她还告诉他,自己在国内呆的时间不会太久,如果他继续这样,她将不再顾及从前。 周恪最初并不死心,直到后来她把他的各种联系方式都拉黑,告诉他其实她早就有了喜欢的人,而且每次见到也没有好脸色,冷漠相待。周恪才从冲动中清醒,并且从此不再在公司楼下拦她了。 部门的人爱怎么想都是他们的个人自由,许沐管不了,她也不想管,她只是,无比的希望,这一切,赶紧,赶紧地,彻底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攒科二考试运气。 祝我今天顺利过过过! 第44章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中午了,这儿是b市郊区的一个小农村, 环境确实好, 山清水秀,空气清新, 大家一下车, 看到这么美的景色,一扫坐车的疲惫,个个伸着懒腰,嘴里囔囔着真是一个好地方。 许沐站在人群的最末, 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一切,眼底泛起了异样的情绪。 陆景琛和其他几个政府干部要跟村长和村干事商量关于此次工程的事项, 许沐他们就负责在工地勘察,进行测量。大家把行李提进提前分好的房间,做完这些,就开始工作了。 事情全部弄完后,时间刚到五点, 厨师早就准备好了晚饭, 大家把东西收好,就开始洗手吃饭。 许沐没什么胃口, 简单扒拉了两下, 放下碗筷就提前离开了。 她走出别墅,凭借过去的印象沿着马路一步步走着。 这儿的变化很大,以前好多的老房子都被拆了,建了新的楼栋套房, 大片泥田被承包商买下,种植了许多不知名的树木。 终于到了隔壁村。 这儿,就是她以前跟许奶奶一块住的地方。 那栋老房子被赵婧瞒着她在奶奶死后就给买了出去,如今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陌生的高楼,外面装潢高档霸气,门口还有保安守着。 许沐站在外头,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一切,心底有点儿难过。 陆景琛找到她时,她正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在抽烟,眼睛望着对面的山头和茂密的树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许沐人没动,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忽然开口:“我以前在这住过,跟我奶奶。” 陆景琛说:“我知道。”他也看着对面的山头,目光幽幽。 “许沐,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识,其实不是在云南?” —— 高三那年的暑假,陆景琛趁着假期跟同学去乡下采风,选的地方正是许沐住的那个村子。 几个男孩子背着画具爬上山,因为各自的兴趣选了点开始摆东西取景画图。陆景琛嫌他们选的地方视野不够宽阔,于是一个人又往上爬了许久,最后选了个自己满意的地方,在空地上摆好画架开始作图。 他画的投入,等到太阳都落山了,才堪堪回过神,一看手表,已经六点多了。他拿出手机想给同伴打电话,却发现手机竟然没电了,加上这座山斜坡陡峭,小路七横八岔,到处都是一样的树,他往下走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其他的人了。 天色已经晚了下来,而且手机没电,他又不认识路,一下了山,站在那就不知该往哪走了。 后来是看见背着竹篓,到山下田土里摘菜的许沐,那时她才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普通的裙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表情无邪又谨慎。 陆景琛怕她误会自己是骗子,赶忙跟她解释,还指着自己背上的画板向她证明,他真不是坏人,只是想让她带自己回到村子里,找个地方把手机充上电,找到同伴就行。 原本许沐心里还是很犹豫,可当她看到他背后那套画画的工具后,眼睛一亮,像是就凭此断定他真不是在说谎,点头,带着他一路绕绕绕,绕到了村口。 那时天已经黑了,去城里的班车早就停运。 许沐家就住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许奶奶不见她回来,正站在门口亲切唤她的小名‘沐沐’。 她也脆生生地应了一句,回头看陆景琛,恰巧他肚子‘呱呱’叫出了声,许沐歪头想了下,给他说:“哥哥,你要不要先到我家里吃晚饭?我家里也可以充电。” 陆景琛估量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答应了。 吃饭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 许奶奶是个很热情慈祥的老人,一听陆景琛是跟同学从城里来这里玩,结果跟大家走散了,紧张得不得了,不仅招呼他多吃点饭,看外边雨下不停,还主动留他下来住一晚,说明天上午让许沐带他去村里的车站,再坐班车回城里。 陆景琛挺不好意思的,但眼下除了这样也没办法,而且他觉得这儿挺好,要是明天天气好,他还想再去附近采风,画几幅画呢。 第二天果真天晴,陆景琛背起画板想出门,许奶奶怕他又迷路,于是叫了许沐陪他一块。 最后选的地方是一片田野,正是油菜花开的季节,放眼望去是大片金灿灿的黄色。 他放好画板,拿出铅笔开始找感觉。 许沐最开始站在他身后,一脸兴致盎然地看他画。 后来陆景琛察觉,想了下,把笔递给她,说:“你来?” 许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但她已经很久没有画过画,实在想试一次,很快把笔接了过来,认认真真地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勾勒着。 陆景琛很惊讶,没料到她年纪小小,画画功底却很厚。 后来,许沐要去田里拔草,陆景琛觉得惊奇,也跟着去了。 那时太阳很大,他受不了,站在树下乘凉。许沐背着竹篓,蹲在田野边,卷起袖子专心地拔草。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沐忽然站起身,一只手擦着额头的汗,看见他,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亮。 那副画面一直在他脑子里盘旋,后来到了大学,入学测试时,他面对的画板,忽然就想起了那时,一个背着竹篓的小姑娘站在一片金灿灿的黄色里,手挡住太阳,脸上带着稚嫩单纯的笑。 —— 他一说起,许沐的记忆也渐渐清晰。 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但是忘了,也是真的。 许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起这个,但心底着实有了很大的感触。 他们竟然,那个时候就认识了。 甚至……他一直都记得她。 缘分吗? 也许是孽缘。 她垂下眼帘,不再多想。本不是个轻易被扰乱心思的人,可对象是他,凡事都有例外。 两个人又呆了会,直到有人打来电话,陆景琛接起,说了两句,挂了。 许沐知道是在催他回去,没做犹豫,摁灭烟头,拍拍手说:“回去吧。”说完,微微用力,从石头上跳下来,却因为天色太晚没注意到地上的石块,扭伤了脚,蹲在地上起不来了。 陆景琛立刻紧张地在她面前蹲下,“是不是扭到脚了?给我看看?” 第42节 许沐强撑,挥开他伸过来的手:“我没事。” 她忍着痛站起来,脚步缓慢而艰难,背脊却挺得格外直,给人一种淡漠凉薄的疏离感。 陆景琛眉头深皱,几步走到她面前,背对着她蹲下:“上来,我背你回去。” 许沐表情不变:“不用。” 陆景琛回头扫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直接扯过她的手腕,搭在自己肩上,一手反抱住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臀部,把人背了起来。 许沐再想拒绝,也来不及了。 夏夜微凉,农村里空气清新,马路两旁的田野里还有青蛙在‘呱呱’叫,偶尔还能看见飞舞的萤火虫。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垂着眼眸,安静地看着路上两人被路灯投射下来的影子。 快到别墅时,许沐说:“放我下来。” 别墅的院子里坐着一大群人,不知是不是在玩什么游戏,热闹得很。陆景琛知道她在想什么,脚步却没停。 “陆景琛!”她急了,沉下声音叫他的名字,甚至还在他背上扭了一下身子,挣扎着想要下来。 许沐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陆景琛默了一默,最后还是顺从了她的话,松开手,让她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有人看到他们,目光落到许沐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上,眼神有点儿怪。 “陆总,许沐,你们要来一起玩吗?” 许沐面色冷淡,摇头拒绝:“不了,谢谢。”说完,绕过人群径直进了大厅。 大家把目光聚在陆景琛身上。 他一直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才堪堪收回视线,“你们玩吧,我还有事。” —— 本以为并没有很严重,可到了房间,掀开裤腿一看,才发现脚踝肿得比想象中要厉害得多,轻轻一碰就疼得直倒吸气。 许沐想着要不要现在出去在附近的药店买瓶药酒来擦擦,这种事耽搁不得,今天如果不及时处理,明天情况可能就会更糟糕了。 外边有人在敲门,许沐放下裤腿遮住脚踝,这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不出意料,又是陆景琛。 他手里提着一个药袋,不等她说话,拉住她的手腕,侧身进了房间。 陆景琛把她按在床沿边坐下,态度强硬得跟她被赵婧打了耳光的那天,他拉她进他家擦药时,一模一样。他从袋子里拿出药酒,蹲下身,撩起她的裤腿,看到那红肿的地方,眼眸沉了沉。 许沐下意识想挣扎,陆景琛立刻沉下声音:“别动。”拇指跟着抚上那片肌肤,轻柔地,温和地,像是一根羽毛在她心间上挠,摸得她心底发痒。 他抬头看她,眼底溢满疼惜和宠溺,语气不自觉温柔起来:“可能会有点痛,你稍稍忍着点,我帮你擦药。” 说完,他把药酒倒在手心,盖在上面,轻轻地揉着。 最初确实很痛,但许沐一直忍着没有表现出来。陆景琛给她揉了十几分钟后,感觉差不多了,才起身去里面的卫生间洗手。 许沐动了动脚踝,虽然还是有点痛,但比起刚才确实要好了很多。等到陆景琛出来后,她客气地对他说了句谢谢。 陆景琛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没有接话,反而嘱咐她一些要注意的事项,这几天不要碰冷水,也不要剧烈运动,工作的事先放几天,等伤彻底好了再做也不迟。 许沐敷衍地应下,陆景琛还想说什么,但看她的样子,显然不会放在心上,到底没再开口。 她送他出门,刚走到门口,走在前头的人突然转身,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在旁边的墙上,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他抚着她的脸颊,眼底有深深的眷恋和悔意,嗓音低哑: “许沐,我们和好吧。” “我收回那天的话。”他蹭着她的鼻尖,语气疲惫:“我后悔了。你看不起我也好,我真的后悔了。” 许沐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眼睛看着他,一用力,把他推开了。 陆景琛嘴角那即将要露出来的喜悦顿时僵住了。 她沉默着转身,拉开门,靠着墙,低垂下眼眸,没看他,“请回吧,陆总。” 心软了吗? 可是没办法。 放不下的事,还有,不确定的未来。 当初在一起时没想过这么多,现在分开了,才终于明白,他们之间,其实还有很多的事情要考虑,要斟酌。 她从未有过畏惧,也从不害怕,当初回来,是抱着豁出去的决心,想为许志明讨回一个公道,可现在却竟然开始退缩了。 第45章 陆景琛在这呆了三天,三天之后, 许沐的脚伤好了, 开始跟着大家一块工作,他就放心的走了。 他现在是景阳的总经理, 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不可能专注于度假村这一个项目。 许沐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后来陆景琛也来过现场几次,勘查施工情况,只是每次都没待很久,半天不到就走了。 工程进行到三分之一时, 政府那边也派人过来监督施工情况,陆景琛毫不意外地也跟着来了。 远远望去, 站在一楼工地上的许沐正戴着安全帽在跟一施工队长说着什么,表情认真严肃,眉头轻蹙,那模样,也勾人得很。 从楼上看了一圈下来, 又回到了一楼。 政府干部正在跟这儿的负责人说话, 陆景琛分了心,思忖几秒, 转身朝许沐的方向走去, 打算过去‘看看情况’。 许沐跟对方已经谈妥,施工队长拿着她手里的图纸进去了。陆景琛低头笑了下,刚正经了表情想叫她的名字,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在着急地大喊着什么, 他抬头一看,脸色立刻变了,来不及思考就冲了过去,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许沐护在了身下。 “砰”的一声。 那块从楼顶意外掉落的水泥块直接砸中了他的背,连带着几块零碎的砖头跟着砸在了他带着安全帽的脑袋上。 许沐直愣愣地看着他脑门上渗出一大片血迹,大脑一片空白,一滴滴温热的鲜血掉在她脸上,烫得她全身都在发颤。 她张张嘴,话没说出口,眼眶先红了。 “陆……陆景琛……”她声线发抖,狼狈的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擦伤,一边流泪一边手足无措抱着他的头,看着已经昏迷的人依然血流不止,慌得眼泪直流,转头冲旁边呆着的人大吼:“快……快叫救护车!”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一个个手忙脚乱地开始叫救护车,有人想过来把许沐拉开,却被她一手挥开。 一直到救护车来,陆景琛被抬上担架车,她都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愿意松开,仿佛只要她一松手,他就会立刻消失一般。 —— 手术室外边,许沐目光空洞地靠墙站着,双手紧握在一起无意识的搓来搓去,颤抖得厉害。有护士过来想叫她去先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她摇头,既不说话,也不肯走。 后来江暖和程嘉阳他们也来了,慌乱的表情和失了沉稳的脚步声,一个个担忧得不得了,望着那红得让人恐怖的‘手术中’三个字,心头跟压了块石头样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江暖安慰许沐说陆景琛肯定会没事,让她别太担心。 没过多久,陆怀承也来了。 他本来在家里跟别人下棋,接到助理电话说陆景琛在工地出事的消息时,急得心脏病再次复发,吃了药缓了好久才好了点,然后立刻叫司机开车送他来了医院。 陆怀承已经快六十岁了,而且一直身体不好,加上最近各种突发的事情,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很多,脸上全是疲惫和痛苦。 江暖和程嘉阳都过去安慰,搀着他坐到长椅上等着。 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许沐最先回过神来,霍然冲上前。陆景琛脸上还罩着呼吸机,被护士推出来直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目前给出的诊断是严重骨折加中度脑震荡、大出血,虽然人还没醒,情况依然不是很乐观,但总比一直在手术室让人提心吊胆的要好。 陆怀承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一放松,人跟着支撑不住往后倒了倒,身旁的程嘉阳和江暖及时伸手扶住他,劝他还是先坐下休息。 许沐往前走到医生面前,恳求他让她进去见见他。 医生一看她的样子,猜到两人关系不一般,答应给她一点时间进去探视。 许沐穿上隔离服,戴上帽子和口罩,站在病床边,看着安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血的陆景琛,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以前在一起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很多次他都习惯装睡吓她,被识破了就开始耍流氓。 他来时她也知道,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也有几次没忍住,装作看其他地方时‘顺便’,瞧他一两眼。 分手的这段时间,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调整好,也能够把那份情意慢慢埋葬,也许不久后的某一天就真的对他没有任何感觉了,他也能看开。 可直到刚才,她看着他压在自己身上,满头鲜血,气息微弱的在她耳边说‘你没事就好’时,她慌得六神无主,才发现自己是这么害怕他真的出事,那种恐惧和后怕,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 很快,护士就过来催她出去了。 程嘉阳已经走了,江暖见她出来,忍住眼泪,找借口说下去买点东西,也走了。 这是许沐第一次真正见到陆怀承。 他跟许沐想象中的不一样,眉眼乍一看跟陆景琛不太相似,穿着很规矩的半袖衬衫,看上去很像个知识人。想来陆景琛该是继承了他母亲的长相特征。 “你就是许沐吧?”陆怀承看了她一眼,温和地说:“你别紧张,是景琛跟我提起过你,上次我住院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有女朋友了,还说等哪天有空,要把你带回家给我见见。” 许沐心情复杂,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对劲。 除了悲痛和悔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忍耐,愤怒,甚至……怨恨和深深的敌意。 她没说话,陆怀承也没察觉什么不对,吩咐助理去叫护士,继续对她说:“孩子,你先去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耽搁久了小心伤口感染恶化。你也不想景琛醒来后看到你的样子,还为你担心,对不对?” 他不知道两人相处如何,可陆景琛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叫做许沐的女孩子,他是知道的。这些年来,陆景琛从未谈过恋爱,没说过喜欢谁,也没接受其他人的喜欢,可这个女孩,在上次他住院的时候,陆景琛主动跟他说起,自己谈恋爱了,还坦言,他想把她带回家,以后也想跟她结婚。 他说起她的时候,脸上,眼睛里那种欢喜,是真真掩饰不住的。 而且这次的意外,陆怀承也听说,他是为了救许沐才会受伤。 助理说,当时的情况危急,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就只看到陆景琛一个人飞奔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把许沐护在底下,替她承受住了那几块水泥板砖的重击。 他是真舍得用命去护她的周全呐! 许沐最后还是跟着护士去把伤口处理,消了毒又擦了药水。江暖给她在商场买了套新衣服,让她直接在医院的卫生间给换上了。 —— 陆景琛昏迷了三天,第四天终于醒了,医生检查完各项指标,确定情况已经稳定,把他转入了普通病房。 外边等着的人全都松了口气,许沐听了,悄悄低头,用手摸了摸眼睛。 一行人蜂拥着要进病房看陆景琛。 第43节 护士正在给他换药水,陆景琛躺在床上,头上包着纱布,脸色苍白,脸上还有几道伤痕。 护士换好药,陆怀承凑到他跟前,心疼地问他:“景琛,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景琛说:“爸,你别担心,我没事,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完,他还朝程嘉阳和江暖笑了笑,视线最后停留在床尾的许沐身上,眼底慢慢聚起疑惑。 他说:“这位是?” 许沐僵在原地,就连其他几个人也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脸上写满了震惊。 程嘉阳立刻指着自己问他:“知道我是谁吗?” 陆景琛笑着点头:“当然知道,嘉阳。”目光转向江暖:“小暖。” 所以,他谁都记得,唯独把她忘了。 许沐浑身都在发冷,不知该作何反应。 高兴?他不认识自己了,这段感情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 可是明明心里难过的要死。 那种痛楚从心底蔓延,瞬间抵达四肢。 她手足无措。 江暖急急地说:“景琛哥你真的不认识学姐了吗?她是许沐啊,是你的女朋友。” 陆景琛露出讶异和怀疑的表情:“女朋友?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陆怀承也说:“许沐真的是你女朋友,你忘了?你这次受伤也是为了救她。” 陆景琛皱起眉头认真回想,最后还是摇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江暖还想再说什么,被许沐给拦住了。 她看着他,扯着嘴角说:“忘了就忘了吧,你别逼自己再去想了,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再不敢多做停留,脚步慌乱地冲出病房,她难受地捂住嘴,低头朝洗手间走去,却在在走廊上跟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上了。 她心里乱的很,连抱歉都忘了说就直接走了,那人看着她的背影嘀咕:“诶?那不是周恪的那啥吗?” 许沐一冲进洗手间,终于忍不住,扶着马桶盖剧烈干呕起来,胃里空空的,什么都吐不出来,可这难受劲,硬生生把眼泪又被逼了出来。 想起刚才陆景琛看她时那种陌生的眼神,还有那句生疏的‘你是谁’,她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开始无声落泪。 江暖在隔间外面着急地敲着门,叫她:“学姐,学姐,你没事吧?” 她安慰许沐说,陆景琛肯定只是短暂性的失忆,一定会把她记起来。但许沐知道,一个人在受到重创后会选择性的忘掉某一个人,以及跟她/他有关的事,说明这个人带给了自己很重的伤害,他的潜意识里,就想把这个人彻底忘掉。 以前看电视里这种失忆的桥段,只觉得狗血,一点感觉都没有,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发现真的好痛苦,太难以接受了。 许沐抹干净眼泪,理了理情绪才开门走了出去。 江暖担忧地问她有没有事,还问她要不要再回去病房看看陆景琛。 许沐心跟针扎一样,摇头说不用了,嘱咐了她几句好好照顾陆景琛,就走了。 她在医院大厅遇到正在前台跟护士交涉,表情焦急的周恪。 许沐愣了下,周恪无意间转头,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立刻冲过来,握住她的肩膀左看右看,心急火燎地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进医院?” 许沐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 “是陆景琛,他住院了,我来看他。” 周恪记得陆景琛是谁,虽然好奇,但到底什么都没问,“你要回去了吗?我送你。” 许沐没有拒绝。 她现在很累,不止身体上累,最重要的,是心累。 那种虚脱,无力感,像一张网,把她团团围住,逼得她喘不过气。 周恪把她送到楼下,想再送她进去,许沐没让。 他站在车边上看她,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把憋了一路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喜欢的那人,其实就是陆景琛,对不对?” 许沐看着小区院里的一棵树,想起好久之前的一个晚上,她跟陆景琛从附近公园散完步回来,那阵子这儿的灯刚好坏了,院里没光,他就故意躲那树后面,等她走近了突然跳出来吓得她差点尖叫。 她骂他的时候,他还很无赖的搂着她转了个方向,把她压在那树干上亲,一边亲一边说着下流的话,惹得最后她都忘了自己最初要狠狠骂他的目的。 她回过神,没再犹豫:“对。” “我爱他。” 不仅仅只是喜欢而已。 是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喜欢这文的大家…… 另,多谢大家的祝愿,本宝科二已经过啦。 一把满分过,哈哈哈,开心。 我已经做好被吐槽的准备了。 嗯…… 后面有很多高能。 另外,每周四是换榜的日子,所以这一天我的更新时间会推迟一点,不会很久,一换完榜就更新。 第46章 晚上,许沐还是去了医院。 周恪走后, 她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排骨, 还买了本汤谱,对照着那汤谱, 熬了几个小时的排骨汤, 最后用保温盒装好,带到了医院。 陆景琛正在睡觉,程嘉阳他们都走了,就剩下一个看护, 还守在床边。 许沐提着保温盒走进去,把东西往桌上一放, 跟看护说让她出去休息,这里有她就行了。 这看护是陆怀承下午刚找来的,不认识许沐,也不知道她跟病床上躺着的人是啥关系,怕出事, 犹豫着不敢走。 许沐想了下, 说:“我是他女朋友,你放心走吧, 没事。” 看护将信将疑, 主要是现在社会骗人的太多,这儿有没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她这话是真是假。 正在这时,床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真是我女朋友,你出去休息吧。” 看护正好守得有点累了, 听了这话,赶紧起身开门出去了,剩下他们俩,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陆景琛先开了口:“坐吧。”他动了动,想坐起来。 许沐赶紧走上前,小心的扶住他,在他背后垫上枕头,让他靠着。 她把保温盒里的汤端出来倒在碗里,坐在椅子上,用勺子轻轻搅拌,感觉温度适宜,才一口一口喂给他喝。 陆景琛喝了一口,看着她,问:“这是你自己熬的?” “嗯。” “很好喝。”他说,又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熬汤给我喝?” 许沐舀汤的手一顿,摇头:“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陆景琛笑,半开玩笑地说:“你真的是我女朋友吗?” 许沐盯着碗里摇晃的汤水,默了好半晌,才道:“是。” 陆景琛:“那你肯定不怎么喜欢我,不然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怎么从来都不熬汤给我喝。” 许沐眨了眨眼,眼泪掉进碗里,摇头否认:“不是。” 没有熬过汤给你喝,是因为你说,厨房有你就好,不需要我再动手。 陆景琛敛了笑,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很慢地又问了一句:“那你,是真的喜欢我?不是假话?” 许沐说:“真的。” 陆景琛表情松懈,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他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掌背的肌肤,“那以后我们俩好好在一起,嗯?” 许沐望着那双交握的手,良久,才下定决心,点了头。 —— 那天之后,陆景琛突然变得格外信赖她,他把看护解雇,霸道的提出要求,要许沐每天都来医院陪他。 这点转变让陆怀承他们既奇怪又欣慰。 奇怪的是,明明他说不记得许沐了,可前后不过一天,就对她这么信任依赖,欣慰的是,他们担心会出现的问题,最后证明其实是他们想太多了。 许沐把度假村项目的事情转交给了部门另外一个同事,她负责的事项并没有很多,也不是最核心的,所以转交起来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 而关于两人不和分手,许沐傍大款的传言,也因为这一次的事情,不攻自破。 关于陆景琛选择性失忆忘记许沐这件事,所有人都深信不疑,许沐甚至几次单独去到医生办公室,向他咨询有关的问题。 然而就在半个多月后,医生说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去休养的时候,许沐才发现,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他精心编造的一个‘谎言’。 出院那天,许沐帮他把东西收好,助理负责开车,把他们送回了家。 上了楼,许沐跟着陆景琛进了他的公寓。 这儿空了大半个多月没人住,房间里,桌子上都铺了层薄薄的灰尘。许沐帮他把衣服折叠好放进衣柜,又帮他把床稍微整理了一下,刚转身,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最近格外喜欢对她动手动脚,最初那段时间里,他伤势严重,所以只会握着她的手,等到后来好了些,就开始抱她,亲她,那热乎劲,一度让她产生一种,他明明就记得自己的错觉。 看,这会儿,又开始不老实了。 陆景琛顺势把她压在床上,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低下头,含住她的唇辗转反侧,用力吸吮。 许沐被他亲得喘不过气,伸手推他,没推开。 他温热的手掌顺着她露出来的小腿一路摸上来,许沐急了,张嘴咬了他一下,趁他吃痛松开的间隙,说:“我得先回去,洗澡换身衣服。” 陆景琛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沙哑着声音说:“我这不是有你的衣服?等会再洗,嗯?” 第44节 许沐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怔愣地看了他几秒,骤然冷静下来,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怎么知道你这里有我的衣服?陆景琛,你不是说已经忘记跟我有关的一切吗?”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是一湖清水,看清了他隐藏的一切。 陆景琛表情霎变,眼底慌乱无措,心一下虚了:“沐沐……” 许沐慢慢地笑了起来:“陆景琛,其实你一直在假装,假装忘了我,对吗?” 其实早该发现的,从他有一次突然问起,‘糖糖怎么样了?’时,她就该发现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太相信他,后来听说辩解说自己讲的其实是吃糖怎么样?她也没怀疑。 关心则乱。 因为太关心,所以才会一味的去相信。 “陆景琛,看我被你骗得团团转,是不是很开心?”她看着他,眼底一片冷意,推开他,起身,就要走。 陆景琛慌了,拉住她的手狠狠抱住不愿松开,语无伦次,是真怕了:“没有……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承认,承认你心里有我,你说分手时说你对我没感觉,可我知道,你在说谎。” “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又要跟我分手?我们好好在一起,不行吗?” 许沐痛苦闭眼:“你松手。” 陆景琛不让,把她压在墙上不依不饶地亲她,怎么也不愿松手让她走,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一次再让她走了,他们就真的再没有在一起的余地了。 他终于软下来,亲着她的耳垂,声音嘶哑缱绻:“沐沐,咱俩和好吧。” “我是真的爱你,这些天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那天晚上冲动之下说出了那些话,答应跟你分手。我承认那天晚上看到周恪抱你,还有你的态度让我嫉妒得发狂,所以才会失去理智。 周恪在公司楼下等你时你知道我有多想冲下去把他打一顿吗?你明明应该是我的,你喜欢的是我,他又算哪根葱? 我这辈子没爱过其他人,以后也不会,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既然你爱我,我也爱你,那我们为什么要分开? 沐沐,别离开我了,好吗?” 这样的陆景琛,是许沐第一次见到。 他这人平日里对人都很冷淡,做事成熟稳重,可现在在她面前,却软弱得像个小孩,一遍遍妥协,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他一遍遍地吻着她,像是吻着什么珍视的宝贝儿。 而她,也再不能骗自己。 她也爱他,爱到想要跟他厮守余生。 也许这就是命运,她无力抵抗,唯有承受。 —— 两人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碰过彼此了,对彼此的身体都有着无法言喻的思念和默契,这一刻,战火一点即燃。 陆景琛热切地吻着她,把她抱到床上,人压上去,一边亲一边脱她的衣服。他吮着她的舌根,激烈的与她勾缠,许沐身体发抖,手下意识摸上他光/裸的后背,感受着他的情/动。 急促的呼吸近在咫尺,陆景琛抓住她的脚踝,让她修长笔直的腿圈上自己的腰/身,埋头咬住了她前/胸的红/点,惩罚似的用牙齿慢慢摩/挲。 许沐浑身发颤,嘴里无意识发出一声娇/媚的呻/吟。 他并没有着急着进入,弓起腰在她的密/林处来回摩擦,恶劣又肆意。 陆景琛亲着她的脸颊,拨开她额前被汗浸湿的碎发,哑着声音诱/哄:“沐沐,睁开眼看看我。” 许沐被他磨得难受极了,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满脸□□,媚眼如丝,她伸手抱住他的头,纤细的十指插/入他浓密的发丝中,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他后脑勺那块小小的疤痕。 她微微抬起身子,主动覆上他的唇瓣,缱绻的磨着,闭着眼轻声叹息:“陆景琛。” “我爱你。” 她的这声告白,终于让他失控,再不顾任何,压着她,狠狠冲了进去。 一举贯穿。 完美契合。 如果这就是真正的爱情,那我可不可以,再自私一次,不要轻易放手? 还没有真正结果的事情,依旧会有一线希望的对吗? 只要没有到最后关头,一切都有逆转的可能。 —— 许沐醒的时候,枕边已经没有人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许沐揉着困顿的眼睛半坐起身,浑身酸痛,腿都有点发抖,那人当真是禁欲了这么久,一开荤就没个节制,这惊人的战斗力实在太可怕了。 脑袋终于清醒些了,她刚要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余光忽然瞥见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底下还压了一张小纸条。 许沐拿起来一看,上面写了几个字:迟到的情人节礼物,沐沐,七夕快乐。 她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玉佛,真翡翠的,看上去是个老古董,保存了有些年岁了。 身后突然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躯体,陆景琛搂着她的腰,下巴磕在她肩上,轻轻地笑:“喜欢吗?” “嗯。” 陆景琛松开她,手绕到前头从她手里把玉佛拿了过来,说:“我给你戴上。” 冰凉的触感贴着肌肤,许沐摸着那块玉,隐约觉得它对陆景琛而言,意义非凡。 果然—— 陆景琛帮她戴好,又重新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说:“这块玉是我妈留给我的。” “你妈……”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嗓音低闷悲戚:“我十三岁那年,她得抑郁症自杀死了。” 许沐内心大震,语气戚戚:“陆景琛……” 他摸了摸她的手,安慰似的,很轻柔:“放心,我没事。” 林思柔出事那年,他妹妹陆锦晞才六岁,陆景琛也才刚上高中,被陆怀承从s市的外公外婆那接回来没多久。 外边有传言,陆怀承早在林思柔生下陆锦晞的那年就跟自己的秘书有一腿。林思柔因为这事得了产后抑郁症,但陆怀承却一再向她保证,自己没有,她便信了。 直到后来,那秘书直接找上门,向林思柔发出挑衅,说陆怀承早就不爱她了,暗地里其实一直在策划着要怎么跟她离婚。林思柔最初一直都忍受着没有吭声,希望陆怀承能够早日醒悟,并且跟自己坦白。 然而就在那一年,她亲眼撞见陆怀承跟那秘书在床上翻天覆雨。林思柔终于忍受不了,在一个下午,躺在浴缸里,狠心割下手腕,抛下陆景琛和陆锦晞自此而去。 那天下午学校提前放假,陆景琛自己坐车回家,一进家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循着味道一路走到浴室门口,就看到躺在满是鲜血的浴缸里,浑身冰凉的林思柔。 那个下午,成了他后来的记忆里,最恐怖的一幕,也是因为这件事,他跟陆怀承的关系也变得更加恶劣,他恨陆怀承,恨他作为一个男人竟然对家庭,对妻子如此不负责任,恨他犯了错不知悔改,还害得他和陆锦晞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失去了母亲,恨他把这个家给弄散了。 但是奈何,六岁的陆锦晞失去了母亲,对父亲的依赖程度愈加深刻,而在林思柔自杀后,陆怀承也突然有点醒悟,跟那秘书彻底断了关系,把心思全都放在了他们兄妹俩身上。所以他对陆怀承的抵触情绪也因此减少了一些。 然而直到后来陆锦晞也出了意外,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景琛甚至一度产生过跟陆怀承断绝父子关系的念头,所以才会消失两三年不见踪影。对于陆锦晞的离世,他没法原谅自己,更没办法原谅陆怀承。 许沐问他:“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父亲他做了其他更严重的错事,你……会不会包庇他?” 陆景琛抬起头,表情困顿:“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沐摇头:“没什么意思,打个比方。”她顿了一下,垂下眼眸,说:“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陆景琛将她搂紧,语气坚定:“不会。” “如果真是他的错,那他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即使他是我爸,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吐槽吧…… 我能接受…… 第47章 苏禾最近有了新工作,待遇和各方面都比之前要好很多, 台里给她专门设置了一个很火的栏目, 播出的时间放在黄金档,看的人很多, 知名度一下比以前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 台里节目组的好资源百分之八十都内定给了她, 她还经常有外派做现场采访的机会,塑造出来的形象良好,人气一下盖过了何蓉。 以前台里工作的老总给苏禾打电话,好言好语地恭维着她, 希望能把她挖回来。 苏禾无声冷笑,二话不说, 就把电话给挂了。 许沐几次在电视上看到苏禾的节目,偶尔上网也会看到她的新闻,知晓她这次被炒鱿鱼相当于因祸得福,只不过她很奇怪,这一切逆转得有些太离谱, 苏禾这势头, 简直就跟背后有硬台似的。 一想到这,许沐的心就直线下沉, 她不怕苏禾因为被炒鱿鱼而丧失信心, 怀疑自我,最怕的,是她会因为咽不下这口气,而去干些不道德的事情, 沦为跟何蓉那种一类的人。 陆景琛晚上有应酬,不能陪她一起吃饭,许沐趁着正好有空,就把苏禾给约了出来,打算问一问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照例是苏禾开车过来接她,许沐下了楼在路边等,往四周看了好半天没看到熟悉的车辆,刚要拿手机打电话问她在哪,忽然就听到斜后方传来一道喇叭的‘嘀嘀’声。 许沐回头一看,哟呵,苏禾开着一辆红色的奔驰,车窗打开,脸上带着嚣张的笑,正戴着墨镜在跟她招手呢。 许沐把她这新车从头到尾给打量了一遍,再坐进去,“新车不错。”然后扭头问她:“怎么突然换车了?” 这是奔驰公司上半年出的系列,少说也得五八十万。 苏禾表情一怔,想起自己那辆被泼满油漆,砸得破烂不堪的旧车,淡淡一笑,脚下油门踩得又快又狠:“以前那辆破车坏了,这是台里给配的。” 台里给配这么好的车? 待遇真不是一般的好。 苏禾现在身份就跟明星差不多,为了避免被八卦记者跟拍,两人挑了个环境优雅的地儿,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期间许沐问起她是怎么到现在的台里上班的,被苏禾轻描淡写的一句‘朋友引荐的’给带了过去。 苏禾的性格她很了解,认识这么多年以来,她很少有什么事会故意瞒着许沐,可这次她规避的态度如此明显,显然是真的不愿多谈。 许沐很担心。 中途,苏禾接了个电话。 她低头看手机上的来电提醒时,下意识看了眼许沐。 许沐面上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苏禾摇头,捏住手机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苏禾出去后,许沐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放下筷子,满脸忧心。 几分钟后,苏禾回来了,一坐下,就说:“我有个朋友说待会要过来,沐沐,你不介意吧?”说完,像是真怕她说介意似的又加了句:“你要不乐意,我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别来了。” 第45节 许沐直觉这‘朋友’,不是简单的朋友,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了下头:“不介意。”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两人心里都装着事,谁也不愿先开口坦白,就这么各自端着,一下没了昔日的亲密,倒多了几分生疏。 半个小时不到,包厢门被打开,对面的苏禾率先站起来,脸上带着笑走了过去:“你来了。” 许沐也站起来,慢慢转过身,看清来人的面目后,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她看看苏禾,视线最后落到两人挽着的胳膊上,那眼神,冷得就跟结了冰似的。 萧亮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蛮熟络地跟她打招呼:“许小姐看到我这么惊讶,难不成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许沐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无声冷笑,愣是一个字都没搭理他。 苏禾不知两人之间的暗涌,只当许沐是因为第一次在电视台那会对萧亮印象不太好,心里对他有偏见。 她挽着萧亮的胳膊,笑意吟吟地介绍说:“我男朋友萧亮,沐沐,你们见过的。” 许沐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看苏禾那高兴劲,到底没说出来,淡淡的‘嗯’了声,重新坐了下来。 苏禾拉着萧亮坐下,本想叫服务员再加副碗筷,萧亮阻止说自己已经在饭局上吃饱了,只是今天一天没看见她,听到她跟朋友出来,所以才想着过来一起见见。 他这话说的得体又贴心,哄得苏禾心里乐成了花,脸上幸福的笑跟恋爱中的小女人没两样。 许沐看她那样,心里更担忧和矛盾了。 后来结了帐,萧亮因为喝了酒,来的时候是让司机送过来的,自己没开车,他就跟许沐在路边等,苏禾去停车场开车了。 萧亮摸出烟叼在嘴里,点燃,侧目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沐,阴阳怪气地说:“听说前阵子陆景琛那小子为了你差点连命都没了?怎么着,心软了,又跟他在一起了?” 许沐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有什么不痛快,想冲着谁来,直接点,别拐弯抹角地牵连上其他人。” “其他人?”萧亮饶有兴味地笑了:“你是说苏禾?” 许沐没说话。 萧亮吸了口烟,笑得嚣张:“你要真有能耐,就自个儿去说服她跟我分手啊。不过我还是奉劝你,有这心思,还是抓紧时间跟那小子多腻歪腻歪,别瞎操心这些跟你无关的事。” “相信我,真正的惊喜,都在后边等着你呐。” —— 陆景琛这顿应酬的饭吃了很久,对方实在太热情,他推脱不了,吃完饭之后还被拉着去了趟会所,被灌了几杯酒,到后来实在不想再继续待下去,签了合同,借口家里边有事,就让司机开车把他送回来了。 上了楼,他径直进了许沐的家门,摸着黑上楼,进了许沐的卧室,凭着直觉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去,带着满身的酒气从背后贴上去把熟睡的人抱在怀里,火热的吻接二连三落在她洁白光滑的脖子后边。 许沐今晚心里边装着事,回来想了好久,最后吃了药才堪堪睡下,没睡太熟,被他这么一搞,顿时就醒了,被子里突然钻进来一个人,虽然很快反应过来他是谁,但冷不丁也被吓了一跳。 她躲开他的亲吻,动了下身子把床头的壁灯打开,扭头去看身后的人。 陆景琛身上西装没脱,就这么半躺在床上,搂住她的腰,冲她暧昧的笑。 许沐捏住鼻子去推他,满脸嫌弃:“你这是喝了多少酒?这味儿熏死人了。” 陆景琛搂着她不依不饶,‘嘿嘿’地笑:“没多少,就两三杯而已。” 许沐哪里信,推着他的肩膀要把人推下床去:“你赶紧地起来,先去洗澡。” 陆景琛说醉不醉,手上那劲大得吓人,翻身坐起来时把她一拉,也给捞了起来,笑容痞气又流氓:“你陪我,一起洗。” 许沐一声‘不要’还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人已被他拉着一块进了浴室。 陆景琛搂着她按在自己怀里,长腿一伸把门给踢上。提溜着人来到花洒下面,连衣服也没脱,直接打开水。 温水从头顶浇下来,浴室里热气腾腾。 陆景琛在水流下吻她,手也不老实的上下抚摸,她就穿着真丝的白色睡衣,很快就被他脱得一干二净。 两人在□□上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 许沐被他撩拨得感觉来了,也开始不管不顾地回吻他,手搭在他腰间,熟练的解开他的皮带扣,一双柔软的小手摸上他的背脊,轻易就让他有了更大的反应。 两人的身体都是滚烫的。 陆景琛睁开眼看她,两人目光对上,谁也不肯认输,谁都不愿妥协。 都是要强的主。 陆景琛顽劣勾起唇角,没着急进去,势必要让她先叫出声。 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肚脐往下,两根手指探进去,找到那敏感的一点,肆意揉/捏、轻/抚、打/转,感受那处的湿润,看着她动情的妩/媚。 许沐受不住如此激烈的挑/逗,腿都有点站不稳,手紧紧抓住他结实的手臂,靠在他胸前,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陆景琛再不克制,把她翻过来压在洗手台上,抬起她一条腿,又狠又准地冲了进去。 一场淋漓尽致的运动。 完事后,陆景琛用浴巾把她包住,走了出去。 他把她放在床上,又折回浴室拿了吹风机。 他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插/好电源线,手指插/进她柔顺湿润的发丝,轻声说:“给你吹头发?” 许沐被他折腾得没有力气了,柔软无骨地靠在他胸前,手抱住他的腰,闷闷地‘嗯’了声,闭着眼没说话。 吹风机发出‘嗡嗡’的细微响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倒不显得突兀,反而增添了一分家的温情。 头发吹完,陆景琛也躺回了床上,拉高被子盖住腰身,一扭头,发现放在床头柜上没收起来的白色药瓶,眉心一拧,伸手捞过来,问:“这是什么药?” 许沐掀起眼皮看了眼,表情平静:“就普通的感冒药。” 陆景琛拿到跟前把标签认认真真的看了个遍,又拧开来闻了闻,有点儿不确定:“真是感冒药?”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云淡风轻的语气,好像真是他太过于神经敏感了。 陆景琛把药瓶放回去,重新搂住她,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冒了怎么不跟我说?有没有发烧?喉咙难不难受?” 许沐闭着眼,把头埋在他胸前,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没事了,就一点小咳嗽而已。” 的确没有发烧。 陆景琛这才放下心来,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声音温柔:“如果难受就跟我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许沐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再睁开眼时,目光有些飘忽。 陆景琛看出她有心事,“怎么了?有心事?” 许沐抬眸看了他一眼,踌躇几秒,还是问了:“你跟萧亮那人,熟吗?” 陆景琛神色一凛,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脸上夹杂着惊讶和愤怒的情绪:“你怎么认识萧亮?” 许沐折中回答:“他是苏禾的男朋友,见过几次。” 陆景琛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当初萧亮找上她时说的那番话,许沐就猜到,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过节,至于究竟是什么,关于哪方面,她没能想明白,但唯一确定的一点是,这道坎至今还存留在两人心底。 陆景琛显然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答案,神色复杂,目光冰冷:“我跟他不熟,但你记得提醒苏禾,防着点他,萧亮这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许沐沉默地看着他。 陆景琛深知瞒不过她,实际上他也没想瞒她,叹了口气,摸着她的脑袋问:“真想知道我跟他是啥关系?” “你想说吗?” 陆景琛搂着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右手曾经受过重伤,不能长时间拿笔那事吗?” “就是因为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过了一天竟然也会被锁? 我就试试这章还会不会。 我简直……对所谓的专审无力吐槽了。 第48章 萧亮跟陆景琛的相识,那是绝对的发生在现实中的一场戏剧。 萧亮是在国内读完大学被家里送到国外深造, 打算喝点洋墨水回去好继承家业, 就读的学校正好就在陆景琛的建筑美术学院隔壁。 萧亮那人从小被家里惯得没法没天,性格阴损, 做人张扬得跟个小太爷一样, 喜欢拉帮结派,搞得跟黑社会似的,到了国外,依然是这副德行。 那阵子他跟同学到美术学院来闲逛, 对建筑系一个中国留学生妹子一见钟情,那女生长得跟现实版的小龙女似的, 穿衣打扮总透着股温柔的仙女气质,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笑起来不说颠倒众生,倾城倾国的程度也差不多了。 萧亮当时对人家那叫一个痴迷,愣生生收起那副纨绔公子哥的作风, 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 每天送花,送钻戒, 开跑车来接, 阵势隆重得吓人。 可惜的是,那妹子一直对他无动于衷,看见他从来都是绕道走,拒绝也是毫不留情的。 萧亮就捉摸不透了, 论相貌,他也算个帅哥,论诚心,他做的那可比以前追女生用心多了,论家世,他这鲜花跑车钻戒的一样样拿,那家底,还看不出来吗?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低调的一个人来到学校,想尝试着用最简单的方式约她出去吃个饭,结果就撞见她主动跟建筑系的陆景琛表白,被拒绝之后,还是很乖顺地跟在他身后。 萧亮心里那叫一个火大,打量了一下陆景琛,愣是没觉得这小子有哪方面比自己好。后来他再去找那女生,被无情拒绝后,恼羞成怒,就把那天看见的事拿出来嘲讽她,说她贱,别人不喜欢她还上赶着贴上去。 女生气得浑身发抖,忍着眼泪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萧亮从小到大哪能受得过这种气啊,当下就把这怒火迁到了陆景琛身上。 恰好陆景琛跟winky他们认识了一年多,平时空闲,心烦的时候也跟着一块赛车玩。 那天他们正好又要去赛车,萧亮便带着兄弟去砸场子,闹到最后,说是要以一场赛车定胜负。 要陆景琛赢了,他萧亮不仅赔偿这些损失,还答应挂着牌子□□,上边写着‘我萧亮不是人’。但如果他赢了,陆景琛就得跪下来,任他打骂。 萧亮那人嚣张得很,比赛开始前,他还朝陆景琛比了个中指,表情轻蔑,仿佛势在必得。 然而他低估了陆景琛的实力,他虽然不是职业赛车手,但因为经常跟winky他们一起,学到的东西很多,平时有业余的比赛也会参加,并且成绩不错。 萧亮输了赌注,不止在所有人面前失了面子,加上周围的人全都为陆景琛欢呼,恨得牙痒痒,当晚,就找了帮人在半路将聚完餐的陆景琛还有winky那一堆人拦住,二话不说,抡起手里的铁棍就直接招呼上去了。 那晚的一场激战,winky那一堆人被俱乐部严令禁赛半年,陆景琛的右手被萧亮打到骨折,而萧亮也没占到便宜,被陆景琛打得左耳失聪。 也是那晚,陆景琛因为跟萧亮打架斗殴,没听到手机响,错过了当晚刚到m国来旅游,打电话给他想叫他来接自己的陆锦晞。 直到第二天早上在医院醒来,接到当地警局打来的电话,问他跟陆锦晞是什么关系,得到回答后,那边很严肃地通知他,昨晚九点多在高架上发生了一场重大车祸,一辆面包车和一辆出租车迎面相撞,车里的人当场死亡。 而那辆出租车里坐着的,就是一个名叫陆锦晞的中国籍女子。 警方在她的手机里翻到最新的通话记录,发现她在临死前拨出的十几个电话,都是打给陆景琛的。 陆景琛麻木的维持握着手机的姿势,眼睛盯着天花板,霎时间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第46节 那时的陆锦晞才刚高中毕业,正处于十八岁的花季岁月,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送给她一个隆重的成年礼,她就这样香消玉殒,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直到后来陆景琛才知道,陆锦晞那趟之所以来的如此匆忙,没有提前跟他说,是因为这本就是陆怀承临时起意做的决定。 那阵子公司出了很多问题,几个工程都出了故障,在商场上树立了很多敌人,有人扬言要找他报仇,还寄偷拍的陆锦晞跟江暖逛街的照片给他。 陆怀承担心极了,当天下午就给她订了去m国的机票,说是她毕业了,让她去陆景琛那儿玩玩。 陆锦晞正好跟陆景琛许久没见,很想他,也没起疑心,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直接上了飞机。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躲过了这一劫,却没能逃过那一劫。 后来陆景琛去警局认尸体,法医掀开那条白布,看到身体僵硬冰冷,双目紧闭的陆锦晞后,情绪终于爆发,左手一拳砸在墙上,盖住脸,痛苦呜咽。 往日里的记忆一遍遍在眼前回放,恍若一切都还是昨天。 陆锦晞刚出生时,他七岁,看着护士手里,脸上皱巴巴的小宝宝,心底一阵奇妙,原来这就是他的妹妹。 后来她一岁半时,林思柔带着她来s市,明明两兄妹很少见面,可刚牙牙学语的陆锦晞却很热情的朝陆景琛伸出手,呀呀叫着‘锅锅抱’。 之后陆景琛初中毕业,被陆怀承接回家,两兄妹接触更多,陆锦晞对他这个哥哥更是依赖到不行。他走哪都要跟着,而且很懂事,经常有什么宝贝玩具和吃的,都会第一时间分享给他。 那只老旧的打火机,就是陆景琛二十岁生日时,陆锦晞用自己存的零花钱送给他的礼物,是当时最流行的牌子。 她来美国前,还跟陆景琛视过频,那时高考录取通知书刚下来,她也考到了q大,学的摄影专业。 她说,哥,我下个月想去云南,还有西藏。 我喜欢那儿的景色,想去那边玩,以后等我上大学了,还想去西藏支教,我看过新闻,那儿的孩子生活特别艰苦,我心里好难过,很想为他们做一点事。 她心地那么好,性格温柔,不仅装着身边的人,更对这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事物和人怀揣着美好的善意。 可是这一切,她都没有机会去实现了。 回国办完陆锦晞的丧礼后,陆景琛突然就消失了。 其实那两年他哪儿都没去,就带着一个相机,把云南走了个遍,最后停驻在西藏,在那儿的一所学校当起了义务教师。 他心里有愧,陆锦晞没能完成的心愿,他来帮她完成,同时,也是在为自己赎罪。 所以后来知道陆怀承身体不好,他才会心软,答应陆怀承进了公司。 陆锦晞的心里,永远是把陆怀承和他陆景琛放在第一位,她曾经许过愿,说希望这辈子,爸爸、哥哥,还有她,能够永远在一起,幸福美满的生活下去。 江暖和陆锦晞关系好,性格爱好八分相似,亲密得就跟两姐妹似的。陆锦晞离世后,陆景琛因着她的关系,对江暖也越加关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把对陆锦晞的遗憾,转嫁到了江暖身上。 —— 隔天,陆景琛带她去了郊区的墓园。 阴天,微风吹拂。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张青春洋溢,朝气蓬勃的笑脸。 和陆景琛长得很像。 他把许沐拉到身边,看着墓碑上的人,柔声开口:“晞晞,哥来看你了。 这是你嫂子,许沐。 你以前不总说,好奇我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还说担心我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成天囔囔着希望我给你找个嫂子吗? 今天我带她来看你了,我们很好,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 爸也很好,晞晞,你在那边可以放心了。” 许沐安静地跟照片中微笑的人对视,目光悠远,什么都没说,良久,才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陆锦晞,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请保佑你哥今后一生平安顺遂。 也请保佑我,早日找到最直接的证据,证明我爸当年的死,其实跟你父亲陆怀承——并无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看情况吧。 最近好累,码字码的整个人精神都快崩溃了。 容我歇歇吧。 微博开了个粉丝群,想跟我聊天唠嗑的,可以加进去玩。 第49章 许沐还是去找了苏禾一趟,不为别的, 就为她跟萧亮这档子事。 她相信苏禾不是傻瓜, 会看不出萧亮对她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假情假意。最令许沐没办法理解的, 是苏禾心底喜欢的明明是周恪, 可她为什么愿意跟萧亮这个,她不爱,也不爱她的男人在一块呢? 苏禾见许沐来找自己本来很开心,可当她问起萧亮, 笑容立刻就淡了,态度很规避:“我是真心实意跟萧亮在一块的, 他也是一样,沐沐,我跟他之间的事,你以后就不要管了。” 许沐脸色也很不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不管?” 苏禾本性是个怎么样的人许沐很清楚, 可她就是怕苏禾一时糊涂, 被萧亮和眼前的事物糊了视线,走上了令自己今后后悔的道路。 她劝苏禾:“萧亮那人真不是你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你不了解他。” 苏禾语气不善:“我不了解他难道你了解?” 许沐:“我不了解, 可是陆景琛了解。” “萧亮跟陆景琛认识,陆景琛前些天跟我说过他们之间的一些事,萧亮那人真的——苏禾,别再跟他一起了, 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陆景琛?”苏禾冷笑,“他说的就一定全是真的?不见得吧。” 许沐表情很严肃:“我相信陆景琛的人品,他绝对不会做故意抹黑其他人名誉的事。萧亮背后的水太深,你真的要慎重考虑。” “你相信陆景琛的人品,我相信萧亮的人品,这两者之间一点都不矛盾。”她目光定定地看着许沐,“你说萧亮背后水深,不就因为他是富二代,萧家长子吗?那你自己呢?陆景琛还不一样也是富二代,你现在不还是跟他复合了?” “苏禾!”许沐完全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苏禾嘴里说出来的。 “许沐,你一直坚持着要劝我跟萧亮分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其实是因为嫉妒和不甘,你觉得我没你好,身份低,配不上他们这种富二代家世的人?” 她这话就跟一道惊雷似的直愣愣把许沐劈得呆了,怔仲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笑得无力又悲凉:“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苏禾自知刚才那话确实说得过分了,垂下眼睛盯着脚尖,没说话。 许沐收拾好情绪,也不再顾忌什么,心里想什么就说了出来:“我跟苏阿姨希望你找男朋友,是希望你找个爱你,你也爱的人。可是苏禾,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萧亮吗?” 苏禾动动嘴唇,想辩解,“我”了半天,可后面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沐哪能看不出她那点心思啊,毫不客气地就拆穿了她:“说不出口是不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爱他。” 苏禾不知是被她哪句话戳到了痛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我哪里不爱他?许沐,我拜托你,别再用你那自以为是的想法去揣测别人的心思行吗?” “你爱他。”许沐冷笑:“那周恪呢?” “什么?”苏禾表情僵住,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和被识破心思的恼羞成怒:“你没事突然提周恪干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沐也不想再憋着了,“因为你喜欢他,喜欢周恪。” “你……” “你被炒鱿鱼那天晚上喝醉了,我给你盖被子时听到你自己说的。” 苏禾脸色发白,许沐又补充了一句:“周恪他不知道。” 她这才舒了口气,想到什么,笑容悲哀:“所以第二天你在医院跟我说要我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是因为你知道了这件事。” 许沐点头。 “你既然喜欢周恪,为什么不努力去争取,反而要违背自己的内心跟萧亮在一起?苏禾,你变了。” 苏禾捂住脸,声音里满是无奈:“因为周恪喜欢的人——是你啊。” 许沐默了一默,心底不知是什么感觉。 原来这事连苏禾都在很早之前就看出来了,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在乎。 “我已经跟周恪明明白白讲清楚了,我跟他绝对不可能。”她劝苏禾:“苏禾,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只要你真的用了心去努力,至少,自己不会后悔。” 苏禾把脸埋在掌心,压着嗓子低声痛苦呜咽,什么都不说,只一直用力摇头,嘴里喃喃着——“没用的……来不及了……” 当时的许沐不知道她这话背后的真正意思,只以为她是觉得已经错过了追周恪的最佳时机,一直安慰她来得及,一切都不晚。 直到后来很久,她才知道,原来这事——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 九月二十三号,秋分。 陆景琛二十九岁生日。 趁着这个好日子,程嘉阳那伙人说什么也要组个局,一来当给兄弟他庆祝生辰,二来,他刚经历过一生死大关,这局也当是给他压惊的。 晚上七点,陆景琛准时带着许沐到了包厢。 今儿个来的都是高中那会跟陆景琛他们玩得熟的一堆人,自高中毕业后,大家去的地儿不同,虽然很少见面,但联系依然在。加之后来出了陆锦晞那事,大家都知道他有多疼那个宝贝妹妹,这事对陆景琛打击不是一般的大,他走了之后,所有人都是一阵唏嘘感叹。 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家世背景都差不太多,虽然表面上有着富家子弟的心高气傲,但实际都是很讲义气的硬汉。陆景琛年龄比他们都小,大家相处时,心底早就把他当成自个的弟弟来对待了。 这不,听说他现在放下了过去的事,不仅跟家里那老头子处得不错,还找了个既漂亮又有气质的女朋友,怎么说都想见见这个弟妹。 许沐今儿知道要见他的老朋友,而且又是他生日,就选了件既不张扬隆重,也不失高雅的黑色露肩及膝长裙,脚下蹬着一双十五厘米的高跟鞋,配上那一脸的高贵冷艳,怎么看怎么美。 陆景琛揽着她的肩站门口,给屋里人正式介绍:“我女朋友,许沐。” 许沐大方微笑:“你们好。” 这屋里除了程嘉阳,林娴还有江暖,其他都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气氛很热闹,几个性格粗条厚脸皮的男人争先恐后跑过来跟许沐自我介绍。 “弟妹叫许沐是吧?我叫徐航,跟景琛是高中同学,幸会幸会。” 说完,一拳不轻不重地又招呼到了陆景琛肩上,语气不满:“你这小子真不够意思,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弟妹这么久了都不带出来给大伙瞧瞧,藏着掖着这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咋地?” 另一个勾着徐航肩膀说:“行了,今儿个景琛生日,他最大,而且弟妹也在呢,你有啥话留着以后再说,要把咱弟妹吓跑了,你给赔?” “就是。你丫还坐着,快起开给寿星跟弟妹让个座。” 两人毫不意外被推着坐到了饭桌的最主位。 第47节 有人好奇两人是怎么认识和走到一块的。 陆景琛很坦白,“是我先喜欢她,追她的。” 这个消息真劲爆了。 要想当初读书那阵子,陆景琛凭借着天才少年的头脑和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不知俘获了多少单纯的少女心,从来都只见他被人告白被人追,还没想过原来他也会主动追其他女人。 于是趁着还没上菜的间隙,八卦小能手徐航硬追着陆景琛跟大家伙讲其中的细节。 陆景琛没隐瞒,但全程绝口不提两人中间闹别扭分手那档子事。 江暖就坐在许沐左边,他们讲话时,许沐就往她那方向看了眼。 江暖始终一脸平静,甚至听到好笑的地方也会跟着大家伙哈哈大笑,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都没有。 许沐悄悄松了口气。 跟陆景琛在一起这事,她心底觉得最愧疚的,就是江暖。 但正如江暖当初自己所说,她知道陆景琛不喜欢自己,也知道两人之间从来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有一天他终会找到一个自己深爱的人。一直没有放下,那是因为他是自己情窦初开那会第一个喜欢上的人,这些年,她享受的只是心底有这样一个执念存在的感觉。 而另外一件很意外的事,是林娴和程嘉阳。 从进门开始,许沐就发现这两人一直手牵着手,没有松开过。两个人偶尔眼神交流,那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深情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青梅竹马的爱情。 真令人羡慕。 许沐弯了弯唇角,想起很久之前她还为林娴跟陆景琛之间那层‘不明不白’的关系而心底郁结,现在想来,倒真是应了那句“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是负的”。 之后吃了饭,大家又囔囔着要再去bar组个局,一伙人几年没聚在一起,都是成年人,有家有事业,这一忙起来要找到个大家都用空的日子,是真难得。 陆景琛扭头看许沐,用眼神问她‘去不’? 许沐话还没说出口,徐航就囔囔开了。 “嘛呢嘛呢?这蛋糕都还没吃,就想走?哥几个可不答应啊。”说完,又转头看许沐,换了副语气和表情,笑得跟花儿似的:“弟妹呐,你看咱们都是第一次见面是不,以后要再聚一块也不知又是何年何月,咱们,一起玩会呗?就唱唱歌喝喝酒打打牌,其他不好的咱都不碰,都大好青年,你说是不?” 许沐咧咧嘴,被他逗乐,应得痛快:“去吧。” 成勒,既然媳妇都同意了,那就搞起呗。 —— 进了包厢,几个女的一窝蜂跑到点歌台那去唱歌了,他们几个大男人就围成一桌,打起了牌。 许沐最开始坐在旁边看,她不会,但人聪明,加上陆景琛一边打,还会一边给她讲解,渐渐的,也摸索出了一些规律。 陆景琛跟程嘉阳这两人手气好,而且脑袋瓜灵泛,几局下来,面前桌子堆满了钱。 徐航这人会打算盘,手头这局完了,立刻招呼道:“景琛你让弟妹玩会,还有嘉阳,快让你媳妇上场。” 林娴跟他们也都是老朋友了,一眼就看出了这人的心思,笑着说:“怎么着?让我们两个新手上场,是输怕了?” 徐航嘴硬,不承认。 陆景琛倒是痛快,他怕许沐坐一旁无聊,便附耳跟她讲了两句,两人换了座位。 林娴也就是嘴上说说,本来打牌就是娱乐,没真计较那点小钱。 但是让徐航没想到的是,许沐虽然是新手,可是她手气好,每次抓的牌都特别好,后来打了几场,也渐渐上道,打的牌让旁边看的人都止不住说绝。 徐航一脸苦瓜相:“弟妹,你是不是在哄我们?你牌打这么溜,真是新手?不是故意联合景琛那小子来坑我们的吧?” 许沐还没搭话,旁边的陆景琛直接一脚招呼过去了:“瞎说啥?就这么点玩意你觉得我俩犯得着故意坑你吗嘛?” 话虽如此,可徐航还是不相信。 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程嘉阳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会儿还跟着上去浇了把油,拍着徐航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他:“实话告儿你吧,你们的许沐弟妹,跟陆景琛那丫一样是个学霸,十六岁就上了q大建筑系。你认清现实吧,不是玩得久不久的问题,是这。”他指了下脑子:“人智商直接碾压你了。” 我x! 众人一阵惊叹。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两都是智商超群的人,以后要生个孩子出来,那不得逆天了? 不得了不得了。 —— 等到徐航口袋里剩下的那一沓钱也输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服务员过来敲门送蛋糕。 这蛋糕是他们几个有心让蛋糕店给特地定制的,三层高,做工精致,上边又是奶油又是蜡烛。 陆景琛跟许沐被大家伙推到蛋糕车跟前,有人关了灯,带头唱起了生日歌。 自从林思柔离开以后,陆景琛就没过过这么正式的生日。 这感受就跟当初在香格里拉,他们给许沐过生日时许沐的感触。 生日歌唱完,徐航起哄:“快许愿,许愿。” 陆景琛闭上眼睛,停了几秒,扭头温柔地望向许沐:“跟我一块吹?” 蜡烛被吹灭,灯光亮起。 陆景琛切蛋糕,有人在旁边嘀咕:“猜猜,这丫的许了啥愿望?” 徐航笑:“还能有啥?早日把咱这貌美如花的弟妹娶回家,生个小陆陆出来呗。” “那看来我得早点准备份子钱,免得到时候又被这丫给虐得个猝不及防。” 这群人看上去一个个都快三十几岁,实际上疯起来也没法没天了,手里抓着奶油,看谁近就朝谁脸上抹。 陆景琛是寿星,免不了被大家围攻。 许沐因为肚子痛中途去了趟洗手间,所以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她从洗手间出来,因为刚过来时没特意记路线,这会儿就凭着感觉往回走,到了包厢门口。 一推门,看见一屋子躺沙发上,脸上表情醉生梦死,眼神涣散的人,就知道——自己走错地儿了。 包厢里正放着劲爆的音乐,有人站在屏幕面前跟着节奏拼了命似的摇头扭臀,整个人亢奋到了极点。 有人看见门口的许沐,表情一下变得警惕阴狠,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找谁?” 许沐心跳很快,面上倒装得格外淡定,“对不起,我走错包厢了。” 说完,人立刻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最后一秒,她状似无意地往里头扫了眼,最后跟里头一女生视线对上。 电石火光之间,她们都认出了彼此。 里头那个也磕了药,但意识没有完全丧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 周昕语。 第50章 许沐回到包厢,一行人已经闹完了, 包厢里状况惨烈。 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 今晚的局正式散场了。 陆景琛喝了酒不能开车,他把车钥匙扔给许沐时, 她还一愣一愣的:“干啥?” 陆景琛舔着嘴角, 笑得邪气:“我喝酒了,不能开车,你来。” “我?” 陆景琛点头,见她反应激烈, 上来打量了她一番,眼神玩味:“怎么着——难不成, 你不会?” 许沐捏着钥匙有些讷讷,她倒不是不会开,只是这驾照她拿几年了,从来都没有真正开车在路上走过,简单来说, 就是理论忘得差不多, 实际操作经验也没有的那种人。 但眼下没办法,最后还是接受现实, 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陆景琛瞧她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忍不住笑了笑,坐进副驾驶,捏着她的手宽慰:“慢慢开,不着急。” 这一慢。 还真是慢。 陆景琛转头看向窗外, 憋不住笑出了声。 许沐恶狠狠瞪他:“再笑我就把你扔着大马路上不管了。” 陆景琛紧闭着嘴,做了个贴胶带的手势,可眼角分明有因为憋笑而流出来的眼泪。 这个人真是…… 太可恶了。 过了会,陆景琛的手机响了。 是陆怀承打来的电话,问他现在在哪,还说今儿个是他生日,他让家里保姆阿姨给做了碗长寿面,想让他带着许沐过来一趟,吃个面。 陆景琛下意识去看许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他公开身份后,许沐对他父亲的态度一直很奇怪。 许沐察觉到他的视线,艰难的分出心思问他:“看我干嘛?”说着,抬起下巴指了指他还没挂断的手机:“谁的电话?” 陆景琛默了一默,把手机拿开,回她:“是我爸。他叫我俩回家,说给我做了长寿面。” 他说这话时一直注意着许沐的表情,生怕她流露出一丁点厌恶的情绪。 谁知许沐只是很平静的‘哦’了声,然后问他:“那应该怎么走?” 这意思,不就是答应去了吗? 陆景琛放下心,伸手给她指路:“前头那个路口右转。”然后对着电话说了句‘好,马上到’,就挂了。 他心里开心呐,望着许沐认真开车的侧脸,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许沐正注意后视镜呢,冷不丁被这人占了便宜,吓得手发抖,“你神经病呀,我开着车呢,别在这瞎闹。” 陆景琛笑容暧昧:“嗯,你开车,我上车。” 许沐反应过来,忍不住板起脸白了他一眼:“麻烦你给我滚一边自己玩去,别再打扰我开车,成吗?” 其实许沐心思很简单,她心里再对陆怀承膈应,但既然已经决心,在一切都还没有真正水落石出时,不要对陆怀承持有偏激的偏见。而且在知道陆景琛他家以前的事后,她也能理解他们俩父子之间的关系。 第48节 站在道德的角度来讲,她实在没办法生生破坏一个父亲想给自己儿子简单庆祝生日的愿望。 很快就到了陆宅。 许沐站在外头,心里头还是很排斥要平静面对陆怀承这件事。 陆景琛见她愣在原地不动,走回来抱住她,什么都没问,只说:“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许沐深吸了口气,最后还是摇摇头:“走吧。” 陆怀承身上披着一件开衫大衣坐在沙发上等他们,见两人来了,高兴得不得了,连吩咐保姆倒茶招呼两人。 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陆景琛虽然肚子很饱,但还是把那一大碗长寿面给吃完了。 两人难得来一次,时间又这么晚。 陆怀承怎么都要留他们在这睡一晚。 —— 最后还是留下了。 陆景琛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里头还有他的衣服,都是干净的。 一上楼,陆景琛就开始醉酒耍流氓了。 房间里没开灯,许沐前脚刚走进去,后面的人跟上来,一脚踢上门,伸手捞过她把人摁在墙上,一手垫在她后脑勺,低头一边吻她,一边粗暴的拉开她裙子侧边的拉链,火热的手掌探进去,握住她纤细的腰身,来回抚摸。 他靠在她耳边,一边亲着她红润的耳垂,一边压低声音诱哄:“我生日礼物呢?” “在包里。”她推着他的肩膀,“你先松开,我拿给你。” 陆景琛压着她不让动,脸上笑容又痞又邪:“不急,等会儿再拿。” 他伸手捏住她胸前两团,放肆揉捏,动作很慢,折磨得许沐双腿发软,差点就站不住了。 陆景琛心满意足地在她胸前咬了一口,抱着人丢到床上,没等她起身,人又跟着欺身压了上去。 他今晚喝了酒,脑子烧得意识混沌,看着身下眼波流转,面色绯红的女人,藏在骨子里的男人野性和欲望一下被释放,抓住她的脚踝,三下五除二把人剥了个精光,磨了几下,感受到那处的湿润,便一鼓作气地冲了进去。 他顶得又重又快,饶是已经有过很多次的许沐也架不住他这般冲撞,忍不住趴在他肩膀上小声啜泣起来。 陆景琛捏住她的下巴,动作怜惜地吻掉她的眼泪,下边依旧在不慢不快地顶弄。 最后关头,他把人翻过来,手和她十指相扣,一边在她耳边说着‘我爱你’,然后释放了自己,填满了她的肚子。 完事后,他把她搂在怀里,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捏着她的左手中指,好像在丈量着什么。 许沐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加上这人身上又是酒气又是汗味,难闻到不行,忍不住拿脚踹他:“赶紧去洗澡,身上臭死了。” 陆景琛恶劣的笑,亲了亲她说:“不一起?” 这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真以为她不知道? 许沐直接一巴掌招呼过去:“滚。” 陆景琛最后再确认了一边手里的事,然后利落翻身起床:“我去洗了。” 他走后,许沐躺了会,刚才被他折磨得喊得声音都哑了,喉咙这会儿又干又痛。 她掀开被子起来,自己刚才的衣服已经被他扯得完全穿不了了,索性就在他衣柜里找了件衬衫穿着,她瘦,穿进去就跟小时候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似的,袖子很长,下摆堪堪遮住膝盖。 这会儿大家都去睡了,许沐开门出去,循着印象走到一楼倒了杯水,再上楼,却突然不知道哪间房才是陆景琛的卧室了。 没办法,她只好凭着直觉停在一间房门口,推开门,一看,才发现,这应该是陆景琛的书房。 她本来是打算关上门再继续找的,但鬼使神差地,控制不住脚步,走了进去,打开灯,一看,书架上摆满了他参加各种比赛获得的奖杯和证书。 这书房他很久没用,里头干干净净,窗户旁还放着个画架,被白布给盖住了。许沐循着书架上的证书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奖杯的面前。 那是12年普利兹克建筑奖的奖杯,奖杯上的署名是——lvin。 建筑界的亚洲神话,她的偶像,lvin。 许沐一直记得,lvin就是在12年参加此次比赛获得这个奖杯后,隔年,就传出了退圈的传言。 13年lvin无故退圈。 13年,陆景琛跟萧亮打架斗殴,右手受到重伤,之后,就消失去了云南和西藏。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巧合。 而在那个奖杯旁边,还放着一个画框,里边被精心框裱起来的是一幅参赛作品,署名是——许沐。 她记得,那是她出国后第一次尝试参加金块奖,结果作品刚交上去没多久,就接到国内的电话,说许奶奶去世了,她当下赶了回去,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评委那边联系不上她,最后只好把她的参赛资格给取消了。 而这场比赛最后也不了了之,结果怎样她也不记得了。 许沐捂住嘴,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架前,眼泪都快冒了出来。 —— 陆景琛洗完澡出来,正擦着头发,一看床上,被子乱糟糟摆在床中央,人不见了。 他眉心一拧,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转身打开门,一看,对面书房正亮着灯。 许沐站在书架前,背对着他,手里抱着一个水杯,眼睛盯着上头的一个奖杯。 陆景琛心下了然,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轻声问:“怎么跑这儿来了?” 许沐人没动,低垂下眼帘看着他的右手,因为洗澡他把表给取了下来,那儿的一道疤痕赫然映入视线。 她伸手覆上那道伤痕,颤抖着声音叫他:“陆景琛……”话音落地,眼泪跟着掉了下来,一滴滴掉在他的手臂上,滚烫又灼热。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她在自己面前掉眼泪,说不惊讶不慌张是假的。 陆景琛把她转过来,怜惜地擦掉她的眼泪,声音低柔:“哭什么?别哭了,嗯?” 许沐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脸埋在他颈间,不说话,眼泪直流。 或许这世上真有命中注定这一说。 高三毕业那年他认识11岁的许沐,原以为这只是生命中的一小段插曲,结果在q大百年校庆那年,又让他见到了她,两人不仅师从同一人,更让他意外得知,她的偶像竟然就是自己。那时因为时间匆忙,他没有当面去找她,只私下拜托沈老好好栽培她,别埋没了一个人才。 他期待她成才,期待将来的某日,她也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到极高的位置,到那时再见,或许才是最合适的。 可他终究没能等到那天。 手刚受伤那段时间,很多朋友都来看他。金块奖比赛的评委之一曾当过他一段时间的导师,他来看他时,就说起了前阵子比赛中的事情,感叹一个叫许沐的中国籍女大学生的作品本可以得奖,但因为联系不上人,中途被取消参赛资格,很可惜。 陆景琛不确定地问了句,您说她叫什么?许沐? 对方点头。 后来他请求那位评委,问他能不能把许沐的参赛作品带给他看一看,这一看,就确定无疑了。 真是她。 那一刻,他心底不知是遗憾还是激动。 作为一个建筑师,手是最宝贵的灵魂,可他现在右手废了,就等于几乎和梦想也背道而驰了。 莫大的悲哀。 也许是一种变态的想法,可当时的他的确有一种——把对梦想的希望寄托在许沐身上,让她代替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因为有她,才让他感觉自己还跟建筑这一行依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许沐趴在他胸前,哭得直摇头:“不止……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呢? 她不愿再说。 第51章 两人正式进入同居的日子了。 以前一周只有三四晚一起过夜,后来陆景琛嫌麻烦, 索性就让她把衣服这些都给搬了过来, 带着糖糖一块入住,对面闲置着, 偶尔过去打扫一下。 陆景琛本想让她直接退租, 可许沐说什么都不肯,嘴上说是合同已经签了,要强行退租就是违约,还说要哪天两人吵架, 她不高兴了,房子退掉她不就没地儿可去了? 陆景琛掐她的腰, 语气故作凶狠:“敢情你心里一直惦记着要跟我吵架呢,嗯哼?” 许沐最怕被挠痒,偏生这人力气大,躲不开,挠得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最后只好缴械投降, 咬着他的肩膀口齿不清地说我错了。 虽然这茬算是过了,可陆景琛心里总觉得, 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周末, 难得休息。 昨儿晚上陆景琛在公司加班,半夜才回。许沐早上醒的时候他还在睡,手紧紧搂着她,侧着头, 睡得很沉。 她撑起头,盯着他的睡颜看。他睡着的时候很像个孩子,眉目间都是柔和,带着让人熨帖的心安,许沐伸出手指,一笔一划临摹着他的眉眼,睡梦中的人似有察觉,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继续睡,嘴里喃喃:“别闹。” 许沐弯着唇无声的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看见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一切静谧祥和,美好得就像这辈子就这样过了,也了无遗憾。 在床上又赖了会,陆景琛还没有醒的意思,许沐悄悄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掀开被子轻声下床。 往日里都是他起早给她做饭,今儿个难得有机会让她也施展一次,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陆景琛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人。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从楼上下来,还没靠近,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他走过去,靠在厨房门口,眯起眼,看着里边背对着自个,穿着小小围裙正一边看食谱一边捣鼓锅铲的人,舌尖舔着嘴角笑了。 许沐正在研究火候该调到什么程度,又看手表,计算时间,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吓得手一抖,食谱差点掉进锅里。 身后那人正把脸埋在她颈窝,亲昵地来回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又热又痒。许沐往后躲了躲,微低头看他:“起了?” 陆景琛含糊的‘嗯’了声,没忍住,吻了下她的后颈,又想把人扭过来亲。她在厨房待了一个多小时,身上倒没点难闻的油烟味,反而香得很,跟那罂粟花似的,让他上瘾,忍不住靠近。 这人刚醒,一大清早就耍流氓,还没刷牙洗脸,下边就苏醒了,还恶意地有一下没一下的顶她。 许沐扭开头一手盖住他凑过来的脸,把人推开,一脸嫌弃:“赶紧地先去刷牙。” 结果这人表面听话,一刷完牙洗完脸,从浴室出来,等她把碗筷摆放好,就抓住她的手腕,手一用力把人捞进怀里,扣住她的下巴,一低头,吻了下去。 非得要亲得她浑身发软,耐不住向他求饶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今天休息,陆景琛早就计划好今天要带她去哪约会,吃完饭,给糖糖碗里装足狗粮,两人就出门了。 谁知一出小区,就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谁? 第49节 周昕语呐! —— 周昕语一张脸肿得老高,两只眼睛红红的,像是刚狠狠哭过,整个人狼狈到不行。一见到许沐从小区里走出,人就发疯似的冲了过去,嘴里骂囔:“许沐,你他/妈是不是真的上辈子跟我有仇?!我都不再跟你闹了,你犯得着要把我往死里送吗?!” 莫名被骂,许沐不仅奇怪,心里头更多的窝火,当下冷了脸,“周昕语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做什么把你往死里逼了?你要脑子有病,去看医生,别来我面前发疯。” “你还给我装!”周昕语气急,扬手就要扇许沐耳光,被陆景琛抓住手腕,狠狠甩开。 “周昕语我警告你,别再对她动手动脚,不然我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周昕语本就心里慌得不行,又气又恼,被陆景琛这么一吼,顿时更委屈了,眼泪直流,盯着许沐的目光又狠又沉:“许沐,你敢说不是你告诉我哥,我……那事吗?他现在知道了,不仅打我,还说要把我送出国,不再管我,让我自力更生。你就是成心的,故意把这事告诉我哥,就是想让他把我送走,不再你面前碍眼是不是?许沐,你心机怎么那么深?” 什么事? 许沐稍微过了下脑子,明白了。 她稍微缓了下脸色,语气依旧很淡:“不是我。”她瞥了周昕语一眼,表情很不耐烦:“我没那工夫管你的事。” 周昕语不信:“不是你还有谁?你不要以为那天晚上我没看到你。你心里一定很高兴是不是,终于抓到我的把柄,可以狠狠报复我了,你会放过这个机会?” 周昕语胡搅蛮缠的功力不是一般的强,许沐不想再跟她就这么无谓的事争执下去,“我说了不是我,就一定不是我说的,随你怎么想。你自己愿意碰上那东西,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无论是谁告诉周恪的,我就劝你一句,如果还想活下去,就趁早听周恪的话,把那玩意给戒了。” “我话就说这么多,剩下你自己去斟酌,别再来烦我。” 许沐说得严肃认真,一点儿也没有说谎心慌的表现,周昕语其实也不是不了解她这人的性格,虽然从小就对她意见颇多,没少陷害她和故意给她找茬,但要真论她这人如何,周昕语知道,她从来都不屑于撒谎骗人。 最开始被周恪知道哦自己嗑药,狠狠扇了一巴掌之后,她承认自己是慌了也怕了,理所当然的想到那晚,许沐走错包厢,离开时,两人那一眼对视。她知道,许沐肯定在那一刻就知道了。她想都没想,就断定是许沐向周恪说的这事,所以才偷跑出来,想当面跟她对峙。 周昕语见她要走,立刻慌神了,一改适才的嚣张模样,拉住许沐的衣袖,一边哭一边求她:“许沐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针对你。我知道这事是我活该,我一定改,你能不能帮我向我哥求一下情,让他别把我送出国。他现在对我失望透顶,要是把我送出国,我肯定受不了,我会疯掉的。许沐,你知道的,我哥一向偏袒你,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考虑,我就不用出国了。 我不是自己愿意碰那东西的,是他们害我的,那玩意真的会上瘾啊,我想戒,可他们总是诱惑我,我受不了了。 许沐,我求你了。 姐,我求求你了。” 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块流,那声音痛彻心扉,仿佛真的知错了。 许沐眉目不动,一根根掰开她抓住自己的手指,蹲下来,跟她平视,目光平静,没有怨也没有乐,“周昕语你听着,咱俩之间,谁也不再欠谁。你别跟我说对不起,也别认错,我跟你,还有周家,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求人,求你爸,求赵婧,求周恪,都行,别来求我。我不会因为你的这番话就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大发慈悲的去周恪那帮你求情,我不是圣母,也不是白莲花,这事,到此为止。” 说完,人已起身,拉上陆景琛,走了。 周昕语蹲在地上,手痛苦地捂住脸,哭得昏天黑地。 后悔呐,可是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 上了车,许沐翻出手机,扭头看陆景琛,没说话。 两人默契十足,陆景琛按下车窗,手搭在方向盘上,用下巴示意她:“打吧。” 周恪接到许沐电话,还是惊喜的。可没说两句,脸就沉了下来,讷讷地对许沐说了句抱歉,要再说什么,被她打断了。 许沐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她应该还没走远,你赶紧去接她吧,好好谈,别再让她越陷越深。” 话虽说的简单,可那意思,周恪是真明白。你别看她表面对那些惹过自己的人如何绝情,真到了关键时刻,其实心底的怨和恨,剩不了多少。她习惯表面装冷漠,其实内心柔软得如同娇/嫩的花蕊。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多年都对她念念不忘,即使她从来对自己都是针锋相对。 电话打完了,两人都没有开口。 许沐默了一会,转头问他:“有没有带烟?” 陆景琛沉默看她,许沐跟他对视,片刻,率先移开视线,轻笑着妥协:“好吧,不抽了。” 陆景琛还是没说话,人靠过去,把她抱怀里,一下接着一下抚着她的后脑勺。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许多话都不需要说出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就能懂得。 就比如此刻。 许沐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没多久,情绪平复,挣开他,眉目带笑:“今天要带我去哪?” 陆景琛亲她一下,故弄玄虚:“待会就知道了。” 他搞得这么神秘,许沐还以为他要带自己去什么他的‘秘密基地’,小时候的男孩子不都这样?一群人这儿跑那儿蹦,发现一好地方,就把它圈起来当自己的秘密基地,平时逃课或者干什么鬼主意的事儿,都来这。 长大后,就开始怀念当初那档子无忧无虑的日子,感慨那时咱多年少轻狂,不怕天不怕地,更不怕岁月的无情摧毁。 可真到了目的地,许沐才知道,原来是自个想多了。 第52章 这儿是b市最有名的江滩,开车过来两个多小时, 加上路上堵车, 到这儿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把车停好,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了午饭, 出来, 手牵着手跟旁边的大学生情侣一样,开始散步。 江滩边上风大,许沐穿着裙子,站在沙子上, 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眼前是宽阔无边的长江,周围全是人, 喧闹得很。 这场景,有点儿像当初在大理洱海。 她压住额前的碎发,忽然有水浪卷了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许沐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陆景琛靠她很近, 抱着她,一步步走过台阶, 把人放在马路边, 指了指旁边高几十米的长江大桥:“上去走走?” 这桥大概是近几年新建的,以前小时候也来过江滩玩,但那时,并没有这座宏伟的大桥。 要上这桥, 得先进底下的小屋,交门票费,再由工作人员带领,从旋转小楼梯走上去,方能到那被四方四正围住的大桥,从上而下观赏长江的美景。 这桥大约长一千六百多米,乍一看有点像情深深雨蒙蒙里头,陆依萍跳桥那段的场景。 两人牵着手一步步走,时间慢慢流逝,快五六点时,陆景琛突然停下,压住她的肩膀转了个身,脸对着外头,指着远处的山峰,让她看。 四周辽阔,太阳慢慢下落,遥远的地平线上,金色的余晖泼洒在长江水面上,一切美得令人惊叹。 是日落。 也是黄昏。 她回头,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瞳,那层光辉映在他眼睛里,亮得吓人。 他缓缓低头,覆上她的唇瓣。 这才是他带她来这的真正目的。 站在长江大桥上,底下是容纳百川的长江,远处是层峦叠起的山峰,看日落黄昏,落霞云归。 我们都知道, 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而我只希望有你,陪我看细水长流。 —— 几天后,新闻媒体报道了警方最近破获的一件关于吸/毒的案子。 引起轰动的原因,是其中的一个吸/毒者,正是周家的小女儿——周昕语。 视频里的她低垂着头,头发衣服凌乱,白皙的胳膊上布满了青青紫紫,整个人意识还有点涣散,大概是感觉到闪光灯,周昕语下意识抬了下头,就那一眼,人突然就被吓得清醒了,脸色苍白,眼里写满了惊慌和恐惧,还有深深的绝望和悔意。 许沐关了视频,没再看下去。 人各有命,自己做的选择,终究怨不得他人。 又几天,许沐接到周恪的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到医院来看一眼赵婧。 怎么回事呢? 前几天周昕语爆出吸/毒被抓之后,周耀生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找各种关系,塞钱拉面子,好不容易把人弄出来,最后听了周恪的话,把人送进了戒毒所去戒毒。 可这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掌上明珠,谁会料到她最后竟然会染上毒/品这一恶习,悲痛之余,就把愤怒和怨气给转嫁到了赵婧身上。 赵婧为什么会跟他,周耀生心里头心知肚明,她这人究竟如何,他也一清二楚,当初之所以会让她坐上‘周太太’这个位子,只是因为赵婧能忍,她对周昕语,对周恪,对周家所有人,都能忍。这一点,让他非常满意。 这些年他在外头也沾花惹草,男人嘛,尤其像他这种成功的商人,哪能真的对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只别人穿过的破鞋,从一而终呢?周昕语这事一发生之后,周耀生就提出要跟她离婚,争吵和打骂,说她在周家混吃混喝这么多年,结果却把他的宝贝女儿给搞成这个样子。说要不是她一点用都没有,不管着周昕语,她哪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赵婧就这样被周耀生直接赶出了周家,没有钱也没有住处。但她也是个要强,精明的女人,跟周耀生其实也早就没了感情。要离婚?可以,但有一点——该分给她的财产,一分不能少。 她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就去找周耀生谈判,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坐的那辆出租车在高架上跟一辆货车相撞,当场受了重伤,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诊断,肋骨断裂穿透肺部,已经没救了,活不久。 周恪赶到医院,赵婧还剩最后一口气,她睁着眼珠盯着周恪,慢慢动着嘴唇,没发出声儿,但周恪看懂了。 她说的是——沐沐。 她想最后再见一面许沐。 许沐握着手机,语气很冷静:“我不会去,周恪,她早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不会原谅她,即使去了,又有何用? 周恪轻声叹息,但也理解她,没再强求,简单说了两句便把电话挂断了。 许沐收起手机,随手拿起一个纸杯,按下饮水机的开关,心思却渐渐飞远。直到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来,帮她把饮水机关掉,继而握住她的手腕把水杯递送到自个嘴边,喝了口,低笑着调侃她:“想得这么入神,莫非是在想我?” 许沐摇了摇头。 兜里的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是周恪发来的微信消息,很简单的三个字——她走了。 陆景琛也看到了,但他没说话,也没问这个‘她’是指谁,发生了什么,只更加用力的搂着她。 许沐垂下眼眸,十几秒后,很冷静的把手机关掉,告诉他:“赵婧死了。” 她的语气平静而无波澜,陆景琛却不自觉喉咙一紧,不知该说什么。 她转过身来,眼睛对上他,眼底隐有茫然:“周恪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她想最后再见我一面,我没去。” 陆景琛瞬间就懂了她剩下那半句还没说出口的话,抬手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口,用脸去蹭她的,一下又一下,声音轻柔:“你做的没错。” 并不是这世上所有的错事都可以被原谅。 她恨赵婧,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婚内出轨,和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自己,对自己残忍的行为,更是因为—— 当年她为了一己私欲,背着许奶奶把老房子卖掉,以至后来地产商过来赶人,许奶奶知道真相后,被气得当场病发,从此倒地不起,再无抢救的余地。 许沐一直以为许奶奶的死是意外,而赵婧其实是在奶奶离开后才把房子卖掉的。 直到前两天,她接到周昕语从戒毒所里打来的电话。 第50节 那天晚上,许沐接连不断的开始做噩梦,几次从梦中惊醒,哭得声嘶力竭,整个人几近崩溃。 她恨赵婧的自私和虚伪,更加自责自己当初答应留在周家的决定。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奶奶跟她早在那个夏天就跟赵婧断绝所有关系和联系,从此再无关联,可就是因为她,因为她留在了周家,所以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悲剧发生。 可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发生过的一切都没法挽回了。 —— 关于周家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似乎很多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走到了尾声。 天气渐渐转凉,衣柜里的短袖和短裙都被收了起来,换上秋季的长袖长衫。 许沐心里惦记着苏阿姨,趁着有空,一个人跑到商场给她买了几套新衣裳,顺带还买了一大堆的补品。她身体不好,出了院之后就一直在家休养,许沐最近忙,都没工夫去看望她。 买完东西,她给苏禾打电话,想叫她一块回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的状态。 许沐想着应该是在忙工作,电话关了机,便自个搭了个出租车,往苏禾老家去了。 谁知一到她家门口,许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门口停着的苏禾那辆新车,车身被泼满了白色的油漆,车头被砸得深陷了进去,车灯都爆了。老旧的门大剌剌敞开,门板被砸得四分五裂,墙上被油漆写了四个大字——欠债还钱! 许沐看得一阵心惊胆颤,提着东西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屋里的状况更加惨烈,家具全都被砸烂了,一片狼藉。苏阿姨坐在沙发上流眼泪,而一向光鲜亮丽,精气神十足的苏禾,头发乱糟糟,人虚脱无力的坐在地板上,一张脸肿的老高,嘴角还渗出了血迹,目光空洞无神。 许沐把东西放地上,走过去蹲在她跟前,撩开她凌乱的头发,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苏禾茫然抬头,一看是她,眼泪立刻流了下来,抱住她怎么都不肯撒手,仿佛要把胸口的怨气都给哭出来。 许沐知道她心里头难过,也不再追问,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很温柔的安慰她。 等到苏禾彻底平静下来,两人哄着苏阿姨上楼,然后一起把楼下的狼藉收拾干净。 收拾好之后,两人就坐在沙发里,一人手里夹着一根烟,各怀心事,默默地抽着。 过了好一会儿,苏禾还是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老时间,中午十二点。 第53章 又是苏明升呐! 其实早在几个月之前,大概就是苏禾被炒鱿鱼的前半个月, 家里就开始陆续不断有奇怪的人找上门来闹。苏明升这人噬赌成命, 以前就经常输得精光然后借钱再继续赌,偶尔有人上门讨债, 几千或者几万的要。 苏禾早就受够了他这种把自己当作印钞机的做法, 但没办法,他在法律上还是她的父亲,苏母也一样,念着他以前的那点好, 一直不肯离婚,总觉着他会有那么一天, 会彻底觉悟,还劝苏禾,别对他失望。 可结果呢?一次次的纵容,还有苏明升以为自己女儿是多么的厉害,有钱, 竟然开始借高利贷。那次她回家, 就看到苏母在抹眼泪,还没缓过劲, 突然一群人就冲了进来, 不由分说就开始砸东西,甚至把她那辆停在外头的破车也给砸坏了。 一问,才知道这就是那群给苏明升放高利贷的人,欠了多少? 几十万呐! 苏禾一年的年薪才三十几万, 而她现在不仅没了工作,苏母又住院了,他这借一次高利贷,就把这个家都给亏空了。 那一次的账,苏禾东拼西凑好歹是还上了。 苏明升当初也声称自己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赌了,誓发得那叫一个痛哭流涕真心实意。 苏禾早就不信他了,可苏母相信啊。 那次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明升的确收敛了,可谁知道,前段时间他竟然又背着她们去借了高利贷,前前后后加起来,算上利息,将近百万,不过两三天的光景,就又把钱给全部输光了。 苏禾恨得连杀死苏明升的心都有了。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天色不知不觉中已经暗了下来,陆景琛打来电话问她在哪,说要开车过来接她。 苏禾跟她站在院子里等,许沐安慰她不要太着急,放宽心,一切都会有解决的方法。 苏禾怏怏点头,说不上是真听进去了还是敷衍。 许沐看了她一会,忽然说:“我进去上个洗手间,你在这帮我看着,陆景琛要是来了你让他先等我一下。” 苏禾点头,“你快去吧。”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陆景琛的车来了,许沐也正好从屋里头出来。 要上车时,许沐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意外地,两人的手都是温热干燥的。 苏禾没来得及多想,目送两人上车。 待车子走远了,她转身进屋,看到茶几上放着的一张□□,和下边压着的一张纸条,苏禾才恍然明白,她刚才进屋的真正目的。 纸条上只写了一串数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就跟她这人一样,做什么,都是无声无息,默不作声地。 苏禾紧紧捏着那张□□,终于忍不住,痛苦而后悔地捂住脸,失声痛哭。 —— 回程的路上,陆景琛简单问了几句苏禾家的情况,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沉吟了下,问她:“要不要我帮忙?” 如果需要钱,他可以帮忙。 许沐摇头,望着车窗外,“再说吧。” 陆景琛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宽慰似的:“有需要就跟我说,别跟我客气,知道吗?” “嗯。” 话虽这样说,但她心里实际怎么想的,他其实一清二楚。两人在一起,最怕的,就是扯上金钱上的牵连,一段恋爱,只要还没有真正成为夫妻,任何有关钱财方面的事,都会让这段感情在某个不知不觉的瞬间变了质。虽然很多人嘴上都说着,我爱你,我的就是你的,但就如老话说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陆景琛是直接从公司开完会过去接她的,两人都没有吃晚饭,家里冰箱里的食材也没剩多少了,他便径直把车开到小区附近的超市,预备买点菜回去。 在一起这么久,陆景琛对她口味的爱好早已摸得透彻,每次都变着花样给她做,不知不觉中把许沐的嘴都给养刁了。 买完蔬菜,陆景琛寻思着买条鱼回去煮鱼汤,自从发生第一次的鱼刺卡喉咙事件后,每次吃鱼他都会提前把刺挑好,剩下肥美的鱼肉,任她肆无忌惮的吃,把她伺候得就跟个小公举一样。 两人刚靠近那卖鱼的地方,许沐远远闻到那边杀鱼的腥味,胃里忽然一阵翻涌,难受得忍不住想吐。 许沐赶紧拉住陆景琛的衣袖,“算了,不买了,我今天不想吃鱼。” 陆景琛一回头,看她眉头紧锁,脸色煞白的样子,不由地担心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许沐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陆景琛又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认真没什么异常,才放心牵着她,走到收银台去结账。 到了家,陆景琛去厨房做饭,许沐说有点儿累,大概是因为今天奔波太久,加上苏禾家那事,耗费了太多心力,现在神经放松下来所以有点儿受不住,想先上楼洗个澡清醒一下。 差不多一个小时,许沐穿着睡衣,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楼上下来。 菜已经差不多都烧好了,陆景琛把东西全都端了出来在桌上摆好,招呼她:“过来坐,准备吃饭了。” 许沐把毛巾放回一楼的洗手间,出来,刚坐下,陆景琛从厨房端了一碗热乎乎的皮蛋瘦肉粥出来,放在她面前。 “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就给你煮了粥,你先喝粥,开开胃。” 粥很新鲜,也很香,可不知怎地,许沐竟然感觉胃里又开始翻滚起来,恶心得难以忍受,她再不能遏制想吐的欲望,捂住嘴冲进洗手间,抓着洗手池的边缘剧烈干呕起来。 她今天一下午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胃里很空,吐了半天都没有东西出来,都是胃里的酸水。 她手指紧紧抓着瓷板砖,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陆景琛被吓坏了,跟着跑了进来,一边顺着她的背,眉心紧拧,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解:“怎么样?还难受吗?” 过了好久,许沐才平静下来,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漱了下口,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 陆景琛还是不放心,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和额头,语气沉而急:“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许沐心跳很快,心底隐隐察觉到什么,但脸上依旧淡定。她随手抓起挂在架子上的湿毛巾盖住脸,摇头,闷着声音说:“不用,可能是这两天不小心着了凉,所以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 陆景琛将信将疑,他总觉得,从两人在b市重逢开始,她对医院就有种格外的抗拒。每次她不舒服,他提出想带她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的时候,都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他总舍不得逼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又或许真如她所说,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 陆景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扣住她的下巴强硬地逼她看着自己,手掌跟着覆上她的额头,表情严肃郑重:“我去拿药。” 许沐点头,待他出去后,才转头望向镜子,看着里边那个脸色苍白的自己,不自觉用力咬了下嘴唇。 —— 翌日,许沐从药店买来验孕棒,趁着陆景琛不在,一个人躲洗手间验了下。 等待结果的那十几分钟,许沐感觉过得比一个世界还要久,她安静地坐在马桶盖上,脑袋里过了无数个想法,心情焦急而复杂,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希望有,还是没有。 搁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许沐回过神,腾出一只手摸过来,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来自x市的陌生号码。 电话响第一遍时,许沐并没有接,等到对方再次打来,她才滑下接听键,放在了耳边:“喂,你好?” “喂,请问是许沐,许小姐吗?” 是一个很浑厚苍老的男人声音,很陌生。 许沐拧起眉,“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那边停顿了几秒,似乎是松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你好,我叫吴勇兵,是你父亲许志明当年工程队的副队长。” “我有点东西想给你看看,是跟当年出事的那项工程,以及你父亲跳楼自杀的事有关。” “当年你父亲死的时候,其实我在现场。” “你什么时候有空?能见个面吗?” 许沐喉咙发紧,撺住手机的手指微微泛白,声线不自觉发抖:“您——现在在哪?” “x市市中心医院。” “好。” 电话挂断,许沐低头看着手里那片小小的验孕棒,过了好一会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起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更新,老时间。 快完结了。 别急。 结局的几章会很肥,一次性放出。 第51节 下周二(14号)会不更,其他日子都会更,老时间。 下周五或者周六,正文就完结。 很肥的。 真的。 快要说再见了。 还没有冒过泡的宝贝,真的不打算让橙砸眼熟一下吗? 第54章 许沐瞒着陆景琛买了第二天去x市的高铁票,然后向安晏清告了两天假, 从公司离开, 什么都没带,径直赶往了高铁站。 中途苏禾给她打电话, 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说有事要跟她说,想约见个面,语气很正经。许沐一边过安检一边回:“等过几天吧,我现在要去一趟x市。” 苏禾惊讶:“去x市干嘛?” 她站在大厅, 看着大屏幕上轮番滚动的车次信息,找到自己那趟车, 上电梯,眼睛无意识地盯着某一点,声音压抑:“苏禾,我找到我爸当年死时的目击证人了。” 苏禾震惊,一下说不出话了。 过了好久, 才发出生硬的声音:“确定吗?消息可靠吗?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年其实苏禾一直都知道, 她从来都没放弃寻找证据,也没放弃查明真相的一切机会, 只是苦于事情过去多年, 事情发生时她还太小,当初那些有关的人大部分早就离开了b市,所以这么久了都没有什么很大的进展。 许沐说:“应该是真的,具体怎么回事, 要等我见到他之后才知道。” 苏禾沉默了好一阵,不知在犹豫什么,过了会,才叹着气说:“那你路上小心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咽着嗓子,闷着声音‘嗯’了声。 —— 陆景琛给她打电话时,她刚下高铁,隔着手机,她都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怒气。 “你在哪?” 许沐拿着手机,随手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目的地,才把手机又放到耳边,“外面。”顿了下,还是软了声音告诉他:“有点事。” 她只要稍微向他表现出一丁点儿退让和妥协,陆景琛心头那股郁结的气立刻就消失了,对着她既无奈,又心疼。 “什么时候回来?” 许沐说:“后天吧。” 两天时间,不算很长,陆景琛松口气,他就是怕她是彻底离开,不再回来了。 “那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开车去接你。” “好。” 他不再询问她去外边是要干嘛,只温着声音叮嘱她:“在外边一个人要时刻小心点,别轻易相信陌生人,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嗯。” 他还想再说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只是两天而已,很快就过去了,“行了,就说这么多吧,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 电话挂断,她还盯着手机,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许沐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象,心底很空。 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坐在飞驰的车里,看着它驶向未知的漩涡,她忽然无比想念陆景琛。 前头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忽然搭话道:“姑娘一个人来x市旅游啊?”他努了努嘴,“刚刚打电话的,是男朋友吧?” 许沐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是我男朋友。” 司机和颜悦色地笑着感叹:“你男朋友挺关心你的啊,不过你放心,我们这儿的治安啊,环境什么的都很好,好玩的地方也很多,下次要有空,可以跟你男朋友一块来。” 许沐低下头,嘴角不自觉漾起一抹笑,眉目都变得柔和,“有机会一定来。” —— 车子开到市中心医院门口停下了,许沐到前台问了吴勇兵的病房号怎么走,搭电梯上楼了。 站在病房外边,许沐忽然有点儿胆怯,也有点紧张。 她现在的心情极其复杂,既带着即将揭晓一切的喜悦,又有害怕一切如同自己最初预想的那般,让她无法接受。 这种矛盾两难的想法在她脑袋里来回打转,搅得她都快爆炸了。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许沐才终于平静下来,深吸气,敲响了门。 “请进。” 她推门进去。 病房里的窗户边,一个坐在轮椅上,满头白发的男子正在看报纸,闻声抬头看了过来,脸上慢慢露出笑容:“许沐?” “我是。” 吴勇兵把报纸合上放在桌上,推着轮椅,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 许沐两只手无意识的搓着,看着他,声音讷讷:“吴叔叔,你好。” 吴勇兵给她倒了杯水,笑得和蔼感慨:“难为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叔叔。” 许沐张了张嘴,不知该接什么话。 吴勇兵倒是毫不介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住点头,“像呐,真像。” 像谁? 许志明呐。 当年那个把他们一拨兄弟带出来干工程大事,发家致富的大哥啊。 吴勇兵把眼睛摘下来,两指掐着眉心,自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似后悔,似释然。 “当年你爸的坠楼,其实不是自杀。” —— 当年那项工程,其实是陆怀承的堂弟,景阳的副总——陆明贺,私下买通政/府机关人员,说服陆怀承花重金投下的标。 十几年前的景阳并不如现在这么有名,虽然也算得上是个大公司,但在这一行业并不能算得上是顶尖的,这个项目因为和政府机关挂上了勾,噱头很大。陆怀承当时不知内情,以为陆明贺是真心为了将公司做大,为了把公司的规模和名气进一步扩大,把名声打响,于是放心把项目交由陆明贺负责,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他案子上了。 许志明是当时很有名的建筑工程师,他手底下的那支工程队一向以‘认真负责,高效率高能力’出名,陆明贺为了向大家彰显公司对此次项目的认真重视和心血,于是花下重金请了他们来监工。 当时,媒体和公众都对这件事很关注,施工时,经常有新闻媒体进行正面的报道,大肆宣扬,楼还没盖好,房子就差不多一售而空。景阳因此获得了很大的利益,不仅是金钱上,还包括公司的品牌和名气,景阳一跃成为当时市场的龙头。 然而就在工程完成后不到半年的时间,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在半夜来袭,其中有一栋楼当晚坍塌,死伤惨重。 一时之间,伤亡者家属,新闻媒体,甚至工商局和警察局的人都介入其中,向景阳和他们工程队讨要一个说法。 许志明他们觉得很奇怪,他们做工程队十多年,盖过的楼不计其数,至今从来没有出现漏洞坍塌的事故。后来有人暗地去现场勘查,一比对当初的合同资料,才发现,现场楼栋建筑用的板砖和钢筋这些原材料,都跟当初合同里给的不一样,现场用的,都是没有通过安全质检的次品! 许志明气冲冲地找上景阳的项目负责人陆明贺,结果对方拒不承认,还很义正言辞地把一切责任推卸到他们工程队身上,说是他们从中贪污,偷工减料,景阳那边对此一概不知情。 景阳那边的声明一出,加上当时的采购和一些内部工作人员都被陆明贺私下派人用钱给买通了,统一口径把罪责都推到许志明他们身上,公众的舆论风向一下到了边,全都来声讨许志明了。 后来景阳那边也在暗地派人来跟许志明协商,明里暗里示意他,陆副总承诺,只要他答应担下这个责任,公司肯定会给予他的家人金钱上的厚待。在谈话中,许志明无意得知,原来事情的真相是,景阳在拿到这个项目后,因为花了太多钱在贿/赂官员和地标投资上,资金一时周转不过来,工程超出了实际预算,所以才吩咐采购在购买材料时动点心思。 没做过的事情,许志明又怎么可能无白承担?但他当时虽然很气愤,但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把那晚的谈话,关于事情真相的那一段私下用手机录了音,最后假意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待他们人走后,他立刻召集了工程队的兄弟,把录音放给他们听,大家一致决定,由他出头,把事情曝光,并将景阳告上法庭。 可不知消息从哪走漏了风声,被景阳那边的人知道了,当晚,陆明贺便带着人亲自找上了许志明。 吴勇兵永远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他跟许志明本来约好晚上八点见面,就曝光真相一事再做进一步的仔细商议,结果他那晚因为有事耽搁,晚到了半小时。 他到的时候,陆明贺那波人正在跟许志明争执,逼他把录音交出来,争着争着,许志明就被他们拖上了天台。吴勇兵赶紧在暗地跟了上去,他当时气呐,可是又胆小,不敢出面,只好一直躲着观察,想起许志明录音那茬,赶紧也把手机拿了出来,开启了录像模式,结果,就正好录到了陆明贺不小心失手把许志明从天台推下楼。 慌乱之中,陆明贺最先镇定下来,吩咐手底下的人把现场制造成他畏罪跳楼自杀的场景。 吴勇兵还听到陆明贺说,这件事一定不能让陆怀承知道,而且还要把工程队的人都找一遍,要是谁还敢提曝光的事,下场,就跟冥顽不灵的许志明一样。 许志明一死,几乎就相当于侧面向大家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工程队的兄弟们个个心慌胆颤,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个,赶紧收拾东西带着家人跑路了。 而当时手握录音和录像的吴勇兵也一样,害怕家人被连累,在生命和兄弟情义之间,毅然选择了前者。 “当年的事,是我太懦弱,没能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证明你父亲的清白,这些年我心里一直很愧疚,也很后悔。你父亲一直对我们都很好,很重义气,可我们却——”吴勇兵痛苦叹气,脸上全是对往事的忏悔和深深的疲惫,“老何找到我,告诉我说许哥的女儿在找证据,想帮许哥翻案,我就知道,天道好轮回,真正做错事的人,报应终究要来。 孩子,你很勇敢,你的性格跟你父亲完全一模一样,我真的很敬佩你,还有你父亲。” 吴勇兵把当年许志明交给他的那段录音,和他自己录下的,许志明被推下楼的录像推到许沐面前,脸上一片释然。 他说:“这两样东西你拿回去吧,如果有需要我出庭作证的时候,趁早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去。过了这么多年,如果现在我还能帮得上忙,等到了那边,我也能有脸面对你父亲了。” 许沐木然地坐在那儿,看着桌上的东西,一动不动,脸上是死寂般的平静和麻木,心里却如海浪般汹涌翻滚。 很久很久,她才终于回神,眨了眨干涩发疼的眼睛,看着吴勇兵,问:“所以,当年真正害我爸的凶手,是陆明贺,而不是陆怀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后天更。 中午,老时间。 第55章 许沐木然地坐在那儿,看着桌上的东西, 一动不动, 脸上是死寂般的平静和麻木,心里却如海浪般汹涌翻滚。 很久很久, 她才终于回神, 眨了眨干涩发疼的眼睛,看着吴勇兵,问:“所以,当年真正害我爸的凶手, 是陆明贺,而不是陆怀承?” “对。”吴勇兵点头:“当年我们都以为, 项目是陆怀承拿下来的,理所应当是他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但是直到你父亲死的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原来当初所有的事情,都是陆明贺的决定。他想通过那个项目拿到景阳更多的股份,事故发生之后, 为了保住他自己的利益, 就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了你父亲的身上。”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早已有了报应,在事故发生的第二年, 陆明贺就出了重大车祸, 双腿残废,一直住在疗养院,没能再插手景阳的内部事务。 像是一块压在心上的大石终于被挪开,心底长久的疑惑和担忧都在这一刻得到解答, 紧绷着的神经倏地松懈,许沐虚脱地捂着脸,几乎都要落泪了。 够了,真的足够了。 许沐把东西拿在手里,起身,对着吴勇兵鞠了个躬:“谢谢您。” 到了门口,她突然转身,虚晃地看着他,喃喃道:“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第52节 吴勇兵点头。 “既然你当初没有站出来,选择隐瞒一切,为什么不一直隐瞒下去?现在却突然间又改变了想法?” 吴勇兵慢慢笑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枯叶,说了一句话—— “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还怕什么呢?” “在临死之前,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看到许哥的事能够沉冤得雪。” “这样,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许沐心底一片默然。 —— 两天后,高铁站。 许沐跟在人群队伍的最末出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边围栏前,身形高大的陆景琛。 她看着他,突然有种恍惚的错觉。明明只是两天没见,却像是隔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久到让她难熬。 两人视线对上,陆景琛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勾着唇,朝她露出一个痞笑。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手抚摸着她的脑袋,问:“路上累不累?” 许沐摇头,看着他那张眉目精致,面容真切的脸,眼睛里忽然冒出热气,这段时间里的不安,彷徨,犹豫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剩下的,是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她没法忘掉,在这短暂的几个月中,自己心境所经历的大起大落。 当初何铭笙给她的资料中写着,当年那项工程的最大责任人,就是景阳的董事长——陆怀承。 那个时候她手里所掌握的信息,虽然无明确指向,但她内心已经认定,他陆怀承在她父亲‘跳楼自杀’这件事当中,绝对也起着不可推卸的作用。 她几乎就要认定,并打算就此找寻切入点,找到最直接的证据然后将他告上法庭,可谁知上天竟跟她开了个玩笑——陆景琛原来是陆怀承的儿子。 那一瞬间,许沐几乎崩溃,内心乱到极点,连最后那点生的希望也在刹那幻灭,更加不知到底该怎么面对陆景琛,面对这未知的一切。 不想分开,可又怕如果背后的人真是陆怀承,那怎么办?可若真要分开,结果却发现跟他无关,那又该如何? 那天晚上的争执,忽然就让几天摇摆不定的她下定了决心。 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东西太多,不止有陆怀承这个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在里边,还有对未来道路的不确定。不是不够喜欢,而是他们心底都各有想法,却不愿跟对方坦白。他对她没有信心,而她对他,也无法再像以前那般坦然。 于是她主动宣告放弃,决意把对他的感情全部磨灭。 她相信自己能做到,毕竟所有人都说她凉薄、冷血。 可当她看到他拼了命的救自己,看他浑身是血的压在自己身上,看到他假装失忆说不记得自己,那一刻的心痛和煎熬,几乎要了她的命。 也许以前并未意识到她对陆景琛的感情有这么深,但在那个瞬间,她再不能自我欺骗。 重新在一起的日子,她的内心一直忐忑不安,既期盼找到真相,为父亲证明清白,消除内心的疑虑,同时又害怕,事情真如表面所看到的那样,许志明的死,真是陆怀承所为。 没人知道她在接到吴勇兵电话的那一刻,心底是多么的恐慌和挣扎。 她是真怕啊,怕他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是她没法承受的。 还好—— 还好上天待她不薄。 陆景琛张了嘴正要说什么,她倏地往前走了一步,主动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喃喃道:“陆景琛,我好想你。” 陆景琛一愣,意外她的直白和突如其来的变化,心尖瞬间变得柔软,像是被浸在蜜汁里,美滋滋地。不顾周围的人目光,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我也想你了。” 许沐也反常地回吻他,用力把他脖子往下拉,极度热情地吮着他的唇舌,像是要用尽毕生的气力,吻到地老天荒。 陆景琛径直把她带回了家,才刚进门,许沐就反身把他推压在墙上,人挂在他身上,拉下他的脖子,狠狠的吻了上去。 她太热情,太反常了,甚至说得上像是忽然变了个人。陆景琛一边抱着她,以防她掉下去,一边试图让她平静下来:“沐沐……唔……” 许沐完全不给他说话和拒绝的机会,舌头疯狂地在他嘴里搅着,一双手在他身上来回抚摸,解开他的衬衫,又松开他的皮带,毫不犹豫地探了进去,温热的小舌头也在□□着他性感的喉结。 陆景琛喉咙一紧,被她摸得头皮发麻,都到了这种地步,面对着自己爱的女人,又几天没见,他要是还能忍得住,那就不叫男人了。 两人在一路激烈缠绵的亲吻中到了卧室,陆景琛把她压在床上,手伸进去脱掉她的内衣,抱着她的背,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嘴巴被吻住,两只手被他高举在头顶用力压住,许沐想尖叫,想□□,额发尽湿,因为受不住,眼泪也涌了出来,感受到他身上的汗水掉在自己的肌肤上,心底那一块空缺的地方才渐渐变得充实。 陆景琛几次想停,可每次都被她扭着身子,勾起了身体里最原始欲望。 最后完事,两人躺在床上,许沐靠在他怀里,眼神迷离,嘴里还在微微喘息。 陆景琛伸手摸上她湿漉漉的眼睛,声音很轻,带着刚完事的暗哑,十分性感:“弄疼你了?” 许沐只是摇头,搂着他的腰,一个字也不说。 缓了会,陆景琛才想起她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吃过饭,“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许沐拉住他,用力地,丝毫不愿松开似的:“我不饿,你陪我再躺回。” 陆景琛定定看了她几秒,那目光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把一切都挖出来,弄清楚她突然变化这么大的原因。 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最后还是疼惜地把她抱在怀里,一下接着一下摸她的脑袋。 —— 过了一会儿,陆景琛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助理打来的电话,提醒他下午两点还要跟跨国集团的负责人见面开会。 这次见面是他约了几次,对方才终于答应下来的,机会很难得。 现在已经一点半了,只剩下半小时。 陆景琛眉头紧拧,看了眼怀里的人,很纠结。 他原本是打算把她接回来之后,陪她几个小时,吃了午饭再去开会,时间上刚刚好。可谁料到她今天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奇怪,眼下这种情况,他怎么能走? 许沐看出他的纠结,直接帮他做了决定:“公司有事你就去吧,我下午睡一觉,等你回来。” 陆景琛很不放心:“算了,我还是在家陪你吧。” 许沐也很坚持:“我真没事,你放心去吧。” “真的不用我陪你?” “真的。”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松开手,翻身背对着他,含糊地说:“我要睡了,你赶紧走吧,别搁这吵我。” 陆景琛失笑,凑过去在她光滑的脖子上亲了下,低低地说:“那我走了,你在家等我回来,嗯?” 许沐不耐烦地挥手:“走吧走吧。” 陆景琛很快收拾好走了。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背对着门口的许沐跟着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到窗户边,看着那辆熟悉的银色奥迪从停车场开出来,越走越远。 她放下窗帘,利落地拿起包下楼,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姑娘,要去哪呀?” 她慢慢转头,望向窗外,许久,才吐出两个字—— “医院。” 时隔一年,她终于在这一天,彻底鼓起勇气,再次踏入这个曾经让她恐惧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逃走。 明天见。 第56章 陆景琛谈完事回来,已经快六点了。 他一进门, 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走近了,还隐隐约约能够闻到菜香。 火上正在咕噜噜地炖汤, 许沐穿着家居服, 头发简单绑了个马尾垂在脑后,背对着他,正有模有样地在切菜。 陆景琛从后边把人拦腰抱住,耳鬓厮磨般, 压着嗓音:“怎么今天想起做饭了?” 许沐躲着他的亲吻,捏着刀的手倒是很稳:“睡醒了没事做, 看你一直没回来,就自己动手了。”说着,又指挥他:“你赶紧地,把衣服换掉,过来帮我削皮。” 陆景琛闷笑着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声音含糊不清:“都学会使唤人了, 嗯?” 许沐眼睛一瞪,就要骂他, 他却在一秒内利索松了手, 表情故作正经:“遵命,许大厨。” 事实证明,许沐叫他来帮自己忙的决定是完全错误的,明明让他好好削皮, 他削着削着,人不知何时又靠了过来,不是亲她,就是跟她动手动脚的,许沐本就做饭效率就不高,这人还总是来干扰她。 许沐气不过,直接把他拧出了厨房,拧着眉毛威胁他:“你赶紧地自己上外边玩去,别再进来,听到没?” 陆景琛舔着嘴角笑:“真不要我帮忙?” 许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进来只会越帮越忙。”说完,一扭头,直接留给了他一个冷淡的背影。 陆景琛曲起中指顶了下鼻尖,低头笑了下,还真没再进去打扰她。 —— 吃完饭,许沐又非常勤快地把碗筷都给收拾好了,洗干净,放进橱柜里。 干完这些事情出来,陆景琛正坐在沙发上,端着电脑在看文件。 他最近很忙。 度假村的项目已经完成了一半,公司又接下另外几个大项目,其中一个是跟国际公司合作,很重要。前段时间为了跟对方取得合作的机会,陆景琛整日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在家里书房看文件开视频会议。 许沐从后边勾住他的脖子,下巴磕在他肩上,扫了眼电脑屏幕,全英文,“还在忙公司的事?” “嗯,这些东西明天开会要用,我得赶紧把它写出来。” 许沐理解点头:“那你忙着,我先去洗澡。”她刚刚在厨房呆了那么久,身上全是油烟味。 他回头在她脸上亲了下,“嗯,去吧。” 半个多小时后,许沐洗完澡出来,径直坐到了他身边。 偌大的客厅里,陆景琛还端着电脑在敲敲打打,许沐则靠在他肩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没一会儿,人又睡了过去。 许沐最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每天都特别容易犯困,尤其今天,明明她说下午才睡了几个小时,结果现在又这么快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两天在x市没注意身体,不小心受寒,弄得人感冒了。 第53节 陆景琛停下手头的工作,放下电脑,刚要把人抱起来送进卧室,她就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看他,打着哈欠问:“文件看完了?” 陆景琛压住她翘起的头发,低声回道:“还没有,我先送你上楼去睡,等把剩下的这点看完,就马上来,好不好?” 许沐脑袋难受,头很痛,视线也有点模糊,前段时间好几次都因为没看清路,差点在马路上出了意外。 她深知这其中的原因,但是一直没敢把这些事告诉陆景琛,怕他乱想,怕他担心。 正在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原来是许沐的手机。 许沐抓起手机,一看号码,脸色怔了怔,反手就把手机握在掌心,对他说:“我先接个电话。” 说完,人已穿上拖鞋,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还关上了推拉门。 陆景琛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眉心紧拧,忍了忍,最后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脑上。 门外,许沐靠着阳台,接通电话,声音很淡:“喂,江医生。”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很严肃郑重,甚至带着点暴怒的咆哮:“我刚起床就看到你昨晚发来的邮件,许沐,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很严重!我当初给你开的药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我希望你郑重考虑一下,最好马上回来办理住院手续,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许沐望着漆黑的天空,嘴角一勾,突然叫他:“江医生,如果我答应动手术,你能告诉我,现在,我能从手术台上活下来的概率是多少吗?” 江晟很震惊,“你——真的愿意动手术?” “嗯。”许沐的声音很平静,“你就如实告诉我吧,我能承受得住。” 江晟沉默了好一阵,才终于缓和着语气说:“去年刚发现的时候,我们预估是百分之五十,现在——已经降低到百分之三十到二十之间了。”他很不理解,为什么当初成功率高的时候她不愿意做手术,怕躺上手术台就下不来,强硬了态度要他给自己开抑制病情的药,并且还在一个月后无声无息的回了国。那时的她,似乎不抱有任何想与病魔抗争,争取活下去的希望。可为什么现在——她却彻底改变了想法呢? 许沐回头,望着屋里正在认真工作的人,嘴角慢慢溢出一个笑,“江晟,我想赌一把了。” 为了余生,为了他,赌上一把。 拿生命做赌注,江晟心里说不出是应该欣慰还是应该悲伤,可是作为她的主治医生,她能够改变想法,愿意接受手术,抓住那一点活下去的希望,那自然是比当初她选择靠药物依靠,得过且过的决定要好,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提供最佳的治疗方案。 “既然你决定要接受手术,那自然是越早越好。” “什么时候?” “最好明天就回来。” “不行。” “一个星期。” “两个月。” 江晟怒了:“许沐!你是不是疯了?两个月!两个月一拖下来,你的情况会越来越恶化你知道不知道?” 许沐抿了下嘴唇,声音忽然放得很低,似乎在哀求:“半个月,江晟,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 —— 挂了电话,许沐又在阳台吹了几分钟的风,才拉开推拉门走了进来。 陆景琛眼睛看着电脑,心思却跟着她的脚步在游荡。 许沐放下手机,重新坐回他身边,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 陆景琛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扫了她一眼,忍了忍,还是没憋住:“谁的电话?” 许沐心不在焉地回:“一在国外认识的朋友。” 陆景琛吃味:“男的吧?关系很好?” 许沐没在意:“一般般。” 陆景琛还想再问什么,许沐忽然用力搂住他腰,脸埋在他颈窝里,闷声叫他:“陆景琛。” “嗯?” “过两天咱俩再去一趟云南和西藏,就我跟你,单独的旅行,成吗?” “为什么?”陆景琛奇怪。 “不为什么,就是想跟你单独出去旅行。” “最近不行,公司事情太多,我没空。”他握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拉出来,可她搂着他丝毫不肯动半分,陆景琛放弃,抚着她的背,软下声音做了妥协:“等下个月,我把手头几件case忙完,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再陪你去,好吗?到时候你想去哪都成,我都陪你,嗯?” 许沐没有吭声,过了会,陆景琛突然感觉脖子上凉凉的,一愣,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后,惊得手脚都慌了,硬把人拉出怀,抬起她的下巴,眉心都快拧成一团了:“怎么突然哭了?” 许沐吸了下鼻子,撇开脸不看他,很硬气:“你看错了,我没哭。” 陆景琛盯着她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叹着气,摸她脑袋,哄她:“好,你没哭。” 许沐没说话。 陆景琛心里其实奇怪得很,联想到今天一天她的各种异常举动,脑袋里跟打了结似的,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不就是出去了一趟,办点事吗?怎么整得跟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陆景琛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人坐直,目光平视着她,表情很正经:“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两天到底出去干啥了?怎么回来之后——就变了?” 许沐定定看他:“哪变了?” 陆景琛皱起眉头,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出来,一点一点地数给她听:“你今天在车站跟我说,你想我了,回了家,你还主动……然后晚上,你不仅主动做饭,还收拾桌子。” “这些,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做的。” “还有刚刚,你莫名其妙地……”就哭了。 许沐听着,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掌。 陆景琛以为她要跟自己说实话了,谁知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陆景琛眼眸一暗,动动嘴唇,到底什么没说,把她按在怀里,柔下语气宽慰她:“不过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很喜欢。” 许沐靠他怀里,没说话。 面前的电视正在播放综艺节目,是最新一期的亲子节目,大概就是父亲带着孩子一块体验生活,增进父女/父子两之间的感情。 电视里场面温馨,穿着厚重羽绒服的小孩子站在自个父亲面前,伸手抱住他的大腿,正仰着头在大声叫“爸爸”。 陆景琛心里头一暖,忽然想到以后可能会出现的某个场景,竟变得愈加期待起来:“沐沐,你喜欢小孩子吗?” 许沐心头一跳,喉咙涩得厉害:“怎么了?” 陆景琛笑着指了下电视,不动声色:“没,看电视忽然想到,就问下你。” 许沐默了一默,反问他:“你呢?你喜欢小孩子吗?” “喜欢。”他垂下眼眸看她,眼底蕴着深切的笑,话锋倏地一转:“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给我生的。” 他暗示得如此明显,眼神热切,仿佛在期待她回应着什么。 许沐却垂下眼帘,不再接话。 陆景琛兀自笑了下,转头继续看着电视,低声自语:“这节目感觉挺不错的,以后要是我们有了孩子,也可以考虑考虑,带他/她去体验一下……沐沐,你说……” ‘怎么样’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怀里的人突然快速起身,低着头不看他:“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人已直奔卫生间,关上门,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她伏在洗手台边,没忍住胃里的恶心,剧烈干呕着,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水池里,混合着自来水,被冲进下水道。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难受地蜷成一团,脑袋里一直回响的,是白天在医院里医生跟她说的话。 “你怀孕一个多月了,胎儿很健康。” “可你自己的身体不行,这点你知道吧?” “我就明说了吧,照你现在的情况,我建议你早点做手术,把孩子流了,这对你,对他/她,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的身体机能太差,就算现在硬留着,以后也得做掉。” “姑娘,你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身体给养好,孩子这事,以后还是有机会再怀上的。” 可是她知道,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逃走。 这文是he! 这文是he! 这文是he!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57章 许沐从x市回来后没两天,苏禾就主动找上她, 询问她事情的结果如何。 两人面对面坐在咖啡厅, 许沐把那段录音和录像给苏禾看。看完后,苏禾脸上表情复杂, 似震惊, 又似意料之中。 苏禾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许沐坐在那儿,手里端着咖啡杯,目光空洞地盯着窗外的一点,慢慢吐出两字——“翻案。” “要不要我帮你?”苏禾突然想起什么, 抓着她的手说:“我可以帮你把视频播出去,让公众舆论给他们施压, 为许叔叔证明清白。” 许沐没答应,她并没有想过要把这事闹大,从始至终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找到真凶和证据,让法律去处理这一切。 苏禾紧盯着她,又试探性问道:“那陆景琛呢?” 许沐转回头看着她。 苏禾赶紧补了一句:“陆明贺是陆景琛的叔叔, 你翻案要告陆明贺, 那他……”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那你们俩怎么办?你告了他叔叔, 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许沐收回视线, 摇了摇头,语气很淡:“跟他无关。” 苏禾疑惑皱眉,不太懂她这句话背后的真正意思。到底是指她本就没打算跟陆景琛有以后,已经不在乎是否能跟陆景琛在一起了, 还是其他的意思? 她现在内心忐忑得很,迫切需要得到来自许沐肯定的回答,才能消除心底那一直退散不掉的愧疚和罪恶感。 苏禾刚想再说什么,许沐已经把东西收好,站起身,平静地看着她说:“你陪我去趟医院吧。” 苏禾很不理解:“去医院干嘛?”说话间,苏禾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担忧地问:“你生病了?” 许沐只弯了弯唇角,没说话。 直到到了医院,苏禾跟着她一路来到了妇产科,看到她从包包里掏出的那张手术预约单,整个人直接炸了:“卧槽!你怀孕了?!” 第54节 许沐神色自若地点了下头,整个人自始至终都很冷静。 苏禾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深深吸了口气,才冷静下来,看着她问:“陆景琛知道这件事吗?” 许沐下意识摸了下腹部,嘴角挤出一个无奈而苦涩的笑:“他没必要知道了。” 她话刚说完,护士就来叫号,轮到她了。 许沐点点头,把包给苏禾,站起身,跟着护士走了进去。 苏禾看着她瘦削的背影,眼底一片荒凉。 —— 进了手术间,许沐依照医生的吩咐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裤子褪到脚踝处,两只腿被护士架起。 冰凉的针头插/进皮肤里,许沐看着头顶白亮的灯光,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她慢慢闭上眼,脑子里一遍遍回想起陆景琛的面容,还有那个晚上,他抱着自己,温柔地看着她说,我喜欢小孩子,最喜欢你给我生的。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 他对他们的未来抱有如此大的期待和盼望,可是她永远都不可能把这些告诉他。 她自私,她活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这一切,就该由她一人来承担。 有眼泪从眼角滑下,消失在白色枕头里,在意识全部消失的前一秒,她动了动唇,对着空气无声说了句——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许沐终于醒了过来,四周静悄悄的,手背还在打着点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她的手脚都是冰冷的,被子捂得厚厚实实,也没有任何作用。 苏禾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睛盯在地上的一点,也不知在想什么,眉头深皱,十分入神,连她醒了也没有察觉。 许沐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才刚刚过去了四十分钟而已,她却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收回视线,表情麻木地盯着天花板,内心深处仿佛被挖了个大坑,那里空落落的,好似再也无法用东西去填补。 她躺了一会儿,等到药水差不多掉完了,便自行把针头拔了下来,用棉签按住伤口,掀开被子下了床。 苏禾这才回过神,发现她醒了,忙起身过来扶她,目露担忧:“醒了?不再躺回吗?感觉怎么样了?” 许沐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是有点虚弱,借着她的力站在原地稳了稳,等完全缓过神来,她摇了摇头说没事,让她再开车送自己回去一趟。 苏禾默然。 回去的路上,她靠着椅背,脸望向窗外,整个人看上去了无生气,孤寂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 苏禾一边开车一边看她,心里头担心得不得了,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她轻声询问道:“想不想吃点什么?” 许沐摇了下头,几秒后,又转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脸上难得出现了不同于冷漠和空洞的恳求:“苏禾,今天的事,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就当这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行吗?” “陆景琛也不能说?” “对。” 苏禾喉咙一紧,讷讷地‘嗯’了声,心底愈发肯定自己最初的那个想法了。 车子开进小区,苏禾送她上楼,停在门口时,意外发现她竟然进的是陆景琛的公寓。 苏禾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扶着她上了楼。 脱了外套躺在床上,许沐睁开眼,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很低地说了句:“苏禾,谢谢。”她现在精神困乏,不止身体累,心也像压了块石头,累得她喘不过气。 苏禾知道她累,安慰她要她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把身体养好。 她站在床边望了她一会儿,看许沐安静地闭着眼,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才拿起包,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苏禾从卧室出来后,并没有立刻下楼离开,而是掉头走向了二楼的其他几间房,一间一间把门轻轻打开,探头往里敲。 最后,进了卧室斜对面的——陆景琛的办公书房。 许沐刚躺下睡着没多久,喉咙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她翻身坐起来,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掀开被子下床,打算去楼下喝点水,顺便吃点治疗嗓子干疼的药。 她刚走出卧室,一抬头,竟在卧室门口意外跟刚从书房出来,正打算离开的苏禾撞了个正着。 许沐一脸奇怪:“苏禾?你还没走?” 苏禾不知是在想什么,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来,被吓得脸色发白,好几秒才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扯着嘴角慌乱解释:“我刚刚……上洗手间来着,不知道他家洗手间到底在哪,看你睡着了,没舍得叫醒你,就一间间找了。”她目光闪躲,很快转移话题:“你醒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许沐摇了摇头:“嗓子不舒服,打算下楼喝杯水。” “哦哦,那我……” 许沐转开视线,脸色无异:“楼下有洗手间,你跟我来。” 苏禾‘哦’了声,下意识按住提在手上的包包,跟在许沐身后下了楼。 上完洗手间,许沐正好找到了药盒在吃药。 苏禾站在她面前,心跳很快,面上强作镇定地说:“那我先回去上班了,你要是有事,直接电话联系。” 许沐点头:“路上小心点。” 苏禾连连点头,快速走向门口,刚出去没两秒又折身回来了,尴尬地笑着说:“忘记换鞋了。” 许沐坐在沙发上不露声色地看着她,视线滑过她手上的包,待门关上后,她放下水杯,转身上楼,径直进了书房。 她打开灯,站在门口把整个屋子环视了一圈,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许沐深吸了口气,走进去,把书柜的抽屉一个个打开看,人始终很平静,等到了最后一格,她轻轻一拉,低头,目光最后停留在一个黄色的文件袋上。 她停了几秒,手一用力,面无表情地关上抽屉,又起身,摸了下书桌上的电脑主机。 ——有温度。 刚有人打开过这个电脑。 许沐坐在地毯上,卧室里传来的手机铃声把她惊醒,她爬起来,关灯,关门。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陆景琛着急的声音:“沐沐?你现在是在家吗?” 她轻‘嗯’了声,问:“怎么了?” “你进我书房去找一下,看有没有一个黄色的文件袋,我在公司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给落在家里了。” 许沐喉咙一紧,问他:“是很重要的文件吗?” 那边停止翻找,电话里一下安静下来,陆景琛按了按太阳穴,很严肃地‘嗯’了句,“很重要。” 心在一瞬间直线下沉,坠入最底端。许沐闭上眼,想起刚才她打开抽屉,看到那个文件袋明显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心如死灰。 “沐沐?沐沐?”那边传来陆景琛担忧的声音,“你帮我找了吗?在不在书房里?” 许沐睁开眼,许久,才低声开口回答他:“在。” 陆景琛长吁一口气,“那就好。” 许沐问:“你还要多久回来?” 陆景琛似乎是看了下表:“大概一个小时,等会要开个会,会议结束了我就回来。”又叮嘱她:“你感冒了就在家好好休息,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嗯?” 许沐下意识摸上脖子上的那块玉佛,讷讷地,“好。” 挂掉电话,她翻出苏禾的手机号拨了出去,响过几声后,被挂了。 她再打,这次,是直接关了机。 手术后的余痛再次袭来,整个人头昏脑胀,虚脱乏力,她放下手机,转头,看着床头的日历。她知道,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很多的事情都快要结束了。 她亦明白,有些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再也没办法挽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把我的锅盖还给我! 第58章 晚上陆景琛回来,许沐还在熟睡当中。 她安静地侧躺在床上, 人蜷缩成一团, 呼吸清浅平缓。 陆景琛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亲了亲她的唇角, 起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下了楼, 陆景琛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挽起袖子进厨房,把今天买回来的菜翻出来,开始做饭。 许沐下楼时, 他正在厨房忙碌,熟练地给马铃薯削皮。她走过去, 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空了一天的心终于有了归属的充实感。 陆景琛手上动作没停,温声问:“睡醒了?” 许沐声音闷闷地:“嗯。” “今天吃感冒药了吗?感冒有没有好一点?”说着, 他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抓住她的手腕转过身,不放心地用手去探她的额头, 比对之下没发现异样, 才松了口气。 陆景琛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重新背过身拿起没有削完的马铃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吩咐她:“帮我拿个东西。” “好, 拿什么?” “就是一个小东西,在客厅衣架上的外衣口袋里。” 许沐心里奇怪,却还是依言出了厨房,在他的外衣口袋里摸了摸。 空的? 许沐默了一默,对厨房里的人说:“口袋里没有东西啊。” “再翻一下里边的口袋。” 许沐按照他说的,又把衣服内里的口袋摸了一下,手刚伸进去,就愣住了。 她把东西掏出来,是一个红色的绒毛盒子,里边究竟放的是什么也并不难猜。 许沐定定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边一阵恍惚。 陆景琛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搂住她说:“打开看看。” 像是受到了蛊惑,许沐慢慢地把盒子打开,一枚定制的dr钻戒映入眼帘。 陆景琛把戒指拿出来捏在手中,转了个身半跪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把那句她最怕听到的话问出了口:“许沐,你愿意嫁给我吗?” 屋里一片寂静。 两人对视,没人应声。 许沐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什么。 陆景琛等了几分钟,手心都渗出了汗意,心跳一下比一下都要重。 他很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许沐才堪堪回神,眨着酸涩的眼睛,沙哑着声音开了口:“陆景琛...” 第55节 “嗯?” 喉咙跟卡了鱼刺般难受,话说不出来。许沐咽了咽,还是说了:“我不能答应你。” 陆景琛笑容僵在嘴角,声音也变了:“为什么?” 他皱眉想了下,“是因为你觉得这样太不正式了?”戒指还在定制中的那段时间里,他想过很多种向她求婚的场景,沙滩的,广场上漂满爱心气球的...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最简单的方式最打动人心,尤其是那晚被他无意中知道那件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向她求婚,跟她有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小家。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拒绝。 陆景琛克制着情绪,斟酌开口:“再给我两天时间,我再准备...”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许沐就残忍打断了他:“不是。”她顿了顿,看着他,忍住心底的颤抖,冷静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要跟你结婚。” 陆景琛愣住,反应过来后,觉得可笑:“从来没有考虑过?” “对。” 他死死扭住戒指,站起身,下颌紧绷:“那咱俩在一起这么久,你都把我当什么了?” “挂着‘男朋友’名号的炮/友?什么时候想甩就甩了?” 许沐无力辩解着:“不是。” 陆景琛气得直冷笑:“不是?如果不是,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跟我结婚?” 许沐张了张口,想解释,但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两人长久的沉默着。 空气似乎也被凝结。 直到厨房传来一阵煮沸烧糊的味道,许沐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异样的惨白,背在背后的手悄悄掐了下掌心,很低地开口叫他:“陆景琛。” “这事咱们以后再说,行吗?” 今天她一点都不想跟他吵架。 陆景琛冷着脸,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没理她。 许沐默了几秒,把绒盒放回旁边的橱柜上,转身进了厨房。 火上炖的鸡汤已经煮沸了,汤水从锅盖旁溢出来掉在火焰上,闻到那股飘出的鲜香,许沐眼里冒出湿意,讷讷地,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去揭开那滚烫的锅盖,刚触上去,就被烫得缩回了手,锅盖磕在瓷锅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意识也跟着回了笼。 陆景琛听到动静,几乎是下意识就跑了进来,捉住她被烫得通红的手,胸口的那股郁气混合上心疼,语气很冲:“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过一下脑子,锅盖这么烫你用手直接去揭?” “不...” 陆景琛粗暴地打断她:“你别跟我说话。” 他不再看她,“啪”地一声把火关掉,拉着她走出厨房,把人按在沙发上,拿出医药箱,一言不发地给她上药。 许沐看着他隐忍克制的侧脸,有那么一秒差点就要把深埋在心底的那些话告诉他了,可话到嘴边,还是被硬生生咽回去了。 上完药,陆景琛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又进了厨房,继续做饭。 一切平静得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来没有发生过。 晚饭是在僵硬的沉默中进行的。 陆景琛吃了两口,实在没心思再吃下去,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转身冷淡地说:“我晚上还有工作要做,你吃完了就赶紧睡吧。” 这生硬的借口,却是此刻让两人都冷静下来的最好方式。 这一晚,有两盏灯从天黑亮到了第二天天亮。 第二天陆景琛离开得很早,他从抽屉里拿出那个黄色的文件袋,掂在手里,出了门。 他坐在车里,靠着椅背,脑子里过的全是昨晚许沐说的那几句,不想跟他结婚的话,疲惫的用手盖住脸,心里乱成了一团。 直到有人打来电话,他接起说了一两句就给挂了,这才点火,看了眼后视镜,不经意间低了下头,视线触到副驾驶座上的文件袋,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心底那股隐隐的不安感,终于在第二天的竞标会上,和萧亮的交锋中得到了印证。 这次的竞标事关重大,不仅他,公司所有的高层,乃至陆怀承都很重视,为此,他们制定了无数个方案策划,也寻求了许多商业上的合作伙伴的帮助,最后敲定下最有把握的那一套策划方案。 然而在竞标会上,萧亮却像早已预知他们的每一步行动和策划,次次出其不意地叫价拦截。 最后结果不出意料地,景阳竞标失败,损失惨重。 最后出会场时,两人狭路相逢。 萧亮脸上表情嚣张得意,假意谦逊地朝陆景琛伸出手,故作遗憾地说:“今天的竞标会,真不好意思啊,陆总你承让了。” 周围都是业内的有名人士,还有媒体记者。陆景琛不动声色地伸手跟他碰了一下,讥讽地说:“哪里的事,萧总客气了,这都是萧总靠您自己的好手段赢下的,何来承让一说?” 萧亮倒是毫不介意地继续维持自己风度翩翩的形象,两人擦肩而过时,陆景琛听到他语气挑衅地低声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这才是个开头,真正的惊喜,很快就要上场了。” —— 竞标会结束的第二天,公司的股东们召开紧急大会,就此次项目失败的原因进行讨论。 这次的竞标失败导致公司损失惨重,不止财务上,还包括之前与合作公司之间承诺过的要求,因为无法兑现,景阳如今陷入很大的危机中。 各大股东你一言我一语,说话语气又冲又犀利,把矛头对准了陆景琛一人,质问他一定要给个说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并要他尽快做出应对方案,挽回公司的损失,稳定当前的局面。 陆景琛坐在最高位,脸色难看至极,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同去了竞标会现场的一位高层总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事并不能全怪陆总一人,从昨天竞标会现场的情况来看,我总觉得萧亮他们那帮人是有备而来,而且所有的对策,都是针对我们的方案做出的调整,次次压制。就像是...” 她顿了顿,在十多双犀利的眼神注视下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就像是他们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我怀疑是有人把我们的方案泄密给了对方。” 一句话,让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 气氛凝重压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怀揣着猜疑。 “眼下最关键的是先要把公司的损失尽量降低,并把那个泄密的人查出来,这样我们对那些合作公司也好有个说法。” 众人纷纷赞同点头。 最后,最年长的股东严肃地对陆景琛下了命令:“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那个泄密的人抓出来,不然,这件事所有的后果都由你一人承担了。” 会议结束,股东们都走了。 适才帮陆景琛说话的总监走到他身边,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关切地问:“陆总?陆总?你没事吧?” 陆景琛这才回神,按着发疼的太阳穴,摇头,沙哑地说:“没事。” 那人试探性地问:“陆总,你是不是知道了泄密的人到底是谁?”刚才她说出那句话时,其他人没注意到,可她分明看到,陆景琛的神色在那一瞬间彻底变了。 那种表情,就像是一件自己心里头明白可是不愿去相信的事,被别人一言拆穿,再无任何理由可自欺欺人。 陆景琛遮住脸,避开她的问题低声说:“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因为那天晚上两人的争执,陆景琛这两天都没有回去,晚上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去找程嘉阳。他不想回去,因为只要一看到她,他就会想起那些事,胸口郁结的怒气就忍不住想爆发,可他不想对她发脾气。 他想等自己冷静下来,等自己彻底能够心平气和地再去跟她谈论这事,到时候,两人再坐下来认真谈一谈,谈什么? 谈他们之间,谈以后,谈未来。 可是现在又发生了这件事,他心里头更乱,更慌了。 这所有的一切联系在一起,陆景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真正的许沐究竟是什么样的,她在想什么,在顾虑什么?那些她一直隐瞒自己的事,不愿向他坦白的过去,到底是什么? —— 而在这几天,许沐其实也没有闲着。 她托人找了个资深律师,正式向法院提交了翻案的申请。法庭受理这件案子后,没过几天就给在疗养院养身体的陆明贺发了传票,通知他作为被告人按时出庭。 而陆怀承作为当年那件事中不可或缺的关键人物,也被法庭通知,请他配合法院的调查,暗示出庭,因为他的一些证词和指控,会对案件的最终审判结果起着重大作用。 陆怀承接到法院通知的时候人还有点懵,好久才反应过来,在脑海中回忆起了那件已经过去十多年,几乎被时光掩埋的往事。 他心里还很奇怪,怎么一件过去这么多年的旧案子,怎么会在今天突然被翻案?到底是谁这么一直在心里惦记着呢? 直到他把当年的那些资料找出来,看到许志明的照片,所有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恍然明白过来。 明白什么? 那个叫许沐的孩子,就是当年的工程队长,后来被爆畏罪跳楼自杀的死者——许志明,他的女儿啊。 想起两人第一次在医院的碰面,那孩子无缘无故对自己的敌意和仇视,陆怀承唏嘘万分,心底不无愧疚和遗憾。 当年他并不了解事情的原委,事故发生后,他去找了陆明贺问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陆明贺一口咬定是工程队的人私自偷工减料,从中敛财,然后把责任嫁祸到他们身上。 不止是陆明贺,就连那些参与了工程建造的采购部门和那些负责人也都这样说,他作为景阳的董事,自然要维护公司的名誉和利益。 所以当后来,新闻报道说许志明跳楼自杀,他也没有怀疑真伪,就那样盲目的跟广大群众一样相信了陆明贺,相信了,这件事的真相就是如此。 是他的不负责,才会导致今日这种局面的出现。 想明白这点之后,陆怀承赶紧拿起电话打给了陆景琛,旁敲侧击问他最近和许沐两人的情况如何,感情怎么样?有没有吵架闹别扭。 得了两人一切都好的回答后,才彻底放心,避开陆景琛的追问,很快挂了电话。 他知道这事自己的责任逃不开了,那些事也无法挽回,他最担心的,不过是陆景琛和许沐之间的感情,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变故? 陆景琛有多爱她,多重视许沐,他心里头一清二楚。许沐对他的感情,也假不了。 但他怕啊,怕因为自个儿,这俩孩子心里头生出膈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犯的错,不应该他们下一辈的人来承担后果。 陆怀承是真希望呐,希望这俩孩子能好好的在一块呐。 然而在开庭的那天,陆景琛还是知道了。 因为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有,而陆怀承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陆明贺自知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在最后法官审判时,对当年自己干过的那些事供认不讳。 随着许志明的案子被重新审判,他的罪名被洗脱,当年景阳建造的小区发生事故那事也被媒体翻出来,大肆报道。 虽然许志明的清白被证,凶手是陆明贺,可当年的工程,景阳的不作为不负责和内部人员私自贪吞公款导致楼栋坍塌的事是真实发生的,加上这次公司的损失,景阳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形式堪忧。 而陆怀承作为当年那项工程的最大负责人,也逃不开应受的罪责惩罚。 看到新闻的第一秒,陆景琛当即推了所有工作,抓起衣服冲出办公室,开车直奔法院。 在路上,很多的事情一件件从脑袋里过着,他也终于理清了一点头绪。 这件十几年前老案子的受害者许志明,就是他的枕边人——许沐的父亲。 她父亲当年的死,和景阳,和他们陆家,甚至都可能跟他爸,有关。 第56节 他把车停在路边,不敢再深想下去,那种心慌和恐惧,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 法院门口聚集了许多记者,陆景琛的车一出现,就有眼尖的记者看到,一声高呼,所有人都围了过去,争先恐后想要采访他。 陆景琛重重甩上车门,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从一堆人的围堵中穿了出去。 陆怀承正好从里边走出来,身边跟着司机,陆景琛赶紧走过去,神色紧张担忧:“爸,你没事吧?” 陆怀承人看上去精神还算可以,见他来了,当下还很惊讶:“景琛?你怎么来了?”说完,立刻看向身边的司机,沉了脸色:“不是早吩咐了你,这事别跟他说吗?” 司机很无辜地赶紧摇头。 陆景琛在旁边冷冷开口:“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看见新闻知道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怀承,咬牙切齿地:“出了这么大事你都没打算告诉我,你真的有把我当你儿子看吗?” 陆怀承知道他是真生气了,自知理亏,讷讷地说不是。 旁边有记者赶紧凑了上来,举着话筒往陆怀承跟前塞,问话的语气咄咄逼人。 陆景琛正在愤怒的当口,胸口郁结着一大团怒火没处撒,被那记者这态度一激,当即就情绪爆发,一甩手把他的话筒打掉在地,恶狠狠地说了一个字——“滚。” 旁边还有想要凑上来采访的记者被这一情形吓到了,想上前采访可又怕他再次发脾气,踌躇着不敢上前。 恰好后边有原告律师和吴勇兵他们出来了,记者们赶紧都转移目标,去采访他们,挖□□消息去了。 陆怀承往陆景琛身后瞧了瞧,问他:“你从哪儿过来的?许沐那丫头……没跟你在一块?” 陆景琛闻言一怔,脱口而出:“她今天没出庭?” 陆怀承摇头:“没有。” 不仅没有作为要求翻案的原告出庭,甚至连听众席上的家属区都没看到她。 许沐今天压根就没出现过。 陆景琛心头一跳,当下有点慌了。 陆怀承还想再问什么,陆景琛已经先开口,“上车吧,我先送您回去。” —— 把陆怀承送回家,陆景琛没多呆,直接又开车回了公寓。 家里头空无一人,门口的鞋架上,她的鞋还在。 客厅里一切如常。 糖糖听到动静,从自个的小窝里跑出来,热情地冲他摇尾巴。 陆景琛摸了摸它的脑袋,哄着它自己去一边玩,等糖糖走了,他迅速上楼,打开卧室的门。 没人。 但屋里的摆设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陆景琛慢慢走到衣柜前,犹豫了几秒,终是伸手,把衣柜门拉开。 衣服都还在。 她没离开。 只是出了门,还没回来罢了。 陆景琛那根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像是卸下了肩上所有重担,长长地舒了口气。关门的瞬间,他的手不小心碰到顶格上的一个盒子,纸盒‘啪’地掉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是一个文件袋和几张半对折的白纸。 他弯腰去捡,刚要放进盒子里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瞟到白纸上的内容,陆景琛一惊,立即把那张单子摊开,从头到尾读了个遍,表情从最初的不确定,到最后的不可置信,愤怒,克制,甚至还有……绝望。 陆景琛死死地捏住那张纸,就这么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一直不动,许久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手盖住脸,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 许沐从墓地回来后,先去了趟超市,买了陆景琛喜欢吃的几样菜,打算晚上亲自下厨,跟他示好。 两人这种冷战的状态持续几天了,没有电话,微信,短信,更别说见上面了。 就算真要分开,至少也要谈一谈,好好说一声再见。 天还没有完全黑,许沐估摸着他下班的时间,打算到家后再给他打电话。 上了楼,她按下密码锁,把手里头的几个袋子放在门口的地毯上,弯腰换鞋。 屋里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几乎没有光透进来,客厅一片黑暗。 许沐换好鞋,打开灯,刚把袋子提起来,一抬头,就被沙发上躺着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陆景琛身上鞋没换,西装外套没脱,人横躺在沙发上,侧着身,手盖在脸上,就这么睡着了。 许沐提着袋子又走近了两步,看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全是烟头,一吸鼻子,浓重的烟味弥漫整个鼻腔。 她把袋子放在地上,拿过一旁的毛毯,刚帮他盖上,陆景琛就醒了,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脸上浮现出她看不懂的迷茫和疲惫:“许沐?” 许沐任他抓着自己,顺着蹲下身,“是我。”她微仰头看着他,眼底明显有意外的惊喜,“你回来了?” 他没回答。 许沐没深想,继续问他:“饿吗?我回来的时候在超市买了你喜欢吃的菜,等会做给你吃。” 陆景琛唇线紧抿,定定看她,眼睛猩红,眼底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脸上表情严肃而凝重。 许沐奇怪:“怎么了?” 他终于动了。 松开她的手腕,坐起来,语气很冷淡平静—— “许沐,我们谈谈。” 第59章 (三更合一) 他终于动了。 松开她的手腕,坐起来, 语气很冷淡平静—— “许沐, 我们谈谈。” 他一开口,许沐就知道, 今晚这顿饭, 估计又吃不成了。 她恍惚地想,错过这一次,大概以后也再没有机会,能跟他一块吃餐饭了吧? 许沐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 表情了无波澜,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好,你要谈什么?”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你父亲跳楼那件事的?” 许沐睫毛颤动,没隐瞒:“几年前,我奶奶去世后。” “你当初选择进景阳工作,也是为了查这事?” “对。” 陆景琛嘴角溢出冷笑:“所以你一早, 就知道我爸跟这件事有关, 甚至...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她一直都怕听到的话,还是被他问出了口。 可是她也知道, 其实他心里头早就有了答案, 会问出来,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 希望什么?希望她能给他一些不一样的回答,让他能够心安理得的,去推翻自己心里边原来的想法。 但是真的没必要了。 许沐挺直背脊, 迎上他的目光,冷淡地:“是。” “那我呢?” “我算什么?” 许沐很平静:“一个意外。”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没想到你会跟陆怀承有关系。” “意外?”陆景琛愤怒地冷笑: “许沐,你敢摸着良心说,你跟我在一起不是为了能更好的调查当年那件事吗?” 许沐抬头:“为什么不敢?陆景琛,一开始认识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跟陆怀承,还有景阳的真正关系,是你一直在瞒着我!” “第一次是意外,那第二次呢?” “既然你这么恨我爸,恨景阳,第二次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你却还是选择跟我在一起了,你心里真的坦荡得一点都不虚心吗?” “许沐,看我被你骗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开心?” 许沐没说话,过了好久,才恨恨地开口:“陆景琛,你别把所有的错都归到我身上。讲道理,当初说想复合,说心里放不下的人,还装失忆骗我,逼我承认的人,到底是谁?!” 陆景琛定定地看她,情绪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是,是我,是我他妈的自己犯贱,腆着脸求你跟我复合,正因为这样,所以你才利用得我更心安理得是吗?” “所以你在明知道萧亮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我跟他之间所有过节的情况下,你为了报复,还是跟他勾结,把景阳的机密泄露给他。” “许沐,你还有心吗?” 许沐哆嗦着嘴唇,想辩解,但想到什么,最后只讷讷地说了句:“陆景琛,我没跟萧亮勾结。” “真的没有。” 陆景琛却像没有听到似的,嘴角溢着残忍的笑,不管不顾地,像是豁出去所有:“不,你哪有心啊?我忘了,你根本就没有心。” 他把口袋里那张满是皱褶的单子掏出来,摊开在她面前,指着它,恨恨地,咬牙切齿:“这张纸,还眼熟吗?” 许沐把视线从他脸上转到面前的纸上,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当初预约做流产手术的单子。 她握紧拳头,震惊看他,脸上流露出难以言说的痛苦和绝望:“你怎么……” “我怎么发现的是吗?” 他捏住她的下巴,死死地:“许沐,我没看错吧?你竟然也会难过,会伤心?” “这件事,你敢做,还怕我发现吗?” “你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报复我,报复景阳吗?” “许沐,我可以接受你跟我在一起,是为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也不介意你在我身边,心里头怀着其他的心思。可是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恨我们恨到这种地步。” 第57节 他颓然松手,盖住脸,悲戚地,低哑着声音说:“你知道我刚开始知道你怀孕之后,心里有多开心吗?” “我跟我爱的女人,终于有了这世上最亲密的连接,我们有了自己的宝宝。” “我跟你求婚,你拒绝,我以为你是在害怕,怕太快,怕你以为我可能是因为知道什么才做了这个决定,所以我什么都不说,我静静地等你。” “这几天我一直装作不知道,就是想等着你给我主动承认,告诉我,把所有的一切都主动跟我坦白,咱俩明白各自心意,以后要好好在一起。” “可这几天你在干嘛?你在忙着告我爸,告我堂舅,你在忙着把我,还有景阳都往死路上逼啊!” “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他/她才来到这世上一个多月,你就自私地做下决定,把他/她永远的扼杀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 “你可真狠心呐。” “我跟你求婚,想跟你有个家,可你却在当天亲手把我们的孩子杀掉了。” “许沐,但凡你还有一点良知,对我还有一点感情,你都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亲手把一个生命扼杀掉,许沐,你还是个人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竟带着些许哽咽,捏着那张手术单的手也在轻微颤抖。 许沐偏开头,不敢再看他,心里头空掉的那一部分,又开始隐隐泛痛,像是有人用手用力撺住她的心脏,难受得就快窒息。 许久,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狠下心,语气冷淡平静:“不是我狠心,是它来得不是时候。” 她云淡风轻的回答和冷漠的态度终于让他心如死灰,一颗心像是被人从悬崖狠狠丢下山,摔得四分五裂,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以前他认为她的冷漠只是外在现象,其实骨子里依旧柔软善良,可直到现在他才想通,往事的仇恨早已深入她的骨血,所以无论他用尽任何方式想去融化她的那些恨和怨,都是在白费力气。 他终于不得不正视那个残忍的事实—— 自始至终,她根本就没有真正爱过自己。 所以她从未考虑过要跟自己结婚,在有了他的孩子后,能够狠下心,扼杀掉那个无辜的小生命。 “许沐。”他摇着头,表情痛苦忍耐,“我现在终于相信,你是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跟我结婚。” “是我输了。” “是我一直自作多情的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还天真地想着跟你有多么美好长久的以后。” “我以为我们会有未来,现在,是你让我知道,这一年来的时间里,我的所作所为,是多么可笑。” 他霍然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下了狠心:“咱俩,到此为止。” “你走吧。” “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许沐撑起身站起来,挺直背,木然地抬着脚步,一步一步从他面前走过。 陆景琛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蓦然开口:“其实你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坚持不肯把房子退租,对吗?” 许沐停住脚步,垂下眼睛,默了几秒,点头,“是。” 陆景琛讥讽冷笑:“那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身后的门被用力甩上。 两人终于被隔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从此再无交集。 许沐酿跄着脚步冲进卫生间,伏在马桶上痛苦呕吐,眼泪再控制不住,唰唰直流。 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满脑子都是适才陆景琛看她的那个表情,绝望的,灰败的,彻底死心,再不回头的决绝。 许沐捂住脸,痛苦抽噎,无声默念。 就这样吧。 恨她总比念她要好。 越恨,越容易忘记。 事到如今,总归是要有个结局的。 就算不是以今晚的这种方式,也该会有其他的样子。 而那些事,他都没有必要再知道了。 与其让他再去追究,牵扯上其他人,不如就让她一个人把所有背负,还他自由。 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和他拥有以后。 以后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是奢望,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未来太远,只有可能到达的明天,才最近,最真切。 —— 下雪了。 这是许沐回来后,在b市看到的第一场雪。 这天,她一早就出了门,先到公司把辞职信递交到安晏清的办公桌上,出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她抱着箱子从大楼出来,站在路边,无意识发起呆。 周围来往进大楼上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相互认识的同事跟她打招呼,看到她手里头的东西,颇感慨,要走啦?真的不打算继续再干下去啦? 许沐微笑点头,对啊,不干了。 唉,有空记得回来看看啊。 许沐收起嘴角的笑,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高楼,轻轻地,好。 如果——有机会的话。 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打开车门把箱子塞进去。 旁边有一辆熟悉的银色奥迪飞驰而过,带走一阵轰鸣声。 许沐面无表情地坐进车里,注视着那辆车的车尾,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司机问她:“姑娘,你要去哪啊?” 她收回视线,像是思考了很久,才终于做下决定。 “去西区墓园。” 到了目的地,许沐加钱让出租车司机在墓园门口等自己,抱着刚买的那束白菊花,一步步爬上阶梯,来到半山腰那块墓碑前。 天空中还飘着雪花,许沐穿着黑色大衣,裹着厚厚的围巾,没有打伞,那雪花飘落在她头发丝上,然后融化。 她弯腰把地上的落叶清理,然后把花放在墓碑前,缓慢地蹲下身,跟照片中那个朝气蓬勃,笑容纯粹的女孩对视。 许沐说:“对不起。” 这句话,是对她,也是对陆景琛说的。 寒风四起,落叶横飞。 不知坐了多久,她终于起身,对着墓碑,笔直地,鞠了个躬。 “陆锦晞,我要走了。” “如果还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看你的。” “如果——”她顿了下,笑容释然:“那我们,就在那边正式认识一下吧。” “你好好的,保佑你爸,还有——你哥。” 从墓园回来后,许沐收拾好糖糖的东西,带它去了苏禾的公寓。 苏禾已经辞职,在家里边上网查看招聘信息,穿着居家服,绑着丸子头,不施粉黛,就跟当初读书那会一样,纯粹,干净。 两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话。 最后还是苏禾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沐沐,你吃晚饭了吗?要不咱俩出去吃饭?” 许沐很平静地摇头,跟以前一样,不带一丝嫌隙地,跟她说:“苏禾,过几天我要出一趟远门,你能帮我照顾糖糖吗?” 苏禾惊讶:“出远门?你要去哪啊?什么时候再回来?”她很惶恐,“是不是因为我那件事?” “不是。”许沐说:“有点事要处理,如果顺利,办完了就会回来。” 苏禾将信将疑:“真的?” “嗯。” 苏禾放下心。 “我会帮你把糖糖养得健健康康,等你回来。” 许沐微微笑,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糖糖,静了一会儿,再受不了,起身离开。 苏禾跟在她身后走出去,到了门口,突然开口,很低地,带着愧疚和后悔,“许沐,对不起。” 许沐头没回,背对着她,一边走一边不在意地挥手。 像是在跟她告别,又像是在跟所有的过往道别。 —— 许沐走了。 离开的那天,她谁都没通知,走得悄无声息。 她拖着当初在机场被弄混淆的那个小行李箱,穿着驼色大衣,黑色高跟鞋,脸上化着淡妆,整个人看上去气色红润,精气神十足。 小区门口的保安见了,热情地跟她攀谈:许小姐?要出远门啊? 许沐淡淡地笑,点头:是啊。 保安问:去哪玩啊?什么时候回来呢?陆先生怎么没跟你一块啊? 许沐笑容不变,平静回答:他工作忙,就不去啦。 她坐上出租车,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建筑和风景,心底一片冷清。 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一年前,她刚从国外回来那会儿的场景,一个小行李箱,一个人,到如今离开,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第58节 仿佛这一年的光阴,就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其实一切都变了。 出租车司机把她放在机场门口,许沐提着行李箱,站在路边,回头,在路边的车海中,忽然产生错觉,好似她不是要离开,而是回到了最开始的那天。 她拖着行李箱,坐上那辆车。 驾驶座上的人在后视镜里对她露出顽劣的笑,打趣她:“小姐,你上错车了。” 那些记忆越来越远,最后汇变成一个点,沉寂在心底最深处。 她想起他告诉自己的那些往事,想起那年漆黑的深巷,他英勇出手,把她从混乱的不堪中救下,想起去年冬天,在美丽的昆明,温暖的阳光下,他伸手握住她的。 他说,你好。 我叫陆景琛。 时至今日,她终于相信,这世界存在的一切机缘巧合,也相信那不可言说的其妙缘份,就像是命中注定,两个人要相遇,要相爱。 她很感激上天,在最后的这段时间,让她与他重逢,赐予她这场美好的相遇,给她机会感受被爱与爱人的温暖。 只是命运锯齿早已有了注定,他们最后,还是要走向分离。 大厅里响起提醒乘客登机的广播,许沐收回思绪,拉起行李箱,一步一步,毫不眷恋地走向登机口。 她对自己说,没什么可遗憾,可后悔的。 她对空气说,陆景琛,我们,就此,永远道别吧。 —— 而在她离开的第二天,远在另一边的景阳正在召开股东大会。 陆景琛主动卸任,担下竞标会上失掉的项目中的所有损失,众人唏嘘,有人劝他不必这样做,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的工作、领导能力有目共睹,自他接手公司以来,景阳的名气日益壮大,身价大增,就连员工的福利也跟着上涨了。 可陆景琛只听着,一直到最后没人说话了,才开口,说他真不想再做下去了,他的志向从来都不在管理公司上,当初接手,也是迫于形势,不得不。 陆怀承知道他是为何,心里头感慨,但并没反对。 他尊重陆景琛的决定。 局面既定,就不必再多言。 陆景琛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办公室很大,他在这呆了不过几个月时间,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其实并没有多少。 他把电脑收进包,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位置,离开了,这个承载了他许多痛苦回忆的地方。 从公司离开后,陆景琛并没有回公寓,他在外头待了五天,等到后来憋不住了,才开车,往回赶。 他刚把车停好,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苏禾。 她看上去和之前每次见面时的样子大不一样,身上穿着规规矩矩的白色羽绒服,素颜,剪了头利落的短发,清爽干净,看上去跟之前在摄像机面前巧笑倩兮的女主播大相径庭。 她很着急地在跟保安交涉,脸上表情近乎哀求,直到看见他,眼睛瞬间就亮了,仿佛见到救星般快步走了过去,诚恳问他:“请问你最近能联系上许沐吗?” 乍然听到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陆景琛心尖一颤,几秒后,稳定情绪,冷淡回答:“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苏禾像是才知道这个消息似的,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表情犹豫,愧疚,带着深深的不确定:“怎么会?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陆景琛冷下脸,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苏禾赶紧叫住他,语气急切担忧,很慌张:“你真的不能联系上她吗?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或者……你可不可以帮我给她打个电话?” “她上个星期来找我,把糖糖交给我,跟我说要出远门办事。” “可是这两天我突然就联系不上她了,打她电话永远没有接。” “你们俩住对面,这几天你有看见过她吗?她还在这里吗?” 陆景琛脚步停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不期然握成拳头,许久,才回过神,淡淡地说:“这几天我没住这边。”他回头看她,不露声色地,佯装镇静,“不过我可以带你进去找她。” 苏禾感激地道谢。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 陆景琛脸色沉得吓人,苏禾面对他,心里头还是发虚,歉疚的,虽然好奇两人之间怎么就突然分手了,但还是没敢问出来。 电梯门打开,两人刚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对面那间房子里,走出来两个贵妇打扮的女人,还有中介工作人员。 这情形,再不用多问,就知道,许沐是真的走了。 苏禾站在原地,讷讷地看着眼前空荡的房子,手足无措,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种感觉,许沐的这趟离开,是打定了再不回来的想法。 陆景琛抿紧唇,内心翻滚,面上却装得十分平静,冷淡。 他强压下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克制着内心涌动的情绪,毫不在意地转身。 快进门的前一秒,身后的苏禾开口叫他:“陆景琛。” “虽然沐沐可能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可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做错事就是做错了,即使你大人有大量不再追究,但事实永远没法改变。当初真是我自己鬼迷心窍,所以才会那样做。” “我不知道你们分手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我想说,这事跟沐沐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景琛,自始至终愧对你的人,只是我。” 陆景琛听得一头雾水,松开手把,回头看她,很疑惑:“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 苏禾愣住,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也很狐疑:“沐沐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她明明……” 话没说完,她就懂了,脸上立刻浮起痛苦和震惊的情绪。 陆景琛喉咙一紧,生硬地问:“到底是什么事?” 他这么一问,苏禾更加确定,自己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 那天她从陆景琛家离开后,就立即联系上萧亮,跟他约好地方交换东西。 跟萧亮见了面,她把自己相机的存储盘交给他,而他,也给了她另外一个底片盘。 苏禾把底片放进自己的相机,翻开来看,到最后,整个人都在颤抖。 萧亮在对面把玩着手里边的东西,笑得得意又邪恶:“怎么样?精彩吧?”他‘啧啧’感叹:“说实话,这里边的东西我真是一点都不想给你,这么精彩丰富的东西,留着以后无聊的时候看看,那得多爽啊。” 苏禾气得浑身发抖,撺住相机边缘的指尖都在泛白,她恶狠狠地盯着萧亮,“说话算数,你确定,这是唯一的底片?”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亮把东西收进口袋,哼笑道:“你给了我想要的,我自然会给你你想要的。” 苏禾无声冷笑,轻蔑地说:“你根本就不配君子这两个字。” 卑鄙,无耻,这样的词语用来形容他,再贴切不过,甚至还有过而不及。 萧亮也不恼,苏禾的怒气和嘲讽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苏禾把相机收起来,恰巧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就是许沐。 她浑身僵硬,倒是萧亮在一旁云淡风轻地笑:“苏禾,说实话,我真为许沐感到悲哀,和痛心。” 他站起身,附在她耳边,轻笑着说:“你猜,要是许沐和陆景琛知道了这件事,他们,还会原谅你吗?” 说完,他再不管她,理着自己的衣裳,阔步走出了包厢。 苏禾呆坐在沙发上,良久,才回过神,按断电话,转而又马上把手机关了机。她盖住脸,埋在膝盖里,终于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她后悔呐,后悔没听许沐的话,后悔自己一意偏执,才会令自己落得个如今的境地。 当初许沐说得很对,她跟萧亮之间,真不如表面那么清白。 她永远记得那天,她从医院出来,然后接到前电视台领导的电话,要她回去一趟,苏禾以为对方回心转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和对她的残忍,要跟她道歉,再把她请回去。 可是当她满心欢喜的赶回去之后,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和何蓉在会议室大打出手后,苏禾狼狈地走出电视大楼,周围那些昔日友好的同事都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她失魂落魄地走着,不经意间就撞到了来电视台谈事的萧亮。 萧亮见她情绪不对,关切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可她当时心里已经麻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萧亮斟酌十几秒,吩咐助理上楼,然后拉着她,上了他的车。 如果让她再回到那一天,她一定会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打醒当日脑袋混沌的自己,然后拒绝萧亮的关心,挺直背脊,转身骄傲的离开。 那晚之后,她安慰自己,没关系的,都是成年人,一夜情,酒后乱性,并不算什么。她藏起心底对周恪的愧疚,自我安慰,没关系,反正周恪不喜欢她,反正,他们永远都不会在一起。 她以为这就是极限,可谁料到,后来萧亮找上门,还拿出那一沓不堪的照片摆在她面前。 直到那一刻,她才彻底明白,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 把东西换回来之后,她把工作辞了,窝在家里哪都不去。 许沐第二天就找上门来了。 两人在昏暗的客厅里面对面站着。 苏禾低垂着头,没化妆,身上穿着简单的毛衣,手指无措地搅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空洞又虚脱。 她始终无声的哭,脸上流露出痛苦,无奈,愧疚的情绪,一开口,声音都哽咽了。 苏禾知道自己做的这些是不可饶恕的,于许沐而言,这是背叛,是彻底的决裂。 可是她也有难处。 她以为,她天真的以为,许沐对陆景琛并没有多少感情,你看,她始终不放弃调查许叔叔的事,知道跟陆家有关,她也没想过要放弃翻案的机会;你看,她明明都有了陆景琛的孩子,可她却忍心到,把孩子打掉。 苏禾痛苦的哭,断断续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她讲了,她坐在地上,脸上是豁出所有的绝望。 没人知道她心里头有多难过,一头是她此生最好朋友的爱情,而另一头,是自己的将来,是她的一生。 她安慰自己,许沐会懂的,她会懂的,她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可许沐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平静地坐在那儿,眼睛无意识地盯着某一点,脸色苍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只剩下一具空壳。 最后的最后,她抽出被苏禾紧握的双手,站起身,背对着她,淡声开口:“这件事,我会帮你跟陆景琛解释。” “苏禾,好好生活下去,别再重蹈覆辙。” “你还有家人,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苏阿姨,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走了。” 她在背后叫住她,声音哽咽,“沐沐……我们,还是朋友吗?” 许沐停下脚步,没回头,过了几秒,毫不留恋地迈开脚步,一言不发地走了。 —— 第59节 苏禾还在痛苦哭泣,嘴里喃喃说着对不起。 陆景琛靠在门框上,思绪放空,手下意识去摸裤兜的烟盒,手心擦上棱角,一阵刺痛传上神经,才突然惊醒,收紧手指,握成了拳头。 他想起那晚,他怒不可遏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在知道自己跟萧亮之间过往的情况下还跟他勾结,甚至不惜背叛自己,把景阳的机密泄露给萧亮,把他往死路上逼。 他眯起眼,努力回想当时的她是什么样的表情,可任凭他再怎么回忆,脑袋里始终是一片空白。 只模糊记起有一个声音,很低地,无力地,在辩解,但是被他完全忽略了。 她说:陆景琛,我没跟萧亮勾结。 真的没有。 然而当时的他早已被根深蒂固的想法蒙蔽了思想,自动过滤了她一切辩解的语言,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在她的身上。 说到底,他们会走到那一步,是因为,早就很久之前,他们就失去了对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们各怀心思,往事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他们之间划开裂痕,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他们面对面,却无法做到互相坦诚,所有的甜蜜也都成了痛苦的折磨。 他问苏禾,她告诉你说她要去哪了吗? 苏禾哭着摇头。 她问陆景琛,你说,沐沐还会回来吗? 会吗? 陆景琛紧抿着唇,没有接话。 走廊上一下陷入长久的寂静。 他望着对面那扇门,想起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她留给自己的背影,他留给她的决绝,终于正视了那个事实—— 许沐,是真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 半个月之后,法院受理了一桩案件,萧亮被指控涉嫌以卑劣手段要挟他人,教唆对方盗取景阳的商业机密,除此之外,他还被指控私贩军火器械。 而那个指控萧亮,和提供证据的人,正是——苏禾。 因为她就是那个盗取机密的人,自然,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但法官念在她是迫不得已,而且已经改过自新,主动认罪,给案件的进展提供了更多的证据,于是对她从轻审判。 她委托律师给陆景琛打去电话,请求他,把糖糖收留。 陆景琛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驱车赶到苏禾的公寓,打开门,就看到许久不见的糖糖正端坐在门口,吐着舌头“哼哧哼哧”喘气。 糖糖还认识他,很快站起来,欢快地摇着尾巴在他脚边来回转悠,偶尔用鼻子在他裤子上嗅一嗅,像是期望闻到更加熟悉的味道。 陆景琛蹲下身,摸着它的脑袋,叫它:“糖糖?” 糖糖乖巧地把爪子搭在他手心里,咽着嗓子啊呜了一声。 他带着它回家。 一出电梯,糖糖就飞也似的从他身边跑开,停在对面的大门前,用前爪死命地挠着那扇大门。 可是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出现在门后,然后蹲下身,亲昵地陪它玩耍。 陆景琛就站在它身后,看着它,并不阻挠。等到它终于累了,终于明白,它的主人已经离开了,才彻底安静下来,端坐在门口,睁着眼睛和陆景琛对视。 陆景琛打开自家的门,人刚走进去,身后的糖糖不知怎了,突然冲了进来,一路飞奔到楼上。 陆景琛跟着上去,帮它把卧室的门打开。 糖糖冲进去,把衣柜的门挠开,从里头咬出一件许沐曾经穿过的衣服,用爪子牢牢搭住,鼻子在上面嗅来嗅去,像是终于确定这是它熟悉的味道,才彻底平静下来,趴在那件衣服上,眨着眼睛看了眼陆景琛,然后转了个方向,耷拉着眼皮。 陆景琛撇开头,稳了稳情绪,慢慢走过去,蹲在衣柜前,整理里头的东西。 其实自两人分手那晚之后,屋里所有的摆设他都没有动过,一切都还保留成两人之前还在一起的模样,尤其在那天,从苏禾嘴里知道了那件事的原委,知道,她已经离开不知去向,她留在这里的东西,他更加不敢去触碰。 碰了,看了,怕痛;扔了,忘了,怕后悔。 陆景琛把被糖糖弄乱的衣物折叠好放进去,手无意间碰到了一个长方形的锦盒。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把它拿起来,想打开看看里边是什么东西。 一打开,人就愣住了。 里边是一只镶着金边的定制笔,下面还压了张纸条。 他把笔拿出来,打开纸条,她熟悉清秀的字迹骤然映入眼帘—— to lvin: 我永远的英雄。 生日快乐。 by 许沐。 他摸着那只笔,上面被精心刻上了to lvin,还有——一个lx的标志。 他突然就想起他生日那晚,她知道自己就是lvin之后,他再找她要生日礼物,她却说,还没拿到手,要再等几天。 但其实他分明记得两人亲热时,她说,在包里。 他难以想象,她一个性格如此冷漠,一颗心又冷又硬的人,会想出如此矫情烂俗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心中的遗憾,知道他对梦想的热爱,知道他与曾经背道而驰多年,lvin已经在很多人的记忆里消失,而她却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一直记得他。 他是永远的lvin,不会因为受伤而被打败,因为——他是她心目中,永远的英雄。 他知道。 其实,她爱他。 爱得隐忍,爱得悄无声息。 其实在她走后没多久,陆景琛去找过周恪。 他心底带着微弱的希冀,企图从周恪那儿获得任何,哪怕只是一丁点,关于她的消息。 两人在车库遇上,陆景琛开门见山,问他知不知道许沐现在在哪,他最近有没有跟她联系过。 周恪靠着车门笑,语气嘲讽,他说,你觉着她会跟我说这些吗? 陆景琛没说话。 周恪眯起眼,像是突然猜到什么,冷笑道,难道你以为她对我,会比对你还信任? 陆景琛沉默两秒,指出事实,你喜欢她。 周恪坦然承认,是,我是喜欢她。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掌握一切关于她的信息。他顿了一下,补上一句,而且就算我知道,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你。 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陆景琛。他一步跨上前,提起他的衣领,一拳就这么出其不意地招呼上去了。 周恪也不是会吃亏的主,两人就这样在车库里大打出手,到最后,谁也没占便宜,脸上挂着彩,靠在各自的车身上喘气。 周恪看着他,语气中不无遗憾和不甘: “知道吗?其实我特嫉妒你。 我认识她十年,加上今年,十一年了。从她进到周家开始,我就想倾尽一切对她好,护她周全。那时候她小,我不敢承认自己心底那点龌龊的想法,就自我催眠,骗自己,也骗所有人,我对她好,是因为她也是周家的一份子,是我妹妹。 可是后来,我发现有男生追她,发现她开始厌恶周家,心里头就彻底慌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是真喜欢上她了,不是兄妹的那种亲情,而是想彻底占有,男女之间的情感。 但我不敢告白。 她对我爸,我妹,还有赵婧的恨,太深,她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我知道,就冲着这一点,她就绝对不会喜欢上我。我也知道,她不会喜欢上别人。 我一直坚信,在这个世上,再没有另外一个人能比我更懂她,更能理解她的过往,理解她所背负的一切。她不是一个会轻易卸下心房的人,对谁都很冷漠,我就想呐,我可以等啊,等到她再大一点,再成熟一点,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开了,我们就有机会了。她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 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会爱上你。 你住院那天,我有朋友在医院看到她,给我打电话。我以为是她出事了,立刻开车从公司赶过去。 那是我第一次,在许奶奶去世之后,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那种表情,难过,痛苦,甚至于,绝望。 我问她,是不是喜欢你。 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陆景琛沉默看他,眼底涌动着没人能懂的情绪。 周恪笑了笑,打开车门,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他知道,陆景琛已经有了答案。 ——我爱他。 不知怎地,他又想到了分手那晚,她蹲在自己身侧,仰头看着他,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睛里,明显闪烁着惊喜和幸福的光芒。 她软软地对自己说,我在超市买了你喜欢吃的菜,等会我亲手做给你吃,好吗? 可是,关于孩子的那根刺,永远地扎在两人的心底,永远地,成为了他无法跨过去的那道坎。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论有多少吐槽,也请温柔滴轻拍,作者虽然不是特别玻璃心,但也会在意大家的言论,既然都已经追到完结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第60章 全文完 后记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萧亮被判了刑,项目重新交由景阳负责, 而关于许志明当年那件事, 陆怀承也召开了记者会,澄清一切, 并公开致歉, 承担了自己应负的责任。 而陆景琛也没有再回到景阳工作,他联系了几个业内的好友,一起注资,开了一家建筑事务所, 专心致志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他会试着自己动手画设计稿,虽然右手会很容易酸痛, 可他依然乐此不疲。 程嘉阳他们几个都不敢再在他面前提许沐这两字。江暖有几次怕他一个人闷家里无聊,一有空,就往他的公寓跑,陪他说话,聊天。 糖糖被他养得健健康康, 比最开始从苏禾那儿接过来时, 都要重了五六斤。他总是喜欢抱着电脑坐在阳台的美人榻上,看着阳台上那几盆绿色盆栽, 神情平静认真。 门口的鞋架上, 许沐曾经穿过的鞋还在原地,隔几天,他就会用毛巾擦一擦上边的灰尘。 周末他也会跟朋友一起约着出去玩,但是从来都不会在外头过夜。他把日子过得有条不紊, 规规矩矩,好似真的已经看开,真的了无波澜。 转眼,许沐离开已经两个多月了。 小年夜前一天,程嘉阳和林娴订婚。 两个欢喜冤家,从小时候认识就开始打打闹闹,历经了三十多年,终于修成正果,要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第60节 那天,全场热闹非凡,许多许久不见的同学和朋友都赶来参加两人的订婚宴,恰逢过年,聚得很齐。 就连常年待在国外,一年都难得回一次国的江晟也回了国,就为了见证这两人最重要的一刻。 江晟跟陆景琛坐同一桌,两人许久未见,闲聊几句,江晟询问了他几句关于他右手情况如何的问题,很快,就到了两主角上台讲话的环节。 程嘉阳和林娴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辛酸和曲折大家都看在眼里,都曾为他俩担忧,抓心挠肺,也曾以为两人会就此错过,只成朋友,再无将来。 但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仪式结束后,他们一众同学留在最后,再好好单独聚一聚。 有人祝贺两人终是修成正果,后来不知是谁把话题引到了陆景琛身上。 不知内情的徐航左瞧瞧右瞧瞧,还很奇怪的问陆景琛:“诶?今天弟妹怎么没来?” 还感叹:“我们都以为会先喝到你跟许沐弟妹的喜酒呢,没想到却被嘉阳这小子抢了先。你们俩呢?打算啥时定下来啊?” 气氛一下沉寂下来。 程嘉阳在桌子底下用力踢了徐航一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胡说八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才反应过来,这情形,好像有点不对呐? 江暖神色紧张地去看陆景琛,担心他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破坏心情。谁知陆景琛却始终面色如常,一脸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后来陆景琛起身去洗手间,徐航才敢问,怎么回事啊?景琛跟弟妹两人咋地了? 程嘉阳看了眼门口,叹着气,还能咋回事?分了呗。 众人惊讶,分了?怎么会?当初见面时不还好好的吗? 谁知道啊。反正呐,听说两人分了之后,许沐就走啦,离开b市,找不到人了。 走啦?那他——在等? 难说。 屋里一下静了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阵感慨和唏嘘。 过了几秒,一直没说话的江晟突然开了口。 他问:“你们刚刚说,景琛他喜欢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许沐。言午许,三点水的沐。” 江晟沉默两秒,问:“有照片吗?” 他问得奇怪,一时之间并没人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江暖最先回神,用力点头说,“有。” 她翻到去年在云南旅游的照片,有两人的合照。江晟接过来一看,无需再多言一句,什么都明白了。 —— 江晟走出包厢,一眼就看到靠在走廊栏杆上,闷头抽烟的陆景琛。 他走过去,在他身侧站定,好意提醒:“戒了吧,烟这东西,抽多了总归是不好的。” 陆景琛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看着远方,“习惯了,戒不掉。” 江晟眉毛一挑,话锋陡然一转,“听嘉阳和小暖说,你还在等那个许沐?” 陆景琛淡淡地笑,“怎么?你也要来当说客了?” 江晟摇头,看着他,表情认真,“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那么喜欢她。” 陆景琛笑着摇头,很无奈无力:“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连她如今到底在哪,过得好不好,身边是否有其他人陪伴,都一无所知,再说这些爱不爱,喜不喜欢,又有何用?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摁灭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走吧。” 江晟人没动,靠着栏杆,忽然笑了:“那句话,她也说过。” 陆景琛停下脚步,拧起眉头,回头看他。 江晟对上他的目光,坦荡,平静。 不过几秒,他突然就懂了江晟的意思。一颗心剧烈跳动,一开口,声音都是抖的。 他说:“你认识她?” 他知道,江晟一定知道,知道她现在在哪,知道他们的一切。 一年半前,在公寓昏迷的许沐被送到医院,江晟成为她的主治医生。 他记得,那天下午,他拿着病历站在她病床边,把诊断结果告诉她:“海绵窦脑膜瘤,恶性的,晚期。” “建议你赶紧入院做手术,这病拖不得。” 许沐平静地看着他,问:“医生,你实话告诉我,如果做手术,我有多大的概率能活下来?” 江晟看她一眼,很意外,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有人在知道自己得了恶性肿瘤后,还能如此冷静镇定的病人。 而且,还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他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瞳,满腹早已说过无数次的那些话忽然间就说不出来了,他知道,她是真想知道结果,她不需要安慰和安抚。 他问她,有家属吗? 她很坦白,没有。 我家就剩我一个了,所以医生,你就告儿我,我能受得住。 一半。 这种手术,风险很大,而且就算在手术台上进展顺利,也免不定之后会有复发的可能。 许沐淡淡的笑,意思是,我有五成的可能,躺在那手术台上,再也醒不过来了是吗? 江晟说不出话。 后来,他在医院后头的池塘边看到她,她穿着白色的病服,手里夹着一根烟在抽。 他告诉她,为了身体,她必须戒烟。 她是怎么回答的? 就跟刚刚陆景琛说的话,一字不差,就连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没多久,她就办理了出院手术,让他给她开了一大堆抑制病情的药,然后买了回国的机票。 她说,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完成,手术,我不能做。 江晟盛怒,有什么事能重要过你的生命?! 她就在电话那头笑,很久很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江医生,你知道吗?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眷顾,值得我为他而想要努力活下去的东西了。 与其赌上百分之五十会死在手术台上的风险,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度过仅剩的这几年光阴。 然而也是她,在一个深夜给他发来邮件,主动把自己近期的病情症状告诉他,跟他说,江医生,我想赌一把了。 她说,我遇到了一个人,我真的,很想为了他,继续活下去。 江晟一直很好奇,那个人究竟是谁,究竟他有多好,竟然能让她彻底改变想法。 他问她,这次,你不怕了吗? 不怕,躺上手术台后,有可能会再也醒不来吗? 怕啊。她说。 可是我更怕,让他亲眼目睹我的死亡。 不和命运做抗争,就没有生的可能。 万一呢? 陆景琛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江晟,嘴一张一合,眼前一片模糊。 江晟还问他:“我给她检查的时候,发现她做过流产手术,那个孩子,是你的吧?” 他喉咙梗塞,一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对。” “她的身体机能太差了,是不能要孩子的。” 陆景琛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心像被人一刀狠狠割开,疼痛蔓延四骸。 他木然地站在那儿,弓着背,双手痛苦盖住脸,眼睛慢慢红了。 他想到那个晚上,他把手术单摆在她面前,质问她还是不是一个人,质问她,还有没有心。 他用了那么多难听过分的字眼去攻击她,想要她痛,想看她难过,后悔,他甚至还讽刺她。他想让她感受自己的痛苦,却从未想到,其实她的痛,一点都不比他的少。 他甚至能想到,她在刚知道自己有了宝宝,却不得不选择接受手术把它流掉的情况下,内心的煎熬和对他的歉疚。她选择一个人隐瞒和背负所有,即使在那种情况下,她情愿他误解她,恨她,都不愿把自己心里的苦说出来。 她永远都是这样,独立的,坚韧的,把最坏的,留给自己。 她说,不是我残忍,是他/她来得不是时候。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懂得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陆景琛哑着嗓子,艰难问他:“她……还好吗?” 江晟说:“在积极配合治疗,情况还不错,目前比较稳定。” 陆景琛点着头,嘴里呢喃:“那就好……幸好……”他下意识去摸口袋的烟盒,里头却空空如也,心里一阵烦躁,他终于受不住煎熬,猩红了双眼,一拳打在那坚硬的墙壁上,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苦而低哑的嘶吼。 他不敢想,如果没有江晟,如果他不回来,如果大家没有无意提起,她是不是就要带着当初自己对她的决绝和绝望,独自熬过接下来那段痛苦的治疗时间,会不会,在某一日,忽然对他心死,失去了对生的期盼,彻底离他远去。 —— 国外一家医院。 许沐穿着病服,外面裹了件长长的羽绒服,因为要做化疗,她在住院的第二天就把原先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给剃光了,头上带了顶红色的帽子。 她坐在住院部楼下的长椅上,面前支起一个半大不小的画架,手里拿着只铅笔正在专注地涂涂画画。一个同样穿着医院病服的外国小男孩坐在她身边,小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看她画画。 她画的是一张人像素描,轮廓清晰,很明显是一个亚洲人的面孔。 外国小男孩跟她很熟,两人差不多时间入院,又住在同一间病房,每次要去做化疗,打针吃药,小男孩都表现得格外成熟和坚强。在他的身上,让许沐更见坚信,自己只要坚持下去,就有机会活下去。 小男孩支起脑袋,歪头用英语问她,姐姐,你为什么总是画同一个人啊?他是谁啊? 第61节 许沐握着铅笔的顿了一下,弯着唇角,盯着面前画里的人,回答他:he is my lover。 ——他是我的爱人。 爱人?小男孩不懂地皱起眉头,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很远的地方。 为什么他不来看你呢? 她微笑着说,因为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啊。 那你以后会去找他吗? 会的。 小男孩难过的瘪嘴,扑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撒娇,可是姐姐,我舍不得你。 妈妈说,每一个喜欢笑的女孩子都是小仙女,姐姐,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小仙女了。 许沐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脊,轻声哄他。 很快有护士过来,小男孩要去做化疗了。 许沐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小男孩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很大声很用力地说,姐姐,等我的病好了,我要做你的骑士,永远保护你。 小男孩走了。 周围一下静了下来。 许沐安静地把这幅画完成,然后收拾东西。回到病房,她把画架放好,然后把上面的那幅画取下来,放进一本素描画本里,前面有厚厚的一沓,全都是同一个人的画像,不同情绪的,不同动作的。 全都是他。 做好这一切,她换掉鞋,出门,一路来到了医院附近的教堂。 院子里有修女在给植物浇水,见了许沐,很热情亲切地跟她打招呼,仿佛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偌大的教堂里只坐了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因为不是礼拜,来诵经做祷告的人很少。 教父站在两排椅子的中间,正在低声念着圣经。 许沐坐在中间的位置,双手放在胸前,闭上眼,表情虔诚,嘴里跟着神父轻轻地念着。 “因为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 “光来到世界,世人因自己的行为是恶的,不爱光倒爱黑暗。”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凡事都不可亏欠人,惟有□□,当常以为亏欠,因为爱人的,就完全了律法。像那不可□□,不可杀人,不可偷盗,不可贪婪,或有别的诫命,都包在爱人如己这一句话之内的。爱是不加害于人的,所以爱就完全了律法。” 窗外有淡淡的阳光洒进来,照在她的身上,泛着金黄色的光芒。 身侧有人影在晃动,有人在她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许沐不受干扰,继续着自己的祷告。 她心里有愧,唯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减少自己内心深深的罪恶感。 在无数个独自入眠的夜晚,她都会梦见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在小声地叫她——妈妈。 她痛苦,自责,甚至悔恨。 因为自己曾经的自我放弃,所以才造成了孩子的离开。 祷告进入尾声。 神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合上圣经,对着台下坐着的人轻声说:孩子们,主会原谅你们的。 许沐停下祷告,静了片刻,放下手,起身准备离开。 一转身,对上那双漆黑平静的眼眸,立刻就愣住了。 坐在她身后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头发干净利落,嘴角噙着她熟悉的痞笑,双手环抱在胸前,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他们对视着。 许沐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看见自己惊讶和茫然的表情,看见自己眼眶渐红。 她哭了。 陆景琛敛了笑,站起身,一把将人捞过来,隔着低矮的椅背,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嘴唇贴在她耳边,脸颊上,耳鬓厮磨地亲她。 他哽咽着声音低声叫她的名字。 他说:许沐,我来了。 ——姐姐,这是谁啊? ——他是我爱人。 ——那他怎么不来看你呢? 许沐,我来了。 她紧紧撺住他的衣袖,先是无声地落泪,到后来,渐渐变成低哑压抑的哭声,到最后,是崩溃的嚎啕大哭,一片空白的脑袋终于回了思绪,像是强撑了许久,终于找到依靠,想不管不顾的,放下一切。 她抱着他,喃喃地,不断重复,陆景琛,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不要那个孩子的。 他不知道,她跟他一样,有多么希望能够和他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宝宝。 她也不是故意要隐瞒他。 她知道,他深爱着自己,如果让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病,那他一定,会不离不弃,对自己念念不忘。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会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 她怕万一,万一真的下不来了。如果他在,那她的死,会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甚至——从此封闭自己的心。 陆景琛轻拍着她的背脊,温柔地安抚她:“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吻着她的额头,一只手慢慢从后背滑到前头,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摸着。 他说:“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窗外有风吹起,教堂的窗户没关紧,被吹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们就在寒风中,不依不饶地拥抱着彼此,从对方的身上汲取温暖,获得,生的希望。 —— 陆景琛把事务所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其他几个人,自己安安心心地待在医院,陪她做化疗,陪她说话。 陆怀承打来电话,问他,找到许沐那丫头啦? 他嗯嗯点头,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可人儿,起身走到外边,靠墙站着,找到了,我们现在在一块。 陆怀承问,她还好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陆景琛平静回答,她很好。 等她病好了,我们就回来。 陆怀承应着声,好,好,好。 陆景琛回头望着里边的人,忽然严肃了语气,对着电话叫了声,爸。 他摸着口袋里那个小盒子,说,我要向她求婚,你说,她会答应吗? 陆怀承怎会不明白他这话真正的意思,取下眼镜,揉着眉心,很欣慰,又很感慨。 会的。 我还等着她回来,叫我一声爸呢。 程嘉阳和江暖他们也打来电话问候,江暖在电话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伤心地叫他,景琛哥,你一定要把学姐平安带回来。 陆景琛平静地笑,答应着。 一定。到时候你可要记得改口,别叫学姐,叫嫂子了。 她去化疗时,他就站在外边等。等她出来,看到她虚弱无力的样子,眼眶一下红了。 他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亲吻她的手背,她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就在她耳边轻声叫她的名字,无数次重复着那一句话—— 我爱你。 到最后,她动手术的前一天,陆景琛一上午都没出现过。 到了中午,同病房的外国小男孩突然从外边跑进来,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许沐觉着奇怪,问他要带自己去哪。 小男孩神秘地笑,就是不肯透露一个字。 到了楼下的草坪上,小男孩松开手,一溜烟似的就跑走了。 许沐站在那儿一头雾水,往四周瞧了瞧,没见到一个人影。 她叹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开,一抬头,就看到一大串爱心气球从大树后边升上了空中,每一个气球上面都写了字,连在一起,就是一句话—— 许沐,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身穿白色西装的陆景琛从她身后走出来,单膝跪在她面前,手里捏着那个曾经被她拒绝的dr戒指,他看着她,像是跨过千山万水,一字一句地问她:“许沐,你愿意嫁给我吗?” 周围渐渐围起人群,小男孩,还有江晟,很多的护士,医生,还有病人都在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祝福的微笑。 许沐颤抖着手捂住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不敢回答。 她害怕,害怕明天的结果不如人意。 害怕自己会留给他遗憾。 陆景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假意玩笑地笑着,调侃道:“许沐,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可不能让我没有台阶下啊。” 他状似认真地想了下,表情很认真:“哦对,你可千万别跟我说要我把戒指留着,以后送给其他人。” 第62节 “dr戒指你知道的,一个男人一生只能定制一次,你看,上边还刻了咱俩的名字,你把我机会浪费了,可没这么容易退货了。” “许沐,我一直都相信,我们会有很长的未来。” “你说对吗?” 她又哭又笑,用力点头,“对。”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陆景琛,我愿意。” “我愿意,愿意嫁给你。” 陆景琛红了眼眶,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上了她的中指。 周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他站起身把她抱在怀里,低头,用力的吻住了她。 他们忘情地拥吻,不去想明天结果如何,不去想以后会怎样。 因为他们坚信,任何事情只要还没有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有柳暗花明的可能。 —— 手术当天。 江晟穿着白大褂,做着术前的准备。 陆景琛站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努力平稳着声线,安抚她,你别怕,我会一直在外边等你,我等你出来。 许沐弯着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好。 她示意他把耳朵靠过来,她搂住他的脖子,嘴唇贴在他耳边,很轻,却很郑重地,对他说了一句话,那句,她曾经在心里对他说了无数遍的话—— 陆景琛,我爱你。 病床被推入手术室,陆景琛松开手,站在长廊上,看着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关上。 他盯着那三个红色的大字,学着陪她在教堂做祷告的手势,在心里默默祈求: 主啊,请你保佑她,保佑我的爱人许沐,平平安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身侧不断有人来来往往,陆景琛就这样笔直的站在手术室的门口,一动不动,背影清冷,却又无比坚定。 后来,灯终于灭了,江晟从里面走出来,陆景琛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始终沉默。 江晟摘下口罩和手套,和他静静对视几秒,最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手术很成功。” 陆景琛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用手盖住酸涩的眼睛,重重地吸气吐气,到最后,还是哭了。 他感激地看着江晟,千言万语,最后都只汇成一句——谢谢。 他守在许沐的病床边,就这么近乎痴迷地看着安静熟睡的她。 一天一夜,他都没有合眼。直到天快亮时,才终于有点支撑不住,握着她的手,趴在床沿边瞌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从梦中惊醒,嘴里还在大叫许沐的名字,带着劫后重生的心惊和余悸。 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熟悉,狡黠的,像狐狸的眼睛。 一如最初的相遇,她俏皮地挨着自己站立,用只有他俩听得到的声音问他——喂,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 记得。 全世界我都可能忘记,唯独你,是我穷尽一生,也不愿意割舍的存在。 她这一生,漂无归处,了无牵挂,可直到遇见了他,才终于明白,原来,她这条路的尽头,是通往他的心。 他是光,也是希望,更是救赎。 许沐靠在他怀里,头望向窗外。 她伸出手,指着远山那抹朝阳。 她说,陆景琛,你看,新的一天开始了。 —— 后记。 术后的许沐恢复很好,并没有预想中的复发情况出现。 半年后,陆景琛给她办理了出院手术,两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国。 在机场,江晟跟他们道别。 他跟陆景琛拥抱,跟许沐拥抱,笑着说,什么时候要结婚了,记得给我发请帖,我来喝喜酒。 陆景琛承诺,好。 回国三个月后,两人正式订下了举办婚礼的日期。 昔日的好友都前来祝贺。 周牧深和乔栀也来了。 经历了一次生死,曾经那些往事也已经看开,不论对与错,她都不再放在心上,真正的,看淡了。 结婚后的第二年,许沐顺利怀上孩子。 这一次去医院检查,陆景琛全程陪同。 医生给她照b超,指着上面那小小的一团给他们看,笑着说,你们看,这就是你们的宝宝。 放心吧,他/她很健康。 妈妈要记得多吃点富含蛋白质的食物,这样将来宝宝生下来,皮肤会很好,很光滑。 十个月后,初冬的一个清晨,许沐顺利在医院产下一个重六斤三两的可爱女宝宝。 陆景琛给她取了小名—— 早早。 清晨出生,意喻新生,希望。 一日之计在于晨。 陆早早。 她是上天赐给他和许沐,最好的礼物。 我们都曾背负罪孽,都曾封闭内心,筑起城墙,不愿放下,不敢原谅自己。我见过这世间最黑的夜晚,那是渺无希望的绝望,让人窒息。我一直以为,这一生,就会如此荒芜的度过。直到后来我们相遇,你像一道光照亮了前路,你带着我走出那片沼泽,带我一路前行,我才知道,原来追逐着光亮和希望奔跑,是如此的畅意和快活。 一辈子那么长。 而我只希望,每天清晨醒来,都能看到阳光与你同在。 一生长情,两不相忘。 是谁说过,注定要在一起的人,无论兜兜转转走了多远,中途失散过多久,最后还是会遇见,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只要你相信。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考科三,祝我好运吧。 —— 全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从1.10到3.19,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把这个故事讲完了。 有缺陷,有遗憾,也有收获,但总归,是圆满结束了。 另,番外暂时不会有,最近忙,没时间。以后写了,会在微博或者直接更新在这一章的后续,不需要大家再花钱买了。 最后,希望我们下本书还能再见。 也希望喜欢橙砸的宝贝能收藏一下作者专栏和新文呀~╭(╯e╰)╮ 橙砸真的希望作收能在开下一本文之前破个五百呢~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 接档文《独宠》,可能会改文名为《请你离我远一点儿,ok?》。 文案: 三流狗仔颜歆偶然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 ——传闻中的‘国民老公’黎氏总裁黎邵钦其实不举?! 当她决定把这个新闻爆出去时,悲剧发生了—— 她以为“不举”的男人,后来每天都要变换着不同的姿势把她折磨到哭,并问她: ——“我不举?嗯?” 颜歆哭着喊:“举!举!举!您最举!” 所谓“不举”,不过是将我所有的荷尔蒙都用在了你的身上。 这辈子,唯你是宠。 三流狗仔vs禁欲老狐狸 另有,《爱逢敌手》系列文,《你不在时光深处》(婚后文,先婚后爱),接档《独宠》。 本文的系列文《他与爱共眠》,周牧深vs乔栀,破镜重圆文,接档《你不在时光深处》。 三个故事均已开文案预收,想看的宝贝可以提前收藏一个。 第63节 本书由 凌紫焰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