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红现影录》 第1章 《浮红现影录》 作者:水丰寸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引子正邪荒野斗神鹰乱岗留 飒飒秋风,吹凉了大地,直叫人心寒。 豹子岭黑风岗前的那片荒地上,一白净脸男子拄一铁禅杖兀自立在那儿。而立年岁,却自不掩其威严。周身八人。两人持刀,三人持剑,一人持枪,另两人其中一个使一双流星锤,另一个则使一对判官笔。夜里只觉长发飘飘,衣袂飞舞,树影婆娑,煞是好看。 那拄杖之人显是不敌,周身已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兀自滴着鲜血。八人情形也大概好不到哪儿去,正都喘着粗气。拄杖人正计划着如何脱逃,口中喃喃自语。忽听得他道:“好奸人,恁不怕羞,学来以多欺少了,却怎地没种一个个来单斗。” 其中一舞剑者斥道:“哼!万兽邪教,武林公敌,与你们鼠辈也须讲武林道义么?” “是么,尔等名门正派便不错了?却出了你们这些狗屁不如,是非不分的奸徒!干出的丑事,真也让武林蒙羞!” “少啰咤,邪教妖魔,受死吧!”另一声语罢,八人兵刃齐至。 刀光剑影中时而溅几点火星出来,但这几点火星在月光下的刀光剑影中却显得如此黯淡。“铮铮”之声不绝于耳。拄杖之人在八人围攻下渐占下风。 那拄杖人突然向那使判官笔者卖了个破绽,将身后露给那人,然后狠击其余七人。原来,拄杖之人这许久相斗,一直只是在观察,试探对手实力,如今知道那使判官笔者稍强,其余七人均弱,于是便故意卖个破绽给那使判官笔者。要知道高手过招,可是一点破绽也出不得。他料定那人会因为慎重而犹豫不决,不敢进攻,届时,七人好收拾了,再收拾他便不难。这番一来,他便能轻易取胜了。 果然,“砰砰”几声,七人纷纷被他禅杖击中,均弹了开去。 但那判官笔却不如拄杖之人所想那般,犹豫不决不敢进攻,而是重重划过其后背,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拄杖之人万没料到那人居然未上当,当即忍痛回身一杖,击中那人手腕,双笔脱手,扎在拄杖人的背后。拄杖人紧接着又是三杖击过,那人已无半点力来招架。最后一杖正击中天灵盖,头颅顿时击碎。 拄杖之人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笑过,拂袖擦去杖上血渍。拄杖人兀自劲力十足,而那七敌却均已受伤。拄杖人正欲提杖上前,忽觉背上奇痒难当,顿时转而为疼痛了,方知已中剧毒。当即怒骂道:“卑鄙奸人,使毒,好不知羞!”欲提杖上前,却哪里提得起力气来。拄杖人慢慢倒了下去。他大怒,“唰唰”只听几声暗器划过,向那七人打去,原来是七枚形似神鹰的金器,却哪里打得如此之远。 拄杖人最终没有起来了。 树丛中只听得凄厉的一声尖叫“爹……”随即便湮没于夜色中。 ——本回完—— 第一回“善男信女”船头遇玉箫竹笛江面和 江面,一叶轻舟徐来,夹着一阵动人的箫声。那箫声时而婉转悠扬,时而又沉闷抑郁;时而又凝重沉稳。时而如莺歌燕舞,轻逸飞扬;时而又如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大有风起云涌之势。 船行得很慢,慢慢荡开江面水波,泛起层层涟漪,打着江面石上青碧的藓,撞出几朵白色的浪花来,而江水在岸上绿柳的倒映下显得更美了。随着清风拂过,江面愈显安静,仿佛整个水面便只听得见这箫声了。 那吹箫之人,原来竟只是一十五六岁的少年。显得自是气宇轩昂,仙风道骨,白皙的皮肤中泛点红光,华冠,轻薄锦衣,装束得甚是成熟的小大人,然则眉宇间却不掩那股童稚之气。 “公子好心情。”河面一轻柔的声音缓缓飘来,直叫人心魂荡漾。随之而来的是却是一串笛声。笛音吹得是毫无章曲,却清澈明亮,刺耳得紧,与那箫声格格不入,搅得箫声也乱了章曲,而这江面之上,仿佛便只听得见这笛声了一般。 刹时,箫声停了,笛声也缓缓停了下来。 少年回头观望,只见一团火红自不远处的另一船上飘来。看得清时,原来是先踩了船前伸出的一段长篙,再借力腾空跃来。是一少女,差不多也是十五六岁年纪,与小男孩一般大小。那“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着流纨素,耳着明月铛。指如削葱根,口如含珠丹。”三句形容她此时是再恰当不过了,似乎那小男孩的俊美也比不来的。男孩不觉神往,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他平日自小在西域本门中习武,少回江南家中,一年也难得回来几次,这一生见过的女子除了娘亲和亲戚姊妹以外,大概便只见过一些府里的丫鬟婢女了,从来没觉得过什么,近日才发现女子居然可以长得如此美貌。 女子落定舟中,她自己的乘舟早已一溜烟消失在芦苇后了。 少年初见那少女居然上得自己船中,先是一怔,随即便脸儿通红,心儿也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口齿也便不清楚了:“不知,不知这位姐姐,来,来我船上有什事?”但随即想起父母平日的教诲——“自古美女多是红颜祸水,古时西施,赵飞燕,杨贵妃皆为先例。可千万别在外结识陌生女子!”但转念想想,面前的少女如此娇小,又长得是清纯灵秀的,多半该不是父母所说的那种祸水红颜了吧! 少年以前少有出门,更没有单独出过门,从来都是父母相伴,凡事都由父母事先打点好了。而此番却是独自一人偷着出来,领略这江南水乡的美丽的了。 少女一听,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人好鲁莽,你怎知我一定大过你了呢?这么可莫把我喊老了。” 少年一听,自己也颇觉得失礼,于是便问道:“不知姑娘芳名、生辰八字。” 少女似乎颇不领情,偏过头去:“我有必要告诉你么?你娘亲没教过你问女孩子年龄不礼貌么?而且你好像还没将你的名字与生辰年月告与我知道呢!” 少年更窘,只怪自己口拙,不会说话,连连说了自己姓名及生日。原来少年单姓“方”,单名一个字唤做“云”,今年刚十六年岁了。 少女竟也没有想到他如此老实,竟不与她口角,突然不好意思了,于是便道:“好吧,告诉你,我姓‘吕’,单名一个‘宛’,这个宛没有女字旁的,不是婉转的那个。别人都叫我吕宛儿。至于生辰么,我可是大了你四个月,看来你有先见之明,叫我姊姊是不错的了。不过我不喜欢别人这般称呼我,这样吧,往后你便叫我宛儿,我就叫你云儿,怎么样?”少年连连答应“恩恩!”。这才算舒了口气,邀她舱内坐。 二人便一同走入舱内。只见舱内正中置有一方桌,边有二椅,桌上置一青釉褐彩低嘴壶,几只小琉璃杯,另有几只小青玉杯。另有几碟时兴果子点心之类的食品。二人便坐下喝茶吃点心。方云十分腼腆,吃状矜持得紧;吕宛却是不同,全没大家闺秀摸样。这也难怪,本是练武人家。 吕宛拿起一颗深红色丸状物,咬了一口,然后问道:“这是什么,怎么有点山楂的味道,可又不全是。”方云介绍道:“这啊,叫做大山楂丸,是由山楂、麦芽、六神曲等制成的蜜丸,要是姊姊胃口不好了,吃吃这个倒是不错的,但一看姊姊你面色红润,这只怕是用不着的了。” 吕宛将那大山楂丸往桌上一扔,嗔道:“说了叫你别叫我姊姊,叫宛儿就行了。”语罢,又拿起一枚青绿色椭形小果,问道:“这个,该是橄榄果吧?” 方云道:“恩,宛儿姊姊猜得一点不错。这个橄榄果虽小,用处却大得很。可以用来清肺利咽、生津、解毒。主治咽喉肿痛、烦渴、咳嗽吐血、菌痢、癫痫;解河豚毒及酒毒。其根和开水二两磨至乳白色,加温服可治羊癫疯,用其鲜果四到六粒升萝卜六钱,水煎服可预防白喉,用其果核二钱炖冰糖服可治咽喉肿痛,用腌的果实水煎服可治饱胀吞酸,若胃病可用其根六钱白牛胆四钱水煎服。”方云满头大汗地说完,发现吕宛那双大眼睛正一直盯着他看,目光示惊讶之神情。 好半天,吕宛才问道:“说完了?” 方云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宛儿姊姊,你别见怪,每当别人问我我所了解的知识,便会很开心,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吕宛笑了笑:“你好象对药材了解得很多嘛。” “呵呵,没有没有,姊姊见笑了,我只是闲时多看些这方面的书籍罢了。” “那你可知‘五石散’【注:以下关于五石散等内容的文章大致摘于鲁迅先生在1927年7月23日在广州夏期学术演讲会上的演讲《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原文专业,不敢稍加改动。】?” 方云想了想,起身来回踱了踱步子,说道:“五石散是一种毒药,是晋明帝时何晏吃开头的。五石分别为石钟乳,石硫磺。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 “你可知那是何晏是何等一个人?” “我可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喜欢研究《老子》和《易经》,但由于他是曹氏一派的人,司马氏很讨厌他,所以对他记载不多。只知道第一,他喜欢空谈,是空谈的祖师;第二他喜欢吃药,吃的便是这五石散。” “那你可知这药毒理性如何?” “从书上看来,这种药是很好的,人吃了能转弱为强。 第2章 由此之故,何晏有钱,他吃起来了,大家也跟着吃,看吃药与否以分阔气与否的。现在由隋朝元方做的《诸病源候论》中可见一斑。据此书可知吃这药是非常麻烦的,穷人不能吃,假使吃了之后不能休息,非走路不可,因走路才能‘散发’,所以走路故名曰:‘行散’。比方我们看六朝人的诗,有云:‘至城东行散’,就是此意。后来做诗的人不知其意,以为‘行散’即步行之意,所以不服药也可以‘行散’二字入诗,这是可笑的。 “走了之后,全身发烧,发烧之后又发冷。普通发冷宜多穿衣,吃热食。但这种发冷却反之。倘若穿衣多而食热物,那就非死不可。吃药以后,皮肤易于磨破,因此晋人多轻裘缓带,不穿鞋袜而穿屐。所以我们看见晋人的画像或那时的文章,见他衣服宽大,不鞋而屐,以为他一定是很舒服,其实不然。而且穿衣宜旧不宜新,防止皮肤磨破。衣服便不能长洗,因不洗,便多虱。所以在文章上,虱子的地位很高,‘扪虱而谈’,当时竟被传为美事。” 方云想了想,又说道:“对了,还有,竹林七贤中的嵇康也吃这五石散的。” 吕宛皱了皱眉,奇道:“嵇康!” 话音刚落,船后传来阵阵号角声,愈来愈近。待得近时,一洪亮的声音朗朗传来,只听到:“前面的客官,烦请停停船。”小舟上的梢公听了,知是不幸遇上贼船,但求保住性命,是以慌忙在江心便停了船。幸得这一段水流甚缓,船便没有行走了。 吕宛方云迎了出来,却不知所为何事。这也难怪,从不出门,见识历练自然不够。既然人家都说了“前面的客官,烦请停船”之类的话,定是将你看成了他们的客官,跑不了的。 却见三条大船迎头赶来,帆上各有一样标志。当先一帆上是一巨蛟形状,左右两侧乃是巨鲸与巨鲨。巨蛟一船上船众皆绿色服饰,手持三头叉。巨鲸一船上则为上白衬,下身黄裤,各持有一杆二头叉,巨鲨一船上则是黑色衣裤,各持一杆长枪。三船上又各有三名领头人物,又是另一番装束。远远看去,甚为壮观。 船上一人一声长啸,那三条大船便在小舟前两丈之内停了下来。巨鲸船上一人冷笑两声道:“哟,看来我们这次是来空了,只有两个小娃娃在,却哪来的银子买酒喝来着,这可怎生是好。” 语调阴阳怪气,正合了他的绰号“阴阳鲸”,果然是不错。 吕宛纵身方云身前,挡住方云,道:“呵,你们便是巨蛟帮,巨鲸帮,巨鲨帮的众位英雄么,可这江河太小了,容不下诸位大神仙,莫翻腾得江水把龙王庙也冲了。你可便是叫做‘阴阳鲸’焦陆南的那位。” 那焦陆南忽然呵呵嘻嘻地怪笑起来:“不敢,想不到我‘阴阳鲸’的名头在江湖上竟闯得如此之响了,连小娃儿也识得?另外,我们三个帮派早就归属于万兽教了,原来的帮派的名字不可再提,以后世上再没有什么巨蛟帮,巨鲸帮,巨鲨帮了,只有万兽教的巨蛟、巨鲸、巨鲨队。” 吕宛呸了一声:“是么?原来你们帮派都没了。呵,我识得你?千头蛟温有方,恶人蛟潘大海,断尾蛟易山,阴阳鲸焦陆南,长须鲸欧阳胜,蒙面鲸冯子康,食人鲨顾平,独眼鲨黄随风,黑虎鲨毛利奇,九位我都知道,不知我说的错没?”九人各自心头一怔,面面相觑。方云也不觉奇怪,心想,那定是这几人名头十分响,无人不知晓罢了,要不凭她一个小姑娘是不可能有如此见识的。 只听得“铮铮”两声轻响两枚梅花镖跌落在吕宛身前。是那长须鲸欧阳胜所发,却不知吕宛自有一件金蚕衣穿在身上,那几枚镖都尽数打在了那金蚕衣上。方云见了吓出一身冷汗。吕宛却毫没在意。 这金蚕衣乃金丝与冰蚕丝杂糅在一起织成的,利器不入;火烧不化;力扯不断:可谓一宝。系两百余年前一巧匠受一女侠所托而制,献于明教义士朱元璋行军打仗所用,今不知为何被吕宛得来。 温有方问道:“至宝金蚕衣在你身上!” 吕宛并不答话,却哼了一声,道:“奸人,暗箭伤人,不是好东西!”语罢,只见吕宛手一扬,两道黄影划过,听的“啊,啊”两声,立即便有两名教众应声倒地。幸的是欧阳胜躲过这一器,险的是那二人登时全身开始变色,原是喂过毒的金针两枚。而吕宛不回答温有方的话,自是默认身上穿的就是金蚕衣了 其时,最担惊受怕的要数方云,直后悔当初不该出来,弄得现今这田地。他本不善言辞,便干脆一言不发,也不知该怎样做声。又想,如果宛儿姊姊不来我船上,我自己一个人碰到了该怎么办。 “铮”的一声响鸣,是潘大海的流星锤撞来,被吕宛拂袖一拨一带,使巧劲轻松化去,撞在他自家船舷上。那流星锤从船舷擦过,立时几块木屑纷纷入水。 吕宛大声道:“方大少侠,今天可瞧好了,我吕宛儿今日可要好好收拾这帮鼠辈了。”却听得黄随风哈哈大笑道:“是么,小丫头片子挺狂妄的嘛。”潘大海正色道:“哼,小东西,不错,有胆识。只是,今天落在我们手中,你们休想讨着好去。本不欲找你们小孩子麻烦,只怪你们欺人太甚了?” 方云本不善言辞,到这关头,事情正一步步僵化,更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吕宛道:“呵,你们弄了这几船人来欺负我们两个小孩也不害臊,要是…… “要是什么?”毛利奇道。 “要是有武林朋友在此岂不是好?” “那又怎地。” “好教武林人士都知道你们万兽教欺负孩子时有多神勇,不至于湮没了你们的大名啊!”吕宛又是一顿抢白,直说得众人直呼上当。 那毛利奇天生一份豪性子,又急躁,首先耐不住性子,站了出来,双手叉腰,嚷嚷道:“你待怎地,你们也不小了,想我这么大便已经闯荡江湖了,我一个斗你俩总成了吧?”温有方大喝道:“闭嘴,退下!”毛利奇强忍怒气退了下去。 方云从来未与任何人真打恶斗过,只与师兄弟们练过武艺,颇得师父真传,但从未有过任何临场经验可谈,当然不愿与人相斗。见得温有方站出来阻止,喜行于色。吕宛白了他一眼,小声道:“瞧你那出息。” 温有方道:“这样,便由我来领教姑娘的高招吧,若你胜了,自走无妨;若我胜了……” “呵”,吕宛儿讥道:“你们原来只是一帮说话不算数的乌合之众,刚说了你们以一敌二,这会儿却又变卦。” 那“黑虎鲨”早已按奈不住,一个跟斗朝这边船上翻来,却在半空中被易山长索卷了回去。二人正自争执不休。 温有方颇怒:“就这样。” 吕宛柔声对方云道:“云弟,你可会武功?” “会是会一点,不过……”方云结结巴巴,不知怎地说出。 “不过怎地?” “我从未与人正面对敌过,我,我,我不敢,不敢打啊。” “没事,今天打完就有经验了,你一辈子不跟人打怎么有经验,总得打的,平常怎么打今天就……” “少罗嗦,看招。”还未等吕宛说完,那温有方便轻足一点,纵身向这边船上跃来。温有方也颇棘手,一上来便夹着一掌,掌力雄浑,如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方云护在吕宛身前道:“姊姊先休息,等我不行了你再上。”说罢屈膝,扎个马步,准备沉接住这一掌。吕宛自然地朝旁边让开去,大肆讥道:“看到么,我们方少侠只要一个便可敌你万兽教的大英雄了,无须以二敌一。” “砰”地一声,两人各自倒退了几步,心中皆是一怔。方云断没料到对方内力如此之深。温有方本想自己在武林中也算是一把好手,这两个小娃未免太过托大,此番却不再如此认为,只是奇怪方云内功居然可以小小年纪,却练得如此雄浑。两人居然实力相当,怪哉怪哉。温有方脸一沉,心想:“若两个小毛孩都拿不下,兄弟们脸上须不好看,日后江湖上也难立足。”当即一套游魂掌法抢攻过来。那拳使得是出神入化,虎虎生风。 而方云却仅一套太祖长拳应敌。这太祖长拳其时【注:此处“其时”意为“这个时候”,而并非“其实”这个词语写错了。】武林中多人使得,是一门颇为简单的武学入门基本功。方云此时只知道迎敌,又岂知自己这样须教姓温的面上无光,否则也大大不敢如此。他心念着对方是长辈,便先让三招,只躲不攻。却不知这更教温有方恼火。 温有方见他居然以一门如此低微的拳法来羞辱自己,且先让过三招,杀心顿起。心念你既如此狂妄,便让你死了也不为过,当即出手愈来愈凄厉。却苦奈方云招式稳健,步法凝重,一时攻他不下。方云以如太祖长拳迎游魂掌法,居然临危不乱,有条不紊,大概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温有方怕久攻不下,当即又变了一套拳法。拳法好似千头并进一般,从四面八方,鬼魅欺至,与那少林“大慈大悲千手如来神掌”相似,叫做“巨蛟拳”。正合了他千头蛟名号。方云顿占下风。 吕宛看出情形不对,忙出口骂道:“臭奸人,不知羞耻,派出三船人马来欺负两个弱小,也不叫天下英雄好汉们笑话,看我们的少年英雄,只一个人便能胜过你。哦,对了,你这套拳法我在君山门见过,是他们君山门的‘开山拳法’,你啥时候给偷学来了,待我告诉他们君山门,你等着瞧吧。” 第3章 其时,比武开口是最忌讳的,泄了真气,手上劲道便会削弱。温有方经不得她一激,忙开口驳道:“谁说的,这分明是我巨蛟帮巨蛟拳,何时成了他君山门开山拳?” 这一开口不打紧,却让真气先泄了一半,出手立马呆滞了下来,幸得反应得快,才不至于落了下风了。要知道,当今武林最忌讳的就是偷学武功,叫温有方如何不气愤。却听得吕宛儿又道:“呸,不怕羞,如此地欺负弱小,又言而无信,以多欺少,我看武林中人人都叫得你小人了!” “我何时以多欺少了。” “你本说以一敌二,现在我又未动手,你应该以半敌一,快将自己切成两半了来打。”吕宛伶牙俐齿,说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余人苦得未得温有方之言,不敢擅自相帮,只得干瞪眼。 温有方嚷道:“那你为何不上?” “我们就是让着你,看你好意思么?”吕宛讽道。 轻舟本小,哪容得这番恶斗,已自摇晃了起来。加之吕宛在旁不停的念叨,扰乱温有方心志,方云便又渐占上风了。 温有方急忙双拳一错,避开方云攻势,双手一挥,两枚铁菩提弹向吕宛。反正事先明说以一敌二,如今敌人不动手,便干脆逼她就范,免得对方说以大欺小,一对一不公平。 温有方旨在逼她出手,而重在与斗方云,而非吕宛,因此那两枚铁菩提便没使足劲道,吕宛当然明白,伸手抓住,反掷了回来。潘、易等八人不明缘由,见吕宛居然能徒手抓住温有方暗器,都不禁一阵唏嘘,心头震撼。只有温有方一人心里叫苦。 吕宛无所顾忌,这两枚铁菩提掷回自是使尽全力,一枚攻上,打他右眼,另一枚打他“步廊”穴。 温有方与方云本就实力相当,而此刻吕宛一插手,虽然尽在温有方预料之中,还是有些慌神,向旁边一跃才避开那铁菩提。方云当即抢上强攻,左拳打向他面门。其实这一拳实乃虚招,而右拳却趁虚向他小腹击去。温有方又岂有不知,却苦于两枚铁菩提来袭,只得连连后退。眼看退至舷上,突然,随着铁菩提落水“嗵嗵”之声,温有方左脚失足,眼看身体向后倒去。然而左脚只在江面上轻轻划过,湿了脚尖而已,便又回到了舟上。原来方云早已赶到,将他左手拉住,使力拉了上来。道了声“承让。”便退了回去,好在有惊无险。 温有方一抱拳:“小兄弟果然武艺高强,不得不令人佩服,在下告辞。”刚返身回船,那边顾平与冯子康却从两侧分头赶上,落上船来。 顾平恭然道:“小兄弟武艺惊人,但叫我兄弟两人领教几招。” 吕宛一听,啐道:“是么,使车轮战么,也不知羞?先累得我们少年英雄筋疲力尽了,再由哪一位‘英雄好汉’来胜他一拳两脚,便算是你们赢了一个小少年,也不顾先前所言了。是不是?不知哪位‘英雄’说过,输了便任我们走的,这会儿却又要赖帐来了!” 温有方道:“我们输了,自然会走,但请报个万儿,一并留了解药,他日江湖遇到也算是相识,彼此有个照应。” 吕宛白了他一眼:“我又无解药,找我做甚?” “你!” 方云转身小声道:“宛儿姊姊,你便将解药给了他们罢。” “呵!”吕宛大声斥道:“你居然和他们一路来欺负我是不是,那本来不是中毒,又哪来的解药。只需取出金针,热毛巾敷一次就没事了,又何需什么解药。” 温有方将信将疑,仍然道了声谢,又道:“既如此,便留个名号来。” 方云总算舒了口气,恭敬道:“小人贱名,何足挂齿,怎及得上尔等英雄前辈!” 冯子康会错了意,以为方云讥笑他们,不由得冷笑两声,道:“小兄弟如此谦虚,莫不是瞧不起我们水盗一族来着?” 吕宛蔑视道:“便瞧不起又怎地,谁叫你这人连面目都不敢示人,就瞧不起!” 冯子康怒目瞪视。 温有方冷冷地道:“我这位冯弟以前曾是朝廷钦犯,脸刺烙印,发配往边疆,途中蒙我们搭救,坐了巨鲸帮第三把交椅,绰号‘蒙面鲸’,是以以青纱布蒙住面庞。既然对方不肯明示姓名,那也罢,后会有期!”语罢速速鸣号擂鼓归去,从离开到消失,尚不及一盏茶工夫罢。 良久,吕宛冲方云笑了笑,道:“呵,看不出你还有几手武功。” 方云脸一红,道:“宛儿姊姊见笑了,咱们进舱去吧。” “进去干吗?在外面不好么?对了,你说的那嵇康,可是弹《广陵散》的那个。” “正是。” 吕宛从腰间取下先前竹笛,放在口边,道:“你听听。”说罢就吹了起来。 方云不明所以,便听着,只觉得那曲子奇怪得很。吕宛先是怡然自得,渐渐地,神色不自然了起来,脸先是胀得通红,过了一会儿,脸又由红转为紫了,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流了下来。只听得“砰”的一声,那竹笛竟然从中炸裂了,吕宛儿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这几下足将方云吓得一愣一愣的,不明所以。连忙问道:“宛儿姊姊,怎么了。” “没什么。”吕宛叹了口气,“唉,我吹了很多遍,可每一次要不吹断了便是我吹不动了,这次还算吹得多的了。” “这是什么曲子,这么难练?”方云不解地问道。 “这便是《广陵散》。” “广陵散!《广陵散》不是琴谱么?” “琴谱就不能用笛奏么?” “那倒也是,只是,那《广陵散》多年来就失传了,你又,你又从何得来?” “管那么多干嘛,我爹给我的。你要么,要便给你,再问就不给你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黄布锦包来递给方云。方云大惊,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吕宛大声道:“我要着干什么,我早就记住了。别一惊一乍的,快拿着。”方云断不敢接,两人你推来,他推去。两人本就站在舟边,那黄包便一不留神掉入水中了去,方云忙趴下去捡,却怎么也够不着。 吕宛气不打一处来,向水中一看,这才发觉船居然停在江心未动,不由大叫道:“船家,还不开船!停在这里干什么。”那船家虽见众水贼离去,却还未回过神来,哪里知道该开船了,经这一声喊,才回过神来 船果然开动了,只是离那黄布包却愈来愈远了。吕宛更气,大叫道:“还不停船!” 船家受了一番惊吓,此时早已魂飞魄散,只知如何吩咐便如何做,哪敢争执。 吕宛运掌在船上一拍,击下一块木来,抛向船与岸间。这时河宽约为廿五丈左右,船在河正中。吕宛居然纵身一跃,正踏在那木块之上,踩了几步,然后纵身一跃,到得岸上了,再也没看见了。这几下兔起鹘落,方云哪反应得过来。连忙大声呼喊,却哪有人应声。 方云也运掌击下一块长木,抛向那黄布锦包附近,腾空一跃,正跃上那长木后端,忙急走至另一端,俯身双手一抄,便将那黄布包拾了起来。眼见脚下木块严重倾斜,却见方云连连两个后空翻,便跃上船来了,只是脚湿了些罢了。 ——本回完—— 第二回:江面浮血红惶惑人心铁扇现首影叱咤风云 夜色是那么迷人,又是那么沉闷,明月的余辉斜投在地面上,照进了屋子。江边的晚风吹着总是那么舒服,撩人心弦。 一阵寒鸦尖鸣,足叫人毛骨悚然。夜空随即又恢复了本应的宁静。 (永盛阁上,试武厅中。) 厅内两边各摆有十八般兵器,一短须汉子正兀自摸抚着那些兵器发呆。借着些微的月光,只见他相貌略宽,浓眉大眼,体格健壮得很。 忽然,窗外风起,黑影一闪,随即隐没。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短须汉子道。 厅门骤然打开,走进一蒙面夜行女子来,月光随之投了进来。 “你便是十一年前那个小女娃?”厅内那人道。无人应答。 “兵器任选吧。”厅内那汉子又道。 那女子只冷冷道了声:“不必了。”说罢手一扬,一柄扇子早已在她手中,道:“洪邵鹰,动手罢,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洪邵鹰从兵器架上刷地抄起一把金刀。这金刀其实并非纯金打造,乃金在其外,铁在其芯,净重六十三斤。洪邵鹰将那金刀使得开来,虎虎生风。本微暗的堂内立时亮堂了起来。原是一套“神龙刀法”。 只见洪邵鹰一招“群轻折轴”缓缓使来。看似轻柔无力,实则后劲无穷,夹着一股劲风迎面扑来,直吹得那女子长发飞舞。 那女子攸地一招“燕飞蝶舞”,避过这一刀,向洪邵鹰窜去,扇骨打他双胁。洪邵鹰刀锋回转,收住攻势,回刀直削扇柄。蒙面女子那扇使得半空中,忽地急转,反打刀背,弹了开去。两人各自退开几步。 洪邵鹰本该料到此扇骨乃精钢所制,否则她断不能以一木扇迎敌。 姓洪的不由得夸了一句:“不错,将你爹的杖法容入以扇打穴的本事来,不愧为名门之后。这招‘回杖式’当真是使得妙绝,比令尊薛神勇当年尤有甚之。” “少罗嗦!”又一招“截杖式”横打了过去,接连一式三招,迅猛无比。 姓洪的那柄金刀六十三斤,居然被他使得轻如木刀一般,足见其膂力强劲。金刀也“刷刷刷”数刀,将这三招尽数格开,最后一刀向蒙面女子下盘削来。 第4章 这招正是他的成名式“无山不麓”。 蒙面女子大骇,忙腾空跃过,铁扇跟着向洪邵鹰头部敲落。“刷”地一声金刀从蒙面女子鞋底削过,削去了薄薄的一层底,只是他发带却被蒙面女子挑去,头发散了开来。 待蒙面女子落地。左脚早已反踢洪邵鹰身后,却被那柄金刀用力拍开,女子大惊,忙前跃几步,回过身来。心想:若他那柄金刀不是侧拍过来,而是横削过来,自己哪有腿在。莫非其有意想让,也未可知。 突然只见漫天飞舞的,是金镖,是银弹。不,都不是。是蒙面女子不断向他飞掷着飞刀,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尽是金刀斫断飞刀之声。两人都大惊。蒙面女子惊的是此人武艺之高,洪邵鹰惊的是她身上的飞刀如此之多。 一眨眼工夫,飞刀完了。两人对峙,似乎也可清楚地听清自己和对方的呼吸之声了。蒙面女子只觉腿上疼痛,不知如何应对。 “很好,想不到薛神勇有后,而且他的女儿居然如此有出息了。他在天也该有灵了!” “你不用假惺惺,否则当年不会杀死我爹了!” “我只求你一件事。你的爹是我们八兄弟杀的没错,二哥当年就死了,现在我们兄弟七人,我求你能饶过了他们六人,还有,饶了我的家人,这件事与他们无关,望你不要滥伤无辜,好么?” “我凭什么听你的。” 突然,只见洪邵鹰跪了下去,跪在了那蒙面女子面前。女子大惊。洪邵鹰道:“我求求你,我们当年酿成大错,实非故意,只是受人之愚,你要报仇,找我好了,求求你饶了我的兄弟们和我的家眷。洪邵鹰给你磕头了!”说罢当真磕了下去。蒙面女子还记得他那张脸,那是让她在痛苦中生活了十一年的八张脸的其中一张,只是这张脸苍老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年围攻薛神勇时那个俊朗的模样了。 “你算了吧,何必假惺惺作态!你当年杀人时为什么不想一想,他也有家人,他也会有兄弟?我没本事,我杀不了你,你杀了我得了,免除后患。你不杀了我,我迟早回来找你报仇的,我现在功夫不好,将来可不一定!洪邵鹰,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报仇!” “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动手,我死有余辜,但请你不要为难我的亲人,还有我的兄弟们,你现在打不过他们的。不,所有的罪过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洪邵鹰站了起来,操起他那把大金刀,回刀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门外一声凄厉的惨叫,是猫。 “自杀,休想!”语音刚落,那把金刀居然径向门外摔去。不是那蒙面女子。蒙面女子也正自诧异门外来人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你作恶多端,哪能如此轻易自杀了断,让我来杀了你!” 只听得洪邵鹰呼吸渐渐弱了下去,半盏茶的工夫,洪邵鹰倒了下去,向后倒了下去,突地飞出门外,摔到了门外长河中。 蒙面女子冲出门外,啪啪啪几声,怒斥道:“我给爹报仇,要你们插什么手!” “是我要她们来的。” “姐!” 很快,门外没了声音。死一般的沉寂。 夜色依旧,不变一点儿,还是那么地沉闷。 (江南方家) “公子爷,那天,你可是出去乱跑了?”说话的是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子,年龄较方云为大,约莫二十出头了吧。长得楚楚灵秀的,脸蛋儿可比新生婴孩的还要红润、圆嫩得多了,一张俏脸,更是让人见了就忍不住亲一口。 “恩,秀秀姐,你知道了,可别到处说,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可不好,爹非骂我不可,啊。” 那婢女嘻嘻一笑,道:“知道了,少爷你也不老实一点,刚从那么老远的地方回家,也不歇歇,就偷偷跑出去自个儿玩了。这些年,自从少爷出去学艺以后,老爷夫人可是每日挂念着,就你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多陪陪老爷夫人,就知道整天玩耍。” “瞧你,秀秀姐,又来数落我了,看我不抽你。” “啊,少爷,别,我不来说你了便是。少爷,我是服侍夫人的,没那个福气来服侍少爷您,要是老爷让我来服侍少爷您就好了。” “呵呵,秀秀姐就知道说笑。服侍我?我一年都难得回来几次,你就可以偷懒了不是?” “才不。老爷说了,你这次回来以后就呆府里了,再也不用去那么老远的地方学武了。本来也是,公子哥儿,整天舞刀弄剑也不好的……” “秀秀姐不喜欢舞刀弄剑,那我玩箫给你看,那可比舞刀弄剑俊美多了。” “就会耍嘴皮子,也不知是不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遇上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少爷公子哥儿。” “秀秀姐又说笑了,我又好在哪里去了?” “不说了,少爷,我还要去服侍夫人,奴婢这就去了。” “恩,还有,跟你说了,以后在我们面前不允许你们自称奴婢,下次可要打你手心了。” 那女子转身绕过假山离去。 方云也转身离去。 那女子刚走得几步,被一个声音小声叫住:“秀秀。” 秀秀朝声音来处一看,道:“志坦哥。你怎么在这儿?”那男子也是二十岁左右年纪,形貌俊朗,若不是做下人打扮,或许也是个美男子吧。 “秀秀,你是我的人。” “干什么,又说这种话作甚?我们同在方府办事,还说什么谁是谁的人?” “秀秀,答应我,我好好干活,等年终拿到工钱后,我就把我们都赎出去,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去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可是……” 那男子也是方府的一个下人,叫做陈志坦。只见他细细打量了秀秀一眼,道:“秀秀,你是不是喜欢少爷了?” 秀秀微怒:“你说什么话!我是奴婢命,配得上少爷么?再说少爷他能看上我么?你也不想想。还有,就凭你那点工钱,怎么赎我们俩?我们天生就奴才命,还是算了吧。” “不,你一定是喜欢上少爷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我,我这儿有一块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把它当了,你看。”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来,是只玉鸬鹚,通体淡黄,体扁薄,色泽均匀,制作精致,瞧来该当是一块好玉。 秀秀大惊,不敢相信,摸摸玉佩,问道:“这真是你的?” “恩,我娘临终留给我的,这是她的嫁妆,她说这要留给她的儿媳的,我没本事,赚不了钱,图不了生活,便把自己卖到方家来了,但是,娘的遗物我却不敢毁了,现在我给我娘找到她的儿媳了,这个玉佩自然归你,用来赎你的身,不一样么?以后我们出去了,找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好好生活,再也不理会别人了,好么?”言辞十分恳切。 “可是……” “你变心了?”志坦夺过玉佩,退后几步,皱眉问道:“你变心了,是不是,为什么不跟我走?我告诉老爷去,你休想!” 秀秀脸一下唰地通红,道:“你,你想到那儿去了?” “这样就好。秀秀,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和少爷说话了,他是纨绔子弟,不是好人,他每次瞧着你的眼神怪怪的,肯定不安好心,下次,不不不,没有下次了,我现在去当铺,我换了钱回来赎你。” “讨厌。对了,当铺那么远,路上注意些。”秀秀虽是如此说,心中却矛盾得很,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志坦屁颠颠地就跑了出去。 秀秀朝他离去的方向望了望,心头百感交集,也不知是喜是忧,过了好半晌,转身走路。 “秀秀姐。” 秀秀大惊,定睛一看,站在眼前的不是少爷方云是谁,不知何时他就站在这里偷听了,心头一颤,脑中一片混乱:“少爷,怎么是你。” “秀秀姐,去服侍我娘怎么服侍到这里来了?呵呵。”说完做了个鬼脸。 “少爷,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我刚刚来,对了刚刚出去的那个是志坦哥吧,他干什么去的,这么开心,想必是给秀秀姐买首饰去了吧。” “这个……” “要首饰,跟我娘说就成了,哪用得着花你们自己的钱。你们大伙儿根本不要把自己当下人,就把我家当自己家,自己人就好了,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少爷,他,他出去,是去当东西去了,他要把他娘的遗物当了赎我们出去,对不起,少爷,我们要走了。” “哦,是么,秀秀姐你真的要走了?我才刚刚回来,秀秀姐你就要走,那肯定是我不好,唉。这样,我去跟娘说说,你们要走便走,千万不能要你们的赎金,反正,反正我们也不缺这一点银子的。还有,秀秀姐,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方府照样欢迎。” 秀秀转过身去,哽咽道:“少爷,你就爱耍嘴皮子,老爷那儿不知道同不同意。” “秀秀姐,你还是不要走了吧,我娘回头再找一个人给她梳头,多麻烦,还不一定找到她喜欢的,你在我们家呆了这么多年了,我们方家一直没把你们当下人,在这儿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不好么?” “你不知道的,你不会懂的,你是少爷,从小锦衣玉食,从来不知道我们这些下人的难处。” “你喜欢志坦哥,我就要娘给你们操办一场婚事,不就行了么?” “可是我们不能总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算了,说不明白的。”说罢转身要走。 方云抓住她的手,道:“秀秀姐……” “放手!”说话的不是秀秀,居然是陈志坦。 第5章 原来他一直没走,他早就知道方云躲在一旁。方云一怔,秀秀更惊:“志坦哥,你干什么。” “我,反正,从今以后,不准这个纨绔子弟碰你的手,话也不能同你说!少爷,你刚才说不要赎金放我们走,是真的么?”后面一句却是对方云说的了。 方云本来敬重他,但听了纨绔子弟几个字,不禁心里来气,道:“我当然做得到,只是现在不肯了。” “哼,说来说去还是要钱,你说要多少赎金?” 方云尚未开口,秀秀说话了:“志坦哥,别这样,你是在跟少爷说话!” “你是我的人,谁也夺不走,少爷,哼,我们离开方府,他就不是我们少爷了。方公子,你说啊!” “很好,看来你们不想出去了,我说的价钱只怕你们出不起,也不为难你们,就一百两。” “你!我们进来时只把自己卖了十两银子!” “你们现在在方府,我说了算!” 陈志坦一怔,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做得了主么?我们找老爷夫人去,让他们做主。” “嘿嘿,这方府就还没有我做不了主的。” “你!”志坦冲上前来,抓住方云衣领,怒吼道。 “志坦,少爷!” 方云一个擒拿,反将他的双手反剪,道:“小声点,否则你一辈子都是我方家的人,永远走不了了!” “好,你放了秀秀走!我呆在府里。” “秀秀姐自然可以走,我就不让你走!怎样,看你奈我这个纨绔弟子何。还有,我喜欢的另有其人,没你那么眼光低,没人和你争你的秀秀!”说话时,心中却想到吕宛了,只觉得回来这几日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眼前总是回现那天她的一眸一笑。感觉近在咫尺。从来没觉得会如此温暖。 秀秀怔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听了那句话,只感觉满不是滋味,只能埋怨自己只是个奴婢命。 方云一松手,志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方云撒手离去,道:“下次别说我纨绔子弟!” “少爷,你等着,我现在去当钱,我迟早会把一百两送到你手上!” “好啊,你拿着钱来再说!” “云儿,你洪叔叔之死你都知道了么?” 方云大惊,问道:“什么,洪叔叔怎么死了?怎么回事?” 方天问道:“你洪叔叔的武功也算不错,武林能胜他的人并不多,更何况死时并无任何伤痕,只有脖子有被细丝勒过的痕迹,试武厅门开着,却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isuu書网,不知道是谁下毒手。你洪叔叔江湖上少有树敌,更不知仇家是谁。总之你以后行走江湖可要多注意,免上他人的当!” “知道了,多谢爹关心,孩儿定当谨记于心。”方云答道。 “对了,你昨日偷偷出去,可没遇上什么生人么?”方天问关切地问道 “没,没有。”虽是如此之答,神色却极度不自然。 一妇人走了进厅来,道了声:“天问哥。”看那人时,冰肌玉骨,身量苗条,眼含秋波,口若樱桃,云鬓双飞,更瞧不出是四十出头之人。虽谈不上国色天香,却也不掩那一股华贵与傲气。也算是方天问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娶得如此美娇娘。 方天问面露笑容:“什么事,夫人?” “你说是不是那女魔头干的。”声音小得只怕有第二个人听得见。 “谁?” “便是那晚在树林中尖叫的那个女娃子啊。事隔十一个春秋了,怕不也有这么大了,她是万兽教中人,这回莫不是回来报仇来了,谅武林中其他人也无此大胆,敢去洪府杀人。” “恩。有理!” “邵鹰弟可是浮在河中被发现的,身旁尽是血色,那血都是从脖间淌出,是勒死的,但洪弟妹却说那晚躲着外面,见着厅内的打斗了,说是那蒙面女子使的一柄铁扇,上面刻着‘浮红’二字,我胡乱猜想那二字莫不便是此意?”方夫人神色关切的说道。 “何意?” “江面浮着红血,便是浮红之意。她念着那万兽教主暴尸荒野,便打算要仇人葬身鱼腹,是以便在扇上刻着浮红二字,是为此意,是也不是?” 方天问一拍大腿,大有恍然大悟之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夫人不愧为女中诸葛,聪明伶俐得紧呀。”方天问皱了皱眉,小声道:“夫人,你便不必担心这些了,我自会处理好此事。那姓薛的多半是她爹,谅她一女子又有多大本事。她老子尚且死于我们手下,更何况她一小女娃子?”虽然那使判官笔的上官鹏之在十一年前便已丧生,但余下七人从以来都以兄弟八人相称,未曾改口,以表怀念之情。 “云儿。” “爹,什么事?”方云问道。 “你也长大了。”方天问顿了顿,道:“明日你便起程去你上官二叔家一趟,过得几日,我自会派人同去与你二婶商量你与你那妹子的婚事。事后和你众叔叔齐去你洪叔叔家拜祭。” 方云初听此言,吓了一跳:“什么,爹,我……”却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方天问见儿子此状,问道:“何故?” “爹,不行;现在,现在我还小,再说,我还,我还没同意呢?”方云支支吾吾道。 “什么,不行?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你如今都有十六岁了,有何不可,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方天问不理儿子说什么,只管当头呵斥。 “可是……”方云此时身子虽在这,心中想的却是那吕宛。 “没有什么可是,你明日便去,否则我便没你这不孝子!”方天问怒道。 方云见父亲大人这边无望,便奔去母亲那求助,道:“娘,你替孩儿说说话,劝劝爹吧。” 方夫人笑道:“孩子,你便去吧,听话,啊!你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以后着想,替你找个好媳妇,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我不愿意啊,现在,现在太早了吧?”方云苦苦哀求道。 方夫人拍拍儿子的头,道:“傻孩子,早什么,你都十六岁了,你白叔叔十五岁时便完婚了,现在你白叔叔的儿子飞飞都十二三岁了,乖,听话,别惹你爹生气,qi書網-奇书我和你爹一样的想法。你自行一个人先去,过几日你爹便派人同去你二叔家提亲,速办了婚事,早点生个白胖小子,啊。” 方天问早已不耐烦了,道:“夫人,你不必同他罗嗦,我再来问他一句。云儿,你过来。” 方云不由自主地便走了过去。 “你明日到底去不去?”方天问问道。 “我……”方云不知如何回答。 方天问突然暴喝道:“到底去不去,说!” 方云这回着实吓着了,连连答道:“去,去,去。”吓得魂飞魄散。方云可真不明白,从来不对自己发脾气的爹今天为何这么大怒火。 “去,明日便动身!”方天问补充道。 “是,孩儿遵命。孩儿告退了。”方云说完便走出大厅。 方夫人见方云走了才小声对方天问道:“天问哥,孩子还小,别吓着他了,以后可别发那么大火了,啊。我瞧着可怪心疼的。”边说边抚摸着丈夫胸膛。 方天问一把搂过夫人,柔声道:“是,夫人,为夫遵命,以后再也不敢了。” 方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手连连捶打丈夫胸前,道:“你真坏,讨厌。” 方天问这回搂得更紧了,笑道:“我便更坏些,你又怎地?” 方云回到房中,想着父母的模样,却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虽只遇上了吕宛一次,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喜欢,再说人家可是连《广陵散》都送了。大概是他生来除了那二叔家的妹子和家里婢女外再少见其他女孩子的缘故吧,这才一离开便日思夜想。 想到《广陵散》,便从枕下取出,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便取下腰间的箫吹了起来。自己只觉甚是惊讶。才一会儿便吹不下去了。正欲再吹下去,却听到远远传来轻轻走路的声音。正朝这边慢慢靠近。慌忙将那《广陵散》包好,将黄布包重又放回枕下。 果然,不一会儿,方夫人走了进来。 “娘。” “诶,云儿,对了,刚才吹什么曲子呢,多好听来着。” “哦,没什么,娘,瞎吹着呢。” “呵,哄小孩呢,瞎吹便能有这般好听,那我儿也太有才了。别逗了,当我傻呢。” “没有,真吹着玩呢。” “云儿,”方夫人边说边走近了,抓住方云的手,两人齐坐在床边,只听得方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云儿,其实爹娘都是为了你好,当然也有一点自私,你可知你洪叔叔怎么死的。” 方云摇摇头。 “我和你爹猜想,多半是我们的大仇家干的。我们为了以防万一。万一你爹敌仇家不过,失手了,你也可尽早给方家留后,续了咱方家香火。不是你爹和我长他人志气,只是他万兽教势力日趋雄起,你洪叔叔如此功夫,却死在一个小女子之手,足见仇家厉害。以你上官叔叔的功夫,尚且在敌人手中不堪一击,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方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道:“什么仇家,这番厉害?” 方夫人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娘从来没要你做过什么,此番你就当为方家着想,完成娘的这最后一个心愿,与你上官妹妹完婚去。你洪婶母原定在十一日后办丧礼,你们先快马加鞭赶去陕北你二叔家,商定婚事后一同火速赶去你徽州洪叔叔家参加丧礼。” 第6章 “为何不先去洪叔叔家,他家就在半途,而后在他家碰见二婶母商量不行么?” “一来时间慢了,夜长梦多,二来在丧礼谈婚论嫁颇有不妥,你便明早动身,赶往你二叔家,不得有误。” 方云断不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缘由,难怪爹会向自己发火来着。那可是爹第二次打自己,第一次却是十一年前的一天晚上的事了。那一次,家中来了个客人,偷偷与爹爹不知谈论着些什么,自己躲在窗外听,却被爹爹打了好几个耳光,那可是爹爹第一次打自己。 晚间,方云暗想,自己这一离去,莫待秀秀姐和志坦哥离府了才好,否则自己可咽不下这口气。当下行至秀秀姐府里的住处。才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小声对话。正是陈志坦和冯秀秀。 “秀秀,明天一早我们去找少爷问清楚,看怎么回事。”语气似乎十分愤怒。 “算了,不用问了,哪里那么容易来一块宝贝,我也瞧着蹊跷,反正我就当下人的命,你就别挖空心思赎我出去了,我们安分在府里过日子才是,宝贝不是我们穷苦人家该有的。” “不是的,秀秀,你要相信我,一定是姓方的那个王八蛋和当铺串通了,就是不让我们离开,他歹毒狠辣,我明天质问他去,不我明天带乡亲们去当铺一起作证,我那块玉佩是真的,我会换了钱赎你的。” 方云暗暗生气,心道:连王八蛋都骂了,嘿嘿,你就更不想走了。突然大声道:“不用等明天了,出来说话!” 房内顿时没了动静,好一会儿志坦秀秀才一前一后相继出来。 “少爷,你听到了?少爷,你别生气,志坦哥他……” 方云陈志坦异口同声道:“不用解释。” 陈志坦冷笑两声:“的确不用解释,既然你听到了,就承认了吧,与当铺狼狈为奸来欺负穷人家,好一个纨绔子弟。” “的确不用解释了,好一个登徒子,居然在方家做出这种事。” “少爷,我和他没什么……” “不用和他解释,我们没做什么,还怕人说闲话,难道官府会听他一面之词?” “当然不会,只会听你的一面之词,说我和当铺勾结!” “少爷……” “那你倒解释解释啊!” “嘿嘿,与当铺串通,嘿嘿,别说我没做这种事,即便我做了,凭你,也想与我做对?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今天我才终于知道陈志坦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真不知哪儿得罪了陈大哥,‘纨绔子弟’、‘王八蛋’这样的称号都盖上来了。因为秀秀姐?嘿嘿,秀秀姐只怕只有你才看得上,只怕是你自己想错了地方。如此龌龊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让我看错你了!告诉你,第一,你的玉佩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与当铺串通的事不是我干的,我也绝对不会干,第二,你陈志坦就等着老老实实在府里干一辈子吧,今生便没有你出去的日子了。告辞!”说罢撒手愤愤离去。 “你!”陈志坦咬牙切齿,不知如何是好。 ——本回完—— 第三回:初会武当五子再现浮红铁扇 方云家住江南杭州城中。第二日一早,便带足银两作盘缠,乘一匹上等云南白驹,径往陕北上官家行去。午间时分,出了杭州,早已来到城外一小镇,甚为热闹。忽觉肚中饥饿,便寻了家馆子进去,将马系在店外树上。 刚进得店内,忽听得里头有人唤他,定睛看时,居然是他朝思暮想的吕宛。忙跑上前去,嘘寒问暖起来。 “小二。”吕宛唤道。 那小二“好咧”一声,抹布熟练地一搭,立马迎了过来。听吕宛吩咐道:“给这位公子上副碗筷,来两斤陈年女儿红,再把我准备的四菜一汤蒸热一下送来。” 等得小二进去,方云好奇地问道:“你还做了菜,等我?” “当然,呆会,别心急啦!” 那碗筷与酒很快便上来了,过了半盏茶工夫,五名厨子一人一菜端了出来,一一摆在了二人桌上。店中人闻得香味,都朝这边望了过来,露出艳羡的目光。 “方少侠,瞧瞧我的手艺,这可花了我许多工夫的。”吕宛指着一长形盘子神气地对方云道:“这道是‘双龙戏珠’,龙头小巧,用木瓜雕成,龙身乃鸡肉切成片,每条皆为七七四十九片大小均一的薄鸡肉片叠成,此鸡非寻常鸡,这可是昨晚便喂了米酒的鸡,肉香气扑鼻,又入味却又不会让米酒的香味给跑了,龙尾也是用木瓜雕的,只是那八条龙爪却是用的四只刚出生的小鸡爪替代,那双龙戏的珠是只是个蛋黄而已,却可让人百吃不腻。这一道呢,乃是‘鲤跃龙门’。这盘子中的龙门是用胡萝卜雕成的,这鲤鱼,可是地地道道的西湖鲤鱼,你看那样儿,像不像要跳出来一般。做时放些红椒,酸菜,和着湘西老窖烹煮,味美且醇。这一道么,叫做‘孔雀开屏’。用莴笋丝、胡萝卜丝、土豆丝三丝清炒,再在盘中拼成孔雀尾部形状。孔雀头是用的公鸡的头替代的,看色彩艳丽,像不像孔雀开屏,再洒上我吕家独家祖传秘方的酱汁,味美无比,香气扑鼻,最难做的便是这道‘水晶凤凰’了。要把豆芽掏空,用糯米粉与鱼肉丝与黄豆粉加鸡肉汁和成泥,再做馅塞进豆芽去,在锅内蒸熟。看好了,最后这道汤便是出水芙蓉了。百合作芙蓉,莲叶便由金钱草替代,可不漂亮?我这几道菜虽看似平淡无奇,却并非常人能做得,这色香味都堪称一流的,快尝尝!” 方云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吃,果是美味,不由大肆称赞起来了。 邻座的那个中年妇人忽然对同桌的那个黑褂大汉埋怨道:“你看人家小两口,多恩爱,那丫头随便做几个菜,男娃子便乐得合不拢嘴,你呢!每天我不辞辛苦给你做饭做菜,你却从未表扬过,一天到晚下馆子吃。”那汉子讪讪笑道,“谁叫你姿色没人家动人。”方吕二人只顾吃菜,不理旁人。那妇人生气了,一碗饭全泼在了那汉子身上,引得众人哄笑起来,连孩儿都乐了。说话的人多了起来,“这世道直也不公,那男孩分明是个愣头青,不知情趣,呆头呆脑的,倒是那女娃儿乖巧伶俐,一朵鲜花怎地插在牛粪上了。”“人家可还是小娃儿呢,说话注意些。”“注意什么,都这么大的人,难道非要那老两口那么大了才说得么,他们俩,还怕没做出些什么说不得的事儿呢!……”吕宛儿手一扬,几支筷子朝那几个出言轻薄无礼之徒射去了。几人立时被筷子封住哑穴,说话不得。 旁人立时有人打抱不平,道:“姑娘好身手,只是别人嘴长在自己身上,自取笑他的,开开心罢了,姑娘何必动手。”吕宛冷冷地道:“手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自打他们了,又碍你什么事?”又是一支筷子掷去,那人慌忙避开。 当先便有几个汉子抢了上来,或抓或拳或踢,齐向两人攻来。只见方云一手一个,将他们抡将出去。忽然一只手搭上他左臂,内力传了过来,将他向后拉去,原来是吕宛。只听她道:“方云,这几个厮便交给我罢了。”方云依得她言,向后退去。吕宛依着方云先前几招,将冲上来众人一个个抡将出去。众人一时不敢过来,其余尚能走跑者皆往门外挤去,被踩在地上呻吟者也有甚。店小二与掌柜的早往厅堂躲去。 忽听有人尖叫道:“我认得,他们俩便是前晚杀死洪大侠的两个魔头,就是他们。” 方云只觉得好笑:一,他这汉子又怎可能看见那真正的魔头;二,就算见着了又怎可能是自己,洪邵鹰可是自己叔叔;三,那杀人的分明只是一女子,何时又成了俩魔头。 门外忽地抢进五人,均是青袍束腰道帽装束,手中背上各长剑一柄。当先一人问道:“未敢请教尊姓大名,师承何处,不知二位何故伤人。”吕宛却拉着方云坐下,只管吃菜。吕宛有说有笑,丝毫不理会五人,方云却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一个瘦高个问道:“便是你们两个么,两个人也如此猖狂,爹娘不打板子,毛孩儿倒犯乱来了。” 吕宛笑道:“是么,瘦子,要不要一同坐下,尝尝我的手艺,吃饱了晚上回家挨打也没那么疼啊。”那瘦高个只是冷笑两声,皮笑肉不笑。 另一火暴脾气的中年道人早已忍不住了,当先便是一剑直刺过去了。方云背对着五人,听得风声,回手双指一夹,使力一错,那剑便折得弯了。弹了开去。那人也不罢休,使弯剑为刃,更是直劈下来。方云这才站起身来,返身捏住剑头,另一手直夺剑柄。“嘣”的一声,那剑便就此折断了。那道人大惊失色,退回原位,又从背上另取一剑。只听得那当头一人一声令下“布阵”,五人便依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位站好。原来竟是武当门人。年纪最长者道:“既然阁下不肯透露师承何处,贫道只有不自量力,邀师兄弟们献献丑,好知道尔等是何方神圣了。” 吕宛识得阵法厉害,提醒方云当心。 幸得五人武功不算一流,加上此阵,威力也增大得并不多,却也可稍胜方云一筹了。方云有时也用内力来护住自身。其实凭方云此时年岁,是决不可能有如此内力,只是他既天资异禀,又有幼时曾服过的“还三丹”功效,练功十三年,却超过了武林一般高手三十九年的功力。是以此时方云内力在当今武林也算是一流角色了。 此间吕宛正在见缝插针,使出惯用的一招,道:“五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也不怕丑么?”只道此招屡试不爽,却不知道修道之人最是心平气,心无旁骛。 第7章 吕宛眼见方云渐占下风,处处受制,便冲了进阵来相助。哪知局外助阵尚好,进得阵来,便脱不得身了。而且也并非帮了方云,反倒使对方阵法更加严密强大了。二人这才明白此阵乃遇弱则弱、遇强则强,并非不堪一击呀! 被摔出门外者能看清局势而有口又能开者,大都愤慨于方吕二人无礼,都开口叫起好来,旁人能开口者也跟着喝起采来。方吕二人渐占下风。其实,五人也并非意欲伤人,只是试探二人武功来路。 那老者开口道:“你这女娃是‘铁扇门’的弟子,你这男孩是‘定风门’下弟子,但你的内功却不是‘定风门’的,是也不是,两位昆仑山上的小少年小千金?” 其实两个门派都居于昆仑山下,相隔仅十二里地之遥,而方吕二人却互不相识晓,且皆不识对方武功家数。二人苦于不得开口,还是忙得手忙脚乱,左支右拙,掌脚渐渐施展不开。 吕宛不由愤怒地骂道:“老杂毛,牛鼻子老道,以大欺小,算什么好汉。” 那火暴的脾气也骂道:“你他妈的怎么不识好歹,我们怎么欺人了,我们只是试探你们的武功。”那老者大声道:“师弟不得无礼。” 吕宛见如此,回道:“老道也会骂人。既然知道我们的武功家数,还不放我们走。” 众人拳脚停了下来。另一中年道人道:“可这小兄弟还没说内功何处学得。” 方云作辑,恭敬道:“小人内功承家父处修来。” “未知令尊尊号。” “江南大侠方天问。” 老者叹道:“原来是江南方家之后。”说罢,五人又抢攻起来。方云,吕宛异口同声惊道:“都知道了还要干什么?”老者道:“拿你们去见你们师父,严加管教,休得再伤人了。” 门外忽然叮叮当当声响起愈来愈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哮天队众,救人救人。”这几声往复了几遍,便有一众人在店外落定,均奇形异服,手持哭丧棒一杆。 只见那老者一剑斜向方云大腿刺去,被哭丧棒上布带一扰,那剑上扬,恰被方云双指捏住,力夺了过去。又是“砰”的一声,那老道被击出五行阵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经得众人一扰,方云便这般将五人封住穴道,击退了下去。那队人见二人无恙,也不及二人道谢,便又高叫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哮天队众,速离速离。”叮叮当当几声响过,众人又已不见。 方吕二人犹在恍惚中。 那五人见了,忙叫道:“还不给我等解开穴道。”那老者问道:“你们俩到底什么来历,怎么和魔教人众往来。难怪你内力并非师传,又如此深厚,魔教之人皆尽如此。” 方云不知如何解释,因为他本就不知缘由。正待解得五人穴道,却听得吕宛道:“不必了,过不了多久,穴道自会解开,你又何必给这几个牛鼻子来解穴呢,免得他们还要抓我们见师父去。” 方云仍觉不妥,却又不愿悖她之意,便随她离得店来。 二人行得一小河边,闲散着走路。 吕宛道:“云儿,你知不知道先前救我们者是为何人?” “他们不是自报家门,说是哮天队众吗?”方云不解地问,“莫非还不是的了。” 吕宛笑者说:“你说对了一半,他们确是哮天队众,却只是万兽教其中小小的一支而已。” 方云“哦”了一声。 吕宛接着道:“我不太清楚,只是江湖上传言如此,还有,我们上次遇上的巨鲸帮、巨鲨帮、巨蛟帮,都属于万兽教。” 方云想了想,奇道:“把这几十上百人加上,再算上他们家里接应的喽罗么,那岂不是有数百人?” 吕宛笑得更厉害了,道:“你以为万兽教就这几个人?错了,万兽教当然得有万兽啦!飞禽走兽,游鱼异虫,都有。就连江湖鼎鼎有名,令人闻风丧胆的五毒教也收归万兽教旗下,都只是其中很小的一支。现在万兽教崛起势力异常的快,在全国到处都有教众分布,人数更是多达八十余万之众。总之,天下所有与兽有关的帮派都已收归万兽教旗下。你以为就那么几百人么,还不及千分之一呢!” 方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这么厉害,呵!邪教势力竟如此猖獗了,只是,他们既是邪教,又岂会出手相助呢?” 吕宛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也不必管这么多了。” “是。”行得几步,只听方云说道:“宛儿姊姊,老实跟你说吧。自从我见了你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你了。”说完脸变得通红了。 良久,吕宛才道:“是么?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你人又好,又聪明,懂得很多,又会做菜,对我也好。从小到大,就只有我的父母师父真的对我好,其他人要不是敬我怕我便是看在我家的面子上,不会真心待我好,只有你是真的待我好的。” “你又不了解我。” “我了解的,了解的。你看,我为了你,都与他们武当派的打架了,爹爹知道了肯定要重重处罚我的,但是我要和你一起,不管那么多了。你爱玩,我和你一起玩。” 过了一会儿,方云见她不答话,又问道:“宛儿姊姊,你家在哪儿,我下次带你去我家见我爹娘,你也要带我去你家。” “我没有家。我从小就没家,后来养父救了我,养我,但是后来我养父也被人害死了。” 方云听完,心头一颤,不知道该是安慰还是如何,只说道:“原来你身世这么可怜。那个害你养父的人肯定没有好的下场。” “我要报仇,你愿意帮我报仇吗?” “这个,我看还是交由官府处置吧,私自杀人可不好。我和你一起去抓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不用报仇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他是坏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就不用你徒增罪孽了。就是要增也让我来增,实在不行我帮你报仇得了。”吕宛便不再说话了。 方云又道:“我们就这么走着真好,要是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就好了。” 又行得几步,吕宛突然问道:“方云,你此间是往何处去?” 方云本不善说谎,脸上登时通红,只是“我,我,我”地说不出话来。吕宛儿只觉奇怪,却又道不出究竟怪在何处。此时方云心中正在打鼓,不知与她说了为好还是不说为妙。不说他心里会不舒服很久,闷着难受。这么铁定了心,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吕宛:“我爹娘见我长大了,便要我去我二叔家,过些天我爹前往向我二婶母提亲,要我娶我二叔家的女儿为妻。你知道,我是不愿意去的。” “是么?”吕宛皱了皱眉,问道:“我又怎地知道你为何不愿意去了? 方云这才知她居然不解自己心意,心中怪不是滋味,道:“原来你不知道。”顿了顿,问道:“你可愿与我同去?” 吕宛却只是一味地追问其缘由。 方云急了,忙解释没什么,不耐烦道:“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同去嘛?” 吕宛听了,只是装做不知,嗔道:“你不告诉我,便不同你去。”说罢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方云连忙追赶上去,不断呼喊,吕宛只是不听。 两人不停奔走,还是僵持在相距十丈左右,吕宛遥遥在前。方云心一急,提气直追了上去,眼看着九丈,八丈,七丈,六丈,五丈,眨眼却又回到十丈了。跑了一阵,方云实在跑不动了,步子越来越慢了下来,最后停了下来,两人刹时相隔了三十丈以上,却又见转眼之间,吕宛又奔了回来,两人又相隔十丈左右了。吕宛见方云蹲下不动了,便也靠在河边大树上休息。方云突然又向吕宛追了过来,吕宛又向前进去,两人始终保持十丈开外。方云只觉耳畔树木像闪电一般,却又是模糊至极般与这天地之间融为一体地向后方移去。突然前方吕宛大叫道:“算了,不陪你玩了,我这是‘七琴飞蟾步’,你是追不上我的。”说罢离方云越来越远了。方云只是不管,拼命向前追去。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方云追着吕宛方向来到了一小镇,吕宛却不见踪影了。 方云来得镇上,见那镇上热闹非凡,怎么也不像一个小镇罢,怎么也像个杭州这般的大城一样。街上人来人往,眼见黄昏在即,这小镇却丝毫没有任何疲倦之意,依然生气勃勃。街道两旁尽是些或大或小的铺市,酒楼,药店之类,住户却极少,大概是地利之故,才有如此之多之人选择此处开店吧,那住户于此的却大多亏了这些现成的好门面了。有些摊位,更有甚者,摆到了街道上来了,加上从清晨起便守在这儿的农贩,这街道便更热闹非凡,使得街道更窄了些。 眼见前方一开阔地上围着一大群人,方云便凑了过去,原来是几个杂耍的班子。方云少来外面闯荡,这些戏耍自是从来便没见过,自觉新奇。便干脆费尽辛苦,挤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来到了前排。 只见一人大姑娘拄着四根细柱子,每根柱子上顶着一个碟子,旋转着。却不知道那姑娘哪来这般手巧,众人只觉眼花缭乱,拍手叫好,方云更是高兴,大肆鼓掌叫好起来。玩得一会儿,那姑娘收了碟子,走上来一个中年来。此人玩的是古彩,更是叫好不迭。过了一会儿,玩古彩的下去了,又有两个大汉走上前来,那姑娘与老者搬了个凳子过来,放在场地上正中央,其中一个汉子便顺势躺了上去,另一汉子从后方拿出个大铁锤来,那老者又与另一状汉一起搬了块巨石来放在凳上汉子的胸口,那女子则走到台前来,道:“大家看好了,接下来要表演的绝技,便是胸口碎大石,保证精彩。 第8章 我们这个班子,初过贵宝地,无甚手艺糊口,只好献丑卖艺了,望大家多捧捧场,包涵包涵。” 那汉子搓了搓手,抡起锤子,正要一锤下去,忽听得台下大叫一声:“慢。”立时视线便其中在他那儿,连那先前的叫好鼓掌声也没了,全看着他,只见是一儒生摸样人。只见他走上前去一抱拳,道:“这大石是真是假,晚生倒想请教请教。”那女子这才明白过来,便与那抡锤的汉子一同将那大石搬了下来。 那儒生左右看了看,嘿嘿笑了两声,右手一掌拍了下去。台上台下人人紧张,视线全其中在了他手下。过了半响,那儒生忽然跳起大叫,在那蹦蹦跳跳,鬼哭狼嚎,在那大呼疼。蹦得几蹦,便跌跌撞撞地下得台去,不见了。台下哄堂大笑起来,台上几人也微微笑了。 那女子道:“既然没事了,那这表演可继续了。”语罢与那汉子一起去抬那大石,两人手只一抬,那大石居然从中裂开,摔到地上,粉碎了,都碎成砂尘粉土了,风一吹,倒有一些吹下台去,众人惊愕,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方云正没回过神来之时,忽得只觉头上中了一记,是一小石子,回头看时,正有两匹白马从街边奔驰而过,细看之下,那其中一匹白马居然是方云系在那家酒楼外树上的白马,再细看之下,那白马上的女主人腰间别了一把扇子,扇上不是别字,正是“浮红”二字。 方云思索到,这“浮红”扇一定便是父母所说与洪叔叔之死有关的了。原来,方天问与夫人谈话的声音虽小,却也被方云听尽数听见了。方云心道:这样一来,那“浮红现影”一说,自是不假的了。想着便向二骑追了过去。只见二骑一人很快便消失在街尾,化为三个黑点。二骑到得开阔处转而并驾齐驱,速度自是飞凡,奇的是方云居然紧紧追上。 话说方云追着那二骑,出了小镇,忽地二人飞离马去,留下双马,二女却长身隐入树丛中去了。不见了身影。方云与二女一直相距十余丈,这时却是再也追不上了,本以为二女在前奔跑,不会料到有人追踪着,谁知还是知道了。 方云只一忽间便追了过来,在林中搜索,箫握在手,警惕了起来,细听周身动静,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便会立马动手。 几丝轻响,方云持箫回扫“叮叮叮”三声,三枚银针落在地上,他那玉箫却丝毫无损,原来是方云手中玉箫后发先制,劲风袭至,再加上手上力道变幻,那银针便不由自主的改便方向,跌了下去,却尚未碰到玉箫。银针落在地上,过了一会儿,银针边上便有几只虫儿翻在地上,原来是被银针毒死了去。方云暗呼一声好险,更加全神戒备了起来。 唰唰几声,从四面八方,围来几十根丝线,宛如一张大网一般,却又极为难看,像那蛛网一般模样。 方云突地意识到,先前那几枚银针该是“黄蜂尾后针”,而此番细丝,则是“天蛛毒网”,一沾上便即活不多时,唯有敌方独门解药方可解得,这样一来,这帮人多半又是“万兽教”中人物,与先前哮天犬队,蛟鲸鲨是一路,看来这次又不怀好意,多半是寻仇来着。那敌方几十人也从暗处现了形来。 当即舞开那柄长箫,在周身渐渐形成一道圈子。那十余人穿插来去,尽是收丝放丝,要将方云围住。那漫天蛛丝,也越来越多起来,愈来愈密。方云那柄长箫舞开,却是丝毫没碰着那蛛丝半分,全是凭那手中长箫劲气将那些本就轻飘飘的蛛丝吹开。那长箫舞得一阵,又换了一套手法。只见这箫法轻逸灵动,宛如女子翩翩起舞一般,他这套箫法也有得个名字,唤作“双蝶箫法”,是也舞得像蝶舞一般。 突然,从林子远处传来一粗亮的男子声音,吟道: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 这句念完,那声音好象早已近得里许,如鬼魅般,甚为凄厉。方云只觉心头一凛,这声音好是悲凉,而这人武功却又是如此之高。刚一分神,立时便有一根蛛丝粘在袖上,忙使劲一挥才挥开,只是袖子上蛛丝粘处立时缺了一个小洞。只听得那声音继续吟道: 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进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那忽远忽近的鬼魅般凄楚欲绝般的声音在“色”字音落之时早已欺至这里了,那人手中一小壶酒,唇边尚湿,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居然是先前击石的那个儒生,只是不知为何衣衫成了这样。 方云不敢多想,只顾沉着应战。只见那儒生左跌右撞,围在这打斗众人外方急速奔跑着,那模样哪像一高手,只似一地痞无赖。那儒生左冲右撞,那十余人尽皆大惊失色。方云脱得困境,加之识得敌方运的恰是两个天罡北斗阵法,自己早便熟识,是以渐占上风。 那儒生真也奇怪,刚见方云占了上风,便又一转眼忽远忽近地奔走了,好似这儿打斗与他无甚关系,他根本没出现过一般。只听得“蓬蓬”数声,不过半盏茶工夫,十余人均停滞了下来,原来竟是被方云点封住了“曲池”、“三间”诸穴,众人手使不上来,自是停下,怒目瞪视方云。 方云这才发现众人中并没有先前二女,问道:“‘万兽教’与我并无冤仇,为何三番两次为难。” 十四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回道:“这就对了,我与你并无冤仇,可不知你跟踪我们堂主作何?” 方云这才知道,先前所追二女竟也是万兽教中人。道:“原来是你们堂主,实不相瞒,你们‘堂主与在下三叔的死有莫大干联,再者尊堂主盗了我一匹马去,自是追踪至此,不料被尔等暗算。” “谁说我盗了你的马,这马可是在别人店外捡的,没人要了,可不是你的马!”只听得一女子声音,随着树后走出二女子来。那执扇者继续道:“再者,就算我杀了人,也不可能将凶器仍带在身上让你来搜吧?” 方云只觉有理,一时也听得束手无策,说不出话来了。那二女闪身十四人身边,解开众人穴道,道:“你无故点我姐妹穴道,暂且不找你算账,还不快滚!”说着十六人一闪身,同时又隐没在树丛中,不知去向,徒留下方云一人呆立当场。良久才发现不对劲,自己分明没有说与那“浮红”扇有关,她却直承“也不可能将凶器仍带在身上让你来搜吧?”云云,不是不打自招了么?但此时既想通,又有何用,人已离去。 方云心想:是不是江湖之中,都是这样,这般多的奇遇呢? ——本回完—— 第四回:女魔硬闯白府倭人大闹洪门 又行了一日,来到了一个大城镇。 方云问了个路人才知已到徽州了。心道:怕不就要到洪叔叔家了,只是隔陕北上官叔叔家还远着呢! 正走着,才发觉许多人都不知向前跑着干啥,拦了个人问问,才知是洪门在开武林大会呢!方云大喜,就要到了,洪门定在前面不远,忙随着众人前行。徽州这地儿好,百姓们瞧的比武也不少,这地儿藏龙卧虎也不少。 行得前台不远,看去,那台高二尺左右,台上尚空无一人,只是在那方圆三丈的大舞台两边各置有十八般兵器。过了好一会儿,从台后走出一妇人来,立于台中央,向各方一抱拳,洪亮的声音道:“今天比武,第一,是为本门选出个好掌门来,只要是本门门人功夫,均可上台比武。第二,便是替我洪门唯一的女徒选个好夫婿。这便不限本门中人,只需是个年满十五,未过知命之年,尚未婚娶之人,非僧非道,非阉非妖即可。” 话未说完,一个和尚模样之人跃上台来,摸着他那光头呵呵笑道:“师母大人,为何非僧?放心吧,娶了她我立马还俗,保证一年让她生个双胞胎,将来子孙满堂,只是不知你那女徒生得是何模样,我瞧得上眼不?”比武尚未宣布开始,那和尚便急着上来娶老婆了,台下早已笑开了锅。 还未等那夫人说话,从后台楼上跃下一女子来,那一双绣腿连环向那和尚踢来,只听“嘣嘣”几声,那和尚竟被踢下台去,却是那女徒。只听她傲气地说道:“还没让我同意呢!”台下哈哈大笑起来,也有一部分惊叹者,只是那和尚忙连滚带爬地走了。 那女徒瞧来十五岁年纪,灵楚动人,居然尽得其师真传。 那妇人看了那女徒一眼道:“既如此,那便先选夫婿罢,望各位不要嫌弃小徒。之后再选举本门掌门。”说完退至台后去了。 众人只觉好笑,这般貌美的女子又有何人会嫌弃,连和尚都这般想娶,何况这些俗人们。 那妇人进去,立时便有左右两列白衫男子走了出来,绕过台,立在了台的左右两侧,每侧两列,共有二十人。 只见一个道人跃上台来,朝那女子一抱拳,作了一揖,笑道:“夫人,有礼了。 那女子怒道:“道人跑上来做甚?” “娶你呗。”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女子斥道:“真不要脸,不好好做你的狗道,学别人来娶老婆。” 那道士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正如方才那位僧人所言,我娶了你,马上还俗,我的下面。”说着朝自己下身看了看,接着道:“应付你还是绰绰有余,若实在不行了,我可以天天喝鹿血啊,还怕你不一年给我生个四胞胎不。”说罢哈哈大笑起来。台下也是哈哈大笑。其实,台下更多的不是来参加什么武林大会,而是看热闹来了。 女子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第9章 语罢一掌击了过去。那道人好不嚣张,将手放在背后笑道:“夫人,任你摸。”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砰”的一声,那道人向后踉跄倒退了数步,面部也不再是笑容了,而是紧绷了起来,道:“真不识趣,定要我来收拾你!” “那倒要看看你有无这能力。”女子说完,抢攻了过去。双手一错,使出擒拿之术,要生擒住那人。那道士看清来路,哂道:“就这几招?”语罢左手一挥,右手成爪,侧身欺至女子身畔,向那女子左臂拿去。女子一招横扫千军,纤纤细腿朝那道人下盘横扫。道人轻轻跃起,左手着那女子头顶,借力跃至女子的另一侧。那道人好快身手,右手轻轻一环,便借势搂住刚直起身来的那女子的细腰,一只大嘴正欲往女子脸蛋上亲来。 女子知不妙,情急之下,拔出长剑急向那道人下阴抓刺去。 那道人没料到这一招,大惊之下,忙双手护住下身。 其实,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女子又岂敢当刺男人那话儿,只求自保罢了。女子的一只粉拳却直直地向那道人面门打去,“砰”地一声,那道人也跌跌撞撞了几步,摔了下去,台下立时有几人扶起,原来竟是崆峒门人。 那道人刚下去,又见一花甲老人爬了上来,笑道:“小妹妹,别生气。他小气,不让你摸,我让,快来,快来。”台下笑得更厉害了。 那女子不由分说,一脚猛地将那老人踢下台去。 那女子心头恼怒,说是比武招亲,怎么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物,正想时那老汉窜了上来,岂不找打。 正在这时,从人群后面跃起一人,踏着人群的头顶飞奔而来,来到了台上。这男子面目清秀,风度翩翩,飘逸洒脱,直比潘安。那女子直看得入神。未等这女子回过神来,那男子早已抢过来,左手环搂住那女子,将她轻轻放下,放在自己左膝上,目光凝视着她。 女子回过神来,双颊绯红,问道:“不知公子贵姓?”台下热烈鼓掌起来。 那男子闭唇笑了几声,开口道:“公子?谢姑娘了,还从未有叫过我公子的。”那声音居然不似男声,也不是女声,台下又是哄笑起来。 那女子大惊,忙出拳向他面门击去,那人只是在她胸口几处轻轻几点,女子便软在了他身上,动弹不得了。 那女子大喊道:“二师兄救我。” 立时便有一名白衫洪门男子抢上,拔刀,直指那男子道:“阉人,快将我师妹放开。”那男子只是不理,将女子轻轻放在地上,细声道:“呵,这个女人我是要带走的。龚耀辉,你的武艺也太差了点,便别上来献丑了。” 那女子二师兄正是龚耀辉。 龚耀辉持刀使的正是洪邵鹰的得意之作,神龙刀法。只是这刀法由他使来,未免太过缺乏气势了些,看来只是些花招式罢了。不几招,便被那男子捏住刀尖,“嘣”的一声从中折断。那男子好快身手,顺势将龚耀辉一掌击下台去。这边马上便有几名白衫弟子将他扶了起来,扶到后方去了。 从台西部缓步走上来一名白衣男子,绕过了兵器架,取下一柄大刀,走至那太监身前五尺之地。道:“冯某不才,未敢请教刘公公高招。” 那人果是宫中司礼监刘公公,被太后逐出了宫的。刘公公笑道:“这位一定是洪门之下首徒冯耀邦了。只是未见洪前辈留下什么高徒,不知你怎么样。”话音未落,已是一爪抓来,正是龙爪手第一式“人龙揖别”。 冯耀邦挥刀劈下,道:“人猿揖别么?”刘公公冷笑道:“人龙揖别。”刘公公手上翻,又是一招向刀锋捏去。冯耀邦刀锋一转,笑道:“一鹤冲天么?”“错,一龙冲天!”那刘公公好不耐烦。两人不相上下,留公公却尚未用兵刃。 打得一阵,强弱胜负已判,自是冯耀邦武功稍逊一筹。其实那冯耀邦也算不错了,虽刀法尚不及洪老爷子的五成凌厉,气势倒有了。纵使自己稍占下风,在旁人瞧来也如棋鼓相当一般。斗得久了,冯耀邦稍有不支,胸口门户大开,刘公公见势一拳攻来,冯耀邦忙回刀格挡。岂料他这一式乃虚招,右爪抓来,擒住了冯耀邦执刀右手,反手一扳,那柄大刀径向兵器架砸去,将那丈长的长架砸倒了在地。 刘公公反手一错,将冯耀邦往下压去,眼见越压越低,快要触及台面,冯耀邦死力撑着。刘公公冷笑几声:“别费力气了,还不讨饶。”冯耀邦几次反手欲回击,却始终是够他不着,只得被刘公公抵着,动弹不得。 不知怎地,那刘公公居然松开右手向身后倒去,冯耀邦忙腾地跃起,双腿连环鸳鸯,回踢了过去,将刘公公踢下台去。 那刘公公却倒在台下,面部苍白,口吐白沫。台下一片哗然。立时便有人上来将那女子抱了下去,是洪门中人。 冯耀邦只觉奇怪,不知何故。台下众人更以为是姓冯的出奇制胜了。又是一袭白衣轻跃上台来,哂道:“连个公公都斗不过的洪门弟子,唐某来领教了。”只见那人只两招“回看天际下中流”和“岩上无心云相逐”便将冯耀邦打下台去。 方云眼见洪叔叔门下弟子接连受挫,再也忍不住了,跃上台去。向那人作了一揖,道:“未敢请教!” 那人也是一揖,道:“唐门唐山。” 方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那你刚才的那招定是‘唐诗拳’了。” 唐山一愣,随即陪笑道:“想不到我唐山的招数连小娃子都识得。” 唐山随即边吟道:“孔明庙前有古柏,柯如金铜根如石。”边攻了过来。方云知道是《古柏行》,便见招拆招了。方云使的又是那太祖长拳。唐山皱了皱眉便不顾许多,只顾自己使拳了。 等唐山念至“忆昨路绕锦亭东”之时,方云已全存守势了。 唐山见状抽空道了一句,“你这孩儿倒比那秃鹰的大弟子强多了。”他这秃鹰指的自是洪邵鹰洪老爷子了。 方云大怒,不再相让,使那太祖长拳,而是“忆狂掌法”了。这“忆狂掌法”乃定风门七套绝技之一。方云的招式掌法也习得差不多了,只是他那意境及气势尚不达,苦练下来,却也如此。但单是招式却也可敌得那唐山了。 方云本无甚想,只是对方居然骂自己逝去的洪叔叔不说,还打伤师兄们,猖狂至极,再让他不得。大吼道:“你那姓唐的也太过猖狂,我便代冯师兄来收拾了你。” 洪门尚不明所以。倒是那洪夫人追了出来,一看,那不是大哥的儿子是谁,失声喊了出来“云儿”。心里喜不自禁。 方云趁隙看了一眼,见是婶娘,连应道:“唉,三婶,我来替你收拾这狂徒。” 唐山冷笑两声:“那也未必!”趁方云分神,抢攻数招,方云顿时陷象环生。 他这《古柏行》本是杜甫的一首七言古诗,此处却成为这套“唐诗拳”中一部分,共二十四式,每式又分为多少不等的招数,变幻多端,可谓为一套一流的拳法了。诗云: 孔明庙前有古柏,柯如青铜根如石。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君臣已与时际会,树木犹为人爱惜。云来气接巫峡长,月出寒通雪山白。忆昨路绕锦亭来,先主武候同闷宫。崔嵬枝干郊原古,窈窕丹青户户牖空。落落盘踞虽此地,冥冥孤高多烈风。扶持自是神明力,正直原因造化功。大厦如倾要梁栋,万牛回首丘山重。不露文章世已惊,未辞剪伐谁能送?苦心岂能容蝼蚁,香叶曾经宿鸾凤。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 他不是见招拆招,而是一招接一招,按着诗文行来。他唐门本不甚强大,只以暗器毒药著称,不知这些年从何得来这套“唐诗拳”,渐渐崛起了起来。 眼见方云已处险境,门户大开,全置于敌方双拳拳风之下,洪夫人大叫一声:“小心!”更是令方云分神,便这般被那一式“万牛回首丘山重”击得到了台边。那拳正中方云胸口,且用力过猛,纵使方云内力再强,也被震得嘴角流出几滴血来。那人也自惊奇,奇的是方云的内力。方云思量着,此番再斗下去已是不成,得想法子才是。 苦思之下,从怀中掏出两钱银子,急向唐山“四满”“廉泉”穴抛去,使尽气身力道。唐山冷笑三声“嘿嘿嘿,叫你使暗器!这可找对人了,叫你看看我的‘回雁蜂’的厉害。”手中也是刷刷两下,两只所谓的“回雁蜂”抛了出来。 那“回雁蜂”好不厉害,正向那两钱银子撞去。那“回雁蜂”刚触及银子,便听得“咔嚓”两响,那两只“回雁蜂”中机括一弹,两柄小飞刀向方云飞去,而那两只“回雁蜂”则机囊一括,将那两钱银子括入其中,又向来路飞回。落入唐山手中,与此同时,那两柄小飞刀扎入方云“四满”“廉泉”二穴。方云再承受不住,倒下台去,那边人众立时退开几层圈子,留下一块空地来。 洪门之人尽皆大惊,洪夫人立时吩咐几人将方云扶了起来。而她自己则在台下观望。见没人再上,洪夫人从台侧缓步走上,冲台下一揖,问:“不知道还有哪位英雄上来没有,没有便是这唐公子了。” “怎么没人。”那声音似乎是从远处传来,只一刹那功夫,那声音又起:“我来了。”却已到了台边。只见一个衣冠华丽的儒生,拿着一小壶酒,跌跌撞撞地奔上台来。 那唐山远远瞧见,早已一溜烟跑下台去,逃了。 那儒生居然竟是先前帮过方云的那名儒生。只是衣服不知怎么变得这般华丽了。 第10章 只见他喝得一口酒,大骂道:“妈巴羔子的,哪个龟儿子逃了。”刚说完就往地上躺去,一看便是喝得烂醉之徒。台下一片嘘声。 那儒生闭眼打了个嗝,又复站了起来,问道:“哪,哪,哪个敢上来跟我打。”虽是站着,却是醉熏熏地左摇右晃。 台下跃上来一壮汉,叫道:“你老子我来。” 儒生摇手道:“你,不行。”语罢小酒壶掷出,刹那间便打中那汉子胸口,弹了下去,这可真叫台下众人笑得合不拢嘴了。那儒生又打了个嗝道:“想做我老子,你,你还,你还不够格呢!” “真,真没人了么。这,这小女娃我倒不娶,老妈子倒不错。” 众人瞧去,才发现果如此,那洪夫人已过三十了,却仍有几分姿色。只见洪夫人面色微愠,却赔笑道:“壮士说笑了,亡夫新死,未亡人不敢改嫁,只是小徒尚可许配给你给你。” “那不是要我叫你师母?瞧你年龄比我小,不像,不像。” 又是一人跃了上来,大声道:“老酒虫,这老的归你,那小的归我了。”那儒生见了立即怒目瞪视,大骂道:“倭人找死!”又冲洪夫人道:“洪夫人先退下,这人我来料理。” 那人正是一日本武士,只是那时日本不叫日本,而是东瀛,儒生这句话完,立时又有八名武士模样之人跃了上来,立于先前那武士模样之人身后两侧。 那武士大喝一声:“拨刀。”“刷刷”几把武士刀齐齐拨了出来。一般姿势。儒生笑道:“原来是伊贺派的高手。”几招过去,方云大惊,见那些武士功夫竟无一人下于自己,儒生也是一惊。过了一会儿,儒生在几人刀间便只有躲闪的份了。 台下之人见了,哪敢再逗留,纷纷逃窜。洪门人见了,欲帮忙,却苦于武艺过低,哪敢上台。 只听得一洪亮的男声音响起:“涌泉、然谷、横骨、中注、照海、太溪、太赫、盲俞、水泉、太钟、商曲、复溜、交信、四满、廉泉、悬枢、膻中、环跳。”共是十八穴道。 袖箭、飞镖、铁菩提、银针、铁弹子、铜钱、围棋子、金锥子,九种暗器个十八枚(支),向九人分掷了去,九名武士十八穴道尽皆被暗器击中,直打得九人手足无措,左躲右闪却仍不免倒下。 居然是那唐山。 儒生怒道:“你看,要你这兔崽子插什么手,本来可以生擒九人的,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知道么?”唐山从不远处现出身来,低丧着头,道:“是,师父。” 洪门众人及方云更是大惊。方云这才明白,长声道:“前辈一定是唐门的掌门张随生了。”那儒生正是唐山的师父张随声,唐门掌门,也是唐门近几百年来唯一一个不姓唐的唐门掌门。 张随声只笑了一笑,并非说话。笑过张唐二人立时又忽远忽近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只远远留下一句话:“这儿交给你了,小兄弟。” “婶婶,不知可否将这九人绑了送至官府发落。”待得二人远去,方云恭敬道。 洪夫人笑道:“方侄儿果是出众,两年不见,长得这般俊俏了,武功也长进了,可不像两年前的小屁孩了。”方云只是傻笑了几声。 “现在这些倭寇越来越张狂了,几年前尚在沿海活动,现在都到我徽州来了!”洪夫人面部严肃了起来。 洪夫人又吩咐道:“耀邦,你带几个师弟将台子拆了,然后来大厅。”众人搀的扶的绕过台子,向后方的洪府内堂走去。 (厅内)方云道:“三婶,三叔尸骨未寒,尚未下葬,你便给师妹选夫婿,选掌门,如此恐怕不太好吧。不知洪叔叔生前有未有最得意的弟子。” 还未说完,只是大家都明白罢了。洪夫人叹了口气,低下头去,道:“我这样也是出于无奈,怕仇家寻仇,便先找个厉害的帮手,门内之事也先打点好些。可不能自乱了阵脚啊。再有,免得麻烦众位叔叔了,亡夫已于前日下葬了,你婶母我自作主张,云儿,以后还要替我多担待些。”方云皱了皱眉,道:“仇家要来,早便来了,现在该不会再来了罢。”接着又说道“再者,您大可邀几个叔叔们一起相助啊。” “那倒也是。云儿,你便在这儿安心养伤吧,到时我派人告诉大哥,让你在这住上几日。” “三婶不必了,既然三叔已经下葬,我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离去了。我此行是往二叔家去,明日便动身。” “你二叔家?” 〈白(白承鼎)家大院内〉 天气正自阳光明媚之时,春末夏初,万物都是生机勃勃,院中花园内鲜花开得正茂盛,大树成荫,遮得凉快。走虫飞鸟随处可见,蜜蜂蝴蝶也正自忙着,欣赏院内风景。花香会让人陶醉,忘却了所有的烦恼,树上叶子差不多都只见新叶了,绿得可爱。时不时地便有一阵微风吹来,真也舒服极了。漫步于此院中,的确是一件很悠闲的事。花间树下,悠然自得。 “澹泊以明志。”一书生模样之人缓缓吟道,跟着左步前探,背后弓,屈右膝,左手平平推去,左手端一碗清茶。只见他接着吟道:“清高以洁身。”突地跃起,右手清茶带碗向上空抛出,突的双手横翻,在周身划了个圈子,左手连连击出七掌或平推或侧击,或翻拍,待得落地,七掌堪堪使完,身前一石桌突地散了,摔在地上,粉碎。那人接着翻身右手反接,那茶杯重新又落回他手上。原来他在此间抛茶工夫已运内功隔空将石凳击碎。这手功夫真也叫人咋舌。院内另有一人拍手叫起好来。转眼间,书生又欺至院中那棵老槐树前,左手在树上连拍三掌,突地一托。又运功将茶杯倾斜抛起,任茶从半空中倾下水来。举头,那茶自落入口中,“嘣”的一声,书生已咬住那只杯子边缘,一杯茶水尽皆落入肚中,那书生接着吟道:“物欲我所需。”此时突见身前那大槐树腾空而起,飞出院去。原来他在拍树之时,已暗自运劲将树根震断,此番自是将树托了起来。又听得他继续吟道:“情趣伴香茗。”一句。接着,双腿劈开,在地上一个旋转,一个腾空跃起,向院墙周身贴面游走,如魅影一般,又是一个翻身,重又轻轻落在地上,衣袖轻轻一拂,那茶杯已不知去向,却见他面前地上一滩白灰,原是那茶杯碎成的。 那书生落得地来,一抱拳道:“承鼎兄,小弟献丑了。” 白承鼎则大力夸道:“秦弟谦虚了,好俊功夫,此番有你相助,自不用怕那什么浮红现影的魔头了。”顿了顿又道:“我有话直说,我那三哥武功好过我,他尚且敌不过,更别说我了。” “白兄谦虚了,承鼎,承鼎,大鼎也能承起,自是十分厉害,小弟此番只是班门弄斧了,谈何相助,只不连累白兄便可。”那书生恭敬道。 “嗨,兄弟我哪有你这般功夫,若有得,便也不怕那魔头了。”白承鼎笑着陪话道。 “那也未必!”只听得一女子声音传来,似乎尚在三丈之外,刹时间却已见一黑影从墙头飞落,一柄扇横向书生打来,却是原来那蒙面女子。洪邵鹰死了,十一年前上官鹏死了,现在第三个便要来找白承鼎报仇来着了。 那书生也是一把折扇亮出,只见他用扇柄轻轻一拨,那“浮红扇”来势便偏了许多。这招使得是灵动轻逸,与先前沉猛的招数大有不同,他这一招也有点名堂,唤作“羲之弄墨”,原是王羲之泼墨挥毫的那般模样,大气得很。而那扇骨之中,居然也当真泼出几点墨来。 那蒙面女子哪肯善罢,扇骨借势向白承鼎戳去。蒙面女子本着一袭黑衣,衣上加上这几滴墨,却也看不出来,无甚大碍。 白承鼎突地手中多了对锤,“铮铮”两声,嗡嗡不绝于耳,二人各自退开几步,二人不由得都佩服对方的厉害。蒙面女子是想,别看他那浑人模样,却也挡得自己这招:白承鼎想的则是那女子一偏之势竟如此之大,累我尽全力,看来她当真不易对付。二人却也均暗自欣喜,蒙面女子喜的是自己完全能击败此人,白承鼎喜的则是幸运地请来了帮手助阵。 蒙面女子身后风生,原来是那书生。“铮铮铮”几声轻响,两把扇子便缠斗在一起。二人均使轻柔招式。白承鼎则站在那里,心无头绪,不知是该上前退敌还是观战好。 只觉得眼前二人有如蝴蝶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其时蒙面女子浮红扇与书生那扇一交手,顿觉对手强硬,全仗自己扇子刚硬,是以勉强与那书生打成平手。 蒙面女子只是心道:“此番相斗,杀人是不成的了,只谋先脱身。这也只怪自己忒轻敌,先没摸轻敌人底细便贸然出手了。索性使出拼命的打法,完全不顾自身的穴道完全暴露与别人面前,只是猛攻,俗话说:“恶人也怕拼命郎。”孰知蒙面女子这般没命的打法,那书生仍是应对自如。这才意识到对手武功远胜于自己,贸然出手,实为失策。 蒙面女子苦练十一年武功,本拟这次出山定当一举将余下七人歼灭,谁知到如今第二个人便遇上麻烦,那余下五人却又怎么办。 那书生为白承鼎请来,却并未全力迎敌。而他却旨在先摸清对方底细家数,再作定夺。当时使扇的门派共有四家,“铁扇”、“石家”、“君山”、“东海”。其中铁扇与君山渊源极深,两世之前本是一家,后因门内各派别主张不同而分开,后世又崛起了石家与东海二门,到如今世上便有了四个门派使扇了。“君山”与“铁扇”虽已分开,门人弟子却十分友善于“铁扇”门。 第11章 书生秦纶正是君山门下大弟子,武艺超群。生怕蒙面女子属铁扇门下,师父怪下罪来,不好担待,是以先摸清她的路数,谁知过了数十招,却是毫无头绪。 蒙面女子似乎早以看出来了,是以一直并未使全自家招数,却是杂糅了天下各门派的拳法剑招等于其中。秦纶心想须得尽快摸清她的武功路数,于是加紧进攻,攻势愈加凌厉起来。顿时让蒙面女子招受不住,要使出自家熟练的招式。本是如此,使自家招式总比别派的要来得得心应手些,使别家招式总没那般利索。谁知她仍不使出本门扇法,却又是一路“开山杖法”。 突然,秦纶一柄扇幻化为两柄,从两侧同时攻到,那个蒙面女子被点中周身大穴,动弹不得。秦纶抢上一步道:“密闻铁木师太十一年前收一小徒,想必便是你——近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浮红现影的万兽教主薛婉罢!呵,我看也不过如此。”其实君山门与铁扇门本属一门,武功颇为相似,只有少数不同,秦纶武学天赋极高,又岂能瞧不出薛婉真实武功家数。 那女子果是薛婉。十一年前,林中的那一声尖叫便出自她口,幸得当日被铁木搭救,才免命丧黄泉。如今,她是报仇来着。 听得秦纶说完,女子浑身一震,苦于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是以说道:“你便是君山秦纶?倒没听说过‘君山’门会有这么阴险卑鄙的招数,恐怕是你这小人自创的罢,呵,也不怕坏了你们君山门的名头。” 那白承鼎走将上来,道:“秦纶兄弟,且不必与她这魔头盘问些什么,交由我处置便是了。” 秦纶一把拦住,复又解开薛婉身上诸穴,道了声:“你走吧。”白承鼎气得一把抓住秦纶胳膊,用力扯道:“你干什么,秦纶?”秦纶只是朝薛婉道:“你快走吧。”薛婉果然便走,却突然间转身回来,“啪啪”两声脆响打在秦纶双颊上,然后回身走了。 秦纶苦于胳膊受制于人,又被薛婉偷袭,两巴掌直打得他双颊火辣辣地疼,后悔不已。 白承鼎干瞪着眼,口中臭骂道:“好你个秦纶!你他妈的狗臭屁,见人家姑娘便动心了是不?你便不怕瞎了你这双贼眼。奸贼,以后别来我这。我以后没你这个兄弟,我死了也不要你管,王八蛋,快滚!” 秦纶只当作没听见一般,径往府外走去。 过不得几日,薛婉袭击白承鼎的事在武林中又已传得沸沸扬扬了,八大家内剩下的几家也正准备迎敌了。 ——本回完—— 第五回:方唐并肩同抗道白胡联姻话灭魔 话说当日方云离开洪府后,过几日便在酒店中听闻了万兽教主攻打白家一事。 方云正坐于店内一靠窗酒桌前。一会儿,七个江湖中人踏入店内,看那装束,似乎是点苍派弟子,方云也没太在意。 忽听见其中一人说道:“七师弟,听说近来那魔头又进袭武林名宿白家,你的消息最灵通,且与我七兄弟说来听听,此次下江南也好防范防范。”另一个形容瘦小的小道便一一道来。酒店本小,再加上那七师弟声音又粗犷,讲得又是绘声绘色,店内顿时鸦雀无声,全都专心听他讲故事。 方云听得紧张处,自己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忍不住站起身问道:“小道兄,敢问一下,那事结局怎如何,你便直说得了,别转那么多弯子啦,怎样。”全店人众的目光都一时投向了他。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闯进五人,皆道士装扮,竟又是先前的五名武当道人。那五人进来,见到方云,先各是一惊,随即又是不由分说,立马冲上来要打。店内除了点苍七子和一个坐在进门西北角的带蓑笠帽,背对大家的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外,均往外奔逃去,小二掌柜的跑堂的都往后堂躲去。方云毕竟不是五人对手,几招下来,便处下风。正斗之时,点苍七人中一中年者道:“元武兄,不知五人与这小兄弟有什么仇怨么?” 武当五子见这七人并未随众而出,本已奇怪,这才看清竟是知交道友点苍七子。这回当真是喜出望外,忙招呼七人帮忙擒住方云。那七人料得与武当为敌。必也不是什么正道,是以当真相助起来。十二人,不一会儿,十二柄长剑都架在了他脖上,叫他动弹不得。那个被称“元武兄”的道人喝道:“你与万兽教众人什么关系,他们为何助你。” 方云正自奇怪,怎么又牵扯到万兽教。 店内几声闷响,嗡嗡不绝于耳,似是兵器碰撞之音。之后便是一个不知在何地的说话声:“他与万兽神教没有关系,他是江南大侠方天问的公子。”一个人站了起来。是那坐在进门口西北角的那个带蓑笠的人。那个江南大侠的侠字拖得很长,听不出什么意思。 刚才的嗡嗡之声,正是他使暗器将十二柄长剑弹开时所发出的声音,而他,正是唐门张随生。那暗器,居然只是十二支竹筷。 元武怒视,问道:“万兽神教?你又是什么人,胆敢襄助贼子。” 那张随生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元武’、‘元霸’、‘元英’、‘元嘉’、‘元和’,武当五子,我看还不如我蜀川那边青城的一个小道士,别人至少不会好恶不分,不分青红皂白打人,更不会以多欺少,以大欺小。” 武当五子中最小的“元和”也是皱眉相向,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再者,万兽教的人襄助这小子,他又岂可能是好人,更不可能是江南大侠的儿子了。你总不可能说江南大侠是坏人吧。” 元武道:“你没听到刚才他说万兽神教吗?万兽教变成了神教,还有什么好人!” 苍七子见事有不详,不便介入,便自行退了开去,只留武当五子与其对峙着。 方云见状,大声道:“我爹便是江南大侠,怎么着,怕了吧。他可不是坏人,我看你武当派倒像恶极了的大恶人。”其实他心里知道武当的行侠仗义,与少林共执武林牛耳的名头,却不明不白地结了怨,怪不得,一口怨气都要发出来了。 元英怒,五人皆怒。元英喝斥道:“邪教妖人,胆敢打着江南大侠的名头来招摇撞骗,师兄弟们,我们先宰了这个小子再说。”说罢元英长剑挽了个剑花,又向方云探去。 张随生如同幻影一般,踏着似醉汉一般的步子而至,双手一错,搭上元英剑柄和执剑之手,反手一推一拨,元英手中长剑便掉下地去。元英也向前几步,踉踉跄跄,差点跌在地上。 武当四子大呼:“沾衣十八跌。” 武当四子大惊,元英大惊,张随生也大惊,只有方云不识得“沾衣十八跌”的厉害,对四子的这一声惊呼非但不觉惊讶,反而还觉得众人真是大惊小怪。而除了张随生外的十二人惊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非少林弟子者居然会少林七十二路绝学中最具传奇色彩的这路功夫——“沾衣十八跌”;而张随生惊的是自己这套师祖传给师父,师父又传给自己的这套“云雀登云十八式”何时又成了“沾衣十八跌”。不由得喊道:“沾衣十八跌?” 元武怒视张随生,问道:“你怎么会少林绝学——沾衣十八跌?” 张随生正自奇怪,忙反问道:“你怎知道我使的便是沾衣十八跌,我使的分明是‘云雀登云十八式’!” “呵呵,还狡辩么,去年中秋我们师兄弟随师父上少林观摩过,你这分明便是沾衣十八跌。” “笑话,我使的是云雀登云十八式我会不清楚,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独门绝学,你以为人人都会,人人都识得?我使过这么多回,怎么别人不说是沾衣十八跌,就你聪明,居然说是沾衣十八跌来了。”张随生气不打一处来。唐门本是个小门小派,只以毒和暗器为上,方得立足于江湖,创门数百年来一直被同道所小觑,这回别人居然怀疑他的唐门武功了,叫他这个好不容易刚做上唐门掌门的张随生怎地不生气。 元霸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武当派又岂被他人小瞧过。于是乎大声斥道:“那些宵小之辈又岂能识得,我们见过的又怎会不识?” “呵,你厉害,你怎么不说你刚才使的是少林绝学‘天马流星望着天空揉眼睛东上西下打鬼剑’?” “少林有这套剑法么。倒想领教!”说罢挺剑而上,其余三人跟上,元英也拾剑挺上。 先前瞧着张随生甚是厉害,现在处在“五行阵”之下,却又是施展不开了,苦的是不仅张随生一人在五行阵中,另有一人也在五行阵中。点苍七子在外瞧着,面面相觑,只觉惭愧,他五人对敌足以,还用的着我七人瞎帮啥腔,莫叫人小瞧了好。 突然,店中烟雾弥漫,臭气熏天。不一会儿,十四人便都迷迷糊糊,倒在了地上。 “黄鼠狼,放臭屁。臭死人,不偿命。”只听得一行从店外蹦进店来之人口中不不停的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众人衣衫怪异,瞧来又是那万兽教的了。十四人眼睁睁地看着有人进来了,到自己身边,却是苦于不能动弹,只能干着急。又过了一会儿,那一行人口里又念着:“黄鼠狼,救人命,救一命,算一命,原来只此两条命。”蹦蹦跳跳地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烟雾才渐渐散开去。其时,才余下十二个人了,方云与那张随生不见了。十二人睁开眼,站了起来,四顾一看,忽然发现手中兵器——十二柄剑皆已不见。待要搜寻身上时,包袱,钱袋,剑,拂尘等亦皆不见了,心想:果然是万兽教的,难怪那个张随生会襄助方云,只是想不透怎么连唐门也投靠了万兽教。 第12章 不禁唾口大骂:“狗东西,万兽教的黄鼠狼,偷鸡摸狗不说,竟敢偷你大爷的东西!” 忽听得屋顶上一人啐道:“呸,大爷你也想偷鸡摸狗么,没将你内裤扒了是便宜你了,还叫嚣着呢!”原来这只是路边寻常一搭棚小酒楼罢了,只此一层,屋顶上那人正是“黄鼠狼”中一员。 立即便有二人腾空跃起,冲破屋顶追出,余下十人亦追了出去。待得看时,却哪里还有人在,只是屋顶一阵烟雾弥漫,那冲出去的两人也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却说那一行人众将二人携去,点了二人任脉二十四穴和督脉二十八穴,租了马车一个送回江南方家,一个送往唐门去。 这儿大概是江南一块鱼米之乡罢。 湖边,花园,小路。 绿衣少女正在小路上走着,欣赏着美妙风景,却不知她自己倒给这湖边园中小路平添了几分春色。倒不说她目似秋水,嘴如樱桃,单是她这身着装便亮眼得紧。 少女轻吟着:“红树青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 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天若有情天亦老,天涯何处无芳草?”却不知其人在何方。 少女啐道:“是谁,什么乱七八糟的?” 忽然,见前方老榛树上跃下来个男孩,瞧那乳臭未干模样,约摸是十一二年纪,说道:“我对你的诗啊!” 少女脸微红,朱唇轻启:“谁说的,哪是这么对的,明明是‘游人不管春将老,来往亭前踏落花。’这首诗是欧阳修的《丰乐亭游春》中的第三首。” 那男孩辩道:“谁说是那什么什么修的,他算老几,我这么对又哪里不成了,不比他的好?” “我爹爹告诉我的,说欧阳修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武功也颇了得,常常把武功融入到他的诗文中去,很少有人看得出来。” “那你怎知道的?” “我爹爹告诉我的。听说他还从唐诗中悟出了一套‘唐诗拳’。嗨,算了,跟你说你也不知道。” “谁说我不知道,他唐门如果没有‘唐诗拳’,哪能崛起。唉,对了,你爹爹又是谁,名号是什么,有我的响么?” 那少女上下打量了小男孩一番,说道:“你——,你这小屁孩,你懂什么,快让开,别挡本小姐的路。”说罢伸手向那男孩推去。 谁知那男孩不避不让,肩微动,便将这劲力化去了。少女顿时大惊,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对方有一股强劲魔力一般。身子不由自主便向前倾去,踉跄几步,眼见便要摔倒下去。 小男孩情急之下,忙伸手去拉,抓住了少女右手。只是事有不妙,那女孩往地上扑了去,小男孩也一个没站稳,仰面摔了下去。 少女爬起来,没等小男孩起来便是拳脚交加,专往那男孩臂膀踢打过去。 只听得一个温厚慈祥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中说的是:“灵灵,不得无礼。” 少女听得这个声音,立马慌得停了下来。 一会儿工夫,果有个男子走了过来,只不过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三十而立年岁左右的男子,一个不用说,正是白承鼎,另一个眉目清秀得紧,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阔额丰颊骈齿,瞧来便是一富贵王者之相,刚才说话的男子正是这个生得一副好面目又温文尔雅的儒客。 那男子姓胡,便是这胡家庄的庄主。叫做胡行风。名虽俗,不似他这高贵气质一般,却也如他那行如风一般的气势。 少女见他过来,叫了声爹爹。 胡行风没理女儿,只是扶起了那小男孩,问道:“飞飞,疼不。” 小男孩没答口。倒是白承鼎笑道:“犬子体格硬朗得很,胡兄不须在意。” 少女正是胡行风之女——胡灵灵。她想着有趣,说道:“叔叔姓白,那他也姓白,那他岂不是叫白飞飞。我叫胡灵灵,他叫白飞飞……叔叔,你怎么给他起了个女孩名字。” 那儒者胡行风居然微怒道:“少说话,回房去。”胡灵灵见讨了个没趣,转身便离开了。 胡行风转过身来,对白承鼎道:“白兄弟,这便与贤侄一道去厅中叙叙罢。” “自是不错了。” (胡家庄正厅内) 那胡行风叫来家将带了飞飞游园去,又嘱咐了看好了大小姐。 “胡家庄几日前的事你该听说了。你胡家庄在武林之中也算颇有威望,以你为首,号召些武林人士,我再快马加鞭去江南我方大哥府上,他再联络些武林正道,一同围攻万兽教,须得将邪教一举剿灭了。” 那胡行风皱了皱眉,道:“话是不错,只是邪教妖人行踪飘忽不定,总坛也无人知晓去处,要说围剿怕不有些难度。只是,我胡家庄曾几次派人出去查探,均死于非命,这便就此搁置。如今当务之急,我看须得有人混入魔教内部,打探些情报出来,也好做内应。白兄弟意下如何。” 白承鼎一介粗人,舞刀弄剑尚可,说话都是学来的文绉绉,又哪谈得上这些,道了声好:“一切全凭胡庄主指示,剿灭邪教,白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胡行风眉目间一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道:“白兄弟,你可知万兽教白木坛坛主是谁。” “谁!” “文建峰。” “你怎知晓。” “我胡家庄的前任总管,我派去的,我岂不知?文弟混进万兽教已一年,已至白木坛主之位,颇得万兽教主薛婉赏识,只是教中机密,几名坛主多不知道,只有教中左右护法及七大长老知晓。文弟现既以混进,到了如今地位,自是在不断拉拢着教众,因此白兄弟也切勿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江南大侠那边我早有书信联络,他也早做好准备。” “原来如此。” “三年之后,八月十五中秋之时,便是武林同道围攻邪教之日。届时武当,少林,崆峒,峨嵋,华山,点苍,青城,昆仑,丐帮及你们八兄弟并上我胡家庄一道,叫他魔教插翅难飞。” “胡兄果然机智过人,妙得很,妙得很啦!” 白承鼎喜形于色,端过身畔方桌上清茶,喝了一口,道了声好:“这该是君山银针吧!” “白兄弟果然是品茶世家,此去洞庭君山不远,我胡家上下便都只饮这银针了。” 白承鼎趁势将那银针一饮而尽,结巴道:“胡兄,有一事,不知当提与否,欲提来看你意下如何?” “且提。” “不知你闺女儿今年几岁。” “你是说灵儿,呵呵,再过一年,便是及笄之年了,自兄弟不会是瞧上我这顽劣小女,要收为儿媳妇了罢。”胡行风呵呵笑道。 “白某正有此意,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白兄弟如此瞧得上我家小女,胡某自是万分感激,等到明年及笄之年,定当送入你白府去,不知可好。” “太好不过了。” “那白兄弟可得多担待些了。” 二人正聊着,突然厅门外传出一女子声音,随即便有一女子走了进来,说道:“呵,谁说要嫁给那个什么白飞飞了,他可比我小,起个女孩子名字,也不怕羞。他那样子,一看便不是好人。”正是胡灵灵。 “谁说要娶你了,文又不文,武更是一概不知,娶回来当丫鬟么?”居然是白飞飞。两人见面顿时吵得不可开交了。 那胡行风笑容可掬地说道:“灵儿,带白飞飞去亭院中玩玩。” 灵、飞二人各自哼了一声,齐刷刷的冲出屋去,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白承鼎思量了一会儿,不解地问:“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提,还怕胡兄见怪。” “白兄弟且提。” “胡兄武艺超群,难道便没叫你女儿些功夫么?” “惭愧,惭愧,胡某武艺低微,怕教坏了犬女,再者内人不喜女儿家成天打打杀杀的,便一直未敢教她武艺,只教她舞文弄墨,诗词歌赋,若谈到琴棋书画,她倒是一绝。嘿嘿。” “原来如此。” “对了,飞飞的武功似乎不是家传,不知令郎师承何处?” “哈哈,惭愧啊,白某武功差了,便托了好友唐山代为教养。” “难怪我瞧他功夫不似你所授,倒有些唐门的影子。” 话分两头。 那日方云被“黄鼠狼”点了穴道,到家中,穴道才自行解开。到得家中才得知爹已于前一日便出发前往陕北上官家了。稍稍宽心。 晚间,刚洗刷完毕,解衣欲睡,忽觉浑身上下燥热难受,饥渴难耐,血脉膨胀起来,连忙起身到桌前喝了几杯凉茶解渴。正待返身睡觉,却发觉愈加难耐,欲火焚身,不断喘起粗气来。方云情知不妙,定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却不知怎么地吃了这东西。连忙将睡衣褪去,要回去睡觉,心道:不去想就是了,好生睡觉,过了今晚便没事了,以后可得谨慎,免得自毁清誉。 刚拉过被子躺下,默念《三字经》,欲尽快睡着,不去想那事,却听得敲门声响起。 “谁?” “少爷,是我。”居然是冯秀秀。 方云大惊,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正巧自己不知被谁下了春药,正自难受。当下问道:“是秀秀姐,你这么晚了来干什么?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少爷,明天一早你可要赶上老爷去,不能耽搁,有些事今晚就说了吧。烦请少爷移步出来一下,秀秀有事,还请少爷做主。” 方云暗想糟糕,待会儿一定得把持得住才是,免得做出苟且之事,自己可难脱干系。忙披上衣服,去打开门。 第13章 只见夜色下冯秀秀贴身紧衣外披着青纱,衬出婀娜身段,胸口不断上下起伏,上端微微开口,还能微微看见丰满的乳沟,身材优美的曲线在月色下更是迷人,方云不禁呆了,浑身差点控制不住,连忙偏开头去,道:“秀秀姐,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说罢。” “少爷,上次你出门了,我没来得及跟你说。少爷。”说罢突然跪倒在方云跟前,抓着他双腿道:“少爷,求你成全,饶了我和志坦哥,放我们出府去,你要我干什么我都依你。” 方云大惊,道:“秀秀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罢矮身要扶她起来,这一俯下身去,正好将她胸口一览无余。只觉得热血上涌,再也把持不住,一把搂过冯秀秀,紧紧抱住她,嘴唇封住了她的薄唇。 好半晌,秀秀大惊,推开方云的怀抱,道:“少爷,你干什么,这样是不行的,我虽然只是夫人的丫鬟,但是你也不能这样的。” “你不是说我要你干什么你都依我么?”说着拉住了她的左手。 秀秀偏过头去,并没有甩开他的手,哽咽道:“少爷,你想怎么样?” “我,不能怪我,有人害我,给我下了毒药,春药,你懂不懂,春药,好,正好,你又闯了过来,你闯过来干什么,什么时候不来,偏偏现在来。我说过要你明天再来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开门?” “少爷,求你成全!”说罢又跪了下去。 好一会儿,方云才长叹一声道:“你走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少爷……” “走啊!”将冯秀秀推了出去,返身重重将们关上,长吁了一口气。暗想,刚才若是当真把持不住该当如何,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过了一会儿,却开始回味她那动人的身姿和清新的体香来。 方云躺在床上,心情复杂,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良久,居然又想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谁,这么晚了什么事?” 来人没有说话,而是砰的一声撞开了门板,闯了进来,不是别人,居然是陈志坦。 方云上衣都没披,一个咕噜爬了起来。坐在床上,怒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自己看!”只见陈志坦手中正拿着一块玉佩,是一只玉蝴蝶,色泽流丽,结构别致,做工精良,方云看了不由得大奇,那分明是自己的玉佩,为何会到了他的手上? “这块玉佩,你应该比我熟悉吧,小少爷?” “是,是我的,怎么,你从哪儿得到的?” “我问你,晚上秀秀来过?” “玉佩怎么来的?” “别罗嗦,我问你,刚才秀秀是不是来过?” “是来过,怎么了?秀秀拿的我的玉佩?嘿,拿了就拿了吧,就当我送给她,怎么,有什么事么?吃醋了?” “你想强奸她?” 方云惊出一身冷汗,不知怎么被他知道了,不是说过要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么?回过神来,才答道:“是,那又怎么样?只是想,再说我也没有……” “你是没有,你当然没有。” “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还知道你你丧心病狂,强奸未遂就将秀秀杀害了!你这个魔鬼!”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秀秀怎么了,她刚刚不是才回去么?” “你装什么蒜?这个方府上下除了你有几个有功夫的人?你也承认了,她来过你这儿,然后她就死了,她胸口中了一掌毙命的,除此之外身上无一伤口,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方云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看来敌人有备而来,难怪自己也中了毒。道:“你是说秀秀被人一掌打死了。” “是啊,你这个淫贼,强奸她不成,便一掌打死了她泄愤,然后把她的尸身投回房间,现在又来装没事人一样!你却不知道她临死之前从你身上扯下了一块玉佩吧!人脏聚在,你还有什么说的,不是你还有谁?” “志坦哥,你误会了。” “我不是误会了,我是误看了你,本来只以为你是纨绔子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恶魔,有本事将我杀了啊,你把我杀了啊!”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啊!”方云怒吼一声。 “云儿,怎么回事,这么晚了你这儿怎么还这么吵啊?”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却是方夫人,方云的娘。 方云没有应声,冲陈志坦道:“随你相不相信,一定是外人杀的,我今天也中了毒,这是敌人嫁祸我的。我们应该找到真的凶手为秀秀姐报仇,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中毒,嘿嘿,怎么见你没事人一样,你中毒,这个谎话未免太没水准了吧?我看你是毒根深种才差不多,受死吧!”语罢迅速从怀中拔出一柄尖刀来,对准方云胸口刺去。 方云身子一侧,右手食中二指捏住刀尖,冷笑道:“不自量力,就凭你也想杀我?多练几十年再来吧。”说着将刀尖反手折回,架到了陈志坦自己的脖子上。 “怎样,志坦哥,我这一招比你强吧?看来爹爹送我去学武是明智之举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正好可以和秀秀九泉之下相会!” “好,我成全你!”语罢方云当真手上使力,尖刀往他脖子上划去,渗出几滴鲜血来,道:“怎么样?我让你你慢慢死,怕了就求饶啊!”其实他并不敢当真杀他,不过吓唬他罢了。 “铮铮”两声,夜空中划过两枚暗器,将方云手中刀刃弹开,又是“倏”地一声,一条长长的绸缎飘来,卷住陈志坦身子,将他卷了起来,“倏”地出了方府去。 陈志坦道:“恩人,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就是了,反正秀秀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只听一个动人的声音道:“志坦哥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死了,秀秀的仇谁来报啊?还有,你就愿意那个叫方云的一直逍遥法外,嚣张下去吗?一点都不想报仇?” 这番话只听得陈志坦全身发酥,不知如何是好,只感觉她的言语间具有极强的诱惑力,不得不听她的话。 “是,恩人。” 那女子格格娇笑起来:“不要叫我恩人,叫我小英英就行了。” “不敢,恩人。只是我没有丝毫武功,只怕难报大仇。” “哦,是吗,你瞧我的功夫如何?” “恩人功夫绝顶,那是不用说的。” “嘻嘻嘻,别吹了,我功夫是不行的,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怕我的志坦哥哥不肯学啊?” “恩人肯教我功夫报仇,小人一定愿意学,恩人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他日一定报答恩人大恩。” 话分两头。第二一早,方云便准备了盘缠,又向陕北日夜兼程行去。 方天问一行坐的是马车,因此,方云不出两日便在河南南阳地界的一家客栈中碰头了。 方云见了父亲,只觉紧张,一阵心慌。 方天问也觉奇怪,儿子不是六天前便出发了,现今应该早便到了,怎么还在此处,当即便问了。 方云当即便把这次出门所遇诸事一一道了出来,只略去吕宛的那部分。 待得说完,方天问已是听得心惊了,忙问道:“你说你遇上万兽教的人了。他们万兽教的人没跟你为难么?‘黄鼠狼’又岂会救你呢?真想不到万兽教在江湖隐匿了十一年,如今又开始活动了。” “是,至于他们为什么不与我为难反倒救我,这我就不知道了。” “真想不到竟有这种事。”方天问心道:莫非薛神勇以前任教主在时在教中树敌甚多,因此如今万兽教反助我儿。但他马上否定了这个可能,若如此,最近又怎么接连发生洪邵鹰逝去,白承鼎遇袭之事。并且还有一个原因,只有他自己内心深处知道的一个原因使他否定了这个可能。他接着想到:如果那样,那薛婉非但当不上现任教主,反而早就没命了。不过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看来,这定是个阴谋,若说是欲麻醉我们,再大举来袭又说不通,否则他们断不会先攻洪府与白府。看来,还另有原因,还有另一个很大的阴谋。只听得呼的一声,原来是方天问抓过桌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愤愤的道了一声:“太卑鄙了,万兽教,等到后年端午之日,便是你们灭教之时!” 方天问似乎又想到了一些什么,便问道:“云儿近来你在外可结识了些什么人么?”盯着儿子的眼神不知是关怀还是期盼还是其他的。 方云一怔,望着父亲的眼神,最终只得蹦出一句:“好像只一人。” “谁?” 方云战战兢兢地道:“吕宛儿。” 方天问大吃一惊,连连喝问:“再说一遍,谁,多大年岁?” 方云不知父亲为何会如此吃惊,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吃惊,便将二人的相遇到相识到相知的过程一一道来了。 方天问愈听愈奇:“竟有这等事!吕宛儿,薛婉,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或许,就是同一个人,特意利用你来麻痹我们的。不对,吕宛儿若真是薛婉,早趁机将你杀了,不会留你至今反而帮你。但是,若非这样,万兽教众又怎地会救你且不伤害你,这样便又解释不清了,不对,不对!吕宛儿一定就是薛婉!” 方云与吕宛儿相识仅十余日,满脑子只想着她的好,觉得在一起的时间总是最快活的,于是忙替她辩解:“爹,不是这样的,吕宛儿绝对不是薛婉,吕宛儿很好的,人又好,又可爱,又会做菜,又体贴,又温柔,又……”方云此刻只想说服父亲,哪里还会顾及该用什么词语来夸奖吕宛儿,只知道一把抓,是好的便说上了。 第14章 方天问怒喝一声:“住嘴!你和她怎么了,你为何总要替她说话。她爹是死于我兄弟手中,她定要报仇,因此便想先欺骗你的感情,让你伤心绝望而死,再将我们八家人众全部杀光,知道吗?薛婉啊薛婉,哼,凭你就想报仇,恐怕还嫩了点,呵,现在我‘还三功’还未练成,等我练成了,到时一百个薛婉也不是我对手。”说罢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诡异可怖。 笑着笑着,方天问突然道:“云儿,交给你一个任务,十天内找到吕宛儿,设法将她带到我府中后再她杀了。”说着目露凶光,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方云极力辩解道:“不不,不是的,吕宛绝不是薛婉,她们姓不一样,名也不一样,即使一样了,这世上这么多同名人,又怎么知道她们是同一个人呢?” “万兽教的妖人,杀了再说。” 方云哪料到父亲居然会这样做,吓出一身冷汗,直向后连连退去。情急之下,方云大声嚷道:“不,爹,不止吕宛一人,这次出门还结识了一个唐山和唐门掌门张随生。” 方天问一听,果然感兴趣,皱眉思索了一下:“对,刚才你提过。没错,这对唐门师徒也有些问题。首先姓张的居然做唐门掌门,再者,他唐门的崛起只怕也是个谜。” 方云总算舒了口气。 却听得方天问长声道:“这个张随生我总要会会的,至于吕宛,是定要杀的。” 这是在一座大厅之上。 大厅极广阔,可容下四五百人同时坐下,却不显得拥挤。大厅中富丽堂皇。大厅正中央设一三尺来高的青铜大鼎,四支两丈来高的大石柱将大厅撑起。石柱上皆雕着精美的案纹,间镶宝玉。大厅两旁的是两排夜明灯,共二十盏。灯后则是兵器架,两套编钟立于两旁,已有许久没用过了。地面全是大理石打造。那登上教主宝座的阶梯由各色宝石铺成,中间浮雕双龙戏珠,则是真金雕成,熠熠夺目。教主宝座则是千年檀木制成,扶手为蓝玉,靠背镶有十颗大小一般的黑珍珠。足下系红地毯。台阶后背是一幅《壮丽山河图》,色彩淡宜,甚为宏伟。两旁各陈列十颗夜明珠,台阶上边缘另有几十盆时鲜花卉,景德镇的陶瓷盆装着。两旁又各有通路绕至厅后,便是教主宫殿了。整个大厅壁上全用金漆,间镶宝玉,瞧来整个大厅金碧辉煌。 此大厅也有得一个名头,唤作“正德殿”。 一个人立在宝座之前,青纱布将脸蒙了。那人道:“很好,鲸队、蛟队、鲨队、哮天队、黄鼠狼队、天蛛队、黄蜂队,你们都办得不错。到时功成之后,定当论功行赏,可不能让各位都白忙活了。现在任务完成的了去神算子处领赏。” 台下众人齐呼:“谢教主。”单膝跪了下去。 “都起来。各司其职去。” ——本回完—— 第六回《风流子》浅吟心头《广陵散》响彻夜空 新绿小池塘,风帘动,醉影舞斜阳。羡金屋来去,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簧。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噎,愁近清觞。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问甚时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天边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这是一首周邦彦的词《风流子》,写的是两情受阻,欲见不能,切盼复会之执着心态。这首词恰能描写出方云的心态,希望快点找到吕宛儿,与之共逃。却又害怕找到吕宛儿,害怕找到后被父亲杀害。而此刻,方云受了父命,正出来寻找来着。 这一来,父亲不急要他去上官家迎亲,也算方云的一幸事。只是吕宛这一事,却不知该如何善罢。发愁了。 走出客栈,牵过马儿,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才行得一个街口,便被人叫住了,乍一看,居然是吕宛。 方云喜出望外,跑上前去,道:“宛儿姊姊,真的是你,自从上次小河畔你走了以后,我想你想得好苦,一直找你不到,对了,你怎么会也到这里来了?” “怎么,方少爷不欢迎我这个穷丫头啊?” “不不不,不是的,宛儿姊姊,我们快走,去别处玩去。我爹爹也在这里,我们躲开他,好么?” “怎么,为什么要躲你爹爹?” 方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总不成说出爹爹要杀她的话吧,总是躲远点的好,总得不让爹爹发现她才行,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你家身世显赫,武林大家,自然看不起我这小丫头,这样,我也免得惹你家人生厌。” “不是的,宛儿姊姊,你误会了,我……” “什么也别说了,云儿,我现在去城郊的百花谷去散心去,你去不去?那儿风景可好了,还有河流,小山。” “好好好,自然了,这样再好不过。” “你看你,你爹会把我吃了?这么怕?” “也倒不是。”却如何敢说出真相来。 “喂,我没有马,怎么去啊?” “这样,宛儿姊姊,我们同乘一骑吧,我这马儿好得很,三个人都没事……”话未说完,却见吕宛脸上略带害羞,似有不喜,这才想到男女之防,连忙改口道:“哦,这样,宛儿姊姊,你等等,我给你买一匹好马,我们一起并肩领略大好河山去。” “算了,还是不要买了,我们合坐一骑便够了,无需再买。” “宛儿姊姊……” 吕宛不再多话,一个翻身,纵上了马背,道:“云儿,你也上来吧。”方云见状,暗喜,也跨上了马背,坐在吕宛身后。吕宛一拉缰绳,道:“坐稳了。”便策马向城西郊外行去。马一起身,方云坐不稳,差点摔了下去,却不敢扶着吕宛身子一下,只得双手往后牢牢撑住马背,不至于掉下马背,这一路西行,直没把方云吓坏。 策马渐行,不多时,已到了西郊小道上。 “得得得”马蹄声起,只见前方拐角处尘土扬起,一行人马向这边行来。人数众多。吕宛连忙将坐骑靠边行走。不多时人影渐现,居然是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孩骑在马背上。数数,居然有二十六个。方云暗想,自尽这一向出门见着的怪事多了去了,可再怪也比不过这次,眼见这次居然是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孩策马奔行,却不知要去哪里,不由得好奇。过不多时,二十六骑已经全数从身边过去。 方云奇道:“宛儿姊姊,你看出他们可是干什么去的么?” “我怎么知道。” “嘿嘿,有趣得紧,这帮小屁孩刚学会走路就开始学大人骑马来了,而且一学还是一大帮人一起,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马给他们。奇怪啊奇怪。” “也不害臊,自己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居然称他们是小屁孩,你不是小屁孩么?” “宛儿姊姊教训得是,我差点忘了我也是一个小屁孩,前面还坐着个大屁孩,哈哈哈哈。” “云儿,你找死,看我把你摔下马去!”说着吕宛猛地一提缰绳,双脚紧紧钩在足蹬上。那马吃痛,嘶昂一声,人立起来。方云好快身手,拔下吕宛头上发簪奇*shu$网收集整理,飞身跃起,跃离马背,将那簪子尖头对准马屁股,用力掷了过去。自己问问落在地上。正待大笑,却谁知那马受痛厉害,再也不停下,猛地在原地乱跳,要把吕宛甩下来。只把吕宛弄得披头散发,头昏眼花,身体颠簸厉害,抓不住缰绳,半空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马却径直朝山里跑了。 方云大惊,哪里还笑得出来,急冲过去,跃起,看准方位,轻轻搂过吕宛纤腰,落下地来。紧紧抱住她,生怕她突然站立不稳摔倒了。 好半晌,两人才回过神来。 吕宛大是害羞,见方云紧紧搂着自己腰,直羞得脸红到耳根子里去了。心头一颤,忙扭过头去,不与他对视。方云也醒悟过来,连忙松手,退开两步,道:“宛儿姊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见你要摔下来,才扶着你的。哦,还有,我掷那簪子,簪子……” “算了,没什么,都是我不对,是我不该先害你的。”说完想着方才情形,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好啦,我们走吧,早点到得山谷,还可以多瞧会儿美景。” “瞧着你也是一样。”方云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失态,不知自己何时也这么油嘴滑舌了,大概是与她呆在一起几次,自己也不得不油腔滑调起来。 吕宛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或者是听到了并不理会。 “怎么办,现在马没有了,只能走了。” “没事的。和宛儿姊姊一起走路,我愿意。要是这路一起走下去就最好了。” “贫嘴,反正也不远了,就在前面快到了,免得听你油嘴滑舌的讨厌。” “是,宛儿姊姊教训得是,云儿弟弟以后不敢了。”自己却在回味刚才搂着吕宛的那一瞬间,暗想刚才自己怎么不凑近一点,可以闻一闻她的芬芳;刚才怎么不搂得紧一点,今后还有机会吗?猛地一怔,暗地骂自己:方云啊方云,看你乱想到哪儿去了,怎能如此亵渎了美人。自己只要每天能和她在一起便足够了,怎敢希冀天天搂着她的身子? “你在想什么?” 方云大惊:“没没,没什么。我在想刚才那个领先的小孩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好像认识他的,现在却想不起来了。” “是么。” 突然,吕宛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道:“云儿,你先快向前走,前面等我,有人跟踪我们,等我把他们甩了。” 第15章 “宛儿姊姊,还是你先走吧,我来甩了他们。” “快啊,再慢点以后别怪我不理你了!永远也不见你了!” “宛儿姊姊,我……” “我数一二三,你再不走我就生气了,一,你走不走?二,你快走啊,别让我喊三……” “我走我走,宛儿姊姊,你快些跟来。” “别罗嗦了,免得被他们发现了,快跑。”方云果然听话上前走了。 “姐姐,你来干什么?” “我的好妹妹啊,你说我来干什么?漂亮的男人只许你看得,我便看不得?” “姐姐,说正经的!” “好妹妹啊,你可别假戏真做啊,别忘了杀父大仇!你假戏真做了你应该知道后果,我们饶不了你!” “我的是不用你管,姐姐,你未免管的宽了些吧?我自有主张,用不着你来啰嗦!” “哟,我的好妹妹不会真的看上那小子了吧?我看那小子长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英姿俊朗的,也难怪你会喜欢他,只是你别忘了父仇,否则你知道后果。” “好了,你带着人马快些走吧,免得他起疑。” “哟,这么快就要把我支走,好与你的情哥哥幽会,哼!有了男人就忘了姐姐了!” 好一片山花烂漫的谷地啊。 红的,白的,黄的,紫的,各种颜色;大的,小的,四瓣的,五瓣的,各种模样;清香,淡香,浓香,烈酒一般的香,各种香味……足足让人陶醉。放眼望去,只见遍野都是迷人的花儿,一望无垠,便如身在梦中一般,实在不敢想象人间竟然有如此佳境。渐入花丛,人都快要淹没在花的环抱中了。 吕宛旋转着,奔走着,犹如蝶儿一般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轻唱着,浅吟着,声音如同铃铛一般叮铃悦耳;方云看得痴了…… 花丛中蝴蝶采蜜正忙,浑不知身畔有人来了,似也不忌惮人类的到来,更有甚者飞到了吕宛身上,似把她也当作了一朵迷人的花儿一般。 方云坐在花草丛中,领略着大自然的气息。他难得出门一次,这次大概是第一次真正领略到大自然的神奇的气息吧。任由微风拂过面庞,带来一点泥土的芬芳,更加渴睡了。便想在这花草中好好睡上一觉,要不是怕扰了吕宛雅兴或者一个人来这儿,多半便睡着了。 “云儿,别坐在那儿了,过来,快来啊,看这儿,看这两只蝴蝶,多有趣。”方云听得,连忙起身,走了过去,看时,那两只蝴蝶已经受惊,翩翩飞了起来。方云暗想,自己和宛儿姊姊在这儿不就是如同这两只蝴蝶一样么?若能当真像这两只蝴蝶一般缠缠绵绵,那倒也好,只是这一见面以后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看啦,就是你,来晚了,蝴蝶都飞了。” 方云看着她,只觉得百般的怜爱,道:“恩,下次我来快一点儿就是了。” “什么下次啊,下次不叫你了。” “恩,那就不叫吧,我正好好好睡一觉,哈哈。” “不理你了。哼。”说着,渐渐向深处走去。 “云儿,那边有一条小溪流,快过来。” 耳听得溪流叮咚,犹如乐曲一般。溪流甚浅,可以清晰地看清楚水里的游鱼和水底的石头。这才发现这山谷当真有多美好。方云只见宛儿姊姊将鞋袜褪去,露出白皙的双腿来。只见她将双足浸入那溪流当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是舒服。不由得盯得出神了。吕宛转过头来道:“云儿,这水好凉,你也来洗脚啊,你也来……”待得看见他盯着自己双腿出神,不由得脸红,脚一拨,渐起一股水花,渐到了方云身上,道:“云儿,叫你洗脚呢,你干什么呢?” 方云回过神来,道:“宛儿姊姊,你洗,你洗就成了,我的脚太臭,别熏坏了你。” “什么啊,脚臭就更得洗,不洗算了。” 方云暗想:“不洗算了,不洗算了,我到底洗不洗呢?我,我到底……” 吕宛见他走神,猛地一拉,将他拉得一跤坐倒在溪流中了。方云慌忙站了起来,等到知道是吕宛拉倒他的,不由得童心大起,也要把她拉到水里来。吕宛哪里等他得手,早已跳开。两人便在溪流边追逐起来。 两个人并肩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蓝天。 “宛儿姊姊,我好怕,如果以后我见不着你了,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竟说些不好听的话,没是说这个干什么?” “我,我,宛儿姊姊,我们找一个僻静的世外桃源,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不被任何人打扰,好吗?” “云儿,怎么了?你今天很奇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不不,没有,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而已。” “我不行,我还有我的事要做,你是显赫世家,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不用担心,我还有我的任务没有完成,我不能和你隐居起来!” “为什么,什么任务?我要帮你一起做,我们完成以后就一起隐居起来。我不管我的家人了,反正你也没有亲人了,干脆和我隐居起来,了无牵挂,什么报仇什么的,都不用管了。” 吕宛突然大吼一声:“不行的,我一定要报仇的!你帮不了我的,唉,不说这个了。”方云便不再说了。过了好一会儿,吕宛问道:“云儿,你这是往哪儿去?” “我没有目的,你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我就是出来找你的,我,我,我就想找到你以后我们一起隐居起来,再也不让别人找到。你不让我说,我还是要说的,爹爹不让我和你在一起,爹爹要我娶我上官二叔家的女儿,可是我不想娶她,我只把她当作妹妹的,我不能娶她的。我喜欢的是你。” “你……不说了,我现在前往昆仑山,回我的铁扇门去,你不会也跟着我去吧。” “哦,是吗,我正好也可以回去看一下我的师父,那同路吧。” “云儿,其实,我,我,算了,以后再说吧,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什么都瞒不了你!我走了。”说罢站起身来。 “宛儿姊姊,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跟着吕宛追了上去。 “蛇,有蛇。” “宛儿姊姊,别怕,我来。”只见路中央盘着一条莽山烙铁蛇,是一条剧毒的蛇,毒性比眼镜蛇都重。当即从怀中掏出两个铜板,扣在手中,道:“宛儿姊姊,你先退后,我来对付。” “不是的,驯蛇我会,只是我不明白,这种蛇明明只有在湖南境内才会出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多半是人为的,也就是说这里多半不止这一条蛇,而且对头是冲我们而来的。” “是么。别怕,有我在,我们一起并肩作战过两次了,哪次出事了?” “以前当然不会出事,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 “因为人有她的教众帮忙,当然不会出事!”说话的却不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个,却是从他处传来,声音明显稚嫩。 “宛儿姊姊,我知道来的是谁了,我就说我好像见过那个小孩,那是我白叔叔的儿子白飞飞。” “你是说蛇是他放的。” “这个便不知道,我先叫他出来,问一下他!白飞飞,是你么?” “是我,云哥哥。”之后再没声音了。 “你在哪里,出来一下好么?”却哪里有人应声? 方云竖起耳朵,凝神静听,却听见远处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师父,他是我方伯伯的儿子,不是坏人,不要害他。” “怎么他成了你哥哥了?先说好擒住他的,这下怎么办?这么多蛇驱到哪儿去?还好没让他发现。那,那。” “这样,师父,我们就抓那个女的得了。” “不成,她家对我师父就是你师公有大恩,万万不能伤害她。” 方云只觉得奇怪,这个声音为何这么熟悉,努力回忆起来,原来居然是唐山!他唐门除了暗器厉害,还有五毒,难怪能驱动这天下最毒的毒蛇。奇qisuu.书只是,他为何要为难我? “那也不能抓我云哥哥。师父。” “你方伯伯可是坏人!” “不是的,我方伯伯江南大侠,是江湖上人人敬佩的大侠,不是坏人,师父你骗人!” “我没空跟你多说,你以后会知道的。早知道你爹爹跟他是结拜兄弟,我就不会结交你爹爹这个朋友了,也不会收你这个徒儿了!” “不收就不收,我现在就出去,告诉我云哥哥去。” “等等,别处去,你既然进了唐门,就生是唐门的人,死是唐门的鬼,一切都要听师父的,就算你爹爹也没办法!我叫你不能出去!” “那你得答应别伤害我云哥哥。” “好,我答应你,我回去并明师父,还要请他示下。” 方云更觉奇怪,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该不该叫破他们?正思索间,却没有声音了。只听见一大片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近而远,渐渐消去,面前的那条莽山烙铁蛇也不知去向。不觉大惊,心道,这么大一群毒蛇如果攻击起来,刚当如何是好? “云儿,你都听到了什么?” “应该是唐门的人。” “唐门?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也是猜测,我不知道我白叔叔的儿子居然也入了唐门,既然是他们,应该没有恶意,要不然,我们该如何逃脱都是问题。” “逃脱?为什么要逃?说道驯蛇,他们还不是我对手!” 第16章 “是么,这一路西去,路上毒蛇可多着,全靠姊姊援手啦!” “少贫嘴,我走了。” “等等我,宛儿姊姊,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说罢。” “宛儿姊姊,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真的好快活,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刻。真的。” “没事说这个干什么?” “刚才那个女的是谁?你的姐姐?” “你说什么?什么女的?” “万兽教,薛婉,薛神勇,豹子岭,黑风岗,到底,这些,十一年前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十一年前发生的一切。我总觉得你有什么瞒着我,我总觉得我时刻身处在危险与恐惧之中。” 吕宛没料到这个突然的逆转:“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有什么瞒着你了,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要知道,万兽教的事我也不知道,你不应该问我,你问你爹爹去更好,这件事他最清楚。” “你不是薛婉,你一开始没事上我的船干什么?你上了我的船不久,万兽教的三队人马就出现了,你和他们可演得挺棒的,挺像模像样的,我差点也被骗过去了。” “还有,没事不知道你送我本《广陵散》作甚?” “我见你喜好乐曲,送你《广陵散》有何不可?你不喜欢拿来!没别的事我走了!” “等等,我就说万兽教的人马为什么屡次搭救我,还有,一切都那么巧合。你与万兽教到底什么关系。” “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怀疑人是错误的!我如果是万兽教的,为何不杀了你?为何要与你并肩作战?为何要救你?我走了!你太过分了!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了!” 方云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为什么应该问你!” 却听不见任何回应,只见到吕宛渐渐远去的背影。而他,留在原地发呆。 方云信步走在西郊小道上,朝下一个城镇走去。他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知道吕宛似乎生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和吕宛似乎注定永远不能在一起了,这该怎么是好?就这样,走了好久才走到一个小镇来。太阳早已偏西了,这一整天下来,直到见到饭馆这才发现肚子饿了起来。 傍晚间,寻了家戏馆进去,只求能消愁解闷些。 戏里唱的是西厢记第三本的《张君瑞害相思杂剧》第一折来着。唱的是张生病重,盼着人来看他,那人自是莺莺了,却不见人来,只着了红娘来看张生。 方云本是情感丰富之人,这时心中又如何不感觉到一丝不快,觉得又像空虚,又像痛楚,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何感觉。突然感觉有点渴了,便起身寻到了卖茶水的地方,要了两碗茶喝。喝完香醇的茶,又买了包炒蚕豆,这才回到座位来,不快之意似乎又消散了一些。 他暗想:“我们现在又岂不如这张生与莺莺一般,欲见不得,独害相思,又是不敢相见。” 他既见看客们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戏,便不敢大肆咳蚕豆了,只得牙齿上暗暗运劲,于无声间将皮咬破,吐去,又于无声间吃下。这般又可算是练功了。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愿意看台上戏曲了。那台上之人的面目也似乎越来越可憎了。那一张张面目看来越来越狰狞,似乎那妖魔鬼怪一般,在那嘿嘿冷笑着。 其时,在台下的观众中如此的又岂止他一个人。当然还有一个人,她便是吕宛,她也在这儿看戏,也看的这出,心情也如同方云一般糟糕,她正一人在那闷闷不乐着。方云似乎看见了她,她就坐在他前面不远的左方。他不确定是她,他希望是她,他又不希望是她,他现在绝对不敢上前去打招呼。总之,他现在矛盾得紧。便这样,二人坐在不同的地方,昏昏沉沉地听着台上戏文,直到子时将至,戏曲结束散场之时。 看客一个接一个地都走了,卖茶水、瓜子花生、蚕豆果脯的小贩也都走了,那个在西门口一直呆着,打算讨得几文钱的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也离开了,戏班子里的人也来收拾了。却只有一前一后吕宛方云二人还坐在那儿发呆,直到戏班的班主出面来请出二人。 戏院外的大街上十分冷清,来往早已无行人,鸦雀都早已归巢。 方云吕宛二人便正走在这大街上。一前一后。吕宛在前,方云在后。 过了好半晌,方云才说道:“宛儿姊姊,我们一起逃吧?” “逃什么?” “你不要报仇了,我们其一隐居起来,过世外桃源的生活去,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别人不会认得我们的。” “你爹爹要你把我带回去,然后杀了我,对不?” “你都知道了。”方云目露惊愕的神情。 吕宛冷冷清清地蹦出一句话来:“给你两个选者择:一,将我带至你家中,杀了我;第二,我这便走,你再也别来见我了。” 方云更是惊慌了,这两样他可一样也不愿选啊。慌忙问道:“我们当真只能这样了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远离尘世的喧嚣,过只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不会在意你的身份,你也可以做到这样,我们都是两个了无牵挂的人,难道我们还不能在一起么?你不要找我爹爹报仇,他武功很高的,你打不过他,我也不会让你报仇的,我…” 吕宛道:“你既不选,那我便走了。”说完便真的施展开她的轻功——七琴飞蟾步,头也不回地走了。方云大惊,紧追不舍,却哪里追得上。他的速度还不到吕宛的七成,不一会儿,吕宛便将他甩出老远了。过得一柱香工夫,吕宛早已不见踪影了。 方云也便不追了。大街上所有的客栈都关门了,他便沮丧地一人在大街上走着。 月光皎洁地撒向大地,撒向渴睡人的眼,树影斑驳,参差交错,风一吹,便如水中波纹一般地颤动。这种凉风,在这个春末夏初的子夜时分吹来,是别有一番意境的。人也便不那么渴睡了,倒是一丝劫后的清凉。 《广陵散》突然响彻城镇的上空,是方云。 突然,方云眼前一亮,眼前不远处的客栈外的一棵树上系着一匹白色良驹,马脖子上正是那个出门那日自己亲手帮它带上的红色的铃铛。看见自己失去了的坐骑重又找到,别提有多高兴,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到得近时才发现那系马的绳子根本便没系紧。 方云心想:马在这儿,那几个使蛛丝的万兽教众一定便在这儿了,那,宛儿姊姊呢?只是,她们为何又不系紧马缰,难道……,管他这么多,先骑走,明日再来店内打探。这般想着,便跨上了马背上坐垫。 这匹马方云坐过多回,这次上去,立马觉得不对劲,硌得慌。于是跳下马背,取下马鞍,果然那马鞍下另有东西。是一黑布小包袱。 将那黑布包袱打开,里面又是一层黄布包袱。再打开时,便是一张纸包着里头的物品了。再打开看时,里面的东西居然是一支金钗与一个玉镯子。而这钗子与那镯子正是他二叔的女儿上官茯苓的首饰,他以前见过的。借着月光,只见那纸上写道: 方少侠,你看到字时,你上官妹妹已经在止雪洞中候着了。十日之内,若未赶到,你上官妹妹便……只准只身前往。有其首饰为证。 那“上官妹妹便”后面便没有话了,只是,那玉镯与钗子却千真万确是他上官妹妹的东西,错不了。 那止雪洞在昆仑山上,距定风门不远。他方云从小便在定风门修行,直到十五岁之时才回得家中。每年便只年初回江南小住十日,走访走访。而大多时日都在定风门度过,而在定风门之时,时常独自一人去那止雪洞玩。因此,对于那儿,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本回完—— 第七回止雪洞惊情中奇毒百草谷喜幸遇神医 (十日之后,止雪洞外) 方云见那洞口如同往常一般,并无甚不同,便冲了进去。里面气候又有不同,要温暖些,这也是洞内周围没有积雪的缘故,周围终年都是块干燥地。这便是此洞得名的原因。 只是这回进洞,却又更热了些。方云只觉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究竟。 只往里奔得一小段路程,便觉得头胀得紧,胸中也闷得慌,突然眼冒金星,栽了下去。 洞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回响在洞中久久消散不去:“方少侠,我可没骗你,你上官妹妹便在你左手边的洞里,你碰碰石上的机关便开了。” 方云挣扎着站起来:“呵,我在这儿玩了十多年,怎么不知道这儿有机关。” “我有机关还会告诉你么?” 方云走向左边,摸摸石壁,那上边果然有块突起之处,心想,自己以前也见着了,怎没想到这上面去。于是用力拍了一下,果然听得轰隆一声,面前一面石门向两边打开了,里边居然亮堂得紧。上官茯苓正躺在面前一块巨石之上,石上正透着阵阵寒气。那女子生得灵巧动人,只是双目紧闭。但却更添了一分冷美人表情。 方云不顾自己的不适,大踏步冲了上去,抱起她便往外跑。跑出这层石洞,又听得那个声音道:“方少侠,你已中了我的‘冰蚕寒毒’与‘热毒’,并上我的独门毒药‘玉骨散’,只有我方可解得。” “呵呵,当真好笑,你隔我那么远,你又没碰到我,怎么下毒。”方云虽觉得不适,似乎是中毒的迹象,但却始终不信。 “你对药的了解甚多,难道没发觉这空气中有药的味道么。” 第17章 方云先前急着救人,此番猛然想起,原来先前的不对劲便是此事。难怪先前头胀胸闷。 “你要解药也不难,只是你今后便是我的人了。怎样,我的方少侠?” “什么意思?” “哎呀,小弟弟啊,怎么姐姐的心思你就是不明呢?妹妹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这样,你肯乖乖做我的男人,我就给你解药,不然的话……” 却听方云大喝一声:“呸,做梦!” 那女子声音更娇了:“唉,云弟弟,你又没见过我的容貌,我的身材,怎知你一定不会喜欢我呢,你还是先看看再考虑吧。”语罢,一个戴着铁面具之人从大石后闪身出来,果然婀娜多姿。酥胸浅露,一身罗裳薄如蝉翼,几近透明了,直瞧得方云鲜血上涌,不由得强自镇定。只听得她说道:“要不要先见见我的容貌啊,云弟弟。要不,我那毒药明年中秋之时便会毒发哦,那时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你便等着慢慢毒发身亡吧,告诉你哦,你会先经脉寸断,然后你的全身会奇痒难当,你的身体会一寸寸烂掉,然后,风一吹就化了。” 方云双眼眩晕,头中“嗡嗡”做响,全身骨骼“咯咯”做响,身体又热得难受,忽然又冰至骨髓,心道:那“冰蚕寒毒”和“热毒”,花些时日求个名医,再疗养些日子,应该可以解得,只是这“玉骨散”毒性如何,该如何来解得,自己却是当真没底了。一阵迷茫,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砰”的一声,再也支撑不下了,重重摔了下来,却死死撑住了茯苓的身子,硬生生将她轻轻放下。 只见那女子走到方云身畔,格格娇笑,轻轻侧身坐在了方云的腿上,道:“云弟弟,慢慢来,我先给你按摩按摩,让你全身酥爽了,你便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啊。”说着一双似白玉雕裹的手开始肆意在方云胸前脸上抚摸起来。方云浑身一颤,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浑身十分受用,却知道这是要付出代价的,自己也绝对不能被她左右了。 那女子将脸凑至方云胸前,道:“云弟弟啊,果然是个公子哥儿,身上这么香,没一点男儿气息,一定是每天用花瓣洗澡的吧?唉,怎么这样一个女子性格的小男人,妹妹也会喜欢到什么都忘了呢?不管了,妹妹敢抢我的东西,她的男人,我也要抢,她没碰过这男人的身子,我却要先碰碰,看她能把我怎样!” “别碰我身子,淫女!” “哈哈,还会说话呢,云弟弟,我喜欢”在他脸上抚摸了一把,道:“唉,你要我不碰你身子,这个我便做不到了,反正这儿没有外人看见,要不,来来来,你不敢,我来帮你便是了。”说着便将他上衣轻轻一层一层剥去。露出方云白皙的身子来。那女子又格格娇笑了一阵,道:“果然像个女子,皮肤比我的可要白得多了,不知你怎生保养的,唉,我可得学学了,以后勾引男人可有用的很啊!”说着一边来解他裤腰带一边道:“来来来,云弟弟,我来帮你把裤子也脱了,你就只管闭着眼睛享受就可以了,啊!”声音淫荡至极。 方云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大喝一声“不要”,“砰”的一拳打出,打了她个猝不及防,正中左肩,向后倒去。 马儿“得得得,得得得”地在山路上向下疾驰。马上驮有两人,一男一女,均十五六岁年纪,一个是方云,另一个是上官茯苓。茯苓此时便如同死人一般,没有任何动静,而方云却也好不到哪儿去。自己身体难受得紧,却还在担心着他的上官妹妹,不能让她从马背上摔下来。本就难受,再加上马儿不住地奔跑,颠簸得方云再也受不住了,眼前一黑,栽下了马去。 马儿顿觉背上轻松了许多,更加欢快地山下奔去。 那山道右旁是个陡坡,方云便正顺着这个陡坡摔下,向山谷中滚去。 也不知是几日后的清晨,方云正躺在一张床上。醒来之时,回想起来了那日的事,不及细想,察视屋前屋后物品,忙走下床去,推开门出去。 那门外又是另一番风景。美得很。这是在一个山谷之中。四处百花簇拥,蝶舞莺飞,当真美得很。此时正直春末夏初之际,自是花开得多。方云识得一些:那长在高大的树上,或白或粉红的花叫木芙蓉;那或紫红或暗紫的叫地黄,生在那花从之中;那绿白色的,排成圆锥花序生于枝顶的叫红豆蔻;那种小黄花,排成复伞形花序生于枝顶或侧生的叫小茴香;那成顶生聚伞圆锥花序,花萼肥厚,绿色后转紫色,花冠白稍带紫的叫做丁香;那种全株香气,头状花白色,密集茎顶的叫佩兰;那种排成总状花序生于枝顶的白色花叫做莱菔子。…… 这花怕不有百十来种。而这些花草的一个共同点便是均可入药。方云却觉奇怪:这些花虽都曾识得,但大多数都该不会生长于同一个地点,且各种花时令也有不同,断不可能在一个山谷中齐集百花。他却不知这山谷靠近那止雪洞,气候宜人。这里也如同那止雪洞一般,终年无积雪。气候也不和常规的一样。 正思索着,前边红豆蔻丛中走出一人来。瞧那人模样,定是个郎中了。灰白的胡子怕不有三寸来长。面目和蔼,着一身灰布长袍。那人见了方云,笑着问道:“小兄弟,醒了。” 方云站在茅草屋门口,扶着门框,感觉身体舒适了些,料想定是此人救了自己,并医治了。心里好生感激。问道:“可是大伯救的小人,替小人解了毒。小人感激不尽。” 那灰白胡子呵呵笑道:“小兄弟,救你的是我,毒却没解。只用了几味草药来减缓了你的痛楚,可知你中了什么毒,不妨说给老夫听听,或许老夫能解得。” 方云原以为自己“玉骨散”已解,此番看来,毒仍在体内,心想原本是这样,那女妖既说是他独门毒药,别人当解不得,便叹了口气,道:“算了,说了您也解不了。” 那灰白胡子又是笑了笑道:“小兄弟可真幽默,难道什么毒说与我牛敬神听听都不成么?” 方云听得那名字,但觉熟悉,忙问道:“‘牛——敬——神’,你说你是‘百草仙’牛敬神么,药王?神医?” “嗨,谁又图那个虚名!” 方云由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这毒既然连药王都瞧不出来了,那定是没得救了。 牛敬神走近,叹道:“唉,小兄弟,你脉象奇特,体内的两股气息流转,一热一寒,又似有似无,虚弱得紧。照我猜测,那一热乃是中了‘热毒’,一寒乃是‘冰蚕寒毒’,至于那似有似无的脉象,该是万兽教的‘玉骨散’造成的,不知对否?” 方云心头一怔,心道:药王果然是药王,只把了把脉便将自己中的三种毒全看出来了。这人也真够奇怪,既然瞧出来了,却不替自己解了毒去。于是只面无表情地答了一个字“是”。 那牛胡子正色道:“你睡了两天了,我不敢妄加推断你的病情,只有等你醒来之后方能确定,这便只用了几味镇痛草药,来替你减轻些痛楚。对了,热毒和冰蚕寒毒我可在一月之内替你解得,至于那‘玉骨散’之毒老夫可能是无能为力了,不过老夫会竭尽全力医治好你。” 方云忽然觉得腹中开始饥饿了起来。正准备开口,忽听到牛胡子道:“你一定饿了吧,厨房有馒头和稀饭,自己去拿吧,我要制药去了。” “是,只是,不知厨房在何处?” “在你左手边,径直穿过那个草堂,向右拐进去便是了。” “多谢牛伯伯,在下这便要在谷内多叨扰些时日了。”说着朝牛敬神说的方向行去。 行到厨房之时,不觉奇怪起来,那厨房中脏兮兮不说,锅里蒸着馒头连盖都没盖,灶旁放的一碗稀饭也是一样。碗橱的大门敞开着,灶火旁还留着些烧烬的柴火灰,一切东西都是东倒西歪的,任他一个大夫都该不会如此。方云心念道:“这牛胡子伯伯瞧着干净得很,怎的却如此地不干净。嗨,这也难怪,没有个老婆帮帮手,一个大男人又哪里做得过来。”这便想通,不再奇怪了。只是吃那馒头之时,又觉奇怪了,那馒头中分明还有些“雉”的味道。方云辨得出来。知那雉肉补中益气,是剂好药,只是他这馒头中居然掺入肉味,未免太有趣得紧了。趁着肚饿,当下将那四个馒头尽数吃下,也不再要了。 吃完,闲着没事,便在谷中闲逛着,见了些人参,天门冬,车前草,伤寒草,海金沙草,便扯来吃了一些。 晚间时分,二人一起吃饭。饭后牛胡子又来替他把脉。切他脉时,越觉惊奇:体内脉象更加紊乱了,且体内那股寒气又有增加了,寒气再重些,方云随时有生命危险了。 牛胡子皱眉问道:“方云,你今日可乱吃了些什么没有。” 方云心道:我又没告诉过他自己姓名,这胡子怎生知道的。对了,他既是神医,只怕也料事如神了吧。又想,我连那碗粥都没喝,只吃了他所说的馒头,又哪里乱吃了些什么。猛然想到白天吃了几味药材,心道没事,便回答道:“只吃了几株药草。” “可是人参,海金沙草这类性寒之物。” 方云思索了一番,才发觉白天所吃的果都是些性寒之物,不由得佩服,忙回答道:“是。” 那牛胡子有些生气了:“哎呀,你胡乱吃些什么,你可知你所中这‘玉骨散’乃纯阴药物炼制的,要解得须以纯阳药物来解,再者,你吃这些寒物会增加你体内寒气,随时都可死去。现在那‘玉骨散’之毒我当真是再也无能为力了,只是二十六日之后,你解得‘冰蚕寒毒’和‘热毒’,便去少林求方丈大师传你童子功,你练得十载,其间禁女色,你这‘玉骨散’之毒该当解得。” 第18章 方云但觉可惜,只怪自己。道了声:“谢过牛伯伯。” 牛胡子又道:“那日,你从山上滚下来之时,我正采药。我百草谷中从未见过你这种毒,因此才打算救了你,医治好再说。正巧,山路上边一个女子追着过去了,边追边喊着方云,还骂了些不堪入耳之言。我猜想应该是骂你的,果然没错。那女娃子好不厉害,这山谷到顶上高达数十丈,声音传到谷底,居然还洪亮得紧。” 方云笑道:“那只是回音的缘故罢了,你不出谷去,这当然便不知道了。还有,我的这毒便是那个女子下的。”猛然想起,上官妹妹还在马上,此番却不知身在何处了。连忙问道:“牛伯伯,不知可看见我的小妹,她那日是骑在一匹白马上面的。”刚问完,转念一想:不可能啦,茯苓在马上向山下行去了。而牛伯伯却在这边谷底,又怎会遇见呢。便不抱一点希望了。 谁知那牛胡子居然问道:“可是那个挽一绿色发髻,连个钗子都没有的美貌女娃儿么?” 方云细想之下,正视,忙应了声:“是她。” “她此刻正在后院,她中的是湘西苗家的蛊毒,若不懂蛊术者根本便解不开,我年轻时曾学过一些蛊术,现在倒可用来试试。只是你此刻、不可去见她。放心,十日之后,我包准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小妹。只是你那匹马早已被我杀了吃了,皮丢掉了。” “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心中却有些伤感,那匹马毕竟是自己多年来的坐骑,生了些感情的。心中也不由得称奇,只有几天而已,他一个人居然便将这一整匹马吃了,一点也不剩。 “现下你先随我来练功房,我先替你打通你的‘手太阴肺经’诸穴。” “是。” 那牛胡子好是厉害,一盏油灯都不拿着,便带着方云走出草堂,向右走出百十来步,绕过一个小茅屋,转右,径走了百十来步,再绕了几绕,便来到了一个小木屋,进去。 牛胡子这才拿出火折子来,点亮了一盏油灯,再拿这盏灯将通屋的十盏灯全都点燃了,再点了二十支蜡烛,置于两个蒲团之近的桌上,置于一排。桌上另置有一碗酒水。 小木屋登时亮堂了起来,这房间四壁上画满了图形文字,原来居然是太极、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及九宫之图和一些武功招式,另有全身的经脉图象。抬头看时,那屋顶也是写满了文字符号。 两人坐于蒲团之上。 “将上衣褪去了。” 虽然都是男人,方云仍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解带,将上衣褪去,露出那身在烛光下都白皙得很的皮肤。 “反过身去。”方云依得了。 牛胡子将那酒水点着,指上蘸了些火,立马在方云背上督脉“中枢穴”四周划了个圈子,再在他背上搽了些带火的酒,左右推拿了几番,道:“转回来。”方云依得,又转了回来。牛胡子起身去木屋的角落之中的木柜中取出一个锦布小包来,打开一看,居然尽是些或长或短的银针,再有一些刀具。 “将双手伸平了,不要动弹,呆会插针之时也休得动弹,知道了么?”牛胡子叮嘱道。 “是。” 牛胡子取出二十二根极细的银针来,先在火上消了毒,便经“中府”、“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而下,直至“少商”,左右手共二十二穴插入。 牛胡子又道:“转过身去。” 牛胡子在方云背上一运劲,将真气源源不断输进,再拿住他双臂,将他双手“手太阴肺经”二十二穴尽数打通。自己额上汗珠也如淌水般滴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牛胡子找到方云,道:“方小兄弟,我这便去天山上采几朵‘天山雪莲’来,明日晚间才得回来,到时再替你打通‘手阳明大肠经’左右共四十穴,这两日你便自己寻些吃的,切勿再乱吃些草药了,厨房里还有几个馒头,拿着蒸了吃。还有,后院千万别去。” “是。”方云应了声,道:“只是不知那‘天山雪莲’采来做甚。还有,这儿距天山那么远,牛伯伯,我看你还是觅一坐骑的为好。 那牛胡子又道:“这‘天山雪莲’该对你的病有些好处,你便在我百草谷耐心等着。” 方云越觉感激了。 牛胡子叫方云不要去后院,方云如何肯听。若他不说则好,既说了,哪有不去之理? 方云待牛胡子走后,立时便向后院行去。那后院东厢十房,西厢十房,进去之后北方居然还有个门,再通向另一个小院。方云万没想到这么个破屋,居然有如此大的后院。 方云心想,这院门既没关,那上官妹妹定不会只在此院内,还是进去后边瞧瞧。 后方共八间屋,其中西北角的那间虚掩着,另七间皆房门紧闭。方云心想,牛胡子既要我不去后院,那上官妹妹定不会在那间虚掩的门的房内,便去另七间房内瞧瞧。于是便依次打开那七间房门,惟独没去瞧那间虚掩的。那七间房便是普通客房模样,没甚新奇,大概是准备给病人住的吧。方云但觉奇怪,怎么不见,难道上官妹妹没在此处,是牛胡子故意声东击西的么。正欲出院去,突然想想,还是回那间屋瞧瞧,反正都瞧了七间,也不怕多了这一间。于是边凑了过去。从虚掩着的门向里看去,里头一副冰棺,里头的人不是茯苓妹子又是谁呢? 方云忙打开门要冲进去。吓!三条巨蟒盘在那儿,三条!方云心道:管他几条大蟒,妹子是要救的。当下掏出玉箫,思量着对付之法。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但这条蛇的七寸之地却又在哪呢。又从怀中摸出三枚铜币,向那三条大蟒头部打去。奇的是那蛇居然避开了。 方云识得厉害,再不敢过去了,当下将门也关了,心道:牛胡子伯伯既然说过十日便可,自己便耐心等罢。当下又回到谷中闲逛起来。 ——本回完—— 第八回少侠养病百草谷老妖问情百草仙 第二日一早,牛胡子便回来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只是并没有带什么“天山雪莲”回来。 方云不由失望,问道;“伯伯,雪莲呢?” 牛胡子气喘吁吁道:“没有,现在春末夏初,还得过个把月那雪莲才到盛开之时,你便等着。我包你一个月之内不死。” 方云只觉好笑,天下居然有这等慢性子之人,什么叫包你一个月之内不死,难道定要快死了才救不成。只得道:“原来如此。” “你该没去后院吧?” “我,去了一次。” 牛胡子大惊:“什么,我嘱咐过你的。你小妹中了蛊毒,那巨蟒是我驱蛊的方子,那巨蟒一动,我的方子立破,十日之内,你小妹便救不了了。甚至再也救不过来了,除非下蛊者亲自除蛊。” “有这般严重?”方云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了。你可是答应过不去后院的!这下可好,看你怎地救你妹。”牛胡子愤愤道。 “牛——敬——神。”一声暴响,从山谷处传来一个妇人声音。 牛胡子听得,慌张向屋中躲去。方云这才明白牛胡子适才的慌张模样。 那老妇进得谷中,径向茅草屋走来。见了方云,便问道:“这小子是谁?” 方云答道:“晚生方云,不知前辈有何事。” 那老妇上下打量了方云一番,训道:“我‘天山老妖’找人有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说完一掌推来,要将方云推开。 方云动也不动,立在那儿,便站着接这一掌。“砰”地一声,方云向后退开一步,那老妇却是连连向后退开三步去。 那老妇不敢大意,问道:“你师父是哪个?” “家师‘定风’道长。” “原来是那个牛鼻子,你这内功却不似他所授。” 方云见那老妇无故骂自己师父,不由恼怒,便不理会她了。 那老妇见如此,不由好笑,哂道:“呵!不骂你师父了,成不!你这内功倒像是江南方家的‘还三’内功,对了,你也姓方,江南方天问是你什么人。” “那是家父。” “哦,你是那个畜生的儿子?”语气似乎似懂非懂一般,道,“难怪如此!” 方云又是怒目瞪视。 老妇干脆不说了,懒得与他浪费口舌,干脆饶过他进屋去。那知方云不理会,就是要挡住那老妇人。那老妇不由奇怪,喝道:“你这小子,干什么呢!”她哪知道方云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牛敬神躲好。 “你骂了家父、家师,须得道歉。”方云此语说完,自己居然不嫌天真。 那老妇人双目圆睁,大声斥道:“那两个小杂毛是我的晚辈,我骂骂又怎的了,你这小子别不识抬举。” 方云回道:“让你骂便是识抬举了?”直气得老妇人脸胀得通红。 那老妇人大喝一声“蜀犬吠日”便朝方云攻了过去,拿他双臂。紧接着又报道:“吴牛喘月”打他双肋。紧接着又是“叶公好龙”,向他当胸一拳。三式急走,一式快似一失式,一式精似一式,攻势凌厉,直攻得方云手忙脚乱,却也一一接住招了。 那老妇人叹了口气:“嗨,小兄弟你有这么好的内力,却不知如何去用,当真是如同给你个金库你却天天吃糠饼一样,够蠢,够笨。可惜啊可惜,若把你这内力加诸于我身上,我岂不功夫天下第一了么?” 方云身处险境仍不忘说了声:“做梦,也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第19章 那老妇人当真生气了:“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抬举,不分好歹呢,找死是么!”方云果真不敢说话了,只管接招,其实也是那老妇的快招逼得他不及多说。 那老妇不再客气,一招“老马识途”将方云震开,然后径向厅内冲去。只听得那天山老妖在屋内大喊大叫,声音几近充斥了整个山谷。 过得一会儿,牛胡子便被老妇提着耳朵出来了。 方云见了忙问:“这叫什么?” “耳提面命。”牛胡子无奈地答道。 天山老妖揪着牛胡子耳朵,边喝道:“你还学会搬救兵了是么,这小子是不是你徒弟,这般护你,当真没大没小得紧。” “他可不是我的徒弟,只是一个病人而已。” “呵,你不是非正道人不救的吗?怎的救这个小杂毛?” “他是谁?他怎不正道了。” “江南方家的狗小子还有正道的么?” 方云听得,不由怒道:“不许侮辱我方家!”那老妖妇一枚银弹子打来,正中方云“承浆穴”上方,将方云的双唇打得痛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怒目瞪视。那老妇人再说一句:“再瞪一下连你眼睛也挖出来。”方云这便连瞪也不敢了,只得暗自生气。 “江南方家,你说他是方天问的儿子,我看就不象。” “怎的不象了?” 牛胡子将嘴凑了过去,说:“小点声,我瞧这小子不错,别乱说,怕他听了不好。” “怎的不好了。” “他可不坏。让他听了可不好。” “唉唉,不和你争了。呵,一直不知你藏身何处,还以为你死了呢!四处找你不着,哪知你却躲在百草谷享艳福呢……” 还未说完,牛胡子便抢道:“说什么呢,什么享艳福,哪呢?哎哟,哎哟,轻点,轻点,别揪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若不是天山老妖我今天下山来,还不定等得到你这负心汉。你说,你这些年躲着我做甚,负心汉!” “我怎的躲你了,我怎负心了,你又与我无关,你自己找我不着,赖我。” “你还嘴硬。”说完牛胡子又是哎哟一声,原来是那天山老妖手上力道又重了些,揪得牛胡子耳根隐隐作痛,忙叫道:“老妖婆,快放手。” “你骂谁呢!”牛胡子便又不敢说话了,只得任她揪住。 “这些年好事不做,居然学会糟蹋黄花闺女了,难怪你躲着我,是也不是?你跟我说便得了,我作大,她作小,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不对不对,她这年龄作我孙女都成了,你胆敢……” “你想哪去了,她是我这儿病人。” “呵,病人,来个俊小伙子,说是你病人,来一个靓姑娘,也是你病人,谁信。我是你病人么?” “我看你的确有病,而且病得不轻,那姑娘中的是湘西苗家蛊毒,你没瞧出来么,枉你学这么多年蛊术!” “什么,湘西苗家的蛊术,我去看看。”这才松了手,向后院瞧了去。她本是学蛊术长大,牛敬神年轻时蛊术全承她处学得。这会儿为寻牛胡子,哪注意那么多,自是没瞧见她是否中了蛊毒,不由脸红。 到了那边屋子,见了大蟒,天山老妖的手只随便一挥,那三条大蟒便尽数睡去。方云跟着过去,惊讶得紧,牛胡子却没露出惊讶之情。天山老妖走得近处,不由目光惊愕:“老牛,什么狗屁湘西苗家蛊术,这分明是云南苗家蛊术。” 牛胡子吓出身冷汗:“什么!” “湘西苗家蛊术与云南苗家蛊术看似相同,却是实有不同,你这人怎么搞的,没搞清便乱医,医死人你负得责么。明知我专攻蛊术,怎不早来求我,定要偷偷摸摸来取天山雪莲,到底你心中怎么想的。告诉你,没得跑了,你今后便是我的人了,死了也是我的鬼。” “怎么说的,这句话应该是‘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这可是你说的,再不可赖帐!” “我只是告诉你罢了。” “承不承认,不然别叫我救人。” “不救便不救,别以为我救不了,以后别来缠我。” “告诉你,以你那点微末道行,非将她治死了不可。”天山老妖蔑视道,“你还是求我救人吧!”而且特别强调那个“我”字。 牛胡子态度没那么强硬了,略一沉吟,道:“好,暂且求你一回,快救人吧。” “是不是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别趁火打劫,告诉你,她又不是我什么人,便死了我又没事,别来威胁我,我不吃这一套。” 方云大骇,忙大惊道:“不可不可,你答应过要救我妹妹的,怎又不算数了。” “小东西,不要担心,他不敢不救。”她这句话显然是向方云说的,然后又向牛胡子道:“老东西,你不怕砸了你医神的招牌,你便不求我帮你救人吧。” “你帮我救人了,说出去,我一样掉招牌,还不如不求。” “你尽管求便是了,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不说,我不说,只要这个小东西不说便可了,又会有谁知道呢。”她这小东西自然指的是方云了。 方云听得,连连道:“不说不说,牛伯伯肯帮我救我妹子,我自然是不乱说了,还要帮牛伯伯宣扬他的医术高明。” “你的意思是,若不帮你救人,你便要乱说了么?还有,牛胡子医术高不高明,还用得着你来宣扬?呵,江湖上谁人不知道他的名头。” 方云大骇,连忙道:“晚辈哪有此意,前辈误会了,小人决无此意。” “这便对了,你若是小人,你便无此意,你若不是小人,你便有此意,对了,你该是小人了。老牛,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对、对、对,他是小人,他是小人。”方云也连连叹道:“对、对、对,我是小人,我是小人。” “若你是小人,便不可信了,是不是。” 方云哪料到那老妇会这样,只怪自己口拙。 “你便别为难这个小兄弟了,我答应你,你先救活了再说。” “这么说你答应了,这儿可有人证,你想躲都躲不掉了。” “我答应了。” “这个……那施蛊之人蛊术甚高,容我将这女子带回我月牙山连云洞去,好生施治,若找到那施治之术,一月之内,该解得。” “你不是道行高深么,怎的还要一个月,呵。” “要不你自己来。”那天山老妖大怒。她精通蛊术,最恨别人说他蛊术不行,当然生气。 牛胡子不再言语。 方云答谢道:“那我上官妹妹便要在贵府上叨扰些时日了。” 天山老妖转过身来:“她是你妹妹么,我看这女子生得甚美,完全不似你这般油嘴滑舌,面目可憎。”方云不语,但觉好笑。只觉得这老太婆行事如同孩童一般,好对付得很。 天山老妖说了声:“我走了。”便单手抄起那冰棺,扛起,飞速地奔出了门去。 牛胡子总算舒了口气。 方云也舒了口气。 各自沉默了一会儿,牛胡子问道:“有没有热些早点。” 方云傻傻笑了一下:“我才刚刚起来,还没刷牙洗面,便发生了这个事。不过,我呆会儿便去做去。” “唉,算了算了,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又岂会做菜。我还是辛苦一下,自己动手。”牛胡子叹了口气。说完便向厨房行去。徒留下方云立在那儿。 将近午间时分,一个书生模样之人,跌跌撞撞闯进谷来,手上持一钢刀。那人头发散地披着,肩头衣服被划破几道深长的口子,左胸的衣服上被染得红了,似是剑伤;臂上也是几道深长的口子,正淌着鲜血。此刻方牛二人正采着药材,却都注意到了那书生。那人行得近前,突地倒了下去。 二人对视了一眼,立时便把那书生抬至里间病床上。 牛胡子先封住了他伤口附近穴道,再取来干净的白纱布将他臂上伤口包扎了,再将他左胸伤口包扎好。掐他人中,令其醒来。 那人果真便睁开了眼。 牛胡子问道:“不知阁下何人,未敢请教。不知何事至此?” “这便是你至此还没替我施治的原因?” 牛胡子不自在地看了方云一眼,又将头偏了开去,道:“也算是吧。” “仇家追杀。”那人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来。 “不知,仇家是……”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是淡淡地道:“青城弟子。” 牛胡子一听,皱了皱眉,心道:“仇家为青城弟子,那他是……”不由得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那阁下到底是谁?” “江湖人称恶书生‘书生张’的便是在下。” 牛胡子冷笑两声:“嘿嘿,难道你没听过我从不救恶人的么?” “只是牛夫人怪罪下来可与我无关了。” “什么,你说是老妖遣你来的。” “没错,那日我要去天山采雪莲来制‘死不了’,……”还未说完,方云便问道:“不是说雪莲要到下个月才有盛开么,怎的你现在就去?” “别打岔。谁说现在没雪莲了,天山上别处是没有,但在她连云洞口附近多的是。” 方云立时便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瞪着牛胡子,瞪得他怪不自然的。书生张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继续说:“那日我上天山的途中,恰逢青城弟子在风凌渡口,我瞧不惯他们青城弟子的嚣张模样,与他们发生了争执。我心道,还未取到雪莲,不能回去。便向天山方向逃去,青城派的几个狗贼一直穷追不舍,正逢尊夫人扛……” 还未说完,牛胡子又打岔道:“别别别总说尊夫人好不好,谁是我夫人了,我几时又有了夫人了,烦你别乱喊。” 第20章 “怎么乱喊了,爱上别个了,夫人便不认了么,你刚才还认了来着。哎呀,我说姓牛的你别老打岔行不行,听我说。”说完,不等牛敬神回答,便又接着道:“尊夫人托着一副冰棺飞驰而过(牛胡子欲言又止),青城派的一个狗贼不识好歹,骂尊夫人这么急着赶去投胎,大家又是一团哄笑,这才惹恼了尊夫人。那些青城弟子们明知你夫人一身功夫,却还要挑逗她,仗势欺人,尊夫人哪能容忍,见我受伤,那儿隔你百草谷又不远,你夫人便要我前来而她正在那儿应敌。” “敌手多少?“ “只有十三人。” 牛胡子大惊:“什么,十三人?”听得连忙向谷外奔去。他不仅医术高明,号称神医,轻功也厉害得紧,只一瞬间工夫,便已奔到谷外。 方云此时心想:难道唐山掌门所说的青城弟子当真便胜过武当么,我怎瞧着不会,都是这般半斤八两罢了,没一个好道士。 正想着,牛胡子居然又气喘吁吁地奔回来了。 方云因问道:“牛伯伯,却不知怎的又回来了?” 牛胡子冷冷地道:“死老妖婆丢给我一个病痨鬼,我又岂能不理,丢下他去救妖婆。” “呵,我医术虽不及你高明,却也不必你这般舍己为人,你自去救你夫人是了,我有这位小兄弟在便可。”那书生张好不狂傲。 牛胡子大怒:“他,他懂个屁,他又不是我徒弟,即便是我徒弟,我又岂会传他真本事,你这人不识好歹,他青城十三人又怎的,照样打不赢老妖婆,你道我的老妖婆是吃素的么?” “不敢”,书生张躺在床上,仍心有不安。总是怕天山老妖出事,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什么不敢,你便给我老老实实躺好,届时治好了病,再去天山谢人家也不迟。”牛胡子说完,便出门向左走去,该是去厨房了吧。 很快,牛胡子便拿来几瓶膏药,放在床头柜上,又快步去厨房端了碗药汤来。 “将药喝了。” 书生张凑鼻闻了闻,道:“我不喝这汤药,给我涂些金创药来便可了,只是那路边附近没有草药,否则也不必来你这儿了。你道我当真一点也不懂医术么,胡乱拿些草药糊弄我。” 牛胡子大怒:“是你懂还是我懂,这汤是助你恢复,强身健体用的,金创药在这小瓶当中,又不是不给你,不识好歹!” 书生张不再多说,皱着眉,捏着鼻子一咽而下,喝完不禁打了个寒颤,道了声:“苦。”其实不用他这句话,单是看他表情便可知道。 牛胡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中计了,这是我特制的‘苦莲汤’,哪有什么强身健体功效,这都相信。哈哈,就是要苦苦你,惩治你对药王的不敬。金创药既然会用,便自己用,这里面才加了‘冷凝膏’,这才是有强身功效的,我走了。”说完唱着小调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那书生张暗自生气,其实本已料到,只是既然医神都说了是强身健体的,那该是的了,大概是自己闻错了也有可能,哪知居然是他耍了自己一番。不过没事,他立马也想出了一计。 方云见牛敬神出去了,便也动身出门去。方云正欲出去,便被书生张叫住。书生张道:“慢着,别急,把你师父……”料到说错了,马上改口:“也就是那个医神叫来你便可走了。” 方云应了声:“哦。”便出去了。 果然,只过了一会儿,方云便又带着牛敬神回来了。牛敬神见了他便道:“你又有什么事?” 书生张笑道:“嗨,你先将这个小子弄开,我来细细问你。” 牛胡子也觉好奇,便当真叫道:“姓方的小子,还不快快出去!” 方云颇觉没趣,但身在人篱下,只得低低头,但他哪里肯真的离去,他不过是躲在房外窗下听罢了。他内功深厚,这屋本不大,要将这屋内之人所说的话全部听清也不算难。 只听得那书生张小声道:“医神,不知你可有子嗣?” “你问这个干什么?”牛胡子似乎面现不悦。 “问这个自然有用,你便说说嘛。” “没有,有,还是没有?还是有?哎呀,我也说不清。三十年前有,现在没了?” “怎么回事?” “我那娃儿才生出不到一个月,便被倭寇抢走了,多半是活不成了,我这许多年来,一直苦练医术武功,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不过多半完不成了。” “那你还想不想要一个儿子来传香火?”书生张面露笑容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牛胡子转念一想,便又问道:“是不是你要送我一个儿子?” “正是。医神果然聪明!” 牛敬神带着蔑视的眼神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然后你来传我衣钵?别做梦了你!” 书生张急了,连忙解释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说的是一个真正的儿子,哪说要你认一个。” 牛敬神冷冷地道:“真的儿子,呵!你帮我生一个?” “你自己的儿子干啥要我生,那你岂不戴绿帽子了。说真的,是让你自己生一个。”书生张取笑道。 “我看你真的是太年轻了,你见过我这么老了还有生孩子的么,我都这么老了,哪还行?” “这有什么不行,告诉你,只要你没过八十,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才十岁我爹便仙去了,为啥,他可是五十又三的高龄时生的我。跟你说,上至八十,下至十五,都成。你瞧我现在多大,才将至不惑之年,我孙子都有四岁了,怎么,可别太羡慕,我给你支个招,保准你一年之内,十儿十女。” “你有什么灵丹妙药?这天下还有我医神不知道的,没有的么?” “你没有的多着呢,你有‘死不了’、‘活不了’么,你有‘还阳定神丹’么,你有‘黑龙续命丹’么,我们苏州张家也算是医药世家,祖传的妙药可多着呢:致命的;让人求死不能求生不能的;治百毒的;起死回生的;还有一种,便是我要给你的……” “什么?” “便是这个。”那书生张说时,手上已多了颗青黑色的药丸,拇指头般大小,方云躲在窗外看得清请楚楚。 “这有何用?” “这叫‘送子丹’,你说该有什么用。” “真能让我这个半身入土之人得到子嗣?” “而且是儿子!对了,这儿有一瓶,共三十颗,你手中拿了一颗,只二十九颗了,你今晚便可和尊夫人试试,用不完的给你徒儿也成,这便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窗外的方云听了,脸红得自己都感觉到烫了,本不想再听下去了。 “那人真不是我徒儿,这便都给我得了。只是救你命的可不是我,我不过是耍耍你罢了。哈哈。” 书生张笑道:“呵,老神医的胃口不小。”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釉彩青瓷”小瓶来,递给牛敬神。 牛敬神将那药丸放在鼻前闻了闻,突然皱眉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几味补阳草药炼制而成罢了,要让我也会做。” “那好,你便说说里面有哪几味药?” “不就是山茱萸、蛇床子、沙苑子、仙茅、锁阳、淫羊藿、韭菜子、菟丝子、巴戟天加一瓢鹿血么?” “神医果然厉害,一闻便知。” “可这几味药明明只有壮阳功效而已,岂能‘送子’?” “这你便不知了,我说过有许多你不知的药丸,这里边还有一味我们祖传的秘方,加了进来便可‘送子’了。” “不知为何物?” “都说了是祖传秘方,又岂能让外人知道。” “也罢。不过这功效我是不信的了。” “那你拿来罢。” “放我这儿不用也比放你那淫徒那儿强。我便代为保管了。” “谁淫了。” “不是淫徒,哪来这种药。”书生张一楞,随即想到,现在叫你嘴硬,晚上叫你叫苦。便不再说话了。 那神医说完,便往屋外走来。 方云听得脚步声,忙躲在了一大簇海桐后面。屏住呼吸。 神医也没注意到他,只是径直向前院走去。待得神医走出后院,方云才敢站起身来。刚起身欲走出院子,忽听得书生张道:“慢着,小淫徒,既然躲在那儿,何不进来叙叙。” 方云走进屋去,道:“你知道我躲在外面?” “当然,难道你没发觉我方才那句话是说给你听的么?” “是。前辈,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谈话的。” “小子,既然躲在这儿,是不是想要‘送子丹’?” “不不不,前辈,你误会了,我躲在外面只是好奇,并没有想要什么‘送子丹’。” “我最不喜欢那些公子哥儿们矫揉造作,自命清高,装模做样,却还要说自己有多好。我就不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这个东西,你师父都要了,你还害什么羞,要你拿去便拿去,别婆婆妈妈地。” “前辈若没别的事,方云便告退了。”说完没等书生张答话便疾步走出去了。书生张见了,只觉好笑。 且说那神医,拿着这药丸后,别提有多兴奋。立马修一封书,说要天山老妖今晚来有要事办,使一只白鸽送了出去。到得晚间,将近子时时分,那天山老妖果真赶了过来,正自气喘吁吁。 神医一直在谷口守着,生怕被别人发现了。直到见老妖前来,才从谷口边上的药丛中现出身来。老妖一见他,便嚷嚷道:“死老鬼,又有什么事找我,把我这么晚弄来?” 第21章 “有事,当然有事,而且是好事,是你这些年来一直期盼的事情。” 老妖立马换了种口吻:“当真,你终于答应我了。只是,哎呀,你都这么老了,还为老不尊。也不怕年轻人笑话;再说,再说……”说这话时,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分明是红的。 牛敬神笑道:“当然成了,你不是一直想么,今晚我们便到那‘止雪洞’去,你再替我生个儿子,怎样,牛夫人?”说完便一把抱住天山老妖,往山上飞奔而去。他这般抱着一人,居然一点不觉辛苦,还能健步如飞,这是跟在后面的书生张不能理解的。而跟在书生张后面的方云也不能理解为何书生张要跟在神医后面。难道有人能理解为何方云要跟在书生张后面么? 不一会儿,神医便将天山老妖抱至了止雪洞内,将她放在了一块大石板后面,道:“你先等着,我先出去净了身子,呆会儿便来。你先将这药吃了吧。” 天山老妖心想,既然是他给的,定是好的,便立马将那药粉吃了。其实,那哪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普通春药罢了。 神医待她吃完春药,立时跑到谷外,从怀中掏出白天书生张给的小瓶,心想:这药该如何吃法,一次该几颗呢。算了,我便一次将这三十颗全吃了,反正有益无害,大不了下次再找他要,问清楚罢了。当下便将这三十颗送子丹尽数吞下肚去,待得吃完,便又向洞内走去。他跟老妖说是出去净身子了,其实他又哪有地方去净身子,不过借口吃送子丹罢了。 他这送子丹盖书生张所敬,那春药却是他自己的了。 他走进洞去,走到大石板边上,见了老妖那微微颤动的身体,别提有多兴奋。心道:我年轻时怎没发现她这般动人,直到现在要留子嗣了,才来找她。年轻时,她该还要动人些。只怪自己年轻时不懂情趣。 老妖在那石板上,正自喘着粗气,脸微红,道:“老牛,你怎么还没好,我都快不,不行了,快,快……” 老牛见了,心道:我总算该有个子嗣了。别提有多开心。当下便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衣裤全都脱了,便要来替她宽衣解带。正要上前,突觉腹中难受,要大便了。老牛眼见不妙,知是泻药,却不知自己何时吃的。忙跑到洞外要解手了。而老妖却在洞内不断地叫道:“牛郎,别走,牛郎,别走……”牛胡子当真不知是谁弄的。方云察觉出了原因,不过见了牛胡子赤身裸体的模样,觉得不便,便先行跑回百草谷去了。 牛敬神大骂道:“哪个小妈巴羔子的,竟敢耍你老爷,给我下泻药。” “除了我还有谁?”躲在暗处的书生张大笑道。 牛敬神大惊,心道:这儿居然还有人,我这模样莫不叫他瞧见了,今后我在江湖上的名头可要坏了。但细细一想,便清楚了,问道:“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我怎不知道?” “便在你那送子丹内。” “不可能,我怎没闻出来?” “你急色,怎么发现得了?” “老实交代!” “你难道不知我苏州张家还有一种我没告诉你名字的特制秘药么,便是这‘轻灵散’,专去气味的,任你什么气味都可除去。我这药丸本没什么,只是在我给你的时候,从指甲间弹了些用轻灵散去了气味的泻药进去,附在了药丸上面。你本吃一颗没事,大不了泻个三四次便够了,只是你将这三十颗全吃了,你便慢慢泻吧,到明天早晨,吃几味药便没事了,谁叫你这么急色。哈哈。” “你这小子,枉我一生与药打交道,这回居然栽在一个后辈手中!” “你若不下那苦莲汤来耍我,我本是将那送子丹不放泻药送给你作为报答的,这叫害人终害己。” “给我拿解药来。” “这只是一般泻药,你当解得。是不是很难受啊,老医神?” “你这小子!” “慢慢拉吧。下次别吃这么多,一颗便够,哈哈” “现在送子丹药效来了,怎么办?” “忍着,你都戒了这么多年了,还急于这一晚,明日再好好用,这个给你。”又是一个小瓶扔来,“这个里面没加泻药的。我走了。”说完便几步奔走了。 牛敬神只觉下身胀得难受,三十颗的药效非同小可,但只能怪自己耍人在先,心想,连神医都敢耍,明日叫你好看,下药下死你。自己这会儿又要小解,脱身不得,只能先小解了再回谷去止泻,止那壮阳药之效。将那小瓶拿着,放至鼻边一嗅,果然是送子丹,气便消了一点。此时书生张别提有多高兴,正自在床上偷笑。 第二日一早,天山老妖便又找到谷来,还没进屋便破口大骂道:“负心汉,你给我出来,我要杀了你这狗小子!竟敢耍我,快出来。” 牛敬神躲在房内,哪敢出来。不过一会儿,他又是被天山老妖揪着耳朵出来了。方云与书生张则躲在屋门后面偷看好戏。 天山老妖喝道:“昨晚怎么回事。” 牛敬神战战兢兢道:“你听我解释,这不是我的错,是……” 还没说完,天山老妖便大喝道:“是我的错么。” 牛敬神一眼瞟见了躲在门后的书生张,忙叫道:“还不出来!” “我不出又怎的?” “两个小子都给我出来,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 方云与书生张听了,便都不由自主地走了出来。牛敬神指着书生张道:“便是他弄的。” 天山老妖与他目光不同,便瞧成了方云,于是道:“我就瞧这小子不是好人,果然,居然敢耍你老娘。” 书生张料到说的是他,便辩道:“前辈,你误会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岂能耍你,只不过神医他自己好色,便来怪我。” “怎么是你。” 方云与牛敬神齐道:“本来是他。” “我瞧着不象。他不象那种缺德的人,定是那姓方的小子。” “前辈,我当真冤枉啊。这事真与我无关。”那边牛敬神早已哎哟地叫了起来,原来是耳朵被老妖弄疼了。 “你叫什么,小心我将你的耳朵揪下来!” “你敢,你又打我不过,你凭什么揪我耳朵?” 这会儿在外人面前,二人哪肯退步。天山老妖大叫道:“谁打你不过了,你这么快便忘了我上次将你打到洞中不得动弹了么。” “哪有,什么时候?” “就在二十七年前。” “可现在你早不是我对手了。” 天山老妖一时无语。结巴了一下又道:“那、那、那比试比试。” “我不和你比!” “这样,我来教那书生张功夫,你就教那姓方的小子,两天后,再让他们比试。若书生张赢了,便是我的功夫厉害;若姓方的小子赢了,便是你功夫厉害。怎样?” “不成,这样岂不便宜这两个小子了。” “你这人怎这么小气。这样,教了他们功夫,待他们比试之后,再叫他们忘了,成不?” “成是成,只是他二人起点不一样,悟性不一样,若那姓方的小子悟性低了,我岂不是吃亏这样便太也不公平了,我道你先将我的耳朵放了,再想个好办法。”牛敬神眼见话题已岔开,自是高兴,便同意了她的挑战。 “这样,”天山老妖松开了手,道:“那我们便都教那书生张,怎样,这样便公平了。呆会儿叫他评论谁的功夫强便是了。” “为何不是教那姓方的小子,我瞧他笨头笨脑的,忘记当是很容易的。那书生张瞧着可憎,奸诈得很!我可不想要他学了我的武功。” “谁说的,那姓方的小子油嘴滑舌,瞧着便不是善类,我为何要教他。难道我救的人还有坏的不成?” “我便要教那姓方的,你既然要求同我比试,那要求自然我定,要么不比了。” 听得这话,天山老妖思量了一下道:“这样也成。”说完又道:“白天我教,晚上再你教。”没等牛敬神同意,她便冲方云道:“小子,快随我来。去练功去。”说完转身便向谷外奔去。 “只是,只是,牛伯伯答应我昨晚替我打通‘手阳明大肠经’左右共四十穴的,他到现在还未替我打得。我想,还是他先替我打通了再去吧。” 书生张笑道:“原来你昨晚跟着我们,是有这事未解,我道什么大事。” 方云一惊,原来昨晚早被人发现了,若是敌人,自己哪有命在。 那牛胡子也大惊,昨晚为了自己,居然忘了这等重要的事,说不得没,只能又从头再来。不由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见你有要事,便没去打扰你。” “什么要事?”自己这话说完,也颇觉脸红,便不再问了。拉过方云,向那草堂行去。 “牛伯伯,怎么,今天又是‘手太阴肺经’,不是说‘手阳明大肠经’么?” “谁叫你又隔了这么多时辰呢,现在只能从头来过。而且,在后天这个时辰之前,你还要自己运气将这二十二穴冲上三次。明白了么?” “是。” 便这般,牛敬神又将他‘手太阴肺经’的诸穴一一打通。 “瞧着,小子,这一招叫做‘红梅花落时’,瞧好了,跟着来一遍。”天山老妖一边比画着些招式,一边道。方云便跟着做。天山老妖见他身法灵动,动作潇洒,颇有她这套“梅花落”武学的风范,不由夸道:“好小子,不错,果然厉害,牛胡子却说你笨头笨脑,那是错了的了,第一招这么快便学会了,好的,我这套‘梅花落’还有八招,你便在今日给我全学会了,明日还有一套天山拳法。 第22章 想不到你学得这么快,我本拟只教你三招,看来你学三十招都成。” “婆婆夸奖了,还不是婆婆教得好。”语气颇为讨好。 “叫师父,我肯教你功夫,你还不肯叫我师父么?还有,别再油嘴滑舌的,小心我抽你。” “是,只是,我的师父是‘定风门’的定风道长,我又岂能再拜别人为师呢?”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孔子还有几个师父呢,你怎么不能有?” “只是……” “没什么只是,叫是不叫?”天山老妖厉声道。 “是,师父。” “这便乖,师父才欢喜,你都是我的闭门弟子了,要珍惜,懂么,你那些师兄师姊的徒儿们都没你这般小的。你小子不知福。” “是。” “来,第二招。瞧好了,第二招‘花开堪折枝’是这么使的。第三招‘香自苦寒来’,瞧好了。第四招‘疏影暗香至’来了。记好了么?” “是,师父,徒儿全记住了。” “你便先练练,我去百草谷拿些吃的来。都怪那姓牛的可恶,浪费你那么多时间,现在都午间了,还没学完两招,嗨。”说话间,人已在数丈之外。 “是,师父。”当下便将刚才天山老妖教的三招使了一遍,果觉奇妙,接着便把这四招一并使了一遍,果然招招后路无穷,招法多变,只要动作稍稍变化,便又是一路好功夫,方云学得这一路好拳法,不由高兴起来。见老妖尚未回来,便在‘止雪洞’附近等着。 过了一柱香工夫,天山老妖便回来了。双手各提了一个篮子,里面自然是盛的吃的了。天山老妖打老远便叫道:“你这不肖徒,怎么趁我不在便不练了,还不快练?” “师父,这四招我都反复练了几遍了,正等着师傅您呢。” “是等着吃东西还是等着我教你功夫呢,不肖徒?” “自然是,”方云正欲说是学功夫,这会儿突然也觉腹中饥饿了,便道“自然是两个都等着。” “很好,很诚实,只不过太贪心了,这个给你,不过要先将那四招使给我看了再吃。”说罢将一个篮子扔了过去。 方云一把接住,将篮子放在了身畔不远处,便将那四招舞开了。不一会儿便将那四招使完。天山老妖见了,不由夸好。他不仅看一遍便学会,而且学得形神皆似,真是聪明至极。 方云这便打开篮子,一看,不由感动:里面五个盘子,中间一个盘子盛着一整个的晏鸟,另四个盘子中盛的则是竹鸡肉,鹧鸪肉,蒿雀肉和鹅肉。不由道:“师父,你哪来这些东西的?” “给我的闭门弟子的东西总不能是差的罢,我便在山上打的,那鹅是你牛神医养的,他不肯给,我便抢过来了。” 方云不由想起吕宛来,她也如这师父一般会做菜,只是,现在她又在何处呢?他不由垂下头来。 “怎么,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想家,以后娶了媳妇怎么办,还恋着家么?” “是,师父见笑了。徒儿再也不了。”说完便拿出那些盘子,取出筷子吃了起来。 “老实说,是不是想你那上官妹妹了,我瞧着你们满般配的,也难怪你总是这么想着她。没错吧。乖徒儿?不过,你别急,你的那些师兄师姊们,还有你的那些师侄们正好好地照看着她,我已找到了方法,后日便可回去替你妹子医治,下个月的今日,便可带你去见你妹子,顺便给你师兄师姊们引见引见你,好让你们相识。” 其实,她这老妇又哪懂得他这少年心思。方云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吃着东西。越是吃这些东西,越是觉得心中多了一分惆怅伤感之情。不由得想起宋时秦观的那首《满亭芳》来,词云: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天山老妖见了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问道:“你这孩子,又有什么事来着,怎么又是这副模样?” “没、没、没什么。师父见笑了。” “没什么便快吃,呆会儿还要练功,我这套梅花落后五招可比前四招难得多了,一招胜过一招。” “是。” 其实哪仅仅是后五招胜过前四招,单这前四招中便分了四个档次,一招胜过一招,只是在方云学来,这些招数都差不太多,都简单得很。学这第二招,第三招,第四招花的工夫也不比第一招多,只不过要繁杂了些。 晚间,方云便又要去神医那儿学功夫。神医知晚间有事,便在白天睡足了,养足了精神。只是苦了方云:他两人相斗,可曾问过他同意不,他便不要休息了么?问都不问,便将他收为了徒弟,可知他又允不。 还未到子时时分,方云便疲倦至极,倒头在草间便睡着了。神医见了,便也不多说,将他抱起,抱至客房去,放在了床上,便出来了,真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细心些。 此时,那书生张正自精力十足,见神医没睡,便跑去他窗前,推开他窗子没,道:“神医大叔,还没睡呢?” “恶书生有何见教?” “没儿子便把别人的儿子当成自己的了?怎不自己去生一个来?” “没事快滚,休叫我动火。” “我瞧你那功夫也不怎的,倒是你夫人,她功夫倒俊得紧,非你能比的。你便趁早投降了罢。” “说完了还不快走?” “我自要走的,我的伤早就好了,多谢了你的‘冷凝膏’和金创药,还有那‘苦莲汤’。只是,我得在后天见了那姓方的小子说出结果后再走,好在江湖上宣扬宣扬,要在谷内多叨扰几日,谷主该不会介意吧?” 神医不理他,径直走过来,将窗户关了,栓好,将书生张拒之窗外。书生张见讨了个没趣,便自行离开了,徒留下这十五的月光照耀着这个大山谷。 而此刻,天山老妖则在后院客房中,思索着。不知白天是怎的又中了老神医圈套的,不过,收得一个乖徒,也算是他的将功补过吧。想了一会儿,便又觉得伤感,起身,披上衣服,走至了神医窗前,敲了敲他窗户。 牛敬神以为又是书生张,大喝道:“你又干什么,我都在床上睡了,别来烦我。” “死老牛,你说什么,还不快给我开门,我有话要说。” 牛敬神始明白弄错了人,忙起身,穿好衣,来开门了。 天山老妖一见牛敬神,便带着哭腔道:“老牛,我想我们的孩子了,你把他找回来啊。你不是说练好了功夫,去东瀛把孩子抢回来的么,怎么现在都三十八年了,你还不去?” “婷婷别哭,别哭,啊。”牛敬神抱过老妖,轻拍着她的背,道,“婷婷,你再给我生个孩子,这便成了,好么。”牛敬神此时的声音比什么时候的都要温柔些。 “可是,宏儿现在都该有二十八岁了,他还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为谁,岂不是很可怜。那孩子出生还不到一个月,便被倭寇抢走了,到现在都还没再见上一面,我想宏儿。都怪你,谁叫你那么没用,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下次若见了,孩子肯定认不出我们了,我们也认不出他了,怎么办?” “傻孩子,你不记得那孩子被抢走时,你在他后背划了个梅花的血印么,到时只要见了那个印,便认得了。再说,我们再生个孩子,万一宏儿回不来了,我们也有人送终啊。老妖婆,怎样。” “唉。老牛,我今晚便睡你这儿了。” “这个,呃,这个。” “这个什么,不成么?” “不是不成,只是……” “只是你有小妾了,是么?” “不不不,我哪敢啊。” “那便这么办了。” 躺在床上,牛敬神的怀中,天山老妖问道:“你说,那姓方的小子怎样。” “我瞧着他挺好的,完全不似他爹,只是,不知你为何这般讨厌他,他可没惹你半分。” “他是没惹我,可你惹了!对了,你说,他那油腔滑调的,像谁?” “当然是像我了。” “何止像,简直一模一样,一副嘴脸。你道我会讨厌你么?” “当然讨厌了,讨厌得紧。”牛敬神呵呵笑道。 “少贫嘴了。真是讨厌。他跟你年轻时一个模样,油腔滑调,尖嘴猴腮。净说些好听的话。我一见他,便想起了你年轻时候。我既不讨厌你,我还会讨厌他么,你这人也真笨。” “我怎知道?我怎瞧他不象我,倒是那书生张挺象我的。” “是么,没瞧出。只是,现在的娃儿学什么不好,偏学会了和你一般不正经。说真的,你可没这小子半分聪明,他学我的梅花落,只一天不到便会了。我那些徒儿们,哪个不用上一年半载的,你和我那些徒儿们资质差不多,你多半是学不到我这套拳法的了。” “你有个如此不错的徒儿了,还不够么,难道还想收他为义子不成?” “我正有此意。” “我可不答应。我儿子的儿子只怕都有他这般大了,认他做干孙子还差不多。” “只是现在连一个他这么大的儿子也没有。” “婷婷,我看我们别比了,怎样?他这孩子一天练这么多挺累的。我认输,你便收了他做徒儿,慢慢教他功夫,怎样。” “你当真认输了,那你可一直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了往后都是。” 第23章 “当然了,我现在就是你的手下败将,是也不是?” “又来油腔滑调了,你真讨厌。” “我可没你讨厌,居然将一个十几岁的小子当成是我,怎么,你还想红杏出墙么,告诉你,你想出还没人要呢。” “嗨,不和你说了,睡觉!” “睡觉。” 突然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哗,多浪漫啊。”居然是那书生张,“看来,我又没有谈资好向武林同道炫耀了,唉,可惜啊可惜。” “你这小子,明早便宰了你。”是牛敬神。 “明早我便走,你见不到我,怎样。” “你!” ——本回完—— 第九回少林练童子功苏州盗“死不了” 方云第二日一早起来,回想起昨日情形,不由惭愧。刚起身下床,天山老妖便端着一碗药汤进来了,问道:“起来了。这是老牛熬的药,说是解什么冰蚕寒毒有好处的,叫你快趁热喝了。” “是,劳烦师父了。徒儿这便洗了口面便来吃药。” “哎哟,人老了,记性便是这样,不知你还没洗口呢。对对对,你快先洗了口去。” 早饭过后,天山老妖对方云道:“徒儿,老牛他认输了,今日你也不必再如此辛苦地练功了,你便和我慢慢来练便得了。今日教你天山拳。” “师父,我昨日是不是惹牛伯伯生气了,是不是我不争气,练着练着睡着了,他便再没心思教我了?其实,他的功夫挺好的,和师父的一样。”方云小声地问道。 “哪有的事。别想别的,现在和我去止雪洞旁练功去。”说罢便向止雪洞行去。方云紧跟其后。 “瞧好了,我这套天山拳共十六式。” 只见天山老妖双拳便掌直劈而下,向两侧打开,左脚迈开,双臂抬至侧平时,小臂弯曲,双掌摆至两耳旁,掌心朝前上方,再平平推出,翻掌,收回腰间,道:“这式双推抱拳叫‘有气无力’。”又见她右腿屈膝提起,右手向后向上举于头上方右脚从上而下、向左脚内侧震踏,双腿并拢,屈膝半蹲。右拳砸落。再下落成马步,左右双拳依次冲出大喝一声。道:“这式震脚砸拳,马步冲拳叫做‘欲盖弥彰’。”接着又侧移成右弓步,双手向右下方摆去,右腿向左脚后探去成后插步。左掌向后打去,右臂屈肘,立于左肘内侧。道:“这式插步摆掌叫做‘东施效颦’。” 上体右转成右弓步,两手收回腰间,右掌变勾随转体向后反臂成勾手,左掌平平推出。道:“这式转身弓步勾手推掌叫做‘顾此失彼’。来,你先将这四招连起来练练。不记得了便说出来。” “师父,你这几招我倒记得,只是,你为何不起几个好听的名字,都起些不好听的?”方云好奇,便问道。 “管这么多干啥,你便只管练功是了。” “是。”方云应了声,便将这四招比画出来。当真都还记得,只是太慢了些,招式还不纯熟。 “奇了,奇了。你居然一学便会,世上那还有你这等奇才?你那几个师兄师姊们了练这四招可是花了一个月工夫才颇有进境,瞧得上眼。你只怕今日一日便可了。” “还是师父教得好。” “少贫嘴。你今日便将这四招练好了。” “对了师父,我初次见你时,您使的那套拳法叫做什么名字,好象很厉害的?” “那叫‘天山形意拳’,全部是模仿动物招式的,所以才有那些名字。”突然正色道:“小子管这么多干什么,你现在加紧练功。” “是。师父在旁歇息罢。” “我可要去洞中休息,舒服得多。”语罢转身向洞中行去。方云但觉奇怪:这洞明明只有自己才常常来,外人大都不知,怎么自己才一年不来此处,这洞便人人知晓了,也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过了约一个时辰,待得天山老妖从洞内出来时,惊呆了。方云躺在地上,面色发紫,正在不停发抖。天山老妖二话不说,单手从他腰间抄起,向百草谷跑去。 天山老妖大骂道:“老牛,你这厮不是给他喝了解寒的药汤么,怎的他还浑身发冷?” “谁给了什么药汤,你说什么?” “你早晨叫我端来的药汤,说给他喝了,对他的冰蚕寒毒有好处的。” “早晨,我给你药汤?”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道:“定是有人化装成我的模样来害人。” “我就说你今天语调有些与往常不一样,我还以为你故意闹着玩呢。原来!他说的似乎是江南那边的语调,你说该是谁?” “该不会是书生张?否则他今日为何又先行离去了呢。” “不会,这孩子是在他走后才发寒的。他既走了,那么下毒的该不会是他了,定是另有其人。我来看看。”说着牛敬神便凑过来看了看。不一会儿qi書網-奇书,他便皱起了眉头。 “怎样?” “这下毒的人便是当初下毒的人,手法相同,毒却不太一样了。他这汤中只放了‘香寒散’,本没有毒,只是喝了之后,再闻了我这谷内的伤寒草的味道,便中寒毒了,这回比上回还要重些。” “呵呵,神医果然厉害,没一种毒能让他辨不出来。”是一女子声音。 天山老妖与牛神医齐声惊呼:“谁?” “下毒之人。” “解药留下!牛神医说时已追了出去。只是那人早已不见了。 “我早说过不是书生张下的,他虽有恶书生之名,却不见其实。这毒哪会是他下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在我神医这儿毒死人了,那还了得,岂不坏了我名头。我先给他些药物,镇镇寒。这么,你便将那女子救醒了,我带这小子去中原去施救。” “为何还要去中原?” “他苏州张家有一种奇药,叫‘死不了’,对这娃儿的伤有好处,再有少林的童子功,是救活这小子的唯一之法。我便先将这孩子送往少林,再去苏州张家盗来‘死不了’便可。” “为何要盗?” “废话,好让他们笑话么?” “你是说少林,他,会肯么?” “当然了,这你便不用担心了。不和你废话了,我走了。” “慢着,带些银两上路。” 牛胡子去里间取了些银两,揣入怀中,再将方云负在背上,便出发了。 他本是巳时动身,到得午间,早已到了昆仑山口的小镇上。一路上杳无人烟,直到到这小镇来,才见了些人。只是别人见了他背着方云的那副模样,不禁多瞧上几眼,指指点点地议论纷纷,都道是年轻儿子患了重病,做老爹的心疼儿子,便亲自带儿子来镇上求医来了。甚至有人走上前去,问道:“带儿子看病来了吧?” “说什么呢,什么儿子?” “难不成是你孙子,我瞧着不象。” “要你瞧着象顶个什么。” “这是怎么说的,孩子病了,便要求医的,这儿镇西南有个药铺,那个大夫可了不得,你去求他,定能治好令郎的病。” “他是谁,与我有何干系,这天下还有人医术上我,我都没法,他还有辙?也不问问我又是谁。”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皇帝老儿病了,都要太医来治。” “谁说皇帝是老儿了,万历皇帝分明是一个十来岁的顽童,何时又成了老儿了。” 那人带蔑视的眼神:“你又知道?” “不和你说,跟你们这种蛮荒地带的人说什么,说了你们也不知。” 那老儿心道:说我们蛮荒,你不又一样。当下问道:“对了,兄弟,你又是什么人。” “神医便是鄙人。” 那人差点没笑出来:“你是神医,我还是神仙了。别开玩笑了。” “我不和你争! “孩子病了便病了,你可千万别也把脑子烧坏了。” “我看你才脑子坏了。” “神医哪会来这个小地方,神医都是来无影去无踪,见首不见尾的,会是你这副模样?” “这么说你见过他了?” “这倒没有。” “没有便别乱说!”牛敬神说完便径直投宿一家酒楼了去。人们还是议论纷纷,只是又换了:“他儿子病了,自己也急得烧坏了脑子。” 牛敬神吃过午饭,硬给方云灌了些肉汤喝了。买了三匹骏马,问那马夫,才知此去石头房镇不远,晚间,便可在那村找家客栈投宿。于是快马加鞭,向石头房小镇行去,果然,不到天黑,申时过半时分便到了那个叫做石头房的小村,找了家客栈,两人住了一间房中。 半夜时分,方云饿醒了过来,将牛敬神也惊醒了。方云轻声问道:“牛伯伯,我们这是要去哪啊,我怎么这么饿?” “你醒了便好,我这是带你去少林,治你的病。你呆着,我去替你拿些馒头肉汤来。” “唉,算了,连牛伯伯你都治不好,别人又哪能治好。牛伯伯您便别再为我多花费时间了,只替我救活我那上官妹妹我便感恩戴德了。”牛敬神默不作声。 “你等着。”说完牛敬神便跑出了房去。过了一会儿,两个馒头便扔了进来,正好丢在了方云身边。方云正好饿了,便拿起来吃了,觉得口渴,便起身去桌边倒了口茶喝。又过了一会儿,牛敬神端了碗汤进来给他喝。 便这般到了第七日未时时分,已到了洛阳地境。这洛阳城自古以来便是个大都城,到了这明万历年间,已十分繁华了。现在才初夏时分,再一个今年热天来得迟些,虽比那昆仑山脚热了些,行人却也都还穿着长袖衣衫。 第24章 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流动,整条街面全是肆铺。牛敬神方云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坐在一匹银灰色的骏马上。牛敬神本来买了三匹骏马,到得一个小镇便换了一匹,换下的自然便在离小镇不远的原野放了,还未到中原,那三匹马都早已换过,此时坐的这匹银灰色的马是在新安镇上换的,那个养马的老儿不会识马,这么匹骏马只十两银子便卖给了他。 马儿到了市集来,也懂得慢慢地行走了。其实,也不是马儿听话,只是即便马儿想跑路,也根本跑不动。此时在市集了,喧闹得多了,让本来沉睡着的方云又迷迷糊糊地醒来了,瞧着这喧闹的市镇,问道:“牛伯伯,我们这是到哪儿了,怎么跟我家乡一样热闹,是不是将我送回家来了?” “你傻呀,昨天才到华阴,怎么今日可能到你家来?” “哦。” “这儿离少林已不远,我们明日该到,现在已未时了,不如先寻家客栈,吃些东西,再在此住下了,明日一早起程,前往少林。” “全听牛伯伯的。” (少林寺山门傍晚时分) “百草谷神医牛敬神求见方丈,烦请代为通报一声。” “是,牛施主稍候”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样子,那小僧折回来了,道了声:“方丈太师伯正殿有请,且随我来。” “请。” 约摸行了将近两刻钟,一行到了正殿。牛胡子不由暗叹:“少林弟子果然厉害,他先前来去花了只一刻钟,此间我们同行,居然花了将近两刻钟时间。他进去时也没见他施展轻功啊。一个三代弟子尚且如此,难怪少林执武林之牛耳,果然不同凡响。” 走进殿去,里面早已有数十个人侯在那儿。方丈玄厄大师正坐在“普度慈航”几个大字的前面蒲团上,身旁坐着的,大概是他的两个师弟吧。殿中十人分列两旁,瞧那模样,与先前守门弟子不太一样,大概是少林二代弟子,属“慧”字辈的吧。每名“慧”字辈的弟子后面又跟了几名“清”字辈的小徒。 “万法皆空”几个大字的前面则是一个巨大的香炉,里面正燃着三柱尺许长的香。靠里面处是一大方台,三个小鼎也正熏着檀香燃着香烛。兀自不熄。 “方丈大师有礼了。” “牛施主不远万里来我中原,不知有何见教呢?” “久闻贵寺风景秀丽,武学更是武林泰斗,特来拜访拜访。” “牛施主恐怕不是仅为欣赏鄙寺风光来的吧,若真如此,小僧太也感激不尽了。” “呃,也不全为此而来。久闻贵寺童子功了得,我这个病人中了玉骨散之毒,这普天之下,除了他万兽教的独门解药以外,大概只有贵寺的童子功对其毒颇有疗效,因此在下才来中原,望方丈大师闵人慈悲,千万要救了这个小儿。” “连神医都救不了的人,我少林寺又何德何能,要代为医治,牛施主取笑了。 “惭愧,神医便是没用只能求救别人。难道大师没听说过孔子还师郯子长弘师襄老耽么?” “是呀,施主这叫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真不肯救人?” “阿弥陀佛,施主,谁是你兄长,出家人六根清净,踏破红尘,哪有家室,又何来亲人,唯一的亲人怕不只有我这些师弟师侄们罢了,isuu書网你又是我什么亲人来着。施主说笑了。” 牛敬神大喝道:“牛封神,你当真不救。” “放肆,禅宗祖庭,佛门圣地,岂容你来此撒野。施主若无其他事,请回吧。恕不相送!” “哥,四十年前是我的错,你这便原宥小弟,只需教这小子童子功便可了。你该不会见死不救吧?你要我做什么都答应你。” “恕在下无能为力,若无他事,请速速离去!” “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孩子?” “既是你的,那便更无能为力了。” “他是江南大侠的儿子。” “请。” “你!” “恕不远送。” “哼。”牛敬神哼了一声,便抱起方云,头也不回地按原路下山去。路上方云问道:“牛伯伯,怎么这个少林的方丈大师是你的哥哥,还有,他为何又偏不助你呢?” “这事说来话长。我兄弟俩自幼便失去了双亲,一直是兄长将我抚养大。到了三十九年前,一个女子爱上他了。那个女子还未嫁给他时,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见着了我。她见着我本没什么大事,反正以后迟早会见着的,只是坏就坏在那女子一见着我,便对我一见钟情了,不爱我兄长了,整天不给他好脸色看。那女子最终没嫁给我兄长。后来,我一次酒后,与那女子那个了。” 还没说完,方云便问道:“哪个了?” “就是那个那个了。哎呀不懂别问。然后那女子便生了一个男孩,便是宏儿。那个女子便是你的现在的师父——天山老妖。我兄长一气之下,便出家做了和尚。我只道那女子会不再找我了,谁知那女子一找我便是几十年,骂我是负心汉。她找到过我几次了,每次被她找到都给我逃脱了。我一直想,我又不是故意的,为何一直纠缠不放。但一直到前不久,居然还是被她找到了。后面的事,你大都该知道了,也不用我多说了。” “那,那,牛伯伯你自己喜欢我师父么?” “说不清楚,应该是喜欢吧。反正每次见她我都会脸红。只是现在老了,便不再会脸红了。” “那,那我每次见着一个女子时也会脸红,那我是不是也喜欢她呢?” 牛敬神听了这话,转过头来,问道:“是不是那个上官姑娘啊,小子,休得瞒我。” “不不不,当然不是,她只是我妹子,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我对她只是关爱,又哪谈得上……,唉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不是你想的那种。我说的是另外一个。” “呵,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会摆弄女人,这么快便有喜欢的女子了,呵呵,在下自愧不如啊。对了,你怎知我说的是哪种喜欢,你自己心思不正,可与我无关,别又扯到了我的头上。哎呀,我说你这小子也真重,这些天来,若没有几匹骏马,你牛伯伯我只怕早就累死了,你下来你下来,自己走几步。这样气血流动了,好得快些。” “那我可要告诉师父你欺负我。” “我看是你欺负我吧。下来!”说罢便将方云从背上丢了下来。 “哎哟,我定要告诉师父知道。” “你便告去吧,只要你还有命去。”这话一说完,方云脸色忽然又黯淡了下来,侧倒在地上默不做声了。牛敬神也知说错了话,便又走过来,道:“说着玩的,别担心,你毒会解的。” “别骗我了,你治不好,少林的高僧也治不好,还有人治得好么?” “当然还有,我去万兽教去偷解药,当然可以治好你的毒。” “你可知解药在何处?” “这个倒不知。” 正要说话,一个“清”字背的小僧赶了上来,叫住牛敬神。 “这位小师父,不知还有何事?” “这个,没有牛施主的事,太师父说牛施主可以走了,但烦请那位方施主留下来。” 方云听了这话,问道:“为何我要留下?” “这个太师父便没告知。” 牛精神当然知道有何事了,忙凑到方云耳边:“傻小子,你有救了,我大哥既要你留下,自然是要教你童子功来替你医治了,还不快去,记得要乖,听方丈的话,知道么。” “是,既如此,那我便留下了,只是,牛伯伯你。” “放心,他们不会亏待你的,你牛伯伯我现在立刻起程回昆仑山去。我走了。” 牛敬神哪里是回昆仑去了,他只是一直向东行去。大概,是去苏州吧,或许又不是。 江苏苏州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不仅人杰地灵,还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去处。人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州便是这苏杭的“苏”了。“杭”自然便是杭州。到了晚间时分,这座大城镇还如同一座不夜城一般,到处灯火辉煌着。人们便都在这灯火下完成着白天还未完成的事。现在还算不上热闹之时,真正到了六七月天,天热得紧时,那才是夜市热闹的时候,现在不过才刚刚从春天的温暖中苏醒过来罢了,却都已经是有些人潮了。 苏州张家便坐落在这个城镇的西北方向的府衙附近。那间院落比衙门的地方还大,门前有两个大石狮子,门口高高挂起四个大红灯笼,漆得油亮油亮的深红色香檀木大门,上面两边各有一个门神,连门环都是优质黄铜铸的,挂在虎口里,特别神猛。在这苏州城中大概再难找到能与它匹敌的了。牛敬神也不是吃素的,花了两天工夫从少林赶到这儿,早早便摸清了张家的府上位置,这便找了个晚间时分,便要摸进张府去偷“死不了”。他果然来了。其实,另一个人也早料到了。 牛敬神得知那书生张去天山取雪莲去了,到现今还未归来,现在大概都该在路上了,既如此,至少今晚该不会来了,这便可放心大胆地盗灵药了。 他苏州张家老爷早在几年前逝去,过了不久,夫人也逝去了,家里便只有书生张这个一脉单传的血统和他的后人了。另外的都只是些下人罢了。牛敬神心想:这么贵重的药该不会放在下人那里,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书生张的卧室,一个便是书生张的丹药房了。 第25章 他书生张的丹药房不在别处,正在他书生张的书房内的密道里。少有人知,但牛敬神也打听得非常清楚了,便连书生张在苏州时常玩的几个妓女也打听得清清楚楚了。而这书房的地点,他自然是清楚的。此时,书生张家既然没有会武功之人,那么牛敬神要盗些药该不会是一件难事。只是要去他与他夫人的卧室,难免有些不便。当下便先去书房瞧瞧。 他一个翻身便跃进了那高达一丈左右的院墙,趁着朦胧的月光,摸到了正院的书房去了。才一推开门,立时便有两道白光闪过,向他袭来。原来是两个小金钱镖而已,好在他事先早有准备,闪了过去。他本料到他张家的东西不好拿,果然错不了。只是不知里面还有些什么机关在那儿候着他。才又走得几步,便又有两排竹签从两旁射来,听那风声,便可断出,是以又避了过去。避过之后不由暗呼一声“好险”。 不一会儿,他便找到了那个进入丹药房的密道,这回他小心了些。先将那机关打开,再在门外侯着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没有暗器了,这才进去。进去之后,那门便自动关了起来。他见这房中依稀可看见有个灯烛,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上前驱去将那蜡烛点燃了。这房间不大,只这一根蜡烛,房间便亮堂了。 这房间布置得异常简陋。除了一个炼丹炉,一个丹药架,一张桌子外,便只有墙上挂着的几副画图了,连一把椅子也没有。 果然如书生张所说,“还阳定神丹”、“黑龙续命丹”、“死不了”、“活不了”、“送子丹”、“轻灵散”、“玉花霞露丸”、“神农百草丸”,等等。怕不有几十百种,其中自己见过的还真不多。其实,每个门派几乎都有自己的独门密药,又何止苏州张家。 见了“死不了”,牛敬神立刻便伸手去拿,转念一想,在这药丸之处会不会还有机关,按理说这机关不会这么少。果然,刚将那小药瓶拿起来,立刻便是从屋顶一筐石灰倒了下来,牛敬神大惊,惊险地躲了过去。嗨,惨就惨在不止这一筐石灰。立刻便是从四面八方的暗箭,飞镖,银针,铁莲子打来。各个方向都有。牛敬神知道这回是跑不了了,当下迅速地除下自己的长衫,在周身一兜,便将那些暗器几近都收了起来,只是肩头,小腿上各中了一镖。 牛敬神也不理会这些,当下拿了药瓶离开了。该是去少林了。刚走出张家,张府内便有一个人笑出了声音来,居然是那书生张,原来他已经回来多时了,一直侯着牛敬神前来。这下果然来了。 而此刻方云正在玄厄的指引下修炼着童子功。才过得三天他这病情便有些好转了,至少能自理了。 到得第三天晚间子时时分,方云正独自一人在练功房内打坐着,突然,窗外一个人影闪过,正是牛敬神。此时玄厄早已离开,其它的师兄师侄们也大都睡去。 原来,那日牛敬神走后,那名清字辈的小和尚领着方云去见了方丈。方丈问他愿不愿意作和尚,方云想到吕宛儿,又哪肯答应,于是方丈便允他在少林做个俗家弟子,允他带发修行。方云本不愿多拜师父,但一想到牛伯伯的期许,方丈的好意,便当真在少林带发修行了。而且还允他做了“慧”字辈的一名,法号“慧聪”,的确聪慧得紧,而方丈大师正是他的师父。 他本聪明,现今正将白日师父教的童子功的片段连起来练了练,练完之后,便开始学着打坐了。正巧碰上牛敬神赶来。牛敬神也怕惊醒了大家,居然是踮着脚,一步一步轻轻走了进来的。直到将近方云身边之时,方云才听到些微的声音,忙睁开眼。见了是牛伯伯,才舒了口气,心道:幸得是牛伯伯,若是有歹心之人,自己哪有命在。也算奇了,他武功不弱,悟性也高,不知怎的,就是察觉不了靠近的人。 方云问道:“牛伯伯,你怎么又来了?” “好些了么?” “好些了,方丈亲自教我童子功。他说少林武功决不外传,因此便让我在少林带发修行,做个假和尚了。” “和尚便和尚,又有什么真和尚假和尚了。我这回来,没有他事,便是给你送‘死不了’来了,你将这些药丸一日吃上一粒,便可好得更快些,知道了么?”说完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釉彩小瓶来,递给方云。 “真要谢谢牛伯伯了,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我好了之后定当报答牛伯伯的大恩。” “便不说这些报答不报答的话了,你只安心解毒是了,我过些日子还会抽时间来看你的,等你好了,我再回昆仑去。我走了,否则等会又要被发现了。”说罢转身离去。 “哼,这少林圣地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未免太瞧不起我少林了。不好,只能留你多住些时日了。” “哥,不好意思,失陪了。”一个转身便向后门奔去。才不到后门,便被一个大渔网罩住了,拖了回来。“哥,我是来给他灵丹妙药的,有何不可?” “灵丹妙药?我看是泻药还差不多。快点好生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知道错了再走。” “谁说泻药了,我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药,你说是泻药,简直太侮辱人了。” “阿弥陀佛,偷盗,更是罪加一等,你便在此好生忏悔吧。慧行,慧空,慧界,慧真,你四人好生款待这位施主,休得怠慢了,将他带至厢房休息。就让他在寺内修行,不可私自离开,知道了么?” “是,师父。” 牛敬神却强自辨道:“我又不是和尚,偷盗又怎地罪加一等?” 待得五人要走,玄厄大师才走了过来,问道:“慧聪,不知方才那位牛施主给你的是什么药。” “师父,便是这个。”说着将那个小瓶递了过去。玄厄拿来,放在鼻前闻了闻,大喝一声:“牛施主,慢着。” “又有什么事?” “你还说是灵丹妙药,自己来看!” 牛敬神看时,哪是什么灵丹妙药,分明是泻药,那“死不了”却不知去处。不由大惊,道:“我偷来的分明是‘死不了’,怎么变成泻药了。” “这我还要问你。怕我将他救活了,故意弄些泻药过来在里面,好让我输给你,是么?” “哥,你这是什么话呢。我不救他,我来找你干什么没,为何又要害他?” “这么……你在哪儿拿到的这瓶子?” 牛敬神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玄厄听完,叹了口气,道:“施主也太过不小心了,他张家的东西也是你这么容易便偷来的?你未免太小瞧他苏州张家了。真的药定不在那书房内。定是有人故意放风,好让施主上当。” “别施主施主地叫,怪别扭的。若无他事,小弟告退了。” 那四个和尚哪能看得住他,只手一挥,便将四人弄倒了。等到四人醒时,牛敬神早已下了山去,过了汉中道,向苏州行去了。 又过了一日,到了第三天午间时分,他又回到苏州来了,当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了。在悦来老字号客栈吃过饭,便径直向张府行来。 走到张府附近之时,书生张早已在门口候着了,斜倚在大门上。瞧着他越走越近。“呵呵,你这小子,知道你大爷我要来,便早早地乖乖候着了,等你大爷来么?” “不瞒你说,我算准了你该是在这个时辰来,便已在这儿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谁知你速度这么慢,害我久等。” “原来真是你小子弄的,故意引我上钩,幸亏你大爷我聪明,才没上你小子的当。” “哎哟哟,原来神医当真是来偷别人的灵丹妙药了,我还道神医有多厉害,不过浪得虚名罢了。” “我不和你耍嘴皮子,告诉你,那个叫方云的,他中了‘玉骨散’,若有你的‘死不了’的功效,他该好得快些,因此便来求药来了,可别说些难听的话,大不了我不救他这个人了,我也不要神医这个称号了。你这‘死不了’我也会制,只是目前情况紧急,便先要了你的救命再说。” “呵呵,我张家的祖传秘方也有外人知晓?” “呵呵,说真话,这普天之下,还当真没有几种我真不知道的药,你这死不了中的药材也不算最珍贵的。不过是天山雪莲、雪参、成形何首乌、冰百合、黑珍珠、神龟壳、麋鹿茸、千年灵芝、奇形海星、玉琥珀,不知我说错没。” 书生张这回当真急了。一来,上次给他闻着了药味,他自然可以分辨;二来,那“送子丹”也并非只有他张家能做,但这“死不了”却是几百年来,根本没有任何外人得知,怎么这个神医什么都知道,只怕自己的那几种灵丹妙药都早已被别人知晓了秘方也是未知的。 “当然没错,你也知不易做得,那,给你一瓶‘死不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怎样?”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有不违反武林道义和大明律的事情,我都答应你。” “那好,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一个奸贼,怎样。” “杀人还不算违反大明律么?” “我说了,杀一个奸贼,你办得到的。” “谁?” “张随生。” “你说唐门掌门?为何?” “家父的血海深仇岂能不报?我功夫不够,又不敢公然与他唐门为敌,这便只能请你帮忙了。” “这当中肯定有些误会,我看还是先弄清楚情况再说,若真如此,再说。” “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了?” “容我去调查调查。” 第26章 “请便。” “这便告退。” “不送。” ——本回完—— 第十回痴男怨女难相见鲜衣美食又如何 (开封客栈) “牛伯伯,你怎么在这儿?”问话者正是方云。 “你又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少林寺修炼的么,怎么偷跑下来了?”答话的正是牛敬神,“将菜端到这边桌上来,我们两个边吃边聊。” “哦。”方云说着便将他桌上的两个菜端了过来,放在了牛敬神桌上。坐下,道:“师父见我悟性高,学得快,便一次将一年的都教给了我,叫我自己慢慢练,说这个是急不得的,只能练个上十年才行。他见我闷得慌,便允我下山来,只要我每日不忘练习便可以了,只是,我一年之后还要上山去。” “原来如此,呵,老不死的还满通情达理的,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兄长。” “对了,牛伯伯,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又在这儿呢?” “这个,我去盗‘死不了’,却又碰上了那个书生张,他说他爹被唐门的张随生杀了。他还说,要我替他报仇,才给我‘死不了’,我这便去唐门去。” “你打算替他报仇么,这可万万使不得!我瞧那张随生不是坏人,书生张的爹不会是他杀的。” “这其中缘由你一点都不知,却来插什么嘴,或怕真是的,你又能担保么?还有,我此去,可没说是替人报仇,我当然要先了解情况再说啊!这你便不用操心了。” “原来牛伯伯不是去替人报仇的,那倒也好。对了,牛伯伯,那‘死不了’我瞧不要也罢,无须弄的满身灰。师父说了,这十年中,只要我日日勤加练习,远离女色,不吃太寒性的食物,再与我方家的‘还三’内功一起修炼,进境更快,毒便可解得了,进境不大需要那个叫做‘死不了’的神药了。” “这也罢。只是我既然答应了书生张,当然还得替他查了再说,不可失信于人。到时结果如何,便与我无关了。怎样?” “牛伯伯果然深明大义,我替张随生伯伯谢过你了。只是,那人行踪飘忽不定的,今日还在开封,明日可能便在洛阳了。你要找到他怕不有些难度了。” “既然如此,我便在他家中等着罢,他总是要回家的。” “这个我便不清楚了。” “算了,别那么多废话了,加紧吃饭,我还要赶路,尽早赶到他唐门为是。” “恩。” 方云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着,欣赏着这开封的繁华,而牛敬神却早到往四川唐门行去了。方云反正无事,便打算在这开封城中住上一日,再回家中去。只是不知这回回去,没带吕宛,又迟了这许多,不知爹爹会不会怪罪,也顾不了这么多,总不能当真让爹爹杀了宛儿姊姊吧。 正在街上走着,走得累了,便寻了家茶馆进去喝茶。那茶馆中好不热闹,除了喝茶的茶客外,大多的都是听说书的,不过也都叫了碗茶喝,要不掌柜的该不高兴了。手边闲钱多点的,便有点几个小菜吃的,什么茴香豆,辣干子,清炒黄瓜,西红柿炒蛋之类的。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听着那说书的。方云坐下来,点了个普洱茶,再点了个茴香豆,便也听那说书的了,瞧他都说些什么。只听得那人神气道: 你说怎的,只见敌人一步步靠近,他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哈哈大笑道:“你这厮,不在万兽教享你的清福,却来这中原做什么,讨打么?”,万兽教主嘿嘿冷笑两,道:“我来,当然是杀了你杀了你全家,来替我爹爹报仇啊?”方云哪肯相让,骂道:“万兽……” 还未说完,方云早已听不下去了,这里边居然扯到了自己,还胡乱说一通,于是站起身来,喝道:“你说些什么呢!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听谁胡说的?” 整个茶馆安静了下来,众人目光一齐投向了他来。那说书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指着方云道:“你又是谁,听便听,不听没人强求你,怎么这么说话的,我又怎么胡说了?” “你刚才说的不是胡说么,有谁见过了?” “江南大侠前些日子才发出的话,要一同攻上雪宝顶去,救下他儿子,怎么,他不是被万兽教主抓了么,我又说错了什么。” “你是说四川边境的岷山的雪宝顶么?” “怎么不是,现下江南大侠正在和武林同道筹备,马上便要向万兽教总坛发起进攻,拟一举将万兽教灭了。” “这样,哦……”方云说着,付了茶钱,向店外走去。 方云走出了茶馆,径直买了匹马,便要向江南行去了,也不多等一些时间了,这开封城的繁华景象也大可不必看了,先回家中要紧。 方云才走出茶馆没多久,一个衣着华丽的以青纱遮面的人走了进来。寻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了个普洱,再点了四个小菜:麻辣肚丝,清炸菊花肫,宫保鸡丁,雪里蕻豆腐。另有一汤——鱼汤粉丝油菜。瞧她模样,大概是赶了长途,肚饿了。此时茶馆中又恢复了原样,依旧是那人在那说着万兽教那一段。那个贵人听了说书人的话,不由大惊,站了起来:“这位兄台,请问一下,阁下刚才所说的方云现在身在何处,能否见告,小女子感激不尽。” 这回也是一样,也是全茶馆的茶客和看客的目光都投向了她。那个说书人转过身来,心道:今日是个什么日子,怎么尽碰些问那方云的?这些人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当下回答道:“他被万兽教主抓了回雪宝顶去了。” “不可能,他决不可能在雪宝顶,烦请这位大哥如实相告。” “怎么不可能了,他就在雪宝顶,不信你自己去找。” “你既然不知,为何要在此胡说?” “你这蒙面怪,你才胡说,你跟刚才那人是一伙的,故意来砸我场子的吧,说,是不是西街的王癞子派你们来的。” “找打。”说着一支竹筷掷了过去。正打在那人嘴唇上方。那人好不疼痛,大喊道:“救命啊,打人啦,没王法啦。”茶馆内一时躁动。那个贵人也不多说,丢下一些碎银在桌上便离开了。那掌柜的也一样奇怪,今日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今日开封城中卧虎藏龙的。 那人正是吕宛。 这回回来,她自己却要来找方云了。她想,既然方云家在江南,何不去江南找找。或能找到。当下买了匹骏马,南下,向商丘的方向行去。晚间庚时左右,便到了商丘。寻了家最大的客栈住了进去。 一路奔波,吕宛早累了,进了客房,便倒头大睡了,根本便没理会外面发生的事。 子时时分,突然屋顶有些小声响,惊醒了客栈内的一个住客。这个客栈共只两层,他便住在第二层的靠西边的那个上房内。他不是吕宛。他是另外一个高人。瓦上的那一点声音别人听不见,他从睡梦中可以被惊醒。他是方云。若是对他没有敌意的人靠近,他不会发觉什么,但若是冲他而来或是有杀气的人从他附近经过,那便没有听不见的了。 方云见事有蹊跷,便披上衣服,跟了出去。那几人身法好快,方云只追了一会儿,便被老远地甩在了后边。方云追出几里,见实在是追不上了,干脆停了下来,不再追了,心道:他们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这么急,说不定不是坏事,自己就算跟上了,万一被别人发现,岂不尴尬,还是不跟的好,便回房睡觉去了。 他这一进一出,也惊醒了一个人。他本以为自己的声响已经很小了,但还是被隔壁的住房中的一个人发觉了。方云刚刚回房,那人便追了出去,朝方云追出的方向追去。那个人正是吕宛。吕宛好不厉害,一直追到将近丑时时分,才在一个山林子里边追上了那几个人。吕宛便躲在一棵大树后边。 那边一共三人,站在那儿。其中一人大声道:“姓张的,还不出来。你说我们人多,这回,你邀了帮手来了,该现身了吧。再也不说我青城派以多欺少了。” 一个儒生从一棵树上跃了下下来,居然是书生张。但是吕宛却不认得。书生张道:“我邀的人还没到,你们三个只有再等等了。” “少罗嗦,我青城派岂叫人小瞧过。你一个人,我们也一个人便是。”转身道:“师叔,便是这个人。” “上次天山老妖教训你们还不够么,十三个人打一个都没打过,还好意思再来?” “这次我们的师叔来了,看你还嚣张。” 那个被称为师叔的一直盯着书生张,直到此时才道:“那个人就是你。” 书生张看着那人,笑了笑:“呵,打不赢了便请师叔来,这便是青城派的好汉,呵呵,笑话。你是他们师叔又怎的,我书生张倒想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动手吧。” 立刻,二人便缠斗在一起了。书生张身法灵动,而那个青城的却是沉稳老到。二人相斗许久,居然越来越来了精神。打了个平手。突的,书生张一个侧击,右掌向那人小腹打去。那人身手好快,书生张手还在半空,那人已经左手拿到,是一路小擒拿。书生张的右手又岂能让他拿住,往上一翻,便又来抓青城那人的手腕。两人便这样,手始终没碰在一起。两人招式也是一招快过一招。另两个青城弟子在一旁看着,别提有多担心,万没想到此人功夫居然及得上自己师叔了。心里也多了些高兴,幸亏请了师书前来,否则当真丢了青城派的面子。 只见书生张双拳猛攻了过来,却不似先前的灵动了。青城那人也变了套拳法,不再是快招,而是同书生张一般的狠招了。 第27章 才斗得几招,书生张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呵呵,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青城派弃徒曹师,却还敢打着青城派的名头招摇撞骗。” 那人脸红起来了。只是在夜色中,根本便瞧不清楚。只顾加快狠攻了。 “砰”的一声,两人各自退开几步,突然,书生张吐出一口血来。那个青城派的呵呵笑了起来,道:“怎样,我青城派的武功不差吧?” “哼,今日领教了。后会有期!” “下次见了青城派的,可别再那么嚣张了!” “告辞!”果然,书生张转身离去。 那两个青城派的弟子得意得哈哈大笑起来。“师叔,今日多谢你替我们教训了那个狂徒,看谁以后还敢小瞧我青城派。这小子自作自受。”“没错,师叔,我一定会替你在师父面前美言几句的,一定让你重回青城。” 书生张刚走,那个青城的也吐出了一口鲜血。那两人大惊,忙呼道:“师叔!”“那人内力好强,他被我震伤了,我也好不了多少。快去城中,给我拿几味药材,疗养几日,便无大碍了。”“师叔,原来那个狗贼还是打伤了你。”“师叔,我们快走吧。” 吕宛不知其中缘由,便也不便插入,便一直等到众人皆已离去,才从那棵大树后面走出来。此番一闹腾,吕宛哪还有睡意,便一直慢慢走着,出了林去,回客栈去。到时,天已微亮,回到客栈付了房钱,便乘马离开了。离开不多久,卯时时分,方云也醒了,付了房钱,骑马离去,不敢逗留。 到了午间,便在豪州打尖休息。豪州城中最繁华的街上两家酒楼,一家叫做“追星楼”,一家叫做“待月楼”。这两家酒楼正好对面开着,生意一样红火。吕宛便在这“追星楼”中吃着饭。她点了四菜一汤,四菜是:“金玉满堂结凉良缘”、“不识庐山真面目”、“犹抱琵琶半遮面”和“两山排闼送青来”;一汤是:“明朝散发弄扁舟”。这其实都只是些普通菜式,只不过名字好听些罢了。 但就是这么好的菜,吕宛还是高兴不起来。 说来也真巧,方云的行程居然和吕宛的一样,这不,他就在对面的“待月楼”吃饭。只比吕宛晚了不到一刻钟。他没想别的,他只想早日回到家中,看看久别了的父母。 吕宛正吃着菜,店内走进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均是约莫二十五岁年纪。瞧两人衣着服饰,都不象是中原人士,大概是关外来的吧。 那个女子道:“师兄,这次师父派我们来中原,是有什么事来着?” “呵呵,师父十二年闭关修炼,未踏足中原,中原武林便乱套了,什么少林武当,居然称起最大的帮派来了,更气人的是少林居然变成武林龙头了,执武林之牛耳!听说,最近又多了个什么万兽教的,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师父便派我们来教训教训他们这些狂妄之徒。也好让我海心派的名头响一些!要不是江南大侠派人送信过来,我们海心派还不知道啊!” “哦,原来如此。” “咱们这便上少林去,叫那些牛鼻子们俯首称臣,再上武当!” 店内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呵,你们怕不是上过少林,被别人打出来的吧,却来这儿显摆。你海心山到这儿来,途中正好经过嵩山少林,你们不会没发现吧,呵呵,好笑啊好笑。” “你什么人?” “我只是中原武林的一个无名小辈,有何事么?” “既自知是无名小辈,还敢如此嚣张,中原武林原来都是些浪得虚名之辈。” “嚣张不敢当,只是有些无能之辈更要嚣张些。” “师妹,这个小子交给你了,叫他别再嚣张!”店内众人瞧这架势,都早早地躲在了安全之所观战。 “放心,师兄。”说罢提剑向那小子刺去。吕宛站起身来,喝了口汤,道:“慢着,算上我一个!” 那个海心派的男子呵呵笑道:“兀那小子,你也太嚣张了,瞧着,这个小姑娘都瞧不过了,也要来教训你了。” 吕宛眉毛微微动了一动,冷冷道:“我是来领教领教你的功夫的!” 那人脸上变色了:“呵呵,我说中原武林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原来当真,一个黄毛小丫头居然敢来叫阵了,看来中原武林当真没有高手了!中原武林当真没有男人了奇*shu$网收集整理!”说得众人无不动怒。说罢,兵器也不拿,一双肉掌攻了过来。那边的男子也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看她是来教训教训你这个海心派的小子还差不多。”手下依然不敢怠慢,一把铁蒺藜打了过来,全钉在了那女子剑上,将那女子长剑打出了几个窟窿,剑身也打得弯了。那人正是唐门唐山。 “你这小子嚣张得紧,敢在我海心派面前使暗器,让你瞧瞧我海心派的‘三尸夺命丸’的厉害。”语罢三枚弹丸掷出取上中下三路分攻。唐山冷笑两声,也是三枚“回雁蜂”掷来。机囊一括,将那三枚“三尸夺命丸”尽数囊括其中,折了回去,另有三枚小飞刀分向那女子上中下三路射去。那女子大惊,忙向旁避开。 唐山收回那“回雁蜂”来,见了那“三尸夺命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喝道:“你那女子好毒,这么毒的毒药也敢乱扔。呵呵,也不问问我唐门是干什么的,敢在我唐山面前使暗器!” “原来是唐门的。倒听师父说起过。” “我唐门可不止暗器厉害,还让你领教领教我唐门的‘唐诗拳’,好叫你海心派知道厉害!” “好,你用拳,我便用拳敌你。” “怕不是你没有兵器了吧,说什么不用兵器。接招!”说着念道:“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攻了过来。这是一首李白的《长干行》。这《长干行》共十五式,式式都柔和流丽,真不似个男子能使出来的招。躲着的众人见了,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海心派的女子更是气愤,认为他是捉弄她来了,当下拳法更为快、猛、准了起来,定要唐山讨不了好去。 唐山笑道:“我唐诗拳中有男式的,有女式的,而我,男女式通杀,都练了,男式的对付男人,女式的便是对付你这种女子或小人的。俗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看没错,对付你这种女子兼小人,便只能用这种拳法。”“法”字音刚落,那个女子的手便被唐山擒住,反撇在了后边,叫那女子动弹不得。 那个海心派的男子见了,不由大惊,欲抽身过来相救师妹,却被吕宛缠住,哪里抽得了身。只能干着急。那女子情急之下,反脚朝唐山下阴踢来。唐山着实一惊,没料到这一下。 唐山一撒手,将那女子猛地推开,“嘿嘿”冷笑两声,道:“撩阴么?我要来抓胸了!”当下当真向那女子胸口抓去。那女子更惊了,节节后退,一直退到门边上去了,踉跄一下,摔了下去,原来是绊着门槛了,又加上唐山的强攻,她又如何不倒? 这边吕宛使一柄折扇,居然将那海心派男子的长剑牢牢困住,抽身不得。突然,门外又闯进七个人来,均与那两个海心派的一般装束,看来又是他海心派的人了。那个女子站了起来,嘿嘿冷笑两声,道:“现在该你们倒霉了。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兄,五师兄,六师兄,七师兄,九师弟,你们快上,替我去杀了那个狗男人。我去帮三师兄。”这一下,该吕宛与唐山心头发冷了,心道:“两个尚可,现今九个了,如何还斗得他们过。 唐山大声道:“那位女英雄,你今日先离去吧,下次唐某若有命再见,定当感谢女英雄这份狭义心肠。” “我倒走得了,他们又岂会让我走?” “你先走,我来掩护你。我有暗器。” “要走便一起走,你替中原武林出头,我也不是怕死的狗熊,今日便斗他一斗。” “唐某多谢女英雄好意,你今日便先行离去了吧。” “吕某英雄称不上,却也不是怕死之辈。今日留定了。” 那进来的人中间一人大声道:“两个一个也别想走,两个都得留下,叫你们好看。” “女英雄,你若要救我,便去西街的‘华夏堂’请我师父来,他该在那儿看大夫。你留在这儿,我们都讨不了好去。”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行离去了。再会!” “你认为你走得了么?先过我的这一剑再说。”那人说罢挺剑刺来。唐山手一挥,只见漫天飞舞的暗器向那九人飞去。以铁蒺藜居多。暗器将那九人攻向吕宛的路全封死了。吕宛这才明白,自己在这儿,无非是拖累别人,以别人这么好的暗器手法,还怕脱不了身么,倒是自己功夫太差,让他顾此失彼罢了。当下不由分说,趁乱跑出店去,向西街的“华夏堂”行去。吕宛才刚离开,方云听得这边店内风声,凑了过来,瞧瞧是什么回事。还未至门口,便以听到了“刷刷刷”响的暗器之声不绝于耳,再有“铮铮铮”的兵器撞击之声。 才凑到门口,连众人的脸都没完全看清,便已有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方云大惊。忙举起双手来。 那人问道:“什么人?” “大哥,高抬贵手,小弟只是路过的一个庄稼人罢了。” “瞧你那模样,也不太象,你快滚吧。”说罢一脚踢来。方云轻巧地避开了,再也不敢逗留了径向自己这边桌子走去,再也不向那边店内望去。心道:既然是你唐山这个小子,我便没必要拔刀相助了,再说,我也没这能力,这便不是我不想帮忙了,是你命该如此。 第28章 那边店内一个声音道:“七师弟,你也太大意了,居然让刚才那人走了。你瞧他刚才避开你的那一下,没功夫的人或功夫差的人会么,那人一定不简单。” 七师弟一听,果然在理,不由得叹了口气,骂道:“贼小子,下次见着你,定要你好看。”这便又一次,方云与吕宛二人错过了。上一回在商丘客栈中,上上一回则在开封的小茶馆。真不知二人何时才能再度相见。 吕宛去西街寻时,哪里有什么“华夏堂”,心道:原来那个唐山故意骗我,好让我脱离危险的,真是个大丈夫。嗨,这个小镇中又哪有什么“华夏堂”,又有哪个药堂敢取这么大的名字。华夏华夏,岂是人人能用的。过得一刻钟左右,吕宛回到客栈外边打探之时,众人早已离去。原来待吕宛走后,唐山很快便用暗器将九人一步步逼开,趁机逃走了,前后不过半刻钟光景。只哭了这家店掌柜的。 方吕二人一路南下,直到方云回到家中,二人都没见着一面,前后错过的怕不有上十次了。 回到家中,家人都快哭出来了。竟连方天问也差点留出泪来。这一个月来,儿子音讯全无,四处派人去找,还求朋友帮忙,找遍天下都没儿子的踪影,只道儿子被万兽教抓去,再也回不来了。方夫人一样地激动,抱着儿子的头,久久不肯放开。方天问问了他这回出门见闻,听了之后,再不似先前一次的惊慌了。 方天问道:“云儿,你那宛儿姊姊人呢,怎么没同你一齐前来?” “云儿没找到她。还有,爹爹你不是要杀了她的么?” “就她那模样,怎么可能是万兽教的教主,吕宛便是吕宛,薛婉是薛婉,我又要杀吕宛作甚?下次将你那宛儿姊姊带回家,让你娘和我好生瞧瞧,看是什么模样的美人坯子,竟能叫我方天问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哎呀,爹,说什么呢,娘,你瞧爹,真烦。” “烦什么,还没成家,便嫌爹娘烦了,是么。到时,若你喜欢那个叫吕宛的,大不了她和茯苓两人,一个做大,一个做小得了,反正你那茯苓妹子是你爹与你二叔指腹为婚的,逃不了的,明白么?” “唉,娘,先别说这些好么,每次都这样。还有,茯苓妹妹现在根本没在家中,她在天山呢,人家治不治得好,还难说呢。” “这件事我过几日会去你二叔家说明的,也好让他们别担心。” “云儿多谢娘了。” “自家里瞎客气些啥,贫嘴。” “嗨,连娘你也说我贫嘴了。” 这回回家,父亲破天荒转变了态度,弄得方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她自己却知道,那个吕宛大概便是真的薛婉,万兽教主吧。 方云拿出枕头下的那份《广陵散》来,心道:难道我当真连一首曲子都吹不出来么,这《广陵散》本是琴谱,或许不该用笛箫来奏,且让我试着来用琴来弹这首曲子看看。当下便行至琴房,弹奏起这《广陵散》来。弹着弹着,不由伤感起来,不知为何当初宛儿姊姊要离自己而去,也不知为何爹爹的转变如此之大。嗨,或许…… ——本回完—— 第十一回万兽教教主惩治叛徒铁扇门掌门传位弟子 “怎么回事?是谁露出了破绽,怎么让方云发现了?”一个人背对着一众跪在地上的教众道。 没有人敢回话。 “都起来,各司其职去,文建峰,你留下。” “是。”众人渐渐散去。 “文兄,你这一年来,功绩不错,我很欣赏你的才能,不过如今有些人嫉妒你了,告你谋反,勾结外人,要灭我万兽教,可有此事?” 那文建峰好不害怕,慌忙跪倒,连连道:“哪有的事,回教主,您不是也说了别人妒忌我么。我文建峰赤胆忠心,保卫万兽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恩,我也相信你的忠心,只是,这话既是绿竹坛坛主说出来的,你叫我又怎生是好。左右护法也都替她做证。你看,这事该如何是好?” 文建峰眼睛骨碌一转,道:“教主,我明白,我这便替你去杀了他三人。省叫教主心烦。” “可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那该怎么办呢?胡家庄的总管先生?” “教主,属下不明,还望教主解释。” “是么,要解释,去阎王那儿等你的主子下去后再解释吧,万兽教的叛徒!” “教主,冤枉啊,什么胡家庄,属下听不懂,还望教主明说。” “明说是么?下辈子吧,装蒜!接我一掌!” 文建峰哪还敢逗留,连忙站起,向殿外逃去。他逃得好快,尽是往丛林中钻,万兽教主薛婉居然追他不上。 “叫你逃,抓到你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万兽教的叛徒休想讨着好去。七琴飞蟾步!”薛婉大叫着追了过去。 “教主,我真的没有勾结什么什么胡家庄的,你要相信我!” “我可没说你勾结胡家庄的,你既不打自招,就别怪我靴婉心狠手辣。原来绿竹坛主说在胡家庄听到的话是真的了。” “什么话,教主?” “教主不是你叫的!什么话要你管了?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你既不相信我,属下只有逃走,来日证明我的清白了。” “休逃!” 两人一前一后,相距却越来越远了。过得一盏茶工夫,追着追着的薛婉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怎样,姓文的,还有路退么?” 原来两人追逐,居然追到这雪宝顶的悬崖边上来了。眼看着文建峰已经距悬崖边上不到十丈距离了,薛婉正一步步逼近。文建峰正思量着如何从两边逃脱,突然两边各跳出个人来。一个左护法董海,一个右护法梁川。董海手执一流云锏,梁川手执一霞彩戟。那锏体如有波光流动,耀人眼睛,利得紧,称流云锏;那戟则通体艳得紧,戟身或红或黄,或紫或橙,完没有戟该有的铁黑与深沉般的颜色,便称做霞彩戟。皆为宝物。相传南宋末年元军南下,当时在华为官的一个阿拉伯富商为了讨好元军,将这两件宝物献上,后至孛儿只斤忽必烈手中。忽必烈视为珍宝,后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到了朱元璋赶走元军称帝之时,这两件宝物自然又落到了他手中。朱元璋得到后,只恨没早点到手,随自己南征北战。后来便是皇族专用了。直到隆庆帝时,一日薛神勇趁隆庆帝在豹房寻欢享乐之时,到宫中偷了去,给了左右两个护法做趁手兵器。 文建峰距悬崖边本不远。四面都是死路,加上三人步步逼近,他一步步向后退去,突然脚下踩空,向后倾去,栽了下去。发出响彻长空的惨叫之声,久久回荡在悬崖边上。 话说这一日方云从家中出来,寻找吕宛。 这一日,行了一会儿,忽听到身后的打斗之声。出于好奇,复往回行了一阵。原来是一男一女正自相斗,那女子看来已处下风了。令方云惊讶的不是别的,那男子居然是方天问,自己的父亲,不知他何时跟着出来了,自己居然丝毫不知。原来还是不放心自己。 奇的是,那女子居然呼道:“方云,还不过来帮忙,杀了这狗东西!” 方云只觉那女子声音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了。方云不明所以,那女子如何认识自己,而那女子又如何与父亲相斗,而那女子居然还要自己襄助,却是为何?于是问道:“兀那厢那女子,不知为谁,为何要我帮忙?” 方天问见到此关头了,居然还在不紧不慢地与人对答,不禁来火,骂道:“畜生!” 那女子显然招架不住了,于是展开轻功,围绕林中树群游走,边走边道:“你这方云,好不识好歹,这恶人暗地跟踪你多日了,我奉教主之命前来保护你,如今不敌,你却不来助我!” 方天问忙于追那女子,憋足了气奔跑。那女子轻功似在方天问之上,穿插游走,闪展腾挪,丝毫不乱。方天问则已涨红了脸。方云这才明白了,道:“你可知道此人为谁么?” 那女子没好气地答了一句:“管他是谁,杀了再说。” 方云差点没气坏,大声道:“他是我爹!” 那女子不觉惊讶,只是淡淡地问:“是么?” 方云忙叫道:“别打了,别打了,爹,你们都别打了。” 方天问不理会。那女子却不慌不忙地道:“要你爹不打了也不难,看我的。”说罢随手一挥,一团红色烟雾,朝方天问飞去。方天问见她挥手,立时躲开,便没吸进这红色烟雾去。 那女子也停了下来,与方天问相距三丈开外。方天问惧她烟雾,不敢过来,那女子也正愿如此。冷笑两声,说道:“哼,老子跟踪儿子,是何居心?莫不是见了儿媳妇漂亮,起了色心,想占为几有?” “呸,我这是暗中保护,也称得上跟踪么。只是某些蛇蝎妇人怕不要失望了,没能加害我儿,怎的?” 那女子笑道:“有保护儿子被发现了会脸红的?” “方天问当然不肯承认是因为轻功不如人而脸红的,只得愤愤道:“我跟踪又怎的,总比某些外人跟踪要好些。” “外人?妹夫也算外人么?这小子马上要成为我妹夫了,我该不是外人了吧?”那女子灿烂地笑着,先是娇笑,笑着笑着突然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天问目露凶光:“你到底是什么人,找我儿有何贵干?” 方云突然冲上,夹在两人中间,劝道:“别吵了,总之,你们二人都跟踪我了,都不对! 第29章 你们都别再跟踪我了。” 二人都是一怔,极为尴尬。那女子道:“我当然做得到,只是不知这位君子办不办得到?”说着向方天问指去。接着道,“不过我自有办法,好叫他别再跟着你。” “不管怎的,反正你们都别再跟踪我了,爹,你也别再跟着我了。”说罢转身施展轻功朝林外胡乱奔去。方天问欲追上,却被那女子缠上。又战了一场。那女子呼啸一声,周身立时有十来个人围上,夹击方天问,另有几人侯在旁边。 “砰”的一声,周身烟雾浓浓。说时迟,那时快。方天问一个鹞子翻身,向后空翻了去。突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方天问罩住,再受得一阵烟雾,晕了过去。 方云也似乎听到了一些响声,于是又往回行了一阵,到得这里时,早已见不着一个人了。心想或许是幻觉吧,便不再理会,走出了林子去。 室内,两个女子。一个十六七岁年纪,着一身绿装,另一个年稍长者,一身紫衣装束,是先前那个林中的女子。而那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正是万兽教主薛婉。“婉妹,你瞧这人怎么处置?” “放了他。” “你说什么!放了他?你以为姐妹们抓他很容易么,好不容易抓着,就这么说放了便放了,给我个理由。” “没理由。” “哼,你是不是当真爱上那个姓方的小子了?你别忘了你当初怎么在爹灵前发誓的。还有,我们的大计,要将他八人全部杀尽,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却浪费。” “英姊姊,我是教主,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不用你教!我玩够了他们再杀不行么?” “好你个薛婉,枉我爹爹收养你,还将这个本属于我的教主之位传给了你,你如今却将父仇忘得一干二净了。去和那个姓方的小子鬼混,不理会复仇大计了?” 薛婉目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间去。 薛英立在那儿,心中暗暗道:总有一日我要夺回教主之位,手刃仇人,为父报仇,还要将方云这个小白脸据为几有。 大厅里面两个蒲团。一个老年婆婆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之上,盘腿。面色安详,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正念叨着什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跪在她面前的蒲团之上,低着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吕宛也就是万兽教的教主薛婉。而那个婆婆正是十一年前在黑风岗解救她的那人。 “师父。”薛婉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过了一会儿,那个老尼才道:“我问你,‘亢龙,有悔’,何谓也?” “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潜龙,勿用’,何谓也?” “龙德而隐者。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你既知‘亢龙,有悔’,便不该逼死文建峰,你既知‘潜龙,勿用’,便不该苦苦执着于报仇。‘试思未生之前有何相貌,又思既死之后有何景色,则万念灰冷,一性寂然,自可超物外,而游象先。’又何必定要报仇呢?” “父仇不可不报。” “然而以你的武功,连方云都打不过,又何谈他八家?” “有我万兽教在,没有办不了的事。” “既如此,何必来找我,既来找我,又何谈报仇之事。万兽教宗旨劫富济贫,驱敌报国。现在外敌当前,皇帝年弱,不懂政事;你却不小了!你万兽教也该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却不是报仇而已。你爹爹知道了,死也不会瞑目的。‘我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你忘了么?” “师父教训得是,徒儿知错了。徒儿这次再上山来,是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 “下山之前,我还有‘鬼魅扇’与‘追魂扇’未学。现在恳请师父相授。” “当然可以,静仪,带师妹去后山玄武洞中,将那两本扇谱取出,交与你师妹。薛婉,自己择日练习,若有不懂之处,便来问我。另外,尚有一本《普善心经》,练武时别忘了一并看看,修身养性,化解你的戾气。” 当日薛婉便练那套‘鬼魅扇’。说也奇怪,当日仅一日便练了一大半,只是越练越难了,第二日便只练了十几页了,第三日却只四五页了,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那最后两页却迟迟不能练成。每当一运气之时,便觉胸口难受,气闷不畅,血液膨胀,极为难受。又急于练成,便等不及了去问师父去了。然而《普善心经》却从没翻过一眼。 铁木师太道:“练这套扇法得心无杂念,专心修炼,途中不可荒废了,强行运气会走火入魔的。你只有什么都不想,方能达到形、神、意均如鬼魅一般,才能达到此扇法的最高境界。来,为师给你耍一遍,你瞧好了。”说完便当真在石室当中舞开了。身法果如鬼魅般,见不着实体,只见几十个幻影在前面左摇右摆,不住地舞动,见了便有些害怕。 薛婉见了,也尝试着按此法练习,果然,才一个时辰,便将这最后一关通过了,终于练成了“鬼魅扇”。接下来三个月,又将那套“追魂扇”练成了。她本就天资聪颖,加上夜以继日的勤加苦练,名师的指点,很快便有所成,较几个月前突飞猛进了。那日,正在后山练功,一只苍鹰俯冲过来,被她一扇便打得晕死了过去。 又过了许久,大概离她上山也有一年多了。这一日,铁木师太将薛婉等八名徒弟叫到身边。道:“我这老婆子怕是不行了,方才该是回光返照,叫我来通知你们几声。”说道这儿,众徒已现惊讶神情。铁木接着道:“我死了之后,便由你们大师姐静尼来主持教务,接任门主之位。你八人记住了,从今往后,世世代代,我‘铁扇门’不得与‘定风门’及‘君山门’发生争执,要勤加习武,争取把我铁扇门发扬光大。 “声妓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语云:看人只看后半截,真名言也。‘盖棺定论’,评价一个人的确该等到他已走完人生道路的时候。一个人无论出生如何低贱或者如何堕落,只要能痛下决心,猛回头重新做人,世人不但原谅他们过去的不幸与失足,而且钦佩他们的勇气与毅力。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尔等非但己身须得懂得,还要劝谏世人,弃恶从善,弃暗投明。 “念头宽厚的,如春风煦育,万物遭之而生;念头忌刻的,如朔雪阴凝,万物遭之而死。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戒疏于虑也;宁受人之欺,勿逆人之诈,此警惕于察也;二语并存,精明而深厚矣。‘见人只说三分话’。此三戒,明白了么?” 八徒齐呼“明白了。” 静尼走至铁木身畔,蹲下,轻声道:“师父,您身子骨还硬朗得很,尚未到古稀之年,又怎会就此离去,我等还要侍奉师父到百岁的。” “是啊是啊,师父一定可以活到百岁,师父不会死的。”“对,上天有好生之德,师父一世的大好人,肯定不会死。”众徒七嘴八舌的。 “人生在世,孰能无死,只求坦荡荡为人,不做亏心事,死又何惧。”铁木静静道:“你们都出去吧,薛婉,你留下。” 众人齐声道:“是。”退了出去。只剩下铁木薛婉二人留在石室内。 待众徒离去,铁木从怀中掏出一个霞彩玉镯来,交到薛婉手上,道:“婉儿,你师父我就要去了,我去了之后,你便拿着这个镯子去西北方隔此地十二里地的‘定风门’,求见定风道长,将这封信交给他,他自会留你。到时你便要勤加练武,不得偷懒,明白了么?”说罢从坐垫下拿出一封淡黄色信封来,交给薛婉。 “徒儿明白。” “还有一事。婉儿,你可知我出家之前姓什么么?” “徒儿不知。” “我告诉你吧。这也便是我反对你杀方天问的缘故。我姓方,方天问便是我的亲弟弟。” 薛婉听了很震惊,但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表情。 “我弟弟对不起你家,但是我不能杀他,他是我弟弟,我只能救活你,抚养你长大,教你武功,帮你回到万兽教,做你的教主来补偿你。婉儿,这十一年来,我没吩咐你做过任何事,今天,我求你一件事,不要杀害天问,否则我死也不会瞑目的。婉儿,答应我,好么?” 薛婉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她的眼前浮现起薛神勇当日在豹子岭黑风岗死时的情形了,是那么可怖,她至今还记得,她会永远记得。她还时不时地从梦中惊起。她立誓要杀尽仇人,是以勤学苦练,就等手刃仇人那一日,可如今师父的遗言居然是要她不报仇了,她该如何是好。既然师父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姐姐,为何她还要救活自己,还传授自己武功呢?她着实想不透,她也不再愿想了。 “恩。” 铁木待得薛婉“恩”的一声音落,便闭上了双眼,往旁边一倒,大概是仙逝了去。 薛婉收好镯子和信,走出了石室。七个师姐立即围了上来,询问。薛婉突然落下一滴泪来,道:“去了。” 第二日,薛婉一早便收拾行装,前往定风门去。 定风道长看完那封信,问道:“薛婉,你师父怎么了?” “于昨日仙去了。” 定风听后不免伤感,只是默默地将玉镯子与信收好。 第30章 然后道:“你师父给你取法号了么?” “没有。” “那以后在这儿便叫你‘飞花’如何,与我那些劣徒同属于飞字辈。” “谨遵师命。” 当年定风与铁木二人本是情投意合,本待结合之时,突然得知另一女子怀了他的孩子。铁木一气之下,杀了那个女子,一尸两命。时铁木尚属君山门人,后来性格越来越乖戾,又常常与其他门人意见不和,便自立门户,开创了铁扇门。定风只觉自己太该死了,丝毫不怪她,跟着在这昆仑山上铁扇门不远处创了个定风门。铁木和定风皆为二人法号,真名早已不用了。只是不同的是,铁扇旨在培养些可造之材来,而定风却无此意。他也收了不少徒弟,只是能者少之又少,方云在其中算得上是顶好的了。他虽自己武艺高强,却本就无意收徒,因此寺内诸事诸人他皆不关心,连自己有多少徒弟都不记得,却对铁扇门的事关心得紧。 飞花习武多日,忽觉这定风门武功招招旨在破她铁扇门的扇法,定风门长剑与铁扇门铁扇简直格格不入。定风如此费尽心思地创出这些剑法,不知为何,不由开始佩服起定风道长来。佩服他的耐心和才华。飞花心道:若不是亲眼见到,断不会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门武功是专门破自己本门功夫的,若门人不知,碰上定风门门人,岂不要吃亏了。或者铁扇门和定风门的武功叫别门别派学了去,铁扇门岂不有灭顶之灾。想到这里,不禁倒出了身冷汗。飞花这才明白铁木叫她来定风门求学之意。是要她学成之后,回本门相授,一来叫弟子们有所防范,二来好让这两门武功合并,将两们武功融合,达到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之势,最终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最终将铁扇门发扬光大。这时才理得“定风”的涵义。 若一人能一手使扇,一手使剑,同时习两门功夫,一起运作,真乃一套旷世奇功啊。 飞花拟订先学了定风门武学,再双手互助着来练习。 飞花来了数日,一个孤身女子来到一个全是男子的道观中,不免引得众人目光。观中也不全是道士,也有部分俗家弟子。一个个正值血气方刚之年,便有些弟子总是关注着飞花的一举一动,更甚的是,其中还有些道士。 铁木师太收有八徒,个个贤能;定风却是来者不拒,以至徒弟过百,真正贤者不过两三人。其实众人也根本无心向道。 这一日,飞花正全心在后山空地上习武。只见落叶四处飘飞,被他剑气震起,往复地飘着。 突然,一只纸燕子斜斜掠过,轻轻撩起飞花的一丝秀发。她正习武,忽然一只纸燕子擦身而过,以为是暗器,当下一剑刺穿。上头有字,她这一刺,便瞟见了。字云: 飞花小师妹,你真美。若肯嫁与我,我立时还俗娶你,如何? 师兄飞尘上 飞花看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纸撕掉,抛开。 突然传来哈哈的笑声,五六个小道从不远处的树上跃了下来,朝这边走来。当先一人道:“小师妹,你撕纸的动作更美。”更是引得哄堂大笑。身旁一人笑道:“飞尘师兄,看来咱们的飞花小师妹是喜欢上你了,情书在手上,半天不舍得丢,定要看完。现在正含情默默呢。”哈哈之声更厉害了。 飞花依旧不动声色。 飞尘走了过来,伸手要摸飞花脸蛋。飞花仍是声色,当胸一剑刺了过去。 “铮”地一声,长剑震开;“砰”地一声,飞尘那手也吃痛,收了回去。原来是定风赶了过来。这几下势力浑雄,足没将几人吓倒。 “拍拍拍拍拍拍”六声响,飞尘随行六人每人脸上均被打了一记,立时肿起,火辣辣地疼。定风怒道:“你们六个平日便不学无术,现在连这一巴掌都躲不过,还不快滚。”其实,他这六巴掌又有几人能躲得过,即便他六人躲得过,又敢躲师父的耳光么?那六人当真快快捂脸逃去,连师父也未喊上一声。定风见六人离去,又对飞花道:“你别恼,他们一个个都是不学好的,你可别太在意,只管专心练武为是。” “师父,你这道观中既然没几人真心向道,也没几人真正习武,那何不解散了,让他们各自回家中去。也不浪费他们的光阴了。” “话是没错,只是,这些人大多没了家,有些是被仇人追杀来此。他们在此,至少也有个照应,我每日也不会闲着无事。他们再荒废,也或多或少学了些,对他们有益无害。” 飞花“恩”了一声便没有任何言语了。 练了几日,定风突然召来飞花,道:“飞花,后山有个瀑布,你可知道?” “徒儿知道。” “我定风门共有七套绝技:‘定风剑’、‘定雨剑’、‘遮阳剑’、‘摘叶飞花剑’、‘梅雨剑’、‘双蝶箫法’、‘忆狂掌法’。其中‘定风剑’以及‘定雨剑’是专门对付你铁扇门的;‘遮阳剑’使出来时,能遮天蔽日,天地都为之动摇;‘摘叶飞花剑’练成时,剑刃能有摘叶飞花之无穷威力;‘梅雨剑’稍逊,却是门能敌万人的剑法,每招使出之时,都如梅雨纷飞一般,四面八方攻来。‘双蝶箫法’则是一套使箫打穴的招法,练得最高境界之时,便能无招胜有招了,以音破敌……” “我知道,不过你的徒弟使来便没那么厉害了。” 定风一想,自己总共只有四个徒弟会这套“双蝶箫法”一个已死,两个尚留在观中,余下一人,只可能是方云了,便道:“是么,你见过方云了?” “何止见过,此人简直无聊透顶,想不到师父居然还有如此徒弟。” “唉,”定风长叹一声,接着道:“‘忆狂掌法’,是我在思念一位故人时所创……” 还未说完,飞花抢道:“是我师父铁木师太么?” “没错,便是她。我当时茶不思,饭不想,魂不守舍,正在万念俱灰之时,居然让我悟出了这套掌法来。你天资聪颖,比我那些徒儿们强得多了。如今你已练了‘定风剑’与‘摘叶飞花剑’,往后摘叶飞花剑自可做为你飞花的招牌。但多学些总是无碍,我这便教你在这瀑布下面练‘定雨剑’,要练到滴水不漏。” “谢师父。” “说完师徒二人便在瀑布下练开了。这套剑法很是难练,却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 话分两头,且来说说那个叫做文建峰的。他的确不是万兽教的叛徒,相反忠心得很。胡行风是什么人,他又岂能让万兽教的人当真偷听了消息去。是以那日听到了屋外的一丝风声后故意说出这话,让万兽教的来错杀一个功臣,也好削弱他万兽教一些势力。只是,事有不巧,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那日,那个叫做文建峰的并没有摔死。 也算他命不该绝。那悬崖下边到处是树,他从悬崖边摔下,先在半空碰到了一棵老松,减缓了一些下降的冲劲,再接连落在了几棵树上,到得落地,他居然只是奇迹般地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悬崖下边是个山谷。 这山谷不大,只是一块三百丈见方的小谷地而已。文建峰才庆幸自己没死,现在又垂头丧气了。自己即便现没死,但这块小谷地什么吃的都没有,迟早还是会死的。只是,这一连串的意外事情发生,着实让他惊住了,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被赶到这个小山谷下来了。 文建峰实在不愿就此认命,他这便围着这个山谷转了起来,企图寻找一个出口。找了半天,才在山谷的西北边发现了一个山洞,只是太黑暗了,便没有进去。这一日将近黄昏了,文建峰便在谷中的树上寻了些果子吃了,靠在树下便睡了。好在谷中有这许多树,既在他下落之时救了他一命,现在还可维持他的生命。 接连几日,他便这般在谷中四处走走,饿了吃些野果,困了便倒头睡去。一直浑浑噩噩地这么度过了,一直不敢进那个谷去。直将这小山谷转悠得熟透了,闭着眼都知道哪棵树在哪儿了。 到了第六日,文建峰再也忍不住了,不顾心中的惧意,从山谷中找了些枯枝草叶,扎成个火把,掏出火折子,将火把点燃了进去。 那洞其实也不大,只有三丈见方而已,洞中也不是很黑,早知如此,当初便该过来的。进了洞去,只见那洞内除了一具摇摇欲坠的骷髅靠在墙边,身前一个土包,洞壁上几行字之外,别无他物。 文建峰见了,便将火把凑了过去看,看那墙上写着什么。只见青黑色的石壁上书有几行血红色的大字,如今颜色淡了许多。字云: 吾。王平川,贵州人士。身平杀人无数,震烁江湖,老来却封于一谷中。卒死。后人如有得见者,《平川十三式》自可取去。只是忠骨无人掩埋,鬼神皆泣,难免不美了啊。 文建峰见了,不由大惊,难道此人便是两百年前,明朝年初,洪武年间,显赫江湖的“复宋教”教主王平川么?又不由得好笑。什么“只是忠骨无人掩埋,鬼神皆泣。”这么写无非是希望别人帮他将那副骷髅埋了罢了。对了,《平川十三式》,我怎没瞧见,会不会是在那土包里。当下左手执火把,右手掏那土。那土经过这么多年了,早结实了,费了好大劲才从土堆中挖出个黄布小包来,里面显然有书。只是火把快燃尽,便拿着那布包退了出来。到了外边,又点了个火把,进洞去将那白骨烧了,掘了个坑,将骨灰埋了。再又出来。 走出洞来,捧着那布袋,想着其中的《平川十三式》,如获至宝。 第31章 但转眼又垂下了头去,心道:就连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王平川都困在此处,出去不得,自己武功低微,又何能出去?不禁感伤了起来。心道:自己年纪青青便投身万兽教中,却落得如此下场。自己尚未娶妻,却只能在这谷中终老一生。当下发誓,只要天可怜见,出得洞去,定要找到万兽教的报仇,还要娶上几十个媳妇,生上几十个孩子。 外面天还亮堂,文建峰便将那包袱层层打开。那包袱中居然不只一本《平川十三式》,居然另有一本少林七十二路绝技之一的《壁虎游墙术》和一本武当的《武当太乙玄门剑》和《太乙气功》。不禁大喜。心道:既然有这《壁虎游墙术》,便不愁出不了这山谷,至于那《平川十三式》却不甚有用了。他不禁又奇怪了起来,既然当年王平川有这《壁虎游墙术》,自己为何又不逃脱了这个鬼地方呢,非要等别人来替他收尸。不过转念一想,不由得感激起他来了,若不是这样,文建峰必死无疑了。只是他有所不知的是,当年王平川是被人挑断了脚筋丢下来的。 好在他还有一些武学功底,闲着也是闲着,便拿出《壁虎游墙术》来,自个儿练了起来。反正在这谷中,虽没有些飞禽走兽,却也有吃不完的果子野菜。 文建峰不由得在谷中大喊道:“我田洛命不该绝,哈哈,姓薛的,我出去之后,会找你们报仇的,我会报仇的。”声音响彻谷地,久久不能散去,一直萦绕在山谷上空。 “呸呸呸,我现在是文建峰,早就不是田络了,干什么还叫田络。只是,跳跳,你在哪里,爹娘,你们在哪里啊……” ——本回完—— 第十二回万兽教现惊变文建峰始报仇 “壁虎功为软功内壮,又名爬壁功,又名挂画。擅此术者,能以背贴墙,用肘踵之力,在墙行动,上下左右,悉随意旨,状似守宫之游行墙上。守宫俗称壁虎,又称蝎虎;壁虎游墙之名,盖以此也。练习此种功夫,颇为不易,百人之中,能完全大成者止一二人而已。 “初练习时,须先将全身仰卧,用两肘两踵之力,抵住所卧之处,猛力向前一撑,全身即向头部所对处移动,与蜈蚣跳相似,惟此仰身耳。如是按此法练习之,约年余或待二年,以能仰面扭动,如蛇行,纯熟灵活为度。 “然后更用砖砌一墙壁,墙面之砖凹凸不等。有凹入尺许者,有凸出尺许者,如犬齿之错落。然后将肘与踵紧接按凸出之砖上,以背贴墙,缩胸紧背,渐次移动,初时不须一二转侧,即脱然而下。但幸无畏难思退。日必数行之,习之既久,必有效应,历史久而不可懈怠。 “数年之后,已能于凹凸不平之墙壁上升降矣。 “然后更习左右横行。既能如此,则身上逐渐束铅或沙袋行之。铅沙须以猪血浸沁者为佳。递加如飞行功各法,至束铅或沙数斤而能升降自如后,则功已七分成矣。 “然后将墙上凸出之砖逐渐敲去,使墙面凹凸减少,依法行之,直至壁平为度。 “至此而去铅与沙,则其身竟无异壁虎,而能墙上行走自如。凡蛇蝎爬其上者,亦无不能游行矣。然非苦练数十年,不能达此境界也。” 文建峰见了这《壁虎游墙术》,不禁破口大骂了起来:“格他老子的,数十年,还是百人中的其一二,还要砖砌一堵墙,还要束铅,还要猪血浸沁者,哪给你弄这么多东西去,哪又有这么多时间来练!我还要出去报仇。”但转念一想,我只须走出这里便得了,至于练功,那是以后的事。照他上面所说,在这有突起的石壁借力的地方要出去。该只要练上一年了,不须十年了。 姓文的本来就有些武功功底,只是一直没人点拨,现在便按着《壁虎游墙术》上日夜练习,只求早日脱困。另外配上武当的太乙内功修炼。到得第十九日,他居然有所小成。 那日正在谷中练习,一只飞了慈鸟下谷来,啄谷中树上小果吃。文建峰见了,别提有多兴奋,这是他入谷以来第一次见着活物。当下不练习了,偷偷摸过去,捉鸟。刚偷过去,又来了几只,文建峰差点没乐晕,糅身过去。那些鸟吃饱了,便歇在枝头歇息。文建峰使出壁虎游墙术,小试了一番,果然轻易上了那棵高达将近三丈的大树去。只是这一上去,惊动了那几只慈鸟,都飞走了去。都又飞到了崖上长出的树上去。文建峰哪肯罢休,好不容易到嘴的肉又飞了,叫他如何甘心。不一会儿,便又偷偷糅身过去。 那崖高入云霄,看不见顶了,文建峰却不顾那么多,使开壁虎游墙术,直追了上去,越到了后头,越是谨慎了些。他这一游,居然很快到了五丈左右之地,再欺至树上去。那鸟儿在前方不远,只是枝干太过细了,只怕要折断。于是他便纵身一跃,向那几只鸟儿栖息之所跃去。这一跃,将身旁的枝叶全震动了,那些鸟儿也受了惊,扑腾扑腾飞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文建峰双手前探,居然一手一只。只是这一下没了借力的地方,从那树上滚了下来。手仍不放了那两只小慈鸟。 落地后,文建峰不觉惊讶了起来,他若不是追赶这只慈鸟,也断不会知道自己的壁虎游墙术居然已经有如此成效了,看来,假以时日,便可从这山谷中脱困了。不由得想到:好你个薛婉。这是天不亡我了,你既然做得出,便休怪我无义了。等我出去,定要找你报仇,将万兽教搅得天翻地覆。 一晃,九个月过去了。方云日日勤加练习童子功,不敢荒废了。这日,闲着无事,便打算回少林一趟。这日晚间时分,正好赶到了少室下脚的登封县了,夜间,便在登封客栈住宿。 方云在二楼靠西的房中歇息。通常睡客栈的都是些来往赶路行人,都赶了一天路了,不免辛苦,所以不到辛时,众人皆已睡去。 辛时时分,方云所在的那间房靠街的窗户居然自己开了,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喵”地一声猫叫,打破了方云的美梦。或许还有冷风的原因。方云站起身来,趁着月光,将窗子关了,又回来睡觉。刚睡下,那窗户居然又开了。方云听到那“吱呀”一声的窗户打开之声后,再也睡不着了。刚坐起,准备去点亮油灯,突然只觉四肢一软,头一眩晕,倒了下去,再也坐不起来了。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窗户开了,窗外黑影一闪,方云瞧得清楚,却苦于手脚不能动弹。 一个红衣女子蒙面从窗户飞了进来,正一步一步向方云走来。方云大惊,忙问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那女子将脸上那副红色面具扯去,露出里面那张脸来,格格笑道:“呵呵,云弟弟,怎么这么快便忘了人家了?” 方云思索一阵,这才想起,那女子正是那日与父亲相斗的万兽教中人,正是薛媖,薛婉的姐姐。便道:“原来是你,你不说不跟踪我了么,怎么还跟着我,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呵呵,九个月不见,你变了许多嘛。对了,谁说我跟踪你了,我这九个月可一直忙着教中之事,这不,现在我刚当上教主,便来找你了,看我多牵挂你。” “万兽教主不是薛婉么,何时又成了你?”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那薛婉什么人,不过是我万兽教的叛徒罢了,既然教中一致通过我来接任教主之职,我便勉为其难了。” “那可要恭喜你了,只是这个酒店不欢迎你,请便。” “呵呵,是么,解药你不要了么?” “哼,这迷浑药明日早晨便解了,不用劳烦你了。” “我说的可不是这迷浑药的解药。难道,云弟弟,你除了这迷浑药外,体内便没中其它的毒了么?” 方云一怔,心道:自己中毒,她怎会知道。但转念一想,她多半是瞎猜的。自己中毒,连爹妈都没告诉,又有几人会知道。 薛英接着道:“什么冰蚕寒毒,热毒,玉骨散的毒,不知哪位仁兄得了没有。” 方云大惊,心道:她怎么知道?这才想明白,为何上次见着她身段,听她声音会那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于是怒道:“狗贱人,原来你便是在止雪洞中下毒害我,一步步至此的么?” “我贱么,哎哟我的云弟弟,你是不是想见识一下我贱的样子呢。放心,等我快活了,说不定便将这解药给你了。啊,我的云宝宝。” “呵,你可以滚了,没你的解药我不会死!” “你是说你有童子功么?告诉你,没用的,今晚让你破了处男之身,叫你还练什么狗屁童子功。我听说这童子功可是不能破色戒的哟。” “贱人,还不快滚,叫我起来了,叫你好看!” “起来啊,咦,你怎么起不来了?”薛英一步步走近,行至了方云床边,将被褥掀开,道:“等你一觉起来,便不会这么说了。”说着,来解方云衣服。 这是在客栈中,因此方云便没脱衣就这么睡了,这寒冬的,河南城中显得更加冷了。方云想挣扎,却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瞧着薛英将自己衣服一件件解开。 “快给我解药,死贱人。” “你要什么解药,这个态度可不好。还有,告诉你一件事,你的那个宛儿姊姊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妹子薛婉,你爱着她,她也爱着你。只是可怜了,你们却不可能在一起!她不杀你爹,我来。”说着将他最后一件衣服都解了开。便来解他腰带了。方云不敢想象将会发生什么,不禁闭上双眼,将头偏到一边去,不敢正眼瞧她。 第32章 他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是真的。他本来也怀疑,但是这句话没从吕宛的口中说出来,他死活不肯相信,即便知道了也只当自己胡思乱想,这次从她口中说出来,却似雷霆一般,当头一棒击了下来,叹道:“果然如此。” …… 薛英渐渐趴在了方云身上,嘴封住了方云的嘴…… “哟,奸夫淫妇在偷情呢。不对不对,你们都没完婚,这便不能称奸夫淫妇了,只能说是处男处女两个新人儿偷食禁果。对不?” 薛英大惊,迷迷糊糊的方云听了窗外这话更是大惊。方云心想,自己这全身赤裸的模样若叫人瞧见了,该怎生是好。薛英拿过床边衣服,迅速披上,大喝一声:“谁,鬼鬼祟祟的,还不滚出来。” “哎哟,我的绿叶坛主,大小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我出来便是了。”从窗外跃进一个人来,不是别人,居然是文建峰! 趁着月光,薛英看清了那人的脸,不由得大惊,道:“文建峰,是你?你不是在雪宝顶便摔死了么,怎么……?” “别大惊小怪了。苍天有眼,没让我死,还叫我看清了万兽教的面目,今日叫我报仇来了。” “哼,就你那几下,也要报仇,下辈子吧。”说罢手中多了柄利刃,当胸一剑刺去。 文建峰冷笑两声,道:“那好,便叫你领教领教我的武当太乙玄门剑。”只听得他念道:“青龙出海,拨云见日,恨福来迟,紫燕穿林,尺背单鞭。”向薛英对攻了过来,竟然毫不防守。又听得“天边摘日,袖里藏花。”攻了过来。 武当剑法本来少有功式,多为守势。不过被文建峰一改,倒也劲猛了许多。以功为守。其实,文建峰十分有武学天赋,只是一直无人赏识,无人点拨,埋没在万兽教中,不得施展。 这几招下来,已经攻得薛英节节后退,手忙脚乱。 “将迷浑药解药给我,让我来对付他。” 薛英不及多想,趁势从怀中掏出个青瓷小瓶,拔了盖,扔了过去,正好扔在方云床头。方云才闻得一下,便觉气力恢复了不少,全身舒畅了许多。但想起方才床上情形,不由得脸红了起来。忙在被子里迅速胡乱穿了些衣物,便跳了出来。 方云到了床下,正逢薛英朝这边躲来,文建峰一剑刺到。当即使开《梅花落》中的第一招起手式“红梅花落时”,将他长剑弹开。又是一招“疏影暗香至”抢攻了过来。 毕竟他没用兵刃,打斗起来便渐占下风了。薛英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没死,反而由从前的武功微弱变得如此武功高强了。方云想起自己玉箫尚放在床上,便一招“顾此失彼”攻去,却趁机返回床边将玉箫拿上。他那几招《梅花落》与天山拳法还从未临敌使过,如今第一次使出,居然如此威力,这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拿上玉箫,再也不是先前几掌了,而是使开他自家定风门的“双蝶箫法”来。 那文建峰只在这九个月中,便将这武当太乙玄门剑和那壁虎游墙术练得完了,内功也配合着练习着。只是他这武当太乙玄门剑虽不熟练,但用来应敌却足足可以了。方云哪敢恋战,不说打不打得过,单说方才那件事,便叫他在这儿呆不下去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反正今晚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知道的。这样铁定了心了,正打斗时,便寻了个机会,从窗户逃了出去。 薛英大惊,她当时不及细想,便给方云解了毒,却让他跑了,徒留下自己一人在此,却又如何敌得过这人。 文建峰一步步逼了过来,将薛英逼至了床边。笑道:“我的薛英小妹妹,今日你可逃不了了。” 薛英突然格格笑了起来,道:“峰哥,你太爱开玩笑了,有你这么风流的主儿在这儿,我又怎么会逃?” “呵呵,刚刚诱惑完了一个小白脸,还不够,还想来继续诱惑我,胃口倒不小。” “说哪里话,哥哥你这么风流,还要我诱惑么?” “呵,贱女人一个。别以为我当真不知,现在的万兽教主该是你了罢?听说你也恨薛婉那个小贱人……” “怎样?” “咱们志同道合,何不……?” “你是说我们联手将她杀了?别忘了,我现在是万兽教主,她拿我没办法了,杀不杀她无所谓了,不过,我对你却极有兴趣,嘻嘻?” “就你现在这样,还想和我谈条件?不和你多说,万兽教的位子归我了,所有万兽教人马归我调遣,你么,若愿意侍侯我,便跟着我。” “你凭什么要我听你的?” “就凭我是《平川十三式》的唯一传人,武功高强。你知道不答应我的后果。” “呵呵,就凭你这武功,也敢谈高手?” “我才练了几个月,若过得几年……” “那,今晚……?” 很快,房间里便响起了淫荡的笑声和二人的粗粗的喘气声。 (少林寺,禅堂内) “师父,我破了色戒。” “阿弥陀佛,下山之前我嘱咐过你:一、戒色,二、功夫日日练习,不得荒废。可是如今,你居然不听。阿弥陀佛,为师也无能为力,你下山去吧。” “谢过师父。” “且慢,若能找到下毒之人,你这毒或可解。”方云犹豫了一下,道了声:“是。”下山去了。 (正德殿内)文建峰坐在那把人人皆想坐上去的教主宝座上,哈哈大笑大笑起来。一人站在身侧,正是薛英。数百人众跪在地上,头不敢抬起来,大呼:“教主神明佑体,文成武德,一统江湖,指日可待。教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建峰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登上教主宝座的一天,他以前只想过能尽忠尽职,做个白木坛主已经心满意足了。现在不仅当上教主了,而且在薛英的带领下,还编出了这么一套初听着挺肉麻,但能让他兴奋的话来。比以前的薛婉更威风了。 “平身。”那架势,足象自己当了皇帝一般。不过他有没有这个野心可说不准。“尔等只须尽忠职守,为我文建峰效劳,杀了薛婉那个贱人,便可。若有背叛者,形同此盆。说吧隔空一掌击了过去,将台上一花盆击落,粉碎。众人惊噩,薛英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短短的四个月,文建峰的功夫又进步了这么多。 “属下忠心耿耿,追随教主。” “很好。董海,梁川,你二人的过错我既往不咎,但是,若有第二次,休怪我不客气!其实他初登宝座,此举只不过是拉拢人心罢了。” 二人齐呼:“是,多谢教主不杀之恩。” “董海,交给你一个任务。在一个月之内,给我修建一座宫殿。梁川,你去外面,替我物色一百名美人,安置到宫殿中去,一个月之内,不得有误。” 梁川皱了皱眉,道:“可是,教规中第二十七条说,不得扰民。此番替教主物色美人,难免会扰民啊。”董海也跟着道:“是啊是啊,还有教规中第三十五条规定,若非特别任务需要,不得大兴土木。这两件任务只怕难得办到。还望教主见谅啊。” “是——么——?”文建峰突然大声喝道:“现在谁是教主?以前的教规是不是教主定的。我既是教主,这教规又何尝改它不得?谁要是再敢反对,休怪我杀了他。”薛英也随声附和着道:“还不跪下认罪!” 台下已有不少人面现愠色,只是低着头,文建峰没有发现。 “是。”二人吓得连忙跪下,头也不敢抬起来。其它也跟在后面跪下,齐声道:“教主英明,教主神明佑体,文成武德,一统江湖,指日可待。教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建峰一声暴喝:“还不快去!”众人忙退去。 过得一会儿,待得众人皆已退去了。文建峰转身朝薛英道:“美人儿,还不随我到卧室去。” “是,教主。”二人搂抱着缓步饶过身后的《壮丽河山图》,向后间的卧室行去。 “美人儿,帮我弄些《春宫图》来,反面弄些诗词歌赋来将墙壁挂满了。” 薛英不知他要为何,问道:“峰哥哥,要那些《春宫图》作甚,每天有我让你看不够了么?说着开始宽衣解带起来。” 文建峰大喝一声:“放肆!”随即柔声道:“我的英儿妹妹,别担心,我有了百名美女后也不会忘了你的。谁叫你这么贱,还有,多谢英妹的教主职位。”语罢走了过来,搂住她,在她臀上重重的揪了一下,道:“丰满。” 衣带解开,文建峰的头凑了过来,鼻子在她脖间来回嗅着,嗅着她的体香,道:“你真香。”鼻子却一直往下嗅去了,薛媖也在他结实的肌肉上不停抚摸。文建峰再也禁受不住,摸着薛英那双光滑细腻,柔软缠绵的手,一股血液冲上了脑门,突然用他那充满力量的右手抄入薛英的两只大腿间,把她紧紧抱在胸前,向那张粉红色褥子的床行去。将她抛在床上,扑了上去。薛英微闭双眼,躺在床上,任他尽情满足他的兽欲,心中却暗暗道:“好你个文建峰,你敢欺负到我薛英头上来,我薛英总有一日要让你碎尸万段。叫你嚣张!” 五个月后,川蜀峨眉山上。 今日突然热闹了许多。山上多了许多来客。大堂内,一个年轻女子道:“光牧大师,听说贵派擅长剑、拂尘、铲三器。今日万兽教特来请教。”那女子正是薛英。 “好说,好说。不知这位女英雄怎么比法。”一个黄袍白眉白须白发老者缓缓道。 “这个嘛,自然要听我们文大教主的令下了,我不敢妄下规定。” 第33章 “好说,便由贵教教主来定。”文建峰看了看情形:大堂内共百余人,自己共携了十余人前来,好家伙,峨眉仅仅在场的便有这许多人。于是道:“贵教人多势众,我当然不会群上。这样,每方选出三位来,一对一比武,三局定胜负,不知光牧大师意下如何?” “便这么定了。”转身朝自家人道:“哪位愿先来领教万兽教高手的高招?” “掌门师兄,贫僧光实不才,愿以我这把行云剑领教万兽教高手的高招。”一个年稍弱者道,同样也是黄袍。 “好,还有哪位?” 角落里一个小僧走了上来,大声道:“我愿意领教这位万兽教教主的功夫。” “风行,退下,这里容不得你胡来。光赤师弟,快把你的徒弟带走。” “是。” “风行但愿一试。” 那个薛英见了这个小僧,说不出的惊讶,道:“方云,你小子居然在这里,当和尚了。”“方云,我说过你会后悔的,怎样!今日你会落在我的手上的!”说话之人从人群中闪了出来,居然是陈志坦。 那人不理会:“阿弥陀佛,小僧乃峨眉光赤坐下弟子风行,不是你要找的什么方云,施主认错人了。” 那个叫做光赤的惊道:“什么,你说我徒弟是江南大侠方天问的儿子方云么?不是听说他投靠了你万兽教薛婉,怎么又会是我徒弟?” 陈志坦冷笑道:“那好,你徒弟出家前的名字是什么?” “这个他倒没说。” 薛英笑道:“呵呵,他与我睡过,我又怎么会忘了他呢?” 众峨眉派僧尽皆大惊,目光一齐投向了他,光牧大师看着他道:“风行,你说,是真的么?” 薛英连忙道:“别担心,那是九个月前的事了,是在他拜入你峨眉派之前。但是,听说他是少林的弃徒哦。想不到峨眉居然只是个垃圾堆罢了,他少林不要的东西,你们全都收回来。唉,可悲啊可悲。” “少罗嗦,你们万兽教谁来应战?” 薛英大声道:“急什么,你们峨眉还没选好人呢。” 文建峰面无表情地道:“薛英,不得无理,峨眉高僧既然要我们先说,我们便先派人出来应战何妨?”说罢回身道:“董海,梁川,你们左右护法出战。” 两人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愿意效劳。” 文建峰回过身来,道:“好,该你们峨眉派人了。” 光牧大师淡淡地道:“光实,光赤,便由你二人,同我一起如何。” 光赤光干两人站出来,抱拳道:“光牧师兄,师弟愿意出战。” 光牧拿过一柄莲花铲,大声道:“贫僧不才,先来领教万兽教高手,万兽教谁先来指教几招?”他旨在先行出战,意在两战之内便全胜了结,不愿多战,是以先行出来。 “让我来。”梁川抄起那柄霞彩戟,跃了出来,一戟笔直刺来。光牧梁川二人皆使的长兵刃,一戟一铲,便看二人造诣了。光牧大师莲花铲往上一挑,大喝一声:“出山门。”接着反手一铲拍至,喝道:“乌龙摆尾”。梁川手中霞彩戟险些脱落,虎口震痛。 梁川心道:若不是我这霞彩戟是宝物,说不定便被他这一拍拍断了。知道厉害,便不敢再硬碰硬了。又是一戟劈去。招未到老,便又在半空戟锋一转,反削了过去。光牧大师莲花铲平平推来,道:“童子拜佛”。梁川本拟这一削能让他回铲,哪知光牧大师非但不回铲自救,反而一铲平平推来。大骇,忙向一边跃去。欺至光牧大师左侧,反手一戟打来。光牧大师回铲上挑,道:“二郎担山”。梁川不敢招式用老,生怕再次兵器相碰,自己内力不敌,是以刚打来,马上又往上挑去。寻机而入。光牧大师正好趁势上挑,正好挑到了那柄霞彩戟。梁川惧他内力,霞彩戟脱手,连忙后退。文建峰却面露笑容。 光牧停了下来,道:“阿弥陀佛,施主兵器已丢,认输罢。” 梁川不知如何是好,捡起霞彩戟欲再斗,又不敢。于是向文建峰望去。 文建峰瞧也没瞧他,道:“峨眉功夫果然厉害。不知贵派第二位出场的是谁。” 光实抽出长剑,道:“峨眉光实前来领教。” 董海执锏翻身出来,道:“你的对手是我,倒要看看是你行云剑厉害还是我流云锏厉害。”语音刚落,一锏劈去。光干右手挽了个剑花,左右摇晃着刺来,等到刺到,剑往上翻,将流云锏抵开。董海笑着避开,道:“剑都拿不稳,还来打架?” “施主此言差矣,我这一招乃灵蛇出动,乃是模仿蛇行,并非拿捏不稳。”董海笑得更厉害,万兽教仅有的几人也都大笑起来。心道此人不通世俗,还以为别人当真不懂他的剑招。文建峰不光在笑,还在一边记着他的剑招,先前的铲法少有人用,便没记他的招数。 光实知道说错话了,引得众人发笑,有气。但出家之人最讲究心平气和,心无旁骛,这便又没事了一般。左步前踏,右弓步,长剑向董海左肋点去。董海毫不示弱,流云锏挂来。身法灵动,比那个梁川又胜了一筹。两人双兵交接,擦出几点火花,各自退开几步,实力相当。两人知晓了对方实力,都不敢轻敌,沉着应战,来寻着对方破绽之处。 高手过招,非但一点破绽也不能露出来,而且招式不能用老,否则必输无疑。他们二人又岂又不知? 两人对峙了一阵,董海又发起了攻势,先出了招。说时迟,那时快。光实长剑后发先至,眼看就要抵到董海脖间。原来光实一直在寻他破绽,他不动时,不易寻到,此刻他先出招,光实一眼瞧出了他这一招的破绽,迅猛地便刺了过去。 董海大惊,一个铁板桥避了过去。流云锏往上一撩,攻向跃过来的光实的下盘。光实早料到有此一招,长剑下劈,仍是向董海脖间指去。董海处境越来越危险。慌忙往右边滚去。 光实料到他要这般站起来,没回头,反手一剑直刺。正好刺在董海将要站起的方位。谁知董海正好没有站起来,便在地上,流云锏往上挂去。光干行云剑正好刺在流云锏锏体的正中间的那块空中间。董海借势弹起,流云锏飞速转动,将光干行云剑卷了起来。光干但觉不妙,回首抢剑,却被董海飞来一脚,不得不松了执剑之手。退后几步。董海立刻将行云剑收了。 董海正自心魂未定,心道:若不是急中生智,自己只怕早已输了。于是大声道:“光实大师,我领教你的剑,如今你兵器不在,还算不算?” “贫僧行云剑丢了,还有一双肉掌。” 薛英在一旁,大声道:“呵呵,我们的兵器丢了,便算输,你们兵器丢了,却还要斗么?” 光赤站了出来,道:“师弟,你先下去,我来领教万兽教主的高招。”他虽是光牧方丈的师弟,功夫却比他要强,在同门中当属最强的了,是以自信能胜过文建峰,无需在争执。 “是。”光实退了下去,董海将行云剑扔了过去,光干正好接住。 光赤身后风行抢上,身手好快,旁人还未看清,便点了光赤穴道,叫他动弹不得,道:“师父,对付这种人,何须劳您大驾,便交给弟子打发了便是了。”光赤大惊,但明显知道了他的内力及功夫强劲。心道:自己功夫在峨眉无敌,便连掌门师兄都要略逊一筹,这个刚收的徒弟居然出手便制住了自己,虽说是从后偷袭,却也实在了不得。道:“好,便由你来出战。”方云又暗地解了他穴道。刚才这几下除了光牧以外,没有一个人看清,都以为只是风行与师父谈话而已。光牧没有拦他,他知道师弟光赤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风行快步跑到一个师兄身前,取来一把拂尘,道:“万兽教教主,你要领教拂尘,我风行奉陪。若想用田忌赛马这一招,别提,落伍了。”光牧本来还在奇怪,不知文建峰这么安排顺序是何意思,适才听了风行这句话,总算想通了。 文建峰站了出来,道:“好狂的口气。” “你敢来峨眉讨教武功,你更狂啊。” “青龙出海。”文建峰一剑刺来。光牧等峨眉长一辈的都心中大惊,暗暗叫道:“武当太乙玄门剑。”等到风行拂尘摆出的时候,峨眉众人更是大惊。他这分明不是峨眉的招式,而是武当的“太乙拂尘。”文建峰也觉奇怪。虽然只是一招,怎地却与他的武当太乙玄门剑颇为相似。 在一旁的薛英叫道:“姓方的,你这不是峨眉的招式,你这是武当的太乙拂尘。你从哪偷学的?” “你也见过?只是我这可不是偷学的,是武当木虚道长亲自传给我的。” “狗屁,你与他的徒弟发生过争执,他们恨你入骨,只消在木虚道长那里多说几句,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还会亲自传你功夫?” “便不许人冰肆前嫌?” “放屁。” “谁放屁了。那日我一个人在荒野中用我的玉箫练这武当太乙玄门剑我见着的几招,正好一个老人路过,见着了,我又不知他就是武当木虚道长,我还在使着。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用拂尘卷住我的玉箫,询问我怎么回事,我便把事情原委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说了。他替我把了把脉,还传了这套太乙拂尘给我。要我替他除掉那个使武当太乙玄门剑的妖人,便是他了!”他口中一边说着,手上也丝毫不倦怠。 “好的,你终于承认你是方云了,臭小子!” “谁承认了,臭屁。看我的‘横扫千军’。”拂尘千丝万缕,齐向文建峰卷来。 第34章 风行正是方云。他四个月前来的峨眉。木虚道长的确替他把过脉,只是把完以后叹了口气。 文建峰道了声:“野马分鬃。”将他拂尘冲开。 方云手中拂尘毕竟是软兵器,使来较难,他又是初学,不免有些生疏。又是一招“追风赶月”攻来。文建峰回身一招“怀中抱月”,守住。方云趁势“鹞子翻身”抢攻了过来。文建峰“回身取宝”封住方云攻势,道:“你这套拂尘的招法也不见得怎么样,还那么嚣张!” “对付你却绰绰有余。叫你见识见识。”又是一招“白鹤探水架彩云”拂来。 文建峰一招“怪蟒入蛰”架住,道:“那也未必。” “叫你嚣张!”方云又是一招“黄龙游身连环式”攻了过去。文建峰一招“进步斩勃”抢上。“砰”地一声,方云拂尘柄撞上了长剑。文建峰虎口生疼,退后三步,大骂道:“小子,内力满强,佩服佩服。”方云退后一步,冷冷道:“你也不弱。居然连太乙内功都练上了。武当的内家功夫果然天下第一!” “小子,真不错,什么都逃不了你的眼睛。听薛英说,以前的你可没这么厉害,看来,薛婉那个小贱人当真给你的改变不小。”方云听了,内心不禁触动了一下。不免伤感了起来。 文建峰趁势一招“独步撩阴”抢上来,眼看刺到,方云下身回缩,拂尘下卷,来卷他长剑。叫做“旋转乾坤”。文建峰“偷步扫蹄”趁胜追上。方云大喝一声:“太公坐昆仑”将长剑卷住,飞速旋转,将那剑卷得麻花状了,道了声:“脱手!” 文建峰拿捏不住,长剑当真脱了手飞去。大怒,未等对方说话,便又一双肉掌攻来,道:“小子,别猖狂,叫你见识见识我的‘平川十三式’。这招是‘鬼魅式’!”使出来果然如同鬼魅一般,如有千般幻影,哪里还见得着他的本身来。 “厉害,居然连两百年前失传的《平川十三式》都被你学着了。”拂尘狂扫,大喝一声:“降龙伏虎,专降鬼魅!”将那些幻影尽数扫去。又是一招“骑马冲助式”攻上,边道:“恶贼,你这‘平川十三式’可没有练熟,还敢拿出来献丑?” “没练熟,打赢你却没问题。看我的‘齐云式’。”若说先前那一招如同鬼魅一般阴森,那么这一招‘齐云式’便如同乌云一般虚幻飘渺。 方云识得厉害,不敢轻敌了。“叉步搅尘”将他击退,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文建峰见了,不禁大喜:“嘿嘿,怎样小子,知道厉害了么?”又是一招“金刚式”双掌交错摧出,方云眼看节节后退了。此招更险。文建峰那双肉掌眼看便打到自己身上来了。连忙一招“回头探星”卷住文建峰双手。但这拂尘乃是软兵器,又岂能阻挡文建峰攻势,虽然拂尘拉开之时,将文建峰双手拉出了些血痕,自己却是重重地挨了他双掌。“砰砰”两声,峨眉众人打呼“当心”,却哪里还来得及?那两掌好不厉害,直打得方云气血翻滚,难受得很。 文建峰趁胜追击,如同烈火一般的“飞火式”使出。方云再也不敢乱来,忙向旁一跃,避开。 方云便这么围着大堂内游走,不再攻敌,峨眉弟子中间开始躁动了起来。他们哪里知道方云这是在调整气息,寻机而入。文建峰不禁骂道:“狗小子,跑什么,有种别跑,来和我打。”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方云突然停了下来,回身大喝一声:“翻江倒海。”拂尘狂舞了起来,那拂尘上的千丝万缕瞬间全部直了,如千根银针一般,向文建峰扎来。 文建峰先是一惊,吓到了。随即哈哈笑道:“总算来斗了。真是深知我心。知道我要使‘偷天换日式’、‘摘叶飞花式’、‘移花接木式’三招,特地送上来了。”当即三招堪堪使出,合身欺上。 方云拂尘回探,不禁觉得有些不对劲,细看之下,原来自己拂尘的千丝万缕居然全部缠在了一起。 “嗖”的一声,响破长空。 只听得“啊”的一声,原来是文建峰背部“神道穴”中了一记,只是一颗小石头罢了。文建峰一阵惊慌。众人都朝大堂外面望去,要看看是何方高人,居然可以上得峨眉来却不被任何一个人知道,还有其指力之强和眼法之准,都是众人想看的。只是那人却没出现。其实也并非那人如何厉害,只是众人关注着这打斗,便无暇来顾及有外人靠近了。 方云趁机一招“黄龙揽尾”挥舞这这柄缠绕在一起的拂尘打了过去。速度之快,连方云自己都难以相信。文建峰大惊,回手一招“海畔尖山剑似芒式”慌忙应敌。“拍”的一声脆响,缠绕在一起的拂尘拍的打在了文建峰脸上。没想到这拂尘缠绕到一起了,居然还有如此功效。当下又是一招“脚踏五行”攻了声上去。 文建峰哪敢怠慢,“石破天惊斗秋雨式”来防守。 方云拂尘拂到,正被文建峰双手抓住。“砰砰砰砰砰”五声。文建峰胸前中了五记。原来在方云拂尘攻到之时,袖中玉箫打出,接连五下,正中文建峰胸前任脉的“华益”、“紫官”、“玉堂”、“膻中”、“中庭”五穴。文建峰连连倒退。文建峰还待冲上,方云拂尘已经指在了他脖间。“还不认输。” “你使诈,除了拂尘你还用了箫!” “我可没说我不用箫!怎样?” “我们走。”文建峰说完,带着一行人转身愤愤离去。陈志坦跑的最快。 ——本回完—— 第十三回有情郎万念俱灰渔家女千般呵护 “风行,那个使暗器的是谁?” “回师父,弟子不知。”其实他又岂能当真不知,那人不是张随声又是谁? “阿弥陀佛,风行,峨眉池子太小,容不下一条巨龙,别把池子挤垮了,贫僧做不成你师父了,你另寻高处去吧。你学的那套峨眉旋风拂尘也不必归还给峨眉了,阿弥陀佛,你下山去吧。” “师父……” “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不必多说。” “是。”方云听完,转身朝山下走去。头也不回,没有一丝留恋,只有一丝丝的伤感涌上心头。他决定去平日练功的那个悬崖去看看,然后再走。 他漫步走到那个悬崖边上,看着悬崖下潺潺流过的溪流发呆。他突然明白了许多。他开始明白什么叫做“白驹过隙”,为何庄子要发出“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的言语,为何孔子要发出“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的感叹了。他此刻终于明白了许多。或许只有他这种将死之人,又得知自己喜欢的女子居然是自己的仇人,利用自己,有家不敢回,害怕父母担心时才能感受得到。 他心道:反正我这毒是解不了了,宛儿姊姊是万兽教的,是在利用自己而已。娘见着我这个样子,肯定会伤心,我还是别回去了。可是这天下虽大,又岂有容人之处。家不能回了,少林去不了了,武当木虚道长不收留自己,即便收留了,有武当那五个老家伙在,自己又怎么呆得下去。好不容易找了个栖身之所,却在一场大战之后又失去了。定风门也不能去了。爹此刻肯定天下遍下帖子找我,我这回去定风门,师父肯定会把我送回去。百草谷也是去不了的了,去了牛胡子伯伯还不将自己骂死,他千叮咛,万嘱咐,不得近女色,否则神仙也难救。自己辜负他这番苦心,又哪还有脸回去找他。想到这儿,不禁起了自杀的念头:反正这儿一跳下去便可以了,干净利落,也不会痛楚,死了一了百了。 他脑海里突然闪现过每次他与宛儿姊姊见面的情形,那次当他知道他的宛儿姊姊便是万兽教的薛婉时,他是如何难过,又如何能接受。第一次江上见面时是那样害羞;第二次见面时是那样紧张;第三次见面时是那样怦然心动;……他不敢想象宛儿姊姊是万兽教教主之时的样子。正想着,突然似乎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声音,他连忙站起身来。也许是站起来太急了,脑门冲血,一阵眩晕,再加上猛烈地一回头,站立不住,悬崖边上大风一吹,方云身体便向悬崖那边倾去。便这样,一个万念俱灰的少年摔向了那万丈深渊了去。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者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溪边一个妙龄女子正在一边洗着衣裳,一边哼唱着这首李清照的《凤凰台上忆吹箫》,歌声甚是动人。但瞧她那笑容模样,似乎是并不懂这词中的思人之相思之苦的。她很细心地捶打着这些衣裳,生怕哪件会洗不干净。她的歌声是快活的。 正洗着洗着,突然上游的河流漂来一个大物件,浮在水面,隔得远了,看不清楚是什么。那物件越来越近了,等到她看得清时,居然是一个人,一个少年男子,漂浮在水面上,不知是死是活。 女子大惊,等到那个人更近了以后,踩到了水中,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出水面,拖到陆地上来。食指往他鼻间一探,还有气,不禁大喜,连忙双手不停地按压那人胸口,要将他吃的水全部按压出来。按得几下,突然略觉害羞,毕竟男女授首不亲,自己在一个男人胸口不停地按压,若叫人瞧见了,即便是知道的,也总是不好。便不顾那些洗的衣裳了,一个人拖着他,将他拖至了附近的家中。 第35章 安置在一张床上。 这个家中看来虽不富裕,却也应有尽有,正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瞧着屋里的那些网子,鱼篓等东西,再看看屋中到处悬挂的鱼干,就知道这个家是靠打渔为生的。 第三日后的清晨,男子醒来了。那个女子正在桌前摆着碗筷。见了男子起来,忙放下手中东西,走了过来,道:“你醒了。” 男子左右四顾看了看,问道:“这位姑娘,请问这里是哪里,是你救的我么?” “这儿就在峨眉山下啊。那日我正在河边洗衣服,看见你从河上游漂下来,便把你带回我家了。哦,你先等会儿,我去给你拿副碗筷来吃饭。啊。哦,对对对,你还没洗脸刷牙吧,走,我带你去厨房。” 那个男子觉得简直象做梦一般。他只记得那日自己一不小心从峨眉的悬崖边上摔了下来,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如今却见到了如此一个美貌渔家女子,还将自己安置在她家中。不禁问道:“姑娘,请问你家中还有其他人么?” 那个女子格格笑道:“什么姑娘姑娘的,人家有名有姓的,你怎么这么叫人家,真没礼貌。” “是了,不知姑娘名姓?” “我叫罗英,你就叫我英子吧。我家中还有一个爷爷,一早便出去打渔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哦,英子姑娘,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方云没齿难忘。” “什么大恩大德,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别那么多废话,快随我来。” “恩。” 门外隔老远传来了一个声音:“英子。爷爷回来喽” 英子听到声音,连忙迎了出去。大声应道:“爷爷,回来啦。”快步跑了出去。 “爷爷,那个人醒了。他说他叫方云。他这人有趣得紧呢,可逗呢。” “是么。呵,这人可睡了足足有三天了,真行。”二人边说着边走进屋来。爷爷见了方云,放下背上的鱼篓,道:“哟,醒了。呵呵。满精神的。叫方云吧,恩,好名字。”却不知这个名字为何好,好在哪里? “罗爷爷早。这么早便出去打渔了?” “恩,早呢。对了,你怎么会漂在河上的,你家在哪儿,你家里还有什么其他人么?” “我。那日我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家……,我,我,我已经没有家了。”说着低下头去,想着心事。 “是么。”罗爷爷皱了皱眉道。英子则大惊道:“什么,你没有家了。哗,你比我还可怜呢。我至少还有一个爷爷,你却什么也没有了。” “方云,厨房在那边,你自己去洗刷吧。” “恩。” “爷爷,我要陪他去。” “胡闹,人家洗刷你跟去干什么?你别去,我有话跟你说。” 英子嘟囔着嘴道:“是。” 等到方云走进厨房,罗爷爷才道:“英子,现在他醒了,可以打发他走了。” 英子大声叫道:“什么?爷爷,你要赶他走。”还没说完,便被爷爷捂住嘴巴,道:“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了。” “爷爷,你这是干什么。他才刚醒来你便要赶他走。” “不是爷爷要赶他走,只是我们家已经没有能力再养一个闲人了。还有,那个该死的冯太保每隔几日便来收钱,我们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能养一个闲人。” “可是爷爷,他可是没有家了,你这么赶他走,要他往哪里去,还有,前天你还把他钱袋里的银子全部拿光了,你就想不管他了么?” “这么,便让他养好伤了再走,到时可别再这样了。” “是,谢谢爷爷。” 此时正好方云走了出来,见二人正说着,问道:“爷爷,说着呢?” “哦,我们正在说今日的鱼不多呢。不知怎的。呵呵。” “对了。英子姑娘,那日你救起我之时,有没有见我的钱袋?” “这个,我没有看见。”神色却颇不自然。 “哦,原来这样,肯定是掉入河中了。唉,方云无以回报二位的大恩大德,现在连钱袋都没看见了,更不能感谢二位了。惭愧惭愧,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二位尽管开口,方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么,那好,听说火焰山下有座宝藏,你能不能帮我寻些宝物回来?” “这个……”方云不知该如何是好,没想到他居然出这个难题。 “爷爷,你便别为难他了。” “原来现在的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句话是这么容易说出来的,我还当真了呢。” “爷爷,这样,便要他同你一起出去打渔好了。别再为难他了。” “好吧,既然孙女都这么说了,我哪能有什么意见呢。这样,姓方的小子,吃完饭后便随我出去打渔。” “可是罗爷爷,我还不会打渔啊。” “没事,我教你,包准你今天便学会。” “多谢罗爷爷了。” 将近正午时分,方云与罗老正在外面打渔,突然,家中来了几个不速之客。罗英正在院中择菜,几个人闯了进来。罗英背对着院门,听得声音,以为是爷爷和方云回来了,连忙站起来喊道:“方云哥哥,你们回来了。”等得反过身来,才发现不对劲。 “冯太保,你又来干什么?”那一行人果然便是冯太保及众家丁。共有十来人。 那个为首的该是冯太保了。只听他哈哈笑道:“笑话,来你这儿,你说干什么,难道看你表演择菜么,当然是来要钱了。刚才喊谁来着,满亲热的嘛,啊?” “要你管么,还有,你们昨天不是来要过了么,怎么今天又来。” “昨天没——要——到,今天当然——来——了!” “我没钱,等我爷爷回来再说。” “呵呵,又来这一招,告诉你,大爷我今天要不到钱我就不走了!快点,休怪我不客气!” “我是真的没有钱。” “那好,让我来搜搜。”说罢一步步逼了过去。伸开双手便要往罗英身上摸去。 “走开,别碰我。”罗英说不得,一步步后退。 “没钱可以,你便做我的小老婆罢,我再也不来打搅你家,怎么样,小美人。”冯太保哈哈笑道,只是这个笑声中多了丝淫意。 “做梦。” “上,给我把她的衣服扒了,给我按住。大爷我今日便来享受一番。” “慢着,你要钱,我给你我给你。”罗英这会儿害怕了,连忙大喊道。 “呵呵,这会儿再给,晚了,你大爷我看上你了,今日定要尝尝你的鲜,看你有多嫩!给我扒了。快。” “是。”十来个人冲了上来,要脱她衣服。 接连十二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黄龙游身连环腿”踢在十二人身上,将十二人尽数踢翻在地。是方云,也只有他才有这等身手。 “方云哥哥,你总算回来了。”说着一边跑过去,紧紧抱住他。方云吓住了,还从没有过女生这么抱他。却不敢推开她。反正这么抱着也挺舒服的,还有她的体温。温暖着在外面吹了一上午河风的他。 冯太保大惊,这或许是他第一次见着功夫吧,连忙站起,道:“好小子,你叫方云,你等着,我会回来的。我们走。”说完,带着那一十一个哎哟哎哟的家丁跑了出去。几次都差点再次摔倒。 方云正感受着少女的温暖,没有理他。十二人走后,罗老才快步跑过来,见了这副情形,不由干咳了几声。罗英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退后,慌忙摆了摆手。三人尴尬了好一阵。 “方云哥哥,原来你还会功夫,我还不知道。 “英子,我看你挺喜欢他的,要不,你们,到时我替你们择个吉日,你们结了如何。” “爷爷,你说什么呢!幸亏他没听见,别再乱说了。我把他当哥哥呢。” “傻孩子,你也不是不知,村里的男孩子都不多了,你将来嫁给谁去,嫁给别人,爷爷便再也看不见你了,你也看不见爷爷了,这儿有这么一个现成的,难得你又这么喜欢他,多好。你嫁给别人,做个妾,多划不来,嫁给他总是个正的。” “爷爷,你说什么呢,不成的不成的。第一,我现在还太小了,别跟我说这些;第二,我把他当哥哥来着,怎么能嫁给他。爷爷,你要是再这么说,可别怪我不理你了。” “我就要说,你有本事便不认我这个爷爷。你都十五岁了,还小什么?拿着,这个给你。今晚下到他的茶里面,你俩喝了,今晚上你们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有了他的娃,他也不得不要你了。啊。” “爷爷,你干什么。我走了,不理你了。”说着皱眉走了出去。方云正好走了过来:“英子,什么事,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是呀,那个恶霸还没除,他们还会来呀。”罗英只是随口一说,敷衍他而已,没想到他居然当真,道:“你告诉我地方,我去帮你除了他们。” 罗英一下子楞在那里。她想,难道他真的喜欢自己么,不行不行的,不能想。方云道:“我说过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有何吩咐,说吧。” “没有了没有了。”罗英只觉好笑,原来只是自己自做多情罢了,奇怪,怎么自己会这么想呢。越想便越觉得脸红了,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说着害羞地跑了。 “云哥哥,这只鱼狗给你做的,你快恢复了,吃来补补身体。” “劳烦你了,我这条贱命其实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的。爷爷要宝物,我去帮他取来便是,反正我一个将死之人,就算挖宝藏死了也不可惜。” 第36章 罗英听了,不觉奇怪起来:“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云哥哥,你就安心在这儿呆着罢,你没有家,没事的,就把我家当作是在你家得了。”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道:“反正,我是说把爷爷当成你的爷爷,把我当成你的妹妹,象在自己家一样,你就不会寂寞了。” “唉,你不懂的。” “不懂的,云哥哥,是不是你有心上人了?” “没,没有。别瞎猜。” “哦,原来如此,说来听听,才来三天,就看上哪家女子了。” “说了没有,别瞎猜。” “呵,我们小渔村虽小,美貌姑娘倒有的是,你这样是瞧不起我们小渔村了。” “我哪有,你们渔村很好,我没有瞧不起,你瞧,你就是一个顶好的美人坯子。” 罗英心头一怔,不说话了,转身出去。到了门口,道:“记得趁热吃了那只鱼狗,补得很的。” “啊”的一声尖叫,罗英被掷了进来。眼看就要摔到地上,方云忙抢上,环腰将她抱住,搂在怀中。大喝一声:“什么人?”轻轻将罗英放稳。 罗英站在那儿,惊魂未定,心中却多了丝甜蜜。她心道:方云大哥的臂膀是那么强劲,胸膛是那么宽厚,身体是那么温暖。另外,她的心中还多了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大概是少女的那份蠢蠢欲动吧。 “什么人,你问我么?”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那人分明是冯太保。冯太保道:“表哥,就是这人打伤的我们。你快去替我杀了他。” 方云冷冷地道:“又是你?” “没错,我说过还会回来的。” “下去,别给我丢脸。”冯太保听了,连忙退了出去。那个冯太保的表哥也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道:“你就是方云,瞧你身手不错,连我的人都敢打。你得罪我表弟便是得罪我,得罪我便是得罪了青城派,知道么?” “原来是青城派的,只是你表哥仗势欺人,得罪之处,那也难免了!” “够嚣张,那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外面去,这里不是我家,别把家里弄乱了。” “请。” 两人跃了出去走出院子。“可以了么?” “你出手吧。” 原来那个所谓青城派的不过是原来与书生张斗过的那个青城弃徒曹师罢了,却还在打着青城派的名号。他那两个师侄哪里真有本事将他弄回去,不过说说罢了。他闲着没事,便回到了老家,在家中做一方霸主。 “曹师出招了!”说罢一双肉掌飞扑了过来。 方云不慌不乱合身前欺,使开一路小擒拿,饶至他身旁,拿住了他双手“合谷穴”,使劲一掐,然后反剪,便将曹师双手折了过来。曹师双手吃痛,不敢反抗。 方云笑道:“就你这样也敢打着青城派的名号,也不怕丢了青城派的脸。”曹师手被反剪住,突然道:“其实,我也不算青城的了,我早就被逐出了师门,是一个青城弃徒而已。青城武功高深莫测,并非我这般不济!” “哟呵,想不到你武功虽低,却挺护你青城派的面子的嘛,是条汉子。”说罢放了他双手。 “天下还有你这号人物,小的当真孤陋寡闻了。不知阁下师承何处。” “这个,我没有师父,我是自己学的。”方云还是不敢透露了自己行踪。 “既然英雄不肯透露师承,在下告辞了。” “以后别叫你的表弟来欺负人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多谢不杀之恩,还有上次不杀我表弟。我知道英雄若要杀他,易如反掌。还有,英雄既然不肯透露,我便只有告诉天下人,这个小渔村中还有你这号人物,也不能叫你的才能埋没了。” “不用了。”虽是这么说,却还是有一些担心的,只怕还是会有些人前来骚扰。 他想:那个曹师这一出去,肯定会大肆宣扬,如此一来,肯定会有许多武林人士前来闹事,或者将自己揪回家去。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栖身之所,难道又要离开么。自己这一离开,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天下之大,难道自己只有漂泊完自己的最后几个月么。反正自己是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否则自己引来许多人不说,可是要连累他罗家了。看来只能离开了。 “云哥哥,给你做了碗山药,趁热吃了。啊。” “多谢英子。英子,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罗英一怔,不知他要说什么,只觉心中怦怦跳了起来,紧张极了。不敢正眼瞧他,低下头,道:“云哥哥,你有什么话,便快点说吧,说完我还要去晒被子呢。” “是。我现在好得都差不多了,也感激你们这几日以来对我的照料,我无以回报。只是,我现在要走了,不能呆在这儿了,你们爷孙的恩德,方云只有来世再报了。” 罗英大惊:“什么,云哥哥,你就要走了?不行不行,英子不让你走,英子不让你走。” “英子乖,云哥哥不走,会有很多人前来闹事,会连累你们的。还有,云哥哥还要回家一趟,若有机会,云哥哥还会回来的,啊。” “你骗我,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了么?怎么又要回家去?还有啊,别人来闹事你怕什么,你武功这么高,还怕别人么?我不怕连累的,只要云哥哥留在这儿就可以了,其他我都不管。” “英子,云哥哥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呆在这儿了。我说了,只要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就不要就不要,云哥哥,若是你回不来了,那又如何?” “那只有来世报答了。” “不成!”罗英简直快哭出来了,道:“再过十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你,你就不能不走么?我的亲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如今只有我和爷爷相依为命了,好不容易你来了,可是连一个中秋节都没有与我们过。人家不许你走。” 方云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了起来。自己已经十几个中秋没与家人一起过了,以前是练武,现在呢,现在这两个中秋又算什么?自己未免也太不孝了,在外面一年多了,连一个音训都没带回家过,让家人担心。现在又快中秋了,自己有家不能回,这又算什么? “英子,你有家,我也有家,我也要与家人团聚。” “你胡说,你已经没有家了,我这儿就是你的家!”罗英语气突然强硬了许多。 “傻孩子,我以前那是骗你的,我其实是有家的。”刚才他说这话,肯定是做好回家的打算了。 突然之间,英子冲了上来,香唇轻轻封住了方云的嘴。默默的。方云大惊,却又不敢拂她之意,任她吻着自己。轻轻一下,然后跑出去了。 方云坐在那儿,只觉坐立不安。他惊慌,原来她当真喜欢自己了,到底自己有什么好,会让她喜欢?想着她方才吻自己的模样,不禁脸红了起来,享受着她一次次的温暖与温存,想象着她的床头的软语缠绵,温柔多姿。越想越惊讶,立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不得乱想了。突然又想起那日与薛英的情事来,那时的激情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却是多么的难忘,多么的舒爽,多么的刺激,多么的消魂。再也顾不得了。 “她吻我了,她吻我了。”方云喃喃自语,坐在那儿,不知所措。 晚间,方云解衣欲睡,门外想起了敲门声。 “进来。” 罗英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中除了两碗茶以外,别无他物。“云哥哥,你睡了,我给你端了碗茶来,你趁热喝了。”方云就着睡衣起来,坐在桌前,道:“好妹子,今晚是最后一晚了,明日我便走了。放心,哥哥在外面会想你的。”说着将茶端到嘴边,犹豫了一下,仰头喝了下去。顿时全身火撩火燥起来,全身血脉都膨胀了起来。其实他又哪里不知,他把茶放在嘴边时便以闻出里面放了春药的。但他愿意。他明白罗英的意思。 罗英自己也仰头将另外一碗喝了。心道:爷爷说了这个会让你喜欢我的,让你不会忘了我的。 这天晚上,二人云雨了一番。 第二日一早,罗英起来之时,方云早已起来,坐在桌前了。他第一次觉得其实男女之事也是很快乐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象薛英那样的。他心中也多了丝察觉不到的感觉,还有一丝喜悦,至少他突破了自己的这层心理障碍了。 “你不恨我?我骗你了。” “我恨你干什么?”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人了,云哥哥,你一定要回来看我。” “恩。” “云哥哥,这些银子是那日在你怀中找到的,我从爷爷那儿偷来了,还给你路上用。” 方云拿着,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日一早,方云便坐船顺着河流,先到洪雅,再沿岷江走乐山,至宜宾。再改大船一路顺着长江而行。 船行的速度不快,正好看看沿途风景。果然河山秀丽。不出三日,便出了四川地界,到了河北。这一日,到了巴东。船停一个时辰,一来是等要上船的人,二来是等船上的人下去透透气,去城中逛逛。便泊在码头上。方云也正好在船上呆得闷了,便下来走走,顺便买些东西。 下了码头,向城镇热闹处走去。巴东虽小,却也集市、酒楼、赌馆、妓院、肆铺应有尽有。正在街上走着,突然看见前面不远处围着许多人,便走了过去。原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跪在路边上,头上插了根稻草,算是卖身的标志。 一个公子哥儿模样之人问道:“你要怎样才肯卖身?” 第37章 他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女子胸脯。 “我卖身葬父,若哪位好心人将我爹葬了,并还了我爹欠下的七千两,三娘誓死跟随。” “七千两。”那个公子哥儿简直没吓倒在地,“一个女子值七千两,我第一次听说,还要帮你葬父,美着你了。我家的玉环儿都只是我花五两银子买来的,七千两,我得买多少个?” “三娘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大恩大德。”说着哪个女子当街拜了起来。围观行人都摇了摇头,陆陆续续离开了。方云却站在那里,好心人见了,劝道:“别看了别看了,回家看你娘子去吧,七千两!”说着摇了摇头。 方云听了“回家看你娘子去吧”这句话,脸羞得通红。 方云问道:“三娘,你怎么会欠他家那么多银子。” “不愿就算了,别问那么多。” 方云一时无语。尴尬极了。“我,我,我这儿有块蟠螭纹金牌饰,还有块龙虎形玉佩,都是古董,该当值这些银子了吧。 三娘不禁抬起头来,看着他。“多谢公子。”说着站了起来。 “带我去这儿的首饰铺,我去兑换成银子。” “是。” 首饰店的老板见了,不禁惊叹道:“好宝贝,好古董。这个金饰是春秋时期的,现在恐怕就此一件了。这样,我出三万两银子买下如何?” “那你帮我看看这块玉怎么样?” “好的。”老板将玉放在眼前,左右仔细瞧了瞧,不禁点头道:“好玉啊好玉,这块玉质地良好,做工精良,一看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如果我没猜错,这该当便是一百年前巧手匠打出的唯一一块玉了吧。除了他之外,该当没有任何一个人打得出来。对了,这位小兄弟,你是从何而来?” “哦,家传而已。” “你是江南方家?” “你?” “我便是巧手匠的传人。” 方云大惊,“你便是隐居江湖的‘神匠’罗万千?” “不敢当。” 方云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女儿和一个老父。” “惭愧惭愧,老父女儿早已死去,罗某无能为力,保他们不住。对了,方少侠从何得知?” “你的女儿是不是叫罗英,今年该十五岁了?” 罗万千大惊:“你怎么知道?” 方云这便将情形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只是略去自己和英子云雨的那一段。罗万千听着,只觉惊讶,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方少侠,你告诉我地方,我这就前往,将他爷孙接到这儿享福来。” “恩,就在峨眉山下的小渔村中。罗伯伯,这个金饰,你便跟我兑换了吧?” “这个,既然是方少侠,便不必了。这两件是稀世珍宝,不可随便卖了。这样,你需要多少钱,跟我说便是了。我出。” “这个怎么好意思,这样,这七千两就当是我向您借的,等我回了江南后,派人给你送来如何?” “方少侠不必如此客气。对了,方少侠,你什么事需要这么多?” 方云如实说了,三娘站在一边,低着头。 “就是她?” “没错。” “等我去给你取钱。”一会儿,拿着一叠银票出来了。却一共给了八千两的。道:“方少侠,这另外的一千两便给你路上做盘缠。” “谢罗伯伯。方云告辞了。”说着与三娘一道出来。 “方公子,他们人就在这边客栈中,您把钱给我吧,我给了他们便回来,您在这儿等我。” “那好,给。”方云虽觉有些奇怪,还是将钱给她了。方云便在首饰铺里等着。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三娘才跑回来。 方云本来以为只是一下子的事,谁知居然过了一个时辰,于是问道:“怎么去这么久?” “没有。没什么。” “不知令尊怎么欠下人家的七千两,可否告知?” “那日,村庄里的巴员外之子巴俅到我家来,要将我娶回去做小老婆,我爹不肯。他们便要一千两银子,我爹怕他们,只得答应,还立了字据。打算拖延。谁知第二日他们便来收银子,我爹没办法,只得把当年我娘留下的一双玉镯子给了他们。他们见了,硬说我们这么穷,没有这么好的镯子,定是偷来的,抢走了,并扬言地二天还要来收钱。之后,他们每天都来收银子。我们把娘最后的遗物都给他们了,哪还有钱。他们便每天涨一千两,前天,我爹给他们逼死了。他们还不放过,硬逼着我来卖身葬父,还他那七千两。若今天再没有钱,他们便要将我先奸后杀了。我逃了几次,都没逃走,被他们抓回来了。” 方云听了,不禁一阵唏嘘。连忙又问道:“这个巴员外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么坏?” “听说他在朝为官,是个右副都御史,是个正四品的官。现下退休了,荣归故里,在这里欺压百姓,作恶多端。” “原来如此,我去要回那七千两,你带我去。” “不必了,便是你这个小子给的银子么?”首饰铺走进来几个执刀之人。当先一个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方云一见,便怒道:“好小子,你不来找我,我还要找你去!” “给我拿下。”那几个手执戒刀之人立刻冲了上来。只见方云一招黄龙游身连环腿踢来,将几把戒刀视若无物。铮铮之声,是众人刀落。砰砰之声,是众人全部被踢出店去。 那些人连忙站了起来,欲跑,方云冲了出去,又是接连几掌,再次将众人打趴下。众人再也不敢动弹。方云大喝道:“快点,将那七千两银子拿出来。” “没,没有啊。” 方运抢上,将他双手用力反剪住,喝问道:“到底有是没有?” 巴俅吃痛,不敢嘴硬,连忙道:“有有有,全儿,快将钱拿出来,给这位爷。” “是是是。”那个叫做全儿的立刻爬起来,将钱送来。方云接过钱,大喝声:“还不快滚。下次若再看见你们欺负人,休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那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走了。 “三娘,这个钱我帮你要回来了,给你。” “三娘不敢要。” “给你为何不要?” “这钱本是您的,三娘不敢要。” “算了。”方云也不多说。走进里间,将八千两银票全部还给了人家,硬是不肯收那一千两银子。那个罗万千方才在楼上收拾,准备去峨眉山下找寻爹和女儿,便没理会店下面发生的事。其实,他也没有机会理会。这回正好一起出店来了。罗万千出发前往峨眉山下,方云回船上去。 方云出得铺来,三娘便一直跟在后面。方云问道:“对了,令尊的遗体还没着落下来,我这里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拿着去给你爹办理后事吧。” “我爹昨日就火化了,埋在了我家的菜园里头了。” “也好,那你拿着这一百两银子回家去,做些小生意,过活过活。” “做些小生意哪需要这么多银子。还有,三娘说过,要跟着您一辈子的,奴家从现在起便是方公子您的人了。” “什么,不不不,我帮你只是打抱不平罢了,没有其他的意思的。” “三娘已经无依无靠了,方才承蒙方公子相救,奴婢愿意一生一世侍侯您。公子该不会是嫌弃奴婢吧。” “不不不,你误会了……” “那好,奴婢跟定你了。”突然跪下,道:“奴婢三娘今生今世永远跟随方公子,服侍方公子,谢公子成全。” “喂喂喂,我还没答应呢。” “公子是嫌弃我这个打渔女了。” “不是不是,我没有嫌弃你,哎呀,算了,跟你说不清楚,反正要跟着随你,我也不会拦你,看你跟着我干什么。”说着向码头走去,三娘紧跟其后。等到走到码头,才发现船已经走了,这才想起,船夫说的是停留一个时辰,自己这一上岸,却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别人早已开船了。不禁气道:“都怪你啦,害得我船都错过了。” 三娘一听,连忙跪下,连声道:“公子,是我错了,都怪我,您责罚我吧。” 方云只是随口说的气话,没想到三娘居然在码头上便会有如此举动。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你起来吧。” “谢公子。” 正好方云也坐船坐得闷了,便改走陆路。只是可惜了那些银子的船费。当下买了两匹坐骑,一人一匹,向东行去。 当晚便在离巴东不远的秭归城歇脚。 吃过饭后,三娘提着一个大水桶走进方云房间来。道:“公子,洗澡水烧好了,给你倒澡盆里了。我还去给你加些冷水来。” “不用了,三娘,其实我洗冷水就行了,不用麻烦你的,你自己洗洗去睡吧,其他的交给小二就可以了。” “不,我还要服侍公子洗澡,然后睡觉的。” “什么,你还要帮我洗澡,还要陪我睡觉。”虽然这么问,但他其实心里还是挺开心的。自从那日与英子云雨之后,他不知几次白天都想起来,满脑憧憬的都是再回到小渔村,再见到英子。 “奴婢说的是帮公子打水,公子洗完后,帮公子更衣,服侍您睡下。然后我再睡。” “不用了,你回你的房间睡吧,我自己来就行了。”语气中多少多了些失望。 “不瞒公子,我已经把我那间房退了,我呆会儿睡地板就行了,公子不必为我多花钱的。” 方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道:“这又花不了多少钱,你这是干什么? 第38章 等等,我去再要了那间房。” “不成的,方公子,别人已经住进那间房了,这个客栈已经没有空房了。” “也就是说,你今晚只能睡我这儿了?” “恩。” “那好,你睡床上去吧,我睡地板。”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三娘听了,连忙跪下。 方云突然生气了,大声道:“三娘,我告诉你,你要跟着我也可以,只是别动不动便跪下,还有,别公子公子地叫我,听着怪不舒服的。” “是,那奴婢以后称公子为少爷,不再喊公子了。” “这个还差不多。起来吧。” “是。” “这样,你今晚睡我床上去,我练功得了。” “可是公子……” “再说我将你赶走。” “是,少爷……” “别说了,水倒了,我今天不用洗了,明日赶到荆州之后再洗。” “是,少爷。”当晚,三娘便睡着方云的床,而方云却盘腿坐在门边地上打坐练功。 其实三娘哪里敢睡,她躺在床上,默默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时不时地起身看看正坐着打坐练功的方云。每次起身,都被方云呵斥着坐下。 到得丑时时分,方云突然开始抽搐了起来,全身发冷。他心中明白,快到中秋了,也快到了薛英下毒的毒发之时。 三娘听到他的呻吟声,哪里还坐得住,立刻起来了,走下床去,跑到方云身边。扶着他问道:“少爷少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少爷,少爷。” 过得一会儿,方云才渐渐醒过来。他见了三娘,强笑着道:“没事的。真的,你看,这么一会儿便好了。” “少爷,你别骗我了,你刚才的迹象分明是中了毒,而且肯定是奇毒,对么?” “我早说过要你别跟着我的,我是个将死之人,你跟着我干什么,只怕连累你了。” “少爷,快别这么说了,三娘是你救的,跟着少爷、服侍少爷是应该的。对了,不知少爷是中的什么毒,能否告知三娘,三娘或许能有办法。” “告诉你也无妨,我中的叫做‘玉骨散’,今年中秋便要毒发,现在只有九天了。现在开始有一些迹象了。” “‘玉骨散’?” “三娘知道。” “当然,这是西域海心派的毒药,不过三十年前已经弄得西域人尽皆知了,只是还没传到中原来,听说这种毒中原没有人会使,不知公子怎么得的?” 方云当下将过程都说了,说完听得三娘笑道:“原来少爷还有如此美事。听说昆仑山下有个神医,他该当可以解得,少爷不妨去求求他。” “没用的。”说罢便将所有求医经过都说了出来。说完三娘更是笑得厉害了:“想不到少爷居然如此风流,还有,女孩们居然都如此喜欢少爷,好福气啊。” “三娘取笑了,我本不该说的。” “这样,明日我们改行程,前往青海湖去,我表哥是海心派大弟子,就在青海湖中间的海心山上。他一定有解药。” “你怎么不早说?” “是,少爷,奴婢知罪。” 方云得知自己居然还有得生的希望,突然眼前一亮,自己都不敢相信。兴奋得几乎没跳起来 ——本回完—— 第十四回求解药远赴西域为名头再上武当 第二日一早,二人便动身向北而行。第二天晚间丑时时分,方云又抽搐了一阵,抽搐的时间又长了一点。不出两日,便出了河北地界,来到了陕南边界的一个叫做白河的小镇。 城镇中人多,不便骑马,二人便下马步行,拟出城后再上马疾驰。突然一行骏马疾驰而过,惊得路人全往墙边上靠去。三娘突然大喊一声“表哥。”那行人却依旧向前行去。三娘呆立那儿,不知所措。方云问道:“怎么了?” “我看见我的表哥了,刚刚那些人是海心派的,我认得。” “或许是你看错了,要不他们怎么会跑那么快,理也不理你。” “但是……” 突然背后一阵安静,“什么但是啊,我的表妹。”原来是那一行人折了回来。当先一人下马,轻声问道。三娘回头一看,大喜,连忙抢上前去,紧紧抱住,道:“表哥,真是你,我想死你了。” 那人放开三娘:“哎哟,我的表妹,表哥何尝又不是想死你了呢。我的好妹妹?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娘目光突然暗淡了下去,道:“我爹被人害死了,是这位少侠出手救了我,并替我解了围。” “是么。”说罢转过头来看方云,问道:“是你救的我表妹么?咦,好象在哪里见过?” “没有的事,你一定是认错了。”说完这一句,方云自己也觉得心惊,生怕他认出来。 “那好,张襄钰在此谢过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表妹我带走了。” “哦……”方云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支支唔唔应道。 “不行,表哥,我答应过人家,要侍侯他一辈子,我不能离开他。” “你要跟着这个傻小子,不成,待我去杀了他!” “你敢,你杀了他,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威胁我,好好好,我不杀他,不杀他。”心中却多了丝不快。他可是喜欢着自己的小表妹,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 “表哥,我还有要事相求。” “你说。”语气显然没有那么痛快了。 “我想要西域‘玉骨散’的解药。”张襄钰听完,抓过三娘双手,把起脉来。过了一会儿,张襄钰道:“表妹,你没有中毒,要解药干什么?” “实不相瞒,是他中了‘玉骨散’的毒。” “他是谁,能让我表妹替他求解药?” “他是江南大侠的儿子。” “是么,那他一定很厉害了,好领教领教中原武林高手的高招。”说罢一拳向方云攻来。方云见了奇怪:怎么一年多前见他的时候,武功还高超,怎么现在看上去居然破绽百出了呢?或许是看在三娘的面子上故意相让吧。这么一想,不觉感激了起来,也不知是感激他还是她。 当下也不进攻,只是躲闪。三娘见了,连忙叫道:“少爷小心。”张襄钰听了,更是气愤,心道: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这个小子不可,否则难泄我心头之恨,连我张襄钰的表妹你也敢抢。手下更是猛烈了起来。只是无论他怎么出手,都总是挨不到方云半点,连他衣服都摸不到。方云这才知道并非他相让,原来是自己的功夫已经今非昔比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二流角色了。这些时日众多武林神功的修炼,他已经跻身当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了。只是后面这一点,他却不知。 张襄钰吃惊了,三娘看不懂,只见表哥攻得厉害,方云节节倒退,不禁替他担心起来,生怕表哥伤了他。不过也自豪起来,方云武功本来就非常厉害了,自己就是这个原因才跟着他的。现在表哥的功夫居然更高,叫他如何不高兴?但是张襄钰的八个师弟师妹却看出来了,不禁替他着急,不过没有师兄的允许,谁又敢上来帮忙呢? 方云见事情越来越不好收场,不禁也急了,心想,干脆输给他一次得了,免得他面子上须不好看。于是侧身避开,正好送到张襄钰下一步出手的方向去了,正好挨了一下,便徉装摔了下去。三娘大惊失色,正欲过去扶起,却见方云自己站了起来道:“兄台武艺高强,未卜先知,实在令人佩服,幸会,幸会。” 张襄钰知道对方故意相让,没说话,哼了一声,牵马过去。“表妹,我们走。” “可是……” “哎呀我的好表妹,解药我从不随身携带,现在隔海心山这么远,你要我哪里给你弄解药去?” “表哥,你不必亲自去,你只要告诉我解药在哪里,我自己去拿。” “你敢上海心山,不是去送死么,我师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他从来不让外人靠近的。你也不行。” “那你给我。” “好好好,我现在没有解药,但我这里还有配方,等等。”从怀里掏摸出一张纸来,道:“给,拿去,要他找到配方上的药材后,来十堰的‘送福酒楼’来找我,我给他制取解药。表妹,你和我先行一步。” “不成,我要和他一块去。” “好好好,都听你的,还有,这个上面的药材,最近的也要到蓝田才能找得到。你们现在赶紧去,别耽误了,否则我可不能担保他的死活。” “是,多谢表哥。” “我们走。”一溜烟工夫,九人走得无影无踪了。 (马上)三娘问道:“少爷,他没把你打疼吧?” 方云笑道:“哎哟,疼死我了,好姐姐,来帮我亲亲好么。” 三娘突然羞红了脸,不说话了。 “怎么了?” “不和你贫嘴。”头却转向一边去。 “对了,你表哥给的那张药方能不能给我看看?” 三娘左手从怀中掏出药方,递了过去。 方云一边疾驰,一边看着药方,突然喊道:“吁。”停下马来。三娘也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这上边的药材除了蓝田玉以外,一般的药铺都能找到,而蓝田玉我这儿正好有一块。我想,若是跑到蓝田去,说不定会晚了,干脆把我这块玉用了得了。” “不成,少爷,这可是你的传家之宝啊,使不得,使不得。” “总比丧命好,走,我们回去,顺便看看你的表哥要干什么。” “这样,少爷,你先行回去,我去蓝田取玉,你给我四天时间,若三娘四天之后没有回来,你便用了那块玉吧,四天之后,若我回来了,你那块传家至宝便保住了,好么。” 第39章 “这样甚好,那好,你便前往蓝田,我就去十堰,等你回来。给,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拿着路上花。” 三娘惊慌道:“用不着这么多,少爷。” “拿着,可不是全部给你的,还有买玉的钱。” “是。”二人便就此别过。 晚间时分,方云便又赶回了十堰“送福客栈”。要了间上房。他心想,张襄钰他们没理由在送福客栈一等我们便是四五天的,他们一定还有什么事。且打听打听。 巧得很,海心派九人全部都在这个客栈中,还并未离去。而且他们的房间正好就在方云房间的旁边。方云正欲洗了睡,却听到隔壁有些声响,便起身,偷偷走到隔壁窗外,弄些唾沫,将窗纸弄湿了一个小口子,偷看。原来,九个人都在里边。 只听得一人小声道:“师兄,我们还要不要去挑战武当。” 另外一个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当然要去了,师父叮嘱过的。” 张襄钰道:“三师弟,你说得轻巧,上次我们攻打武当铩羽而归,这次苦练了一年出来,我居然连一个小子都打不过,还说什么攻打武当?” “师父说了,我们不用担心,到时他会出现的。” “可是,如果师父没有赶到怎么办?” “这个……” “也对,师父独自一人去挑战天山派了,不知什么时候赶得来。” 门外的方云惊呼道:“什么,天山……” 里头张襄钰大喝一声:“谁?” 方云见状不妙,连忙躲回房去,门还没关好,张襄钰便带着师弟师妹们赶了过来。 张襄钰打量了一番,道:“原来是你。你们没有去?我表妹呢?”突然间看见方云床上好象有东西,推开门,大喝一声:“好小子,你居然赶打我表妹的主意,找死。”说着抢上前去。方云也大惊,回头一看,床上果然被子里蒙了东西,不觉奇怪,心想自己该没有走错屋子啊。连忙解释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等到张襄钰把被子掀开,众人才惊讶起来。被子里果然有人,只是这人却不是三娘,而是另外一个女子,穿着睡衣,躺在那儿。张襄钰转过身来,怒目瞪着方云,道:“好小子,你居然吃着嘴里的,想着锅里的,明明和我表妹在一起,却和别的女人睡觉。你真行,我打不过你,告诉你,等到我师父来了,看你还嚣张。”说着冲了出去,余下八人跟着走了。 等到众人皆离去了,方云才问道:“你这女子是谁,怎么在我床上?” 那个女子坐起,拉过被子遮住胸前,娇声道:“云哥哥,奴家想你了嘛,还不过来。” 方云眉间笑了一下:“可是我并不认识你啊?” “哎呀,奴家为了你,让这么多人看见了,你还不快过来。”声音更是娇滴滴的了。 方云怦然心动,笑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我也不管你是谁了,先上了再说喽,等等我,我去把门关好再来侍侯你。” “云哥哥,你可要快点哦,奴家等不及了,啊!” “放心,我也等不及了。”边说着边去关门。也不理会刚张襄钰说的了,走到床边上,将被子掀开,扑了上来。如一知恶狼猛虎一般,压在那女子身上。 ………… 突然,身下一柄匕首向方云刺来。是那个女子。正享受间,突然小腹一冷,方云大惊,但觉不妙,连忙弹了起来。抓住匕首喝问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那个女子突然眼一翻白,嘴角流出几滴鲜血来,死了。原来是咬舌自尽了。即便她不自尽,文建峰也会杀了她。 门外一人推门进来,拍掌道:“方少侠果然厉害。文某佩服!这样都弄不死你。” 方云站起身,跳下床来,道:“我道是谁这么好,送个女人来给我,原来是文兄,贵客来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说着做了一揖,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嗖”地一声,那柄匕首向文建峰疾射过去。 文建峰冷笑一声,向旁边闪去,避开匕首:“呵呵,想不到方老弟也学会这一招了?有前途。” “总比你在万兽教有前途!” “越来越不敢想象我们的方老弟了,越来越捉摸不透了。听薛英说,以前你可是个木瓜脑袋,连薛婉那个贱人喜欢你都不知道,一点都没有情调,完全是个书呆子,现在的方老弟却是个多情种子了,广施雨露了。真没看出来。” 方云听着不禁大惊,心想:薛婉喜欢我,宛儿姊姊真的喜欢我,真的,她却从来没告诉我过,我也喜欢她啊,只是她那模样,又如何能让我靠近?她要杀我爹啊,我又怎么能和她在一起呢?但是,但是…… “小子,想什么呢?” “哼,你没看出来的还多得很。” “那好,我便来看看。上次有人暗中襄助,今天看看还有谁来帮你。” “就凭你?” 文建峰不多说,抽出被上长剑,一剑刺了过来,叫道:“夜叉探海。”方云也不迟疑,回床上取来玉箫,弯腰轻轻一点,向他腰间“太乙穴”点来。“找死。进步斩勃”剑尖下滑,削了下来。 方云以箫代剑,挽了个剑花,撩上,将他长剑荡开,自己也退到另一边去。那边房中听得打斗声,都闻讯赶来,在门口观看。张襄钰见了,不由得大喜,叫道:“好的,加油,兀那小子,你快点打扁那个叫方云的,我来羞辱羞辱他。” 文建峰心中有气,以前自己身份低微,很少有人把他放在眼里,不过现在他是万兽教主了,居然还有人敢喊他小子。但是正临敌间,知他并无恶意,不禁强将怒火压了下来。道:“那边兄弟,光说干什么,一起上来打啊,早点打败他,你早点羞辱他啊。” 张襄钰何尝这么想过,连忙道:“不不不,我打不过,我不来。就你一个人就可以了。” 文建峰怒火喷了出来:“好小子,敢骂我,居然还敢不来帮忙,你找死。”说着先将方云震开,抽空一剑刺了过去。张襄钰大惊,知道厉害,不敢正面对敌,慌忙跳开,手也不闲着,一枚药丸掷出,大喝道:“三尸夺命丸。”文建峰不敢大意,剑尖轻挑,将那药丸挑开。突然后脑勺一冷,是方云玉箫指在了他后脑勺玉枕穴上。欲离开,却听得方云笑道:“别动。” 文建峰大惊,他惊的不是方云玉箫指在了自己“玉枕穴”,他惊的是自己手中长剑的剑尖已经变黑,化去了。心想:若自己不是用剑而是用手去拿的话,还有手在? 那边张襄钰笑道:“怎么样,加强后的三尸夺命丸不错吧。去年一个小子居然用个小机括将我的三尸夺命丸收了去,今天看有谁还能收。”说完,得意,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方云问道:“怎样,投降了么?” “做梦!” “也不和你多说了。听说万兽教武林公敌,我还是杀了你得了,为武林除一祸害,只是你万兽教中人数众多,杀了你还有别人代替,不免可惜了。唉。总之,杀一个,便少一个祸害。” 文建峰突然回身一剑刺来,不顾自己的玉枕穴正在别人的掌控之下,自己随时都会死去。他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使出这个拼死的打法,便是希望方云能回身自救,那么自己也可以脱险了。果然,方云大惊,玉箫回身,封住长剑来路。一声响,两件兵器撞到了一起。若换了一个有经验的高手在此,决不容他还手。 文建峰欲抽身离去,却突然发现抽身不动了,只觉对方内力沿着兵器源源不断地涌了过来,顿时觉得气血翻腾,胸闷得紧。连忙运气相抗。张襄钰见来了机会,又是一枚“三尸夺命丸”向文建峰掷了出去。这次文建峰脱身不得,正好进攻。眼看“三尸夺命丸”已经到了他胸前不到一尺的地方,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响,两人兵器尽数折段,文建峰则向旁边躲开了去。文建峰不敢逗留,飞身出去了。 方云拾起地上的那一节玉箫,别提有多心痛,默默抚着。 “对了,方公子,三娘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么?怎么?” “哦,是这样,她怕我们赶不回来,便一个人去。我这儿有一块蓝田的玉。若她没有赶回来,我可以先用这块。对了,请问药要几天才能炼制而成呢?” “两天一夜外加两个时辰。别岔开话题!刚才那个女子是谁?” “你进来看好了。” 众人走了进来,不由得大惊。“原来她是来谋害你的。” 第二天,九人果然前往武当山去了,方云偷偷紧跟其后,不被九人发现。 (武当山.解剑池)“什么人,将兵器留下。”一个三代道童喝道。另一个则小声对刚才那位道:“师兄,他们一定与先前的魔教七大长老和吐蕃婆罗门是一路的,对武当不利,不由多说。” 张襄钰道:“呵呵,武当没人了么,就派你们十四个来,就想要我们兵器?” “武当解剑池,任你是谁,都得解下兵器,下山之时,兵器自会还给大家。” “你这叫解剑池,若别人的兵器不是剑,你又该当如何?” “这个,当然还是要解下的。” “那如果别人不想解呢?” “那就只有强求了。” “就看你如何强求。上!”说着九人兵器亮了出来。“襄平、襄环、襄来、襄庆、襄侯,你们先上山,我们四个断后,等会儿上来。” “是,大师兄。”五人绕道上山去了。留下张襄钰和两个师弟一个师妹对敌。突然一个黑影从武当十四人和海心四人头上飞了过去。 第40章 张襄钰不禁问道:“为什么别人进去不拦,我们进去就要拦?”说罢一剑向那十四为首的一人刺去。 “摆阵。”那人大喝一声,十四人立刻摆成了两个北斗七星的阵形。张襄钰识得厉害,虽是面对武当三代弟子,却也不敢大意。 只怪他们太轻敌。才一盏茶功夫,四人便被七星阵逼得左支右拙,手忙脚乱,被团团围在垓心。 “海心老人来也!”长长的一声自远处飘来。瞬间便到得近处。张襄钰四人大喜,知道是师父来了。一个满头白发,长须飘飘的老人站在众人身边,那一十四个武当弟子便再也不动弹了,被点住了穴道。 “师父,天山门打完了么?” “师父出马,怎会打不完。把他们打得七凌八乱的。哈哈,乖徒儿,你那些师弟们在哪儿,快去汇合,攻打武当。” “师父,他们已经在山上侯着了,我们快去。” “乖徒儿们,走。” (武当山上,大堂内) 大堂里十分热闹,除了武当的弟子以外,还有万兽教装束的人,喇嘛装束的人,海心派装束的人,另外还有几十个人,站在一个儒生的身后,儒生正是张随生。唐山自然也在后面,白飞飞他们也来了。一个大堂人数加起来怕不有四五百。即便大堂大得很,却也显得十分挤了。 “呵呵,今日各位齐来武当,看来我木虚道人脸面不小啊。”说话者自然便是木虚道长了。 “少罗嗦,我婆罗门是来算旧帐的。与他们无关,别把我们与他们扯到一块儿了。”说话者正是一个喇嘛装束之人。 “好得很,呆会儿别要我万兽教襄助便是了!”说话者正是文建峰。 “别吵别吵,既然我们大家都是为了挑战武当而来,便同舟并济,别先自相争斗了。”说话者是那海心老人。 为首的一个喇嘛喝道:“老家伙,少罗嗦,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我先同他武当算帐。” 海心老人不动声色,手一挥,一枚三尸夺命丸打出,正中那个喇嘛胸口,道:“你这帐也不必算了。先吃我一枚三尸夺命丸。” 那个喇嘛好不嚣张,伸手来抓,道:“你更嚣张,还给你。”却谁知当抓上这枚药丸时不对劲了,只觉手上一阵疼痛,有如火烧一般,慌忙丢掉,手上却已经烧掉了一小块肉去了。不由得大惊:“你使毒。” 海心老人还是不动声色。 唐山走出来,笑道:“怎么,还敢在唐门面前使暗器和毒?”他旁边的一人则道:“师兄,不用和他废话,打他便是了。” 海心老人注意到了他,冷冷道:“便是你这个小子么?让你见识见识我海心派三尸夺命丸厉害!”语罢又是三枚掷出。一枚打向唐山,两枚却打向张随生。补了一句。“你不教训徒儿,我便来教训教训你。” 张唐二人岂能没防备,三枚“回雁蜂”打了出来。到得半空中,与那三尸夺命丸一触碰,将那三尸夺命丸括了回来,并发射了三把小飞刀出去。海心老人知道情况,早早躲了开去。张唐二人本来正笑着,突然眉头一皱,慌忙将那“回雁蜂”扔了。原来那“回雁蜂”早已只剩下一小块了,其它的都被腐蚀了。 海心老人哈哈笑道:“怎么样,我的三尸夺命丸今非昔比了罢。小子!还想括我的三尸夺命丸?” 张随生冷笑两声:“合着在这儿等着我,特地来对付我。” “吃一堑,长一智!” “想不到唐门也想借这个机会来提高自己的名声。我就说没有不吃鱼的猫。”说话的却是文建峰了。 张随生瞪了他一眼,哂道:“可笑可笑,明明是自己来捣乱,却要把罪名推到别人身上。唐门并非来武当生茬的,而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将至。武当论剑之日,各位不会不知道吧?” 海心老人道:“笑话,现在离十五还有六天,现在就来,未免早了点吧。” “我唐门路途遥远些,提早动身,免得路上有所变动,或者被某些小人偷袭,拖延了时日,有何不可?若不信自己问木虚真人!”张随生似乎有些动气了。 “哟哟哟,生气了。既然如此,我们挑战武当,便不用诸位动手了。你们看戏便够了。” “是是是,我们婆罗门与武当的恩怨便不须你们插手了。” “笑话,你们三方合起来武当生茬,我们唐门又岂能坐视不理?还有,你的徒弟欺负过我的爱徒,虽然都是小一辈的事,但你们也欺人太甚,我瞧不过眼了,定要来讨个说法。” “是么,既然如此,我们就别闲着了,先打败你,再找牛鼻子打架。” “飞飞,你们二十六个使两个‘童子铁网阵’,困住他婆罗门的,唐山,你今日再领教领教他们九人,看看你这一年多来有没有长进。唐化,唐战,唐成,唐木qi書網-奇书,你们四个见机行事,帮助你们师兄和徒弟。” 唐门众人齐声应道:“是。” “可笑至极。就凭你们唐门,就想困住我们两个门派,未免托大。徒弟们,听好了,他们这么嚣张,让那个唐山见见你们的长进,襄钰,你一个人领教领教他的功夫,其他的观战。” “是。” “那边的和尚,听到没有,他唐门的打算派几个小娃娃来困住你们。” 那个为首的喇嘛大叫道:“唐门的小子,我们不和你们打,他武当的将我的师兄软禁在武当山,还抢了我师兄的‘枷锣剑’,我们今天不与别人打,只找武当报仇。” 木虚听了,道:“你的师兄来我武当生事,还偷我武当的拳谱,怎能放他走?除非他将这些在武当偷学的功夫忘了,人自可离去。至于那个什么‘枷锣剑’,我们却是没有看见的,不得侮辱人。” “那好,叫我师兄出来对质。” “等此间事了,自会带你去对质。” 文建峰生怕他婆罗门退出,自己会少个帮手,连忙道:“婆罗门的好汉,不可上当了,他们趁现在时间,毁了证据,将你师兄转移了,或者给他下了药,让他说什么便说什么,你岂不亏了。” “有道理。”婆罗门的那人听了,不由得点了点头。对他身后的喇嘛们不知说了些什么,众喇嘛立刻凶神恶煞起来。掏出家伙来。二十六个唐门小弟子立刻摆开阵势,展开那两张大网来,冲向婆罗门的众喇嘛。 海心老人也一声令下,海心众人也都抽出背上长剑来。张随生一双肉掌迎了过来。道:“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唐诗拳’。”跟着吟道:“大开明堂受朝贺,诸侯剑佩鸣相磨。”攻了过来。这一句乃是韩愈《石鼓歌》中的一句。 文建峰笑道:“现在唐门,海心派的,婆罗门的都已经开斗了,木虚,我们可以开始了么?我还等着去少林呢!” 木虚冷冷道:“你的对手是我。” “七长老,你们去打武当五子,其他人解决小道士。” “是。” 文建峰一柄长剑直指了过去,是“武当太乙玄门剑”中的一招“玉女穿梭”。木虚冷冷道:“敢用我武当的剑法来对我的,你还是第一人。” 文建峰也知道失策,立马抛开长剑,改用“平川十三式”。却还是第一招就被木虚逼得节节后退。再也不敢大意了。 眨眼间,文建峰的“平川十三式”已经用了五招,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险象环生了。那边海心老人却略占优势。抽空看来,笑道:“小兄弟,你的‘平川十三式’可没练到家。呆会儿让我来教你。”张随生见了有气,还没有人敢如此小瞧他,敢一边与他对敌,一边抽空教别人。当下大喝一声,猛攻了过来。海心老人哈哈笑道:“武艺低了,声音再大也没用。”手下却丝毫不敢放松。 二十六个小娃好生厉害,居然只花了一顿饭功夫便将九个喇嘛尽数罩住了,叫他们动弹不得。飞飞不禁得意地喊道:“师父,我们赢了。将他们九人全部抓住了,只是只是不知怎么把他们捆起来。” “少罗嗦,没看见我在打架么,你自己看着办。要不要师叔帮忙。对了,三师弟,快来助我。”唐战听完应了声便上来襄助了。原来唐山还是一个人将他九人全部引得战了起来,以一敌九,自然打不过了。于是便使出暗器了。好快的暗器,只见漫天飞舞的都是。九人顾不得许多,只得挥剑格挡,连那三尸夺命丸也没机会打出来了。 唐化唐木见师父渐占下风,不由得着急,冲了上来。张随生大喝一声:“退下。”两人便再也没敢靠近,只是远远观战,干着急。张随生突然住手,退开几步,刷刷刷地暗器飞出。海心老人没有兵器,只得挥袖横扫。 众人正酣斗,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有架打,怎么不叫上我。”一个人从房梁上跃了下来。居然是方云。木虚笑道:“果然是你!我先前还担心也是来闯名声的。小兄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木虚师父,这个人屡次败于我手,还要嚣张,您且先休息,我来对付他,您的太极拳用来对付他岂不是杀鸡用斩牛刀了,这可使不得。” “好小子,交给你了。”说话间退了开去。方云抢上,一招“有气无力”攻了过来。文建峰正被木虚道长攻得气喘吁吁,这会儿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还没喘上一口气,又被方云强攻了过来,不由得怒道:“有本事待我休息好了再来,别趁人之危!” “谁趁人之危了,别不服气,都输了两次了,还嚣张。又来找借口。” 那边武当五子在万兽教七大长老的里外夹击下早已各自身中数招,元英更是被一把铁锤砸中胸口,却还在勉力支撑着。 第41章 木虚道了声好,便跃了过去。 那七大长老居然个个武艺高强,虽比文建峰差了一点,却和武当五子和木虚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谁也讨不了好去。 突然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木虚真人,峨眉光牧来也。怎么没人前来接见。”那声音似乎还在几里地外。木虚心道:好你个光牧,前来都不忘要炫耀一下你的千里传音。当下也使出千里传音来,道:“光牧大师,木虚实在没空,抱歉得很。你自己进来罢。” 光牧声音又起:“我带着师兄弟们前来,你却只留些被点了穴道的徒孙来接应我,未免太也不给我面子了。” 海心老人不由得惊奇,这人说话间便已来到解剑池了,轻功果然了得,不愧是峨眉派的。自己轻功肯定不是他敌手。这一分神,便有一枚铁莲子打中他左肩。大惊,暗器便接二连三地打在了他身上。 文建峰愤愤道:“你们人多,今日便不陪你们玩了,告辞,我们走。” 方云笑道:“走什么,今天打赢我再走不迟。” “别嚣张,仗着人多。” “‘仗着人多’不是你们万兽教的强项么?你们可有八十万教众呢。我们大明的战士都不知有没有这么多哦?” “砰”的一声,文建峰与方云猛地一对掌,趁机向厅外跑去。众万兽教众尽皆逃了出来,武当也不来追,任他们跑了。现在只有海心派的尚在顽抗。 木虚转过身来道:“海心老人,你的徒弟们去年便来捣乱,要挑战我武当。今天你们又来了。你可真不会教训弟子。” “少罗嗦,牛鼻子老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今天若不是事有不巧,你们武当便被我们挑了。”海心本来已身中数器,幸得没有内伤,还在斗着。张随生第一次碰上一个居然可以用完自己暗器的人,不由大惊,连忙换了唐师拳又来应敌。那边几个弟子的暗器也早已用完,四人一起上来襄助唐山,五对九。 “多谢张掌门了,他们既然是来找我,便由我来罢,别让他又有闲话了。” “是。”张随生正愁不得脱身,这会儿总算脱了身去。海心老人趁势向后跳了开去。道:“今天不陪你们玩儿了,告辞,徒儿,我们走。” 他九个徒弟都正好求之不得,立刻抽出身来。 突然听得大堂外不远处打斗声,定是峨眉的碰上万兽教的了。不一会儿,声音停了下来。再过得一会儿,只见光牧随行十来人进得殿来。光牧一见面便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中秋论剑么,怎么把万兽教也邀来了?不到时辰又下山去了。” “非也非也,他们可是不请自来。多谢光牧大师了,若你们未到,今日之事还不知怎么收场。诸位没将他们万兽教怎么样吧?” “却让他们逃了。不过我们提前来了,真人不会介意吧?” “老朋友取笑了,你们吃得了多少,这儿住的地多着,早几日来也无妨,好久不见,正好赏月饮酒观花论剑,呵呵!” 突然听到那个被困在童子铁网阵中的喇嘛大声骂道:“牛鼻子,你说给我们对质,怎么还在那儿罗嗦,还不快叫给我们松了。” “是了,张兄,烦请令徒孙将网子收了,好么?木虚在此谢过。” “是,真人太客气了。”张随生道。随即向那些徒孙们道:“还不快快将你们那些破网子收了,没大没小,真是找打。” “太师公,这可是你要我们网的,怎么又成了没大没小?” 唐山连忙抢上去,小声道:“找死么?小家伙,小心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飞飞向来怕这个师父,便不敢多说了,连忙和师兄弟们将网子收了。众喇嘛站了起来,眼中无不充满怒火。 木虚吩咐道:“元武,元霸,你们去把智灵上人请出来。” “是。”两人得令而去。过了一盏茶工夫,才将智灵上人带来。 木虚大声道:“智清上人,你的师兄来了,你自己问他罢。” 智清上人一见师兄,激动不已,连忙冲了上去,叽里呱啦听不懂的不知说了些什么,估计是一些嘘寒问暖的话罢了。然后听得智清上人喝道:“道长,我师兄说他早就将你们武当的所有功夫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却关着他不放,可有此事?” “呵呵,有人可以学了那么多功夫,忘得一干二净,你相信么?” “那好,这个先不说,那把‘枷锣剑’怎么说。” “我武当绝对没有拿你们什么‘枷锣剑’,我们武当神兵利器多的是,也不稀罕你这一把。我武当要是拿了,就一定会承认!” “我师兄说,是被你的师弟拿的。” “我师弟已经于前年死了。” “岂不是死无对证了?将‘枷锣剑’偷了却不敢承认,死得好。” 木虚不禁怒道:“人已经死了,请上人休得玷辱了死人魂灵。偷学武功的事我武当不再追究,你们走吧!” “呵呵,先开始一直不肯放人,现在说到‘枷锣剑’,你却改口放人了,岂不可笑?看来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了。我们今天偏不走,一定要弄个究竟。” 海心老人趁势携弟子走了。方云大呼:“等等我。”追了出去。 ——本回完—— 第十五回武当山下收小妹荒野小店战五毒 方云一路追下山去。 海心老人见方云穷追不舍,不禁有气,回身一掌。方云大惊,顾不得,硬接了一掌。方云一口鲜血喷出,退了开去。 方云见事有误会,连连道:“老爷爷,你误会了,我没有恶意的。” “管你有没有恶意,敢喊我老爷爷,你是第一人。找死,我有那么老么?” 方云心道:本来老了,却不敢承认,硬要死撑。怎么没那么老?口上却是说道:“不不不,小的喊错了,大哥原谅。我是另有其事……” “好小子,敢耍我!先喊老爷爷再喊大哥,你拿老子开涮来着!接我‘海心毒掌’。”说罢一掌过去。 方云知他内力高深自己远不是对手,不敢正面与他交锋。只是奇怪,此人真怪,喊爷爷不行,喊大哥也要挨打。说不得,只好向旁边避去。 “小子,你有种,敢如此自大,只是闪躲,居然不动手!”手上招式便越来越凌厉凶狠了。 方云暗暗叫苦: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自己打不过他,躲着他,他却又要自己动手,自己如何是好?说不得,使开天山拳法第一式“有气无力”不偏不斜打了过去。海心老人大惊,竟瞧不出他出手方向。退开几步。 严肃道:“你是天山派的?” “我,是的,没错,那又如何?” “呵呵,找我来报仇来着了?” “非也非也,我说了,是来找你有事。” “少罗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天山的弟子,天山还没有你这么厉害的角儿,你这一定是从天山偷学来的。哼哼,使得比老妖还要好!难道你不怕我‘海心毒掌’么?” “怕又能怎的,不是你要我动手的么?” “我这‘海心毒掌’只要你挨上一掌,便可毙命,毒发身亡,你当真不怕?” “有这么厉害,刚才在山上你为何不用,却用来对我?” “你当唐门是吃素的么?他唐门一暗器和毒药著称,武功却是不行,我若用毒,岂不自找苦吃?” “算你有自知之明。” “小子,敢取笑我!找死,接我一掌!”又是一掌打来。方云不慌不忙,第二招欲盖弥彰使出。 海心老人更惊,急忙后退了三步。大喝道:“你到底适是何门派,这套拳法只有老妖的师父天山老人才使得这么好,我见过的!” “哦,原来你的海心老人这个称号是跟他学来的。他既是我师父的师父,那么便是我的师公了喽。” “胡说八道,你到底是何门派,别逼我动手。” “我是何门派关你什么事?” “你的内功不是天山的,所以你绝对不是天山派的。我看,倒有点向我海心派的‘海心神功’,你这小子当真奇了。” “我看你这内功才象我江南方家的,不知你从何偷学来的?” “呵呵,薛神勇那小子说江南有人偷学了我们门派的内功心法,我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找打。” “谁偷学了?我方家家传绝学,竟成了你海心派的,笑话。” “够胆。”说罢三颗三尸夺命丸分上中下三路打出,嗖嗖嗖,好快。方云大惊,连忙向旁边跳开,只是还是慢了一步,中间那一枚三尸夺命丸正好打在方云腰间。砰的一声响后,那三尸夺命丸弹落。只有衣服一小块腐蚀了。方云不敢相信,不知怎么的了。原来,那枚三尸夺命丸正好打在了方云腰间的那块龙虎形玉佩上了。不禁得意起来:“哈哈,你这三尸夺命丸改进了,还是奈何不了我的玉佩,怎样?” 张襄钰见师父与他相斗,本来是心喜不已,现在却担心了起来。果然,海心老人掏出一把三尸夺命丸来,正要掷出,张襄钰忙喊道:“慢着,师父,他是来找我的。” 方云见他总算肯出来了,不由得有气,心道:好家伙,早不出来,定要我多受些罪了才肯出来,公报私仇来了!看我如何整你。 海心老人转过身来,问道:“襄钰,他是找你么?” 还没等张襄钰答话,方云抢着答道:“不不不,我要找的不是他,我要找的是襄侯兄,不是襄钰兄。” 襄侯奇道:“我?” “没错没错,看,这是你的物件么?” 第42章 说着递了个东西过去,是块玉佩。一块翠绿色的玉凤。 襄侯看了大惊,奇怪自己的玉佩怎么会在他这里,一定是刚才恶斗是丢下的。连忙道:“是是是,这正是我的玉佩,是我妹子给我的定情信物的,多谢小兄弟捡回。” 张襄钰目瞪口呆。 海心老人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问道:“襄钰,你知道欺瞒师父是什么罪么?”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襄钰大惊,连忙跪下,大呼:“师父,徒儿知错,再也不敢了。” “自己掌嘴。” 襄钰不敢耽搁,连忙自己掌起嘴来。方云见了偷笑。 海心老人似乎见着了,问道:“你笑什么?” 方云指着张襄钰道:“哦,我也找他有事。” “是么。” 襄钰连忙站了起来,道:“是。他找我要我帮他制玉骨散的解药。” “谁要你站起来的?跪下,继续掌嘴!” 襄钰惧怕师父,只得又跪下,继续自己掌起嘴来。 “玉骨散?谁中了?你么?” “没错,正是在下。” “手拿来。” 方云将手伸出去,海心老人一把抓住,左手一亮,一把小刀子握在手上,将方云左臂划开一道小口子。血滴了下来,血液已经变色,isuu書网红里带一点黑。方云忍痛,没有吱声,眼睛偏向另一边。 “嗨!”海心老人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已经太晚了,毒气已经攻心了,没得救了,早点安排好后事吧。若现在有解药,或许还有一点希望,你现在可是没有希望了。解药在我海心山,现在赶不到了。” “不要紧的,襄钰大哥说了,他有解药方子,只要照着炼制就可以了。” “不要紧?你有蓝田玉么?没有还炼制什么?现在去蓝田取天然玉至少还要五天,炼制需要两天一夜,而你现在只有六天时间了,而且中秋子时就会毒发身亡,听好了,是在头一天的子时。也就是说你只有四天了。” “我这儿还有一块蓝田玉的,一块玉佩。” “不行的,制取解药需要的是天然的,刚出来的,还没受一点世俗之气污染的纯玉。玉佩是不成的。” “那,那,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去蓝田,就在蓝田炼制如何,恳请前辈耽误些时日,一同前往。” “我说的是去那儿需要五天时间!小子,现在没人救得了你了。那个下毒的人既然要害你,便不会给你解药,现在连最后一个希望也没了,你没得救了。” “不会,这儿隔蓝田不远,顶多三天就到了,不会迟的,时间刚好了。” “你以为什么玉都可以用来做解药的引子么?不行的。看你可怜,在小一辈的中间算是一个奇才了,武学天赋又高,身手又好,可惜了。你说,你有什么遗愿,要我帮你杀谁,我一定帮你做到。听好了,若不是看到你功夫好,我是绝对不会破例没有报酬帮人杀人的。”直说得方云脸上肌肉不住抽动起来,神色也越来越不对劲。 “你走啊!”方云突然一声怒喝,足没将所有人吓倒。海心老人也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 突然,海心老人暴喝一声:“小子,找死,别以为我不会杀一个将死之人。你嗓门大么?要死了又怎么样,老夫平生不知杀过多少人,好的坏的,大嗓门的,还在乎你一个?” 方云凑了过去,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啊,你杀啊,快点动手!”气氛骤然紧张,相持不下。良久,海心老人愤愤地一甩手,道:“我们走。” 方云不知自己在干什么。本来在没见到三娘之前,他已经抱了必死的打算,只打算回家一趟,告知家中而已。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他觉得死得不值了。在三娘告诉他可以解毒之时,他已经又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充满了希望,现在又让他知道这一消息,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一个人默默地在下山路上走着,一个人默默流着泪。他对这个世界还是很怀念的。他怀念每一个人,怀念爹娘,几个叔叔。怀念师父,怀念那些师兄弟们。他很想再见见他们,但他知道不可能了。他还怀念在百草谷中的那些日子,在少林的那些日子,在峨眉的那些日子,在小渔村的那些日子……他还怀念牛胡子,天山老妖,茯苓,英子,三娘,对了,还有宛儿姊姊,自己还是怀念她的,自己已经不生她的气了,自己的感觉不会骗自己的。反正在自己的记忆中,她还是宛儿姊姊,不是他们口中的万兽教教主……过去的种种,全部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叫他透不过气来。泪流了很久。直到下得山来,泪才流干净。 走在大街上,他似乎没有了往日的那种豁达了,他不知该如何过自己人生剩下的几天日子了。到底该何去何从? “砰”的一下,他抬起头来,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左右光景的小男孩从身畔过去,不小心撞到了自己一下。那个小男孩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方云不做声,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小子,瞧你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却不做正事,专来偷鸡摸狗,岂不可惜。” “要你管,钱还给你,快放手啊!” 方云听了,接过钱袋,当真猛一松手,那小男孩一跤摔倒在地上了。小男孩站起身来,瞪了他一眼,便向后撒腿跑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后面响起:“兀那小子,别跑了,还我钱来。” 方云好奇,回过头去,原来是六七个光膀大汉正在追着先前那位小兄弟,也不理会,径往前走。那个小男孩连忙跑了过来,边跑边道:“大哥,来帮帮我啊,他们要打死我的。” “谁叫你偷他们钱袋的?活该。” 便在方云身畔不远,小男孩被那几个汉子追上了。当先一个汉子追了上来,一拳过来。小男孩大惊,连忙矮身避了过去。另一个汉子也追了上来,一脚踢来。小男孩着地一滚,大呼:“大哥,救我啊……” 方云瞧了一眼,道:“你不是有些功夫么,自己解决。” “砰”的一声,小男孩刚站起来,便被一拳打中胸口,往后倒了下来。等到小男孩快要倒地时,方云头也没回,猛地弯腰,右手一抄,将他后背托住了。边大喝一声:“几个大汉欺负一位小兄弟,也不怕丑么?”小男孩盯着他,没有说话。 “他这小子偷大爷我钱袋,要他还钱,有何不对?”“大哥,别和这小子罗嗦,待我去解决他。”一拳打了过来。正巧小男孩帽子掉落,露出里面一头乌黑的秀发来,原来竟是一个女子。方云大惊,连忙松手,那人便摔了下去。幸亏隔地只有不到一尺了,也不甚疼痛。 那大汉一拳正好击在方云后背,被方云运力反弹了回去,将那大汉弹开。那几个大汉虽然个个身强体壮,剽悍得很,却都禁不住方云几下拳脚,连连向后退去。却一个个不怕死,又冲了上来。方云飞起几脚踢过,却只能让他们后退几步而已,并伤不了他们什么。方云大骇,想不到这几个大汉这么能挨打,不禁换了手打法。使开一路小擒拿过去。一个个拿住双腕,分筋错骨,果然,这几下直打得那些大汉哇哇大叫。再也不敢过来了,逃了开去。小女孩早站了起来,连连拍手鼓掌道:“大哥,好棒,加油啊。” 方云不理会她,径直走向左边的一家酒楼吃饭。小女孩跟着进去,坐在方云的桌前对面,看着他。“喂,大哥哥,刚才多谢了,你武功这么高强,要不你做我的大哥,我跟着你闯江湖,怎么样?” 方云木着脸,道:“你是个女子,却在江湖上闯荡,成何体统?” “喂喂,什么意思,你闯得,我就闯不得?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不成,你回家去,否则你的父母家人会担心的。” 那个女子眼神突然黯淡了下去,声音也小了:“家人,我已经没有家了。只有一个哥哥,却因三年前一场洪水失散了,我这三年来一直在找他,却没找着。路上没有钱用,因此才来做偷儿的。我看多半是找不着的了。”突然眉目间似乎又闪过一丝希望来,道:“大哥哥,你闯江湖闯得多了,你一定见识很多了,你就答应我,带着我好么?求你了,我真的不会给你添乱的。” 方云听了,不觉神伤,自己的遭遇又何尝不惨?想到她的遭遇,不禁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之心,虽心生怜悯之心,却还是道:“不成啦,我是个将死之人,还怎么带你闯江湖?” “什么意思啊,见了我就说要死了,我有那么难看么?” “不是的,小姑娘,是我自己中了奇毒,不得好了。与你无关。” “喂喂喂,大哥哥,是什么毒啊。前天晚上,我在一家客栈偷东西,偷了半天却谁知那两个衣着光鲜的人穷死了,没钱,就偷着了瓶什么什么解药的。那两个人好贱,在床上做那个事,嘻嘻,不用我多说了啊,他们一个喊着什么‘川哥哥,一个喊什么薛英妹子’的,好肉麻……” “那一定是梁川了。”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那么多,他们还说了什么?” “那个女的还说什么一个姓方的臭小子不肯真心诚意做她裙下之臣,便不给他什么什么解药。其他的什么我便没听到了。我放了些迷药给他们享用,没偷着什么,却只偷了一个小瓶子装着什么,好象就是他们说的解药了。说是什么玉什么散的解药。” “果然是偷儿,连万兽教的东西都能偷得来。 第43章 把那解药给我看看!” 女子从怀中掏出个小瓶来,边道:“对了,那个姓方的肯定也不是个好东西。” 方云愠怒:“说什么?我便是那个中了‘玉骨散’的姓方的小子,解药是给我的!”女子听了大喜:“那好,你得答应我带我闯江湖,否则,这瓶解药就被我倒了哦。”说着将那小瓶的瓶塞打开,向外倾斜。 方云见好不容易最后一个希望来了,哪肯放过,连忙道:“好好好,我答应你。解药拿来。” “没有诚意,诚恳些。” “好好好,我的小姑娘,别闹了,解药给我好么,大哥一定带你闯江湖,带你找你的哥哥,啊。” “这还差不多,给。对了,方大哥,你就叫我跳儿吧。” 方云接过解药:“你叫跳儿,你姓什么?” “告诉你干什么,你又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算了,不说就不说,你就叫我方大哥得了。” “方大哥,不如,我们结拜吧,你是大哥,我是小妹。” “结拜干什么?刘备、关羽、张飞,桃园三结义,说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是他们同日死了么?什么结拜,都是假的!古往今来,有几个人结拜说的话又真的兑现了的?” “那算了,对了,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隔壁村子还有些事情,这样,后天午时我们在十堰‘云来客栈’汇合,怎么样?” “跳儿,随你便。”他此刻得到了解药,哪里还管那么多,只想着快回小渔村,告诉他的英子姑娘去。心中一想,那个“送福客栈”肯定是因为上次死了人而被查封了,对面的那个“云来客栈”便因此而生意火起来了。 当下方云便将那解药吃了,果觉气血舒畅了许多,身体内似乎也没有了那几股气流冲撞。精神立刻好了许多。当晚也没有再抽搐。果然便是“玉骨散”的解药。心里不知有多高兴,简直象在云雾中飞行一般快乐。轻飘飘的。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真是天上掉的馅饼,应该说那跳跳是自己的福星,幸亏做了一次好人,搭救了她,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想着去十堰不远,还有两天时间,便在这儿多住上几天,看看武当山下的风景也不妨。晚间去镇西边的一家客栈吃饭投宿。掌柜的一见他,连忙凑了上来,道:“这位一定是方公子了。里边请,里边请。” “你是?” “哦,我是这儿掌柜的,刚才有一位年轻的公子来过,说是要我好好款待您,菜已经定好了,还定了间上房,方公子,请。” “那位年轻的公子为谁?他有留下名姓么?” “哦,那位公子交代过,不可告诉您了。” 方云只觉奇怪,想不到会是谁。也不管了,有免费的晚餐和免费的上房可以住,还有什么不好的?当下也不多说,住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离开客栈之时,小二牵了匹西域马,跑了过来,道:“方公子,这匹马是昨天那位公子留下的,说是要小的交给您。” 方云越想越奇怪,这人到底是谁。心道:该会不会是跳儿,她就喜欢一副男装打扮。也只有她知道我要前往十堰。对了,三娘去了几日了,不知要多久回来,反正自己正好要去十堰。便早一点到了,在那儿等她是了。 当下也不管那么多了,骑马向十堰方向行去。 马快得很,不到晚间时分,便已经到了十堰了。晚间便在云来客栈投宿。奇怪得很,云来客栈的掌柜也是一样,早早在客栈外便迎接了起来,见了方云,远远地便迎了过来,道:“瞧爷坐的这匹西域良驹,该当是方公子了,里边请。有位年轻的公子已经替公子您定了一大桌饭还预备了一间上房。” 方云跟着进去了,一个人坐在桌前奇怪:若说前面是跳儿安排的,那这儿又是谁安排的呢?她说到邻村有事,后天午时汇合,没道理现在就到了的。但若不是她,还有谁呢?英子?没可能,她在小渔村,再一个她不会扮男装,也不会找到这里来,更不会和自己来这套。书生张,更没理由,他为何要这样,再一个,他已经不算年轻了。他实在想不到是谁了。此人明显没有加害自己之意,为何要躲着自己不肯露面? 第二日正午时分,方云正在桌前吃饭,两个女子走进客栈来,径直走到方云桌前,坐下。一个是三娘,一个是跳儿。方云问道:“回来了,办好了么?” 两人齐声道:“办好了。”突觉奇怪。两人各自指着对方问道:“她是谁?” 方云解释道:“这个是三娘,是我在巴东救的一个女子。”三娘得意道:“我心甘情愿跟随主人的,怎样?” 方云又指着跳儿解释道:“她是我在武当山下认的个小妹,跟着我,要我帮她找她哥哥的。”跳儿哂道:“怎样,一个奴婢还好意思说出口,我也是心甘情愿跟随方大哥的,怎样?” “你们都别吵了。”两人各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三娘从怀中拿出一小块玉来,递给方云道:“少爷,这是你要的玉。” 方云笑道:“这么快,只是,我已经吃了解药了。这块玉便不需要了,这样,呆会儿我们去首饰店,叫老板给你打成一块玉佩戴着,岂不是好?” “算了,少爷好意,三娘心领了。只是三娘一个奴婢,不敢要公子的大礼。对了,不知公子从何得来的解药,据表哥说,这个解药不是人人都有的,只有他们海心派还有一些西域的小门派知道。” “哟哟哟,你表哥是谁?这么嚣张!”说话的却是跳儿。 “跳儿,没你的事,不要开口。”方云喝道。跳儿听了,虽心里不服,还是应了一声。方云又对三娘道:“是跳儿偷来的。她正好找到了给我下药的主儿。” “哟,原来只是一个偷儿而已,还那么得意。”三娘开始反击了。 “贼也比奴婢好,天天卑躬屈膝的……”还没说完,方云站起身来,向店外走去。两人见了,齐齐道:“好好好,我们再也不吵了。”下一句话,一个说的是“方大哥,快回来。”一个是“少爷,快回来。” “你们谁要是再吵,可别怪我不理你们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是。” “吃完饭,买两匹马南下,去峨眉去。” 跳儿连忙问道:“是不是我哥哥在峨眉?” “我连你哥哥是谁都不知道,哪里知道他在哪儿?” “算了,反正我知道就行了。” “那好,你别再跟着我了。” “喂,是君子就得说话算数,哪有你这样的?” “我从没说过我是君子,说不说随你便。” “好,我说,我哥哥叫田洛,我叫田跳跳,够了吧!” “哦,原来是田里面跳啊跳啊的,青蛙嘛,难怪不肯告诉我,三娘,你听见了么,这儿有一只跳啊跳啊的青蛙呢。哈哈。” 三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云又问道:“你哥哥叫田洛,怎么不叫田螺呢,好听多了,顺口多了。” “早知道不告诉你了。我哥哥是在洛阳生的,因此便用这个‘洛’字入名,谁象你一般!” “原来如此。” 晚间,到了下一个小镇。小镇上只有唯一的一家客栈。刚走到客栈附近,一个掌柜模样之人迎了过来,笑着道:“这位一定是方公子,几位客官请进,有一位公子已经为你们三位预定了一桌酒菜和三间上房。” 跳儿大喜,道:“是么,哪位好心的公子,也帮我定了么。” “是,还吩咐小店给各位准备了热水接风洗尘的。进来吃酒,各位。” 方云更觉得奇怪了,这人到底是谁,自己好象没有什么远房的亲戚是个年轻公子的,即便是有,又为何始终不肯出现?吃饭时,方云对两人道:“二位,明早早点起床,买些干粮在路上,中午便不在客栈吃饭了,就在马上吃。到晚间赶到巴东,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安排的酒菜住房。” 跳儿极不情愿地应了声,三娘则没说什么。 第二天晚间,众人赶到巴东之时,那个神秘人物居然又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方云更加吃惊了。什么人居然知道自己行踪,始终在暗地。若是敌人,自己早就被暗算了。于是决定连夜赶路,不住店了。三匹骏马在林中疾驰。说也奇怪,那个神秘人物居然在下一站也安排好了。方云心道:原来是那人已经知道了自己行走路线,是以能每次提前安排好。 第二天,方云决定改变行走路线,不再骑马了,改走水路。就近上了一条船。谁知那个船长居然不要他的钱,说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已经预定好了三张船位,还付了这几天船上行程的全部开销。 方云再也顾不了这么多,管他是谁,既然他有钱,肯替我们付款,便由他,先躺下睡一觉再说。昨晚赶路累了,一早上,在船上舱内倒头就睡了。 不出三日,就到了宜宾。再改小船,居然也有人付了帐。到得第五天傍晚时分,终于又回到了那个小渔村。罗家居然没有人了,心想:或许是英子的爹带走了吧。 可是一打听才知道,罗家所有人都已经死了,被人杀害的。 突然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业火。他料定是冯太保抢人不成,便将人杀害了,于是连夜去冯家,将冯家上下四十三口全部杀光,包括那个青城弃徒在内。曹师临死前还说了一句话:“罗家三口真的不是我们杀的,自从那日你显了一手功夫后,大家敬重你,再没有人敢去寻仇了。” 第44章 方云毫不理会。只是杀他一家四十三口这一事却没让三娘和跳儿两人知道,她两人也没问起。 离开小渔村,方云朝江南杭州家的方向行去。心情却沉重了不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两人见了他这样,都没有敢开口问他怎么回事。此时那些在小渔村的种种情景全部浮现在了方云的脑海里,久久消散不去。方云突然留下几滴泪来,心道:她可是连自己的身子都给了我,我为什么不能保护她,害她被人杀害了?我真不是人,只顾着自己,根本不想想在这个小渔村还有我的英子,只顾自己去外面去了。当初便应该带着她和爷爷一起出来的。 这一日,行得一个店内,再没有人为他们提前预定好东西了。 正吃着菜,忽听得店内一人对同座的另一人道:“你知道么,听说江南方家的小少爷不顾家人的反对,为了和那个魔教的女魔头去好,还合伙杀了自己的叔叔,还弄得女魔头丢了教主的职位。” “怎么不知道,他们这对奸男淫女,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对了,他的妹子出来找他,找不着,却被万兽教的抓了起来,强奸了。” “还亏那姓方的出自名门正派,却是个好色之徒罢了,什么狗屁江南方家,他老子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对对,有其父必有其子嘛……”还没说完,方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三娘跳儿二人大惊。那张桌子竟然从中间断裂了,一桌子酒菜,全部撒在了地上。方云站在那儿,玉箫拔了出来。你道他这玉箫明明断了,又从何而来另一根。原来那日玉箫断后,使了片金箔将断口处封了,再用细天蚕丝缠紧,不得脱落了。 攸的一声,一根细铁丝缠了过来,抢他玉箫。只听得方云大喝一声,猛力一抖,那根铁丝居然从中间被那根玉箫震断了。 店内突然呼呼数十声过去,众人皆拍案而起。客商,农夫,甚至店内的伙计,帐房,掌柜的,全部站了起来。兵器全部拔了出来!从后面走出一个女子来,哈哈笑道:“好小子,前天中秋已过,你居然还没死,看来我那瓶解药定是你拿了。”那人正是薛英。 “哼哼,果然是你。只是你这解药不是我偷的,我可没看见你那事,不过是我的一个朋友偷的,她倒见到了。”回头看跳儿时,居然倒在了地上,原来是菜中有迷魂药,三娘也倒下了。只是方云从小与药打交道,再加上内力充沛,吃了这迷药,居然没有晕倒。 “少罗嗦。蛇、蝎、蜘蛛、蟾蜍、蜈蚣五毒出动,生擒方云。”这一声令下,店内众人的衣裳突然全部炸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万兽教服饰。头巾也换了下来,脸上立时变成了五颜六色的了。共五十人,每种毒虫十人,分居五位。 方云不由分说,玉箫舞开,是“双蝶箫法”。店内只见翩翩飞舞的,是方云飘逸的身姿。那些毒物也不简单,毒物屡次差点撒到方云身上。不过半柱香工夫,那些人一个个被方云玉箫点住,动弹不得了。只剩下薛英了。他的功夫似乎又有进境。 方云欺近身去,掐住她脖子,喝道:“贱人,我的妹子在哪儿,你们把她怎么了,说。” 薛英只觉呼吸渐渐困难,却仍大声道:“就不告诉你又怎的,有本事自己找去。” 方云突然呵呵笑了起来,道:“你不是一直要我做你的夫君么,今日便如你所愿。” 薛英突然害怕起来了。她本没料到这迷魂药居然对方云没有生效,现在更不知道方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方云冷笑道:“呵,这可不象我们淫荡的薛大教主啊?走,楼上去。”说着将她放下。 “放肆,谁人胆大包天,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yinluan行凶!”声音是从店外传来的。走进一个男子来。生得潇洒俊秀,尚不过而立之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浓得男儿气息。一身正气,叫邪恶近身不得。 方云不耐烦地回过头去,看得仔细,突然失声喊道:“胡叔叔,是你?” 那人正是“百事书生”胡雪归,相传他每年做一百件好事,是以得了这个“百事书生”的名号。他是方云的八叔。十二年前围攻薛神勇的其中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当年只有十三岁年纪,却跟着结拜的七个异姓哥哥一起来围攻天下第一教万兽教的教主薛神勇。 他问道:“云儿,怎么是你?”指着薛英道:“她又是谁?” 薛英大喝一声:“老东西,我是谁关你屁事,你又是谁?”说着趁机掴了方云一耳光,趁二人正糊涂之时,一溜烟逃了出去。 “叔叔,茯苓死了。” “恩,叔叔早就知道了。她的病好了,因为出来找你,才被万兽教的抓住,才遇害的。” 方云默默道:“茯苓是我害死的,茯苓是我害死的。”就再也不说话了。 ——本回完—— 第十六回孰是孰非孰正孰邪亦幻亦嗔亦痴亦狂 “云儿,你随我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等等,胡叔叔,我这儿还有两个朋友,待她们醒了之后再去好么?”说着指着倒在地上的三娘和跳儿。 “待我看看。”胡雪归说着凑了过去,一看,道:“云儿,没事的,她们只是喝了些药,头晕,等我给她们泼些水就可以了。”当即从后院舀来一瓢水,轻轻泼在二人脸上。二人果然渐渐醒了过来。 三娘站了起来,奇怪道:“少爷,怎么回事,我好象做了个梦一般,咦,我的脸怎么湿了,我怎么睡在地上?”跳儿也抱怨道:“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头这么晕?奇怪,方大哥,这些人怎么一动不动的,怎么回事?这个男的是谁?” “哦,忘了介绍了,他是我叔叔。” 两人齐声道:“叔叔。”方云当下便将原由讲了一遍。胡雪归把方云叫到一旁,道:“此事事关你方家兴衰,外人不宜知道,我看,你这两位朋友便不须跟着去了。” “叔叔,她们没有关系的。一个是对我唯命是从的奴婢,一个是什么都听我话的小妹。都不是外人。” 胡雪归的神色似乎不可抗拒了:“云儿。” 方云一向敬重几位叔叔,不敢执拗,连忙道:“是。” “呆会儿我们一道去岳州城中,我们买些香烛纸钱,然后分开。就要她们在城内等着便可,我们一天之后回。” “是。”当下一道去了岳州,吩咐二人就地等着,买了些纸钱,与胡雪归一道上路。 到得第二天早间时分,二人在一山郊之处下马,步行。一路上走。胡雪归道:“前面便是豹子岭地界了。” “胡叔叔,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这儿荒山野岭的,怪怕人的。”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突然,路中间跃出一只豹子来。两人虽说处世已深,也都不免吓了一跳。方云挡在胡雪归身前,道:“叔叔,这只大虫敢冒犯您,就交给我了。”说罢冲了过去。 那只豹子岂是好惹的,跑了几步,跃了起来,向方云扑了过来。方云侧身避了过去。那只大虫似乎对胡雪归不感兴趣,回转身来,又向方云扑来。方云一个翻身,倒骑在了大虫身上。大虫好大力气,猛地一跳,上下抖动几下,便将方云抖了下来。方云轻轻落得地来,思索着如何对付这只豹子。那只豹子也不急着冲过来。在原地休息了一下,又是猛地扑了过来。方云急忙掏出三枚铜板来,向那只豹子掷了过去,自己身子则向旁边跃了开去。由于不知道豹子穴道在何处,这便只能随手一掷了。那大虫果然疼痛,嗷嗷叫了一声,顿时不敢过来了。 方云趁势一掌拍了过去。那只大虫哪里知道躲闪,一掌正中身上。那只大虫顿时好象喝醉了酒一般,站不稳了。方云趁胜追了过去,几掌拍至,那只豹子哪里挨得他这几下,顿时翻了白眼,倒了下去。方云怕他没死,又补上几拳,才放心离开。 方云走了回来。只听胡雪归道:“你功夫果然有长进了。只是,功夫再高,若用来做伤天害理之事,还不如不要。你知道么?” 方云不知道胡叔叔为何要说这些,不禁奇怪,却也不多问。只答了声:“是。” “我们上山去。” “恩。”两人又向上走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块倒下的石碑。石碑已经缺了一小块了,被草丛覆盖,只露出一小部分来。上面的文字已经大抵看不清楚了。胡雪归指着那块石碑的方向道:“再过了那块石碑,就是黑风岗了。” 方云奇道:“胡叔叔,您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听爹爹说,这儿是当年你们兄弟八人围歼万兽教主薛神勇的地方。” “没错,我就是要带你来这里。我们继续前行。” “哦。”方云应了一声,心中却多了一个疑团,不知八叔到底是干什么。越往前行,便越来越难走了。满地的荆棘乱草,都差不多有三尺来深了。胡雪归从腰间拔出一把短枪头来,披荆斩棘,开出一条小路来,在山岭中越走越深了。过得许久,前方渐渐看得见一个坟头了。上面长满了杂草。坟头高高地插了根树枝,挂着一块白布。坟前的纸灰显然已经很久了的,被风吹雨打消散了。还有些未烧完的纸钱和香烛。 拨开坟头草丛,里面赫然立着一块墓碑。两人合力将那些杂草锄干净了,看那墓碑,上头几个大字,直让方云大吃一惊。字云“荆州人士万兽教主薛公神勇墓——胡雪归谨立。” 方云看看坟头,再看看胡雪归,不知该当说什么,也不知该当如何说起。 第45章 胡雪归指着薛神勇墓碑道:“云儿,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云记得父亲曾提起过当年八人围攻薛神勇之事,便道:“当年似是上官叔叔使毒杀死他的,但此为谁所埋葬的,我却不知道了。” 胡雪归抚摸了一下那块墓碑,缓缓道:“十二年前,那一天,你爹突然邀集我们八兄弟,说有要事商量。原来是你爹发现薛神勇在强奸民女时被他察觉,他要杀你爹灭口,只是迟迟没有手,却日日跟着你爹,无时无刻不监视着他。 “这一日,你爹说得知了薛神勇行踪,说他又正在强奸一名民女,邀我们一同去杀了他。 “薛神勇本来名声不好,便在这件事前,我们就曾听说过薛神勇连夜挑了华北三大门派,满门族灭。还听说中原九家名门之女都被其强奸,举家被杀,实在罪大恶极。只是武林中自有公道,无须我们动手,他自会得到恶报的。但这次听到你爹如是说,哪里还能忍受。我们本来就疾恶如仇,这次再不容他猖狂。只是怕他武功高强,我们八人不是对手,你上官叔叔便事先将判官笔上喂了毒药,任他薛神勇再神勇,也必死无疑了。 “只是我们没料到,他的功夫居然比我们想象的高了许多。那天晚上,我们赶到地点之时,他果然同一个女子睡在一起。我们本还有些怀疑,见了此状,便再也没有一点疑虑了。薛神勇听得声响,很快披着衣服迎了出来,手持一杆铁杖。 “他一路向山上逃去,我们便一路追到了豹子岭来。一直追到黑风岗。一场恶战。他佯装稍有不支,我们心想他斗了这么久,该当耗尽体力了,便信以为真,却谁知他突然使诈,反败为胜。” 方云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不一样使诈么,而且还是下三滥的手段。” 胡雪归脸一红,不理会了,继续道:“后来幸得你上官叔叔那双喂过毒药的笔插进了他后背,将他毒死了,我们才侥幸逃了出来。他临死之时还不忘使出几枚暗器来,想要同归于尽。只是他中毒已深,没有力气了。 “他的尸首便留在了荒野了。我们惊魂未定,哪里还顾得那么多,连忙跑了。再也没回来了。我们便各自回到了自己家中。 “才过得几天,一位老人来到我家中,说是有东西给我。他给了我两封书信,还给了我一副地图,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说的什么?” “他说薛神勇是他朋友。我一听了这话,本以为是来报仇的,却谁知他说那两封信是万兽教主薛神勇交给他的,是从江南方家偷出来的。还说江湖上传闻的那些薛神勇的恶事,其实全部都是另一个人做的,那人还连夜灭了华北三大门派,强奸九个名门之女。故意嫁祸给薛神勇,好让江湖引以为公敌,好除了他。其中三大门派中的华门有一人逃生了,现在只怕还在世……” “但那天他不是正在同一个女人在睡觉么,那又如何解释?” “你同我来。”两人走开几步,到了另外一边,居然发现那儿居然还有一座墓碑。墓碑上只有五个字:薛氏夫人墓。方云大惊:“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天那个和薛神勇一起睡的那个女子居然不是被他强奸的,而是他的夫人。后来我们发现了,便杀了灭了口。” “既然如此,那真凶到底是谁?是谁这么恶毒,嫁祸薛,薛前辈?”他本来欲称呼薛狗贼,但此时却开不了口了,尊敬地称之为薛前辈了。 “那个恶人便是你爹爹——方天问。” “什么,胡叔叔,你在说什么?凶手是我爹爹?”突然大声冲胡雪归叫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好,你说是我爹爹,你拿出证据来!拿出来啊!”他一直知道江湖上有几个老一辈的人对他方家颇具微词,又听过些只言片语的东西,却从来没把这些连在一起想象过,没想想过胡雪归所说的这些。现在听来,哪里肯相信,只道,没有的事,定是别人诬陷我的父亲。 “云儿,你冷静点,听我说。胡叔叔本来也不相信,我是你爹的结拜弟弟,我当然不会相信,可是这是事实,不信,你瞧瞧这个。”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来,递给方云。是两封信。那上面果然白纸黑字,写的都是方天问通敌卖国的证据,有方天问的亲笔笔迹和他家中的盖章,方云认得的。“还有地图,上面的那个红点便是藏宝点,是东瀛的将军送来的。里面的宝藏现在还在,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方云看完信,一下瘫坐了下去。哭了出来,突然将那几页纸揉成一团,向胡雪归丢去,道:“不可能,我爹爹是江南大侠。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一定是有人诬陷他,捏造的这两封信。我爹爹是好人,他薛神勇才是坏人。还有,那个老人到底是谁,你连这都不知道,怎么相信别人?” “可那纸上分明是你爹爹的字迹和他的印章,别人不可能模仿的!” 方云哭得更厉害了,自语道:“我爹爹是恶人,我爹爹是恶人,我爹爹方天问居然是恶人?”神色间满脸疑惑,不住摇头,声音愈来愈哽咽,不清楚了。猛然想起十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家中来了个东瀛之人,偷偷与爹爹谈论着些什么,自己躲在窗外听,却被爹爹打了好几个耳光,那可是爹爹第一次打自己,爹爹第二次打自己便是在两年前自己不愿娶上官妹妹之事了。想到这里,却仍是不敢相信。突然站了起来,道:“对了,胡叔叔,你刚才说华家还有人逃生了,你叫他出来,我要他告诉我,不是我爹爹害的,他家不是我爹爹害的,对不对?任何人都别想诬陷我爹爹,任何人都别想。” 胡雪归抓住他肩膀,用力摇了几摇,道:“冷静一点,方云,不要怀疑事实了,那个逃生的人我哪里给你找去。” “不用找了,我来了。”草丛中走出一个人来,慢慢走近。居然是唐门掌门张随声。方胡两人大惊。方云拭去眼角的泪,道:“又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随声慢慢走近,道:“我便是当年华元祖的外孙张随生,当年我二十七岁,那天晚上,我如厕去了,便躲过了这一劫。亲眼看见他将我家人一个个杀光。后来,我被一个人救走了,便是万兽教主薛神勇。他当时也看见了。看见了那人的所有罪行。那人便是你爹——方天问!既然早知道你是他的儿子,我就不会救你多次了!” “你五岁那年的一天,你在你爹窗外看到的你爹和另一个武士模样之人谈话,被你爹发现了,打了你一个耳光,你大哭了一回,你知道为什么么?” 方云没有说话。 张随声继续道:“因为那是你爹正在同东瀛武士矢野村夫谈话,却被你听到了。那个东瀛武士交给你爹一封信,是东瀛织田信长给你爹的信。东瀛‘应仁之乱’后,进入分裂多战时期,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织田信长一统东瀛,野心越来越大,准备攻打我大明国。便派了武士矢野村夫前来中原。知道你爹在中原武林有些威望,便向你爹下手,给你全家都下了毒药,逼你爹就范。准备通过你爹培养一些人士,为东瀛效劳,届时织田信长攻打我大明时作内应。当然,内应不止他一个,内阁首辅——高拱。还有几个我们没有查出来的。他们此行的目的还有要动摇中原武林,让中原武林自相残杀,破坏中原武术天下第一的神话。你爹答应了。只是事有不巧,这些全部被另一个人看见了,把证物全部偷了过来。那人便是薛神勇薛英雄! “后来薛英雄时时跟在你爹后面。时时盯着他,劝戒他,警告他。你爹见事情败露,害怕东窗事发,想杀人灭口,只是功夫太差。 “薛英雄对他却始终毫无杀心。 “你爹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强奸了中原九家名门之女,还将九家人全部杀光灭口,还在九家墙壁上留下薛英雄的标记——神鹰,让人误以为是薛英雄干的。后来又连夜将我华家,洛阳陈家,贺家全部杀光了。可是他没料到我逃出来了,现在还知道了他是谁。 “你爹见事成,便设了个计,骗上他兄弟八人一道将薛英雄杀害了。” 方云待他说完,开口了:“说完了没有,你以为你随便编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故事,我就会相信你?” 话音刚落,胡雪归就大声道:“云儿,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是知道了,才回来将他和他夫人的尸首埋葬的。天可怜见,没有让他的尸体让野豹子叼走,保全了遗骸。你爹打算的明年端午之后攻打万兽教之举,无非是一来灭了万兽教,二来削弱中原武林的势力罢了。” 张随声等他说完,道:“不信,你可以问海心老人,证物便是他拿出来,交给这个姓胡的的。” “云儿,你知道我‘百事书生‘的名号怎么出来的么?我每年来忌拜他一次,每次来之前,都会做满一百件好事,你以为我做来干什么!无非是弥补我当年犯下的错误!你知道么!” 方云冷笑道:“海心老人?我还道那个老人是谁,原来只是他而已。若他的话能信,这世上还有不能信之言?” “人证物证确凿,信不信便由不得你了!” “你道你洪叔叔怎么死的。他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当晚死的便不是他,而是薛婉了。他当时根本便没还手了。” 方云淡淡道:“胡叔叔,你是我爹爹的结拜兄弟,这样的离间法你也会信了?” “不由得我不信。也不由得你不信。你爹爹武艺高强,为何要送你去西域定风门学武而不自己教你? 第46章 你说,你给我个不信的理由。” “我说不出,我只知道我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绝对不会……”说着竟又哭了出来。 胡雪归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他,道:“云儿,乖,听话,别哭了。我知道你难过,你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我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大一个晴天霹雳。”说着哭得越来越厉害了,抱得更紧了。 胡雪归不禁也流下几滴泪来,道:“云儿,我和你说这些没有别的,只是,若你爹爹被仇人杀害了,你千万不可报仇。你爹爹那是自作孽,不可活,与旁人无关。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 “云儿知道。” “这件事千万不可泄露出去了,否则难免有杀身之祸。” “我爹不会杀我的。” “矢野村夫在中原的眼线会杀你。”胡雪归松开手,看着方云,道:“云儿,我知道,几个叔叔中,只有我们年纪相仿,你也最亲我。只是,你瞧,你上官叔叔死了,洪叔叔也死了,白叔叔也遭袭,下一个该是我了。” 张随声突然冷笑两声,道:“你这人消息也真不灵通,他府上距这儿只有几十里路,你做小弟的居然不知。那个白承鼎前天便死了,死时尸首漂浮在江面上,周围红透了,你却说他没死。” 方云与胡雪归皆大吃一惊。胡雪归惊道:“什么,六哥他死了?” “我那徒孙飞飞知道后哭得跟个什么似的,怎能有假?现在江湖上大概都传遍了,也就你们孤陋寡闻,还不知晓。” 方云暗暗道:“看来,一年多没有复出的薛婉又重出江湖了。看来江湖中又不得安宁了。” 张随声冷冷道:“姓胡的小子,今日念在你知错就改,还解了我的疑团的份上,暂且不找你报恩公之仇。今后,只要在江湖上遇上,便是仇人了,我不会再饶过你了。” 胡雪归没有看他,只是哂道:“是么,随时欢迎,我杀人偿命,早就料到这条命会丢的,只是迟早罢了。你若喜欢,现在来取是了。”说罢笑对方云道:“云儿,我早就说了,看,现在万兽教还没来,倒来了个唐门的。这普天之下,不知还有多少人想要我性命。” 方云不哭了,抹了一把泪,淡淡一笑,眉目间微微触动了一下,道:“胡叔叔,不会的,有云儿在,谁杀得了你?” “姓方的小子,你是方天问的儿子,本该杀了你,只是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你,我便不杀你,你别得意!” “上一辈的恩怨……呵,你全家被杀,你去报仇,是不是替你上一辈报仇呢?” “灭门之仇,加上恩公的大仇,方天问休想躲得过。” “若定要躲呢。我现在带我爹走,我包准你在十年之内找不到他!” “我不和你罗嗦,血海深仇,不是不报,你们等着。告辞。”说罢翻身跃开,消失在长草丛里。 等到张随声离去,胡雪归道:“云儿,你知道他唐门怎么崛起的了么?” “莫非是薛神勇薛前辈?” “正是,是他将‘唐诗拳’教给张随声的。他本来是个儒生,对这些唐诗本就熟悉,学起来记招式就简单多了。薛神勇和唐门前任掌门是至交,便把张随声交给他,这样张随声才当上唐门掌门的。” “胡叔叔,你怎么知道的?” “我本来不知道,只是方才听了张随声的一席话,我以前许多想不通的地方全部想通了,不再奇怪了。就应该是这么回事了。” “原来如此。” “走,云儿,我们下山去。” “胡叔叔,方才这些全让张随声知道了,怎么办,他肯定会去找我爹爹报仇的。还有,他到底会不会将这消息公诸于世?” “这个你便不用担心了。他既然要亲自报仇,便不会让别人知道。” 突然,只见张随声复又退了回来。胡雪归见了,讥道:“怎么,唐大掌门,又回来了,还是舍不得我要杀了我才甘心么,怕我跑了你再也抓不着了?” “不和你罗嗦,你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四周突然有些动静了,草木全沙沙响动起来,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正在向这边靠拢。半空里听得一声雕鸣,三头大雕俯冲了下来,冲三人啄来。方云不避不让,隔空一掌过去,将那头冲向他的大雕击毙。张随声和胡雪归二人则是一个铁板桥避了过去。 沙沙声停止了,突然,面前的灌木杂草等,全部都矮了下去。现出了草后的东西来。放眼望去,竟然有几千人罢,数不清楚了。最前面的是薛英和文建峰两人。十丈开外。只听得文建峰呼啸一声,突然几千头动物从山头上奔了下来,在那几千人面前,一人一头。虎、豹、狮、豪猪、豺、狼、象、狈……共有几十种。 三人急忙回身看去,只见十丈以外整整齐齐地停着些蛇虫鼠蚁之类之物。五毒也在其中。放眼望去,怕不有几里长。向上看时,还有一个整齐的黄蜂的方阵在那儿候着。下面的蛇虫鼠蚁也是整整齐齐的方阵。回身看时,数十只秃鹫,鹰,雕还在高空不断盘旋着。 三人吓出一身冷汗来。 ——本回完—— 第十七回方云痛失左臂红叶喜迎前主 方云看着文薛两人,道:“怎么,这么快便回你雪宝顶搬了救兵来了?速度满快嘛!” 薛英笑着道:“我们杀你还需要回雪宝顶搬救兵么?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我万兽教全国各地都有分舵,随便一声令下,便叫你五马分尸。” “白木坛主,无须和他罗嗦这么多。我今天若不杀他们,难平我万兽教三十万民愤。既然大家都要我替薛神勇报仇,我便只有顺应民意了。” “怎么,八十万教众现在就只有三十万了,哈哈,散得满快! “与你何干,真是找死!” 胡雪归不由分说,手一扬,六六三十六枚梅花镖射向鹰群,那几十只大鸟居然全部被射中,跌落入狮豹群中。 那些畜生闻得血腥,那里顾得这么多,便低头吃嚼抢夺起来。不顾身上主人的打踢。 胡雪归道:“原来这便是你们训练有素的动物军团啊,我还以为当真有多了不起,哈哈……”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文建峰见此状,不宜再拖,大喝一声:“上。”上百种动物昆虫齐齐上前,向三人攻来。 文建峰笑道:“张大掌门,今天便对不住你了,谁教你要在这儿出现,不过别担心,你死了以后,我还是会替你建一个衣冠冢的,风光大葬,让你泉下享福。这只能怪你自己了。”说到后面时,面目却变得狰狞了。 胡雪归又是九九八十一枚两手银针射出,黄蜂中不少跌落了下来,跌入昆虫群中,那些昆虫嗅得气味。立时便有大半掉转头去食那些黄蜂,少数的并上上头的黄蜂继续冲了过来。 张随声哪能闲着。唐门别的不多,暗器和毒药却是别派所比不上的。张随声回手两次,如同如来千手般几下便将前面的虫子射死了,昆虫们便在几丈开外暂时不敢向前了。 张随声一边施毒一边使暗器,叫那些野兽一时不得冲上来。过得片刻,那些野兽还是冲了过来。 说不得。方云胡雪归闪身冲入兽群,斗了起来。 方云边打边道:“你们万兽教可真不要脸,找不齐万兽了,便胡乱找些鸟啊虫子啊,甚至鱼啊的充数。还叫做万兽教,怎么不叫做‘万虫教’,‘万鱼教’,‘万鸟教’?叫什么万兽教。”二人掌风到处便有一兽倒下。可这几千头兽,要打到什么时候去?才打得几十头,二人体力渐渐不支了起来,加上数千头野兽轮番夹攻。 那边张随声也渐陷困境。 他的“唐诗拳”对付人还好,对付畜生又哪里用得着?只好用内力一掌一只地解决了,那些精妙拳法也用不上了。 如今方才百兽左右,场景便如此地壮观、浩大,若当真齐集了万兽,岂不将武林给挑翻了? 方云突然后背一凉,原来是后衣被一狼扯开了。吓出一身冷汗来。连忙回身一掌击毙了那狼。 胡雪归那儿却有五虎齐齐扑了过来。连忙跃起身来,短枪头向五虎急刺。鞋子却被其中一虎抢了去。眼看越来越凶险。 三人被群兽隔开,围在三个小圈子中,越围越紧。 张随声毒药厉害,将一群群的猛兽毒翻,只是他哪里带了如此多的毒药,不一会儿,暗器毒药便都用完了。三只豺狗扑了过来,咬住他衣领,将他衣服撕扯下几块去。 不一会儿,三人便都鲜血淋漓,遍体鳞伤了。衣服都是扯得一块一块的,衣不蔽体了。 方云左臂忽被一头狮子咬住,直疼得方云额头上冷汗直冒,直疼到骨子里去了。忙使劲一拍,将那狮子头颅顿时击破,脑浆四射,鲜血直流。一动也不动了。方云也好不了哪儿去。眼见一条条大虫靠近,方云突然晕厥了过去。倒下地去,任手上鲜血如河流般趟着。 胡雪归大呼一声“云儿”欲回身来救,却哪里抽离得身,衣角立时被一只花豺死命咬住。眼见十几头猛兽齐向方云咬去,如何救得? 突然,半空中一团火红的影子飘来。扔下三顶兽皮帽子来,正好套在三人头上。另有一阵掌风劈来,劈翻了数十头扑向方云的大虫。胡雪归张随声那边猛兽顿时少了许多。只有方云这边,猛兽闻得血腥味,兽性大发,仍不罢口,向方云扑来。却被半空那人一掌接一掌的地劈翻。顿时数十头豺狼虎豹毙命。暂时不敢在攻过来了,在一旁与众人对峙着。 第47章 那人着落下来,正是薛婉。她穿的正是第一次与方云见面时穿的那件火红色的大衣。还是那么鲜艳。落在方云身边。 薛婉冷冷道:“姓文的,你居然没死,还不快快将人兽全部撤离了!” “算了吧,我的婉儿妹子,你也不看看情形?”说话的却不是文建峰,而是薛英。 “我以教主的身份命令你们,快将他们撤离了。” “是么?薛婉啊薛婉,你也太天真了,现在看清楚了,到底谁是教主,听你的命令,现在已经不是时候了,薛婉啊,我说过我不是什么胡家庄的,你不信,定要相信他们诬陷我,逼死我,只是老天有眼,不让忠良无辜丧命,叫我回来报仇了!”语罢长啸一声,那些猛兽又都活动了起来。 薛婉也是长啸一声,那些猛兽又都停了下来。 薛婉怒视薛英道:“姐,我敬你三分,你别不识抬举,和那个妖人混在一起!” “呵呵,是么,我的妖人也比你的那个云儿要好得多,至少比他要通情趣些,不信问问你的云儿便知……”文建峰瞪了她一眼,便再也不敢说了。只听得文建峰道:“薛婉,你骂我是妖人,以前说我是叛徒,要逼死我,这笔帐今天便同你算算。你们生前无法在一起,死后也好让你们做对苦命鸳鸯!”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了。 “哼,你那三脚猫功夫也敢出来献丑?” “今非昔比了,要你见识见识!” “听说你是靠功夫慑服属下的,想必你遇上高人了,练就了什么厉害的功夫,今天正好领教领教!”转过身小声对胡雪归道:“胡叔叔,你抱着方云,和那个姓张的快点乘机逃走,这里我来解决。”说着向文建峰的方向冲去。 这一切似乎都在梦幻中一般。这几下兔起鹘落,胡雪归张随声两人都还在恍惚之中。 胡雪归心想:她居然叫我叔叔,难道不杀我报仇了么,定是先办完此间的事再说。于是抱起方云,封住他左臂穴道,不让狮牙中喂的毒液渗入体内,也可以减轻些痛苦。 才拆得几招,两人便都吃惊了起来,暗叹对方武功果然了得。文建峰惊的是她的功夫明显比以前强了不知几十几百倍,哪里还象从前那般?薛婉惊的是一个如此弱的人居然可以练就如此的功夫。突地一招,猛攻向文建峰,眼看便要打中他左肩,却又听得方云长叫一声。不禁回首一看,原来是方云痛醒了,瞬间又晕了过去。不由得眼神越来越绝望。 忽然纵声长啸起来,声音响彻天地之间。似雷鸣,却比雷鸣美妙得多;似雕鸣,却比雕鸣响亮得多。声音无孔不入,直穿透了众人心田。令人心神荡漾。 文建峰本来趁这一下来偷袭,本要得手,只是这声音太过刺耳,太过响亮,内力太过高强,不禁捂住了耳朵,不敢松手。胡雪归和张随声早料到不妙,早早捂住了耳朵。围攻的群兽听见啸声,都踉踉跄跄站不稳脚。先是一些小一点的,豺狼野狗之类的纷纷倒下,接着便是豹子猛虎狮子了。那几千人哪里经得住她这一啸,有些早早捂住耳朵,都还是不免哇哇叫了起来。薛英文建峰等人捂住了耳朵,没有象一般教众那样不堪一击,而是撑了下来。顿时,整个山头乱作一团,野兽蛇虫四处逃窜,众人抱作一团,哇哇乱叫。 薛婉怕这些猛兽下山害人,忽然掏出扇子来。合身化做一团红影,在兽群中闪展腾挪,穿插纵横,不一会儿,一大片,几乎方圆百米之内的兽全部停了下来,乖乖地趴在地上,不再乱动。红影越来越向远处飘去,将四处逃窜的猛兽尽数驯服,不再逃窜,冲撞。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法术。 一盏茶工夫,便腾挪出一片地方来。动物们也都大抵乖乖停了下来。 胡雪归和张随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猛兽居然被这么一个柔弱女子全部驯服。几千人众顿时全部移至文建峰薛英身后,布成五个千人队。几人这才看清,原来对方竟有五千教众前来。 薛婉走到胡雪归身前,从怀中掏出又个小瓶来,又从其中一瓶中拿出两枚丹药,交给胡雪归道:“这两枚‘百虫百兽丹’拿好了,你和云儿一人一粒,含在口中,任其自己化去,一日之内不会有虫兽近身。还有,这瓶‘百虫百兽丹’现在还有二十八颗,你拿去了,半个月之内每日一颗即可没事了。这儿还有一瓶‘夺命百兽丹’能从百兽口中夺回性命,一天一粒,六六三十六天之后,方云该会保住性命。这瓶里面则刚好三十六粒,一粒不多,要当心用了,千万一颗都别弄丢了。手上的伤残还得到镇上去寻医治好。你们快走。”说罢又走到张随声面前,递给他一瓶“百虫百兽丹”,小声道:“姓张的,我薛家两次救你性命了,你怎生报答?” 张随声接过瓶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渍,没有说什么。突然跪倒在地,道:“若有差遣,唐门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只是现在没你的事,这个你拿着,一天一粒,半个月后就该没事了。现在先吃一粒保命,含在口中,任其化去。” 张随声站了起来,道:“多谢薛女侠救命之恩。” “你快和姓胡的一起离开。” 胡雪归将一颗百虫百兽丹放入方云口中,然后背负着他,向山下行去,张随生紧跟其后。到得山下,那两匹马早已只剩下骸骨了,定是被那些猛兽吃了。 薛婉回过身来,冷冷道:“姐姐,你待我不薄啊。” 众人惧他厉害,一时不敢过来,眼看着张胡方三人离去,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拦住。 薛英好半天才道:“怎么样,这个教主之位本来便是我的,别忘了我比你大,凭什么你做教主,我却只是个绿竹坛主?还有,你迟迟不报父仇,这又算什么?” “你报了么?不都是我报的么?你当了教主不说,居然又将这教主之位拱手让给一个外人,而且是一个野心蓬勃的叛徒!就凭你这样,也做教主?当初是爹的遗言说让我当的,是我非要当的么,这个教主不当也罢,只是若叫这种人当了,只怕爹爹在天都难以瞑目了!” “呸,你凭什么做,我至少还是爹的亲生女儿,你是什么,你只不过是个野种,不知道哪个贱女人勾引我爹爹,生下了你。” 薛婉哪里忍受得这个气,大叫着冲了过去,厉声道:“你骂谁是野种?” 文建峰冷冷道:“你与她废什么话,直接手底下见真章罢了!”薛婉好快身手,话音刚落便欺至薛英身畔,探手抓去,正好抓住她前襟。 薛英受制于人,却哪里还敢嘴硬,不敢说话了。 文建峰哪里料到她会这么快的身手,还没来得及相救,薛英便已经受制于人了。也不多说,退在一边静观其变。 薛婉见她不理,左手横地拍出,向她脸上拍去。“拍拍”两声脆响,打在薛英双颊上,怒道:“野种骂谁?” 薛英只是死命不张口。 薛婉突然掐住她脖子,大声道:“你们给我退下,谁敢乱来,我就掐死她!” 文建峰笑道:“这么个小角色,你尽管杀了便是,何须向我来请示?” 薛英先前不敢动手,也无从动手,如今生死攸关了,如何受得?忙伸足横扫过去,却被薛婉抢先一步踢来,足尖正中薛英脚底曲池穴,只疼得薛英哇哇乱叫。 薛英自是不肯罢休,挥手打来,被薛婉抢先拿住手腕,一招分筋错骨手,一折,直疼得薛英眼泪都挤了出来。另一只手居然还不省事,也跟着猛捶过来,被薛婉一拿一折,一样地脱了臼去。立时痛晕了过去。 薛婉单手提起薛英,向前走去。那几千人中间让出一条道来。让薛婉走了出去。文建峰见状,攻了过来,一双肉掌。薛婉看都没看,一掌挥了过去,一阵红色的烟雾。向西北行去。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回雪宝顶来找我!” 等到红色烟雾散去,文建峰才领着五个千人队向西北行去。 薛婉好快身手,一个人很快便将众人全部甩开老远了。当先一人三天之内回了万兽教总坛——雪宝顶上,正德殿内。 正德殿外,数十人守卫着门,见了薛婉提着薛英回来了,不禁大骇,不知该当如何是好,愣在那儿。 薛婉不理会别的,径直走向了昔日自己的宝座,坐了上去,将薛英重重丢了下去。经过途中奔波,薛英早已醒了,这一摔,直摔得她眼冒金星,全身骨头似乎都散架了。连忙爬起来,向外跑去。 殿外走进一个人来,后面跟着一行人。是一个女子。女子见了薛婉,突然拜倒了下去,道:“教主,真的是您?您真的重新回来掌教了?属下红叶恭迎教主回教。”她身后的人也跟着拜倒,齐声呼道:“教主神明佑体,文成武德,一统江湖,指日可待。教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薛婉斥道:“谁让你们编的?也不觉肉麻?” “是,属下知错。这是那个姓文的做教主时逼我们喊的,适才一时没改过来,我的属下才不由得喊了出来。” “看来你们对他还是满顺从的了?” “属下该死,属下万万不敢忘却教主的大恩。现在教中有不少的人都对薛英和文建峰不满,只是有怒不敢言。又不能让他知道了。您走后这一年多来,教中自相残杀由原来的八十万变成了现今的三十万了,走的走,死的死。跑了的都被文建峰秘密杀害了。现在教主您又回来了,自会替我们做主。” “拍马屁也是他们逼的么?我什么时候对你有大恩了?” 第48章 “知遇之恩。” “别那么多废话,既然教务萧条了,你们为何还要呆在这儿?” “只是教主您没回来,属下等不敢擅自离教。” “怕不是不敢,怕他杀害吧?” “教主错怪属下了。他当教主之时,如果有哪个敢对他不满,抱怨言,便会满门抄斩。很多人不服他,却不敢说出来。” 红叶当下便将这一年多来教中发生的事都告诉薛婉知道了。薛婉却似乎丝毫没有惊讶之神情。 且说那日胡雪归背负着方云,行得大半天,临近傍晚时分,才行得镇上,胡乱寻了家客栈,将方云安置了下来,便去找药馆抓药。寻得近半个时辰,才在西街寻着一家药店,名号曰“九芝堂”,门口果然摆着九朵灵芝。却不知他这小小一个郎中,如何得来这么些仙物的。殊不知此间药店经此越做越大,后世都享有盛名。 胡雪归进得店内,买了伤药,顺便买了些诸如人参、灵芝、枸杞、白术、山药、甘草、黄精之类的补品。不管什么,反正一把全买了。 回去先依医嘱将那些伤药熬成汤,给方云喂去。又拿了些纱布,敷了些药泥,裹在方云臂上伤处,让他静养。 就这样在店中过了几日,方云才能睁开眼,坐在床上与胡雪归谈话了。胡雪归便熬了些补品,做来给方云吃。不出十日,方云伤手便能稍稍活动了。那条已是伤入筋骨的手,居然能医得活动了。又过了十许日,二人出来游玩时,突然天下大雨,。突如其来的雨水浸入了纱布,渗入了伤口,直冲得肉痛。二人忙跑到屋檐下躲雨。 此时方云的旧伤口又如刀割一般疼了起来,直疼得难受。二认万没料到会如此的。 “方大哥,”只听得一个声音响起,居然是跳儿。方云看了过去,跳儿和三娘二人正在不远处躲雨。二人见了方云,连跑了过来。嘘寒问暖了一阵,方云再也受不住了,一个跟头栽了下去。胡雪归不由分说,抱起方云便往先前那家“九芝堂”跑去。跳儿三娘紧跟其后。 老医师看了良久,突然道:“晚了,伤口早已溃烂,伤已至筋骨了,正在向左肩蔓延,若不快点截去这只左手,性命也难保。”三人大惊,三娘连忙问道:“难道,连神医也救不了了么?” “不说神医救不了,现在若不赶紧截去这只左臂的话,到时伤至脏腑,神仙也难救了,还说什么神医!” 胡雪归奇道:“怎么会这样,当初不是快好了么,如今只是淋了些雨而已,怎的会这么严重?” 那老医师惋惜道:“当初谁说好了?这条手臂是深处折断,如今全部错位了,深处也早已腐烂。如果当初一受伤立时便来,或许能保住一条胳膊,如今伤已及肩,只能将这条胳膊齐肩截了。还有,他这么严重的伤,普通的伤药岂能治好?你这做大哥的也太不负责任了,明知病人伤重却不早点来……” 方云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了些什么,突然惊醒,大怒一声:“你别说了,你要多少钱尽管开口,我只要能保住这条手!” 胡雪归跳儿三娘三人不止该说什么好,只喊了他一声,便再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个老医师吓了一跳,道:“不不不,不是的,小兄弟,你误会了,不是钱的问题,你这条手臂当真是救不了了,就算你给再多的钱,我也只能这么说。” 胡雪归真后悔当初没有带着方云一起来就医,如今已是悔恨已晚!忙问道:“老人家,难道便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恕老夫无能为力了。他这条胳膊若在三日内没有斩掉,便再也没有人能治好了。”方云听了,顿时又晕厥了过去。 胡雪归再也不说什么了,当下封住方云周身穴道,请医师将他左臂齐肩斩了。那老医师也算技艺精湛,很快给那残臂伤口涂好药,包扎好,吩咐每日来换一次药。一个月之内便会没事了。三娘和跳儿便一直在病榻前照顾着他。 过了几日,方云醒了,成天泪流满面,不知所措。让一个本来健全,五所病患的人突然只有一只手了,还得天天躺在床上,让别人来服侍,哪个习武之人又受得? ——本回完—— 第十八回天地人三才剑法合壁蛇蝎蛛两副字画贺喜 “哼,薛婉,别仗着你武功高强,在这里称雄!这里没有人会服你,你回来。只会让我万兽教四分五裂的,看看你愿不愿爹爹一手创建的万兽教在你手中毁于一旦?” “少罗嗦!” “这些年来,你可不知害得我们多惨。教中只要谁犯了错,便会被你满门抄斩,不留一个活口,若有人叛教出离,也是如此。全教人众成天生活在恐惧之中,惟恐惹恼了你,后果便会不堪设想。难道这样也能服众么?口口声声说什么‘潜龙勿用’,却丝毫不把教众当人看。试问,这便是你的‘潜龙勿用’么?三狼只不过强奸了几个女子而已,你便将他们三家全部杀光。那几个女子值得将我万兽教如此精英杀尽么?” “呵呵,这几年来,难道不是你在暗中撺掇教众么?你以为又有几人会服姓文的?” “谁不服我?”文建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干人众。 “我不服你。”一人走了进来,手持一把流云锏,正是董海。另有一人兽持一把霞彩戟,正是梁川。道:“我万兽教是为了抗倭而创,居然被你用来私人用途,败坏我教名声,公然违反教规,谁能服?” “好好好,你们两个果然叛变了,正愁找不着理由除了你们两个。今天你们送上门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接招。”说罢一掌劈了过去,薛婉却早已抢上,将他隔了开去。文建峰见状,又退了开去,愤愤地一甩手。 又一个女子走了进来。是红叶。道:“先前谁说不服我们薛婉教主?教主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有何不对么?教规地一十四条规定,不得欺压百姓,违者斩;教规第一十五条规定,不得强奸民女,违者满门抄斩。他们三人不但欺压百姓,还强奸民女,难道不该杀么。若他们不杀,届时人人违反教规,又从何罚起。” 薛英似乎抓到了什么,冷冷道:“是么,你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不过分又有几人遵守?” 薛英一时无语。文建峰道:“哼,我们杀万兽教仇人,为何她要相助仇人?” “这里还轮不到你这个叛徒说话。”红叶大喝一声,接着道:“你们杀了一个仇人么?教主早已定下大计,循序渐进,却被你们从中破坏,逮了方天问,打草惊蛇,教主没有怪你们,你们倒反客为主,先教训起教主来了?是何居心?在薛婉任教主时,教众多达八十万,全教兴盛,教中和睦相处。我教日益强盛。教中齐力抗敌。你薛英任教主之时,又做了什么?将教主之位让给那个万兽教的叛徒,然后和他私守yinluan殿内么?教中自相残杀,日日纷争,日日不得安宁,万兽教被整得七凌八乱,教众跑的跑,死的死,剩下的又都不向善,成天跟着你去武林四处生事,挑衅武林名宿,我教日益衰退,照这般下去,薛前教主一手创建的万兽教该毁于你手才对!” “呵呵,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红叶坛主,她薛婉与仇人之子相好,便是对的么?” “哼,可笑啊可笑,简直是捕风捉影。仇人的错,难道非要牵扯到儿子身上么?当真是无理取闹。”殿外又有人应道:“没错,的确是无理取闹至极!”一行九人入得殿来,行至殿前,亦如红叶一般向薛婉跪拜了下去。齐声道:“属下参见教主。” “都起来吧。”居然是温有方几人。 薛婉突然起来,道:“算了,我们走,这个教主之位我也不争了。我走。”行得半途,突然又回过头来,道:“姊姊,万兽教是爹爹一手创建的,希望你好生打理,别毁了!还有,这个姓文的野心很大,不能让他继续担任教主了。这教主之位本不应该是我的,这便还给你。只是万兽教万万不能传到外人手里了。”说罢当真走了出去。 她的声音是那么悲凉,她的离去的背影是那么的潇洒。薛英欲说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这完全是不在她预料之中的。 红叶,温有方一行,左右护法也都速速率着各自队伍,跟随其后出去了。 行得将近半个时辰,薛婉见众人紧紧跟随,于是返身道:“大家不必再跟随了,都各自为家去吧。” 众人突然都单膝跪下,俯首拜道:“属下誓死跟随教主,效忠教主。” 薛婉眼见如此,怔怔地,不禁流下泪来,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依次站了起来。 薛婉缓缓道:“我受用不起啊。我薛某何德何能,能让大伙儿这般誓死跟随?我甚至连教主之位都保不住。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不能安顿好大伙儿,我心中有愧,奇qisuu.书只求大伙儿原宥我的不到之处。” 红叶走上前来,道:“教主,不瞒您说,属下等已经在豹子岭为教主新建了一座宫殿,名曰‘仁和殿’,虽比不上‘正德殿’,却也将就住得。正好薛前教主的墓于兹,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岳阳楼也坐落于不远之处,四处崇山峻岭,洞庭湖畔,君山仙岛也在湖中,实是一个好去处。恳请教主移宫前往,这样,我们继续称万兽教便是了。” “嗨。”薛婉长叹了一声,道:“有劳你们费心了,你们一定是提前就准备好了吧。只是我已无心再做教主,就从你们当中选出一个人来当吧。” 第49章 众人忽然又拜倒了下去,温有方道:“教主,若你不答应,那我等就只能长跪不起了。”众人连连应道:“对,恳请教主回教重振我教雄风。” 薛婉呆立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道:“你们都起来吧。” 梁川试探着问道:“教主答应了?” “我暂且答应你们吧。” (正德殿内) 陈长老禀道:“教主,现今红叶坛主及黄龙坛主左右护法离去,带走将近八万弟子,如今教中仅剩下不到二十万教众了。” 文建峰一听,不由恼怒,皱眉道:“是么?”良久,方才大怒道:“有什么稀罕,他们一些是游鱼潜虾,一些是蛇虫鼠蚁之类的,又有几个真的是兽的,也配打着万兽教名号?不怕笑掉大牙,走了更好,最好都给我走光!” “是么,我五毒教也不算是兽,你继续做你的万兽教主吧,告辞!”是一个女子。说罢转身离去。她五毒教当初入教也并非自愿,如今可是再也呆不住了,站了出来。 “苗心兰,你敢,你今天插翅难飞!”文建峰大喝一声。 苗心兰冷冷道:“是么,你是不是想看看到底是你的兽厉害还是我的五毒厉害啊?我的万兽教主!” 文建峰惧她毒物,又无法制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去。 柴氏三兄弟,柴天雄、柴地雄、柴人雄,分居三处。柴天雄、地雄均住蜀中,住处相距不远,唯有柴人雄却独住开封雍丘。 这日,大柴府四处张灯结彩,喜气重重。你道为何,原来柴天雄新添一女,宴请八方。大喜黄辰吉日便定在明日了。如今众多亲朋均已赶到,地雄府上距此处尚近,早早便来了,人雄距此尤远,恐明日才能到达。其余人等,尚有一些未到。等到明日正午之时,定是热闹非凡。 府内此时正都饮酒欢庆,好不热闹! 晚间,距大柴府仅十余里地的林间道上,柴人雄正手持青剑,星夜马不停蹄地朝柴府赶来。跨下白马突然嘶昂一声,前蹄高高提起,不肯向前了。借着月色看见前方道上,一个戴蓑笠的人立于那儿,相隔数十丈之遥。虽相隔甚远,那婀娜的身线却隐约可见,是一女子。 那女子轻足点地,奔上前来。两招过后,两人各自退开几步。那女子冷笑道:“要你见识我‘梅雨剑法’的厉害。这招叫‘细雨纷飞’,接好了。”说罢提剑前冲,加上如同鬼魅一般的身法,更是让柴人雄眼花缭乱。柴人雄见身前不住的影子晃来晃去,却不动手攻他。心念自己功夫远不如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女子突然收剑,退开几步,将那长剑掷于身后一棵大树之上,剑居然穿透了过去。又从怀中掏出一把扇子来。道:“再让你见识一下‘鬼魅扇’的厉害!”说着又冲了过去。身法与先前无异,只是兵刃更为趁手,更为灵活了些。 突然一招“白骨三变”使来,便当真如同三头六臂般,将柴人雄周身要害全部置于她扇劲力之下。圈子越来越小。眼看着扇子当面扑来,自己却是丝毫无还手之力,施展不开,好不着急! 那柄扇不偏不倚,正好抵在他咽喉。柴人雄此时才看得分明,那扇上分明“浮红”两字。不由得大骇:“你,你便是那浮红现影的女魔头薛婉?” 那女子正是薛婉。薛婉扇上加力,逼得柴人雄不得开口,道:“没错,算你识相,我便是薛婉。我今日暂且不杀你。你们兄弟三人向来同进退,使的什么三才剑法,听说厉害得紧。我今日且放你走路,速速回去,好与你两个兄弟准备好。薛某翌日便至,领教三人三才剑法,看看三才剑法是否当真名不虚传!”说罢将扇收了回去。闪身离开。柴人雄得救,哪敢徘徊,星夜赶路前往柴府。 (翌日.柴府内) 午时将近,宾客续至,柴人雄也于昨晚上赶到,正与兄弟招呼客人。客人们也多备厚礼,富者以箱送礼,侠者以盒送礼,都没敢失了礼数。 到得后来,进来两人。矮者年轻公子装扮,高者却是一书童装扮。 柴天雄见是个素未谋面的宾客,便亲自迎了过去做了一揖,道:“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年轻公子随口答道:“哪里哪里,柴大侠乐善好施,古道心肠,大侠贺喜,在下岂能不来呢?” “公子取笑了,里面请。” “拿上来。”这一句显然是对那个书童说的。那书童听得,忙将手中的两幅字画递了过去。年轻公子接过字画,道:“小生这儿只有一幅字画,一幅对联,希望柴大侠不要见怪。” “哪里的事,我柴天雄岂是因为受礼才办喜事的,公子快快请进,上宾座。”说完伸手来接。只觉得字画上一股强劲的内力传了过来。柴天雄在蜀中,武功也颇有威望,万不得在客人面前丢丑,是以硬夺,却是夺不过来。突然,手头劲力一空,无力,原来那年轻公子松手,字画自己送了过来。柴天雄差点便站立不住了。 那个公子笑道:“哎呀,这既是贺礼,还怕我不给你么。” 柴天雄虽不忿,却也强忍着,在如此多宾客面前不得失了礼数,道:“公子好功夫,恕在下冒昧无礼,不知公子家门,师承何处?” “还怕我是万兽教的么?” “不敢,不敢。” 此时众人的目光已经大都移向了这边。那个年轻公子道:“不知两幅字画,柴兄是否满意,赏光收下。” 柴天雄打开其中一幅字画,展开。是一幅《千年山河图》,只是那图上却自上而下另书了一幅字。字云: 千岁贺新喜, 年年盼今日。 王者自如意, 八方来相迎。 柴天雄赞道:“妙极妙极,好画,好诗啊。”当下拿着。那个年轻公子眼中突然流过一丝难以发现的笑容。 又展开另一幅对联,拿在手中,念道: “壹贰叁肆伍陆柒, 孝悌忠信礼义廉。” 柴天雄皱眉道:“这个在下便不懂了,不知阁下所指何意,这句对联又怎么解释?” 人群中立时便有眼尖口快者道:“上一幅千年山河图上,将每一句首字相连,便是千年王八,此人实则骂你千年王八来着。下一幅对联,上联是‘壹贰叁肆伍陆柒’,无八,意为‘亡八’即骂你王八,下联是‘孝悌忠信礼义廉’,惟独没有耻,意为‘无耻’,实则是骂你王八无耻来着。当心呐,此人不怀好心,不得放过他了。” 台下一片唏嘘,万没料到在此大喜之日居然会发生如此之事。 那个年轻公子大怒:“我这诗明明是贺喜,偏给你说成了骂人,我看是你要存心骂人才对,如此臭嘴,赏你个臭屁虫吃。”说罢“吱”的一声,果有一虫激入那人之口,那人连忙吐出。 年轻的公子大声说道:“不想死的赶快给我出去,别怪我‘浮红现影’的薛某呆会要大开杀戒了。”原来,这位年轻的公子正是薛婉所扮,身后的书童居然是温有方所扮。奇qisuu.书二人立时卸下装束,恢复了原来模样。 柴府内一干人众都听过浮红现影的名头,立时逃出府外,惟有稍稍胆大会武者尚且躲在府门观看。 铮铮两声,薛婉亮出兵刃,左扇右剑。温有方则退至墙边,静候其吩咐。薛婉道:“姓柴的,你们三人的剑可以拿出来了吧!” 柴氏三人三剑齐出,布成三才剑阵来。 三人原是崆峒俗家弟子,学成之后下山,自立门户,广招门人弟子,如今三才剑阵三人同时使得也颇具威力了。在江湖上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了。 只见薛婉左手使铁扇门入门扇法“铁扇扇法”,右手使定风门“定风剑法”攻来。左攻右守,着实配合得天衣无缝。只是不知她这双手互助之法如何学得,而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练得如此娴熟。 柴氏三兄弟同进同退,有守有攻,攻守合一,互补互助,竟也威力相当,与薛婉相持了下来。 薛婉左手铁扇一招“狂风暴雨”,右手一剑“骤雨初歇”护住自身。 柴地雄边打边夸道:“好扇法,好剑法。你这一定是定风道长教你的剑法和双手互助的打法。想不到定风道长居然授你功夫,你竟然学得如此精妙!” 薛婉冷笑两声:“算你识相。” 说也奇怪,柴氏三人围住薛婉,却只是将其往内堂诱去,却不知为何。薛婉暂且看不出三才剑法的虚实来不敢轻举妄动,惟恐一招不能制敌,反被其制,是以边斗边寻着破绽,只是要在这么严密的剑阵中寻得破绽,又谈何容易,简直是不可能的。 寻破绽倒不如自己故意露出破绽,而敌人却不知自己破绽乃虚,让其自己进入圈套。薛婉便是这么想的,于是佯装扇剑齐攻,只攻不守,向天雄地雄二人攻去。天雄地雄一见此状,立时想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大战,当年薛神勇便是如今薛婉这样,当下大声道:“三弟,她又是那一招,攻她后背。”哪知薛婉此招却不同于薛神勇所想,此招才使得三分便立马变招了。柴人雄哪里料到。他本和两个哥哥想的一般,当先一剑刺去,已乱了阵法。薛婉听得风声,反手一剑,将人雄半边胳臂卸了下来。柴人雄啊地一声惨叫,长跪地下,左手捂住右肩,痛得在地上翻滚起来,不一会儿便晕了过去。柴氏二人见状,立刻发动猛攻。三才剑阵已破,威力顿减。 突然堂内冲出一人来,居然是方天问。一刀冲杀了过来。他本待三才剑法将薛婉逼到堂前之时再趁机偷袭,如今看是不成了,只得思量着先出来救人为是。 第50章 再过得晚些,三人只怕都得卸下胳膊去。 先前在阵中,不得施展,现在虽以一敌三,却也并不凶险。 方天问初见不着什么端倪,其实却在逐步加深,越来越凌厉,刀势越来越凶狠,可谓越战越勇,便是这般。三人渐渐显出优势。尤其是方天问,不减当年薛神勇之风范,只是武功却明显见长。薛婉的铁扇和长剑却渐渐占劣势了。 那方天问好生厉害,便凭着一把大刀,砍削劈挑撩刺却是越斗越狠了。薛婉招架不住,左肩中了地雄一剑,却越发勇猛了。她在定风门时曾学了忆狂掌法,按照定风的说法,她是学了没用的。此时眼看着自己越来越占劣势了,心灰意冷,又想着父仇未报,自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的没了,姐姐又与自己作对,帮外人抢夺自己教主的位置,不由得越来越伤心,竟不知不觉地将那忆狂掌法融入到手中剑法和扇法中去了。威力顿时发挥了出来。虽然似乎拖泥带水般,却凶狠强劲得很,招招取人性命。对方三人大骇,顿占下风。饶是他们见多识广,也吓了一大跳,毕竟从来没见过这种功夫。 只是奇怪,那方天问居然也愈战愈勇,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几次差点削到薛婉头顶。 正酣斗着,躺在地上的柴人雄突然醒了,见了这情形,恍惚觉得不对,忙忍痛拾起地上的剑,挺剑向薛婉疾刺过来。 温有方见教主本处于劣势,又加之柴人雄如今又要加入战团,对薛婉愈加不利,惟恐教主失势,忙冲上前去相助教主,一掌向方天问后背拍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自己倒给震回来了,撞在墙上,猛吐了口鲜血,差点没把墙撞穿了去。那边,方天问又借着温有方一掌之力,更进了一步,奇*shu$网收集整理向薛婉逼近了。 薛婉见势不妙,连忙吹了口哨子,一声长啸,顿时许多毒虫窜了出来。蛇蝎蜘蛛蟾蜍蜈蚣加上黄蜂等。齐向众人冲来。慌乱中,薛婉早已提着温有方跑了。众人乱做一团。 ——本回完—— 第十九回病榻床前软语温存西湖亭中狼狈为奸 方云手臂截了,日日养伤,呆在客栈中,哪儿也不愿去。三娘与跳儿一直劝他出去走走,到四处游玩观光,他哪里肯听。 这一日,病榻前,方云突然对两人道:“你们两个走吧,我都是废人一个了,你们还跟着我干什么?” 三娘低下头去,道:“少爷,三娘的这一条命是少爷救的,三娘不是见利忘义之人,万不能在少爷危难之时离去。三娘定要侍侯少爷一辈子。” 跳儿也跟着道:“方大哥,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找我哥哥的,你是大侠,武功又高强,我才跟着你的,你一定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呵呵,谁说我是大侠了,我方云又是个什么狗屁大侠。” “若你不是大侠,当初就不会答应我一个小女子了,而且不会帮我。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有大侠才会这样。” “算了,你们既然不走,我也不赶你们了,只是你们受苦,可别来找我抱怨。” 两人连声道:“不会的,不会的。”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云儿,你瞧是谁来看你了。”是胡雪归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子,是薛婉。 三娘见了,问道:“你便是少爷时时牵挂,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薛婉吧。” 薛婉站在门口,没有说话。跳儿则惊道:“哗,姐姐你可真美,和方大哥真是天生的一对,难怪方大哥会这么喜欢你。今日倒见识了。” 三娘说完走了出去,神色却是极不自然。原来这些天的日夜相处,日夜侍侯他,早已对他产生了感情,如今见了薛婉前来,自是不高兴了。跳儿也跟着出去。 薛婉好半天才道:“叔叔,你也出去吧。” “这个……” 薛婉语气“若不是看在是你葬了我爹爹,知错就改,我早就连你也杀了,还不快出去!”胡雪归再不说什么,走出屋去了。把门带上。 等到众人都已出去,方云才道:“上次是你救的我?” 薛婉没有答话。 方云眼眶渐渐湿润,连忙仰起头,看着屋顶道:“我都知道真相了。”屋内气氛渐渐冷了起来,两人好半天没有说话。方云又道:“你还来这一招?” “云儿,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倒会装蒜。先玩弄我的感情,然后再一个个将我的亲人杀了,折磨我,然后再将我也杀了,是么?这样你就高兴了!” “云儿,你怎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么?” “云儿,若这样,我就不会留你爹至今了。早就将他杀了!” “好家伙,知道我不通世故,便来利用我。先派温有方他们出来,麻痹我。然后装出一副很可爱,很体贴的样子,来欺骗我的感情。然后又故意很久不出现,让我想你,这就更容易达到你的目的了。说话也从来只说一半,让我不知从何琢磨,就更加不会怀疑一个时常在我身边的女子居然是要害我的人。等到把我玩腻了,便随便把我除了,好替你爹报仇,是么?”说着说着,眼眶竟尔湿润,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从脸颊滑过,慢慢流了下来。 “云儿,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边说边摇了摇头。 方云突然大声道:“是,从前的我的确不是这样的,不过,是你让我改变了过来!” “云儿……” “从武当山下到小渔村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吧?” “我……” “罗家一家三口都是你杀的吧?” “云儿,你怎么这么想,罗家爷孙两个全部是被罗万千杀的,怪我何事?” “呵呵,你也太不会撒谎了,罗万千将他爹和女儿杀了,后来又自杀了,你是想这么说,对么?” “罗万千是我万兽教中人。爹是他爹,女儿却不是他的,是他兄长的。他当年杀兄盗嫂,怕人报仇,便将她家全杀了,却不知他爷孙两人没在家中,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寻着,这回让你告诉他了,他还不将他们杀了灭口?” “这么说,还是我害死的罗家妹子了?” “这本不怪你……” “放屁,你知道我和我茯苓妹子指腹为婚,便将她杀了,知道英子喜欢我,便又将她杀了,是么。你还打算杀多少人才肯罢休?”眼泪居然如决堤的洪水,趟了下来。 薛婉也流出几滴泪来,带着哭腔道:“云儿,你怎么这么想的?一开始,我的确是要利用你,但后来却是真的喜欢你了。你的茯苓妹子不是我杀的,随你信不,你罗家妹子是罗万千所杀,你以后会知道的。还有我答应过师父,不会杀你爹了。” “省省吧,把你的鳄鱼眼泪收起吧,没人会相信你的。你看,你满意了吧!”说着举起了左边袖子,露出那空荡荡的袖管来。薛婉大惊,跑到方云床边,被方云一把推开。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现在还假惺惺的作甚?” “方云,为了你,我不知和我姊姊吵过多少回,现在连教主之位都给她抢了去,拱手让给别人;为了你,我连父仇都不报了,背负骂名;为了你,我甚至可以不出现,不为难你。现在可好,我得来了什么?得来的是你的怀恨,是你的猜忌,是你的冤枉!我本想我们两个远离人世,去过没有任何人事打扰的生活,和你在一起,现在呢?为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灵魂已经崩溃了,只有我这具肉体了,是我这具肉体在跟你说话,你知道么?” “说够了么?说完了请便,若要杀我,尽快动手,否则等我伤好了,你便杀我不成了。” “你要怎么才肯信我?” 方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薛婉突然转身走了出去。方云还想说什么,却话停在嘴边,收了回来。门外跳儿和三娘一直躲在那儿,没有走。等到薛婉出去,跳儿马上拉住她的手,哪肯放她走?硬把她拖了回来,看见三娘站在那儿,不来帮忙,不知为何。其实,明眼人哪里看不出来。跳儿把薛婉拉回来,让她坐在房中椅子上以后,才出去,这回可是把外面栓好了,不让她出去了。 薛婉静静坐在那儿,什么也不说,目光呆滞。 方云坐在床上,也是如此。两人便如此呆坐着,没有说话,脸各自朝向一边。各自流泪,等泪迹慢慢干掉。一直过了将近一个时辰。 “你还怨我么?” “我还怨你作甚,这都只是我爹爹犯下的过错,怪得了谁?” “你原谅我了?”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便没有怨过你,你也是迫不得已的。我只是伤心,伤心我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有这样一个父亲。为何我爹要是你的杀父仇人?” 薛婉突然冲了过来,紧紧抱住方云,抚摩着他那条断的臂膀,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心疼。伏在他肩膀上痛哭起来。方云也按捺不住,泪水也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泪水才流干,此刻又泛滥了起来。 “婉儿,一当初你为何要骗我,一直不告诉我真相,一直让我蒙在鼓里?” 薛婉柔声道:“好云儿,从今往后,我再也不骗你了,啊!你以后也不得再骗我了。” 方云连忙道:“你可见过我骗过你?” 薛婉突然破涕而笑,道:“这样便好。今后我们两个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一直到老。” “恩。” 门外的人听着屋内开始软语温存了,自觉不便,便自行离开了。 第51章 三娘心中怪不是滋味。 方云突然擦干泪,问道:“婉儿,你喜欢我么?”问完,突然又笑着道:“嗨,这个问题太笨了,你肯定是喜欢我的了。” “干什么?” 方云单手一把搂过薛婉,用他那强健的臂力将薛婉放在了他的身上。薛婉果然倒在了他的怀里。 薛婉突然挣脱他的怀抱,站了起来,道:“方云,你干什么,两年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怎么,你不喜欢么。我以为所有女人都会喜欢的。”突然自己笑了起来,一会儿又不笑了。 “我迟早是你的人的。” 方云拉住她右手,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轻声道:“既然如此,那现在还不是一样的么?”借势有将她搂在了自己怀中,放在了床上…… 如此过了数月。二人每日四处游逛,晚间便同床共枕,情意浓浓。起初还避着胡雪归和两个女子,到得后来,胡雪归走后,二人更是肆无忌惮。 “婉儿,我们的事,爹娘一定不会同意。” “是你喜欢我还是你爹娘?又不干他们什么事,他们凭什么反对,还有,我们在一起,一定要天下人都知道么?” “当然不了。以后我们要携手天涯,浪迹江湖,隐居深山,又有谁能找得到我们呢?” “贫嘴。” “贫什么嘴了,你不要我说,我偏要说。我们在海岛上盖一座大房子,在房子边上开一块小菜园,自己种菜,再在屋的四周后山种许多果树,一年四季都有果子吃。我还要你给我生一大堆的孩子,男孩女孩各一半。到时我在海上打渔,你就在家中给他们讲故事。在家中做做家务,缝缝衣服,累了就躺下休息休息。到时后我们一定不准教他们武功。男的就教他们诗词歌赋,舞文弄墨,女的就教他们女红刺绣,琴棋书画,你瞧怎样,好么?” 薛婉静静地听着他如是说道,心中甜蜜极了,却突然道:“美着你了,谁说要嫁给你了?不害臊。” “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不是么?”说着单手又向他搂了过来。 薛婉再不避让,借势倒在了方云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他的男儿气息。 楼下,一个女子在默默流泪,是一个也喜欢着方云的女子,是三娘。当初她铁定了要跟着方云,当然不仅仅是他救了她一命这么简单,只是…… (夜间.西湖亭中) “方天问君,希望你不负我父王的期望。” “是安平王殿下,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效忠天皇陛下。”方天问跪在地上,向一个东瀛人如是说道。“今年五月初五便是武林大会之时,殿下先率人埋伏在山下,届时先让中原武林与万兽教的大战一场,等到双方都筋疲力尽之时,约摸酉时时分,殿下再一举将他们全部攻下,岂不是好?中原武林的顶尖势力全部毁了,岂不好收拾了?” “恩,不错,矢野看中的人果然没错,不负所托。村夫,这里你去安排。” 一个武士得令离去。 那个东瀛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用他那独特的粗嗓门道:“一个月后,中原武林便是我大和的天下了。哈哈哈哈……”突然转过身来,向方天问点了点头,道:“恩,方天问君,好样的,办得好。” 方天问跪在地上,道:“还是殿下英明,小的只是奉命办事。” 突然,亭边闪出一个黑衣人来,冷冷道:“嘿嘿。二位好啊。” 气氛顿时紧张,那东瀛人和方天问同事心头一颤,怔在哪里。那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胡家庄的庄主——胡行风!那东瀛人和方天问同时抽出兵刃,向他逼近。方天问低沉着嗓子道:“你是?” “江南大侠好啊,在下胡家庄胡行风!嘿嘿,殿下,瞧瞧我是谁?”只见那胡行风缓缓将一层面皮扯下,露出另外一张俊秀的脸来。 织田信仁一见之下,大吃一惊,道:“你是,你是弟弟信正的老师!”方天问一呆。胡行风阴恻恻地道:“是啊,信仁殿下。” “你来干什么?” “信正殿下派我来大明国,杀了胡行风夫妇,乔装成他的模样,好给信任殿下您做内应啊!我胡家庄在江湖有权有势,特来助你,信正殿下的情意,你可不能不领啊!信仁殿下,对么?” 织田信仁冷冷地道:“只怕弟弟没那么好吧,派你助我?他不来和我争将来的天皇便不错了。” “我认识你,原来那天在书生张家的是你,也不知……” “住嘴,没你插嘴的份!走狗!”又转而对织田信仁道:“没错啊,我是前来助你,只不过若你阵亡了,便是信正殿下接任天皇了啊,好得很啊,我自会助你早日走向地狱的!” “嘿嘿,二弟多半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教坏的,嘿嘿,想助我下地狱,没那么容易,现在本王殿下一统中原指日可待,统一大明是迟早的事!再者,即便我阵亡了,也轮不到二弟来做天皇,他何德何能,比他有才能的弟弟多着去了!我看,今日便可送你去死了!方天问,干掉他!” “是,信仁殿下!” “嘿嘿,杀了我我还怎么看你们走向地狱,等着吧,没空陪你们!我胡行风的名头不是白闯的,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大明朝的天下和大和名族的天皇永远都是信正殿下的,你们鹬蚌相争,就让我们渔翁得利吧!告辞!” 这一日清早,薛婉梳妆了,正欲出门去,还在床上的方云醒来了,拉过被子,道:“婉儿,你干什么去?” 薛婉没有回头,只答了一句:“不干什么,只是出去走走,买点东西。” 方云顿时觉得事有蹊跷:平日薛婉从来没有这么早起来过,也不会如此语气说话。于是待薛婉出门后,立刻披上衣服,赶了出去,跟踪着她。 果然,薛婉并非游荡,买买东西,而是径直去买了一匹马,往北行去,方云不由分说,也立刻买了匹马,跟着追出城去。 “姓张的,查清楚了,张老并非唐门张随生所杀,而是另有其人,故意嫁祸给他,好让你们两家争斗。” “老不死,不用你说了,我早就知道了,你可以拿着‘死不了’回你的牛棚去了。” 牛敬神一拍大腿,道:“不好,这么久了,我的那个小家伙不知还有命在么,快快将药拿来,你这厮,休叫我发火。” “放心,你的那个情敌好得很,比你还活蹦。” “你见过了?” “你别忘了我张家除了家传神药,还有一个名号——百晓生,江湖上发生的事,十有八九逃不脱我的眼睛,刚才那件事,你道我当真不知么?” “好小子,敢耍我,找打。”说罢一拳抡了过去。 书生张一下避开,道:“我可没耍你,至少让你看清了一件别人不知道的事。不奉陪了,告辞。”飞身离去。 ——本回完—— 第二十回天山老妖痛失亲子万兽教主重振雄风 (五月初五.少林寺练武场) 热闹非凡。 台上两人正斗得精彩,台下四方各有许多人候在那儿,在西方乃是铁扇、定风、昆仑、天山、崆峒、青城、峨眉、凌霄、海心、莲花教、白云门、太行剑派、天池门,东边坐的则是五岳五个门派、武当、丐帮、方家、洪门、上官家、三柴家、君山门、蓬莱门、石家、唐门,南边则是一些小门派及一些江湖上的散人,不属任何门派的。北部则是少林高僧在主持着。 现今台上相斗之人尚功夫平平,乃是江南平散人及河北花姑子正自相斗。散人一把拂尘,花姑子却是以花枝为刃,花篮为盾。二人虽武功平平,却因这些少用的兵器,引得众人喝彩。 西边突然飘上来一人,啪啪两掌,将两人震下台去,抱拳道:“崆峒石万千,请指教。”众人看得正有趣,他忽然窜上来,扫了众人雅兴。当即便有一人冲上台来。大声道:“黄眉道人,请指教。”“砰”地一声,还没等他站稳,便已被石万千一掌打下了台去,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众人这才心情好了些。 忽一尼持剑跳上台去,施礼道:“南海清贫,领教石掌门的高招。”石万千笑了笑:“呵呵,我只说我是崆峒派的,可没说我是掌门。掌门是我师父,我先替他摆平一些人,好让他稳稳当当地做个武林盟主,不行么?” 台下立时有人不满了,南部立时两个声音响起。“好狂的口气。”“你崆峒算什么,也敢这么嚣张,这武林盟主你们也想拿?”两人跃了上来。 石万千正得意,心道:你们三人同时上来,若我把你们三人一齐打下去了,岂不长了我崆峒名声。又听得一个声音道:“万千,好生应战,打得好,今日便将我崆峒掌门之位传给你。”石万千心中更喜。东部也有一人道:“石师兄,加油了,师父要将掌门传给你了,我们也要跟着开心一下。”却是柴天雄。 石万千果然厉害,一柄长剑居然将三人逼得节节后退。三人本来不知对方武功家数,不好联手,反而自己互相牵制了不少,居然三人被他一人剑气包围了。苦苦支撑着,不一会儿,便都一个个被打下台去。接着凌霄青城及君山都有人上来挑战,均败下阵去,一时便没有人上来了。强者不屑现在便上台或者是先让别人斗疲倦了,自己好上台收拾。而弱者自是有自知之明,不敢上去了。 石万千正自得意,忽然后背无声无息地中了一掌,狂喷鲜血,摔下台去,引得好一阵唏嘘。众人都还没缓过神来,石万千便被击下台去。原来是铁扇门现任掌门静尼。 第52章 那静尼果然厉害,净得师父真传,竟也连胜了两场,一个是山东蓬莱的,一个是河北石家的。两家都是使扇门派,只是哪里及得上她铁扇门。而君山的秦伦却看在铁扇门的面子上,没有出来。 “洪门冯耀邦领教姑娘高招。”说着一个男子翻身上来,正是洪门冯耀邦。持一把钢刀。“好说好说。接招。”一把折扇游了过来。台下传来笑声:“呵呵,你们两个的花拳绣腿有何好看的,都下去吧。”一个儒生模样之人欺了上来,双掌向两人拍来。正是唐门唐山。果然那个冯耀邦一掌便被击了下去。只是那个静尼却不似他所想的那般没用,一把折扇把他那掌隔了开去。 唐山道了声好。 “你太无礼了,我铁扇门岂容你欺负!”扇子顿时如长了眼一般,急向他身上游来。唐山果然轻敌了,连忙向旁边闪去。那把扇子也不落下,居然穷追不舍,好快身手,始终不离他周身要穴。铁扇门的及洪门的都不禁叫起好来。唐山只怪自己太轻敌了,如今下不了台。更不妙的是,又有一人上得台来,居然是海心派的张襄钰。笑了一声,也不自报家门,便一枚三尸夺命丸向唐山掷了过来。台下不禁沸腾了起来。武林大会,居然两人同时斗一人,胜了算谁。哪知他这一枚三尸夺命丸将唐山逼下台后,便自行跳了下去。 此时,少室山下也正在恶斗。东瀛安平王织田信仁亲率几百个东瀛伊贺派武士正在与薛婉带领的人众相斗。另外一边,定风,张随生,温有方等人率领着几千个武林豪侠正在上山的途中布着陷阱。薛婉带领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的,熟悉伊贺派剑术的又功夫高强的。那些伊贺派武士哪里及得上,不过一柱香工夫,便将数百人生擒了,包括织田信长的儿子安平王织田信仁在内。 约摸将至酉时时分了。夕阳西下。此时已到了丐帮刘溪亭与少林玄复大师在相斗。此时大家都开始紧张起来,也只有现在的比武才开始精彩起来。高手过招。一个是丐帮长老,一个是少林方丈的师弟,达摩堂首座。两人一个降龙十八掌,一个如来千叶手。 忽然,台下一个青衣人飘上,方云大惊,那人居然是文建峰。心道:这是武林大会,是专门对付他万兽教的,怎么他倒自己来了,武林同道的计划岂不要泡汤了? 只见文建峰拉住两人手臂,将两人摔下台去。自己轻巧地立于台上。玄刘两人只觉全身酥软,全身毫不着力,自己出道这么多年,哪里见过如此厉害的角色,不禁大惊,在台下好不容易才没摔倒。 跳儿看着台上的文建峰,突然失声喊了出来:“田洛。” 文建峰似乎听到了什么,转过头来。 “真的是你,哥!”这一下没把方云惊倒,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跳儿的失散多年的哥哥居然会是自己的死对头——万兽教教主文建峰!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喊了,如今居然在着武林大会上听见,不由得吃惊,一看,那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不禁道:“跳儿,是你么?” “哥哥,我是跳儿啊!你怎么在这里,听说万兽教是邪教,哥,你不要呆在里面了。你会变成坏人的。” “邪教?妹妹,你看我象坏人么?” “哥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你居然躲在这里做教主?你是万兽教教主了,你化名成文建峰了,是么?”这一下台下突然骚动起来。 “有何不可?” “哥!那么这些年来,江湖上传闻的那些坏事都是你干的了?” “怎么,有问题么?” “哥,我把爹娘的遗体葬了,你快跟我回家,到爹娘的坟前去忌拜去!然后做个小本生意来养家糊口!” “呵呵,我为何要去?我在这儿好好的,为何要回去受苦?好笑啊好笑,妹妹,我看你留下吧,到时候教中给你找个好夫婿。嫁人了,相夫教子,做你女子该做的事!” “哥,想不到你居然变成这样的人了。”突然大声痛哭道:“哥,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这个样子了,你不是我哥,你不是我哥!” “对,他是恶人,我来帮你教训他!”说话者正是方天问。走上台来,接着道:“这里是武林大会,你万兽教的不好好享福,跑这儿来干什么,找打!”方云更惊,爹爹居然也来了。 “呵呵,既然是武林大会,我万兽教又如何来不得,难不成这次武林大会是专门对付我万兽教的么?” “你既知,便吃我一掌。”说罢一掌逼来。 “你既然这么嚣张,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功夫!平川十三式。”文建峰(现在称田洛了)大喝一声,迎了过来。两人好快身手,转眼间便已经过了十几招,两人都暗暗心惊。方天问本没料到会有如此厉害的对手出现,他计划中不是这样。他故意放出风去,本拟让万兽教的与这些名门正派的大战一场,因为在他的计划中万兽教是没有厉害角色的。现在看来计划有些难以实现了。此刻却不由得惊叹他平川十三式的厉害了。心道:那个叫王平川的果然厉害,仅仅留下一本武功密芨,便能让我如此费力。拆得近百招后,那个田洛便渐渐不敌了,缓下身去。方天问却越战越勇,毫无倦意。 地上尘土渐渐卷起。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文建峰,今天便是你死期!”那个声音好大,整个练武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居然是薛英从远处飘来,到得台上。田洛本处劣势,不禁骂道:“死贱人,你要干什么?” “呵呵,死到临头,还要嘴硬。”薛英说着一剑刺了过来。文建峰前有方天问,哪回得了头,那柄长剑扑哧一声从他后背刺入,刺入了文建峰身体。 “你。”田洛慢慢倒下,倒在了血泊当中。血如河流一般涌了出来。薛英冷冷道:“还没有一个人敢来抢我的位置,你敢强迫威胁我,便只有死!”最后一个死字说得很重,很明显是咬牙说的。 跳儿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吓住了,呆立在台下。突然跳儿冲了上去,抱住文建峰也就是他哥哥田洛的尸体,大声哭喊起来。突然,跳儿返过身来,恶狠狠地盯着薛英,道:“恶女人,你杀了我哥哥,我找你报仇。”说着抡起拳头便要打了过去。薛英一剑刺来,正中跳儿胸口,跳儿慢慢倒了下去。躺在地上,跳儿看着方云这边,吐出几个字来:“谢谢方大哥。”方天问大惊,以为儿子来了,连忙向台下四处观望去,却哪里看得见方云踪影。心道定是其他方姓之人了。 方云喉头蠕动了一下,没有反应。三娘惊忽呼,扯着方云衣服道:“少爷,你怎么不救跳儿,她死了,你知道么,你怎么了,少爷,你看啊,跳儿。”她不明白她的少爷今天怎么了。 方云冷冷道:“她现在找到他哥哥了,也没有我的事了,还要我管么?我只答应帮她找哥哥,现在不是找到了么?” 台上方天问冷笑道:“哼,万兽教的,你以为杀了他,你便可以逃走么?” 薛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是么,我还需要逃?就凭你那几百个东瀛武士也想制住我。你也不瞧瞧我万兽教两万人马是干什么的。” 这一句说完,台下众人脸上全部变色,包括台上的方天问。这本是武林大会,点到为止,如今却见了血,而且死了两人,虽说其中一个是万兽教的,也不免令人不悦。而且马上就会有一场大战。 “哼,先制住你再说!”说着化掌为爪,向薛英抓了过来。 “手下留人。”三个人从远处飞了过来。是薛婉、张随生和温有方。顷刻之间便来到了台上。 方天问不由得停了一停。温有方和张随生趁机抢了上来,拿住薛英双臂。 薛婉双手“遮阳剑”和“鬼魅扇”向方天问欺了过去,顿时如遮天蔽日一般。众人只觉天暗了下来,四处飞沙走石,刀光剑影,狂风乱舞,直将方天问逼至台边。方天问腾空跃起,施掌拍来,薛婉挽了个剑花,直刺其手心。方天问顿时化掌为爪,捏住长剑,反向铁扇削来。薛婉右手力抖,在方天问身上留下几道血痕。方天问落下地来,不由得夸道:“薛婉,好剑法。” “剑法好还用你说?” 两人很快拆了数百招。薛婉也接连换了两套剑法和一套扇法。只是薛婉攻守合一,防守得严密,两人一直僵持着。突然间,薛婉脚踩到了身后的文建峰的尸体,一时没想起是何物,心中一惊,手上顿时慢了半拍。方天问本欲攻来,但怕她故技重施,便不敢轻举妄动了,错过了一个好机会。薛婉受了这一惊,再不敢走神了。 突然台下一枚金钱镖打了过来,取薛婉手臂曲泽穴。眼法之准,手法之快,都匪夷所思。薛婉手一扬,避了过去,大喝道:“罗万千,滚出来。”台下石万千听了,吓了一跳,心道:今天自己已经够倒霉了,如何又扯到自己,等到听清楚,才松了口气。台下立时一个黑影向远处闪去。一个蒙面之人紧紧追了过去。几招过后,将他擒了回来。那枚金钱镖正中薛婉胸口,铮的一声,弹落了下来。他不知道薛婉身穿着金蚕衣,一般暗器根本对她无碍。便在这一刹那时间,方天问早已欺至薛婉身边,重重的一掌打在她胸口,砰地一声,被震下台去。温有方心中一怔,欲飞身前来相救,却让张随生抢先一步,一拳直向方天问面门打去。 薛英趁这当口,右脚往后一撩,往温有方下阴撩去。温有方大惊,连忙松开手,向后跳开,薛英立刻便向场外飞身离开。 第53章 少林方丈玄厄大喝一声:“邪教妖人,休逃!”便追了过去。玄厄果然了得,才几个回合,便欺至薛英身后。薛英故技重施,探手向身后抓去,正是玄厄下阴的方向。玄厄大惊,忙出手隔挡。哪知薛英此招乃是虚招,却是一把红色烟雾撒了出来。玄厄哪里瞧不出她的手法,立刻向后跳开了去,让她跑了。山下慢慢走上四个人来:断尾蛟易山、蒙面鲸冯子康、食人鲨顾平和红叶。将薛英去路挡住了。薛英待向旁边闪去,易山大喝一声:“叛徒,哪里逃。”长索卷了过去,将薛英硬生生拦了回来。缠斗起来。 薛婉从台上摔了下来,便就地坐着自己疗伤。她这一下胸口结结实实中了一下,吐了不少鲜血,伤势不轻。易山和红叶留着对付薛英,冯子康则和顾平分头向台上冲来,合力向方天问攻去,张随生本来已经招架不住,身上接连中了几拳,这一下总算缓了口气。 很快易山长索将薛英结结实实捆住,留下红叶看管,大声道:“兄弟,我来助你。”飞身过来。冯顾二人连声道好。薛英还待逃脱,却如何也挣不开绳索。 易冯顾三人虽说武功并不高强,但至少可以分散方天问一些注意力。只是三人一直在周边扰乱,并不敢正面攻击方天问。原来几个月前的那一场大战,温有方只是给了方天问一掌,自己便受了重伤,大家知道他内力高强,哪敢轻举妄动。 方天问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当下便不理会三人的扰乱了,只管强攻张随生,张随生渐渐斗得吃力。好不容易一掌打中方天问小腹,居然如撞上了一块墙壁一般,非但没起一点作用,反而自己的手疼了好一阵。易山立刻援助,长索再也不顾了,径直向方天问腰间卷去。冯顾二人双拳亦至。 只听得暗处一人道:“他使的是铁布衫,气门在下阴处。” 方天问拉住长索,将易山连索硬生生甩出好远。双手一边一掌,将冯顾二人震下台去。然后一掌拍来,冷冷道:“姓张的,你信么,有人说我的气门在下阴。来抓啊。” 张随生好不吃惊,自己的唐诗拳在他看来,如同儿戏一般,不禁打。当下退至台边,使暗器了。刷刷刷数声响过,只见漫天飞舞的暗器齐向方天问射来,减缓了他的攻势。铮铮铮之声响过,那些暗器撞在方天问身上,居然弹落了下来,只是他的衣服稍微破了一点而已。张随生一惊,心道:“果然是铁布衫,看来先前那位暗中相助的人说的没错,看来他的气门该当在下阴了。铁布衫练成,全身刀枪不入,惟有气门之处是他的死穴。 当下蹂身欺近方天问身畔,寻机而动。方天问怒喝一声:“找死!”一拳抡了过来,虎虎生风。张随生只是闪躲。就这般拆了数十招,方天问一直拿不下只顾闪躲的张随生,不由心急,拳脚越来越猛烈了。 突然,张随生闪至方天问身后,手从方天问双腿之间而入,往上抓去。不妙,这一抓,居然没有抓到,更有不妙的是,方天问双腿一夹,张随生的手便被他夹住了,动弹不得。只听得喀嚓一声,方天问双腿一错,张随生右手从中间折断了。方天问反腿一踢,便将张随生踢下了台来,踢出老远。晕了过去。方天问开始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我方家的还三神功,可不是少林的铁布衫。怎么,还有谁要挑战我的么?若没有的话,此届的武林盟主便是在下了?我数一二三。很好,这样的话,多谢各位捧场……” “慢着,你今天当不成盟主!”从远处走来几人:牛敬神,书生张和天山老妖。说话者正是牛敬神。本来大家便不太服气方天问当上盟主,觉得他未免太狠了,心中又不悦,在这武林大会上见血。只是自己武功不够,不敢站出来了,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人,顿时,全部眼光都朝人群外面看去。 方天问冷笑道:“阁下是来挑战我的么?” “非也,我的功夫太差,及不上你的万一。只是请问阁下,当武林盟主需要哪些要求,你知道么?”说着穿过人群,向台上走来。 “武林盟规第一条:非武林正道,不得担任盟主。第二条:武林盟主不得犯大错。第三条:武林盟主当以匡扶正道为几任,保家卫国。……” “很好,”还没等他说完,牛敬神走上台来,道:“你既知道,还能当这武林盟主么?” “你什么意思?我方天问江南大侠,难道非武林正道么?我犯过什么大错么?我可是连一个好人都没误杀过。还有,你怎知我当上武林盟主之后不以匡扶正道为几任?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的想法么?” “呵呵,好一个江南大侠,骂人不带脏字。既然你都说了,‘你怎知我当上武林盟主之后不以匡扶正道为几任’说我知道你的想法,那么证明我说的没错了,看来你当真不能当盟主了。” “嘴皮子够厉害的么?这样便能服众,那么我一句话,不又能当盟主了么?” “看来,不给你些证据,你是不会承认的了。我问你,苏州张家张老是谁杀的?” “呵呵,好笑至极,他怎么死的,你来问我?你怎么步不下去问问他老人家?”神色依旧不变。 “杀了张老,嫁祸给唐门张随生的是你么?派人去西域海心派,挑拨海心与中原武林矛盾的是你么?你包藏祸心,怎谈以匡正道为己任,又何谈没犯过大错,如此之人,又岂能任盟主之职?” 台下一个人大怒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子在作怪,哼哼,我打你不赢,以后找你算帐!”正是海心老人。 “呵,试问天下英雄,若他这么随口胡说几句,大伙儿就相信了,这天下还公理何存?”方天问道。 “当然有证据,上。”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方天问见了,脸上稍稍变色,随即便恢复正常。“姓方的,看着,认得他是谁么?”只是台下另外一人脸上变色了,是方云,他心道:怎么,这不是自家的仆人冯坦么,不是说他不幸在外面死了么,怎么如今又出现了。 方天问冷冷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心中却道:好你个冯坦,你居然没死。 牛敬神道:“是么,方家的前任总管,你会不认得?叫他去挑拨,然后将他杀了灭口,却不知让他逃了出来。还有,三年前的七月十六,你在何处,别说你在家中!”听到这些,台下群众已经有些沸腾了。 “那天我是不在家中,却也不在苏州张家。” “呵,我可没说你在苏州张家,你可别不打自招。天下群雄都在这儿看着。”这一句话音刚落,方天问神色更加不自然了,但还是道:“什么叫不打自招,你诱人说错话,引得众人公愤,此举为何?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来这武林大会捣乱作甚,有何阴谋,快快老实交代。” “江南大侠果然厉害,这么快便反客为主了。冯坦,你来向天下英雄指证他,揭穿他的真面目!” “是,那天,主人找到我,叫给我一封信,说是要我交到西域海心派海心老人手中,不得要旁人转交。我也没有多问,便去了。海心老人接到信以后,大怒,差点将我杀了。后来回来的途中,遭人暗杀,我本来也以为我就要死了,可是那人做贼心虚,只在我胸口插了一剑便逃了,也不管我死没死。我看得清楚,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以为我看错了。后来却知道没看错,那天我将死之时,扯下了他的一块玉佩,老爷日日戴在身上的,我不会认错。” 方天问哈哈大笑起来:“随便找个人,编个故事,再找些道具,我也会!你们就不能演得更加象一些么?”海心老人嚷嚷道:“我可以作证。 “今天到底谁在演戏,大家心知肚明。”却是一个女子声音,不是牛敬神了。是薛婉,她自己疗伤,此时大抵好了。 方天问更惊,却更加冷静地道:“姓薛的,你中了我的一掌,居然能这么快疗伤,果然不错!只是手下败将一个,还要打过么?” “接招。”说着“如痴如狂”、“醉死生狂”、“亦圣亦狂”……等十几掌向方天问击去,招式凶狠凌厉。双手舞动,上下飞舞左右摇摆,渐渐化成数十个幻影。是“忆狂掌法”。方天问见她掌风袭来,自己却是无处可逃,四面八方全部都在她手掌的劲力之下,不由得大骇,连忙一个后空翻跳开。 台上顿时天昏地暗,风吹如箭,将众人头发撩了起来。 几十招过后,方天问胸口砰砰砰连连中了三掌。向后弹了开去,嘴角流出鲜血来。再也站不起身来,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薛婉拾起地上长剑,大声道:“你可知罪?” 方天问哼了一声:“罪?我何罪之有?” 薛婉道:“十三年前,你通敌卖国,被我爹爹薛神勇发现了,可有此事?然后强奸了中原九家名门之女,将九家五百四十三口全部灭门,连夜挑了开封华家、洛阳陈家、贺家,然后嫁祸我爹爹薛神勇,让武林引以为公敌,可有此事?然后和你的几个结拜义弟联手用毒将我爹爹杀害了,可有此事?” 方天问躺在地上,左右四顾看看,只觉一双双眼睛全部看向自己,不由得慌张,连忙道:“没有的事,你这女子栽赃嫁祸,不得好死。” 薛婉长啸一声,便有四人抬着两个箱子飞奔过来,送上台来。薛婉走过去,打开两个箱子,只见里面全部都是些珠宝翡翠,金银首饰。熠熠夺目。在其中一个箱子最上层还有几封书信。道:“这又如何解释?” 第54章 台下一阵唏嘘,都开始骂起人来,沸腾得好不热闹。 方天问傻了眼,不知他们从何得来。 薛婉大声道:“请大家安静一下,请少林玄厄大师主持公道,将方天问这狗贼的滔天罪行公诸于众,还爹一个清白。” 众人皆悚然,均回忆起往年之事,薛神勇是如何凶神恶煞,又是如何一个奸淫掳掠之人,现在想起来,不由得寒心,全部都是一个阴谋罢了。柴家三兄弟更惊。没想到自己当年就这么犯下大错。 台下突然一个戴铁面具之人站了出来,道:“这位姑娘说得没错,只是你还漏了一点,他是被倭寇高手逼的,全家上下全部被下了剧毒,他也是身不由几。各位想想,若你们全家被倭寇下了毒,逼着你答应他们的事,你会不会答应。”声音极是粗厚,众人皆听不出到底此人是谁,从不知武林中还有这一号角色。薛婉静静说道:“方云,我知道是你,不要再伪装下去了。站出来吧。你的声音再怎么变化,我都听得出来。” 那个人果然便是方云,取下了面具,道:“你说错了,你不是从我的声音听出来的,你是从我的断臂和说话的内容听出来的。不是么?”众人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居然没了一只手臂。 薛婉不理他,继续道:“方丈大师,烦请您将信件拿出来,读读,看看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方丈玄厄大师走了过来,从箱子中拿出一封信来,将信纸打开一看,突然惊道:“薛施主,这封信里面什么也没有。” 台下众人无不惊愕。 方天问躺在那儿,虽然站不起来,仍然道:“怎样,我说过这个女子诬陷好人,你们大伙儿不信,宁肯信一个魔教之人,还不快将他除了。” “你错了,现在是看不见,不过,把这个撒在上面,便看得见了。说着从箱子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来,拔开瓶塞,走到方丈身边,将瓶口朝向信纸上撒了上去,那信纸上面果然慢慢现出字来。方天问再也不说话了。 “怎样,方天问,你还有话说么?” 方天问突然道:“不错,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只是我还有一事未明,否则死不瞑目。” 薛婉冷冷地说道:“说罢,看你还能放什么屁来。” “不知我儿方云如何得知此事?” 薛婉白了他一眼,道:“坏事做多了,总会被人发现;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突然另外一个人走了出来,道:“大哥,是我告诉云儿的。” 方天问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拜把好兄弟啊。不由得发火,怒道:“胡雪归,难道你忘了当日誓言么?”想了一想,又觉不对,不知他又是如何得知,问道:“你又从何得知的?” 胡雪归渐渐走上台来,将实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道:“后来我数次旁敲侧击你,劝你向善,在这之前,我早已掌握了你所有证据了,只是念在兄弟情分上,一直没有揭发你,只是事到如今,你居然变本加厉了,我便不得不站出来了。” “无义之徒,无情之徒。” 胡雪归大声道:“什么叫‘义’?‘义’不是‘义气’,而是‘正义’!什么叫‘情’,‘情’不止有‘兄弟情’还有人间真情,怜悯之情,朋友友谊之情,叔侄之情,家人之间的亲情,而并非只有你所想的兄弟情。并且你也没有一点兄弟之情了,如此陷害兄弟。”柴氏三兄弟听了,也无不气愤,心道:你个好兄弟,自己做了恶事,居然连累兄弟的手臂都被斩断了。而且当年犯下如此罪行。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都夸道:“好样的”“干得好”“这样才象男子汉”诸如此类的话。 胡雪归接着道:“放心,今天揭发了你,届时,我自会自杀,尽我们兄弟情谊,既然天已注定,胡某只能死了。” 方天问又道:“还有,不知我儿的手臂如何断了。” 胡雪归当下便将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台下众人听了,便如同听一个传奇故事一般,台下众人逾千,居然鸦雀无声,细心听他讲着。此时已过酉时,五月的傍晚,天黑得晚,是以现在还并不觉得天色暗,夕阳通红,照射着这一块人间净土。 方天问又问道:“我儿方云,你为何两年不归?” 方云在台下,正欲回答,忽然被薛婉打断,道:“方天问,你到底在等什么?拖延时间,是何目的?” 突然远处一个女子飞奔而来,从旁边绕到台上来,向薛婉跪倒,道:“禀教主,王长老率领着五万人向山上攻来,现在快到山门了。要我们放了薛英。” “陷阱都布好了么?” “几位大侠都已经布好了,只是他们人数太多,那些陷阱太少,恐怕只能困住五千敌人,胜下的不知该当如何应付?” “我们现在有多少人马?” “禀教主,现在我们一共只有六千,远远不及他们。如何应战,请脚教主定夺。” “哼,他们都是一些平庸之徒,怎能同这山上千名高手对敌,这样,传我令下,左护法坐守山门,先顽抗,再退守,避其锋芒,诱敌深入;潘大海率兵绕至其后,釜底抽薪;毛利奇在天王殿前高举旗帜,虚张声势;欧阳胜率兵埋伏在山门至天王殿的途中,等到左护法退守,敌人进来数千之后,再从中间截断他们,左护法、欧阳胜和毛利奇率狼队虎队围歼。苗心兰施毒断后,休叫他们进来了。擒贼擒王,他们现在没了为首的,就几个长老为首,擒贼擒王,将几个长老抓了,他们山下的群龙无首,便会不攻自破。” “是。”那个女子得令离去。 台下众人见她临危不乱,居然安排得井井有条,以六千人对五万人,不由得佩服起她来。 安排完这些,回头道:“方天问,你是不是在等万兽教和天下群雄斗得你死我活之际,再你的那些东瀛武士出来收拾残局,渔翁得利,是么?” 方天问没有说什么,薛婉继续道:“却不料他们生乱之人被我们挡在山门外,进来不得,头儿也一个个被我们抓起来了,生不了乱了,是不是很失望啊?” 方天问脸色愈加难看了。薛婉接着道:“我们上山时,见有几百个东瀛伊贺派武士埋伏在路边上,功夫还不错,该不会是你要等的人吧?” 突然向台下道:“各位武林同仁,大家有所不知。早在我朝初年,东瀛的一些武士和商人时不时来我大明朝东南沿海一带进行掠夺和骚乱,到了嘉靖年间,倭寇与沿海奸商海盗勾结,大肆烧杀抢劫,沿海人民均遭其迫害。幸得朝廷派了戚继光来抗倭,将倭寇全部赶了回去。时正直东瀛战国时期。后来织田信长一统了东瀛,一来为了扩张领土,二来为了报当年之仇,便派了将军矢野村夫前来我大明,试图勾结大明的一些官员和武林中人,好届时作内应。当朝的内阁首辅高拱也是一员,已于前日被朝廷罢官查办了。就只有他方天问一人了。”说着向方天问指去。 返过身来,面向大家,接着道:“他织田信长的儿子安平王织田信仁也前来了,那人不是织田亲子,也不知从何处收养的儿子。为了能在东瀛服众,准备在我中原立第一个战功。”突然看着方天问,道:“只是还没有办成,却已经被我们抓了起来。看来这位方大侠要更加失望了。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说到最后几个字“破灭了”时是咬着牙说的。拍了一下手,大声道:“押上来。” 只见几百个万兽教服饰的人押着一干被绳索捆着手的人众向这边走来,群雄渐渐让开一条丈宽的道来,让这些人上台去。人太多,上不了台,便有些在台下。 “跪下。”薛婉一声令下,万兽教中在武士后面每人一人,向武士膝关节踢去,要这些武士吃痛跪下。谁知这些武士倔得很,竟没有一个人跪下去。薛婉冷冷道:“好汉子,只是今天留你们不得。”向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的为首之人走去。一剑向他后背划去,将他衣服划开,在后背上留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后背上露出一朵红色的梅花来,众人皆奇怪。薛婉大喝一声:“杀。”众教众手中的剑便往这些人的脖间抹去。突然天山老妖冲了过来,神色慌张,大喝一声“慢”。刷刷刷刷刷不知多少声响过去,众武士头一低,尽数成了刀下鬼了,倒下了。天山老妖最终没有赶上。一下子向织田信仁倒下的方向跪了过去。牛敬神也跟着过来了。 天山老妖抱着织田信仁尸体,抚摸着他后背的那一朵红梅花,痛苦流涕,道:“儿啊,你让东瀛抢去一去便是三十八年,这些年来,你知道为娘有多苦么,你刚一回来,便被人杀了,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连与为娘见上一面也不成。若不是你背上的梅花,我肯定认不出你了,他们好狠毒,……”突然晕了过去,伏在信仁尸体上。眼泪却不停在流。 牛敬神没有说什么,一手抄起一人,走过人群,向山下行去。 又有人来报,道:“禀教主,大捷,敌人死伤逾万,其余尽数投降。长老中有三个投降了,其余的全部丧命。我方死伤尚不及百。听候教主发落。”台下众人听了,无不惊愕,不敢相信,转而佩服薛婉的才能起来。 “将投降的收编了,敌人伤者医治劝降,不降者杀。我方死者厚葬了,于五日后大宴岳阳楼。” “是。”那人又转身下山去了。 薛婉继续道:“现在仍然还有一些倭寇在我中原行动,我看这样,便由各门各派选出一些好手来,组成一个五百人的队伍,协助我大明军队赶走倭寇,如何,今后这五百人便由武林盟主调用,匡扶武林正道。 第55章 保家卫国。” 台下纷纷响应,叫好。顿时,便选出了五百人众来。 薛婉突然脸朝向方天问道:“今天,我们的恩仇该来一个了断了!” 方天问最后一个希望破灭了,闭目待死。 薛婉长剑向他胸口掷去。忽听得一声大喊:“剑下留人。”薛婉不由得大惊。她似乎听道了逝去了的师父的声音。果然,一个灰影自远方飘来。是铁木,真的是铁木。 “噗”地一声,剑刺入了一个人的胸口。不是方天问。而是方云。 原来方云在剑将及方天问胸口之时,飞身上去,用自己身躯挡在了父亲身前。 薛婉大惊,一来惊的是师傅不知怎的复活了,出现在这里;二来惊的是长剑正刺中了方云胸口,插了进去。鲜血顿时渗了出来。她万没料到方云竟会在最后关头还在护着他父亲。方天问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此时的铁木也来到了台上了,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目瞪口呆。台下众人也大惊,这几下兔起鹘落,没有一个人救得及。 方云渐渐倒了下去,倒在父亲身前。道:“薛婉,我这条命是你救的,现下还给你了,只是,求你不要杀我爹爹。他总算是我爹爹,养我直到长大。我如今救他一命,也是无奈。求你见谅。 薛婉哭了出来。大叫道:“方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怀了你的骨肉,难道你让这孩子一出世便没了爹么?这孩子长大以后我怎么跟他解释,说我将他爹杀害的么?你为什么这么傻。你这样值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三娘走上了台来。 方云含笑,道:“是么,这孩子不能没有爹爹,这孩子的爹便能没有爹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能不孝。你当真怀了我的孩子么,来来,坐过来,让我来听听。” 薛婉当真走了过去,面上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方云努力将耳朵贴在薛婉肚子上,呵呵笑了起来:“呵呵,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我方云做爹了……”慢慢坐倒了下去,倒在了血泊中,眼睛睁得大大的。三娘跪在方云身前,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流泪。突然,她拔出方云胸口长剑,站了起来。众人看着她,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无不替她捏了一把汗。只见她站了起来,回首,对薛婉道:“谢谢你,成全我和少爷。”说罢回剑往自己脖间一抹,也倒了下去。 铁木长叹一声:“哎,冤孽啊。” 铁扇门的弟子们全都冲了上来,拜见师父。 “师父,你没死?” “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我的话。连遗言也不听。我若死了,我弟弟还有命在?”显然是说给薛婉听得,“天问弟,你还是死性不改”神色愤愤。而这句则是说给方天问听的了。 “可怜的方云啊,最终居然死在你自己心爱的人手里了!秀秀死了,我却不能亲手帮她报仇,可惜啊可惜!我说过要你死的,看看。”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了,是陈志坦。 “说够了没有,姓陈的,你的情人被我们抓了,念在你没干什么坏事,今天饶过你不杀,下次见到,休怪我无情!还不住嘴!”薛婉冷冷地道。 “滚你的,嚣张什么,他杀了我的秀秀,我连骂他几句都不成,嘿嘿,他死在你手上,嘿嘿,真是因果报应啊!” “再说。”薛婉冲上前去,扇了他一个耳光。 “怎么了,我说便说了!他就是纨绔子弟,他就是卑鄙无耻,他强奸不成就暗杀,和他爹一个德行,死了好,为武林除一大害!” “陈志坦,你有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别后悔,你可知道救你的薛英,他是个什么人?你以为她只是你的情人?你只道你的秀秀是方云杀的,嘿嘿,去问问你的英儿啊,看看你的秀秀到底是那哪个丧尽天良的杀的?” 薛英高叫道:“是我杀的,怎么样?我不杀秀秀,怎么能挑拨你们方府离间啊?怎么把你招到我的身边来伺候我啊,哈哈哈哈。”也不知是疯了还是怎么。 “只听得远处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方天问君,你果然失败了,信仁殿下果然走下了地狱,哈哈哈哈,我没说错吧!等着我们信正殿下一统天下吧!”众人去追,却哪里追赶得到? 这一段史实由于太过隐晦,又牵涉到了私生子的织田信仁,便将事件遮掩了过去,以至于现在日本历史上并未有过其事,只在街头巷耳的野史中偶有涉及。 薛婉空手走下台去,众人让开一条道来。她一步一步向山下迈去,步子越来越沉重,心也越来越沉重, 到底谁是新的武林盟主,又有谁知道呢? 到底孰正孰邪,孰是孰非? ——本回完—— 尾声九天轮回灵罡不灭(完结篇) (十六年后) 舟行江上,清风徐来。 一个年轻公子立于船头,竹笛吹着一段曲子。那箫声时而婉转悠扬,时而又沉闷抑郁;时而又凝重沉稳。时而如莺歌燕舞,轻逸飞扬;时而又如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大有风起云涌之势。 “公子好心情。”伴着一阵动听的笛声,一个绿衣少女到得船头来了。 少年红着脸道:“这位姊姊,来我船上,有何事么?” “没有啊,我听你吹着这个《广陵散》,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原来只是个呆小子,一点也没味。” “姊姊见笑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大窘,道:“哦,姊姊,我上方下毅然。” 那个女子呵呵笑了起来,道:“哦,知道了,方毅然,不错不错,名字不错,只是不懂什么意思。” “对了,不知姊姊怎么称呼?” 那女子突然嗔道:“没礼貌,谁告诉你可以随便问女孩子姓名的?你娘没教过你么?不理你了。”说罢转身飞离小舟,向林子深处逃去。 方毅然想着娘说过的那个神奇的武林掌故,再看看刚才那个女子,不由得神往,心道:是不是江湖中真的有如此奇遇呢?刚才那个女子不就是当年那个红衣女子么?而我,不就是十八年前那个榆木脑袋么?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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