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三慕四》 与作品无关的一些小故事 大部分是在写《道三》其间写的,算是有点好玩的小东西,有兴趣的不妨看看,贴这个不影响其他章节正常更新。 《道三慕四》与作品无关的一些小故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乱贴 一个暮春的早上,我被闹铃声打破酣眠,揉眼看时,已是五点半钟。我匆匆穿戴好,提了篮子,施展轻功向菜市场掠去。 出门时险些撞上低矮的门框,我及时缩了缩头,才没把门框撞坏。小巷里还静,可以放心施展燕子三抄水的功夫。空气清新令人陶醉,我只顾端详枝头绿柳,不防脚下踩中了块西瓜皮,身子直歪了出去,仓促中唯有伸指在地下一点,借势来了个细胸巧翻云,总算是没栽这个跟头。我心中懊恼,回首呸地一口唾沫,却听得有人冷冷道:“随地吐痰,罚款五元。” 听声音便知是居委会王老头子王瘦竹,这老头子天天躲在角落里监督过往人等,绝不是为了环境卫生,全奔那罚款而来。我抬头观瞧,见老头子凭空悬吊一家二楼的侧壁上,不仰头绝对发现不了他,分明蓄谋已久,专等有人入彀。我心头火起,但看他那二指稳稳勾着墙,另一手还拿着半导体收音机在听,指头竟连一丝颤动都没有,只得摸了五元硬币,运足内力向他掷去,寄希望于打他个眼冒金星,谁知老头子收音机一领,几枚硬币像铁遇磁石般齐齐落到收音机上,连声音都未发出。 我拔步便走,老头子又冷冷道:“等等。”收好东西,摸了张罚款单反掷于我。一张小小纸片出手后,飞得极慢,不偏不倚落入菜篮。我一边暗骂,一边出了巷口。 虽是清晨,马路上的车已是一辆接一辆的往来。鼠四携着公文包,正用两根手指勾在公交车的后边。其实车里天天都有空座,但鼠四是王老头子的徒弟,为了练二指禅,硬是不进去坐,交警光罚款已经罚了他二十多次了。鼠四公司远路途长,这一挂就得两个钟头,长此以往,功夫青出于蓝是注定的了。 我冲他点头示意,车慢慢悠悠地开过去了,后面又慢慢悠悠的晃过一辆来,有些等车的一拥而上,都健步如飞地上了车,有位心急的大婶索性一式“乳燕投林”,从开着的车窗那儿飞了进去,百多斤的体重,险险噎在车窗处,急得售票员直喊。车门都关了,又有个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用大力金刚手在车门上硬生生一别,撬开车门,也搭上了末班。 车一多,过马路的都不耐烦了,隔壁张铁头是愣往过跑,冷不防被一辆奥迪撞个正着,滚出足有四五米远。还不等司机下来,他爬起来撒腿又跑,铁头练的铁布衫,身子跟脑袋一样硬。我是分明看见汽车保险杠已经弯了。司机比我眼神差,等发现时只有破口大骂,早找不着铁头的人影了。 其他人就不大敢往过乱冲了。轻功好的几个人都掠上一辆汽车,换口气后再找下一辆做落脚点,几口气后便也到了马路对面。有个小学生趁别人没注意也想想试试,居然也差点就登到一辆车车顶了,旁边有个大妈惊呼了声“危险”,孩子一愣神,真气未免不纯,差了半步,眼见不妙。这时郭疯子从旁边电线杆子上横飞了过来,抓住孩子脖领子,脚尖在车顶一点,借力大鸟般又折了回去,落地无声。他把孩子往地上一放,也不安慰两句,又自顾自的纵到电线杆子上练功去了。 疯子每天都到电线上练轻功,法院有一阵子想以破坏国家供电设施的罪名起诉他,但疯子在法庭上申辩自己对电线的压力绝不比麻雀更大,还亲自表演,到法院门口的雪地上走了三圈,连一个脚印的痕迹都没有,法官只得将他无罪开释。 疯子朝我笑眯眯地,我得过马路买菜,顾不上和他打招呼,小心翼翼地从车缝里往过挤,几乎就要挨到马路对面了。斜刺里驶来辆桑塔纳,奔我后腰顶来,我只好伸手一推,把它推回去一两米远,这才算是过了马路。 菜市场里人来人往,卖青菜的多半都用青钢剑,把烂菜叶干净利索的削净,有个家伙大概初来乍到,剑法生疏得紧,一棵菜被他几剑下去,就剩了菜杆,赔本是难免的了。 卖肉的多半用屠龙刀,刀刀到位,游刃有余,一头猪到了他们手上,马上就拆解成了三百六十块。最难受的莫过章屠,他刀法太好,反倒没有练刀的机会,一头猪被他形意刀法只三两斩就卸得差不多了。他一刀游走的气息太长,路径太巧妙,非普通庸俗屠户所及。 老章常常向我抱怨当年没能进到市屠宰场工作,以致大大延误了刀法的进境。他和王瘦竹,疯子一样是练功如狂的人,有一阵实在忍不住要过刀瘾,把猪肉切了再切,最后只能改成卖肉馅。老婆为此要和他打离婚。现在他是收敛了好多,顶多偶尔剁坏个案板发泄一下情绪。 我和老章打招呼,老章不由分说地单手提过半片猪来问道:“要哪的肉?” 我本不想买,却不过情面,道:“按惯例吧。”老章手起刀落,在猪股间剔了条肉下来,这一刀分量不多不少是半斤,连骨膜也不会碰坏一点。老章常和我感慨他当年在乡下时“万花丛中过,沾衣不留痕。”的潇洒和“杀猪不见血,颈下一点红”的快捷。对他的刀法我倒是不存疑虑,但这杀猪不放血是否使得,我就直犯嘀咕。 以老章的能力,本来最少是个科级干部的资格,奈何生不逢时。他一见我就会发牢骚,我都怕了他。我一边掏钱,一边假做聆听他的话,实则走神。卖鱼的那边也颇热闹,几个鱼贩手里峨嵋刺转得如风车般,把鱼鳞刮得干干净净。养在水池中的活鱼更是蹦跃不停。你若以为因为是鲜鱼的缘故,就大错特错了。鱼贩里也藏着那么一两个内家高手,他们看似端坐不动,其实在练吐纳,一呼一吸间,精纯的内力带起水波暗涌,那鱼受了惊,不蹦才怪。 老章找了我钱,我转身差点撞中一人。触他身子,如中铁板,显然是运上了十足内力。不过是卖菜寻常磕碰,此人竟如此歹毒,我心头火起,也用上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一撞之下,高下立判。那人腾地摔出丈许远,险些栽进养鱼的水池里。我定睛瞧去,脱口喊道:“科长!” 冷汗瞬间就从头上下来了,研究项目我已经申请了三个月,没有科长帮忙审批无论如何也过不了关。急中生智,我索性仰面摔出去,脊背结结实实地着了地,同时大声号叫。 科长毕竟功底还好,在水池前站定了马步,除了惊起几条鱼,溅湿了裤子之外,倒也不太狼狈。我却要装出内伤不轻的样子,哼个不停。科长本来挂不住的脸上有了一丝得色。我叫得更惨,科长颇有些担心我的死活,走过来看,认出是我,担心之意立去,从鼻子里冒出声音算打招呼 我苦着脸道:“您的先天无极真气又有进境了。多亏您手下留情,不然我的小命就没了,我得上医院看看。” 科长一哼道:“不是看病,是看女朋友吧。”算是准了假。骑自行车悠哉向医院去,路上还顺利,就一个路口堵车。只好不顾交通规则,跟大家一样扛着自行车从成堆的汽车顶上蹦过去。放下车时医院已经到了,门口冷冷清清,有人在电线杆上贴着“祖传气功疗法,专治脚气皮癣”之类的小广告,被人扯了一半去。 门诊值班的正在打瞌睡,阳光把大厅照得半明半暗,无数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寂寂落落的一个场所,有人发出一声近似狼嚎的哀鸣。 声音来自注射室,正是我要去的地方。注射室的门半开着,一人臀上插着针头,正在大叫,吓得旁边的小护士手足无措。我挺身进去,小护士带着哭腔说:“我刚刚给他打针,他就这样子。” 我不客气地说道:“老兄,鬼叫什么?” 那人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哭起来却也不怕丢人,边哭边道:“我苦练三十年的铁布衫功夫,怎么一个小姑娘一针就破掉了呢?” 小护士破泣为笑道:“有小月姐姐教我们的兰花刺穴法,你的铁布衫算什么?还以为为什么哭呢,吓死人了。老实躺下,接着打针。” 我不由哈哈大笑,那人恶狠狠瞪我一眼,我不理他,问小护士道:“月姐姐呢?” 小护士努努嘴,我才发现女朋友小月已经在门口,快步过去。身后的小护士手起针落,这回可是扎得病人一片惨叫了。 小月板着脸不大理我,冷淡说道:“上班时间呢,你跑出来干什么?” “来找你吃中饭。” 她的表情可没因此缓和多少,说道:“中午没空,等晚上罢。你的审批项目通过了没有?“ 我垂了头说:“还没呢,今天下午审批会,你放心,我的九阳神功立项研究肯定要比老周的九阴白骨爪要强,他那个项目没前途的。” 小月忽然弯眉一笑道:“告诉你,项目不通过,我可不理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边答应一边我想去拉她的手,可恶对面飞来一个药品盘,有人喝道:“小月,该你查病房了。”她伸手轻巧地接了药品盘,我差点握上针头。 小月点头笑笑道:“晚上见了。”我只得悻悻而去。 骑车回单位,路上好些,阳光洒脱,暖暖照身上。建筑工地上工人施工,成包的水泥吊上吊下,有的工人嫌麻烦,就自己一包一包往三楼四楼上扔,也有扔别的工具的,砖瓦工具飞舞纵横,好不热闹。 转过工地就是单位,大牌子上“气功研究所”几个字闪闪发亮。最近几天正好有一个大型气功研讨会和一个气功研究协会与六合钩研究协会的联谊活动,所以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自行车还没停好,就有人送名片上来,写的什么六合钩研究协会改进武器杀伤力分会秘书长,从来也没听说过。我边打招呼边挤过去,绕过人群上楼。办公室里面只有老周一个人。老周只和我淡淡一点头表示打招呼,下午就是审批会,也难怪他不理我。 我装作没看到他的冷淡,笑着问道:“又开会了,得赶着写会务报告了。” 老周没表示反对,嘀咕道:“枪术协会的联谊会排到九月了,论气功和地躺拳合作发展前途会得推迟,国际比较气功学研讨大会得十月,还有气功理论心理学大会在年末……”他不再念下去,后面我还厚厚一摞单子呢。看了头疼。 老周也不出声了。我们两个人各怀心事。科长的影子还不见,可是下午的评审会是开定了的。我琢磨着如何先给科长泡杯热茶,老周在饮水机旁逡巡不去,似乎意在弄杯冰水献上去。我们明知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和项目能否通过完全无关,还是忍不住要做徒劳的努力。 我拿了茶叶盒子打开,里面是空的,记得很清楚三天前才买的茶叶,一定是有人捣鬼,看老周的眼角里有点笑意,就知所以然了。 我不动声色,默运玄功,要让老周见识一下得罪我的下场。 科长推门进来,老周忙不迭端了杯子谄媚道:“天儿这么热,先喝点水吧您。”我拿着空茶杯冷笑,就在水要递到科长手中一刹那,把九阳真气发挥到极限。相隔四米远的距离,做梦也不会有人相信我可以做点什么。科长的手接水杯时一抖,满杯水全泼到老周身上,骂道:“老周你拿这么烫的开水给我。” 老周早吓傻了眼,科长倒是马上消了火气,摆摆手说:”赶快去医务室看看烫到没有,一会还得开审批会呢。“ 老周不情愿去了,机会大好。我凑近科长想谈几句,科长先点上了烟,沉吟着说道:”小方,正想找个时候跟你谈谈。也就是关于立项审批的问题,你们两个人的报告我都看了,说实话都是不错地。我虽然是个科长,可是从内功这个角度来说,是很不称职地,我也盼着你们两个研究员能搞出点有奔头的项目来。“ 我这时候只能按惯例说:”科长您太谦虚了。“ 科长摆摆手说:“早晨你让着我,这个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老周的九阴白骨爪已经练到了第九重,上午你不在的时候,他亲自给我表演了凝水成冰,抓穿石板和隔空取物三个节目,效果都不错。” 我心里一凉,科长紧接着皱了皱眉头说:”可是他这个立项报告写得就很不尽如人意了,预备拿九阴白骨爪竞标建筑业,什么取代射钉枪,打孔机,自动提物机。当然功夫好了是可以节省人力地,可也不能乱弹琴,这不明摆着要得罪人家暗器局,抢人家饭碗吗?这一点上,做得很不恰当。反过来看你的的项目,你的功力我就不夸奖了,就算在整个部里也不多见。至于项目嘛,把九阳神功用于烘干,在工业上的用途还是很广泛地,要是跟二科室的乾坤大挪移联合立项的话,那前景就更广阔了。原则上我是同意你的项目地。“ 还没等我狂跳的脉门平息下来,他又拍拍我肩头说:“一会开会的时候,我会一力推荐你,但你也知道,这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最关键的上面派来的评审委员会,一会会上你要好好表演,用自己的实力折服评委,明白了吗?” 我信心百倍地点点头,老周正好一手扎着白纱布回来了,他这模样充其量能施展僵尸拳,这九阴白骨爪是甭想用利索了。 总算看到这一天的光明前景。我调息三周天,整整领带,夹好文件夹,从容不迫地走进会议室,已经在盘算晚饭的事。就听见一个声音说:“下一个报告人,方谢晓。” 我抬头,在麦克前清清嗓子,环视四周,看看三个评委,坐在最中间的那个有些眼熟,居然是:上午打针的胖子。 黑暗一直持续到天真的黑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在餐厅里的。侍者端上来菜单,小月坐到我对面,比平时镇定,也比平时漂亮。她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有话对你讲。” 该死的侍者这时插上了嘴:“先生小姐点菜吗?本店最新拿手的牛排。”我胡乱点着头,小月的眼睛里有笑意,侍者很是尴尬,我随她的目光看去,才注意到侍者的脸上粘着块好大的橡皮膏,几乎盖过了半张脸。小月大概是怕失礼,抿了嘴不再笑。 侍者一溜烟拿菜单逃了,我犹豫着说道:“我……” 小月已经抢过话头来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分手吧。” 不等我回答,侍者举着餐盘又来了,把牛排放下嘱咐道:“本店的牛排很特别,切时务必小心。” 小月笑道:“边吃边说。” 我茫然拿刀切牛排,却觉刀是一滑,竟尔脱了手,直飞到侍者脸上。 侍者苦着脸接着说:“刀滑脱了手,很容易伤人的。” 我想不到自己盖世内力,竟在此时脱了手,万念俱灰,说道:“我的项目,没有通过。” 小月道:“我知道,我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得考虑自己的未来,请你原谅。”她的手颤了颤,切在牛排上的刀也是一滑,直飞上半空,侍者一愣神之际,刀是分明飞落向他顶门。 我知道说亦无用,长叹一声起了身,九阳神功到处,那刀被震得片片碎裂,只有刀柄落到侍者脑袋上,吓得他晕过去了而已。 我于是大步出了餐厅。 月亮升起好久了。直照巷口。餐厅离家不算远,昏昏噩噩的路上,忽见围了一堆的人,挤上去看时,却是刚刚送走了救护车,铁头满脸郁闷地对我说:“疯子喝多了酒,不小心踩了高压线,现在送医院了,但愿没事。” 我也不知是否把他的话听进了心里,铁头又嘀咕道:“交通新规则也出了,随便撞汽车的人最多可以判两年有期徒刑,我可惨了。” 我和他道个别,拖着沉重的步子过巷口,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郁闷,只有重重一口痰飞在地上,王瘦竹早已在墙脊上守候,得意洋洋地飘身而下,喝道:“随地吐痰,罚款五元。” 太极 我练太极纯属偶然,我最初的兴趣是国画,老爸说国画耽误学习,收走了我所有的画纸画笔,严令我高考前不许再碰一下。 没点业余爱好我这人是活不下去的,我苦恼了一个星期,课也听不进去,终于在学校旁边街角的书店里逛的时候,发现了本又脏又破的《太极入门大法》,一下找到了生活寄托。书店老板说这书很多年没人看过了,作者宣扬什么太极是一门艺术而不是技术,现在的年轻人都学格斗空手道跆拳道去了,这种陈腐的东西没人看。 我急需有东西填补自己心灵的空白,不管三七二十一,花了五块钱把书捧走了。书里面的东西还真不是盖的,作者也说了,练武的目的是追求艺术境界,不是好勇斗狠。太极讲究万法自然,说是可以用内力引导物体运动,你不能说他宣扬的东西有什么用,但练起来就是其乐无穷。 我上学的时候把书藏到书包里,放学再带回家,一刻也不离身。果然几天就感觉到练这门功夫的确与众不同。先是手上的黏性增加了,总觉得周身有什么气体流动,我这人比较懒,房间里东西又杂,比如躺着看电视的时候又想吃泡面,还得起身张罗,真是麻烦死了。现在不同了,可以隔空遥控物体,开始是一两米距离内的,后来十米八米的都成。吃泡面的时候,我就躺在床上,先用意念勾引--不,是吸引暖水瓶的塞子,瓶塞一开,水就像消防龙头的水管一样喷到饭缸里,面就泡上了。 吃的时候就更惬意了,内息一动,饭缸盖子打开,泡好的面一根根排好队朝我的嘴飞过来,边看电视边吃。我活了十八岁,还从来没这么爽过呢,谁说太极不是艺术?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看电视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体育频道总受邻居家破手机的信号干扰,完全看不清楚,老爸可是一个星期只给我两个小时看电视的时间,正好一场球赛,这不是要我的命么?要不是隔着墙,真想把他家的手机隔空给挪到马桶里去。我这么想着,忽然发现我的太极发挥出威力来了,脑袋里发出嘶嘶声,电视画面马上就好了。 我听见耳朵边像有人说话,拧拧耳朵,声音就变得清楚多了:“喂喂,亲爱的,晚上说好了跟我出去,我手里有钱了,给你买上次说好的新裙子。” 我直发蒙,嘀咕说道:“我是男的,不穿裙子。” 那人猛然提高了嗓门说:“你什么人?怎么用我女朋友的电话?”这下我听出来了,说话的原来是邻居豪哥,就是他的破手机总影响我电视信号。豪哥是高材生,先我一年高考,已经是名牌大学的骄子,现在正忙着泡女朋友。我回过神来了,太极内力把他的手机信号导进我耳朵里来了。 偷听人家情人说话可不好,拧拧耳朵,信号就没了。我躺在床上琢磨这事对我的意义,忽然欣喜若狂,豪哥的理科成绩是超级棒,比我强一大截。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了,如果高考的时候,有人能在我耳朵边告诉难题怎么解,那会是什么效果? 我一兴奋,泡面差点钻鼻子里,顾不得这许多,马上跑到豪哥家敲门,跟他商量能不能在关键时刻支持哥们一吧。豪哥听得将信将疑,最后看在我甜言蜜语的份上,一拍胸膛说:“这忙大哥帮你了,反正没有手机进考场,谁也查不出问题,不过你得回报大哥。” 我就知道舍不着孩子套不到狼,咬牙说:“大哥你说话,只要小弟能做到的,上刀山,下火海……”一看越说越像电影台词,我赶紧打住了。 豪哥脸红了一阵,有点害羞的意思,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你知道我要泡阿丽,可是我人不够威猛钱不够丰富,很难跟竞争对手较量。你如果帮我摆平了这事,要大哥做什么都成。” 我万万没想到他提出的是这个要求,阿丽是我们高中的校花,跟我们也住同一条街,豪哥对她觊觎已久了。想泡阿丽的另外一个家伙,是高中里的头牌霸王莫不成,据说跟黑社会都有联系,哪是我这样的小民撼动得了的。 我摇头说这不是让我送死么,豪哥说从前是让你送死,但现在你有了太极,大不相同。 我说太极是太极,可是这太极是艺术,不是用来打仗的,练武的目的也不在打仗。 豪哥一撇嘴说,去你的吧,你拿太极琢磨考试作弊就艺术了,不干的话跟老子甭谈了。 我一缩脖子,艺术不艺术的还其次,关键是我这没经过实践检验的太极怎么能扳倒莫不成这样的老大。不过我认识的人里面,再没有一个像豪哥这样可以帮我的。权衡再三,豁出去了。 我琢磨了足足五天,考虑该如何行事,然后在一个周末的晚上先去找阿丽。阿丽一个人在家,我开门见山问她喜欢豪哥还是莫不成。阿丽知道我和豪哥的关系,倒也坦诚,说豪哥将来是mba的材料,莫不成将来是当老大的材料,自己难以取舍。何况莫不成是不能得罪的,就算不喜欢也要应付一下。 我听得直发晕,原来选择男朋友还有这么多学问。我还在想怎么游说她的时候,有个胳膊上刺青的家伙正好也来找她,校园里还没有哪个人不认识这就是莫老大。我呆头呆脑地跟莫老大打招呼说,恋爱这种事是神圣的,要全凭自愿选择,不能用强。 莫老大看了我半天说,跟我到厨房去。 我稀里糊涂地跟他到了阿丽家的厨房,莫老大从成排的道具上抽下一把最大的号的说,学校里还没人有资格教训我,给你留个记号再说。说着菜刀就奔我脸上去。我吓得魂飞魄散,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刀光冷森森的,太极劲力随之生发,接着是劈啪声响,电灯也被什么打灭了。 等阿丽打着手电筒进来的时候,我才看清楚,刀具架上所有的刀具都空了。莫老大贴墙站着,各式各样的刀像马戏团表演一样在他旁边插了一圈,都是我情急之下用太极力道转过去的,看来我的手法还挺准,就是没伤到人。 莫老大走的时候哭了,他说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吓唬过,这事不算完。 剩下我整晚提心吊胆,生怕会被七八条壮汉拿着西瓜刀追杀。第二天到学校晨读,校园里寂静得出奇,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铁栅栏外面玩橡胶弹力球,球在地上一蹦一蹦,越蹦越高。 我看得出神,等视线挪回来,才发现昨天的担心完全是错误的,没有七八条壮汉出现在眼前对付我,而是有七八十。莫老大带头,黑压压一大票人把我给围到栅栏边上。 栅栏内外两重世界,外面是蓝天白云儿童嬉戏,里面是几十把雪亮的长刀。莫老大在头里恶狠狠地说,给我砍他,只要不砍死都有赏,手指头一根一百块,脚趾头二百。旁边只有一个人嘀咕说为什么脚趾头要贵,其他人早都一窝蜂猫着腰提刀奔我脚丫子去了。 我拼命从栅栏缝隙想钻过去,无奈我只过练过太极,没练过缩骨法,一百三十多斤的身板,哪钻得过去?几十把刀一起剁下去,完蛋了,我肯定成饺子馅了。 栅栏外的孩子注意到了我们的存在,呆呆看着我们,忘记了拍球,弹力球蹦过铁栅栏,落到我脚下,依旧蹦个不停。球每撞击地面一下,就获得重新弹起的力量。 对了,我练过太极的,借力打力,现在到了拼老命的时候。我抓住球用力一拍,球反弹起老高,砰得砸在一个家伙脸上,那家伙顿时仰面撒刀。我心中大喜,有救了!球反弹向我,我用手掌一切,球滴溜溜转个不停,轻轻一送,弹力球就跟电影里的血滴子似的,在半空中飞旋,碰到谁谁就是一个跟头! 我逐渐掌握了控制力道的诀窍,把球玩得比乔丹还溜,指东打西,好不惬意。最酷的时候,十个人并排举刀扑向我,被我驭球撞中最靠边一个,力道传承,其他九个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串倒下去,西瓜刀扔了一地。 从小打架都是别人欺负我,今天我欺负这么多人,快意之极。打到最后,操场上跟军训完了的时候一模一样,全是趴着的。刚想把球还给孩子去上早自习,听到发动机的声音狂鸣,莫老大驾着他的越野吉普冲过来了。学校里有车的人绝少,平时大伙谁都想坐上威风一下,我也想,不过当然不是跑到车轮底下威风,看来莫老大是杀红眼了,我快跑为妙。 只要跑进教学楼,他总不能连教学楼都撞,但两条腿哪有四个轮子跑得快。眼见要没命,我把球拼命一丢,弹力球撞中车轮,嗖地反弹出去,远远飞上半空。这么大的力气,怎么用球打飞啊,除非是……我回过神来,无论多大的力气,都是要引导它,不是要抗拒它! 发动机轰响,吉普以一百公里的时速撞上来,我站在原地,意境圆转,双手抱太极,在吉普车接触的刹那间,一个揽雀尾,云手回旋,偌大的吉普车连带它的冲力,居然就被我带了过来,像弹力球一样听话。想不到运转得如此顺手,我还真舍不得放下了,一兜手又把车子给带回来了。车子围着我做上了圆周运动,越转越快,最后竟被我一把举过头顶! 这东西自己急速运动着,上面的莫老大喊着救命,我感觉不到丝毫重量,只觉得好玩,转到疾处,喊了声“去”,吉普仿佛火箭般飞出去,撞进了教学楼的二楼阳台。砖石水泥瀑布般飞落,等灰尘完全散尽,莫老大满是包的脑袋居然还探出楼外张望着。 后来到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费了很多周折才把事情说清楚,因为我算是自卫,加上老爸托了人情,免于破坏公物的处罚。老爸在警察局当众把我的《太极入门大法》扯得粉碎,严令我高考前不许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我心里面还是窃笑,虽然莫老大也走了门路,没什么事似的被弄了出来,但他在学校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休想再跟豪哥争女朋友了。 次日趁老爸没看紧,溜过去见豪哥表功,豪哥的房间乱得像狗窝,丢着二十多个空啤酒罐,眼睛红得像兔子。我怔怔问不就是争到女朋友了么,至于高兴成这模样么。 豪哥嘴角一撇,眼泪下来了,说哪啊是阿丽跟我分手了,昨天莫老大出来以后就送了阿丽值几十万的首饰,阿丽当时就投到莫老大怀里,和豪哥说byebye了。 不过豪哥说,我够意思,毕竟教训了莫老大,他还是肯帮我的。这世界上的事,是让我越来越不明白了。我冥思苦想了好多日子,高考那天,我的耳朵和他的手机对上了号,脑袋里传来嘶嘶声,不过我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书上说,太极是一门艺术,不是技术,我想拿它来改变生活的时候,为什么就真的落空了呢?就算太极帮我上了大学,我就会有好运么? 我什么也没想明白,拧了拧耳朵,再没有手机信号干扰了,自己提起笔专心答题。 茅山 我以前就知道老二肯定不是普通人,他刚住进宿舍的第一天,就把铁八卦钉到床头,然后向我们展示随身装备:桃木剑、银针,烛台,符纸。害得后进来的老三以为走错了地方,误入了道观。 老二以后陆续向我们展示了他自己的全套装备:古色古香的一套十二本《茅山大法》系列,带洞的破道袍一领,毛笔砚台黄纸。他言之凿凿地跟我们说,他坚信自己的茅山道术修成之后,能充分发挥传统文化之精髓,成为传世经典。 他说得越认真,我们就越觉得他可爱。我喜欢摇滚乐,老三喜欢网游,我们三个人各好一道,学校顶楼的宿舍里正好只住了我们三个人,于是我们洋洋得意地对外自称顶楼三杰。 我们三个人起初都想拿自己的爱好统一对方,最后终究是老三占了上风,上大学的第一年我们还偶尔去上课,第二年老三在菜市场遇到一位衣着朴素的大妈说:“我要称两斤西红柿。”大妈直愣愣地看着他说:“你不记得了,我是你古代文学课的老师。” 结果当然是老三这科被抓了补考,但这绝不能动摇我等对网游的痴迷热情。我们后来索性天天泡在网吧,吃也网吧睡也网吧。网吧老板大家都叫他勇哥,打头一次见面我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善主儿,听说是打过架砍过人坐过牢,不过对我们还不错,肯赊帐肯打折。 我们经常在网吧连续作战半个月才出来一趟,晃晃悠悠用手遮挡外面刺眼的阳光,胡子像头发长,头发比长头发的还长,有个好心人还扔过五角硬币给我们,说年轻人别游手好闲的赶快找个事做吧。 但是这些事都不足以触动我们的良心,改变我们的肉体和精神面貌的事情是老二的对面经常坐着个漂亮女孩,跟他玩一个游戏在一个区练级最终在游戏里互相结为夫妻。自从有了老婆以后,老二对游戏的兴趣锐减还苦口婆心劝我们改邪归正,我和老三最初坚决抵制,原因之一是我们对这女孩兴趣也很浓厚,只是游戏里的夫妻而已,如果继续坚持玩下去,我们大有撬行的机会。直到发现经济上都亏空得厉害大家有吃不上饭的危险,才不得不决定暂时收手。 我们找勇哥结算,说打算暂时金盆洗鼠标,退出江湖三五个月。勇哥满口答应,翻账本算算,说我们一共欠他五块钱的人民币一千张整。我们顿时傻了眼,说没这么多吧。勇哥当时把脸皮翻过来,把我们后面单间一推说,赶快打电话叫家里人拿钱,不然别想出去。 单间里除了落满灰尘的杂物就是我们三个傻子,老二鼻子一酸说他爸今年刚下岗,老三眼圈一红说他家里的地今年遭灾了,我说我家还好,我老爹总算刚找着工作。然后我们三个人抱头痛哭,这时候才后悔咋能拿家里的血汗钱出来挥霍,没脸打电话回去。 老二心一横说,今天是我施展茅山大法的时候了,我今天不是从单间的墙壁穿出去,就是一头碰死在墙上。他来了个短距离助跑,直冲向墙,我一个没拉住他就撞上去了。 结果当然是他脑袋上多了个包,疼得龇牙咧嘴直哼哼。老三嘘了一声说“你们别哼哼,我看看勇哥走了没有”,我们才注意到他只有半边身子在屋里,屁股以上的部位都在墙那头呢。 老二吓得一个跟头坐倒说,原来我这么多年都白修炼了,你才是会茅山道术的。 老三说没功夫扯这个,我是茅山道术北派第三十六代正宗传人,不过我的道术只能用来防身,一用来干坏事就不灵了。 他把身子收回来,确定地告诉我们没问题。在杂物堆里翻出只水彩笔,往我们手心里一人写上一个“穿”字,嘱咐我们闭上眼睛,拉着我们的手。嗖地也就是按一下鼠标的功夫,等我们睁开眼睛,已经站到网吧外面的大街上。回头看看,后面的白墙和墙角的拉架堆历历清晰,阳光晃得我们赶紧拿手去遮眼睛。 回到宿舍,我们仨还是惶惶不安。老二一个劲打听老三怎么练茅山道术,老三也不保留,给他详细讲解,可惜我支楞着耳朵楞是一句也听不明白。我趴着窗口,说坏了,勇哥找来了,怀里鼓鼓囊囊,揣的肯定是西瓜刀。 老二老三吓得脸都白了,我说老三你不是会茅山道术么,就不能想个招对付他。 老三面露难色说,道术只能用于正途,用多了用歪了都会出事的。 我撇了撇嘴说,那你琢磨到时候怎么用道术把被勇哥砍下来的耳朵给接上吧。 一句恫吓果然奏效,老三赶快掏白纸写符,写了个大大的“止”字贴在门背后,又写了个别的字倒扣着放在门口的地上。不一会儿就有人恶狠狠地砸门,我们躲在门背后把门给拽开,听见勇哥嗷嗷喊叫着要冲进来,可是好像被墙隔住了似的,就是进不来。 过了半天勇哥没气力了,发现了门口地上的纸条,翻起来还没看清楚,狠狠一个跟头摔出去,西瓜刀脱手扔到我床底下,过了足足十分钟他才爬起来,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拣起纸条看,上面没有字,原来是画了块西瓜皮。 我们欢呼了只有十五分钟,老二的手机响了,是勇哥,勇哥的话说得干脆:你们再躲,我直接找你们老爹老妈要账去。不想这个后果的话,到网吧去,我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跟我们认识的时候,早把我们的底细都套出来了,我们仨哪有选择的余地?到了网吧,老二老婆正在老位子上等老二呢,老二温柔地说,我活着出来回第一个来找你,弄得那女孩呆呆不已。 勇哥脸上脑门上各一块创可贴。勇哥把我们又叫到单间去了,和颜悦色地说,你们几个小子有本事,居然把门锁给弄开跑了,我知道你们手头不宽裕,这样吧,有个折中的办法,你们替我办件事,成了的话,欠债一笔勾销。 老二赔笑说,只要不是泡我老婆,啥事我都应承。 勇哥淫笑说,就是泡你老婆,反正又不真的是你老婆,我这有种药,小妞不搭理我,你哄她吃了,其他的事我来。 老二腿一软说,这事犯法的,祖国和人民培养我不容易,我先不能进监狱。 勇哥说,老子什么事摆不平,人是我要玩,后果我担着,给你们半天考虑时间,别琢磨逃跑之类的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勇哥反锁上门出去了,我们看来真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左右都是死。老二愤愤不平看着老三又把脑袋探出去张望,对老三屁股就是一脚说,学道术有个屁用。 老三说你别乱动,我看到隔壁厨房有只板鸭。老二一探头居然也过去了,欢呼说我也会穿墙术了。老三说你会个屁,还不是因为你不洗手,我画的符还起作用呢。 还没说完,发现老二在大吃板鸭,老三惊叫说千万不要,拿道术做了偷窃之事要受惩罚的。老二缩回身子抹嘴说,我怎么没觉得有事。 老三苦笑说,你没事我有事,我法力失灵,夹在墙里出不来了。 我俩拼命拽他,老三只来得及把脑袋缩回来,佛就是从墙里面长出来的,分毫不动。这下可完了,老三挂掉的话,我们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老二忽然挺起胸膛说,这事因我而起,我要解决。老三感动得一塌糊涂,要他拿水彩笔过来,在他手上写了个“静”,说这叫掌心符,对着谁一伸手,那人就不会说话,拿这个要挟勇哥,反正是豁出去了。 天黑了,网吧今天好像不大热闹,单间里也一片阴暗。勇哥刚一进来,老二昂首说,老子愿意替你干坏事,干完了你得放我们走。 勇哥满口应承,老二和我出来,勇哥问老三呢。我们齐声说老三累得睡着了,我们办就成了。老二擦了擦头上冷汗,看到女孩在老地方等老二,看到老二甜甜微笑,勇哥被笑得魂都出来了。 老二怒火中烧,大吼一声,老子威风的时候到了,手掌一翻对着勇哥,勇哥骂道你搞什么鬼。老二正奇怪为什么勇哥的嘴没被封上,网吧里的几个人忽然喊有鬼,撒腿就跑。勇哥的脸变成靛青的颜色,跟电影里的僵尸一个模样。老二再看自己手上,刚才擦汗的功夫,一个“静”字被擦掉半边,就剩个“青”了。 勇哥对着墙上镜子看到了自己的尊容,猛吼道,跟我捣鬼,今天剁了你。他从腰里掣出西瓜刀就奔我们过来。老二护在呆住的女孩身前说,他让我给你下药要欺负你,你快跑。 我正哆嗦着,琢磨是不是抄张椅子抵挡片刻,老二豪气干云地说,我今天早上终于悟出了茅山道术的真谛,老大今天让你看奇迹出现。他从兜里掏出一叠跟手纸似的符纸来,挺身在我们前面。 勇哥挥刀过来,老二从容自若地一洒符纸,勇哥用刀一划拉符纸,顺势一脚把老二给揣趴下了! 老二捂着肚子喊,符术就要灵验了,西瓜刀也到了他后心。 然后一声惨叫--是勇哥发出来的,勇哥的刀脱手,刷刷刷刷把他自己的头发剃了个精光,最后架到他脖子上,吓得勇哥普通就跪下了。 我眼睛湿润,老二终于成功了!刚想过去拥抱老二,听到后面的女孩淡淡说道:“不让你见识是一下茅山道术南派第三十六代正宗传人的厉害,你这样的坏蛋以后还会为非作歹。” 老二的茅山道术终于还是没练成,即使他老婆后来悉心传授了很多次,不过有了这么能干的一个老婆,还需要自己出手么?因此这个故事的结尾是,我在犹豫:是该向老三拜师学艺,成为茅山道术的第三十七代传人,还是学老二傻乎乎的劲头,感动一个有本事的老婆呢? 2005年11月28日 公车 算命的说过,我注定会找到一个长头发的美女,他正好说中了我的心愿。 为了实现夙愿,我不择手段不讲道义,大学四年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终于在一个大雨之夜阴谋得逞。我站在女生宿舍楼前整整三个小时,被浇得涕泪横流,本来给心上人准备的玫瑰花瓣沾得满脸都是,老婆冲下宿舍楼扑到我怀里,楼上所有坚持看热闹的女同胞集体鼓掌向我致敬。 没想到工作才半年,我的劳动成果就有付诸东流的危险。老婆下班抱着饭锅哭诉说这样的日子好辛苦,她太累了。 我抄起椅子问公司哪个家伙欺负你了等我砸他个满天星斗。老婆说没人欺负,是挤公车太痛苦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婆已经消失在门外。老婆走前说给我三天的时间反思我们的现状。我抽了整夜的烟,第二天清醒后来到老婆常等车的公车站。我只知道老婆每天上下班花在路上的时间有四个小时,却并不了解这四个小时她怎样度过。 我站在铁栏杆最靠前的位置,晨风轻轻吹拂,还没一个等车的人。我抽上一枝烟后再回头看,吓得烟头落地,后面等车的人已经排出了二十多米远。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刚出始发站的公车光当一声响,正停在我面前。我正疑惑什么样的发动机会发出这种声响,从身子两边潮水般涌过无数的人,健步如飞冲到我前面,转眼间公车上几乎没了空座。 还好眼前就近的地方余下个位子,这一拨冲锋队员过去后,下一拨离我还有四五米的距离,拿下这个座位总还绰绰有余。我刚要就座,嗖地一物从我头顶越过,划了道弧线堪堪蹭车门落在座位上。不是圆月弯刀也不是血滴子,是一个油腻不堪的书包。 我生生收住屁股,后面一个中学生从容到位,坐下便低头不语,满车的人都毫无表情,占据各自位置开始坐禅。后来的人抓的抓扶的扶顷刻间把一辆大好公车挤得风雨不透。我左肋右肋前心后背的要害俱已被人用胳膊肘顶住,公车稍一摇晃就疼得想吐血。 我打毕业就自由撰稿,哪承想会受如此重创,四个顶着我要害的胳膊肘足足架了一个钟头,余光瞥见路上的公车堵得跟万里长城似的望不到头,想起老婆每天都要这么过四个小时,我的眼泪下来了。 快到终点的时候,车厢里总算勉强能站稳脚跟。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排角落里坐着个吹头散发的女子,挡得连脸孔都看不到,模样已经很可怖了,可是周围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因为大家是看不到她的,只有像我这样在家乡修炼多年道术的人才能看到。古代的孤魂野鬼经常占据破庙空宅孤坟之类房地产权不明确的场所,想不到当代的鬼怪在向公车和地铁进军,她凭着会点障眼法占据了本来应该属于人民群众的一个座位,我岂能容她? 其实最重要的是,老婆给我三天的时间改变现状,如果我虽然不能买车但可以给她每天找到一个清静舒适的座位,她一定会重新回到我的怀抱。 我能感觉到自己眼睛里的杀气,女鬼仿佛也哆嗦了一下。我下车转车直奔专卖店,花了半个月收入买下香烛符纸桃木剑。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贵难道是有同样需求的人也不少?尤其可恶的是桃木剑上散发着一股松油的味道,让我没法放心,专门去超市买了个带把的桃子备用。 回家把老爸给我的《疯狂除妖》又复习了一遍,听说这种除妖法比普通方法快捷有效,有无基础都可学会,老爸知道我懒惰当年才替我备下这本书,终于有了用上它的机会。 第二天起得更早,杀气腾腾抱香烛背宝剑守候在公车站排头一名。正自我陶醉的功夫,公车冷不防又到站了,两边的两个小伙子左一扛右一推,把我再次撂在后面。 我爬上去发现还有一个空位,心知不妙,慌忙低头。脑后风声飒然,书包绕过我头顶正中空位。昨天的中学生得意洋洋占据了位子,膝盖上还抱了个女孩坐着。 我没心情跟他斗气,一心想赶紧夺回施了障眼法的座位。香烛符剑除妖法是《疯狂除妖》初级教程里记载的,简便可行。只需用香烛燎过符纸,穿在桃木剑上把咒语朗诵完毕,即可除妖完毕。 我左手香烛右手符纸,还没等凑合到一处,司机猛一个急刹车,我就和前面一个大婶撞了个满怀,大婶大骂我流氓。我无法解释,硬着头皮想把法事做完,可不抓住扶手想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对我的平衡能力要求实在太高。 我忍着痛苦和大家的责骂,终于把符纸穿到桃木剑上,扬手要念诀,对面伸过根黑漆漆的水管子。有个比姚明稍矮点的小伙子说,怎么哥们你不安分,非要在公车上跟我练练是不。 练练的结果是我被他揪着从下一站扔出去,群众一片叫好声,我听到女鬼也仿佛格格轻笑了几声。 离老婆说的最后期限只有一天了。我回家苦心研读《疯狂除妖》,从超市里买回二十斤米倒空,留下口袋制作擒魔袋。擒魔袋必须使用家乐福出售的大米口袋,需用微波炉加热,并同时诵读除妖口诀制成,每只成品可装鬼怪三位数以上,以每分钟七千二百转的速度把收进去的鬼怪旋晕,乃至法力消退,充分达到除妖的目的。 口诀好念,微波炉的温度不知道怎么老出问题,我跑了六趟超市,厨房里的米都堆不下了。第三天早晨我红着眼睛上了公车,两个小伙子还想像昨天一样重施故技,被我横着两下给扛飞了。 我上去以后也不抢座位,张开袋口就念口诀,旁边上来个学生同时念英语单词,害得我老念错。直到第三次才大功告成。 公车里猛然间阴冷透骨,我能感觉到女鬼颤抖了,但这没法改变她的命运,擒魔袋口寒风猎猎,强大的力量吸着她进去,我收住袋口准备旋转,发现偌大的公车上只剩我一个了。 袋子里面爆发出争吵声,有人当先骂道:谁丫的这么能挤,把灯都给挤碎了。后面有人就用山东腔接道:大哥你行行好,平时你挤车就是踩俺的脚,咋这次踩到鼻子上来了。 我顿时傻眼,擒魔袋的威力超乎想像,人鬼通吃,等我把女鬼转晕了,袋子里的司机乘客售票员这几十条人命也不够我赔的。 我红着眼睛上来,绿着眼睛下去,放开袋口,赶回去改进装备,如今唯一可用的就是高级教程里的五雷天心诀和捆妖索了。五雷天心诀是在掌中画上雷符,便能发出闪电打击鬼怪,星战里面的高手常有类似手段。捆妖索则要用网线制作,捆住鬼怪后,除非施术者开恩,否则鬼魂永不能解脱。 我先用正楷在手心里写好五雷天心诀,然后弄了存下的几米网线制作捆妖索,做好了捆妖索发现五雷天心诀模糊成一团,只好重新写诀。忙完了离末班车的时间已近,华灯变幻,成败在此一举。 赶着下班回家的人们都昏昏欲睡,只有我精神得和车里的女鬼似的,女鬼沉默着。我深呼吸一口气,捆妖索祭出,犀利精准,穿越人群,没有误伤没有意外正中目标。 女鬼轻呼着挣扎,我有点怜悯之心,想想她的可恶老婆的可爱,立刻心如铁石,掌心一翻,一道闪电飞出,正中女鬼。我禁不住哈哈大笑,只要一时半刻她就灰飞烟灭,再也无法占据座位了。 得意忘形中我身子一麻,如受电击,电压至少有220伏,打得我死去活来。上次扔我下车的小伙子看出不妙,好心给我一闷棍,我停止了施法,总算没给电死。 车门一开,我踉跄着下去,小伙子问我需要去医院么,我垂头丧气地说不用了我没有医保。 在马路旁被冷风一吹,总算弄明白了问题所在。《疯狂除妖》上写着用捆妖索捆住妖怪后再用五雷天心诀击打,又说捆妖索必须用网线制作,网线就是导线,电打完了鬼魂肯定打自己! 想明白了之后我立码崩溃,也不知道哪个弱智的编写的这书。望着被打得焦黑的手我绝望了,这时候后面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放过我好么?” 回头看时欣喜若狂,女鬼被网线拴着,正跟在后面呢,原来我这罪没白遭,捆妖索是好用的! 一跃而起,我要打电话,我要报告老婆,我要对她说,从此她有座位了,起码不用再被挤来挤去了。 一辆奥迪a六在我旁边停下,开车的好像是个挺拽的男人,老婆从车上下来说,我是来告诉你,我决定离开你了。 我冲过去说老婆你不要走,你有了一个固定的座位不用挤车了。 老婆淡淡苦笑着说我要的不是一个座位,我要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不要辛苦地在路途上奔波,这些你能给我么? 我知道我不能。她走后很久我才意识到她不会再回来了,我的心脏疼得像被五雷天心诀连轰了几十下。我回过头,狠狠地举起手对女鬼说,你为什么非要在公车上捣乱,今天我要你灰飞烟灭。 女鬼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容身么,这是我在城市里唯一的位置。 我的手慢慢垂下来。她掠了掠头发,露出一张苍白美丽疲惫的脸,她一定曾经是个很美的女孩子,现在也是。 算命的说过,我注定会找到一个长头发的美女。如果你法力高强,又凑巧坐我现在上班的公车,你就能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个美丽的女孩坐在车尾的角落里,他们的未来究竟会怎样,我也不知道。 2005年2月17日于北京 忍者 首先你要知道我已经危机四伏了。虽然一层之隔,楼上公司的资产却比我们公司多二十倍。公司的业绩不好,当然影响到部门的业绩不好,部门的业绩不好,当然影响到我的业绩不好。据可靠小道消息,我属于被裁员的重点考察对象之一。 其实我们部门裁员也不会炒掉很多人,只裁一个,当然我们只有两个人,从那天起,小张就不跟我说话。 公允地说,小张也算美女,长相可以打八十五分绰绰有余,当初我也不是没动过她的念头,可惜她跟男朋友从高中青梅竹马,没我的机会。大家现在为了活命形同水火,如果不是公事,见面只有相互瞪眼。 最让我恼火的是,号称公司第一工作狂的部门经理明显表扬她的次数见多,批评我的次数日益见长。我苦苦思索,终于发现小张早来晚走。我六点走她七点回,我七点回她八点走,天天如痴如狂精神百倍。难怪经理说我态度懈怠拈轻怕重,把我说得罪孽深重,不主动辞职简直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 第二天周五,我起大早上班,熬到华灯初上已经睡眼迷离,怪只怪我从小到大都是瞌睡虫,少睡一点就萎靡不振,到八点钟再也撑不住了。看小张埋头对着电脑,居然毫无倦意,我硬着头皮出门而去,部门经理从玻璃隔间射出的眼光像两根冰针,一直冷到人骨头里。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拖着困倦的脑袋,精神恍惚,毛大冷不丁跳到我面前,吓了我一跳。毛大这小子是小区里面的名人,专门散布各种广告,消息灵通,准确率高,并非招摇撞骗之徒。 毛大口沫横飞说道:你想改变人生命运吗?你想克服人生的苦难吗?你想成为一个能力超群的成功人士吗…… 我怔怔问他是不是喝多了,毛大拿出张宣传单给我,径自去了。原来他念的是宣传单上的话,上面写着:新忍者速成班,一切职业人士成功的阶梯,新忍者速成班,一经修炼,永不失业…… 不知道是不是累得脑袋睡出出问题了,我第二天一爬起来就找出宣传单。按照上面的地址,在某座掉漆的旧楼里爬了五层楼梯后,有个自称教头的家伙接待了我,他穿一身难看的蓝西装,美其名曰练功服,后来我发现出没楼里的所有人都穿蓝西装。这种衣服正面是西服,反过来拉开里子就是忍者披风。 教头领我到办公室报名,路过大厅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趴在钉板上让人给他踩背,嫌一个人太轻,干脆让人放个大衣柜在他身上,他自己趴在钉板上看报纸。 教头说这个人在建筑工地工作,危险很大,自从经过强化训练之后,上次工地集装箱不小心脱落把他砸到下面,他从集装箱底下爬出来继续投入工作,得到领导大力表扬。 说着衣柜门一开,里面有人探头出来问给口水喝行么,教头把他脑袋一按,关上柜门说还没到时候给我老实呆着。 教头跟我介绍说这是进行忍者耐力训练,不吃不喝不睡觉不上厕所精力还能保持充沛,适合职场人士,是广受欢迎的课程。 我顿时眼睛发亮,知道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了。教头意犹未尽,继续给我推广他们的项目,包括一群小朋友在老式的木制黑板前面练习投掷忍者星镖,每次撒出大把暗器去,不但要求全中目标,而且要求掷出的暗器组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字样。有三个相貌不善的哥们也跟着学习,看来连黑社会也知道学习忍术的重要意义。 还有个人用钢丝在吊灯上来回飞跃,状若蜘蛛侠,飞檐走壁看来不在话下。教头说他是个电工,觉得到这里深造更专业更实用。 教头大声夸奖电工进步很快,别忘了今天顺便把坏了的几盏电灯都给换好。他拉开办公室的门让我进去,指着沙发要我坐。办公室里几张颜色不同的沙发,很不协调。我选了张最破的黑皮沙发刚要坐,教头喊等等这张是周会计不能坐。 我说你们这儿的沙发真新鲜都有名字的,沙发说哪啊他是说我呢。我吓得一屁股坐在上面,沙发还会说话肯定见鬼了。 沙发一拱把我给顶到地上,把沙发套反身穿上,原来是一个人。教头眉飞色舞说这是忍者速成班另一个主要课程伪装术,忍者披风的妙用在于可以借助环境把人伪装成不易被人察觉的物体。 教头和蔼可亲地给我列出课程:耐力训练+忍者伪装术三周速成班学费三千,战斗技术+忍者钢丝飞纵五千,暗器实用术课程套餐打包学费只要一万。 我说我是要为公司服务不是为了干掉领导的,打仗用的就免了,其实是钞票不多,失业在即,节省起见。学习时间安排在每州二四六晚上,三周结业,在此期间我要忍受部门经理刀光般的眼神,抢时间到大衣柜里上课。 我不说你也知道,大衣柜里关的人当然换成了我,有时甚至要通宵练习。虽然在柜子里我却总是能看到满眼的星星。好心的同学们经常给我热忱的鼓励,柜子下面的家伙愿意分报纸给我看,不过我考虑得电工在柜子里接上灯泡才成,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水和食物的消耗被我降到了最低,练星镖的小朋友给了我一块水果糖,我当零食舔了三周。小朋友还偷偷教给我玩星镖的方法,我也教他玩忍者披风。忍者披风翻过来展开时面积比西服大多了,颜色也会变换,有利于伪装。教头还专门发给我一只画笔,必要时在衣服上勾勾画画,伪装起来惟妙惟肖。 结业考试的时候我伪装成沙发,三个进来报名的人两个坐了上去,还有一个没坐是嫌我的忍者披风太肮。教头说忍术改变你人生的伟大时刻到了。我出门前发现隔壁班有个人影一闪好熟,再看人已经不见了。 到公司我精神百倍,准备马上投入工作。部门经理正往总经理办公室去,我跟过去想探听究竟,走廊里好大一只花瓶正好借此藏身,我刚靠上去就听小张说你耍流氓。 我知道没看错,她也报了忍者速成班,真是冤家路窄。看小张表情紧张,一定听到了关于前途的重要小道消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硬是凑到经理办公室门口,外间没动静,溜进去及时听到里间总经理说出命运攸关的话语:两个裁掉一个,一个月之内解决。 我手脚发软头脑发昏,部门经理开门出来,我就地一趴,反身挂上披风,默念我是茶几,我是茶几。部门经理夸奖说老总你的新茶几真漂亮,出门巡视工作去了。 我和小张决战的时候到了,我们俩拼命干活没事找事,把部门经理都看呆了,他说了句该下班了我们愣是都没注意。我偶尔感觉肚子饿虽然忍者不该有这种错误观念,可我昨天晚上在衣柜里里过的,实在是忍不住。 小张忽然轻轻说了句我饿了,我看电脑上的时间吓了一条原来半夜两点,公司早关门了,我们是十九楼,不到早上甭想出去。 小张打开窗户呼吸空气,满天繁星。我从来没注意她和星星这么好看过,我们为什么在拼命呢?我刚想陶醉,小张说坏了有个人手抓着窗户。 我跑过去说哥们你上来,那人吓得一撒手掉下去,砸到楼下停的汽车上面,挣扎着起来跑掉了。 我认出这哥们是练星镖那三位之一,小张颤声说他们都是同伙,在上面那个准是奔楼上公司的保险柜去的。 我抬头往上看,星空下两只脚丫子刚收进上一层的窗户里去,果断提出报警。打电话公司的下班以后总机全停,打手机我的欠费她的没电,光顾加班了。 我仰望上面消逝的脚丫子说,我要上去。小张拿出条钢丝甩到上面,试试结实,说电工教的我学得还成,抱紧了我们一块上去。 我抱小张的时候小张说我不老实,其实完全是误会,我下面是十八楼的高度,手一直在哆嗦,哪有闲情逸致吃她豆腐。 楼上办公室比我们的豪华得多,临窗那张真皮办公椅别提多气派,我刚想坐上去,面门处寒光闪烁,还好我多日学习身手矫健,闪身缩到办公桌下面。再看真皮椅上密密麻麻钉着星镖,组成两个字“去死”。 我背后发凉,见大理石地板上站着三位歹徒同学之二,脸上黑面罩背上忍者刀,标准的反派忍者装束,两手拢着分明还有暗器要发射。别说我手里没有暗器,有也没他手法纯属。 我打算找个稳妥点的地方藏身,没等忍者披风展开,星镖追着我的屁股连发,在我身后的地面上迸发出一串火花。等我鼻子撞到墙的时候发现除非我跑到墙上,再没去路了。 小张喊道是男人有本事打我,星镖离开朝我吊灯上如雨连发,小张就凭一根钢丝在天花板上游走,星星在她周围乱蹿,随时有危险,感动得我 抓起张椅子上去跟歹徒同学拼命。 火花一闪,星镖打断钢丝,小张失手跌落,我扔了椅子接住她,结果两个人一起倒在地板上。歹徒同学二冷笑着说还往哪儿跑。我骤然出手满天花雨繁星灿烂,歹徒同学二狼嚎一声捂着手打滚,我跳起来抄椅子狠狠地打,边打边说受这么点伤就叫苦你也配当忍者。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说你的星镖厉害我服了,我说什么星镖我刚才在办公桌上摸了盒大头针对付你。我顺手拽窗帘捆上他,他说我大哥就要上来了,我大哥本事胜我十倍你们等死。 我观望窗外一个黑影正沿楼外向上蠕动,对小张说你的钢丝还能用从别的窗口下去报警,小张说我不走大家一块应付。 我说警察来了我也得救了,我得救了就要你做女朋友。小忽然抱着我亲了一下,进了里间办公室。歹徒同学二说保险柜就在里面一会都是我们的,警察来等猴年吧。 我说今年就是猴年,一生气脱袜子把他嘴给塞上,补了一记飞椅打昏他。有个阴沉沉的声音说谁敢欺负我兄弟,歹徒同学老大上来得好快,已经站到窗口。我把剩下大半盒大头针都发出去,歹徒老大随便拿刀一划拉,所有的大头针在刀尖上组成个绚丽的光圈,散落一地后组成“落空”两个字。 我拿起椅子应敌,他刀跟切菜似的,两下之后我手里只剩半截椅子背,刀顶着我脖子说去开保险柜。 我说我不是这家公司的,他说少废话不然马上割断你脖子。我只好说保险柜就在里间,心里同时祈祷小张逃得远点,只要她没事,别的我不在乎。 我们两个人走进去,房间里黑漆漆没有一点光,还好我在衣柜里呆过,非常适应,一扇防盗门通往非法发财致富的黑暗大道。 歹徒老大用我的忍者西服把我捆得跟粽子似的,狰狞笑道钱到手顺便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大步流星奔向保险柜。我一闭眼睛忽听一声非人的惨叫,睁开眼睛看到星光大亮,小张忙着给我松绑呢。 我揉眼睛以为做梦,抱紧小张发现真实得很,小张嫣然说你以为那真有防盗门么,那是落地窗,我把窗子打开,用忍者披风伪装成防盗门,歹徒老大同学现在已经摔到楼下去了。 我赶紧撒手说原来没事了,再抱你男朋友该不干了。小张幽幽说我成工作狂以后早分手了,我干脆真当你女朋友好了。 我说好的公司的工作留给你,我要去拓展新的天地,我们一定有美好的未来。 小张诧异地看着我,我说有了成功的经验,我已经决定了,改行去开忍者速成班。 2006年3月10日 童大 后天的拔河比赛,只能赢,不能输。 看看宿舍里五个大男人总共四百九十七斤半的体重,我们是嘴上强硬心里彷徨,但是如果输给中文系的花花公子毛四,岂不是在全历史系女生面前丢尽了面子,以后还怎么泡妞? 想像一下一条一米八五的大汉,手提两只四八十斤重的皮箱,浑身污泥,雄赳赳气昂昂出现在宿舍里。辅导员介绍,这是从专科升上来的童大,要照顾好他。 辅导员走后,我问童大:“拔河会么?” 童大憨厚地回答:“是不是就是两帮人抢一根绳子,如果是这个,有我在,绳子保管不会到别人手里。” 我们爆发出如雷欢呼,我拍着童大的肩膀说:“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哥们了。” 童大肯定是被我的话感动了,第二天早上我睡得正香,听到惊天动地一声吼,吓得从床上腾地蹦下来,揉了揉眼睛才想起自己睡的是上铺,落地居然愣是站稳了。 在狼嚎般的催促下,宿舍里五条半裸的汉子呆呆望着童大。童大装束整齐,笑容憨厚依旧:“该晨起练习了,不苦练怎么能赢人家?” 我们五个扑通倒地,纷纷往床上爬去。自打上大学以来,晨练就与我们宿舍无缘,无论辅导员的敲门声还是操场上的大喇叭,只能让我等呼噜更响。 童大急了,说如果大家都不练,明天的拔河打死他也不上。我们也急了,童大现在起码占整个宿舍体重的四分之一,少了他怎么可以。争执结果我们五个人强打眼皮--不,是强打精神在操场上晃了两圈,等我喘着气坐着喘息的时候,系花赵灵秀善意地提醒我,我的内裤穿反了。 赵灵秀是拔河之争的导火索,我们宿舍里的五条汉子都曾先后觊觎过她,要不是毛四放出话来中文系系花非他莫属,我们才懒得参加什么狗屁拔河。现在有童大的块头坐镇,胜利的秤砣一定会倾向我们。 等到比赛开始的时候,我们才发现童大这块秤砣的分量还差了点,拔河比赛每方十男十女,我们这边女生各个不用减肥,男生比女生还苗条。对方和童大同等体积的女生就有三四个,男生魁梧得连童大都得仰视。 我急了找裁判理论,摆明了全是外援。裁判冷冷说:“你们的那个傻大个我也不认识,五分钟之内开赛,不然判你们弃权。” 大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就差没被绳子压趴下了,童大也表情古怪,一个劲向操场外张望。裁判刚要喊开始,童大忽然撂下绳子就往操场边跑。我们顿时傻了眼,对手一阵哄笑,还没拔呢就被吓跑一个。 裁判不愧跟是毛四一个鼻孔出气的,当机立断宣布开始,我们感觉到自己就是萝卜,对手就是农民,只有挨拔的份儿。不到一分钟,形势岌岌可危,千钧一发之际,压力骤然减轻,我发现对手们都目光呆滞,赶紧回头,童大气喘吁吁,单手拽着一辆汽车跑回来,好像拉的是小孩的玩具车。 汽车的发动机还在咆哮,无奈就是抗拒不了童大,司机在瑟瑟发抖,童大说道:“俺报到第一天你撞俺个跟头,居然撞了就跑,赔俺的新裤子。” 童大伸手拣起绳子,轻轻一拉,把二十号男女都拽过线,基本上没遇到抵抗,对手都忙着**呢。赵灵秀跑上前抱着童大欢呼,童大俨然民族英雄的模样,一旁观战的毛四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晚上庆功宴,我举着啤酒杯欣然宣布,从此宿舍的头把交椅是童大的了,兄弟们振臂响应。童大嘿嘿傻笑着坦然接受,说既然他的老大,一切要听他吩咐,从今往后不许再喝酒。 童大正色解释,想把外家功夫修炼到他这个境界,必须付出艰苦的努力,喝酒伤身,绝对禁止。他要改变我们所有不良生活方式,一扫我们的颓废之气。 我刚想表示反对,童大为了表示禁酒的决心,重重在桌子上一拍,手掌跟切豆腐似的从桌面进去,吓得我用牙把舌头牢牢咬住,愣是没干说半个不“字”。 结账的时候服务员问我这次怎么只消费一瓶啤酒,往常起码三箱才够。我苦着脸告诉他,已经喝进去一张桌子,啤酒就免了。 第二天早上童大一声吼,我们终于明白,人间地狱的生活开始了。早上爬起来乖乖跑步,马步站桩半个小时,然后进行身体力量练习,炼气,搏击。练完后不许翘课,还得被童大监督着上课,文学课老师扶着高度近视镜瞄了好半天,高兴地说今天来了好多新同学选修他的课,鞠躬表示致意。 晚饭回到宿舍按惯例是cs时间,我猛扑向电脑,童大把椅子腿一勾,害我屁股着地。童大说九点前必须上床睡觉,通宵游戏伤身,想都不要再想,以后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晚睡不许不刷牙不许把臭袜子乱丢。 这些我都忍了,可周末女朋友来宿舍找我,弟兄们都识趣地闪出去,童大死赖着不走,还是张三机灵,进来说找童大请教功夫,童大终于傻乎乎地去了。 我和女朋友早就干柴烈火,马上行动,衣服刚脱到一半,童大踢门进来,怒斥道:“好你个淫贼,我早知道你居心不良,终于被我逮到了。” 我女朋友缩在被窝里小声说,我们是自愿的。 童大无比严肃地说道:“老爸反复告诫过我,绝对不能破色戒,否则功夫全废,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我刚想申辩我愿意跳火坑,童大提着我大步走出门外,告诉我女朋友说,我功夫有小成只需要五年,之前就不用来宿舍找我了。 童大让我们明白了什么叫生不如死,我们天天盼望他被车撞,直到有一天他从载重卡车下抢救儿童的先进事迹都上了报纸,才彻底死心。张三提出我们是不是可以拿刀教训童大一下,不信他全身上下没点破绽。 我们可没这个胆子砍人,全靠这点美好幻想打发时光。忽然有一天张三去食堂打饭,激动地跑回来说,赵灵秀当着毛四的面说喜欢童大,毛四找黑社会砍童大来了。大家一拥而出跑到出事地点,几十号人提着西瓜刀狂砍,视线里烟尘弥漫,摆明是要把童大变成饺子馅。 硝烟散尽,几十号人累得呼哧喘气,童大从烟尘里爬起来,满身的衣服都成了布条。童大慢条斯理地说道:“别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衣服可得赔我。” 几十号人看着已经卷刃的西瓜刀,鬼哭狼嚎着跑得一干二静。我们趁机冲上去一顿太平拳,以解被毛四欺压许多的闷气。只有张三绝望地拿饭缸直敲脑袋说:“活不下去了我。” 赵灵秀含情脉脉地看着童大,童大的脸红得像小孩。我忽然有主意了,说道:“要制服童大,还有最后的绝招。” 张三伸长脖子请教,我附耳和他商议,童大最厉害的就是铁布衫,他不是说过破了色戒功夫全废么,如果想办法让他破了色戒,岂不是就有能对付他的人了。药店里现在多的是那种药,只要趁替童大打饭的机会把药放进去,再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们终于可以得意地奸笑,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讨到了给童大打饭的机会,眼睁睁看着他把饭吃得一粒不剩,眼睛渐渐发红。 我赶紧溜出去找赵灵秀,说童大生病了需要照顾,等赵灵秀进宿舍后把门一锁,五个弟兄坐在走廊里等好戏上演,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出异样的声音,大家都色迷迷地含笑对视。 良久,童大开门先出来,满眼血丝,弯腰弓背,跟平时生龙活虎的样子判若两人。我们故作亲热,拥上去说:“老大,人家系花怕羞,出去走走吧。” 童大晕乎乎被我们推着来到宿舍楼后偏僻处,我们呲牙狞笑说:“我们可被你欺负惨了,今天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童大愕然说:“我是帮你们走上光明大道,你们为什么不感激我呢?” 我的回答是照他眼眶上一拳,童大皮糙肉厚,捂着脑袋不还手,还在思索我为什么痛扁他。弟兄们一通拳打脚踢,打够了之后拿出烟分享,我坐在童大身上发出豪言说:“从此学校里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毛四冷冷接道:“是么,我来欺负你试试看。”他带着上次拔河那十几条大汉,不知道什么时候杀出来。 张三赶紧过去哈腰说:“四哥,我都照你的吩咐办了,童大已经废了,你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 我见势不妙,捂着肚子说:“我内急,先去方便一下。” 毛四说道:“上次的帐还没算呢,统统给我狠狠打。” 十几条大汉操着铁棍扑过来,我吓得腿都软了,童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往我面前一横说:“你们先走,我挡着。” 铁棍重重打在他头上,鲜血长流,一棍子打掉了我对他的所有怨恨,我热血上涌,拼着百多斤的性命不要,也要救他出来。我拉着童大想跑,铁棍挟着风声奔我后背下来,眼见避无可避,铁棍忽然拐了弯,打空了。 拐弯的意思不是说铁棍改变了击打方向,而是铁棍的前半截弯成了九十度,赵灵秀的手正抓着铁棍。赵灵秀的纤纤玉手弯铁棍好似弯面条,弯了一根不过瘾,又夺过一根来弯。最后十几根铁棍被她弄成串粗链条,在毛四身上一套说:“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男朋友。” 毛四带着哭腔说:“再也不敢了。”赵灵秀伸手拉他起来,毛四捏着赵灵秀的手正走神,赵灵秀甩手一扔,毛四像皮球直飞起七八米,正正好好挂在树梢上。 赵灵秀很酷地下命令说:“都给我回宿舍去,慢慢找你们算帐。” 我们和童大一样蹑手蹑脚跟在后面,我小声问童大怎么了,童大没好气地说:“你没看过武侠小说么……我辛苦了二十年的功力全给她了。” 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还有这种事!转念一想只要童大废了,我们还是获得了新生,兴奋得一蹦三尺。赵灵秀回首一巴掌把我拍下来,严肃地说道:“我想好了,你们这帮家伙需要彻底改造,从明天起,我和童大一起监督你们练功。” 我吐血…… 2006年4月12日 马二 从小我就知道马二不是一般人物。小学四年级学校游泳比赛,他一马当先跃进游泳池,鱼雷般破浪前进,引得后面选手玩命追赶,一帮毛孩子把游泳池搅和得像烂泥塘,场面混乱不堪。等颁奖仪式都快举行的时候,大家才发现马二失踪了。 水性最好的几个体育老师皮鞋一甩直接跳到水里,找遍水底总算找到了马二,他正坐在游泳池底下沉思。大家把他拽上来赶紧准备人工呼吸,马二浑然无事,怔怔说刚才想数学题出神了,实在不该因此损害了集体荣誉。 后来我才知道马二修炼的叫瑜伽功,可以不吃不喝甚至不呼吸。我和马二一起上小学一起升中学一起到异地读大学,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竟然还一个宿舍,用铁哥们这两个字形容我们再恰当不过。 马二除了瑜伽功夫有点出奇,做人简直一塌糊涂。高三毕业前十三天,我亲眼在校园角落里看到他和大家竞相追逐的水冰儿私订终身,水冰儿乃我们高中第一美女,追求她的男生平均每个班都有三个以上,能被马二这家伙得手,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 更出乎意料的在后面,水冰儿和马二携手到同一所大学的第十三天,我又目睹了水冰儿向马二提出分手,马二拎着个白酒瓶子,满脸通红,眼含热泪说:“你要真走,我就把这瓶白酒都吃下去。” 水冰儿终于还是没有改变决定,走得坚决果断。我慌了神,知道马二从小滴酒不沾,现在显然已经多了,刚要出来劝阻,马二张嘴把酒瓶咬下半个,边嚼边咽下去,白酒顺着嘴角横流,他啪地吐出瓶盖品评说:“没嚼头,不好吃。” 马二被我背回宿舍后睡了两天两夜,从此沉默寡言,经常做明显痴呆表情。疏忽寒假已近,期末考试在即,水冰儿也找有了新的男友,也是我们同乡,只有马二闷闷不快,一考完试就卷起行李说:“我去买火车票。” 我们齐声哄笑,买火车票还要扛行李卷?想我宿舍四大天王,除了马二的瑜伽,童大的铁布衫横练,燕四的穿云千悬丝,加上我李三的独门暗器,买几张票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们喝了一夜的啤酒,第二天起大早去火车站排队,到地方才知道根本没那么简单。票还没开始发售,售票厅门口的人脑袋已经像地里的玉米,而且肯定是丰收时节的玉米,前面压根连下脚的地方都不剩。 童大拍了拍胸膛说看大哥我的,童大的硬功夫那是相当闻名,刚入校的时候因为见义勇为被十几个流氓用西瓜刀狂砍,大家认定流氓们散开后惨不忍睹的童大肯定成了饺子馅,没想到童大除了裤子被砍成了夏威夷草裙,毫发无伤,揪着一个来不及跑掉的流氓,非要人家赔他的新裤子。 童大一战成名,被拥戴为宿舍第一高手。兄弟有难,大哥当头。童大眼睛里露出煞气,拍了拍排在后面的几个人肩膀说:“兄弟,借过,我买张票先。” 愣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大家把堂堂童大视作空气,好像习惯了有人叫嚣。童大火往上撞说:“不管了,今天只好用强。总不成弟兄们连家都不能回。今天我要硬闯售票口!” 好个童大,紧了紧裤腰带,虎吼一声杀进人群。我们真担心他不分轻重伤到人,闭眼不敢看。只听人丛中有人高喊“插队的滚蛋”,接着劈啪响声不绝,随即一片沉寂。 我们睁开眼睛,排队的人群站得好好的,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唯独不见童大踪影。我们猜想童大应该已经到位,极目往队伍最前排张望,忽然听到脚下有人哼哼说:“瞎瞅什么呢,还不赶紧扶我起来。” 童大满身脚印,正打人丛中慢慢爬出来,还好铁布衫刀枪不入,没被踩零碎。燕四摸着自己的皮手套说:“老大,你力战十条汉子都没见吃过憋。看来这次只有智取,该我露脸了。”燕四的手套里藏有一只钢爪,后面连缀十几米长的钢丝,钢爪到的地方人便能如影随形。想当初燕四凭着这穿云千悬丝无所不至,高数课下课后直接穿窗借千悬丝跃下四层楼,轻如尘埃沾地。高数老师从楼梯下来的时候,燕四正在篮球场上活动呢。 要命的事情在后头,高数老师想起来忘记拿教案,回到教室去取,正碰上从窗口进来换球鞋的燕四,老师当即晕厥。 燕四往手心里吐口唾沫,钢爪激射,钉上十米外高楼窗框,借力轻飘飘飞起,越过众人头顶,千悬丝钢爪第二次射出,正中售票厅窗口,钢丝急速收缩,他稳稳向售票口飞去。 这厮得意得不行,半空中居然回头给我们来个飞吻。童大正在郁闷,售票口附近有人说道:“插队?给我回去!”横里伸出二指把钢丝剪断,燕四砰地摔进人堆里,好半天才和童大一样满身鞋印地爬出来。 我们仨面面相觑,还是我反应快,脱口说道:“马二不是早就去排队了么。” 童大如梦方醒,惊天动地一声吼道:“马二!”无数人扭着脖子望向我们,视线豁然开朗,队伍前面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回应道:“在这儿呢。”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民工打扮的大叔,刚刚伸指钳断了燕四的千悬丝。马二背着铺盖排在第三,马二前面的赫然是水冰儿。水冰儿脸上没有血色,忽然向后倒下去,也难怪她,就算铁人排了将近一天一夜也吃不消。 马二心痛地揽住水冰儿说:“你男朋友为什么不替你排队?”谁知道水冰儿冷冷一推他说:“我还撑得住,不用你管。” 童大和燕四齐声呼道:“老二,我们把希望都寄托你身上了。”我腕上发力,打成包的学生证和钞票准确无误飞向马二,谁知道那位大叔从中伸手一栏,把东西抄到手里,很严肃地说道:“没见这么多人都等着车票么,想拣现成便宜,没门。” 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多管闲事的老家伙,连我都抑制不住愤怒。那大叔镇定如泰山,我才发现他一直是用一只脚独立于地上的,似乎这个姿势保持好些小时了。我打了个寒战,知道不好对付,童大和燕四可没这么细心,叫板说道:“不服的出来比划比划。” 大叔把包一撂,顺手把雨伞**地砖里半尺深,对周围的人拱手说道:“俺马上回来,你们可别插队。” 大家忙着胆寒和看热闹,哪儿还有人敢占他的位子。大叔单足顿地,蹦田鸡似的蹦过重重人头,几个起落穿出人丛,手里拿着我们打包的学生证和钞票说道:“年轻人,武艺不是用来好勇斗狠的。” 燕四干脆利落回答说:“放屁,买不到票我们没法回家,谁有闲心好勇斗狠?你不让我们买票就是我们的对头,老大,收拾他!” 童大前面的话听得满合胃口,最后一句才知道原来燕四也心虚对方的武功。无奈大家现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出手甭想买票。童大硬着投皮站好马步,双脚深陷进地砖里,说道:“来吧。” 大叔也不客气,抡圆了巴掌照童大顶门拍去,童大双掌向外一分,两人胳膊碰撞,我在旁边晃得厉害,第一个念头是地震了。等我掌握好平衡,发现童大比平时矮了很多,被大叔一巴掌拍得膝盖都陷到地里去了。 大叔左右开弓又是两巴掌,童大只剩脑袋在地面以上,喘息道:“你们俩还不上来,太不够哥们意思了!” 我们再也没法袖手旁观,燕四身轻如鬼魅,倏地欺近大叔,千悬丝在大叔身上转眼密密匝匝绕了几十圈,欢呼说道:“老大,我抓到他了!” 话音刚落,他鬼叫着撒手,像被火烫了一样,大叔默运玄功,竟然令钢丝炽热得通红,完全变形!他的功夫简直深不可测。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没跟他较量,胜算也是渺茫,我念头转得飞快,从口袋里摸出两件暗器打向他面门。 大叔轻松抄住暗器,才发现是我的两只臭袜子,差点呕吐,赶紧扔掉。让他料想不到的是臭袜子里蓦然寒光一闪,飞出件形如钩子的暗器,勾住我们的学生证和钞票,倒飞回我手里。 我这件美人玉钩斜是最得意的暗器,能够倒飞回暗器发射者手中,尤其我将其藏匿于臭袜子中,从无失手,今天也是一击成功。 大叔脸上挂不住,大步向前,揪住童大的脖子,童大哀号道:“老二!”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喊声:“开始售票了!”马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从人群里杀出来的,站到大叔面前说:“还有我没动过手呢。” 大叔更不答话,小擒拿手缠住马二的腕子,瞬间把马二制服,马二惨叫一声,两眼翻白,咕咚栽倒在地。 大叔探了探马二的呼吸,冰凉一片,脸色马上变了。童大在地里挺脖子说道:“你恃强逞凶,现在好了,弄出人命了。” 大叔茫然说道:“那可怎么是好?” 燕四说道:“当然是投案自首,站前派出所就在附近,向左走一百米,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你赶快去吧。” 大叔晕乎乎迈步自首去了,我也没想到我们居然是靠马二的瑜伽把人给蒙走了,想想有点心虚。 童大拼命抽出一只手,打着马二的嘴巴说:“老二,醒醒,别装死了,赶紧买票去。” 马二一骨碌爬起来,内疚地说道:“我们这么骗人是不是不大好?” 燕四夺过钱和学生证说道:“抢票要紧,还顾得上这些。”早已纵身飞入人流中,人群潮水一样挤向售票口,燕四马上一个趔趄摔出来,鼻青脸肿。几乎是转眼间售票口砰地关上,牌子上写着“票已售完”。 我们顿时瘫软无力,马二轻轻摊开手掌,掌心里两张回家乡的车票。 只听水冰儿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来:“能转给我一张票么,我男朋友半个月前生病休学了,我一定要回家看他去。” 童大燕四还有我同时摇头,马二把一张票塞给我,另一张放到水冰儿手上。我很想说不可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陪水冰儿坐上回家的火车,童大先打手机说他这个假期不回去了,他已经找到了那位大叔,准备专心拜师学艺。紧接着燕四来电话说要告诉我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他准备用千悬丝挂在火车后面跟着跑回家,可是被铁路警察发现,把他遣送回学校;好消息是一个专业冲浪队因此看中他,准备选拔他参加比赛。 回到家后一个星期,火车站来电话跟我说托运的参考书到了,我莫名其妙地说从来没托运过什么参考书,对方一撂电话说爱取不取。 我骑自行车去车站把偌大的包裹领出来,刚刚在地上放好拆开看,马二从里面探出脑袋说:“兄弟,这一路可闷死我了,总算是到家了。” 2006年5月10日 仙剑 如果不是学习成绩太差,我就不需要爬起来开夜车,如果不是爬起来开夜车,我就不可能看到水桶大小的流星。 半夜里一个惊雷,豆大的雨点劈啪落下,当时我刚要关窗户,流星嗖地从我家窗前飞过,砸到小区里面,尾巴上吐出的黑烟熏了我满脸。我一溜烟跑下楼去,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拣回来。流星把水泥地面打出个大洞,洞里正冒出丝丝缕缕的烟。 一个闪亮的长条物体从洞里飞出来,在半空中像没头苍蝇般盘旋不止。我打量了半天,确定不是飞碟,是飞剑。蜀山剑侠的书我看过,真的仙剑我可还没见过。这剑长度像门板宽度像滑板,光看分量就让人眼红。我刚想就地找石头把飞剑打落,斜向里飞来一只拖鞋,正中飞剑。飞剑当啷一声落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在班上的死对头张聪明。我在班上的两个死对头,张聪明学习不如我,王健强身体比我差。可恨张聪明经常嘲笑我身体差,王健强就讽刺我学习不好。想那王健强为人诡诈,考试稳居全班头名,比我自然强一点点。张聪明是校篮球队中锋,仗着身强体壮也常在我面前显威风。 我的心脏当时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肝脏上面。跟张聪明抢东西,胜算微乎其微,可仙剑不是天天有机会捞到的,绝不退让。我鼓足勇气冲向仙剑,领先他半个身位接近仙剑,张聪明用臀部重重拱了我一记,我立刻感觉到严重摆脱了地球引力束缚,向着遥远的星空飞翔。 张聪明的力量比地球引力毕竟有差距,我马上又摔了回来。张聪明得意洋洋跨上仙剑说道:“跟我斗,你有哪一次不是死得很难看的。” 看着仙剑在张聪明驾驭下风驰电掣,我心理崩溃了三秒钟之久,无怪老爸骂我一辈子什么都不如别人,连到手的仙剑也留不住。 三秒钟之后,仙剑带着张聪明又摔回来了,张聪明裤子上全是血,捂着屁股跑回家去了。这个举动告诫我们,像仙剑这种双面利刃,即使当交通工具使用,也是不适合坐在上面的。 所以我换了个姿势,双脚踏在仙剑上,仙剑似乎有灵性,知道我才是了解它的人,像宠物一样听话,能根据我的意念行动,比旱冰鞋滑板好玩太多了。等我掌握熟练之后,发现天已经快亮了,家里距离学校一个小时的车程,每天得赶早出发。我刚想撒腿往楼上跑,脚下的仙剑生风,带着我直接飞进了房间窗口。 刚刚落地老爸就推房门进来,看也不看我,冷冷丢下话来:“不考前六十名别回来见我,花这么多心血供你念书,算白费!” 我知道对不住老爸,我是他惟一的希望,再说我们班只有六十二个人,他的要求也实在不算高。无奈我再怎么用功,也只能排在张聪明的前面,而张聪明是体育特长生,不需要跟我比成绩。 我收拾好书包准备赶赴学校,仙剑跟在我身后飞个不停,分明是提醒我有上好的交通工具不用是浪费。我匆匆忙忙塞了两口面包在嘴里,说了声我上学去了,从窗口跳出去。 小区门口一个平时特别拽的哥们正在发动跑车,我隔着车窗跟他挥手致意,等这哥们看清楚我御剑飞行,方向盘一歪撞到花坛上。我没时间同情他漂亮的跑车,上学要紧,一拐弯上了马路。 一路上有蓝天白云下有车水马龙,时候虽然还早,每逢红绿灯也都有汽车堵得不可开交,有几个司机瞪圆眼睛羡慕后,还有个交警气喘吁吁追了我两条街,非要我遵守交通规则。如果被他抓到,再记录我身份,岂不死定了。这哥们脚力惊人,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我绕着摩天大厦兜了三四个圈子才把他甩掉。 到学校的时候比平时早半个小时,四楼的教室静悄悄的,我从窗户溜进教室,只有许静一个人专心作习题。许静是班上最漂亮也是学习最好的女生,连王健强都排在她后面,平时请教她习题的男生队伍总是以两位数计算,从来轮不到我头上。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我惦记着昨天晚上没完成那二百道题,厚着脸皮凑上去说:“可以请教你几百道题么?”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许静果然被吓到,还好她既是美女又是好人,点头答应了。我刚拿出习题,王健强这小子也已经到了教室,恶狠狠瞪着我说:“有的人明明根本不学习,假借问问题来接近女同学,实在太可耻了。” 王健强对许静的有企图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他和张聪明勾结一气,利用他的心眼和张聪明的拳头算计我。今天连问道题都刁难我,想到这些我努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看着他,吓得他一个箭步躲到许静身后说:“你要行凶!” 我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眼睛里不会放激光,王健强没理由怕得像老鼠见猫。许静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还算镇定地说道:“只是同学矛盾,有话好说,别动刀好么?” 我意识到不对,仙剑原来正在我头上自个挥舞呢,雪亮的锋刃谁看了都心寒,难怪王健强在美女面前连面子都不要了。我赶紧牢牢抓住剑柄,万一它真不小心把王健强剁了,警察肯定不相信它是自愿替我出头的。 仙剑在我的手里跳跃着,非要教训王健强才算罢休。王健强把许静拼命往前推,关键时刻教室的门一开,张聪明一瘸一拐地进来。王健强终于找到了救星,喊道:“老张,赶紧过来救我。” 张聪明看到仙剑,马上腿脚恢复正常,掉头狂奔,和刚要进门的班主任老师撞了个满怀。班主任爬起来找眼镜的功夫,我已经装得跟没事似的,安抚好了仙剑。 王健强鼻涕一把泪一把说道:“老师,他拿凶器威胁我。”我作无辜状把手摊开,老师莫名其妙说:“什么凶器,在哪里?” 凶器就在老师的脑袋后面悬着,现在的仙剑老老实实不发出声音,老师根本觉察不到。三位被仙剑吓到的同学同时指向老师背后,老师转过头去看,仙剑当然已经跟着移动到他后脑勺的位置,任他怎么努力都看不到。 老师脸上挂不住,指着王健强的鼻子狠狠批评一通,然后对我说道:“到我办公室来。” 被他们欺压多年,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我亦步亦趋跟着老师,仙剑威风凛凛在后面压阵,三位同学刚想探头探脑跟出来,被仙剑威胁了一下,赶紧又缩回去了。老师领我到办公室,随手把门带上,仙剑飞得慢了点,被挡在门外。 我还想出门看看,被老师眼神一瞄之后马上老实呆着。我们的班主任可能烦心事太多,从来不笑,人人都怕他,老师表情严肃,拿出成绩单说:“身为一个学生,你的成绩如此糟糕,实在让我痛心疾首。我不能视而不见,你一定要给我个交待。” 成绩单我的名字赫然排在首位,当然是倒数的,连张聪明都比我强。我仿佛被人迎头踹了一脚,刚才仙剑带来的成就感全被踹到太平洋里。我想着老爸怒吼的样子,低头说道:“不找家长成不?” 老师果断拍板说:“可以。下个月月考必须前进十名。而且刚才张聪明反映你用凶器威胁他,如果被我查证属实,绝不轻饶。” 我打定主意等回家就要加倍威胁张聪明,让他再也不敢多嘴,脸上还得装出痛改前非的决心。仙剑没有办公室外面等我,不知道溜到哪去了,我惴惴不安,跟着老师回教室,教室的门紧闭着,里面传出嗥叫声。 老师抢先破门而入,随即和门一起被摔了出来,破门而出。我探头进去,一条桌子腿险些打到我脑袋,教室里面木屑纷飞,没有一张完好的桌椅。许静缩在角落里,张聪明和王健强两个人抱头痛哭,仙剑正拼命地切着桌子,每切一下两个人就以为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切掉,齐声大叫。 我拼了命把仙剑喝住,踩到脚下,老师在后面颤声说道:“校长,您怎么来了?” 校长的脸色比馊馒头还难看,厉声说道:“身为一个老师,你的班级如此糟糕,我不能视而不见,你一定要给我个交待。” 老师一屁股坐在地上,从牙缝里给我几个字:“找家长!”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室的,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在学校门口,而是在教学楼顶上。我能想像老爸的愤怒,不知道怎么向他开口。我呆呆望着下面的操场,仙剑一跳一跳跟在我后面,我气得抓起它丢下楼去,自己一个趔趄差点跟着栽下去。 许静刚刚赶过来,惊呼道:“不要做傻事,不能轻生!” 我这么朝气蓬勃的有为青年,才不会想轻生呢,不过我如果装作轻生一下,大家应该不会逼得这么紧迫了吧?我眼珠一转,把一只脚探出楼外说:“别拉着我,让我跳下去,我没脸活在世上了。” 下面好多人喊道:“不能跳啊!”还有人举着几条毛巾准备接住我。消防队也没这么高的效率,我正发蒙,听到校长也在喊:“不能跳啊,刚才是我太过火了,我给你压力太大了。” 老师站在对面办公楼顶,一只脚探在外面,要多危险有多危险,看得我脑袋发蒙,险些掉下去。老师哭丧着脸说:“我受不了了!” 我远远喊道:“老师,不能想不开,人活着总能找到办法解决问题。”说得我自己都信心满怀。老师还没有想开的意思,我瞥见仙剑在树梢上游弋,赶紧拼命挥手。说时迟那时快,老师身子一歪跳下来了,仙剑瞬间掠过半个操场,老师正好落到仙剑上,脱离了危险! 操场上一片欢呼,我高兴得探出大半个身子张望,许静以为我要步老师后尘,伸手来抓我,我正想着收回身子,结果被她一碰,大头朝下栽下去! 这世界上只有一把仙剑,我命休矣。 千钧一发之极,一条人影杀过来接住我,我定睛看去,早上追我的那个交警在面前气喘吁吁说道:“好小子,跑得还真快啊,我追了一早上,总算逮着你了。” 辟谷 我做事情永远都跟不上别人的节拍。 能考进封闭式的重点中学,是我这个下岗职工子弟的幸运。那天别人已经把所有入学手续办好,在新床铺上休息,我才提着四个大包气喘吁吁撞进宿舍门。房间里面有我未来的三个同房不共枕的舍友:郭小在闭目养神,张三和李四在口沫横飞地讲着这所重点高中的轶事。还没等我和他们介绍熟悉完毕,忽听食堂一阵铃响,张三和李四同时抓起饭盆企图通过门框,结果是两败俱伤,导致了一起人为的交通事故。我很理解他们想吃饭的急迫心情,感觉自己也快饿成纸片了。 只有郭小不去,我们三个也顾不上他。学校食堂那高大宏伟的的楼房,透明锃亮的玻璃严重刺激了我们的食欲,我们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并作一步闯进去,里面黑压压一群人聚拢着,手里都挥舞着空饭盆,全部都是饿鬼投胎的架势。 我们当然不甘人后杀进去,发现大家并不是在排队打饭,而是横饭盆与一个体重超过两百斤的胖子对峙。张三对我耳语说,胖子是食堂的主管,人称瘟猪,闻名遐迩丧尽天良。 我刚想问如何丧尽天良,最前面一位同学说道:“你瞧瞧这食堂的烧饼还是人吃的么?”他蒲扇般的大手上扣着张烧饼,烧饼磕得铁桌当当作响,连个渣也不掉,最后猛一拍桌子,烧饼生生嵌进桌子里去! 我惊得眼珠突出,瘟猪镇定自若说:“不就硬了点,谁说不能吃?”他顺手操起根油条,用力在桌子上一撬,烧饼突地跳到他掌心,他接住大嚼,吃得津津有味,连烧饼带油条转眼消灭,吃完后傲视众人。 大家顿时没了脾气,各自作鸟兽散,不住偷偷议论说,瘟猪是校长的弟弟,霸占学校食堂已久。本校实行全封闭管理,其实主要原因是瘟猪害怕大家出去就餐,坏了他食堂的生意,本来大家准备借烧饼的机会投诉食堂问题,没想到又被瘟猪占了上风。 瘟猪人称铜脸铁胃,听说是专门修炼过的功夫,说不倒吃不垮,经常以自己的胃为准绳,衡量食堂伙食质量。张三说这下苦日子来了,非吃到吐血不可。 果然我去食堂吃的第一顿饭只吃了三口,就嚼到两只虫子五块石子还有半根鞋带,看着黏糊糊像鼻涕似的菜汤,终于呕吐出来。等我吐完了抬头,发现张三一手拿着半个拳头大小的一块石头,另一只手拿着半颗牙齿。 张三没有吐血,他吐的是牙。我不敢再吃了,我还年轻,我还要保留我的牙。 到了晚上,我干瘪的肚子实在支撑不住,到处搜寻校园里哪儿有方便面卖,除了门卫的冷眼之外一无所获,倒是郭小一个人在教学楼后的小树林里闭目打坐,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在练辟谷。 我说打坐跟活跃臀部肌肉没有关系,他充满鄙视地解释:修炼的是辟谷,不是屁股,这是道家法术的极高境界,修炼后可以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我听他讲授了一通口诀,似懂非懂饥肠辘辘地回到宿舍,张三正卖弄刚听来的小道消息,学校除食堂外不设任何出售食品的商店。李四额头青肿,说是想跳墙出去觅食,被守护在墙头的瘟猪逮个正着,吃暗亏不说,可能还要连带受处分。 夜里我们三个人翻来覆去饿得睡不着,只有郭小做梦都在笑。我痛下决心向他求教。郭小倒是肯传授,告诉我辟谷最重要的关口是排尽体内浊气,从此不食人间烟火。可惜辟谷的口诀实在太复杂,我始终没觉得什么进展,只是身体越来越轻,不知道是练的还是饿的。 熬到第三天晚上下课回来,我发现宿舍里挤满了饥饿难耐的弟兄,人人眼睛绿得像狼,只有郭小不在,他每天都跑去修炼,不用受这份罪。 张三李四严肃地宣布,他们再也不能忍受瘟猪的欺压,决定联名向校长申诉。 我说很好啊我不反对。张三李四的手立刻落到我肩膀上,说好兄弟我们就知道你够义气,所以一致决定推选你做请愿代表。 我刚想拒绝,抗议投票的时候没征得我同意,十多只饭盆叮当砸到我脑袋上,砸得我稀里糊涂点了头,直到第二天进校长室的时候才清醒过来。等我把请愿的内容讲清楚,校长的南瓜脸马上拉长成冬瓜脸。 还好弟兄们早替我预备好饭盆,里面盛满从食堂打来的饭菜,肉片上有几条蛆虫识趣地出来亮相。校长反应神速,喊了声“老二”,瘟猪不知道从哪扇门里蹦出来,说了声大哥有我呢,端起饭盆狼吞虎咽吃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食欲不振的迹象,然后拿饭盆敲着我的脑袋问:“这饭菜有什么问题么?” 我灰溜溜退出校长室,回宿舍又被兄弟们一通饭盆敲打,大家一致认为我办事不力,有里通校长之嫌。我揉着脑袋上的包悲愤地说:“我跟郭小学道术去,再不吃食堂的饭了。” 张三笑了:“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郭小是瘟猪的儿子,他每次出去都是吃食堂的小灶,只有你才相信那叫练功,那是吃饱了想办法消化呢。” 我扑通倒地,被欺骗的感觉心如刀绞--不,是腹如刀搅,明明几天没吃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肚子剧痛。我拼命跑到卫生间门口,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屁迸发出来,几乎震撼半个宿舍楼! 卫生间的半面墙壁被震出个大洞,窗框扭曲变形,玻璃粉碎。我撒腿就跑,生怕被别人发现,还好接到报案赶来的警察都在查找炸弹爆炸案的线索,没人怀疑到我头上。惴惴不安直到早上,大家苦着脸依旧得奔赴食堂,只有出门我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觉得通体舒泰,豪无饥饿的感觉。我居然真的辟谷了,饥饿的感觉与我无缘!我放下饭盆直接奔教室去了。 后来几天都忙着学习,逍遥似神仙,食堂的事不再不是我的烦恼。这天晚上回来,郭小还是不在,张三和李四铁青着脸举饭盆砸我,我捂着脑袋刚要喊冤,李四说道:“我不就是多敲了你几饭盆么,万万没想到你因为这点私人恩怨投靠了瘟猪……” 每次我要说话他就先给我一饭盆,把我的解释打回丹田里去,最后他打累了,我总算喘息着说:“我没有投靠瘟猪,这是辟谷。” 张三痛心疾首地说:“我知道,屁股不坐在我们这边了,脑袋的想法也变了……” 我不知道怎么让他们相信可以不吃饭光吃空气,我做到了不用去食堂吃饭,结果是没有一个人再搭理我。看他们有说有笑结伴去食堂吃猪食一样的饭菜,我竟然嫉妒万分。第二天我捂着肚子装作饥肠辘辘,早早奔向食堂,张三李四冷眼看着我,轻蔑地跟着唾沫飞出“叛徒”两个字。我不想跟他们解释,我要用实际行动证明清白! 偌大的食堂里空荡荡的,打饭的人只有我一个。大师傅给我盛了满满一饭盆,我看也不看捏鼻子灌下半盆,发现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吃饭,问大师傅是闹地震还是闹火警了,大师傅说都不是,是学生集体闹绝食了。 难怪张三李四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人家吃饭我绝食,人家绝食我吃饭,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刚想跳起来找他们解释去,一群人走进来,校长和瘟猪脸色尴尬,在后面陪笑。竟然有上级检查团此时光顾,真是要了他们的老命。校长和瘟猪看到我,抢着上去搭讪,校长拼命挤眼睛,抚摸着我的头说:“真是个勤奋的好孩子,吃饱了才有精神上课。” 我正好打了个饱嗝,好些硬硬的东西从嗓子里反出来,我顺手抠出个啤酒瓶盖,校长看到脸都绿了,手疾眼快一拍我后背说:“慢点吃,饭菜再好也不能着急,吃快了不消化。”拍得我手一松,瓶盖又回到嘴里了。 校长只差跪下来求我,满脸的肌肉都在说话,里面饱含着对我的哀求,对学校前途的希望,对未来的许诺。校长饱含深情着说:“孩子,吃吧,吃下去才能继续读书,我保证。” 为什么我练成了辟谷,却要吃更多的垃圾呢?我来不及想这个问题。就算有再多的委屈,就算眼前摆的是全世界的垃圾,我也义无反顾。我把瓶盖嚼得咯吱作响,微笑着说排骨真好吃。爬满蛆的臭肉,塑料袋,螺丝钉,皮鞋跟不断涌入嘴里,我绝不留一点在外面让他们看到。 吃完后我摸着鼓胀的肚子打饱嗝,校长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时候张三李四带领大票兄弟涌进来,校长率领人抬出雪白的米饭,蓬松的馒头,飘香的炒菜,弟兄们一拥而上,狼吞虎咽,吃得热火朝天,检查团的领导们看得不住点头。 领导一走,我怯生生问张三:“你们不怪我了?” 张三拿饭盆敲着我的脑袋说:“不用说,我们全明白,是兄弟错怪你了。刚才校长答应撤换瘟猪,全面整顿食堂,我们才结束绝食,赶到食堂给他圆场。” 瘟猪果然灰溜溜不见踪影,我从牙缝里挖出一个瓶盖说:“你们大吃大喝又丢下我,未免太过分了吧?” 张三哈哈大笑说:“谁叫你做事总是慢一拍,反正你吃不吃无所谓,以后还是落在我们后面好了。”话刚说完,他捂着肚子喊疼,其他弟兄也卧倒一片。 我正惊诧,郭小在旁边恨恨说道:“你们把我老爹弄下岗,我不在你们饭菜里下点泻药怎么能甘心?” 我终于又一次做事落在别人后面,不过这回是拿瓶盖剔着牙,开心地笑了。 第一章 天降美女 没有意外的人生,不是人生。 江昊的生命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意外,除了今天早上被四楼上跳下来的美女砸了个满怀。 他居然毫发无伤。 从楼顶一跃而下的这个女孩,是绝对的美女,一袭长裙,白色裙角在风中飞扬。当时他正要到食堂打早饭,看到那女孩就站在阳台上。就在他直愣愣看的时候,同宿舍的小朱冷言冷语地说道:“别看了,这样的美女,你指望得上么?” 小朱说的是实话,要想找出个比江昊更普通的人,真不大容易。y大历史学院几百号人里面,大概找不出比江昊更不出众的人。他幼年父母先后病逝,靠叔叔婶婶供养上学。成绩马马虎虎,稳居后三十名,每学期保证被抓一科补考,三年大学下来,累积补考六次,却也没有降级的危险。 他没有钱,长得又不出众,曾经追求过的几个女生,包括长相在及格线以下的一个,统统被拒绝。恋爱失败次数多了,他倒也冷静下来,不再自讨苦吃。 同宿舍六个男生,五个有女朋友,有个比较花心的已经换过整一打了,还经常领回宿舍隔着帘子巫山云雨,旁听的滋味可想而知。日子一久,江昊也不再好意思夹在大家中间当灯泡,渐渐变得独来独往。 食堂一天只能去三趟,宿舍不睡觉不好回去,去图书馆,他又不是什么特爱学习的人,体育运动不喜欢,搞音乐五音不全,学校里又有不少地痞恶霸一流的人物,闲逛时撞上的话,搞不好就会被痛扁。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挨欺负就是他的命运。每时每刻,唯有忍下去。没有比这个学校更乏味的地方了,日子过得失望透了,他每天都盼望有意外出现。人生的意义和目标是什么,对他来说,都是一片茫然。 意外要从从女孩跳楼以前一个月说起,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学校附近街拐角处有一个旧书摊,摆摊的老头每隔几天才出现一次,然后就会失踪好些天。摊上好多杂七杂八的旧书,价钱都不贵。这天是大雨,江昊打着伞路过,发现书摊居然还没有收,出于好奇就驻足翻看,随手翻到本封皮泛黄的旧书。 书皮上面写着《四极真经》几个字。江昊粗略一翻,里面是讲修道炼气和炼丹的,看年代应该比较久远了。这种书不大多见,尤其是炼丹。炼丹的事在现代社会早就绝迹了,江昊只是看过历史和古书的一些记载,说古代皇帝多有炼丹暴毙,原因是炼丹用的原料里大部分含有水银。炼丹师们一直也没炼出真正有功效的仙丹,倒是把火药炼出来了,可是皇帝们要的是长生不老药,所以炼丹到了明朝以后就没人怎么提了。 这本书,很眼熟,学校图书馆的古籍室里依稀似乎也见过同样一本,不过封皮颜色不同,这本新的时候应该是白色的,而那本是绿色的。 江昊觉得好奇,老头用塑料布罩着书,一双泛血丝的鬼眼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慢悠悠地说:“小子,这书没人买过,信的话你试试哟,说不定能成仙的。” 江昊刚想发笑说是无稽之谈,半空恰好一道闪电,他触到书的手忽而像被电击了一样,引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沸腾起来! 那本《四极真经》上面,隐隐发出种朦胧又似乎灿然的光华。江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头看老头,老头在大雨之中半闭着眼,偶尔鬼火似的一瞥,却完全不在意他。 随着天空又打了个闪,他再次有受电击的感觉,如此真切,他似乎能清晰地觉察到,身体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细流在翻腾涌动,给人一种极舒服的暖暖的感觉。 江昊头脑里晕乎乎的,抱着书愣了半晌,最后从兜里掏出十块钱买下了书,傻子似的走回宿舍。进门时还不小心碰着了头,这才清醒过来,藏进被窝里开始翻看。 他想知道这是本什么样的书。他古文不是很好,看不大懂,尤其是里面有些莫名其妙的名词术语,周围又没人可问。江昊反正闲着没事,就动了真格的,上图书馆翻找资料。 图书馆专门的古籍阅览室,除了一些研究生去抄论文资料,基本上没人去。看这个阅览室的是个退休的老教师,叫老张,文化不高,专门喜欢喝酒,对人都不怎么答理,整天喝得鼻子通红。开始他不乐意让江昊进去,江昊用两瓶白酒把路给打通了,老张就让他天天在里面看,也不管他,只要不把书弄丢或带走就成。 这一个月,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泡图书馆,总觉得书里面好些说法越看越有意思。这本书他能看懂的部分,通俗的说,讲到世界万物是靠所谓真气支撑的,掌握了真气,就能获得比别人更强的力量。不管真的假的,起码消磨起时光来,比别的事情好的多。他也照书上的方法让体内的气流运行,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可是每次照做之后,身体就会觉得非常舒服。 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见过摆书摊的老头,老头像是从世界上蒸发掉了。 他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读那本书上面,忘记了一切。要不是今天一不小心瞥见一位大美女,又正好被这位美女砸到头上,江昊可能都忘了世界上还有女人这回事。 这女生从楼上跃下得无比决然又无比镇定,似乎只是想感受一下从空中下落的感觉! 这女生穿一件白色的纱裙,身材袅娜,是标准的清纯美女,色狼非色狼的看了都会动心的那种。以前江昊虽然也喜欢过一些女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脑海里的影子,都变得很淡。唯独这个女生,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不同,又仿佛是熟悉的,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出神着,思绪恍惚,奇怪自己被四楼上跃下的人砸中,居然毫发无伤,又思量着一个如此漂亮的女生,为什么要这么坚决的选择跳楼这条路。 江昊把女生扶起来,周围的人都被吓傻了。从女生宿舍楼里跑出两个人,为首一个抬手打了他一耳光,江昊捂着脸,热辣辣作痛,忍不住问道:“干吗打我?” 那边的回答是又一记耳光,江昊没怎么看清对方,想先把对方的手臂支开,没想到那家伙也不经推,一下就被推了个跟头。等江昊把对方的脸看清楚的时候,知道坏事了。打他的人叫茅常简,外号叫长毛,听说老爹是什么公司董事长,牛气得很,他家里又有钱,在学校里根本就没人敢惹他。长毛家里钱冲得不行,黑白两道都认识,连学校都得卖他面子,有几次和别人打仗引起纠纷,学校把对方开除了,都没拿长毛怎么样。另外这小子仗着家里有钱,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都非常能打,普通人就是想跟他动手,基本上也没机会嬴。 长毛这小子经常欺男霸女的,提起他大家都恨得牙痒痒,但是谁也他惹不起。 今天江昊倒霉撞上他,而且江昊魂不守舍的,竟然还了手,可把长毛弄惹火了。他旁边过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脚把江昊踹翻到地上。这壮汉叫宫四,是体育系练跆拳道的,属于有点真功夫的那类人,平时跟长毛形影不离,跟电影里说的保镖差不多。据说长毛每月给他的零花钱就有一两千,长毛叫他收拾谁他就收拾谁,眼睛也不会眨一下,打出了事,长毛替他摆平。 宫四这一脚让江昊觉得腰都要断了,长毛爬起来对他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好在长毛酒色过度,打人远远没有宫四那么狠,不过打的都是头脸,鼻青脸肿不太好看。等他打够了,江昊的鼻孔出血,一只眼睛跟熊猫似的。江昊没有一丝反抗,他是弱者,被欺负是他的命运,他已经习惯了命运。 长毛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叫你不长眼睛,以后我见你一次揍一次。” 他不再理会江昊,盯着那女生说道:“我只不过想跟你交个朋友嘛,何必那么冲动。算啦,改天再来找你。” 江昊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大家都怕长毛,谁也不敢劝架,再加上江昊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根本就没人替他说话。 他用手擦鼻子上的血,有人递过条雪白的毛巾来。江昊等擦完了脸才看清楚,递毛巾的,是刚才落在他身上的女生。 那个女生说了句:“回去快用热水洗洗脸,好好休息,以后躲他们远点。” 她转身上楼去了,就好像刚才从来没有从楼上一跃而下那回事,剩江昊一个人呆呆在原地。 江昊心里面忽然产生一个念头:一定要知道她是谁! 回去从小朱的口里知道,这个女生叫聂冰,是外语系的系花,据说论漂亮程度全校还没有人能跟她相比,追她的人不计其数,当然追上美女的难度也大。这个聂冰据说平时挺内向的,对男生的追求一概拒绝,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是名花无主。 但是让江昊听起来非常糟糕的消息是,长毛已经公开对外界宣称,一定要上了聂冰,别人谁也不能染指,为聂冰的事挨揍的男生有好几十个了,现在谁也不敢再跟长毛较劲。大家说一朵鲜花要是毁在这畜生手里,实在太没天理了。 聂冰就是没同意跟长毛,她的性子虽不激烈,却倔强到极点。可惜长毛想要得到的人,是不择手段的,除非她这一跃从此从世界上消失了,否则长毛还是不会放过她。 江昊听得心里面难过得要死,可是自己只有挨别人打的命运,怎么能有力量去拯救别人?他中午饭也不吃,又躲到图书馆。他今天看不进去什么书,就在旧书架里乱翻,一不小心把一个书架差点弄翻。江昊吓了一跳,要知道这阅览室里面都是古籍,弄坏了他可赔不起。他急忙扶好,看看没出什么大问题,就是书掉下来好多,偷偷出去瞧瞧老张,老张今天刚喝过酒,睡得正熟。 江昊就自己整理图书,往架上重新摆放。忽然有一本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本书跟他在旧书摊上买的那本一模一样,封面上也有《四极真经》的名字,书皮的颜色墨绿。 江昊心中一动,把那本书拿在手中,想仔细研究一下。他那本是时刻带在身上,老张也知道是他自己的。他从口袋里拿出来,把两本放一块比较,看了半天没看出端倪。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江昊索性把两本书逐页比较。现在正是下午,阳光斜射过来,两本书的同页叠在一起,蓦地让江昊眼前一花,好像显出什么字迹来。他不由读出来:昊天无极,经流乃止。 这几个字叠到一起,两本书像电灯泡一样发出光亮来,他的手忽而一麻,好像过电的感觉,全身有说不出的舒服,整个人身心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仿佛意识还清醒,但躯体不再属于自己。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往上升,但是明明能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就坐在原地发呆,这么一惊吓,他马上就退回到了身体里,软软地瘫在地上! 过了好半天江昊才试着动弹身子,发觉不但一点事没有,而且精神饱满的样子。他拿起那两本书再对照读,想起自己看的书讲的什么道家修身的内容,觉得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似乎真有这么回事。自己刚才可能就是借助某些特殊的帮助开启了灵智之门,从而领会到了普通人不懂的一些境界。 江昊心怦怦地跳,从小到大,他都没碰上过奇遇,连彩票末等奖也没中过。现在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清楚,但他隐隐约约觉得非同一般,他要把书拿回去好好研究。 这个念头一出来,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古籍阅览室里的很多图书都是珍品,偷出去的话被抓到肯定开除。他真想就这么放手算了,但心里面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对自己说:一定要把书拿回去!他隐隐觉得,这本书跟自己的命运会有莫大的关联! 江昊豁出去什么都不顾了。他把书架整理好,把书小心翼翼塞进腰带里。他知道老张平时根本不清点图书室里的书,尤其像这种从来都没人看的书,主要是自己把卫生搞好,地面的灰清理干净,就不会露出痕迹。 弄了半天,一切搞惦,江昊捂着肚子出来,跟老张打招呼说:“张叔,我肚子疼,回宿舍了。”老张睡得迷迷糊糊的,随便答应了一声,又接着趴桌上大睡。 江昊哆嗦着,抬脚要走,啪嗒一声,腰里的书没塞紧,掉出来了! 江昊吓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连忙弯腰拿手里的那本盖上,老张只是哼了一声,居然连头也没抬。 江昊拿书出了图书馆,几乎是一溜小跑回去的。现在需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地点来研究了,虽说宿舍里的人知道他最近看古书入了迷,但这两本书终究太张扬了。江昊想办法把两本书都包上牛皮纸封皮,尽量弄得不太显眼。现在是夏天,人人都有蚊帐,他就躲在蚊帐里如痴如醉地看,别人也没怎么注意他。 看得太入神了,连晚饭也忘了吃,到了晚上,同宿舍的都睡了。江昊不好打扰别人,就点了蜡。读到某些地方,他对文字似懂非懂的,又生发出白天的那种奇妙感觉。似乎魂魄就要脱离开身体飞翔! 一激动或是走神,那种感觉很快就会消失,必须平心静气才能找到感觉。两本书叠加在一起的时候,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让人比平时更容易进入虚无的状态。 江昊渐渐弄清楚,自己的身体里像有一股流水,靠两本书的帮助,在体内游走,按书上的说法,这就是人体内的真气。有时候,真气也想到身体外面看看,但就像刚出生的小孩,一碰到外界的冷热刺激,很快又得退回体内,看来得足够强大时才能自由行动。 他反复让真气游走,说不出的舒服。本来晚上没有吃饭,肚子该很饿,但现在饥饿的感觉居然完全消失了。 这种神妙的感觉,来自内心,一想到这个,江昊激动得毫无倦意,他知道自己发现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奇异境界! 他捧着书,眼前忽然闪现过一行金字。江昊努力睁眼去分辨,却什么也看不到了。感觉那几行字明明就在书中,可究竟是什么字,没有能看清楚。 他拿书一页页细翻,文字还是原来那些,根本找不到那几行金字。江昊确信自己不是饿晕了,他一定看到了那几个字。 他仔细回想过程,自己是在入定的状态下看到文字的?难道说,这些字普通人看不到?他定了定神,手捧书入定,书上传过一股清凉气息,很快帮助他进入了方才神游物外的境界。 他再凝神向书上看,这次金字从书缝里跳跃出来,不去翻书也看得清清楚楚,是一行篆字,江昊最近一阵对古文字研究得多,认出来是“黄玉何平文摩聂冰图北蒙恭皇极江昊非真莫开”。可是这字究竟什么意思,他一点也不懂。 他反复看了不知多长时间,也没琢磨出要领。蜡头燃尽了,江昊这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晚上也没休息,但现在神采奕奕,体力充沛。 江昊无法抒发自己的激动,情不自禁喊道:“我发现了。”他的身体随真气流动,猛然上升,撞中上铺床板,小朱睡他上铺,被一撞之后,如同火箭一般,一百多斤重的活人,从被窝里腾地飞了出去,摔到了对床上铺的被窝里去! 对床的老杨被砸个正着,两个熟睡中的人同时一声惨叫,声音凄厉比杀猪。江昊吓傻了,全宿舍其他人同时被吓醒,呆呆看着上铺两个大老爷们抱在一块惨叫。 半天,有人讷讷问了一句:“你们搞什么啊?” 老杨和小朱实在也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好在两个人都没受伤,只有江昊清楚出了什么事,一句话不敢说。 小朱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忽然一指江昊说:“你小子昨天被人打得跟猪一样,怎么好得这么快?” 江昊到镜子前面一照,昨天被打过后的伤,一直还没处置,昨天下午脸还肿得老高,现在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好像根本就没受过伤。 江昊明白是昨夜用功的成效,但也不好说什么,干脆就什么也不回答。至少他终于可以不受罪了。 其他人都爬起来,大家忙着复习背考。江昊所在的历史学院考试严格,一到期末,大家都全力以赴,以免留级。但江昊现在的心思已经完全沉浸在新近学会的神奇修行中,根本无心顾及考试的事情。同屋的几个人平时就不怎么关心他,现在更是觉得他怪怪的,都不理会他,他倒落得自在逍遥。 随着江昊对练功方法有了直观的认识,他开始理解书中的话了。书中基本阐述的意思,天地万物都是真气,一个人如果能够集中自己的精神力,方法得当的话,就能够获取自然中的能量,转化给自身使用。用古人的话说,就是吸取万物之精华,按书里的说法,修炼到很高的境界,可以餐风饮露,神游物外。 这些江昊还都只是朦朦胧胧的不大懂得。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起变化了。首先就是不想吃饭,吃得越来越少,每天练功之后,总觉得身体很健康,像是呼吸过最新鲜的空气,吃过营养最丰富的食品,根本就没有饥饿感。其次就是精力旺盛,明明整晚不睡觉,一点困意也没有,精力特别充沛,这个感觉是格外地爽,普通人一天睡觉吃饭至少占去十个小时,他现在完全把这部分时间节省练功。因为感觉愉悦,身体机能越来越好,所以他练功用的时间反倒越来越长。 他对真气的控制,以及对天地灵气的吸取也越来越有效果,按照书中考证,非常合适修行的地方,应该是空气清新,集山川灵秀之所在,所以他白天都是跑到学校附近的一条河边去练功,河边的空气很清新,又没受过污染,效果上佳。 考试头一天,出了个小小的意外,江昊在河边散步休息,忽然觉得体里气息不畅通,胀在肚子里特别难受,像以前吃了变质食品坏肚子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很久都没有了。 他起初想忍一忍,可是实在是不舒服,就从河边跑回来了。熬到半夜,同宿舍突击背复习的,也都睡着了,他跑到卫生间。学校的卫生间是几个宿舍共用一个,半夜了已经没人在,他肚子里面翻腾得厉害,以为怎么也该痛痛快快地拉上一场了,结果是胀痛得死去活来的。要再不拿出个办法,怕要疼出人命来。 江昊肚子又骨碌碌响了半个多钟头,坐在马桶上不敢有丝毫懈怠,蓦地惊天一声巨响,几乎震撼了半个宿舍楼,江昊觉得身体完全舒泰下来,轻健无比。他估计全楼的人都被吵醒了,也顾不得别的,赶快就逃窜回宿舍。 回去后躺在床上当然也睡不着,不过刚才出了那么大响动,他也不敢再看书了,一个人躺床上发呆,大家被那惊天一响纷纷震醒,交头接耳询问出了什么事。 江昊躲在被窝里一声不出,慢慢地大家也不再追究了,屋子里没有灯光,江昊又悄悄把书取出来。发现书上的字居然全能看清楚,黑暗对他看东西毫无妨碍了,他变成了夜视眼。 他就这么看着书到天亮,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意外。 天刚发白,小朱第一个醒了,爬起来去厕所,本来这个名额是江昊的,但自从江昊修行之后,就不抢占这个位子了。小朱比较着急,从桌子上抓了卷卫生纸就蹿出去,没过半分钟就跑回来,喊得山响:“不好了,有人在厕所搞破坏了!” 宿舍里呼啦坐起来一片人,大家揉着眼睛一拥而出,跑到厕所看个究竟,各个瞠目结舌:厕所的马桶好像是被谁用锤子砸过了,几乎粉碎,满地淌水,更恐怖是后面靠窗的墙壁上也裂了个大洞,窗框也都扭曲变形,玻璃没一块好的了。 当时就有人叫唤:“靠,变态啊,谁弄的?” 小朱第一个念头就是看江昊:“你小子最近不正常,是不是你弄的?” 江昊支吾着:“我昨天睡的挺好的,再说我上哪弄锤子搞这么大的破坏?” 小朱一想也是,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屁能造成这么可怕的后果,当然也就不会再疑心江昊。这件事不出半天就哄传了全校,大家纷纷揣测作案者,连猜到本**的都有了。江昊自己躲着偷笑,这件事对他本人最大的后果是,他真正脱离了饮食了,从此再没有非吃东西不可的欲望了,连水都可以不喝。经历了这一步,他欣慰地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辛苦没有白费,终于可以坦然地走进考场交白卷了。 考试那天天气很好,当天一共考四个科目,如果有两到三科不能通过的话,基本就会有重修,降级或劝退的危险。江昊这么多天连书本都没摸过,等于是一点都不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态很平和,好像觉得平时这种看得生死攸关的事情,现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坐在考场上悠哉悠哉,打算坐一会就出去。无聊中索性凝神练气,他眼睛往前自然而然瞧去,看到前面一张卷子稍微偏出一点,上面的字迹看得清清楚楚。 江昊过了一刻才反应过来,他看到的这张试卷,并不是坐在前面的人的,而是跟他隔了五六排的一张桌子上的! 他稍微愣了神,开始左右斜睨,虽然监考老师已经注意上了他,就在他左右转悠个不停,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大动作,总不好阻止人家斜斜眼睛。 从考场出来,心情格外地好,到河边走走,夕阳西下,把河水里映成粉红色。江昊深深吐出几口气来,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活得这么舒心过。 他把手浸到河水里,鞠了捧水泼到脸上,让自己冷静冷静。等他把头从河水里探出来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女生的惊呼。 第二章 出土活人 惊叫声唤醒了江昊的记忆,江昊猛然醒起,发出惊呼的人是聂冰。这些天他忙着修行,快忘记了其他所有的事,即使偶尔有想起聂冰,也尽量忘记,好让自己专心于修行。但是现在聂冰显然是碰到了紧急的情况,江昊的血一下涌到头顶。 他马上顺声音找过去。学校旁边的这条小河,旁边树林密布,白天比较幽静,到了傍晚,只能说阴森,女生没人陪伴一般是不敢来的。在林间小路里转过个弯子,就看到聂冰了,雪白的脸上惊惶的表情,她靠着一课树站着,长毛都快把身子贴到她身上了。宫四远远地站到一旁,算是放风的。长毛一边去拽聂冰的手,一边还说着什么“就是交朋友,紧张什么,你做我女朋友不是满好的么?” 聂冰非常坚定地说道:“我可以再死一次给你看。” 长毛龇牙笑道:“要死可以,那也得让我玩过了再死。” 江昊听得怒火中烧,大脑立时短路,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几步窜过去,牵住聂冰的手说:“这是我女朋友,我来送她回学校。” 从幼儿园毕业以后,江昊第一次拉女生的手,无异是一次里程碑式的壮举。聂冰的手软软的,让他都没了力气,还好长毛率先发难,怪叫道:“又是你小子,你找死么。你给我记住了,有我在这个学校里,就没你的活路。” 聂冰抢先一步站到江昊身前,虽然脸色苍白,却还是很镇定地说:“这是我男朋友,你别为难他。” 长毛一瞪眼睛说:“我就是要为难他,你能怎么样?” 江昊心里有点胆怯,跟长毛作对的人,没有得到好结果的。可是看到站到他身前的女孩子,比自己还坚决果敢,江昊忽然间知道,自己已经豁出去了。 他知道,这个女孩已经改变了他一辈子的命运。 他提起精神说:“为难就为难,怕什么。你让她回去,我们先解决了自己的事。” 长毛为人最是骄傲,居然有人敢到他这来讨打,他就暂时先放弃了聂冰。江昊对聂冰说道:“先回去,不用担心我。” 聂冰不动,江昊凑到她耳边最小声说:“你不走我没法带你跑。你走了我才能脱身。” 聂冰深深看了他一眼,一个人消失在回学校的路上。 长毛手指打了个响,宫四抱着肩膀从一旁慢慢逼过来。江昊尽量拖延着时间往后退,长毛和宫四一阵狞笑,不怕他跑掉。再退出几十米,就到了河边,四周黑漆漆的都是树影,天已经完全黑了。 后面的小河足足有五六米宽,而且很深,无路可退。宫四耸耸肩膀,活动活动筋骨,预备在江昊身上施展,江昊回头瞄了一眼河对岸,脑子里灵光一现,宫四刚把拳头递过来,江昊一个跨步,就跃到了河对岸! 宫四和长毛眼睛直勾勾地,不相信发生的一切,江昊可不管这个,一溜烟找路跑回学校去了。 宿舍里现在还很热闹,因为刚考完试,很多人要第二天才决定是回家,还是留下找地方泡妞。好多人在宿舍出出进进,管宿舍的老头房间里有台电视,平时路过的人经常会瞥一眼电视节目。 江昊走过去时,顺便也往里瞟了一眼,里面刚好播放新闻,一个妆化得相当恐怖女主持正用夸张的语气报道说:在内蒙古某地发现了一座古墓,出土了一些五代时期墓葬品,具有很高的文物价值,其中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黄玉何平文摩聂冰图北蒙恭皇极江昊非真莫开”的字样,考古学家对这些字的意思颇为费解云云。 新闻不长,一两分钟就过去了,属于不大引人关注的那种,别人都没当回事,可在江昊心中的反响完全不同,那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文字,现在忽然间出现了解答的线索。既然他的生活中已经有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么追踪这个线索,对于解开这些事情的来由,肯定非常重要。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要去看看,也许在那,能找出答案! 江昊的父母去世得早,叔叔对他还算尽责任,但是对这个侄子没什么感情。江昊孤僻的性格跟家庭环境有关,平时就算放了假也不喜欢回家。 如果他想要去考古发掘地点实地看看的话,现在正赶上放假,时间上不会有问题,最主要的问题就是金钱上的了。 江昊计算了一下叔叔给自己的生活费,火车票来回勉强够了,剩下的是食宿。想到食宿,江昊猛一拍脑袋,他现在根本就不用吃东西睡觉,哪来的食宿问题,现在又是夏天,不用担心冻着,风餐露宿的,只要没警察把自己当盲流就可以。 计算下来,除了车费,其他的费用基本能省都省下了,计划完全可行。江昊把新闻说的考古地址默背了几次,确定无误,就跑回宿舍收拾东西。一来可以去实现自己的心愿,二来也可以躲避长毛追杀,虽说昨天逃过一难,但长毛心狠手黑,自己除了跳得远,不吃饭之外,也没什么特殊本事,留在学校很危险,现在正好是逃避的机会。 计议已定,江昊简单整理了行装,他本来就穷,除了几件换洗衣服也没什么别的,同宿舍的人问起来,他就说是要回家去。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聂冰,怕自己不在,长毛再找机会欺负她,于是找外语系的认识人打听一下情况,听说是聂冰放假回家,就乘明天的火车。 江昊决定明天在火车站暗暗跟随,如果没事自己就动身,正好第二天校园内传出新闻,长毛昨晚和本地的几个流氓发生冲突,把那些人都放了血,正忙着解决纠纷。江昊觉得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他偷偷跟着,亲眼看聂冰上了火车,这才放下心来,一个人提着小包,买好火车票。 火车要坐二十几个小时,一路上毫无倦意。在火车上呆着没什么事做,邻座几个人,身旁是个超级美女,青春靓丽,曲线玲珑,一笑尤其妩媚,对面两个人,一个油嘴滑舌的胖子,一个阴郁沉默的瘦子,看起来让人没好感,都在列车内狂抽烟,被列车员警告了好几回。 上路没多久,胖子就提出打牌,眼睛贼溜溜盯着美女胸前,美女大概也觉得旅途单调,点头答应了,江昊本来讨厌胖子,看在美女的面子上才玩。四个人打到无聊。胖子把烟头在空易拉罐里一掐说:“打空头的没意思,玩点真格的怎么样,一把一块钱,妹妹输了不用给钱,让哥亲一个就行。” 美女脸色晕红,明显嗔怒,一撂牌推说头疼就不玩了,胖子大是扫兴,瘦子冲他一努嘴,两个人似有默契。江昊知道里面有猫腻,苦于没法提醒,好在自己不需要睡觉,一边养神一边留神。 后半夜的时候,旅客大都昏昏沉沉睡了,江昊闭了眼睛不睡。瘦子忽然一拍胖子,胖子悄悄起身过来,江昊一瞥,见雪亮的光在他指缝里一闪,原来是把锋利的刀片。江昊以前听说小偷割包用的是这种手法,但没亲眼见过。 胖子手指夹着刀片,装作上厕所,从美女身畔经过,江昊靠窗,美女靠过道,胖子的手指看似无意地伸过来,刀片就要朝美女衣服划下去。 江昊心里一寒,这一刀,根本不是奔钱包去的,胖子分明想把美女的衣服划开,让她到时候尴尬到无地自容,居然如此阴险。 江昊二十多年以来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看自己和别人受欺负,同样无动于衷,但聂冰像打开了他意识里的某扇门。他现在看到这样的事情就忍无可忍。 江昊猛地咳嗽了一声,胖子手一哆嗦,刀没划下去,看看江昊,睡得满香甜的样子,认为是偶然,又把刀片对准美女。 就是刀片要落下去的一瞬间,江昊又是一声咳嗽,火车正好一颠簸,胖子一个趔趄,栽到后面的瘦子身上,瘦子咬着牙硬是没哼出声。 江昊忍住没笑出来,胖子和瘦子都不敢再妄动了,过了足足半个小时,胖子还是贼心不死,又站起来,江昊当然关键时刻一声咳嗽,胖子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立刻又蹦回座位了。 一夜之间,咳嗽了五六次,快天亮的时候胖子估计回过味了,江昊睁眼朝他一笑,胖子也用刻骨的仇恨凝视他。 江昊不在乎,火车到站了,他背起包潇洒上路。出了检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人说:“谢谢你。” 江昊回过头,迎上了美女灿烂的笑容,江昊非常意外地说:“你知道了?” 美女嫣然说道:“开始不知道,不过快天亮的时候我醒了。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江昊满心轻松,两个人萍水相逢,一笑别过。 江昊开始打听如何去考古发现所在地,他人生地不熟,耽搁了好几天才出发,每天都在火车站凑合过夜,辗转了几次长途汽车,他才在第十二天头上到达了那所小城。 他一个人,漫步在遍地尘土的街道上,夕阳西下,到处都是陌生人。想起聂冰,觉得自己有点孤零零的,又有点踌躇满志的感觉。街上没一个认识的人,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古墓发掘地的具体位置。 跟人打听过了,古墓在小城东南六七十里的地方,问题是自己是路盲,而且没有去那边的车,口袋里又没有多少钱,谈不上雇车什么的。转悠了两圈,江昊突发奇想,不如自己走过去,反正也只有六七十里路。他把包往身上一背,出了小城就往东南走,越走越轻快,野外往古墓的方向没有公路,他就在茫茫大草原上漫步。 说也奇怪,身体并不感觉劳累,包也不重,脚踏在草叶上轻飘飘地,连草叶都踩不倒,书上说的草上飞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么回事。顶着月亮走了大半夜的路,江昊干脆飞跑上了,因为气息均匀,跑着也不累。 后世如果有关于他的历史记载的话,应该记上这么一段,有人在茫茫大草原上跑步前进了六十里,去参观古墓的挖掘现场。 跑出有两个小时光景,前面隐隐约约有光亮,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中特别明显,又跑了好一段才接近了光亮。是一排简易房屋,盖在大片的深坑旁边,这深坑看来就是古墓的挖掘现场。 江昊放轻脚步,悄悄蹭到一间亮灯的简易房间窗下,正好听到里面有两个人的说话声。一个怪好听的女子声音说:“方教授,你说这次发掘怎么这么多反常现象呢?” 姓方的教授声音比较苍老:“娴雅,我现在也说不好,不过好多地方的确反常。这块石碑,根据我查证的史料记载,有意思的很。同样刻着文字的石碑,两次在史书上有过记载,一次在东晋的濮阳,一次在五代的钱塘。而内蒙和这两个地区看起来应该没有关系,但实际上又肯定有关联,真是让人头疼。” 江昊对说话的人比较好奇,把头探出去悄悄往里看,借着光亮,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和一个女子,不由发了呆。那女子虽然只是穿着兰布工作服,但是身段窈窕,很是诱人,正接过教授递过来的资料看。 这女子,正是火车上的美女。 江昊很想知道他们谈论的资料内容。没等他想办法偷窥,娴雅已经皱着眉头说:“东晋天下大乱,濮阳有人掘得刻此文字的石碑,当时天降五彩祥云,一城所披兵祸者,皆得幸免。这种记载看起来荒诞不经。看不出什么东西。” 她又翻后面的记载,继续说:“五代时钱塘地方,有百姓挖掘出这样一方石碑,钱王命令护送这块石碑到王宫保存,供以礼遇,后来石碑下落不明。尽是神异之说的,根本看不出可供考证的地方。” 方教授也皱眉说:“这块墓碑和挖掘出的文物,跟内蒙文化全无关系,朝代也考证不出。只能看出跟道教有点渊源,我考古发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怪的墓葬。你说这座墓里埋葬的会是什么人?” 娴雅说:“会不会不是墓葬?因为没看到任何记述什么人的文字。” 方教授说:“有可能,但除了墓葬,又不像别的形式的地宫。最奇怪的是那扇石门,我们还真不能轻易打开,得经过严密论证,保证里面的物品不受到外界空气的侵蚀才成。” 娴雅说:“是啊,不过我们是不是也得抓紧进度,这两天我总听到下面地面有震动,不会是地震吧。” 方教授说:“这个响动也实在是诡异,到底地下面有什么,怎么会出这种声音呢?” 娴雅说:“我总觉得有点担心,不会出什么问题,有什么鬼怪吧。” 江昊是学历史的,能听懂他们的讨论。这两个人一聊大半夜,再往后说的都是细节问题。江昊听了好久,觉得差不多了,老头子方教授还是不离开人家娴雅的房间,不知道有没有居心不良。但是他光说专业问题,除了眼神很暧昧之外,并没有语言和行动上的表示,看得江昊都不耐烦了,想想还是去考古现场转一下,趁着夜色,一个人溜进下了深坑里。 四周拉设的照明灯,现在没开着,简易房屋那边除了教授和娴雅在的房间,其余都是一片漆黑。坑道都被清理过了,露出大致轮廓,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有东北角的坑道里,横躺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黄玉何平文摩聂冰图北蒙恭皇极江昊非真莫开”的碑文,跟电视里看的一模一样。 江昊过去抚摸了一下碑文,也感觉不到什么异样。天快亮了,被考古队发现出来这么一个怪人,可不是玩的,得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他左顾右盼,发现在离发掘地点很近的地方,有一座小土丘,上面长满长草,不太引人注意,到那估计可以暂时栖身。 他背着自包过去,草长到齐腰,人在里面,还真是看不出来。转到小土丘背面一点的地方,江昊索性找了个地方躺下,琢磨可以干点什么。 天色刚蒙蒙亮,考察队里还没什么动静,耳畔能听到鸟叫声和草的沙沙响声。江昊现在的耳力较一般人灵敏得多,忽然听到有轻微的挖土声,接着听见有两个人在交谈,一个说道:“今天就弄到这,他们暂时还不会动那块碑,咱们估计明天就完事了。” 江昊把头稍微探出一点,原来有两个人正悄悄收拾工具,冤家路窄,居然正是火车上碰到的胖子和瘦子。 瘦子埋怨胖子说:“要不是当初没准备关键工具,害得我们火车往返了这么多天,才把关键的家伙带来,事儿早就解决了。” 胖子分辨说:“弄东西周折又多,我又不是飞毛腿。” 两个人边吵边把工具收好,原来这个小山丘背后,被他们挖了两个很隐蔽的洞,一个藏身藏东西,一个洞口更窄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瘦子打着哈欠说:“算了,不吵了,天快亮了,赶快抓紧时间睡一觉。” 这两个人躲进比较大的洞里面去了。江昊心里有点紧张,他听说过职业盗墓这一回事,盗墓贼可以从比较远的地方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挖进墓里去,把文物偷走。但像这两个贼胆子这么大的,他还没见过。那边考古队正挖掘着,他们这边就敢偷偷下手。 而且他们在的位置离考古队很近,如果掩饰得不好,只要有人到这随便转转就会看出毛病来。不过他们的洞挖得确实有水平,能隐藏两个人的那个洞,就算走近了几乎都看不出来,没有点专业水准不成。 两个家伙吃喝完了,进洞里睡上了,江昊小心翼翼接近比较小的洞口,想想看自己可以进去瞧瞧。自从修行以后,他的胆子好像也变大了,明知可能有凶险,也全然不惧,可能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掩盖洞口的草皮扒开,洞里面很狭窄,要猫腰爬进去,又没有光亮。不过江昊现在不需要光亮,也能将洞里的一切看得纤毫不漏。往前爬过去,通道挖得曲曲折折的,有些地方用木头顶住了怕塌下来。洞里潮湿气闷,普通人进去可能呼吸都困难,江昊却没感觉,爬了足足有几十米,才稍微开阔一点,能弯腰行走。这个工程量不小,估计不是一天两天完成的,说不定还在考察队来之前就动手了。 推算高度,现在在地面以下,因为始终是在斜向下去的。通道尽头处,有一块石板地方阻住去路,盗墓贼始终没有挖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这个阻挡。 江昊试着用手摸索石板左右,好像周围还是连接着石板,难怪盗墓贼要费力气找家伙解决。一般的古墓,就算是王公贵族的,也很少有花这么大力气设计的,这石板的精密,倒有点像埃及金字塔或者古墓那么严谨,不知道里面会蕴藏什么样的机密。 他正苦心思索,后面传来了人声和行动的声音。此处没有退路,是真正的死地,江昊现在后悔自己的轻率了。 随脚步接近,有亮光照过来。果然进来的是胖子和瘦子,瘦子嘀咕道:“我就说有点不对头么,预感还真准。” 胖子拿马灯在他脸上一晃,吃惊地说:“又是这这小子,火车上还给我们捣乱来着着,怎么也能跑到这来。瘦哥,这小子有点不对路,问清楚吧。” 瘦子好像比他说话有权威,啪地给了他一巴掌说:“放屁,我们放出一个活口去都要出事,哪有功夫审问他?” 胖子对他言听计从,把马灯挂到安稳的地方,拿绳子就准备捆他,瘦子手里是把精光闪闪的军刺,被放血就要没命的那种,让人不敢妄动。江昊还想挣扎几下,但这狭小的空间没有跳跃的余地,胖子的力气比他又大得多,几下就扭住了他。 最近的际遇没把他变成大力士,对着军刺他又太顾忌,结果被胖子捆了个结结实实,连嘴也被破布塞住。胖子又检查了两遍,确定是捆到不可能挣脱了,才叼上枝烟问瘦子:“现在怎么着?” 瘦子果断一挥手说:“埋了,一点痕迹别留,过了今夜,我们远走高飞,又不是第一次把人作了。” 胖子立刻服从他的决定,费了好大力气把江昊搬起来,然后才想起问:“埋哪啊?” 瘦子又是一巴掌说:“当然是埋这,难道还抬出去给人看?” 胖子愣头愣脑观察左右,没看出哪可以埋人,瘦子说道:“就埋这原地,反正我们要清理周围的泥土,怎么也得再挖上一阵,多挖一个坑也不多。” 于是江昊眼睁睁看着别人给自己挖坟,一点办法没有。胖子在挖坑方面很有职业水准,不出十分钟就挖了一个深坑,足以把把江昊埋得一根手指都露不出来。胖子瘦子各抬一头,把他丢进坑里,开始填土。不一刻,土就盖过了眼睛,看不到胖子和瘦子干什么,是奇怪的是,江昊还能听清楚他们说话,而且也不觉得呼吸有障碍,只是厚厚的泥土堆在眼睛鼻子和身体上,非常不舒服。 听声音胖子停止了填土,也可能是认为不需要了,胖子喘气说:“够累的,脚底下躺着活人干活可有点心虚。” 瘦子冷冷地说:“怕什么,一会就是死人了。” 胖子说道:“好吧。不过那块石板实在是讨厌,用炸药的话我总怕出事。” 瘦子说道:“你信我,论控制这个的水准,没几个人能跟我比,准保出不了事,能不能发横财,全在这一下子了。” 胖子说:“挖得已经差不多了,就等你炸了,现在点上吧。” 瘦子骂道:“你猪脑袋么,大白天的,上面的考古队不惊动才怪,当然要等到晚上炸,现在回去睡觉去。” 胖子嘟哝着,和瘦子一块越走越远,除非是顺风耳,否则是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黑暗中剩下江昊一个人静静呆着,脑袋里想不出好主意。他调匀呼吸,发觉所谓的呼吸,现在他并不是用口鼻来进行的,而是借助全身每个地方,甚至不是呼吸气体,只要身体跟世界还接触着,就可以获得维系生命的气息。 就这么躺了很久,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到仿佛太阳升得老高了,胸口处有灼热的气息呼应太阳的光辉。这股灼热来自他一直贴身带着的那两本书。他感觉自己身体向太阳在靠近。 江昊尽力睁眼睛想看看是出现了什么幻觉,眼睛没有睁开,但是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看清楚了周围的世界。又是他曾经熟悉过的,能够用躯体里的另外一个自己观察世界。这次他“看”清楚了自己身体正在慢慢向下沉,穿越了泥土,向黑暗中某个地方滑落。原本紧紧捆绑在身上的绳子,早不知何时掉落了。 滑了很久,大概斜穿过了地下的好几层泥土,总算是着陆了。他身体剧烈一震,又把刚才出窍的那个自己震回到体内去了。这一次得靠肉眼观察外界,好在周围的黑暗对他毫无影响。他现在正躺在一个四方形的石室当中,四周墙壁上有些古代的壁画,一时也不容易辨认。 石室向下有两条通道回廊,都挺宽敞的,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看来是古墓的深层。石室顶上的形状很古怪,仿佛一块石碑,上面还有笔法苍劲的,他所熟悉的那行字。 江昊还在奇怪怎么能跑到这里,上面就有轰隆隆的声响,听来像起重机的声音,忽然上面无数尘土落下,让他灰头土脸的。他忙着打扫身上灰土,上面顶端石块轧轧作响,被起重机缓缓吊来,露出光亮。 江昊被这白色的光亮晃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上面有人忙着清理入口,拍照,记录,还有激动的欢呼声,有人提议说:“我们猜猜看,在墓的这一层里会发现什么样的奇迹。” 马上有人响应:“金银殉葬品!”“陶瓷彩绘!”“编钟!” 有个最变态的喊:“木乃伊!” 短暂的清理过后,几只明晃晃的手电筒照下来,当先探进来的娴雅漂亮的脸蛋,惊讶得合不拢嘴。 旁边有人问她:“说啊,到底看到什么了?可是给你优先权让你第一个看的。” 娴雅说了句:“你们自己看吧。”咕咚一声就栽进洞里,正砸在江昊身上,已经晕过去了。 江昊作为考古发现上绝无仅有的奇迹--活人--就这样出土了。 第三章 穿墙奇术 江昊再一次被捆起来。从古墓里挖出一个活人来,又找不到任何其他出口和通道,那么这个人只能算是出土文物了。 江昊遭到考古队的严格搜身,好在他装东西的包被胖子和瘦子给丢了,身份证什么的都在里面,他身上没有任何能查证身份的标记,无法被确切证实身份。但是他的衣着,分明是现代人装束。 要说是古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信。可要说是现代人,在这古墓密封的石室中,他是怎么进来的? 下面的通道被人严格检查过了,都是被类似的石门封锁,多年尘封,那么显然只能认为江昊很久以前就被密封到这间石室里。掘出这样一个人来,大家连天外来客都猜测到了。 由于事关重大,弄不清楚之前,也不敢随便向上报告,所以考古队只好把江昊先捆着,方教授第一个发表意见,等彻底查清古墓构造,弄清这个人不是外面进来的盗墓贼再上报,免得闹笑话。 江昊被绑在娴雅房间的座椅上,受到大家轮流盘查,因为不是专业的审讯人员,他们也问不出什么犀利的问题。江昊身上的两本书也被搜走了,这是让他最心疼的。这两本书对他的重要性不亚于身家性命。江昊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根本就没法解释清楚这件事,所以干脆一言不发。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见问不出东西,急得想动手,方教授说,损坏保护文物是要治罪的,愣是把他们给喝止住了。 折腾了大半天,眼见到了下午,大家拿他没办法,就指派一个人看着,其余人抓紧发掘工作,希望找到相关线索。方教授也指挥发掘现场去了,只剩下娴雅守着房间。 娴雅从醒来后,一直不说话。等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两个人,才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怎么会跑到古墓里的?” 江昊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语,苦着脸说:“我是来附近的县城看亲戚的,听说这里有发掘现场,好奇想来转转,结果遇到盗墓贼,被他们捆起来打晕,他们为了灭口,就把我丢进古墓里了。” 他说得半真半假,不由人不信,娴雅问道:“怎么会呢?我们没有找到任何洞口。” 江昊说:“他们的洞口在里面,你们还没有发掘出来的下层石室,抓我的那两个家伙,就是火车上的胖子和瘦子,他们是盗墓贼。你们要相信我。” 他说得象模象样,看娴雅的眼神就知道基本上相信了不少。娴雅因为有在火车上的经历,对他挺信任的,追问说:“那入口在哪里?” 江昊面不改色地编造:“洞口很隐蔽,实际上你们没打开的入口后面还有机关,被他们用炸药炸开了,今晚他们就要偷走所有值钱的文物,你们得想办法呀?” 娴雅也有些着急,他说得活灵活现,而且这个说法,至少比已经呆在古墓里一千多年的说法合理。江昊趁机说道:“求求你把我的书先还给我好么,那是我珍藏了好久的,我也是学历史的,要不是喜欢古文化,也不会上他们的当。” 两本书一直在娴雅这保管,其他人也翻过,但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娴雅有点想还给他,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先放我这保管吧,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不会占你的便宜哦。” 娴雅嫣然一笑,跑出去找人了。很快方教授和几个助手回来,紧急研究江昊的交待。江昊说得有模有样的,不由他们不重视。但是江昊没有仔细提盗墓者的洞口问题,因为毕竟还没炸出来呢。娴雅和方教授都跟他到墓道里,要他先指出盗墓者炸开的地方,当然另外还有三五个壮小伙子严格监督着他。 江昊终于有机会看清楚被打开的墓道,原来那块巨大石碑已经被起重机吊走了,露出向下去的通道,墓道壁上接进了照明设备,里面的情况看得比较清楚。正像他被闷在里面很久的那个地方原来的样子,壁画都被小心地罩上保护了,这间石室只是一个过渡性质的石室,下面还有另外的一间,也被同样的石碑封闭了入口。 江昊问了句:“为什么不打开这个入口呢?” 娴雅替他解释道:“因为我们很怕损毁里面的文物,你不是对文物有了解么,一旦跟外界隔绝已久的文物受到空气氧化,就全被破坏了。” 江昊说道:“那,如果盗墓贼抢先一步把东西偷走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面传出通的一声响,很沉闷,伴随隐隐的震颤。方教授说道:“我早觉得前两天地底下的响声不大对头,顾不了那么多了,开门!” 几个工作人员用工具撬动石碑,忙活了半天,露出向下去的石门,这座墓层层深入,规模真的不小。打开通路后,按常规是排除污秽空气,检验空气成分,等检视清楚情况安全再进去,但这一次方教授怀疑下面的盗墓者已经有行动,等不了那么久了。 江昊被夹在几个人中间,也跟着进去。 里面的墓道在他们手提电筒的照射下,发出昏黄的光,有点阴森森的。江昊想起方教授和娴雅提到的地下震动的事情,他比别人都敏锐的直接感觉到地下似乎有微微的震颤,跟刚才那个炸药爆炸的动静完全不同,似乎是大地之下有什么神秘事物被触动了。他有点紧张,更多是因为想知道追寻了这么久,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大家一路鱼贯而行,墓道里面非常齐整,建造得很开阔,人走起路来一点也没有在地下墓室里的感觉,可以昂首挺胸。转过几个弯路,进到的是一间很大的地下大厅,四壁也是如上面一样绘着许多幅古代壁画,内容都是描绘道家修行的。江昊感觉很熟悉,仔细回想,原来很多幅他在书里见过,有些还不甚了解其中含义。 从人生出现转折,开始修行到现在,这些日子江昊都在勤奋炼气,可是似乎进入了一个停滞不前的阶段,借助两本书炼气,能让他保持身体轻健,神清气爽的状态,但想要达到更高的境界,他就找不到突破的方法了。 江昊的直觉告诉自己,他误打误撞进入了一个神奇的领域,但根本没有掌握其中的正确途径。要想领会其中真正的奥妙,要有新的转机才成。 也许这座古墓里,会有他所需要的转机。 江昊注意到,地面大厅一角的墙壁上出了个窟窿,碎石堆积在地上,估计是胖子和瘦子用炸药的杰作。大厅中央地面上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形,旁边画着很多他也看不大懂的符号标记,八卦最中央坐落一个法台,台子上面摆着诸多法器,金光闪耀。 法台最中央祭坛上,摆放的是一本熟悉的书,江昊凭借超人的目力,一眼就认出书皮上《四极真经》的字样,所不同者,唯有封皮的颜色而已。 居然有第三本一模一样的书! 娴雅用明媚的眼光打量他,手伸向口袋里,江昊知道她想到了书的问题。 可是他来不及顾及这个问题了,考古队员齐声大喝,几支明晃晃的电筒照到祭坛旁。胖子和瘦子张皇失措,一人背一个口袋,正往里面装东西,刚刚动手要拿《四极真经》。 这一瞬间,众人反应速度的差异明显看了出来。考古队员们还刚在想着伸手阻止两个盗墓贼,瘦子和胖子吓得魂飞魄散,背着袋子也只做出逃跑的姿势。就是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江昊像当初窜过那条河一样,蹿出了人群,甚至跃到了台子上,把书夺了过来!连江昊也没想到,他的速度能快至于此。有个小伙子脱口喊道:“飞人啊!” 江昊心里刚刚一喜,《四极真经》离开了原来放置的地方后,地面一直有的那种震动,骤然剧烈,像地震一样猛烈! 古墓四壁动摇,沙尘飞扬,仿佛地陷天塌!石壁上无数神魔鬼怪的画像也跟着一起摇动,面目狰狞。江昊拿着书,回头望去,考察队员现在的反应比刚才神速多了,争先恐后夺路而逃,跑在最前头的居然是方教授。其他人也不甘落入,从入口一涌而出。 娴雅是女孩子,跑在最后,被地面剧烈摇晃震得她摔倒在地上,等她逃到入口处的时候,大厅的地面哄然声响,整个塌陷下去! 江昊飞奔的过地面,感觉自己的身子也在下沉,入口处的一线光离自己遥不可及,只来得及抓住娴雅的腿。四周一片漆黑。石块迸裂,泥沙陨落如雨点,一切都往下沉。江昊的视力并不受黑暗影响,但尘沙弥漫,影响他分辨事物。 一切都停止下沉后,周围寂静无声,他终于清楚了形势。他和娴雅身子悬空,下面深坑无底,依靠娴雅的手抓住上面断裂的石壁,他们才没落入深渊。他紧抱娴雅双腿,一种微妙的温馨感觉,让他心怦怦直跳,指尖颤抖。他生怕自己掉下去,只有抓得更紧。 忽然听娴雅**了一声说:“你……你放手。” 江昊不解,说道:“我不能放手,放手就掉下去了。” 娴雅的声音微弱,可是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股诱惑的味道。江昊觉得她不应该受伤,却不知为何有些怪怪的样子。只听她又娇喘着说:“你别抓着我……我支撑不住了。” 江昊忙着辩解说:“我不抓住你,就要掉下去了,你支撑一下,我想办法上去,然后拉你上来。” 娴雅的手抓住的,是突出的石台边缘。如果能爬上去,上面似乎有容身的地方,但娴雅是个女孩子,身下又坠着江昊,自己能把住石头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想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爬上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江昊闻到她身上香水的味道,自己有生以来还没和女生这么亲密接触过,心慌意乱,忙稳定住情绪问:“还能坚持住吗?” 娴雅说道:“好奇怪,你的身子比小孩还轻。可是你要爬,你的手……不规矩。” 江昊喊冤说:“我的手哪里不规矩了?” 娴雅红着脸没法解释,江昊明白自己身体很轻是最近修行的结果,忽发奇想,可以先借娴雅身子爬上去。以自己现在的体重,应该不会把娴雅连带下来,但他的力气大小跟以前没分别,可以爬上去后,再把娴雅拉上来。 男子汉大丈夫,想做就做,他很有信心地对娴雅说:“你坚持住,我有办法救我们两个人。你千万不要乱动。我借你身上爬上去再拉你上来。坚持一下就好了。” 娴雅鼻子里发出反对的**,不过过于微弱,江昊信心十足,根本没听到。 江昊小心地顺娴雅的身子向上爬,无处借力,只好抓住娴雅的身体。爬不几步,一只手触到团饱满柔软的物事,按上去时弹性十足。 江昊自我感觉不错,可结果不像他的感觉得那么好,娴雅的身子马上瘫软,两手松开了石头,和江昊一起掉下了深坑。 有关江昊的修行历程,应该不忘了要写上一句:由于在逃生过程中,手碰到了女孩子不该碰的地方,机缘巧合,江昊终于有机会得以进入仙界大门。 这一天里江昊所有的经历跟坠落分不开,向下掉了一层不够,还要继续掉落到第二层。 下面是流沙,陷进去以后,江昊头朝下,先被吞没的是脑袋。虽说姿势不雅,但这种事情多半没有选择余地。 匆忙中他胡乱伸手,触到一个软绵绵的身体,知道是娴雅,连忙伸手抱住。两个人翻滚下落,流沙像一道屏障,穿过去以后就很快落了地。江昊在下,摔得应该最重,他心中灵智澄明,身体里的真气涌流,全身轻飘飘像羽毛一样飘落,连带保护娴雅也没受到丝毫伤害。 下面更加开阔,这古墓的范围之大,超过帝王陵墓了,可惜一件金银珠宝都没发现过。 江昊把娴雅轻轻放下,一骨碌爬起来,下面这间更大的石室里,有若干根石柱支撑着,旁无他物。娴雅没有摔伤,只是吓晕了过去。离他们不远地方,胖子和瘦子也都摔得七荤八素的,揉着自己的胳膊和腿**。地下散碎着各种从上面窃取的物品,其中那本《四极真经》赫然在其中! 江昊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蹑手蹑脚地过去。这地方的四壁发着很微弱的光亮,可以看清人朦朦胧胧的影子,胖子和瘦子只要专注的话,还是能看到他的。 江昊调匀呼吸,慢慢接近书,一点声音都没出,把手扣在了书上,忽然听到瘦子说了句:“有人。” 胖子愣头愣脑地说:“我们都摔到这地方了,哪还有人?” 瘦子一指地上说:“我看到他的影子了。” 江昊没想到百密一疏,胖子和瘦子同时回过头来,惊呼了一声:“又是你!” 胖子恨得牙痒痒地说:“又是这小子,我刚才看到他带考古队的人进来的,怎么会居然没埋掉他?” 瘦子也恨恨说:“叫你做事利落点,连个人都埋不了。” 胖子疑惑着说道:“我明明把土都夯实了,再说你和我一起在那干活,他也不可能从土里跑出来。” 瘦子说道:“这小子有点诡异,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江昊也痛恨这两个歹徒,但现在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两个歹徒逼近过来,娴雅还在一旁晕着,也没引起他们的注意。江昊想还是快跑为妙。这厅子里面的地方大,柱子多,自己行动快,周旋一段应该不成问题。 胖子和瘦子各自亮出把刀,胖子的刀窄,瘦子的刀宽,两个人都露出龅牙来,逼近江昊。江昊撒腿就跑,在微光里面,两个歹徒居然也追得飞快,厅里柱子多,地方狭小,不利跳跃。江昊长处发挥不出,忙乱中逃进了一条窄路。 这地厅里错综复杂,一时很难仔细琢磨去路,江昊冲进窄路的时候,胖子的手已经将将抓住了他的后衣襟。江昊奋力一跃,像当初飞跃小河时候跳得一样远,本以为这下可以暂时摆脱追击,结果等力气将尽的时候,才发现前面是一堵灰暗的墙! 收势完全来不及,他头朝前撞向墙壁,只有闭上眼睛,流转全身真气,希望能减轻伤害。一头撞进去后,什么感觉也没有,他好奇地睁眼睛看去,结果是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江昊发现自己的眼前,是另一个陌生的大厅,脖子左右转动起来非常不自由,而且看不到脖子以下的部位。愣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已经穿过了墙壁,而身子还没过来。 那么说,传说中的穿墙术,自己竟然是会用了?刚有这个念头,江昊立刻就感觉到不对头,他的身体被墙卡着不能动了。 只要心思一旦不能完全平静,某些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奇特本领马上就会失效,也就是说,他还不能任意控制身体的机能。这个问题,是让他一直困惑不已。 但他来不及想这个了,后面传来咚咚两声,胖子和瘦子发出痛呼,在墙的另外一侧抱头翻滚,想必是那边光线太暗,他们跑得太急,也撞在了墙上。 江昊想笑又笑不出来,肚子被墙壁夹得生疼。那厢的胖子和瘦子似乎已经爬起来,胖子喊道:“那小子跑哪去了?” 瘦子回应道:“在墙里,我看到他两条腿了,肯定有鬼,不管了,我们把他拉出来!” 接着江昊感觉有人拽他的两条腿,用的力气不小,但无论多大力气,也很难把一个人从墙里拽出来,只是让他疼痛难忍。他拼命挣扎着想到墙这边来,可是如此坚固的石墙,根本连活动的余地都没有。 江昊正苦苦挣扎中,对面有人哼了一声说:“笨小子,一面墙还能难倒你么,你怎么修行的?” 江昊吃了一惊,这一惊居然让他身子能活动起来,一下子把胸也从墙里挣脱过来,那边胖子和瘦子被他一带,又咚咚把头磕到墙上,齐声嗥叫。 这股劲一过,他又不能动了,胖子和瘦子在那边死死攥着他的脚脖子。江昊寻找说话的人,由着他们暂时拽自己。他虽然上半身已经露出来了,但下半身还在后面,只能用手支撑着身体,姿势非常难受。 他一面用手撑着身子,一面打量周围环境。那个声音又响起来:“看什么啊小子,我把灯打着不就完了。” 江昊刚想说“我不需要灯”,有人已经把灯拉着了,而且是日光灯。江昊同时看清楚了周围,当然跟电灯毫无关系,这间厅非但不像古墓,而且非常现代化。四壁糊着漂亮的墙壁纸,地下有地毯,屋里有沙发,书桌,书架,落地台灯,吊灯,还有彩电和音响,活脱脱一间现代化高级书房。 江昊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白胡子老头,嘴一撇说:“发什么呆,当神仙就不要跟上时代啊。” 江昊傻呆呆地问:“神仙?” 老头说:“是啊,严格地说,我不是神仙,我只是这里的一个仙影。” 江昊问道:“什么叫仙影?” 老头说道:“小伙子不懂了吧,仙影就是神仙委派守护洞府的看门人,一般来说,职责比较清闲,出了纰漏责任也不大。可是比较不爽的是没法出去走动,只能几千年呆在同一个地方。当然我这个主人对我是不错的,给了我一样法宝,可以把方圆一百里之内好玩的东西拘过来,所以虽然他一千多年没回来了,我日子一直过得挺舒坦。” 江昊听得目瞪口呆,还想继续追问,后面的胖子和瘦子越拽越用力,江昊呲着牙说:“老伯,能不能把我弄过来再说。他们要把我拽成两截了。” 老头一跺手里拐棍说:“笨啊你,你刚才怎么过来的?” 江昊苦着脸说:“我要是知道,还至于夹在墙里面么?” 老头拿拐棍敲敲他的脑袋说:“你小子能找到这里来了,又过了墙,按说是有缘之人,可是你的修为糟糕得出奇,你师傅是怎么教你的?” 江昊说道:“我没有师傅啊,我自己看了几本书,感觉到体内有真气,就是经常控制不灵。” 老头皱了皱眉头说:“原来这样啊,难怪呢,看你小子除了身体轻健,其他方面的修为一塌糊涂。算了,帮你一把吧,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跳出来么,因为你的潜能发挥出来了。潜能要想发挥出来么……” 他沉吟着不知道从何说起,江昊已经被拽得龇牙咧嘴了。老头用拐杖一敲他头顶的百会穴说:“人体的潜能,是要靠正确的修炼手段,和各种宝物的帮助才能促进的。看来你是偶尔得了那两本书,又不会运用,真是暴殄天物。” 说也奇怪,被他一敲后,江昊身体里真气流转非常流畅,墙壁又不能阻挡他前进了,他再用力向前,胖子和瘦子无论如何苦苦拉拽也没用。他最后奋力一挣,完全脱身过来,仔细检视自己身体,完好无损,就是一只脚上少了鞋和袜子。 胖子在那边喊:“我抓住了。”然后无声,估计发现了抓住的是原来是臭袜子。 江昊坐在地上喘息,老头说道:“你小子看来资质还不坏,就是缺少必备的修行知识,品行似乎也可以。我来教教你吧。” 他回身从书架上取下本书来,封皮上写着《百幻杂学》,老头把老花镜推上说:“这本书就是记录基本修行常识的。” 江昊瞪着眼睛说:“神仙也戴老花镜吗?” 老头扶扶眼镜说:“神仙就不要帅一点啊,戴上老花镜有派头嘛。你是一点常识也没有,我给你解释一下吧。你们普通人平时生活的这个世界呢,叫做人间。宇宙万物苍生包罗万象,像你生活的这样的世界,住的都是凡人。凡人之上,有很多超乎普通人之上的,平常人就叫做神仙了。能力过人的,自然就是仙人了。仙人也分三六九等,能力越强的,越可以跨越不同世界。凡人也可以因为机缘巧合成为仙人。” 江昊说道:“可是仙人,那是神话传说里的,现实中没有的。” 老头又给了他一拐杖:“你都从墙壁里穿过来,又看到了我,还敢说没有仙人?” 江昊怕挨打,只好老老实实听着,老头继续说:“要想成为仙人,就必须学会对自己身体里的真气开发和运用。基本上要靠自己的天赋,努力,运气,加上适合吸收天地灵气的法宝的帮助,法宝越强,对你的帮助就越大,所以你看电视剧里仙人斗法,那个也不完全是胡编的。” 江昊实在忍不住又开口问了:“电视剧?” 老头这次总算没拿拐杖打他,说道:“当然了,我整天在这又不能离开,要不是最近几十年用法宝拘了台电视回来,我不是闷坏了?” 江昊说道:“那没有电你怎么看?” 老头一撇嘴道:“要连电都弄不出来,还叫神仙么?你真是少见多怪。快别走题。你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一个名师来指点你的练习,别人成仙修行,一般都是有老师指导传授的,像你这么自己摸索出来的不多见,成就也往往有限,好在我老头子不错了。我这本《百幻杂学》,前面是调节身体内息的基本方法,调节内息通称吐纳,可以起到增强身体能量的作用,能量越高,当然能力就越大,大到一定程度,你就可以做神仙里面的一方老大,吃香的喝辣的。” 后面两句话他似乎也觉得说得不妥,马上改口回来道:“当然修行最主要是为了让自己获得解脱,神游物外,逍遥天地间。调节身体内息只是最基本的方法,要想达到更高的境界,必须修炼元婴。所谓元婴,就是生命身体内都有一个魂魄,魂魄本身很脆弱,一般不能脱离肉身存在,如果离开了很容易遭到毁灭性打击,或变成幽魂,而修行者的魂魄会通过练习得到加强,到最后像身体本身一样强大,甚至可能比肉身的力量强大无数倍,这样就可以完成身体极限所无法做到的事情。如何修行元婴,又有若干方法,书中多有记载,你可以慢慢读将来。” 江昊不住点头,老头接续话题道:“除了修炼气息元神,宝物的作用也是不能忽视的。好的宝物有各种神奇效用,有了它们,可能把修行的速度提高几倍乃至几百倍,像你,得了这两本书,虽是无意中体会了炼气的好处,但是已经排清了身体中的所有浊气,可以餐风饮露,这一点有些修行者几十年或一生都达不到,你运气好着呢。” 江昊道:“像你说的那么神,我怎么还能挨那两个坏蛋欺负呢?” 老头鼻子一哼,说道:“那是因为你不会运作,打败他们有什么难的。” 刚说到这里,外面的瘦子喊话说:“里面的小子快出来,不然我们拿刀废了这女的。” 第五章 符术诡异 学校这个学期注定是多事之秋,以这次传奇性的打架事件为开场白,一系列事件开始登场了。 默默无闻的历史学院男生江昊,忽然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对象,在那场双方互相没有接触的打架事件的第二天早上,江昊躲在蚊帐里悠闲地看自己的书,琢磨书上的一些法门。小朱依旧最早去上厕所,因为是男生宿舍,所以他一般总是半裸体就出去,结果一会就先行逃窜回来,捂着肚子很是吃惊的模样,说道:“楼下,楼下出事了。” 正熟睡的其他四个人腾地坐起来,异口同声问:“出什么事了?着火了?地震了?还是我们要补考了?” 小朱满脸惶恐,说道:“不是啊,一大清早宿舍进了好多女生,都是要找他的。”他手一指江昊,五个人脸上不约而同充满羡慕嫉妒的表情,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走了什么桃花运,居然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美女青睐,要知道连长毛这样有钱有势,挥金如土的人物,也没有这么风光过。 江昊和他们想的可不一样,他要忙着打听聂冰的消息,保护聂冰不受长毛欺负,哪有功夫理会这些花痴。他把书随身收好,不管旁边几个家伙什么眼神,试探着往门外瞧瞧,走廊远端有好几个女生在嚷嚷呢,难怪把裸体的小朱吓回来了,那几个女生嗓门还不小,喊着“昨天的帅哥江昊在哪个房间,就是打倒宫四的那个帅哥,我们要见他。” 江昊不想和她们纠缠,但是她们占据楼梯口,是下楼必经之路,没法回避。他眉头一皱,转身进了洗手间。洗手间的窗外对着河岸那边,也就是宿舍楼的后面,比较荒僻,楼下也没什么人瞩目。江昊本来不愿意惊动别人,可这帮女生逼得他没地方躲了,他决定试试。 因为还没这么做过,他多少有点紧张,先把窗户推开,然后调匀气息,试着把一只脚迈出窗外,这时他看到下面地面距离那么远,不由一阵眼晕,要是跌下去,难免粉身碎骨。 不过经历了众多风浪之后,江昊已经逐步锻炼出一身胆气,他知道很多事情只是自己没做过,而非不可能,他试着把伸出脚牢牢踩住外面楼房的墙壁,按照书上所授的法门,一脚踩上去,就像吸盘贴住了墙壁,跟走平地一样稳当。 江昊又试探着把第二只脚踏上去,这样他就跟地面成水平,站在大楼的最外边沿了,身前是蓝天白云,身后是灰秃秃的大地,感觉无比奇妙。江昊沉浸在这感觉之中,大步向上走,快走到楼顶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是往下走的。他又转了个身往下走,走到二楼的时候,旁边有个人在晾衣服,一不小心衣服险些掉下去,江昊帮他把衣服接住说:“小心点,给你衣服。” 那家伙是个近视,说了声谢谢,也没大抬头,等江昊走了过去才摸着脑袋想起来,谁把衣服给的自己呢?四处张望,可是没人在附近啊。 江昊已经从他下面走过去了,左脚先踩到地面,跟着右脚着地,这么走来走去的感觉实在是爽,他禁不住吹起了口哨,绕过后楼,挑拣校园里比较荒僻的路,直奔聂冰的宿舍而去。 江昊到了英语系楼下后,想想不知道去找聂冰能怎样,说什么,只是不放心聂冰罢了。就找了宿舍楼下一个水泥花坛旁边坐了。 离开学还有两天,没人上课,大家都很轻松,来来往往的,聂冰的身影出现得比较晚,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又掠了他一眼,江昊不确定聂冰是不是对他还保留有印象,聂冰回头朝他甜甜一笑,江昊忽然发现这个女孩比较特殊的地方在于,完全没像别人那样为他神魂颠倒。 旁边有个女生过来,递给聂冰张纸条,低语了什么,江昊稍一集中注意力,立刻听清聂冰说了:“我去”两个字。 江昊的心里一寒,隐约有不祥的感觉。 聂冰匆匆忙忙奔正在建设新校舍的那边校园去了,好像是有人约她有事的样子。新校舍离竣工还很远,基本上现在就是一些楼架子和堆积如山的沙石等建筑材料。 江昊远远跟着聂冰,尽量不让她注意到有人暗中保护她,建筑材料堆得到处都是,形成很多曲曲折折的通路,不容易被别人发现有人跟踪。 现在正在将近中午吃饭时间,工地上已经停工了,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机器没全关掉,轰隆隆的响声很是吵人。江昊跟着聂冰在机器堆里穿梭,看聂冰好像也在找人。终于聂冰似乎找到地方了,向前面未竣工的楼走去,白色的长裙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江昊一愣神的功夫,觉得头上风声飒然,本来以他现在的听觉灵敏度,完全能观察到周围的变化,但一来他看聂冰有些出神,二来这种声音来得非同寻常,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要江昊自己形容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比较困难的。用聂冰的眼光看似乎更准确一点。聂冰刚刚接到同系的女生递来的纸条,说班上一个好朋友要约自己在这僻静的工地见面,事情很重要。虽然聂冰觉得有点古怪,可是字体是一点都没错的。聂冰当然没有想到什么胁迫之类的事情,就很自然地赶来了。 她爬过最后一个坡,马上就要到约好了盖了一半的楼前的时候,听到身后发出山塌般的巨响,回过头看时,后面吊车上不知道被谁吊了一个巨大的水泥沙包,估计是几十袋水泥在一起,总有几吨重。聂冰能目睹的就是水泥沙包正落下来,砸中了一个人,把他完全埋没。 吊车上的水泥沙包距离地面的高度,最少有五层楼,这么多东西落下来,汽车也能砸扁,何况是血肉之躯的活人。 聂冰看到有人正从吊车上匆匆忙忙下来,肯定不是建筑工人,她对谋杀的想法是随后才出现的,第一个反应还是捂住了眼睛,不忍心看那人被砸的惨状。 她没听到惨叫声,大概是那个人来不及发出,可是随后听到的是呼喊声:“帮我一把,呛死我了。” 聂冰睁开眼睛,一个男生正从散落像小山的水泥堆里爬出来,满身干水泥的灰尘,狼狈不堪,一边爬一边喊:“不行了,太脏了,让人受不了了。” 这个男生当然就是江昊。江昊被水泥砸得有点头晕,眼前一时迷离,但基本上这种砸法还不能使他的身体受到损害。看到心爱的女孩就站在身前,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不由手舞足蹈道:“太好了,你没事吧。” 聂冰打量了半天,确认他的确没受伤,绽放出笑容说;“你怎么还忙着关心别人,你自己没事就好。从楼上落下的那天起,我一直想谢谢你,你两次救了我。” 原来她一直记得他。 江昊一辈子从没见过那么甜的微笑,一时觉得就算在再被十吨水泥砸个三五十次也值得。 他用余光悄悄观察四周,看到长毛正从没竣工的那座教学楼的二楼上撤退,手里还有望远镜,显然是观察到行动失败了。江昊可不在乎他,只要聂冰无事,别的他全然不管。 他本来在别的女生面前已经变得十分大方了,连娴雅亲他的时候,他都没脸红。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一见到聂冰他还是腼腆起来,倒是聂冰大大方方地说:“你这人真有意思,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其实倒是好人,那么危险的时候,你都肯站出来不顾危险帮别人,看来真正的男子汉不是说出来的。” 江昊的脸都红透了,聂冰忽然扑哧一笑说:“你身上都是水泥,还是赶快回宿舍换衣服洗澡去吧。” 江昊讷讷道:“你没事吧?” 聂冰道:“好好地我怎么会有事呢?倒是你,运气太好了,被这么大堆水泥砸中都没事,赶快洗澡完了去医院检查一下。” 江昊知道自己没事,但自己这样子在路上也太招摇,只好赶回去洗澡换衣服,江昊暗下决心,以后只要自己没有别的事情,日日夜夜都要跟在聂冰附近,防止长毛对她不轨。 回去的时候,校园里一片幽静,风中飘来缕缕花香,飞来翩翩蝴蝶,照来道道阳光……射来颗颗子弹。 这颗颗子弹是他后来才知道的,当时他只是听到细微的声音撕裂空气。自从被吊车的水泥袋砸过以后,他对周围环境的观察就更加悉心,生怕遭到暗袭。所以这风声未到,他早有防范,伸手便捉住了飞来的暗器。 这暗器到手滚烫,他看了眼,是枚子弹,随手丢在地上,继续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头皮发炸,自己居然抓到了一枚子弹! 事情不算完,身后风声又来,他转过头去观察,见细密的黑线从远处楼上飞过来,常人根本来不及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观察,可是他看得一清二楚,远处一座楼房的上面,有人专门架着支步枪对着他,子弹的声音飞过来还满刺耳的。 他对子弹的运行轨迹看得很明白,伸手又抓了一枚,还是烫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在常人眼里已经快得难以想像了。 楼上的狙击手没弄明白怎么连打了两枪全都落空了,还在校正准星。他虽然远在几百米之外,江昊还是能把他的每一个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眼看那家伙又要开枪,江昊可不想抓烫手的子弹,正好旁边小朱从食堂吃饭回来,手里还提着饭盆。 江昊这几天本来都不大和他说话了,这回也拉下面子说:“饭盆可不可以借我用用?” 小朱因为他失了恋,对他恨之入骨,但连长毛都惹不起的人物,小朱哪敢说个不字,江昊接过饭盆,在空中一通挥舞,丁丁当当一阵响声,小朱忍不住问:“你拿我饭盆搞什么名堂啊?” 江昊觉得这样糟踏人家的饭盆不大好意思,支吾道:“没什么,接点东西。” 小朱也看出了一点名堂,他在空中每抄一次,就有东西落入饭盆,江昊接了个差不多,看到枪手百发零中后无奈正收拾东西走人,也就放心把饭盆交还了小朱。 但他毕竟马虎了点,忘了把饭盆里的东西清理一下,小朱虽然是个大男人,看到一饭盆的子弹,还是晕了过去。 等江昊走出去好久,长毛才被别人搀扶着到一边。他的手半天都拿不住一根烟卷。宫四凑过来说:“老大,这个家伙不是人,我们怎么才能对付他啊?放手吧。” 长毛把烟头恶狠狠一丢说:“老子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老子要对付的人,没有收拾不了的。这小子就算练过点武术,气功什么的,终究还是血肉之躯,我一定要做了他。” 宫四说:“可是我们能用的招法都用上了,连步枪都打不死他,怎么对付他啊?” 长毛冷笑说道:“你哪知道,差得远呢。跟我作对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强悍的,还不是一样从我面前消失了,这次看来又得黑哥出马了。” 连宫四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黑哥这个名字他是不陌生的,因为长毛的老子做生意黑白两道都要涉及,所以经常会跟黑道人物打交道,这个黑哥就是长毛通过他老子结识的。黑哥这个人物平时比较低调,据说是做那种生意的,也就是,如果有人不喜欢什么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黑哥会负责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也可能是出现某种意外,比如忽然被辆汽车撞到,肇事司机却逃掉了,或者天上飞下来块砖头正好把人砸死,或者被他痛恨的人正好游泳溺水。 总之这个人所做的事,警察局虽隐约有所察觉,但是并不能把他怎么样,反而是他在道上越来越吃得开。 黑哥的背景,是一家叫做“道一行有限开发公司”的企业,关于这个企业的来头,有着更多古怪离奇的传说,听了都让人做噩梦。 长毛只是偶尔一次把这个人的名字跟学校联系起来,当时的结果是有个比较硬骨头的男生,被人发现自己从七楼摔下去,骨头全都碎了。这事宫四想起来都胆寒。他悄声问:“真是要请黑哥出来?” 长毛这回摆出非常酷的表情说:“当然,马上找他来商量。那个妞我一定要到手,这小子一定要消失。” 小朱直到被人摇醒的时候还在说胡话,被熟人架着回宿舍了。 江昊不想回去,一来他惦记聂冰,二来他回宿舍也不睡觉,倒觉得无聊。从宿舍窗口看出去,月色正好,经过了今天的事,江昊格外担心聂冰的安全,便也不管宿舍里的人怎么看他,反正他的奇异行径他们也应该习惯了。他就从卫生间老路出去,踏月而行。 晚上校园里一般会有保安巡逻,专抓像他这样的无辜的人,对长毛这样为非作歹的人则避而远之。江昊干脆尽拣楼房侧面和顶上来行路,让保安根本注意不到。 一直走到英语系女生宿舍楼楼顶,他拣了个角落舒舒服服坐下,在楼顶边缘往下望,下面正是聂冰所在宿舍的阳台,从这望下去,就可以看到心爱的女孩站在月色中的窈窕身姿。江昊满怀期待望下去,只望到另一个女孩正在晾洗过的袜子和内衣,连忙把脑袋缩回来。 他只好拿出书来专心看,不时探头出去看个究竟,可惜每次看到的都是丝袜和内裤。还是先研究书的好。从坐火车回来的路上开始,江昊就对三本《四极真经》上的神秘文字研究过好多次,仍旧抓不到要领,只得暂时作罢,根据老人提示,只要找到第四本书,就将获得比现在惊人得多的神秘力量。 当现在把三本书摆放一起的时候,三本书经常会幻化出光影,叠加在一起,构成一副奇怪的图景。这个图景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地下宫殿的剖面,里面的陈设非常清晰,有一方巨大的石碑,正面书写着“四极之碑”的字样,背面就是那一行他始终都不理解的文字。 他常常预感,这座宫殿和他距离并不遥远,甚至相当接近,他迟早有一天终将发现这个地方。 不过眼下他每天的进步已经是弥足惊人了。《百幻杂学》上记载的幻术,很多对他来说是一研即透。穿墙,走壁,纵跃,推移物体这些都是书中最基本的技能。最重要的是,他身体的反应和行动都颇为惊人。千斤重物,穿肠毒药,步枪射击,对他来说已经成了毫无威胁的游戏了。 江昊回顾自己这一段的经历,一方面很满意自己的成就,一边端详下面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变化。下面那女生终于晾完了内裤和丝袜,当然也没有现在就回收的意思。聂冰这时候也到了阳台上,手里端了杯冷饮慢慢呷着。江昊觉得这时候先不要打扰她了,何况自己所在的位置也容易吓到她,就沉默着没说话。 聂冰忽然先开口说:“武文倩,为什么给我递那个条子,差点害死一个人,而且如果他没出现的话,可能长毛就把我掳走了。” 叫武文倩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强作笑容说:“我也是为你好嘛,毛哥有什么不好的,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咱们朋友一场,我都是为你着想。” 聂冰说:“那么说来,是你自愿替他引我来了。” 武文倩说道:“也不是啦,你知道毛哥发起脾气来很吓人的,我也没办法么?他想要的小姑娘有哪个是没上手的?你别指望那个穷小子来帮你,长久不了啊。” 聂冰说道:“我就是喜欢那么一个人,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不顾一切为我。还有,我就是瞧不起你这样的人。”说完把冷饮往武文倩脸上一泼,转身进去了。 江昊看得痛快非常,真想冲下去就拥抱这聂冰。 那个武文倩回过神来,张牙舞爪想动手,江昊岂容她放肆,随便一瞥,发现楼顶有不知道谁遗留下来的一筐垃圾,里面易拉罐也有,避孕套也有,西瓜皮也有,烂香蕉也有,大是合用。 他伸手一抓,隔着五六米远,用意念推动垃圾筐,整筐的垃圾像火箭一样腾地飞起,直坠向阳台下面,于是乎一声惨叫,满宿舍的女生纷纷拉亮灯从窗口探头出来,她们能看到的,只有四楼阳台上,一个头扣垃圾筐的女生,从嘴里掏出半块西瓜皮来。 在这诸般惊叫中,江昊忽然隐隐约约地似乎听到一声孤零零的惊叫。他现在的听力和视力都远远超过常人,根据书中记载,这就是所谓的天眼通和天耳通,炼到高深境界,感知的距离会非常之远。 江昊判断叫声来自女生宿舍楼的后面,那个地方因为比较偏僻,一向少有人去,更没有女生晚上敢去的,这事情颇为蹊跷,不能坐视不理。 江昊在楼顶上大步飞跃,他还不会其他法术改变行动方式,比如飞行遁术类的。但是一跳一纵间,可以在四五米开外。他几下子蹦到楼的边缘,沿着楼一侧飞跑下去,跑得有点着急,还把一层的玻璃踩坏了一块,里面的人骂了一句,也没找到把玻璃弄坏的元凶。 楼后长草纵横,阴森森有点吓人,一个穿深色长风衣的人,把一个女生堵在角落里。那女生看起来非常害怕,一直在颤抖,却不敢呼救。 这女生不是别人,正是风骚的张达薇。 那人邪笑了几声,听起来说不出的恶心,边笑边说道:“落到我道统手里,有你受用的,小宝贝,你跑不掉了。” 江昊正疑惑这人为什么要起名叫“倒桶”,道统已经拿出一张黄纸条粘到张达薇额头上,说也奇怪,这纸条一粘好,张达薇也不颤抖了,更没有丝毫的反抗。道统伸手在女孩脸上捏了一把,笑声甚是猥琐,他接着把手伸到女孩胸口上,女孩也没有反应。 江昊疾恶如仇的性子一下爆发出来,顾不得推敲其中的古怪,从后面冲上去,照准道统的屁股就是一脚,道统根本没想到有人行动会如此轻捷迅速,被这一脚揣得像垃圾桶一样滚了出去。 江昊怒目对他,道统一骨碌爬起来,回头看到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火冒三丈说道:“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你不想活了?” 江昊对这类人现在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指着他说道:“像你这种畜生都该死,你用了什么迷幻药给她吃了,赶快把她救过来,跟我去警察局。” 道统冷森森地一笑说:“看来你还不知道碰上了谁,别说警察局,就是把全市的警察都调来又能奈我何。” 他从怀里掏出张黄纸,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念叨的是什么,那张黄纸忽然自动飞出来,啪地粘在江昊脸上,江昊猝不及防,没有想到一张纸可以飞得比子弹还快。 纸条一罩住他的额头,他立刻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口鼻都被遮盖了,将要窒息,喘不上气来。而且头晕得厉害,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江昊软软的想倒下,完全身不由己的感觉。 难道连子弹毒药都不害怕的他,居然会被在这一张小小的纸条面前,送掉了性命? 江昊喘不上气来。 他能闻到黄纸上有股臭哄哄的味儿,灵智只在一线之间。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救自己,可能就面临着送掉性命的危险。他因为以前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在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神志渐渐模糊,但多少还能保留几分清醒,索性摒住呼吸。 最开始他的想法是,如果自己不呼吸的话,就不会被那股臭哄哄的味道熏得晕过去,结果这一停滞后,他渐渐发觉,自己并不大需要用口鼻呼吸,只要自己身体里的气息吐纳正常,完全不会感到憋闷什么的。 这样一来,神志居然渐渐清醒过来,那股味道的影响越来越小,原来那股味道是借助呼吸进入人体,黄纸上的东西,只要正常呼吸的人,就不能不受它的干扰,变得像张达薇一样麻木无知觉。 这种符纸对付普通人的确非常有效,但对江昊这样已经修炼过一段时间的人,经过调息之后,就可以抵御。江昊心情放松下来,装作已经神志不清的样子,等待道统变换花样。 果然道统以为得计,自言自语道:“管老子的闲事,让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老子先快活一下,回头收拾你,不然带回人去就没我的机会了。” 他转身把手伸向张达薇摸索,然后动手解自己的裤带,看样居然想在这里就非礼,江昊怒火从心中起,又照准他屁股一脚,这一脚发自内心,力道十足,足足把道统踹出去三四米远,最要命的是,道统正在脱裤子,猝不及防之下,整张脸都扑到草丛里。 道统过了足足有五分钟才挣扎起来,满脸伤痕,沾满草叶,绿油油的在夜色中非常诡异,头上一根稻草直竖,倒真像戴着个道冠。 江昊真想放声大笑,强自忍住了,让道统自己疑惑去。道统打量着四周,见被制住的两个人都木讷站着,不像有问题的样子,不由犯晕。江昊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任道统到处寻找问题所在,等道统再次转到背对他的时候,他抬脚又踢。 他出脚何等轻捷,这一脚比刚才踢得还狠,道统怦地撞到外面的围墙上。 这次过了十多分钟,道统才撑着墙壁起来,整张脸肿得像猪八戒,难得是他还没晕过去,大概也算是修炼有方。他双眼放着绿油油的光芒,一扫头上稻草说:“谁?给老子滚出来!再不出来我就用五鬼符让你不得超生。” 江昊既然不怕他的符纸,就已经把自信心树立起来,管他施展什么招数,自己静观其变。道统嘴里喃喃自语,虽然江昊耳力极佳,也听不懂他读的是什么,有点像学校里摇滚乐队自创的歌词,只不过曲调更难听一些。 只见他念叨完之后,腮邦子像蛤蟆般一鼓一扁,大口大口吐气,然后五指倏忽齐张,放出五道黄色符纸来,在半空中悬停,每道符纸上都闪着幽幽黄光,像一只只鬼眼找寻敌人。江昊气定神闲,自己气息平和,宛如在江水上飘荡的一叶小舟,虽随江水摇摆,小舟就好像和江水结为一体。符纸无论怎么窥视,看他都只是大地的一部分,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 道统的猪脸发紫,运功作法非常消耗精力,半天也看不出异样来,不觉气馁。江昊忍不住大笑,五片符纸马上发现了目标,向他如飞扑至,江昊对付它们已经有了些经验,知道凭自己现今的力量,能够抗拒它们的威胁。 月光此刻横移过来,他的调息吐纳一向多在夜里,月光之力凭借最多。他一伸手,五片符纸在空中僵直住了,无论道统怎么用力,它们都纹丝不动。江昊正在考虑是不是加力把它们推回去,符纸忽然间燃起一阵轻烟,在月光下自己灰飞烟灭了。 这件事对道统的打击比把他摔成猪头还严重,他登时脸如死灰,人都快瘫软了,大概这五道符对他很重要,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江昊也不再跟他装模作样了,过去想揪住他送派出所去,转念一想,这里面很多事情跟普通人无法解释,自己又不能暴力行凶杀他灭口,只得罢了。 若就这么便宜他了,未免心有不甘,最少不能让他再拿符纸害人。江昊开始搜道统的身,道统还想反抗,江昊连法术也免了,几个重拳揍得他发晕,从他风衣口袋搜出些零碎东西,还有些散发臭气的符纸,一本****,一本叫《天师符法》的书,两串钥匙,一双袜子,一盒避孕套还有个挺精致的小盒子。别的东西被江昊随手就丢了,《天师符法》他翻了翻,上面记载符纸的用法,约略能看懂上面说口诀到处,各种不同的符有不同用途,和《百幻杂学》上说得大同小异。 江昊想道统会用符纸害人,就是从这里学来的,把书给扯了,道统也没显出多着急。唯有那个小盒子,江昊一拿到手,道统立刻捂着脸叫道:“快还给我。” 江昊笑道:“你说还就还,那我不是太没面子了,我非要先看看。” 道统面露狰狞之色,指尖一吐,从指尖里竟冒出几根尖针来,江昊的眼神现在何等犀利,伸手扣住他腕子,另一手啪啪扭断了尖针,这针似乎是从道统手里长出来的,疼得他几乎晕过去。 江昊把他丢到一边,把盒子从一地零碎东西中翻拣出来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很像指南针,甫一出盒,立刻光华大作,道统变色道:“你身上有宝物?” 江昊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道统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一言不发了。江昊略一观察,就发现这个指南针发出嘟嘟的叫声,针尖瞄着自己口袋的方向跳动着,他试着把指南针移动到接近自己的口袋的地方,指南针针尖上焕发出异彩来,嘟嘟声猛然强烈起来,等他移开指南针后,那响声就弱下来。 难道这东西能识别和分辨宝物的?江昊知道道统不肯说实话的,把指南针放到盒子里,自己揣起来,道统脸上显出惶恐之意,喊道:“你千万不能拿走我的指宝针!拿走了我要没命的。” 第六章 杀机暗藏 江昊追问道:“什么是指宝针?” 道统情急之下说道:“当然是能寻访宝贝的东西,接近了宝贝它就会大叫的……你还给我,我不会亏待你的,我可以给你找很多美女,都是自愿送上门的,比这小妞漂亮多了。” 江昊冷冷说道:“我让你这么走已经很客气了,下次再遇到你做坏事,我不会放过你的。”他说得虽然凶,其实自己也没伤过人杀过人,不知道真的再遇到这种坏蛋该如何凶法。 他强自压抑住怒气,踢了道统一脚说:“快滚,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 道统跪下来一个劲地磕头说:“求求你把东西还给我,没有了东西,师傅会要我命的。” 江昊心里一激灵,这家伙居然还有师傅,他是什么来头?而且道统是他碰到的第一个也修习道术的人,虽然对方是坏蛋,毕竟让他认识到这种事情在这世界上的确存在,不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他真有点怜悯道统,看道统把头都磕出血了,想想把东西还给道统算了,宝物虽好,毕竟起初不是自己的。他刚想说“东西给你算了”忽而看到道统的眼角一丝阴冷的光芒。 江昊从没有看错过人,他深信此人绝非善类! 江昊板住脸孔说:“饶你一次,废话少说,不然杀了你。” 果然道统看他的神色转为坚决,立刻爬起来,恶狠狠说:“走着瞧,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昊的回答是又一脚,这一脚踢得比较奇妙,道统腾空飞起,被这超人的力量送过了墙壁,一直摔到学校的院墙外面去了。然后发出扑通一声响,江昊知道院墙外面是臭水沟,估计这下不会摔死人的。 果然道统在喃喃咒骂声中远去了,江昊回头看被迷住的张达薇,除了额头上贴着符纸,没有其他异样的地方。江昊替她把符纸揭下来,过了半天她才清醒过来。 张达薇的胸衣已经在刚才被道统弄乱了,露出不该露光的地方,可她没有害羞的意思,满眼放光说:“我怎么会在这?是你要非礼我么?太好了啊,我就等这么一天呢。” 她脸泛桃花就要亲近江昊,江昊再也顾不得送她回宿舍,掉头落荒而逃。继打跑非礼者之后,另一个险些被非礼的人跑得更快。江昊不敢在她面前显示自己会什么特殊技能,于是多用了三两步攀上墙头,越墙而出。 当然他记得墙外有臭水沟的事,没有像道统一样扑通掉进去,而是跨过了水沟,落到夜色中。外面黑漆漆的,只有月光照路,因为这里是荒地,后面的人家都不多,这时候早就没了灯光,江昊之所以从这里跑出来,主要是想起刚才道统说的有关他师傅的事情,想借机追查一下,看看幕后有什么问题。 他的眼光犀利如电,一路上始终有湿漉漉的水痕,追查起来非常方便,即使不用眼睛看,道统沾染的烂西瓜和臭白菜的味道也非常容易分辨,极好跟踪。 江昊循着痕迹,跟出去好久,渐渐到了河边,河对岸是一片新开发的小区,味道到河边便不见了,似乎是道统在河里稍微给自己清洗了一下。 河对岸的小区没有完全建好,其中有一片楼房是刚刚开通的,远远看过去,能看到块闪着霓虹大字的牌子,上面写着“道一行开发有限公司”。 江昊忽然想起来,这个道一行开发有限公司是长毛父亲麾下的,听说是做咨询的,生意很是红火,很多达官贵人都专门找他们分析形势,对投资方向做判断。江昊以前对这些不感兴趣,知道得不多。 这家公司的楼有十二层,在这片荒僻的地带,显得非常醒目,江昊还还想走近看一下,此时天色已经依稀发白,再离近研究怕不大好,于是只好折回来。 等他蹦回到学校院墙里面,女生宿舍已经有人出去打早饭了。江昊装作若无其事绕过宿舍楼等聂冰,没过十分钟聂冰就穿着身牛仔装下楼了,江昊左顾右盼,假装是偶然在这里的。 聂冰这次一眼就看到了,嫣然笑道:“早。你怎么这么早就在这,不是也像他们要给我送花吧。” 江昊马上红了脸说:“没有啊。” 聂冰伸了伸舌头说:“算啦,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么害羞的人,哪敢给别人送花呢?不过你很勇敢的,勇敢的人,不需要给女孩子送花也能看出来。” 江昊听得轻飘飘的,差点就真的飞起来了。聂冰的脸色忽然阴郁下来,江昊顺她的眼光看去,原来长毛正和一个黑大个子过来,大摇大摆的,好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长毛瞧了聂冰半天,咽了口唾沫,还是没有当面做出什么轻薄举动,大概仍然对江昊心有余悸。江昊只听他对黑大个说:“黑哥,走,兄弟陪你到处逛逛,以后都要仰仗你了。” 那黑大个带杀机的目光瞟了江昊一眼,江昊毫不示弱,和他目光对峙着。 两人有点一触即发的味道,互相瞪着对方,都不示弱。不过最终没有冲突得起来,因为聂冰拽了拽江昊的衣袖,小声说道:“少跟这帮家伙冲突啊。” 江昊自信地说道:“我不怕他们。” 聂冰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怕他们,大家都说你很厉害的。可是,毕竟小心一点好……你救了我,我还没机会谢你呢,我请你吃饭好了。” 江昊听到居然有这样的好事,觉得当然不应该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和黑哥纠缠,反正大家迟早是要交锋的。他有种预感,这个人是冲自己来的。 长毛拉了拉黑哥,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江昊听得一清二楚:“黑哥,你现在就要收拾这小子么?” 黑哥和长毛一边往远处走,一边低声说道:“不着急,这儿人太多,太醒目了,对付他是迟早的事,但不能引起别人注目。” 长毛有点着急,说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黑哥说道:“第一得摸清这小子的底细,第二是我眼前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完全分心对付他,但是你放心,你老爸对我们一向支持,咱们就是好哥们,这事包在我身上。” 长毛道:“可是连枪都对付不了他,这小子还是人么?” 黑哥冷笑道:“这算什么,你见识太浅,比这难对付的我都见过。可是更厉害的,比枪炮还可怕的东西,你就没见过了,有些东西,让你想想都会害怕的。只要我师傅点头了,这小子就死无超生了。” 他说话的这口气就让长毛打哆嗦,江昊还想再多听听,这两个人已经走远了,他的耳力现在百十步之内别人说话都能听清楚,再远就不成了。 他所说的师傅是什么人,自己又要面对什么人物?江昊疑惑着,不好撇下聂冰跟过去,只得罢了。 聂冰笑意盈盈地说:“今天正好没事,我请你去吃饭好不好?” 江昊当然不会拒绝,聂冰说:“你在宿舍门口等等我了,我去换件衣服,拿包就来。” 江昊说道:“这件已经很漂亮了。还换衣服?” 聂冰道:“当然了,女孩子总要打扮一下自己的,等我啊。” 江昊呆呆地在宿舍门口一站,等聂冰换更漂亮的衣服出来,想起“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来。 女生宿舍楼前有扇门,直接通到下面的地下室去,平时锁着,里面是作为仓库,存放学校的一些废旧物品。现在正好管理员把门打开,有些工人往下搬东西,都是些很大的纸壳包装箱。江昊反正暂时没什么事情做,凑近了看看热闹,忽然他口袋里发出嘟嘟的响声来。 江昊吓了一跳,马上领悟过来是指宝针在叫唤,难道这个废旧的仓库里面会有什么异常的东西?江昊探头探脑往里看,从他这个地方看不出什么名堂。他琢磨着能不能下去观察一下,聂冰这时候从宿舍楼里跑出来,还是原来的衣着,旁边还跟着几个女同学,大家都一脸惊慌的样子。 江昊只好放下眼前的线索,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聂冰说道:“系主任家的小宝宝刚刚走失了,动员我们大家帮着去找呢。系主任人很好的,小宝宝我们都抱过,很可爱的,我要和同学去帮忙找,先不能请你吃饭了,对不起。” 江昊说道:“不如我也帮你们一块去找罢。” 聂冰欣然说道:“好啊,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何况你本事很大的。” 几个女同学早各自分头联系帮忙的去了,聂冰边走边说:“系主任家的小宝宝才两岁,早上被保姆领出去玩的时候,小保姆让小宝宝自己在河边玩,保姆一转身的功夫,小宝宝就不见了。” 江昊陪着一路走着,一边问道:“小宝宝走失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什么的?” 聂冰回答说:“保姆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当时河边的人也不多,保姆只是回身了一两分钟,再回头宝宝就不见了。” 江昊宽慰她说:“那也许仔细找找就能找到了呢?” 聂冰说:“保姆把河边都仔细找了啊,系主任这才央告大家帮忙,已经报了警,可是时间太短,警察还不肯马上立案呢,主任都快急疯了。” 江昊想起前两天听到小朱说过有小孩失踪的事情,又想起昨晚碰到道统对张达薇意图不轨的事,沉吟了一下问:“最近好像出现了好多起婴儿失踪的事件?” 聂冰脸色有点发白道:“是啊,学校里不让公开提这件事情,可是我们都知道的。失踪了好多小孩子,听说没有一个能破案的。而且,还听说有几个女同学最近也失踪了,学校也不让说,说是怕引起骚动。” 江昊问道:“他们失踪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迹象吗?” 聂冰道:“我们宿舍的一个叫赵颖的女孩,头一天没有任何特殊迹象,第二天人就不见了,想起来真可怕。” 江昊越发觉得这两件事情是有联系的,他和聂冰出了校园,来到聂冰所说的宝宝失踪的地方。这里距离他那次救聂冰的地方不远,现在刚刚上午,天色白亮,水气微茫,碧波荡漾,河边风景很不错。几个打太极拳的老人在远处练习,有人拿鱼竿钓鱼,还有偶尔骑自行车从河边小路经过的,怎么看也不像能够凭空丢人的险恶之地。 有几个女生三三两两地到处呼喊找寻宝宝,当然只有她们响声在河岸边回荡。江昊留神观察四周,鼻端忽然闻到一种异样的气息,似曾相识。他回忆了好一阵,终于想起,那是道统昨晚粘贴在他嘴上的符纸的味道,因为这符纸出奇的难闻,所以印象深刻。 江昊的警惕性立刻提高,心中疑惑这些事是否是有关联的。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些符纸的味道,或者跟宝宝的失踪有关也未可知,江昊决定循这个线索找一找。 他的嗅觉既然已经超乎常人,那么从西瓜皮,烂西红柿和大小便的味道里分辨出符纸的味道也不是难事,尤其是这种味道之臭,远远超过其他几种,就算没有妖术在里面,估计也能把人熏晕过去。 他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沿有符纸味道的方向行进,聂冰很奇怪地跟着他说:“你在做什么?” 江昊支支吾吾地说:“我有特殊嗅觉,可以闻到宝宝的味道,你跟着我走没错。” 聂冰娇笑道:“我相信你,可你为什么要捂鼻子呢,好像闻到很难闻的味道似的。” 江昊胡扯说;“这样才集中注意力,不受灰尘干扰。” 聂冰半信半疑的,知道他身上神奇的地方很多,也就不再多问。他们沿河过桥,越走前面越荒僻,最后在一片尚未竣工的开发小区前面停下来,江昊深呼吸了一下说:“果然。” 聂冰问道:“果然什么?” 江昊知道有些事是无法向她解释的,只是耐心回头凝视她说:“你相信我吗?” 聂冰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脸一红,心里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生比任何时候都可爱,说道:“当然相信了。” 江昊说道:“那好,你听我说,我现在要做的事有点危险,你不能跟着我去。” 聂冰说道:“那我们去喊警察吧。” 江昊道:“不能,第一我们没有证据,第二有些事警察也未必能解决,就像我遇到的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就像校园里最近的这些事,你要相信我。要想找到宝宝,要想我们都平安,必须听我的话。” 他的目光清澈如水,没有人不相信这双眼睛承诺过的话。聂冰低头半天说:“那你要我做什么?” 江昊道:“回宿舍等我消息,一切可疑的人,比如像上回给你纸条骗你的那种女生,都不要相信。这个学校和它的周围,有些邪恶的东西存在。” 聂冰愈发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纸条的事?” 江昊大笑道:“我还知道你泼了她一脸冷饮。我回来再跟你解释这些,我还等你请我吃饭呢。” 聂冰止住了所有的疑问,充满期待地注视他,江昊觉得这女孩的果决和信任人的那种勇气,远非常人所及。聂冰说道:“我在这河边再帮她们找找,等你回来,明天我生日,记得答应和我吃饭了。” 江昊受了鼓舞,勇气倍增,他目送聂冰回河岸那边去了,才开始观察小区周围的环境,琢磨怎么样展开调查。这座小区的面积很大,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完成的部分都停工了,除了一些楼架子之外,呈现出荒凉冷落的痕迹,不知道是投资商的资金追加不到位,还是这里不再能吸引人来居住建厂。只有那座十二层的建筑是已经完工的,装潢得虽然漂亮,却孤零零得显得有点诡异。 有一条很漂亮的公路引路通到小区门口,十二层大厦前停着几辆高级轿车,却没有一个行人经过这里,道一行有限开发公司的牌子固然威风,却不见有顾客盈门。大厦的玻璃都反射出蓝色光,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情况。 接近道一行公司附近的地方,除了一道铁栅栏围墙外,就是白沙地面,一旦有人接近会倍加醒目,大摇大摆走过去的话,一定会引人注意。 如果夜晚接近,会容易一些。但宝宝丢失的事情,他父母想必心急如焚,能不延迟,尽量不延迟的好。正犯难之际,一辆运货卡车从路上开过来了。江昊装作若无其事往回走,已经走过了那辆车,脑海里忽然迸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运用意念改变车的移动。 他心思到处,集中全副意念,以前他还从来没试着移动像汽车这么大的东西。汽车咆哮着和他抗衡,他费了非常大的力气才制住。汽车的轮胎在路上打着盘旋,就是不能再往前走,司机吓得脸都绿了,连忙熄了火下来查看。 江昊也感到累了,正好停止了施法,趁司机低头检查的功夫,轻轻一纵就上了汽车后面的货厢,寻找藏身的地方,货箱里堆积着许多个头很大的纸壳包装箱,江昊看着包装箱上的牌子,其中一只写着洗衣机,司机现在已经检查完毕,起身准备开车了,江昊一咬牙,硬着头皮挤进这只纸壳箱里。 他的穿墙术仍旧灵验,进去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只是里面的空间狭小,被挤着很不舒服。江昊安慰自己坚持一会就好,汽车颠簸着又开了百十来米停下了,算距离这次是进了道一行公司的地盘,接着司机招呼人,有人出来卸货。两个人抬着装他的这只纸箱,他现在身体轻健,就是加在洗衣机上也重不了多少。 两个人边抬边议论,其中一个说:“妈的总是让我们干这苦活累活,什么时候找美女寻宝物的活交给我们,咱兄弟也快活一把。” 另一个人懒洋洋地说:“道施,你别以为那活是好干的,道统平时是够风流快活的,可是丢了师傅的宝贝,不是比死还要惨么?” 道施好像打了个冷战,说道:“说的也是,不过宝贝美女咱们还是想啊。道逆,你就不想么?” 道逆吐了口吐沫说:“怎么不想啊,师傅他整天喊着要成仙,他还想呢,何况我们了。师傅他要不想,干吗和黑哥长毛他们走得近,他是成仙也想,钱也想,宝贝也想,美女也想,咱们可没那福分喽。” 道施说道:“咱们只有扛东西的份,慢慢熬吧,东西就到仓库,可不归咱们摆放了。”他们上楼下楼,抬着洗衣机走了好一段,絮絮叨叨都是这些话,终于是把洗衣机一丢,旁边也有人陆续放别的东西,江昊等到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才把头从纸箱里探出来,只见这是间旧仓库,里面空无一人。 这仓库就在大厦里,四周光线黯淡,江昊不知道该到哪里找人,只觉得阴森森的气氛笼罩四周。 江昊打量四周,阴暗的仓库里面,只有几扇天窗有光亮照下来,通风孔道的风扇呼呼转着。仓库里堆着很多装电器的纸箱,非常凌乱,很多是新近搬来的,都是家用电器,这个地方是公司,又不是住宅楼,不知道搬这么多家电来干什么。 当务之急是找到线索,江昊如今摸不清路,只有碰运气四处瞎找。可是这楼这么大,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正在犯嘀咕中,听到隔壁有轰隆轰隆的响声,像是水声,江昊现在视穿墙为平常事,自然而然把脑袋伸过去看个究竟。似乎出去的方位不大对头,刚出去就被淋了一头水,原来是在一个淋浴喷头的旁边,在他脑袋附近是一个人正洗澡。 江昊瞥了一眼,是男的,没什么值得看的,打算缩头回去。那人刚涂了满身香皂,忽然感觉到水流没有了,也觉得奇怪,正要抬头看,江昊正好马上把头缩回去了。 原来江昊这边的地上堆了些东西,比那边高些,所以出去的位置有差距。江昊刚想不理会这人,换个方向找出路,忽然听见那人说道:“我洗完了,快给我拿道袍进来。” 这句话挺奇怪,要知道普通人是不穿什么道袍的,说明这个人有点名堂。江昊觉得还是得窥视对面的情况。他估算了一下角度,从旁把头伸过去,这次虽然差点撞到墙上的镜框,总体效果还很理想。 由于位置合适,看得比较清楚。刚才洗澡的人已经穿好了衣服,真的是一身道袍。江昊忽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机,这种杀机是只有遇到跟自己真气相当或更高的人时才有的感觉。 江昊本能的第一反应是回避!在对方的杀机里,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他几乎没有考虑一下就马上把头缩回去,精气内敛。 他能感觉到周围有凌厉的杀机,像在侦查自己的存在,只有尽量把呼吸放平缓,经过他的调整,全身的真气像小溪水一样周天运行,别人连他的呼吸都察觉不到。 慢慢杀气消散,江昊再把头放回去,那人已经不见,只剩一个女孩在收拾东西。女孩穿得满妖艳,短裙还带半透明的,但看神情并不是风**子,年岁也就和聂冰相仿,满脸泪痕,很受委屈的样子。 江昊想起聂冰说过校园失踪的同学,他决定再赌一次自己相人的直觉,把身子伸过来轻轻说:“喂,过这边来。” 女孩乍看到墙上出来个人头,吓得脸都白了,江昊一着急先堵住她的嘴,无论女孩怎么挣扎都不肯撒手。等女孩身子都软下来了,他才腾出一只手,放在嘴边轻轻吁气,说道:“你保证不出大声,我才放了你,不然我会很凶的。” 他尽量把牙呲出来,作出凶相。那女孩点了点头,江昊才放手,女孩喘息着说:“江昊你真坏,你快把我闷死了。” 江昊嘴合不拢,说道:“你认识我?” 女孩道:“当然了,你天天在楼下等聂冰,外语系的女生哪个不认识你,我叫赵颖,和聂冰可是同班,前天才被抓来的。” 江昊想起聂冰说过,她失踪的同学名字就叫做赵颖。暗道早知这样,何必费气力堵她的嘴,女孩已经先自笑道:“他们都说你是了不起的人物,我一见到你就知道是真的。要不然怎么别人找不到这里,只有你能找到这里。你还能把墙撞穿,更是了不起了。” 江昊想分辨说自己不是把墙撞穿了,一挣扎出了墙,赵颖放声又要惊叫,江昊只得再堵了她的嘴。赵颖本来刚才就气息不够,现在被他这么一封口,软软倒在他怀里。江昊索性就一直堵着,省得她挣扎,等到确信她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才放手。 赵颖的脸红红着,半晌才喘息出来说:“你这人……好坏……你非礼我。” 江昊既然已经被指责过了,也就露出少有的坏笑说:“不非礼你,你不就把他们全都喊来了?” 赵颖想想也是,便不再言语了,而且还赖在江昊怀里不起来,不知道究竟是谁想非礼谁。江昊拍拍她额头说:“快起来了,我们还有好多正事要做呢。” 赵颖扁了扁嘴说;“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怎么从墙那边过来的?” 江昊可不想解释这种事情,打马虎眼说:“你不都说过我是了不起的人物么,就当我是蝙蝠侠好了。”他这么语气一有调侃的意思,赵颖更是赖在他怀里不起来了。还扭着身子说:“蝙蝠侠没你这么帅。” 江昊觉得再让她这么撒娇下去,有点危险,赶紧转移话题说:“这地方可不是约会的地方,你想想自己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不想出去了。” 赵颖立刻从他怀里蹦起来,短裙飞扬,看得江昊眼睛发直。赵颖说道:“我那天出去玩了,晚上回来,有个色迷迷的家伙老盯着我,我生气了就骂他,他拿张臭哄哄的黄纸一扔过来,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江昊一听就知道说的是道统用的那种符纸,点头道:“我也觉得很臭。” 赵颖怔怔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被抓来以后,他们就叫我伺候这儿的总经理,我知道那家伙,叫道一行的,没想到这么一个名人也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他们这里的人,都叫他师傅,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勾当,总之他这两天虽然也色迷迷看我,但说在忙着闭关练功,不能分神,过两天才让我去陪他……你不来的话,我……”说到后来,她眼圈都红了,又向江昊身上靠过来。 江昊有了经验,马上提醒说:“要非礼我,也得等我们过了难关。现在你得帮我找到被他们抓的其他人,然后我想办法帮你们逃出去。” 赵颖没靠着他,差点摔到地上,只好自己站稳了身子说:“他每天洗澡完了,总要我把浴室替他打扫好,然后给他书房送茶水后,我就得回指定房间休息。不知道他们的地方有多大,反正我从来没机会出这层楼,两边的楼梯和电梯入口处,日夜都有人把守。” 江昊眼睛一亮说:“你知道他的书房在哪里?有进去过没有?” 赵颖摇头说:“他不让我进,只让把东西放在书房的外间,外间里有好像还有个很大的里间,每次去的时候,都听见里面好像有凄惨的啼哭,吓得我毛骨悚然,怕死了。” 江昊琢磨了一下说:“带我去看看。”还没等赵颖答应他,他忽然又敏锐觉察到有危险迫近。 江昊本可像刚才一样退回去,但这次有所不同,危险来得好快,他反倒决心不退了。门无声无息地被拽开,黑哥铁塔般的身躯堵在门口。 第七章 气海灵珠(一) 赵颖一见黑哥,也不发嗲了,赶快躲到江昊身后,小声说:“他是个头目,如果有人有不合意的地方,就是他动手惩治,你要保护我。” 江昊现在连退缩的余地都没有了,黑哥冷笑说:“我们好像是见过面的,能跑到这来,你本事也算不小,这次可以正面跟你较量一下。” 江昊可没心情跟他搞高手对峙的对白,一边转脑筋一边说:“散打恕我不奉陪。” 黑哥说道:“少说废话,步枪吊车都对付不了你,你比起普通人算有两下子了,可惜你不知道惹到谁了。” 他将手一扬,黄光一闪,江昊反应奇快无比,马上就去捂鼻子,说时迟那时快,一张臭哄哄的符纸啪地粘到他手上,总算是免过一劫。 但这并不能改变符纸的效力,江昊觉得自己的全身像掉到冰窖里一样,冷得一个劲哆嗦,自从修炼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寒冷的感觉侵入骨髓,让他不由蜷缩了身子,半蹲着,用尽全身功力抵御寒气,赵颖被他这个样子吓坏了。黑哥嘿嘿笑道:“我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呢,原来刚刚入道而已。” 江昊抽眼看手背上的符纸,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个“寒”字,大概就是这个寒字折磨得他如此。他想起昨夜夺取的《天师符法》,自己后来在《百幻杂学》上查到类似的记载,上面说符是功力一种意志的体现。用文字书写出的符,配以修炼者的意志,便可以发挥符上文字所描述的功能。 昨天他对付道统的符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知道无论什么符,施符者的功力最终决定符的威力,自己只要尽力以本身的真元去化解就是了。 全力抵御之下,渐渐也不觉得如何冷了。江昊还是装出很冷的样子,一边装着打哆嗦,一边躺到地上**。黑哥过来,抬脚想踢他,江昊一把揪住他脚踝,把他掀翻在地。 只听得咔察一声,好像甘蔗断折,江昊体内真气现在何等雄浑,这一下估计把黑哥的骨头都折断了。他不想让黑哥出声,顺手揭下自己手背上的符纸,啪地一声粘到黑哥嘴上,催动真气。 黑哥只是微弱的哼了一声,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符纸那个“寒”字在江昊意念逼迫下,发出蓝汪汪的光来。 江昊大喜说道:“成了。”赵颖被刚才的一幕早吓呆了,等见到黑哥一动都不动了,才大着胆子过来,发现黑哥全身僵硬着,连关节也不打弯,怯生生地问:“他怎么了?” 江昊也没见过中了符后人最终会变什么样子,试探着用手敲敲黑哥的一条胳膊,发出当当的响声,还有几片冰茬掉下来,跟从冰柜里取出来的生猪一个模样。 一符之力,竟至于斯,他不由咋舌。其实他还是不完全懂得,所谓符法,是个人意念体现在符的上面,个人修为强的,符的威力则强,个人修为弱的,符的威力相应也就弱。江昊偶然间凭借机缘开始了修行,他体内真元的积聚实际上已经超过了普通人几十年的修行,只是他自己始终还没有能够很纯熟地运用真气,始终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有多大。 他把黑哥用一只手提起来,丢进洗澡间的浴缸里去,然后信心十足对赵颖说:“我们去找到其他被困的人,你先带我找个能写字的地方,这里哪里有纸和笔?” 赵颖想了想说:“跟我来。”领着江昊出了浴室,外面是条长长的走廊,光比较幽暗,虽然装修得挺华丽,但总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赵颖领着江昊进了其中一间房,里面标准的旅馆单人间形式,一应俱全。赵颖说:“这是我的房间,他们让我住这,除了他们召唤之外,平时一步也不许出去。” 她真的翻拣出一瓶墨水,还有一叠白纸,一枝钢笔,江昊奇怪问:“你哪弄的?” 赵颖眨眼道:“偷的呀,我想写求救信,就冒着危险从道一行的书房里偷出来的,正好你能派上用场。” 江昊把口袋里的《百幻杂学》掏出来,一边翻着,一边往白纸上一通狂写,赵颖看不出他在写什么。只见他念念有词,越写越精神焕发,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书法狂,在这个时候还要练习过瘾,看他写字的水平之差,又实在不像。 江昊足足写了一二十张纸,才收住手,把剩下的白纸,墨水,钢笔通通装到自己口袋里,意气风发地说道:“带我去道一行的书房去。” 赵颖觉得这个人的举动有点癫狂,可不知道为什么,仍然发自内心地相信他,领着他来到走廊尽头,说道:“这间就是道一行的书房。” 赵颖把手按在门把手上,良久不敢有动作,江昊倾听了一下,没有异样的声音,说道:“他现在应该在里面么?” 赵颖道:“我刚才亲眼看他进去的,就我来这几天观察,他这个人很少出门,每天多半是呆在书房里,有时候一呆就是七八个钟头。” 江昊道:“书房有什么特异之处么?” 赵颖想想说:“这个就不知道了,书房有里外两间,里间从来不让我进去。” 江昊沉吟了一下说:“我们别待在走廊里,有人经过很危险的,跟我进来。”赵颖刚想说贸然开门,里面有人怎么办,江昊已经替她转动了门把手,在他手上,门一点声息都没有就滑开了。 江昊先赵颖进来,书房里布置典雅,不多几件现代化的舒适家具被古色古香的各色陈设环绕,显得既古典又实用,配置的古玩文物之类的,都价值不菲,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人的书房。 江昊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通往里间的那扇门上。赵颖一到了书房里就不住颤抖,江昊没奈何,只好把她拉近自己,这小丫头又趁机贴到江昊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觉得安全。 江昊犹豫着是不是要打开那扇门,从声音上判断,近距离内并没有威胁存在。但门后肯定涉及到了道一行的秘密所在,不会一点麻烦都没有,真的贸然进入的话,必然不妥。 他现在虽耳聪目明,毕竟功力还不深厚,只能观察感知到相当距离内发生的事情,无法做到隔着几重墙壁倾听动静。 他犹豫了一下,把注意力放在书房内露出的一根暖气管道上。江昊的所在的地方位于北方,建筑内一般都有暖气供暖,由于是金属所制,传递声音特别灵敏,往往楼上稍一敲打暖气管,几层楼之内都听得非常清楚。 当然即使如此,普通人还是无法凑在这管子上就听到隔壁或其他楼层的人说话,但江昊现在非但不是普通人,而且除了重重隔音的墙壁之外,真的很少有东西能阻挡他的听觉。 他动了这个念头,把耳朵贴在露出的那段暖气管上,试试运气。结果马上就有声音入耳,而且还颇为熟悉,是一个人哀告说:“师傅,就饶了弟子这一次吧。” 江昊马上辨别出是道统的声音,另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回答道:“我饶了你,那谁能再给我指宝针?” 江昊也分辨出是刚才在浴室里的道一行。道统扑通跪地,继续哀告:“师傅,念在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一定将功赎罪。” 道一行怒气十足,说道:“将功赎罪,说的好听!到哪再去找一只指宝针来。指宝针在天地诸宝当中,是最难得的一种,虽然说不上有什么其他灵异之处,但能指示宝物所在。就是说,有了它,再好的宝物都找得到。我苦心经营三十年,靠偶然的机缘有了这么一只,为了让你帮我寻找四极碑的入口,才放心交给你一次。想不到一次你就把它弄丢了,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跟我说话?” 道统一个劲的磕头,估计连脑袋都磕破了,说道:“师傅,我一定从那小子手里再抢回来。” 道一行冷笑道:“听道黑的描述,这小子肯定非等闲之辈。你被人家打得灰头土脸,又有什么本事能夺回来,恐怕要我亲自出马才成了。我离出关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现在是万万不能离开这里的。可是那小子万一真的从指宝针上面得到启示,发现了四极之门的奥妙,那我们可真的麻烦了。” 道统一个劲的说:“不会的,这小子不过是误打误撞在哪学会了些法术而已,绝不会发现这个奥秘的。打开四极之门,除非四本《四极真经》齐备,师傅你搜罗三十年方才找到一本,他哪配有这么好的福分?” 道统的这一通说法显然起了作用,道一行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话虽如此,指宝针一定要夺回来。没有了它,我们寻找四极之门真正入口肯定更费周折。这段日子里,你们务必多去骚扰这小子,打得过当然最好,就算打不过,也别让他能集中精力做任何事情。” 道统唯唯称是,江昊心里有点着急,他现在最想听到的是道统和道一行多谈有关那个四极之门的问题。等了片刻,道统又把话题接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话说:“师傅,你说四极之门的入口,真的就在我们地宫附近么?” 道一行很有把握地说道:“以我最近几年用功推算,加上指宝针的帮忙,就算不在这里,距此也不远了。之所以让你这头笨猪拿着指宝针到处勘察,就是为了寻找确切位置,谁知道你还是把事情办砸了。这次若再坏事,你就不用指望能有活命的机会了。” 江昊连道统心脏怦怦跳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此人害怕到了极点,想必道一行的惩罚手段非常可怕。道一行的声音又放慢了说:“不过如果成了事,四极之门的背后,有无穷的好处,你们是清楚的,跟我一起走,比做凡人快活得多。” 四极之门究竟是什么?江昊心中满是疑问,想起在内蒙的古墓里,仙影跟他谈起集齐《四极真经》的传说。现在连道一行都这么说,他手中的书必定和这四极之门有莫大关系! 一定要比他们先找到答案。江昊此刻手里有指宝针和三本真经,胆气格外壮了一层。却听那边道一行又嘱咐说:“我要进地宫下层闭关修炼去了,九阴神魔阵还要三天才成炼好。要炼好这个阵,还需要再抓三个小孩子,你得把这事办妥。抓来的小孩都不许弄死,还要喂养好,死了的话我就没法吸收灵气了。我修炼期间,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我。你们赶快按我的吩咐做事。” 道统应承着,江昊马上意识到要做事的人是要从书房出来的,手里擎着张符纸等他,不过五分钟,里间门一响,道统推门出来。 江昊把符纸往他嘴上牢牢一粘,道统马上栽倒,赵颖看到原来符纸上写着大大的一个“晕”字,这临时抱佛脚的符法还真是灵验。 江昊又蘸了点茶几上的茶水,把符纸打牢,将道统藏到某个书柜的后面。对赵颖说:“敢不敢和我一起进去?” 赵颖娇嗔说:“我不敢和你一起进去,可是更不敢待在这了。不进去又能躲到哪去,认识了你,当然要跟你一同倒霉啦。” 江昊一笑,拉着她进了里间。里面桌椅皆无,只有一排排书架,上面都放满精装书籍。应该是另有入口,可以通往其他隐秘的所在,这么多的书架和书籍,赵颖连看着都眼花,更何况去找寻了。 江昊却没当回事,只扫了一眼就径自走向一排书架,在其中一本书上按下去,旁边某块地板上立刻推移出道向下去的暗门。赵颖惊讶地说道:“你是怎么找出来的?” 江昊淡淡说道:“这里书架上所有的书中间,只有这本上面有一个新的指印,所以我猜可能有人动过这里。” 赵颖惊讶得无以复加,这房间里摆放的书何止几千本,江昊凭眼睛一瞥,居然就能看出其中一本的异样来,这个人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看样子他都不像,于是赵颖就迷迷糊糊跟着他拉开暗门,顺着往下去的台阶走下去了。 第七章 气海灵珠(二) 下面的楼梯是螺旋形的,下了六七米后到了底,前面一条长长的走廊,里面装修得如星级宾馆,只是不见人影,怎么看都觉得鬼气袭人。 走廊的两厢都没有房间的门,就是一直往前延伸,走了几十米才到尽头。尽头处是一扇很大的合金防盗门,门外还有铁栅栏,门紧锁着,显然是防止外人的意外闯入。 江昊默默调整自己身体的力量,用手抚摸铁栅栏,栅栏像面条一样弯曲着,慢慢扭向两边,分出容人通过的路径。他又把手放在门上,厚重的防盗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被他的力量强迫推动着,向一旁滑开,内部的很多零件肯定是已经坏掉了。 江昊后来才得知,这种门由厂家特殊制造,采用了国外先进技术,据说是炸药都无法炸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集中意念之后的力量到了如此惊人的程度! 门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大厅,有一个小礼堂的规模,虽然点着很多盏灯,但是设计者并不想增加光亮,大厅里面还是非常昏暗。大厅里最醒目的就是中间地面上有个巨大的八卦图案,图案中间又摆放一口丹炉,丹炉上冒出氤氲烟气,直呛人的鼻子。丹炉本身的颜色红彤彤的,里面像正在铸炼什么东西,红光一闪一闪的,非常吓人。 八卦图形的周围,摆着几十个小笼子,每个笼子里都装个一个小娃娃,最大的可能都不过周岁,每个小娃娃身前有个小桌子,上面有固定好的奶瓶,目的应该是不要这些小娃娃饿着,供道一行练功之用。 每个笼子和中间的丹炉之间,都有一根细细的蓝线连接,江昊心存疑惑,问赵颖道:“你看到那些蓝线了么?” 赵颖揉着眼睛说:“什么蓝线啊,没看到。” 江昊马上领悟到这些蓝线不是实际的线,而是丹炉用来吸引娃娃们身上的灵气,如果一旦吸取完成,娃娃们的性命也就都没了。居然有人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这是让他最无法忍受的。他真想马上把丹炉拆了,把娃娃们救走。 但冷静下来一想,事情不这么简单,不要说把这些娃娃都带都的难度,道一行究竟在什么地方练功,怎么才能破解他的法力,或者不被他发现,悄悄把孩子们救出去,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每条蓝线都发出幽暗的光,显得这间炼丹室里有莫名的恐怖气氛,江昊镇定心神观察,发现除了入口外,炼丹室只有一扇同向其他地方的门,关得死死的,估计是道一行闭关所在。 他走近八卦的中心,看把炼丹炉停下的话,会不会对娃娃们生命有威胁。走近了发现,这个炼丹炉造型跟古典的稍微有点区别,旁边接了几根电线过去,还有三个闪灯的开关,倒像是个电饭煲,现在亮着红灯,应该是处于煮饭的阶段,如果到第三个灯,可能就是饭熟了跳闸,娃娃们也就该没命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不伤害娃娃的前提下,切断炼丹炉跟他们的联系,然后在不被道一行发现的情况下救人。他围绕着炼丹炉转了好几圈,慢慢看出了名堂:按照丹书记载,炼丹必须用精制炭火,反复融炼丹药,一般时日都很长久,如果达到了一定境界的炼丹师,就可以配合本身的真元来炼丹,也就是所谓的三昧真火,在功力还没达到这个程度之前,就只能依靠外力来炼丹。 炼丹炉用的火,当然是温度越高,火力越醇厚越好,炼丹师们也经常找各种合适的燃料,但这电炼丹炉,江昊还头一回见到,看来这道一行还真能琢磨研究改进技术。 从目前的效果看,电火似乎温度和能量来源都保持稳定,要做的是找出吸取娃娃们能量的根源。炼丹炉顶盖是用钢化玻璃做的,里面的东西看得很清楚。以往的炼丹炉,基本上都是用铜或铁铸就的,观察里面的情况很不方便,道一行在这方面的技术改造也算卓有成效。 江昊不必去掀盖子,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况,一颗红色珠子,在中间灼灼发光,无数道蓝色的细线,都连接到这里,红色珠子源源不断地吸取着灵气,自身越来越耀眼。 这颗珠子如果吸取尽了娃娃们的精元,一定会成为件威力强大的法宝,拿到它的人,必定大有好处,想到这,江昊的心不由微微一颤。 这念头刚一萌生,江昊马上狠狠地骂自己,等这宝物炼成,送掉的是几十个娃娃的性命,自己怎能拿孩子的性命充实自己的功力?那不成了和道一行一样了? 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娃娃们救出来。 整个炼丹炉的关键所在就是那颗红色珠子,有赖于它,才能不断吸取孩子们的灵气。他把意念专注在珠子上,看看有何反应。他身子猛一颤,珠子里的真气源源不断向体内涌流过来! 江昊怀里的指宝针忽然也嘟嘟响起来,原来这珠子的奇特功效在于可以把别人的元气据为己有。道一行之所以选择不到周岁的婴儿来融炼他们的元气,因为婴儿虽然未曾修炼,没有什么功力,但他们身上保留了人体最初的元气,好比练功用的营养品一样,对采用邪恶的方法占有别人功力的人大有帮助。 江昊不会采用这么卑劣的方法伤害娃娃们的性命。他既然找到了关键所在,就催动真气向外逆转,珠子在他的催动下,把吸取来的灵气逆转回去,输回孩子体内。 这珠子似乎十分听他的话,蓝线越来越细,每送一分灵气回去,就淡上一分,同时珠子的红色也渐渐褪去,失去了原有的光彩。等珠子几乎变透明时,蓝线完全消散,几个坐在笼子里的婴儿,忽然发出哇哇的啼哭声来。 江昊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知道这些娃娃的命算是救回来了。他这般奋不顾身地救人,自身功力消耗很大,感觉到十分疲惫。炼丹炉的温度下降了,指示灯回复到最初接通电源的状态。这时丹炉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江昊暗骂丹炉上居然也要装警报器。赵颖本来在一旁一直静静看他摆弄丹炉,这时候着急说道:“我们快跑吧。” 江昊看了一眼周围几十个娃娃,略作犹豫,知道没法同时救这么多人,可不打算把珠子留给道一行,自己把炉盖打开,将珠子拿在手里。 那扇紧闭的门倏地一开,冲出四个穿道袍的家伙。四个道士同时看到了他拿的珠子,一个人高喊道:“不能放他走了。” 江昊拉着赵颖走避,动作远没有那么迅捷了,被一个道士飞扑过来按住手。那人大喜,喊道:“我抓住他了。”就要掰江昊的手指夺丹药,江昊自然也不想就这么放手,争夺中江昊忽而觉得手指的经脉一热,有一股气息源源不断注入,感觉好不舒服。 抓他的那人发出杀猪似的叫唤,叫声之难听,让人想堵住耳朵。江昊生气地说:“又不是我打你,你叫唤什么。”他转念思量,随即弄明白,那人也是经过修炼的人,只是功力比他还远不如,现在抓住他手,而他在全身心调息,借助珠子的力量,把那人的功力全吸到自己身上,难怪那人叫得比丢了钱还难听。 不等江昊思量是不是该放手,旁边一人听到同伴惨叫,自然伸手想把同伴拉开,没想到手一碰到同伴,也不由自主被丹药把力量吸引过来,第三人再去拽,也被粘住,四个道士像糖葫芦一样成一串,解脱不得,四个人同时哇哇大叫。 江昊的身体内不断有真气涌入,觉得好不舒服,反正这次吸取的不是什么好人的功力,他也懒得挣脱,而且就算想挣脱,也不知道如何挣脱,索性就静待事情结束。 过了好长时间,咕咚咕咚五声响,四个道士和江昊先后摔倒,四个道士是功力尽失,和废人没有分别。江昊却是身体充盈着真气,一时不知道如何发泄。 赵颖跑过去扶起他,江昊渐渐手脚都听自己调遣了,觉得体内真气充沛,精力说不出的旺盛。他不理会那四个晕倒在地的道士,对赵颖说:“快帮我忙,把娃娃们放一起,我把他们扛走。” 赵颖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扛……走?好几十个小朋友呢。” 江昊催促道:“没错,我连这帮妖人都能打败,还扛不了几十个小朋友么?” 关押娃娃们的笼子里一般都有一块布垫着,刚才炼丹炉开着的时候,所有的娃娃都目光呆滞,像中了法术一样,现在炼丹炉一关闭,大家都恢复了神志正常,哭的哭闹的闹,还有的拉屎撒尿,好不热闹。好在他们都还比较小,还不能乱蹦乱跳,江昊把笼子的铁栅栏一一拗开,赵颖帮着他把娃娃们用布裹好,在地上放到一起,几十个孩子,就算手脚齐用也拿不过来。 赵颖不知道江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江昊翻出些自己刚才写好的白纸,在裹娃娃的布上面一贴,赵颖看清都是用钢笔写的歪歪扭扭的“聚”字。这些布包像集装箱一样整整齐齐摞到一处!互不挤压,而且还不散开,江昊把这个集装箱般的大布包往肩上一上说:“我们启程回家了。” 赵颖出其不意在江昊脸上亲了一下说:“你太帅了。” 江昊晕乎乎差点摔在原地,稳住包袱刚要迈步,听到道一行阴沉沉地说:“人和东西都留下。” 四个道士冲出来的那道门哄地倒下,道一行从里面怒冲冲地出来,看见炼丹炉被毁成这样,他连眼睛都红了,咆哮说:“你是什么人,快还我气海灵珠来!” 江昊这才知道那颗珠子叫做气海灵珠。他看到道一行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马上回敬道:“当然不还,难道留给你害人么?” 道一行气得脑门上升腾起白色烟雾来,好不吓人。他说道:“再过三天,再加三个婴孩,我就能炼出血灵珠。你坏我好事,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扬手,五片符纸直飞向江昊,飞得极慢,上面闪耀着“五寒皓月”四个字。此符一出,满室生寒,江昊还好,他身后的赵颖已经冻得脸色青白,牙齿打战,头发上都结了霜,就像到了北极一样。 江昊暗道还好自己早有防备,对着抛出一张符纸,上书“七火昊天”,符在他运功之下,发出灼热的气息来,赵颖鬓边的霜花顷刻变作水滴滴下。两道符相撞,发出炸弹爆炸似的巨大声响,溅得整个大厅都摇晃起来,硝烟一片。 江昊暗暗侥幸,一交手就知道,道一行修炼多年,果然功力深厚,自己要不是刚刚吸取了四个道士的功力,根本就不足以跟他抗衡。现在自己的能力,比刚进这里时起码强了四成以上,又大大进步了一层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毕竟道一行多年的积累,自己可没把握对付。他全神贯注,准备迎接下一轮比拼,所谓符之较量,虽然归根结底是功力高低,但属性不同的符,如果应对者不了解的话,也往往会吃大亏。但符有一个好处就是,必须把功效写在上面,以江昊现在的眼力,无论道一行扔过来什么符,他都能一眼就认清楚,马上用相应的符反击。 第八章 四极之旅(一) 道一行见冰符失灵,马上丢过来一张新符,江昊见这符来得凶险,拉着赵颖轻轻一纵,两人轻飘飘飞起足有两米高,江昊的头顶到天花板才收住。那符纸从他们脚下飞过去,正贴到被江昊用法力封住的包裹孩子们的布包上,孩子们本来哭哭闹闹的始终也没安静过,这符一贴到,不但哭声立刻消失,而且小腿小脚也不乱蹬了,像雕塑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昊看得分明,那张符上写的是一个“定”字,被这定身符定住,就只能任对方宰割了。 道一行并不肯放过他们,像扔扑克牌一样劈里啪啦扔出一堆定身符来,想躲都难,只有跟他对掷。赵颖被江昊揽着腰在空中,就见江昊也让发牌一样回掷,每张被他掷出的符纸上都写一个“动”字,动静一相遇,两张符纸都自动坠地,化成碎片飘落。 来来回回掷了差不多上百张,两个人都功力大耗,累得直喘气,江昊和赵颖落了地,等着道一行下一步变化。道一行合掌一拈,飞出张新符,符未到,狂风先大作,却是一张风符。江昊一时措手不及,好在他功力还深湛,抵御得住,但风沙弥漫,赵颖的短裙都快被吹飞了,狂风之大简直比得上台风来袭,赵颖的人马上也要跟着飞出去了,江昊死死拉住她。但这风实在太大,赵颖最后被吹得人已经倒悬起来,就算不刮走怕也要吹没命的。 江昊忙乱中一瞥包孩子们的布包,在风中却是纹丝不动,猛然醒悟过来。抓了张“定”字符往赵颖脚踝上一粘,赵颖立刻就不动了。 想不到定符还有如此妙用,江昊大喜过望,可以专心应对道一行。他把早就依照符书准备好的符抛出,直取道一行面门,道一行不防他在狂风中还能发动这样的反击,那符早已经到了近前,符上一个霹雳下来,原来是一道电符! 这一道小霹雳下来,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地上地砖炸裂,威力惊人!江昊也没想过当真可以把闪电发出,虽然比起真正的闪电相去甚远,打死三五头牛还是不成问题。符力到处,硝烟又弥散开来,慢慢露出道一行的样子。 道一行的两只眼睛比牛眼睛瞪得还大,显然是活着,只不过样子惨了些:头发完全被烧焦了,脸上基本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颜色,衣服只剩下些碎片,孤零零裹在腰间,其他地方都**裸的,颜色还好,只是红一块黑一块,没完全烤熟。 江昊没想到这个人被雷符打了还没完蛋,大是骇然。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忍不住大笑出来。 道一行气得五官都变形了,狂叫道:“我非杀了你不可!” 他这话说得如此疯狂,不由江昊不小心。道一行双手齐挥,接连十多个电符过来,江昊早有防备,用定符回过去,电符被定住后,变成条光柱停留在空中,有个道士迷迷糊糊爬起来,看到旁边有根柱子,想扶着起来,手一触到后,立刻被打得全身痉挛,又晕了过去。 两人斗得不亦乐乎,江昊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法术可以施展出如此威力,满心欢喜,兴致勃勃,没想到伸手再向口袋里抓的时候,发现只有一张白纸了! 仅剩一张云符在手里了! 江昊一着急,手上用劲大了些,将符纸掷出,符纸被他手一撕,成了两半,只得半张出手。这半张符能做什么用?他只能寄希望抵挡一下,转身逃跑。 没想到一符既出,眼前顿时笼满了云雾,什么都看不清楚。道一行被这云雾一遮眼,连符也无法再掷,念个心诀驱散云雾,等云消雾散的时候,江昊和赵颖,还有所有的孩子都不见了。 三分钟以后,有人在道一行有限开发公司前面的公路上,看到一个年轻人,正背着一个由几十个孩子组成大包,挟着一个美貌少女在飞奔。这人反应过来,琢磨找电视台记者来摄像的时候,年轻人早跑过河去了。 回到学校以后的麻烦是成串的。 江昊不但带回了一个失踪的少女,还跟着背回了四十三个失踪的孩子,让他在学校里再一次大出风头,在警察和系主任赶来之前,男生宿舍像开锅的粥,几十个孩子占满了床铺,害得全宿舍的人把运动裤都贡献出来也不够当尿布,满屋都是屎尿的味道。 虽然如此,还是有众多女同学像迎接英雄凯旋一样来宿舍义务服务,聂冰也在其中,满面欢欣地从中找出系主任的小宝宝。江昊顿时冷落了赵颖,本来赵颖对他是很热心的,可是他所有的牵挂都寄托在聂冰身上,就算看到赵颖很失落的样子,也无暇去安慰了。 他们两个人趁乱溜出宿舍,让大家忙活照顾孩子们,聂冰一双明眸含笑看着他,秋水灵动,让人心醉。江昊很是想看个饱,但有些更麻烦的事情在他心里头,让他不由得不分神。警察来了还要向警察解释自己怎么能把一个失踪的大活人和四十多个孩子弄回来。说真话是不成的,而且说了恐怕也很难让人相信。要让人不把自己当成人贩子先抓进去,得动点脑筋才成。 何况还有道一行的问题没解决,像道一行这种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回来报复是不可能的,自己对付道一行这样修炼多年的妖道,也当真没什么把握,长毛也始终贼心未死,如果让他乘机欺负了聂冰,那更会遗憾终生。 江昊一边思考着,一边和聂冰在校园里徘徊,聂冰嫣然笑道:“我知道你一定行的,我明天请你去吃饭好不好?” 江昊**道:“怎么又是明天啊?” 聂冰说道:“明天我过生日,你陪我吃饭不好么?” 江昊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不是每个女孩子都随便找人陪着过生日的,欣喜得真想翻几个跟头。他想起女孩子过生日是要送人家礼物的,挠挠头问:“那我是不是该送你生日礼物,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呢?” 聂冰抿嘴笑道:“你真笨啊,哪有这么直接问女孩子的?非要送的话,送我花好了。” 江昊也觉得自己的问法很笨,看聂冰的样子又不像是生气了,就大着胆子继续问:“可是我看到过你把别人送的花都扔掉了。” 聂冰说道:“要么说你不懂了,不喜欢那个人,当然连他送的东西都不喜欢了,喜欢一个人,会连他送的东西也连带喜欢的。” 江昊听得似懂非懂,反正弄清楚了,如果自己送礼物给聂冰,大概不会被拒绝的。聂冰从包里取出支白色圆珠笔,又拿出一方纸片,在上面勾勒出一朵花来,说道:“这种花特别美,路过花店的时候,我一直想要它,可是说不出名字,你送给我好么?” 江昊用力点头,保证说:“我一定让你在生日那天收到花。” 聂冰一笑,把圆珠笔和纸片都塞到他手里,说道:“我们回去看看娃娃们怎么样了。” 两个人结伴回去,刚走到宿舍楼的楼梯口,迎面过来两个警察,一个稍胖些,表情阴沉地说道:“你是江昊吧?” 江昊点点头,表情阴沉的警察不由分说,拿出一副手铐说:“你涉嫌拐卖儿童,我们要带你回警察局调查。” 聂冰拦到他身前,说道:“你们不能抓他,那些孩子是他救的,你们不去抓罪犯,怎么反过来抓他?” 表情阴沉的警察冷冰冰地说:“先跟我们回去调查,等事情查清楚了,如果他确实无罪,我们自然会放他回来。” 江昊虽然瞧着这人面目可憎,但毕竟是个警察,他握了握聂冰的手说:“放心,调查完了我很快就能回来的。” 聂冰被他一拉手,马上羞得脸色晕红,小声说:“我等你回来给我过生日,这是我第二次等你,别让我担心。” 不等江昊答应,警察已经给他拷上手铐,警车就在学校里面停着,不用出校园就可以坐专车前往警察局。江昊路上知道,给他带手铐的警察叫曹程海,是刑侦科的一个头目。曹程海对他态度很恶劣,不知道是听别人说了什么,还是早就对他有成见。 江昊心里坦然,也不想对他解释,曹程海给他做笔录的时候,他只说自己偶然发现道一行的公司有人带了失踪的孩子进去,自己就混进去查找,然后把孩子们搬运到车上,和受害人赵颖一起回来了。 他倒不担心自己遭到拷问,担心的是赵颖一个女孩胆子小,会说出些关于自己的秘密,而有些秘密,是他说什么都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唯今之计,只有尽量先保护好自己身上的宝物,如果能见赵颖一面,那就最好了。 正胡思乱想中,赵颖也被人带进来了,当然跟他不在同一个地方做笔录,也不跟他当面对质。江昊只有等待,赵颖出来得比他预料中的快,满面笑容,不像受过为难的样子,见到他还眨了眨眼,那应该是暂时没问要紧问题,江昊稍微放心些了。 曹程海过来,态度和蔼,还给他端了碗热面过来,说:“按照那女孩子说的呢,你应该是勇救儿童的英雄了。不过有些问题没查清楚,这个案子也不是完全由我负责,关于你说的道一行公司的有关情况,涉及很多重要问题。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同时也是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我们特意申请了拘留你二十四小时。” 看到江昊想站起来申辩,曹程海笑着说:“不用着急,拘留只是一种手段,我本人还是相信你的,如果现在放你出去,可能会遭到报复,你可是我们的重要线索噢,我们要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江昊比较关心的问:“那,那个女孩呢?” 曹程海一摊双手说;“当然也得暂时保护起来了,我们也得向她了解很多情况,你不用担心了,我们的办案效率在全市都是出名的。” 江昊将信将疑,总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尽不实的地方,因为自己也在跟人家撒谎,就不好多问了。反正曹程海对他很客气,给他安排的是一间条件还不错的单间,没有搜他的身,又给了他几本杂志,一部收音机,准备了一壶开水,然后才把门锁上。照顾得这么周到,和住旅馆也差不多。 第八章 四极之旅(二) 曹程海锁门前最后嘱咐说:“我只能给你提供这么些方便了,好好睡一觉,有些情况了解清楚了,估计明天你就可以出来了。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江昊等他关了门出去,躺在单人床垫上出神,总在想着究竟有哪里不对头。透过小窗口看外面,天已经黑了,能听到街上的汽车声音。江昊翻拣口袋里的好东西:《四极真经》一共有三本,听道统和道一行的对话,应该道一行那里也有一本,只是不知道这四本怎么样放在一起,才能发挥神奇的功效,又到哪里才能去找到他们所说的四极之门的入口。 四极之门,究竟是什么,在哪里,这几本改变他命运的书,一定和那里有着莫大的关联! 至于书里面“黄玉何平文摩聂冰图北蒙恭皇极江昊非真莫开”这行神奇的字,也是让他参不透的东西。 不过除了这些,也有让他兴奋的事,比如指宝针,一遇到异相的时候,指宝针就会随自己的脉搏强烈跳动,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嘟嘟声响,以后遇到了好东西,等于节省了分辨鉴别的时间,这件宝贝拿在手里实在是太爽了。还有气海灵珠,只要握着珠子,导引自然界中的灵气变得特别容易,毕竟《四极真经》虽能让人偶然感受到灵气存在,却不是导引真气的专用法宝,现在有了气海灵珠,炼气事半功倍! 有真经诱惑自己寻找前路,有指宝针帮助自己分辨宝藏,有灵珠帮助自己炼气修身,如今似乎只缺一件利器法宝,江昊就可以纵横天地之间。想到这里,江昊兴奋得坐起来。 这一坐,江昊才意识到拘束在这个地方比较无聊,他挂念聂冰,又不好偷偷从警察局跑出去。他现在也不想练功,先是拿起笔在纸上写符防身,又写了好多,感觉累了,就扭开了收音机听听节目。 换了几个音乐台,歌曲都不大好听,江昊把手按在这台破收音机上,习惯性地又沉思有关行气的法门,不知不觉中真气流转,一部分导进收音机里,自己的手被电流打了一下,有点酥麻才注意到。 他觉得好笑,刚想收手,忽然听到耳朵里传来嘶嘶声,像有人说话,他拧拧耳朵,声音就变得清楚多了:“喂喂,老张,我是老王啊,听清楚没有,我是老王,我找你有急事,赶快到三马路对面的超星咖啡馆门口等我……别说没时间,非去不可,不去不够哥们意思,说好了,六点半,不见不散……啊?什么,你不是老张,靠,不是老张你跟我罗嗦什么?” 啪的一声就没话音了,江昊听得好笑。醒悟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能够把身体接到收音机的频道上,听到的却是电话。他凝神运功,附近近距离的手机和固定电话一个又一个在耳畔响起:谈情说爱,夫妻拌嘴,商业机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有了。正听得有意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接进耳朵来:“喂?我是道一行。” 江昊一震,另外一个巴结的声音说:“道总,我是曹程海啊,都按你的吩咐做了,把那小子稳住了,他一点也没起疑心,我明天上午再放他出去。” 道一行在那边说道:“话别说得那么满,这小子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有特异功能的,要不然怎么不让你们轻易抓他呢?我要趁他不在的时候办事。今晚你要给我整晚守在这里,一步也不许走开,一分钟也不许睡,亲自盯着这小子。如果这事办成了,赏你五万,办不成,后果你自己琢磨吧。” 曹程海一个劲地说着好话,电话啪地挂断了。江昊热血上涌,连普通法术都懒得用了,伸手照自己旁边的墙壁一推,哄地一声墙上就穿了个大洞,碎砖稀里哗啦的,灰尘弥漫。 江昊从洞里跨步过去,发现曹程海正在隔壁的办公椅上坐着,被碎砖砸得七荤八素,五迷三道,满头都是包。江昊一揪他的脖子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曹程海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啊?你……你怎么过来的?” 江昊给了他两个耳光道:“快告诉我怎么回事?”曹程海还想编谎话呢,江昊单手揪起他按到墙上,把他的人差点都按到墙里去了,说道:“不说现在就掐死你。” 曹程海紫青着脸说:“快放手,我说,我说,道总……不,道一行让我把你拘留一晚上,说是只要关你一晚上,我就是大大的有功,其他的,我一个小警察能知道什么,他是局长的朋友,我也惹不起啊。” 江昊估计也问得差不多了,把他往地上一扔,顺手抄起块砖头,曹程海惶恐道:“你……你要干什么么,你要袭警么,可是犯法的。” 江昊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说着一砖头拍到他脑袋上,出了口恶气。其实以他现在的能力,对付曹程海不需要用常规手段,只是在气头上要发泄一下。 打晕了曹程海,怕这家伙醒了胡说,江昊写了张定身符贴到曹程海后背上,凝神思索道一行究竟要做什么。只想了三分钟,道一行,黑哥,还有长毛的线索汇集到一块,那么现在最危险的人是--聂冰! 江昊不再冒失撞墙了,穿越几道墙壁,飞奔着溜出警局,往学校跑去。 夜已经深了,城市里虽然还是灯火通明,街道上已经没有人了,有几个小青年半夜k歌回来,更兴高采烈讨论有关黑客帝国的话题,就看见有道影子从他们脑袋上面过去了,一溜烟跑上大楼,不知道去向。 这几个人吓得坐地上半天,最终还是确认自己是喝醉了酒,没敢报告警察。 这人当然就是江昊,他现在虽然没有达到飞行的境界,飞跑起来拿个奥运会冠军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是障碍跑,翻墙越脊通通没问题。从警察局到学校英语系女生宿舍,他用了五分钟就跑到了。英语系的教学楼已经熄灯了,一片静悄悄的。 楼下没有人,江昊站在昨天指宝针发出声响的地方,耳边又听到滴滴的声音。每次走到这个地方,声音都震颤他的耳膜,江昊真想下去看个究竟,可是他这次又没有时间。 江昊也放慢脚步,悄悄走上楼去--当然不是沿着楼梯,而是沿着楼壁。走到了聂冰的宿舍,他顺阳台摸进去,绕过女生们晾晒的种种引人遐想的衣物,觉得自己很有采花大盗的风范。宿舍里面六个床位,都传出轻轻的呼吸声。 是六个人的呼吸,一点没错。 江昊心里一轻,凭感觉来到聂冰的床位前,月光淡淡照下来,他低头看去,躺在床上,整整齐齐盖着被子的,正是聂冰,他吓得差点叫出声音来,原来聂冰正睁大眼睛在看他。 聂冰当然也正想发出惊叫来,江昊手疾眼快,连忙堵住她的嘴,感觉到她嘴唇柔软,自己心怦怦乱跳。他用另一只手放在嘴唇边上,示意聂冰不要吵醒了别人。过了半天,聂冰镇定下来,也用眼神示意自己明白了,江昊才松开手。 聂冰指指外面,意思要他出去等,自己要换好衣服。江昊在阳台上等了片刻,聂冰穿了件素白裙子出来,在月光下宛如凌波仙子,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跑出来了,我担心死了。” 江昊心里一阵感动,觉得自己再辛苦也完全值得。这辈子终于有一个女孩子值得他如此关心,又如此关心他,就算死了也值得了。 聂冰小声说:“你怎么进来的?从警察局跑出来,会不会有危险?” 江昊心里暖洋洋的,悄声说:“我们不要在这吵到别人,下去说吧。” 聂冰骇然道:“下……去……怎么下去?” 江昊微笑道:“你拉着我的手,我带你下去。” 聂冰扁了扁小嘴说:“趁机会占人家便宜么。”江昊被她说得脸通红,谁知聂冰主动伸手拉住了他。江昊强自镇定住心神,运用真气在意念移物方面,拉着聂冰就往阳台外迈步,聂冰开始还惊呼了一声,很快就安静下来。江昊的功力,现在不但可以控制自己在墙壁上行走,而且可以很轻松地带着一个人同行。 月光如丝如雾,领着心爱的女孩这样子散步,江昊的感觉和做梦一样。聂冰忽然轻轻说道:“他们带你走以后,我就特别担心,我先要去警察局探视,可是他们不让我看你。我在警察局门口一直等到七点钟,后来长毛的两个手下来了,我才回去的。” 江昊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听她继续说:“回来后一直睡不着,有种神奇的预感,就是一定可以见到你,没想到,预感真的实现了。” 江昊满心幸福的感觉,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地面,指宝针又发出江昊能够感受到的嘟嘟声响。江昊盯着那个旧仓库发呆,聂冰咦了一声说:“好奇怪啊,这个旧仓库平时都是关着的,怎么现在有灯光呢?” 以江昊的眼力,当然早就看到了灯光,指宝针的响声始终不减弱,江昊沉郁说:“我觉得下面可能有些事情,跟我,跟这几天发生的事都有关联,我下去看看好么?” 聂冰不肯松开他的手说:“我也陪你去。” 江昊当然不肯让她冒险,说道:“很危险的,你在这里等我。” 聂冰神态妩媚又果决,说道:“这一次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决不肯再在这里等你。” 江昊再也无法拒绝她明媚的眼神,何况聂冰的安全也是他始终关心的问题,让聂冰跟在自己身边,反倒放心些。既然打定了主意,江昊观察地下仓库的入口:原本有一扇铁皮门,平时用钢网罩着,现在钢网上的铁锁被人打开了,只是虚扣在上面,门上的锁也开着,但是夜半更深,别人不大容易看出来。所谓的灯光,也只是隐隐约约,不是眼力好的人,不是离得很近,都察觉不到。 江昊呆呆地站着,不动手开门,聂冰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江昊回答说:“我得先想好了,如果遇到那个家伙,该怎么对付。” 聂冰问道:“那你有主意了没呢?” 江昊一摊手,笑笑说:“没有。”然后就去开门。 聂冰讶然说:“没有主意就去做……” 江昊一脸自信的笑容,他把钢网掀起,开了虚掩的门,拉着聂冰的手往下去,下面是类似地下室的楼梯,进去以后是间很大的旧仓库,里面堆放很多大件的杂物,只留下一条条狭窄的通道。在黑暗中,聂冰几乎什么都看不到,紧紧贴着江昊行走。江昊的眼睛可是如视白昼,处处看得分明,地上白天大概是有人搬过东西,脚印非常明显,有几行脚印一直是往里去。 最里面是被隔开的几个小间仓库,到了非常靠里的地方,才有一盏挂起的马灯,外面能看到的光正是从这里透出来的。 马灯正照着地面,地面上本来是暖气管道维修入口的地方,被人打开了,下面黑洞洞的,是暖气管道,除了修理工人,平时基本上不会有人下去的。 指宝针始终响个不停,这种响声只有指宝针的持有者才能感觉得到,它不能确认宝物的方位,却能够确认宝物距离自己有多远,而且江昊发现,一旦宝物已经归某人所有,指宝针时间长了便失去了这种尖叫,就好比自己家里养的狗不会冲自家人乱吠一样。 眼下几乎可以确定,下面一定有非同寻常的东西,江昊看看聂冰雪白的衣裙,犹疑说道:“还是我自己下去吧,下面很危险,而且会弄脏你的裙子。” 聂冰娇嗔道:“你要不肯陪我,那我自己下去好了。” 江昊发觉这个女孩子坚强又大方,实在难得。他当先下去,里面先是一个空间狭小,管道纵横的小间,有许多潮湿狭窄的通道通向四方。不过他们大可不必到处乱爬寻找出路了,因为有一个很大的圆形洞口,笔直通向下方。 第八章 四极之旅(三) 江昊凑近洞口一看,顿时觉得寒气上涌,他忙把外衣给聂冰披上,聂冰忽然靠到他怀里,江昊感觉到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心醉神迷。聂冰悄声说:“其实我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么冷淡的,只是这世界上太多讨厌的人了,我等了很久,觉得你就是那个可以依靠的人。” 江昊心里暖洋洋的,聂冰却忽然脱出身子笑道:“记得答应过我,明天要送我花。” 江昊点头,拉住她手不放,往洞里纵身就是一跃,聂冰被他弄得一惊,马上发现两个人的身子宛如漂浮在空气中,慢慢地落下去,一点也不用担心摔到。 这个洞挖得好深,四壁整齐,不像是人力打出来的,一直降下去足足十几米才到底。踏到地面时两人眼前大亮,几乎都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下面是一间宽阔的大厅,简直有学校的篮球馆大小。厅中亮如白昼,放眼望去,却找不到光源在哪,倒好像这个地方本来就是阳光照耀下的土地。 道一行和道统,道黑还有长毛四个人都在,这四人围绕着一块巨大的石碑发呆。石碑高有四五米,宽约二三米,厚也有一米左右,四四方方,浑若天成,碑的正面几个苍劲的正楷大字“四极碑”。 江昊头脑一阵眩晕,他无数次把书叠加在一起时,看到的正是眼前的景象。 难道这就是一直在传说中的四极碑?这在他心目中几乎如传说神话的东西,现在居然真的出现在了眼前!这碑里会蕴藏什么样的秘密,想起来就叫人热血沸腾! 江昊深呼吸着,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只见道一行手里拿着本封皮泛黄的书,正在翻阅,跟他手里那三本《四极真经》一模一样,皮上的金线,熟悉的字体。长毛跟在道一行屁股后面,点头哈腰地说道:“师傅休息一下再琢磨,不要累坏了身子。” 道一行对他比对道统和道黑客气些,也不耐烦地说:“此事事关重大,我花了三十年才找到了正确入口的位置,怎可拖延?” 长毛凑趣问道:“师傅,弟子既然入了门,您也给弟子解释一下这四极碑究竟是什么。” 道一行更是不耐烦,但看在他家的财势可能还要借重的份上,多少也给点面子,说道:“所谓四极碑,据传是跨越四极之界的界碑。我们生活这种烂地方,就是人界,人界之外,另有超脱人世的其他境界存在,全靠四极碑分野。打开四极碑,如果能进入仙界,那我们就可以成为陆地神仙了,仙福无限。” 长毛欢喜说道:“成仙好啊,有仙界的妞可玩了。师傅,等我明天叫人弄推土机来把这碑推了,我们就能成仙了。” 道一行再也忍不住骂道:“蠢材,要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人人都能成仙了。不说这四极碑的埋藏地点世上无人知晓,就算知道了,四极碑的周围有结界封闭着,没有法力的人根本进入不了,要不是我用法力护着你们几个蠢材,你们只有瞪眼的份。” 几个人纷纷点头称是,道一行端详着四极碑,闭目调息,将手放在书页上,真气到处,书上焕发出异样的光彩来。众人感觉到隐隐的震颤,四极碑上闪烁着金色的光华,夺目之极,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来,慢慢转动着。 如此沉重的石碑,怕有上万斤,居然自动旋转着,样子十分惊人。碑身缓缓转动了一圈,后面露出另外一行金色的大字“黄玉何平文摩聂冰图北蒙恭皇极江昊非真莫开”。 这行熟悉的字,江昊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次,却从未能领会其中的含义。 道一行盯着这行字,眼睛里几乎能瞪出口水来,垂涎之色,一点也不逊于见到美女时的样子。他处心积虑三十年,终于见到一丝曙光,心都在发颤。他把手中书运用真气催送出去,真经在空中悬浮着,慢慢向石碑飞过去,石碑背面四角上,分别出现了四个书本大小的闪光的框子,分别闪着赤蓝黄绿四色光华,简直就是为四本书所打造的。 道一行的这本真经,嵌在石碑右上角上,发出蓝汪汪的光华,和石碑结合得天衣无缝。道一行的眼光炽烈起来,伸手去触摸四极碑,好像被电殛般飞出老远,半天爬不起来。 几个徒弟抢着去扶他,道一行把他们拨开,整个大厅在他触动石碑之后,风云作色,大厅四壁上涌出浓密的烟雾来,夹杂滚滚雷声! 道统道黑长毛都吓得变了颜色,道一行手里领了一个诀说:“刚才我触动四极碑,四极碑的结界力量反噬于我,以我的功力都抵受不住,好厉害!没有其他三本真经的话,无法打开四极碑的入口。” 四壁云雾间有闪电闪耀,有一道闪电干脆劈到长毛头上,电光耀眼后,长毛狂喊道:“我死了!没命了。” 道统恐惧地摸摸自己的头说:“你死了还叫唤什么?”于是两个人面面相觑,除了恐惧,谁也不说话了。 道一行也变色道:“单我一人的触动,怎么会引动结界如此大的变化,定是有其他力量介入。” 江昊被眼前的情形所吸引,根本就没想到和聂冰掩饰行藏。道一行一回过头去,就发现了他们二人。江昊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功力,和道一行还有差距,但害怕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在聂冰面前,他怎么能对这帮人示弱? 于是他索性豪笑道:“昨天的雷符打得你像烧鸡似的,怎么今天又西装革履的了?” 道一行暴跳如雷说:“昨天让你侥幸逃了,今天让你小子死无葬身之地!你受死吧!” 江昊暗暗拈了几张符纸准备应急,道一行嘴角露出丝阴冷的笑容说:“你以为学会了画几个鬼符,就能跟我对敌了?你差得太远了,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道术。” 江昊心里一寒,道一行从西装口袋里取了个皮口袋,在皮口袋里拿出一柄手掌长短的短枪,从大小上看似乎是儿童的玩具,但血红的枪缨,闪亮的枪锋,透出阵阵杀机来。 江昊本能觉得不妙,道一行拈枪在手,直指江昊,一枪掷出,那枪在飞行过程中陡然变得大如冰盘,江昊情急之下,揽住聂冰的腰飞纵出去。这一枪速度快比闪电,他堪堪躲开,短枪正中他刚才站立的地面,发出轰然巨响! 江昊这才来得及回头看去,那枪撞在地上,硝烟弥漫,把青石地面炸出一个方圆几米的大洞来! 这一枪的威力,有若惊雷,就是雷符也难比。道一行稍一招手,地上的枪像有知觉似的,自动跳还出去,飞回道一行手中,灵动自如,缩回原来的大小。道一行阴笑说:“你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这夺魂嗜血枪,威力无穷,而且他会自动跟随生灵,就算不把你炸成粉碎,只要接近了你,也会把你的血肉精魄都吸干。这是我集三十年功力于一身的法宝,你小子屡次坏我大事,现在要你做我练功的丹药!” 他略一动手,夺魂枪又听命飞出,江昊不敢怠慢,出手就是五张雷符,五个炸雷一个接一个爆响,震得旁边的道统道黑长毛跳脚乱跑,夺魂枪却分毫不受影响,如离弦之箭袭来! 夺魂枪几乎是擦身而过的,阴风阵阵,一接近人就要攫取人身体里的热量,江昊还抵受得住,聂冰已经冻得嘴唇青白。江昊让她靠着自己,聂冰也贴近他。夺魂枪飞射速度之快,远远超过子弹,在这大厅里面闪避它,简直难比登天,如果再发几枪,江昊恐怕就没有再闪躲的余地了。 道一行招回手中枪,琢磨如何不一枪把江昊搠死,留下练功,弥补自己损失的功力。江昊趁他算计之际,带聂冰身形飘飘而起,直向来时洞口冲去,四极碑的秘密虽然诱人,但保全自己和聂冰的性命才是更为实际的事。 道一行的枪行在先,直追他们,江昊身形急速下坠,那一枪轰在洞口上,洞口处碎石飞溅,下面无数石块落下来,竟连洞口都堵住了! 江昊心里一沉,这后路已绝,是身在死地了。道一行似乎倒不担心打不出路来,反倒是几枪都走空,恼羞成怒道:“退路都没有了,我看你往哪里跑!” 他双手画了个太极的架势,枪在两手间颤抖,江昊深知这一枪非同小可,瞥了瞥厅中形势,四处无可躲避,唯有一处地方是死角,那就是--石碑的后面! 他一个虎跳过去,道一行的枪也到了,崩在石碑上,惊天动地的巨响!夺魂枪反弹出去,险些伤到道一行自己,四极碑毫发无损,只是四角光彩更加强烈。 聂冰一直静静在他怀里,并不发出惊呼,生怕惊扰了江昊。这时却忽然说道:“你看石碑上面!” 江昊凝神看去,石碑背面四处闪光的地方,从这边也看得清清楚楚。石碑上显现出一道门的光影轮廓来,若有若无,模模糊糊。他还在思索是怎么回事,那边道一行怒吼道:“别以为你躲在后面就能逃得过去,我要让你灰飞烟灭。” 江昊知道这里最终也不能躲避夺魂枪的追袭,脑海里灵光一闪,取出一本真经催动真气,真经被送到四极碑上,嵌上石碑一角,那门的轮廓顿时清晰起来。奇妙的是这门透过碑的两面都能看到,连那面的那帮家伙都禁不住惊呼起来。 道一行一时住了手,不再催动夺魂枪。江昊顾不得这许多,将另两本真经送上去。四极碑轧轧像车轮滚动的声音,幻彩华光流动的那扇门由虚幻变成真实的,同时开向碑的两面! 四极碑的神秘之门开启了,里面光彩夺目,让人看不清楚,没有人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江昊反应奇快,拉着聂冰说:“我们冲进去!” 聂冰问道:“我们怎么知道那里面会是什么地方,有没有危险?” 江昊坚决地说:“不论里面有什么,比我们在这里等死要好!” 聂冰点头说:“我跟着你,一起生,一起死!” 江昊勇气倍增,拉着聂冰向四极碑的大门走去,他的一只脚刚迈进去,对面一股巨力涌来,却是道一行的手推开了四极碑另外一面的门。江昊不假思索,放开聂冰,运用全身的真气想把道一行推回去。 道一行在仓促之间,也来不及施展夺魂枪来伤江昊,催发全部的真气反击,他修炼多年,功力深厚,但江昊凭借真经的帮助和灵珠为他吸附的真气,也堪和他分庭抗礼。 两个人功力合在一起,相当于几十个普通修行者毕生的功力,两股力量相持,胶着不下。从聂冰这边,只能看到江昊满头大汗,停止了前进的脚步,从道统道黑和长毛那边,也只能看到道一行铁青脸色,在碑门前止步不前。道统和道黑觉出不对,想去拉道一行,被两个人巨大的能量一推,都惨叫着飞出老远,眼见不能活了。 长毛吓得远远就跑开了,只有聂冰,仍然伸手去拉江昊,江昊情急说道:“使不得。”一分神间,道一行的真气排山倒海般逼来,让他再也说不出话。聂冰的手搭上了他的胳膊。 江昊的心如石头沉到海底,奇迹发生了,聂冰居然毫发无伤,反倒是石碑上那行奇妙的金色忽然有一部分黯淡下来,剩下几个字更为耀目,却是:黄何平文,皇极江昊,聂冰图北,非真莫开。 那里面竟然有他和聂冰的名字,这是他看了无数遍也没有看出来的。江昊的头脑一乱,道一行的真气又到,他别无选择,倾尽全力反击回去,两人的真气发生了最后一次强烈碰撞! 这次碰撞,唯一目睹的人是缩在墙角的长毛,宿舍楼下面的剧烈摇晃引起了国家地震局的关注,三天以后,救援人员把长毛从空荡荡的大厅挖出来的时候,长毛反复念叨的是:“原子弹爆炸了!原子弹爆炸了!” 当然大家还是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没人了解到,他这次说的其实是真话,两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到四极碑上,爆发出无比绚烂的光彩,地动山摇,地撼天摧,让人以为世界末日将要来临! 世界末日没有来临,爆炸过后大厅中央,空荡荡什么都没剩下,连四极碑的一片残片都没有,所以长毛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别人看成他精神失常的证据。 江昊被剧烈的爆炸震得眼前发花,几乎丧失了一切知觉,爆炸平息下来时,他的胸口痛得要炸裂一般,剧烈咳嗽着。 他没有抓住聂冰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放手的遗憾,让他隐隐作痛,仿佛是失去了什么。 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青山幽林,淙淙流水声入耳,自己身处这幽林之中,孤零零一个人,没有道一行,没有聂冰。他不知道来到的什么地方,一切都如此陌生。他更不知道,一切都将有新的开始。 更广阔的世界和传奇故事,在等待着他。四极碑的秘密,对他来说只揭晓了一部分,四极碑将他和道一行逆转进了不同的时空,做为对手,他们终还有相逢的一日。 而他还要去找寻聂冰,上穷碧落下黄泉,天地茫茫,心爱的人在什么地方?无论生死,他都一定要再看她一眼。找寻之路,将是一段神奇又漫长的旅程。 第一章 身遭劫难(一) 一个大雨后的早晨,在山上砍柴的一个农夫,目睹了一团火球从天而降。农夫吓得丢下柴火就逃,回去见人就说,村里又出了怪物了。 农民逃了好长时间之后,从山间的烂泥里面慢慢爬出一个人。正是我们的主人公江昊,和道一行惊天动地的一战,导致了四极碑天崩地裂似的大爆炸,他昏迷了过去,醒来之后发现聂冰,道一行都不见了踪影。 江昊第一个念头是难受,浑身不舒服,当然泡在烂泥里面谁都是浑身不舒服。 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观察周围的形势,原来他独自在空荡荡的山林里,正好位于林中一个凹进的泥坑里。刚下过雨,空气湿漉漉的,呼吸起来非常舒畅,山里面有很多鸟叫,环保好像搞得也不错,就是烂泥快没到鼻子,让人有点害怕。 江昊集中意念想把身体提升起来,不过他马上发现做不到。他现在完全无法聚集真气,似乎受了严重的内伤。他又试着挪动一下身体,结果烂泥马上就脖子上面了。 江昊最近已经不大习惯喊救命了,眼看太阳升起来老高,山里已经干燥了些,彩虹褪去,间或有光线投到泥潭里,有小股的水流慢慢淌到泥潭里,照这样子,江昊迟早要变成泥乃伊。靠别人救不成,还得琢磨自救。 江昊以前看过的电影里,解救这种局面不外乎几种方式:陷进沼泽里的人被人用起重机吊出来,但起重机是不会开到这个山头上的;或者有人从外面用绳子慢慢拉落难者出来,拉的时候要注意身体平衡,这个显然眼下不可能;也有落难者把衣服结成绳子,扔出去勾到外面一个比较牢固的地方的,但是在烂泥里结绳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把自己弄得裸体之后是不是就能解决问题也难说。 唯今之计,只有第三种办法可以试一试,离泥潭边沿有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石头,看起来比较牢靠,可以作为套绳子的地方,死马当活马医,只好试一试,江昊尽量让身体不做大幅度的运动,把上衣撕扯成碎片,一段段再接好,勉强弄了一条绳子出来。这一折腾时间已经过了不短,在泥水里泡着相当难受。江昊耐着性子把这段布绳又做出个绳圈来,结了活结,试着往泥潭旁的石头上套。稍一用力就往下沉,开始几次总是扔不正,第三次终于套上了石头! 江昊心里喊了声“万岁”,拉住绳子往上爬,还没等他用多大力气,绳子噗的就被挣断了,,嘴里吃了几口泥,他情急之下大喊道:“救命!” 按说是不可能有人理会的。谁知道居然听到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问:“谁啊?” 江昊呆呆地反应不过来,从树影里面坐起个人来,穿着身古人的粗布衣服,不知道是不是拍电影的群众演员。原来这个人一直在那睡觉呢,睡得比较死,竟然连江昊从天而降这种事都不知道。 江昊简直哭笑不得,也顾不得理会那人古怪的装束,忙道:“快救我上来!” 那家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最后捧着肚子,连眼泪都流出来了。江昊怔怔地不知所措,那人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说:“你……你让我救你……你自己用力往下踩踩看。” 江昊以为这人还在开玩笑,谁知道这人转过头去,又躺下呼呼大睡了。江昊一着急,脚又陷下去几分,结果这次是结结实实踩到了坑底,原来是个将将没到头顶的浅坑。 江昊就这么获救了。他从坑里爬上来,满身泥泞,上衣也没了,完全没有死里逃生的快活。他关心的是聂冰的下落,打听清楚自己落到了哪,最起码也得先给自己弄件上衣穿。 他把身上的烂泥稍微蹭了蹭,尽量让自己显得有点风度,问那个家伙:“老兄,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家伙想都不想说:“东胜神州东海郡薄阳府春水县张家村。我是打柴樵夫张仲举,小名大狗子。” 江昊怔怔道:“你再说一遍。” 那家伙重复说道:“东胜神州东海郡薄阳府春水县张家村。我是打柴樵夫张仲举,小名大狗子。” 江昊半天才反应过来:“东胜神州是什么地方?” 张仲举反过来瞪着他说:“你这人有病不是?普天下大家住的地方都叫东胜神州,东胜神州南北一万七千里,东西九千五百路,天下共分九郡,百姓三万万。人人刚生下来就会背这个,难道你是天下掉下来的?” 江昊心里说,我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但看这个张仲举不像很聪明的样子,还是耐着性子问:“那你听过中国么?” “没听过,什么地方。” “美国呢?” “还丑国呢?现在四海一家,就一个大圣朝,你这人要造反么?” 如果真是那样?江昊深呼吸了一下,简直不敢去想,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种事情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过!四极碑的背后,居然不是自己生活的地球。那这里又是一个什么样地方,有些什么样的人和事,为什么四极碑要把自己引领到这里?但他最关心的,还是聂冰的下落。 冷静一下,自己对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只有先揪住这个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的张仲举,江昊哼了一声说:“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张仲举摸着后脑勺说:“为什么你要跟我一起走?” 江昊说:“因为我落了难,连上衣都没有了。” 张仲举喃喃道:“你落了难为什么我就要管你?不过妹子说过,要帮人的,你跟我来好了。” 江昊见他虽笨,但心地倒不坏,对他很是有好感,决定暂时先跟着他。 出了树林,太阳毒辣辣晒到身上,就不那么舒服了。据张仲举自己说,他今年十九岁,就住在山下张家村里,还有个妹妹叫张汝瑶,家里本来有两亩地,但不怎么产粮食,倒比较喜欢产野草和蝗虫,再种下去只能吃它们为生了。 张仲举耕田之余经常上山打柴卖,这年头买柴的人也很少,他家里面的柴堆得比房子都高。所以他有时经常在山里找野果子吃,吃完了就打盹,日子还算自在,就是总填不饱肚子。 张仲举介绍说,他所在的世界叫东胜神州,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大陆,按照朝廷的说法,东西宽五千里,南北长七千里。大陆的最东面是茫茫大海,北面是无边雪原,南面是莽莽群山,西面是苍茫大漠,中间地带才是适合人居住的大平原。大家虽然多半生平足不出村,却对此深信不疑。 张仲举所在的东海郡,在东胜神州的最东面,离大海只有不到一百里路,但张仲举因为家贫,从来就没到过海边看过。官府的赋税很重,老百姓都不堪承受。“最要命的是,村附近最近有三清教的人每天来抓人。” “三清教是什么?”江昊问道。 张仲举脸上露出很害怕的表情说:“当然就是三清教,被三清教抓走,要到矿上做苦力的。” 江昊说:“三清教?听名字像一个道教,修道的人怎么会抓人来做苦工的。” 张仲举苦着脸说:“现在天下大乱,什么样的邪教都有,这个三真教听说抓人采什么丹石炼仙丹的,法力厉害得很,连官府都怕他们。” 一个道派也有人让人害怕的?江昊继续追问,总算是弄清楚了个大概,东胜神州的当朝大皇帝比较昏庸,各地基本上属于四分五裂的局面,官府除了收税别的什么也管不了,许多有能力的地方势力兴起,各据一方,多是能人异士。在东胜神州这块国土上,有异能的人是最吃香,最为人所重视的。 这个三清教,就是最近一年兴起在东海郡薄阳府的一个道派,行事很低调,也很诡异,并不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经常掳掠周围的百姓。听说被抓的人都是去开矿了,开的什么矿,没人知道,因为去的人都没有活着回来的。 两个人边说着就边进了村子。村子在山脚下,依山傍水,风光秀美。一路走来,好多人都瞄着衣不遮体的江昊。张仲举领江昊到了他家,是间破茅草屋,屋顶上阳光透下来,倒是很敞亮。房间里就一张破草席,两个条凳,一口灶,几个瓦罐,真正的家徒四壁。 没看到张仲举的妹妹汝瑶,听张仲举说是出去到河边洗衣服了。 江昊先试探着问:“能不能给我弄件衣服穿。” 张仲举回答得倒干脆,我自己就这么一件穿了三年了。“ 江昊于是又问有没有吃的,张仲举还算慷慨,从一个黑漆漆的瓦罐里摸出个发黑的窝头来,江昊只咬了一口,险些把牙都硌掉了,拿在手里放也不是扔也不是,张仲举一把抢过来,照墙上磕了几下,把窝头上的泥巴磕掉好多,才放到嘴里大嚼。 江昊看得直愣愣的,这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就冲这个也一定要自力更生,闯出点名堂来。他试着再运功,总是无法聚集真气,只得暂时作罢,苦日子还得继续熬下去。 张仲举啃到一半,警觉地侧起耳朵倾听。江昊一惊,静下心来,即使重伤之余,他也能比别人更敏锐地观察到周围的动静,很快听出来有十二个外来的人,正挨家挨户走动,每到一家,就传出啼哭打骂的声音。 他拽张仲举问:“那十几个人是干什么的?” 张仲举正扒门缝往外看,傻呆呆地说:“他们是三清教的人,每隔几天就到村子里来抓人,专门抓年轻力壮的,听说是去做苦工。我躲过好几次了?” 他把灶上的锅拿下说:“快爬到灶坑里去。我爹活着的时候在下面挖了条暗道,可以藏人。” 原来中国的地道战自古就有传统了,江昊这才知道,来不及多想,当然是钻地道。里面黑洞洞的,后进来的张仲举把锅盖收到头顶灶口,这样从外面就看不出什么痕迹。洞里面地方虽然很窄,还容得下两个人,有微弱的光亮透下来,上面人说话的声音也能听得清。 只听见开始是拍门声,拍了几下大概是没有耐心了,一脚把门踢开,冲进两个人来,一个说道:“师兄,我们每次到这家都是空的,又不像没人住的样子,是不是其间有鬼?” 另一被称作师兄的说:“肯定是有鬼,听说有些家里面有地道暗门之类的,我们可以搜搜。” 那个当师弟的说:“这破茅草屋的,找了都脏手,反正我们有人可抓,别费这个力气了。” 师兄说:“不成,抓不到心里面不痛快,我有办法,我们新学的听神术,我觉得还有几分心得,可以试试。” 师弟说:“听神术我炼得火候比师兄您差远了,我不成,还得师兄您来。” 江昊听得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修行道术,最基本的层次就是耳聪目明,洞彻天地玄机,修到高一些的级别可以眼观远方,耳听千里,再高的境界用元神就可以观察周围的变化。江昊虽然也没有修炼到非常高的境界,却知道像这两人所说的什么听神术,根本就是最肤浅的基本功,这两人居然说得郑重其事,可见其水平之低劣。 不过话虽如此说,他们多少也是得到了一点传授的,万一真被他们听出自己的所在,还是要倒霉的。江昊平心静气,尽量保持自己修炼时的原始状态,这样虽然还不能恢复功力,却让自己的呼吸非常平缓微弱,就是贴在心脏上听,也几乎听不出来。 这样一来,以那两个家伙的功力,累死也察觉不了他的存在,他刚把心放下,忽然听见一阵呼噜呼噜的响声,来自张仲举的肚子。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没吃饱还是坏肚子,声音响得还挺大。 江昊正在着急,顶上两个家伙不见了声音,半天才师兄才说道:“师弟,你听到什么没有,我好像听见有猪哼哼的声音,看来这家里藏了好东西,我们今天可以好好吃上一顿了。” 江昊为这两人的听力目瞪口呆,那两人已经开始到处翻找那口想像中的猪,当然一无所获,两人在上面喘息着,师弟说道:“师兄,你是不是听错了?这屋子这么小,我可是什么都没听到。” 那师兄似乎也颇踌躇,正在这时,张仲举的肚子激烈地发出声响,连带着一个响屁出来。不管什么修道不修道的,只要不是聋子的话,这下全听见了。 第一章 身遭劫难(二) 江昊和张仲举被绳子捆成一串的时候,江昊盯着张仲举,张仲举苦着脸说:“别看我,肚子要能听话,我愿意被他们抓么?” 跟他们绑在一起的,有十多个村民,多半都是年轻人,也有几个中年人。押送他们的,是两个道士装束的人。虽然打扮像道士,但都满脸横肉,更像是打手,还真没看到他们施展什么法术。 大家被这两个道士驱赶着,一直走山路,路上没有林荫的地方晒得人发晕,道士们不停踢打大家,江昊满心怒火,不过却没有力气,只能先忍着,他显得比较文弱,态度也老实,没挨几下打,张仲举比他倒霉得多,屁股都被踢肿了。 走了十多里山路,来到一处道观前。道观前后绵延,楼台重叠,建筑得巍峨雄伟,富丽堂皇。在深山密林之中修筑这样规模的道观,不知道要费尽多少人的血汗。 江昊他们被道士们驱赶着,没有走道观正门,而是绕了山路奔后门去。张仲举揉着屁股嘀咕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们要放火烧山么?” 后山果然四处硝烟弥漫,股股浓烟从很多光秃秃的洞穴往外冒,乍看真像有人在放火烧山。 经江昊的眼光分析判断,这是一处矿山,采用的是比较原始的开矿方法。难怪道士们要抓很多人来干活了。 押送他们两个人的道士分别叫深虚和扬虚,脸色都挺苍白,怀疑当真是酒色过度。张仲举身强体壮,一个人的气力顶得上普通三四个壮汉,动手对付这两个酒囊饭桶应该毫无问题,但这两个道士手里各自有一把拂尘,稍一挥动尘丝自动暴涨,打到人身上比皮鞭抽得还疼。张仲举火爆脾气,几次都快忍不住了,江昊强拉他的衣服,他才没再讨打。即便如此,被抽过的地方已经完全红肿,痛得他牙都跑到嘴外边去了。 深虚和扬虚押着他们到一个深坑的坑口,往下看深不可测,寒气丝丝缕缕冒出来。张仲举被推在最前面,刚看了一眼腿就软了,江昊问道:“你有恐高症?” 张仲举颤声道:“什么恐高症,老子是真的怕高,快带我离开这鬼地方。” 深虚的回答是照他屁股一脚,把他踢进了深坑里,江昊一惊,重伤之余,想阻挡也不能。他正想冲过去跟深虚拼命,下面传出张仲举的**:“摔死我了,把我摔没命了。” 江昊的心一宽,还能喊出声的人,暂时不会没命。深虚一指他说:“你也下去。” 江昊知道反抗是没用的,一跃而下,没想马上就到底了,原来是个摇晃中的大木排,悬挂它的绞架绳索都在侧方,在洞口处还当真看不出来。深虚和扬虚也陆续赶着其他几个人下来,旁边有人把绞架放下去,木排缓缓向地下落去,的确是一个简陋的矿坑,只不过比普通矿坑深一些而已。 绳索放了半天才到底,深虚扬虚把众人赶出去,深虚提盏马灯在前,扬虚拿着拂尘在后监督,前面是一条低矮的矿道,曲曲折折走了很长时间才稍微开阔些,不知道挖掘了多久才能掘得这般深远。 这块比较开阔的地方算个大的洞窟,分出若干条岔道来,有些工人在里面来来往往推木轮矿车运矿石,还有的扛鹤嘴锄做工。矿坑里潮湿闷热,很多人只穿着犊鼻裤,即便如此,看神态也是苦不堪言。 深虚把人聚拢到一起,说道:“你们几个听着,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为三清教做工了,一定要全力以赴,三清教神通广大,想偷懒的会受重罚,想逃跑的,那就连命也别想要了,不信的可以试试看。” 扬虚是师弟,所以只能跟在师兄屁股后面,补充说道:“你们要做的工就是开矿,专采地下的紫晶玉,这种玉矿石很好认,采到了用车把玉矿推到井口,自然有人会运走。干得好的,不会打你们。” 交待完了,这两个人到一旁一个收拾得相对宽敞的洞窟大吃大喝去了,其他人被先来的工人介绍着加入队伍干活。跟他们在一起被抓来的工人,加在一起有三十多人,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大家主要的任务就是每天不断把矿坑往深挖,去寻找那种叫紫晶玉的矿石。 这种紫晶玉非常难找寻,往往挖出几丈远的矿脉,才能找到一两块,大家找到更多是铁矿石,也被奉命一块运上去,连矿渣也都不能存在矿坑里。每找到一块紫晶玉,扬虚深虚就欣喜若狂,说师傅会大加褒奖。一旦这一天找不到,众人就少不了要挨上拂尘抽打。 江昊跟着做了两天工,一直沉默寡言,无论扬虚深虚如何欺凌众人,他都强忍下来,主要是他的伤势迟迟不好转,怎么都难以凝聚真气,大概是穿越时空所受的震荡过于严重了。 深虚扬虚大概认为没有搜身的必要,他的三本《四极真经》在开启四极碑的时候都融在碑身上了,随身携带的只有一本《百幻杂学》,真气既然无法凝聚,什么幻术也是无济于事。气海灵珠虽有聚气的功能,只有在他能够聚气的时候,对他修炼才有帮助,剩下一个指宝针倒是整天都突突响个不停,似乎这紫晶玉就是非同寻常的宝物。可是这宝物能做什么,他一无所知。 好在他晚上还不需要像别人一样休息,不吃东西暂时也还挺得住。其他人据说抓来没三个月就已经折磨死了好几个了。深虚和扬虚两个人除了出去抓人回来做工外,就是昼夜轮流监工,把人当牲口使唤。 过了三四天不见天日的日子,这天深虚扬虚忽然叫江昊、张仲举和另外两个工人跟自己到上面去。深虚拿给四个人各一套还说得过去的衣服,命令四人换上,江昊到了东胜神州以来,想找一套上衣的心愿,到现在也算实现了。 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的刺眼,这几天除了睡觉时间能上去放风之外,太少有机会见到阳光,江昊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刚想停步来享受一下,扬虚就拿鞭子催赶了。这小子好像是深虚的一条狗,对深虚唯命是从,压榨大家最为狠毒。 他这边趾高气扬的,那边就哈着要巴结深虚说:“师兄,看你这气色,最近几天定然是功力大进了,师傅说紫晶玉乃天下至宝,闻一闻都福分不浅,我们有这么多接触的机会,为什么我就没叨到光呢?” 深虚咒骂道:“功力大进个屁,我是昨天酒喝多了,现在脸红而已。那紫晶玉里面一定有什么鬼门道我们没参透,不过既然连师傅他老人家都说在参悟中,我们也不必费那个心思了,师傅得成正果了,会没有我们的好处么?” 一说到得成正果,他脸越发红得像猴子屁股。江昊心里暗自嗤笑,以这两人的道行,比自己没受伤的时候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自己还不敢琢磨什么修成正果的事,他们两个人居然敢妄加谈论。 想到这他也郁闷起来,自己心烦的事也不比这两个家伙差,功力迟迟不能恢复,找不到方法,虽然在矿坑做活累不死他,可总不能困在这地方一辈子吧。 江昊也想知道,为什么指宝针响个不停,自己却无法从掘到的紫晶玉上获得一点帮助,如果功力恢复,自己必定可以纵横挥洒,不再受这班小人的欺负。可是现在他还只能忍。 深虚和扬虚把他们领到道观里最大的一块空场上,四个人清一色青衣小帽,两个道士也换了新装,就像两个领班带着四个侍者。满场子里都是这样的人,大大小小的道士领着面黄饥瘦的跟班的,站得跟中学里面班级的体操队似的。场子正中搭建了一个台子,上面铺了红毡子。烈日当空,八个手持大号蒲扇的女子不徐不急地扇着,让中央在红躺椅上的人能多点清凉,她们自己可都是挥汗如雨。 中央的大红躺椅宽敞无比,几乎容得下三个人并排躺的地方上,却被一个大胖子满满当当填上了。这胖子的形状跟肉球已经没什么区别,要不是头上的紫金道冠颤巍巍发光,还真不容易找出他的脸在什么地方。 台子后面,有十几个人鼓着腮邦子吹起号来,礼乐声中,深虚扬虚催促江昊他们四个赶快列队,江昊多年上学,久经操练,没挨拂尘抽打,其他几个人都是呲着牙才站好的。扬虚吆喝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今天是我师傅紫金真人的寿辰,又是紫晶塔开光之礼的仪式,你们谁要是赶多出一点声音,哪怕是打个喷嚏,今天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包括张仲举这样的愣头青在内,没一个人再出声。江昊现在弄清楚了那个胖子叫紫金真人,他们拼命挖掘紫晶玉是为了什么紫晶塔,进一步的情况,得看看这帮家伙怎么舞弄才知道下文了。 场内一片寂静后,站在紫金真人旁边的一个穿黄袍,戴冲天高帽的道士,拿着卷黄绢书,咳嗽了几声宣读道:“上天昊德,我三清教紫金圣真人,光大三清教,将跻三清教于天下百大仙门之列。为塑我三真教声威,光我法力,特集地灵之宝,建紫晶圣灵塔,将成我三真教镇教之宝……” 他的马屁再说下去,江昊的头都大了,这时候忽听张仲举震天一声大叫:“妹子!汝瑶!” 这一喊之后,全场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直愣愣看向这边,差不多每个人都傻眼了。 只有江昊这样的人还能保持住沉着冷静,他能记起张仲举说过,有个妹妹叫张汝瑶,和张仲举相依为命。那天他们两人被抓走的时候,汝瑶去河边洗衣服了,他始终也没能见到这女孩。 替紫金真人扇扇子的女子当中,有人脆生生应了一句:“大哥,是你么?” 在众多女子中,站出一个纤弱的身影。是个大概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江昊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聂冰脱俗,赵颖奔放,娴雅妩媚,各有各的动人之处,但没有一个像见到这个女孩的感觉的,那就是:清秀。 这个女孩子也许相貌并不怎么成熟妖艳,但就像是刚刚绽放的百合,飘着轻轻幽香,只看一眼时可能忽略过去,越看得多,越会被吸引住,愿意静静陪在她身边。 江昊再一看,张仲举呆呆张大了嘴巴,知道自己闯了祸,他铜铃一样的眼睛分明告诉了江昊,这个女孩就是汝瑶! 场子里的人沉默了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才听到粗重的喘息声。江昊想这场内要是跑进头猪当然就更热闹,也许会把刚才的事情掩饰过去,但马上就明白了,那是紫金真人他老人家生气时候喘粗气的声音。 紫金真人沉着脸发话道:“破坏盛典,按教规如何处置?” 黄衣道人尖着嗓子道:“禀教主,应该当场杖毙,或者拖到水牢处置。” 紫金真人摸了摸自己下巴尖上的尖肉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喜的日子,杖毙了不吉利,是哪一部的人出的声,着他们的头去做,连这小丫头也带走,一并处置了。” 深虚也扬虚当然听清楚了吩咐,两个人准备找准喊叫的人带走,江昊回头看了一眼张仲举,抢先一步站出来道:“我喊的。” 深虚和扬虚的嘴里像被塞进了鸡蛋,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刚才的叫声和江昊的嗓门不大对应,但现在教主发话在前,要是再节外生枝的话,说不定要受什么样的责罚。要是那样就太恐怖了,俩人索性不发话了,将错就错,拽起江昊就走。 张仲举的直性子当然不干,江昊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向莽撞的张仲举这次似乎懂了对方是拿性命替他挡了一难,终于一言不发了。 无论如何,张仲举以自己的朴实搭救帮助过江昊,江昊这样的人,别人对自己的好处,是一定要回报的。 江昊推开抓自己臂膀的扬虚,大步向汝瑶走去。 第二章 百计逃亡(一) 第二章百计逃亡 深虚和扬虚押解着江昊汝瑶离开场子。 汝瑶一开始肯定想对江昊说“你不是我大哥”,但和江昊一对视过之后,她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孩马上意识到,现在说破的话,赔上的只能是张仲举的性命,于是她也沉默不语。 所谓的水牢在道观比较偏僻的东北角,附近有条瀑布飞淌,水声隆隆。几间石屋的周围堆满了废矿渣,石屋的位置很低,几乎是在一个深坑里。深虚和扬虚早从管事的手里取了钥匙,把江昊汝瑶推进去,然后锁了门。 江昊见过电影里把人泡在水牢里的样子,这间牢房全是用大块青石砌成的,普通人想逃出去没门,不过被水泡几天对他来说没什么可怕的,就当多洗几次衣服了。 牢房靠近山壁的一面墙上,有几根很粗的铁水管,江昊拍打铁水管,发出空空声响。回投看,汝瑶苍白着脸色,两行清泪流下来。 江昊好心安慰道:“别担心,我们很快就熬过去了。” 汝瑶叹气道:“马上淹死,当然很快就熬过去了,只不过痛苦片刻而已。” 江昊吓了一跳道:“什么淹死?” 汝瑶道:“你不知道么,这个水牢是用来淹死人的,它的地势很低,水放满后没过人头顶,人会被活活淹死。” 江昊头皮发炸,原来是以为被泡上几天就完了,没想到这些杂毛这么狠,他现在能力未复,真这么泡上两天,怕也是要完蛋的,何况还有汝瑶。 几个水管子里传出哗哗水声,水流转瞬涌出,几丈见方的屋子,顷刻就没了脚面,江昊大急,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敲打着门道:“放我们出去!” 这门是用厚橡木做的,上面有扇关死的小铁门,铁门一开,扬虚探进半个脑袋说:“你安心上路吧。”江昊出手如电,抓住了扬虚的道冠,用力往里拉拽。 扬虚拼命挣扎,可是牵一发动全身,哪里挣得开,被江昊把肩膀也拉了进来,情急大叫道:“师兄救我!” 深虚在外面听到有变故,见师弟不断挣扎,半截身子已经进到小铁门里,抱住扬虚的双脚使劲往外拉。江昊深知此时容情不得,把扬虚头发绕在手里用力,和深虚各不相让,只剩扬虚在中间杀猪般嗥叫。 江昊不小心用力岔了些,带下扬虚的一大把头发和带血的一块头皮,踉踉跄跄退后几步。小铁门砰地关闭,隔门听到扬虚边喊疼边骂娘,江昊心下绝望,懊悔失去了最好的机会。汝瑶却绽放了笑容,吐吐舌尖道:“你的动作好快,怎么能在那一瞬间就抓住他的头发呢?” 江昊一愣,拍着自己的头想:“是啊,自己功力未复,怎么能这么利落地抓住扬虚的头发呢?” 他思绪到处,立刻发现体内气息涌流,原来因为伤重无法恢复的地方,现在全都毫无凝滞,真气尽情游走,他就在这片刻之中,居然复原了! 江昊不敢相信,凭自己的能力,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事情,怀里的指宝针此时突突响得厉害,江昊仔细看去,脚下不断上涨的流水打着漩涡,隐隐泛出淡紫的颜色,紫色的流水浸透鞋袜,和他身体融合,让他的真气游走舒畅之极,甚至比没受伤之前还要流畅自如。 这瀑布来自后山偏角,江昊虽然第一次来这里,也知道此处并无矿脉,不过是经常被倾倒矿渣罢了,难道这水中的神奇力量会与矿渣有关?但现在他又无暇考虑这个了,水面上涨的速度越来越快,再过片刻,就快要没到人胸际了,江昊倒没什么关系,小姑娘汝瑶已经在冷水中瑟瑟发抖了。 江昊让真气再走得通畅些,全神贯注于门上,双手用全力推移,大门发出一声轰响,直飞出去,水流向门口倾泻,但门外地势本来就低,也无法阻止水面上升。江昊拉着汝瑶从水牢里挣扎出去,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来到高一些的地面上,看到深虚扬虚两个人被门板砸在下面,正自**。 江昊对汝瑶道:“我们快走。” 深虚扬虚合力掀掉门板,人手一柄拂尘,齐声喝道:“哪里走?” 江昊把汝瑶藏到身后道:“有我在,不用害怕。”汝瑶感激地看着他,觉得从没有有一个人像这个陌生人一样可以依赖,仿佛他宽厚的身影可以遮挡世界上一切危险。 深虚和扬虚同时冷笑,拂尘挥舞,千缕万缕丝缠绕过来,江昊双手齐张,抓住两柄拂尘,用力一拉,深虚和扬虚道行比他远逊,两柄拂尘终于都撒了手,江昊的手上也泛起条条血痕来。 江昊深吸一口气,双手揉搓,两柄拂尘顿时断折粉碎,深虚扬虚都心疼万分,恼怒道:“好小子,今天决不容你再活在世上。” 深虚从左耳朵里掏出根挖耳勺大小的东西,一晃就成了柄宝剑,扬虚的一柄从右耳朵里掏出来,两剑在手,两人都踌躇满志。江昊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东西比方才的拂尘不好应付。江昊做出凝如渊岳的姿态,却对背后的汝瑶小声嘀咕道:“我恐怕不一定能对付这两个妖道,现在是逃命的时候,我背你在背上好么?” 汝瑶乖乖用两只小手扣住他的颈子,小声道:“大哥哥,我信你,你一定能行的。” 江昊信心倍增,咬破中指在左掌上写了个“雷”字诀,深虚扬虚见他动作古怪,一时摸不清楚深浅,也没敢妄动。 江昊早看准方向,向瀑布涌流的山壁之上飞纵过去。深虚扬虚没想到他摆了这么酷的姿势,不是应战,是要逃跑,气得眼睛都绿了。 深虚一柄剑破空飞出,长了眼睛似的追向江昊背心,江昊伸脚在岩壁上一蹬,眼看蹦的速度加快了一倍,可以逃出深虚的追逐,眼前忽然一寒,原来扬虚的剑早兜了个圈子,后发先至,在前面等着他。 江昊连闪展腾挪的余地也无,生死关头,暗道只有按自己算定的方法行动了,一投扎进了水牢里。 深虚扬虚以为他一定疯了,顾不得多想,收剑在手,紧跟追逐。 江昊反手一扬,一个霹雳发出去,这“掌心雷”诀威力有限,但即用即发,也不失方便,趁深虚扬虚闪避掌心雷的功夫,江昊早就算准了去路,照准墙上一个掌心雷,喝道:“开!” 从这个死地打出生路去,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别人都料想不到的。江昊原来的性子朴实无华,但随着历练危险的增加,渐渐把他聪明灵敏的潜力都开发出来。他倾力于手上,欲待这一劈惊天动地,劈出去之后,墙却连半分摇晃都没有! 江昊呆呆看自己手上,原来刚才飞奔时汗湿了手,“雷”字诀早已经模糊不清,竟是不能用了。 法术也有这么不可靠的,江昊郁闷得想骂人,可惜没有骂人的时间了。生死关头,深虚扬虚都冲进门来,看他发雷诀不成,都狂笑起来:“凭你这点本事,还想施法逃命,让你看看真正的雷诀吧。” 两个妖道各自用不持剑的手领了个诀,也在自己手上画了些什么符道,两道轰雷挟电光而出,水牢本就狭小,江昊避无可避,反身抱起背后的汝瑶就钻进了齐腰深的水里。 他故意搅得水花四溅,两个妖道眼前一花,各自分开,擦着脸上的水找他。忽然江昊从两人中间冒出,深虚扬虚掌心雷齐发,江昊往水里一缩,结果是水花飞溅,扬虚惨叫道:“我的手,我的手!” 江昊拉着汝瑶从水里露出头来,迎面飞来一手,他正好接住,原来深虚的雷劈断的是扬虚的手。 江昊大笑,两个妖道气得要发疯,扬虚不顾自己疼得要死,也祭出宝剑来,两柄剑在斗室中缭绕,寒光盈眉,这次是势必要置江昊于死地了! 江昊又做了一个让他们意外的举动,拿着扬虚的断掌,对准水牢西墙运力,喝了声“开”,扬虚断掌上的雷诀还在,在他的真气催动下,墙壁轰然开裂,江昊把汝瑶把背上一负,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扬虚没想到自己的手还能给人家派上这个用场,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气背过去,晕倒在水中。深虚狂怒之下,根本不管他的死活,从开裂的墙壁追过去,发誓非要逮到这个让他们疲于奔命的小子不可。 他的头刚伸出,差点撞到江昊笑嘻嘻的脸孔,深虚悚然道:“你没逃?” 江昊笑道:“等你呢。” 汝瑶被她放到一旁的,他双手贴住墙壁,催动全部真气,舌尖绽出个“合”字。 深虚面无人色,来不及喊出声,分开两半的墙壁徐徐被推上,深虚的眼睛像金鱼一样鼓出来,脑袋露在墙外面,还能咒骂不休,就是一动都不能动了。 江昊受了这两个家伙许多天恶气,今天一并出了,不由心里大是痛快。看看汝瑶在冷水里浸过,瑟瑟发抖,而且若再来妖道的话,自己还是没什么对付的把握,走为上策,等有地方落脚后,再回头探寻张仲举的安危。 他背上汝瑶,让汝瑶紧紧抓住自己,翻过瀑布旁的石壁,拣了条最偏僻的山路,一口气跑上十多里路,估计后面不会再有追兵了,这才止步。 他找了个向阳的地方把汝瑶放下,小姑娘被冷水湿透了衣裳,早冻得嘴唇青白,但怕打扰到江昊,始终一声不出。江昊大是怜惜,问道:“你怎么样?” 汝瑶脸上露出丝微笑说:“我很好啊,大哥哥,不是你,我们恐怕早就死掉了,你人真好,始终也没丢下我不管。” 江昊笑道:“我和你哥哥是好朋友,当然不能丢下你不管。” 他约略讲了一下自己和张仲举结识的过程,又问汝瑶怎么也被抓进道观的。汝瑶说比他们被抓的时间只晚一天,自己在河边洗衣服,回来后家中就不见了大哥的踪影,出去找寻,没想到被巡山的妖道发现,也抓上山去。她被分给紫金真人做侍女,侍女们都是从村里抓来的贫家女孩,紫金真人生性残暴,不但经常打骂这些女孩,而且稍不合意的就要处死。直到今天大会,她才被江昊救了出来。 据汝瑶说,紫金真人对紫晶玉的炼制非常重视,似乎是这东西关系到三清教门派兴衰,可是始终也不出成果,让紫金倍加着恼。汝瑶抱着肩膀又回想说:“他们对炼制铁矿也很感兴趣,炼的似乎都是兵器,可惜我也没去看过。” 江昊露出大哥哥宽厚的微笑说:“我们先不着急这个,最重要的生堆火帮你取暖。” 汝瑶牙齿打战道:“不能生火,他们会发现的。” 江昊知道她说得在理,可总不能让这女孩生生冻出病来,他闭目凝神对汝瑶道:“把手给我,我用真气替你驱寒。”汝瑶乖乖把手给他,像依靠亲人一样就倚在他怀里,江昊觉得她的手软绵绵的,经自己真气流转全身后,小姑娘脸上泛起晕红,明媚之极。 江昊方自松了口气,听到有个刺耳的声音说:“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调戏小女孩,可恶。” 第二章 百计逃亡(二) 江昊方自松了口气,听到有个刺耳的声音说:“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调戏小女孩,可恶。” 说话的是个尖嘴猴腮的老头子,肩上一根竹扁担,一端担着只精致的鸟笼,用金丝掐制,罩着的红绸布掀起了一半,里面食罐水槽都精美异常,似乎是大富人家才用得起的器皿。而这老头子穿着破破烂烂,一副穷相,鼻子如鹰勾,嘴巴突出,双腿细长。担子另一头,是一口小炭炉,也精致异常。也不知道这老头子什么来路。 老头子正火冒三丈,放下扁担怒视江昊:“小子,在我老人家面前,你也敢调戏小姑娘,你不想活了不成?” 汝瑶怯生生地解释道:“他没有欺负我,大哥哥是好人。” 老头子一指她道:“你不用替他说话,这里我说了算。” 江昊哭笑不得,误会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连女孩子的解释也不信,也有些恼火道:“你这人讲不讲道理,怎么不听我们说清楚?” 老头子一翻眼睛:“你说对了,我这个人就是从来都不讲道理,你能把我怎么着?” 江昊当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明知道自己错了就是不认帐,自己又关心汝瑶是否好些了,便转过头不去理会他,谁知老头子道:“小子,还不向我老人家赔罪?” 江昊也不禁有了脾气:“我为什么要向你赔罪,错的又不是我。” 老头子道:“就凭我老头子是飞鸟仙,你就该向我赔罪,我向你赔罪的话,多没面子。” 江昊从小就谨遵长辈的教导,是个典型的好孩子,本来什么事都谦恭有礼,就算别人欺负到他,他也经常是忍让。但自从学得异能之后,个性里被压抑的狂放一面逐渐都张扬出来。更何况这飞鸟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他寻思着怎么给汝瑶找个地方烘干衣衫,让汝瑶好好休息,头也不回就是一句:“做梦!” 飞鸟仙气得头上的帽子一下蹦起老高,古人说的怒发冲冠,大概真就这模样,他胡子翘起老高说:“你敢小瞧于我,让你小子吃点苦头先。” 江昊深知东胜神州非比地球,任何奇怪的人和事都可能碰到,虽然没对他客气,但还是没敢大意。没想到飞鸟仙只是张嘴一吹,狂风大作,挟着烟尘向自己席卷。 两人近在咫尺,黄豆大的沙粒劈里啪啦打来,江昊气沉丹田,就是十二级台风现在也休想撼动他分毫。他只是担心汝瑶柔弱的身子经不住这种打击,用身子遮蔽住汝瑶,汝瑶紧紧缩在他怀里,头都不敢抬,一副弱不胜寒的模样。 江昊胸中涌起一股热意,觉得自己就是拼却性命不要,也一定要保护这个女孩子,他昂首道:“有什么法术尽管对我来,欺负小女孩,你胡子一把了,不嫌丢人么?” 飞鸟仙大概也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我不是要欺负你们,只是……妈的,欺负小女孩又怎么样,我比你强,我就能欺负你。” 江昊没想到这个老头子简直和无赖一样,自己的硬骨头又显出来了,也大声道:“我就是不肯任人欺负,死也不肯!” 飞鸟仙鼻子一哼道:“我就非要欺负你,你能如何?” 他见狂风把山树都吹得东倒西歪,也没能把江昊怎么样,翻了翻眼睛,一耸肩膀,旁边两棵巨树拔地而出,对着江昊就撞过来,江昊只是伸掌一推,说了声“回去”,两棵树向飞鸟仙撞回去。 飞鸟仙额头青筋爆起,用力往回推,两个人像拔河一样互相拉锯,江昊忽然起了童心,猛然一收力,向旁边一闪。两个人的真气隔空对峙,本来就如同两个小孩子用手推着对方,一个人忽然撒手,另外一个人马上就失去了依托。 所以结果是,江昊抱着汝瑶,在一旁悠闲看着,飞鸟仙一头冲进灌木丛里去了,出来的时候,鼻青脸肿,头上还连根顶着株青草。 飞鸟仙气鼓鼓地道:“好小子,好小子,你还真有两下子,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上行囊里面拽东西,拽了半天什么都没拽出来,拍拍头说:“坏了,今天没带东西出来,怎么办好呢?” 他又自言自语说:“对了,还好试炼炉带出来了,你等着,我现在炼出件兵器也能对付你。” 他折了根断枝,长三尺有余,然后就往小炭炉里面塞。说也奇怪,不足尺余见方的小炭炉,长枝塞进去绰绰有余,一点也没露在外面。飞鸟仙只是吹一口气,炉下顿时燃起熊熊烈焰,江昊远在几丈外都感觉到热气灼面,让人难以置信这么炽热的火焰是他吹出来的。 飞鸟仙对火焰的烈度似乎还不满意,自己又鼓足了腮邦子吹气,他的腮邦子比风箱还好用,火焰被他鼓得更加猛烈,只有打铁炼钢才会要这般青纯猛烈的火焰。 估计只是几分钟的光景,飞鸟仙就猛一鼓腮邦子吹熄炉火,伸手开炉门,从中取出那截树枝。炉门上犹自滋滋冒着青烟,可见热度之高。但这飞鸟仙当真皮厚,若无其事拿出树枝在手上擦了擦。那根树枝没有被烧焦,长度还是三尺,只不过已经变成了乌亮的颜色,形状像一根拐杖。 飞鸟仙得意洋洋说:“我这根乌金如意拐,对付你就绰绰有余了。” 江昊虽然觉得他炼出兵器的方式非常诡异,还是不相信这样速成的东西就能对他有多大威胁。何况就算对方真的比自己强大,也决不能因此就向对方的蛮不讲理屈服。 飞鸟仙把拐杖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干脆利落地招呼一声道:“小子,我要打了。”说着就把拐杖祭了出去。 江昊感觉眼前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出现! 一个拐杖,怎么会造就黑色的漩涡?江昊已经来不及寻求答案,他试图用真气抗拒,但漩涡倏忽卷进,真气根本无法抵御。他不假思索,抱着汝瑶纵起,那黑色漩涡正卷中刚才他站位的地方。 飞鸟仙一声怪笑,尘沙消散,江昊看自己原来站立的位置,头上不禁冷汗涔涔。在自己刚才驻足的地方,正插着那根乌金拐,还在颤巍巍晃动。周围的树木,本来已经被飞鸟仙用嘴吹得东倒西歪,这次却是全都竖了起来。只是跟原来是颠倒了上下,树根支棱着向着天空,树梢深深插入土地中! 要何等巨力才可以完成这样的波动!江昊心寒。刚才的所谓漩涡,原来竟是如意拐飞行旋转造成的。这一拐之威,超过他以前见过的任何武器,而这武器,不过是飞鸟仙在片刻之间创造的。 如果说道一行,紫金真人让他认识到这世界有些人和他有类似的能力,比较难缠,那么飞鸟仙让人认识到,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可以别称作强者,自己还需要很大的努力。 可是恐怕现在难以有这个机会了,因为飞鸟仙看起来正像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家伙,得罪了他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飞鸟仙张开大嘴,满嘴里居然没有一颗牙齿:“你小子不知道从哪得到了点奇遇,功力不浅。可惜身为一个修真者,居然连趁手的兵刃,得力的法宝和防护自己的用具都没有,那就是找死了。你现在知道得罪我的下场了吧,我这人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得罪我的人,小子,我要让你所有修真努力的辛苦全都白费,让你下半辈子都要受人欺负。” 江昊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唯有拼死一战,这时候空山中忽然传来一声悠远的笛音,婉转回荡。飞鸟仙听到笛音,脸色顿时一变道:“小子,算你运气好,我非走不可,不陪你玩了。” 飞鸟仙把担子上了肩,身体发生了奇特的变化,嘴巴变长变尖,衣服变成了羽毛,双臂变成了双翼,他竟然真的化成了一只鸟儿,担子化成了羽翼旁的两个小饰品。 飞鸟仙振了振双翼,身形穿云裂雾,直向阳光最耀眼处去了,顷刻不见。 江昊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在微微发颤,跟别人交手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只有这一次最侥幸。 好久以后,他才注意到汝瑶正拿袖子给他擦着头上的冷汗,小声说道:“大哥哥,你没事吧,休息一会好么。” 江昊看到她虽然已经被真气度过,不像最初那么冷了,但衣服还是湿漉漉的,仍然瑟缩,可却一句也不讲自己的苦楚,反倒一心安慰他。这女孩子实在比别的女孩子都可爱和体贴。 他柔声说道:“就叫我大哥好了,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妹子了,大哥一定会保护你的,来,找个地方,我带你烤火驱寒,烘干衣服。” 汝瑶甜甜一笑,看得江昊都不禁心动。他心里当然时刻不忘记聂冰,但不能不承认,很喜欢和这女孩在一起,无拘无束,万分自由的感觉。 他收住心神,当务之急是给汝瑶找个烤火的地方,同时还要想法子知道张仲举的下落。和三清教正面交锋的话,自己还没把握,暗中行事比较好些。 他把汝瑶背在背上,翻了几个山头,茫茫然又走了又十里山路,汝瑶忽然说道:“不好了,我们又绕回来了。” 江昊举目一望,果然烈日下升起冉冉青烟,他不熟悉路径,走到三清教道观的另一边,这里是铁场所在地,已经可以听到打铁锻造的声音了。 江昊想起刚才飞鸟仙炼兵器的过程,不禁心中一动,从他一开始遭遇道一行,到现在和深虚扬虚,乃至飞鸟仙交锋,无一不是吃亏在自己没有武器可以抵御对方攻击。飞鸟仙刚才炼制武器的时候,用真气吹出的似乎是传说中体内的纯阳之火--三昧真火,自己虽然不会发出三昧真火,但火符火术也在书上看过,如果不炼制一件能凑合用的兵器,起码没法和敌人交锋。 想到这儿,他不退反进,一直向前走,过了最后一道树丛,前面是开阔的铁场,有三四个道士在做监工,几十号人工人精赤着上身,有的搬运东西,有的打铁,有的鼓风箱,还有的忙着淬火。炼制好的武器,都专门有人装了运走。 江昊偷偷溜到一间空房内,无人注意,这里有炼炉,屋里还有成箩筐的上好银霜炭。江昊先把炉子生着了,让汝瑶在火旁暖身子,自己出去替她看着,等汝瑶的衣服烘好了,他才回来。因为遍地都是火,所以也没人注意多了这么一把火,一缕烟。 汝瑶的脸上现在红艳艳的颇为动人,江昊不敢多看,怕有杂念,赶快专心琢磨炼兵器的事。炉火有了,他也可以用本身真气助炉火加温,可是他没有飞鸟仙的发力,把树枝炼成武器,尚有所不能,看来需要找一件铁器,偏生这空屋子里哪会有铁器,出去偷吧,被人发现了又很危险。 江昊正自犯难,汝瑶怯生生地问:“江哥哥,你找什么呢?” 江昊随口应道:“铁器啊,是铁的就成,我们有急用,妹子也帮我找找看。” 汝瑶小手里拈着一件东西问:“这是……也是铁器,成么?” 江昊把她手上看去,眼睛又直了。汝瑶手里是一柄锈迹斑斑的菜刀。 江昊挠挠头,没听说哪本书上说可以炼菜刀为绝世神兵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眼下,他一想周围的紧迫形势,毅然道:“就是它了,炼了!” 第三章 屠龙菜刀(一) 宝刀百炼放玄光,这是江昊在武侠小说里看过的句子,至今记得。但这菜刀,眼下是不放光的。 如何把它融炼成有法力,克制敌人的武器,而不是削菜如泥的宝刀,江昊犯了一番嘀咕。好在已经见过飞鸟仙的手法,自己不妨照葫芦画瓢的试试看。 如果将菜刀直接放进去炉火中的话,怎么把真气度引进去是个问题,他想起自己看道一行用气海灵珠吸取婴儿真元时候的作法,决定也试一试。气海灵珠既然在电火中没有被融炼,在炼炉中应该也能支撑得住,这么做虽然有点冒险,可是不冒险又哪来的成功。 江昊将菜刀置于炉中,把气海灵珠放在菜刀上,把炉中炭火点上,燃到极旺处,自己盘膝坐在炉前三尺处,把真气源源不断输过去。果然真气就像得到了接收之所似的,一分一毫也未曾浪费。 借助火势,真气似乎慢慢能融到刀身上,菜刀随温度升高,渐渐变作了赤红的颜色,这是炼铁器的正常步骤。但这柄刀随着江昊不断催加真气,炉火里竟然泛出七彩的光辉来。 看到这样的征兆,江昊大喜,紧着吹气鼓风。他现在吹起来虽不能移山倒海,却也算气壮山河,做个区区风箱不在话下。寻常铁匠炼上数十天才能达到的效果,在他嘴上吹上几刻就成。当然,还有真气帮忙。 有半个小时的功夫,菜刀在炉中开始发颤,叮当作响,按说再炼下去,菜刀早该融化了,铁匠锤炼兵器就得继续锻打了。可是江昊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模仿飞鸟仙把菜刀取出来。 他手伸到炉火里拿菜刀,看得汝瑶直咋舌。菜刀的红色未褪,彩色光华忽然暴涨,菜刀自己从他手上跳出去,插在墙壁上,嗡嗡作龙吟之声。 江昊又喜又惊,喜的是菜刀现在这派头,简直就是神兵利刃的架势,那一定是自己对它的栽培有了功效了,惊的是菜刀从自己手里溜了,会不会也想自立门户。 好在菜刀还不至于有那么大野心,江昊一招手,便飞回到了江昊手中。奇诡的是,这刀身上虽经炼过了,还是锈痕斑斑,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把旧菜刀。江昊用力一握,那刀身上光华流转,极是动人。 汝瑶欣喜地说道:“大哥,你的兵器炼成了?这下子我们是不是能救我哥哥了?” 江昊收好气海灵珠,笑道:“那要试试才知道会如何?” 汝瑶知道他这话跟自己一个意思,想到有希望解救张仲举,也不由兴奋。她适才一直替江昊守卫门口,现在大功告成,便疏忽了这点。江昊耳聪目明,有所觉察道:“有人来了。” 汝瑶刚想问他往哪里回避,江昊神采奕奕,把菜刀在手上旋转。那菜刀就在他一根指头上滴溜溜不掉下来,姿势非常潇洒。一个道士冲进来,看了个愣头愣脑。 江昊边耍着刀边问道:“大会上捣乱的那家伙被关起来后,还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那道士摸摸脑袋说:“也没出什么事情,紫晶塔始终也没能筑起,师尊大是光火,让我们大家采更多的矿出来,怕有别的人开捣乱,也吩咐我监督打造更多的兵器出来,再经过师尊法力炼制,那就能作为法器防身了。”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长串,才觉得不对头,喃喃说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讲这些?” 江昊笑道:“你不认得我了么,仔细看看,我可是昨天大会上大吼一声那个人?” 道士一拍头道:“对啊,你就是昨天大吼一声的那个人,还吓了我一跳。你还害得师尊责罚了我们大家,我想起来了。师尊还下令深虚扬虚两位师兄把你除掉了。你已经死了……” 他怔怔不再说了,发现江昊还活蹦乱跳的。江昊大笑道:“如果我没死又如何?” 道士这才醒过味来,抽出背上一柄宝剑来,跟深虚扬虚用的宝剑相仿,只是不如他们的可以大小变化自如。道士退后三步,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让你见识一下三清教炼制的七星宝剑。” 江昊一顿手中菜刀道:“让你见识一下我独家的……屠龙宝刀。” 道士定睛看是把还有锈痕的菜刀,险些喷饭,把七星剑往出一丢,宝剑光寒,电射向江昊头顶。汝瑶一声惊呼,江昊刚想应战,心念甫动,菜刀如飞出手,正格到七星剑上,一声铿锵撞击后,七星剑断为两截。 江昊大喜!跟人对垒数次,他都因为没有武器吃亏,有时候靠智计运气灵活扳回几城,总归是被动,今天真正凭自己炼制的武器嬴了第一仗,而且是一击奏效,让他怎么能不高兴! 道士傻呆呆的,没遇到过拿菜刀的人出手这么利落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江昊觉得时机不错,顺手拽了他的丝绦把他捆了,再砍了道袍一角塞到他嘴里。 道士呜呜说不出话来,江昊对初战成果非常满意,想起来还有需要刑讯逼供,了解情报这一回事,便又把沾满口水布从道士嘴里拽出来,用雪亮的菜刀一指道士头颅道:“我要问你几件事,你要老老实实招供,敢说半句虚言,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他这几句话是从前看古装片常有的台词,现在说得这么顺溜,自己也觉得满意。那道士吓得一哆嗦道:“不要把我喂狗,我什么都说。” 江昊心里早有很多疑惑,借这个机会要一起问个清楚,菜刀在道士脸上一晃说:“你们这三清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门派。” 一听这问题,道士来了劲,背书一样张嘴就来:“三清圣教,文成武德,受命于天,光耀寰宇。紫晶塔成,位列百仙。” 江昊听得不耐烦说:“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在书很看多好多这么吹牛的,没什么新鲜的了……对了,位列百仙,那什么意思。” 道士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你不知道百仙门的意思?” 江昊知道自己露出了不对头的地方,菜刀凑近了说:“问那么多干什么,老子不是东胜神州的人,有什么奇怪的?” 道士露出莫大的恐惧之色道:“那难道你是来自传说中的魔界……”他好像是看到了极度恐惧的事情,挣扎着要逃,江昊暗自好笑,自己信口胡说,不知道说中了什么让他做噩梦的的事。他把刀往道士脖子上一横说:“快说百仙门的事,不然一刀杀了你。” 道士战战兢兢道:“东胜神州东西宽二万五千里,南北长七千里。能人异士层出不穷,举国自古都盛修炼之风,四海之内,修道的门派数以千计,其中最上者共有一百零八门,号称百仙之门。百仙门每十年一次大会,汇聚天下修道高手,品评高下。我们三真教……师尊光大本门,就是为了位列百仙,让大家都有求道成仙的机会。” 江昊哑然失笑,原来吹嘘了半天,他们还不算是所谓百仙门里的一员。但他心里面也隐隐感到不安,紫金真人的法力虽然自己还没亲眼见识过,感觉应该是不那么好对付,一个不能列进百仙门里的妖道都已经如此,那强人又会有多少,自己究竟又是什么水平。 这个世界,比他想像得更广阔。 道士刚刚说了个开头,勾起他的好奇心,他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发现这家伙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心生警惕,汝瑶倚门望着外面,忽然颤声说道:“大哥,你看。” 江昊抢到门口一看,孤零零一间土屋旁,前前后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涌上来数十个道士,又八个工人抬着台滑竿,紫金真人肥胖的身躯,压得滑竿吱吱作响,似乎随时会把竹竿压断。 那道士阴笑道:“小子,你现在知道本门的厉害了吧。我手腕上有本门传讯用的传音金铃,十里之内,摇铃报警,本门中人都会赶来援助。现在该我把菜刀架到你脖子上了。” 江昊恍然大悟,难怪这小子罗里罗嗦的说这些,原来是为了拖延时间。 现在敌人大队人马已到,畏惧懊悔都没有用。唯有打起精神应对。他把缚道士的丝绦解开,道士得意洋洋地说:“怕了吧,乖乖给我磕几个响头,我还可以从轻发落你。” 江昊哈哈一笑,一脚把他踢出去,道士正好一屁股坐在刚才崩出的一块红炭上,嗥叫声直上青云。 江昊叫汝瑶过来,抚摸她的头发说:“大哥把你束到背上,像那时候一样,和大哥一起杀出去好不好?” 汝瑶坚定地点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清澈无比,说道:“我和大哥同生共死。大哥不丢下我,上天入地,我都陪你去。” 江昊每次得到她这样的鼓励时,都勇气和信心倍增,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来,汝瑶用小手勾住他颈子,江昊大踏步出门来,朗声说道:“你们上来吧。” 紫金真人从滑竿上坐起来,他脸上肥肉太多,做一个表情出来要半天的时间,而且还不大容易看出是什么表情来,江昊干脆就只听他说话。 紫金真人呼噜呼噜地喘了半天粗气说:“你好像有点门道,深虚扬虚两个笨蛋跟我说了你的事,虽然这两个畜生修为太低,又太白痴,但能从我徒弟手底下跑掉,也不是一般人物了。不如你也当我徒弟吧。” 江昊还没发话,汝瑶先嚷道:“大哥,不能听这个坏人的。他总是打骂我们,好几个姐妹伺候得稍不如意,就被他赐死了。还有,自从他来到了这里,村子里的乡亲们就再没活路了,被抓去开矿的人,十有七八也很快就被折磨死了。你要帮我们,不能投入这个坏人门下。” 江昊苦笑,小姑娘跟随他短短的时间里,把他看成了大英雄,认定他本领超群,又有正义感,有人这么去想他,他心里当然无比骄傲。可是冷静下来,对付紫金真人这样的老家伙,自己还真半点把握都没有。 屈膝求得一生,其实不难,自己以前当小人物的时候,也不是没做过,冒险的话……江昊正思量,紫金真人问道:“想好了吧?” 江昊头脑一清醒,对答如流:“想好了,你肥肉太多,长相太难看,跟了你我怕以后也吃成你的模样,我还是自立门派吧。” 汝瑶忍不住扑哧一笑,江昊知道自己把后路全都堵死了。当着胖子把这些话说出来,把紫金的肺都气炸了。 果然紫金真人用尖利的声音喊道:“剑阵,风火雷电,灭魂剑阵。” 站出八个道士,各据一方,手里各自拿捏一个剑诀。但他们真正的威胁,在背上的长剑上。 江昊深知不好对付,耍弄手里的菜刀,故意把菜刀把前一递道:“看我屠龙宝刀!” 八个道士乍一听吓得同时退后一步,等看清楚了原来是把菜刀,笑成一片。就这一瞬间,江昊的刀真的掷了出去。 刀光一道,缭绕不绝,叮当十数声响后,菜刀回到江昊手中转个不停,道士背上的长剑,都只剩下了半截。 周围一片寂静,谁也想不到这一把烂菜刀竟然如此精准犀利,再无人敢小视江昊。紫金真人拧着脸上的肥肉,气得呼哧呼哧喘气说:“笨蛋,都是笨蛋。换人,风火雷电都要到位,把灭魂符用上!” 江昊听他说得郑重,不敢掉以轻心,聚气凝神。又上来十六个道士替下这八个道士,每个道士站定位置以后,或从背上,或从耳朵,或从鼻孔里飞出把剑来,有大有小,不一而等,小的当然也能幻化成大的。 这十六柄剑开始在他们头上飞舞,越舞越快,交织成一道剑网,遮蔽日月,让天空都黯淡无光。 第三章 屠龙菜刀(二) 每柄剑都越飞越快,不时发出叮当碰撞之声,每碰撞一下,就有若干电光迸射下来。 这电光,是真正的电光,打在地上冒出青烟来,江昊被他们困在几丈方圆的范围之内,根本脱身不出去,只能闪避。但这电光也越来越密集,几乎根本避不过去,唯有用屠龙菜刀迎击,电光撞在刀背上,江昊的手掌都能够感觉到酥麻。 他心里暗暗叫苦,想不到紫金真人摆的剑阵居然这么难应付,需知修炼者的真气,就像人的力气一样,是有数的,这剑阵不断发出电光,每次抵挡都要耗费他很大气力,时间一长,不用对方动手,自己恐怕先要累死在里面。 江昊大喝一声,把真力灌注刀上,刀如长虹经天,向剑网最上方撞去,只听轰然巨响,十余柄剑云集一处,挡住了屠龙菜刀一击,屠龙刀被倒撞回来,落到他手中,剑阵纹丝不动。 这一试之后,江昊倒是揣测明白这剑阵的形势了。原来这剑阵纵横,在每柄剑不断飞舞阻遏对手突围,如果一旦剑阵的某一点受到攻击,其他点上的剑就会立刻传过来合力防御,等于说,无论攻击哪一点,都是剑阵最强的一点。 如此说来,这剑阵岂不是毫无破绽了?以江昊目前的功力,不敢贸然破阵,用血肉之躯抵挡刀剑的屠戮。何况背上还有一个汝瑶,根本就不能经受哪怕是凡铁的打击。 更要命的是,除了闪电之外,剑光飞舞中,剑阵上方聚拢了厚重的彤云似的黑雾,让人感觉到呼吸不畅通,越来越低,要把剑阵里面的人都吞噬! 如果不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江昊没想到,还没跟紫金交手,就先被他的剑阵逼到了绝境上,心里好生郁闷。按实力来说,无论以武器还是功力而论,他至少比这十六个小道士要高出很多去,如果不明不白地就死在他们手里。那岂不是太过冤枉了? 他想起以前上课解数学题,老师一边骂他笨,一边总是说,只要是有正确的答案,那么一定有解法?不错,只要实力相差不悬殊,那么一定有解法。只要是剑阵,一定有死角,可是这剑阵满天密雨般无缝无隙,攻其一点也不及其余。除非是……他观察了一下形势,豁然开朗,忽然大笑出声。 汝瑶替他担心,问道“大哥,你笑什么?” 江昊解释说道:“汝瑶有养过狗狗么?知道不知道怎么叫狗狗跟着你走?” 汝瑶不解,说道:“办法很多啊,比如对它好啦,给它骨头放前面,它来寻骨头,就跟着我走啦。” 江昊笑道:“看大哥给你变个戏法。让外面的家伙也来找骨头。” 他双掌一合,屠龙菜刀再次引向长空,还没接近剑阵边缘,剑上就铮铮声示警,眼见屠龙刀就要砍到剑阵,众剑齐聚迎击,没想到屠龙刀在江昊意念控制下来了急转弯,直向下面坠去。 众剑的力量完全没法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知道有敌即需迎击,跟着拐了个弯子追击,不料屠龙刀这一击,竟是朝着地面的。 屠龙刀一击入地,直没到柄,十六柄长剑之力,也尽皆撞入地上,尘埃四起,剑阵顷刻散乱,江昊手一手,屠龙刀回归手上,切菜似的飞旋出去,把十六柄剑全数斩成了两截。 道士们都傻了眼,江昊刚松了一口气,那个蠢笨无比的紫金就在这时候动了,身子流云一样瞬息之间到达了江昊身畔。 江昊还从来没有见过某种物体能移动这么迅速的,即使他的外形和猪相似,还是不能不让江昊佩服。他只来得及侧了一下身子,防止汝瑶被打中,于是所有的重击都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江昊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身形向前猛冲出去。如果这个时候紫金再给他同样一下子的话,怕也挨不住了。 幸运的是,紫金施展这样的身法似乎也很费真气,在原地正呼哧呼哧又喘着气,江昊屠龙刀在身后飞旋,斩得道士们鬼哭狼嚎,自己背着汝瑶拼命地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只觉得身上痛得厉害,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意识处于朦胧之中。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移动他的身体,身上像火一样受着煎熬,痛楚不堪。 他体内的真气自由流动着,慢慢治愈他的创痛。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开始有了清凉的感觉,睁开眼睛一看,是汝瑶拿清凉的泉水泼在额头上。 看到他醒了,汝瑶露出如花的笑容说:“大哥你总算醒了,担心死我了,你吐了好多血呢。” 江昊看看自己的胸前有血痕,嘴角也有血丝,但是已经不痛了。紫金在他身上打那一掌的确很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修行的真气有一钟神奇的力量,就是自愈非常之快,现在这伤势影响已经不大了。 他打量周围,自己是躺在一团干草堆上,这干草堆是农家晒谷留下的,正在一条小溪旁,汝瑶是用手,把水一点点给他捧来的。 江昊茫然问道:“我晕倒在这了么?” 汝瑶说:“不是啊,是我把你弄到这的。” 江昊啊了一声,看汝瑶发丝凌乱,脸上满是汗水,不知道这弱小的女孩要费多大力气,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把自己弄到这儿。汝瑶却是全然不想这个,一个劲忙着用泉水沾湿他的额头,给他降温。 江昊心里非常感激,他这个人不愿意多表露在嘴上,只是微笑说:“大哥没事了,你放心好了。” 说着一跃而起,不等汝瑶来扶,翻了好几个跟头,连大气都不喘一下,汝瑶慢慢已经熟悉了他的脾气,一看就知道他是真的没事了,不由欢欣雀跃。 汝瑶拿出两个芋头给江昊说:“大哥,你劳累了这么久,肚子一定饿了,这是我留给你的。” 江昊笑道:“傻丫头,你大哥不需要吃东西的。” 汝瑶惊呆了,江昊便尽量简单地给她解释自己所炼的功夫,说到最后,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你是我妹子了。我也应该教你简单的吐纳调息的方法。大哥不能总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啊。” 汝瑶低头道:“有大哥的保护就够了。” 江昊可没大注意少女的羞涩,硬是教了她简单的吐纳调息方法,让她也从此迈入初步修行者的行列。忙完这些,就要回到当前最大的难题上,即使有了趁手的武器,能够对付普通敌人,应对紫金这样的人物,还是太困难。 除非有新的方法,而且一定有这样的方法,江昊的脑子里非常确信这个问题。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件事情。现下抱着头苦苦思索。汝瑶有些担心说:“大哥你是不是伤还没有好,大哥你休息一下,就能像在水牢里一样大展雄风,把他们都打败。” 江昊心里一亮,兴奋得抱起汝瑶转了个圈再放下。他一直当汝瑶是小妹妹,觉得挺自然的,汝瑶是脸红红的也不说话。江昊兴奋之中,无暇顾及,说道:“我们回到水牢去。” 汝瑶不懂他说什么,江昊心里最清楚,当初他能够得以伤愈,完全因为在水牢里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力量,去那里探察个究竟,也许可以找到问题的答案。 他见汝瑶已经非常疲惫了,就先让汝瑶吃饭休息,找了家农家借宿,自己不睡觉,调息吐纳。过了一晚,果然汝瑶精神恢复得不错,笑靥如花。 江昊自己也调息得很平稳,自觉比没受伤之前的真气要强大了许多。他领着汝瑶悄悄向三清教道观的行进。经过几次历险,多少已经熟悉了路径。这次没被任何人发现。 接近了水牢,见坍塌的水牢也没人来修复,大概这几天被他闹腾得够厉害,都在忙着抓他呢。青山幽静,瀑布水声隆隆,如果不是来历险,是来和聂冰旅游就好了。 当初逃走的时候,因为太仓促,他来不及观察指宝针是不是有异相出现。现在可以从容慢慢查探了。他先在坍塌的水牢附近搜索,既没有发现紫晶玉的影子,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甚至指宝针都不跳上一跳。 被打漏的房子里,水波泛上来,寒意彻骨,江昊把手伸进水里捞取,什么都没有,正自失望中,忽然感觉到水波里有隐隐的震动,这震动似乎和自己真气运行的节拍非常契合。 难道让自己恢复功力的力量是来自水里的?来自水,就要顺水寻找源头,江昊把目光投向奔流不息的瀑布。 走近了,瀑布白色的水花溅到他脸上。江昊把手伸进水中,没觉到有任何水流偏转异常的问题,也就是说,在瀑布的后面,不会藏有一个水帘洞一样隐秘的所在。 剩下的,只有水中了,一般的瀑布飞流而下,水源多出自地脉当中。要想查出这样的水流源于何处,除非精通地理,经年调查的饱学之士,舍此之外,唯一的办法是,下到地底看一看。 而钻进瀑布里面去查找水源,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 江昊领着汝瑶攀爬到瀑布源头的高处,站在山崖上,感受到水流的力量愈发强大,就算是当疯子,他也要试一试。他现在的外衣完全换了当地的装束,里面穿的还是来时的衣服,倒正方便了游泳。他把外衣脱掉,对汝瑶说道:“汝瑶乖,在这里等我,我要进到瀑布里去探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成了,你哥哥能得救,我们也能对付三清教。” 他觉得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已经解释得非常充分了,刚要行动,谁知道小丫头马上挡在他身前说:“我不管你说什么,不能放你去冒险了。” 江昊啼笑皆非说:“下面有好东西等着我,但是只有我自己能进去,你没修行过,是不能跟着进去的。乖乖在这里等我了,我可能会过很久才出来,但一定没事。” 他这几句可是信口胡说了,瀑布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东西,即使有,又不是能给人带来好处,他能不能平安回来,所有的事情他都毫无把握,但是不这么说,汝瑶肯定不会放他下去。 果然汝瑶虽然还是不放心,却不再阻拦他了,红着眼圈说:“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不回来,我不会离开。” 江昊心中一疼,想起了聂冰,至今不知道聂冰的一点下落。他嘱咐汝瑶找个隐蔽的地方躲好,不要叫道士们发现了。自己整束好行装,咬咬牙,一头跃进瀑布了急流里。 这瀑布水流从山崖上倾泻而下,力道何止万钧,普通人马上就会被冲到崖下去,摔得毙命。但江昊现在已经有了终结者的身板,一跃进水中,立刻双手扣住了岩壁,任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 水流的力道实在太大,他睁不开眼睛,无法呼吸,好在可以调息真气,干脆不用口鼻来呼吸。 饶是如此,水流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有点吃不消,几千斤重的石头砸在人身上怕也不过如此。江昊挣扎着找寻水流出来的岩隙,摸准了后往进就钻。 冬的一声闷响后,他头正中岩石,撞碎了一块岩石,自己也痛得要命,原来这入口处并不很宽,需要小心。 江昊摸了摸头,肿起老高一块,小心翼翼往里钻,总算是进去了。里面水道也很狭窄,深入山中。顶着水流的巨力前进,一不小心就会碰撞上岩石,没走出多远,江昊已经是遍体鳞伤了。 但是他没有退路,只有前进。江昊在这没有光亮,没有呼吸,没有帮助的地方挣扎着摸索。被水流不知道浸泡打击了多久,终于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漂浮了出去。 第四章 紫晶飞瀑(一) 骤然失去压力,江昊在黑暗中被水流冲击着,感受到一股力量流过体内,非常舒服。 没有压力,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无尽的流动。水流经过几个曲折之后,慢慢向山内延伸,向下流转。水流不再向乍进瀑布时候那样猛烈,江昊浑身痛得厉害,睁开眼睛,正好看到自己顺水流向一块石头撞过去,连忙用手一支,躲过了这一劫。 四周一片黑暗,不过对江昊的目力来说,没什么影响,现在他可以从容观察周围形势。这瀑布的水出自山石之中,所以流经的路径曲折回旋,在山腹中蜿蜒,有的地方非常狭窄,人身子只能勉强挤过去。水流湍急的时候,江昊不知道被石头撞了多少下,现在总算好过了一点。 江昊在水中放松自己,意外地发现,潜了这许久,自己居然不感到呼吸困难。他的身体,能和水流也交换呼吸。水流一直向山腹中延伸,算算路程已经相当深入,陡然转了弯子向下。 下面水势强劲,似乎是水的源头所在。江昊第一次想一投扎进去,被水流生生冲了出来。他第二次强提一口气,一头扎下去。 他像遇到一道无比厚实的障壁,以他能够穿越墙壁岩石的能力,普通墙壁决不会给他这种感觉,除非面临巨大的阻力。 这种力,不是水的阻力,而是超自然的力量,他很确信。那就意味着,他没有找错方向。 冲破这层阻隔,他骤觉压力一松,新鲜空气涌进口鼻。江昊刚想松一口气,身子就开始了急剧下坠。 这次下坠的时间又比他想像中长久很多,他目光如炬,能看清楚自己眼前奇异的影像。他坠下去的地方,是一个异常宽阔的洞窟,瀑布的流水正源于此,可是他身体附近,一滴水都没有。 江昊暗暗惊心,极目看去,宽阔的洞窟四壁闪耀着微光,无数水波颤动。原来四壁之上,都是水流,沿着洞窟的四壁向上涌流,却没有涌满整个洞窟,要何等巨大神奇的力量,才能这样遏止水流? 江昊经历其他奇遇和奇景时,脑海里都没有像现在一样,马上冒出一个词:“神”。 鬼斧神工,天纵之力,怕也不过这般。江昊心跳剧烈起来,不等他做出反应,身子重重摔到某物上,又被弹起来,像小孩玩过的蹦蹦床一样,不光不痛,还怪有意思的。 弹了好几天才落实,江昊站起身子,惊讶得合不拢嘴来,如果说刚才看到的景观已经让他开眼界的话,那么现在的景观就让他叹为观止。他此刻正站在一道流水组成的平面上,这道流水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支撑起来,踩上去人也不会掉落。透过透明的水网,能看到脚下很深处,有清泉碧水,芳草春花,幽悠如仙境。而水网在半空之中,绵绵不落,蔚为奇观。 最让人看了一眼就无法挪开目光的,在他的前方,水网缠绵中,一处悬在半空中的飞瀑,从洞窟壁上一个光芒闪耀的入口倾泻下来,落到水网上后,笼罩出一座宝塔的形状。这座神奇的流水宝塔,周遭处处发出淡紫色的光芒,仿佛有种神奇的魅力,让人看上去就心情平静宁和。 这流水之塔晶莹剔透,江昊不知不觉间走近,走到塔的水阶前,猛然像被电殛了一般,人摔出去好几米远! 自从他开始修行以来,就没有什么力量能把他击打出这么远的距离。但他现在的性格,是遇强不退,调息了一下,非要再试试这里究竟是什么神奇境地。 脚步刚迈出一半,听到有人叹了口气说:“好多年都没有人来了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小子,你还是不要贸然送死的好。” 江昊一震,发现把自己隔开的那道界限的后面,紫色宝塔第一层的台阶前面,坐着个瘦得只剩把骨头的中年人。江昊从来没见过这么瘦的人,说只剩骨头绝对不夸张,身子在衣服里面就是个空荡荡的架子,露在脸上部分,简直就是一个骷髅头,非常吓人,唯独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完全没有饿坏了的模样。 江昊一个“鬼”字在舌尖上打了个转,不过他已经不是会大惊小怪的人了,能够很平静地注视对方。谁知道中年人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举动来,打了个哈欠说:“要不是你来,我都忘了有多少天没洗澡了,脏死了,我且洗洗手。” 他右手把左胳膊从袖口里取下来,放到脚下的流水里清洗,这胳膊上面除了皮就是骨头,江昊真担心他把皮搓掉以后可怎么办。忍不住说道:“你是不是轻点?” 说完之后,他才醒悟过来,把胳膊从身上取下来是多么诡异的事,这才想起该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中年人笑道:“小子看来世面还是见得不够多,我还以为你真是什么大场面都经历过了,对我这老怪物不当回事了呢?” 江昊问道:“那……您老人家在这待了很久了?” “三十年而已,被困三十年肯定不算久了,我有个师叔说他当年被困过四百年,比较起来,我是好的了。” 江昊道:“那他活着出来了么?” 中年人说道:“废话,不然我怎么知道他被困了那么久,当然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你小子怎么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懂,看你能掉到这里不丢性命,按说功力不算浅了,你到底是不是懂修行的人啊?” 他不由分说,先说道:“来来,走近点,别过线,我元神出窍替你察看一下你修行得如何了,到了什么境界了。” 江昊觉得好笑,听口气这人修行的年头也不算短了,说话做事却像小孩子,看到自己就像看到了好玩的事物。不过难得他如此热心,江昊也挺感激的。 江昊说道:“那当然好了,先谢谢你了,可是,什么是元神出窍啊?” 话刚说完,有人在他额头上重重打了一下说:“小子,你到底都学什么了,以你的功力,不该这么白痴啊。” 江昊分辨道:“我是自学成才的。” 话没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下,当然打得都不重,江昊回头四顾,没看到有人,奇怪这一下是怎么打到自己头上的。中年人叹气说:“看来你是真的不懂了,我灵偶仙还真少遇到像你这么奇怪的人。” 江昊方才知道他的名字叫灵偶仙,最近遇到的怪人似乎都流行带一个仙字,灵偶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道:“我先得现形,然后才能跟你解释这个问题,普通修道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个的。” 他身子一蹦,就在江昊旁边现出形来了,江昊目光敏锐,马上看出台阶里面还坐着一个灵偶仙,一动不动做沉思状。身畔这个灵偶仙长得比权圈里的精神很多,很有点玉树临风的架势,也没有瘦得像骨头架子似的。 江昊说道:“这个,圈子里面的也是你?怎么那个你那么猥琐,这个这么精神?” 灵偶仙又敲了一下他脑袋说:“我老人家在圈子里困了三十年,一口饭都没吃过,全仗调息真气活着,当然饿得瘦了,哪像你在外面大鱼大肉,吃得肥头大耳。” 江昊嘀咕说道:“我不需要吃东西,也没感觉过饿。” 灵偶仙仔细打量他一番说:“你身上好像真有很多诡异的地方,明明很多境征兆,就连我炼了二百年都不具备,可有些地方,我看还不如刚入门的小道士了,奇了怪了。” 江昊说道:“我也解释不清,我是稀里糊涂从一本书上感应到真气流转,结果就会运转了。其他的各种零星符法法门,都是在本幻术书上学的。” 灵偶仙鼻子一哼道:“幻术?那是最低劣的法术了,你居然学那种东西,难怪没出息了。先给你解释问题再说,修道的人主要是聚气,气成势了以后,就会引发身体里的元神,元神为人身之本,躯壳灭了,元神也不灭.元神只是纯粹精魄的凝结体,会随修行者力量的增强而增强,到了最高境界,修道的人比拼的就是元神的功力了,明白了么?” 江昊摸摸头,非常干脆地说出三个字:“不明白。” 灵偶仙大是懊恼,但这次没打他,说道:“笨蛋,元神到了最高境界,可以脱离身体出窍,只不过没有躯壳保护,它会比较脆弱,要落在别人手里,连超生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的肉身被困在里面了,仇家又多,所以元神也不敢出来乱蹿。” 江昊想起自己初练功时候仿佛灵魂离体的感觉,其实是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过为了多听一点,继续装傻道:“那我为什么出不了窍?” 灵偶仙说道:“你功力尚浅,当然不成,能炼到出窍这一步,通常就可以做到长生的境界了,这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没那么容易的。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好不容易来个人,难得聊上两句,我该回去休息了。” 嘴上是这么说,他一点也没有动地方的意思,看来真是还想再聊。江昊暗自好笑,这简直是个老小孩。果然灵偶仙不等他问什么又接着开讲了:“你没听过我的名字么,我在东胜神州可是大人物,可惜三十年前探寻紫晶塔的奥妙的时候,误中了别人的圈套,被困在紫晶塔的结界里……结界的力量,源自紫晶塔,那可不是我的功力能打破的,没人救的话,我会永远困在这里的。” 江昊问道:“紫晶塔,就是紫晶矿铸的塔么?” 灵偶仙嘿嘿一笑,说道:“我知道最近有些蠢材在山里面挖什么紫晶玉,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紫晶矿不是紫晶玉,那些狗屁玉石,除了能换点银子外,什么用都没有,紫晶矿的真正奥妙,在于水上面。” 江昊闻言一震,知道接近了问题的答案,灵偶仙娓娓道来:“紫晶矿是传说中的开天三十六种宝玉之一,这三十六种宝玉,对修行各有各的奇效,这紫晶矿,能直接增长功力,属于大家最想觊觎的那种。可惜大部分人不明白,这种玉,和传说中的天宫琼浆一样,是水一般的形态。” 他手指闪光的瀑布处说道:“那一口泉眼,叫做仙人眸,每三百年滴一滴紫晶出来,凝聚于此,有少许灵气随山中瀑布流出去,以致满山都有异相。远古的不知道哪一位前辈高人,在此利用用泉上本身的灵力砌成了这水瀑灵塔,拱卫紫晶,误入其中的人,功力低的性命不保,功力高的被困也难脱身。我就是倒霉上当的人之一,你不会也是想来拿紫晶吧。” 他直视江昊,江昊想也不想道:“我就是想来拿紫晶的。” 灵偶仙嘀咕道:“奇了怪了,我还没见过像你小子敢把歹念挂嘴上的。” 江昊说道:“我要救人。没有紫晶提高功力,没法救人。本来事情就是光明正大的。” 灵偶仙沉郁道:“可是你知道,凭你的功力,是根本冲不进去的。” 江昊说道:“那也要试,有些事,上天注定我要做,我就去做。” 灵偶仙瞪大了眼睛说:“你不怕死……最少……你得求我老人家帮忙吧?” 江昊苦笑说道:“你自己还困着呢,对了,我进不去的话,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忙,可能我救不了你,不过能送些你需要的东西,或者给别人稍个口信什么的。” 灵偶仙啧啧道:“你小子心肠还真不错。其实,想要去取紫晶,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凭你的功力,还做不到啊。” 江昊问道:“什么办法?” 灵偶仙道:“元神出窍。” 第四章 紫晶飞瀑(二) 江昊本来满怀希望,现在一下就泄气了,说道:“你不也能元神出窍么,那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被困在里面,取不出紫晶。” 灵偶仙重新开始敲他脑袋:“笨啊,我是在圈里,肉身又出不来,你在圈外,肉身可以出来啊。” 江昊眼前一亮,看到了希望,心里热乎乎的。他盘膝坐定,把种种杂念都收起来。平日里练功,每当他这么静心的时候,就经常能感觉到元神飘出体外游荡。 这一次感觉乎意料的顺利,他看到另外一个自己从身体里走出来,灵偶仙满脸惊讶地盯着两个他看,左手搭在坐着的那个他的肩膀上,右手搭在现在站着的这个他的肩膀上,很意外地说:“没想到你小子真能出窍,看你的年岁,应该不过二十多岁,修炼到元神出窍的境界,一般得三五十年,你居然做到了。” 他一拍不打紧,江昊觉得身子一震,再不能专注精神,嗖地退回到躯壳里。灵偶仙少了一个江昊可以扶着,半边身子失去平衡,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江昊再想集中精力,却怎么也没法达到先前的状态。灵偶仙满脸懊丧,说道:“原来你小子修炼未曾纯熟,早知道说什么也不拍你了,这下惨了。” 江昊继续凝神,总是功亏一篑,灵偶仙有些着急,说道:“算了算了,这次怨我,我也该帮你一把。”他伸手按住江昊头顶百会穴,江昊顿时感觉到自己的真气有人导引着,气游紫虚神府间,一点不费气力,轻轻松松地让元神从身体里脱离出来。 灵偶仙领着他的元神走近紫晶塔的结界,毫无滞碍地穿行过去,江昊走近了这这流水造就的神奇的宝塔,看到塔上流水的水纹自动流出一幅幅山水图景,人物工笔,每幅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巧夺天工,让人瞠目结舌。甚至塔的檐角之上,有流水的风铃,发出清泉拍击之声。 江昊一眼也不想错过这奇景,灵偶仙说道:“别看了,你要像我这么看上三十年,再好的景致也都腻了,还是好好看看你要的紫晶吧。” 江昊随他走到壁上光芒闪耀的入口处,只见够成这奇幻天地的水网,尽皆源出于此,从这里流出来的水,都发出淡紫色的光芒,江昊一接触到这种流水,就觉得身体里真气倍加充沛。 灵偶仙道:“这就是仙人眸了,紫晶就在其中,三百年一滴,凝结于泉眼之中,取到了有无限的好处。” 江昊不但没露出贪婪之色,反而问道:“那样的话,你为什么不取呢?” 灵偶仙一指自己的肉身,沮丧道:“你看看我的肉身。” 江昊这才注意到,他的肉身背后,有两条铁链将之锁在台阶上,只能保持坐下的姿势,铁链端上的铁环深入到骨头里,被铁环扣住的皮肉都溃烂了,看得人头皮发麻。 江昊不由起了不平之心,问道:“这是谁干的,怎么能把你这么狠心锁在这儿?” 灵偶仙说道:“是一个……很大的坏蛋……你以后要碰到这种家伙,最好掉头快跑。算了,不说这个……缩住我的这两道铁索,跟仙人眸连接,借紫晶至宝的灵力制住了我,所以我虽然跟紫晶近在咫尺,却偏偏没法拿来解救自己。还有嘛,就是紫晶这东西虽然也是好东西,但对我们这个级别的人物来说,却也不过是一种比较好的材料而已,所以这混蛋宁可不取紫晶,也不会放我出来。” 江昊算是大概弄明白了前因后果,继续问道:“那我把紫晶取出来的话,是不是你就解脱了呢?” 灵偶仙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总之你可以试试,别怪我没告诉你,可能有危险的。” 江昊道:“那也要试试。”他站到仙人眸前面,伸手正好可以够到泉眼,既然不知道怎么下手,索性把手把泉眼里一伸,就开始掏东西。灵偶仙回到自己的肉身里,用自己的右臂握着取下来的左臂,给后背挠痒痒。 江昊觉得灵偶仙虽然是个修行的老家伙了,可是挺可爱的,对自己的胃口,自己要是取出了紫晶,一定要帮这老家伙脱困。他的手浸在仙人眸里,清凉润滑,蓦地摸索到一块冰手如玉的物事,溜滑得很,有点像摸到果冻了。 江昊想拿出来看一下,那物事猛地传递出巨大的力量来,震得他五脏欲裂!不光是他感觉到震动了,整个紫晶塔都剧烈晃动起来,水珠飞溅,洒落如雨,似乎马上就会崩塌。灵偶仙也同时大叫道:“快住手,我要死了!” 江昊马上住手,震动缓缓停止。灵偶仙本来骷髅一般瘦削的脸上现在更加难看,眼眶里流出两行鲜血来,眼珠子本来也都从眼眶里晃出来了,不过他伸手又按了回去,转了两转,居然也不影响使用。 灵偶仙喘息着说道:“还好我当年入门的时候练的就是灵偶术,只要肉身不四分五裂,怎么样都死不了,不过也够受了。那鬼东西……它和锁住的我锁链是灵力相连的,动得厉害的话,会要我命的,肉身和元神都要毁了。” 他忽然露出恐惧的神色,盯着江昊还放在仙人眸上的手,江昊明白他的意思了。自己随时可以把紫晶取出来,但如果真个拿出来的话,灵偶仙恐怕马上就会肉身也元神俱灭。 肉身毁了,修道的人还能存在,元神毁了,那么这个人就会彻底从宇宙间都消失,难怪他会这般恐惧。 而对于江昊来说,必须要得到更强的力量来对付紫金真人,只要稍微一抬手,这天赐的力量就到手了。连灵偶仙想得都和他一模一一样,没有谁会为了这么大的诱惑,在乎一个困境中的老头子。 但是偏偏江昊不,他做的事,是把手抽回来,很坚定地说道:“我不能拿紫晶,拿了你就会没性命的。” 灵偶仙疑惑中说道:“你不是要靠紫晶的力量么,谁能禁得住这种诱惑呢?” 江昊坦然说道:“要我牺牲你的命才能得到宝物,我做不到。我没能力救你出来,只好委屈你在这留下去,我要出去跟敌人决一高下,没法陪你了。” 他自生来就可以说一无所有,现在虽然今非昔比了,但他性格里似乎与生俱来的就有这种坦然,好的东西到手固然高兴,拿不到的时候也能坦然接受。他朝灵偶仙挥挥手说:“我走了,你保重。” 灵偶仙可没见过这样的人,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擦擦眼睛说:“你等等。我有东西送你。” 江昊还没走到圈外去,收住脚步,灵偶仙说道:“你小子似乎天赋秉异,身上蕴含了很大的潜力,但还没有发挥出来。难得你这么心善,我不能亏待你,看你去送死。听你讲的,你的对头好像还不是百仙门中人,我教你两手,再给你几样东西,估计应该能够取胜。” 江昊大喜,跟他刚才拒绝拿紫晶一样,对别人真心帮助,他也不假装客气推辞,说道:“那太好了,如果能打败他们,我会想办法回来帮你出去。” 灵偶仙叹了口气说:“要想破解这个结界的灵力,除非你找到劈天神斧,劈天神斧是紫晶结阵的克星,整个东胜神州只有一把,被你碰到的机会,未免太小了。” 江昊也不打保票,只是暗地里把劈天神斧的名字记住。灵偶仙仔细询问江昊都修过什么功夫,有了什么法宝,边问边说道:“小子记住了,修行这种事情,第一重要的是功力,功力深的强过功力浅的,能到什么境界,全取决于功力。初修行者的关口,你差不多都过了,如果再一进层,就是长生的境界。以你现在的修为,普通人的疾患烦恼都不必放在心上了。长生之上,尚有真人,地仙,天神三重境界,那就不是你现在能期望的事了,运气最好的人也要练几百年。” 他说着说着,又坐不住了,元神从躯壳里跳出来,跑到圈外,翻找江昊怀里的东西说:“要是光凭自己悟性和打坐苦修呢,那是一万年也不成的,还要好的法宝辅助。打别人要有好的武器,防护自己要有好的道袍铠甲,要增进功力得有相应的丹药和宝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 他当先翻出气海灵珠来,随手就给扔了,江昊着急了:“不能扔,我还要指望它帮我增长功力呢。” 灵偶仙嘴一撇说:“这种垃圾,只能给小道士用,你现在是我朋友了,用这种东西太丢我面子了。” 他一招手,圈内飞出一个行囊来。他从行囊里拿出一个白玉做的笔筒状的东西说:“这东西叫做浮海玉升,通俗点说呢,就是装东西用的。不过你别小瞧它,以后你本事大了,宝贝多了,难免不好携带,这个小小玉筒里面,装个万八千件东西不成问题的,这方面的妙用,你自己可以慢慢体会。而且玉升还可以随你的心思变大,大到如船,小到如蝇。” 见江昊还半信半疑的,灵偶仙有点恼火,他的元神一运真气,四周岩壁上的水流向暴雨一样朝他们倾泻过来,江昊刚想闪避,灵偶仙举浮海玉升一迎,比山洪还猛烈的流水,全都化成一线,投入玉升中。而且水流源源不断,始终也不见玉升里有半滴水溢出。 看着流进去的水总得有三五十吨了,灵偶仙才住手说:“现在见识到了吧。这浮海玉升还有第二个妙用,就是它能用来练气,它吸取天地灵气的威力,可远远比你那颗小破珠子强多了。用它练习一年,抵得上普通人练习一百年。我年轻的时候就是用它养气的。现在我已经过了那个境界了,就留给你好了。” 江昊心里兴奋难以抑制,灵偶仙把浮海玉升丢给他,又继续翻肉身上的东西,翻出《百幻杂学》,两把给撕了,骂道:“这种初级的幻术,只配骗小孩,你还指望拿它打败敌人么?” 江昊这次很心疼地拣起来说:“这是朋友送我的,就算不用了也不能丢。” 灵偶仙说道:“你小子倒真是讲义气,为了不让你这样难得的好人出去就挂了,还得把你装备全了。” 他从行囊里拿出一面镜子给江昊说:“这个叫幻影魔师,是把仙术修炼的很多法门用幻影的形式演给你看的,比你那本破书强多了,你自己慢慢领会吧。” 江昊没想到修炼也有专门的录像带,高兴地收了,灵偶仙又翻出了他的屠龙菜刀,放嘴里两口给咬碎了,给了他一只很小巧的丹炉说:“你这把破菜刀,一定是用凡间的火,加上自己强行灌注的真气炼制的,这样出来的东西也就砍砍普通的刀剑,根本不能跟法宝级别的兵刃对敌。以后用这个仙人丹鼎炉,既可以练兵刃,又可以炼丹,它里面衬着寒热两颗灵珠和金木水火土五行符文,即使功力不到的人,也可以因势炼出适合自己的法宝来。” 不等江昊感激或者是表达一下高兴,灵偶仙接着又把指宝针给掰了,懒洋洋说道:“真正的修行者,凭自己的灵力就能觉察到异宝的存在,你自己好好修炼一下,别用这种没出息的东西。” 他既然这么说了,江昊也只好认定指宝针是没出息的东西了。灵偶仙又嘱咐道:“我已经给了你丹炉,现在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炼出一样称手的兵器来,然后再学几样好用的法术,去跟那个什么不入流的紫金老道交手,肯定不会是从前的结局。只要你小子记得,别忘了打嬴了以后回来看看我,我就满意了。” 他传授江昊以气驾驭兵器的法门,修为越高,兵器在手上发挥的作用也就越大,从这以后江昊和人动手总算不再是靠误打误撞了。 此外他还给江昊一瓶丹药,名叫生生丹,说是对各种重病重伤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也是嘱咐江昊要珍惜。 江昊现在的装备可以说是焕然一新了,他意气风发道:“我一定能嬴。” 第五章 杀手徊风(一) 第五章杀手徊风(一)(本章免费) 江昊从瀑布入口重新露出头的时候,看到汝瑶还睁着困倦的大眼睛守候他,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了,汝瑶满脸憔悴,强自支撑着。 江昊大是心疼,赶快要她休息。天地茫茫,莽林密布,总不能总让女孩子露宿荒野,一再借宿别人家也不是办法。此时恰恰天已黄昏,汝瑶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回他们自己的家。 江昊一口应允,两个人在斜阳上沿山路回张家村。张家村还像原来一样萧条冷清,有几个人见到日前被抓走的人,竟能有回来的,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他们,在旁边窃窃私语,但没有一个上来问话的,反而纷纷躲得远远的,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事。 江昊猜不出所以然,又不想抓个人强迫回答,索性不问了。汝瑶到米缸里抓了把米下锅,又忙着烧菜,四壁漏风的贫寒茅舍,被她一收拾就井井有条,一点都看不出被深虚扬虚洗劫过的痕迹。 汝瑶烧了两个青菜,江昊本不需要吃东西,可是看她渴求的眼光,怎么也能忍心拒绝。虽然缺油少盐,但青菜的味道炒得实在不坏,江昊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后,汝瑶又忙着收拾碗筷,替江昊缝补刮破的衣服,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江昊,从来就没见过这么贤惠温柔,善解人意的小姑娘,越发把她当成小妹妹了。 直忙到月近中天了,江昊才强迫汝瑶去休息。他自己可是不需要睡觉的,把浮海玉升拿出来,准备把里面的丹炉倒出来研究兵器炼制。也不知道是灵偶仙传授口诀时候太迷糊,还是江昊未得其法,几次也没把丹炉取出来,江昊有点不耐烦,使劲用手甩了甩玉升。 扑面而来的水喷了他一脸,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玉升里洪流涌动,把他从屋子里面冲了出去,大水一直淌到村子里,有条半夜觅食的狗也被一下淹到水里,露出头狂吠。 江昊这才醒悟到,操作错误,把灵偶仙吸进来的水给放出去了,急中生智,马上逆行口诀,把水收回去。这才算没让周围发了洪灾。 探头张望,月色朦胧,那条狗也不见了踪影。还好茅屋里面没被大水冲得太惨,汝瑶也还在熟睡。江昊重念口诀,这次顺利把丹炉变了出来。 灵偶仙早已叮嘱过,炼法宝跟打铁炼钢是两回事,不是把火烧旺了就完事,需要的是以自身灵力,配合丹炉上的属性设置,再加上作者的目的和意念,炼出适合自己的使用的兵器。 屠龙菜刀已被毁了,唯有自己别寻思路炼一件兵器。时空流转,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以来,除了随身衣物,几乎什么都没有。他翻拣裤袋,忽然摸到一件硬物。拿出来是看,是聂冰过生日前一天写字用过的那支圆珠笔 眼前仿佛闪过聂冰如花笑靥,说着:“我过生日的时候,送我最喜欢的花。” 江昊百感交集,不知道伊人在何处。突发奇想,就炼这支圆珠笔作武器。 灵偶仙说过,越是灌注了自己感情和灵力的武器,越会是威力强大的好武器。 江昊将丹炉放好,自己盘膝打坐,执丹炉两耳,双手微微发颤,预感到自己会制造以前从未有过的,威力更大的武器。他很快入定,将真气按丹炉的使用法门输入。其形以金固之,其神以冰为精髓,慢慢他忘了一切。 不知道多久,远远数声鸡叫,江昊心念一动,睁开眼睛,丹炉顶盖自动跳开,圆珠笔飞到他手中,原来乳白的颜色不变,但已经焕发出淡淡的寒冰似的光芒来,凉意透骨,连江昊这么功力深湛的人,都觉得有点冰得拿不住了。 他身后有轻微的响动,汝瑶和衣起来问:“大哥,你拿的是什么啊?”说着打了个寒颤道:“好冷,怎么像到了冬天一样。” 江昊知道炼制的兵器已有所成,解释说道:“我炼制了一件新兵器,以寒意伤人,所以你感觉到了冷了,我马上收起来。” 汝瑶躲得远远看着,啧啧赞叹说:“好漂亮的兵器,就像一根冰柱一样,叫什么名字呢。” 江昊略一思索,说道:“它叫做冰髓。” 汝瑶边打哆嗦边称赞好听,江昊赶快把冰髓收起来,不然他的小妹妹恐怕要冻成冰美人了。这时候天开始大亮,村里面的人陆续都起来了,该下地忙碌的,只要不被抓走,还得照样种地活命。这时候远远有人喊:“三清教的人来了。”一时间鸡飞狗跳,大家纷纷逃窜。 江昊目力绝佳,在众人掀起的尘埃里,看清楚了来的果然是穿三清教道袍的道士,一共两个,都跑得两蹄飞扬。说是蹄,那是绝没看错的。两个道士都不是骑马,每人脚下绑着双类似马腿形状的高跷,跑起来一巅一蹦,上面的人龇牙咧嘴,看来这么跑法也不太舒服。但是速度之快,远过于奔马。 转眼之间,两个道士就冲进村里,一边揉屁股一边喝问道:“有谁看到一个年轻商人打扮的家伙,自称专门收茶的。看到了快说,不然有你们苦头吃。” 村人见不是来抓人的,都松了半口气,两个道士没听到回答,大为恼火,一痛大骂,顺便用蹄子踢了几个来不及走避的行人,就扬长而去了。 汝瑶脸色有些苍白,她自身的遭遇,让她见到道士抓人的场面就有心理阴影,江昊暗下决心一定要除掉这些东西。他护着汝瑶进茅屋,明明不饿,故意说道:“该吃早饭了吧。” 汝瑶一蹙眉头,江昊马上瞥见米缸已经空了,不觉叹气。 东胜神州和他自己原来生活的世界一样,弱者受欺负,没饭吃,没有钱花。他一定要比别人更强,把三清教这样的对手通通打倒,他要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这想法几乎让他有跳起来就要找三清教决战的意思。不过马上就有人打断他自己的思索,远处又有人喊:“道士又来了。”接着马蹄声响,另外两个道士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跑过来。 到了村口,四蹄一顿,两个道士照样粗声询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商人,自称收茶的。当然村里没人看到,于是他们也尥着蹶子跑了。 前前后后一共来了四拨人,说的都是同样的话,而且都来去匆匆的,把村民都问烦问傻了。江昊也觉得有点厌倦,救张仲举和打败三清教的事还得琢磨,暂时懒得理会这些家伙。远处又滚滚尘烟而来,终于来了一个真正骑马的人。 这马来得好快,一骑绝尘,直入村中。马上人酷到极点,一身闪亮的银色战甲,在阳光下通体闪耀光芒。加上他长发飘洒,背上一柄三尺青锋,加上剑眉星目,是个帅哥,比武侠片里的人物还威风冷峻。 那人的一拉缰绳,骏马足足冲出十几丈才停下,马鼻子正好抵到张家茅屋檐下。那人目光冷冷一扫,不去看别人,缓缓说道:“有没有看到……” 江昊说道:“一个年轻商人打扮的,自称专门收茶的是不是?” 那人目光刷地扫到他身上,马上说道:“正是这样一个人。告诉我他在哪里。” 江昊苦笑说道:“我当然不知道。” 那人怒气腾地表现到脸上,长剑怆然出鞘,跃到他手中,指到江昊的鼻子尖上说道:“在我杀手徊风面前,敢不老实说话,你不想活了?” 江昊觉得这么装酷实在好笑,说道:“不想活了又怎么样?” 杀手徊风冷冷说道:“那我就成全你,到空地上去,我给你逃生的机会。” 江昊把剑刃往旁边一拨,说道:“要打仗自己打,没空陪你。” 杀手徊风对他这种不给面子的作法非常恼火,怒喝道:“你再敢如此蔑视于我,我就要出手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江昊笑道:“谁有闲功夫蔑视你。我要忙的事多着呢。” 他回首就去关茅屋门,杀手徊风的剑嗡嗡作响,一剑就向他身后劈下。剑气到处,茅屋门口的地面裂开一道深深的鸿沟。江昊悚然一惊,想不到徊风不仅仅是长得酷说得凶。 但他比起昨天,也已经是相隔两重境界。挥手一架,平地尘沙大作,徊风那一剑生生被阻住,隔空竟斩不进来。 徊风叫道:“好小子,看不出有两下子,接我斜月纵横剑!” 他的剑祭出,方圆数丈之内风云尘暗,剑上皎皎月色寒芒,寒气立刻沁到江昊肌肤。单凭真气的力量,已经无法阻止剑锋。 江昊斗志顿生,手中多聂冰送他的圆珠冰髓,轻轻一迎。斜月剑立刻飞回徊风手中,徊风踉踉跄跄退后几步,脸色铁青,显然不大好过,发狠说道:“好小子,居然能跟我苍松斜月派的驭剑法匹敌。不管你什么来头,你抓了千江茶坊的少东家,等于是和百仙门为敌,不会有好下场的。” 江昊说道:“你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抓什么少东家了?”他发觉东胜神州修行的这些人,往往都比较喜欢逞自己的强力,论智慧比现代人差远了,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早上来了好多人,都要找你说的这样一个人。我当然知道了。” 说话间,又有两个道士飞蹄过来,不过不像先前来过的那些那么着急了。徊风有点不好意思,大概也知道弄错了人,按剑道;“就是这班道士了。刚才是我太着急了,我找他们算帐去。” 江昊拉住他,说道:“别忙,看看他们说什么。” 两个人都耳力惊人,果然听到一个道士道:“妈的,累了一个大早上,总算抓到了。” 另一个便答道:“可不是,没想到这小子躲到山沟里去了,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半点道术都不会,师傅抓他有什么用?” 第一个嘘了一声说道:“师傅的事,我们少过问。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人既然已经带回去了,我们也跟着回去,省得挨累了。” 徊风急躁的性子又按捺不住了,就要拔剑相向。江昊只好耐心说道:“他们是三清教的,道观所在我清楚,几个小道士,你对付了也没什么用处,想救人,跟我一起去找他们。我跟他们也有恩怨要了结。” 徊风木然说道:“三清教是什么门派,为什么没听说过?” 遇到这么个会装酷的急性子,江昊只好耐心解释。徊风总算也冷静了些,也给他解释,自己是苍松斜月派,位列百仙门第七十九位,说到排名的时候,表情极度自豪。江昊刚才接了他一剑,能感觉到他的功力并不比自己差多少。百仙门排名第七十九位门下弟子就有如此功力,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高人异士是自己没见识过的。 徊风说自己是给商少爷做保镖的。商少爷是千江茶坊的少东家。千江茶坊是东胜神州出门的一家有名的大商号,专做茶叶生意,在各地各州有三百多家分号,富可敌国。 江昊心里有点疑惑,虽然商家很有钱,但紫金真人还是没理由绑架一个富商,毕竟他是个修道的,又不是劫匪。他和徊风刚认识,没好往深问。反正他现在相信世界上所有的疑惑,都会随事情的发展解开,倒也不着急,就留徊风在这里,可以到时候一起去找紫金算帐。徊风一坐下,就嚷肚子饿了。 汝瑶悄悄躲出去,半天回来,带了米和菜蔬,做了饭菜出来招待徊风。江昊偷偷在厨下严肃地问她:“你一定要告诉大哥,饭菜是怎么换来的?” 汝瑶眼圈一红说,是把自己唯一的一只镯子变卖了。江昊心里酸酸的,他虽然一向很穷,但从前花钱的机会少,修行了以后,不吃不喝,更没觉得身份地位有多重要。 可是一个人活着,一定要自强,不能让自己的亲人也受苦。 他一定要比别人更强! 第五章 杀手徊风(二) 第五章杀手徊风(二)(本章免费) 紧闭房门,休息到黄昏,江昊才琢磨出发的事。他们这边有三个人,要对付整个三清教,不动点脑筋怎么行? 徊风早把背上的剑擦了无数遍了,听说要走,第一个踢开门出去,然后马上又蹦了回来,居然有点张皇的神情。 江昊一紧张道:“有敌人么?” 徊风摇头,江昊自己推门出去,然后也关门回来,汝瑶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搞什么,江昊嘘了一声说:“外面站着好多人,村里人。” 外面静悄悄地一声都没有,江昊终于慢慢打开门,黑压压站了一地的人,大概全村的人都来了。一看江昊出来,立刻全都跪下了。 江昊问道:“你们干什么?”没一个人回答,汝瑶急忙跑出来扶起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子说:“郑爷爷,你都七十二岁了,怎么能给我们跪下呢?赶快起来。” 郑爷爷翕动着两片嘴唇,张着掉光了牙的嘴巴说:“我爹让我来跪的,我就一定得跪。” 江昊狂晕,后面果然跪着个更苍老的老人。汝瑶赶快先去扶老郑爷爷,前面的郑爷爷抱住江昊的腿说:“俺爹说过了,你是唯一一个能从三清教手里回来的人,你本事大,今天俺门全村的人都来求你,救救我们被抓走的孩子们,把村子从妖道手上解脱出去。你就是我们全村的再造父母。” 江昊想把他扶起来再说,但他抓得这么牢,就跟长到衣服下襟上似的。再看周围的有老有少,每个人都满脸菜色,满脸期待,把他当成了救世主,谁也不肯起来。 汝瑶拽了这个,又拉那个,急得眼泪汪汪地说:“大哥,你想想办法啊。” 江昊一咬牙道:“大家都起来,我一定尽力把他们全都解救出来。” 话一出口,从地上马上爬起一大堆人,捶背的捶背,揉腿的揉腿。江昊知道,自己是已经上套了,救人的责任,扣在脑袋上摘也摘不掉了。 等他们把没力气爬起来的人扶得差不多了,自己也快没气力了。稍微喘息了一下,三个人上路。 本来徊风的马是骏马,但江昊非吓唬他说骑马容易打草惊蛇,万一惊动了紫金,就算是能打过对手也难保人质性命。徊风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他们走山路。 山路本来就崎岖难行,江昊居然还弄了两个大包袱在路上,一个让徊风背着。徊风虽然武艺高强,法力非凡,平时都是骑马赶路,让他当挑夫就不那么在行了。一路上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满脸恼火。 到了道观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空山里阴森森的,不知道忽然为什么冷气扑面,汝瑶一下子就躲到江昊身后去了。连一向傲气十足的徊风也变得小心谨慎,几乎把鼻子凑在地上闻来闻去。 江昊嗅觉也远过于常人,向前走了几步道:“你要找的是这东西么?” 与此同时,徊风的鼻子也凑到他鞋上了,跳起来说:“就是这了。” 黑暗中也能看出地上一滩湿漉漉的东西,腥臭味道散发出来。江昊早看清楚是滩发黑的血泊,徊风皱着眉头说:“黑狗血,有人使用邪术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东西,邪术一般都比较诡异,要小心些。” 每走出几步,江昊总能闻到狗血的味道散发出来,可见对方早就蓄意准备妖术,至于是不是对付他们的,就不得而知了。三个人到道观前的一个山头,江昊先让徊风拿下包裹,从中拿出一堆浸过油的火褶子,这些火褶子是全村人凑出家里的油给他们弄的。按照计划,江昊和徊风分头在很多地方放火,当然只是虚张声势,只要火势一起,对方必定忙着救火着保护重要的地方,不用他们自己瞎碰,就可以找出三清教的要害所在。 他计划周到,不由徊风不服气,无意之间,就认同了以他为首。两个人各分配一捆火种,江昊说道:“分头行事,放火比较快。” 徊风说道:“我是没问题,就怕你嘴上利索,办事不行。这个东西你系在手上,出了问题可以互相救援。” 他拿出两段红绳,每段绳上都有个小小的铃铛,用红布套好了,他说道:“这叫做双会索,如果你觉得眼前形势危急,扯下套布摇铃摇动,就能够回到另外一个铃绳所在的地方。”有这东西,比喊救命方便多了。” 江昊暗道谁喊救命还说不定呢,不过有件求生的宝物总是好的,也就没说什么。徊风背着剑向道观后方去了,身法轻盈,姿态优美,在黑暗中,上蹿下跳,疏忽掠上墙头,在某个地方点起个火头,不等人赶来,已经身形在几十米外,果然身手矫健。 江昊估计自己未必就能蹿得比他更快,不过他早拿定了主意,不费这个力气。他站在山头上,点着支火种,抡圆了胳膊扔出去,火种呼地飞出去足足一百多米,扎在道观一处楼台的檐角上,火苗忽地窜起。 他接二连三地往出扔火种,不一会就有七八个火头起来,有人叫嚷着救火,下面乱作一团,大喊抓贼的不少,后来大概是发现了徊风的形迹,都奔后面扑过去了。 徊风如风的身法,现在被他这么一弄,只剩麻烦了。不过江昊知道他功力毕竟高强,外围的小麻烦奈何不了他。 汝瑶悄悄地问:“我们现在是不是能下去了?” 江昊打开自己背上的包裹,拿出两套道袍来说:“换上衣服我们再下去,想认出我们就不容易了。” 汝瑶睁大了眼睛说:“大哥你很坏啊,为什么不让他也一起换上道袍混进去呢。” 江昊笑道:“我不是坏,我们要有人引开敌人注意才好进去查探,他又是个急性子,所以让他在外面是最合适了。” 汝瑶当然还是信赖他的解释,两个人把道袍在外面套好,从山头上溜下去。道观很多木架木梁,沾火就着,道士们忙着救火和抓贼,谁也顾不上细看自己人。江昊从墙角溜过的时候,还顺手抓了两个水桶,看起来更是一点破绽都没有了。 他们见门就入,摸索着找寻该去的地方,虽然没遇到什么麻烦,江昊总觉得进道观前那股阴森森的气息笼罩着他,只有暗暗小心提防。 过了几进院落,都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汝瑶低声问道:“大哥,我们究竟到哪去找我哥哥呢?” 江昊说道:“先去人最多的地方,人最多的地方肯定是最重要的,不要着急找你哥哥。三清教不垮台,找到了他我们也休想安宁,三清教垮台了,自然大家都得救。” 两个人便循道士们最忙碌的地方找过去,有一团烈焰就在大空场前的大殿上熊熊燃烧,旁边有个道士急匆匆从他们身边过去,提两桶水,冲他们嚷道:“你们两个赶快帮忙救火呀,慢吞吞的等楼烧光了,师傅发起怒来,我们都没好日子过。” 江昊抬头和他打了个照面,正是上次被他捆住的那个道士。夜黑风高,那道士也是一愣,揉揉眼睛说:“师兄好像很面善,为什么一时叫不出名字了?” 江昊一本正经道:“教内这么多师兄弟,当然有认不准的时候,你不赶快救火,还罗嗦什么?” 那道士一低头说:“师兄教训得是。”当先跑着,江昊和汝瑶跟在后面。江昊见他并不往人最多的大殿去,反而奔比较偏僻的侧殿跑去,江昊故意问道:“走错路了,大殿火势正急呢。” 那道士说道:“你不知道,师傅特意让看守要犯,责任重大,师傅嘱咐我,说了什么事我都不管,看住要犯就是功劳。” 江昊问道:“什么要犯,新抓来的那个阔少爷么?” 道士答道:“还有跟大闹本教的小子有关的傻大个,现在那个叫江昊的小子尚未就擒,师傅准备用傻大个做诱饵对付他。” 江昊忍住笑说:“你一个人势单力薄,我们来帮你。救灭了火别忘了在师傅面前美言我们几句。” 那道士满口答应,也赶顾不得回头看他们,转眼到了着火的侧殿,几桶水泼下去,跟泼汽油似的,火势越来越旺。道士急了,把侧殿门锁打开,里面两个人背靠背被捆着,身上光能看见绳子了,密密麻麻,嘴里虽然塞上了袜子,还是不停地哼哼。一个是年轻文弱的公子,另一个不是张仲举又是谁? 汝瑶扑过去解张仲举身上的绳索,绳索坚固,一时又找不到绳头,江昊轻轻挥手,力量隔空传过去,绳索纷纷掉落。那道士发愣道:“你们……?” 江昊把道袍一脱笑道:“你不认识我了,我上次还用菜刀砍你来着。” 道士头上冒汗道:“我怎么又没认出来你?” 江昊把他捆好,顺手取下张仲举嘴里的袜子给他塞上。张仲举大口大口喘着气说:“小子你居然还活的,连我妹妹都拐来了,真有你的。” 汝瑶垂头说道:“哥哥你别胡说。” 张仲举瞪着眼,不解道:“我胡说什么了。” 江昊微笑看他们兄妹重逢,忽然手上的双会索铃套自动脱落,铃铛发出脆响。没想到自己没向徊风求救,他倒先有了麻烦。 江昊等着看,按照徊风所说,应该马上出现在自己眼前才对,谁知铃越摇越厉害,就是不见徊风的影子。江昊手腕宛如置身漩涡之中,周围的空气都围绕他手腕旋动。 旋转强烈到张仲举和汝瑶都被卷过来,殿内碎瓦杂物乱飞,香炉桌椅竟全支离破碎,力量之大,可想而知。 江昊怕其他人被风卷走,一手抓住汝瑶,另一只手顺手挥舞绳索,把张仲举和那公子又给捆起来了。与此同时,他手腕附近出现一个黑色漩涡,倏忽扩大,把他们四个人都吞了进去! 眼前瞬时一黑,耳旁风声呼啸,仿佛穿过一条黑暗的走廊,马上又亮起来。江昊和张仲举、汝瑶站到了一间火光通明的大殿上,四下无数道士的利剑明晃晃指着他们。 江昊的一只手和徊风的手牢牢扣在一起,被双会索绕着,徊风的人可是被人家锁到一个铁笼子里了,头上淋了一头的黑狗血,狼狈不堪。 江昊苦笑道:“你不是说铃声一响,你就会逃回到另一个铃所在的地方吗?” 徊风满脸的傲气不变,懊恼道:“中了暗算了,陷进了他们的结界,他们合这么多人的力量对付我,双会索的力量有限,结果把你们反倒拉过来了。” 大殿上面,紫金真人坐在一把硕大无比的躺椅上,满脸惊诧道:“小子你又来了,这次你休想逃掉了。” 江昊观察周围,大殿上黑压压站了不下百余名道士,大殿的中心地上是一个巨大的八卦标志,铁笼子正位于其中,跟江昊以前见过的阵法类似,道士们把自己分散的真气,通过八卦的焦点会聚成一体,紫金正是借助这百余人的力量压制住徊风的力量,难怪徊风无法脱困了。 紫金的那双肥厚的手掌,就在上面虎视眈眈,只要对手稍有破绽,他又会神鬼莫测的一击。 江昊松开徊风的手问:“你冲不出去牢笼么?” 徊风抹了把脸上的狗血道:“试过了,不成,我一个人怎么跟他们这么多人的功力对抗,全怪我太大意。” 他双手持剑,倾力一记击,斜月剑夹着电光斩到铁笼上,发出轰然声响,铁笼分毫无损,徊风自己的背脊重重撞在笼子边缘,一口血喷出来。 江昊深知自己的功力也就是稍胜徊风几筹,正盘算中,紫金冷笑道:“不用想了,不光他逃不出去,你也逃不出去。” 江昊心里一寒,想起自己一路上的预感,果然陷阱在这里等着自己。笼子周边有气流旋转,渐渐感觉呼吸不畅,十分压抑。明显有结界把他们也困在里面了。 江昊把冰髓摸出来,暗藏手中,先是向前挪了两步,顿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涌来,将他反撞了回去。 第六章 劈天神斧(一) 江昊的身体重重撞在张仲举和那公子的身上,两人的血肉之躯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重压,同时狂喊起来。 江昊一骨碌爬起来,确认结界的威力果然巨大。紫金口中念念有词,底下的小道士就忙着在圈子周围洒狗血。不一刻八卦四周升起缕缕黑烟,让人窒息。 江昊抹了抹嘴角血丝,闷头再冲,紫金冷笑道:“以卵击石,你用的力道越猛,自己受伤就越重。”谁知江昊在结界边缘处猛一顿身形,手中暗扣的冰髓激发,破阵而出,直射紫金! 紫金仓促中伸手一挡,冰髓透掌心进去,疼得他把躺椅压成了碎片。江昊还想驾驭冰髓再进一分,但冰髓被他手掌隔住了,半寸也进不得了,反倒是结界有力量阻碍,让他控制冰髓的力量越来越弱。 江昊急忙收手,冰髓划出道弧光飞回到手中。紫金怒吼声中,众道士齐齐发力,江昊冰髓再出,只飞出不到半尺,就差点掉落,结阵的压力陡增,别说偷袭,就是自保也难。 这次紫金吸取了跟他对敌吃亏的经验,根本不给他留反击的时间,黑云直接压下来,生死全在须臾之间!江昊看着紫金狰狞的大嘴,急中生智,把浮海玉升往外一放。浮海玉升里储了紫晶塔旁何止一瀑之水,现在从小小玉升里面奔涌出来,力道如江河决堤。 白茫茫的洪水别说道士们的结界,连大殿都抵挡不住了,大水忽地就把眼前的东西都没掉了。江昊奋起神威,把困住徊风的铁笼门扭开。自己方几个人无处躲避洪水,他意念随心生,浮海玉升马上放大,开始像桌面,后来马上大到如画舫。 洪水汹涌,大殿的支柱发出格格声,几下就断裂,大殿上面的碎石砖瓦雨点般掉下来。江昊,汝瑶,张仲举,徊风还有那个公子都上到玉升上,稳稳任洪水从脚下涌过。 江昊站在玉升前面,玉升随水面越升越高,他脑袋撞了一下残破的屋顶后,就看到道观变成了水城了,到处都是各种姿势游泳的道士们。迎面夜风拂面,紫金的胖身子忽然和一张漂浮的香案同时冒出来,身法快得依旧如鬼魅,一把扼住他喉咙道:“小子,非杀了你不可!” 事出突然,江昊猝不及防,无法挣脱,感觉颈骨都快被扭断了,忽听紫金一声惨叫,力道减弱,马上全力把紫金摔了出去,自己抚颈喘息。再看紫金的腿上挂着条饿狗,那狗被水冲得晕头晕脑的,看到紫金的胖腿就咬下去。紫金吃痛之下,让江昊险中脱身。 江昊想起这条狗正是昨晚收玉升时失踪的,当时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原来是随大水收到玉升里去了,居然还帮了自己大忙。 紫金连遭狗屎运,晦气到极点,踩着香案勉强立足,在水面上划开波浪。他双掌摆出架势来,江昊还真不敢贴近他这双鬼影般的手。 僵持了片刻,徊风在后面一声长啸,驭剑飞掠过长空,刚才他郁闷了半天,现在在水里悄悄洗净狗血,准备雪耻。 紫金也是一肚子怒气,双掌一张,江昊叫了声小心,紫金宽大的袍袖暴长,好像他这衣服凭空多出了一丈二的布料,大袖子正罩住徊风的脑袋。 徊风剑光割裂袍袖,纵身出来。紫金早有后着等他,胖脑袋一晃,头上甩出道金光来,正中徊风胸口! 徊风大叫一声,跌落水中,张仲举和那公子合力才把他救上来,但他面色惨白,显然是不能再战了。 江昊死盯着紫金,原来紫金头发上挂着若干金环,发出诡异光芒。袍袖像巨帆席卷,出手像鬼魅迅捷,头后金环伤人,这三样本事,都是他所头疼的,需要小心应对。 江昊冰髓在手,真气灌注进去,觉得胸腹间疼痛,原来刚才硬闯结界的时候,震伤了自己了。他强自提气,冰髓电射出去,紫金脑袋摇晃,迎上枚金环,两相碰撞,冰髓把金环打得粉碎。紫金吓得袍袖一裹头,如同张起一面大网,冰髓撞上他的衣服如同撞中棉花,被他一股真气,又反弹了回来。 江昊暗恨如果刚才不受伤,现在早把他射穿了。紫金袍袖扇动,鼓起狂风,水面本就摇摆,被他一加力,浪头翻涌,玉升摇摇欲坠。他的袍袖越长越长,最后变作一面大布帆似的,向江昊他们头上笼下。 江昊回身看玉升上几个人都在极力避免掉下去,念起玉升的收字诀,洪水滚鼓倒流,水面急速降低,玉升摇摆得也不是很厉害了。 转眼玉升稳稳落在大殿的屋脊上,黑暗中,大大小小的房子顶上都是避难的道士。没有水势威胁,紫金的遮天袍袖就不那么可怕。 江昊没有后顾之忧,一个翻身跃入水中,躲过袍袖遮蔽,紫金心一寒,贯满真气的袍袖走空,江昊从他身后的水里浮出来,冰髓对准他后心。 但紫金的双掌当真快得妖异,刹那间就捉住江昊的手,拗着江昊手腕发力。江昊冰髓已经无法对准紫金,嗖地射到水中,溅起一个巨浪。浪花遮住人视线,良久慢慢平息。 玉升吸进水越来越慢,最后水面停在离地一尺多高的地方,这点水只能等地面自己慢慢化去了。江昊和紫金两个人一动不动,生死不知。汝瑶无限牵挂,跑下玉升,在泥水中挣扎着要趟过去,江昊慢慢开口说道:“别过来,我没事。” 汝瑶又惊又喜,觉得脚下冰冷坚硬,险些滑倒,原来接近江昊的地方,竟然水都冻成冰了! 刚才紫金占了先手,扼住江昊,但江昊的冰髓是至寒的武器,江昊把寒意全都倾斜到水里,他自己当然抵受得住,紫金则是已经冻成冰棍了。 江昊想抬腿起来,下半身都结结实实在冰里面,他用力破冰而出,看对面的紫金全身都是一层薄冰,一动也不动,敲敲脸上发出乓乓声,可以提前成仙去了。 他又一次战胜强敌,知道自己无论是实力,还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了。他活动活动筋骨,把紫金抬起来想安葬了,不料紫金已经被冻得非常脆,硕大无朋的身子轻飘飘的,似乎随时会断折,无处可抓。 江昊只好去揪他的衣服,手被一件硬物咯到,他放下紫金,从紫金的怀里找出个盒子来,有尺把长,是铁制的,难怪感觉坚硬,拿在手里之沉重,让人难以想像,怕有百斤重以上。他想把铁盒打开,却怎么也找不到盒盖,这铁盒上面连一丝一毫的缝隙也找不到,强自去掀的话,手指生疼,铁盒还是分毫不动。 以他现在的力道,就算钢板也可以打穿,想不到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铁盒! 江昊把铁盒翻转过来,终于在另一面看到刻着四个字:劈天神斧。 这就是灵偶仙说过的劈天神斧?东胜神州只此一把,斩天破地,天下无双! 江昊拿盒子的手微微颤抖,深呼吸一下,将真气运在冰髓之上,用力一剖,以冰髓的犀利,无坚不摧,划到铁盒上,只留上一道淡淡的白印,而且白印很快消失,仿佛这盒子能够自己治愈伤痕。 后面几个人过来,徊风只看了一眼就脱口道:“劈天神斧!” 那公子也过来,虽然历经磨难,倒还很镇定,缓缓说道:“东胜神州的九大神兵里面,我只见过三件,这劈天斧传说上古天神拿它开山断崖,打通南面极荒之地的道路,威力无匹。能开山裂石的兵器,想不到今天有机会一见。” 江昊问道:“劈天神斧能够开山断崖,怎么会这么小?” 徊风总算找到讽刺他的机会,冷冷地说:“你懂得什么,神兵利器,不可以常理度之,形体可随时变化。” 江昊想想浮海玉升的神奇,倒也同意他这句话。那公子接道:“不错,看样子这件就是真的。你救了我的命,如果想打开的铁盒的话,我可以帮忙。” 大家聊了几句,江昊知道了这公子就是徊风保护的对象,千江茶坊的少主人商少爷商远清,据徊风说,商少爷的保镖像自己这样的就有七八个,这次因为贪恋游山玩水,才只带自己出门,一时走散了,才出了这样的事故。商远清解释说:“我家交游还算广阔,百仙门里面,九大仙羽门之一的翠浮山掌教真人明浩法师,手里有号称天下最锋利的神兵火翼匕首,我求他帮忙,一定剖得开铁盒。” 江昊大喜,不过谨慎起见,他没说明自己得到神斧是要去救灵偶仙,只是忙着先处理眼前的事情。等到天亮,大部分道士才敢从房顶上下来,水势也消退得差不多。道士们都知道自己作恶多端,战战兢兢,江昊目光如电,把他们严加看管住,有一个敢妄动的,马上就逮回来。众道士见识过他的厉害,谁也不敢逃了。 江昊命令他们一个一个把管理的工人都带来,自己在旁边监督,最后带到大殿前的被抓村民,竟有三百多人,有张家村的,也有邻近村落的,死在矿坑下的更不计其数了。幸存下来的人和村民见面,都抱头痛哭,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等到他们认得差不多,江昊头疼怎么解决善后工作,留他们自生自灭,道士们依旧有可能作威作福,把道士们都杀掉,这么残忍的做法他又做不来。 正踌躇间,张仲举在那嘀咕道:“你小子现在变得好威风,他们要有你这样的人罩着,一定就平安无事了,不如你也成立个门派,让他们都入门,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他的嗓门这么大,底下的人群听到了,立刻有几百张嘴答应说:“对,好主意!江少侠……江大侠……不,江神仙,你收下我们吧。” 几百人扶老携幼的又来集体下跪了,江昊就知道这手是克制自己的绝活,无法拒绝。徊风自恃法术高强,却一直被他抢了风头,心里面非常不忿,动不动就过来泼冷水,鼻子里一哼说:“是啊,带着这帮子天资聪颖的人才,你一定能位列百仙门,参加百仙大会,说不定还能得到四极门升天的机会呢。” 他等着看热闹,江昊一口气上来,倔强的性子发作,大声道:“好,我答应你们,我们从今天起开宗立派!” 话一出口,把徊风差点惊了个跟头,带着一帮村民开创仙门的,也只有江昊才干得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笑不出来,接触久了,他隐隐约约觉得江昊的身上有种让人无法轻视的力量,让人嫉妒,甚至敬畏。 汝瑶欢呼道:“太好了,大哥肯帮助大家,我们以后不用受人欺负了。” 张仲举嘀咕道:“好像我才是你大哥,现在你叫他叫得这么亲切。” 汝瑶白了他一眼,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江昊身上。江昊既然凭一口气接纳了大家,就要负责到底,他首先遣散三清教的道士,遣散前让大家评判,确有十恶不赦的,严厉惩处,关进道观的牢里,罪行较轻的,放他们自谋生路。道观的地方比较大,正好不客气归大家所有,分配给众人居住。紫晶矿虽然不是紫金想像中的练气宝物,但很值钱,就委派年轻人去继续开矿,换了银子维持大家生活。当然工作的条件远远不像原先那么恶劣了。 然后迫切的需要是教众人一点法术,自己不在的时候避免大家受欺负,江昊叫人在山壁上挂了一片巨大的幕布,自己把幻影魔师里面的简单修炼手段和法术投上去,大家像看电影一样观摩,不用一个一个手把手去教,很快连张仲举这样的木头脑袋都有所长进。 接下来江昊从众人中又选出一些年轻聪明能干的管理大家,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各司其职,其中两个叫张有为和张有用的,尤其能干,委派他们做了自己的副手。 这些事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才有人想起门派还没有名字,江昊自己也不擅长于此,他年少气盛,想了半天干脆说:“就叫做第一仙门吧。” 大家轰然叫好,全没去想叫了这名字会不会惹下麻烦,商公子虽然暗暗皱了皱眉头,但在这么一帮子人中间,也当真不出什么来。他等众人都静下来,告诉江昊说自己要辞行了,问江昊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游览风物,顺便请人打开铁盒。 第六章 劈天神斧(二) 从到东胜神州的第一天起,江昊从来没有忘记过聂冰一刻。 东胜神州苍茫大地上,要找到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每每让他茫然,但是他决不放弃。唯一是线索是四极门,如果说那个对他来说太遥远的百仙大会跟四极门有关的话,那么他拼命也要挤进去瞧个究竟 现在他自己终于也有了一个门派,如果这个门派在他手上强大的话,那么他必然有机会。可以说这是他前进的动力。 除了这些,他答应了救灵偶仙出来,能够打开劈天神斧的钥匙,就在商远清身上,说不得要跟他走一遭了。 商远清提出邀请的时候,这些念头在江昊脑海里一闪而过,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汝瑶马上说要收拾行装,说自己要准备好路上的衣服,大哥也该添衣服了,理所当然认定是非去同行照顾江昊不可了。张仲举蹦起来说,离了妹子的照顾自己没法活,于是他也理所当然要去。 江昊也愿意路上热闹些,加上商远清和徊风,一共五个人上路。东胜神州共有九郡,分别是东海,北海,函虚,商州,蜀山,扶风,南荒,隐泽,南渊。其中东海郡地方几千里,幅员辽阔,共分二十三府,薄阳府是濒海穷困偏僻的一府,东海郡的郡府参海城在薄阳府以西三百里,是座有几十万人的繁华大城。他们出发要去的地方,就是参海城,据商远清说,要去翠浮山,先要到参海城,顺东胜神州最大的大洛河行舟前往。 江昊把门内的事简单安排明白,其实也就是嘱咐刚刚学会点法术的村民别欺负人,更不要被人欺负。他又委派张有为和张有用全权代理自己,这才放心出发。 一路上最得意的人不是别人,正在张仲举,他从来就吃不饱肚子,现在江昊有了原来三清教的财力做支持,又和商远清这样的富家公子同行,银子是不成问题了。张仲举一路上大吃大喝,如狂风暴雨,每天吃到撑着为止,汝瑶却是和风细雨了,当然江昊是光打雷不下雨,只是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注意,才象征性地吃点东西。 一路上每过一座县城州府,必然能够看到千江茶坊的字号,都是生意兴隆,比得上超级连锁店的规模。虽然名为茶坊,除了卖各色上等茶叶外,还经营很多种补气益气的药材,据商远清介绍,这里面有诸多非常难得的药材,都是商家想尽办法采集来的,用来卖给修道之人,功效都奇佳,而东胜神州最有银子和势力的,就是修道之人,所以千江茶坊到哪都吃得开。 而且商远清这个人也很神秘,每到一处,指点江山,侃侃而谈,显得胸中韬略十足,他不像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却偏偏一点道术都不会。 江昊奇怪地问商远清:“你们有这么优厚的条件修炼,干吗把药卖给别人,自己修炼不好么?” 商远清笑着说:“修道太苦了,我做着俗人,赚神仙的银子,享受声色,干吗那么辛苦。” 江昊觉得他的说法十分新鲜,也不知道是有道理还是没道理。和千江茶坊挨着的,往往也有其他的店铺连锁店,一般千江茶坊的左边总是搭配一家黄家烧鸡,右边就是一家胡记胭脂铺,看来这两家的生意做得也不错。 行了几天都是如此,到一座叫易州府的城池,江昊先问汝瑶要不要胭脂水粉,汝瑶眼睛里露出欣喜的光芒,小姑娘从小过清贫的生活,虽然不慕虚荣,可是女孩子见到这类东西哪有不开心的? 江昊想让汝瑶亲自挑选,小姑娘还在羞羞答答不好意思的时候,张仲举抢先说道:“我要吃烧鸡,一样兄妹,你不能偏向她。” 江昊对付别人都有办法,唯独拿这个似傻非傻的家伙没辙。汝瑶懂事,从来不跟哥哥争先,张仲举见他们都没反对,径直就奔烧鸡店去了,不由分说,伸手就把店面上挂的烧鸡拽下两只。店里的伙计刚喊“抢劫”,江昊抢先补过一张银票,伙计一看面额,马上把嘴给捂上不出声了。 东胜神州这地方,从地理环境,到风土人情,衣着服饰都跟中国古代差不多,连花的钱都差不多,连伙计看到钱的眼神也差不多。 张仲举的肚量惊人,就地解决一只鸡后,马上向第二只发威。商远清和徊风就没耐心等他了,徊风主动提成陪汝瑶逛逛,一路上看得出来,他对小姑娘似乎很有好感。 汝瑶说道:“等哥哥吃完我再去好了。”说着其实眼神盯在江昊身上,江昊不陪她去的地方,她是不愿意去的。 这时候张仲举已经拿起第三只烧鸡了,江昊不想让大家为难,折中道:“就到对面的铺子去看好了,不是也很不错么?” 商远清介绍道:“是啊,在东海郡,胡记胭脂和黄家烧鸡都是名字号,虽然比不上我们商家天下闻名,但分店也在几十家以上。胡记胭脂用秘方调制,加入了许多难得的秘制香料,女孩子没有不喜欢的。” 江昊不想扫汝瑶的兴致,对汝瑶说道:“我陪你一块去看好不好?” 汝瑶立刻两眼发光,满心欢喜地答应了。江昊傻乎乎的还是认为这小妹妹太依赖自己,没觉出有什么异常的。对面胡记铺子里胭脂水粉果然种类繁多,应有尽有。商远清介绍,汝瑶选得笑靥如花。江昊现在手头有了充足的银子,花起来毫无顾忌,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有钱的感觉就是爽。 他以前一直梦想着可以满足喜欢的女孩的所有心愿,现在的感觉就比较近似,如果聂冰要在这里,他也可以像满足汝瑶的心愿一样满足聂冰的心愿,想到这,江昊的心里就是一疼,不知道到哪才能找寻聂冰的下落。 不容他多想,汝瑶用清脆的声音招呼他说:“大哥,我选好了,你来看啊。” 江昊当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微笑道:“我妹子选的肯定都是最好的。”说着让伙计给包起来,伙计笨手笨脚,一不小心把好不容易选好的胭脂水粉撒了满地,商远清生气道:“你怎么办事的,还不把老板给我叫出来?” 后面的老板听见动静先出来了,一看是商远清,连忙赔罪道:“原来是商兄,居然这里巧遇,难得你还光临我们胡家的铺子,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胡记的老板居然是个翩翩少年,长得有点瘦弱,但是容颜秀美,一双眼睛很有点勾魂摄魄的味道,加上衣着光鲜,看起来就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商远清跟他一比,虽然显得更有风度,吸引力就差多了。 商远清介绍,这少年叫胡唯一,是胡记胭脂胡家的嫡系传人,少东家,也是富可敌国的人物。 这胡唯一长得虽秀美,看女孩时眼神总有些不正,汝瑶瞧了他一眼就非常反感。江昊也就不大理会他,任凭商远清和他寒暄,自己等汝瑶重新挑选东西。忽然对面路上过来一顶绿色小轿,两个轿夫抬着,正好奔这边的方向。 胡唯一马上停止了寒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去。对面黄家烧鸡店里,也冲出个穿绸衫的胖子,跟胡唯一同一个方向,胖子冲得太急,跟张仲撞了满怀,把张仲举怀里的东西撞出来。 张仲举怀里掉出的是装劈天神斧的铁盒。这铁盒因为体积大些,放置不是很方便,张仲举一路上自告奋勇背着,一来他没离开过江昊身边,二来只是一个铁盒,未必引人注意。路上也没出什么问题。 但这铁盒一落到地上,直入地面,几乎全部陷进去,只露一点在外面,胖子和胡唯一像猫烧了尾巴一样同时跳起来,忘了轿子,绕着铁盒和张仲举打转。 张仲举把全副注意力放在铁盒上,用力想把铁盒从地里拔出来,这小小铁盒一入地上,仿佛增添了千斤的分量,怎么拽也拽不动。 胖子和胡唯一急得恨不得自己上去伸手,打量了一下对方,又谁也不肯动,似乎彼此都有顾忌。张仲举直性子,头也不抬说:“你们两个人来帮把手,怎么光站着看热闹?” 两个人一同伸出手去,正好碰到对方,又一起缩回来。绿轿走到近前,轿帘一掀,走下来个风姿妖娆的美女,绿色长裙,走起路来回风摆柳,身段袅娜,轻轻一笑就妩媚非常。 胖子和胡唯一看到美人的笑容,顿时神魂颠倒,丢下铁盒又奔美女来了。绿衣美女巧笑嫣然道:“呦,胡少东,黄掌柜,堂堂两位行商巨子,蹲地上干什么呢?” 两人立刻站得笔直,绿衣美女先对胡唯一道:“胡少东,你上次答应我强身健体,怎么现在还是骨瘦如柴,怎么保护人家呀?” 她明明是贬损胡唯一,胡唯一却立刻挺起胸膛答应:“就会强壮起来的,绿珠姑娘放心。” 绿珠又对胖子说道:“黄掌柜,您上次也说好了要变得苗条点,好陪人家走走逛逛,现在这样子,人家说我和猪头一起散步,我可不干,人家不理您了哦。” 黄掌柜连骨头都酥了连声答应,绿珠转了转眼珠说:“你们帮我把那盒子拣起来吧。” 她一说话,那两人全忘了盒子是谁的了,争先恐后去拣,当他们的感觉并不比张仲举好多少,铁盒好像在地上生了根,动也不动。却早有一人过来,用两根手指把盒子从地里拔出来,正是江昊。 黄掌柜和胡唯一眼露凶光,恨不得上去掐江昊的脖子,两个人同时伸手搭上了铁盒。江昊觉得手上一震,手上的盒子忽然不见了! 换作别人,必然大惊,江昊遇到大事多了,虽惊不乱。他觉得盒子虽然看不到了,可自己两根手指他的确还捏着东西,索性静观其变。只见手中钳的东西,忽然变作了一条狗,自己手指陷到狗嘴里,被寮牙咬着。 江昊刚想撒手,发觉这条狗有点古怪,上半身是狗身子,下半身却是鸡身子,像被凭空拼到一块去的。正**中,黄掌柜指着胡唯一鼻子骂道:“你小子坏我好事。” 胡唯一还嘴道:“死胖子坏我好事,明明是我用障眼法把盒子变成狗,你干吗跟我捣乱,弄得它鸡不像鸡,狗不像狗,一下就露了破绽。” 黄掌柜索性放手去揪胡唯一,骂道:“我的公鸡弄得那么像,还不是你的死狗坏事?” 胡唯一也不示弱,两个人纠缠在一起,铁盒立刻重新现出原形。江昊把铁盒收进怀里,静观其变,绿珠笑吟吟地过来说:“你们两个别打了,这劈天神斧本来就是人家的,我就是说说玩,你们两个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拿别人东西呢?” 黄掌柜和胡唯一同时脱口喊道:“劈天神斧!” 江昊一寒,这女子长得虽美丽,挑拨起来却实在歹毒,几句话就能说得别人互相勾心斗角,现在又把劈天神斧的名字报给别人,弄得黄掌柜和胡唯一赤红着眼睛看自己。 绿珠凑近了他,一阵香风飘过来说:“我没认错吧。” 江昊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人物,自己索性微笑不置可否。那边黄掌柜和胡唯一这会功夫恢复了冷静,又是彬彬有礼的君子形象了。刚才的事仿佛没发生,一个劲和商远清寒暄,说了几句后胡唯一眼珠一转道:“商少一路风尘仆仆,难得我们又都在这聚首,不如我来作东,晚上请商少一行人吃饭如何?” 商远清满口都答应了,江昊发现,这个年轻人也不简单,刚才的事看了处变不惊,而且应对从容。江昊想问他这些人的背景来历,他只笑笑说了句:“有些事我也不清楚,慢慢看热闹。” 倒是徊风头脑简单些,说道:“这几个家伙原来都见过,本来以为就是商人公子哥交际花,没想到也是人物,古怪。” 江昊这次把铁盒自己随身带好,他深信,无论什么古怪,反正现在躲是躲不开了,如商远清所说,不如看个究竟。 第七章 绿珠妩媚(一) 晚饭最后安排在胡唯一的宅子里,胡家在易州府的分号虽然不是最大的,这小宅院却很精致。酒宴设在后花园,月色当头,清风吹拂,园中楼台水榭,假山花木,风景怡人。 江昊在学校的时候,可没有人专门请他参加这么高级的宴会。在临水的一座阁子里,摆了几张红木八仙桌,山珍海味上了足足七十多道,丰盛到了极至。端杯盘的都是风姿绰约的美女,黄掌柜说都是临时重金雇来的。虽说没有现代化的灯光照明,已经是非常享受了。 江昊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高级别的待遇,即使只是喝杯清茶,看看风景,也是感受与以往不同。就好像一个穷小子忽然进了五星级宾馆,光心理上就是巨大收获。 席上的几个人,除了俊男美女就是酷哥,大家都吃得比较斯文,徊风忙着讨好汝瑶,照例是张仲举包办大鱼大肉,吃得肚子溜圆。黄掌柜和胡唯一现在把酒言欢,没事的人一样,好像白天撕破脸的不是他俩。 就是绿珠迟迟没出来,菜上了几巡,请了好几次,才慢吞吞来见大家。她薄施粉黛后,在月光下别有一番风情。连江昊也暗暗承认这样的美女的确诱人,难怪黄掌柜和胡唯一神魂颠倒。 黄掌柜抢了先,屁股一拱把胡唯一差点挤到水里去,赔笑道:“绿珠啊,好几次陪你宴饮,总是轮不到我和你喝第一杯,今天我做东,是不是就满足了我这心愿,先和我干了这一杯如何?” 绿珠娇笑道:“我当然不愿意让黄掌柜失望了,不过也得问问胡公子的意见,不然胡公子怪罪起来,人家不好说话嘛。” 她一句话又把火头踢给了两个人。胡唯一道:“就是。小生对绿珠姑娘的诚意,日月可鉴,这杯酒理应我先敬。” 黄掌柜瞪眼睛说:“你又翘我的行。” 胡唯一也不客气道:“是你先挖我的角。” 眼见又是剑拔弩张,商远清过来圆场说:“两位别争了,还是绿珠姑娘做主,绿珠姑娘的酒杯到哪,谁就跟她喝了这一杯好不好?” 黄胡四眼相对,一起咬牙答应,绿珠笑吟吟举杯过来,在黄掌柜鼻子上晃了晃,黄掌柜伸舌头去舔,只舔到自己鼻子。酒杯又晃到胡唯一脸旁,胡唯一伸手去接,接了个空,趔趄着栽出去,酒杯一转,送到了江昊嘴唇旁边。 江昊嘴唇边一凉,碰到了她软绵绵的手指,绿珠凑到她身边,胳膊环绕他,几乎等于把他给抱住了,溜滑的身体紧贴他,一阵阵香气送过来。连江昊都觉得这等美女实在是诱惑人。 绿珠腻笑道:“江公子,怎么样,干了这杯吧。” 江昊不知道这女子为什么总是挑拨见到的人的关系,用别人听不到的低声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绿珠也小声笑道:“我喜欢你呀。你这样的俊秀人物,本领又高强,比这两个白痴强多了,不如你要了我吧。” 她说得越妩媚,江昊越觉得诡异,看看黄胡两人脸色狰狞,再不离开有要跟他拼命的危险,江昊赶紧把绿珠轻轻推开。 可怜只好商远清又站出来当和事佬,举杯说道:“难得良辰美景,不如大家一起干了这杯。赶快入席就座,我肚子可还没填饱,想享用一下美酒佳肴呢。” 黄胡两人别别扭扭的就坐,大概肚子有点吵饿了,都埋头吃东西,也没有个东道主待客的样子。只吃了几口,黄掌柜的脸忽然变了颜色道:“姓胡的,你在我菜里放了什么东西?” 胡唯一躲得离他远远的,笑道:“我也没放什么,都是黄豆萝卜之类的寻常小吃,加了点作料,让你尝不出味道,可是也不是毒药,你干吗大惊小怪的?” 黄掌柜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脸色惨白说:“你……你……你,你算计我。” 话没说完,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响起来,黄豆萝卜之类的食物,吃了之后不外乎喜欢放个屁出来,有碍风雅而已,但在他看来如同世界末日来临。 胡唯一一边笑,一边已经躲到七八丈远的地方去了,绿珠嫣然一笑说:“小妹去理妆,失陪一下。”转身也盈盈离去。其他人还在莫名其妙,黄掌柜脸憋得通红,终于无法克制身体的需要,一个惊天动地的臭屁放出来。 江昊有生以来没闻到过这么臭的屁,秽气当头袭来,让他脑袋嗡的一声,差点臭晕过去。还好他及时闭住口鼻呼吸,改用皮肤换气,才算逃过一劫。 别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徊风大叫一声:“臭死我也。”挟着少主人商远清倒纵出七八丈外,才喘得一口气。江昊赶快扶着脸色煞白的汝瑶退出来,斟酒伺候的美女们也一拥而出。最后出来的是张仲举,庞大的身子在一片烟雾中慢慢爬出来,刚脱困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烟气良久才散去,胡唯一躲在一边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指着黄掌柜道:“老黄你一向自命潇洒豪迈,一个屁就把大家折磨到这个地步,真有你的。” 黄掌柜的神情只能用可怕来形容,江昊琢磨着他如果上来拼命的话,自己是拉仗还是坐视不理的好,毕竟胡唯一捉弄人家在先,但要是弄出人命来似乎也不妥。 谁知黄掌柜没有上来拼命,反倒是露出了笑容说:“有你的,我也让你看件东西。” 胡唯一愣住,黄掌柜从怀里掏出两个香袋来。东胜神州的风俗跟古中华类似,无论男人女人,身上挂个香袋都是平常事,只是这个香袋味道特别浓郁,人接近了简直都能熏醉,用的不知何方奇香。 胡唯一看到香袋时候的表情,和黄掌柜肚子开始响时的表情一样,黄掌柜得意道:“我早就打听过了,你每六个时辰要换一次香袋。我说呢,以你的一身狐臭,怎么能勾引得那么多美貌女子倾心,现在你要换的香袋在我手上,算算时辰也到了,你躲一躲吧。” 胡唯一满脸惶恐,看看找不到可藏的地方,夺路就跑,可惜没跑出几步,身上就弥漫开一股骚臭无比的味道。可怜众人刚出苦海,又遭折磨,江昊这次索性带汝瑶跃到阁子间顶上暂避,徊风也跟着效法,跑得最慢的还张仲举,捂着口鼻想顺柱子爬上去,还是江昊把他拉了上来。 一时间遍地秽气,臭恶难当,江昊不明白两个相貌堂堂的人怎么会发出这么难闻的味道。徊风低语了一句道:“是妖北七门的人?” 江昊追问道:“什么是妖北七门?” 徊风解释道:“天下一百零八家仙门当中,出身流派各有不同,有人喜欢把风格出身相近的仙门归为一类。东海郡地临大海,总共出过七个风格诡异的门派,合起来叫做妖北七门。” 他停下来卖个关子,等着江昊向他求教再说,谁知江昊正忙着照顾汝瑶。两股臭气都散步到房顶上,徊风也没了耐心,捂着鼻子解释道:“看在你刚出道的份上,就都告诉你了。修炼者大部分是凡人出身,也有的门派世家。但有的木石禽兽,得了天地精华,日月灵气,也会自身智慧增长,进而修炼出人形。这就是所谓的妖了,妖北七门,属于这些门派的人,都是出身妖途,无论他们伪装得如何巧妙,如何混迹人世之中,他们终究有些地方与人不同。” 江昊看着下面狼狈不堪的两个人说:“你的意思是,他们都不是人?那他们究竟是什么” 徊风说道:“相貌妖气,满身狐臭的,肯定是狐狸。放屁臭不可闻,那只有黄鼠狼了。” 江昊恍然大悟,这些动物修炼成人形后,原来的习惯品性是不改变的。狐狸喜欢打扮,又生性好色,卖胭脂水粉正合适。黄鼠狼喜欢吃鸡,开烧鸡铺自己可以先吃个痛快,都算是各尽所长了。当然他们无论怎么修炼,也没法完全改变自己的本性,狐狸生有腋臭,需佩戴香囊掩饰,黄鼠狼放屁过于惊世骇俗,只能在饮食上注意细节。 胡唯一和黄掌柜既然这么熟了,原来必定是互相知道底细,一直相容。现在两个人都喜欢上了绿珠,神魂颠倒,为了打败情敌,不顾一切也要拆对方的台了。所以才都使用阴损的招数,把对方的老底揭出来,让对方以后再没脸见人。 下面胡唯一整个身子都缩在衣服里,比原来好像小了一圈,在里面不断翻腾着,十分痛苦,偶尔露出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来,马上又缩回去。他在衣服里面哼哼了半天,最后蹦出一句话来:“你选地方,决斗!” 黄掌柜恢复得比较快些,气鼓鼓地说道:“决斗就决斗,地方你挑,时辰我挑!” 胡唯一从衣服里探出脑袋说:“城外废沈园,不去的你是狐狸养的。” 黄掌柜说道;“三更天。不去你是黄鼠狼生的。” 两人异口同声说好,胡唯一道:“要有证人,输的当众磕头谢罪,要光着身子。” 黄掌柜想都不想道:“就这么说定了,商公子,江公子,徊风兄,麻烦你们三个做证人。我且回去换衣服,三更沈园,不见不散。” 两个人把话说得没有回旋的余地,别人劝都不能劝了。江昊趁机先送汝瑶和张仲举回商远清安排的住处休息,张仲举躲避臭气最慢,被熏得昏昏沉沉,汝瑶主动提出要照顾哥哥。江昊想想要去的地方不知道是否危险,也就答应她留下来。 等把张仲举安顿好,已经是二更天。这里晚上都宵禁,好在徊风和江昊都不是普通人,两个人帮着商远清攀越过高高的城墙,来到城外沈园。徊风告诉江昊,这沈园原来是城里一处大富商的别墅,因为闹鬼,后来被废弃了,里面对普通人很是凶险。 说的时候,他自己是满脸自信,没拿危险当回事,显然认为自己没问题。 江昊不动声色跟着他,沈园在城东三四里的地方,周围灌木丛生,远处衬着孤坟点点磷火。江昊仿佛进入了聊斋境地,毕竟一时没经历过,有点害怕。不过想想自己的能力似乎还在这些人之上,又坚定了自信。 沈园的大门早已经破败,一推就倒,进去以后,到处听见猫头鹰的叫声,风吹落叶,沙沙作响。天上有了浓云,遮挡住月光,园里草木阴森。 所有的屋子都空着,没有灯光。 后面原来的花园处,有一片开阔的空地,不知道为什么,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周围其他花木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只有一棵古树还活着,但是枝叶过于繁茂,好像伸出无数手臂,反倒让人恐怖。 三个人怕胡黄来了看不到,在空地上等,等了好久也不见一个人来,商远清见多识广,对这两个家伙是妖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不耐烦久等,皱眉说道:“算算都快四更了,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不管他们了,我们回去。” 江昊心里面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有点诡异,总有些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但是一时又想不出来,只好说道:“再稍微等一会好么?” 只听得对面古树上一声娇笑道:“不用等了,我不是来了。” 绿珠飘身从树上下来,古树枝叶繁茂,就连江昊的夜视眼也看不出她在里面藏着。她只穿着身绿色薄纱长裙,把身段勾画得窈窕到极点,连商远清和徊风都看得眼睛发直。只有江昊心里有事,能够保持冷静,问道:“怎么来的是你?” 绿珠道:“他们两个本来是多年的好朋友,刚才是喝醉了酒,才闹得不可开交,刚才经我一劝,他们又和好了。他们分分合合的像小孩子,我也没办法是不是。” 江昊耐下性子问道:“那你又来干什么?” 绿珠道:“我是好心来告诉你,这两个坏蛋虽然和好了,马上就联手开始干坏事,他们抓走了你的傻瓜朋友和小妹子。” 第七章 绿珠妩媚(二) 徊风一听说汝瑶被抓走,顿时急了,背上剑怆然作响道:“他们把人抓到哪里去了?” 江昊却要比他冷静得多,深知胡唯一和黄掌柜远没有绿珠这么复杂神秘,这件事情恐怕最终还是和绿珠有关联。他不显露出任何吃惊的神态,很镇定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跑来告诉我们?” 绿珠笑道:“我当然是一片好心了,不过他们抓了人,似乎是看中了江少爷怀里那个盒子,说江少爷如果不交出盒子就想把人抢回来的话,他们就把江少爷的小妹子直接杀掉,让江少爷伤心。” 这句话一说出来,江昊的心中雪亮,知道一定是她捣的鬼。白天因为胡黄两人抢盒子的举动,自己把盒子换到身边,他们看中了盒子,用决斗引开自己来拿盒子,没想到盒子不在,于是又想出用汝瑶来要挟自己。 绿珠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啦,谁叫我好心呢,只好又来当一回中间人。你只要把盒子交给我带回去,他们就会放人。” 她拍了拍手,古树的枝干倏然分开,胡唯一和黄掌柜各自站在一根比较粗大的枝干上,分别抓着张仲举和汝瑶,看来是早就预谋好了。 江昊凑近徊风,低声说道:“不要信她的话,一切都是她捣的鬼,她才是幕后主使,我们想办法救人。” 徊风也嘀咕道:“我觉得你说得对,这女人是有鬼,奇怪,为什么你说了我才觉得呢,为什么你说的话我就相信呢?” 江昊急道:“哪有时间废话,我们赶紧救人,行动要一致,每人救一个,你救汝瑶,我救张仲举,没了人质,他们就不能要挟我们了。” 他之所以安排徊风就汝瑶,是因为深知徊风对汝瑶很有好感,一定会尽心尽力,如果换个位置的话,自己虽然把握大点,但张仲举的性命就难说了。 那边绿珠好像猜透了他们的心思,说道:“江少爷,你别想着搞什么花样,他们万一手一颤,你的朋友们可就没命了。尤其是如花似玉的小妹子,要是没了性命,你可娶谁当老婆好呢?” 江昊嘱咐徊风道:“等我回来。”一跃到了绿珠近前,说道:“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对付我?” 绿珠凑近了他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你这么年轻有为的人物,不知道哪里出身的。我敢断定,下届的百仙大会,你会是一颗让大家都瞩目的新星。不过,我恐怕不容易驯服你这样的男人,还是斧子最实惠了,虽然死气沉沉的,但听我的话。” 江昊思量是不是能伸手制住她,念头刚转,绿珠已经轻盈地退了回去,笑道:“江少爷,别打我的主意哦,赶紧决定,要不要你们家小妹子的性命了。” 江昊说道:“让我考虑片刻行么?” 绿珠笑道:“我想说不行也不成啊,你慢慢想吧,只是别拖到天亮,那时候他们恐怕不动手也没有退路了。” 江昊退回去,观察周围形势,向徊风道:“没办法只好冒险试试了。” 徊风斜睨他道:“冒险的话,伤到汝瑶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她重要还是你是神斧更重要呢?” 江昊心里一震,他的确是没仔细想过,虽然他不是个自私的人,但劈天神斧的下落,对他救出灵偶仙很重要,而救出灵偶仙,除了他不喜欢对人失信外,其实内心深处是希望自己得到紫晶,变得更强大,只有更强大,才能有更大的机会找到聂冰。 如果这个机会,和眼前的人相比,可能要牺牲一方面的话,他该怎么做? 这一路行来,他和汝瑶这个小妹妹生死与共。他长大成人以来,就再没感到过亲人的温暖,汝瑶是第一个又让觉得像亲人的人。 徊风的一句话让他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要面临的抉择比胜负成败更重要。 江昊脑海里涌现了千百个念头,各种方案都思量过了,以他目前的法力和技能,想要无声无息的接近对方救人,似乎还没有办法。江昊想到这决然道:“我的确没有把握救人,还是把神斧给他们,换得汝瑶的安全。” 徊风傲岸的脸上露出笑容道:“虽然不服你的本事,但我服你这个人,舍得这么珍贵的宝物。就冲这个,我们合作救人。” 他压低声音说:“五行遁术你会用么?” 江昊吓了一跳道:“武侠小说里看过。” 徊风没听懂武侠小说是什么,给他解释道:“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的属性,总的来说,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遁术就是借助事物的属性,把它们当作工具,肉身在其中行走,速度会飞快,而且对方很难观察到你的行踪。” 江昊道:“我知道,但是眼前怎么利用?” 徊风说道:“我会一点粗浅的遁术,可以临时再教你几句口诀。一会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用土遁术从下面过去,再用木遁术到狐狸和黄鼠狼的身边,出其不意的救人。” 江昊道:“那为什么还要教我?” 徊风道:“事有意外,为防万一,而且你得挡住绿珠,这女子似乎不好对付。” 他低声传授江昊木遁术和土遁术的口诀,听起来倒不复杂,以江昊现在的修行,一学就明白,只是不知道好不好用。两个人在这边窃窃私语,绿珠在那边催促道:“考虑好了没有,你只要稍动一下他们都会反应过来,救人的念头想也别想。” 江昊把脸上的表情尽量弄得痛苦些,说道:“好,给他们就是。” 徊风拉着商远清往园外走,同时也是怕误伤商远清,江昊看着他们的身影在角门处消失,自己慢慢从怀里往出拿铁盒。一阵寒风吹过,江昊目光如电,看到地上有一处地方的泥土蠕动着,这蠕动的泥土成一线,飞速向古树运动着,肯定是徊风在地下潜行了。 江昊心里大喜,刚要配合他行事,只听咚地一声响,徊风从古树下的地里冒出来,捂着脑袋喊道:“妈的,谁这么缺德,在地下埋的石头?” 他头上鲜血汩汩流下,看来撞得还不轻。这一耽搁,上面早有惊觉,徊风没有退路,硬着头皮遁向古树。他身子刚遁入,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哼道:“谁钻进我的身子里了?” 饶是徊风胆大,也被吓得浑身寒意大冒,他的身子在树干里伸出一半,再怎么挣扎也无法脱身。树干上渐渐渗出绿色的汁液来,把徊风的身子浸没掉大半,看起来煞是恶心,又有许多条根须缠住他的手臂,让他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古树慢慢摇曳,枝条宛若人的手臂,只不过手臂太多,显得非常诡异,树干上慢慢现出张脸孔的轮廓。由于脸孔隐在树皮之中,给人的感觉非常苍老,又无限诡异,那双眼睛绿油油在夜里发光,一张嘴巴上则吐着血红的舌头。 古树抓牢了徊风,慢慢说道:“在我的地盘上,还有人敢捣鬼么?” 绿珠媚笑道:“在树老的地盘上,当然是万无一失了,不然我也不会借重您了。有您在,这几个小子就没有半点施展的余地了。” 江昊一直只是听说妖魅存在,即使胡唯一和黄掌柜露丑,也毕竟是没有见到他们原型,现在树老的样子让他烦恶欲吐。想起眼前只有自己有希望拯救大家,他提起精神,压制住烦闷周旋道:“你们不要发火,是他自作主张偷袭,与我无关,只要你们放人,我马上把铁盒给你们。” 树老的几根枝条伸展出来,如长蛇游动,格格笑道:“把东西给我好了,没人能从我手里拿回来。” 江昊暗暗咬破中指,在铁盒上疾书几字,喝道:“好,给你!”用尽全力把铁盒掷出去,树老的枝条接到铁盒,被铁盒的重量坠得一沉,绿色的妖异双瞳突然闪耀光芒。 铁盒上鲜血未干,一个大大的“雷”字诀在上面,铁盒到处,劈雷声起,电光耀眼,炸得枯木乱飞! 江昊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飞掠向古树,烟火电光能够遮挡别人的视线,却于他毫无防碍。他像巨鸟一样划过去,抓住汝瑶与张仲举就走,胡唯一和黄掌柜都被炸得魂飞魄散,无暇旁顾。 一击成功! 江昊在古树枝干上只稍停留,立刻往回倒飞。后面树老发出暴怒的吼叫,两条儿臂粗的枝条追逐着,缠住了江昊脚踝。 树老的枝条可以任意卷曲,伸展,不像古树,倒像毒蛇,缠住江昊以后,迅速裹上他身子,江昊尽力把汝瑶和张仲举向前一送,让他们脱离险境,自己却马上被枝条缠到了腰间。 他去抽冰髓,手腕却先被缠住,正这时一声暴喝,枝条碎裂,徊风的斜月剑双手握着,满脸绿色汁液,喘息不已。 刚才雷符一震,伤了树老,也救了徊风一命!他趁机脱困,反过来替江昊解了围。 两人并肩站立,江昊把冰髓抽出来,用脚一挑,拿回属于自己的铁盒,深知眼前的这个树妖比黄鼠狼和狐狸难应付得多。 树老的主干上片片焦黑之色,嘴巴上滴答淌着汁水,分辨不清楚是本来他的口水,还是被震伤后的鲜血。他发出一阵低沉暴戾的声音道:“暗算我,小子,让你们统统去死!” 他身上剧烈颤动着,两条巨大的柔枝伸展过来,徊风手起剑落,先斩断了一条,冷笑道:“你以为还会受你欺负么?” 地底轰响,他脚下地面开裂,倏地伸出另外一条柔枝卷倒了他,枝头绽裂,宛如花朵,只不过里面伸展出的是条血红的舌头,骇人之极。舌头直取他面门。徊风骇然,弃剑双手死死抓住枝头,不让舌头咬到自己,嘶声喊道:“快来帮我!把剑给我” 江昊也被三五条毒蛇般的柔枝追逐着,疲于奔命,手中冰髓射入一根枝条嘴里,正中血红的舌头,那根枝条顿时萎缩不动了。冰髓在地上一反弹,恰恰撞中斜月剑,斜月剑弹起,进了徊风意念控制范围,剑起花落,喷了他满脸红色汁液。 但这枝条最难对付的地方在于此消彼长,对付了一根,又有更多的纠缠。徊风边跑边喊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付他?” 江昊苦笑道:“有的话我们还用跑么?” 徊风跳跃着说道:“这家伙的舌头怎么这么长,逃不出去啊,你炸它成不成?” 江昊也在纵跃躲避道:“他胳膊太多,不炸到要害没有用。” 其实他早在一直瞄着树老的弱点,以他现在的修为,用意念驾驭冰髓远距离攻击对手绝对没问题,只是不愿贸然出手。观察半天,树老的要害仍然可能在他脸上。眼前危急关头,不容他再思量,冰髓电射而出,奔树老脸孔! 冰髓的冷气在空气中带出白气,远近生寒。树老轰隆巨响,庞大的身躯连带着上面三个人一同沉入地下,冰髓只打下树冠上几根树枝。 地上空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深不见底。江昊愣了一下,那边汝瑶和张仲举惊叫着,两根柔枝又破地而出,卷住他们。树老的臂膀无处不在,让人防不胜防。 徊风长剑挥舞,替他们斩断枝干,气得大叫道:“就没办法对付这鬼东西么?攻击他的要害呀。” 江昊脑海中灵智一现,冰髓插在一根柔枝上,默运玄功,把全部真气源源不断输进去。冰髓经他炼制过后,成了天下至寒之物,被他真气一催,寒气丝丝缕缕散发出来,周围草木凋敝,都结了厚重的白霜,连土地都冻得僵硬如铁。 那跟本来矫如游龙的柔枝,开始抽搐不断,渐渐僵直不动,地下发出低沉的怒吼声,连大地都隐隐震颤了。时间一久,柔枝成了冰棍,张开的嘴巴由暗红变作惨白。 江昊用力一拉柔枝,喝道:“给我出来!” 第八章 大海无量(一) 柔枝入手,冷到骨髓。江昊的手指都有点抵受不住了。他用力拉着,柔枝已经僵硬如冰,地底下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抗拒他,他越发力,对方的回力也越大,看来树老不会心甘情愿让他拽上来。 僵持到后来,地面上已经是四处开裂,无数条树根从地下绽裂出来,景象触目惊心。江昊下定决心要把这棵千年老树给拽出来,来个江昊倒拔老妖树。树老也在极力挣扎,探出好多狰狞的根须,但已经无暇伤人,只能是拉住一切可以做凭借的东西,扎根在地上。 它的根须直伸展过花园,缠绕过楼阁房屋。江昊对自己的力气也感到吃惊,如果连着这些都拽起来,自己的力气该有多大? 为了化解树老的力量,一定需要给它更沉重的打击。江昊手上的力量稍减,冰髓上的真气源源不断送过去。徊风想上来助阵,刚走近了就喊道:“冻死了。”无法近前。 江昊预感到见分晓的时候到了,冰髓用力一吐,顺枝条绽开的地方送进去。 树老在地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号,狂暴地喊道:“小子,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地面上剧烈摇晃着,一缕轻烟飘起,冰髓随江昊的心思,由柔枝末端跃回到手里。地面上伸展出的枝条忽然齐齐蹦断,连带房倒屋塌,碎石瓦片乱飞,尘埃弥漫了。 那些断裂的枝条上,迸溅出好多汁液,又喷了猝不及防的徊风一脸,徊风恼怒道:“你也等着,老子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江昊可没功夫斗嘴,在树老消失的地方找寻踪迹,黑漆漆的洞里,只有些茅草,其余已被泥土掩没。 徊风用袖子擦脸道:“有你的。不知道你用什么招法,不过已经伤了它的元气,它最少有百年以上的功力损失,难怪这么恨你了。” 江昊瞥见茅草里有双人脚,把草拨开,原来洞下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探探鼻端还有呼吸,但脸色非常难看。 这个人身穿一身官服,江昊虽然看不出官服的品阶来,但能看出官服的质料不错。树老和绿珠,胡唯一,黄掌柜都已经无影无踪,江昊希望能救醒这个人,从他身上问出点东西来。 灵偶仙给他的生生丹他还从来没动用过,现在正派上用场。他撬开那人的嘴,塞了粒丹药进去。那人满嘴酒臭,无论怎么费力气,就是死不往下咽。 张仲举从满地尘灰中爬出来,问道:“你想让这家伙吃药?” 江昊点点头,没指望他能拿出什么出奇的法子,张仲举也不客气,上去对那人屁股上就是一脚,那人身子猛一耸,居然把药给咽下去了,而且慢慢肚子一阵咕噜之后,慢慢醒了过来。 那人醒来后面无人色,挣扎着就想跑,江昊把他按住道:“别害怕,我们不是妖怪,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那人好半天才清醒过来,战战兢兢,心有余悸道:“你是什么人,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江昊说道:“你是在易州府的郊外,你又是什么人?” 那人说他是东海郡的御赐转运使者甘永田,奉皇上之命督造东海郡的漕运船只,正头疼海盗劫掠官船的事。辛苦了一整天后,记得就是晚上睡着了,迷迷糊糊梦见院子里有棵树在走,还伸手来抓他。他好像是吓晕了,什么都不知道,醒来就在这里了。 跟他一对照日期,他被抓走足足有七天了,居然侥幸还活着。问起他有什么仇人,为什么会被抓,他只说自己跟海盗在谈判,也不会有别的仇人。 江昊想不出海盗和树老会有什么联系,一时猜不出所以然。激战平息,商远清也回来看究竟,问甘永田道:“你做转运使者,督造船只,这可是肥缺,究竟有什么人罩着你,你能混到这个美差?” 甘永田支支吾吾分辩道:“我可是靠自己的本事干上去的,一分银子也没送。” 商远清大笑道:“这么一说就清楚了,原来你没有后台,是靠送银子上去的。” 甘永田满脸通红,显然被人说中了。江昊欣赏商远清这分笑傲官吏之上的气魄,却也暗暗奇怪,他为什么底气如此之足,从来不把达官贵人放在眼里。 商远清主动跟他解释,东胜神州现在的朝廷极其腐败,各地道派林立,势力盘根错节。百仙门各派的能人异士左右着天下局势,也有很多愿意争名逐利,参与俗世纷争。跟他们比较起来,皇帝的能力微不足道,皇帝要想保住位子,也必须有实力强大的道派做后台。其他小官吏更不用说了,能有一官半职的,不是皇帝的亲信,就是有人当后台,要不然就是像甘永田这样靠贿赂上来的。 可以说,百仙门和俗世都是乱成一团,但还没有谁能彻底改变这个局面的。 说这话时,他很有深意地看了江昊一眼,江昊越来越觉得,这个年轻人胸怀城府,不简单。 江昊和商远清计议了一下,留在这里也不能找出什么新的线索,何况也没有必要和这几个诡异的怪物纠缠,商远清要回东海郡府参海城家里处理事物,江昊要想求得破开铁盒,也得随他去参海城找褚云殿主人的踪迹,不如现在就上路。 甘永田马上说也要赶回参海城,不如同行,自己也好报答江昊救命之恩。说得时候无比谄媚,嘴唇都快贴到地面上了。江昊本来讨厌这种人,不相信他的话,转念一想就弄明白他的确是真心实意。因为甘永田虽然有银子,却没有后台,他是看中了江昊打败妖怪的本领,希望能利用。 江昊本来想讽刺一下他,徊风已经抢先说道:“我们都是人,怎么会和狗官一起上路?” 江昊刚想说也不要这么刻薄了,谁知道甘永田笑道:“小人的命是仙师们救的,小人就是仙师门的一条狗。”说得徊风张着嘴巴**。 甘永田趁热打铁说:“仙师们法力高强,一身正气,小人真是自惭形秽。有仙师们在,定能降妖除魔,只有你们才能对付得了那个怪物,小人就盼你们能为百姓除害。能有机会目睹仙师的几样绝技,就算死也瞑目了。” 徊风到最后也免不了有点得意道:“嗯,你这狗官还算是识货,叫你这狗官知道,我不是在乎你这几句奉承,只是为了替大家除害。” 江昊见他不知不觉就被人家的高帽拿下,也不说破,汝瑶扑哧一笑,徊风怔怔道:“你笑什么?” 汝瑶说:“我笑有人说不在乎奉承,结果却人人家奉承迷糊了。还是我大哥最好了,从来不会上这种当。” 徊风满脸通红道:“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也不比我强,每次运气好点罢了。” 江昊替他解围道:“反正也要去的,就这么说好了。”一句话决定下来。想不到甘永田居然有点本事,天刚亮就嘱咐本城地方官准备好了车马,而且地方官对他们毕恭毕敬。 商远清虽然家里富可敌国,也不可能到每处都受到这么隆重的待遇。他们每往前走三十里就走官府驿站招待,美食美酒随时招待,官吏们知道是甘大人的贵客,更是像巴结上司一样巴结他们。 江昊也很享受这种待遇,毕竟人人都有虚荣心,跟以前他在学校里做穷学生相比。他现在处处受到人的重视,屡屡有建树,非常有成就感。但他又不是那种随便迷惑和满足于现状的人,不会被甘永田的区区马屁就迷惑了自己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言谈中随意打听,终于弄清楚,东胜神州从帝都到东海,有一条重要的航道,其中往来船队,是皇朝最大的船队,甘永田花了三千两黄金才买下了转运使者这个官职,地位跟钦差差不多。他现在缺的就是百仙门里的靠山,所以看到江昊本领高强,就全力巴结。 甘永田虽然人品很差,但经营船队的本事了得。他到参海城以来,造船的事宜一切顺利,也肥了自己的腰包,但是让人非常懊恼的是,海盗出没,围剿不尽,严重影响他升官发财。 他以前也不是没想办法请仙人出马,还请到了一个叫乌灵的道长,这个乌灵道长做起法来倒也灵验,就是要价太高,每次做法要收五百两银子,做完之后海盗必然销声匿迹,但不出几天,又重新骚扰参海城。商远清也曾经请求杀光海盗,乌灵道长说出家人不可杀生,坚决不同意。 僵持到了甘永田被绑架之前,其实甘永田已经舍不得银子再投资给这个心慈手软的道士,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乌灵道长无论怎么暗示,就是在甘永田的官邸里赖着不走,天天大吃大喝,甘永田又根本不敢得罪他,苦恼万分。 现在江昊来了,甘永田有了新的靠山,把满心希望都寄托在江昊身上,言语之间虽未表露,江昊早已经猜到他的心思,就是顺便帮他把乌灵道长踢跑,节省下这笔钱雇佣江昊。 一路上都车马轮换,旅途简直成了游山玩水,分外轻松。江昊在车上有暇研习灵偶仙教他的驭剑手法,名为驭剑,实则可以驾驭各种兵器法器。这就好像人学习打拳一样,要熟悉了以后才会打人更准更狠。几天下来,他驾驭冰髓就更加得心应手。 晚上别人休息的时候,他总是在月下练习,原来只是能让冰髓比较准确的投掷回收,或是简单的隔空击挡对手的法器,到第三天头上,则是可以让冰髓在周身十丈之内矫若游龙,随心所欲了。 他练得兴起,冰髓破空击连续击断了十多棵大树,停在最后一棵树身上不动,一时竟没有收回来。江昊担心冰髓有损,掠过去拔出查看,分毫无损,却听到汝瑶在后面幽幽问道:“大哥,你好像非常珍视这件宝物?” 江昊支吾道:“这件宝物是我亲手炼制成的,我当然珍惜了。” 汝瑶轻轻一笑说:“你撒谎呢,我见你丢过好几件宝物,都没这么心疼过。大哥,我觉得你有些地方好奇怪,有时候距离特别遥远,就像不是来自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可有时候又距离很近,好像我从来都是我的亲人。这感觉好古怪呢,你总有好多心事似的,似乎又谁都不肯对说。” 江昊心里一疼,到东胜神州以来,他的法力日见增长,可是可以说起自己内心和烦恼的人,除了汝瑶却是没有了。他不知道怎么跟其他人讲起另一个世界和那些陌生的人和事,讲对聂冰的思念,除了汝瑶可以。 他叹气说道:“大哥不是不肯说,只是故事太过离奇复杂,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找一个人,冰髓就是她送给我的。”他摩挲冰髓,把自己的经历慢慢讲给汝瑶,汝瑶听得眼睛越睁越亮,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般五光十色的故事。 等讲完了,她偷偷用眼睛瞄着江昊说:“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那位姐姐是么?” 江昊坚决地点点头,还是没看出汝瑶的表情里充满羡慕,又有一点点失落。汝瑶咬了咬嘴唇说,很坚定地说:“大哥,我觉得我不应该拖累你,我不想做只能受人保护的弱者,从今天起,你教我修行,我好好学习,天涯海角也要帮你找到那位姐姐好不好?” 江昊虽然不相信小姑娘能迅速学到他的能力,却不能不感激她的一片至诚,说道:“好,大哥从今天起教你。” 要教会汝瑶,就得从最初步的学起,以前只是教了她一点吐纳炼气之术,现在就需要更深入一步,好在路上处处有车马换乘,虽然晚上练习,也不会让汝瑶太疲惫。 如此几天便到了参海城。参海城的城墙巍峨壮观,沿海而筑,是一座繁华的大港口。江昊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到过海滨,心情也很兴奋。城门口人来人往,汝瑶和张仲举从小居住山间,更是没看过这么热闹的场面,都在出神。 江昊忽然瞥见城门口有个人似乎有点面熟,身形瘦瘦的,鬼鬼祟祟。 第八章 大海无量(二) 第八章大海无量(二)(本章免费) 这个人的面目陌生,明明是江昊没有见过的,但江昊就是觉得不对头。江昊仔细端详,发现那人也在鬼鬼祟祟接近他们,始终尾随着,只要江昊目光一转向他,那人立刻装作若无其事。 江昊他们都做在马车里进城,江昊略一思量,招呼车夫停下,叫后面车上的张仲举过来。他在张仲举的耳朵边低语了几句,张仲举立刻瞪着铜铃似的眼睛说:"是真的么?真有这回事?" 张仲举嗓门太大,城门口的人群忽然顿住,所有人都看他,吓得一呆。张仲举可不管这个,依照江昊非吩咐,直愣愣就奔那个可疑的人过去。那人似乎知道跟这傻小子讲不出道理,拨开人丛,撒腿就想跑,脚步飞快,哪是笨手笨脚的张仲举追得上的。 剑光一寒,徊风的斜月剑出鞘,横空斜掠,横阻他前面。那人被剑光逼迫得住足。徊风本人从后赶上,伸手揪住他衣服后襟,那人用力挣脱,后襟被撕下来,徊风再抓,抓到的是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徊风喝道:"妖物哪里跑?"眼前一花,忽然发现眼前的人衣衫全褪,光溜溜的,他本能地一皱眉,恶心得松了手,那人一出溜蹿入城门洞里不见了。 徊风呸了一口道:"障眼法,老子居然也上当了,晦气!" 江昊从毛茸茸的大尾巴上认出,刚才逃跑的就是胡唯一。自己到了参海城,他们就跟到参海城,看来对劈天神斧还是念念不忘。 徊风还在懊恼,不肯甘休,甘永田马上跑过来奉承道:"有小民敢得罪仙师,是哪一个?仙师不要生气,看我不把他们统统抓起来问罪。" 这么一说,徊风倒只好连连摇头了。甘永田一进了参海城,威风就涨了十倍,整个大街上都是兵丁站岗,一直通到海港,净水洒街,排场比得上王侯。 港口附近有人列队迎接,远远望上去刀光一片,在阳光下白花花的耀眼。张仲举摸摸脑袋说:"要打仗么?"一个小校跑过来报告说:"恭迎甘大人平安归来。属下有要事报告。" 甘永田一皱眉头说:"我刚领仙师回来,美餐都没来得及享用一顿,有什么事,等我香汤沐浴了再说。" 小校吞吞吐吐说道:"大人……是大事……你不在的那两天,大海船被人劫走了。" 甘永田扑通跌坐地上,脸都白了:"什么,劫走了大海船?" 江昊不知道大海船是什么,看他害怕的样子,知道非比寻常。果然甘永田颤声说道:"大海船是奉皇命建造,下个月就要送进京做皇上游玩用的御船,这下完了,这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他捶胸顿足,不断哀号,张仲举忍不住劝他:"喂,你先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再哭好不好?" 甘永田想想也是,止住声音,旁边有人发话道:"甘大人不必担心,待贫道出马帮你对付这些海盗。" 发话的是个矮胖矮胖的道士,驼背很严重,背上鼓起的地方像个驼峰,有点滑稽,白眉白眼的看不出有多少岁了。甘永田像见了救星,扑过去抱住道士的腿哭道:"乌灵仙师救我,乌灵仙师救我。" 乌灵道士慢吞吞说道:"有我在,区区几个毛贼不要紧,不过,海船失窃毕竟不比平常事情,价钱上嘛……也要加一点。" 甘永田马上又不哭了,干脆问道:"要多少?" 乌灵说道:"五千。" 甘永田疼得直咬牙,想起来看江昊,江昊问道:"船是怎么丢的?" 甘永田用鼻子哼了一声,小校立刻报告道:"就是昨天,虽然大人不在,小人等想也不敢延误工期,加紧督造。前天是船下海试航的日子,放船出港刚走了不到一里,忽然狂风大作,船就凭空消失了。" 江昊问道:"是不是台风把船打沉了?" 小校道:"不会的,昨天万里清空,正是试航的好日子。出事故的时候,只有船行的那一个地方忽然海浪滔天,雾气弥漫,不到半刻就消失,然后船就不见了。" 江昊又问道:"以前也这么丢过船么?" 小校想了想道:"以前船都在大海上失踪的,被找回的,上面的人也说是忽然狂风大作,就都晕过去,醒来就回来了。那都是靠乌灵法师做法把他们找回来的。" 江昊回头看乌灵,乌灵咳嗽了几声说:"这些海盗都会妖术,老夫是破解了他们的妖术把船和人找回来的。" 江昊问道:"那法师为什么不把海盗劝恶为善,他们还会再出来劫船呢?" 乌灵法师恼羞成怒道:"我是管找船的,不是管抓海盗的。" 江昊一笑,已经明白他是怕抓光了海盗,以后没生意可做了。自己能想明白的事,甘永田自然也能想明白了,难怪甘永田要另寻新的靠山了。 乌灵眼睛朝天说:"贫道岂是贪财的人,我要的钱都是拿去做香火钱的,你们若信不过,我转身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说是要走,他双脚迈步,就是不挪地方,甘永田也不想得罪他,连忙赔罪。这时候听到靠近海边的地方有人喊:"快禀报大人,要大人来。" 甘永田现在也不摆官架子,撒腿就奔出事的地方去,众人跟随。江昊眼前一亮,前面是茫茫大海,深蓝的海水浩荡到天边。海港里无数船只出出进进,视界无比开阔。 一个头发乱蓬蓬的汉子,站在一艘泊船桅杆最高处,手里拿个大酒葫芦,斜睨下面,有股傲视众人的气魄。桅杆上钉着无数支羽箭,都是下面的官兵射上去的,但没有一支能射中那汉子的。 甘永田踉踉跄跄跑到海船旁的时候,那汉子放声狂笑:"甘永田给我过来,某家海阔天,官船就是老子我劫的!" 甘永田手指海阔天,气得直哆嗦,刚想发作,想想船在人家手上,话先软了:"你……你……你想要多少银子?" 海阔天把嘴里的酒朝天一喷,酒箭像瀑布,哈哈笑道:"我要五万两银子。" 甘永田一算价钱,回头对乌灵说道:"乌灵仙师,你替我除了这个盗贼,找回御船,你要的香火钱我都给你。" 乌灵掩饰着自己不安的神态,一撇嘴说:"晚了,贫道现在生气了,不干了。" 甘永田还想哀求,江昊一把拉住他,低声问道:"你先答应他,其余的事我来解决?" 甘永田只能把他当成救命稻草,马上大声喊道:"我给钱,我给钱你就把船还给我么?" 海阔天说道:"那是当然,老子很讲信誉,给钱还就还船。" 江昊又嘱咐道:"问他怎么还船。"甘永田替他传达了,海阔天说道:"你们用一艘船,带银子到海上,我说时间地点,我在海上等你们,不许有别的船跟随,不然什么都别想得到。" 江昊再问道:"以前的时候,也是这么交过银子么,以前的船都是怎么回来的。" 甘永田说道:"以前的船都是乌灵仙师做法弄回来的,船上的人昏昏沉沉,也说不清楚都发生了什么。" 江昊说道:"我且再问你,一艘御船,造价要多少?" 甘永田答道:"像这样的船,上百万两银子是最少的了,皇上用的船,不是平常船只可以比的。" 江昊略加思索,这件事里面有很多诡异的地方。海盗劫船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留下船自己用或者转手,怎么都比勒索区区五万两银子更划算。乌灵法师似乎对海阔天有所惧怕,证明此人非比寻常的海盗。现在却偏偏要他们把银子送到海上去,里面一定有阴谋。 不过要想破解阴谋,非要到海上走一遭不可了。江昊正想是不是有参与此事的必要,海阔天一指道:"下面那个叫江昊的人必须跟着去,少了他我也不还船,有人要见他。三个时辰之后,船往正东走,我在海上等你们。" 江昊愣住,海阔天从桅杆顶上飘身下来,落进旁边一艘扁舟里,向后吹了口气,扁舟就像鼓足了帆,如箭般远去了。 商远清过来,朝他拜了一礼,也悄声说道:"小弟有一件事求你可不可以?这一次,你务必要去,小弟也要跟去。我有我的理由就是,暂且不能说,希望帮小弟这一次。" 江昊觉得事情更好玩了,这年轻人身上,也有些复杂的秘密。他只是点头答应。 三个时辰之后,甘永田早准备好一艘快船在港口,江昊和商远清,张仲举,汝瑶,徊风,甘永田都上了船,乌灵也跟着,船即刻扬帆起锚。 海上太阳光芒万丈,照得海水一片金黄的波光,万里云天,一望无际,除了水鸟,一只船,一个岛的影子都看不到。 航出很远都是如此,以江昊的眼力,十里之内的情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不见海阔天或任何船的踪迹。 甘永田急得满脸汗水,说道:"难道是在骗我们?" 江昊信心十足地说:"不会的,他没理由骗我们,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我们。" 海面上惊起一排海豚,汝瑶心细,说道:"它们为什么这么慌张,难道是有人追它们?" 江昊心中一震,眼前忽然平白无故地出现了一团浓雾,平静海面上陡然掀起滔天波浪,高大的浪头瞬时没过甲板! 船上乱作一团,江昊拉住身边的汝瑶,招呼大家把船舱里躲。船身剧烈摇晃着,仿佛马上要翻转过来,所有的人都不辨方向,忙着逃命。唯独江昊一双能穿越一切的眼睛,撇见甲板旁有个巨大的分岔阴影闪了闪。 剩下的事情让他们都完全反应不过来了,所有人眼前一黑,船只与阳光就已经隔绝,江昊抱着汝瑶往船舱里抢进,什么光亮都没有了,江昊拼命去看,也只能看清楚船是挤进了一个黑暗的山洞口! 过了好长时间,船只的摇晃才慢慢平缓下来,周围的人揉着自己撞伤的肢体开始呻吟。江昊抢上甲板,四面还是一点光亮也没有,但是他可以看清楚,船行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里,洞壁四外泛着暗红色,微微在颤动。洞里的水静止不流,船完全搁浅了。 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什么人把他们带到了这里,他又是为了什么?江昊满心的疑问。 海阔天说过,有人要见他,那会是谁呢?这一切和他手中的劈天神斧有没有联系?江昊能不能用劈天神斧解决灵偶仙脱困?前面还会有什么样险恶的对手等着他,他会变得更强悍么?他找寻聂冰的路,还有多漫长? 一切的一切,未来都会有答案。 第一章 海底疑案(一) 江昊从黑暗中冷静下来,花的时间并不长。 多次遇险,他已经知道,越冷静越能解决问题。他们现在陷身的这个巨大的洞窟,样子非常古怪。前后有两个洞口,都很窄,看不到出口在什么地方。中间的洞窟非常宽敞,里面积水不多,所以船搁浅了。 洞的四壁都是肉红色的,凹凸不平,有些很奇怪的褶皱在上面,无论怎么看起来都不像岩壁。洞壁始终不停地轻轻颤动着,就仿佛是有生命的物体。 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横七竖八昏倒在舱下或甲板上。徊风最先醒过来,其他人陆续跟着醒来,甘永田派人清点人数,居然一人不少,一人不伤。有人点起火把张望四周,议论纷纷,谁也说不清楚是到了什么地方。 徊风的急躁性子又发作了,说道:“我先用飞剑探路,到洞口试着究竟。” 不等江昊发表意见,他已经负剑掠出船外,伸手在洞壁凸起的一个地方一抓,想籍此再纵到洞口,哪想凸起的地方软绵绵的,一抓就缩了进去! 徊风毕竟有功底在,背上剑出鞘,接住了他。他驭剑的功夫还不够深厚,没法驾剑飞行长久,斜向拣了快没水的地方,翻身落足。谁知只要脚碰到的地方,立刻都是一软,溅起黄色的浊水来,崩了他一身。 徊风情急用剑在地上插住,保持平衡,不知道这一剑刺中了什么,洞壁上发出可怕的怒吼,地动山摇,连巨大的海船几乎都要翻转过来。江昊眼见形势危急,顺手抓根缆绳抛出,堪堪套住徊风的脚脖子,用力把徊风拉了回来。 众人被船摇得晕头转向,腿都软了,好半天摇晃才停止,大家纷纷到船舷边呕吐。江昊双手交换,把徊风从水中提上来,徊风满头满脸黄色的汁液,怒道:“谁吐了我一身?” 江昊看了看水面,摇头道:“不是别人吐的,你看水面。” 徊风看去,原来水面上都泛着这淡淡黄色,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咒骂道:“我们究竟到了什么鬼地方?” 江昊沉吟道:“我也不知道。”忽而想起一事问道:“有人看到乌灵没有?” 汝瑶一指角落,乌灵就在甲板上,从进洞以来一直就沉默不语,也看不出害怕的样子。江昊说道:“他认识海阔天,现在得让他给我们解释解释了。” 乌灵的驼背缩得更厉害了,说道:“跟贫道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血口喷人,贫道法术很厉害的,你敢对贫道无礼,贫道要对付你。” 说着他就往后躲,摆出的分明是要被别人对付的架势。江昊一伸手提住他的领子说:“快说,不然打爆你的头。” 乌灵一缩头,就是不说话。徊风刚才本来就满肚子怒火,现在正找到发泄的机会,说道:“以我的机智,早就瞧出你这个老杂毛不对头,你不说我踢死你。” 他上去照乌灵背后就是一脚,只听当的一声响,徊风的脚就像踢到铁板上,抱着脚喊疼。 江昊想起这几天的见闻,心里有了准备,吩咐张仲举说:“拿锤子砸他。” 乌灵缩着还不答话,张仲举拿了船上士兵的一个钉头锤,照乌灵背上就是几锤,震得他手上发麻,把锤子丢掉说:“你尽骗我做吃亏的事,我不干了,这老道士的后背跟铁打的一样。” 江昊微笑对徊风说:“你想明白了么?” 徊风抱着脚说:“明白了,妖北七门,以前光听说,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踪迹。遇到一只狐狸,一只黄鼠狼,一棵老树,现在的这个是只老乌龟,看我不拧下他的**来。” 乌灵缩在地上,干脆连四肢都躲进道袍里去了,只剩个脑袋在外面,满脸祈求说道:“我可是没干什么坏事,就是骗了点银子而已。” 甘永田气得扑过来就掐他脖子,骂道:“这世界上还有比人骗钱更可恶的事么?”乌灵往里一缩,任他怎么掐也掐不到了。 江昊忍住笑说:“你说说你是怎么骗钱的?” 乌灵把脑袋从袖子里伸出来,苦着脸说:“我交待,我法术其实很烂,除了活的年岁大了点,修成人形,没什么真本事,他们可怜我,才让我混口饭吃,海老大劫了船,有时候做个人情给我放回去,其实他不放,我也没办法要,我哪是他的对手啊。” 江昊问道:“海老大就是海阔天么,他究竟是什么变化出来的?” 乌灵眨巴眼睛说:“你们看不出来么,我们现在都在他肚子里。每次丢的船,其实就是他一口吞进去的。” 众人听了无不悚然,江昊衡量洞窟的大小,容纳一艘驱逐舰都绰绰有余了。这海阔天当真是硕大无朋。他问道:“他是鲸鱼么?” 乌灵道:“不错,他正是一条千年大鲸鱼。” 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到居然真的是到了个见鬼的地方,甘永田干脆哭天嚎地说:“我要出去,我家还有十二个老婆等着我回去呢。” 徊风一如既往的强悍:“我用剑刺穿他的肚子杀出去。” 江昊淡淡说道:“刚才你只轻轻刺了一下,他就把船给掀翻了,要是稍微再用点力气,我们还有活路么?何况外面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如果是大海深处怎么办?” 徊风愣住,他根本没想到问题有这么复杂。这么说来,他们的命运完全掌控在别人手里,只能任人宰割了。 江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徊风觉得这个人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开始认识的时候,似乎平凡之极,但每遇到强敌,总无法折服他。殊不知江昊的性情本来就孤僻坚忍。修行以来的际遇只有磨练他的意志,而遇到不同的人和事又让他通达了人情事故。可以说他所经历的奇遇早就磨练了他的神经,远非徊风可比,越是这样的关头,他越能冷静和淡然处之。 他笑笑安慰徊风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抓我们来,必然是有事情找我们,我们只要耐心等待,总有机会的。” 果然过了片刻,洞口一端露出微光,风声吼叫,海水跟着涌进。一叶扁舟轻轻跟着海水飘来,有个女子独立扁舟之上,飘飘如凌波仙子,却正是绿珠。 江昊苦笑道:“我早就知道这些事情是有关联的,没想到他们还不肯放过我。” 绿珠站在扁舟上,似笑非笑望着他说:“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江昊从容应对,非但没有怨怒,甚至根本看不出是遭了劫难,他说道:“我也意外,而且是在这种地方。” 绿珠娇嗔:“都怪你这个人太倔强,你若是早依从了我,何必让我跑到肮脏的海鱼肚子里面一趟,害得人家别扭死了。” 她撒娇的样子活脱脱小女孩模样,又可爱又娇媚,不过江昊知道她可没这么简单,满心戒备说道:“何必这么麻烦,让海老大张嘴把我们吐出来不就完了?” 绿珠道:“这可不成。海老大是出了名的贪心,他不知道你们已经屈服的话,怎么能放心把你们吐出来呢?” 江昊道:“我们是的确已经服输了,茫茫大海,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无论怎么出来,都只有束手就缚。” 绿珠轻飘飘升起来,飞到船头,她这可决不是徊风和江昊那种炼气之人的飞掠,身上没有任何动作,江昊也看不出来她是怎么做到的。她落到江昊身边,在江昊的脸颊上吻了一下道:“这才乖,一会出去的时候,你当着我的面把东西交给海老大,我可舍不得难为你哦。你要知道,我们都是身不由主,有一个人想要劈天神斧,找寻了许久了,我们谁也不敢忤逆他的命令的。” 江昊不动声色道:“我们怎么出去?” 绿珠嘻嘻笑道:“在海老大的肚子里说话,他的听不到的,这个要请老乌龟帮忙了,老乌龟,快过来让我敲两下。” 乌灵见她,好像被人翻了壳,掀成四脚朝天,连动都不能动了,说道:“绿妹妹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绿珠说道:“老规矩了,老乌龟快趴下让我敲。” 乌灵就乖乖趴在甲板上,绿珠照着他后背敲下去,或短或长,发出的声音节奏不一。江昊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这等于摩尔斯电码一样,乌灵背上的响声传出去,海阔天就收到了电报,知道该怎么做了。 敲了一会,绿珠点头道:“可以了。”洞口出的光亮愈亮,海水不断涌进,最后几乎淹没半个洞口,与里面的水面齐平,只要行船得当,完全可以把船驶出去。 船上的水手降帆掉舵,海船缓缓从洞口驶出去,海阔天的食道虽然狭窄些,行船也绰绰有余,再往前行船,洞口陡然宽阔,海水汹涌中,外面天光大亮,洞壁上下无数根巨大的柱子,当然就是鲸须了。 帆顶甫一见太阳,江昊立刻回头张望,仍然无法窥见海阔天的全貌,只是对面仿佛一座巨大的岛屿。 在海船的旁边,泊了一艘崭新的大船,比海船大出几倍,造得气派巍峨,富丽堂皇,美观之极。甘永田看到红了眼睛说:“这是我的督造的御船。” 绿珠眨眨眼说道:“现在不是你的了,不用喊了。” 两只海船靠近,对面御船上搭下桥板,胡唯一,黄掌柜还有一个面目陌生的老头子在甲板上,江昊一看他脸上满是青紫的痕迹,仿佛不久前刚被冻伤过,猜想这个应该是树老了。 众人一个个走过桥板,江昊是最后一个,他踏到桥板中央,绿珠含笑道:“叫他们先上去,你呢,把东西该交给我了。” 江昊道:“先放在你那里也好,用的时候我再拿回来。” 绿珠道:“你就确定一定可以拿回来?” 江昊道:“为什么不?我要拿的东西,一定都拿得回来。” 绿珠道:“我就喜欢这么有霸气的口吻,你这人虽然看起来挺文弱的,其实非常强悍,不知道是不是天生骨子里如此。” 她看江昊的眼神颇有欣赏的意思,江昊站在桥板中间,把铁盒递给她。绿珠接过铁盒,忽然间惊叫一声,铁盒坠下去,她不肯撒手,连铁盒一起坠入海中! 江昊不假思索,一跃入海,抓住她的身子,一瞬间他的感觉是自己抓到了千斤巨石,坠得连带自己都向下沉,连思考的时间都来不及有,海水已经没过了他头顶。 眼前的颜色由蔚蓝转为深蓝,颜色逐渐暗淡,看不到阳光,江昊无法停止下坠的趋势,索性抱住绿珠。海水侵入他口鼻,让人无法呼吸,好在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局面了,马上调匀气息,封住口鼻呼吸,连海水也无法再侵入。 他的皮肤从海水里换取气息,潮湿而清新,说不出的舒服。麻烦的是,大海这么深,不知道沉到什么时候是尽头,想放手,一是不甘心劈天神斧,二是不知怎么的,又不愿意就让绿珠这么命丧海底。 绿珠的一只手也紧紧环抱住他腰际,似乎也知道他是唯一的依靠。江昊是第一次看到她也有这么软弱无力的时候,从没有女子对他抱得这么紧,感觉非常舒服。 再往下沉,就丝毫光亮也不剩下了。江昊有些焦躁,莫非就这么永沉海底了。 绿珠用眼睛示意着什么,却不能张嘴说出话来,江昊正琢磨她表情的含义,忽然绿珠手中的铁盒一震,接着是海水跟着剧烈地震动,大海像被谁搅动着,翻起强烈的漩涡,两个人只有紧紧抱在一起,完全无法保持平衡。 不知道这震动是什么引起的,但是震动一波比一波强烈,小小的人在大海震颤面前,完全算不了什么,被不断抛上抛下。 巨浪滔天,把人的头打得像要裂开,四面都是黑色,像要随时把人吞没,江昊终于明白修罗地狱是什么样子,咬牙苦撑!海水混浊,以他的视力也无法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眼前一黑,神志变得模糊起来。 第一章 海底疑案(二) 如果说大海的表面是无限宽阔,那么大海下面就是无限深沉。 汹涌的暗流不再翻涌,江昊也不知道刚才的惊涛骇浪把他们带到了什么地方,反正眼前终于有一线光亮。 江昊奋力向前划水,以他现在的功力,劈波斩浪当属寻常事,但那铁盒被绿珠碰触过以后,似乎重了千百倍,带着他和绿珠向下沉。好在发出光亮的地方在侧下方,江昊也顾不得去想为什么光不是从上面发出来的,拼力游过去。 将降到达光亮入口的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和绿珠的身体,一头栽下去。绿珠眼中流露出恐怖的神色,嘴里喊着什么,在水中声音听起来非常古怪。江昊隐隐约约地听清楚了是:那地方绝对不能进去。 江昊暗暗苦笑:“这是我说了算的么?”急流已进,非任何人的力量能够回转,卷着他们进入。江昊的眼被耀眼的光华刺得无法睁开,目不能视物,周身像被电到一样,疼痛无比。 他终于明白绿珠为什么那么恐惧了,以他现在的修为,尚且承受不了这痛苦,何况别人了。绿珠脸色惨白,在他怀里蜷缩着,格外痛苦,江昊动了怜惜的念头,把衣服张开裹住她头脸,将她紧紧抱到怀里,尽量替她抵挡冲击。 激流滚滚向前,江昊的感觉,时而如在冰里,时而如在火中,时而如被五百伏高压电到,时而如被人用菜刀反复切割,好像被大卸八块又被人给缝上了。种种感觉折腾了他无数次,终于他像被人装进了高压水龙头又喷射出去,一头重重撞在面坚硬的墙壁上,江昊只来得及让自己的身子面对墙壁,护住绿珠,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江昊的被强光弄得睃痛的眼睛,觉得非常舒服,慢慢睁开眼睛时,周围都是柔和的光亮,眼睛说不出的受用。 等到习惯了这受用,江昊也就能够从容端详一切。他现在身处一座钟乳石洞中,洞壁洁白如雪,无数石笋从洞顶倒挂下来,半透明的雪柱般可爱。地上水流清澈晶莹,涓涓流淌,水声淙淙。洞壁上星星点点光芒,映着石壁石笋,把整个山洞显得如玉石筑就的琼楼仙境。 江昊看得心旷神怡,直到怀里的绿珠发出**声,才醒悟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绿珠被他保护着,受的打击却比他重很多,始终软绵绵躺在他怀里。江昊觉得也很受用,加上他自己也是浑身乏力,所以一直就那么躺着。只是悄悄把她牢牢抱着的铁盒取回来了。 水里面有银鳞闪闪的小鱼,跳出来时侯水花四溅,弄得他们脸上湿漉漉的,绿珠也一下子被打醒了。脸红红地跟平时神态大异,赖在江昊身上不起来。 江昊先觉得不自然了,绿珠扑哧一笑说:“你刚才抱我的时候不是蛮有色狼风范的么,怎么现在手软了?” 江昊对她始终有戒备之心,说道:“我怕你又想办法抢我东西。” 绿珠说道:“抢东西归抢东西,我可是真的喜欢你。” 江昊从来没听过这么古怪的理论,汗然说:“我这人一无是处的,你还是别喜欢我了,不然日子久了,我还不被你抢成穷光蛋了。” 绿珠说道:“谁说你一无是处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怎么就是不被别人打倒,屡次脱困呢。你难道不知道,你比他们强得多,比我见过的人都强得多吗?” 江昊愣住,他向来没多想过这些问题,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因为运气好,学到了道术,进入这个神奇的世界,又屡屡得到意外收获。现在想来,自己在关键时刻的决断,从没有失误过,每次自己都是根据自己的良心,智慧和反应做出判断,逢凶化吉。 这么说来,他并不笨,也不平庸,缺少的只是锻炼的机会。而且在诡谲多变的这个世界上,他一样可以是强者。 江昊想得这些出了神,激动不已,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不想成为庸人,不想被人欺负,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现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向这个目标迈进了,这怎么能不让他精神振奋? 绿珠可不懂得他发呆的原因,忙着解释说:“你要相信我的认真哦。劈天神斧是某个人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他要的东西,我们一定要拿到手,无法违背的。虽然是凑巧碰到的,我们还是不敢欺瞒他的。” 江昊从话里听出很多玄机来,首先绿珠和树老,海阔天,胡唯一,黄掌柜还有乌灵都是互相认识的,所谓的妖北七门,大概就是指他们一帮人。其次,他们似乎有所苦衷,做起事来身不由己,还要听命于某个更大的人物。 那个人物是谁,究竟想要什么,为什么又能驾驭这许多本领高强的人物。这些都是江昊所不知道的。 他宁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摸摸还很疼的头说:“我们为什么会掉下来?” 绿珠叹了口气说:“都怪我了,劈天神斧是天下神兵,平时拿在手里你可能觉得有点沉重,其实那已经是被法力封印住了它的力量,一旦触发的话,它会恢复自己本原的重量,听说是有四千九百斤之重。我刚才接斧的时候,不知道它靠近了这洞的附近,居然触动了封印,结果你想像得到,这把斧子是恢复了它的重量了。” 江昊骇然,如她所说一把斧子四千九百斤的话,那的确是只能沉到大海下面去了。他掂掂怀中铁盒,重量跟原来比又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绿珠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我触发它的机缘很偶然,进到这个洞里后,力量被封闭起来,它很快就又失去原态了。正是因为劈天神斧的力量很难发掘出来,所以拥有它过它的人可能不少,会用的却不多。” 她说到这儿满脸抑郁道:“反正你也不会用它的,倒不如给我好了。人家是真心喜欢你,不会害你的。” 江昊觉得她娇羞的神态很有点小女孩的味道,哪像昔日交锋时候的诡谲多变,当真觉得心动,可惜劈天神斧是不能给人的,又不好生硬地拒绝她这么温柔可可的要求,只好含糊不清地答应。 绿珠吐了吐舌头道:“算了,不让你为难了,我也知道软磨硬泡你都舍不得的。不过你得告诉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为什么把人家抱在怀里面,舍不得了是不是?” 她居然问的这么大胆的,倒把江昊闹得更尴尬,红着脸不好回答,绿珠又道:“人家的体质有些特殊,是怕这些强光了。你说,我是不是比你的小妹子更诱人,她虽然漂亮,毕竟是小孩子,人家可是大美女了。” 江昊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黄掌柜和胡唯一在她面前只有团团转的份了,他告诫自己要冷静,对待绿珠这样的女子,如果神魂颠倒了,只能被她牵着乖乖地走,只有占据上风,才能不被她所制。 他这么想着,想要跟绿珠拉开点距离来,绿珠用手臂勾住他的颈子,江昊猝不及防,伸手一弹。他现今力量惊人,竟然把绿珠弹出几丈高。事出意外,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绿珠扑通摔进了流水里。 江昊手忙脚乱地救人,绿珠从水里伸出一只手,声音娇媚地说道:“下面很舒服,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江昊仔细看去,水面上流光溢彩,好像打碎了无数晶莹剔透的玉石。绿珠在水流里仰面躺着,身子随水流波动,非常舒服的样子。江昊也试探着把手放进水里,感觉既像是在水中,又像是接触到了某种凝固的东西,清凉无比,全身有说不出的惬意。 他索性也跳进去,水流带着两个人慢慢向洞深处流淌,绿珠慢慢缠绕上他,把娇艳欲滴的嘴唇凑上去。江昊这下当然更惬意了,绿珠缠着他沉到水下面,江昊先是被奇异的水流包裹,然后是被绿珠包裹,觉得火一样滚烫,再后来绿珠的身子就软下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水中又爆发出强烈的光亮,两个人一惊,从水里探头出来。绿珠无限娇羞,但还是粘着他不肯离开。说来奇怪,本来该是她成功征服了江昊,结果是她反倒依恋着江昊,比小孩子还乖。 江昊终究先冷静下来,发现光源就在前面,水流已经到了尽头。他整理衣衫,想从水里出来,意外地发现奇异的水流在他周身结了薄薄的透明一层,倒好像给他穿了件贴身盔甲。 绿珠躲在水里,两眼放光说:“海蚕冰甲!没想到能得到海蚕冰甲,这个洞我们发现很久了,可是谁也进不去,只有你能带我进来。” 她抱着江昊又亲了一下,江昊莫名其妙道:“什么是海蚕冰甲?” 绿珠说道:“海蚕冰甲是传说中天下三十六种护身宝甲中最轻巧的之一,它是海底海蚕吐丝结成的。冰蚕数量极为稀少,栖身在深海下面的洞穴里,它身上能放出强烈的光亮来,形成结界。没有非常之能的人是无法冲破的。海老大三年前在海底游泳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洞,可是我们每个人只要一靠近,就被打得死去活来,所以只有眼睁睁地看着。” 江昊瞧着透明的海蚕,舔舔嘴唇说道:“可是这透明的东西能当衣服穿么?” 绿珠说道:“你可以贴身穿着,它轻如羽毛,几乎没有重量。既然号称是宝甲了,不光普通兵器打击不在话下,就是法力高强的人用法宝重击,它也能大大减轻伤害。而且最奇妙的是,穿着它在身上,功力再高的人,也很难察觉到你在他附近潜伏,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江昊随手一扯,海蚕冰甲的半截衣袖就下来,他直愣愣地说:“这就是天下难得的宝甲了?” 绿珠掩口笑道:“海蚕冰甲在蚕洞里是半凝结的,这水里面流动的都是海蚕丝,它的特质就是似水非水,可以变成任意性状,我们刚才把它沾到了身上,它自然就是贴身的样子。需要你出去后用火淬炼,才能够定型。” 江昊又小心翼翼沾了一层海蚕丝在身上,按自己体形做成三紧内衣的样子,把自己的丹炉拿出来,现场开始炼制,丹炉内的三昧真火何等强烈,不一刻一件崭新的高档内衣就出炉了。 江昊穿在身上正合适,试着用力击打,真气着衣后立刻滑到一边,全无着力的地方。江昊大喜,绿珠抿嘴道:“你还有这样的好宝贝,也要替我炼制一身哦。” 江昊当然无法拒绝,替她炼制了一身泳装造型的。绿珠坚持说防护功能不好,江昊只好用牺牲美观改进了一下。炼完了江昊装了大量的海蚕丝在浮海玉升里,准备回去给汝瑶他们也做一身漂亮的铠甲。 忙了半天才得以喘口气,注意到光亮的源头就是水源处,雪白的洞壁上有个张开的裂口,绿珠告诉他那就是海蚕吐丝的嘴了,海蚕沉睡海底,一睡就是几千年,没人惊动是不会醒来的。 海蚕通体雪白,始终源源不绝发出光亮,比核辐射还要持久和稳定,让洞中光明温暖。江昊绕着它周围端详,发现附近的石笋被人都从中截断,几根矮的环绕一根高的,成石桌石凳的模样。只是蒙尘已久,似乎是很久以前,曾经有人在这里呆过。 石桌石凳不远处,有七根高矮不一的尖细石笋,排成一列,依稀竖琴模样。江昊信手敲击石笋,叮咚作响,声音美妙,有如天籁之音。 正听得如神,忽然背后光影缭绕,他回头望去,一个长衫男子,正挥剑朝他用力刺来! 江昊惊讶异常,以他的感知能力,有苍蝇蚊子接近也不会无动于衷,竟不知道长衫男子是何时接近的。他反应奇快,冰髓随意念划出,穿透男子的胸口,生死关头,间不容发,这下正中要害。 令人更惊讶的事在后头,冰髓穿过男子的身体,没有减速,钉进对面的岩壁里去,男子出手丝毫不缓,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长剑穿过了他的咽喉! 第二章 火山之岛(一) 江昊心中一凉,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海底洞穴里?闪避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等待死亡降临,长剑透体而过,奇怪的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光长剑穿了过去,持剑的长衫男子也从他的身体里冲过去,脚步不停,仿佛他是空气。 江昊回过头去,长衫男子还在径直往前跑,长剑刺进了一个宫装女子的后背里去。 宫装女子本来以一种优雅的姿态掠着鬓边发丝,被猝然袭击后,摇晃着身子将要倒下,发丝散落中,一张绝美的脸孔露出来,脸上充满惊疑和不信。 男子的剑抽出来,女子身上的血像梅花一样洒落,溅落男子脸上,即使谋杀也不能改变她的风华绝代,摇曳的身子像翩翩舞蹈。江昊的心抽紧了,谁会下狠心杀这么一个绝代佳人,而且是谋杀。 他大声痛斥道:“住手!” 男子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只是被女子心痛的表情震撼了,十分心虚,一步步往后退却。他刚冲过来时披头散发,加之现在脸上鲜血迸溅,正好看不清楚面貌。 女子身着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去握他,终究没有握到,挣扎了两下后,倒在血泊中,两只眼犹自瞑视前方,不肯闭上。 男子把长剑一丢,呆呆出神,全然不顾江昊在看着,过了好半天,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神由恐惧转为冷酷,微微露出得色。 江昊再也遏制不住胸中怒气,扬手隔空召唤,冰髓离了石壁,按他指示,直击男子要害。男子也不去躲闪,冰髓一击便中,却是打在地面的石笋上,发出长久回音。 火星四溅中,石壁空空,冰髓射中石壁的龙吟久久不绝,水中流光溢彩,山洞依旧如仙境宁和,男子女子都消失无形。 江昊抹了抹头上了冷汗,绿珠也目睹了这一幕,颤声说道:“难道是鬼魂?” 江昊回想事情惊动,来到竖立的石笋旁,用手一弹。男子女子的形象又重现眼前,不同是没有谋杀的场面,两个人偎依在一起,背向江昊,分外甜蜜,谈笑间男子女子各祭出柄飞剑来,两柄剑缭绕空中,演习招式,若长虹飞舞,使得斗室生辉。 江昊看得心旷神怡,原来灵偶仙虽然教了他驭剑之术,真正进退击刺,招式闪展,却像教科书上的东西一样,没有直观印象,很难理解。现在这一男一女的飞剑,不但招式精妙,尤其是亲眼所见,跟别人口述起来效果完全不同。 连绿珠都看得心旷神怡,跟江昊一起,她算沾了老大的光。 但见两柄飞剑越来越快,绿珠最后只能看到白光缭绕,只有江昊还能分辩出招式往来,咀嚼其中的精妙之处。演练到后来,女子的飞剑处处克制男子的飞剑,男子捉襟见肘,只有招架之功,飞剑被一震后便光焰全无,掉落尘埃。 侧面看到男子露出愤恨之意,却不表露得明显,女子却是满腔柔情蜜意,全然没注意伴侣的神态。 江昊长长叹息了一声,用仙影把这些练剑的影像收进去,留待以后揣摩。女子的绝代风华,让他也不禁倾倒,想想最后的结局,他不忍心再看,重重拍打石笋,立刻所有影像都消失了。 绿珠满脸茫然不解,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这两个人是谁,他们跑到哪去了?” 江昊说道:“他们很久以前在这里,现在早就不在了。你没听过天地万物造化神奇么,有些石头,可以把发生过的事情储存进去,因为某种声响,触发了当时的条件,于是就会重演过去的景象,当然只是景象。” 绿珠冰雪聪明,马上说道:“明白了,以前这双男女曾经在这里居住习剑,后来男的把女的杀害了。当然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江昊从心里同情那个曾经被害于此的女子,不知道谁有这么狠毒的心肠,能向如此绝代佳人下得去手。江昊点头,把山洞仔细检查一遍,里面虽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但如今空空如也,让人不觉怅然。 不过有绿珠在,他的心情不会总糟糕下去,绿珠看他的时候,也总是笑盈盈的,打趣道:“我们不如就住在这儿,过神仙日子,反正我不会驭剑之术,不怕你嫉妒得杀我。” 江昊还真没见过她施展任何法术,总觉得她深浅莫测,心机想法也不可捉摸,亲近你的时候让你陶醉,疏远你的时候又让你觉得可怕。总有一天,能揭开这女子背后的神秘吧?江昊索性不去多想,说道:“难道我们真要在这住一辈子?” 绿珠亲了一他下道:“怎么会呢?他们舍得下我,可舍不下你的劈天神斧。老乌龟很快就会出动来找我们的。” 果然没用很长时间,洞壁隐隐震颤,传出有节奏的敲击声,江昊已经习惯了这种传输信号的方式,知道是乌灵背壳的声音。 绿珠说道:“我们也要回应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在这里。” 江昊说道;“你总不会要敲我的头传输讯号吧?” 绿珠笑道:“我怎么舍得,不过必须想个办法,我们敲击洞壁是不成的,有结界封锁着呢。只有一种震音术,本来是伤人用的,估计能把声音送出去,只好教给你,然后你来帮我传声。” 江昊奇怪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喊呢?” 绿珠说道:“我也想啊,可是奇怪,只有你一个人具备穿越这个结界的力量,天知道你究竟修炼过什么功夫,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却总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来。” 她说着把震音术传授给江昊,震音术的原理说来也很简单,就是把声波聚集起来,化作力量攻击对手某一处。声波力量的强弱,全由施法者功力所决定。力量强的人,碎石裂岩不在话下。 震音术入门极其简单,江昊片刻就学会。绿珠说道:“既然你已经学会了,现在我说什么,你就用震音术朝洞口喊就是了。” 她清清嗓子说:“老乌龟,我们在这里,快到洞口来接我们。” 江昊也就学着她喊道:“老乌龟,我们在这里,快到洞口来接我们!”他聚足了真气,一喊之下声音回荡,整个岩洞都激烈震颤起来,绿珠抓住他手,惶然道:“快别喊了,洞快塌了。” 江昊心思全在聚气上,停止了喊叫,却未停聚气,口中照样发出声音道:“快别喊了,洞快塌了。”喊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怪异。 绿珠还没明白所以然,嗔道:“死人,你欺负人家。”她的声音当然又被依样传出去,远远回荡着:“死人,你欺负人家。” 江昊马上反应过来,明白自己连上了绿珠的身体,等于用真气代她发声,马上离开她。绿珠满脸晕红,以为他一直在调侃自己呢。 洞壁上隐隐传出回应的敲击声,绿珠白了他一眼说:“老乌龟回答了,他进不来,要我们出洞口,他能够在洞口接我们上去。” 上面是深海,以江昊和绿珠的能力游上去都有困难,现在有熟识水性的乌灵等着,当然是最好。江昊和绿珠来到洞口,洞口出被一片白色的光华封闭,外面的海水完全不能进入。他像来时一样,把绿珠抱到怀里保护好,咬牙跃入白光中,随着一阵痛苦的翻腾,眼前又被黑暗替代,重新回到深海中。 乌灵早就在洞口旁游来游去,现在的形状是完全的本色,身躯庞大,上面同时驮一二十个人不成问题,看到两个人出来,他脸上露出非常诡异的笑容。绿珠生气道:“笑什么笑,老乌龟,你敢把刚才听到的说出去,我把你的龟壳掀过来。” 乌灵吓得一缩脖子,不敢言语。在深水中毕竟不方便,他驮着两人扶摇直上,不一会眼前就有了光亮,这才敢咳嗽着抱怨说:“他有什么好的,一来就断绝了我的财路。” 江昊敲敲他的龟壳说:“你别忘了,你是乌龟,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乌灵分辩道:“乌龟就不要钱花么,我身为一派掌门,子孙成群,下面大大小小总有几百个传人,难道不要养活他们么?” 江昊说道:“那也不需要银子。” 乌灵愁容不展道:“可是我们要给黑将军交赋税,不然就要倒大霉,你以为老乌龟这么喜欢给赃官当法师,海老大这么喜欢吃海船玩么?” 江昊追问道:“黑将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他交赋税?” 绿珠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言语,乌灵知道多嘴惹祸,把头往龟壳里一缩,还不忘嘀咕道:“如果你能把他们都打赢,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他四足飞快划水,很快带着两个人浮上水面,重见天光,江昊眼前一亮,碧海茫茫,乌灵负着他们随浪浮沉。没看到其他人的影子,江昊问道:“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乌灵说道:“在火风岛上。那里是海老大的老巢,也是我们的老家他吃来的船,抓来的人都在那儿藏着。” 绿珠说道:“到了那儿,海老大还会找你麻烦的,你自问能应付得了他么?” 江昊想想海阔天的手段,自己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么大个儿的鲸鱼,于是摇了摇头。 绿珠柔声说道:“反正你也无法运用劈天神斧,不如把它交给我,我叫老乌龟送你回参海城好不好?” 江昊说道:“火风岛上还有我的亲人和朋友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就把汝瑶算在了亲人里面,大概是思维里早就固化下来这印象了。 绿珠说道:“海老大会放他们回来的,海老大要的是神斧和船,从不伤人的。” 江昊想想她说得未尝没有道理,他们一路来除了要夺到劈天神斧,的确没有有意加害自己和别人的意思。以他的实力,抗衡一个海阔天都不是对手,加上树老他们,还有未知的对手,不由他不退缩。 想想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莫名其妙地来到了陌生的国度,自己凭什么要出生入死,为别人拼命呢?他只要找到心爱的人,还有回家的路,这些麻烦,原本与自己无关。 他刚想点头,乌灵冷哼了一声说道:“又是一个做缩头乌龟的。” 江昊血往上涌道:“你说什么!” 他伸手去掐乌灵的脖子,绿珠早已经抢先一把掐住说:“死乌龟,你乱嚼舌头,不想活了!” 乌灵把头一扬说道:“不想活了又怎么样,我做了一辈子乌龟,早就受够了。你们就能活生生忍着黑将军的欺负?他每隔一个月就让我们交钱交船交宝贝给他,穷得老子只剩下一个龟壳了。为什么不让我说!” 绿珠没想到他敢顶撞,转而安抚道:“我们不是他的对手,那又有什么办法?” 乌灵大声道:“但是这个年轻人能帮我们。” 绿珠叹了口气道:“他连海老大都不能对付,何况老飞鸟,何况黑将军了。” 乌灵激动道:“他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小子不一般,他有根底有智谋,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股血气,给他信心,不是把他的宝贝哄下来,我们都有机会。” 绿珠沉吟着,乌灵又冷笑说道:“我知道你犹豫什么,你想跟了黑将军,自己独霸一方,和老鸟一样,甩了我们这些人,难怪你替黑将军那么卖命了。” 绿珠呆呆不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他说中了。 江昊没注意他们的争吵,脑海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些事情,乌灵说他是缩头乌龟的话让他受了莫大的刺激。他回想起长毛暴打他的情景,想起在紫金的矿坑里受的折磨,想起穷困潦倒时种种要忍受的屈辱。他做的每一件事,冒的每一次险,不是因为利益相关,而是因为他觉得,要这样做!丢下亲人朋友,把他们的安危寄托在别人一句话上,这不是他江昊所为。 想到这里,他大声说道:“我不走了,带我去火风岛,我要会会海老大!” 乌灵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你一定行的。” 江昊忽然有点迷惑,喃喃说道:“我原来只是个普通的穷小子,为什么这些事情会不断地找上我。” 乌灵说道:“这你还不懂么,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你有这份本事,所以就要把自己承担的责任担负起来。” 江昊心胸豁然开朗,坦然说道:“该我去做的事,是不能逃避的。多谢你,你这只乌龟朋友,我交下了。” 第二章 火山之岛(二) 到了海面上以后,乌灵游泳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游出十里开外,渐望见天边有团白色阴影,江昊目力极佳,稍微接近就看清楚了远远是一座圆锥形的火山。山腰以上堆积着皑皑白雪,山腰以上则是树木青葱,如同戴了翡翠戒指的美人纤指,雪玉可爱。 火山口处,升起缕缕烟气,到了半空才飘散。江昊心里有点紧张,这分明是座活火山,也就是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乌灵主动介绍说,这里就是火风岛,上面的火山不知道存在了几千年了,反正比他的年岁还大。岛的形状看起来齐整,后面有个地方却有个深入的缺口,是天然良港,海阔天掳来的船只都存放在港口里。 海滩上好多大小乌龟竞相向乌灵伸脖子问好,乌灵得意地介绍说,这就是他的子子孙孙了。当年火风岛上风光秀美,得天气之灵气,万物繁盛,他和绿珠,还有鲸鱼,狐狸,黄鼠狼,树老和飞鸟都修炼成人形,开宗立派,合称妖北七门。 江昊看着绿珠秀美的容颜,她又会是什么的化身?绿珠微笑着不语。江昊又想起问乌灵口中的老鸟,七人当中,只有这个人没有现身了。 乌灵满口抱怨道,老鸟是本来本领不是最高,修炼成形以后,却投靠了黑将军压榨他们,反而骑到他们头上了。 没有人知道黑将军他来自何方,事情起自三年以前。七个出身火风岛的人物,每隔三年必定要在火风岛聚首一次,上一个三年聚首之时,他突然出现在岛上,七个人联手都无法和他抗衡,只好屈服,听从他的指示。此人出现的时候,总是裹着一身厚厚的黑色铠甲,连头面都完全罩住。三年以来,他不断要船只要银子要海中的奇珍异宝仙药灵丹,七个人攒了多少年的家底都被他给掏空了。 后来老鸟见机得快,索性投靠了黑将军,转过来欺压其他人,他跟另外几个人的交情,也就名存实亡了。 江昊问起黑将军要银子船只什么用,照说一个修道的人,贪恋法宝还情有可原,要钱要船也比较古怪。乌灵从来没想过这问题,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江昊暗想乌龟脑袋就是要不得,谜底还得靠自己慢慢揭开。 乌灵游到了港湾,码头虽然没有被人工修葺过,天然就很齐整,里面泊着无数大小船只,阵容够得上一只舰队,所有的船上却没有一个人。 岸上有人在等候他们,但他最先注意到的,是有一个人扑通跃入水中,拼命逃生。此人游泳的速度惊人,把海面划开道白线,破浪前行,如同开足了马力的鱼雷。 这种速度,别说是东胜神州的快船,就是海上海鸥都别想追得上。如果以这个方式逃生的话,没有失败的理由。 江昊刚想询问什么人能游得这么快,乌灵叫道:“水遁,水遁!这小子功夫不错嘛。” 江昊的结论下得太早了,乌灵刚喊完,逃跑的人便向原来的方向倒退回去,倒退的速度更惊人,而且是翻滚着倒退,痛苦不堪。从露着的脑袋,江昊认出是徊风,腿上绑着条绳索,鬼哭狼嚎着被人往回拽,最后瘫软着躺到沙滩上。 徊风的性子也够顽强,在地上还骂道:“老子不服,把剑给老子,重新打过。我要跟你们这些妖怪决一死战。” 江昊最欣赏他这一点性格,虽然鲁莽,但是顽强,正想跳上岸帮他。绳索一收,已经把他捆严实了,原来绳子在树老的手里面,难怪跟他的柔枝一样好用。 徊风身子扭来扭去,模样狼狈,江昊起初有点好笑,后来看到树老没有放松的意思,再这样下去徊风非得被勒成肉段。他和徊风出生入死,早就把徊风当作了自己的朋友。 他离岸已经不远,用力一蹬乌灵的背,跃上沙滩,喝道:“住手。” 树老看到他,眼睛立刻又红了,说道:“刚才在船上便宜了你,我还要找你算帐呢。” 他百年修为都毁在江昊手里,难怪这么恨江昊。江昊跟他们打交道多了,知道他们最相信的是实力,根本不废话,把白色的冰髓拈在手中说道:“我现在要放我的朋友,你敢过来就试试看。” 树老深深吃过冰髓的苦头,一见到不由自主往后退,虽然虎视眈眈,可是就是不敢出手。 江昊解开徊风身上是绳索,徊风挣扎着起来,说道:“我们再跟他们打,刚才的不算。”也真够顽强的。 江昊也佩服他的勇气,拍拍他肩膀说道:“你先休息,我先跟他们来,等我不行了你再来,你不行了我再来,我不行了你接着来。” 徊风一屁股坐倒,瞄了瞄旁边的汝瑶,有人顶着,他也实在是不能再撑着了。 海滩上有很多人,汝瑶,商远清,甘永田还有士兵水手的,都被圈到一个圈子里。所谓圈子,就是用树枝之类的在地上马马虎虎画了个直径十多米的圆圈,周围插了几十根细小的柳枝,没看出什么特别的,里面的人却都乖乖待着,没人敢出圈一步。 江昊当然知道历史书上写过划地为牢的故事,意思是人家治理得好,老百姓听话,随便划个圈子当监狱,也没人敢不在里面待着,眼前这个可不像。 仔细观察下去,烈日暴晒,照在金黄的海滩上,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圈里面的人都满头大汗,用手极力遮挡阳光,等于在是忍受酷刑。有个士兵脚下一软,为保持平衡,跨出圈子半步,地上柳枝立刻飞起来,照他身上就是一顿毒打。 汝瑶当然也在圈子里,小脸胀得通红,却不肯哼一声引起他的注意。 江昊怒道:“放他们出来!” 海阔天干脆地答道:“当然不行,让他们乱跑可不成。当然,你若打倒我就可以了。” 现在站在江昊对面的有六个人,乌灵已经变回了人形,穿着道袍站着,和胡唯一,黄掌柜,树老和绿珠并排在同一阵营。绿珠也不肯正视他,只是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海阔天站在队列的最前面。 六个人对着他一个人,他只有孤军奋战。 海阔天说道:“听他们说,你很有两下子,他们居然没有能制住你的。我们要你的铁盒,你要我们放人,如果都不肯退让的话,就打一仗决定。” 虽然他这么老套的对白,江昊觉得还是把问题交待清楚了,一指对手说道:“打就打,怎么打?” 海阔天看起来粗豪,其实也很精细,一揪黄掌柜说道:“我们轮流上,单挑,你都赢了就是赢。” 黄掌柜知道江昊的厉害,被硬推上去后,先往地上一趴,干脆就不起来了,他身后五个人不约而同的动作是捂鼻子,只有江昊镇定自若,他能用皮肤换气,黄掌柜的家传绝屁对他来说根本毫无威胁,他连回避的兴趣都没有。 他不由有些分神,考虑怎么对付海阔天的问题,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黄掌柜虽然还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却有一条板凳向他悄悄接近。再看旁边,胡唯一的人不见了踪影。 难道又是幻术?江昊初次和他们相遇的时侯险些吃了亏,现在警惕起来。当初黄掌柜和胡唯一变换他手中的劈天神斧,因为各自施展的幻术抵触,结果谁都没有成功,难道这次还是同样的局面? 但这两个家伙脑筋不至于笨到这个地步,海阔天先说单挑,黄掌柜又示弱迷惑他,证明这一仗他们早就准备,唯一的解释是:黄掌柜的确没有动,在地上化成板凳在爬的是胡唯一。可是这样的幻术,不等于向敌手送死么? 江昊不明白,其实这是因为他自从上次以后,一路上功力大有长进,幻术属于旁门,一般只能对付功力较低的对手,修为高的人,自然耳聪目明,有一双火眼金睛,能识破种种假象。只不过江昊的功力还不够精纯,胡唯一是化作沙子在地上移动的,他没能看出原形来,但看出了不对头的地方,把胡唯一看成了板凳。 胡唯一自以为没有问题,还在悄悄接近呢,他爬到江昊的背后,手里举了把匕首准备下手。江昊当然回过头来,弯着腰观察他,其实江昊目前的功力,只能看到板凳跳脚,看不到匕首,但在胡唯一眼中就不同了,认定了是被发觉了。 江昊只看不出手,胡唯一喘息片刻,缓缓又挪到江昊的背后。江昊转过身去,继续弯腰观察他,胡唯一再转,江昊就跟着他转,两个人斗鸡似的互相盯着,其实谁也没有发觉事情的真相。 胡唯一终于撑不住,撒腿就跑,跑回海阔天身后喘息说:“不成了,受不了了,这小子戏弄我。” 他原形一现,黄掌柜也不拱在地面上了,灰溜溜回去,江昊靠着弯腰死盯别人,一举就算是赢下了两个人。 海阔天骂了胡黄几句,回头看别人,绿珠轻轻摇摇头,在这些人里面,就似乎她有特权,不受约束。 绿珠不肯的话,就只剩树老和乌灵了,树老恨恨说道:“你欠我百年功力,我要把你吃了当肥料。” 江昊问道:“吃了我能增长功力?” 树老说道:“不是,吃了你能泄愤。再练功心情会好。” 江昊跟他交过手,虽然赢得困难,但树立了信心,知道自己的冰髓是克制他的法宝,一旦被冻僵,柔枝再无法神出鬼没,如果树老没有其他奇谋诡计的话,自己胜算极大。所以他拈着冰髓,从容面对对手。 树老估计也有点心虚,迟迟没动作,乌灵忽然说道:“他的法宝犀利,不好克制,我来帮你。我的老龟壳还算结实,正面挡住他,我来守,你来攻,一定拿得下他。” 树老大喜说道:“死乌龟,总算你还够义气。” 乌灵把地上一趴,现出原形,吩咐道:“老木头,你趴在我身上,我们合作对敌。” 树老伸出无数枝干抓住他,两人仿佛合成一体,树老没有了后顾之忧,怪啸一声,身体迅速退缩在衣衫里,柔枝像长蛇一样蜿蜒出数条,扎入沙地中,从沙地里冒出来后,再开出无数的分支来,好像千手观音,条条枝干都能把人缠绕吞噬。 这次交手的场面,比上次壮观多了,重重柔枝遮挡江昊的视线,但江昊早就认准了根本,冰髓钉上一根柔枝,就把寒气源源不断送过去。 让他意外的是,旁边的柔枝啪地一下抽打,就把这根柔枝打断,其他的依旧向他张牙舞爪缠来。树老这次用的是壮士断腕的战术,只要被冰髓钉到的柔枝,他立刻断掉,让江昊没有传输寒气的凭借。反正他枝条无数,不在乎损失几根。 江昊顿时陷入被动,他手中冰髓激发,直取树老的主干,树老却一个翻身陷到沙滩里,用乌灵的龟壳挡住冰髓,冰髓撞在龟壳上,铿然作响,反弹回来,龟壳毫发无伤! 乌灵看起来笨拙胆小,但他这龟壳的坚硬,让人难以想像,如果单独和他交手,他只有个龟壳,没什么威胁,但和树老配合起来,简直就天衣无缝,攻守兼备。 冰髓连续在乌灵背上几击,乌灵除了打了个喷嚏之外,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是江昊一个疏神,被两根柔枝缠住手臂,柔枝红色的舌尖撕破衣衫,绕着他的皮肉啮蚀着! 江昊身上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马上恍然大悟,他有海蚕冰甲护身,像柔枝的这种啮蚀已经完全不能伤害他了。 他心里面大喜,冰髓弹回来斩断缠绕周围的柔枝,接着对准树老藏身的沙下一击。 以乌灵龟壳的坚硬,他对这击本来没报太大期望,不料乌灵一声惨叫,龟壳翻转,把下面的树老也掀出来,正摔在他面前。 江昊的冰髓,对准了树老绿油油的眼睛。 第三章 浪动天惊(一) 树老的眼中流露万分恐惧,江昊的冰髓戳下去的话,别说百年功力,他能不能再活下去都成问题了。 江昊的冰髓贴近树老的眼睛,冷气森森,树老露出祈求的眼神。江昊忽然笑了笑说:“现在是不是算我打赢了?” 乌灵一骨碌翻过来,变回人形说道:“当然赢了。赢得还很漂亮呢,行了,我知道你不会下手杀老木头的,赶快准备下一仗吧。” 江昊一笑把冰髓收回,树老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是在想,自己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肯定把仇敌碎尸万段了,怎么江昊居然不下手? 江昊可没觉得非碎尸万段树老不可,在他看来树老他们都还远远称不上罪大恶极,他没有把冰髓戳下去的理由。何况已经把人家打下去百年功力了,不能太过分。 树老把无数的枝条都缩回去,慢慢变回老头子的形象,咬牙切齿说道:“老乌龟,你敢吃里扒外,看我怎么收拾你?” 乌灵缩着脖子说:“没有没有,多年的老朋友,你可不能冤枉我。”他眼珠直转,分明流露出狡黠的神态,对江昊说道:“小子,你又凭自己的本事赢了,还攒下不少力气,现在看你和海老大过招了,你没希望赢的,万一赢了的话再说。” 江昊会心一笑,对这个表面上笨拙的老乌龟充满感激。 海阔天哈哈笑道:“想不到还真有两下子,老子好久没过瘾地打一仗了,陆地上施展不开,我到海上等你去。” 他纵身一跃,投身苍茫碧海之中,海面上顿时波涛汹涌,怒潮冲上海滩。 江昊不由得踌躇,自己虽然熟习了驭剑术,在海蚕洞里又得到冰甲护身,但没想到海阔天把战场选在海上。毕竟自己还没有通天入地的本领,落到水里还怎么战斗啊? 躺在地上的徊风咳嗽着招呼他说:“你过来。” 江昊凑近他,徊风低声说道:“五行遁术,我只教了你土遁木遁,本来这功夫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我师门的规矩还是不许外传,但是今天希望都在你身上了,我把口诀都告诉你。” 他把口诀全部说出来,紧紧抓着江昊的手说:“本来我一直都不服你,认为你没什么比我强的地方,就是运气好,现在我服了。如果下辈子还碰到,我交你这个朋友。” 他说完缓缓把头一偏,江昊心一沉,莫非徊风受伤太重了?江昊伸手想把他眼睛合上,没想到徊风哎呦一声坐起来,恼火地说:“谁?谁在下面放石子硌老子的脑袋。” 一见他活蹦乱跳的模样,就知道这人没事。江昊一松手把他扔到那儿,转身向大海行去。 潮水汹涌,他刚接近海边,浪头猛然高涨,立刻没到他腰际,要不是他脚下力量十足,就会被马上卷走。他以前梦想着有钱了就到海边冲浪, 没想到这次有机会了,上来就被浪冲了。 江昊默念徊风传授的口诀,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漂浮在水中,感觉很奇妙,不像是游泳,体验不到水对自己的浸泡,倒好像水就是空气,自己在里面来去自若,可以潇洒奔跑。 这就是所谓的水遁?江昊疑惑着,反正自己在水中毫无停滞,也不会沉下去,可以从容发挥自己的驭剑术。 对面海阔天这个人已经不见了,海浪翻滚中,升腾起一条比航空母舰还大的大鲸鱼海阔天,他简直就是一座小岛,背上喷出的泉水,比瀑布还壮观,随便一展动身体,就有十丈以上的浪头向人涌过来。 这样的场景,光看一看就够让人魂飞魄散的了,何况还要跟他搏斗!这山一样的庞然大鱼,张开的巨口遮挡了足足半个天空,就算千军万马也不是他的对手。 海阔天咆哮了一声,尾巴甩动,无意中撞到了岸边陡峭的半面山崖上,轰然巨响中,整个山崖都塌陷下来,碎石如雨,最大的大如房屋。 江昊随着海浪上下摇摆,幸亏有了水遁法,否则他不用等海阔天过来,早就先被浪涛淹没了。他唯一可以凭借的,就是手中冰髓。 他深吸口气,冰髓在掌心上转动飞舞,越转越快,慢慢像大风车一样化成道白色的光圈。江昊把这车轮般的光圈投出去,所过之处,海面上凝结出一条长长的冰道。 海阔天庞大的身躯躲不开这么犀利的追袭,冰髓在他身体上割裂开一道大口,长在两丈以上,鲜血把周围的海水都染红了。 但这区区小伤在海阔天来说,不过是划破条小口,激怒他而已。海阔天一声嘶叫,尾巴调转过来,带着浪头拍来。巨浪的威力本来惊人,可以把几十吨的军舰掀起十数层楼高。海阔天的身躯,普通最大的鲸鱼也赶不上他十分之一,经他的尾巴扇动的浪潮,比海啸更可怕。 江昊只觉得浑身剧痛,像被千斤重的大铁锤砸上了,被巨浪掀到半空中,抛出去老远,直飞到岸上去,这段飞行的距离有百米之遥,如果不是他修为到了相当程度,又摔在沙滩上,早就粉身碎骨了。 海阔天继续咆哮,巨浪的震动连关押犯人的结界都毁掉了,港口里的船只更是七零八落,沉没了一大半。岸边的人纷纷往高处逃跑。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对付这样巨大的怪物? 江昊让自己镇定下来,早就瞅好了慢吞吞爬在最后的乌灵,一掠过去踩住他的龟壳。乌灵战战兢兢说道:“你和海老大对决,输赢都别拿我垫背。” 江昊认真地说道:“我要想赢他,必须得你帮忙。” 乌灵反抗道:“总要我帮忙,难道我还能帮你对付黑将军了?海老大真要发起脾气,我得粉身碎骨,我不干。” 江昊牢牢踩住他,乌灵寸步也爬不出去。江昊说了声:“小心了。”算准海阔天行动的节奏,在乌灵龟壳上重重一敲。 他一拳砸得乌灵快晕过去了,所有力量发出的声响,和海阔天行动的节奏一致,海阔天的身子被这么一震,强烈地撼动着,在浪尖上失去了平衡,差点身子翻过去。 物理学里面最浅显的知识之一就是共振,江昊上学的时侯可不会料到,生死关头,他把学到的东西用这儿了。 海阔天只要一行动,江昊就跟着用震音术敲击乌灵的龟壳,声音被他的真气加强以后,威力惊人,海阔天被震得连连在海面上翻滚,海上掀起的高度,几乎让人怀疑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江昊攻到疾处,不再随海阔天的节奏行动,打击龟壳的节奏犹如敲击架子鼓,声波直对海阔天。海阔天这次更加痛苦,钻入水面下挣扎。 凡是动物,耳朵里都有掌握平衡的软骨,江昊对准了这个部位打击,海阔天虽然庞大无匹,这小小软骨却是他的致命弱点,他连平衡都掌握不住,更没有余力反击了。 海水不断上涨,江昊也生怕淹到正在逃难的人,扬声说道:“你认输了的话,我就不敲了。” 海阔天的头探出水面,流露出乞求的神情。江昊停止敲击,乌灵一通咳嗽说:“还好还好,再不停的话,他不认输,我先没命了。” 海阔天一旦不挣扎了,潮水迅速消退,他被潮水冲到沙滩上,回复人形,瘫软在沙滩上,动都没力气动了。 江昊今天击败对手,赢得干净利落,心里痛快非常!乌灵在旁边嘀咕说:“小子,还不要太得意,你打败海老大,虽然不算取巧,但还是要凭借点外力和智计。可是海老大在黑将军手底下,也就是只小绵羊罢了。” 江昊心里一寒,黑将军真如他所说的话,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人物。 汝瑶远远喊他名字,江昊暂时放下这些事情,向她飞掠过去。汝瑶的脸上还满是汗水,是刚才在太阳下曝晒的,衣服头脸也因为刚才攀爬高处的岩石,沾满灰土。但她的笑容比什么时侯都灿烂甜美。 刚才海阔天弄得惊天动地,海水把港口毁得已经不成样子了,如同地震加海啸以后的灾害现场,好在只有几个人轻伤。最吓人的是,经过一番折腾后,火山口上浓烟滚滚,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 乌灵埋怨道:“打仗就打仗,海老大你用那么大力气干嘛,这么个打法,这岛子以后还能住吗?” 海阔天说道:“打仗的时侯还能顾得上出手轻重吗?我出手这么重都没赢呢。” 看着满港湾的废船,他的脸也绿了:“惨了,黑将军让我交三十条船出来,现在连三条好的也找不出来了,我要没命了。” 乌灵说道:“岂止你没命了?我要交五万两银子出来,现在一分钱都没有呢。” 黄掌柜也加进来诉苦说:“我的铺子原来是富甲东海,现在都折腾空了。” 胡唯一呸了他一口说:“我的铺子才是富甲东海呢……不过越富的他勒索得越狠,所以我现在才比你穷了。” 树老说道:“你们算什么,他要我交两百种稀有草药出来,我抓了东海郡的三十个草药铺的掌柜,让他们去采,现在也没用齐呢。” 乌灵直愣愣地说:“你还要别人帮你找草药,你不就是采药的祖宗么?” 树老说:“这几年来,我知道的地方都挖光了,你们也知道,我是不适合走动的,没办法只有抓人了。” 几个人互相吐苦水,越说越辛酸,树老忽然想起来说道:“对了,姓江的小子身上不是有劈天神斧么,只要把劈天神斧献上去,我们不就没事了。” 乌灵说道:“但是我们打不过他。” 树老脸色气得通绿,说道:“要不是你吃里扒外,我早就赢下来了。” 海阔天耷拉着脑袋说:“算了吧,别吵了,我们打不过他的,他赢我可是凭真本事,你难道比我还强么?” 他打起点精神说:“我儿还算有几艘好船,御船是不能赔给你们了。你们随便找艘船回去吧,我打不过黑将军,又打不过你,认倒霉了。” 树老还想说服他出手,海阔天说道:“我想明白了,就算把劈天神斧弄到手交出去,黑将军就会放过我们么,不还是要继续勒索我们吗?认命吧。” 江昊觉得他虽然粗鲁,倒不失为一条血性的汉子,光明磊落。现在他当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扔下别人受罪,这不是他的性格! 他过去拍拍海阔天的肩膀说:“我现在不想走了,留上几天成不成?” 海阔天说道:“我倒是欣赏你的功夫,想交你这个朋友,但是贼鸟最多几天就要过来替黑将军收税,不想也给你找上麻烦。黑将军找劈天神斧已经很久了,要是没贼鸟看到了,你就永无安宁之日了。” 江昊说道:“我就是想看看黑将军是什么样子?” 海阔天瞪着眼睛看他,打量了半天,看江昊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后来他总算明白江昊想帮忙的用意了,咧着嘴说:“我不是不想让你帮忙,可是你别以为打赢了我就能跟黑将军作对了,我这两下子,他用一个手指头就能打倒我,你不行的。” 海阔天呼风唤雨,纵横七海的本领,比起紫金真人之流,已经是高了不止两筹,他居然说黑将军又远在他之上。 江昊一犹豫,随即说道;“不管怎么说,好歹要看一看,我留下来。”他让海阔天放甘永田带着官兵水手离开,汝瑶和张仲举自然跟他留下,商远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要求留下,虽然江昊劝说他太危险,他还是执意留下。商远清既然留下,徊风当然也就留下了。 甘永田叫官兵选了艘还能用的船只,哭丧着脸上船去了,虽然没能讨回御船,但是能拣条性命回去,他也知足了,回去自己再想办法补救。 江昊望着官船远去,海面上一片苍茫,海鸥叫声不断,半空中一个小黑点远远翱翔,慢慢接近了火风岛。 第三章 浪动天惊(二) 黑点慢慢在视线中扩大,徐徐盘旋落下。飞下来的,开始是一只羽毛稀疏的大鸟,落到地下时,就变成了一个让人憎恶的老头子。 真是冤家路窄,江昊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头子,居然是跟他交过手的飞鸟仙。 当时江昊功力比现在还远不如,连紫金都远远不是对手,更是被飞鸟仙欺负得濒临绝境,要不是有人临时召唤飞鸟仙,恐怕江昊都没有机会活到现在了。 这一次碰面,两个人偏生又是对头,互相都愣住。飞鸟仙惊奇地说道:“小子,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老天爷注定要再让我教训教训你。” 江昊知道跟他这种人,就是退让也没用,说道:“奇怪了,我跟你想到一块去了。我一直想着怎么把你身上的毛拔光,让你别再这么嚣张。” 果然飞鸟仙气得吹胡子瞪眼,乌灵大为佩服说道:“你是不是把这世界上的人都得罪遍了,怎么到处都能遇到你的对头呢?” 飞鸟仙说道:“老乌龟少插嘴,这里没你的事,在我面前你们都老实点。” 乌灵故作愁苦的表情说道:“怎么能没我的事呢,这小子闯到岛上来,把我们六个人都折服了不说,还抢了我该交的银子,砸沉了海老大应该进贡的船只,我们都拿他没办法。” 江昊听乌灵给自己罗织“罪名”,暗暗好笑,飞鸟仙张大了嘴巴说:“他把海老大都打败了?” 乌灵点头道:“千真万确,不信你问海老大自己。” 海阔天没他做戏这么夸张,但却没法说是自己打赢了,飞鸟仙更加惊奇:“这小子的本事好像很平常,怎么能是海老大的对手。”大概他的本事还不如海阔天,听到了之后大为恐惧,神情远远没有刚才那么嚣张了。 绿珠一直沉默着,现在忽然插嘴说道:“他还得到了上古神兵劈天神斧,你现在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江昊苦笑,现在就算把飞鸟仙吓唬走了,被这帮家伙一说,自己也是麻烦无穷了。绿珠的眼睛里闪动狡黠的光芒,江昊觉得她身上肯定还有些秘密自己不知道,但现在是无从追究了。 飞鸟仙浑身打着哆嗦,权衡再三,还是不相信短短的一段日子里江昊就能强过他。他转了转眼珠说:“我没带九天纵横还魂翼,不好和你打过。” 乌灵嗤笑道:“这么多年,每次要跟人动手你都这么说,你从来就没带过九天纵横还魂翼。就算你真有了那对翅膀,充其量是比别人飞得快点,凭什么和人家过招。” 他说揭破飞鸟仙的老底,等于给江昊鼓劲,飞鸟仙大是不满,说道:“我不屑用这种高档次的法宝对付他一个毛孩子,他能接得住我两仪试炼炉里的三昧真火,就算他厉害。” 乌灵又来暗中帮忙说:“你以为他是白痴,站在那儿等你烧,他如果比你身法快,出手狠,你那一把破火有什么用。” 飞鸟仙揪着胡子说道;“我还有乌金拐杖,上面带黑云罡风!” 乌灵翻着白眼说:“你的罡风能强过海老大的啸浪么?” 飞鸟仙气道:“你究竟是帮他的还是帮我的,小心我到将军前面参你。” 乌灵已经达到了提醒的目的,不再说话,躲着偷笑去了。飞鸟仙把肩上的两只试炼炉一掀,露出里面赤红的炉火,他也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口诀,就把两只手伸到赤红的炉火里去了。再拿出来时,两只手像赤炭,却丝毫看不出他有烫得难受的迹象。 他得意洋洋把两手一伸说:“小子,我打赌你连碰都不敢碰我一下。” 江昊从容说道:“碰就碰。”真的把手伸出去。 飞鸟仙龇着没牙的嘴,等着看听江昊惨叫。两个人手刚接触,结果是他一声惊叫,如同鸟语,蹦着跳开,在地上兜了四五个圈子才停住。 他刚才通红的两只手,现在冻得跟冰棍似的,羽毛上都结了霜花,有几根甚至劈里啪啦摔落地上。他不住跳着说:“冷死了,冷死了。” 海阔天,乌灵,甚至树老都憋不住地乐,他们都吃过江昊的亏,知道江昊一定是把冰髓暗藏手中。冰髓的至寒,不是飞鸟仙区区一个试炼炉克制得住的,下场之惨,就不难想见了。 飞鸟仙恼羞成怒,从试炼炉里掣出根拐杖,一摇就变大。他把拐杖高举过顶,忽然又放下了,说道:“先不跟你计较,正事要紧,你想要打仗,有厉害对手等着你。” 江昊奇怪他怎么忽然就没脾气了,殊不知飞鸟仙最能欺软怕硬,只有确定得势了才会打下去,一旦对手厉害了,他马上就会服软。 飞鸟仙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说:“小子,你不是能打么,有个对手等着你,你敢去打么?” 江昊心里知道,他终将面对黑将军,但他不想让飞鸟仙得意,笑道:“不过我只想打你。” 飞鸟仙吓得蹦起来说:“你不能欺软怕硬,你这人太坏了。” 江昊先出了当初被欺负的恶气再说,冰髓一扫,飞鸟仙身上羽毛就掉了一大片。飞鸟仙刚才被冻僵了,想跑也跑不快,被江昊又接连踢了好几脚,终于扑楞着翅膀飞起来。 乌灵又站出来做和事佬说:“别打了别打了,你把他打死了,黑将军不会放过我们。再说,打死了他谁去替你带路。” 江昊本来也没想打死他,趁机收手。乌灵又招呼飞鸟仙说:“老鸟快下来,他不会打了,我们的事还没完呢,你跑了,黑将军找我们怎么办?” 飞鸟仙哆嗦着落地,跟冰箱里出来的冻火鸡似的,无比狼狈。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有种你跟我去。” 乌灵又来搅混水道:“那我们交不上贡品的该怎么办?” 飞鸟仙说道:“都跟我来,我们去火云殿上,听将军做主。” 火云殿的名字一出,乌灵他们都变了颜色。飞鸟仙气鼓鼓地领着他们向火山口去,火风岛上本没有人烟,山上当然更没有路。往上去崎岖难行,有些地方简直难以跋涉,好在大家也不是普通人。遇到太难走的地方,海阔天把山岩打断,巨石推开,树老往往勾住岩石,帮汝瑶张仲举商远清这些能力弱的人过去。 江昊从来没有爬过这么高的火山,目测下来,海拔高度也得在千米以上,巍峨耸立,山腰以下,开始是草地,然后是树林丛生,再往上渐渐没有植物生长,地势越来越陡峭,连岩石上都覆盖了皑皑白雪,结了坚冰,风势猛烈,温度骤降。 像汝瑶只懂得浅显的吐纳功夫,冻得脸色苍白,江昊把外衣给她披上,发现自己的外衣每次都是汝瑶专用。汝瑶接过来时也是甜甜一笑,满脸幸福。 旁边的商远清也目示徊风:“我觉得好冷。” 徊风的衣服刚举给了汝瑶,不过汝瑶已经顺其自然地拿了江昊的外衣,还没等徊风考虑怎么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张仲举甩了把鼻涕,把衣服接过来说:“正好正好,妹子不用,我冷得厉害呢。” 商远清和徊风面面相觑,商远清冻得直跳脚,张仲举快步走到前面去了,装作没看着。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把衣服扔给他说:“不冷了,我不穿了,留给你穿好了。” 商远清接过来披上,莫名其妙,脸上热风拂面,前面地上白雪消减,原来是接近火山口了。 再走几步,炽热的气息越来越盛,炙烤得人汗流浃背,山石上不但连积雪都留存不了,到最后简直是寸草不生,只有些枯树焦枝,沙砾碎石都作赤红的颜色,最后人踩上去烫得不敢久留。浓烟强烈,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连黄掌柜胡唯一都抱怨皮毛不舒服,树老哼哼说再走自己就变干柴了,乌灵说变干柴也比当烤龟好。但谁也不停脚步,前面就是鬼门关也非得去不可。江昊赶紧教了汝瑶等人几个导气的口诀,才让他们避免被火山中的毒气熏倒。 站到火山口上,身后白雪裹着青山,下面大海苍茫,深蓝如镜,瑰丽无限,让人舒展胸怀。再看火山口,下面深不可测,像一口巨大的饭碗,崖壁陡峭无比,光秃秃千丈竖立,风一吹人都怕跌进这无底深渊,最里面泛着赤红的颜色,硝烟弥漫,让人望而生畏。 乌灵倒吸一口凉气对飞鸟仙说:“这么陡峭,我们又没练到陆地飞行的境界,除了你这长毛的能飞下去,我们是没办法。” 江昊觉得奇怪,问道:“你们以来没来过这里么?” 乌灵说道:“没事谁往鬼门关跑啊?是黑将军来之后,才在这设了座什么火云殿。除了老鸟,几乎没人进去过。” 海阔天接口说道:“我也进去过。” 江昊问道:“感觉如何?” 海阔天道:“感觉快成烤鱼了,所以一放我出来,我赶紧跑了。” 江昊说道:“那里面究竟什么样子?” 飞鸟仙一瞪海阔天,海阔天不好再解释,就说:“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江昊倒是很想立刻下去看看,但下面崖壁上没有一点可凭借的地方,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正踌躇中,飞鸟仙端详地势,走到两块并排立着的石头前面。这两块石头都是黑色陨石,每块重量总有千斤以上,形状相似,并列在一块像一扇门的两根柱子。 飞鸟仙说道:“就是这里了,入口在这儿。” 他从肩上另一只试炼炉里抓出把银色的药粉撒下去,山风呼啸,连人都站不稳,这一把药粉却沉沉下落,飘都不飘,落在空中,显示出一条奇怪的轮廓,像是条透明的螺旋阶梯,回旋着向下延伸。 药粉洒得多了,轮廓就更加清晰,阶梯绵延,一路上银光星星洒洒,直通到火山口深处,宛如空中楼阁,美不可言。 江昊看得心旷神怡,飞鸟仙洒完了药粉说:“下去。” 他自己张开羽翼,扑扇在空中,说道:“我在下面等你们,慢慢下吧。” 众人互相对视,没人迈得动脚步。有谁又敢迈步到万丈悬崖之外,相信这条虚无缥缈的道路呢? 江昊敢。他经受不住银色光华的诱惑,毅然把脚步迈出去,明明是踏到半空中,却仿佛踩到了坚实的土地,感觉非常奇妙,明明脚下一片空白,山风从耳边掠过,低头就能看到万丈深渊,人等于悬在空中,心跳加速,感觉奇妙无比。 江昊走了几步,心情兴奋,喊道:“汝瑶过来,走在上面太舒服了。” 汝瑶本来有惧意,但江昊的话她从来都发自内心相信,犹豫了一下也踏上来,发现自己在长空之上,清风入怀,远处景物缥缈。江昊拉着她的手沿阶梯往下走,汝瑶满心欢喜,觉得如在梦里,靠近了他,垂首不语。 江昊又没注意到,忙着招呼别人上来,大家见真的能走,一哄上来,差点把树老给挤下去,还好他手多枝长,抓了山崖又上来了。 往下去的路蜿蜒曲折,全仗银光指引路径,不过这条路的好处是其实边缘有看不见的扶手和栏杆,不会随便失足掉下去,而且这条路上清凉之极,不受周围热气熏染。 往下行了很久,才慢慢接近谷底,下面完全是赤红的颜色,烟雾蒸腾,视线受阻,看起来触目惊心。到最后往下去的路径忽然变得陡峭,大家几乎是踉踉跄跄跑下去的,才落稳脚步,就听飞鸟仙有气无力地说:“你们走得真慢。” 他头脸焦黑,显然是一路上被熏烤的。乌灵幸灾乐祸,说道:“谁教你不跟我们从正路下去。” 飞鸟仙一瞥嘴道:“我纵横长空,岂是你们能相比的。”不料头上落下几根焦黑的羽毛来,更家狼狈。 众人哈哈大笑,大为轻松,只有江昊看着周围浓重的血色,隐隐担忧,现在脚步已经可以落到实处,前面现出建筑的轮廓,红色的岩石铺地,连墙壁柱子都是血红,路径旁边还常有流动的岩浆,汩汩有声。 一种妖异的光芒,从前面隐隐散发出来。 第四章 盘古之眼(一) 第四章盘古之眼(一)(本章免费) 能用来形容这种光亮的词语,只有妖异。 本来笼罩在血红的岩浆颜色的宫殿,已经让人觉得心里不安,但比起蒙蒙隆隆透过来的妖异的光亮,这些血腥的颜色又完全算不了什么了。如今江昊的灵力既高,对危险的预感就愈发敏感,总觉得前面暗藏杀机。 飞鸟仙样子虽然狼狈,头却抬得老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领大家穿过一道半月形的拱门,江昊透过云雾向上看,依稀分辨出这是火山口的正中央,仿佛是站在一座大厅中的模样,但周围又无墙无壁,熔岩就在人脚旁边咕嘟翻滚,让人心里发毛。 这宫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抗得住熔岩烫灼,但既然到了东胜神州,耐火材料的水平就不能以普通科技来衡量,都要加了仙气灵力计算。 大殿正中央,有一颗巨大的眼球形物体在不断旋转。说是眼球形物体,因为世上没有哪一只眼睛有如此巨大。目测过去,眼球的高度总有五六米上下,立在那里不停旋转,好像一个躺倒的人睁着的一只眼,视角分外诡异。 所有的妖异光芒都从眼球里发出来,绿油油显得暗淡,却又很远都能感知到。那不是普通光亮的力量,而是某种超乎自然的力量。 大家都屏住呼吸,独有张仲举的大嗓门发出声音说:“好大的眼珠子!我还以为村里的老水牛眼睛就够大了,没想到姓海的眼睛比水牛大,没想到这只眼珠子比姓海的还大。” 海阔天苦笑不得,他现形的时侯,眼睛的确不小,但被这家伙一说,自己也就比水牛强点了。 乌灵满脸恐惧,手指放在嘴边说道:“不要吵,会把盘古之眼吵醒的。” 话一出口。旁边五六张嘴同时喊道:“什么?盘古之眼!”这下死人也要能被吵活了。 盘古之眼上的光芒蓦然加强,几闪之后晃得人眼花缭乱,有个低沉的声音嗡嗡回荡说:“飞鸟,你把谁带来了?领到近前来。” 乌灵打着哆嗦道:“是祸躲不过,盘古之眼早晚会醒。” 江昊问道:“什么是盘古之眼?” 乌灵解释说:“盘古是传说中的开天辟地的巨人,身躯伟岸如同山岳,传说天地之初,混沌一体,盘古与天地同高,用巨斧斩破天地,才有了今天的东胜神州。” 江昊催促他说道:“这些我小学就学过了,说我不知道的。” 乌灵听不懂他说的,发了一下呆继续说:“盘古死了以后,身体化为山岳,毛发化为草木,呼吸化为风雨,眼睛化为日月。我们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他躯体的一部分。盘古之眼也是。” 江昊不解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眼睛不是化成了日月了么,跟现在这只大眼珠子有什么关系?” 乌灵说道:“那是因为,盘古一共是三只眼。前两只眼睛视物,第三只眼长在额头正中,用来视神,用它观察天地万物之变化,所以这只眼睛虽然个头比另外两只小很多,却是最管用的一只眼睛。” 江昊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神往道:“真的假的啊?” 乌灵说道:“我也不知道,传说就是这么说的。不过盘古之眼这件宝物是存在无疑的,拥有了这只眼睛的人,可以通过它神查千里之外,魔力能因之散发出去。” 江昊看着这只超级大眼睛,琢磨会不会有乌灵说得那般神奇。飞鸟仙已经跪在盘古之眼前面说道:“主人,我把海阔天他们都带来了,他们该交的贡品都没能缴上来。还带来一个跟我们作对的小子,贡品未能如期,全因他在捣乱。” 盘古之眼绿色的光芒大盛,大殿里的每个人都感觉眼睛是在看自己。江昊看到巨大的眼瞳有模模糊糊的光彩流动,慢慢幻化成一幅不看清晰的画面,画面里有个穿黑色铠甲的人,黑色的头盔。头盔的样子很古怪,把脸孔五官完全遮住了,有点像中世纪的欧洲武士。 画面里的人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特别,江昊自从学了震音术以后,对声音的节奏非常敏感,那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威力,像黑夜深不可测,无形中让人就觉得害怕。 这人想必就是黑将军。 果然那声音说道:“海阔天,见了本将军,还不下跪?” 以海阔天这么嚣张的人物,居然膝盖一软,就要跪下,江昊断喝一声道:“不可以跪。你要再跪上几百年么?” 海阔天一震,站直了身子。盘古之眼中绿光连闪,黑将军说道:“原来是你在挑唆他们和我作对。” 江昊说道:“他们受你欺压这么久了,不该和你作对么?” 黑将军阴沉沉道:“不是不该,是不能。你以为你是来主持正义,帮他们脱离苦海么?你错了,他们本来就是妖形难改,只有我才能驾驭他们,让他们做该做的事。没有了我,他们只能为祸人间。” 江昊脑中本来全想着打抱不平的事,没想到全被他说中了,而且听他的口吻,反倒是在做好事。他思路有点模糊了,黑将军的声音放缓放轻说:“他们都是妖,驾驭他们是应该的。你是人,才能难得,你应该和我一起驯服他们,帮人间做点有用的事。” 江昊不由点了点头,有点困倦的感觉,其他人也都昏昏沉沉的。只有张仲举头脑简单,扯着嗓门说道:“你来这不是和他打仗的么,怎么说着说着说到一块去了。” 江昊身躯一震,被这一喊弄得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神志竟然受了控制,黑将军在盘古之眼里,竟然能看透别人内心的想法,只要人稍微一松懈,立刻就会被他所乘,引导到他的思路上去,不战自溃! 江昊满手冷汗,集中注意力说道:“我不上你的当,你用他们是是勒索欺压他们,肯定有阴谋!” 黑将军发出低声怒吼:“傻大个敢坏我的事,要你去死!” 盘古之眼中绿光像闪电劈出一道,打中张仲举的身躯,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臂,把张仲举的人凭空提了起来。张仲举在空中哇哇惨叫,江昊纵身过去,冰髓一挡电光,绿光全反射回盘古之眼里,他接住张仲举,从容落地。 盘古之眼的光芒显示出震怒,黑将军说道:“小子,报上名来。” 江昊冰髓毫无惧意,说道:“我叫江昊,你一定会记得跟你作对的名字的。” 黑将军傲然说道:“我怕我记不住了,我从不记死人的名字。” 绿光变得浓重,大殿旁的岩浆像被人激怒了一样,溅起老高,在半空中的星星点点绽放如火花。大殿中隔绝热气的力量骤然消失了,每个人都像在炼狱里被炙烤! 飞鸟仙的羽毛第一个着了起来,拼命地往盘古之眼那儿跑去,喊道:“主人,别烧我啊,我可是跟你一伙的。” 黑将军哈哈笑道:“你不过是条走狗,办事不利,留你有什么用,跟他们一起化成灰烬了罢。” 飞鸟仙哀求道:“我不是狗啊,我是鸟,还用的。” 黑将军不理会他,在眼瞳里作了个挥手的动作,熔岩的灼热更加可怕。江昊喊道:“过来,到这边来跟我们一起想办法,不然都是没命!” 乌灵也喊道:“老鸟,这么多年的朋友,反目成仇,你还看不透么?跟着他,等到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侯,他迟早会抛弃你的。” 飞鸟仙终于跑到他们的阵营里,脸上又红又紫,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被炙烤的。乌灵却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不就好了,就算当烤乌龟,也比被人欺负到死好。” 海阔天一拍胸膛说道:“不错,就算是当烤鱼,也比被人欺负到死好。” 黄掌柜和胡唯一也都是满脸焦黑,但都比不上树老惨,他是最容易着火的,眉毛胡子都已经烧上了。绿珠似乎比他们更怕炙烤,一遇到光热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还是汝瑶好心,扶持着他,两个人勉强支撑着。 江昊一手持着冰髓,一手把浮海玉升祭出去,里面存的瀑布之水奔涌而出,被他用功力推动,在众人身边形成一道水墙,顿时热气消减,温度下降。 黑将军哼了一声说:“螳臂当车么?”周围岩浆像焰火一样蹿起数十米高,把积存的热量全部喷发出去,刹那间水气蒸腾,里面的人跟洗蒸汽浴似的,又感到灼热难当。 江昊知道,水气再蒸发的话,他们迟早会被烤死,他把平生功力聚在冰髓上,将冰髓用力往地上一插。这一击石破天惊!大殿被都被动摇了,寒气蔓延,江昊的眉宇间瞬息结满了霜花。 他们所在的范围之内,所有喷涌出来的水流,全都结成了冰,就好像大家忽然站到了一座中空的冰山里头,凉气沁人。 江昊也因为这一击的费神,内腑被反震之力震撼,带得嘴角上流下血丝来。 外面火山融融,岩浆每飞溅在冰山上一滴,便消去一片冰块。乌灵说道:“你撑得住么?” 江昊表情严肃道:“撑得住,都过来帮忙,大家把真气一起输入我体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抗衡不了他。” 火山熔岩的热力来自天然,而把这热力调动起来,需要巨大的力量,跟黑将军交手这一个回合,江昊便知道黑将军比他所遇到过的所有对手都要强悍上十倍。远隔千里之外,通过盘古之眼调动的力量,就让自己已经难以抗衡! 但是这一仗,江昊不能输,有责任在身的时侯,他必须赢! 大家纷纷把手搭到他身上,内力齐聚,不断支援他,形势稍微缓解。不过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黑将军借助火山的力量,火山来自天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江昊的冰髓源自真气,用一份少一份,时间一久是必败无疑。 乌灵是久经场面的老手了,当然看得出关键所在,着急道:“你有没有好法子,这么撑下去,我们还是死。” 江昊说道:“办法只有攻他,伤得了他,我们自然解围了,大家轮流上!” 但接近盘古之眼谈何容易,黄掌柜和胡唯一在冰山上打了缺口,想施展幻术包抄过去,没走出几步,眼睛就变成妖异的绿色,先被盘古之眼给迷惑了。还是树老手快,用柔枝把他们两个倒拖回来。 两个人都晕了过去,狐臭屁臭熏天,没打倒敌人,倒是差点让大家都趴下。 树老伸出柔枝想缠到盘古之眼,他比别人更怕火,才走了一半就烧着了,狼狈不堪。 海阔天怒吼一声道:“今天拼了,我变身去斗他!” 江昊知道他身躯庞大,变了身的后果就是被烫得更惨,一把拉开他,自己冰髓一吐,破空射过去。 黑将军只是冷森森地笑笑,冰髓撞中盘古之眼,被一阵绿色的光墙阻隔,反弹回他手中。 乌灵哀叹道:“没用的,盘古之眼是上古神器,不是神兵利器,无法毁掉他!” 眼见冰山越融越小,被汝瑶搀扶的绿珠低声说道:“你过来。” 江昊依言过来,气息微弱,说道:“盘古之眼的下面,有一个血封印,就是个红色的印章。那是封闭盘古之眼的枢纽,你只要能冲到地方取下它,黑将军就无法遥控盘古之眼了。不过,不要让血封印直接碰到你的身体,不然后果很可怕。但是,他不会容你冲到地方的,明白么?” 江昊点头,绿珠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不愿意放开,江昊说道:“你放心,我活着回来!” 他把浮海玉升里面仅有的一点水洒出去,冰髓一指,在自己和盘古之眼间泼出一条冰道来,对乌灵道:“拼命的时侯到了,你送我过去!” 乌灵一缩脖子说:“好,豁出去了!” 江昊跳到他背上,乌灵急速滑向盘古之眼。 尚未接近,绿色电光横截,打向乌灵,乌灵一翻身挡住江昊,电光打在龟壳上,只是一震。他再翻再走,黑将军骂声:“老乌龟,我看你能挨几下?” 第二道电光下来,比第一道猛烈十倍,乌灵再一翻,又替江昊接了一下,被打飞了出去,他一推江昊道:“看你的了。”自己摔在地上,只有爬的力气了。 江昊借势冲到盘古之眼的下面,果然看到一颗红色的印章,在下面的空中悬挂着。 第四章 盘古之眼(二) 第四章盘古之眼(二) 只要取下血封印,就能关闭盘古之眼,但是不能被血封印碰到,这是绿珠叮嘱他的话! 江昊把手拢到袖子里,去捉封印,盘古之眼里的图像变化,江昊看到黑将军隔空拿刀一挥,紧接着天崩地裂一声响,他和盘古之眼间的地面,陡然开裂,把他摔了进去。 江昊的眼睛已经可以看到火红的熔岩近在咫尺,背脊没入岩浆中,衣衫焦裂,如果不是有海蚕冰甲在,他怕早就烫成了灰烬。他急中生智,用脚勾住裂缝不边缘,才没葬身熔岩。不料怀中的铁盒忽然脱落,直坠熔岩之中。 盘古之眼里传出黑将军惊讶无比的叫声;“劈天神斧!” 然后的一幕让他更加骇然,盘古之眼里伸出一只绿色的模糊的手臂来,抓住了熔岩中滚烫的铁盒。 手臂急速收进,黑沉沉的铁盒在熔岩里炙烤过之后,焕发出夺目的光彩,无比璀璨。江昊冰髓电射,击中抓铁盒的手,黑将军一声怒吼,绿色的手臂扭曲回缩,江昊一个翻身,抓住铁盒跃回上面。 黑将军在图像里面捂着手颤动,他能用法力把手臂移到千里之外取物,已经是骇人听闻,但毕竟不是自己身在此处,不够灵活,反被江昊所乘。 江昊看着手中的铁盒,盒面上现出一把斧头光彩夺目的轮廓,其他却是如旧。黑将军一个闪电下来,他下意识拿铁盒一迎,闪电劈在铁盒上,反射回去,打在眼瞳中,黑将军又是连声怒喝。 江昊收起铁盒,趁机一跃过了地上开裂的缝隙,用手裹了袖子去捉封印,他的手已经触及封印的实体,用力就可以取下,与此同时,绿色的手臂从封印后冒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江昊的手臂像被火包围了一样,半条衣袖都燃烧起来,化成片片残灰,刹那间连他裹住封印的那片衣袖也烧得精光。江昊如果不放手,他的手必然沾到血封印。可是他知道如果放手,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近血封印! 生死关头,江昊的心一颤,然后义无反顾地把血封印抓了下来! 盘古之眼里传来黑将军的吼叫,眼瞳中的黑色迅速扩散,江昊只看到一团旋风从里面席卷出来,刮得自己几乎无法站立,旋风带着尖利的呼啸,从他身边吹过,扫过整个大殿,把冰山便成了粉末,照这么强劲的吹法,大殿恐怕也会倒塌。 就在所有人都快承受不住的时侯,旋风却带着绿幽幽的光亮迅速抽进盘古之眼里,比抽风机抽得还干净利索。大殿停止了摇晃,盘古之眼合了起来,像一个睡着了的人,再也看不到里面有任何影像。 众人死里逃生,都长出了一口气,汝瑶第一个跑过来,喊道:“大哥,你的手怎么了?” 江昊的手上火烧般地烫,左手突突乱跳,完全无法控制。他只好用右手死死抓住左手手腕。本来被他抓住的封印,在他手心里消失了形迹,而他左掌心中,多了一颗封印形状的标记,红色刺目。 掌心里的封印,跳个不停,图形不断扭曲,就好像血封印跑到他手里去了。血封印每跳一下,他手心就钻心地疼,到最后烫得几乎麻木了。 绿珠过来失声道:“你的手碰了血封印!” 江昊点点头,脸上全是汗珠,疼得浑身抽搐,勉强说道:“后果很严重么?” 绿珠满脸绝望说道:“血封印进入人的身体里面,就无药可救了。” 汝瑶见江昊摇摇晃晃,伸手要去搀他,绿珠阻止道:“不要碰他,血封印现在还没有凝结,谁要碰了他,血封印就会转移到他的体内去。” 乌灵挠头道:“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绿珠说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不能去碰它,沾到它的人,三个月之内,会变成石像。” 说到后来,她也再没法控制焦急的情绪,飞鸟仙在一边冷言冷语说:“这就是打我的报应。” 海阔天一脚把他踹倒,踩着他说道:“没有他刚才你早就成烤鸡了。你说句人话成不成?” 乌灵也恼火,过去跟着踩了一脚说:“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别生气,我们赶快商量办法救他。” 绿珠茫然说道:“没有办法的。” 只听到汝瑶的低声问道:“真的没有解救的办法么?” 绿珠眼睛里有了眼泪,说道:“据我所知,没有。” 她泪眼模糊中,听到江昊颤声说道;“别动,你在干什么?” 原来汝瑶抓住了江昊的手,江昊顿时觉得灼热减轻,手上的血封印游移到汝瑶的小手上。汝瑶顿时像他刚才一样满脸汗珠,痛苦万分。 江昊喊道:“不可以,别做傻事!”想运用真气把学封印吸回来,血封印狡猾得好像找到了归宿,丝毫不动,汝瑶雪白的小手上,现出一个清晰的固定轮廓,封印凸现上面,再也不动了。 江昊心痛欲裂,说道:“傻孩子,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做傻事?” 汝瑶微笑着,两只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泪水,江昊忽然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原来马马虎虎,从来没注意到汝瑶对他的心事,但是有些事情,只要一瞬间就能明白。 他从小到大一直找不到活着的快乐,有了奇遇,又碰到聂冰以后,人生才有了追求和目标。打败强手,自己不断变强,在陌生的地方,从能力到地位声名慢慢都有的时侯,也始终觉得欠缺一点什么东西。现在他终于明白,那就是期待。 如果有一个人,肯为了你牺牲自己的生命,无论你遇到怎么样的艰辛和困苦,你这辈子都是活得值得的。 江昊的心像被千万根针刺到了,抱着汝瑶说不出话。绿珠的眼睛里既嫉妒又羡慕,她虽然可以比汝瑶跟江昊更亲近,但是却无论如何得不到江昊内心深处的东西,满心失落。 她慢慢叹口气说:“血封印已经凝固,不会再转移了。她的性命还有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她就是一块石头。”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连被踩着的飞鸟仙现在都安安静静的,徊风尤其难受,不明白怎么小姑娘就是肯为江昊这样的人牺牲一切,自己比起来怎么就差那么一点点。 还是商远清说道:“事已至此,能做的是尽量找出解救办法。血封印之说,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商家本身聚集天下名医。即使我们家的大夫不行,我答应过你的,能帮助打开劈天神斧的翠浮山掌教门人明浩真人,道术高强,也一定能想到解救的方法。我看我们还是赶快带小妹子动身医治最好。” 他说的办法大家都赞同,江昊冷静下来,也不想让汝瑶绝望,忍痛装作无事。据商远清介绍,翠浮山在参海城以西百余里的山中,位列百仙门九大天羽门之一。 百仙门一百零八个门派,根据其实力和等级,分成天罡三十六门和地平七十二门。天字打头的,据说有的已经修炼到神仙一流的境界,其中最强的四门合称天遥四门,实力其次的门派合称天羽九门,再次的是天雷二十三门。地字打头的有地神三十六门和地暗三十六门之分,像妖北七门都排名在地暗比较靠后的位置,其中比如乌灵就光荣地排到了倒数第二的位置,他前面紧挨的就是黄掌柜和胡唯一。 地暗门中大部分是走比较诡异的路线,像徊风这种正统路线的就比较少,徊风的斜月苍松派排名第七十九,他是门中的第三高手。而海阔天的海鲸门是排名第七十三的,为地暗之首,但是他实际比徊风强很多,可见排名也不一定十分准确。当然,妖北七门门下弟子都比较少,这也可能是影响排名的因素。 以此来衡量江昊现在的实力,他能赢得了海阔天,也就是说,他在来东胜神州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从实力和影响,大概已经可以位于百仙门的前七十名以内,具体比前面的高手是强是弱,还有待实践来检验。 若是前几天能得知这些的话,对他来说肯定是一种鼓励,会精神百倍,意气风发,但现在他全部心思都在汝瑶身上,只关心如何能把汝瑶挽救回来,马上着急安排行程。 让他唯一稍不放心的是黑将军迟早还会出现,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海阔天向他释疑说,现在暂时不需要太担心,黑将军除了当年一次出现制服他们之外,以后总是通过飞鸟仙遥控他们做事,飞鸟仙也出来作证说,其实他也很少见黑将军,大半的时侯都是黑将军通过火云殿遥控他。黑将军给了他一只哨子,挂在他脖颈上,如果他不在火云殿的时侯,哨声一响,千里外都听得到,必须立刻赶回火云殿去。 江昊想起他和飞鸟仙初次交锋,自己到了最危难关头,哨声一响,飞鸟仙就匆匆离去,原来是得到了黑将军的召唤。飞鸟仙怕黑将军怕得要死,也难怪不敢再延迟下来和江昊纠缠。 这样一说江昊也就放心很多,他把飞鸟仙的哨子要了来,万一哨响,可能证明黑将军还有异动,当然这只是存万一之想,连飞鸟仙都叛离了黑将军,这哨子黑将军未必会再用了。 但是其实他内心还是没有对付黑将军的把握,黑将军仅凭遥控盘古之眼,就让他无从抵挡。这次能够过关,全赖关闭了盘古之眼,如果真正交锋的话,恐怕还是凶多吉少。 生死关头,劈天神斧挡的那一下作用非常关键。江昊以为就此可以知道打开铁盒的方法,谁知道铁盒除了上面斧子的轮廓清晰闪亮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了,还是无法打开。 跟黑将军的交手,能逃过一劫,多半靠的还是运气。 其实这一点海阔天他们也心中有数,但大家连累江昊至此,谁也不好意思再留住他,不让他去帮汝瑶寻求解救的办法。江昊内心里面也非常感动,海阔天乌灵他们虽然是所谓的妖,真正和他们成了朋友,论起义气交情,他们比大多数人都好得太多了。他暗暗下决心,只要自己能找到解救汝瑶的办法,一定想办法帮他们彻底解决问题。 于是江昊决定和商远清即刻起程,海阔天选了一艘最好的快船,要亲自相送,大家也都争先恐后的去。绿珠虽然也跟着同行,却神秘依旧,江昊总觉得她和其他人有些不同的地方,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 火风岛离开大陆,其实已经有了五百里之遥,依照海阔天的意思,是把船吞到肚子里,航行起来无风无浪。但众人谁也不想过昏天暗地的日子,一致否决了他的设想。海阔天无奈之下只好让众人坐船,自己化回原形在水里托船走。 以他的巨力,小小一艘海船不在话下,船行得风驰电掣,若不是怕把船拖散的话,可能他能把木制帆船拽得比现代化的水翼艇还快。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行出了二三百里。 江昊时刻陪着汝瑶,在海面上感受徐徐海风。汝瑶手上的封印现在完全凝固了,用手敲击上去,铿然有声,和岩石没有什么分别,据绿珠说,成为岩石的部分,会慢慢扩散,最后整个人永远是一尊石像。 江昊的心像火焚一样,恨不得船马上到港口,可是海阔天偏偏这时侯慢下来,从大海里探出硕大的头说道:“前面恐怕要绕路走。” 乌灵正趴在甲板上晒太阳,头也不肯从壳里伸出一下,懒洋洋地说道:“你又搞什么啊,赶快老实赶路。” 海阔天慢慢说道:“前面到了雾失海了。” 乌灵的脖子马上伸出几尺长,不断张望,寒道:“你怎么把船开到这来了。” 海阔天分辨道:“从雾失海旁边绕过去,已经是最近的航线了。” 江昊听得糊涂,问道:“雾失海是什么地方?” 乌灵打了个寒噤说道:“是鬼地方。” 第五章 雾海隔世(一) 海面上的风停了,前面果然弥漫起大雾。雾的浓重,连江昊的眼力也望不穿。 江昊已经习惯了鬼地方这种说法,无动于衷了。乌灵又解释说:“这儿可能是黑将军的巢穴。” 飞鸟仙帮着他说明:“雾失海这个地方比较诡异,终年大雾弥漫,海风吹之不散。别说是普通渔船,就是我们也不敢深入其,只要稍往里走一点,就目不能见物,有天大本事也克服不了其的凶险。” 江昊不解道:“只是一片海,会有什么凶险的地方?” 飞鸟仙说道:“我也说不好雾失海的方圆其实不大,我每次飞进去的时侯,却总是想迷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诱导我迷失方向,要不是有铃声指引着我,我肯定会迷路。” 他说每次去雾失海,全靠哨音引领走同一条固定的路线,到一处叫千仞崖的地方,旁边的景色离奇变幻,每次都不相同,多看一眼可能都会迷失方向。但是闭上眼睛飞行,只听哨声的话,反而不会迷路,所以他最后都很少去看周围的景物了。 至于带来的船只,都是海阔天帮忙送到雾失海边缘,然后船就会自动行驶,以黑将军的法力,这一点倒完全有可能做到。 江昊问道:“海里除了水就是水,怎么会迷路?” 飞鸟仙脸色沉重道:“那片海就是不一样,你去过就知道了。” 江昊充满好奇心,但是拯救汝瑶的性命要紧,其他所有事情都可以抛开。他刚要说还是绕道走罢,忽然听见有哨声响起。 飞鸟仙给他的哨,他挂在自己身上,准备万一有响声召唤时用得上,没想到响声来得这么快。 按说黑将军没有理由再召唤飞鸟仙了,可是不合理的事情偏偏发生了。那样的话,往雾失海里走,有希望见到黑将军本人人,当然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但俗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也有可能找到解救汝瑶的方法。 只要能解救汝瑶,现在任何风险他都愿意冒,有成功的希望,就要试一试。 江昊毅然说道:“停船,我要去雾失海里面看看,你们可以先回去。” 乌灵一听哨响,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太冒险了吧。” 江昊不愿意让汝瑶担心,马上打住他的话头说:“只是去看看,有什么冒险的?” 乌灵说道:“你现在是我们老大,你说去,那就去了。” 江昊头一次听到有人管他叫老大,还是个岁数比他大上千倍的老家伙,心里也觉得很受用。 海阔天回复了原形跃上船来说:“不错,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老大。你上刀山,我也跟着去。” 其他几个人也一片赞同,唯独飞鸟仙说道:“我…管他叫老大?” 海阔天怒道:“你敢不叫?老我原来是你的老大,你虽然背叛了我,我现在仍然肯让你叫我老大,已经是给足了你面,你现在胆敢不叫我的老大做老大,我让你看看老大是怎么收拾你的。” 飞鸟仙脸色发白道:“别打,别打,我叫就是了。” 江昊微微一笑,说道:“那可不可以继续把船拖进雾失海里呢?” 海阔天摇头说道:“雾失海里阻碍太多,再拖下去不成的。不过驾船我也是一把好手,绝对没问题。” 他分派胡唯一黄掌柜当舵手,树老掌帆,一个人抵得上二百个水手干的活,飞鸟仙当仁不让是负责了望。本来飞鸟仙不干,说是怕在船上面飞,万一受了雾失海的诱惑,又想自己乱跑,后来海阔天让树老用一根长枝绕住了他,他才敢在船上面盘旋。 前面无风,雾气扑面,在浓雾船行得很慢,海阔天鼓起腮帮用地吹,才让周围的雾气稍微消散了一点,勉强能看清楚前面的海面。等看清楚的时侯,他惊叫道:“礁石!” 海上阳光斜射,穿透雾气,视线开阔了许多,能看清船前船后的景象,也因此吓了江昊一跳。原来船行在一条狭窄的水道上,周围竟然全是突出的礁石,很多伸展到海面上,露出的尖锋有如鲨鱼的长牙,支立突兀。 在海水航行的人,最怕的就是暗礁,暗礁在水面上有一分的,在水下往往就有分,水手们只要看到一点苗头,都会远远回避。现在这礁石密集到这个程度,等于说雾失海上根本没有航路,让人看了胆寒。 飞鸟仙吓得扑楞着翅膀摔回到甲板上,说道:“这这这,跟上次来的时侯又不一样了,连路都没有了,怎么走啊,船沉了我还能飞回去,你们就没辙了,赶快撤吧。” 江昊观察水道,在礁石林立笔直向前,用斧凿开路也没法这么整齐,分明是人工所为,那证明一定是通路了。 他不理会飞鸟仙,对海阔天说道:“麻烦你下去探探水底的情况,只要间这条航路没有问题,我们还是能过去的。” 海阔天说道:“老大只要吩咐,别跟我客气。”翻身又下水,水道太窄,他不敢化回原形,但水性丝毫不受影响,好半天在水面上吐出股水柱,露出脑袋说:“怪了怪了,老大你要下来看看么?” 江昊有了在海蚕洞一次经历,又从徊风那儿从到了水遁之术,对大海只有喜欢没有畏惧。他一跃入水,水下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深蓝的海水在阳光下如蓝宝石般明亮,游出很远都没有一点阻隔,哪里有礁石的影? 江昊浮出水面,刚想告诉大家是幻术作祟,上面张仲举已经大着嗓门对他喊道:“快看哪,礁石动了!” 江昊纵身上船,顾不上擦拭身上水珠,远近的礁石果然在滚滚飘逝,有如奔马在海面上移动,蔚为壮观。这种奇景难得一见,虽然明知道都是虚幻的,江昊还是看得神往。 掌舵的胡唯一问道:“这回到处都是航路了,我反倒不知道往哪边开船了,还不如原来只有一条路呢。” 飞鸟仙懒洋洋地说:“还掌什么舵啊,到了这个时侯,哨声会带你自动去该去的地方,不用你开船,别白费力气了。” 果真如他所说,海面上没有了一丝的风,船却照样走得飞快,胡唯一在那拼命和舵较了半天劲,才发现船舵其实是不听他指挥的,真的完全是随哨声传来的方向前进的。 胡唯一刚恨恨地要撒手不管,黄掌柜又把舵抓过来,拼命打起来。胡唯一撇嘴道:“你老是和我作对,我现在不玩舵了,你要玩自己玩去。” 黄掌柜哆嗦着说道:“你看前面!” 胡唯一瞪眼远眺,阳光历历,前面雾气完全消散,已经到了海岸边,海岸上群山壁立,陡峭无比,浪花拍打着石壁,完全没有停船的地方。而海船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就这么直愣愣冲岩壁开过去。 再行上几里,船就会撞到石壁上,对这排突然出现的石壁,大家都没有任何准备,无论怎么用力转舵,船就是不改变方向。 黄掌柜急得大喊:“海老大你快下去拖船,不然我们都没命了。” 只有飞鸟仙保持镇定说道:“不要动,由他去。” 黄掌柜带着哭腔说:“你扑扇翅膀就跑了,拿我们来垫背,我不干。”揪住飞鸟仙就要拼命,飞鸟仙辩解道:“你听我说啊,没事的,你们最近怎么打我打上瘾了。” 江昊说道:“听他的,他不会害我们。”他把黄掌柜拉开,飞鸟仙拍打身上的灰土说:“我每次都是从这过去的。” 黄掌柜说道:“从这过去?你当我是白痴,还想骗我?”冲上去又要打,飞鸟仙连忙躲到江昊身后,如此几个反复间,船已经接近岩壁,任谁也无法改变航向了。 船头直撞到岩壁上,江昊把汝瑶拉过来说道:“闭上眼睛别看。”黄掌柜学着去拉绿珠,结果绿珠一闪,他和胡唯一抱到一起,两个人因为害怕,居然也没挣扎,齐声高喊救命。 只有江昊双目紧盯岩壁,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船身撞到岩壁上,没有声响,静得怕人,只是稍微震动了一下以后,从岩壁上穿了进去。 岩壁仿佛是空的,它的另外一面,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船停泊在了一片光秃秃的海滩上,灰色的云天,荒凉异常,回去望去,海天茫茫,哪里有刚才连天岩壁的影? 飞鸟仙说道:“这里就是千仞崖了,你先前看到的岩壁,永远都是假象,穿越过去就是这里。他们贡上的东西,我都是最后送到这里。” 荒滩沿海岸线向里面收紧,水势充足,正是一个天然良港。海港里面,整整齐齐停靠着大小近百艘船只,足够装备一只郑合下西洋的船队,火风岛上的船只和这里一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船上都蒙尘已久,许久没有人动过的样,但又都修缮完好,没看到受海水侵蚀的迹象。 海阔天脱口说道:“这些船都是我吃回来的,这些年我为了吃它们,都快吃出胃病了,看到他们就反胃。” 江昊笑道:“我要整天吃木头也会反胃的。” 他吩咐把船靠岸,下了铁锚,一行人沿栈桥上岸,千仞崖周围除了港口这一面朝海外,三面被绝壁包围,海滩上的空地并不大,沙滩上别说人的脚印,连鸟兽的足迹都没有,笼罩在一片死寂。 正对海滩的山壁上,有一个很大的洞口,飞鸟仙走在最前面领路,哨音一路都响着,到了洞口前,戛然而止,飞鸟仙猛然一蹦,跳到一旁。后面跟着他的是黄掌柜,叫了声“有埋伏”,也向侧向一蹦,头正撞在旁边岩壁上。 飞鸟仙怔怔回头看着他说:“你在干什么?” 黄掌柜捂着头说道:“学你躲避埋伏。” 飞鸟仙说道:“我是每次到这里心情都要很紧张,需要蹦一下缓解紧张,哪儿有什么埋伏。” 黄掌柜只有自认倒霉,江昊暗暗发笑,此处物物诡异,气氛实在紧张,也难怪他草木皆兵。他要显示出信心,给别人吃定心丸,自己紧跟上飞鸟仙,做出轻松的姿态走在前面。开始一段路的确有些阴森,只走出几十步,豁然开朗,明晃晃的光华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满眼的光华都来自金银珠宝!,山洞深处是间用大理石柱支撑起来的大厅,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富,黄金白银都整箱整箱堆叠在一起,实在堆不下的,满地流淌!珠宝古玩之类的更是随便放置,仿佛从来就没有人有时间整理。 张仲举扑过去捧起一把金元宝说:“真的都是金么?这里是金山啊,有了金山,我们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每天吃烧鸡了?人能活到每天吃烧鸡的份上,别无所求了啊。” 黄掌柜舔着舌头说:“我每天都吃烧鸡了,可我还是想要这些金。” 江昊虽然也觉得炫目,但比起现在他纵横挥洒的能力来说,这些金反而不算什么了。他疑惑道:“黑将军收集了这么多船只和金,却从来都没有动过一下,究竟是为什么呢?” 绿珠微笑说道:“也许他是个很忙的人,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暂时无暇理会财富和船只。也许有些人积攒力量是等待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江昊说道;“是了。他如果不是非常忙,无法脱身,也不会用盘古之眼遥控大家。换作是我,也不可能十分放心把事情交给别人替做。可是他准备这么多的东西,究竟要做什么呢?” 他带着疑惑把洞里看了个遍,别无所获,没能找到黑将军的形迹。正微微失望的时侯,发现在洞的角落里有道很不引人注意的小门,黄铜门纽,上面印有和血封印一样的标记。 江昊的心剧烈跳动起来,难道这后面有他所期待的秘密,还是有着更多未知的危险?他把手贴在门环上,犹豫了一下,拉动门环。 门很久没人打开过,发出深重的吱吱声,江昊望着门外的光亮,把脚迈了出去。 第五章 雾海隔世(二) 第五章雾海隔世(二) 江昊跨出门外的第一步,脚就踏在青葱的草地上,阳光明媚。树影横斜,笼着青砖碧瓦,跟刚才山洞里的阴森,恍如隔世。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道绿影斜向飞来,直击面门。 江昊心中一凛,想不到未知身处何处,就先遭遇到敌人偷袭。他冰髓疾出,向来物横空斩去,绿影从中断绝。江昊看得清楚的时侯,吃惊得叫出声来。原来地上断成两截的,是一棵大白菜。 正匪夷所思之际,听见有个妇人骂道:“该死的小四子,又偷我的白菜!”这妇人腰如水桶,手上长满老茧,分明是个吃苦耐劳的农妇。被她追打的,是个瘦猴似的少年,挟着棵白菜狼狈逃窜,刚才白菜本是对他下手的,江昊隔空一击,算是救了他的急。 少年躲过一劫,脸上刚有得色,不料妇人又是一棵白菜飞来,又狠又准,正中他后脖颈,打得他踉跄着绊在树桩上,一个狗吃屎摔出去,挟着的白菜也撒了手。 妇人过去一脚踩住他说道:“叫你小子偷东西,看我这次不打死你。” 江昊揉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做梦。刚才还是在阴冷潮湿的海滩山洞,现在却分明是一处阳光明媚的青山秀水,反差之大,让人不由不怀疑自己的眼光。他使劲打量周围的情景,一点没错,现在是身处山脚下的一个小集市旁边,周围有零星十个个摆摊的商贩,卖肉卖菜卖鱼的都有。远处青山环抱,风光无限秀丽。 而他走出来的地方,是一座荒废了的小庙的后面,斜建在山坡上,有两棵枯松在庙后,挨得非常近,他就是从两棵树之间钻出来的,身后除了长草,看不到什么门。 江昊试着伸手去摸,却还能摸到门的轮廓,只是有股强大的力量阻隔,想再回到门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了。 江昊一片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好的时侯,黄掌柜的脑袋也从门里探出来,看到妇人用脚踩着少年咒骂,说道:“小孩怪可怜的,我们帮帮他,别让人为难他了。” 乌灵在门里一拱,把他拱出来,自己也跟着钻出来说:“你什么时侯变得这么好心了?” 黄掌柜满脸同情,说道:“我当年偷鸡的时侯也是被人打得这么惨的,一看到他我就想起自己的遭遇了。” 江昊一笑,觉得少年是有点可怜,过去劝阻道:“这位大婶,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你就饶过他一次吧。” 农妇气鼓鼓地说道:“不能饶!这小子天天偷我的东西,我种这么点容易么我,我非打他个半死,让他长点记性。” 少年虽瘦,长得还满有灵气,就是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看出狡黠的一面来。他委屈道:“我就这么愿意偷东西吃么?要不是猪瘟三逼得我无家可归,我好好的干吗这么下贱。” 农妇低头想想,似乎也觉得他说的是实情,转念又一想,更加生气说:“那你干吗专偷我的白菜,胡老刀卖的猪肉你为什么不偷?” 少年叫苦道:“胡老刀的菜刀也像你扔白菜这么扔的话,我不死也残废,哪敢偷他的东西啊?” 江昊扑哧一笑,农妇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指着他的鼻子说:“笑什么,要不是你这人出来捣乱,我早就抓到他了,你赔我的白菜来。” 旁边张仲举站出来说:“你别这么凶,他是挺可怜嘛,我这有钱,赔给你够不够?” 他手里举着个明晃晃的大元宝,正是刚才顺手从山洞里拿的。张仲举虽然同情心强,又头脑简单,但毕竟不是傻子,跟江昊这么些天,他也知道有银子就可以天天吃烧鸡的道理,于是在山洞里慢慢揣了一大堆金元宝。 农妇吓得妈呀一声说:“这么大一锭金子……你你你……” 商远清从后面过来,拿过金子说:“我是千江坊的少主人,这点金子,就当送与你当求情的钱了,我们不是坏人,你不用大惊小怪。” 他眉清目秀,锦衣玉带的,说起话来比张仲举可信得多。农妇将信将疑,接过元宝在嘴里咬了咬说:“真是金子啊,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我一对家传金耳环才那么丁点,你给的这个元宝,够打一二百个的了。” 张仲举嘀咕说:“明明是我给的钱,怎么算到他头上了。”不过门里面人越出越多,没他说话的机会了。农妇见从一个破庙后面挤出这么多人来,愈发睁大了眼睛,拿了元宝慌慌张张回自己摊子上去了。 江昊把少年拉起来,见他有点紧张,想让他放松些,顺口问道:“小弟弟,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年不解道:“什么地方?这儿是翠浮山脚下啊。” 旁边七八张嘴一起说道:“什么?翠浮山!”少年莫名其妙看着这帮人,以为是不是遇到了一伙白痴。事实上大家现在被弄得也跟白痴差不多了,谁也搞不清楚在雾失海上山洞里开了道门,出来怎么就跑到离参海城往西还有一百多里的翠浮山来了。 倒还江昊经历过了四极之门的穿梭,比较有心理适应能力。一边安抚大家别吃惊,一边询问少年为什么挨打。 少年说自己叫韩小四,本来是翠浮山下一个富户之子,原来过着衣食无愁的日子。自从父母三个月前过世后,一切都变了,有个叫朱文三的人忽然闯进他家,把他家霸占了,将他赶了出来,管家仆人丫鬟都统统被那个猪瘟三奴役了。 江昊问官府不管这事么,韩小四一摇头,江昊就明白了,这里的官府官吏都跟甘永田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根本不管这些事。 小四说到最后,眼泪就流下来了,张仲举今天彻底动了同情心,说道:“你还是收下他吧,你都不能帮他的忙,还有谁能帮他?” 江昊现在最怕这句话了,张仲举无形之中已经把他上升到了救世主的高度,让他连推卸的余地都没有。对于江昊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治好汝瑶。他倒不是不肯带小四子,他自己也挺喜欢这孩子的机灵劲,问题是现在有没有时间去分身帮他。 小四眼睛一眨,马上给他跪下说:“大哥,老大,你只要肯收留我,给我饭吃,我再也不偷东西不做坏事了。” 江昊当然只有点头答应收下他,眼看队伍越扩越大,这些人都被从门里拐带出来的,没必要都跟着他,商远清也发话说,现在是要去见翠浮山道派的掌门人,有妖门的人跟着,恐怕不适合。 江昊跟大家商量一下动向,必须就地解散了。黄掌柜和胡唯一说要回去看看生意如何了,有用钱的地方大哥尽管说话。海阔天带乌灵,树老还有飞鸟仙回火风岛。只有绿珠说要跟着他,说是有事顺便同行。乌灵他们都挤着眼睛怪笑,弄得江昊万分尴尬。 绿珠说自己有办法掩饰身份,肯定不会让翠浮山的人看出问题,江昊便也没法子不答应她的要求。 翠浮道派的道观还在山中,路途不近,商远清只来过一次,摸索着找路,走了几圈就把自己也绕迷糊了。小四自告奋勇说,自己是本地人,对山中地理熟悉,可以带路。山中道路崎岖,他在前面猴子似走得飞快,不时要停下来等大家。山道上绿树浓荫遮蔽,时有流水淙淙,让人觉得无限清爽。 别人都沐浴清风之中,不觉得行路疲惫,只有汝瑶脸上现出倦意,江昊发现她有血封印的那只手,上面的红色又扩大了,而且她脸色苍白,咬着嘴唇很沉默。江昊知道她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心疼道:“先歇息一程再走。” 小四好像很着急说:“前面马上有可以歇脚的地方,转过山坳就到,有房子有水有吃的,再忍耐一下了。” 他蹦蹦跳跳,热情高涨,连跑带颠,转过去以后指着青山掩映中的一片红瓦宅院说道:“我家到了。” 张仲举楞楞说道:“你家不是被别人给占了么?” 小四说道:“是呀,所以才带你们来,你刚才不还说老大的本事大,什么事都能办到,不是正好帮我把家抢回来么?” 张仲举恼火道:“怪不得你小子带路积极,原来是把我们骗这儿来了。耽误了我妹子治病,看我不打死你。” 他抡拳冲上去,小四早跑到宅院门口,使劲叩门说道:“老董,我是少爷,我回来啦。” 门开了道缝,伸出一只手把他嘴堵住。出来个老者说道:“轻声,少爷,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快走吧,不然被猪瘟三逮到,会要你命的。” 小四先告诉江昊,这是他家的管家老董,接着对老董得意说道:“现在不怕了,我认了个老大,本领大着呢。我让老大帮我把猪瘟三打跑。” 老董悄悄对他说道:“可靠么,猪瘟三可是会法术的,不要反倒被他连累了。” 小四说道:“放心吧,不行的话我先溜,不会有事的。” 江昊为他这句话绝倒。老董还是不干,一边把他往出推一边关门,说道:“不行不行,猪瘟三有神仙当后台,哪是普通人对付得了的?趁他不在家,快走快走,老主人就剩你这么一根独苗,我不能对不住他。” 小四人小力微,半边身子已经被他推了出去,连忙喊道:“猪瘟三回来了!你不放我进去,我没地方躲了。” 老董吓得赶快松手,小四得意洋洋地蹦进门去,拍手道:“你又上当了。”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又蹦了出来,撒腿往回跑,面无人色,说道:“你怎么不告诉我门里有狗?” 老董刚说了句:“我也管不了它们。”想把门堵住,可是他身后一阵狺狺狂吠,把他连门板都撞开,冲出来足足二三十条恶狗,向小四追过来。 小四往江昊身后直躲,江昊哪里会把几条狗放在眼里,随手挥动衣袖,古代宽大的袍袖就是好,旋风骤起,把恶狗们刮得都飞了起来,乒乒乓乓都撞在院墙上。那些狗爬起来一阵哀号,再也不凶了,羽毛撒落了一地。 江昊拍拍袍袖,说道:“进去吧,没事了。”却发现谁也不动地方,大家都呆呆看着那些狗,他方才意识到不对头的地方--这些狗身上掉落的,居然都是羽毛! 大家一起凑过去看,这些狗都是狗头狗脑的,看起来跟普通的狗没有任何区别,不知道怎么挨了打之后就飘下那么多羽毛来。羽毛有的其白如雪,有的其黑胜墨,俊逸美丽,哪像是从这些狗身上掉出来的? 小四摸着脑袋说:“老董,你们在搞什么,你什么时侯开始喜欢养掉这种毛的狗了?” 老董说道:“不是我养的,是猪瘟三逼我们养的,他把少爷府上都变成狗窝了。”他颠三倒四地说了半天,江昊才算弄清了事情的大概。叫朱文三的人是个年轻道士,据说是山中神仙的徒弟,估计应该是翠浮道派的弟子。他在三个月以前,霸占了小四家的宅院,把小四赶出去,逼迫其他仆人丫鬟替他做工,山中的神仙都法力无边,所以不但没有人敢告发他,连逃跑的也没有。 他把宅子霸占了以后,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上百条恶狗,吩咐大家替他喂养,狗把人的房间都占据了,好好的韩员外府,变成了恶狗庄。这些狗最奇怪的地方就是,掉毛的时侯,浑身脱落的都是仙鹤羽毛。每天黄昏时分,朱文三都亲自把狗带出去,到天亮才带回来,没人敢跟着看,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江昊想了想说:“他既然是翠浮山的弟子,那我们不便现在替他师门出手教训他,反正要上山去,直接对他的师傅揭穿他所作所为就是了。” 商远清脸有忧色,说道:“别忘了,我们是有求于人才上山去的,得罪了人,所求之事就难办了。” 第六章 狗戴鹤翎(一) 第六章狗戴鹤翎(一) 江昊一震,小四泪眼汪汪地说:“老大,你可要为我主持正义啊。” 汝瑶把被血封印浸染的纤手笼到袖子里说:“我大哥是最了不起的人,他不会丢下可怜的人不管的。大哥,你一定能帮他的,是吧?” 江昊心疼汝瑶这个时侯还能挂念别人的事,说道:“当然会管,你放心,我已经想到法子了。今天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不过大家必须得听我的,谁也不准惊动朱文三,我自会把问题解决。” 小四虽然任性,听江昊说得严厉,又相信他的允诺,就不再说什么。 商远清说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小心,得罪了翠浮山可不是好玩的。” 江昊点头答应,让老董给大家准备住的地方。老董把自己住的侧厢房收拾干净,让大家将就一晚。江昊告诉大家不许乱走动暴露目标,至于丫鬟仆人本来都把小四当作主人,谁也不会乱说什么。宅子里面本来是恶狗乱吠,让人不得安生,江昊怕它们到时候暴露自己,出去巡视了一圈,结果是所有的狗都老实了,没有一只见到他敢出声的。 结果空山幽静,清风徐徐,正适合安寝,大家都睡得香甜。只有江昊在门房角落里守着,和平时一样,调息吐纳。夜半时分,明月当头,庭院里的群鸟忽然乱飞,恶狗们也躁动不安起来。山风骤然猛烈,挟着风沙,有人叩门说道:“快开门,都睡成死猪了么?” 老董慌忙披衣起来开门,江昊只见有个神态傲岸的年轻人进来,想必就是朱文三。朱文三劈手给了老董一个嘴巴说:“老东西,明知道我每天夜半都会来,还敢睡这么死。” 江昊强忍着没出手揍他,朱文三又说道:“今天晚上的狗怎么都这么老实,是不是你又没喂它们吃饱?” 老董叫屈道:“我要敢让它们吃不饱,它们还不吃了我。” 朱文三不耐烦道:“行了,快把狗都赶出来,我要带它们练习,天亮的时侯回来。要是开门还这么慢,就踢断你肋骨。” 他赶着百多条狗浩浩荡荡出发了,江昊嘱咐老董别惊动大家,远远缀在后面。朱文三没感觉出什么异样来,群狗可是时不时东张西望,低声呜咽着,但是都怕了江昊,不敢狂吠。 朱文三似乎也觉得今天的群狗不正常,也四处张望。江昊便不敢太接近他。走过了一山又一坡,累得群狗都直吐舌头,朱文三才在山间一块比较空阔的平地上停下。 他一声忽哨,群狗立刻分四排蹲在地上,比团体操还整齐,显然训练有素。朱文三口中念念有词,唠叨了半柱香的功夫,群狗俯首低耳,聆听他的教诲,互相还不时低吠两声,好像在交流心得。 等朱文三教导完了,连声严厉地吆喝,群狗非常惧怕,立刻开始行动,纷纷在地上用后腿刨坑,动作之迅速,没受过法术栽培绝对做不到。不一刻每条狗都挖出一个深坑,足够把自己埋进去,然后它们又都跳进去,朱文三念着咒语,地上的土自己长合起来,把狗埋在里面。 这些狗动作滑稽,比马戏团表演还好看,江昊明知道里面可能有妖术或是不法勾当,还是看得有趣。群狗在坑里面不断怔怔,发出怪叫,江昊想再走近点看看出了什么事,运用起徊风教过的土遁术,悄然在地下潜行,近到离空地只有几丈处的草丛里,才探出头来。他现在身着海蚕冰甲,虽不能隐没形迹,却可以让修真者难以用功力体察到自己的存在,所以才敢大着胆子接近。 他想把身子从土里全部拔出来,忽然直觉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于是只留脑袋在外面观察。白色的月光底下,有一道黑影从树梢上掠过,朝这个方向来,足不点地。朱文三对此也是猝不及防,慌忙几声吆喝,在土地挣扎的群狗马上安静下来,一声不出了。 那黑影来得好快,到了近前落地无声,却是个高冠青袍的中年道士,长得也满俊秀,只是有些容颜憔悴的样子,显得郁郁寡欢。朱文三跪地叩头道:“明玉师叔这么晚还出来练功,弟子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追上您的境界。” 明玉道人皱眉头说道:“朱文三,你不回自己的住处,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朱文三咧嘴笑道:“师叔您不也是在苦练功夫么?” 明玉道人哼了一声,在地上踱步,瞥见土地上有条没埋好的狗尾巴在颤动,飞起一脚踢去,那狗吃痛,腾地从土地起冒出来,嗷嗷蹿远了,其他的狗受了惊,也是一片乱叫。 明玉道人冷笑道:“练功,那这是在做什么?你敢违背师门所训,偷偷弄这些歪门邪道,你不怕门规惩处么?” 提到门规,朱文三的膝盖顿时软了,扑通跪地说道:“师叔,弟子知道错了,念在弟子无心的份上,您别跟师傅说,饶过我吧。” 明玉道人说道:“饶过你,那你占别人房子,豢养恶犬的事怎么说?” 朱文三颤声道;“你……你都知道了?” 明玉道人道:“翠浮山也不是很大,我不像师兄整天闭关修行,不问世事,想瞒过我没那么容易。” 朱文三不断磕头道:“弟子该死,弟子该死,师叔放过弟子这一回,弟子一定洗心革面,重新作人。” 明玉道人一脸严肃说道:“门规是不能违犯的,你本是心存有意,如果这次不给你点教训,你下次不会悔改得彻底。” 朱文三脸色发青,忽然诡异地笑了笑道:“师叔教训得是,师叔就向师傅如实禀告好了。顺便也说说,师叔自己半夜三更跑出来搞什么勾当。” 明玉道人神情一变,怒道:“你这畜生说什么?” 朱文三冷笑道:“我是畜生,不过我这畜生只是想靠点小法术讨师傅的欢心,可没像师叔这么情深义重,每到月圆之夜还要拜祭我师娘的坟墓。” 明玉道人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是居然没有发作,耐下性子说道:“这等无耻谣言,我需要在意么?” 朱文三说道:“师叔在意不在意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师傅一定会在意。当年师娘失踪东海,师傅和诸位师叔遍寻师娘下落不得,都以为师娘遇害,却始终找不到凶手。这么多年过去,别人早就把事情淡了,唯独我知道师叔好像没有,总是月圆之夜在师娘墓前失魂落魄。师叔跟别人说是喜欢月下空山练习吐纳,弟子我是不信的。” 明玉道人说道:“就算我真祭拜了又如何?” 朱文三大着胆子说道:“据说师娘当年本来是更青睐师叔的,只不过师傅做了掌门之后,师娘才改了主意。师叔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当然师娘失踪的时侯,师叔虽然号称在南荒办事,可是你是独自出门的,如果没有去的话也说不定是不是?” 他已经说得非常露骨了。明玉道人听得满脸惨白,样子异常恐怖,向前木然迈了一步,朱文三往后一跳说:“师叔你要干什么,我出了事情,师傅肯定会发现真相的,你别想脱了干系。” 这一喊让明玉道人顿时止住脚步,朱文三喘息未定,说道;“师叔,你想清楚了,这么多年平安无事都过来,我跟你无冤无仇,也不想找你的麻烦,你只要不找我的麻烦,我们就当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事情如何?” 明玉道人沉默着不作声,当然也不表示反对。朱文三嘿嘿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弟子的一点小小秘密,无法是为了庆贺师傅的寿辰,讨师傅欢心而已,师叔明天千万不要说破,不然弟子很难做。” 明玉道人沉吟道:“既然是这样,事后你得把这些东西处理掉,把占人家的房子退还。如果让门内诸位师弟知道,我到时侯也维护不了你。” 朱文三连声答应,知道这次交锋是自己全面获胜了。吆喝狗群集合,乐颠颠赶着出土群狗去了。 江昊无心去看他如何继续演练群狗,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明玉道人身上。明玉道人呆立了一会,飘上林梢,飞掠向远处,江昊不敢露头,只好钻在地下紧跟。土遁的效率还真不是盖的,居然没被明玉道人拉下,只不过满脸弄得脏兮兮,不大好看就是。 明玉道人过了里许落地,这里是一处空山坳,青松叠翠,景色甚是明净。在几株松树下面,立着块青石碑,上面写着“爱妻柳影儿之墓”。 江昊心里寒意大盛!柳影儿,正是江昊在海蚕洞里看到那被刺女子剑上的名字。那么说那次谋杀是真的存在了,而且凶手也许离自己就很接近。 他在草丛里能看到明玉道人死人般的脸孔,比看恐怖电影还刺激。想到可能面临的一系列复杂事件,江昊的头都大了。而远方鸟鸣声起,天光放出一线白来,明玉道人忽然飞身去了。 江昊想把他看到的这些事情理出个头绪,一头扎进土里飞奔,把脑袋再伸出来的时侯,已经是到了韩宅门口,老董正清扫台阶前的狗屎,冷不防见江昊脑袋顶着几条蚯蚓出来,吓得扔下扫帚就要跑。 江昊喊住他说道:“是我,猪瘟三有带狗回来过么?” 老董看清楚了江昊,一块石头才落地,说道:“没有。他以前每天四更的时侯就把狗都领回来了,从没有例外,今天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昊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满脸泥土,他洗了把脸,换过衣服,已经把事情完全理出了头绪,准备好了应对的方案,不过不会对别人说就是了。别人也都差不多起床,吃过早饭后就准备上山。 小四家就在半山上,原来是经营茶林的,当然自从他父母去世,宅院又被霸占后,这生意早就荒废了。他家距离翠浮道派已经不是太远,昨天虽说是领了条弯路,剩下的路程也不太多了。 江昊让小四带他们上山,一路上商远清介绍说,商家的千江茶坊和翠浮山生意往来很多,翠浮山道门中人属于清修派。在东胜神州,根据门派立足的依据,往往分成清修和俗修两大类别。俗修主张实力就是一切,介入世俗的纷争,有的还参与皇室内部斗争,多半都是有钱有势,财大气粗,非常风光。但是也有人认为他们过于分散精力,会影响修行的进程,最终影响在百仙门内的实力评定。事实上百仙门中最有实力的四个门派,都不属于俗修的类别,似乎也可以验证这一说法。 清修的门派自然完全相反,就是不介入世俗的纷争,把全副精力都投身到修行练习上,据说从这一路出来的高人居多,只是相对而言,修行的道路也艰苦得多,愿意吃苦的人还是少数。 翠浮山属于典型的清修门派,像朱文三所作所为就是门规大忌,难怪听到明玉道人要揭发他,会把他吓成那副模样。平时商家经常来翠浮山高价收购仙茶药草,跟翠浮山的掌门明浩真人结下的交情不浅。明浩真人手中的镇门之宝,就是号称天下第一锋利的神兵火翼匕首。商远清也正是希望他能够帮助江昊剖开铁盒,取出劈天神斧。同时还希望他能有办法治疗汝瑶的伤势。 不到中午时分,一行人就到翠浮道派的山门,古朴的道观建在巍峨群山之中,让人悠然神往。山门今天正门大开,两排道士穿着法衣候客,零星有访客,都是古冠高冠的修行者,似乎今天是非同寻常的日子。商远清一打听知客,原来是明浩真人五十岁的寿辰。 商远清随机应变,让张仲举拿出几封金子,说是俗人贺仪,权做修缮道观的香火钱。张仲举想不答应,被江昊堵了嘴,含糊不清地嘀咕着:我好不容易拿了点金子出来,都被你们这帮家伙讹诈去了。 江昊不理会他的埋怨,四处打量,耳旁听到两个知客道士低语,一人说道:“师兄,今天早上山门前的狗屎怎么这么多,打扫起来累死我了。” 第六章 狗戴鹤翎(二) 第六章狗戴鹤翎(二) “就是,快累死我,还一点不敢懈怠,师傅要是知道他生辰这天山门前有野狗捣乱,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江昊暗笑,关于狗屎的问题,还会有你们预料不到的呢。 知客和商远清非常熟了,赶快把他们一行人都请进大殿。道观正殿里已经宾客云集,最上首的位置设有七个蒲团,等于是主席团的位置了。每个蒲团上坐一名道长,左数第三人正是明玉道人。最中间一人长眉过目,容颜俊逸,却是须发如雪,看不出真实的年纪。商远清领着江昊过去拜见,介绍说这就是翠浮山的掌教真人明浩法师。 明浩仪表谦和,即使对江昊这样无名的年轻人也很随和,颇有前辈风范。但据商远清偷偷说,其实他当年也是出名的美男子,不过才四十出头,因为当年妻子失踪,怀疑是被人暗害之后,才一夜白了须眉。 商远清寒暄后刚刚开口说道:“明浩真人,其实我不远千里而来,是有事麻烦您老人家……”话刚说出一半,挤过一个胖子,用屁股生生把他拱到一边,一个头磕到地上说:“明浩祖师,其实我不远万里而来,是有事麻烦您老人家……” 商远清火冒三丈,想不到居然跑出一个抢台词的,他毕竟修养还好,狠狠瞪了胖子一眼,忍住没有发作。胖子却勃然大怒道:“看什么看,不懂得先来后到么?” 商远清少爷出身,向来当惯老大,哪受得了这份气,伸手就想指胖子的鼻子斥责,没想到胖子出手又比他快一步,手戳着他的鼻子间说道:“说的就是你!” 他唾沫星子飞溅,迸了商远清一脸。徊风火爆脾气按捺不住,斜月剑寒光乍现中出鞘,指着胖子胸膛道:“想找茬么?” 胖子看来也是见过市面的主儿,左手叉腰,右手拈了个类似兰花指的形状说道:“打仗么,哥哥我不怕你。” 徊风为了面子,不打也得打了,驭剑便击,眼看火星撞地球,就要出事。明浩用手轻轻托住徊风的剑,微笑说道:“年轻人有话好说,别忙着动手。” 徊风在火头上,还不肯罢休说道:“是他先挑起来的。”却发现胖子的脸色不对头,一言不发。他仔细想想,忽然也不说话了,原来明浩只是用空手搪着他的斜月剑,斜月剑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法宝,出鞘时侯光华闪耀,比寻常的兵器威力大不知道几百倍,能抵挡住它的法宝都不多。明浩用一只手就把它挡住了,修为可想而知。胖子自然是看出了端倪,难怪噤若寒蝉。 徊风虽然狂傲,但不是不识货的人,明浩显露了惊世骇俗的功力,他知道跟人家差距太远,也不敢再一个劲纠缠了。 明浩还是和和气气地不发火,说道:“都是些许小事,两边都是我的客人,今天又是老道的生日,几位就给我个面子,到旁边坐坐,消消火气,品品清茶如何?” 这么一说,别人更不好意思吵架了。商远清汗颜,赔礼说道:“都是我脾气不好,在道长寿辰之日还给您添麻烦,道长千万恕罪。” 明浩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吩咐弟子把他们和胖子领到两边就坐。大殿上极为空阔,翠浮山的门人两弟子都是侍立,设有宾客的席位,不过不是座椅而是蒲团,蒲团前有几案,江昊等人多少都练习过打坐,也很习惯,只有张仲举身长腿粗,怎么坐都不习惯,索性脱了鞋子抱桌子横坐,臭脚丫子气息熏得周围的人直皱眉头。 客人来齐以后,明浩法师的寿辰大典正式开始。首先是宣布来宾名单,大概是按名气,辈分和级别排列的,念了半天,累得宣读的道士都喘不上来气,才算结束。商远清的排名比较靠后,因为他不是修道中人,只能算世俗来客,但是念他的名字的时侯,却引起了众人轻微骚动,大概因为商家的影响巨大,不逊于成名的仙师。 进行典礼下一项是门中弟子献礼祝寿,也就是翠浮山弟子拿出自己得意的一样本领或礼物,给掌门真人祝寿。先上来献寿的弟子,送上蟠桃五颗,说是在翠浮山的绝顶最高峰上采摘,虽然还够不上仙品,但也要二十年一熟。 蟠桃每颗都大如南瓜,展示过了之后,明浩吩咐请客人品尝,江昊和商远清交换了一下意见,一致认定味道也和南瓜差不多。 下一项寿礼是苍松拜寿,有几个弟子在山中发现一个苍松,枝干天生长成一个寿字,发现的时间就是几天前,现在正好移栽到掌门庭院里,这松树就比南瓜味的蟠桃要难得一些,连明浩也拈须微笑。此松树寿数不浅,十二个修为不错的翠浮山弟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慈爱把松树抬到大殿前展示一周,然后气喘吁吁抬往后院移栽了。 再往下有人捧上九株白海棠,都是含苞待放,又捧来三只鹦鹉。三只绿头鹦鹉齐声说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马屁声中,九株白海棠徐徐开放,娇艳欲滴,引得众人一片赞叹。明浩也非常满意,与其说弟子是在给他献寿礼,不如说弟子是在给客人展示翠浮山的奇珍,寿礼好看了,他脸上也光彩。 大家看得兴高采烈,唯独小四眼睛总不忘了盯在朱文三身上,问江昊:“老大,你究竟什么时侯给我做主。” 江昊按住他说道:“别着急。到时侯照我给你信号,你照我早上吩咐你的去做。” 朱文三在翠浮山门徒队伍里面得意洋洋地站着,对别人的礼物了不屑一顾的样子。轮到他出去准备,他一溜小跑出去了,过一会回来,拉长了嗓音说:“弟子带仙鹤百只给师傅祝福,祝师傅鹤舞延年,寿比青山。” 他伸手指点,大殿外果然立着黑压压成群的仙鹤,风姿绰约,飘飘若仙,一只只展开翅膀飞进殿中。一只仙鹤没什么稀奇,但这么多风姿优美的仙鹤凑在一处,也不知道是如何选来的。就冲这一点,也可以风头压倒诸人了。众人神思恍惚,仿佛到了仙境,都露出艳慕无比的神情。 连明浩真人这样见过世面的人也频频点头微笑,显然非常满意,朱文三这份寿礼,可以说是压倒全场了。 朱文三用一只笛子作指挥,百余只仙鹤在大殿上翩翩起舞,步履轻盈,队伍错落有致,不断变化阵形。江昊对舞蹈懂得很少,只觉得它们一会像跳芭蕾,一会像慢四,的确跳得很好。 他看得心旷神怡,小四在旁边直拽他袖子说:“喂,老大,你答应下手的,怎么光顾着看跳舞,舞可是一会就跳完了。” 江昊才发现走神了,看堂上诸人都在陶醉,当机立断说:“就是现在!” 小四从怀里掏出一包早就准备好的肉骨头,往地上一丢,江昊默运功力,真气到处,把肉骨头上的香味源源不绝催发出去。按说在修道者大殿上拿出荤腥的东西来,是不敬的表现,但他功力控制得恰到好处,香味浓郁,都飘向大殿正中,不向四周扩散。 专心舞蹈的仙鹤当中,有一只当先闻到肉香,忽然呆住,朝小四的方向张望了一下,节奏慢了半拍。朱文三笛声猛一紧,那只呆头呆脑的仙鹤才赶紧抓紧跳舞。可是肉香越来越浓,其余的仙鹤像得了传染病似的,一只接一只找寻肉香来的地方。 舞蹈最讲究合乎音律,尤其是群舞,被几只仙鹤一延迟,整队就乱了节拍。朱文三头上见了冷汗,笛声里露出肃杀之气,包括明浩在内懂音律的人听了无不皱眉。原来他的笛声里充满威胁之意,用来震慑仙鹤,但在长者寿辰之时演奏这种乐曲,是不吉祥的征兆。朱文三也知道问题了,慌得拿开笛子,低低念叨了几句口诀,仙鹤们一个个又战战兢兢开始跳舞。 江昊加强运功,香味的诱惑更强,有少许散发到贵宾席上,坐在前排一个鸡皮鹤发的老道士嘴角居然流下了口水。终于有一只仙鹤再也无法忍受诱惑,汪汪了两声,丢下队伍奔小四跑过去。 它奔跑的姿势也极其古怪,两只长腿交换的同时,翅膀也交替扇动,仿佛划船的模样。跑到小四手旁后,趴下来伸出舌头添小四的鞋子以示讨好,跟家犬一个模样。 小四把骨头一丢,仙鹤在地上打了个滚,叼住骨头大吃起来,其他仙鹤看到有骨头吃,再也不管朱文三的威胁,一哄而上,全凑到小四桌子前卖乖,在地上打过滚的,一沾灰土,全都变成了家犬。一时间狗叫声成片,寿辰宴变成了百狗大会。 朱文三面无人色,扑通跪在地上,明浩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沉着声音说道:“这是南荒的驱灵术,是不是?” 朱文三眼泪随着鼻涕刷地就下来了,脸贴在地上说道:“师傅,弟子知道错了,请念在弟子一片孝心的份上,饶过弟子吧。” 明浩缓缓说道:“你为了替我祝寿欺骗我,搅乱了生辰大会,这还情有可源。但驱灵术是南荒邪术,学了它罪不可恕,你给我老实交待,你是怎么学到手的?” 朱文三哀求道:“师傅派弟子到南荒办事多次,弟子是无意中在一个南荒女子那里学到的。弟子没拿它干过坏事,也就是想博得师傅欢心,让您老人家寿辰开心,你千万饶过弟子吧。” 江昊不明白他为什么怕成这个样子。徊风给他解释道:“南荒诸派在百仙门里也是属于走阴邪一路的修炼方法,向来为正派所不齿。驱灵术据说是用很诡异的方法,可以改变动物乃至物体的类别。比如说,你养的是一只老虎,你可以把他变成一只鸟带在身边,需要它咬人的时侯,他会再变回老虎。” 江昊领悟道:“又比如我如果想给祝寿,要弄一百只仙鹤,但仙鹤很难找到,又难驯养,于是我就把一百条狗变成了仙鹤,驯狗当然比驯仙鹤容易多了。” 徊风笑道:“可是仙鹤的风骨飘逸,不是狗能学上来的。何况是狗就改不了喜欢骨头的癖好。真有你的,怎么又被你看出毛病的?” 江昊也不解释月下追踪的事情,装傻充楞,等着看热闹。 大殿里的翠浮山门徒们忙着捉狗驱狗,不亦乐乎。大家都是修行的人,不好杀生,这些狗又都是野狗出身,脾性顽劣,见到骨头说什么也不肯动地方,胆大的还敢反咬人一口。有的两个人捉一只,有的三个人抬一条,本事大的还有一个人提着好几只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群狗都清理出去。 大殿上满处狼藉,狗屎一地。主人和来宾都觉得尴尬。明浩的脸涨得赤红,强自压制火气,转向小四,换了比较和蔼的态度说道:“这位小朋友能把劣徒的把戏揭破,倒要谢谢你,只不过把荤腥之物带进殿来是不好的,下次要注意了。” 小四眼珠一转,抹着眼睛哇哇大哭道:“我不是有意的,他占了我家宅院,多亏商公子好心收留我,我才没被恶狗咬死。真人你要帮我主持公道。” 江昊暗笑小孩子机灵狡诈,反客为主。果然明浩追问道:“什么,他还犯下如此恶行了?” 朱文三一个劲磕头说:“弟子该死,弟子该死。弟子只是借他家院子养狗,以后再也不敢了。” 明玉表情严厉道:“学习邪派法术,已经大错特错,欺压百姓,更是罪不容赦,门规如何写的,你该清楚。” 朱文三见苦求无效,忽然跪着爬到明浩旁边的蒲团前,说道:“诸位师叔,看在弟子一向表现很好,勤勤恳恳的份上,帮弟子说说情吧。”他说的是诸位师叔,其实眼睛只瞄着明玉一个人。 明玉咳嗽了一声说道:“师兄,我有几句话想说。” 第七章 画上魂惊(一) 第七章画上魂惊(一) 翠浮山一门中,如果说明浩是老大,明玉就是老二,老大总要给老二点面子。 明浩咳嗽了一声道:“师弟请讲。” 明玉说道:“朱文三在师兄门下虽然算不上杰出弟子,但一向勤勤恳恳,这次也是因为太想得到师傅的认可,才做出蠢事来。念他十载修为不易,再给他一次机会如何?” 他既然说了话,其他五个领导级的师兄弟也附和着,其他宾客为了圆场,冒着踩狗屎的危险,纷纷都出来说情。明玉沉吟了一下说:“既然大家都讲情,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罚他三年做苦工,不许踏出山门半步。” 小四不干了,不依不饶说道:“那他霸占我家的宅院豢养恶狗,把我赶出家门怎么说?” 明浩说道:“小弟弟放心,我会亲自监督他退还宅院,赔偿你家损失,向你叩头赔罪。你看可以么?我已经罚他三年都不许出山门一步,应该可以略微赎罪了吧。” 小四本来想闹到底的,可是见人家态度这么好,说得又在情在理,笑颜逐开道:“谢谢老爷爷。” 明浩瞠目结舌,他虽然须发皆白,年纪却还不算老,被小四这么一叫,顿时无语,掉头就走。 小四咧嘴笑道:“我跟他客气,他为什么反倒被吓跑了?” 江昊苦笑说道:“你小小年纪就人人头疼,等你长大了,还有谁能管得住你?” 小四想也不想就说道:“当然是你,你是我老大,只有你能管住我。” 江昊一楞,发现这个调皮的孩子眼中隐隐有泪花,忽然明白了。这个表面上看起来顽皮难斗的孩子,谁都不服气,其实内心脆弱得很,有人在他最无助的时侯肯收留他,帮助他,他早就把这个人当作自己最亲的人,心甘情愿拜服在这个人脚下。 汝瑶愿意放弃自己的性命来拯救自己,海阔天他们愿意认他作老大,连小四这样一个孩子也愿意追随他,就是因为江昊肯用自己的赤诚面对别人。江昊在他们身上觉到自己做人并不失败,人生很有价值。 正是这种动力,推动他不断前进。 江昊看看旁边一直沉默的汝瑶,醒起汝瑶还等着他找出救治的办法,精神一振。这时侯大殿上重开了寿宴,众人都拼命给明浩真人圆场,大家吃吃喝喝,明浩真人脸上也强作笑容,但只喝了几杯寿酒就托词要进去更衣。 江昊一拉商远清衣袖,商远清知道时机到了,和江昊出席紧追到通往后殿的回廊上。商远清刚想拱手提问,旁边有人抢上前拱手说道:“真人留步,小人等你半天了。” 商远清定睛一看,又是刚才那个胖子,真是冤家路窄,不由怒目而视。倒是明浩和蔼地说道:“两位且别争,远道而来都不容易,一个个说来,贫道尽量让大家都满意。” 商远清和胖子各退半步,眼睛里分明都说着“你等着,有你好瞧的”。胖子马上凑到明浩跟前,弓着腰说道:“按先来后到,那我就不客气了。真人,小人彭九阳,来自南荒幻角天,想求真人出马,帮我取下虚云阁上的镇海明珠。” 明浩的神情立刻冷淡下来,说道:“南荒远隔万里,各仙门的纷争,与我翠浮山无关,翠浮山也不会介入其中争夺,阁下请回吧。” 彭九阳对他的反应大出意料之外,急忙说道:“真人当年也是个胸怀大志的人物,难道你连镇海明珠都不动心。你的翠浮叠影十三剑是虚云阁催灵术的克星,只要真人出马,定当手到擒来,我们幻角天甘愿把明珠作为献礼给您。” 明浩拈须笑道:“镇海明珠本来就不是你幻角天的宝物,如果我真夺了来,也谈不上是你们送的人情。用这样的手段诱人入彀,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彭九阳说道:“我哪里是那种虚伪的人呢?我是很有诚意的。就怕您不出山,特地带了件礼物来孝敬真人您老人家,您是一定喜欢的。” 明浩说了声“哦?”彭九阳手忙脚乱从背上取下只长条包裹,打开后,里面是条卷轴。他慢慢展开卷轴说道:“这幅卷轴,是我一位师弟偶然间在东海之滨得到的,如果连这礼物都不能打动真人,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他把卷轴慢慢展开,却是一幅笔法细腻的工笔人物图。背景是在晶莹剔透的钟乳石岩洞中,一个女子倚着瀑布慢慢梳理头发,容颜胜雪,宫装及地,翠袖流云,风华绝代被画笔传达得淋漓尽致。 江昊一震!这女子的容颜如此熟悉,正是他在海蚕洞里见过的,被人谋杀的女子! 画卷的右下角,提着一行小字:柳影儿临镜自照。 明浩看到这幅画后,神情大变,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画面,半点欣喜的神色也没有,根本就不像见到了合意的礼物。相反倒是狂躁起来。彭九阳还不识好歹,自夸道:“听说尊夫人绝代佳人,可惜当年为奸人所害,明浩真人一直怀念至深。这幅画像我辗转购得,希望能让真人睹物思人,聊解相思之意。” 他用词不伦不类,颠三倒四,但明浩好像根本就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忽然生气道:“你把画拿走,给我滚出翠浮山,滚得越远越好,别等我来杀你。” 明浩的两个弟子挡在明浩身前,怒斥道:“师傅当年因为怀念师娘,足足大病了三年。后来坚定修行,才化解心中积怨,慢慢能够主持本门大局,他至今接受不了师娘被害的事实,我们从来不敢把师娘的画像挂出来刺激他,你这混帐东西,是来找死的么?快滚,快滚!” 彭九阳狼狈不堪,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脚上,拿画就跑,出门的时侯摔了好几个跟头,鼻青脸肿一溜烟跑了。 明浩喘息未定,掩面不语,良久拿开手掌,分明有了泪痕,缓缓对商远清道:“贫道失态了,贫道曾经发过誓,有生之年,要找出害她的凶手来,否则无颜见她。” 江昊道:“道长情深义重,让人钦佩,不知道可有凶手的线索否?” 明浩的两个弟子同时瞪他,江昊才醒起又刺激到明浩了。商远清使劲拽他袖子,低声埋怨说:“你忘了自己还有要紧事做了,打听这些和你不相干的事干什么?” 江昊没法说出自己在海底梦魇般所见,只能沉默。商远清深视了一礼说:“此次前来,原是有两件事要麻烦真人,最要紧的一件是我这位朋友有个小妹妹,中了血封印的魔咒,我所认得的人当中,以真人修行最高深,还想请真人帮忙看一看,有没有解救的法子。” 明浩说道:“血封印极其罕见,一个小姑娘怎么会中这么厉害的诅咒?你且慢慢说来。还有,把她带到静室里面,待我慢慢诊治。” 明浩把他们一行人都引到一间静室中,听江昊叙述前因后果经过,又把过汝瑶的脉搏,端详汝瑶的手腕,忽然伸指头轻轻敲击,汝瑶的手腕上竟然发出铿锵之声。 明浩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这只手完全僵硬,没有任何感觉了?” 汝瑶点头,江昊心里一疼,她忍住这么大的痛苦,竟然都不肯向自己诉苦。明浩叹气道:“中了血封印的诅咒,三个月之内,会化作和封印一样的红色玉石。” 江昊这么镇定的人,都忍不住颤声问道:“还有解救的办法么?” 明浩很确定地说:“有。普天之下,能够克制血封印之毒的,只有南荒虚云阁上的镇海明珠,把珠粉碾碎,在三个月之内服下,可以保她无事。可惜,虚云阁在百仙门中,和翠浮山同列仙羽九门之一,镇海明珠又是他们的镇阁之宝,我怕他们是不肯给你或任何人的。” 江昊说道:“但有一分希望,我也要拿回来,明天起程就奔南荒。” 明浩闭目坐着养神道:“贫道没有贬低的意思,施主初出茅庐,修为毕竟也还不够深厚,以你现在的实力,多保重吧。” 商远清趁机说道:“道长既然有同情他的慈悲之心,现在有一个可以帮助他的机会,道长就成全他如何?” 明浩不解,商远清说道:“他偶然机缘巧合,得到了上古神兵劈天神斧。但还没法运用,如果道长肯帮他解开劈天神斧的封印,他就有机会去取到镇海明珠救人。” 江昊把怀里的铁盒取出来,明浩被盒上的五彩光华一激,猛然睁开眼睛道:“真的是劈天神斧!我还以为这种兵刃只在传说中存在呢,我也只是在图谱上见过。” 商远清说道:“晚生也在图谱中见过,所以才敢认定。可惜劈天神斧被封闭在铁盒里,无法打开。据我所知,天下最犀利的兵器莫过于翠浮山的神兵火翼匕首。说不定能剖开铁盒也未可知。” 明浩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是我不肯以试,只是神兵火翼匕首是翠浮山镇上法宝,虽然属于我一个人保管,每次请出的时侯,却总要周知六位师弟,并且要沐浴斋戒三天。因为这匕首一出鞘后,不试锋刃不归。所以你们虽然十分紧迫,还是要等我和师弟们计议,他们都答应了,我才可以三天后请出匕首。” 原来翠浮山确有此门规,就是怕火翼匕首这样的神兵被滥用来屠戮无辜,所以每次要使用火翼匕首的时侯,掌门及几大主持要集合在一起商量,全数同意方可举行仪式后才能请出匕首。 明浩非常热心,马上召集几个师弟到静室计议。可是弟子报告偏偏不见了明玉道人,敲他静室的门,半天都不开。大家正找寻间,有弟子报告说,明玉师叔来了。 明玉脸色苍白,心神不定的样子,说是在内室打坐,一时入境,超然物外了。江昊看他的表情,怎么也没有超然物外的意思,这时侯有个弟子慌乱跑进来报告说:“师傅,刚才走掉的那个彭九阳,在山道上发现了他的尸体!” 明浩吩咐道:“把尸首抬回来了么?” 弟子露出为难之色说道:“抬哪一块回来?” 明浩说道:“胡说,什么叫抬哪一块回来?” 弟子抹了抹头上汗水说:“他被不知道什么法术震得粉身碎骨,连身上肉都零碎稀烂了,所以我才说抬哪一块回来。” 明浩来不及骂这弟子回答得愚蠢,问道:“究竟什么人干的,有看到凶手形迹没有?” 那弟子用擦汗的手又擦擦嘴角上的流下的涎水,回答道:“弟子没有看到,弟子是今天是负责巡视山道,看有没有客人迷路之类的事,这位彭先生早上来的时侯就向弟子打听过道路,因此我认得他。我看寿宴还没结束,他就急匆匆地出来,向跟上去看看会不会有问题,结果转过山坳就听到一声惨叫,然后赶过去,就只看到彭先生的残品了。再后来弟子拣了几块尸体观察,然后觉得恶心,就一口气跑上来报告了。” 旁边的小四伸了伸舌头说:“你……用手拣尸体碎块?” 那弟子老实说道:“是啊,虽然害怕,可是也得查看死因啊?” 小四又说道:“然后你就一口气没停跑上来了?” 那弟子说道:“是啊,这种大事怎么能够耽搁,当然要马上报告师傅。” 小四说道:“可是你刚才用手擦嘴角。” 那弟子说道:“是啊,我从小到大,一紧张就流口水,就得擦掉嘛,有什么不对的?” 小四眼睛瞪得滚圆说:“可是你好像没洗手?” 那弟子说道:“是啊……”忽然住嘴不说,跑到一边吐去了。 明浩又询问了其他弟子几句,也没有头绪,只得吩咐收敛彭九阳的尸体。江昊插问道:“不知道他刚才带的那副画还在身上么?” 负责收尸的弟子没看到彭九阳被逐出的场面,说道:“什么画,他周围连个纸片都没有,真有的话,可能也被震碎了吧。” 第七章 画上魂惊(二) 第七章画上魂惊(二) 江昊的心里面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那幅画会不见了呢? 但他现在更急于关注的是,翠浮山七大长老一起讨论是否可以请出神兵火翼匕首。七个人在静室里讨论,他只能在外面守候。过了很久,明浩才开门出来,江昊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说道:“真人,你们计议的结果如何?” 明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年轻人别着急。我和诸位师弟商量过了,除了明玉师弟表示反对,说两件神兵相撞,怕火翼受损,其他五位师弟都表示同意。我费了半天口舌,最后终于将明玉师弟也说服了。请出火翼之前,我须先斋戒三日,以示尊重,然后才可以试试火翼能不能剖得开劈天神斧,你肯多等三天么?” 江昊一瞬间心思百转,自从明浩说出镇海明珠可以化解血封印的诅咒之后,他真想立刻就出发去南荒。但理智告诉他,如果盲目跑去,却不能得到镇海明珠的话,还是无法救到汝瑶。 如果能请明浩用神兵火翼打开铁盒,他就有了劈天神斧,如果有了劈天神斧,就可以解救灵偶仙,有了灵偶仙的帮助,一定能找到最稳妥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推算下来,等才是最佳选择,只是看到汝瑶日渐憔悴,让人心焦。 而且,上山一路来发生的事情,像不详的魔咒挤压着他,江昊知道总有些问题还会爆发,又不能完全说出所以然来,只能静观其变,希望能顺利开启铁盒。 明浩真人把他们安排在翠浮山的道观中留宿,等三天后启封神兵火翼匕首,江昊陪着汝瑶,直到汝瑶倦了睡下,才出来散心。庭院中依然月照当空,听得小四和一个道士吵闹的声音,道士说道:“你还给我。”小四说道:“又不是你的,我偏不还。” 两个人声音渐近,转眼从一道月亮门里杀出来,跑到江昊跟前了。江昊一把揪住小四说道:“你又惹什么祸了?” 小四笑嘻嘻地说:“没什么呀,我就拿了一块石头,他干吗大惊小怪的。” 道士没有他脚步轻捷,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看到了江昊,才叉腰说道:“回音石运用不当,会给别人增添麻烦,是不可以随便乱拿的。” 小四撇嘴说道:“不就一块破石头,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给你。” 他把石头往地上一丢,石头忽然发出响声道:“谁,在干什么?” 小四吓得一哆嗦,撒腿就想跑,石头又断喝道:“给我站住,再不站住我打断你的腿!” 小四哭诉道:“别这么凶,我只是摔你一下啊。” 谁知道石头里陆续传出对话声:“‘我偏不站住,你能把我怎么样?’‘好小子,看我抓到你怎么收拾你。’”听声音对话的两个人正是道士和小四。 江昊脑袋一炸,脱口道:“这也有录音机?” 小四也愣住了,挠头说道:“这不是我们两个人刚才一追一跑时侯说的话么?它怎么都会说呢?” 道士也愣头愣脑地说:“你们说什么呢?你们不知道么,这是翠浮山特产的回音石。它能够把人说话的声音给存进去,敲击的节奏得当的话,又回放出来,此石只产在后山,因为以前有人用这种石头搞恶作剧,还有人把石头偷放到人家夫妻床底下,把听到的东西再公然回放出来,闹得人家夫妻反目,乃至有自尽的,所以师傅严令派人看守,不许别人偷采此石。” 小四反驳道:“你不也弄了好几块放在房间里,还鬼鬼祟祟念叨什么给它听,一定是用它捎话给山下的情人。” 道士脸青一阵白一阵,结结巴巴说:“你……你别胡说。我们翠浮山弟子有时侯为了给人家讲道的时侯省点口舌,就偷偷把讲道的内容说给石头听,然后再敲它,让它回放出来,我只是对它讲道而已。” 江昊哑然,利用高科技手段偷懒的事情,看来是古今中外凡人神仙都要做的。 小四弄清楚了怎么回事,胆子顿时大起来,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只看拿了你的石头看看而已,你就对我这么凶。再说石头也还给你了,你再纠缠不放,我就去告诉你们掌门真人,说你偷偷用石头捎信给山下的情人。” 论口舌道士哪里是他的对手,有口莫辩,求饶道:“算我倒霉,我走不成么,小祖宗,我服了你了,你饶过我吧。” 小四等他走远了,笑嘻嘻从怀里又拿出一块回音石给江昊看,说道:“我还偷偷另拿了一块呢,他算计不过我的。” 江昊说道:“你这小鬼头什么时候又拿的,他不会发觉么?” 小四说道:“我本来就是拿了两块,故意把一块放手里吸引他注意力,他再回来要的话,现在是死无对证了。我不想还给他,我还要留着玩呢。” 江昊板起脸孔说道:“回音石可不是随便玩的,用得不当的话,害人非浅,把它交给我,我来处置。” 小四噘着嘴说道:“老古板,没意思,给你就给你。我找别的玩去。”他把石头塞给江昊,蹦崩跳跳玩去,毕竟是小孩子。江昊心情则没这么轻松,总是在想着柳影儿的那幅画像为何会不见了。 已经月近中天,别人都安寝了,道观里面出奇地寂静。江昊的神思恍惚间,仿佛听到细微的嗡嗡声。 他对危险的直觉又被一下子唤醒了,蓦地觉得有物奔自己身后来,反手用力一推,以他的功力,凭真气抗拒物体的接近易如反掌,但这次却似乎没有全然奏效,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扑到了他的后背上! 连江昊这样已经算是身经百战的人,回头看了后,骨头里都透出凉气来。他背后衣裳上落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正自啮咬衣衫,小虫的尖喙刺过后,衣衫居然片片脱落下来,咬到人身上可想而知。 他身后的地面上,更是青色一片全是虫子的尸体,还有无数虫子在月下飞舞,他刚才反手一推,实际上已经杀死大量虫子,但虫子数量太多,还是扑了上来。 奇怪的是,他的身体被虫子钉咬过后,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江昊仔细看去,虫子聚集在自己的背脊上,无论如何用力,都刺透不了海蚕冰甲。江昊暗道侥幸,庆幸虫子不是钉咬在自己暴露的皮肤上! 他再不敢大意,全力发威,所有贴近他身体的虫子都被远远撞出去。他冰髓出手,划出一道清光,在周身飞旋不停,凡接近他几米之内的虫子,都马上被冻成冰,劈里啪啦摔落地上。 先前被他的真气弹到空中的虫子,无头苍蝇似的乱飞,有几只钉咬上了旁边树上惊起的飞鸟,被咬住的鸟立刻像中了炸弹,身体四分五裂,血肉横飞,羽毛四散! 江昊想起白天道士说起彭九阳死状的话,寒意直冒,他终于明白彭九阳是怎么死的了,这种死法未免太残酷了点。 他手上不由发力,冰髓的白芒笼罩整个庭院,虫子雨点般陨落,落地时扎在青砖上,铿然有声,无一能逃遁。江昊长出了口气,一道白光倏然从院外飞来,直取他面门。 江昊以为是驭剑一流的手法,飞冰髓截击,打中白光!白光从中断裂,后半坠地,前面却来势更疾,扑到他怀里,撕开他衣衫,钳了劈天神斧就走。 江昊一直将劈天神斧贴身带着,就怕出意外,没想到还是中招。钳住劈天神斧的,是个有两只大钳子的怪物,携着神斧飞得迅疾无比,江昊冰髓眼看出之不及,铁盒上忽然焕发出江昊熟悉的光彩来,怪物像被烫到了,想丢下铁盒,可铁盒坠着它下沉,让它无从摆脱,最后重重摔到地上。 铁盒的光彩让远在几米外的人都觉得气息灼热,怪物浑身发出焦灼的味道,挣扎着渐渐不动了,江昊才看清楚是只形状如螃蟹的东西,想不到飞得倒敏捷。 自从在火山岩浆里浸过之后,铁盒似乎渐渐有了灵气,江昊怀疑它已经认得自己了。 刚才怪物最后失败的时候,江昊瞥见远处屋角上有白影一闪,依稀想起昨夜月下飞越林巅的明玉道人的身影,但白影转瞬即逝。 他可以确定,只要铁盒还在他的手里,这种危险还会不断降临。对劈天神斧的觊觎,非常可怕。 他孤零零站在庭院里,听得绿珠笑道:“这么晚了,你光着身子在院子里做什么?莫不成又对我色心大动了?” 江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点害怕她,连声分辩道:“没有。”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的衣服刚才已经被虫子弄成了碎片,当真是半裸。他慌忙往自己房间里跑。 绿珠似笑非笑拦住他,说道:“你现在似乎总躲着我,我比妖魔鬼怪还可怕么,还是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了?人家都打算以身相许了。” 江昊无语,说到底,他总觉得绿珠身上有很多无法接近的地方,不可能像汝瑶和他那样亲切。所以两个人反倒若即若离。绿珠的亲近,对他既是诱惑又是恐惧。 他正想法子脱身,月亮门转角处灯笼光闪动,有人来了。江昊想起自己还半裸着呢,绿珠抱住他,用软玉温香的身体挡在他前面。这时候灯光正好照到院子里,原来是两个小道士打着灯笼,引明浩真人来了。 两个小道士看到江昊半裸身子和一个大美女抱在一处,赶紧都侧过头去,却都捂着嘴偷笑。 江昊申辩道:“我不是……”自己也不说了,此情此景,有一百张嘴他也解释不清楚,倒不如默认了,反正泡到美女也不是丢人的事。 明浩咳嗽一声,说道:“你还没休息,正好,贫道找你有点事商量。我先在院外等候。” 他转身退出去,绿珠侧头看她,满眼调皮的光芒。江昊抱住了她,这次倒是绿珠紧张了,骇然道:“你……你现在就想……” 江昊低声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你帮忙,时间紧迫,只有交托给你,你一定要做到。” 绿珠听他所言,表情逐渐凝固了,轻轻点了点头。 他耳语一阵后,跑回房内换了衣服,到院落外,明浩等候在那儿,说道:“且随我来。” 翠浮山的道观楼阁众多,明浩领他绕行殿堂庭院之间,好半天才到了掌门清修的后院。明浩的清修院依山而建,院落周围古柏森森,白天看起来是优雅,像江昊这种刚受过暗算的人,看起来就是阴森。 明浩屏退两个小道士,亲自掌灯领江昊到院落里面,把大门拴了。边走边含笑说道:“此地一向我单独居住,闭关修炼,就是洒扫的徒儿,也只能几天一进来,主要一是为了清净,二是为了里面有些本门重要的法器,都用结界封闭了,也不想让别人误闯进来受伤害。” 江昊问道:“那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明浩说道:“你或者也能猜到一二,你手中的劈天神斧,怕已经成了别人觊觎的目标了吧。有人总想暗中对付你是不是?” 江昊霍然顿足道:“道长也知道了?” 明浩说道:“我就是担心此事,才请你到这,希望在这三天里,能保证你无事。只是究竟谁要对你不利,那却不是贫道目前揣测得出了。” 江昊沉吟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道长的诸位师弟里面,明玉真人,你可曾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明浩脸上露出抑郁之色道:“你也觉得有不对头的地方?” 江昊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想看看明浩有什么反映,缓缓说道:“明玉真人似乎经常去拜祭您故去夫人的墓地,您知道此事么?” 他投了颗炸弹过去,静静等待明浩的回答。 第八章 烈焰地狱(一) 第八章烈焰地狱(一) 明浩虽然脸色很难看,却终究没有跳起来发作,缓缓说道:“我都知道。” 这翠浮山的一代掌门人,这些隐秘又神秘的事,以及背后牵扯到的很久以前的谋杀,难道他都知情? 江昊等着他说下文,明浩出了口气说道:“我这个师弟当年暗恋我妻子很久,这事情本门的师兄弟是都知道的。但因为明玉师弟平时很沉默,也从来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所以我都快淡忘此事了。十年以前的这时候,我派明玉师弟南荒办事,自己和妻子去东海寻找师门需要的一种叫做海蚕丝的材料。没想到几天之后,妻子就失踪了。我回去调动了所有的师兄弟帮助找寻,结果仍然是杳无音信。东海怪兽出没,妖孽甚多,我们最后断定我妻子是遇害。凶手是谁,却始终也没能找出来。” 明浩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看着幽暗的天空,神思有点让人毛骨悚然。他领江昊进了清修的厅堂,一路把所有门锁好,不再发话。江昊就静静跟着他。 到了厅堂之内,明浩做了个法诀,靠着墙壁的两张香案自动移开,墙壁也开裂。用口诀操纵密室的入口,等于无线电遥控,如果不是有人引领,找到这入口还当真不容易。 入口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石砌通道,绵延幽深,明浩的清修院是依山建筑的,看来这条通道一直通到山腹中去。明浩领着江昊走了足足有几里远,才到了通道尽头。一路上都黑暗无灯火,但两个人修为深湛,全然不受影响。 通道的尽头豁然焕发出火红色的光亮,是间巨大的石室,建筑奇特,好像个半圆形的台子,中间摆放有一张石桌,上面光华笼罩的盒子里,盒盖半开,躺着一把暗红色的匕首。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种气息叫杀气的话,那么接近这匕首江昊就感觉到杀气,虽然这匕首并不耀眼,但是你只要一接近它,就有一种被刺伤的感觉。 只有天下最犀利的武器,才有这般伤人的锋芒,那自然就是神兵火翼匕首。 台子的最边缘,对着山腹中间浩荡的山风,往上黑色的洞顶,往下看是火红色的深渊,深不可测。明浩说道:“这就是翠浮山镇山法宝,号称天下利器锋刃无双的神兵火翼匕首了。这里被结界封闭,除了我平时没有人进得来,任何秘密都可以在这里传达。” 他继续说道;“妻子被害一事,我无法接受,很多年都不管去想。明玉师弟始终在月圆的时候去我妻子空冢前徘徊,我也只以为他是暗恋至深。直到一年以前,我才从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知道,我妻子被害的那段日子,明玉根本就没有去南荒,而是下落不明。” 江昊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查个彻底?” 明浩说道:“我当然在查,但是不能没根据的定本派长老的罪。所以才要你帮我,你一定要安全休息好,等到三天后大典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怎么做。现在坐到那个黄色的蒲团上去,我运功帮你,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石室中有个黄色的蒲团,在临近台边的地方。江昊慢慢坐了上去,正背对火翼匕首。明浩说了声:“你闭目定神,我要替你运功。” 江昊闭上眼睛,身后蓦然有一道最犀利的杀气撕破空气。他闪电般冲天而起,整个人挂上上面十余米高的岩壁。背后一条红色的光从他刚才打坐的蒲团位置直射过去,光华扫到下面岩壁上,碎石如雨,却终于没伤到他分毫! 江昊面对着刚才把匕首祭出去的明浩,一字一句地说道:“明浩真人,黑将军!你为了伤我,也未免太处心积虑了。” 明浩的反映是绝不相信失手了,许久都没有做出下一个举动来。他长眉随须袍掀动,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伸指掌间,侧面岩壁开裂,露出一间隐藏的石室来,明浩招了招手,石室壁上悬挂的一套黑色衣甲自动飞下来,头盔,战甲,护腿,靴子,手套乃至披风都自动扣到他身上,刚才还是白发苍颜的道士,现在转眼成了剽悍无匹的武士,只有面罩上一双眼睛还看得到,也是深不可测。 活脱脱的一个黑将军,出现在江昊眼前。 江昊说道:“我终于还是要和你面对面较量了。” 明浩笑道:“你手上有了劈天神斧,又不肯乖乖拿出来,就注定迟早要和我较量的。我只是没弄明白,你怎么会知道是我的?” 江昊徐徐说道:“这个问题太复杂,得一点点说起。我想先知道,你刚才用来对付我的虫子,是什么东西?” 明浩说道:“这种虫子叫做针蜂,尾上的尖刺坚硬如钢铁,刺中人之后,力道迸发,会让身体寸寸迸裂。这种小虫子的好处还有就是,它不是太笨,不用人亲自跟着也可以去攻击目标,彭九阳就是死在它们手里的,我也奇怪你为什么就是不受伤。” 江昊稍微掀开衣襟,露出透明的海蚕冰甲。明浩露出惧意道:“海蚕冰甲。” 江昊说道:“不错,是我在东海深处一个山洞里发现的。我还在山洞里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幻景,一个风神俊朗的男子,谋杀了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这两个人,很像一对夫妻或者情侣,不知道他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呢?” 明浩呆了半天说道:“可是你刚才不是想到了我明玉师弟么,你连他拜祭师嫂,当年未去南荒的事都知道,怎么还回怀疑到我头上呢?” 江昊说道:“那只能怪你自己了。本来我一到山下就碰上了他拜祭的场面,应该怀疑他的。可惜你看妻子画像时候的反应,和他差别太大了。一个怀念自己妻子的人,怎么会拒绝去看妻子的画像呢?除非他害怕什么。一个杀人凶手,怎么会天天去拜祭被害者的墓地呢?你如果不是因为心虚露出这个破绽的话,我还真不好断定。” 明浩狂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我闭关数年,没想到天下居然出了你这样年轻的一个厉害角色,居然事事都被你看透了。可是你又怎么知道黑将军就是我?” 江昊道:“疑点当然也很多,比如为什么雾失海的入口偏偏在翠浮山上,那岂不是说明,黑将军来自翠浮山?黑将军从来不到东海上亲自露面,那是因为他无法抽身。在翠浮山上,法力高强,又很难抽身的,最有可能的人,当然就是你了。” 明浩说道:“单凭这些,你就能够防范得如此周全?” 江昊说道:“还不够。不知道你听说过一门震音术没有?” 明浩说道:“震音术又不是如何了得的法术,我还不屑用它呢。” 江昊说道:“震音术的确没什么了不得的,但学过它的人,对声音的变化特别敏感。每个人说话的频率是固定的,无论他如何掩饰,说话的一些固有习惯总会流露出来。所以我见到你的时候,听到你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你是谁了,你明白么?” 明浩万万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复杂严谨的论断,满脸震惊道:“你究竟什么来头,居然洞烛观火,事事看对,我想不佩服也不成了。可惜就因为我佩服你,才不能留你在这世界上。” 江昊笑道:“你说的是真话,就因为妻子比你强,所以你连妻子也要杀掉。” 明浩狰狞道:“翠浮仙子柳影儿!她法力比我高深,天赋比我好,又不同意我做的事。我不杀掉她又有什么办法?” 江昊黯然说道:“那你要做什么呢?无非是贮备金银财富兵船,等待着成为百仙门中的老大吧。” 明浩满脸疯狂说道:“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懂得百仙称雄,四极之门打开的诱惑有多大?” 江昊暗道,我当然知道,你要知道我怎么来的,非吓死你不可。他明白自己现在处境的凶险,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对了,所以明浩非杀自己灭口不可。 果然明浩把自己外星人一样的战甲整理好,说道:“我现在也非杀你不可了,时间拖延得久了,怕有变故。现在杀了,我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实在不行,就把明玉抛出来当替死鬼好了。” 他全身黑色的战甲在下面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江昊和他远隔万里交过手,知道这是生平面对的最强悍的对手,唯有拼死力战! 明浩战甲无风自动,隐隐震颤起来,江昊知道那是聚集真气的表现,一旦发作的时候,力道排山倒海。台子外面发出爆响,火星直蹿到上面,仿佛山在咆哮,滚滚红色岩流在下面怒涌!像是被他的真气引发的 江昊居高临下面对着明浩,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与这样的高手对决,稍一不慎就会掉入下面无底火海。 明浩战甲上的真气越聚越足,披风猎猎作响,眼睛又变成了妖异的绿色。整个台子都随着他的运功颤动着,江昊怀疑他会不会把岩洞完全震塌。明浩手一扬,下面岩流像被丢下了颗重磅炸弹,猛然间溅起一股红色岩浆,冲天而起! 明浩拍击岩流的力量如此巨大,这股岩浆从深渊最底下一直冲向江昊,力道竟不衰竭。江昊把冰髓祭出,冰髓在半空中划道弧圈,冷气寒透石室。冲击他的岩浆竟在咫尺之遥凝结了,红色消退,顷刻间形成了一个极高极细的石柱,蔚为奇观! 江昊一跃站到了这座高可百丈的石柱上,遥望下边,胸中豪气陡生,觉得这一战无论输赢,自己都有点气壮山河的味道。 明浩嘿嘿冷笑,遥遥伸手一指,一线红光从他指间直传到石柱上,本来正在冷却的石柱立刻变得赤红,江昊的脚陷入石头里去,觉得火烫,脚下又开始熔化。 翠浮山一门震山的神兵火翼匕首,本来就是如烈火般可以焚尽万物的利器,要想把它发挥到极至,修行时候也多半会在内力里着重阳刚一路。所以明浩一发起功来,连岩石都能熔化。 江昊双手握住冰髓用力插进岩石中,用尽全部真气反击,脚下本来赤红的岩石,逐渐其冷如冰,凝固不动。到最后连他的头发脸旁都结了霜花,无论明浩再怎么用力,也无非把岩石动得分毫了! 明浩狂怒吼着,江昊让人屡屡受挫,不由他不恼怒如狂。但江昊更是暗暗叫苦,明浩是隔着十数丈外运用真气,而他是借冰髓贴着岩石运功,结果仅仅稍占上风,两个人功力高下差距,可见一斑。如果真的正面交锋的话,他怎么抵挡对方排山倒海般的力道? 就在这时候,石室里忽然传出回音来:“江昊,你在这里么?”正是绿珠的声音。 另外一人紧接着说道:“掌门师兄,我是明玉,我们几个师弟有急事请你出来!” 江昊开始是惊奇,马上醒悟过来,他们是在用某种紧急的传声手段和石室内的人联系,估计是翠浮山特有的联系方法。但如此呼唤法,那就是说外面的人都知道他和明浩在一起了。就算自己死了,大家也会有疑心。 明浩毒蛇般的眼光闪烁,说道:“莫要以为你布下了后招,我现在杀了你,再随便嫁祸给谁,秘密一样永无人知晓。” 江昊笑道:“他们一会就会找来的。” 明浩也冷笑道:“那又如何,你活不到一会了。” 江昊说道:“你有那么快杀得了我?” 明浩说道:“你忘了我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他双手合十,躺在石桌上的神兵火翼匕首,托地跳起来,落到他手里。洞壁在这一跳跃之间,无数地方燃烧起来! 第八章 烈焰地狱(二) 第八章烈焰地狱(二) 洞壁上无数细碎的火焰,金黄色和红色交织一起,霎是好看。一把匕首就能引发这无数的火焰呼应,这会是把什么样的匕首。江昊注目去看的时候,发现这柄匕首上的光芒比烈日来得耀眼,刺痛人双眸,让人根本无法正视。无论谁的眼光对向它,就立刻会被它的光芒刺伤,再看下去眼睛说不定会瞎掉。 江昊举壁半遮了眼睛,准备迎战。明浩森然说了句:“你去死吧,匕首斜辉,带出一道烈日般耀眼的光芒,划过长长的痕迹,直到他眼前。 江昊觉出不妙,冲天而起,火翼匕首的光芒贴着他脚下掠过,扫在石柱上,石柱轰然巨响,顶端处被斩碎,向深渊中纷纷坠落,一路上岩石激荡,撞得下面回音不绝! 仅仅靠锋芒就能有如许威力的兵刃,江昊生平仅见,他不知道该如何抵御这般犀利的锋芒。神兵火翼匕首,当真犀利天下无双! 明浩长笑道:“只有这么大的回旋余地,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刀锋到处,向上斜斩,江昊一手攀附着顶壁岩石,冰髓弹出一搪,撞到火翼的锋芒,马上被反激回去。 火翼匕首上的红色光华灼灼,和冰髓交击过后格外炽热。而江昊握到冰髓后,手中一烫,冰髓上竟然滴下水珠来,那是他从未有经历过的事情。 以冰髓的奇寒,根本无法跟火翼匹敌,更何况火翼的锋利无双了。可是以火翼的锋芒之盛,范围之广,岩洞腾挪的空间之有限,再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江昊一犹豫间,火翼匕首的锋芒又袭来,他冰髓电射,直取明浩,用的正是围魏救赵的手法,只有这么两败俱伤的打法,才能遏制火翼的发挥。 谁知道明浩毫不理会,冰髓正中他铁黑色的胸甲,霜花泛起,他却是毫发无伤。江昊想不到这身战甲如此坚固,一迟疑间,火翼已经斩中了他上方的岩石!强烈震动中,下面的石柱碎裂成无数段,巨大的岩石连着他的身子,一起向无底深渊坠落! 江昊虽然有海蚕冰甲护身,可是如果落入炽热的熔岩中,仍然免不了灰飞烟灭的命运。他出手奇快,纵身跃到台子的边缘,单手扣住岩石。可是明浩比他还快,一只脚踩住他的手掌,手上火翼一吐,光芒射中他胸口! 江昊觉得胸口像被火灼烧着,鲜血流出嘴角,人却还活着,反而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反推出去,把明浩连人带匕首震出几丈远。他胸口衣衫开裂,铁盒掉落,原来就是这坚硬无比,谁也打不开的劈天神斧救了他一命。 江昊一手扣住岩石边缘,一手抓住铁盒,挣扎着想上来。明浩暴怒着一斩,看台边缘尽皆碎裂,锋芒扫中江昊的手掌,鲜血涌流,直淌到铁盒上。江昊依旧不肯松手,除了法宝之外,交锋时非常重要的就是实力,两次硬碰硬,他已经被明浩震得五脏都要逆转过来,再也无力闪躲明浩的进攻了。 明浩狞笑道:“你逃得过去么?把劈天神斧交给我。” 江昊含笑道:“我不会让你得到的,没有了它,以后起码别人还能克制住你。”他心意已决,没有半点犹豫,撒手纵身向下跃去。 明浩扑了个空,在上面狂啸不止。 生死关头,江昊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自己的平淡岁月,想起聂冰让自己心动的样子,唇边露出微笑。可是他马上意识到,聂冰不知道还在什么地方,汝瑶还等着他拯救,他不能死! 这一瞬间,他瞥见手中的铁盒仿佛在变形,自己手上血液熔化进铁盒里,铁盒迅速焕发出晶莹夺目的光彩,变成了一柄斧子的形状! 他的身体里忽然充满了力量,一斧劈出,将自己的身体定格在悬崖绝壁上,于是他轻灵一跃,身体像羽毛一样飘摇着,直上半空,翻了个筋头,直接跃上崖顶,落到了明浩身后。 明浩几乎不敢相信这瞬息的变化,火翼第一次脱手,用神兵本身突袭江昊,江昊现在想不都不想,双手握神斧一劈。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动,火翼的红色光芒在两个人之间扩散,发出剧烈的爆响! 良久岩洞的颤动平息,江昊的眼前可以重新看到东西,神兵火翼匕首还在明浩手上,但是明浩双手的手套几乎都被撕裂了,虎口上汩汩流血,火翼的光芒在劈天神斧的光彩下面,已经失色。 江昊心头狂喜!原来劈天神斧就是铁盒,根本无所谓打开不打开,只有主人的热血,才能唤醒神斧的灵力,现在这世界上威力最大武器之一,已经能成功为他所用。而且和火翼匕首的撞击中,看来他还是略占了上风! 死中求生,反倒让他比先前强大十倍。 两个人互相对峙,谁也不先发难。忽听有几个人同时喊道:“掌门师兄,你在哪里,快出来啊,师弟们有急事相询,侵犯禁地,师兄见谅了。” 明浩神情大变,明玉最初呼唤他的声音,是通过石室中的传音筒送到的,距离相当遥远,而这一次分明是通过其他途径寻到了山腹的要害所在,已经不远了。 他双眸中的妖异之色更加浓重,狠狠道:“你迫得我出绝技。我要立时解决了你。” 江昊根本不管他,劈天神斧斩在石壁上,但听石破天惊的晃动,石壁生生被劈天神斧开出道深痕,整座山大概都震撼了!然后岩壁慢慢分开,向两边滑去,一道清冷的月光,从上面照下来。 这一斧之力,分开了山岩,把江昊从山腹中解脱出来,威力之巨,让江昊自己都震撼。 他早算定了声音的来路,碎石不再落下后,外面有人声,最先进来的是明玉,然后他是几个师兄弟,商远清,徊风,最后是绿珠。绿珠微微含笑道:“你总算还没事。” 江昊说道:“那要多亏你在。你找来他们帮了我的忙啊。” 明浩表情马上变换回来,一甩头盔说道:“几位师弟来得正好,此人是混入本派内部的敌人,企图暗害我,十分狡猾,他说的话千万不要相信。你们和我一起把他的同党都抓住。” 明玉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兄,老实说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好。” 明浩笑道:“自然应该信我,难道你还能相信一个小鬼的谣言?” 江昊脸上充满阳光的笑容,说道:“谎言或许可以欺瞒一时,但不可能欺瞒永久,你真以为你可以欺骗得了所有人么?” 明玉说道:“没人会相信你的谣言的,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江昊更不说话,从怀中取出一块石头,轻轻敲击了两下,石头里立刻传出他自己说话的声音:“你说的是真话,就因为妻子比你强,所以你连妻子也要杀掉。” 然后有明浩狰狞地回答道:“翠浮仙子柳影儿!她法力比我高深,天赋比我好,又不同意我做的事。我不杀掉她又有什么办法……?” 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江昊说道:“你没有想到,我会把你翠浮山的回音石用在这个地方吧。” 明浩的表情终于是认输了,所有人有着各种不同的反应,但相同的是,都知道某些事实是无可抵赖的。明浩咬牙道:“你……好厉害……” 他仰天大笑,把火翼匕首对准自己的心房,每个人都静静等待着,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做,火翼匕首却倏然劈到地上,烈焰腾起,熊熊烈火瞬息燃了一片,江昊冰髓一指,火焰全消,明浩的人,却在这瞬间已经踪影全无。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大家面面相对,翠浮山的掌门人已经带着火翼匕首逃窜了,也许应该说是前掌门人了。大家的反应总的来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有江昊又一次经历了生死考验,知道自己又赢了。 明浩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对头还会卷土重来的。 绿珠朝他嫣然一笑,这神秘女子的神秘,他始终还没解开,反倒让他一下醒起,等待着他的事情还太多。最要紧的是知道如何才能让汝瑶避免成为一块冰冷的岩石。现在手里有了劈天神斧,他希望能借助灵偶仙的力量,让自己找到最正确的方案。 先解救灵偶仙,然后就有更大的希望解救汝瑶。 明浩曾经说过,南荒虚云阁上的震海明珠,是解救汝瑶唯一的灵药。他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如果是真的,南荒又是什么样的地方,是不是像东海一样的广阔无际,有同样有趣的人和事,将会有什么样对手来阻挡他。 他牵挂聂冰的一颗心还没有放下,现在又有沉重的担子在他身上,汝瑶对他的心意,该如何回报。他能够拯救自己心爱的人么,他不知道。东胜神州的茫茫大地,哪里才是他探索的尽头? 人生总有些事情,是他不得不面对,总有些意外,会出现在他这样的人身边。 第一章 天降大任(一) 第一章天降大任(一) 翠浮山的乱子,远远不算完,自己门派的弟子通缉自己门派的掌门,想想就知道有多热闹。他们今后的麻烦,少不了。江昊知道明浩恨死了自己,这一切不是结束了,而是刚刚开始。 他向明玉辞行,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去把灵偶仙弄出来,希望灵偶仙能指点自己救汝瑶的办法。归程遥远,必须马上上路。 昨夜的事情弄得翠浮山全教震惊,混乱还没平息下来,晨光微茫中,明玉送他们出来,抱歉道:“真的现在就走?小兄弟也看到了,门中现在好多事都要处理,你们揭破明浩师兄……的阴谋,已经帮了本门的大忙,可惜我力量有限,如果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尽管开口。” 他一说帮忙,江昊还真不想客气,直说道:“我们来得匆忙,如今我妹子的伤急需治疗,急着赶回去,路途遥远,道长能不能准备些马匹让我们尽快赶路?” 张仲举对占人便宜的事一向举双手赞成,马上附和说:“对啊对啊,也不用太多,每个人准备两匹快马就够了,我们才六个人,十二匹马,你们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开销。” 明玉被说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说:“翠浮山虽然不小……毕竟是个道观,十二匹快马,总要千两银子往上,一时哪里拿得出?就算拿得出,也没法马上筹备齐全……这这这……不是贫道不帮忙,实在是有点为难。” 还不等江昊阻止,张仲举鼻子里出气说:“枉你还是修道的人呢,连几匹马都弄不出来,居然敢自称高人。” 这句话不但说得明玉脸上没有光彩,连江昊和徊风都觉得沮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御风而行的地步。还是商远清出来圆场说:“我们现下赶到山下,再买马匹,兼程出发就是了。一定不会误事。” 他这句话提醒了明玉,明玉一拍头说道:“想要赶路,我手头有一样东西,不过只能乘坐两个人。跑得倒是飞快的,江兄弟要不嫌简陋,我就送与你如何?” 江昊大喜说道:“好啊,能尽快赶回去,简陋点有什么?” 他一心想得是千里马之类的良驹,谁知道明玉根本没有去牵马的意思。反倒吞吞吐吐地说:“这东西就在后山的山神庙里,随我去看好了。不过还要提醒江兄弟一句,它坐上去……不是太舒服。” 江昊听得莫名其妙,顾不得细想,先安排眼前大家的行程。商远清非常爽快地提出下山去买马,到时候和江昊在第一仙门会合。徊风自然得跟他走,张仲举到哪都是做配角的份儿,当然也要跟商远清走。绿珠本人是想跟江昊走的,但既然只有两个位子,她是不能和汝瑶争的。 剩下一个小四,江昊刚想问他是不是要回家当小地主,他先开口说了:“你是我老大,你得带着我,你走哪我跟哪。” 收这么个鬼精灵的家伙做小弟,江昊觉得不但比较投缘,关键时刻肯定还是个好助手,比张仲举的木头脑袋强多了,可是眼下是不能带他在身边的。不消他说,小四又猜透他心思说:“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妨碍你跟汝瑶姐姐卿卿我我。我跟他们走,不过说好了,到时候你想甩我回家可没门。” 他转身就跟商远清他们走,不是一般的干脆,江昊想辩解也没机会。就剩自己和汝瑶和明玉在了。汝瑶现在的脸上毫无血色,手上经常痛得厉害,江昊心急如焚,请明玉带路去后山。 早晨的山上雾气还重,山道曲折,路上不断听见鸟鸣猿啼,走了好久都不见山神庙的影子。汝瑶神色倦怠,额头上有了冷汗,江昊索性把她抱起来赶路,汝瑶苍白了脸上才算露出点笑意,昏昏沉沉地,慢慢睡着了。 江昊有点着急地问:“道长,什么时候才到啊?” 明玉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有点远,主要是很久没人用过这东西了,这本是前代本朝大治时候逃命的装置之一,现在天下大乱好久,用不着逃命,所以很久都没人照管它们了。” 江昊听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哪有大治的时候需要预备逃命的装备,到了大乱的时候却不用了的道理,明玉不是发烧了吧?他小心翼翼地问:“以前为什么要逃命?” 明玉奇怪地打量他说:“你不知道?” 江昊已经习惯别人问他,早就编好了一套更成型的谎话,说自己从小在山中修炼,不闻世事,最近才出道,说得合情合理,毫无破绽。明玉压根就没想再追问,解释道:“东胜神州本朝开国大帝为巩固帝位,一向对修道者的超人能力颇为忌惮,登基以后,网罗法力高超的修行者,反过来不为大帝所用的修行者,一律想办法除掉,各门各派的修行者人人自危。到了第二代帝君,宠信一个来自西方的神秘道士,干脆就对修行者大肆搜捕杀戮。那道士法力着实高强,到后来是各派很多高人联合起来,才想办法对付了他,帝君失去了他的支持,也不敢再有所异动。修行者的日子才好过起来。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江昊没想到东胜神州还有这样一段曲折历史,很想多了解一些,明玉继续说道:“本来如果这时候各派控制好局势,大家求道的求道,求俗的求俗,也可以天下太平,但人心总有不足。大家又为了利益排名什么的争个不停,尤其是从那个西方神秘道士手里留下一个所谓四极之碑的传说。听说那个道士是来自另一个神秘世界,四极之碑正是东胜神州和这个世界往来的入口,到了那个世界,就可以到达传说中的神仙境界。大家为了这个,打得更加不可开交。后来发展到每隔十年大会一次,各仙门排定座次。同时最强者有机会获得探察四极之碑秘密的机会。” 江昊问道:“那有人解开最终的秘密么?” 明玉苦笑道:“如果有人解开,我们现在也不至于继续争下去了。自此以后,朝廷衰败,各派修行者分成两大路线,有隐居清净,寄希望凭本身修行成功的,也有拼命扩张势力,希望靠打败别人成功的。我师兄就是不甘清修,想走另一条路的人了。” 江昊隐隐约约觉得东胜神州的历史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但根本抓不着头绪,只能寄希望逐步发现些线索。 明玉满脸愁苦,江昊暗暗叹气,心想他也够可怜,清修了半辈子,因为不如掌门有地位,恋爱都要竞争失败,半生不得志。明浩肯定也有很多达成不了的愿望,难怪不甘心闭门修炼,不择手段也要实现野心。 正胡思乱想间,前面山路回转,古树茂密,一座山神庙突现眼前。此庙年久失修,破烂不堪,大概因为所处实在太偏僻,原来的山间小路都快被野草埋没了。 明玉说道:“总算到了,麻烦你走这么远,真是不好意思。逃命的地方,放在显眼处反倒不合适。” 江昊想想也有道理,抱着汝瑶大踏步往里走。两扇破庙门左右摇摆,被风吹得吱吱响,江昊腾出只手轻轻一推,生怕惊扰昏昏睡去的汝瑶,谁知道两扇门轰地就一起散架了,汝瑶睁大了眼睛,好奇打量眼前一切。 江昊刚暗骂“这是什么破门啊”,明玉抢先说道:“小心,年久失修,年久失修。我在前面走。” 他当先进去,里面骤然一阵怪叫,惊起大堆蝙蝠,明玉也不禁吃了一惊。捏了个法诀护身,真气到处,蝙蝠哪里能近身,但防得了蝙蝠,防不了他们抖落的积攒多年的灰尘,落了满头满脸。 江昊看着他好像建筑工地上刚背过水泥袋的工人,想笑又不好意思,苦苦忍住,赶快把眼光转开,打量庙里面的陈设。这庙肯定是穷人盖的,连尊神像也没有,除了一张几案供着块神位,就只有只个头很大的石头香炉。 为了怕明玉尴尬,他赶快引开话题说:“道长,赶快牵来吧。” 明玉目瞪口呆,反问道:“牵什么?” 江昊说道:“道长不是要送我一匹千里良驹送我回程么?” 明玉楞了半天才笑道:“你误会了,千里良驹藏在山神庙里早饿死了,哪还能世世代代作为逃生法宝,我是要把那个香炉送给你。” 又轮到江昊怔怔看着明玉了,明玉说道:“别愣神。香炉不吃不喝,又其貌不扬,摆在后山才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它跑起来可是不逊千里良驹。” 江昊说道:“它……如何跑法?” 明玉拿出一块玉佩,笑道:“你们乘坐上去就明白了,刚好可以容两人。驾驭它和驾驭马匹一样,此物也通晓人性,它跟你的时日越久,主人对它越好,它自然也就功效越大。” 江昊只有一个劲点头,香炉多年没有人动过,蒙尘已久。他知道汝瑶喜好洁净,把汝瑶放下,祭出浮海玉升来。口诀念动,浮海玉升里的水被调动出来,经真气一催,成一条水箭喷出,像高压水龙头似的冲洗香炉。 青苔尘土在水箭冲刷下渐渐洗去,露出本来面目。这香炉造型古拙,其实相当古朴可爱,不过被岁月尘埃蒙蔽,无人识得它的好处罢了。香炉好像也知道有人给他洗澡,三条石头腿格格作响,仿佛在表达它的高兴。 汝瑶忍不住称赞说:“好可爱的家伙。”抚摸它几下,石香炉得到她的表扬,三条腿交替离开地面,欢呼雀跃。江昊也觉得这家伙的确有意思,伸手拍拍他。石香炉立刻向他蹭过来,如同小狗见到了主人,摩擦他衣襟,亲热不止。 江昊笑道:“这家伙还真会讨人喜欢呢,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好呢?它看来在这儿年份也不少了,岁数比我大好多,叫它老石好了。” 石香炉马上离开他,一动不动,表现出不满的意思。汝瑶说道:“大哥,人家分明讨好你呢,叫老石多难听,不如叫小石头好了,看它多乖巧。” 说也奇怪,一听到这名字,石香炉马上又高兴了。江昊无奈道:“好了好了,以后就叫你小石头了。”名字定下来,石香炉就不闹了,乖乖在他身前听命。 汝瑶泯嘴笑着说:“它还会撒娇呢,我最喜欢小猫小狗了,小石头,以后你就跟我好了。” 江昊刚想说这不是小猫小狗,小石头已经蹭到汝瑶身边去了,对汝瑶比对江昊还亲热。看着汝瑶开心的时候忘了痛苦,江昊也暂时松了口气,赶紧问明玉说:“道长,我还是抓紧时间启程。只是不知道如何驾驭小石头。” 明玉说道:“你只要告诉它你要去哪里就成了,这家伙据说当年随前代师祖到过的地方不少。如果它实在不知道的,跟他说方向,它深通人性,是有灵性之物。总之……其实我也没动用过它,都是听师父传授的,你还是自己试试。” 江昊大失所望,原来说了半天,明玉也不清楚。还是自己试试算了。他带小石头到阳光下。别说,被清水一冲刷,再经过阳光曝晒后,小石头就跟新从石匠手里出来似的。 江昊迈进去,里面其实是凿好的两个座位,他把汝瑶也拉上来,两个人在香炉里相对坐下,地方刚刚好。江昊问道:“怎么让它行动呢?” 明玉说道:“你只要说走,它就走了啊。” 江昊说道:“'走?”他本意是想问清楚,没想到小石头听到吩咐,嗖一声就飞蹿出去。明玉急得喊道:“我还有话要嘱咐呢。”等他说出口的时候,江昊连影子都看不着了。 第一章 天降大任(二) 第一章天降大任(二) 江昊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呼,树木山石从身旁不住倒退,山神庙的已经看不到了。 汝瑶起初有点害怕,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后来慢慢也大起胆子来,开始欣赏周围美景。谁知道这小石头跑起来并不那么把握,重重颠簸了一下后,把汝瑶差点甩到半空去,还好江昊手疾眼快,接住汝瑶,才没出事情。 江昊现在明白明玉为什么提起小石头来吞吞吐吐的了,虽然小石头跑起来快似法拉力,可是毕竟是石头,没配减震系统,这稳定性实在差了点。 他有点哭笑不得,敲打着小石头说:“说跑就跑,你知道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呢?” 小石头猛地停住,三足顿地,差点又把江昊和汝瑶甩出去。它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闷在原地不出声音。江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小石头真跟小孩子,说它莽撞,闯了祸却还知道心虚。 还是汝瑶总护着它,温言说道:“大哥,它也是好意,就是有点急性子,你就原谅他吧。” 江昊微笑说道:“怎么会跟他生气呢,不过它得听话,这样子莽撞可不成。” 小石头三条腿在地上摩擦来摩擦去,表示聆听教诲。江昊吩咐它说:“东海郡薄阳府春水县你去过么,如果知道去路,就送我到那儿,我想找的地方是群山中一条紫色的瀑布……” 他还在琢磨怎么描述下一步的场景,又被巅起老高。这小石头真是火爆性子,急匆匆就跑。江昊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反正现在也只好由着它来了。 小石头跑起来的时候,三条石头腿是不会打弯的,其实是一蹦一蹦在前进,但他蹦的速率奇快,粗略衡量一下速度,比千里马肯定不差,比法拉力虽然还差点,但是考虑到小石头跑的都是山路,完全可以谅解,而且这架千里炉不需要草料,不会饿不会累。美中不足就是坐在里面震得人浑身打晃,江昊怕汝瑶受不住,只有把汝瑶抱到怀里,这倒合了汝瑶的心意,对小石头就更好了。 小石头一阵风似的跑出好几百里路,中间只在一个集镇略停留片刻。小石头主动跑到一个茶摊旁边停下。江昊一震,知道它是想让汝瑶喝口茶休息。果然汝瑶笑靥如花说:“小石头还真懂得疼人呢。大哥,我们以后就带着它好不好?” 就算它有再多的毛病,就凭汝瑶开心,江昊还能说不么?江昊丢下散碎铜钱,叫茶上来喝,和汝瑶就坐在香炉里,说不出的惬意,觉得自由自在,海阔天空。 满街的人都看他们两人发愣,江昊想过于惊世骇俗也不好,催小石头山路。小石头这次跑起来一口气不停歇,跑到后来进入了山区,群山起伏不定,经过的地方依稀似曾相识。再往前面赶路,听到水声不断,还有人的吵闹嘈杂声。 转过一个山角后,一切再熟悉不过,居然就是紫晶塔所在的那条瀑布! 小石头居然能把路带到恰到好处,把江昊也吓了一跳。江昊想吩咐小石头再离瀑布近点,但是发现漫山遍野都是人! 瀑布本来是从山顶飞泄直下,落到一个深水潭里。水潭里的水又沿山麓一直流到山下去。深水潭在三清教的时候在做水牢用的,江昊在水牢里受困过,也因此才发现了紫晶塔和灵偶仙所在。打倒三清教以后,江昊叫人拆了水牢,在水牢周围修缮一新,专门设置了个水闸,调度流水。紫晶塔的水流对修行有良效,他叫大家都饮用,但没敢做详细说明,只说这山泉对修炼有好处就是了。 他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张有用和张有为弟兄好好照管泉水。平时不要让人随便接近和惊扰,万万没想到,一回来这就变成万人集会地了。 小石头左蹦又蹦,但无论往哪挤,前面都是人。江昊拍拍前面一个人的肩膀说:“老兄,麻烦借过一下好吗?” 那人回头瞪着江昊说:“坐着香炉以为你就威风了?告诉你,现在拼的是生死存亡,想让我让路没门。” 江昊大跌眼镜,不过事情关系自己,说什么也要挤到里面看个究竟。他犹豫了一下对汝瑶说:“前面我一定得去瞧瞧,你跟小石头留在这儿,等大哥来接你好吗?” 汝瑶乖乖地说道:“我听话。大哥你要快去快回,一定要照管好自己。” 有这么乖巧的女孩在身边,决不能再失去他,江昊心里一热,不敢再去看汝瑶,抓紧时间想办法。大家都伸着脖子向前,根本没人注意他在做什么,他一头扎进地里面,施展土遁,估计距离差不多了,冒出头来看看,差点被别人的脚丫子踩到脑袋。圈里面比圈外面人更多,整个半面山上都站满了人。 江昊在地下倾听,小心翼翼试了好几次,保证不被人踩到,脑袋不撞上岩石,总算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探出半个头,原来这地方在山岩的后面,是别人无法落脚的。 岩石恰好挡住江昊的身子,他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但外面的人没法发现他,连山顶上的人也只能看到岩石而已。只见外面飞瀑流淌,直击水潭,黑压压两大帮人非成两面站开,明显出于敌对之中。大家手里各自抄着锄头,镰刀,符纸,兵刃,宝剑,长枪之类的家伙,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大部分人更像是刚从田里赶来的农民,两方的人加在一块,漫山遍野扑开,怕有上万人之多! 人数较少的这一边,领军的正是张有用张有为弟兄,两人都手提屠龙菜刀,威风凛凛,颇有老大的风采,这正是从江昊那学来的炼制方法了。 对面山头上领军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背后有人给打着罗伞,收执七星剑,看模样不像修炼有素的高手,倒像是走江湖的骗子,但现在人多势众,也威风得不得了。 老道用七星剑指着张氏弟兄说道:“今天大家把人都码齐了,事情也该做个了得,你们剩水村的一帮穷小子,阴谋作祟,用妖术陷害大家,想霸占仅有的水源,尔等若不放弃阴谋,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张有为一招手,后面有两个人扛起面红边蓝底大旗,上面写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第一仙门”,张有为一指大旗说:“看清楚了,不要穷小子长穷小子短。我们的门派叫第一仙门,第一仙门知道么,你如果再成立个门派,最多只能排第二。” 江昊听得啼笑皆非,哪有这么解释的,这不等于惹祸么?果然老道哇哇大叫道:“野心勃勃,必是妖孽,我今天要集合周围九乡二十八村的壮士灭了你们。” 张有为年轻气盛,屠龙菜刀一扬说:“牛鼻子你敢!叫你知道老子道术的厉害!” 老道年纪虽然不轻,脾气修养可不怎么样,骂道:“臭小子有本事你祭法宝我们拼一贫!” 张有为也有点鬼心眼,回骂道:“臭道士有本事你先祭法宝,老子不怕你。” 两个人互相对骂,谁也没把握,都不肯先动手,下面上万人呆呆看着他们。老道毕竟年纪大,老脸有点挂不住了,手里捏个剑诀,七星剑化作白光飞出。他不出手还好,一出手江昊哑然失效,这老道手段平庸,纯粹是街头画符捉妖的地摊级别水准,不知道怎么能领来了这么多人马。 张有为修为尚浅,但屠龙菜刀的炼制方法系江昊亲通过仙影传授,好歹是科班出身。他大吼一声,刀作长虹,隔空迎上七星剑,把七星剑一斩两段。老道气得面如土灰,颤巍巍说道:“反了反了,乡亲们,我们不能任妖人横行,大家一起上,剁了他们!” 一言既出,四野呼应,锄头镰刀遮天蔽日,无数石块灰瓶,连带这捉妖符和狗血一起抛过来。张有为张有用带领江昊这些属下,虽然都修炼过一段日子,毕竟修为不深,架不住十倍以上的人围攻,形势顿时逆转,有几个慌了神的家伙忘了符法如何使用,被人家抡起锄头痛打。 江昊见再不出去就要出人命了,可是这乱哄哄的场面,想要制止也真不容易。他长啸一声说道:“我来也,都给我助手!”声音如几十个高音喇叭同时开动,回响十里不绝。大多数人被震得恐惧莫名,都住了手。但这上万人的大纠葛,好多顽固分子还是不肯住手。 江昊把浮海玉升祭出,吸取了上次替小石头冲刷时的经验,真气操纵水流,浮海玉升里面的水流倾泻,出来后分成无数水箭,喷上缠斗不休的人,比高压水龙还管用,被喷到的人,没有一个站得稳的。 等躺下足有好几百号人之后,终于大家都平静下了。江昊一个人站在瀑布流水最高处,不论瀑布何等湍急,都无法动摇他分毫。他脚踏流水,看得众人头晕目眩,不由不生出仰慕之感,有了充分发话当老大的资本,这才底气十足地说:“大家都是乡亲近邻,有话好说,干吗要残杀对方?你们的儿女亲人就没有在对方阵营当中的么,以后如果成了仇家,你们怎么跟亲人见面呢?” 张有用和张有为眼睛发直,用无比钦佩的眼光打量江昊。老大就是老大,怎么就知道他们有难,会在关键时刻冒出来呢?而且你看看人家说的这套话,在情在理,攻心攻肺。本来嘛,双方都在十里八乡之内同住,亲朋好友不在少数,发生冲突除了有人煽动,好多人都是因为事情紧急,怒火攻心。现在被江昊这番话一说,脑袋都耷拉下来了,真是立竿见影。 张有为张有用一起扑过去,脚踩到水里才想起还隔着山崖瀑布呢,自己没有老大那两下子,怎么飞得过去,只好隔着山岩大喊:“老大你可回来了,我们被他们给欺负死了,盼星星盼月亮,就盼你回来,你再不回来,我们就只好跟他们拼命了。” 老道气得满脸通红说:“你们这班妖孽把大家害到这步田地,还敢血口喷人。 江昊见他不像是假生气,知道事情有曲折,说道:“大家先别着急,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如果真是不可调解,再动手也不迟。” 老道说道:“调解什么,薄阳府本来有个三清教肆虐,已经是生灵涂炭。大家好不容易盼到三清教垮台,想不到你们比他们还变本加厉,三清教只是抓些矿工,大家好歹还可以对付活下去,你们却把周围乡县的水源都断绝了,自己把持唯一的水源,这不是要把大家往死路上逼么。我老道虽然法力低微,但到了生死关头,说不得也要把老命豁出去了。” 张有为也气得满脸通红说:“牛鼻子胡说,分明是你妖言惑众,天将灾祸,我们这的水源一都断绝,只剩这一口泉水。你干吗蛊惑大家与我们为敌。” 张有用比较老成持重,解释说:“老大,事情是这样的。你走了之后,薄阳府境内的所有水源忽然全都枯竭,我们也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仅剩这一条瀑布还是水流不息。他们周围乡县的人要求来分享水源,我们也不是不肯,可是这水流方向岂是我们改变得了的,要他们自己来运水,他们就说我们把持水源,有阴谋。这老道最后干脆说是我们搞的鬼,老大你替我们作主,我们要有那个本事,还不都灭了他们。” 江昊把事情听了个大概差不多,心中早有计较,决定快刀斩乱麻,干脆说道:“大家听好了,我们门中弟兄本来都是贫困人出身,大家彼此都熟悉,我们断绝水源的话,对我们自己有什么好处?希望大家仔细想想,水源断绝,必有天灾,于今之计,是大家共度难关。” 老道冷笑道:“你说得容易,我们都快渴死了,怎么共度难关?这条瀑布只有一个流向,我们赶着来这挑水,庄稼一样要渴死。” 江昊目光坚毅说道:“我自有办法。” 第二章 斧击长河(一) 第二章斧击长河(一) 江昊俯视瀑布下的众人,从瀑布上下来的流水,汇集到水潭中,水潭再容纳不下的,从缺口处涌出,沿山蜿蜒成一条小溪,在道观附近流淌。潭水本身深不可测,江昊寻访紫晶塔的时候,曾经深入山腹探察,知道紫晶塔引出的流水纵贯地下,水潭里的水大部分又重新回到地下去了。 他说道:“水我可以给大家,但你们要信任我,现在都远远退开!” 下面众人互相观望,犹豫不定,天降灾祸,水流干涸,这在普通民众心目中跟天谴差不多。现在只有第一仙门这一口瀑布不枯竭,大家头脑发热的时候认准了问题出在他们身上。但江昊的造型如此之帅,演讲如此动人,不容人不相信他。 老道第一个动摇了,摆了摆手说:“大家姑且听他的话,看他能不能想出办法。” 人群开始松动,慢慢往后边退,前面的一动,后面不明所以然不愿意跟着退,好半天才慢吞吞退开几十丈的距离。江昊说道:“不行,还要再退,否则难免误伤到人。” 有人觉得他危言耸听,在下面哄笑起来。江昊一声长啸,声震长空,方圆几里之内每个人都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无不变色。离得最近的人掉头就跑,后面跟着就退,比打了败仗的军队还狼狈,转眼间人群退开有半里之遥,满地丢的都是鞋帽锄头。 江昊觉得距离满意了,纵身跃起,举斧倾力一劈,劈天神斧的的寒光映在山崖上,周围草木忽然被狂风带动,连碗口粗的树木也吃不住力量,向两旁歪倒。瀑布顶端的水流被风惊起,水花远远飞溅,映出彩虹般的光华。 斧头落在山岩上,响声震耳欲聋,整个摧嵬的山崖被这一斧从中分成两截! 短暂的一刻停滞之后,山崖上竟然没有一块碎石落下,这一斧之犀利到了如此地步,一山从中分开,断开处刀削斧凿,齐整无比。震动声响久久不绝,瀑布上的泉水喷涌,百丈高崖上,水流仿佛从天而降,自开裂的山崖里滚滚倾泻,一下冲刷出几十丈宽的洪流! 洪流滚滚向前,一刻不停歇,泛着白沫流淌,势头不歇,奔涌向前,有了源头,它就会一直向前流下去,成为一条长河。在整个东胜神州都干旱的日子里,东海郡的这一条长河救活了无数人的性命。成了人们心目中一段不朽的传奇故事。当地人都传诵,在大家最需要的帮助的时候,有个少年英雄,一斧劈山,打开水源拯救了万民。 江昊并不知道这件事为他树立了多么光辉的形象,他现在只满足于解决纠纷,好能够腾出手来处理对他更为重要的问题。下面终于有人醒悟过来,发疯似的跑到河水边,捧着水四处淋撒说:“我们有水了!大家有救了!” 万人齐声欢呼,有些刚才还是仇家的人也一起欢庆。江昊可顾不得这么多,四处张望寻找汝瑶,猛见人丛里蹦出一个胖敦敦的石头香炉,正是小石头载着汝瑶跑来。 江昊一跃跳上去说:“来得正好,小石头,带我们进去。” 小石头三条腿一阵格格颤动,显然对江昊的吩咐比较迷惑,江昊拍拍他说道:“没错,就是到瀑布里面去,听我的不会有错。” 小石头鼓足勇气向前,沿着山壁向上攀爬。它短粗的腿在山石上摩擦,爆出一串串火星,几乎是垂直上下,吓得汝瑶牢牢抓着江昊。江昊笑道:“别担心,我们的小石头厉害着呢。” 果然小石头如履平地,在山崖上飞跑,到了原来瀑布顶端入口处,江昊吩咐说道:“从这钻进去。” 入口处原来很狭窄,经他劈天神斧一击,变得开阔很多,江昊可以用皮肤呼吸,本不惧水流冲击,但汝瑶现在身体虚弱,比不得他。他急于让灵偶仙帮忙查看汝瑶的情况,真气到处,水流辟易,保护汝瑶不受伤害。 他现在的功力与日俱增,真气在周身已经能形成结界,虽然范围不大,隔断流水绰绰有余。小石头在江昊的指点下,冲破激流阻力飞奔不停,无论多么湍急的水流,也动摇不了它前进。 在山中行了半天,终于接近了紫晶塔的所在。小石头冲破水力束缚,一跃到巨大的洞窟中,外面被江昊神斧开山,变化翻天覆地,这里却还是和过去一样平静,看不出半点变化。 小石头贴着布满水流的岩壁往下滑,弹到紫晶塔落足的水网上,又飞起老高,汝瑶不像江昊看过这般奇景,不由心旷神怡。 江昊跃下来,跑到紫晶塔的结界旁边喊道:“老人家,灵偶仙,我回来啦!” 喊了半天不见回应,江昊心里一凉,难道离开了几天,连灵偶仙也出了事情?他绕着结界端详,想起灵偶仙是被锁链锁住的,终于在锁链旁发现灵偶仙躺在台阶下面,一动也不动。 江昊提高声音说:“是我回来了,老人家,灵偶仙,我来救你来了,你听见了么?” 灵偶仙终于发出一声呻吟说:“没听见,你走吧。” 汝瑶毕竟天真烂漫,忍不住笑道:“没听见还答应。老人家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灵偶仙无限沮丧说:“全完蛋了,天下大乱,我出不去,只能在这儿眼睁睁看着,没希望了。” 他翻身坐起来,抱头痛苦着,狠狠跺脚,左脚跺完了不过瘾,右脚又飞出去跺。别人跺脚只能交替跺,但他的肢体随便哪部分都可以拆卸,两只脚一起跺,显得倍加痛苦。跺脚还不算完,又拼命揪头发,最后把脑袋揪下来用手提着往台阶上撞,撞得咚咚有声。 江昊和汝瑶都看傻了,江昊试探着问:“有什么事情不能先商量么,我把劈天神斧带回来了,可以救你出去解决问题呀。” 灵偶仙摔着头说:“没用的,没办法,我出不去……出不去就解决不了,要出大乱子了。”又摔了好几十下,忽然注意到了江昊刚才说的话,赶快把脑袋放回脖子上说:“你说什么……劈天神斧带回来了?!” 江昊答道:“是啊,这么严肃的事情,我会跟你开玩笑么?” 灵偶仙扭扭脖子,把脑袋正好,狂喜道:“那就有救了,没想到你真做到了。你小子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寻死觅活的。” 江昊无话可说,冲汝瑶吐吐舌头,问灵偶仙:“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让您老人家急成这个样子了?” 灵偶仙又焦急起来说:“紫晶有异动了,紫晶有异动,那就是大地将要干涸了。大地要是干涸了,那就是西方的道士又出来作乱了。” 江昊听得莫名其妙,灵偶仙语无伦次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过西方道士,在明玉的口中也听到过的,以前曾经改变东胜神州局势的神秘人物。江昊追问道:“你慢慢说,说得太快我听不明白。紫晶为什么会异动?” 灵偶仙说道:“紫晶的灵气来自大地深处,如果大地万物有异常,紫晶就会感应到。紫晶感应到了,我被它锁着,自然就感应到了,明白了没有?” 江昊说道:“是紫晶感应到了大地将要干涸,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也是四处河水干涸,民不聊生。发生这些事情,是因为有个神秘的西方道士出来作乱,我说得对不对?” 灵偶仙听得直愣神说:“一点都不错。我说的这么乱,你怎么给弄明白的?” 江昊和汝瑶觉得这老头子实在是太可爱了。灵偶仙可不觉得,放慢速度给江昊解释说:“当年西方道士出现的时候,东胜神州忽然出现了很多不祥之兆。天上白日里降下流星火雨,海啸淹没东海边的村庄,所有河流的河水全部干涸,天下大旱一年。各仙门合力对付了那妖道之后,四方才慢慢恢复正常。当时死人不计其数,生灵涂炭。为了避免以后再有类似祸患出现,百仙门都希望拿出办法来制衡危机,加上后来百仙大会各派争斗不休,所以各派推举了七个公认的不属于任何派系的修行高人,让他们作为百仙大会的裁判,这七个人,都是法力非常高强,名利心又很淡薄的人,我就是这七个高人之一。” 江昊还没听见有人管自己叫过高人的,不过他熟悉了灵偶仙的老小孩脾气,知道他说的多半都可靠。灵偶仙叹着气接着说:“可惜三十年前我遭人暗算,落难于此,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一无所知了。我只知道现在要出事了,小子赶快把我弄出去!” 江昊劈天神斧在手,走到靠近结界的流水边缘,一斧挥去,从空气中掠过,毫无感觉。灵偶仙急道:“不是了,你在那比划什么,是砍我的锁链,锁链连带在仙人眸上,靠紫晶的灵力锁住我,只有劈天神斧能一斧断绝灵力又不伤到我。如果你还是进不了结界,驭斧斩锁就成了,神斧不怕灵力封锁。” 江昊依他所言,驭斧飞行,劈天神斧光华闪动,画出道弧线,斩在锁链上,紫电迸射!锁链应声断绝。 劈天神斧受了锁链的反击之力,倒飞回江昊手中,沉甸甸的,一股暖流缓缓注入手心。江昊吃了一惊,灵偶仙手舞足蹈道:“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江昊浑身火烫,暖流直入丹田,只有全力运功化解,满脸通红。汝瑶急道:“大哥你怎么了?” 灵偶仙哈哈道:“别担心他,他是占了便宜正享受呢。紫晶锁住我的灵力,震断锁链的时候反激到劈天神斧上,现在都转到他体内去了,他慢慢受用着,功力要提升一个档次呢。” 江昊一口气缓过来,融合了新进入体内的真气,通体舒泰。汝瑶嫣然道:“我就知道帮人会有好报,大哥连替人砍断锁链,上天都要奖励你。” 这话说得江昊都不好意思了,灵偶仙注意到汝瑶,笑呵呵说道:“我说小子,你带来的这个小媳妇是谁,满可爱的么。” 一句话说得汝瑶脸红得如晚天云霞,垂头说不出话来。江昊满头大汗说:“这是我小妹妹,人家可……” 灵偶仙哼了一声说:“当然知道了,跟你开个玩笑么,你心里没鬼紧张什么?小姑娘怪可爱的,我喜欢,你要好好待人家。” 江昊再分辨也说不清楚了,倒是汝瑶听到这句满脸欢欣。灵偶仙又仔细看了看,失声道:“她中了血封印!是怎么一回事?” 江昊叹了口气说道:“这血封印,本来应该是留给我的,她是替我承受的,你老人家一定帮我想办法解救她,就算把血封印再转到我身上也可以。” 灵偶仙也叹了口气,眼珠转了好些圈,活动活动筋骨说:“小姑娘一往情深,实在怪可怜的,我帮你想办法。你小子说来也不错,肯讲义气,讲信用,居然把我给救出来了,虽然你不是为了回报,但你救了我,总得拉你一把。这样吧,你我现在这里撮土为香,结为八拜之交,我岁数大,当你大哥,你成了我弟兄,我也好帮你。” 江昊结结巴巴说:“这……不好吧。年龄辈分都不是很相当。” 灵偶仙把他往地上一按说:“叫你结拜你就结拜,罗嗦什么。” 江昊咧着嘴跪下,灵偶仙说:“我念什么你就跟着念什么,念完了再磕头就成了。我灵偶仙今天与……小子你叫什么来着?” 江昊提醒了他,灵偶仙继续念:“灵偶仙今天与江昊结成异姓兄弟,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有敢欺负我兄弟,就是与我为难……”他念一句,逼江昊跟一句,念完了磕头,完成仪式。他一拍胸口起来说:“成了,现在我要赶去解决东胜神州的大问题,我们就此分手。” 江昊急道:“救人的事还没说呢。” 灵偶仙摆摆手说:“当然不会忘了。听我慢慢道来。” 第二章 斧击长河(二) 第二章斧击长河(二) 灵偶仙表情严肃下来,说道:“血封印的诅咒非常恶毒,无药可以化解。” 江昊急得想掐他脖子,灵偶仙忙说道:“不过还有一个解除的办法。那就是南荒虚云阁的镇阁之宝--震海明珠,把珠粉碾碎吞下,就能消除血封印的诅咒。” 江昊心里先喜后忧,高兴的是灵偶仙和明浩说法相通,证明明浩在这件事情上讲的是实话。忧的南荒在何处,虚云阁是什么地方,如何得到震海明珠,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道前途将要面对什么样的艰险阻隔。 灵偶仙看出他心中种种疑惑,这次非常耐心地解说道:“虚云阁是南荒郡最有名的三大仙门之一,在南荒声望仅次于虚云阁,和它对峙的就是幻角天,两派向来是死敌,不过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如今情况是否有变,非我所知。震海明珠据说关系虚云阁一派存亡,所以他们是说什么也不肯给外人的,按说我不该支持你去夺人家的明珠,可是事情关系救小姑娘的性命,你只有自己努力了。你刚才得了紫晶的部分灵力,功力已经是大进,对付高手应该有一定把握,可是还不够,而且此事不单单是武力就能解决的,祈求老天保佑吧。” 江昊沉吟道:“我如果把仙人眸里的紫晶都吃掉,会不会好些。”他说着想踏进结界的范围里去,不料被汹涌的暗劲一撞,又退了回来。 灵偶仙笑道:“只要紫晶还在,它的结界不会消失的。你还得用老办法,元神出窍才可以把紫晶都吃掉。这东西于你大有帮助,于我却不算什么,愿意吃现在去吃好了。” 江昊刚想动手,想起一事说:“如果我吃了紫晶,由它引发出的水流会不会消失。” 灵偶仙手一摊说:“当然就消失了,水流本身就是紫晶生发出来的,没了有点可惜。不过东海郡境内多得是河流,不会现在就全干涸了吧。” 江昊缓缓说道:“正是现在全都干涸了。” 灵偶仙眼珠又在眼眶里乱晃了,江昊决然道:“我不能吃它,留它就是留下无数人的性命。”汝瑶微笑嘉许他的做法,江昊心里面可是心疼,好几次摆到嘴边,就是吃不到紫晶,为了做好事还得放弃。 灵偶仙点头说:“小子不错,不愧是我灵偶像的结拜兄弟。小姑娘手上血封印的诅咒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无法可救,每次发作都会很痛苦,你要抓紧了,哥哥我得去办大事了,咱们就此别过。” 白光嗖地一闪间,灵偶仙已经不见了人影,显然功力深厚,用的交通工具比江昊先进多了。 江昊忽然觉得他真的就亲切如自己大哥,现在骤然消失,不由满心怅惘。汝瑶的病情不容耽搁,他和汝瑶坐着小石头,循原路出来,小石头在水里跑得兴高采烈,一跃出瀑布出口,外面强烈的阳光刺痛人眼睛。江昊感觉有些不对头,外面静得出奇,跟进来时万人欢呼的景象差别实在太大。 他吆喝小石头在山崖顶上落定,四下里人头攒动,一点不比进来的时候少。山崖上被劈出的水流滚滚向前,形成一条长河,河两岸万人观望,张有用喊了句“老大小心”,被人一指,立刻像木头似的不动了。 江昊站在被劈开的山崖一端,另一端上面站着一大群人,高矮不等造型各异,都有些气派,商远清徊风绿珠张仲举小四都在其中,但是显然处于被监视的地位。 江昊见惯了市面,反倒不惊慌,笑着跟他们打说:“你们来得好快!” 商远清苦笑道:“路上有高人捎我们一程,想不快都不行。你让徊风来介绍好了。” 徊风的表情有些尴尬,依次指着那群人的首脑人物,按照排名高低介绍说:“来的这些位,都是位列百仙门之中的三大派掌门,以及他们门下师兄弟。” 第一个介绍的是木竹岭掌门轻尘子,是个瘦长瘦长的老者,据说以竹影迷踪阵法闻名,门下弟子弟子也个个像竹竿,让人看得眼花。其次是无轮谷的四无居士,门派古怪,名字也古怪,听说专门隐居在深谷地穴中修炼,用的法器是无轮之轮,别的看不出来,只能看出从掌门到弟子都脸色惨白,大概终年晒不到太阳所致。 介绍到第三派,徊风格外尴尬,低着脑袋谁也不敢看,说道:“这一位,是我师父……苍松斜月派的掌门,驭剑道的正宗传人,当代剑术大师关横波。” 关大师对这长串头衔没什么反应,倒是很恼怒地哼了声说:“我叫你出去历练,不是叫你结识斜魔外道,东海郡内的河水全都干涸,只剩他们这里安然无恙,分明有鬼!” 江昊暗暗叫苦,怎么这些号称修行多年的人高人智商不高脾气也不好,凡事不调查清楚就下结论。徊风还在解释说:“师父,他的为人我信得着,我担保他不是这种人。” 关横波根本不听徊风解释,逼视江昊,其他两派掌门意见明显和他一致。他背上的剑和徊风的如出一辙,要动之前先轻轻颤动,那是驭剑的征兆,但关大师的功力比徒弟高深得多。剑气无形,江昊感到凛冽的寒意,整个山崖上的草木全都凋落下来,断折的草叶飘飘洒洒在空中散落。 关横波的剑骤然跳起,划了道弧光,曳过山崖,所到之处,地下石头开裂,现出条长痕。江昊劈天神斧横里斩下,剑气立刻从中断绝。 观者一片讶然,关横波的功力他们是清楚的,没想到一个无名小子轻轻一击就让关大师剑气消于无形。关横波面子上挂不住了,长剑空中游走,蓄势已足,破空斩下。忽然旁边伸出只手来,把关横波的剑给生生攥住。有人鼻子里吐气说:“是谁在欺负我兄弟呢?” 江昊大喜,灵偶仙又回来了。 这次旁观众人看得要吐血,关横波剑术之深人尽皆知,连另外两派掌门也不敢说高过他。江昊挡住他一剑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有人用手就把这犀利无双的驭剑术破解了,那别人还有得混么? 灵偶仙落到江昊身边,打量关横波说:“是不是小关子,三十多年没见了,你师父还好么?” 关横波揉揉眼睛,怕看错了人,揉了好几次灵偶仙的模样当然还是不会变,关横波深深施礼,把腰弯成虾米说:“老前辈,真的是你?大家都以为您老人家仙逝已久了,想不到还安健如昔。实在是太好了,有您老人家出来主持大局,天下必不会大乱。” 灵偶仙哼了一声说:“你口口声声叫我老人家,心里面一定在说,这个老不死的怎么又冒出来管闲事了,是吧?” 关横波急忙分辩说:“前辈冤枉,我可是一片真心,您是从小看我长大的,我要有这个心思,天打雷劈。” 他是真着急了,额头上青筋都绽出来,也顾不上修行多年要讲风度。灵偶仙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就等他着急呢,忍着坏笑说:“你说你没这个心思,干吗为难我结拜兄弟?” 话一出口,山崖对面的三大掌门都跟傻子一样张大了嘴,灵偶仙的声名地位,他们门下的弟子年轻不知道,他们却是深知。凭他们一派掌门的身份,平时算得上呼风唤雨,跟灵偶仙一比,就只能算后辈晚生。现在老家伙居然管江昊这毛头小子叫兄弟,那江昊又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 灵偶仙推推发愣的关横波说:“别装傻了,我兄弟究竟哪一点得罪你们了,要不依不饶?” 关横波被他弄得满头大汗说:“他纠集人众创立了什么第一仙门,听名字就诡异。” 灵偶仙冷笑说:“成立门派有罪么?东胜神州有百仙门呢,你是不是要把一百个创派鼻祖都治罪了?” 关横波说道:“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接着东海郡境内的水就都干涸了,唯独他们控制的水源无碍。” 灵偶仙说:“水干了就找他,你调查内情没有?他们控制的水源没问题,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没问题?小关子,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长脑子似的,我看你徒弟都比你明白事理。告诉你,我兄弟不会有问题,我替他担保。至于水源,紫晶之泉有听说吧,是来自地脉的神水,普通灾祸奈何不了它分毫。你孤陋寡闻也就罢了,还敢不分青红皂白地问罪!” 关横波唯唯诺诺,灵偶仙重重敲了敲他脑袋说:“还不快给我兄弟赔罪。” 三大掌门没一个敢说“不”字,同时给江昊施礼赔罪。江昊得做出谦虚的姿态拦阻,心里面偷笑,原来灵偶仙在东胜神州仙界的名头这么响,威望这么高,自己连带也享受尊敬。虽然不想有意借助灵偶仙的威名,可被人尊敬总比被人冤枉舒服得多。 灵偶仙趁机吩咐三大掌门说:“紫晶泉现在关系东海郡万千生灵的性命,我兄弟有要事在身,必须去办,你们要承担起保护紫晶泉水的重任,出了纰漏,就是对不起我,对不起东海郡人民,对不起东胜神州万千百仙,对不起修行的同道。……” 他越说三个掌门脸色越凝重,满脸大义凛然,江昊知道,有这番话,三位掌门算上了套,接受护泉重任,休想离开泉水半步了。 果然三人异口同声:“前辈放心,有晚辈在,泉在人在,泉尽人亡。晚辈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灵偶仙哈哈大笑说:“在百仙大会之前,你们务必到派人轮流守护泉水。我要去做更重要的事,兄弟,记得我的嘱咐,还有,遇到麻烦报大哥的名号,认识我的多少得给面子。我去也!” 声音还在回荡,人又白光一闪无踪。江昊想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修炼到这般境界,又是羡慕,又是怅惘。想起灵偶仙做人滑稽外表下,其实是洒脱,自己只要和他一样坦荡,修为高低又何必放在心上,于是坦然。 当头要忙的事情还有好多,让他无暇细思量这些。三派的上百号人马,既然已经化敌为友了,就要好好招待,杀猪宰羊备酒备饭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张有用张有为他们料理,但也免不了应酬一下。 紫晶涌出的水流,开出许多新的河道,分成几个方向流淌,这也需要派人去各方通知,想办法引导,不然不但没有救人,反而可能蔓延成洪流危害四方。选派人手,研究方案,又是头疼却不得不做的事。 等这些都处理完,已是夜半更深,汝瑶现在越来越容易困倦,早就先休息了。江昊满腹心事,犹豫千里迢迢的旅程,是不是明天和汝瑶就乘小石头前往。小石头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江昊和汝瑶都很欢喜它,怕的就是还有人想跟他们同去南荒。 江昊在庭院里踱步,小石头跟在他身后学他样子,脚步可沉重多了。江昊失笑,觉得这家伙有点像小孩子,年深日久不与人打交道,显得幼稚无知,但是勤奋好学,对一切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进步也很快,每天都能学到不少东西。 江昊把手指放嘴唇边嘘了一下,让它别出声,惊扰到别人睡觉,小石头乖乖停住。江昊信步穿墙踱过去,小石头不明白他怎么从墙里面过去的,在另一段咚咚顿足。 江昊刚想回去安抚小石头,发现商远清正在墙这边,东张西望,似乎怕有人看到,认定没人才小声和他说:“我正好有事找你,你保证不跟别人说。” 江昊一楞说:“这么神秘,我保证就是了,你应该信得着我。” 商远清神色古怪说:“其实也没什么了,我想和你一道去南荒。” 江昊笑笑说:“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你身为千江坊少主人。应该忙于处理家业,前呼后拥,带着一群保镖才对。可是你始终只有徊风一个人跟随,又从来不愿意提起家事。” 商远清说:“这些事情,迟早有一天我会主动跟你讲的,但不是现在。你相信我,我拿你当作真正的朋友。现在我需要随你一起去南荒,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多少帮得上点忙。” 江昊目光清澈,注视他说:“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就肯和你同去。” 商远清说道:“对你没什么可隐瞒的,我要去寻一种药草,名字叫做‘换魂草’。” 第三章 石旷原野(一) 第三章石旷原野(一) 商远清如释重负地去了,江昊继续在庭院里踱步,想着换魂草是什么东西。小石头咚咚跟敲墙,江昊怕它吵到别人,赶快踱回墙那边,刚想敲它两下警告,忽听绿珠娇笑道:“夜深还不睡,莫非想我了不成?” 绿珠打扮得娉娉婷婷过来,不经意间瞟瞟四处有无人在,才放心大胆接近江昊,伸手揽住江昊颈子说:“带我去南荒。” 小石头吓得发出大声响,江昊一动不敢乱动,也不好强行把她推开。绿珠笑道:“你答应了我就放手。” 江昊汗颜道:“你去南荒做什么?” 绿珠道:“告诉你无妨,可是你不能对别人讲,我是去找一种药草,名字叫做‘换魂草’。” 江昊掩饰住自己的吃惊,苦笑说:“我答应了,不光有你,他们都会跟去。”他本无意带众人同行,可商远清和绿珠同时提出去,他决定干脆人多些,避免这两人太显眼。至于他们的目的,自己也许总有知道的那一天,即使不知道,救汝瑶要紧,原本不必特别在意。 绿珠得到江昊的允诺,双眼放光,在他颊一吻说:“说好了,不许反悔哦。你到哪儿我到哪。”她飘身去了,江昊头都大了,刚想着该如何安排行程,对面商远清敲墙壁说:“是我,我又回来了。” 这两个人衔接得天衣无缝,跟商量好似的,江昊忍着笑过去。商远清问道:“你想好如何安排行程了么?” 江昊摊手说:“说实话,除了东海郡,我根本不知道东胜神州其他地方是什么模样,只有沿路摸索了。” 商远清说:“我刚才正是考虑到了。我拟定了条路线,找你来商量的。东胜神州东南两面都濒临大海,南荒郡南接莽莽丛林,靠东一点的地方与大海相接,我们走水路才是捷径。” 江昊被他点醒,击掌说道:“不错,到了大海边上,可以找海阔天帮忙,有了海老大推动,行船比走陆路要快得多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失算失算。” 商远清笑道:“我才说一句,你就把后面的都计划出来了,还说失算?从东海到南荒郡南面的南渊洋,算来将近四千里的航程,比陆路远一倍,但有海阔天相助的话,十天之内应该能赶到。南荒郡临近南渊洋的地方叫做‘石旷原’,是个方圆百里的荒原,穿越了石旷原,就是南荒郡南面比较富庶繁华的所在,虚云阁在南荒郡之南,但像这种神秘所在,非我这样的俗人知道,到时候怕还要一番苦寻了。” 江昊感激他的细心筹划,有商远清帮忙,计划起来步骤分明,处处留有余地。第二天清晨起他和商远清,汝瑶,徊风,张仲举,小四,绿珠这些大家已经熟悉了的搭档出发。黑将军当初用来召唤飞鸟仙的哨子在他手上,分手的时候说好用哨声和飞鸟仙联络,飞鸟仙一知觉,海阔天他们也就能赶到。 紫晶流出的长河分成若干条支流,一天之内就流遍东海郡大地,其中一条穿越了低地山谷,一直东到大海。江昊和众人乘上浮海玉升,顺流而下,一路上见两岸农夫忙着引水筑堤,都欢呼大地重生,稻田青葱,旷野碧绿,入眼无限清爽。 这一片土地虽非江昊生长的地方,但自有可爱神奇之处,让江昊不知不觉喜欢上了。 到入海口江昊吹响哨子,雪白浪花从天边涌来,不一刻海面上出现海阔天硕大无朋的身躯,乌灵树老飞鸟他们都跟着到了,听说老大有事,各个争先。雾失海里还有大批的船只,海阔天选了艘最坚固的快船,送江昊他们出航。他鲸鳍一振,击水三千,带着快船破浪前行。众人只能听见风声在耳边呼啸,知道船行如箭,但周围都是茫茫大海,也比较不出究竟快到什么地步。 天色渐阴沉,甲板上风高浪疾,大家都到舱里休息去了,江昊忙着照料汝瑶,有他陪伴汝瑶就表现得很乖,连痛苦也仿佛减轻了不少。就这样沉沉过了一夜,在舱里只能感觉到船晃个不停。天光大亮的时候,海阔天浑厚的声音把大家都吵醒了:“到沙滩上晒太阳了!” 江昊到甲板上眺望,天色阴霾,哪来的太阳可晒,海雾腥湿,以他的视力,透过迷雾远眺,看到前面灰蒙蒙的一线,脱口说道:“我看到陆地了,到什么地方了?” 海阔天得意道:“我拼老命赶了一夜,现在老大可以下船过石旷原了。” 张仲举和小四两个人刚上到甲板上来,听到这话差点从甲板上栽下去。海阔天吐出股巨大的水柱说:“当年我在东海拼命追一群大鱼吃,一夜跑出去过两千里,像这样一夜三千里还是头一次,老子累死了,不过以后跟别人有的吹了。” 他越游越慢,最后停下来说:“老大,前面的海水太浅,我不能再带你走了,要我们弟兄跟你一起闯南荒么?” 江昊含笑道:“不必了,东海那边可能随时会有变故发生,你们先照顾好自己,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不会跟弟兄客气。” 江昊和海阔天他们在浅水处道别,驾船寻靠岸的场所。驾船本来需要众多水手齐心协力,但江昊修为已高,实际上是用自己的真气强行催动快船。海岸边尽是暗礁,好不容易找到片沙滩,船只一头撞上去,搁浅在岸边。 几个人七手把脚放下两艘小艇,所有人都上艇划到岸边上了沙滩。但见四下还是灰蒙蒙的天色,冷气扑面,让人瑟瑟发抖。张仲举第一个跳下船,欢呼道:“冻死我了,可算到地方了,我要打三斤好酒,买两只烧鸡吃个痛快。” 他一溜小跑找地方打酒去了,转眼就跑回来,傻呆呆地说:“这什么鬼地方,连个人烟也没有。” 江昊忙着照顾汝瑶,刚才没顾得上理会他,把汝瑶抱在怀里走到高处一望,才知道他所言非虚。身后是苍茫大海,其他三面除了靠海一线的浅滩外,就都是莽莽荒原了,望不到边际。这荒原被石头覆盖着,目光所及之处,遍地都是石头,小的如鸽卵,满地密布,大的有如房屋。 这块地方好像自古以来就被别人遗弃了,没有一丝一毫生命的痕迹,大小石头叠着小石头,分明是拒绝人进入,大概没人能从中找出一条可以行进的路来,所以才被人放弃。 只有小四年幼,不知道愁滋味,笑嘻嘻在石头上跳上跳下说:“我倒觉得这满好玩的,就是走路太累的些。” 江昊笑道:“怕累的话,我教你呼吸的法门,照我说的去做,就不累了。”他传授简单的修行真气的方法给小四,小四学得津津有味,张仲举爬石头累得气喘如牛,在旁边也跟着学习。本来他认识江昊早得多,和汝瑶一起都学习过修行的入门。但汝瑶很快中了血封印诅咒,根本不可能再练习修为,张仲举资质本来就愚钝,加上不肯勤奋用功,所以等于什么都没学。现在逼急了才和小四一起从头入门,不过这一来他也总算初步开始修炼,为以后算打了个好基础。 他们两个跟江昊学习了一阵,在乱世石行进已经不太吃力,只有商远清需要徊风背着,江昊有意和他走得近些,问道:“我有时候一直很奇怪,你懒于修行,却不在家安享公子哥的清福,偏要和我们混迹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商远清看着莽莽苍苍的石原说:“因为我这个人有野心,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就需要结交人才,有了人才才有做大事的资本,在家享清福是延揽不到人才的。” 江昊越发觉得他身后藏着写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说道:“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修行呢?” 商远清笑道:“人生百年,精力有限。我的目标就是成就大事业,如果把精力都花在修行上,如何去谋划定夺。这就是所谓人各有志,将来总有一天会证明我究竟是选对了方向,还是选错了方向。” 江昊觉得这个人仿佛可以做朋友,有时候又完全陌生,和自己绝对是两种人。他仰望苍天,想想世事际遇就是奇怪,他在学校的时候也没跟那些风云际会的人物做上朋友,现在改变了境遇之后,竟然会和商远清这种人成了知交。 天上阴云厚重,而且越压越低,小四蹦在最前面说:“不是要下雨吧,这鬼地方,往哪躲雨去?” 江昊也皱起眉头,别说是下雨,就是山洪龙卷风来了,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可是怀中的汝瑶瑟瑟不停,不由他不心焦。举目四顾,意外发现远远有一个牧羊人赶着群羊行路。江昊揉揉眼睛,自从修行以来,他很久不用这个凡人才用的动作了,但石原上大小石块堆叠,别说是普通人走路,就算他上下纵跃攀爬都觉得吃力,哪里可能牧羊呢? 羊群和他们走的一个方向,江昊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尾随羊群。这群羊走得好快,他还不觉得怎样,小四一个劲在后面喊:“老大你等等我们,怕淋到汝瑶姐姐也不用这么跑法吧,前面也没地方躲雨。” 江昊只好稍微放慢点等他们,慢慢还是接近了羊群,在里许远的地方,江昊终于看清楚了,那“牧羊人”赶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羊,而是一堆雪白的石头! 牧羊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神态异常悠闲,脚上踏着双光鲜的皮靴,上下陡峭处如履平地。走得飞快的其实是他驱赶的石头,他自己倒是不慌不忙。那一堆雪白的石头看来都是质地上佳的汉白玉,形状各异,都没怎么经过雕琢,出自天然,不像小石头是出自名匠之手,又被炼制过的法器。江昊始终猜不透牧羊人用什么手法能让石头们自己服服帖帖地走路。他到东胜神州以来怪事见得太多,学会了不动声色,跟着牧羊人,看他究竟去处哪里。 牧羊人走了好一阵,鞭子一指,石头们又变成了毫无知觉的死物,在地上不动了。他选了块平整的圆石坐下休息,取出干粮大嚼。大家都走了半天的路,早就饿了,小四和张仲举在一边看得直流口水。江昊趁机过去搭讪说:“大叔是本地人吧,请问这等天气,一会儿会不会下雨呢?” 牧羊人的看起来刚过中年,但满脸褶皱,愁苦不堪,尤其是表情阴郁,目光凶恶,让人觉得藏着对人世的刻毒和怨恨。他并不回答江昊的话,抓紧吃干粮,似乎生怕别人分享。 小四对牧羊人的表现没有好感,不客气说:“大叔,腰上的水借口喝。” 牧羊人下意识抓着水壶,刚好把干粮咽进去,吃得太急,噎得直打饱嗝,小四嘀咕说:“吝啬鬼,活该。”江昊瞪了他一眼,更注意礼貌地说:“大叔,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打听一下过石旷原到南荒郡的路径。” 牧羊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把嘴张开指了指,江昊像被人用冰雪塞住了嘴巴。牧羊人的嘴里面黑洞洞没有舌头,分外怖人。不等他想出什么安慰的话,牧羊人恶狠狠瞪着他,起身赶石块径自去了。 连小四这样嘴上不肯示弱的孩子都沉默了,大家相对无语。半空中一个炸雷,闪电划破长空,骤雨随后就到,来得既快且猛,竟然还夹带着冰雹。小四一个喷嚏打到张仲举脸上,两个人同时被鸡蛋大小的冰雹砸中,惊叫救命。江昊暗暗叫苦,无奈何只有试试以自己的真气替汝瑶遮风挡雨了。 这时有个苍老的声音说:“小姑娘是不是生病了,千万别被雨淋到,来,快进来躲躲雨。” 声音从圆石里发出来,有人从里面把门推开,圆石上凭空现出条向下去的路。 第三章 石旷原野(二) 第三章石旷原野(二) 声音从圆石里发出来,有人从里面把门推开,圆石上凭空现出条向下去的路。 大家还在发愣,里面的声音说道:“快点呀,小姑娘受了寒可不是玩的。” 江昊听声音朴实淳厚,听来可亲,果断抱汝瑶钻进石头里避风雨。里面原来是扇圆形石门打开了,形状和上面的石头边缘完全吻合,在外面无论如何看不出这里居然别有洞天。 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手上提着发幽光的灯笼,催促他们说:“快进来,暴雨又要到了,不赶紧把门封好,我这破家都得被洪水给淹了。” 大家猫着腰鱼贯进来,老人把门拉上。门口处凹进的石壁里有只石头罐子,老人从瓦罐里抓出一把白色的稀泥,小心翼翼涂在门口。江昊小时候也常用橡皮泥糊东西玩,感觉老人用的白泥和橡皮泥差不多,粘到门缝上后,形状固定下来,外面虽然还是风声狂啸,可里面一丝空气的流动都感觉不出来。 老人打个灯笼头里走,边走边说:“门口还是不稳妥,各位随我到下面坐下说话,小老儿阿不翁,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住户,一看几位就是外面来的,不知道石旷原的凶险,还好遇到我了。” 里面有条向下去的石阶,光线昏暗,走了七八级台阶到头。下面是一方斗室,方圆不过七八步,容纳他们这许多人就显得拥挤。斗室四壁浑然一体,都是光滑的青石,这间斗室竟是开凿在整块巨石之中,浑然天成,鬼斧神工,不知道究竟如何做到的。 石室毕竟在地下,里面潮气非常重,阴寒透骨。江昊小时候叔叔有一段生活条件不好,辗转租住过地下室,里面潮湿阴冷仿佛相似,回忆起来就关节疼。 像石旷原这种荒凉可怖的原野,寸草不生,天气风云变幻,暴雨一至,无处可藏。所以连精明如江昊者,也没想到石头里面会有人生存。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要忍受什么样的折磨,看看斗室的环境和阿不翁的老态就有切身感受。石室里面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桌上两只石碗,角落里几只石头做的瓶瓶罐罐,一切都是石头做的。再就是些麻状的东西厚厚堆在床上,既当被子又当褥子。阿不翁的年岁有多高看不出来,但他满脸的皱纹,深刻如刀痕,背驼得像虾米,人世间的愁苦,倒有九成都写在他身上,可以想见在这里活下去有多艰难。 阿不翁把灯笼随手插在墙壁凿好的孔洞上,端石罐倒水到石碗里,拿给大家喝。小四喝了一口吐小地上说:“这水不新鲜,我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江昊厉声说道:“不许胡闹!”声音反射到石壁上嗡嗡不停,小四从来没见过他这般严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没有风吹雨打,汝瑶的精神好了很多,和声细语地对小四说:“荒原上寸草不生,老人家辛辛苦苦攒下的水来招待我们,小四应该珍惜。” 小四也知道错了,低着脑袋不言语,阿不翁赶紧说道:“别怪孩子,这水是有点陈了。我这还有些吃的东西,倒是不怕放坏。”他颤巍巍挪动身子,又从另外一个罐子里倒出些白色的块状物,小四认不出是什么不东西,不敢去吃。江昊怕老人伤心,抢先拿过一块,看样子像菌类植物,放口中咀嚼,索然无味,实在称不上甘美。 他心里一酸,问道:“老人家,你就以这些充饥?” 阿不翁笑道:“石旷原上只有这白食菇可吃,我不吃它吃什么,全石旷原的人都靠它为生呢。怪只怪老天爷赐给我们的这块地方太过贫瘠,南边的大海险滩密布,船只接近了便触礁,大海对我们来说不是港口,是老天给的监牢栅栏。石旷原的其他三面群山环绕,山高路远,随时会遇到狂风雷电,普通人很难通过,所以我们世世代代就住在石旷原上,哪也不能去,想迁移都是不能,这就是我们的命。” 江昊问道:“这石原上寸草不生,如何能生存下去?” 阿不翁说道:“石旷原上气候无常,每天都要下几场现在这样的暴雨,雨水倾泻成洪流是家常便饭,山洪到处,什么都要没掉,本来根本就没有人生存的余地。好好老天爷把我们安排在石旷原,也赐给了我们石虫。” 阿不翁小心翼翼从一个石头罐子里掏出个玻璃罐来,玻璃罐的罐口也是用玻璃塞子塞住,里面蠕动着一种蚂蚁大小的虫子。阿不翁说道:“这玻璃罐是我表哥在海边烧制好后送给我的,说来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我这四十多年就靠这玻璃罐过来的。罐里面装的就是石虫,这虫子专门吃石头,无论多大多坚硬的石头,它们都能吃掉吃空,利用得法,就可以把石头凿空挖空,我们住在石旷原的人,都是靠石虫在石头里筑房。除了石虫,本地岩石间又特产一种难胶,可以改变形状,粘合东西无比牢固,想揭下又揭得下。我贴在门口的就是难胶了。靠石虫筑房做器皿,靠难胶封住房屋缝隙,全指它们过活。”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生存状态?江昊感慨万千。阿不翁却似乎久已习惯,心平气和地继续介绍:“雨不太大的时候,我们就储雨水。晴天的时候,我们就在石头上种白食菇吃。白食菇有阳光就能生长,长到两个时辰后就可以吃,大家全赖此为生。年轻人身强体壮离海近些的,也有赶到海边捉鱼虾的,可惜海边常有海啸,不可久居。有时候海风把鱼虾吹到天下,随暴雨降下,那就是天赐美味了。” 大家都静悄悄听他讲述一个远离自己世界的故事,恍然如梦,张仲举良久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鼻涕说:“我还以为自己从前过的日子够苦了,原来还不算什么?我现在一天能吃一只烧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不是人!” 商远清的反应就冷峻多了,他淡淡问道:“老人家,似乎也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所说,我们刚才碰到赶石头的人,活得不也满惬意的么。” 阿不翁咳嗽着说:“他是高山上幻角天的人,自然不一样。” 南荒幻角天!江昊不陌生这名字。翠浮山上死掉的胖子彭九阳,不正是来自幻角天么?彭九阳不惜代价也要求明浩帮忙取得虚云阁的震海明珠,可见幻角天和虚云阁两派仇怨非浅。 遇到问题越多就越需要追问,江昊不会错过追问的机会:“是百仙门派中的幻角天么,原来幻角天位于石旷原上?” 阿不翁不懂什么是百仙门,含糊应答说:“幻角天不在石旷原上,幻角天在高山之巅。只有幻角天的人才能高高在上,跨越群山,不像我们饱受老天爷的折磨。” 小四插嘴说:“可是我看刚才的那人很可怕,他没有舌头。” 阿不翁说道:“是了,他是幻角天的牧石人,幻角天的牧石人很多原来就是石原上生活的人,加入幻角天以后,就要把舌头取下,防止泄漏秘密。因为日子实在太苦,好多人就算不要舌头也要加入,即便如此,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 小四打了个寒噤说:“牧石人,就是专门赶石头的,他们赶石头做什么,石头又怎么会听他们的话?” 阿不瓮不在意他的急性子和无礼,倒很喜欢他的聪颖,耐心说道:“幻角天的人都会法术,他们有咒语可以驱赶石头,听说石头要赶到石原最北边的高山上,修建幻角天的宫殿。” 小四闭了眼睛说:“为了活下来连舌头都不能要,太可怕了。完了完了,晚上我肯定做噩梦。” 晚上能做噩梦算是幸运的,简直是根本没法做梦。石头外的风狂吼,听得人浑身战栗,阿不翁把珍藏的稻草都拿出来,大家只能瑟缩着过夜。汝瑶当然偎依在江昊怀里,睡得倒是安稳了,江昊却无论如何没法平心静气运功调息。 阿不翁用的灯笼是石旷原本地一种发荧光的矿石粉,总也不熄灭,江昊看着微暗的蓝火出神,忽听阿不翁说道:“小伙子,看你们的样子,是有要紧的事情,才会穿越石旷原这种绝地吧?” 江昊答道:“我这小妹子,得了重症,只有穿越石旷原,到北面南荒郡寻求解药,没想到石旷原的路如此难行。” 阿不翁说道:“南荒郡是听说过的,我老头子没机会到过,否则也不至于困在这里了。石旷原北面就是幻角天,你翻越群山才能到达,路途着实艰险,我劝你们还是回转寻别路吧。” 江昊黯然道:“如果不及时救治,她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别说是群山,就是刀山火海,说不得也得走一遭了。”怀中汝瑶忽然轻轻一颤,眼角有了泪水,原来也并不曾睡熟。 阿不翁叹息道:“非去不可的话,一定要小心了。其实我小的时候,天气比现在还好些,这些年是越来越恶化了。认得的人都说是幻角天遮蔽了北边的和风煦日,唉,十年以前,石旷原上总共还能有千把户人家,现在怕连百户都不到了。” 汝瑶眼泪汪汪说了声:“大哥……” 江昊知道她的心意,是想有机会帮石旷原上的人们改变处境,柔声说道:“我小妹子真的侠义心肠呢。你放心了,只要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尽力。” 汝瑶甜甜一笑,渐渐沉沉睡去,风雨整整一夜才歇止,众人重新上路。江昊把浮海玉升里的存水装满了所有的瓶瓶罐罐给阿不翁,衡量巨石的大小,用劈天神斧如切豆腐一般把石室开凿得更加宽敞美观。他们随身也没带更多东西,银子于阿不翁又没用,只能寄希望来日回报这位善良的老人了。 外面天光如洗,虽然还是灰蒙蒙的,但明亮了许多,石原上的大小石块乱糟糟堆叠着,到处是被洪水冲刷过的痕迹,触目惊心。难得好天气,不抓紧赶路,怕洪水随时会重来。再往北行,路途更加崎岖难行。在无数奇形怪状的巨石之间找路,往往走三步退两步。 果然还不到中午时分,天上又压满了厚重的彤云,而且越来越低。江昊极目向北眺望,巍峨的群山已经遥见朦胧的身影,但还相当遥远。石旷原南北纵贯的距离,算来应该将近有二百里,这种地势上普通人每天能走出二十里路已经是极限,如果按照阿不翁所说,一天数次暴雨山洪,根本就无法回避,想攀越群山无异痴人说梦。江昊一行人的脚程极快,两天加在一起,到现在也不过才走了将近一百里路,离群山还有相当距离,暴雨到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风向说变就变,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摔下来,打到人身上生疼,转眼雨水白茫茫一片弥漫天地,目不见物,只几分钟的功夫就把人身上浇了个透,最可怕的是,雨水积存之快,连石头罅隙都来不及渗透容纳,到处都是水洼,迅速没掉很多低处的岩石。 众人苦不堪言,江昊脱下外衣给汝瑶罩上,抱着汝瑶,领大家登上附近最高的一块巨石。水势上涨的速度快得吓人,紧追他们不舍,伴着劈雷闪电,有闪电落到旁边的石头上,竟将那块直径有两三米的巨石劈得碎裂。张仲举和小四齐声叫救命,让江昊莞尔,差点忘了眼前的紧张。他们两个的搭档,跟胡唯一和黄掌柜还真有点相似,相映成趣,少了一个都会失色不少,小四古灵精怪和张仲举的呆头呆脑简直绝配。 可是再搞笑的事也止不住水势上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大水将他们就牢牢困在这块巨石上了,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大水就已经快淹没石头了,放眼望去,整个石旷原在白茫茫大水中,仿佛这个世界完全被洪水淹没了,人无处求生,形势岌岌可危。 第四章 雪山迷幻(一) 第四章雪山迷幻(一) 江昊以前多少看过一点气象常识,日降雨量平均到几十厘米就是可怕的山洪,现在石旷原这个下法,怕是一下子要将几十米的雨水,整个东胜神州的雨水可能全都倾泻过来了,让人无路可逃。 张仲举扯着江昊袖子说:“老大,快把你的大木筒拿出来当船使,不然我们都要淹死了。” 江昊一愣:“什么大木筒?”随即明白他说的浮海玉升,暗暗好笑,心说原来你也有管我叫老大的时候,临到淹死的时候才肯说。他自己也着急大家安危,没空捉弄张仲举,祭出浮海玉升,化成大到一艘小轮船大小,大家登上去的时候,洪水堪堪没掉巨石。 浮海玉升是灵异至宝,变大之后不但能浮在水面上不沉,而且沉稳异常,多大的风浪也摇晃不翻,稳稳向北驶去。商远清一边抹着脸上雨水一边笑道:“想不到山洪爆发居然成全了我们行路,顺水行舟,可比让徊风帮着我在石头上爬上爬下方便多了。” 被暴雨淋过之后,他浑身也早湿透,身为豪富大家的公子出身,他本来是处处养尊处优,从来没遭过什么罪,一路上受了诸般苦楚,他居然还能谈笑自若,让江昊也不得不佩服。连徊风都叫苦不迭,唯有商远清能甘之若素,如果没有莫大的动力在支撑着他,他会这么做么? 江昊审视玉升上的众人,汝瑶和小四、张仲举只能说是天真没有世故之心,徊风其实也非常爽直,为了朋友和公子,不远万里相随,只有商远清和绿珠总是有些神秘难测的地方。绿珠修行不浅,这点冷雨对她不算什么,说来还是商远清对目标的追求更执著,更急切。 玉升随洪流滚滚向北,江昊超人的目力能够看到群山的影子越来越接近,水势大涨中,玉升仿佛在向群山之巅行驶。小四忽然又打了个喷嚏说:“好冷,怎么这么冷?” 张仲举跺脚取暖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下这么大的冷雨,我们全身都湿透了,不冷才叫奇怪呢?学学我多活动活动,免得受了风寒。” 小四也学着跺脚,才跺了几下就说:“不对,你看,分明是下雪了!” 江昊当然比他们早就发现,只是不动声色而已。船越往北,风越凛冽,雨水里渐渐夹杂着雪花,到最后洋洋洒洒全是鹅毛大雪,水面上起了薄冰,寒气袭人。 小四牙齿打战说:“我们是不是把船开到冰海里来了,老大,你带我们来的究竟是什么地方,这是人间么?” 张仲举哼哼着说:“还不是你自己抢着要来的,怎么能怪别人,不想走你就回头,我可得陪老大求救我妹子,决不掉头。” 汝瑶轻轻说了句:“哥哥,别说了,都怪我,苦了你们了。” 小四也低头不语了,江昊心里涌起股暖流,他们虽然飞扬跳脱,关键时刻却能让人心里面暖洋洋的,让人觉得替他们做点事自己也开心。他们都喊江昊当老大,江昊也不知不觉觉得,维护他们自己义不容辞。 商远清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微笑道:“人生在世,没有朋友有什么意思,有好朋友在,冰山火海一起闯,大家挨得过去。” 说着他一阵咳嗽,前面越来越冷,他们穿的都是单衣,修为差的人根本抵御不住寒气,连玉升也行不动了,水面结了厚厚的冰,最后干脆把玉升冻得严严实实。 雨倒是停了,视野里变得一片清澄。玉升已经行驶到了绝处,群山被白雪笼罩,白茫茫的反光刺痛人眼睛。山脉横贯东西,看不到尽头,看不到通途,有的雪峰高耸入云端,真不知如何才能翻越。回头看时,洪水不知不觉消退,只留些残存的冰痕,他们已经远离了石旷原,现在是站在茫茫雪山的半山腰上了。 江昊收起玉升,以前他上学的时候,连出门到郊外的机会都不多,现在可好了,航海完了越野,之后又轮到登山了。可是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登山都是有工具的,那还因为缺氧把登山运动员弄得吃力无比。现在却要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人翻越高峻的雪山,实在让人为难。 一行人在厚重的积雪中寻找路径,每一脚几乎都要深深陷进雪里去,拔出来要费半天力气,还要注意别掉进冰缝里,痛苦不堪。比这更难以忍受的是奇寒,像汝瑶有江昊不断输入真气在体内,还能支持,小四张仲举和商远清简直就要冻得不行了。 江昊把汝瑶放下,一手在怀里摸索出几张纸。小四说道:“老大,还是快找个背风的地儿躲躲吧,不然冻死我们了,你这么两张纸也不够烧的。” 江昊笑道:“别胡说,有我在只能热死你们。”汝瑶跟他最久,知道这是符纸,江昊口中说笑,暗里聚集真气在符纸上,一团火苗在纸端升起,马上炽热起来,顷刻间变成大团燃烧的熊熊烈焰,在白雪上经久不灭。小四和张仲举齐声欢呼,两个人争先恐后抢到火旁取暖。江昊扶汝瑶过去,汝瑶久已失去血色的脸上又重新有了红晕。 小四边烤火边添嘴唇说:“要是再有只烧鸡就十全十美了。” 张仲举给了一他下子说:“美得你吧,你真当老大是活神仙了,连烧鸡也能变出来,有的话我早就吃剩骨头了,还能留给你?” 江昊笑笑,他的能力现在的确还有局限,倒不是说要他修炼到会变化出只烧鸡来,而是比起传说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神仙来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火光终于渐渐熄灭,周围雪水融了一地,露出山岩,火势一弱又慢慢冻结。张仲举打了一个寒噤说:“老大还是快带我们翻山吧,火一灭人就受不了了。” 他还有点恋恋不舍,伸脚在符纸燃烧的余烬处跺上几下,地面被他的大脚丫子踩过后,一塌糊涂。小四说道:“走啦走啦,你这人真是的,临走也不做点好事。” 张仲举嘀咕道:“有什么关系,这也不会有人来……”江昊忽然打断他的话说:“别动,让我看看。” 一直很沉默的徊风被他的话勾起注意,打量道:“果然有名堂,你眼睛够毒。” 江昊鼓足腮帮子吹了口气,山风本来猎猎,但跟他嘴里的真气比,又差了一个档次了。狂风把刚才火堆燃着地方的积雪刮了个干干净净,现出下面的山岩,是一种黑色的带花纹的大理石,异常平整,显然不是出自天然,而是经过人工加工过的。 徊风沉吟说:“这的岩石和两边的岩石好像都不一样,你不妨再多吹吹试试。” 江昊又一口气,周围十米之内的积雪立刻一扫而空,冻得张仲举直跳脚说:“冻死了,刚才的火白烤了。” 地上现出一条狭长的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带子,蜿蜒向山最高峰去,绿珠说道:“这是条路,看来废弃已久,要不是你把它吹出来,不知道还要在冰雪下面陈埋多少时光。” 商远清也露出喜色说:“看来我们有希望了,是么?” 张仲举不明白,问道:“为什么就有希望了。” 小四找到报复的机会,反敲他的脑袋说:“笨蛋,有路就证明有人沿路走过,如果我们也沿着路走,就有希望翻过大雪山了,明白了没有。” 为了寻路,江昊只好当一回鼓风机了,他真气长出,在最前面摸索路径,吹开几个地方的积雪后,渐渐摸索到规律,黑色大理石的路面,每隔不久就会有凸起的箭头形状的标记,箭头刻得很大,很容易找到。 就这样沿着不知什么人遗留下来的古道辗转前进,所过之处果然尽是没有断裂和罅隙的最好走的地方。他们渐攀渐高,和大地的距离越来越远,和山颠的距离越来越近,至高处的天是暗黑色的,云朵慢慢都在人脚下,不像是接近天空,倒像是无限接近地狱。 没有人对这样的旅程心存把握,连江昊在内,每个人心里都有点惴惴不安。小四忽然颤声说道:“怪物!” 江昊平静地说道:“不是活的,小四别害怕。” 他们现在已经走到了极高的地方,是一个狭窄的山峡,两边两座高峰夹住这个关口,犹如扼住经过之人的喉咙。地势到了这儿倒是放平缓了,小四所指的怪物,是一头极高极大的猛玛象,江昊第一眼就看出僵硬不动的猛玛象不是活物,好像是雕塑而成的。 小四问道:“这大象是不是冻僵了才死在这儿的?” 商远清说道:“我看不像,这象的姿态笨拙僵硬,倒像是巧匠雕出来的,不过雕得比较逼真罢了。” 小四听他说完后,大着胆子用手敲敲,象身体铿然有声,毫无反应,不知道被冰封存了有几千年了。小四疑惑道:“这东西是什么做的?” 江昊轻轻一口气吹落覆盖象身上的冰雪,原来是用质地上佳的青石雕成的,象是庞然大物,雕刻它的匠人却能做到纤毫毕现,手法可以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了。 这时候小石头忽然发成响声,一路上小石头一直被收在浮海玉升里,从来都老老实实,没有半点惊扰人的地方。江昊心里一动,它也是石头做的,难道这个地方,跟小石头的身世会有什么关联么? 沿着古道走在长长的山峡里,一路上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雕塑,小到豚鼠,大到虎豹,无不传神,也无不都沉寂在这万古不融的冰天雪地里。山风低沉地呻吟着,江昊总有种不祥之感,抬眼向前看去,一座白色的高大城楼伫立在山峡之间,封住去路。城楼建造得高峻威严,比自己经过的所有州府的城楼都更有气魄,只不过因为所处的位置,给人的感觉不是景仰,而是诡异。城楼的颜色也完全是雪白,如果是在普通的关隘之间还没什么,放在群山环抱的这个位置上,就像那些雕塑一样,显得非常不真实。 江昊还在思索城楼代表的意义,小四当先跑过去喊道:“真有意思,连这么大东西都能雕出来,简直不可思议。你们看,和真的一模一样,不知道城里面会有什么。” 张仲举念念不忘了填饱肚子,满怀憧憬地说:“里面有一只大烧鸡,可惜也是用石头雕的。” 小四说道:“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他手触到城门,冰冷刺骨,陡得陷进去,惊讶地说道:“这座城楼不是石头,是雪做成的。” 江昊隐隐觉得有不对头的地方,阻止小四说:“先别忙碰它,等我看看再说。” 这话说得迟了,小四已经推开了门,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门里面没有向前去的路,有的尽是皑皑白雪,无数大大小下小的雪块雪球从城门洞里涌出来,接着就是崩塌! 整个山峡发出剧烈的摇晃,城楼在摇晃中变得虚幻。城墙上出现无数道裂缝,裂缝迅速扩大,最后是倒塌,连江昊他们脚下的路也摇晃着,山坡上堆叠的白雪流动起来,像江河大浪滚滚而下。 雪崩了! 雪崩了!这是江昊脑海里的第一反应,他唯一来得及做的事情就是扑过去把汝瑶护在身下,然后自己也被铺天盖地的白雪所淹没。眼前目不见物,耳朵里面只能听到白雪不断崩塌发出的巨大声响,任他有多高强的本领现在都施展不出来。 江昊和汝瑶被白雪带着不知向什么地方冲下去,他感觉自己在急速前进或是急速下落,身体不时撞中山岩,他只有牢牢护住汝瑶不受伤害,自己被撞上多少次已经顾不上了。还好以他现在的修为,这种冲击完全危及不到他,但想抗拒大自然的巨力也是绝不可能。 就这样一直被席卷着,江昊连知觉都麻木了,很久以后一切才平息下来,冰冷的雪盖住他全身,压力大得惊人让人口鼻不能呼吸。江昊心里刚有点庆幸自己不在乎这个,忽然醒起汝瑶还在怀中,拼命喊道:“汝瑶!” 汝瑶没有回答,江昊心一凉,终于听见汝瑶细微的声音:“大哥,我还活着呢。” 第四章 雪山迷幻(二) 第四章雪山迷幻(二) 世界上最宝贵的事情,就是失而复得。 江昊喜极忘情,紧紧抱着汝瑶说:“担心死我了。” 只听汝瑶幽幽说道:“大哥,你真那么在乎我么?” 江昊一愣,汝瑶继续说道:“你只在乎我的生死,可不在乎我想些什么。” 江昊无法回答,汝瑶对他的心意,舍生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懂得,可是他内心始终念念不忘聂冰,何况又觉得汝瑶只是个带些稚气的小女孩罢了,从来都回避这个问题。但世界上有些事,终究是无法回避的。 江昊沉默了片刻,听得汝瑶的喘息声急促,知道雪中空气不足,以汝瑶的体质,无法耐久,挣扎道:“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汝瑶淡淡道:“我倒宁愿困在这里永远出不去。” 江昊听得心里一颤,拼命扒开积雪找路,掘了几米仍然不见光亮,不知道雪积了究竟有多厚。玉升里的小石头又不安分地出声了,江昊心中一动,放它出来,小石头像在笼子里关久了的小老虎,胖嘟嘟的身子直朝雪里扎去,它三条腿在前,身子飞速旋转起来,就好像一个涡轮发动机,所到之处,雪屑纷飞,顿时开出通路来。 江昊没想到它还有这一手,抱着汝瑶跟它前行,小石头打出的通道斜向上去,足足开掘了有近百米长,才听见外面风声呼呼,小石头奋力一跃,跳出雪堆,江昊也跟出来,一个踉跄,险些被强烈的山风刮倒! 眼前的景象仿佛是人间地狱,雪山到了最高点,天空完全是黑色的,不见一丝光亮,白雪皑皑只能看到点滴些许微光,更像是磷火,诡异阴森。更可怕的是,他现在孤零零站在一处绝险的山峰顶上,这座山峰形如人的手指,最顶上就是指尖,方圆不过十米八米的范围。 除了被冻结的白雪之外,峰顶上强劲的狂风让任何东西都无法留存,以江昊的修为,都感到几乎无法立足,身上肌肤都有被风撕裂的危险!他赶紧在出口处护住汝瑶,把自己的外衫给汝瑶裹住头脸,再让汝瑶躲到小石头里面,稍稍能躲避风寒。 像这座山峰一样,周围无数手指般类似的山峰,相隔都甚远,而且都是几乎垂直竖立,岩壁像被刀削过,滑溜溜根本无从攀爬。往峰下望去,暗云笼罩,深不可测。 也就是说,他现在所到之处是绝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幻角天?都说翻越群山就可以到达南荒郡太平所在,可在这鬼域人间,和朋友失散,身处绝境,还能看到希望么? 想起朋友,江昊大喊道:“张仲举!”张仲举嗓门最大,平时听到他问话总是第一个抢着回应,可是这次声音消散在空荡荡的绝岭上,无人回应。他又喊遍所有人的名字,没有一个人回应。 江昊颓然伫立,自从修行以来,虽然屡经艰难险阻,但每次都能够逢凶化吉,就是最危急的关头,命运也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只有这一次,所有的朋友都失去的时候,他才深深意识到比起莽莽群山来说,自己仍然是渺小的,要想真正做到更强,要走的路还很长。 一定要把他们找回来,江昊胸中一腔郁闷无处发泄,信手挥出,真气到处,撞得雪峰上坚冰碎裂。江昊喃喃道:“他们都不见了。” 汝瑶不顾能把自己撕裂的风,柔声说道:“还有我在呢。” 江昊猛一清醒,现在最需要自己做的事,是照顾好汝瑶,他们两个人都好好活下去,才能解救汝瑶,才能有机会找到其他人下落。他振作精神,寻找出路。他想从来时路上退回去,却意外发现,已经找不到来时通路了!若是在这山峰的岩石上乱掘,就是神仙也不知道几时才能掘出通路去。 江昊反倒镇定下来,远远眺望出路,这茫茫绝顶上群峰相似,每座山峰距离大概都有百米以上的距离,加上强风怒号,想要飞跃过去绝不可能。群峰环拱之中,有一座山峰最高也最大,上面有暗红色的淡淡光芒发出。 江昊再仔细端详,发现有一条粗大的铁链深深连在自己所在的山峰上,铁链的另一段在黑暗中延伸,看方向正是通往最高峰的,不仔细看根本就注意不到。如果能沿铁链到达主峰,或许可以改变处境。可是以此山风之强劲,连江昊都难以立足,又怎么能带着汝瑶过去。 小石头忽然又开始跳脚,非常焦急,汝瑶说道:“大哥,小石头有话要跟你说呢。” 江昊说道:“你倒了解它的心思,如果小石头会说话就好了。” 汝瑶在寒风中快冻僵了,还强自作出笑容说:“小石头最乖巧了,它真会说话就好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用心,它的心思我一样明白。它是要我们坐上去呢。” 江昊有所领悟,跳上小石头,小石头三足发力,陡然跃上铁链!汝瑶一眼瞥见下面无底深渊,惊呼出声,江昊牢牢抓紧她,自己看着小石头在万丈高崖间一根摇摇晃晃的铁链上飞舞,也不免惊心动魄。 小石头在铁链上滑得稳稳的,看样子台风来了也动摇不了它,它就像在玩游乐场里的过山车,还兴高采烈的,铁链和小石头摩擦出火星,听起来刺耳之极,随时会把人颠覆下去。 江昊正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过这一关口,百丈铁索,已经一口气飞渡过去,小石头稳稳落在主峰上面,江昊欣慰地拍拍小石头说:“好样的。看不出我们的小石头这么能干。” 小石头受到表扬,高兴得跳脚,不等江昊观察形势,忽然旋转起来,全部扎入封冻的冰雪之中藏身。远远其他山峰上也有铁链上曳出火花,有一个黑漆漆的大铁球挂在铁链上,像缆车一样驶过来。铁球行到主峰上后倏然开裂,两个人从里面下来,装束与在石旷原上碰到的牧石人一模一样。 那两人下来后都不说话,彼此打了个手势,江昊以前有个远方堂叔是聋哑人,懂得很多哑语,可是去看不懂他们比划什么,估计东胜神州的哑语是自成体系的。可是那两个人似乎交流起来也有问题,比划了半天,谁也不动地方,有一个急得干脆跺脚,另一个张嘴想喊叫,可是口中没有舌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两个人越说越急,最后干脆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着,死掐对方,江昊正考虑是不是要出去拉仗,听见有人骂道:“该死的东西,一让你们出去办事就打仗,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距离近了才能看清楚,主峰正中其实是一组气势恢弘的宫殿,完全用石头构筑,依托山势,站在江昊的位置仰望最高处,尚有近百米的距离,整体造型有点像一座清真寺,最顶端是个半球形的穹顶,上面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红色光点。在绝顶处能营造出规模宏大的建筑,不由不让人叹为观止。 江昊心中一动,他知道牧石头赶那些石头是做什么的了,修建维护这座庞大的宫殿,需要数量巨大的石头,这雪山之巅奇寒无比,大概无法采集山石,千里跋涉赶石头过来,需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完成这建筑? 骂扭打的那两个家伙的人,正是从山石中一扇暗门中出来的。这人坐着张木轮椅,双腿齐膝以下断去,左臂也不见了,是个标准的残疾,右手里捧着个木盒。轮椅滑近,这人斥骂道:“两个东西还不给我起来,到底为什么又打起来了?” 两个人赶紧分开,咿呀着拿手比划,想讲清楚事情原委,但别说江昊,连坐轮椅上的人也没听明白他们想说的是什么,这人气得大骂道:“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废物的,办事不力,过来过来。我把舌头发给你们,给我说清楚。” 两个人弯腰小跑到他跟前,他打开盒子喃喃说:“师兄啊师兄,你够狠的,当初定下这么一条上幻角天的人不得肢体完整的规矩,连自己师弟都不放过,我排行第三,就把我给变成三缺了。我为了修炼,少一条胳膊两条腿。还不如他们少舌头的人呢。” 江昊听明白了,幻角天一派似乎制定了一条规矩:入门的人必须残损肢体的一部分,普通跑腿的为了防止泄密,都把舌头给割了。此人在门中排名第三,所以就割了两条腿一只胳膊,叫做三缺。 事情说起来荒唐,不过荒唐的事见多了,江昊见怪不怪。三缺打开盒子,拿出两条舌头,两个人争先恐后接过来安到嘴里,调试一下之后,真的就说出话来,大概因为太久没说话,都结结巴巴,一个人抢先告状说:“三掌门,我们两个人赶石头回来,准备送到疯大师那里去,回来的路上发现雪城楼塌掉了,肯定是有外人不明内情中了陷阱,我拉这家伙先上来禀报。谁知道到了殿前,这家伙支支吾吾说什么也不肯上来,还打我。” 另一人口才稍逊,也满是委屈说;“三掌门,我们赶石头上来,碰上雪城墙出了状况,他跟我伸两个手指头,分明说先要禀报二掌门,我一想我们两人是您一手栽培出来的,怎么能做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呢,怒火中烧,所以忍不住痛打了他。” 第一人大声叫屈说;“天地良心,三掌门,我伸两个手指头是跟他说,我们两个分头行事,一个照管石头,一个去报告,您也知道,二掌门一向不得意我,我去报告他不是找死么?” 两人公说公有理,三掌门也拿不准该听谁的了,咬牙咒骂说:“师兄啊师兄,你把人舌头弄没了,倒是想出点办法让他们把事情说明白。现在他们各自比划各自的,天天因为误会打架,气死我了。也罢也罢,雪墙崩塌不算小事,赶紧找师兄计议,跟我来,现在有了舌头了,可得把情况给说明白了,兴许师兄一高兴,舌头能多让你们戴两天。” 三掌门领着两人从暗门进去了。江昊低声说道:“从他嘴里说出来,人的舌头倒好像帽子,说戴就戴说摘就摘,不过事实也真如此,这些人为了求生存,连说话的权力都要放弃,的确石旷原上太过艰辛,让人无法坚持,给人当奴隶,活起来要容易些。” 汝瑶轻轻说道;“我不怕死,我要自己喜欢的活法。” 江昊一直当她小孩子,没想到她也能说出这样果敢的话,不敢深想,先考虑脱困的方法。主峰上宫殿庞大,一时半刻想摸清清头绪也非易事,江昊会穿墙术,来去方便些,如果带着汝瑶就无法可想了。他嘱咐汝瑶说:“大哥要进里面探个究竟,里面肯定危机四伏,你和小石头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小石头这时候又动个不停,汝瑶说道:“大哥,他有事要跟我们说,我看小石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似的,到了这儿就特别高兴。” 江昊说道:“汝瑶越来了解小石头了,连它高兴都看得出。” 汝瑶说道:“那是因为小石头善解人意呀。” 小石头似乎已经耐不住性子,从雪地里一跃而出,向主峰后面跑去,纵跃如飞,到了一处冰封陈埋的冻土前,三腿用力旋下去,足足旋了几米冰层才见底,三足敲击在石板上。小石头不知怎么用力一带,石板掀开,露出条向下的通道。 江昊和汝瑶稳坐它身上,小石头跳下去,撒腿就跑。这是在一条长长的通道之中,没有光亮,汝瑶在黑暗中紧紧抓住江昊的手。江昊对周围环境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通道完全用石头修筑,尘封已久,看来无人使用,到里面,好歹不让汝瑶再受山风折磨,江昊也算松了口气。 跑出很远,通道到了尽头,小石头拼命蹦起老高,用身子撞中墙壁上一个机关,尽头一扇石门缓缓移开,江昊和汝瑶眼前一亮,小石头带他们来到了一间大厅中。 第五章 生死悬丝(一) 第五章生死悬丝(一) 如果说这大厅里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里面陈列着太多东西,让人眼花缭乱。石砌的大厅用十几根石柱支撑着,以东胜神州的建筑水平来说,已经是大得够可以的。大厅里面总算有光亮,跟阿不翁家里点的那种荧光闪闪的光亮一样,看来不需要燃料可以一直点下去。 大厅里面陈列的全是雕像,或红或黑,或白或青,无论哪种颜色,最后分辨质地的话,只有一种原料,那就是石头。从人到动物,各种各样的石像加在一起不下上千个之多,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大的手笔,可以雕出如此之多的石像来。 他们出来的地方,正是一尊很大的人像的背后,平时不会有人移动人像,如果不是小石头带路,很难找到这个入口。江昊和汝瑶下来在厅里观望,汝瑶看到有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对着自己,不觉害怕,江昊笑道:“不要怕,它不会跳下来咬人就是。”话刚说完,觉得自己有点托大,老虎的眼睛里居然露出凶光,虽然没能动上一动,可是发出岩石特有的颤动声。 这里面的每一件雕塑,似乎都被雕刻者赋予了灵气,只差不能真正行动罢了,汝瑶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 小石头到了这里,如同回到家一般高兴,东碰碰西碰碰,似乎每尊石像都是它的老朋友。汝瑶若有所思道:“这里的石头像,和我们在雪山上看到的很相似,我觉得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江昊也早看出来了,跟着推断道:“不光如此,小石头一到这里就特别兴奋,而且轻车熟路,知道每个地方该怎么走,难道它在这里待过,或者这里根本就是它出世的地方?” 小石头一溜烟向大厅尽头跑去,那里有一扇石门,是这大厅唯一显露在外面的入口,石门打开,又是条长长的走廊,尽头再是石门。推开后里面是间大房间,灯火通明,点着无数明灯,如同白昼,横七竖八堆放许多石料,有一个人呆呆对着块石料出神,浑没注意别人的到来,小石头兴奋地蹦到他面前,咚咚敲打地面,那人慢慢抬起头来,有点惊讶地说:“石头,你怎么回来了?” 江昊比他还吃惊说:“原来它本来就叫石头?” 那人说道:“当然了,我刻出它的时候,就起名叫石头,这个名字虽然俗气了些,它可是喜欢得紧呢。” 江昊讶然,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汝瑶无意中起的名字,原来和小石头的本名是相合的,难怪小石头一开始就跟汝瑶那么亲近。 他打量这个正准备雕琢石头的陌生人,这人的头发和胡子很难区分开,因为都乱蓬蓬长到胸口后背,快把整张脸都遮住了,他手里一把斧头一柄凿子,都锈迹斑斑,疑似出土文物,加上本人的狼狈不堪,放到哪也跟叫化子区别不开。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昊觉得他只要斧凿在握,就焕发出一种迫人的气势和光彩,仿佛斧凿就是这人的灵魂和生命,使他可以创造很多伟大的东西。 那人对他们的到来倒并不怎么觉得惊讶,把手放在小石头身上抚摸,小石头本来是躁动不安的,被人抚摸过后,马上平静许多。那人沉默片刻说道:“江昊和汝瑶是么,欢迎到幻角天做客,不过我只是代表自己欢迎你们,幻角天的掌门一缺先生恐怕不但不欢迎你们,还要追杀你们呢。我也介绍一下自己好了,我是个石匠,又姓石,毕生唯一的嗜好就是雕像,醉心雕刻,可能走火入魔了,因此大家都叫我石疯子。我不以此为耻,倒是引以为荣,你们也叫我石疯子好了。” 他这番开场白和张扬个性的流露,跟大厅里摆满的石像一样惊世骇俗。江昊觉得这人满有个性,有艺术家的风范,倒更尊敬他。汝瑶却忍不住先说话了:“老爷爷,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的?” 石疯子拍拍小石头说:“它告诉我的。” 汝瑶惊讶地说:“不会吧,小石头虽然善解人意,但毕竟不会说话,你只是摸了它几下,它怎么会告诉你那么多那么复杂的事情。” 石疯子笑道:“它是我雕出来的,我跟它不用说话,只要用心交流就行了。它告诉我你们对它很好,它跟着你们很开心,它离开我以后,先被好多人驱使,接着又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古庙里孤零零待了三十年,现在终于又能过惬意的日子了。” 汝瑶说道:“那……如此说来,您老人家岂不是比它年纪还大,有几百岁了?” 石疯子叹气说道:“我是很老了,老得都快忘记过去的事了。最近三十年我都躲在幻角天,只有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来烦我。我替一缺雕点他要的东西,他便给我这片自由的空间,也算相安无事。不谈我自己的事了,那对你们没有意义,还是说你们的事吧,小石头求我帮你们,说你们需要离开这里去南荒郡,汝瑶必须要虚云阁的震海明珠来救治?” 江昊点头,想不到这小石头不声不响的,大家全没拿它当回事,一路上它却把事情弄得明明白白,而且还要热心帮忙。汝瑶也抚摸小石头,叹气说:“乖石头对我最好了,不过生死有命,是有定数的,我已经活得很开心了,短暂一点又何妨?” 江昊听得心中刺痛,说道:“大师,还请您指点迷津。” 石疯子面露难色说:“你想听实话么?” 江昊点头说道:“小石头应该也告诉了您我是哪一种人,实话才能告诉人该怎么做。只要是可以做的,九死未悔。” 石疯子说道:“小石头的确是这么告诉我的,它说你会是它最了不起的一个主人,小石头阅人多矣,眼光不会错的。那我就直说了,你只需要知道,虚云阁的震海明珠的宝贵难以衡量,可以说关系到虚云阁一派命运,所以他们是无论如何不会给你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江昊说:“我早就想到了。” 石疯子说道:“这还其次,最主要的是,你可能面临道义上的抉择,到时候会让人无比为难,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你迟早会明白的。” 江昊一凛,品味他话中的意思,石疯子说道:“只要能到达南荒,以你的能力,虚云阁并不难找,至于取不取震海明珠,如何去取,我相信你自己会选择,我要帮你过的是眼前这关。你最急需的是闯出幻角天,找到通往南荒的路径是么?” 他把江昊的心思猜得一点不差,江昊暗自佩服,表面上石疯子疯疯癫癫,专注石刻,一副不通事务的样子,其实聪明睿智,洞察一切,步步都计算到了,实在是了不起的人物。跟聪明人不需要绕弯子,他直说道:“大师洞烛观火,愿意聆听教诲。” 石疯子赞许道:“不怪小石头夸你,能够直入要害,我们要抓紧时间说了,你们上幻角天触动了雪墙,一缺必然已经知晓,他迟早会找来。一缺居心叵测,我只是个石匠,没法庇护你们。一缺是幻角天的掌门,他这一门,入门者必须自残肢体,自他以下,二掌门二缺先生残双耳,三缺先生少一臂两足,门人弟子必须割舌。一缺先生平生最大的对头就是虚云阁,一缺先生平生最大的对头就是虚云阁,一缺先生一直想抓更多的人来把幻角天建筑得更宏伟,幻角天南边的石旷原太过荒芜,无人可抓,北边的南荒郡倒是富庶繁华,可惜是虚云阁的地界,想随便抓人绝不可能。一缺先生无时不刻都盼望灭掉虚云阁。他这人权力欲太大,你要小心应付。” 江昊说道:“虚云阁在百仙门之中和翠浮山同列仙羽九门之一,幻角天也应该不会差太多是么?” 石疯子说道:“翠浮山在仙羽九门里位列第七,虚云阁位列第五,幻角天位列第九,论实力算是相当接近了。你要小心一缺的地方在于他的噬风术,噬风驱灵催灵号称南荒三大奇术。噬风术是从五行符法里化出来的,但威力要强大得多,能把风幻化为攻击人的武器。” 江昊沉吟道:“狂风大作虽然可怕,似乎不是不可应付。” 石疯子说道:“莫要轻敌,一缺先生的风刀要可怕得多。有一样东西,或可助你一臂之力。”他拿出的物件形如护腕,端上却有一支小小的金色钢爪。江昊正想说自己是修道的,不是飞檐走壁的大盗,石疯子已经先说道:“不要小瞧这东西,它的名目唤作千悬丝,一端连接钢爪,一端挂在手腕上,其间藏着的钢丝是昔年我在扶风绝顶上采到的火钢之精,纤细如丝,坚硬无匹,这里面的钢丝,长得超乎你的想像。幻角天到处是绝壁,在你没能到达传说中腾云驾雾的地步以前,用得上它。” 他一言未尽,传来扣门声,有人说道:“石大师,我是三缺。一缺师兄知道先生这儿有客人到,特请客人过去一叙。” 石疯子低声说道:“来不及了,万事小心。”他提起凿子在小石头身上就凿,边凿边说:“记住,见机行事。幻角天通往南荒郡的路口,在一缺座椅底下的通道下面,事情有变的话,带汝瑶从那里闯出去。过了一座横在云雾中的铁索桥,对面就是南荒。” 他斧凿如飞,顷刻在小石头上面凿了个孔洞,吹拂石屑说:“记得帮我办一件事,若有机会见到虚云阁的掌门人,把这盒换魂草交给她。” 江昊头脑中又一炸,商远清和绿珠千里迢迢随他到南疆,不正是为了名字叫做换魂草的东西么?难道就在眼前了? 他还想追问,石疯子知道时间紧迫,一边去开门一边说道:“也照顾好小石头,它是我的得意之作,虽然相貌不漂亮,却是最有灵性的。” 门推开了,三缺的轮椅正在外面,嘿嘿干笑道:“江昊兄,大驾光临幻角天,蓬壁生辉。” 江昊处变不惊,淡淡道:“这里天太黑了,我还没那么亮的光。” 三缺也不生气,引导他们前行,小石头蹦崩跳跳跟在后面,三缺大概是见惯石疯子雕刻的东西,也不以为异。石疯子的房间另有通道通向其他地方,他们随三缺转回廊过房间,前面经过的地方装饰渐渐富丽堂皇,只是少有见人,有也只是寥寥几个没舌头的冷漠旁观者,让人觉得这富丽堂皇里藏着股阴森气息。仔细想来,也许除了太过空旷,这宫殿里的所有房间都没有窗子,没有花香鸟语,春光耀日相伴,再华丽的宫殿也让人觉得阴森。 四下只能听到风的吼叫,三缺在两扇镀金大门前停住轮椅车说:“就是这里了。师兄等候二位良久了。” 两扇门向旁边一分,里面的世界让江昊眼前一亮,自从双脚踏上海岸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植物的绿色。门内也不过是一间较大的厅堂,论装饰也不比外面华丽,可是却有幻角天最缺乏的东西。一进室内温暖如春,比别间厅内冷冰冰的调子完全不同。厅堂最上方高悬着一个红色的球体,发出的光芒就目前的范围来说,可以媲美阳光的温暖柔和。江昊想起在宫殿外面看到的红色光点,定然就是这个红色球体。 在球体照耀下,厅内的所有植物都安安静静生存着,大半是被栽种在名贵器皿里的奇花异草,睡莲牡丹共处一室,桃花粉红梨花雪白,还有好多江昊无法描述的植物,加上室中引入一道淙淙的流水,就跟进了大学植物园似的,让人眼花缭乱。一路上被毫无生机的景物折磨得要命,现在江昊和汝瑶都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一个戴着厚厚皮帽的人在忙着照料花草,一般只有没有耳朵的人才会不分场合温度都戴皮帽。江昊推测这个人应该是幻角天的二掌门二缺先生。 在靠近某一面墙壁的地方,垂着绿色垂帘,因为颜色跟绿树相近,不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垂帘后面能分辨出一张座椅,但是看不清楚坐在上面的人是谁。 江昊思忖着,帘子后的人究竟残缺的是哪一部分呢。后面的人已经缓缓开口说道;“你好奇光和热从哪来的么?这块石头,相传昔日天地初开之时,天上有九个太阳肆虐,有英雄以箭射落烈日,其中一个太阳的碎片落到人间,保有光华,至今燃烧不息。我得到的,正是这样一块碎片,你相信么?” 第五章 生死悬丝(二) 第五章生死悬丝(二) 江昊说道:“真假不知,只知道这块太阳的光芒还太过微弱,不足以照亮幻角天的天空。” 帘子里的声音忽然充满怨愤:“那是因为有虚云阁阻碍我。我幻角天本来应该光耀天下,虚云阁的死婆娘把南荒最肥美的土地占据着,人也不给我留一个,剩下荒无人烟的石旷原,抓个干活的人都费劲,等我称雄南荒的那天,要叫她们永远在黑暗中挣扎。” 江昊差点笑出来,这人把错都归到别人身上了,好像自己抓人作苦工,把人舌头割下来都不算什么,凡是是为非作歹,野心勃勃的人好像都觉得别人欠他钱似的。自己要跟他交道打多了,准也会被他追债。不过现在危机四伏,必须先虚与应付他。江昊咳嗽了一声说:“能用光亮照耀幻角天的,想必非一缺先生莫属了。” 帘子里面的人说道:“到了我的地盘上,能从石旷原上通过,雪墙阻不住你,又能安然上到幻角天上面,你想必就是那个很能干的江昊了。” 江昊说道:“有人能一下叫出我的名字来,比较意外,我很有名气么?” 一缺笑道:“你现在虽然算不上很有名气,但以你的性情本领,你很快就会很有名气的。” 江昊耐心周旋说:“那么说我的前途还比较光明了,不用太担心眼前的处境。” 一缺纵声大笑道:“年轻人果然聪明,几句话就绕到正题上了,我既然请你来,不是刀兵相见,自然是希望成就你将来的远大前途。不过你也知道了,说白了,我这种人是不会施舍善心的。你得有相应的回报,我们两不亏欠才成。” 江昊也跟着扯着嗓子哈哈大笑,尽力模仿曾经见过的大反派,笑过之后说:“一缺先生有什么条件就直说,给我个衡量的机会。” 一缺声音急切起来说:“我要虚云阁的震海明珠!” 江昊听到并不吃惊,在翠浮山上,幻角天来的彭九阳目的就是为了震海明珠,他和虚云阁的仇怨,从只言片语里也能看得出大概了。江昊不动声色说:“震海明珠是虚云阁至宝,虚云阁的厉害你比我清楚,你一直都没能拿到手,我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你期待?” 一缺说道:“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条是你是陌生人,虚云阁的掌门人妖婆楚恋衣最是鬼计多端,我们去无法蒙骗他,但你可以。你只要答应了我,我自有让你打入她们内部不受怀疑的方法。” 江昊说道:“无妨说来听听。” 一缺嘿嘿笑道:“虚云阁的规矩是只收女弟子,你年少英俊,风流倜傥,这就是最好的武器了。” 汝瑶轻轻拉他衣袖,江昊明知道跟他是尔虞我诈,仍然问道:“那我具体应该如何做法?” 一缺说道:“即刻动身去南荒郡,相机混进虚云阁,你到了那里,我自会派人跟你联络上。通往南荒的路,就在我座椅下面,你且过来,让三缺替你引路。” 通道的入门属于高级机密,当然不能让普通门徒知晓,三缺虽然不满意,也只好当一回打杂的引路。轮椅车轧轧滚在前面,二缺埋头收拾花草,自得其乐,三缺嘀咕道:“聋子就是比瘸子好,什么事都吩咐不到他头上去。” 他揭开绿色垂帘,里面是间暖阁,金线毯铺地,一把雕花红木椅摆在正中,椅子上空空如也,没有人坐在上面。 江昊听到一缺的声音自旁边墙壁里传出:“老夫长得有点让人失望,丑陋不堪,就不出来与你相见了,让三缺带你出关即可。” 江昊拉住汝瑶的手,把汝瑶护在身边,含笑道:“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还有件事想问,我有些同来的朋友,雪崩的时候失散了,不知道先生可知道他们的下落么?” 一缺缓缓道:“雪墙雪崩乃是天祸,非人力所为,目前我门下没有发现别人,我会派人找寻他们的,你放心去就是。” 三缺轮椅滑到红木座椅前,将红木座椅的扶手一扳,红木椅发出沉重的声响,转了半个圈子后,挪离原来的位置,露出一个四方盖子,三缺说道:“站上去吧,我开机关送你下去,出去就是南荒境地了。” 江昊依言站上去,三缺又搬动座椅扶手上的机关,机关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声,眼看将要落定,江昊蓦然闪电般跃出来,抓着三缺的轮椅推到方盖上,方盖正在这时开裂,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三缺跌落下去,长声惨叫,良久叫声不绝,显然还没有跌到底! 汝瑶紧紧抓住江昊的手,生怕他离开自己身边,陷入那个无底深渊中,半天才说道:“那地方究竟有多深?” 江昊说道:“幻角天离大地有多远,洞口就有多深,如果你大哥踏进去,现在还在空中旅行呢。” 汝瑶扁着小嘴道:“还开玩笑,担心死我了。”却也被他的话说得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一缺恼羞成怒说:“我以待客之礼对你,跟你共谋大计,又亲自派师弟送你下山,你却暗算我师弟,是何道理?” 江昊笑道:“您老人家就不要再强词夺理了,我从一进门就看穿了你的把戏,快叫那个人也出来,要见面的人,终归要见面的。” 一缺这次是惊呆了,缄口良久说:“你全都看出来了。” 他发出声音的那面墙自动滑开,里面是间布置完全一样的暖阁,红木椅上端坐一个穿厚厚熊皮大袄的人,戴着很大的皮帽还裹着一条长长的毛皮围巾,仿佛非常怕冷的样子,完全看不到他的面目。不用看江昊也知道他就是一缺先生。 一缺的旁边站着一个人,黑色战甲头盔披风,正是明浩。 江昊本来看到他应该愤怒或者紧张的,但江昊因为一切早在预料之中,深知强敌在侧,反倒更加冷峻镇定。 一缺和明浩都不明白他是怎么窥破阴谋机关的,只有江昊自己最是清楚。三缺请他来时,张口就能叫出江昊的名字,而江昊绝不相信自己的名声能够短短几天之内远播到幻角天。一缺最失算的是,居然在话语间显出很了解江昊的底细,本意是要江昊服气,结果却只能是让江昊起了疑心。在东胜神州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是自己的生死对头,如此了解自己,又有能力倏忽来去千里之外,那就是明浩。 他口口声声说要江昊替他混进虚云阁,却表现得漫不经心,表现得对江昊过分放心,居然连点制衡的方法都没有,如何去南荒,需要有什么注意的地方更是说得不尽不详。 江昊从进来起就注意观察厅内的形势,发现二缺在摆弄的花草放置得非常凌乱,颇多泥土痕迹,按说此间花厅是一缺最喜欢的地方,平日里应该早就布置完善,洒扫洁净。细微的痕迹说明有人仓促之间挪动过这里,红木座椅的位置也有类似的痕迹。 一缺如果不笨,自会防备石疯子跟江昊透露情况,入口在座椅下面,是一柄双刃剑,给人希望,也可能诱人到万丈深渊。 种种蛛丝马迹让江昊已然察觉到危机,暗中提防。因此三缺开动机关准备送他上鬼门关的时候,他只好提前一步先把三缺送进了鬼门关。 这复杂细微的推断过程,远非一缺和明浩能片刻间想通,这两个人都又惊又怒,江昊知道面临恶战,把汝瑶抱起来往小石头身上一放说:“小石头,照顾好汝瑶。”自己凝身渊停岳滞,准备迎战。 一缺和明浩互相对视,明浩狂笑说:“小子,居然又让你算中了,果然厉害。不过现在身陷幻角天绝境,你根本就没有路可逃。就算有劈天神斧在手里,我也不信你能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下脱生!” 江昊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上次劈天神斧和神兵火翼匕首两大天下神器对决,虽然自己稍占上风,但明浩的功力更深厚,真要斗到最后的话,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一缺的幻角天在排名上既然能和翠浮山齐名,论实力也应该相近,两个高手联手,以江昊现在的功力,是万万也无法取胜的。 明浩比别的坏蛋更干脆的地方在于,他狂笑的时候就是动了杀机的时候,狂笑之后,立刻杀人灭口,免得夜长梦多。笑声仍在回荡,神兵火翼匕首吐出光华,厅堂之中马上好了有了两个太阳,光芒就能刺伤人的眼睛,离得稍近些的草木马上被光芒催落! 一缺急得大叫:“别在这动手,这些花草树木我经营了几十年,真打起来全毁了!” 话说迟了半步,火翼的光芒刺痛万物,室中完全是金色的火翼光芒,汝瑶伏在小石头身上,被刺得完全睁不开眼睛。江昊挡在他们面前,劈天神斧亮出来一举,斧面将火翼的光芒挡回去一部分,顿时把石室墙壁都灼成焦黑! 火翼就是太阳,无须被太阳刺中,只要是被光芒炙烤到,都无法逃脱死神的追逐! 明浩被一缺的话喊得犹豫了一下,江昊可不肯放过对付他的好机会,神斧劈手掷出,明浩本能用火翼招架,两件神兵碰撞,光华夺目,响声震天,石室里面石屑纷飞。明浩因为出手被动,落了下风,被连人带兵刃震到角落里去。最惨的是中间的花木,一震之下断折无数,很多怕是活不成了。 一缺发出长嚎,听起来犹如别人欠了他银子后,知道铁定无法追讨回来的痛苦。幻角天上的每一株草木都是他花费大心思弄上来的,一朝毁了这么多,焉得不心疼? 江昊觉得对花花草草有爱心是优点,尤其是现在,自己破坏每一株花草,都能让一缺痛一阵子,趁乱逃生的机会也就多一些。 他心里面刚有点得意,报应就来了,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肩刺骨疼痛,好像是被风侵袭的感觉。以他的体质什么风能让他有刺痛感?江昊一凛,想起石疯子嘱咐过的话:不要忽略一缺的风刀。 风刀究竟是什么他还不能确认,可是一缺顾及伤到花草之余,发出的寒风已经能让自己感觉刺痛,全力施展的话又将如何?江昊的肩头刺痛,他分明看到眼前一个高不足七寸的小人用一柄枪刺自己肩头,这景象不是幻觉,那小人的身形虚幻,像是一团旋风。江昊用劈天神斧格挡,从小人身上劈过,小人毫发无伤! 因为那是一团风,再犀利的武器,也无法伤害风! 要想在仓促之间找到破解风的手段,谈何容易。两大高手环伺,脱身才是上策,他不能拼死在这里,他有汝瑶要照顾,要活着带汝瑶冲出去。 他现在在重围之中,满地狼藉,座椅易位之后,想找到出口位置所在难比登天。 江昊的劈天神斧又和明浩的火翼匕首碰撞了一次,用尽平生真气吹出道长虹,终于让小小的风刀幻影消散。他头脑一晕,不知道如何摆脱困境,忽然有人在耳边喊道:“二缺身后的水杉就是出口!” 江昊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信赖这声音,一斧斩在草木上,满厅都是绿叶飞舞,心疼得一缺拽住明浩喊住手。江昊冲到二缺面前,不等动手,二缺见机得快,先逃开去。 推开水杉,下面果然一道暗门,江昊根本不去探查机关,神斧到处无坚不摧,整个石室都摇晃起来。下面开出道巨大的石缝,寒风狂涌进来,外面是无尽黑暗,借着暗红色光芒,能看清楚有一道铁索桥延伸到黑暗深处。 小石头载汝瑶当先,江昊断后,跨上铁索桥飞奔。山风强到要粉碎世界上的一切,长桥似乎永远都跑不到尽头。奔出很长一段距离,江昊终于看到对面的石梁,和石梁上一扇微微有光亮的门。 他下意识回头看追兵,一缺和明浩在石桥另一段,一缺的声音从石桥对面传过来:“小子,我就算毁掉长桥也要消灭你!” 然后明浩的火翼斩在铁索上,在江昊没有到达对面之前,长桥被斩断了。 第六章 南荒异域(一) 第六章南荒异域(一) 江昊想起了三缺永无止境的下落,从绝顶上落下去,没有人能够生存! 他一只手抓住了小石头刚刚被凿出的孔洞,抓住了小石头就是抓住了汝瑶,他心里一宽,才醒起这并不能制止他们一起下落。 有人到了绝境就剩下麻木,江昊到了绝境就只剩下清醒。他没有忘记手腕上石疯子给他的千悬丝,江昊把钢爪倾力掷出去,钢爪打在石梁上,滑脱了,然后又幸运地勾住石梁,深深吃进石头里,钢丝吃住他们的重量,不断放长不断延伸,长到最后江昊都计算不出了。江昊不敢收紧钢丝,一是怕止不住急剧下坠,二是怕石梁之上明浩和一缺在窥视着他。 好在钢丝越放越缓,幻角天上刺骨的风也吹得不那么痛了,江昊甚至有点遨游半空悠闲自在的感觉。他们周身笼罩是云雾之中,起初是阴云暗雾,渐渐变作轻柔的白云,湿漉漉仿佛少女温柔的手掌。江昊呼唤汝瑶,汝瑶也略带欣喜应答,汝瑶平安无事,他的心思自然也就放下。慢慢任钢丝带他们游走。 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只能朦胧中感觉,最后连白云也不见了,山风变得柔和拂面,跟刚才如刀割一般的凌厉反差太大,江昊刚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下落速度陡然加快,接近了地面。江昊用力一提小石头,自己当先落地,把小石头连带汝瑶举过头顶,又稳稳放下。这一次钢丝终于到了尽头了,正正好好落地,江昊怀疑是不是石疯子恰好计算过从幻角天摔到地上来的长度,精确到如此地步。 江昊终于可以睁开双眼,几缕柔和的阳光进入眼帘,周围一派春光明媚的景象,跟幻角天的黑暗阴冷比起来,恍如隔世。 他们现在是在幽深的山谷中,抬头望时,雾锁重山,仍旧见不到上面的峰顶,但有阳光破雾照下,周围花香鸟语,芳草茵茵,一条小溪从谷中流过,水声淙淙,自从离开东海之后,再也未曾见到这么秀美明丽的景色。身旁的汝瑶没有了寒风摧残,人比风光更秀美,似乎风霜的折磨让她长大了,多了份少女的羞涩妩媚。 江昊真气感受到手中千悬丝依旧听候召唤,用真气将千悬丝往回收,上面勾住云霄绝顶上石崖的钢爪自动收缩,钢丝卷回到护腕里,半天才收完。江昊抓住小石头的孔洞一提,想带他们到溪水对面去,听见有人含糊不清地说道:“老大,你不够义气,刚才不是我提醒了你,你能跑得那么帅,现在倒抓着人家嘴巴不让人家说话。” 江昊和汝瑶都吓了一跳,那声音继续说道:“老大,汝瑶姐姐,是我啊,小石头。” 声音震动果然是从小石头的孔洞里发出的,江昊赶紧放手,汝瑶说道:“小石头……你从前不会说话的呀。” 小石头笑道:“我跟石大师说了,我想说话了,让他给我凿了张嘴,自然就会说话了。当初石大师雕我出来的时候,问我想不想要说话,我想自己只是个石头坐骑,老老实实三缄其口的好,就选择了不要说话。跟不同的主人久了,其实听懂他们的意思没问题,但觉得说话也真的没什么意思,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 汝瑶问道:“你现在……为什么又想说话呢?” 小石头说道:“从前的主人都是些老古董,最后一个主人把我丢在破庙里好久,才没人关心小石头开不开心,高不高兴,会说话又有什么意思。但是老大和汝瑶姐姐不同,我想跟你们说话。” 汝瑶无限欢欣,抚摸他头顶说:“我也喜欢和小石头说话,小石头最乖了,不像大哥那样不理会人,姐姐喜欢你。” 江昊听得她的话里有幽怨的意思,颇觉内疚,汝瑶对他的一片心思,他早就知道,而且汝瑶为了他不惜牺牲性命,中了血封印的诅咒,这份亏欠他觉得永远都无法还清。 到东胜神州以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聂冰,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纵然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从内心最深处说,仍然不能忘记自己刻骨铭心找寻的人。汝瑶在他心目中更像一个单纯的小妹妹,很少在意,等到有一天发现这个小妹妹长大了,喜欢上他了,他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江昊尴尬中,小石头先蹦起来说:“汝瑶姐姐骗人,你喜欢的是老大,别当我看不出来。” 这么一说,汝瑶马上把头掉过去,轻轻敲小石头说:“小石头不许胡说。” 小石头委屈着说道:“明明是真话,石头活了这么久,从来不会看错的,姐姐骗人,姐姐不乖。” 汝瑶赶紧岔开话题说:“小石头活了有几百年了,为什么要叫汝瑶姐姐呢?” 小石头在地上蹦了几蹦说:“小石头喜欢,小石头就算再活几百年,也要汝瑶姐姐照顾。” 汝瑶怔怔地落下泪来,说道:“可惜开心的日子总是太短,我真希望有一天不用大哥照顾,可以和他一起遨游四海,那时候就算他没时间陪我理我,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江昊硬着头皮坚持撒谎说:“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们现在就去寻虚云阁的所在。” 他沿溪水探路,小石头说道:“老大和汝瑶姐姐还是坐我身上,汝瑶姐姐也累了,小石头跑路还是有一套的。” 果然他健步如飞,连蹦带跳,趟过溪水,跨过幽谷,沿溪水在山林间奔驰。地势渐渐平缓开阔,山谷不知不觉变成平原,小石头成了在林间奔跑。林木尽头,眼前无限开阔的沃野,千里农田,连天金黄的稻田。有农夫驱使水牛在田里面耕作,白鸥偶尔从田上掠过,风吹稻穗齐颤,美不胜收,跟石旷原的荒芜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世界。 江昊让小石头在一片荷塘边停住脚步,寻了个正低头摘莲藕的农夫打听道:“大叔,请问这里是南荒郡了么?”农夫抬头一瞪他,江昊就知道答案了,但凡这种认为认为问话者有病的表情,都能证明所问的问题过于简单,无须回答。 农夫闷头干活,不答理他们,江昊正在琢磨如何打探有关虚云阁的消息,荷塘里一片荷叶忽然暴涨,升起老高,吓得汝瑶把他身边靠,以为见到了妖怪。江昊示意她别怕,荷叶一掀,下面露出个孩童圆圆的笑脸,原来是个孩子,刚才潜在水中,现在戴了片荷叶作帽子嬉戏,手里拿着条大鱼,还活蹦乱跳。孩子兴高采烈说道;“爹,看我抓了好大的鱼。” 农夫停下手中锄头说:“阿毛,好小子,有出息。今晚叫你娘炖鱼汤给咱爷俩喝。” 阿毛注意到江昊他们,奇怪地说道:“爹,从来都是我们到庙里拜香炉,这两个人怎么坐到香炉里面,等人拜吗?” 这一说农夫也开始注意他们,江昊也觉得坐小石头跑路太过招摇,眼下要寻找虚云阁,不能先引起别人注意。他跟小石头商量说:“小石头,要委屈你了。” 小石头嘟哝着:“我就知道你们得过河拆桥,到了热闹地方就没我看的份了,哼。”说是说,他其实也清楚自己形象特殊,不宜在普通百姓面前展示,加上汝瑶温言安慰,也就乖乖听话。 江昊想抽个冷子,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再把小石头藏好。正好农夫抱怨说:“不是说好今天就下雨么,再不下雨,庄稼又快吃不住了。” 汝瑶跟江昊久了,也学会分析判断事情不寻常之处,悄悄说道:“难道此处有比较灵验的雨师求雨?” 阿毛眺望天空,手搭凉棚说:“爹,看样子马上就下了,你别着急。”万里无云,骄阳似火,没半点要下雨的迹象,江昊和汝瑶面面相觑,忽然晴空里一声怪响,田地里大雨飘泼,本来打蔫的庄稼马上直起了身子。 这雨来得如此诡异,没有丝毫征兆,天空里根本还是一片云彩都没有,汝瑶发现问题,说道:“大哥,你看这雨只在那片田头上下,我们好端端的。” 江昊也在犯嘀咕,晴空里又一个霹雳,天上的雨像喝了酒的醉汉似的,歪歪斜斜左晃右晃,一会浇这儿一会浇那儿。田里的两父子也看傻了,更让他们犯晕的事还在后面,黑漆漆一物从天而降,掉到荷塘里,差点砸中他们脑袋,在荷塘里飘荡着,居然还没有沉下去。 农夫拾起来看时,原来是一只白色花瓶,造型精美,脱口骂道:“哪个不长眼睛的,乱丢东西!” 江昊趁刚才下雨的功夫早把小石头收进浮海玉升里,他学历史的,对鉴别物品也有点心得,看了笑道:“你赚了,这花瓶可是真正的白玉雕成的,价值连城呢。” 农夫打起精神,又敲又摸弄了半天说:“真的跟我家祖传玉佩质地一模一样,莫不是老天爷可怜我家贫,送了件宝贝救济我。”说罢爬上田头就朝天一个劲磕头。 阿毛年纪小,不大懂得他爹怎么这么高兴,等农夫脑门都磕肿了才说道:“爹,你忘了今天是抓麻雀的日子了,怎么还在田里忙活,一会儿阿蛮姐姐就要来集合大家帮忙了,难道你不打算去了?” 农夫一拍头说:“瞧我这记性,阿蛮姑娘吩咐的事情怎么能不去呢?你赶快把花瓶拿回去给你娘,告诉她找个稳妥的地方藏好了,等我改天上城找古玩店的张老财看看。我这就带猎叉出发。” 带猎叉打麻雀的事儿,江昊还头一回听说,到了南荒地界上,有奇闻逸事的地方可能就有虚云阁的线索,机会不能错过,定要跟上去看个究竟。 农夫从地头上摸出一杆五股钢叉,叉头磨得锃亮,寒光闪闪,如果麻雀在原地等着他扎的话,肯定抵挡不住这等利器,但麻雀要四处乱飞的话,结果就很难说。 农夫自己完全不顾虑这些问题,悉心拿抹布擦拭钢叉,整装待发。远处水田间的小径上有人远远喊道:“大叔,不是答应我今天赶麻雀了么,怎么还不去集合?”声音清脆,一听就是女孩子。 走近看果然是个雪玉可爱的少女,年纪和汝瑶相仿,装束有如异族女子,乌亮的长发扎成无数小辫子,头上的金色环形头饰随风叮当作响。这少女明眸若水,雪白丰满的笑靥上两个大大酒窝,紫色的彩绣衣衫为了方便在田间行走,袖口裤管都很短,皓腕上一双玉钏,映得肤光更胜玉钏,赤着的纤足上蹬双木屐,还有黄金脚铃也响个不停。同样是二八年华,朝阳般的美丽,这少女和汝瑶最大不同处在于她的美丽来自不羁,与这天地的自然和朝气同在。 少女含笑向农夫问好说:“大叔,我教你们种的东西都种好了没?” 农夫连忙点头说:“阿蛮姑娘,你放心,你是我们的大恩人,你吩咐的事情一定办好。” 少女被农夫一夸,有点不好意思,眨眨眼睛说:“大叔快别这么说,师父如果知道我自称人家恩人要责骂我的。时候不早,我们快出发罢。” 江昊方才知道,原来这少女就是他们说的阿蛮,她还说起自己有师父,极大可能和自己寻找的虚云阁有关系了。却见农夫从荷塘里拽出一个用绳子系在水里的背篓,用钢叉挑着系背篓的带子,跟着阿蛮就走。 江昊和汝瑶在后面跟着,阿蛮忽然回眸一笑说道:“你们两个不是本乡人吧。” 江昊说道:“我们是从外乡刚来的,喜欢这里的山川风物,果然风光灵秀,与中土不同。所以随便走走,姑娘有什么好的景观可以推荐么?” 阿蛮说道:“好的景观没有,不过别跟着我们啦,我们是去打麻雀,很危险的。” 江昊面不改色说:“我们只是跟着看看热闹,不会有事了。” 第六章 南荒异域(二) 第六章南荒异域(二) 阿蛮娇嗔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强,拿性命开玩笑,出了事可不是好玩的。” 江昊不动声色说:“我只是跟去看看,你这小姑娘干吗推三阻四?” 阿蛮急道:“你不知道,我们这儿的麻雀不比别处,相当危险,我可不想让你们被误伤。” 江昊故意说道:“从来没听说过打麻雀也有危险的,分明是骗人,我们非要跟着去看不可。” 阿蛮赌气道:“不听好人言,你愿意送死没人管你,大叔,不理他,我们走。” 她和农夫当先便走,江昊朝汝瑶笑笑,汝瑶悄声说:“大哥你也捉弄人。” 江昊说道:“我不是捉弄她,有些话她不肯说,我们只有去瞧瞧了,汝瑶记得在这不要随便吐露我们的来意,可能碰到的随时会成为敌人。” 汝瑶点头,目光忧郁看着自己手上的红色印记,到了南荒后她心情和身体都有所恢复,可是手上的红色印记是逐渐扩散了。江昊心里也焦急无比,尽量不表露出来,带汝瑶不徐不急跟着阿蛮,阿蛮在田间走了许久,水田间小径曲折复杂,跟得人几乎迷路。好不容易走出成片水田,眼前豁然开朗。水田的景致虽好,终究局促,现在旷野往前看是茫茫丛林,连着低山起伏,一眼望不到头,颇有些地阔天高的意境。 旷野里已经聚集了成群的农夫,人数总在一百以上,大家都拿着钢叉柴刀,人人背上一个背篓,看架势真是要打猎。阿蛮也不理睬江昊和汝瑶,召集大家说:“各位叔叔伯伯,幽冥谷放出的妖物最近越来越给大家添麻烦了,师父把此地安危交给我,阿蛮一个小女孩势单力薄,只有仰仗诸位叔叔伯伯协力除妖了。” 下面农夫纷纷说道:“阿蛮姑娘太客气了,没有你我们哪里过得上风调雨顺的太平日子,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何况捉麻烦也是为了大家,但凡我们做得到的,阿蛮姑娘尽管吩咐。” 江昊看不出阿蛮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民众中间威信还很高,发话大家无不听从。大家既然表示愿意马首是瞻,阿蛮就开始调派分配任务。有农夫拖来几口硕大的肥猪,有人忍不住心疼说:“养得白白胖胖的,眼看就可以出栏了,却要送给该死的麻雀吃,实在是心疼。” 有人就安慰他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也是为了抓麻雀,别心疼了。”那人一瞪眼睛说:“你才舍不得孩子呢。”不过也默认了肥猪是要牺牲的。 肥猪被捆上木架,不住挣扎,刚才那人流口水说:“我全家一年才杀一口猪,还不如遭瘟的麻雀有口福。等会看我怎么狠狠地砍它们。” 其他人也有摩拳擦掌的意思,阿蛮让大家在稻田或长草里埋伏好,背上的竹篓卸下准备好,头顶都用稻草遮盖上,捆肥猪的木架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冷冷对江昊说:“你们看热闹可以,赶紧找个地方藏好,不然妨碍了我们捉麻雀。” 江昊选了个洼地和汝瑶藏好,阿蛮恨恨说道:“你们这么伪装,麻雀一眼就看出不对头了,还得我来帮你们。”她从田里取了三件蓑衣,给江昊和汝瑶后,又堆了好些稻草在身上,总算让三个人看起来比较像稻草堆。 所有人都不出声,静静等待,旷野里远远除了白鸥啄着水牛背脊寻找虫子,就只能听到风声沙沙。汝瑶悄声说道:“他们要捉的麻雀难道有什么古怪么?” 阿蛮制止说:“噤声,它们来了!” 旷野里响起非常清晰的鸟扑楞翅膀的声音,莽林中真的窜出无数麻雀,身形是麻雀,但飞行的速度十分恐怖,倒更像雨燕。当先一只麻雀掠得最急,扑到肥猪身上就是一口,肥猪吃痛惨叫,血流如注。 江昊看得分明,按说再凶猛的鸟类啄伤,也不过就是一个孔洞,但这麻雀掠过去后,肥猪身上有个明显的伤口,上面两排齿痕,这是只有野兽咬过才会留下的痕迹。 江昊忽然想起了在翠浮山明浩的寿宴上,明浩的弟子朱文三用邪术把狗变成仙鹤舞蹈,徊风曾经给他约略解释过,那是南荒的驱灵邪术,是用很诡异的方法,可以改变动物乃至物体的类别。比如说,养的是一只老虎,可以把它变成一只鸟带在身边,需要它咬人的时侯,会再变回老虎。 这些麻雀的狰狞凶猛也同猛兽相仿,一只袭击过后,后面的如苍蝇般接二连三涌上,一眨眼的功夫,肥猪被蚕食殆尽,连内脏都吃得干干净净。江昊看得正触目惊心,阿蛮一声令下,农夫们纷纷从掩体里冒出头,竹篓里的东西大把大把洒出去,到了空中自己振翅飞动,都是些小虫子。 小虫看到麻雀,像麻雀看了肥猪一样亲切,扑过去钉咬,麻雀虽凶猛矫健,但架不住虫多,被盯到后立刻乱扭,失去平衡无法飞行,摔到草地上打了个滚后,就变成了江昊所熟悉的一种动物,耳朵尖尖,如果在黑暗中会眼放绿光,原来都是些恶狼。 恶狼一现回圆形,农夫们立刻提着钢叉柴刀奋勇向前,他们平日里没少被这些麻雀咬死牲畜,毁坏器物,甚至是亲朋好友被咬伤,终于有了发泄怒气的机会,各个都毫不客气,能砍死的绝不往伤里砍。只有刚才舍不得肥猪那位下手有些迟缓,还想着弄副狼皮袄回去给老伴,琢磨照狼腿脚上砍比较妥当。可惜狼性凶悍,他手软狼不会嘴软,差点咬到他喉咙,此人火气上冲,顾不得自己仔细了一辈子,骂道:“老子砍你们碎尸万段,大不了只带副狼皮手套回去。” 阿蛮胸有成竹,停留原地观察形势,江昊知道她现在心情不错,问道:“你们南荒这地方果然古怪,连麻雀都会妖术。” 阿蛮嗤之以鼻说:“你懂得什么,这是南荒的驱灵术。这些狼都是被邪术驱使过的,外形像麻雀,可以和麻雀一样飞行,但啮咬起来又保持了狼的凶猛,可以说是一种具备两种动物特性的猛兽。噬风催灵驱灵号称南荒三大奇术,其中驱灵是邪术,逆天地之自然,改变生灵种属,用以为非作歹。驱灵术是南荒幽冥谷的看家本领,他们就是仗这个干坏事的。” 江昊问道:“幽冥谷又是什么地方?” 阿蛮像打量外星人一样打量他说“你……不知道幽冥谷是什么,就敢来到南荒?” 江昊只有装傻冲楞,呆呆说道:“这不也来了?” 阿蛮替他着急说:“你这种笨人出门很容易没命。一发都告诉你好了,东胜神州百仙门中,以南荒诸门奇术最多,其中幻角天虚云阁和幽冥谷并称南荒三大门派,幻角天的噬风术,虚云阁的催灵术,幽冥谷的驱灵术是就是三大奇术了。三大门派的共同特点就是凡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所在地。这三门当中,除了虚云阁救世济人之外,幻角天和幽冥谷的门人都是无恶不作,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单跟你拣紧要的说说幽冥谷好了。” 江昊一边想听她介绍,又觉得逗这小姑娘是很有趣的事,连连点头说:“是是,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很紧要的。” 阿蛮瞪他一眼说:“幽冥谷的门人擅长驱灵术,随时随地能召唤野兽伤人,这门法术可以说非常可怕。不过他们有个致命的弱点,据说这个门派的门人都不能见阳光,所以他们从不在光天化日之下活动,也很少到有人烟的地方出没。如果不是这点限制了他们的作恶范围,南荒郡说不定会被他们搅成什么模样呢?即便如此,南荒郡的老百姓都知道,晚上千万不要出门赶夜路,遇到幽冥谷的人可不是好玩的。” 江昊这次是真的有疑问了:“他们又不能见阳光,又是修行法术的,干吗非要为非作歹,弄这些麻雀狼出来害人?” 阿蛮头抬得高高地说:“因为嫉妒啦,南荒三大奇门当中,唯有虚云阁真心帮助大家,为百姓造福,幽冥谷和幻角天两派,想的就是如何奴役别人,实现野心,普通不会法术的老百姓当然全都倒向虚云阁。幽冥谷的门人心胸最狭隘,自己做坏事也就罢了,还不高兴别人说自己坏话,说虚云阁好话,因此只要有虚云阁出现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捣乱。像本地,虚云阁的楚……前辈就管理得风调雨顺,大家生活安乐,幽冥谷的人当然也就看着不开心,便每天放这些怪物出来,我呢,也就只好负责抓怪物了。” 江昊不但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一看她后面扭扭捏捏的语气,确信她和虚云阁必然有某种关联。汝瑶的时间还有两个多月,必须尽快找到虚云阁,阿蛮天真无邪,从她身上应该能知道更多的线索。 农夫们刀叉齐飞,打得群狼血肉横飞,阿蛮好不开心说:“这班坏东西平时可把大家欺负苦了,现在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幽冥谷的坏蛋再弄出新的怪物,我就再想新的办法对付他们,有我在他们休想放肆。” 江昊侧耳倾听说:“没准你说的新怪物现在就来了。” 阿蛮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满含费解说:“你这人在说什么呢?” 江昊说道:“你仔细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声?” 阿蛮依言听去,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听到地下有很多很轻微的响动,刚刚才听到的,咦,你怎么听到的?” 江昊当然不能说“因为我功力比你深很多,所以先你听到”,只有凝神戒备,那声音从莽林中来,片刻接近,大地发出轻微的震颤,连农夫们都感觉到了,很多农夫本来在忙着剥狼皮,都住了手不知所措。声音越来越响,有如万马奔腾,只是没那么响亮罢了。蓦然地面上陈埃滚滚,无数老鼠破土蹦出! 跳得这么高的老鼠还没有人见过,一只就很怪异,何况这许多,这些老鼠根本不避人,光天化日之下成群结队,更像是对人的挑衅。农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老鼠蹦到人身上踢踏。被踢中的农夫刚刚觉得被老鼠踢实在滑稽,身子已经腾地飞了出去! 这些老鼠见人就踢,除了姿势不雅,腿法之凶狠不逊于跆拳道。阿蛮没料到形势变化,皓腕上一双玉钏急甩出去,玉钏在空中回旋飞舞,光华四射,飞过有老鼠的地方,老鼠纷纷倒毙。无奈老鼠的数目比麻雀多得多,一遇玉钏,又纷纷钻进进去,玉钏掠过后它们又换个地方钻出,照样踢人。阿蛮顾得这个顾不了那个,眼睁睁看着老鼠伤害农夫们,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汝瑶拉着江昊的衣袖说:“大哥快帮忙。”江昊也来不及追究老鼠究竟是哪种动物变异来的了,大声喊道:“大家都往我这边跑,跑过这条线就安全了。” 众农夫根本就是慌了手脚,听见声彻长空的呼唤,昏头昏脑就往过跑,江昊拔出冰髓在周围十米之内隔空划了个圈子,冰髓到处,地冻如寒天,就听地下砰碰全是碰头的声音,那是冰髓的寒气深入地下,冻结如钢板,想从下面找路的老鼠碰得头破血流。 上面群鼠兀自穷追不舍,江昊冰髓弹指破空飞出,矫若游龙,不似阿蛮的玉钏只是锋芒伤人,既知道回避农夫,又能攻击老鼠,凡是稍微接近的老鼠,马上冻成了冰棍,如此缓得几缓,农夫们都逃进了他的圈子。 江昊笑道:“现在该痛快的了!”真气默运,把浮海玉升里的存水激出如雨,洒落周围大地,冰髓一路飞旋,水到出即成冰,老鼠们别说伤人,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等到一通水洒完,满地都是冻僵的老鼠。 江昊提起只死鼠,那鼠开始转回原形,身躯大如猪狗,前腿长后腿短,尾巴硕大,样子好不古怪。汝瑶不认得,问道:“大哥,这是什么怪物?” 江昊再也忍不住笑,对莫名其妙的汝瑶说:“这个不是怪物,它也是鼠,名字叫做袋鼠。” 第七章 玉兔扑朔(一) 第七章玉兔扑朔(一) 农夫们对待江昊像对待救命恩人似的,感激完了之后,大家满地忙着扒狼皮和袋鼠皮。阿蛮看江昊的眼神虽然还有些恶狠狠的,但不服人家的本事是不成的。 江昊知道该是和解的时候了,主动搭讪说道:“这些老鼠还真凶。” 阿蛮没好气地说:“难道还能凶得过你?原来您老人家本事这么大,难怪尽躲在后面偷着笑我。” 江昊赔笑说:“如果不是你告诉我它们的来龙去脉,我怎能想出办法对付它们?我借机占便宜罢了,你看大家还是感激你最多,他们都知道阿蛮姑娘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阿蛮哼了一声说:“算你还老实,说了句良心话。本姑娘看在你也出了力帮我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此地的事暂时也了了,我还有事情办,要去梦州城,不奉陪你们了。” 江昊知道梦州城是南荒郡的郡府所在,丝毫不放过机会说:“我们其实就是要去梦州,只不过一时找不到方向,如果路上能跟你同行那真太好了。” 阿蛮嘴一扁说:“要不是你不帮我忙,才不理你这讨厌的家伙呢。”说是这么说,其实等于答应了。江昊以前只见到女生对别人撒娇,可从没轮到过自己身上,似乎随着跟女孩子打交道多了,手法日见高超,连汝瑶都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觉得怪好玩似的。 天空中飞来一只白鸽,径直落到阿蛮手掌心上,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咕咕叫着。阿蛮倾听了一阵说道:“说走就走啦,还有件事情没办,办完就出发,小宫主还等我呢。” 江昊很想打听一下小宫主又是什么人,阿蛮已经甩开他跟大伙说话去了,集合大家说:“诸位叔叔伯伯,今天多亏大家齐心协力才打败怪物,我要离开几天。如果怪物再来,大家记得用我教的方法对付。” 大家一片依依不舍的挽留之声,阿蛮也怪舍不得地说:“大家放心啦,我过段日子就回来。还有件事要求各位叔叔伯伯帮忙,你们有没有谁早上看到一个花瓶从天上掉下来,是我姐妹丢的,大家千万帮忙找找,那是她心爱的东西,今天早上不小心失落的。” 大家互相看着,那个拣到花瓶的农夫慢吞吞站出来说:“我拣到的了,还以为是老天爷赐给我们家的宝贝呢。既然是姑娘的姐妹丢的,那没说的,我马上叫阿毛他娘给你送过来。” 阿蛮连声称谢,汝瑶好奇说:“阿蛮姐姐的姐妹花瓶是怎么丢的,我们只看到白光一闪就掉到田里了,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江昊远望长空,若有所思说:“也许她真的来自天上。” 那农夫插嘴说:“阿蛮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呢,只要她替我们祈福,就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她是我们的大恩人。” 一有人夸,阿蛮又满脸晕红,没了平日里的开朗大方,低着头等农夫取了花瓶来,赶紧和众人告别上路。南荒一郡的地理形势很有特色,方圆千里的平原被包裹在群山之中,最南面横亘绵延不断的山脉,正是江昊他们来时候的方向。阿蛮要带他们去的梦州是南荒郡郡府所在,要沿着山脉边缘一路向西行,一路上北面看是良田万顷,南面沿群山分布着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两下里景色截然不同,风光奇异。 因为跟阿蛮同行,汝瑶害羞,说什么也不让江昊抱着她赶路了,江昊又不便让小石头现身,还好汝瑶自从呼吸到南荒的新鲜空气以后,精神好了许多,在江昊面前又不愿显露出痛楚来,也就勉强跟上大家脚程。可是毕竟身体孱弱,只走了数里就疲态尽露,江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正想放弃伪装算了。阿蛮先说道:“妹妹身子好像不太舒服,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装作没看到?” 江昊没法分辩,阿蛮背上有一只皮囊,连找回的花瓶都收在里面。她从皮囊里翻出一双木屐,和她脚上的毫无二致。阿蛮递给汝瑶说:“这双木屐是师父给我的,本作不时之需,现在送给你了,穿在脚上,走再远的路也不会累。” 汝瑶道谢穿上,果然脚下轻盈,感觉不到一点疲惫。阿蛮笑道:“这是师父预备给我们跋山涉水用的,我们姐妹平时要行走南荒各地,修炼不够的,就得指望它帮忙了。” 江昊和汝瑶都很喜欢她天真浪漫又热心肠,江昊想想要靠欺骗她的手段来获取虚云阁的消息,不觉有点内疚。阿蛮只顾在前面带路,步履轻盈,完全没想到后面的人有这么沉重的心思,走到日上正中的时候,阿蛮笑道:“梦州很近了,就是南荒的南大门。梦州是坐落在高山前面缓坡上的关口,南面的丛林里是还没开化的地方,猛兽出没,凶险得很。” 说话间听到远远有牛角号呜呜鸣叫,江昊立刻联想起古装片里的沙场征战,精神振奋说:“前面打仗了么?” 阿蛮瞥他一眼说:“才不是呢,是打猎。你这人连猎角和战角都分不出,光喜欢瞎凑热闹。” 江昊汗颜,论古代文化常识自己比生活其间的人来说,还真得补补课。他们顺山坡走路,前面被一丛灌木遮挡,可以听见人喊马嘶,好不热闹,转过个弯子才看清前面是个猎场,一片被清理出的平地,有大队人马聚集着,帐篷云集,篝火正旺,排场像是王侯大富人家在出猎。几十骑衣着鲜明,挂长弓佩快刀的武士簇拥着一个锦衣飘飘,冠上镶嵌美玉的少年公子。这公子身材挺拔,相貌英俊,风度也不凡,可是眉宇之间总有些过分傲岸飞扬的意思,让人看了产生不了好感。 阿蛮介绍说:“那位就是司徒倾城公子,南荒郡司徒世家的小侯爷。司徒世家世代负责镇守南荒,你也看到了,人家年少多金,英俊潇洒,是女孩子梦中的情人呢。比你可强多了。” 她一路上习惯了和江昊斗嘴,最后一句本是无意说的,江昊听得却很刺耳,他以前受长毛欺负,痛恨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家伙。现在自己逐渐得到别人的重视,这种心情渐渐淡了,但心里还是难免不舒服。 围拱司徒倾城的骑士清一色黑马,唯有司徒倾城坐骑银鞍照雪,通体纯白,没有一根杂毛,更显得他与众不同的地位。但比他更能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是在旁边一匹胭脂马上,有个红衣少女,衣如朝阳耀目,秀发流云,随风飞扬,骑马时着的紧身衣裙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身段,充满青春活力。这胭脂马本来是桀骜不驯的烈马,就在经验丰富的骑士手里也未必会很听话,她只是轻描淡写拿着缰绳,胭脂马无论嘶叫也妄动不得。 江昊也看得有点眼花了,阿蛮哼道:“色狼,看到我家小宫主眼睛就发直了吧。我家小宫主是当今南荒第一美人,可惜身份太高,你这种人配不上的。” 江昊苦笑道:“我哪得罪你了,处处都打击我,我刚才看了你家小宫主一眼,哪能脑海里一下转出那么多歪念头来,你这小姑娘想法也太复杂了。” 阿蛮红了脸,嘴上可不服输:“你们男人都一样,这是师父的名言,绝不会有错。” 江昊说道;“你先慢慢说,把我都说晕了,师父是谁,小宫主又是谁?你自己又是谁,和她们又什么关系?” 阿蛮跺脚说:“罢了罢了,都先说给你听,省得你到时候乱问。告诉你,我就是虚云阁的弟子,虚云阁的掌门人楚恋衣是我师父,也是当年的南荒第一大美女了,小宫主楚月儿的师父的女儿了,也是现在的南荒第一大美女,南荒的美女从来都是出自我们虚云阁的。” 江昊笑道:“当然了,幻角天和幽冥谷的人是没你们漂亮。” 阿蛮气得说不出话来,江昊赶快哄她说:“小宫主第一,楚掌门当然也还是美女,那你就是南荒第三美女了。” 阿蛮吐舌头说:“胡说胡说胡说,才不信你的鬼话。”但显然这句话夸得恰到好处了。 汝瑶在一旁微笑说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 江昊一楞,的确,阅人渐多,他口才也见长,连哄女孩子的本事也见长。看汝瑶的话里倒没有责备的意思,他赶紧接着问:“那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来猎场找小宫主?” 阿蛮毫无心机,话匣子一打开就全说了:“小宫主受司徒公子的邀请来梦州游玩,其实顺便也是想来抓玉兔的,我就是来助小宫主一臂之力的。司徒公子现在布置人手,大事围猎,肯定是帮小宫主寻找玉兔了。” 江昊经她解答后问题只有越来越多:“玉兔又是什么,干吗要抓它?” 阿蛮终于不耐烦了:“你这人好麻烦,慢慢你都知道了。小宫主在叫我呢,跟我过去了。” 阿蛮带他们过去给楚月儿和司徒倾城介绍,说是自己路上认识的朋友。楚月儿淡淡含笑打招呼,司徒倾城都不正眼瞧江昊,只是冷冷地说了句:“没听说过,你这位朋友连马都不会骑,让他待着别乱跑,免得被野兽误伤。”倒是因为汝瑶的秀丽多看了好几眼。但不喜欢江昊的人,汝瑶便也不喜欢,结果是猎场里本来就乱纷纷的,很快江昊和汝瑶就被晾着没人理会了。 猎角长鸣,司徒倾城的下人放出去百十条精壮的猎犬进林子里面赶野兽,不一刻鸡飞狗跳,林中蹿出很多大大小小惊慌逃难的野兽,小至山鸡野兔,大到黄羊梅花鹿,被猎犬追得无处容身。它们蹿到空场上才发现,已经成了猎人的靶子,根本就是到了绝路上。 司徒公子带头,万箭齐发,中箭野兽一片哀鸣。跟从武士专拣小野兽射,大的都留给司徒公子,转眼被他射倒一头鹿两只羊,旁边拍马的人欢呼雷动。 汝瑶最不忍心看残杀小生灵的场面,扭过头不肯看,江昊也皱了眉头。忽然一只猎犬狂吠着奔他过来,头上咔的树枝折断,连残枝掉下一只小松鼠来。小松鼠灰色的皮毛,瘦伶伶的身子小得可怜,不但没有长成,而且看来从来就吃不饱的样子。本来松枝不断,猎犬也难奈它何,看它紧缩一团抱住松枝,很可能是被吓掉地面的。 江昊蹲下身子,猎犬看了人逡巡不前,司徒倾城回头一瞥,正好看到,笑道:“别人打猎,朋友怎么只打松鼠,要不要我借副弓箭与你。这么一只松鼠,喂狗吃算了。” 楚月儿微笑道:“小家伙怪可怜的,这位朋友也不容易,公子算了吧。” 司徒倾城笑道:“好,我不为难他们。” 他把江昊和小松鼠放一起说,江昊胸中怒气上涌。汝瑶又拉他的衣袖,江昊太熟知她的心意,而且他自己也看小松鼠可怜,先不理会司徒倾城,伸手抱起小松鼠。那猎犬本来想拣个便宜,又见江昊是陌生人,主人对他也不和善,呲着牙齿不肯作罢。江昊厉声道:“滚回主人那儿去。” 动物的察觉危机的灵性犹在人之上,猎犬觉察出一股摄人的杀气,夹着尾巴灰溜溜去了。 那边林中群犬狂吠,显然是遇到大野兽了,眼睛尖的骑士惊呼道:“是头大山猪!”从林子里冲出一头受惊的大山猪来,狂怒不已,不辨方向,更不知道回避弓箭,反向人群冲去。 骑士们万箭如雨,山猪冲得飞快,加上皮糙肉厚,手劲稍差的箭手射出的箭根本透不过它粗糙的厚皮,有几箭虽然中了,也伤不到要害。眼看山猪撞到人最多的地方,司徒倾城惊呼道:“快叫火猊来!” 这时候吩咐什么都迟了,山猪性烈,冲楚月儿最性命的红衣胭脂马猛扑,司徒倾城射了几箭不见效果,先忙着闪到一边保护自己去了。倒是楚月儿自己始终淡淡含笑在马上,无论人群如何纷乱,都不曾动一动。 江昊心念闪电疾转,把小松鼠往汝瑶手上一放,劈手夺过一个骑士的弓箭,引弓满月,箭出流星,一箭便穿透了野猪心窝。 第七章 玉兔扑朔(二) 第七章玉兔扑朔(二) 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做个神箭手反倒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江昊刚才憋了一肚子,他不是圣人,也不是泥菩萨,他要在司徒倾城面前证明自己才是可以挺起胸膛说话的人。 野猪翻倒泥土中,只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人群慌乱,比野猪安静下来花费得时间要多得多。等到确信山猪不会再蹦起来伤人了,司徒倾城和手下才团团围住楚月儿,大声吆喝说:“保护好小宫主,别让山猪伤了小宫主。” 江昊哈哈大笑,引得一干人怒目而视,阿蛮刚才离得远,现在才来得及抢到楚月儿身前说:“你们这帮家伙都是胆小鬼,刚才危机的时候怎么不站出来,人家及时出手,你们不说声谢也就罢了,还这么瞪人家。” 阿蛮心直口快,颇有点侠肝义胆的风范,江昊喜欢她说的话,不过这话其实连带司徒倾城也骂进去了,弄得司徒公子脸红一阵白一阵,好不尴尬。 楚月儿看看司徒倾城,眼睛里有淡淡的失望之意,江昊揣度是不是就此拆散了人家的好姻缘,随即暗骂自己胡思乱想,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司徒倾城恶狠狠看着江昊,大凡像他这种视面子为生命的人,如果有人拆了台,这梁子是结定了。 江昊没把他放心上,更关心汝瑶手里的小松鼠怎么样了,汝瑶正抚弄小松鼠说:“这小家伙可爱着呢,大哥,放它回去会很危险,我们把它留下吧。” 江昊四下一瞥,所有的猎犬现在都和司徒倾城一样恶狠狠盯着他们,江昊把司徒家的人和狗算是都得罪光了。现在放了小松鼠,回头还不被恶犬们撕成碎片。再说小松鼠虽瘦,眼珠溜溜转着很是有灵气,伸舌头添汝瑶的手指。 江昊笑道:“它还会讨好人呢,就让它陪你好了,你有了它和小石头就不寂寞了。” 汝瑶满脸欢欣说:“它是松鼠,那就叫它小跳好了。” 他们谈笑出自本心,在司徒倾城听来就是给自己看的,司徒倾城示意手下,故意大声说道:“带火猊出来,试猎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围捕玉兔。” 下人长声吩咐“带火猊出来”,一会儿从某间帐篷后面轧轧推出辆铁甲车,外面用黑布罩着,车上贴着大大小小很多封条,有个法师模样的人跟在车左右,披头散发念着咒语,很神秘的样子。 司徒倾城睥睨江昊吩咐说:“来人,放火猊出来,大家小心退后,千万不要被火猊误伤了。”说着又主动站在楚月儿身前,做出保护的姿态。 江昊动也不动,观望司徒倾城如何指挥人忙活。只见法师咒语念了半天,封条一道道撕去,剩下最后一道,他手颤抖着伸过去,憋着气扯下就跑,连滚带爬逃出好远,生怕车里蹦出怪物似的。 车里面劈雷震响,未见猛兽出现,先见缕缕青烟从车顶冒出,空气中充满烧焦东西的味道。众人正掩鼻间,铁制车门轰然飞落,车里跳出一只浑身火红的怪物,像一团烧红的火炭,远在十数米外都能感受到它身上散发出的热气,任何人一接近它就会被烤焦。 司徒倾城貌似护着楚月儿,其实他身前还挡着一排拿盾牌的武士,他兴奋得脸放红光说:“火猊,来,今天全靠你了,先活动一下!” 说话的时候,眼角有意无意瞟了瞟江昊,火猊一声虎吼,忽然向江昊和汝瑶的方向扑过去!去势之疾远胜虎豹,阿蛮一声惊呼就要过去救人,楚月儿悄悄一拉阿蛮,没让她有动作。火猊行动神速,倏忽蹿到江昊面前,红色的火焰从他身上迸射出去,被溅到的枝叶纷纷燃烧起来。 江昊不知道这种野兽是不是来自远古洪荒年代的遗迹,从模糊的身形里能看出狮子的躯体,鹿的双角,虎的斑纹,还有无比凶悍的个性。汝瑶怀中的小松鼠第一个吱吱尖叫,倒是汝瑶从不肯出声让他分神担心。 江昊冷笑道:“给我滚回主人那儿去。” 众人眼前白茫茫雾气一片,方圆几十步之内如临霜降,白色光芒一闪,撞中火猊,在强烈的碰撞中,火猊发出哀号,嗖地蹿回车里去了。 周围火焰完全熄灭了,江昊手拈冰髓。别人不明白,只有阿蛮领教过冰髓的厉害,在楚月儿耳边窃窃私语。过了好一阵火猊才从车里把脑袋探出来,没了火焰,原来脑袋光秃秃非常难看。 司徒倾城恼羞成怒说:“玉兔性寒,跟火猊是天生对头,只有火猊才能寻到它的踪迹。你这人从哪里跑出来捣乱的,现在火猊受了伤,我们还怎么捉玉兔?” 轮到江昊不正眼睛看他了,司徒倾城虽然恼怒,但还是不傻,连火猊都伤不了的人肯定本事不小,这一点他很清楚,不过面子找不回来总不甘心。阿蛮嘴快,又抢白他说:“许你的火猊去烧人家,就不许人家对付你的宝贝。” 楚月儿也说道:“这位江公子也是为了自保,火猊只是受了凉,它的火来自天生,别人灭不掉了,缓过气来就好了。” 法师也看出主人的尴尬,赶紧打圆场说:“小侯爷且莫心急,只消老夫几道符咒,火猊马上复员。”他念叨着嘀咕了半天,估计火猊也该缓过气来了,于是才说道:“好了,老夫的咒语奏效了。” 司徒倾城趁机把后脑勺给了江昊,装作不屑一顾,赔笑对楚月儿说:“莫叫这种人扫了我们的兴,刚才猎犬已经趟过林子两三遍了,也许小宫主听到的玉兔在这里出没的消息未必准确吧。” 楚月儿很自信地说道:“不会有错的,火猊是公子的,烦劳公子让它再出动一次。” 她说话的时候明显皱着眉头,对司徒倾城一点好感都没有,要不是有求于司徒倾城,根本就不想和他说话。可惜像司徒倾城这种人自信心是最足的,别人没扇他耳光之前他都以为世界上的美女就是爱他的。也难怪他的确有资本,年少多金,位高名重,他觉得江昊就算本领不凡,也只是个野小子,天下还是没有强过他的人,美女不喜欢他才叫奇怪。 既然是最好的,凡事就都得有面子,今天的事情怎么也要找回面子,在美女面前风光一下。司徒倾城摆足架势号令手下说:“梦州骑兵营的兵马到了没有,要他们守住各自位置,包围这片林子。” 有个属下跪地回禀说:“一千铁骑已经封锁林子周围所有通路,连周围的草木都烧得一干二净,就等小侯爷放火猊准备进林子追捕玉兔。” 司徒倾城踌躇满志,示意法师放火猊,火猊刚才结了霜的脑袋上重新迸出火星,慢慢复燃,等全身又通红了,火猊一声长啸,又蹿到江昊身前,看样子很想较量一下,终究没敢动,风一般卷进树林去了,所过之处,草木无不燃起熊熊烈焰。 江昊有意对楚月儿说道:“火猊性情暴躁,没抓到玉兔,林子先烧光了。” 司徒倾城不屑道:“你懂什么?玉兔之珍贵,岂是一片山林比得了的?火猊克制玉兔,它自会去寻玉兔所在。” 江昊不理会他,直视楚月儿,楚月儿叹了口气说:“伤及无辜生灵,此举的确不好,但玉兔对我们非常重要,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司徒公子肯借火猊给我们助阵,我们已经非常感激,功成之后,我们虚云阁将以上宾之礼请他去做客。” 火猊在丛林中连声吼叫,经过的地方浓烟四起,不断有大小鸟兽逃出,都做了骑士箭下亡魂,灰兔黄兔白兔都有了,就是没见什么玉兔。阿蛮说道:“满山的兔子都被打光了,怎么玉兔还不出来?” 楚月儿很自信地说:“玉兔生性谨慎,不到最危机的时刻不会妄动,火猊一定能捉它出来。” 火猊的吼声正在此时转为惊喜,司徒倾城拍手说道:“火猊发现东西了,你们赶快把网子准备好,不得伤了玉兔。” 外面围猎的人几人扯一张网,均是用钢丝特制过的,连虎豹被兜进去都休想脱身。火猊在林中不断怒吼,火焰一会从这边蹿到那边,看来是在追逐猎物。声音慢慢近向空场这里。众人眼前陡然一亮,火猊带着熊熊烈焰纵出林子。 江昊目光比别人犀利得太多,先看清火猊前面跑着一只毛色晶莹剔透的小兔,普通兔子毛色各异,但天下绝没有一只兔子会像这只小兔一样,毛色像光泽圆润的玉石。小兔跑得太快,几乎成了一线淡淡流光,难怪别人先见火猊。 众人迟他一步看到玉兔,以司徒倾城为首的家伙齐声惊呼:“玉兔!玉兔来了!”楚月儿像当初火猊冲到她面前的时候一样,仍然淡淡含笑,仿佛胸有成竹。 玉兔跑得实在太迅捷,以火猊的速度拼力追逐,和它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它们在空场上兜了个圈子,玉兔就奔人群布置的罗网撞来,几个持网的人大喜,以为头功要落到自己头上,没想到玉兔从网中间一撞便直穿过去。那几个人拿着网打量,网上没有丝毫破碎,不由呆了。 司徒倾城气急败坏,策马亲自追赶玉兔,他的照雪名驹神骏千里,追普通野兽无有不逮,但连火猊都赶不上的玉兔却连边都沾不到。玉兔东折西转,回避人的追逐。楚月儿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金黄的网子说:“阿蛮,准备替我收玉兔。” 金网祭出,在空中暴涨,飞行的速度还快过火猊,牢牢盯死玉兔。玉兔机灵得紧,掉头反向人群跑去。司徒倾城正一马当先穷追不舍,玉兔轻灵地从马下溜过,金网收势不住,连人带马套上。金网是法宝,逃住后自动收口,防止被网到的东西逃跑,师徒倾城和照雪名驹在网子里一同挣扎,齐声呼叫。 玉兔穿过人群,风驰电掣,再没有谁能阻拦,楚月儿这下可着急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镇定从容,鼻子一酸说:“糟了糟了,没抓到玉兔,回去怎么向娘交待?” 江昊慵懒地活动一下筋骨,把玉升里的小石头放出来,说道:“小石头,看你的了。”小石头在玉升里憋了那么久,终于得到施展的机会,撒腿就追,千百双眼睛呆呆地望着一尊三条腿的石头香炉跑得比四条腿的照雪名驹还快,转眼兜到玉兔身后,火猊刚好跟到,小石头用力一拱,把火猊撞得翻了好几个跟头,连玉兔都看呆了。小石头可不给它愣神的功夫,跳过去就把它倒扣在下面。 楚月儿又惊又喜说:“快用金网封住它,它会遁形。” 江昊来得比金网快,玉兔不知怎么就穿透了小石头的身体,刚露出头,被江昊一把揪住耳朵提起来。江昊手里早画好了两道火符。他深知玉兔性寒,金网和火猊克制它的道理就在于此,故此先做预备,果然一击得手。 楚月儿策马过来,轻轻一提收了金网,金网有火性,烫得司徒倾城哇哇乱叫,脸上身上一片焦黑,还好金网不是为了伤人所炼制,没受什么重伤。楚月儿无暇理会他,将金网递到江昊面前,江昊送开手,玉兔跌落进去,不停挣扎,这回是怎么也逃不出金网的捆缚了。 楚月儿笑颜娇艳,无限温柔,不可方物,连山川草木都为之失色,难怪让司徒倾城倾城得神魂颠倒。江昊回避了她的笑容不看,转身便走,楚月儿轻声说道:“怎么不容我谢谢你么?” 江昊本来就是欲擒故纵,知道司徒倾城垂涎三尺的嘴脸让楚月儿很厌烦,自己表现得更男子汉一些,反倒能博得她的好感。与人交际越久,他懂得人的心理尤其是女孩的心思就越多。他回头坦然笑道:“我的确是很向往虚云阁的风光。” 阿蛮说道:“好啊,你这家伙装潇洒,非让我们小宫主先说话是不是?” 第八章 地底星光(一) 第八章地底星光(一) 楚月儿微笑道:“阿蛮有口无心,江公子别当真。我可是真心相邀,娘亲早发过话,能捉到玉兔,就是虚云阁的上宾。” 阿蛮嘀咕道:“冤枉我,我可是有口有心。” 司徒倾城也不甘寂寞说:“小宫主别忘了,你说好邀请我的,不能有这小子就忘了。” 楚月儿虽则脸上还保持笑容,语气里却有些严厉的意思:“我说过的话当然言而有信,司徒公子把我当什么人了。” 司徒倾城满脸尴尬,总算得到楚月儿肯定的回答,也不算完全失望。他又拿出王侯公子的气魄说:“小宫主已经得到玉兔,吩咐铁骑营随我一起北返梦州。” 属下提醒道:“小侯爷,天色已近日暮,回梦州还有五十里的路途,不如就地歇息一晚,明日拔营还府如何,有我等千骑拱卫,必不会有失。” 司徒倾城凑近楚月儿,全等楚月儿决断,楚月儿说道:“既然这样,不要麻烦大家再劳顿赶夜路了。只是玉兔乃是至宝,稍不留神又会跑掉,还需妥善看守。” 司徒倾城误会了楚月儿的意思,一招手调来十个身强体壮的武士说:“我叫他们十个人彻夜不睡守卫玉兔,小宫主放心,肯定不会有事。” 楚月儿笑笑说:“也好,别辜负了公子一番好意,不过我自己也有守卫。公子且借一辆车放玉兔住一晚如何?” 司徒倾城忙不迭应承,他打猎带了很多火猊乘的那种铁甲车,都是用生铁铸成车身,铁栅栏封门,专门用来关捕获来的猛兽。楚月儿把金网结好,用封印镇住放到铁甲车里,又取出两个很小的布衣偶人放在车上面。两个偶人不过普通人中指的高度,怎么看都像木偶戏班里的道具。手中各自举根牙签大小的哨棒,倒是做得惟妙惟肖,要说守卫,那就未免让人不信服了。 有个武士好奇,伸手想摸下布偶人,楚月儿说了声:“不可。”迟了半步,偶人托地跳起,手起棒落,打得武士飞了出去。 一个手指高的偶人有这般威力,再无人敢小视。武士半天才爬起来,大家都老老实实,远远在车周围站着,没一个敢靠近的了。 楚月儿说道:“有它们在,也勉强可以放心了。”不去理会司徒倾城,转身就走。抓到玉兔,阿蛮比楚月儿还高兴,她最可爱的地方就在于凡是别人有开心的事,她能比人家更开心。她欢呼雀跃着说:“小宫主,这下我们明天就能启程回家了,阿娇早上行雨的时候不小心把花瓶给弄掉了,还好我替她找回来了,我先放小宫主的帐篷里,然后跟你去玩耍好不好?” 她蹦豆似的说了一串,楚月儿忍不住拧了她一把说:“你这丫头就知道玩,也罢,今天让你玩耍个够。” 她指了指那边一顶帐篷,阿蛮飞奔过去,撩开帐篷帘进去,楚月儿说道:“错了,不是那顶帐篷!” 阿蛮一声惊叫,飞跑回楚月儿身畔,拍打着胸口说:“帐篷里面……有口棺材!” 楚月儿眉头微蹙说:“阿蛮别怕,看个究竟再说。” 江昊和汝瑶也陪她过去,江昊身为男士,在女孩子当然要主动承担风险,他当先掀开帘子进去,只见里面果然摆着口黑漆漆的棺材。从没有见过有人带棺材出猎的,事情着实有点诡异。 他正想进一步看看端倪,司徒倾城已经抢到,横脚插在江昊面前拦阻道:“里面是友人一副棺木,没什么好看的,阿蛮姑娘是走错路而已,几位请回。” 他脚丫子横着,别人想不回也不可能,江昊只得抽身退出。楚月儿向他会意一笑说:“阿蛮大惊小怪了,南荒会猎后的篝火舞风味十足,我一直也想观赏,苦于没有机会,江公子一道同去吧。” 江昊知道她不想强求真相让司徒倾城难堪,也就一笑作罢。南荒的篝火舞是围猎后传统的娱乐方式,到了黄昏月上枝头后开始。参与围猎的士兵点起很多篝火,围坐火旁烧烤兽肉吃。 江昊他们坐在最大的一堆篝火旁,先有兵士们拿着长矛盾牌跳舞,江昊知道这个叫做舞干戚,是远古世代尚武精神遗留下来的风俗,舞起来刚健有力,看得人热血沸腾。兵士们舞过之后,轮到姑娘们出场,都是司徒倾城带来的南荒地方的百瑶族少女,装束与阿蛮相似,颇有异域风情在里面,舞姿柔美,让人心醉神迷。 大家把酒尽欢,江昊感觉和楚月儿和阿蛮的距离也近了好多,阿蛮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不消说,楚月儿貌似沉静,其实也不过是刚出道对自己很有信心的女孩而已。汝瑶更是和她们很谈得来,尤其是小跳机灵乖巧,过了最初惊吓后变得非常会讨人喜欢,三个女孩子围它逗弄不停,连江昊都有点插不上嘴了。 楚月儿介绍说小跳是南荒特产的幻鼠,特别聪明乖巧,善解人意,据说千年以上的幻鼠还有修炼成精的,不过小跳看起来还年幼就是了。 汝瑶抱着小跳回帐篷的时候,已经满脸倦意,江昊照顾她睡下,自己对着小石头小跳打坐。月光淡淡透过帘幕照到汝瑶脸上,只要有江昊在,汝瑶没有睡得不香甜的时候,难道两个月以后,汝瑶会化成冰冷的石头?江昊总也无法定心运功,月色刚刚到中天,忽然听到阿蛮急促的声音:“喂,出来帮忙啦,玉兔不见了。” 江昊没惊动汝瑶,闪身出来,装玉兔的铁甲车旁已经围了不少人,司徒倾城和楚月儿都在。司徒倾城脸色发白,连声说:“十个人整夜寸步不离,怎么会不见的?是不是你们这些东西懈怠偷懒了?” 十个武士战战兢兢齐声跪地答道:“小人不敢。” 楚月儿轻轻摇头,示意与他们无关,她先看金网,网口依旧束得牢牢,不曾松动,上面的封印标志宛然,明显没人打开过。楚月儿对守护偶人低语,守护的偶人发出些只有她才能听懂的声音,楚月儿听罢摇摇头说道:“他们告诉我说没人来过,里面的玉兔也很老实,如果遁迹的话,他们应该会发现。” 阿蛮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小偶人看管的东西无声无息就丢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司徒公子,是不是你的火猊把玉兔给吃了?” 负责照管火猊的法师第一个叫屈说:“我整夜都跟火猊在一起,天地良心,火猊真要吃玉兔,还不闹得惊天动地,哪会大家都不知觉?” 阿蛮总还不甘心说:“小偶人不会撒谎,肯定是有人贪心施妖术偷跑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司徒倾城抢先辩白自己:“小宫主,司徒一片赤诚对你,绝无二心。” 阿蛮不知怎么就是看他不顺眼,说道:“瞧瞧,瞧瞧,还没说司徒公子你呢,急什么表白,莫非你心里有鬼么?” 江昊冷眼旁观,不动声色。楚月儿眉笼愁烟说:“玉兔一逝怕是再难寻踪迹,娘第一次把这等重任托付给我,我就弄得一塌糊涂。”说着泫然欲滴,美女伤心,楚楚动人,弄得大伙都跟着着急。别说司徒倾城,下面的武士也各个摩拳擦掌愿意帮忙。 谁知楚月儿眼泪没落下来,反倒平静下来说:“事情超乎想像,不是大家的过错,夜已经深了,先且回去休息,明早再做计较。” 江昊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不声不响离开,阿蛮急着说:“你这人有良心没有?找你来要给帮忙啊,连话都不说就走。” 江昊笑了笑说:“都不知道怎么丢的,除了乖乖回去休息还有什么好办法。你如果能说出到哪里找,我就帮你找。” 阿蛮气得真想抄东西砸他,还没等找到东西,江昊径自而去,阿蛮只有干瞪眼的份。 江昊回到帐篷,汝瑶呼吸均匀,睡相香甜,小跳乖乖缩在她身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四处好奇地打量,小石头自顾自地发呆,看到江昊回来了,想蹦起来迎接他。 江昊手指放嘴唇边嘘了一下,失业他别吵,小石头不好意思地拧拧身子,江昊悄声说:“你在这照顾好汝瑶姐姐,我还要出去一趟。” 小石头不解说:“刚刚回来就出去,那还不如不回来了。” 江昊笑道:“就是要别人以为我不会出去了,才回来一次给他们作样子看。” 他观察帐篷外面渐渐安静,除了值夜的武士走来走去,营地大多数人都重新沉入梦乡,更没人专门注意他这里。江昊向远处瞟去,白天阿蛮走错的那间帐篷周围站着一排武士守护,把守森严,比当初把守玉兔的人还多,看来在司徒倾城心目中,棺材的可贵程度犹在玉兔之上。 江昊看看自己干净的衣衫,这次又得牺牲掉了,他一头扎进土里,潜到放棺木的帐篷里露头。帐篷里没有点灯,黑暗和寂静笼罩一切,但任何黑暗都不能阻止江昊犀利的目光,他刚出地面,马上就洞察到危机。回手扣住一人手腕,把身后的人牢牢抓住。 那人低哼了一声,江昊觉得不对,抱住的是女孩子柔软的身子,随后看清楚抓住的人原来是楚月儿。 楚月儿用极轻的声音说:“快放开我。” 江昊也用同样轻声说道:“你也怀疑司徒倾城有问题?” 楚月儿脱离他怀抱,满脸红晕说:“玉兔是我必须得到的东西。整个营地,也只有这一个地方可疑。不是我怀疑他,是我不看看这里不肯甘心。” 江昊说道:“那我们就来看个究竟。”他端详棺木左右没有特殊的封印,打开棺盖,棺材里面哪有什么玉兔,只有一个孩子静静躺着,脸上还有血色,不像死掉,更像是睡熟了。 江昊愣住,棺材里面的孩子,居然是小四! 江昊轻声呼唤小四的名字,小四却似全无知觉,他又试着掐小四的指尖,人中,希望小四能醒来,还是不奏效。最后把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小四体内,还是不见反应。 楚月儿问道:“怎么,你认得这孩子?” 江昊颓然说:“我和几个朋友同来南荒,路上因为雪崩失散,他是其中的一个,不知道他怎么会跑到这里,其他人的下落如何了。” 楚月儿安慰他说:“别担心他,他还活着,据我观察,他是被驱灵术里闭息一法封闭了知觉,只是我也不知道如何解开闭息法。能找到破解的人,就能救醒他。” 江昊说道:“闭息?难道说司徒倾城跟幽冥谷是有关系的么?” 楚月儿说道;“看他自己不像,但司徒世家是南荒最大的名门,保不住幽冥谷会打他的主意。出来之前娘也吩咐过我,只是借助他的火猊,不可完全相信他。” 江昊伸手想抱起小四,楚月儿制止说:“把他留在这最好,用闭息术封闭他,证明抓他的人不想杀他,还需要他活下去,你解不开他身上的法术,带走了反而打草惊蛇,不如等幕后人物出现,也许还有解救他的机会。” 她年纪虽小,经验不多,但办事却非常历练,跟自信的性格正相合拍。江昊承认她提出的是最合理的计划,沉吟道:“我们可以等等看他们究竟如何处理这口棺材和里面的人。” 楚月儿不敢出大声,泯嘴笑道:“你这人满能干的,本领也不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江昊没法解释,正好感觉到地下隐隐有震颤,说道:“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楚月儿的功力远胜阿蛮,稍后也感觉到震颤,震颤的方位在接近帐篷。江昊牵起楚月儿的手,不容她反对就躲到一旁,地面忽然无声陷落,放在帐篷中央的棺木完全沉进去。 第八章 地底星光(二) 第八章地底星光(二) 棺木陷落后,地下翻出一具和原来一样的黑色棺材,停放原来的位置,旁人根本看不出有区别。有人伸出头看看有没有问题,马上缩进地下,不再露头了。 江昊和楚月儿对视,都感到吃惊,探头的人竟然是负责照管火猊的法师。 江昊说道:“他是幽冥谷的人?” 楚月儿很肯定地说:“不会的。幽冥谷的人永不能见天日,他不会是,司徒倾城和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是。” 江昊说道:“那只有跟上去看个究竟了。” 楚月儿说道:“去不得,我娘说过,跟幽冥谷的人在地底交锋,等于自寻死路,那里是他们的天下,要战胜他们,必须在光亮中,如果不是幽冥谷还有这个弱点,世上没有人是他们对手。” 江昊说道:“可是我朋友在里面,刚才是我选择留他在棺木里面,现在自然应该我救他回来。” 楚月儿怔怔望着他,不了解这个人懂不懂得以身犯险的含义,这选择在江昊来说却实属平常。江昊移开棺木,下面的土地完全松动,仿佛被什么巨虫翻掘过,能连棺木带走,显然不是土遁法可以做到的。江昊把冰髓插在土地上,真气到处,冰髓急速旋转,破土前行,沿泥土松动的地方打出条高可一人站立行走的通途。 楚月儿紧紧跟在他身后,江昊一楞说:“下面可能有危险,不要轻往。” 楚月儿嗔道:“只有你才不怕么,我也想试试有多危险。” 江昊无奈笑笑,知道又激起了她好胜的脾气。冰髓像钻头一样当先开路,江昊自己像矿工一样在后面跟着,冰髓越钻向前,泥土越松软,到最后几乎不用开凿就有现成的通路。 江昊观察洞壁上留下的痕迹,光滑平整,不像开凿出来的洞穴,倒很像一只巨大的虫子曾经爬过,有些地方偶有深深的凹痕,像是被很尖利的洞穴刺进去造成的。如果真是某种动物的话,以洞的直径来计算,这种动物的身体庞大得吓人。 再往前洞穴逐渐向下折去,深入地下后,洞壁不再是泥土,而是天然的地下岩洞。前面不再是漆黑一片,忽然有了光亮,洞壁上星星点点如同繁星闪烁,岩石中镶嵌无数星星般细碎的东西,忽明忽灭,恍如夜空,却又比夜空更变幻莫测。 繁星般的光芒扩展到满天都是,原来他们已在一个巨大的洞窟中,洞壁顶上全是碎星,洞窟中有很多类似他们来时的通路,如迷宫让人不知何所往。 江昊没有看到装小四的棺木的下落,洞窟中央站着照管火猊的法师,法师身后是一只庞大得如小丘的怪兽。怪兽的前半部分很像一只巨大的山猪,两只铜盆大小的眼睛发出绿油油的光芒,身上张满无数刀锋般的尖角,就这副样子已经够可怖了。它的后半身接得却是一条长蛇般的尾巴,拖曳出十丈以上。以这怪兽的凶悍,一发怒后果不堪设想,恐怕连整个洞窟都能弄塌。 法师也很惶恐的样子,时不时有开溜的打算,但怪兽机警得很,只要他稍微走得远些,立刻一声吼,震得洞壁碎星散落。法师在原地六神无主,忽然腰间一紧,被一根钢丝缠住,平空飞出,钢丝收到尽头,他已经远离怪兽有几十丈远。 江昊手腕上的千悬丝扣住他,淡淡问道:“你认得我的,告诉我棺材里装的谁,要被运往什么地方?玉兔被你们盗到哪里去了?” 法师看着他不说话,江昊的手腕一动,就要用千悬丝把他甩回去,法师急忙道:“我都说,是幽冥谷的人托我运的棺木,里面的人我不认识,只知道是从南面的雪山转运来的。玉兔的事我不清楚,我只是个小角色,别拿我开刀。” 怪物马上发觉看守的人不在,长声怒吼。楚月儿打了个冷战说:“他前面说的话都是真的,幽冥谷有时候会收买一些利欲熏心的家伙完成他们不能在地面上完成的事情。那头怪物,看起来像南荒的山猪凶神和沼泽里的大蟒的结合体,这种怪物,只有幽冥谷才能造出来。这种庞然大物全身坚逾钢铁,斗不得,只能退。” 江昊还来不及考虑斗不斗的问题,怪兽已经先动了。大凡身体越庞大的怪物行动越迟缓,但这一只例外,前面四只巨足蹬地有力,奔跑如飞,后面粗大的尾巴敲击在地上响声如雷,也丝毫不影响行动。 楚月儿没见过这般可怖的怪物,即使以为自己保持着镇定,其实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好了,江昊冰髓劈手掷出,撞上怪物的头颅。以他现在的功力,合上冰髓寒气,打败火猊那样的猛兽都易如反掌,和怪物的身体碰撞后,把庞大个怪物生生撞了个跟头,震得洞窟顶上无数石头掉落! 怪物翻了个身又爬起,除了冻得四足打战外,竟然分毫无伤。江昊一凛,冰髓的奇寒在很多时候虽然威力犹在,毕竟只是自己揣摩炼制出的武器,遇到更强悍的怪物时,看来已经落伍了。 冰髓弹回到他手上,原本白色塑料的壳子上,赫然有了一道裂痕,刚才惊天一撞中,怪物坚韧无比的毛皮刺甲,连冰髓都震裂了! 江昊呆呆握着冰髓,对他来说那不仅是件武器,也是他过去的所有见证和象征,因此对敌之际,他往往连劈天神斧都不习惯运用,这裂痕就像他不断追寻的过去一样,能够修复么? 楚月儿看着他忽然出神,连怪兽扑上来都不顾,从袖中抛出张金网御敌,拉着他后退道:“你不顾性命了么?” 江昊如梦方醒,可怜法师没人顾得上理会,被怪兽的刺甲已经穿透,钉在怪兽身上。怪兽对他们大声咆哮,长长的巨尾一甩,山一般压过来。楚月儿的金网对付玉兔则可,被巨尾一打,却是立刻四分五裂。 两个人再要退太迟了,江昊掣出劈天神斧迎着巨尾来的方向拼力斩去,劈天神斧斧尾曳出的光华一线横贯洞窟,但听沉重的坠落声中,一击成功,怪物庞大如蟒的巨尾被生生斩断! 怪兽的吼叫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断了巨尾也知道吃痛,狂蹿起来,抽打在洞壁上,这粗比古树的巨尾力道千钧,打得磨盘大的石块冰雹似落下。怪兽自己也忘记了攻击别人,只想缓解自己的痛苦,用坚硬的头颅撞击洞壁。头颅猛一捅,居然穿破洞顶才收回来,洞顶上现出一方光亮的天空。 江昊倒宁愿它来和自己交手,可此刻谁也无法制止怪兽的狂乱,江昊苦笑说道:“洞快给它撞塌了!”一言刚落地,洞壁轰然塌陷。 楚月儿抱住江昊,说了句:“我们真的要死在这么?”以他们二人的能力,谁也无法挽回这么大的洞窟的塌陷,来时的支路最先崩塌,想退亦是不能,唯有闭目等死! 江昊望着星星般塌陷的一方穹顶,头脑灵光一现,真气灌注,手中千悬丝的钢爪对准被怪兽撞破的穹顶笔直射上去,宛如长虹贯日,钢爪最终扣住了什么,拽拽不动,江昊揽住楚月儿,收卷腕上千悬丝,他和楚月儿顿时如坐了直升机一样向上升去,在间不容发之际从乱世崩塌的洞窟中穿了出去。 钢丝一收到头,两人堪堪回到地面,洞窟闭合在剧烈震荡中,大地跟着摇晃。两个人一瞬间经历生死两重天,都软软地躺在地上,动也不想一动。 江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才有气力打量四周。他们是躺在林间一片碧绿的草地上,千悬丝的钢爪勾中的是一个刚刚不足碗口粗的小树,被强拉之下,树干几乎到断折,实在险到极点。 他的头上也有无数光亮闪耀,但那是真正的星光,月光淡下后,就只有星光是清晰的,其中一颗最大最亮的星星,大得让人产生错觉:居然六个棱角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楚月儿良久叹息说:“我才知道星星原来这么好看,你看得到那颗最大的么。我答应过你,带你去虚云阁,那儿离星星最近。” 江昊笑道:“离星星最近的地方,只有天空。” 楚月儿悠悠说道:“你说对了,虚云阁就在天空之上。” 江昊一楞,所有的事都诡谲难测,让人茫然。解救汝瑶就一定要找到虚云阁,楚月儿的话是真的么?明浩,一缺的幻角天,现在又多了幽冥谷,他究竟要遇到多少更强悍的对手?小四被棺材载到了哪里,绿珠、商远清、张仲举和徊风他们的下落又如何?石疯子要他把换魂草交给楚恋衣,许多人都在找寻的换魂草又是什么?还有那只失踪的玉兔,楚月儿能得到它么? 所有的问题,时间将会会给出它正确的答案。 第一章 鬼村孤火(一)解禁1 第一章**孤火(一) 南荒的星星是最美的,尤其对劫后余生的人来说。 江昊就是劫后余生的人,他为了寻找聂冰,在东胜神州的茫茫大地上跋涉,为了挽救汝瑶的生命,又来到了南荒厚土。为了追寻朋友的下落,他和楚月儿险些葬身地底,千悬丝最后一系,让他们回到地面上。于是又能看到了南荒的星空了。 江昊躺着呼吸了很久新鲜空气,把楚月儿叫起来重新赶路。南荒的星星虽然很美,可是并不能引路,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眼下还是回营地跟大家汇合,徐图后计比较稳妥,但他们都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地洞塌陷过的地方完全都看不出路径,谁也不知道它会通往地下深处的什么神迷所在。不过既然活下来,总有追究的机会。将会现在记挂更多是回到营地,有机会和楚月儿一起去到虚云阁,解救汝瑶。 四面莽莽山林,楚月儿到了这时候倒是还能镇定自若,就是拿不出半点主意,原本她从来就没独立出门处理过大事,更何况碰上这种野外生存训练了。她楚楚可怜地问江昊说:“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应该往哪个方向才能回去呢?” 江昊就算不知道,也得装出底气十足的样子来安慰她,硬着头皮说:“跟着我一定能走出去。” 楚月儿马上满脸欢欣,微闭了双眸说:“那一切都交给你了,江大哥,遇到你是我的运气,我可以放心了。” 她放心,江昊可头疼了,难道女孩子都这么会赖皮的?可是人家把安危都托付自己了,唯有尽心尽力,四处找路,八方打探。好在楚月儿脚上有虚云阁特制的木屐,走起路轻盈利落,永不疲劳,走再多的冤枉路也不会叫苦,简直是陪同女生赶路之必备佳品。 天空的颜色越看越深,四下慢慢起了浓雾,星光模糊。南荒的浓雾比较奇怪,特别湿重,一路走来两个人的衣袖都被打透。这一来江昊再好的眼光也没法分辨前途了。 总算山林中露出几点灯光,楚月儿一看到灯光,脸上立刻有了倦意。江昊暗笑,她哪里是累了,分明是平时没吃过苦,太娇气。 江昊也不指出,反正还没辨明方向,着急也没用,倒不如先到有灯光的地方看看。前面出现了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两个人沿青石路走下去,不一刻就听见水声淙淙,以江昊的目力,勉强看出迷雾中透出淡淡山光水色,在雾中宛如泼墨山水画,十分好看。 路渐行渐窄,前面仿佛是一处幽谷,周围在青山环抱之中,远山的景象若有若无。如果是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就不难打听回营地的路。江昊总算是松了口气。起码他这个向导当得还算合格,别管是瞎蒙还是乱撞,只要找到回去的路就万事大吉。 青石路穿过几丛翠竹之后,就是村子里面,竹舍茅檐,房前野菊,房后瓜地,十足乡村景致。稀稀落落十几户人家,有一两户还亮着灯光。江昊和楚月儿在村头亮灯光的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江昊扣了扣门环,半天才听见有个苍老的声音问:“谁呀?” 江昊答道:“我。”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废话,谁知道他是谁。于是补充说道:“我们是在山中迷路的行人,要赶去梦州。” 有人颤颤巍巍开了门,却是个老妪,一步三摇,走路都吃力。江昊对老年人一向很有礼貌,问道:“老人家,请问去梦州的路该怎么走?” 老妪表情麻木,用漏风的声音对里面说:“老头子,去梦州的路怎么走?” 侧厢房的门开着,竹床上躺着个瘦骨嶙峋的老翁,有气无力地回答说:“老太婆,问问他们梦州是什么地方。” 老妪大概一辈子听惯老翁的话了,马上转达说:“梦州是什么地方?” 楚月儿试探着问:“老婆婆,我直接跟老公公谈如何?” 结果两个人都不理会她,江昊古怪的人遇多了,知道需要耐心跟他们来周旋,说道:“梦州是……南荒郡的郡府。” 老妪朝房里转达说:“他们说梦州是南荒郡的郡府。” 老翁翻转过身体,江昊这才看清楚他两眼空洞,眼睛早就瞎掉了。老翁照例只跟老妪说话:“告诉他们,梦州这地方,我们没听说过,我们这辈子都没离开过木颜村。” 楚月儿忍不住问道:“木颜村又是什么地方?” 老妪觉得这问题很深奥,想了半天说:“木颜村就是木颜村,我们从小时候起就住这了。” 江昊觉出不对头的地方,追问道:“你们从来没去过别地方?” 老妪显然觉得这个问题更有深度了,说道:“还有别的地方么?几十年都住这村子,也将就过来了。我们全村的人打小儿起眼睛都不太好,去不了别地方。只能摸索着在村子里过活。” 江昊心里一寒,他早注意到老妪和老翁眼神黯淡,还以为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万没想到里面另有文章。自从来到这村子以后,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又说不出所以然。 村落周围如画的山水美则美矣,却总给人一种不够真实的感觉。 江昊箭步跑出茅舍,把楚月儿和老夫妇都吓了一跳。整个小村仿佛在坐落在山谷之中,并无异常。他离开青石小路,向有水声的地方跑去,只跑了几十步就被山岩阻住去路。江昊伸出手去要触摸岩壁,忽然手就停在半空中不动了。 楚月儿赶过来问道:“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昊苦笑道:“我只是想知道,我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楚月儿看他的手在空中轻轻摩挲,动作古怪,也学他把手伸过去,忽然和他一样不动了。 不是她不想异动,而是因为她手触及的根本就是坚硬冰冷的石头,她眼睛里看到的明明是青山秀水,离岩壁还有相当距离,可是手摸到的,却只有岩石! 江昊拾块拳头大小的石子,用力向上掷出,以他的力道,石子应该直上云霄。结果是飞出十几丈高后,撞击上了空中的什么物事,天上却劈里啪啦地碎石陨落,江昊挥动衣袖,震飞碎石,浓雾稍稍散开,天空还是那样的天空,有些不变的星星闪着微暗的光,看起来仿佛都不再真实。 天空的顶上,有一个不大的黑洞,没有光亮,比周围的颜色更深,分外诡异。周围的星星还是一成不变闪着光,偏偏中间镶嵌着这么个古怪的洞,实在反常。 楚月儿没见过这种场面,她想起传说中苍天塌陷,有大神以石头补天,拯救东胜神州的生灵万物,难道江昊这一石头把天给打漏了,那将是多可怕的事情。她颤声说道:“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江昊说道:“画上去的,所有的景物都是画上去的。我们不知不觉中走进来,加上浓雾深深,加上有人用如神的画笔勾勒背景。我们根本就没分辨出来。” 楚月儿面色大变,说道:“是顾狂人的手笔!” 江昊问道:“顾狂人又是谁?” 楚月儿说道:“天下有六神,石疯子的斧凿,顾狂人的画笔,神韵最足,是大师中的大师。石疯子的斧凿,可以赋予石头生命,让石像变成活物。顾狂人的笔虽不能创造生命,但只要他画出的东西,没有人能凭眼睛分辨出真假。听说他画百鸟图,印得周遭三十里之内的飞鸟围观,遮天蔽日,群鸟齐鸣。他画的山洪图,全城人都能听到水声,以为洪水爆发,落荒而逃。可惜这两个不世奇才,很早就隐居世外,潜心求取自己技艺的最高境界了。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顾大师的手笔。” 江昊说道:“你怎么知道就是顾大师的手笔?” 楚月儿出神说:“我住的房间,就挂有他的山水画,即使每天都看,还是觉得有新境界出来。” 江昊也对大师的手笔神往,但现在的问题是大师拿这么一张大画布把他们给糊弄了,找出路才是当务之急。知晓被困,楚月儿比他还着急,飞掠向来时路。她风姿飘飘,宛若凌波仙子,但过了村口一片翠竹林后,惘然止步,来时的路径她本来就印象模糊,现在更是面目全非。 她的手触向竹林尽头的远山,发现远山就在手指上,触手也全都是画幕。 楚月儿哪经历过这样的风浪,因为自尊心不肯说胆怯的话,但分明眼圈都红了。江昊村前村后迅速走了一圈,回来后不说话。楚月儿半晌才问道:“四面都没有出路,是么?” 江昊知道无法瞒过她,点了点头,觉得这女孩子真是有趣,时而撒娇似的软弱,时而又显得坚强聪慧,让人有点捉摸不定。他刚才探察一周,村前村后的小径都是走了没多远就到尽头,所有路的尽头都是画幕。 他们分明陷身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被梦魇一般的大画布包裹着,不知道来时路,也无法脱困。这个极大的洞窟,全靠画幕让人产生错觉,走进来的人,不经过长时间的生活,都很难分辨出事情的真相。 江昊的目光敏锐,先行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一石子打出,终于看出了事情的真相。 楚月儿克制住自己的恐惧说:“这是幽冥谷。他们说过,幽冥谷的为了诱使地面上的人到他们的地方,专门有一所村子,会在夜晚升上地面,不知内情的人走进去,村子又重新沉入大地,进去的人就永远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江昊听起来像神话故事一样遥远,但事实分明摆在他眼前。最诡异的事情是,他们来时候的入口已经无法寻到,不知道是什么样巨大的机关才能操纵这一场把他们当作玩偶似的的游戏。 两个人在村子里彷徨无计,茅舍前后鸡鸣不断,刚才问路时的老妪颤巍巍出来,说道:“都早上了,你们怎么还在转?” 四下里除了画幕上的星光,依旧雾气深重,哪有天亮的意思。楚月儿不解道:“老人家,夜色还浓,怎么就说早上了?” 老妪说道:“因为我们这里永远没有天亮,所以早晚全凭鸡叫断定。小姑娘,你刚来可能不习惯,住个十年八年也就习惯了,” 楚月儿刚想说“我才不要在这鬼地方住十年八年”,老翁也拄拐出来,斥责道:“老婆子你又满嘴胡吣,人家小姑娘家怪可怜的,干吗吓唬人家,哪有外来的人在我们村住过十年八年才出去的?” 楚月儿松了口气,谁知老翁接着说:“还不都是三两天就被抓到地底深处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楚月儿脸色苍白,老妪回首给了老翁一巴掌说:“你个老不死的,自己受罪也就罢了,还吓唬小姑娘。被抓到地下未必就没命,不是他们说只是做苦工啊,或者给变成牲畜么,命还是能保住的。” 他们不说还好,越说越让人绝望,江昊拉着楚月儿便走。村里人慢慢起来活动了,砍柴挑水,烧火做饭。跟寻常乡间景象大同小异,只不过大家的眼睛都不大灵光,虽然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轻车熟路,也免不了磕磕绊绊。 江昊悉心观察村民们一举一动,兴致勃勃,不厌其烦。楚月儿急得恨不得也学老妪那样给他几巴掌,但一想自己堂堂小宫主,打了他岂不和老妪打老公一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绝境里面还满脑子胡思乱想,赶紧稳住心神,恨恨说道:“你这人怎么不知道着急,难道等着困死在地穴里?” 江昊不紧不慢说:“我不着急,有人引我们进来,当然是要抓我们。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迟早也会来找我们。” 楚月儿咬了嘴唇说:“但娘交给我捕捉玉兔的重任,嘱咐我务必要尽快把玉兔带回去,事关重大。等幽冥谷的人来对付我们,我们还有生还的机会么?” 江昊说道:“只要你肯动脑筋,就有机会。表面上看起来这村子位处绝境,与世隔绝,找不到通路,仔细想想的话,没有阳光村里的一草一木怎么能存活得下来,其中必有问题。” 楚月儿眼睛一亮说:“不错,而且村里人要吃要喝,只要他们需要生存,一定得和外界发生联系。” 江昊笑道:“真是个聪明姑娘,知道举一反三。” 楚月儿从小都被人宠着,大家对她只有尊敬,哪有敢这么随意调笑的,可不知道怎么,被江昊一夸她不但不生气,而且满心隐隐欢喜。她耐下性子和江昊一起观察,老妪这时蹒跚着脚步提只小木桶出来。江昊问道:“老婆婆,要打水去么?” 老妪咧开快牙齿全无的嘴笑笑说:“当然。没水日子怎么过?” 江昊耐心说道:“这村子不见天日,哪来的水喝呢?” 楚月儿心猛一跳,情知有水源就意味着和外界有联系。老妪笑道:“村后有口井,打我记事的时候就在那,没人知道是谁开凿的,不过没有了它,大家就要没命了。” 江昊接过水桶说:“老人家,我替你提水,领我们看看井如何?”老妪当然乐不得地答应,她说的井就在村后,路上不断碰到汲水的村民。这井用青石砌的井栏,看起来年代久远,瞧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第一章 鬼村孤火(二) 第一章**孤火(二) 江昊走近之后探头向井里望,幽暗的光线下,照出井壁上厚厚青苔,井水的颜色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井底会是什么。 老妪忽然说道:“他们都是从井里出来的。” 楚月儿吓了一跳,老妪继续说:“每隔一段日子,总会有迷路的人误入村子,他们在村里转来转去无法脱困。然后从井里就会冒出些牛头马面之类的妖怪把他们带走。再以后会有像你们这样的人再来上当。” 楚月儿说道:“那……那你们还喝这井水?” 老妪无动于衷说:“村里只有这一口井,我们总不能等着渴死。反正他们也不常出来。” 江昊心细如发,说道:“那你们平时怎么维持生计?” 老妪指指村内,星光朦胧的茅舍前后,生着很多株果树,树上缀满沉甸甸的果子。奇异的是,同一棵树上长的果子,颜色各异,红黄绿白都有,甚至还有蓝颜色的。看来村人就是以这些果子为生。 楚月儿说道:“这些果子可能就是幽冥谷的天籁果。幽冥谷深锁地底,不见天日,唯有天籁之树可以生长。娘对我讲过,凡事应运而生,南荒自古就有**的传说,**的地点就在南荒群山中。有了幽冥谷才有**。幽冥谷必须有**才能引诱人上钩,所以在人最不可能生存的地方,偏偏有人生存下来,无论他们活得多凄惨。” 江昊侠义心肠顿起,从剩水村到石旷原再到**,神奇的世界里也同样有弱者存在。他自己遭遇坎坷,等自己有力量改变别人命运的时候,忽然发觉,责任已经不知不觉在肩。 他有力量改变这一切,他便也要去改变这一切。他虽然不是天生的英雄,但他可以做英雄! 要做英雄,就必须先拯救自己。江昊看着幽暗的井水,决然说道:“赶在别人来抓我们之前,先下去看个究竟。” 楚月儿开始是惊慌,但她跟别的女孩最大不同之处在于理智,知道江昊所说是最合理的方案。她也眼望井水沉思说:“下井探路,势在必行。关键是如何下去,里面恐怕颇多凶险,只有我先下去了。” 江昊说:“哪有让女孩子先冒险的道理,当然我先。” 楚月儿抖了抖自己衣袖,她的宫装衣裙上忽然流动着彩虹般的光华。她笑道:“这是虚云阁的天云棉丝织就的,和东海的海蚕冰丝齐名,能克制水火刀枪,有它在身,我不会有事的。” 江昊想说自己的海蚕冰甲也不差,可以打头阵检验抗水火刀枪的质量,在旁边等得不耐烦的老妪说:“你们两个到底是来帮我打水的,还是研究怎么跳井的?再不帮忙我自己打了,省得你们跳进去害得我没法喝水。” 江昊和楚月儿都觉得有趣,也不恼她的脾气。江昊先帮她把水提回去,等村民陆续都打完水了,才轮到他们研究跳井的问题。江昊抢先踩井壁的踏脚处下去,楚月儿嗔道:“你这人怎么不打招呼就先作主张?” 江昊笑道:“反正我们迟早都要下去,先后没什么分别。” 楚月儿嘴上虽然在埋怨他,心里其实为他挺身而出甜丝丝的。但还是板着脸不表现出开心。她又走神的时候,江昊已经踏入水中,全身迅速没入水底,楚月儿赶紧跟着入水。 水底黑暗阴森,楚月儿的修为都已经不浅,在水中不呼吸没有问题,也能勉强看清路径。井壁上青苔遍布,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清扫了开始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只有水底有处隐隐透出点光亮,游近了看到井底连通着一条水道。她只见水道,不见江昊的影子,苦于在水中不便呼喊,分水向前寻找。却见江昊从一个转角处游了回来,衣衫上好多破口。 楚月儿一惊,凝聚真气,把声音集中一线,送到江昊耳中,惶然说道:“你没事吧?” 江昊也用同样的方法回应她说道:“没事,被一排刀轮绞了一下,还好我护身的衣服也不错。” 他说得轻巧,实则惊险。刚才他当先下去找路,早看到下面有一处光亮,游近的时候猛然感觉到有强烈的漩涡把自己往里卷,刚要拼力挣扎,寒光已经到了腰身! 江昊本能地把真气充斥全身,腰身上一震,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要把他变成饺子馅。依靠海蚕冰甲的庇护加上真气抵御,终于承受住了这一下,拼力从漩涡里倒飞出来。 见到楚月儿后他才有暇查看衣服的破损,以海蚕冰甲之轻巧坚韧,他的身体都隐隐作痛,可见刚才绞轮的力量之大,生死悬在一线之间。楚月儿急着打量他的伤势,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有女孩子这么关心他,江昊心里总不免暖洋洋的,说道:“放心,我的皮厚得很,一下绞不断的。”说是如此,再看时他也暗自触目惊心。前方有光亮在入水口处,一具刀轮飞速旋转着,刀轮上闪耀着蓝汪汪的寒光,显然非凡铁所制,而且转速比得上涡轮发动机,贸然冲进去,只有当饺子馅的份儿。 楚月儿蹙眉说道:“这东西唤作碾作尘,是幽冥谷主人关太婆喜欢的玩具之一。它上面的每一片刀锋都要浸在地底最阴寒的地气里百年之久,然后才拿出来淬炼,里面共含七七四十九片刀叶,遇到它的生灵万物,皆被碾碎,故名碾作尘。” 江昊说道:“你好像对幽冥谷的每一件事情都很了解。” 楚月儿说道:“你一定要了解你的对手,这是娘经常对我说的话。幽冥谷和幻角天的底细,娘花了无数时间和人力来打探,为的就是我们万一有一天和他们碰面的时候,不至于落了下风。” 江昊一凛,上虚云阁面对楚恋衣是迟早的事情。幻角天和幽冥谷已经如此难缠,却从未能占得楚恋衣的上风,连对手都一一在她算计之中,其人的本领如何,可见一斑。 眼前的情势不容他多思考这些问题,他说道:“无妨,我的兵刃无坚不摧,索性劈开通路。” 楚月儿摇头说道:“不成的,关太婆用碾作尘来守路,除了它的锋利之外,最重要的是它的刀叶来自地脉,根基和地脉相连,一旦刀叶被毁,牵动地气,周围土地马上轰坍,闯关的人还是死路一条。” 江昊心思闪动,说道:“那你娘有没有告诉你破解的方法?” 楚月儿说道:“娘了解的这些内情,是因为当年有一个人曾经不惜出生入死替她闯过幽冥谷。那人说过这关时是别人停下刀轮的机关,带他过去的。他说刀轮几乎无懈可击,除非有人能从旋转的刀轮中穿过去。但这种身法,世上有谁能具备?” 江昊忽然想起当年数学老师在课堂上说过,学好数学,关键时刻能救你的命。当时大家哈哈大笑,江昊也没太在意,不过还是为数学老师的认真打动,用心听课。这刀轮的旋转,看起来都是有规律可循的,未必真的无懈可击。 江昊被激发了灵感,仔细观察刀轮动向,看了半天,瞥见对面的光亮似乎有个极小的空隙透过来。他默默查数,计算刀轮穿梭的规律,用冰髓在旁边的石壁上写下些数字,反复心算半天,确定无误,笑道:“也许我们就有这个身手。” 楚月儿讶然。江昊向她说明道:“我刚才仔细观察过了,这具碾作尘的刀叶共分三排安装,其中的运转有规律可循,中间的空隙还可以容人停留一瞬,我刚才没被绞碎全身而退,即是因为过的时候赶上了那个间隙。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定能过关。我说开始的时候,一定要全力冲到我指定的位置,然后停留,数三个数,不要快也不要慢,再全力一冲,必能通过。” 见楚月儿半信半疑,江昊说道:“我做给你看。” 楚月儿不理会他的兴高采烈,忽然紧紧抓住他手说:“我不要你去试,我们不过就不过了,纵然在这地底困住又如何?” 江昊见这女孩泫然欲泣,不明白她的心事,怔怔说道:“不要担心啦,我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甩脱开楚月儿的手,计算数字,默念到十二,箭一般射向刀轮,无数利刃飞舞,好像每一片随时都会斩到他身上,可是他偏偏在间不容发之际穿过去,短暂停留了一刻,再用力一蹿,完全通过去! 江昊喜出望外,觉得当年数学老师说得话有道理。只是老师肯定万万料想不到,他的学生把数学给用到这地方来了。 楚月儿也不由欢呼,江昊在对面说道:“你按照我说的,叫你冲的时候你就启动,记得一定到达我刚才到达的位置,数三下再冲,能做到么?” 楚月儿看他充满期待的目光,用力点点头,江昊说道:“深呼吸,别怕,很容易的。”自己慢慢计数,随着他一发喊,楚月儿盈盈身影如燕子投林,冲到所说的位置,身子稍微晃了晃,江昊的心刚提起来,她已经稳住身形,按江昊所说,安全穿过来。 楚月儿一过来就倚在江昊身上,江昊感觉到她软绵绵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温言安慰说:“已经没事了,我的数学一向学得不错,对机械构造也有点了解,眼神也还凑合,破解这个机关总算有点把握。” 楚月儿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茫然点头。其实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比登天。数学比江昊学得好的人是不少,但东胜神州可未必有,何况能在紧急关头活学活用,又有眼力看穿刀轮奥妙就更难了。最难的还在于,有勇气冲进去一试。这份智慧胆识,倾倒一个纯真少女在怀里是绰绰有余了。 江昊以为楚月儿是受惊过度,全身软弱无力。楚月儿却不明白自己,明明最初受惊过去还有力气的,却不愿意离开这个陌生男子的怀抱,只觉得在江昊的怀里才有安全感,但愿再呆久些才好。 江昊揣着太多心事,没注意揣摩她的想法,把她扶起便松了手,楚月儿还想懒懒倚过去,没想到江昊已经往前游走了,差点摔倒,满心恨意,真恨不得狠狠给他两下。 水道再往前游宽敞起来,像一条流淌不息的地下河,水质也愈发纯净,沿河的石壁上散布闪亮的星星,江昊第一次如此接近这些星星,原来是些岩石中的闪亮碎片,他用冰髓敲一下一小片看去,原来真的是五角星状的石头,光芒闪耀不息,不明亮但静谧,煞是好看。 楚月儿说道:“这些小星星叫做星星石,也是南荒所特有的奇珍了,一般都在地底深处才有,开采极为不易。我的卧房里就装饰着好些,晚上看上去闪亮闪亮的,才叫漂亮呢。” 她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江昊也看得发呆了。楚月儿知道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的美貌,心里面有丝得意的感觉。 江昊慢吞吞伸出手拉住她的手,楚月儿心中一跳,红晕上脸,低了头轻声说:“你……你这人怎么可以如此无礼。”谁知道江昊用力拽她,把她手腕弄得生疼。楚月儿大怒,江昊把手指放到她唇边嘘了一声。 楚月儿这才发现一艘形状奇怪的船慢慢从他们身边过去,如果不是江昊把她拉到一块岩石的后面,两人势必会被发觉。 江昊悄声说道:“跟着船只走,就能找到入口。” 楚月儿发现误会了江昊的意思,重重失落涌上,满心烦恼。在虚云阁的时候,人人都夸小宫主聪明能干,有掌门人的雄才大略和风范气度,她做起事情来也的确没让别人失望过。可遇到了这家伙以后,不但处处丢面子,而且做起事情来总是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究竟是怎么了? 她强自把心神收回来,观察那艘古怪的船只,这船既然是走在水下的,船壳完全封闭,只有一个水晶窗口用来观察船行方向和外界动向,船尾处装了一个刀轮旋转,她虽不懂得螺旋浆,但能猜得出这东西是用来推动船前进的。 两人悄然尾随船只的后面,游着游着水势不觉湍急,到最后简直无法稳定地游动。楚月儿对江昊说道:“此河叫做冥河,冥河的尽头也就是幽冥谷的入口。听那人说……冥河的入口是个大瀑布,什么样的瀑布,我也不晓得……” 一言未尽,前面的激流卷得水花泛白,两人顿时失去平衡,也不见了前面船只的影子。江昊为防意外,牢牢把楚月儿护在怀里,任水流送他们前进。 江昊顿时想起电影里主角被打进瀑布上游河流漂流的场面。每次主角都是抓到木头石头之类的东西才能险死生还爬上来。坏人经常因为没抓住,就掉进激流里摔死了。现在他们面临的岂不是类似境地。他端详左右,想找到什么东西抓住,可惜周围什么都没有。 水声犹如人的怒吼,初时是微弱的几声,到后来如千军万马,水势之浩荡可想而知,江昊不知道自己将会见到什么样的壮观景象,他和楚月儿蓦然被水流飞射出去,向无底深渊坠落。 第二章 百变千幻(一) 第二章百变千幻(一) 瀑布!这是江昊的第一个念头! 万丈白练般的瀑布,水流像石块打到身上,江昊和楚月儿被水压迫着,向下飞坠。江昊想努力稳住身体,但这飞流直下的瀑布,水流的力道何止万钧,纵然有人比江昊的力道更强三倍,也难以止住下落的势头! 江昊自忖难逃劫难,脑海中灵光一现,千悬丝上的钢爪和他心有灵犀,破袖射进岩石,钢丝又延伸出十余丈才止住了他们下落。 江昊在激流中奋力挥手,真气劈开水流,在宽阔的飞瀑中斩开一条线,能望得见外面的影响。目光所到之处,他不由得呆了。眼前的景象用雄奇壮观形容丝毫不过分。他所在的瀑布,高可百丈以上,分成几级,他和楚月儿刚才如果不是被千悬丝挂住,马上就会撞到下面的石壁上,后果不堪设想。整个瀑布不但气势雄浑,也宽阔无比,横向看去宽亦接近半里。让人难于想像在漆黑的地下,怎么会有这么一条壮观的瀑布在奔流。 在瀑布之中向对面的岩壁望过去,都是闪亮的星星点点,面对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穹洞,洞壁最高处甚至有云气缭绕,蔚为奇观。瀑布冲刷到岩洞下面,形成一个湖泊,水声隆隆。沿湖泊再往前看,被坡状岩壁夹着的一条狭长低地,一直向前延伸,形如山谷,大概幽冥谷的名字,就由此而来了。 谷里面星罗棋布各种建筑,形状都极其古怪。江昊在幻角天顶上见过的宫殿已经算诡异的,为抵挡风寒,修建得往往如碉堡,但比起幽冥谷的房子,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幽冥谷的房子,没有一栋形状是规则,有的如鹅蛋,有的形如腊肠,有个像一棵树,上面挂了些鸟巢一般的小房子,有的却像是简陋的狗窝,一半藏在地下,还有一些干脆没有任何规则的形状,根本就像小孩子糊了些烂泥,随便揉成什么形状往地上一丢。按照力学的原理应该是无法立足的,可是偏偏稳如泰山。 楚月儿的宫装长裙湿漉漉的,浑身生寒,也勾勒出她窈窕身段,她默运真气驱寒,依偎在江昊怀里,顺着江昊分开的的一线空隙看去,说道:“幽冥谷的人仇恨世人,因为他们虽然有很多好东西,但是唯独没有光亮。” 江昊的眼睛在黑暗中已久,一时忽略了这个问题,现在注意到果然如她所说。穹顶上缥缈的星光,其实并不比南荒的浓雾密布的夜晚更亮。尤其是穹顶上笼罩的浓云,更给人阴冷凄凉的感觉,加上被瀑布的激流冲刷,阴冷透骨。 这是一个同样缺乏光亮和生机的世界,难怪里面的人对世人会有那么浓重的恨意。 此处必然危机重重,但他要找到朋友的下落,也要让自己和楚月儿脱困,顾不得想那许多,寻找出路要紧。他转眼就瞥见刚才一直跟随的那条船,从瀑布里穿出后,船竟继续平稳地在空中,缓缓向谷里行驶。 以江昊的目力,能看到船身上贯穿两根极细的金丝,牵引着船行方向。人家来去自有安排,他和楚月儿就辛苦了,在激流中苦苦支撑,虽然近在咫尺,连说话都得最大声对方才能听到。江昊心急如焚,楚月儿却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在他耳畔嗫嚅着说了些什么,江昊楞是没有听清楚。当然这不是江昊耳力有问题,而是楚月儿有点害羞,根本只是动嘴唇没发出声音来。 江昊啼笑皆非,不知道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怎么害羞起来了。楚月儿提高了声音,江昊总算听清楚了:“你揽住我的腰,我有东西能救咱们两个人的命。” 江昊依言环抱住她,楚月儿极力抗拒水流和江昊处在这个暧昧的姿势里的颤抖,抽手从怀里掏出只玉盒,在里面取出两颗碧绿的药丸对江昊说:“张嘴我喂你药吃。” 江昊毫不迟疑,一口吞下,差点噎到自己。楚月儿也吃了另外一颗,粲然一笑说:“吃了它,我们就不会丢性命了。不过一会你要适应变化才成。现在我们可以撒手跳下去了。” 江昊也不禁吓了一跳说:“跳……下去?” 楚月儿说道:“不错。幽冥谷中人精通驱灵术,经常会用很残忍的手段改造动物,把好好的动物变成怪兽,里面的人也往往都惨似厉鬼,像我们正常人进去,反而会显眼。所以娘特意炼制了这变身丹。这种丹药吃进去之后,可以在一个时辰之内把人变成某些很奇怪的动物,都是幽冥谷曾经有过的,这样一来我们的人混进幽冥谷就不会出破绽。现在这两颗有奇效,更好可以救我们的性命。” 江昊说道:“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改变。”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皮肤发痒,衣衫已经被迅速生长的毛皮遮盖住了。那毛又黑又粗,说不上是什么动物的。 楚月儿说道:“此处不宜久留,快跳下去,相信我。” 江昊看着她清澈自信的眼神,想从中得到信心,结果发现这绝世美女的脸上也长满了黑色皮毛,完全是陌生野兽的相貌,心里一阵迷糊,松手就向瀑布下面跳去。 他初时坠落得飞快,眼看距离下面一层岩石近了,臀部猛然一紧,身体好像凭空轻了好多,顿时止住了下落之势,离开了瀑布激流,像滑翔机一样往湖泊里飘去。 江昊无暇回头去看楚月儿,自己先慢慢接近了地面,他飘得非常之远,竟然越过了整个湖面,最后稳稳落到浅水旁,几步就迈上了岸,只是现在走路的姿势非常笨拙,好不习惯。 借着清澈的湖水,江昊终于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尊容。这个形象并不陌生,他以前去动物园的时候,经常看到有石洞里关着这种动物,民间还有很多关于这种动物的传说,比如喜欢偷吃蜂蜜被蜂追逐之类的。 他变成了一头大黑熊。 如果这头黑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后面拖着条硕大的尾巴,看形状像松鼠尾巴,但论个头比熊身子还大,蓬蓬松松,起到降落伞的作用,难怪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什么事都没有。 江昊对自己的外形哭笑不得,楚月儿这时也落到她身边,虽然同是变作黑熊,走路依旧有几分妩媚风姿,美女到什么时候都是不同。楚月儿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既害羞又好玩,说道:“我们变的这种兽类集合了松鼠和黑熊之长,在森林中可能稍显笨拙,但在有绝岭高崖的地方就显出它的敏捷来了。我们都叫它熊鼠。” 连性命都是靠熊鼠的长处换回来的,江昊也不好再评价外观是不是丑了点。两个人拖着湿漉漉的尾巴上岸,彼此对视,都觉得滑稽,刚想哈哈大笑。忽听旁边有人吆喝道:“你们两个混蛋跑水里耍什么,还不上来干活,惹恼了老子,抽死你们!” 一条皮鞭飞来,江昊心念一动,没敢闪躲,皮鞭落在身上**辣的。他装作惶恐的样子,拉着楚月儿跑过去,两个人都很不适应身后的尾巴,磕磕绊绊,险些在路上像皮球一样翻滚。 发话的人是个骨瘦如材的小老头,身高仅如**岁孩童,一把胡子快拖到地上,两只眼珠总是对在一起,看起来分外古怪。江昊刚想笑,又吃了老头一鞭。老头怒道:“你们两头笨熊,跟他们抬东西送去。敢多看老子一眼,老子把你们的熊胆挖出来。” 既然是假扮熊,就得扮得跟真熊一样,江昊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应答声,和楚月儿老老实实过去了。被老头子指挥的苦力还真不少,有几个牛头人身的壮汉,也有的是虎头人身,还有一个猩猩长了个猪脑袋,见到楚月儿嘀咕道:“两个丑家伙。” 江昊哭笑不得,楚月儿也掩口窃笑,然后醒起一头黑熊再怎么捂着嘴笑也没有淑女风范,强自忍住,饶是如此,也吃了老头一鞭。 楚月儿就想发作,江昊踩了一脚她的尾巴,提醒她忍耐。两个人于是乖乖跟在队伍里面去抬东西。看到所抬的物事,江昊愣住,心脏马上狂跳起来。 在湖泊一处洼地里,并排摆着五具棺木,每具都和装小五的棺木一个模样。不多不少,正好五具。 商远清、徊风、绿珠,小五再加上张仲举,也正好是五个人。 江昊没想到自己意外接近了目标,压抑住冲动,和楚月儿合伙抬一具棺木,随队伍前行。楚月儿又把声音凝成一线送过来说:“幽冥谷的掌门关太婆手下有三大干将。第一是铜头战狼卓豪冉,第二是蛇蝎玉女辛子姑,第三就是这老家伙--活死神医秋巅越。听说他是个医术如神的人物,除了作恶多端之外,最大的长处是可以把不同生灵的肢体拼接在一处,造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怪物来。我们在地下洞穴里遇到的巨兽,多半就是他的杰作。” 就眼前所见所闻,江昊对这个人的器官移植水平不能不发生敬意,但造出了这许多半人半兽的浑合体,又恣意奴役,对这老家伙的人品就只能鄙视。 他一边愤愤不平眼前所见,一边又挨了几鞭子,只得加速跟上队伍。一共十头半人半兽的怪物抬着五口棺木,向谷里行进,一路穿过建筑林立的街道。街道用青石铺成,比大都邑的长街更宽阔整洁,可是街两边的围观的人,很少有一个是完全人形的。别说是配上光怪陆离的建筑,就是配上富丽堂皇的宫殿,这里也一样是鬼域人间。 江昊心理承受能力更强,楚月儿却有点窒息的感觉,江昊传音安慰她说道:“傻姑娘,坚持过去你才算长大,不然还是小孩子。”果然楚月儿最怕别人说她幼稚,马上表露出无畏的样子。于是街旁众人看到两只昂着头的熊鼠抬棺材过去,不懂得怎么这两个笨家伙做苦力还这么兴高采烈。 棺木抬到长街尽头,在一座极大的建筑前停下,这建筑倚岩石修建,与岩石仿佛浑然一体,形如几片立着的树叶,让江昊不知怎么就想起悉尼歌剧院的造型。他们被秋巅越驱赶进了宫殿大门,当然跟着就得转回廊过通道,直到把棺木送进一间大殿内才算完成任务。 这间大殿最奇特之处在于面对门的墙壁,看起来有些粗糙不平,原来不是墙壁,而就是**裸的岩石。岩石全部是灰黄色的铁矿石,有些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却有很多红色的圆点。圆点每个总有水桶大小,凡出现的都是成排的。 除此之外,大殿里空荡荡的就只有一方几案,样子看起来像手术台,旁边的架子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刀具,看样子秋巅越残害万物,切割接换肢体就是常在这台子上进行。 秋巅越让大家把棺木放下,挥了挥手示意散去。江昊和楚月儿当然只能跟着大家行动,谁知秋巅越叫住他们说道:“你们两头畜生先留下,还有活计吩咐你们做。” 他指挥江昊和楚月儿说:“墙角堆放的木桶,给我抬只来打开。” 江昊和楚月儿不明所以,一人搬一只桶过来,开桶后看里面原来都是些红色颜料。秋巅越挥鞭子把他们赶到旁边,站在桶前面对着对面墙壁吹胡子瞪眼。他所站的位置离岩壁还有二三十丈的距离,瞪眼了半天以后,木桶力里的颜料忽然蹿出来,成一股水柱的形状,向对面的墙壁涌过去,两股红色颜料在一瞬间在岩壁上劈啪劈啪打了好多下,势头一软,全泼在墙角。 岩壁上显出一排被颜料打出的红色圆点,一共有七个之多。 楚月儿莫名其妙,江昊却看得分明。刚才秋巅越用一口真气游走,驾驭颜料冲击岩壁,瞬间在岩壁上留下了七个印记,分明是在试验自己的能力有多强。 秋巅越对比跟他临近的一排圆点,那一排居然有十三个之多,也就是说,那个留下痕迹的人功力远胜于他。秋巅越不由大为气馁,这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秋老怪,你在玩什么呢?” 第二章 百变千幻(二) 第二章百变千幻(二) 这女子的说话声让秋巅越一哆嗦,江昊和楚月儿也跟着哆嗦起来,他们是因为同时看到了女子的面孔。这女子一身淡紫罗衫,水色缎子罗裙,身段窈窕,乍一现身让人遐想连篇。可是她微微抬头的时候,现出脸上无数细碎的伤痕,密密麻麻,简直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看起来凄惨如厉鬼。 江昊马上猜想到,这女子应该就是楚月儿说过的,幽冥谷三大干将中的蛇蝎玉女辛子姑。果然秋巅越马上堆笑说:“子姑你怎么来了?我随便耍两下,千万别笑话我。” 辛子姑的眼睛看人时,随时透射出寒光,这女子的眼神格外凌厉,似乎对每个人都充满戒心,怀疑每个人都在偷笑她的丑陋。 江昊把声音凝成一线,送进楚月儿的耳朵里,说的是:“千万不要盯着那个鬼女人看,不然她肯定杀了你。” 楚月儿低头大气也不敢出,她是女孩子,对辛子姑有种本能的畏惧,就像美貌女子知道自己必将会受人嫉妒。虽然现在她的模样未必就比辛子姑好,警惕性可是与生俱来的。 她和江昊拖着笨拙的身形,偷偷观望。只见辛子姑凝视对面墙壁说道:“这就是掌门人所说的试练壁了,为了装这面岩壁,整整花了一个月的功夫儿,赶我回来才弄好,我倒想知道,它究竟有什么奥妙?” 秋巅越看辛子姑的眼光有点色迷迷的,说道:“子姑,忙什么嘛,你这次把人质如数带回来,掌门肯定会大为开心,我脸上也光彩。别管什么试练壁,来,咱们先叙叙旧。” 辛子姑眉毛扬起,疤痕毕现道:“谁跟你叙旧?有人在这里,给我放尊重些。” 秋巅越涎脸说道:“当然是我了,幽冥谷上下,除了我以外谁还能这般把你记挂在心底。” 江昊听得快吐了,不明白以辛子姑的姿色,秋巅越怎么还能如此痴迷,莫非老家伙没长眼睛。以幽冥谷的光线,的确人的视力都容易有问题。 楚月儿拽拽他背上的皮毛,继续传音对他说:“你不要以为这人是花痴,幽冥谷几大高手各怀心机,派系纠葛很复杂,秋巅越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必须得有臂助,他才没老糊涂呢。当然……” 她没有把后边的话说出来,因为当时告诉她的人原话是说,幽冥谷虽然男人和半人半兽的怪物不少,可是女人只有辛子姑一个,物以稀为贵,人以稀为美……楚月儿总觉得不好意思转述给江昊听。 江昊不明所以然,只见秋巅越凑近辛子姑,想去牵辛子姑的手,辛子姑冷冷说道:“你不怕我身上的虫子咬你?” 秋巅越听到“虫子”两个字毛骨悚然,顿时一动也敢动了。干笑道:“子姑你别这么无情,让我摸摸手有什么要紧的。” 辛子姑说道:“少废话,快告诉我试练壁怎么用,我也来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秋巅越说道:“子姑你不要这么急性子嘛,其实很简单的。只要站在我的位置上,运用真气,一口气之间把桶里面的红颜料点到石壁上,点成那么大的圆点,看你能做到多少。” 辛子姑皱眉道:“这有何难,就凭这个也配叫试练壁?” 秋巅越笑道:“你有所不知,这面试练壁是掌门老大特意用药水炼过的,等闲修行的人,想在上面留一个印记也万难,我拼了老命也只不过能在一口气之间留下七个印记而已。” 辛子姑往石壁上扫过去,几排齐整清晰的印记,秋巅越一一介绍说:“那一排七个的,是我刚才留下的印记,一排八个的……是卓豪冉那王八蛋的。一排十二个的,是来做客的翠浮山明浩真人。至于那一排十三个的,自然是咱们掌门老大留下的。” 辛子姑说了声:“我也来试试。”依照秋巅越告诉的方法,默运玄功,剩下一只木桶里的红色颜料游龙般蹿出,直扑向对面崖壁,运动之速,还在秋巅越驾驭颜料手法之上。颜料在岩壁上一游走,瞬息间点了数下,随即真气散去,颜料泼在墙角上。数数看六个鲜红的印记一字排开。 江昊看得分明,论真气游走的迅速,手法的高明,辛子姑胜过秋巅越一筹,但若真的计较起功力来,在岩壁上留下印记的这些人里面,辛子姑却是功力最浅的一个。 辛子姑看了自己的成绩,闷闷不乐,更不给秋巅越好脸色。秋巅越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马屁大拍说:“子姑的功力又精进了,原来我自觉胜你很多,想不到你短短几年就追上了我的境界,实在了不起。” 辛子姑虽然还是板着脸,表情可是有所松动,可见拍马屁这一招无论对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都是有效果的。秋巅越趁机低声说道:“子姑,这次带回来的几个人什么来头,老大为什么如此重视……”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真实意图,瞥见江昊和楚月儿还在一旁没走呢,马上住嘴。辛子姑淡淡说道:“你亲自去问老大好了,老大比我清楚。” 秋巅越嘿嘿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大的脾气,不喜欢别人多问。” 辛子姑冷冷道:“老大也不喜欢别人多嘴。” 秋巅越一寒,辛子姑语言忽然缓和下来,露出笑容说道:“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儿上,怎么也该犒劳你一下。告诉你无妨,这几个活死人当然是关系到虚云阁,用他们能要挟某个很关键的人物,听说这个人物有实力击破虚云阁,也无怪老大会动心。” 秋巅越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凑近辛子姑,江昊也很想知道那个有实力的人物说的是不是自己。偏巧有不凑趣的人来打搅,大殿的门被人砰地撞成四分五裂,连门框都变形了。一人旋风般冲进来,嗓门轰天震响:“又发现魔焱鸟了,非逮到不可!” 话一出口,秋巅越和辛子姑都震惊。来人是个高大如巨人的壮汉,江昊目测最低也得有两米。壮汉全身被金黄色的战甲包裹住,头盔打造成狼头形状,不问可知一定是铜头战狼卓豪冉。 卓豪冉见秋巅越离辛子姑近在咫尺,怒骂道:“你们两个男女在搞什么,刚回来就打得这么热络,当老子不存在么?” 这话里全是醋意,辛子姑一挺酥胸说:“怎么,要动手吗?我愿意跟谁,连老大都管不着,你管得着我吗?” 卓豪冉须发皆张,头上的狼盔有两颗绿宝石如同狼眼,怒火闪动。秋巅越心里得意,表面上还得出来打圆场说:“都别争执了,捉不到魔焱,老大怪罪下来,我们都没好果子吃,还是赶快做正事要紧。” 辛子姑和卓豪冉被此言点醒,也知道不是斗气的时候,辛子姑说道:“不错,要打回头再打,捉魔焱要紧。老规矩,你我三人各自分派自己的人手,狼头负责地面,我的虫子负责空中,秋老怪手下的怪物负责搜寻水里。” 她说得简洁清晰,卓豪冉和秋巅越也无异议,三人丢下棺木就要分头行事,秋巅越忽然说道:“可是这几口棺材怎么办?” 辛子姑不耐烦说道:“叫这两头笨熊鼠抬到老大那边不就完了。” 秋巅越唯唯称是,三个人去势如风,殿堂里只剩下江昊和楚月儿对着五口黑漆漆的棺木。 江昊低声说道:“魔焱又是什么鸟?他们为什么如此忌惮?” 楚月儿面露喜色说道:“这是娘经常派来打探幽冥谷消息的一种怪鸟,它们能穿透地面寻找到幽冥谷的所在,传递消息。可惜就是这种笨鸟虽然能力超凡,却欠缺聪明,稍微复杂的事它们就做不了。不过如果能找到魔焱,就有法子让娘知道我们的下落了。” 江昊等人走远,抢到棺木前用力一掀,硬生生把钉了五寸棺钉的棺材盖给拔起来,棺材里面躺着个容颜如花的秀丽女子,不是绿珠却是谁? 江昊依次看过其余几口棺材,分别正是商远清、徊风、小四和张仲举,每个人都昏迷不醒,他们和江昊发现小四的时候一样,都被闭息术封闭了知觉,暂时解不开。 楚月儿也没了主意,问道:“如今该怎么办?” 江昊说道:“能不能把我们变回原状,变回原状才有法子可想。” 楚月儿想说“这样太过危险”,可是在江昊面前,她慢慢失去了自己的主意,不自觉地听从他的吩咐。她低声念了一段口诀,江昊只觉得皮肤发痒,难受之极,伸手去抓时,手掌上的黑毛已然不见。再看对面的楚月儿,又是那个秀美绝伦的小宫主了。 楚月儿忙着端详自己的变化,也觉得刚才的样子实在太过狼狈和不雅,她手背上起了几道红印,是适才被秋巅越的皮鞭抽打的,被雪白的肌肤衬得更是可怜。楚月儿满心恨意,恨不得杀了秋巅越。她抬头看江昊的时候,发现五具棺材凭空少了三具。 江昊手里拿着浮海玉升,刚才他灵机一动,浮海玉升既然能储存大量的物体,反正绿珠他们现在也没有知觉,装进去应无大碍,棺材被玉升的力量所吸引,接近后自动变小,转眼就装进去三口。 楚月儿眼看又有两具棺材飞进去,说道:“可是他们中的闭息术还没解开呢。” 江昊说道:“顾不得这许多了,能带他们闯出去就是万幸了。我们不探查什么秘密了,这就去寻出路。” 他刚想带楚月儿离去,看着岩壁上的红点,抑制不住好奇心,楚月儿眼里闪着调皮的光芒说:“我也想试试看。” 两人都是少年少女的心性,宁可冒险也要一试,江昊搬了两桶红颜料过来,楚月儿先试,红颜料在她的真气驾驭下行走轻盈,在岩壁上倏然打了六个标记,到第七个时力道已竭,她又不甘心丢面子,拼命控制,结果是颜料沿着岩壁轻轻划下去,划出个大大的“一”字。楚月儿大是不开心,嘟着小嘴说:“点几个标记不算什么,划线才了不起呢。” 江昊微笑不语,也用一桶颜料试验,深呼吸一下,颜料一线长龙似的飞出去,闪电般在岩壁上印下一串痕迹,然后颜料就消失不见。楚月儿奇怪地问:“你的颜料怎么没淌下呢。?” 江昊也不解释,楚月儿自己和秋巅越不能做到恰到好处,其实是因为功力尚不能收发自如的缘故。他忙着看自己的成绩,岩壁上一排十三个鲜红的圆点。刚才听秋巅越讲过,明浩曾经来过,而且印下十二个印记,自己没有交过手的关太婆则也有十三个之多。他和明浩交手两次,论功力第一次稍处下风,第二次就能打成平手。虽然比起旁人,江昊已经是一日千里,可他自己还是觉得很不满意,最近的进步实在不大。 楚月儿悄声道:“你居然能做得跟两大掌门一样厉害?我娘说过,就是自己出手对付关太婆,也不是太容易取胜的。” 江昊一震,楚恋衣是他迟早将面对的一个人,楚月儿说不太容易取胜,意思就是说楚恋衣对付关太婆还是有把握,而以功力论,自己充其量和关太婆持平而已,如果楚恋衣也是自己的对头的话,一定是他碰到过的最强劲的对头。 楚月儿不懂他的心事,催促说道:“玩也玩够了,此处不宜久留。” 旁边有人淡淡接过话题说:“我还是希望你们停留得久一点。” 江昊循声看过去,却没有看到人的影子,说话的人声音温文尔雅,但这话怎么听起来都杀机森然。秋巅越、卓豪冉和辛子姑这三个本来应该跑去捉魔焱的人现在却都回来了,自三个方向虎视眈眈向他们接近。 江昊心念电转,反而更加沉静。能支使动三大干将的人是谁,不必费脑子想就能知道。那个没有现身的神秘人,自然是幽冥谷的老大,关太婆。 第三章 画梦如真(一) 第三章画梦如真(一) 那声音继续说道:“是要他们带你过来呢,还是你随他们过来?” 江昊面不改色说:“我自己走过来,总比别人抬我过来有面子。” 那声音笑道:“这就对了,识时务者就是这个意思,难怪跟你交过手的人都夸你这个年轻人会有出息。” 江昊和楚月儿在包围圈中追寻声音发出的方向。眼前的三个对手都是强敌,一对一的话自己应该有胜算,以一对三就没有把握。他不动声色乖乖听话,被当作犯人押送。 宫殿内部的构造不像东方宫殿的富丽堂皇,倒像西方城堡的阴暗压抑,墙壁都是用整齐的石块砌成的,如果不是楚月儿需要保护,江昊真想就穿墙溜掉。 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陡然感觉眼前一片明亮,但回廊里绝对没有点一盏灯。两面的墙壁都是淡黄色明亮的带状,望上去如晨光初照,能呼吸到淡淡的水气,甚至能听到清脆的鸟鸣。两边绘制的都是田园风光,能望见依稀远山,稻田恍若随风摆动,简直听得见沙沙声响。 江昊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画中图景,还是不禁心醉神迷,他走过的南荒原野就是这般模样,到南荒一路本来已经看惯。可是深陷于地下忽然能看到,就仿佛窒息的人得到了空气,踏足南荒小径上,心旷神怡。 楚月儿也禁不住低低赞叹说:“好美。” 辛子姑冷冷说道:“天天看不到太阳,只能对着这鬼图,你就不觉得美了。” 江昊说道:“你很久没有到地面上了?” 楚月儿说道:“驱灵术练到高深境界的人,身体里包含着浓重的阴寒之气,永不能见天日,如果被阳光照射到,将会全身爆裂而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辛子姑脸上的疤痕聚集起来,厉声说道:“在我面前炫耀是不,小心我让毒虫尝尝你小脸蛋的滋味。” 她当年也曾的相貌秀丽的闺女,后来长年驯养毒虫,被啮咬了无数次,容颜全毁,本来就最嫉妒美女,又见不到阳光,被楚月儿的话激起她满腔恨意。楚月儿知道形势凶险,不敢作声。 还是秋巅越说道:“子姑,老大没见他们之前,我们谁也别找麻烦,老大吩咐,让他们自己走进去……你们两个听着,左边的门是见到老大的路,右边的,是见阎王的路,别乱闯的好。” 他们来到通道尽头,一左一右两扇门,形式颜色完全相同,上面都镶着个黑漆漆的铁环。江昊对楚月儿说:“跟着我走可能会送掉性命,你放心么?” 楚月儿垂头,娇羞无限说:“我早就放心了,无论到哪里都随你去。” 江昊万没想到她说出的是这么一句,暗道麻烦要上身。他传音说道:“那好,我们偏不走他们选的路。” 他拉住楚月儿的手,秋辛卓三人同时红眼将要出现的含情脉脉的一慕,不料江昊拉起楚月儿,旋风般地拉开右面的门冲了进去! 秋巅越反应最快,闪身也要挤进门,一只手已经伸到门里。江昊回手用力一拉,把手夹在门上,再一用力,秋巅越就变成了手在门里,人在门外,各自分家。 江昊不顾秋巅越的嗥叫,看到门上有两条铁栓,顺手扣上。外面传来砰砰撞门声,不晓得这扇门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在修为高的人手底下,别说一扇门,就是一座山也有可能以击倒塌。可外面的三大高手倾尽全力,就是砸不开区区一道门。 江昊的运气比想像中的还好,喘得一口气,忽然听见楚月儿惊叫,同时有人死死拽住他衣服后襟。江昊回头看时,居然是秋巅越的断手,抓得还挺牢固,江昊轻轻弹指,断手被他真气一扫,顿时跌落,还蹦个不停,江昊狠狠踩了两脚断手才不动了,只听外面秋巅越惨叫道:“哎呦,谁在踩我的手?” 楚月儿又是恶心,又是好笑,说道:“他是神医,肢体断了也能接上,不足为怪。” 她不想再看断手,往前面走,觉得脚下轻飘飘的,生发出云雾来,不见江昊跟上来,看江昊在门口处忙些什么,问道:“江大哥,你在做什么?” 江昊含糊应答了一声,跟了上来。她和江昊像是走在云朵上,什么都看不清楚。四处张望,云雾隐没了石门,他们只能看到隐隐的山峰缭绕,如同在空中行走,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两个人脚步虚浮,互相都不松手,生怕会跌落云端。江昊的手指不小心触到一处云彩,发现和在地底村庄触摸画布的感觉一模一样。 难道这些都是画出来的,他脑海里刚产生这个疑问,就有人说道:“这些都是画出来的,走过来无妨。” 江昊忽然想通了问题,胆气一壮说:“就算不是画的,我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 他携楚月儿从容向前,他一镇定,楚月儿也就镇定下来,渐渐有了主意,传音于他说:“我们稳住形势,只要能找到魔焱,我们就有离开的希望。” 在似真似幻的云雾飘散中,他们慢慢摸索出路径,向前走了十几步,转过个弯子,眼前一亮,云雾中现出块方圆数丈的空地,地面上空荡荡的完全是白纸的颜色,就好像有人在云中剪了片圆形的宣纸。有了这一块地方,江昊才能看出他们其实不过在间极大的大厅里面,只不过有人以丹青妙笔把穹顶勾勒得如蔚蓝的天空,把墙壁和地板画成了云朵。 空地的中央放着张几案,笔墨俱全,上面铺着张画纸,画上一个未完成的女子形象。同样的画纸在几案旁还堆了一堆,能看到的每一张都是这女子形象。 几案前面当然还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像个潦倒的穷困文人,青布长衫上全是作画留下的墨痕,八百辈子都没洗过,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就是几绺胡子还有点名士风范,可惜发育不良,好像被老鼠咬过一样,稀稀落落。总的来讲,这人的形象当明星肯定没指望,但若是认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顾狂人的话,可能性还是不小。 江昊单刀直入道:“顾狂人?” 那人苦着脸说:“很久以前我是用过这个名字,你愿意这么叫我也可以。你们为什么不听话非走这扇门呢,这扇门是死路。” 江昊说道:“那你为什么会知道在这里等我们呢?” 那人说道:“因为本来就是我引你们进入地下的,你的每一举一动,都没逃脱出我的安排。” 江昊笑道:“你好像很喜欢在死路里面等别人。” 那人说道:“因为我喜欢捉弄不听话的人。” 江昊说道:“其实两扇门都是通向同一个地方的,这也是在捉弄别人,是么?画师的心思,当真古怪得很。” 那人很吃惊被猜透,不住端详江昊。楚月儿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她跑到几案前端详画纸,画上的女子宫装曳地,云鬓高堆,偏生五官面庞一片空白。楚月儿问道:“这画为什么没有画完?” 顾狂人露出狂热的神情说:“因为我总是画不好。真正想画出人的神韵,必须得和她朝夕相处,白首相对。她不愿意见我很久了,我当然画不好。” 江昊觉得他用词莫名其妙,白首相对指人家夫妻间还差不多,也许是画上的女子曾经拒绝过他,他对人家还痴心一片。不过他这副邋遢相,也实在难讨得女孩子欢心。 顾狂人打量着楚月儿,咧开嘴露出黄牙道:“不过你来了就好。你是她女儿,长得虽不如她当年的美貌,也有六七分神似,画你将就了。” 楚月儿失色道:“我一直不敢去认,原来那画纸上……真的是我娘。” 顾狂人哼道:“当然是她了,她当年发过誓,永不下虚云阁一步,我呢,自从修行了驱灵术,见不得天日,也没法到地面上一步,天地相隔,我还以为这画是没有完成的机会了。你能来真是天意。” 江昊听得触目惊心,不但因为顾狂人的话语里透露出他和楚恋衣当年似乎有一段情怨纠葛,而且因为顾狂人最后一句驱灵术的说法。他猜到关键,缓缓说道:“当年的一代画圣,现在做了幽冥谷的掌门人,当真是匪夷所思之事。” 楚月儿说道:“原来顾狂人就是关太婆,关太婆就是顾狂人。为什么娘从来没有告诉过么?” 顾狂人也不怎么吃惊,说道:“你就是那个江昊吧,难怪明浩和一缺都说你难缠,果然是挺精明。不过你没法阻止我做什么,我把小姑娘留下来画画,也算是对得起楚恋衣当年带给我的一切。唉,把她做成蜡像,虽然她是不能动了,总比整天想着逃跑要好。” 楚月儿头皮发炸说:“什么蜡像!” 顾狂人微笑说道:“就是把你全身用非常薄的蜡封住,这样你音容笑貌都跟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分别,我可以天天把你摆在这儿画像了。” 楚月儿颤声道:“干吗要这么对我?” 顾狂人咬着手里的画笔,他这只画笔笔杆上面全是牙印,难怪他的牙齿这么黄笔杆这么秃。他每咬一口,脸上的肌肉就扭曲一下,说道:“谁叫这个臭女人当年不要我,非要那个雕石像的臭疯子。我一代丹青大师,风流倜傥,有哪点配不上他,她凭什么这么对我!她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就要把她女儿变成蜡像!” 他说到最后拼命撕几案上的画纸,状若疯狂,谁都看得出这疯狂的恨意,毫无理智可言。 江昊可以确定,石疯子,顾狂人和楚恋衣之间,必然有段如同八点档电视剧一样曲折的故事。虽然他也很感兴趣这段故事,但最感兴趣的还是怎么对付眼前这个精神偏执狂。 楚月儿一个女孩儿家,对这种恐吓最为害怕,紧张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别小视了虚云阁的修行。” 顾狂人笑道:“你娘若不是靠着一颗震海明珠的力量,当年也早被我给上了,何况你一个小丫头,你等着乖乖做蜡像好了。” 楚月儿听得他言语中辱及母亲,顿时忘了恐惧,伸手一招周围的云雾,本来在画纸上散发出的雾气,顿时在她手心凝聚成一只猎犬的形状,最难得的是云雾猎犬还吠叫着,向顾狂人猛扑过去。 这样的法术不论功效如何,单论赏心悦目就叫人赞叹。江昊正想夸奖一下,让楚月儿开心,顾狂人已经狂笑道:“大师面前弄法,不亦可笑乎?” 手中画笔一圈,在云犬身上点了点,云犬立刻膨胀,化作一头狮子向楚月儿反扑过来! 楚月儿花容失色,江昊抢上来冰髓一封,本是云雾的狮子凝成片片雪花,缓缓飘落于地。顾狂人啧啧道:“小子不错,有点真功夫,怎么样,跟我干吧,亏待不了你。” 江昊虽然化解了他的云狮,但感觉到刚才对方暗劲涌流,让人浑身不舒服,他问道:“你用的是什么画笔?” 顾狂人说道:“你果然是识货的人,这就是东胜神州九大神兵之一的丹青引,‘丹青一笔,神鬼魂惊’说的就是它了,就算是明浩这厮的火翼匕首号称犀利天下第一,也休想在我的丹青引前面占得上风。” 江昊知道他这句吹牛的可能不大,心情沉重,表面尽量放轻松说:“你的丹青引,未必能占到我的上风。” 顾狂人嘿嘿笑道:“这倒是真的,明浩说跟你只打了个平手,我也不过略强他一分,对付你的确没有十成把握。但你太年轻,你知道人人都惧怕幽冥谷的原因是什么吗?是因为我幽冥谷的驱灵术。驱灵术发挥到极至,我谷中的所有生灵都是毒蛇猛兽,你一个人纵然能胜得了我,胜得过这我这成百上千的儿郎们么?” 江昊知他所言非虚,如果幽冥谷不是有惧怕阳光的弱点的话,恐怕真要横行天下。他头上有了冷汗,不动声色说道:“我打不过可以逃。” 顾狂人笑得更开心了:“还有些话都该讲给你听听。你逃不出去的,你以为循来时路回去就成了?我告诉你,幽冥谷是个很奇特的地方,它会整个在地下深处游移,你来的地方,未必就是你能回去的地方,根本没人能找得到出谷的路径。” 第三章 画梦如真(二) 第三章画梦如真(二) 江昊终于明白为何关于幽冥谷**的传说如此缥缈,那自然是因为**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了,他知道顾狂人说得又是实话。他跟明浩一缺斗智斗力的时候,很少处于下风,但现在这个对头的难缠,犹在那两人之上! 顾狂人说道:“还有一件事你千万别忘了,明浩和一缺两个老东西也想求我对付楚恋衣,他们知道我比他们更有办法,所以把你的朋友交到了我手上,你如果不听从我的话,应该知道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江昊庆幸自己刚才又选对了一次,现在朋友们总算在身边,看来顾狂人暂时还不知道自己这张牌已经失效。江昊想知道更多内情,问道:“杀了我不是比要挟我更简单么?” 顾狂人说道;“那当然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你是比我更有可能克制虚云阁的人。” 江昊也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这么讲?” 顾狂人眯着眼睛说:“无论是我还是明浩一缺,想混进虚云阁都难比登天,可是你不同,你可以。” 江昊苦笑道:“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你们如此青睐?” 顾狂人说道:“这个你不需要管了,你只要知道,听我的话可以继续活下去。” 江昊瞟了瞟楚月儿说:“如果我答应,可不可以不把她变成蜡像?” 顾狂人说道:“这个你没的选择,放她回去,你还怎么替我做事,一边是五个人加上你的性命,一边是一个女人。你自己选吧。” 楚月儿脸色煞白,她知道以自己的身手,在顾狂人面前不过是萤火微光,但更令她失落的是江昊好像在沉思犹疑,生死关头,无论换作谁先考虑自己的安危都是寻常事。 可是这个人,让她怀着比别人更多的期待。她承受不住这种失望。 江昊浑然没有表现出良心受谴责的意思,笑嘻嘻地说道:“如果我选了带她逃出去,你会不会气得半死?” 顾狂人傲然说道:“我这间石室的石壁都是用幽冥谷特产的地寒石砌成的,坚不可摧,就算你有隐身或者五行遁术,也休想逃得出去。我给你试试的机会。闯得出去绝不留难。” 江昊心里暗笑‘闯出去你还能留难么,全是废话’,他擎劈天神斧在手上,神斧上光华灼灼。楚月儿又喜有忧,既开心他肯为自己力战强敌,又担心他会受伤害。江昊笑笑说:“别担心,难道还不是一个老傻瓜的对手么?” 顾狂人气得鼻子挪位,暴跳如雷,江昊就是要他生气,心浮气燥,手中神斧选定这一时刻,劈空射斩向顾狂人气歪的鼻子。 劈天神斧何等威力,一斧既出,楚月儿眼前被金光刺得睃痛,根本无非看清楚神斧的去向,江昊不出手她还不知道世上有如此炫目的兵刃。神斧到达顾狂人的鼻子只是瞬息间的事情,以劈天神斧的刚猛,连火翼匕首都无法攫其锋芒,江昊自度一斧必中,砍下去之后,却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顾狂人的手里只有他那只秃杆画笔丹青引,劈天神斧的锋芒陷在软绵绵的笔头里面,完全没有着力之处,这一斧竟如石沉大海,未起任何效果! 劈天神斧可谓天下至刚的兵器,丹青引软软的笔头,却是至柔之物,无论多猛烈的一击,都能被化解于无形。顾狂人轻轻动了动笔杆,积蓄在笔上没有爆发出的力量立刻反震出去,江昊全身剧震,觉得有如泰山重压,骨骼格格作响。顾狂人却悠闲地看着他,一点力气也不费的样子。 江昊明白,这巨力实际是自己一斧的力量,被丹青引缓解了,现在反噬回来,顾狂人根本没动用过自身的力量。只此一个回合,他就知道对手说过的话,并非虚言恫吓。 江昊被反震的巨力压得摇摇晃晃,他不但不急,反而长笑一声道:“谢了顾掌门!”说着伸手一拉楚月儿。他和楚月儿借着巨力倒飞出去。 顾狂人也不追逐,冷笑道:“我这间石室里面雾海迷茫,想找到出口哪有那么容易。” 话音方落,江昊已经穿越重重迷雾退到了门口,顾狂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应不及。江昊挥掌震落门闩,用力一推,正好把石门外三个还在拼命想开门的人撞翻,带着楚月儿夺路而逃。 他足不沾地,跑起来身影连成一条线,倒好像有无数个江昊在跑步。楚月儿跟不上他的速度,几乎被他带得平行飞起来。楚月儿娇喘着说道:“我跟不上你了。” 后面三人正狂追他们,江昊拦腰抱起楚月儿,跑得飞快。楚月儿起初娇呼一声,很快就乖乖伏在他怀里不动了。江昊稍一迟疑,差点被卓豪冉捉到自己衣襟,跑得更快了。 他从进来的时候起就深思熟虑,默记所有经过的通道。冲进顾狂人的石室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左右两扇门都是一样的去处,生恐迷路,将千悬丝的钢爪扣在门闩上,受了顾狂人的反震之力时,正好借力倒飞,千悬丝收放自如,穿越重重迷雾,从容脱困。 楚月儿不知道他玩的什么把戏,只知道这个人能逃出别人无法逃脱的地方,毫发无伤,躺在这人怀里等待庇护,理所应当。 江昊堪堪跑完来时路,把追兵甩在后面,冲出了宫殿大门,忽然愣住。 正对着的长街上,黑压压站满了各式各样的怪物,大都是各种动物的混合体,有的虽然是正常的形状,但也保不住是不是被驱灵术改变过的。幽冥谷本来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地方,被成百上千的野兽们堵住去路,不杀到血流成河无法脱身! 江昊被锻炼得像铁一样的神经也崩不住了,他方才知道顾狂人如此有把握是有道理的。他刚想说放弃算了,半空中一只毛发支立的红色飞鸟急速掠过,群兽齐声咆哮。 他怀里的楚月儿低低喊道:“是魔焱!大哥你只要能找到一个暂时容身的地方,我们还能冲出去!” 江湖精神一振,把楚月儿放下,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上掣了劈天神斧,睥睨群兽,胸中忽然生出无限豪气说:“同生共死,一起闯出去!” 他慢慢向前迈步,目光夺人,群兽为他气势所慑服,既不敢向前,也不愿放他离开,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包围圈。宫殿两扇正门一开,卓豪冉和辛子姑当先,秋巅越气喘吁吁跟上来,边跑边用好的一只手穿针引线,把断手缝回到手腕上,涂了点膏药,便又灵动如先前。 卓豪冉一声怒吼,背上金属声音作响,同时有五六柄长刀在他背上晃动,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带那么多刀子干什么。卓豪冉朝江昊吼道:“不束手就擒,就把你变成肉段。” 江昊笑道:“你要把我切成多少段?” 卓豪冉不假思索道:“碎尸万段。” 江昊马上厉声问道:“我问你,如果用你的背上的六把刀切,一共需要切多少刀?” 卓豪冉听到这么复杂的问题,登时两眼发直,数着手指头查了好一会也查不出结果。其实是江昊早就看出,卓豪冉在幽冥谷几大高手中头脑最简单,如果和风细雨地说话,他还未必怎样,现在厉声断喝,很像掌门命令的口吻,果然唬他个愣头愣脑。 辛子姑怒道:“小子狡猾,可恶。”江昊不等她来捉,一斧落下,如同一枚巨大的导弹炸到地上,整条长街倏然分成两半,地撼天摧,群兽被震得摇摇晃晃,站不稳的好多落入裂缝中,一片混乱。 江昊提斧飞跃,还有几只猛兽扑上来拦截,他不愿多杀生,神斧锋芒略微扫到处,猛兽们立刻肢体断折。 他往流水的方向跑,回头瞥见秋巅越运指如飞,忙着给野兽缝肢体,三两下缝好一个,那头野兽立刻生龙活虎投入战斗,扑过来追击江昊。辛子姑则是扬了扬衣袖,从她袖子里冒出一股黑烟,倏忽即到,离近了看时,原来是无数的小虫。 幽冥谷几大高手各有所长,卓豪冉长于力战,秋巅越医术如神,又可以培育杂交野兽,排名虽然最后,重要性还在其他人之上。至于辛子姑,终日与毒虫打交道,功力不精的时候难免遭毒虫啮咬,才会变得这般丑陋。 江昊神斧斜劈,小虫被锋芒扫中的也纷纷落雨,但辛子姑身上还在源源不断涌出新的虫子,有遮蔽视线的势头,除了直接被神斧锋芒扫中的,其他的都生命力顽强。 江昊还想试试冰髓克制它们,可是成百上千的怪兽,还有醒悟过来的卓豪冉也都涌上,江昊纵有天大的本领也很难兼顾这么多敌人。他携着楚月儿飞步到湖畔,正琢磨退路,楚月儿说道:“入水!”两人同时扎进湖水里。 楚月儿又取出粒药丸喂到江昊口中,自己也吃了一粒。江昊觉得身体仿佛变软变轻了,在水里飘着飘着沉到湖底。用余光打量自己时,惊奇地发现这次身体变得像纸一样扁,贴在湖底,颜色迹近透明。而有两个形似他和楚月儿的物体劈波斩浪,迅速向远处游去。 他正在吃惊,听楚月儿轻轻笑道:“这是娘给的第二种变身丹药了,名叫金蝉蜕,能拟下我们的外形,变作我们的样子游一小段时间,然后消失。虽然管的时候不长,谅他们也找不到。” 江昊说道:“他们虽然是一时找不到了,但我们现在这副模样,在落水的地方动弹不得,究竟是没法脱困的。” 楚月儿说道:“你放心,魔焱既然是虚云阁的魔焱,不用我们来找它,它自然知道来找我。” 水面上人声喧嚣,到处都在搜寻他们的身影,他们入水的地方原本就不深,有几只野兽的脚掌就从江昊身上踩过去,虽然鼻子里全是臭哄哄的气息,倒也感觉不出疼来。 江昊透过水波向上望去,上面仿佛有颗红色的流星划过,就听秋巅越尖利的声音叫道:“魔焱又来了,射落它。” 地上群兽鼓噪,会射箭的射箭不会射箭的扔石头,没有一个打得中魔焱,倒有不少砸到自己脑袋,捂着头惨叫。辛子姑的毒虫们满天飞舞追逐那颗红色流星,但魔焱似乎超越了飞鸟速度的极限,毒虫始终离它有一段距离。卓豪冉怒吼着,背上六刀齐出,并排激射出去,如六道长虹,眼见要击中魔焱,魔焱却一加速,生生从六柄刀的缝隙中穿过去了! 江昊看得惊心动魄,一颗心完全悬起来,他们两人的命运此时全系在这只小鸟身上,小鸟的每一次滑翔都长久得让人窒息。魔焱躲过卓豪冉的六刀,笔直地投射到水里。向他们游过来。 楚月儿和江昊都等着它接近的一顺,忽然间一只画笔伸过来,在魔焱身上涂了涂,于是火红的魔焱忽然变成一团墨块,躺在水上僵直不动了。 刚才飞翔如风的魔焱,现在看上去不过是只可怜的小鸟。顾狂人就在水边端详了半天,笑道:“都说楚恋衣的魔焱有多厉害,我看不过如是。你们三番五次抓不住他,纯属无能。” 秋巅越辩解道:“老大,不是我们无能,是魔焱太狡猾。”话没说完,被顾狂人甩了一脸墨汁,不敢再言语。 群兽忽然又一片骚动,顾狂人不悦道:“你们这些畜生乱叫什么?不晓得遇事要镇定?谁也不准乱叫。”结果他自己忽然没了声音,还是辛子姑过了半天说道:“老大,原来闯进来的魔焱是两只。” 顾狂人忽然怒气爆发说:“还不快给我去抓,你们这些畜生,又发现魔焱了,不晓得要大叫通知我么?” 即使在如此险境下,江昊还是忍不住想哈哈大笑,不过不用他克制自己,现在的他也笑不出多大声音。顾狂人一挥手道:“秋巅负责沿水流继续搜寻小子和丫头的下落,尤其注意他们有没有接近出谷的谷口。子姑负责到上面村里看有无异动,卓大跟我布置人手继续追捕魔焱。”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周围也不再喧嚣。江昊和楚月儿惴惴不安,江昊正在犹豫趁此时机是不是要试着活动一下,自己寻找出路,忽然身体一轻被人迅速捞起来卷进行囊中,紧接着是楚月儿的轻声惊呼,两个人就向两张团起的纸,完全落入别人掌控之中。 药力未过,本来是救命的药,现在成了让他们束手就擒的害人东西了。 江昊苦笑,想不到九死一生,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他在行囊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找到最后的反击机会,一路上只觉得颠簸不断,终于被人从行囊里放出来。 他软绵绵摔在地上,有点疼痛的感觉,知道药力已过,慢慢把身体撑起来,看楚月儿也在那边,心疼的是自己漂亮的宫装刚才那么一弄,已经褶皱不堪。 江昊最关注的是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见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有人说道:“你们自由了。” 第四章 月色诡异(一) 第四章月色诡异(一) 说话的人赫然正是辛子姑。 如果说人生总有意外的话,那这次算比较特别的意外。楚月儿脱口说道:“是你!为什么会救我们?” 辛子姑的笑容丑陋,冷冰冰说道:“当然不是为了怜悯你们,你该清醒你有个能干的娘,什么事情都替你料想到了。若不是有她的安排,我这样的人会替你卖命么?” 江昊说道:“以你的冷峻,卖命当然不会是无条件的。究竟什么样的条件,能让你不惜背叛老大,你不怕他的手段?” 辛子姑抚摸自己遍布疤痕的脸庞,充满怨毒看着楚月儿,说道:“你看她够美貌了吧,我当年的脸蛋像她的一样娇嫩,可是自从跟毒虫怪物打交道以来,便落到这步田地。一个女人,连容颜都毁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江昊说道:“秋巅越是医中圣手,难道不能替你医治?” 辛子姑嗤笑道:“你看他做出的那些怪物,哪有一个好看的。我现在容颜虽然毁了,好歹身段还能勾引男人,被他给医过了,我怕我真成怪物了。” 江昊悠悠说道:“连秋巅越顾狂人都无法帮你的忙,南荒大地上,那么能够调理你容颜的,只有一个人了。” 辛子姑说道:“小子聪明。如果不是楚恋衣允诺能恢复我容颜,我怎么会不惜冒着被老大发现的危险帮你们脱困?” 江昊暗暗叹服楚恋衣的深谋远虑,早已预料到已方将来可能会有人身陷幽冥谷,预先伏下后招。他猜测道:“魔焱每次出现都会引起顾狂人莫大警惕,但楚恋衣还是非派它们来不可,莫非你们是靠它来联络不成?” 辛子姑现出惊异的神情说:“你好像什么都能猜透。魔焱弄得如此招摇,那是楚恋衣的主意,只有这样,顾老大才猜不到我们真正的用意。嘿嘿,她算计得果然厉害,如今救了她自己女儿一命。” 江昊和楚月儿站在进入幽冥谷的那口水井旁,辛子姑用手指着村口小路说:“你们现在赶快离开,顾老大不会发现问题。沿路一直走,便是梦州城。” 楚月儿疑惑道:“可是前面是死路。” 辛子姑的脸上难得地显出几分和善,说道:“傻丫头,幽冥谷的**和幽冥谷一样,是不断移动的,**接近地面的时候,村口的路就是活路,沉入地底的时候才是死路。现在村子的位置正对,赶快离开,马上回虚云阁,否则我也不能保佑你躲得过顾老大的追杀。” 她纵身向井中一跃,长发披散,遮住了脸庞,竟然给人飘飘欲仙的感觉。 楚月儿看着辛子姑消失,一时感慨人生变幻无常,世事如棋,峰回路转。江昊微笑说:“别感慨了,逃命要紧。” 楚月儿怔怔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江昊说道:“我开始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是这模样的,现在经历多了,知道人生就是要有意外给你的。你不是遇到意外的时候发呆,而是要把握住它,做该做的事情。” 楚月儿咀嚼他话中的意思,两人沿村口小路疾行,走到曾经让他们懊恼的画幕尽头,楚月儿试探着伸手碰触,空空如也,路又变成真实的了。 沿小路走向去,迷雾渐渐淡下来,四下反倒黑暗。 楚月儿正纳闷,忽听前面有人声:“小宫主他们也不知道现在何处,担心死我了。若不是该死的司徒倾城非说要回城调集大军帮助搜寻,我说什么也跟他回来。”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接话的是江昊熟悉的另一个女孩的声音:“有我大哥在,他们不会有事的,阿蛮不要担心啦。”话虽如此说,听得出她比谁都更担心。 江昊一震,说话的女孩,正是汝瑶。 浓雾全消,他和楚月儿走的这条小路,现在狭窄到仅容一个人通过。浓雾还在的时候,依稀两旁尚有树木花草岩石,走到此时如同一条长长的隧道,直向上去。 洞口处正是传出声音的地方,走到此处路径已经陡峭得难以立足,如不是江昊和楚月儿都非凡人,非跌落下去不可。洞口处一方光亮,有水光粼粼,恍如无数片碎裂的月亮,煞是好看。 楚月儿咦了一声说:“这是什么地方?” 江昊说道:“上面好像是口井,辛子姑说这地方接近梦州,大概因此没有把村子完全升上去,我们今天尽管跟井打交道了,井里去井里来。” 楚月儿知道危险已远,忍不住掩口笑道:“你这人没半句正经的,将来见到我娘,她怎么能对你有好印象。” 江昊听得满心惶恐。他原来只作楚月儿是个小女生,有点依赖人的心理。现在这话情意绵绵,分明是有依托终身的意思。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可怎么化解? 他当然可以直接对楚月儿解释,脸孔一板说:我对你没那个意思。可是肯定会大伤楚月儿的心,这种事太直接总是不好的。直接拒绝最大的可能是楚月儿从此对他充满恨意。更重要的是,为了救汝瑶,他一定要找到虚云阁! 楚月儿是唯一能带他上虚云阁的人。 从现在开始欺骗,就有机会登上虚云阁,但如果这么做了,后果会如何?江昊和楚月儿相处这段时间里,深知她虽有精明能干的一面,更多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这种欺骗会带给她多大的伤害,江昊不知道。 他屡次面临生死抉择,只要豁出去,其实并不难选择。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两件事远比生死难选择的多。欺骗楚月儿非他所愿,如果说真话,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汝瑶变成石像,那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江昊神思恍惚,楚月儿推了推他说:“你怎么了?我听到阿蛮的声音了,我们出去吧。” 江昊遽然清醒,说道:“没事,我们出去。” 他看看井水和洞穴虽相通,却似被某种结界屏蔽了,一滴水也不漏下落。他仍旧担心上面可能有危险,自己当先穿过井水,自水面穿出,直飞上井口。 他翻了个跟头落地,抬头见一轮久违的明月,月光如清霜洒在院落里,中庭的老桂树被风吹得叶子沙沙作响,清香让人舒怀。石头井栏的旁边倚着两个少女低语,一个是雪玉可爱的阿蛮,另外一个正是汝瑶。 楚月儿随后也从井中出来,阿蛮先是发呆,然后拼命跑过去抱着楚月儿喊道:“小宫主我可算找到你了,你们两个人突然失踪,快把我急死了。我恨不得把整个山林都翻个个儿,后来司徒倾城非说调大军来帮忙,我们才跟他回到梦州城。担心死我了,你没事情吧……” 她连珠炮似的地说话,根本不给别人开口的机会,楚月儿拧着她的脸颊说:“你这个死丫头,能不能让我喘口气再说话,没被妖魔鬼怪给折磨死,也得叫你给追问没命了。” 阿蛮不好意思地弄着自己的辫子,才发现江昊和汝瑶两个人根本不说话,汝瑶含着两行清泪注视江昊,一语不发,江昊也只是凝视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阿蛮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是觉得鼻子发酸,想哭。楚月儿则是有点酸溜溜的,很想追问一下江昊和汝瑶的事,但是人家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也不好乱猜疑。她是个聪明女孩,绝不会碰到没影的事就撒泼,何况江昊还没答应她什么,现在争取江昊的好感才是她该做的。 楚月儿装作若无其事,亲亲热热向汝瑶问寒问暖,然后打听别后情况。她以为和江昊只走失了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其实已经一天一夜。阿蛮发现他们不见,督促司徒倾城帮忙找寻,司徒倾城倒也尽心尽力,派出手下所有武士搜找山林,然而一无所获。司徒世家权倾南荒,真要调动几万人马寻人不算难事。可是阿蛮知道,以楚月儿和江昊的身手,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非常之事,怎么会不告而别,非司徒倾城的军队可以帮上忙。 她和汝瑶等在梦州城司徒家的府第里,一直忧心如焚,也猜测到可能跟虚云阁的对头有关,但以她的能力,当然束手无策。现在看到楚月儿归来,欢天喜地。 这些事都在江昊意料之中,江昊惦记另外的事情,说道:“我还有几个朋友要照料,这里有闲人不会进来的空房间么?” 阿蛮说道:“当然有啦,司徒倾城给我们安排的单独的院落,丫鬟人等,不经吩咐也不能随便进来。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江昊眨眨眼睛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阿蛮嘀咕着,当然还得领他们去。刚向厢房去,院子里一阵沉重的声响,小石头蹦崩跳跳过来,贴近江昊,好不亲热。江昊笑着刚要拍它,小石头先说道:“喂喂,你这个淘气鬼,别塞在人家嘴里,人家可怎么说话呀?” 从小石头的嘴里嗖地伸出个小脑袋,原来是叫小跳的那只幻鼠。汝瑶微笑说道:“这两个家伙都是鬼精灵,正好是一对,有它们在,我一点都不寂寞呢。” 江昊虽然急切想了解她的病情有没有加重,又无法现在开口询问,只得先随阿蛮来到右厢房。三间右厢房都没有住人,空荡荡连家具也没摆。江昊把浮海玉升取出,玉升里陡然冒出一具黑漆漆的棺材,吓得阿蛮妈呀一声惊叫。棺材接二连三地往出飞,整整五具一字排开停在房间中央。江昊打开每具棺盖,检查里面的人没有变化,才算放心。 阿蛮擦着冷汗说道:“你可吓死我了,怎么变出这么多棺材?” 江昊说道:“这里面都是我的朋友,被幽冥谷的人用闭息术封闭了,暂时无法解救,到时候恐怕得求你们宫主相助才可以。” 阿蛮面露为难的神色说:“虚云阁不许外人随便进入,我怕我也帮不了你……” 楚月儿含笑抢先说:“阿蛮吓唬你的,别理她。我娘一定能帮你医好他们。” 阿蛮自言自语说:“我哪里吓唬人了,是不许随便带人去嘛,你还总教训我呢……”她说到这想起来,小宫主原来对所有的外人都冷冰冰的,别说上虚云阁这么过分的要求,就是等闲小事也难得应允。现在居然抢着替江昊说话,难道…… 她仔细打量楚月儿,楚月儿注视江昊的时候,眉梢眼角里都蕴藏温柔之意,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阿蛮脱口喊道:“坏了坏了!” 楚月儿茫然问道:“什么坏了?” 阿蛮一捂嘴,没敢说“原来小宫主你动春心了”,慌忙说道:“司徒倾城他说……进城的时候有人报告妖孽作乱,今夜南荒城恐怕有异动,要我们小心。妖孽现在还没闹,所以我说坏了。” 楚月儿斥道:“胡说,妖孽闹了才坏了,哪有盼妖孽作乱的。” 阿蛮一吐舌头,只要楚月儿不知道她本来想说什么就成了,哪怕挨骂呢。她脑筋一转,终于接上话题说:“可是……可是他至今还没来告诉我们安全了,那就是说还是有事发生了。” 楚月儿刚想说岂有此理,却见江昊的表情严肃说:“你听到了吗?” 楚月儿修为已经不浅,抱元守一,凝神谛听,果然感觉到地下隐隐震颤,蹙眉说道:“原来真的有麻烦,幽冥谷的人心胸最为狭隘,吃了亏绝不肯善罢甘休,看来报复马上就将来了。我要向娘通知此事。” 她从贴身处拿出块闪闪发光的星星来,这颗星星用五彩线穿着,挂在颈上,显然她非常珍视。亮晶晶的星星衬着她雪白的玉颈,更衬得星光皎皎,玉颈粉嫩,看得江昊也不由一呆。 楚月儿知道他为自己的美貌也倾倒,嫣然一笑,心中暗暗欢喜。她捧着星星举高,星星忽然放射出一线光亮,直射向天空,天上马上有一道星光回应,只见一条白色的光线穿越长空,在天地的虚空中分外醒目。 这一线光芒,不知道行走得有多遥远,连接着天地之间,让江昊想起自己小时候仰望缥缈的天空,希望知道天空上究竟有什么。在光的尽处,东胜神州的天空上又会有什么呢? 楚月儿默默祈祷,慢慢把星星贴身收好说:“娘已经知道消息,无论幽冥谷有什么恶毒的法子,她总能找到方法对付。” 江昊见她充满信心,还是忍不住问道:“听大地颤动的声音,这次来袭的势头猛烈,真的没有问题么?” 楚月儿娇哼了一声说:“南荒大地上没有我娘做不到的事情,别以为你就很了不起了呀,你除了会偷偷看人家女孩子,论本领比我娘还差远了呢。” 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只有江昊和自己听得懂,江昊知道被她发觉,大是尴尬,楚月儿自己也红了脸。两个人四目相对,刚想说话,院落的门口传来砰碰撞门声,只听见司徒倾城的声音:“阿蛮姑娘,你在么,不好了,出大事情了!” 第四章 月色诡异(二) 第四章月色诡异(二) 大家都出去,阿蛮下了门闩,司徒倾城踉踉跄跄地进来,气喘吁吁说:“有妖怪来了,满城都是妖怪!” 他站稳了脚跟,才看清楚月儿和江昊都在,大喜过望说:“小宫主,你怎么回来的,可想死我了,我盼你盼得心都快碎了,你赶快想办法帮忙啊?” 他这次难得没流露色狼的神态,楚月儿却还是不高兴说:“你恐怕不是盼我,是盼我们虚云阁替你免除灾祸吧。” 司徒倾城愣住,原来楚月儿对他虽然没表现出过一往情深的意思,可也没给过冷脸,现在忽然变得比阿蛮还刻薄,一句话点出了他心里想法,让他一时适应不过来。他哪知道楚月儿现在已经芳心有属,一颗心都在江昊身上,除了江昊,对别人都懒得再悉心维护。 楚月儿说完了之后自觉失言,江昊缓缓说道:“满城都是妖怪的话,要遭殃的人太多,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大家同心协力才好。” 楚月儿柔声说道:“娘虽然知道了,要想到法子应敌怕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这里我全凭你做主。” 司徒倾城傻了眼,他看中楚月儿除了因为楚月儿天香国色外,更主要其实是虚云阁有超人的实力,如果娶了虚云阁的小宫主,好处无穷。幽冥谷每次作孽的时候,南荒郡的官民往往都无法应付,还得虚云阁弟子出手。所以每遇此事,他全听虚云阁吩咐。现在楚月儿居然说全听江昊一个野小子的,气也快把他气死了。不过他偏偏没本事在这个紧要当口闹意气纠纷,只能忍着。 江昊也不客气,先行询问道:“满城都是妖怪的说法不着边际,妖怪都从哪里来,有什么样的妖怪,以前来过这样的妖怪没有?” 他连续三问,司徒倾城也冷静下来说道:“妖怪都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说不好是什么样子,虎豹狼虫都像,又都不像。以前也有郡县零星闹过妖患,可是从来没像这次这么厉害过,黄昏的时候开始有的,到了现在满城都报告有,全城的守兵都调派上了。看对付的是妖,不是人,他们……” 说到最后他先自胆寒,显然已经见识过了。江昊计算怪兽来的时间,顾狂人都不一定知晓自己和楚月儿逃脱的事,很难说就是为了报复。但情势紧迫是不争之实。他说道:“不要怕,不是妖怪,只是各种野兽杂交混合的,比普通的猛兽强悍,但也没什么特殊的妖法,现在组织兵丁抵抗,加上我们帮忙,可以对付。” 司徒倾城说道;“你说的容易,有本事打死一个给我瞧瞧。”刚刚说完,中庭桂树摇晃,砖石破解,轰响声中地面上冒出个黑熊脑袋,霎时蹿上地面,身子却是个猿猴的身子,只是比普通猿猴庞大太多,这个品种既有黑熊的凶悍,又有猿猴的敏捷,的确不好对付。 那头熊猿张牙舞爪扑过来,司徒倾城往楚月儿身后就躲,江昊根本不亮武器,过去就是一记重拳,打在熊猿头上,千斤重的熊猿,被他一击倒毙。 以他现在的修为,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可看得司徒倾城胆寒,一方面服膺他,一方面想起曾经得罪过他的事,怕江昊也在自己的脑袋上来这么一拳。 江昊估量形势,分派任务说道:“现在情况紧急,大家分头行事,我妹子身子虚弱,阿蛮你留在这儿照料她和我朋友好么?”见阿蛮没有异议,他继续说道:“司徒公子,麻烦你跟我到城里巡查,统领战局;小宫主,你怎样才能等到楚掌门的消息?” 楚月儿略一思索说:“我去城里最高处等--可是你陪我不好么?” 司徒倾城马上抢着说:“我司徒家的有一座危星楼,高可百丈,号称南荒擎天之建筑,从梦州城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它上面挂的红灯,小宫主我带你去。” 楚月儿恋恋不舍看着江昊,知道形势所需,决然说道:“我看到红灯了,多谢公子好意,你还要主持大局。” 她轻盈的身影如风飘逝夜色中,竟先自去了。江昊不由分说,强行把司徒倾城扯到小石头身上坐下,说道:“乖石头,让司徒公子给我们引路,大家出生入死搏命去。” 听到出生入死,小跳马上溜到汝瑶的肩头上,眼睛滴溜溜乱转,江昊笑道:“你果然狡猾。” 自从他和汝瑶重逢以来,始终难得有只言片语的交流,可是汝瑶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平静的光芒,除了深深凝视他,不多说半句话。 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这么了解过他,替他着想过,他不能失去这个女孩。 江昊心中一痛,稳住心神,笑着对司徒倾城说:“司徒公子,请你指路,小石头带我们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司徒倾城真想也学小跳一样,跳到随便什么地方暂避一时,可惜江昊手如铁钳一样牢牢扣住他腕子说:“司徒公子,你放清醒一点,梦州城也是你司徒家的梦州城,若是城亡,你司徒家的荣华富贵还能保留下来么?” 司徒倾城刚才实在是被恐惧吓破了胆,现在多少清醒过来,深知他所说属实,壮起胆气说道:“东市怪物最多,城内本来有护城守兵三千,除了一千拱卫司徒府,一千分派各处之外,其余一千人都派往了东市,仍旧压制不住局面,兵丁死伤惨重。” 江昊听到他派往东市的兵士跟保护自己家的人数同等,知道事情的确严重。问道:“东市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它们?” 司徒倾城说道:“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个菜市场,屠狗宰猪之徒呆的地方。” 江昊领悟到兽类并非受了什么吩咐,原来是本能使然,知道哪个地方有好吃的,趋之若鹜,他不禁讶然失笑。不过事关普通百姓人命安危,还是得赶去。司徒说路径,小石头蹦跳如飞,比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身手还矫健。 城中四处火起,惊呼声、喊杀声和哭声不断,事态显然非常严重。小石头十几个跳跃就出了庞大的司徒府第,只差步履不够轻盈,落地的时候震得附近一扇门上悬挂的红灯不住摇晃,江昊忽然说了句:“停下。” 小石头一个急刹车,蹭得地面火星四溅。此时府门禁闭,有兵丁在门楼上把守,防止出现意外,大概因为普通百姓都忙于逃难和躲灾了,四下倒还是静悄悄的。 天空上的月光,无论怎么看都有股妖异的气息在里面。江昊在古书上看过,凡是天象有异动的时候,天相必然跟着变化。历代有灾祸出现的时候,天相先动。难道今天的月光在预示着什么? 一个占卜的老者,静静坐在大门旁边的角落里,红灯只能映亮他半边脸。江昊见过很多表情奇怪的人,但都没有这个老者表情古怪,因为这个人的表情怎么看都是空白,就好像一张白纸,从上面看不出任何东西。 江昊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注意到老者,修行到他这个境界,身上的直觉近似一种奇特禀赋,常能察觉到别人无法察觉的异状。他能确定这个老人身上肯定存在某种问题,甚至关乎到自己的安危和未来。 他甚至觉得老者似曾相识,但偏偏这个人他根本没见过。 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多停留,江昊对着老者发呆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老人家,你为什么停留这里?” 老人的眼睛里有鬼火般的光芒,笑容上沟壑纵横,说道:“年轻人,无论我为什么来,你现在都没有余力旁顾我,所以还是快些走吧。” 江昊修行过震音术,任何跟他说过话的人,他都能牢牢记住对方的声音,老者的声音非常陌生。江昊知道他的话没有说错,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他脑海里有另外一个强烈的念头告诉自己,离开了之后,肯定会有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时候,远远传来一声爆响,火光冲天,司徒倾城喊道:“东市,是东市!” 江昊还是让理智替自己做主,决然说道:“小石头,赶到东市去!” 小石头听了他的吩咐,甩开石头步飞蹦,长街上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们和盔甲鲜明的兵丁,难为它上蹿下跳,一个人都没踩到。司徒倾城心里懊恼自己怎么没有这么一匹好的坐骑,要有这东西,他连火猊也肯扔了。 前面有人高喊:“大怪物来了,大家快逃!”长街上能感觉到巨大的震动,仿佛地震将爆发,司徒倾城胆寒道:“东市到了,怪物聚集的地方就是这儿。” 小石头可不懂得畏惧,往里便冲,对扑上来的猛兽毫不客气先是踩到了一个老虎脑袋,落下时又砸中一个豹屁股,还有张鳄鱼嘴咬中它的石头腿结果崩掉了牙齿,但究竟打伤的都是些什么怪物,一时也分辨不清。 江昊坐在小石头身上,看得分明,东市的店铺大多着了火,时不时不能碰到兵丁和野兽苦战,对付这种杂交的猛兽,十个二十个兵丁也很难打败一头,死伤狼藉。野兽的数目黑压压数不清,看样子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也难怪司徒倾城惊恐。好在很多野兽忙着在肉铺里面翻找美食,有的还自己争抢猪羊,反倒忘了去伤人,让人有逃命的机会。 江昊劈天神斧祭出,一道长虹划亮半个夜空,神斧灵性十足,完全听他驾驭,落来来时猛兽肢体断折,人却毫发无伤。一斧翻滚间,顷刻几十头猛兽倒地,形势马上逆转,士兵们齐声欢呼,有人更高叫:“虚云阁的仙女姐姐来帮忙了。” 江昊苦笑,自己什么时候长得像仙女姐姐了,大地震天轰响中塌陷,探出颗房屋大小的头颅,掀翻整整一排房子后,怪兽的身子也探出来,山猪的身躯,蟒蛇的巨尾,和江昊在山洞里斗过的那只巨兽一般模样。 怪兽左冲右突之间,转眼半条街就成了废墟。江昊说道:“石头,你怕不怕?” 小石头说道:“老大怕的我就怕,老大不怕的我就不怕。” 江昊笑道;“好,跳到怪兽的脑袋上去,我不怕,你怕不怕?” 司徒倾城心胆俱裂说:“你们疯了么,快放我下来!” 江昊一松手把他扔出去说:“还真得委屈你下来,有你在我没法全力对付怪物。” 司徒倾城砸在一头怪兽身上,没命地狂喊道:“有人谋害本公子,快来人把他们拿下!快救本公子脱险!”喊了片刻,没人有空理会他,自己也没事,才注意到江昊是看准了扔的,这头怪兽早就毙命了。 江昊坐在小石头身上,小石头把速度发挥到极限,冲怪物冲去,怪物反应不慢,发现有异物接近,巨尾横扫,打到地面上,山崩似的声响,震得小石头弹起数丈高。 好个小石头,接近蹿上怪兽的尾巴,如飞跃上怪兽脊背,怪兽感觉到异物接近要害,尖刺倒竖,可惜扎的是小石头,连挠痒都算不上。怪物巨尾连挥,不顾一切抽打自己后背,险些扫中小石头,江昊喝道:“跳到它头上去。” 小石头晃了几晃,差点掉下去,终于还是跃到怪兽头顶,怪兽庞大的身躯,连劈天神斧都很难一斧找准要害,但现在距离如此接近,江昊有了十足把握,神斧电射而出,深深斩进怪兽颅骨里。怪兽晃动着身躯,原地轰然倒塌。 江昊刚刚松了口气,他煞费苦心如此斩杀怪兽,就是怕伤及无辜。眼看行将大功告成,这时地面两旁不分先后两声巨响,又有两头同样的怪兽冒出来! 第五章 异路天阶(一) 第五章异路天阶(一) 江昊在倒闭的兽脊上,遥望梦州城烈火熊熊,就算他有余力再击倒这两头怪兽,也无法打倒遍布全城的猛兽。莫非梦州城,真的要就此沦落为鬼域人间么? 只要能撑到天亮,幽冥谷的怪兽们应该会自动撤退,可是月方到天中,夜色还深沉,如何捱得到光明到来? 江昊扬头望月,意外发现失去了月亮的影子。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天空中连一朵云都没有,月光应该十分明媚才对,可是竟丝毫不见月影了。天空并没有因此黑暗,反倒更加明亮。因为天空中有个星星特别明亮,跟楚月儿玉颈上佩戴的星星依稀相仿。 星星越来越清晰,江昊可以看得清楚五个角的样子,不但他看到了,整个城市的怪兽和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怪兽忘了嘶吼和啮咬追逐人,人也忘记了逃命和战斗。大家都呆呆仰望着天空。 星星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在视线里的大小超过了原来人们对月亮的印象,江昊忽然发觉天色亮了起来,他用力咬咬嘴唇,绝对不是错觉。半个天空开始泛白,开始是沿星星附近的一线,后来扩散到整个天空,跟太阳升起的时候很相似。 最后是骤然间的天空大亮,星星被耀眼的光芒遮没,无法看到,可是整个天空亮如白昼! 怪兽们忽然齐声发出惨叫,站得离江昊最近的怪兽拼命用爪子遮住眼睛,仿佛在拒绝如此之亮的光线来临,结果当然遮挡不住。有的怪兽拼命找开始的地洞,找不到的就硬生生往土里钻,有的甚至发了疯似的往墙上钻,希望能找个躲避的地方,撞得头破血流仍然不肯善罢甘休。包括最大的那两头怪物都痛苦地在地上扭曲着,半点脾气都发不出来,也不再有震天动地的怒吼。 江昊刚在疑惑这些怪兽为何如此惧怕光亮,一头怪兽身上忽然冒出丝丝缕缕白烟来,就好像被谁给点着了,毛皮间发出烧灼的味道,焦臭不堪! 转眼整个城市都被白烟点燃了,无数怪兽打着滚痛苦呻吟,高高低低的野兽吼叫一阵接一阵,烧得快的,片刻就剩一团焦炭。最大的两头野兽最痛苦,还想做垂死挣扎,一头拼命想去踩踏周围街巷,江昊劈天神斧飞旋,硬生生将一颗巨大的头颅斩下!头颅飞上半空的同时,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焰,满城人都能看到这个大烟花。 午夜时分一个意外白昼的到来,让所有的怪物都成了灰烬! 江昊知道幽冥谷的猛兽最惧怕光亮,但究竟是谁能够改变整个天空,让黑夜变为白昼,如果是楚恋衣,那么这个可能面对的人物,带给他的只有更大的压力。 这一战无需他作更多努力,已经大获全胜。江昊看着发亮的天空慢慢又黯淡下去,中天的明月重现身形,记挂着汝瑶,对小石头说道;“不管谁打赢的这仗,我们要先回去看汝瑶姐姐。” 小石头蹦跳着说:“知道了,今天不过瘾,下次你要让我看更大的烟花,比这个怪兽脑袋要大的!” 江昊笑道:“早知道你要求这个,我就把屁股带尾巴砍飞到半空了。” 小石头也满怀轻松,顺原路跑回司徒府。汝瑶和阿蛮住的院落静得只能听到桂树的声音,厢房里亮着灯,江昊从小石头身上跳下,推开房门,见楚月儿跪在房中,满身是血地呆呆不动! 江昊心里一颤,第一个念头是看汝瑶,汝瑶躺在旁边地上不动,看起来倒是毫发无损。再细看楚月儿,发现她也没有受伤的迹象,小跳在旁边舔着她的手,惶恐不安地叫着。楚月儿的怀里抱着阿蛮,血都是从阿蛮身上留下,沾染了楚月儿一身而已。 阿蛮的脸上,五六条让人看起来心惊肉跳的长长伤口,血流不止。江昊急道:“楞着干什么,还不替她止血!” 楚月儿如梦方醒,赶紧把阿蛮平放,从怀里拿出只玉瓶,打开塞子把里面的药粉洒到阿蛮伤口处。虚云阁一门的药粉应验如神,血迅速不再流了,阿蛮刚才痛得昏了过去,现在终于悠悠转醒。 楚月儿攥着阿蛮的手,痛彻心腑,带着哭音说道:“阿蛮,是谁伤的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蛮眼中露出非常恐惧的神色,一个字也不说,无论楚月儿怎么追问,她始终是沉默。 江昊抢过去抱起汝瑶,汝瑶的呼吸均匀,看不出怎样,倒像在熟睡中。江昊低声呼唤汝瑶的名字,汝瑶半天才悠悠转醒,茫然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江昊说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汝瑶说道:“发生什么?我刚才觉得有点倦了,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奇怪,天怎么这么黑,什么都看不到,大哥,为什么我们不点灯。” 江昊心中猛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把手掌在汝瑶眼睛近前移动,说道:“是很黑啊,你有看到什么没?” 汝瑶本来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现在看起来十分空洞,说道:“没啊,怪了,为什么会这么黑呢?” 没有什么比这个给江昊打击更沉重的了,她的眼睛盲了! 江昊心痛欲裂,强自压抑住自己说道:“鬼天气太反常了,都是这帮怪物闹的。” 汝瑶自己却先带着哭腔说道:“大哥,我们都别互相欺骗了,我的眼睛看不到东西了,对么?” 江昊说道:“没有,是天太暗了。” 两行清泪顺汝瑶脸颊滑落,汝瑶幽幽说道:“其实我都知道的,我从来到南荒开始,经常觉得眼前恍惚,你和小宫主失踪以后尤其厉害,直到刚才,我昏过去前眼睛以片漆黑。你不会撒谎,从你说话的语气我就知道我怎么样了。” 江昊知道血封印的诅咒终究是又加深了,紧紧抱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汝瑶微笑说道:“生死有命,有你抱着我,就算马上死了也没关系了。” 楚月儿也抱着阿蛮,一字一句地说:“谁都不能死,跟我上虚云阁,我要知道谁伤了阿蛮,也会求我娘治好你的眼睛。” 汝瑶吃惊地说道:“阿蛮她怎么了?” 阿蛮始终一句话也不说,楚月儿垂泪说:“阿蛮,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要害怕,无论谁伤害了你,我都要娘替你报仇。” 阿蛮望了望五口棺木依旧沉默,江昊蓦地想起和司徒倾城出府时候碰到的那个老者,回来时候已然踪影不在。他当时有强烈的预感,自己一定会后悔离开。 他现在就后悔了。 江昊抱着汝瑶,轻轻吁了口真气,五口棺木的棺盖自动跳转,无声无息翻落地上,五口棺材里面的人没有变化,都还在沉睡。 楚月儿白玉般晶莹的脸上挂满泪珠说:“娘要我下来找玉兔,想不到玉兔没有找到,还把阿蛮伤成这个样子。我现在就要赶回去,让娘给阿蛮救治,娘法力无穷,我不要阿蛮带着这些条伤疤。” 她垂下头又接着说道:“你也跟我去虚云阁好么,给你的……小妹子医好眼睛,顺便也让我娘见见你。” 她的顺便其实才是主要的,但现在江昊已经无心拿这个调笑了,他只盼到虚云阁这个神秘的地方,哪怕有一线生机也要挽救汝瑶。他打起精神,朝楚月儿含笑点点头。 小石头对事情的原委了解得比谁都清楚,对人情世故又不懂,他最向着汝瑶,忍不住嘀咕说:“老大你又跟人家飞媚眼,欺负汝瑶姐姐看不到。”说得江昊脸色发白,楚月儿满脸羞红。 楚月儿毕竟心系阿蛮伤势和江昊,作出决定说道:“我们立刻动身就是,不过恐怕还得借重司徒倾城,还有就是……我娘说过了让我带他上虚云阁……我不好违命。” 楚恋衣让司徒倾城上虚云阁,暗含有给女儿选婿的用意,因为事情远没到定论的地步,也就只是嘱咐,没有明说。但女孩家天性对此敏感,楚月儿早猜得到,她现在钟情江昊,对此事就极不情愿,碍于母命难违,完成了再说。反正司徒倾城的人品修为能力智商都比江昊差太多,楚恋衣也没理由选中他。 司徒倾城听说楚月儿肯带他共去,高兴得五官几乎笑挪位,好比五千米长跑,江昊虽然遥遥领先,但离终点毕竟还远,他司徒倾城也有奋起直追的机会。 司徒倾城看到房里多出了五口棺材,阿蛮一个小美女现在容貌尽毁,汝瑶这另外一个小美女双目又盲了,深感世事无常,但比起城里冒出成千上万的妖怪来,他觉得这些事倒不算什么了,干脆就没追问。倒是暗自庆幸自己挑美女还是有眼光,挑中的不但有身份地位,也没被毁容没盲了眼睛。 他嘱咐家人预备了大量车马,回来看时五口棺材和那个大个的石头香炉都不见,又直了眼。当然是江昊为了行路方便,把棺材和小石头又藏进浮海玉升去了。江昊也不跟他解释,只是选了两辆马车,大家一同上路。 出梦州城天色刚刚大亮,司徒倾城不情不愿地驾着一辆马车,江昊驾一辆,走了没有百十步,江昊忽然停住马车。汝瑶在江昊的车上,听到动静问:“大哥,为什么不走了?” 楚月儿和阿蛮在司徒倾城的车里,闻声也说道:“出了什么事情?” 江昊笑笑不回答,楚月儿挑开车厢侧面的帘幕看去,后面官道上队伍排成长串跟随他们,除了骑兵甲士外,仆役丫鬟也有一大堆,手里都捧着器具食盒,衣袜鞋帽,各种杂物应有尽有,排场比得上王侯出巡,准备物件的琐碎又像大户小姐出嫁。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司徒倾城的家人卫兵。 楚月儿面沉如水,江昊从来没看过她这么严厉过。司徒倾城被他看得心寒,呐呐说道:“此去虚云阁路途遥远,路上没有人照顾怎能行?” 楚月儿说道:“你知道不知道虚云阁是什么地方?虚云阁若是谁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还要我亲自带你前往么?” 司徒倾城说道:“我只是叫这些人路上照顾我们饮食起居而已,不会要他们最后跟上虚云阁的。” 楚月儿眼神含霜说:“司徒公子,我不想多说,一句话,要么你跟我们走,要么你留下来让他们陪你慢慢游山玩水。” 司徒倾城终于恋恋不舍跟大队人马分家,马车在楚月儿指点下,起初是走官道,慢慢拐上荒凉小路,再后来前面只有丛林和荆棘,干脆没有了路。 楚月儿嘱咐丢弃马车,江昊把小石头放出来,让汝瑶和阿蛮乘上去,自己和楚月儿步行,司徒倾城苦着脸跟随。楚月儿知道他的确不会法术,就算不是为了可怜他,也得让他跟上大家赶路,只好送了双虚云阁的木屐给他。 这一来众人脚程都快,沿着南荒的苍翠青山蜿蜒行路,走到高处山风扑面,白云悠悠从脚下飘过,苍山连绵沉默得像个巨人,常人根本无法攀登到这样的高度。此处虽然还不如来幻角天的时候登过的山高峻,但是视野更开阔。江昊喟然长叹说:“难怪人说站在苍山顶上可以俯瞰大地,豪气无限。” 楚月儿说道:“你还没见过更高处呢。” 司徒倾城捂着嘴说:“什么豪气,我就觉得晦气。”看样子他是恐高症加高山反应,烦闷欲吐。正说着晦气又找上他,半空中飞下一只绣花鞋,正中他顶门,砸得他头破血流。 这鞋从极高处落下,本身虽然很轻,带了重力加速度下来,就跟枚铁球差不多了,没把他砸死算运气。司徒倾城额头青肿,骂道:“哪个天杀的要谋害本公子。” 楚月儿拾起鞋子,泯嘴笑道:“肯定又是阿影这小丫头,总是不小心把东西丢下来,万一真砸伤人怎么办?” 她这话是对阿蛮说的,可是阿蛮眼神茫然,自从被伤害之后,她再也未曾对任何人说过任何一句话。 楚月儿心里一痛,说道:“阿蛮别灰心,很快就到,娘一定会让你容颜如初。” 再往前行只见云海茫茫,他们走在绝高的山脊上,树木杂草荆棘丛生,根本看不出有人烟。只有江昊这样目光犀利的人才能看出来,杂草上依稀有木屐痕迹,和阿蛮,楚月儿所着木屐一致。 木屐的痕迹到了尽头,面对的是万丈绝壁,金色的阳光穿透云雾射下,变幻莫测,瑰丽无伦。楚月儿笑道:“现在我们到天上走一遭。” 江昊想起来了刚到南荒时候从空中落在田地的花瓶,想起了刚才莫名其妙飞下来的绣花鞋,说道:“通往虚云阁的入门就是这里了?” 楚月儿大有深意说:“有时候是这里。” 江昊一片茫然,楚月儿小声附耳说道:“如果虚云阁的入口一直在某处,难免早就被顾狂人一缺之流窥破,虚云阁的入门是在这里,也可以是在人世间任何地方,你明白了么?” 第五章 异路天阶(二) 第五章异路天阶(二) 江昊似懂非懂,司徒倾城也想凑过来听他们说什么,楚月儿早取出颈上的星星,对天空举着摆弄。司徒倾城和江昊第一眼都不是看星星,不约而同看着楚月儿雪白的玉颈。 江昊心猛一跳,虽然他没有什么更多的歪念头,但想这么偷看人家女孩总是不好。于是挡到司徒倾城身前,司徒倾城还想挤过去,碰到江昊的身躯,自己被反震开,还好是江昊手下留情,不然他非掉进深谷里不可。 司徒倾城呼呼喘着粗气,楚月儿一扫他们,娇嗔道:“想死啦,两个人都给我转过去。” 两个人各怀不同心情都转过身去,过了半晌才听楚月儿说:“可以转过头了。” 江昊回头看去,楚月儿已经把亮晶晶的星星摘下来握在手中,如同昨夜一样,星星上一线光芒和苍天相连,淡蓝色的苍天上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分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们。 楚月儿喘了口气说:“虚云阁的大门已经开启,马上就可以登天阶上去了。” 山风更加猛烈,汝瑶和阿蛮躲在小石头身上,小跳缩在汝瑶怀里,都分外可怜,司徒倾城被吹得七荤八素,开始一个劲呕吐,楚月儿握着星星直皱眉头。 苍山看起了浓雾,慢慢弥漫开来,楚月儿忽然说了句:“天阶下来了。” 江昊看得分明,从苍天上慢慢伸展下来一道长长的石头台阶,穿透迷雾,直通向浩瀚的天空。万古苍茫的大地之上,唯此通天一途,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江昊强自抑制心中的激动,石阶在迷雾中神奇地由模糊到清晰,最下面一级就在他脚前几步远的地方。楚月儿不无自矜地说道:“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无人能攻入虚云阁了吧。我们登上去。” 楚月儿领路,小石头一蹦一蹦跟随,江昊跟上,忽见司徒倾城还在一旁拼命呕吐。楚月儿说道:“司徒公子,请你快些,天阶一柱香的功夫就会收回去,再不登上就来不及了。” 司徒倾城一个劲咳嗽,咳得仿佛要把五脏都吐出来。他的身躯作奇怪的姿势蜷身在地上,忽然伸出两只手抓住天阶最下几级说:“我好难受!” 江昊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头,此时站在天阶上感觉到天阶微微摇晃,最下面和山崖脱离,正缓缓拉远距离。楚月儿急道:“你在做什么,先上来再说。” 事情已经起了突变,司徒倾城的双脚在袍子下面发出奇怪的声音,身下的岩石碎裂,他的一双手也发生变化,变黑变粗,竟然插入天阶里面,生长延伸! 楚月儿花容失色说:“你看他……” 江昊手掌一展,劈天神斧横在胸前。司徒倾城颤声说道:“快救救我……一定是那老头子给我吃的东西作怪。” 楚月儿深知司徒倾城只是凡人,毫无法力,不可能欺瞒她,才放心带司徒倾城上虚云阁,万没料到会出变故。江昊询问道:“哪个老头子,是不是我们昨夜在你府第门口见的那个算卦的。” 司徒倾城的脸色发暗,惶然说道:“就是他,昨天你把我扔下,他正好在乱军中救起我,给我吃了粒管跌打损伤的丹药,我立刻就不疼了,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江昊对司徒倾城没有好感,江昊也不可能预料到在他身上出变故,但看他变成这副模样,江昊还是懊悔自己大意。江昊说道:“你坚持住,我有丹药,你先吃一颗。” 司徒倾城变色道:“还吃啊,你也想害我,我才不干呢,你分明想谋取虚云阁的掌门的位子,左拥右抱美人,做南荒之主,占有司徒世家的产业,近而进取中原,登基做皇帝,我才不信你的。” 他说得如行云流水,就是深思熟虑也说不了这么利索,分明是心中念念不忘,根深蒂固的念头,只不过做这个梦的人不是江昊,是他自己罢了。江昊哭笑不得说:“性命交关,谁有功夫害你,快吃药。” 灵偶仙给他的生生丹他动用得还不多,不管对症不对症,救的是谁,总之救人要紧。但司徒倾城摇头就是不肯吃。楚月儿也从怀中拿出瓶丹药说:“这是我虚云阁秘传的保命仙丹,你信不过他,也该相信我。” 司徒倾城眼睛发红说:“你和他是一伙的,都要算计我,我谁都不信!” 天阶越收越高,司徒倾城的四肢都长成树枝的形状,牢牢扣住山峰和天阶,枝干之牢固,竟然连天阶都甩脱不了。天阶剧烈摇晃着,几乎要把上面的人甩出去。 楚月儿说道:“不好了,再不想办法救他,整个虚云阁都要被撼动了。” 江昊叹了口气说:“你看看他的样子,恐怕没人能拯救他了。” 司徒倾城的确已经失去理智了,任何一个人被变成这模样,想要冷静恐怕都不可能,何况他本来就嫉妒得发狂,认定了是江昊害他如此。江昊举起手中神斧,犹豫是不是要砍下去,毕竟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没有什么大罪过。 但如果不砍,他们自己在天阶上也难于立足,随时有跌入万丈深渊的危险。这一犹豫之间,有人说道:“你纵然把他砍成十八段也是没用的,大地之根已经植入虚云阁的天阶上,砍断做根的傀儡又有什么用?” 一个人如同根直挺挺的木头从雾中现身,移动的时候身子连关节都不弯曲,倒好像僵尸。江昊认得是昨夜见过占卜的老者。只要见到他,江昊心中就会产生强烈不安的感觉,现在直觉应验了。 江昊的劈天神斧举着,迟迟没有落下。老者说道:“试一试好了,他现在这副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帮他了结痛苦该多好。” 江昊沉腕不动,忽然说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呢?” 老者的笑声一变,变成了江昊依稀听过的声音:“我们是熟悉的,明浩都吃过你震音术的亏,我不会再上当。可是我有一样本领你也没见识过,那就是我没有自己说话的声音,我可以割下别人的舌头再给他们装上,也可以随便取一个人的声音给自己用。” 他从怀里掏出只锦盒,打开看里面竟是十几条舌头,看得女孩们烦恶欲吐。他随便把口中舌头纠下来,换了一条安上去,发出的是另外一种声音:“我随便走到哪里都能变成另外一个人,你认不出我来的。” 江昊沉吟道:“但你还是有一个不变的标记,不然大家也不会叫你一缺了,只是我暂时找不到罢了。” 这个人是一缺,从未跟他正面相对过的一缺。江昊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感觉到这个人熟悉,觉得有危机在自己周围存在。 江昊知道了面对的是一缺先生,全身戒备。小石头在上面喊道:“老大你快砍断那家伙,不然我们都要翻转下去了。” 天阶越收越紧,但司徒倾城的四枝坚固无比,山峰上无数碎石滚落,天阶就是无法把他和山峰分开。而天阶在拉拽过程中弯曲扭曲,几乎要变成于大地垂直的角度,再撑半刻,天阶上的所有人都无法保全。 江昊终于把斧子对准司徒倾城的身躯,一缺冷眼旁观,司徒倾城也不诅咒他们了,哀求道:“千万别杀我,我不跟你抢老婆了还不成么。” 江昊这一斧还是没法落下去,这时楚月儿惊呼一声,几乎被剧烈晃动的天阶掀下去,江昊刚要飞身过去帮她,天阶上飘飘落下一个身影,轻盈地挽了楚月儿的手,稳稳立足天阶上,淡淡说道:“年轻人心地很好,不过对敌人宽容,往往就是对自己残忍。” 江昊被说得一震,天阶上面迎风立着个宫装女子,云鬓高堆,凤钗生辉,群袂飘飘,风姿若仙。这女子容颜和楚月儿七八分相似,站在一起倒像一对姊妹,不过这女子气质成熟得多,举手投足无不恰到好处,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如果说楚月儿是朵刚刚绽放的莲花的话,那么这女子更像是朵雍容华贵的牡丹。 楚月儿依偎在那女子怀里,满脸愉悦平和,连江昊都没给过她这么安全的感觉。她叫了声“娘”,那女子微笑止住她说:“我都明白,先赶走一缺再慢慢说。” 江昊终于见到了让南荒所有高手都畏惧的楚恋衣,他知道对方的气度从容来源于自信,把劈天神斧在石阶上扣住,腾出一只手抓住小石头,先保证汝瑶和阿蛮安全,再静观其变。 楚恋衣赞许地点点头,然后面对一缺说道:“你用心足够良苦,这许多年来,从未忘记想对付我,现在终于借月儿找到破绽了是么?” 一缺傲然说道:“你们都知道司徒倾城是个废物,断然不会想到我把大地之根的种子种在他身体里,现在大地之根在你虚云阁的天阶上也扎了根,另一端直深入到南荒地脉深处,恐怕都爬到顾老怪的家里去了,我不信你有力量撼动大地。” 江昊方才知道,原来司徒倾城身上寄生的大地之根扎根如此之深,根本不是只在这山峰上生长,难怪连天阶的巨力都无法脱离它的纠缠。江昊想用劈天神斧斩一斩试试。楚恋衣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说:“年轻人,麻烦你把司徒公子砍作两段带过来。” 她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以为听错了,司徒倾城带着哭腔说:“楚掌门,再怎么我也是司徒世家的传人,你不能这么对我,江大哥,江大爷,你是好人,你是圣人,你不能害我,千万放过我。”他到了生死关头,也开始口不择言。 楚恋衣说道:“我是要他来救你,凡事听我吩咐。” 她的话里面自有威严之气,江昊深信不疑,纵身过去,一斧将司徒倾城拦腰劈作两段。说也奇怪,司徒倾城的身上并不流血,僵硬如同树干。 楚恋衣吩咐说:“把司徒公子的两半都带过来,收好了,不要让他将来少了半截身躯。” 江昊收起神斧,提着两截司徒倾城回来,楚恋衣袖口里飞出个袋子,离江昊近了变大,正好可以装进一个人去。她又说道:“委屈司徒公子进郁闷袋里呆一阵子。也委屈你暂时背着他。” 江昊忍俊不禁,他觉得袋子的名字起得实在绝妙,进到袋子里去的人肯定都郁闷。他把司徒倾城先后丢进去,司徒倾城还在不断哀号,听楚恋衣的意思,应该还有法可医,江昊也就不管他怎么闹了。 一缺始终冷眼旁观江昊行动,也不阻拦。司徒倾城被摘走以后,山峰和天阶上只残留了些黑色根须,却有一些白色接近透明的根须留下,江昊伸手触摸,碰了个空。一缺哈哈笑道;“大地之根实体寄生过以后已经无用,现在留在虚云阁和山之间的是大地之根的元神,任你再犀利的神兵也斩不断的。” 江昊知道他所言非虚,棘手该如何应付。一缺续道:“楚恋衣,你的虚云阁原来纵横南荒天空,被大地之根束缚住了以后,再也无法固守入口,我看以后幻角天和幽冥谷的兵马轮流攻上来的时候,你怎么应对?” 第六章 白云楼阁(一) 第六章白云楼阁(一) 楚恋衣轻轻挥了挥手,不断挣扎的天阶马上平静了许多。如此危急的关头,她还是言笑晏晏,连一缺都不能不佩服她的从容气度。 江昊执斧随时准备倾力一搏,楚恋衣跟没事似的,说道:“你现在是虚云阁的客人了,要客人出手对敌,岂不显得我虚云阁太失了礼数。” 一缺纵声笑道:“你心系天阶,自顾不暇,还有心情来装点门面。我已经三十年没和你交过手了,不过我倒不急于用我的噬风对付你的催灵。让你自己痛苦岂不更好。” 他说是如此,江昊眼前却风波骤起,出现一个跨马执矛的骑士虚影。一缺的噬风化风为利器伤人,他的功力淳厚,修为深湛,还在江昊之上,江昊一直还没想到破解的法子。现在忽然来袭,让江昊也措手不及。 江昊刚想先退后闪避,徐图反击。楚恋衣哼了声说:“别动,他不能怎么样。”也是轻轻再挥手,骑士虚影接近江昊身前,不但没有丝毫阴寒,反倒让人有春风拂面的感觉,江昊惊奇地发现,自己身前出现了一片繁花,骑士虚影在花瓣里被淹没,花瓣虽被风刀催得凋落无数。但风到了江昊面前时,只能拂动他的头发。 一缺心有不甘,终究冷笑着没敢再试。楚恋衣对他说道:“大地之根的种子极为稀有,只有隐泽神木林才出产,从不外传,你能弄到一颗也算让我意外。可惜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只能在养分充足的时候生长,没有了阳光普照,它顷刻便会枯萎。” 一缺昂首说道:“除非你能遮天蔽日,就算连这点都做到了,你还得遮蔽你的震海明珠,可是没有了震海明珠,虚云阁马上会从天上掉下来,你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楚恋衣笑得风姿妩媚又杀气凛然,兰花指遥指青天说:“不全遮住,只遮这一小片好了。你知道我们有行云之能。” 天阶最顶上骤然冒出朵乌云来,仿佛凭空出现的,立刻四下光华黯淡。还不等一缺反应过来,天阶在猛烈摇晃中向下沉去,一缺心惊胆战道:“你真的封闭了震海明珠的光华,你不要命啦!” 楚恋衣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知道我的作风!” 天阶降得极快,江昊能看到上面隐隐连接着一个庞大如山的物体,方圆大概总得有数里大小。它的黯淡,挡住了所有光线,苍穹宇宙全沉沦到黑暗当中。 一缺脸色惨白,楚恋衣含笑不动,挂在天阶上的大地之根处在迅速枯萎之中,虚云阁的坠落和大地之根的枯萎完全在比拼速度,看谁能撑到最后一刻。 巨大的阴影降临到所有人头上,楚月儿吓得躲到楚恋衣怀里,江昊听到汝瑶低低喊了声“大哥”,拼命冲过去,脑海里想着就算是死也要砸到一处,虚云阁的底部已经让他们窒息。 楚恋衣如山不动,江昊觉得还可以奋力一拼,把全身真气聚集在劈天神斧上,斧纂往上一撑,他顷刻间感受到平生未有的压力,全身骨骼仿佛都要碎裂,但虚云阁被他这一撑之下,居然减缓了下落的速度。 一缺恼怒万分,刚想出手,江昊承受不住巨力,虚云阁又在下落,马上就会落到山峰上。一缺亡魂大冒,不敢和这些人再赌性命,一瞬间逃逸出去,遁入空山不见。 大地之根连接天阶的部分,终于也是这一瞬间完全枯萎。 楚恋衣扬手向天,顿时骄阳光芒万丈,庞大的虚云阁止住了下落,徐徐上升。江昊注意到她的鼻翼上也有了细碎的汗珠。 江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临危不乱的女子,肃然起敬。楚恋衣轻抚楚月儿的秀发说道:“没事了,有娘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望了望江昊,颔首赞许说:“年轻人很不错,你帮了大忙,我会记得。我们现在从天阶上去。” 天阶恢复了平稳,本来很多石阶刚才剧震中碎裂损坏,但只要经楚恋衣踏足过的地方,石阶全都神奇地恢复成原状。江昊叹为观止,一路背着司徒倾城先最高处去。他没坐过飞机,还是第一次站到至高处俯瞰大地苍生,觉得一切都渺小无比。 走到最后置身白云之中,虚云阁的云不像物理书上都是冰屑,触手柔软,信手拈来看时,宛如大团的棉花。 楚月儿泯嘴笑道:“幻角天的云与别处不同,幻角天就是建在云上的。上面的美景才让你意想不到呢。” 天阶尽头是一个闪动光华的圆环,穿过去眼前陡然一亮,让人觉得与刚才的山风呼啸的绝顶仿佛隔世。他站在一座高台之上,可以总览周围景色的全局。 他所置身的是一片巨大无比的云朵之上,方圆数里的范围,边缘俱是白色云边,中间除了花草树木建筑外,也时常有白云点缀。这座神奇的虚云之城,五角上各有一个他所在的的这种高台,高台用雪白的石块筑成,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整个虚云阁是五角形的,如果从大地上遥望天空,能看到的肯定是一颗五角星。 从高台上望下,到处绿树青葱,流水淙淙,在白云掩映中,如同到了神仙世界,清风入怀,无限舒畅。不用和幻角天的黑暗寒冷,幽冥谷的鬼域凄凉相比,就是南荒大地的千里江山,也难及虚云阁景色之万一。 楚恋衣长袖招展,云台上无数鲜花洒落,组成一条阶梯,江昊了一路跟着她行下去,疑惑她如何让百花听话。地面白云间有泉水喷射,水花直冲到他们身边,溅到脸上清凉入骨。 楚月儿说道:“虚云阁就是人间仙境。你喜欢的话,以后常住这儿好不好?” 江昊看着汝瑶双眼茫然,身边的景致再美好她也看不到,心情沉重,说不出话。楚恋衣注意到女儿的话,楚月儿连忙低头。 虚云阁的地面都是那种白色的奇异云彩构成,所有植物都从云中生出,流水也是在云间出没,奇妙无比。在青翠环绕之中,中间是一座雪白色的宫殿,不但美轮美奂,造型也比幻角天和幽冥谷的宫殿好看十倍。可见人的外观和审美眼光还是有联系的。 路上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侍女忙着照料花草,美女如云,让人眼花。江昊终于理解为什么一缺和顾狂人这么痛恨楚恋衣了:阳光是人家的,漂亮宫殿是人家的,人家整天对着的是千娇百媚的美女,他们整天对着的是奇形怪状的手下,难怪心理不平衡。 有个小姑娘提着花壶浇灌几株被特殊照料的花朵,其中一朵徐徐绽放,她看得出神,无意间松手,花壶正落入旁边水池中不见。楚月儿掩口说道:“阿影,你今天第几次掉东西了,你的绣花鞋呢?” 叫阿影的小姑娘满脸通红,楚月儿把在山顶拣到的绣花鞋还给她。江昊望着清澈的水池,发现里面没有倒影,可以穿透云层望见南荒大地,水波却又清澈缥缈,奇妙无比。想想刚来南荒时落到田里的花瓶,怕也是阿影失落的。 楚恋衣微微嗔怪说:“阿影怎么还是这么毛躁。我嘱咐过你,梦州刚刚昨夜大火,今天要布雨,你作了没有呢?” 阿影失声说道:“哎呀又忘了。”转身想跑,刚到手的鞋子又飞到水池里去了。” 楚恋衣也忍不住笑道:“你这个毛丫头,我们刚刚还在山顶,现在没那么快到梦州,稳重一点,慢慢准备,别出了纰漏。” 江昊看着水池里的景物不断变化,原来虚云阁像喷气式飞机一样,在天空中高速移动呢。很快就到了梦州城上方,虚云阁有的是云,降雨是举手之劳。 江昊感叹道:“难怪小宫主说没人能找到虚云阁的入门,我才明白此言非虚。虚云阁想降临大地的时候,大地上的人才能和虚云阁接触。虚云阁不想降临的时候,幻角天和幽冥谷永远没法和虚云阁抗衡。” 楚恋衣说道:“年轻人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世界上比法术更厉害的是人心,有人的地方就有破绽。” 江昊听她话中大有深意,不觉呆住。楚月儿抢着说:“娘,他们是我的客人,他们有好多困难,你一定要帮他们。” 楚恋衣说道:“不忙,一件一件来,我们先把司徒公子给拼起来,江公子,麻烦你把司徒公子倒出来。” 江昊松开袋口放下,司徒倾城的上半身先爬出来,下半身因为看不见路,拼命在袋子里踢打。刚才一折腾,他两部分的衣服都破损得差不多了,女孩子们全都扭头不看。 楚恋衣说道:“司徒公子,我能把你医回原样,不过你要先听话才是。不然没人能帮你。” 司徒倾城马上老老实实不动了。楚恋衣让江昊把司徒倾城拼上接好,随手挥洒,水池里清泉喷涌,一股流水冲刷司徒倾城腰际,流水到处,倾城倾城大声喊疼,跳起来说:“疼死了,疼死了,这哪是治病,分明是杀人。” 江昊笑道:“你被斩成两段,现在能蹦起来,还说没治好。” 司徒倾城怔怔站着,才知道楚恋衣果然法力如神。冲着楚恋衣拼命磕头,感激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楚恋衣吩咐侍女领他更衣,司徒倾城又对江昊道谢,他虽然骄横胆小好色贪婪愚蠢都有了,本性倒还不坏,刚才江昊危机关头都不肯随便伤人,他也懂得感激。以后跟不跟江昊争夺楚月儿不说,至少对江昊的敌意都没有了。 救一个人,比杀一个人更难,这道理江昊终于体会到。他真心赞叹道:“这就是名满天下的南荒催灵术么?” 楚恋衣说道:“催灵驱灵,一字之差。驱灵讲求杀生求成功,使人堕为鬼怪。催灵讲求珍惜万物生灵,也许不能用来征战杀伐,不过我一个女人,却是更喜欢。” 江昊关心汝瑶和朋友们的安危,问道:“催灵术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楚恋衣微笑道:“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万能的。” 楚月儿早就等不及,打断他们的话说:“娘,你尽在这里讲大道理,我还想带他们去参观虚云阁的美景呢。” 楚恋衣拧拧她的鼻子说:“叫你出去寻玉兔,麻烦先带来一堆,玉兔有下落没有?” 楚月儿低头说:“已经抓到,却又失去了。” 楚恋衣听楚月儿叙述玉兔得而复失的事情,表情阴霾,江昊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严肃,连和一缺斗智斗力的生死关头都没这么在意过。楚月儿也呆了,小声说道:“女儿再去抓就是了。” 楚恋衣摇摇头,又查看阿蛮的伤势,阿蛮忽然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把无限委屈都发泄到她身上,楚恋衣轻抚阿蛮说:“可怜的孩子,害你受委屈了,我知道疼得厉害,我马上就能让你复原如初,还像以前一样漂亮。” 她五指齐扬,五道光芒从她的指间射出,指向虚云阁宫殿最高处,最高处有道强烈的白光回应她,一束柔和的光华射到她手上。楚恋衣的这只手掌变得圆润如透明,在阿蛮脸上轻轻抚摸,阿蛮的脸也沐浴在一片光亮中。等光亮淡下来的时候,出现大家眼前的又是从前那个雪玉可爱的小姑娘。 江昊知道,能够让梦州城从黑夜瞬息变为白昼的就是这道光,让一缺和顾狂人处心积虑争夺的也是这道光,让虚云阁停留在长空之上,只要一离开它万物都会凋零的,还是这道光。 能把血封印的诅咒解除,挽回汝瑶性命的,也是这道光。 能发出这样神奇光芒的宝物,关系到虚云阁和南荒命运的宝物,楚恋衣有可能把它牺牲在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身上么。即使楚恋衣再同情汝瑶,在另一面摆着虚云阁整个门派根基安危的天平时,江昊已经十分清楚。 答案是不可能。 第六章 白云楼阁(二) 第六章白云楼阁(二) 江昊心乱如麻,要找到解决的头绪。楚恋衣领他们到虚云阁的主殿赏玩,虚云阁的名字,其实就是从这云上的楼台亭阁得名。宫殿中处处地方都用雪白的石头建成,共分七层,每层的布局各异,往往又有白云中生着繁花碧草,春水环绕,既是人工的奇迹,又不失天然之趣。 接近虚云阁顶层的大殿,四面凭风,没有墙壁阻隔,在云海之上,可以遥望天边尽头。光芒发出的地方,是上面的顶层。 楚恋衣说道:“月儿说你有朋友需要救治,先要让我看看他们。” 江昊把浮海玉升拿出来放人。大殿里的女孩子们见忽然冒出五口黑色棺木,躲在一起叽叽喳喳花容失色。楚恋衣吩咐把五人移到一间静室,在床上安放好。依次看过面色脉象后说:“他们都只是中了顾狂人的闭息术罢了。不难解救,但需要很多时日才能清醒,反正小女也希望你们做客盘桓,就让他们先在这里静养如何?” 江昊当然没法表示反对,下面轮到楚恋衣诊治汝瑶的眼睛。汝瑶成为石头的那只手掌自始至终都包裹在袖中,连阿蛮和楚月儿都只道她手掌有天生残疾,都为一个秀气女孩如此遭遇感慨过。 汝瑶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等待别人判决她的命运,江昊其实不想让楚恋衣诊治汝瑶,因为他知道一旦此行目的暴露,再想取得震海明珠难比登天。但汝瑶的意外眼盲让世界无法再遮掩,事到如今只有赌命运站在他们这边了。 楚恋衣把三根手指伸向汝瑶,汝瑶本能地往后缩身子,小跳在她肩上惶恐不安。楚恋衣微笑说道:“小姑娘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声音平和,温柔可亲,汝瑶一愣神的功夫,楚恋衣已经拿起她好的手腕,凝神谛听,半晌眼睛光芒闪动,江昊心一沉,却听楚恋衣说道:“她身体的症状很奇怪,我生平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病症,暂时找不到医疗的方法。我且先用虚云阁天池里的水替她清洗眼睛,如果还不见效果。我再借助震海明珠的能量试试看。” 江昊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震海明珠四个字,不禁心神不定。汝瑶甜甜一笑说:“大哥你过来好么?” 江昊依言近前,汝瑶神情恬淡,颇有点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的味道,说道:“我很喜欢这个地方,风和流水,还有春花绿草的声音我都能听得到,能在这儿再住段日子我就很开心。不要你再辛苦劳累了。” 江昊知道她话语的含义,是告诉自己不要为了她再冒险。在楚恋衣面前,江昊什么也不能说,一个劲觉得鼻子发酸。 楚恋衣说道:“江公子,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以我的医术,相信迟早能找出解救的法子。虚云阁处处种植各种奇花药草,最顶层上面,有专门的百草囿,借助虚云阁镇阁之宝震海明珠的光芒培育药草。我可以针对各种病症培植炼制新的药草,不过需要时间,公子耐心些,一个月之内,当可找到解决之道。” 江昊这才知道她原来还有一个医疗科研机构,心头燃起一线希望,虽然所有了解血封印的人都判定了汝瑶的命运,他还期待意外出现,能让一切圆满解决。 这时刚才被派去布雨的马虎小姑娘阿影回来报告说:“掌门人,雨下完了,梦州城的百姓齐声欢呼歌颂您呢。不过……” 楚恋衣说道:“不过什么?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每次都把好事放前面说,后面再跟着件坏事。” 阿影声音低得快听不到:“换魂草又枯萎掉了。” 换魂草!江昊立刻想起自己怀中的换魂草,绿珠和商远清正是为了它才远赴南荒,石疯子要他把这一盒换魂草亲手交给虚云阁掌门,盒子还在他怀中没打开过。 楚恋衣像受了很大打击,神情颓丧说道:“不能怪你,每一次都不能成功,难道虚云阁上真的不能生长换魂草?” 江昊把盒子取出来端详说:“换魂草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楚恋衣难以置信似的看着江昊,江昊最初以为她是吃惊自己说的话,后来才发现她是在死死盯着盒子。楚恋衣脸上有泪水慢慢流下,说道:“这盒子哪里来的?” 盒子是金黄色的,盒盖的图案是云雾缭绕中的一座楼阁,江昊以前没大注意过,现在看来,正是虚云阁的主殿。 江昊说道:“有人嘱咐我要把这个盒子亲手交给掌门。” 楚恋衣指间微微颤抖着接过盒子说:“那个人,他很喜欢雕石头像是么?” 江昊点点头,心中片刻间念头百转,能猜测到顾狂人、石疯子和楚恋衣之间必然有一段如同电视剧剧情一般复杂的三角关系,可能会影响到自己此行的结果。但究竟是什么剧情,暂且揣测不透。 楚恋衣看看身边的女儿,等能控制自己表情的时候问道:“他在什么地方,他人还好吗?” 江昊回答道:“看样子很好,专注于石雕,自得其乐。他老人家隐居在幻角天,似乎一缺先生也没有打搅过他。” 楚恋衣愕然半晌说:“居然躲到幻角天,难怪我遍寻南荒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她因为克制自己的激动,只有江昊这样细心的人才能了解到她其实心潮起伏。江昊回答道:“这位前辈充满睿智,想必凡事都深思熟虑过,知道楚掌门需要换魂草,所以才嘱托晚辈带来。” 楚恋衣眼中的光亮变得气势逼人说:“你可知道换魂草的功用?” 江昊被她看得一寒,连忙摇头,楚恋衣盯着他不放,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忽然说道:“换魂草于我虚云阁有莫大作用,此次多多劳顿江公子,先让阿影安排你们休息。你的妹子和朋友的事,我尽快想出医治之道。” 楚月儿对刚才一系列变故还没反应过来,听母亲说起安排江昊休息,扁着嘴说道:“我还想陪江大哥好好领略虚云阁的风光呢。” 楚恋衣语气和蔼,但是很坚决地说道:“江公子累了,月儿不要小孩子脾气,来日方长。” 楚恋衣的话等于委婉地说暂时不要和江昊见面,江昊无语,像她这样的人物,没人能违背她的意志。楚月儿正是初恋少女的情怀,一刻也不想和江昊分离,满怀委屈看着江昊,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阿影把江昊和汝瑶安排在虚云阁三层面向东方的两间阁子里,楚恋衣再没来见过他们,楚月儿也没出现过。虽说自己白天可以随处走动,但所有人都像听了吩咐似的不理会他,让他处处觉得不自在。 他几乎走遍了虚云阁每个角落,除了最顶层被人婉言谢绝参观,说是掌门的寝宫在上,不问可知,震海明珠也在此保存了。一定戒备森严,想溜进去也绝不会轻易得手。 每到东方日升时候,红色的朝阳染上白色的宫殿,就如少女羞红的脸颊,瑰丽无限。虚云阁百鸟啼鸣,繁花齐绽。一天之中,花分四时开放,不同时辰开不同的花,如果清晨时分是桃花如霞一片,正午时分就变作了梨花若雪一堆,人间不同地域花时的美景,全都集于其中。 月出时分,虚云阁又马上变成了清凉白雪世界,全都笼罩在皎皎银辉之中。这时候汝瑶总是让江昊陪她坐到窗前,听风声拂面。 汝瑶的半只手臂已经冰冷坚硬如石头,没有了知觉,而且每天变成石头的部分都要增多些,到了第七天头上,整条纤细的手臂都化作玉石。她还是面带微笑,不表露半点苦楚,但精神明显不济,月出时分就倚着江昊昏昏睡去。 江昊把汝瑶抱到床上安睡,叫小石头过来说:“汝瑶姐姐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不能再等下去,今晚有重任交给你。” 小石头这些天也急得三条腿都不能安心落地,兴奋地说道:“老大,我们要动手去偷震海明珠了?我打头阵。” 江昊说道:“你的责任更重大,在这好好守着汝瑶姐姐。” 小石头急得直跺脚叫说:“说了半天不让我去,我不干!” 江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说:“别吵醒汝瑶姐姐,我是说认真的。震海明珠要汝瑶姐姐服下才有功效,我不可能带着汝瑶姐姐到虚云阁顶楼冒险,所以我要把千悬丝系在你脚上,另一段系在我手腕上,万一得手,我牵动千悬丝,你马上带汝瑶姐姐赶到,让汝瑶姐姐马上服下,让他们没有反扑的机会,明白没有?” 小石头总算听懂了,乖乖听命,小跳眼珠转个不停,也满是关切之意。江昊说道:“你们放心,如果不能够治好汝瑶姐姐,我就和她一起从虚云阁顶上跳下去。” 话一出口,小石头和小跳同时晃脑袋,江昊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能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他振作精神,把汝瑶窗口的纱帘放下,隔断微风和光亮,让汝瑶安睡。他自己的房间窗棂上,传来轻轻敲击声。 江昊替汝瑶轻轻掩好房门,走到自己窗前,月光如水,不见人的影踪。忽而听到一声娇笑,楚月儿飘身入窗,满脸顽皮说:“怎么样,吓了你一跳吧。” 江昊当真吓了一跳说:“你偷跑出来的?” 楚月儿眨眨眼说:“是啊,娘这些日子都不让我见你,看管得很严呢。可是……我想见你。” 她最后一句说完后垂首低眉,真情流露,江昊心中不能不感动。他想起聂冰和自己失散前的那个夜晚,也说过类似的言语,让他永远铭记。他的一颗心早系在聂冰身上,又背上了救汝瑶的重负。再感激也是无奈,可是他偏偏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楚月儿见他不说话,娇嗔道:“见到人家你不开心么?” 江昊强笑说:“当然开心。” 楚月儿说道:“那还不陪人家散心去。” 江昊听她一口一个“人家”,语气间情意绵绵,不由心惊肉跳说:“不方便吧,外面很多人,被他们看到怎么办?” 楚月儿嘟着红艳艳的嘴唇就在他近前,可以感觉到呼吸,娇艳不可方物,说道:“月出更深,她们都去睡啦。我躲着她们就是了。再说只要不是娘看到,没人敢管我。我就不明白,娘为什么不让我见你呢?她一定对你有什么成见,还不信任你。” 说到最后,她轻轻叹气。江昊当然没法说自己现在就要准备动手去偷震海明珠,所以才被人提防。只好答应陪她出去散心。楚月儿笑容灿烂说:“我在下面等你。”轻轻盈盈从窗口跃出。 虚云阁七层相叠,高度总在数十丈往上,江昊说了声“小心”,怕她跌到,跟着纵出。他见楚月儿红色的身影在夜空中飘飘下落,急坠身体,追上后拉住她的纤手。楚月儿开始是一颤,然后紧紧握住他手再也不愿放开。 在空中沉浸在月光里,感觉奇妙。落到地面上,白云飘动,水波粼粼,楚月儿引领着江昊,给他指点虚云阁的景色。无数细碎的小星星在他们周身漂浮飞舞,和天顶上的星星相映成趣,似幻似真。对楚月儿来说,这短短一刻长久得像一生一世。 江昊满怀心事,耳目比她敏锐得多,听到旁边隐隐有飞鸟被惊动,说道:“那边好像有动静,我们过去看看好么?” 楚月儿把头轻轻靠在江昊肩上,喃喃说:“管它呢。我要你陪我。” 江昊寻找方法解围,急中生智说:“刚才我好像隐隐听到有惨叫声,不是那边真出了什么事情吧。” 楚月儿果然被惊动,慵懒着离开江昊的身子说:“不会听错么?” 江昊信誓旦旦说:“不会错的,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转过片花丛,在一孔清泉旁躺着个少女,满脸鲜血,染透衣衫!正是阿影。 第七章 震海明珠(一) 第七章震海明珠(一) 江昊一惊,歪打正着,无意间等于挽救了阿影。 阿影的模样和阿蛮受伤时候如出一辙,都是容颜被人毁得不成样子。这种伤害精神上的催促犹大于**上的伤害,自从那一天起,江昊就再没看到过阿蛮脸上甜美的笑容。 江昊以为上了虚云阁之后,这恶魔般的阴影会从此消退,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又一次重现。 楚月儿含泪说道:“阿影,这又是怎么了,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阿影蜷缩身体,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沉默无语,仿佛已经被骇呆了。江昊用清泉替阿影洗净伤口,楚月儿把药膏替她小心翼翼敷在伤口上,止住流血。 楚月儿说道:“我们马上会找娘来替你做主,记得别跟娘提起见过我。” 她拿起阿影颈上和她同样的一个小星星朝主殿的方向晃了晃,立刻一线光亮从虚云阁顶层连接到这里。楚月儿说道:“江大哥,你守着阿影,我不能让娘发现,暂避一时。” 她投身泉水中,隐没了形迹。虚云阁顶那一线光陡然强烈,把江昊和阿影周身数丈照得亮如白昼。一道缥缈的身影凌空飞降,倏然即至,来得奇速无比,正是楚恋衣。 楚恋衣的表情严峻,问江昊说:“是你用她颈上的星星示警的?” 江昊只有点头说:“我见过小宫主同样作法。” 楚恋衣抱起阿影问道:“孩子,忍着点疼,师父很快就能医好你,不会留一点伤疤在脸上。” 阿影含泪点头,哼也不哼一声。楚恋衣给阿影度过真气,看阿影昏昏睡过去了,才问道:“江公子,你都看到了什么?” 江昊摇摇头,楚恋衣淡淡说道:“天色已晚,江公子此刻还不歇息,万一有事情发生,容易惹人误会的。” 江昊说道:“如此清幽的月色,思绪满怀,实在难以入眠。这些日子没见到小宫主,不知道她还好么?” 楚恋衣不冷不热地说道:“月儿这几天身体不适,没法见客。这次派她出行,历经折磨,于元气有损,等过些日子她调理好了,我让她陪你们遍览南荒风光。我要带影儿回去救治,现在形势莫测,公子赶紧回去照顾自己的小妹子吧。” 江昊直视楚恋衣说:“楚掌门说危机四伏,我想知道是什么危机,究竟谁伤了阿蛮又伤了阿影。” 楚恋衣说道:“你听说过傀儡么?” 江昊说:“当然听过,如果你控制我做什么事,我身不由主的话,一般我就被称为傀儡。” 楚恋衣忍不住也笑道:“难怪月儿被你哄的开心。我说的傀儡是一种虫,也有人说它是一种术。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被伤到的人,可能会成为伤人者的傀儡,也就是伤人者把傀儡虫种给她,她就会像傀儡一样重复同样的行动。” 江昊听得脊骨发凉,他说道:“阿蛮她……” 楚恋衣面色凝重说:“我希望不是,否则,消除傀儡的方法可能很残酷……虚云阁自我执掌以来,从未被幻角天和幽冥谷找到任何破绽,更没有人能够混进来。这一次形势严峻,公子自己保重。” 她抱着阿影飘飘飞起,身法俊逸,直沿白光去了。等到周围都寂静下来,楚月儿才从泉水中掠出来,一身宫装已湿透,身材玲珑俱现。江昊一呆,楚月儿嗔道:“你坏。”自己先打起寒颤来。 虚云阁的清泉集天地寒气,的确彻骨,但楚月儿修为不浅,也有点撒娇的意思。江昊握住她玉手,阳刚真气如烈焰传递过去,楚月儿觉得全身暖融融的。她忽然说道:“你愿不愿意陪我到虚云阁的最上面看月亮。” 江昊暗自心动,这不正在他最渴望接近的地方么?但他知道每和楚月儿接近一分,这少女在他身上的用情就深了一分。他没有犹豫的机会,点头说道:“世上没有人不想到虚云阁的最高处看月亮。可是,上面是虚云阁重地,带我进去可能会有后患。” 以退为进的方法江昊在电影里见多了,没想到自己拿出来运用也这么纯属。不过这是大反派才有的台词啊,怎么轮到自己来说了? 楚月儿嗔道:“我不管,就要你陪我一起看月亮。” 江昊良心作祟说:“你娘说过傀儡的事,如果是真的话,危险得紧,还是先送你回去,等一切平安无事了我再陪你去看月亮好不好?” 楚月儿吓得缩进他怀里说:“你吓唬我,我不干。现在人家没你陪着哪也不敢去了。” 江昊没想到越吓唬越适得其反。苦笑说道:“我陪你上去就是。” 楚月儿立刻又绽开笑颜,江昊任她牵着手,在亭台楼阁间穿行。楚月儿对虚云阁的一草一木,每一处建筑都熟悉已极,径自穿堂入室,七转八折,向虚云阁上层行去。虚云阁本来平时就无人司职警戒巡查一类的事情,偶有碰到哪个不曾入睡的女孩子,她引领江昊稍微换条路径,立刻回避开了。 江昊手指上始终系着千悬丝,心事重重,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人会跟在自己身后,以他的修为,附近一个人再细微的呼吸也能察觉,可是每当他蓦然回首张望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 江昊随她一直登到第六层大厅,向上去的楼梯曲曲折折,楚恋衣和楚月儿的寝宫都在上面,每次到这里都是他该止步的地方。 楚月儿悄悄说道:“娘一定忙着照料阿影呢,我们偷偷上去,绕过她的寝宫,不会被发现的。” 见江昊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楚月儿掩口笑道:“你以为虚云阁的最高处是说上去就上去的么,虚云阁的镇阁之宝是震海明珠,虚云阁能遨游长空,全靠震海明珠的灵力,凭借震海明珠,娘在虚云阁顶上结有‘五星天曜锁’。你想走也走不上去,如果有修为的人想强行闯入的话,五星引动天雷电光,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江昊庆幸没有轻举妄动,说道:“那我该怎么去万劫不复的地方看月亮?” 楚月儿嫣然说道:“有我呢。其实也简单得紧,有两个法子,第一个法子是你练过虚云阁的催灵术,催灵术本身就是靠震海明珠的灵气才增长功力,和震海明珠的灵气源出一体,所以当然不会受震海明珠的伤害。” 她抿嘴不往下说,江昊知道人要是讲起自己认为得意的内容来,喜欢别人追问,原来女孩家儿也不例外,便追问道:“那第二个法子呢?” 果然楚月儿马上说道:“第二个法子就是我颈上这颗星星了。震海明珠原是远古时候从南荒苍穹上陨落的一颗星石,石中含有一珠一星,珠的灵力无穷,有催发万物生机,起死回生的功效,就是震海明珠。而且因为明珠本是星宿下临,又可以漂浮如星。虚云阁的先代祖师就借震海明珠的灵力建造了虚云阁,行风驭雨,永保南荒大地平安。” 江昊知道又该自己追问的时候,说道:“可是我看阿影她们每个人颈上都有一颗星星。” 楚月儿说道:“她们佩戴的星星是用当初星石的碎片雕成的,而我这颗叫做星语,是天然伴珠陨落的,不可同日而语。佩戴星语的人,不但不会受五星天曜锁的伤害,而且明珠会自然亲近她,尊她为主。历代只有虚云阁的掌门才有资格佩戴。这是虚云阁不传的秘密,幽冥谷的那个怪物都不知道,不然被他夺走我的星语就糟糕了。” 江昊听她娓娓道来,想不感动都不可能,汗颜道:“可是你把这些都告诉了我。” 楚月儿眼神清澈如水,说道:“不告诉你又能告诉谁呢。从小到大都没人可以讲这些事,我很孤单的。生死关头你都不会丢弃我,告诉了你难道你会害我么?只要把星语佩戴在你身上,你就可以陪我一起看月亮了。” 江昊见惯了阴谋诡计,风云诡谲,可就是无法面对她的眼神。他正茫然间,忽然间不祥的预感再次迫近,一道剑光直取自己眉睫。他念随心生,劈天神斧瞬时间跳出来横截剑光。谁知剑势虚走,挑断楚月儿颈上的彩带,携着星语飞回。 只有高手的驭剑术才能如此精准犀利,江昊没见过虚云阁中有这样的驭剑高手。他一直担心的幽灵终于露面了,站在对面的人脸色惨白真的如幽灵,江昊上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刚被人从棺木里抬出,还在闭息术的作用下熟睡。 这个人,居然是杀手徊风! 江昊脱口说道:“原来中了傀儡的人是你!”他终于明白,原来顾狂人还是伏有更厉害的后着,通过昏迷的人把傀儡种上虚云阁,选中了徊风,那自是因为在五个昏迷的人当中,只有徊风本身的能力最强,可以凭借了。这一步棋,竟连楚恋衣也瞒过了。 徊风的眼睛空洞无神,保持沉默。楚月儿颤声说道:“没用的。他的神志还没清醒,是体内的傀儡在作用。必须治住他才有希望救他。” 她一扬纤指,指间多了五枚细针说:“你若能治住他,我争取用五色针封住他玄关,叫娘来救治他。决不能让他带着星语逃遁!” 徊风表情呆滞,比起原来的很酷的表情判若两人。他拿到星语后第一反应是举着就想递给江昊。江昊不敢轻举妄动,徊风迟疑了一下后,好像有人扯着他的脸皮拼命拽似的,对江昊做出恶意的表情。 江昊没有生气,徊风的样子很痛苦,仿佛有人强迫他作出自己不愿的选择。但那个人的力量比徊风身体主人的力量更强大,徊风想往左伸手,傀儡虫就要往右驾驭他。连他脸上的肌肉也乱动,左半边想笑,右半边就是哭状。 楚月儿说道:“这个人……”江昊知道徊风本来的灵智还在努力保持自我,还有机会把星语骗回来或者抢回来。 他尽量把声音放轻松说:“是我,徊风,你小子不认得我了么,怎么拿我的东西?” 徊风茫然中端详手里的星语,眼睛里流露一线光芒,江昊刚自欢喜,徊风眼睛陡然翻白,样子可怕之极,手中的斜月剑电射向江昊。 江昊的劈天神斧倒转迎击,两件武器碰撞,徊风的剑跟上古神兵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要不是江昊怕他将来清醒了会找自己算帐,早就把剑震断。 斜月剑光华黯淡回到徊风手里,徊风飞掠向厅门,动作快得如鬼魅。江昊早从徊风扭曲的表情里读出惧意,动作比鬼魅还快,挡在徊风前面。 徊风调转方向反扑向楚月儿,楚月儿稍微有点紧张,指上五根彩针连发,前四根全都命中徊风玄关要穴,唯有第五根被斜月剑的剑气催中,落向地面,徊风手足僵硬,但来势不减! 江昊不敢用劈天神斧,怕重创徊风身体,他冰髓破空追袭,正中徊风后心,徊风全身上下瞬息间冰霜凝结,全身关节格格作响,还不放弃移动的念头。楚月儿素手拈起掉落的最后一根彩针,弹指间彩针钉中徊风最后一处玄关要穴。 徊风终于僵直不动,须发上尽染银霜。楚月儿心砰碰直跳,摘下星语,跑过来扑到江昊怀里,样子楚楚可怜。 江昊学楚恋衣抚摸她的头发,希望能给她点安慰,没想到小丫头在自己怀里呆得满舒服的样子,越凑越近。江昊苦笑着想拉开点距离,忽然看到从徊风身体里伸出一只黑色的手臂来,掣起斜月剑来,刺向楚月儿的背心。 在江昊从前和以后的无数次出生入死当中,这一次大概是让他最猝不及防的。他唯一来得及做出的反应是把楚月儿藏到自己身体后面。江昊还没有修成金刚不坏之身,徊风的剑法有相当功力,连海蚕冰甲都无法抵挡得住,斜月剑径直穿过他身体,血像瀑布一样染红他的视线。 第七章 震海明珠(二) 第七章震海明珠(二) 在江昊从前和以后的无数次出生入死当中,这一次大概是让他最猝不及防的。他唯一来得及做出的反应是把楚月儿藏到自己身体后面。江昊还没有修成金刚不坏之身,徊风的剑法有相当功力,连海蚕冰甲都无法抵挡得住,斜月剑径直穿过他身体,血像瀑布一样染红他的视线。 江昊的意念还能驾驭劈天神斧,他看得到从徊风的身体里探出半个鬼怪般的黑色怪物,神斧彩虹般的光辉一闪,正中怪物,刹那黑烟蹿起,倏忽消散,徊风这次是被冻僵了再也不能一动了。 刚才楚月儿的五根彩针只是封闭住了徊风的玄关,却没有封闭住徊风体内的傀儡,即使冰髓的奇寒也不能冻结傀儡。她和江昊两个人终究经验太少,以为已经制敌,吃了大亏。至于江昊最后一斧,以劈天神斧上的无上光华,却恰恰击杀了离开徊风庇护,露出元神的傀儡。 斜月剑刺进江昊的胸膛足有半尺,正中心肺之间,鲜血不断随江昊的咳嗽涌出,没有血肉之躯挨得住这一剑,即使江昊的修为也不行! 江昊躺在楚月儿怀里,感觉到胸口间痛得厉害,血水流出的速度让人看了害怕。他有生以来经历的危险中,这一次离死亡最近,不过他反倒害怕不起来,意识有模糊起来,脑海里交替闪现聂冰和汝瑶的身影。 江昊捂着嘴咳嗽,拿开后手上沾满鲜血,他勉强笑了笑说:“我是不是要挂了?” 楚月儿没打过网游,不懂这个词儿,但猜也猜得到,泪如泉涌说:“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剑?” 江昊说道:“我哪儿知道,当时什么都没想。”当过英雄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英雄往往是没有思想斗争的,当时不假思索就替楚月儿挡了一剑,大概下意识地保护女孩子。如果仔细考虑过后还会不会挡这一剑,江昊也不知道,反正现在自己要挂了,没机会再思考这么深入的问题。 他胸口痛得厉害,聂冰不知道在何处,汝瑶性命交关,等着他拯救。他尽量聚集真气,强提精神说:“我快死了,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嘱托给你好不好?” 说完了他紧闭双眼,准备拿出英雄遗言深情款款的架势,最后感动楚月儿一把,让她照顾汝瑶。哪知道他闭了半天眼睛,楚月儿连句话都没问。 江昊努力睁开眼睛再看,楚月儿紧紧咬着嘴唇,好像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她低头在江昊颊上一吻,无比坚决地说:“你不会死的,我要你活下来,长命百岁,陪我天天在虚云阁上看月亮。娘再怎么怪罪我也顾不得了。” 她把星语挂在江昊颈上,抱起江昊向虚云阁最顶层飞奔。江昊虽然认为被女孩子抱着不大光彩,但他失血过多已经有些昏昏沉沉,只是觉得贴着楚月儿软绵绵的肌肤好不舒服。 楚月儿沿玉石楼梯上去,虚云阁的顶层也极大,一间八角形的正殿在中间,周围才是大大小小的其他宫室。楚月儿通过一个雪白如玉的月形门,走进正殿之中。正殿没有屋顶,头上就是广袤无垠的天空,月光渐淡。 圆形的宫室里面是个清澈透明的大水池,水池的下面一片透明,从水里望得见南荒大地的苍茫夜色,莽莽群山仿佛在不断行走,仔细想来,原来是虚云阁本身在天空中不断行走,不知道跳进水中会不会从天空直坠到地面。 只有一条玉石铺出的甬路通到水池中央,一方星形玉石台,上面的凹槽里摆放着一颗光华奇妙的明珠。粗看并不耀眼,但凝神注视的话,却让人觉得目眩神迷。 楚月儿抱着江昊跑过甬路,把他放在玉石台的凹槽旁,手指碰触到明珠,江昊只觉得指间温润,他身上血流得太多,这点温度不足以让他暖和过来。 楚月儿柔声说道:“要想发挥震海明珠的威力,必须你学习我的口诀才行。你打起精神来,听我教你,一定要学会。” 她的泪珠劈劈啪啪打在江昊脸上,江昊被打得猛然清醒,求生的**顿时强烈,听她传授口诀。楚月儿说一句,他照做一句,渐渐真气游走周天,只听楚月儿低语道:“我度真气给你,帮你熟悉运功方法。”然后里两片温暖的红唇吻上他,传送真气过来。江昊浑然忘却周围一切。随着楚月儿传授的口诀运用纯熟,他觉得身体里吸收到震海明珠的无限热量,再也不觉得冰冷,浑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 等到运功完毕,他睁开双眼,精力充沛,犹胜没有受伤时。他看自己胸口的伤势,大吃一惊,除了衣衫上的血渍还在外,伤口完全愈合,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楚月儿的唇还贴在他唇上,娇羞无限,脸上的晕红有说不出的好看。她平生第一次吻男子,等于默认把自己都终身给江昊了。 震海明珠就在江昊旁边,垂手可得。楚月儿低低说了一句:“你娶我好不好?” 江昊像被人用万吨水压机在良心上重重砸了一下,刚刚暖和过来的全身冷透。他的手在震海明珠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冒出句自己都认为傻透顶的话:“我一直都在骗你,我不喜欢你,我跟你在一起,其实是想谋夺虚云阁的震海明珠。” 楚月儿的脸先是苍白如纸,马上又艳红如霞,颤声说道:“我不信。” 江昊木然说道:“是真的,汝瑶中了血封印的诅咒,很快将会变成冰冷的石像。唯有把震海明珠碾碎服下,才能够挽救她的性命。我到南荒,认识你,上虚云阁,都是为了震海明珠。救你的性命,也是。” 楚月儿啜泣道:“那你为什么三番五次不顾性命救我?” 江昊没法说是自己见义勇为,道德水平高尚。只有说道:“因为只有你能帮我拿到明珠。” 楚月儿柔肠欲碎,说道:“那你为什么又对我讲实话,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让我永远都不知道真相该多好?” 江昊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我现在要取震海明珠救汝瑶的性命。” 楚月儿说道:“你……你喜欢她是不是?” 江昊摇摇头道:“她是我小妹子,是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 楚月儿霍然从江昊怀里抽出劈天神斧架在他颈上说:“震海明珠不在,虚云阁无法翱翔九天。我杀了你。” 江昊说道:“我现在要取震海明珠了,你若杀我就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变成石头。” 楚月儿颓然放手,劈天神斧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回音。楚月儿掩面哭泣说:“你赶快走,我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你。” 这时听到有人叹气说:“可怜的孩子,为什么我们母女俩都要受男人的骗呢?” 说话的人当然是楚恋衣,她悄然立在厅中,神态若定,丝毫惊奇的意思也没有。江昊说道:“原来你早就看穿我的来意了。” 楚恋衣笑道:“你若以为我连中了血封印的诅咒都辨别不出来的话,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江昊说道:“所以你不想小宫主见到我,跟我接触太多。所以什么一时难以救治醒的朋友,想方设法炼制草药解救之类的话,都是说给我的缓兵之计是吗?” 楚恋衣说道:“我只能说是了。血封印的诅咒,的确只有牺牲震海明珠才可以解救。没有了震海明珠,虚云阁也将不复存在,我没有办法帮你。” 江昊凝视楚月儿说:“你知道我不会放弃。”楚月儿泪眼婆娑,终于扭过头去谁也不看。 江昊招手之间,劈天神斧回到他掌中,楚月儿用震海明珠替他疗伤之后,他感觉功力不但没有受伤势影响,反而更强了几分,全是拜明珠所赐。劈天神斧跟得他久了,越发有灵性,他功力强的时候,神斧的光华就愈加耀眼。 楚恋衣赞叹说:“是天下九大神兵之一的劈天神斧?九大神兵各有所长,得其一者如虎添翼。有劈天神斧在手,难怪一缺和顾狂人都占不到你上风。” 江昊汗颜,楚恋衣与其说是夸他,不如说是说他凭借神兵的帮助才能屡屡立于不败之地。楚恋衣志在打击他信心,但说得都是实情,论起修为的底蕴来,他的确逊色些。 他心头警醒,马上振作精神,楚恋衣无论用什么方法打击他的信心,他都不能丧气。人生有些时候,没有失败的权力。 楚恋衣微笑说:“别多心,我不是为了打击你。我只是想找个好的解决办法。”她看似漫不经心地挥手,池中水凭空升起一道透明水墙,笼在玉石上,震海明珠的光芒四射,发散到水墙上,水墙上流动彩虹般的七色光华,不断变幻。 楚恋衣说道:“震海明珠的能量就是我的能量,现在我用流水织成结界,你的劈天神斧若能劈开结界,当然胜者就是你。” 江昊没有选择,劈天神斧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倾注全部真气在斧上,一斧祭出,地撼天摧,正厅被神斧的锋芒先扫中,大殿的支柱发出断折之声。水池中分,边沿一直到延伸出去的地方都开裂,这一斧居然将整个大殿分成两半! 江昊倾尽了全力,额头见汗,水墙却只是微波闪动,明珠在里面静静的丝毫震荡不受,像在嘲弄他的努力。 江昊对付一缺的风刀和顾狂人的丹青引的时候,也有捉襟见肘的感觉,但从未像这次样全然没有效果过。 更令他惊异的在后面,楚恋衣手指轻引,闪耀光华的水波迅速把波动传递出去,水波到处,被劈天神斧分开的裂缝立刻愈合,摇摇欲坠的大殿瞬时不动如山,仿佛没有受到过任何破坏。 楚恋衣说道:“你要知道,震海明珠的力量就是生的力量,你能够损坏的,它都能够修补。幽冥谷和幻角天能杀戮和摧残的,震海明珠都能使之重生。劈天神斧虽然威猛无畴,一样难以占得震海明珠的上风。” 以江昊对敌的丰富经验,当然知道局面不利,以往每次处在下风,他都会选择最恰当的时机逃遁。只有这一次,纵然有退却的机会,他知道自己也不会退的。 他凝神驾驭劈天神斧,准备再行一击,楚恋衣含笑面对他,完全是强者面对弱者的姿态。江昊的的神斧不再攻向水墙,电射向楚恋衣,如果打退了,水墙的结界不攻自破。于今只有这个围魏救赵的方法可以一试了。 楚恋衣每次都只是轻轻拂动兰花指,空中生出无数牵牛花般的藤蔓缠住劈天神斧的斧柄,劈天神斧的光芒被震海明珠的灵力裹住了,锋芒无从发挥,有力无处着,在空中不断颤动挣扎。 江昊真气随劈天神斧的挣扎急剧消耗着,渐有枯竭的感觉。楚恋衣说道:“你不要再耗费真气了,以你的修为,无法跟震海明珠抗衡。再强撑下去,很快会油尽灯枯。” 江昊坚决摇头,耗力太巨,他神志又有些模糊,知道这一次是真的陷入绝境了。 迷蒙中他猛然感觉到有真气源源不断补充入自己体内,江昊遽然清醒,发现真气自楚月儿给自己带在颈上的星语上传来,星语和震海明珠之间,有一条他见过多次,再熟悉不过的光线。 空中的劈天神斧随主人真气的加强,奋力挣脱开藤蔓纠缠,江昊感觉到真气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充沛过,气息随意念神游体外,心思到处,楚恋衣苦心交织的水墙结界在瞬间崩塌,溅起无数水花! 楚恋衣脸上色变:“不会的?你怎么可能做到?” 江昊也在拿着颈上的星语发愣,楚恋衣说道:“非我虚云阁中人,就算月儿把星语给你佩戴上了,让你不受震海明珠伤害,你还是无法驾驭它。这一切……怎么可能?” 楚月儿凄然说道:“那是因为,我把催灵术教给了他。” 楚恋衣一怔,随即神色凄然道:“傻女儿,你为什么也这么痴心?”她呆立着任水花溅到全身,一滴滴晶莹的水珠从她发丝上滴落。 江昊完全能感觉到自己的真气在逐步增强,催灵术的主要功用就是引发和利用震海明珠的力量,修为越高的人可以获得的力量就越强。江昊的修为比楚月儿高出太多,他一旦学会催灵术所获得的能量,连他自己也无法想像。同是借明珠之力,此消彼长,现在连楚恋衣也无法克制他的力量了! 第八章 玉兔移魂(一) 第八章玉兔移魂(一) 江昊终于又一次从逆境中绝处逢生,但这一次他丝毫没有欣喜的意思,反倒无比怅然。 楚恋衣还是很平静的表情,似乎习惯了这个结局,又似乎是女儿出她意料的举动最终还是在她意料之中。她苦笑说道:“乖女儿,你知道他若是取走了震海明珠,虚云阁将不复存在。” 楚月儿红着眼圈说:“我知道,女儿对不住你们。但是为了他,这世界上任何事我都肯去做。” 江昊心中如受电击,他知道他也肯的。现在这世界上有个女孩危在旦夕,为了这个女孩,他可以把道义正义公理都抛开,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肯的。 江昊走过去摘取震海明珠,用真气震动手上的千悬丝,传唤小石头过来。楚月儿幽幽说道:“得到明珠,你都不肯再看我一眼么?” 江昊抚摸她秀发,想用无言表示自己的内疚,楚月儿忽然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哭诉自己所有委屈。楚恋衣有点冷漠地望着天空,说了句很奇怪的话语:“天色又变得妖异了。” 站在虚云阁的绝顶上,随时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天空变化,江昊只觉得她的话里带着妖异的气息,仿佛夜空也真的闪烁妖异的光芒。他怀里的楚月儿嘤咛一声,脸色变得惨白,忽然晕厥。 江昊感觉到她脉息冰冷,心跳全无,探她鼻端呼吸已经停止。江昊从没见过如此古怪的变化,握住她的双掌,准备试着用催灵术,将真气度入她体内唤醒她。哪知道楚月儿的袖口处忽然虹光闪烁,无数细碎的彩针飞出,钉在江昊的要穴上,封闭住他的玄关! 江昊直挺挺翻倒,楚月儿睁开双眼站起来,表情冷漠,和刚才那个深情款款的女孩判若两人。江昊怎么也无法相信,刚才不惜性命救护他,放弃一切成全的他的女孩,现在变成了这般模样。 楚月儿把几根彩针拈起来,看着江昊的脸庞,流露出某种凶恶的表情,江昊从来想过这种表情能够在她这样天使般的女孩脸上显现,楚月儿把彩针接近江昊的脸,作势欲划。江昊忽然明白了,喊道:“原来阿蛮和阿影的脸都是你划伤的!” 楚月儿的动作停滞,不是因为她自己的意愿,而是楚恋衣的手按在她头上,轻轻抚摸片刻,楚月儿慢慢躺倒,竟然昏昏睡去。楚恋衣的表情里有一点得意,更多的是伤感,说道:“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出手对付你的居然会是月儿吧?” 江昊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情,说道:“是她!就因为是她,所以阿蛮和阿蛮为了你,宁可受伤害也不肯说一个字。我一直以为是一缺和顾狂人在背后捣鬼,最后更以为是傀儡在徊风身上作怪。我唯独没有想到过她。” 楚恋衣说道:“你不会想到的,一个女孩子为了你愿意牺牲全部,却在关键时刻背叛了你,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除非里面有特别的缘由,你想听么?” 江昊说道:“我想听。一定是跟我遇到的很多事情有关的一个故事。” 楚恋衣说道:“嗯。这个故事的开场要在很久以前了。大概三十年以前吧。南荒有个容颜和才华都还过得去的女子,当时她年纪还小,涉世不深,不懂得人世间有这许多险恶的事情。有两个很出色的男子,一个丹青妙笔,画出的东西以假乱真,常常让人无法分辨他是在作画,还是在迷惑别人。一个斧凿如神,雕出来的东西,带有造物主给的魔力,只要他愿意,他的斧子能赋予石像生命。” 江昊当然猜得到,她说的女子就是自己,两个男子是顾狂人和石疯子。 楚恋衣继续说道:“两个男子都很倾慕于她,而且这两人也的确都有很出色的地方,无论是才华,还是风采,都让她难以取舍。” 江昊回想顾狂人和石疯子现在的模样,怎么也和风采联系不起来,不知道是楚恋衣美化他们,还是这两人为情所困,历经岁月风霜变成了现在模样。 楚恋衣叹气说:“可是她终究得做选择的。反复思量来去,她觉得虽然画师道术更高深,模样更英俊,可是他的画只是模拟万物而已,而石匠雕刻石像,用的是自己全副心血。以技艺来观人,石匠才是可以依托终生的人。” 江昊说道:“你的选择的确很有智慧,以我对这两个人的看法,你没有选错。” 楚恋衣说道:“可惜人更多时候会被假象蒙蔽。我这次是选对了,我拒绝了画师之后,他马上暴露出本来面目,想用卑鄙的手段得到我,害死情敌。我的道术,比他更高明一些,结果是他阴谋被挫败,又不是我的对手,从此隐居地穴,发誓跟我不共戴天。” 江昊说道:“故事到了这里,应该有个很幸福的结局才对。” 楚恋衣说道:“我宁可就到这里。再往后,我犯了所有笨女人都会犯的错,虚荣心作祟。在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个新的人物。这人的道术比我还高明,论起风流倜傥和处事之干练,更远远不是忠厚老实的石匠比得上的。于是我投到了别人的怀抱,他伤心之下,远遁形迹,三十年来我都不知道他的下落,直到你送换魂草来。” 江昊说道:“那个更厉害的人物,难道是……” 楚恋衣凄凉地说道:“他就是月儿的父亲,我嫁给了他,过了段幸福的日子。直到我发现他背着我有很多不堪入目的事情和阴谋。他只不过要捎带得到我这个人,其实他最想要的是虚云阁的震海明珠。我是还算有理智的小女人,始终严守门派的秘密没透露给他,他也就始终耐心等待机会,直到十八年前,我怀了月儿的时候,他才寻机会用一种歹毒的手法对付我,若是我没有最终发觉的话,将会成为他的傀儡。” 她嘴角泛起冷笑说道:“可惜我最终还是识破了他的真面目,反过来和他勾心斗角,结果是两败俱伤。他有十几年恢复不了元气,躲回他的老巢去了,我虚云阁防范严密,他也休想上来。之后月儿生下来时是个完美无缺的女孩,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什么问题。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在星相有异动的时候出来行凶,差点杀死一个同门师妹。” 江昊打了个寒噤,楚恋衣说道:“他给我的诅咒,带到了月儿身上,这个诅咒就是所谓的离魂,在一个人身上,同时有两个人的性格。清醒的时候是楚月儿,星相异动的时候,就成了凶残暴戾的一个人,嗜杀戮为享受。” 江昊心念一动,脱口说道:“难道换魂草和玉兔都跟月儿的病有关系么?” 楚恋衣说道:“不错,你聪明得很。离魂等于两个人的灵魂寄生在一个人的身体上,只不过一个平时是主宰,另一个在非常状态下才作主宰。换魂草是天下奇药。能够把寄居的魂魄转移出去,此草极难种植,我试验了无数次都不成功,还是他带给我的盒子里有两株,难为他怎么种出来的?” 江昊说道:“可是石前辈怎么知道……?” 楚恋衣说道:“我不知道……也许是他这些年以来一直还在偷偷关注我……可是有了换魂草还不够,魂魄需要有一个寄生的地方才能分离出来,必须要与我虚云阁一门修行催灵术的相关生物来可以。玉兔本是虚云阁前代刚刚得到震海明珠时候驯养的灵兽,颇得震海明珠之灵气,因为虚云阁当时出了内乱,它才会逃遁出去。要救月儿,换魂草和玉兔缺一不可。” 她把当年到现在诸多事情的曲折原委一一讲出来,江昊才知道其中的错综复杂,自己能够登上虚云阁已经是阴差阳错,在最接近成功的一刻倒下,又的确是命中注定。江昊拼命想凝聚真气,无论到了什么地步,他都不愿意放弃拯救汝瑶。 楚恋衣把楚月儿抱在怀里说:“我很同情你的处境,但你知道,我没有让步的余地。就算让月儿伤心了,我也没法帮助你。你不要怪我。” 江昊说道:“我当然没资格怪你,但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也要争取,你也不要怪我。” 楚恋衣拈了二指说道:“你的石头香炉带你的小妹子就要上来,是你要他们来的么,我撤去五星天曜锁让他们进来,你们最后见面好了。” 江昊手上的千悬丝还系在另一端,虚云阁的台阶上咚咚响着,小石头带汝瑶蹦上来,汝瑶容颜憔悴,小跳伏在她肩上,吱吱叫着伏在她肩上,充满惊恐不安地叫着。 江昊从她的叫声里听出迹象,发现汝瑶的动作比以往更僵硬。汝瑶凄然说道:“大哥,是你要小石头带我来的么,我的双手都不能动了,是不是我要死掉了?” 江昊拼命用力,还是不能动,汝瑶看不到江昊,惊觉不对,说道:“你受伤了么,让我看看你。” 小石头把她带到江昊身前,她努力想从小石头身上下来,双手却完全不听指挥,双脚异动也异常吃力,小石头干着急也帮不上忙。还是汝瑶自己吃力地下来,想去触摸江昊的身体。可她的手,终究也没能伸出去。 楚恋衣喟然说道:“看到你们,我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多傻。你们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安安静静呆着,我不想再为难你们了。” 江昊觉得这消息山崩地裂一般,说道:“你说什么!” 楚恋衣不去看他,说道:“我是很有私心的,我知道月儿喜欢你,也知道你来干什么。你以为小姑娘中了血封印的诅咒,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没有告诉你,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受了血封印诅咒,接近震海明珠人会加速诅咒的发作。这是件很诡异的事,大概是震海明珠有了灵性,对要消灭它的人抱有本能敌意。所以她的不是有两个月时间,而是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第八章 玉兔移魂(二) 第八章玉兔移魂(二) 江昊感觉全身血液要沸腾,说道:“这不公平!”他胸口像要炸裂一样,拼命诅咒整个世界,憎恨楚恋衣,也憎恨一切, 楚恋衣小声说道:“我本来想的是,她忽然变成石像,你自然也没必要再取明珠,一切就可以和平地化解。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汝瑶说道:“大哥,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就算你取到明珠,我也不要你害死许多人来救我。我看到你哭了,你是大英雄,你不许流泪。” 她努力弯下身子,用手触摸江昊的眼睛,江昊能感觉到她的手冰冷坚硬,不是自己熟悉的温暖的小手。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小石头拼命向楚恋衣冲过去,楚恋衣袖口处飞出一张金丝网将它罩住,反吊在厅中支柱上,小石头大叫:“放开我,我要和你拼命。” 小跳也吱吱跑过来,用两只小爪子揪揪汝瑶的衣襟,又揪揪江昊的衣襟,焦急无比,楚恋衣摇头说道:“没用的,这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命,我们必须都接受。” 江昊坚决地说道:“我不信,我要把命运改变回来!” 楚恋衣唇边泛起嘲弄的微笑说:“我也像你这么想过,可惜没用。” 小跳忽然吱吱尖叫着,飞跃向震海明珠,速度比平日里快了何止十倍。楚恋衣神色一变,弹指击水,水墙顷刻阻向小跳,可是小跳的的速度快过流光,水墙对它来说仿佛是虚幻的,被它倏忽穿越,捧起震海明珠跳到江昊身前。 江昊听到楚恋衣喊出的一句话是:“玉兔!” 小跳已经把震海明珠放到江昊颈前的星语上面,江昊感觉到一股强大无比的真气凭借小跳和星语传递到自己身上,支撑着自己,封闭玄关的彩针全都弹出体外! 楚恋衣激起池水,化作水网袭来,但跟明珠在手的江昊比,水网已经完全不存在威胁了,江昊只是做了个向下按的手势,池水全都倒回水池里,滔天水波被化解于无形,反震之力让楚恋衣完全失色。 楚恋衣长袖飞舞,无数细碎的小星星从她袖口里飞出来,环绕江昊,让人目眩神迷。江昊劈天神斧招手即到,在地上一劈,奇怪的是这次地面毫无损伤,反震之力反而向天上去,所有的小星星受了巨力冲击,全都倒飞向天空,越飞越远,仿佛成了真正的星星。 楚恋衣全力施为,和江昊的真气相抗衡,想把星星拉拽回来再做一搏。江昊学会了催灵术以后,和她同是利用震海明珠的力量,合本身之力就超过她许多。江昊不想再见她苦苦支撑的模样,反过来也织了道水墙出来,隔断楚恋衣的力量。 他自己起身忙着查看汝瑶的情况去了。楚恋衣见对对方竟然连威胁都没有了,万念俱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她喃喃说道:“怎么会,玉兔怎么会就在你身边,原来近在咫尺我竟没有发觉。” 江昊说道:“我也不知道小跳就是玉兔。是汝瑶在围猎玉兔的时候把它救下的,它才为了汝瑶现形。” 楚恋衣恍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它自从逃离虚云阁以后,已经修出了道行,月儿给我讲起那天围猎的情形,我也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原来它知道别人围捕它,狡猾得紧,布了个疑阵。” 江昊还没明白,问道:“疑阵?” 楚恋衣说道:“你们捉到的是所谓的玉兔的元神,而不是玉兔的实体,玉兔有了修为之后,把实体修成了幻鼠的模样。人人皆知玉兔的名字,可是没人能够想到,玉兔并不是兔,而是鼠。那天它故意让元神现形,你们捉到它的元神之后,它趁无人注意的功夫再把元神遁回体内,金网可以困得住它的身体,可是困不住它的元神。但我还是不明白,它明明有远远逃遁的机会,为什么会冒着被人抓获的危险,和你们上虚云阁。” 小跳捧着前爪吱吱作响,一双小眼睛亮晶晶打量江昊和汝瑶。楚恋衣不明白的问题,江昊完全明白,它和小石头一样,愿意为真正对它好的人付出一切。也许,江昊自己也是一样,汝瑶也一样。 楚恋衣闭上双眼,深深呼吸说道:“不论如何,是你笑到最后了。我认输,虚云阁从此不复存在,也是命数,你记得毁掉震海明珠让她服下后,告诉我的门人弟子逃命,没有了震海明珠,凭借散碎星陨的力量,虚云阁还能在天上撑得一时半刻,然后就将坠毁。要她们放下天阶离开吧。” 江昊说道:“你呢?” 楚恋衣说道:“我不会走,月儿托付给你。不过我要告诉你,是震海明珠的力量才能使幻角天咆哮的阴风不能侵入南荒大地,没有了虚云阁庇护,南荒大地将和山南的石旷原变成一个模样,成为鬼域人间。” 江昊想起石旷原的样子,头上冷汗涔涔。楚恋衣说道:“你知道我不是危言耸听。是要一个人的性命,还是要许多人的性命,你自己来选。” 江昊的手微微颤动,震海明珠就在他手上,他却完全无法决定。他发现汝瑶笔直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伸手试着碰碰汝瑶的背脊,冰冷而坚硬。 汝瑶吃力地把身子挪到水池边缘,水面一片漆黑,里面是茫茫夜色,茫茫群山的轮廓,汝瑶喃喃说道:“怎么照不出我的影子。大哥,我好难受,我快动不了了。” 江昊忽然想起聂冰被长毛堵在树林里时的情形,当时他什么都不会,但是热血上涌就站出来,那时候他只知道,自己不能任聂冰被欺负。直到失去聂冰的时候他才明白,他爱上了那个女孩子,愿意以生命替代。 原来汝瑶也忽然让他有了这种感觉,无论做任何事,无论任何代价,他都绝对不能失去她。 难道他对这个女孩已经不是对待一个小妹妹的感情?所有他平日里对自己划定的界限,现在全部轰然崩塌。江昊无比茫乱,只剩下一个念头还清晰,他面向楚恋衣说:“一个人的性命和很多人的性命之间,我选一个人的性命。” 想起南荒大地将会永陷黑暗之中,他不敢再想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眼睁睁看汝瑶化成石像。楚恋衣并不睁开眼睛,叹气说道:“你已经堕入魔道,你将来肯定会受不了良心的责备。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有一点点羡慕你。” 江昊把震海明珠合在两掌之间,柔声说道:“汝瑶别怕,我现在就把震海明珠碾碎,你服下去之后,马上会好起来。你不会变成石像。你会平平安安过快乐的日子。” 汝瑶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说:“我吃了这颗明珠,是不是就要有好多人因此死掉?” 江昊温言说道:“不会的,大哥有解决的办法。” 汝瑶笑道:“你骗人呢,你说谎的语气我都能听出来。” 江昊无语,汝瑶说道:“如果我吃掉了明珠,将来一定会让你为生灵涂炭永远受良心谴责。我不要你一辈子都活得不开心,我还要等着你开开心心地找到聂姐姐,你说过要领我去看那个叫学校的地方的,是么?” 江昊连忙点头,汝瑶说道:“你别怪我失信,我很开心你对我好。” 她身子晃了一下,投入水池,沉没得比石头还快,水池的底下是天空,等江昊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汝瑶已经消失在水池的黑暗里。 江昊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音自虚云阁回荡上天空。楚恋衣睁开双眼,马上明白发生的事情。江昊反手把震海明珠抛给她说:“上天入地,我都不会失去她,我要找她回来。” 然后他想都不想,一跃投身水池中。 开始是接触水面的轻柔,他的修为本能地让他向上漂浮。他用力向下划去,陡然穿透了水底的张力,开始了无尽的坠落。 他的耳边风声呼呼,开始还能感觉到点漂浮的意思,往上看的时候,虚云阁从最初的庞大,很快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在视线中成了一个小黑点,隐没在无数闪烁的星星当中,这时候才能明显发觉自己在下落。 他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起初能看到下面苍莽的群山轮廓,后来连平衡都不容易保持,很难有暇从容观察。陡然落入云雾之中,浑身立刻被冰晶水珠打透。 云雾让人完全迷失了方向,生死之类的事情,在心中变得模糊而遥远,江昊只念着汝瑶的去向。他的身躯像炮弹一样落到底,终于撞上了地面! 江昊的身子砸在坚硬无比的岩石上,来不及有办法应对,只能拼尽全身功力抵御。他下落的力量和速度比得上流星陨落,硬生生撞破了岩石,原来这岩石后面是空的。 撞破一层之后,还有第二层,江昊无法分辨自己是落在了什么人工建筑上,只能感觉到全身剧痛,撞破了一层又一层岩石,到第七层,才真正坚实地摔到地面上,把地面又砸出一个深深的坑。 江昊躺在地上,百骸欲裂,没有气力站起来,有人走过来观察他。江昊的眼睛刚刚被冰晶雾气刺激过,慢慢才适应眼前的光亮,觉得周围的灯光似曾相识。 一声斧凿碰撞的声音,他听到了石疯子说道:“你们两个年轻人回来的方式还真特别。不过两个孩子的命都够苦。” 江昊怔住,他这一落,居然是落回到幻角天石疯子的大厅里面。他茫然问道:“汝瑶呢?” 石疯子摇了摇头,须发蓬乱的脸上露出悲悯之意,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幻角天的阴风声从被他撞破的洞里传过来,呼啸不止。 江昊想挣扎着站起来,发现全身真气都无法凝聚,怎么也做不到,但他不甘心,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一定有奇迹存在。 不论是生是死,他都要再见汝瑶一面。 第一章 凤卵危悬(一) 第一章凤卵危悬(一) 人活着总有走运和倒霉的时候。 江昊琢磨自己是不是到了倒霉的时候,从万里长空上摔下来,再撞破七层石壁,就是铁打的人也都要零碎。他总算没零碎,可是全身疼得厉害,揉胳膊腿疼,揉腿胳膊疼,都揉的话一起疼。 脑袋也嗡嗡作响,怀疑是脑震荡,他强迫自己查数,数到一百,证明起码还保留了一定程度的智力水平,才算松了口气。 下一步当然是再次努力凝聚真气,深呼吸,提气,运功,发力,然后扑通一声躺在地上! 他的身体里一片空荡荡的感觉,曾经支撑他南征北战的真气,现在仿佛已经不属于他。江昊脑海里一片空白,刚才查数找回来的智商,现在好像随着真气都跑流失。热血沸腾的劲头过去以后,现在是要做事情的时候,如果他功力全废的话,还如何去寻找汝瑶? 头顶上的冷风呼呼往进冒,江昊觉得浑身发冷,他自从修炼以来,很久不曾有这种感觉了。江昊挣扎着终于坐起来,他落下来的时候把地砸了个深坑,坐起来以后刚好脑袋露出地面。又追问道:“汝瑶呢?” 石疯子哼了一声说道:“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砸穿了幻角天的七重石壁,真有你的,没死已经是莫大的奇迹,要救别人,需得先救自己。” 江昊一咬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站了起来,说道:“我现在不是很好么,快告诉我汝瑶在什么地方?” 石疯子直愣愣看着他,半天才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所有经脉已经断掉了一半,功力尽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江昊又受了沉重一击,他人生道路得到改变以来,身经百战,无不是靠着自己本身能力度过危险,如果经脉都断掉了,又凭什么寻找汝瑶的下落? 但他有更挂念的事情,天大的打击现在也不去想。吐出一口气说:“死不要紧,我要先见汝瑶。” 石疯子转过头去,江昊一愣说:“前辈你干什么?” 石疯子忽然嚎啕大哭说:“我……我擦眼泪,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一往情深,我喜欢的女孩子要也像你的小妹子一样好,我就死了也甘心。” 江昊一直以为像石疯子这样的前辈怎么也得貌似沉稳才对,没想到比自己还冲动许多,肯定是让自己把当年的伤心事勾起来回忆,弄得江昊不知道是不是该先安慰他。 谁知石疯子抽抽鼻子,很快恢复了前辈风范说:“你要保证自己先好好活下来,我答应你,肯定让你见到她。” 江昊点头,石疯子又说道:“别以为活下来是很容易的事情,你伤得如此之重,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法子完全医好你。最重要的是,现在一缺马上就要来找我们的麻烦。没有你帮忙,应付他还真有点头疼。” 江昊问道:“一缺要来找麻烦?大师你怎么知道?” 石疯子笑道:“你从天下掉下来,就差没把幻角天砸塌,他不知道才怪。这许多年来,一缺容我在幻角天藏身,一来借重我雕石像的本领,二来他始终把我当作当王牌,准备在关键时刻来对付他最忌讳的某个敌人。现在为了你的缘故,他这算盘怕打不成,估计到了和我翻脸的时候了。” 江昊当然猜得到一缺最忌讳的敌人,就是楚恋衣。让石疯子容身,也是为了有一天要挟楚恋衣。 石疯子脸色凝重说:“一缺的本事你是见识过的,真要翻脸的话,恐怕我占不了上风。” 江昊察言观色当然看得出,如果胸有成竹就不用这么严肃了。可是苦于自己现在无力帮忙,直到这时候他才有些后悔,不是后悔跳下来,后悔的是怎么没找个柔软一点的地方降落呢。 他正走神,石室外面传来脚步声,十分清晰,连狂风怒号都没有盖过,远远听得人心惊肉跳,然后有人敲门。 石疯子说了声:“我听到了,老规矩,自己进来吧。” 看来似乎每次进来的人只要告知他就可以。可是等了半天,敲门声又起,没人进来。石疯子想了想,恍然说道:“原来是二缺先生来了,难怪。” 他自己喊道:“石头,开门。”沉重的石门自动缓缓打开。江昊看直了眼,原来阿里巴巴的芝麻开门用的就是这种技术。不知道石疯子什么时候做的这扇石门。 进来的正是幻角天的第二号人物二缺先生,他双耳全失,又不能言,自然是无法芝麻开门,想进来还真不大容易。 二缺先生到了石疯子面前,江昊才看清楚他背上背了只大竹篓,二缺一招手,竹篓里飞出个东西,倏忽变大,原来是一方桌案,跟着又飞出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俱全,看来是跟江昊的浮海玉升类似的装备。 二缺伏案疾书,写完了展开纸给石疯子看,上面写的是:掌门师兄有请。 石疯子微笑问道:“不知道是何事?” 一般聋哑人都会读唇语,所以二缺倒是能看懂石疯子在说什么。他瞄着石疯子身后的江昊,很是警惕,江昊大闹幻角天的时候,他也差点吃亏,心有余悸,把桌子往后挪了挪,接着写道:一去便知,掌门师兄嘱咐,请把从天而降的贵客也一同带去。 石疯子不动声色说:“我知道了,麻烦回去转告一缺先生,容我更衣后便去。” 二缺准备了满桌子的纸,怕不够用,没想到一句话就全解决了,还想再写点什么。看看江昊,还是赶紧收拾东西溜出去了。 江昊努力站稳,对石疯子长揖说道:“我去见一缺,大师不要跟他力拼,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汝瑶,想办法医治她,我虽死无憾。” 石疯子笑道:“别搞得那么悲壮,我把你送出去有什么好处,我敷衍他呢。你放心,我有办法。你跟我来。” 他走到大厅中间跺脚,几下之后,地面上发出轰隆声响,他这大厅里机关还真不少。江昊看得发呆,石疯子说道:“一缺认为我在他掌心之中,觉得想对付我随时都可以,这些年都没太拿我当回事。却不知道我也得留一手保全性命的方法。” 地面整齐地分开,下面露出条羊肠子一样的洞口,也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江昊习惯了到处都这种东西,见怪不怪,跟着石疯子下去。他重伤之后,比普通人的体力也强不到哪去,走不多久便额头见汗。 洞窟石壁粗糙,凹凸不平,深入山腹之中,阴暗潮湿。走出百步开外,忽见光亮,乃是到了一个空旷石洞里。 洞里只有个巨大的椭圆形石蛋,个头及得上间茅屋,就连远古的恐龙化石也没有这么大,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巨鸟能生出来。 石疯子伸手在蛋壳上轻敲,石蛋发出铿然声响,裂作两半。石蛋里面一个少女僵直站立着,正是江昊纵下长空找寻的汝瑶! 但这个显然不是江昊熟悉的汝瑶,汝瑶的肌肤和脸色都变得晶莹润泽,虽然容颜秀美如昔,脸上已经没有了少女的红晕,闪耀的正是冷淡的美玉的光泽。 江昊的心沉到谷底,奇迹没有出现,汝瑶现在成了冰冷的石像,他拼尽全力的努力,却落得一场空! 他绝望之下,再也压制不住伤势,一大口血吐出来。石疯子赶紧扶住他说:“别倒下,别倒下。” 江昊颓然说道:“我还是救不了她。” 石疯子说道:“要你做的事多着呢,谁说救不了,只要你肯努力,不自暴自弃,还有办法。” 江昊精神一振,问道:“真的有办法么?” 石疯子非常肯定地说道:“有!她的脉象我理过了,非常奇怪,按说血封印发作,人成了石像,无可挽回,可是她的脉搏还在微弱的跳动。” 江昊心怦怦跳动,心中顿时燃起希望,说道:“是真的?” 石疯子斩钉截铁道:“生机未绝,那便是有办法了,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生机还在,但是只要有生机,就有希望。” 石疯子的话让江昊如同吃了兴奋剂,江昊抹了抹嘴角血丝说道:“那现在该怎么做?” 石疯子说道:“保全自己。一缺马上会来。先立于不败之地,徐图后计。” 石蛋的壳合拢了,里面发出淡黄色光晕,并不黑暗。蛋壳刚才开裂的地方严丝合缝,看不出有任何破绽。 江昊用手寻找缝隙,石疯子笑道:“找不出来的。这只蛋是隐泽神木林的凤凰涅槃时候留下的。凤凰是生命最长久的上古神兽之一,每隔一千年,凤凰就要死一次,寿数将近的时候凤凰便会衔神木林中的檀香堆积,点燃后自投火中。等到火尽烟销,凤凰就会在火中重生。” 江昊想说,我上学的时候也学过,不过人家耐心讲解,自己总不好意思打断。他没听人说过凤凰重生要蛋壳的事,问道:“那……这蛋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石疯子说道:“当然火尽之后了,凤凰是鸟,鸟都有蛋壳,你难道不知道么?凤凰破壳重生,焕然一新。蛋壳留下来,也成为难得的至宝。这蛋壳上聚集了凤凰的灵气,水火不侵,金石难损。” 江昊说道:“难道我们要躲在这个蛋里?” 石疯子说道:“说对了。我功力虽然比一缺有所不如,但有凤凰蛋保护,他想对付我们也没这么容易。” 江昊心里忐忑不安,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一缺的声音慢慢响起来:“好个石疯子,真有你的,居然藏了这么个石头蛋来应付我。我们多年相处不错,干吗要躲到蛋里面去?” 石疯子笑道:“我房顶上被人砸出漏洞,外面太冷,这里比较暖和。” 一缺说道:“那赶快把砸下来的小子交给我。上次他损毁幻角天,想必大师也知道他是我幻角天的死对头,你收容他也没什么好处。” 石疯子说道:“你看我都躲到这里了,像是要把人交给你的样子么?” 一缺恼怒道:“早就知道你和虚云阁那贱人暗中勾结,图谋我幻角天,念在你会凿几块破石头的份儿上,才忍你到今天。赶快出来受死。” 石疯子说道:“废话,出来要死的话,当然不出来。” 一缺想想也是,更加生气,说道:“是你逼我用风刀对付你的,怨不得我!” 江昊领教过噬风术的厉害,就他算没受伤的时候,也找不到有效的破解方法。偷眼看石疯子没把一缺的威胁当回事,该做什么做什么,江昊便也放心许多,观察汝瑶的情况。 汝瑶静静站着一动也不动,江昊试着拉住她的手,冷冰冰跟石头没有分别。江昊还想量汝瑶的脉搏,忽然石蛋剧烈震动起来,好像马上即将被掀翻,汝瑶和他都无法站立,汝瑶重重砸到他身上。 本来汝瑶汝瑶的身体轻盈柔软,江昊抱着她赶路的时候都没觉过沉重,但现在砸到江昊是身上,江昊感觉就像砸上了座山,半空落下没把他骨头摔断,现在砸也要砸断了。 江昊在汝瑶下面呻吟,石疯子也被震得不住翻滚。江昊抱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石疯子喊道:“他在用风刀劈凤凰蛋,凤凰蛋劈不开,但被震动太太,我们可惨了。” 他见汝瑶的身体被不断撞击,说道;“你小心些,你的小妹子如果被震得太厉害了,会像石头一样粉碎。” 江昊一凛,不顾一切抱住汝瑶,身体被撞得多疼也管不了。但听得一缺在外面连声怒吼,风声呼啸,不断有巨力撞到石头上,每撞一下石头就要翻滚,震得江昊死去活来,但无论有多大的力量,也无法震开石蛋。 江昊暗暗叫苦,石疯子虽然考虑到石蛋的坚固,可是没考虑到在里面放上减震设备,这样下去石蛋是不会碎,他们可要先被震碎了。 正在最紧要的关头,一缺忽然停止发力,石蛋慢慢平稳下来。 第一章 凤卵危悬(二) 第一章凤卵危悬(二) 正在最紧要的关头,一缺忽然停止发力,石蛋慢慢平稳下来。 江昊刚松口气,石蛋又开始滚动,这次震动不如原来剧烈,好像被人推着往什么地方去。 石疯子也把紧着的心放下,说道:“暂时没事了,风刀虽然厉害,凤凰蛋壳还是坚不可摧。一缺这个老家伙能奈我何。” 一缺在石蛋外面冷森森笑道:“我是劈不开蛋壳,听说凤凰蛋天下至坚,连神兵都无法损伤,看来你们今天没法领教风刀的厉害了。” 石疯子说道:“那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一缺说道:“所言极是,我把你们从幻角天绝顶丢下去,就省了这种麻烦了。” 石疯子和江昊都傻眼了,石蛋被一缺不紧不慢推着,外面风声越来越大。不要说幻角天万丈高崖,石蛋落下去恐怕也会粉碎,就算不碎,里面的人终究是血肉之躯,这么一摔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石疯子百密一疏,万万没算到会有这个问题,和江昊面面相觑,想不出解决的办法,眼睁睁看着石蛋缓缓滚动。石疯子说道:“不能坐以待毙,我出去应战。” 江昊问道:“你能应付了一缺?” 石疯子说道:“不能,不过总比扔下悬崖好。” 他朝外面喊道:“一缺,你不是想让我出来么,好,我先出来应战。” 一缺阴笑道:“我现在改主意了,觉得把你从幻角天上扔下去比跟你打仗省力气。” 石疯子心知不妙,想要催动石蛋停下,但外面狂风般的巨力让他无从抗衡,石蛋飞速滚动着,忽然开始急速下坠!才看到一线希望,又入绝境。江昊唯一能做的是紧紧抱住汝瑶,坠到粉身碎骨,终究还是能够一起。 江昊感觉到呼吸困难,他和汝瑶还有石疯子忽而都轻飘飘飞起来,浮在石蛋腹中,石疯子讶然道:“明明快摔死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江昊马上来了精神,说道:“物体如果以加速度竖直向下运动时,压力小于物体本身的重量,这种现象,就叫做物体失重。” 石疯子目瞪口呆说:“这是什么学问。” 江昊傲然说道:“物理。” 可惜石疯子连佩服的他功夫都没有了,石蛋下坠之势不可遏制,狠狠砸进一个水塘里,水声可闻。 石蛋慢慢上浮,江昊觉得不对,石蛋下落的时间极短,根本不可能落到地面。石疯子让石蛋开裂,石蛋在水面上漂浮着,眼前白云缭绕,芳花碧草,宛如梦境,他们居然掉到了虚云阁的水塘里。 石疯子也难以置信,楚恋衣站在塘边,含笑说道:“不是做梦,要不是我在下面接着你们,你们就真摔成肉泥了。” 江昊略一思索,已经明白就里,说道:“你早就让虚云阁移到了幻角天上空是不是,不然我也不可能落到幻角天。” 楚恋衣说道:“不错,从你把换魂草交给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决心,虽然这么做有点风险,不过也值得了。” 她一直含情脉脉看着石疯子,江昊感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幻角天和虚云阁相持几十年,楚恋衣也从来不敢轻易深入幻角天的地盘,一旦得知石疯子的下落,连楚恋衣这么冷静的人也马上变得不顾一切。 他们离开石蛋上岸,整个虚云阁猛然强烈震动,楚恋衣把他们领到高台上观望,虚云阁正在苍茫云雾中缓缓上升,高台正面对幻角天的宫殿顶层。红光闪耀的地方,山风劲吹,只要一接近虚云阁马上变得春风般柔和。 一缺站在光秃秃的石壁顶上,被风吹的头发乱如野草,恨恨说道;“楚恋衣,你又来管我的闲事。” 楚恋衣说道:“我不光喜欢管你闲事,我的虚云阁还要永远压在幻角天头上,把你的宫殿压成粉碎。” 一缺冷笑道:“你要真有这个本事,早就收拾我了,还用等到现在么,你倒是试试看,是你先把我幻角天弄得粉碎,还是我幻角天的阴风先让你从天上掉下来?” 江昊察言观色,知道他说的实话,两个人各有顾忌,互相僵持着。江昊估计都下不来台,楚恋衣虽然能胜得了一缺,但现在虚云阁在半空中颤动越来越厉害,随时也有危险。喷气式飞机在天上还需要稳定,何况虚云阁这么大一个小城镇。 江昊站出来说道:“楚掌门,你来此本来是找人的,现在石大师已经脱身,回头再教训他也不迟。” 他一句话正合两边人的心意,于是一缺和楚恋衣互相对视着说“今天且放过你一回,下次绝对不客气”。江昊见过街头吵架不想真动手的,也都这个姿态,大家互相撂下门面话,虚云阁还是虚云阁,幻角天还是幻角天。 江昊满心全系在汝瑶身上,靠一线希望支撑,他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抱起汝瑶沉重的身子,又不肯放手,终于栽倒。 阿蛮和阿影两个小丫头过来扶他,江昊挣扎说道:“我没事,让我自己来就可以。” 楚恋衣把手放在汝瑶冰冷的手腕上,沉吟半晌说:“过往的事情,我不想多说,你无论对虚云阁做过什么,她这纵身一跃都抵偿了。我会全力帮助你救她。” 江昊说道:“那就是说……还有希望?” 石疯子赶紧说道:“当然有,不过你要先救你自己,你得救了,才有力气救汝瑶。” 他和楚恋衣交换眼神,江昊看不懂他们的意思,也没心情注意。楚恋衣又给江昊把过脉,脸色沉重说:“你现在的情况不比她好多少,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你先要自救,我才能告诉你救她的办法。” 江昊说道:“只要能救汝瑶,什么我都肯。” 本来他从空中落下的时候,已经放弃了一切希望,现在希望重燃,生机又起。他也不想自残,只是把救汝瑶看得比救自己更重要而已。 楚恋衣说道:“既然这样,你肯听我的么?” 江昊点头,楚恋衣继续说道:“你必须先治好自己的伤势,以你伤情之重,我纵有千般仙药来调理,也很难恢复你的元气,所以你得去隐泽神木林走一遭。” 江昊不解,石疯子说道:“隐泽乃天下第一大泽,神木林位于隐泽之中,林里藏有传说中的凤凰。像我这只凤凰蛋,传说就是从神木林取得的。凤凰乃天下至尊贵的神鸟,东胜神州唯有神木林才有,凤凰有千年重生的奇异特性,如能饮得凤凰之血,则再沉重的伤势,都有还原的希望。” 江昊说道:“如此说来,我需得往隐泽走一遭了。” 石疯子点头道:“凤凰浑身是宝,行踪无定,虽知道在神木林当中,想捕获凤凰的人多之又多,却从未有如愿的。所以这希望对你来说,跟没有希望也差不多。” 江昊说道:“再大的风浪都闯过,这算得了什么,只是我伤势复员跟汝瑶治好汝瑶有什么联系?” 楚恋衣微笑道:“联系就在于你小妹子生机未绝,需得想法子让她复苏,能够催发她复员的,只有把凤凰血的不死之气注入体内的人,也就是说,救你自己,等于救她。” 江昊终于相信他们的解释。楚恋衣说道:“我已经把你们的朋友都救醒了,你要不要去见他们?” 江昊摇头说道:“不见的好,麻烦楚掌门和石大师照顾好汝瑶,我即刻动身去隐泽。” 楚恋衣笑道:“哪有这么急性子的。你现在走得动么?” 她先拿出一种形如珍珠的丹药,让江昊服下去,说这种丹药叫珠圆润玉丹。江昊不管什么丹,吃完以后感觉伤势有所缓解,起码能勉强调席运气,不过要想像以前一样挥洒自如没有可能,原因是经脉内腑摔得七零八落。 江昊拜托楚恋衣照顾绿珠商远清他们五人。楚恋衣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见月儿么,她还在沉睡中。” 江昊摇头说道;“还是暂时不见的好,月儿有你照顾,我放心得很。只是不知道楚掌门解救离魂的时候,需要把小跳如何么?”小跳很有灵性,一路随来,江昊早拿它和小石头同等看待,所以才有此一问。 楚恋衣说道:“你放心。玉兔非同人类的体质,把恶灵移过去,我自有办法锁住,不会伤害它。” 江昊看看石疯子,石疯子也点头,江昊不一定十分相信楚恋衣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信任石疯子的话。 到东胜神州的第一天,他就面对艰难险关,那时候有汝瑶陪伴。现在他一个人又要孤零零上路。 楚恋衣犹豫了片刻说道:“还有一个人你需要小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人,你记得小心佩戴星语的男人就是了。” 虚云阁的星语是不外传的,除了楚恋衣曾经描述过的那个伤害她的男人,难道那个人,也将出现在江昊的旅途上? 江昊正感到迷惑,阿蛮阿影准备了一个大大的形如棉花包的事物,足够几米见方,好像是堆积了很多棉花,阿蛮阿影两个法力非凡的小丫头抬都有点吃力。 楚恋衣说道:“你坐到里面,然后我让阿蛮阿影把你丢下去。” 阿蛮阿影掩口而笑,这两个小丫头似乎已经从被伤害的阴影中解脱出来,有心情笑话别人了,让人欣慰。 江昊张大了嘴巴,楚恋衣解释道:“这是用云锦缝制的,云锦本是虚云阁特制,里面在缝上虚云阁的玄云,轻软无比,坐在里面把你丢下去,这次真的不会摔坏。” 江昊叫苦,早知道有这种东西,当初跳下去的时候坐上该多好,可惜危急关头人哪能预料到这些。好歹这次跳下去算是有保障了,留得性命在,不怕没柴烧。 云锦织成的棉花包和回收太空舱模样相仿,区别在于没有密封,人一头扎进棉花堆里就成。江昊向楚恋衣和石疯子作别,看这一对老情人的神态,破镜重圆的可能性很大,估计以后能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比自己现在强多了。 江昊心里一阵苦涩,抱住汝瑶在汝瑶唇上轻轻一吻,感觉冰冷,撕心裂肺的痛,转身钻进棉花包,不敢回头一望。 他感觉云锦棉花包被人抬着,刚想叹头看,阿蛮敲敲他的头说:“缩回去,不然失去平衡难保安全。” 江昊刚才一瞥间看清楚自己是被抬到了水池边缘,可以被扔了,赶紧缩回头。他整个身体如在温暖无比的棉絮中,十分舒适,可惜还没等充分享受一下,就被人给抛下长空! 江昊看不到外面只听得风声入耳,刚才虚云阁驶离了幻角天上空,江昊也不清楚她们在什么地方把自己抛下的。云锦棉花包下落的速度并不快,倒仿佛一朵白花飘荡在万里长空上,等待在大地上找到归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声变小,棉花包撞到地上,总算是到达预定目标。江昊方自想起身,旁边一双玉臂伸过来缠绕住自己,一个柔软的身子同时紧紧贴住他。 江昊悚然一惊,刚想寻劈天神斧砍人,听得有人扑哧笑道:“怎么,要打死我么?” 江昊松了口气,惊奇还是有的,警惕却消除了,说话的正是绿珠。 江昊说道:“原来是你,你怎么会躲在这儿?” 绿珠说道:“她们把我救醒的时候我就打算逃了,我偷了人家一株换魂草,怕人家抓,只有藏在这里和你共同逃跑了。” 江昊吓了一跳说道:“你为什么要偷换魂草?” 绿珠说道:“你忘了我来南荒是作什么的了?我找的就是换魂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会错过?你别担心,我只偷了一株,留了一株,人家应该不会追杀到底。” 江昊知道绿珠的脾气,哭笑不得,说道:“你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 绿珠叹息说道:“差不多都知道了,连你要去做什么也听到了。这世界上凑巧的事情实在太多,我拿了换魂草也想去隐泽神木林,看来不同行也不成。” 江昊苦笑道:“同行也成,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绿珠抱得反而更紧,说道:“自从那次抱我之后,已经好久了,好不容易有这机会,我不会放过。” 江昊只觉得她的身子温软,似不经意扭动,让人觉得火一般烫,充满诱惑。正迷乱的时候,听有人问道:“请问该往东走还是该往西走?” 第二章 千晓天下(一) 第二章千晓天下(一) 绿珠再想和江昊亲热,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太过分,只好放手。江昊从棉花包里探出头,看到绿珠也羞红了脸整理衣衫,有人又重复问了一遍:“请问该往东走还是该往西走?” 江昊打量周围,他们是落在一条山路的正中,四下里低山起伏,风吹长草摇摆,不见人烟。问路的是个算卦先生打扮的人,背上一只竹箱,装着文具,竹箱上还有张很大的布幡。布幡上半部分画的张八卦图形,下半部分是张很大的人脸,活脱脱一个广告牌子,看来这人是算命的无疑。 算命的看到江昊和绿珠从棉花包里爬出来,仰天看了看晴空,若有所思说:“两位乘云锦落地,莫非是来自虚云阁么?” 江昊说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算命的说道:“这算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千晓生不知道的事情。云锦出自虚云阁,天下无双,我一眼就认得出。” 江昊才知道他叫千晓生,以前看武侠有个百晓生,千晓生应该知道得多十倍,听口气很可能真有这个本事。 绿珠整理好衣裙,搭着江昊的手翻出棉花包,笑嘻嘻说道:“千晓生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千晓生看到美女,眼珠子发直说:“当然。我走遍东胜神州,立志写出一部百仙排名榜,各门各派逸事,无我不知,无我不晓。” 江昊才知道,敢情还有写这种写传记的,看千晓生的模样既邋遢又潦倒,也不敢保证他说的就是真的。江昊说道:“先生既然博学,我们只请教问路,我们两人要去隐泽神木林,但连自己落到什么地方都不清楚,麻烦指点迷津。” 千晓生不住打量他,一出这种表情江昊就知道有问题,果然千晓生说道:“隐泽好地方,我们现在正在往隐泽的路上呢。要结伴同行么?” 江昊点头,千晓生说道:“不过我得说清楚,去隐泽可以,丢了性命我不负责。遇到危险和麻烦,可别后悔。” 绿珠说道:“算卦的,你有话直说,别一个劲绕弯子。” 千晓生转转眼珠说:“美女你也要去隐泽么?现在隐泽战火纷飞,漂亮女人尤其容易倒霉。不过要有千晓生这样的高人保驾,另当别论,你跟我上路倒也安全。” 绿珠都不正眼看他,闹得他好没面子,江昊说道:“我们也正要去隐泽,结伴同行最好。不知道隐泽的战火所指何事,先生能解释得清楚点么?” 千晓生摇摇头说:“一时还解释不清楚,反正是打起来,到了也许就知道了。我这人为了把百仙排门做到最公平,再凶险的地方也得亲自去看看,这是没办法的事。” 绿珠笑道:“什么百仙排名,我看肯定是吹牛。” 美女的激将法就是不一样,千晓生气得脸通红,从竹箱里翻出本线装书来说:“我不是吹牛,这是最新版的《东胜神州百仙门排名大全》,这一年来,我的《百仙门排名》广受天下欢迎,已经出到了第三版,书坊间争相翻印,听说连各大门派掌门也把我的书列为弟子必备教材。像我这等百年难遇的人才,你们怎么能不佩服呢?” 江昊又好笑又吃惊,绿珠说道:“我听说最近出了个写书的,专门点评各大仙门,的确有两下子,原来就是你么?” 千晓生看到终于有人知道他,精神振奋地说:“当然就是我,我虽不能修成神仙。但却可以以自己超凡的天赋书写修仙历史,让修行天才名家流芳千古。这样我自己便也流芳千古了。” 江昊想笑不敢笑,接过他的书,随便翻开看,见上面一页写道:“明玉,翠浮山新任掌门,原掌门明浩之师弟,因师门变故接任,翠浮山心法修炼多年,守成有余创新不足,翠浮山在仙羽九门中虽名列第七,明玉的实力实则逊于名列第九的幻角天掌门一缺真人,故本人大胆断定,下次百仙大会,就是翠浮山名落仙羽九门外之时。” 江昊轻视之心顿去,翠浮山发生变故还不到一个月,千晓生在书中居然能写出来,而且资料翔实,见解中肯,绝非等闲人物! 江昊连声赞叹说道:“果然好书,能不能送我一本,多加学习,增长见识。” 有人给戴高帽子,千晓生大为高兴,说道:“当然可以,就这本好了。”说着拿毛笔给江昊签了个名。 绿珠似笑非笑在旁白看着,说道:“有个叫江昊的家伙,不知道你这本书里有没有提到。” 千晓生挠了挠头说道:“听说这个人在翠浮山事变中起到了关键作用,自己又创立了一个叫第一仙门的门派,声势很盛。可惜我还没有得到第一手资料,不知道他擅长什么,修行哪门,具体实力如何。但你们放心,我已经把他列入了重点考察目标之中,去完了隐泽,下一站便是东海。” 看来他也不是万能,但已经是消息非常灵通。 江昊思索一下说道:“那个人就是我,我就是江昊。如果你肯指点我去隐泽的路径,我便让你考察,如何?” 千晓生知道了江昊就在眼前,两眼放光说道:“太好了,你是我写书的活资料,只要你肯让我研究,我知道的事也都告诉你。” 三个人边走边聊,千晓生自称自己本来是个穷秀才,东胜神州修行者林立,要想修仙出头太难,要想读书做官,官场又太**。他苦思流芳千古的出路,终于立志要成为品评仙门的第一人。 据千晓生自己吹嘘,几年以来,他已经闯下了很大名头,东胜神州各家书坊的老板没有不认识他的。因为他的点评准确公允,各大门派也都欢迎他进行调查研究。 当然千晓生说有时候也会遇到麻烦,但什么麻烦,他支支吾吾不肯讲。江昊也不追问。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 山路走了一程,前面有座茶棚。烈日炎炎,绿珠倒还好,江昊身体虚弱,满头大汗,从不知饥渴的他也感觉他脱水,这都是伤后的症状。千晓生也气喘吁吁,很奇怪地问道:“你是新一代高手,东胜神州的希望之星。不会飞还情有可原,连走路也累成这模样,太说不过去了吧。” 江昊也觉得不好意思,自打到东胜神州以来,还很少有这么没面子的时候,但现在虎落平阳,舆论怎么刻薄也得忍着。 他急需补充身体里的能量,喝下几碗热茶,又把生生丹当巧克力吃下去几粒,精神大振,急着想继续赶路。经过楚恋衣指点加上千晓生介绍,他知道了隐泽在南荒东北方向,隐泽是一个大泽,用地理上的话说就是个巨大的淡水湖,方圆千里。隐泽郡就以这个淡水湖为中心的,物产丰富,鱼米肥美,姑娘漂亮,是天下色狼和贪官向往的地方。 神木林就在隐泽里面,具体的位置很少有人知道,相传在隐泽中间某个岛屿上,隐泽实在太广阔,又风浪险恶,就算是久经风浪的渔人也无法完全窥透它的奥妙,所以真正了解神木林的人少之又。 一般人知道的就是,神木林遍布高耸参天的大树,最高的甚至能长到几百丈,奇花异草珍奇鸟兽更是数不胜数,人间奇珍,人人想据为己有。但其间凶险太多,真正到过神木林获取到好处的人反而寥寥无几 以上的情况主要由千晓生提供,尤其是说到隐泽的姑娘美如水,神木林的仙草贵如金的时候,他更是眉飞色舞,说到最高兴的地方,他看到江昊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他,问道:“怎么了?我说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江昊说道:“不是你不对头,是他们不对头。” 千晓生侃得高兴,才注意到身边多了几十号人,各个手里都提着大刀斧头,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说:“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叫千晓生的,专门写什么百仙谱?” 千晓生纠正道:“是《东胜神州百仙门排名大全》。” 汉子挥手道:“我管你什么大拳小拳的,找对人就成。弟兄们,上来砍他!” 千晓生发觉事情不妙,赶紧说道:“大家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砍人也得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是不是?” 那汉子说道:“让你做肉馅也做得明白,我是南荒郡不成门的,我们掌门要你把我们加进百仙门的排名之中,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 千晓生忍不住笑道:“你们掌门那点道行,比一般的江湖术士还有差距,凭什么列进百仙门。” 那汉子怒道:“我倒要看看,我们有没有把你剁成肉馅的道行。” 千晓生脖子一挺说:“头可断,血可流,书不改。” 江昊暗道原来品评人家的排名不是那么风光的事儿,闹不好就要有人找上门,难怪千晓生刚才支支吾吾。不过他本领平平,骨头倒是很硬,值得尊敬,自己怎么也该帮一把。 江昊刚欲调息运功,胸臆间一阵疼痛,差点无法呼吸。绿珠察觉到他的变化,扶住他说道:“怎么了?” 江昊痛得说不出话来,绿珠忽然抱住他,向江昊嘴上吻去。江昊想说现在不是非礼的时候,疼得没力气反对,温柔香甜没感觉到,却感觉到一股柔和的真气缓缓渡入体内,原来绿珠是在给自己输入真气,只是从方法上看,是不是动机不纯,无法判断。 千晓生本来想依靠江昊帮忙,发觉事情不对,几十条大汉手持刀斧已经涌上来,吓得他夺路而逃。绕着茶棚兜圈子,开茶棚的老板也早吓傻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这些大汉倒也守规矩,追着千晓生打转,没把刀子往别人身上招呼。 千晓生惯走于名山大川之间,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些修身养性的道术,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本事,身体轻健,上蹿下跳,等闲人也追不上。来砍人的大汉其实根本不是人家门派的正式弟子,一时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但坏事就坏在千晓生自己的体力很快支撑不住,他毕竟只是专业写手,业余才搞体育,跑得时间一长,自己先累得不行,大汉们则是惯于拿刀追人砍,离他越来越近,好几次险些把他给卸开。 千晓生认准江昊和绿珠还是救星,往绿珠身后躲,绿珠和江昊直到此刻也没分开,江昊自身难保,绿珠却是根本懒得理会旁人安危。千晓生想缩到绿珠身后,让他们两人当挡箭牌。绿珠眼睛变得凌厉,千晓生刚靠近她身边,便被一股真气反弹,凌空摔出几丈远,砸到一个在角落里喝茶的少年身前,把茶桌砸塌。 千晓生摔得爬不起来,眼睁睁看大汉们拿刀追过来,长叹一声说道:“想不到东胜神州的第一才子,今日命丧于此。” 喝茶的少年拂去溅了满身的碎茶杯,所有人眼前一亮,大汉们不由停住脚步。这少年一身银色闪亮的外衣,在角落里没人注意。现在一出来,立刻众人瞩目。更引人注目的是这少年面目英俊,帅得出众。 少年的背上,背着一双短柄银枪,每杆枪的上面都刻着精美花纹,中间用银色的链子系在一起。江昊的疼痛稍微好些,和绿珠双唇分开,绿珠脸红红的,腻着他不愿离开。江昊的注意力全在少年身上,江昊知道,一般在武侠当中,用这种兵器的都是高手,修行的人没听说过拿这种武器的。但江昊的直觉能断定这武器非同凡响。 千晓生用顶礼膜拜的眼神看着少年背后的短枪,片刻后才缓缓说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梦雪神枪么,想不到我快要毙命之前,还能见到九大神兵之中的梦雪神枪,我可以瞑目了。” 劈天神斧,火翼匕首,丹青引,九大神兵中的三件神器江昊都见识过了,如今这个持有梦雪神枪的少年会是什么样的高手。 大汉们不寒而栗,正考虑怎么样对付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高手,少年先说道:“你们接着打,我回避就是。” 第二章 千晓天下(二) 第二章千晓天下(二) 说着他躲得远远的去了,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救星出现的话,千晓生被剁成肉馅基本上已成定局。他比别人更清楚这一点,伸手把少年揪住,管他愿意不愿意救,贴上再说。 他忘了刚才的教训,少年的身子像高压线,碰到就把他打得浑身颤个不住,主动撒手。千晓生爬起来再找退路,四下里都是雪亮的斧头钢刀,大汉们密密麻麻把他围住,就算他是苍蝇,想跳出去也得被拍上。 江昊看着绿珠,绿珠知道他的心思,抿嘴笑道:“我才不帮他呢,我一见他就讨厌。” 江昊知道她性情难以捉摸,但这话说得很坚决,倒好像千晓生知道什么事情,她要借众大汉的手灭口一样。江昊刚想说人一定不能死,浑身痛得厉害,无力行动。珠笑吟吟看着他,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不救人。 为首大汉一脚把千晓生踹躺下,说道:“弟兄们,剁!” 千晓生忽然高喊道:“谁也不能剁,谁剁我谁要遭天谴!” 大汉狂笑道:“天谴,难道老天爷能飞石头砸我不成!” 话音未落,一块巨石撞破茶棚顶掉下来,不偏不倚砸到大汉脑袋上,连带周围的大汉总共砸到六七个,惨叫声此起彼伏,鬼哭狼嚎。木架和苇席搭成的茶棚轰然倒塌。 绿珠抱着江昊飘身出来,见银衣少年已经抢先出来,站到一旁看观望。其他人都身无长技,被茶棚在上面,好一阵子才挣扎着爬出来,大家齐声发喊,死的不管,搀扶伤的,连带茶棚老板,片刻间逃了个干干干净净。 千晓生最后一个爬起来,摸着脑袋上砸出的包,显然不是感谢苍天,而是被砸蒙了。他本来也是情急胡说,没想到真的应验,一清醒过来赶紧跪在地上谢天谢地。谢了半天,老天爷也没再掉下块石头回应他。 江昊知道巨石绝对不是从虚云阁上落下来的,一则现在已经行在南荒郡边境的山峦间,虚云阁不会到此间来,二来虚云阁上也没见过这种石头。 几个人都在迷惑中猜测,少年慵懒地舒展身体说道:“刚才石头落下来的时候,我注意到是从隐泽方向来的,真想知道谁扔的,何妨到隐泽走一遭。我有事要去隐泽,先行一步了。” 江昊说道:“我们几个人也都是要去隐泽郡,反正大家都是顺路,不如同行如何。” 以这少年独往独来的性格,按说没理由,连江昊都没抱很大希望,谁知道少年爽快无比地说:“好。” 几个人面面相觑,猜不透他的来路想法。反正这茶棚不能再喝茶了,继续启程上路,路上互通名姓,少年说自己叫“飞飞雪”,千晓生嘀咕说:“哪有大男人起这个名字的?” 飞飞雪眼睛眯起来,这少年平时还起来沉默文静,唯独眯眼睛的时候,透射出寒光,仿佛忽然换了一个。千晓生的感觉是面前就算有一千个对手,这少年杀过以后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立时胆寒,不敢再往下说了。 连绿珠看到飞飞雪的眼神都有点惧意,只有江昊出生入死太多次,没什么特别感觉,飞飞雪虽然看他走路都要绿珠搀扶着,却反而对他最重视。 山路崎岖难行,江昊的身体越来越不舒服,连吃了两颗丹药都无法压制,不由得感觉心灰意冷。但他心里记挂的事情太多,只要一口气在决不肯放弃。绿珠不忍心看下去,低声说道:“我抱你走好不好?” 江昊当然不同意,他能站着的时候就不肯依靠别人,如果连走都走不了了,又谈什么去神木林取凤凰血? 他心急如焚,知道不是气馁的时候,身陷困境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飞飞雪好像看透他的心思,说道:“前面的山寨是隐泽郡的第一个寨口,休息一下找个大夫看看你比较妥当。” 千晓生眼力还是有的,说道:“他是受了很重的伤害,普通大夫无能为力。没有仙丹妙药或者高人相助,怕是不会有效果。” 江昊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未免有点难受,但愣是没显出一点沮丧的神情。反倒高高兴兴地挽着绿珠走路,看到路上的风光还指点说笑。千晓生在背后喃喃说道:“我服了,凭你这份劲头,没什么做不成的事。” 前面的山寨建在山坳中,房屋都是竹子楼阁,非常别致,有异地风情。江昊还没来得及用眼睛欣赏,便听见有人杀猪似的喊道:“来人哪,快帮我找大夫!再不找我马上就没命了!” 这人的嗓门又高又尖利,要多难听又多难听,分贝又特别高,弄八个高音喇叭在一块也未必有他一个人吵,就叫唤的音量来说,怎么也看不出有马上没命的迹象。 但他只要一叫唤,马上就有人飞跑过去,小山寨里最多几百人,路上来来往往的就得有半山寨的人。离喊声越近,忙乱的人就越多。到了跟前的时候已经挤不进去了。 千晓生拉住一个老头问道:“你们这出了什么事情?” 老头叹气顿拐杖说道:“你们是外乡人吧,这事情说起来就闷人。我们这小寨子本来于世无争,大家日子过得安心惬意。三天前来个人,走到寨子中间就倒下了,喊着自己病了,要大家给他找郎中。” 千晓生插嘴道:“那你们就给他找呗,好歹他一个病人挺可怜的。” 老头脸一红,辩解说:“他一个外人来路不明,口口声声说有病,我们也不轻信。” 千晓生听明白了,说道:“所以你们就没人理他,让他自己躺在路当中。 老头默认了,接着说道:“他见没人给他治病,开始大喊大叫,大家起初没当回事,谁知道他声音越叫越高,鬼哭狼嚎,叫起来一刻也不停,大家白天晚上都安生不了。一商量,还是请大夫给他看病吧。寨子小,就一个郎中看不明白。这不,大家凑钱,特意到十八里外的镇上请了有名的江神医给他看看。” 千晓生闹清楚怎么回事,以他的性子非要看热闹不可,前面全是人头,根本看不清楚。千晓生一发狠,想撞开众人杀进去,叫道:“让我进去,再不闪开老子撞人了。” 绿珠扶着江昊,飞飞雪抱着双臂冷眼旁观。江昊心里查数,没数到十,千晓生一头跌出来,脸都摔青了,骂道:“妈的,怎么都这么爱看热闹,赶着被挤死么?” 绿珠笑道:“你是说别人还是说自己呢?” 江昊觉得千晓生倒可爱,笑笑说:“反正我们也要进去看,一起想办法吧。” 他眼珠一转,想起读书看到的计谋要活学活用,故意提高声音对绿珠说:“听说麻风病发作之前,人经常会高喊大叫,如同癫狂,这种麻风非同寻常,接近十丈之内都容易染上,真要得了,无药可救的。” 等话说完,刚才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忽然间一个都不剩了。只有站在最中央的大夫想跑,被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牢牢抓住手腕说;“你不能走,你还没给我看病呢。” 那大夫普通一声跪倒,一着急语无伦次:“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上有小下有老,我还要养活一家老小,现在不能得麻风。” 躺在地上的人呸了一声说:“你也是个当大夫的人,自己不会判断病情么,你看我有哪点像人麻风的症状,有人信口胡说你就信了?” 那大夫仔细想想不错,镇定下来说:“可是你得的未知恶疾,这么抓着我,总不妥当。” 躺在地上的人说道:“你不给我看,我就这么抓着你。” 那大夫无奈给他把脉,沉吟半晌说道:“你的脉象古怪,脸色变化不定,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躺在地上的人说道:“我的脉象哪里古怪了?” 那大夫苦着脸说:“你左关沉,右关浮,脉象散乱,没见过这种症状,我实在无法断定病情。” 躺在地上的人说道:“有没有可能是我在地上躺得太久,受阴寒之气太重,以致于感风。但本地暑气甚重,白天的时候曝晒,又感了暑气,寒热交攻,乃至脉象散乱呢?” 那大夫豁然开朗,拍头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多谢提醒。那该如何下药才成呢?” 躺在地上的人说道:“其实很简单,我来时是晚上,乃是先受阴寒,再中暑气,病有先后,要分因果,只需拣九味羌活丸分三次服下,每次一丸,同时每餐清淡饮食,以金银花佐粥食之,三天内当可痊愈。” 那大夫怔怔说道:“果然好方子,我这就抓了,每日遵照嘱咐服用。” 躺在地上的人一骨碌爬起来说道:“错了,你是给我来看病的,药是我吃的。”说罢夺过药箱自己找药。 绿珠和千晓生笑得肚子都痛了,那人想起回头找他们算帐,怒道:“都是你们差点把大夫吓跑了,我病得这么重,求医问药的我容易么?” 江昊见他虽然脸色蜡黄,但是身手敏捷,怎么看也不像有病,心中一动,在他脸上一划拉,掉下好几片黄蜡。千晓生喊道:“好啊,你装病。” 那人被揭穿,黄蜡后面露出一片赧红,说道:“你们吵什么,我也是情非得以,我为了寻访神医圣手叶天士,走遍东胜神州,没点三灾六病的,能把叶神医找出来么?” 江昊问道:“这位叶神医很了不起么,跟秋巅越这样的名医比起来如何?” 千晓生马上答道:“叶神医天下无双,医术其技如神,秋巅越跟他比,不过是萤光比皓月。可惜这位神医不喜尘世生涯,甚至连求道修仙的人也不愿意多见,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下落。” 那人接口道:“正是如此。我叶慕天走遍名山大川寻访叶神医踪迹,一心想拜他为师学习医术。可惜始终没有得见师父他老人家的真容。最近听说他老人家在隐泽,我也特地赶往隐泽的。” 看来此人对叶神医的崇拜到了极点,而且也是去往隐泽郡。江昊一说同行,他立刻答应。江昊暗暗感慨,难道是天意让自己碰到这些人,难道同路的人会给自己的命运带来某种转机? 有人结伴而行,旅途总会有意思很多,现在的人手够一桌麻将还富余出一个端茶递水的。江昊感觉到身体略微好些,问叶慕天说:“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块巨石从天空中飞过?” 叶慕天说道:“有啊,从寨子上空飞过,远远往西边去了,从来时的方向看,一块石头飞了有几十里路,不知道什么来头。” 江昊一伸舌头,这石头赶上巡航导弹了。叶慕天忽然端详起他来,打量了半天,看得江昊直发毛,然后才说道:“不妙啊。” 江昊说道:“什么不妙?” 叶慕天说道:“你这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害,仿佛是从极高的地方摔下来。若是换成别人,一定早就成了肉饼,可是你修行非凡,才能够不死,而且撑到现在。” 江昊一震说道:“我支持不了多久了么?” 叶慕天说道:“倒也不是,你死是死不了的,可是要想恢复以前的功力也没什么办法,除非是……凤凰血。” 第三章 梦雪神枪(一) 第三章梦雪神枪(一) 江昊颓然,听了半天,全是废话,没一句是自己不知道的,没有一句是能用得上的。 叶慕天说道:“看来你都知道了,那么说,此去隐泽,你是去求访凤凰血的。我去找叶神医,同路同路,互相照应。我能帮你上你的忙也说不定。” 千晓生对面子问题看得很重,一路上处处有人抢他的风头,让人十分不忿,他抢先说道:“他现在的情况,除了凤凰血可以根治之外,用别的方法治标不治本。如果说到缓解,比较可行的是有修为深湛的人暂时渡真气给他,替他压制伤势。但这真气不是他本身的,可能会反噬身体,还需要有手段高明的人帮他引导真气。” 飞飞雪一旁冷冷说道:“修行者练气最为艰辛,十年百年都未必能有所成就,对修行者来说,真气是最为宝贵的东西。有谁肯笨到牺牲自己的真气来成全别人?” 千晓生叹气说道:“不错,这样的人哪找去?何况就算找到了,又到哪去寻高明的人帮他调治 叶慕天说道:“不用别人,我就成了,信得过我么?” 千晓生急忙说道:“信不过,自己躺着装病的人,还给别人看病?” 江昊笑道:“我信得过,反正我是半死的人,再折腾也无妨。” 叶慕天说干就干,从怀里拿出个铁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长短不一几十根银针,全套的针灸工具齐备。叶慕天伸手拈针,对江昊说道:“把上衣脱掉,我要行针了。” 江昊把自己变成半裸之后,发现自己的肌肉还算差强人意,正在欣赏,叶慕天双手齐张,针盒里的银针齐飞,射到江昊**的背脊上,江昊说道:“你还没消毒呢。” 叶慕天摊开手掌,他两只手掌全都变得赤红,像烧过的石头。千晓生赞叹道:“好精纯的六阳神火,你体内的丹气已经很胜了,干吗还要躺村子里装病?” 叶慕天说道:“你这种无知的人懂得什么,我找不到叶神医,自己在路上也要努力自学嘛。只要是个大夫,或多或少都有它的长处,我博采天下众家之长,方能成就自己的医术。” 他这几句话倒是入情入理,说得千晓生哑口无言。江昊觉得银针入肉,火一般灼热,原来体内无法串联的真气被其中一股引导着,渐渐能汇集起来少许,也不那么痛苦了。 游走的这一股真气,正是刚才绿珠用口唇度到他体内的,绿珠只能暂时缓解他的痛楚。而叶慕天的银针像是在疏浚水道,能把绿珠的真气引导到正确的位置。 叶慕天一连三十六根银针刺完,针上六阳神火携着绿珠的真气,让江昊的全身有说不出的舒泰。行针完毕,江昊伸了个懒腰,一紧身体,银针自动倒飞回针盒里,他自己轻盈跃起三丈,蹦上了道旁的一棵果树。 千晓生讶然道:“真的管用了?” 江昊蹦下来,把顺手摘到的两个酸苹果给他,说道:“有好转,果然高明。” 叶慕天洋洋得意,绿珠拿手帕给江昊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叶慕天怔怔看着她,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刚才妄动过真气?” 江昊说道:“她是为了帮我。” 叶慕天皱起眉头说道:“她最近不知道受过什么伤害,寒气袭体,有这事没有?” 江昊点头,绿珠在幻角天的雪门前落入一缺手上,被封禁制后又陷身幽冥谷,阴寒之气自是侵入体内,不过以绿珠的修为,应该不会受太大影响,他不明白叶慕天为什么提起这些。 叶慕天说道:“她的体质不同于常人,极其特殊……”他欲言又止,说道:“她自己清楚的,她如果真气再受损的话,怕是于身体大大的不妙。” 江昊脑海里电光火石地一闪,想起绿珠从来都无比惧怕寒冷,风寒对她的伤害似乎比别人都严重得多。他刚想追问,绿珠却嫣然笑道:“什么大不了的,死不了人。赶路了。”竟走到前面去了。 江昊只有跟在后面,飞飞雪问道:“你刚才在树上看到什么异常的事情没有?” 这少年好像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江昊心里一动,他虽然真气只恢复了不足两成,但目力如旧,在树上隐隐瞥见远处的原野上反射某种光亮。再联想到砸到茶棚里的石头,必然有变故,却又猜不到是什么事。 沿着山路走出去,渐渐到了空旷的原野,越过了群山,便是隐泽的地界,一马平川,视野开阔,到处河道纵横,水色天光,景色颇为秀丽。有水的地方就有田地,本来正是种稻季节,田地里空荡荡一个人都不见。 再往前走,竟有丢弃的刀剑,断折处在露出泥土外,闪闪发光。明明到了村庄,连条狗的影子都看不到,别说人了。房前屋后找遍都一无所获。 千晓生若有所思说:“光天化日之下,竟没有一个人出没的,肯定是发生了非常的变故。地上的刀剑表明,这里经历过一番恶战。” 叶慕天嗤之以鼻说:“你能不能说出点不是摆在大家眼皮底下的东西?” 千晓生说道:“你急什么?容我多看看,你别把人瞧扁了。告诉你,我不是一般人物,普天下没有我不了解的事情。” 他趴下身子,干脆把鼻子都贴到泥土上,看了半天后说:“知道了,地上断折的刀剑看到没有?” 叶慕天说道:“看到了,都是被砍断的,打仗自然有砍断了,没什么稀奇的。” 千晓生说道:“但是凭我惊人的眼力可以看出,这些刀剑不是凡品,都是炼制过的法宝,对敌的双方,一定都是修行之人。而且人数还不少。” 叶慕天说道:“还是废话。” 千晓生说道:“在仙羽九门中,排名第一的是百丈原,排名第二的是神鹫岭,两派同在隐泽,人数最多,又向来势不两立。如果说是他们打起来了,你信不信呢?” 叶慕天一愣说:“你说得好像还真有点道理?不过凭什么就是他们两派冲突?” 千晓生说道:“因为百丈原一派的门徒都喜欢骑百丈原驯养的花斑犀角兽,花斑犀角兽的足印非常特殊,我从地下印记能分辨出来,故此肯定有百丈原的人来过。” 叶慕天顿收轻视之心,问道:“那还有呢?” 千晓生从鼻子尖旁边摸出根羽毛说:“这个你也能看出来了,神鹫岭上的神鹫形貌奇特,连羽毛也和其他鸟类不同,我自然是认得出来。”叶慕天说道:“神鹫的个头是不是很大,平时不大飞行,可以在陆地上奔走。而且人能够骑坐在上面有如奔马?” 千晓生说道:“不错。” 叶慕天又说道;“花斑犀角兽是不是外形如同水牛,但是身上都是黑白交织的花斑,身体比牛马更粗壮一些?” 千晓生说道:“也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慕天苦着脸说:“你抬头看看就知道了。” 千晓生抬头望去,才发现村口南北出路都各自被一彪人马堵住,这些人都战甲在身,兵刃鲜明,不过不是士兵的战甲,而是修行者专门锻造出的护体甲衣,兵器和甲衣上都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南边的人马骑的都是形如斑马的犀牛,大概就是花斑犀角兽,北面的人马骑的坐骑江昊也认识,所谓的神鹫,原产于沙漠地点,耐干旱,江昊经常在动物世界里看到,学名叫做--鸵鸟。 千晓生哆嗦着说:“我来隐泽就是想拜访两派掌门人,完善我的著作。不过……现在好像不是拜访的时候,我看他们也不会欢迎我,我们还是想办法脱身的好。” 江昊说道:“现在是非莫测,我们不如躲到哪间茅屋里回避一下,总比站在当街好。” 大家都没有异议,几个人找了间结实点的青砖瓦房躲藏,推门进去,见里面也有个人正趴窗张望,背后还背着张大的木锅盖,不知道刚才是躲在什么角落,没被发现。 那人倒不怕他们,说道:“你们是过路的旅客吧,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到隐泽郡来做什么?” 飞飞雪撒谎不眨眼睛地说:“我们是结伴到帝都去的,久不出远门,不知道隐泽郡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人叹气道:“我们其实也不知道,只知道好好的就打起来了。百丈原啊神鹫岭的,都是能人异士,修道成仙的人物,说打也就打了。” 飞飞雪冷冷说道:“修行的人争夺利益,跟狗抢骨头也没什么分别。” 江昊觉得大是有理。那人没听大懂,继续说道:“都打了一个月了,战火蔓延到隐泽全境,他们的神兵连官兵都不敢管,结果倒霉的是我们老百姓。能跑的全跑了,跑不了的赶上他们打仗就东躲西藏。这帮人从天上打到地上,田里打到山里,打得我们连藏都没地方藏了。” 原来那人叫张六,是本村的农夫,最近百丈原和神鹫岭有几仗都在附近开战,经常殃及无辜。所以一大早起来大家都跑到山上避难,张六多喝了几杯,刚醒过来,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两队人马对峙着,行进都很缓慢,张六问道:“你们预备了锅盖没有?” 江昊问道:“要锅盖做什么?” 张六说道:“挡箭啊,没有锅盖,一会性命难保。” 千晓生面色凝重,在屋子里也翻到一口旧锅的锅盖准备好,叶慕天笑道:“你真要靠锅盖救命?” 千晓生说道:“我没有你的修为,不想找死。” 说话间外面两队人马已经接近,剑拔弩张,没有人说话,连骂阵和解释的也没有,忽然一发喊就冲到一块混战,刀剑光华闪耀。 江昊说道:“他们为什么连招呼不打就动手?” 张六说道:“还打什么招呼呀,都打了一个月了,该骂的话都骂完了,除了收尸的时候,没话可说了。” 说话间犀角兽和鸵鸟冲杀一处,尘沙弥漫,犀角兽皮糙肉厚,奔跑速度不逊于非洲野牛,威力远远超过普通战马,果然厉害。但是鸵鸟胜在动作轻灵快捷,转弯半径小,算是各有所长。 江昊在动物园里没看到过它们较量,在东胜神州却有幸目睹它们作为骑兵部队的交锋,果然打得热闹无比,血肉横飞。骑鸵鸟的神鹫岭门人用的兵刃和法宝多半比较轻灵,以游击战为主,而百丈原的部队就以重武器为主,尤其是长戈大枪之类的威力惊人,扫不到敌人,扫在民房上,也是立刻房倒屋塌。 江昊暗暗着急,照这样打下去,不用多久村里的房子都全得倒塌,村民回来也是无家可归。他现在如古之侠者,见到不平事自然成出同情心,可是伤势未复,没能力解决,加倍着急。 战场范围再扩大,就不仅是同情别人的问题,江昊他们也很可能跟着遭殃。犀牛横冲直撞,鸵鸟毕竟只能游动作战,正面威力远远不及,渐渐落在下风,神鹫岭的队伍向村外纷纷逃跑。 江昊松了口气,张六喊道:“快蹲下,锅盖救命的时候到了。” 众人还不明所以然,千晓生第一个听话地举锅盖蹲下。江昊在窗前张望,但觉天色骤然暗淡,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无数细碎的雨丝落下来。 雨丝打在百丈原的骑兵身上,骑兵惨叫着落地,连犀角兽都哀号着翻倒,纷纷不战自溃。江昊一寒,茅屋顶上发出沙沙声响,无数雨丝穿透屋顶打下来,带着细碎的寒光。 江昊这才分辨出清楚,哪里是雨丝,分明是无数细碎的利针,像牛毛雨丝四处弥漫,张六和千晓生有锅盖顶在头上,利针无法穿透,只钉得锅盖上密密麻麻。 叶慕天猝不及防,脸上头上连中数针,疼得大声哼哼,绿珠掏出快丝帕一抛,丝帕变得大如方毯,遮蔽在众人头顶,利针也不能穿透,才算解了一时之危。 张六说道;“你们现在明白锅盖对性命有多重要了吧?” 千晓生为自己见机得快洋洋自得,叶慕天一边拔针敷药一边破口大骂,等药敷上,伤口也就平复得差不多了。 第三章 梦雪神枪(二) 第三章梦雪神枪(二) 针雨慢慢平息,神鹫岭的骑士们打扫战场,看到有还活着的对手或者就好心过去查看,给没断气的补上两刀,免得他们还呻吟,等他们巡视完村子,也就不剩下什么活人了。 眼见他们离江昊隐身的屋子越来越近,千晓生打了个寒噤说:“他们会不会杀我们灭口。” 张六说道:“一般不会,他们只杀形迹可疑的人。” 千晓生说道:“什么叫形迹可疑的人?你说清楚点。” 张六说道:“就是比如……外地来的,身份不明的,乔装改扮的,可能是对方暗探的,前两天还砍了一个路过的算命先生,死的那叫一个惨……” 千晓生腿都软了,说道:“他们还要搜房子么?” 张六说道:“当然搜了,每间都搜,有时候懒得搜就放把火烧了。或者把房子给砸了。” 千晓生骇然说道:“怎么砸?” 不等张刘回答,外面有人喊道:“刚才就是有人进这间屋子里躲避的,十分可疑。”又有人叫唤:“快出来,不然放火烧了房子。” 张六第一个喊道:“不要烧,不要烧,是我家的房子。” 他推门跑出去,外面天色将暗,骑鸵鸟的骑士将屋子团团围住,明晃晃的兵器都指向江昊他们。 张六说道:“不要烧,我家里有几个陌生人,要算帐找他们,跟我没关系。” 鸵鸟骑士的队伍分开,从后面慢慢踱来一只大鸵鸟,个头比别的鸵鸟足足大两倍有余,样子惊人,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两条腿的骆驼,称得上鸵鸟之王。 骑在鸵鸟上的人和鸵鸟正相配,体重少说三百斤以上,别说鸵鸟,普通的马让他骑也得马上压趴下。这人全身都着黑色战甲,肥大的脸上显出三四层下巴,背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葫芦,葫芦口上正冒着缕缕黑烟。 张六跪到骆驼脚前说:“天王大人,此事与小人无关,我不认得他们。” 被称作天王的胖子转眼看看手下,手下们一致点头,认定张六说的是真话,有人补充道:“这小子是村子里面的,我认得。” 胖天王于是一拍骆驼脑袋,骆驼抬腿便将张六踢飞出去,张六的身子飞得比房子还高,重重摔下来,没来得及出声就断气了。 江昊握紧拳头,千晓生小声说道:“神鹫岭的掌门金河王座下有雷雨水风四大天王,是他的得力臂助。这胖子想必就是雨天王,他背后的黑雨葫芦,就是他的雨,你也看到了,针雨一出,直上长空,雨落之处杀戮无数。” 江昊一凛,这铺天盖地的针雨,最适合群殴,的确不好应付。 雨天王说道:“屋里的人快出来,不然拆房子了。” 江昊当先,大家跟着鱼贯出来,雨天王坐在胖骆驼上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飞飞雪沉着回答说:“我们是路过隐泽郡的客人,往帝都郡去的,走到这里才知道不便惊扰天王大人,可惜知道得迟了,请天王大人恕罪。” 雨天王看看千晓生又看看叶慕天,脸一沉说:“胡说,你等有的像算卦的,有的像江湖郎中,分明不是一路人,凑在一起必有阴谋。” 千晓生和叶慕天对视一眼,齐声嘀咕:“我们的形象有那么惨么?” 雨天王说道:“少废话,从实招来,不然要你们马上变成刺猬。” 江昊暗道他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不过为了避免冲突,怎么都得想办法说服他,于是说道:“天王大人,我们本来就是结伴同行,各有各的本来行当。我们跟你的对头毫无关系。” 雨天王瞪眼道:“我不信,试试才知道有关系没关系。” 叶慕天打了个寒颤问:“怎么试?” 雨天王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们站在这让我用黑雨神针射一次,能躲开,证明身怀异术,肯定是百丈原的奸细。” 千晓生战战兢兢问道:“那要是躲不开呢?” 雨天王说道:“躲不开自然不是奸细。” 千晓生和叶慕天同时说道:“那我们还有命么,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雨天王暴喝道:“这里老子做主,哪由得了你们说话,认命吧!” 他拍了拍背后黑葫芦,葫芦口处浓烟滚滚,直上半空,本来就暗淡的天色霎时间日月无光。千晓生撒腿往屋里跑,喊道:“快退回来,他又要放针雨了。” 江昊心知退回去无济于事,准备应战。长空上一个劈雷下来,乌云卷集,等到黑雨落下来之时,就是追魂夺魄之刻。正这时阴云中一声暴响,长空里飞下块巨石,正中雨天王头顶! 巨石方圆几丈,连雨天王带鸵鸟,和周围的十几个武士都砸到下面,胖鸵鸟的两条腿还蹬了几下才不动。天上黑云骤然散去,又有大块的石头砸向周围,惊得鸵鸟带着武士四散逃窜。 最先落下来的巨石一阵摇晃,雨天王肥胖的身躯从下面拱出来,满脸淤青,居然还没砸死,可惜就是大葫芦被砸成扁平状贴在背上。他狠狠指着江昊他们说道:“你们等着,我会回来的!” 他把一头乱蹿的鸵鸟揪住,将上面的武士拽下来,跳上鸵鸟背,可怜的鸵鸟被他一压,不等发话就狂奔起来,踉踉跄跄转眼跑出村子。 事情忽然出现转机,让人不知所措。千晓生拍拍脑袋说:“是了,跟救我性命的那块石头一样。我想起来了,神鹫岭有四天王,百丈原有五使者。百丈原的门主于秀南手下第一高手,便是号称天弹流星,他的飞石能穿云裂空。只是我实在没想到,个头有这么大!” 绿珠看着满地狼藉的尸首说:“这地方我不想呆了,你们有愿意留下的么?” 没有一个人点头,大家都不想陪尸首睡觉。一行人离开村落赶路,天色渐晚,墨云不散,真的有要下雨的势头。飞飞雪说离隐泽岸边还有百里之遥,一天无论如何都赶不到。 空旷的原野里,天黑得如同再不会出太阳。走了十里小路,村庄的血腥味闻不着了,雨点却淅淅沥沥落下来。江昊遥遥指着道旁一个草棚说:“在这将就一夜吧。” 叶慕天和千晓生瞄了半天也没看清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路,不过他们连路也看不大清楚,满脚都是泥水,一听说休息,忙不迭赞成。 草棚就盖在路边,本来是给行人避雨的,千晓生第一个奔进草棚里,马上惊叫着被浇了出来,骂道:“里面的雨比外面还大。” 绿珠把手帕取出一掷,手帕张开后罩到草棚顶上,还垂下有余,几个人这才进去避雨。叶慕天从药囊里拿出个小铜炉,放了点银霜炭点着,把自己的六阳神火注进去,小小铜炉的顿时温暖斗室。他打仗的本事虽然不行,但治病救人方面的功力还是很淳厚。 大家围火休息,绿珠脸色苍白,从白天开始她就特别沉默。叶慕天忧心忡忡说道:“要不要我给你也针治一下?” 绿珠摇摇头对江昊说道:“我有话对你说。” 江昊随她出来,外面的雨不小,江昊见她容易憔悴,楚楚可怜,全无先前的娇艳明媚,脱了外衫给她披上。 绿珠眼角眉梢间全是妩媚,说道:“我有件事情要托付给你。你帮我保管好它。” 她把一只盒子递给江昊,江昊认得正是石疯子当初托付给他装换魂草的盒子,里面装的不问可知就是换魂草。江昊茫然说道:“为什么给我?” 绿珠说道:“我喜欢你,要你保存不成,要你记得我,你相信么?” 江昊说道:“当然不信。” 绿珠笑道:“这就对了,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偏偏不能把换魂草带在身边,我能够信得着的只有你了。你不肯帮我么?” 不等江昊说什么,她把柔软的身子靠近江昊怀里,抱得紧紧的。她衣衫本来被打湿,曲线毕露,江昊也是血肉之躯,哪受得了这般诱惑,连忙说道:“快放手。” 绿珠说道:“总有一天我要你乖乖投到我怀里。”说着飘身退入雨中。 江昊正自茫然,站了不知道多久,天空中划过闪亮的一线,好像是颗流星,非常耀眼,而且带着呼啸之声。 伴随呼啸声,远远隐隐有马蹄声盖过雨声,若不是江昊的耳力惊人,根本听不到,他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飞飞雪已经从草棚里冲出来,沉声说道:“是百丈原的人马,我们不走的话,恐怕要有麻烦。” 江昊深知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无力应付,四下寻觅绿珠的影子,却哪里找得到。 千晓生和叶慕天也都收拾利索跑出来,全都哭丧着脸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刚到这鬼地方就处处被人追杀,连个存身之处都没有。” 飞飞雪说道:“是你们自己要来的,没人逼你们。听清楚了,要想活命,少罗嗦,多做事,我们一起找路走。” 江昊想起白天时候飞飞雪同意与他们同路,忽然恍然,原来他并非是对自己有好感,只是为了隐藏在人群中不被注意。他问道:“你好像对隐泽郡的事情了解得很清楚,他们是无意中撞进来的,你却是有意来到这儿的,难道你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飞飞雪道:“你有你的目标,我有我的目标,大家互不影响。当务之急,琢磨怎么对付神鹫岭的神鹫兵才是正事。” 江昊说道:“我先要找她回来,然后一起走。” 叶慕天畏缩着插嘴说道:“她恐怕不会回来了。” 江昊一震,抓住他问道:“你说什么!” 叶慕天说道:“她元气损伤太重,怕是很难复原了。我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知道她不愿意让我救治。” 江昊心中一痛,想起绿珠为了救自己度气,原来竟是损耗巨大。他一向觉得绿珠游戏风尘,难以揣测心意,万没想到绿珠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却全都是至诚。 江昊说道:“我不信,我要找她回来!” 他打开绿珠留下的盒子看时,里面一株换魂草,旁边还摆着一朵已经凋谢的绿牡丹。 他在雨里跑出几步去,遥望四面火光,像几一条巨大的火龙在旷野里移动,马蹄声滚滚如震雷,从各处席卷过来,还有人遥遥喊道:“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叶慕天魂不附体,说道:“快带我们跑,再不跑就都没命了。” 江昊说道:“不找到她,我不会走。” 叶慕天咬咬牙说:“我肯定能帮你找到她,只要你带我们走,你信不信我?” 江昊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撒谎的痕迹,倒像是逼急了说出某种真相。再看雨夜茫茫,自己的确不知道到何处找寻,于是点头。 千晓生说道:“也要带我走,你们是高手,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飞飞雪从背上掣下梦雪神枪说道:“对不起,我怕不能照顾周全你们了,我的性命要留下来有用,凡是与我无关的人,我不能为你们牺牲。” 骑兵从四面包抄过来,原野上无数火把燃烧,有如一个巨大的火圈要把他们吞噬。 天空中那颗巨大的流星从正上方飞过,响声轰鸣。江昊心中一动说道:“四面楚歌,你想要杀出去也不容易吧。” 飞飞雪嘿然道:“我的银枪还信得过。” 江昊说道:“我有个办法,能让我们不战脱困,但要我们信任合作,只有一句话的考虑时间,信我,听我的话做。” 飞飞雪一震,马上答道:“我信你,一起杀出去!” 江昊说道:“好,把梦雪神枪给我!” 飞飞雪想都不想,将枪交到他手上,江昊早将千悬丝准备好,把钢爪带钢丝往千悬丝上绕紧,说道:“你把梦雪神枪对那颗星掷过去,要准快,但不要爆裂的劲道!” 飞飞雪眼睛一亮,银枪流星赶月般射过去,夜色中一道弧光刺痛人眼,梦雪神枪转眼追上了那颗流星,没入其中! 第四章 隐泽浩荡(一) 第四章隐泽浩荡(一) 第四章隐泽浩荡 骑兵的火龙在大地上蔓延,越烧越近,须臾间便要将他们吞没。 江昊说道:“每个人都互相拉紧,我们要走了!” 叶慕天说道:“又不是女人,拉拉扯扯干什么?” 千晓生这次倒果断抓住他的手说:“少废话,拉紧了。” 四个人互相拽住,江昊一收千悬丝,流星飞行的巨大力道把他们猛地带离了地面,直追流星,向长空上飞去! 骑兵们潮水般冲过他们脚下,扑了个空,,他们越飞越高,只看得到脚下的大火龙燃烧不止,有人连声怒喝:“他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除了江昊,其他三个人都惊叹出来,千晓生嘿嘿笑着对叶慕天说:“不是扭扭捏捏不愿意让我拉手么,老子要放手了!” 叶慕天在最上面,顿时急得叫道:“你放手,你放手他就找不到那女孩,找不到他生气也放手!” 千晓生想想正确,吓得赶忙抓紧些叶慕天,连玩笑都不敢开了。 千悬丝片刻间收尽,几个人攀到流星上,夜雨从身边划过,流星的大小不逊于白天的巨石,几个人坐在上面,都觉是生平从未有过的奇境,心旷神怡。 飞飞雪喃喃说道:“不知道这颗流星会飞到哪里去?” 千晓生说道:“飞到天上也说不定。” 叶慕天说道:“这回你笨蛋了,我在地下仔细观察过它飞行的轨迹,它最后是要向下飞的。” 江昊也觉得它正确,这颗流星和炮弹一样,是沿抛物线运动的,甚至可能就是天弹流星的一颗炮弹而已。只不过它速度太快,飞行的距离又太远而已。 江昊观察这个流星,的确就是块形状比较规则的巨石。坐在流星上,只听得风声嗖嗖,大地苍茫,慢慢地晨光微曦,竟然天快亮了。 巨石骤然一沉,千晓生惊呼道:“不好,它快要掉下来了。” 江昊摊手说道:“这个我可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快到地面的时候大家拼命往下跳就是了,功力高低,生死由命。” 千晓生抱头说道:“早知道不上天来了。” 叶慕天说道:“不上天你早死在神鹫铁蹄下面了。” 江昊感觉到眼前水气朦胧,说了声:“无妨。”巨石猛然一栽,失去原有的平衡,他们几个人不由自主都从巨石上掉落下来,还没等明白过来,尽皆落入水中。 江昊毕竟修为还在,只喝了一口水就屏息凝神,缓缓向上浮起。忽然有人一把抱住他的腿,江昊待要把那人踢开,手带到一只竹箱,心念一动,翻身带着那人游出水面,揪过来看,正是千晓生。 江昊四顾烟水茫茫,冷气扑面,还好只是落在浅水处。他拽着千晓生游上岸,千晓生趴到地上大吐大口吐水,看样子性命无忧。喘息着说道:“你刚才要是把我揣开,我就没命了,我欠你一次。” 江昊咳了声说道:“我想留着你写书的时候把我加进去。” 水中涌起道水箭,一喷数丈,飞飞雪自水底纵上岸来,虽然浑身湿透,但不改精悍的神态。就剩下叶慕天没找到,忽听得上面有人叫唤:“帮我一把,把我弄下来。”原来他落得早些,没掉到水里,倒挂在了岸边的树上。 飞飞雪背上的银枪激射,正中树枝,叶慕天摔到地上,半天才爬起来,揉着手脚说道:“你们就不能想个舒服的点的办法把我弄下来?” 千晓生说道:“我差点在水里淹死,你分毫无伤,总比我好。挂到树上还能看风景,说不出有惬意。” 叶慕天说道:“对了,我在树上看到有人马过来,是不是又追上来了?” 飞飞雪脚踩树干,像走平地似的走上去,随即跑下来说道:“是有人来了,人数不少,速作打算。” 经历了昨夜生死关头后,四个人自然而然觉得成了一伙,连飞飞雪也不像原先那样冷冰冰的,而且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江昊身上,认定了他能想出好办法。 江昊也看到了远处隐隐尘埃,再看水面,一望无际,不知道延伸出多远,平静得像天地间一面大镜子,广阔得又像大海看不到边际尽头。这就是隐泽了,天下第一大泽果然名不虚传。 岸边上一片荒凉,没有人烟,不远处有个地方似乎从前是渔村,但现在所有的房子都成了废墟,船只全变作碎木片,显然也是战火蹂躏过。想找个人渡他们进隐泽深处,绝不可能。 江昊问道:“你们学过水遁没有?” 包括飞飞雪在内的三个人一起摇头,飞飞雪背上的银枪铿锵鸣响,好像知道大战降临,兴奋不已。 后面尘埃弥漫,越来越接近,能看到的确是大批骑鸵鸟的追兵,雨天王挺着高高的肚子冲在最前面,远远喊道:“你们几个奸细就算再有本事,这次也逃不掉了。”江昊正准备祭出浮海玉升,让几个人乘上走避。浩瀚的隐泽水忽然波开浪裂,本来平静的湖水汹涌升到几层楼的高度,滚滚涌来! 江昊把浮海玉升丢出来,招呼几人上去,还没站稳脚跟,洪水便冲到脚下。浮海玉升乃天下至宝,再汹涌的洪水也撼动不了,随水流稳稳升起。 神鹫岭的鸵鸟兵就没这么幸运的,当先得冲得太疾,立刻被洪水卷袭进去,淹得连羽毛都不露一根。只有雨天王毕竟了得,从洪水中倒纵出来,双脚踏着自己的葫芦,好像冲浪似的拼命往没有水的地方逃跑。 从洪水里探出只巨大的水兽身躯,庞大如小山的身体,颈子细长如长颈鹿,三角形的脑袋已经高得连仰视都吃力。江昊脑袋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尼斯湖怪兽”,这水兽的体态的确和恐龙相似,身躯之庞大,无以复加。 怪兽的两个鼻孔翕动,如同化工厂的两个烟囱口,冒着烟气和火星,忽然喷嚏山响,两团巨大的火球从鼻子里喷发出来,射到后面的神鹫骑兵队伍里,砸到地上,原来是两个燃烧的巨大石块,所到之处,无不鬼哭狼嚎。 江昊终于知道从天而降的石块和救他们性命的流星是从哪出来的了。 他驾驭着浮海玉升,回避浪涛,远远观战,千晓生嘀咕道:“原来救我们性命的石头是从怪物鼻孔里喷出来的,不晓得是不是沾满鼻涕,我现在觉得怪怪的。” 叶慕天听得恶心欲吐,啐了他一口说道:“别说得这么恶心行不行?” 有人插嘴说:“这头巴蛇是天弹流星驯养来专门发射石弹火弹的,只吃石头和吐火,在它身上,你想找口水都找不到。” 千晓生愣了愣说:“原来是巴蛇,我听过这种神兽的名字,今番第一次见识,你这人满博学的。” 说完了他才想起,说话的不是坐在浮海玉升上的任何一个人。江昊也早发现异样,只见浪花中慢慢升起一艘船来,形如海螺,上半部分完全透明,用水晶罩住,滴水不透。 海螺船升到水面上后,船壳开裂,站在船上部的是个中年文士,相貌儒雅,衣着得体,虽不华贵但气派十足,可以断定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 气度从容,非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做不到。 千晓生搭讪说道:“你的船挺漂亮。” 中年文士微笑说道:“你们的船也不错,各有千秋。你们是被神鹫岭的人追杀么?” 江昊说道:“不错,他们认定我们是百丈原的探子,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不可。” 中年文士说道:“我手下好像没有你们几个探子,我这人记性还不好,应该不会认错。” 只有百丈原的门主,才有资格如此说话。站在江昊眼前的应该就是百丈原的门主于秀南了。乘坐海螺船,指挥巴蛇神兽,谈笑间面对神鹫岭万千骑兵溃退,果然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气魄。江昊心里暗暗羡慕,他见过的几大掌门也都算得上是非凡人物,但真正从容自若,有统帅风范的,于秀南还是第一人。 东胜神州遍地不平事,处处坎坷,江昊想起一己之力改变乾坤的念头,早已暗暗在心中生根,要做真正的大人物,必须有这份气魄才成。 于秀南微笑说道:“你们既然是神鹫岭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们有什么打算,我尽量帮你们实现。” 四个人各怀心事,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江昊先说道:“我要去神木林,有朋友身患重症,非寻到凤凰不可。” 于秀南说道:“年轻人为朋友重情义是好的,只是你想必也知道,隐泽千里,如茫茫浩海,我在隐泽二十年,尚且不知神木林在什么地方,怕你去了也是徒劳无益。” 江昊说道:“有些事非做不可,明知道找不到,也得找。” 于秀南说道:“好说,那其他三位呢?” 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说道:“我们也是帮他找凤凰的。” 江昊被他们弄得目瞪口呆,但他反应神速,也不揭破,马上跟着证明说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和我一起寻找神木林的踪迹。” 于秀南说道:“既是如此,你们可沿着隐泽的西岸一路向东航行,隐泽西岸是神鹫岭的势力范围,隐泽东面却是我百丈原的地方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也可以吩咐手下尽力。” 萍水相逢,他对人就如古道热肠,江昊心里暖洋洋的。于秀南又说道:“据我看你们乘的好像不是船,而是一件法器,我这的海螺船还多得很,送给你们一艘赶路用吧。” 他果真吩咐手下驶来一艘海螺船,比他自己乘坐的小些,同样精致,又在船上准备了食物和用品。江昊四人上了船与他告别,江昊问道:“我有句话一直想问您,不知道当说么?” 于秀南说道:“有话但说无妨。” 江昊说道:“看您待人的和气与风范,不像是擅起战端之人,为什么一定要和百丈原在隐泽大地上把战火燃开呢。” 于秀南大笑说道:“我不打金河王他就要灭掉我,百丈原和神鹫岭终归只能有一个存在。生灵涂炭非我所愿,等灭掉了他,才有太平的日子。年轻人,你总不会是让我坐以待毙,等他来蹂躏隐泽的百姓吧?” 江昊无语,觉得他说得未必都对,不过也没什么理由反驳,默默到海螺船上学习如何驾船。于秀南派了个门人教他。原来这海螺船真是隐泽特产的海螺所制。准确地说,不能叫海螺,可以叫河螺、泽螺、水螺都成。 这种螺产在隐泽的水底,最大的能长到十数丈高,最难得的是,身体上半部分是透明的。如此庞大的身躯,要历经千百年才能长成,又经过千百年死掉后,身体在水底**,这时候的螺壳最适合打捞出来做船身。 螺壳落到造船的匠人之手,先清除躯壳内的腐肉,然后榫合结构,用胶封闭缝隙,在上面雕刻活门和出口,最后关键的步骤是制作气囊,在水面航行时充气,到水下的时候排气,这个跟潜水艇的原理一样,对江昊来说没有什么难理解的。 螺船航行,在水面上可以支起船帆。在水下有两排浆轮推动船前行,浆轮靠人力划动,大的螺船需要几十个人操纵驾驶。江昊他们得到的小螺船只要几个人,对于修行者来说,推动浆轮丝毫不费气力。 那一边战火依旧纷飞,这边江昊已经轻舟扬帆。船行碧波之上,离百丈原的船队和巴蛇里许之遥。江昊忽然开口说道:“你们几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们明明各自有事,为什么异口同声说帮我找凤凰?” 三个人谁也不回答,还是千晓生支支吾吾说道:“我是决定帮你找凤凰啊。” 江昊说道:“你要我信你?你明明是来写你的《东胜神州百仙门排名大全》的,结果放着一派掌门不采访,要跟我找凤凰,我信你才怪!” 他很少发火,一发火让千晓生直哆嗦,说道:“有话慢慢说,我说,我说,我有什么想法都说。” 第四章 隐泽浩荡(二) 第四章隐泽浩荡(二) 千晓生现在的模样比较像被审讯的犯人,一五一十交待罪行,他愁眉苦脸地说道:“我都说实话,我说我的书名满东胜神州,各大掌门都很重视云云,纯熟吹牛,他们哪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我是想靠这书名满天下,不过……还没实现而已,也不算撒谎。” 江昊说道:“但你刚才已经见到了百丈原的掌门,应该是了解资料的大好时机,借这机会深入百仙门上层内部多好。” 千晓生说道:“你以为我傻啊。百丈原的掌门是什么身份,怎么会随便理会我这个无名小卒?我以前的资料都是道听途说,拼命寻访,加上自己的猜测判断写出来的。遇到你之后我想通了,我觉得跟着你比较有前途,如果你成功了,我势必也有接触大人物的机会,所以决定跟你走。” 江昊啼笑皆非,说道:“我算什么大人物,我是半死的人物。能不能保全自己都不知道。” 千晓生说道:“我的眼光不会错的。你这人心思敏捷,深谋远虑,聪明但不阴险,果敢但不冷酷。讲道理,够义气,法力强,人缘好。虽然暂时受了挫折,但你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坚信跟着你不会错。” 他把江昊都给说蒙了,又小声补充说:“再说成名人物肯定不要我这种人当弟兄,你现在还没成名,我还有机会攀附上,你又比较讲情义,以后不会一脚把我踢开的。等你成名了,我写书云游,说是你的弟兄,谁敢不给面子?” 他说得头头是道,江昊无话反驳,问叶慕天道:“你呢?” 叶慕天说道:“我没他那么多歪心思。不过你救了我一命,我很感激你。不跟你走的话,难道我要留在战场上么?再说神木林内遍布仙草灵药,如果真的能跟随你找到,我也有好处,何乐不为?” 江昊最后看向飞飞雪,飞飞雪懒洋洋说道:“你知道我另有目的,但是我不想说,信我的话,你带我走,不信我的话,我们分道扬镳。” 江昊觉得这少年身上很多谜团,但又很坦诚,让人觉得可信,说道:“我们四个人当中,只有你能力战,现在是你帮我们,不是我们帮你。” 他始终还最记挂着一件事情,终于脱离了险境,于是追问叶慕天道:“你答应过我一件事,应该还记得。” 叶慕天顿时失色,说道:“我……我不记得了。” 江昊取出装换魂草的盒子,打开后看去,换魂草虽然离开水土已久,却一直翠绿可爱,绿牡丹则枯萎得不像样子。想起绿珠踪迹皆无,江昊心里牵动,隐隐作痛。 他说道:“你答应过我,你说肯定能帮我找到她。” 叶慕天扭过头去说:“我骗你的,当时逃命要紧,不骗你你怎么肯走?” 江昊目光如电说:“你说谎,你知道事情真相,但是不愿意告诉我,究竟为什么?” 叶慕天犹豫半天才说道:“你真的想知道?” 江昊说道:“当然。” 叶慕天说道:“好,那你要相信我的话。她现在就在你身边,没有走远。” 江昊一震,说道:“你说那朵牡丹是她?” 叶慕天说道:“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对自己的医道还算自信,我不会看错的。她的躯体因为元气大伤,已经消散,但她的元神还在,这朵牡丹花就是她的本身。” 江昊想起妖北七门中每个人的真身他都见识过,唯独不知道绿珠是什么化身,一直存疑至今。绿珠怕酷暑怕奇寒,身体柔弱异常,现在看来,叶慕天说得句句是实。 只是他不知道绿珠为何一定要找到换魂草,换魂草与她的身世际遇又有什么联系,也许只有绿珠自己才知道答案。 江昊说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她么?” 叶慕天说道:“我答应过你可以找到她,没答应过你可以救她。她这是元气耗尽,损耗功力过度,再想修成原来的样子,不知道要历经多少时光岁月了。” 江昊正自颓然垂头,叶慕天又说道:“不过这世界上的事情是没有一定的,你现在是我们的老大了,你先调理好自己的话,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江昊满心怅然,把盒子小心翼翼放回怀中。他们在茫茫隐泽上航行,阳光洒下来,把水面照得染满了黄金一般,瑰丽无限。江昊用脚丫子把浆轮踩得飞快,让海螺船控制在浅水里。他担心有意外,这样走得虽不快,但也不容易被水面上其他来往船只发现。 航行出几十里后,江昊略微觉得倦意,知道还远没恢复,千晓生主动提出换班,叶慕天又拿出银针要再给他疏通经脉。江昊被他刺过后通体舒泰,闭目安神。忽然听到千晓生叫道:“前面着火了!” 江昊跳起来观看,海螺船的船舱中间有一面镜子,类似潜望镜的设置,可以观察接近水面的情况,果然镜中一片火红,十分耀眼。 江昊拼命把船向上升,等能看清楚海面景象的时候,四个人都呆了。周围的海面像被人给点着了,红得刺目。一团彤云似的物体在前面不远出移动,正向海螺船撞过来。 千晓生魂不附体,喊道:“火云撞来了,我们没命了!”同时脚还拼命蹬着浆轮。江昊把他从踏板旁强行提起来,飞飞雪全力转舵,依旧是迟了半步。螺船直撞到火云上,发出轰然巨响! 螺船没起火,倒好像撞在岩石上,船舷上立刻出了个大洞,水流灌进来,江昊一手抓住千晓生,一手抓住叶慕天,奋起全力,像导弹一样从舷窗漏洞射了出去。 他出了水面,上纵的姿势不改,不等甩眼帘上的水,就听见风声飒然,睁眼睛看时,水面上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向他们射过来,竟是无数细如牛毛的针芒。江昊一抡双臂,千晓生连忙喊道:“老大,你不能拿我们当挡箭牌啊。” 江昊说道:“你挡得住这么多箭么?”冰髓破空飞出,在身前旋转,画出个巨大光圈。他功力即使没全恢复,也已经非常惊人,无论什么光芒到了他周身附近,都凝结成细碎的小冰珠,坠入水中。 江昊在半空中终于看清楚,他们撞上的不是什么大火球,而是一艘巨大的船只,这艘大船通体居然是透明的,不知道船舱里承载的是什么货物,一片火红的颜色,在阳光反射下,连湖水都染红了,难怪千晓生误以为撞上的是个大火球。 火船甲板上站着许多武士,手里都捧着一种形如水桶的东西,口朝上方,从里面不断放出绵密的针芒。一个身躯高大,皮肤黝黑的巨人正指挥武士对准江昊施放针芒。 江昊的身子滞空片刻,功力毕竟没到能完全抗拒牛顿第一定律的地步,还是向下坠去。这时候飞飞雪也从水底箭射出来,看到江昊的处境,伸掌在水面上一拍。水面上掀起巨浪,一股水柱被激荡着向江昊送去。 江昊说声“谢谢”冰髓飞入水柱中,瞬息之间凝结沉冰,变成一面巨大的冰盾牌,无论针芒如何密集,都只能打到冰盾上,射不穿厚厚的冰盾。 江昊干脆踩在冰盾上,任由冰盾向火船上降落,巨大的冰盾砸到甲板上,连桅杆都砸断了一根,大半武士被压在下面,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叫声。 黑色巨人蓦地破冰而出,张着巨手掐向江昊的脖子,飞飞雪的梦雪神枪早先到一步,隔空电射,如飞而至。巨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只有等死。银枪在他脖子前面贴近肌肤的地方才停下,划出条细细的血丝! 巨人的黑脸也吓白了,江昊放下叶慕天和千晓生,厉声问道:“为什么袭击我们?” 巨人挺着脖子反问道:“你们好大胆子,连蓝田山庄的船只都敢劫掠,不想活了么?” 江昊当然没听说过蓝田山庄,自然转头问千晓生,千晓生清了清嗓子报告说:“蓝田山庄不在百仙门之列,也不是门派,是和千江茶坊并称的东胜神州几大豪富之一。蓝田山庄位于隐泽湖畔,靠开掘水晶和玉石名满天下,富可敌国。和许多仙门关系深厚,虽非仙门,其实力不可忽视。” 巨人说道:“你也算个识货的人。不错,隐泽方圆千里之内,纵然百丈原神鹫岭的人打得天翻地覆,也不敢动我们蓝田山庄分毫。你们竟然敢撞我家小姐的船,知道后果多可怕么?” 千晓生说道:“恶人先告状,我们拿小船撞你们大船,我们疯了不成?明明你们船大欺负我们船小。” 几句话之间,江昊已经把事情弄清楚,千晓生驾船的时候心不在焉,蓝田山庄的船又光耀刺眼,等看到的时候千晓生误认成火球,惊慌失措中忘了转舵,主动撞上了大船。责任其实在千晓生,不过他善于强词夺理,说得倒也头头是道,从常理看,还真挑不出毛病。 江昊说道:“撞船之事,的确是我们一时措手不及,但我们的船小,也没给贵船造成什么损失,一出水面就想射死我们,阁下是不是也有些过分?” 巨人嘴里嘀咕着,意思是要射死了就没人说过分了,不过毕竟现在性命在飞飞雪手上,再放肆的话保不定有性命之忧,不敢太张扬。 飞飞雪冷冷说道:“我要不要一枪解决,免得麻烦。” 这时传来一个少女娇柔的声音:“熊总管太莽撞了,此事原本是我们不对。几位可不可以放了他,有话好说。” 随从船舱里走出个少女,身姿袅娜。这少女一出现,每个人的眼前仿佛都被阳光照耀到了,主要因为她一身粉红色罗裙本来就艳丽无比,上面还坠上无数细碎的水晶做装饰,每一片都反射出针尖大的光点,头饰上也缀有无数的水晶,合在一起,映得她恍如月宫仙子。 但这少女本身的容颜比水晶还夺目,雪肤娇嫩,身段柔和,娇滴滴的脸庞好像能把人融化。千晓生和叶慕天早看傻了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光剩下点头的份儿。 让江昊意外的是,飞飞雪的眼睛比他们还直,盯在少女身上就不肯移开。他们三个人看得少女不好意思,垂下头,晕红的脸更妩媚得难以形容。 千晓生总算醒悟过来,指责道:“你们两个色狼真是的,干吗盯着人家姑娘看个没完。” 少女偷偷把眼睛瞄着飞飞雪,很专注的样子,说道:“小女子孟灵珊,家父孟知节,是蓝田山庄的主人。这艘船是我们家的,我乘船往隐泽北边的帝都去。如果熊管家有得罪几位的地方,还请海涵。” 人家女生本来就漂亮得让人眼晕了,说话有如此好听如此客气,千晓生和叶慕天骨头都软了,连声说道:“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孟姑娘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怪我们。” 他们笑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千晓生一个劲拽飞飞雪说:“还不快把枪放下来。” 飞飞雪纹丝不动,孟灵珊小嘴一扁说道:“哥哥还生我的气,不肯放手么?” 这一声叫得飞飞雪的枪马上收回去,江昊忍住笑说道:“只要姑娘不怪罪我们,我们道歉还来不及呢。不过,我们的船也沉了,无处容身,还得请姑娘帮忙。” 孟灵珊说道:“这个容易,我们船上准备了很多贝壳小船,你们先在船上做客,到时候我再送你们一艘贝壳船,多赔偿金银珠玉抵消你们的损失,也不会耽误你们的行程。” 千晓生和叶慕天欢呼雀跃,喜不自胜,飞飞雪的眼睛更是始终都不离开孟灵珊,孟灵珊看他的时候,笑意也格外多些,眼光温柔,脸颊上娇艳得能滴出水来,看得叶慕天和千晓生牙直痒痒。 第五章 水晶之船(一) 第五章水晶之船(一) 孟灵珊的这艘大船,整个船身都是用水晶制造的,因此通体透明。江昊实在无法想像,怎么能够找到这么多大块的水晶建造出一艘船只来,又是如何把这搜水晶船结合起来成为整体,在水面上航行。 这艘巨大的水晶船刚才和螺船相撞,只是破损了个小洞,有水手赶着抢修,不一刻便修补完毕。水晶船在阳光下依旧熠熠生辉,里面火一样的红光把颜色透射到水面上,神秘不可捉摸。 孟灵珊把江昊他们请到船舱里,每间船舱的舱壁都是水晶制成,再用同一种颜色的玉石铺贴舱壁上,清凉舒适,人间少有的奢华。等江昊再到甲板上的时候,甲板清理得干干净净,像完全没发生过任何事情。 江昊很想知道船体里像火一样燃烧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刚问到这个问题,孟灵珊笑而不答,请他们吃酒宴。江昊本来是不知道饥渴和疲惫,受伤以后才恢复了常人的感觉,肚子也饿了,只好暂时不问。 酒宴上除了各种山珍海味绿色食品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各种酒杯,蓝田山庄以采掘水晶和玉石名满天下,酒宴上所用的酒杯都是天下最好的玉石雕刻成的,颜色青白黄绿红紫蓝黑深浅不等,无一不有,浅绿的像翠草,深绿的像水面,淡蓝的如天空,深蓝的似海水,嫩黄的似蛋黄,金黄的如阳光,嫣红的又像胭脂,没亲眼见过的简直不敢相信人间有如此奇景。 孟灵珊保持淑女风范,没多说什么,熊总管一改原来的敌对态度,拼命劝酒。其实还是觉得江昊他们不可靠,指望把他们灌醉了麻烦比较少些。 叶慕天和千晓生两个家伙喝了二三十杯,脸红得像猴子臀部,再也撑不下去,先倒下了。江昊喝到五十杯的时候,觉得再不装醉,熊总管先要趴下了。他把血气逼到脸上,语无伦次说了几句就趴到桌子上不肯起来了。 孟灵珊吩咐四个丫鬟扶他休息去,江昊偷眼看,飞飞雪神色自若,还赖在酒席上不走。他总觉得上少年人不只是看中了孟小姐这么简单,一时又猜不透后面有什么玄机。 四个扶江昊的丫鬟都明艳动人,江昊被搀扶着还真是很舒服,寝舱内放了百合香,锦被云缎,红烛摇曳映着舱壁上的青玉,也映出佳人窈窕身段。连江昊都觉得气氛够旖旎,结果四个丫鬟把他往床上一扔,头也不回关门就走了。 江昊爬起来,把头从舱壁里伸出来张望,走廊里果然有武士很客气地守卫。不过这当然难不倒他,穿墙对他是最平常的本事,想不到又能用上了。 江昊把脑袋从地板下面探出去,下层是个丫鬟的房间,海棠春睡正酣。再往下钻几层,舱壁上已经不再有玉石镶嵌,赤红色的光芒透过水晶舱壁射过来。 江昊的心跳加快,水晶船最中间是一个大舱,里面完全被赤红的光芒充斥,只要接近谜底就将揭晓。江昊想再近一步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听见一个人说道:“小点声,千万别弄出声响,被人发觉就完了。”然后不小心绊到了什么,重重摔了个跟头。 江昊大跌眼睛,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慕天和千晓生,摔跟头的是千晓生,叶慕天埋怨他说:“我们是来偷东西的,不是来抢东西的,你别大摇大摆的好不好?” 江昊一纵过去,伸手把他们两个提衣领拎起来,两个人同时喊道:“完蛋了。” 江昊赶紧放下两个人先堵他们的嘴,两个人看清楚了是江昊,呜呜着表示不叫唤了。江昊把手松开说道:“偷东西人家要被抓的话,我可不能帮你们,你们未免也太贪心了。” 叶慕天满脸委屈说:“我们为了你偷东西,你反过来把我们给卖了,未免太不够义气了吧。” 江昊疑惑道:“为我偷东西?” 叶慕天说道:“当然,要不然我们冒风险做什么?今天被撞翻之后,我一眼就认出船上载了太阳。所以才跟老千商量偷太阳给你。” 江昊听得愈发迷糊,说道:“要太阳的话,天上的个头比较大,想法帮我弄下来。” 叶慕天说道:“什么啊,太阳是一种石头。英雄射日的传说你听过没有?” 千晓生接道:“就是上古之时天上出来十个太阳作乱,有个英雄拿箭射下来九个,你一定听过的。传说坠落的太阳成了碎片,化为灰烬。但这些碎片还有少部分残留下来,这就是太阳石。太阳石能发出太阳一样的光芒,照亮黑暗,是世间奇珍。我们准备偷来给你吃。” 江昊想起在幻角天和幽冥谷的黑暗之中,都有红色的光明,跟水晶船上的光明依稀相仿,也许就是他们所说的太阳石。不过这东西怎么看也不像味道鲜美的样子。 叶慕天说道:“太阳石除了光亮极强之外,别有神效。因为它是照耀万物的太阳之精华,蕴含了生生不息的力量。若有修道者能得之服下的话,不但可以功力大增,而且可以赋予身体更强的生命力,也就是说,像你这样深受重伤的人,服了太阳石也有修补经脉的作用。” 江昊挠头说道:“可是这东西火烫,如何吃法,总不会凿碎后温开水冲服,一日一至三次即可吧。肠胃还不都烧焦了。” 叶慕天显出行家的样子说道:“我当然有办法。太阳石集九阳至阳刚之气,必须以至寒之气消减它的热度才可以服用,梦雪神枪的至寒之气就可以抵御太阳石的热度。” 江昊知道他们两个修为平平,为自己来偷太阳石,又替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已经非常义气。但他还是摇摇头说:“别人的东西,我不能拿,也许人家另有重要用途。” 叶慕天急跺脚说道:“老大你一个聪明人,怎么这么迂腐,拿了再说。” 千晓生也焦躁地说道:“你别跺脚了,船都要叫你跺沉了。” 叶慕天不忘了和他斗嘴:“你跺漏一下让我瞧瞧。” 千晓生赌气也跺了一脚,只听咚的一声,水晶船的船底漏了个大洞,水流咕咕涌进来! 千晓生面无人色,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们快跑!” 此时船身发出喀察一声巨响,严重倾斜,几乎把三个人甩到船舷一侧,一道长长的电光自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劈下,巨大的水晶船在瞬间从中断为两截! 千晓生说道:“你们看到了,不是我弄的。” 江昊斥道:“你要不要命了!我们快走。” 叶慕天说道:“太阳石一定要拿到,你不想服用可以再还给人家。” 他想亲自过去拿,江昊见形势危急,容不得多想,长吸一口气,在船舱正中央的太阳石被他真气吸引,飞向他面前。到了近处灼热异常,光芒耀眼,足足有磨盘大小。 江昊用浮海玉升收进去,拎起两个人冲天纵起,大浪紧追不舍,顷刻把船吞了下去,咆哮着掀起几层楼高,狰狞可怕,等江昊纵到半空中的时候,水晶船已经一大半没入水面下。 幽暗的水面上,无数人张皇着喊救命,一道长长的闪亮划出水面,波翻浪卷,又有很多人立刻从漩涡里消失。 江昊看不到飞飞雪的影子,四个人少了一个,高声喊道:“飞飞雪,你在哪里?” 下面飞飞雪冷峻但清晰的声音传来:“我在这。” 江昊循声落下去,他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看清楚了飞飞雪站在一叶扁舟上,银衣反射微光。扁舟的形状古怪,看起来像个被刀剖开的丝瓜,飞飞雪站在船头,表情异常严峻。 不等江昊询问发了什么,飞飞雪先说道:“我要去寻她回来,你们不必管我。” 他说的当然是孟灵珊,江昊问道:“她到哪里去了?” 飞飞雪说道:“被人抓走了,你们等我回来。” 他飞身出去,踏水而行,身姿帅得好比冲浪高手,破浪前行。江昊观察他前进的路线,才注意到水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黑漆漆的大船,外表看上去像条大鲨鱼,体积比鲨鱼要大得多了。跟隐泽上能看到的其他船只一样,都是奇形怪状的。 鲨船的船头张开血盆大口,也跟真正的鲨鱼相仿,里面明珠镶嵌,顿时光亮四射,在黑暗中分外醒目。鲨鱼嘴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穿着青色战甲,左手提着一把短锥,右手擎着一面皮鼓,脸上枯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 千晓生露出恐惧的表情说:“这人一定就是雷天王,神鹫岭四大天王,雷天王的闪电锥和天雷交击,所到之处全成焦土,尽遭雷殛。” 江昊凭刚才一记天雷劈断巨大的水晶船就知道,雷天王的天雷远非自己平时画符的威力可比。 鲨鱼嘴里另外有个全身黄金色战衣的花花公子,正紧紧抱着孟灵珊,孟灵珊只是个普通弱女子,拼命挣扎也无法挣脱。江昊听见花花公子说道:“小美人儿,还往哪里跑,我金少爷要的人,没有跑得掉的。等我先跟占了你,再跟你爹爹提亲,那个该死的于秀南就不用和我争了。” 孟灵珊躲着他凑过来的嘴说道:“快放开我,我爹爹知道不会放过你的。” 江昊一听就知道,这花花公子不是个好东西,如果他姓金,又和于秀南有直接竞争关系,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金河王的儿子。一般来说,这种人色心大发的时候,孟灵珊说的话只能加剧他的动作。 果然金公子手上越发不规矩,一只手牢牢搂住孟灵珊纤腰,另一只手在孟灵珊身上摸索,孟灵珊衣衫凌乱,挣扎中臂膀的衣袖被撕下一幅,露出雪白的肌肤来。 千晓生喃喃说道:“再多看一点就好了。” 江昊照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说:“说正事,猜测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千晓生定了定神说:“好。蓝田山庄的财力雄厚,神鹫岭和百丈原都想争取过来,谁做了蓝田山庄的女婿,实力的秤砣就会向哪一方倾斜。于秀南的年纪也不算太老,金河王虽然是个老头子,可是儿子还年轻,这小子应该是金河王的儿子。” 江昊问道:“他强抢孟小姐,也是为了图谋蓝田山庄了?” 千晓生撇撇嘴说道:“金河王的儿子是出了名的不成气候,这么做很可能得罪蓝田山庄。不过他想得也未必没有道理,孟小姐如果被他给占了,说不定也就跟他了,可惜呀可惜,我还以为我也有机会呢。” 叶慕天说道:“他未必占得了,你看我们的飞雪少侠眼睛都红了,有热闹看了。” 江昊说了声:“大家共同进退,我去帮他。”投身水波当中,御水破浪。 飞飞雪早到了鲨船前面,眼睛已经红了,说道:“把人放开!” 金公子斜眼说道:“当然不放,来个找死的,老雷,打发了他,我先进去了。” 他抱起孟灵珊到船舱往船舱里去,飞飞雪的梦雪神枪暴射出去,擦着水面飞掠,银枪上的光辉骤然洒满整个水面,远远望去,就像一轮明月的月光远播千里,照亮黑暗的隐泽水。 梦雪神枪的光芒,划破水面,所过之处,水面从中分成两半,硬生生开出一条通道,在浩瀚的隐泽上出现一线陆地! 江昊是第一次见识到梦雪神枪的威力,连雷天王也不由动容,手里的闪电锥和天雷鼓交击,雷声大作,震天动地,水面上波浪汹涌,仿佛要被雷声把隐泽掀翻。观战的叶慕天和千晓生一个站不稳都摔到船里,还好丝瓜船忽然扣合起来,把他们封闭在里面。 从闪电锥上射出一道电光,正中飞飞雪,飞飞雪立刻跌落浪尖。 第五章 水晶之船(二) 第五章水晶之船(二) 江昊从后面追上,千悬丝扣住飞飞雪,把飞飞雪带回来,问道:“你怎么样?” 飞飞雪咳嗽说道:“没事。”他满脸烟熏过似的,头发都焦了,江昊有经验,知道一般电击过的幸存者都是这个形象,保住性命就是运气。 飞飞雪吐出口血说道:“我这身衣服叫做梦雪甲衣,和梦雪神枪是同时炼制的,有它在,一时半会打不死我。” 江昊放下心来,说道:“我去对付打闪的,你绕过去救人。” 飞飞雪记挂孟灵珊,答应着翻身钻进水里,他挨了雷劈之后学得聪明,不再用飞雪神枪招摇,悄悄过去救人。 江昊提气高声说道:“雷天王,你的对手在这儿呢?有本事来劈老子我!” 果然雷天王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说:“又来一个找死的,一块到水底下躺着吧。” 他锥鼓齐鸣,江昊早把劈天神斧握住,算算自己还能发挥出三四成功力来,一击或许可以奏效。雷天王闪电锥击在天雷鼓上,闪电马上发出,江昊虽然早有防备,但闪电的运行速度还是让他没反应过来,被打个正着! 江昊觉得电光从劈天神斧一直传遍全身,小时候被家里漏电的电器打中的时候就是这感觉,手脚酥麻,几乎瘫软。他最后悔的就是拿着把斧子当导体,等于给对方提供设备电自己。 江昊能闻到自己身上的糊味,估计现在的形象和飞飞雪差不多。现在生存问题比形象问题重要,当务之急还是对付雷天王的闪电。如果江昊没受伤的话,身法行动比现在快出何止十倍,雷天王的闪电也不一定打得到他,现在就比较为难。 江昊硬着头皮飞掠向雷天王,眼前的局势是只能进不能退,第二道闪电劈到,打得他脑袋都快炸开了。江昊看看自己的指尖焦黑,内脏里面热得要爆裂,再这么打下去,他冲不到地方,恐怕先成灰烬。 第三道闪电接踵而至,江昊身子一栽歪,和飞飞雪刚才一样摔进水里。雷天王狂笑一声,陡然眼前划过道寒芒,发现被一个钢爪扣住臂膀,紧接着钢爪后面的钢丝在他胳膊上绕了好几个圈子,牢牢挂住。 江昊一个翻身从水里跃出来,收紧千悬丝向雷天王迫近,雷天王情急之下猛击闪电锥,又狠狠劈中江昊一记,骂道:“让你小子这回死得直挺挺的。” 话音未落,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如中雷击,打得五脏六腑都要翻转过来,天雷鼓撒手扔出去。江昊那边也不好受,也喊出狠话说道:“中间有电线连着,我死你也甭想活!” 雷天王哪懂得导电的原理,忙着脱困,又一记闪电打得江昊眼睛发绿,不过报应来得绝对及时,电传过来马上也打得他两眼翻白。 论本身的功力,江昊即使现在剩下三四成也高过雷天王,加上体质特异,抗雷击的本事总是更强些。雷天王没打倒他,倒先被自己的闪电给打倒了。 江昊哪能放过良机,扑进鲨船进劈手夺过闪电锥,照雷天王就是一锥说:“让你也尝尝电打雷劈的滋味。” 雷天王被电得死去活来,江昊马上也给电倒下,才想起千悬丝还连着两个人呢,赶紧解开,顾不得别的,先冲进船舱里救人。 鲨船不是很大,江昊撞破了几层船舱,迎面看到飞飞雪焦黑的脸,吓了一跳。飞飞雪银色的衣衫几乎被鲜血染红了,霎是吓人,江昊追问道:“你伤得如何,还能走路么?” 飞飞雪吐出口气说道:“没事,洗洗衣服就好了。” 江昊松了口气说:“原来是别人的血。人救到没有?” 里舱里慢慢走出孟灵珊,被撕得凌乱不堪的衣衫勉强能遮住娇躯,曲线毕露,身材曼妙,脸上还残留惊恐的表情。 飞飞雪说道:“我把金公子杀了。” 江昊吓了一跳说;“你把他给杀了,还能不能救活了。” 他一时慌乱,出口之后也觉得此言愚蠢。江昊不是胆小的人,什么样的强敌都不能让他惧怕,但金河王是仙羽九门中排名第一位的掌门,飞飞雪把他的儿子给作了,这和被金河王的手下误会成奸细是两回事。江昊他们在隐泽郡还有活路么? 和东胜神州最大门派之一的掌门成了生死对头,后果会是什么样子,想想就让人睡不着觉。 飞飞雪说道:“我迟早都会杀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没你的事。” 江昊忽然觉得这少年的脾气倔强又亲切,像极了自己在聂冰被欺负时候出头的样子,豪气顿起,说道:“什么话,我们四个既然说好了一起来寻神木林,有事情当然一起担当,你瞧不起我们不成?” 他熟读电影故事,深知这样的热血少年,用义气责备一下,立刻就会既感动又无话可说。果然飞飞雪眼眶湿润,感激无比地看着他。 江昊也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心里充满热血,说道:“金河王未必就天下无敌,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解决。” 水晶船早在片刻间就已经沉没,没见有一个人能生还上来,江昊和飞飞雪默然,孟灵珊捂着眼睛,半天镇定下来说:“你们本来就是为了救我,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让你们受连累。” 江昊苦笑道:“现在的问题是,恐怕连你们蓝田山庄也一并将金河王得罪了,怕只有联合百丈原的力量才能自保。这个容后再说,先找船离开。” 孟灵珊脸色苍白说:“我不在这条船上呆,我不想看到那个恶心的家伙尸体。” 江昊笑道:“那把他丢下就成了,活着的时候他没让过我们,死了也该让让了。” 飞飞雪和孟灵珊被他说得放轻松了许多,鲨船猛然剧烈摇晃起来,江昊醒起急于救人,疏忽了雷天王。冲到船头看时,雷天王踪影皆无,船头被人凿了几个大洞,湖水不断灌进来。 江昊暗暗叫苦,这时听见叶慕天和千晓生齐声喊道:“老大,你死了没有,没死的话我们过来接你了。” 他们两个人总算学会了驾驶丝瓜船,把船壳撬开驶过来,接江昊他们上船。连番恶战的结果就是,大家都在搞破坏,把所有的船差不多都搞沉了,只剩下一艘对付能用的。 孟灵珊这才讲清楚,水晶船是她家最气派的大船之一。金河王与于秀南近日都派人上门提出攀亲的意思,孟知节谁都不想得罪,正好帝都有人托人情求取孟家珍藏的太阳石,干脆让女儿借运太阳石回避一下。 研究起该往什么地方去,江昊主张先送孟灵珊回家,飞飞雪虽然明摆着不情愿,还是同意了。丝瓜船上剩下的五个人,四个从来没到过隐泽,剩下孟灵珊是千金小姐,航船的事向来有水手操心,若问她该往哪个方向去,也是问道于盲,大家只有胡乱找寻方向。 船行到天亮,隐泽还是烟水茫茫,大家的肚子都饿了。千晓生问道:“有丝瓜你们能不能对付吃?” 大家一起点头,千晓生找了刀子开始切船舱,叶慕天说道:“你疯了么?” 千晓生给他解释,这个丝瓜船居然真是隐泽天然生出的大丝瓜制成的。传说这种大丝瓜产于神木林,成熟后随水流飘到岸上,剖空即可成船。外面涂了油脂后便用上一年半载不易腐烂。隐泽的渔民都喜欢用这种船只。 丝瓜船板的味道和普通丝瓜无异,众人用船上的炊具煮了喝丝瓜汤,又捕鱼聊以充饥。江昊很久不吃东西,也觉得格外香甜,同时有空有打坐练气,争取恢复元气。 吃到第三天头上还没看到陆地,再吃下去就没船可坐了,连江昊都有点犯愁。坐在船头眺望水天远处,雾气茫茫,千晓生在一旁绘声绘色地跟孟灵珊吹牛说:“吃丝瓜船不算奇事,有一年我们为了写书被困在大山里,掉下个山头大小的西瓜砸在山路当中,我们实在绕不过去,没办法大伙吃了七天七夜的西瓜才吃过去。” 孟灵珊将信将疑,叶慕天哼道:“你就吹牛罢,有本事我再吹出一艘丝瓜给我们吃。” 千晓生眼睛一翻说:“我说天上掉石头砸追杀我的人,结果应验了。我说我一脚把我船跺塌,船就完蛋了。我这人说过的话都会应验,所以我不敢随便说。” 叶慕天说道:“你是狗屎运罢了。” 千晓生说道:“你不信?老子跟你打赌,保证能遇到一个比我们的船还大的丝瓜。” 叶慕天说道:“赌就赌,我就不信你运气总这么好……”说到一半,嘴巴张大了合不拢。 对面迷雾中水波轻轻荡漾,一只巨大的丝瓜从他们身边慢慢飘过去,不一会又是一只。千晓生也瞠目结舌,说道:“难道老天爷真的可怜我以前命运多磨,现在我要什么就送什么?” 江昊精神一振,两眼放光说道:“你们说过,这种特异的丝瓜是神木林产的对么?” 叶慕天呆呆说道;“没错。” 江昊说道:“神木林的果实成熟后,顺水漂流才流到隐泽岸边,刚才过来的这种丝瓜非止一个,莫非我们接近神木林的边缘了不成?” 孟灵珊睫毛抖动说:“很难说,据我所知神木林踪迹缥缈。神木林中的奇珍异宝人人觊觎,可是千百年来都绝少有人寻访得到它的位置。尤其是位于隐泽的神鹫岭和百丈原两派,曾经先后派弟子搜寻过隐泽境内的每个角落,还是一无所获。这也算是一个难解的谜团。” 江昊沉吟道:“不是说神木林是在隐泽水中的一个岛屿上么?” 孟灵珊说道;“是有人曾经在隐泽航行的时候远远望见过神木林,可是搜寻后也无踪迹。所以有人猜想,生长神木林的岛屿,其实是会移动的。” 飞飞雪说道:“这个说法似乎也有于理不通的地方,即使会移动,也逃不出千里隐泽之中,总有人能接近和发现它。” 孟灵珊说道;“这个我却不知道了。也许它有某种法术或结界保护罢。” 江昊心中一动,想起幽冥谷的经历,望着茫茫水面出神,问道:“有人搜寻过水底的线索没有?” 孟灵珊说道:“有的,隐泽境内多得是道术高明的能人异士,听爹爹说过,他们怀疑是不是生长神木林的小岛是定期浮出水面的,所以很多人甚至潜游千里,意图搜寻。可是毕竟隐泽地界太过广阔,他们也终究没什么发现。” 江昊想不到事情如此棘手,想想也在清理之中,若是人人皆能猜想得到,神木林现在恐怕已经变成秃木林。他经历的磨难既多,性格变得越加豁达,天大的事情都能看得开,走一步算一步。 又连续有丝瓜从他们身边过去,千晓生饥渴难耐,用菜刀砍下一大快,下厨煮去了。江昊则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突然眼前一亮。 前面依旧是雾气迷朦,微灰的天色,淡绿的水光,在天光水色间隐隐现出些巍峨高大的树木,高耸参天。这些树的影子影影绰绰,若隐若现,高大的树冠仿佛要深入白云深处。 世间绝没有这么高大巍峨的植物,江昊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摒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听到身旁的叶慕天发出粗重的呼吸,怎么也止不住喘粗气,跟自己一样的紧张。 孟灵珊声音轻颤说道:“难道你们的运气真这么好,别人寻了千百年不得的事情,被你们给碰上了。” 千晓生拿着菜刀冲出来,也呆住了,江昊和飞飞雪用力划船,到最后干脆以掌击浪,凭他们精纯的真气,船行得像法拉力跑车,直奔目标。前面巍峨高大的树木显得无限华美,奇境即将到眼前。 江昊忽然有隐隐不详的感觉,觉得眼前的景物实在美得过分,让人不安。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有上前看个究竟再说。这时候阳光从云端直射下来,迷雾渐渐散去。 第六章 龙卷风暴(一) 第六章龙卷风暴(一) 江昊停下来不动了,事实上也没有再动的必要,刚才他拼命向前划,就是想看一眼传说中的神木林,结果划到近前发现,什么都没有。 可以想像一下,一个人马上即将看到自己期盼已久的东西,结果临到最后发现是一场空。通常状况下,轻者会变得沮丧,忧郁,食欲不振或放弃所有努力。重者会神经质,歇斯底里,向别人发泄情绪乃至大哭大叫。 江昊不由得沮丧,觉得白努力了,想闭上眼休息一会。千晓生拍着船舷大喊大叫说:“不会的,怎么会这个样子。” 叶慕天嘀咕道:“天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千晓生揪着他衣怒道:“你小子现在还说风凉话。” 江昊马上醒觉到自己不能先泄气,说道:“别灰心,这只是海市蜃楼而已,有幻影在,就有真正的神木林在。” 千晓生问道;“什么叫海市蜃楼?” 江昊耐心给他解释:“就是说,这是神木林显现在水面上的一个影子,真正的神木林应该在另外一个地方,但是真正的神木林是存在的,不然不会有这个影子。” 飞飞雪恍然说道:“难怪很多人说看到神木林也找不到,原来他们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神木林,只是影子而已。” 孟灵珊说道:“可是那些丝瓜又是从哪里飘来的呢?” 江昊说道:“应该是顺水源飘来的,如果能找到水的源头,也许就知道答案了。” 此刻雾气散尽,水面显得一片平静。江昊仔细观察水的流向,发现这一带水面上很多漩涡,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他皱眉思索,琢磨其中的奥妙。 远处水面上白帆掠进,不一刻几艘渔船接近。两三天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别的人,兴奋不已。 千晓生在远远挥手喊道:“打渔的,给指条路。” 渔船上的人都像有急匆匆的事情,忙着行船,从身边经过也不理会他们。千晓生急道:“你们也太没同情心了吧,我们遇了海难,迷路胡乱找到这来的。不给指条路,等我们死了变鬼也来纠缠你们。” 有艘渔船停下来,为首的一个老渔民说道:“你们不知道?” 千晓生莫名其妙说道:“知道什么?” 老渔民说道:“大龙卷就要来了,看天色最多两天之内就到,我们不想丢了性命,得赶回家去。向东三十里即到岸,你们有手有脚有船,就不要给我们添麻烦了。” 说罢他心急火燎指挥人驾船去了。千晓生不解说道:“大龙卷是什么?” 孟灵珊说道:“我知道的,隐泽上天气变化无常,经常会有龙卷风出现,卷袭千里,所到之处风云变色。受害最多的还是渔民,如果逃避不及的船毁人亡,隐泽渔民都称之为大龙卷。” 叶慕天胆寒说道:“这么可怕,我们快逃,跑晚性命不保。” 孟灵珊说道:“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啦。大龙卷出现之前,天色必有异变,可以预知。渔民们说是两天之内,我们现在走尽来得及。” 江昊出神地研究着水面,忽然说道:“我们可不可以迟些再走?” 叶慕天吓了一跳说:“你不要性命了?” 江昊说道:“我觉得水底下有古怪,不下去看看不是很甘心。你们可以先走。” 飞飞雪简洁明了地说道:“我跟你留下。” 叶慕天抹了把汗水说:“罢了,大家说好同生死共进退。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不管害怕不害怕,没有人说要走了。江昊说道:“你们在上面观察形势变化,我把钢丝系在腕上,有情况牵动钢丝告诉我,我即刻返回。” 他把千悬丝一端交给飞飞雪,一端绕到自己腕子上,投身水中。隐泽的水温暖轻柔,碧波荡漾,江昊身旁不时有鱼儿游过,阳光透射进来,景观奇妙。 再往深处去,水波由变成了深碧,隐泽范围大之,不下于一海一洋,水深也超过普通湖泊很多。初时不觉得异样,再往下去,感觉到时而有一些交错的暗流,在水面时很微弱,越往下去,水流越汹涌。 等到水深处时,压力陡然增大,一股几乎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把江昊往下拉。江昊想摆脱,觉得这力量难以抗拒!他不敢收紧千悬丝,怕连飞飞雪和船只都给带到水下去,只有拼命向侧向游去。 他所处位置的地形很像是在山谷周围,强大的吸引力来自中间凹陷的地方,比周围地势都高出很多,更像是个深不可测的谷口,水流往下穿进去,形成巨大的漩涡,水面上的小漩涡,正是它的余力所致。 侧面的水底山顶上,耸立着几根古老的石柱,造型很像古希腊的神庙,不知道在黑暗的水底停留了多久。江昊犹如溺水的人抓到救生圈,拼命游过去抱住石柱,运起真气对抗漩涡的吸引力。石柱的根基牢固异常,能够在水底长时间不被漩涡毁坏,江昊的选择自然不会有问题。 他稍微得以喘息,观察漩涡的变化。只见从漩涡最底下隐隐有光亮发出来,难道神木林的入口就位于最危险的地方后面么?江昊知道以自己的功力,无法保证通过漩涡不受到伤害,但是停留在原地也是于事无补。 石柱周围有很多残留的断壁残垣,都是石制建筑,风格与石柱一般是西式风格。江昊到东胜神州以来见过的房屋都和古代东方建筑风格相切合,唯独这个废墟例外,难道这废墟背后又有什么谜团? 要解开谜底,漩涡后的亮光是最有可能的答案。想想龙卷风将至,江昊毅然放开石柱,投身向漩涡之内! 不等他主动游泳,漩涡里的巨力便将他卷进来,江昊闭住呼吸,再也无法维持平衡,向无尽的黑暗中坠落。他睁不开眼睛,水流像万吨重的岩石撞击他的身体,疼痛无比,仿佛他的身体马上将要被碾碎撕裂。 江昊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煎熬之外根本没法有任何思考的余地。终于他重重撞击到岩石上,停止了下坠。 江昊爬起来先运功调息,他全身被撞得到处是青肿,好在内伤没有加剧,皮肉伤害对他不成问题。缓解了一下被水流打痛的眼睛,慢慢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空气干燥得很,没有半点水流存在。江昊抬头向上看去,上面无尽的流水旋转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仿佛张开了大嘴的怪兽,露出獠牙向人示威,随时会一口咬下来,偏偏却隔了一个空间,够不到下面。 底下的世界别有洞天,萋萋青草蔓延在山坡上,长短不齐,青黄不一,长得格外杂乱,显得异样荒凉。青草丛中偶尔突出个粗大到十几人合抱的树桩,树却早已经断折朽烂。 千悬丝还栓在江昊手上,透过巨大的漩涡,这根细丝维系江昊和外界世界的联系。江昊小心翼翼持着它走动,这个地方更像是一片荒芜已久的废墟,除了青草,没有生机。 江昊在草丛中跋涉,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一根金黄色的羽毛挂在朽烂的树根上,羽毛虽然沾满了尘埃,却依然掩饰不住夺命的光彩,不知道什么样神奇的鸟类,才会有这般夺命的羽毛。 江昊兴奋起来,奔跑着到处寻找凤凰的踪迹,转遍了整片山坡,没有哪怕一只麻雀的影子,失望以极,把手中凤凰羽毛掷出。凤凰羽毛在他手底像标枪一样射出去,钉到树根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竟穿了进去。 树根中间是空的。 江昊跑过去挥手一拨,树根碎成无数片,下面露出个地穴。地穴浅得很,里面东西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凤凰存在。 江昊失望之余翻拣里面的东西,发现地上许多巨大的翅膀,既薄且透明,还坚韧得很,不像鸟类的翅膀,倒像是昆虫的翅膀,如果真是的话,不知道翅膀的主人有多大。 再无其他旁的发现,江昊收集了五对翅膀,千悬丝一紧,却是飞飞雪在召唤他。江昊把翅膀带上,从原路穿回去,再次忍受水流的冲击和折磨,接近水面的时候才终于缓得口气。他重见天光,被飞飞雪拉上船,江昊喘息着说道:“神木林找到了,可惜已经是一片荒芜的废墟,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木林存在。” 没人回答他,他不由得愣住了。船上每个人表情都很古怪,看他上来竟然没有询问的。江昊放下翅膀站起来,马上明白所以然。小小的丝瓜船四方,各有一艘巨大的鲨船,成四面包围之势将小船困住。 雷天王在其中一艘船上,身边有一个身形奇特的胖子,这个胖子和其他人相貌上也无不同,只是肚子大得出奇,显得身体其他部分格外短小,行动起来都吃力,他每出一口气,身边的水面都波动,好像巨大的肚子是个大气囊一般。 飞飞雪脸色憔悴,嘴角上有一缕血丝,汗颜说道:“刚才跟他们打了一仗,我输了。” 千晓生赶紧介绍情况说:“这个大肚子的家伙就是金河王手下的风天王。对他来说,所谓的风就是真气,这个人肚子里的真气雄浑得难以想像,刚才小飞就是吃了他的大亏。” 江昊自知没受伤之前要比飞飞雪高出两筹不止,受伤之后却要比飞飞雪低出两筹还不止。他摇了摇头说道:“小飞打不赢的仗,我恐怕也不成。” 千晓生脸色灰白,说道;“那怎么办,他们可不是要教训我那么简单,估计要我们的脑袋才满意。他们就等你出来,准备连你一块处置了呢,我们本来以为希望在你这,谁知道……” 叶慕天沉吟说道:“我倒还有一个办法,就不知老大你肯不肯,孟姑娘又肯不肯。” 孟灵珊不假思索说道:“你们本来就是为我惹上的麻烦,只要我能做到的,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的。” 叶慕天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孟姑娘……水晶船沉的时候,我们不是把太阳石替你取出来了么,就放在老大的行囊当中。” 孟灵珊说道:“我知道的,你们后来跟我解释过了。” 叶慕天说道;“老大情况特殊,是身子有伤,功力受损,如果他能够服下太阳石的话,或者可以一战。” 孟灵珊说道:“太阳石对我们家不过是价值高点而已,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如果江大哥服下去能够救我们,我当然肯了。” 叶慕天从偷东西起就替江昊打太阳石的主意,现在人家自愿贡献出来,不由得很得意,看着江昊。江昊不是伪君子,其实也想让自己尽快复原,不过人家的东西不能随便吃,现在既然人家同意了,那也就没什么不可以吃的。 那边风天王遥遥喊道:“你们等的人既然上来了,我要打个痛快淋漓。” 叶慕天喊道:“等等就打,我们跑不了,你急什么。等他把遗嘱交待完的。” 说完了他赶紧打自己两个嘴巴说:“瞧我这乌鸦嘴,为了拖延时间口不择言了。” 他说道:“我们抓紧时间,老大,你赶紧把太阳石拿出来,记得出来的时候用拼命用功力压缩它,以你的功力,可以把它压到药丸大小再吃,不然没打仗肚子先涨破了。” 江昊依言从浮海玉升里祭出太阳石,把全部真气运用上去,说也奇怪,太阳石像气球抽去气一样,生生被他挤压成了药丸大小,只是光芒更加炽烈。 叶慕天又对飞飞雪说道:“小飞,你的梦雪神枪要借老大一用。” 飞飞雪愕然说道:“我的枪有什么用?” 叶慕天说道:“你真是笨死,早跟你们说过了,太阳石天下至阳之气,直接服下去还不把老大烧成焦炭,必须以至寒之物中和其灼热。你的梦雪神枪是天下至寒的兵器,比老大那把锥子还好用呢。” 他说的锥子自然是冰髓,飞飞雪一愣说道:“我怎么不知道?” 第六章 龙卷风暴(二) 第六章龙卷风暴(二) 他说的锥子自然是冰髓,飞飞雪一愣说道:“我怎么不知道?” 这次该叶慕天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梦雪神枪是天下九大神兵之一,用到高深境界,枪出天下寒,大地遍飞雪,可惜你小飞只会利用它锋利,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让江昊把梦雪神枪上的寒气迫出来,江昊无论是经验还是水平都比飞飞雪高一个档次,梦雪神枪在他手上散发出丝丝缕缕透骨寒意,太阳石的外表慢慢变成了淡蓝色,里面还是隐隐透出红光。 叶慕天说道:“可以了可以了,再耽误他们就杀过来了,老大赶快吞下,运功化解,保管有用。” 江昊估计现在没有温开水冲服之类的条件,于是一仰头硬吞进去,打了几个嗝,腹中一片舒适。原来总跟他作对的五脏六腑现在好像有个温柔的女孩抚慰一样,乖乖地听话。 片刻之间,一股热气传递到他身体每个角落,连头发指甲都舒服。江昊又惊又喜,眼下虽说不能像没受伤的时候那么真气意随心到,起码已经没有大碍,可以一战! 飞飞雪忽然哇地吐出口鲜血,看来伤得不轻。他低声说道:“风天王实在不是很好应付,我打不死他,倒差点被他打死。你有应付他的办法没有。” 江昊说道:“也许有了,总要试试再说。” 他向对面高声说道:“我准备好了,要打就打个痛快,让周围的人妨碍了兴趣。” 对面大肚子风天王笑道:“正合我意。” 他一踩脚下的鲨船说:“老雷,让个地方,就用这艘船了。”雷天王似乎也惧怕他三分,乖乖地离船上了后面的小艇,风天王一跺脚,张嘴用力朝后吹了口气,鲨船竟被他吹得箭射向江昊这边! 江昊不等鲨船撞过来,早擎劈天神斧在手,自己先飞出去,纵上鲨船。他落足的时候有意重重踩了一下,鲨船改变方向,偏过丝瓜船,向漩涡最多的地方飘去。 江昊说道:“说打就打,先试试本事,废话就不说了。” 风天王笑道:“你们这几个小子说话比较合我胃口,不婆婆妈妈的,可惜你们惹下了天大的祸,少说也好,打个痛快。” 江昊觉得此人说话直爽得很,不像雨天王的不分青红皂白和雷天王的暴戾阴险,对他倒有几分好感。只是仗不能不打,就算打倒了他。周围还有雷天王和三只鲨船虎视眈眈,每只鲨船上都满载武士,颇为头疼。 他心中早有计较,劈天神斧当头斩下,虽然功力未复,神兵利刃在他手上还是能焕发出惊人威力。 风天王叫了声:“来得好。”张开大嘴猛吹口气,江昊顿时觉得狂风扑面,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攻到对方近前。平常总听人说吹牛,终究真正能吹死牛的人不多。但以风天王肚子存的真气来说,吹死百八十头牛肯定不成问题。 江昊当机立断,劈天神斧有灵性,随他心意,不看也可以攻击目标,一斧横截,猛斩在船头上,鲨船从中断为两截,在劲风吹拂下,江昊的小半船头马上向后飘去。 江昊望着天色,天空变得阴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风天王吹得都变天了。风天王喊道:“小子别跑,分出胜负再说。” 他鼓足了腮帮子,顿时水面上浊浪翻腾,空气呼啸着卷成一股漩涡的形状向江昊袭来,江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鲨船的船头已经被卷成了碎片,江昊也被裹挟在碎片里,被风天王吸过去。 江昊领教过一缺的风刀,比起一缺的风刀来,风天王的真气之风阴寒上稍逊,雄浑威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金河王驾下的天王可以说与一派掌门各有千秋,金河王的实力想来更加可怕。 江昊纵然没有受伤,也无把握克制风天王狂风般的真气,现在再战,仍然是凶多吉少! 风天王纵声长笑道:“小子,给我过来吧。” 江昊心中早有计较,临危不惧,劈天神斧奋力一斩,却是向水面去的。劈天神斧的威力何等惊人,水面从中分开,排浪滔天。风天王不解江昊的用意,陡然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下面产生,把鲨船和他都卷下去! 江昊从一出水面开始就计算破敌之道,他这一斧分开水波之后,引发的正是潜藏在下面的黑色漩涡的力量。这排山倒海的力量,无论是江昊还是风天王都无法对抗,结果是两个人都给卷下去。 江昊和风天王在漩涡中拼命挣扎,黑色的漩涡力量被激发,不可遏制,迅速上升。天空上风云为之作色,周围的船只都为之吸引,有人惊恐地喊道:“不好了,大龙卷来了!” 大龙卷的力量向外扩散,稍稍减弱,江昊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可以挣脱出来。奋力向鲨船掠过去,风天王忙于脱身,也无暇顾及他。江昊看到一股黑色的圆柱向半空升起,吞吃周围一切可以吃掉的东西,浪涌滔天,一艘离得最近的鲨船,被卷得倒翻过来。 江昊纵上丝瓜船说道:“我们快逃!” 千晓生呆呆说道:“怎么逃?” 江昊沉着说道:“跟我走。” 江昊浮海玉升祭出,化成一道竹筏大小,浮海玉升天下至宝,分量非小小丝瓜船可比,台风暴雨也很难轻易撼动。江昊习惯性地提起千晓生叶慕天,飞飞雪抱着孟灵珊,驾驭玉升逃离。 飞飞雪用银枪击水开路,银枪飞行在前水浪中分,船行若风,后面的龙卷遮蔽日月光芒,紧追不舍,江昊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被掀掉了,不敢回头一顾,后面的响声比地狱的鬼怪吼叫还让人触目惊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终于没有把他们卷进去。暴雨如注,闪电轰鸣,隐泽水咆哮不停歇,天气糟糕得像海难来临。几个人都浑身脱力,软软地躺在玉升上,心理的疲惫胜过身体的疲惫。 只有江昊还能镇定如恒,居然从玉升里拿出几双透明的大翅膀,乃是他从水中得来,上船时候顺手收进玉升里的。 千晓生说道:“老大,你是不是铁打的?这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摆弄这东西。” 江昊说道:“我觉得它会有用的。” 飞飞雪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江昊说道:“水下面,下面很久以前也许是神木林,但现在是死寂一片,除了这几对翅膀什么都没有。” 飞飞雪说道:“难道从没有人寻到过神木林,是因为它很久以前就不存在了?” 江昊满心失望,喃喃说道:“不会的,一定有什么我忽略的地方,他们说能找到凤凰,一定能找到。我必须找到!” 叶慕天看他的样子吓人,说道:“老大,你先别着急,我们先脱离了危险再说,总有办法可以商量的。” 江昊不住苦苦思索,回想事情的来龙去脉,脑海中灵光乍现,忽而把很多东西串联起来,一扫原来的颓唐。说道:“对,总有办法就是,我们先脱困再说。” 他们其实已经离开大龙卷的中心,浮海玉升的稳定性不亚于万吨巨轮,在风暴摇撼中还能保持平稳,加上有飞飞雪银枪开路,直向隐泽东岸而去。 背后的龙卷风呼啸得越来越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要把隐泽的水全部刮走。前面接近岸边十余里的地方,能看到山峦的影子。 孟灵珊说道:“前面的是玉带岭了。隐泽周围山峦和很多,像我家所在的蓝田山,旁边的水晶岭,都是绵延数十里,以矿产丰富著称。唯有这里荒凉无比,只有雪山荒凉,连苦修的人都不愿意留驻。” 江昊远远望去,果然玉带岭间有峰峦高入云天,山势绵延不断,上面的部分像老人的头发,覆盖白雪。他说道:“是因为这山太高了么?” 孟灵珊说道:“不但是高峻,而且荒凉,除非修到神仙境界不吃不喝的,否则这地方怎么住呀?” 千晓生说道:“可是我隐隐约约好像看到渔船和人家了。” 孟灵珊说道:“山脚下是散住着一些渔民,我以前来过这里一次才知道的。” 浮海玉升靠近岸边,飞飞雪梦雪神枪停止发力,玉升慢下来。天色仍然昏暗得可怕,波浪滔天,怒潮汹涌。渔村里所有的渔船都被拖到岸上藏好了,村里一片寂静,连灯光都没有。 他们上岸后江昊收起玉升,功力不高的叶慕天千晓生和体质柔弱的孟灵珊都在惊涛骇浪中被弄得脸色惨白,精疲力尽。江昊四处扫视,发现在岸边的峭壁上居然筑有一座石头小城,天气如此恶劣的地方,也只有石头筑城才能经得住雨打风吹。 江昊说道:“不如上去避避风雨如何?” 孟灵珊全身颤抖,冷得说不出话,飞飞雪马上把自己最心爱的梦雪甲衣脱下来给孟灵珊穿上。他的宝甲是少见的神品,孟灵珊穿上后马上觉得风雨难以再侵袭自己,脸上恢复了血色,泛出如花笑容。 他们两个少年男女一见钟情,互相关心,越到患难的时候越情意绵绵,看得千晓生嫉妒着说:“我也快冻死了,老大赶紧想办法。我不会三心二意想着娶老婆,一心帮你的忙,不会半路跑掉。” 江昊说道;“忍一忍,到上面就好了。” 千晓生嘴唇青紫说:“实在是……忍……忍不住了。” 离石城所在的崖壁还有相当距离,需要沿山路攀爬一段,江昊皱眉,准备他实在不行将他提上去。石城上忽然闪起耀眼的火光,在这台风猛摧的天气里,房屋树木都抵不住风吹,这火光却亮得安稳明亮。 江昊仔细看去,这火光像是在石城里燃着大火堆,然后用铜镜之类的东西反射到他们这边,类似灯塔的原理,所以光亮才稳定异常。 火光正投射到山路上,他们走到哪火光就照到哪里,仿佛有意在给他们引路。上面石城城门大开,一队人马冒着疾风骤雨下来迎接他们。 江昊一时想不起自己在这里有什么朋友,值得用如此高规格的待遇来接待。那队人马近了,原来是清一色骑鸵鸟的武士,为首的人说道:“请先进城再讲话。” 来人给他们早准备了鸵鸟当坐骑,千晓生抢先上了一匹,冻得抱住鸵鸟取暖,奈何鸵鸟身上羽毛也不多,还是不住瑟瑟,只有拼命驾着先往城里跑。 石城的所有房屋都坚固异常,好多甚至干脆在建筑在山岩里面。进去后关闭大门,虽然风声呼啸,里面温暖干燥。 江昊他们下了鸵鸟,被请进大厅内,里面燃着巨大的青铜火炉,有几个大汉专门不断担石炭助火势加剧。大厅里又镶嵌着几面巨大的青铜镜,能够调整角度,把光亮反射到山下或者海面上。 引他们进来的人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子,身着青铜甲衣但却不像武士,一进来他就吩咐手下准备酒宴,干净换洗的衣服还有客房和热水。然后才笑着自我介绍说:“一般人家都叫我青镜使,几位勿要见怪,是我家掌门人吩咐我款待你们的。” 千晓生换过了干净衣服,正大吃大喝,终于有机会显示自己博学,抢着说:“百丈原五使者,青镜使镇守隐泽之东,专门建筑了一所青镜城,据说别有妙用,难道就是这里?” 青镜使笑道:“这位先生很博学,说得一点都不错,只不过别有妙用谈不上,主要是为了引导调度我百丈原的船只,我其实不过是个看灯塔的罢了。” 江昊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于秀南于掌门的属下?” 青镜使说道:“正是,于掌门方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最近轰动了东胜神州的少年英雄江昊,惋惜当面错过英才,才传信吩咐我一定要弥补这个过错。” 江昊说道:“我……轰动了东胜神州?” 青镜使笑道:“当然,能够从翠浮山、幽冥谷、幻角天和虚云阁四大门派交锋全身而退的人,不轰动才怪。” 第七章 沉睡佳人(一) 第七章沉睡佳人(一) 江昊暗暗咋舌,东胜神州有点风吹草动马上闹得人尽皆知,虽然情况说不上详尽具体,但以事件发生的时间和隐秘程度而论,这些人传播情报和小道消息的速度都够惊人的了。 青镜使含笑说道;“尤为难得的是,你和这位飞飞雪少侠联手杀了金河王的儿子。从私心来讲,这于我百丈原是大大的好消息,金河王只有独子,而且宠爱无比,听说连下一次的百仙大会也想让儿子代替自己出山。这一杀,等于断绝了我百丈原的后患,我们全派上下感激无限。” 江昊明白了,敢情替人家除去心腹之患,难怪对自己礼遇有加。最冤是的金公子这样的纨绔子弟,随便找个人估计也能对付,偏偏被自己给遇到了,金河王等于跟自己结上了不共戴天之仇。 他虽然很想说人不是自己杀的,可是飞飞雪和自己共患难同生死,总不能说出这种话,只好苦笑默认。 青镜使滔滔不绝接着说道:“掌门人吩咐过了,您就是本派贵宾,无论有什么要求,我都尽力满足,愿意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江昊说道:“于掌门的美意请代为谢过,我们还有另外的事情,需要穿过玉带岭,明天就得出发,就是这叨扰一个晚上吧。” 叶慕天怔怔说道:“我们要穿过玉带岭么,没听你说过。” 千晓生用力踩他脚,叶慕天疼得出声,明白过来不便当着青镜使乱问,赶紧说道:“对了,瞧我这记性,被风给吹糊涂了,我们是要穿过玉带岭,去……去有点重要的事情。” 江昊苦笑,要让这两个人搞保密工作,没有泄漏不出去的秘密。赶紧解释说道:“也是我刚刚决定的,玉带岭以东,也许有我要找的东西也说不定。” 青镜使说道:“您误会了,玉带岭终年积雪,山势绝险,实在不容易行走。若是几位的确有要事,我愿给你们准备神鹫岭的神鹫。” 江昊说道:“你们的鸵鸟……不,你们的神鹫,不是更适合在沙漠行走么?” 青镜使发呆说:“不会的,神鹫耐寒又耐热,虽不能翱翔长空,但也可以说是天下最耐用的坐骑,所以我们才世代使用。贵客放心,有神鹫在身边,保你们安全通过玉带岭。” 江昊暗笑自己糊涂,这里是东胜神州,鸟不可貌相,不能以自己从前在动物园得到的常识来衡量。如果有东胜神州特产的鸵鸟帮忙,对功力弱的同伴的确是很有帮助。 他说道:“这样说太好了,我们就不客气了。只是还有件事情拜托。这位姑娘……” 他想把孟灵珊留在石城,让青镜使派人护送她回蓝田山庄,孟灵珊抢先说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江昊又失算一次,一看孟灵珊看飞飞雪的眼光温柔无比,就知道这事也不能强求,便赶紧把嘴巴闭上。 青镜使说道:“其实我刚才想说的是,偶有传说玉带岭上有羽仙出没,善于蛊惑路人,残害生灵,想要几位小心而已。” 江昊问道:“羽仙是什么?” 青镜使说道:“羽仙,自然就是长长翅膀的仙女,听说她们都貌美绝伦,各个天香国色。与普通人最大区别在于她们肩上有一双完全透明的翅膀。” 江昊想起自己在隐泽水底得到的翅膀,追问道:“透明的翅膀?” 青镜使说道:“不错。一对翼翅完全透明,不像鸟类的翅膀,倒像虫类的翅膀。羽仙的容貌虽美,心地却最是歹毒,惯于残害生灵,凡有路过玉带岭的旅客,她们一定要蛊惑之后,折磨至死。玉带岭本来就是荒凉所在,因为有了她们的存在,就变得越发荒凉了。” 叶慕天说道:“难道没有人制裁她们么?” 青镜使说道:“玉带岭纵横算来,也有方圆数百里的地界,有很多贪慕羽仙美色的人都先后想捕捉过羽仙,结果均无功而返,不少还丢掉了性命。像我们掌门人也专门调遣过人手想为地方除害,可惜也是一无所得。” 江昊光想着翅膀的问题,没有多问。风呼呼响了整夜,江昊打坐的时候经常担心石城会被吹倒,直到早晨石城也没事。出来看时,天光大亮,万里晴空,和昨天完全两个世界。只是海岸边的渔村狼藉不成模样。 告别青镜使上路,青镜使送了他们十只神鹫鸵鸟,必备的食品物资,御寒的皮衣。江昊小时候在动物园参观也有过骑鸵鸟的想法,今天算是夙愿得偿。 走出几里路之后他便发现了鸵鸟的好处,玉带岭很多地方不是路径险要的问题,而是几乎没有路。断崖和沟壑犬牙交错,处处冰雪密布,陷阱空洞也比比皆是,如果不是用神鹫鸵鸟,光靠普通人的双脚,根本无法通行。 神鹫鸵鸟不但脚掌厚实宽大,踩在积雪上不会陷进去,而且善于跳跃,不太宽阔和险峻的断崖,都可以一跃而过。大家一路上奔波辛苦,现在有了先进交通工具,无不满意称赞。 叶慕天懒洋洋伏在鸵鸟背上说道:“老大,昨天是我多嘴,今天总可以说了吧。我们爬这鬼雪山做什么?” 江昊说道:“当然是去找神木林。” 叶慕天吓了一跳说:“可是神木林在隐泽当中。” 江昊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考虑好久,如果神木林在隐泽当中,为什么总是没人能找到它呢?直到我看到神木林的海市蜃楼,才恍然大悟。” 千晓生眼睛也发亮说道:“原来你也悟到了。” 叶慕天怔怔说道:“那就是说你也悟到了,快告诉我悟到了什么。” 千晓生手一摊说:“我悟到的事情是老大悟到了神木林哪里。” 叶慕天险些从鸵鸟背上跌下去,千晓生说道:“老大快说给我听,不要等这等心思蠢笨之人。” 江昊缓缓说道:“你们首先要知道海市蜃楼的原理才行。” 千晓生说道:“我知道,要构成那么大的幻境,需要幻术达到相当的境界才成。” 江昊说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根据物理学的折射原理,海市蜃楼是光在密度分布不均匀的空气中传播时发生全反射而产生的……” 千晓生也脑袋发晕,说道:“等等等等,老大,你再总说这些莫名其妙的法术秘诀,我们就不跟你混了,你能不能换我们明白的话解释。” 江昊就是要他们迷糊,对自己服气,微微一笑说:“意思就说,大地像一个大镜子,某一个地方东西,有可能会被照到其他地方显现出来,你们看到的海市蜃楼,其实都是大地上某个地方的景物,只不过,它们不在你看到的地方。” 周围几个人终智商不低,千晓生眼睛这次是真发出智慧的亮光说:“也就是说,神木林的确是存在的,我们能看到它,就因为它在大地某个地方。如果整个大地是面镜子,那么神木林可能在大地上的任何地方,不一定非是隐泽。” 江昊说道:“完全正确。但这个地方也不会是无限远,太远的景物也难以折射,南海的景物不会在北海出现,所以神木林的所在,应该还是隐泽周围。” 听者都心情激动,屏住呼吸。江昊说道:“所以我们不妨到隐泽之外,找在隐泽中看到的神木林。我第一眼看到玉带岭的时候,心中便想,这里隐泽周围最荒凉的地方,或者这儿也说不定。毕竟如果在别处,旁人还是早就发现了。” 他分析得丝丝入扣,听得众人神往,飞飞雪又说道:“你在隐泽水底发现的荒芜的遗迹,还找到了翅膀,也许很久以前,神木林的确在那个地方存在过,因为某种原因移到了别处。” 江昊说道:“很有可能。况且我拾到的翅膀和青镜使说的羽仙太过相似,更坚定了我到玉带岭找寻神木林的决心。” 千晓生笑道:“我们的运气实在不错,有老大聪明的脑袋,我渊博的学识,小飞犀利的枪法,肯定无往不利。” 叶慕天说道:“就没我什么事么,我如神的医术你就不算上?” 千晓生说道:“呸你如神的医术,关键时候总帮倒忙。” 他们两个人斗嘴斗出习惯,一句不吵也不舒服。叶慕天被说得大为恼火,想要让千晓生看看自己如神医术的重要性,银针偷偷弹出一根,扎在鸵鸟屁股上,鸵鸟吃痛,登时把千晓生掀下去。 千晓生摔到雪堆里,大声喊疼,说道:“王八蛋,害死我了,我骨头要断了。” 叶慕天得意洋洋说道:“骨头断了,有叶神医药到病除,保你躺着下神鹫,站着蹦上去。” 千晓生怒道:“少说废话,扶我起来。” 听他声音江昊就知道没事,不用扶也能起来,叶慕天如神的医术肯定发挥不上了。但千晓生觉得恼火,躺在雪堆里就是不起来,说道:“快扶我,不扶我就不起来了。” 话语未完,他自己蹦起来,一下蹿到鸵鸟背上,身手矫健大异于平常。叶慕天给吓了一跳说:“怎么了,不会真摔出毛病了吧?” 千晓生颤声说道:“我摸到一只手。” 他躲在鸵鸟背上说什么不敢乱动,江昊翻身下来,在雪堆里摸索,果然触到一只冰凉的小手。他连忙用手挖掘,真气到处,双手效率宛若挖掘机,不一刻从雪地下掘出一个双目紧闭的女孩子来。 山风冷嗖嗖凌厉伤人,这女孩却只穿了件单薄的衫子,脸上手上毫无血色,全身僵硬。但眉目如画,樱唇微微抿着,好像在梦境当中。江昊伸手探她的呼吸,则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慕天跳下鸵鸟说道:“让我来让我来。好美的小姑娘,上一次碰到的让小飞抢了便宜,这次如果救过来,该轮到我了吧。” 他也是先探呼吸再探脉搏,最后察颜观色,然后闭目思考。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充分表现出专业精神,完全投入进治病救人的事业当中,忘记一切歪念头。 过了半晌他才睁开眼睛说:“奇怪,自从我到隐泽郡以来,遇到的病人各个都古怪。这女孩的心跳和脉象显然都没有了,但身体内似乎还有极其微弱的真气在游走。难道说,她还活着么?” 江昊说道:“如果她还活着,我们就不能丢下她,要救她。” 叶慕天舔舔舌头说:“要救她,得拿出个办法来。” 千晓生抚摸着被摔疼的屁股,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说道:“你不是神医么,怎么真到救人的时候就完蛋了?” 叶慕天怒道:“谁说我不能救了?我是不愿意草率行事,她的症状,产生的原因可能有三百种以上,我不一一分析清楚,草率行事的话,岂不是害了人家一条性命?” 江昊看着女孩弱不禁风的身子,想起汝瑶来,心里作痛,充满怜惜之情。他把女孩抱起来放到鸵鸟背上说:“如果暂时没法子,能不能想办法保得她情况不恶化。” 叶慕天说道:“不会恶化的,我根本就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我有点冷,我们带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上路,到合适的地方做打算。” 一个幽幽的声音说道:“我也好冷。” 叶慕天不经意答道:“孟姑娘,我们上路就不冷。” 孟灵珊语气古怪地说道:“不是我……说的。” 在场的只有两个女孩,叶慕天反应过来的时候,冷汗透脊。只见那女孩在江昊怀里慢慢睁开了眼睛,打量周围! 叶慕天舌头半天不听使唤,终于说道:“不会的……我……我不会看错的。” 那女孩说道:“不会看错什么?”虽然说话有点吃力,但显然听觉正常,神志也清醒。她嘴角慢慢泛起一丝笑意说:“我睡了很久了么?” 第七章 沉睡佳人(二) 第七章沉睡佳人(二) 刚才江昊见女孩身子冰冷僵硬,有心替她暖和一下,将自己从太阳石上获得的纯阳真气缓缓输入女孩体内,哪知道刚刚把真气渡过去,那女孩就睁眼说话,吓着了叶慕天。 天大的事情发生,江昊也能镇定如恒,拿了自己的皮衣给女孩披上说:“别着急,你先暖和过来再说话。” 女孩顾着清理自己发上的冰雪,脸上迅速有了血色,说道:“好像不是很冷呀,就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江昊说道:“那……睡着之前发生了什么?” 女孩一笑说:“睡着之前好多事,比如说……我给忘了。” 江昊绝倒,从南荒一路行来,加入他队伍的其他人已经够让人瞠目结舌,现在又出了个得失忆症的美女。他试着帮女孩回想,说道:“那你总记得自己的名字吧?” 女孩嗔道:“你以为我失忆了不成,告诉你,我叫婉约,牢牢记住,别忘了!” 她脾气看来还不小,不过既然是美女,有点脾气也理所应当。江昊小心翼翼微笑着说:“你能回想起一点从前的事情吧?” 婉约想了半天,说道:“一点都不记得了。” 江昊问起她的身世来历,如何埋到雪地的经过,她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于是队伍里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个美女,向玉带岭深处进发。 婉约在鸵鸟背上有点困倦的样子,江昊说道:“现在还不能再睡,打起精神。” 婉约嘟起嘴唇说:“人家困嘛,有个人陪我骑一匹,我就不会困得掉下去了。” 叶慕天和千晓生当仁不让,说道:“我来陪你。” 婉约说道:“才不要你们推荐呢,我自己说了算。” 她先打量叶慕天和千晓生,做出结论说:“你们两个眼睛贼溜溜的,一看就是色狼,我不要你们陪。” 两人被打击得垂头丧气,她见飞飞雪和孟灵珊共乘一骑,说道:“你也不成,你已经有老婆了,你老婆不会肯让我陪的,免了。” 说得飞飞雪的脸都红了,孟灵珊垂头不敢看人,她最后眼珠滴溜溜瞅着江昊说:“看来只有你了,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本姑娘很欣赏,你愿不愿意陪我呢?”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一点都不刁蛮,让人无法拒绝。她坐到江昊身前,开心得眼角眉梢里都是笑意,又活泼又娇俏。如果说是装出来的,别人怎么都不信。 江昊也觉得她一片纯真,可是来历又实在太诡异,让人琢磨不透。婉约倚着他,忽然扑哧一笑说:“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就从雪地里出来,什么事都没有?” 江昊知道她看透自己的想法,撒谎也没用,说道:“被你看透了,我是好奇。” 婉约说道:“其实呢,也没什么。我也不记得为什么这样子,但我知道,天寒地冻,风霜雪雨都不会损害到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着,绝对不是被冰雪冻住了。” 她不解释倒好,解释过江昊更糊涂,索性不问了,反正天大的事临头再解决,先找寻神木林的踪迹再说。 鸵鸟带着他们翻山越岭,顶风逆行。江昊不断观察地势,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被太阳一照,都特别刺眼。江昊指着最高的一座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婉约说道:“那叫做临天界,玉带岭的所有山峰当中,那座是最险峻的,周围全是犬牙交错的冰崖。岩石多半已经风化,别的山峰都有人攀缘上去过,唯独这一座,连接近的可能都没有。” 江昊说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婉约茫然若失,说道:“我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似的,但又想不起来如何知道的。” 向临天界的方向进发,走到中午时分,鸵鸟们忽然再不肯前进。前方横着一处断崖,陡峭若刀削,千晓生探头向下望去,深不可测,觉得脑袋发晕,身子发软,说道:“老大,前面没路了。” 江昊同样犯难,他毕竟不是飞鸟,在这种群山绝壁之中开路,偶尔一次两次可以,绵延十数里,实在也超出他能力之外。 婉约笑嘻嘻说道:“我才想起问你们,你们是要到哪里去,为什么要去那无人的临天界呢?” 江昊说道:“因为那上面也许有我要找的某样东西。” 婉约说道:“是这样子呀。如果有翅膀就好了,有翅膀就可以飞过去了。” 叶慕天嘀咕说道:“我们投胎的时候又没长,不是白说么?” 江昊心中一动说:“翅膀我是有几个的,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他从玉升里拿出那几双翅膀,婉约说道:“原来你预备了翅膀,怎么不早说,这个就可以了。” 江昊想说自己没有先见之明,这翅膀不是用来登山的,保留翅膀是出于直觉。婉约根本没打算听他说什么,取过一双翅膀放在肩上,翅膀神奇地长合到她肩头,仿佛天生就属于她一般。 千晓生惊讶得合不拢嘴,说道:“我自认博学多才,这种事还是头一次见到。可是你有了翅膀,我们怎么办?” 婉约浑不在意,说道:“这有何难,她拿了一双翅膀放在千晓生肩头,用手轻轻抚摸翅膀。透明的翅膀上焕发出水晶般夺目的光彩,慢慢融到千晓生肩上。 千晓生险些栽倒在地,勉强站稳了脚步说:“我也可以飞了?” 婉约说道:“飞是没问题,不过你人比较丑,飞起来也不会很轻盈漂亮,实在大煞风景。” 千晓生激动万分说:“那有什么关系,打小的时候有麻雀偷吃我东西,我就发狠说,‘等老子会飞的那天,非找你算帐不可,现在总算实现愿望了'。” 他奔跑着迎风冲向崖边,离崖壁还有四五步远的时候,又战战兢兢停住,说道:“我不敢,掉下去要没命的。” 婉约掩口笑道:“你要真这么愣冲下去当然没命,等我慢慢教你。” 她又陆续给飞飞雪、叶慕天和孟灵珊装上翅膀,江昊从隐泽水底废墟拿到的翅膀只有五对,现在都用光了。江昊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婉约说道:“我抱着你呀。” 江昊讶然,婉约眨眼说道:“你放心了,看在你救起我份上,我不会因为害羞不帮你,虽然人家是个很腼腆的女孩。” 江昊无语,婉约怎么也算不上腼腆,说是小魔女还差不多。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被抱着飞毕竟是最危险的一个,自己当仁不让。 婉约振了振翅膀,她的翅膀随山风轻柔舞动起来,开始有点生涩,慢慢动作变得自然和谐,仿佛翅膀原来便属于她的身体。她振动翅膀的频率加快,终于离开了地面,在江昊头上不远处停留,笑道:“我飞得好看么?” 江昊想起圣经里面画的天使,当然不能让人家女孩子生气,一个劲点头说:“好看。” 婉约开始教其他人飞行,告诉他们诀窍在于振翅的频率,身体的协调,用力的均匀等等。看来学飞行的难度和学走路差不多,虽然大家都动作生涩,在山峰上练习了一阵后,都可以在低空盘旋。 婉约说道:“可以啦,我们现在就飞过去了。” 千晓生说道:“那我们的神鹫,我们的粮食,我们的东西怎么办?” 婉约嬉笑道:“那是你们的事,我不管,高兴的话你抱着它们飞就是了。” 她双手环抱住江昊的腰,扇动翅膀,离开断崖,投身向雪山深处,起初还用力飞翔。到最后强劲的山风和上升气流推动着她前进,只需控制方向就可以。 江昊从未有过被一个女孩子抱着飞翔的经历,感觉奇妙,婉约一双柔和和手臂和他肌肤相贴,让人心动。江昊赶紧回头看去,后面四个人排成一字跟随,如同在天空中翱翔的群雁。 他们越飞越高,空气稀薄,风势却更猛烈,到最后逼得人呼吸不畅。离临天界渐近,江昊能看到峰顶反射的闪光,比别处更更亮,其间细微差别,若非他这样目力极佳的人,根本分辨不出。 江昊大声说道:“就朝那个亮点飞。” 婉约说道:“知道啦,不用着急。抱住你飞好舒服,我还舍不得放开呢。” 江昊拿她毫无办法,唯有苦笑。接近峰顶后,几个人降落。婉约替他们把翅膀摘下来一丢说:“不能再用啦,毕竟不是你们的翅膀,我虽然用法术粘合上,用过这一次便也不成了。” 翅膀在雪地上慢慢萎缩,竟最后融化消失在雪地上。 千晓生叫苦说道:“完蛋了,我们可怎么回去?” 临天界高过周围所有的山峰,在四下的断崖残雪中,犹如一个俯瞰四方的巨人。山峰的形状接近直上直下,险峻到极点。 试想一座高度可能跟珠穆朗玛有一比的山峰,形状像直立的筷子,除了长翅膀的人,还有谁能够到达上面? 山峰顶上面积很大,靠近中央的部分光亮比其他地方的雪都刺眼得多,晃得睁不开眼睛。江昊过去察看,是一个极大的冰湖,湖面冻得厚厚实实,在太阳底下成了面纯粹的冰镜。 冰面晶莹剔透,可下面却黑漆漆看不清楚,江昊将冰髓取出,冰髓自动跳到湖面上旋转,冰髓的无坚不摧曾经帮助他钻开过很多厚实的岩壁,但钻了半天,湖面不过是掉了点冰屑下来。 飞飞雪站出来说道:“让我来。”梦雪神枪出匣,炸向冰面,一吐即入,飞飞雪催动真气,神枪深入湖下。飞飞雪说道:“这下应该可以了。” 千晓生苦笑说道:“恐怕还是不行。” 飞飞雪方才发现,梦雪神枪固然逢冰即入,但它穿透的地方,冰面马上重新凝结,穿出的空洞了无痕迹,等于白费力气。 飞飞雪颓然收回梦雪神枪。江昊祭出劈天神斧说道:“我索性劈开冰面。” 劈天神斧随他意念挥动,一斧斩下,锋芒扫过半个湖面,喀地斩出一条巨大的裂缝。江昊刚松了口气,那裂缝转瞬愈合,冰面好似从没裂开过一样。 江昊还很少遇到如此棘手的难题。婉约并不在意他们做什么,劈开湖面与否,她全然不当回事,从怀里拿出面小镜子照着,自己开始整理容妆。 千晓生说道:“这什么鬼地方,不会没法子对付它了吧。” 婉约的表情似笑非笑,说道:“是聪明人就会有法子,笨蛋才没法子。” 江昊心念一动,小镜子的光线反射到湖面上,呈现出一个晃动的光点。江昊纵身过去,凝神湖面,劈天神斧忽而跳到半空,闪耀惯有的五彩虹光,急速旋转。随着转速加快,上面的虹光也越来越耀眼。 转到分际,劈天神斧就好像一面极大的光镜,把一束强烈的光线投到冰面上,被照过的地方烧出个冰洞,深入冰湖以下。 婉约拍掌说道:“乖孩子,真聪明。这世界上的事情,未必都能直接达到目的,欲直先曲,方是有智慧的体现。” 江昊听她说得似乎深含道理,顾不得她调笑,出神冥想。婉约笑道:“抓紧时间下去,不然冰洞可能又被封上了。” 江昊把浮海玉升拿出,变到与冰洞大小相若,自己站到上面,操纵玉升上下,等于一部简易升降梯。婉约也跳上去,抱住他腰身说:“我也和你下去。” 他们向冰面下飞速下降,眼睛能看到的都是透明的冰块,落了很长一段距离,玉升脱出冰块,两个人陡然急速下坠。江昊抱住婉约,本能地伸手一抓,拽住了藤蔓之类的东西,稳住身形,也随后收回玉升。 他这才有暇注目观望,下面是无尽的黑暗,这冰湖下面,竟然像火山口一样是空的。 他手抓住的是一条向下不断延伸的粗大藤蔓,上面分出许多细枝末节,越往下去越粗大,能看到的部分竟然可以容几个人并行,长度也不可思议。 江昊不陌生藤蔓的形状,脱口说道:”大地之根。“ 第八章 凤凰栖天(一) 第八章凤凰栖天(一) 大地之根,楚恋衣和一缺在幻角天的天阶上斗法的时候,一缺曾经想用大地之根锁住天阶,拖倒虚云阁。作为植物,大地之根的庞大和生命力都极其惊人,但必须有阳光才能成活。冰湖就像一面放大镜,阳光投射过来后强烈无比,正好能让大地之根获得足够阳光,以至于生长延伸到下面山腹深处。 临天界的高度不知凡几千丈,大地之根的长度也就不知凡几千丈,蔚为奇观。 江昊把其他几人也用玉升接下来,大家望着下面的场景都叹为观止,千晓生和叶慕天一贯胆小,当然也怕高,战战兢兢。只有婉约不以为意,在藤蔓间蹦蹦跳跳,觉得满好玩的样子。 江昊说道:“下面是无底深渊,别胡闹,千万小心。” 婉约嘟着花朵般的双颊说:“你很关心我是不是,你不让我跳,我就不跳了。” 江昊看着她的天真烂漫的笑脸,依稀仿佛汝瑶欢笑时候的样子,心中一痛。他可不想惹上别的女孩的麻烦,可是这小魔女不关照的话又总会制造出麻烦,让他头疼。 江昊含糊答应着,说道:“我们沿大地之根下去了,大家务必小心。”大地之根起初的分支纤细坚韧,需要攀爬,向下去逐渐粗大,又弯弯曲曲,最后干脆像走盘山道一样平稳。 向下走了不知道有多久,还是没到尽头,上面的冰湖还是光亮如昔,不过看起来变得越来越小,下面则露出绿油油的颜色,好像有片大菜地。等再下片刻,江昊终于第一个看清楚,惊讶和激动交织在一起,说不出话来。 山腹的最下面土地广阔,翠绿绵延,远看是片沉浸在寂静中的原始森林。只有走近了才能看中其中的与众不同,那就是这片森林里的树木和植物都高大得难以想像。 藤蔓到达地面的时候,根部比能容十六辆卡车并行的高速公路还宽阔。但比起周围的植物来说,它也说不上有多显眼。因为它落地的地方是森林,到处都是和它类似粗大的树木,随便找出一棵都难以看到树梢在何处。 本来还是光线充足,等下到地面之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阴暗幽静。六个渺小的人和无数高在巨大的树木站在一起。 这些树木最细小的也有几十丈高,十人难以合抱,高大的树干里容得下一户普通人家的三进院落都绰绰有余。有些树根下生着些蘑菇,随便砍下一个都可以做帝王出巡的黄罗大盖,有的蘑菇站到上面当天台的话,有十个人乘凉赏景都不嫌拥挤。 一棵树上无声无息飘落下片巨叶,冷不防砸中叶慕天,叶慕天翻倒在树叶下面,砸进草丛中,呜咽着说不出话。千晓生帮忙掀开树叶,叶慕天才爬出来,气喘吁吁说道:“这什么鬼地方?” 千晓生满心兴奋说道:“没品位,这是世间奇境,我把所见所闻记录下来,一生一世跟别人都有得吹了。” 叶慕天呆呆望着草丛,一言不发,千晓生以为他被砸傻了,拿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叶慕天忽然狂呼道:“百舌草,谜踪兰还有十叶花,都是起死回生的,世间难觅的灵药!我要采药,有了眼前的灵药,能多医活多少病人啊!” 他疯狂地向草丛里寻觅过去,千晓生也干脆扑进去说道:”我要记录,我要凭一本《神木林记》流芳千古。“ 江昊喊道:“你们等等,帮我找凤凰是正事。”两个人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跑进林中不见了。 飞飞雪挽着孟灵珊说道:“我到那边帮你寻寻线索。”看他们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分明是终于得到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把这当公园谈情说爱去了。 江昊想嘱咐几句,他们也步入林中去了,江昊懊悔说道:“没有一个讲义气的,用他们的时候全跑了。” 婉约说道:“有我陪你呢,一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你是要找凤凰么,只要我有在,保管把凤凰给你抓来,拔了毛放到锅里煮。” 江昊说道:“我不要煮,我要活的。”他知道婉约说得出做得到,真怕她找到凤凰先拔了毛,自己就惨了。 婉约笑得止不住说道:“逗你玩的,怎么当真了?” 江昊一看到她笑容灿烂得时候,总忍不住想起汝瑶,脸色焦灼。婉约说道:“怎么了?凤凰对你很重要么?” 江昊说道:“很重要,关系到挽救一个人的性命。” 婉约说道:“是个女的对不对?” 江昊一愣说道:“你怎么知道?” 婉约哼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不理你了,你自己找凤凰救你的心上人吧。” 她真的转身不理会江昊了,江昊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何生气,想想认识她才这么短的时间,没道理会吃醋。他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婉约先主动说道:“喂,你怎么不哄我?” 江昊讷讷说道:”怎么哄?“ 婉约说道:“笨死了笨死了,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算了,我帮你找就是了,其实我刚才是在找东西呢。” 江昊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又笨死了,只好问道:“在找什么?” 婉约说道:“找凤翼,凤翼是一种小鸟,羽毛金黄色的很好看,有人叫也叫它攀凤鸟,意思是有凤凰出没的地方就有它的踪影。你跟我去找它。” 她走在前面,嘴里还哼着首小调,曲声清脆动听,引得林中百鸟鸣叫。她在前面东看看西看看,忽然停下说道:“在这里了。” 前面一棵高耸挺拔的梧桐树,树干上能看得到的地方停着几十只金黄羽翼的小鸟,都在琢食东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婉约放低了声音说道:“它们就是凤翼,专拍凤凰的马屁。据说有了凤凰的光彩,它们的羽翼才会有光泽,离开了凤凰它们就跟麻雀一样难看。有些人也是一样,像你离开了我找凤凰,管保一事无成。“ 江昊对她的比方哭笑不得,婉约侧耳倾听,凤翼啁咋不停,却始终没见凤凰出现。婉约说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江昊说道:“流水声,好像来自那边,又好像就是身边,很奇怪,我想去看看。” 婉约若有所思说:“等等看,也许有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呢。” 凤翼们像啄木鸟一样在树干上琢来啄去,江昊开始以为是啄食虫豸,后来才发现它们是在啄树干。最初是几只在啄,渐渐树干上落满凤翼,啄击声愈发响亮,好像树干中空。 江昊终于听出来,流水声有一部分是从树干里传出来的,低声问婉约:“它们在作什么?” 婉约说道:“你都看到了,啄树,啄开就有水喝了。” 成百上千的凤翼啄击树木,木屑洒落如雨,忽然树干上破出个大洞,水流喷礴而出,里面不知道储水有多少,似瀑布飞流直下。凤翼们也四散飞蹿。 江昊说道:“它们好像喝不了这么多水吧。” 婉约说道:“它们是替凤凰啄水的。凤凰喜欢凤翼给它找到的梧桐清泉。” 清泉一路流淌出去,在林间冲刷出一条小溪水,向前流淌,流淌的方向正是江昊听到也发出水声的地方。江昊和婉约沿着小溪走过去,顺低回的地势转过几个弯子,眼前豁然开朗,无数翠竹环抱着芳花,中间一个清澈无比的水潭,溪水缓缓注入其中。 神木林里粗大草木比比皆是,唯独这里的纤巧秀美,百花怒放,灿烂无限。水潭岸边上,放着几件几近透明的纱衣,让人一见就想入非非,心跳加速。水潭里有凤凰的可能性不大,有美女沐浴的可能性倒是很高。 江昊舔了舔嘴唇,心跳也不仅加快。水波轻分,一个雪肤美女从水里缓缓升起,水珠沿身体柔和的曲线滑下,像预想的一样把纱衣留在岸上了,未着寸缕。 婉约双手捂住江昊的眼睛说:“不许看。”江昊定了定神,从她指缝里继续偷看,这美女的肩头上生着一双透明的翅膀,正是靠翅膀翩翩舞动,才缓缓从水中上升,恍如凌波仙子。 婉约发现玄机,生气道:“你这个大色狼,再也不理你了。”她的声音惊动了出浴的美女,美女轻轻招手,纱衣立刻从岸上飘起,罩在身上。 美女扇动翅膀飞过来,没有生气,嫣然笑道:“原来是小婉儿回来了。” 婉约气鼓鼓说道:“你是谁?跑出来专门勾引别人,我不认识你。” 美女不以为意说道:“我是紫苑。小婉儿一定是又睡着了,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快跟我回去吧。” 江昊能够推断出事情有蹊跷之处,这个叫紫苑的美女一定知道婉约的身世来历,但婉约因为跟某种特殊的原因,睡醒之后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他暂时不能做什么,只有静观其变。 紫苑说道:“小婉儿要听话,我们怎么能少了你呢,你看你又把翅膀弄丢了,没有了翅膀,难为你怎么飞回来的?” 婉约堵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就是不跟你回去,别烦我。” 紫苑板起面孔说道:“小婉儿不乖的话,我就只能抓你回去了。” 婉约马上躲到江昊的身后,紧紧贴着江昊说道:“我不要回去,你带我走。” 江昊觉察她到她的身子在颤抖,知道她残存的记忆里对紫苑很是忌惮,安慰她说道:“别害怕,有话好好说。” 紫苑在空中停留,纱衣下摆**隐现,娇滴滴说道“”好帅的哥哥,你和小婉儿认识一定没多久是吧?“ 江昊没理由撒谎,只好点头,紫苑说道:“我是小婉儿的姐姐,你该看得出来,她还是个任性的孩子,自己病没好就偷偷溜出来,把她交给我好了。当然也要谢你了,说不定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呢。”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诱惑,让人不往歪了想都不行。婉约气鼓鼓地掐江昊的胳膊说:“不许看,就是不需看,你这个大色狼,不许帮她。” 紫苑笑道;“小婉儿没用的,帅哥不喜欢小孩子,当然喜欢有女人味的女人,我也喜欢他哦。” 第八章 凤凰栖天(二) 第八章凤凰栖天(二) 江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婉约看来基本上印证了她的说法。婉约急道:“喂,你不能丢下我,你帮我,我就把凤凰交给你。” 江昊目光清澈,转头笑道:“谁说我不帮你了?” 紫苑马上没有了笑容,说道:“你是来找凤凰的?” 江昊说道:“我有个朋友危在旦夕,非凤凰血不能拯救她。” 紫苑摇了摇头说:“你想要别的都可以给你,唯独凤凰是不可能的。她一个淘气的小孩子,帮不上你的。难道我的容貌身姿,还不能让你改变主意么?” 江昊正咀嚼她的话,揣测凤凰为什么难得,婉约以为他又动心了,叫道:“我现在就领你去找凤凰,还有好东西给你,快带我走。” 紫苑叹气说道:“小女孩的话不能信,在神木林当中,用强力是有罪过的,所以我才苦口婆心跟你说话,你要信我。” 江昊说道:“我本来也很信你。可是关于羽仙,别人说许多话,想想看还是不信的好。” 紫苑也不生气,说道:“那我只有用强抓你们走了。” 婉约拉住江昊的手说:“别理会她,我们走,我现在带你找凤凰去。” 紫苑淡淡一笑,纱衣上的飘带飞出,化作一道长虹卷向江昊和婉约。江昊劈天神斧祭出,存心显示威力,在他们中间的地面上一斩,不但轻灵的飘带四分五裂,连地上木石流水,都被一斩断开,大地上现出条深深的裂缝,响声震破神木林的寂静! 婉约变色说道:“劈天神斧!” 江昊说道:“是劈天神斧,我无意伤人,只是她是我的朋友,我选择帮她,见谅。” 婉约竟不生气,摇摇头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想动手,可惜哥哥不喜欢我。不过,就算有她帮忙,你也没法得到凤凰,没有人能够得到凤凰。” 婉约飘身振翼,飞入花丛中不见了,飞舞的姿势曼妙,江昊不禁又多欣赏几眼。婉约拉着他便要走,恨恨说道:“大色狼,别看了。” 江昊苦笑说道:“我不是色狼。” 婉约说道:“还敢说不是色狼,她没穿衣服的时候你眼睛都直了,她穿衣服的时候你就专往没有衣服的地方看。” 江昊说道:“你说我是色狼,那我去找她好了?” 婉约紧紧抓着他手说道:“想跑?没门。” 江昊说道:“不跑可以,你得告诉我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你走?想把你带到什么地方?” 婉约吐了下舌头说:“早告诉你我的事都忘记了。她是会飞的女妖怪,男人看到了都着迷,她要带我回哪里也忘记了,肯定是我不喜欢的地方,这个我很确定。” 江昊说道:“那你为什么不问清楚,难道不想知道自己过去是谁,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婉约说道:“管她呢,我现在活得开心就可以了。你记得自己过去是谁,你过去的事情全挂在心里面就开心了?” 江昊被她触动了思绪,觉得她说的道理似对非对,一片茫然。他过去是个平凡无比的学生,现在是东胜神州大地上纵横的高手,反差之大,无以复加。过去和现在天壤之别。他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聂冰的下落,始终没有聂冰的音讯,却有全新的身份和全新的生活加到他身上。 对他来说,过去和现在,究竟哪一个更重要呢? 江昊不敢多想,说道:“你答应好带我找凤凰,离开了清泉水还怎么找?” 婉约说道:“我还答应了送你好东西呢,难道会骗你么?算了,你先到泉水里寻一下,记得里面有件很神奇的东西,只要你能驾驭住它就行。有了这件东西,找凤凰也许很有帮助。” 江昊想纵身投入泉水,婉约说道:“不需要的,把头伸进去就能看到,不过要事先警告你,驾驭不住它很危险的。你要不要试试?” 江昊说道:“要看是什么样的危险了。” 婉约说道:“它很容易让你迷失自己。如果它控制住了你,你自己也就不存在了。我是不敢试的,紫苑一直很喜欢这东西,但她也不敢去试。你随便好了,反正你的死活和我没关系。” 江昊把头低向水面,婉约忽然一把拉他回来说;“算了,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抓凤凰了,为了一张面具冒险不值得。” 江昊说道;“我想试试。别担心我,没事的。” 婉约说道:“谁担心你了,臭美。”却还抓着他没撒手。江昊放开她,身体缓缓沉入水中,眼前一亮,水下有光亮透过来,接着看到亮晶晶如一面镜子的影像。 江昊一震,镜子里面露出聂冰清丽的容颜来,淡淡含笑看着他,仿佛在说:过来吧,一起去校园里面看月亮散心。江昊热血上涌,那是他一直都渴望的事情,虽然只有一个晚上实现了这个愿望,现在梦中少女就在眼前,他不能再失去这个机会。 聂冰近在咫尺,只要伸手就可以触及,江昊伸手想去握住梦想,额头被清凉的泉水浸着,忽然醒起:聂冰没理由在这个地方出现,一切都不合情理,婉约说过,不要被控制。 他冷静下来,水波中又幻化出汝瑶的身影,汝瑶正向水下沉去,下面是无尽的深渊,如果不伸手的话,汝瑶将会消失在深渊中,江昊脑袋嗡的一声,几乎再次要把手伸出去。但他终于强行克制住自己。 所有幻像都消失了,水里一片平静,江昊知道,他的定力从此超越了一个境界,再难有什么幻像可以迷惑他了。 水底下静静躺着一面亮晶晶犹如镜子的东西,江昊把镜子拿起来,出了水面。婉约正眼圈红红地关注水面,见他上来,抱住他便用拳头捶打说:“坏蛋,谁教你非要下去的。” 她揽住江昊的脖子,照准脸上就亲了一下,江昊在水下没被迷惑,上来后倒险些被她吓得心神不定,重新栽到水里。还好她没有再出格的举动,破泣为笑说:“还好你把它拿上来了,这个面具叫做忘川,可是件神奇的宝贝。” 江昊说道:“你说它是面具?不是镜子?” 婉约说道:“当然是面具了,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贝。有人管它叫做幻术之王,王者面具,因为它能让人产生一些奇特的幻觉幻想,威力强大。” 江昊说道:“我不明白。” 婉约说道:“你戴上它就明白了。” 江昊拿着镜子形状的忘川,怎么也不明白如何去戴,硬着头皮拿它往脸上贴,忘川接近脸庞的时候,慢慢变得柔软和不规则,好像一团要融化的雪,闪着银白色的亮光。 江昊把亮光合到脸孔上的时候,忘川便融到它脸上,真的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面具,而且是一张完全透明的面具。 婉约说道:“你戴上它之后,可以把自己想像成是任何你能想像到的事物,只要对方能够相信。你想像的物体越简单,对方就越容易相信。说来这不过是幻术的一种,但有了它的帮助,你可以把幻术发挥到更高境界。” 江昊慢慢试着静下心来,照婉约所说,随便去想,他起了调皮的念头,想像自己是一台电脑。然后问道:“看到了什么?” 婉约皱眉说道:“好像是个柜子,可是难看得很,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江昊知道想这种东西无法进入她的思维,不敢再胡闹,用心想像了一会说:“现在看到了什么?” 婉约挥起粉拳便打,江昊连忙摘下面具说道:“又怎么了?” 婉约怒道:“我最恨老鼠了,你还弄出来吓唬我。” 江昊心情激动,知道自己所想的东西的确实现了,婉约说道:“你别得意得太早,忘川虽然有点作用,对于真正的超级高手来说,幻术还是很容易看穿,只能蒙蔽一时,真功夫才是主要的。我帮你找它,主要是为了对付凤凰。” 江昊说道:“你要我骗凤凰?” 婉约说道:“对了,真是聪明的孩子。凤凰是神鸟,性情既高傲,对人类又很警觉。想接近它很不容易,它要回避你的时候虽然不能如鲲鹏击水三千里,一飞九重天,但转眼逃出百八十里还是不成问题的。但它再灵异,毕竟只是神鸟,还不能像人一样去分辨人情世故,所以让它失去警觉,就容易接近它了。” 江昊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变成它喜欢吃的好东西或者变只母凤凰来引它接近?” 婉约嗤之以鼻,说道:“胡说八道。凤凰只饮凤翼给它找到的清泉。再说凤凰本来就分男女,雄为凤雌为凰,你想色诱它没门。” 江昊想起在学校里学过,她说得的确不错,问道;“那该如何?” 婉约说道:“凤凰喜欢栖息在高高的梧桐树上,我们只要爬上这棵大梧桐,你变成片大叶子或是随便什么它会接近的东西,不就有机会抓到它了?我们现在就去捉凤凰了。” 提起捉凤凰,她如同顽童说起捉麻雀,又欢呼雀跃走到前面去了。他们回到巨大的梧桐树下,婉约嘟了嘟嘴说:“还得再爬上去,好生麻烦。” 江昊说了声“不必”,望着树冠高到无法见顶,被无数枝垭挡住视线。将千悬丝取出,运用全部真气,陡然将千悬丝发出去,千悬丝激射向上,估摸射到有百丈高,江昊控制真气一吐,千悬丝头上的钢爪钉进了树干里。 他揽住婉约的腰,婉约身子软绵绵靠着他,江昊一收千悬丝,自己和婉约向乘了火箭般上升,一路有枝杈挡路,都被他用劈天神斧削开,升到百丈高处看时,竟然还没到树顶。 江昊找个粗枝让两人容身,又发了一次,足足升到将近两百丈的高度,才到了树顶。这棵梧桐之高冠绝神木林,他第一次站在树顶俯瞰,无数巍峨的树木,笔直挺拔,让人感慨苍天造物的壮观。 梧桐的最顶上,有个巨大的鸟巢,里面空空如也,大概凤凰现在不知何处翱翔。遥远的上方,山口处的亮光依旧闪耀如昔。江昊说道:“我们下面该做什么好呢?” 婉约说道:“我有点倦了,你让我依靠着休息一下好不好?” 江昊无法拒绝,找了根枝杈坐下,婉约靠着他肩头,慢慢不动了。江昊觉得不对,叫她的时候,毫无反应,再探呼吸全无,竟然和雪地初见的时候一样,又陷入神秘的沉睡中去,无论怎么召唤都不醒了。 江昊一片茫然,平生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坐在世界上最高的树顶上,等着神鸟凤凰的到来,至于用什么方法得到凤凰血,全无主意。 卷入了百丈原和神鹫岭的纠纷,注定了麻烦要跟随他,聂冰在世界尽处不知什么地方,杳然不见,汝瑶化作石像,唯有一线生机等他解决,变成了枯萎牡丹的绿珠,还能够重新出现么?过去和现在的一切缠绕着他,究竟他该选择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寻找答案。 第一章 凤凰浴火(一) 第一章凤凰浴火(一) 坐在世界最高的梧桐树顶上,怀抱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女孩,等待抓捕从未见过的神鸟凤凰。 这种离奇的事情,当然只能发生在江昊一个人身上。 婉约睡得正香,完全依进他怀里,别人会认为是艳福,江昊的头都大了,抱着她去抓凤凰,估计成功的几率不大。把她随便从树上丢下去,这种事无论如何做不出来,得想个方法安置她。 空中还没看到凤凰的踪迹,江昊选了根较为平坦的枝干,用劈天神斧削出个一人大小的空洞,把婉约平放进去,用整张树皮盖好。看看从外面上没有任何痕迹,才放下心考虑下一步计划。 隐藏好了婉约,必须要找一个接近凤凰巢的地方隐蔽自己。江昊沿着树干往上走,梧桐树顶端是神木林最高处,风势转疾,不胜寒意。最上面的几根枝干明显变得纤细,好像少女头上精细的头饰,凤凰巢就筑在纤枝上,随风摇曳。 凤凰巢用无数细枝筑成,筑得绵密细致,精巧美观,有几间中等房屋大小,由此推想凤凰的身躯也不会太小。 江昊期待着从巢中翻出几个凤凰蛋,说不定小凤凰比较容易捕捉,抱回一只抚养再说,可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凤凰巢在最高处,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隐藏,如果凤凰从高空飞临,江昊无处藏身。 婉约帮他找到了忘川,还没交给交给他怎么使用就睡熟了,江昊只能自己摸索。他揣摩着用忘川把自己改变成什么样子迷惑凤凰,那件东西一定得和梧桐树顶的环境协调。 变成石头树上没有,动物不会爬这么高,变飞鸟江昊很怀疑自己的体态。他想了半天,哑然失笑,干脆采取最原始的办法,扒开巢上的树枝,自己躲进去,只要凤凰看不到自己,不见得效果有区别。 他刚刚把身子藏好,只露缝隙用眼睛观望,就听见一声清亮的鸣叫。以前学校里有个女生每天早上吊嗓子,嗓音的高亢与之相似,但她的声音很容易使人联想到遭人劫色。凤凰的声音就动听得多,让人不由沉醉。 天空上洒满金色的光辉,像斜阳照耀,辉煌灿烂,整个神木林本来处在半明半暗的状态之中,现在马上变得明亮了许多。一只巨鸟张开金黄色的羽翼在从远处飞翔过来。 江昊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鸟类,羽毛的颜色辉煌无比。如果放到人间,肯定是国家特级保护动物,想到要抓到它,可能还要喝掉它的血,江昊感觉莫大内疚,深感破坏生态平衡是罪过。 但要救人救己,顾不了那么多。江昊猫在树枝下面,就等凤凰一落进巢内,猛扑上去按住,能活捉活捉,不能活捉咬住吸血。 凤凰在上空盘旋,扑楞几下翅膀,慢慢下落,离近后能看出来,凤凰的身躯没有想像中的庞大,比普通鸵鸟只大三五倍,以江昊的身手,一下按住机会很大。 江昊激动得握住拳头,屏住呼吸,准备一扑成功。谁知凤凰兜了几个圈子,就是不下来,好像发现下面比较可疑。 江昊冷静下来反省,自己藏身树枝中间,身体肯定没露出,以他的修为程度,隐藏自己的能力,凤凰也不大可能通过察看普通动物的方式发觉他。唯一的解释是凤凰乃鸟中之王,对危险有超常的洞察能力,必须用非常的办法骗过它才行。 正是忘川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江昊把忘川合到脸上,觉得忘川像水淌过自己脸颊,迅速和脸皮融为一体,让脸皮变得更厚,隐蔽性更强。 江昊集中全部意念,让真气在体内流转,想像自己是周围环境的一部分,是一堆枯树枝。他也不知道以自己的功力能起多大效果,不过凤凰消除了怀疑,慢慢落回巢里。 凤凰在江昊脑袋旁边走了几步,忽然低头整理起巢内的树枝,啄了这根啄那根,最后竟然啄到江昊的脑袋上来。江昊暗暗叫苦,扮树枝扮得太像,被人家当树枝啄。 他不能等死,就在此时暴起,跃上凤凰背,双掌倾尽平生之力,按住凤凰翅膀! 凤凰一声啼叫,想振翅冲上长空,江昊哪容得它发力,凤凰的浑身焕发金黄的光芒,刺痛江昊的眼睛,刺得他手上剧痛。江昊忍住一切折磨,就是不肯撒手。结果是凤凰跃出巢穴,却没能飞起来,一人一凤失去平衡,同时向下坠落。 江昊和凤凰拼命挣扎,凤翼猛烈振动,江昊手一松,被甩出去,重重撞到梧桐巨干上,硬生生摔进树干里,不等发出声音,便被水流淹没。 神木林的梧桐大概全是空心的,里面储满清泉。水流顺树干向下,江昊被水流一冲到底,流了不知道多远,终于重重撞到硬物,停止了前进。 眼前漆黑一片,江昊四下摸索,感觉自己应该到了树根处,挥劈天神斧破开树根,从土里面钻出来,满身泥土,好不狼狈。 来时候取得忘川的清泉就在前面,本来异样安静的神木林现在处处清脆的鸟鸣,除了凤翼之外,周围树枝上也落满很多说不出名字的鸟类,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只有凤凰出现才能产生如此奇景。凤凰是鸟中王者,凤凰一出百鸟朝拜,大大小小的鸟类因为凤凰在,无不啼声踊跃,天空中鸟羽纷纷飘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江昊不禁心醉神迷,真想躺在柔软的鸟羽上,享受天然羽绒,要不是紧跟着鸟粪也如雨陨落的话。害得他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砸得满头都是鸟粪。 林中其他动物也来了不少,跟百鸟不同,好像知道凤凰的尊贵,都静悄悄不敢出声,狗熊和白兔并排站着也没有冲突。树林顶上忽然一声悠长清亮的鸣叫,然后所有声音都寂静下来。 凤凰虽然刚才被江昊揪掉了几根羽毛,依旧神采飞扬,叫声宛如仙乐,鸟兽们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凤凰站在并不是很高的一根枝头上,引吭高歌。 江昊蹑手蹑脚行动,继续考虑用什么办法才能逮住凤凰。凤凰在上面傲然鸣叫,似乎看到他了,又视若无物。 江昊干脆摘掉忘川,懊恼拿到这东西没起丝毫作用,尽帮倒忙了。 江昊拿凤凰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想抓活的,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制服对方。以江昊的修为,刚才全力按住凤凰双翅,动作虽然粗鄙,其实依仗的是醇厚的功力。如果是野牛的话,估计按死百八十头不成问题,凤凰不过才掉了几根羽毛而已。 照这么计算,凭蛮力硬干不可能。江昊狠下心肠,看来必须采取恶毒点的办法。他冰髓在手,瞄准凤凰一击出手,准备抓到只冻凤凰也比抓不到强。 冰髓在空中嘘出一道白虹,离得还很远的飞鸟身上都冻得结了霜,摔下来一大批。谁知接近凤凰的时候,凤凰张口一吸,白虹全吞进口中。凤凰照样鸣叫,什么事都没有。 江昊咬牙把劈天神斧拽出来,逼不得已,唯有用劈天神斧砍断凤凰的一条腿或是半根翅膀。残疾的凤凰固然还不如冻凤凰,总比死凤凰好。 劈天神斧焕发出熟悉的五彩光华,直向凤凰飞去,斧上锋芒摧落无数片叶子,斧未到,斧上锋芒先让周围所有巨木都摇晃起来。 这一斧造成的破坏势必十分严重,江昊觉得为了捕捉凤凰,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不忍心再看。劈天神斧接近凤凰,凤凰动不也不动,江昊怕真的劈伤它,意念到处,斧锋稍微偏转,扫到凤凰翼尖上。 凤凰身上陡然爆发出炫目的金光,连劈天神斧都为之震动。两种光华相交,结果是劈天神斧完全失色,倏然飞回江昊手里。凤凰抖了抖翅膀,竟然毫发无伤。 江昊震惊无比,他出道以来,最得心应手的武器就是劈天神斧,还从没有哪一个对头敢轻视劈天神斧的威力,没想到对凤凰来说,跟抓痒一般毫无反应。 更让人吃惊的是,凤凰身上金色的光芒一路散发出去,刚才被冰髓冻住的鸟儿马上融解,被劈天神斧摧落的草木奇迹般地重新回到枝干上,青翠如昔。 连劈天神斧都无效的话,他实在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旁边有人嘻笑道:“早跟你说过抓凤凰是没好处的,你偏不信,趁它没发怒,你也没伤害神木林中的多少生灵,赶快回避。不然它真发起火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的是刚才离去的紫苑,振着一双透明的翅膀,裙角轻纱飞扬,雪肤若隐若现,更显诱人。 江昊吃惊道:“你没走?” 紫苑说道:“我当然不走,我还要看你怎么抓凤凰出丑呢。小婉儿又睡着了吧,跟着她这个小魔女,你只有倒霉的份儿,” 江昊说道:“纵然没有她在,我一样要捉到凤凰。” 紫苑说道:“别怪我没警告你,凤凰发怒的时候,全身光耀如烈日,可以焚毁一切,最少也会烧瞎你这个色狼的贼眼。” 江昊又一次被莫名其妙加上色狼的头衔,叫屈说道:“我哪里色狼了?我又没对你动手动脚。” 紫苑说道:“看了却不动手动脚,尤为可恶。” 江昊从没听过这么新鲜的理论,哭笑不得,说道:“凤凰身上的光芒是什么,为什么连劈天神斧的锋芒都能抵挡回去?” 紫苑说道:“你没有听说过风羽战甲的传说么。凤凰身上有两样东西别人最想得到的,一是凤凰之血,得到后功力大进,能起死回生;二是风羽战袍,风羽之锋芒,能吸收化解强兵的破坏力,甚至有重生之功,你刚才领教过了,无数贪婪的人到神木林中,最想拿的就是凤羽战甲。所以有天下战甲,风羽无双的说法。” 江昊说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么详细?” 紫苑说道;“因为你不是坏蛋,我不会看错人的。不是坏蛋的人,我才有兴趣勾引到手,坏蛋一般都直接杀掉。” 江昊没想到对自己还有这种评价,说道:“可是凤凰我必须抓到,凤凰血关乎一个人的性命,别的我顾不得。” 紫苑撇嘴说道:“凤凰就在那儿,有本事尽管自己去抓。” 江昊思索良久,凤凰慢慢离开了枝头徘徊,大概不惯于栖息低处,是凤凰终究要翱翔九天。如此一走的话,再难有机会捕到它。再不拿出办法,只能眼睁睁看凤凰飞走。 江昊把忘川又取出戴上,紫苑惊呼道:“忘川!小婉儿帮你取到忘川了。” 江昊站到清泉旁边凝视天空,全副精力都集中到表情上面。紫苑觉得不妙,想阻止他,但已经迟了。本来要离开树枝向天空飞翔的凤凰,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向下俯冲,一头扎进了泉水里面! 水花飞溅,凤凰身上的金光就在那一刹那间消失不见。江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浮海玉升祭出,连凤凰带泉水都给吸了进去。 一切完成不过转瞬的事情,等紫苑反应过来,凤凰已经被捉。紫苑飞过去说道:“你居然真的捉到了?” 刚才江昊一瞬间集中意念,戴着忘川幻想自己所在的泉水就是天空。竟真的让凤凰产生错觉,投身到水中,被他捕获! 紫苑急道:“快放它出来。” 江昊说道:“我不会放手的,凤凰血我一定要得到。” 他严阵以待,怕紫苑情急出手。紫苑只是分辩道理,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捕捉凤凰么?” 江昊说道:“不知道,关于这里的事情我知道得很少。” 紫苑说道:“因为凤凰乃是神木林的生命之源,没有了凤凰,神木林里的一切树木都将枯萎死亡,神木林不能没有凤凰。” 江昊听得头大,怎么自己需要的每件宝物都关系人家的安危存亡,震海明珠是,神木林也是。拿了就有这样那样的严重后果,不过不拿对自己后果也同样严重,让人好生为难。 说来也难怪,既然是至宝神鸟,上天自然也早安排了它的用途,不一定会属于自己。 第一章 凤凰浴火(二) 第一章凤凰浴火(二) 江昊缓缓说道:“有一个人,就算为她放弃这世界上一切东西,我都肯的,所以我不能放手,除非你找出得到凤凰血不伤凤凰的办法。” 紫苑说道;“哪有这种办法,我把你的血吸干了看你能不能活?你再不放,我要和你拼命了。” 江昊坚决摇头,紫苑振翼扑来,动作轻盈。江昊想用劈天神斧吓退她,却发现她根本没挥舞飘带,根本是张开双臂扑过来。紫苑这招其实更聪明,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江昊的对手,反倒让江昊不敢误伤她。 江昊一迟疑间,紫苑已经牢牢把他抱住,软玉温香的身子缠绕住他。江昊急忙喊道:“放开我,不许非礼。” 紫苑说道:“我偏要非礼你,你能怎么样?” 她亲着江昊面颊,娇喘连连,无比诱人。江昊不知道她是为了凤凰,还是早就想非礼自己。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身,又不好硬来。 正纠缠的时候,听到千晓生说道:“老大,怎么每次看到你的时候,你都和漂亮妞那个?” 千晓生拿着纸笔,叶慕天背着满筐的药材,飞飞雪和孟灵珊携手,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现在都回来了。 江昊尴尬异常,总算挣脱出来,叶慕天嘀咕说道:“老大,怎么才一会功夫,你就换了美女。我们和老千都没有,你一个人转眼就泡到两个,太过分了吧。” 江昊拿着浮海玉升退后说:“凤凰已经到手了。” 千晓生说道:“到手了?老大真有你的,我们收获也不小。” 他拿着厚厚一摞纸张给江昊看,说道:“这是我记述神木林的风光和奇异物产,出去后跟别人有得吹了。” 叶慕天也说道;“我采集了各种草药,很多是世间难得的奇珍,赚大了我。” 江昊说道:“美女留给你们,我只要凤凰。” 紫苑淡淡笑道:“我一定不让你把凤凰拿走。” 叶慕天听出不对头来,试探问道:“老大,这个美女好像你没降服,跟我们不是一条心。” 紫苑说道:“当然不是。守卫神木林本来是羽仙的职责,凤凰是神木林命脉所在,不能让你们带走。” 叶慕天说道:“她说的……是真的?” 江昊默认,叶慕天挠了挠头说:“那,我们拿走了凤凰是不是不太妥当?” 江昊说道:“是不大妥当,但除此之外,没有救人的好办法。” 叶慕天觉得两个人说得都有道理,左右为难。想了想说:“老大你要的不是凤凰血么,可是你现在逮到的整只凤凰,我们能不能把凤凰放血但是不杀生?” 江昊说道:“我也很想,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叶慕天说道:“这个不难,以我的银针刺经脉法,无论神仙妖怪飞禽走兽还是男女老幼,封闭他的经脉都不难。我闭过凤凰一段经脉,你把它血管咬破喝血,问题不都解决了?” 江昊见他胸有成竹,决定姑且以试,总比把凤凰带走,让神木林面临枯萎的局面要好。 紫苑轻轻扇动翅膀,冷眼旁观,很是不屑一顾,仿佛认准了他们什么也做不成。 江昊小心翼翼把玉升里的凤凰放出来,玉升开口后,只见微微飘起白色的水汽,哪里有凤凰的影子? 江昊有些着急,把玉升里的东西全放出来,丹药,仙影,冰髓,神斧,千悬丝,海蚕冰丝,零碎的东西之后,是平时储存的大量淡水,在林间流淌出另一条小溪来。玉升倒得干干净净,也没看到凤凰的一根羽毛。凤凰竟然凭空消失了。 江昊马上想起在南荒捉捕玉兔的时候,玉兔小跳也是凭空消失。用的是声东击西的手法,普通法宝无法困住它的元神。莫非凤凰用的同样的手法?如果真是这样,神木林苍茫,凤凰如果还会变身的话,再想找到它的难度要大得多。 紫苑似乎早料到这一点,笑道:“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凤凰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江昊早习惯了半途出问题,也没有太气馁,收拾好东西继续思忖对策。刚才凤凰被捉之后,百鸟沉寂,都停在枝垭上,既不离去,百兽也都盘桓地上不出声音,虎视眈眈。 等凤凰无踪,江昊四顾,群鸟忽然都扑扇翅膀飞开,啼声悲切,兽类逃进草丛中,转眼间走个干干净净。孟灵珊说道:“神木林果然奇异,凤凰一去,百鸟群兽也不再守候,很乖觉呢。” 飞飞雪天生对危险敏感,皱眉说道:“我觉得它们逃得惊慌匆忙,不是放心离去,仿佛是感受到危险即将来临。” 江昊也觉得鸟兽飞蹿带有不详之音,天空上风声飒然,一只鸟惊叫着穿林摔落。 千晓生说道:“这些鸟胆子也太小了,风吹草动就跑它们吓掉地上了。” 那鸟重重摔到地上,砸到千晓生脚下,等他看清楚,吓得一屁股坐倒,魂不附体。掉下来的不是普通的鸟儿,是一只神鹫岭的鸵鸟,他们曾经乘着翻越雪山,一点不陌生。 千晓生颤声说道:“见鬼了,这东西怎么会出现的?” 紫苑也变色说道:“这不是神木林里的禽类,有外人进来了。” 晦暗的神木林里忽然被一道强烈的光芒照亮,有一束探照灯般的光柱直射下来,照在他们周围方圆几丈范围之内,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好像电影里从天而降的直升机包围了他们。 江昊抬头竭力向上张望,原来山口中的一线光亮被别的光源所取代,光亮刺眼了无数倍,照到他们身上有炙烤的感觉。而且这奇怪的光柱似乎还会移动,千晓生叶慕天想把别处逃避的时候,光柱便也扩大了范围跟过去,牢牢盯住他们。 江昊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从上面遥遥传来:“想不到居然有人真的破解了神木林的传说,称你聪明不算过誉。可惜年轻人还是不够深思熟虑,到底局势要受我控制。” 江昊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居然是神鹫岭的掌门于秀南,楞了好半天才说道:“没想到最危险的敌人不是来自我预料的地方,倒是我以为的朋友。” 于秀南笑道:“我可没当你们是敌人,你们助我找到神木林,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 江昊说道:“从你见到我们开始,就存了这个念头是吧。” 于秀南说道:“我也没存心做什么,只是看到有人寻神木林,又是金河王的敌人。找到神木林的话,当然对我也有好处,找不到于我无损,我只是派人暗中盯着你们罢了。” 江昊说道:“青镜使热情招待我们,当然也是为了更好监视我们。我们骑着神鹫翻山越岭的确方便,可也正是神鹫被放开后,把我们的行踪暴露给你们。” 于秀南说道;“江昊毕竟是江昊,难怪最近声名鹊起,你猜得一点都不错。本来我一直怀疑神木林是传说,现在终于有一个人证实了它的确存在。” 江昊知道于秀南如此亮相,决无善意。这人隐藏得很深,初见之时看起来一片和善,直到现在才露出深沉的一面。于秀南身为仙羽九门第二位的门主,修为深厚肯定超过以往任何一个对手,他的部下又扼守住神木林出入的关口,实在棘手。 江昊不动声色说道;“你们想要什么?” 于秀南说道:“什么都想要,神木林中的凤凰,以及一切宝贵财富都是我的。你们现在只要听我话,保证对你们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们。” 江昊问道;“要我们做什么?” 于秀南说道:“只要你们乖乖上来就可以了,每次一个人,不能多上。” 江昊不解,上面山口处响起斧凿斩伐之声,粗大无比的大地之根忽地轰然断裂,带着山石落下,砸到神木林当中,带倒几棵参天大树,大地剧烈地震颤着,百兽惊惶逃窜,本来祥和宁静的林中瞬间末日即将来临,声音良久才平息。 下面的众人全都头晕目眩,只有江昊最镇定,缓缓说道:“我们没有上去的路了,如何是好?” 于秀南说道:“会有的,我放篮子下去,每次只能上来一个人。” 上面传来轧轧机关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山口处支起一个巨大的绞架,有人用绞架放下长绳,绳上系一口可容几人乘坐的巨大竹篮。乘竹篮上下,只要稍有异动就会落入对方眼中,砍断绳索的话,将从百丈高处摔落。 千晓生低语道:“神鹫岭座下五使者中,还有一个玄机使,专门擅长制作机关,这鬼东西想必是他赶制出来的。” 这一切布置周密,显然早在计算之中。千晓生说道:“我们不上去,我们逃到林中,有吃有喝还有美女陪伴,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于秀南仿佛料到他的心意,在上面说道;“忘记提醒你们,千万不要违背我的意愿不肯上来,你们看到光亮了么,知道那光亮是什么吗?” 江昊说道:“知道,是青镜使的青镜。” 于秀南说道;“不错,让你们见识一下。” 光柱的范围倏然转移,照到侧面岩壁上,强烈了许多倍,让人睁不开眼睛。岩石上发出一阵暴响,石块崩碎无数,滚滚落下。光柱转移到了江昊他们驻足之处,又淡到人能接受的程度。 于秀南说道:“你现在应该知道,我神鹫岭青镜使的青镜,凝聚日月光华于一镜,威力无穷。只要你们稍有异动,青镜可以把整个神木林燃成灰烬。” 江昊无所畏惧,笑道:“神木林烧了,你不要凤凰战衣了?” 于秀南说道:“你们要逃跑的话,我不放心,只有忍痛割爱了。你们逃到哪里,青镜就会指向哪里,把你们所到之处烧为灰烬。就算把神木林付之一炬,我也在所不惜,好过留给对手享有的机会。” 江昊知道对手的老谋深算,无懈可击,对大家说道:“你们上去,不会有事的。” 千晓生和叶慕天都红了眼睛说:“老大,跟了你之后,我们觉得日子过得有劲头,你说怎么拼就怎么拼,我们也有不怕死的时候。” 飞飞雪说道:“真的必须上去?你要愿意,我陪你一战到底。” 江昊说道:“拿什么跟人家战?他们有绝对优势,你们先保住性命再说。何况,还有人要你照顾呢。” 飞飞雪看看孟灵珊,立刻低下头。 江昊说道:“有她在,于秀南应该不会伤害你们,他还想争取蓝田山庄。” 吊篮接近地面,没人肯上去,江昊抓起千晓生丢进竹篮中,竹篮收上去了,下一次是叶慕天,然后孟灵珊。轮到飞飞雪,飞飞雪忽然说道:“其实我杀金河王的儿子,起初不是因为他想欺侮灵珊。” 江昊一惊,飞飞雪继续说道:“我是个孤儿,师父抚养我长,我所有本领都是师父教给我的。我来隐泽郡是为了报仇,我的仇人就是金河王。” 江昊吓了一跳,想不到关键时刻居然弄出个恩仇故事的俗套版本。飞飞雪说道:“师父除了嘱咐我金河王是仇人外,还说过,有个人会帮助我,他和我有同样的信物,是我最大的恩人。” 他解开梦雪银甲,颈上赫然挂着条银链。这条银链奇异的地方在于若隐若现,仿佛不是戴在颈上,而是跟他身体成为一体,无法分割。 飞飞雪说道;“这条链子叫做‘命生’,从出生起就锁在我颈上,保佑我不受伤害。有同样标记的人,就是我要找的人。我来隐泽,一为了报仇,二为了报恩。” 江昊现在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回避管闲事,正因为他觉得自己重任在肩。他杀死金公子时候的干脆,也不是因为年轻人的莽撞,而是因为根本就是对付仇人之子。 江昊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飞飞雪说道;“此去我怕可能不测,如果我有什么事情做不到,拜托给你。我早就当你是我大哥了。” 第二章 空穴来风(一) 第二章空穴来风(一) 飞飞雪最重要的事情托付江昊,生死见知己,是莫大的信任。 江昊热血沸腾说道:“好,从今天起就是兄弟。” 两人互相击掌,江昊说道:“我也有事嘱托你,我不会跟他们上去的。如果我不能活下来,把消息转给南荒虚云阁。” 飞飞雪说道:“不上去,为什么?” 江昊说道:“我拼了性命也要捉到凤凰,当然不会因为他们放弃。我留下来拼命,或许还有扳回的办法。” 飞飞雪急道:“你不上去,我也留下!” 江昊说道:“上面有个人等你照顾呢。” 飞飞雪又被说中要害,忽然把梦雪神枪取下来递给江昊说:“大哥,这对枪我生死不离,但我功力不够,没有发挥出它真正威力。梦雪神枪天下奇寒,或者可以帮你克制青镜的光芒。” 他纵身上了竹篮,头也不回,让江昊连推辞的余地都没有。江昊胸中充塞热意,要炸裂开一样。 只剩他和紫苑,紫苑娇容慵懒,说道:“我可不会上去的,我随神木林生,随神木林消亡,就算把我烧成灰烬,不复归尘土,再过千年,还会有别的羽仙重生。” 江昊仰望上空,看着飞飞雪最后一个安全上去,大声说道:“我不上去了,有本事下来拿我。” 于秀南比较意外,说道:“你是聪明人,知道顽固没有好下场。” 江昊说道:“你也是聪明人,知道我要顽固,肯定是打定主意了。” 于秀南冷笑挥手示意,青镜的光亮聚焦在江昊周身五丈以内,光亮陡然强烈。江昊感觉眼前一片白色,再无法看清任何东西,周围温度马上升高,若不是他也有海蚕冰甲护身,恐怕皮肤转眼烧焦。 即便如此,灼热也让他难以忍受,他把劈天神斧向上一放,劈天神斧旋转着在头顶飞舞,速度飞快,化成一面光镜,屏蔽了所有照下来的白光,把白光完全反射上去。 上面发出劈啪碎裂声,有人骂道:“损我青镜,找死!” 上面白光霎时间耀眼十倍,江昊感觉到劈天神斧上的压力加大,被白光压得慢慢下落,真气流转全身,传递上神斧,生生顶住神斧下落之势,形成僵持局面。 青镜上的压力逐渐加大,江昊渐感吃力。青镜聚焦转借的是日月光华,江昊凭借本身真气抵御,何况他神斧飞旋,更消耗真气,时间一长,难以再支撑。江昊的神斧稍稍倾斜,白光弥散开来,碰到树木,燎起浓烟,火苗飞蹿! 林中百鸟乱飞,被浓烟熏得无处存身,藏匿各处的野兽也各寻出路,有的一个劲用头撞岩石,恐惧得快要发疯。鸟兽生性最畏惧火,浓烟一起,直觉便告诉它们大难临头。 江昊正苦苦支撑之际,林间传来熟悉的凤凰鸣叫,凤凰展开金黄色的翅膀,掠向空中! 凤凰飞舞的时候,姿态舒展,像金黄的云朵,美妙之极,迎上了青镜射下的白光。 江昊心一紧,深知青镜的光芒威力有多强大,足以焚毁整个神木林。光亮照在凤凰身上的时候,凤凰的全身像起了火一样,金光更强烈,双翅振动中,金色的光芒笼罩住整个神木林。 上面有人喊道:“是凤凰!凤凰出现了!一定要抓住它,抓活的。” 随着叫喊声,上面青镜光芒收敛。又有人喊道:“放神鹫对付它。” 江昊一愣,他骑过的神鹫鸵鸟奔走如飞,攀缘跳跃都擅长,却没法飞翔,等着摔得跟先前那只一样么?上面有人呼哨指挥,黑压压扑下无数只怪鸟,状若苍鹫,体积比鸵鸟型的神鹫小得多,原来神鹫岭的禽类品种不止一类。 这些神鹫爪利喙尖,一两只还不算什么,千百只黑压压呼啸而至非常可怕,在主人号令下向凤凰蜂拥过去,发出凄厉的叫声。凤凰纵然是神鸟,毕竟势单力孤。江昊御神斧在空中盘旋,准备随时帮它解决战斗。 凤凰根本没有害怕的意思,把头高高昂起,鸣叫不止。它华丽的羽翼像帝王出巡时候张开的罗伞,傲视群鹫的姿态更像帝王对待下属的臣子,不屑一顾。 听到它的鸣叫,群鹫在空中盘旋不止,竟没有一只敢近前的。无论上面的人怎样驱赶恫吓,拿鞭子做抽打的姿态,群鹫就是不肯上前,纷纷往后退缩。 江昊仰望凤凰的光辉,无限神往,这才是鸟中王者!一声凤啼百鸟敬畏,无须出手便吓退对手。终有一日,他做人也要达到这种境界,纵横九天之上! 上面的人无法可想,招回神鹫,神鹫们得了命令,拼命往回飞。上面蓦地一声轰响,一颗流星挟着火焰落下,向凤凰翅膀上射去。 凤凰展开双翅,不闪不避,巨石大小的流星正中凤凰的左翼,在金色的翅膀上炸开一片火海! 流星接二连三打下,自然是于秀南座下的流星使发射的。以凤凰的飞翔速度,即便偶有闪躲不及,也不会每颗都命中,但凤凰却没有一颗躲开的,全都被击中。江昊不解凤凰的反应为何如此迟钝,随即领悟它是不肯让流星落到下面的树木和鸟兽身上。 流星每一次命中,凤凰身上就绽开一处红色的火焰,不像是鲜血,倒像烈火燃烧。凤凰左右飞翔,每次都迎住流星坠落。到最后凤凰仿佛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全身都在熊熊烈焰之中。 于秀南喝止道:“不要再打了,再打就捉不到活的了,张网捕捉。” 天上倏然落下四头巨大的神鹫,形状类似秃鹫而非鸵鸟,每只神鹫头上被戴了笼头,背上有人驾驭。无论它们如何害怕,被人强行驱使着,还是一点点接近凤凰。 一张深蓝色大网在天空中展开,鹫背上的每的人手中都扯着大网一角,将凤凰兜在其中。 江昊劈天神斧祭出,意欲砍断网绳解凤凰之危。不料上面飞下一只红色的轮子,套在劈天神斧上面。这只红色的轮子有巨大的吸引力,吸着劈天神斧进入圈中,劈天神斧的光芒一遇到它就减弱,有开山之力去无法发挥。 江昊奋力驭斧回夺,又飞下一只白色的轮子,双轮同时套住劈天神斧。两只轮子仿佛两个不停运动的漩涡,各自向不同方向旋转把劈天神斧吸进去,江昊应付一只轮子已经不轻松,应付两只就倍加吃力。 千晓生在上面大声喊道:“老大小心圈套。这是神鹫岭的‘五行圈套’,五轮齐出,绵力无穷……”他只说得一半,便被人把嘴牢牢堵上了。 以江昊的能力,还没恢复到十成,于秀南有五只轮子,现在只出到两只他就疲于应付,于秀南功力的深厚,又超过他所遇到的任何对手了。 凤凰被大网拉拽着越升越高,江昊奋力想从双轮中挣脱,上面又飞下一只黄轮。他再也无法控制劈天神斧,竟被三轮夺了出去。 江昊绝处求生,蓦地把梦雪神枪发出去,他从未揣摩过用法,拼力一击。梦雪神枪挟着奇寒撞到三轮上,半空中爆发中巨响,劈天神斧和梦雪神枪同时回到江昊掌握之中! 江昊双臂伸展,十指飞扬,劈天神斧和梦雪神枪不退反近,同时追上了束缚凤凰的大网,斩断网绳。凤凰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形迹忽然模糊,全身变成了火焰的状态,无限扩大! 江昊从没见过燃烧得如此猛烈的火焰,在上空像蘑菇云一样的形状,占据了所有空间,同时向上和向下扩展,整个世界霎时被大火所吞没。 上面有人咒骂道:“被搅局了,快逃!”那火焰已经冲开山口,火山喷发般猛烈,烧得神鹫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一直观战的紫苑喃喃说道;“凤凰愤怒了,天火焚林,所有的东西都要被毁灭。” 她站着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江昊蓦然想起婉约还在梧桐顶上的凤凰巢边。他把千悬丝激射向树上,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树顶,掀开树皮抱起婉约逃走。 烈火在后面追逐他,一刻都不放松,整个神木林都燃烧着,处处是人间炼狱。江昊对出身的紫苑喊道;“还不快走!” 紫苑含笑说道:“我说过的,再过一千年,羽仙还会重生,生死对我不算什么。” 江昊急道:“临死的时候再讲重生,你想死也得帮我照顾她冲出去。” 紫苑才失魂落魄地跟着他逃走,没走出几步,前后俱被烈焰阻隔。婉约打了个哈欠,悠悠转醒,说道:“饭做好了没有,我闻到烤肉的味道了。” 江昊苦笑说道:“没错,烤人肉的味道。” 婉约咦了一声说道:“叫你抓凤凰,好好的干吗把神木林给点着了?” 江昊无暇多解释,说道:“我还不打算**,帮我找路逃命!” 烈火扑面,婉约赖在他怀里没动,江昊抱着她左冲右突,瞥见得到忘川的清泉还在,一跃而入,求得暂避一时。清泉在高温炙烤上转眼蒸腾大半,江昊抱着婉约,把她压在身底下,替她抵受火焰烧灼。 婉约喘息着说道:“别抱这么紧,舒服是很舒服,就是喘不上气。” 神木林的凤凰烈焰是学过五行遁术的人根本无法抵御的,江昊浑身烧得疼痛胜刀割,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说道:“我可不舒服。” 婉约说道:“你照我的话做,就会减轻痛苦,我们没事的。” 她低声念着口诀,教江昊运功流转内息,只转得几转,江昊痛苦大为减轻,婉约奇怪道:“你怎么学得这么快?” 江昊说道:“我觉得跟学过的东西有点相似。” 婉约说道:“这是转生诀,靠吸取神木林的灵气来维护自己的生机,生生不灭。” 江昊想起楚月儿昔日教他的运用震海明珠的法诀原来和这是相似的,都是利用先天至宝的力量来治疗和完善自身。随即想到,这法诀的关键在于要有凭借的力量,现在神木林即将焚毁,凭借的力量也在逐渐消失。 果然巨树被烧得倾颓倒下,一切都灰飞烟灭,烈火让泉水干涸,扼杀所有生机。江昊看着紫苑在火中对他含笑,轻纱烧成了灰烬,让他短暂地饱眼福之后,便消散在烈火中了。 江昊把梦雪神枪向旁一插,用全部内力把枪上的奇寒之气迫出来。婉约轻轻摇头说道:“没用的,神木林的烈火,纵然九大神兵也不能改变。” 果然梦雪神枪都烧成了赤红色,然后江昊的身上也痛得厉害,闻到了烧烤自己皮肉的味道,十分刺鼻,痛得死去活来。一团凤凰形状的烈火向他扑来!他下意识地抱着婉约,终于完全失去了知觉。 过了很久之后,他竟然醒了过来,全身轻飘飘地,眼前一片朦胧。听到婉约轻柔地声音说道:“你醒了?” 江昊确信自己不是耐火材料所制,现在存在的应该是自己的灵魂,说道:“我们死了多久了?” 婉约嗔道:“胡说什么,我们活得好好的。” 江昊说道:“怎么可能,凤凰烈焰谁能逃得过?” 婉约说道:“不信你咬咬手指头。” 江昊试着拿起手咬了咬,入口清凉,一点都不疼,没有感觉。江昊说道:“我咬过了,是已经死掉了。” 婉约呼痛说;“你看清楚了,咬的是我的手指。” 江昊这才如梦方醒,发现自己一直抓着婉约的手,送到嘴里的的确是婉约的指头。他试着咬咬自己的,还当真有疼痛的感觉,一骨碌便爬了起来。 眼前的空气里弥漫着轻烟,还有余烬未了,遍地都是焦土和灰烬,满目凄凉。他是站在神木林的废墟上眺望,没有半点生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但神木林已经不复存在。 第二章 空穴来风(二) 第二章空穴来风(二) 江昊呆呆说道:“神木林被毁掉了,凤凰也不存在了。” 婉约说道;“傻瓜,说什么呢,一切都好好的。” 江昊一呆说道:“怎么可能?” 旁边传来紫苑的笑声:“为什么不可能?” 废墟里神奇地喷出一股清泉,沿地上沟壑流淌,水面上飘着一双透明的翅膀,随流水涌动,翅膀下慢慢出现一个女子的**,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动人。 婉约刚想去捂江昊眼睛的时候,躯体上已经形成轻纱,紫苑冉冉自水中飞出,一如江昊初见她的模样,娇艳美丽,不敢相信是经过烈火焚烧的结果。 紫苑笑笑说道:“我早说过,我会随神木林重生的。” 江昊茫然问道:“那我们为什么也没有死?” 紫苑说道:“我和小婉儿都不会死,我们的生命是神木林赋予的,神木林重生的时候,我们也将重生。” 江昊说道:“可是我呢,我的生命不是神木林赋予的。我也活下来了。” 紫苑意味深长地说道:“用你的眼睛去看。” 随清泉流淌,凡是清泉流过的地方,马上便有小草长出,转眼溪水两岸芳草萋萋,生机勃勃,一片死寂的废墟上现出淡淡的绿意。 草丛里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叫。江昊跑过去看,地上一个深坑,里面一只开裂的巨大蛋壳,和他在幻角天时石疯子的那只一模一样,蛋壳里空空如也。 江昊正发愣,鸣叫声更高亢,草丛里露出一只金色的鸟儿,羽翼闪闪发光,神态傲岸,充满王者之气。 江昊看那鸟儿的神态依稀熟识,确认了一下说道:“这是凤凰?可是为什么如此之小,跟蛋壳的大小完全不相称?” 紫苑说道:“是凤凰。凤凰浴火之后将会重生,叫做涅磐。他们以为烈火烧毁了神木林,神木林就将不存在了,却不知道凤凰焚毁神木林,正是为了让神木林重生。每千年一次,因为他们的到来提前了。” 江昊目不转睛看着凤凰慢慢展开翅膀,他虽然见惯太多的意外,但眼前神话般的奇迹,还是让他难以置信。焦土上慢慢长出一棵棵幼小的树苗来,这些树苗吸取大地的养分,在清泉滋润下疯狂生长,每一眨眼的功夫都要长高几丈。片刻之间,眼前重新又是参天的大树,高耸入长空。 林间响起鸟鸣应和凤凰的叫声,啁咋不止,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无数的鸟儿。江昊仔细看去,原来是树上结了无数的五彩果子,每颗果实开裂,就有一只鸟儿飞出。 土地上不断涌动,开始有一只小白兔破土而出,就在婉约的身边,婉约伸手去摸,白兔蹦蹦跳跳跑掉。马上又有只动物破土出来,婉约伸手的时候,却是一头野猪,扁扁嘴把手缩回来。然后各种各样动物从土里冒出来,在林中活动。 凤凰展开了身躯,向梧桐树最高处去,无数的凤翼小鸟追随,每只都衔着树枝和泥土替凤凰去筑巢。刚才历经毁灭的神木林,在片刻间重生了! 江昊舔舔嘴唇,拔下插在地上的梦雪神枪,枪杆微温,留有刚才灼烧过的痕迹。江昊擎枪在手,婉约问道:“你要做什么?” 江昊说道:“取凤凰之血。” 紫苑笑道:“笨死了,你已经取到了,还惹凤凰干什么?” 江昊喃喃说道:“我已经得到了?” 紫苑迷惑不解,说道:“所谓凤凰之血,不是像杀鸡一样割开脖子取血。凤凰之血凝聚神木林中,保佑苍生,神木林的一切生机都是凤凰赐予。我和小婉儿的真气里都有凤凰赐予的灵力,才能浴火重生,奇怪的是你怎么也可以。” 江昊知道自然是婉约教给她的转生诀的功劳。婉约掩口偷笑,紫苑恍然说道:“原来又是小丫头作怪,她把转生诀教给你了!” 婉约说道:“我高兴教他什么就教他什么。就算我肯教,也要他学得会,换了别人教也学不会。” 紫苑说道;“他现在和凤凰一起经烈火焚烧,,凤凰血融入他血脉之中,他已经脱胎换骨重生!” 江昊精神一振,发现精力充沛异常,全身真气行走自如,仿佛要溢出体外,纵然未受伤的时候体内的真气也从未强大过。他的能力至少提升了一个境界! 紫苑说道:“你别得意,站着别动,让我砍一刀。” 她拔起插在地上的梦雪神枪,当真缓缓向江昊刺去。江昊不明所以然,但仍然相信她,不做抵抗。梦雪神枪天下神兵,锋利无匹,在江昊胳膊上划过,锋芒沁到的地方,鲜血马上涌出,一条伤口深可见骨。 她竟然真的伤了江昊,鲜血喷涌之急,换普通人马上便会倒下。江昊正要想法止血,伤口处的鲜血忽然迅速止住,伤口奇迹般地自己长合起来,半尺长的口子转眼消失无踪,肌肤上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江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紫苑毫不客气,又是一枪刺到,划出的伤口比刚才更可怕。只是这次愈合得也更迅速,依然不留伤痕。 紫苑说道:“烈火中涅磐之后,凤凰血已经融入你身体之内,从此以后尘世间的武器将无法伤害你,你得到了凤凰的不死之身,将有重生的异能。” 江昊既激动且兴奋,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拯救汝瑶的方法,将会有机会补偿汝瑶为他所作的一切。他踏遍隐泽大地,九死一生,终于做到了。 他稍微平静一下,眼前还不能马上上路折返南荒。飞飞雪等人尚在于秀南的手上,需要先救他们回来。于秀南是他所遇到最可怕的对手,又有整个神鹫岭作为臂助,虽然江昊得到了凤凰的不死之身,要面临的敌人,仍然比以往更难应对。 有些事情,对他来说再困难也要完成,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到神鹫岭拯救朋友,出生入死对他反倒成了寻常事,做起来义无反顾。 紫苑把梦雪神枪还给他,江昊整理装束,准备重新上路。婉约贴近他低语道:“不许丢下我不管,人家救你性命,你得带人家走。” 紫苑笑道:“小婉儿不许走,你是属于这儿的,非留下不可。” 婉约不由分说拉起江昊就跑,边跑边回头说道:“有本事你来抓我。” 她身法轻盈在林间巨树枝干上纵跃,连江昊跟她都有些吃力,更别说紫苑用翅膀牵累,怕刮上枝干了。 一口气跑出很远婉约才停下说道:“总算到了,跟我一起走,省得她罗嗦。” 江昊问道:“你跟怕她不成?” 婉约当然不肯承认,说道:“我才不怕她呢,就是嫌她罗嗦。” 刚才神木林大火之后,山口上方的大地之根早已烧毁,万物苏生唯独没见大地之根复生。江昊正揣测婉约想跑到什么地方,婉约说道:“就是这里了,跟我躲进去。” 神木林有很多地方江昊都未曾来过,只见此处树木稀疏,地上完全是岩石,岩石上有很多风化出的岩洞,被风一吹,发出奇怪的吼叫声。 只有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黑色高树生长在附近生长,树皮坚硬如铁。这些铁树的干上攀爬折着厚厚的老藤,粗如蟒蛇,延伸到树冠,老藤上开着许多巨大花朵。 江昊问道:“这又是什么物种?” 婉约说道:“它呀,你小心被它打到头就是了。” 高树顶上咔地一声响,一个黑沉沉的巨大物体自上面坠落,砸到地上四分五裂,每一块还有独木舟大小。江昊认出摔碎的正是他曾经用来做船的巨型丝瓜。 婉约连声惋惜,说道:“摔碎了,没有合用的了,记得下次掉下来一定要接住,不能让它有丝毫破碎。” 江昊不解,随即有第二个丝瓜掉下,这里的丝瓜不但体积惊人,成熟的迅速也十分惊人。江昊纵身一跃,轻松托住大如船只的丝瓜,轻轻放到地上。 婉约吩咐说道:“把它放在其中一个洞口,然后我们钻到丝瓜里面去,就可以离开了。” 江昊更加糊涂,婉约急道:“照我说的做,迟了她阴魂不散,又追来了。” 江昊索性都听她的,看了看洞口黑漆漆,以他的目力都望不到下面,大概实在太过幽深,不住有呼啸的风从里面穿出来,吹到人脸上,刺骨阴寒。 放好丝瓜后,江昊循丝瓜周围看了一圈,不晓得如何圈进去。婉约焦躁说道:“钻进去忍一忍了,又不会闷死你。” 江昊梦雪神枪在手,将丝瓜凿了个洞,劈天神斧运用如风,片刻间把里面的瓤掏空。用天下两件至尊兵刃做这种工作,恐怕他还是第一人,实在绰绰有余。 婉约这次颇为满意他的工作,催促说道:“快进去快进去,起风便可以走了。” 江昊将珍藏的海蚕冰丝扯出很大一幅,在丝瓜里铺好。婉约毕竟是女孩,生**洁净,钻进丝瓜里事出无奈,见江昊考虑得如此周全,笑颜逐开亲了他一记。 两个人躲进巨丝瓜,江昊用削了片大小相当的木头,把丝瓜孔洞堵好封严。婉约说道:“一会震动可能难受些,抱着我,我要念口诀了。” 江昊问道:“什么口诀,让丝瓜飞的口诀么?” 他本来是信口开河,谁知婉约说道:“算你聪明。我们所在的地方叫风穴,大地深处的狂风从这里穿出来,再把风送出山口去。所以神木林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起狂风,莫名其妙卷走些东西。” 江昊想起在隐泽水面上看过的巨丝瓜,说道:“这些风是不是会把东西带到隐泽去,所以很多人以为神木林就是隐泽之中,这些东西是顺水飘来的。” 婉约说道;“是有这样的传说了。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传说,才很少有人发现神木林,保护了神木林。地穴里的风,每隔一段时间会刮跑东西,我们一会要乘风而去了。” 江昊说道:“那若是不刮风怎么办?” 婉约说道:“那就要看本姑娘的手段了。本姑娘有催风诀,能够召唤大地之风出现。” 江昊越发觉得她身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难以捉摸。婉约说道:“抱紧我,我要念口诀,马上就要起风了。” 她口中喃喃有词,诵念一些奇怪言辞,江昊虽然不懂,也听了个**不离十,打算自己有机会也试验一下效果。虽在丝瓜里面,他也能感觉到风吼声不断加大,越来越可怕。 这时候紫苑声音打破风吼传过来:“小婉儿,你在哪里,别玩捉迷藏了。” 婉约眨眼一笑说:“她不知道我会这手,以为一定能找到我呢,我上次就是这么跑掉的。” 江昊一愣说道:“你原来能记得以前的事情。” 婉约白了他一眼说道:“不记得了,少废话。抱紧我。” 她勾住江昊颈子,江昊还想反抗,蓦地丝瓜剧烈摇晃,连翻带滚,他想不抱住婉约都不行了。两个人紧紧裹住海蚕冰丝。风吼声压过紫苑的说话声,大到仿佛要把人耳膜撕裂。 丝瓜猛一轻,以最猛烈的势头开始运动。江昊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感觉到丝瓜的颤动,似乎随时会被风撕成碎片。 婉约把头缩到他怀里,呻吟着说:“我们现在是在空中呢。会飞好远的路程,不知道到达什么样的所在。” 江昊说道;“我们乘的风,就是龙卷风是么?” 婉约说道:“隐泽当地的人都管它叫大龙卷。其实大龙卷就是大地之风击碎神木林上方的山口发出来的。每次龙卷直上云霄的气势,连上面的冰河都会被卷走,龙卷平息,冰河才又重生。你想想它有多可怕。” 江昊没觉得龙卷可怕,倒觉得她总是这样粘着自己,如何应付才最可怕。婉约越贴越近,声音说不出的温柔:“你觉得我可爱不可爱?” 江昊本来正在考虑这个问题,脱口说道:“可怕。” 婉约猛然将他一推,恨恨说道:“想死了你。” 风势已弱,江昊到底没适应她的喜怒无常,猝不及防,差点把丝瓜撞漏。两个人一纠缠间,丝瓜失去了平衡,偏转方向,只听咚地一声响,直接掉到了水面上。 第三章 人偶非偶(一) 第三章人偶非偶(一) 丝瓜落入水中,发出巨大声响,伴随一声惨叫。 江昊神经马上绷紧,生怕丝瓜砸中了无辜的人,但半天也没再听到其他声音。他在丝瓜上凿孔洞的时候早有考虑,凿在较轻的一面,现在丝瓜落水后孔洞朝上,不至于有被淹之虞。 江昊把木塞拔掉,探出头来张望,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周围一片雾气,依稀能分辨出回到了隐泽水面上。可能因为刚刮过龙卷风,天气糟糕得要命,水上浪花混浊。 江昊寻找惨叫声发出的地方,终于发现一艘船船底朝天,翻转在水中。这船不算很小,如果没有大力让它整个翻转亦非易事。江昊救人心切,遁水过去寻找溺水者。 说来奇怪,竟然连一个落水的人也没看到。江昊把偌大的船只翻过来,这是艘狭长的快船,一般专为海战准备,船身吃水甚浅,船舱里面一目了然,进水后飘着些日用杂物,丢着些零散兵器,显然有人呆过的迹象,可就是没看到人在哪。 江昊正自疑惑,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传过来:“救我……” 江昊循声看去,水面上飘着块木板,有一只白皙的手牢牢抓着木板,大概是幸存者,凭这块木板才侥幸逃生。 他赶紧过去把那人从水下提起,带回到船上,只见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清瘦矮小,说不出的狼狈,偏生穿着副厚重的盔甲,难怪无法脱身。被救上来后直挺挺躺在船板上,模样古怪。 大概跟他同船的人也都盔甲在身,遇难的时候不及解甲就沉到水底去了,因此只剩下一个幸存者。 江昊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年勉力说道:“我叫……区然,我们的船走在路上,没想到大龙卷毫无征兆地来了,你们的大怪物飞下来的时候,我们的船就翻了。” 婉约也已经过来,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们把你的船砸翻的,你自己遇到龙卷还怪我们不成?” 区然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龙卷风倒真的是江昊他们带来的,害人家船翻人亡,江昊觉得内疚,怎么也要救区然脱险。这时天上电闪雷鸣,暴雨如注,远远又一柱龙卷风劫掠着隐泽水面。 江昊带着区然回到丝瓜里,把入口再封好,任丝瓜随浪浮沉。只有婉约因为没法再抱着江昊,满脸不高兴。 过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暴雨狂风才收住。江昊出来看时,对面隐隐见了陆地,只有靠岸再做打算。区然说他们一行有三十个,没想到遇到大龙卷,只剩他一个人。这少年看起来不是很机灵,问起什么事情来龙去脉说得不是很清楚。江昊也只好不再追问。 江昊把丝瓜船靠岸,岸边是个还算热闹的集镇,看来尚未被战火波及。大龙卷过后,鱼儿都被卷到树上,有许多人忙着拿鱼叉到树上叉鱼。 自从恢复如常以后,吃喝对江昊又失去意义了,婉约也没有饥饿的表示,修为应该具备了相当境界。江昊担心区然一个普通人,吃不住折磨,需要休息一下,还是找了间小酒店进去坐下。 江昊问区然想吃什么东西,区然说道:“我只要油料。” 江昊以为自己听错了,婉约说道:“你又不是菜锅,吃油料作什么?” 区然一本正经地说:“我只要油料,哪种油都行,有了油我就什么都不要了。” 江昊见他一脸至诚,把伙计叫过来问道:“你店里有油卖么?” 伙计翻着眼皮说道:“小店是卖酒水菜蔬的,不卖油。” 江昊很久前在浮海玉升里准备了一些紫晶美玉,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因为实在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迟迟用不上。现在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他拿玉升轻轻一倒,稀里哗啦掉出一大堆银子。 江昊也懒得收拾,说道:“都拿去,买油来。” 伙计保持痴呆状态片刻后,也不拿银子,撒腿拼命往店堂后面跑。不一会儿十几号人在掌柜带领下,抬着很多油篓进来。赔笑说道:“听说贵客您需要油,我们特意都送来,洗澡都够用了。” 婉约嗔道:“你才拿油洗澡呢。”把桌上银子甩手扔过去,掌柜得被砸得大呼小叫,一边喊疼一边忙着拣银子。 区然感激地对江昊说道:“我就需要它们了。 他把上衣脱掉,整整齐齐叠好,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来,看起来越发可怜。他的骨节突出,好像要挤到皮肤外面,样子有点怕人。 脱完了上衣,他又想脱下衣。婉约捂着眼睛喊道:“不要再脱了。” 区然不好意思说:“麻烦你回避一下,我得擦洗身子。” 他打开一篓油,左手抓住右臂,稍微用力,把自己右臂卸了下来。没有鲜血涌流,他的胳膊里面全是复杂的钢铁支架,和敷了白粉颜料的皮革之类的东西。原来他竟非血肉之躯。 在他胸腔正中间,有一颗红色的心不住跳动,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大概是赋予他生命力量的源泉。 江昊想不到东胜神州也有这么先进的机器人,调动自己所学的知识,马上想起自古就有偃师造人的传说。造出的人外面与人维妙维肖,连神态都无二致。 区然似乎不仅仅是个人偶,完全有自己独立的思维。虽然也许有时候看起来略显迟钝,但凡事都在用自己的头脑思考。无论他的身体是什么构成的,江昊始终觉得应该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人对待。 区然没注意周围惊奇的目光,拿油小心擦拭自己关节内部,防止钢铁生锈。擦完右臂后装好,反过来用右臂又摘下左臂。时而卸下耳朵,时而拧下鼻子。江昊见过灵偶仙的灵偶奇术,和灵偶仙比起来,区然是机械构成,动作更稚拙,一板一眼的也更可爱。 区然擦拭完了身体,活动活动关节,觉得很满意,说道:“还好在水里泡的时间不长,没有生锈。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江昊正想说不客气,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对,除了店老板伙计面色铁青退到一旁外,小店门口拥挤着无数普通渔民,大家都目光不善。 店老板把银子向地上一摔说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种妖孽,妖孽的银子我们不要,就算杀了我们我们也不怕。” 江昊还不明所以然,围观群众已经雨点般把杂物投掷进来,白菜根,西瓜皮,萝卜头,全都砸向区然。区然怔怔不知道躲闪,顷刻之间被埋在菜堆中间。 江昊大声说道:“大家住手,有话好说,讲清楚再打不迟。” 老板挥舞双手煽动道:“跟妖孽有什么好讲的,大家狠狠打,百命换一命也值得。” 再丢进来的杂物个头越来越大,砖头板凳鱼叉都有,区然头上挨了一板凳,摇摇晃晃,满脸无辜的表情。江昊再也看不过去,挡在他身前,用脚在地上划了个三尺圆圈说:“说完了再动手,谁也不许进这个圈子,不然我不客气了。” 众人不管不顾,照样投掷杂物,所有物体接近圈子后,马上反弹回去,谁扔的东西就回到谁那,开始几个挨了白菜根的还不知道害怕。可是扔了鱼叉的人心惊胆寒,想鱼叉也反射回来可性命不保,撒腿就逃。 老板号召说道:“大家别怕妖术,不能跑,难道你们忘了妖孽的灾害了?” 众人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处境尴尬。江昊说道:“你们能不能讲清楚再动手,如果说得的确有理,我也许帮你们也说不定。” 区然茫然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我,我有伤害他们么?” 老板和群众喘着粗气,谁也不愿意先说话,人群后面有个人说道:“我来说。” 有人分开人群进来,是个虬髯如戟的大汉,浓密的连鬓胡子根根倒竖,背上背着两个扁平的白色大磁瓶。众人似乎都很敬畏这大汉,自动闪出位置。老板马上放低声音说:“水先生,您来了。” 水先生说道:“出了什么事,龙卷风刚过就有这么好的兴致打群架,要不要跟我打?” 老板辩解说道;“我们不是又喝酒打架。水先生,中间的那个小子是妖孽,那两个人还护着他。” 水先生“哦”了一声说:“妖孽不是被逐走很久了么?” 他打量江昊和区然,江昊说道:“他的船只遭难,我在水上把他救起来的。他性情和顺,不像什么妖孽。” 水先生打量半天说道:“我看也不像,不过你们留在这儿可能有麻烦,跟我走好了。” 老板急道:“可是他是妖孽,不能放他走。” 水先生脸色一沉说道:“我说的话你都不信?那个妖孽长什么样子你忘了么?” 老板回忆说道:“是比他丑得多,简直是个丑八怪。可是骨架内脏,连带擦拭拆卸的方法,都和他一模一样,那妖孽实在害了太多的人,不是先生,我们恐怕现在还深受其害。” 水先生哼道:“既然看清楚了不一样,就该相信我的话,难道我也会骗你们?” 众人将信将疑,唯唯诺诺。江昊觉得与其在这儿被包围,不如跟他走,于是领着区然随水先生出来。 外面天光晴好,水先生领他们沿隐泽水边行走,说道:“我姓水,姓名自己都忘记好久了,你们就叫我水先生好了。我在隐泽边上居住有十年,仗着平时略通道术,也帮过村民很多忙,因此他们有几分敬畏我。” 江昊问道:“他们口中的妖孽是怎么回事?” 水先生说道:“那是很久前的事情了。附近村镇里发现了一个和你朋友很像的人物,形貌丑陋,性情凶残,专门以嗜杀为乐。他杀过的人有多少,这么跟你说吧,村镇里每家每户差不多都是他的仇人。” 婉约是女孩子,听得心寒说:“难道他不是人,是魔王?” 水先生说道:“他本来就不是人,和你的朋友一样。后来我到此处,准备除掉他,只交手一次,那家伙乖觉得很,跑掉了之后,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区然说道:“那……他为什么要杀这许多人?” 水先生说道;“这个我至今也很想知道。倒不如你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你从哪里来?” 区然的说法和原来一样,他与三十个人同乘一条船出发,路上遇到风暴。问是谁制造了他,要他做什么,他竟一无所知。问他原来居住的地方,他只知道是在山洞里,地理位置又全无概念。 婉约恨恨说道:“死木偶,比我记性还差。” 区然茫然说道:“为什么要叫我死木偶,从前有人也这么骂我来着,还有他们扔东西打我,好像都很讨厌我,为什么呢?” 他很伤脑筋的样子,江昊安慰说道:“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不了解你,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区然说道:“我也觉得不一样,可是哪里不同,又说不明白。他们都不喜欢我,是不是我比他们差?” 江昊说道:“你是钢铁木石构成的,不会痛,也不会累。一点不比他们差,相反比他们坚固得多。” 区然得到安慰,笑逐颜开,虽然还是有些迷惑不解,总算开心了。水先生向江昊一笑说道:“年轻人心肠不错,合我胃口。不如跟我同行。” 江昊说道:“我们……还有些事情,我要寻人,这位区然弟弟似乎也要找到他的亲人朋友。” 水先生笑道:“要去的地方也不是很远,到那请你们盘桓片刻。我行走水泽间十年,你们无论想去哪里,我都会给你们指明路径,不会误事。” 江昊不好推辞,跟着他上路。水先生为人豪爽,谈笑风生,一路上讲起隐泽郡的山水风物,如数家珍,让人不觉得行路寂寞。 过了几重山岭,水先生忽然说道:“再往前走就是人烟密集的地方了,你们的朋友形象还是有点打眼,坐我的马车走如何?” 第三章 人偶非偶(二) 第三章人偶非偶(二) 婉约四顾旷野茫茫,哪儿有马车的影子,说道:“大胡子吹牛皮,根本没马车给我们坐。” 水先生笑道:“说我吹牛,我就吹牛给你看。” 他从行囊里掏出张剪纸来,是头牛的图案,放到嘴巴上用力吹去。他的嘴如同风箱,用力鼓吹之下,那头剪纸牛居然膨胀起来,活像一个气囊,越胀越大,最后大到跟真牛相当。 水先生拍拍纸牛的背脊,纸牛发出哞哞叫声。他笑道:“马车没有,牛车能凑合吗?” 婉约呆呆说道:“原来小看了你,你还真会吹牛。” 水先生转眼又吹出一头牛,一辆豪华漂亮的大车,气派威风,帝王出巡的坐车不过如此。他拱手笑道:“请上车吧。” 江昊他们进到马车里面,这马车虽然是吹出来的,里面还是铺好了金丝线毯,车厢内舒适宽大,外面用帘幕遮得严严实实,似乎早就预料到车内乘客不喜欢别人注意,避免曝光。 婉约永远不客气地说道:“有马车不早贡献出来,害我们走路。” 水先生也不和她计较,笑道:“天高云淡,水色山光,不走一程如何欣赏得到。”说着也挤进车里来坐。 婉约说道:“喂喂,大胡子你真不害臊,你也凑进来,谁给我们赶车?” 水先生遥指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他吹起了一个车夫,衣着鲜光,居然也像模像样,赶车的技术也还不错。 吹出来的车夫驾着吹出来的牛车上了大道,前面果然渐渐热闹。一路上很多赶车的人,去的都是同一方向,不同的是其他车上的人往往都是战甲在身,佩戴武器。 再走下去遇到的很多骑士,骑的并非战马,清一色是花斑犀角兽。花斑犀角兽是百丈原特有的坐骑,现在聚集了数量如此之多的犀角兽,难道是到了百丈原的地盘? 江昊看水先生谈笑从容,便也不动声色。前面有关卡封堵,凡是经过的车马骑士都要接受检查。关卡处卫兵林立,刀枪盔甲的光芒远远反射过来。 区然惴惴不安,问道:“会不会又是来抓我的?” 水先生笑道:“你这个小木偶倒也可爱,抓你至于调派这么多人手么?他们奉令聚集的,我带你们去看热闹。” 江昊猜不透他来历和目的。马车转眼行到关卡前,江昊不免有点不安,他和飞飞雪是百丈原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真要被发现,麻烦势必不小。 在他们前面一个到关卡的骑士走得稍慢,关口的士兵吼道:“过来,腰牌拿来,让我看看你的犀角兽。” 那骑士忽然催兽掉头便跑,关口的守卫士兵冷笑一声,后面如虹的一道长枪射出,将逃跑的骑士连人带犀角兽钉在地上,骑士身上马上燃烧起熊熊烈焰。 那士兵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奸细的下场,有想妄图混入我百丈原的队列的人,万劫不复。” 区然缩成一团说:“我们快逃吧,跑晚了也是这下场。” 水先生淡淡一笑,没有让车夫掉头的意思,驱车大摇大摆向前。检查的士兵看到牛车驳然变色,齐刷刷闪过一旁,没有一个上来拦阻的。 不但如此,旁边等候和过往的车马骑士,全都停下来保持肃静,静静等马车通过。除了江昊乘坐的这辆牛车车轮滚动,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很多士兵把刀枪举过头顶致敬,阵列森严,一副大人物降临的派头。 区然有点反应过来,想跳车逃跑说:“原来不是他们要抓我,是你要抓我。” 江昊一把牢牢抓住他说:“别乱动,没人要抓我们。” 区然嘀咕道:“你不就抓着我呢么。” 水先生笑道:“请你们来看热闹,怎么会抓你们?放心坐好。” 牛车沿路奔驰,转过一片树林,前面地势一马平川,烽烟四起,原野里无数帐篷,篝火缭绕,很有古代战场的苍凉气魄,容纳的兵马有成千上万。 最醒目的是众多营帐围拱中间,有一座巨大无比的营帐,高度大小和一座小山丘相当。巨帐全部都是金黄色,远远看去金碧辉煌,恍如天上宫殿,巍峨华丽。 金色巨帐里传出一阵牛角号呜鸣,随着号声传达,原野里所有的犀角兽都跟着鸣叫,一时里千军万马同时回响,声势无比壮观。 江昊觉得和他在神木林中看百鸟朝凤的情景很相似,犀角兽和千军万马都是在朝拜某人到来。水先生地位虽然非比寻常,还没有这般帝王似的的气魄。那个身居黄金巨帐,让百兽千军臣服的人,肯定又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马车再往前走,两边整整齐齐排列骑犀角兽的武士,全都一动不动,静候调遣。巨帐的正面帐帘被掀开,伸出一部巨大的金色阶梯,缓缓深到地上,有十六个金甲武士持戈开道,又有十六个千娇百媚的美女在阶梯上净扫,最后有十六个仆役打好帐帘,然后才有一个人缓缓走出来,排场大到极点。 走出来的人身材高大,相貌威武,穿着华丽的金色长袍,头戴金冠,仪态与帝王相仿。他最醒目的地方是颚下一把金黄色的大胡子,长及腹部,威风凛凛。 江昊想起一个人,未等证实,水先生说道:“你们就在车里,不要出声音,也不要动。没人敢进我的车里,我保证你们无事。” 他自己下了牛车,一路武士行礼问好道:“恭迎水天王大驾。” 江昊一震,百丈原金河王座下四大天王,风雷雨三大天王他都先后交手过,唯独没见过水天王。原来水先生就是水天王!如果他就是水天王,为什么把自己引到百丈原的大军之中,还要关照自己? 水天王一路上到阶梯顶上,向金色胡须的人行礼说道:“掌门天王,我回来了。” 能被水天王尊称为掌门天王的,当然只有金河王!江昊他们真的被带到了百丈原的大军中,饶是江昊身经百战,也不由感受到寒意。百丈原的实力和派头,不逊于一国之大军,他们的高手和法力又远非凡俗军队能相比,深陷重围之中,面对枪林箭雨,他想硬闯的机会实在太渺茫了。 江昊保持镇定,静观其变。金河王捋须大笑,对水天王说道:“你回来就好,你是我最得力的臂助。我现在金帐直进神鹫岭,没有你的助阵怎么能行?” 水天王头也不抬回答说道:“掌门天王无敌,我只是萤火微光,尽心竭力便是。” 金河王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奉承我了,我要的是你出力。你十年隐居隐泽山野,我只调遣过你三回。不是决战在即,怎么会召唤你回来?” 水天王问道:“少公子之事,我已经知道。合谋跟我们作对的那几个小子,有捕获么?” 金河王脸色像青铜般阴冷,说道:“他们也在神鹫岭,十年对峙,一朝决战。连害死我儿的仇怨,一并了断。” 江昊听得惊心,飞飞雪和他现在成了两大门派的仇敌,两大门派现在都显示了超凡的实力。他如不尽快赶到神鹫岭里去解决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水天王回归到金河王身后站立,从巨帐里陆续走出雷雨水三大天王,四大天王毕集。金河王得意之余,仰天狂笑。这时候天空中传来一声阴鸷的鸣叫,凄厉尖刻。 天空中急速掠出一只体形庞大的神鹫,跟江昊在神木林遭遇过的神鹫有些类似,所不同者是身躯更大,头颈上一根羽毛都没有,样子凶悍狰狞,飞掠的速度若飞划过水面,等看到它的时候,几乎翱翔过了几朵云的距离。 百千士兵同时怒喝,万箭齐发,想把神鹫射落。但这神鹫翱翔得如此之高,为弓箭所不及。即便力量惊人的神箭手,射出的箭最多也只能接近它高度,被它一振翼便扫落。 雨天王断喝道:“让我来。”背后的雨葫芦针雨勃发,凝成一道黑色雨柱喷射上长空,在天地上形成一道黑色的石油似的柱子,蔚为壮观。 神鹫一声尖叫,张开大嘴,居然将喷来的针雨全吞进肚子里,然后张口一吐,无数针雨洒落大地,下面的士兵纷纷中针,惨叫声成片。 金河王冷笑说道:“于秀南以为他让鹫灵使派出鹫王便能让我无可奈何么,来人,取我的射日弓来!” 江昊不知道射日弓是什么,婉约替他说明道:“我知道的,东胜神州九大神兵,射日弓也是其中之一。” 江昊正想让她把自己不知道的索性都出来。这时已经有人捧着弓到,乃是一张巨大的金色强弓,最奇特处是弓弦盘曲,仿佛一条弯着身子的长蛇。 婉约说道:“这张弓威力无穷,据说连太阳都能射落,上古英雄射落为害人间的太阳。用的就是这张弓。它的弓弦是当年的英雄亲手在深山大泽里抓住了一条幼蛟,以这只蛟炼制成的,所以神弓的弹力上有蛟龙捣海的力量,只要你能驾驭得住它,它会带给你惊人的威力。” 金河王早擎弓在手,胡须无风自动。射日弓上的光芒闪耀,亮得似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半圆光圈,把光芒反射到云层上。 云上翱翔的神鹫似乎也有预感,振翅便向远天的山峦方向逃跑,去势快如流光。金河王引弓拉弦,江昊方才发现,他这弓弦是空的,上面竟然没有搭箭! 不等江昊想明白原因,金河王已经放手,一道光华从射日弓上飞出,斜蹿上长空,直逐鹫王。鹫王飞得好快,已经逃到了一座山峰的背后,光华也同时追到,爆裂开来,所有人眼前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 鹫王短暂惨叫一声,声音马上消失,等众人视力都恢复了正常,江昊倒吸一口冷气。鹫王踪影皆无,原在他意料之中,可怕的是,刚才庇护鹫王的山峰上半截已经消失不见,好像被斧头完整削平,除了岩石上还有缕缕烟尘冒出来,凭空消失了! 以江昊的功力和劈天神斧的威力,一斧开山劈裂峰峦他也做得到,但像这般一箭把山峰平掉,不留丝毫痕迹的,他还万万做不到! 金河王的王的射日弓,比于秀南的五行圈套还可怕!金河王跟他的仇恨,也比于秀南更深! 上面的士兵呆住很久之后,爆发出如雷的欢呼来,军心大振,这一箭之威等于给他们每人打了十针兴奋剂的功效。 江昊一动不动,苦思脱困的办法,这时候水天王不知道和金河王说了什么,从阶梯上下来,回到牛车上说:“我们走。” 车夫纵车急行,江昊问道:“为什么要带我们来看这些?” 水天王淡淡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需要你,所以要让你见识金河王的威力。” 江昊说道:“你是金河王座下最得力的干将,你知道我杀了金河王的儿子,你要我做什么?” 水天王说道:“我要你帮飞飞雪,我也知道你是他朋友。我没有说错,是么?” 江昊想起飞飞雪说过的话:他跟金河王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来隐泽郡就是为了完成复仇计划。除了师父之外,他只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难道这个人就是水天王? 水天王继续说道:“我不能送你们远行,你江昊在短短时间内名震东胜神州,能够连续挫败雷天王风天王,已经证明了你有成功的理由。如果你能帮助飞飞雪,他成功的机会便大得多。” 江昊说道:“你知道我一定会帮他?” 水天王说道;“金河王认为是你杀了他儿子,你想不帮恐怕也不成。天下盛传你最重情义,为知己舍生忘死,以我见你的观察,应该不会错,我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 他郑重行了一礼,江昊忽然觉得仿佛古人把身家性命托付于人的凝重,满腹感慨。 他豪气顿升,说道:“我答应就是,无论生死,愿尽全力。” 第四章 流沙深陷(一) 第四章流沙深陷(一) 水天王深深一作揖,说道:“麻烦请转告神鹫岭于掌门,说水某代为问候。” 江昊心里盘算,于秀南毫无疑问也不是好人,问候他自己是不肯的,凭他所作所为,问候他老妈还差不多。但现在局势错综复杂,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有含糊答应一声。 水天王又说道:“此去神鹫岭还有百里,方向正东,牛车会自动带你们去。其他事情,自有天意决断,我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他下车离去,头也不回一下,消失在路尽头。 吹起来的车夫死眉死眼,光知道埋头赶路,方向找得倒是很准,但有问题就没法让它解答了,江昊只有自己琢磨。婉约只要能跟着江昊,也不多问前途。区然本来脑袋里的想法就简单,只要没人捉他,他也过得简单快乐。 操心的事都留给江昊一个人,他冥思苦想,牛车在路上颠簸飞奔不停。忽然上面有鹫类鸣叫,江昊现在听到这种声音就警惕,怕有事情发生,撩开车帘张望。 上面扑哧一声响,牛车猛地顿住,差点把三个人摔出去,江昊纵身出去,拉住牛车,发现整个牛车都瘪了下来,好像塑料充气玩具漏了气的样子。 接着又是扑哧扑哧的响声,车夫和两头牛也和车一个下场。江昊才看清楚一只秃鹫停在车顶上,正用爪子按住车顶,周围还有几只秃鹫盘旋,原来是它们把车夫和车、牛都给啄漏了。 江昊把婉约拉出来,区然笨手笨脚地爬出来,自言自语说:“我就知道吹出来的东西不可靠。” 江昊四顾荒野,野草丛生,到处一片凄凉,长草里时而露出白骨,不见人烟,和刚才百丈原军队聚集的热闹形成鲜明反差。许多秃鹫在空中盘旋,不时发出凄凉的叫声。 视线里唯一醒目的地方是远处的一座高山,孤立在四边原野之中,显得格外刺眼。高山的形状犹如一只蹲坐的秃鹫,前面的头部是主峰,山势奇险,两边的翅膀各是一座山峰,拱卫主峰,后面的尾羽也是一座山峰。 这便是隐泽郡两个最让人生畏的地方之一:神鹫岭。外形与神鹫岭上的神鹫维妙维肖,不知道是天公安排,还是因为这山岭的形状,众多神鹫才选择在此处栖息。 江昊要做的事情就是接近神鹫岭,解救飞飞雪他们。他目力如神,眺望神鹫岭上面的情况,能望见无数渺小的黑点在神鹫岭山崖上起起落落,自然都是这种体积较小的秃鹫了。这些猛禽,包括啄破牛车的,样子十分凶悍,估计会起警戒的作用,贸然接近必然被发现。 当务之急,是想一个好的办法混进去。 江昊正在寻思办法,发现区然在荒草间不住徘徊,嘴里念念有词。婉约说道:“小木偶,你又怎么了?” 区然表情迷惘,说道:“我觉得这里好像很熟悉。仿佛曾经来过似的。” 江昊追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区然摸摸头说:“是爹爹领我和很多人一起来的。” 婉约脱口说道:“什么,你还有爹爹?那你有妈妈没有?” 区然说道:“只有爹爹,他说是我他造出来的。有爹爹不就可以了么?” 婉约满脸通红,反倒被他给难倒,也没法跟他解释生理常识。区然兜着圈子,回忆自己以前走过的道路,说道:“这里我真的很熟悉。” 江昊说道:“我们需要到神鹫岭的上面去救人,你能找到安全的路径么?” 区然说道:“没问题,我知道一条路,安全得很。” 江昊和婉约跟着他,在卵石密布的荒地上走着,接近神鹫岭的地方寸草不生,遍地荒凉。区然拣的路径果然偏僻,路上看不到一个人。 只有不少秃鹫才空中盘旋,有的琢食原野间残留的死人尸骨,还想跃跃欲试接近江昊他们,江昊也非常厌恶这些食腐蚀的禽类,一振双臂,带起的旋风扫落几十只秃鹫,其余的远远哀号,再也没有敢近前的了。 接近了神鹫岭相当于鹫尾的地方,地势很奇特。鹫尾像一道突起的背脊,遮挡住人的视线,无论从哪边走来都无法看清楚对面的情况。到了鹫尾的中间,能看到有条狭窄的险路,一直通往神鹫岭之上。 区然兴奋地说道;“就是这里,转过上山。我记得很清楚,每次都从这出没,没人把守,很安全。” 江昊松口气,有内线帮忙,总算省了不少麻烦。忽然听见人声喧嚣,远远从背脊似的窄道上有人喊道:“什么人,快上来受检查?” 婉约嗔道:“这就是你说的没人把守?你这小木偶肯定是神鹫岭的奸细。” 区然满脸委屈说:“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骗你们,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昊温言说道:“我相信你,不是你在骗我们。既然已经到了此地,没法回头了,我跟你上去。” 婉约把脸别过去说:“上去就上去,我先声明,我是什么事情都不理会的。不管你们的闲事,只看热闹,别人的死活和我无关。” 爬到山脊上吓了一跳,原来山脊上聚集了大批的人。在通往神鹫岭尾峰的位置上,被凿出了一个很大的石洞,其他地方形势绝险,根本无法攀登,从后面上神鹫岭只有这一条道路。 当然江昊也可以通过攀缘的方式上去,问题是上空盘旋着很多形貌凶猛的神鹫,和野地里吃死尸的那些秃鹫的狼狈相完全不同,这些属于神鹫岭官方编制,羽毛光鲜,样貌凶猛,干起活来也有劲头。 它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在神鹫岭上空各处盘旋,负责监视来往人等,神鹫身在高处,视线及远,神鹫岭方圆将近十里的范围之内又根本没有可以隐蔽的树木和地形,所以无论什么人来,都逃不过它们的监视。 来往的人都被迫走到山脊这唯一的一条窄路上,大部分人衣衫褴褛,是普通百姓,通常很多人被一条长长的绳索拴着,后面有人拿皮鞭驱赶,很像被抓来的民工。他们走得稍微慢些,雨点般的皮鞭便落到身上,有的人往往倒地不起,马上有神鹫扑过来琢食他们。 另外一部分人数量少些,样子很古怪,都穿战甲,走路姿势僵硬,关节都不太打弯,让人怀疑是僵尸成群结队出没。他们脚步声沉重,踏在地上发出咚咚响声,震得沙砾从坡上滚落。 区然忽然哭出声来说:“都是我不好,害你们到这地方来。我发誓以前真的不是这样子的。” 婉约吓了一跳说:“木偶也会哭么?好啦好啦,我没有怪你,其实笨蛋都知道,金河王和于秀南马上要开战,当然会调集人马,加紧防范,我们三个一进入人家视线,肯定会被发现,关你什么事。” 区然抽噎说道:“我知道,可是我心里难受,你们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他边哭边擦眼睛,可是什么也流不出来。婉约被他弄得眼圈红红的,区然不哭了,奇怪地说道:“为什么你们眼睛里都流水,我就不能?” 婉约又被他问住。江昊觉得制造区然的人似乎有些残忍,把他造成了人形状,却不是真正的人类,大部分人都排斥他。他心地其实淳朴得像个孩子,越是这样,就越不能明白世人为什么对他残忍。 他很想帮助区然,事情只有顺其自然,现在形势紧迫,不容多想。 他们三个排到人群中间,因为人太多,也没有人特别注意到他们。前面负责检查的人办事效率特别高,凡是看到可疑的,一声令下,马上丢到旁边喂神鹫去。 江昊他们排在一队穿战甲的行动僵硬的家伙后面。那队人为首的声音沉闷地说:“玄机座下。” 检查的人铁面无私,干脆利落地说道:“验证。” 为首的人掀开胸甲,露出铁黑的皮肤,两手一扒把胸膛打开,里面都是铁制的机关转轴。他们行走的姿势僵硬,原来因为都是钢铁制造的偶人。与区然不同的是他们没有赤红跳动的心。检查的人大手一挥,这一队全部放行。 江昊想起一件事情,问区然说:“你说你和三十个人一起乘船,他们是不是也和前面的人一样。” 区然说道:“是的。爹爹把其他所有人都造成他们的样子,又牢固又结实,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把我造成这个样子。” 江昊现在才算明白为什么搭救区然的时候没看到其他人幸存。一船的其他三十个偶人都是钢铁制造,船翻后马上沉到水底,只有区然的构造和人类似,才能及时抓住木头得救生还。 他的名字叫区然,命运对他来说的确是充满偶然。 前面的铁偶人都被放行,随后轮到江昊三人。江昊早做好打算,万一有变,就强行冲过去。他把忘川面具戴到脸上,面具迅速和他的脸孔融为一体。江昊发觉使用这面具时间越久就越熟练,以前操纵面具的时候能感觉到只是幻术,现在发现似乎真的把自己身体改变成若干物体的样子,这面具的功能很有开发的潜力。 检查的人照例盘问,区然很熟练地说道:“玄机座下。”他扒开胸膛,把机关摆弄了一下,捣捣胸腔,结果鼻子里扑地蹿出股浓烟,慌得他赶紧扣好胸膛,不敢胡乱摆弄了。 检查的人哈哈大笑,江昊准备跟着混过去,谁知道检查的人一指他说道:“还有你呢。” 江昊暗暗叫苦,硬着头皮试试,伸手揪住自己脸皮用力一撕,旁人只看得他脸皮开裂,露出里面的骨架和机关。这自然是让忘川模仿偶人的构造幻化了。 检查的人觉得有意思,品头论足,目光又落到婉约身上,江昊不由头大。无论让婉约开膛还是撕脸,肯定只能导致她跟对方翻脸,或者一生气开对方的膛。 江昊真气到处,悄然顿足,他自己都能感受到一股火焰从身体内聚集,冲向足底,以前从没有这种狂暴的力量。大地以他足底为中心,开始是轻轻摇颤了一下,然后猛然剧烈晃动起来,山脊上爆发出山石的响声,仿佛整条山脊都要塌陷!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跺脚的威力大到这个地步。更惊人的事情还在后面。他本意是让力量沿山脊传导出去一段距离再爆发,山脊像蛇一样抖动着,两旁的平原上蓦然地下蹿出无数火焰来,碎石迸溅,火焰挟着浓烟,久久不息! 江昊又惊又喜,他在神木林烈火重生之后,真气里竟然已经蕴含了凤凰的火焰,威力无穷! 整条山脊上根本就没人能站住的,趁着众人惊慌失措的机会,江昊拉着婉约,和区然一起混到前面的人群中,溜进洞口里。 这洞口非常开阔,形状像野兽的大嘴,突出的岩石就是獠牙,里面也处处有人把守,到处有发光的岩石照亮,分出无数条岔路。路径之复杂繁多,大概整座山都被人挖空了。 一到山洞里面区然又变得健步如飞,走在最前面,动转西转左绕右绕,往往江昊还没看清楚路径,他就知道往哪边去。看来这地方他走过无数次,真的是如同到家的感觉。 婉约问道:“小木偶,带我们去哪里?” 区然说道;“一个很好看的地方,跟我走,我领你们看。” 神鹫岭内部的管理比外面松懈很多,基本上没有人盘查,尤其是区然路走得太熟,根本没有可疑迹象。他走的路上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有他们三个。岩洞上水珠滴答不断落下,水汽浓重。 跟前面人工开掘的洞穴不同,这里是天然溶洞,倒竖许多石笋,色泽如汉白玉,雪雪可爱。走了很长一段后,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窟。洞窟里面水声淙淙,有亮光照过来。 第四章 流沙深陷(二) 第四章流沙深陷(二) 这洞窟比别的洞窟里面明亮得多,别有洞天,洞壁都是闪亮的白色岩石构成,里面居然是个荷塘,红色的莲花,碧绿的荷叶,洞壁映着水光,风光秀美。 水面上波纹晃动,看不到有路。区然大胆地踩上去,并没有掉进水中。仔细看去,他踩的地方都有淡淡的白色反光,原来有石柱和水面齐平,供人步行通过。 区然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完全忘记了江昊和婉约还跟在他后面,忽然飞跑起来,嘴里叫着:“爹爹,爹爹,我回来了,区然回来了!” 他跑过荷塘,一头冲进对面的洞窟里去,江昊和婉约只得跟着,在洞口听到有个平静的声音说道:“你回来了。” 区然扑过去说道:“我回来了,总算到家了。” 里面的洞口洞壁天然,钟乳石林立,玉笋雪柱,美不胜收。中间比较轩敞的地方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机关设备,江昊感觉仿佛走进了一座科学实验室,各种他说不出名字的设备,虽然没有现代化的设备那么标准精确,但透着古典的神秘,预示其中另有奥妙。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正中一把很大的椅子上,这老人五官都快被头发胡子盖住,说一千岁也可能,五百岁也有人信。区然正跪倒在他脚前,激动得热泪盈眶的表情但就是流不出眼泪。 老人看到区然,也露出很高兴的表情,说道:“好孩子,我到处派人找你都没有你的下落,还以为你和你哥哥一样任性跑掉了,跟你的蠢材也没回来,我又怕你是被百丈原的人掳去了,担心死我了。” 江昊听起来事情更热闹了,区然不但管老人叫爹爹,还多出个哥哥来,肯定又有很多内情在里面。 区然说道:“都没有,船翻了,他们笨,都跑到水底下不肯出来,只有我一个人抱着木板。后来被这两个好心的哥哥姐姐给救上来了。” 老人说道:“傻孩子,他们是铁作的,当然沉到水里了。你不同,你比他们都了不起。虽然他们比你坚固,但你比他们聪明,迟早是他们的主人。” 他这才把目光落到江昊身上,脸色忽然改变,露出无比惊诧的目光,但他凭借胡子和头发的掩饰,马上把表情压制下来,问道:“你们救了他” 江昊的观察力何等敏锐,马上看出问题,说道:“这位老人家,你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我么?” 老人撒谎眼睛都不眨,说道:“可能是很久以前,大概有几年了,不敢认了。也可能只是面貌相似,不是我认识的人。” 江昊暗道头几年我还在学校上学,哪认得你,分明是胡说八道。他寻找对方的破绽,看着满洞的机关器械,忽然骂自己迟钝,笑道:“老人家,你的确见过我的,可惜当时你站得太高,我站得太低,所以你能通过青镜使的青镜看到我,我没机会看到你。神鹫岭的玄机使,巧手闻名天下,我居然还要猜半天才想到是你。” 老人的胡子颤动,无法再掩饰自己的吃惊,显然是江昊都猜对了。他说道:“既然知道是我,还废话什么。” 玄机使按动座椅的扶手,椅子顿时走动起来。他这把椅子下面没有四脚,完全封闭,有两个轮子驱动,很有高科技装备的味道,行动自如。椅子背后忽然伸出双铁爪来,抓住区然举在空中,和轮椅一起往后退去。 区然忍不住大叫道:“放开我,爹爹,你抓着我干什么?” 玄机使说道:“抓着你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乱跑。你这孩子心地纯真,我要对付他们两人,你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先提前把你束缚起来,免得误伤你。” 区然说道:“他们都是好人,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江昊说道:“我们都是神鹫岭的敌人,你爹爹是神鹫岭的五大使者之一,这叫做对立关系,明白没有?” 区然说道:“可是你们是好人。” 玄机使恼怒道:“他们是好人,难道我就是坏人了?” 可怜的区然说道:“爹爹当然也是好人。都是好人,为什么要打仗呢?”这种分辨是非的问题对他的大脑功能好像太复杂了,想来想去,脑门上冒出缕缕白烟,竟然晕了过去。 婉约说道:“可怜的孩子,老天爷干吗把这种复杂的问题加到他头上,老头子你也真是的,你干脆承认自己是坏蛋不就得了。” 玄机使勃然大怒说:“你说什么?” 婉约抢白说道:“你们抓了这么多人做苦工,整天打来打去,弄得白骨遍野,不是大坏蛋是什么?我虽然觉得自己很坏,比你们还差远了。” 玄机使被一个小丫头说得满脸通红,想想对方的话又没什么破绽,怒道:“我就是大坏蛋,你能把我怎么样?” 江昊哈哈大笑,觉得这老头子跟小女孩吵架认真得不行,同于秀南等人相比,实在算不上真正的大坏蛋。 玄机使胡子翘起说道:“要你见识见识我够不够资格做真正的坏蛋。” 他座椅下面发出强烈的光亮,慢慢扩散成一个光球形状,仿佛一个巨大的灯泡,远远得都能觉得炙烤。玄机使说道:“我这件法宝换作流沙眼,由蓝田山庄特产的含情美人制成,等下你们就见识到他的厉害了。” 江昊说道:“含情美人的名字很风雅,产自蓝田山庄,难道是美玉或宝石一类的东西么?” 玄机使说道:“你倒聪明,含情美人是美玉的名字,天然有纹理如同美人的眼睛,经过雕琢光彩夺目。但它最奇特的地方不在外观,而在于它能形成结界。像我周身的光圈,神兵利器也难以突破,你轻易伤不了我。” 江昊说道:“是么,我倒要试试看。” 他劈天神斧出手,直扫座椅,意不在伤人,斧刃只是锋芒从玄机使旁边扫过,震得轮椅翻转,被光圈包裹着滚出去。江昊只用了三成功力,玄机使就如此狼狈。 玄机使怒道:“敢戏弄我,你要遭报应的。” 他面前的钟乳石忽然落下无数根,把自己和江昊分隔来,江昊正考虑要不要破石开路,把他揪出来。婉约一声惊呼,身子轻盈地飘起,说道:“小心脚下。” 江昊马上也觉到脚下异常,软绵绵黏乎乎像踏进胶水里,身子直往下陷。他一跃而起,伸手扣住洞顶的一根钟乳石,不料这钟乳石一仿佛融化的塑料,一抓便软作一团。 玄机使消失在降下的钟乳石后面,整个洞壁封闭,洞口不见。洞壁上下前后左右都变成软绵绵的状态,无论伸手去抓哪里,都无法抓住,江昊和婉约像是陷在了一团棉花当中。 更可怕的是脚下出现一个漩涡,充满强大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如果有地方凭借可能还能摆脱这个漩涡的吸引,可惜周围偏偏没有借力之处。 玄机使的声音从洞壁后面传出来:“你不知道吧,流沙眼的威力就在于里面的美人含情,美人含情的结界,能化石为流沙般松软,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处借力,只能等着被漩涡吞噬。” 婉约毫无示弱说:“吞就吞,吞下去有什么可怕的。” 玄机使说道:“下面是神鹫岭的深山之腹,是神鹫之巢,烈火之狱,你就等着神鹫万鹫噬体,烈火焚身吧。” 他说话的时候,江昊和婉约已经被流沙淹没了半身,等说完的时候,江昊和婉约被吸到流沙中心。江昊抱住婉约,受流沙巨大力量驱使着,突然脱离了流沙束缚,向无尽的深渊里降落! 江昊身经百摔,已经习惯了这种遭遇,知道关键是在间不容发的片刻之间想出求生的方法。婉约紧紧抱着他腰说道:“你能不能……想法子让我们落得慢一些,不然准没命。” 江昊大脑马上反应过来,如果有降落伞之类的设备,显然能起到这个作用。但自从到东胜神州以来,就跟降落伞无缘。何况现在往下落的地方似乎带有流沙的魔力,下落速度快到无法看清楚周围情景,只能感觉到无数光点在周围缠绕,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江昊关键时刻一搏,忽然甩开婉约,婉约又惊又怒,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结果发现江昊马上又抓住她,不同的是由面对面变成背对背,只这么一反复的功夫,他们已经下坠了遥远的距离,重重摔到深渊的底下。 婉约在江昊的背上,江昊脸朝下着地,脸和地面发出惊天动地的碰撞,火星四溅,激起滚烫岩浆迸射! 婉约才明白江昊是牺牲了自己替她减轻压力,翻身抱住江昊说道:“你有事没有,快回答我?” 她的肩头慢慢生出双透明的翅膀,含泪抱着江昊飞起,冉冉升到半空中。江昊的衣服被烧得焦黑,脸上更是完全无法辨认容颜。婉约不由得放声大哭。 深渊底下范围广大,好像是被凿出空洞的山腹,到处流淌岩浆,炽热难当,呼吸都困难。往上面看,是无尽的广阔黑暗,婉约飞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块温度不是很高的岩石,把江昊平放下来。 她抱着江昊哭道:“大坏蛋,大色狼,你不能死,你敢这么离我而去的,瞧我不打死你。” 后来她大概发觉江昊现在的模样,不打也很难活下去,继续哭诉说:“你快点给我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人家以身相许都没关系。” 江昊吓得一激灵,直飞五尺高说道:“不要,我醒了就是。” 婉约过了半天反应过来,狠狠捶打了江昊一顿说:“想死了,你敢逗我。” 江昊笑道:“我都烧成这个样子了,不算逗你。” 婉约转怒为忧说:“你烧成这个样子,一定疼得厉害,可如何是好?” 江昊抖抖身上,除了外衣上的破布外,落下无数焦灰,皮肤某些地方起码是三度烧伤,婉约心疼欲碎。江昊把皮肤揪下来,里面血肉淋漓,看得毛骨悚然。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血肉模糊的地方,马上生出新的肌肤,片刻长合完好,一点疤痕不留,仿佛从来没有受过创伤。 婉约呆呆反应不过来,江昊笑道:“你忘记了,我的血液里已经融入了凤凰的血脉,再严重的打击,也有重生的可能。” 婉约说道:“那你的脸呢?我可不要我未来的丈夫毁容?” 江昊被她吓得噤若寒蝉,赶快转移话题说:“我给你变个戏法瞧瞧,先声明了,出了怪事不要被吓到。” 婉约扁嘴说道:“人家有防备了,你还能吓倒我不成?” 江昊一笑,伸了伸舌头,面目焦黑的脸颊陡然胀大无数倍,变成一艘小船大小。婉约吓得转过头去说:“你吓唬我。” 江昊把脸缩回原状,容颜完好,哪有半点烧伤,说道:“刚才眼看要落地的时候,我想起以前见过的一样东西,从前在我们家乡,有人想不开,要从高处跳下去自尽的时候,大家都弄软软的垫子接着他,缓冲力量。” 刚才生死关头,江昊想起的的确是救援自杀者用的充气垫。他急中生智,拼命把忘川里灌输真气,把忘川胀大得如同充气垫,他和婉约等于都摔在了自己这张硕大的脸上,减缓了冲力,江昊虽受了些许烧伤,对他也不算什么了。 婉约虽然不明白脸大包天可救人的道理,但看到他没有被毁容,欢呼雀跃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昊看看上面黑暗的空洞说道:“想办法找路出去。” 他们的脚下泛着红色的光亮,岩浆翻涌,上面沉浸黑暗中,有很多细小的亮点在闪着微光。 第五章 牡丹重生(一) 第五章牡丹重生(一) 这山腹不知道有多深沉,寻找路径上去亦非易事。婉约蹙眉说道:“好在我会飞,我抱你上去好不好?” 她上次在到临天界的时候,明明拣到的翅膀已经枯萎了,现在居然自动生出一双,她眨眼睛说道:“别问我怎么有翅膀的,我也不知道。” 她先把江昊的嘴封上,江昊没法再问,婉约轻盈地舞动翅膀,姿态柔美,引人无限遐想。飞了片刻,江昊忽然说道:“我们到桥上去。” 婉约不明白,问道:“什么桥?” 江昊说道:“向前飞三丈,左转,停止,下落,好了。” 婉约乖乖照他吩咐飞行,觉得脚下一沉,果然踏到实处,这才模模糊糊看到一条长长的光带,一直斜向上方去。不由奇怪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桥?根本看不到” 江昊说道:“因为我眼睛比你的好用。”自从他身体内流动凤凰血液之后,似乎目光也比从前更锐利,能洞察到很多别人根本无法察觉的事物。 这条长长的光带是的确是一座长桥,仅容一个人通过,两旁有透明的索带可以把着,走上去颤巍巍直摇晃,向上和向下都看不到尽头。 婉约说道:“哪边才是正确的方向?” 江昊沉吟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更喜欢向下走。我总觉得下面应该是神鹫岭的深处,有些关系重大的秘密也说不定。” 他现在发现,每个门派内往往都有这样的重地,里面经常有掌门人的**和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反正已经深入虎穴,不看白不看,说不定能有意外发现。 婉约凡事都由他做主,两人沿长桥摸索向下行进,向下面去越走越炎热,赤红色的岩浆冒着泡咕嘟不停,直走到接近岩浆的地方,已经没有去路,桥没有到尽头,但再走下去就是岩浆里面了。 跟刚才仓促掉落不一样,现在江昊时间充裕,有从容应对的方法。他梦雪神枪在手,朝岩浆中刺去,岩浆乖乖分向两旁,现出向下去的同路,接近梦雪神枪的地方全都冷却凝结。 江昊当先,穿过岩浆层后下面有扇水晶似透明的门,门内是间石室,绽放无数繁花,隔着水晶相望更显得娇艳多姿。 江昊试着拉动门环,毫无反应。他不愿用劈天神斧强行破门,考虑用合理的方法不损毁水晶门。他注意到门上有个奇怪的凹痕,形状有如花朵,似乎是有意为之,却又浑然天成。 无论多精巧的手艺也很难在水晶上面雕出如此柔和的线条来,怎么看都像是很久前有一朵花和水晶成为一体,有人取走了花朵。 江昊心中一动,觉得凹痕异样熟悉。他从怀里翻拣出装换魂草的盒子,绿珠化身的牡丹也保存在盒中。一眼看去,不觉一震,果然牡丹虽然枯萎,形状和那凹痕处却十分相似。 江昊一直念念不忘帮绿珠恢复人身,现在这株凋谢枯萎的牡丹和绿珠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关联,让他的心情莫明紧张起来。 江昊犹豫着,凭一个依稀相似的痕迹完全不能断定什么,何况天下的花朵可能根本样子都差不多,自己可能是过于敏感了。 婉约拽他的胳膊说:“你发什么呆呢?” 江昊如梦初醒,哑然失笑,心想琢磨这么多干什么,不如试试最干脆。他把牡丹花放在凹痕里,枯萎多日的牡丹无论被多少清泉滋润都不曾稍见起色,现在忽然重新绽放,呈现出生机。 水晶门上也焕发出夺目的光彩,和牡丹融为一体,牡丹花娇艳欲滴,完全闭锁在水晶门之内,旋转不停。随着牡丹的旋转,水晶门自动开启。 江昊走入石室内,里面无数鲜花无根生长,就开在青石板上。繁花簇拥当中有一口水晶棺,在石室最里面放置,从门外无法看到。水晶棺中静静平躺一个女子,闭着双眼,轻纱长裙洁白似雪,裹着娇嫩冰肌,纤腰若柳,静静不动却依旧多姿,春葱般的十指交叉,合在胸前。 从这女子没有任何动作和反应看,应该过世已久,肌肤比最上等的瓷器还细腻白嫩,脸上的红晕未消,天生的媚态,让人看了怦然心动,分明熟睡的样子。 江昊为这女子惊人的媚态只是动容了几眼,更多的是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却觉得肯定是自己所熟识的人。他呆呆看着女子,婉约醋意大发,说道:“不许再看了,再看也是死人,不会活过来的。” 江昊皱眉说道:“她也许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可是我从来见过她,不敢确定。” 婉约说道:“从来没见过又怎么会是你的熟人,你见色昏头了不成?” 江昊说道:“你知道有一种灵药叫做换魂草么?” 婉约说道:“听说过,听说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有人的真元会游离于自己身体之外,甚至寄托在某种物体上。换魂草可以把他们的真元和被寄托物体互相交换。” 江昊说道:“我怀里的那株牡丹,是我的一个朋友,她真元耗尽回复到修炼前的状态。但我怀疑她本身并非牡丹,而是无意中寄托于牡丹之上,水晶棺中的人才是她。” 婉约撇嘴说道:“你的女朋友还真不少,可惜她已经死了,不然也不会被人保存在这里。” 江昊说道:“她一直在寻找换魂草,想必换魂草能改变她的命运,可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帮她。” 婉约说道:“这个不难呀,你看牡丹到了水晶门中马上重获生机,灵力十足,这地方显然有助她恢复元气。只要你能够正确使用换魂草,就能把棺材里的睡美人救醒。” 江昊苦笑说道:“你说得容易,我不知道的就是怎么正确使用。” 婉约眼珠转了转说:“我知道,可是不想告诉你,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江昊习惯了她讨价还价,说道:“什么条件?” 婉约说道:“先答应才问,没有商量余地。” 江昊知道她不会害自己,有什么恶作剧就难说了,于是说道:“我答应了。” 婉约忽然变得扭扭捏捏,闭上眼睛说:“亲我一下就告诉你怎么用换魂草。” 江昊无语,婉约嘟起红艳艳的嘴唇说:“不干的话算了,没人强迫你。” 江昊笑道:“说话要算数。”揽过婉约吻上去,他记挂的人和事如此之多,可没心情占便宜,只觉得婉约的樱唇亲起来柔软,身子也软绵绵的。他吻完了便松手。哪想婉约全身无力,娇哼着摔倒在地上。 江昊说道:“别耍赖,我都亲过了,你该说了。” 不见婉约回答,婉约躺在鲜花从中,满脸甜蜜,竟然在关键时候又睡着了。她睡时无常,醒更无常,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进入梦乡,江昊真恨不得咬她两口。 比救醒一个人还麻烦的,当然是救醒两个人了。 现在只有靠江昊自己,江昊仔细研究石室内的陈设,总算发现角落里有一只净瓶,里面隐隐有水流动的声音。江昊伸手触到净瓶,里面猛地喷洒出泉水,像淋浴喷头一样洒向石室里的鲜花,江昊也像鲜花一样被灌溉了一脑袋。 看来鲜花生长得如此繁盛不是石板的功力,主要还是灌溉得当。江昊觉得自己怀里的换魂草在盒子里不断乱跳,似乎有所异动,拿出来看时,换魂草自动跃到净瓶里。 换魂草在净瓶里活跃着,弄得泉水四溅,草叶的颜色愈发碧绿可爱,泉水流到草叶上,忽然分成两股射出一,一股射在水晶门上,另一股射在水晶棺上,水柱不但跳动,本来透明的泉水上映出某些奇怪的图像。 江昊极力去分辨,从图像里看到绿珠明媚的笑容,还看到了自己的影响,妖北七门里的其他人,都是绿珠曾经熟识过的人。接着出现的人物让他一愣,一个是水晶棺里的丽人,另外一个是神鹫岭的掌门于秀南。 后来水柱跳跃得越来越厉害,影像开始模糊,江昊注意到一个形貌奇特的人物,惊鸿一瞥,马上消逝。水晶棺里听到绿珠的娇吟声:“快把我弄出来吧。” 江昊努力寻找办法的时候没找到,不找的时候问题自动解决了,啼笑皆非。他打开水晶棺的棺盖,里面丽人容颜俏丽,绝色倾城,犹胜绿珠,只是神态间还有自己熟悉的影子。 江昊确认说道:“你是绿珠?” 棺中丽人嗔道:“当然是我,你都把我救醒了,还怀疑什么?” 江昊有太多的问题,说道:“我当然要怀疑,我如果凭空换个模样你不怀疑么?” 绿珠笑道:“也是,扶我起来,我慢慢讲给听。我本来的身子不活动太久了,浑身酸软。” 江昊把绿珠搀扶出水晶棺,绿珠借机倚在他身上,软得夸张。从熟悉的吃自己豆腐的方法分辨,江昊确认是绿珠无疑。 绿珠说道:“如今你也救过我,我本来的面目和化身都见过了,我直接给讲个故事好了。” 江昊说道:“这故事可是和神鹫岭的于秀南有关么?” 绿珠说道:“你这家伙越来越狡猾了,不过我的故事比你想得复杂,还和另外的你认识的人有关。话说很久以前,有一男一女两个修真界的高手,在百仙门中很有地位,女的风华绝代,精明能干又本领高强。” 江昊说道:“你说的是你么?” 绿珠说道:“我哪里本领高强了,风华绝代倒是有的。” 江昊知道这些美女们也都自负,不过绿珠无论哪个姿容,也都不算夸大自己。绿珠继续说道:“那个男子风流倜傥,本领比女的还高强,可惜心肠很坏。他娶了那女子,是为了谋夺女子门中的至宝。” 江昊说道:“等等等等,这故事我听着耳熟,难道那女子我认得?” 绿珠说道:“你当然认得,我还从她那偷了一株换魂草,跟你一起跑出虚云阁的。” 江昊这才知道她说得的确是楚恋衣的故事,意识到事情好像比原来知道的复杂得多,说道:“那男子难道是……” 绿珠说道:“不错,他是百仙门中的一派掌门传人,不过当时还不是掌门。正因为自己实力不够,他才千方百计想找办法爬上去,他娶了那女子,就是想谋夺女子的仙家法宝。本来他够深沉的话,已经接近成功了,可惜这时候他遇到了另外一个女子,被这个女子给迷住了。” 江昊说道:“他既然是个狡猾的坏蛋,难道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绿珠无限妩媚一笑说:“那当然是因为这女子实在太迷人了,楚恋衣虽然美丽,人却像块木头呆板,和她呆久了,是男人都会烦的,哪及得上这女子风情万种。而且这女子同时有几个有实力的追求者,他不得不努力。” 江昊说道:“楚恋衣可能没那么会哄男人,但精明无比。他一努力,马上就露出破绽,所以于秀南于大掌门最终是没能得到虚云阁的震海明珠,我说得没错吧?” 绿珠叹气说道:“没办法了,你什么都猜得到。于秀南迷上了我,结果没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更倒霉的是,他也没能得到我,他离开楚恋衣不久,就有另外一个爱慕我的男人和他抢夺。两个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抢我夺的结果是他们两败俱伤,我也被弄得奄奄一息,快要零碎了。” 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一贯地玩世不恭,江昊不知道她是真不在乎还是掩饰伤痛。江昊问道:“那你又怎么会到达东海?” 绿珠说道:“世界上的有些事就是这么凑巧了。我当时修为浅薄,身受重伤。于秀南打死把我封在水晶棺中,我真元悠悠荡荡也不能离了躯壳远走,正寄身在于秀南准备的一块保护水晶棺七彩水晶上。偏偏飞鸟仙那老家伙跑到神鹫岭来偷东西。他偷到了水晶,我也就随着水晶到了东海。” 第五章 牡丹重生(二) 第五章牡丹重生(二) 绿珠懒懒地支起玉臂说:“后来的事情就比较乏味了,牡丹原来的主人正好因为修行不当要走火入魔挂掉,我不客气接了她的躯体,她已经灰飞烟灭不存在了。老飞鸟他们当然一直都不知道,只是以为我的性情变了。我从此在东海边上恢复元气,没有换魂草,却也没能力回神鹫岭寻回自己。直到我遇到你。有了换魂草,我现在的功力又比当年强过太多,回到原来的躯体里已经可以保证自己没事。我才做打算要你陪我去寻换魂草。” 江昊总觉得还有很多秘密隐藏在后面。想想她说的接替别人躯体,轻描淡写,全不当回事,寒意透骨。 绿珠再熟悉不过他的想法,说道:“我就是这么冷酷的性情,你不是头一天见识。” 她依偎江昊怀里,无限温柔说道:“我这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别的一切。” 江昊想起她耗费真力抢救自己,才受损至深,实在无法和另外一个冷酷无情的她联系起来。他认得的女孩子当中,绿珠永远是最难让他揣摩的一个。 江昊说道:“既然你不在乎牺牲别人,那我现在对付于秀南你不介意吧?” 他耐心把绿珠变成牡丹后的主要情况结束一下,绿珠听完后懒洋洋说道:“如果对付了他,我要神鹫岭。” 江昊说道:“反正我不要,你有本事尽管拿去。” 他知道绿珠的功力平平,神鹫岭五使者中无论哪一个恐怕都比她强悍得多,反正自己的目标在救人,别的事情可以暂时不管。他轻轻推开绿珠,抱起婉约放进水晶棺中。婉约虽然睡得时间不对,地点却总是很正确,每次都能找到恰当安置她的地方。 他看看水晶棺的应该比冰柜更安全稳妥,保养绿珠失去生命的躯体都没问题,何况婉约只是熟睡。绿珠似笑非笑说:“真有你的,居然又找到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把你小妹子忘掉了吧。” 江昊想起汝瑶揪心地疼,说道:“我们出去找人。” 绿珠说道:“你掉下来已经算难得,想走上去就更难了。神鹫岭的山腹是戒备最森严的地方,过了这许多年,恐怕有更多的艰难险关。” 江昊说道:“你知道别的路的话,我就不上去了。” 绿珠摇头,妩媚一笑说道:“你是天生的大英雄,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我跟着你走。” 江昊想说有和平解决的方法谁愿意拼命,英雄原来都是逼出来的。有美女在旁边,不如索性走得豪壮点。他当先踏上透明长桥,长桥直入浩荡的暗空,往上走周围无数绿色的亮点。 绿珠问道:“会飞的神鹫你见识过了?” 江昊一愣说道:“见识过了,比和你一同看到的神鹫漂亮多了。” 绿珠说道:“你有办法对付没有?” 江昊说道:“它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绿珠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数量特别多而已,特别凶猛而已” 江昊才意识到,那无数的绿色亮点都是神鹫的眼睛,单以肉眼计算,神鹫的数量有千千万万,都在黑暗中虎视眈眈。一只神鹫或许对他微不足道,但千千万万只聚集到一起的时候,比千军万马还可怕。 江昊毕竟只有一个人,要他站在走一步都摇晃的长桥上对付无数凶猛的神鹫,他也殊无把握。 绿珠的话马上让他紧张了十倍:“小心,这些神鹫才是于秀南的得意宠物,它们的威力远比你想像得很怕。” 江昊说道:“我还没开始想像你就吓唬我。”他知道绿珠从不凭白无故吓唬人,这些山腹里的神鹫必然有过人之处,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 除了在黑暗中盯着他们,神鹫一直没有其他过激反应。江昊考虑是不是有可能采取高抬腿轻落足的办法,蹑手蹑脚走过去,大家不发生冲突,和平解决问题。 事情比想像得顺利,神鹫们按兵不动,透明的长桥在黑暗中发着微光,上方远处有一个亮点仿佛是出口。等走到相当距离之近,江昊发现这个亮点完全是绿色的,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桥的对头聚集了无数神鹫,密密麻麻堆叠一起,所谓亮点,其实是很众多神鹫的眼睛汇集一处发出的亮光,看得人浑身发麻。 这明摆着是挡路的意思,江昊考虑是用说法劝导的办法让它们躲路,还是显示一下自己的武力,让它们知难而退。说服的话,和它们素无交情,就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它们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表白还成问题。不如武力威慑一下比较妥当。 江昊看看桥边的岩石,觉得如果自己牛刀小试,把坚硬的岩石打碎,应该能让这些扁毛畜生认识到强人的与众不同。 他刚要祭出武器展示实力,一只神鹫扑楞翅膀飞到岩石上,用尖喙轻轻一啄,坚硬的岩石像牙粉似的簌簌落下。神鹫又用爪子一划拉,把岩石整个揪扯下数块,掉进下面的深渊去了。 江昊一寒,虽说他自己现在的修为,也能咬碎岩石捏破石块,可对方是只鸟,而且类似的鸟儿有成千上万只,打群架自己肯定占不到很大便宜。 其他神鹫同时尖叫,扑到岩壁上无数只,喙爪齐用,石粉飞洒,顷刻之间吃秃了一面岩壁。绿珠话里带着颤音说:“你知道这山腹是怎么挖出来的么?不是他抓来的矿工挖的,都是这些畜生吃出来的。” 江昊才知道神鹫岭这三个字果然名副其实,顿生退缩之意。对面的神鹫仿佛看出他的怯意,纷纷怪啸,犹如嘲弄。 江昊血性顿时被激起,面对这无数的神鹫,他往何处退,退了就能保全自己么?难道他纵横无数战,连天下闻名的修真高手都打不倒它,居然会被群秃鹫吓退? 他战意随血性升腾,劈天神斧在手,照亮前路。但见在长桥之上,以及周围的岩上和空中无数神鹫徘徊,喙吻利爪上闪着蓝汪汪的光芒,与以往见过的几种神鹫完全不同。数量之多,难于计算,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江昊反倒没有了惧意,他现在练就的优点越到大场面越勇气十足,从容迈步向前。他想通了神鹫一直未曾攻击自己,若不是无意跟自己敌对,便是自己也不容它们轻视。 他一步步向长桥上头走,前面堆成团的神鹫发出尖叫,哗啦啦散去,飞得离他远远的。江昊神斧擎起,走到之处,群鹫顿时无声,连叫也不敢再叫了。 绿珠在他身后喊道:“你看你自己!” 江昊低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上放射火云一般的光亮,是种鲜亮的红色,炽烈无比,隐隐透出金色来。这光彩里面有着神奇的魔力,每走到一处,就把魔力带到一个地方。 凶猛桀傲的神鹫,在光芒的笼罩下不敢出一声,乖得像家雀。要何等威势才能震慑这无数只猛禽! 绿珠说道;“它们都害怕你,只有一种神鸟能让所有的猛禽恐惧,你已经得到你要找的东西了!” 江昊当然也知道了答案,他无意之中把凤凰血的威力发挥出来,凤凰的不死神威一至于斯,让他大为兴奋! 他和绿珠可以再无顾忌地通过长桥,江昊说道:“从此不必再头痛这些神鹫了。” 绿珠哼了一声说:“也未必,神鹫岭的所有神鹫向来只听一人指挥,这个人便是五大使者之中掌管神鹫的鹫灵使。只不过于秀南平时平时把他锁在笼子里面,有他在的话,可能对凤凰的惧意也无法阻止神鹫。” 江昊说道:“为什么要把他锁在笼子里面?” 绿珠说道:“因为这个人能掌控神鹫岭的所有神鹫,能量太大,连于秀南也十分顾忌。” 江昊发觉可能面临的对手越来越多,不由头疼。长桥上暂时没有神鹫阻止他前进,沿着长桥走出数里之遥,空荡荡的山腹才算接近完结,接近上面。 长桥附近的山腹变得狭窄,渐成一条长长的隧道。走进去几步江昊就停住,比刚才看到万千神鹫还震惊。隧道的两旁有无数凿空的龛壁,里面镶嵌人形物体,起初江昊以为是雕像,仔细看时发现原来是无数人偶。 这些人偶与区然不同,全是江昊在神鹫岭外面见到的那种类型,战甲在身,铁黑的皮肤,冰冷无情。每走一步都能发现几个镶嵌在洞壁里,至少一里长的隧道,少数也得有上千个铁偶人,怀抱一种车轮状的武器,呈沉睡的状态,对江昊的到来无动于衷。 数量如此之巨的铁偶人,规模相当一只军队,而且各个都是钢筋铁骨,比普通战士威力强大得多,算下来这只军队的震慑力,恐怕还在群鹫之上。 这只军队的操纵权想必握在玄机使手里,从这只沉睡的军队来看,他在神鹫岭的分量相当之重。 绿珠惊叹道:“老玄机真的把这些怪物制成了,我太久没回来,一切都改变了。” 江昊说道:“他研究人偶很久了?” 绿珠说道:“岂止很久,他简直是把毕生精力投放在上面。神鹫五使中,本来他最受于秀南倚重的,就因为把精力全用在研究人偶上,最后变成最受冷落的一个,又一事无成,受大家嘲笑。” 江昊说道:“他不是研制成功了么?” 绿珠说道:“这是现在。许多年以前,他殚精竭虑只做出一个怪物,奇丑无比,性情乖戾。刚出世因为流星使座下有人嘲笑他的样貌,他杀了几个人便逃得不知所踪。后来听说有人在隐泽旁的乡镇间发现他的形迹,到处残杀生灵。” 江昊说道:“他嗜血好杀,因为别人觉得他丑陋是么?” 绿珠微笑说道:“你还是这么聪明,这个怪物样子像人又非人,因此他仇恨世间的一切正常人,以报复为快事。他可怕得很。” 江昊可不觉得自己聪明,这些事是他路上的所见所闻,现在联系到一起而已。他说道:“即使他禀性凶残,毕竟不过是个人偶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绿珠露出寒意说:“你不了解玄机使这个老怪物,他本身修行虽然一般,智慧却少有人及。他造成的小怪物不仅仅模样像人,身体结构上比普通人更适合修炼,他甚至把各种药物和提升真气的宝物都融合到怪物体内,因为怪物本来就不是人,先天更容易接受这些东西。结果是,他造就的怪物,无论性情还是能量都很可怕。” 江昊回想跟区然接触的全过程,实在没觉得区然于什么可怕之处,但绿珠的性格她也很清楚,不会危言耸听。他说道:“你说的怪物我没有见过,但我见过玄机后来造出的另一个偶人,相貌与常人无异,脾气也很温和,很像普通人,更没看出有过人之处。” 绿珠说道:“可你看他造得这些战士,他像是个会有平常心造人的人么?你一定还有些什么没有发现的地方。” 江昊倾尽自己的机敏回忆,到底没找出异常之处,说道:“也许他改主意了,想造个好人也说不定。” 绿珠说道:“他才不会改主意呢。他后来偷偷把那个怪物又找回来了,于秀南也知道,但于秀南要的是能杀戮的鹰犬,所以装作不知道。” 江昊理清了事情前后脉络,玄机使一共造过两个类人的偶人,其中一个乖戾一个温和。玄机使造这些偶人的目的在于争霸,数千偶人之中只有这两个最特别,显然在他们身上赋予了特殊的希望。如果是这样,绿珠猜测得应该正确,在区然的身上,也一定有些非同寻常之处。 他们通过长长的石头隧道,终于上到长桥的顶端,上面一道沉重的闸门封锁着去路。 江昊试着用手想摇撼闸门,结果纹丝不动,他正要用更粗暴的方法强行冲开闸门,听到上面有说话的声音。 第六章 天罗镜网(一) 第六章天罗镜网(一) 这道闸门完全用钢铁铸造,分量怕不下万斤以上,即使普通的一座小山峰也没有它沉重,何况它阻在交通要道上。闸门上面有几个明显的封印痕迹,接近便让人感觉到强大的压力,非常不自在。 江昊考虑冲破闸门的方法,听得上面一个很难听的声音说道:“爹爹,外面报告百丈原的人马已经接近五十里之内,天亮即将到达。你把玄机轮交给我,我指挥儿孙们替你迎战。” 江昊从来没听过这样难听的说话声,沙哑撕裂,好像喉咙被人拽破又接上以后重新学会说话。他猜测会是谁,玄机使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迎战当然免不了,重任本来是就是交给你的。玄机轮你就不必要了,不适合你,你也用不上。” 江昊马上能确认,也叫玄机使爹爹的,大概是他当年制造的怪物。那怪物马上说道:“玄机轮能够驾驭三千铁甲偶人,既然要我出战,为什么不给我?” 玄机使声音苍老地说道:“区心。已经说过不适合你了,你性情太急躁,领兵可以,驾驭玄机轮,需要更合适的人选。” 那个叫区心的怪物暴躁起来:“分明是骗我,这么多年你一直都骗我,把我造成丑陋的模样,还说我比世人聪明,没有了像样的脸孔,他们都拿我当怪物,聪明有什么用?” 玄机使叹息说道:“这本来是我的错,当年我功力太浅,经验不足,害你上下来就被人嘲弄欺负。可我一直在想办法弥补,现在神鹫岭不是已经没人再敢轻视你了么?” 区心冷笑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惧怕我,我有威力,他们便没人敢轻视我,所以我现在要有更大的威力。你这个老头子从来都对我居心不良,连玄机轮这么重要的事情从来都不肯告诉我,如果不是于掌门,我还蒙在鼓里呢。” 玄机使显然有点害怕了,颤声说道:“我是你爹爹,我最钟爱你们两个。掌门的话不能全信,他要的是有人替他卖命。” 区心怒吼道:“你最钟爱的是区然,你把玄机轮给了他,他才能相貌俊秀,我要把轮子要回来。于掌门什么都告诉我了,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统统要夺回来。” 玄机使说道:“他是有意挑拨,玄机轮的确有独到的地方,但没有了它,你一样能号令铁甲偶人。那个轮子再神奇,也不可能改变人的容貌。于秀南一向忌惮我,他是想借你来取代我。” 上面一片东西翻倒之声,区心狂笑道:“他说对了,没有了我保护你,你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做五使者之一。你要么把玄机轮交出来,要么去死。” 玄机使咳嗽着说道:“放开……我,我是你爹爹,不要……上当。” 区心说道:“我一直都是上你当,现在我要报复。玄机轮就在区然身上,不需要你我也一样能得到,你自找的,怨不得我。我先撕裂了你,再撕裂他。” 玄机使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戛然而止。江昊知道区心行凶,杀了玄机使下一个便是区然。他掣斧要强行劈开铁闸。后面绿珠喃喃说了几句什么,铁闸轰隆隆自己开启了。 江昊险些吐血,早知道绿珠会开门的口诀,就不用自在这运半天气了。绿珠一脸坏笑,分明是对玄机使没有好感,不想相救,看江昊急了才念口诀开闸。 江昊顾不得跟她生气,飞身到上面,发现出口的地方又是一间明亮的实验室,里面摆满了各种玄机使制作的机械。玄机使坐在特制轮椅上,脖子和头呈九十度角,已经不成人形了,满地全是鲜血,可能他身体里的血都流尽了。 区然在实验室一角,被人用铁链捆在一个木架上,他力量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估计是被抓住捆上的,嘴上还堵着快很大的木头,险些把下巴都撑掉,当然说不出话,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怪物,身材高大,形貌古怪,浑身长满长毛。这怪物最大的特点是身体不对称,左右半边身体没有一处是相同的,好像上天把四个人的四肢拼接到一个人身上,江昊在幽冥谷也见过很多怪物,但没有一个赶得上他难看的。 更可怕的是这个怪物的身上到处是裂痕,好像风干的老树皮,脸上全是坑洼,眼睛一只如铜铃,另外一只却像蚕豆大小。江昊看过以后才明白为什么区心这么痛恨自己的外貌了,被造成这个样子,换作谁也难以心理平衡。 区心被铁闸震动得一个趔趄,江昊纵到他和区然之间,说道:“他是我朋友,谁也不能伤他。” 区心张口黑洞般大嘴说道:“老子现在是神鹫岭新任玄机使,你是什么东西?” 绿珠笑吟吟地过来说道:“你是玄机使,那你知道我们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区心虽然凶残暴躁,智商也不是低得不可救药,想起事情不对,说道:“下面是被封印过了的禁地,只有掌门人才能进去,你们怎么出来的?” 绿珠说道:“我们是掌门特使,不信你去问问掌门。” 区心挠了挠脑袋,转身想去找于秀南询问。忽然觉得不对头,回头看江昊拉断了区然身上的锁链,取下区然嘴里的木头。区然扑在玄机使身上放声痛哭。 区心知道上当,怒吼道:“管那么多,杀了你们再说别的。” 他张开双掌抓来,样子虽然可怕,江昊倒不怎么害怕,如果区然只是爪子比大的话,用劈天神斧砍掉就没有威胁了,怕的是他还有其他方面的神异技能。绿珠专门提醒过,江昊不敢掉以轻心。 果然爪子接近后忽然暴涨,脱离了区心的双臂飞出,准确地说是区心的双臂像橡皮筋一样伸出几丈长,转眼抓到江昊的喉咙。江昊平时也跟别人打过电玩的格斗游戏,对这招不陌生,身子也像拧麻花似的上半身移位出好远,下半身还在原地不动,躲开了区心的爪子。 区心把爪子收回来,直愣愣说道:“你也是偶人?我为什么不认识你?” 江昊不给他解释,自从凤凰血充实他体内之后,他的身手较以前敏捷很多,快到难以想像,区心想靠身手的诡异灵活,像撕裂玄机使那样打倒他根本没门。 一个回合落空,区心退回去不动,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眨个不停,猜测对手的实力有多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扑将过来。 江昊不打算再和他客气,劈天神斧祭出,区心的双爪蹭到劈天神斧锋芒的边缘,几乎碎裂,知道事情不妙,腾地跳起来,把实验室的石壁撞了个洞,消失不见。 江昊没想到他见机这么快,想下杀手也来不及了,更没想到的是区心又把脑袋里从漏洞里探回来说:“老子不是你对手,老子有千军万马,你等着吧。” 江昊没觉出这家伙有什么过人之处,跑了也就算了。回头发现绿珠的表情凝重,她向来巧笑嫣然,轻易不动容。江昊知道事情有异,问道:“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绿珠说道:“于秀南叫这怪物来杀老玄机,肯定因为于秀南确定他能驾驭老玄机造的那只大军。如果他真把铁偶人都激活,我们的麻烦大了。” 江昊经她提醒,知道说得有理,说道:“那我们岂不是要赶快逃跑?” 绿珠一指区然说:“这个小木偶要带上么?” 区然还在玄机使身前大哭,江昊过去和言说道:“不要哭了,我们得开始逃命。” 区然哭哭啼啼说道:“他杀了爹爹,我只有爹爹一个亲人,他杀了爹爹。” 绿珠推算道:“你爹爹也是他爹爹,那他应该是你哥哥,也算亲人了。” 区然说道:“不是,他从来对我都非常凶,都是爹爹护着我,不然他早把我撕裂了。爹爹说把玄机座下的部队交给我统领,我不想带什么兵,可是他不信,结果……” 一提到这个话题绿珠的眼睛马上亮了,说道:“那么说你知道如何统御铁甲偶人?” 区然摇头说:“我不知道,爹爹没告诉过我,他只说我到时候会明白,可我什么都不明白。” 绿珠大为失望说:“原来是许空头诺言,我以前也经常听这种甜言蜜语,你就不要相信了。” 江昊知道她口虽如此说,想法其实和自己一样,玄机使既然最宠爱区然这个身无长技的偶人,必然在他身上寄予厚望,一定有什么奥妙是连区然自己也不知道的。 江昊说道:“那好,我问你,你恨杀你爹爹的坏蛋么?” 区然说道:“我胸腔里好像跳得厉害,要炸开一样,想找人打仗,这是不是恨?” 江昊说道:“没错,这个用成语说叫义愤填膺,是非常恨,恨得要死了。区心杀你爹爹,不光是他自己凶残,还是因为他受了神鹫岭的掌门于秀南唆使,你想报仇么?” 区然说道:“想,怎么样子叫报仇?” 江昊说道:“就是打败他们的军队,把他们打得……比你爹爹还痛苦。” 区然想了想说:“那样的话我干,我要他们比爹爹还痛苦。” 江昊没想到自己两句话激起了一个偶人的仇恨,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错。继续说道:“那好,他们会来抓我们,你必须和我们一起走,想办法对付他们。” 区然说道:“我跟你们一起走,我信你,你是这个世上除了爹爹我最信的人。” 一句话说得江昊不好意思,但现在没有考虑这些问题的时间。算算自己要对付的敌人,总计有金河王的大军,金河王本人和座下四大天王,神鹫岭的神鹫和偶人大军,再加上五大使者还活着的四个以及一个区心。这么多强悍的对手扛到他一个人头上,还不算有四个人等着他拯救。 这一仗比起他以往要打的仗来说,连半分胜算都没有,唯一的有利条件是双方马上要冲突,自己有火中取栗的机会。 绿珠说道:“还发什么楞,你把人家煽动得热血沸腾,自己怎么没精神了?” 江昊说道:“我不是没精神,我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他来神鹫岭不是非想消灭多少对手,主要目的是把人救出来,跟绿珠阐述清楚行动纲领之后。绿珠凑近他低语道:“要我帮忙么,有交换条件的?” 江昊吓了一跳说:“什么条件?” 绿珠贴得紧紧的,低声说道:“你帮我对付于秀南,我有办法让你如愿。” 江昊一寒,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浓重的恨意来。绿珠讲述自己沉睡在水晶棺的经历时,具体受伤的原因一笔带过,江昊也没有追问。她的恨意里面肯定还隐藏了不为江昊所知的往事。 江昊有点走神,绿珠催促他说道:“到底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你自己找人,我们分道扬镳。” 江昊苦笑说道:“你对神鹫岭最熟悉,我能不答应么?” 绿珠马上阴云尽散,亲了他一下说道:“你也知道,你帮了人家,人家从不会亏待你的。” 区然看得愣愣地说:“姐姐你抱着他又摔又咬干什么?” 绿珠扑哧一笑,放手说道:“小木偶,你不是人,不会懂的。赶快跟我们走,免得被人抓了把你拆了。” 她很熟悉地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圈说:“我们现在先得想法子混出去不被人知道,那怪物肯定跑去通知于秀南了,我要带你们到神鹫岭一个绝妙所在,前提是路上不被他们逮到。” 区然说道:“那还不简单,我们扮成跟大家一样,别人认不出来不就成。” 绿珠说道:“真是个木偶,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到哪不都出入自如了,木偶脑袋。” 江昊却缓缓说道:“他说得不错。” 绿珠说道:“难道你的脑袋也变木偶脑袋了?” 江昊说道:“你忘了,有一种东西,他们每个的模样都差不多。” 绿珠眼睛一亮说:“你说的是铁偶人。” 第六章 天罗镜网(二) 第六章天罗镜网(二) 区然说道:“对呀,爹爹的其他石室里有好多空壳和道具的,我来帮你们打扮。” 他求江昊先把玄机使葬了,事情紧急,江昊发挥自己的效率,几斧在石壁上生开出一个石龛,把玄机使收敛进去。区然还依依不舍,被绿珠催促着才按动机关,打开通往另一个石室的门。 这间石室整个一破仓库,里面各种材料部件堆得到处都是。区然拣出几副铁偶人的外壳,用自己的双手敲敲打打,拼拼接接。他的双手兼有斧凿锤铲的功能,运用自如。 不一刻弄妥,区然拍拍手说:“好了,我们钻进去穿上。” 几个人钻进铁偶人高大的躯壳内,区然又帮他们修理了一下,看样子差不多了,试着起来行走。虽说有点笨拙,不过也马马虎虎看不出什么破绽。 绿珠在最前面领路,江昊和区然跟着他,在山腹间迷宫般的隧道里找寻方向。周围喧嚣声渐起,互相传唤招呼,很像出现了紧急情况。 区然问道:“好像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 江昊说道:“没错,应该在抓人呢?” 区然问道:“要抓什么人?” 绿珠抿嘴笑道:“小偶人还真是天真可爱。当然是抓我们了,我们现在是神鹫岭全门上下追捕的对象了,要不刚才为什么催你逃命呢?” 区然张大了嘴,不过有外面的铁人躯壳挡着,看不出来。绿珠十分熟悉路径,领着他们穿行于曲曲折折的通路之间,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熟悉。 江昊说道:“看来选你当向导还真没错。” 绿珠说道:“当然了,这里的路我走过无数次,闭着眼睛我也记得。再向前三十五步左转前面应该有关卡,你们马上都闭嘴免得惹麻烦。” 江昊默数三十五步,光亮从左边照过来,果然有几个守卫,人模狗样地表情严肃。看到他们三个吆喝道:“你们看到三个可疑的陌生人没有,两男一女,男的有一个样子很怪,像木偶似的。” 江昊刚想回答没有,头脑里反应过来从没见铁偶人说过话,不知道什么口音,干脆闭嘴。绿珠也缄口不言,只有区然缓缓摇沉重的铁壳头颅。 看守挥挥手示意他们通过,江昊刚松了口气,听见区心的暴喝声从旁响起:“找到没有呢?” 江昊的心脏一瞬间几乎停跳!被识破不是和区心一个人交手的问题,而是可能面临整个神鹫岭的追杀。 他一动不敢动,区心过来训斥看守,转眼看到他们,骂道:“已经下令你们到山口集合,还在这儿慢吞吞做什么,小心我拆零碎了你们!” 江昊也不想慢吞吞,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无奈绿珠在最前面就是慢吞吞地走。其实这一招江昊也明白,就是不能行动太快引起别人疑心,明白是明白,心里难免着急,怕区心凶性大发,一不高兴真要把他们拆零碎,那就露馅了。 好不容易脱离了区心的视线,绿珠脚步马上加快,在铁偶人外壳下她走出凌波微步,连江昊都叹服。过了几道关卡后,明显转向比较偏僻的区域去了,深一脚浅一脚,简直像到了废矿坑。 绿珠说道:“这么久没回来,想不到一切都没变。” 江昊说道:“这条破隧道从来就没人清理么?规划建设也搞得太差了吧。” 绿珠白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神鹫岭接近禁地的地方,是严禁开掘的,这条隧道荒废已久,我才选了它作闺房入口,因此过了这许久都无人来过。” 江昊怎么也没法把旧矿坑和闺房两个字联系起来,前面的坑道里落满厚厚的岩石矿渣,走过后烟灰飞扬,一路上也没看出哪里有闺房的影子。矿道尽头堆满废弃的矿石。 绿珠双手合十,喃喃念动口诀,矿道中间的碎石劈啪作响,自动分开,由无路变成了有路。等三个人同碎石分出的道路中间通过之后,身后的碎石又重新合上,一点走过的痕迹也不留下。 前面两扇翠绿门户,柳暗花明,到了空旷的矿洞里又见一间精舍,周围绿树滴翠,芳草茵茵,跟神鹫岭的其他地方的黑暗两重天地。 三个人终于可以摆脱沉重的铁壳,好不轻松。 区然说道:“这个就叫闺房么?我为什么没来过这地方?” 绿树说道:“这是我一个人的地方,神鹫岭里没有旁人来过。” 她推开门,挑开珍珠卷帘,里面是间秀雅的卧房,香气幽幽,陈设精巧,俨然小姐闺房。只是有一面墙上被幕布挡住,像演出没开始之前的舞台,跟周围的布置不大协调。 绿珠拉动幕布,眼前顿时一片闪亮,江昊看到许多面发亮的玻璃镜子,每一面上都银光耀眼。镜子大小规格完全相同,好像电视台很多电视的直播屏幕摆到一块的样子。 绿珠说道:“神鹫岭有五大使者,不知道你是不是都见识过了?” 江昊屈指一算,流星使在隐泽边看到了,青镜使在雪山口差点用激光烧焦自己,玄机使活的和死的也都看过了,还有个鹫灵使听说被关到笼子里。除此之外,第五个使者是谁,他连听都没听人提起过。 他数出四个,说道:“我还有一个不知道他的名字。” 绿珠笑道:“就是我呀。神鹫岭五使,最后一个便是慑魂使,慑魂使就是我。” 江昊觉得她一双眼睛水汪汪勾魂夺魄,叫勾魂使倒比较合适。问道:“他们都有独门绝技,你呢?” 绿珠说道:“他们空有利器不会运用,我比他们更了解人。你想知道神鹫岭的一切么,往镜子上看。” 绿珠的纤纤玉指隔空点指,一面面镜子忽然复活了,不再耀眼,而是映出清晰的图像来。区然看到一面镜中有埋葬玄机使的实验室,里面有铁偶人不停出入,还能听到铁偶人粗重的行动声音。 区然吃惊说道:“那里的情景怎么会出现在镜中?” 绿珠说道:“不止那里,神鹫岭所有地方的情景都会出现在我的镜子里,我这套天罗镜阵能够了解到神鹫岭每个角落的一举一动。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当年的时候,他们都怕我得很,如果有个人时刻能洞察你的秘密,你害不害怕她呢?” 区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我怕。” 每一面镜子当中都映出不同的景象,不同的人在不同地方说话做事,一时间声音嘈杂,影像混乱,连江昊这么锐利的目光都受到干扰。他苦笑说道:“能不能让我专心只看几面镜子?” 绿珠说道;“当然可以,你挑选你要看的景象,我让其他的暂时休止。” 江昊心说其实这东西就等于无数的针孔摄像机,安装在神鹫岭每个角落,无孔不入。绿珠这个慑魂使就是负责偷窥和监督,他选中一面镜子。绿珠玉手轻扬,其他镜子上的影像马上消失。 镜子里面的都是熟人,原来是千晓生和叶慕天,其他声音消失后,他们的声音马上清晰起来。只见千晓生和叶慕天都苦恼不已,在一间石室里反复踱步,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撞到墙后同时回头再踱,结果互相碰到了脑袋。 千晓生恼火道:“你别在房间里没头苍蝇似的乱走好不好?” 叶慕天说道:“你不也一样是没头苍蝇,想不出好办法逃跑?” 江昊听出他们虽然没脱困,但也没受到伤害,顿时放心。 千晓生说道:“我就算是没头苍蝇,也比你有智慧。有本事你想办法逃出去,让小孟姑娘不被人霸占,让小飞改变主意不帮于秀南。” 叶慕天反驳说:“你就算真比我有智慧,也一样是没头苍蝇。你有本事像老大活着的时候一样,替咱们排忧解难,让我有个倚靠。” 提到江昊,两个人一起咧嘴大哭说:“老大,你死得好惨,我们想替你报仇都没本事,小飞又昏了头,可怎么办啊。” 江昊忍不住声音凝出一线对镜子说道:“谁说我死得好惨?” 两人同时一愣说:“谁在说什么?” 江昊也吓了一跳,绿珠把手指放到嘴唇边说:“别乱说话,有天罗镜的灵力,他们能感受到。” 这时候镜中有人接道:“我没有昏头,我不是不想替老大报仇。但我有仇人要对付,必须先报自己的仇。” 飞飞雪也进入到镜中所在的范围,表情依旧冷峻,说道:“我的仇人是金河王,没有神鹫岭的支持,没有可能报仇。” 千晓生说道:“你糊涂,没等你报仇,自己先当了他的炮灰了。” 叶慕天也说道:“再说他看中了小孟姑娘你还不知道么,他想要当蓝田山庄的女婿。你小子总不至于为了报仇把小孟姑娘也牺牲吧。” 飞飞雪说道:“他答应过我成全我们的。” 千晓生说道:“他说的话你也敢信?他骗了我们这许多次,分明居心不良,你小心报仇不成,性命赔上,老婆也被人霸占了。” 飞飞雪咬着牙不说话,江昊把和他们分别后的情况已经听得差不多,问绿珠说:“有没有办法见到他们?我要救他们出去。” 绿珠说道:“当然有办法。我是慑魂使,我的天罗镜不光能照出每个安置天罗镜的角落,而且神鹫岭只要有天罗镜的地方,我也能到达。” 江昊大喜,原来天罗镜不光是全套的偷窥设备,还相当于超时空传送装置,有了它的帮助事半功倍,难怪绿珠信心十足,非要找到这套装备不可。 绿珠对江昊说道:“当年我安置天罗镜的地方都精心设计过,怕的是年深日久有所损坏,要冒一点风险的。” 江昊说道:“冒风险当然我先来,总不能让女孩子先来。” 谁知绿珠眼珠一转说:“也不要你先来,我要小木偶先来。” 江昊刚要表示反对,区然说道:“我来就我来,爹爹说过做大事的人要有胆量,我要锻炼自己的胆量。” 绿珠催动咒语,显示飞飞雪他们所在位置的这一面镜子体积放大,慢慢大到可容一人钻过。绿珠说道:“钻过去就可以了,正常情况下能到那面镜子所在的地方,不过要小心对面可能有危险。” 区然毫无惧意地把头伸向镜中,这时候镜中的影像忽然模糊起来。绿珠说道;“奇怪,不该这样子的。” 江昊觉得不对,想拉住区然,区然的头已经伸到镜子里,先是呀的一声惊呼,然后大声惨叫说:“别打我,救命!” 江昊随机应变,不把区然的身子往回来,反而向前猛送,区然穿过镜子的同时,他也闪电般随着从镜中穿出去! 落地之后他扶住区然,刚要劈天神斧横扫乾坤,听得一个女子的惊叫,声音十分熟悉,不由住手。区然满脸委屈地指着在一旁的一个女子说:“她凭白无故打我。” 这女子粉红罗裙还没有完全着好,上面水晶装饰精致华丽,雪肤微露,引人遐想,正是孟灵珊。 孟灵珊看清楚是江昊,又惊又喜说:“老大,你还活着!他们没有一天一刻不想你的。” 她马上想起自己衣衫没有穿整齐,怒视区然说:“这家伙趁我更衣的时候偷跑进来,你不能饶他。” 可怜的区然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楚,石室的门蓬地被撞开,飞飞雪、千晓生和叶慕天都闻声赶到,怒火万丈说:“淫贼在哪里,我们碎尸万段了他。” 结果他们的眼睛不约而同先看向孟灵珊,顿时都直了,比淫贼还淫贼。孟灵珊嗔道:“你们想死了,看看谁来了!” 三个人才注意到面前的人居然是江昊,清醒过来之后,热泪盈眶,扑上去紧紧拥抱江昊。几个大男人激动得控制不了自己,连一向冷漠的飞飞雪都是。 拥抱完了江昊,绿珠不紧不慢从镜子里也出来,千晓生发现出来的是个大美女,也想借着热情的劲头拥抱一下,被绿珠赏了一记巴掌。 第七章 傲气无双(一) 第七章傲气无双(一) 绿珠检查镜子的问题,原来附近两面镜子恰恰是在墙壁两端同一位置的,在整个神鹫岭大概也独一无二,难怪区然钻错了地方,饱了眼福挨了痛打。 大家激动得差不多之后,开始介绍各自遭遇情况。飞飞雪他们四个人被带回神鹫岭,关在这几间石室内,四个人中唯一有战斗力的飞飞雪被于秀南用神鹫岭独门的符咒封闭了功力,附近又机关重重,想跑也没门。于秀南对他们都很客气,主要原因应该是四个人都有很高的利用价值。 除了孟灵珊是于秀南从**到家产都想得到的人,叶慕天和千晓生属于专业技术人才,飞飞雪则是于秀南最感兴趣的对象,花费了大力来争取,而且于秀南老谋深算,很快就套出飞飞雪需要报仇这个要害问题,居然说服了飞飞雪替他打头阵。 刚才从镜子里跑出来的时候,江昊已经听清楚了飞飞雪他们的争执,了解到这一点。计算时间,百丈原的大军离迫近神鹫岭,能安全脱身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 石室里发出轻轻的震颤声音,类似将要地震的感觉,仿佛整个神鹫岭都在震颤。这是千军万马接近的征兆。 有人扣石室的门,声音迟钝又难听:“掌门人吩咐,带他们去见。” 千晓生说道:“这是平时看守我们的怪物,浑身铁甲,好像都是铁铸的。老子跟一个打过一仗,他不还手,我打了几拳,手差点打断了。还是小飞出手替我解气,结果小飞的真气就被于秀南给封闭了。说答应打仗才给解开封闭。” 他耷拉着脑袋,满脸抱歉和心虚,谁也不好意思怪他。江昊想的是如何安全撤退,虽说答应绿珠打倒于秀南,但现在的情况下,她应该不会认为自己就有这个实力吧。 他对绿珠说道:“神鹫岭可能完全陷入战火之内,我要先带他们到安全的地方。答应你的事情,我说话一定算数。” 他生怕绿珠生气不帮忙,谁知道绿珠笑吟吟地说道:“我才不要你现在动手呢,我巴不得他们打破头才好。你放心啦,只要你负责在路上打人,我带你们脱身。” 外面扣门不见回应,主动推门进来,是两个笨手笨脚的铁偶人,愣头愣脑地数道:“怎么还不开门,掌门让带四个人回去,你们挑出四个来。” 另一个铁偶人纠正说:“不是选四个,是一共只有四个,不对……怎么多出三个?” 江昊不给他们思索的时间,一拳一脚两个铁偶人就被打扁,撞进墙里面不成形状。叶慕天伸舌头说道:“老大你不光原来的功力都恢复了,还比以前厉害了好多!” 江昊走在最前面,带着现在没有什么抵抗力一群人想趁乱逃出神鹫岭。绿珠指点路径说:“我已经开启了天罗镜的封印,镜在的地方都可达到。现在要做的是就是选个恰当的方法离开神鹫岭。” 江昊沉吟说:“百丈原的大军从南面来,当然不能向南边走。但如果我是金河王,应该在其他方向上也会有所部署,似乎一样需要小心。而且我不知道神鹫岭的出口都在什么地方,现在必定每个出口上都重兵密布,须得有稳妥的方法出去才成。” 绿珠说道:“神鹫岭就是我的家,我的方法会不稳妥么?你们等我看看我最宝贝的镜子坏了没有。” 她柳腰摇摆钻进镜中去了,片刻回来,展颜笑道:“还好宝贝镜子在,都跟我走好了。” 江昊当先随她钻进镜中,出口处却不是原来的地方,而是一面青铜古镜,上面沾满尘埃,不知道多久没人擦拭过。江昊的动作迅捷倒没什么,后面跟出来的千晓生沾了满身的灰,连声说倒霉。 镜子外面也是一间宽敞的石室,除了两道出入的石门之外,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江昊耳边能听到山风强烈的呼啸,石室所在位置肯定距离神鹫岭的出口很近。 绿珠指着一其中一扇门说:“走出去,就可以离开神鹫岭。” 江昊上了几节石阶才到石门前,拉动石门上的铁环,石门出奇沉重,若非他力量超人,普通人十个八个都未必能拉开石门。石门缓缓开启,阳光刺眼,一阵强烈的山风刮进来。 山风猛烈无比,江昊勉强稳住身子,其他人被吹得东倒西歪,绿珠的裙摆飞扬起来,害得千晓生叶慕天双双凝视,冷不防自己的身子被风卷起,摔到墙上,鼻孔窜血。 江昊顶风走出去,本来以为应该是在神鹫岭哪一面的山脚下,结果发现是站在山巅。外面虽有岩石遮蔽,风还是猛烈得不得了。站在山巅上能望到神鹫岭的双翼和秃头,那他所站的位置自然是鹫尾了。 其他几处山峰上远远都能看到有鹫鸟聚集起落,山峰上密密麻麻都是,还有很多在空中盘旋,数量之多不下于大队人马,一副战云密布的态势,只有他们这里冷冷清清无人光顾。 从鹫尾往前往,神鹫岭南面石原上浩浩荡荡布满人马,无数犀角兽像蚂蚁爬来爬去,金河王金色的大帐幕特别醒目,兵临城下。神鹫岭的人马也沿山麓到山腰排开,严阵以待,一触即发。 江昊更关心的不是战局,是大家怎么逃生。石门外是片凹进去的石地,上面停泊着一艘很漂亮的画舫,画舫周围缭绕着云气,朦朦胧胧,连强烈的山风都无法吹散。 叶慕天缩头缩脑地说:“我们到哪找条河把船开走?” 千晓生说道;“笨蛋,这船是会飞的,我只知道南荒虚云阁有云锦漂浮天上,原来隐泽神鹫岭也有浮槎。” 绿珠说道:“这件宝贝叫做星海浮槎,是于秀南平时预备逃命的,他钟爱得很,这间石室别人根本不容进入。不过他想不到我还在,我们先偷走了,气吐血他。” 江昊抢上浮槎,无心打量里面的雕梁画栋,发现其中很多地方都缀有云锦,和虚云阁的一模一样。浮槎尾部的舵上面,镶嵌着一个颗闪亮的小星星,因为它的存在,整个浮槎漂浮在离岩石几寸远的高度上,被铁锚挂住岩石,才没有随风飞逝。 江昊再熟悉不过,这颗小星星正是虚云阁的星语,凭借它的力量浮槎才能够飞行。看来是当年于秀南从楚恋衣收中得到的。 山下金鼓声不断,江昊催促大家登上浮槎。绿珠说道:“把铁锚的锁链砍断,我们才能够飞起来。” 坠着浮槎的共有八道锁链,都有手臂粗细,江昊用力扯断。浮槎脱离了地球引力束缚,被山风一吹,慢慢飘起来,越升越高。浮槎上面的云锦上不断释放出缭绕的云雾来,遮蔽了画舫的外面。如果从远处看去,只能看到一朵漂浮的白云。 大家都没有过在九天之上的经历,又脱离险境在即,欣赏着周围奇异风光,啧啧评论。千晓生的头脑还算比较清醒,有点疑惑地问道:“我看好像在刮北风,我们是在往百丈原的队伍方向去,会不会被人识破?” 叶慕天打了个寒颤说:“凡是你说过的话大半都要灵验,你赶快闭嘴好不好?” 千晓生也想到了这个规律,马上闭嘴。蓦地从神鹫岭山峰上射出一道流星,直奔浮槎而来。 绿珠的神色也变了,流星射得准头十足,以浮槎的速度,非被打中不可,她急忙说道:“快扬帆加速。” 浮槎上本来有帆,为了避免张扬没有打开。听到绿珠的语气不对,千晓生和叶慕天抢着张帆,让浮槎加速向百丈原的队伍方向逃去。只是流星来势太快,不等帆张开就追逐上来。 江昊劈天神斧劈手飞出,在长空中划出道彩虹,正中流星,响声爆裂在神鹫岭上空,响彻云霄。流星被劈天神斧斩得粉碎,像烟花一样在空中绽开! 浮槎上的人拍掌欢呼,江昊表情可凝重得很,他看到神鹫岭鹫首位置上,流星使用来发射流星的巴蛇巨兽正嗥叫着,整整一排之多! 他刚想到这个问题的严重,巴蛇鼻孔集体喷火,一排流星齐发,劈天神斧在空中连旋带斩,打碎了七八颗之多,但还是有一颗的碎片擦着浮槎飞过,船帆顿时熊熊燃烧! 江昊另一手把一双梦雪神枪提出来,枪上寒气让火焰马上熄灭。不过伪装的白云也再无法遮盖画舫,让画舫暴露在对峙的两军阵前。 画舫刚才被劲风吹着,现在正当百丈原全军头上,万箭齐发,追逐浮槎。江昊振奋精神,劈天神斧在浮槎周围旋出一圈耀目的彩虹,箭雨到了彩虹光华所及范围之内,立刻湮灭。 底下牛角号长鸣,金河王的声音回荡着:“都给我住手!” 江昊想起他射日弓平山碎石的威力,为自己见过的任何一样神兵所不及,若射日弓来了,如何应对?怕什么来什么,金河王早已擎弓在手,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弓弦上掠起! 江昊梦雪神枪破空飞出迎击,正中烈日般的光芒,两大神兵交击,撞击出的光波让地面上的士兵纷纷捂住眼睛不敢看。金色的光华暴涨,梦雪神枪却失去了色彩,倒飞回江昊手上! 江昊不假思索,唯一的希望都在劈天神斧上,灌注凤凰神力于斧上,擎斧迎击。他只知道这一斧上聚集了平生之力,好像有火焰在他血液里里燃烧。 劈天神斧上焕发的不是昔日熟悉的五彩光华,而是赤红像燃烧的火焰。不等神斧劈出,射日弓的光芒已到,又是一次神兵之间的碰撞,江昊震得浑身每一根骨头都疼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浮槎发出剧烈的摇撼,船上每个人都抓住能平衡身体的东西,震撼良久才平息。江昊长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还活着。 射日弓的光芒消散,本来无箭,也不见箭的残骸。江昊两击之力,结果是接下了他平生遇到的最强神兵! 浮槎上每个人都充满惊喜地看着他,因为他拯救了所有人的命运。千晓生要扑过去拥抱他,喊着:“老大,你是大救星!”结果把船板踩了个大洞,摔了下去。 江昊伸手把他拉上来,听到船舷上发出咔咔声响,不断有碎木掉落。绿珠苦笑说:“你们这一击的震撼力太大,浮槎已经零碎了,我们非掉下去不可。” 浮槎倾斜着下落,下面正是百丈原的队伍。江昊也不由苦笑,想不到费尽心力,还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只能祈祷大家不被摔死。好在船解体的速度不算快,堪堪落到地面上轰然散架。 马上有无数的枪锋剑芒对准他们,铁器的寒光映暗天日。大家被围在中间,只有靠江昊一个人擎枪掣斧捍卫。江昊见惯生死,重围之中反倒没有感觉,想好了杀到何处算何处。 围困他们的武士中间分出一条道路,金河王高大的身影在最前面,后面四大天王像侍从一样亦步亦趋,水天王也垂首低眉仿佛根本没见过江昊。 金河王踱到离江昊很近的距离,死死打量他,看过他以后又看飞飞雪,瞄的时间更长。他这么专著,江昊怀疑他是不是考虑用哪种方法把自己和飞飞雪剥皮抽筋。 金河王终于缓缓说道:“我认得你们两个了,你们是我要找的人。” 江昊想都不想说道:“你的儿子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找我作对手。” 飞飞雪挺起胸膛,和他并肩站着说道:“跟你没关系,是我一个人杀的,我来承当。” 江昊热血上涌,觉得替他承担多大的责任都值得,说道:“现在你不能出手,一切我来承担,金河王天下枭雄,要杀也得杀有力反抗的。” 金河王冷冷说道:“戏唱完了没有,唱完了听我说话。” 第七章 傲气无双(二) 第七章傲气无双(二) 江昊和飞飞雪都停下来,等他宣判。 金河王捻须髯说道:“我知道你是江昊,你能接下射日弓的无箭之箭,很多年以来都没遇到过这样好的对手了。” 江昊揣摩这话的意思是想和自己单挑,虽然金河王是非常强悍的对手,但单挑自己总比应对他的四大天王和千军万马要好。哪知金河王说道:“但我给个机会,让你不用面对我和我的军队。” 江昊大出意料,说道:“你没理由放过我。” 金河王笑道:“我怎会放过你,我不想随随便便便宜你罢了。我大军号令,现在给你网开三面,你可以选择从唯一的一条路出去,或者杀回来。” 江昊领会他的意思,说道:“你是说,要我从神鹫岭那一面杀出去?” 金河王狂笑道:“那一面强敌如山,你无论杀多少都是替我杀的。你若杀不过去,或是回头杀我,那也由得你。” 江昊一瞬间在心中衡量了无数遍,金河王比于秀南更难撼动,神鹫岭上有神鹫万千,有于秀南的偶人伏兵,无论哪一个选择,面临的都是刀山火海,地狱深渊。 他稍微胆寒了一下自己的选择,马上坚定如钢,恐惧无济于事,自己一个人,一条命,就算再有强敌横于前面,也要杀出去! 江昊长笑道:“好,反正一定要选个对手的话,我觉得于秀南比你更值得杀,我就杀过神鹫岭!如果能杀得他,我会回头杀你!” 金河王似乎也被他的胆气震慑了,吩咐军队让路一线道路。他大步当先,后面跟随着需要他保护的人。 身后金河王的军队停滞不住,前面神鹫岭的队伍看到只有区区七个人向寒光森严的队伍中径直行来,也都呆了。 江昊忽然停下来,回头说道:“你们等我回来好么?” 谁都知道,他一个人杀进千军万马之中,回来的希望微乎其微。千晓生和叶慕天都热泪一把鼻涕一把。飞飞雪过来低声说道:“不论生死,你都是我大哥。” 江昊笑道:“你也都是我兄弟。” 飞飞雪说道:“我有话要说,梦雪神枪枪出天下寒,师傅兄我功力未到,运用不得法,你远远胜过我,一定要充分发挥它的长处。” 江昊点头,绿珠过来在他颊上一吻说:“神鹫岭表面实力强大,实际内部矛盾重重,你如果能占得一丝半点上风,我就有机会让他们中的某些人反水。” 江昊笑道:“那要看你能勾引动他们中的哪写人了。” 绿珠掐了他一把说:“我最想勾引的人就是你,可惜你不上钩。” 她还没掐够,恋恋不舍,江昊早已直奔神鹫岭大军,向山岭上行去。于秀南站在神鹫顶峰极高处,看到杀上来的人居然是江昊,惊诧无比,声波凝成一道准确送下来:“神木林尽毁,你居然还在。” 江昊回答说道:“神鹫岭尽毁的时候,我还一样会在。” 顶峰上号令的旗帜一展,神鹫岭下聚集的骑士忽然冲出去。百骑以上的神鹫奔腾冲杀,上面的骑士大多长枪在手,在大地上掀起滚滚尘烟。江昊劈天神斧横贯长空,在大地上开出条深深的沟壑,尘土溅起几丈高,当先的神鹫收不住奔跑的势头,纷纷摔进大地的裂缝中。 地面上被掀起的泥土像波浪一样震颤,波及到的神鹫无不被掀翻,转眼见狼藉一片,没有一头神鹫上的骑士还能站起来动手的。 江昊从未有过的痛快,纵声呼喊,拍着胸膛,感觉自己的造型很像人猿泰山,威风八面。他生死置之度外后一身轻松,高呼道:“想打仗的就过来!” 上面令旗猎猎作响,上面有人说道:“再妄动者杀无赦。”有几头神鹫还不受控制,后面阵营里箭雨齐飞,马上射杀。律令如铁,混乱的队伍马上肃然,重新如磐石不可撼动。 江昊暗暗佩服于秀南的冷酷果决,统御门下确实有方。他仰望山崖顶上,等待对方发动新一轮攻势,阳光晃得人眼花。山顶上的巴蛇鼻孔火焰喷射,一块流星巨石迎头砸下。 集装箱大小的巨石挟着火星陨落,来势奇速,江昊梦雪神枪双枪并举,刺到巨石上,把巨石的下落势头生生顿住,顶着巨石笑道:“没有点新鲜武器出来么?” 话音未落,一块大了足有三倍以上的巨石砸到原来的巨石上,把他连下面的巨石一同砸到地底下活埋了。 遥遥观战的金河王大感失望,说道:“才两下就完蛋了,还要我亲自出手么?”他射日弓拉满松弦,弓上光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梭,正中崖顶一头巴蛇,将巴蛇的身躯炸得粉碎。 崖顶上一片骚动,于秀南的袍袖鼓动,说道:“要我们先来决战一场么?” 金河王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说:“给那小子缓口气,让他先跟你打。” 两块压住江昊的巨石忽然飞上半空,劈天神斧从里面旋转出来,呼啸着直上九霄,在巴蛇群中乱斩,不等巴蛇吐出流星,转眼已经有四五头被砍掉了脑袋。 江昊正砍得过瘾,听绿珠在后面喊道:“不要斩尽杀绝。”他一愣之下,神斧随心意飞翔回手上,幸存的巴蛇不等流星使号令,自己先呜鸣着向山崖后面跑。 江昊打出了信心,睥睨四方。虽然他尘土满身,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在神鹫岭部下的眼睛里,站着的不是个狼狈的穷小子,而是能要他们性命的魔鬼。 江昊盘算打退流星使,下一个出手的会是谁,眼前的光芒陡然强烈,他就知道是青镜使来了。 神鹫岭的顶峰形状有如鹫首,于秀南和得力部下在鹫首上一个平坦的位置,大部队陈兵在岭下。在侧翼鹫翅膀形状的两座山峰上,各自架设了一面极大的青铜巨镜,两面巨镜把阳光汇聚,然后反射到江昊站立的地方。 江昊在神木林领教过青镜的厉害,连凤凰的神力都难以正面抵挡青镜的耀眼光芒。还不等他想出对策,青镜汇聚的光芒就倾射下来,两道巨大的光柱交错,把他笼罩在里面。 他自己目不能见物,只能闻到鼻子里都是焦糊的味道,旁边观战的人却看得很清楚。他被两条巨的光柱吞没后,连所在处的山岩都燃烧起来。江昊更是成了一个醒目的火炬,被烧得赤红! 崖顶上有一个人又蹦又跳,连声怪笑,正是怪物区心,他开心得前仰后合说:“烧死了烧死了,总算干掉了,和我作对的都没好下场。” 绿珠叫道:“不要再烧了。”终于不顾一切跑过去,但以她的修为,刚刚接近光柱十丈之内范围,就几乎窒息。眼看江昊的骨骼在光柱里越来越清晰,直至消失。 绿珠脸上流下两行泪水,怔怔站着,不顾光柱的炙烤,喃喃说道:“你真的就这么死了,不会的。” 江昊在火里懒洋洋说道:“哪那么容易烧死,才打到第二个对手,我还不肯死呢。” 区心正蹦到半空中,气得忘记了下一个动作,差点从绝壁上掉下去。江昊从光柱中一跃而出,本来模糊的身影现在清晰无比,神采奕奕,就像刚从浴盆里出来一样,皮肤上隐隐泛出红光。 刚才被光柱困住的时候,江昊也以为无法脱困,但光柱炙烤他身体时候他才发现,凤凰血赋予他的浴火之力超乎想像。昔日压力强大无比的青镜,现在也变得应对。 绿珠指着他说道:“你的背……你的背上有影像。” 江昊的背上闪亮着一只凤凰的图形,似真似幻,光华夺目,振翅欲飞,金色的光芒以凤凰为中心,照耀到他四周!绿珠只能用神威凛凛来形容他现在的样子。 青镜上的光柱移动,追逐江昊,不肯善罢甘休,又将他笼罩烈焰之下,青镜汇集的阳光比原先炽烈十倍。江昊把忘川面具扣在脸上,他占据的地方忽然仿佛变成了一面闪亮的镜子,像水波般颤动,里面倒映不变的是凤凰的影像。 青镜的光芒照在忘川上,被反射回去,所有人都看到两只金色凤凰长啸飞舞,带着耀眼的光芒撞向青镜!两面巨大的青镜,瞬间化成铜水,在山岩缝隙间汩汩流淌。 青镜使呆呆说道:“我的镜子……我的镜子没了。” 他青镜虽然有调动不灵的欠缺,但威力强大,是神鹫岭的看家法宝之一,可以说生平未有一败,现在连青镜都被融掉,再也没有趾高气扬的劲头,一屁股坐倒在于秀南旁边。 转眼间神鹫岭两大使者一败涂地,于秀南铁青着脸说道:“抬囚笼来。” 有八个门人抬着一只巨大的笼子上来,笼子上严严实实罩着黑布。区心一见笼子喜上眉梢,跳脚说道:“小子你死定了,这次肯定咬死你。” 神鹫岭的天空忽然暗淡下来,本来寥寥几朵白云的天空黑压压全是神鹫的影子,数量之多让人骇然,而且不断有神鹫从山间岩缝里冒出。江昊估计藏在山腹中的神鹫现在都倾巢出动了,满天都是凄厉的叫声。 金河王面不改色说道:“放一轮箭试试。” 百丈原的队伍箭雨如蝗,直向长空,上面的神鹫没一只走避的,纷纷尖啸着捉箭,竟是各箭一只箭啄住。下面一轮弓箭,射出去的何止几千枝箭,居然没有一枝落回到地面上! 许多神鹫盘旋到江昊头上,把羽箭纷纷丢落,江昊从容立着,羽箭接近凤凰图影光芒范围内,自动偏转,都落到他左右,不一刻他便快被箭堆埋上了。 区心在上面拼命喊道:“咬他,给我狠狠地咬他。” 有几只凶猛的神鹫试探着扑下来撕咬,接近江昊头顶附近,忽然又惊慌地向上振翅,好像江昊让它们害怕,它们知道得罪不起,只是为了完成主人的使命努力一下而已。 于秀南问道:“这小子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连神鹫都惧怕他?” 笼子里面的人缓缓说道:“你看到他背上的凤凰标记了?他已经得到了凤凰血融身,所到处如百鸟之王亲临,凭你们的号令,神鹫当然不肯誓死力拼了。” 于秀南冷笑道:“所以我才会放你出来,打败了他便放你出囚笼。” 笼子里面的人说道:“鬼才信你说的话,不过不打败他,你更不会便宜我,就不要假惺惺许诺了。” 笼子上的黑布被取下,里面只有几根铁架,一个半人半鸟的怪物蹲在铁架上,说是人,只是身体和头颅很像,双臂则完全被一双翅膀取代,双脚则退化成鸟爪。 绿珠告诉过江昊,神鹫岭五大使者,鹫灵使最了得,但也因此被于秀南忌惮,常年关在笼子里。神鹫岭千千万万的神鹫,最听的是鹫灵使的号令。 鹫灵使用一只爪子挠挠羽毛,笼子里十分肮脏,卫生条件实在不怎么样。鹫灵使的爪子上又被锁链扣着,行动不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鹫灵使和于秀南商量说:“能不能先洗个澡清理清理身上再对付他。” 于秀南冷冷说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调动神鹫我现在就收拾你。” 鹫灵使撮起嘴唇啼叫,声音和神鹫叫声完全一样,马上有三只神鹫盘旋着向于秀南冲下来,于秀南怒道:“你不想活了么?” 鹫灵使赶紧说道:“别误会,我调动这三只给我抓痒,还有三万只留着替你打仗。” 于秀南哼了一声,三只神鹫飞到笼子边上给鹫灵使啄食虫子,梳理羽毛。鹫灵使精神了许多,呼啸声顿时响亮起来。 随着呼啸,成千上万的神鹫都增添了勇气,铺天盖地向江昊的方向聚集。所有的神鹫聚集到狭窄的范围内,天空中仿佛多了一片特别厚重阴暗的浓云。 十几只神鹫当先翻落下来,不等江昊动手,自己已经摔得七荤八素,江昊才知道它们是被挤下来的。神鹫的数量多到这个地步,轮番攻击的话,就算铁人也不容易支撑。 更让江昊意外的是,紧接着扑下来的几只神鹫,被劈天神斧的锋芒扫到羽翼,竟然没有马上跌落,几乎啄到他的眼睛! 第八章 梦雪神枪(一) 第八章梦雪神枪(一) 轮番向江昊进攻的神鹫都是惯于生活在山腹黑暗中的那个品种。喙爪如钢,扑击若闪电。江昊现在终于知道于秀南为什么把鹫灵使当做王牌来使用了。 流星使的流星,青镜使的青镜也都是威力强大的武器,毕竟数量少,需要应付的目标也比较专一。这些神鹫品种异类,每一只都很不好应付,神数量多到了以万计算,换训练有素的几千军队都未必能抵挡,何况江昊只有一个人。 金河王放过杀子仇恨让他打头阵,当然是深知他要对付的敌人有多可怕。 区心兴奋地大叫:“咬,咬,给我狠狠地咬。咬到只剩骨头为止。” 劈天神斧在长空中纵横飞舞,斩杀神鹫,锋芒到处依旧所向披靡。可惜神鹫行动迅速,扑击诡异,只要不是正被神斧扫中的都有余力反扑。时间一长,江昊陷入困境之中,身影埋没于鹫群之中,稍微露出一点破绽的话,马上会被群鹫啄成白骨。 一柄劈天神斧不足捍卫自己,他当然是持了梦雪神枪在手,劈天神斧在上方盘旋,梦雪神枪在周身缭绕。劈天神斧和梦雪神枪的属性完全不同,两件武器一个光华七彩,一个矫如玉龙,神采各异,威力渐渐都发挥到极至。 江昊慢慢忘记了困境和遁逃,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自己的动作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色阴霾下来,竟卷起嗖嗖的北风来。神鹫岭附近气候温暖,乍生出寒意来,让所有人都意外。连金河王和于秀南两大巨头的表情都变了。 江昊的动作越来越快,全身被两种颜色包裹着,身体旋转中是凤凰羽翼的金黄灿烂,外面裹着梦雪神枪的寒光。梦雪神枪在他手上像卷起无数的雪花,接近的神鹫没有被刺中就僵硬着身体掉落地上。浓云卷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 飞飞雪喊出声来:“梦雪枪出天下寒!” 这个境界他只听人说过,从没见人能发挥出来。他一直以为枪出天下寒只是形容枪的威力惊人,万万没想到是真的能改变天气。 天上落下的大雪弥漫,狂风怒号,江昊身边的白雪堆积了有一尺厚。他不再需要苦斗,已经没有神鹫能接近他的周围。枪上的寒意即使神鹫也无法忍受。 鹫灵使在笼子中打着哆嗦说:“不……不行了,我冷得厉害,控制不了它们。” 于秀南伸手捏住他脖子说:“它们若退,我先捏断你的脖子。” 鹫灵使垂头说:“你捏断我脖子好了。” 于秀南才发现所有的神鹫都远远飞遁,跑到岩隙里躲避暴风雪,连鹫灵使的召唤也无济于事。再怎么威逼都无济于事了。 江昊双枪向地上一插,傲然面对千军万马,他一个人杀退如此多的强敌,让对手看看他便要胆寒。他心里面充满自信。现在敢和任何人一较高下。 于秀南捏紧了鹫灵使的脖子,鹫灵使喊了声“脖子断了”,脑袋一耷拉不动了。 于秀南把他抛开,号令手下,他所在的山崖忽然凭空移动,整整一面平整的石台飞到空中,向江昊降落。原来是有十六只巨型神鹫托着平台,从天而降。 停留在江昊面前之后,于秀南问道:“玄机使何在?” 区心蹦过来,说道:“我在,掌门人请吩咐,是要掐死那小子么?” 于秀南说道:“先把部队调集出来。” 他长声嗥叫,大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无数铁偶人顶开地面,从荒凉的石头地里冒出来,形成一个黑色的包围圈,瞬息间把百丈原的人马圈在中间。 铁偶人看起来沉重笨拙的身躯劲头十足,跑起来比野兔还快,用的是两种很奇怪的武器:一种是手上配有叶片装的轮子,挥舞出去的时候,将碰到的一切物体绞碎;一种形如扫帚状,上面能吐射出无数黑色丝线,连铁甲也经不住小小丝线一击,轻易被穿透。 百丈原的人马当然竭力抵抗,可是羽箭落到铁偶人身上纷纷断折,刀斧矛戈碰到铁偶人最多只留下几道白印,就连犀角兽全力奔突撞到他们,也很难把他们顶翻,反倒是被轮子绞碎肢体,被丝线穿透或缠绕。 百丈原的部队不断向里收缩,最后缩到一个狭小的范围内。金河王的射日弓拈在手上始终没有发出,玄机使苦心经营多年,一直把铁偶人当做秘密武器培养,让金河王都猝不及防,不敢轻易出手。 雨天王的针雨先发,但要穿透铁偶人的铠甲是休想,雷天王的惊雷跟着下来,可是铁偶人并非血肉之躯,中而无觉,反倒炸得自己人鬼哭狼嚎。其他两大天王则迟迟不发,似乎也有顾虑,可能是怕他们的法术误伤自己人。 于秀南一声令下,铁偶人停止推进,区心跃跃欲试说道:“我先杀了那小子。” 于秀南说道:“不,放他过去。” 区心差点以为听错了,问道:“放他过去?” 于秀南说道:“你是我最倚重的部下,我把成败都寄托在你身上,不光为了打败这一个小子,更要让百丈原知道我神鹫岭真正的威力所在。他跟百丈原本来有宿怨,金河王利用他对付我们,我们跟他消耗,正中敌人下怀。” 于秀南枭雄人物,连吃了三个大亏后马上意识到被金河王占了便宜,比起江昊来说,他更想对付是金河王。 他当机立断,对江昊说道:“我有话说,你想听么?” 江昊不去看他,先看绿珠的意见。他也不大相信自己一个人能真的拼倒整个神鹫岭,何况后面还有百丈原的仇怨,如果能全身而退,他选择带没有抵挡能力的朋友走。 绿珠笑盈盈站出来,于秀南的脸色马上就变了,说道:“你怎么会醒过来,为什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绿珠说道:“你知道我这人水性杨花的,一醒来就看中了他。我要和他一起走。”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态轻松,但谁都知道跟着江昊走的后果是两面树敌,面对千军万马。 于秀南惊喜之后气得几乎发狂,强自克制住自己说:“你知道不知道,我只要号令一声,你们都会粉身碎骨。” 绿珠说道:“你又知道不知道。你若不想让我们走,可以对付百丈原的同时也对付我们。我太了解你了,你不愿意冒险。” 于秀南被她说中要害,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就是不敢发令。 江昊把梦雪神枪塞到飞飞雪手上,自己走在最前面,如果走在后面,他怕前面还有埋伏,如果在前面,又怕后面的朋友有意外,衡量再三还是自己开路。绕过神鹫岭,身后的是非便与他无关。 前面成排列队的武士和偶人看到他都闪开道路,躲得远远的,没人敢接近。江昊松了口气,忽然下面岩石迸裂,一个埋伏的巨型铁偶人拱出来,两只粗大的臂膀抱向他。 这种偷袭属于意料之中的事情,对他完全算不上偷袭,他的抓住铁偶人手臂,迟钝的铁偶人没想到有送上门的好事,正等着把江昊的手腕钳碎。江昊已经把千斤重的铁偶人抡了起来转了两圈后扔出去。 铁偶人身子砸到山岩里面,只露出手臂在外面挣扎,江昊没有得意,马上意识到这是笨家伙只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 区心像猴子一样跳跃着蹿到区然身前,抓起区然撕裂了区然胸口。他的行动是自作主张,连于秀南都没想到。区心把手伸进区然的胸膛说:“老头子不是喜欢你么,看你怎么超过我?” 区然挣扎几下,根本抵不过区心的蛮力,区心抓住他胸膛里赤红的心脏,想用力捏爆。 区然忽然说道:“我恨你,我要替爹爹报仇。” 他的话语里仿佛有神奇的魔力,号令所有人,后面飞过来一只铁手臂,狠狠砸在区心后脑勺上。 区心被砸得发懵,想先解决了区然,又飞来一只铁腿,砸得他趔趄。周围围观的铁偶人接二连三把肢体投掷过来,砸得他抱头鼠窜。 江昊被调开的时间很短暂,等想回来解决区然,发现已经不需要自己,铁偶人自发围在区然周围,没有武器的就拆下肢体投掷,全力保卫区然。 区心喊道:“你们都疯了,听我的号令,我是玄机使,从来都是我命令你们。” 没一个偶人理会他。江昊慢慢走过去,区然看着自己被撕裂的胸膛,里面赤红的心脏强烈跳动,现出一个旋转的轮子虚影的虚影!光芒耀眼! 区然说:“这是怎么回事。” 江昊明白过来,伸手作势碰触区然的心脏,马上所有偶人把武器都对准他。江昊说道:“你要感谢你爹爹,他把这颗心装在你的胸腔里。这才是玄机使号令偶人的钥匙,你的心就是玄机轮,你自己的愤怒触发他以后,力量无穷。现在只要你想要它们做什么,它们都会听从你的吩咐。” 区然迟疑着,半信半疑让铁偶人放下武器,所有铁偶人齐刷刷听从他的命令,不再针对江昊。但只要被包围的区心一咆哮,马上所有偶人的铁轮钢帚都对准他。 绿珠欢呼说道:“小木偶,你现在成了左右局势的人了。乖乖听姐姐的话,让所有的偶人撤回来保护我们自己。” 区然觉得这个命令很合情理,吩咐周围的偶人说:“你们……都到我身边来。”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仿佛每个偶人都能够感觉到,本来重兵包围百丈原队伍的偶人潮水般退却,全部向区然涌过来,路上没有人敢阻挡。区心叫嚣着还想反对,偶人们毫不留情面,一拥而过,几下他就被撞倒在地,也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 开始还有一只手臂想抬起来,后来就零碎成一些部件,淹没在尘烟里看不到了。 局势完全超出于秀南控制,四大使者的兵马全军崩溃,他等于要孤身和百丈原作战。但他不进反退,在乱军中飘身到飞飞雪面前说道:“你还要不要报仇?” 飞飞雪点头说道:“当然。” 于秀南五指手指上闪烁出五色轮的颜色,拍了拍飞飞雪说道:“你的紧制已经解开,局势也在你们控制之下,还等什么。” 飞飞雪说道:“不错,我不需要再等了。” 他纵身提枪冲出去,江昊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杀入百丈原的队伍中。 江昊苦笑,于秀南关键时刻还有这一手反击。为了飞飞雪,江昊一定不会放弃朋友。但是此刻冲进去,就等于继续和百丈原开战,明知道于秀南等着从中得利,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区然当然呼唤偶人保护它们,江昊冲在前面,后面无数的偶人现在成了追随他的士兵。奇怪的是金河王的武士没有一个肯迎战,不住向两边退却。 冲到金色大帐前面,飞飞雪擎着梦雪神枪面对金河王,金河王的射日弓半开弓弦,对准飞飞雪的胸膛,距离不足五丈。 第八章 梦雪神枪(二) 第八章梦雪神枪(二) 江昊心一沉,现在抢上去挡射日弓,距离实在太遥远了。 他猛地瞥见水天王就站在金河王背后的位置,心里燃起希望,水天王带他们来神鹫岭之前,嘱咐过他保护飞飞雪,不论水天王是飞飞雪师傅嘱咐的恩人,还是仅仅是于秀南的伏兵,他都是救飞飞雪最后的希望。 于秀南的石台被神鹫托着向高处升去,远远大笑道:“金河王,他杀了你的儿子,你却不敢杀他,你杀了他,和这小子还有这些铁偶人便要决一死战。你不杀他,你便要你的儿子白死,无论怎么选,你终究没占到我上风。” 金河王露出老狐狸特有的笑容说:“要杀他很容易,不过之前我要杀一个内奸再说。” 于秀南和江昊的脸色同时变了,同时担心。金河王说道:“老雷,过来听我命令。” 雷天王站出来,垂首等待吩咐。金河王说道:“你是负责掌管刑法的人,杀内奸的事交你处置。” 雷天王战鼓神椎平端说道:“掌门吩咐,杀谁?” 金河王手中弓弦一松,烈日般的光芒打穿雷天王的胸口,说道:“杀你。” 江昊再一次意外局势的变化,金河王对雷天王的尸体说道:“你勾结于秀南想带坏我儿子,然后把杀他的罪过转嫁到别人身上,多制造麻烦给我。不过有件事你猜错了。” 这时飞飞雪枪芒一吐,连人带梦雪神枪刺向金河王。 金河王的射日弓一挡,一对枪的枪尖都刺到弓弦上,好像刀碰到了刀鞘,结合得天衣无缝。 金河王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把胸衣慢慢解开,他胸膛上闪烁着一根若隐若现的银链,和飞飞雪身上的命生一模一样。 飞飞雪也呆了,问道:“你怎么会有同样的命生?师傅说过,只有我恩人的身上才有同样的标记。” 金河王大笑道:“我就是你恩人,还是你老子。” 飞飞雪头脑里一片混乱,水天王笑道:“他就是你爹爹,你明白了么?” 飞飞雪不可能明白,江昊倒有些明白了,说道:“所谓让他报仇的事情,根本不存在是么?” 金河王说道:“不错。其实只是因为我知道我地位太高,生出的儿子难免娇生惯养,难以成气候,更容易受到敌人的威胁。为了让我儿子从艰苦的环境中长大,从小养成坚忍的性情,能够成就霸业,一出生我便把他送给好朋友抚养。” 江昊说道:“外人知道的你的儿子,其实不是你的儿子,无论怎么娇惯胡为你都不会真的在乎,别人也会因此轻视你。结果你真正的而且得到培养。然后等到你们认为他可以有出息的时候,叫他来找你,揭破真相。” 金河王说道:“不错,论本领他虽然还不是非常有出息,但论做人我已经放心了,至少比在我身边养大的小子强得多。” 江昊没法指责他的对错,跟他这种枭雄讲是非本来就是多余的,飞飞雪看来还要发呆上好一阵子,该怎么接受现实,他肯定会自己拿出主意。 所有的矛盾在片刻间解决,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金河王对他说道:“年轻人,你凭一个人的力量几乎荡平了整个神鹫岭,我真想知道是你的凤凰不死厉害,还是我的射日弓更强些。不过现在我们已经不是仇人,等百仙大会的时候再较量如何?” 江昊没有理由不接受他的提议,转身离去。神鹫岭前面绿珠正神采飞扬,说道:“你答应我的事也该兑现了吧?” 江昊想了想才明白她说的是打败于秀南夺回神鹫岭的事情,说道:“你不是要当神鹫岭的掌门吧。” 绿珠笑靥如花说:“我就是要当神鹫岭的掌门,这个位子我等了很久了,没有什么比权力更能吸引我的。” 她笑容娇艳无比,没有哪个人能抵挡。绿珠向飞在半空中的于秀南说道:“我想做掌门的位子了,你让给我好不好?” 于秀南狼狈不堪,恨恨说道:“你要先问过他们答不答应你。” 绿珠说道:“流星,青镜,你们好好想想。金河王的大军就在前面,只有我的男人和小木偶在,你们才能保得平安,要不然就只能跟他逃命了。” 流星使残余的巴蛇向绿珠这边靠拢,青镜使重新架起的两面青镜,把反光点对准了于秀南,态度再明确不过。 山崖上的鹫灵使在笼子里跳起来说:“谁有势力我投靠谁,谁有势力我投靠谁。谁能掐住我脖子谁就是掌门。” 于秀南说道:“那我先掐断你的脖子,让你谁都跟不了。” 他的五行圈套发出一环,旋向鹫灵使的脖子,江昊的劈天神斧扶摇上长空,把那只环撞开,两件法宝撞得火星四射,劈天神斧倒飞回来的时候恰好勾住笼子,带着笼子向山崖下坠落。 不等江昊要接住笼子,负责托着于秀南石台的神鹫们弃了石台,闪电般扑过来抢救笼子,七嘴八爪抓住笼子,让巨笼缓缓降落到地面上。于秀南的石台撞到山崖上,轰然碎裂,于秀南狼狈不堪地纵到一处孤峰上才保全自己无恙。身影消失在山峰后面,一派掌门,竟然头也不回地逃掉了。 鹫灵使兴高采烈说道:“你只要不掐我脖子,你就是我老大。” 绿珠笑道:“应该认我当老大才对,你不干么?” 鹫灵使好像也非常害怕她,她稍微一瞪眼睛便吓得连忙点头说:“当然你是老大,我早就倾倒于你了。” 绿珠又问道:“小木偶,我当你的掌门好不好呢?” 区然稀里糊涂说:“我属于你的门派的?” 绿珠说道:“没错呀,你是我神鹫岭的玄机使,位列四大使者之首。” 区然乞求地看着江昊说:“老大,究竟怎么回事?” 江昊很难解释清楚都发生了什么,索性说道:“你先做着,不喜欢给别人就是了,有些事情,你慢慢会有自己的选择。” 眼前的绿珠容颜不是旧时绿珠,神情风姿却依稀相似。江昊觉得她舍命救自己,和自己同生共死的时候很熟悉。现在干练果决,转眼就摆平了一大门派的事情,又显得很陌生,猜不透她究竟最渴望什么,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本来就是统一体。 他只知道自己救下了该救的人,帮助了要帮助的人,凤凰血融入到他的血液里,他可以回南荒拯救汝瑶。这里所有的事情都不再需要他帮助解决。 有他更挂念的事情在等着他,汝瑶的命运全系在他身上,回南荒的路途遥远漫长。 江昊替区然把胸口合拢,区然自己拿手指摆弄一阵,再把撕破的衣服平整平整,勉强看不出是刚被人家开过膛。江昊拍拍他的肩头笑道:“从今往后你可以照顾自己了,不用我再操心了。” 区然说道:“可是我知道干什么好,我继续跟着你好不好?” 江昊说道:“这么多偶人都在等着你给他们安排未来,你可以丢下不管么?” 区然慢慢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一般了,有很多问题等着自己解决,权力握在自己手中,却不知道该如何运用。江昊想起自己刚刚拥有力量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他终归会慢慢知道的。 绿珠嫣然说道;“小木偶,有姐姐在你什么都会知道的。” 孟灵珊走向飞飞雪那边,千晓生叶慕天抢着说道:“老大你现在要去哪里,我们也要跟着去,爱睡觉的小姑娘也带上吧。” 江昊方才想起,他居然完全忘了婉约的存在了,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不知道婉约会不会受波及。至少要把婉约从水晶棺里带回来,才能踏上返回南荒的道路。 他急忙向神鹫岭的山腹里跑去,丢下后面大呼小叫的千晓生和叶慕天,凭自己的记忆力回到玄机使的实验室,长桥的入门口处早无人把守,山腹中空荡荡的,守卫的铁偶人和神鹫全都不见。 他在黑暗中走过长桥,下面石室的入口如旧,水晶门却洞开,不是他走时的模样。水晶棺里空空如也,沉睡在棺中的婉约踪影皆无! 江昊瞥见黑暗中一个幽灵似的影子,在距离长桥遥远的岩壁上攀缘,他犹豫了一下,要追赶过去么? 那幽灵般的影子是什么人,会是他带走了婉约么,婉约身世的谜题又是什么? 汝瑶在南荒等着他回还,相隔千里,却远得像隔世。江昊的下一个人生转变,究竟会是什么? 第一章 千幻门下(一) 第一章千幻门下(一) 江昊重回南荒的路,永远无法一帆风顺。 他为了找回沉睡的婉约,重新深入神鹫岭腹地,意外地发现婉约竟被人带走。 黑暗中一个幽灵似的影子,在距离长桥遥远的岩壁上攀缘,若非江昊的目力超人,根本连这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都不可能看到。 凭自己以往的经验,江昊预感追过去可能又是一场大麻烦。影子越来越模糊,眼看就要消失。要他决断的时间总是如此紧迫,江昊没有思考的余地,紧跟影子的方向追逐。 那影子移动得飞快,还好江昊也不慢,跟着在山壁上攀援。前面的影子动作很像猴子,在岩壁间蹿来蹿去,忽地抹入一线光亮中不见了。 江昊追到近前,发现岩壁上有个很小的洞口通向外面,非常隐蔽,不接近根本无法发现。他自己以前在山腹里转来转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有这条出路。 洞口里面曲曲折折,潮湿阴冷,七拐八拐半天才挤过去,外面星光满天,竟然是晚上了。站在神鹫岭的峭壁上,江昊能清楚地看到前面有一只大猴子攀缘前行,准确地说应该叫猿人。 说这猿人身高过丈或许夸张,但两米二肯定不成问题,黑色的长毛披散,威武似人猿泰山,前臂上肌肉虬结,剽悍非常。 让江昊失望的是,猿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并非背着婉约逃跑。 江昊想转身回去,谁知猿人鬼鬼祟祟回头张望,生怕有人发现他的踪迹。经过不久前的大战,满山的神鹫和神鹫岭的弟子都逃得差不多了,只有几只神鹫仓皇飞过,也无理会他。猿人自己心虚,开口说道:“别盯着我,睡在棺材里的女孩子不是我偷跑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等于承认了事情跟他有关,江昊仔细打量他周身,除了腰间围了条短裤,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看不出可以把婉约藏到哪儿。 难道一头猿人也有类似浮海玉升的宝物?如果是这样,想查出婉约的下落就得大费周章。事情越来越麻烦,江昊想不跟着猿人也不成了。 神鹫振翅过去,不搭理猿人,猿人见没事,重新上路。他两只大脚上生满厚厚的膙子,在山石间行走如飞,片刻间远离神鹫岭。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黑漆漆一片树林,在官道两旁生长,隐隐有火光传来。接近了以后发现是很多辆篷车,比普通马车大很多。在道旁的空地上围成一圈,生起很多堆篝火。 猿人鬼鬼祟祟溜到一辆蓬车旁,从车厢底下钻进去,也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居然钻进车厢。这时候听得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男的说道:“临睡之前检查一下畜生们有没有逃出来的,尤其是阿蠢,他最喜欢到处乱跑,一定得看紧才成。” 江昊才知道猿人叫阿蠢,看样子的确蠢头蠢脑,不过来去自如,蠢的只是外表,起码有点小聪明。 那一男一女边说话边检查篷车,江昊从他们的言谈中知道,男的叫师圣彦,女的叫柳文烟,名字都很古怪,两个人师兄妹相称,有没有其他关系需要进一步了解。 他们乃是一个马戏班,周围大大小小的篷车上装了很多的道具和豢养的动物。马戏班的人大都围着火堆烤火做饭,谈笑正浓,车上各种动物的叫声也不断,好不热闹。 师圣彦和柳文烟忙着检查每辆车上的动物有无异动,尤其关注阿蠢所在的篷车。师圣彦把篷车的帘幕掀开,里面是打造好的铁笼子,每根铁条粗如儿臂,阿蠢乖乖坐在里面,露出憨厚的笑容。 师圣彦把手伸过去拍拍阿蠢的脑袋说:“阿蠢这次还算听话,离帝都郡不足三百里的路程了,你千万不能再跑出去给马戏班惹事。” 阿蠢咿咿呀呀答应着,完全是猿人的叫声,装得还真像。若非江昊刚才看过他说话,也会被他骗倒,这家伙还真够狡猾。 江昊躲在一棵树上观察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伺机找到他把婉约藏到哪里。谁知因为有人在,阿蠢老老实实不肯乱动了。 柳文烟对师圣彦说道:“师兄,此次马戏班进京在帝君面前献艺,事关本门声誉,我们还是凡事小心。尤其要看好阿蠢,你这个宝贝太能给我们惹祸了。” 师圣彦说道:“师妹,你的老淘一家也好不到哪去,千万都要盯紧,怪只怪我们学幻术又以马戏行走天下,养了这些说蠢不蠢,说精不精的畜生,只好自己小心些了。” 江昊从他们的对话里听清楚几点:他们表面上是马戏班,实际上属于某一门派,也许是百仙门中的也说不定。他们的马戏班此次是去往帝都郡,给东胜神州的帝王进行汇报演出的。他们还养了很多不听话的动物,经常惹事,让他们很是操心。 两个人又互相抱怨指责对方的宠物总是惹事生非,柳文烟说师圣彦没管好阿蠢,阿蠢点着了人家的房子,害得把一个月的收入都赔进去。师圣彦就说柳文烟的老淘一家抱走了人家的孩子,害得他们差点吃官司。 江昊听得偷笑,原来他们养的宝贝还真能惹祸。两个人越吵越厉害,男的不顾风度,女的不要仪态,把其他人都了引过来。 正不可开交之际,忽听远处马蹄声疾,有人断喝道:“就是这里,肯定是他们偷去的!” 师圣彦和柳文烟面面相觑,指着对方齐声说道:“我就知道是你的宝贝惹的祸!” 四匹快马沿官道风驰电掣地过来,气势汹汹,一副捉拿罪犯的派头。马戏班的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祸事,一片慌乱。 快马近了,当先一匹上跃下一人,紧身劲装,披风猎猎作响,背上长剑隐隐透出光华,似乎随时会飞出鞘。 这人的头总是扬着,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帅的劲头,好在江昊在树上,看清他的脸没问题,不由得又惊又喜。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南荒分手以后久违的杀手徊风。 其他几匹马上的人也不陌生:商远清、张仲举和小四。滞留在虚云阁的朋友都来了。看他们的行色匆匆,想必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才追来的。 师圣彦和柳文烟看清楚来的人数目不是很多,也没有官方人士,安心了很多,停止内讧,一致对外。师圣彦拿出一团之主的派头,挺身出来,说道:“几位不要大呼小叫,有事先讲清楚好不好?” 张仲举说道;“还讲什么,他们把我妹子偷走了,徊风你不能便宜了他们!” 江昊浑身剧震,他千里奔波,出生入死,就是为了恢复汝瑶的生命。张仲举居然说汝瑶被人劫去了,当然让他震惊! 马戏班的其他人也都十分吃惊,柳文烟说道:“那个傻大个你不要胡说。我们班里的走兽虽然顽劣,偶有恶作剧的时候,但劫人的事情可从来没有过。” 师圣彦沉吟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上次老淘抱走人家的婴儿,也算是劫人吧。” 柳文烟气得七窍生烟,说道:“你……你关键时候拆台。” 师圣彦也想起现在说这个对本门团结不利,连忙住嘴。但是话已经露了破绽,张仲举马上抓住他的话头说:“你看,你们自己人都承认了,赶快把我妹子交出来。” 柳文烟口不择言,说道:“我们只绑过小孩子,没抓过你妹子。” 张仲举紧追不放说:“你们既然抓过小孩子,当然也能抓我妹子。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就让我们搜。” 柳文烟被他们逼得没法子,说道:“搜就搜。” 师圣彦比较冷静一切,伸手拦阻说:“且慢,你们说丢了人,怎么能确认便是我们的人劫走的?” 柳文烟说道:“当然不是我们的人劫走的,要劫也只能是我们的畜生劫走的。” 师圣彦回头怒视她说:“你也来拆台。” 商远清在几个人当中最冷静老成,说道:“我们张兄弟的这位小妹子因为中了血封印诅咒,化为石像,需人解决。所以暂时容身在南荒虚云阁。不料有大胆的窃贼竟然趁我们出入之机偷入虚云阁,劫走小妹。我们一路追踪,让窃贼始终不能遁迹,今晚正好追逐到附近,消失了窃贼的形迹,当然是贵戏班最为可疑。” 师圣彦仰天打了个哈哈,想显示自己的镇定,因为刚吃过晚饭,不小心跟着一串饱嗝,狼狈不堪。他捂住嘴镇静片刻说:“你们只是追逐到附近,附近林木密集,凭什么便认定是我们戏班所为,未免太武断了。” 商远清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们只是找寻失踪的小妹,又不是强盗。你让我们搜一搜何妨?” 师圣彦说道:“你说搜我就让你搜,那不是太没面子了?” 张仲举说道:“不让搜,那肯定有问题,否则为什么不让搜?” 师圣彦瞪着他说道:“就是不让搜,你能怎么样。” 张仲举眼睛瞪得比他还大,说道:“就是偏要搜,你能怎么样。” 眼看剑拔弩张,柳文烟站出来圆场说:“师兄,不如就让他们搜搜……其实我也不是太放心,搜搜不出纰漏最好。” 师圣彦铁青着脸,攥紧拳头打算动手,到底还是忍住,说道:“搜便搜,如果没搜出来,几位的态度我可要好好计较一下。” 没人理他,商远清四个人分头搜索,班主同意搜查,马戏班的众人既不阻拦也不配合,都冷眼旁观,幸灾乐祸的样子,等着看热闹。 张仲举一马当先,掀开一辆车的车帘就往里进,感觉有什么东西添自己的手,生气地说道:“你们养的什么畜生,乱动手动脚?” 等看清楚发现是一条巨蟒,蜷缩在铁笼内,吓得他妈呀一声喊,掉头飞蹿,一蹦就上了另外一辆车的车顶。 旁边早有人看他不顺眼,偷偷打了个口哨,这辆车的车顶忽地被撞破,探出只犀牛长角,正中张仲举屁股。 张仲举惨叫着跌下来,旁边另一辆车里有人怪笑。 张仲举怒道:“哪个敢笑老子?”他这次长了经验,不敢用手掀车帘,预备找件趁手武器对付车里发笑的家伙。 车帘一掀,车里的铁笼门自动打开,蹦出只巨猴,身体肥胖。如果说阿蠢应该叫猿人的话,那么这只巨猴的的确确是副猴相,抓耳挠腮,不住做出怪表情,分明在嘲笑张仲举。 张仲举说道:“你一个野猴子也敢嘲笑老子,看我怎么教训你?” 巨猴冷笑着,声音苍老得像个老头子,说道:“我是家猴,有教养的,你四处乱蹦,才是野猴子。” 张仲举被他气得无语,巨猴忽然换了种中年人的声音说:“他长得可比我们猴子难看多了,爹你不能把他和我们相提并论。” 接着一个孩童的声音说道:“就是就是,丑八怪,丑死了,又笨又丑。” 张仲举咬牙切齿说道:“你们该死的马戏班驯养了会口技的猴子来损我,再没有人出来管管,我就要好好教训它了。” 巨猴苍老的声音冷笑说:“是么,有本事你试试,来,儿子孙子,先给我教训一下这个丑八怪。” 中年人的声音和孩童的声音同时应答,蓦地从巨猴肚子里蹿出只体形小很多的猴子,迎头挠了张仲举两把。张仲举捂着脸喊疼,从小猴肚子里居然又蹦出一只更小的猴子来,站在小猴肩上,对着就张仲举撒尿。 张仲举被猴尿淋了满头,怒不可遏。徊风纵身过去,背上剑华暴涨。师圣彦知道不可轻视,纵身挡在徊风面前,大中小三只猴也乖觉,马上逃到师圣彦后面,一起向张仲举做鬼脸。 江昊这才看清楚,三只猴体积相差很大,但有一个共同点:肚子上有个类似袋鼠的袋子,容量很大,大猴的袋子够中猴容身,中猴的袋子又装得下小猴。 第一章 千幻门下(二) 第一章千幻门下(二) 江昊这才看清楚,三只猴体积相差很大,但有一个共同点:肚子上有个类似袋鼠的袋子,容量很大,大猴的袋子够中猴容身,中猴的袋子又装得下小猴。 柳文烟笑道:“叫各位见笑了。这三只劣畜是涵虚郡特长的袋猴。袋猴不论雌雄,腹部都天生一个袋子,足够幼兽容身。这三只畜生是一家三代,都是雄兽,因为性子顽劣,因此分别起名叫老淘、大淘和小淘。” 徊风冷冷说道:“的确够顽劣,主人管教不周。” 师圣彦也笑道:“主人管束的确有所不周,不过他们毕竟是畜生。畜生有畜生的见识,诸位总不至于和畜生一般见识吧。” 徊风想如果动手,岂不真被他说中,正好挨骂,对张仲举低声说道:“找汝瑶是正事,不要跟他们纠缠。” 张仲举想想的确如此,也忍气起来,继续搜查,小心谨慎了很多,总算没出什么纰漏。四个人把整个营地滴水不漏地搜查一次,一无所获。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不信邪,又搜了一次,张仲举最关心汝瑶的下落,查得比谁都细,还是什么也找不出来。 张仲举仰天大叫道:“我不信,我们分明追踪到了这里,不会错的。” 搜查阿蠢和老淘一家的笼子时,师圣彦比他们还紧张,也仔细跟着看了个清楚,确信没有问题,腰杆挺起来,洋洋得意说道:“怎么样,我早就说过我们马戏班的动物都是训练有素,知书达理,怎么会绑奖人家姑娘。” 柳文烟也帮腔说:“师兄,他们分明不放我们千幻门在眼里,这口气我们要出。” 徊风吃了一惊说:“千幻门,九转神偷无空回,千幻遮眼尽扑朔。你们是千幻门的人?” 柳文烟说道:“不错,千幻门七大当家弟子,他是六师兄,我是小师妹。帝君三十生辰即将到来,传召天下能人异士到帝国庆贺,千幻门也受帝君召唤入帝都。我们两人负责的是驯化百兽,平时行走东胜神州大地,以开马戏班为生计,兼以替师父挑选合意的灵兽。” 商远清徐徐说道:“听闻千幻门号称百仙门当中幻术第一奇妙,令师云雾真人传闻能制造世人难以想像的奇妙幻境,是大家尊敬的一代高人,真是失敬了。” 柳文烟哼了一声说:“你们知道我们的身份才说好话,太迟了。今天如果搜出人还好说,平白无故折辱我们,这件事不算完。” 徊风冷冷说道:“我不管千幻门还是什么门,你们跟汝瑶失踪的事情有关,我也不打算放过你们。要打便打,少说废话。” 张仲举说道:“对,小四平时经常告诫我说,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有力气的就有理,打了再说。” 小四说道:“谁让你搬到这儿来用了,不过为了汝瑶姐姐,打就打了,你先上,你不行了再说。” 他等着让张仲举出手试探对方虚实,张仲举没他那么多心眼,说上就上。他吐口唾沫在手掌心上,写了个掌心雷的口诀,挥手便发。 当初江昊教他道术,他智商又低,又不肯认真学习,修炼到现在也没多大进步,出手的威力有限。师圣彦动也不动,旁边有个戏班的伙计随手抄起锅盖一挡,张仲举的掌心雷顿时寂灭。 被人家一锅盖压灭掌心雷,张仲举好没面子。小四嗤之以鼻说:“叫你平时不下苦功,现在真丢面子,看我的。” 他比张仲举聪明许多,平时下的功夫也勤不少,此刻凝神运功,平地风声飒飒,数丈外一棵大树连根拔起,向师圣彦头上落去。 简单的道术里面有所谓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他移动大树当武器,也算纯熟,以他的基础,进步很明显。师圣彦还是不屑亲自理会,一招手,老淘带着大淘小淘蹦过来,三只猴子同时挥手,马车上的一只车轮在他们合力作用下飞旋出去,将大树拦腰斩断! 柳文烟微笑说道:“千幻门向来以道术擅长,就连我养的猴子也学了两手,真是贻笑大方了。” 小四见自己居然不是三只猴子的对手,大为气馁,不甘心地说道:“不害臊,你们三个打一个。” 老淘一家齐声说道:“你才不害臊,一个人欺负我们三只猴子。” 小四本来精灵古怪,被他们也弄得无话可说。徊风背上剑气大张说道:“与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这世界上的事情,力强则胜,讲道理是女人做的事情。” 柳文烟说道:“说得有理,我们这边应该出一个打仗的人,既然讲道理的事情是女人做的,师兄,打仗你上。” 师圣彦说道:“我就知道好事你不会找我。”他双掌合十,两手像通了电一样渐渐发亮,慢慢变得通红,光亮转化成一把剑的形状,闪闪发亮。 徊风说道:“原来你也用剑,好,剑气对剑气,我就喜欢痛快的对决,赶快分个胜负。” 他背上的剑气凝聚,也越来越光亮,两个人逐渐积聚能量,准备来一次惊天动地的大碰撞。以江昊的眼光,观察徊风的剑气似乎稍胜,师圣彦也不算弱者,两者差距有限。 两道剑气像两个憋足劲打仗的人,越憋越难受,到最后必须释放。箭在弦上马上就要爆发的一刻,两道剑光飞射出去。柳文烟忽然一声轻笑,从她手里膨胀出一大团云雾,形状像一个人的头颅,脑袋直伸到徊风面前,长长的舌头,面目骇人。 徊风被吓了一跳,一个分神,剑气顿时弱了,师圣彦全力以赴,两道剑光交击,徊风被震得倒飞出去,在七八丈以外才挺住,嘴角有了血丝,元气大伤。 徊风怒道:“你们……使诈!” 柳文烟说道:“谁叫你说讲道理是女人做的事,叫你瞧瞧女人的厉害。” 师圣彦说道:“若是阁下不满意,我们再行比过。” 徊风怒道:“你明知道我已经伤了。” 师圣彦笑道:“那就没办法了。兵不厌诈,目前的形势,我也不要你们赔礼道歉了,你们赶快乖乖回去吧。” 徊风四人当中,商远清不会道术,小四和张仲举已经弄得灰头土脸,现在连最强的徊风也伤了,根本不可能再战下去。没有汝瑶的下落,他们不肯甘心退走,可是偏偏又无可奈何。 师圣彦和柳文烟正嘲笑对手,听见有人说道:“该赔礼道歉的是你们。” 出现的人身上仿佛带着光环,小四和张仲举同时欢呼,这人当然是江昊。如果事情就此了结,汝瑶的下落就此没有头绪,江昊当然绝对不能容忍。 师圣彦和柳文烟刚占到上风,正踌躇满志,见有人出来架梁子,都情绪亢奋。柳文烟一撸袖子说:“怎么又有要多管闲事的,这一阵该本姑娘出马了。” 江昊笑道:“大姐,你讲点淑女风范,这样子很不雅观。” 柳文烟赶紧把袖子放下来,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来管闲事,你偷偷躲在旁边,一定不是好人。” 江昊说道:“我是他们的老大,他们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你们把我妹子掳走了,我们当然要找你要人。” 柳文烟生气地说道:“明明是胡说八道,他们把整个营地都搜过了,也没见搜出什么,分明是来欺负我们。” 江昊说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搜呢,他们搜了不算,我搜了没结果才算数。” 柳文烟和申商业都气得鼓鼓的,柳文烟说道:“那我先试试你的胆子。” 她一扬手,故计重演,手里膨胀出一大团云雾,幻化成大头鬼的模样,长舌头伸到江昊鼻子前面。江昊笑道:“这个不好玩,看我的。” 他虽不精通幻术,但功力可深厚多了,操纵云雾随心所欲,用力一吹,大头鬼调转方向,蓦然张开血盆大口把柳文烟吞了进去。柳文烟毕竟是女孩子,吓得妈呀一声哭了出来,连呼救命。 江昊撮唇吹去,顿时烟消云散,柳文烟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以为在大头鬼的嘴里性命不保,哪想有人会看到。周围的人看到她的模样,无论自己人还是对头都轰然大笑,笑得最开心的就是师圣彦。 柳文烟哭得更厉害了,说道:“你们欺负人家,人家不跟你们玩了。” 师圣彦一哼说:“关键时刻就会抹眼泪,还得师兄我出来维护师门声誉,后出来的这小子……对,不用看别人人,就是说你呢。你练气练得还不错,有相当修为。我们来比划一下剑气。” 他双手摸索,如同接通电源开关,重新把剑气凝聚起来,看了江昊吹摆柳文烟的表演,他也不敢轻视江昊,剑气比刚其次对敌徊风时强烈许多,照得四下火把黯然失色。 旁边众人感受到了强烈的光和热,纷纷鼓掌,也有人嘀咕说:“师班主有这么好的宝贝,晚上点上得省多少柴火和功夫,害咱们生火做饭这么费事。” 江昊扬手掣出劈天神斧来说:“剑气我没有,斧气可不可以?” 劈天神斧一亮出来,光华夺目,如同一团烈日乍现,没见过的人被晃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刚才评论师圣彦剑气的人半天才说道:“我的妈呀,这一个斧子得顶师班主多少把剑,我要有这么一把,这辈子做饭都不用烧火了。” 劈天神斧现身后,江昊轻轻挥动,师圣彦的剑气霎时寂灭。师圣彦脸色惨淡,说道:“不必比了,万没想到你有这般神兵利刃,见一见都是我的福分,还比什么。” 江昊说道:“不比的话我们就开始搜查了,你有意见么?” 师圣彦说道:“那……多少还是比划一下,虽然你兵器比我好,也许我可以凭深厚的内功挽回几成。” 他说的话差点没让江昊吐出来,江昊克制住胃部反应说:“那好,一击定胜负,输赢不反悔。” 师圣彦答应得也痛快,两人面对面十余步远站定,师圣彦鼓足真气,腮帮子发力,剑气如惊雷乍现,对面江昊发愁的光华比他更快更耀眼,两道光芒交击,师圣彦的光芒马上消逝。 师圣彦有点懊恼地说道:“果然是神兵利刃,我仅凭自己练就的气剑不是对手。” 小四冷笑说:“你好好看清楚。” 师圣彦定睛看时,才发现江昊根本没用劈天神斧,随手折了根树枝跟他比划而已,两个人水平差距简直再明显不过。 师圣彦垂头丧气说:“我认输,你们随便搜查,不过刚才已经查得够仔细了。如果我们自己人或是豢养的畜生做了坏事,我身为千幻门弟子,也决不敢包庇。” 江昊早有计较,说道:“没那么麻烦,让我搜给你看。” 他径直走到阿蠢的车前面,对里面的阿蠢说:“我都看到你,快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 阿蠢装疯卖傻,做出不解的叫唤声。师圣彦代为解释说:“这畜生虽然有点灵性,但是不像老淘一家修炼到会说人语的地步。凡事只能靠打手势交流,他是说,他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昊对阿蠢笑道:“少废话,我知道你会说话,你看到我的厉害了,这里没人是我的对手,敢和我耍花样,谁也保护不了你。” 阿蠢吓得直打哆嗦,往笼子角落里缩,江昊厉声说道:“你把那女孩藏到哪里去了,还不老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给你阳关道你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他把审讯的套词都用上,还真把阿蠢唬得心惊胆战,扑通一声趴下说:“我交待,我都交待,给我一条活路。” 师圣彦看到阿蠢居然也说话了,吃惊万分,怒骂道:“你这个畜生,难道你真掳走了人家姑娘?” 阿蠢说道:“我是……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不是掳,是没人管她我偷走的。” 师圣彦大怒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这个畜生偷偷学会说话,图谋不轨,现在又犯下这等伤天害理的大罪,瞧我不打断你全身的骨头!” 阿蠢告饶说:“我真的不是有意掳人,打断几根就已经很疼了,不要全打断啊。” 江昊板着脸说道:“绝不能轻饶,除非你赶快把人交出来,还有一线生机。” 第二章 回韧之石(一) 第二章回韧之石(一) 江昊连唬带诈,把阿蠢弄得一楞一愣的。 阿蠢老老实实从腰间束短裙的皮带里拿出一个小玉瓶说:“我把她藏在这里了,我可没伤害她,连一根头发都没敢乱动。” 师圣彦更生气了,说道:“这种能装很多东西的高级装备,连我都没有,只有见师父他老人家有过一个,你是从哪里偷到的?” 阿蠢叫屈说:“不是偷的,老淘送我的。” 老淘见自己也给出卖了,生气说道:“早知道不给你这个不可靠的家伙,被人一吓唬什么都说了,脓包。” 阿蠢冷笑说:“你有那么好心,还不是你看中人家东海郡的一只漂亮母猴,我答应给你做媒你才给我的瓶子。你怎么不说你偷了柳姑娘的秘制香粉最后才勾引到人家母猴的事情。” 大淘小淘听罢同时大怒说:“老淘你也太不像话了,我们好几次要你偷香粉给我们求爱用,你都不肯,原来老家伙你自己私下里有算盘。” 柳文烟也勃然大怒说:“上次我丢香粉的事始终没查出结果,还冤枉师兄被师父责罚,原来是你们几个畜生做的。” 师圣彦见越扯越乱,自己马戏班内部好像问题多得不得了,头都大了,问道:“老淘,你从哪里弄来的法宝?” 老淘辩解说:“上次我们进京会演,因为我戏做得有趣,玉颜公主赏给我的,她们皇家的好东西多得是,谁知道哪里来的。” 他说得倒是合情合理,师圣彦一时无话,气得狠狠照他脑袋上一拳说:“可是你偷香粉还栽赃到我头上,害得她和师父都认为我对她有色心,我是那么没眼光的人么?我难道是色狼么?” 老淘被打得眼冒金星,不管不顾说:“师主人,你是没看中柳姑娘,可是千幻门后山的小寡妇你可是勾引到手了,你给寡妇的银子哪一份不是我们耍把戏给你赚回来的,你也太没良心了。” 柳文烟叫道:“我说查账总感觉不对头呢,原来师兄你贪污做假账,到帝都见了师父,你可得把这事给说清楚。” 师圣彦恼羞成怒说:“你凭什么说我,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回出演公子詹送了你一对绿宝石坠子,身为千幻门中人,你居然跟他私相授受,我也找师父评评这个理去。” 江昊万万没想到他追问一个阿蠢把整个马戏班都给闹开锅了,马戏班的伙计们全都躲得远远的,堵着耳朵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生怕知道了两位班主的机密,回头没好果子吃。 还是张仲举做事干脆,大吼一声说:“你们自己家的烂事关门去说,快叫你们家的黑毛猴子把妹妹还给我。” 阿蠢冷笑说:“无知的家伙,我是函虚灵猿,你才猴子呢。” 老淘本来就跟他撕破脸,听到这句气不打一处来,气得屁股通红说:“猴子怎了,你敢瞧不起猴子,要不要我们找个地方单挑?” 张仲举不管他们,揪住阿蠢的胸毛说:“快把我妹妹放出来,不然我让你脱皮!” 阿蠢疼得呲牙裂嘴说:“放手放手,你揪着我我怎么放人,把我从笼子里放出来,我来放人,弄坏了瓶子你妹妹也别想回来了。” 张仲举赶忙放手,师圣彦打开笼门,阿蠢出来后念动口诀,打开瓶塞,瓶口现出一个平躺在鲜花之中的少女,出来后倏然放大,依旧平躺鲜花后,静静熟睡,容颜娇艳如花。 张仲举激动地扑过去说道:“汝瑶我可找到你了。”扑到一半发现不对,凭空收住,差点栽倒。 江昊当然知道阿蠢藏的是婉约,一点也不吃惊,他知道按照商远清等人的描述,马戏班一定有可疑之处,但是一时又找不出问题所在,索性抓住阿蠢偷婉约之事赖住不放,总会查到线索。 张仲举怒不可遏,揪起阿蠢拼命摇晃说:“你给我老实交待,究竟把我妹子藏到什么地方。” 可怜阿蠢不敢还手,偌大的身躯被张仲举快晃零碎了,告饶说:“我偷的就是这个姑娘,难道她不是你妹妹?” 张仲举怒道:“还敢装傻,不是你潜入虚云阁偷走我妹子的么?” 阿蠢叫屈说:“我一辈子都没去过什么虚云阁,这个女孩我是在神鹫岭偷回来的。我偷偷出去玩耍,看她这么漂亮,又没人理会才……我发誓我只偷了一个女孩子,别的女孩连见都没见过,瓶子里除了她装的便都是平时偷的好吃的。” 江昊不给他们分辨的机会,说道:“我相信他的话,他现在的样子恐怕不敢撒谎了。可是两位班主,你们班里既然出了一个小偷,就可能会有第二个,如玉瓶这等法宝贴身收藏,谁敢说我妹子不在其中,你们一定要给我个交待。” 师圣彦也傻眼了,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江昊说道:“很简单,我们打算赖在你们马戏班不走,你们要包吃包住,直到我们找到小妹为止。” 师圣彦张大了嘴巴说:“你们也太狠了吧,你们五个大活人,要把我们弄破产啊。” 江昊说道:“要不我们找官府说理去,人脏并在,看你们有什么话说。” 师圣彦苦着脸说:“别去别去,我认栽还不成么。等我查出掳人的畜生,非把它骨头都打折不可。” 商远清说道:“你别叫苦,我是千江茶坊商家的少主人,还会占你们的便宜么,但你若不能帮我们找出小妹,令师还有帝都的很多名士跟我商家都有交情的,别怪我找他们评理,连累你们受罚。” 师圣彦听说原来他还有这么大来头,苦得恨不得撞墙自杀,没奈何只好陪这帮瘟神。这帮瘟神的要求还挺多,不光要专车乘坐,尤其在张仲举还要求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每餐最少两只鸡半只羊,摆明想把他吃破产。 更倒霉的是第二天经过一座稍微繁华的小镇,张仲举叫嚣着说饿了好几天,该好好大吃一顿了,吓得师圣彦简直想绕道而行。 但已经到了小镇,张仲举哪容他改道,跳下马车杀在最前面。 小镇的样子比较奇怪,远远看去所有房屋大多黑漆漆的,棱角处反映出金属光泽,倒好像铁铸。无数股浓烟从小镇上空升起,伴随熊熊火光。 张仲举摸脑袋说道:“奇怪,这个镇远看怎么好像全是开铁匠铺的,难道要起名字叫打铁镇?” 小四说道:“你说对了,把眼睛往上看。” 张仲举才发现小镇入口处一面牌坊,上书三个苍劲的大字,他瞄了半天没看懂,瞎蒙道:“‘这是镇’,这个镇的名字还真怪。” 小四笑道:“猪头,谁不知道这是镇。你不识字就别装,我告诉你,这个镇叫打铁镇。” 其他人早都看清楚了小镇的名字,但都不说破,任由张仲举出丑。 小镇不打,一条长街直通到头,街道两旁都是打铁铺子,各个炉火通红,家家铁锤挥舞,叮当之声不绝,生意看来都那么好。 江昊问道:“这小镇上的打铁铺子看来最少有上百家,一年得出产多少铁器?” 师圣彦介绍道:“你连打铁镇都不知道,打铁镇在帝都郡大大有名。百仙门中最风光的两大门派都以擅长炼剑气著称。其中的紫成门坐镇帝都,门主紫成真人被封为国师,鼎助帝君立国,风光无限。所以帝都的豪富少年无不竞相学剑。” 江昊说道:“咱们这打铁镇是专门给他们打造兵器的?” 师圣彦说道:“是铸剑,打铁镇附近的龙泉谷盛产五金,镇上铁器行上百家,尽皆精通铸剑,不乏能铸出神兵利刃的好手。便是名震东胜神州的九大神兵,传说也有几样并非上古流传,而是在这个小镇上诞生的。” 江昊没想到一个区区小镇还有如此深厚的背景,不由神往说道:“看来到打铁镇有机会寻得自己心仪的武器。” 徊风说道:“那是当然,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我此次随商公子进京,商公子已经答应帮我在打铁镇定做一柄更合手的宝剑。” 商远清说道:“不错,我在南荒呆得久了,必须回帝都处理家中的杂乱琐事。想不到阴差阳错,因为汝瑶的事情,有机会来到这儿。” 江昊想起他一直有些很神秘的目的,到南荒要寻求换魂草,现在又要回帝都,也许在帝都可以揭开他身上的谜。 镇上吵闹得厉害,全是铁锤敲打的声音,说话往往都听不清楚。张仲举一个劲往前跑,把别人都甩在后面,想找家好的饭馆,前面除了打铁铺还是打铁铺,他正自咒骂,忽地迎头飞来一把雪亮的镰刀,差点把他脑袋开瓢。 张仲举骂道:“不长眼睛,要杀人么。” 话没说完,砰地有人扔具死尸过来,张仲举腿一软,喊道:“来人啊,真的杀人了。” 江昊听到他求救,身形快得不可思议,转瞬冲到最前面。其实张仲举即使没有自卫能力,起码还有逃跑的能力,但他一见血已经吓傻了,坐在地上。 江昊刚冲到他前面,迎面飞来寒光闪闪的一物,江昊伸手抄住看,原来是一枚金色的鱼钩。 如果说这是特制法宝,他轻松抓到手中,没感觉异常,看不出蕴含特别奥妙。江昊正疑惑中,对面有喽罗吆喝道:“不相干的人闪开,刀子不长眼睛。” 眼前的情景是这样的,一家门面很大的铁匠铺前,围着很多黑色装束,衣着鲜亮的武士,一副打算灭门的架势。刚才丢到张仲举面前的尸体就是他们扔出来的。 武士们的主子是个年轻公子,穿得华丽时髦,一看全身都是名牌货,价值不菲,江昊接到的鱼钩便是他丢过来的。年轻公子说道:“欧治子, 我让你打造一副可以拿去到帝君曲江池垂钓不丢面子的鱼竿,你却给我打了这么个破东西,想搪塞我公子詹,不怕后果么?” 公子詹这名字江昊听师圣彦他们吵架时提起过,后来经师圣彦补充介绍知道,帝都之内有所谓的帝都四公子,都是豪富大族出身,每人门下均号称食客三千,豢养很多奇人异士,声势煊赫一时。公子詹在四公子中排行最末,送柳文烟宝石坠子的就是他。 被公子詹说得一无是处的那副钓竿丢在地上,银色的金属钓竿,淡淡闪耀光芒,上面盘有双龙戏水的图案,钓竿的质地通过肉眼不好分辨。但整只钓竿上的光彩非同寻常,尤其是龙口喷水处竟然隐隐有氤氲雾气,蔚为奇观,怎么看都是一件难得的佳作。 说这只钓竿拿不出手,纯属鸡蛋里面挑骨头。 公子詹指着打铁匠师的鼻子挑毛病,鹤发童颜的匠师一直坐在那里打铁,他身前已经横倒了几个徒弟的尸体,但他连头也不抬一下,神态安闲,颇有点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味道。 江昊打心眼里佩服,这才是所谓风范,比公子詹装腔作势的样子有派头多了。 只听公子詹继续叫嚣说:“欧治子,你号称东胜神州三大铸剑大师之一,想不到居然如此水准,实在太让本公子失望了。你的徒弟又对本公子无礼,本公子无奈才杀了他们以示惩戒,你若不识相,下场也是如此。” 欧治子放下铁锤说道:“我是铸剑师,只知铸剑,公子愿意如何做,是公子的事情。” 他分明没把公子詹放在眼里,公子詹跳脚说道:“糟老头子,你也不想活了是不是,赶快想办法弥补本公子的损失,本公子或者可以放你一马。” 欧治子淡淡一笑说:“公子有话明言吧,老夫没有你想要的回韧石。” 公子詹被人揭破用心,恼羞成怒说:“你不拿回韧石补偿本公子,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江昊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欧治子手中有一块回韧石,肯定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公子詹想据为己有,借打造鱼竿的事件发作,威逼索要欧治子的回韧石。 这件事他没看到也就罢了,看到了决不能袖手旁观。 第二章 回韧之石(二) 第二章回韧之石(二) 江昊觉得又到了自己见义勇为的时候,一个箭步刚想上去,后面柳文烟迅速到位,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江昊说道:“当然是多管闲事,难道眼睁睁看他们欺负人?” 柳文烟说道:“这个老头用次品搪塞公子,又对公子言语无礼,明明是他不对,你不能颠倒是非。” 江昊啼笑皆非,真想看看她的脑袋是不是短路了,师圣彦在一旁嘀咕说:“她一心想嫁给公子詹,连良心都被被狗吃了。也不想想看,人家豪门公子,会看上你一个演马戏的么?” 柳文烟火冒三丈,碍于心上人在眼前,如果跟师兄大吵容易破坏自己形象,勉强忍了。被她一搅和,江昊耽误了行动,那边公子詹已经命人在欧治子的打铁铺搜查,翻得底朝天,一无所获,最后索性命人把房子一寸寸拆开检查,连每块砖头都敲碎,筑房的铁块都打碎,还是找不到他们要的东西。 江昊问道:“他们要找的回韧石是什么东西。” 徊风说道:“打造一件神兵利刃,有时候当然要看炼制兵刃者的法力,但有的时候炼制兵刃的材料反而更加重要,东胜神州九大神兵之所以能够威力惊人,跟它们的前身本来就非凡品有密切关系,因此铸剑这一行才倍受重视,好的铸剑材料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其中七种金铁材料最难得,回韧石就是其中之一。” 江昊点头说道:“明白了,也就是适合炼制高强度合金钢的矿石对吧。” 徊风说道:“什么高强度合金钢?这七种奇石合称五金七英,每一种都极其稀奇罕有,普天下可能不过聊聊数块,回韧石正是其中之一。回韧石铸就的神兵,坚韧无比,虽锐利不足但绵力无穷,是为天下奇珍。” 等江昊听明白了大概,欧治子的房子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江昊想出手,却发现欧治子神态自若,不光是看淡生死的从容,而且似乎知道公子詹根本没机会找到回韧石,胸有成竹。 江昊心中一动,知道其中有情况,决定静观其变。 公子詹在废墟上气得发狂,指着欧治子说道:“死老头子,你赶快把回韧石的下落告诉我,不然马上要你的命。” 欧治子闭目养神,干脆不理他,公子詹叫道:“孙大锤,给我出来。” 有人应声出来,是个身高肯定不到一米六的小个子,手里提着一号几乎比他身子还大的大锤,如果真是钢铁所铸,足足得有上千斤的分量,提在他手里却好像毫不费力。 公子詹说道:“死老头子看到没有,这是我门客中的悍将孙大锤,他手中的大锤重八百八十八斤,不但数字吉利,分量实足,而且他天生神力,又得西北边荒野人异术,一锤下去你就成了肉酱。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欧治子轻蔑一笑说:“他这锤不知道谁打造的,手工粗劣质地不均,锤面凹凸不平真是拙劣,想不到我今天死在如此粗劣的锤下,真是没面子。看他笨手笨脚,也不知道一锤能不能打得死我。” 孙大锤气得满脸通红,公子詹已经失去耐心,示意一下,孙大锤抡锤便砸! 人命关天,江昊再想揭开谜底也不能等了,飞纵过去,孙大锤的大锤挟着风声向欧治子头顶落去,江昊看他出手笨拙,也不拿兵刃,挥拳挡了这一锤。 拳锤碰撞,江昊才知道孙大锤果然天生神力,他手心里还握着刚才接到的鱼钩,虽然今时今日他的功力已经远非普通修真高手可比,还是被这一锤震得拳头发麻,隐隐作痛,鱼钩好像都因此嵌到手里去了。 江昊有些吃惊,说道:“果然好神力!” 其他人都怔怔看着他,小四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老大你就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了,你看看把人家打成什么模样了?” 江昊刚才光顾关心自己,现在才发现孙大锤的大锤在半空中成了个黑点,还在飞行中没落下来,孙大锤本身直挺挺躺在地上,眼睛还睁着,但被剧烈的震荡搞得跟白痴似的,喃喃说道:“不可能的,不是人,人没有这么大力气的。” 这时候大锤才落下来,黑衣武士一发喊,四散奔逃,大锤砸到地上,大地摇晃,只留个锤柄在外面,好半天尘土才散尽,锤上一个清晰的拳头痕迹。 公子詹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江昊说道:“管闲事的,欧大师的鱼竿制作精美,哪里有不好?纵然真有不好,你杀人弟子,毁人房屋又算什么,有我在,你休想欺负人,你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公子詹平时横行惯了,从没有人敢教训他,现在听到江昊的话,说道:“敢管帝都四公子的闲事,你活得不耐烦了?” 师圣彦好心拉江昊,小声说道:“他得罪不得,他背后是帝都的无数权贵,你要三思。” 江昊犹豫了一下,帝都是东胜神州中心,有多少自己没见过的高手且不说,自己总无法与帝都所有的权贵和军队为敌,但一看到地下横尸的无辜者和欧治子飘扬的白发,江昊铁定心肠说道:“谢谢好意,闲事我管定了。” 公子詹说道:“你莫以为你有点本领就可以猖狂,我门下剑客三千,只要一挥手你便横尸当街。” 他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回头看时黑衣武士一个也不在身边,全被刚才江昊一拳之威震骇,趁着躲避刚才大锤落下的机会,跑得一个也不剩。 公子詹气急败坏,他自己的本事他很清楚,想和江昊对敌万万不可能。江昊身后的柳文烟一个劲对他使眼色,公子詹领悟到了什么,说道:“有本事你等我约束好手下再打。” 江昊笑道:“我先约束好你在再说。” 欧治子说道:“年轻人,罢了,你肯出手我很感激,放他走。” 江昊一愣,马上明白欧治子是不想他得罪人过狠,给公子詹台阶,他还想惩治公子詹,忽然觉得手心剧痛,发现鱼钩居然深入自己掌中不见了,他的掌心上一片金色! 鱼钩跑到身体里的事,还是头一次遇到,江昊满头冷汗。欧治子虽然闭着眼睛,但似乎清晰地看到发生了什么事,他说道:“年轻人,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江昊依言过去,欧治子说道:“你刚刚抓住了我打造的鱼钩,现在觉得身体有些异状是么?” 江昊说道:“我感觉鱼钩跑到我体内,手臂上像火烧一样。” 欧治子微笑说道:“这就对了,回韧石乃天下奇石,融入你体内有此反应也是正常。” 公子詹叫道:“什么,你说回韧石跑到他身体里了?” 欧治子说道:“不错,是你处心积虑寻找的回韧石。” 公子詹说道:“可是我属下把打铁铺每一寸地方都拆开来搜过了,根本没有什么回韧石。” 欧治子说道:“这头蠢猪一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会这么笨等你来搜么?当时事情紧急,我没机会藏匿回韧石,索性把回韧石打在给你的鱼钩上面,你果然看也不看就给扔了,这年轻人接住了,所以回韧石便是他的了。” 公子詹后悔不已,说道:“老家伙你骗我,有你好瞧的。” 江昊叹服欧治子随机应变的智慧,不过他更关心回韧石怎么跑到自己体内,问道:“可是回韧石只是块炼钢的材料,没道理会跑到我身体里面。” 欧治子露出疑惑的神情说道:“这个我也好生迷惑,应该是你刚才接孙大锤一锤的时候,巨大的力量把回韧石迫入你体内的。你体内有些和常人不同的特质,以至于竟能融合回韧石,奇哉,奇哉。” 江昊左思右想,一定是凤凰血融身后给他体质带来的变化。他瞥见公子詹正趁这个时候悄悄溜掉,想要追赶,柳文烟有意无意挡在他面前,江昊心念一动,也就罢手。 当天留在欧治子处作客,说是作客,其实房子已成废墟,大家就地搭建帐篷,还得照顾欧治子。江昊的左臂中融合了回韧石,一直像火烧般,他明明不需要睡觉,却借口困了,早早便去休息。 他假寐到半夜,果然听到自己期待的声音,悄悄起身,看帐外柳文烟偷偷出了营地,不时四处观察有没有人注意。 柳文烟走在前面,后面又有一人悄悄起身跟随,江昊看时,却是商远清。 江昊飘身过去,轻声说道:“你也看出她有问题?” 商远清说道:“不错,我打算追踪她。” 江昊说道:“以你的脚步,很难不被他察觉,还是我帮你吧。” 他携着商远清追踪,打铁的活计通常是通宵达旦,街上干活的人不在少数,但柳文烟是陌生人,没人注意她的行踪。 出了打铁镇,镇外一片稀疏的小树林,林间有几个倾颓的石鼓,荒草遍地。柳文烟吹了声口哨,公子詹从树后迎出来说:“宝贝儿美人,你怎么才来,可想死我了。” 江昊差点没吐出来,柳文烟虽然长得不算丑,这么说也未免太肉麻。柳文烟可是听得很陶醉,做出娇羞的姿态说道:“人家等他们睡熟,免得有闲人泄露机密。” 公子詹说道:“我明白,回韧石带来没有?” 柳文烟说道:“回韧石在那小子的胳膊里面,他厉害得很,我没法下手。” 公子詹马上脸色一冷说:“你根本就是对我虚情假意,连这点事情都不肯帮我,我错认识你了。” 要是让他去当演员,连跑龙套都没人要,柳文烟却被说得伤心异常,急忙说道:“不是啊我对你一片真心,我肯帮忙的,而且我已经有办法了。” 公子詹说道:“什么办法?你又说他厉害不肯拿回韧石,难道他肯自动把回韧石交出来?” 柳文烟说道:“正是,我手里有一样他非要不可的东西,为了这样东西,他一定肯牺牲回韧石。” 江昊的心猛一跳,她说得如此肯定,究竟是什么东西对自己如此重要? 公子詹代他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对他如此重要?” 柳文烟得意说道:“是一个人,听说是个关系和他很亲密的女孩子,那女孩子的哥哥亲口对我说的。” 江昊暗道张仲举真是嘴大,有点什么事情两天都抖给别人了。柳文烟说的人只能是汝瑶,看来汝瑶真的在马戏班当中,而且劫走汝瑶的人即使不是柳文烟,也跟她有莫大关系。 他不由激动起来,期待问题的答案。柳文烟说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有一个人出一万两银子让我去南荒虚云阁偷个女孩子出来,条件是把她安全带到帝都去。”公子詹说道:“一万两?除了本公子之外,谁还出得起这么大的数目?手笔不小。” 柳文烟说道:“这个人是千江茶坊的少主人商远清。” 江昊曾经无数次揣测过汝瑶怎么会被从虚云阁劫走,他潜进虚云阁历尽千辛万苦,据楚恋衣说应该是这许多年来仅有的一人,当他听说有人潜进虚云阁劫走汝瑶,不可避免想到有内应的问题。 但他猜想了无数次,也想不到有人这么做的理由,今天终于从柳文烟的口中知道答案,他不由愣住了。 江昊转头看商远清,商远清很确定地点点头,确认是真的,两个人都不说话。 公子詹说道:“原来是这个人,他劫人做什么,他不是白天也在那群人中,和那个小子还是朋友么?” 柳文烟说道:“这我也不知道了,也许他们有什么私仇也说不定。因为你需要回韧石,人家把这女孩子留给你,一万两银子都放弃了。只要你提出用她叫唤回韧石,那小子肯定会应允。” 她算得的确精准,除了不知道江昊就在旁边注视她。 她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瓶,和阿蠢用的样子仿佛相似,想起就要重新看到汝瑶的容颜,江昊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第三章 判若两人(一) 第三章判若两人(一) 柳文烟打开玉瓶塞子,里面慢慢释放出一具棺木,放置到地上,打开后里面是江昊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汝瑶的脸色晶莹透明,和江昊离开时一样,是一具冰冷的石像,表情仿佛残留最后一次绽放的笑容,依旧明媚动人。 公子詹失望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个小美女,怎么是尊石像,你消遣我?” 柳文烟说道:“这丫头中了血封印诅咒,化为石像。我看也不怎么漂亮嘛。” 公子詹一听她的语气便知道她在吃醋,现在正是用她的时候,得罪不得,马上搂住她的腰亲热,谄媚说:“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就算是活人都没什么可看的,何况是个石头的,你才是我心中的大美人……” 他动手动脚,柳文烟登时连骨头都软了。商远清和江昊同时捂嘴,抑制要吐的愿望。江昊捂着嘴飘过这对男女身旁,他功力比柳文烟深厚何止十倍,将装汝瑶的棺木收进浮海玉升中,蹑手蹑脚回来,那边柳文烟和公子詹还没亲热够呢。 江昊做了个离开的手势,和商远清缓缓步出树林,月光萦回,商远清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想问为什么,其实很简单,我要你同我一起去帝都,如果汝瑶在帝都,无论你在什么地方,你都会赶去。” 江昊问道:“你要我去帝都干什么?” 商远清显出咄咄逼人的表情,说道:“当然是去做大事情,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定可以成就些惊天动地的事业,老天爷没给我高强的本领,但我有我们家的财富和权力,你愿意跟我合作么?” 江昊说道:“我还不知道跟你做什么呢?谈不上愿意不愿意。” 他一直拿商远清当朋友,虽然早就发现商远清身上有枭雄风范,但觉得商远清对自己还是推心置腹。现在忽然发觉受了欺骗,无论商远清的目的是什么,他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在商远清没有解释清楚之前,他不会做出任何决定。 现在他最急于做的是把汝瑶救醒,其他全然不顾了。他急匆匆回到欧治子的打铁铺,大家睡得正熟,唯有徊风仗剑在废墟上,见到他就问道:“你们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 江昊把装汝瑶的棺木放出来,看得徊风眼睛发直,半晌说道:“你居然把汝瑶找回来了。” 江昊说道:“我现在要救醒她,楚掌门石前辈有告诉你们具体的方法没有?” 徊风说道:“当然知道,我出发之前仔细询问过了,便是把凤凰血的不死之气注入汝瑶体内,便能解除血封印的封锁,重新焕发她体内的生机。” 江昊说道:“我知道,这个我也听过,我是问你具体怎么做?” 徊风怔怔道:“具体……我……不大清楚。” 有这样的人当朋友,他可以为你两肋插刀,不过通常他被插的时候你还得救他,关键时刻非累你吐血不可。江昊正准备吐血,听到欧治子说道:“我知道。” 江昊可算等到救星,把徊风把旁边一晾,说道:“前辈请赐教。” 欧治子说道:“我总算比你们多吃了几年盐,经验阅历多些。” 江昊心急如焚,暗想我还比你多吃了二十年的麦当劳呢你吃过么,救人如救火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但是既然人家是唯一的希望,只有耐心请教说:“如果能救醒小妹,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请前辈帮忙。” 欧治子笑道:“这么关切,怪不得听他们说你喜欢上小姑娘了。放心,我管保你救醒她,娶她做老婆,还送你一件好东西。” 江昊想分辨说他和汝瑶是一般男女关系,不过这种问题越解释越麻烦,索性不解释,说道:“好东西于我不重要,人越快救醒越好。” 欧治子哈哈笑道:“先说我给的好东西,本来早就想跟你说了,就是想给你个意外的惊喜。想解除血封印诅咒的人必须有凤凰血附身,难道你已经得到了?” 江昊当然要谦虚一番说:“只是机缘巧合,误打误撞。” 欧治子说道:“这就难怪了,你有凤凰血庇佑,才能融合回韧石,本来回韧石是炼剑的绝佳材料,可惜我总不能在你身体里炼把剑出来。不过我能把你的左臂炼成坚韧无匹的回韧之盾,以后与人交手时,你便多了一面世界上第一等的盾牌。” 如果放在平时,江昊必然大喜过望,但现在他记挂汝瑶的事,敷衍说道:“那简直太好了。” 欧治子吃的盐比他吃的麦当劳还多,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你别担心,告诉你,用凤凰血救活她再简单不过,只要把你的血脉割开,和她的血脉融合就行了。” 江昊吓了一跳说:“要输血!” 欧治子说道:“什么输血?你小子难道不知道凤凰血有自动引导血脉的功能,你只要在自己和小姑娘的手上各自割一个小口,凤凰血就会导入她体内循环,运行一周天之后,她便可重生。” 江昊说道:“原来这么简单?” 欧治子说道:“你以为还要多麻烦?而且在你给她过血治疗的同时,我可以锻造你右臂的回韧石,同时给你炼成回韧盾。” 江昊想起自己的胳膊要给人家放到砧板上敲,有点打鼓,欧治子说道:“你放心吧,以我的技术,还能把你当普通锄头来打造么?不过危险不在于此,你替她治疗的时候,因为全身血脉和她交换,此时毫无运动机能,如果有人想趁这个时候杀你,你就较危险。” 江昊说道:“牛家村疗伤么?好在我周围有人护法。” 欧治子没看过射雕,不知道他又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说道:“事不宜迟,赶快进行,你给自己放血,我给你锻造盾牌。” 江昊嘱咐徊风说:“我的性命可交到你手上了,你一定保护好我。” 徊风拍着胸膛说:“你放心,我徊风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江昊觉得他说的话里面要加个“没”字就对了,希望这次有问题他能解决。 江昊把装汝瑶的棺木从浮海玉升里放出,当然是汝瑶依旧平躺棺中,他只好将就躺在棺材盖上。没有手术刀,他把劈天神斧拽出来,想想要用这东西砍开自己血管,心里发毛。 欧治子催促说道:“你倒是割啊,没问题的。” 江昊想割的不是你的手,当然没问题了,没得选择,咬牙提斧在自己右腕上划开,割腕自杀这种事他也是头一遭,不知道会不会出手过重弄假成真。 欧治子说道:“快在她腕上也敲出个缺口,不然你体内的凤凰血有自愈功能,很快伤口又愈合。” 江昊用斧刃轻轻敲击,生怕打碎汝瑶身体,在汝瑶腕部的位置敲出个小缺口,自己的手扣上汝瑶的手,腕部相贴,忽然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奔涌,仿佛流水一样涌出去,马上全身的力气都失去。 江昊想大叫:“坏事了,切重了要没命了。”可是他一个字也叫不出,软软躺着,全身的力气随血液流失。 欧治子说道:“不用怕,没事的,你安心躺着,别乱动,血液会自动和她的交换,有气力的时候你就可以起来了。我趁这功夫给你打造回韧盾。” 江昊想乱动也不可能,徊风在一旁仗剑拱卫,欧治子把风箱拉过来,将铁锤放到炉火里灼烧。江昊想问他,人家都是烧铁锻打,你烧锤子干什么,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等铁锤烧得通红,欧治子取出一副特殊的黑色手套戴上,通红的铁锤他握着锤柄,若无其事。欧治子把江昊的袖子卷好,照江昊的胳膊便是一通敲打,反正无论他怎么打江昊都没有感觉,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打了好半天,欧治子渐渐感到满意,说道:“再有几锤子就好了,如果现在没有人来给你捣乱,基本上宝物美人你都能到手了。” 江昊听惯了千晓生的预言,就怕欧治子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果然他的耳朵听到周围有诡异的轻响,徊风断然喝道:“什么人?” 师圣彦说道:“我啊,我起来看看……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商远清用尽量通俗的语言解释给他这是在疗伤,又解释找到的人就是失踪的汝瑶,师圣彦听得目瞪口呆,说道:“我听到有奇怪的响动,爬起来看个究竟,原来是你们。” 徊风脸色凝重说:“不是我们,来了很多陌生人,马上就到。” 连商远清都能听到很多类似青蛙蹦跳的沙沙声响,等人出现的时候验证了他的听觉,出现的是一队黑衣武士,走路的时候都像青蛙一样蹦来蹦去,落地轻巧,每个人手中都有柄长剑,光环缭绕。 为首的两个人正是公子詹和柳文烟,师圣彦说道:“师妹你做什么,干吗和公子带这许多人回来?” 柳文烟下巴朝天说道:“我已经是公子的人了,你从此以后休想对我指手画脚,我现在是和公子拿回属于公子的回韧石的。” 师圣彦大惊说道:“你要背叛师门?后果很严重的。” 柳文烟说道:“狗屁师门,其实就是一帮杂耍的,谁瞧得起我们?难得公子对我好,我拿了回韧石便从此和公子去帝都过快活日子。” 师圣彦说道:“师妹你别做梦了,就你那模样,连我都看不上,公子会看上?师妹仔细想想自己的前途。” 柳文烟气得脸上的雀斑毕现,说道:“本小姐的美貌也是你配评价的,小心我现在翻脸连你一起收拾。” 师圣彦说道:“你收拾不收拾我我不管,但我知道回韧石不是你和公子的东西,我既然在,也不能任由你们拿走,尤其是现在石头在江兄体内,你们想如何取走?” 公子詹说道:“这还不简单,把他胳膊砍了就完了,拿去炼剑。” 师圣彦沉声说道:“师妹,他们失踪的小妹原来是你劫走的,现在你又想助公子无理伤人,我只能站在你对手这边了。” 江昊没想到师圣彦这人如此有正义感,大为感动。公子詹和柳文烟当然是大为恼火,公子詹说道:“那很简单,连你一块杀了就是,给我动手。” 他一声令下,黑衣武士挥剑攻上,师圣彦和徊风并肩抵挡,徊风一向自负,觉得只是对方一些手下,不足重视,一个黑衣人挥剑冲上,徊风冷笑道:“都没有修炼到驾驭剑气的地步,也配和我动手?” 他倒背双手,剑自背后飞出,直取黑衣人,黑衣人举剑一封,被巨大的力量催动,几乎趴下。 旁边上来一个黑衣人合力顶住,他们功力尚浅,徊风哪把他们放在眼里,稍微加力,两个黑衣人一起往下趴,第三个连忙来帮手,扳回一点劣势,等到第五个人加入,已经跟徊风持平。 到第八个人上来,徊风的剑气不断回缩,最后是八个人举着剑冲过来,徊风剑气涣散,无可的抵挡,撒腿就跑。 那边师圣彦跟柳文烟缠斗,也架不住柳文烟旁边打手众多,大喊帮忙,沉睡的马戏班人等和小四张仲举纷纷惊醒,上来和敌人缠斗。他们中间根本没有好手,作用就是让场面更热闹更壮观更混乱。 公子詹冷笑着走向江昊,报白天受辱之仇的机会终于到了。 从公子詹出现时起,欧治子就一刻不停手替江昊打造徊风盾,公子詹过来他才住手。公子詹瞄了几下,确定江昊现在没有还手之力了,冷笑道:“你白天不是很威风么,你也有今天,我倒要看看,少了条胳膊你还能不能那么神气?” 江昊勉强笑道:“还可以吧。” 话一出口,他发觉自己在恢复中,居然能开口了,偷眼看汝瑶白玉般的脸上隐隐有血液流动的迹象,大为兴奋。 第三章 判若两人(二) 第三章判若两人(二) 只要他拖住公子詹,等自己恢复过来,局势将会出现转机,电影里的反派一般都会给主人公这种机会,只要他多分散公子詹的注意力,也有机会。 公子詹偏偏不给他机会,这人智商还不算差,看出江昊现在处于比较紧要的关头,趁人之危正是时候,哪肯放过这等好机会。 他一声狼嚎说:“马大斧,给我过来!” 江昊想不到打倒了孙大锤,又来个马大斧,果然人到斧到,一个丈二大汉,看不到脸,脸和身子都在大斧后面,大斧的尺码比两扇门板加起来还大。 公子詹说道:“快给我劈了他,劈好了本公子有赏。” 欧治子抓紧时间敲上最后几锤子,说道:“好了,没问题了。”一改往常气定神闲,拿着锤子转身就跑。 公子詹说道:“老东西见机倒快,知道我不会放过你,反正你跑不远,我先收拾这小子再说。” 马大斧呼哧呼哧喘着,大斧抡起来呼呼有风,高举过头劈下,这是认准江昊没有反抗能力,不采取任何特殊招法,就当作白菜来切了。 江昊也没有其他反击的手段,只有把右臂当作案板一举,大斧切到胳膊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响,江昊的右臂光华大作,影影绰绰显出一面盾牌的光影。 江昊和公子詹都傻了眼,原来人的胳膊真的能变成盾牌。 更傻眼的是马大斧,他手中大斧只剩下斧纂,巨大的斧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江昊右臂完好无损,感觉到精力充沛,浑身都是力量,现在马上从这里到南荒来两个折返跑都不成问题。 公子詹的手下纷纷放弃其他目标,飞剑如雨全对着江昊而来,五颜六色好像放烟花一样,江昊还没怎么考虑应对,右臂上的光盾光华大盛,无论飞剑怎么迅捷,一碰到光盾马上断折。 还没等江昊动手,周围的武士手里已经没有完整的剑可用,不战自溃。大概白天那次逃跑被公子詹狠狠教训过,这次谁都不敢乱动。硬着头皮拿着断剑站着。 公子詹的脸色不断变化,眼神反映出复杂的心理活动,江昊以为即将拼命的时候,他忽然撒腿便跑。有个手下笨笨地伸手想拉他说:“公子你还没下令接着怎么打呢?” 公子詹一脚把他踹开说:“笨蛋,打不过还不知道跑。”扬长去了,后面柳文烟追着喊道:“公子等等奴家。” 手下们如梦方醒,一下跑得精光,张仲举跳着脚在后面喝道:“别走,不是老子的对手就跑,有本事再打三百回合。”有个手下回头刚看了他一眼,吓得他马上不说了。 江昊最关心的是汝瑶的情况,汝瑶现在的脸色晕红,呼吸均匀,依稀未变石像前的熟睡模样。江昊有点不敢相信成功,试探着伸手抚摸汝瑶的脸庞,触到的是温暖柔软的肌肤,知道终于成功,平生第一次热泪盈眶! 汝瑶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红唇娇艳欲滴,江昊真想亲一下。他期待着汝瑶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欢喜地扑进自己怀里。谁知道汝瑶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谁把手放在我脸上了,拿开!” 江昊愣住,以前不知道多少次用手抚摸汝瑶脸颊,怎么也不会感觉不出是自己吧。汝瑶睁开眼睛,茫然打量周围一切说:“我在哪里?” 江昊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说:“你在我身边,我不会离开你了。” 汝瑶脸色一变,嗔道:“你是谁,干吗把手放人家脸上,赶快给我拿开。” 江昊这次是真傻了,说道:“我是大哥,你不认得我了?” 汝瑶坐起来说:“别随便占人便宜,你想当我大哥,没门,我才不认得你呢。” 江昊脑袋都快裂开了,说道:“你不记得了,你是汝瑶,我是大哥,周围都是你的朋友还有你哥哥。” 汝瑶茫然说道:“对了,我是谁来着,我怎么也不记得了。” 张仲举着急说道:“妹子你怎么了,我是哥哥啊,你不是路上颠簸太多被震傻了吧。” 汝瑶扁了扁小嘴说:“你这个傻大个是我哥哥?我就算有哥哥也不会像你这么笨。” 说得张仲举好没面子,呼吁道:“不好了,我妹子一定是中邪了,我们找个是神婆替她驱除邪灵就好了。” 江昊说道:“去你的,别胡说八道。我看她是得了失忆症,需要慢慢治疗。” 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汝瑶的失忆,但起码汝瑶的人已经复苏,慢慢想办法治疗,着急也没用。 他呆在汝瑶身边不愿意离开,汝瑶冷冷地也不理会他,茫然若失,那边师圣彦忽然嚎啕大哭说:“老天不长眼,天杀的柳文烟,居然把马戏班所有的动物都给毒杀了,她也太狠了。” 江昊本来心思繁乱,天大的事情都不想理会。师圣彦哭号的声音太的了,四邻全都吵醒,汝瑶不耐烦地说:“一个大男人出点问题就嚎啕大哭,成什么样子?” 江昊又呆住,汝瑶最是温柔腼腆有同情心,这样的话从来不会在她口中说出来,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汝瑶又看了看他所:“喂,你看着人家哭都不去帮忙,你这人未免太没有同情心了。” 江昊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为汝瑶做任何事他都肯。他过去安慰师圣彦说:“不用难过,总有办法解决的。” 师圣彦说道:“你说得轻松,你看看你看看,这恶毒的女人竟然把马戏班所有的动物都毒死了。你知道我们为了筹备这批动物发了多大力气,每一只都是珍奇罕有的,叫我到哪再去搜罗。” 徊风说道:“就算搜罗不到,你们也不过到帝国演几场马戏,有什么大不了的。” 师圣彦说道:“你知道我们的演出有多重要!帝君三十生辰,这等盛大庆典十年都未必能赶上一次,全东胜神州都在为之奔忙。” 张仲举不解道:“十年一庆祝,十周岁二十都可以庆祝,怎么叫未必能赶上一次?” 师圣彦说道:“如果赶不上整数帝君就挂了呢?” 张仲举恍然道:“好啊,你诅咒帝君不长寿,这是谋反之罪。” 师圣彦知道说错话,好在周围没有王公贵族,硬气说道:“老子说了又如何,反正马戏班的动物死得一只不剩,我也没有活路了。” 张仲举说:“有那么严重吗?” 师圣彦说道:“怎么不严重?马戏班如果演砸了,整个千幻门的演出就砸了,整个千幻门的演出砸了,师父获得帝君支持的计划就砸了,师父的计划砸了,我也就砸了,你明白了没有?” 张仲举哈哈笑道:“明白了,跟我没关系,活该。” 师圣彦大怒,江昊一把按住他说道:“动物死了没关系,我来帮你,同心协力,一定能度过难关。” 刚才他生死关头,师圣彦仗义为他说话,他知道这个人言行或许有些滑稽,却是条真正的汉子,自己现在帮他义不容辞。 师圣彦听说他肯帮忙,心头燃起一丝希望,抬头说道:“可是动物都已经死光了,而且全是珍奇品种,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江昊刚想说还没什么办法,车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说:“谁说我们都死光了?” 阿蠢挣扎着从车里面爬出来,嘴角留着血丝。师圣彦惊讶地说道:“刚才我明明查看我你都断气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阿蠢嗤之以鼻说:“没点装死的本事,怎么骗得过姓柳的娘们,她晚上来给我东西吃我就知道没安好心,还好老子平时偷了很多仙丹妙药预备解毒,总算没事。” 旁边三个声音一起讥笑道:“原来这蠢猩猩还真吃了,笨死了,哪像我们三个只在嘴上涂了点红颜料就蒙混过去了。” 老淘一家也活蹦乱跳,气得阿蠢直拍胸口。 师圣彦还是满脸忧郁说:“光你们四只猴子也不够撑下整个表演,何况你们光有捣乱的能耐。眼下的麻烦凭你们四只猴子能摆平么?” 一听说把他们放一块算成四只猴子,老淘一家和阿蠢同时愤愤不平,可又抓耳挠腮想不出好主意。 商远清淡淡说道:“这有何难,此事交给我,我商家唯一不缺的就是银子,什么样的珍奇异兽买不来?” 商家少主人一开口,师圣彦的心放下一半,他知道商远清不是吹牛,这件事对别人说比登天还难,对商远清则轻而易举。转念一想,又发现了问题:“驯养野兽需要时间,现在时间紧迫,走了柳文烟,我们人手又不足。” 江昊说道:“如果你信得着我们,肯教我们方法,我们大家一起帮忙上阵,争取能够弥补损失,你看如何?” 师圣彦再没怎么可说的了,点点头,总算有了些希望。只有张仲举不满,嘀咕说:“好好的大爷不当,改行去演马戏。” 商远清向江昊淡淡一笑,江昊不得不佩服他,他知道江昊最重义气,在关键时刻帮关键的忙,让江昊再也不好意思追究他指使柳文烟的事。两个人等于暂时和解了。 当然最让江昊头疼的不是马戏班和商远清的事情,而是汝瑶,汝瑶苏醒后不但不认得他们,而且变得刁蛮任性,跟原来温柔文静的性情判若两人。 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猜不到,无论出了什么问题,他都不会再丢下汝瑶。 天亮的时候马戏班收拾东西上路,冷冷清清一半空车,看着满地动物死尸,戏班的人各个垂头丧气,全凭师圣彦一张嘴在鼓舞士气。 欧治子把江昊叫过来,端详他的右臂,满意地说:“回韧盾虽非我打造过得最好的兵器,却是我在最特殊的条件下打造的兵器,我觉得很满意。此盾称不上是天下最牢固的防御,等闲修炼过的兵器却也无法伤害你了。” 江昊笑道:“已经经过验证了,效果还不错。不知道用您老人家打造的兵器来对付回韧盾如何?” 他玩出个现代版的自相矛盾问欧治子,欧治子回答说道:“以回韧盾的坚韧,即使我打造的兵刃也很少有能击穿的。” 江昊说道:“那回韧盾碰到九大神兵会如何?” 欧治子说道:“怕是有所不如,九大神兵中的每一件都是难得的奇珍,运用得法都有独霸一方的能力。不过不是已经落在一方霸主的手里,就是藏匿于极其难寻之处,想得到实在不容易。好在老夫的手艺还可以,我替你打造一件对付能用的如何?” 江昊一边道谢,一边把劈天神斧亮出来说:“我已经有了这件兵器。” 欧治子眼光老辣,马上说道:“劈天神斧!难怪你小子底气这么足,对老夫的东西不屑一顾。” 江昊马上辩解,欧治子骄傲地说道:“九大神兵的确厉害,但老夫未必不能打造更厉害的武器。” 江昊看他的样子不像吹牛,疑惑道:“九大神兵不是东胜神州最犀利的武器么,难道还有更胜一筹的武器?” 欧治子批评他说:“我看你年纪轻轻脑筋灵活,怎么居然如此古板,我问你,好东西难道都是上古时代有的?难道人不是越活越进步而是越活越白痴?” 江昊恍然说道:“的确,即使炼制神兵利刃,也应该是一代比一代更强才对。” 欧治子说道:“这才对,你不像那些蠢货以为靠找古董就能打遍天下。九大神兵的材料虽是上古就传下来的,其实却是几百年前才铸成的,后人以讹传讹,说成什么开天辟地即有的神器,都是胡说八道。” 江昊本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一经欧治子点拨,马上兴奋地说道:“那就是说,只要肯用心,终究能够炼制出比九大神兵更强大的武器。” 欧治子说道:“当然可以,炼制武器一道,除了材料要非凡,炼制者必须熟悉材质的特性加以利用,就像手艺高明的厨师才能做出美味佳肴。还有就是如果有功力卓绝的人配合,将自己的真气利用在炼制过程中,三者相辅相成得宜的话,有可能炼制出超过九大神兵的武器。” 第四章 帝都之旅(一) 第四章帝都之旅(一) 欧治子点头微笑说:“孺子可教,年轻人大有前途。不过现在没有合适的材料,虽然你有功力我有水平,暂时还不能有所作为。” 一句话说得江昊马上泄气,原来说了半天还都是纸上谈兵,离实现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欧治子看出他的失望,赶紧安慰说:“才开始你就泄气了,我这是临行特意嘱咐你,遇到合适的材料来找我,我一定能帮你炼制成天下无双的好兵刃。就算这次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归,我要送一把剑给你。” 江昊说道:“我……好像还没用过剑,用斧子比较习惯了,不过我会努力适应的。” 欧治子笑道:“你别小瞧我送你的剑,虽然不如你的劈天神斧,但你恐怕很快就需要了。” 江昊不解道:“为什么很快就需要用剑?” 欧治子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东胜神州百仙门之中,紫成门坐镇帝都,可以说是帝君基业的支柱,紫成一派以炼气驭剑著称,人才辈出,加之掌门人是当今国师,炼剑之风也便风行整个帝都,豪富之家的年轻人全都以习剑为时髦,我怕你到了帝都想不跟人比剑都不成。” 江昊说道:“我是帮人演马戏去的,一定会老老实实做人,不会惹事。” 欧治子大笑道:“如果你是这样的人,就不会救我老头子了,我不信看到不平事你能忍住。” 江昊想想他说得不错,说道:“不过既然是帝都郡,应该是法制严明的地方,我凡事忍让,得过且过总可以吧。” 欧治子说道:“法制严明?你看公子詹杀人的时候像考虑法制的样子么?” 江昊想想不错,看来帝都跟东胜神州其他地方一样,根本是弱肉强食,无法无天的世界,需要有人站出来打倒世间不公正。他说道:“其他权贵公子也跟他行为类似?” 欧治子说道:“只有更坏,没有更好。四公子的名号,你听别人提起过没有?” 江昊说道:“我当然知道,平原君、孟尝君、信陵君、春申君,课本上都学过。” 欧治子怔怔看他,看得江昊以为自己是火星人,仔细一琢磨才明白过来:“你问的不是战国四公子?” 欧治子说道:“什么战国四公子,我说的是帝都四公子:公子詹、公子晗、公子陵、公子谨。这四个黄口小儿不是权贵之后便是帝王之亲,平时门下又豢养无数门客,横行霸道,无所不为,加上实力强劲,的确难对付,连帝君这个昏君拿他们都有点头疼的。” 江昊说道:“我跟公子詹冲突两次,没发现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欧治子说道:“公子詹本人的确是本领平庸,但你也莫要小瞧他。第一他不是彻头彻尾的草包,其实精明着呢。第二,他这次本来是为了抓我要东西,我一个糟老头子不值得他带高手来,所以他身边的实力还没显现,你千万别小视他背后的三大剑手。” 江昊说道:“他背后还有三大剑手?” 欧治子说道:“不是跟你说过帝都之内习剑成风么,成立了很多修行剑道的门派,都叫做剑坊,总共十二家最出类拔萃的,合称帝都十二剑坊。这十二家剑坊都位列百仙门之中,实力你可以想像。” 江昊说道:“四公子十二剑坊,那一定是每个公子身后有三家剑坊支持了?” 欧治子笑道:“不错,四公子都大力搜罗党羽,十二家剑坊正好平均分配,实力均衡,在帝都构成平衡,他们都是帝都举足轻重的势力。我找你来,其实就是告诉你,此去帝都务必小心。” 江昊方才了解他的良苦用心,虚心求教说:“除了他们四个人之外,我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没有?” 欧治子说道:“当然有了,首先是帝君,东胜神州以出产昏君著称,这一代的帝君也不例外,搞得东胜神州民不聊生,但无论他多昏庸,他毕竟是帝王,手下的实力在的,所以你此去绝不能引起官方的敌对,你纵然真的是神仙,也无法跟他对抗的,明白没有?” 江昊点头谨记,欧治子又说道:“帝君的皇位之所以坐得这么稳,跟紫成门的支持分不开,紫成门在百仙门中排名第三,人才济济,以他一门之力支撑帝君基业不倒,你想想看,这样的门派,你少惹为妙。” 江昊凛然,以前一般也就是遇到三两个好手,现在这么多有实力的团体汇集,欧治子替他担心的确有道理。 欧治子取出一柄又旧又破生了锈的铁剑说:“好了,不用担心,有我送给你的宝剑,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江昊睁大眼睛,怎么也没法把这个和宝剑联系起来,欧治子怒道:“瞧不起我的宝剑!告诉你,这口水针剑遇水成祥,能吸水取水,借水之威力,以柔克刚,以钝克锐,妙用无穷。” 江昊琢磨自己已经有了浮海玉升这样一个大水桶,再弄口水针纯属多余。可是欧治子已经发火了,再不收下好像瞧不起人家,只得收好。 欧治子又反复嘱咐又好材料一定回来找他,他为了躲避公子詹会隐居到附近但不会走远,总有一天他会炼出这世上威力最强的武器,要是江昊瞒着他让他没法知道,他一定跟江昊没完。 江昊百思不得其解既然瞒着他让他没法知道,他怎么想起跟自己没完。不过让他头疼的事情马上就接二连三来了,张仲举气喘吁吁从前面的车上跑下来说:“不好了,快来帮忙,不然我妹子要跑了。” 江昊听说是汝瑶的问题,不等问清楚先蹿出去,马戏班的人只看到一道烟尘从他们身边过去,江昊已经冲到前面汝瑶坐的马车上。徊风正满脸尴尬挡在车厢前面。 只听见汝瑶气呼呼地说:“你这个臭家伙,除了装酷没什么本事,就会欺负我们女孩子。” 要是别人说的徊风早拼命了,偏偏是他最有好感的汝瑶,让他一向酷得发白的脸通红,又没有办法应对。 看江昊来到,徊风灰头土脸让位,汝瑶都不正眼瞧江昊,冷冷说道:“换了个人也没用,我才不信你们的鬼话。” 江昊心里面有些不好受,却露出笑容说:“我们说什么鬼话了?” 汝瑶说道:“我明明不认识你们,干吗把人家关起来,不让人家走。” 江昊哭笑不得,汝瑶居然说不认识他们,他们要多冤枉有多冤枉,偏偏没处说理说,只有耐心解释说:“我们当然认得你,你不记得了,我们曾经一起从三清教逃出来,我昏迷的时候你照顾我,说好了生死都不分开……” 汝瑶无动于衷,打断他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都跟我说了,他们还说那个傻大个是我哥哥呢,本姑娘这么漂亮,就算真有哥哥,又怎么会长得像他这么难看呢?” 江昊嘴像被塞了个鸡蛋,刚才设计好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语全咽回肚子里了,对于一个完全忘记过去的人,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的。 他毕竟连天塌下的大事都见过,马上冷静下来说道:“你说我们骗你,那好,你自己说你是谁?” 汝瑶被他问得皱起眉头,过了半天才茫然说:“我不知道。” 江昊马上说道:“你既然不知道你是谁,凭什么认定我们说的都是假的。” 汝瑶说道:“因为……我觉得你们都很陌生……我不相信陌生人。” 江昊说道:“那你觉得有谁是你熟悉的呢?” 汝瑶说道:“没……有。” 江昊暗暗高兴,自己跟这么多阴谋家打过交道,果然口才大有长进,他说道:“你其实什么都不能断定,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汝瑶想想托腮说:“好像是这样子哦。” 江昊说道:“既然如此,你先跟着我们,我们照顾你。如果你真的发现有你愿意去的地方,我保证你可以随时离开,你看好吗?” 汝瑶茫然点了点头,大家早就在旁边关注,张仲举小声说道:“真有你的,我妹妹被你一忽悠马上乖乖的,难怪从前对你百依百顺。” 汝瑶问道:“他从前经常骗我?” 张仲举赶紧说道:“没有没有,他从前对你很好的,现在还急着带你进帝都疗伤治病呢。” 汝瑶说道:“帝都,那是什么地方?离得很远吗?” 商远清说道:“从打铁镇出发再过一百多里就是帝都城。帝都城的凌天阁是东胜神州第一高阁,在帝都城七十里外便望得到。你能看到凌天阁的时候,帝都就不远了。” 马戏班一行人走得慢,黄昏时分看到天际有模模糊糊的黑影,第二天再上路,黑影渐渐清晰,近得数十里能看清楚乃是一座几乎深入云霄的高阁,在雾气中缥缈恍如神仙楼台。 帝都城的影子也渐渐显现,帝都郡乃是东胜神州的中心,帝都是东胜神州第一繁华大城,人口数百万,流经帝都郡的是东胜神州的第一长河洛河。 洛河水相传发源于天上,穿越帝都七郡,九曲蜿蜒,经过帝都后东到大海,帝都就临洛河南岸修筑,四方城墙修筑得巍峨高峻,坚不可摧。帝都城方圆百里,每一面的十里城墙都用上好的青石为基,加青砖筑成,高度都在十丈以上,每一面有九个城门,向各方去的道路四通八达。 皇城又筑在帝都城中间的山上,远远看得见无数金碧辉煌的屋脊,凌天阁便在整个帝都城的中心,离得越近越觉得高耸入云。 进到帝都城中更不用说了,道路宽阔容十辆马车并行都没问题。房屋连成片,所有的店铺都生意红火,到处都是人脑袋。江昊见过现代化的大都市,虽然也叹为观止,总还能保持镇定,像张仲举小四等人从来没到过繁华都市,看得眼睛发直,边惊叹边评头论足。 张仲举咂摸着嘴说:“你看看帝都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帝都的红枣都有桃子大,帝都的桃子都比西瓜大,难怪人家说是帝都是天上人间。” 小四说道:“得了吧你,帝都的西瓜呢?” 张仲举看清楚了西瓜摊,说道:“帝都的西瓜……好像只有红枣大。”终于发现帝都也有不如乡下的东西,精神振奋起来说:“其实我看我们的车队也挺威风,十几辆大车一字排开,别人的车最多是一辆两辆的。” 话刚说完,旁边有人吆喝让道。师圣彦一到帝都后格外小心谨慎,马上命令马戏班躲到道旁。后面随即过来一队车马,披红挂彩鼓乐喧天,原来是在娶亲,开道是两匹高头大马,马上的奴才用皮鞭抽打来不及躲路的普通百姓。 后面紧跟十六匹快马开道,然后一辆接一辆都是载运陪嫁的车辆,数下来竟然有三十二辆之多,然后才是新娘的花轿,鼓乐队等等。 张仲举瞠目结舌说:“这是谁家在娶亲?” 旁边一个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头子告诉他说:“是兵部尚书……” 张仲举说道:“我说呢,兵部尚书那么大的官当然不能比,别人还是比不了我们。” 谁知那老头子才咳嗽过劲,接着把话说完:“是兵部尚书的小舅子的三姨太的大管家的弟弟的儿子娶亲。” 张仲举傻了眼,江昊暗暗感慨欧治子告诫得果然不错,兵部尚书亲戚的管家都飞扬跋扈到这个地步,真正的权贵豪富就不用说了,难怪欧治子要他低头做人,处处小心。 兵部尚书的小舅子的三姨太的大管家的弟弟的儿子坐在高头大马上,洋洋得意,前面马队忽然停下。他好没面子,当街给手下一耳光说道:“怎么停下来了,快给大爷我往前走,误了进洞房的时辰,你担待得起么?” 前面打头的奴才跳下马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这小子勃然变色,吓得从马上栽下来,又给手下一耳光骂道:“怎么还敢往前走,还不把路给让出来?” 娶亲的车队忙着往边上让,如见瘟神,吓得鸡飞狗跳马粪满地。 第四章 帝都之旅(二) 第四章帝都之旅(二) 娶亲的车队忙着往边上让,如见瘟神,吓得鸡飞狗跳马粪满地。 连看热闹的人群也不出声了,整条长街一片肃静。 江昊也想看看刚才有三十二辆车的排场,现在这位架子能有多大。等了半天才过来两个人,都是身材比普通人高出两头,魁梧得跟门神似的大汉。两个大汉合力拖着一大卷红毯,边走边铺设。 这活计说起来简单,其实以红毯的长度,重量何止数百斤,提在两个大汉手中跟玩似的。江昊正自惊讶,商远清淡淡说道:“帝都郡东面的海上有瀛洲岛,上面的人都天生神力,所以帝都的豪门往往从瀛洲买人来做奴仆。” 江昊想起公子詹手下的孙大锤和马大斧,看来也是瀛洲土人出身。 红毯铺满整条长街,才慢慢有一个轻衫公子摇着扇子过来,这轻衫公子衣着也不见如何华丽,如果不是出现的方式太特殊,走在街头都未必有人注意。现在整条街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别提有多出风头,这副派头确实比三十二辆车还哗众取宠得多。 商远清笑道:“他还是这么会抢风头,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江昊问道:“他是谁?” 商远清说道:“帝都四公子,排名第二的公子谨。四公子当中,排名第一的公子陵是皇后之弟;公子谨是宰相之子;公子晗排名第三,是皇兄之子;公子詹的姐姐则贵为贵妃。随便哪个都有很硬的后台撑腰。” 江昊说道:“听口气你和他很熟。” 商远清说道:“他是我在帝都要争取的人之一,不过我现在先不想见他……” 担心什么便来什么,街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商远清低着头站到江昊身后,偏偏公子谨竟然一眼瞟到他,大声招呼说:“商兄。” 商远清皱眉对江昊低声说:“以后我会介绍你和他认识,现在有太多事情没同你解释清楚,你先跟马戏班走,我回头自会找你。” 江昊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然只有点头答应。商远清走出人群,公子谨和他寒暄问候,好不亲热,也不装腔作势在红毯上散步了,马上传过辆马车,直接请商远清过府赴宴去了,徊风作为保镖当然也跟去。 送亲的队伍刚才受到挫折,也不如刚才气焰嚣张,很快过去。转眼间长街上少了两伙瘟神,恢复正常。师圣彦介绍说:“我们要落脚的地方在帝都城东北角,只走十里八里很快就到。” 张仲举立刻叫苦连天说:“只走十里八里,那不是要人命么,我不干,我要坐车。” 他不等别人发话自己先跑去找车,掀开汝瑶坐的车帘,汝瑶冷冷瞪他一眼,吓得他马上缩手。往后找去,后面两辆车上都是马戏班的人,对他厚着脸皮勒索吃喝早都大为不满,故意把地方占住。 他正感觉没面子,听见阿蠢说道:“来,傻大个,我不嫌弃你,咱俩一辆车。” 张仲举说道:“我才不跟猴子一辆车。” 阿蠢怒道:“我是函虚灵猿,你才猴子呢,滚你的吧。” 张仲举连忙说道:“我错了,你是函虚灵猿,我跟灵猿同车是无上荣幸。”不顾赶车的白眼,挤到车厢笼子边上蹭个地方。 屁股还没坐热,街上又一片喧哗,马嘶长鸣,一队快马在长街上飞奔,根本不管行人死活,动作稍微慢点都有被马蹄踏中的危险! 师圣彦忙不迭吩咐车队闪避,叫苦不迭,说帝都公子们果然蛮横,车队刚进城这么一会功夫,就让了三次路。 这一队骑士都是清一色武士装束,身上的软甲闪闪发亮,为首一匹马上是个年少英俊的公子,表情傲岸,完全目中无人的样子。 本来马队即将冲过去,张仲举掀开车帘看热闹,阿蠢憋得久了,也探头探脑出来凑热闹,被那公子一眼瞥见,勃然变色,一声呼啸,所有战马同时打住,纷纷扬蹄嘶叫。 那公子一跃下马,到张仲举面前说道:“好大的胆子,本府走掉的灵猿你也敢收留!” 张仲举早被他的架势吓傻,结结巴巴说道:“我……我不认识这只猴子。” 阿蠢不忘反驳说:“你才猴子呢,我是函虚灵猿。” 那公子点头说道:“这就对了,来人,拿下。” 师圣彦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赔笑过来解释道:“这位公子,恐怕是有误会。” 公子旁边的武士抬手给了他一耳光说:“什么这位公子,这是公子晗,你在帝都连公子晗的威名都不知道么,掌你的狗嘴!” 师圣彦本来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受了欺辱当然便想动手,一听到公子晗的名字,马上火气全无,打了个寒颤说:“公子,是误会,小人是进京献艺的师彦班班主师圣彦,为祝帝君寿辰奉召而来,今天刚进帝都,不可能去偷您家的灵猿。” 听到奉召进京,公子晗的脸色才缓和点,师圣彦马上拿出份公文,上面大概是说明他身份来历的。公子晗看过后点头说:“谅你也不敢偷本公子府上的灵猿,再说这畜生是自己跑出来的,看在你奉召的份上,免你的罪过,我只带灵猿回去便罢了。” 师圣彦还想说话,公子晗眼睛一翻,杀气毕现,师圣彦噤若寒蝉,动都不敢一动了。 江昊想替他讲理,师圣彦死死拉住他,悄声哀告说:“你千万别动手,损失了一只阿蠢好办,得罪了公子晗我们连命都保不住,他可比公子詹可怕十倍。” 江昊牢记欧治子的嘱咐,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公子晗的武士把张仲举一脚踹下来,赶着装阿蠢的车子准备上路,忍住胸中怒火,盼事情快点过去。 阿蠢在车上不住喊道:“没天理啊,天子脚下,居然连一只奉公守法的灵猿都不放过,你们这帮家伙不够意思,没一个帮忙的。” 老淘一家紧紧捂住嘴巴,连幸灾乐祸的心情都没有,生怕公子晗发现他们,也当作失窃宠物一起抓走。 阿蠢可不会忘了拖他们下火坑,继续喊道:“那辆车里还有三头失窃的灵猿,你们也不能放过。” 武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掀开他所指的车子,看到老淘一家,啐了一口说:“晦气,我说哪会凭空多说三只灵猿呢,原来是三只死猴子。” 老淘一家浑身哆嗦,不敢反驳,汝瑶忍不住掀起车帘笑道:“有趣,真有趣。” 公子晗听到笑声看过去,正见到汝瑶如花的笑靥,在阳光下端丽万方,不但是他,连周围的武士都看呆了。 公子晗眼神中闪过贪婪的光芒,看得江昊心头不舒服。公子晗走到汝瑶面前,一改先前锋芒毕露的样子,温文尔雅地说道:“帝都美女,我每一个都见过,唯有姑娘不曾识得,莫非姑娘是初到帝都不成?” 汝瑶说道:“如果这个地方是帝都,那我是初到了,或者以前到过忘记了,总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公子晗眼睛里闪过喜悦的光芒,就是找到猎物时的眼光,说道:“那是姑娘的亲朋好友陪你来的了。” 汝瑶说道:“我没有亲朋好友,跟我来的人我不认得,我也不想理会他们。” 公子晗大喜说道:“那正好了,帝都是个非常好玩的地方,比如我府上就有各种珍藏的玉器几千种,各式各样,美不胜收,光女孩子喜欢的玉钗便有数百枝,姑娘愿意去我府上做客吗?” 汝瑶眼睛发亮说:“好啊好啊,我还没见过那么多式样的玉钗呢,你带我去看好不好?” 公子晗笑道:“姑娘接受我的邀请,那是我的荣幸,高兴还来不及呢,我马上吩咐人准备车马迎接你。” 江昊的手握成拳头,师圣彦时刻观察他的反应,死死拉住他说:“公子詹跟我师门有点瓜葛,我在帝都外得罪他还可能有活路,要是得罪了公子晗,我和整个马戏班都惨了。” 江昊慢慢把拳头放开说:“你们先走,我留下,明白我的意思了么,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不能看着的。” 师圣彦无奈说道:“我明白你,如果我喜欢上一个姑娘,也会为她拼命的。如果不是有马戏班在旁边,这次我还陪你拼命,你保重。”他拍拍江昊的肩膀,带着车队迅速去了。 小四和张仲举不甘心,江昊狠狠瞪了瞪他们,低声嘱咐几句,两个人只好跟着走了。 公子晗手下办事效率奇高,装阿蠢的车子还没赶走,一辆宝盖香车已经到位。公子晗含笑拱手说:“姑娘请上车。” 汝瑶回头看了看江昊,表情有点迷惑,江昊一瞬间认为她一定想起了自己是谁,一个箭步上前说道:“你不能走。” 汝瑶蹙眉说道:“又是你,喂,我们说好的,我想走的时候你不会拦我。” 江昊说道:“不错,但是我不能让你跟他走。” 汝瑶说道:“为什么?” 江昊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他会对你怎么样?你到了他那里以后又如何?这些问题你想过么?” 汝瑶现在的思路很多时候是一片空白,经他提醒,想了想说道:“好像没想过。” 旁边武士齐声断喝说:“胡说八道,敢说公子的坏话,你不想活了?” 江昊根本不理会他们,凝视汝瑶说道:“从你能记得的时候算起,你跟我相处也有几天了,你更相信我还是别人。” 汝瑶说道:“好像是你,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比较相信你。我觉得你对我很好似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江昊被这个问题一下难倒,如果从前聂冰问他,那么答案当然只有一个,是因为他喜欢那女孩,现在汝瑶问他,难道他也要用同样的答案回答? 眼见汝瑶又在看着公子晗,眼神动摇,公子晗也不像要继续给他说话的机会,江昊来不及思索说道:“我就是对你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公子晗大笑说道:“这话说得荒谬,姑娘不要理会这人,请上车。” 江昊的心凉了半截,知道自己说话不利,谁知汝瑶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在他身上转来转去,说道:“你这人说话笨得够可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起来感觉很舒服的样子。我改变主意,不去他府上做客了,你要到哪里,我跟你去。” 江昊一震,很久以前他是个毫无特殊能力的穷小子的时候,聂冰如此对待过他。他变得越来越强,直到进入帝都,感觉到自己又像一个穷小子一样向有权有势实力强大的权贵低头,他只有靠诚意打动汝瑶,汝瑶的话让他心里满是暖意。 汝瑶粲然一笑说:“你这人怪有意思的,笨笨的,可是挺可爱。” 江昊头一回听有人说他可爱的。公子晗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师彦班的?” 江昊装傻充愣说:“师彦班是什么,唱戏的么,没听过。” 公子晗更生气了:“一个穷小子也来跟我作对,活得不耐烦了。” 汝瑶不满说道:“是我愿意跟他走的,不关他的事,你对他那么凶干什么?” 公子晗知道打倒江昊美女就是自己的,绑进府内也没关系,不理会汝瑶的指责,说道:“小子,你要么赶紧消失,要么等死。” 汝瑶嗔道:“你这人表面上挺文雅,其实蛮横得很了,我不喜欢你,我们走。” 她拉起江昊想走,周围一圈武士早已经围住去路。公子晗说道:“小子,你既然到帝都,该知道帝都的美人归属是以剑决定的,我这里正好有一位驭剑高手,帝都十二剑坊中的解剑坊掌门顾嘉远,你如果过得了他这关,随你去哪里。” 江昊知道欧治子不希望他惹事的愿望完全落空了,给他准备的宝剑完全有机会派上用场了,如果不惹事事情还要来惹他,那只有迎战。 面对着他站着一个瘦削如竹竿的人,灰扑扑的衣服,背上背着个长条包袱,不用说也知道是解剑坊的顾嘉远。 第五章 水道逃亡(一) 第五章水道逃亡(一) 江昊观察此人身上是否有特别的地方。 顾嘉远从背上解下长条包袱打开,抖出一块落满灰尘的破布,脏得要命,馊臭的味道隔多远都能闻到。江昊正怀疑他是不是靠把人熏晕过去来取胜。 顾嘉远本人肯定不这么想,充满自信,把破布抖了抖翻过来,周围的人立时感觉到满眼寒光,破布的反面上挂着无数细碎的银针,在阳光反射下如银鳞闪耀。 顾嘉远凭空做了个握剑的姿势,破布上挂的银针被他召唤着,全都飞到空中,转瞬凝聚成一把剑的形状,落到他手中。 顾嘉远领了个剑诀说道:“我是不喜欢与人比剑的,但公子有吩咐,不得不从命,请吧。” 江昊觉得这人的组合剑不错,为人似乎也不太凶恶,对他有些好感,说道:“不打看来不成,我对剑道一窍不通,还请手下留情。” 顾嘉远不作声,没有放水的意思,江昊只好到怀里摸剑,他不想把浮海玉升露出来,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旁边武士哄笑道:“穷小子到怀里掏什么。” 江昊猛然把手抽出来,大家眼前一花,江昊手中多了一柄又难看又笨重的铁剑,剑身上满是锈痕。 江昊说道:“不好意思,我就这柄剑了,请。” 他还等顾嘉远摆起手势和他客气,不料顾嘉远招呼都不打,手中组合剑已经射向他。江昊猝不及防,又是经常不听他使唤的右臂抬起,挡住组合剑,发出一声龙吟。 江昊头上有了冷汗,万没想到这家伙看似老实实则阴险,更想不到的还在后面,组合剑弹到回韧盾上,蓦然散开,化作无数针雨穿越江昊的防备,射到他两肋上。 跟江昊交过手的敌人不知道有多少,但像顾嘉远把剑驾驭得如此迅捷的,江昊还是第一次见到,等意识到自己太大意的时候,针雨已经钻进身体,重新组合为一把剑,从他的左肋进去,右肋出来。 江昊第一次感受到兵刃穿透身体的滋味,开始毫无感觉马上疼得厉害,顾嘉远一招手,组合剑应手飞回,江昊身体里的鲜血泉涌! 顾嘉远冷冷说道:“这就是解剑坊的解体神剑,等你明白它妙用的时候,一般你已经是死人了。” 江昊拼命用手肘堵住左右肋,用剑支撑身体,尽量让血流得慢一点,同时让真气里真气运转起来,减缓血脉流动速度。顾嘉远说道:“没有用的,不要挣扎,这一剑穿透你内脏,你最初会什么都感觉不到,马上就疼得厉害。” 江昊一想他果然描述准确,看来是用这柄剑杀了无数人了。 顾嘉远继续说道:“然后你会血如泉涌,身体里的力气随之流逝,体温会降低,会觉得很冷。” 江昊打了个寒颤,果然随着流血不止,身体变得虚弱,觉得发冷。 顾嘉远又说道:“接下来你马上会坚持不住,眼皮发沉,就此倒地不起,告别人世。” 江昊觉得眼皮发沉,真有点困倦的意思,可是一想就此告别人世,汝瑶被人欺负怎么办,马上精神一振。 顾嘉远说道:“大家看着,我数三个数的时间,他便会倒下,一、二、三……” 他把三的声音拉得长些,准备江昊配合他倒下,谁知道江昊虽然摇摇晃晃,就是不倒。顾嘉远一口气喊了老长,江昊还坚持站着。 顾嘉远大为丢面子,恼羞成怒说:“好小子你还真能撑,我再给你一剑。” 江昊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倒,汝瑶讶然说道:“你的血越流越少了。” 江昊被吓了一跳,难道血流干了?仔细一看,原来血竟然渐渐止住,虽然地上流了不少,但普通人流这么多血也未必致命,何况他是江昊。 饶是如此,他还是元气大伤,这个暗亏吃得不小。 江昊一瞬间恍然大悟,凤凰血融入他身体后,治愈伤痛起死回生的功效是完全真实的,只是自己以往没注意,还不懂得如何充分发挥。 顾嘉远看出他元气在恢复中,不想给他反击的机会,双手召唤解体神剑,解体神剑蓦然分成两把,剑光交错,同时向汝瑶袭来。 公子晗又惊又怒,骂道:“你疯了!” 江昊强提真气挡到汝瑶前面,解体神剑马上转了个弯子,根本就是知道他一定会救汝瑶,准备好了对付他,回韧盾挡开一剑,另一剑江昊只有暂时用手中剑一挡。 扑哧一声怪响,解体剑碰到水针剑,像碰到了胶水,粘住就无法挣脱。顾嘉远大惊之下拼命驭剑挣扎,解体剑颤巍巍飞回他手里,居然少了一半! 江昊看自己的水针,当然是多了一半,才知道水针这粘乎样还真的别有妙用,而且对付别的宝剑不一定有什么用,对付解体剑再合适不过。 他占了个便宜,对身后的汝瑶低声说道:“我背着你冲出去好么?” 汝瑶说道:“当然好了,我不喜欢这家伙,分明要抢我回去,以为人家会信他么?” 汝瑶乖乖趴到他背上,双手揽住他脖子,两个人第一次相识脱困时也是如此。江昊胸中充满勇气,剑指周围武士说:“有敢跟我决斗的么,有个站出来,我们不死不休!” 周围的武士被水针的妙用和江昊的豪气震慑住,一时无人答话。江昊接下来说的让他们大跌眼镜:“没有?没有的话,我先走了啊。” 江昊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撒腿就跑,刚才被解体剑伤的一下实在不轻,即使有凤凰血保命,也够他受的。虽然他还有劈天神斧等诸多趁手法宝没有动用,但焉知对方没有后着。何况在是帝都,对方来个人海战术也够他忙活。 他还要帮师圣彦解决演出问题,他还不想和四公子正面冲突,走为上策。 凭江昊的速度,蹿到街口公子晗才反应过来,喝令手下说:“还不快给我追,动用所有能调动的人力追,把御林军叫来帮忙,就说我的爱妾被人劫走了,不追回来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武士们拼命追赶,江昊在长街上茫无目的飞跑,尽量往人群里钻,哪想他钻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的人马上跑得一干二净,大概众人久居帝都,对抓人司空见惯,一见麻烦马上躲得远远的。 追杀声四起,而且很多是铁甲长枪的御林军,打虽不难打了以后必然麻烦无穷。江昊急中生智蹿进一间民房内想暂避一时,里面正好有个女子更衣,发出的尖叫声五条街之内都能听到,本来追兵不知道江昊位置的现在也赶来了。 江昊暗暗叫苦,帝都这么大,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跑,汝瑶在他耳边说道:“实在不知道往哪里逃的话,往喊声小的地方跑。” 江昊想想有道理,追兵多的地方喊声也大,专门选择喊声小的地方突围,果然越跑追兵越少。 刚刚庆幸,对面忽然爆发出更大喧哗声:“抓住了,千万不要让他走掉!” 江昊差点晕倒,鼻子里闻到水果清香,转眼瞥见前面巷子里有道高墙,高墙后正是水果清香发出的地方,五丈高的墙他一步就跨过去,墙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只巨大的核桃,每只都有马车大小。 江昊大喜过望,再也不能想到比这更好的藏身之地了,他放下汝瑶,掣出劈天神斧在一只核桃上开了道口子,出手如风,将里面的核桃仁几下挖空,顺手藏到浮海玉升里,对汝瑶说道:“我们躲进去。” 汝瑶看得呆住了,说道:“你原来身手这么帅。” 江昊说道:“我从前身手也这么帅的,别多说了赶紧躲进去。” 两个人刚刚躲好,江昊准备用削下的那块核桃壳把外面封好,冷不防又有个人钻进来说:“等等我,我也躲一会。” 追兵的声音已经接近,江昊无奈只好让他先进来,把核桃壳封得看不出痕迹,这才有时间打量他。 别人在黑暗中目不见物,江昊则是毫无妨碍。他打量后进来的人,原来是个瘦弱的少年,看起来五官清秀但不知道怎么弄的,满脸都是煤灰,看来也被人追得狠了,一直不停地喘息。 外面人生喧闹,只听有人说道:“你看到我追的人没有?”“你看到我追的人没有?” 江昊和少年同时恍然大悟,指着对方说:“我还以为前面被人堵住去路,原来那是追你的。” 两个人马上又都闭嘴,生怕被人发现踪迹。少年悄声说道:“真有你的,居然想出这个地方来躲藏,也幸亏遇到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往哪跑?” 江昊问道:“他们为什么追你?” 少年反问道:“他们为什么追你?” 江昊觉得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解释,想想对方应该也有苦衷,于是不再问。少年听了听外面的对话说:“追你的是公子晗的人,你哪里得罪他了?” 汝瑶说道:“那个色狼公子想骗我到他府上,我不干,他要救我走,我们就都被追杀了。” 少年哼了一声说:“你很漂亮么?他看中你了,我瞧也未必很漂亮。” 现在的汝瑶最听不得这句话,考虑到形势紧迫,也只哼了一声没发作,说道:“你看得见么,未必吧。” 江昊的耳力最好,嘘了一声说:“不要吵了,他们过来了。” 果然脚步声慢慢接近,听到顾嘉远的声音说:“老板,这些核桃是做什么的?” 江昊屏心静气,怕顾嘉远的能力能有所察觉,尽量让真气布满周围。 老板赔笑回答说:“这是今天要送到宫里的贡品,刚从南渊运来的,南渊的海核桃,是稀有的品种。顾爷随便搜,只要嘱咐手下千万别碰坏了核桃,不然帝君怪罪,我们都担待不起。” 这老板看来也有点后台的,估计是皇家采购员之类的身份,顾嘉远对他也比较客气,吩咐手下小心搜查。找了很久一无所获,顾嘉远沉吟说道:“逃犯在附近消失,按说不会走远,难道是藏到核桃里了不成?” 老板笑道:“顾爷说笑了,核桃里面又不是空心的,怎么可能藏人呢?如果真有人把核桃剜空,难道还查不出来么?” 顾嘉远说道:“你说得也是,不如我们把每个核桃都敲敲,如果有空心的便可疑了。” 老板不太情愿,但也没有办法,顾嘉远吩咐属下挨个核桃敲击,听声辨别。 转眼敲到江昊他们所在的核桃,江昊看到少年全身都是颤抖,握了握他的手要他镇定,自己早就胸有成竹,拿出忘川面积戴好。他的脸倏忽之间形状发生改变,胀得像个气球。 少年看得呆了,外面的人用手叩击核桃壳,江昊把脸往他叩击的地方一顶,敲上去的声音完全正常,半点也听不出核桃壳被挖空。 顾嘉远的人逐一检查完核桃壳,向老板说声抱歉,招呼着去别处搜索了。江昊把面具摘下,恢复原状,扯扯脸皮也没事,少年长出了一口气说:“吓死人家了,你还真有办法。” 江昊按住他嘴唇,悄声说道:“别出声,又有人来了。” 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拼命挣扎,听到人声才不动。只听老板说道:“给他们也折腾差不多了,你们赶快把海核桃装上车,运到宫里去,免得节外生枝,真出了事情我们可担待不起。” 手下伙计答应着,合力搬运,江昊感觉到他们被抬上了马车,马车又在颠簸中开始行进。江昊方才放开少年说:“暂时没事了。” 少年满脸恼怒,挥手便要打他,江昊一把抓住他手腕说:“刚才不知道你是个姑娘,对不起了。” 汝瑶说道:“什么,她是女的,明知道她是女的你还跟她这么亲热?”说着也挥手便打。 江昊只剩一手来抓她的手腕,苦笑说道:“她反应不这么大我也不知道,拜托现在别闹,声音一大我们都要没命了。” 他头都大了,汝瑶居然吃醋了,汝瑶是从不吃醋的。自从汝瑶苏醒以后,不但记忆消失,整个人的性格都改变了,她还是从前的那个汝瑶吗? 第五章 水道逃亡(二) 第五章水道逃亡(二) 汝瑶半天才冷冷说道:“现在先不跟你算帐,把我放开。” 那少年打扮的少女也冷冷说道:“我现在也先不跟你算帐,把我也放开。” 江昊小心翼翼放开两个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左右都不能得罪,尽量把声音放温柔对汝瑶说:“大家本来萍水相逢,现在更是同舟共济的时候……” 汝瑶说道:“我才不管呢,反正我不开心,我看到你对别的女孩子好就不开心。” 从开始苏醒时对自己冷若冰霜,到现在忽然在乎起自己,江昊也说不上该高兴还是头疼。从前的汝瑶关心自己可不会处处使小性子,现在的汝瑶更像是个非常任性的孩子,要独占心爱的事物。 在汝瑶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他对汝瑶说句话都要斟酌再三,有过一次失去她的经历,他决不肯再次失去她。 江昊等汝瑶脾气发过了才对那少女自我介绍,问道:“我们也算一条船上的人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女说道:“我叫小雨,我可跟你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我马上就要找地方跳车逃跑了。” 汝瑶说道:“车上坐着能躲避风险,又挺舒服,为什么要跳车逃跑?” 小雨撇了撇嘴说:“你们刚才听到了,海核桃是贡品,这些车是入宫去的,你们想一直坐着进皇宫不成?” 江昊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可是外面到处都是抓我们的人,不确定已经安全,怎敢轻易下车?” 小雨本来已经准备,又停住动作,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可怎么是好?对了,假若有法子让车子停下,我们说不定能从帝都的下水道溜走。” 汝瑶听到浑身不舒服,说道:“下水道,脏死了,那怎么会有出路?” 小雨说道:“你们两个一定不是帝都人,说起帝都的下水道可是大大的有名,和帝都城历史一般悠久,里面的通道蛛网般密集,据说比上面的城市还庞大复杂。” 汝瑶说道:“那我们要下去,岂不是会迷路?” 小雨说道:“我们又不深入,走一段脱离追兵的搜捕范围应该就可以了。” 江昊也觉得于今之计只有如此,他把海核桃的缺口打开条缝张望,见海核桃是装载到一辆大车中,在街市上行走。街上还有来会行走的御林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缉拿他们。 宽阔的街道两旁都有青石砌成的沟渠,城市排水系统搞得相当不错,一般的排水口全都石板盖得很好,避免落进杂物,看不出人有什么方法可以进入。 江昊问道:“你说的下水道就在沟渠下面?” 小雨说道:“不错,每隔五十丈会有个入口,方便人下去清理排淤,只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溜进去,便不难脱身。” 江昊观察周围形势,瞥见不远处一个修马车的铺子,早有计较。照准车辐狠狠吹口气,车辐马上断了三四根,车轮发出异样声响。 赶车的汉子听到声音不对,停车跳下来查看。老板在前面问道:“怎么了?还不快赶车,误了时辰可不成。” 赶车的汉子说道:“车辐折了几根,不换怕是顶不住了。” 老板骂道:“蠢材,前面不就是换车辐的地方吗?赶快去换了,多打马几鞭子追上我们。” 赶车的汉子把车停到马车修马车的铺子旁边,进去找人换车辐,江昊早看准时机,说了声:“现在走。”抱起汝瑶便纵出去。 他无暇寻找下水道入口,冰髓电射出去,旋转着射入石板,转眼间开出一条向下的垂直通道,用千悬丝一扣地面石板,带着汝瑶便落入通道内。 上面的小雨看得目瞪口呆,江昊倏忽上来,说道:“还发愣干什么,趁没人发觉快跟我下去。” 他不由分说揽起小雨用同样的方式下去,街上只有一个闲人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下水道入口处多了一个黑洞,呆头呆脑向下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小雨被江昊抱着,眼前也是一片漆黑,脚落实地后好长时间才适应下面的阴暗。汝瑶正满脸嗔怒等待他们,对江昊说道:“你把我丢下,怕死人家了,干脆别理会我死活好了。” 江昊苦笑说道:“好,那我再把她送上去,让官兵抓走她,这样就清静了。” 汝瑶有点不好意思,赧然说道:“算啦,她也怪不容易的,我不跟她计较便是,可是你不许抱着她了。” 小雨挣脱出来,赌气说道:“谁要你们帮忙,我自己可以走。” 她当先走在前面,江昊知道上面被钻了个洞,迟早有人找下来,必须赶紧离开,与汝瑶也跟随在后。 下水道的下面果然宽阔,以江昊的身高行走其中都不用弯腰,流水两旁更是有专留给人走的甬道,只是臭水味道混合**的气息,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江昊倒不在乎,反正他不喘气也无所谓。 他替小雨打量前面通道,淡淡说道:“不要伸手碰前面那条蛇。” 小雨骇然说道:“有蛇!”马上跳到他怀里,头也不敢抬。 江昊说道:“只是普通水蛇,不用怕。”顺手捉了蛇丢在水里,小雨才知道他有夜视之能,再也不敢逞强走前面。 走了一段前面的通道被铁栅栏隔断,铁栅栏上又上了沉重的铁锁,是防备不法之徒利用下水道藏匿和犯罪的,江昊随手把铁锁扭断,在前面的水里丢有残破的盔甲,问道:“难道还有人在下水道里打仗的?” 小雨说道:“据说是前朝十几代以前,帝都遭遇外族半人半兽的怪物入侵,几近沦陷,帝君和本朝最英勇的武士遁入下水道坚持抵抗,终于一举将敌人击溃。下水道虽然历经整修至今,还经常能拣到残存的古战甲。” 江昊笑道:“那这战一定叫地沟保卫战了。” 小雨愕然说道:“你怎么知道?” 江昊没想到真被自己蒙对了,仔细看下水道里的风景还真不少,石壁上除了厚厚的青苔,经常有乱涂乱画的痕迹,有个地方被人歪歪斜斜刻着首诗:天上明月光,我俩脱光光,石壁当罗帐,地底会鸳鸯。敢情还有选这里约会的。 江昊差点笑得喷出来,汝瑶问道:“你笑什么?” 江昊没法解释,赶紧转移她注意力说:“小心老鼠!” 汝瑶说道:“少来转移注意力,我才不怕老鼠呢。” 等老鼠近到她能看清的距离,她才发现这老鼠的个头大得异乎寻常,比个头大的牛虽然小些,比个头小的牛还大些,尖叫一声,学小雨转头缩进江昊怀里。 说也奇怪,虽然江昊能看出小雨绝对也是美女,可小雨投进自己怀里,只觉得好笑好玩,一点其他感觉都没有。等汝瑶投身在他怀里,他忽然有抑制不住想抱抱亲亲的想法。 江昊马上觉得汗颜,巨鼠当前,两个女孩子等着保护,自己都胡思乱想什么呢。他扬腕水针在手,一剑巨鼠便分成两半,前还有几只巨鼠,看到他剑法犀利,吓得慌忙逃窜。 小雨颤声说道:“人家告诉我这下面安全得很,从没听说会有这么大个的老鼠。” 江昊说道:“也许是比较少见的品种呢。” 小雨非常坚定地说道:“不会的,跟我交代下水道情况的人对帝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绝对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除非这些东西是新生出来的。” 江昊见她说得非常确定,在前面查看老鼠的来路,发现一只平常大小的老鼠正趴在垃圾堆上吃东西,吃过后全身格格作响,片刻间暴长,变得和那些巨鼠一般大小! 江昊挥剑斩杀这只老鼠,从垃圾堆上挑起它吃的东西,原来是一只被咬开的锦盒,里面很多绿色药丸,想必老鼠们就是吃了这些药丸后开始暴长的。 江昊问小雨:“你有见过这样子的药丸么?” 小雨摇头说:“从来没听过这么诡异的东西。” 江昊刚要收起锦盒,汝瑶说道:“这个好玩,我要。” 江昊摇头说道:“危险得紧,不好玩的。”拗不过她撒娇,还是把药给了她。 江昊挑开垃圾堆,里面赫然一具散碎的白骨,衣衫虽然碎裂,布料却还是半新,看来不像古尸。 站在空洞的下水道里,前后都阴森森的,只有流水的声音,江昊发现洞壁的某处颜色比其他地方较浅,用水针一斩,墙壁马上轰然塌陷,里面竟然是别有洞天,另有一条斜向上去的支路。 以江昊的脾气当然要探索一番,小雨娇躯微微颤抖说:“我们不要下去了好不好,我觉得好害怕。” 汝瑶却漫不在乎说:“我觉得很好玩呀,我陪你一起去看好不好?” 以前的汝瑶上天入地都肯追随江昊,但那是出于依恋不是勇气,现在的汝瑶似乎连胆子也大了。江昊一犹豫间,听到前后两端同时传出人声:“仔细搜寻着,看他们是不是逃到这里了。” 江昊一摊双手,别无选择了,他让小雨和汝瑶先进洞口,自己在后面干脆用力一震,把洞口处的泥土砖石完全震塌,绝了自己的后路,也阻住了追兵的来路。 这条多出来的通道狭窄得多,走到最后仅容一人弯腰通行。通道的尽头被青石板封死,不过对江昊当然不是问题。他轻松把青石板拿下,等待着迎接他的是什么秘密宝藏或者是奇珍异宝,出来一看大失所望。 外面竟然是一大间囚牢,牢房里足足关着十多条精壮汉子,每个人手上脚上都带着沉重的镣铐,被锁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动弹不得。牢房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一点没有虐待犯人的迹象,每个人的铺盖行李随身用品之类的东西还都是上好的用具,除了没有行动自由,生活标准算得上不低。 每个人都怔怔看着他们三个不速之客,江昊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没有人回答他,有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从暗道里面出来的?” 江昊说道:“我们被人追杀躲进帝都下水道,偶然间误入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大家为什么这个样子?” 刀疤汉子紧张地追问道:“那秘道呢,秘道有出事没有?” 江昊不好意思说道:“秘道被我给震塌了。” 一时间所有的汉子都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刀疤汉子声音最响:“老天无眼啊,我们辛辛苦苦挖了三年的秘道,总算有了逃生的机会,被这小子一下给毁了。” 江昊刚想说两句抱歉的话,刀疤汉子咬牙说道:“弟兄们,我们不能活着出去,也别白便宜了这小子,作了他,大家说好不好?” 真是一呼百应,群情激动。江昊赶紧说道:“大家镇定点,你们戴着镣铐,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不如好好商量解决办法。” 十几条汉子把手铐脚镣齐刷刷卸下,原来早被他们暗中弄开,准备逃跑之用。大伙一拥而上和江昊拼命。 如果再不显露点本事,江昊非要被吃了不可。他喝道:“你们瞧着。”抡拳照石壁上一击,石壁马上洞穿。这对他来说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可把汉子们震住了,没有一个人再敢乱动。 江昊缓缓说道:“不小心弄塌你们的地道,是我的过错。可是未必没有办法弥补,最多我帮你们重新挖好便是,有事可以商量,何必动武。” 刀疤汉子抱头说道:“哪有时间重挖了,今天我们便到上场角斗,对上了公子晗的黑猿,那是必死无疑,都怪我们命苦。” 其他人也都沮丧无比,江昊搞不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小雨平静说道:“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是角斗士。” 江昊说道:“角斗士?我看过那个电影。” 轮到小雨发呆说:“什么是电影?” 江昊怕东胜神州的角斗士和别地方不同,赶紧说道:“角斗士就是没有自由,为了生存必须杀死对手的斗士,是不是这样?” 小雨说道:“正是,帝都习剑成风,和盛行角斗结合在一起,正是风靡一时,所有的达官贵人都喜欢这种充满杀戮和死亡的比赛,有识之士都说这是帝都之不祥。” 第六章 角斗场上(一) 第六章角斗场上(一) 江昊最清楚这种嗜血的运动多残忍,凡是有角斗存在的地方,必然有暴政和暴君。角斗士的生活朝不保昔,随时会毙命于对手剑下。这十几人挖出一条逃亡的通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辛苦,现在被人无意弄塌,等于断绝了这些人的生路。 小雨说道:“帝都郡本来没有角斗之风,数百年前入侵的异族中有此嗜好,不知道为何我朝先祖在消灭外敌之后也沾染了这种残酷的嗜好,乐此不疲,发展到最后愈演愈烈。” 刀疤汉子跟着感慨说:“角斗本是没命的职业,正常人没毛病谁愿意从事,所以达官贵人们不是强迫我们这些从小为奴的人做角斗士,就是去边荒海岛掠夺人口,把妇孺变卖为奴,男孩从小培养做角斗士。做我们这一行的,满身都是血泪。” 小雨说道:“正是如此,很多人和我一样,希望改革掉此陋习,可惜都是有心无力。” 刀疤汉子说道:“还改革?我们角斗一场,观众最多的时候有十万之多,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都有热衷此道的。他们还拿我们的胜负作赌注,很多人因此发了大财。” 小雨露出不忍之心说:“因此你们才千辛万苦挖地道逃跑是么?” 刀疤汉子说道:“地道我们筹划了数年才堪堪挖好,光有地道想逃出帝都谈何容易,逃跑路线我们又反复琢磨,直到确认有比较大的把握。本来这样我们也想策划万全再逃跑的,无奈昨天接到消息,今天我们这一组要迎战的对手竟然是公子晗的黑猿,跟他交手必死无疑,所以我们才准备冒险逃跑,没想到……全被你给毁了。” 汝瑶问道:“黑猿是什么人?” 刀疤汉子说道:“黑猿不是人,黑猿是一只异种灵猿。” 汝瑶说道:“你们一大群男人,居然怕一只猴子?” 刀疤汉子愤然说道:“小丫头你懂什么?我们角斗士不只是勇力过人,还有专门的师父传授修炼之术,你以为街上的剑坊们的剑仙很厉害?我们中的高手未必比他们差很多。” 汝瑶说道:“才不信呢,真有这本事你们还困在这儿。” 刀疤汉子颓然说道:“那自然是因为帝都高手实在太多,防卫森严,否则逃跑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汝瑶眼珠转了转说:“说来说去,还是怕一只猴子。” 刀疤汉子擦了擦额头冷汗说:“只因为这只猴子……不,这只灵猿,他简直是战神的化身,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他的杀戮,他的剑想一想便让人胆寒。”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江昊已经反复思索如何弥补过失,毅然下了决断,说道:“如果我代你们和黑猿交手,能蒙混过去么?” 刀疤汉子啊了一声说,大家都以为江昊疯了,汝瑶说道:“不许去,丢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她眼圈立时红了,撒娇的神情比原来的温柔沉默别样妩媚。江昊真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愿,但还是坚决说道:“事情因我而起,我愿意一力承担,只要你们有办法帮我混进你们的队伍。” 刀疤汉子抱着一线希望征求同伴意见,大家纷纷点头,觉得多一个愿意送死没什么坏处。刀疤汉子沉吟说道:“你的样子和老六有几分相似,如果把头发披散,脸上涂脏些,应该可以蒙混过去。不过可说好了,是你自愿的,死的时候别怨我们。” 江昊点点头,把冰髓取出交给汝瑶说:“会使用它么?” 汝瑶若有所思说:“看着似乎很眼熟,似乎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又想不起来了。” 江昊心跳加快,难道冰髓唤醒了她沉睡的记忆?但看她的样子一时半刻还回忆不起什么。他嘱咐道:“冰髓可以保护你,你和她留在这里等我,我一定回平安回来,我以前跟你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每一次我都守约了。” 小雨说道:“你这家伙行不行啊?不要逞强,死了没人管的。”说得虽然硬气,其实充满关心。 江昊哈哈一笑,胸中一股一往无前的豪情。这时候牢房石门外听到有人说道:“时候到了,准备整装出场。” 刀疤汉子赶紧让小雨、汝瑶和老六躲进墙壁后的通道,江昊戴上镣铐坐到老六的位子上,有人进来给他们打开镣铐,大家都换上黑色短袖劲装,各个臂上肌肉虬结,只有江昊看起来最不威风。 随即陆续发放武器,到江昊这出门时候把剑忘角落一丢,偷偷换上水针。外面是昏暗的长廊,一路转折都有向上去的石阶,等见到阳光之时,连江昊都有点眼睛发疼,耳畔响起山呼海啸般的人声! 他和同伴们是站在一座巨大的竞技场当中,跟古罗马的角斗场毫无二致,周围的座席上坐满观众,起码有几万人!鲜花、手帕、铜钱、银子和香蕉皮雨点般向场内投掷! 如此壮观的场面,让江昊几乎有参加奥运会的荣誉感,美中不足的是大家欢呼是准备让他们去送死,想想未免让人失望。 有个类似主持人的老头子在正面看台上用力喊道:“静一静!静一静!”狂热的观众根本不听他的,一个香蕉皮飞到脸上,四下观众哄堂大笑。 刀疤汉子低声给江昊说明:“这老头子叫周一吼,天生禀赋异常,嗓门冠绝帝都,有他主持大局,十万人的喧嚣也压不倒他。” 果然香蕉皮给了周一吼莫大刺激,他声嘶力竭一吼道:“静--一--静!”平空里好似打了个炸雷,胆小的观众当时晕倒好几个,连江昊耳膜都嗡嗡作响,再无人敢乱说话。 周一吼缓缓宣布说,今天首先进行的是垫场赛,话没说完群众又抑制不住情绪,香蕉皮流星赶月般飞来,观众有节奏地呼喊:“黑猿!黑猿!我们要黑猿!” 江昊经常看电视直播拳赛,知道就算扯破了嗓门压轴戏也得排到后面。果然先出场的是两个无名角斗士,均是用剑,在场中激战。刀疤汉子告诉他说,帝都以剑为贵,所有的斗士几乎都是用剑角斗。 两个汉子初时各持一剑搏斗,斗到后来每个人手中都多了一剑,再打下去不断有人掷剑给他们手中拿不了的剑便飞击出去伤敌,打到最后每个人都掌控二三十柄剑,打得煞是好看。 江昊微微摇头,这两人修为甚是浅薄,驭剑的能力充其量是让剑借势保持飞行轨迹而已。现在的比法跟杂耍近似,看看热闹还可以,伤人却都没什么威力。 他本来懒得再看,不料战局忽然出现变化,一个汉子自己稍有不慎,一柄剑没控制好,落下来时扎到臂膀,顿时方寸大乱。对手虽然没有紧逼,他自己已经驾驭不住落下来的剑阵,转眼间身上中了三四把剑! 他躺倒血泊中,观众一片哗然,他的对手也不知所措。观众高呼道:“杀了他,杀了他!” 刀疤汉子微闭了双目,说道:“角斗的规矩是如果分出胜负而一方不死,观众有权决定败者生死,如果观众觉得该杀,那么败者便没命了。如果胜者不肯动手,那两个人都要没命。” 江昊说道:“岂有如此残暴不合理的事情?”他热血上涌,难以抑制冲动,那边胜者已经咬牙把驭剑射入败者咽喉,败者挣扎片刻,终于沉寂不动。 江昊心情激动,想着自己到东胜神州以来看到的无数被欺凌的弱者,真想推翻了这个世界完全重来,这里并不仅仅是强者的天堂,也是弱者的地狱,是需要改变的地方。 他光顾沉思,中间的比斗都没注意,直到周一吼高声吼出:“黑猿!”全场观众如痴如醉狂呼,铺满黄沙的广阔场地中央地面忽然平空升起一座台子,一个魁梧的黑色猿人背对江昊伫立。 刀疤汉子低声说道:“这便是斗士中的不败战神黑猿了,坐镇帝都角斗场五年,大小一百七十五战,从未输过,今天他是要一个对付我们十一个,全看你的了。” 江昊也很想看看这头传奇猿物的风采,嘱咐说道:“一会动手的时候,你们在旁边虚张声势即可,打仗的事交给我。” 他提剑大步向前,来到台前,台子自动转动,黑猿慢慢正面面对他,两个对手四目对视,江昊差点没倒下,失声说道:“阿蠢!” 台上站的正是马戏班的阿蠢,背负一柄黑色长剑,远看还真有点笑傲苍天的风采,可他的底细怎么也瞒不过江昊,近看他两腿一个劲哆嗦,鼻涕和着眼泪就没停过。 阿蠢一见江昊如同见了救醒星,急道:“赶紧救我。” 江昊还在发蒙,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蠢愁眉苦脸说:“他们把我弄回去,非说我是什么不败战神,要跟人角斗啊,老大你再不救我,我就被人家给分尸了。” 这实在是江昊今天遇到最荒唐的事情,但突然到这个地步,连江昊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江昊毕竟身经百战,迅速有了主意,说道:“你想不想今天活命出去?” 问完了觉得是废话,阿蠢当然不会说想横尸被人抬出去。阿蠢热切地对他说道:“当然想活着出去,只要老大你能帮我活着跑出去,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甘心。” 江昊说道:“不用打断你的腿,但是恐怕要你打断我的腿。” 阿蠢吓一跳,江昊说道:“你看看满场观众,你不把角斗完成,会放你走么?” 阿蠢说道:“会把我用香蕉皮活埋了。” 江昊说道:“那就对了,所以你一定要打赢了才有机会跑,一会你必须成为不败战神。” 阿蠢说道:“怎么成啊,就我这两下子,难道还能把你打倒了?” 江昊说道:“说对了,就是让你把我打倒,而且在我的帮助下你要把全场的对手都打倒。” 看台上的观众见两个人光动嘴唇,最初以为是高手决战前的对峙,后来发现原来是光说不练,一片哗然。江昊赶紧嘱咐说:“一会记得把姿势摆酷点,你只管做动作,其他交给我。” 阿蠢现在没有任何主意,全听他的。江昊剑指苍穹,低声说道:“赶快从台子上跳下来,站上面怎么动手。” 阿蠢为难说道:“这么高!跳下来我还不摔死?” 江昊严厉说道:“你现在是战神,快跳,有我呢。跳的时候不准闭眼睛,姿势摆好。” 阿蠢硬着头皮往下跳,双手持剑,一声怪叫,全场见战神终于出手,欢声雷动。江昊举水针向天,迎上阿蠢的剑势,两剑相击,声音当然响亮得全场听闻,其实都是江昊潜运真气的结果。他用剑承担阿蠢下落的力量,阿蠢配合的也不错,居然翻了个跟头漂亮落地。 江昊大叫一声,踉踉跄跄退出十几步,拄剑喘息,表现出接下阿蠢这一剑的吃力。 他觉得戏演的还不够,就这一招哪能展现出战神风采,水针在地上一挑,满地黄沙在他真气催动下卷起一片,化作龙卷风的漩涡状,向阿蠢袭来。 他虽然刚刚受过重伤,但恢复奇速,现在施展出的手法已经弥足惊人,在场观众没想到这次出场的角斗士中有一位功力非凡的高手,兴奋异常,纷纷鼓掌。 黄沙龙卷在水针驾驭下呼啸作响,直扑阿蠢,阿蠢双腿打战,想扔下剑便逃。江昊沉声说道:“给我站好了。”一面大声惊呼道:“好厉害!” 只听黄沙的呼啸声大作,猛地散落,漫天尘沙弥漫人眼,江昊倒飞出去,身形飘摇,好像是被阿蠢的强大力量震飞似的,不光自己很惨,顺便还故意砸倒了在旁边观战的一排同伴,其他人也被旋风散发出的巨大余力卷倒。 良久黄沙消散,巨大的冲击力让场中武士没一个再能站起的,只有阿蠢自己怔怔举剑呆立,黄沙在他周身堆积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场外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第六章 角斗场上(二) 第六章角斗场上(二) 良久黄沙消散,巨大的冲击力让场中武士没一个再能站起的,只有阿蠢自己怔怔举剑呆立,黄沙在他周身堆积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场外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观众看了一场难得的精彩比拼,无不狂热兴奋。江昊觉得打得够热闹了,大家也该满足了吧,躺在地上哼哼,装作爬不起来,旁边的角斗士也都哼哼唧唧,不过是当真爬不起来了。 观众议论纷纷,大致的意思是说原来战神黑猿只是剑法犀利,驭剑神妙,没想到最近已经把力道也练习到惊人的进步,威力可怕,以后更有热闹瞧了。 同伴都愤然看着看,在想这家伙牛吹得这么大,要打败战神拯救我们,惹恼了战神现在连累我们摔得这么惨,连一点逃生的机会也没有了。 周一吼又扯着他的嗓门要求全场肃静,然后说道:“生还是死?” 香蕉皮雨点般向江昊投过来,观众呼声出奇地一致:“杀了他,杀了他!” 江昊不用别人解释也明白了,角斗士的规矩,败者要由观众的意愿决定生死,不知道是观众嗜血还是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反正要求阿蠢咔差掉自己。 周一吼又压制观众的声音说:“请公子晗说话。” 江昊向正面看台看去,原来注意到,正面看台相当于主席团的位置,坐的都是达官贵人,公子晗赫然在显眼的位置上,脸色不是太好看,刚才美人没有到手,显然心情不愉快。 周一吼说道:“公子晗的战神黑猿乃帝都历史上最强悍的斗士之一,今天又给我们带来精彩一战。让公子决定今天斗士的命运,实在是众望所归,今天评判的殊荣就交给公子如何?” 观众山呼道:“公子晗,公子晗!让他们死,让他们死!” 公子晗等观众喊的差不多了,淡淡用手一指江昊,不再言语,周一吼宣布说:“公子今天心情大佳,只取主斗一人性命。” 江昊想自己明明把脸涂黑头发弄散,公子晗不可能认出自己,结果一见面还是决定杀他,跟这人简直是天生的对头。好在其他人免于一死,自己也不算失信于人。 阿蠢战战兢兢拿剑过来,小声说道:“老大,现在怎么办?不会要我真砍了你吧。” 江昊自度十万人的竞技场,暴露身份想冲出去的机会比先前更小,简直要命,决然说道:“砍。” 阿蠢一哆嗦,剑差点掉地上,说道:“砍……我不砍,我不杀生,更不能杀你,你是好人,再说我也砍不过你。” 江昊说道:“让你砍你就砍,我有把握,想砍死我没那么容易,等角斗结束,他们放松警惕,我自然会救你出去。” 阿蠢现在凡事都由他拿主意,觉得江昊就是救命稻草,说出的话是唯一的希望。他壮着胆子走到江昊面前,闭眼睛双手把剑一插,奔江昊脸上便去,临到头手有点软,剑锋偏过脸颊,扎在地上。 观众以为铁石心肠的战神居然心软,顿时嘘声满场。 江昊说道:“笨蛋,我是让你给我一剑,不是让你毁容。” 阿蠢定了定神,一剑刺中江昊胸口,把江昊几乎钉在地上,不等江昊喊疼,他先妈呀一声,手足无措。江昊赶紧大声惨叫掩饰过去,眼睛一翻,头一歪,一动不动了。 他刚才在顾嘉远身上得到经验,知道寻常刺伤根本威胁不到自己性命,索性拼了挨上一剑,换得暂时度过难关,徐图后计解决问题。 躺在地上的其他伙伴禁不住垂泪,再也不埋怨他,认为此人肯拼却性命弥补无意犯下的过失,替他们牺牲,是条了不起的汉子。 有人过来清理场地救治伤者,把黄沙上溅血处遮盖住,角斗场上又仿佛从没经历过杀戮。有两个仆役把江昊作为死尸放上担架,把剑横放他身上以示尊重,抬着准备退场。 江昊放松身体,惬意地躺在担架上,等待散场后寻机把阿蠢、汝瑶、小雨以及一干角斗士救出,从开始被追杀到现在就没得片刻休息,终于可以松口气,偷眼看天都格外蓝。 但是直觉让他一直关注公子晗,他看到顾嘉远忽然匆匆走到公子晗近前低语些什么,公子晗脸色大变,忽然高声说道:“且慢。” 周一吼听到公子有吩咐,马上起了扩音器的作用,重复说道:“且慢。” 在场观众愕然,公子晗挥了挥手,甬道里有十二个武士匆匆抬着一只特制铁笼入场,铁笼的上的每根铁栏都粗得吓人,发出暗金色光芒,显然是特制。 即便如此,还是有两个背负长剑的高手紧紧跟随,生怕笼中关押的人逃跑。其中一个背上的剑形如剑鱼,剑柄处还分出两个叉头,说他背的是条鱼也有人信。另外一人的剑像伐木工人用的手提电锯,上面满是锯齿,如果被锯上一下滋味肯定不好受。 江昊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但知道他们一定是公子晗手下的得力干将。 铁笼里面伫立着一头黑猿,长得跟阿蠢一模一样!所不同者全在精神气质上,这头黑猿的线条像钢铁般坚实,站在铁笼中便让人觉得如山岳不可动摇,一双眼睛目光寒冷,让人几乎不敢对视。 这头黑猿无论站在什么地方,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可怕,大概这就是战神的气质,非身经百战者不能具备。 江昊知道事情有变,差点从担架上蹦起来,考虑到自己已经不是活人的身份,强自忍住。他猜到战神黑猿和阿蠢应该是同一族类,战神本来是公子晗的角斗士,因为某种原因逃亡,结果搜捕的人把阿蠢当成战神抓回来,说来也难怪,人看猿人肯定都一模样,认错在所难免。 数万观众看到又冒出一个战神,全都傻眼,左看又看,脖子都看疼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子晗毕竟见过大市面,站起来一摔给他预备的茶盏说:“何方野猴,竟敢冒出战神黑猿,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阿蠢嘀咕说道:“当初认准了我是战神的也是你,现在说我冒充的也是你,反正你嘴大人多,我认倒霉。” 底下观众议论纷纷说:“我就说嘛,战神动手干脆利索,哪有像这只猩猩这么粘乎乎的,刚才刮那阵邪风也很诡异,肯定是他撞大运撞上的。” 旁边的人也补充说:“战神与人交手,从来不发一言,这猴子跟对手唠叨个没完,显然心虚,不可能是战神,我早就知道他有问题,果然如此。” 公子晗生怕他说出自己认错战神的糗事,连忙吩咐:“来人,把这只野猴拖下去,就地正法,重新安排角斗表演。” 阿蠢说道:“好狠啊你,要杀猿灭口。” 押运黑猿的两大高手得到灭口的暗示,剑鱼和电锯上都异彩闪烁。形势急转直下,江昊再也没法装死,从担架上一跃而起,挡在阿蠢身前说道:“且慢动手。” 观众见死掉的角斗士骤然复活,有感情比较脆弱的淑女激动转兴奋,兴奋转晕厥。 公子晗反应还快,马上说道:“原来你们串通一气,难怪了,一并拿下。” 江昊顺手抄起水针,剑指前方说道:“他是我朋友,谁人敢拿?” 这话里自有一股睨视天下的味道,电锯和剑鱼都犹豫了一下,未敢轻易出手。还是顾嘉远最喜欢表现积极性,远在看台上腾身飞下,解体剑先行,接近江昊倏然散开,像一群苍蝇般叮咬过来。 江昊吃过一次亏,哪会再上当,为了避免太过招摇,水针只在手中挥舞,表面上看起来动作笨拙,实际上贯注真气于剑上,专门吸附解体剑的部分。 顾嘉远连攻几剑,占据上风,正自得意,忽然发现自己的剑越来小,对手剑上沾满解体剑的零件,再打下去自己连剑柄都不剩了。 他也因此认出江昊的水针,脱口说道:“原来是你!” 江昊不想承认,说道:“不是我。”出口后暗骂自己糊涂,这不等于承认就是自己么? 露馅以后他索性不装了,将剑往出一扔,以气驾驭,自己忙着整理头发,擦干净脸。顾嘉远见对手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狂怒之下大举进攻,却无法突破水针的防御。 江昊跟他第一次交手时候吃亏更多在于不了解和大意,现在摸清他的底细后知道他比自己终究要差上一些,劈天神斧未出也可以从容应对。 他整理好仪表,公子晗也自然认出他,狂怒道:“居然是你,胆敢跑到角斗场和我作对,自投罗网,赶快交待把我的美人弄到哪里去了。” 江昊左右已无退路,笑道:“美人人人得而拥之,只是没你的份,有本事来拿好了。” 公子晗说道:“刚才解体剑下不死,现在帝都三大剑坊的掌门,解剑坊解体剑顾嘉远,秋剑坊秋鱼剑北宫年,风剑坊裂风剑霍斯于齐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逃生。” 江昊方才知道拿剑鱼那位叫秋鱼剑北宫年,剑身的形状的确像秋天的咸鱼,至于裂风剑的剑像电锯,叫裂树剑可能更贴切。 以江昊现在的能力,顾嘉远要比他稍逊两筹,但如果其他两人水平和顾嘉远相当,他着实没有把握过关。 解体剑、秋鱼剑、裂风剑三柄剑虎视眈眈对准他,千钧一发之际,主看台上有人喊道:“住手。” 是商远清的声音,江昊松了口气,总算赶来一个帮忙的,不然他今天连受两次重创,再迎战三个强敌,能不能活着出场实在是个疑问。 公子晗眼睛一白说道:“小商你也到帝都了?你和公子谨是好朋友,和我不是,我的事情你少掺和。” 商远清说道:“他是我朋友,不是角斗士,没理由被困在场中,我带他离开理所应当。” 公子晗说道:“我不卖你面子又如何?” 一旁公子谨长身起来,指着公子晗说道:“小商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小商刚才已经和我说过,这位朋友既非角斗士身份,又没触犯王法,你敢留难,我到帝君面前和你评理去。” 四公子在京城内权势滔天,在场几万人看两公子起了冲突,竟没有一个敢喘大气的,有见机快的赶快找路退场。 公子晗嘿嘿冷笑说:“他偷我的黑猿战神,劫走我府上姬妾,这等恶行拿到帝君面前也是死罪。” 商远清起身沿着看台过道走到护栏旁边,护栏是为了防止角斗士意外逃跑所设置,东胜神州的角斗士又往往身怀道术,所以护栏做得格外高远难攀爬。商远清只是个普通人,却要吃力地翻下去,说道:“他是我朋友,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护他,商远清和他同生共死。” 就凭这句话,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江昊完全都原谅了。 公子晗森然说道:“你非要管闲事,我连你也不客气了。”他一言既出,解体秋鱼裂风三剑同时对准商远清。 公子谨勃然大怒道:“你连小商都敢动,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回手一招,后面三个人霍然起身,三柄剑同时也对准公子晗。 这次看台上的热闹程度比看角斗时候刺激多了,有小贩趁机吆喝道:“公子晗公子谨翻脸,解体秋鱼裂风对阵寒蝉赤虹祭月,帝都六大剑坊大决战。快来看啦,看决斗吃瓜子啦。” 果然有好事胆大者兴高采烈,嗑瓜子看决斗不亦乐乎。 本来公子晗和公子谨有互相示威的意思,大家实力半斤八两,后台牵扯的人又不少,真要翻脸谁也讨不到好去,但事出意外,矛盾激化,想下台阶都找不到借口。加上好事之徒来了兴致,吹口哨起哄,俩人谁也不想丢面子,不打也得打了。 江昊缓缓对公子晗说道:“我怎样做你肯不与商公子和公子谨为难?” 他知道公子晗急需台阶,争取提供一个。公子晗因为汝瑶的事恨得牙痒痒,说道:“你如果敢跟我的战神黑猿真决战一场,我便既往不咎。” 江昊想自己真是倒霉,越受伤的时候越免不了打架,但为了迅速解决问题,他一口答应:“好,你要打,我就打。” 第七章 不败战神(一) 第七章不败战神(一) 江昊的回答干脆利索,大家反应不一,公子谨是出于面子帮忙,看有人提出解决办法,也不表示反对。商远清略有怀疑,毕竟刚才江昊刚刚中了一剑,但看到江昊坚定的眼神,也便有了信心。公子晗根本不相信江昊能赢,于是也一口答应。 只有阿蠢知道江昊刚才伤得有多重,悄声问道:“老大,能行么,不行你走先吧,我知道逃命你还在行。” 江昊笑笑说没事,六大剑坊的掌门人自动散开,分成两个阵营站立,只等主人吩咐就向对方下黑手。现场观众看局势又演变为刚才死而复生的陌生角斗士迎战真正战神,今天峰回路转,比看戏还刺激,一个个兴奋得眼睛发红,卖瓜子的小贩趁机又多卖了好几十包出去。 无论场上如何喧嚣,笼中的黑猿始终视众人于无物,一切杀戮纷争都不在他眼中,完全蔑视的状态。 管事的战战兢兢打开笼门,把黑猿的剑递上,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凡是金属兵器,在阳光照耀下总会或多或少反射光线,唯独黑猿的武器上一丝亮光都没有。江昊见过很多神兵利刃,从中都能感受到其中散发的异彩或者杀气,而这柄剑上,好像什么都没有。 江昊手持水针与黑猿对峙,黑猿随便翻了翻手中剑的剑身,江昊立刻感觉到异样,他和黑猿之间的杀地刷地划出一线,黄沙无声无息散去,等到觉到寒意,剑气已经到眼前! 江昊从没见过这般没有来由的杀法,情急拼命往上一纵,高高飞起,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功力究竟有多深厚,这一跳竟超过了角斗场最高看台! 江昊没想到一蹦居然像坐直升机,下面公子晗失声说道:“不好,他要跑。” 江昊觉得这主意不错,可是没等再有动作,又开始向回落,他基本上是无师自通,始终不知道如何让身体脱离引力控制,全凭充沛的真气一蹦几十米,但该下落的时候还得回来。 他灵机一动正好借着下落势头向黑猿猛劈一剑,剑在他的控制之下带出股小旋风,刮得下面观众头发纷纷飞散,黑猿屹立如山,根本不把这一劈放在眼里,两剑交击,整个竞技场猛烈摇晃了一下,前排就坐的观众成片地东倒西歪。 黑猿还是稳稳站着,毫无反应。 江昊很久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翻了个跟头退回去,正苦思破敌之计,那种无声无息的剑气又划过来,仅仅凭黄沙的变化他才看得出。江昊不假思索,举右臂一挡,回韧盾光华大作,他被震得连退数步。 江昊现在才知道黑猿为什么能获得战神的称号,黑猿每出一剑,带出的力量惊人,最可怕的是这种剑气没有任何预兆,如果不是江昊机敏过人,从地上的沙地看出危机,现在可能早已被斩作两段。 江昊会过很多修真高手,出手威力如山崩海啸的也有,可是都有先机可以判断,采取对策,唯独黑猿没有,若非江昊有回韧盾防身,刚才那一剑便死无葬身之地。 黑猿连续几剑不中,显然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倏忽连身体带剑化成一道黑线撞过来,以江昊的目力,修行以来还从没有看不出清除的东西,但这一次他也仅能勉强看清黑猿是奔他过来,剑盾同时护身,又被撞退三四步。 他凭感觉知道,黑猿的剑和他的水针在刚才一瞬间碰撞了有四五百下之多,他真怀疑这家伙的运动神经是不是光导纤维做的,能够做出如此迅速的动作。 现在看来,黑猿不会什么法术,也没有什么真气的修为可言,但出手无声,没有任何征兆,速度快得实在可怕。这才叫做真正的禀赋天异。跟这样的对手打,不想出特殊的破解之道,有败无胜。 天色也不作美,打着打着雨点淅淅沥沥滴下,转瞬风云作色,小雨变成大雨,雨水随风弥漫。江昊抖了抖剑身上的雨水,发现雨水沾在剑身上,本来锈蚀不堪的剑身焕发生奇异的变化,生出一层模模糊糊的水雾在剑身附近。 江昊想起欧治子说过水针有水才能发挥威力,起初并不在意,他在浮海玉升里也存了很多水,搞一次山洪绰绰有余,但在竞技场上总不能拿出来淹对手。 他舞动水针,水针上的水雾范围逐渐扩大,慢慢张成一张水网,从水网中看去,黑猿的影像有点摇动变形,剑气无声袭来,划开水雾,从江昊身边擦过。 黑猿前几次出手精准,从无落空,这次偏得莫名其妙。江昊敏锐察觉到问题所在,水针交织的水网有股粘乎劲头,和顾嘉远交手时粘得顾嘉远的剑只剩一小半,现在被水激发潜力后,更能有效减轻黑猿剑气的速度与冲力。 最奇妙的是透过水网每有折射,黑猿的剑因此精确度大受影响,如果是修为高深的人倒还好,偏偏黑猿只是靠天分作战的异兽,对别人影响较小的事情对他成了沉重打击。 黑猿连续几剑不中,现场焦急的神态,他平生对阵从未有过类似情况。江昊则勇气倍增,水针在手中旋转,周围的雨水被大量吸引,鼓成一从道道水墙,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向黑猿身前涌来。 黑猿剑剑犀利,江昊的水网层层叠叠,一连鼓出七道,黑猿的力量被引导得四分五裂,剑气偏转。江昊却倾尽全力驾驭黑剑一击而出! 水针穿透水网破空刺向黑猿,这一剑快若流光,等黑猿意识到这是真正致命一击的时候,江昊的剑已经指到他面前。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江昊看到黑猿眼神傲岸不屈,所向无谓,没有半点恐惧。他忽然觉得这个对手虽是兽类,比人值得尊敬得多。 他的剑势故意稍缓,黑猿一愣,剑本能抬起迎击,两剑相撞,把七层水墙之水尽皆掀上看台,浇到的人全成了落汤鸡。 江昊撤剑收势,故意高声说道:“我看我赢不了你,你也未必胜得了我。我们都已经筋疲力尽,算打和怎么样?” 黑猿的意外在其他所有人之上,只有他最清楚刚才比赛的胜负,旁人都被水雾遮挡了视线,没有看到激战的过程。黑猿牢牢盯住江昊,想弄清楚这个人为什么放弃垂手可得的胜利。 场外众人张大了嘴巴,没见血还有点不甘心,公子晗第一个不答应,说道:“胜负未分,不能停手,打到底为止。” 江昊暗骂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视别人生命于不顾。他回头看看商远清和公子谨,这两个人看出他未落下风,不想丢了面子,微微摇头。 江昊不想再打,他不想杀掉黑猿,虽然仅仅是一只猿,但却是个真正的对手。他这时候想起了千晓生,每到危机时刻,千晓生的嘴总能预言出点意外变化,他的嘴要也有这个运气就好了。 他仰望长空,浓云密布,暴雨如注,观众们为了看热闹到底还在忠诚守候,半空中蓦然一个劈雷,闪电划过。江昊长啸一声抒发胸中闷气,下定决心,如果非要打的话,先把公子晗的脑袋打爆再说。 长啸声盖过惊雷,半空中嗖地飞下一件巨大的物体,向竞技场中心急坠。江昊想难道诚心感动老天爷了,坏蛋要遭天谴。可那物体快若流星,倒好像对自己砸来! 根本顾不得再想,江昊纵身暴退,黑猿也知道危险,向相反方向退却。巨大的物体落到竞技场中间,发出剧烈震颤,久久不平息! 天上雨势减弱,转眼停止,竞技场中间被砸出一个大坑,坑中是个巨大的蛋,占据几丈见方的地方。江昊见过凤凰出壳,那个蛋比这个蛋似乎还要稍小些,不知道这么大的蛋里会生出什么东西。 江昊第一个纵身过去,试着轻轻抚摸蛋壳,发现蛋壳坚硬如石头,表面非常粗糙,难怪从半空陨落没有摔碎。 他考虑是不是要挥剑劈开蛋壳,又怕里面的生物还没孵化好,误伤生灵,正犹豫中,听到公子晗大叫:“天降怪蛋,一定是妖物,给我劈了它。” 公子谨比他沉着得多,冷静说道:“无知的家伙,你懂什么,蛋者诞也,今年是帝君三十寿辰,天降神蛋庆祝帝君诞辰,乃是吉兆。” 他还真能掰,公子晗也马上醒悟到自己失策,急于挽回损失,马上说道:“天降神蛋,保佑帝君,来人,把神蛋护卫好。” 公子谨看他想抢夺自己创造的胜利果实,哪肯放手,一声令下,六大剑坊的掌门马上冲到巨蛋附近,三三对峙,剑拔弩张。双方来看角斗还带了不少手下,现在也都分裂成两大阵营,准备大战一场。双方各有顾忌,叫嚷得虽凶,基本上还处于打仗的前期备战阶段,都互相指着鼻子威胁“你敢妄动马上死无葬身之地”之类的话。 江昊暗暗高兴,一个蛋马上把矛头从他身上移开,正是趁机溜走的好时机。但想想商远清全力维护自己,现在跑了又未免太不仗义。 这时候竞技场正门处起了一阵骚动,一队盔甲鲜明的御林军自正门涌进,迅速占据主要通道,一个金黄盔甲的军官大摇大摆骑着高头大马从正门直入。 公子谨和公子晗同时打了个寒颤,竞技场的正门一般只有盛典时才打开,以他们的身份也不能随便从正门出入,现在这个军官他们都认得,是御林军的高官之一。 御林军们有人拉长声说道:“圣旨到!” 周一吼听说是圣旨,赶紧帮着吆喝说:“圣旨到!” 军官驰马到主通道最醒目的地方,有人双手捧着一块黄布给他,他高声宣读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说到这打了个饱嗝,大为失态,只是底下没人敢挑他毛病,全场所有人都跪下接圣旨,只有江昊和黑猿还站着,好在大家都没抬头,也没人注意他们两个胆大包天。 军官打过饱嗝后赶紧接着念:“公子陵深通天文,向帝君预言今日天降神蛋,替帝君庆贺生辰。特命御林军来角斗场护送神蛋回宫,钦此。” 公子谨和公子晗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争了半天早在人家算计之中,垂头丧气,听凭御林军把巨蛋装上专用马车运走。 江昊想这个公子陵果然不愧四公子之首,人没出场便有如此厉害的招法,先讨得帝君欢心。不过他目前没心思理会他们之间的争斗,最关心的是汝瑶和小雨,偷偷溜进通道,回囚室找人。 囚室里只有汝瑶和被江昊替代出场的老六在,小雨踪影皆无,江昊问道:“她哪里去了?” 汝瑶撇嘴说道:“她开始呆得好好的,后来不知道听到场中什么声音,神情大变,说谢谢你帮忙,她有事要先走,然后溜了,我也懒得理会她,就随她去了。” 江昊本来也不知道小雨的来世身世,有一点怅然,也只得作罢。竞技场里的人都散伙后,商远清抢着派人找到他,说是本来是去公子谨府上做客,后来被邀来看角斗,没料到因此中途遇到这么多变故。 江昊在角斗场上战平黑猿,大大长了公子谨的面子,公子谨对他也不断恭维加笼络,认定他是可以利用的人才。江昊趁机提出解决阿蠢和那十几个斗士。 真的黑猿已经找到,公子晗也没有强留阿蠢的理由,公子谨出头终于把阿蠢救回。至于那十几个斗士,本来隶属于角斗场,公子谨说句话,商远清手中银子无数,替他们赎身出来。江昊目前能做的也只有拯救这十几人。 他更关心神蛋的来历和下落,商远清笑道:“明天你有给帝君演出的机会,自然能够看到。” 江昊才想起,答应师圣彦重整马戏班度过难关的事情还没完成。 第七章 不败战神(二) 第七章不败战神(二) 江昊才想起,答应师圣彦重整马戏班度过难关的事情还没完成。 商家在帝都内专门有一处很大的宅院,占地广大,算得上豪华别墅。师圣彦一看就喜欢,本来说师父给联系了城外一处养马场住,但觉得还是这里条件好,赖着不肯走了。 江昊检查伤势,今天连受两次重伤,却没什么感觉了,伤口已经结疤,恢复的速度不可思议。汝瑶又急又心疼,倒是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江昊跟商远清回府的时候,刚进门迎面蹦出只孔雀,差点撞到江昊怀里,江昊一把揪住,后面张仲举提着口铁锅,气喘吁吁追出来,不住喊道:“我看你还往哪跑?” 汝瑶格格笑道;“傻大个你在干什么?” 张仲举说道:“捉孔雀啊,这畜生好不听话,我要用铁锅扣它回去,它就是不肯呆在原地让我扣。” 汝瑶说道:“被你扣上还不砸扁了它,它当然不肯了。” 江昊见满院的人都在捉各种动物,小到野兔大到大象,商远清的别院变成动物园了,最惨的是师圣彦被大象用鼻子卷着,舍不得伤害大象,还一个劲好言相劝说:“你是只通情达理的象,把我放下大家有话好好说。” 江昊顿时发晕,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师圣彦在象鼻子里说道:“商公子出巨金在帝都附近给我们收购珍禽异兽,我感激不尽,可是这些动物毕竟刚到手,还不听驯养。最要命的是,宫中传下旨意,说明天便要宣马戏班进皇城演出,这下死定了。” 大象鼻子一松,师圣彦颓然摔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心思都没有。那边小四又大喊救命,赶过去一看,他比师圣彦还窘迫,一头树干粗的巨蟒正缠着他,吓得他哇哇大哭,什么法术都忘了。 汝瑶不屑一顾说:“笨孩子,蟒性温存,轻易不会伤人,尤其这头,看神态就知道根本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怕什么?” 她走到巨蟒面前低语几句,说也奇怪,她说过之后,巨蟒竟松开小四,乖乖爬到一旁阴凉处休息,对汝瑶颇有依恋的意思。 师圣彦诧异道:“我研习驯兽术多年,百兽的脾气禀性自认也掌握得差不多,却从没见过这么快便能驯服一头蟒蛇的,你学过什么奇术不成?” 汝瑶茫然说道:“我什么都没学过,我就是知道它们在想什么,和和气气跟它们说话就成啦。” 江昊记得汝瑶昏迷之前便常能博得各种异兽好感,没想到苏醒后她身上获得了奇特的技能,正好可以解驯兽的燃眉之急。 现在汝瑶只对他的话还听些,耐心却比从前少了许多,江昊温言哄着,汝瑶才答应帮忙,果然经她交流沟通,百兽变得非常配合,开始按照师圣彦的布置连夜练习。 江昊大致看了一下师圣彦编排的节目单,无非猴子骑马,狗熊钻火圈,人猿演小丑之类的节目,都是老掉牙的创意,看得人昏昏欲睡。江昊问道:“就这些节目?” 师圣彦说道:“是啊,这可是东胜神州顶级的马戏班,节目精彩,无数王公贵族称赞过。” 江昊暗道这要是拿到自己在的学校演,非被臭鸡蛋埋了不可,皱眉说道:“我看还要再加几个节目,闪舞有没有学过?” 师圣彦说道:“霓裳羽衣,春江月明我都学过,闪舞是什么?” 江昊考虑给他解释他也未必能理解,说道:“别管是什么,时间紧迫,要找出合适的动物来舞蹈。” 师圣彦说道:“孔雀的霓裳羽衣舞,仙鹤的春江月明舞,这都是压轴大戏了。” 江昊说道:“再加一个闪舞,老淘一家担纲好了。” 师圣彦以为听错了:“猴子……跳舞?” 老淘一家唯恐天下不乱,马上起哄说:“猴子不能跳舞么?猴子比孔雀仙鹤舞姿优美多了,你一向嫉贤妒能,不给我们机会,才使马戏班声势不振。” 要不是江昊在旁边,师圣彦早给他们几鞭子了,师圣彦不信猴子能跳舞,又不好驳江昊的面子,专心教仙鹤孔雀去了,留下江昊自己教老淘一家跳舞。 他专门找了个鼓手打鼓,自己调教,老淘一家的领悟力还真不错,就是闪舞跳起来太耗体力,教完后老淘一家趴在地上喘气。江昊打他们的屁股说道:“起来起来,还没完呢,还要教你们学相声。” 老淘伸着舌头喘息说:“象的声音让象自己叫,让猴子学什么劲。” 江昊用力把它拍起来说:“少废话,快学。” 老淘叫苦连天说:“不要打啦,屁股都打红了。” 汝瑶笑道:“这么说更要打,你屁股本来就是红的。” 老淘没办法继续爬起来练习,等全演练完天已经蒙蒙亮。商远清过来低声说道:“今天四公子都会入皇城朝圣,你和公子晗公子詹都冲突过,尽量不要和他们照面,不去最好。” 江昊想想商远清说得有道理,虽然很想见识东胜神州的皇城,但理智地考虑,商远清说的是正确的。 汝瑶问道:“怎么,你不陪我去皇城看热闹?” 商远清吓了一跳说:“你要去皇城?” 汝瑶说道:“干什么这么凶?我不能去吗?我偏要去,再说没有我指挥动物,马戏能演出么?” 商远清拿汝瑶没办法,看江昊求救,江昊说道:“汝瑶要乖,皇城里很多像公子晗那样的坏人,他们看到你要抢你走的。” 商远清马上帮腔说:“当今帝君最为好色,要是让他看到你危险得很。” 汝瑶说道:“你们两个笨死,我化妆一下隐藏在演出人群中,他们当然认不出我,有什么危险。” 江昊苦笑,他如今拿汝瑶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说道:“你要去的话,那我也只有去了。” 他反复劝说,汝瑶总算答应和他戴上小丑面具演出,清晨时分一行人出发去皇城。皇城在帝都中心,占据整个帝都的四分之一左右。帝君郡的地势很奇怪,皇城比周围的地势天然高出一块,加上筑造了比外城更高大的城墙,更显得高峻巍峨。 皇城由外向里地势又逐渐增高,中心地带是座小山,著名的凌天阁便筑在小山之上,周围亭台楼阁林立,气势恢弘,一座高阁看起来还不算什么,群楼耸立其中凌天阁又超越群楼之上,更衬得它高不可及,直上云霄。 接近皇城后发现跟祝寿有关的人像蚂蚁一样遍地都是,守卫森严,层层关卡盘查,来的时候晨光微曦,等检查完了已经红日当头。 演出的地点在皇城内部的大广场上,广场正对大门处有高台一座,供帝君和百官观看演出,侧面有回廊,供身份低一等的人站着观看,商远清算是有身份的人物,有资格在回廊内起站票,而江昊师圣彦只能算戏子,表演的戏班轮流登场,没轮到演出的在空殿内等候。 他们的行头最多,尤其是很多猛兽,周围时刻有守卫防范他们,不过师圣彦和守卫很熟,似乎不是第一次进宫演出,上下打点得明白,也没有人为难他们。 等出场之后江昊才明白原因,师圣彦小声说道:“我师父在台上。” 台上有个很富态的老者,穿的绸袍花花花绿绿,远看整个一土财主,师圣彦说道:“没错,那就是家师云雾真人。现在家师已经蒙帝君垂青,做了宫内的采办总管一职。” 江昊怎么也看不出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和真人两个字有什么联系,在帝都里横行的四公子是何等人物,大概也能看出只有蝇营狗苟的人才能在混上高官。他心里面顿时对云雾真人多了几分鄙视,师圣彦则充满尊敬和神往地望着师父,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主看台上的其他人江昊也基本都不认识,有个戴皇冠的人,不用说也知道是帝君,眼睛浮肿,没有神采,明显酒色过度,三十岁的年纪已经成了个半个行尸走肉。 江昊行走东胜神州各地,除了修行者为利益地位名望纷争,就是各地灾祸横行,无人治理,有这样的君王,难怪有这样的天下。 帝君左右除了美女不少,有四个少年公子站在他身后,公子晗公子谨公子詹江昊都认识,还有一个年纪比他们稍大,显得更老成些,能猜到就是公子陵,昨天他最后占到上风,论老谋深算恐怕还超过其他人。 除此之外引起江昊注意的人物是一个真正的修道者,穿着紫色道袍,年纪仿佛很苍老,头发又明明是黑色的,胡子也不长,始终闭目养神,对周围的繁华喧嚷视而不见。 所有在场的人当中,只有这个人让江昊感觉到莫名的压力,其他人,连昨天竞技场上的六大剑坊的掌门都在,江昊反而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凭自己与众多修炼高手过招的经历,江昊能断定这个人一定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 当然江昊还个关心巨蛋的下落,看台前方有一口汉白玉雕成的承露盘上,巨蛋正坐落其中,和昨天一样完好无损。蛋里的动物什么时候才能孵化出来,还是一个谜。 只短暂观察了片刻,没有给江昊仔细打量的功夫,演出马上开始,节目跟昨天排演的时候差不多:蟒蛇献寿桃,飞马跳火圈,孔雀霓裳舞,仙鹤春江曲。师圣彦演的非常卖力,上面的帝君连眼皮都不抬,昏昏欲睡。 师圣彦心一下凉了半截,他走遍东胜神州搜罗珍禽异兽,又花费心血训练,没想到临到帝都前师妹叛逃,损失殆尽。好不容易有了江昊帮忙临时能对付上演出,不料帝君对他的节目又根本不感兴趣,师门的面子要是被他丢尽,他也没脸再见人了。 想到这些他越演越差,跟阿蠢对掷飞剑差点没把阿蠢给用剑钉透,关键时刻忽然鼓点爆响,猛地蹿出场三只奇装异服的猴子,正是老淘一家。三只猴子穿的江昊让人连夜赶制的服装,舞姿新奇,不断旋转,跳得有模有样,琴师伴奏的音乐也是韵律火爆,动感十足。 帝君眼睛一亮,他看过的舞蹈表演不计其数,今天师圣彦弄来仙鹤孔雀跳舞他也没觉得稀奇,但这三只猴子跳舞的姿势和韵律他前所未闻,而且音乐间有着他难以抗拒的节奏,越听越有劲头,禁不住跟着打起拍子。 王公贵族们第一次看到帝君竟然会跟随表演的曲子打拍子,那是史无前例的事情,怎肯放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大家同时跟着打拍子,满场随着猴子的舞蹈响着整齐的拍子,曲子戛然而止,帝君带头鼓掌,其他人马上跟着鼓掌,全场掌声雷动。 江昊只是把自己记得最流行的舞曲哼了几段让乐师记下,改造成适合演奏的形式,没想到东胜神州的人没见过热歌劲舞,反倒把老淘一家培养成了最出风头的明星人物。 舞蹈完毕帝君的兴致也上来了,老淘趁机卖乖,冲着全场一鞠躬说:“今儿我给大家说个相声。” 他也不知道什么叫相声,纯粹从江昊嘴里听来的,现炒现卖,大淘小淘一块问:“说什么?” 老淘说道:“咱们是猴,就说个吃桃子的事儿,话说今儿咱们表演得体,陛下有赏,知道咱们爱吃桃子,便要赏咱们桃子,可是要赏表演好的,你们说,谁能吃上御赐的桃子?” 大淘小淘一块摇头,老淘说:“这事就交给我了,因为我能掐会算,知道天机,不信我给你们算一卦,天机显示是这么回事。” 他伸出一个指头,大淘小淘作不解状说:“这一个指头是什么意思。” 老淘说道:“这就是今天吃桃子的命数,不信一会御旨下来,我算的准灵。” 大淘说道:“御旨下来肯定是我们仨都有赏。” 老淘说;“对了,那这个指头的意思是,仨人一块吃桃子。” 小淘说道:“说不定你演的不好没你的份呢。” 老淘说道:“对了,那就是说,你一个人没得吃。” 大淘装作生气说:“你俩才演得不好没赏呢。” 老淘说道;“也对了,一个人有得吃俩人没得吃。” 大淘小淘说道:“万一咱三演的不好都没得吃呢?” 老淘深沉地一点头说:“这卦相已经说过了,仨人一块挨饿。” 大淘小淘扑通栽倒说:“敢情说什么都是你啊。” 帝君笑得前仰后合,连嘴里的茶都喷出去了,大声吩咐说:“都有桃子吃,让他们管够地吃。” 第八章 三局赌约(一) 第八章三局赌约(一) 难得帝君开心,下面的人跟着露出欢颜,不想笑的也扯着脸皮装作笑容灿烂。 江昊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今天演出算圆满蒙混过去,只剩收尾。老淘准备了帽子戏法最后娱乐一下,用帽子变球。他放进帽子里几个球,翻过来看帽子里空空如也,再翻过来帽子里多了几只老鼠。 小戏法平凭无奇,帝君也只是微笑莞尔,江昊瞥见小老鼠眼神里的凶悍似曾相识,猛然想起下水道里的老鼠,心中一寒。 帽子里的老鼠身躯暴长,一瞬间身躯变得大过水牛,露出长獠牙向看台方向猛扑。老鼠本来善于攀爬,变身后跳跃的速度惊人,高台也很难阻挡住它凶性大发。 老鼠离着还有几十丈,帝君吓得脸色如土,江昊出手如电,抓起老鼠塞到怀中的浮海玉升里,他动作做得迅捷无比,等大部分人反应过来,巨鼠已然不见。 江昊知道汝瑶给老鼠吃了昨天拣到的药,还好没出事,趁势向帝君行礼说:“这个小节目叫大变巨鼠,无中生有,有而还无,帝君不必担忧。” 他仓促出手,虽然带着小丑面具,但说话的声音没变,公子詹公子晗同时认出他,大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混入帝都行刺君王,罪该万死。” 帝君回过神来,说道:“不错,说得有理,哪里来的刺客?” 公子谨也认出江昊,马上上前说道:“陛下,此人乃是个才华出众的年轻人,绝非歹徒,刚才明明是一个戏法而已,巨鼠离陛下还有几十丈距离,更有御林军和众多能人护卫,真要是刺客,不会如此愚蠢。” 帝君想了想说:“不错,说得有理,这人不像刺客。” 公子詹公子晗急忙说道:“陛下,我等先前在帝都见过此人,形迹可疑,来历不明,极有可能是谋逆分子。” 帝君说道:“不错,说得有理,我觉得样子也可疑。” 一直沉默的公子陵说道:“陛下,此人的事迹我已经听说过,根据手下可靠了解,此人名叫江昊,实是一位难得的少年英雄,不是谋逆分子一党,请陛下明鉴。” 帝君犹豫说道:“不错,说得有理,既然卿家保证,此人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公子晗公子詹说道:“不可能!陛下,他不是那群谋逆分子,未必就是良善,一定要严加审问才对,我们愿意替陛下分忧。” 江昊听了半天,已经知道帝君下句要说什么,果然帝君说道:“不错,你们说得也有道理,就交给你们吧。” 公子陵公子谨说道:“陛下,他们已经认定有罪,恐怕调查的时候言行过激,不如交给我们更为客观公正。” 公子晗公子詹马上反驳说:“他们已经认定无罪,恐怕调查的时候百般回护,不如交给我们更执法严明。” 帝君被他们说的眼睛都花了,四公子都是他看重的人,现在又是二对二,他本来就没主见,现在更不知道听谁的好。 这时候台后转出一个娉婷少女,宫装及地,却遮掩不住柔美的身段,雪肤冰肌,步履轻盈,容光照人,梨漩浅笑间光彩让全场无数美人都失色。 四公子八只眼睛落在少女身上再也不愿意收回,把江昊的事情都搁置一旁了。江昊也不住打量少女,倒不是因为他觉得少女美得出奇,而是在比较少女和昨天满脸煤灰的样子有何不同。 如果不是他目力和记忆力都惊人,他无论如何没法认出这个少女就是小雨。 昨天一直猜想小雨会是什么人物,就是想不到她会是公主,帝君才三十岁,小雨总有十五六岁,江昊总拿现代社会的标准衡量,觉得意外。何况他根本不了解帝都情况,知道公主的年纪也猜不到小雨身上。 宫中女官等少女闯到台前才张皇宣布:“玉颜公主驾到。” 玉颜公主笑语盈盈参拜过帝君,冲江昊眨眼说道:“还不上台来给自己分辩?” 她胆子够大,居然替帝君做主,帝君也不生气,好像习惯了,说道:“不错,说得有理,传他上来说话。” 江昊不敢学巨鼠乱蹦,老老实实沿台阶上去,见礼之后。玉颜公主说道:“你们好像在为这个人吵架是吗?” 四公子齐声说没有,各自陈述自己的理由,马上又混战起来,帝君恨不得把耳朵堵上。玉颜公主说道:“你们都别吵了,听我说话好不好?” 四公子如闻圣旨,马上住口,玉颜公主说道:“这个人是我的好朋友,曾经救过本公主的性命,他绝对没有问题。至于那种老鼠,昨天我也在帝都的下水道里见到,只是吃了点药会变身的野老鼠,不是刺客豢养的了。” 此言一出,公子詹公子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反驳了,帝君特别宠着玉颜公主,笑道:“我的宝贝女儿说他可靠,那就一定可靠。可是你怎么认得他的,难道是昨天偷跑出去的时候认得的?” 玉颜说道:“是啦,有歹徒想欺负女儿,全靠他解救女儿脱离危难。” 江昊才知道同样是被追赶,原来自己和人家性质截然不同,人家是出去散心怕人烦,自己才是躲避追杀,昨天还以为是同病相怜。 玉颜一半是胡诌,一半说的也算实话,好在帝君本来就是彻头彻尾的糊涂虫,女儿说什么信什么。江昊马上从刺君嫌疑犯变成公主好友,特许在台上陪伴观看演出。 江昊看得到汝瑶在台下的眼光全是嗔怒,不敢正视她。 公子晗和公子詹也忽然转变态度,对江昊亲热有加,说从前全是误会,大家现在冰释前嫌,既往不咎。江昊除非智商忽然降低才会相信他们的话,知道他们肯定有花样在后面等着。 马戏表演完之后是美女群舞,美女各个轻纱罗裙,肌肤浅露,充满诱惑,帝君马上精神大振,看得津津有味。舞蹈之后意犹未尽,说道:“还有没有好看的节目?” 公子晗和公子詹见时机已到,互相使了个眼色,公子詹上前说道:“帝都之内,尚武习剑之风盛行,十二剑坊各有千秋,剑道都精湛美观,宣他们出来剑舞如何?” 帝君说道:“说得有理,可是他们的剑我年年看,难道今年有新花样?” 公子晗说道:“陛下英明,十二剑坊虽然好看,毕竟年年相似。昨天帝都有一个少年剑客在角斗场上居然站平了我的黑猿,那才叫好看呢。” 帝君也略微吃惊说:“你的黑猿不是战无不胜,听说十二剑坊的掌门也不敢和他较量么?什么人能和他打成平手?” 公子晗说道:“就是公主的这位朋友江昊。高手相逢必多精彩,不如让他们今天再比试一次如何?” 他如果知道江昊昨天有意放过黑猿,绝对不敢叫板。江昊可不想杀死黑猿,正在找理由推脱,玉颜抢先说道:“我觉得不妥当,今天是父皇寿诞,打打杀杀多煞风景,如有误伤就更不好了。不如女儿出个主意,来个猜谜比赛如何?” 帝君说道:“真是小孩子家,解谜语有什么好玩的,哪有比剑热闹?” 玉颜说道:“我这个猜谜可不是普通的猜谜,叫做柜中解密,就是在柜子里放上一样东西,让公子晗和江昊双方猜柜子里有什么,替代比剑,父皇看这个主意好玩么?” 江昊头皮发炸,这不成了《西游记》里面孙悟空打赌了么,自己打仗还可以,变身这种事可做不来。 帝君大感新奇,说道:“好玩是好玩,不过柜子里有什么东西,也太难猜了吧?” 玉颜说道:“这才看他们的本事嘛,他们不都是能人么,如果太容易做到的事情,比来还有什么意思。” 帝君不愧是昏君,连说不错,马上把生死比剑改成了打赌猜东西,并且说道:“既然是比赛,应该有赌注奖励之类的东西,你们如果哪方输了,应该给对方点东西才对。” 江昊根本不想赌,小雨用坚定的眼神暗示他,江昊只有点头,公子晗咬了咬牙,忽然笑道:“赌便赌,你若输了,把你的美女送给我。” 拿汝瑶做赌注,江昊就是能赢回金山也不肯答应,谁知小雨说道:“说定了,若是公子输了呢?” 帝君跟着凑热闹说:“赢一个美女很值得,输了也得拿出点像样的彩头。” 江昊极端厌恶他们拿别人的性命前途当儿戏,又无法不说话,说道:“如果他输了,我要他的黑猿。” 帝君在前,说道:“那就这么着了。”公子晗也插不上话,只得同意。 他不甘心,略一思索说道:“公主是江昊的朋友,虽然公主不会有私心,但为避免嫌疑,柜子里的东西似乎该另选一人监督放置才对。” 玉颜想都不想便答应说:“当然没问题,我要动手你会说偏心。师父,你来做好了。” 云雾真人马上出列说:“公主请吩咐。” 玉颜说道:“柜子中的物件就交给师父摆放,为怕公子晗有异议,我想请国师做监督,我要进去更衣再出来。” 公主居然管云雾真人叫师父,江昊又是大跌眼镜,师圣彦没跟江昊谈及有关的事情,江昊带玉颜逃亡时也没发现她有过人之处,估计云雾真人这个师父只是为了讨好公主才当的。 穿紫袍的修道者则微微点头说道:“我做公证人好了。” 他一开口,江昊也马上确定他就是百仙门中最有实力的四大门派之一,紫成门的掌门人,东胜神州的紫成国师。这个真正的大人物,始终不动声色,仿佛周围的事情于己无关。 公子晗对玉颜的提议也不表示反对,江昊估计自己所猜不差,云雾真人在宫廷中应该类似不倒翁一类人物,连公子晗都不认为他属于公主的亲信。看来今天只好当一回孙悟空猜东西。 云雾真人到后面准备柜子,不一刻有力士抬出三口红木雕花柜,都是用封条贴紧,看起来分量不轻。 玉颜换了一件百鸟羽裙出来,更显得炫目明艳,她宣布开始,说道:“现在两位可以任意猜测三口柜子中的东西,当然不是让你们把普天下的东西都蒙上一次,有范围的。第一口柜子里,是一件衣服,猜出式样的即可;第二口柜子里,是一种动物,猜对品种即可;最后一口柜子里是一个人,一定是你们都认得的。” 第一口柜子先被移过来,公子晗也是惯于权谋,脑筋灵活的人物,和公子詹窃窃私语,研究可能性。江昊则始终看着玉颜,他认定玉颜始终想帮自己,一定在向自己暗示什么,玉颜眼睛里满是笑意,总是在不经意间看着江昊,里面传递某种信号。 江昊脑海中灵光一现,玉颜让自己猜衣服,如果想帮自己赢,那柜子里的衣服只能是自己见过而公子晗没见过的,那样的衣服只有一套……没等他说话,公子晗抢答道:“我知道了,公主跟我们开玩笑而已,其实柜子里就是你刚才更换下来的宫装。” 江昊早已有了把握,随即说道:“柜子里是一套有点破烂的青色男装,胸口处有两个补丁,上面还说不定有些煤灰。” 打开柜子当然是他猜得正确,他见过公子晗没见过的衣服,自然只有玉颜昨天女扮男装时候的衣着。 第八章 三局赌约(二) 第八章三局赌约(二) 玉颜盈盈含笑,赞许他机敏,虽然是作弊,脑袋反应慢半拍的话仍然不可能猜中。 轮到第二个柜子,公子晗也变得格外慎重,和公子詹继续计议,江昊已经清楚柜子里的动物是什么,正考虑是不是要先发制人,公子晗又抢先说道:“这次我猜到了,柜子里面是老鼠。” 公子晗身为四公子之一,当然不是泛泛之辈,刚才从衣服上他已经看出玉颜所放的东西必然是江昊和玉颜相处时见过的物品,玉颜谈话中无意提到见过老鼠。公子晗缜密思索,也找到了答案。 江昊不动声色说道:“我若猜得和他一样,算谁胜呢?” 玉颜轻轻叹口气说道:“那当然是先猜中的胜了,虽然你是我的朋友,也不能偏袒于你。” 这话说得帝君点头说:“不错,说得有理。” 江昊默然不反驳,见她仍然眼神中充满对自己的信心,打开柜子看果然是老鼠,这一场算是公子晗胜了。 本来在场众人开始都觉得玉颜是女孩家胡闹,但猜到后来看到悬念叠生,不由都兴趣浓厚,人人关注。三局两胜,最后一个柜子关系最终胜负,不但江昊和公子晗,其他人也在苦苦思索柜子里究竟放了一个什么人,能够是公子晗和江昊都认识又难以猜出。 江昊仍然按照刚才的逻辑推理排除,柜子里的人自己和公子晗应该都认得的,可是玉颜认定自己能想到而公子晗想不到。王公贵族自己认识的有数,何况都在现场,不可能被塞到柜子里,其他自己认识的人,小四张仲举师圣彦都在现场,除了汝瑶! 想到汝瑶,江昊心猛一跳,汝瑶演出退场后再未见到身影,而汝瑶是自己和公子晗都认得的。 江昊想及于此,真想冲到柜子前撕开封条,把汝瑶抱在怀里。他看到公子晗满头大汗,也在最后犹豫之中,准备抢先开口,忽然又停住,想起玉颜虽认得汝瑶,却不知道公子晗企图强抢汝瑶的事,柜子里的人,没有理由是汝瑶! 他完全坠入云雾之中,玉颜拈了条花枝在手把玩,依旧笑得烂漫。江昊忽然想到有一个可能比在场所有人都更能洞悉真相,他转头看紫成国师,紫成国师微微闭着的双目,脸上有一丝淡淡嘲弄的笑容。 只有一个将真相把玩于手上的人才可能有如此笑容。 江昊隐隐觉到事情不是自己最初考虑的方向,明明有某些线索又很难串联起来,苦苦皱眉。玉颜含笑催促道:“你们两个快猜啦,反正我没把自己藏柜子里。” 江昊马上意识到这话说得没有道理,分明是在暗示自己,脑海中思路顿时完全打通,脱口说道:“我猜到了!” 玉颜嫣然说道:“猜到了柜中人是谁?你说说看?” 江昊说道:“公主你为了增大题谜难度,把自己关到阴暗的柜子里,未免太委屈了。” 公子晗失笑道:“你疯了,公主好好在眼前,你说公主在柜子里,你先猜错,也算输了。” 江昊说道:“你如果想想公主有云雾真人这个师父,就不会觉得好笑了,千幻门号称幻术天下第一,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雾真人大笑着撕下封条,柜门一开,玉颜俏生生从里面站出来,跑到帝君怀里撒娇说:“父皇,这是人家新学的幻术,外面走动的其实是人家的影像,特意为祝你寿辰开心玩的把戏。” 帝君开心得不得了,说道:“实在太让我意外了,今天寡人开心之极,全是我的好女儿的功劳。” 江昊虽然至今无法确切知道玉颜的幻术是如何施展的,但他准确揣摩到玉颜的暗示,玉颜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着他的目光别提多温柔,公子晗气得简直发狂。 公子谨没忘了落井下石,说道:“愿赌服输,似乎公子晗应该当场兑现诺言才对。黑猿你不是已经带来献艺了么?” 帝君咳嗽了一声,没等他圆场,公子陵马上说道:“既然已经在君王面前许诺,不兑现未免显得君王威严不够,晗弟应该识大体委屈个人才对。” 黑猿骁勇,公子陵和公子谨谁也不希望对手手里有这么一张王牌,现在两个人一唱一和,马上把公子晗挤到死路上去。 公子晗几乎吐血,勉强维持住形象说:“来人,带黑猿到台前。” 黑猿出来时还是冷漠地坐在铁笼中,对一切漠不关心。公子晗咬牙切齿说:“畜生你听着,从今天起,我不是你的主人。帝君作证,你现在属于江昊。” 江昊走下高台,来到铁笼前,黑猿坐在里面一动不动,江昊向台上的帝君说道:“君王,它既然已经属于我,是不是我怎样处置都可以?” 帝君笑道:“当然,你喜欢喝猴脑,现在就解决了它也成。” 江昊说道:“好,君王既然如此说,我现在还他自由。” 他打开笼门,淡淡说道:“你自由了,随便去哪个地方,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再被人类抓到。” 黑猿半天都呆呆不动,忽然开口说道:“谢谢你。” 公子晗在台上一个趔趄说:“黑猿……会说话,帝都之中,从没有人见过它会说话。” 玉颜微笑道:“也许他只和想说话的人说话吧。” 黑猿背着剑,也许很久没有自由地行走,有些不习惯,终于还是在万人瞩目中慢慢走出去。 时近黄昏,为祝寿准备的烟花开始燃放,组成各种图案,还有大量祝寿的话语,煞是好看,台上回廊中都摆开酒席,让所有有身份的人举杯同乐。江昊最记挂的事莫过汝瑶的下落,寻到小四便抓住问道:“汝瑶姐姐呢?” 小四撇撇嘴说:“她见你和那个什么公主打得火热,还拿她去作赌注,生气走了。” 江昊想想汝瑶的确有生气的理由,无论自己有什么苦衷。他赶着想去找汝瑶解释,商远清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说:“你觉得东胜神州的这个皇朝如何?” 江昊心情正糟,想起东胜神州遍地荒凉与灾祸,没好气说道:“命数长久才怪。” 商远清说道:“事实上它已经很长久了,是需要有人改变的时候了,也许那个人就是你和我。” 江昊一震,知道他一向志存高远,但没想到他的目标居然是这个,一时无语。 这时有人欢呼道:“盛典大戏来了,神蛋孵化了。” 江昊不禁抬头望去,想要知道神蛋里究竟有什么神物,有人捧着一张巨大的帛图,上面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附近的人议论道:“听说神蛋将孵化青龙,实在是东胜神州齐天洪福。” 承露盘附近早已人山人海,许多画工准备好画笔,奉命描摹神神龙出壳,承露盘上的巨蛋好久前就开始颤动,越动越厉害,终于裂开条大缝,连帝君都忘了吃东西,专心关注神龙诞生。 终于蛋壳分开,探出的却是个光秃秃的三角脑袋,帝君张大了嘴,半天说道:“这是……龙?” 公子陵找情报发掘到的龙蛋,自然赶紧说道:“龙刚出壳时是这个样子,后来就好了。” 蛋壳里的龙一声难听的嘶叫,慢慢张开还有粘液的身体,终于把自己完整的身躯展示给大家,大家全都傻眼,这龙无鳞无爪无角,身子根本像头大蜥蜴,居然还有翅膀,像蝙蝠光秃秃的无比难看,跟帛画上的龙大相径庭。 过了好一阵才有人惊呼:“妖物!” 江昊一个人偷偷发笑,这的确是龙,可惜是东胜神州居民不认识的龙,如果他不是看过魔戒,也不会认得这东西叫龙,这是西方神话里才有的的龙,不是东方的龙。老天爷简直是开玩笑,给了他们一条龙,他们却不可能接受。 帝君气急败坏说道:“给我放箭射杀妖物。” 羽箭应令而发,龙中了几箭后吃痛,口中一道烈焰喷出,烧得弓箭手鬼哭狼嚎。龙展开翅膀,向帝君的方向扑来! 帝君高喊:“护驾啊,护驾!”十二剑坊的高手都想争夺这个立功的机会,可是没等他们有所表示,一道紫气冲霄,斩在龙躯体上,爆射出耀眼光华,倏忽消散,空气中除了焦臭味道,火龙已经连骸骨都不剩。 一剑毁灭了这庞然大物的,正是依旧微微闭目养神的紫成国师,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天空骤然阴霾,狂风四起,下雨了,阿蠢在江昊身旁,捂着屁股哎呦一声说:“什么雨怎么打人这么疼?” 江昊看他屁股上分明插着半截明晃晃的刀子,再看满天的哪里是雨点,都是明晃晃的尖刀,居然是一场刀子雨,天空中的黑云翻滚着,仿佛预示更大的风暴马上要到来。 龙是从哪里来的,刀雨的后面会是什么样的祸患等待着这个城市,闭目的紫成国师究竟知道了什么样的秘密。而江昊最关心的,当然是汝瑶的行踪,无法不惦念,无法不牵挂。 帝都的风云,才刚刚展开而已。 第一章 龙翔天阁(一) 第一章龙翔天阁(一) 帝都的暴雨来得分外诡异。 昔日在隐泽郡,江昊也曾经见过雨天王飞针如雨,但那种针雨来去毕竟有形迹,仔细观察不难分辨来路。现在的天下淅淅沥沥的刀子却是彻头彻尾从云霄上落下来的。 江昊想抬头看个究竟,刀子不长眼睛这话一点没错。狂风骤起,刮得天昏地暗,刀雨乱飞,参加生辰庆典的毕竟大部分是普通人,架不住雨点似的刀子往身上落,纷纷东躲西藏。 庆典的广场上为了方便帝君观看表演,尽量减少遮挡视线的建筑,除了回廊几乎没有躲避的地方,顿时引起骚乱,连御林军都忙着走避,形势完全失控。大家保命要紧,有的拼命往回廊里跑,里面守卫的御林军则刀剑向向,混乱不堪。 江昊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汝瑶!汝瑶负气离开,现在可能很危险。 他顾不得人群拥挤,拼命往外挤,到演出人员守候的空殿找寻汝瑶,大家都知道空殿是躲避的好地方,争相前往,江昊在人群中努力杀开道路,到殿前几十步远处,连一条人缝都找不到,江昊不想伤人,一着急跳上某人肩头,踩着人脑袋如飞进殿。 群众大呼鼓噪,愤愤不平有人逃生手段如此高超。 殿内黑压压都是人脑袋,江昊就算是雷达也分不出哪个才是汝瑶,他急得大喊汝瑶的名字,声音一出,四壁回荡,人人被震得头脑发晕,如果不是殿内挤得没有倒的地方,早躺下一片。 没有汝瑶回应的声音,只有好几百人一块喊“救命”。 江昊闪电般几乎扫视了每个角落,没有发现汝瑶,想想如果汝瑶在外面会更危险,返身又出来。顾嘉远和北宫远护送一个内侍强行突破人群过来,凡有接近他们的人立刻为剑气所伤,再不要命的也不敢接近他们。 有人纷纷说道:“还有王法吗?” 顾嘉远长声说道:“奉旨宣人,挡我者死。” 顾嘉远和北宫年一直冲到江昊身前,他们有剑气护身,毫发无伤,顾嘉远面无表情说道:“帝君有旨传召,害我们枪林剑雨也要来找你,赶快跟我们上台面君。” 江昊张口就是一句:“滚你妈的。” 顾嘉远和北宫年差点没坐地上,头一回见有人对帝君传旨如此回答。江昊早已将一切置之不顾。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把皇宫掀过来寻找汝瑶,这时候忽听到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说道:“我在这儿呢。” 江昊准确循声望去,正迎上汝瑶笑意盈盈,众多马戏班的动物拱卫在她周围,把汝瑶庇护起来,尤其是巨蟒不惜用身子挡住汝瑶,身上已经落满刀子。 刚才江昊找得匆忙,忽略了动物们会主动保护汝瑶,还好他嗓门够大,汝瑶听到了他的呼唤。 江昊欣喜若狂,越过重重人头,纵到汝瑶面前,一把抱住汝瑶,汝瑶挣扎说道:“喂喂,你这人疯了么,天上还下着刀子呢,它们怎么办?” 江昊才醒起天上的刀雨还在落,大一点动物像巨蟒暂时还撑得住,小一点的像孔雀一刀足以致命,更不用说还有很多无处逃避的人了。 他振奋精神,祭出浮海玉升,里面大股水流喷发,像喷泉煞是好看,水流巨大汹涌。江昊不等水流下落,冰髓贯注于水流之上,刹那间水柱完全凝结。 在空地上形成一根状如蘑菇的大冰柱,顶端外延下垂,面积几乎覆盖住整个广场,大部分刀雨打到冰面上无法穿透,还在奔跑逃命的人死里逃生,可以从容找路疏散,齐声欢呼。 人群一有秩序,台上马上又有人高声传旨下来,宣江昊上台。江昊最关心的还是汝瑶安危,冰柱估计不一刻便会融化,他没法放心。 商远清此刻才有机会从回廊上下来,商远清小声说道:“真有你的,敢不奉帝君召唤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人。形势险恶,务必小心,汝瑶我来照顾。我好歹有资格让她在回廊里等你,比较安全些。” 他知道江昊担心汝瑶,替江昊考虑得很周全,谁知汝瑶说道:“我才不要你走,我要跟着你。” 江昊苦笑说道;“你刚才不还恼火我呢么?” 汝瑶说道:“刚才是有些恼火,但看你傻乎乎找我的样子,就忘记恼火了。” 她粲然一笑,烦恼留给江昊,带她上去不现实,不带她的话,好不容易她不生气了,恐怕马上前功尽弃。 正两难之际,楼上又有人宣旨说:“叫下面两人一同上来。” 江昊不解,但现在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和汝瑶一同登上高台,见玉颜在帝君背后掩口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她,一块叫上来,你该放心了吧。” 江昊恍然,感激她的细心,不过他更担心的是帝君盯着汝瑶的眼神。帝君是个大色狼这种事他当然能预料得到,不过这家伙天灾当头注意力还在这上面,真是当之无愧的昏君。 外面的冰柱片刻间融化得差不多了,广场上全是积水,简直可以飘起船来。失去冰柱的遮蔽,风向骤转,刀雨急速向高台飘落。卫士站到前面举盾牌防卫。 刀雨细密,哪里挡得过来,零星飞到台内,一个妃子奋不顾身护住帝君,帝君心疼道;“美人儿,我怎么舍得用你挡刀呢。” 说刀刀来,帝君赶紧把美人往前一挡,美人肩上中了一刀。一直不动声色的紫成真人这时候才轻轻吹口气,刀光倒卷,全都飞出台外,高台上如果隔了道无形的墙壁,任再密集的刀雨也射不进来。 江昊知道这自然是他真气构成的结界,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十二剑坊的掌门没一个人有能力庇护住整个高台这么大的范围,此人实在深藏不露。 帝君稍微安心,抱着美人心疼地说:“美人伤重么,赶紧传御医来。还好有国师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紫成真人说道:“这场刀雨来得诡异,刚才我已经向君王禀告过,需要查明来路。” 帝君说道:“不错,说得有理。国师说说该怎么办?” 紫成真人早就习惯他的智商,慢条斯理说道:“依我判断应该是北溟妖海的人所为。” 听到北溟妖海四个字,帝君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惶恐说道:“那可如何是好,岂不是危险了,他们……他们又来了。” 江昊不知道北溟妖海是什么地方,看帝君的反应知道问题很严重。紫成真人表情倒很镇定,说道:“北溟颠覆圣朝的野心向来不死,刀雨看来只是个开始而已。” 帝君说道:“这才是开始,再往下还叫不叫人活了,国师快想办法!” 紫成真人说道:“陛下不必惊慌,我已经想到破解的方法,只是需要有人帮我放置法宝,所以才请陛下宣召这叫江昊的年轻人上来。” 帝君说道:“那太好了,人不是来了,赶紧叫他助国师破解妖雨。” 顾嘉远插嘴说道:“君上,这人大逆不道,刚才口出不逊……” 帝君最关心怎么让刀雨停止,见竟然有人敢打断自己,不耐烦道:“他说什么……” 顾嘉远说道:“滚你……”想起来这话不能说出来,赶紧捂住嘴,帝君大怒道:“你究竟要说什么,帝都危在旦夕,你还敢来跟我捣乱,活得不耐烦了。” 公子晗赶紧过来请罪说:“他也是刚才忙晕头了,君上恕罪,帝都安危要紧,我一等回去好好责罚他。” 顾嘉远满嘴冤屈说不出来,被公子晗喝令下去了。帝君说道:“国师赶紧说办法,这雨再下,我生日过不成了。” 这雨再下,别说他的生日,帝都几十万人都有变成人肉串的危险。他不管这个问题,江昊和紫成真人可清醒得很。紫成真人咳嗽了一声,从袍袖里拿出一个铁八卦说道:“这是我紫成门炼制的法宝,放到凌天阁的顶上便能保护帝都不受妖雨侵害。” 帝君总算没笨到家,说道:“国师的意思是派江昊到凌天阁顶把宝物放置好,对吧?” 紫成真人说道:“正是,凌天阁高耸近天,非高手不能登顶,我需要在帝君身边保护帝君,这个重任必须要一个得力之人才能完成,他很合适。” 玉颜说道:“可是凌天阁他不熟悉,座中熟悉地势的高手也不少,不如派他们去。” 紫成真人笑道:“公主担心朋友安危可以理解,不过你相信贫道眼光,他去最合适。” 玉颜被说破心思,顿时不好意思,没法再反对,江昊不表态也不成了,干脆说道:“我去。” 紫成真人说道:“我知道不会看错人,胆气可嘉。你只需将我的八卦固定在凌天阁顶上,即可止住妖雨。” 江昊说道:“不就爬个楼么,没问题。” 公子詹冷笑道:“无知小辈,凌天阁高耸入云,上面路径复杂,想登到顶没几天几夜的功夫都别想,现在形势急迫,你又不会飞,我看你怎么上去。” 江昊遥望凌天阁,在帝都诸多高阁楼台中,这座高楼最为醒目,身在帝都城中很难望到楼顶,即使十里之外眺望,也只能看到凌天阁的楼顶时隐时现于云中。照说这种建筑的存在不合力学原理,但在东胜神州的一切皆有可能。 帝君的看台距离凌天阁有相当距离,紫成真人似乎对江昊特别放心,说道:“我陪帝君起驾到凌天阁下给你助威,摆放八卦的重任便交给你了,记得随机应变。” 帝君首先反对说:“外面雨大风寒,吉凶莫测,他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我们不用陪着吧。” 紫成真人笑道:“区区妖雨如何伤得了帝君万金之体,何况贫道另有法宝准备,帝君尽管放心。” 帝君先收到一个马屁,接着紫成真人又担保,这才放心,吩咐起驾。紫成真人传令,护送的御林军换成了许多修炼士,每个人都打着一种黑色的纸伞,刀雨接近纸伞立刻弹开。 在前呼后拥中一行人来到凌天阁下面,凌天阁在整个帝都城的中心,也皇城正中,底部完全用石头筑造,异常坚实,六十四根石柱固定阁周围,每根上都有巨大的铁链拴在地上。 有侍卫冒刀雨打开凌天阁一扇侧门,里面阴森森不知道多久没人上去过,以高度衡量,凌天阁起码有两百层,一层层爬上去的确要命。 江昊早已胸有成竹,千悬丝的钢爪对准凌天阁顶上激射出去,千悬丝配合上他的力量,如一道青烟直上长空,飞了半晌,嗤地钉入凌天阁里。 江昊向汝瑶一笑说道:“我去去就来。”真气到处,千悬丝自动收回,带着他的身子向上直线升腾。 下面的帝君目瞪口呆,公子詹好没面子,江昊就像坐了直升机,耳畔风声嗖嗖,贴着凌天阁向上飞,等钢丝收尽一看,自己离地面已经很遥远,凌天阁的顶上却也才隐隐约约看到。 第二次发射钢丝,正中凌天阁最高层,又升了半天到顶。凌天阁顶上的琉璃瓦闪闪如新,果然修建得巍峨壮观,站在最高处如同在世界之巅,帝都在脚下渺小无比,让人内心满是英雄豪气。 乌云在他脚下朵朵飘过,高处不胜寒,风吹强劲,普通人在凌天阁顶上马上会被吹走。但凌天阁岿然不动,其坚固让人叹为观止。 江昊的头顶乌云翻滚,雷声轰鸣,刀雨被狂风卷着洒落,还好他功力超强,刀雨无法近身,但乌云笼罩整个帝都城,下面普通人的滋味可想而知。 第一章 龙翔天阁(二) 第一章龙翔天阁(二) 江昊把紫成真人给他的八卦拿出来,怀疑这东西是不是真能起作用,八卦在阁顶上一现身,骤然散发出异样光芒,光芒划破浓云。江昊一震,知道手中的东西果非凡品。 阁顶上正中处有一个石头凿成,形如水盆的物体,里面放置八卦似乎正合适不过。 江昊刚要把八卦嵌进去,感觉到灼热的气息,浓云中蓦然现出几只翱翔的龙。 江昊知道上来必然遇到麻烦,倒也不惊慌,比龙更大的怪物他也对付过。两头龙展开翅膀,分别从两个方向扑来,鼻孔里喷着白烟,蹿出长长的烈焰。 江昊老远就闻到浓烟的味道,手中冰髓一扫,火焰顿时寂灭,两条龙感受到冰髓散发的寒意,冷得鳞片上都结了冰晶,同时哀号,一个劲打喷嚏,但喷出的都是霜花。两条龙连翅膀都扇不动,直挺挺向下坠去。 江昊觉得火龙似乎也不是特别难对付,跟自己见过的怪兽比未显出过人之处,放下心来装八卦。忽然间头上阴云笼罩,江昊开始不想理会,本来自己头上就是阴云笼罩,刀雨如飞也无法损伤他分毫,自己只管完成任务就得了。 可是阴云越压越低,带着低吼,江昊这才发现,这大片的阴云哪里是云,而是一头身躯硕大无朋的巨龙,比刚才两条龙大十倍不止! 跟江昊交手过的怪物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大得吓人的也不是没有,但从没见过大到这个地步的,连他这么镇定的人都有点心虚。 巨龙的行动稍显迟缓,慢慢张开山谷般宽阔的大口,想把江昊连凌天阁的顶楼一同吃下去。江昊劈天神斧在手,觉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武器可以对付巨龙,趁巨龙和自己还有相当距离,神斧祭出,直上九天! 劈天神斧开山裂石,巨龙身躯再庞大,被斩上一斧伤都不会轻,所以江昊有把握肯定一斧迫退巨龙。谁知道巨龙反应迟缓还在他意料之外,一斧正斩中巨龙颈部,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劈天神斧光华大作,逢坚更强,这一斧仿佛斩到钢铁上,却无法阻止劈天神斧的神威,破开巨龙的颈子,飞旋不已,划出道长虹,竟然将巨龙的头颅生生斩了下来! 巨龙的头颅向大地陨落,黑洞洞的颈子里却不见一滴血流出来,无头的巨龙在空中失去平衡,胡乱挣扎,笨拙异常,过了好半天,居然稳住平衡,向云上飞去。 江昊分明看到巨龙断颈处闪着金属光泽,不像是血肉之躯。劈天神斧在龙身上又重重一斩,声如洪钟,撞击声响彻云霄。劈天神斧虽然只在龙腹上开了个小口,但剧烈的撞击让龙身躯倾斜,一个人从龙腹的裂口处摔落。 活人不是龙脑袋,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江昊千悬丝激射,缠绕住那人的身躯,把他拽到凌天阁顶上。 那人是个黑衣服的修行士,看来功力也一般,吓得面如土色,趴在塔顶半天不敢起来。 江昊看看头上的巨龙胡乱盘旋着,迷失了方向,先不去管,揪住那人的脖子说道:“你是什么人,给我老实交待,不然我把你从凌天阁上扔下去。” 他经验渐多,一看这人的神态就知道不是坚定果敢的人,现在天上刀雨还在不停地落,用这样的雷霆手段最快效果最好。 果然那人告饶说道:“别扔别扔,你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真扔下去想听我也说不了。” 江昊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回答得干脆利索:“我是北溟妖海的弟子,名字叫申屠甲,是师父,师父派我来观察布雨后的帝都形势,我不是主脑人物啊。” 江昊问道:“北溟妖海是什么地方?” 申屠甲呆呆问道:“你不知道北溟妖海?” 江昊捏紧他脖子说:“我是让你说,少废话。” 申屠甲衡量他是不是外星人,应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江昊掐得太紧,容不得他多想,赶紧说道:“百仙门中,北溟妖海排名第三,既自名妖海,当然是百无顾忌,帝君也不放在眼里。” 江昊说道:“天上下的刀雨,是你们所为了?” 申屠甲眼神闪烁说:“是师父命令我做的,只是骚扰帝都一下,让狗皇帝生日过不好。” 江昊捏得他骨头格格作响,说道:“我很忙,你不快说实话,我马上把你捏碎。” 申屠甲说道:“别捏别捏……我说实话啊,你这人太狠了,我说我说……师父主要是下雨不是下刀,我是负责查看帝都有什么反应的。这条铁龙乃是师父特制,可以在云中翱翔,没想到被你一斧给劈散了,你可真厉害。” 江昊说道:“少废话,你知道为什么要下雨,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申屠甲说道:“师父当然不想让帝君安生,为什么下雨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个负责驾驭铁龙的,师门机密怎么会让我知晓。” 江昊说道:“你不说是么,好,丢你下去。”抬手把申屠甲扔下去,申屠甲狂呼救命说:“我真的不知道。” 江昊等他喊了两句,看到的确没改口,伸手一拉千悬丝,又把他收回来,知道他的确没什么情报可以榨取,北溟妖海究竟要在帝都做什么,还有待考察。 他放下申屠甲,把八卦在石盆中安置好,紫成真人的八卦果然不一般,马上融入石盆中,然后开始迅速长大,变成一个大圆盘形状,占据凌天阁顶上,江昊都无容身之处。 江昊提起申屠甲,纵身站到圆盘上,圆盘像一个大雷达对准天空,说也奇怪,本来落向大地的刀雨,现在纷纷调转方向,被圆盘吸引过来,万刀齐发,密集无比。 申屠甲大叫又没命了,江昊也觉得呆是阁顶挨刀不是办法,千悬丝挂到檐角上,随风轻轻荡下去。下落的速度当然比上来时快很多。江昊耳边风声猎猎,回头看无数把刀撞击到圆盘附近,像萤火虫的光亮星星点点,只要一碰到圆盘,钢铁也变成粉末洒落,再也不能伤害到人。 雨还在下,雨势不见减小,但雨水里面再没有飞刀跟随。 江昊松了口气,任务总算完成,不辱使命,落地之后见广场上雨水狼藉,刚才的水流还没排尽,到处有人忙着救治伤者。他把申屠甲丢给御林军,帝君满脸堆笑说:“总算消弥一场灾难,你大大有功,可以回去休息了,寡人也要回宫看舞蹈,这天气实在该死,好在他们给我们准备好了别的节目消遣。” 江昊看看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懒得多说,帝君生日演出就这么惨淡结束。帝君完全不知道担忧为何物,起驾回宫接着看室内舞蹈表演去了。 江昊和商远清以及马戏班的人一起出来,长街上暴雨如注,积水深过人脚踝,除了个别已经满身是刀不可能再爬起来的,人早逃得差不多。 从皇城里出来的人马一哄而散,没有一个想在街上多停留,好像世界末日马上到来,江昊预感到情况很严重,危机远远没有结束。 有四个人站在长街当中一动不动,解体秋鱼裂风,公子晗手下三大剑坊掌门都在,被围在当中的赫然是黑猿。 江昊装作不经意,纵身过去对黑猿说道:“帝都里面对你又不好玩,还呆在这做什么?” 黑猿保持酷相不回答,解体剑顾嘉远对江昊都恨得厉害,感觉终于找到机会,说道:“我们教训野猴子,跟你什么关系?” 江昊说道:“好像你们家公子已经在帝君面前把它输给我了,那便是我的黑猿了,你们随便为难可不成。” 顾嘉远冷笑说:“可是你也说过,放这家伙走,那就是说它已经与你无关,你滚远些,上次一剑刺你不死,这次没那么便宜了。” 江昊笑道:“好啊,我也想找机会再打一次呢。” 黑猿背上的剑嗡嗡作响,眼睛烁烁闪光,看来随时要出手。江昊笑笑对他说道:“你相信我么,相信的话,我一个打他们三个。” 有了这句话,黑猿的剑忽然不响了,顾嘉远觉得江昊实在狂得厉害,三剑齐出,剑气催发,招呼也不打,都觉得应该趁这个机会把江昊干掉。顾嘉远吃过他水针剑的亏,三个人早已布置好战略,北宫年的秋鱼刀克制江昊的水针,裂风剑霍斯于和顾嘉远的解体剑分袭侧翼! 江昊长笑道:“来得好,看看我的剑道。”劈天神斧化作长虹耀目,缭绕周身,水针和冰髓同时祭出,像玩杂耍似的,一阵铿锵碰撞,四个人的兵器倏然分开。 江昊一手拿着水针,上面沾满解体剑的残骸,顾嘉远当然手上什么都不剩。江昊另一手持劈天神斧,北宫年的秋鱼刀也在手上,不过只有半截,劈天神斧无坚不摧,秋鱼刀碰到当然没有好下场。霍斯于的裂风剑倒还完整,只是浑身瑟瑟发抖,那自然是跟冰髓碰撞的结果了。 江昊刚才出手前早猜到这几个家伙想弄鬼,算定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底细,索性把家底全搬出来,打他们个落花流水,果然一击成功。 一击打败三大高手,别说三剑坊本人,连黑猿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待他。江昊上次被顾嘉远追得满城逃亡,现在终于出了口恶气,痛快之极,说道:“还不快滚!” 顾嘉远想说不滚,但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不滚也得滚,他想说几句找场面的话,这时急驶来一辆车子,在江昊面前戛然停下,这车形如云朵,外表不规则,也没有驾车的马,仔细看去原来连轮子也没有,在低空中滑行。 商远清说道:“这是国师的座车,帝都人一般称之为云车。自己会行走,来去自如,非国师这样高深的法力不能为之。” 他明明知道紫成真人都能听到,故意说上两句好话,眼睛却盯着江昊,意思是一定要小心。江昊当然知道紫成真人不是简单的人物。 车门打开,两个穿紫衣的修道士说道:“国师有请江昊公子。” 顾嘉远三人听到紫成真人找江昊,连门面话也不敢留,转身便走。商远清说道:“我也陪同前往如何?” 修道士说道:“国师只请江公子一人,商公子请回。” 商远清摊摊手,想帮忙也帮不上,江昊说道:“请稍等。”他对黑猿说道:“在你走出帝都之前,他们始终都不会放过你,过些日子我也要离开,如果你愿意,先留在我这,到时候我们一起走怎么样?” 黑猿沉默着没说话,终于上了马戏班的马车,商远清朝江昊点头,意思是包在他身上。江昊最怕的是汝瑶任性起来,赶紧跳上云车,头也不敢回。 上了云车之后大出意料,江昊原以为云车大小跟普通马车差不多,里面应该没什么多余地方,进去后才发现,两个修道士只是把门的,里面有一条长常的通道,走了相当距离后,里面竟是间颇为轩敞的厅堂。布置雅致,摆了一大堆家具、三四把椅子还有张卧榻,紫成真人端坐塌上,微闭双目。 江昊猜测云车里面的构造可能跟浮海玉升类似,外面看起来很小,里面容量奇大,想通之后也不觉得惊奇了。 紫成真人点头嘉许说:“初次进我云车的人,没有不惊奇的,你却能保持从容镇定,我果然没看错你。” 江昊也不说破自己有心理准备,任他夸奖,有人拍马屁总是好的。但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免费的马屁,拍完了肯定要让自己办事。果然紫成真人随后说道:“你知道我为何要选中你上凌天阁?” 江昊故作吃惊说道:“不知道。” 紫成真人说道:“你是聪明人,莫要跟我装糊涂。我虽然平时足不出帝都,却不像四公子那样的蠢材闭目塞听,天下变化尽在我掌握之中。你是什么人,最近做了些什么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江昊才知道对方比自己预计的精明得多,不可小视。他说道:“我虽然最近出了点风头,但比起紫成门的威名还差很远,我的确不明白国师为什么选中我。” 紫成真人说道:“你是年轻人,短短时间内能做出这些惊天动地的基业,已经许多年未曾有人做到过。所以我才会选中你拯救帝都。” 江昊这次是真吃惊:“拯救帝都?” 第二章 地海奇花(一) 第二章地海奇花(一) 紫成真人说道:“不错,帝都的刀雨只是开始,更可怕的风暴还在后面。北溟妖海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江昊说道:“我只知道是百仙门中最大的四个门派之一,其他一无所知。” 紫成真人说道:“北溟妖海的主人北溟妖主与百仙门其他掌门最大不同之处在于,他想要的东西比别人都多,他想要整个东胜神州的土地。” 江昊想其他人想要的也不少,百仙门几乎都在你争我夺,能力强的多抢,能力弱的少抢,本无分别,自己还是早抽身的好。紫成真人好像洞悉他的想法,说道:“现在帝都的安危和你本人也分不开了,北溟妖海从不轻易来袭帝都,今番前来,必有后着。” 江昊说道:“国师如何能够断定?” 紫成真人说道:“很简单,你对手有多大能量,你最清楚。” 他把卧榻旁的帘幕一掀,帘幕后是一扇水晶窗,透过水晶窗外面景物十分清晰,江昊在车外时去看不到这扇窗子。外面正是长街,马戏班的人已经离去,空荡荡的街上水积到人膝盖高,不时有插满飞刀的死尸飘过。 紫成真人说道:“你的修为现在已经不浅,用真气隔空移动物体应该不成问题了。” 江昊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紫成真人说道:“我搬一幢房子给你看看。” 他右手抬起,五指齐张,皇城外一座民宅忽然连地基平空拔起,带得地上泥土乱飞,他的手向上抬,民宅便随他的手上升,徐徐直升起十丈高,最后他手一放,民宅急坠落地,发出巨响,里面的人推门疯跑出来,大叫救命。 江昊自问也有移动物体的能力,与人交手时以真气驾驭武器对他也很平常,但像紫成这样举重若轻,他还无法做到。 紫成对被毁得不成样子的民宅看也不看,淡淡说道:“像刚才这一手,你做起来觉得如何?” 江昊说道:“恐怕有点难度。” 紫成说道:“我之所以做给你看,是想告诉你,北溟妖主用一只手能提起的可不止一座房子,他的能力比这个可怕百倍。” 江昊说道:“国师的意思是说,他不会只跑到帝都扔几把刀子就算完事了?” 紫成说道:“年轻人果然机敏,北溟妖主此来必有图谋,我就是要你帮我查清他的图谋。” 江昊说道:“让我当特工?我……不知道从哪下手。” 紫成说道:“特工?这个词倒新鲜,可惜不明白什么意思。我门下弟子虽众多,但我怀疑其中有内奸,倒是你更值得我相信。” 江昊说道:“万一我也是内奸呢?” 紫成说道:“我不会看错人,问题便是你肯不肯了。北溟的来势汹汹,帝都风云转变也就是须臾之间的事情,你想独善其身也未必能够。” 江昊看形势至少口头无法拒绝,想了想说道:“如果我肯,该怎么做?” 紫成真人说道:“要从你的朋友商远清下手。” 江昊一震说道:“为什么?” 紫成真人说道:“你还猜不到么,当然是因为北溟妖海在帝都的内应便是他。” 江昊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还是不禁震惊,在衡量他说的话是否可信。紫成真人目光如电,对他的心思洞悉无余,说道:“你如果不相信我说的,正好去验证一下。” 江昊说道:“他为什么要投入北溟妖海?” 紫成真人说道:“是他们,不是他。他和公子陵公子谨也在其中?” 江昊说道:“连他们都在,那不是打算串通造反?” 紫成真人说道:“正是,帝都权力分配形势你也看得到,四公子两两成均势,门下都有一定实力,他们对最高权力都很渴望。但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很难改变平衡。” 江昊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紫成真人说道:“我知道他肯在角斗场救你,心目中非常看重你。你只要追随着他,他信任你,便不难得知他们的计划。” 江昊说道:“商远清精明过人,他知道你找我,难道不会想到原因。” 紫成真人笑道:“这正是我要的,你回去只管跟他说我要你做内线就完,这样反而显得你坦诚。只要你能找到他们和北溟妖海的计划,我自然有法子再和你联络。” 江昊听他说得周详严谨,显然深思熟虑,至于他说得是真是假,的确要自己验证,于是再无异议,说道:“我照做便是。” 紫成真人说道:“商远清和公子谨公子陵我不担心,北溟妖海的人却要小心应付,以你的经验应该知道小心,我不多嘱咐。他们应该会在下一轮风暴来之前有所行动,我等你的好消息。” 江昊告辞出云车,街上积水成灾,商远清留了一辆马车等他,江昊直接纵身上马车,马车在水中缓缓前行,十分艰难,马车夫不住抱怨说,他赶了三十年的车,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实在可怖。 到了商府,马车夫长出一口气说:“可算是到地方了,明天不赶马车出来了。” 江昊问道:“那如何出门。” 马车夫说道:“家里还有艘小船,明天正好用得上。” 江昊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也就一笑。回到府上后他第一个要见的人当然是汝瑶,汝瑶上来就嗔怪地拿拳头捶他,江昊刚想着这次怎么化解她的脾气,谁知道她马上不生气了,变得异常温柔。 江昊猜可能是白天终于感动了她,小心翼翼不敢出错,想起看婉约和黑猿的情况,婉约一直昏睡不醒,这次睡的时间长得多,不晓得什么时候能醒来。黑猿则沉默冷峻,要求独处,江昊本来想打开他沉默的内心,无奈汝瑶缠着说该陪她了,只得暂时作罢。 天色昏黑,大雨不停,汝瑶睡不着,露出害怕的表情说:“我好怕。” 江昊说道:“有我在,不要害怕。” 汝瑶说道:“今天白天那个色狼皇帝看我的眼神不对头,比公子晗还讨厌,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怕,你给我讲故事哄我好不好?” 江昊挠头说道:“我哪会讲什么故事。” 汝瑶说道:“不干不干,你要不讲故事我就不睡了,除非你在天上给我变个月亮出来。” 江昊故意苦着脸说道:“外面下着暴雨呢,哪会有月亮。不过要是变一个出来,你得乖乖睡觉。” 汝瑶说道:“不管,变出来我就乖乖睡觉。” 江昊推开窗子,想起白天紫成隔空移物,索性也来试试自己的功力长进如何,他把忘川取出来向空中一抛。忘川直上天空,在他真气遥控下渐升渐高。 江昊默运真气周天,忘川的表面焕发出银色光亮,江昊按照自己的意志努力让忘川幻化,忘川形成一个光亮的圆球,正如明月当空,穿透雨夜的黑暗,静静照耀大地。 汝瑶看得心旷神怡,幽幽说道:“真好看,你一直陪我看就好了。” 她乖乖躺到床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江昊好不容易看她睡去,刚松了口气,隐隐听到外面有喧哗声,出到庭中,商远清冒雨打伞出来,说道:“外面御林军正在搜索天上出了什么妖物,是不是你的杰作?” 江昊笑笑收回忘川,商远清嘱咐道:“现在御林军草木皆兵,凡事小心,帝都大乱将生。” 江昊知道涉及到正题上,说道:“何以见得?” 商远清笑道:“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紫成已经找过你,他应该说了什么吧?” 江昊想紫成果然厉害,都算计到了,回答说:“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商远清面不改色,从容说道:“紫成果然厉害,是与我有关的对么?” 江昊说道:“他说你和公子陵公子谨都是北溟妖海的人。” 商远清说道:“他说的没错,看来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那老家伙。” 江昊一奇,下一句自然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现在的一切你不满意么?” 商远清说道:“当然不满意,我对你说过,我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现在的世界一团混乱,我就要自己动手改变,你肯不肯跟我一起做。” 江昊一时无语,东胜神州的世界他也不满意,作为凡人无力改变任何东西的时候,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做大事,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成了对局势很有影响的人物,商远清说得是不是有道理,让他不断思索。 江昊说道:“可是这样改变代价是不是太沉重了?” 商远清说道:“什么代价不沉重,帝君倒是不想改变了,可是不想改变的人害死的人可能更多。如果我能够掌握住权力的时候,我起码做得比他好。” 江昊盘算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你确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商远清说道:“只要你跟我携手,我们一定可以,从谋略到计划到人力,我都已准备充分,可惜我天生不能力战,当初想求得换魂草把自己的身体转到一个强健的体魄上,可惜未能实现。” 江昊方才知道他渴求换魂草的原因,说道:“有北溟妖海在,你还会害怕力量不足。” 商远清说道:“这个世界是尔虞我诈的世界,他们和紫成一样各怀心机,不足信任,如果我失去了制衡他们的力量,他们对我不会客气的。” 江昊说道:“我呢,你信任我?” 商远清说道:“我虽然欺骗过你,却从未想过害你,人生在世能得到一个真正的朋友不容易,我不会看错你。” 江昊舔了舔嘴唇,大家都说不会看错他,那到底究竟是谁看错了。现在的问题是形势过于复杂,商远清说的大事别说他不了解,即使了解,究竟有多大胜算也难说。江昊能做的是只是见机行事,在帝都风云诡谲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 江昊说道:“紫成让我来监视你的行踪。” 商远清笑道:“那你就监视好了,我也希望你做同样的事情。明天一早,我会和公子陵公子谨乘帝都东面的大海船去海市接粮,会和北溟妖海的人碰头,我希望你能潜进去探查究竟。” 江昊挠头,局势越来越复杂了,商远清解释道:“北溟妖海的底牌我也想知道,知道他们的底牌,我就有制约他们的机会,我不想扳倒帝君和紫成之后被人当垫脚石。” 江昊说道:“那紫成的底牌又是什么?” 商远清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紫成一门的实力难测,所以我才会希望你把北溟妖海的底细反馈给他,也就是说,你既是他用来对付北溟妖海的牌,也是我们用来对付他的牌。” 江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让自己当双重间谍,问道:“紫成在帝君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商远清说道:“如果没有他,帝君的位子早就轮到别人来做了,只有击倒他才有可能改变整个局势。” 江昊说道:“那明天我怎么才能探知北溟妖海的底细。” 商远清说道:“他们将与我们在海上碰头,北溟妖海的船我见过,但是没机会进去,公子陵公子谨的人也试图潜进去,可是从无能得手,被北溟妖主知道,险些翻脸。明天我会制造机会让你接近,其他的事情要看天意和运气了。” 他仰望大雨如瀑的天空,说道:“改变世界的机会在我们手里,就看能不能抓住了。” 雨越下越大,始终不停,天明时分商远清招呼江昊出发。街上的水已经没到齐腰深,没人再敢步行,昨天的车夫真的划船来接他们,感慨说道:“想不到我的船真有用上的时候。” 江昊望着满城汪洋,忽然想起个问题,说道:“有件事情我实在不明白,帝都地势高峻,排水应该很方便,怎么会淹到帝都,反而城外无事。“ 商远清说道:“这的确是个很诡异的问题,雨水仿佛都被吸引向帝都城内,北溟妖海的人告诉他们能水淹帝都的时候我该不相信,现在看果然不是虚言,可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江昊没能解开疑惑,有些失望。商远清在船上对江昊说道:“现在需要委屈你一下了。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你起疑心。” 船上专门有一口箱子,江昊钻进箱子里藏身,昨天他们已经计划好如何潜入,箱子就是江昊目前的掩护。 满街小舟漂泊,帝都成了水城。雨势实在太大,所有城门和排水口一同开放都无济于事,乘船一路出东门,直接划上一条运河。大海在帝都之东百里左右,运河直通大海。帝都所需要的粮食商品大部分都通过运河从各地运来。 运河上另有一成排的大船等候,商远清换了船,公子陵公子谨早在大船上等候,他们此行的任务是接应运来的粮草,每次运来的粮食足够维持帝都一个月的粮食供应。 三个人彼此注目交换眼神,心照不宣,明显的就有阴谋存在。 第二章 地海奇花(二) 第二章地海奇花(二) 迎粮的船队浩浩荡荡,在运河上分几列排开,足足有四五十艘大船,雨大风急,船行迅速,江昊很快就能感觉到海风特有的咸气。 公子谨忽然问商远清:“你准备好了没有?” 商远清反问道:“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公子陵比较老成,说道:“大家既然来了,一人一口箱子,当然准备好了。礼物虽然是小道,但妖海少君素来喜欢珍奇,关系融洽些,于大事无损。” 公子谨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来摆平他,你们不肯先亮相,我先亮相,瞧瞧我的。” 他准备的也是一口箱子,和商远清公子陵的式样一致,大小相当,三口箱子并排摆放真不容易分出彼此。公子谨打开自己的箱子,公子陵看了之后不禁赞叹道:“好一个绝色佳人,虽然比不上公主娇美,在帝都也难再找出几个了,你怎么让她睡到箱子里的?” 公子谨说道:“她是我用重金从函虚郡购入的,秘密运入帝都,藏在府中不敢让外人知晓,就是为了用在关键时刻。美女虽然难得,如果能让少君开心,有助大事,那也算不得什么。” 公子陵咽了咽口水说:“好个绝色美女,我见犹怜,你的本钱下得不小,好兄弟,为成大事不拘小节。到时候算你首功。” 公子谨说道:“兄长别光让我露家底,也看看你的东西。” 公子陵也打开箱子,公子谨和商远清讶然轻呼,公子谨半天才咽了口唾沫说:“兄长你还跟我来虚的,你这株仙草才是世间奇珍。” 商远清说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月明花。此花花开朵朵如明月,花落结明珠,是为天下奇花,这份礼物,实在是不比美女轻了。” 公子陵掩饰得意,说道:“也不算什么,相信不会让少君失望,小商,最后看你的了。” 商远清把箱子打开,一股淡淡清香飘出来,虽不浓烈,却远远能闻到,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舒服。公子陵倒吸口凉气说:“七叶盏,你可真是把家底拿出来了?” 公子谨说道:“千江茶坊的七叶盏号称神品,万金不易,连我们你都没给看过,你小子现在拿出来给少君,也未免太偏心了。” 公子陵说道:“成大事当然要有小的牺牲,灵药虽好,不如大业重要,小商做得很对。” 公子谨说道:“月明花和美人都是难得之物,我也不觉得什么,只是七叶盏栽培到结果会生出七件异宝,每一件都妙用无穷,你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他……未免太可惜了。” 商远清说道:“你别忘了,七叶盏没有了地海泉不可能生发,而要想找到地海泉,除非……如果真有这个机会,我们还需要在乎七叶盏么?” 他的话都只说半句,江昊听得不明不白,又不好发问。装箱的时候商远清先让他钻进箱子,在他身上苫上缎子,再把物品放置他身上。江昊有忘川在身,商远清开箱子的时候,他尽量集中意念,想像自己是装东西的垫子,拼命默念“我是垫子我是垫子”,果然毫无破绽。 商远清怕被他们看时间长了发现江昊,赶紧把箱子盖上说:“行船已近,早做准备。不要再谈论此事了。” 船队行驶到运河入海口处,为了转运货物,特意在此处建有一座大海港,非常繁华,港口内停泊大大小小无数船只,天气不好,很少有出港的。运粮的船队用的庞大的海船,无法进入河口,所以需要商远清他们带来的船队转运一次。 船队忙着卸载粮食,手下进来禀告说,需要半天时间才能装船完毕。商远清懒懒打了个哈欠说:“我们几个人要小憩一会,任何人不要进来打扰。” 下人从命出去,商远清马上睡态全无,打开船舱内的一个柜子,后面一条向下去的通路。商远清说道:“我先走,你们知道我没力气,箱子别让我来拿。” 公子谨说道:“好小子,你倒会偷懒,难道让我们做下人的活?” 公子陵说道:“这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麻烦,下人就下人了,要他来扛箱子我们今天也别想把事情办成,我拿两个你拿一个,快快行动。” 公子谨不情不愿,没办法提箱子跟上,他和公子陵都多少有点修为造诣,提口箱子问题还不大,只是觉得比较没面子。 船舱里的秘道通到船舱底部,下面有一艘隐泽产的螺船预备。这艘运粮船的结构特殊,中间藏有螺船的部分可以直接下水,从外面看丝毫不会察觉。 他们把箱子装上船,操纵螺船下水,螺船速度飞快,向东航出一段距离后,公子谨轻呼:“看到了,就在前面。” 商远清在江昊藏身的箱子上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江昊知道他的意思,再往前需要格外注意,商远清已经无法照顾和庇护他了。 前面水下一个黑漆漆的巨大物体,如果江昊能看到便会认出,和他在凌天阁顶上斗过的铁龙一般模样。 螺船缓缓开进铁龙的嘴里,铁龙的嘴合拢。螺船再走一段后搁浅,几道闸门合拢,水排尽后四周有了光亮,有人笑道:“几位守约,欢迎来北溟妖海的西土龙上面做客。” 螺船停留的地方是龙腹当中的大厅,非常宽阔,形状接近天然,没有棱角,四壁都是雪白的玉石,缀着点点明珠,光亮皎洁,人好像走进雪洞当中。 螺船前方摆放一张白玉床,床上躺着一个矮胖子,一身华贵的宽大衣袍,玉带宽松,除了长相不敢恭维外,周围的器皿装束无一不精美,很有点王侯气息。 商远清三人见礼说道:“妖主派少君坐镇,我等如约而至,明日之期马上将至,大家碰头最后确认一次。” 少君也不起来见礼,显得很傲慢,商远清几人平时都是对别人傲慢的,现在全都忍下。商远清在三人中间是谋主,说道:“我们趁运送粮食的机会出来相见,便是当面约定关键环节,是否有变动?” 少君说道:“我们说好的,今天粮食运入后,帝都将会被封闭,这便是你们拿出成绩给帝君看的时候。如果这一步做得好,帝都的关键环节你们应该能够顺利掌握。” 商远清说道:“这自然是我们分内之事,如果不是确信我们有这个实力和手段,妖主也不会找到我们合作。只不知大雨什么时候会停。” 少君说道:“等紫成倒台的时候大雨自然会停。” 公子谨说道:“他要是不倒台,岂不是要一直下?” 少君说道:“公子多虑了,我们自然会扳倒他,淹不到你便是。” 商远清说道:“昨天的刀雨被破解,本在计划之中,试探一下各方反应而已。帝都表面固若金汤,实际上脆弱得像一层纸,只要我们能抓住要害,大事可成。” 接着他们具体讨论帝都何人可能属于哪种派系,势力如何错综复杂,少君对这些问题也不很放在心上,懒洋洋应答,说了半天细节问题,连江昊都听烦了。商远清才说道:“我们得赶回去复命,带来一点礼物,请少君笑纳。” 少君说道:“礼物?收下了,放一旁好了。”显然没当回事。 这个少君当真不会做人,跟他合作,公子谨不忿,想要说话。商远清不动声色说道:“放箱子里搬运不便,还是打开放置比较好。” 公子谨先把美女抱出来,少君的语气马上变了,眼睛放着绿光说:“这个是送给我的?” 公子谨说道:“当然,帝都里追逐这个美女的人不在少数,少君好福分。” 少君眉开眼笑说:“越看越觉得是绝色,几位兄弟真是够意思,我不客气了,帝都果然繁华世界,物产丰富,人杰地灵,今后我们领袖帝都,前程似锦,艳福无边。” 公子陵把月明花摆出来,少君眼力还有,马上叫道:“月明花,真有你们的,从哪弄来的好东西,我正愁装饰的明珠匮乏,有这个好宝贝,从此不怕没有明珠相伴了。” 商远清最后打开装七叶盏的箱子,少君这次半天才说道:“是七叶盏?” 商远清看他的反应,知道礼物的分量够重,说道:“正是。” 少君从床上一跃而起,两只手搭着商远清和公子谨的肩膀说道:“早就知道你们是好兄弟,好哥们,够义气。” 商远清总算达成来的目的,松口气,正要也跟他套近乎,没想到少君马上说道:“你们既然送了我美女,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知道你们要马上赶回去,就不多留你们了,好兄弟,我们他日帝都相见。” 商远清来不及多说,被他半推半送给请出去,只好开动螺船返航。 少君迫不及待抱起美女,美女本来昏昏沉沉,被他一摇晃,发出低微的呻吟。少君想想还有两件宝贝,吩咐说道:“来人,把我新得的宝物送到雅室好好照管,这两件宝物都非比寻常,需要特殊对待。” 手下有人进来应答道:“禀告少君,顾嘉远到了。” 江昊在箱子里一动不能动,发现局面越来越热闹,顾嘉远明明是公子晗的得力干将,原来暗中也投靠了北溟妖海,如果不是商远清把自己塞到箱子里,还真没有偷听这一幕的机会。 顾嘉远进来见礼谦卑得多,见面先磕头再说话,一开口不说正题先拍马屁:“少君英明神武,君临天下,大业可成,福寿无疆。” 少君说道:“少废话,已经跟你说过了,事成之后你肯定不会再给人当走狗,起码也是王侯身份,或者独立找一片地界开宗立派。你按我们的吩咐来做便是,又跑来干什么?” 顾嘉远说道:“回禀少君,小人乃是有重要发现才来禀告的,事关重大,小人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前来。” 少君说道:“有好东西?快说快说,你知道我这的脾气,果真属实,不会亏待你。” 顾嘉远神神秘秘地说道:“小人前天在帝都下水道中追逐逃犯,无意间发现一句白骨,在他周围有很多巨大的老鼠。” 少君紧张起来说道:“有没有在白骨附近搜到一些绿色丹药?” 他说的事情江昊当然清楚,能够使老鼠变大的丹药被他拿走了,听少君的口气,这些丹药的来历他似乎很清楚。顾嘉远当然不知道,说道:“没有什么绿色丹药,不过小人觉得可疑,昨晚沿路暗暗追查,发现有一条暗河,循着蛛丝马迹找下去,小人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某样东西,江昊只恨看不到,但听到少君震惊的声音:“这是……地海泉的水!” “地海泉”三个字江昊刚刚听商远清说过,七叶盏没有了地海泉,无法生长。少君这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刚到手七叶盏马上有人送上门地海泉,难怪他自己都欣喜若狂。 少君连说了七八声“好”,说道:“发现地海泉的地点,你当然已经记下了对不对?” 顾嘉远说道:“这是自然,那个地方在下水道以下的暗河里,小人潜到暗河尽头,遇到强大的结界阻遏,以我的功力,根本无法进入,只得作罢。” 少君说道:“嗯,你很老实,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无法成就这么难的事情,回来报告给我,也是大大的有功。只要你继续这么忠心诚实,不会亏待你,我的许诺你还不相信么。” 顾嘉远说道:“相信,相信,当然相信,小人投入少君座下,生是少君的人,死是少君的……死人。绝不敢有半点异心。” 江昊忽然发现这个少君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骄傲愚蠢,其实也很精明,既警告了顾嘉远要忠心,又能笼络住人,他的种种毛病更像是做出来给人看,让人故意轻视他的。 顾嘉远表过忠心后,少君说道:“你先回帝都,不需要做任何行动,以前吩咐你的任务全部可以停止。地海泉事关重要,我不需要多嘱咐了。” 顾嘉远告辞之后,大厅里只剩下少君和箱子里的江昊,江昊不知道少君在思索什么,窝在箱子里也考虑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第三章 北溟妖主(一) 第三章北溟妖主(一) 少君捧着顾嘉远献来的装地海泉的瓶子,不住赞叹,在七叶盏上面滴落几滴,喃喃说道:“有了七叶盏,马上又有地海泉,天生我应该成就伟业。” 他想起美女还没享用,吩咐手下说道:“现在可以把宝物都拿走了,一定要小心照管,妄动者杀无赦。” 江昊藏身的箱子被抬起,听见少君责骂手下:“蠢材,抬白玉百宝床干什么?” 手下说道:“礼物一共三件,美女也是,我……我以为要一起抬到库房里去。” 少君骂道:“混蛋,美女我马上要享用的,给我滚出去。” 手下呐呐抬着江昊出去,江昊坐车骑马甚至坐轿子的经历都有过,发现坐箱子被人抬也挺舒服。这些箱子都是用特殊材质所做,沉重异常,多了个人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走了一段后箱子被放下,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江昊聆听,感觉周围没有人,悄然钻出箱子,发现身处一间雅室之中,房间很小,离自己发现宝库的预期有很大差距。明月花和七叶盏被摆在几案上。 明月花花枝都是绿色,晶莹剔透宛如玉石,看起来光泽润滑,结了很多的花苞都没有绽放,透过花瓣隐隐散发出光芒,让人很想掰开看看是不是花苞里真的结了明珠。 七叶盏样子则平常得多,枝干如铁,坚硬漆黑,最奇怪的是,明明叫做七叶盏,偏生整个植物上面只有两片叶子,一朵花,两个小果实,不知道为什么叫做七叶盏。两片叶子的颜色接近透明,上面还有露水滚动,可能是少君刚刚浇灌过的地海泉。 江昊百思不得其解七叶盏名字的由来,忽然察觉到附近有些异样,他集中元神谛听,注意力放在曾经装月明花的箱子上。箱子里面和自己的箱子设计相仿,用一块缎子覆盖在上面,留出凹痕放置月明花。 江昊盯着缎子看了片刻,发觉缎子旁有一朵小花,不是从月明花上掉落的,花朵的样子有点眼熟,想起来是昨天在玉颜公主手里见过的,与她握的花枝上花朵相同。 江昊屏气凝神,停止呼吸,内敛真气,让人察觉不到他存在。他耐心等待,绸缎慢慢起了变化,花朵下面的绸缎幻化成一个窈窕少女的身姿,箱子里藏身的人居然是玉颜公主。 江昊展颜笑道:“你又偷偷跑出来了。” 玉颜听到他的声音,几乎惊呼出口,江昊迅如闪电,欺身过去捂住她的嘴。玉颜一个劲摇头,江昊有经验,知道等她安静了才能撒手。过了半天她慢慢平静下来,江昊松手退开,玉颜喘息着说道:“大坏蛋!” 江昊说道:“我要不当坏蛋,我们早被人发现了。” 玉颜嗔道:“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江昊说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玉颜说道:“师父让我探查表哥的行动。我一直留心,没想到最后会查到这里,原来表哥他真的和北溟妖海有勾结。” 江昊想起公子陵是皇后一族,玉颜应该叫他表哥,问道:“你师父好像很有先见之明。” 玉颜说道:“当然啦,师父谈笑间算定乾坤,别人都说帝都有国师才能保住太平,他们哪里知道,我师父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江昊回想初看云雾真人像一个宫廷弄臣,帝都处在漩涡中心,每个人都有他独到的生存方式,看似浅薄的实则精明,任何一个角色都不能忽视。 江昊说道:“你是怎么溜进来的?” 玉颜说道:“不记得昨天的猜谜么,我有师父给的好宝贝,师父幻术天下无双,我藏身到箱子中,他们根本无法察觉。” 江昊注意到她手中拈着昨天拿过的花枝,昨天看的时候觉得是从树上新折的花枝,今天看时娇艳依旧,普通花枝不可能保持如此好。江昊说道:“这就是你的宝贝了?” 玉颜说道:“这个叫做蛊惑,善于幻化万物,给人造成幻觉,非功力深厚定力极高的人难于识破,尤其是有移影之效。” 江昊问道:“什么叫移影之效?” 玉颜说道:“移影,就是把物体的形象移位,让你的眼睛产生错觉。比如昨天我明明在柜子里,我用了蛊惑移影,结果你看到的我的影像却在柜子外。幸亏你还不笨,一听我的暗示就明白了。” 江昊说道:“但你躲藏在箱子里用的不是移影,倒好像是把自己变形了。” 玉颜说道:“这也是幻术了,道理还是让对方产生错觉,功力达到一定程度的人,是可以把自己的外形幻化为任意物体的,观者以为看到的是那个物体,其实面对的只是一个蛊惑人视线的骗子而已。我要是溜出宫的时候也带着它,就不会被别人追得那么狼狈了。你别装糊涂,你不是用同样的办法混进来的么?” 江昊想想自己的忘川的确也是同样原理,只不过自己全凭自悟,尚不能运用纯属。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用它的,稀里糊涂就进来了。” 玉颜说道:“少骗我,你戴着的是忘川面具,师父跟我们讲过,以幻术这一道的法宝来论,忘川和蛊惑都可以排到天下最强的五件之中去。” 江昊苦笑说道:“我知道它是好东西,可惜没人教我怎么用,我可是自学成才的。” 玉颜说道:“那样说来就有点可惜啦,有空我教你好了,你这人好奇怪,明明本领很强,可是偏偏好些简单的事情却不懂,当真奇怪。你的来路也可疑,总觉得古古怪怪的。” 江昊汗颜说道:“那你还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 玉颜出神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可信了,从你在帝都街头救我就觉得你可信。你也得老实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江昊犹豫一下说道:“是紫成国师。” 玉颜哼了一声说:“猜也猜到是他了,不要信那个老家伙,他准没安好心。” 江昊说道:“已经来了就顾不上这些了,还是想想怎么找回去。” 玉颜说道:“你敢冒险进来,不是为了马上回去吧?我们不弄清楚北溟妖海的底细,岂不白来了一趟?抓紧时间,现在跟我探查情况。” 江昊看她明眸闪动,天真无邪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身处的地方有多危险。但既然自己来了也是同样目的,不跟她一起行动也不成。于是说道:“不过那两件宝物,白给北溟少君太便宜他们了,不如带走。” 玉颜为难说道:“两件宝物都不算轻巧,我没有合适的容具,如何拿法?” 江昊没想到她的装备也有不精良的一面,连阿蠢都配有盛放物品的玉瓶,堂堂公主,幻术大师的弟子居然没有,看来浮海玉升这样的法宝也不是人人都有。 江昊毫不客气,把月明花和七叶盏都收入浮海玉升中,看得玉颜羡慕不已:“便宜你了,七叶盏和月明花,送给我一样不好不好?” 江昊一向大方,也没太在意:“回去随任你挑好了。” 玉颜笑靥如花,伸手勾住他手指头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说好了,不许反悔。走啦走啦,现在我们去找北溟妖海的秘密所在。” 江昊说道:“到哪找?” 玉颜吐吐舌头说:“我也不知道。”她身子随意穿越四面墙壁,兜了几圈回来说道:“铁龙大小有限,我们每一处都找过,总会发现有用的线索。” 江昊说道:“我倒不担心这个,我担心铁龙会移动到什么地方去,如果真把我们带到北溟妖海去怎么办?” 玉颜说道:“放心啦,不会的,北溟妖海意在帝都,平时他们的人从不履足帝都千里之内,现在来了,你想让他们走都不会那么容易走。” 两个人在铁龙的各个通道间穿梭寻找,铁龙内部构造复杂,结合处的关键部位不是用钢铁铆钉之类的东西固定,而是一种粘乎乎黑色胶体。玉颜在通道内悄声说道:“我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心慌呢,早知道听师父的话,不轻举妄动,自己贸然躲进箱子了。” 江昊说道:“原来你是自作主张偷跑出来的,你好像特别喜欢偷偷溜出来。不过这次我也感觉有些危机四伏。” 他修为比玉颜高得多,对周围异常情况的察觉也敏感得多,忽然说道:“有东西来了,快躲起来。” 他感觉到物体来得好快,江昊不假思索,抱着玉颜就紧贴到墙壁上,寄希望忘川和蛊惑的伪装。玉颜开始要挣扎,反应过来后也一动不再动。对面闪电般溜过一只老鼠,东张西望,似乎是在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存在。 在老鼠的眼中,江昊和玉颜都是墙壁的一部分,根本看不出可疑。玉颜想说一只小老鼠有什么可怕的,老鼠的骨骼忽然格格爆响,身体迅速长大,变得如同水牛大小,赤红的眼睛里放出凶光。 玉颜想起下水道里看到的巨鼠,不由胆寒,紧紧靠着江昊才不太心慌,巨鼠再张望一阵,没有什么异动,这次才真的走了。 玉颜说道:“刚才顾嘉远说起老鼠,少君很关切,难道那些能让老鼠变大的药和北溟妖海有关系?” 江昊打量通道前方,两扇沉重的铁门发出淡蓝的光泽,与他经常偷偷潜入的地方不同,一接近这两扇门,便能感觉到结界构成的巨大能量,让人气喘心跳。 当然只有机密的地方防卫才森严,江昊问玉颜:“以你的功力,能不能通过?” 玉颜接近结界范围后脸色苍白,全身软软靠在江昊肩膀上,结界不是人,靠蛊惑没法过关。江昊试着调整真气流转,让真气在自己和玉颜附近构成一个小小的结界,希望能以此对抗迎面而来的强大力量。 江昊自己也没有经验,心里打鼓,结界的强大真气冲击他还能受得住,看看玉颜也没有说忍不了,只是牙关不停作响,显然在坚持,最后总算安全通过。 穿越门后大失所望,里面只是间普通的房间,别说五光十色的奇珍异宝,连陈设都简单到极点,只有一尊青铜雕像在角落作为装饰,地上两个蒲团当座位,再没有别的东西。 江昊正怀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他的感觉告诉他有很强大的力量临近,想逃出结界没那么快,江昊苦笑道:“又有人来了,我们赶紧躲藏,来的人很厉害,记得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不能出。” 玉颜答应着,刚才结界的痛苦还没有让她缓过气,哪里有余力在此等高手面前隐藏自己,江昊情急说道:“那我把你打晕好不好?” 玉颜刚想反对,江昊一口真气吹到她脸上,玉颜眼前发黑,被强劲的真气一吹,马上晕过去,江昊用真气尽量封闭住她的呼吸血脉,把她靠墙放好,自己站在角落里默想自己也是青铜像。 这一切发生只是转瞬间的事情,等江昊摆好造型,已经有两个人进到房间中。一个是少君,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穿件宽阔异常的长袍,全身棱角分明,体态古怪,好像是拿几块木板拼起来一样,只要接近他一定范围之内,人就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少君等身材高大的人坐在蒲团上自己才坐下,老老实实说道:“父亲大人不是说坐镇北溟施法的吗?怎么亲自赶来了?” 假设少君是北溟少主人,被他称作父亲的,只能是北溟妖主。不愧是妖主,身上散发出一股妖异的气息,让人总觉得充满不安全的感觉。 妖主说道:“不记得我如何教导你了,少问,多做。”话语里充满威严,吓得少君顿时不敢多问。 妖主说道:“帝都的雨如何了?” 少君小心翼翼报告说道:“昨天和今天都派铁龙探查过,帝都的雨今早已经及人腰间,想是父亲大人还没有全力施为。” 妖主哼道:“你以为我真的修成神仙,想淹哪里就淹哪里,不过我的确是未出全力,这个自有道理。洪水真正到来的时候,才有热闹瞧。” 少君马上恭维说:“是是,父亲大人神威无敌,水淹帝都,让它从此万劫不复。” 第三章 北溟妖主(二) 第三章北溟妖主(二) 妖主说道:“万劫不复?如果它万劫不复了,我们千辛万苦为了什么,帝都之城奥妙无穷,当初花了百年以上的时间才建成,你以为我们光为了帝君那个废物和紫成那个老混蛋才来的么?” 少君低头说道:“是是是,父亲大人说得是,孩儿正有与此有关的消息。刚刚顾嘉远来见过我,说发现了地海泉,还看到了我们使者的尸骨,他收集了一瓶献给我,但地海泉附近结界的威力太强大,以他的微末本领,无法进入。” 妖主说道:“进不去最好,如果他能够进去,岂不是有被他吞掉的危险。他这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本事不行,需要投靠最强的主人。” 少君说道:“不过幸亏有他这样的人,我们等于知道了地海泉的位置,知道了地海泉,离山河谱便不远。” 妖主说道:“想拿到山河谱哪里有那么容易,所以我才不肯轻易下杀招,洪水猛兽,猛兽不行才是洪水。” 少君轻笑说道:“猛兽我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待命,我倒真想看看帝君看到我的宝贝们的表情。” 妖主好像不太满意他的轻浮:“帝都壁垒森严,固若金汤,如果只是凡人兵马把守的普通城池,我何须如此费力。猛兽虽然有它的长处,可以攻破帝都的防线,但也有它的弱点,轻敌的话失败的可能是自己,切记。” 少君唯唯诺诺,大概妖主平时也是洞烛观火,对形势判断非常准确,让他不能不服气。江昊从他们的对话中听懂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他们要找的地海泉和一件叫山河谱的东西有关,这件东西非常重要,或许比攻占帝都还重要。第二件,他们将会用洪水袭击帝都,江昊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样的手段调动洪水,而且帝都地势本来高峻,洪水想淹没帝都看似是件不可能的事情。第三件,他们将会用某种猛兽袭击帝都,有把握攻破帝都的防卫。 这里面每件事都关系重大,江昊把这三件事回复给紫成或者商远清,都算圆满完成任务。他现在就盼妖主和少君马上离开,自己带着玉颜想办法脱身。总算等到差不多了,再没有听到有价值的消息,安全闪人才是当务之急。 少君聆听完妖主教训,乖乖起身等妖主先行,妖主的眼光露到江昊身上,江昊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忘川上,想像自己真是一尊铜像。妖主说道:“这两尊铜像还不错。” 少君有点迷糊:“我记得只有一尊,难道他们布置的时候是摆了两尊?” 妖主也没在意,说道:“我马上要赶回北溟,猛兽的攻势全交给你。” 两个人离开房间,江昊松口气,倾听附近没有异常,揭开玉颜的禁制。玉颜悠悠转醒,忽然狠狠在江昊手上掐了一把说:“你这个大坏蛋,为什么把我弄晕?” 江昊故意让她出气,没有躲闪,说道:“如果我不弄晕你,以你刚才的样子能骗过北溟妖主的眼睛么?” 玉颜虽然知道他说的在理,还是有些不甘心,说道:“可是人家完全没听到他们的机密,人家不甘心了。” 江昊正想找点甜言蜜语安慰她,忽然感觉到怀里的浮海玉升不断跳动,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跳动越来越剧烈,再不把浮海玉升拿出来,恐怕会爆裂。 江昊把浮海玉升放在手里,将东西释放出来,转眼间房间里出现了劈天神斧,水针剑,冰髓,大批的各种奇珍异宝和药材,如果不是房间太小,江昊连里面蓄的水也要放出来。 玉颜看得呆住说:“你和商远清是好朋友,不会是专门贩卖珠宝的吧。” 江昊马上发现,在众多宝物中异样的是刚到手的七叶盏,刚才两片原本透明的叶子只有手掌大,现在暴长到普通人手臂两倍长短,闪着蓝幽幽的光芒,形状让江昊觉得很熟悉。 江昊仔细想想,回忆起来原来是跟神木林守护仙子紫苑的翅膀相似。这样的翅膀婉约也曾经在雪峰上用来帮他们越过重山。不知道为什么,七叶盏的叶子展开时,和翅膀如此地像。 玉颜掩住嘴不让惊呼声发出,慢慢放开手说道:“地海泉果真神效,七叶盏开始生长了。” 江昊说道:“等等等等,我一直没弄清什么是地海泉。” 玉颜说道:“我也只是隐约知道一点,听说建造帝都的人是一位修炼到超凡入胜的人物,为了保得帝都百世平安,走遍东胜神州大地,终于发现帝都附近的地海泉……” 江昊总算听到正题,说道:“为什么非要找到地海泉?” 玉颜说道:“地海泉发源于大地深处,有地海泉在的地方,地脉会延伸出无限生机,即使天崩地坼,地海泉上所在的城市也难以被毁灭,你听懂了没有?” 江昊摇头说道:“不懂。” 玉颜嗔道:“笨死了笨死了,地海泉犹如大地生机的源泉,坐落在地海泉上的城市,即使受了重创也能修复。” 江昊说道:“连大地干涸,江水枯竭的那种大灾难也能修复?” 玉颜说道:“当然了,东胜神州陷入灾难的时候,帝都全赖地海泉的神奇才能渡过难关。不过地海泉在大地深处,只知道在帝都地下,却无人能寻到真正所在。当初为帝都奠基的人,除了选中地海泉作为基础外,另外竖立了一根擎天铁柱在帝都中心。” 江昊说道:“帝都中心,那岂不是凌天阁。” 玉颜说道:“对,擎天铁柱就埋在凌天阁下,铁柱擎天,能让整个帝都都沉稳无比,凌天阁虽然高过云端,有铁柱支撑却能得以不倒。” 江昊问道:“那山河谱又是什么东西?” 玉颜说道:“我也不知道,今天以前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好生奇怪。” 江昊弄明白了凌天阁和帝都城的部分奥妙,这才想起跑题了:“我们刚才好像是想弄清楚七叶盏起了什么变化。” 玉颜说道:“我说的当然都有关系了。地海泉功效神奇,只有经它灌溉过七叶盏,七叶盏才能发育完全,七件异宝陆续长成,现在这两片叶子是先行成熟了。” 江昊说道:“这两片叶子算是两件宝物?” 玉颜说道:“这两片叶子分别叫做蝉翼和翼蝉,正好是一对翅膀,有了它们,就算是没有丝毫修为的普通人,也能翱翔九天之上。” 江昊觉得明明是一对翅膀,硬说成两件宝物,七叶盏实在名不副实,未必有什么大不了的。玉颜说道:“我早就想要一对这样的翅膀,送给我好不好?” 江昊愣了一下,本来七叶盏也不是他的东西,玉颜这么说等于认定七叶盏已经归她所有,他说道:“当然可以了。” 玉颜欢天喜地,仿佛得到了非常珍贵的东西,江昊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说道:“别忙着高兴,如果我们能拿着东西平安回到帝都,它才会是你的。” 他试探着想穿越出结界范围,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巨大压力,听到妖主阴森森的声调:“是不是觉得比进来的时候压力大了许多,我稍微加了点力量给你们,如果你承受得住,可以有资格出来和我对峙一次。” 江昊暗暗责备自己大意,刚才妖主已经注意到青铜像的问题,居然自己还以为可以侥幸过关,现在被困在里面,强行突破结界难度很高不说,出去后还要面对北溟妖海的主人,胜算不大。 玉颜有点胆怯,说道:“我们被发现了,可怎么是好?” 江昊示意让她镇定,悄声说道:“这时候关键是要拖延时间,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寻找脱困的办法。” 刚刚说完,妖主在外面说道:“我知道你听得到,别想拖延时间,不然下场会很惨。” 江昊马上说道:“下场如何惨法?”同时小声对玉颜说:“看到没,现在就开始找机会拖延了。” 玉颜掩口偷笑,暂时缓解了紧张。妖主说道:“能够突破外面封锁的结界潜入没事,说明你功力不浅,现在我加强了力量,出去可没有进来那么容易。妄动的话让你浑身碎为齑粉。” 江昊大脑飞速考虑出路,嘴上跟着应付:“你把我关在里面不会是不想见我,我不妄动的话怎么出来?” 妖主说道:“我何必要你出来?” 江昊说道:“当然有必要,比如说,我是谁派来的,我怎么知道铁龙潜伏于此,我又是如何混进来的,我不信你不想知道。” 妖主似乎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沉默片刻说:“我困你到死又何妨?反正你即使知道了任何秘密,也无法泄露出去” 玉颜领悟到了江昊的用意,插嘴说道:“你贵为北溟妖主,难道不知道传神之术么?可以相隔千里,心灵相通传递消息,就算我们在里面困到发霉,你的秘密还是很快会被别人知道。” 妖主没想到躲在里面的不是一个人,意外之下说道:“你们有两个人?” 江昊马上开始瞎掰说:“我们一共三个人,另一个已经先行遁去,你困死我们好了。” 少君从旁说道:“父亲大人,为何不破开禁制生擒他们,反正根本没人是你的对手。” 妖主老谋深算,困住江昊自然是怕他们逃逸,不理会少君的建议,说道:“你们既然潜进来,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说话一言九鼎,如果你们交待来历和主使人,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看如何?” 玉颜又悄悄说道:“千万别相信他,师父说,这个人在小事上说话一向算数,大事上从来不算数。” 江昊马上大声答应说:“没问题,北溟妖主说的话,谁人信不过。只要给我活路,我什么都肯说。” 玉颜气得用粉拳捶他的背,江昊连忙说道:“不是真的,敷衍他的,你还不赶快帮我想办法出去,不要添乱。” 妖主很满意他的答复,说道:“你说吧,交待完了就让你出去。” 江昊说道:“可不可以出去了再交待?” 妖主笑道:“你还是信不过我了,这有何妨,一会我解开正门的禁制,你可以从正门出来,这下该放心了吧。” 江昊暗道放心才怪,正门出去一条路,摆明了要面对他,妖主肯定比他以前遇到的任何对手都强大,显然有十足信心对付里面的人,出去恐怕真的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 如果试图穿越结界,光克服阻力就够受,被妖主察觉,双重压力下死得会更惨。 玉颜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徘徊,试探想从墙壁出去,猛然发出呀的一声惊呼。妖主冷笑道:“别想搞鬼,下场会很惨。你想一想,给我答复,老老实实走出来,” 江昊找不到对策,考虑是不是要硬冲出去。玉颜又受了打击,忽然指着七叶盏说:“你看。” 七叶盏上的一对翅膀无风自动,由慢到快轻轻扇动,翅膀上的蓝光越来越耀目。玉颜轻呼道:“七叶盏上的双翼要长成了。” 江昊问道:“长成了会怎样?” 玉颜充满喜悦说道:“长成了会脱离七叶盏,破空而出。” 江昊看着翅膀震动的频率说:“看样子它很激动,冲出去的力量一定不小。” 玉颜说道:“当然啦,蝉翼翱翔九天之力惊人,非得经过驾驭才能控制,听说第一个培育成七叶盏的人是个功力平平的家伙,七叶盏上的蝉翼脱离他控制飞翔,在天上飞了二十多年才落下来被人拾到呢。” 江昊眼睛一亮,说道:“我们也许可以利用它脱困。” 外面妖主已经等得不耐烦,说道:“给你们最后答复的时间,再不出来,我发动结界内的天雷大阵,让你们粉身碎骨。” 江昊赶紧喊道:“别发动别发动,你开门,我们这就出来。” 第四章 浪涌翻天(一) 第四章浪涌翻天(一) 江昊深吸口气,七叶盏上的蝉翼和翼蝉猎猎作响,即将挣脱七叶盏的束缚。江昊伸手过去,感觉到强烈的力量波及到指尖,还好自己堪堪克制得住。 他把两片叶子摘下,本来以为会遇到强烈的抵抗,没想到这两片叶子几乎自动飞到他肩上,牢牢长到肩膀上,真气像暗潮一样从肩头处涌进江昊体内,想抗拒都不成。 玉颜知道情况有变化,说道:“你坚持住,如果你不能驾驭它们,它们会脱离你跑掉。” 江昊十分吃力,偏偏妖主这时候说道:“我打开正门,你们乖乖走出来,如果稍有异动,后果你去想像吧。” 江昊已经暂时控制住了翅膀的躁动,将七叶盏收入浮海玉升,翅膀蠢蠢欲动,积蓄已久的能量可能爆发。江昊也觉得是时候了,大声说道:“好,我们要出来了,请开门。” 密室的正门果然自动开启,江昊早掣劈天神斧在手想都不想,劈天神斧激射出去,猛劈守在房间外面的人! 对面反击的巨力大得不可思议,几乎整个房间都被震得摇撼,以劈天神斧的威力,没有接近立刻被反震回江昊手上,江昊心跳发慌,几乎吐血。 江昊根本就没指望一击得手,抱住玉颜说道:“闭上眼睛。” 他集中全部意念,肩上的翅膀跟着身体旋转,好像一枚钻头一样射向房间墙壁,在身体周围构成一个小小的结界。江昊忍受巨大的压力,穿透墙壁,像炮弹一样飞行,翅膀得到了释放,似乎要把全部能量用尽,拼命的震动,开始还是江昊带着翅膀走,后来变成了翅膀带着江昊急飞。 铁龙的房间,隔壁,躯体都不经江昊箭一般的冲撞,全部被穿透。 他马上感觉到海水的冰冷潮湿,一口气穿出海底,眼前陡然见到阳光,恍如隔世。他从徊风那里学习过御水之术,踏浪在水上,破浪滑行。玉颜在他怀里怯生生探头说道:“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好像我还活着。” 江昊苦笑说道:“还早着呢,我打赌马上会有人追上来。” 话音未落,海面波涛汹涌,浪潮滔天卷起十丈,后面海水中分出一个巨大漩涡,铁龙冉冉从漩涡中振翅冲出,发出巨大的轰鸣。 玉颜说道:“我们赶紧飞走吧。” 江昊试着扇动翅膀,无奈飞行的经验太少,平衡还没掌握好,铁龙已经如一团巨大的阴云笼罩在头顶,封住上方去路。江昊当然可以选择继续冲霄飞行,甚至再把铁龙撞个窟窿。可是少君正咬牙切齿站在铁龙头顶,手中拿着两只内外嵌在一起的圆环,正等他冲上来,来势凶险。 江昊一瞬间衡量得失,面对少君总比面对妖主好,劈天神斧开路,划作长虹翻飞,直取铁龙。少君把手里的圆环一撒,两只环一只向前一只向后,放大十数倍,形成一个风洞的形状,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着劈天神斧,将劈天神斧向风洞内夺去。 江昊加强驭斧的力量,但风洞的力道实在太大,别说是破解,能抽回斧来已经不易。他用右臂的回韧盾接下了双引环反噬的力道,才把劈天神斧抽回来。他正惊诧,玉颜说道:“这是九大神兵里的双引环!内环夺力,能吸引别人的武器力量,外环发力,可以再把力道反击回去。” 江昊暗暗叫苦,北溟妖海果然比以前遇到的对手强悍,少主人配备的装备便能和劈天神斧平分秋色,刚才妖主挡回劈天神斧那一下,虽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法,功力显然被少君深厚得多,这仗似乎没法打。 江昊一向奉行的原则是打不过就跑,只是现在逃跑的难度似乎更大。妖主正从水下升起,脚踏在一头白色水兽背上,水兽如雪的白毛根根支立,头上一根尖角,却是纯黑色。水兽的尖角仿佛一把长刀,劈开波浪,海水遇到它便自己动分开,海浪汹涌,独角兽身上的白毛连一根都不曾沾湿。 玉颜比江昊见识多些,说道:“这是避水兽,海水不侵,骑上它可以遨游五洋,陆地水里都速度奇快,我们很难跑得过它。” 江昊一直忙着在水上飞跑,他水遁的速度惊人,可是避水兽追的速度更惊人,就好像它是狗江昊是骨头,以江昊的速度居然无法摆脱它,而且距离越来越接近。 江昊努力控制翅膀,寄希望一飞冲天,妖主站在避水兽背上说道:“就算你是凤凰转生,也休想飞出我的掌心!” 他双掌向外一张,江昊身畔的大海咆哮,海浪化作两只巨大手掌的形状,高度如两座山峰,瞬时把江昊拍在其中。 江昊的感觉是有两座山同时打到身上,忙护住玉颜,自己几乎震得五脏六腑都要翻转,身陷无穷无尽的海水冲击中,苦不堪言。经妖主召唤过的海水,带上了他本身的力量,几乎让人无法承受。 江昊强提真气,奋力从海水中探出身子,全身已经湿透,他站在巨浪最顶端,随巨浪漂浮,正上方黑漆漆的铁龙压下,脚下的巨浪好像一双合拢的手掌,在四周海面上,还有许多手掌形状的巨浪,只要妖主手掌一挥,便多了一道浪。 被两道浪打到就已经半死,如果等这层层叠叠的浪都打完了,还不粉身碎骨。江昊面临困境的时候不算少,但这么狼狈的还是头一回,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功力比妖主还有相当距离,硬拼肯定没有胜算。 唯一薄弱的环节是从上面铁龙镇守的方向冲出去,但上面的少君亦非弱者,一击过关的可能性也不大。江昊脑海里灵光一现,用力摇着玉颜说道:“喂,你晕过去没有?” 玉颜声音微弱但清晰:“有你保护不会晕过去的。” 江昊说道:“你还有能力使用蛊惑么?要快,不然我们死定了。” 玉颜说道:“能,但是你要帮我,我要借助你的功力才行。” 江昊说道:“我们要从上面冲出去,只要能飞起来,就能逃回帝都。”他贴紧玉颜柔软的身体,真气源源不断传递过去,说道:“我要冲上去了,全看我们合力能不能成功了。” 玉颜振作起来,江昊抱着他伸展双翼,在浪尖上腾空飞起,妖主驾驭避水兽紧紧追逐,水兽一声咆哮中,两道巨浪左右夹击。江昊水针剑祭出,从身后的浪花上连续引出七道水墙来,漫天都是水花,让人目眩神迷。 妖主冷笑道:“雕虫小技,其奈我何。” 避水兽到处,水墙立刻自动散开。少君在铁龙上守候,等待江昊自己往双引环上冲。忽然间看到妖主挥手间一股巨浪超越了江昊,先冲向铁龙! 以妖主威力无畴的巨力,连铁龙都不能当此一击。少君恐慌道:“父亲大人你疯了,怎么打起我来?” 巨浪已经喷上铁龙的头,少君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巨浪拍打龙头的声音,双引环全力引向巨浪,只听妖主怒喝道:“畜生你干什么呢?”少君眼前一花,排山倒海般的巨浪全都消散无踪,双引环正套向妖主,江昊早转了个方向,振翅破空而去! 妖主气得狠狠给了少君一个耳光说:“连幻术都分辨不出,你怎么跟我学的?还不快追上他们。” 少君被打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有恶狠狠地全速操纵铁龙向帝都运河的方向飞去。 玉颜刚才利用蛊惑施展幻术,瞬息间把大海上巨浪的影像移了一个到少君眼前,江昊则急转方向突围。少君全力出手的方向正对的其实是妖主,趁两个人交手的短暂间隙,成功突围! 玉颜连续受结界和海浪冲击,施展完幻术后已经疲惫不堪。江昊拼命扇动翅膀,一对翅膀转得比涡轮发动机还快,在风中像导弹般翱翔,片刻看到海岸线的影子,运河航道清晰可见。 海港上有几个人看到了他,张大了嘴喊道:“快看,大白天有人在飞呢。” 江昊没好气说道:“不会飞还能活着回来么。”他功力深厚,声音直送到地面,那几个人惊讶不已,突然露出恐惧的神情说:“不好了,有妖怪。” 江昊没觉得自己哪里长得难看,居然被称作妖怪,大是心理不平衡。忽然感觉到天色格外黯淡,回头看吃了一惊。海面上两道如山的巨浪向港口涌来,妖主驾避水兽催赶波浪,几十丈高的海浪从天边压来,难怪港口的人要喊妖怪。 江昊不敢回头,他知道自己拯救不了别人,只有走避,心中异常压抑,沿着河道拼命飞翔。后面海浪发出巨大的声响,人的惨叫声都被盖过,江昊再回头看的时候,港口已经被巨浪吞没,巨浪顶上还卷着几艘大船的残骸。 只是轻轻展开双手,就可以毁掉一座港口,江昊胸中除了愤怒,还有恐惧,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做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因为飞得太疾,又没什么飞翔的经验,江昊难以保持始终如一的速度。后面的巨浪却是始终不减速,一路席卷河道两岸的一切,所过之处连大地都被阴影笼罩。 起初的时候翅膀上蓄满蝉翼翼蝉未曾释放出的力量,飞得极快,后来力量慢慢减弱。江昊暗暗叫苦,好在眼前马上看到了帝都的轮廓,高大的城墙巍峨耸立,以刚才巨浪吞没港口的势头,帝都的城墙再坚固也抗不住冲击。 妖主肯定不在乎破坏这座文明古城,如果帝都再破了往哪逃,帝都里面还有他的朋友,有汝瑶在,江昊一分心,速度马上降下来,后面的巨浪迅速迫近。 玉颜幽幽说道:“你是不是飞不动了,就这么死在你怀里也不错。” 江昊本来还能飞动,被她一句话吓得差点掉下来,赶紧稳住重心。帝都正对运河这一面的城墙依水而筑,里面有个小小的港口,船只可以直接开进城去,入口处有巨大的闸门。自从大雨不停,运粮船返回后水闸已经落下。城头上时刻有士兵看守巡视。 江昊目力超人,看得清清楚楚,城头上站的是云雾真人,在道士装外面套了件油布雨衣,连头都兜上,非常滑稽。云雾真人在城头上跺来跺去,不住揪胡子,看来很着急的样子。 他远远看到飞行的江昊,随即看到后面的巨浪,连忙说道:“快飞快飞!赶紧飞进来!” 他声音听起来不大,江昊隔着几里远却每个字都能听清楚,眼下精疲力尽,寄希望他能帮自己挡一挡灾,振作精神奋力飞行。有了希望动力就是不一样,几里路的距离转眼飞过,后面巨浪带起的旋风刮得江昊肌肤生疼。 江昊踉踉跄跄落到城头,后面妖主怒喝道:“你逃不掉的。”指间一吐,巨浪滔天涨过了城墙,化作一只巨掌的形象拍下来。 江昊再也没力气移动脚步,估计今天要挂在这里,云雾真人比他抢先一步喊道:“不好了,今天要毙命于此。” 江昊发现他虽然喊得吓人,做出惊惶的姿态,其实眼神闪烁,并没有害怕的意思,纯粹是做给别人看,证明自己胆小如鼠。江昊心中一动,滔天巨浪拍击到城墙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江昊等待洪水把自己淹没,洪水却没有漫过来。高高的巨浪明明在他眼前晃动,就是无法越过城墙范围一寸,好像隔着一道巨大的玻璃,无论洪水如何猛烈也无法击碎玻璃。 城墙上的众多士兵,都呆呆望着如山的洪水在眼前,各个双腿颤动,只要洪水移过来一尺,他们全都会变成淹鱼,但这一尺的距离,即使强如北溟妖主也推进不了。 江昊喃喃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玉颜捂着眼睛,手指露出一条缝看他,说道:“这是帝都的城墙,它像人一样有防御的本能,只要有人能驾驭帝都的城池,激发它的潜力,任何人都很难攻破帝都,固若金汤这四个字形容它当之无愧。” 第四章 浪涌翻天(二) 第四章浪涌翻天(二) 江昊松了口气,顿觉全身酸软,从来没有如此疲惫过,但他知道自己这条命又拣回来了。 妖主暴跳如雷,怒吼的声音直上长空,城头上千百人都被震得魂魄欲夺,巨浪随着他的发怒不断改变形态,时而是一只长矛形状,时而是一张咆哮的脸孔,可是无论愤怒的力量有多大,就是无法穿越城墙无形的阻隔。 云雾真人大声叫唤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他张牙舞爪活蹦乱跳,自己没有半点要吓死的迹象,把周围的人吓死还差不多。 他分明是故意气妖主,妖主无可奈何,咆哮中避水兽化作一团白光飞速逝去,巨浪在帝都城墙前迸溅飞散,落下来的积水几乎到城墙的高度,许久才慢慢倒流回运河里。 玉颜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不愿意动弹,云雾真人赶紧咳嗽了一声说:“公主殿下,不要再贪玩了,我们该回宫了。” 玉颜这才觉得不好意思,守城的千百士兵都在看着他呢,赶紧跳下来,低声对江昊说道:“你答应我的翅膀呢?” 江昊看了看肩头的翅膀,苦笑说道:“只要能揪下来,我当然说话算数。” 玉颜伸手便掰,只听咔咔两声脆响,江昊还什么感觉都没有,翅膀已经被玉颜折下来,玉颜娇笑道:“你说的揪下来就给我。” 江昊苦笑,这翅膀也太不结实了点,而且有时好用有时不好用,如果不是刚才救了他们性命,真看不出是件法宝。他生性慷慨,本来也没放在心上,说道:“不过你要小心,这么不结实的翅膀,小心出问题。” 玉颜说道:“才不会呢。人家也不会白要你的东西,下次我教你怎么不用翅膀飞行。” 江昊不大相信她的话,如果她会飞的话,两个人刚才也不至于狼狈不堪。云雾真人连续咳嗽,玉颜依依不舍道:“我真的该走了,你还有五件宝贝,我惦记着再要呢。” 她说是惦记宝贝,人人都看得出是惦记人,士兵们歪脖子直眼睛看得发呆,帝都内能获得公主殿下如此青睐的,江昊还是第一人。 玉颜离去的时候还不断回头看江昊,江昊朝她微笑,猛然瞥见两个瘦小的身影蹿上城头,士兵们举起长枪拦路,江昊看到跑上来的是小四,后面跟着小猴小淘,比比划划十分焦急。 江昊说道:“是我朋友,让他们上来。” 士兵都知道他是公主的朋友,看与公主的亲密程度,很可能成为驸马候选,哪个敢怠慢,连忙让路。小四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说道:“老大,你终于回来了,汝瑶姐姐要被人家抢跑了!” 江昊说道:“在哪里?快带我去!” 他左手提起小四,右手拎起小淘,飞纵下城楼,众人都看得傻了。小四喊道:“老大你知道不知道往哪走?” 江昊冷静地说道:“先告诉我去哪,然后讲事情经过。” 小四跟着他清醒过来,说道:“去我们住的地方,十万火急,晚一步汝瑶姐姐可能已经被抢走了。” 江昊飞奔向商远清的别墅,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商呢?” 小四说道:“帝君下旨派人抢汝瑶姐姐入宫,带了大批御林军来。商公子够义气,敢冒着杀头的危险替你出头,可是公子陵公子谨把他打晕强行带走了,现在只剩下师圣彦领着马戏班的人和他们僵持,看来撑不了多久,你再不回去,汝瑶姐姐就被抢走了!” 江昊昨天就知道帝君看汝瑶的眼神不对,万没想到真的就动手了。江昊说道:“你是怎么想起到城门附近找的?” 小四说道:“商公子回来的时候说过你出城坐船替他办事去了,我想你回来的时候肯定在运河这面的城门,所以和小淘偷偷溜出来,可算等到你了。” 江昊自己内心急得快要爆炸,表面还要镇定,对小四说道:“小四,你知道帝君作对的下场是什么?” 小四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手里有全帝都的军队,有无数能人异士,有国师撑腰,我们大概会死无葬身之地。” 江昊说道:“那你还要还给我报信,跟我一起回去,你不怕没命?” 小四睁大眼睛说:“老大你在说什么,你当初救我的时候有想过这些事情么?” 江昊一笑说:“好,那我们拼死也要保护汝瑶姐姐,说干就干。” 他跑得像风一样迅疾,几句之间已经超越无数行人,商远清别墅的影子遥遥可见。偌大的别墅周围密密麻麻围满御林军,正门处的士兵最密集,江昊跃到附近一根旗杆上,居高临下观瞧。 大雨始终没有停止过,下到现在整个帝都都成了水城,只有当妖主撤退后才在暂时减小,水位也稍微降下去一些。御林军各个穿雨靴在商府周围活动, 御林军围成一个大圈子,公子晗公子詹在御林军簇拥中不敢向前,御林军们也同样萎缩不前,只有五个人五柄剑在最前面,裂风剑霍斯和于秋鱼剑北宫年,另外三个人则不认得,顾嘉远不在其中,大概从妖主处赶回来的速度不够快,没来得及参与。 小四说道:“那三个人是公子詹手下的,七身剑周奉田,九曲剑赵还章,八臂剑方无羁。都是十二剑坊里的高手。” 江昊昨天在帝君生辰宴会上见过这三人,当时没有人专门给他指点。七身剑的剑只有一柄,在周奉田萦绕不停又化为七柄,看来以繁花缭绕的炫目取胜。八臂剑怪在人而不是剑,持剑的人似金刚怒目,现身出八只臂膀,每只臂膀的手上都抓着剑,果然八臂齐动,但除了吓人也没看出特别的地方。九曲剑拿的不知道是剑还是绸带,软软的一条翩翩随风舞动,煞是好看。 此刻五大剑坊的掌门目标只对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头冷峻的黑猿,战神黑猿如山屹立在大门口,后面汝瑶、张仲举、师圣彦很多人都在替他捏着掌心。 江昊一看便明白,公子晗嫉恨不能得到汝瑶,趁帝君下达命令的机会讨到这个差事来报复,和公子詹来对付江昊。对他们来说,让帝君得到汝瑶总比让江昊得到汝瑶开心。 其他人本领平平,御林军之所以没有抢走汝瑶,那自然是黑猿一个人威力震慑了。 黑猿两足像岩石般踏在门口青砖上,陷进去三寸深。他长剑向天,鲜血从他的剑尖滴到地上,他的脚下也都是鲜血,很多是从他身上流下来的,仔细看他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创口,只不过被长毛遮蔽不容易看出。 如果是有法力护身的人,受了这么多伤可能还好,但黑猿是全凭力战和天赋对敌的异兽,单凭血肉之躯承受如此多的创痛,不知道他怎么还站得住! 五大剑坊同时举剑准备再一轮攻势,公子晗骂道:“你这头畜生好不识好歹,枉我养了你这许多年,你不报答也就算了,居然投到姓江的小子那边。你就算真的是剑中战神,不过还是畜生,一把剑敌得住五大剑坊的法力不成,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黑猿沉默着,表情骄傲,根本不屑回答,生死在他来说完全是无所谓的事情。江昊心头激动,没想到外表沉默冷峻的黑猿其实内心如火。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黑猿一生都在竞技场上沉默拼搏,终于有一个江昊出现,他便倾尽全力回报。 五剑坊五剑同出,裂风剑阴冷,秋鱼剑诡异,七身剑灿若繁花,八臂剑狰狞如夜叉,九曲剑则缥缈如虚幻,五剑幻化出的剑影霎时间笼罩黑猿全身。 黑猿的剑还是简单直接,犀利一劈剑光如雷电,八臂剑的臂膀刷地被斩落一条,但周围环伺的高手何等之多,马上有三四柄剑同时击中他,黑猿身子颤了颤,脚步不动,反手雷霆一击,七身剑马上惨叫着栽倒。 江昊对形势洞烛观火,双方类似碰撞已经有多次,虽然黑猿每次都能是伤到对手,如果是一个剑坊掌门出战,甚至两个三个,黑猿早已取胜。但现在以一敌五,必败无疑。 他再也不能看下去,纵身穿到圈中说道:“我来了!” 其他人看到平空出现一个人,手里还提着小孩和小猴,无不愕然。只有黑猿毫不意外,微笑说道:“我就知道你能回来,交给你了。” 他低垂眼皮,虽然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气息渐渐微弱,小四先扑过去说道:“喂喂,黑猿大哥,你不能死,好不容易希望来了,你得挺住。” 江昊检查黑猿的脉搏,赶紧先把自己的生生丹喂下去几粒,汝瑶含泪过来给黑猿包扎伤口。江昊温言说道:“放心,他不会有事的,他强健得很,一定能活下去。” 师圣彦、徊风和阿蠢也跑出来扶黑猿,阿蠢伸出大指说:“真是好样的,是我们灵猿里的英雄,从此你就是我大哥了。看那些死猴子还敢不敢小瞧我们。” 老淘一家狠狠瞪他说:“人家是英雄,你是狗熊。” 他们胡搅了一会,把黑猿扶下去之后,才注意到竟没有一个人上来干涉。江昊一个人站在圈子中间,就是没有人出手。 公子晗怒道:“你们这些蠢材在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拿下?” 秋鱼剑和裂风剑昨天刚刚吃过江昊的大亏,根本不想出手,他们两个不动手,其他三剑知道不对头,也不愿意轻易出手。 江昊担心黑猿的情况,希望速战速决,劈天神斧亮在手中说道:“敢过我斧头划出的鸿沟者,杀无赦!” 他劈天神斧一挥,大地摇撼,一道裂痕从他脚下蔓开,向街道两边延伸,周围御林军一发喊,像被无形的手推着,成片摔出去,等震动平息,整条街上数百御林军,没有一个还能站立的,仿佛经历了一场小地震。 在江昊和对手之间的大地上,有一道宽可近丈的鸿沟,下面裂开足有几丈深,积水转眼把沟壑填满,成了一条街上的河。一斧之威,让御林军们瞠目结舌。 公子詹狼狈爬起来说道:“还不快给我拿下他!” 五剑坊被这一斧之威骇得胆寒,秋鱼剑和裂风剑剑后出,人先退,做好准备打不过也不会受伤。江昊纵声长笑,劈天神斧横击长空,秋鱼和裂风两柄剑被撞中,全都断成两半! 两个人心疼得表情抽搐,秋鱼剑说道:“你卑鄙,我们跟你比剑你却用斧子。” 江昊说道:“谁跟你们比剑,给我滚出线外!慢一步要你们的命。” 五大剑坊跑得比兔子还快,公子晗哆嗦着说道:“你敢抗旨,你你你……不怕帝君降罪么?” 江昊说道:“我不管是谁,想夺走汝瑶除非先取了我的性命。” 公子晗和公子詹对视一下,觉得现在分明不是对手,打肿脸充胖子没有任何意义,有了江昊这句话,谋反的罪名基本可以落实,回去搬更多的救兵就是。江昊就算是铁打的,难道能敌得过整个东胜神州,难道比国师紫成真人还厉害不成? 两个人如此一想心理马上平衡,兴高采烈地率兵撤退,转眼间商府门前只剩下一条深深的鸿沟。 江昊关心黑猿的伤情,赶回去查看,汝瑶帮黑猿清洗完了伤口,大大小小居然有二十三道创伤,江昊只有内服的灵丹,吃下后黑猿的脉搏显得非常稳定,但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师圣彦自告奋勇说:“我总还有些药好用。我去取。” 江昊知道他关键时刻不肯交出汝瑶,也是拼了性命帮朋友,非常感激,点了点头。师圣彦刚要出门,听到商远清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要取了,还有什么药能比我商家的灵药更好。” 商远清头上肿了个大包进来,师圣彦说道:“你朋友下手还真够狠啊。” 商远清阴沉沉说道:“这两个笨蛋怕连累他们,说我是一时冲动,看事件结束了才放我回来。” 江昊说道:“他们肯放你回来?” 商远清说道:“他们不能不肯,少了我他们什么也做不成。” 江昊觉得他话语中信心十足,充满把握,说道:“我现在得罪了帝君,大军到来是迟早的事情,你还是先走吧。” 商远清说道:“我当然不走,不但因为我是你朋友,而且因为你比帝君更值得我信赖,你只要跟我携手,帝君又何足道哉。” 他话说得狂气十足,吓得周围的人直伸舌头,江昊跟他到庭院中,外面大雨始终不停。 第五章 撒豆成兵(一) 第五章撒豆成兵(一) 江昊面临各种错综复杂的危局,尤其是帝君大军将至,他猜测着商远清的想法,考虑自己该如何应对。 商远清说道:“你认识我够久了,应该知道我即使讲义气,也不会明知必死还莽撞行事,商远清肯出头的事情,总有几成胜算。” 江昊说道:“帝君掌控的人力,国师紫成的能力,都不可低估。” 商远清说道:“如果换在别的时候,即使我准备充分也无法对抗他们,但现在不同,现在我有把握。你从妖海铁龙上回来,应该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江昊说道:“他们要水淹帝都?” 商远清说道:“这只是最后的棋子,帝都的城防是天下奇观,想淹没帝都谈何容易?何况他们想得到的是繁华世界,不是大水过后的死城。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他们不会走这一步棋。” 江昊说道:“你好像知道的比我还清楚,那你也知道他们之前要做什么?” 商远清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会有那么好心把七叶盏送给少君,七叶盏便是我留给他们的后着。” 江昊汗颜道:“你送七叶盏是为了对付他们?我……我又给偷回来了,我觉得放在他们手中太危险。” 商远清愕然说道:“怎么会?七叶盏必须有地海泉才能生成,没有地海泉七叶盏在少君手里只是个诱饵。我手里握有地海泉的线索,并且收集到几滴,已经悄悄滴在七叶盏的某一颗果实上,这一颗果实就是我对付他们的后着。” 江昊苦笑说道:“可是你不知道,另外一个人也得到地海泉的线索了。” 他把顾嘉远出现的事情讲给商远清,商远清皱眉说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下麻烦了,不过祸福本来难料。可以让我看看七叶盏么?” 江昊说道:“本来是你的东西,两片翅膀被公主拿走没办法收回,其他的你要还给你。” 商远清说道:“你既然取到手,正好送给你,里面有一颗绿色的果子,现在天气正好,记得剖开后丢在窗下。” 他一副卖关子的神秘表情,江昊也不追问,说道:“我怕帝君的耐心不会很好,大军很快便来。” 商远清笑道:“雨下得这么大,我怕他们没那么快来。” 果然暴雨又起,铺天盖地,天地间全是白茫茫的雨水。庭院里再无可以立足的地方,江昊说道:“我怕他们不来,我们先被水淹了。” 商远清说道:“一切我早有安排,你们今晚在二楼睡好了,我保证今晚没问题。我要出去调集人手,公子陵公子谨不足成大事,一切还得我掌控。” 他放心走了,好像已经替江昊解决了问题。江昊可还没把事情理出头绪,品味他话中的意思,今晚的雨至少要没到一楼,这不是洪灾是什么? 他把大家都安排在楼上休息。最紧迫的问题不是洪灾而是帝君,江昊观察七叶盏的两颗果实,其中一颗颜色碧绿,像没成熟的样子,但果实表皮上隐隐流转光泽。 江昊衡量商远清说过的话,轻轻摘下果实,果实发出爆响,在他掌心自动裂开,稀里哗啦流出一大堆豆子,多得手掌上承受不住。江昊推开窗子,无数豆子从果实里洒落,少说有上千颗! 江昊一时也弄不清楚这许多豆子有什么用,反正照商远清的嘱咐都丢在窗外。回来看黑猿的情况,商远清吩咐人拿了很多医外伤的灵药给黑猿,黑猿禀赋天异,经过治疗后已经无事,只需要休养几天。 汝瑶帮着照料完黑猿,在桌旁托着双腮说道:“我是不是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自她醒来后江昊还是听她第一次为别人考虑这么多,依稀仿佛从前的汝瑶重现。不过汝瑶马上展颜笑道:“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不然我们现在跑到别的地方去吧,这里实在不好玩。” 江昊说道:“我今天刚刚去过外面,比这还可怕很多,我们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 汝瑶说道:“那……坏蛋皇帝派大军来抓我怎么办,我可不想给他做老婆,我宁愿给你做老婆。你要不要?” 江昊被问得无话可说,如果说不要,他不敢说自己内心深处从来没想过。如果说要,他也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昊脑筋一转说:“先看我能不能抢过他再说了,今天记得小心,千万不要随便出去,掉进院子里淹到不是好玩的。” 汝瑶撇嘴道:“骗人,怎么会掉进院子里淹到,我才不信。”她推开窗子看,外面暴雨如注,劈头盖脸打来,她马上跳到江昊怀里说:“坏蛋,骗我开窗子。” 江昊用力吹气,雨水倒卷出去,勉强可以看清楚庭院里的雨势,比昨天更大了许多,借着灯光能看到院子里面成了一片汪洋,水势看来上涨的势头猛烈。 汝瑶喊着冷死了,江昊关上窗子,抱着她有点心神不定,想起危机四伏,赶紧等她睡了出来巡视。天气太差连帝君都没派御林军来,只有他自己在大雨中,水差不多及普通人胸口的高度了。 江昊回来打坐,凝神调息,白天和北溟妖主交手,他疲于应付,元气大大损耗,的确需要好好调养。真气运行几个周天,黯淡的天色也露出亮光,居然天亮了。 江昊起来舒展身体,准备看看情况有没有新变化,听到外面有轻微响动,有人敲门说道:“主人,有什么吩咐么?” 江昊以为是商府的下人,随口说道:“早点预备了没有,给汝瑶姑娘和伤号准备的早点可以送上来,我不需要。” 外面的人怔怔说道:“谁是汝瑶姑娘,谁是伤号,上哪找早点?” 江昊奇怪哪有这么糊涂的下人,不过他没有跟人发脾气的习惯,说道:“你进来,我跟你慢慢说。” 那个人答应着推门进来,因为身子太胖,卡在门框上怎么也进不去。江昊从没见过长相如此奇怪的人,身材出奇胖大,皮肤黄黄的,五官的轮廓模糊得看不清楚,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真人。 江昊想了半天,确定生平从没见过此人,问道:“你是谁,干吗叫我主人?” 那个人说道:“你让我们从七叶盏的果子里生出来,你当然就是我们的主人,我们三千兄弟唯你马首是瞻。” 江昊听到三千这个数目吓了一跳,说道:“你们是豆子?” 那个人满脸堆笑说:“主人明鉴,我们就是豆子。七叶盏上的绿色果子名为陈兵果,里面储有豆兵三千,雨水滋润,经夜可长成。我们将听命于你,生死相随。” 江昊说道:“真有三千么,没这么多吧。” 豆兵说道:“当然是真的,主人不信打开窗子观看。” 江昊推开窗子,清晨时分的雨稍微小些,下了一夜已经没到一楼的房檐,商远清说住二楼整夜无事,是最准确的预判。房脊上密密麻麻站慢和身边豆兵一样的胖豆兵,各个相貌相似,个头也差不多。商府的所有房脊楼顶上都站满了同样豆兵,仿佛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江昊大喜,商远清走的时候胸有成竹,自然是早就知道豆兵的奇效。不管这帮豆子长成的家伙有多大本事,论数量已经惊人,有了三千人的军队,即使帝君派御林军主力来也可以相持一阵,昨天担心的一大问题有望解决。 江昊想起个挠头的问题,说道;“你们兄弟众多,又都肯跟随我,我当然很高兴。可是你们长得一个模样,又都没有名字,我该怎么区分?” 豆兵说道:“这个简单,我们兄弟是按照大小排列的,我是他们的老大,主人就叫我豆一好了。我算他们的头目,主人有事吩咐我,我调遣他们。” 他为了表示自己的办事能力,招手说道:“豆二,给我过来。马上打听清楚谁是汝瑶姑娘和伤号,还有早点在什么地方,速速送到主人的房间来。” 豆二晃着胖乎乎的身躯,踩着瓦片一路小跑过来,身手轻捷,在豆一面前挺起胸膛说:“豆一我明白了,马上去做。”纵身跳入水中,飞速游泳去,江昊才注意到他后面还有条尾巴,在水中扶助划水,马上联想到豆芽的形象。 豆兵们身上统一着装,都是黄色粗布衣服,厚厚的很像皮甲。江昊当然知道那不过是豆子皮,能不能经得住刀枪考验值得怀疑。另外都是赤手空拳还没有武器。 江昊说道:“你们不用兵器的么?” 豆一说道:“主人明鉴,我们还没有趁手的兵器,请主人帮忙。” 江昊想想是个问题,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时豆二跑回来说道:“回禀主人,弄清楚了,汝瑶姑娘是你房间里的大美女,伤号是一头黑猿,早点厨子说马上做,还有个很凶的总哭丧脸的家伙说来找你有事。” 江昊没想到他还真是精明强干,看来一粒豆子的智商也不容小视。豆二说的哭丧脸的家伙马上出现,正是徊风。徊风昨天再次证明自己没能力保护大家,很是郁闷,当然脸色不好。 他见到江昊,板着脸说道:“商公子让我来告诉你,府中地下室里有些东西,是给你预备的。” 他领江昊去地下室,豆一豆二跟随,地下室当然早在水下,徊风摸索着找到地方,打开大门,豆一豆二抢先冲进去,在水里面发出含糊不清的欢呼。 江昊跟过去看,地下室是个巨大的仓库,里面寒意森然,储藏成千上万的兵器,装备一只万人大军绰绰有余。商远清这家伙看来早有准备,存心想造反。 豆一说道:“我们有兵器了,谢谢主人,等会都装备上,要多气派有多气派,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他们动员豆兵,搬的搬拿的拿,转眼把仓库里有价值的武器全装备上。江昊特意嘱咐他们要拱卫汝瑶房间周围,豆一指挥有方,分派人手,一只盔明甲亮的军队装备完毕,豆兵们各个意气风发。 汝瑶不解地看着豆兵们说:“这些胖兵是从哪里来的,能打仗么?” 豆一昂然说道:“当然能,主人刚才说了,我们的最主要任务就是保护汝瑶姑娘大美女,不得有误。我要是出了纰漏,老天爷罚我被人磨成豆浆。” 汝瑶听到有人夸她美女,笑得花枝乱颤。一个豆兵慌慌张张跑来报告说:“外面来了大批人马,请主人指示。” 江昊皱眉说道:“你们叫我主人我觉得别扭,他们都叫我老大,你们以后也叫我老大好么?” 那豆兵马上改口说道:“老大,外面来了很多人马,乘着战船,气势汹汹,请老大定夺。” 江昊说道:“豆一豆二和我出去,其他人埋伏不动,听命令行事。” 他来到府门前,准确地说是站在府门上,下面一片泽国,来的人乘着快船,总计不下百余只,把商府又团团包围,为首的还是公子晗和公子詹。 公子詹洋洋得意说:“你居然今天还不离开帝都,是不是知道外面被北溟妖海围困,无路可走,早知如此,昨天你还敢那么张狂么?” 豆一说道:“小子是什么人,对老大说话要客气。” 公子詹怒道:“你以为有两个胖子帮忙就能逃脱么,告诉你,昨天帝君震怒,今天派我们特意调集御林军一万人来捉拿你。” 江昊暗暗摇头,帝都大难在即,帝君不知道解困,还把负责帝都安危的御林军调了上万人来强夺美女,昏庸透顶,商远清要赶他下台实在理由充分。 江昊冷冷说道:“想拿下我,有本事的就过来拿好了,如果还是昨天几个帮手我看罢了,你问问他们敢不敢过来。” 昨天劈天神斧划出的鸿沟犹在,江昊指着说道:“谁敢过线,必当如此鸿沟。” 今天顾嘉远也出现在阵容中,六大剑坊的高手噤若寒蝉,没有一个肯主动出头。 公子晗对此当然也有准备,说道:“你莫要张狂,看看我带来了什么人。” 第五章 撒豆成兵(二) 第五章撒豆成兵(二) 公子晗招手,后面战船上战鼓声起,喊声震天,甲板上忽地涌满铁甲战士。公子晗哈哈笑道:“你一个人再有本事,还没成神仙,看你怎么过御林军的铁甲长刀这一关?” 御林军用的都是宽阔的斩马刀,刀光如林,入眼似雪。街巷间无法航行大船,上万人马调集百艘以上的战船才能装下。以如此强悍的兵力包围小小的商府,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夷平一座城市都绰绰有余,如果有人知道其实是为了对付江昊一个人,抢走美女,反倒让人不相信。 江昊倒真怕他们四面突袭,自己不好照顾旁人,吩咐豆一说:“现在是你们显身手的时候了。” 豆一得令,好不开心,拍打着尾巴,清亮的啸声,墙头马上响应如山,密密麻麻成排的豆兵现身出来,动作整齐划一,喊声云集,震天彻地! 让御林军的阵营为之失色。 公子詹大惊失色,说道:“你早就蓄谋造反?帝君果然英明,没有拿错人?” 江昊觉得对他们这种人完全不必客气,说道:“那又如何,有实力才有说话的权力,你要么拿下我,要么滚蛋。” 公子晗气急败坏说道:“拿下他们,拿下他们,小小一个别墅里藏几千兵马到头,我不信一万御林军精锐吃不下他们。” 豆一豆二先不服气说道:“拿下我们?我们拿下你还差不多,老大,让我们教训他们一下。” 江昊也想看他们的能力,点头答应,豆一豆二各持一把雪亮的斩马刀,纵身跳向敌船。他们胖胖的身体比飞鸟还轻盈,五六丈远的距离,一纵便跳过去。 船上的御林军还没有反应过来,豆一豆二已经手起刀落,跟切菜一样砍翻了十多个。其他人被他们的骁勇吓得呆了,都忘了出手。毕竟是职业军人,训练有素,御林军们意识到再不还手脑袋都要搬家,围攻上来,豆一和豆二也连中了几刀。 他们中刀之后并不流血,明明被斩马刀砍透了盔甲,只是盔甲上渗出点水。战场上相搏,信心非常重要,对手明明被砍中却还不倒,御林军里顿时有人大喊“妖怪”,一哄之下,纷纷跳船逃跑。 江昊偷笑,豆一和豆二本来是豆子,砍中了当然不出血。他们这点先天优势对付修为深厚的高手当然不算什么,对付普通人可大占便宜。 豆一和豆二在江昊眼前挣得面子,踌躇满志地把空船驶过来说:“报告老大,夺得战船一艘。” 公子晗气得眼睛突出,喊道:“给我全线冲锋,我不信对付不了几个妖物。” 江昊示意豆一可以发布命令动手,豆一早盼着大干一场,拍打着尾巴招呼同伴动手。豆兵的尾巴上都有一个空心孔洞,呼哨声不是从嘴里而是从尾巴上发出来,随着尾巴甩动改变信号。 伏在府墙上的前面豆兵蓦然一闪,后面出现成排的弓箭手,万箭齐发,直攻周围战船。这些豆兵用的弓箭没什么稀奇,但开弓射箭的速度惊人,比普通人快三倍以上,箭雨密集的程度让御林军们以为到了地狱,鬼哭狼嚎! 江昊看到水面上血水漂流,挥手说道:“不要射了,放他们生路。” 豆兵们把他的命令当作圣旨,马上住手,江昊喊得早,御林军死伤还不算惨重,还没等到主帅的命令,所有人都调头开逃,转眼间围府上的百艘战船,万人大军跑得精光。 在豆一指挥下,豆兵有意没有攻击公子晗所在的战船。公子晗脸色惨白,再也没有张狂气焰,前几次失败他还不甘心,这次彻底让他明白了恐惧是什么滋味。 江昊问他:“还要再打么?” 公子晗话也不说,调头便往船舱里跑,公子詹赶紧下令开船。江昊没有追赶他们的兴趣,吩咐豆一和豆二打扫战场,豆一豆二兴高采烈吩咐豆兵去做,江昊想起个挠头的问题。豆兵数量有三千之多,算一支中等部队,解决他们的伙食难题也不小。 他把豆一叫过来问道:“你们饿了没有,饿了的话我派人采购粮食。” 豆一笑道:“老大,我们不会饿的,我们只喝水,不吃东西。越喝越精神,打仗也有力气。” 江昊松口气,豆子当然不需要吃饭。豆兵们打完了仗纷纷脱下盔甲跳到水里,爬上来的时候江昊觉得被水泡过之后他们都长高了,再泡盔甲怕穿不上。 有个豆兵忽然在水里喊道:“有东西咬我。” 豆一说道:“是什么?” 那豆兵说道:“好像是老鼠,不……好像是鳄鱼!” 豆一说道:“老鼠和鳄鱼还分不出来么,糊涂!” 那豆兵喊道:“不好了,咬断我的腿了,快救我上来。” 豆一顾不上责备他,提长刀跃入水中,周围的豆兵都冲上来帮忙。水花翻飞中,被咬住的豆兵不住挣扎。水中的怪兽力气奇大,几个豆兵都难以近身。豆一兄弟连心,奋不顾身扑上去,被一弹甩出老远。 水中打着漩涡,猛然冒出一个巨大的三角脑袋,白森森的牙齿当中衔着豆兵。豆兵身材比普通人高大许多,放在怪兽的嘴里渺小得不行。江昊分辨出这怪兽还是老鼠,只不过比他上两次见到的巨鼠身躯庞大许多倍,在水中咆哮起来好像食肉恐龙。 江昊正要上前出手,豆一喊道:“老大不用你,我们一定能对付它。” 他奋力跃起,斩马刀抡圆,生生将巨鼠粗如树桩的尾巴斩断,巨鼠吃痛,一张嘴口中豆兵掉出来,豆二在远处拽过杆长枪,对准巨鼠掷出,正中巨鼠眼睛,巨鼠左眼顿时被贯穿。 巨鼠发出吓人的怒吼,疯狂地抡着爪子,周身附近的豆兵被它碰到都远远飞出去。巨鼠直冲向府门,似乎认准了那里比较醒目,江昊动都不动,一排豆兵在前面横曳开一条长长的绳索,巨鼠绊在绳索上,轰然倒地,带得豆兵全都摔倒,豆一豆二从后面上来,照准巨鼠后脑狠狠下刀,巨鼠终于不动了。 江昊过去检查被咬的豆兵,身上有几个巨大齿印,透体贯入,如果是人早不能活了,但是豆兵还笑嘻嘻的不当回事,只是腿被咬断一条,没办法再接上。 师圣彦、徊风、小四和张仲举等人刚才都已经出来,大家谁也没见过恐龙大的老鼠,各自骇然。师圣彦说道:“帝都从来没有这等怪物出现。先是大雨,后是怪物,难道真的要出乱子了?” 小四问道:“帝都也只是个大城,无非城墙高点,为什么就不能有怪物?” 师圣彦说道:“帝都城有擎天铁柱作支撑,号称不灭之都,无论是山洪还是海啸都无法动摇它。” 小四道:“是了,我说昨天怎么那么可怕的海啸扑到城头,就是无法进来呢。” 师圣彦说道:“同样道理,像这种怪兽,只要帝都城本身惊觉,它们是无法进入帝都的。” 小四听得似懂非懂说:“帝都只是座城,它也能像人一样预知危险?” 师圣彦忧心忡忡说道:“当然能够,否则它不会是世上最难攻破的都城了。只是这头巨鼠来得好古怪,为什么帝都的城防居然会放它们进来呢?难道真的大难将至?” 江昊最清楚答案,巨鼠本来只是普通老鼠,吃药后才会暴涨,任何一个城市沟渠内都会有无数老鼠,警惕也警惕不过来。一头巨鼠已经难对付如斯,如果吃药的老鼠数量巨大,后果难以想像。 江昊终于知道妖主的这张牌有多厉害了。 以他一人之力,对付十头八头甚至上百头巨鼠都不在话下,问题是他没有分身术,即使杀得了成千上万的巨鼠,也不知道这些巨鼠会在什么时间地点出现捣乱。如果用巨鼠来捣毁帝都的城墙,比任何军队攻击也有效得多。 江昊手中最有力的牌便的豆兵,他听商远清暗示的意思,豆兵是克制巨鼠的王牌。但豆兵对付御林军尚可,对付硕大无朋的巨鼠吃力得多,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豆一和豆二机灵乖巧,过来请示道:“老大,你是不是为怪兽烦恼,我们兄弟三千,十个对付一个,有千头怪物也消灭了。一定会保卫好你的府第和汝瑶姑娘美女。” 江昊无心纠正他们数学上的错误,说道:“我担心的不是一座府第,是整座城市。怪兽想吃掉的是整个帝都,如果帝都成了空城,我们的末日也不远了。” 豆一和豆二无法理解这个问题,面面相觑说:“老大说的太深奥,我们听不懂,可是我们能打,我们从府周围开始搜索,遇到怪兽便铲除如何?” 江昊觉得他们提的方法虽然简单,倒是唯一切实可行的办法。留下五百豆兵保卫商府,他亲自和其余豆兵沿街扫荡。帝都的雨下得太大,大多数居民都躲在高一点的建筑或屋顶。现在忽然看到好多胖胖的豆兵在房上纵来跃去,无不惊奇。 江昊带领豆兵沿几条街巡视,一路上接连斩杀十几只巨鼠。巨鼠出现的地方百姓惊恐,负责巡城的御林军更是束手无策,等大家看到江昊带领的豆兵斩杀巨鼠,尤其是江昊劈天神斧飞旋,像巨鼠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一击毙命。百姓们一片欢腾,高呼万岁。御林军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江昊受到鼓舞,索性带领豆兵走遍帝都能走的地方,斩杀巨鼠,巨鼠没有他想像中的数量多,杀起来还算顺利。一般豪富贵族之家多豢养能人异士,足以自保,真正受巨鼠威胁大的还是贫民百姓,所以江昊的出现大得民心。 到后来城里各市坊都有人主动划船来请他灭鼠,江昊到处大家不顾暴雨狂风,放鞭炮敲锣打鼓迎接,闹得江昊不好意思不去。一天下来,总计斩死巨鼠一百二十八只。 忙到将近下午,总算没有人来麻烦他,江昊率领豆兵回府,路上又看到小四如飞驾着一艘小船过来,神情焦急。江昊冲口说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四大口大口喘气说;“御林军……又来了。” 江昊说道:“不是留下五百个兵给你们用么,难道还是出了问题。” 小四说道:“不是……他们不是来打仗的。” 江昊不解,小四说道:“你回去就明白了,反正来的人很多,比来打仗情形还诡异。” 江昊和他轻舟先发,回到商府门前发现小四说的是实情。又来了很多船只停在商府周围,为首的还是公子晗和公子詹,不同的是这两个人都哭丧着脸,见到江昊居然还挤出笑容来。 江昊想问他是不是发烧了,公子詹勉强保持严肃说:“本公子是来宣读圣旨的。” 江昊说道:“不接,你回去吧。” 公子詹没想到他连帝君的面子都不卖,情急说道:“这可是圣旨啊,不接有灭门之罪。” 江昊说道;“有本事你来灭好了,看看谁灭谁。” 公子詹脱口说道:“大逆不道……”被公子晗硬生生把他嘴堵住,公子晗站到前面,堆笑说道:“江兄,其实我们不是有意为难你,你一代俊杰,前途无量,我们存心跟你作对,那不是找不自在么。以前是无意误会冲突,这次纯粹是帝君吩咐,不得不为,千万不要误以为我们要和你作对,我们哪有那个胆量。” 他的马屁还真拍的顺理成章,如果不是江昊对他了解透彻,可能相信是实话。江昊不动声色说:“知道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公子晗也沉不住气了,说道:“别别,江兄既然宽宏大量,就跟我们面君去吧。” 江昊说道:“等剩我一个人再把我切了是吧,你说我会么?” 公子晗也忍不住想发作,但不知道什么强大的力量让他忍下来,脸憋得通红,哀求说道:“宣读圣旨什么的过场我也不走了,江兄,江叔叔,江爷爷,你不去面君,我们所有人都性命难保,我保证你没事,我给你跪下还不成么?” 他跪着就要抱江昊大腿,公子詹也跟着跪下了,江昊见他们连这个头都肯低,更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公子晗说道:“原来帝君看中了你家汝瑶姑娘,也是有小人进谗言,现在帝君也醒悟过来的,国难当头,请你出山。” 江昊终于弄明白,原来是有麻烦解决不了,说道:“我猜猜看,宫中出了老鼠是不是?” 第六章 腹中破敌(一) 第六章腹中破敌(一) 公子晗意外说道:“你怎么知道?” 江昊真想给他两耳光然后说不是笨蛋都猜出来了,没有天大的难题帝君怎么可能低头,公子晗公子詹两个混蛋怎么可能哀求。他淡淡说道:“天下谁比帝君更大,这点麻烦何劳别人解决。” 公子晗带着哭腔说道:“如果你不去,帝君说了砍我的头。” 江昊笑道:“如果砍你的头我就去。” 公子晗噤若寒蝉,后面船舱里有人笑道:“你也把他吓得半死,他知道厉害了,大局要紧,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船舱里出来的是云雾真人,容光焕发,好像帝都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他永远都不知道担心。云雾真人说道:“老弟不要管他们两个,帝君派他们来就是请罪的意思,随我进来谈谈好么?” 江昊很想说,昨天他们围攻我的时候你在哪。想想云雾毕竟没有直接做什么,忍住没发作。豆一和豆二机敏,说道:“老大不要去,万一这老头子有诡计怎么办?” 江昊笑道:“这个老头子不会有问题的,我相信他,你们看住外面的家伙就可以。如果他们敢妄动,把他们弄去磨成豆浆。” 掀开船舱的帘笼,船舱里面玉颜公主笑盈盈坐在线毯上说:“没办法啦,我知道你在生气,昨天的事情我刚刚知道,帝都里面的矛盾,本来就复杂得很。你不要再跟他们计较好不好?” 江昊说道:“如果汝瑶被抢走了,你说我会不会计较。” 他本来对云雾真人和玉颜都有相当好感,可是他们出现的实在不是时候,自己被人欺负形势危机的时候不见有人帮忙,偏偏现在出现。也许他们说的是真话,但江昊心里面不可能会舒服。 玉颜眼圈一红说:“你当真生气了,我的确不知道。我昨天回去后和师父闭关,整整一天,直到今天早上出关才清楚原委。” 江昊一向很相信她,但还是生气:“身为帝君便可以为所欲为么?” 云雾真人说道:“帝君当然可以为所欲为。”在他心目中这是不变的定律,即使不合理大家也应该忍着,说完了才想起来的目的是说服江昊,不是火上加油,江昊可不吃这套。 江昊说道:“如果是这样,可以回去告诉我,我偏偏不信,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云雾真人赶紧改口说道:“他不是已经低头了么,贵为帝王,违抗圣旨的人不但不杀,而且还要请进宫,你是帝君登基以来第一人,够风光的了。” 江昊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风光了一把,想起刚进帝都时候被人追杀,无处容身,的确天壤之别,也算出了口恶气。 云雾真人何等世故,马上洞察他的心理活动,接着说道:“你把不把帝君放在眼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帝都形势危急,你放手不管的话,北溟妖海到时候未必会放过你吧。” 他果然是老狐狸,分析形势透彻准确。江昊知道他说的实话,现在形势错综复杂:北溟妖海,紫成国师,帝君,甚至商远清四个方面的实力交错在一起。北溟妖海的实力最强大,是所有人直接的威胁,看来也很难成为朋友。紫成国师驱使自己的动机可疑,虽然出于对付北溟妖海的需要可能会帮助自己,但真正的目的难测。商远清相识已久,有时候觉得他对朋友的义气不像权术家的冷酷,但有时候他采用的手段又让江昊无法不怀疑他。帝君倒成了最简单最好揣测的一方,只不过这家伙因为昏庸不能以大局为重,也让人头疼。江昊以前觉得商远清取代帝君的愿望是为了实现野心,现在看觉得商远清的想法很有道理。 帝君身边的四公子各有派系,能力和眼光都有限,只能做配角,倒是云雾真人的实力值得重新评估。看起来他仍然是支持帝君一方的,究竟有什么名堂需要再考察。 表面上看商远清是最弱的一方,但从他预先伏下七叶盏这一手,江昊觉得以前对他还是有所低估。商远清不是志大才疏的人,他敢定下这么大的目标,一定也有相当的把握。 江昊夹在四个势力中间,不知不觉成了帝都风云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意外让他陷身其中,进去容易出来难,抽身而退的时机已经错过。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保护他关心的人,他只有向前。 还有最重要的,他已经不习惯把命运放在别人的手里,他希望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江昊分析过形势,不再和云雾真人斗气,说道:“宫廷里面不是有国师在么,难道帝都之内还有人比国师更厉害的?” 云雾真人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国师当然是最厉害的,不但国师厉害,国师的紫成门下专门有三百练剑之士,人人都有驭剑成风的能力。可惜从昨天起国师宣布紫成门下集体闭关三天,说是要练成一种对付北溟妖海的厉害法术。未出关之前绝对不许任何人到紫成门打扰。” 江昊说道:“原来都玩闭关,那我也闭关成不成?” 云雾真人说道:“国师闭关,而后巨鼠造孽,宫城中出现的巨鼠连十二剑坊都束手无策,这时候商公子献策说,只有你能对付巨鼠。” 江昊看他的表情暧昧,知道这老家伙很清楚有问题,不肯说破而已。 江昊判断形势,说道:“好,我去。如果帝君再弄什么花样,后果他来承担!” 云雾真人笑道:“我怕陛下后悔还来不及呢。” 玉颜笑颜逐开,要伴他入宫,江昊提出条件说:“入宫捕鼠,当然必须带兵。”云雾真人满口应承,江昊为预防万一,派豆二领一千豆兵留驻商府,豆一领两千豆兵跟他入宫。 暴雨不停,但是帝君还是亲自出来在正殿欢迎他,对于东胜神州的臣子来说,这简直是无上的荣耀。帝君离江昊远远的,唯恐江昊突然发作。四公子和商远清都到殿上,四公子脸色难看,公子陵和公子谨本来应该在江昊一方,因为关键时刻背弃江昊,后悔也晚了。他们都有亏欠江昊的地方,现在江昊最出风头,又都不敢得罪江昊,只有挺着不作声。 商远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和江昊打招呼,好像七叶盏不是他指点江昊使用的,江昊占据的也不是他的府第,他从来都没给江昊出过主意。 帝君赔笑说道:“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寡人都是听信谗言,你千万不要生气。” 江昊没有绝对的实力扳倒他,不可能翻脸,但以他的性格也装不出笑容,说道:“我是来捕鼠的,帝君没有异议的话,我命令手下行动了。” 帝君眼神闪烁,江昊觉得有些不对头。帝君说道:“国难当头,重任就委派给卿家,朕现在册封你为……” 他想不到合适的官衔,云雾真人咳嗽了一声说:“四公子都是世袭侯位,江昊保卫帝都,功高盖世,起码要封为伯爵。” 四公子同时啊了一声,想要表示反对,他们的侯爵是靠显赫家世得来,加上自己苦心经营,在帝君心中有了地位,才混到这个地步。现在江昊一个无名小子忽然超过他们爷爷爸爸加上自己三代人的努力,他们当然不甘心。 公子陵仗着年长,也咳嗽起来,说道:“陛下……伯爵帝都内除了两位七十岁以上的老臣,已经无人有此封号,何况此爵乃是世袭,请陛下三思。” 他等着帝君按惯例回答“不错,说得有理”,谁知道帝君眼睛都不眨说:“能拯救帝都,驱除妖兽,居功至伟,区区一个伯爵算什么,你如果有异议,来领除妖的职责好了。” 帝君头一次如此不给面子,公子低着脑袋说:“臣不能。”灰溜溜下去。江昊发现帝君原来也有不糊涂的时候,帝君最清楚眼前谁能帮他。 这样江昊稀里糊涂成了伯爵,光封赏的东西就送了十船到商府,商远清收容江昊本来是大罪,现在江昊身份一变,商远清连带成了红人,但商远清还是不动声色,并不特意接近江昊。 贿赂完了江昊,帝君观察江昊脸色好看不少,说道:“爱卿即刻动手铲除妖孽如何。寡人不干涉你行动,派玉颜公主和云雾真人协助你。” 他说派公主协助,笑得暧昧,四公子则眼睛发红。江昊又看明白了,连公主也成了笼络的筹码,四公子费劲心机无法得到公主,现在自己一夜间成了最有可能当驸马的人,这四个人嫉妒得发狂。 公子詹公子晗嫉妒很正常,公子陵公子谨明明已经跟了商远清谋反,还把注意力全集中在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上,不怪商远清对他们不抱期望。 江昊不理会他们,命令豆一行动,胖乎乎的豆兵们冒雨在皇城内外搜寻,连帝君都好奇地关注。江昊跟着一路追寻,结果大出意料,闯进皇城的的巨鼠寥寥,根本不如外面灾祸严重,杀掉的仅有几只,有十二剑坊应付绰绰有余,帝君根本没道理低三下四来求他。 他正准备质问,有个御林军军官匆匆跑来,单膝跪地说道:“禀告爵爷,城东有敌情紧急,爵爷现在主持大局,请爵爷定夺。” 说升官就升官,官帽子马上扣上,不卖命都不行。江昊知道这才是要他真正应付的敌人。率豆兵火速前往,一路上都有百姓冒雨观看拯救帝都的英雄,好奇地看着江昊站在船头,后面船上站满胖乎乎的豆兵。 天色昏暗,日月无光,明明白天同黑夜几乎没有分别。暴雨再这般倾泻下去,一两天之后帝都城内稍微低矮的建筑都会没到水下。 城头处刀枪如林,帝都城内驻守的御林军有五万之多,现在除了拱卫皇城之外,几乎全被派到城防上。御林军军纪严明,暴雨不停的情况下还阵容森严,如果是一场普通战争,很难有人击败此等精锐之师,可惜面对的根本不是普通军队。 江昊在城头观看,倒吸一口凉气,城楼正对东面运河,视野开阔,黑压压的巨鼠在城墙前面并列排开,江昊率领豆兵在帝都内斩杀的巨鼠和这些比起来只能算小分队。 每只巨鼠的獠牙都比象牙还突出醒目,发出大声咆哮,数量最少也有五百只以上。巨大的身躯密密麻麻排列在大地上。江昊在各地见过的怪物和它们比起来完全算不得什么了,连神鹫岭那壮观的一战比起这些巨鼠群集的场面也相差很远。 江昊庆幸帝都有神奇的城墙做屏障,他和豆兵们在帝都奋战的成果不过是杀掉百余只巨鼠,眼前的巨鼠如果同时发起冲锋,不用北溟妖主的法力助威,他们抵挡住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御林军的阵容虽然还严整,但每个士兵几乎都表情惶恐,真要巨鼠扑上来,铁一般的军令也休想制止溃败。 江昊知道现在自己身份不同,不能表现出没有信心的样子,对云雾真人说道:“北溟妖海的巨鼠的确威力非凡,于今之计,固守不出是最好的办法,以消耗为主,徐图后计。” 云雾真人故意大声说道:“好主意,一定没问题的。”然后马上又小声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江昊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拽进困境里面,大声说道:“正是,根本无需惊惶。”也小声问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云雾真人假装和他讨论军情,压低声音说:“事到如今,我还是告诉你实话好了。帝都的城防本来铁板一块,这些大老鼠根本不是来自帝都城内,没有人能喂出这么肥的老鼠。” 江昊说道:“我最初发现巨鼠就是在帝都下水道。” 云雾真人说道:“那不是它们本来生长的地方,几天前开始,巡城士兵陆续发现下水道中出现巨鼠,生长速度惊人,马上报告。我们循着线索追查,发现它们是顺水道进入帝都的。” 第六章 腹中破敌(二) 第六章腹中破敌(二) 江昊说道:“这些事情我也都知道,形势紧急,把最关键的事情告诉我。” 云雾真人苦笑说道:“你还不明白么,帝都城防好像一个人的脑子,对即将来临的危险都能做出自己的判断,像你看到洪水涌来,城墙能自动阻挡洪水。但是这些老鼠,它们进入帝都的时候,只是普通老鼠,顺着水沟溜进去,然后突然长成巨大的怪兽。” 江昊总算听明白了,北溟妖海把巨鼠当作第一道王牌,最大的原因不是巨鼠庞大凶猛,而是它们可以无声无息穿越帝都的警戒线。如果不是面对如此头疼的问题,帝君怎么会低三下四的来求自己。 江昊抱着唯一的希望对云雾真人说:“还好的是现在外面的巨鼠都已经长成,应该无法从水道钻进来,城内的又基本都消灭掉了。” 云雾真人又小声说道:“这些老鼠最奇怪的地方就在这儿,你想不想看看?” 江昊不想看也得看了,对面如山的巨鼠开始缓慢移动。他发现老鼠很像小学生排队,个头小的在前,个头大的在后。再仔细观望,走在前面巨鼠边行进边处缩小,到了护城河边已缩至不足普通猎犬大小,潜进水中不见。 玉颜骇然说道:“它们还能变小!” 云雾真人说道:“不但能变小,等它们泅水进来之后,还能再次变大,等都进来之后会成什么样子,你们想想看,不用我说了吧。” 江昊暗自触目惊心,才知道问题多棘手。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他拿主意,忽然有御林军惊呼:“老鼠!” 从泊船的瓮城水面上蓦然冒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不用问也知道是巨鼠重新变大。御林军万箭齐发也很难重创巨鼠,还是豆兵奋勇争先,近身搏斗。 豆一和豆二捺不住性子说道:“老大,让我们出城去拼一下。” 江昊死死盯着巨鼠,巨鼠挥舞巨爪抓起一个豆兵,生生吞进嘴里去,其他豆兵前赴后继,根本没有退缩的意思,被打中也没有痛觉,终于连续重创巨鼠,巨鼠负痛想逃窜,忽然倒在水中活活打滚,痛苦异常。 江昊终于悟出商远清说过的话,说道:“如果杀出去的话,你们可能都会没命,你们愿意不愿意?” 豆一和豆二说道:“留在这里等死也是没命。” 江昊说道:“好,那我们就杀出去,调集所有的兄弟冲锋。” 玉颜急道:“你们怎么会是那么多怪物的对手,不能出去。” 云雾真人说道:“让他们出去,你相信他,他最清楚自己做什么。” 江昊吩咐开城门,豆兵们从水门踏水冲出去,豆兵们身体轻捷,跑到极快时分,由凫水几乎变成踏水而行。他们一冲出来,后面的御林军立刻把水门的闸门关紧,生怕再有巨鼠闯进。 江昊知道已无退路,只能希望自己的判断无误。他冲在队伍最前面,劈天神斧光亮划破黑暗,在空中纵横飞舞,当前碰到的两只巨鼠被劈天神斧斩到,马上轰然倒下。 劈天神斧威力无匹,连山峰石岭也可以一斧击得崩塌,何况巨鼠,江昊连杀十多只巨鼠,后面的豆兵士气鼓舞,奋勇冲锋。虽然它们的身躯比起巨鼠们更像一群蚂蚁,但是奋勇的蚂蚁连大象都要畏惧,反倒是巨鼠被杀得不知所措,一片混乱。 江昊正杀得性起,迎头飞来一只圆环,江昊心念完全专注于战斗中,劈天神斧上的力道凌厉无前,只一下就震飞圆环。江昊同时也感觉到巨大的吸引力想将圆环夺走,才想起飞来的是双引环。 他上次和少君交手平分秋色,不料放松的状态下反而功力发挥得更充分。少君在铁龙张开的嘴里站立,说道:“小子,你以为这次还有便宜可占么?把偷的宝物还给我。” 江昊笑道:“都在战场上呢,你自己来拣吧。” 少君以为他是嘲讽自己,气得发狂。其实江昊说得没错,七叶盏果实里结出的豆兵都在战场上。 少君的功力和江昊相当,双引环和劈天神斧也是平分秋色,江昊被他纠缠住。双引环巨大的吸引屡次想把劈天神斧夺过去,劈天神斧巨大的威力无从发挥,只能尽力保持灵动。 失去江昊的带领,豆兵和巨鼠对战身体大小太过悬殊,在帝都城中豆兵有数量优势,现在却变成了三四个豆兵就要对付一只巨鼠。巨鼠们巨爪一挥往往便能抓住一只个豆兵,不是撕成碎片,就是整个吞下。 片刻之间战场上形势完全逆转,豆兵几乎被吃得干干净净。城头御林军一片哀鸣,大家苦苦坚持,江昊是唯一的寄托和希望。现在江昊的豆兵全军覆没,天上的暴雨不知道下到什么年月,帝都完全被围困,守军们接近绝望。 少君驾驭的铁龙震动翅膀,巨鼠纷纷聚拢过来包围江昊。少君大笑道:“这次你真正是身临绝境,我看你有什么办法能把局势逆转过来。” 江昊镇定自若,豆一和豆二两个最后被一只巨鼠抓到手里,大声喊道:“老大我们打到最后一刻,对不住你了!” 这时候抓它们的巨鼠忽然放了个屁,身子一个趔趄,无端松开爪子,豆一和豆二得以脱身,不明所以然。江昊喊道:“坚持住,它放屁就是你们的转机。” 少君说道:“胡说八道,放屁难道能救你们的性命。” 放过屁的巨鼠身子晃晃悠悠,发出怪异的叫声,本来是几乎站立起来,现在怎么也无法站稳,终于栽倒,砸得大地震颤不已。巨鼠一个劲在地上翻滚,痛苦无比,开始是一头,后来所有吃过豆兵的巨鼠都一般模样。 巨鼠挣扎到后来眼睛赤红,像无数大灯笼在大地上,看起来分外恐怖。发狂的巨鼠们有的对着嘶叫,有的甚至拼命跳跃着去咬少君的铁龙。很快都力竭倒下,竟然悉数毙命! 江昊奋起神威,劈天神斧绕开双引环,一斧斩在铁龙侧翼上,铁龙翼翅几乎被斩断,失去平衡,向大地斜坠。少君做梦也想不到形势逆转如此之快,狠狠驾着铁龙向乌云上方飞去。 满地都是死去的巨鼠,少数活下来因为恐惧失去了斗志,没命奔逃。豆兵的损失也异常惨重,活下来的不到三成,好多都是肢体残损。 豆一和豆二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一仗怎么赢下来的,江昊命令退回帝都。城上众人见江昊绝地反击,出奇制胜,又重新找到信心,在城头不住欢呼江昊的名字。 江昊回到城头的时候表情严肃,玉颜轻声说道:“你因为牺牲了它们不开心是吧?” 江昊点头,虽然他和豆兵相处仅仅一天,但感觉好像是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明知道取胜只有这条途径,他还是不开心。 玉颜说道:“可是如果牺牲的不是它们,那可能就是帝都全城的人。” 江昊知道她说得没错,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该牺牲的时候,必须决断。他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果决,该冷峻的时候,也越来越冷峻。 玉颜又问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这一仗是怎么打赢的?” 江昊说道:“我这只军队,是七叶盏上的豆子化成的。它们遇水生长,豆子的特性之一,就是吃到肚子里很不好消化,如果喝了很多水,就更不舒服。” 云雾真人想不到是这个答案,为之绝倒:“原来这些老鼠是撑死的。” 江昊说道:“没错,这是豆兵对付各种怪兽的最后杀招。它们被吃掉后,会在怪兽胃里迅速膨胀,把怪兽活活撑死。世界上的事情千变万化,有时候弱的反而会变成强的。” 看着豆一和豆二憨厚的胖嘟嘟的脸庞,江昊感慨万千。这时候看到熟悉的一艘快船向城门这边驶来,公子晗和公子詹乘坐这艘船骚扰他的次数太多,想不认识都不行。 船行飞快,一靠近城墙公子詹就兴高采烈跳下来,边跑边问旁边的御林军:“那些瘟兵死光了没有,那小子死了没有,不死也是半死了吧。” 等看到江昊好端端站在城头,公子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玉颜脸上笼着寒霜说:“没他们奋战,你先被老鼠咬死了。” 公子詹什么都不敢说,深知江昊现在不比从前,真要发作对付他,未必有人肯护着自己。 江昊因为豆兵的牺牲心情很糟,又看到这些坐享其成,幸灾乐祸的家伙,怒道:“战场上还有些巨鼠,我把你扔出城外对付它们好了。” 公子詹吓得大叫道:“不可以!我是来传圣旨的,帝君有急事传召。” 江昊说道:“回去告诉他,我不想去,让他自己来见我。” 他发起火来,公子詹连大气都不敢喘。玉颜幽幽说道:“现在时局非常,看在我的份上你去见见他好么?” 江昊可以对帝君对四公子发作,却没法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发作,说道:“我去就是了。”说完飞起一脚把公子詹踢进水里去,以解心头郁闷。 公子詹脑袋刚浮出水面,豆一和豆二补上两头盔又给砸下去。公子詹手下的三剑坊都在后面,顾嘉远第一个想跑出去捞公子詹上来,被江昊凌厉的眼神一扫,竟然动都没敢动。 城头上的御林军平时就深恨公子詹飞扬跋扈,更早把江昊当成英雄,发出阵阵哄笑。 云雾真人留在城头监视动向,江昊率领剩余豆兵赶回皇城,玉颜也陪伴他回去。皇城里面戒备森严,不像江昊上次来的时候一片慌乱,秩序井然。皇城的地势比帝都城其他地方高出很多,暂无被洪水淹没之忧。 帝君在一间偏殿等候他,江昊让豆兵在广场上集中等候。帝君见到他如同见到救星,诉苦道:“爱卿你终于来了,大事不好,北溟妖海的人越来越可怕,寡人性命危险了。” 江昊说道:“有话慢慢说,你光喊害怕,我怎么知道你究竟遇到什么问题?” 帝君满脸恐惧说道:“他们竟然把洞挖到我的床底下了!” 江昊莫名其妙:“什么样的洞,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帝君说:“我让人领你去看,寡人就不去了,寡人万金之躯,万一出了意外不是好玩的。” 玉颜说道:“我要跟着去看。” 帝君吓得赶紧说道:“万万不行。乖女儿,你少说也是千金之躯,冒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你参与呢?” 玉颜说道:“他不熟悉父皇寝宫的情况,我跟着去不是正好么。” 帝君坚决摇头,玉颜习惯了撒娇,说道:“女儿不管啦,我就要去。”不等帝君答应,先笑着跑出去了。 江昊跟着她来到帝君寝宫,侍卫各个如临大敌,公子晗早在那里等候。躲得远远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帝君寝宫下面突然震动,然后就发现地穴,请爵爷勘察。” 帝君的寝宫内金碧辉煌,在大殿内过了几层关卡才是寝室,里面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龙床,七宝镶嵌,珠光耀眼,轻纱笼罩,兽嘴里的檀香气息氤氲。龙床本来在寝室正中,现在已经被挪开,下面现出一个洞穴入口。 江昊问道:“把经过告诉我。” 公子晗说道:“帝君正熟睡中,忽然整个寝宫的人都感觉到大地颤动。帝君惊觉有异,命人挪开龙床,就发现了这个洞口。” 江昊问道;“地穴里有跑出什么东西么?有没有巨鼠的踪迹。” 公子晗说道:“爵爷上次来过之后,巨鼠在宫内彻底被消灭,没有再出现。帝君的寝宫乃是帝都神脉之所在,有非同寻常的力量庇佑,从没出现过这种怪事。” 江昊总结说道:“想查明问题,最简单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下去看看。” 公子晗说道:“好啊,我就知道爵爷神勇无畏。” 江昊笑道:“不过我不熟悉路,你得在前面领路。” 第七章 金戈锋残(一) 公晗扑通坐倒,说道:“我不去,我不想没命。” 江昊揪住他冷声说道:“不去现在你就会没命。” 公晗哆嗦着说:“别把我往水里扔,我去,我前面走就是。” 他的情报还真快捷,江昊刚做完的事他都知道。江昊说道:“你知道就好,要么带路下去,要么我扔你下去。” 玉颜于心不忍,说道:“公晗没有像那家伙一样破坏大局,不要为难他啦。” 江昊说道:“他为难我的时候你恰好都没看到而已,只要他老老实实配合,我就不再为难他。” 公晗一张脸像苦瓜,再也做不出玉树临风的潇洒。乖乖走在前面。地穴的方向斜向下去,非常陡峭。公晗没什么过人本领,走得跌跌撞撞,一不小心成了滚地葫芦,抱头向下面摔去。 玉颜说道:“里面好黑,我有点害怕。”黑暗对江昊无所谓,为了照顾玉颜,他把月明花取出来拿到手,顿时四方生辉,洞穴里亮如白昼。帝君寝宫下面居然都是岩石,洞穴四壁有整齐的斧凿痕迹,明显是人工开凿,巨鼠之类的怪兽绝对没法开掘得如此整齐。 玉颜说道:“我还是害怕。”紧紧抓住江昊的手,既羞怯又不肯松开,江昊也不知道她是真害怕还是想亲近自己,只得由她。握着她柔软的纤手,有些走神。 公晗一路滚过去,开始大呼小叫,后来没有声音。洞穴的四壁都是石头,估计他摔得不轻。他虽然可恶,江昊眼下还没有要杀人的念头,一路找过去想看看他摔到哪类,可是居然没有了他的踪影。 江昊觉得情形有些诡异,但以他的性宁进不退,挽着玉颜继续前行,洞穴尽头有另外一个洞口,岩石的颜色明显深很多。再往前的路不是新开凿出来,而是不知多久以前就存在。 江昊刚一踏进去,耳边传来炸雷似的轰鸣,身后的石壁奇迹般地生长成一块,掩没原来的入口。公晗的笑声在外面响起来:“小,你不是很得意么?你不是想骑到我头上么,现在你死到临头了,还能猖狂么?这条通道,是帝君派人掘出来专门引你进来的。” 玉颜说道:“你在说什么?你疯了么?” 公晗说道:“我清醒得很,公主殿下,得罪了,你不要怪我,引他到祖陵的下面,是帝君的吩咐,怪只怪你非要不识好歹跟着来。” 玉颜说道:“不会的…我爹爹他怎么会这么糊涂,江昊他保住帝都,功劳最大,父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计算他?” 公晗说道:“公主应该比别人更了解帝君,帝君看上的美女,从来都非得到不可,从没有人敢违背帝君的意愿。这小不但敢和帝君抢女人,而且公然违抗圣旨,拥兵对抗帝君,帝君只要有机会,绝不会放过他。” 玉颜说道:“我爹爹…可是眼前大敌当前,他起码应该考虑到形势安危,不会如此莽撞。” 江昊暗暗怪自己大意,玉颜所想的正是他所想的,正因如此他没提防帝君,想不到的是帝君利害不分到了这个地步。 公晗说道:“国师三天闭关的时间马上就到,当初帝君征召这小对付巨鼠,你以为当真是把拯救帝都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过是想让他当炮灰罢了。你不被巨鼠吃掉,帝君也不会放过你。” 玉颜咬着嘴唇说道:“把愿意为包围帝都出力的人都算计掉,谁还肯为国效力?” 公晗说道:“当然是国师,帝君最信任的人只有国师,也只有国师有力量抗衡北溟妖海。这小算得了什么?至于公主你当然不会是帝君算计的对象,是本公在这件事情上动了小小心机,捎带让你跟着进来,我会向帝君报告说是江昊挟持你进入,帝君伤心也是没法的事情。” 玉颜说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害过你,还替你说情,你居然这么对我。” 公晗说道:“怪就怪公主你生得太漂亮,我对你一往情深你却无动于衷,偏生喜欢这个臭小。反正天下美女多得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反正你们不会有机会活着出去,帝君也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 江昊朝玉颜笑笑说道:“你现在知道姑息坏人的后果了吧,对敌人该冷酷的时候,绝不要容情,我现在更明白这个道理了。” 公晗冷笑说:“说得好,可惜局势已定,你没机会了。” 江昊说道:“听你的口气,这里应该是很特别的地方,你看过我的能力,还是确信我无法出去?” 公晗说道:“当然了,这里就是祖陵,你问你的漂亮公主就明白了,我不奉陪了,我要赶着派人填上坑道。” 外面响起离去的脚步声,还有公晗得意的笑声。玉颜不住颤抖着,投身到江昊怀里,满脸绝望,江昊问道:“祖陵是什么?” 玉颜说道:“我先祖的规矩,历代帝君去世后,都将尸体放入凌天阁。然后沉入大地之下,这个收藏历代帝君尸体的地方,就是祖陵。” 江昊说道:“这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玉颜说道:“虽然人人都知道祖陵在皇城之下,但是有凌天阁下的擎天铁柱的力量庇佑,没有人可以接近。” 江昊问道:“接近的人会怎么样?” 玉颜脸色惨白说:“被里面巨大的力量毁灭,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们出去的机会微乎其微。” 江昊说道:“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过才知道。你离开我一段距离,我来试试看。” 玉颜不但没离开,反而抱住他说:“后果可能很可怕,我不要你有危险。” 江昊说道:“不试怎么有机会?”劈天神斧对准壁上来时处劈去,劈天神斧开山裂石,在他手上少有威力不达的时候,这一斧倾注真气,劈在壁上。 墙壁上水波一样,劈天神斧斩上去只是一阵颤动,江昊觉得排山倒海的反震力量一瞬间涌进身体,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力量打击到身上,撒斧仰天摔出去! 江昊浑身的骨节一阵爆响,全是碎裂的声音,他拼命用真气抵御,还是无法抗住如此巨大的力量,痛得几乎晕过去。 玉颜见他浑身浴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玉颜扑过去探查江昊的呼吸,江昊气若游丝,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全身软绵绵,显然骨骼完全被震碎。玉颜心如刀绞,只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真气还在流动,燃起一丝希望,正准备想办法拯救他,发现江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神志十分清醒。 江昊呻吟了两声说道:“死不了,不用麻烦了。”挣扎着用手支撑着爬起来。 玉颜从没见过伤得这么重还能站起来的人,更让她吃惊的在后面。江昊慢慢舒展手脚,逐渐恢复正常,动作坚实有力,仿佛骨骼从来没有受过震动。 江昊看着满是鲜血的衣衫说:“这下坏了,衣服全弄脏了,没有换洗的了。” 玉颜说道:“你…你已经练到**不怕任何伤害的程度了,那岂不是接近仙人的境界了?” 江昊说道:“你看我刚才被震得半死,像是仙人么?唉呦,疼死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愈合。” 他自己最清楚,凤凰血的不死之力方才又救了自己一次命,而且随着他功力增长,凤凰血在他体内融合的时间增加,他恢复创痛的能力也越来越强,刚才明明最少碎裂了几十块骨头,片刻之间全都长好,虽然还疼得厉害,已经接近奇迹了。 经过刚才的试验,他知道公晗说得不是虚言,凭借他的功力,甚至功力再比他高一倍的人都未必能破除石壁上巨大的力量。北溟妖主觊觎地海泉已久,却始终没有得到,恐怕跟周围这种神奇的防御力量不无关系。 江昊说道:“没办法,我们冲不出去,只有摸索向前。” 他们所处的地方像是典型的地下墓穴,前面通道交错,不知所往,很容易迷路。墓穴的墙壁上画满壁画,仿佛在叙述过去的很多事情,但江昊完全看不懂,只知道古色古香,化气息浓厚。 玉颜指着壁画说道:“这些都是前代的人物故事,很多是我们祖先的历史,看来这里就是祖陵无疑。” 江昊说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关于祖陵的信息,能帮助我们出去的?” 玉颜摇头说道:“根本没有活人能到这里来,哪会有信息?” 他们慢慢向前走,玉颜一脸忧郁,江昊倒很乐观,比起以前他被人家活埋在古墓里,他现在的处境要好不知道多少倍。他记得小时候看书说走迷宫的诀窍是紧贴一壁通道,依言行事。两个人在曲曲折折的通道转了不知道多久,忽然眼前被被强烈的光芒刺到,仿佛离开了黑暗的古墓来到了阳光照耀的地面。 玉颜欢呼道:“走出去啦。”随即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但还是充满期盼。 两个人循光亮走过去,前面这一处石壁表面上看很平常,蒙尘已久。光亮正是从墙壁后面透出。江昊伸出手指轻叩石壁,从发出的回音判断,石壁相当厚,按说光亮无论如何透过来,可是光亮不但照过来,而且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石壁上插着一柄黑漆漆的铁剑,江昊用手一拔,居然没有拽动,他集全部功力在手上,铁剑应手而出,却只是半截。 江昊以为用力过猛把剑拔断了,仔细看壁上的孔洞光亮尤其耀眼,没有剑的前半部分,原来只是一柄断剑。 从这里拿到的每一件东西都可能有特异之处,江昊信手收好,觉得墙壁对面的光亮诡异,想要通过,刚才吃过亏,不敢再用劈天神斧蛮干,试探能不能用穿墙术穿越。结果穿越墙壁出乎意料的容易,江昊只感觉到沐浴在暖洋洋的光线里,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像在阳光明媚的沙滩上。 玉颜见他可以进去,也跟着钻进墙壁,不等江昊提醒危险,已经跑到江昊前面去。两个人先后通过石壁,玉颜功力较弱,眼睛被光线刺得几乎睁不开,两只金戈当胸刺来。 江昊的反应比她敏捷得多,伸出双手抓住两只金戈,问道:“有话好好说,干什么行凶。” 没人回答他,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两个全身金色盔甲的武士,手执的金戈也光灿灿耀眼,简直像燃烧的太阳。江昊起初也很不适应,稍微习惯后才看清楚,这两个金甲武士手和脸庞也都是金色的,完全不像血肉之躯。 而且周围全是类似的金光闪耀的武士,他们在站在一间大殿之,整个大殿几乎完全是宽阔的长阶。江昊和玉颜在台阶的最下面,台阶无限向上延伸。 每一级台阶上两边都站着两个金戈武士,直到阶顶少说有几百个,原来都是保持执戈肃立的姿势。江昊和玉颜一进来后,所有武士的金戈都举起来,严阵以待。 江昊实在不想和这么多人交手,抓着金戈不放说:“你们不要这么凶,我们是落难在这,又没有什么恶意,干吗见面就打打杀杀的。” 两个武士毫不理会,拼命拽动金戈,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连江昊几乎都拽不住金戈。更让江昊顾忌的是,其他武士也有跃跃欲试的意思,真的一拥而上实在是麻烦。 玉颜看着又有两个金戈武士从台阶上走下来,踏足的时候铿锵有声,仿佛身体是金属铸成的。她心里发慌,说道:“他们为什么非要跟我们为敌?” 江昊苦笑说:“大概他们以为我们是侵入祖陵的盗贼,我看他们是专门负责守卫这里的。” 玉颜说道:“那怎么办,这么多的武士,打也打不过来。” 江昊忙着和金戈武士较劲,说道:“除非他们忽然开窍,不然我也拿不出好办法。” 玉颜当真劝解说:“不要再打了,我乃帝君之女,误入祖陵,并非有歹意的人,你们住手。” 她平时习惯了公主身份,说到最后一句话还真有点威严。两个武士忽然停住不动,变成石像般凝固,上面蠢蠢欲动的武士也都恢复静止。 江昊说道:“真停住了,原来守卫祖陵的武士也是势利眼,因为你身份尊贵就不敢打了。” 第七章 金戈锋残(二) 第七章金戈锋残(二) 江昊注意到玉颜头上有一个珍珠冠,上面缀有玉凤头饰,华美绝伦。心念一动说:“是不是属于你们皇族的人都会有什么标志身份的饰物?” 玉颜说道:“当然啦,像我戴的这个头冠就是,只有帝君的嫡系血亲才有资格佩戴,大概他们真的是陵墓守卫,认得我的标志也说不定。” 江昊只能姑且假定是这么回事,觉得陵墓设计者如果凭这一点来指挥金戈武士的话,那这些武士的分辨能力实在太差,很容易被人蒙骗。 暂时避过一劫,江昊怕出意外,牵着玉颜的手沿长阶往上走。长阶又陡又高,走了几百级才到顶。一路上江昊注意观察金戈武士,确定他们并非活人,只是用金属制成的兵马俑。 长阶顶上是一道巨大的石拱门,穿过去之后,前方是巨大的回廊,地面上完全透明,波光荡漾,似乎是一泓清水。江昊踏足上去,触脚坚实,才发觉脚下只是水晶而已,铺满整个回廊,一旦有反光的时候瑰丽无伦。 回廊里一声马嘶,一辆金光闪耀的马车径直向他们奔过来,上面立着的武士也是长戈在手,借着马车狂奔的势头向江昊疾刺。江昊已经习惯了这一手,赶紧向玉颜头上一指,马车在水晶地面上急速煞住,车轮因为摩擦火星四溅,在他们身前停住,武士的长戈因为来不及收拾,直刺江昊咽喉。 玉颜失声惊呼,江昊眼睛连眼睛都不眨,一动不动,长戈在距离他喉咙几寸远的地方凝住不住。 江昊笑道:“有公主在呢,他不敢放肆。” 玉颜嗔道:“坏死了,明知道人家担心你还吓唬我。”往江昊身边近了些,紧紧拉着江昊的手。江昊心一颤,本来拉着她是为了防止意外,自己可还没打算做驸马。 两人绕过马车继续前行,一路上看到随处都停着华丽的金色战车。江昊暗暗感叹历代帝君的无聊,守墓的这只军队连自己都不敢轻易招惹,调集出去守城的话,北溟妖海的人未必敢猖狂,深埋地底实在是浪费。 过了回廊之后是另一间圆形石室,里面的穹顶好像清真寺的大教堂,摆放几十口华丽的棺木,每一口都是厚厚实实分成几道。江昊熟悉过去的典章制度,天子下葬最多有七重棺木包裹,用的当然都是上好材料的棺木。东胜神州是神奇的世界,帝君选用的棺木当然也美不胜收,每一口都散发出七彩虹光。 不过仔细看这间石室里面乱得出奇,每口棺木都被人打开,放在棺木前的灵位丢得到处都是,完全没有庄重的气氛。再看下去更不像话,有的灵位上写帝王名字的地方被人涂抹过了,写上“守陵人到此一游”的字样,有的帝王骸骨被挂到墙壁上,弄得怪模怪样,还有的棺木被叠放在一起,像小孩垒石块一般。 玉颜说道:“这是我们历代祖先的墓室了,传说是沉到地下,原来还是有固定的位置停放,只是怎么会弄出这个样子?” 江昊说道:“我们闯进的完全是禁地,应该不可能有外人进来,真是古怪。” 这时穹顶上一阵震颤,穹顶最高处光华闪烁。玉颜有些恐惧,投入江昊怀里躲藏,眼睛都不敢睁。等到震动平静才听江昊说道:“上面又送棺木下来了,不会是帝君驾崩了吧。” 玉颜毕竟关心自己父亲安危,赶紧睁眼看去。上面果然降下一具棺木,比起陵墓里的其他棺木外观朴素得多。江昊说道:“不会帝都已经被攻破,时间仓促没有好棺材可用吧?” 玉颜颤声说道:“你这人就喜欢胡说八道,怎么可能?绝对不是我爹爹。” 江昊说道:“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他稍一用力,拆散坚固的棺木,说道:“原来是你的。居然给这么高的待遇,不是只有帝君才有资格入葬祖陵吗?我记得了,你父亲好像只有你一个女儿,看来还是钟爱你的。” 果然棺木里没有尸体,只有灵位一块,写着玉颜公主的名字。玉颜其实不过是个少有人生经验的小女孩,抽噎道:“我不要埋到地下不能出去。” 江昊替她擦掉眼泪说:“不会的,有我在,你一定可以出去。” 他的话给人无限信心,江昊打量周围说道:“既然穹顶能送东西下来,我也许也能冲出去。” 他凝集真气,劈天神斧向上飞击,上面的穹顶上水波一样颤动,剧烈的反震之力让劈天神斧倒飞回来。江昊说声不好,强行接回劈天神斧,又被震翻在地。 这一次震动比上次好不到哪去,他半天都没缓过劲,苦笑道:“这一招不成,如果说出去就出去,你爹爹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算计我了。” 玉颜幽幽说道:“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你可不可以放过他一次。” 江昊不忍心拒绝她,敷衍着点头,考虑的问题是找出路。他端详墓室之内,已经没有再向前的路,只有墓室的正对的墙壁比较特殊,被涂成红色,仿佛有意提醒人注意。 江昊盯着墙壁看了半天,觉得应该是条去路,忽听对面有个粗鲁的声音说道:“别看了,想进来就快进来。” 江昊终于听到除他和玉颜外第三个活人说话,看到脱困的希望。他克制不自己不冲动,问道:“从墙里过去?” 粗鲁的声音说道:“小子少装蒜,你能进到这鬼地方,不知道穿越了多少面墙,多过一面算什么?” 江昊见瞒不过他,笑笑领着玉颜从黑色墙壁通过,眼前陡然一暗。和前面所见的珠光宝气相比,现在看到的地方简直是人间地狱,反差太大让人难以适应。 墙壁后面没有一丝一毫光亮,黑得可怕。玉颜什么都看不到,缩到江昊怀里大气都不敢出。江昊则对周围环境看得明明白白,墙壁后面是一个水潭,江昊走出墙壁之后,两只脚踏在石壁边缘仅能供一人立足的地方,干脆只能抱着玉颜。 水潭里的水不断涌流,泛着泡沫,阵阵阴寒之气透上来。以江昊的体质,连祖陵的结界也仅能震伤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对脚下的黑水直觉上感到畏惧。 水里的漩涡有股巨大的吸引力,带起的阴风透骨,让人难以站稳,隔得很远都有种冻僵的感觉,非常可怕。 水潭中心的位置有一根粗大无比的铁柱,直径在四丈开外,几十个人难以合抱。铁柱上下延伸,不知道顶端在何方,不知道根基在何处,江昊想像不到这根柱子究竟有多高多粗大。铁柱周围是一方石台,围绕铁柱砌成,地方虽然狭小,难得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江昊说道:“这地方好像还不如外面舒服,还不如回去的好。” 铁柱里面那个粗鲁的声音说道:“臭小子,不感激我老人家指点你,转身想走,我一生气打死你。” 江昊才看清说话的人在何处,这个人居然是镶嵌在铁柱上的。巨大的铁柱下方有一处微凹的地方,正供这个人停留。这个人的四肢都被用粗大的铁链锁住,铁链似乎过长,其余部分拖拉在水潭里,江昊看了都打冷战,水潭里的天然寒气他都无法忍受,可以想像这个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他的背驼着,用背部承受来自铁柱上方巨大的力量。以铁柱的大小来看,有上万斤的重量也不过分,即使这个人分担的只是一部分压力,江昊还是骇然。 这个人的皮肤经年累月受铁柱和寒潭侵蚀,完全成了铁黑的颜色,肢体上还有斑斑的锈痕,触目惊心,一切人类所能承受的痛苦,完全都加他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一说话,看不到他的玉颜吓了一跳,问道:“是谁,什么人在说话?” 这个人骂道:“小丫头真是笨蛋,我就知道帝君家生不出聪明人来。我当然是守陵人,除了守陵人,几百年来这里哪还能有活人?” 江昊说道:“守陵人又是什么人?” 守陵人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是帝君家的人,能聪明点,谁知道一样笨。守陵人就是守候祖陵,不让外人侵入,同时支撑帝都的支柱,擎天铁柱。同时还得管着帝都的城墙,有个风吹草动要把铁柱的力量发挥出来保卫帝都。” 江昊肃然起敬:“就是你的力量制止了海啸扑进帝都?” 守陵人说道:“我是感觉到来自大海方向的威胁,全力调动城防就是了。不过那不是我的力量,是擎天铁柱的力量。” 江昊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挡住暴雨和巨鼠。” 守陵人说道:“什么暴雨和巨鼠,你当我是活神仙么?我只能管自己感应到的事情,感应不到的你让我困在地下的老头子有个屁办法。” 江昊说道:“如此说来你的能力也很有限。” 守陵人怒道:“我若是能力有限,帝都城不知道被毁了几百次了。我打死你你就知道我的力量了。” 江昊说道:“你打死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哪还能知道你的力量。” 守陵人说道:“少跟我逞口舌之快,要你看看什么是力量。” 江昊的确想知道他的力量,所以才出言激他。守陵人须发皆张,无风自动,强劲的气流随着在他身体周围运动。束缚他肢体的四根铁链从从水潭里自动抽上来。其中一根忽然抖得笔直,带着电光向江昊直刺过来。 江昊也见过十二剑坊的掌门驭剑之术,但和守陵人操纵这一根铁链的的速度相比,十二剑坊的驭剑简直成了笑话。江昊从来没见过移动得这么快的物体,几乎是凭借直觉逃逸! 他抱着玉颜想退回到墙壁,刚遁出一点距离便意识到不可能凭速度逃过铁链的追袭,劈天神斧电射迎击。铁链速度快到极点,一顺间连续和劈天神斧撞击,江昊感受到强得可怕的真气,抱着玉颜被从墙壁上生生震出去。 他躺在地上,震得五脏六腑翻腾,今天简直是出道以来最倒霉的一天,连续三次遭受重击,如果不是有凤凰血的不死之身庇佑,这三次早就要了他的命。刚才为了怕波及玉颜,他承受了全部力道,这一击受得尤其沉重。 守陵人的功力之高,在江昊见过的人里面或许只有北溟妖主可以相比。江昊在神鹫岭大显神威之后,一度以为自己有睥睨天下的实力,现在才知道自己还嫩着点。 玉颜习惯动作是赶紧探他鼻息,检查脉象。江昊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用了,还死不了,你习惯我这样就好了。” 玉颜垂泪说道:“我不要你这样子,我愿意替你承受。” 江昊麻烦缠身,再动人的表白也不敢接受,吓得马上跳起来说:“你看我活蹦乱跳,没事的。” 墙壁后面守陵人说道:“小子有两下子,过来说话吧。” 江昊说道:“不过来,我不想被你打死。” 守陵人说道:“你不过来,我就过去打死你。” 江昊说道:“有本事你过来好了。” 守陵人说道:“我偏不过来,你是男人过来让我打。” 玉颜听这两个人像小孩子吵架,破泣为笑说:“他是不是没法过来?” 江昊笑道:“当然了,如果没有铁链拴着,你以为他那么愿意呆在阴森森的鬼地方?” 守陵人颓然说道:“居然被你小子看穿了,我被锁了好久,难得有人来,简直闷死了。你们两个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江昊说道:“我为什么要信你?你刚才还要打死我。” 守陵人被他问住,正想说服他,江昊一飘身穿过墙壁。守陵人发呆说:“你居然又过来了。” 江昊说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再打我了么?” 守陵人说道:“你居然相信我?” 江昊说道:“你替帝都守了这么多年的城,我为什么不相信你?” 第八章 铁柱擎天(一) 第八章铁柱擎天(一) 守陵人大受感动说:“我虽然脾气暴躁,却向来讲信用。难得你是知音,我不计较你以前的过错了。” 江昊想明明是自己被打得半死,他居然说不计较。好在他习惯了各种怪脾气的人,知道自己才是真的不能计较,问道:“你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守陵人说道:“太久了,我都忘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从帝都城建立起,我是第六个守陵人,上一个被人用天雷轰得形神俱灭之后,就是我了,算起来应该有三十年以上了。” 玉颜也跟着江昊穿过来,说道:“难道你从来没出去走动过?” 守陵人没好气说道:“我用铁链把你锁上,你试试到处走走?” 玉颜很委屈地说道:“可是你的本事这么大,有什么铁链可以锁得住你?” 守陵人叹气说:“锁住我身子的四条铁链,和擎天铁柱是一体的,擎天铁柱与大地合为一体,蕴含无穷的力量,我的修为虽然还可以,跟它的能量比差距还太大,挣脱是不可能的事情。” 玉颜大是同情,说道:“那你的日子太寂寞了。” 守陵人愤愤不平说:“只能生活在这过暗无天日的日子。要怪都该怪骗我进来的人,害我无法解脱。” 江昊心念一动,想起遇到灵偶仙的时候,灵偶仙也说被骗困守三十年,灵偶仙的功力深不可测,和守陵人际遇仿佛有类似的地方,难道其间有所关联? 这些问题太复杂,一时无法纠缠,设法脱困才是首要目标。江昊说道:“祖陵好生庞大,路径复杂,又有擎天铁柱的力量庇护,实在是个很恐怖的地方.” 守陵人说道:“当然了,这鬼地方不是功力绝高的人无法接近,你能通过护陵武士的守卫来到这里,已经非常了得,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还真有两下子。” 江昊想说自己不是凭着有两下子闯过来的,守陵人不管他,又说道:“我在这里虽然已经呆了三十年,还是没弄清楚祖陵的全部结构,我只知道围绕擎天铁柱有庞大的地宫,帝君寝陵在前面,你们也看到了,据说下面还有更深的一层,就是这寒潭水来源之处。铁链锁住我,我没法下去查探。不过我感觉戾气很重,没有铁链我也未必能下去。” 江昊在猜测寒潭和地海泉的关系,下面的地陵里又蕴藏什么奥妙,会不会和妖主说的山河谱有联系。他暂时理不出头绪,继续问道:“我们是不是唯一进入这里的活人?” 守陵人说道:“以前可能也有误入的,但我看不到,他们不是死在祖陵的卫兵手上,便是被强大的结界力量反噬。我有铁链束缚,没法去外面看个究竟,你是第一个走到我面前的人。” 江昊说道:“那我们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守陵人说道:“这个我就没有办法了,擎天铁柱散布在祖陵上的结界不是我的力量能解除的,我只能操纵它控制帝都城防而已。” 玉颜满脸忧郁说道:“那么说我们要困死这里了。” 守陵人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算了吧,我怕你们没能力做到。” 江昊说道:“能不能做到,至少先说说看。” 守陵人说道:“看到外面墓室里的那些骸骨了么,知道为什么乱糟糟成那个样子?” 江昊说道:“我猜是你弄的。” 玉颜说道:“是你?你为什么要毁坏历代帝君的灵位?” 守陵人说道:“把我困在这鬼地方,让我整天对着化学分骨头和牌位,老子早不耐烦了,我就是要砸个痛快。” 他看到玉颜头上的珍珠头饰,笑道;“难怪小丫头生气,我可不管你,我不高兴就要砸。” 江昊说道:“可是你被束在擎天铁柱上,如何砸法?” 守陵人说道:“我砸给你们看看。”他抖了抖束缚在左臂上的铁链,铁链暴长,从墙壁中闪电般穿出,在墙壁那段蜿蜒游走。这条铁链不是刚才攻击江昊的那条,长得出奇,前面的在墓室里动,后面还有很长一段缀在寒潭里。 只听乒乓声响不断,不知道打翻了多少东西,江昊回到墓室中看,铁链像一条长蛇在墓室里乱撞,把很多棺木撞得东倒西歪,铁链末端在墙上歪歪斜斜刻上“帝君都是王八蛋”。 玉颜大声抗议说:“你毁坏我历代祖先的棺木,还恶言诬蔑!” 江昊觉得守陵人写的话其实挺正确,他怕玉颜更生气,才忍着不笑。守陵人说道:“我哪里写错了,历代帝君做的坏事还少么?算了算了,看在你份上改个字。” 他铁链疾走,把墙上的话改成“帝君不都是王八蛋”,玉颜刚想说可以了,随即明白他是在戏弄自己,又有些害怕他威力无穷的铁链,只有自己生闷气。 守陵人得意地对江昊说道:“我的铁链如何。别人练习驭剑,我把功夫全花在它们上面,这四条铁链吸取擎天铁柱的灵气,不逊于九大神兵的威力。” 江昊知道他的话不是吹牛,四条铁链在他手里的威力着实惊人,叹服的同时想起自己还在困境中,说道:“跑题了吧,我们好像在说有什么办法脱困。” 守陵人说道:“我当然要说,你急什么。让你看铁链的威力,就是要你明白,我的铁链如此之长,在祖陵中可以任意纵横,伸展到很远的地方,但我却只能困守在柱子旁,你不觉得奇怪吗?” 江昊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的背始终佝偻在铁柱旁,铁柱上有个人形大小的缺口,仿佛特意用来让守陵人容身。江昊想了想说道:“难道你的背在支撑着擎天铁柱?” 守陵人说道:“正是,铁链伸缩自如,完全伸展开我应该可以在方圆百丈的范围内活动。可是我还是一动不能动,就是因为守陵人都要支撑擎天铁柱,我稍一离开,铁柱动摇,牵动地脉,我也没有好下场。” 玉颜说道:“那岂不是很辛苦?” 守陵人说道:“不辛苦我怎么那么大脾气,要你扛着柱子永无解脱之日试试?以我的功力,也许能帮你们找到出去的路,不过得有人替我扛着柱子才成。” 江昊衡量了一下,没有丝毫把握,问道:“这根柱子有多沉?” 守陵人说道:“总得万斤以上吧。你替我扛,我替你找路。” 江昊权衡利弊,眼下只有信他的话搏一搏,擎天铁柱让人望而生畏,撑不起来的话可能被压扁,即便如此也比困在祖陵永远无法脱身要好。 江昊当机立断:“只要扛得起,我替你扛,你帮我找路出来。” 玉颜眼睛瞟着守陵人,轻声说道:“不要,我不放心。” 江昊为了让她安心,主动抱抱她说道:“一定没问题。”玉颜被他拥抱了一下,身子发软,正迷迷糊糊中,江昊纵身到铁柱旁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守陵人说道:“我总算有活动一下的机会,先交给你试试,如果撑不住马上开口,免得压死你,我也连带空欢喜。” 他移出半个肩膀,江昊小心翼翼跟他交接位置,肩膀刚一顶上铁柱,便觉得千钧重量压上肩头,眼前冒金星。他体内真气流转,把全部潜能发挥出来,勉强支撑住,身子再也不能动一动。 现在他才知道守陵人肩上的重量有多大,肩负着擎天铁柱还能把铁链运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守陵人的功力实在恐怖! 守陵人满意地舒展筋骨说:“好舒服,好久没有活动了,多亏了你。” 江昊说道:“我也好久没背这么重的东西,也多亏了你。虽然我很想多背一会,不过你要不赶紧回来换班的话,我看我很有趴下的危险。” 守陵人打量一下他扛铁柱的姿态说:“小伙子修行相当不错,还能挺一会,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千万叫我,如果擎天铁柱倒了,整个帝都城连祖陵都得塌陷,我们没一个活得成的。” 他把后果说得越严重江昊越放心,如果真如他所言,守陵人绝对不敢甩了江昊自己走人。 守陵人拖着铁链穿过墙壁,江昊听到铁链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守陵人忽然怒喝道:“找死,连我也敢打。”接着乒乓响个不停,战况还很激烈。 江昊有点着急,问道:“怎么了?” 守陵人懒洋洋说道:“跟那些白痴护陵武士打起来了,打碎了好些。” 江昊说道:“凭你的修为,跟他们交手太浪费了,不要打了。” 守陵人的声音远远传过来说:“说得晚了,我把都他们都打烂了。” 手里的武士最少有几百,江昊跟两个金戈武士接触过,知道不好对付,守陵人居然片刻之间把武士们打得落花流水。 玉颜喊道:“打完了就赶快找路啊,他辛苦得很……” 守陵人说道:“小姑娘急什么,你的情人撑得住,我还有件事情要办,都计划了三十年了,终于有机会实现,实现了这个愿望,我少了很多遗憾。” 江昊听到水花迸溅的声音,问道;“你在做什么?” 守陵人说道:“往前代帝君的脑袋上撒尿,不是因为他们,老子不会这么辛苦,我三十年前就想过,一定得还回来。” 江昊觉得这人简直跟小孩似的,心智完全不成熟,等他开心够了自己恐怕要倒在擎天铁柱下面。守陵人尽兴之后暂时没有了声音,过了一阵才说道:“祖陵的结界威力太强大,我看我也动摇不了。” 江昊心一沉,守陵人说道:“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有希望打出去,就是他们塞帝君尸体进来的地方,我试试看。” 他说试便试,留在擎天铁柱这端的铁链剧烈颤动起来,电光耀眼,墙壁那边传来炸雷般的一声响。擎天铁柱动摇,上面碎石陨落无数。 第八章 铁柱擎天(二) 第八章铁柱擎天(二) 他说试便试,留在擎天铁柱这端的铁链剧烈颤动起来,电光耀眼,墙壁那边传来炸雷般的一声响。擎天铁柱动摇,上面碎石陨落无数。 守陵人怒道:“我不信打不穿!”铁链的颤动更剧烈,连续传来惊雷似的爆响。玉颜花容失色,掠到江昊面前紧贴铁柱。江昊怀疑祖陵都快被守陵人震塌了,守陵人才停手说道:“还是打不穿。” 江昊希望破灭,几乎想让擎天铁柱把自己压死算了,但他马上想起汝瑶,想起自己没做完的事情,振奋精神说道:“我不放弃,我自己再来找路!” 这时候另外一个声音隐隐传来,起初连江昊都听不清楚,后来渐渐清晰,有人仿佛在很远的地方喊着“江昊”。 守陵人愣住说:“谁在鬼叫,什么是酱蚝?” 江昊说道:“我就是,有人喊我的名字。” 守陵人说道:“难道是打穿了?不对,如果是打穿了,我应该知道,可是如果没打穿,这地方不可能听到外人的声音。” 铁链忽然绷紧,守陵人倏然穿墙进来,说道:“小子,我大概有办法送你们出去。先换你下来。” 他用原来的法子替换江昊下来,江昊现在确定他心思淳朴,毫无恶意,虽然有时候脾气暴躁些,可也挺可爱。守陵人说道:“祖陵的结界实在太强,我也打不穿,我的力量只能达到一半,可是上面有个很厉害的家伙,也在努力向下打,我们两个的合力沟通,你才能听到他声音传下来。” 江昊猜测着是谁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守陵人说道:“出去的办法就是,我用我的力量拼命向上冲这最薄弱的一点,你们两个借我的力量上去,如果那个家伙能及时察觉,可能把你们弄出去。” 江昊说道:“听起来是个办法,为什么我觉得有点不妥当呢?” 守陵人说道:“的确不是很妥当,因为如果我往上送你们,那家伙是往下发力的话,你们就处在我们两个人的合力之下,相当于两根擎天铁柱砸到你身上,后果如何你自己想去吧。” 江昊说道:“总比困在这里出不去好,我赌了。” 守陵人让江昊持着一根铁链的,来到外面墓室里。墓室的穹顶几乎已经被他打得碎裂,满地狼藉,还有很多金戈武士的残肢。穹顶上光华依旧闪耀,江昊也能隐隐继续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声音十分微弱。 守陵人说道:“你们两个保护好自己,我马上用铁链冲击穹顶,你们必须紧随铁链,借着强劲的力量试试能不能冲出去。” 玉颜从怀里取出蛊惑花枝,轻轻摇动,花枝上的两瓣花瞬间长大,竟然变成了蝉翼和翼蝉双翅,玉颜对江昊说道:“你要试的话,我当然陪你一同走,这对翅膀能帮我们一飞冲天,减轻结界的伤害。” 江昊把翅膀装好,翅膀仿佛有灵性,认得这是曾经驯服过它们的人,乖乖听话,江昊扇了扇翅膀,跟手臂一样听话,说道:“好了,我已经做好准备。” 守陵人说道:“小子记得,如果能活着上去,看看帝都现在有什么变化,我的肩膀痛得很厉害,能感觉到强烈的阴寒之气,仿佛帝都将有很大的变化,我只能坐镇地下,上面的事情我管不了。” 江昊说道:“上面在发洪水,暴雨下了几天几夜,你感觉到的是这些么?” 守陵人表情严峻说:“好像比这个还要严重得多,总之如果你还能活着,看个究竟,你有本事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江昊点头答应说:“我们准备好了。”右手揽住玉颜,把有回韧盾的左臂高举,拉住铁链,希望用回韧盾的坚固尽量减轻冲击力。 守陵人说道:“我准备全力一击了,数到十个数之后出手,你们听天由命,祈祷好运气。十、九、八、七……” 江昊现在体会到宇航员的紧张,被人当炮弹一样打出去,往刚才打得自己半死的结界上撞,纯属玩命之举。 他握紧铁链,守陵人数到“一”铁链像被电击似的跳起,矫若长虹,箭射向穹顶!发出的光亮好像千百个太阳同时燃烧。 江昊为观察情况,强忍着不闭上眼睛,紧紧抱住玉颜。他持住铁链稍微靠后的地方,避免铁链没击穿穹顶,先把自己撞碎。铁链接近穹顶的一刹那,刺耳的气流灼热无比,江昊感觉到浑身都燃烧起来,穿过穹顶,仿佛在虚空中飞翔! 马上有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要将他浑身碾碎,江昊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翅膀根本无从张开,觉得自己马上要爆开,他唯一的念头是这次无法通过结界,必将死在这个地方。 忽然间另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着他,缓解他承受的巨大压力,江昊的身体一轻,从死亡线上挣脱出来,被这股力量引导着,缓缓穿越周围的光亮。他沐浴在光亮之中,穿越只是极短的一瞬间,仿佛又十分长久。 等到他停止穿越,发现自己和玉颜下半身埋在岩石里,上身已经在岩石之外。他们处在一条地下甬道里,周围很多御林军和朝中臣子,呆呆看着两个从岩石里冒出来的人。 玉颜发现自己还活着,喜极而泣,忘情亲着江昊的脸颊说道:“我们还活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昊有点尴尬,咳嗽几声,玉颜才意识到附近有人在,想脱离江昊怀抱,无奈他们的脚像长在岩石中,以玉颜的力量无法挣脱出来,只有把脸埋到江昊怀里。 众人认定江昊已经是未来驸马爷的正选,马上调头,谁也不敢多看,怕公主发怒降罪,帝君砍自己的脑袋。 只有两个人不转头,一个人国师紫成真人,另一个人公子晗。公子晗在紫成身边畏缩着,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江昊调息真气,没有受到伤害,知道全赖紫成刚才用真气把他牵引出来。他稍微用力,身旁方圆一丈之内的岩石全都碎裂。江昊抱着玉颜脱身出来,朝公子晗笑笑说:“没想到又见面了。” 公子晗面如土色,一句话说不出来。紫成表情冷酷,问江昊:“是不是他把你引进祖陵的?” 江昊点头,看紫成如何表态,紫成抓住公子晗的颈子,咔地一声拧断,冷冷宣布说:“起用江昊保卫帝都是本国师的主意,国难当头,谁敢再暗中作梗,有如此人下场。” 江昊以前只知道紫成在帝君面前深藏不露,一向不肯张扬,没想到他说杀就杀,贵为四公子之一的公子晗在他眼中仿佛是只蚂蚁。紫成杀公子晗立威,众人无不噤若寒蝉,有以前对江昊不满意的,现在摸着自己脖子发抖。 紫成马上笑容洋溢说:“我得知你和公主被困的消息,马上赶来。还好我早知道这个逆贼勾结北溟妖海,迫使他说出阴谋,及时赶到。” 众人摸着脖子齐声赞扬说:“国师神机妙算,英明果断,是社稷之福,我朝的擎天支柱。” 他几句话把帝君的责任推卸掉,江昊明知道没有帝君许可,借公子晗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自己引到祖陵,但是紫成毕竟救了自己,再追究太不给面子。 江昊索性装糊涂,说道:“跟公子晗勾结,就是跟北溟妖海勾结,是本朝的罪人,十恶不赦。” 他借着紫成的话恐吓还活着的公子詹之流,反正紫成已经给公子晗定罪,再有帮公子晗说话的等于迎着圈套上,哪个还敢说话。 紫成吩咐道:“公主刚刚脱险,身心疲惫,赶快护送公主回去休息。我和江爵爷还有要事商议,尔等也可以退下了。” 江昊现在才知道紫成真摆起架子,比帝君更威严,转眼众人退得干干净净。玉颜虽然舍不得他,也不好意思留下,恋恋不舍去了。 江昊看着他们脱困出来的地方发呆,被他震开的岩石裂出一个洞口,下面光芒四射,祖陵墓室里的情景看得清晰。江昊忽然意识到,刚才紫成与守陵人的合力,可能把穹顶打穿,这个地方,不再有任何防护,谁都能够进去了。 紫成也死死盯着洞口看,祖陵下面蕴藏着无限的秘密,江昊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看穿了这一点,准备发掘。 紫成忽然转过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出来?” 江昊说道:“我身上肩负的任务还没完成,你要知道结果。” 紫成大笑道:“如果光为了这个,我不如让你陈埋地下,你太小瞧自己了。你虽然没把探查到的北溟妖海的情况报告我,可是已经破除了他们的攻击,你的价值远不仅仅是个探子。” 江昊说道:“我怕他们还有更厉害的后着。” 紫成说道:“这正是我救你上来的原因,我需要你和我联手打败他们。跟我来。” 江昊跟随紫成沿地下隧道前行,出来时是皇城中的一座楼台,台子共分七层,七层相叠,画栋雕龙,飞阁流丹,檐角直欲破长空而去,在暴雨中不减宏伟壮观。 沿台阶向上,每一层台上都有修行士守卫,每个人都是背负一口长剑,站在暴雨中岿然不动。雨水在高台周围乱溅,没有一滴能打到台上。每层有九个修行士,七层上共计六十三个人,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表情。 紫成说道:“这些都是我紫成门的剑士,是我的力量所在,我紫成门坐镇帝都不倒,靠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今夜是靠他们决战的时候。” 江昊说道:“今夜?” 紫成说道:“当然,你从北溟妖海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说给我听。” 江昊说道:“用巨鼠袭击帝都现在已经失败了。他们说,将会用洪水淹没帝都。” 紫成说道:“你相信么?” 江昊说道:“我想不出怎么样调动洪水淹没一座城市,要多大的水势才可以办到?” 紫成说道:“可是我相信,洪水马上就要来了!就在今夜。” 江昊打了个寒噤,望着黑得可怕的天空。命运把帝都和他联系在一起,无法分开他将面临的是怎么样的滔天洪水,帝都的命运如何,祖陵、地海泉、山河谱的秘密又是什么。 决战将是今夜。 第一章 九星莲花 第一章九星莲花 帝都的暴雨之夜,危机一触即发。 北溟妖海咄咄逼人,随时可能利用暴雨掀起新一轮进攻。刚从祖陵脱险的江昊,被紫成真人带进紫成门的重地。六十三名修行士镇守在七层楼台上,任狂风暴雨毫不动摇。 江昊跟随紫成进入楼台最上层,里面穹顶上燃烧着无数盏明灯,中间一座法坛,被明灯缭绕着,显然是整个正殿的中枢。江昊知道紫成必定早有安排,等待他的说法。果然紫成端坐到法坛正中说:“北溟妖海的强大,远在一般人想像之上,你可能已经领教过了,在整个帝都范围内,只有我足以和他们抗衡。” 江昊知道他说来说去无非炫耀紫成门的实力,说道:“诸般迹象表明他们想用洪水淹没整个帝都,他们真有这么大的力量,这怎么可能?” 紫成沉吟道:“他们的力量比你见到的还要强大。你能从祖陵活着出来,应该知道祖陵下守候帝都的力量是何等强大。北溟妖主的怒吼虽然山呼海啸般猛烈,却无法突破帝都城墙的阻隔。他们想攻进来,也没那么容易。” 江昊说道:“但看他们的意思,已经有了必胜之道。” 紫成说道:“不错,移转沧海之水淹没帝都,谈何容易。单凭北溟妖主的力量他还力有未逮,所以他要集合手中所有的王牌,他花费了十年的时间方始炼成九星莲花,便是为了对付帝都的防卫。” 江昊知道他说到关键处,追问道:“什么是九星莲花?” 紫成说道:“我虽然派了很多暗探打进北溟妖海,但始终没有人能确切见到过九星莲花。只是听探子的情报说,九星莲花能够将北溟妖海最强的七个人力量汇聚于一处,运转北溟之水冲击帝都。如果事情属实,他们大概有这个能量。” 江昊头皮发炸,想像有人真的把大海之水倾泻到头顶,整个帝都成为一片汪洋。身在局中,唯有和紫成并肩作战了。他说道:“我当然愿意和国师合作,需要我做的是什么?” 如果别人处在这个地位,肯定要说受紫成驱驰,他依旧是不卑不亢。紫成也很欣赏他的态度,说道:“我没看错你,凭你的气度,一定可成大事。听我给你解释就是,九星莲花要运转北溟之水,化作暴雨淹没帝都,那么水一定会从天下来对不对?” 江昊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九星莲花好像洗澡的淋浴用的莲蓬一样,就在帝都的上空?” 紫成可不知道什么叫淋浴,说道:“九星莲花是有点像莲蓬,我需要你冲上去把它弄坏。” 江昊说道:“国师,恕我直言,你好像本事比我大,你要上去我觉得成功的把握会更大,再说我本领平庸,想上天也上不去啊。” 紫成扬眉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看重你?我和北溟妖主势均力敌,我会从正面和他对抗,但以我紫成剑士的剑阵,一时半刻也无非冲破北溟高手的防御,衡量整个帝都之内,只有你能作为奇兵,找到破坏九星莲花的方法。” 江昊听他啰嗦了这么多,总算明白了。紫成手中的牌肯定没有撼动北溟妖海的把握,需要他站出来打破平衡。他现在成了能改变局势的那颗筹码。虽然江昊知道紫成没那么好心,但形势紧迫,与他联合抗击北溟妖海势在必行,也没什么选择余地。 江昊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飞到帝都上空迂回破坏九星莲花?可是……我不会飞,怎么上去?” 紫成显然也非常意外,说道:“你不会飞行?你这等修为的人怎么可能不会飞行?就算不会御风飞行,总会驾驭飞剑,或者有飞行的法器吧?” 江昊手一摊说道:“一样都没有。” 紫成说道:“我手下弟子能御剑飞行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以你的修为居然不会飞,怎么可能?” 江昊也有点不好意思说:“我……的确不会飞。”他本来想说送给玉颜的翅膀可以拿来使用,转念一想现在是勒索紫成的好时机,反正他得让自己飞起来,让紫成教自己飞行,或者给自己法宝。 果然紫成说道:“这却是个难题了,也罢,为了帝都安危,我来传授你飞行术的法诀。” 紫成慢慢给江昊讲解,所谓飞行,其实不过是修炼到一定境界,运用体内真气移动身体的一种方法而已。江昊因为是完全自学成才,别人知道的很多常识都很欠缺,很需要有人给他讲解。以他的能力,紫成说的东西很快领会要点。 紫成传授给他的飞行法诀,真正实践起来还有一定难度,江昊提气数次,身体有了轻飘飘的感觉,却都没有升起来。紫成说道:“飞行的速度和距离跟你的修为程度关系密切,真正想要翱翔长空一时半刻也不容易,好在我还有法宝给你预备,来人,抬法宝出来!” 江昊听到抬字吓了一跳,果然是两个紫成门的弟子抬着一大捆黑漆漆的东西出来,仔细看原来是很多铁剑,大部分已经锈得不成样子,脏兮兮没有一把还放光的。 紫成说道:“这是本门珍存的飞剑数百柄,我一直舍不得动用,今天关键时刻拿出来给你,你随便挑一柄试试。” 江昊端详了半天,怎么也看不出哪柄没有生锈,而且这些剑似乎也不像水针那么深藏不露。他半信半疑,选了一柄在手上,挥舞几下,顿时铁锈纷飞。 紫成赶紧说道:“错了错了,这剑主要是用来驾驭着飞行的,可以带你翱翔长空。” 江昊尚不得要领,紫成吩咐弟子说:“猪六,你来跟他示范一下。” 猪六得令,抽出一柄剑,念动口诀,那剑听话地在空中跳了跳,停留半空,猪六纵身跳上,坐到剑脊上,哎哟一声叫唤,飞剑绕着大殿的柱子风驰电掣,转眼间兜了十多个圈子,飞剑的势头越来越快,把猪六猛地甩下来。 猪六哼唧着半天才爬起来,双手捂着屁股,血从指缝里渗出。紫成怒骂道:“笨蛋,告诉过你多少次了,飞剑要用脚踏着,坐在屁股下面,不被剑锋割到才怪。” 飞剑在梁上又游走了半天,始终没有下来的意思。紫成略一招手,飞剑才慢吞吞飞落。紫成说道:“猪七,你上去演示。” 猪七比猪六灵活得多,纵身跳上飞剑,像踩滑板一样灵活自如,飞剑在大殿中任意穿行。猪七玩得开心,半天都不愿意下来。紫成将手一张,隔空把猪七揪回来说:“蠢材,轮得到你招摇么?” 他对江昊说道:“也罢,这些飞剑都拿去给用,需要有一定的修为驾驭方向最好,否则可能很危险。你切勿辜负我的期望。” 江昊说道:“我一个人……拿这么多干什么?” 紫成说道:“你还有很多手下呢,他们对付猛兽不是做得很好么,想抗衡北溟妖海,也不是凭你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记住,要当最强者,没有臂助怎么可以。” 江昊想起豆兵们的情况自己还不知道,紫成早看穿他的心思,说道:“你的手下正造反,要寻找你的下落,你正好带着飞剑去安抚他们。午夜时分听我指示,争取找到九星莲花的位置。” 江昊存疑说道:“即使我找到了九星莲花,又如何破解它?” 紫成说道:“这个你放心,我早有准备,我预备了一样东西专门对付它,现在我把息壤交给你。” 江昊说道:“息壤,就是传说中那种会不断生长的土壤。” 紫成拿出一只铜盒,打开给江昊看,里面只是红布上放着一团湿润的黑色泥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紫成说道:“息壤虽未必能无限生长,但能够堵塞九星莲花的洪水,如何运用,就看你的随机应变了。” 江昊告别紫成,把飞剑扎成巨大的一捆负到背上,还没等走出皇城,就听到穿透风雨的喧嚣声,很多人高喊:“我们要老大,不把老大放出来我们就火烧皇城。” 江昊听到很多熟悉的声音,心头一热,直接从皇城的城墙上跃过,差点摔进水中,还好附近正好有一搜战船,他落到甲板上,听到豆一豆二同时欢呼:“老大你还活着。” 周围豆兵们集合在不同战船上,汝瑶,商远清,张仲举,小四,师盛彦,黑猿等都在,大家都在,都想抢上来热烈拥抱江昊,还是汝瑶一发嗔,其他人都闪到一边,让她拥抱江昊。 江昊赶紧询问大家的情况,豆一报告说:“老大你进宫后迟迟不见出来,商公子担心事情有变,让我们鼓噪要人,果然皇宫里面没人回答,我们正想杀进去呢。” 江昊拥着汝瑶,拍拍豆一说道:“我这不是出来了么,我们先要让暴雨停下,再找机会杀他个天翻地覆。” 他把帝都的危机作了个简要说明,让众人意识到危机的严重。暴雨如注,满城都是哀号,雨势再持续半夜的话,帝都除了凌天阁之外就不剩在水面之上的建筑了,局势可以说千钧一发。 天空的黑色深不可测,不冲上去无法知道九星莲花所在。江昊在战船上把成捆的飞剑打开,自己先做试验。他依照紫成传授的方法先念口诀,飞剑轻飘飘升起,江昊跳到剑上,用意念操纵飞剑前进方向,感觉飞剑除了剑身狭窄,跟玩滑板还真差不多。 江昊冒雨在船周围飞了一阵,操作已经熟练,放心落下。把飞剑分发给豆兵,传授给他们操作的口诀。制定口诀的人估计预计到用飞剑的人修为不见得很高,口诀编得也简单,一学即会。 很快所有人都熟练掌握,江昊让他们飞行找找感觉,时间紧迫,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让他们熟练掌握飞行技术。 包括张仲举在内的几个人都还好,经过短暂不适应,各个都能在低空盘旋。豆兵们就惨多了,胖胖的身子在飞剑上左右摇晃,不断有扑通扑通落入水中的。 江昊皱起眉头,照这个学习速度,不等他们能上天作战,帝都已经成了汪洋。但没有豆兵的帮助,己方实力大受影响,实在挠头。 豆一摔了好几次下来,一发狠说:“我不信就不能飞。”他举起飞剑插进胸膛,如果是别人早就一命呜呼,但他是豆兵,毫无痛苦。插上剑之后他念动口诀,飞剑好像串着一串糖葫芦,晃晃悠悠飞上半空,果然这一次运转自如。 江昊精神大振,选拔精壮豆兵数百名,身穿飞剑准备出发,汝瑶小四这样修为不够的也想跟着上天,被江昊坚决制止,只有黑猿默默踏上一柄飞剑的时候,江昊微笑点头,黑猿的伤势好得奇快,有他在是最有力的臂助。 江昊花了很短的时间整顿队伍,片刻后皇城的方向一道五彩剑气冲破暴雨,光华远远上升到长空。这是紫成和江昊约好的信号,剑气起时,江昊出击寻找九星莲花。 江昊一声令下,豆兵们集体起飞,顶着暴雨向长空进发。雨夜中能见度极差,连江昊也无法穿透风雨看清上面的天空。几百柄飞剑带领众人组成一个距离相近的团队,在暴雨中寻找目标。 天空上的雨点密集,飞行中的豆兵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稳住身形,转眼间很多豆兵都被风吹回来,豆一被风雨打着飞回来,一柄剑差点刺到江昊。 江昊揪住他,勉强在天空中稳住身子,豆一喘息说:“老大,这鬼风实在是太大了,飞不动!” 这时候远方放出五彩剑气的地方响声大作,江昊估计紫成也动手了,命令所有豆兵靠拢,大家在最近的距离内挽住手,抗拒风雨。所有豆兵都互相抓住,大家组成一个整体,向天空上方艰难移动。 越往上去风吹得越猛烈,到最后风雨里夹点着闪电,才飞出没多高就遇到浓重的云层,分外诡异。 江昊觉得迎面而来的简直是飓风,以自己的修为都有些支撑不住,何况别人,难怪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北溟妖海的人,看来对方对布下的狂风十分有信心,知道无人能够通过。 江昊想号召说:“大家坚持一下,咬紧牙定能过关。”风暴猛然间强烈了十倍,乘飞剑的众人再也无法保持队形,被吹得七零八落,全部从天空中掉落。 第一章 九星莲花(二) 第一章九星莲花(二) 江昊头脑中嗡嗡作响,几乎失去思考能力。 还好他功力深厚,马上缓过来,身旁劈劈啪啪不断有豆兵下落,数量太多,救也救不过来。江昊只有先稳住自己,驾驭飞剑返回地面,战船上其余人焦急等待,早有豆兵忙着救援自己同伴。 豆兵受的损失不大,多数是受伤,但飞剑失落大半。何况天上的天色可怕,暴雨倾斜,再想组队冲锋难上加难。 连续遇到困境,江昊虽然还能镇定,但必须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刚才风暴之猛烈,无以复加。商远清冒着暴雨从船舱里跑出来说:“上面的风暴太猛烈了,居然连你冲不上去?” 江昊说道:“除非有联系天地的绳索,否则我怕我也无能为力。” 商远清说道:“你忘记你手里还有一样好东西了,它可是你取胜的王牌。” 江昊反应过来,问道:“七叶盏上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商远清说道:“你只动用了其中三件宝物而已,还有四件你不拿出来看看?” 江昊知道商远清对帝都的事情筹划已久,说出来的话必有道理,取出七叶盏观察,七叶盏上两片蝉翼和翼蝉都给了玉颜,一颗果实结出了三千豆兵,成为自己手下的骨干力量,还剩下一花,一实,一干,一根,宝物的威力也该不容小视才对。 商远清说道:“七叶盏已经被地海泉激发,七件宝物都将陆续成熟,剩下的这枚果子是红色的,我早备下它给你,现在到它显身手的时候了。” 江昊相信他深思熟虑,不问他功用,直接问道:“我该怎么让它生长?” 商远清摘下红果,信手投到水里,恰好这时天空中电闪雷鸣,一道闪电似乎被红果吸引,劈在红果降落的水中,水面波涛炸裂,烈焰燃烧,几乎烧到旁边的战船。火焰熄灭后,水面上波浪翻涌,分作两道,一课植物迅速从水中长出。 商远清说道:“快向后退,不然它会把战船都撞翻。” 江昊连续挥动双掌,战船在他巨大的推力下迅速后退,战船刚才停泊的地方转瞬被植物占据,周围的房间被挤倒一大片,还好本来就是商远清的府第,别人没受波及。 红果生成的这株植物粗大得可怕,径围几乎把原来商府的房子全部占据,世界上任何一棵大树都远远为之逊色,连江昊在神木林见到的巨树也远远不如,看这植物的形状却并不像树木。 江昊说道:“看起来像豆茎。” 商远清说道:“对,这就是豆茎,这是七叶盏里面最吓人的一件宝贝,叫做倚天豆。它可以一直长到云霄之上,比凌天阁高出百倍,原本我也不知道拿它作什么好,现在正好用来突破暴风雨的封锁。” 豆一插嘴说道:“上面的风暴实在太可怕了,不会把它也吹断吧?” 商远清说道:“不会的,倚天豆的坚韧,还在传说中的大地之根之上,一定可以成功,它是我们惟一的希望了。” 江昊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拭目关注,倚天豆越长越高,穿透雨夜伸展到空中,转眼间看不到顶端。江昊估计差不多了,说道:“我们现在就沿倚天豆爬上去,这是最后的机会。” 商远清说道:“虽然有了倚天豆作为依靠,上面暴风实在可怕,恐怕也不是太容易爬上去。” 江昊说道:“不管怎么样都要试试看,我先上去,你们谁也不要跟来。” 商远清说道:“你上去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说。” 他和江昊低语了些几句,江昊点点头,直奔倚天豆。上面风暴实在太猛烈,他吸取刚才的教训,先自己探查虚实。他水针剑在手,当先沿豆茎攀缘,豆茎实在太粗大,又不像树干那样笔直,是弯弯曲曲向上去的,走在上面跟走比较陡峭的山崖也没什么区别。豆茎上无数宽大的豆叶遮蔽风雨,虽然风声也十分可怕,但比直接飞上去已经安全许多。 整个天空仿佛要翻转,暴雨像海浪般被风席卷着,到处都是闪电雷声。江昊也觉得难以抗拒狂风的巨力,再向上肯定被风卷走。把水针扎到豆茎上,每走一步刺一下,勉强前行。 再向上去景象更可怕,一阵狂风袭来,带得江昊身子成水平,牢牢抓住剑柄,用全身真气和暴风抗衡。更要命的是闪电追着他的身子劈来,连续击中他好几下。江昊觉得浑身发麻,鼻子上仿佛闻到焦黑的味道,不知道自己被打成了什么样子,暗暗叫苦。 北溟妖海带来的暴风雨威力太大,让人一筹莫展。江昊知道自己不能失败,他脑海中灵光一现,腕上发力,水针深深刺进豆茎中,猛烈的力道带着自己的身躯也撞进去。 豆茎中间的情形大出他意料之外,风力马上减弱,黏糊糊的汁液马上把他撞破的洞堵上,粗大的豆茎中间有无数黑漆漆的小洞,都笔直伸向最上方。 江昊想早知道有这条路径何必在外面挣扎,踏水针在足下,双手持水针准备向上攀缘,他心念到处,水针忽然像装了马达,颤抖着向上窜去,带着江昊迅速上升。 江昊才知道原来神兵利器很多都是可以操作着作为交通工具的,早知道何必用紫成的飞剑。他慢慢熟悉了水针的驾驭,与飞剑大同小异,关键是明白驾驭不同法宝的方法。 水针升了好久,到达豆茎最顶端。江昊水针刺破豆茎,探头出来。他本以为豆茎顶端应该是狂风最猛烈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是只有微风轻轻吹拂,月光居然照到身上。 倚天豆深入到云层上面,上面云彩被月光照射,月色皎洁,所有的乌云都已经在江昊脚下。在他正下方,有一朵巨大莲花倒悬半空中,覆盖了帝都上空。莲花周围被乌云拥着,乌云不断翻滚,能够清晰看到云层边缘暴雨如注,雨水携着狂风落向大地。 莲花的面积巨大,从高空倾泻下去的雨水正好可以覆盖整个帝都,不用说这朵巨大的莲花就是九星莲花,帝都的暴雨来自它运转的北溟海水。 江昊原来预想九星莲花是和七叶盏一样的一种宝物,偷到后毁掉即可,没想到九星莲花巨大如城市,只有先潜入再想办法动手。 他攥着水针向九星莲花上方飞去,大概因为暴雨封锁了下面空间,北溟妖海的人认定不会有人冲上来,干脆没看到守卫。江昊悄悄落在莲花顶上,上面广阔如城市,好像铺了一片巨大无比的荷叶,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马上感觉到强大的力量,九星莲花的周围显然被结界封闭,要潜进去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江昊把水针踏在脚下,绕九星莲花范围飞行,所到之处除了下面的暴雨浓云无法接近,根本看不到有任何可以进入的迹象,更别谈破除或毁掉。如果用劈天神斧强行动手,他未必有这么强的力量,而且一定会引出北溟妖海的敌人。 再转下去也难以找到突破口,江昊忽然有了主意,暗骂自己脑筋转得太慢,如果不知道敌人如何出来,那么不如让敌人自己出来。他祭出劈天神斧轰在九星莲花上,果然如他所料,两者撞击后发出巨大的声响,九星莲花被劈处摇撼了半天,分毫无损!九星莲花结界的威力强得异乎寻常。 劈天神斧倒飞回江昊手上,江昊赶紧藏身于一片巨大的豆叶下。果然九星莲花侧面上有一处焕发光彩,慢慢开出一道门,有几十个人从里面挤出来,从装束看都是北溟妖海的弟子。 这些人也都脚踏飞剑,飞得又快又帅,比江昊以前碰到的妖海弟子都高一个档次。江昊潜伏在豆叶上不动,听到他们中有人下命令说:“分头搜索,一定把来袭的敌人找出来。” 旁边有人惊呼道:“师兄,长出棵天大的豆茎来!” 出来的人都是道袍装束,比较特别的地方是每个人的道袍背后都有一个编号,从一到几十都有,用来表明身份。只有一个人没有编号,就是那个师兄,看来是领队者。 众人分队搜索,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江昊的功力比他们深厚得多,潜藏在豆叶下面让人难以察觉。师兄搜了半天之后也发现问题所在,喝止道:“且慢,这棵豆茎如此庞大,干脆把它砍断,以免敌人再攻上来。” 众人得令,纷纷御剑砍伐豆茎,剑气纵横,巨大的豆叶片片坠落,江昊思索对策。忽然有人说道:“师兄,那边的叶子有些古怪。” 江昊也注意到了,有一片叶子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完全脱离倚天豆,向九星莲花游移。师兄喝道:“给我站住!”叶子哪听得懂他说话,该怎么移动还怎么移动。 众人将豆叶包围,飞剑齐发攻击豆叶,飞剑穿过豆叶像穿越空气,激射出去,直冲上对面的人,只听哎哟之声不绝,误伤的都是自己人。 江昊目光如电,看到另有一团隐隐约约,接近透明的云朵向九星莲花漂浮,他索性劈天神斧投出,神斧击中豆茎顶端,旋转中将上面所有的茎叶斩飞,顶过刚才几十个人忙半天的成果,霎时碎叶残枝满空飘飞,江昊就是这间不容发的瞬间掠出,追上透明的云朵。 云朵下有人低声说道:“快进来。”江昊不假思索钻进去,清楚地看到玉颜公主正披着蝉翼和翼蝉飞翔。玉颜小声说道:“他们看不到我们,趁这机会快飞进去。” 江昊知道自然又是她的蛊惑在起作用,但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和她并肩飞行。两个人藏迹于蛊惑构成的幻云中,向九星莲花的打开的入口处飞去。看守入口的两个人光顾看热闹,豪无反应。 九星莲花的里面又大出江昊的意料,进入门内迎面雷声隆隆。九星莲花内部真如一朵莲花的构造,巨大的莲花展开在绿叶叶瓣中间,绿叶围裹住莲花周围,构成一个巨大的穹顶,让人难以进入。 江昊和玉颜容身的地方是在莲叶边缘的望台,莲叶周围都有通道相连,像一座巨大的城市。莲花就是城市的中心,倒悬在空中。花瓣的中间有九颗星星闪光,每颗星上一道瀑布似的激流飞泻下来,滚滚浊流落到下面翻滚的墨云中,形成无数电闪雷鸣的云团。 九道瀑布的流量加在一起不亚于九条宽阔的河流同时落到帝都土地上,带来的暴雨足以淹没整个帝都。 江昊和玉颜选择通道一个角落里躲避,江昊问道:“你怎么跑来了?” 玉颜轻轻一笑说:“我偷偷跑出来的,正好看到你们种出的倚天豆。我有蛊惑隐蔽自己,他们都没发现我跟上来。” 江昊现在不可能把她送回去,所以也不责备她乱跑,决定还是先破解九星莲花。刚才他们冲进来时在入门外制造混乱,现在混乱才平息。师兄率领妖海弟子返回来,当然是一无所获,恼怒万分。 众人七嘴八舌商量解决方法,有人说道:“不如派几条铁龙出去扫断外面的巨树,以免敌人爬上来偷袭。” 师兄骂道:“蠢材,当然是先向少君禀告,不然出了事情谁来负责。”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谁也不想背黑锅。师兄让其他人原地待命,自己踏飞剑向九颗星最中央的那一颗飞去。其他八颗星上的水流都是如瀑布一泻千里,唯有这颗星上的水流垂直上下,呈一道透明的水柱,竟然中空。 水柱最顶端连接星星,中间闪着耀眼光华处仿佛开着一道门,通往未知的领域。 江昊偷笑运气不错,遇到这些笨蛋,本来要大费周章寻找的地方,现在马上有了线索。 第二章 地海玄机(一) 第二章地海玄机(一) 师兄踏飞剑来到星门之前,江昊等着他进去,之后想办法模仿他的方法进去。谁知师兄停下不动,反而跪在飞剑上禀告情况,他功力也不是很高,除了御剑自己不会飞行,跪到狭长的剑身上就像演马戏,还得抓紧时间说道“少君,小的有事情禀告。” 上面传来少君不耐烦的声音:“现在父亲大人和紫成老贼正做生死决战,我率领高手闭关移转海水到了最紧要关头,你这个时候来捣乱,活得不耐烦了么?” 师兄战战兢兢说道:“小的不敢,实在是事情紧急。外面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一直高过九星莲花,我们没法摧毁,请少君明示。” 少君愣了一下说道:“是参天大树,还是参天的豆茎?” 师兄说道:“是豆茎,少君果然英明神武,一问就知道,小的该死。” 少君咬牙切齿说道:“果然是那小子,他得到七叶盏,先用豆兵对付兽军,现在又用倚天豆来偷袭我们,实在可恶,我一定要杀了他。” 师兄说道:“是是,属下一定杀了他……他是谁?” 属下的智商都是这水平,少君气得从星门内现身出来,狠狠给了师兄一脚,师兄从飞剑上一个跟头栽下去,惨叫着摔进下面墨云中。 少君吩咐道:“你们都给我听着,九星之门有我妖海六大高手的结界维护,再强悍的敌人也休想闯进来,出任何事情都不用惊慌,过了今晚,敌人将死无葬身之地,谁也不准再大惊小怪。” 他飞身回去,星门闭合。玉颜满脸忧愁说:“星门闭合,听他的说法,没有超强的能力无法打破九星的结界,我们怎么才能制止洪水泛滥?” 江昊说道:“反正也打不破,那就不打破算了。” 玉颜情急说道:“那怎么可以,再过不出三个时辰,帝都将成为一片汪洋,所有人都会被淹没在水下,我拼命也要试试,你不肯试,我再也不理你了。” 江昊笑道:“我当然不肯试,如果我有更好的办法,干吗非要和他们硬拼?” 玉颜转嗔为喜说:“你坏,为什么不早说。”抱着江昊撒娇,江昊吓得指头放在嘴唇上说:“轻点,被他们发现,什么好办法都不灵了。” 玉颜放开他,江昊拿出装息壤的盒子打开,玉颜脱口说道:“原来你有了息壤。” 江昊说道:“不错,我们可以试着把洪水堵回去。” 玉颜说道:“息壤当然是好东西,可是上面有北溟妖海的高手坐镇,我们有使用的机会么?” 江昊说道:“我想过了,他们和九星莲花的联系来自星门,如果切断他们星门与外面的联系,他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他说到做到,立刻行动,御剑乘风飞起,用真气把盒中息壤向一颗星的入水口吹去,息壤经他真气度化,离开盒子后倏然膨胀,化成一片沙尘暴扑向入水口。 上面落下的滔天洪水本来看起来不是这一片沙尘能阻止的,但尘沙接触到洪水后马上迅速增长,变成如山大小的泥团,生生顶住洪水的冲击,把入水口牢牢堵住。 江昊大喜过望,马上又飞出息壤堵住其他入水口,不论洪水有多么凶猛,一遇到息壤马上乖乖退回去,最后被牢牢堵死,水流由小到无。 转眼间江昊连续堵住八个入水口,上面的少君肯定觉察到有异,从星门已经探出半个身躯,一眼看到江昊,又惊又怒说:“又是你,我非杀了你……” 江昊哪里会给他反击的机会,最后一团息壤飞出,如山的泥土砸到少君身上,少君连人带要说的话一起被噎回去,吃了满嘴泥土,含恨被砸回星门之中。 江昊一击得手,事情进展顺利,玉颜忘情地过来亲他说:“帝都有救了,洪水止住了。” 江昊皱眉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北溟妖主还安然无恙,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下面墨云翻滚的帝都天空上,隐隐有五彩剑气缭绕,两团最大的剑气在空中时而交织,时而分开,战况看来很激烈。倏忽间两道剑气分开,一道向大地方向陨落,另外一道冲向九星莲花,距离接近了能看清楚正是北溟妖主。 妖主当然也看清九星入口都被息壤封闭,脸色铁青,问道:“我儿子呢?” 江昊知道对手的强大,如果等对手冷静下来对付自己,想逃脱都难。他故意笑道:“你儿子刚被我用息壤埋进土里去,如果没憋死的话,估计忙着回家刷牙去了。” 妖主怒不可遏,吼道:“我要你死!” 他上次跟江昊交手的时候,只用两只手掌便迫得江昊无处求生,今天他的背上插着五道令旗,随风猎猎作响。五道令旗分五种颜色:红、黄,蓝、白、黑。仔细观察每面旗其实是宝剑形状,旗子穿在剑身上。 妖主随着愤怒的增加,背上的五面旗鼓得如风帆,江昊挽住玉颜,悄声说道:“抓紧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手。” 玉颜也领教过妖主的厉害,用力点点头,妖主说道:“我的逆海滔天浪虽然无法穿越帝都结界,但这弹剑五色旗却不会受任何限制,上天入地,你这次都再跑不掉。” 江昊知道妖主原来不敢深入帝都,是顾忌紫成,现在豪无顾忌的样子,那肯定是刚才和紫成一战占了上风。反正自己任务暂时已经完成,现在及早抽身为妙。 妖主抢先一步发动,背后的黄旗招展,跳到半空中,江昊和玉颜立刻感觉到劲风扑面,一片耀眼的黄色光芒直扑眼前,两个人仿佛被无数的黄铜所包裹,凌厉的金属气息萦绕周围,最可怕的是这些光芒照射到人身上,人立刻感觉到刺痛。 江昊知道不妙,劈天神斧全力反攻,他和妖主交手过,也没有寄希望能打倒对手,只求有机会脱身,果然妖主的蓝旗一展,冷寂的光芒将劈天神斧包围,神斧锋芒全失。 黄旗的光芒骤然聚拢,划成一道剑气劈下,江昊用左手的回韧盾格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落到回韧盾上,如果没有回韧盾,江昊一定会被震得筋断骨折。 江昊勉强收回劈天神斧,和玉颜踏着水针飞遁,妖主在后面紧追不舍。江昊知道自己的速度不敌对手,唯有隐遁到下面充满狂风暴雨的云层中才有希望逃脱。 但妖主的追逐来得比他更快,黄旗和篮旗交叉招展,两道光芒忽而合二为一,化作一道诡异的光柱,正中江昊后心,江昊护住玉颜,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翻转,眼前发黑,向下陨落。 云层中的暴雨狂风和来时一样,打得人死去活来,江昊抱着玉颜在暴雨中翻滚,只能感觉到一直往下掉,浑身大概都被烧焦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穿越完云层,摔到帝都城里面去。 看来挨摔注定是他的命数,还好这次虽然失去了平衡,下落的速度却算特别快,砸穿了房屋和地面后,又连续砸穿几层地宫,江昊抱着玉颜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一时昏迷过去。 他苏醒得也快,听到玉颜在耳边呼唤自己的名字,睁开眼睛便看到上方一个破了大洞的穹顶,十分熟悉,江昊马上反应过来:“我们怎么摔到祖陵里来了?” 玉颜哭红了眼睛说:“从高空下来的冲击力太大,你看你都摔成什么样子了?” 江昊看看自己满身焦黑,样子好像的确很惨,但是也不觉得太难受,再看玉颜没半点事,问道:“为什么我被闪电都烧焦了,又摔得半死,你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玉颜说道:“因为我有蝉翼和翼蝉包裹住身体,还有你护住我。” 江昊苦笑,自己又成最倒霉的了,他试着让体内真气流转,觉得受伤不重,被烧焦的皮肤结痂后迅速剥落,皮肤如新,一点伤损的痕迹都看不出,自然是凤凰血的功效了,现在他每次受伤后的恢复速度都不可思议。 江昊一骨碌爬起来,马上又精神百倍,玉颜虽然几次看过他起死回生,仍然惊讶莫名。江昊恢复精力受马上发现周围的环境有点不对头。他第一次进入祖陵之时,祖陵也很凌乱,加上被他震破穹顶,更是乱得一团糟,但他仍然能感觉到跟自己上次进去的时候大相径庭,似乎有人进行了更大规模的破坏。 祖陵防卫事关帝都安危,江昊想不关注也不行,他说道:“我们要再深入回去看看。” 玉颜也觉察到有异常,跟着他来到寒潭所在墙壁前,表面上看墙壁很正常,江昊用手轻轻一碰,墙壁轰然塌陷。墙壁后的寒潭水打着漩涡,漩涡的中空,向下看去黑洞深不可测。 守陵人还在擎天铁柱上依靠着,铁链几乎缠绕全身,只留一张脸在外面,眼睛完全闭着。 江昊担心他的安危,问道:“喂喂,你没事吧,还活着没有?” 守陵人缓缓睁开眼睛说:“小子你想我死啊?” 江昊放下心来,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守陵人又闭上眼睛说道:“你们闯出去的时候击穿了祖陵结界,有人利用了这个漏洞闯进来。如果不是帝都上空有巨大的力量压迫,想要毁掉擎天铁柱的防卫,我也有力量阻止他闯过寒潭。结果是我只能顾全一样,被他闯下寒潭去了。” 江昊追问道:“闯过去的是什么人?” 守陵人说道:“你不会自己去看?是个穿紫袍的道士,身手强悍得很,我现在已经把自己的全部力量和擎天铁柱封闭在一起,铁柱即我,任上面暴风如何猛烈,都撼动不了铁柱。” 江昊说道:“那下面的事情你就不管了?” 守陵人说道:“我管得了么?小子,现在我只能守着这根铁柱,让帝都不至于崩塌,其他的事情都看你了。” 江昊想起紫成看到祖陵入口时的奇特眼光,知道作了紫成的棋子,寒潭之下一定有紫成觊觎已久的东西,紫成利用江昊拖住北溟妖主,自己则借机找寻最需要的东西。 江昊准备也穿越寒潭,接近潭水后浑身发抖,潭水中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寒冷,连他也难以忍受。 玉颜说道:“七叶盏里面还有一茎一根没有使用过,其中的根,号称地海之根,它在接近地海泉的地方会有奇效,能引领你找到地海泉的源头。” 江昊说道:“你怎么会知道这许多秘密?” 玉颜说道:“师傅告诉我的,他老人家深藏不露,你知道的,有他指引我和你,我们肯定可以度过所有难关。” 江昊把七叶盏的根投到漩涡中心的孔洞里,根穿过孔洞,深入到水下,七叶盏的根有着神奇效力,寒潭水的寒气全被聚敛到根上,根变做紫色,水中的寒意大减。 江昊觉得可以了,带着玉颜投身寒潭中,穿越漩涡的时候赶紧轻飘飘像在空中飞,反正一点不感觉寒冷。他无意间回头一瞥,发现身后已经不见来时路,而是漂浮在无尽的虚空中,后面都是幽深黑暗的水波。 没有了退路,江昊索性不瞧了,向前方滑行,前面很快有了光亮,他和玉颜身子一沉,前进的速度快了不止千百倍,忽然就掉进了无尽深渊中。江昊目力超人,尚能看清楚两人在一条光的通道中,不断下落,根据下落的速度和时间判断,这条光的通道长得不可思议,依照现在的速度,他们片刻就要掉到大地中心去。 下落终于停止,不用江昊费力,急速下坠的势头自然止住,仿佛有人自动托了他们一把。两个人降落在一片黑暗的空地之中,玉颜发出轻微的惊叹声。 周围一片广阔的空间,几乎全部处于黑暗之中,只有头顶上发出星星般的光亮,但他们正处于地下,头顶上不应该有星星。 第二章 地海玄机(二) 第二章地海玄机(二) 但他们头顶上偏偏有星星,而且这星星是流动的。 准确地说,他们头顶上是闪着光亮的河水,光辉和星星相仿,是无数闪着光辉的河流在头顶上流淌,没有一滴落下来。 玉颜看得出神,张开翼蝉和蝉翼,打算飞上去触摸星河,惊呼道:“我飞不动了。” 江昊也想试试刚刚学会的飞行术,发觉同样无效,这个地方的土地上被加了某种禁制,这一类的法术完全无效。他不像女孩子容易吃惊,外面不露丝毫慌乱,说道:“这地方比较特殊,我们先察看一下情况。” 他注意到穹顶上的星河组合起来很像一幅地图,上面很多的线条都像是山川河岳,无数分散的大小亮点似乎代表大大小小的城市,联想里“山河谱”这个名字,这难道就是北溟妖海一直在追逐的山河谱? 星河的图景投射到地面上,被聚焦到某一面墙壁上,这面墙光滑得出齐,豪无瑕疵,正好把穹顶星光的图形完全映下,清晰无比,俨然一副山河图景。 玉颜屏住呼吸说:“流淌在天空的是地海泉,映照在玉石壁上的是山河谱,天啊,想不到我居然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奇景。” 当初江昊窃听地海泉和山河谱的机密时,玉颜正在昏睡中,江昊想不到她居然也了解其中的奥妙,故意问道:“不过是一幅映在石壁上的图景,为什么如此惊叹?” 玉颜说道:“山河谱是东胜神州最神秘的传说之一,有人说在帝都诞生之初它便存在,帝君一家靠着它的力量才能维护历代统治不倒,但最近数百年从来没有人发现它的所在。” 江昊说道:“只是一幅地图,其间能蕴含多大的力量?” 玉颜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师傅郑重告诫我,得到山河谱的人,有希望得到东胜神州的天下。” 她的回答等于没说,江昊不确定是云雾真人没有告诉她,还是她心里隐藏什么秘密不肯告诉自己。这时候听到紫成回答说:“她说得不错,得到山河谱的人,便能得到东胜神州的天下。” 石壁和他们还有相当距离,紫成站在石壁旁的暗影里,不说话很难被发觉。江昊和玉颜走了好一段路程才来到石壁前,紫成神态自得,明显是占据上风,胸有成竹的表情。 江昊说道:“我早该想到,国师不会轻易让别人得到好处。你派我去阻止九星莲花淹没帝都,其实意在拖延住北溟妖主,自己抢在他之前追逐山河谱。” 紫成说道:“这还要感谢你,我在帝都坐镇几十年都没有找到地海泉的的位置,想不到你的到来改变局势,冲乱妖海和帝都的平衡,也让地海泉的线索凸现出来。所以我临时改变了计划,把和妖主的决战往后推,先拿到山河谱要紧。” 江昊说道:“是我击穿祖陵才引发你的念头。” 紫成说道:“不错,终于有人找到祖陵的所在,我当然要利用这个机会。派去和北溟妖主斗剑气的,只是我几个大弟子而已。” 江昊说道:“你不怕我们完不成你的任务,北溟妖海真的水淹了帝都?” 紫成说道:“你实在还不了解地海泉和山河谱的威力有多大,有了它们,就算北溟把东胜神州都淹掉我也不怕。” 江昊听他说得信心十足,虽然知道百仙门的高手都有吹牛说大话的习惯,但还是不能不相信几分,故意试探说道:“至少你现在还没得到手,我们都有得手的机会。” 紫成果然大笑道:“你没有机会!莫说你不是我对手,即使是能跟我抗衡,你的要害也已经掌握在我手里,凭什么和我抗衡?” 江昊开始被他说得一惊,深呼吸了几口,没觉得身体状况有异常。紫成说道:“你这个人来帝都没多久就网罗了一批死党,原因是你够情义,重兄弟。这既是你的长处,也是你致命的弱点,情义这个东西,可以用来要挟你。” 他一招手,从暗影里面又转出两个人,徊风在后,汝瑶在前,汝瑶满脸嗔怒,不肯正眼睬徊风。徊风低垂着头,也不肯正视江昊。 紫成说道:“只要是人,都有弱点,你当他是弟兄,可是你有美女他没有,你功成名就他默默无闻,他心里面怎么会平衡?我伏下这颗关键的棋子就是用来钳制你的。” 玉颜看着局势急转直下,急道:“我们该怎么办?” 江昊摊手说道;“落到人家手里还能怎么办,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玉颜看汝瑶的眼神都充满羡慕和嫉妒,不明白怎么偏偏这个女孩子江昊就那么在乎呢,想着自己该用什么办法把江昊争取过来。江昊还能够保持很镇定,对紫成说道:“毕竟姜来是老的辣,我没法不在意汝瑶,你说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紫成说道:“我要你帮我开启山河谱,本来你不来,我还要费些周章,现在正好借助你的力量。” 被星河投射的石壁,星光不断了流动,天空的地海泉景象不住变换,石壁上的景象也就随之变换。景象逼真到仿佛随时要流淌出来。 江昊说道:“山河谱已经摆到你的面前,你自己拿就是了,还要我做什么?” 紫成笑道:“哪有那么简单,山河谱博大精深,摆在面前也未必能拿到,所以我要你先替我试验。你去替我把山河谱的图景破解,将这幅图完整的取下来。” 江昊说道;“你不怕我先你取得山河谱?” 紫成说道:“我不怕,你的要害在我控制之下,别打算拖延时间。” 江昊看着山河谱上淡淡流光说:“这幅图明明是上面地海泉的反光,怎么可能拿下来?” 紫成说道;“你接触到就明白了,赶紧动手,少要啰嗦,这女孩在我控制范围之内,我没有耐心的后果你该明白。” 江昊也想了解山河谱的奥妙所在,示意玉颜耐心等待,他走到石壁前面揣摩,端详石壁上的图谱,他目光落到图谱上,不知不觉被图谱吸引,图谱流动的画面上仿佛有魔力,吸引着人进入,让人不能自拔。 江昊猛然警醒,差点迷失在图画里面,图画上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让每个接近的人不自觉走火入魔,难怪紫成非要他来做试验。 他退后一步,紫成冷冷提醒:“你定力还不错,不过这还不足克制山河谱里面的危机,你接着试试看。” 江昊调整气息,再定睛观看图谱,只见上面的江河图景流转,不住地风云变换,有强大的力量蕴含其中,接近方寸之内便很难忍受强大的压力,几乎崩溃。 他身后紫成的态度很明显,如果退回去,就要对汝瑶采取行动。江昊自己也不想退,他克服前面结界的压力,手指触到石壁,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着他,江昊再也无法抗拒,整个人都飞入石壁中! 石壁好像一扇大门,江昊轻而易举穿越,眼前星光耀眼,等眼睛能适应光亮的时候。江昊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闪耀光亮的阵中。背后正是进来时候的石壁,像一扇透明的门,外面的人和事看的清清楚楚,只是有无形的力量阻挡着,再想后退已是不能。 阵中雾气氤氲,有许多道流水在脚下流淌,流水上又都发出闪亮的光,脚踏上去像踩在云雾中,前面的流水构成一条条路径,组成的也是依稀星河图景。 江昊想迈步向前走,发现也不能移动,巨大的力量把他阻止在石壁和前面的流水之间,就好像装进一个玻璃框子里,动都不能动。 江昊头上有了冷汗,发觉全身都被桎梏住,他知道越急躁越不能解决问题,冷静下来回想,从前解救灵偶仙的时候曾经利用过元神出窍,当时灵偶仙说自己修炼未成,还不能驾驭元神,所以江昊一直未曾再试过,如今的情况,似乎是惟一可以选择的办法。 江昊努力平定心神,让自己思想完全进入空灵,他的最大优点是每到危机关头就越发冷静。静坐片刻后,江昊找到感觉,轻松站起来,发现原地还坐着个自己,那自然是自己的躯壳了。 他轻飘飘地克服了前方结界的阻力,沿闪光的流水前进,走了一段距离后便发现流水的走向很复杂,整个阵中看起来不是很大,却非常容易迷失方向。 本来他几乎已经迷失方向,可是凭直觉选择方向,居然越走越顺,反思一下觉得跟自己走过的东胜神州很多地方似曾相识,难怪熟悉。走到某处铁碑前他停住脚步。铁碑上散发着强大的力量,让人为之震颤,铁碑的形状和凌天阁再相似不过,惟一区别是,铁碑之上有一个狭长的凹痕,有点像钥匙孔,正好可以放进狭长的东西去。 江昊觉得里面如果放一柄剑之类的东西似乎正合适,伸手想拿,然后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元神在行走,东西都在躯壳上面,只得作罢。他脑海里飞速回闪见过的东西有哪一样有可能放进铁碑,顿时想到在祖陵得到的断剑,不由激动起来。 这时候紫成在阵外喊道:“看够了没有,赶紧回来告诉我,不然我要对你的心上人不客气了。” 江昊毕竟担心汝瑶,也担心自己不能驾驭元神,路走多了回不去,从此变成孤魂野鬼,赶紧凭记忆循原路返回。回到身体里才踏实下来,喊道:“我被困住了,回不去了!” 紫成冷笑一声,用力敲击石壁,江昊觉得后面有强大的真气牵引,顺势发力,从容退回去,再看自己已经在石壁之外,石壁中还是星光模糊的山河图景,但自己在外面,恍如隔世。 紫成说道:“你进去一趟应该明白,这扇石壁实际是开启山河谱的门,进入到里面才能发掘山河谱的秘密,现在把你看到的讲给我清,如果你撒谎,我会很容易识破。” 江昊本来也不打算隐瞒什么,将见闻简略阐述,紫成点头说道:“你还算老实,没有撒谎。山河谱的图阵里面的确如东胜神州山河模样,你随我去,破除阵中禁制。” 江昊反正听他安排,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紫成看了看玉颜,也觉得不放心,补充说道:“你也要跟着。” 玉颜也不表示反对,紫成看了看徊风和汝瑶,还是不放心,说道:“你们都得跟着。” 江昊笑道:“你打算都带进去,恐怕我们没这个本事接近里面的结界。” 紫成傲然说道:“我自有办法,没有相当把握,我怎么敢来。我拥有通往宝藏的钥匙。”他从袖中拿出半截长剑,长剑只有上半部分,下半部分不知道何处去了,和江昊手中拥有的半截断剑极其吻合。 紫成将断剑一掷,断剑劈破石壁飞入,石壁神奇地分成两半,展开出一道光彩夺目的大门,通往阵的内部。如果不是他出手,江昊还真不知道打开石壁的方法。 紫成仍然让江昊走在最前面,阵一旦被打开后,结界的巨大力量也随之破除,前行没有刚才的阻力。江昊现在才知道紫成如何阴险,明知道开阵的方法还要自己玩命来试探。不过紫成也不知道断剑的另一半在他手上。 紫成说道:“我三十年前得到开启山河谱的法门,却从无利用的机会,今天还要靠你找出的机会,所以我要继续利用你,留下你的性命。” 江昊任他怎么说都不动声色,到达凌天阁形状的铁碑前,紫成充满兴奋打量铁碑上的凹痕,说道:“终于能够得偿心愿了……” 江昊说道:“从此你就是天下无敌了,对吧。” 紫成被他抢了要说的台词,大为恼怒,哪知道江昊对反派关键时刻要说的话熟知以极。他把断剑祭出,等待铁碑的最后开启。 断剑一道电光般飞入凹痕中,没入不见。 第三章 山河图谱(一) 第三章山河图谱(一)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半天也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不是怕紫成起疑心,江昊早就捧腹大笑,紫成老脸胀得通红,好没面子。他运用全副力量推移铁碑,铁碑纹丝不动,仿佛山石固定在地上。 紫成正要发作,阵外洪钟般的声音响起:“紫成你这个蠢材也配和我争夺,山河谱除了北溟妖主之外,还有谁配拥有?” 江昊知道北溟妖主迟早会找来,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迅速,他看到北溟妖主的身后也有人尾随,正是顾嘉远,马上想起妖主一直指派顾嘉远追查地海泉的下落,自己竟忽略了这枚棋子,妖主因此得到了祖陵的位置。 不过这个疏忽现在反倒成了好事,江昊心中虽然已经有了对付紫成的方法,毕竟实力上较紫成逊色,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北溟妖主掺和进来,变成了妖主和紫成互相制衡,自己从中渔利的机会编大很多。 妖主和紫成立刻对峙上,妖主背上的五面旗猎猎作响,紫成毫不示弱,道袍飞扬,他的道袍骤然亮起来,袍上现出一个鲜明的八卦图形,八股图形的亮光越来越耀眼,最后化作无数绕圈飞舞的飞剑,这些剑脱离道袍,聚集在他背后,跳跃萦绕,随时准备迎战。 两大高手并立,眼见火拼在即,江昊觉得正是挑拨的时机,对妖主说道:“九星莲花被息壤封闭,你一定痛苦得很,都是我和紫成国师的杰作。” 妖主不怒反笑说:“你就不用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知道都是紫成老杂毛所为,我当然不会放过他。” 紫成当然不示弱:“谁不放过谁还难说。” 妖主说道:“你以为封闭了九星莲花就能对付我了,告诉你,区区息壤算什么,不出一个时辰我儿和北溟高手便可以大通息壤封闭,该淹没你的地盘,你还是跑不了。” 紫成倒不在乎,说道:“淹了关我屁事,我能打倒你就成了。” 江昊看他们两个人斗嘴,正考虑怎样骗过紫成来试验半截断剑的效用,紫成先把注意力转移过来,指着他说道:“你去,给我先对付了老妖怪。” 江昊一呆说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紫成说道:“这不是我的问题,你只有听从我的吩咐。” 玉颜,汝瑶,甚至连徊风都盯着江昊看,看他此刻被逼到绝境上,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出奇制胜。 江昊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笑说:“滚你妈的,我就是不听你吩咐。” 一言出口,半天没人反应过来,紫成气得浑身哆嗦说:“你不想让她活了?” 江昊放声大笑,冲徊风眨了眨眼睛,摇了摇腕上的一个铃铛,徊风和汝瑶忽然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就在他身旁。徊风从前给过他一件宝物是双会索,系着同样铃铛的人,能够在近距离互相召唤,被传送到对方所在的地方去。 等紫成反应过来,汝瑶和徊风已经在江昊的保护范围之内,紫成如梦方醒,对徊风说道:“你是不是跟他串通的?” 徊风笑道:“没错,老家伙现在才反应过来,你以为商公子手下的人那么好收买么,也太低估了我对朋友的忠诚,我本来就是商公子委派,故意麻痹你的棋子。” 紫成恼怒道:“就算被你们骗了又如何,只要我愿意,你们全得死无葬身之地!” 江昊说道:“最好还是问问你的老对头答应不答应吧。” 妖主也很老辣,不会让人从中渔利,站定一旁说道:“紫成杂毛,你要想先解决问题,我给你时间,你可以先收拾这小子。” 他当然知道江昊实力不俗,即使斗不败紫成,拼得紫成功力有所损耗也是好的。 紫成当然也知道利害关系,但被江昊耍弄的感觉让人忍无可忍,再加上他认为杀掉江昊可以有机会先拿到山河谱的路径,对付妖主也会占到先机。 当机立断,他马上目露凶光,江昊时刻观察他的动向,一见他态度不对,马上亮出一根光秃秃的茎干来,七叶盏的七件法宝都被他用过,唯有一根茎干尚在。 江昊将茎干抛出,本来已经枯萎的茎干离开了江昊的手蓦然暴长,本来大家是站在阵中,可是茎干顷刻间化成无数藤蔓和树木,遮蔽所有人视线,无限生长。 在其他人尚惊愕之际,江昊左手挽起汝瑶,右手拉住玉颜,同时不忘踢了徊风一脚,提醒三个人跟自己逃跑。大家随着他撤退,周围树木枝干纠结,藤萝缠绕,普通人通行都困难,还好江昊当先开路,所到处树枝枯藤纷飞,生生杀出一条路。 紫成在他们身后咆哮,飞剑穿梭,成片的树木风卷残云,倒下无数,但飞剑刚芟夷过的地方,树木马上重生,斩之不尽。 江昊离开地面去封堵九星莲花的时候,商远清已经跟他计议了进退方案,七叶盏这最后一条茎干号称邓林,抛出去后化木成林,即使烈火焚烧,刀剑砍伐,也不能阻止它的生长,这是作为江昊万一不敌时逃遁的方案。 江昊逃遁的方向直向树林深处,佪风在后面气喘吁吁说道:“里面是什么地方你又不清楚,等他们斩伐了树林,我们只有等死。” 妖主和紫成两个人毁灭森林的速度都很惊人,即使是邓林也经不住他们法器的破坏。很快就将逼迫江昊他们无路可逃,但江昊对路径熟悉之极,迅速抵达铁碑所在位置。 江昊抽出自己拥有的断剑,插入凹痕中,与里面的半柄合并,两剑相逢,迸发出一道耀目的电光,响声好似炸雷,几乎把几个人耳朵震聋。电光自铁碑延伸出去,将地面炸出一道裂痕。 片刻后一切恢复平静,江昊试着握住剑柄,用力拔除,手上火烫。他手中握着一柄完好无损的宝剑,本来断开的两截现在结合一处,丝毫看不出曾经断裂过。剑身一面赤红,犹如火焰燃烧,灼热逼人,另一面却黑漆漆如锈铁,半点光亮皆无。 江昊正感受剑上传递出的力量,铁碑发出轰然声响,开始旋转,渐转渐快,看得人头晕眼花,到最后从凹痕处裂开成两半,竟然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裂口,里面喷涌出清澈泉水。 泉水扩散成圆圈形状,水花在周围跳跃,中间现出通道,里面一片光亮。江昊豪不犹豫,领着三个人进入通道,后面的水波自动闭合。 通道里面是水光四溢的洞窟,中间的图景让他们看花了眼睛,方圆不过百丈的洞窟中心是一方墨玉似的大平台,台上边缘是水,中间是土地,仿佛立体地图形状,上面山川河岳,纤细入微,塑造之生动,让人几乎是产生错觉,以为那就是真的。 地图的形状,和进来前看到穹顶上的星河是一样的,和星河照映在石壁上的图景也是一样的。江昊再三观察,根据自己走过的地方推测,终于确定这就是东胜神州的完整地图。 对着这幅打造如此完美的地图,江昊无法不动容,他看得正出神,听到紫成的声音说道:“想不到你真的找到山河谱了。” 江昊吓了一跳,以为紫成和妖主已经追逐上来,回头发现妖主和紫成并肩站在通道外面,因为通道是透明的,他们都能看清里面的情况,但两个人谁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江昊马上明白,他身后的通道已经被水帘封闭,强如紫成和妖主也无法通过,两个人只能干瞪眼看着。 江昊不了解山河谱究竟威力何在,现在又不好表露什么,不动声色说道:“现在似乎是我占上风了。” 妖主和紫成显然都很紧张,但又谁也不愿意先示弱,还是紫成先笑道:“山河谱于我们有用,于你无用,你有何必跟着搅局,及早抽身,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妖主马上说道:“不错,这本是我们两个人的争夺,你何必参与进来,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我们保证你无事。” 玉颜说道:“羞羞羞,你们两个说的话还能相信么?” 以妖主的脸皮都有点挂不住,说道:“我们两个人互相牵制,都没有把握取胜对方,就算想为难你们,也不赶这个时候动手,你们放心走好了。” 玉颜被他们说得有点动心,江昊则不当回事,把精力放在研究山河谱上面,山河谱上有云雾缭绕,和自然景观很是相似,江昊看到帝都上空附近时,惊奇地发现有一朵小小的莲花在上面漂浮着。 莲花的下面有细密的水点落下,帝都的的城市虽然在图上不过如珠子大小,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到里面被雨水落满,几乎蔓过城墙,上面的雨还在不停地落。 江昊心中一动,用手指轻轻去捏九星莲花,不知道山河谱上的东西是什么质地的,竟然捏不动。他索性把九星莲花拿起来,翻过来研究。外面的妖主失声说道:“不可动它!” 江昊不管那么多,把九星莲花里面的水倒空在大海里,里面的水流当真不少,倒了半天才倒空,再看帝都上空云雾全消,竟然变成晴日了。江昊轻轻把九星莲花放回原位,九星莲花依旧悬在帝都上空,只是不再流水了。 妖主的脸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颜色,江昊没料到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也会变色到这个程度,妖主的咆哮吹得外面如同起了飓风,尘沙四起。紫成哈哈大笑道:“好,好,做得好,你辛苦了几十年的九星莲花被人一下就毁了,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妖主背上旗帜招展,一股狂风席卷,紫成冷笑回击,掌中光华绽放,两股巨大的力量碰撞,烟雾弥漫视线,半天烟消云散,紫成和妖主两个人好端端站立着,谁也伤不了谁。 江昊有点悟出山河谱的妙处,想把帝都城内的水吹干,想想看没有敢下手,小心翼翼用一根指尖接近帝都城,运用真气吸引里面的水气,很快水气氤氲,散发殆尽。 紫成大笑道:“小子果然聪明,老妖怪你惨了,你的心血现在全落空,看你还拿什么来毁掉我的地方。” 妖主说道:“你就比我好么,山河谱落到的是人家的手里,便宜不到你头上,你的如意算盘也一样落空。” 紫成说道:“至少比你好,你的北溟之水通过九星莲花运转,本来是要淹没帝都,现在被这小子倒在东海里,你北溟成了沙漠了。不信你们往北方看看。” 江昊看地图最北方向,果然有在极北的大海上有一块冰雪覆盖的陆地,陆地中心另有一个空洞,地势比四面的大海还低很多,本来有水填充里面,现在却几乎干涸,大概就是北溟水的所在地。 妖主受了重创,反过来揭破说:“山河谱上的每一寸空间,现在都在这小子掌握之中,他要翻山倒海一样轻而易举,虽然他要不了你的性命, 但他掌握山河命运,有哪一个派哪一个人不向他称臣,你一个老东西,还怎么和他对抗?” 江昊渐渐弄懂了其中的含义,原来山河谱这一块地图,代表着真实的东胜神州山川河岳,在上面做的每一次改变,都会让真实的山河发生同样的改变。 如果一个手里握有山河谱,那就意味着可以任意毁灭或重建一个地方,手里掌握着亿万人的生命,没有人可以不向他低头称臣,这能力实在太过可怕了! 江昊激动之余微微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利用这一点。接着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麻烦大着呢,被困在洞中,外面两个强敌环伺,脱困才是首要的问题,就算他能把整个山河谱掀翻,也不能让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 外面两个人堵住出口,互相牵制,虽然各自心怀鬼胎,但目标很一致,就是不让江昊出来。 第三章 山河图谱(二) 第三章山河图谱(二) 江昊也明白他们的想法,双方处在僵持中,江昊忽然瞥见帝都中央钢针大小的凌天阁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注意观察,钢针片刻间又颤抖好几次,始终也没法保持完全稳定。 江昊觉得其间可能有隐患,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自己吸取洪水时候造成的,应该想办法修复,他不敢用手碰触钢针,默运玄功想让钢针平稳下来,钢针上有一股洪流似的热量传递到他手上,力量之强大让他全身震颤。 他眼睁睁看着钢针把热量传递完毕,反过来钢针又吸取他身上的能量,让他担心身上的能量会都被吸取走。结果是两种能量互相交融,江昊只觉得体内充实,真气不但没有减弱,而且有大大加强的迹象。 钢针最后猛地一跳,随着这一跳,似乎整个世界都跟着摇晃起来,除了山河谱本身能够保持岿然不动,整个山洞都差点被掀翻。 摇晃好久才停止,妖主和紫成又嫉妒又羡慕,齐声叫道:“不要再摇了。” 江昊也担心闯祸,良久震动停止,陈埃尽散,山河谱在猛烈的摇晃中仍能岿然不动,总算让人松口气。江昊手抚着剑,正考虑用什么办法能冲出去。阵外传来守陵人如雷的话音:“小子真有你的,连山河谱这种东西你也能发掘出来,全亏你帮忙了。” 旋风自阵外远远席卷过来,所到之处树木纷纷连根拔起,威势惊人,旋风乍起即停,守陵人转眼已在洞外,精神奕奕,身上拖曳的四条铁链不住叮当作响,比起刚才守护擎天铁柱时萎靡不振的样子判若两人。 江昊说道:“你不是要扛住铁柱,守护帝都的么,而且你被铁链束缚,怎么可能离开?” 守陵人笑道:“这要多谢你了,我也不知道你小子有什么办法,居然利用山河谱的力量解开帝都之围,压迫我的那股强大力量忽然完全消失不见了。而且最神奇的是,擎天铁柱天然缺失一块,必须有人以肩力扛,刚才不知道有什么神奇的力量竟然愈合了擎天铁柱的缺陷。” 此言一出,妖主和紫成都震惊,刚才江昊只是在地图上钢针大小的凌天阁上动了动,居然能将从无人撼动的擎天铁柱愈合,让他们又嫉妒又羡慕。 江昊说道:“难道牵制铁链的力量来自铁柱本身的缺陷,一旦擎天铁柱恢复后,困扰铁链的力量会自动消失?” 守陵人说道:“正是,所以老子托你的福,被困了几十年之后终于解脱了。而且因为铁柱已经回归正位,我就算跑路也不会倒塌的危险,以后不再需要守陵人了。” 江昊一直当他是朋友,当然替他高兴。守陵人一惯狂放,看看堵在洞口的紫成和妖主说:“是不是这两个家伙在为难你,我替你打发了他们。” 妖主和紫成勃然大怒,他们从来都是称霸一方,跺一跺脚天下震动的人物,哪里被人如此轻视过,妖主背上的蓝旗一展,席卷向守陵人。守陵人腕上的铁链抖得笔直,在蓝旗到来之前横空一击,蓝旗直接被震回。 妖主和江昊交手数次,每次都逼得江昊疲于招架,江昊知道他身上蕴含的可怕力量,现在竟然守陵人的铁锁链反击从容化解,可见守陵人的实力,最少不在妖主之下! 守陵人四条铁链展开,如四道游龙,覆盖面积巨大,妖主的几次旗子出击,碰到铁栏上凌厉的剑气都被挫败。妖主正在恼火,守陵人的铁链居然越长越长,向妖主开始反攻。 眼见局势正处于胶着之际,无数银色飞剑破空攻向守陵人背后,出手的正是紫成。 守陵人的强悍,紫成比妖主看得更清楚,如果让守陵人接江昊脱困,紫成很难再找到机会控制江昊和山河谱,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所以他毫不犹豫要选这个时候干掉对手。 紫成剑气一出,局势马上改变,守陵人的铁链带着刺耳的呼啸,运转范围迅速缩小,被五色旗和剑气夹击之下,岌岌可危。 妖主和紫成是江昊见过的高手中最强大的两个,两人联手,几乎是不可抵抗的力量,连守陵人也不能,只能靠铁链的急速旋转构成防御圈子,苦苦支撑。 江昊握着半面灼热的剑,感觉到剑上巨大的能量,他一剑劈向洞口被封闭处,无形的气浪在这一剑之威下撕裂,气浪冲击得人的视线都模糊。本来江昊不知道如何脱离山洞的范围,但这一剑让他生生杀了出来! 他手中的剑就像一团火焰,所到处锋芒不可阻挡,一直找上妖主的旗子。妖主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力,两面旗准备封堵剑芒,江昊的剑脱离手心掌握,闪电般穿越两面旗的封锁,直取妖主。 妖主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个局面,攻击守陵人的三张旗回防,五旗结成一道旋绕的阵墙,才阻止住剑芒。江昊的剑萦绕半空,斜向撕裂空气,迎上紫成的剑雨。 紫成的剑气如流水,万剑齐发,本来如无数银鳞似的剑光,遇到江昊的剑之后,飞剑纷纷断折坠地。妖主和紫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局面,各自退到相当的距离上观望。 只有江昊大喜过望,他不但得到一柄威力无匹的武器,而且刚才和山河谱上的钢针交换真气,感觉体内真气充沛大胜从前,又上一个台阶。如果说以前遇到紫成妖主这个级别的高手只能智取和逃遁,那么他现在终于真正跨入一流高手的行列,可以与他们抗衡了。 江昊顿时信心大增,妖主和紫成当然是信心大减,本来以他们的身份级别,联手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何况现在联手对付的是两个不算知名的人物,而且落了下风。 江昊的锐气正盛,横剑睥睨,守陵人本来就是嚣张的人物,更不用说,身上的铁链狂扫,恨不得把邓林全扫平,发泄几十年被困的郁闷。 妖主和紫成彼此对视,都有点气馁,但是眼前摆着的是山河谱,是无论任何人都很难放弃的东西,又不甘心就此退场。 这个世界上四个超一流的高手两两对峙,如果真正全力以赴,将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江昊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他历练到遇强越强,这一战正是检验他能力的时候。 眼见局势一触即发,江昊敏锐的耳朵又听见上方传来很古怪的声音。其他几个人均是高手,也随即听到,双方立刻僵住不动,不知道有了什么新的变化。 声音接近速度非常之快,众人已经能用眼睛看到发生了什么变化,一个像长蛇似的物体,从阵外急速接近,穿越树林的时候又拱倒很多树木。长蛇最后在江昊脚前停住,原来是一个奇长无比的管子,看不出质地,但能看出不是活的生物。管子头上固定着一个喇叭,呜呜作响,管子本身不断延伸,长度无法估量,竟有可能是从地面上来的。 在江昊的眼里,这东西更像一部老式电话机,后面跟着长长的电缆。最有意思的是喇叭里面居然真发出说话声音,有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们现在都给我听清楚,局势在我控制之下,谁都不得妄动。” 妖主第一个狂笑说:“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听到有人敢威胁我的,你是什么东西,赶紧滚出来说话。” 喇叭里继续传出声音:“你们好好看清楚,听说过地火天雷阵的名目么,现在地火天雷已经布满你们周围,如不束手,让你们形神俱灭!” 妖主和紫成听了这句话,反而失去了怒火,变得异常严肃的样子,江昊知道情况有异,问道:“什么是地火天雷阵?” 连守陵人这么嚣张的人物都谨慎地四处打量说:“地火天雷阵是传说中的一项阵法,它的可怕在于可以把天雷封印在地火中,整个阵能像流水一样沉降到泥土,岩石,甚至渗透到任何一个地方,被地火天雷困住,一旦天雷引发,地火爆裂,困在阵中的人会形神俱灭。” 江昊沉吟说道:“这阵法会有什么征兆?” 守陵人说道:“首先被这阵势困住的人,耳边能听到隆隆雷声,这是天雷接近的征兆。” 话来没说完,众人耳边听到隆隆的雷声,不约而同打了个寒噤。守陵人又说道:“接下来周围的一切物体,乃至岩石泥土都会变成赤红的颜色,因为地火已经将它们包围。” 众人一起扭头,发现阵外阵内的泥土岩石俱成红色,慢慢接近赤红,仿佛有烈火在外面烘烤,将所有一切吞噬。邓林里的树木有些已经慢慢散发出焦味。 喇叭里的声音又传出来:“他说得一点都不错,你们也都看到了,你们都是人物,该明白审时度势,现在束手就擒是上策,否则后果你们清楚,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来不及在我阵法发动之前逃出去。” 江昊沉着问道:“如果我们就擒了,又怎么样?” 喇叭里说道:“就擒交出随时法宝,保留性命。” 妖主和紫成都想发作,又都忍住,这两个人老谋深算,对眼前形势看得很清楚,知道的确险恶,强自克制怒气不肯冒险,也在寻求脱困的方法。 江昊说道:“如果交出法宝,等于分去我们一半的能力,然后就要任人宰割了。” 喇叭里的声音说道:“处在眼前的局面下,你们还有别的选择余地么?” 几个人脑海里都瞬间转了无数办法,就是没有能解决问题的。江昊忽然对着喇叭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喇叭那边的人也有点意外,问道:“说说看。” 江昊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云雾真人,我早该想到不应该低估您老人家。” 所有人都等待回答,喇叭后面变成大家比较熟悉的声音,说道:“不错,你还是更聪明一点,毕竟能猜出来。不过也不能改变什么,你们现在没有还手的余地。” 江昊说道:“我是有点意外,不过又不奇怪,你对什么事情都那么了解,我从来都没忽略过你的作用,只是还不明白,你为什么留这一手再最后?你想要的东西又是什么?” 云雾真人说道:“我是帝君的臣子,当然是替帝君效忠,你们所有人都是帝君的威胁,各怀心机意图作乱,当然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这话说得倒也不错,包括江昊在内,根本没有人想过要对帝君忠心,而且江昊和商远清联合,说是造反也不冤枉,云雾的帽子扣得还是很贴切。 江昊思索了片刻,说道:“我探查到的这些秘密,连北溟妖主和紫成国师都,可是你居然都了如指掌,而且能伏在阵法把我们都困住,你的功力有多深厚我不清楚,可是你不是神仙,没理由什么都知道。” 他分析得清晰透彻,云雾真人沉默不语。江昊继续说道:“除非有人知道的和我一样多,把知道的一切又都告诉了你。能做到这一点的,会是谁?你不回答,难道是为了替她拖延时间么?” 他回头看过去,玉颜一直垂着头不说话,从江昊他们交手时候起,玉颜就始终沉默。江昊凝视着她,她还是一语不发。 妖主说道:“死丫头,一定就是她了,还问什么,赶紧把她拿下作人质。” 玉颜还是不动,江昊慢慢走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肩头,手掌落空。妖主说道:“这丫头逃了!什么时候跑掉的,她是云雾老贼的弟子,想不到居然用小小幻术瞒过我们。” 江昊心思细密,他虽然不知道玉颜什么时候开始逃遁,但以山河谱阵势的严密,他们来时路径的复杂,想走出去千难万难。 他把目光落在蛇形的管子上,把冰髓放出去,冰髓沿着管子疾走。直追管子的去向,飞行几百丈之后,江昊感觉到了目标存在,冰髓一点,听到玉颜娇哼一声。 第四章 天外仙岛(一) 第四章天外仙岛(一) 江昊移动的速度快得可怕,回来的时候带着玉颜,玉颜蛊惑的发力被他冰髓一点后已经破除,江昊用力适度,玉颜只是受了点振荡,没有受伤。 玉颜垂头不敢看江昊,江昊也不生气,对着喇叭说道:“云雾真人,你也不总会占到先机,我不想要挟什么,我想全身而退。” 云雾真人似乎在考虑衡量,过了片刻回答道:“事关重大,无论什么人在你手上,我也不能放你离开,就算牺牲公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江昊看看玉颜说道:“你父皇未免也太无情无义了,连你都要牺牲。” 玉颜吓了一跳说:“你……都知道了。” 别人都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江昊不管他们,接着说道:“我当然都知道了,除了我们陷入祖陵那一次是意外,并非你父皇主张,其他每一次都是他做主。东胜神州的帝君,没有大家想像得那么笨,虽然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是如何保命,如何对付敌人,这方面他的办法只比别人多,不比别人少。” 喇叭里面离开也传出帝君的声音:“你这小子实在是厉害,局势全都被你看破了,不过那也没用的。情势不同,想不放下法宝就活着出去,绝对不可能。” 妖主和紫成同时摇摇头,示意对方的话不可信。江昊当然知道不可信,但是除非找到破解的方法,不然就是烈火焚身,天雷噬体的命运。妖主和紫成本来都是枭雄人物,现在都无计可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江昊踱了几步忽然说:“我不交法宝,也不投降,有本事你发动阵法劈死我们。” 他话一出吓了大家一跳,以为他情急疯了,云雾真人说道:“你疯了不成。” 江昊说道:“我很清醒,山河谱现在在我手上,你把我们毁灭掉,我们也要把山河谱毁灭掉。” 云雾真人不慌不忙说道:“山河谱乃是东胜神州集天地灵气的至宝,岂是你说毁就毁的,想拿这个反过来要挟我们,你打错算盘了,而且你稍有异动,我马上发动地火天雷,让你灰飞烟灭。” 江昊还是不慌张,眨了眨眼睛示意紫成和妖主继续磨蹭,说道:“你说的当真?” 云雾真人说道:“说到做到,你别想打任何鬼主意,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做决定,如果再不做出决定,你们就没有决定的机会了。” 江昊胸中早有计较,把浮海玉升丢在地上。玉升迅速变大,又成了一艘船的模样。江昊走到山河谱所在的洞穴内,凝神注视帝都部分,指了指浮海玉升,示意所有人都站上去。 徊风和汝瑶自然信赖他的话,守陵人也无异议,妖主和紫成现在是无法不信赖,玉颜没有用任何人强迫,也自己站上去,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什么。 江昊深呼吸一口气,不管输赢,他总要赌一次。他把指尖放在凌天阁所在的祖陵上方,将代表擎天铁柱的钢针轻轻向上一拔,再重新放回去。随后他用最快的速度闪到浮海玉升上,抓紧功力最弱的汝瑶的手。 云雾真人在上面催促道;“考虑好了没有,再不决定,我要施法了。” 他没有施法的机会,山河谱所在的阵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声响,江昊脚下的土地和周围的岩石同时松动,顷刻间是毁灭性的爆炸,所有的东西像挤在一个火山口里,终于得到了爆发的机会,向上面喷发! 云雾真人意识到问题不对的时候,玉升已经被下面喷薄的岩石推动着,以无限的速度向上射出,石块炮弹般从四面八方打来,如果不是玉升上有四个绝顶高手,在上升的过程中一定会被石头打得粉碎。这四个人的武器和力量在周围构成一道无比厚实的墙,所有的石块都被反弹回去,或者被法宝击碎,无法伤害到人。 云雾真人的地火天雷也随即发动,岩石上的红色马上转化成能量,闪电在下面交织,爆发出一个又一个惊雷,将下面所有能够击打的东西都变成粉末! 刚才江昊对擎天铁柱的一拔一放赋予了大地无尽的力量,向上飞升和突破几乎超越速度极限。没有其他任何一种力量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浮海玉升从大地深处解脱出来,云雾真人在设计天雷地火的时候也不可能料想到有人能以如此方式从大地深处脱困,地火天雷虽然全被他释放,却只能落在玉升的后面。 玉升越飞越快,到最后虽然石块不能伤及大家,但灼热的温度也让人几乎无法忍受,连周围被冲击的岩石都变成了赤红的岩浆。 江昊始终注意观察动向,玉升先是冲出阵中,飞越了来时的路径,急速上升,最后穿越寒潭,撞破祖陵,重新穿出地面!冲出的势头如此猛烈,江昊差点担心会连擎天铁柱都撞断。 还好只要山河谱陈埋地下,擎天铁柱就能稳如磐石。浮海玉升巨大冲力仍然不可遏制地带着周围的一切前进,最后直飞到长空上! 江昊顿时被眼前的奇妙景象吸引,现在天色已经大亮,红日初升,帝都上空一片晴朗,万里云天苍茫,瑰丽无限。帝都城上空本该笼罩的九星莲花也无影无踪,只能看到城里蚂蚁般的建筑,被水淹没的城市现在不见丝毫水色,就好像从来都没下过一滴雨。 曾经漫天的洪水终于化于无形,这一切是江昊自己做到了,连他也觉得有点不敢相信。他还来不及多欣赏一下,发现玉升正以可怕的速度远离帝都,向着东方浩瀚大海上飞行。 玉升在上升的过程中附着了无数大块的岩石和树木,连祖陵的石室穹顶也被带了大半个出来。这些东西纠结在一起,让玉升变成了一个在天空中飞行的小城市。江昊和汝瑶,徊风,守陵人坐在一起,妖主和紫成各自找了一块岩石远远坐着,也不说离开,还在观望形势。 最让江昊意外的是,从祖陵的半间残破石室中,有一个人震开泥土现身出来,模样狼狈不堪,赫然是云雾真人。 徊风忍不住哈哈大笑,云雾生气道:“你笑什么?” 徊风说道:“我笑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妙的事情,你千方百计算计别人,结果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结果,被我们从地底稍带到半空上,送到我们手上了。” 云雾刚想发作,忍住没敢动。周围这几大高手现在都把云雾看成是敌人,现在稍微刺激他们都可能带来很严重的后果。云雾功力再强,面对的是这世界上第一流的四个高手,一声不出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是他们简短交谈的功夫,玉升向东飞行了已经很遥远的距离,身后连海岸线都看不到了。上面的人不是没有想过下来,一来实力互相牵制,二来飞行的速度太快,即使发力高强者也不好控制。等玉升的速度终于减缓,大家知道互相间错综复杂的敌对关系可能又要出变化,马上都紧张起来。 这时候江昊淡淡说道:“现在都是一条船上,我不想动手,只要船还在,我希望大家也别动手。” 他和守陵人联手实力占绝对优势,他说不动手其他人也不轻易动手,唯有徊风不依不饶问:“若是船不在了呢。” 江昊一摊手说道;“那只好该动手的就动手了。” 他的话说得云雾心里打颤,徊风的话让云雾心里又一紧:“我怎么觉得这船马上要散掉呢。” 他虽然是故意敲打云雾,随着玉升减速,附着在上面的泥土岩石纷纷脱落,临时的空中城市解体在即。这时候汝瑶说了一句:“前面看到陆地了。” 她能够看到的,当然其他所有人都先看到了,前面隐隐约约有陆地的影子,玉升飞行的高度也在不断降低。靠近海边的地方,能看到无数白色的水鸟扑扇翅膀飞行。 这些白色的水鸟成千上万,聚拢着冲向玉升,全都一头扎到玉升上,如果是一只两只还造不成什么伤害,现在巨大的数量顷刻间让玉升解体。可怜这临时的空中城市上的碎石树木从空中倾倒下来,弥漫视线,惊得闯了祸的水鸟们四处乱飞。 等一切消散,只有玉升还能停留在空中,碎石树木和飞鸟都已不见,云雾真人,北溟妖主和紫成真人也都不见踪影,失去了争夺山河谱的机会,留在这跟强敌相处可不是他们愿意做的事,趁刚才的机会全都遁去。 江昊也无心追逐,自己踏剑飞行,让玉升慢慢落到地面,等大家下来后,把玉升收起。守陵人舒展了一下筋骨说道:“小子,我要走了。” 江昊问道:“走?去什么地方?” 守陵人说道:“四处逛逛,换了你困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三十年,会不会想出去到处走走?” 江昊想想他说得不错,说道:“如果是这样,你自己小心。” 守陵人说道:“小子你不用担心,你现在得到了擎天铁柱上的力量,又拿到了太古之剑,只要能将剑上的神力和你的元神合练,没有人可以再找你的麻烦了。” 江昊拿出在铁碑上断而复合的剑说道;“太古之剑?就是这一柄么?” 守陵人说道:“就是这一柄,小子你有福气了,这是传说中无上的神器,是开启山河谱的钥匙。现在被封印的力量只解开了一半,如果能够解开另一半,便将是世上无双的神兵利器。” 江昊看着黑漆漆没被开启的另一面说:“那如何才能解开另一面?” 守陵人笑道:“我要知道说不定我就找件这样的兵器玩玩了,小子你运气好,人又聪明,一定能够找到破解的办法。我要忙着游山玩水,看看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就此别过了。” 江昊早视他作忘年之交,还想说句保重之类的话,守陵人四条铁链张开,像大鸟一样直上长空,倏然消失云间,走得既潇洒又痛快。 转眼间只剩下四个人,汝瑶和玉颜都沉默不语,而且脸色也都很不好看,江昊最关心的问题是弄清楚现在身处何方,刚才为什么会有群鸟飞来,他举目四下打量。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海滩边上,雪白的沙滩,碧蓝的海水,无数白色水鸟起落,风景如画。海滩附近有许多树木,每棵树上都有许多鸟巢。江昊知道海鸟通常栖息岩缝中,不住在树上,但这些树木颜色灰白,仔细分辨原来都是石头的,奇怪的是也照样能够生长枝叶,只不过枝叶也都是石头。 石树上急匆匆蹦下一个人,冲着乱飞的群鸟不断吆喝,这人蓬头垢面的好似疯子,手里拿着根鱼竿。他吆喝的话语江昊一句也听不懂,但鸟儿们却都听得懂,纷纷落回石树上的巢穴内。有个别的鸟不听话,这人鱼竿一甩,鱼竿长线伸缩自如,百十丈外的飞鸟都能一下打中,被打中的鸟儿马上乖乖飞回来。 江昊走过去,咳嗽了一声说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人没怎么理会江昊,漫不经心地说:“该跑的都跑了,还打听这些做什么,你们赶紧跑吧。” 江昊莫名其妙说:“跑什么?” 这人说道:“西方来的和尚都说了,大难临头,世界末日,该逃就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 江昊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西方和尚的说法,伴随此人总是大祸临头,世界末日这类的说法,但是因为前几次说的都是传说故事,距离比较遥远,听过便也放下,这一次事情似乎离自己非常接近,他马上敏感起来,问道:“什么西方和尚,什么样的大难?” 这人忙着赶鸟,过了半天才说:“我哪知道,反正他们跑的跑,疯的疯,看样子要乱套了。” 江昊说道:“跑到哪里,那个西方来的和尚是怎么说的,为什么他说了大家就会相信?” 这人想了想说:“因为西方来的和尚一直跑到仙岛神殿里面,连仙岛的大岛主都被他说动了,我们这些散仙当然也被说动了,所以该跑的人都跑掉了。” 第四章 天外仙岛(二) 第四章天外仙岛(二) 江昊问道:“仙岛是什么地方?” 这人说道:“你脚下踩的,头上顶的地方都是仙岛,鼎鼎大名的天外仙岛。我就是仙岛中鼎鼎没有名气的散仙驯鸥人” 玉颜说道:“是东胜神州百仙门当中排名第二位的天外仙岛?” 她始终跟着江昊他们,没有随云雾真人遁去,江昊并不出言责备她,她也就沉默着,现在才算开口说话。驯鸥人说道:“当然就是这个天外仙岛,难道会有第二个么?天外仙岛独立于海外,向来不介入各门派之间的利益争夺,是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也就是我们这里。” 徊风说道:“天外仙岛传说在东海之外,白云缭绕之中,一向少有人能到达,里面的散仙以修身养性为主,从不参与世间争夺,是出了名的清净之地。” 江昊眺望四周,白茫茫的水面上只有云朵,灰秃秃的岛上唯有水鸟,连个人影也不见,说道:“好像是很清净的样子。” 驯鸥人说道:“人都跑光了,当然清净。不然平时也吵得很,你真想打听究竟,可以去天外仙城,那里是天外仙岛的中心城,大岛主就驻扎城中。” 江昊说道:“到天外仙城的路怎样走法?” 驯鸥人说道“很简单,沿前面的山路走七八十里,到最高的山顶,再上五六层云就到了。” 汝瑶伸了伸舌头说:“这还叫简单,听得头都晕了。” 驯鸥人说道:“你走路当然麻烦了,我们这里是仙人呆的地方,仙人走路还叫仙人么,乘风踏云坐法宝,还不转眼就到。” 江昊比较耐心,继续询问说;“天外仙岛有多少仙人,都住在天外仙城之中么?” 驯鸥人说道:“谁知道,总有几百个以上吧,天外仙城是仙岛的主城,仙岛方圆上下数百里,大家平时散居各处,有事才到仙城。不过我劝你还是莫去的好,从前的仙岛人人向往,是天堂,如今的仙城是地狱。” 江昊隐隐觉得这发生的许多大事背后都有关联,但一时想不清楚。无论如何,流落到天外仙岛,只有先搞清楚这里的形势再做打算。他决断说道;“那我们便动身前往仙城。” 驯鸥人急了,说道:“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前途很危险,不要送死去。” 江昊说道:“总要看个究竟,也许能帮别人点忙也说不定。” 驯鸥人打量了他半天,最后说道:“你这小子很古怪,不知道什么来头,不过我觉得你挺有意思,决定带你去仙城。” 他聚拢群鸟,安抚了一下说:“我们这就出发,随我来。” 江昊见他答应带路,准备跟在后面前进,谁知道驯鸥人从石巢里翻出张吊床铺到地上,又躺在上面,徊风先急了,说道:“你不是带路么,怎么先睡上觉了?” 驯鸥人白眼说道:“我好歹是个仙人,仙人哪有走路的,当然要拿出仙人的做派。” 他打了声呼哨,群鸟齐飞,成千上万只鸟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块活动的云朵,驯鸥人的身体轻飘飘飞起来,落在鸟群上,还保持在吊床上的姿势。飞鸟架起他在低空盘旋,他果真连一步路都不用走就可以带路。 驯鸥人看着江昊他们催促说:“还发什么呆,你们一起上来,这就带你们去仙城。” 江昊他们开始还怕踩上飞鸟,上去后发现这些鸟的身体就像岩石一样结实,有可能也是石头的,反正无数飞鸟聚集一起,踏在上面如履平地。驯鸥人呼哨指挥,飞鸟组成的云朵慢慢高飞,沿着海岸先前飞行。 飞得越高江昊越能看清楚地势,天外仙岛是一个巨大的海岛,方圆有百里以上,沙滩以里是连绵群山,遍布的森林,一片郁郁葱葱。飞到一定高度景色一览无余,没有看到特殊的建筑。 但驯鸥人关心的东西不在地面上,群鸟穿过了层层云朵,一直向上飞,逐渐海岛的景象模糊起来。云雾里迎面陡然一个庞然大物撞来,大家都吃了一惊,只有驯鸥人说道:“放心放心,不合有事。” 江昊看清原来是个在空中飞行的物体,形状有点像香蕉,里面一个肥硕的胖子边吃东西边张望。驯鸥人打招呼说;“老蕉,你不好好吃你的香蕉,到处乱窜什么?” 老蕉满脸惶恐说;“我刚从南海飞回来,路上一个人都碰不到,老梨用飞鸟传信给我说,出大事情了,他们都要逃到海外避难去。” 驯鸥人不耐烦说道;“往哪里逃,真要是大难临头,一个都跑不掉,你们不想着团结起来解决困难,光知道东躲西藏,有什么用?” 老蕉说道:“你说得轻松,现在大岛主变得好像白痴,我们从来都不习力战,外敌来了也是豪无抵抗之力,难道你就能拿出办法么?” 驯鸥人说道:“总得试试看,奋力抵抗比坐以待毙好。” 老蕉嘀咕说:“我宁可躲到海外去,即使仙岛不在还能多活几年不是?” 驯鸥人一瞥江昊说道:“你可敲好了,见到他们跟他们说,我带救星来了,这个年轻人是现在东胜神州冉冉升起的新星,道行之高,战力之强悍超乎你的想像。叫他们赶紧都回来帮忙,同心协力把事情做好。” 老蕉将信将疑,一边吃香蕉,一边操纵大香蕉飞远了。江昊这才开口问道:“你把我说得那么厉害,你知道我是谁?” 驯鸥人想也不想说:“当然不知道,可是如果我不把你夸得厉害,他们怎么肯回来。如果仙岛覆灭,我们也将没有容身之地,逃是不解决问题的,好歹把他们都骗回来拼上一拼。” 江昊很想夸他两句有责任心,哪知道他躺在吊床上,被几只鸟架住晃荡着,很快睡着了。 群鸟直向云海之上飞,一路上总能遇到漂浮的山峰,上面有的生满奇花异草,有的有鸟兽栖息,宛若神话中的仙境,不愧仙岛之名。飞到极高的地方,寒风凛冽,白云悠悠,一个大岛屿若隐若现,漂浮在苍穹顶上。 等群鸟升到比岛屿还高的地方,能够看清岛屿上面是一望空旷平整的草原,面积广阔,中间一泓湖水,像镜子般湛蓝清澈。岛屿正中央是一座尖削的山峰,城市就在山峰顶上,修建得瑰丽辉煌,在半空中更显得神奇莫测。 江昊当初看到虚云阁的时候叹为观止,以为是天下奇景,但虚云阁无论从大小还是建筑的辉煌,跟这空中仙岛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只是虚云阁的花园显得充满人气,而这仙岛上的城市却冷冷清清,死气沉沉。 群鸟降落在城市空地上,城市中所有建筑都是玉石质地,大部分白色玉石如云朵般轻盈,再配上五色玉石装点,让让眼花缭乱。本来是仙境的景象,却因为人烟太过零落,让人觉得有点恐慌。 城市正中心是宫殿,除了殿前有一道流水从玉石地面上穿出,喷射到空中直接幻化成形状不同的白云飘走,让觉得有点生机,其他的东西给人鬼气森森的感觉。 驯鸥人爬起来介绍道:“天外仙城建成数百年,我们每个人在这里都有一个家,大家各有自己擅长的不同技艺,比如我擅长驯化飞鸟,刚才的老蕉善于培植神品的果子,大家以仙城为中心,各自在周围方圆几百里的海天之内遨游飘荡。我们能生活得安逸自在,全赖大岛主维护。” 江昊问道:“大岛主又究竟是什么人?” 驯鸥人不满意他的无知,说道:“大岛主就是大岛主,是百仙门排名第二的天外仙岛的掌门人,号称天外城主就是了。” 他的回答里没一句不是废话的,江昊只好不再问,驯鸥人又继续说道:“也不是没有歹徒觊觎仙城仙岛的各种神品,但有大岛主在,没有人能撼动仙岛分毫,哪知道西方和尚来了之后情况完全发生变化,大岛主躲在宫殿中干脆不肯见我们,任西方和尚散布留言,为所欲为。” 江昊推理判断一下,且不管西方和尚的来头,他们估计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了法力高强的大岛主,通过流言瓦解仙岛这些散仙的斗志。既然叫做散仙,也能看出他们的散漫,瓦解斗志是比较有效的办法。 不管真实的情形是什么,想知道真相,最好的办法是走到宫殿里看个究竟。 宫殿前面是很高的台阶,江昊沿宫殿台阶走上去,门口站着两个巨大的金甲武士,身高足有普通人的两倍。从金黄的脸色看,不属于人类,都是手持金戈阻挡住外人前进的路线。 江昊刚刚接近,金甲武士声音低沉地说道:“外人止步。” 驯鸥人说道;“这是仙城正宫的守卫,是大岛主以前闲暇时造出的玩偶,虽然是玩偶,法力却比我们很多人还高强得多,我们现在想进入宫殿去见大岛主,都要通过玩偶才行,玩偶又听命于西方和尚,等于把我们和大岛主隔绝了。” 江昊问道:“那在西方和尚来之后,你们有见过大岛主么?” 驯鸥人满脸愁苦说:“见过,正是因为见过大家才不抱任何指望。只有我还不肯放弃。” 江昊说道:“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放我们过去?” 驯鸥人说道:“我也摸不准他们的脾气,只能试试看。” 他满脸堆笑来到两个金甲武士面前说:“两位,又是我来了,我想晋见大岛主。” 两个金甲武士的回答是金戈一举说:“不是昨天刚见过么,城主吩咐过,今天心情好,不见人。” 江昊听他们说话声音僵硬,当然是机械产物,又语无伦次,豪无逻辑可言,问驯鸥人:“他们以前也是这样么?” 驯鸥人苦笑道:“以前大岛主没疯,他们当然也没疯,不过不是他们对手,我只得去别处看看。” 江昊忽然说道:“我不想等了,我偏要进去。” 他往前一跨步,两个金甲武士声音尖刺地喝止:“不许,找死。”江昊听都不听直接往里闯,金甲武士的金戈向头上落下,带着山一样沉重的力量。 江昊用左臂的回韧盾扛住一柄金戈,劈天神斧劈向另一柄金戈,和两个天神一样的武士发生碰撞,感觉到像有两座山撞击到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刚刚功力大进,几乎承受不住这种撞击,才知道天外城主果然厉害,造出的两个守殿武士也是如此剽悍! 但他们强,江昊更强,他刚刚融会来的力量正找不到发泄施展的机会,正好借这个功夫试验。他喊了一声:“滚你们的!”太古之剑在手,像一道闪电同时侧劈过两个武士身体! 所有人都听到咔一声轻响,两个武士呆呆直立,没有任何动作,整个仙城的地面猛然颤抖一下,接着刚才被劈过的地面猛然开裂,出现了道宽阔可怕的缝隙,然后两个武士的身体慢慢被平分成四半。 这一剑之威连江昊自己都咋舌,驯鸥人半天才说道:“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太可怕了!” 江昊说道:“你说过了,我是救星,我来帮你解决问题的。” 驯鸥人再不相信别的,也要相信他的力量,带领江昊向宫殿里面行进。宽阔的宫殿大殿里空荡荡的,能容纳几百个人的殿内只有水晶地面倒映出人影,有三个人坐在这空荡荡的宫殿里面,一个是个服装华贵的老者,长须垂地,一张脸上布满黑色和紫色的青肿,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特别狰狞可怕,两只眼睛则空洞到了极点,一点亮光也没有。 坐在他身边的两个人,都传着黑色的修士袍,江昊很熟悉这种衣衫,这是电影里修道院的修士们才有的服装,头和脸都被风帽遮住,隐藏在黑暗之中。 第五章 离海之日(一) 第五章离海之日(一) 服饰华丽的老者慢吞吞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说话的声音特别缓慢,一句话好像恨不得要花一年的时间说完,明显是智力障碍的症状。 江昊怎么也不能把这个满脸浮肿,智力退化的老头和仙岛岛主的名字联系起来。驯鸥人激动起来,冲过去说道:“大岛主,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老鸥啊,仙岛已经分崩离析,你怎么能坐视不理?” 大岛主漠然不理会他,旁边的修道士有一个呵斥道:“放肆,居然敢到仙城神殿撒野,还不给我拿下!” 大岛主也跟着慢吞吞说道:“放肆,还不给我拿下。” 驯鸥人说道:“现在仙岛马上要毁于一旦,大家被流言就弄得土崩瓦解,大岛主向来英明决断,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他拼命想接近大岛主,刚才说话的修道士猛一扬手,一团火球向他飞来,驯鸥人的海鸟都留在神殿外面,他本身功力平平,看到火球竟然无力抵御,江昊随手一指,在驯鸥人面前构成一道气墙,火球在气墙前爆炸,火花不断蹦跃,就是无法突破气墙力量的封锁。 修道士出手的法术,跟江昊见过的截然不同,看起来更像是西方魔法的体系,跟他的装束非常一致。 两个修道士看到有人出来接手,都感觉意外,谁也没发作,一反刚才嚣张之态。江昊责备驯鸥人说:“你们大岛主现在显然智力退化了,成了人家的傀儡,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 驯鸥人反过来向江昊发火道:“你说什么!大岛主的道术修行在东胜神州的境界几乎无人可匹敌,区区两个西方和尚就能操控他不成?” 江昊说道:“他已经不清醒了,难道你也要跟着不清醒,面对现实,他这副模样,不是受了别人控制,还能怎么解释?” 驯鸥人终于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不再贸然上前。大岛主慢吞吞说道:“谁说我受了控制,我好得很,你们……不得……放肆。” 江昊笑道:“我就是要放肆,你能把我怎么样?” 大岛主慢慢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想起来能把江昊怎么样,修道士之一提醒道:“把他碎尸万段,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大岛主恍然大悟说:“把他碎尸万段,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江昊笑道:“还敢说你没受控制。” 大岛主更加不知所措,侧头询问修道士,然后点了点头说:“没错,杀人灭口,一个都不能放跑,统统不能活着出去。” 修道士对他现在的智力水平也大为恼火,干脆不理会他,一个人站起来说道:“不错,你们都要留在这。” 仙岛神殿的大门沉重关闭,霎时间大殿所有入口被封闭。江昊来了就是想打仗的,根本不放在心上,说道:“你就是西方来的和尚?” 这个修道士说道:“我是亡灵十字团的法师使者布尔布思。” 江昊说道:“听名字的确是西方和尚了,你那个同伴呢?” 另外一个修道士始终都没露出脸来,也不作声,江昊忽然感觉到非常熟悉的样子,脑海里闪现过一个人的形象,又不敢确信,缓缓说道:“我觉得你很熟悉。” 那个修道士用嘶哑的嗓音说道:“我觉得你也很熟悉。” 他慢慢解下头罩,江昊愣住了,这个修道士,居然是道一行! 这个修道士,是他开始人生转折后遇到的第一个邪恶对手道一行。是他最早的对头,因为道一行,他才会发现四极之门,穿越四极之门来到东胜神州,也因此和聂冰失散。这些记忆藏在江昊心底深处,经历了太多事情,从未淡忘。 如果道一行在这里,那聂冰又在什么地方!江昊的心狂跳起来,想知道他花费全部心血要寻找的答案。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毛头小伙子,马上冷静下来,甚至不表露任何吃惊。 他哈哈大笑说道:“是你……你从道士变成修士,造型是越来越难看了。” 道一行眼神阴险依旧,比从前更内敛更深沉,慢慢说道:“你换了古装我也才认出来,想不到我们还有再次交锋的机会,真是意外。” 江昊说道:“看样子你混得不错,又傍上新的老大,水平应该也有点进步吧,别让我太失望了。” 道一行傲然说道:“你从前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我比从前强大何止千百倍,是你这个贼小子害我沦入苦海,失去享受现代生活的机会。不过也要感谢你,没这个机会,我怎么能学到强大的法术,脱胎换骨。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江昊说道:“怎么报答?” 道一行说道:“不会让你死得太快,多折磨你几天,让你再痛苦点。” 江昊觉得一般讲到这个地步,应该靠动手解决了,说道:“那你就试试看。” 布尔布思在旁边看他们嘴上交锋,插嘴说道:“还废话什么,赶紧解决了他,不可误事。” 看来布尔布思的身份比道一行要高贵,道一行必须遵从他的命令,答应一声,双臂张开念动法咒,在他面前出现了一道厚厚的墙,向江昊压来。江昊见惯了用意念移动物体法术,虽然道一行是凭空变幻出墙壁,他也觉得怎么稀奇,五指齐伸,仅凭单掌上散发的真气就让道一行的墙壁化为粉碎。 驯鸥人看得精彩,鼓起掌来,忽然间一道剑光从背后邪劈江昊,江昊反应迅捷无比,左臂的回韧盾格挡,将剑气封回去,转头看到眼睛赤红,向他动手的人正是徊风。 玉颜忽然说道:“这是传说中的傀儡术,可以操纵比自己功力更弱的人,被操纵的人不非敌友都会攻击。” 江昊一时大意,还是低估了道一行的长进,刚才气墙只是他声东击西的伎俩而已。他略有吃惊,可是道一行比他吃惊太多了。道一行操纵徊风,加之于徊风身上和力量和徊风本身的剑气合一,攻击力超过徊风本身力量三倍以上,如此强劲的剑气,竟然被江昊随手拿胳膊挡回去了,江昊的功力功力的深厚,显然到了很可怕的地步。 江昊闪电般封闭住徊风行动,让他暂时不能动弹,笑道:“你果然有两下子,再来,我们一定见个分晓。” 道一行现在完全被江昊的实力震慑,想在江昊面前抖威风报复的想法已经没有了,他一向老奸巨猾,想寻求更稳妥的办法试探江昊的实力。布尔布思哼了一声说:“你赶紧制服这小子,你不行的话我再上。” 道一行暗暗叫苦,摆明了是拿他试探江昊的的实力,但布尔布思比他有地位,说话不敢不听,只有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就来见个分晓,来个公平的比赛,分出胜负,其他事情,比完了我们再讨论。” 江昊已经习惯了这种无耻口吻,也不追究,他毕竟还要从道一行身上知道聂冰下落,于是淡淡说道:“好,比过了再说。” 道一行先远远退到大殿一端,站得尽量离布尔布思近一点,布尔布思怒道:“你是要和我打还是要和他打?” 道一行只好又往前挪,江昊跟他交手一个回合,感觉道一行功力比原来虽然是脱胎换骨,自己似乎没有惧怕的必要。他随手抽出水针剑,划了圈说:“你要打,我便打,来吧。” 道一行摆好姿势就是不先出手,江昊水针一抖,剑上无数水花迸溅,生发出彩虹般的波光,连续凝结成几道水墙向道一行推进。道一行也非弱者,挥舞着双手喃喃念动咒语,在周围结起几道火墙,水珠一遇到他的火墙马上蒸发。 两人一个回合打成平手,道一行不禁得意微笑。江昊忽然呸地飞出一口唾沫,瞬间超越所有水墙的速度,打在道一行的火墙上,火墙马上熄灭,浓艳四起,呛得道一行不住咳嗽。 观战的汝瑶和玉颜都是女孩子,见到这滑稽的情景格格笑个不停。道一行刚想发作,想想对方的功力比自己高出实在不是一个档次,忽然腿一软倒在地上,捂着脸叫道:“哎哟,我受了重伤,不能再战了。” 布尔布思知道他是假装,说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到一边去。”道一行马上动作敏捷滚到一边,完全不顾修道高手的风范了。布尔布思说道:“你这个小子很不错,我们来比划一下。” 他也和道一行一样喃喃念动咒语,好像他们这一门派不念咒就不会打仗,咒语之后战斗力会格外提升。他的咒语念过之后,空气中凭空弥漫着阴森森的气氛,很多气团凝结,形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气团慢慢清晰,这些人形的物体连五官都能看清楚,形象没有一个不丑陋的。 驯鸥人打了个寒颤说:“千万不要被他们碰到。” 江昊知道有异,问道:“怎么?” 驯鸥人说道:“这些都是怨灵,被怨气纠结,被他们碰到会腐蚀你的身体。” 玉颜说道:“这些不是怨灵,而是元神,是躯壳死去游荡在时空中的修道者的元神,因为无处被容纳,本身会变得很脆弱。如果被法力强大的人召唤,就成为人家利用的武器。” 驯鸥人脸一红说:“人老了,老眼昏花了,容我再仔细看看。” 布尔布思急于把江昊干掉,可不给他仔细看的机会。气团聚结的形体成型后,马上向江昊游移,张牙舞爪,带着呼啸的气流。 江昊这方面具有一定基础知识,经玉颜提醒后明白,这些被召集的元神都具有一定的能力,被布尔布思召唤后,能量得到进一步加强,萦绕江昊周围。 江昊感觉到强大压力,阴寒透骨,驯鸥人开始说是怨灵,江昊的感觉和它一样,那些气团上面的寒气让人感觉特别不舒服,侵入身体类似毒气的感觉。即使江昊已经修炼到刀枪水火无伤的境界,还是觉得这些东西的杀伤力更大。 气团慢慢迫近他,越近寒气越盛,江昊明白驯鸥人为什么说不能让他们碰到了。他水针上吸取更多玉升的储水,水箭暴射四方,穿过气团的时候对他们豪无影响,水雾远远纷飞,丝毫伤害不到他们。 江昊一惊,稍有慌乱,随即镇定下来,默运玄功,在自己身体周围结起一道屏障,在没有办法消灭他们之前,起码让敌人无法接近。他功力经过最近一次增长后,前所未有的强盛,结出的气墙让那些气团只能发出咝咝叫声,表示自己的愤怒,无法靠近一步。 布尔布思第一次召唤没能打倒江昊,怒火上升,憋足气继续念动咒语,神殿内的空气流动加剧,连粗大的柱子都颤抖起来,气团们开始渐渐汇聚,由原来的各自独立变成一个巨大的怪物。 玉颜在旁边提醒道:“小心,他把这些元神炼成一体,威力要更强原来数倍。” 江昊不但不害怕,忽然还笑了起来,新合成的怪物给了他更大的压力,仍然未能突破他的防线。原来在这一瞬间他想到,既然对方的不能马上奈自己如何,何必小心翼翼防守。他劈天神斧祭出,穿过怪物直取布尔布思,布尔布思展出一条头上镶嵌发光宝石的法杖抗衡,两相碰撞,劈天神斧的锋芒更盛,震得布尔布思几乎飞出去。 布尔布思受到攻击,立刻削弱了操纵怪物的能力,江昊抓住机会,马上发出第二击,不给布尔布思任何反击机会,被他抓住破绽后,任何对手都难有反击的机会。 如果不是意外的发生,布尔布思肯定没了性命,就是这时候一直状若痴呆的大岛主忽然站起来,像木偶一样挡到布尔布思前面,同时驯鸥人也喊出:“不能伤他!” 江昊的惊天一斧在最后一刻调转方向,击在了神殿的地面上。 第五章 离海之日(二) 第五章离海之日(二) 劈天神斧的巨大力量撞击的地面上,后果可想而知,仙岛神殿不是平常的建筑,经受了震天动地的一击后居然还没倒塌,连地面也只是开裂成奇怪的形状,不像被斧击碎,更像是沿地板图案裂开的。 裂缝转眼扩大到江昊脚下,圣殿内部被这一斧击开后发生了奇妙变化,下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窟,无数金色光芒向上辐射,交织成金色的光网,吸引着人向下坠落。 江昊在一瞬间瞥到周围所有人的情况:被自己打伤的布尔布思,狼狈逃窜的道一行,像白痴一样的大岛主,徊风,汝瑶,玉颜还有驯鸥人都被意外弄得措手不及,大家一起往下坠落。 江昊第一个瞄上道一行,抓到道一行便可能知道聂冰的下落,就在这个时候汝瑶惊呼了一声,她功力最弱,别人可能都有能力不受伤害,唯独她最脆弱。 是先抓到道一行,还是先顾汝瑶,选择的余地只有一瞬。江昊看了道一行一眼,瞬间踏剑飞出去,接住了汝瑶。 下面金色光芒发出的巨大吸引力仍然让人无法抗拒,江昊和汝瑶以及其他人一同被吸进去,灿烂的光华让人睁不开眼睛。江昊把汝瑶护在怀里,尽量让脚下水针平稳,缓缓下落,一路上有什么障碍阻隔,都被他用劈天神斧斩破。 终于落到实地,接近金色光芒的光源后,反倒不特别刺眼,可以看清楚周围的形势。江昊的脚下踏在金黄色的沙滩上,远远望去前方是湛蓝的海水,海水里有一轮金黄的太阳,光芒夺目。 江昊讶然,要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天外仙城的下面,云雾之中,肯定不是落到了真正的大海上,而且这轮金黄的太阳散发出的缕缕光芒竟然都是实体的金线,无数金线交织在四周,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金属网,比较粗的更如梁柱,无数根巨型金属柱交织在天空和海滩之间,远远直上仙城上面,蔚为奇观。 汝瑶靠在江昊怀里,却还是满脸嗔怒说:“你和他们斗来斗去,始终把我作为棋子么,你当我是什么了?” 江昊想起在帝都让徊风假装挟持汝瑶,这本是商远清的主意,因为是假装,所以事先并没有征求汝瑶的意见,怕她不能瞒过老奸巨猾的紫成。当时步步形势紧急,直到仙岛都没有停止风云变幻,江昊始终没有和她解释的机会。 江昊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的嗔怒,汝瑶却问道:“刚才你总算没忘记救我,可是你救我的时候,为什么要瞄着那个西方和尚,好像他比我还重要似的。” 女孩子的直觉敏锐到惊人的程度,江昊想不到她观察如此准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曾经给失去记忆前的汝瑶讲过自己过去所有的情况,不见得现在的汝瑶都能明白。 没等他想出一个简洁合理通俗易懂的答案,汝瑶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仍然板着表情说:“虽然我很生你的气,但你刚才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所以原谅你啦。” 江昊一口气松下来,两天之内连续和顶尖高手拼斗了大小十数次没让他疲惫,刚才的审问却差点让他坐倒。 他总算有余暇关注别人的下落,首先听到驯鸥人的呻吟声,循声找去,发现驯鸥人正在头顶上,被什么东西托着缓缓下落,虽然叫得很凶,实际上没受伤。 托住他的是十数只通体金黄的小鸟,被奇异的金色阳光照耀过以后,全身也染上了金黄色,体积虽小,翅膀的力量却很足,只有十几只就撑住了驯鸥人的身躯,保护他不被摔伤。 等小鸟把驯鸥人护送到地面,驯鸥人停止呻吟说:“摔死我了,摔死我了,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跟上你会这么倒霉?” 江昊继续寻找其他人,只见金黄的阳光下,一双美丽的翅膀在空中展动,玉颜飘飘若天使,从空中降落,因为有了蝉翼和翼蝉,她也毫发无伤。 紧接着也听见徊风的呼喊,听声音情况不是很好,徊风一向以硬汉子自诩,如果不是摔得严重,肯定不会出声。江昊有些担心,纵身跳跃,寻找徊风的所在。这个地方由金黄色的太阳构成一个强大的结界,力量很奇特,上方压力特别大,限制人飞行的能力,江昊只能通过跳跃,借助无数牵系在一起的粗细金属网上下前进。 总算找到徊风的所在,江昊向下跳的时候差点撞到徊风的脑袋,徊风正大头朝下,整个身体贯穿了一根横向的金属柱,正好脑袋在下面,脚在上面,刚才受的傀儡禁制总算是解开了。他功力较其他人也比较弱,受结界力量限制,倍加削弱,被撞得头破血流却无法挣脱。 江昊帮他把身子拔出来,替他料理一下伤势,徊风很郁闷自己的倒霉,不过看到旁边的两个人,他郁闷马上减轻了很多。道一行和大岛主和都摔在这附近的柱子上,比他模样还惨。 大岛主痴呆模样依旧,不用人帮助,已经自己从柱子里面挣脱出来,而且脑袋之坚硬超乎想像,连带拽断了周围的柱子,带着半根柱子呆呆坐着,要多白痴有多白痴。 比他更白痴的是道一行,别人的脑袋好歹露在外面,他的脑袋却是全埋在金属柱里,江昊把他拔出来的时候,道一行的脸上一片金黄,佛光闪耀,张嘴就是一句:“我是小明,我是小明,我要上学……” 连江昊都看傻了,江昊把手放在他脑袋上,他都一点不表示警惕,不像道一行的一贯作风。江昊满心疑惑,道一行的功力比徊风深厚得多,徊风都没有事,道一行更不该有问题。 他反复分析原因,终于在道一行脸上发现一个鞋印状的青肿,踹得如此清晰,连撞进柱子都都没消失。再继续观察,发现大岛主脚下穿得是一种特殊的华贵靴子,脚下印记和道一行脸上的鞋印居然完全符合。 江昊总算推论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下落的时候处于白痴状态的大岛主和道一行比较接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大岛主狠狠在道一行脸上踹了一脚。如果是平时,这一脚顶多能起到毁容的作用,决不能改变道一行人生命运。但刚才他们是在金色太阳的结界范围之内,所有人力量都大为削弱,结果是这一脚严重改变了道一行运动轨迹,直接撞进柱子里,进而损坏了他脑袋的某些功能。 没有意外的人生,不是人生,人和人的意外不同在于,有人会被一脚踢上天堂,有人会被一脚踹成白痴。 江昊可开心不起来,他要抓道一行是套问聂冰下落,现在能套问出来的只是小明要上学,这显然不是他要达到的目标,但现在大家都深陷困境,事情乱得一团糟,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有人的下落都找到,除了布尔布思,布尔布思功力高强,应该安然无恙,估计他很不想和江昊碰面,不知道逃遁到什么地方去了。 江昊现在和四个正常人以及两个白痴站在一起,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行动。驯鸟人抢先叫起来:“坏了,糟糕了,是朽木之症,只有渡过离海找到重生泉才能解救。” 江昊头皮发炸,帝都一个地海泉的问题,搅和的几乎翻了天,现在又冒出一个重生泉,肯定少不了麻烦。他小心翼翼问道:“什么朽木之症,跟中风偏瘫半身不遂有没有关系,重生泉又是什么?” 驯鸟人比他还呆,半天反应过来说:“朽木之症就是人的记忆受到意外碰撞,完全丧失。” 江昊刚想说,不就是失忆症么,找精神科大夫去,找水喝有什么用。驯鸟人继续说道:“普通人也偶有这种病征,但和修道者的朽木之症其实完全不同。修道者力量之最强中心是自己的元神,元神是所有意念和精神集中的地方。修道者的朽木之症,就是元神受损,导致忘却本该记忆的事情,状若痴呆。你听懂了没有?” 江昊点了点头,听懂了,原来就是高级失忆症。他问道:“那跟重生泉又有何关系?” 驯鸟人说道:“重生泉集仙海灵气于一身,是修复元神受损的至宝。但因为只有渡过离海才能得到,所以一向为天外仙岛的重宝,除了岛主本人,无人知道如何得到。” 江昊说道:“你说了好几次离海了,离海又是什么?” 驯鸟人说道:“离海就是你面前的海,是天外仙城之下隐藏的一片天中之海,天外仙岛有总共有海岛三千,飞岛八百,所有这些岛能正常运转,全凭离海的存在。离海在天外仙城正下方,里面那轮闪耀的太阳,就是所谓的离海之日,它的光芒可比日月,强大的力量保证仙岛存在。它运行的所有秘密,也都掌握在大岛主手中。” 说了半天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江昊说道:“那重生泉在哪里,你一定不清楚了?” 驯鸟人说道:“不错……但我知道它就在离海之中,有了重生泉,因为元神受损的朽木之症可以完全治愈,大岛主他一定可以重振昔日声威。” 江昊觉得大岛主是不是重振声威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不过是看着仙岛现在的情况不忍心,也不想让布尔布思阴谋得逞,最重要的是道一行现在白痴的症状也一样,说不定给他脑袋上淋点重生泉,他可以回忆起聂冰究竟在何方。 想到这他义无反顾说道:“我去,刀山火海我去都去……不过先问一句,重生泉究竟什么样子。” 驯鸟人挠挠头说:“只有大岛主见过,我不知道。” 江昊气得没话说,心想他要是把名字前面那个驯字去了就再准确不过了。他望望耀眼的烈日,苍茫的离海,再次准备上路。汝瑶过来,把娇艳欲滴的红唇印到他嘴上。 汝瑶还是第一次这么大胆亲他,和现在汝瑶的性子倒也符合,江昊想着周围还有很多人,想推开她,不知道怎么就是下不了决心。汝瑶亲了半天然后教训他说道:“我知道我不能帮你什么,不如放你自己去,但你一定得好好地给我回来。” 江昊只有点头答应的份,玉颜忽然也过来,亲他脸颊。江昊吓了一跳,想赶紧躲开,可是玉颜抓了他的胳膊,总不能像对付道一行一样打倒。旁边汝瑶怒目而视,玉颜轻轻说道:“我不管你怪不怪我,我要你好好回来。” 江昊赶紧溜开,说道:“我哪敢辜负大家的期望。” 浩海茫茫,金丝交错,不使出最强力量无以应付。江昊把太古之剑踏在脚下,当作帆板使用,滑行海面之上,离海的海面本来风平浪静,可是等他一上来马上大浪交加。 这种地方的浪非凡间海浪可以相比,以江昊的修为,浪头打到身上都痛得厉害,离海之日的光芒更是诡异,经常一道刷下来,就变成了金属丝线或者金属柱。 在离海上航行了半天,以江昊的速度,感觉走出有一百里都不止,回头看原来所在的海岸线茫茫不见,前面仍然是刺眼的阳光和单调的大海。江昊觉得不对头,离海在仙城之内,仙岛的大小他衡量过,照他这个走法早该走出离海之外去,现在仍然连个边际都看不到。 再走半天,仍是没有劲头。江昊终于确定离海如同**阵,是那种靠法力构造起来的阵势,不可用寻常的距离衡量。这种奇门阵法构成的布局,找到方法就能脱困,找不到方法,再苦走一百年也没有尽头。 江昊看了看当空的离海之日,心中有了计较,离海之日总不会是虚幻的,他收剑攀上一根金属柱,在金丝之间纵跃,向最上方的离海之日接近。走得越近越能感觉到炙烤,好像自己被丢进烤箱里面,很可能到达之前就熟透。 第六章 瓶中人物(一) 第六章瓶中人物(一) 江昊再往上去,觉得温度高到难以忍受,除非已经修炼到超凡入圣的地步,否则上去只有死路一条。 正沮丧中,听到海底有个微弱的声音说:“帮帮我。” 江昊扫视四外,确信声音是从海底发出的,决定下海找一找声音来源。离海的海水也颇为古怪,浪涛始终汹涌不歇就不说了,海水里面也经常有金线密布,人不小心就可能被金线割伤,诡异之极。 为了探明究竟,江昊也顾不得了,游到水下,用有回韧盾的左臂举在前面护住身体,另一只手持太古之剑,斩断拦阻。但水中金线密密层层,而且方向交错纵横,时时刺透江昊的防线扎到身上,钻心地疼。 江昊忍着痛楚游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在海底水草从中躺着一只黑色的长颈瓷瓶,精致华美,瓷瓶的一面是图案形如镜子,里面映出一张愁苦的脸,因为镜子面积太小,看不清楚脸的全部。 江昊根据经验决定把瓷瓶拣起来,但他向来慎重,先观察不动手,瓷瓶里面发出幽幽的声音:“帮帮我啊。” 江昊问道:“你是谁?” 瓷瓶中人说道:“我是沦落这里的可怜人,你帮帮我,救我出去,我会报答你的。” 江昊说道:“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才决定救不救你。” 瓶中人说道:“我是一个可怜的元神,被人捉到瓶子里,幸亏偶然逃到这里,我才逃过他们的魔掌。” 江昊吓了一跳说道:“元神?元神也能独立存在,还能逃跑?” 瓶中人说道:“当然能了,元神修炼成型之后,可以脱离身体存在,拥有修行者最大的能量。但是失去躯壳保护后又很脆弱,很容易被人制服,其中的力量如果被人炼化后,就成为人家的武器,当然我也就不存在了。” 江昊说道:“那你是怎么被人捉住的?” 瓶中人说道:“当然是因为我老人家功力太强,本领太高,又有好东西遭人觊觎,不小心中了人家的暗算,被人家制住。抓到我的人阴险得很,不光想借我的位置为非作歹,还要把我的元神炼化,让我形神俱灭,实在歹毒。” 江昊知道,形神俱灭那就挂掉了,的确阴险得很,点头同意。瓶中人继续说道:“他们关我的这个法宝叫锁魂瓶,再强的高手元神被封锁其中也没法逃出来。但我的本领也超乎他们的想像,即使隔着锁魂瓶我也能把自己的力量发挥出一点点,因此我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掀翻了放置锁魂瓶的台子,让锁魂瓶从岩隙掉进离海中,一直沉入海底。” 江昊说道:“那他们没有到离海里搜寻你?” 瓶中人笑道:“离海里遍布太阳投下的金丝,能穿透金丝搜寻要花多大辛苦,你肯定最清楚,即使是超一流的高手也不敢深入,也就是仗着离海的庇护,我才逃过一这劫,可是也没办法脱困,如果没人来搭救我,我就只能永远孤零零停留在离海深处。” 江昊把瓶子捞起来拿在手中,回到海面上,问道:“我该怎么帮你的忙,把你和瓶子送到什么地方去?” 瓶中人犯难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把我的肉身藏到什么地方,说不定已经切碎了喂海鸟也未可知。” 江昊忽然想通了这个人是谁,说道:“我知道你的肉身在什么地方,我保证能帮你找回肉身,但是你也要帮我样东西。” 瓶中人半信半疑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肉身在哪里,我又为何要相信你?” 江昊说道:“老大,别遮遮掩掩的了,你是天外仙岛的大岛主,你的肉身他们还要拿来当傀儡,哄骗不知情的散仙们。大家都以为你是得了朽木之症,在想办法替你破解,他们哪知道你是被人给拘了元神。我带你走,保证马上把肉身给你找来。” 瓶中人被说破身份,大吃一惊,他就怕别人知道自己是大岛主,引起贪心,天外仙岛在百仙门中地位至尊,仙岛的岛主更是绝顶高手,他的元神如果用来熔炼,得到宝物威力肯定非常强大。他现在被困瓶中,豪无反抗之力,怎么能不害怕? 他支支吾吾不想承认身份,江昊笑道:“你担心我把你炼成法器么,我真要炼的话,你不承认我也一样炼。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寻找重生泉,你肯帮我,我救你。” 大岛主说道:“如果不肯帮你呢。” 江昊说道:“我还是救你,如果你觉得重生泉对你的仙岛很重要,不肯和外人分享,我不强求。” 大岛主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人,把瓶子弄得叮当作响,是因为心情太激动,在瓶子里面不安分。犹豫了半天说:“也罢,反正我的身份已经被你识破,我是砧板上的肉,我相信你。” 江昊说道:“好,如果你能肯赐我重生泉水,感激不尽。” 大岛主说道:“给你重生泉可以,你必须得告诉我作什么用途。” 如果是别人碰到他身处这个境地还罗哩罗嗦,讨价还价,肯定要发火。江昊想法却不同,在这个时候还能不放弃原则的人,肯定不是那种逆境时百般好话,顺境却翻脸不认人的人,值得信赖。 江昊说道:“我有两个朋友也有朽木之症的症状,有了重生泉,就有让他们恢复记忆的机会。” 大岛主沉吟说:“如果是这样,我再相信你。重生泉之所以外人潜入离海也无法得到,因为它位于离海之日的上面,没有人能通过离海之日的灼热,连我这等功力的人强闯都有所不能。” 江昊知道他越这么说,就越是有旁人不知道的办法,说道:“那如果避过离海之日,就可以达到了。” 大岛主说道:“离海之日和重生泉在同一个位置上,也是可以规避的么?” 江昊从容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或者能搞出个离海之月之类的东西也说不定。” 大岛主笑道:“说得好,如果离海之日变成离海之月就成了。所以只要离海成了月落黄昏,一切都会冷却下来,你也可以很容易地拿到重生泉水。” 江昊发呆说道:“这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没有你的秘诀和方法,外人去只有被离海之日烤焦的份。” 大岛主说道:“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改变离海之日的办法就在离海的海底,你带我潜下去。” 江昊差点从浪头上栽下去,刚才为了拣瓶子上来,差点被离海里的金丝折磨死,现在居然又让他下去。大岛主看出他的心思,说道:“别头痛,我把我举在前面,我有办法克制海底的金丝。” 江昊听他说得自信,双手持瓶子入海,瓶子上如镜子的那面图案焕发出晶莹的光彩,金线被光彩照到的地方,都自动弯曲,就好像光遇到镜子反射,在海中分离中一条可供游泳的通道。 江昊捧着瓶子一直接触到海底,问大岛主:“海底广阔无际,我应该向哪个方向前进?” 大岛主说道:“哪里都一样的,你仔细看海底,能不能看到星星的图案?” 江昊很快看到他所说的星星图案,海底大部分地方平坦异常,像是铺满无数地砖,很多地方都有星星的图案,被上面的金丝一映发着淡淡光芒。 大岛主吩咐说:“你随便触摸一颗星星,我传授你口诀,你照着去做。” 江昊问道:“传授什么口诀?” 大岛主不耐烦说:“叫你做你就做,我天外仙岛的口诀按说不该传给外人,但是信着你了,用这口诀移转离海星月,你掌握了以后也能利用仙岛的力量,这是对你莫大的信任。” 江昊依言使用口诀,手掌按住星星旋转,耳边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离海之水不住摇荡,浪涌翻天,金丝忽然失去了光芒,深海中一片黑暗。大岛主说道:“可以上去了。”江昊带着瓶子游上海面,原本金光耀眼的离海上面现在只剩皎洁的白光,一轮明月伴随数点孤星在上面,完全失去了刚才的灼热。 原来是金线都变成了银色丝线,金属柱也成了银色。江昊踏跳银色的丝线和梁柱中间,渐渐接近离海上的明月。这月亮并不是真正的月亮,就是一个冷冰冰,亮晶晶的大圆球。 大岛主说道:“看到上面一棵树没有,那是门的把手,打开便是重生泉所在。” 江昊跳到圆月上,落脚铿锵声响,好像踏到铁板上,月亮表面冰凉,长着一棵光秃秃的桂树,也是用银色金属打制的。江昊抓住树干用力一扳,桂树旁开了一道门,露出扶梯向里面去。 江昊顺扶梯走下去,里面很空阔的地方,一个光亮的圆球在中间旋转,发出银白色的光,另有个地方放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从石头裂缝里喷出一小股泉水,落下后沿球体的四壁流淌。 大岛主说道:“重生泉已经在你眼前了,泉水一滴可即可解朽木之症,宝贵得很,你装一点点回去用就成了。” 江昊用浮海玉升收一点点进去,眼光被中间发亮的圆球吸引住了,因为那圆球犹如球幕电影,不断地变换出各种图像来。时而是天空的浮云,时而是湛蓝的大海。最后画面固定在仙城的神殿里停止不动。 大岛主主动给江昊解释说:“你看到的这个圆球就是所谓的离海之日了,整个天外仙岛的动力都来源于此。离海之日灼热无比,换一个运转方法,就变成离海之月,清凉入骨,才有可能进入其中。” 江昊说道:“离海之月同时又能监视整个天外仙岛的一举一动,真是妙不可言。我好像看到有人在神殿外面,他们是谁?” 大岛主在瓶子里也看到了,神色大变,圆球里的景象瞬时清晰,江昊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道一行痴呆的面孔,跟着出现驯鸟人气喘吁吁的形象。圆球像摄像机的镜头一样迅速拉出全景,驯鸟人背着道一行,徊风背着大岛主的肉身,玉颜和汝瑶跟随,正在金属柱间艰难寻找路径,一直向神殿的位置攀缘。 圆球里很快传出汝瑶的声音:“我要等他回来,不能丢下他就走。” 驯鸟人解释说道:“他本事最大,哪里是丢下他,他回来很容易找到你们。上面情况十万火急,你们就算是帮我一次好不好?” 他背着道一行不住喘息,徊风说道:“你再哼哼我们就真不帮你了,背着两头蠢猪,你以为我比你舒服么?” 瓶中的大岛主听到有人骂他蠢猪,怒气上升,气得瓶子直颤。那边徊风并不知道他在生气,继续说道:“你的破鸟飞下来报告的消息究竟准不准,上面真有强敌进来,我们背这两头蠢猪上去又有什么用?” 驯鸟人说道:“只要不是布尔布思的人,我们以岛主的名义说话,可以保证震慑住来人,天外仙岛大岛主的声名威望,可不是你能想像得到的,一定管用。” 徊风熟知百仙门掌故,知道他所言非虚,在江昊尚未返回的情况下,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帮忙。便继续顺着金属柱攀缘,玉颜说道:“离海之日的日光忽然变做月光,是不是他已经找到需要的东西了?” 驯鸟人说道:“他找到当然最好,但是上面的人恐怕来得更快,我都听到喊话的声音了,我们尽快找路上去。” 果然上面遥遥回荡着声音:“蜀山使者并北溟宾客造访仙岛神殿,主人还无回应,可是以礼待客之道么?” 第六章 瓶中人物(二) 第六章瓶中人物(二) 果然上面遥遥回荡着声音:“蜀山使者并北溟宾客造访仙岛神殿,主人还无回应,可是以礼待客之道么?” 几个人勉力从最粗的金属柱回到神殿中,除了驯鸟人的飞鸟帮助指引方向外,江昊恰好关闭了离海之日,月光吸引力较日光大为减弱,使得他们可以顺利返回到神殿。 一到神殿大厅中,驯鸟人马上把机关闭合好,让大厅看起来尽量如原样。接着他又把大岛主的**扶到正中座椅上摆好,大岛主起初会说话是因为布尔布思的傀儡遥控,布尔布思跑了以后傀儡法术逐渐失效,大岛主的肉身跟木偶就没有区别了。 驯鸟人拼命诱导大岛主的肉身说话,大岛主人肉身当然不言语,道一行看得有趣,拍手说道:“我是小明,我要发言……老师你提问我。” 驯鸟人气得半死,徊风一拳把道一行打晕,拖到座椅后面的帘幕里藏好,汝瑶和玉颜也躲在幕后,徊风随手把道一行披风拽下来,裹好自己头脸,站在旁边和驯鸟人充当侍从。 刚刚把一切布置好,外面声音又起:“蜀山使者并北溟宾客造访仙岛神殿,主人再无回应,休怪我们强闯了。” 驯鸟人赶紧提气喊道:“仙岛岛主有请访客,请入殿。” 一行人远远从殿外走来,居然有七个人之多,六个人形成一个团伙,另外一个人孤立于其他人之外。六个人一组的,五个人为辅,环绕一个人,徊风一看到这个人赶紧把风帽拉低,怕被认出。 来的居然是北溟少君,环绕他的五个人都是北溟弟子的服饰,从身份看地位又很高。徊风当然看不出他们是什么人,江昊却一下想起被自己用息壤堵在九星莲花那一端的北溟六大高手,加上少君,人数不多不少是六个,正相吻合。从紫成提供的信息来看,北溟六大高手实力之强连紫成都顾忌,六人齐至,来势汹汹。 比这六个人加起来还让江昊担心的,是孤立的那一个人。这个人灰扑扑的道袍,脚下踩着麻鞋,肩头扛着一只袋子,鼓鼓胀胀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怎么看都不像高手,倒像民夫。可是江昊的直觉认定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人物。 大岛主也最紧张这个人,在瓶子里响个不停。少君抢先说道:“北溟少君和蜀山负袋使者联袂到天外仙城,仙岛岛主迟迟不肯见客,是何道理?” 大岛主的躯壳不但不见客,连话都不能说,驯鸟人急中生智,招呼群鸟,群鸟飞翔在神殿中,组成“迎客”两个字的图案。少君哈哈笑道:“岛主本是前辈,太客气了,我们先参拜才对。” 看来仙岛岛主的威摄力还真不小,他们都很认真地行礼参拜。结束后少君先说道:“实不相瞒,晚辈此次来是寻求岛主指点,家父最近出海云游,一时难觅行踪,我们牵挂得很,有人说他刚刚在天外仙岛附近出现过,岛主的神通无匹,晚辈就不多恭维了,还希望你能指点迷津。” 驯鸟人和徊风面面相觑,上来就是一个千里寻夫的,徊风倒是知道妖主在仙岛附近逃离的,可谁知道他究竟溜到什么地方去。最关键是的这话要大岛主本人回荡,大岛主状如白痴,根本不可能回答。 徊风也急中生智,隔空运用念力,让大岛主的的手抬起来扬了扬,少君看不懂,发愣了半天说:“大岛主的手势高深莫测,恕晚辈愚钝,还请明示。” 驯鸟人赶紧说道:“仙岛方圆广阔,岛主这一指三指微屈,二指笔直,意思是去第三仙海的二重云天,令尊大人肯定就是附近。” 徊风瞪大眼睛,驯鸟人掰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少君道谢后并不离去,好像有别的热闹等着看。果然负袋使者说道:“少君的事情结束,轮到我了,我是代表蜀山掌门至尊天籁尊者来见大岛主的,来商议百仙大会提前召开之事。” 驯鸟人和徊风立刻傻眼,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想靠蒙混过去绝无可能。两个人和大岛主的肉身一样呆滞,等着事情穿帮。 大岛主的元神在离海月里也急了,说道:“赶紧送我过去,这么重大的事情,一定要我亲自出面。” 江昊说道:“怎么出面,我拿着瓶子让你出面?” 大岛主说道:“我有直接前往的通路,到了神殿我就可以和元神合一,只是会比较虚弱,没法与人交手,千万不要让他们看出破绽。” 他让江昊把手抚在离海之月上,念动刚才的运转口诀大岛主忽然想起自己还在瓶子里,说道:“等等,把我从瓶子里放出来再念……” 他的话说得晚了点,江昊已经触发离海之月的力量,瞬间圆球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光芒四射,离海之月恢复原来金色的光辉,整个离海上空重新亮如白昼。就在烈焰即将吞噬他们的一瞬间,江昊和大岛主被圆球传送出去,身在光亮包裹中,光亮转眼消失,他们已经落在仙岛神殿当中。 神殿里的众人被强烈的光华冲击得眼前发花,等大家揉着眼睛看清楚东西,江昊捧瓶子凭空出现。众人都大跌眼镜,少君脱口说道:“是你……你……” 江昊顺手把瓶盖打开说:“是我,又怎么样?” 他看得分明,一团极为模糊的光影从瓶中飞到大岛主肉身体内,如果不是江昊这样功力的人,根本感知不到。大岛主和元神合一,立刻眼睛也亮了,精神也有了,腰也挺直了,咳嗽了几声说道:“蜀山派的人,有二十年没踏进仙岛的神殿了吧,负袋使者风采依旧,别来无恙。” 负袋使者冷眼旁观发生的一切,毫不动容,任别人如何吃惊,他脸上总是冷冰冰没有表情,回答道:“二十年不来,大大岛主也是越发矍铄。” 大岛主刚刚回到体内,脸色难看的要死,三岁小孩都能看出他跟矍铄半点不沾边。他也不好说什么,咳嗽了一下继续说;“矍铄不敢当,总算还撑得住。非有寻常的事情,蜀山的天籁老鬼不会派你来找我,有事情快说好了。” 负袋使者却不着急说,冷冷观察大岛主的气色体态,分明是要弄清楚大岛主的情况。等他确认大岛主肯定元气大损,说道:“掌门尊者一直想见识大岛主这些年以来练就的神功,他老人家不方便出山,如果我能目睹,回去向他老人家诉说,也算是满足他老人家的心愿,大岛主意下如何?” 他摆明了看出大岛主现在是实力最弱的时候,想利用这个机会动手,蜀山和天外仙岛虽然同列百仙门最大门派,但从他的表现看,两派并不和睦,负袋使者一有机会就想致对方于绝境。 大岛主元神刚刚复位,肉身和元神都没少受折磨,想恢复元气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江昊看着负袋使者阴暗的目光,估测不出他的深浅,还是腾地站出来,拿出手下小弟惯有的派头说道:“大岛主的神功岂是你说见识就见识的,要见识先得过我这一关。” 少君也不笨,看出了其中玄机,也站出来说道:“使者身份尊贵,岂能和你这种野小子动手,我们倒是以前还没较量完,我来会你。” 他的江昊的旧怨当然不会忘记,江昊后来的奇遇他并不知情,当初他和江昊交手略处下风,但这次他身边带了五个和他修为相当的高手,几乎等于北溟最强阵容,志在必得。 负袋使者当然不反对有人替他打头阵,默认少君所为,少君率领五大高手在神殿中心站出一个圈子,这五个人自报姓名,分别是金成子,银单子,鉄星子,木楠子,吕安子。五大高手互相勾肩搭背,起码都有一只手相联,姿势虽然不怎么雅观,却都不肯放手。 因为要动手的是江昊,汝瑶关心情切,忍不住站出来说话:“喂,你们几个大男人联手打人家一个,已经很无耻了,还这么勾肩搭背地站着,真丢人。” 这个人都是成名的修道高手,被一个小女孩说得脸上挂不住,但出于交手的需要又不能分开,纷纷暗道修行的该死功夫干吗非得这个姿势。少君最后一个和大家勾搭上,他一向高高在下,身份尊贵,现在也得和大家一样拉拉扯扯,别提有多别扭。为了对付江昊,也只好忍了。 江昊站在六大高手对面,马上感觉到强劲的风对面袭来,如同刀割,力量惊人。六大高手联手的能量竟然还超过北溟妖主的力量。他们勾肩搭背,正是为了把每个人的力量都贯通一处,通过同一种招式,把六个人合力还放大了十倍! 他们联手的狂风马上把江昊逼得呼吸不畅,江昊反应神速,马上喝道:“你们的九星莲花哪里去了?” 六个人同时一愣,九星莲花被毁是他们心目中的不解之迷,耗费数十年心血建造的宝物,居然被人一瞬间弄得失灵,当时逃回来的弟子哭诉起来,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江昊一句话正说中要害,六个人同时分心,江昊说道:“是被蜀山的高手毁掉的。” 六个人神情大变,同时望向负袋使者,江昊早看准他们虽然同来,北溟和蜀山作为百仙门中的两大门派,互相串谋来到仙岛的可能性并不大。江昊就赌他们不是一伙,胡乱把罪名推到蜀山派头上,除了蜀山派强大的能力,正常情况下也的确很少有人能在瞬间毁灭九星莲花。 一句话让两个派系的人互相狐疑,忘记对付江昊。六大高手虎视眈眈向着负袋使者,少君尤其猪头,头脑发热便出手,这六个人现在身体相连,一人动六人全动,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压上负袋使者! 负袋使者在这惊涛骇浪的攻击下一点也不恐慌,把肩山鼓鼓的袋子解下迎战,六个人的巨力撞在袋子上,袋子仅仅被撞得凹下一顺,紧接着爆发出巨大的反弹力,竟然把六大高手的合力顶了回去! 连岛主这样的高手都动容了,六大高手被反弹之力一撞,同时飞出去几十步,靠彼此合力才稳住平衡。六个人联手,本来志比天高,还预备要跟紫成国师这样级别的高手分个高下,没想到在蜀山一个使者面前栽了如此大的跟头! 少君脸上青红色闪烁不定,他知道蜀山座下有四大使者,负袋使者只是位列其末而已,万没料到其实力如此强劲,一时间根本不敢上去试人家的身手了。 负袋使者缓缓说道:“少君不要听人挑拨,我刚从蜀山赶来,哪有余力分心于北溟。再说听说贵派有意与紫成门抗衡,我隔岸观火说不定,可没有理由出来帮他们来对付你。” 他说得条理分明,马上让江昊的挑拨变得无力。北溟的六高手退过一旁,聪明地等负袋使者对付江昊,江昊没有别人可以依赖,长笑一声,不管别的,只有上去应战了再说。 大岛主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来,看别人的反应是都听不到,应该是把声音传到他一个人耳朵里:“负袋用的法宝叫做乾坤一气袋,长处在于蓄势,能够把对手的力量积蓄起来反弹回去,你攻击用的力量越大,它反弹的力量也就越大。” 江昊总算明白六大高手为什么被反镇回那么远,乾坤袋收缩后积蓄了他们的力量,反弹回去后,根本就是他们自己打自己,用的力量越打大,遭到的反击也就越狠。 想明白所以然,江昊挺身向前,说道:“他们不打,我来打!” 负袋使者最高兴有人来打他,江昊的表态让他再高兴不过了。谁知道江昊喊的虽凶,转了两圈后就是不出手。负袋说道:“还等我什么,有本事打倒我。” 江昊说道:“不如你先打。” 负袋说道:“我让你先好了。” 观战的人傻了眼,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临战倒谦虚上了,殊不知负袋是由于武器的特点不肯先出手,江昊是参透了他的长处不肯先出手。两个人互相观望,结果是谁也不肯动手。 第七章 星槎归海(一) 第七章星槎归海(一) 僵持了很久,看打仗的人都累了,两个人还是不肯动手。负袋使者就是沉得住气,一点也不因为江昊是个无名的年轻人就贸然出击。 江昊知道这个人的阴沉在见过的对手里不多,又想不出有绝对把握破解他的乾坤袋,思忖良久,忽然间把太古之剑亮出来,长啸一声,运剑纵劈。 大家都等了太久,终于等到真正打起来,精神一振,谁知道江昊这一剑根本就不是对负袋使者劈的,差着很远就落下,剑气指到地面上,好像水波划过水面,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负袋使者和大岛主悚然动容,像是看到了非常让人震惊的事情,其他人莫名其妙,怔怔观望着局势的变化。 负袋忽然说道:“既然你我都没有必胜的把握,那么不战也罢。负袋此来是传递掌门尊者的旨意,掌门尊者让我告知大岛主,关于西方和尚的下落最近时有传闻,他已经约定了七十三派掌门,百仙大会提前召开,等你的回复。” 大岛主苦着脸说道:“不是传闻,就是真的,这事情确实很严重,这老东西虽然是一片私心,倒也有道理,而且他既然把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我反对恐怕也没用,你回去禀告他,我答应了。” 负袋行了一礼后继续说道:“七天之后,天脊山绝顶,掌门尊者恭候大岛主大驾。” 大岛主见他要走,说道:“等等,你们掌门要召开百仙大会,有经过掌管神使同意没有?” 负袋使者说道:“大岛主请放心,七位神使肯定都会如期而至,没有神使百仙大会还有何意义?” 他保持傲岸的神态,连大岛主也不看,自行离去,走的时候唯独深深打量江昊。等他走出神殿,大岛主才对江昊说道:“你小子为了震住他,把我的神殿都给毁了,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北溟六大高手还是搞不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神殿内部忽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动,从江昊刚才剑落下的位置开始,巨大的神殿出现了一道裂缝,向两边分开,裂缝整整齐齐,完全是被剑气分割开的,顷刻间头上也能看到青天白云,江昊这一剑,竟然将整个仙岛神殿分成两半! 北溟六高手比刚才乾坤袋带给他们的震惊强烈十倍,六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连告辞都忘记了说。大岛主喊住他们说道:“且慢,你们等等。” 六个人只得停住脚步,大岛主说道:“是不是嫌我的房子破,不肯留下来,我把房子修好总可以了吧?”他双掌张开,无数道灿烂的金光从他掌心涌出,好像离海之日的光芒,金光射在仙岛神殿裂开的地方,神殿奇迹般地缓缓被拉回来,重新结合到一处,等金光消散,连一点曾经损毁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无穷的法力比江昊的一剑之威更让人震撼,六个人这次无论谁劝都不会留下来,直接就飞了出去。大岛主纵声长笑,本来脸上青肿发黑的地方完全消退,神采奕奕,俨然又是一代宗师的风范。 江昊说道:“老头子你真厉害,元气损伤得这么厉害,还能恢复得这么快?” 大岛主说道:“我要没这两下子,他们至于如此忌惮我么?” 江昊说道:“不过你虽然厉害,好像还是被人家给算计了,说明你的对手更厉害,单以功力高下论,布尔布思根本没法与你抗衡,他们是用什么办法对付你的?” 大岛主支吾了一下说:“这个不能告诉你,不然你拿来对付我怎么办?” 江昊说道:“你当然得告诉我,这两个西方来的和尚无孔不入,连你都制服了,他们肯定有更大的阴谋,如果不说清楚,岂不是有更多的人会遭殃?” 他的话说得大岛主一阵沉思后说:“也罢,你跟我来,我解释给你听。” 他振衣飞起,宽大的袍袖飘扬着向神殿顶上去,神殿顶上开了一道光柱,大岛主从光柱上飞出去,直上仙城的最顶端。 江昊踏剑跟随,飞到和他同样高的位置,他们站在仙岛神殿之上,神殿的最上面是一个环形的望台,在云中漂浮,云雾时隐时现,从这里能俯瞰整个天外仙城,能俯瞰下面云层出露出的无数飞岛,甚至能看清楚大陆和海洋的轮廓,仿佛是站在了世界的最顶端。 大岛主久久凝望下面的土地,说道:“你知道东胜神州是什么地方么?” 江昊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就跟问地球的什么地方一样,身在其中未必说得清楚,只有回答说道:“不知道。” 大岛主说道;“我们这块土地,叫做浩瀚之地,是一片无限广阔的大地,究竟有多大,没有人说得清楚,也没有人有能力达到那么远,,我们只知道我们生活的这块地方叫东胜神州。” 江昊想不到他跑到这给自己上地理课了,说道:“明白了,你们这个星球就叫东胜神州。”他下面还想说,你们虽然神通广大,但是也飞不到别的星球去,忍住了没有说。 大岛主说道;“什么叫我们这个星球,难道你不是这里的人,少胡说。”然后他继续给江昊解释说道:“但这世界并非只有一个东胜神州,据说隔着浩瀚的大海还有几块相同广阔的的陆地,其中有人知道和到达过的一块陆地,叫做西岸大陆。不过那里究竟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江昊说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以你的神通,飞过去看看不就都知道了?” 大岛主说道:“飞?你知道飞过去要多久?西岸大陆的遥远,远远超乎我们的想像,我自问法力不弱,如果驾驭法宝飞行的话,按照我师傅的说法,需要五百年的时候才能达到西岸大陆。” 江昊吓了一跳,大岛主说道:“为了一块未知的领土,你肯花五百年飞行去找寻么,何况中间有什么莫测的危险又无法预知,即使是驾驭法器飞行也会消耗法力,等于损耗修行,怕飞不到自己先会因法力受损而死亡,所以西岸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地方。” 江昊说道:“既然达到不了,为什么想起来跟我讲他们?” 大岛主说道:“你没那么笨吧,仔细想想,如果谁都不能达到,那么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存在?” 江昊想想果然是自己疏忽,整理一下思路说:“那么一定有人曾经到达过那里,或那里的人来过这里,难道有什么传送门之类的装置,西方的和尚是从西岸大陆来的?” 大岛主说道:“说对了,虽然没有人达到过西岸,但很多年以前忽然有一个奇怪的西方和尚出现在东胜神州的帝都,而且博得了皇帝的宠信,所有的其他有识之士对此都不放心,唯有皇帝轻信了他。事实果然证明大家的担心,西方和尚不知道从哪里引来大批的妖兽军攻入帝都,虽然他最后功败垂成,但东胜神州的道派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江昊说道:“但是一定会有人因此追查他们的来源,甚至发现通往西岸大陆的入口。” 大岛主说道;“你又猜对了,追查西方和尚的行踪,结果大家发现他最初出现在东胜神州西面的最高峰,天脊山脉上,进而有人在天脊山脉上发现了一块神秘的石碑!” 江昊失声说道:“四极之碑!” 大岛主说道:“正是四极之碑,当时几个绝顶修真高手研究发现,这块四极之碑乃是穿越时空大陆的入口,通过它可以到达遥不可及的西岸,本来是西岸是什么地方没人关心。但他们又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就是四极之碑还可以通往修道向往的传说中的天幕之土。” 江昊问道:“天幕之土又是什么地方?” 大岛主说道:“每个修道者都希望自己能够达到修道的最高境界,达到最高境界,身体将处于飞升状态,不再受困于现在的肉身,将获得无限的能力,要想达到这个境界,除非是天才中的天才,或者能够踏上天幕之土的土地,所以四极之碑,等于修道者通往天堂的路径,每个人都想拥有它。” 江昊说道:“既然这样,那大家都进去就是了。我想肯定还有什么问题在里面。” 大岛主说道:“没错,四极之碑既名四极,那么它就有四个入口方向,最早发现它的几个前辈欣喜若狂,以为因此得到了飞升的捷径。没想到进入的人居然全部走错方向,不是下落不明,就是遭到灭顶之灾,达到天幕之土的固然没有,达到西岸的,都说那里是地狱的国都,如果四极之碑继续开放,会把里面的恶魔都引发出来,给东胜神州带来毁灭。” 江昊推测说:“是不是大家商量把四极之碑封存起来,不允许别人再随便动用,只有获得一定资格的人才有权动用。” 大岛主说道:“你小子居然全猜对了,大家商定四极之碑中的隐患太多,不能让任何人轻易试探,只有成为东胜神州的最强者,才有资格去探寻通往天幕之土的路径。于是约定把四极之碑的秘密所在的地点,开启的方法,由七个最负盛名的散仙掌握,这七个人就是所谓的七大神使。” 江昊说道:“那这些又和百仙大会有什么关系?” 大岛主说道:“七大神使要考察谁有资格探寻四极之碑的奥妙,自然得有个标准。自那以后东胜神州各闲门纷争不断,先后分化出一百多个门派,连神使都无力制止他们的争夺,只好规定,每隔若干年召开一次百仙大会,各门派通过决定排名,排名能保证相对的秩序,其中的最强者又有资格获得一次探寻四极之碑奥妙的机会,这就是百仙大会的来龙去脉。” 江昊说道:“那获得胜利的门派,他们的掌门解开了四极之碑的秘密没有?” 大岛主说道:“天知道,反正他们通过四极之碑后没有再出现过,你可以认为他们已经飞升到天幕之土,反正这是没法证实的事情。反正我是不奢求能有那个福分和运气,还是在我的仙岛老老实实做散仙逍遥快乐。” 他虽说不动心,江昊却知道其中的诱惑,能越过最高境界,获得无上能力,而且肯定可以达到长生的境界,哪个修道的人不向往。他说道:“就算争夺不上,也能通过百仙大会获得一定的排名和地位,有了这个地位,利益也就有保证,谁能抗得住这样的诱惑?” 大岛主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说道:“蜀山的天籁老东西就是这样一个家伙,百多年来,他蜀山派成了最强的门派,可是其大神使行踪飘渺,似乎对再开百仙大会热情特别不高,可能是害怕大家的争夺杀戮,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七神使中的任何一人,这老东西居然说一下找齐了七神使,事情实在诡异。” 江昊笑道:“再诡异的事情,看看不就知道究竟了,我不管别人,我要去看一看,说不定也有我的份。” 大岛主说道;“你这小子与众不同,应该不会像他们那么贪心。这种会开起来就是无尽的争夺和阴谋,你何必跟着参与进去?” 第七章 星槎归海(二) 第七章星槎归海(二) 江昊说道:“只有找到四极之碑,才有希望找回一个人。”聂冰的影子闪过他心头,江昊心头忽然全是矛盾,他早就存了最坚定的信念去寻找聂冰,但他最在意的人是谁,似乎现在自己也不清楚了。 江昊用最简单的话语解释自己的故事,大岛主说道:“如你所说的话,没有人能阻止你去做什么,百仙大会你是一定会去的,你这小子我很欣赏,我送你一样法宝,让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准备,我们可以大会上见。” 大岛主拿出来的是一条小船,放在手心里正好能握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上面从风帆到桅杆和真的船一模一样。大岛主交待说:“这艘船叫做天外星槎,船不算大,马马虎虎装个几千人还不成问题,算我一点心意。” 江昊刚要说话,大岛主说道;“不要废话了,你这小子最关键的时候肯帮我,就是兄弟,一艘船算什么?” 江昊又要开口,大岛主又一摆手说道:“再客气也没用,你赶紧上路,你不用担心我,西方和尚只是利用诡计才制住我,我现在有了防范,他们拿我没奈何。快走,快走!” 江昊等他说完才说道:“我哪是跟你客气,我是问你这船怎么用。” 大岛主才想起忘记了传授方法,赶紧补充交待。这艘天外星槎的最大特点就是可大可小,收放自如,放开后俨然一艘巨轮。它的锦帆展开好像云朵,能直接在空中飞行,江昊以前乘坐的交通工具也有能飞行的,但载人数量都有限,没有一艘这样巨大的空中船只。 教完江昊使用方法,大岛主说道:“且待我召集大家给你送行。” 他取出一只小小的铃铛摇了摇,铃铛迅速长大,转瞬变成口巨大的铜钟,大岛主弹指敲击铜钟,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彻仙岛上空,上到九霄,下抵大海。 大岛主和江昊飞到仙城中心的广场上,驯鸟人第一个扑过来说道:“大岛主,你的离海金铃终于又重新响起来了,我们多少年没听到这样的铃声了,只要听到铃声,走掉的人都会回来的。” 江昊问他说:“什么是离海金铃?” 驯鸟人说道:“离海金铃乃是大岛主闻名天下的至宝,金铃一响,七海范围内都能听到,金铃就是大岛主召唤天外仙岛散仙的信号,金铃一响起,走散的人都会知道大岛主安然无恙,西方和尚是妖言惑众,仙岛就还是昔日仙岛。” 天空中随后像出现了无数飞鸟,黑点密密麻麻,飞近了原来是无数散仙,乘坐各自不同的交通工具赶回来。短短片刻把空荡荡的仙城变成热闹繁华的都市。 大岛主感慨说道:“我平时一呼百应,落难后竟然只有一个驯鸟人赶来,这帮家伙在我的庇护下享受了几百年安乐幸福的生活,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江昊懂得他的心境,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肯不计较利害帮助他,大岛主自然而然和自己结下深厚的交情。大岛主等散仙停晚了广场,挥手说道:“今天破例动用金铃就是为了告诉大家,西方和尚的谣言纯属子虚乌有,切不可相信,散布谣言的人是仙岛的敌人,从今后任何人见到,要以敌人视之,绝不宽恕。” 大家看到他又神威凛凛,无不欢呼答应,大岛主布置了关于如何参加百仙大会的事宜,如何整顿内部,然后说道:“我还要宣布另外一件事情,今天我认识了一位小朋友,就是这位江昊兄弟,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兄弟,大家尊敬他要像尊敬我。” 底下鸦雀无声,几百年来都没有人能和大岛主称兄道弟,今天出现了一个,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大岛主见没有动静,发火说道:“难道连欢迎都不知道。” 底下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江昊一下子就成了仙岛上最尊贵的客人,面临的是无数散仙的恭维,很不习惯。他好不容易跟大家都打过招呼,挤出人群问大岛主:“我还有问题,重生泉水该怎么使用?” 活泼可爱的汝瑶和呆滞可恶的道一行,是江昊寻找重生泉水所要拯救的两个人。江昊从浮海玉升里拘出重生泉水,泉水被他盛放在一只玉瓶里。江昊询问重生泉的用法,大岛主说道:“很简单的,跟所有的药一样,让需要的人吞下去就是了。重生泉水珍贵得很,再严重的病征,有一滴便已经足够。” 江昊衡量一下,当然拿道一行先做试验,如果药效确实应验,再给汝瑶服用。神殿里面空荡荡的,大家都跑出去看仙城大会,只有玉颜和汝瑶两个人留在神殿里面,两个女孩各怀心思,当然不可能做朋友,离得远远的互相不说话。 道一行被徊风打翻后藏在帘幕里面,江昊到藏他的地方搜寻,发现帘幕后空空如也,玉石墙壁上有个闪耀的袋状标记。 徊风和驯鸟人也跟着回来,徊风说道:“我明明把他藏到这里的,他当时已经失去知觉,不可能自己走开。” 大岛主说道:“他是被人带走了,负袋这家伙不是把标记留给你们了么,他是要告诉你,是他把人带走的。” 江昊暗暗感慨负袋的确是非同寻常的人物,都以为他已经远遁,想不到他杀了个回马枪,心机之深沉,为人之镇定,都是一流敌手,只是不明白负袋怎么会知道道一行的存在。 问起玉颜和汝瑶,负袋来时无影去时无踪,两个女孩也不知道任何线索。江昊疏忽了道一行这个问题,无限懊悔,眼见接近聂冰的音讯,又在瞬间失去。 于今后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江昊只好先让汝瑶把重生泉水喝下去,谁知汝瑶摇头说道:“我不喝。” 江昊哄着她说道:“乖,喝下去你就能回忆起所有的事情。” 汝瑶睁大眼睛说:“我现在过得不是很好,为什么要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如果我以前不如现在开心怎么办?” 江昊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改变策略说:“喝下去对身子很有好处的。” 汝瑶说道:“我喜欢你,我只相信你,如果你说要我喝,那我就喝。” 她把重生泉水饮下,江昊目不转睛看着她,期待奇迹出现,汝瑶喝下泉水后,肌肤忽然变得越发莹白如玉,光彩动人,眼睛里光彩流动,明媚无比。江昊关心地问道:“你回忆起来了么?” 汝瑶笑道:“回忆什么,你让我喝的水感觉很舒服,喝完后浑身都轻快,就这样啦。” 江昊气馁地说:“你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了么?” 汝瑶摇摇头,江昊向大岛主请教原因,大岛主也说出所以然,推测汝瑶失忆产生可能另有原因。这些问题只能暂时放手,流落仙岛后,帝都局势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还完全不了解。百仙大会事关四极之门的秘密,又是他绝不放弃参与的事情。 所有的这一切,将决定他未来的命运。 江昊告别大岛主,乘上星槎准备返回帝都,只剩下徊风,玉颜和汝瑶三个人跟随他,江昊说道:“能不能再找一个驾船的?” 大岛主大方地说道:“仙岛三千散仙,随便你挑选。” 江昊说道:“三千是不少,可是我只认识一个,就挑认识的好了。” 于是驯鸟人也被上了船,江昊念动口诀,星槎放大到如一艘中等帆船大小,大岛主摆手说道:“不够不够,实在是太小了,再大一些。” 江昊不明白五个人要那么大船干什么,受不了他啰嗦,把船放大到一艘导弹驱逐舰大小,以为足够用了,谁知道大岛主还是摆手说:“不够不够,还在小,再大一点。” 江昊索性把船放成巨型油轮的大小,心想这回怎么都够用了。大岛主总算点头说:“已经放到最大,勉强够用了。来人,把你们的东西抬进船舱。” 他一声令下,千百散仙各自拿着不同物品往船舱里运,有仙药灵丹,也有奇花异草,还有法宝兵器的,虽然这里面没有超一流的高手,也不可能有神兵级别的法宝,但几千个人送东西,每人几样,整个船舱装下东西足够一个普通修行者积攒几百年的,旁人看到以后非羡慕得发疯不可。 江昊想拒绝都来不及,转眼间成了超级富豪,大岛主还解释说;“你不是也有一个自己的门派么,要去参加百仙大会,光自己厉害还不成,手下也要是精兵强将才成。当掌门的,出门没有手下帮助怎么能撑得起门面。” 混仙门和混黑社会一样,没人帮忙势单力孤。江昊也承认他说得有道理,谢过大岛主,乘着满载财富灵药和法宝的星槎出发前往帝都。巨大的星槎在空中游走自如,穿过重重云雾和仙岛,很快飞行在大海之上。 星槎因为体积太过庞大,加上满载货物,行进速度比飞剑之类的法宝慢上许多,第二天才接近陆地。这时候距离江昊离开帝都已经是三天时间了。 为了避免惊世骇俗,星槎航行白云之上,地面上的人最多能看到个黑点,错认成飞鸟。江昊站在甲板上看着白云悠悠,正思考宇宙人生的哲理,天上嗖地飞下一道流星,几乎打到他星槎,像一道冰晶,直奔大地去了。 江昊吃了一惊,追上去看个究竟,流星发出蓝幽幽的光芒,速度快得惊人,转眼消失。江昊踏着水针剑急速追逐,接近地面后怕引起别人注意,悄悄收了飞剑,落到地下。 下面是一个小集镇,江昊落地处是某户人家的后院,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江昊转出来后,发现附近人家也是一个人皆无,全部都是空荡荡的。他以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马上听到小镇另一端人声鼎沸。 赶过去看时,原来全镇的人都在围观,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家七嘴八舌乱成一团,只听见中间有人在大声叫喊,完全听不出来喊什么。江昊正考虑要不要强行挤进去,人群里忽地飞出一件东西,越过众人头顶落到地上。江昊定睛看去却是一口猪,冻得浑身僵硬四蹄发直,好像刚从冷柜里拿出来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寒气很盛的东西冻到了。 江昊踢了踢可怜的猪,豪无反应,已经冻僵了。人丛中又猛地飞出一个人来,也落在第上,是个脸色发青的人。江昊也踢了两踢,那人忽然爬起来怒道:“干吗踢我?” 江昊见他好端端没事,说道:“我还以为你也冻僵了。” 那人说道:“你当我是猪么,我是被他们丢出来的,刚才天上忽然飞下块怪石来,寒气逼人,大家光顾看热闹,没一个人敢弄清楚怎么回事,只有我一个孤胆英雄,敢试试看。” 江昊说道:“你伸手摸过了?” 那人说道:“猪才没那么蠢,我当然是把猪赶上去试的,结果猪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江昊说道:“猪也没那么蠢,还不是你逼的,然后怎么你和猪都飞出来了?” 那人说道:“我试出了怪石能把人冻僵,本来他们都该夸奖我,结果他们不识好歹,反倒把我给丢出来了。非说我拿别人家养的猪做试验,实在太缺德。他们又说猪沾了妖气不能要了,把猪也丢出来,结果就是你现在看到这样子。” 江昊说道:“我看也是,他们说得一点都不错。” 那人听了不忿,想揪着江昊动手,江昊轻轻把冰髓上的寒气散发出一点,结果那人立刻打着哆嗦跳到一边,模样比冻猪也好不了多少。江昊只是对他略施教训,根本没发力。摆脱他的纠缠后转向人群,江昊身体轻盈得像空气,周围看热闹的人只觉得耳边一阵凉风,有人已经站到他们前面,大家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抢到一个位置,居然有人豪不费力抢在前头,群众一片抱怨。 江昊不管他们,看圈子里面的情形,地面被砸出一个方圆几丈的大坑,中间一块冒着蓝光的巨石,寒意丝丝缕缕透上来,普通人接近后便寒颤不断。 江昊想去触摸巨石,发现巨石上的寒意比想像中的厉害,以自己的功力,竟然感觉到浓重的寒冷,而且距离越近寒意越重,几乎有无法抵挡的感觉。 他的功力即使比几天前也是天壤之别,但仍然不足以抗拒这寒意,可见寒意的强烈。 越是如此,江昊的好奇心越被激发起来,非要看个究竟不可,他寻求破解寒气的办法,准备先将怪石收到自己手上再说,这时候听到人群外有人说:“都让开。这东西是本仙爷的了。” 第八章 两重天地(一) 第八章两重天地(一) 江昊回头看去,人丛外杀出一个相当胖的胖子,穿着蓝色的锦缎袍子,两只胖手上带着十个粗大的碧玉扳指,嘴上叼着个碧玉雕成的大烟斗,盖住半张脸,整个一个暴发户的形象。他身后还有一个足有三米高的巨人给打着罗盖,威风得不得了。 胖子所到之处,人群栽歪着向两旁分开,原来是他不住地吐着烟圈,放出来的烟雾像蒸汽火车头,奇臭无比,熏得人不得不散开。 胖子走到怪石附近,瞄了瞄江昊说:“这块寒陨已经是我无根门的东西了,别以为你也算是个修炼的就想横插一腿,让开!” 江昊已经习惯了这种人的蛮横态度,毕竟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实力才是硬道理。他还不知道胖子的来历,不想贸然动手,试探活力说:“要我让开,得拿出你的资本来,如果你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我自动让开。” 胖子鼻子一横说道:“百仙门中的无根门总听说过吧,我就是掌门无根子。” 江昊差点没喷出来,强忍住笑说道:“这个名字果然特别,我没听说过。” 无根子大没面子,说道:“本门作为地暗第十门,即将参加百仙大会,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真是无知之徒。” 江昊知道,百仙门一百零八个门派,根据其实力和等级,分成天罡三十六门和地平七十二门。天字打头的,据说有的已经修炼到神仙一流的境界,其中最强的四门合称天遥四门,共是蜀山,天外仙岛,紫成和北溟妖海,江昊都算见识过了。实力其次的门派合称天羽九门,再次的是天雷二十三门。地字打头的有地神三十六门和地暗三十六门之分,地暗是最低档次的。 江昊装出很惊讶的样子说:“原来是无根掌门驾到,失敬失敬。不过这块石头好像是从天下掉下来的,不像是归你所有的。” 无根子说道:“宝物唯有德者居之,这块寒陨之石几百年难得从天山掉下一块,当然是给我这样的有德者预备的。” 江昊就是想套出石头的来历,说道:“什么寒陨之石,说得好像多了不起似的,我才不信。” 无根子说道:“寒陨之石是集天下寒气于一身的至宝,化作流星在寒冷的天空中飞行,其间蕴含的寒气是无数修行者所渴望的力量。可是因为它高高在九天之上,没有人的能力能够飞低那样的高度,只有它自己运行的轨道和大地相撞的时候,才有可能获得它。” 他解说得清晰准确,当导游肯定合格。短短几句江昊把寒陨是什么也了解差不多了。江昊刚才领教了寒陨之石的厉害,倒要瞧瞧无根子怎么接近,自动让开说:“既然是这样,请有德者来拿。” 无根子也不客气,接近寒陨后作了个下蹲姿势,大烟袋里喷出一道长长的烟火,向寒陨上蔓延。无根子吐着烟圈,对身后打伞的巨人说道:“平时就教导你们要刻苦练习,如果能练到我这三昧烟火的境界,就不会像那帮蠢人一样被冻成冰猪。” 烟火的温度极高,接近的人被炙烤得几乎熟掉。无根子得意洋洋猛喷一口气,烈焰向寒陨上面卷去,一碰到寒陨的蓝光,火焰马上也变成蓝色。无根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忽然就不动了。 火焰的形状也固定下来,江昊好奇过去伸手敲敲,火焰已经变做坚冰一样,敲上去铿然有声。无根子张着大嘴,脸色发蓝,全身僵硬,一动都不能动。 江昊也觉得这寒意不好受,推了无根子一把,无根子因此解脱,直挺挺飞出去,正摔在圈外的冻猪旁边,因为远离了寒陨,终于缓过一口气,大叫道:“冻死我了,冻死我了!” 江昊笑道:“有德者怕冷的话,我来试试看。” 无根子哪里甘心,挣扎着想跳起来,无奈身体僵硬,关节无法转弯,用全身功力都无法化解。如果不是刚才江昊把他从寒陨旁边推开,他的下场肯定比冻猪还惨。 无根子开始还打算把怒火发泄到江昊头上,后来身体仍不能自如运转,渐渐开始恐惧,带着哭腔说:“我的胳膊,我的腿,怎么都不能动了?” 江昊看看他样子,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都怪他贪心又自不量力。这时候有人说道:“都闪开,让我瞧一瞧。” 最早被群众扔出人群外头的家伙领着一个老者进来,老者径直走到无根子冻猪前面,打量了片刻,抡起手中铁锤照准冻猪身上几锤,砸过之后,本来僵硬的冻猪居然蹬了蹬腿,翻身爬起来,活蹦乱跳地跑走了。 无根子看到了希望,连忙喊道:“敲我,敲我,也给我几锤子。” 老者这时候看到了江昊,把无根子抛到一旁,说道:“居然又见到你了,你把帝都搅得天翻地覆,连我都听说了,我的剑没少帮忙。” 这个老者正是铸剑大师欧治子,江昊在进帝都的路上,帮助他解困,打跑公子詹,欧治子把水针剑赠送给他,又替他打造好回韧盾。因为怕公子詹报复,隐遁离开了打铁镇,江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他。 当初欧治子许诺,要给江昊炼出世上无双的兵刃来,现在两人再次重逢,老头子兴奋不已,光顾跟江昊说话,无根子急了说:“赶紧敲我啊,救命啊,求求你了。” 江昊笑道:“也罢,就给他一锤子好了。” 欧治子说道:“我这把锤子炼尽天下名剑,吸取火中之精华,名叫火神锤,不是如此,怎么能化解寒陨上面的万古寒气。” 他像敲冻猪一样如法炮制,在无根子身上打了几下,无根子渐渐恢复正常,行动自如,马上露出狰狞面目说:“死老头子,锤子给我,我要用。” 欧治子笑道;“你要用它来打开寒陨么,别做梦了,寒陨的寒意天下无双,我这老铁匠的火神锤拿它也是没用的。” 无根子利令智昏,哪里肯听,张手过来就抢,江昊一拳打在他面门上,无根子修炼多年,怎么也是高手一名,没想到被人像普通斗殴时候一样,一拳就打飞出去。 更妙的是他被这一拳打得高高飞上半空,越飞越高,转眼间在大家视线中成了一个黑点,围观的人看了冷汗直流,都想着这一拳落到自己头上会怎么样。 欧治子说道:“我答应过给你打造一柄世上无双的神剑,可惜铸剑的良材美质难寻,时间又才仓促。跟你分手不过几天,短期内寻找不到合适的材料。不过今天我们的运气来了。” 江昊说道:“莫非寒陨就是合适的材料?” 欧治子说道:“寒陨天下至寒,中心是上天落下的陨铁,如果能有办法将它炼化,将是世上无双的神器。” 江昊说道:“它的寒气好像盛得很,难以接近。” 欧治子说道:“当然了,你不驯服它的寒气,就永远无法炼制出其中的寒铁之英。不知道我这把火神锤能不能克制得住它。” 他操起火神锤准备接近寒陨,近到和无根子相似的位置便遍体生寒,他的锤子还没挥下去,火神锤的赤红已经变做蓝色,多亏江昊见机快,一把将他拉出来,才避免了被冻僵的命运。 欧治子铁青着脸色说道:“不成,寒意实在太盛,除非把天上的太阳搬下来,我不知道拿什么才能克制住他。” 江昊抽出太古之剑,剑上的炽热如红日喷薄而出!他说道:“这个可不可以?” 欧治子平生炼过无数神剑,看到这一柄的时候连呼吸都快停止了,端详了好半天才说道:“这是……太古之剑?” 江昊被他看得发毛,说道:“据说是的……怎么了?” 欧治子忽然跪倒在地,对着太古之剑热泪盈眶,激动得无以复加,江昊还以为他脑子出毛病了,刚想劝他冷静。欧治子说道:“我没疯,我是太激动了,苍天竟然能给我机会看到太古神剑,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江昊知道太古之剑是神兵中的神兵,守陵人也曾经对他说过,把太古之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将是无匹无敌的神器。但欧治子的激动还是让他意外,欧治子说道:“太古之剑是传说中镇守大地的神兵,它的力量就是大地的力量,它生来就带着地火,是至刚纯阳的力量,好像太阳的光芒。如果把它的力量和寒陨的力量交融,那将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江昊也被他传染,激动起来,想想可能诞生一件前所未有的强兵器,的确不能不激动。他冷静下来思索着说:“这两股力量都空前的强大,是会互相克制还是互相融合,我该怎么样来试一试?” 欧治子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只能自己找寻方法。” 江昊擎太古之剑在手,说道:“好歹试试,我不信降服不了它。” 他借太古之剑的光芒护身,一步步走近寒陨,也只有在太古之剑的光芒庇佑下,寒气才勉强抵受得住。贴近寒陨边缘的时候,江昊眉毛头发上都结了厚厚的霜花,仗着自己的功力,总算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两重天地(二) 第八章两重天地(二) 寒陨的形状像一枚竖立的鸡蛋,上面有一条纵向纹路,纹路上的蓝色光芒最盛,欧治子在远离寒陨的地方打着哆嗦说道:“寒陨外面是石,精华在中心的陨铁上,必须剖开才能取出。” 江昊运剑如风,倾全力一击,剑贯寒陨,火星四射,蓝色的光像水波一样向四周扩散,大地瞬间变成暗蓝色,天空中风云作色,乌云遮盖了天空,明明是晴朗的春光明媚的时节,竟然有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 寒风透骨,人群承受不住这寒冷,轰然散开,各自跑回家躲避,无根子的跟班也借机逃掉,转眼空荡荡的地方只剩下江昊和欧治子。 江寒陨被这一剑劈开半截,昊的剑停留在寒陨中间,完全不能再动。自从剑劈入寒陨之后,冷气一下子侵入到他身体里,他一辈子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寒意马上传遍全身,五脏六腑都要冻僵。 他想挣脱出来,却连一个手指头都不能动,寒陨内部的寒冷比外部更强千百倍,彻底封冻住他,只有太古之剑上传递出的一点热气能保证他神志清醒,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合太古之剑的力量不但没能征服寒陨,反倒被寒陨暂时所控制,江昊觉得有无数道寒流冲击进身体里面,想把他彻底变成冰块,仅存的一点热气拼命防御寒流的进袭,连自保都困难,更别谈反击,这种折磨让他的身体里如同千万只虫子啮咬着,痛苦无比,随时可能失去知觉。 江昊拼力让自己不失去知觉,欧治子也想上前帮助他,但根本无法接近。天上的狂风渐渐变成一道漩涡,猛地向寒陨所在的位置卷过来,旋风带着沙尘打到寒陨上,寒陨上仿佛有无限巨大的吸引力,连风沙带江昊一起被吸引进去。 等风沙停下,欧治子看到寒陨已经被重新封定,像从来没被人劈开过,不同是原来黑沉沉的一块石头,现在变成透明的蓝色,江昊持剑的姿势保持不变,被封在里面,一动不动。 欧治子束手无策,旋风消失在寒陨中后,天色马上恢复正常,天空中黑乎乎又一颗流星坠落下来,沉重地摔下来,如果不是有根冒火的烟管支撑,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子,原来是刚才被江昊打上天去的无根子。 江昊刚才出拳的时候力量虽大,却并没有想置他于死地,只是等于让他免费做了次太空旅行。无根子修为也到了一定境界,摔下来问题不大。他呆呆看着寒陨,欧治子正担心他又出坏主意,无根子满脸恐惧,转身飞快逃走了。 欧治子感觉到不对头,刚才风云卷集的当口,有人借着风势落到地面上,是个穿着灰色修士袍的修士。欧治子不认识这个修道士,但是江昊看得很清楚,正是在仙城和他交战的时候逃遁消失的布尔布思。 江昊在寒陨中还能保持神志清醒,他马上能想到,布尔布思有可能也一直潜伏在仙城中没有走远,趁散仙为星槎装船的时候混上了星槎,尾随自己至此,看到寒陨发生的变化后才现身。 他担心汝瑶他们的安危,但他更清楚,越危机的时刻越要冷静,必须全力克服眼前的困难。他把全部精神集中,调动自己元神的力量。刚才寒冷侵袭的程度大大超乎他的想像,他难免慌乱,现在镇定下来,太古之剑上的热量开始一丝丝传到他体内,另一边寒气也不断渗透进来两寒热交加,好比两个人拿他身体作为战场战斗,倒霉和痛苦的都是他。 寒热浪两股气流不断冲击,江昊跟他们苦苦斗争,渐渐物我两忘,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布尔布思冷笑说道:“亏得我耐心好,才没错过这天赐至宝。我要把这伟大的自然力量收为自己所有,我才是最强者。” 他张开双臂,手中多了闪亮的法杖,准备向寒陨下手。欧治子是炼剑大师,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欧治子远远退出去,既不恐惧也不着急,平静等待着,布尔布思有点诧异他的平静,但反正欧治子够不成威胁,也不用管那么多。 这时候江昊最早看到的被扔出人群的那人气喘吁吁跑回来,后面跟着一个幼小的孩童,年龄不超过十岁,满脸稚气,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飘带,表情严肃又不像小孩子。 那人边走边报告说:“就是这边,他们要作乱,自从天降怪石后乱子就越来越大,特使全靠你做主了。” 被称作特使的孩童点头示意听明白了,走到布尔布思面前说道:“你这妖术士是什么人,胆敢在帝都范围内,帝君脚下闹事,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这孩童说话一本正经,布尔布思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举起法杖一指说:“消失吧。” 法杖上一道闪电发出,这孩童也伸出手来阻隔,他幼小的手上结了一层亮晶晶的气息,凝成气墙,阻挡住布尔布思的闪电。布尔布思大吃一惊,他虽然只是随手发了道闪电,但对方只是幼小的孩童,居然接得下来,实在让他意外。 孩童更严肃地说道:“大胆歹徒,还敢行凶伤人,且看本特使将你拿下。”他手指向处,远远镇外竟有座小山丘被移动过来,一个孩童能有如此大的力量,实在惊人! 布尔布思法杖高举,杖上的闪电轰然将小丘劈得粉碎,泥土雨点般落下。孩童毕竟是孩童,见法术被破解,一时惊慌失措。布尔布思法杖旋转,闪电像他一条听话的手臂,俘获孩童的身子并且带到半空中。孩童吓得哭闹着说:“快放开我,哥哥们来帮忙,坏人欺负我了。” 他脖颈上有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晃动起来,远远三个年龄相仿的孩童踏飞剑而来,比他样子更严肃,更认真,法力看起来也更强些。 三个孩童同时发力,三道真气隔断闪电,救下同伴。四个孩童并立说道:“大胆狂徒,居然敢加害特使,为非作歹,罪不容诛。” 这些小孩小小年纪一本正经,说话打着官腔,摆明了有人长期训练过,单独一个还不算头疼,四个同时出手,威力也不容小视。 布尔布思怕纠缠久了横生意外,准备召唤怨灵灭口,他喃喃念动咒语,本来已经放晴的天色顿时又变得阴霾,无数白色的模糊形体聚集到他周围,数量众多,密密麻麻,看来这小镇周围的孤魂野鬼还真不少。 四个孩童毕竟幼小,看了心里发毛,四个人一个移转土石来砸这些形体,白色的形体轻松穿过土石,豪无妨碍,另一个试着用旋风卷袭,当然还是无效。四个孩童一发喊,转身退却,布尔布思展开修士袍,形体忽然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孩童身边。 他用的不是御剑和飞行之类的法术,而是瞬移术,根据法力的强弱,在附近空间中出现和消失,距离长短不同,比普通的道术要更诡异,四个孩童已经吓呆了,转眼被布尔布思制住。 布尔布思封闭住他们的行动问道:“说,你们是什么来历?” 为首的孩童口气强硬说道:“我们是帝君座下的特使团成员,如果伤害了我们,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布尔布思说道:“帝君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你们几个毛孩子。少来骗我,帝君座下根本没有什么特使团,你们到底是受谁指示来的?” 为首孩童说道:“做帝君特使团成员,是我们无上的光荣,我们怎么会和你这种妖道撒谎?” 布尔布思看不出这些小孩子有可能撒谎,正想进一步追问清楚,发现四个小孩子都眼睛睁大了往寒陨的方向看。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丢下寒陨,回头看去,欧治子站在寒陨前面,一只掌心里放出三昧真火来,另一只手拿着铁锤不住敲打。 布尔布思怒道:“老家伙,你以为这就能把他救出来,做梦!” 他法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准备瞬移回去对付欧治子,谁知道欧治子笑道:“他不需要我救他出来,我只是帮他锤炼而已。” 布尔布思忍不住问道:“锤炼什么?” 欧治子说道:“他已经将世界上最强大的两种力量汇聚一处,只差熔炼,自古炼剑必要杀生引动灵气,要让这两种王者之气激发也是一样!” 他抡起铁锤在自己臂膀上一砸,一条臂膀横飞出去,落在寒陨上鲜血淋漓,血水流过寒陨,将蓝色的寒陨变成了红色! 江昊一直在寒陨之中,感觉到两股力量的激荡越来越强烈,他已经完全能适应,并且两股力量慢慢都进入他的身体,但要达到控制这两股力量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很艰苦的努力。忽然间欧治子的血线渗透入寒陨,淋漓着洒在太古之剑上,太古之剑吮吸鲜血,勃发出万道光芒,自动劈入寒陨的核心内,又吮吸寒陨的蓝光。 慢慢寒陨褪色,所有的力量都转到剑上,剑上的力量和江昊体内的力量渐渐融为一体,江昊觉得自己想大声怒吼来发泄,体内有用不完的能量要发挥。终于他伸展四肢,充破寒陨束缚,这块天下无双的神石在他的挣脱下碎裂成无数片,江昊持着太古之剑从寒陨的残骸中站了起来! 布尔布思意识到事情不妙的时候,江昊已经神采飞扬地站起,他用真气替欧治子止住流血,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表示感谢。欧治子笑道:“能够炼成这一柄剑,是我平生夙愿,我该感谢你才对,一条臂膀算得了什么。” 江昊擎剑在手,指着布尔布思说道:“过来吧,我等你!” 布尔布思心底发虚,不能不应战,催动所有的怨灵,白色的形体像空中飘着无数的白纱,朝江昊扑过去,江昊将剑高举,剑的一面火焰般的颜色,光芒远远照射,旁边的人就看到一团火催生在空气中,瞬间燃烧成熊熊烈火,所有的怨灵霎时被烈焰吞没,无影无踪。 布尔布思最赖以攻击的法术失效,法杖高举,准备用集中上面的力量攻击。江昊剑斜向一挥,反面的剑身完全是蓝色,一道冰冷的剑光贴着大地飞来,地上所过处结满冰霜,布尔布思的法杖刚刚抬起,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移动,两只脚像冰柱一样寒冷,法杖咔地从中断折! 江昊一击制服强敌,短短两天之内,力量再一次得到飞升,意气风发。天色在他出剑后恢复晴空,一艘巨大的帆船向下飘来,汝瑶在上面招手说道:“你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们好找。” 江昊见他们没事,放心地微笑。那四个孩童忽然也喊道:“帝君来了!” 远远一队黄罗大旗招展,盔甲鲜明的仪仗队行进过来,在这荒凉小镇出现这样的队伍实属罕见。队伍的气势威仪都是皇家气派。江昊想不通过了才一夜帝君为什么就有闲情逸致来到这里郊游。只见最中间最气派的马车门打开,侍从扫平障碍后有人走下来。 这个穿着帝君服装的人,正是商远清。 江昊擎着剑,想起两人初遇的场景,一个是富贵公子,一个是误入异时空的毛头小子。现在一切都变了。等待商远清的命运是权力,等待着江昊的命运是战斗,百仙大会就在前面,他的路将更曲折。 第一章 逐日牧场(一) 第一章逐日牧场(一) 江昊和商远清,两个改变世界命运的人,在帝都附近的小镇上重逢了。 商远清被仪仗队包围,气象森严,已经穿上了帝君的服装,看起来别提有多帅,好像这套衣服天生就是给他预备的。江昊想起两人初次相逢,商远清看来只是个富家公子,纨绔子弟,而自己也不过才初露锋芒,现在两人都在不同的领域里具备了王者风范。 江昊很想了解他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商远清先指着成队的小孩子说道:“怎么样,我培养的新生力量很不错吧?” 江昊说道:“很不错,他们现在虽然还稍嫌稚嫩,但是经过有规模的调教后,将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商远清说道:“而且他们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将来会成为帝君的得力臂助。东胜神州在我掌握中,绝对不会是原来的样子” 他意气风发,人当上皇帝感觉就是不同,江昊笑道:“还有百仙门林立,你的孩子们还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长大,估计再过三五十年修炼差不多,就可以扫平天下了。” 商远清说道:“他们代表未来,但是现在还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参加百仙大会,而且要争胜,我会帮助你参加百仙大会,让你成功!” 江昊大笑,商远清实在是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必须参加百仙大会,寻找聂冰下落。事情就变成了既是江昊自愿去的,又完全符合商远清的意愿。但江昊早已习惯挑战,前面纵然有万里重关险阻,也不能阻挡他前进。 江昊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把事情编派到我头上,有我替你对付,你当帝君的日子也好过很多。不过要我帮忙可以,你也得帮我的忙,我要带上我的弟兄们。” 商远清也笑道:“你也知道左膀右臂的重要了,要想成为一方霸主,没有自己的势力怎么可以。不过这人虽然不够深谋远虑,但是平日的积累却很不错,善加利用,在百仙大会上杀出一片天地并非难事。” 江昊说道:“我要你把帝都帮我忙的弟兄都调过来,索性轰轰烈烈大干一场。” 商远清说道:“我已经早替你带过来了,他们都在后面呢。” 帝君的排场果然不一般,后面随从的队伍络绎不绝,不断有人跟上,转眼间江昊看到熟悉的身影,有战神黑猿,师盛彦,小四,张仲举,豆一豆二和浩浩荡荡的豆兵队伍。 老淘一家和阿蠢报告说,沉睡的婉约本来一直在府中,忽而失踪了,江昊虽然记挂,但是找不到任何线索,只得暂时放下。 商远清说道:“有了这只部队,杀倒他几十个仙门也马马虎虎了,我要整顿帝都内部,这次不能陪你上路了。” 江昊离开帝都的短短时间内,商远清已经迅速控制住局势,闪电式的瓦解各方还有所图的势力,牢牢把帝都控制在自己手里,顺利登基。最惨是紫成真人,紫成门的势力之大,本来天下少有,现在被商远清趁势拔去在帝都的根基,损失惨重,能不能恢复元气都成问题。商远清筹划大事多年,终于利用最有利的时机一举成功。现在在江昊眼前的,哪里还是当初那个落难的公子,而是新一代的风云人物。 豆兵们见到江昊格外亲切,团团把他围住,江昊拍拍这个脑袋,敲敲那个肩膀,也感觉很高兴,号令豆兵们说:“弟兄们,我们去新的地方大干一场怎么样?” 豆兵们云集响应说:“老大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老大要我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江昊说道:“你们即刻准备和我出发,几天之内我们将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大家再并肩作战。” 豆一提出疑问说:“老大,我们不能像你一样上天入地,你要去的地方千里迢迢,不会要我们还在胸口上插把剑跟随吧?” 江昊说道:“这一次不用,这一次我们有大船,大家都坐船飞去。” 江昊指指天空,星槎缓缓降落,豆兵们从没见过这么巨大的帆船,齐声惊叹,船停好后各个抓耳挠腮想上去瞧瞧,连小四和张仲举也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巨船,心里直痒痒,但没有江昊的命令都不敢乱动。 江昊挥手说道:“都上去吧,里面还有很多给你们准备的兵器,用起来肯定比你们原来的家伙趁手。” 小四和张仲举欢呼着想往上冲,后面豆兵呼啦挤过来,把他们淹没在人堆里,等他们爬起来,豆兵们已经从船舱里抱着抬着各种上好的兵器出来,人手一件,穿上了鲜艳光亮的盔甲。小四和张仲举两手空空,目瞪口呆,东西已经被人家抢得精光。 两个人就差没抱头痛哭了,汝瑶忍住笑说:“我这里还有专门给你们留的呢。”原来是江昊在航向过程中专门选了一些比较上品的武器和仙药收藏好,防止丢失,小四和张仲举各选了一件合适的,才和大家一样欢天喜地。 解决了装备问题,眼前这只部队的实力已经强大得可观,完全可以应付相当规模战斗,连御林军和商远清培养的儿童团看了都眼红不已。 他开始考虑前往百仙大会都要进行哪些准备工作,首先是要审问布尔布思,要了解清楚他背后是什么人指挥,究竟有什么阴谋,但是布尔布思浑身僵硬,有如岩石,江昊用太古之剑的力量替他缓解一下,即便如此,刚才剑上的寒意太凛冽,布尔布思元气大伤,相当长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江昊给他诊断了一下伤势,五脏六腑损伤严重,尤其是功力大部分已经被自己消解,送命还不至于,但也跟白痴差不多,需要一段时间大概能恢复到七岁儿童的身体状态,只能先派专人看管起来,再找合适的时间审问。 然后江昊开始打量玉颜,其他人都是自己的朋友,跟帝君也毫无关系,帝都的政权颠覆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有玉颜不同,她是帝君的女儿,商远清打算怎么样对待她,和她打算怎么样对待大家,都是个让人很头痛的问题。 他揣测商远清的想法,商远清也在揣测他的想法,担心如果江昊看中了玉颜,没准有娶做老婆的打算,不好轻易处置。 还是玉颜先问商远清:“我爹爹在哪里?” 商远清说道:“当然在帝都,他很好,只是被你们冲上天空时落下的碎石打破了头而已。我虽然不会放他自由,不过也没有杀他的打算,你尽管放心。” 玉颜想都不想对江昊说道:“他如果说话不算数,我找你负责。” 江昊苦笑,想不到连这种纠纷都能赖到自己头上,没料到玉颜继续说道:“我不再是公主,已经无家可归了。我只有跟你走。” 人家都已经无家可归了,江昊当然没法不答应,只好默认。玉颜将代表公主地位的玉钗随意往地上一丢,居然露出欢天喜地的样子。江昊预感到这是又有一个想赖在他身边不走的,赶紧躲开来部署出发的事情。 豆兵们整顿好盔甲兵器在船上集合,星槎所有关键位置上现在都有足够人手,阵容已经很壮观,江昊也感到满意。商远清说道:“凭这艘星槎和你现在的部下的实力,去百仙大会有得一行。但有个问题还要提醒你,你的那个门派,还不是百仙门的一员。” 江昊说道:“以前一定也有很多门派起初不在百仙门之列,但后来也是了,它们又是怎么加入的?” 商远清说道:“这要从百仙大会的程序说起,每次举行百仙大会之时,已在百仙门之列的门派,要分成若干档次进行品评选拔,决定排名和位次。” 江昊说道:“如何才算是品评呢?” 商远清说道:“具体规则复杂得很,但说白了也很简单,就是按照以前的资历排名分成几个级别,各门派出代表较量法术,强者有资格去竞争更高的级别,如此类推,最后决定整个百仙门的排名。” 江昊说道:“排名最高的又如何?” 商远清说道:“排名最高的当然有资格从七大使者的手里获得探寻四极之门秘密的机会,不过虽然每次都有门派获得这种机会,但似乎好像也没有谁查到什么实质性的成果。” 江昊说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大家还要拼命争夺这个排名呢?” 商远清说道:“四级之门的传说虽然虚无缥缈,但在百仙门内博得一席之地代表着在众多仙门内博得了地位,随着地方就会直接跟随有利益和势力的分配,强者获得的好处更多,可以拥有更多的门徒,势力,法宝和仙药。哪个门派不想壮大自己,更强大更风光呢?所以所谓的百仙大会,其实每次都是东胜神州实力的大分配和重组合。” 江昊大概听懂了,跟黑社会分配地盘没有区别。又问道:“那百仙门之外的门派又如何能进入百仙门的行列呢?” 商远清说道:“每隔一些年,东胜神州的大陆上总会有些新兴的门派出现,又有一些门派衰落或者被别人吞并,新兴的门派强大到一定程度后,自然会想进入百仙门之列,染指其中可能获得的利益。这时候可以前往百仙大会申请加入百仙门之列。” 江昊说道:“申请列入百仙门,需要经过谁人允许?” 商远清说道:“理论上说需要大部分门派都同意,实际上只需要最强的十几个门派点头就可以了,最强的四大门派和仙羽九门对此事有决定权,其实还是一个实力强弱的问题。” 江昊粗略估算一下,最强的这些门派中,蜀山,北溟,紫成,幻角天,幽冥谷好像都是自己得罪过的对象,但天外仙岛,虚云阁,翠浮山,神鹫岭和百丈原又是自己的朋友,他无意中已经卷入了东胜神州各大门派纷争,成为中间一个非常特殊的人物。不知道真正前往百仙大会,敌人和朋友齐集是个什么样子。 商远清笑道:“你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天下风云人物,等着你的路还很长,我给你分析这些,就是要你知道去百仙大会上应该做些什么,如何才能争取到自己的位置。只要你有足够的势力支持,进入其中并非难事,何况你现在拥有的势力,任何一个大门派都不敢轻视。” 江昊说道:“那如果我进入,意味着有其他门派会被淘汰是么?” 商远清说道:“当然,优胜劣汰是自古不变的法则,你比别人更强,就可以拥有比别人更多的东西。” 江昊笑道:“恐怕反对我的人也不少。” 商远清说道:“这就要看你如何化解了,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做朋友,你知道我的终极目标是让所有反对我们的人都不再存在。” 他用手做了个握拳的姿势,毫不留情,江昊说道:“你想扫平所有的门派。” 商远清说道:“扫平了他们,就不会再有纷争,这本不是我能完成的目标,但是你可以,你说过要改变天下混乱局面,现在就是你最好的机会了。” 商远清又详细给他介绍前往百仙大会的方法,以及参加大会应该注意的事项,各门各派的资料。商远清现在是世俗的帝王,急需整顿帝都,也没有能力插手百仙大会的争夺。江昊向他辞行,率领豆兵乘星槎先向东海进发,离开第一仙门后他一直纠缠于各派纷争,从无机会返回,在参加百仙大会之前也必须看一看情况如何。 星槎扬起风帆,航行在云层之上,告别了商远清和帝都,也辞别欧治子,欧治子不肯随江昊前往百仙大会,说是炼出名剑,心愿已足。江昊只有强行把金银宝物送他,直到他装不下也拿不了,肯定衣食无忧,这才放心上路。 不到半天的时间,星槎已经接近东海旁第一仙门的驻地,当初江昊离开的时候,这里旱情严重,现在看起来似乎有所缓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震动了山河谱,导致地理也发生变化。 在东海郡薄阳府的群山上面,云雾笼罩,从来从来没有过这么深重的云雾,江昊觉得情形有点诡异,担心出问题,吩咐豆兵放慢行船速度,自己先下去看个究竟。 第一章 逐日牧场(二) 第一章逐日牧场(二) 江昊吩咐豆兵在长空上把船停稳,豆一拍着胸脯说道:“老大,有情况么?不劳你动手,要不我先带一百个兄弟下去看看。” 江昊一向做惯孤单英雄,有兄弟跟随就是不同。他笑道:“你们对这里的情况不够了解,还是我自己去,难道老大还应付不了么?” 豆一拍拍脑门说道:“那我和一百个弟兄跟着你。” 江昊说道:“我只挑一个人跟随就可以了。” 甲板上站的一百多豆兵听到老大要挑一个人跟随,马上都挺直身子等待召唤,江昊伸手一指说道:“我要他随我去。” 他指的是从来都沉默不语的黑猿,豆兵们嚷嚷着不干,江昊说道:“就是因为你们废话太多,我才要找个话少的跟我去。” 豆兵们同时把嘴捂住,江昊早就和黑猿踏剑离开星槎。黑猿天赋非凡,以前没有学过任何法术,在江昊的指导下才学会了驾驭飞剑,现在已经能运用自如。 两个人驾驭飞剑穿越到云雾茫茫的山中,雾气之浓重远超过正常,几乎无法看到任何东西,江昊知道其中必有诡异。他听到附近发出很多细碎奇怪的声音,示意黑猿飞行时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两柄飞剑放慢速度,在山中悄无声息地飞行。 四处山峦欺负,都是很高的山峰,人迹罕至。江昊不一会就感觉到有东西在身边掠过,江昊目力超人,透过浓雾看得也比一般人远很多,飞过他身边的是一个巨大的海螺,在空中保持着平稳的飞行轨迹,跟江昊在隐泽见到的海船船有些相似,不同的是那些海螺船只能在水里航行,这些可以在空中飞行。 江昊不冒失行动,侧耳倾听片刻,海螺里似乎有很轻微的呼吸声但没人说话。他凑近海螺观察,发现也是一种飞行器,旋转着飞行,上面有一个门紧闭着。江昊毫不客气把门打开,发现海螺飞船里堆积的全是海草,几乎塞满了整个飞船,不知道的肯定以为自己进到了马房或者菜场里面。 江昊也搞清楚堆这些东西作什么,找寻呼吸声发出的地方,从稻草堆里面翻出一个人,从衣着打扮看应该是个普通农夫,目光呆滞,眼睛睁大,被用法力封闭了全身知觉。 江昊刚想解救农夫,问清楚情况,听到附近有细微的响动,赶紧和黑猿隐身在山峰后面。从浓雾中闪出一匹马,和普通的马不同的是,这匹马胁下生了一双翅膀,翱翔在半空中,马上坐着个形容剽悍的武士,手里提着一串绳索。 武士把手中绳索挥舞几下掷出去,像牛仔一样用绳圈套住飞船外面突出的一根刺,好像拴马桩一样,慢慢把自己拉过去,等到靠近飞船,才下马上船。 武士下船后就用飞船里的叉子叉海草给飞马吃,跟普通马夫喂草料的样子差不多,飞马嚼着海带海草之类的东西,居然也吃得津津有味。 武士等着马吃草,看看到农夫眼睛瞪着,踢了两脚说道:“瞪什么瞪,不拿赎金出来,别想回家。” 江昊满头雾水,凭这武士骑着飞马,有海螺飞船当马房,就不是凡人,不是某一门派属下,也肯定是修炼者,没理由绑架一个普通农夫。 马吃饱了,武士也欺负够了农民,上马重新出发。江昊溜进飞船,把农民禁制解开,农民刚能张口就说道:“老大救命!” 江昊一愣说道:“你认得我?” 农民说道:“你是我们的掌门人,我怎么会不认得?老大,我是张仲举的表哥的舅舅的叔叔的侄孙子张大望啊。” 第一仙门本来门下村民出身的众多,江昊当然不可能都认识,听他说过才想起的确有这么一个人,问道:“你怎么会被抓到这个地方的?” 张大望想了半天说:“我也不知道。那天俺在屋子里面睡大觉,醒了就被关在这鬼地方,然后那人跟我说找门里人要赎金去,交了赎金就放我回去。” 居然真是一起绑票案,江昊想了想说道:“有没有其他人被绑架?” 张大望说道:“我这些天都被捆着,困了就睡,肚子实在饿也会醒过来,然后再睡,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江昊明白了,向他询问情况,还不如自己了解来得快,他提起张大望在手上,踏剑飞向第一仙门的驻地,吓得张大望哇哇乱叫。江昊说道:“给我闭嘴,现在救你出去,你再喊就丢你下去。” 张大望说道:“别丢别丢,我不喊。”用手牢牢堵住嘴巴,果然不再发出声音。江昊和黑猿在浓雾笼罩的山中飞行,江昊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之极,片刻间接近仙门驻地,也就是原来的道观所在。 第一仙门成立之初,附近所有村民都加入了,搞得修道之地热闹得像菜市场,后来经过张有为张有用兄弟的整顿,才算粗具规模,用了一定秩序,但还是吵闹得很。但这次江昊在浓雾中接近的感觉跟平时完全相反,静悄悄一点声音也没有。 江昊放慢御剑飞行的速度,准备降落到正殿方位,蓦然间有人高喊:“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 霎时间箭雨齐发,各式各样的武器法宝夹杂在其中,拼命向江昊攻来。黑猿遇袭之下,本能反应剑气将出,江昊沉声说道:“不要动。” 黑猿把他的话当做命令,马上如山凝住不动。江昊打开浮海玉升,用自己的力量引导来袭的法宝武器,顷刻间把满天的法宝武器全吸进浮海玉升里面。 下面一片寂静,发动袭击的人全都吓傻了,半天才有人胆战心惊地喊道:“弟兄们,不能示弱,跟他们拼了!” 江昊听出是张有用的声音,说道:“都给我出来,是我回来了!” 下面的人犹豫片刻,还是张有为先说道:“是老大的声音!老大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江昊凌空踏剑下落,衣衫飘飘,在下面的人眼中真好像神仙一样,所到之处带起强风,浓雾尽散,地下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爆发出欢呼说道:“真的是老大回来了!” 埋伏在暗处的人见到来了大救星,纷纷抛下手里的武器跑出来迎接江昊,恨不得把江昊抬起来游行。江昊由着他们折腾狂欢了半天,估计他们情绪平静差不多了,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张有为满脸狼狈,头脑还算清醒,说道:“老大自从你走了后,我们天天努力练功,把本门精神发扬光大,每天坚持打坐,运攻调息,朝九晚五,坚持不懈……” 后面早有人把砖头丢过来,张有为赶紧进入正题:“除了大旱依旧,没法解决之外。那几个门派的掌门对我们也挺照顾。但人家自己门派也有事情要处理,几位掌门先后告辞了。临走前苍松斜月派的关掌门给了我一样法宝叫浓雾香,说是关键时刻点燃它可以让方圆几十里都笼罩在浓雾之中,用来保护我们。” 张有用抢过来接着说道:“后来果然出事情了,就在你回来的前十几天,忽然有大批会飞的马在仙门上空出现,据说这些马都是从海里飞出来的。” 江昊问道:“是不是他们都不吃普通的草,需要吃海里的海草?” 张有用说道:“对啊,老大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怪马只有吃了海草才能飞起来,所以天上还有些飞来飞去的大海螺,里面储存了草给他们吃。” 张有为说道:“自从这些飞马出现,我们的麻烦就来了。骑马的家伙各个凶悍得像土匪,法力又很高强,见到普通村民都要掳掠一番。我们当然不能给老大丢了第一仙门的面子,当然要奋起反击,结果事情反倒更糟糕了。” 张有用又抢过来接道:“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也就罢了,结果对峙过程中,他们发现我们储存了很多财富和法宝仙丹,觉得比抢掠普通村民合算得多,便改了目标,打算把我们消灭光。” 张有为说道:“就是这关键时刻,还是我想起了关掌门留下的浓雾香,把浓雾香点上,结果满山都是浓雾,我和大伙隐伏不出,发现敌人接近就用集中火力攻击,敌人没办法破除浓雾香,他们就在外围守候,去周边的村子抓我们的亲朋好友,抓到人后要我们付赎金才肯放人,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人不管,结果不被他们打死也迟早得被他们榨干。我们这才支撑到现在,终于把老大你给盼回来了。” 他说到最后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毕竟是没经历过艰险的局面,终于盼到救星,要释放一下自己的感情。 江昊说道:“那三派掌门不是在镇守紫晶泉么,难道他们没有来支援你们?” 张有为哭诉道:“别提了,老大,紫晶泉失踪么?” 江昊说道:“岂有此理,泉水会失踪。” 张有为说道:“是真的,就是一个月前的事情,紫晶泉忽然干涸,连里面的水脉都踪影皆无,我们就差没把山翻开寻找,一点结果也没有。最后三派掌门毫无办法,忽然来了他们的弟子说百仙大会要召开,他们便都走掉了。没想到他们走之后就出了这档子事。” 江昊历经风浪,紫晶失踪的事情还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此事事关重大,但他也顾不得多想,先把敌方情况弄清楚。他说道:“我已经回来了,你更该安心,知道不知道他们的来路,骑飞马的人数有多少,他们的头子是谁?” 张有为总算还不糊涂,说道:“从他们一出现我就开始了解情况,终于打听到了一点。他们的飞马数量总共在一千匹以上,说是来自东海的逐日牧场。这个牧场在海上,据说他们的马都是产自海里的,天生双翅,可以翱翔天空中。” 江昊说道:“他们以前在薄阳府的境内出现过?” 张有为说道:“从来没有过,他们是第一次出现,以前要是也有这帮家伙,我们早就没活路了。” 江昊说道:“不管他们是谁,我倒要瞧瞧他们有多厉害。” 张有为害怕说道:“他们人很多,法宝兵器的威力都远在我们之上,我们没用,只能给老大你添麻烦,老大你一个人怎么和他们这许多人敌对?” 江昊笑道:“我们的人也不少。” 张有为看看周围,人倒是不少,能跟人家做对手的可找不出几个,低下头来。江昊长啸一声,把太古之剑高举过头顶,一道光亮穿透迷雾,光耀长空,浓雾中凭空穿出这道光柱,射向天空深处。 大家一阵惊叹,有人喊道:“不好了,雾开始散去了!” 江昊这一剑只是给星槎上的人发个信号而已,不可能有驱散浓雾的作用,他知道另有原因。 天空上的浓雾像被吸尘器吸着,迅速向同一个地方卷集,很快汇聚成浓烟状,全被吸到同一个地方储存起来,整个群山中的浓雾片刻间散尽。在远处山头上趴着一只巨大的乌贼,把所有的烟都吸进肚子里。 烟雾散尽后,半空中出现无数飞马,迅速向仙门所在地包抄,控制了周围所有制高点,上千匹的战马在空中纵跃飞行,场面壮观,几乎遮盖半个天空。 居于首要地位的战马比别的战马都醒目,这匹马又肥又大,跟矫健半点也不沾边,但身量宽大,上面承载个两百斤重的胖子不成问题。可惜马上的胖子足足有三四百斤重,可怜的飞马被压得不住哀鸣,看起来总有掉下来的危险。 胖子在马上指点说道:“逐日牧场的掌门人驾临,尔等还不赶快受死。” 大家虽然都很害怕,但没有一个求饶的,张有为说道:“谁管你是什么东西,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就是死也不服输。” 胖子对居然没人认得他大为不满,吩咐手打出两面旗子,两面旗子在半空中招展,非常威风,一面旗上写着“逐日牧场”,另一面骑上写着“惟德真君”。 胖子说道:“百仙门中的逐日牧场名满天下,本真君掌管逐日牧场,也决定着你们的生死。尔等用迷雾阻挡我巡游,实在可恶。” 江昊笑道:“你既然是掌门,不是要赶着参加百仙大会么,怎么现在忙着在这里抢劫呢?” 第二章 泥人傀儡(一) 第二章泥人傀儡(一) 惟德真君一愣,江昊推测得完全正确,他久居东海,很少深入东胜神州内陆,这次正是为了参加百仙大会而来。路过第一仙门的时候意外发现这些普通村民出身的人身上有大量好东西,本来想顺手洗劫一下,不料对方不肯轻易就范,还放出雾气应对。他动了真火,才耗在这好些天,非要想出办法收拾村民不可。 他打量江昊说:“看你的样子比他们要强些,究竟是什么来路?” 江昊说道:“我是这里的掌门人,他们都是我的弟兄,有我在的地方,谁也不能动我的弟兄。”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大家听得热血沸腾,纷纷摩拳擦掌。惟德真君看到对方的底气如此之足,心里也有点打鼓,赶紧壮声势说道:“我三千天马,铁骑踏遍天下,跟我对抗你是自寻死路。” 他略一点头,天空中马嘶长鸣,无数飞马张扬双翼,三千匹没有,几百匹总是有的。上面的骑士很多手中拿着长枪,枪锋一指间便有电光从空中劈落,打在旁边岩石上,碎石纷飞,地面的人失去浓雾的掩护,几乎没有遁逃的余地,都大惊失色。 不等江昊出手,他身后的黑猿先动了,把手中剑翻动了一下,顺时间剑光破空而出,上面的骑士还没有一个反应过来的时候,十匹飞马的马头已经被齐齐整整斩落!马上骑士一片慌乱,在别人帮助下勉强逃得性命,只剩死马的尸首栽落到地面。 这一剑之威让所有骑士的骄横马上变成恐惧,黑猿像岩石般屹立,剑在手中不动,但谁都知道,他再动的话,就不是斩下几个马头这么简单。天空中的骑士距离地面高度何止百丈,黑猿只是轻轻挥剑,剑气就能纵贯长空,威力只能用可怕形容,谁都怕剑气落到自己脑袋上,所有骑士都噤若寒蝉。 黑猿只有一个人,比起上面如云的飞马身影还是孤单许多,但是大家惧怕他一剑之威,没有一个敢妄动的。 惟德真君也震慑于黑猿的剑气,召唤手下说道:“给我围攻他,他一柄剑威力再大,抵挡不了我们千军万马,他只有死路一条。” 江昊说道:“看来你是吃准人多欺负我们人少了。” 惟德真君说道:“我就是要人多欺负你们人少,你能怎么样?” 骑士们还是没一个肯上的,他们也知道黑猿是死路一条,但是谁先上也是死路一条,大家都等着让别人先死自己拣便宜,没人原意先动。惟德真君发作道:“门规第八条第五十三项,临阵退缩者没收全部私产,废去功力,妻妾收归门中所有,你们再有胆小畏惧的,按门规处置!” 大家一听说来真格的,只好硬着头皮准备冲杀。江昊剑指长空,太古之剑的光芒在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直冲霄汉,天空中忽然出现了星槎巨大的影子,豆兵纷纷身上串着飞剑从天而将,好像黄豆般洒得到处都是。 惟德真君的飞马号称数千,其实只有几百匹而已,跟天空中纵横飞行的两千豆兵相比,显得孤单零落。豆兵们训练有素,迅速抢占空中所有有利位置,对飞马形成包围之势。 江昊太古之剑对准惟德真君说道:“现在是我们人多欺负你人少了。“ 惟德真君说道:“难道我怕你们不成,我愿意一个人领教你的御剑之术。赢你的手下不算本事,我和你较量一下法术。” 他其实是怕黑猿剑气的犀利,江昊笑道:“你想单打独斗也可以,我愿意奉陪。”他将手中的太古之间转了转剑锋,剑上大片耀眼的白光转瞬射到对面一座小山峰上,山峰顷刻碎石迸裂,岩石落入山谷的声音震撼天地,硝烟弥漫,威力比黑猿刚才那一剑又惊人许多。 惟德真君张着嘴,半天才说道:“你就是那个第一仙门的掌门人?” 江昊说道:“不错。” 惟德真君说道:“看不出你还有俩下子,莫非你这小小的门派也想在百仙大会上出头不成?” 江昊说道:“我倒是有这方面的打算,取代你的位置也不错。” 惟德真君说道:“口气倒是不小,有本事我们到百仙大会上较量个高下。” 张有用张有为这才听明白原来他是找借口开溜,齐声说道:“老大不能放他跑了。” 江昊说道:“说得对,的确不能随便放他们走,把抓我们的人都放回来才可以走。” 惟德真君无奈发出号令,手下陆续把掳掠来的村民从海螺飞船上放回来,等大家亲人相认,确定不再有失踪者,江昊示意豆兵撤开说道:“让他们走。” 惟德真君擦了擦头上冷汗,庆幸说这么两句门面话就可以脱身,也不管江昊真实用意是什么,催动座下肥胖的飞马当先飞走,剩下的骑士争先恐后跟着掌门离去,有的马因为飞得太急撞在一处,撞得七荤八素,在天空中打着圈子乱飞。 张有为急道:“老大,为什么不拦住他们?凭你现在这么威风的阵容,和你这么强悍的身手,他们绝对一个都跑不掉。” 江昊微笑不语,他刚才有足够把握吃掉整个逐日牧场,但不知道惟德真君身后还会与哪个门派有关联。经历帝都风波之后,他现在考虑问题比以前更深沉老练些,惟德真君狼狈走掉,也就不再和他计较。 第一仙门的门徒被逐日牧场欺压了这许多天,现在终于扬眉吐气,大家欢天喜庆祝,当初江昊离开第一仙门时修炼还未大成,门徒得到他的传授也有限。此刻归来功力大进,带回来的武器装备也远远强过从前所有,趁这个时间他又重新挑选有资质的训练,几天时间让他们初步进入正轨,为以后修炼打一个好基础。 然后江昊挑选人员跟随自己参加百仙大会,留守的村民出身的门徒数量众多,资质也参差不齐,不可能都带到百仙大会上。大家热情高涨,人人都知道百仙大会比州府的庙会热闹,都要去。 江昊按照年龄资质的标准挑选了三百个弟子,跟随星槎前往百仙大会。百仙大会的举办地在东胜神州的极西处,要穿越蜀山郡,翻过东胜神州最高的天脊山脉。这三百人被编进队伍中,和豆兵一起受训,算起来一艘星槎上装了将近三千人的队伍,非常壮观。 船行一路向西,经过函虚,商州,蜀山郡才能到达天脊山,星槎大部分时间在天空中航行,一天便能行出上千里的路程,中间只是偶尔下来补充水和粮食,让大家休息放松一下。 星槎用了两天的时间穿越函虚,商州,沿靠近帝都的洛河向上游前行,第三天的时候接近蜀山上空,商远清临行时特意告诫过,蜀山郡全境范围都在蜀山派控制之下。江昊在天外仙岛的时候和蜀山派曾经有过冲突,现在不是正面交锋的时候,因此决定绕道南行,先到达天脊山再说。 从天空上看地上山川起伏,如同画卷中,中午时分豆一报告说:“老大,下面有一个城镇,附近有水源,我们是不是再下去补充一下水和粮食,大家也散散心。” 江昊站在船头上观看,见下面果然有一个不大的城镇,坐落在山峦中间一块不大的平地上,被群山环抱。在城镇附近的山坡上,有许多岩石间喷出泉水来,冲起老高,煞是好看,这些泉水有的能喷到几十米高,江昊在空中都能看清楚,整个城镇仿佛是被泉水包围在山中的城镇。 随着星槎降低高度,此起彼伏的喷泉看得更加清楚,船上大家议论纷纷,最有经验的人还是徊风,他也兴高采烈说道:“我们这是来到玉滇泉了,我闻名已久,还是第一次能看到玉滇泉,运气不错。” 汝瑶问道:“玉滇泉是什么,满山的泉水,好漂亮。” 徊风说道:“玉滇泉是天下闻名盛产美玉的地方之一,别处的玉石都是山上采下来的,唯有玉滇泉的玉石是从泉水里喷出来的。” 汝瑶被勾起好奇心,追问道:“玉石怎么会从泉水里喷出来,难道是玉石产在山腹中么?” 徊风说道:“如果山腹中有玉石,自然会有人想办法挖掘山石开采。可是玉滇泉下面的山中是没有玉石的,只有一种流动的泉水,人们称之为玉浆。玉浆在山中只是泉水,即使被开采出来,也不过是普通的泉水,只有从山中喷发出来的时候才会发生变化,泉水中的一部分玉浆会凝结成玉石。” 汝瑶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奇怪的玉石,只见泉水喷发到空中,落下来时焕发着五彩光芒,其中跳跃着很多块玉石,旁边有居民竭力用网罩去接玉石,仍然有很多接不住的掉落地上,摔得粉碎。 汝瑶连呼可惜,恨不得也下去接住几块美丽的玉石,因为星槎体积太过庞大,江昊怕接近地面过于惊世骇俗,每次都是自己先下去探查一下形势,认定没有问题才肯让大家下去自由活动。这次也不例外,他刚踏剑准备飞下,汝瑶说道:“我也要去,我要拣美丽的玉石,这次不许丢下我。” 不等江昊认可,她已经先选了柄飞剑出发,星槎上储存的能飞行的法宝甚多,她随手就拿了一剑,倒让江昊毫无防备。汝瑶毕竟驾驭飞剑的能力远远不足,飞得正开心时被空中强劲的风一吹,几乎栽落。她觉得身子一紧,江昊从后面赶过来揽住她,汝瑶被他有力的臂膀一抱,马上有了依靠,安心地随他飞向泉水。 泉水喷得越来越高,离地面还有很远的时候就能看到清冽的泉水杂着五色玉石从身边飞过,汝瑶顺手一捞,一块娇艳欲滴的美玉便在手中。 地面上的居民忙着拣玉石,没人理会他们两个天外来客,也可能是以前见惯了有法术的异人,见怪不怪。 满地散落很多摔碎的玉石,汝瑶觉得可惜,拾起来看,江昊也跟着把手触在地面上,感觉到轻微的异样震动,来自大地深处。 江昊觉得奇怪,想是泉水的来源中蕴藏不同寻常的东西,考虑是不是探查一下究竟有什么怪异之处,旁边的居民忙着捞石头,嫌他碍事说道:“你哪来的,不采玉石别挡着别人啊。” 江昊说道:“我想知道这玉滇泉的水脉哪里来的。” 那人说道:“谁管那么多,以前好多有本事的人来查,也没查出过究竟,你这么多事干什么?” 江昊眼光比他犀利得多,说道:“我是看到泉水里好像有些灰色的东西在蹦跃,那些不像是玉石,你们以前也见过么?” 那人忙着接石头,说道:“哪有什么灰色的东西,玉滇泉水清澈天下无双,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话没说完,旁边喷涌的泉水里蹿出一溜灰色物体,正好从那人身边跑过,那人吓得腿都软了,扑通坐倒,江昊手疾眼快,伸手隔空将灰色物体抓住,说道:“这不就是么?” 被他抓住的是一团形如烂泥的东西,软软地还在不断蠕动,看起来有点恶心,那人颤声说道:“我采玉二十年,从来没见过这种动物,肯定是妖怪。” 江昊仔细打量说道:“我怎么看都只是烂泥呢?”他把灰色的物体抓取过来仔细看了半天,除了刚才动了片刻,跟普通烂泥看不出有任何区别。 江昊刚要放手,远处跑来一个风尘仆仆的行人,背上背着大背囊,边跑边喊道:“千万别放手,留给我。” 江昊于是等他过来,这人拿出个皮带,欢天喜地装好灰色物体说:“可算是找到了,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 汝瑶莫名其妙说道:“你在找什么?” 这人的打扮像是个走江湖的小贩,手里还有一只木架,上面挂满各式各样的泥人,他回答说道:“我泥人张当然是找捏泥人的泥土了,这就是最上好的泥土,要特别好的机缘才能获得,我总算是赶上了。” 这人自称泥人张,想必捏泥人的手艺应该不凡,他对捕捉灰色的泥土十分狂热,上蹿下跳,不断往皮囊里装灰色泥土。他的皮囊弹性也特别好,无论塞进去多少泥土,只是微微一鼓,然后便恢复原样,看来虽然比不了浮海玉升,也是一件适合容纳物品的小小宝物。 第二章 泥人傀儡(二) 第二章泥人傀儡(二) 被他装进去的泥土总共应该有百斤以上,这时候喷泉的势头渐渐衰竭,居民们刚才忙着网玉石,现在终于得空休息,都坐在地上喘气,泥人张也坐在地上喘气,说道:“玉滇泉每一个月才喷发一次,十次喷发也不见得有一次其中夹有肖形泥,我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汝瑶说道:“肖形泥是什么东西,就是你拼命去找的这些泥巴么?” 泥人张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泥巴,到了我手里,它的价值比黄金还要宝贵,有多少人想找都找不到呢。” 汝瑶说道:“有这么珍贵么,究竟做什么用的,告诉我好不好?” 泥人张说道:“这可是莫大的秘密,决不能告诉你,否则你起了歹心怎么办?” 汝瑶撇撇嘴说:“才不稀罕呢,你不说算了。” 江昊一看泥人张也是那种心机不深比较纯朴的人,对他很有好感,也好奇他收集肖形泥的用途,逗他说道:“既然肖形泥是珍贵之物,我看你还是收好了,不然有居心叵测的人来抢夺怎么办?” 泥人张一听脸色大变,捂着皮囊说道:“坏了坏了,他们真来的话该怎么办,这下死定了。” 江昊没想到真的说中,问道:“他们是谁?” 泥人张说道:“你管呢。”他捧起皮囊想找个隐秘的地方,江昊和汝瑶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跟在后面,泥人张走了几步见没有摆脱他们,回头怒道:“你们两个人怎么回事,干嘛跟着我,是不是居心不良?” 汝瑶说道:“我们愿意跟着,你管得着么?” 泥人张十分恼火,又没法摆脱,只好任他们跟随,他转到一处背人的山坡,从皮囊里拿出块肖形泥,就地捏起来。江昊和汝瑶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有静静观看。但见泥人张出手如飞,片刻间捏好了一个泥人形象,虽是**,但维妙维肖,栩栩如生,俨然就是他本人样子,只是体积小很多。 汝瑶扭过头去说道:“要死啦,你这家伙捏自己出来连衣服也不穿。” 泥人张咳嗽一声说;“我是为了捏得更像,你懂什么。”他完工后对着泥人的嘴里一通吹气,好像在作人工呼吸,泥人的身躯马上暴涨,变成和他本人相同大小。 泥人张从身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套自己的衣服,对捏出的泥人说道:“来,穿上。” 泥人的手臂动了动,开始有些僵硬,很快活动自如,像真人一样灵活,把衣服穿戴整齐之后,头发眼睛也同时变得像真人一模一样,除了脸色略微有些发灰,简直就是另外一个泥人张。 本来是泥塑的人,经过泥人张的妙手,赋予了他生命,而且在这肖形泥上蕴含着惊人的神奇力量,一旦成型后就变成和所塑造的母体一模一样的生命。 泥人张也很为自己的杰作得意,问泥人说道:“你是谁?” 泥人开始有点木讷,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我是泥人张,是西蜀州有名的泥人手艺人,来玉滇泉收集肖形泥的。” 泥人张说道:“那我又是谁?” 泥人说道:“你是主人,你说的话我都应该服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泥人张说道:“很好,你听好了,你现在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来追查我的下落,如果有,你就拼命逃跑,跑得越远越好,就一直向南跑好了,南边有一条大江,你逃不掉的话就跳到江里去。” 泥人点头答应,迈步走出去了,因为是泥做的,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有点怪异,扭扭捏捏的,但是速度还满快,很快转出山坡,在山路上大摇大摆走着。 三个人在隐蔽处关注泥人,泥人刚刚走到居民中间,就见天空远端模模糊糊像不满水汽,所有的景物都在视线中摇晃。还是江昊目光敏锐,最先看清楚原来是一排仙鹤在空中飞行,这些仙鹤周围因为弥散很多水汽,所以远看有点虚无缥缈的感觉,水汽等于给它们作为背景装饰,增添了几分仙气。 仙鹤排成笔直的一队飞行,飞近了之后所有村民都顶礼膜拜,呼喊道:“蜀山的神仙到来了,大家赶紧参拜!” 泥人张小声跟江昊他们介绍说:“来的是蜀山派的鹤行使,这可是名满天下大名鼎鼎的人物,千万得罪不得,你们不要出声,否则麻烦大了。” 仙鹤飞近后能看清楚,这些仙鹤的身躯异常庞大,上面乘坐一人绰绰有余,每只鹤背上都坐有一个修炼士,袍袖飘扬,仙风道骨。不得不佩服,同样是飞行而来,人家就比踏剑飞行的要美观威风得多,而且坐起来也舒适。 仙鹤一共有十二只,当前一只上坐的是带头人。别人都是鹤发童颜,道袍宽服,唯独他穿着一身青铜色的盔甲,甲衣上的钢片密密匝匝,好像是用无数钢条编织成的,仔细看去,每一片甲竟然都是一柄很小的剑,也不知道这一套铠甲到多少柄剑才能够拼成,这是个人简直身上就是带了个武器库。 泥人张说道:“他就是鹤行使了,这小子很厉害的,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泥人能把他骗过去,不然麻烦大了。” 江昊笑道:“不是我们有麻烦,是你有麻烦吧,他们在找你对不对?” 泥人张吓了一跳说:“你怎么知道?” 江昊说道:“笨蛋都能看出来你东躲西藏在干什么,赶紧给我老实交待是怎么回事。” 泥人张躲闪着说道:“我……我不能告诉你。” 江昊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直接交给他们。” 泥人张说道:“你这人太坏了!好吧,我说,他们是要抢夺我手中的肖形泥。” 江昊说道:“少骗我,肖形泥是你刚得到手的,他们是神仙么,能未卜先知,赶紧给我老实交待。” 泥人张见瞒过他,说道:“好吧,我交待就是,其实是因为我知道天河神龙的下落,他们才非抓我不可。” 江昊当然没听说过,问道:“天河神龙是什么?” 泥人张观望外面的局势,紧张地说道:“稍后告诉你好不好,我现在哪敢骗你?”江昊想想也是,本来就是虚张声势吓吓他,想知道事情原委而已,自己又不会真的把他出卖给鹤行使。 十二只仙鹤刚刚飞下来就看到了假的泥人张,鹤行使目光如电,,当先驾驭仙鹤拦住去路,打了个稽首说道:“张大师,某家这厢有理了。” 泥人愣头愣脑看了鹤行使半天不说话,泥人张好像想起了这么,急忙闭目念动咒语,累得满头大汗,泥人这才说话:“鹤行使大人别来无恙,什么风把大人您吹来了。” 江昊看明白了,泥人虽然具备了原型的外表特征和基本思维,但毕竟不是独立的生命,需要有人通过法力操作他,他才能独立完成某些活动。 不过这种施法很是消耗功力,只说了几句话,泥人张汗水就不断流淌下来。 鹤行使冷笑道:“张大师也不用装糊涂了,我们所为何来你很清楚。” 泥人应付道:“我知道蜀山每年都要选择若干上好的玉滇泉出产的美玉作为贡品,由当地人奉上,这不是今年交纳贡品的日子又到了吧,还真够辛苦您的。” 鹤行使说道:“大家都是熟人,你我的根底,彼此都太了解,何必再作姿态?请随我到蜀山一行,掌门至尊吩咐我,务必带你回” 泥人支吾着含糊说了几句,江昊看到泥人张也在这边用嘴嘀咕,说的是什么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忽然他把手指放在太阳穴上用力一按,泥人拼命向南跑去,只不过跑得慢吞吞比普通人快不了多少。 其他乘鹤的十一个修炼士变色准备出手,鹤行使镇定自若说道:“跟着他,慌什么,就这个跑法他能逃到哪里去。” 于是十二只仙鹤低空飞行,跟着一个扭身子慢跑的泥人,旁边还有一大群发愣的普通居民,景象十分滑稽。 江昊心念一动,对泥人张说道:“把操作泥人的口诀交给我。” 泥人张一愣说:“什么?” 江昊催促道:“快,把操作泥人的口诀交给我。” 他的话里面有让人信服的力量,觉得他一定能把问题解决,泥人张不由自主把口诀就念给他听,江昊默诵几遍后记忆熟练,集中精力催动口诀 ,他的功力比泥人张高出太多,马上把泥人的控制权接过来,刚才还慢吞吞的泥人现在像后面多了条疯狗追赶,忽然以十倍百倍的速度疯跑起来。 几乎是一眨眼功夫,泥人冲上山坡,直奔向大河的方向,后面骑鹤的十二个人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发疯似的追赶,但泥人好像吃了几十斤的兴奋剂,绝尘飞奔,一时哪里追得上。 泥人张和汝瑶看到十二只仙鹤追逐一个泥人的奇观,都笑翻了,转眼间泥人越过山梁,再往南就是滔滔大河,江昊已经无法看到泥人的具体行动,问泥人张道:“现在怎么办?” 泥人张说道:“无妨。”从怀里拿出一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托在掌心上,水晶球发出耀眼的光芒,等光芒稳定下来后,球体内呈现出清晰的图像,显示的正是泥人在全力奔跑,已经跑到峭壁上,下面是大河奔流,头顶还有十二只仙鹤紧紧追赶。 江昊想不到还有这种好东西,大喜过望,说道:“这下我能从容操作他了,你说该怎么做?” 泥人张说道:“让他往河里跳,我塑造上只是用了肖形泥,没有用玉滇泉的玉石炼化过,他还没有真正成型,只要一跳进他就会回复成泥土的原来形态,这帮家伙一定会把河水都截断翻找我,我们就可以趁机溜之大吉了。” 江昊说道:“你准备溜到哪里去?” 泥人张说道:“当然是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或者是他们找到也没办法的地方。对了,百仙大会就是最适合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昊说道:“蜀山是百仙门之首,你跑到百仙大会上,不是送死么?” 泥人张笑道:“越是这个时候,敌对的势力越复杂,他们反倒不敢随便动我了。我身上握有的这个秘密可不止他们一家门派想知道,真敢抓我的话,我当众拿出来一吆喝,也够他们受的。而且我要去寻找一个人,他也应该去百仙大会的,我必须见到他才成。” 江昊还是有些担心,泥人张又说道:“不瞒你说,我在百仙大会上也颇能见到几个有实力的朋友,怕是连蜀山的天籁老鬼也不敢轻易触怒的,见到了他们,我就等于安全了。” 汝瑶说道:“我们也要去蜀山,那就同路好了,我们船大人多,躲在里面他们也找不到你。” 泥人张有点犹疑,水晶球里显示出几只仙鹤扑进大河中找寻,姿态的灵动胜过鱼鹰,远不像泥人张预想的那样要花很长时间搜索河底,转眼间便把已经半瘫软变形的泥人从河水里衔出来。 泥人张一看掩藏不住,对方很快就会找回来,哆嗦着说道:“坏了坏了,你们赶紧带我走吧,只要能脱险,领我去哪都成。” 既然他主动提出,江昊当然不拒绝,说道:“那你坐好了,我们要走了。”他揪着泥人张的领子,踏飞剑直上长空,汝瑶踏剑跟随,两柄剑行得急促,倏忽间穿越云雾,到达星槎停泊的地方。 豆一豆二和豆兵们等着放风休息,早已经不耐烦,看到江昊终于回来,凑上去问道:“老大,怎么才回来,下面情况如何,可以放我们下去了吧。” 江昊说道:“即刻启程。” 豆一听了发蒙,说道:“不是说好要休息半天的么。”看江昊表情严肃,不敢再追问,江昊又说道:“一会如果有人追问,谁也不准提起见过我带来的这个人。” 第三章 熊关漫道(一) 第三章熊关漫道(一) 豆兵们心思单纯,都谨记江昊的话,不断背诵说:“如果有人来了,我们就说,老大说了,他没有带一个人回来,你们不要找了。” 泥人张倒吸一口凉气说:“你的手下就是这么给我保密的,我老命肯定保不住了。” 江昊笑道:“我换一个命令好了。”他对豆兵重新发布命令说道:“一会如果有人来追问,不准任何人回答问题,一切有我解答。” 豆兵们这次忙着找东西堵嘴,有的干脆拿布把嘴缝上,有的拿钉子把嘴钉死,反正他们也不知道疼痛,只担心万一说漏嘴,坏了老大的事。 泥人张目瞪口呆,江昊让他到船舱里面休息,自己一个人站在船头等待,果然片刻后十二只仙鹤雁字飞来,盘旋到星槎上方,江昊做好了惹麻烦的准备,他跟蜀山四使中的负袋使交过手,知道以太古之剑无坚不摧的威力,负袋使不是自己对手,同为四使之一,鹤行使应该水准不会超出太多。 何况现在江昊手下兵强马壮,不再落单,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三千子弟一呼云集响应,谁也不敢轻侮。 十二只仙鹤盘旋了一圈,对云层上的这艘大船都有点吃惊,后面鹤上一个鹤行使的手下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豆一刚想抢先回答,却呜呜发不出声音来,因为他嘴上早就钉上了一块木板,还特意用木屑把嘴塞死,当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昊冷冷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跑到我的船附近窥视,是何居心?” 问话的平时在蜀山境内相当于神仙的地位,普通人见到他们没有不诚惶诚恐的,从来没有遇到如此不客气的说话,忍不住怒气勃发。鹤行使却不动声色,打量江昊的船只半晌道:“我们在找一个捏泥人的老家伙,你有看到么?” 江昊马上摇头说道:“我们在天上飞了一路,没看到有捏泥人的在飞。” 鹤行使说道:“可是我刚才问过玉滇泉旁的村民了,有人说看到你们在一起,很多人都看到了。” 江昊暗道这个鹤行使果然心细如发,不是鲁莽之辈,现在自己只能嘴硬到底,他哈哈笑道:“有人看见了么,恐怕是他们眼花了吧,我这有三千弟子,他们都看到我一直没离开过船上。” 豆兵们都不说话,集体点头,鹤行使也笑道:“你看起来像很聪明的人,这么做也未免太幼稚了,这些人的表现就是欲盖弥彰。” 江昊知道瞒不过去,索性无赖到底,说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有本事打赢我就是你说了算,打不赢我你们走人。” 鹤行使说道:“我不会动手的,我知道你这个人,你叫江昊对不对?” 江昊暗道麻烦,肯定负袋使带走道一行后,又把他的情况告知了了蜀山派所有人,对方一定对他有所重视,真要有针对策略的话,麻烦避免不了。 谁知鹤行使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告辞,你不是要去百仙大会么,那么百仙大会上领教。” 他竟然和手下乘鹤飘然而去了。等他们走远,泥人张探头探脑从船舱下面跑出来说:“真有你的,连鹤行使见到你都知难而退,你到底是什么人物啊,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人说起过你呢?” 江昊随口说道:“我们的门派是新成立的,知名度还不高,现在正赶去参加百仙大会呢。” 泥人张嘀咕说:“我才不信,你肯定是已经闯荡下了名声,不然以老鹤的脾气,绝不会忍得下这口气,看得出他对你有相当忌惮。” 这时候小四从甲板下面跑上来说:“不好了……” 江昊按住他说道:“冷静……说清楚事情。” 小四被他一按,稍微镇定了些,说道:“你让我看着的那个西方和尚,变成石头了。” 布尔布思被江昊重创以后一时没有恢复神志,江昊把他单独放置在一个船舱内,派小四看守,有情况随时报告。小四虽然功力平平,但是机灵得很,能够及时通知意外情况的发生。 江昊抓住小四的领子,转瞬间闪入船舱中,泥人张眼前一花,已经看不到两个人的影子,速度之快让人咋舌。小四也是感觉到风声呼呼,马上就倒了船舱里。 船舱里面的布尔布思已经不会动弹了,他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敲上去肌肤僵硬,铿然有声。小四说道:“老大,我依照你的吩咐,每隔半个时辰来看他一次,结果刚刚这次,他就变成这个样子,和汝瑶姐姐当初的情况相同。” 江昊想天底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何况布尔布思又没中血封印之毒,没理由出现如此症状。正思忖间,舱门忽然被挤得四分五裂,原来豆兵们都想看看发生什么,来得人太多,把舱门给挤碎了。 后面挤在人群中泥人张声嘶力竭地说道:“别挤,让我过去,你们这帮豆脑袋的家伙知道什么。” 他被夹在人丛中,双脚已经挤得腾空了。江昊赶紧把他救出来。泥人张揉着肋骨说:“挤死我了,你这些手下还真是……哎哟。” 小四不认得他,本来正在心烦,看他狼狈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愿意进来凑热闹,活该。” 泥人张揉完了肋骨揉胸口,说道:“我还不是好心来帮你们,我老人家见多识广,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让我瞧瞧看。” 他端详布尔布思,刚看了一眼就说道:“西方来的和尚,怎么会落到你手里?你实在是神通广大啊。” 江昊见他一眼就认出布尔布思的来历,也暗自吃惊,泥人张又继续看了半天说:“你是不是跟他交手还把他制服了?” 小四说道:“当然是他被制服了,难道是我们老大被制服了?” 泥人张说道:“他们这一批人出现在东胜神州的时候,也并不总是无敌于天下的,屡有处于下风的时候,有他们交过手的发现,一旦他们处于绝境之时,往往会忽然变成石像,身躯坚硬无比,用利器和法宝也难于毁坏。” 江昊说道:“莫非这也是一种法术,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 泥人张说道:“差不多是这样。乌龟遇到危险会缩进壳子里,刺猬遇到危险会团成一团把刺向外保护身体。他们所修炼的这种奇功在危机时刻会让身体转化成坚硬无比的岩石,在特定条件下才会复苏,这和修炼中所说的龟息术有相近之处,但远比龟息术的防卫能力强得多。” 小四将信将疑,试着用手敲打布尔布思胳膊,他现在也有一定修为,稍微加上几分内力,普通的岩石也得打出裂痕,但在布尔布思胳膊上连个白印都没留下来。 小四不信邪,抽出一柄短剑,这是他从江昊在仙岛拿来的诸般武器里挑选的一件,虽然只是普通的仙家法宝,把石像当豆腐且还是绰绰有余的,剑在小四驾驭下,和布尔布思的胳膊飞速撞击了若干下,火星迸溅,布尔布思的胳膊还是完好无损。 小四这才服气了,江昊说道:“我是不是也该试试呢?” 泥人张说道:“我劝你别试,除非你跟这家伙有很深的仇恨。你功力当然比这孩子强太多倍,但用力太强的结果只能是把这家伙敲成粉碎,真正想从他身上打探什么秘密的话,还得留住他的躯体。” 小四嘀咕说道:“那至少也得敲断他一条胳膊两条腿,万一他复苏过来乱跑,制不住他怎么办?” 江昊说道:“暂时没问题,他损耗过去,不是一时半刻能恢复的,真敲断他的胳膊和腿,醒来他就未必肯招供了。” 他更关心的是百仙大会来临时如何应对,吩咐加速向西行船速度,尽快远离蜀山范围。江昊很想知道泥人张所说的天河神龙是什么,泥人张支支吾吾顾左右言它,坚决不肯提这个了。江昊本来也没想逼他说,现在只好耐心等待时机找出答案。 又向西走出半天时间,大家忽然都感觉到船体震颤,在桅杆顶上了望的豆兵报告,前面云雾茫茫,露出高山的影子,不敢贸然前进。 江昊到船头观瞧,前面果然有山影影绰绰,穿越云层探出头。星槎飞行的高度总在一万米以上,而探出来的山头并非孤立,而是不时总能看到,可见这片纵横起伏的山峦面积有多广阔。 江昊命令降低船的高度,飞入云海之下,风势转急,视野马上开阔,下面山川苍茫,气魄宏大,平原到此为止,一条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山脉南北绵延,不知道有多长,将大地分割开来。山势实在太高峻,自山腰以上都覆盖了皑皑白雪。 温度明显下降,冷风扑面,但对这一船多少都有修为的人来说不算什么。泥人张说道:“这里就是天脊山脉了。这条山脉从南到北纵贯有几千里,高可及天,没有相当修为的人根本无法翻越,对普通人来说,到山的另外一边无异于登天,因此称之为天脊山脉。” 江昊感觉到附近的气流成漩涡状打转,流动忽然变得特别剧烈,应该是附近有一个较大的峡谷或隘口的征兆。远望果然有一个地方在阳光映照下反光有所不同,是一个极大的缺口,可以供人通过,距离星槎的位置有三四里之远。 泥人张说道:“能修炼到飞行境界的,在百仙门中也是少数,大部分人还得靠徒步翻越天脊山脉,但以天脊山的高度和气候的恶劣,即使是修行者也承受不住。还好在天脊上有一个明显的缺口,可以供人平缓的通过,传说是上天留一个缺口把风放过天脊山脉,这个缺口就叫做西风口。” 汝瑶说道:“那么说像我们这样有飞船坐的人是幸运的了?” 泥人张说道:“岂止是幸运,为了参加百仙大会,很多比较弱小的门派是倾其所有前往,往往在半路上就被别的门派给吃掉了。但因为能得到的东西太诱人,所以大家明知道凶险也要前往的。” 江昊的星槎慢慢接近西风口,在距离三五里的范围内徘徊,西风口高度比周围的群山低了足足有好几千米,其实本身的高度也不低,普通人上来还是很吃力的,但跟周围一比,实在是个最理想的通过地点,下面山路上都是人头,好像赶上了旅游旺季。 江昊心动说道:“我要下去看看热闹。” 旁边立刻一大片豆兵说道:“我们也要去。” 江昊当然不能同意,只有汝瑶说:“我也要去。”他没法不同意,豆兵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汝瑶,嘀咕说:“老大老婆待遇就是不一样。”汝瑶嗔道:“你们说什么呢?”吓得大家赶紧又把嘴堵上。只有玉颜说道:“我也要去。” 虽然挽着两个美女下去会比较威风,但是不可预料的麻烦不知道有多少,江昊赶紧说道:“去去就回。”拉着汝瑶就跑,汝瑶笑靥如花。江昊也顾不得玉颜恨恨的眼光了。 他驾驭飞剑,把汝瑶护在身前,借着云雾的掩护慢慢接近西风口的山道,神不知鬼不觉找了个地方降落,西风口的山道已经算是非常平稳的,在数千米高的山上,不知道谁开出的山路,可以容七八个人并行,甚至有地方居然还有马车在走,只不过拉车的不是凡马。山路上拥挤着足有上千人,大家谁也走不快,不像是去参加百仙大会,倒像是集体观光旅游。 第三章 熊关漫道(二) 第三章熊关漫道(二) 很多队伍都打着自己特有的旗帜,代表着某一个门派,有的是百仙门当中的,更多的可能只是后起的修炼者,准备在大会上争夺一席之地。 江昊和汝瑶落脚的地方正好有一块巨石屏蔽,他们很自然从石头后面转出来,发现前面的人都不动了。后面有人抱怨说:“快走快走,要打坐回家找地方。” 有人向前面打探道:“出什么岔子了?” 前面的人回答说:“有人在挡路。” 询问的那人不屑道:“敢在这地方挡路的,找死么?” 前面的人回答说道:“找死不找死不知道,只知道好多人都被他弄得快死了。” 江昊往前方端详,在西风口的最险要处挤满了人,不乏装束威风的高手,密密麻麻不下几百人,大家都拼命向前张望,功力高的占据了绝壁上各处有利地形,就是没有一个人往前走。 两边的山峰像钳子钳住山峡,往上一直伸展入云,西风口的后面也隐没在云雾中,仿佛一道大门通往未知的世界。在大门口的地方站着一头绿色的巨熊,身躯和小山差不多,拦在道路的最关键处。 巨熊张着血盆大口,不住咆哮,声音震得山岭下的雪块簌簌落下,有人胆寒说道:“不要喊了,再喊就大雪崩,大家都得被埋到山里。” 巨熊停止了吼叫说道:“现在没人出来找死了吧,没人找死我就不喊了。” 江昊想不到这头熊不但口齿清晰,思路也很清醒,还会拿这手来要挟别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这时候有人站出来说道:“要怎么样你才肯把路给我们让开?”说话的人江昊不陌生,是无轮谷的四无居士,以前在第一仙门的时候曾经打过一次交道。当时三个派掌门包括徊风的师傅都误会东海干旱是第一仙门所为,其中也有他一个。他们本来帮江昊看守紫晶泉,紫晶泉失踪后才离开,看来也是来参加百仙大会的。 旁边的人看到终于有一个大人物站出来说话,都鼓噪道:“无轮谷的掌门替大家出头了,大家不用担心了,臭熊,赶快让路。” 巨熊站直了身子,一点要让路的意思都没有,四无居士说道:“何方来的怪物,你知道你脚下站的什么地方么?” 巨熊鼻子重重一呼吸,出来的臭气差点熏倒一大片人,说道:“死老头子,吓唬谁呢,这不就是西风口么,你熊老子我站的就是这儿。” 四无居士没见过这么横的熊,有些发蒙,说道:“你……你意欲何为?” 巨熊说道:“我都跟他们说过了,我在这预备了一个口袋,想过去的,要交买路钱。” 巨熊说的口袋江昊看到了,就放在西风口的山路上,跟巨熊庞大的身躯一比容易被人忽略,其实那口袋一样大得可怕,装进去三四层楼都没问题,不知道得装多少买路钱才能填满。 四无居士看到口袋脸色都变了,说道:“要往里填多少东西才放行?” 巨熊咧开大嘴说道:“分是什么人了,像四无掌门你这样的身份,怎么也要丢一百颗钻石,五十株仙草才能放你过去。” 四无居士说道:“你这也太狠了,比打劫的还可恶。” 巨熊说道:“我这就是公开打劫呢,你的底细我清楚得很,你无轮谷所在地脉附近富有钻石矿,富得流油,谷后仙山上又盛产仙草,我要的这些不过是你谷中一年的收获而已,对你不算什么。” 众人都以为四无居士忍无可忍马上就要开战了,一个劲起哄鼓掌叫好,谁知道四无居士说道:“就这么多就可以了吧。” 巨熊说道:“当然,老子虽然只是头熊,但是说话也是一言九鼎的,你交了东西,我马上放你过去。” 四无居士马上挥手命令门下弟子说:“把东西给熊大哥过目。” 门下弟子以为掌门脑筋出了问题,犹豫着不肯动,四无居士厉声说道:“你们要违抗师命么?” 弟子见师傅发怒,赶紧按照吩咐拿行囊过来,数了一百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又放了五十株仙草,看得后面的人眼睛发蓝。四无居士竟然带着弟子一言不发从巨熊身边绕过去了,巨熊拿了东西心满意足,也不拦截,任他们通行。后面有个人想借机溜过去,被巨熊轻轻用掌一扇,马上飞出几十丈远,还好有修为在身,只摔了个半死。 后面的人纷纷诅咒四无居士软骨头,不肯跟巨熊死拼,有机灵的人反应过来说:“是不是这头熊有什么来历,以至于连四无居士都害怕它。” 也有人说道:“连四无居士都不敢得罪他,我们更是惹不起,还是交了买路钱算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加上面对这头如山的巨熊,在场的也没人敢再上去比划。有人老老实实过去交买路钱,巨熊立刻就能辨认出他的身份,隶属于哪个门派,或者来自何方,需要拿多少好处,基本上说得都很准确,显然有了充分的准备。 转眼间有一小半人陆续过去了,还有一大半人观望着,看能不能有更强者出来。巨熊见大家付钱不爽快,咆哮道:“你们这帮家伙,多年搜刮积聚,现在让你们交出一点就婆婆妈妈,再不动手交钱老子把山谷都弄塌了,看谁还想过去。” 又有人吓得赶紧交钱,只有一个人从人群中闪出来,旁若无人地前走,刚才人群拥挤的时候还没人注意到他,现在就显得特别醒目。 这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瘦小,皮肤黝黑,丝毫不起眼,放在田地里肯定都以为是个种地的农家少年,但前行的时候有顾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不敢轻视。 少年的肩头上只扛着一捆绳索,是民间常用的草绳,看起来别说是高手,连普通的修行者都不像,看他满脸风霜憔悴,不知道历经多大艰苦才到达这高峻的山口处,而且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 江昊想起了自己当初刚刚开始闯荡的日子,本能对这孩子有些同情,忍不住喊了一句:“不要贸然前行。” 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照样往前走,巨熊说道:“小孩,赶紧回去,没钱谁也不能放过去,主人吩咐过的。” 他一句话说漏嘴,江昊马上意识到问题,思索他背后的主人又是谁。 少年还是没有停脚步的意思,巨熊吼道:“管你是谁呢,硬闯的都得死!”抡起熊掌拍去,他这一掌同时拍扁几十人都没问题,先前的几个修炼者只是被风鼓到就横飞出去,威力十分可怕。 狂风一起,站得老远的修炼者立足不住,纷纷往后退,少年双脚扎根在岩石中,纹丝不动,把肩上的绳子取下打个圈子,绕了两绕抛出去,熊掌鼓来的狂风完全不影响他的动作,绳圈倏忽张大,正套中巨熊的熊掌! 少年收紧绳索,巨熊的熊掌被生生拽住,竟然改变了方向。巨熊也没料到少年精瘦的双臂上蕴藏了如山强大的力量,狂吼着往回拽绳子,少年双臂较力,巨熊感受到强大的压力,两个人像拔河一样僵持着。 后面的人都看傻了,想不到一个平凡少年竟然有如此惊人的力量。巨熊狂性发作,不信一个小小少年可能与自己抗衡,用力拉绳子,少年也感受到巨熊的可怕力量,拼命回拽,双脚踩到岩石里面,那根纤细脆弱的草绳在两个人的拉拽下竟然也不断裂。 一场惊心动魄的拉锯战在西风口上进行,是庞大和渺小之间的较量。双方逐渐都倾尽全力,谁也不肯放手,任巨熊如何咆哮,也无法让少年移动一步。 巨熊越发愤怒,吼叫震得山崖下碎石如雨陨落,再闹下去恐怕真要雪崩,江昊担心少年支持不住,长啸一声说道:“都给我住手!” 包括看热闹的,没一个人理会他,江昊也暗笑自己,这种事必须拿出实际行动解决。他对汝瑶说道:“照顾好自己,我把他们分开。” 他足下踏剑,似一道白虹射向巨熊,转瞬身在空中,飞到绳索正中间,用手抓住绳索。他用力说了声:“开。”想把绳索扯断,绳索分毫不动,这条不起眼的草绳坚硬得可怕! 江昊把功力加到十成,绳索两段的一人一熊都感到巨大力量震撼自己,但绳索还是不断。江昊知道遇到了异宝,索性抓住绳索奋力一挥,少年和巨熊同时失去平衡,少年跌倒在山道上,手上已经全是鲜血,仍然牢牢抓住绳索不放。 江昊好像看到了沉默倔强的黑猿,少年这性子让他颇为喜欢。那端的巨熊就惨了,江昊向两边发的力量明显有偏向,巨熊熊掌被绳套锁住,江昊排山倒海的真气传过来,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 众人只能惊天动地一声熊吼,巨熊庞大的身躯被生生掀翻,仰面栽出去,震得整个大地都摇撼,大部分观看的人如同经历了一场地震,全都站不稳,纷纷摔倒,山上的冰雪岩石爆发滚落! 江昊看到引发雪崩,暗道不好,倾尽生平之力在剑上,太古之剑光芒千丈,像一道长虹在空中飞舞,保护住西风口这一块土地,所有的岩石雪块一碰到太古之剑飞舞的范围,都被消解开来,慢慢沿其他地方的山坡滑落! 这时候半空中又一声清亮的长啸,一道人影倏忽而至,长声说道:“是谁在这撒野!” 江昊已经将雪崩的危险基本消解,第一个念头就是寻找汝瑶,见汝瑶除了头发上沾染了些尘灰,安然无恙,这才收剑落地,查看少年的情况,少年天生神力,修为已经相当深厚,刚才只是用力过猛受了些外伤,并无大碍。江昊看他无事,放心观瞧赶来的人,脱口说道:“老哥!”来人正是和他在紫晶泉分手的灵偶仙。 一看到灵偶仙,下面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马上站出些年纪大的叩拜说道:“灵偶仙前辈居然现身了,晚辈想不到还有机会目睹神使风采!” 灵偶仙点头算是看到了,直落到江昊面前才开怀大笑说:“兄弟我们又见面了,你的事迹我听说好多了,不愧是我灵偶仙的兄弟,一说起你我都光彩得很,我当初没有看错人。” 其他人大眼瞪小眼,都震惊不已,以灵偶仙的神使地位,在东胜神州可以说至高无上,居然和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称兄道弟,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但这年轻人刚才一出手就掀翻巨熊,功力之高更让人瞠目结舌。 众人拼命互相打听,想知道江昊的身份来历,好事者见解除了巨熊拦路的危机,一拥而上讨好灵偶仙和江昊,把他们周身围得风雨不透,江昊就算是有千言万语也被他们吵得没法说了。 灵偶仙笑哈哈瞧着汝瑶说:“小姑娘没事了,你做得好得很,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她,嗯,她做我兄弟的老婆,我很满意。” 汝瑶吐了吐舌头说:“老哥是坏蛋,当这么多人的面欺负我。” 灵偶仙想起周围有一堆看热闹的人,挥挥手说:“路已经通了,你们还在这看什么热闹,走走走,都给我走。” 大家被他一赶,谁也不敢停留,从巨熊的身边绕过去,转眼走得干干净净。灵偶仙笑道:“这头臭熊的主子还真有两下子,居然能想出这招来勒索别人,服了他了。” 江昊问道:“他是什么来历?” 灵偶仙笑笑说:“先让他滚蛋再说,虽然这也算是做坏事,不过还是放他一马。”巨熊皮糙肉厚,其实摔倒后也没受伤,就是震慑于江昊的身手,后来又看到灵偶仙到来,躺在地上一动不也敢动,旁边众人过山的时候趁机解气,没少踹他,他也都忍下了。 听到灵偶仙说放了他,他马上翻身爬起来,庞大的身子选了个山谷便纵下去,大跨步行进在普通人无法前进的山地中,很快消失了。 灵偶仙这才说道:“仙羽九门里有一门名为驭兽堂,顾名思义,这一派长于驾驭异兽,刚才你看到的畜生便是驭兽堂主人的宝贝了。普通门派培养的野兽再凶悍,通灵的程度往往要差些,唯独他这一门的野兽或是特别通灵,或者是完全能被法力所操纵遥控,所以这一派虽然在仙羽九门中排名不是最高的,但实力恐怕还不在最强的四门之下。” 第四章 七峰连缀(一) 第四章七峰连缀(一) 江昊说道:“可是他这一派公然在西风口劫掠过往各派,岂不是要惹起公愤么?” 灵偶仙笑道:“兄弟想想看,必须经过西风口的修炼者,都是法力有限,没有法器或能力不足以飞行的,真正的强者不需要走这条路。驭兽堂主这家伙怪异得很,他虽然实力强劲,但知道自己的门派并不是最强者,往往以捞取实惠为最大目标。他吃准了可以欺负住来往的小门派和想碰运气的修行者,这种馊主意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江昊说道:“那老哥你忽然来到这里,莫非是为此事?” 灵偶仙说道:“没错。此次百仙大会重开,事关重大,总不能让他这种王八蛋搅局,所以我一听说就赶来了。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了你,来来来,老哥领你们到百仙大会的会场去。” 他说话的口气和从前一样,江昊一听就亲切。灵偶仙拉起他就走,江昊说道:‘老哥你别忙,我门下的弟子还都等着我呢。” 灵偶仙想起来自己又急性子了,说道:“我都忘记了,你门下应该发展壮大了吧,让老哥瞧瞧又收罗了哪些弟子。” 江昊笑道:“等我看看这孩子就叫他们过来。” 他说的是那个少年,少年始终站在原地,不理会他们,但是也不走。江昊知道这种性子的人最是倔强,和声说道:“你也要去百仙大会么,我看你不像隶属于任何门派的,不如和我们通行如何?” 少年说道:“我不能跟你走,虽然我觉得你这人挺好。我必须去找一个人。” 江昊说道:“你不妨说说看找的是什么人,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少年说道:“这个人很难找的,你们帮不上忙,他叫泥人张,是个行踪很飘忽的家伙。” 江昊愣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少年也被他笑愣了,说道:“你没出问题吧?” 江昊说道:“我是笑你正好应该跟我们走,你要找的人就在我这里。” 少年不敢相信,说道:“是真的?” 江昊说道:“我骗你作什么,他马上会出现。”江昊发出信号,巨大的星槎接到他的信号,缓缓从云中落下。星槎的出现马上把西风口的道路完全堵塞,灵偶仙感叹说:“好家伙,你居然弄了这么大一艘船,太气派了。” 他告诉江昊,东胜神州的修行者中,能够有飞行法宝的,十成中也不超过一成,百仙门一百零八个门派当众,只有天字打头的三十六门中才有飞行法宝,而且也要分地域,分情况。比如像南荒这样的地方就有特殊情况,除了虚云阁能浮在空中之外,其他仙家法宝如飞剑就很难使用,加上虚云阁有因此虚云阁有镇海明珠的力量庇护,即使接近也很难攻进去,又比如幻角天气候诡异无常,不是功力绝高的人根本无法飞行。 其中只有像紫成门这样实力雄厚的门派才有实力大规模炼制飞剑,一般也得有相当修为的剑士才有能力驾驭飞剑。在帝都紧急的时候,像江昊这样趁机占人家便宜,一次挖去上千把飞剑的事情,基本已经把紫成门的家底挖空了,对于别人来说是不可想像的。 至于星槎这类的飞行工具,那更是少之又少,江昊只是在神鹫岭碰到过一艘,在仙岛的这是第二艘,如此庞大的飞船,在整个东胜神州也是绝无仅有的。灵偶仙介绍说,整个东胜神州的星槎也不超过十艘,因为建造它所需要的材料,每一寸都是极其珍惜难得的,他这艘是至宝中的至宝。江昊现在才感受到大岛主的深情厚谊,万分感动。 他引着灵偶仙和少年上船,少年见到泥人张,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不约而同先看江昊,同时说了句:“你居然能把我们凑到一起。” 然后少年又问泥人张:“你就是泥人张?” 江昊才知道他们原来是没见过面的,灵偶仙见多识广,问道:“是泥人张和驭龙童子?” 两个人被他说中身份,同时点头,灵偶仙说道:“你们两个互不相干,凑到一起作什么?” 江昊更加莫名其妙,泥人张和驭龙童子都在寻找对方,显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但看灵偶仙的说法,似乎本来他们是不应该有关系的,事情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泥人张先向灵偶仙行礼,然后说道:“没想到您老人家也会出现,事情关系重大,可否到了百仙灵山,我们找到隐秘的地方详谈。” 灵偶仙点头答应,驭龙童子则漠视灵偶仙的存在,也不跟他打招呼,江昊更觉得奇怪。灵偶仙先问道:“你是这一代的驭龙童子吧,多大年纪了?” 驭龙童子说道:“十七岁。” 灵偶仙笑道:“难怪不认得我,驭龙童子战魂是你什么人?” 驭龙童子说道;“那是我爹爹,我叫战戈,你……认得我爹爹?” 灵偶仙说道:“那孩子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他为什么不来百仙大会,难道是……” 驭龙童子战戈眼睛一红说:“爹爹在日前遭了不测,嘱咐我一定要出来找到泥人张。” 灵偶仙面色严峻说道:“难道是那条龙重现了。” 战戈点头,灵偶仙道:“是了,泥人张这小子鬼得很,一定是他知道了那东西的下落,我们先不谈此事。” 江昊听得完全糊涂,根本搞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肯定灵偶仙也知道其中内情,只不过不愿当着很多人面透露。他也就不追问,装作若无其事。 豆兵们和年轻弟子听说灵偶仙驾临,全都拥上甲板参见,害得豆一豆二连忙整顿军纪,灵偶仙看到江昊手下兵强豆壮,开心得合不拢嘴,说道:“我正愁没人帮忙,兄弟你比我预料得出息得多,现在全看你的了。” 江昊问道:“怎么?”灵偶仙马上又顾左右言他,不说这个问题了。 在灵偶仙指点下,星槎提升高度,直飞到万米以上,越过山脉,向西继续飞行,再往西已无平地,全是无比高峻的群山,山峰之间地势起落 极大,山峰山谷之间几乎是垂直上下,凭人力是无法攀缘的。唯有西风口的地方有一条山路,山路延伸的地方甚至相当平缓,处处都有斧凿痕迹。 山路在群山中延伸,起伏中看不到尽头,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力量,经过多么长久的时间才能开凿出来,简直是人间罕见的奇观。 江昊问道:“这条山路究竟有多长,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开凿出来?” 灵偶仙先说道:“说起这条山路,跟四极之碑密不可分,东胜神州的最长河叫做大洛河,洛河便发源于这天脊山脉中,起源处在天脊山至高处,从万丈高崖上垂直流下,奇险无比,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溯源而上,但总有好奇的人想值得洛河确切的源头在哪里,后来住在天脊上下天河牧场的修真士们驯化出了一种肋成双翅的飞马,人称天马,骑着天马探寻洛河的源头。” 江昊想起惟德真君的飞马,说道:“可是和逐日牧场的飞马类似?” 灵偶仙说道:“正是,逐日牧场的飞马和天脊山天河牧场的天马齐名,天河牧场的修真士乘着天马飞越天脊,发现洛河在雪山之巅还有百里长的源头河,在这源头的源头,是一座圆锥形的雪峰,峰顶上有什么,你应该能猜到了。” 江昊说道:“峰顶上肯定是四极之碑了。” 灵偶仙说道:“是了,上面便是那块人人梦寐以求又无人能参透其奥秘的四极之碑。雪峰的实在是太高了,寒冷让人无法想像,向上飞的修真士不乏功力深湛之辈,半途却已经冻死了三分之二,最后看到四极之碑又侥幸活下来的只剩几个人。” 江昊说道:“即便如此,他们终究还是活着下来了,而且有他们同样功力可以上去的也总有一定数量,其间必定还有不可克服的困难是么?” 灵偶仙说道:“兄弟猜得没错,他们上去后发现四极之碑上刻着的碑文极其深奥,隐隐约约知道其中奥妙无穷,只有解开碑文的奥义才能探知一个莫大的秘密,于是余人苦心钻研,终究没有突破。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东胜神州那个年代一位不出世的奇才,这位前辈叫做三气真人,天赋超人,修为通天彻地,竟然参透了碑文的全部奥义,发现碑文是开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通过碑文,可以飞升。” 江昊听得津津有味,说道:“飞升是什么,是不是就是修行的等级提升了,什么样的等级才算提升了?” 灵偶仙说道:“但凡修炼,总有个极限的,像我们修为再深厚,还是很难达到至高境界,毕竟只是人而已,而飞升之后便是神仙,可以进入长生的仙界,这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也因此百仙门对四极之碑的争夺从未停止过。” 江昊说道:“凭修炼取得飞升不可能么?” 灵偶仙说道:“取得那个境界,除了天赋超人机缘巧合之外,还必须有一定的途径,四极之碑自那时至今为止发现的唯一途径,三气真人也是一千年来飞升的唯一一人。说到这你应该明白,四极之碑代表着东胜神州修炼者的终极目标,是每个人都渴望的。” 汝瑶插嘴说道:“那大家都轮流去试试又有何不可?” 灵偶仙说道:“傻丫头,关于它引起的纷争麻烦那么多,怎么可能大家都去试试?而且最重要的是,当初三气很人把四极之碑的奥义分成七部分,传给了七个人,打开四极之碑需要相当复杂的方法和不同类型功力配合运用,三气真人竟然能以一个人的力量完成,再无人可以做到和他同样的事情,只有七人分担才有可能。” 江昊说道:“这七个人应该就是七神使,老哥你也是这七个人里的一个了。” 灵偶仙说道:“没错,当初三气真人把七项口诀传给我等先人,我们每人传承一项,师门定下的规矩是师父只能传给弟子一人,所以我们不能算是一个门派,七神使平时游荡于东胜神州各地,百仙大会召开的时候才会齐集,作为组织者和裁判者,保证大会顺利进行。等到最终有哪一个门派夺得头名座次,七神使便有义务集合各自力量,替这一派的代表开启四极之门,让他去探索其中奥妙。” 江昊说道:“那大家流传的百仙门的排名,便是上一次大会排定的了?” 灵偶仙说道:“正是,其实事隔多年,有的门派更加强大,有的门派则已经衰落,像上一次夺得头名的蜀山派,看来还是强大如昔,他们前代的掌门人就是通过百仙大会获取资格,进入四极之门参悟,但究竟参悟到何方,嘿嘿,这个只有上天知道了。” 江昊想想确实如此,自己也是通过四极之门运转过来的,哪想得到会跌落到东胜神州这地方,忽然又想起自己本来是想打听山路的情况,不知不觉就扯到这里来了,忙问道:“那这些山路又是谁修筑的呢?” 第四章 七峰连缀(二) 第四章七峰连缀(二) 灵偶仙说道:“是五百年以前百仙各门出动人力物力集体之功,说是百仙门合力,其实还不是更多要靠凡人的开凿,流血流汗,这条路整整修了三十年,死在路上的民夫总共也得在五十万以上,低级别的修炼者耗在路上乃至伤亡的也不在少数。家师当初是力主反对这一工程的人之一,但架不住几个权势滔天的门派,终于还是筑成了。” 江昊倒吸一口冷气说:“这条路怕总有一百里长。” 灵偶仙说道:“长共计一百三十三里。再往前行进,你就能看到百仙大会的会场了。” 船过了西风口后一直是缓慢行进,山路到了尽头,江昊眼前一亮,,听到水声隆隆,一条水势宏大的河流在高山间奔涌,和山路走的不是一个方向,正是万里奔腾的大洛河。 大洛河水势汹涌,最奇妙的是,在这接近源头的地方,它居然是呈环形流淌着,如同一条护城河包围着中间的山峰。天脊前面连绵百里的山峰已经超过江昊在电视上见过的最高峰,但是被洛河水环绕的山峰,比周围的峰峦又高出一大截。 一共七座山峰,呈周围六座,中间一座的方式排列,七座山峰形状出奇地一致,都是圆锥形,山势陡峭,但顶部平坦,,只有最中央一座因为实在太高峻,山顶已经黑漆漆与天齐平,实在望不到顶端。 七座山峰之间都有长桥相连接,长桥本身是完全透明的,闪耀着七彩光华,就好像彩虹一般悬在空中。 这些奇异的景观让豆兵们都看傻了,灵偶仙介绍说道:“这便是百仙大会的会场了,七座山峰太过陡峭,其他六座是通过绝壁上凿出的天梯和垂直的吊篮上下,当然法力够强的人也可以采取任何办法上下。” 七座山峰,最中间的就叫做四极岭,其他六座山峰分别名为踏云,揽月,望海,天雷,流火,扶风,每座山峰上都有大量的建筑,累经世代,辉煌壮观。操纵星槎的豆兵请示应该在何处降落,灵偶仙考虑了一下,让他们在望海峰降落,望海峰是停留百仙门之外的参赛者,企图进入百仙门之列的,居留的条件和设施相对最简陋,但江昊的第一仙门尚未在百仙门之列,灵偶仙为了显示公平起见,不便先安排他到别处。 百仙门一百零八门,门派大小相差悬殊,总共来的门人弟子总数近万人,分别在天雷,流火,扶风,其中天字打头的门派在天雷峰,地字打头的门派在流火,扶风。而揽月峰是七神使才有资格居留的地方,踏云峰则是大会比赛的主会场。 望海峰上非百仙门的参加者也聚集了总有两三千人,比起其他五峰,几乎没有什么建筑,江昊一下带了三千人,简直可以把整个山峰都占据。考虑到怕太过惊世骇俗,江昊吩咐豆兵不许下船,大部分只隐身在船中,豆兵们看不到热闹,都闷闷不乐。即使如此,庞大的星槎已经足够醒目,引得各方人士都侧目关注。 安身在望海峰,江昊倒反而有些放松,百仙门中有太多他想见和不想见的人,他还没有足够的准备一一应付,现在正好有缓冲的余地和时间。 安顿好星槎之后,灵偶仙说道:“你和小姑娘,还有捏泥人的和战戈,你们四个人跟我来。” 江昊也有更多的疑问想询问他,知道他选这几个人是有用意的,就不主动追问了。灵偶仙带他们离开望海峰,直上揽月峰。跟望海峰的热闹相比,揽月峰上冷冷清清,一接近江昊立刻感受到不同一般的气氛,周围的云雾缭绕,似乎有头晕目眩的感觉。灵偶仙嘱咐道:“你们紧跟着我,切不可自己随意行动。” 江昊马上明白,这座山峰是靠一种奇异的阵法来保护的,并不是全凭自觉来约束大家不准前往,如果有人贸然闯入,可能遭遇很可怕的局面,其他人定是深知,所以连接近的人都没有。 灵偶仙的修为已经到了可以随意在长空纵横的能力,其他几个人都是靠江昊的飞剑在飞行,落到揽月峰上后,景象马上发生变化,一派鸟语花香,在绝高处却如同到了春风吹拂的花园,生满奇花异草。 与其他峰顶上建筑众多不同,揽月峰上只有一座古朴的宫殿,上面长满苍苔,结满藤萝,仿佛千百年没有人来过。宫殿正门前的台阶也是蒙尘已久,有十二根大理石柱支撑着大殿正面,每根石柱需要三四个人合抱。 沿大殿正门进去,里面情况一目了然,地面光滑如明镜,反光给人如在水波上的感觉。尤其是大殿正中的位置,被玉石栏杆围绕着的是一个圆形的水池,里面的水波不停变换颜色,又浅绿到深蓝,转眼从粉红到雪白,让人错觉这不是水,而是一团颜料块。 围绕水池放置有七个石头蒲团,其中三只蒲团上已经坐上了人:一个表情严肃的老者,满脸深重的皱纹,好像被人用扫把在脸上扫过无数次,长胡子垂到地上,不知道有几百岁还是上千岁;另外一个老者就比他潇洒得多,白眉长须,无风自动,长衫飘飘,简直是神仙化身,身边还放着一只药囊,明显是个医术高明多福多寿的神医;第三只蒲团上坐的人,江昊更加不陌生了,是刚刚分手不久的守陵人。 江昊脱口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守陵人满脸郁闷说:“老子本来想好不容易从地下跑出来,痛痛快快逛上他个三年五载的,谁知道逛了还不到两天就被灵偶老鬼把我找到了,这下惨了,又没自在日子过了?” 江昊想想是在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神使分散失踪,乃至百仙大会多年不能召开,灵偶仙和守陵人都是被人囚禁起来,功力又出奇高强,不在大派掌门之下,倒是正符合神使的特征。 灵偶仙也找了个蒲团坐下,把自己的脚丫子摘下来往旁边一晾,又顺手摘下左臂,用右手拿着在背上搔痒。这样七个蒲团上已经有四个有人了。灵偶仙介绍说道:“这三位大哥你来认识一下,守陵人,你认得了,他可一直念叨你的好处呢。这个长得特别帅,风流倜傥的老头子,就是号称天下神医他无双的叶天士。” 江昊立刻想起他隐泽和叶慕天千晓生飞飞雪相处的日子,叶慕天的偶像便是神医叶天士,想不到今天有幸见到这位名满天下的医术大师,更想不到他也是七神使之一。 灵偶仙又指着满脸皱纹的老者说道:“这个长得最丑的老家伙,是我们七个人里说话最算数,最为最刻板,最不讨人喜欢的,他的最大爱好就是铸剑,人都称他剑痴欧龙子大师。” 江昊发现巧合的事情都赶上一起了,问道:“那铸剑大师欧治子,您可认得么?” 灵偶仙说道:“那就是他弟弟,只不过他做了神使,他弟弟只是个铁匠,两个人炼剑的本领不相上下,打架的本事哥哥可是比弟弟强一万倍了。” 现在七张蒲团上坐满四张,江昊问道:“应该还有三位前辈没到吧。” 灵偶仙说:“哪有那么多,泥人张,你都来了,还不落座?” 江昊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不会大惊小怪,倒是泥人张自己叫道:“什么,让我落座,搞错了没有?” 欧龙子发话说道:“坐下。” 泥人张非常惧怕他,乖乖坐下,哭丧着脸说道:“欧大,没错,上次百仙大会的时候我哥哥是神使,可是他没把本事传给我就挂掉了,我学到他的东西连一成都不到,你把我弄到这个位子上,我不是等死么。” 欧龙子说道:“开启四极之碑的七道法诀里面,金道有我,风道是老木偶,和道是叶大夫,困道是守陵人,剩下三道都出了状况,如不补全,七神使名存实亡,扭转乾坤拯救轮回不过是句空话而已。普天下只有你还懂得控道法诀,你不上谁上?” 他说起话不怒自威,泥人张不敢说不答应,江昊才算知道原来泥人张和神使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怪灵偶仙也要叫上他。 泥人张叹了口气对战戈说:“我都坐下了,那你也坐下吧。” 战戈怔怔说道:“什么?” 泥人张说道:“你爹爹不是叫你来找我么,他是不是嘱咐过你,必须与我合作找到洛水之龙,一切听我的吩咐?” 战戈惊奇地说道:“他是如此嘱咐的,你怎么知道?” 泥人张说道:“这就对了,因为他这些年和我见过面,计议过如何降服洛水之龙,所以自然会嘱咐你来找我。现在我们两个人都得听他们调遣,你的水字诀可以说是七诀之中的重中之重,你爹爹想必教你领会过了。” 战戈说道:“他教过,可是……为什么我又要和你和他们合作,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偶仙笑道:“傻孩子,你现在已经是东胜神州的七大神使之一了,这是无上的荣誉也是莫大的责任,水字诀的传人只剩下你一人,你肩上的担子不轻。” 江昊把自己知道的情况拼凑,猜想是七神使本来都是师徒单传,三十年来出现的一系列变故让他们之间失去了联系,以致其中有些人知道自己的责任也无法承担,像战戈这样的孩子则干脆不知道自己还肩负了如此重大的职责。 但是他还是有很多疑惑解不开,问道:“我日前在东海天外仙岛,蜀山的负袋使发出参加百仙大会的邀请时,说是他们的掌门已经邀齐神使,可是你们好像人手至今都不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欧龙子哼了一声说道:“因为我是神使之首,这些年来我受人暗算,困守在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日前才由老木偶把我救了出来。东胜神州到了大变将生的时候,只有通过百仙大会才能稳定秩序,并且选出人来解困,所以是我主动找蜀山的天籁,提出再开百仙大会。” 江昊说道:“百仙门为了百仙大会只有互相争夺,怎么会是稳定秩序?” 欧龙子说道:“年轻人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大家又不是白痴,无休止的争夺下去结局只能是同归于尽,所以才有百仙大会划定门派等级的说法,让大家维持在一个相对的平衡内,不至于乱作一团。” 从他的话里江昊弄清楚了很多事情,仍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这时候从踏云峰上传来洪亮的钟声。灵偶仙说道:“糟了,这帮家伙是不是心急排定位置,又惹出麻烦了,我们得赶过去看看。” 叶天士皱眉说道:“七个人还少一个。金,风,和,控,水,困六道已在,唯独少了灵道,七道归一才能破解四极,现在该如何是好?” 守陵人说道:“现在顶多场面上不好看而已,有什么关系?真正离决出百仙门之首还有相当的时间,我们有回旋余地。” 欧龙子说道:“猪头,你也知道七道归一才能破解四极,现在少了一个神使,你说参加大会的人干不干?” 守陵人被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灵偶仙说道:“击钟必定有紧急情况,先得拿出个应付的办法来。” 欧龙子说道:“叫你带来这个小伙子先戴上面具顶一阵子好了。” 江昊一听自己要从参赛队员变成评委,倍感滑稽,灵偶仙马上摇头否定说:“不成不成,他现在也是一个门派的头子,带着三千多号人,如果没有他管着肯定要出乱子。” 欧龙子说道:“那就小姑娘顶位置好了,反正他们认不出的,只要不发动七道诀,一切都有缓冲余地。” 灵偶仙说道:“于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小姑娘赶紧和他们进神使堂换装。” 江昊今天经历了太多意外,干脆不再发问,等他们解释,反正他们解释不清楚,汝瑶也不可能答应。灵偶仙一看汝瑶无动于衷,说道:“就是要你戴上面具装扮一系神使,我们现在少一个神使,你得帮忙救急。” 汝瑶说道:“我……戴上面具就能装扮神使了?” 灵偶仙说道:“我保证顶一时没问题。神使出现之初,各个都是名人,难免树大招风,除非隐居荒野,否则走到哪里都不得安生,甚至有居心叵测者企图暗算神使,谋夺好处。所以神使为了自保,在百仙大会上就选择可以穿着仙衣。” 那边钟声响得急迫,灵偶仙催促他们同到后面的神使堂,神使堂是间很简历的石室,里面只有七件如同宇航员太空服的黄金色铠甲,灵偶仙对泥人张,战戈,守陵人和汝瑶说道:“你们该换的都换上,我们三个老头子的老脸皮大家太熟,就没有换衣的必要了。” 江昊终于明白为什么大派掌门如紫成和北溟妖主为什么也不认得守陵人是神使,想必上次守陵人出现的时候也戴着面具穿盔甲。 第五章 百仙大会(一) 第五章百仙大会(一) 汝瑶戴上面具,穿戴盔甲后,盔甲面具自动闭合,全部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刺得人无法正视,如天神般威严。任谁也看不出面具下面是个纤弱秀美的少女。 灵偶仙看了表示很满意,说道:“我们赶紧上路,从神殿的密道走。” 江昊还想跟随,灵偶仙说道:“去去去,你又不能装成神使,和我们一块出去成什么样子。以你的能力,从来路回去,赶到踏云峰上等着看热闹吧。” 他们几个沿殿内的密道准备进入,汝瑶忽然奔回来抱住江昊,说也奇怪,平日江昊抱她的时候都没有抱现在这副冰冷的铠甲心动。汝瑶低声说道:“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我就不想离开你。” 江昊脑海中电光火石的念头一闪,汝瑶如果是没有恢复记忆,是不可能认得灵偶仙的,自己真是迟钝得够可以,她自然是记忆完全恢复了。说道:“你都记起来了。” 汝瑶又说道:“我早都记起来了,可是我不想当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姑娘,我也要发脾气,也要你宠我。” 她还抱着江昊不肯放,灵偶仙催促说:“小姑娘真是的,你都是他老婆了,还急什么。” 汝瑶恋恋不舍和神使们进入密道。江昊知道不能停留,全速离开揽月峰,小心翼翼按原路返回,准备先找到星槎再赶赴踏云峰。星槎本来应该停泊在望海峰上,结果现在已经踪影全无。 望海峰上本来驻留有两三千之多,现在只剩聊聊几十人,江昊揪住一个追问,说是大部分已赶去踏云峰参加百仙大会正会去了,还有少数是根本就没资格接近,被打了回来,正准备踏上返回的路程。 江昊又追问星槎的踪迹,那人只能说清楚是开往踏云峰了,至于为什么开往,却完全说不出所以然。江昊知道星槎上的部属惟自己马首是瞻,没有自己的命令不大可能擅自主张,除非有了非常情况。 他放开那人,自己踏剑直奔踏云峰,踏云峰作为百仙大会的主场,比其他五座相邻山峰修建得更好,峰顶早已被人工铲平,中间是一个周长在三四里左右的空场,地势向里凹,周围是用岩石看台,经过经心构建后成为各种建筑的形状。整个看台的样子就像古罗马的竞技场,所不同的只是修行者竞技的场地更大更空旷。 四面所有看台都被人占据,其中的很多醒目处看台的岩石山都镌刻了门派的名字,江昊一眼眼扫过去,看到众多熟悉的名字和熟悉的面孔。 妖北七门中的海阔天,乌灵,黄掌柜,胡唯一,树老和飞鸟仙都在一起,徊风的师父关横波,木竹岭掌门轻尘子,无轮谷的四无居士都在。 翠浮山的看台形如道冠,明玉真人率领门下的道士在列,江昊也看到了黑将军明浩,看到了神鹫岭的于秀南混迹在人群中,眼光冷厉。 幻角天和幽冥谷的看台相邻,造型都十分丑陋,一缺和顾狂人两个人走得比较近,因为有共同要对付的目标,显得很是亲切。 虚云阁的台子也在不远,楚恋衣雍容华贵依旧,江昊还看到了被留在虚云阁的小石头和小跳,两个鬼精灵上蹿下跳地不安分,他还看到了楚月儿,不禁心中一痛,想起她为自己的牺牲。楚月儿白衣如雪,出落得越发标致,不知道她的离魂症好了没有。 再往前看到神鹫岭的阵营壮观非常,灵鹫使率领各种神鹫台前台后栖息无数,光用鸟粪都能把弱小的门派砸死,绿珠越来越妩媚润泽,让人看了心动。区然率领他的铁偶人们也站满了岩石,神鹫岭的实力远比前面三个门派强大。 百丈原挨着神鹫岭排列,金河王神采飞扬,三大天王陪伴,各自率领部下的人马,和当日战场上一样威武,还有飞飞雪和孟灵珊侍奉左右,叶慕天和千晓生也在百丈原的队伍中,一想到他们,昔日生死不弃的友情涌上心头,江昊热意满胸。 然后看到的也是熟悉的脸孔,一群野兽站在看台上,其中只有一个是人,显得格外特别。这群野兽当众最大的莫过一头如山的巨熊,老老实实在看台后面站着,好像一座小山峰,真发作起来威力不可预测。江昊当然认得就是自己为了解决战戈摔倒的巨熊。这个门派应该就是驭兽堂了。 比仙羽九门更醒目的是四大门派,紫成门下稀稀拉拉只有近百名弟子,商远清在帝都登基后对紫成门实力进行了清洗,让紫成真人损失惨重, 虽然论个人修为他仍然是东胜神州屈指可数的高手之一,但门派整体实力大损,不但面子上大为难看,排名也可能因实力的关系深受影响。 北溟妖海的阵容就比紫成门壮观多了,两条铁龙盘旋在他们门派观台上空,加上七大高手率领弟子助阵,北溟妖主也是意气风发,有意示威给紫成看。 当然人数最多是还是天外仙岛,三千散仙全来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飞行器停得到处都是,占据了整整一大面看台。他们一向门规松散,组织全无,所以看起来虽多只是热闹,不让人望而生畏。大岛主当然居中,驯鸟人也陪伴在侧。 所有门派当中,最醒目的还是一面黑色的看台,所有的修行者全是同样装束,一动不动站立在看台上,宛若岩石一体,总计上千人左右,都是身负长剑。如山不动,如林严整,排成若干个方阵,看久了让人心惊。江昊分明看得多,即使是在百仙大会这种场合,他们也结了奇门阵法,一有变动,敌人也无法侵扰,可谓深谋远虑。 这一派的掌门人,是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修行者,看起来神情内敛,瞧不出如何凌厉,任何眼神落到他身上,他都永是从容不变,但是他越深沉,别人就觉得越难测。负袋使,鹤行使都在他身畔,江昊心想,这个应该是蜀山的天籁尊者了。 与会的小门派,少则几十人,多则几百人,像幽冥谷,幻角天,虚云阁这样的大门派人数也不多,但百丈原,神鹫岭,北溟妖海和蜀山来的的弟子人数都在千人以上,仙岛的人更是多得一塌糊涂,加上还未归入百仙门的,会场上总共云集了几万人之多。 江昊忧心星槎的下落,打算看清楚汝瑶的情况就离开寻找星槎,在所有看台当中,最醒目的是一个圆柱形的看台,比其他看台都高出一截,台上忽而光芒四射,等光芒消散后,有几个人出现在台上。 欧龙子,灵偶仙,叶天士,守陵人,还有三个金色盔甲的神使,江昊从行动的姿态能分辨出汝瑶在其中,另外两个人肯定是泥人张和战戈。 会场内本来一片嘈杂,等到七神使出现后才稍微安静下来,灵偶仙扬手示意道:“大家少安勿噪,听我一言,我等七人尚未宣布大会召开,你们何故齐集于此,还敲响了召唤集合的雷霆钟,难道有人要改变千百年来定下的规矩么?” 底下顿时鸦雀无声,灵偶仙平时嬉皮笑脸,一副游戏风尘的模样,但现在比谁都威严,说道:“座下一门一派的宗主不在少数,哪一个给我站出来解释解释?” 沉寂了好半天,大岛主咳嗽了一声说道:“那我来解释好了,他们发现来了一个新的门派申请加入百仙门之列,大为不满,要群起而攻之,结果人家忽然间就集体失踪了。他们觉得事情严重,非要闹起来,我也没办法。” 他说得自己与事情完全无关的样子,只有江昊知道,星槎就是他送给自己的,大岛主见星槎肯定就知道是自己的人,一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一定是第一仙门引起了自己对头的注意,想群起攻之,大岛主在从中周旋。 一缺第一个跳出来说道:“什么新的门派,明明是妖魔外道,带着几千人的队伍忽然来袭百仙大会的会场,不是妖魔外道是什么,大家要联手对付他们。” 楚恋衣微微一笑说:“一缺先生嫉妒人家门派的弟子众多了吧,也难怪,你瞧你门下可怜的几个人丁。” 一缺脾气暴戾,对门下残暴苛刻,在所有大门派里,幻角天的人数是最少的,只稀稀落落有几十个弟子,连元气大伤的紫成门弟子都比幻角天人数多得多。一缺被触到他痛处,气得哇哇大叫。 顾狂人说道:“这只船来历不明,尤其是船的主人。一个黄口小儿拥有如此可怕的能力,背后必定有阴谋,现在铲除还来得及。” 绿珠现在作为神鹫岭的掌门,冷冷说道:“人家本事大就有阴谋么,说起阴谋,我听说幽冥谷在南荒没少整村的吞吃村民,培养怪物,豢养的怪兽足够组成军队的了,不知道算不算阴谋。” 顾狂人被人家揭短,也大为狼狈道:“我自己门派的事,你神鹫岭管得着么?” 绿珠说道:“我是管不到你的,你又凭什么管人家呢?” 底下很多小门派的人马上意识到气氛不同寻常,一个尚不属于百仙门之列的门派,竟然有好几个门派的大人物关注,而且是完全站在两个阵营里针锋相对,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有机灵的下定决心要把嘴闭紧,以免得罪众多大人物。 紫成是最恨江昊的人之一,当然不会放过说话的机会,沉吟着说道:“大家不要做意气之争,我以为幻角天和幽冥谷的两位掌门说得有理,这艘船的主人突然出现东胜神州,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介入多个大门派的纷争,培植了自己强大的势力,若说他没有所图,恐怕谁也不能相信。” 他老谋深算,说出的话直奔要害,果然下面很多人点头沉思。金河王哈哈一笑道:“紫成掌门可能忘记了,你紫成一派辅佐帝君,可是你介入各派纷争出名的,不会你每次参与进去,我们就都指责你别有所图吧。” 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紫成门以前利用其他门派纠纷获益,在很多门派心目中名声相当不好,被他一语说中,紫成真人强忍着没发作。北溟妖主本来是他的死对头,这次却站出来帮着他说话:“我虽然对紫成老道的为人看不惯,但他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区区一个毛头小子,率领一帮子乌合之众组成一个门派,居然打出第一仙门的旗号,第一是什么意思?是要踏平其他门派,野心昭然若揭,趁他们羽翼未丰,要及早解决问题。如果他们真的强大起来,就是百仙门的祸患。” 大岛主笑道:“妖主你年轻的时候也是以狷介著称的,怎么这么不理解年轻人的想法么,大家想想看,如果是真的阴谋家,会把第一当作招牌来树敌么?这明明是年轻人争强好胜的表现。你们都有年轻的时候,当初也受过打压,为什么不能对年轻人多一点宽容呢?” 只有蜀山的天籁尊者始终不发言表态,其他各大门派分成两大阵营。北溟妖海,紫成门,幽冥谷,幻角天在强烈要求围剿第一仙门的阵营。天外仙岛,神鹫岭,百丈原,虚云阁,翠浮山则坚决站在江昊这一边,针锋相对,各不退让。 第五章 百仙大会(二) 第五章百仙大会(二) 其他跟两方阵营有关的门派都根据亲疏关系选择立场,还有相当一部分不想得罪人的,一律噤言观望,会场空前热闹,在百仙大会历史上也是前有未有的事情。 争吵了半天,大家相持不下,欧龙子慢悠悠开口说道:“我有几句话要讲。” 他的身份何等尊贵,下面立刻肃然,欧龙子说道:“大家吵了半天,有两件事情还没提及,第一是你们要找的船在哪里,第二是当事人还没出来说话,我们究竟在吵什么?” 立刻有人表示赞同,应和道:“对,人都没找出来,我们自己吵什么劲?” 一缺耐不住性子说道:“那艘鬼船不知道用什么障眼法逃掉了,但我相信走不远,在这天下高手群集的地方,稍一用心搜索便不难找到。” 大岛主看也不看他说道:“人家的船碍着你什么事了么,你自己没本事找到,鼓动大家作什么?” 江昊一听他的话便联想到,星槎本来是属于大岛主所有,在万众高手中能把星槎隐藏起来的人,恐怕非大岛主莫属。一想到这个可能,心情马上轻松起来,有大岛主帮忙,星槎上的门下应该安然无恙。 灵偶仙咳嗽道:“不要再争了,我们应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让他站出来说话,如果他不是阴谋作乱,肯定会站出来澄清,我们等他出来。” 一缺一听这话味道不对,明摆着是偏向自己的对手,刚想抗议,但以神使的地位,左右百仙大会全局,他还真不愿意轻易得罪,一犹豫间,江昊已经长啸一声说道:“我来了!” 他足踏水针间,划过长空飞入会场的最中心,水针飞行的轨迹上带出水波般似真似幻的纹路,美妙之极,看得下面众多高手也一致喝彩。无数人同时脱口说道:“你来了!” 江昊自然听得到这些喊声,看到楚月儿和绿珠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到叶慕天,千晓生,飞飞雪等众多兄弟在向他拼命挥手,胸中热意上涌,说道:“不错,我来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有什么问题找我算帐,不准为难我弟兄。” 他落在场地最中央,等待对手发难,忽然感觉到身前空气有异样的流动,阴寒之气透骨,对这种气息他并不陌生,来的自然是一缺的风刀了。 一缺的表情并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也没有任何动作,江昊一出现让他恢复了沉稳,在场的人多得是波诡云谲的斗争经验,真正的鲁莽之辈很少。一缺不了解江昊和自己再次照面的时候进步有多少,但知道自己的风刀长于奇袭,打算在所有人都不备的时候解决问题。 他距离江昊的位置在百丈开外,但风刀的阴寒之气无双,带出一个无形的气流漩涡,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可以把人绞得粉碎。等江昊发现情况有异的时候,气流已到眼前,想再应对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一缺计算得不可谓不精确,但让他预料不到的是,江昊只是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竟然没有任何反击的措施,比他估计得容易得多,一缺顿时大喜:中了风刀之后生存下去的机会,微乎其微。 但江昊偏偏就是一个打不死的人,朝着一缺居然还笑了笑,一点事都没有,从容说道:“小弟有事来迟,先向各位掌门告罪。不知道我第一仙门犯了哪条过错,有些人要赶尽杀绝。”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兴师问罪的人没有一个肯先说话的。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无法搬出来说,要想捏造罪名嫁祸江昊的话,多少需要一点时间,还要考虑会不会出破绽,毕竟声名对他们的身份来说很重要。 顾狂人站出来说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与幽冥谷不共戴天,有你存在我便不能容忍,这理由够不够?” 这理由是够无赖,但有了实力说话,这个理由却是最实在的理由。可惜他刚说完,楚恋衣就笑道:“你们幽冥谷本来就在地下,跟别人不共戴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全场一片哄笑,楚恋衣接着敛住笑容说道:“这个江昊小哥是我虚云阁的朋友,支持他等于支持虚云阁,谁要与他为敌,便是与虚云阁为敌。” 一缺说道:“谁要和他做朋友,便是和幻角天为敌。” 金河王和绿珠先后说道:“百丈原,神鹫岭和第一仙门已经是同盟,想动第一仙门的人,不妨掂量一下。” 紫成和北溟妖主当然不甘示弱说:“紫成门和北溟妖海把这个第一仙门列为对头,有他在,百仙大会我们决不参与。” 大岛主也收住一惯的笑容,最后石破天惊来出一句:“江昊就是我的结拜兄弟,谁动他就是动我。” 这句出口震惊了所有人,也把矛盾推向顶点,各大门派分裂出的两个阵营剑拔弩张,为的只是一个很多人从来没听说过的年轻人,简直是亘古未有的奇事。斗到最后是非黑白已经起不了决定作用,完全演变成两大集团和立场的斗争。 大岛主眼睛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狡黠目光,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法诀,长空中忽然一声惊雷,凭空一艘巨大的仙槎出现,正是失踪的星槎,舰首上豆兵齐声呼唤道:“老大我们来了!”豆兵们都盔甲鲜明在船上站立,显示出强大的实力,让人不容轻侮! 局面热闹到这个地步,欧龙子将脚在圆柱形石台上重重一跺,圆柱上发出震天的霹雳声,四座皆惊,欧龙子说道:“吵什么,再吵下去成何体统,自百仙大会设立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混乱的局面。七神使对百仙大会的过程结果有最终评判的权力,此事我要行使决策权,以神使裁决为最终决定,如果有人拒绝,神使将拒开四极之秘,谁人还有异议?” 他的话口气强硬,威严已极,说完后再无一人反对,连一缺这等好斗的性格,妖主这般嚣张的人士都无异议。欧龙子见镇住了全场,说道:“好,那我宣布决定。我不管这少年来历是什么,他做过的事情对你们来说是是还是非,他和你们的关系亲疏。事实是他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独自开山立派,若说我没看到他的门派,恐怕连你们也不信,所以我们先承认,第一仙门是一个门派。” 一缺急了,不顾打断神使的讲话说道:“那也不能随意就加入百仙门。” 欧龙子说道:“不错,所以他的门派也要参与各门派的审核考评,最终决定是不是入列百仙门参加大会,此事稍后议定大会赛程,各派品评较量的轮次赛程时再说,本次大会期间,一切过往恩怨不要在此提起,这是大会历来的传统,如有违犯者,神使有权不承认该门派的资格。” 他把决定一口气讲完,说得清晰明朗,反对派纵有千般不甘心,也无法再出言反对。 只有江昊最清楚,欧龙子一力维护自己,利用神使的权力维护了自己,表面上看第一仙门尚未能列入百仙门之中,但实际上已经有资格角逐百仙大会,而以江昊现在的能力即使是紫成和妖主这样级别的高手也已经未必是对手,论门派的综合实力也不逊于最强大的几个门派,要通过百仙大会的认可,绝非难事。 欧龙子继续宣布道:“争议已经解决,既然各派齐集,那么我宣布大会即将正式拉开序幕,七神使先举行传统祭祀四极的仪式,然后评定审核这些年来百仙门的变化,确认资格,再行编排仙门角逐的赛程。” 七神使站成一个圈子,都各自念着口诀,连汝瑶也做出念口诀的样子,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懂得口诀。欧龙子对江昊说道:“小伙子,你还站在场中干什么,一会祭祀四极的时候,场中是燃放天火的地方,还不退离。” 江昊赶紧纵身离开,星槎停在场中比较靠边的地方,他干脆就和豆兵们在星槎上观看,把星槎当作更高更方便的看台。 玉颜注意到了汝瑶没有在,知道江昊不了解现在他们在做什么,靠近江昊说道:“他们这是在祭祀四极,就是依靠神使的力量调集天火出来点燃,表示对天赐四极之碑的尊敬。” 神使都将手高举向苍天,七个人所在圆柱中间发出一道亮光直射上苍穹,对准的方向是最高峰四极岭,光线射向四极岭之后,不一刻有一束粗几十倍的光亮反射回来,照到刚才江昊站立的场地上,本来平坦空荡的场地上忽而燃起一片熊熊大火,火光炽烈,映红了天空,让人感觉到天地的庄严和神秘。 江昊真想说这活脱脱是点燃完奥运火炬后再举行运动会,说了也没人会懂,只好忍住。玉颜吹气如兰,凑到他耳边说:“祭祀过四极之后,他们便会分组开始角逐,你要小心,我不要你出事。” 江昊拍拍她肩头说:“你忘记我是打不死的了。” 大战还没开始,他难免有些放松,也就是这时候,熊熊的火堆中骤然飞溅出一股巨大的洪流,向神使站立的圆柱形石柱冲击! 江昊看得分明,这股洪流分明是从会场地下冲出的,洪流本身仿佛虚幻一样,穿越了火堆。但火堆还是熊熊燃烧,这惊天的洪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蕴藏着无穷力量,发出海浪似的咆哮和怒吼,化作巨龙一样的形态,扑向石柱! 江昊第一个念头是汝瑶有危险,但那洪流何等迅猛,瞬息卷没石柱顶端! 江昊只迟了一步,等他快似闪电飞到石柱前方的时候,洪流又倏然退回会场下面,火堆立刻熄灭,会场的地面完好无损,没看到刚才场面的人,决不会相信刚才有一股冲天的洪流存在过。 石柱上的七个人,有六个还稳稳站着,虽然样子有点狼狈,泥人张和战戈的头盔都被打变了形状,面具像被人用刀划成了碎片,但是人还安然无恙,只有汝瑶一个人不见了! 出现这样的变故,任何人都想像不到,江昊的脑子仿佛要炸裂开一样,忧心如焚。但越到关键的时候,他越能冷静下来,他知道只有冷静才能解决问题,问欧龙子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你一定知道。” 欧龙子说道:“不错,我知道的,想要答案的话,必须冷静,我会告诉你。” 他高举双手说道:“不要惊慌,妖魔来袭固然是凶兆。这时候尤其是需要镇定的时候,只有同心协力,找出解开四极之碑的人选,才能消弥祸乱。” 各派的掌门不知道是真被他的话感染,还是对情况在研究和判断,没有什么人显出过分慌张。欧龙子又说道:“我们现在有几个要务要处理,追逐神龙而去的神使的下落要着专人找寻,百仙门各派的情况要评判总结,赛程也要安排,且休会半日,明天正午时分,角逐正式开始。” 他将混乱的局面平定下来,各派听了安排后,不少陆续散去。下面有众多的朋友故旧等着江昊相见,但江昊的全部心思都在汝瑶的安危上,这时候灵偶仙拉着江昊便走,他的功力深不可测,行动起来的方式像一道幻影移过长空,连江昊论速度也远为不及,等于被他拽着前进。其他人看到神使拉走了江昊,连想上去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灵偶仙拉着江昊飞回揽月峰的神殿,说道:“兄弟,抱歉了,我不能公然领你走神殿的密道,只好用这个办法了。我知道你担心小姑娘的安危,千万镇定下来,我们把所有的情况都讲给你听。” 其他五个神使早已先一步在神殿里面落座,他们通过密道来往的速度比灵偶仙风驰电掣地飞行还快。江昊说道:“我能冷静,但我要知道所有情况。” 泥人张苦笑一声说道:“那么这事从我说起好了,你认识我的时候,蜀山的人不是在捉我么,他们并不晓得我跟神使这个身份有半点狗屁相干的地方。但是他们无意中知道我手中掌握了一项秘密,这就是有关三泉水的问题。” 江昊说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是天河神龙的秘密,不是什么三泉水。” 泥人张说道:“那本来就是一回事,或者应该说,天河神龙是三泉水的一部分,他们道我只是知道天河神龙的消息,却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有关三泉水的整个情况。” 第六章 神龙乍现(一) 第六章神龙乍现(一) 泥人张说道:“说起三泉水,那要从西方和尚的问题讲起。西方和尚出现之初,就有人开始不断猜测他们是怎么来到东胜神州的。” 江昊想说也许和我一样稀里糊涂就来了,之前多次听别人讲起过西方和尚的问题,像大岛主都很确定地告诉过他,一定有一条非同寻常的通路,从种种迹象判断,这条通路可能就在四极之碑上。 泥人张继续说道:“很多人都猜测到他们的来历可能和四极之碑有关系,可是打开四极之碑的难度之高,人人都知道,神使开启尚要合七人之力。他们要有何等强大的力量才可以开启四极之碑?” 江昊想说那也未必,他来东胜神州的时候法力低微,开启四极之碑全凭四本书,可见能否开启跟具体条件有关系,形势千变万化,不一定每道四极之碑都像东胜神州一样需要七神使的合力。他说道:“也许他们开启四极之碑需要的条件和你们这个大陆不同呢?” 泥人张一震说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 江昊总不能说自己是亲身经历得来的经验,只能问道:“我猜测得有无道理?” 泥人张说道:“有道理,当然有道理,关于西方和尚来历的猜测多如牛毛,但他们的行踪太过诡异,即使当年的帝都浩劫,也没有人追查到他们的踪迹。直到三十年以前,终于有一个人在很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战戈凑过来说道:“是什么秘密?” 泥人张说道:“三泉合一的秘密。前代之所以把打开四极之碑的重任让七神使的分担,就是因为合七神使之力,也不过只能将四极之碑的通道打开一瞬,传送百仙大会的优胜者飞升而已。其他人根本无法染指,而被输送者如果没有绝高的功力,再输入完成之前就会灰飞烟灭,根本谈不上飞升。” 江昊说道:“这些我听过很多了,跟你所说的三泉合一又有什么关系?” 泥人张说道:“别急别急,就到正题了。三十年以前,终于有一个人发现了,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可以让大批的人度过四极之碑的方法,这便是三泉合一。三泉合一,指的是利用三种神奇泉水的力量组合在一起,有人能够驾驭的情况下,便可以发动最大力量。” 江昊说道:“那刚才掳走汝瑶的,便是利用这三泉的力量了?” 泥人张说道:“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便是唤作天外神龙的泉水。你可以把三泉合一理解为三种泉水汇集在一处,将化成一条力量无比强大的巨龙。天外神龙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股洪流,相当于这条龙的躯体。还有另外两种泉水,地海泉是这条龙的眼睛,紫晶泉是这条龙的心脏。” 三泉中的其他两泉居然是地海和紫晶,无怪其中都有惊人的力量,江昊说道:“那要在什么情况下三泉才可以合一,刚才又是谁在操纵天外神龙?不管他是谁,我都要去把汝瑶找回来。” 泥人张说道:“这个你要问老木偶了,他对这事比我还清楚呢。” 灵偶仙咳嗽了一声说道:“三泉合一,需要有一个有力量控制三种泉水融合的人,这个人是谁,我不敢确定。但我多少还有点办法,让战戈和泥人张帮你,他们两个人可以有办法把神龙的踪迹找出来。” 泥人张反对说:“我不去。” 灵偶仙说道:“干什么,让你们去就老实去,想造反么?没有你帮忙,我兄弟自己根本不了解神龙的特性,如何找寻小姑娘的下落,你不但要去,而且还得尽心尽力,不然小心我敲扁了你。” 灵偶仙又对战戈说道:“没有战戈的驭龙之术,即使找到了天外神龙也无法驾驭,你是一定要去的。” 战戈点头答应,泥人张又提出异议说:“他现在是一派掌门,不是还要参加百仙大会么,他如果去找神龙,难道打算放弃百仙大会的机会么?百仙大会的规矩可是每派只能出一个人自始至终作为代表,他一走的话,他的门派只能找别人出头,恐怕机会不大。” 灵偶仙说道:“这可不成,我们叫他来,就是希望他能最终赢下来,东胜神州就可以维持暂时的平衡,不至于纷乱。你不能放弃。” 江昊说道:“可是我不能不去寻找汝瑶的下落,其他的都可以放在脑后。” 泥人张说道:“这样吧,我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我用肖形泥给你捏一个替身上场,我们先行去寻找神龙,等找到神龙你再赶回来参赛。” 江昊说道:“用肖形泥操纵泥人跑路还可以,让他去参赛,能行得通么?” 泥人张说道:“你也不是没试过,能给泥人施加多大的影响,实际取决于你本身的能力多强。百仙大会采取的是各门派的代表分轮次对垒的赛制,如果你通过开始的审核,上来的对手也不会太强,应该可以应付。” 他说干就干,拿出肖形泥,片刻间给江昊捏了个泥人替身,维妙维肖,栩栩如生。用法力催发泥人后,他又忙着把泥人打扮好说:“现在样子如何了?” 大家反复看了半天,谁也看不出这个泥人替身和江昊有任何区别,泥人张说道:“给他配上行头,路上你来遥控他,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江昊想了想,把水针剑输在泥人腰间,又把劈天神斧背到泥人背上,有了这两件神兵,虽然是个泥人,也已经让人望而生畏。 灵偶仙嘱咐道:“大会明早即将召开,最后的对手越来越强,务必及早赶回来。” 欧龙子缓缓说道:“我们选中了你,是因为希望你能成为百仙大会的最强者,凭力量制止他们的纷争,希望你不要叫我们失望。” 江昊用力点头,和泥人张,战戈准备上路,泥人张说道:“我知道三泉的特性,负责找寻,战戈学的驭龙之术可以驾驭神龙之水,如果出现了他负责捕捉,你老大本领最大,出现敌人负责动手。” 分配已毕,三个人准备出发,战戈脱口问出一句:“要走了吧,我们去哪找该死的神龙?” 泥人张说道:“这就要看我的了,三泉水最大的神奇之处在于,这三种泉水都是会流的。” 战戈呆呆说道:“是泉水都会流。” 泥人张说道:“笨蛋,别的泉水流是需要源头的,三泉水的流动不需要有源头,它们会因为各种原因在地下随意漂流,穿越泥土和岩石改变自己的去向,正因为如此,才难得找到它们的踪迹,只有我这样的聪明人才能找得到。” 战戈已经熟悉了他,说道:“你就吹吧,找不出神龙,看欧龙子老爷子怎么骂你。” 想想欧龙子的凌厉的眼神,泥人张心里发毛,再不敢吹牛。三个人离开揽月峰的长桥,走在绵延的天脊山脉中,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江昊对泥人张说道:“你确定找寻的方向,我有御剑法诀,不然在群山里跑来跑去的要走到什么时候?” 泥人张说道:“随便你用什么法子都好,但是必须保证平稳。因为我们随时要用水晶球查看你的泥人替身的动向,我要用鼻子来追查神龙的下落。” 战戈说道:“鼻子?” 泥人张说道;“不错,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别的长处,但有一样出奇的本事,就是鼻子,凡是味道特别的东西,我过鼻不忘。” 他小心翼翼从皮囊里拿出一具木架,上面放满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瓶子,他打开一瓶给江昊和战戈闻,说道:“闻出来没有,这是我千辛万苦收集到的天外神龙的样本,味道是独一无二的。” 江昊和战戈努力抽动鼻子,还是没闻出任何特别的味道,泥人张赶紧把瓶口塞好说:“给你们闻真是暴殄天物。天外神龙出没总有规律的,我们一方面循它的踪迹寻找,一方面靠我的鼻子来闻味道,总能抓它出来,你们两个只要负责打仗就成了。” 战戈在雪山上东张西望,泥人张催促道:“快走吧,附近没有神龙的味道。” 战戈说道:“不是,你不是说乘飞剑不舒服么,我叫两条龙出来。” 泥人张吓了一跳说:“不要,把我吃了怎么办?” 战戈说道:“你忘记我们世家的绰号是什么了,我是驭龙童子,龙到了我手里保管乖乖听话。” 泥人张还要抗议,战戈侧耳倾听,摆手说道:“别吵了,附近有驼龙,我召唤过来。” 他撮口发出一阵清亮的长啸,江昊极目远眺,但见白茫茫的雪山上没有什么动物的影子,正自疑惑,忽而间两声家畜似的叫喊,雪地一阵颤动,从雪下面冒出一个三角形的大脑袋。 跟着整个身子都从雪里探出,是一头身躯庞大的怪物,一个头就有大象身子般大小,身体的性状有点像马,但四足下是爪子,身上金色的兽毛闪耀,又好像狮子,最奇特的是怪物背上有两个隆起的驼峰,两峰之间特别平坦,几个人躺在上面都绰绰有余。 战戈说道:“这是就是驼龙了,惯于生活在雪山之中,这家伙性情很是温顺,靠吃山麓的草木为生。最有意思的是他们秋天的时候会拖曳大量的草木晒干藏好,留到冬天时候吃。在所有龙的亲族里,这是最不好斗的一种了。” 他不断发出呼哨声,驼龙听到他的召唤,乖乖在三人面前站住,趴下身子,战戈率先登上龙背,江昊和泥人张也跟着上来。驼龙在战戈的指挥下,在雪山上如飞纵跃,它的脚掌落地无声,在雪地上飞奔几乎不留下痕迹,遇到山岩时又能牢牢抓住,走兽类的动物,很难找到比它行动更敏捷更可靠的,人坐在它背上却仍然是感觉平稳异常。 泥人张大为满意,夸奖战戈说:“真有你的,有了这头大骆驼,我们找起天外神龙方便许多。” 他不断吸着鼻子,时而要求战戈操控驼龙转向,看来的确从群山间嗅到了天外神龙的味道。江昊则不断凭自己敏锐的目光搜索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又听到隆隆水声,一条宽阔湍急的河流在山涧中急奔,正是从百仙会场来的洛河水,泥人张仔细嗅了嗅说:“神龙的味道在水里,它是随水走的。” 战戈说道:“无妨,驼龙的水性好得很,让它随水追寻就是了。” 驼龙在他示意下一跃跳入湍急的水流中,展开四爪奋力击水,到最后四爪如飞,几乎是在水面上飞跑,无论泥人张提出向什么方向走,它总能从容自如。江昊开始喜欢起这个憨厚的家伙。 这一随激流飘荡,在漫漫群山里便没了尽头,泥人张总是能闻到神龙的味道在前面,水声雷鸣轰响,在往前是天脊山和东胜神州其他地方的分界线。来的时候江昊听灵偶仙说过,千丈瀑布纵横,普通人根本无法攀越。 泥人张惴惴不安说道:“前面是大瀑布,我可不想被摔死,还是换路算了。” 战戈说道:“换路如何追踪,只有从瀑布下去看个究竟了。” 前面水流出现巨大的漩涡,大家眼前陡然闪现过天空的影子,已经面临万丈绝壁,水流垂直倾泻,泥人张大叫道:“快退回去!” 可是那驼龙只听战戈的命令,顺着水流从瀑布上直接落下,江昊本来还想用功力帮助它稳定身子,却见驼龙在水浪中凌空飞落,踏水而行,稳稳从千丈瀑布上落下。 天脊山高不止几千米,瀑布经过了数个这样的起落,终于到了比较稳定的地方,江昊问道:“神龙的味道还在么?” 第六章 神龙乍现(二) 第六章神龙乍现(二) 泥人张定了定心神说道:“还在,见鬼了,难道这东西是沿着洛河水一路逃走的。” 江昊说道:“那我们就沿洛河水一路追下去好了。” 洛河水绵延几千里,支流众多,想要找寻谈何容易,驼龙到最后也疲惫了,无力再在水面上飞奔,而是顺水游泳,三个人坐在它背上,依旧安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泥人张和战戈都精神疲倦,只有江昊永远不需要睡觉,毫无感觉,泥人张忽然说道:“坏了,天快亮了,我们找了整整一天夜了,大会今天早上就要开期,这可如何是好。” 江昊想都不想说道:“找不到,就不回去。” 战戈说道:“欧老爷子说过了,我们是以找寻失踪神使的名义出发的,不找到神使,即使大会的事也可以放下几天,反正开始是初评,不到关键时刻都还可以延缓。” 泥人张说道:“由得你们,反正我本来不想当什么神使,你们硬把我弄到这位子上的。” 江昊说道:“我们可以一边关注会场的情况一边找寻。” 泥人张拿出水晶球,在龙背上找地方放稳,张牙舞爪比划了一阵,水晶球上又显出图像,正是踏云峰百仙大会的会场。水晶球显示的图像初看起来很小,往深入望进入,仿佛人已经身临其境,里面的所有景观看得清清楚楚。 会场上如昨天一样百仙门齐集,江昊的第一仙门也在会场中有一席之地,会场看起来和昨天一样乱,大家又在争论百仙门的参赛资格问题。欧龙子负责主持大会,但最忙的人是灵偶仙,统计百仙门变更的重任落在他身上,本来他可以在民间事先搜索情报,但这次大会前他被关了三十年,消息没有原来那么灵通,其他几个人也是与世隔绝,统计工作就特别麻烦。 最后统计的结果,这些年以来因为种种原因,百仙门原来的一百零八个门派当中已经有一些不复存在,比如像妖北七门中的绿珠一门,绿珠现在接管了神鹫岭,原来的门派对她已无意义,还有其他种种原因消亡的门派,总共有九个,需要递补进九个新的门派。 接下来就是为哪有个门派有资格进入争得不可开交,申请加入的门派竟有四十三个之多,这还是在路上经过各种明争暗斗厮杀的结果。但这些申请的门派大多还是很不成样子,实力比百仙门内的门派有明显差距。 因此申请资格这一步其他门派的审核只要神使发话,争议并不大,唯有到第一仙门的资格审核时,冲突和昨天一样激烈,两大势力又剑拔弩张,互不让步。最后还是欧龙子面无表情地出来发言:“双方的意见都有道理,这却让人难以取舍了。” 张仲举心直口快,忍不住说道:“你这老头子不要和稀泥,你拿出个态度,这算什么说法。” 欧龙子眼睛一瞪,万众人眼睛全射到张仲举身上,欧龙子何等身份,有人敢以这个口气对他说话,赶出大会算是最轻的处罚。灵偶仙赶紧岔开话题说道:“不必争议,欧大师自有决定,再有妄言者,决不轻饶。” 张仲举知道闯了祸,他也不是铁打的胆子,牢牢把嘴闭上。这时候没任何人敢轻易叫嚣,怕欧龙子动了真怒,欧龙子咳嗽一声说道:“既然双方意见难以统一,又互相不肯让步,因为区区一个门派引发东胜神州的和平,这是决不能容忍的事。” 他说到这江昊的敌人都大喜,谁知道他话锋一转说道:“可是我又无法让双方做任何让步,于今之计,只有终止本次百仙大会,避免更大冲突。” 他这话出口,全场哗然,江昊暗笑姜还是老的辣,这手以退为进实在是太厉害了。果然反对派全都傻眼,一缺试探着问道:“欧大师,难道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么?” 欧龙子一本正经说道:“除非有一方肯让步。” 支持江昊的方面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自然是领会了欧龙子话中的玄机,没有任何一个门派不想百仙大会召开,表面上欧龙子的态度不偏不倚,实际早已算准形势,非让反对派接受第一仙门不可。 过了半天,一缺第一个放弃说道:“如果是这样,我大人有大量,愿意为大局着想,谅他一个小子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他正是因为太清楚江昊的能力,才不愿意江昊进入百仙大会,于今为了形势退让,连嘴上的大方都不情不愿。 顾狂人比他更心胸狭窄,但衡量一下形势,也表示妥协,紫成和妖主都是老奸巨猾的人物,也跟着妥协,这四个江昊最顽固的敌人都妥协了,其他人自然无话可说,于是一片欢呼中,第一仙门被正式接受入百仙门之列。 解决了门派资格问题,下一步是排定比赛的程序。因为百仙门门派众多,每一个门派又可能有很多高手,逐一互相较量没有可能,所以首先规定每派只能有一个代表参赛,自始至终都是这一人,中途不得更换。灵偶仙他们担心江昊不能及时回来赴会,泥人张用泥人替他制造替身,多是基于这一条特殊的规则。 这样一百零八个门派便有一百零八个代表,即使如此这一百零八人也可能互相都较量到。必须安排分成若干组来较量,赛程如下:七十二个地字打头的门派先行较量,后进门派一律编入地字门内,才用类似淘汰的方法,按照原来的排名较量,采取排名接近的原则,比如排名第三十七位的,要和排名第七十三位的较量,力求公平合理。 胜者当然是进入下一轮,负者也需要确定一个合理的排名,因为时间的关系,加上评判者有限,这个工作由神使负责评判。当然也不可能没有争议,但是神使的权威很高,不满者也很少有敢公开置疑的。 七十二地字打头的门派,经过两轮淘汰之后,会剩下十八个门派,这十八个门派有资格和天字打头的门派中后面的十八个门派再分组较量,也是一轮淘汰。胜出之后的十八个门派加上原来天字前排名五到十八的门派,一共三十二个门派,依旧是淘汰的方式,三轮之后将只剩下四个门派。 最后这四个门派肯定是实力非常之强大,和最强的天字四门再交手淘汰,确定谁将是百仙门的第一人。 计算下来,一个人如果想成为百仙门中的第一人,让自己的门派成为百仙门中的第一门派,一共要胜八场,能够最终通过的人,将是最强者。江昊的第一仙门被排在第一百零八名的位置,在后进的门派里是最低的,他的对手坚持要把他往高排,是希望他尽量遇到强劲一点的对手,但灵偶仙以他资历最浅为理由,坚决偏向了他。 按照排名,他应该迎战排名第七十三位的门派,第一个出场,拉开百仙大会比赛的序幕。灵偶仙作为主持人宣布规则,参赛选手在场内比拼法术,宣布开始后可以较技,争取点到为止,大部分规则都是走形式,谁也不相信打红眼的人还记得点到为止。 替代江昊的泥人行事中规中矩,泥人毕竟不能等同于真身,复杂的事情无法独立判断和处理,还好直到现在还需要江昊出头,之前泥人就沉默寡言,尽量保持低调。 江昊按照泥人张传授的口诀,默晕玄功,感觉到自己和泥人有一种奇异的联系,泥人的所有行动感觉仿佛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宛如又回到了百仙大会的场中央。 泥人替身站好了等待灵偶仙宣布对手,对手却迟迟不上来,灵偶仙说道:“无根门掌门无根子,请速速上来。” 无根子磨磨蹭蹭终于从站到场里来,脸色发白,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受寒气过度,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灵偶仙催促道:“两位掌门请抓紧时间,打过照面后可以较技了,百仙大会较技的场次繁多,不宜拖延。” 泥人是不知道害怕的,很憨厚地往无根子面前一站,也不提当初江昊和无根子打交道的事情,冷冰冰地说:“无根掌门请了。” 全场鸦雀无声,都等着看这第一场比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无根子在想什么,哪知道他脸色苍白,正在回忆在帝都附近小镇被江昊一拳打到天上的经历,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想到最后他心胆俱裂,大声说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了。”回头撒腿就跑。 数万观战的人大都失色,想不到这个年轻人比自己想像的还厉害,有两大集团分别支持和反对他,那毕竟还是背景,大部分人没看过他的身手如何,现在没交手就能吓得无根门的掌门落荒而逃,这比真打败无根子更轰动。 江昊也松了口气,他发现遥控泥人的话,自己本身功力至多能发挥出三成,而且消耗心神巨大,稍一用力就有神疲力倦的感觉。无根子被吓跑,正合他的心意。 他一边关注场中局势,一边在驼龙上和泥人张战戈顺洛河漂流,泥人张敏锐的嗅觉始终能找到神龙的踪迹,三个人顺水而下,一走便是千里之外。 百仙大会第一轮也在顺利进行中,开始出场的各派代表实力有限,虽然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术法,但江昊见怪不怪,也不觉得有何特异之处。第一轮三十六场比下来却只花了不到半天时间,主要是强弱多半比较分明,真正的战斗很短暂。 三十六场比完后余下的三十六派掌门再捉对厮杀一次,这次抽签决定对手,收到的对手让江昊头疼,是徊风的师父,苍松斜月派的掌门人,御剑大师关横波。 关横波的御剑术虽强,但江昊刚见到他时功力已经在他之上,现在功力大进之后,更不是用说了。他头疼的是这是徊风的师父,不打不成,打又是比较头疼的事情。 泥人替身又站到场中准备应战,江昊思索半天,只有开始打的时候多容让一会,让对方输得有面子点。自己必须过关,没法退让,多照顾一下对方的情绪。 意外的是关横波站到场中间不动手,打量半天,看得江昊莫名其妙,关横波忽然振臂高呼道:“各位,我有一言!” 观众搞不清楚他是来比试的还是来演讲的,都呆呆看着他,关横波说道:“眼前的这个少年,乃是我平生仅见的奇才,我们东胜神州的动乱已经太久了,大家为了百仙门的虚名和所谓飞升的四极之碑争来争去,造成的恶果太多了,我们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改变局面。这个少年智勇双全,为人更是值得信赖,我关某人绝对不会和他动手的,也希望大家支持他,不能再生灵涂炭下去了!” 他说罢掉头便走,自动认输,四座议论纷纷,有人认为他肯定是脑袋出了问题,但也有深有体会的人,觉得他说得有理,不论如何,江昊连续两轮让对手不战认输,尤其第二轮对手竟然给他大唱赞歌,呼吁大家支持他,这不能不让更多人关注他。 人人都想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有多厉害,能够闯到哪一关,他能够带来些什么样的改变。 两轮之后地字七十二门只剩下了十八个门派,一共比试五十四场,花费时间才一天左右进度超乎江昊想像。虽然有一个神使被劫的事件,又有两个神使出去找寻未归,但总的来说各派争强好胜的情绪高涨,都在加紧争夺,大会开得还算顺利。 第一天比赛结束,江昊赶紧让泥人替身躲得远远的,灵偶仙早有安排,马上把泥人替身请走,美其名曰有要事商谈,就是怕和江昊熟悉的人接近,发现破绽。 这一夜的时间寻找仍然未果,驼龙带领他们一直向东北方向漂流,到了第二天早上大会又要继续进行的时候,泥人张说道:“我们已经到了蜀山境地的了,难道神龙是躲藏在蜀山的么?” 江昊始终对看不透蜀山天籁尊者的深沉,但从蜀山派种种行动迹象看,他们的野心不小。 第七章 蜀山幻海(一) 第七章蜀山幻海(一) 此时百仙大会的战幕重开,江昊的下一个对手将来自天字排名的门派,进入更高一级的淘汰阶段。下一个对手是逐日牧场的惟德真君,要不是江昊知道灵偶仙并不了解自己遭遇过的所有对手,都怀疑是不是特意把手下败将送给他打。 惟德真君的脸色可想而知,江昊的泥人替身依照江昊的意思,笑笑说道:“还要再打过么?” 惟德真君胀红脸说道:“打,为什么不打?上次给你留点面子,难道我真怕你不成?” 泥人说道:“那就打好了,你说怎么样动手,我奉陪。” 惟德真君换了口气说道:“大家同是修道之人,动手未免太伤和气了,不如和平解决吧。” 观众又是一片哗然,不明白为什么对手碰到江昊都不忙着打仗,反倒忙着谈判,究竟这小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泥人微笑说:“我也喜欢和平解决,你说怎么办好呢?” 惟德真君凑近了他,简直想要勾肩搭背了,泥人赶紧躲远点,也是提防他暗算。惟德真君赶紧摊开双手说:“我可不是他们那样的卑鄙小人,千万别疑心我,自从上次不打不相识,我对你的才气大为欣赏,我觉得我们两派不如捐弃前嫌,从此修好,大家亲如兄弟,和睦相处,兄弟看如何?” 泥人半天反应过来说道:“那比试的事情怎么办?” 惟德真君大笑道:“既然大家是兄弟,你去我去还不是一样。” 泥人说道:“那也总得有个人去吧。” 惟德真君舔了舔嘴唇说:“看起来还是兄弟你强些,兄弟你去好了,以后有什么好处别忘了当哥哥的我。” 下面又是一缺愤怒地说道:“惟德真君你个王八蛋,你耍我,不是说好了大家结盟力拼他的么,你临阵退缩!” 惟德真君都不正眼看他说:“老家伙,谁不知道你在南荒被打得灰头土脸的事,少吓唬我。” 其实一缺在南荒并没有被打得灰头土脸,也正因为如此,一缺对江昊现在的实力还没有充分认识到。惟德真君本来就是墙头草,衡量形势再三,觉得江昊代表的不是一个门派,后面隐隐聚合了一股强大的势力,连天外仙岛都站在江昊这边,虽然反对方的势力也很强大,但他判断形势,跟江昊作对没什么好处,单挑取胜的机会也不存在,于是当机立断倒向江昊这边。 对阵之前他口头答应过一缺全力对付江昊,但反悔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只气得一缺要死,愤愤不平向灵偶仙抗议道:“这两人公然在赛场上勾结,这是作弊。” 灵偶仙说道:“比试这种事本来就是自愿,他们两人又没玩弄阴谋诡计,自愿分出胜负有何不可?” 连裁判也站在江昊这边,一缺更是气得发狂。其他经过三轮过关的人无不是尽力奋战,唯有江昊连手指头也没动一下便过了三关,旁边眼红的人不在少数。三轮通过后,江昊和另外十五个门派的掌门再要进行淘汰,最后剩出到四人为止。 下一个对手出场的时候,更是巧合了,灵偶仙宣布道:“南荒虚云阁楚恋衣对第一仙门江昊。” 楚恋衣还是宫装长裙,风采依然,没像其他对手有放弃不战的念头,虽然她也站在江昊这一边,但身为虚云阁的掌门,四极之碑也是她追求的目标,她没理由凭空放弃。 两个人问过好后,楚恋衣含笑说道:“为了避免一缺和顾疯子说闲话,我还是你要和较量过,你打不过我的话,我不会让你的。” 江昊在驼龙上全力施为,感觉到泥人在自己的驾驭下可以发挥出一部分功力了,楚恋衣流云般的双袖一扬,凭空出现无数水滴,聚结到一起,立刻在她面前形成一道似真似换的水墙。 江昊和她交手过,知道她的力量来自镇海明珠,别派参加百仙大会很多乘各种仙家法宝来前,唯有南荒虚云阁是整个门派随虚云阁的漂移过来的,镇海明珠便在左近,楚恋衣也就有镇海明珠的力量可以凭借。 上次他胜得楚恋衣,是因为楚月儿把虚云阁的心法口诀也传授了他。这次情况截然不同,江昊的泥人替身劈天神斧在手,也能发挥出相当的威力来,一道长虹划出,煞是惊人。 旁边很多人轰然叫好,只有江昊知道,这一斧威力连他现在功力的三成都不到。穿透楚恋衣的水墙后,再难前进,楚恋衣迅速又织出几道水墙,让江昊这一斧无功而返。 楚恋衣眉头一蹙,用传音之术说道:“你的功力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泥人能听到的话语,江昊在水晶球里也可以听到,只是不知道怎么简单地解释这个问题,楚恋衣又说道:“凭你现在的功力,即使我让了你,你也没法通过后面一缺和顾狂人的阻截,更别提四大门派了。” 江昊根本不可能退让,在千里之外苦笑着,准备让泥人继续周旋,又是一斧攻出,楚恋衣说道:“你真的非赢不可?” 泥人微微点点头,也用传音术说道:“你不必让我。” 楚恋衣的水墙忽然一松,被劈天神斧穿越,她飘然退后,又传音之术说道:“谁教我还打算让你当我女婿呢,也罢,能不能过得了下一关,看你的运气了。” 她向众人说道:“我输了。” 像一缺和顾狂人这个级别的高手能看出她是自己退让,又发泄不满。越到后来因为选手水平越高,进度也更慢,有几场比赛都是缠斗不休。江昊心急神龙下落,依然无法回头赶回会场。 洛河水越发湍急,前面天空的颜色开始变得异常阴暗,几乎作墨色。战戈忧心忡忡说道:“照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头,不会一直要走到大海才能追上神龙吧。” 泥人张说道:“比那个还惨,我们现在已经进入蜀山范围之内了,再往前走便是蜀山派的千里群山,这地方打死我也不想进去。” 战戈说道:“什么叫千里群山?” 泥人张说道:“蜀山是一个郡的名称,蜀山派在蜀山郡的群山中,这千里绵延的群山处处有他们布下的阵法,里面凶险异常,普通人根本无法接近,蜀山上次百仙门成为百仙门第一大派,虽然前代掌门天籁尊者已经随四极门飞升,去往了天幕之土,但其实力的雄厚,这些年有增无减。我可不想跑到蜀山派的地界送死。” 战戈说道:“可是他们的掌门跑去参加百仙大会了,门派中的主要高手都会跟随前往,我们不是正好有机会么。” 泥人张摇头说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蜀山千里之地,中心地带是位于主峰的徊湮土,外围一共布置着九道幻阵,前代帝都大乱的时候,西方和尚也动过蜀山的念头,曾经率领十万魔兵想冲击蜀山,结果都没有冲过九道幻阵,反而损失过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最后才功败垂成。你想想看这九道幻阵有多可怕。” 战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道:“好歹也得试试,不然怎么有脸回去交待?” 泥人张说了半天,口干舌燥,期待地看着江昊说:“你是个有理智有头脑的人,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江昊说道:“接近了再说,我也想见识一下。” 泥人张大声咒骂两个人是疯子,无奈这两个疯子说话算数,尤其是江昊,铁一般的意志不容别人违背。泥人张只好继续分辨神龙的味道,指着洛河水一条分出的支流说道:“这条河叫做白水河,是洛河水通向蜀山的支流,直穿蜀山千里群山,河水流势湍急无比,连鹅毛都要沉下去,再往前走就是送死了。” 江昊说道:“好,那我们去送死吧。” 驼龙本来一直听话毫无怨言,现在居然也发出畏缩的叫声,似乎也意识到前面有危险。战戈本来年少无畏,见到这架势也有点心慌,极力安抚驼龙,放缓前进速度。 白河水的水流已经成了深绿的颜色,接近青黑,叫黑河倒还贴切,河水里面传递出透骨寒意,驼龙的身子受不住这坚冰似的寒冷,皮毛上结了厚厚的冰碴。泥人张和战戈缩在驼龙的厚厚皮毛里,依旧瑟瑟发抖,战戈说道:“不能再前进了,不然驼龙会冻死。” 江昊说道:“无妨。”擎太古之剑在手上,翻转了一下投出,太古之剑飞到水中,将波浪斩出一条笔直的线,红色的那一面泛出火光,水面上转眼升起暖暖的白烟,水流迅速升温,暖洋洋说不出地舒服。 泥人张暖和过来,把手身进水流试探,被烫得哇哇大叫说:“成了成了,别再热了,不然我们只能吃烤驼龙,没有可以乘坐的驼龙了。” 江昊也收住剑上的力量,只在前面开路。 驼龙受到太古之剑光芒的鼓励,又缓解了寒冷,精神振奋,奋勇向前。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时间却还是白天,天空被浓重的云雾笼罩,看不到太阳的影子。泥人张说道:“这是蜀山的结云阵,千里群山都被云封锁住,这里是没有太阳的,无法辨认方向。” 话音未落,云层间一道闪电炸落,暴雨如注,顷刻落下。雨点的性状甚是古怪,等有几滴打到身上江昊才发觉,这些所谓的雨滴全是凝成冰的水,形状如针尖,天上落下的全是冰针! 江昊提气凝神,太古之剑猛地提升,护在驼龙上方,剑上光芒四射,冰针到了太古之剑笼罩的范围内,纷纷自动融化,化成水珠缓缓流淌。泥人张面色惨淡,战戈不解问道:“我们不是已经有了他的神剑庇护,你怎么还这个样子?” 泥人张忧心忡忡说道:“九到幻阵当中,这千里冰雨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种而已,他功力再强,终极要消耗的,可是这冰雨要下一千里呢,等到功力耗尽的时候再来更强的打击怎么办?” 江昊知道他说得是实话,跟以前自己闯过的阵势不同,蜀山的幻阵规模之庞大前所未有,前面肯定险关重重,功力衰竭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法力高强的人也无可奈何。难怪泥人张说十万魔兵都没能通过,单这冰雨,顶着赶几百里的路便无法承受。 江昊尽量保持均匀的力量抵御冰雨,让自己不至于消耗太多,前面的景色变得更加可怕,群山上不生草木,在黑暗笼罩下,全是光秃秃的石头,不断有闪电劈在石头上,各种石头形状怪异,活脱脱是到了人间鬼域。 泥人张喘息着说道:“这些都是幻境,但虚中有实,幻中有真,是真是幻要靠你区分。云层上落下的那些闪电,绝对不能被他们击中,那是噬生电,这一带满山没有一个活物,皆因都被噬生电打中,化成了山上的岩石。” 江昊打起精神,太古之剑光芒膨胀,如同一个机警的护卫在他们身边,偶有闪电劈落,太古之剑立刻迎上,把电光反射回云层上,震得云层翻滚,黑色的波浪好像狰狞的面目。 再往前行,除了孤零零一条河流淌,遍地就只有群山和怪石,石头上燃烧着青色的火焰,漫山遍野都是,有的火光已经迫近到江昊身边,火光上却没有一点温度,反而冷得像冰一样。 泥人张说道:“这个叫青锋火,是浸满仇怨之毒的火焰,被它烧中的人,将肌体腐烂痛苦而死。” 他说的时候不断打哆嗦,战戈倒比他镇定,从容驾驭驼龙说道:“你怎么知道如此清楚?” 泥人张苦着脸说道:“还不是我自己找死,当年想办法跟别人混进去参观过一次,只看一次,我再也不想看第二次。” 江昊笑道:“第二次你应该适应了,后面还有更好玩的么?” 泥人张说道:“更可怕的倒是有。” 第七章 蜀山幻海(二) 第七章蜀山幻海(二) 江昊谈笑自若,极大缓解了泥人张的紧张,能够保持镇定,说道:“九阵幻海连结,其中寒水,冰针,青锋火,噬生电,还有前面的结怨海,无极云,这都不过是阻止普通修行者,或者敌人大军进袭。但是乱石野,焚星潭和血穴,即使一等一的高手也很少能有超逃出生天的。我不是胆小,实在是这鬼地方太可怕了。” 水流继续向前,前面赫然是一道万丈绝壁,绝壁前无数浓云堆积,没法分辨方向,甚至根本没法弄清楚该往哪里走。江昊问道:“你的鼻子还灵不灵?” 泥人张拍胸脯说道:“我这鼻子是经过多年修炼的,我一身一半的功力都在鼻子上,神龙的下落我还能追寻到。这个地方就是结怨海和无极地。所谓结怨海就是云海,云海遮盖在绝崖上,即使你会飞都无法辨别方向,随时可能遇险。我只能追寻神龙的去向,却无法找出路来。” 战戈说道:“能找到神龙的踪迹就成了,只要神龙能经过的地方,必然我们也有办法通过。” 江昊说道:“哪有那么简单,神龙是水,我们的驼龙是血肉之躯,一个闪失摔上半死,我们就只好在山中自己找路了。” 驼龙也知道迷雾中危险,逡巡不前。好在江昊目力如神,比别人望得更远,山崖间的沟壑都能看清楚。他指点驼龙跳跃攀爬,驼龙深通人性,在他的指引下居然安然无恙,纵跃如飞,江昊也大感欣慰。 浓雾渐渐便稀薄,前面传来隆隆声响,泥人张脸色发白说:“前面是乱石野和焚星潭了,碎石纵横,满天都是,势头不对的话我们还是赶快退回去,否则再也没有后退的机会了。” 浓雾刚一消散,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迎头砸向驼龙,驼龙迅速跳开闪避,不料旁边一块更大的石头打来,战戈神力惊人,用手生生捞住石头丢出去,正好撞中第三块飞来的时候。 等看清楚形势,连江昊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之多的石头在天空中飞舞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像发疯似的自己运动着,上下乱打,无数的时候布满整个大地,随时有石头相撞,几乎没有人可以不碰撞石头就通过这块地方。 比石头更让人头疼的是,天上有无数着火流星飞落,每一块都是黑沉沉的陨铁,打到地上砸出深深的坑洞,让大地震撼,烈火随之在陨铁附近燃烧。 江昊驾驭太古之剑防御周围,不断把石头击碎,遇到陨铁也是一剑斩碎,但能感觉到吃力得很。泥人张倒镇定下来说道:“你现在明白什么叫地狱了吧,你功力再强,也总有耗尽的时候。” 江昊说道:“凭你的印象,我要坚持多久才可以闯关?” 泥人张说道:“幻阵虚实难辩,不能识破的话,永远都无法闯关,能够识破的话,那就看神龙的去向有多远了。” 江昊把太古之剑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剑身不断翻转,红色的暖光和白色的冷光交织,隐隐发出风雷之声,忽然间剑气反上长空,将浓云炸出一道缝隙,光亮穿过云层透射下来,所照到的地方马上光秃秃的岩石上都长满花草,自动显出一条道路。 泥人张骇然说道:“这是什么剑?从来没有人能破开蜀山的无极云,连当年手中持有七大神兵的几大高手都没做到。” 江昊说道:“是你从来没见过的剑,现在对我有信心了么?” 泥人张感叹说道:“你实在比我想像得厉害太多了,但是血穴恐怕也比你想像的厉害。” 江昊说道:“顾不得了,冲过去再说。” 驼龙现在奔跑如飞,身躯不可能像原来一样保持稳定,泥人张和战戈都牢牢抓住驼龙的长毛,泥人张还拿着水晶球随时观察百仙大会会场的形势。 上一轮比赛已经结束,下一轮是八个胜出者对决,一缺如愿以偿成为江昊的对手。他比别人心胸都狭窄,昔日在南荒交手的时候,江昊尚不能对他构成威胁,现在江昊有如此高的人气,更让他狂怒,认准了是运气太好,不可能有高人一筹的本领。 所以他比别人更渴望和江昊交手,若在平时,江昊不会有丝毫为难,再强的对手都经历过,一缺不会令他惧怕。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满天飞舞都是巨石和流星,非全力应对不可,再要拿出精力支配泥人和一缺交手,难度可想而知。 泥人张捧着水晶球叫道:“你快来呀,又要开打了。” 江昊御剑击碎一块巨石说道:“我现在不正打着呢么。” 他眼观六路,何尝看不到大会场上的情况,但碎石和流星随时会威胁到安全,全力应付尚且怕有闪失,两边的事情又都要兼顾,江昊只觉得头皮发炸。 但是必须应对,一缺和泥人已经站到了场中,一缺阴笑道:“现在没人让你了。” 他根本不多说别的,风刀马上发出,明如镜面的场地上刮起一阵阴风,阴风到处地面上竟然被刮出一条条波浪似的痕迹。赛场的地面都是用石板镶嵌的,只不过参赛选手出手的力量都比较重,砸得满地碎石乱飞的情形实属寻常。但像一缺这样只是凭一口气便造成如此景象的,却是头一个。 阴风声势并不很大,沁过人身体的感觉却是透骨阴寒,连远处的观众都能感觉到不舒服,只有泥人没什么反应。因为它本来就是泥人,阴寒浸透肌肤并不能让它有任何特殊感觉。 一缺上次偷袭江昊无果,当时很是吃惊,现在全力施为又是无果,不由大惊。江昊本人正忙着和流星巨石搏斗,也无暇让泥人发动攻势,两个对手就一动不动对峙,久久都不出手。 江昊趁机让驼龙加速冲锋,在太古之剑劈开的光带引领下,奋勇前进.驼龙已经连续跑了几十里路,鼻孔里呼呼冒着白气,体力接近极限,急得战戈不住说道:“就快到啦,再坚持一下。” 泥人张指着前面一处仿佛野兽巨口的山峰说道:“没错,就是那里了,再坚持一下,便能穿越乱石野。” 也正是在这时候,一缺终于按捺不住,全力出手,他的噬风术发挥到极致,风刀凝聚成实体,幻化成一个个朦胧的影子,有的是拿着刀剑的武士,有的是张开爪牙的野兽,带着风声扑向泥人。 江昊一瞬间感觉到泥人的身体仿佛被撕裂了,他能够清晰听到泥人身体内部碎裂的声音,风刀的力量全部加之在泥人身上,泥人身体里的很多部分已经被扯得粉碎! 泥人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缺也知道这一击的威力,和泥人反抗的微弱,哈哈笑道:“你不是总有人让么,现在还要我让么。” 这一仗打到这个程度,如果换成江昊本人也已经粉身碎骨了,问题是风刀施加的对象是一个泥人,风刀的力量属于阴柔一路,外表并不凶狠,对人肌体内部的打击更致命,泥人再怎么粉碎还是一个保持完整外形的泥人。 这时候江昊闯关已经到了最后关口,一颗巨大的流星向山峰的关口陨落,江昊擎剑在手,向天一击,同时念着催动泥人的口诀,一瞬间他感觉和泥人心神合一,他的出招也就是泥人的出招。太古之剑将巨大的流星劈成无数片,流星的陨铁四散纷飞,撞击飞行的的巨石,撞出无数火花! 泥人也在这瞬间重新聚合身体,握劈天神斧迎头劈下,一缺无法想像一个全身已经粉碎的人能够反击,劈天神斧已经到了眼前,他仓促间把风刀举在手上和劈天神斧碰撞,结果是劈天神斧的光芒切入他身体。 一缺身子飞出去足足三十丈远,迎击的右臂被生生切下,虽然他功力深厚,性命无碍,但鲜血已经沾满半边身子,头也不回,摇晃着走出场地!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这一仗如此惨烈,看得呆了。更多人想得是江昊前几场都胜得不明不白,这一次却是凭真正的实力横扫幻角天掌门,着实恐怖。 江昊借着击碎流星的契机爆发出力量,驼龙越过了最后一道关口,脱离流星雨和乱石的范围,在山峰上不住喘息。战戈还能保持镇定,泥人张则是躺到驼龙背上,大口出气说:“老天爷,居然闯过来了。” 江昊同时应付两面作战,也疲惫之极,赶紧静心调息,恢复功力,大家都歇了好一阵,连驼龙都半天不肯动一动。 前面不再是浓云蔽日,黑暗笼罩的景象,而是呈现另外奇特的景观,一大片宏伟的宫殿依山而建,富丽堂皇,比帝都的皇城毫不逊色,建筑在群山上,花费的人工物力要更多。在宫殿和江昊他们之间全是红色的云朵,鲜红似血,而且像血液一样流淌,甚是怖人。 泥人张说道:“这便是蜀山最后一道关口血穴了,蜀山豢养了许多血龙,这些龙吐出的血气布成血穴,剧毒无比,没办法通过的。” 站在他们的位置上,血云隐隐有气息飘过来,泥人张拿出块肖形泥捏成面具,赶紧戴到脸上,声音含糊不清说道:“血云剧毒无比,我功力没你们那么强,只能尽量不让毒气侵扰。” 江昊打量漫天血云,考虑是不是硬闯过去,但无论战戈怎么催促驼龙,驼龙都不肯再往前进一步,而且渐渐昏昏沉沉,身体僵硬,对人的召唤没有反应。江昊跟它一路并肩作战,已经生出感情,看它的样子替它着急,却也找不到好办法催醒它。 江昊也感觉到浓重的倦意,被血云的气息一熏,倍感疲倦,刚刚有所恢复,现在又功力迅速消耗。他知道是血云在作怪,强迫自己集中精力,问泥人张:“你有闻到神龙的味道吗?” 泥人张功力最弱,已经被熏得迷糊,勉强答道:“有,距离不远了,可是……不知道怎么过去。” 江昊这时候眼前一亮,看到一股熟悉的洪流穿越血海,矫若游龙,血海也无法将其阻止,正是掳走汝瑶的神龙。江昊大声说道:“我们追过去!”回头看战戈和泥人张没有反应,原来都已经昏昏睡去。他只有放下两人在原地,踏剑强行冲向血海,血海有如有灵气,意识到有人来袭,血沫翻涌扑向江昊。 江昊的身体瞬时被血浪吞没,全身灼烧似的痛,他想都不想这问题,死死跟上神龙,神龙转个大弯子,不是奔蜀山巍峨的宫殿去,而是转向山后。 江昊紧紧追逐不放,神龙转到山后穿入石壁中不见,江昊的痛感减轻,不知不觉间也通过了血穴。 眼前景象为之一变,蓝天白云,青山叠翠,流水悠悠,与刚才的地狱景象相比宛如隔世。江昊再看自己身上,刚才被血浪浸泡过的地方全都溃烂,煞是可怕。 如果是别人肯定没命了,可是他只是一阵痛楚后开始生长新的肌肤,片刻之后肌肤换新,原来的伤处全部愈合,江昊又是神采奕奕,凤凰血的不死之身再一次救了他。 江昊施展穿墙术从神龙逃逸的石壁穿越,眼前一亮,石壁里面也是山水宛然的景象,一处泉水流下,环绕着一座凉亭,凉亭里面摆放着青石桌椅,一共四个人在凉亭当中。 往远处看,神奇的景象让人窒息,地海泉和紫晶泉,两样江昊曾经亲历过的奇景,竟然在远处同一个背景下出现,好像本来这两道神奇的泉水就是存在于此,地海泉的星图,紫晶瀑布的流水塔,都历历真实。 四个人当中只有一个是江昊不认识的,是个年华早已老去的女子,虽然风韵犹存,但遮掩不住眼角眉间的皱纹。其他三个人江昊都认得,如石像般僵立不动的,是在天外仙岛被负袋使偷偷带走的道一行。道一行和布尔布思的症状完全相同,遭遇危机的时候采取这个措施保护自己,估计抓到他的人也很难获取情报。 凉亭里另外两个人也是女子,一个看到江昊拼命跑过来,抱住江昊再也不愿撒手,正是被神龙从会场带走的汝瑶。 还有一个女孩,似嗔似笑,表情难测,居然是神秘的沉睡,又神秘失踪的婉约! 第八章 三泉合一(一) 第八章三泉合一(一) 婉约被猿人阿蠢偷走后,江昊追踪她的下落因此离开神鹫岭,也因此和汝瑶重逢,从那时候婉约一直陷入昏睡中,江昊屡遭危机,几乎忘记她的存在。结果从天外仙岛返回帝都的时候,阿蠢和老淘一家报告说,婉约再次失踪了。 江昊一直不知道她的下落,现在婉约居然出现在这里。 经过开始和汝瑶重逢的惊喜后,江昊擦干汝瑶脸上的泪水,汝瑶又是笑又是哭,一个劲亲江昊。婉约笑道:“可以了吧,我可要吃醋了。” 汝瑶把头埋到江昊怀里,依偎着江昊不肯离开,不管婉约说什么。江昊胸中满是疑问,说道:“你什么时候又醒了?” 婉约说道:“我知道你满肚子都是问题,可是偏不告诉你,谁叫你丢下我不管。” 她明明是看到汝瑶和江昊亲热,大为不满,自己受了冷落,借故发脾气。江昊以退为进,故意说道:“我们要走了,找到了她,我没有任何问题,我要赶回去参加百仙大会了。” 婉约哼了一声说:“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抓她来?” 江昊想了想说道:“本来要问的,现在不用问了,你是为了引我到来。” 婉约说道:“那我为什么要引你到来?” 江昊又想了想说:“我不能完全确定,至少你旁边那个石像似的家伙有关系,他既然在你手里,你一定知道了些很重要的东西,而这些问题我能帮助解决。事情可能还和神龙,和三泉水,和百仙大会,和蜀山派都有关系。” 婉约说道:“你这家伙猜得还真准,这些都猜到啦。石像似的那个家伙是西方来的和尚,负袋使从东海带回来的,没审问就变成这个样子,只听他说过一句什么‘光明城堡’,谁也听不懂含义,但他背后的一些事情,我还是晓得的。” 江昊说道:“想必是他们要在百仙大会上有所作为,他们一定有一条路,可以让他们的魔军卷土重来,是么?” 婉约讶然说道:“你怎么都知道……你这家伙究竟怎么知道的?” 自从江昊进入东胜神州以来,和西方和尚有关的种种蛛丝马迹不断在他眼前出现,他长期思考,早已把思路串联起来,汝瑶以为他是信口说出来的,其实他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江昊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都知道,就不用在黑暗中摸索了。” 汝瑶说道:“拿你没办法,我来说。是我跟师父提到有你这个人,师父也认定你是合适的人选,就把你骗来了。” 那个年华老去的女子始终坐在青石上面,保持端庄的姿态。江昊能感受到她深厚功力,强大威慑力让人几乎不敢对视,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人物决不会太多。 那女子终于发话说道:“我叫云灵姑,我知道灵偶仙和欧龙子不见得跟你提过有我这个人,但他们应该跟你提起过起七神使合力开启四极封印的事情。七个人当中,现在还缺少一个对吧,那个人就是我。” 江昊虽然对事情的脉络有了些许了解,但从她口里听到她自报身份,还是不免吃惊,说道:“这里是蜀山禁地,前辈能够在这里容身,想必和蜀山派也有很深渊源。” 云灵姑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要从百仙大会的历史讲起。历代百仙大会的规则都是百仙门比赛排位,七神使主持大会,最终胜出的那一门代表,由七神使负责送上四极岭,再由七神使各自发挥自己那一道功力,开启四极之门,因为开启一次四极之碑消耗巨大,非长久时间不可恢复,再加上召开百仙大会耗时耗力,所以每隔几十年才能举办一次。长期以来,逐渐有人考虑,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通过四极之碑。” 江昊说道:“我猜想一定不是修炼到了新方法或者是发现了新方法,因为若是如此,恐怕百仙大会便有解体的危险。难道是有人从神使身上打主意?” 云灵姑说道:“猜得不错。从百仙大会中突围谈何容易,即使是天纵奇才,也没法敢保证自己就能从百仙大会上脱颖而出。有些有野心,也有足够实力的人,开始考虑有没有更容易的办法解决问题。甚至是让自己的门派有机会控制四极之门的飞升之路。但神使传人不但享有崇高地位,受各派保护,而且本身也都有非凡的独特本领,想要同时控制七个神使又不被各派群起攻之的难度可想而知。终于在数十年前,蜀山一派出了个雄才大略的掌门,他不但自己在百仙大会上夺魁,成功飞升,而且为了自己后世也能取得这个资格,设法让女儿在年幼时候成为七神使中灵道使者的传人。” 江昊说道:“那个女儿便是前辈,前辈便是灵道使者了?” 云灵姑说道:“我就是,我肩负着爹爹交给的任务,承袭灵道一脉的同时,也结识了其他六大神使。我爹爹的计划相当长远,本来是想逐步渗透到所有神使当中,但是爹爹在百仙大会获胜后先行飞升,我哥哥接任掌门,他的想法可急切得多,想要把所有神使干脆都囚禁起来,收为己用。但我跟老木偶和欧龙子都有了很深厚的交情,我哥哥想要本门控制神使,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我坚决不同意他。没想到他干脆利用我了解到的情况,设圈套囚禁了老木偶,欧龙子他们好几个人,我跟他吵翻之后,他连我也困在蜀山之内,几十年不能出去。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恐怕我们至今还都不能脱困。” 江昊说道:“既然天籁尊者已经控制七神使,那为什么还要召开百仙大会?” 云灵姑说道:“他并没有控制全部,在七神使之中,他只抓住了我们五个人,还有三个成功逃掉了他的罗网,两个隐居不出。因此他只是将我们囚禁于各处,迟迟不发动。同时他也发现了传说中的三泉水,很想把三泉力量合而为一,可是也迟迟找不到方法,故此计划一直延迟下来,直到你出现。” 江昊说道:“三泉水在未曾合一的情况下,是无法凭人力支配的,都关系着东胜神州的地脉,别说合一,想让它们移动都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天籁尊者只是将他们囚禁在隐秘处,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应该是为了等待时机。” 云灵姑说道:“他在等待,我也在等待,毕竟我是他妹子,虽然也被关起来,除了失去自由,待遇上也要好些,而且他还允许我收了个徒弟,让我灵道一脉的心法不至于失传。我这个弟子从小就任性得很,连天籁都宠爱有加,简直成了蜀山一门的小公主。可是她年幼时候不小心中过蜀山血毒,常常无故晕厥,我本来不敢放她出门玩耍,结果她耐不住这里的沉闷,自己偷偷溜出去玩耍,遇到了你。” 婉约嘟着嘴说道:“谁叫师父提起隐泽神木林好玩的,这地方跟鬼域一样,快把人憋疯了。” 云灵姑说道:“隐泽神木林里的镇守仙子紫苑跟我有些渊源,因此想让这丫头回来,谁料这丫头碰到了你,又逃脱了。不过也因为你这个人出现,老木偶脱困,局势改变,天籁才提出重新召开百仙大会。” 江昊说道:“神使既然是被他囚禁的,怎么会答应他的要求呢?” 云灵姑笑道:“也因为你,他们要找出人对抗天籁,选中的还是你,怪就怪你进步得太快,换我也选你。” 江昊说道:“那神龙出现又是怎么回事?” 云灵姑说道:“这也要从你说起,西方和尚出现在天外仙岛,负袋使被你打得落花流水,本来一败涂地,但这小子脑袋还算机敏,偷了一个西方和尚回来。在西方和尚没来得及封闭自己之前,撬出了不少情报。他交待西方和尚这一次又将卷土重来,天籁也知道西方和尚来袭的严重,不过他想的是先夺魁百仙大会,再控制三泉水,尽而把西方和尚的力量也控制,如果这三件都成功了,他将无敌天下。现在紫晶和地海位移到蜀山,神龙也出关,离他的目标算很接近了。” 江昊说道:“如果他能挫败西方和尚的阴谋,起码不算坏事吧?” 云灵姑说道:“他跟西方和尚是没有分别的。如果没有你,一切都算在他掌握之中,有了你一切都不同,他恐怕无法想像你能在神龙的指引下来到蜀山,又闯过蜀山幻阵。地海和紫晶本来已在他属下的幻阵使掌握之中,神龙是他尚未能获取的,正在千方百计追寻。他没也没想到,我这些年最大的收获是已经能够解除他的禁制,并且控制了神龙,反而把幻阵使消灭掉。可是以我的功力,和婉约还是无法让三泉合一,真正驾驭神龙。” 江昊想起泥人张说过神龙就在蜀山,隐藏在天籁尊者的眼皮底下,当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见到云灵姑以后,来东胜神州以来很多困扰他的谜团豁然开朗。他说道:“把汝瑶带到这里,便是为了引我来和天籁抗衡。” 云灵姑说道:“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这里面最重要的原因当然不是婉约喜欢你,而是你已经和凤凰血融合过,是不死之身,三泉合一后驾驭起来凶险非常,换作别人是不成的。” 伏在江昊怀中的汝瑶小声问了一句:“不去可不可以?” 江昊略一思忖说道:“不可以,再大的凶险也要去。” 汝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说道,江昊把所有杂念抛开,现在又是必须闯关的时候,他对云灵姑说道:“我肯去试试。” 云灵姑一声召唤,环绕凉亭的泉水忽然间冲天而起,身形摆动如游龙,瞬时化成江昊熟悉的那股洪流,云灵姑说道:“把外面那两个家伙先弄进来。” 洪流听到命令,穿过石壁进入血穴,汹涌的势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来去如狂飙,威势惊人,倏忽间带着泥人张和战戈两个人回来,泥人张还有点战战兢兢,但战戈站在神龙身上,意气风发,比驾驭驼龙的时候更自如,天生就是驭龙的材料。 云灵姑赞许道:“好孩子,不错,肯定是驭龙童子的传人,只要有人能降服三泉,你来当驭龙者最合适不过了。” 汝瑶不解问云灵姑:“把我捉来的这条坏龙已经很听前辈你的话了,还要什么驭龙者呢?” 第八章 三泉合一(二) 第八章三泉合一(二) 云灵姑说道:“神龙现在仅仅是有其神而无其形,距离最强的神龙还差得远呢,只有紫晶和地海融入它体内,它才算真正有了灵魂。这样的神龙,身法变化非常复杂,共有九转九式十二变总计九百七十二种变化,想学全操纵它的方法,谈何容易,只有驭龙童子世家的人才有这个本事。” 汝瑶听到有如许复杂的变化,惊讶不已,江昊问道:“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三泉水合而为一?” 云灵姑说道:“你先要将紫晶和地海解脱出来,单这一步便难比登天,然后还要加它们送入神龙体内,三泉如不能融合,会立刻反噬你,它们的力量加之在你身上,你想像一下三种力量同时吞噬你有多可怕,想清楚了我就指导你去做。” 江昊点头说道:“我已经想清楚了。” 云灵姑说道:“好,你要先突破紫晶和地海的结界,利用紫晶的功力把它们引导到神龙身上,两者都很凶险。” 汝瑶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她为什么说凶险,她可是亲眼目睹江昊都破解过的。其实这两者的确都凶险非常,只不过需要做这件事的人是江昊,对破解两者都有心得的人,整个东胜神州非江昊一人莫属。 江昊深呼吸一下,虽然劈天神斧目前不在手上,但他的功力能保证元神游离身体,来到进入紫晶结界内,站到紫晶的源头仙人眸前面,当初紫 晶关系千万人水源命脉,他不肯抽取,现在情况不同,江昊已经可以放心大胆把紫晶抽出来。 只听得轰然巨响,整个紫晶塔都摇晃起来,紫晶脱离江昊的手心飞出去,一道流光自动扑向神龙,江昊的元神都能感觉到强烈震撼,仿佛自己 元神也要随紫晶塔的瓦解被毁灭。 他在间不容发中遁回肉身内,紫晶塔也在同时轰然瓦解,全部宏伟壮丽的奇观瞬间化作了流水,振荡起滔天巨浪,又瞬间四散流走。 紫晶嗖地飞进神龙的身体里,神龙的身体拍打着岩石,开始躁动不安。云灵姑催促道:“紫晶和神龙正在交战,还需要地海加入,抓紧!” 江昊问道:“有地海泉在,山河谱是不是还在?” 云灵姑不知道江昊见过山河谱的事情,很是吃惊,说道:“没有发现山河谱的踪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海的变迁移了位置,你只要将地海的 泉流倒转到神龙身上即可。” 江昊飘身进入地海泉的范围内,除了山河谱的星图还在,上次被他弄得天翻地覆的各种痕迹都已不在,尤其是通往山河谱的石壁不复存在。江 昊无暇感慨,把真气附在星图上,星图立刻倒转,化成一股流水喷入神龙体内。 神奇的景象出现了,神龙的心脏部位闪耀着紫晶的光芒,身体里却分散着星图,仿佛无数星星成了它的骨骼和血脉。神龙越发躁动,云灵姑急 道:“必须这个时候降服它,如果三泉不能合一,它会爆裂的!用你的身上凤凰血的重生之力压制住它。” 江昊和身扑过去,赤手捉住神龙脊背,神龙本是一股洪流,身体抓的时候感觉若有若无,江昊一接触到它的身躯,马上觉得无比强大的力量压 过来,几乎被震得吐血。自从得到太古之剑后,还没有一个对手能令他有这种感觉! 这时候不能放手,一放手他将被震得粉身碎骨,江昊强提真气,掣出太古之剑,一剑穿越神龙的身体,太古之剑上的两面光辉闪耀,发出夺目 光辉,这剑的威力连神龙都无法逃逸,神龙本来要疯狂甩动的身体,被这一剑生生钉到岩石上,连流水都无法挣脱剑气的束缚! 神龙开始真正的咆哮,江昊瞬息被洪水吞噬到神龙体内,感觉全身像炸裂一般,三股不同的力量同时向他发起攻击,神龙的狂暴,紫晶的阴柔 ,地海的犀利,让人疲于应付。稍一松气,三股力量同时侵入他体内! 江昊感觉到五脏六腑都被千万把刀剑撕扯着,痛到极点,三股力量过于强大,已经让他无从抵御,只能凭意志力坚持,他用一只手牢牢抓着太 古之剑的剑柄不放松,听到众人发出惊呼,汝瑶拼命向自己跑来,自己的身体上被打出无数伤口,鲜血喷涌! 江昊用尽最后的力量单手一推,隔空把汝瑶远远送离危险地点,再也无力,被洪流彻底卷进去。 汝瑶绝望地呼喊江昊,婉约哇地哭出来,泥人张和战戈也都是陷入绝望,只有云灵姑镇定如常,说道:“好小子!难道他真的就是我们盼望的 那个人?” 大家正茫然中,神龙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江昊的血水化解到神龙的体内,颜色不但没有变淡,而且越发鲜艳,经过血水融合,紫晶和地海的 颜色越发剔透,紫晶是心脏,地海是血脉,神龙慢慢平静下来,长啸不已,但这长啸是获得新生的长啸。 江昊握着太古之剑从神龙躯体里冒出来,站在神龙脊背上,宛如天神,汝瑶顾不得擦满脸泪水,喜出望外。云灵姑说道:“我早说过了,凤凰 血的不死之身会帮助他,没想到他真的成功了,苍生有幸。” 江昊召唤战戈说道:“赶紧上来,还等着你帮我驾驭神龙呢。” 战戈兴高采烈跃上龙背,他深谙驭龙之法,神龙虽然是类似流水的形态,但也有相对固定的身法姿态,他家传驭龙方法能驾驭各种龙族,但像 神龙这种流水形体还是第一次接触,如同接触到一片新天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到片刻他已经熟悉了几种操作方法,稳稳坐在龙颈上,神龙在他指挥下驯服地低头,把身子俯近下面的人,战戈招呼道:“你们都上来呀, 上面好玩着呢。” 云灵姑带头上来说道:“你已经熟悉了驾驭神龙的方法,我们即刻出发,不要再耽搁了。” 战戈发愣道:“去哪里?” 云灵姑说道:“笨小子,你们从哪里来的,那边打得不可开交,你们想在这住两天再去么。” 江昊指了指化为石像的道一行说:“我希望把他也带上,有些话我想问他,如果他能苏醒的话。” 云灵姑说道:“不成问题,我有办法让他说话的,你交给我,泥人张,你负责搬他。” 泥人张摊上苦差事,没办法只好负责搬运道一行,众人在神龙背上坐好,神龙背上充满张力,感觉如在云雾里。江昊拿着水晶球查看,那边场 地上比赛已经将下一轮对阵宣读完毕,他的对手将是顾狂人。 顾狂人早将丹青引准备好对付他,云灵姑吩咐战戈发动神龙,说道:“神龙倏忽千里,赶紧驾驭他回去应战。” 战戈没见过神龙赶路,将信将疑,催动神龙,所有人只觉得身子猛烈摇晃,马上被云雾笼罩视线,江昊透过云雾望到的景象是:神龙瞬息间已 经穿越了血穴,蜀山幻阵绵延几百里的路程,神龙仅仅用了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跑完,江昊从来就没见过移动速度如此之快的物体! 其他人头晕目眩的时候,江昊拿着水晶球端详场中,没有了其他压力,即使是用泥人替身和顾狂人比试,他也感觉轻松。 顾狂人的丹青引还来不及出手,泥人劈天神斧已经攻出,顾狂人和江昊交手过,知道劈天神斧威力无穷,但丹青引以柔克刚,正是劈天神斧的 克星,上次他和江昊交手大占上风,即使江昊胜了一缺,顾狂人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能占到上风。 谁知道江昊虽然用的是劈天神斧,但在千里之外却是挥动太古之剑作战,劈天神斧上传递出的劲道陡然改变,劈天神斧不是劈向顾狂人,而是 靠斧上的力量反过来吸引顾狂人! 江昊感觉到神龙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流动,自己的真气从未如此充沛过,三泉水带给自己的力量是惊人的,虽然只能发挥出几成,对于顾狂人来 说已经是排山倒海的力量,丹青引脱手飞出! 顾狂人唯一的感觉是恐惧,不相信有人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江昊瞬间想起的却是被他夺到地下,在黑暗中无尽忍受的村民,再不容情,劈天神 斧的力量向外一张,结结实实打在顾狂人胸膛上,然后大家看到幽冥谷的掌门像弹子一样直飞出会场外,跌下踏云峰不见了! 江昊一吐胸中闷气,忽然听到云灵姑说道:“小子,打得不错,我把这家伙想办法弄醒了,你要拷问他么?” 江昊回头看去,道一行的身躯不再僵硬,迷糊中张嘴说道:“大军汇合,巫师城堡,魔军就要到来了!” 江昊一愣,巫师城堡是什么,魔军从哪里来,答案离他从未如此接近过,他的命运到了最关键的关口。 第一章 强者存身(一) 第一章强者存身(一) 江昊为了找回汝瑶,追寻神龙闯过蜀山重关,突破血阵,意外看到了沉睡多时的婉约。婉约的师傅云灵姑替人解惑,江昊终于成功让三泉合一,把神龙、紫晶、地海的力量集于一身。用这无与伦比的力量,他在千里外谈笑间便击溃顾狂人。 江昊让战戈驾驭神龙,自己和汝瑶、婉约、云灵姑、泥人张乘坐神龙返回百仙大会的会场。云灵姑把封闭如石像的道一行也带上,说是有办法让道一行开口说话。 她破解了道一行的封闭,江昊听得道一行张嘴吐出的话语是“巫师城堡,魔军就要来了”。 江昊听得一震,巫师城堡和魔军,这些字眼都很陌生,但道一行和西方和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无意识状态中吐露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至关重要。 江昊问云灵姑道:“有办法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么?” 云灵姑说道:“他现在处于意识朦胧状态,你问他什么他都会答,但是不见得能说得很清楚。我法力持续的时间有限,要看你的运气了。” 江昊追问道一行:“巫师城堡是什么地方?” 道一行迷迷糊糊中回答:“巫师城堡在云雾的最深处,穿越黑暗平原便可以到达。” 他所问非所答,江昊想起天外岛主说过,穿越四极之碑能够到达西岸之土,道一行所说的黑暗平原,可能与此有关。江昊又问道:“魔军又是什么时候到?” 道一行满脸兴奋说道:“四极碑开启,魔军降临,大战将生,空前壮观,世界将会天翻地覆。” 江昊一震,如果道一行所说是真,西方和尚组织的魔军属实,将会是空前浩劫,不由他不关切,赶紧追问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有多少人?” 道一行又念叨道:“四极碑开启,魔军降临,大战将生,空前壮观,世界将会天翻地覆。” 江昊说道:“她在什么地方,告诉我,聂冰在什么地方?” 道一行脑袋一垂,精神损耗严重的样子,声音弱下来:“巫师城堡……”慢慢没有声音了,江昊揪着他脖子,真想把他脑袋里的东西晃出来。泥人张帮着拍打道一行脸颊说:“这就说完了?醒醒,还没说明白呢。” 刚打了两下,道一行的脸颊变得坚硬如石头,硌得手生疼,云灵姑说道:“本来我的法力已经控制了他,接近四极岭之后,他身体里反抗的力量忽然加强了,好像感应到什么强大力量的存在。” 江昊吩咐战戈加速催动神龙,神龙的身躯穿越山间水中,云雾之间,倏忽千里,不断接近天脊山脉,向踏云峰挺进。泥人张捧着水晶球嚷道:“你又来对手了,赶紧准备。” 百仙大会的会场已经接近最后的决战,剩下的八个对手分作四场,江昊当然逃脱不了和死敌对决的命运,下一阵的对手是紫成真人。他在帝都和紫成交手,解开太古之剑的封印后,他的能力已经在紫成之上,现在有三泉合一的力量,他比以前更加强大,即使相隔遥远,凭泥人迎战,也毫无惧意。 何况神龙飞行的速度惊人,不过片刻后江昊便可以赶回到赛场,所以江昊并没有太过在意。泥人代替他站到场中,一如既往不知道害怕,倒是打了几天的仗,磨练出些灵气来。 紫成背上招展着八卦状的道袍,江昊再熟悉不过,道袍上凝聚万种剑气,各有不同妙用,剑气配合,威力惊人。江昊应对他的法宝有了相当经验,并不恐惧,毕竟紫成的功力比顾狂人胜出很多,也不可轻敌,他准备让泥人继续采取拖延战术。 泥人照以前的老样子,故作深沉不肯出手,其实是拖延时间等江昊回来。紫成也很低调,既不出言挑衅,也不轻易出手。这个局面江昊最乐意看到,再过片刻的功夫,他就可以返回踏云峰。 就是他稍一放松的瞬间,本来看起来很谨慎的紫成忽然出手,八道剑光从八个不同方向同时攻来,江昊很少见到紫成有背上八道剑气同发的时候,可见在紫成心目,江昊是大敌。以江昊现在的功力,这剑气即使相隔遥远,操作泥人也有相当把握周全,但一接触到剑气刮起的气流,发现情况并非原来想像! 本来一道剑气一种风格,八道不同剑气,江昊需要分出力量来应付八道不同的力量,但是真正接触到的时候,发现每股剑气后面裹挟着数十股较小的力量,来源不一,性质各异,单独一道不算什么,但是每一道旗的后面都有这样几十道力量存在,加在一起,等于江昊要在瞬间应付一二百道不同的力量。 这些力量汇集,远远超过一个紫成的力量,瞬间都加之在泥人身上,江昊能传过去的力量不足三成,立刻感觉到毁灭性的打击! 江昊只能在瞬间支撑一下,知道自己不足以抵御如此强大的力量,马上做决定放弃,利用水晶球迅速观察赛场上的形势,他闪电般瞥见紫成门的席位上,全体门徒没有一个观战的,都在闭目运功。他马上明白紫成乃是集中了全门派的力量和自己决战,这种做法肯定有违百仙大会的规定,但紫成既然敢做,那就是豁出去了。 泥人再也承受不住强大的力量,顷刻间粉碎,随风飘散,像顾狂人那样的风刀之力,泥人还有力量修复,但紫成的剑气之强,让泥人连修复肌体的机会都没有。 水晶球的图像马上消失,重新变成一片空白。神龙这时候咆哮着穿越天脊,距离四极岭越来越近,转眼间七座连环的山峰清晰可见。江昊赶紧让战戈喝止神龙,避免神龙的出现太过注目。 神龙在踏云峰的山腰处悄悄落脚,几个人马上分成几路行动,战戈和泥人张还要回去扮演神使的角色,至于汝瑶的位置,现在有云灵姑和婉约在,不需要她再假冒。他们几个人一起赶往揽月峰,神龙暂时由战戈来驾驭,但战戈充其量只能扮演“车夫”角色,真正能利用神龙力量的,只有江昊。 江昊独自一人返回踏云峰,踏云峰上无数人都在关注场中的情形,紫成的剑气结成阵法,纵横往来,刚刚徐徐停止,光芒消散,刚才泥人替身站立的地方,唯余些许尘埃,还有劈天神斧跌落尘埃中。 关切江昊安危的人几乎不约而同惊呼出声,有几个女孩子顿时泪流满面,江昊的朋友尽皆惊呆,只有灵偶仙等少数几个知道底细的人挠头事情到了这一步怎么收场。江昊的敌人则无不欢天喜地,爆发出一阵欢呼。 就在这时候,一道剑光掠过踏云峰上空,只听江昊长啸说道:“我又杀回来了!” 他驭剑在会场上空盘旋,要多潇洒有多潇洒,会场中的观众情绪马上逆转,刚才幸灾乐祸的现在纷纷出言咒骂,见到江昊生命力如此强悍,连紫成的剑阵都无法消灭,恨得牙根痒痒。刚才悲痛欲绝的人则笑逐颜开,大声替江昊助威。 只有紫成知道自己剑阵的威力何等强大,五道旗组合了紫成门诸弟子力量,已超过他本身功力不止一倍,江昊在这种情况下要么反击,要么灭亡,绝不可能无声无息遁迹出,情况的诡异,让他无法想像。 他变了颜色,说道:“你……” 江昊落到场中,说道:“我什么……我的玄天遁术让你意外了吧?” 他信口胡诌个名字,在场的人没一个听说过的,都被蒙住,连紫成都无法不信,说道:“你……居然可以突破我紫成的千罗剑阵……” 江昊不等他说完就说道:“突破了又如何,从来没把你的剑阵放在眼里,不服气的话,我们重新打过。” 紫成已然心虚,但以他的身份,无法示弱,只能死撑下去,说道:“战就战,难道贫道怕你不成。” 江昊擎太古之剑在手,剑上两面生辉,光芒夺目。紫成认定他真有神鬼莫测的遁术,八道剑阵同时出手,只是比刚才更飘忽游移不定,从几个方向攻来。 江昊不变应万变,剑气一道破空直击紫成,无论紫成的剑阵如何飘忽,都无法回避他这一击,这样的攻势正是最简单有效的。江昊手中的剑略微翻转,太古之剑上的两道光芒轮转,化作一道光柱,穿透所有障碍,直取紫成。 紫成无法回避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两道剑光撤回来阻挡太古之剑的光芒,在防守的时候迅速张大,化成一道墙壁,无数道剑光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剑光构成的栅栏。 紫成的千罗剑阵,进可攻退可守,又汇集了门下弟子的力量,可谓固若金汤,但他唯一不能预料的,就是他碰到的是解除封印之后的太古之剑。太古之剑光芒万丈,紫成的剑气碰到太古之剑的剑气,瞬息土崩瓦解! 紫成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结界被剑气撕裂,粉碎,再想调集其他剑气回防已然不及,太古之剑的剑气瞬间席卷过他全身! 紫成一声狂啸,剑气像狂风一样从他身上刮住,然后消散。他全身出现无数个透明孔洞,光亮从孔洞里透射出来,然后他整个人像气球被扎漏了,分成无数碎片,随风消散。 下面有人惊呼道:“真人解体飞升了!” 旁边马上有人冷冷说:“是解体,不是飞升了,他已经被剑气给解体了,不是得道飞升。” 江昊一路杀过重光,从在百仙大会上露面起就无人敢轻视他的存在。到后来历经对手越强,他也赢得越漂亮,将顾狂人打落深谷已经震惊四座,到现在连排名前四的紫成门掌门都被他一剑解体,这一剑震慑全场,现在每个人都把他当作百仙大会夺魁的最大热门之一。 更令人惊奇的是,紫成的全体弟子在这一剑过去,集体昏倒在看台上,每个人都受创不轻的样子,元气大损,唤都唤不清。附近的旁观者大为不解,只有江昊清楚,刚才紫成合整个门派之力和自己对抗,被自己一剑反震,不但紫成送了性命,紫成门全体弟子都受创不轻,元气大伤,等于一大门派顷刻间土崩瓦解。 这一剑的威力连江昊都始料不及,但他随即发现,只有实力是说话最好的保证,原来反对他的很多人,现在已经不再叫嚣,各个噤若寒蝉。有的人可以用仁者之道征服,有的人只能用王者之道征服。 其他几场较量也很快结束,云灵姑等三神使重新从暗道登台,来得正是时候,没有更多人的质疑。失败的门派也根据其表现排出名次,只是紫成一门等于已经名存实亡,虽然排名上最后位列百仙门第五名,但谁都知道,下次百仙大会的时候,恐怕紫成一门不复存在了。 也有提出质疑江昊不遵循较量点到为止的原则,恶意下毒手,但灵偶仙火眼金睛,马上拿出紫成违背规则,集合全门之力暗算江昊的事实,昏倒的诸多弟子便是明证。紫成门的情况大家有目共睹,反对派也就再无话可说。 第一章 强者存身(二) 第一章强者存身(二) 经过这一轮比赛后,只剩下四个门派,江昊代表第一仙门,其他三个过关的门派掌门是蜀山的天籁尊者,天外仙岛大岛主,北溟妖海妖主,初除江昊外,余下三人正是东胜神州最强的三大门派掌门,都在众人意料之中。 由灵偶仙主持抽签排定,下一轮的对阵,江昊对上了北溟妖主,天籁尊者和大岛主交锋,修整之后,明天进入百仙大会比赛的最后阶段。 这一轮交锋过去,原来对江昊担心的人,现在重新充满信心,众多江昊的朋友兄弟等了两天没能跟得跟他说几句话,现在灵偶仙见江昊平安归来,也不用找借口把他拉走了。 江昊和众多兄弟忙着叙旧,大家都想和他多说两句。张仲举、小四、徊风、千晓生、飞飞雪、叶慕天、区然、师圣彦、黑猿、驯鸟人、海阔天、胡唯一、黄掌柜、树老、乌灵还有飞鸟仙等等人,还有小石头、小跳、老淘一家等等,热闹得不可开交。大家闹腾到半夜还不肯休息,害得想和江昊单独说话的楚月儿、婉约、绿珠,玉颜等女孩子愤恨不已,最后还是欧龙子板着脸出面说,江昊明天还有重要的比试要应对,要让他静心打坐,大家才恋恋不舍散去。 欧龙子随即说道:“你随我来。” 江昊跟随他来到揽月峰,神使殿内七大神使俱已在列,白痴状的道一行被摆在神殿水池旁。江昊能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神龙便潜伏在地面之下,他的力量既然已和神龙融为一体,神龙的一举一动他都感觉得到。 欧龙子说道:“灵姑回归,神龙再现,本来一切都趋向我们掌控之中。我们被困这数十年以来,都是把蜀山的天籁作为第一目标,认定克制了他,就可以保得东胜神州太平,现在看来想法都错了。” 云灵姑指着道一行说道:“这家伙身体状态变化很奇怪,感觉有什么力量始终在影响着他,这股力量强大得惊人,但我们又没法知道确切的来源。看来几百年前的大乱又有重复的可能,只是不知道西方和尚这一次会从何方来。” 江昊说道:“他们这一次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帝都,而是百仙大会,对么?” 灵偶仙说道:“我们也在这样想,只是猜不到他们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来?” 欧龙子说道:“来的时间应该已近,地点也不会远,随时戒备便是。” 江昊的判断和他们一致,注意观察道一行的状态,道一行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和石像相仿,但一双眼睛赤红着,蠢蠢欲动,再也不是石像般无动于衷的状态,倒好像一头随时要爆发的野兽。 江昊凝神倾听他的动向,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声响从道一行骨关节中爆发出来。江昊意识到有问题的时候,道一行忽然间一跃而起,拼命向外面蹿去,动作还相当敏捷。 江昊想拦住他轻而易举,但想看一看他的动向是何方,没有阻拦,欧龙子等人和他心思相同,都紧紧尾随。道一行身体还很僵硬,基本上是靠跳跃前进,速度飞快。 跑出神殿后,道一行直接往万丈悬崖下就是一跳,悬崖上传来清亮的鹤唳,几只仙鹤如飞而至,接住道一行,展翅便欲飞走,淡淡的速度快若流光。江昊还是看得很清楚,分明是蜀山鹤行使的仙鹤,首只仙鹤上坐的正是鹤行使本人。 江昊一愣,想不到蜀山如此猖狂,居然公开劫人,转念一想,天籁尊者连囚禁神使的事情都敢做,这些反倒不算什么了。双方的对抗本来就是半公开化,不然欧龙子等人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虽是如此,鹤行使真的劫走道一行的话,无法再追踪,江昊也不会任他行事,仙鹤接到道一行后,掉头想走。江昊心念到处,揽月峰的山岩上忽然冒出神龙的踪迹,洪流瞬息裹住仙鹤。 鹤行使自恃功力高强,奋力驭鹤想逃离洪流冲击的范围,但他在神龙的扑击下连只小鸡的力量都不如,被卷进去后动弹不得,空有一身本领无动施展。 江昊笑道:“神龙已经带他们回神殿了,我们回神殿守候好了。” 灵偶仙笑道:“好兄弟,真有你的,越来越强了,天籁老鬼看中这个鬼和尚,必定是想从他身上挖掘出秘密来。” 江昊被他的话触动,忽然想起布尔布思还在星槎上,如果天籁知道了道一行的所在,也应该知道布尔布思的存在,他来不及说话,直上长空,向星槎停泊的方向飞去,神龙跟他心思相通,快得散成一片云雾,紧紧尾随江昊。江昊此时的形象便如纵横九天的神龙,来时行云,去时骤雨! 神龙本事有若干阵势上的变化,只有战戈能够掌握,战戈就相当于驾驭神龙的车夫,但江昊才是神龙的主人,神龙和他心意相随,没有他,战戈就是驾驭再得法,神龙的威力也发挥不出。 江昊速度惊人,到达星槎上的时候,看到的场面是豆兵们纷纷怒喝,箭矢如雨,飞剑纵横,显然发现敌人来袭,但从愤怒的程度看,连来人的 边都碰不到。 江昊看得分明,负袋使正背着一只鼓鼓的袋子,从豆兵攻击范围内脱离,袋子里面装的很有可能就是布尔布思。江昊纵身想过去拦截,布尔布思已经绕过一道山峰,江昊身形到处,拦到他前面,神龙从他背后奔涌出岩石,做出滔天骇浪。 负袋使畏惧江昊,站住不敢再动,这时候只听有人说道:“你且退下,我来跟江掌门谈。” 江昊还从没和天籁尊者正面打过交道,天籁尊者喜怒不见于形,只是稍微抬起双手,咆哮的神龙竟然平息了愤怒,被他的双手的动作将力量雅压制下来! 虽说江昊并没有驱使神龙发力,但天籁是他见过第一个能以双手力量压制神龙的人,已经足够惊人。比较起来,紫成和妖主这流的高手虽然和天籁号称同一级别,其实还有相当距离,这百仙门第一大派,天下第一掌门人的称号,果然名下无虚。 江昊看着负袋使慢慢离去,反倒不想动手阻截,把注意力集中在天籁身上,看他如何说话。 天籁缓缓说道:“袋子里装的人,是那个西方和尚,我已经把他弄到手了,你想现在跟我决战,还是等明天再战。” 江昊说道:“现在战如何,明天战又如何?” 天籁说道:“由你选择,今天不战的话,人我便带走了。” 江昊想了想说道:“尊者耳目遍布天下,天下大事尽在你胸中,西方和尚所为何来,想必你也有所觉察。” 天籁说道:“我很清楚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我在等他们的到来。” 他的回答出乎江昊的意料,江昊本来是想给他讲明巫师城堡魔军这些事情,唤醒他的警惕,但天籁的样子胸有成竹,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江昊头脑迅速运转,计算其中的问题何在,根据以前的种种迹象判断,蜀山一派和西方和尚没有可能在利害上勾结起来,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利益团体。那么唯一的解释是天籁对西方和尚有应对的把握,甚至有更大的野心。 但是天籁真的有十足的把握么,他有把握的理由是什么?江昊看到天籁一副把世界掌控于手中的表情,说道:“这次危机,恐怕比尊者想像的来头更大,也许慎重应对更好。” 天籁笑道:“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者!莫以为你偷偷闯过了蜀山幻阵,带走了神龙就可以应付我,没有人能够战胜我,神龙也不可以!” 他说得十足自信,大概强者霸者都拥有这种自信,话语间散发霸气。靠说服让这种人相信是不可能的,江昊长笑一声道:“那要到明天才能见分晓,我等着明天和尊者较量。” 天籁淡淡说道:“你先过了北溟老妖这一关再说吧。” 江昊拱手笑道:“那么明天见好了,也祈祷尊者能过得了大岛主这一关。” 天籁纵身飘入空中,如风而去。另一人却远远纵来,正是欧龙子。欧龙子点头说道:“天籁这老家伙跑了?” 江昊说道:“他似乎有所依仗,连西方和尚的事情都不大放在心上。” 欧龙子说道:“蜀山号称天下第一,天籁的名声不是靠吹嘘得来的,他的胃口大得很,他不是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他是想连西方和尚的魔军也一同吃掉,西岸是传说中有无数财富和宝藏的地方,每个修行者都会动心,面对这无尽的宝藏,天籁也会动心。” 江昊说道:“他凭什么确信自己能够吃掉我们,连带吃掉西方和尚,这胃口未免大了点。连我带着神龙出现他眼前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什么给了他如此强烈的信心?” 欧龙子说道:“大凡一门一派,除了派中有很多杰出人士,必定还要准备应对大规模的战斗。阵法在这时候便发挥了重要作用,一个人功力再高,法宝再厉害,面对有组织有众多高手参与的阵法,也很难冲破。一个好的阵法,等于阵中高手合力威力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江昊说道:“蜀山身为第一大派,阵法方面也必有独到之处,我闯关的时候,他们的七道幻阵的确很让头疼。蜀山的七道幻阵是依据蜀山的山势地理布置,现在在天脊绝岭上,除非他有更独到的方法,才能布置出一个威力强大的阵法来。” 欧龙子说道:“蜀山本身的幻阵可守不可攻,还称不上威力至强的阵法,我知道从天籁的师祖起,就在致力研究另一种威力巨大的阵法,名字叫做缀网星辰。我也只晓得此阵是利用地理和日月星辰的方位排列,从来没有机会见识。但是据云灵姑说,天籁对阵的信心异常坚定,想必一定有他过人之处。” 江昊说道:“现在支持我们的朋友也很多,如果也有合适的阵法应对,会比现在强大许多。各门各派本身内部小有呼应,但还是很难构成一个整体,强如天外仙岛这样的门派也是散仙太多,力量不能集中,否则天籁也不会如此自信。” 欧龙子笑道:“这个你倒不必烦恼,你的神龙就是最好的阵法。” 江昊眼睛一亮说:“战戈驭龙的种种变化,攻守不同,神龙本来就是为战阵而生的,前代专门把驭龙作为一门秘术,自有它的道理。” 欧龙子提醒过他以后,又说道:“驭龙的方法千变万化,尤其神龙乃是一股洪流,能自由穿行岩壁间,在布阵上能够不拘泥于常法,你还可以好好琢磨。” 江昊若有所思,安抚过星槎上的豆兵后,命令他们加紧防卫。他安排完毕后自己亲上揽月峰,和战戈研究驾驭神龙的方法。神龙不同普通的龙,细探讨起它的进退攻守和姿态变化来,竟然无穷无尽,江昊和战戈彻夜不停,到天亮的时候江昊也只是粗略了解了个大概。 江昊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窗口,从前他对阵法运用和全局全无概念,单兵作战的能力强劲,在神鹫岭有过孤胆作战的经历,但现在面临的场面,较之那时候更宏大更复杂,单凭一勇之力是不智之举,需要他学习更多的东西。 天色大亮,又一天开始了,百仙大会会场再次各门派云集,失败已排定座次的门派也没影一个缺席的,人人都想知道最后的结果,看到新一个有幸通过四极之碑飞升的门派掌门。 灵偶仙简短宣布今天比赛开始,首先江昊迎战北溟妖海妖主。他这个决定也在众人意料之中,按照大家心目中的排位,大岛主和天籁尊者仍然是东胜神州最有分量的两大高手,高手对决理应排在后面。 江昊既然能杀到现在这一阶段,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也已不亚于北溟妖主。如果按照江昊昨天的心态,认为取胜妖主应该没有问题。但有了紫成的经验,必须预防妖主的奇招。 两个对手来到场中,经历了前几天的比赛和观摩后,妖主深知江昊的实力,也一反往日嚣张,沉稳得很。 他见到江昊后,居然难得地拱手施礼道:“想不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眼下的实力,配得上作我的对手。” 江昊对任何恭维的话都不相信,专注于他神情变化,知道这帮家伙随时可能发动意外的袭击。妖主不近反退,离开江昊找了个地方坐下,盘膝运功。 第二章 星索乾坤(一) 第二章星索乾坤(一) 江昊注意观察他的动向,妖主完全入定。江昊知道他是酝酿有所动向,留意周围环境变幻,踏云峰在万丈群山之上,高可盈天,但是地气得天独厚,峰顶温暖如春,还有碧草生长,鲜花绽放。 等妖主开始运功后,江昊顿觉寒意袭人,瞬间仿佛寒冬降临,北溟妖海来自北极,这种寒意正符合特点。他想起妖主曾经用九星莲花调集北海之水,不可不防。 妖主就在这个时候开始有动作,妖主最强的武器是背后的五道旗,五道旗忽然自动飘飞,在他周身的地面上定住,五道光华交织缭绕,先将他周身护住,形成一道坚实的结界。 他未攻先守,争取立于不败之地,看来也是忌惮江昊太古之剑的厉害。他不先动手,江昊也不冒进,准备在寻找把握更大的时机进攻。 此时刚才的寒气更胜,墨色的天空上炸出一道漩涡,江昊等待着漩涡里是不是又要有滔天的洪水倾泻,结果蓦然间无数冰柱从天空中落下,像无数劲道十足的箭矢,目标直对江昊。江昊太古之剑稍微一翻,冰柱在赤色光焰照耀下不等接近已消融。 妖主的这一轮攻击波来得迅猛,与江昊来说却没什么影响。就在众人刚刚松一口气之际,漩涡里落下一片耀眼的白光,向江昊头顶移动,场中所有人的感觉都是严冬降临到踏云峰上,无数冰柱雪块向场中砸落,瞬时间来了场大暴雪! 暴雪刺得人眼睛发疼,江昊不为所动,但太古之剑防御的剑气碰到白光不过只是发出些许声响,白光继续向他移动,原来是一座巨大的冰山。 众人被风雪刺得纷纷凭自己的功力抵御,冰山已经落在巨大的场中,将江昊砸到下面,妖主移来的这块冰山算好了大小,正好将场地填满。 这一手的威力巨大,但没有人会相信可以砸死一个超一流的高手。妖主就趁江昊埋身冰下的刹那发动,五面旗从他身边拔地飞起,分别插入冰山的五面,各占据一个角落,构成一个完整的结界,锁住江昊的退路。妖主闭目聚气,同时看台的北溟七大高手也都聚气,以江昊今时今日的功力,妖主自然不会寄希望以冰山加上五旗的结界就能困住他,要的是利用这个机会让江昊无法非反击,集合北溟八个最强高手之力,把江昊一举毁掉。 这一击选得时间地点都恰到好处,唯一的错误是妖主并不了解江昊现在有多强! 江昊被困在冰层中,山一样的冰压在身上,任他有天大的力量也够受的。他刚要挣扎的时候,五道旗迅速压制住五个方向,让他的功力发挥不出。 可惜妖海结阵现在要困住的人是江昊,是能降服神龙,让三泉水融合的江昊。他意念到处,潜伏在岩石中的神龙发出咆哮,穿越岩石涌出,神龙伸展开身躯,叫声撼动岩石,本来牢牢困住江昊的冰山马上松动。江昊的心念和神龙的行动合一,神奇的场景出现,神龙张开大口将冰山的冰块大口吸进去,一座巨大无比的冰山竟然瞬间被它吃了个干干净净!神龙的身躯只是稍微膨胀了几下,很快恢复常态。 妖主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江昊太古之剑爆发出火山一样的能量,五面困锁江昊的旗子同时松动,猛烈颤动后,五面旗子同时粉碎! 这五面旗子上凝聚着妖主毕生的心血,经过多年修炼才达到运用自如的境地,现在被江昊一举毁灭,等于妖主的功力损失大半,不用江昊再动手,妖主已经没有任何信心再战了。 江昊没有像对付紫成那样一击致命,现在也没有这个必要了,他收手之后,妖主自动退让开,本来不可一世的北溟妖主,已经被彻底击溃。 神龙咆哮着,身体里忽然射出水柱,直冲向天空,正对准了刚才降下冰山的漩涡,水柱喷射进漩涡里,一滴也不外泄,水里面好多活蹦乱跳的鲜鱼,还有一只海豹在里面游泳,神龙足足喷了十分钟才才把积蓄的冰山之水吐完,然后长啸着摇摆身躯,神威惊人。 这一战江昊完胜,有暇退到场外休息,场地被清理过之后,下一战也是万人关注的比赛,由蜀山天籁尊者对阵天外仙岛的大岛主。 空旷的场地上经历冰山洪流暴风的折磨,又重新被清理干净,光滑如平镜,两大高手分居场地一端。大岛主手里拈出一个小小的金铃,正是天外仙岛的镇岛之宝,离海金铃。天籁尊者的手上所持之物更加古怪,粗看起来像几条闪光的带子,仔细观察才发现并不是带子,而是一串闪烁不定的星星,组成了一个近似透明的不定型的框子,在天籁的手里游移不定。 江昊不知道这条星星似的框子是什么,但凭感觉能确认,这是件法力无穷的宝物。汝瑶赞叹道:“好漂亮的带子,我要有一条这样的带子就好了。” 婉约不是神使身份,也只有在看台上出现,不屑汝瑶的无知说道:“这条可不是一般的带子,这是蜀山的星索乾坤,是蜀山的镇山之宝,离海金铃对战星索乾坤,有得瞧了。” 看台上万众激动,也都期待这场空前的决战,天籁和大岛主都是历经无数考验的高手,即使是这种几十年难遇的大场面也都能镇定如恒。双方站定后各自不动,赛场上空气渐渐凝结,本来有山风呼啸,到了这两个人附近连风的吹拂都停止,原来这两人各自的真气膨胀,控制了周围的气流。 大岛主手中的离海金铃发出铮铮轻响,不断摇动,响声越来越大,渐如洪钟,随着响声,他手中的金铃飞速旋转起来,上面闪耀着光芒,光芒越来越盛,功力稍弱的观众都不再敢去注目。 离海之日,这是江昊马上闪现过的念头,离海金铃上本来就系着离海之日的力量,现在旋转起来,和离海之日再相似不过。再转下去,连观众都感觉到灼热不堪,仿佛到了烈日酷暑下,有的人不得已往看台高处走避! 天籁那一边的情况截然不同,天籁手中的星索乾坤自动跳跃着,现出一个星形的框架,星索上的光芒也越来越胜,所照射到的地方,本来是白天也黯淡如星光下的夜晚,被它笼罩的领域内,人人感觉到昏昏沉沉,不由自主要受光芒的影响,很有失去神志清醒的危险。功力强的人马上警醒,拼命运功抗拒,功力若的人则已经状若痴呆,根本就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两种不同的光芒互相接触到的时候,一边是宛如烈日当空,另一边是如同星光月夜,全然对立,哪一种力量占得上风,便是哪一个人占得上风。 两种光芒接触,立刻衍生出巨大的力量,旁观者眼中的两个人的形象因为气墙的猛烈推动,变得模糊不清,两人在一瞬间同时叠加出九道气墙,一道比一道强劲,撞得整个踏云峰都跟着摇曳。 每次对撞随时都可能分出胜负,双方也都把力量倾注到里面,大岛主的周身化成耀眼的金光,而天籁的附近朦胧如月色。双方的功力都达到石破天惊的境地,交锋的震动越来越大。 到第九撞上,双方的力量发挥到极至,向四周扩散,天籁的星索乾坤幻化成一个闪亮的尖锥形状,撞向大岛主,大岛主手中的力量放大到如铜钟大小,他托着金铃挡住射来的星索,两件宝物交锋,轰天炸雷似的响声,星索乾坤本反震出去,借着金铃的力量,箭射向天外仙岛所在的看台! 看台上虽然有三千散仙,但谁也没有能力阻挡这绝世无双的星索乾坤,大岛主的离海金铃直追星索乾坤,但是与此同时,天籁已经挥舞双袖,他的两只袍袖上也是星光闪耀,宛若另一只星索乾坤在手,直取大岛主! 江昊的感觉是震惊,虽然天籁这一手也耍诡计之嫌,但兵不厌诈,也无可厚非。可怕是是大岛主的离海金铃全力应付天籁,天籁双袖上星光的保留下的威力竟然不逊于星索乾坤,也就是说,他实力上还有很大保留。 天籁袖上的星光笼罩住大岛主身体,离海金铃则呼啸着追逐星索乾坤,向看台上飞去,如果撞在天外仙岛的看台上,后果不堪设想。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江昊瞬间做出判断,大岛主还有余力而看台上的散仙更弱些。他身体流光般抢到看台前,神龙和他的身体几乎融为一体, 挡在星索乾坤之前! 星索乾坤击打在神龙的躯体上,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就像弹中棉花,预料中的惊天一击并未出现,平静得异乎寻常。星索乾坤的星光在接触过神龙红倏然黯淡,飞回到天籁手里。金铃失去了追击对象,兜了个圈子也回到大岛主手上。 大岛主接住金铃,一个踉跄,刚才天籁最后一击可是他失去金铃后硬接下来的,受伤不轻。不用天籁说什么,他主动回归自己本方看台,表示认输。大岛主的表情虽然有点沮丧,但还很从容,看到江昊笑笑说道:“多亏兄弟你保护我的门派,哥哥我老了,全看你的了。” 这样百仙大会进行到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场对决,胜者将有资格通过四极之碑飞升,按照规则,天籁最后一场出场时间略晚,可以休息一天或更长时间来恢复元气。灵偶仙询问天籁,天籁很从容表示不必。 刚才江昊利用神龙的力量化解星索乾坤,以柔克刚,显示出的力量弥足惊人,天籁看到的时候也明显动容。他知道江昊有驾驭神龙的力量时,都未流露过吃惊的表情,显然是江昊现在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天籁却坚持不肯延期,分明有出于什么原因必须今天决战。很大可能是他在今天已经作了布置,今天才是他最有把握的机会。 江昊记得欧龙子提醒过他蜀山阵法的问题,暗自小心,天籁只打坐了片刻说道:“我已经恢复元气,可以再战了。” 欧龙子不跟江昊说话,只看了他一眼,暗示小心。江昊领会他的意思。他和欧龙子等人早就约定过,不可能任天籁实现他的愿望,要么江昊凭本领战胜天籁,即使江昊输了,七神使和天籁势不两立,也不能让天籁如愿。 这是场比较奇怪的比赛,虽然连裁判在内都偏向一方,但是比赛的胜负还是要由实力来确定,江昊必须凭自己的本事胜过天籁,才能掌控住局势。否则的话,纵然七神使和他都在同一个阵营,也很难克制住天籁。 形势让他必须集中精力,天籁已经先行进场,气定神闲等待他,万众瞩目下,江昊也马上表现出信心,和对手对峙。 从登陆东胜神州到大小百余战,今天是江昊最关键的一战,也是他至今为止遇到的最强悍对手。前面百仙大会交手过的所有对手,虽小有波折,但这些人都是他在之前直接或间接交锋过的,可以说以他的实力都能够稳占上风。 但是天籁不同,天籁的功力有多深厚,目前为止他还看不到底,就已经展示出来的看,只能全力一战。 两个人互相对视,江昊考虑取胜之道,对手现在主要的威力体现在星索乾坤上,最初江昊以为星索乾坤只是一件法宝,但后来天籁和大岛主交手的时候,天籁袖中也有同样的星光出现,让人难以判断他这法宝的来龙去脉,需要格外小心。 再没有摸清对手底细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试探。江昊擎太古之剑在手,一剑划开赛场的地面。 第二章 星索乾坤(二) 第二章星索乾坤(二) 太古之剑劈山裂石轻而易举,这一剑撕裂地面,刚平整过的青石地面上马上出现一道深深裂痕,空旷的场地被这一剑撼动,轰响声中向两边分开。观众一片哗然,都知道江昊剑上威力惊人,但看这势头有可能一剑分开踏云峰,法力低微的难免恐怕,赶紧寻求山崩地裂时的逃跑路线。 天籁手中的星索乾坤展成一条线,拖曳到地上,星光刹那融入地面青石里,沿着被太古之剑劈开的缝隙蔓延,一直延伸到江昊脚下。 江昊眼见星光要触及自己,将太古之剑把地上用力一插,剑光到处,星光势头马上止住,在地上消散,刚刚被太古之剑劈开的场地,现在平整得没有一个微小裂痕,就好像根本没人损坏过。 江昊心中一凛,从施法者的角度看,裂地分石固然需要惊人的能量,但让石头凭空愈合,这本事难度更高一筹了。这时候天籁说道:“该轮到我了吧。”他的星索变幻,化成一把快刀的形状,星光闪耀中,一刀斩下,和江昊刚才太古之剑的手法如出一辙,青石地面从中分开,踏云峰摇晃撼动,法力低微的人不少刚回到座位上,现在马上又站起来寻求逃跑的路线。 江昊心念到处,身后的神龙矫健,投身石缝中,本来向两边分开的岩石现在好像被一只大手拽住,马上停止震颤,星光只走了一半便消散,神龙从岩缝里脱身出来,扎入江昊身后的地面中不间,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再看岩石平整如初,又和没有被破坏过一个模样。 两人第一回合算打了个平手,都展现出惊人的法力,众多观众也看得心旷神怡,有些人连恐惧都忘记了,都期待双方有更精彩的表现。 天籁也露出诧异之色,江昊剑开踏云峰,他还在意料之中,但融合神龙之力,将山峰复原这一手做得和他一样利落,却是超乎他意料之外,他说道:“好,好,好,当真做得了我的对手,再行来过!” 他的星索乾坤上发出幽暗的光,渐渐散发出一片浓雾,整个踏云峰慢慢都沉浸这种幽暗的光亮中,很多人变得昏昏欲睡。许多人已经看不清楚场中的真实情景,功力稍高的人马上意识到不对头,竭力运功抵抗,即便如此,多半也只能保得自己神志清醒,完全无法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江昊开始有点迷惑,马上保持神志的清醒。他知道这是幻术中的极高境界。虽然他平心静气后自保有余,但被天籁限制到这个份沙,是不战先行落下风,乃至等于认输。 天籁连出两手,都是从不同方面考校江昊的法力,第一关本来非江昊所长,依靠神龙的力量化解,第二关的难题也让他头疼。他从怀中取出忘川面具,最近连番硬仗,忘川他反倒很少使用了。 江昊把面具扣到脸上,默运玄功,慢慢冥想。场外的人看到形势陡然变化,原本被阴暗昏沉所笼罩的场中焕发出无限光彩,神龙矫健的身姿展开,光芒万丈,场中云开雾散,如晴日初升的早晨。 其实幽暗的景象不过是天籁星索乾坤上造成的幻像,但江昊在忘川的帮助下,冥想出的神龙腾飞,也同样是错觉,只不过这景象更逼真,效果更强烈,让天籁黯然失色。 天籁用袖子一拢星索,暗云消散,江昊也摘下忘川,场中景象恢复常态,功力低微的人如同大病一场,头疼欲裂,连功力高的也都松了口气,终于得到喘息机会。 天籁脸色阴沉,再无初时轻松,如果说第一回合较量双方是平分秋色,第二回合江昊则抢到上风,不由他不恼火。他说道:“不不错,你再接这次的试试。” 他的星索从袖中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一连串星光,构成一头猛虎的轮廓,咆哮扑向江昊。江昊五指齐张,身后的神龙随他挥手的方向,从地上冒出,水花拍击中,神龙迎上猛虎,两相交锋,在空中厮杀搏斗。 战斗只持续了短暂片刻,神龙奋力拍击,猛虎动作迟缓,转眼消散成零落星光。天籁口中念着法诀,星索乾坤收束回来重新成型,变幻成一个圆圈形状,飞行的时候成了一串光环,锁住神龙的身体。 江昊准备指挥神龙突围,神龙本是流水,又有非常的穿越之能,平常穿越任何物体都不在话下,但被星索困住后,竟无法脱出星索的范围!只能在咆哮中挣扎。 天籁笑道:“这才是蜀山星索的力量,你以为神龙就可以逃得掉么?” 江昊手中太古之剑翻转,阴寒的青色一面先向神龙,他和神龙息息相通,神龙感受到剑上传递的地量,瞬息间流水的颜色也变成的青色,体积急剧缩小,凝成一条冰柱,兀立长空之上。 江昊将太古之剑迅速翻转,赤红的一面朝向神龙,原来僵硬崩直的神龙骤然间膨胀,化作一团烈焰,身体比原来长大了无数倍,这一伸一缩间的力量,比原来的力量强大许多,神龙变成了一道再也无法阻隔的洪流,把星索的束缚冲得七零八落,星光分散到无影无踪! 神龙身体上两道异样的光芒在其中闪耀,正是地海和紫晶的光芒,流动在体内,分外耀眼,衬得江昊身上光环笼罩,也衬得天籁的脸色格外惨淡。 江昊以剑气破解了星索乾坤,感觉赢得比自己想像得容易,有点不是很确信。天籁转身便走,丢下话语:“我输了,无话可说。” 他在这点上倒是颇有宗师风范,说认输便离场,绝不纠缠。场下观众有一半以上是期望江昊获胜的,见到江昊取胜,欢呼声响彻全场,尤其是江昊的弟兄们喊得最起劲。 蜀山等几个和第一仙门对立的门派则寂静无声,反应也出奇地平静,既无骚动也无抗议。虽然朋友们庆祝的欢呼气氛热烈,几乎将全场淹没。江昊还能保持冷静,觉得天籁没理由如此快退却。 欧龙子一如既往没有表情,让灵偶仙代为宣布结果,按照次序公布此次百仙大会各门派最终排名,结果其实大家早已知道,宣读位次只是走个过场。排名落后的门派当然沮丧,只能寄希望下一次寻求机会。名次提升或靠前的门派自然也喜气洋洋,为博得了一个更好的位置庆贺。 灵偶仙最后宣布道:“此次百仙大会夺魁的门派是--第一仙门。通过四极之碑的资格交给第一仙门的代表。” 豆兵们一片欢呼,大家冲过去把江昊抬起来,往空中高高抛去,少女们崇拜的目光更是少不了。等大家折腾得差不多,灵偶仙说道:“现下百仙大会已经结束,将要到四极岭上举行飞升仪式,因为四极岭高峻险要,所以观礼活动各位可以斟酌是否前往。” 四极岭在七峰居中位置,天脊山脉平均高度都在近万米左右,七座山峰更高耸上天,而在七峰之中,又以四极岭最高,人力无法攀缘,法力低微的根本上不去,所以灵偶仙才有自愿观礼的说法。 第一仙门有星槎,北溟妖海有铁龙,其他仙门也都有各自大大小小的飞行工具,但这些工具到了四极岭半山腰的高度时,都无法再向上飞一寸。到了那个高度上,连普通驭剑飞行的人都无法克服接近虚空状态的凛冽寒意,无法继续。 欧龙子在众人都兴奋的时候,不经意间对江昊说道:“想办法把你的弟兄都运下去。” 江昊知道他和自己担心相同,观察四极岭的地势寻求方法,问战戈说道:“你看神龙能够载多少人登到四极岭上?” 战戈估算一下道:“大概五十人不成问题。” 江昊心中盘算,自己门中的主要人手,功力不够高强的都可以让神龙载上,但仍然远远不够。江昊心念一动,笑着问豆一说道:“这次没法用飞剑带你们上去了,你们想不想上去看热闹?” 豆一说道:“当然想去了,我正发愁呢,老大你肯定有好办法对吧。” 江昊说道:“办法倒是有,不过得委屈你们像上次飞剑贯体一样,你们愿意么?” 豆一说道:“这算什么,穿个伤口转眼就愈合,我们又不晓得疼,只要能上去看热闹,穿十个伤口也没关系。” 江昊说道:“你们不怕就好了,我们姑且试试看,把弟兄们都叫过来。” 豆一整顿队伍,豆兵们排成几列纵队,江昊从浮海玉升里取出千悬丝,首先飞爪打头,把千悬丝从豆一胸口穿过,接着是豆二和其他豆兵,千悬丝长千丈,一串上足足串了上千豆兵,其实两千豆兵都串上也可以,但江昊担心神龙不足以把如此之多的豆兵全带上四极岭,先带了一半。 他一声令下,神龙腾空,战戈驾驭神龙直冲四极岭上,后面豆兵们被吊在千悬丝上,千悬丝一段牢牢握在江昊手里,豆兵们都双手抓住千悬丝防止下滑。 踏云峰上的人都看傻了,神龙腾空的景象他们见识过,但后面拖着如此长的一条尾巴,挂了上千豆兵的奇景,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底下有不能上四极岭岭的人说道:“真是羡慕他们,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我也想上去试试。” 旁边的人马上泼他冷水说:“你要是也能被钢丝穿透胸口没事,就上去试试好了。” 先说话的那人想想自己恐怕没这个本事,只有住嘴。神龙力量无穷,而江昊凭一腕之力,也悬得住上千人的重量,安全把这一长串队伍送上峰顶。 半路上不断有人注意这一串奇怪的队伍,四极岭的形状有点近似一根上下粗细相同的圆柱,所有的峭壁都几乎成九十度角。光溜溜且上面结满坚冰。以神龙的矫健和速度,也要片刻才到达峰顶。 江昊无暇仔细观察,先把豆兵们一点点拽上来,帮助他们一个个从钢丝中解脱出来,豆兵们在峰顶点名排队,江昊和神龙下去接应另外一半豆兵,将豆兵也运上来。这时候功力高一些的其他高手,几个主要门派的掌门都陆续上来。 江昊帮第二批豆兵解除钢丝桎梏,打量四极岭的顶上,心跳也不禁加快。四极岭顶上平坦宽阔,好像一个很大的操场,寒意凛冽,草木不生,都是光滑平整的石头。岭上中间有一块光滑平整的长条石碑,上面写着江昊熟悉的三个大字“四极碑”。与送江昊到东胜神州的四极碑几乎一模一样,在光华闪耀中缓缓旋转,不同的是这块四极碑上没有送江昊来时的那四角四极书放置地,而是背面有七个孔洞,每个孔洞闪耀一种不同颜色的光。 江昊想起欧龙子讲过开启四极碑需要七神使的七道不同力量,猜测也许东胜神州的四极碑和地球的四极碑有着不同开启方法。 每个登顶的人几乎目光都被四极之碑吸引,欧龙子把战戈召唤过来,七神使分别居于四极之碑一边,每个人都按照自己那一部的法诀运功。欧龙子喝令旁观者退远些,对江昊说道:“你站到四极碑正前方来,一会一旦我们七人合力发功,将会隔断与周围的联系,只有你一个人有机会进入四极之门。” 江昊口中答应,却在关注蜀山门派弟子的动向,蜀山几大使者都在四极岭上,门中主要弟子也在,但都站得远远的,表情冷漠。他们越是平静平静,江昊就越觉得有问题。 江昊留意四周,向四极之碑走去,果然听到天籁尊者的声音:“且慢,有资格进入四极之碑的人,应该是我。” 第三章 魔军之路(一) 第三章魔军之路(一) 大部分的反应都是大吃一惊。江昊早有准备,看天籁尊者从哪里冒出来,天籁竟是从四极岭上方出现的,四极岭上方本来是一片黑暗的天空,现在却点缀着点点星辰,交织成规则的形状,样子十分熟悉。 江昊脱口说道:“星索乾坤。” 天籁大笑道:“不错,这才是星索乾坤的真正威力,现在我已经用它结成阵网,困住整个四极岭,你们每一个人都在星索笼罩之下,轻举妄动的话,我连整个四极岭都毁掉。” 天上的星索结成网状,天籁稍一动手指,一道霹雳从星星上射出,将四极岭的一角炸得粉碎,乱石纷飞。单凭这威力看,刚才跟江昊比拼的时候,他有意藏拙。 欧龙子眼皮都不抬说道:“有本身就毁了四极岭好了,四极之碑非你能有资格通过的。” 天籁说道:“现在由不得你做主。” 现在出现的情况与实现估测到的基本一致,因此江昊并不惊慌,他招呼战戈说道:“过来。” 天籁马上喝道:“不准动,七神使谁都不能动,动的话我马上发动缀网星辰。” 江昊和欧龙子早就商定好用神龙阻击天籁的缀网星辰大阵,唯一谙熟神龙诸般变化的人便是战戈,战戈不到位一切无法顺利进行。江昊正考虑是不是立刻动手反击。 天籁又紧逼一步说道:“无关人等在原处都不要妄动,否则我门下弟子马上会让你形神俱灭。七神使现在速速发动开启四极之门。” 江昊正准备展开行动,破解蜀山的缀网星辰。本来稳定旋转的四极碑忽然发动惊天动地的响声,四极碑扎根于四极岭上,重量不下万斤,一旦撼动,整个四极岭都感到危机。 四极碑最后一声响,震得附近的人耳朵嗡嗡作响,四极碑从山顶上连根拔出,巨大的形体向半空升去。没有人预料到这个变故,都有点不知所措,江昊马上反应过来布尔布思和道一行的话,他们说魔军将要出现。 江昊几乎想驾驭神龙出击,但敌人尚未出现,他还是无法行动。天籁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口中喃喃念动咒语,天上的星光游走,像是许多闪电串联起来,一道电光劈在四极碑上,强大的力量压迫得四极岭上的人几乎都无法站稳,但四极碑在火花飞溅中毫无损坏。 天籁的缀网星辰阵法,半空中的星星交织成网,星辰的力量分散在周围,一旦天籁选中攻击目标,各点力量马上集中于一点,全力攻击,构成一张无法突破,防范严密的星网。 星网上发射出的电光,力量惊人,江昊估算打在自己身上绝对不是很好捱过去。但四极碑上升的势头一点不受影响,升到和星网临近的高度,四极碑的光芒撕破星网的防线,轮廓上渐渐显出四面都有的门的轮廓。江昊呼吸急促起来,真想一下投身过去,正是这道门引领他来到东胜神州,他一直盼望门再次出现,现在真的出现了,可能那一端就是他要去的地方,他怎么能不激动? 江昊毕竟已经成熟,不会轻举妄动,静观形势变化。天籁也是老练人物,一击不中,未再轻发。四极碑上正面的门变成一道闪光的长方形框子,接着框子像真正的门一样被打开,在半空中闪耀。 大家都在等着第一个从门里面出来的人是谁,但第一个出来的却不是人,而是一条宽达十丈的带子,这条带子质地有点像流沙,迅速接触到四极岭的岩石,然后凝固,坚硬可比岩石,形成一道人工的山坡。 然后门中传来无数声野兽吼叫,无数黑色的身影拥挤着从四极之门的窄口冲出来,数量太多速度太快,转眼汇成一道洪流。在这些黑色身影冲下斜坡之前,江昊看清楚了是无数妖异的士兵组成的军队。这些士兵很多手持大斧和厚剑,即使穿着厚厚的铠甲,也掩盖不住身上厚厚的长毛,分明是江昊以前在书中读到过的半兽人模样。更多士兵根本不着铠甲,全身只是由骨架构成,一丝血肉都没有,是骷髅士兵。 在这些队伍中还有些身背投石器的巨人,身躯是普通半兽人士兵五六个的高度,从四极门里挤出来有点吃力,但一出来后就威风八面,石头雨点般向四极岭上倾泻。 单纯论起单个这些妖魔士兵的威力,比百仙门中一个普通弟子恐怕还有所不如,但数量之多令人恐怖,源源不绝,黑压压几乎有淹没四极岭的势头,纵有天大的本领,看到数量如此之巨的魔军也难免头疼。 天籁并不惊慌,笑道:“来得好,正是我期待的事情,连西土的势力一起在缀网星辰控制之下。” 在他控制之下,星辰变幻,电光游走在各星之间,串联成网后爆发,无数道闪电向四极岭上劈落,不分是百仙门前来观礼的修行者,还是汹涌而来的魔军,纷纷被闪电劈中,魔军被打中哼也不哼,立刻被烧成焦灰,倒是修行者功力较高,被闪电劈中后拼力抵御,实在抗不住的大声惨叫。 江昊心中怒火燃烧,刚想站出来喝止天籁,随即意识到天籁根本是想把峰顶上所有人都消灭,跟他讲理无济于事,行动是最好的办法。他太古之剑腾空而出,和许多人共同并肩作战。 天籁的闪电虽然厉害,但魔军的数量比任何人想像得都多,四极岭上像被蚂蚁爬满,多出来的魔军甚至容纳不下,向四极岭下面溢出去,四极岭虽然绝险,但这些魔军跃下去时,身上闪着磷光,涂抹了不知道什么材料,撞到山岩上丝毫损伤没有,有了落了几百丈经过山岩屡次撞击,仍然分毫无损。 四极岭只是他们的一块跳板,通过四极碑他们可以到达别的山峰,进一步遍布到东胜神州的土地上。 后面涌出的不只是跑步的魔军,还有翱翔的飞龙,和北溟妖海的龙样子近似,是正宗的喷火龙,展开翅膀将火焰喷向敌人,几十只龙在山顶上盘旋,让天籁都有点目不暇接。 形势乱成一团,江昊知道必须找出最简洁的解决问题的方法,魔军的铺天盖地,他的第一反应是决无一时杀光的可能,掐断源头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但四极碑距离遥远,周围拱卫的魔军众多,要想冲上去必须犯险。 局势千钧一发,天籁也有点控制不住魔军汹涌,想法和江昊一样,身形直上长空,缀网星辰上的星光马上集中于他一身,他的身上越来越亮,像耀眼的太阳,对准了四极碑准备全力施为。天上的星图也在瞬时间风云变幻,翱翔的火龙有撞中星网的,马上遭受电殛,化为焦炭! 天籁身体周围膨胀着气团,江昊和他此刻目标相同,太古之剑腾飞出去,替他扫清空中的障碍,期待如果天籁能将四极碑的入口摧毁,自己和他再战不迟。 四极碑入口处的魔军们停止涌住,走出六个拿法杖的修道士,法杖顶端都镶嵌有一个透明的水晶球,和道一行,布尔布思的武器一样。九个修道士在四极碑入口的斜坡上站好,每个人都在角系划了几道,划出的痕迹血红,形成一个血红色的六角星。 六角星刚一成型,由缀网星辰控制的天空由一片星光闪烁变成了血红,转瞬血云弥漫。天籁布置缀网星辰花费了极大心血,这是他赖以称霸天下的最大资本,一旦被别人控制,对他等于末日来临,怎能容忍?天籁把星辰的力量凝结在手上,他手上的星索乾坤熠熠生辉,星索变幻成一枝箭头的形状,对准修道士占据的六角星。 这些情况都发生在短短片刻内,天籁的真气刚凝聚上,六个修道士同时举起法杖,水晶球上六道光芒汇聚到一起,一道红光先向天籁射过来,和天籁的星索箭头撞击,四极岭上光芒迸射,所有人在这短暂的瞬间都无法看到任何东西,眼睛被强烈的光刺激得几乎瞎掉。 光芒消散后,连江昊也惊讶于眼前的情景,天空中缀网星辰被赤红的光芒取代,天籁苦心经营的缀网星辰在这一击之后被完全破除! 天籁本人还能站在原地,身体僵硬一语不发。六个修道士中有一个说道:“对他吹口气去!” 他的声音在千军万马中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旁边有个骷髅兵很听话得过去吹气,但是限于身体构造,骨头拼命用力也吹不出气。还好有个半兽人来帮忙,鼓足腮帮子吹了一口,天籁的身体发出清脆的响声,变成无数透明的碎片洒落地上。他一心追求飞升,现在肉身是不存在了,飞升却是想都不要想了。 江昊跟天籁交手的那次天籁虽然未出全力,但江昊仍然知道他深厚的实力,除自己之外在东胜神州肯定没有第二人可以相比,想不到六个西方修道士结成的六角星阵威力到了如此程度! 形势已经到了最危急关头,江昊必须凭自己的力量奋战,而且要在片刻之间解决问题,否则将无人能够抵挡从门中涌出的滔滔洪水似的魔军! 刚才短短片刻他被魔军和七神使分离,靠太古之剑在半空的纵横穿梭牵制,帮助天籁主攻,现在天籁灰飞烟灭,江昊也集中精神自己出动,神龙和他同时飞腾出去,所到之处席卷一切,无数骷髅兵变成白色的粉末。江昊时刻关注着不同方向的动向,七神使在原来四极碑附近结成一个原阵,以结界的威力自保,汝瑶正好也在他们附近,和张仲举小四等几个比较若的人被七神使保护着。江昊最记挂的是汝瑶,神龙到处,先把汝瑶卷进来,对欧龙子说道:“前辈,你们能关闭四极之门么?” 欧龙子在乱军说道:“本来是可以的,但是有那个六个家伙守护,我们现在很快就被他们的大军淹没,根本没有专心施法的的机会。” 江昊点头,将战戈拉起来说道:“到你和我来发挥的时候了,现在驾驭神龙,把研习好的阵势用出来。” 昨天和他战戈切磋好长时间,本来准备对付天籁,没有预计魔军会来得如此之快,现在临时改变计划,但情况万分紧急,精神格振奋。战戈驾驭神龙,江昊和汝瑶被神龙裹着,江昊全身心控制神龙的力量,神龙从岩石里穿出,化作洪水席卷四极岭。 江昊借助神龙的力量发出呼唤:“所有百仙门的人立刻循原路撤退,我来断后!” 能够登临四极岭上的都是法术高明的修行者,许多身经百战,只是没见过如此宏大的场面,被一时冲乱阵脚,有江昊的声音定心,响彻云霄,加上神龙到处显现出的威力,马上让大家心理先稳住。 第三章 魔军之路(二) 第三章魔军之路(二) 神龙在四极岭上拉开长长的身形,先作出一道长蛇般的阵型,将四极岭分成两半,神龙的身形像弯成一个半环,保护百仙门的人不受魔军攻击。魔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单个论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江昊有意让战戈把神龙的防线布得薄弱一点,结果是百仙门中的人大都能够按照江昊指引,退到神龙防御的圈子内,而骷髅兵半兽人撞到圈子上下场多半粉身碎骨。 六角星阵上的六个修道士发现场中形势突变,注意力马上落到神龙上面,六道法杖的光辉集合,血红色光芒再度发出,江昊的太古之剑高高升起,在神龙面前一挡,血红色的光芒被高高反射到半空中,四极岭因这碰撞岩石碎裂,很多人翻滚着被震落悬崖。 太古之剑能够抵挡住六角星阵的攻击!江昊自信大增,神龙掀起如山的巨浪,高高变成一堵浪花组成的墙,岭上的百仙门中人都有飞行之能,借着神龙掩护,向岭下飞去! 只有豆兵的撤退麻烦些,江昊将千悬丝牢牢抓在手中,吩咐赶来的豆一道:“让弟兄们沿着它下去,不行就跳下去。” 江昊凭一己之力坚强支撑着,看到很多岭没有离开,却反而留下来凭自己的法力掩护豆兵撤退,欧龙子、灵偶仙、楚恋衣、大岛主和金河王这样的强者都在其中。 江昊热血上涌,神龙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大部分幸存的人在他们帮助下都得以撤离,剩下的都是能力超强,可以随时遁去的。大岛主飞行到神龙身畔说道:“形势不利,该走的人都已经掩护撤离,我们是不是也该退去了?” 江昊看着仍然在源源不断涌出魔军的四极之门说道:“如果不把四极之门封闭,我不知道他们还会有多少魔军出来。” 欧龙子也化作一道光影到近前说:“必须封闭四极之门,连我也低估了他们的情况,没想到他们能够聚集数量如此众多的魔军。如果不能在这个地方阻击他们,等他们的大军展开,你有通天的法力也没办法阻止他们。” 江昊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再强的修炼者,体内的真气也不可能无穷无尽,他曾经在不是最强大的时候,在神鹫岭对抗几千异兽和铁人,魔军的数量几万甚至十万,他都能用一己之力扛下来,但现在魔军涌出的势头之凶猛,恐怕将来出现的还要超过这个数量,真有几十万魔军的话,即使能够取胜,东胜神州也必然遭受浩劫。 必须在敌人没达到最强大的时候扼杀掉,江昊和欧龙子心思相同,江昊问道:“在什么情况下你们才有可能封闭四极之门?” 欧龙子说道:“必须给我们一个专心运功的地方,而且距离要接近四极碑,七个人把七种不同的力量施加到四极碑上,和开启四极碑的方法是一样的。” 四极碑现在在半空中,越过千万魔军的防守,也得再通过六个西方修道士守护,要想让七神使把力量施加给四极碑,必须突进四极碑前,这难度可想而知。 江昊想也不想,召唤六神使登上神龙,对其他人说道:“大家向四极岭下面撤离,留我们最后一搏,一旦不成,绝不停留在附近,退回到天脊山的西风口,我们再做打算。” 大岛主说道:“我们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江昊说道:“现在敌人千军万马,留这里实在太危险,老哥你带他们走,大家在山下各自有门人弟子,可以整队来准备迎敌,万一我不成,你们还有时间有机会。” 大岛主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各派掌门上岭之前想的都是观礼,不是参战,门人弟子很少有带上来的,仓促之间吃亏不小。如果有回去重新整顿联合的机会,即使江昊无法成功关闭四极之门,各派余下的实力也堪一战。 大岛主说道:“我们即刻就走,但是你也需要掩护,我们留下的几人虽然没法帮你打赢,想要瞬息脱身还是轻而易举。” 江昊一想也可以,点头答应,以他们之能,瞬息移动出包围圈还不在话下。已经没有时间再商量,他长啸一声,震动长空,神龙应和他的长啸,腾空飞向敌军阵营。 神龙躯体展开后在敌军阵地里纵横冲突,战戈位于神龙之首,和江昊互相呼应沟通,演绎神龙的身姿变化,神龙甫一出动,立刻由原来的半环形变成一道长蛇的形状,切割魔军的队伍。四极岭上整个已经被魔军占据,魔军的数量多到几乎一个挨着一个。神龙作长蛇形状后躯体拉长到超过半里,所到之处把魔军的队伍分割成两半,凡是碰到神龙躯体的骷髅兵半兽人都受到猛烈冲击,阵型散乱。 江昊对战戈说道:“先冲乱他们的阵型,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要跟他们鏖战,不要让他们看出我们接近四极碑的真实意图。” 战戈操纵神龙变幻形状,由一字长蛇变成中间为圆点,伸出四条分支,好像一个旋转的轮子,所到之处魔军波开浪裂,又是一片大乱。魔军本身的布阵都是每数十或一百个结成一个方阵。被神龙不断冲击之下,刚刚排好阵型就又散乱,无法有效地组织起来。 江昊一边驾驭神龙,一边留心观察半空中四极之门的情况,六个西方修道士守护着六角星阵,是魔军的核心,六个人的装束完全一样,手中的法杖也都相同,看不出有任何差异。但以江昊超强的眼力,能看出他们六个人胸前的标记不同。画的都是赤红色的六角星,但每颗星中间写有不同的数字,分别的是从三到八。 江昊猜测他们是一个类似长老会的机构,标号代表了身份地位,怎么看都有点滑稽。但现在不是笑这个的时候,四极门中的魔军一直没有停止过出来的速度,已经在四极岭上站稳的,开始向岭下扩张。不像起初是涂满奇特油脂的骷髅兵拼命往下跳,而是巨龙们有秩序地接送往来的骷髅兵。火龙的身躯虽然不如神龙庞大,但一只背上停留十几二十个骷髅兵还不成问题,每过片刻便有几百个骷髅兵被这样运下四极岭,照这个速度的话,下面很快会有上万的骷髅兵。 欧龙子脸色凝重地说道:“上次大劫我也曾听他们讲述过,说魔军几十万铺天盖地,可是看现在这个势头,我觉得比当年的景象还可怕,我们必须想办法封闭四极之门。” 江昊说道:“那我们要他们他们注意力足够分散才成,现在搅和得还不够。” 他深吸一口气,神龙的力量源源不断流过他体内,他对战戈说道:“变身法!”神龙咆哮着支立起来,接着散开,像一个巨浪冲刷过水面,被冲到的骷髅兵和半兽人马上飞上半空,摔下来时粉身碎骨。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江昊太古之剑飞在神龙之前,剑光破空划出,岩石上出现深深裂缝。神龙是延四极岭中心地带行进,照这个势头,竟然是要把四极岭一分为二! 如果这一剑真的完成,耸立万古的四极岭恐怕都会崩溃碎裂!六个修道士的法杖高举,红色星芒直追神龙,但神龙遨游的速度实在太快,星芒始终没能跟上,反倒是被星芒笼罩到的骷髅兵和半兽人都身上燃起烈火,化成灰烬。 江昊知道这下子让对手够难受了,呼唤战戈说道:“你们开始施法,我要接近四极之碑了,把神龙交给我操纵。” 战戈有点犹豫,毕竟他自幼学习驭龙术,二十年的功力才能保证纯熟,江昊和他交流仅仅是几天的功夫,虽然也学了不少东西,但若说能驾驭神龙如他一般自如,他还真有点不相信。但现在的形势,七神使施法不可能缺少他,他只得把龙首位置让给江昊。 七神使坐在神龙之中,互相面对围成一个圈子,各自将自己独门的真气运用出来,七道不同的光笼罩他们。欧龙子说道:“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看你的了。” 江昊驾驭神龙游走中回避血色星芒的攻击,忽然间神龙腾空,直迎向四极碑,四极碑的位置就是六个修道士所在的位置,这下等于迎着六角星阵的位置而上,形同拼命。神龙上所有人都替江昊捏了一把汗,神使全力施为,也无法再分心,只能在心里说听天由命。 六把法杖上的光球同时射出耀眼光芒,星阵上一道粗大的光柱打向神龙,太古之剑飞在神龙的最前面,迎头硬接了这一下冲击。震天的爆炸和响声中,神龙上的人都能感觉到剧烈的摇撼。 江昊这一击表面上鲁莽,其实是在用太古之剑试探对方的实力,在和对方接触前的一刹那,神龙迅速向侧方转向,即便如此,承受的压力也不轻。一击之后,太古之剑如有灵性,反震回他手上。江昊知道对方的实力的确空前惊人,这六人单个的能量有多强他不清楚,但六人联手的星阵,恐怕比天籁尊者的功力还要高出一倍,难怪天籁不敌身死。 江昊在三泉合一,有神龙和太古之剑的帮助下,和他们六人合力抗衡,还是要稍处下风,而江昊都不能取胜的话,东胜神州现在就再无一人可以取胜。 江昊操纵神龙转个弯子,又不屈不挠扑向四极碑,星阵当然不会放过他,光柱又照射过来,谁知道神龙的躯体这一次忽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从中分成两段!星阵的光芒正从中间穿过,江昊和汝瑶带着神龙的一段身体,被光柱劈中,坠到四极岭上,炸得碎石纷飞!而神龙载有七神使的那一段从四极碑近前划过,七道不同颜色的光芒,照在四极碑后面的孔洞上! 江昊这一次分散神龙肢体,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但也唯有此道才能迷惑敌人,终于一击成功! 七神使眼看着江昊被打入四极岭的岩石中,从来没有人能够承受住能此可怕的攻击,连天籁这样的高手在星阵的威力下都灰飞烟灭,大家都顿时失去希望。毕竟欧龙子沉稳,喝令战戈说道:“无论情况怎么样都要坚持,你先驾驭住神龙,我们再追寻他的下落!” 战戈努力试图控制神龙,但神龙的力量就是江昊的力量,只有江昊才能真正驾驭神龙,他没有丝毫把握。让他意外的是神龙的反应,忽然间猛烈一弹,把七个人都甩出神龙躯体之外,神龙咆哮着冲入四极岭的岩石中去了! 七神使中除了战戈和泥人张功力比较浅,其他五个人都是一流高手,马上在空中能够稳住,飞到极高处,摆脱天空中火龙的攻击。大家最关注的不是自己安危,而是江昊的下落。 就在此时,战戈欢呼一声说道:“太古之剑!” 太古之剑的光芒从四极岭蹿出而且是带着不可阻挡的锋芒,四极岭这座巨大的山峰本来被江昊刚才击出一道长长的裂痕,现在在太古之剑这无匹的锋芒下,轰然粉碎! 这是前所未有的壮观场面,数十万魔军发出不同声音的悲鸣,随着碎石向万丈深渊坠落,生命力再顽强的军队,也不可能在四极岭被彻底毁灭的情况下生存! 六个西方修道士显然也目瞪口呆,神龙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四极岭上空,江昊作了一个让七神使不可思议的举动,驾驭着神龙向已经受了七神使力道的四极之门直冲过去。 七神使刚才成功把个各自力道贯注在四极之碑上,四极之碑已经在徐徐关中,加上江昊这惊天动地一击,六角星阵已经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六个西方修道士正在犹豫是撤退还是留下来再努力一次,神龙像一股洪流穿过四极之碑,把他们连带着还想涌出的魔军都冲击回去,四极之门在这一瞬间,又彻底关闭了! 六角星阵土崩瓦解,血红的天空恢复了正常,四极岭的轰响之声久久不绝,这座东胜神州最高最伟大的山峰从此不复存在,陪它葬身的是几十万魔军。 虽然天空中还有上百龙的火龙在飞翔扑击,也有万余魔军降到了岭下的土地上,但这点兵力对于百仙门的高手来说,对付起来绰绰有余,这一仗等于靠着江昊一个人的努力,大获全胜。 可是江昊却不在了,七神使怎么也搞不明白江昊最后一扑的用意,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冲进四极之碑去,当然只有江昊知道,他要看到碑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要知道道一行在那边遇到了什么,还希望能看到聂冰的下落。 最初冲过去之后,江昊耳边只能听到巨大的响声,只有紧紧把汝瑶抱在怀里,保护汝瑶不受外力伤害。另一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也无法预知。这种情况持续了没有多久,他完成穿越。 眼前又是不可思议的景象。 第四章 盗贼王子 第四章盗贼王子 神龙穿过四极之门后,江昊第一眼看到的是深黑色的天空,他所到达的这个世界,天空完全是黑色的。 这不是因为黑夜的缘故,而是天空上笼罩着浓重的乌云,颜色完全是深暗的,任何一个阴天都没有这么多浓云存在,这个世界,居然是没有阳光的,阳光被浓云遮住,不知道什么会露出来。 然后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四极之碑的存在,四极之碑居然是悬在半空中的。没有任何凭借,这个世界的四极之碑,就是停留在半空中,刚才被他冲击过以后,他看到很多将要进入四极之碑的魔军和巫师,正从半空中跌落。 那这些人是怎么登到四极之碑的位置的?他们不是飞上去的,本来在四极之碑的下方有一座惊人的高塔,比帝都的凌天阁还要高得多这座塔正通到四极之碑的下方,几十万的魔军都是通过这座塔攀缘上四极之碑,然后通过四极之门来到东胜神州的。 江昊刚才驾驭神龙冲过四极之碑,神龙是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冲击在高塔上,结果是高塔顶端被打得粉碎,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断为几截,整个高塔和四极岭一样完全崩塌,残骸掉落地面。 江昊一个人毁掉了东胜神州最高的山峰,又毁掉了这个未知世界最高的高塔,连带消灭了几十万的魔军。能达到这个战绩,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 但是让他更震惊的事情在后头,神龙翱翔在半空中,江昊往地面上看,塔的碎块砸进黑压压好像蚂蚁的魔军里面,地面原来是一块广阔的大平原,寸草不生,方圆最少有几百平方公里。 在江昊实现所及的范围内,大地上挤满了半兽人和骷髅兵,也就是说,这块平原中心地带聚集满了准备前往东胜神州战斗的魔军。江昊目测,光他眼睛能看到的范围,最少有一两百万的魔军。 如果是人类的军队,在如此狭小的范围内都不可能部署开,但这些不是人类,是耐力极强的半兽人,以及根本没有生命,无论怎么堆叠都不会感到窒息的骷髅。 天空中浓云翻滚,时而有雷声和闪电,江昊观察自己来到的这个世界,除了没有阳光之外,也看不到只有,大平原上只有魔军存在,数也数不清楚。很远很远的地方,隐隐有山峦的影子,看不到有生命的迹象。 这个世界简直是鬼域人间。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难道就是大岛主跟他讲起过的西岸世界?大岛主说人们相传西岸是充满黄金的世界,但从江昊看到的景象来说,西岸只能说是地狱。 四极之碑在半空中悬浮着,没有任何凭借,也不向地面掉落,东胜神州的四极之碑在四极岭之巅,是群山至高点,没有非常之能的人想观看一次都不行,但总还有许多人可以登临。西岸之土的四极之碑却是在天上的,除非会飞行术才能接近,难怪非要用通天的高塔登临。 不容他有多思考的时间,麻烦马上到来。六个被震回到西岸四极碑这边的修道士功力深厚,当然都还活着,很快有火龙接住他们,他们重新聚合,开始指挥部队,西岸的修道士们为了策划进攻东胜神州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年的心血,被江昊一下毁掉,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也毁掉江昊。 西岸魔军中,龙是稀有生物,几百头已经数量很庞大,为数众多的主要还是骷髅兵和半兽人,他们能力虽然微弱,但数量实在太多。江昊的功力即使修炼到超凡入胜的程度,也不大可能一下把平原上的几百万魔军杀光,江昊的功力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真要把如此多的魔军杀光,他自己也得累死。 神龙的情况也差不多,神龙的资质介于法宝和异兽之间,力量消耗过度也会有疲劳的感觉,刚才力战魔军,震塌四极岭,穿越四极之门,江昊已经感觉到了浓重的疲惫。 六个修道士在天上重新聚合后,疯狂追寻神龙的踪迹,江昊可不想跟他们拼命。还是熟悉了环境再说,神龙对准地上黑压压的魔军扑过去,所到处无论都密集的魔军阵势都被冲开,无数魔军粉身碎骨。 六个修道士重新结成星阵,光柱紧紧追寻神龙前进的方向,但神龙行动太过迅速,光柱总是迟到一步,追逐不到神龙,反倒把后面的魔军焚成灰烬。 汝瑶在神龙里面感觉到剧烈震荡,问道:“我们这是要往哪个方向去?” 江昊笑道:“我也不知道,能逃出去就成。” 他本来想随便找一个方向突围,结果发现魔军的部署的范围太广阔,如此跑法很难逃过修道士们的追逐。于是改变策略,神龙一头扎入地里,消失不见。 神龙的形态特殊,有穿行岩石大地之能,人在里面也受到它的保护,不会有任何障碍,当初在百仙大会的会场上,云灵姑便是利用这一招劫走汝瑶。汝瑶惊呼道:“我看得到地面上的情景。” 她能够看得到,江昊当然也能够看得到。他们两个人居于神龙头部的位置,从龙首望出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地面上无数黑压压的影子。在三泉水融合之前,汝瑶也乘坐过神龙,那时候还未有这样的奇景。这自然是地海泉的灵力所在了。 如此江昊可以洞悉上面的情况,上面的魔军到处乱作一团,都在找寻神龙的影子。江昊正想停顿下来,忽然觉得头上灼热,一团巨大的光影扩散,连上面的土地都要烧焦。修道士的星阵似乎也有办法追寻他在地面以下的踪迹。 此处不可久留,江昊驾驭神龙一头扎入地面更深处,拼命向远方移动,神龙千里来去也不过是片刻间的事,真要遁迹奇快无比,星阵再也无法跟上神龙的行动,慢慢灼热消失。 这片刻间,神龙行出的距离已经有上千里,地面上看不到有魔军的影子了。江昊松了口气,慢慢调息,他不再催促,神龙也不再行动,周身浪花轻轻翻涌,累坏了的样子。 等江昊调息已毕,汝瑶才问道:“我们要到哪去呢?” 江昊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地方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样,他们说西岸遍地黄金,我以为起码该会很繁华才对,没想到连人烟都没有。” 汝瑶说道:“不管你去哪,反正我是要跟着。我知道你要去找聂冰姐姐是不是?” 江昊穿行过来的目的的确如何,可是通过之后,第一次发现自己念念不忘的寻找之心反倒不是很强烈了,就好像自己只是奔着一个目标努力,但是这目标倒不一定是真的是自己最想要的。 汝瑶倚到他怀里说:“不管不管,反正不许扔下我。” 江昊满怀温软,忍不住亲亲她脸颊说:“我什么时候有丢下你了,不过得看看到了什么地方是不是?” 刚才江昊在魔军阵中的时候曾经眺望远方,在极远处有群山的影子,他寄希望能遁入山区躲避追击。他等待片刻,确信已经摆脱敌人追击,让神龙慢慢浮出地面,他怕地面上有人被神龙惊动,等神龙临近地表的时候让神龙停住,自己和汝瑶站出神龙躯体,眼前的景象又让他意外一次。 附近是广阔的麦田,麦田周围有农庄,再远处还有密布的森林,遮挡住人的视线,农田间零星散布着几个农舍。江昊和汝瑶站起来的地方,正好是一个稻草堆,两个人满头稻草从地下冒出来,吓得正在往上堆稻草的一个年轻农夫扔下木叉,撒腿就跑。 江昊隔空一招手,农夫被他手上力量牵引着,再也动不得分毫。江昊看他还想大声惊呼,先要平定他的情绪,说道:“别怕别怕,我不是怪物,我是人。” 年轻的农夫手舞足蹈跑了半天,一步也逃不动,江昊把他放下来,等他慢慢平复情绪。年轻农夫镇定下来,看清楚江昊和汝瑶的确不像怪物,才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江昊看这年轻农夫金发鼻眼,穿着短上衣和长裤,跟东胜神州的中土风格完全不同,像是欧洲中世纪的农民。他尽量语气和缓对年轻农夫说道:“我们是误入这个世界的,我们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你能告诉我么?” 年轻农夫打量了他半天,忽然喊道:“你们不是西岸大陆的人,难道你们是传说中的拯救者?太好了!” 江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年轻农夫说:“我们的传说里说,拯救者会来拯救人类的命运,拯救者有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 汝瑶说道:“黑头发黑眼睛就拯救了你们了,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年轻农夫想想说道:“也是,也许我们盼得太急了。上次来的东方巫师也是黑头发黑眼睛的,结果带来的就是厄运。” 从他的话里江昊听不出来究竟怎么回事,只好慢慢追问。年轻农夫说话颠三倒四,问了半天江昊总算了解到,他的名字叫汤姆,所居住的这块土地叫做边缘森林,是西岸大陆东南方的一小块领土。西岸大陆就是他们的全部世界,中心部分叫做广阔平原,就是江昊刚到达时,魔军所在的那个大平原。西岸大陆的东西和南北的长度大概都有五六千公里以上,四面临海,是他们所知道的唯一世界。 江昊问道:“我来西岸以来,你是看到的第一个人类,却有那么多的不半兽人和骷髅,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汤姆说道:“我们这个世界,自古以来是人类和巫师共处的世界,人类居住在平原,巫师居住在高山的城堡上,巫师的法力强大但是数量很少,他们用法术来保卫人类,人类给他们提供食物和祭祀,双方和平共处。可是几百个年头以前,巫师中的一些野心家控制了巫师城堡,消灭了反对派,他们利用强大的法力,向人类开战,要统治整个人类。” 汝瑶说道:“他们的数量不是很少么,你们难道不能团结起来抵抗他们?” 汤姆说道:“巫师的数量虽然从来都没有超过过二十个,但是他们的能力是无穷的。他们巫师城堡所在的高山上有无数的坑道和墓穴,凭这些坑道和墓穴,能培养出无数的半兽人和骷髅兵,这些半兽人和骷髅兵没有人类对痛苦的感觉,虽然蒙昧但是骁勇,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惧怕阳光,所以巫师总是派遣他们在夜间和阴雨天气出战。人类凭借他们这个弱点,才能跟巫师周旋长达几个世纪。” 江昊看看天色,这里的天空和广阔平原上一样,阴沉沉,但比广阔平原上那种日月无光的景象好些,总算能让植物生长。江昊说道:“是不是巫师最后改变了天气,让半兽人和骷髅兵可以随意在任何时候出现。” 汤姆说道:“是这样的,巫师中最邪恶,法力最强大的首席巫师终于练成了一种邪恶的魔法,可以让笼罩在高山之巅上的乌云笼罩人类的土地,而且永不消散,这样半兽人和骷髅便不用再惧怕阳光,可以任意横行。在人类最后一战中,人类各王国集中了十二万人的骑士部队,这是空前壮观的阵容,他们发誓要将巫师一举击溃,可是真正对敌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面对的是几百万的骷髅兵和半兽人。这次战斗之后,人类再没有军队可用,只能等待巫师的屠杀,屠杀整整持续了一年,人类几乎都被灭绝了。” 汝瑶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汤姆说道:“应该说是我们的祖先,巫师的屠杀进行到最后,发现骷髅兵和半兽人虽然可以屠杀,却不能建设,无论怎么教导,他们都没法让庄稼在土地上生长收获,而巫师们是要靠人类提供的粮食生存的,所以他们最后再边远地带留下少数人类,奴役他们给巫师提供食物和其他资源。” 江昊说道:“如此说来,他们消灭人类根本是愚蠢的举动,没有人类,他们也没有任何财富可以享用。” 汤姆说道:“他们自己也知道,但一来邪恶的巫师无法改变从残暴的本性,更怕人类起来反抗消灭他们,所以也不敢解开笼罩人类头上的阴云,几百年来都维持着这样的局面。直到东方的巫师来。” 江昊立刻想起道一行,说道:“是一个有长长黑头发黑眼睛的巫师么?” 汤姆说道:“是这个样子的。这个巫师的法力也不是很高明,但是他给巫师们带来了新的希望,在和人类大战更久远的年代之前,巫师城堡里的巫师发现过一个充满黄金的国度,他们曾经努力想征服那个国度,结果失败了。去往那个国度必须通过一扇神奇的门,那次失败后这扇门就消失了,而这个东方巫师的到来,让门又重现了。” 看来大家都把对方的国度幻想得很美好,说什么遍地黄金,财富无数。比较起来,还是东胜神州神州好一点,起码不会遍地魔军,连人烟都几乎不见。 江昊猜想应该是道一行到达西岸的时候引起的震动产生某种变化,使西岸本来消失于某处的四极之碑重现。他说道:“这扇门出现的位置在半空中,所以他们才会修筑通天的高塔来运送军队,是这样么?” 汤姆大为惊奇,说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定也是个伟大的巫师。他们最近一直都在加紧修筑高塔,但具体的情形如何,我们都不知道,因为我们没有人敢接近布满巫师军队的广阔平原。” 江昊想说塔不小心被我搞塌了,但是怕吓到他,还是不说的好。转而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汤姆马上精神振奋说道:“因为盗贼王子和我们在一条阵线上,他是人类抵抗巫师的最后希望,东方来的拯救者也是他说的,所有的一切消息都是他传达给我们的,他组织部队和巫师对抗,我们都悄悄站在他这一边。” 江昊问道:“盗贼王子又是什么人?” 汤姆说道:“他是人类王族的后裔,在人类各王国灭亡后,王族后裔组织人在大陆边缘抵挡巫师,靠群山的掩护和巫师作对,盗贼王子就是王族后裔中最杰出的一个,连巫师都对他很头疼。曾经派出龙和军队围剿他,但没有人能够抓住盗贼王子。” 他说起盗贼王子,满眼放光,充满信心。江昊现在了解了西岸大陆的大致情况,又打听道:“是否有一个东方女孩和东方巫师同时到来的?” 汤姆说道:“有啊,是有个东方女子,被囚禁在巫师城堡里,大巫师说她是个关系重大的人物,从没有人见过她,大家都称他为东方公主。” 江昊思忖东方公主会不会就是聂冰,要想证实这一切,只有到达巫师城堡,可是看现在巫师的强大,自己未必能够取胜,多了解一点情报,找到帮手最好。 江昊说道:“我们是巫师的死敌,来自他们想要到底的东方国度,被他们的军队追杀才逃遁到这地方。我希望获得你的帮助。” 汤姆没有马上答应,心里还有疑虑,江昊正想用什么办法来说服他,忽听远远野兽狂野的叫声。汤姆变色说道:“是魔军的雪狼,只有搜索逃亡者的时候它们才会出现,巫师的部队除了收税之外,降临到我们的地方就是搜捕敌人。” 江昊说道:“我猜它们找的人是我。” 汤姆慌了神说道:“魔军的雪狼来自最寒冷的北方,有超乎寻常的嗅觉,任何生物都逃不过他的追踪,除非是盗贼王子。” 他对盗贼王子的能力极度相信,江昊说道:“我不是盗贼王子,那该怎么办呢?” 汤姆说道:“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希望能侥幸逃脱。” 江昊有意博得他的信任,笑道:“我不跑,这不是有个稻草堆么,我就躲这好了,他们找不到的。” 汤姆急得直跺脚说:“再不走一点机会也没有,神都庇护不了你们。被他们抓到,不光你会没命,保护你们的人也会倒霉。” 江昊不由分说拉着汝瑶钻到草堆里,汤姆想拉他都来不及,雪狼的声音迅速接近,转眼有几十个半兽人牵着十几头雪狼出现在森林边缘,现在要想让江昊脱离他们的视线逃跑已经没有可能,汤姆只好硬着头皮装作在干农活。 半兽人分散成一个扇面形状展开搜索,看来这一批负责附近的地带。为首的头目操着生硬的话语对汤姆喊道:“农夫,你有看到陌生人出现么?” 汤姆不愿意点头,也不敢使劲摇头,小声说道:“我低头看活,没注意周围。” 半兽人头目警告他说:“农夫,一旦被我发现有不对头的地方,我会把你撕成碎片。” 汤姆握劲手中木叉,打定主意有发现不对头先给他一叉子再说,半兽人头目牵着雪狼在农田上搜索,忽然十几头雪狼同时对着草堆狂吠,汤姆紧张得腿都软了。 半兽人手里武器同时举起来,半兽人头目厉声说道:“这草堆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汤姆索性什么都不说了,紧紧握住叉子等待命运判决。半兽人用手中武器挑开稻草堆,雪狼一哄而上,汤姆闭了眼睛不敢去看,生平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江昊和汝瑶的部分尸体。 结果雪狼乱叫了半天,叫声始终不停止,汤姆睁开眼睛看,半兽人都围着稻草堆的地面发呆,稻草被掀开后,里面什么都没有,雪狼们拼命扒着地面,想从地下把江昊挖出来。 半兽人头领说道:“你交待,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挖了地窖把人藏起来了?” 汤姆这回坚决地摇头,雪狼们干脆用前爪刨地,半兽人有的手中持有沉重的阔剑,干脆发掘地面,挖了半米深没看到入口。半兽人头领吩咐道:“把村里的居民都集合。” 汤姆所在的这个小村一共只有二十几户村民,一百多人,自从人类在战争中失败,濒临毁灭后,剩下的人已经非常少,像这样的村子都算是中等规模的。 所有有能力劳动的被迫用工具挖掘,其他人在旁边看着,十几个青年农夫挖了半天,地上出现一个深四五米,方圆七八米的大坑,结果什么都没挖出来,但雪狼还是狂吠不止。 半兽人的智商都不高,挠着脑袋说:“雪狼从来没有出错的时候,既然发出叫声,证明一定有问题,怎么会挖不出来,给我继续挖掘。” 全村的劳动力都出动,一直挖出一个方圆二十米,深十米的大坑,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汤姆目睹了全部经过,可是也一样稀里糊涂。 最后半兽人放弃挖掘,质问村民说:“究竟怎么回事,如果你们不交待,就剥夺你们的生命。”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交待什么,半兽人的武器都举起来。半兽人头目敲了敲脑袋说:“巫师吩咐过,对能够交上粮食的人类不许随便杀掉,等我回去请示巫师,就知道你们在捣什么鬼。” 他命令手下牵着还在狂吠不止的雪狼,带着队伍重新回到森林深处,等半兽人的影子都消失不见。坑里面神龙的光彩一闪,江昊饿汝瑶出现在地面上,江昊笑道:“累得你们陪着挖掘,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和他们正面冲突。” 汤姆愣了半天忽然欢呼说:“原来你也是个伟大的魔法师,那么盗贼王子的预言是真的了,我相信你,我带你去找他。” 汝瑶说道:“你不是说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么?” 汤姆说道:“那当然了,巫师也曾经派人想打入我们内部找到他,可是盗贼王子不同,只有他能找到你,你却不可能找到他。” 江昊也想看看盗贼王子到底有没有他说得那么神奇,能不能给事情带来转机,说道:“好,我想半兽人会很快回来,我们尽快动身吧。” 汤姆给村民简单解释发生了什么,村民听说有法力高强的魔法师来帮助他们抵挡巫师,都喜形于色。汤姆跟村民告别,带江昊和汝瑶踏上旅途,向西岸大陆更边缘的地带行进。 他们一直向南走,平原消失,开始出现山峦,山上生长着高大的树木,森林延山峦蔓延,看不到尽头。汤姆惯于行走山路,开始还怕江昊和汝瑶不习惯,后来发现江昊始终没有累的感觉,连汝瑶多少也有一点修为,行动比他还轻灵,大为惊奇,说道:“要走很远的路,还担心你们会疲惫呢,巫师都很容易疲惫,因为他们太专注于精神力量,往往**很脆弱。” 江昊想说我跟他们不是一个门派的,方法不同,想想对汤姆解释清楚太费劲,还不如自己多了解一点西岸的情况。他看到森林里很多参天古树,数龄都在几百年以上,就问汤姆:“这片森林有多广阔?” 汤姆说道:“从前的时候绵延几千里,后来被巫师用火焚毁了大部分,因为森林也站在人类这一边。” 汝瑶说道:“森林又不是有有生命的东西,怎么可能站在人类这一边?” 汤姆说道:“这里的森林是有生命的,而且站在人类一边,因为巫师对森林一开始就是焚烧和破坏,所以森林也曾经帮助人类参战。只不过巫师的力量太大,森林最终也受到了重创。” 森林咒姑娘藤萝密布,再往前走已经没有道路,但是只要汤姆引领的地方,藤萝和古树都在隆隆声响中闪开空隙,容他们通过,有些树木还晃动着身躯,有如微笑点头。 汝瑶说道:“我相信了,这些树居然都会走路的。” 汤姆说道:“古老的树木都是有生命的,他们的力气比人类大,耐力比人类强,这一带虽然也总是浓云密布,但是比平原地带要好很多,所以 树木们生存得还不错,他们都站在盗贼王子一边,但是没有人能逼迫他们开口说话。” 他们走过之后,身后的树木自动回到原位,没有人能够辨认出这里曾经有人来过,有这样的掩护,想抓到隐藏在森林里的人非常困难。除非把整个森林都毁掉。 汝瑶问道:“盗贼王子就是凭借森林的掩护和巫师对抗么?” 汤姆说道:“不仅仅是这样,巫师可以毁掉森林,但他们抓不到盗贼王子。” 他们在森林里又沿山脉边缘行走了足有一个小时,穿越数十里绵密的丛林。森林消失不见,眼前出现一条不太宽阔的河流,河滩对面遍布卵石,对面原来也是森林,现在光秃秃的全是大大小小的岩石。 汤姆指着对面介绍说:“那里当年是森林抵挡巫师最坚决的地方,所以不但被大火焚毁,而且巫师从天空中降下无数石块,把这里彻底夷为平地,从此这里只有石头,没有树木。” 汝瑶说道:“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还没看到盗贼王子的踪迹,究竟到哪里寻找他呀?” 汤姆说出来的话让他们大跌眼镜:“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汝瑶说道:“你不知道?那你带着我们乱跑什么?” 汤姆说道:“我说过了,盗贼王子知道我们做的任何事,只要我这么一奔跑,他就会出现。” 汝瑶气馁说道:“要是他还没出现呢?” 汤姆喘了口气说:“那我们只有继续跑,跑到他出现为止。如果他一直不出现,我们就一直跑下去。” 汝瑶嗔道:“不走了,烦死了。” 江昊笑道:“累的话我抱你走好了。” 汝瑶本来想答应,看看汤姆盯着他俩发呆,扁了扁小嘴说:“走就走,等我累的时候可要抱我走。” 第五章 幻海神龙 第五章幻海神龙 在乱石滩上转了一周,汤姆也也不知道该往哪去了,想了想说:“干脆我们再顺原路走回去吧。” 汝瑶恨不得暴打他一顿,碍于自己形象,忍住没动手。江昊并不生气,也不着急,他的洞察能力远在汤姆和汝瑶之上,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有异状。 他在石滩上独自寻找,发现一团闪亮的银色液体在流动,江昊一飘身到了液体前面,液体流到一块光滑平整的大圆石上,迅速变成一行银色的小字:沿石滩黑水河向南。 汤姆兴奋地说道:“我就知道盗贼王子肯定了解我们的存在,跟着他的指引没错。” 汝瑶说道:“好好的干吗不直接现身,非要故弄玄虚?” 汤姆说道:“那是因为巫师太可怕了,连盗贼王子也无法跟他们的大军正面抗衡,所以他必须小心从事,一旦被巫师发现了他的踪迹,人类最后的希望也不存在了。” 三个人沿石滩和森林交界的河边走,这条河里面水的颜色是深黑的,叫做黑水河,河水上飘的液体腻腻的,好像是石油。江昊一路上留心有没有巫师的军队出现,其实神龙一直悄悄在他脚下的土地里行走,他并不担心隐藏自己的形迹,只是怕万一连累暴露盗贼王子的踪迹。 又行走了十公里左右,汝瑶功力毕竟较浅,真的有点疲惫了,银色的文字再一次出现在石头上,写着:天空有龙的踪迹,向西行进入森林。 过了片刻江昊才听到龙的吼叫,而他的洞察力已经是相当惊人,龙真正出现是在很久以后,这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进入了森林,江昊也猜不出盗贼王子是用什么方法洞察巫师军队的动向的,但确实非常灵敏,难怪巫师无法追踪到他。 丛林里还是藤萝密布,不断给三个人让出道路,江昊感觉到接近目标了了,银色的字迹又在树干上出现好几次,提示他们行进方向。汝瑶说道:“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江昊当然也感觉到,一切接近他范围的物体,都逃不过他的洞察。但是一来森林里的许多树木都是活动的,有人藏匿其中,等于藏匿在人群中,反倒难以分辨。 汤姆也明显紧张起来,兴奋地说道:“他知道我们来了,他肯定就在附近,我还是三年前有幸见过他一次,现在终于又可以见到他了。” 江昊说道:“他还不现身,担心巫师追踪而至么?” 汤姆说道:“巫师的龙就在空中盘旋,肯定是嗅到我们的踪迹了。谨慎是对的。” 江昊说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追踪我们的?” 汤姆说道:“我要知道我不成他们了,但是他们的厉害是不消说的,所以盗贼王子才特别小心。” 这时候前方树干上又出现银子的字迹:从现在起折回去,沿沿路走。 汝瑶恨说道:“这盗贼王子不知道是什么家伙,等见到了他,害我们这么辛苦,真该恨恨痛扁他一顿才对。” 汤姆吓了一跳,没想到还有人想扁盗贼王子的。又走回去未必很累,但的确很麻烦,江昊哄着汝瑶说说笑笑往回走,汤姆看汝瑶好像也没怎么生气,才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有江昊哄着走路,怎么走她兴致都很高。 天空中龙的吼叫大起来,江昊上到一棵树顶,隐蔽好观察,遥遥望到远处天空有很多条龙聚集着,向同一个方向飞去。江昊下来说道:“我们可以放心前行了。” 一路上江昊始终琢磨盗贼王子隐匿的所在,往回走这一程,龙的声音逐渐听不见,可能被假象迷惑,追踪错误的目标去了。 再走又要回到河滩所在,汝瑶有些困惑:“他究竟要我们去什么地方,无论我们怎么绕,也总得见到他,在原地打转是什么用意呢?” 江昊说道:“也许因为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汝瑶说道:“那会是在哪里?” 前面不远处传来回答声:“就是这里。” 不光汝瑶和汤姆吓了一跳,连江昊也吃惊,他并没看到人的踪影,但能清晰地听到声音,声音经过几道折射之后,由老树反射过来,连他也无法判断准确的来源。 汤姆很尊敬地朝树木鞠躬说道:“无所不知的盗贼王子,我是乌尔法村的农夫汤姆,您一定已经知道巫师大举搜捕逃亡者的事情,我已经把逃亡者带来了,也许他们会是你要找的人。” 江昊一皱眉头,自己什么时候就变成逃亡者了,在他嘴里成了找人收容来了。对面那个声音说道:“那为什么会有巫师的军队尾随而至,是不是其中有巫师的人?” 汤姆说道:“我觉得他们可以信赖。” 对面的声音说:“你为什么觉得他们可以信赖,有什么理由呢?” 汤姆张嘴想说话,半天也没想出充分的理由,虽然江昊是被巫师追杀的,但他也没法确切证实江昊的来历。 江昊笑道:“我可以证实我是能够信赖的。” 那个声音说道:“你用什么办法证实呢?” 江昊说道:“用事实让你们看。” 他说到做到,取出忘川面积戴上,汤姆看着他睁大眼睛,发现失去了江昊的影子,只有汝瑶还在原地。汝瑶当然清楚江昊是用忘川制造出的幻术,将自己变成了周围树木的形象。 江昊不知道对方利用什么方法隐没形迹,他第一步先利用幻术也隐藏好自己,如果对方发现自己忽然消失,必然会查看自己的形迹,这样等于变静为动。 果然他听到了附近树林中行动的声音,当他和汝瑶,汤姆在行走的时候,对方只是远远追踪,提前设下字迹,江昊的耳力再好,也没法分辨出几里之内的所有声音。现在的情况不同,对方距离很近,只要一有所行动,江昊可以轻易把他行动的声音和树林中的其他响动分开。 行动的声音不像说话的声音,没有经过古树的反射,江昊听得清清楚楚,他看准声音的发出的位置,飞掠过去。到了近前的时候再次让他意外,以江昊的速度,完成动作只是在微不足道的一个瞬间,但他掠到近前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人是影子。他最初以为对方有树的掩护,变形或者依附于森林藏匿,等到近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对方的行动速度远远不及他,江昊这一扑过来时有意摘下忘川,就是为了让对方看到他忽然出现,心慌意乱。对方的反应正在意料之中,以为已经完全暴露在江昊面前,慌忙退却。 对方行动的声音很轻微,退却的速度奇快,一听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江昊最惊奇的还是仍然无法看到对方,普通的幻术障眼法之类在他来说不值一提,不可能骗过他的眼睛。 江昊好胜之心顿起,心念一转,超越了对方的速度好几倍,提前出现在对方前进的路线上,忘川猛然幻化成一堵墙。对方不意忽然冒出墙来挡路,拼命收住前进势头,结果是没有撞中江昊,却重重摔到地上,摔得行头掉了一地。 这下对方再也隐藏不住行踪,原来是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年轻人,斗篷在摔落的过程中带子断掉,落在旁边地上。他头上戴一顶黑色的帽子,腰上佩戴长匕首,背上背有一圈绳子,典型的盗贼打扮。引起江昊注意的是,他的斗篷上镶嵌着一些细碎闪亮的小石头,特别古怪,江昊拾起斗篷翻转了一下,发现斗篷在眼中消失了。 江昊这才明白他隐身的奥妙,全在这神奇斗篷上,问道:“你就是盗贼王子么?” 年轻人摔得发蒙,还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摇头。江昊听到附近又有响动,如法炮制,连续揪出四五个同样装束的年轻人,把四五个家伙提到一处放下说:“你们几个折腾我也折腾够了,现在告诉我,盗贼王子在哪里?” 汤姆连忙说道:“他们是盗贼王子手下的战士,是为我们人类战斗的,你不能伤害他们。” 江昊说道:“我当然不伤害他们,我抓他们出来,就是为了证明我是帮他们的。” 汤姆说道:“哪有这么证明的?” 汝瑶说道:“笨,我大哥……不,我男朋友有能力抓到他们却不伤害他们,也不会送给巫师审讯,难道不是证明了我们是和你们同一阵线上的?” 男朋友这个词是江昊教她的,说在江昊的世界里是如此称呼情人的,汝瑶现在忽然说出来,江昊一想也没什么不对的,长久以来,他我已经习惯了汝瑶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江昊说道:“我想这样能向盗贼王子证明我们的诚意。” 对面响起刚才和江昊说话的声音:“看来你是我要找的人,希望我们合作能改变世界命运。把斗篷给他们,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走。” 一个年轻人爬起来,从树后找出三个同样的黑色披风,请江昊三人披上,披上后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的地方,但是江昊再看汝瑶和汤姆的时候,发现他们消失了。 汝瑶也惊呼道:“我看不到你了,你们跑到哪去了?” 江昊知道她的位置所在,准确地抓住她的手说:“我们都在,我们披上斗篷后就隐身了。” 江昊很快适应周围环境,按照前面声音引领,避开树木前进,后面汤姆非常不习惯,砰砰撞到树干好几次,撞得树叶飘落,估计脑袋上全是包。 斗篷的隐身能力来自斗篷上镶嵌的石头,和江昊遇到的所有幻术都不同,似乎他学过的任何法术都无法识破这种隐身,只能凭声音和种种迹象来辨别隐身者的位置。江昊知道西岸巫师的法术体系和东胜神州完全不同,猜想巫师始终无法找到盗贼王子的行踪,和隐身斗篷有很大关系。 江昊说道:“我们要到哪里去?” 对面的声音回答道:“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希望你们也能保持沉默,等我们到达安全的地方,我会给你们解释一切。” 于是大家都闷声不响走路,很快回到河滩的位置,河流较浅的地方有石头可以踩着过去,来的时候他们也是如此走过来的,临出森林的时候,那声音又吩咐手下年轻人拿给汤姆一双靴子,因为汤姆走过的地方会流下痕迹,江昊和汝瑶则不必,他们的能力保证不会在经过的土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走在最后面的年轻人又不停洒一种药粉,江昊感觉到药粉有很浓重的树叶的味道,估计是为了消除有人经过的味道,连雪狼这样嗅觉敏感的动物也会失去追踪目标。 河滩走到一半,带路的人不往对岸去,而是一直向水下走,水下跟河滩上一样堆满鹅卵石,看到他们到自动分开,江昊的功力足以分水踏浪,在他的功力保护下,水流根本无法沾湿他和汝瑶的衣服。但不等他运功,水流就自动回避他,看来这斗篷果真神奇,行走到任何地方都很难流下痕迹。 穿过分开的石头,他们进入一个黑沉沉的地下岩洞,岩洞里漆黑一片,好在江昊能够看得清楚,里面分支很多,路径复杂。他们又被声音指引走了半天,前面终于有了火光。 有光亮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洞窟,里面陈设简陋,根本没法和东胜神州那些华美的仙界宝地相比,只有幽暗的火把,地上堆着几堆稻草,是供人睡觉的。大家进来后纷纷摘下斗篷,都能看到彼此,最后一个摘下斗篷的也是个年轻人,留着小胡子,衣着比别人的要特别,是一身紧身的皮坎肩,短外套,他自己主动说道:“我就是他们说的盗贼王子。十二年以前我发现了这个地方,把它命名为第一圣地,利用里面发现的资源,组织大家和巫师们对抗,我希望有你的帮助,我们可以取胜。” 江昊说道:“你们能够逃过巫师的追捕,主要是就靠隐身斗篷上的石头?” 盗贼王子说道:“不错,盗贼是人类很久远的一项职业,我的祖先就精通于此,成为一个好的盗贼,关键是要不为人发觉,盗贼职业自古最重要的技能就是学会隐身,有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专业技能。但是整个西岸大陆最厉害的隐身术却不是来自法术本身,而是一种神奇的石头,它的名字叫消失石。” 汝瑶说道:“好奇怪的名字,不过真的带上它我们就消失了。” 盗贼王子说道:“当然是真的消失了。人类战败后面临濒临灭亡的命运,剩下的少数人都在边远地区的小村落里过着艰苦的生活,我就是其中一个,其实是因为生活太贫苦了才想起学习祖先的技术,希望能有点收获,没想到被我意外发现了传说中的菲尔西矿,也就是出产消失石的矿藏。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我可以利用手中本领改变人类的命运,和巫师对抗。于是我开始组织人进行斗争,我们的战士都是经过最严格的考验,保证忠诚和永不背叛,因为一旦巫师发现我们的基地,我们将全部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汝瑶说道:“可是万一有人被巫师发现,斗篷落到巫师的手里,你们的全部秘密不是就暴露了么?” 盗贼王子说道:“不会的,消失石还有个名字叫忠诚之石,一旦被捕获,战士们可以用意念控制石头爆炸,只要他们足够忠诚,石头将把斗篷和秘密都永远埋藏掉,我们曾经有人遇到这种情况,但他们什么也没给巫师留下来。” 江昊知道他说的都是些可歌可泣的故事,问道:“你们就凭这个岩洞和消失石与巫师对抗?” 盗贼王子说道:“暂时只能这样,我没有能力和他们的千万大军正面交锋,骷髅和半兽人都可以重生,杀掉一个,会再有一个生出来,比起他们我们的数目实在是太少了。这个岩洞建立在被巫师焚毁的森林废墟之下,他们没有人想得到寸草不生的地方下面才是我们隐藏的地方,无论怎么到丛林中搜索,也不可能找到我们的基地。我当初建立这块地方的时候,认为它是人类最后一个庇护地,所以将它命名为第一圣地。” 江昊想说自己也有个第一仙门,大家都带个第一。又说道:“那你凭什么认定可以取胜,会一直坚持下来?” 盗贼王子说道:“因为以前有预言家预言过你会到来,你的到来会拯救人类。” 江昊说道:“我的到来?我才来不到半天。” 盗贼王子说道:“但是你让巴别塔坍塌了,预言家说过,能让巴别塔倒塌的人,可以领导我们拯救人类。” 江昊说道:“等等等等,你先把事情从头讲起,这座塔不是最近才修建的么,怎么可能有人预言到它倒塌?” 盗贼王子说道:“巫师和人类为敌的时候,人类曾经有一个预言家预言,巫师将会取胜,当时大家恨不得把他扔到火里烧死,他随后又说,巫师取胜后的几百年,他们将会修建一座通向天空的巴别塔,而这座塔什么时候倒塌,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英雄拯救人类。当时没有人相信他,但是人类果然失败了,几百年以后,又真的有人开始修建巴别塔,结果你的到来又把它弄倒了。” 江昊说道:“你又没有看到我把塔弄倒,会相信这么虚无的传说?” 盗贼王子说道:“因为我朋友亲眼看到你毁灭了巴别塔,他说从来没有人能够跟巫师的百万军队照面后又逃生。” 难得他对自己如此有信心,江昊说道:“可是巫师的军队实在太多,而且像你说的,他们能够不断制造出新的军队,除非有办法让他们不再生产新的魔军出来,不然我也没办法。” 盗贼王子说道:“希望不是没有的,但是我们没有能力完成,我们需要有一个像你这样强的人站出来。” 旁边到盗贼王子的手下都不以为然,盗贼王子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等于救世主,现在忽然来了个陌生人,虽然也露了两手出来,但要说连盗贼王子都视为救世主,他们还是有点不相信。 江昊看出他们的想法,不过不着急向他们证明自己,盗贼王子认可自己,肯定是对自己充满信心。他问盗贼王子说:“我们来的一路上,你都很小心谨慎,现在一见到我又马上相信了我?” 盗贼王子说道:“我防范的不是你,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千方百计去找你,我防范的是巫师派来追踪你的人。” 汝瑶说道:“刚才你折腾了我们这半天,不是已经确定甩掉巫师的人了么?” 盗贼王子说道:“我本来是确信的,现在又不确定了。” 他命令两个手下说道:“到圣地中心用窥镜再仔细观察一次,一有异动马上报告我。” 他跟江昊解释道:“我们常年呆在地下岩洞里,必须要了解外界情况,借助河水的力量,我用自己懂得的魔法制造了一面镜子,和河水的影像连接一处,通过镜子可以看到河水倒映的景象。” 江昊说道:“如果是这样,我劝你最好亲自去看看。” 盗贼王子诧异问道:“为什么?” 江昊说道:“我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如果你的镜子的确可以感知到周围的危险,最好现在就去看。” 盗贼王子特别在意他的话,说道:“马上就去,你们也跟我来。” 他的手下更不以为然,一个陌生人危言耸听,凭什么那么大惊小怪?盗贼王子领着他们在曲折的岩洞里行走,来到了一个更大的洞窟,洞壁都是白色的岩石,垂着许多钟乳石,地上反射出水光,白亮得刺眼,根本不用点火把。 原来地上是一个圆形的水洼,里面反射的图景正是外面的河岸和天空,连带外面的光亮也可以照进来,当然不需要火把。这就是盗贼王子所说的镜子,从中清楚地看到外界的变化,景物在随河水游走,圣地附近出现变化可以一目了然。 看镜子就像从河水里向上望,天空本来浓云厚重,即使不像平原上的阴暗如黑夜,也不是太明亮,但现在光线格外黯淡,天空中云集着许多怪异的鸟类,除了喷火的巨龙外,还有很多凶猛的禽类,都在上空徘徊。 河水边上密密麻麻都是骷髅兵的身影,数量多到可以轻易把整条河填满,这么多的魔军到来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盗贼王子表情凝重地说道:“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个情况,我们暴露了。” 汤姆说道:“不可能的,我领他们来的时候处处小心,王子你也确定了安全才把我们带到圣地的。” 盗贼王子说道:“我也不相信,这些年来圣地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巫师应该没有办法找到我们,这不可能!除非有内奸。” 手下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到江昊和汝瑶身上,江昊镇定地说道:“你想通问题出在哪里了?” 盗贼王子说道:“想通了,是有人引领巫师到这里来的,否则巫师不可能发现圣地,这个人不会是圣地内部的人,只能在否则巫师不会等到今天,只能是外来者,我们要把他找出来。” 他手下人听到这话,已经准备向江昊动手了,江昊说道:“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汝瑶,那么从逻辑上推断只能是汤姆了,可是为什么是他呢,我觉得不像。” 汤姆大吃一惊,结结巴巴说:“不可能的,我是人类,没有一个人类会帮助巫师自取灭亡,你不要胡说八道,一定是你捣的鬼,早知道不带你来这里了。” 大家也都目瞪口呆,只有盗贼王子完全同意说:“这也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答案,可是为什么呢?我可不可以请你做一件事,你是比巫师还强大的魔法师,能不能察看他身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江昊说道:“可以。” 他现在的功力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像一台放射仪器一样扫视汤姆,片刻后说道:“我觉得他的右臂有点问题。” 盗贼王子掏出把雪亮的匕首前,对汤姆说道:“站住不要动。” 汤姆向后退却说:“干什么?” 早有盗贼王子手下的战士把他按住,盗贼王子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用匕首飞快剖开汤姆右臂的皮肉,神奇的是居然不流血,比赛在汤姆的筋肉之间灵挑挑动,最后将汤姆臂上的骨头取下一根,这根骨头颜色发黑,干枯,完全不像是活人的骨头。 盗贼王子又飞快将汤姆皮肉覆盖好,浇上一种药水,皮肉表面渐渐愈合,不留下一点痕迹,只是少了块骨头,可怜的汤姆还是变成残疾,不疼而已。 盗贼王子说道:“你的右臂曾经遇到过任何异常情况吗?” 汤姆努力回想,说道:“三年前我上山砍柴的时候,曾经从崖上甩下来,昏迷了一天,醒来时发现竟然没有受重伤,只是皮肉擦伤,右臂有一点疼,我以为是运气好,回家后就把这事情忘记了。” 盗贼王子表情凝重说道:“这就是巫师的骨头,巫师的骨子即使在天涯海角,巫师也可以把它召唤到,我只知道它是用来诅咒人的,原来它还可以移植到人的身体内,这一次我们一败涂地了。” 盗贼王子手下的战士说:“我们遵从你的领导,一起突围出去,我们还有机会再开创一个圣地。” 盗贼王子说道:“没有机会了,你们都看到了,外面的骷髅兵比森林里的树叶还多,我们只有二百零三个战士,怎么可能和他们对抗?” 一个人说道:“我们有隐身斗篷,一向我们都是靠它的庇护来生存的。” 盗贼王子说道:“巫师们也知道我们隐身的奥妙,只是一直无法追逐到我们而已,他们准备了这么多的兵力,正是要把每一寸空间都填满,让我们没有逃跑的机会。” 他很歉意地对江昊说:“实在抱歉,本来以为借助你的到来让我们两个人都成为世界的拯救者,没想到我们两个人只能成为拯救失败的悲剧人物。” 江昊说道:“如果我们能够突围成功,你有没有合适的地点隐蔽?” 盗贼王子心里燃起一线希望,说道:“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圣地,只要你能有办法让我们突围,巫师绝对找不到那里?” 他手下的战士有一个问:“还有一个圣地,我们怎么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 盗贼王子说道:“已经没有时间解释了,想办法冲出去,或者我们共同葬身在这地方。” 山洞里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盗贼王子,你们已经被包围在这里,出来向我们低头是唯一的命运。” 江昊说道:“别理他,都跟我走,我们能够活着离开。” 大家看到一股洪流从岩石间涌出,咆哮但是凝聚不散,神龙始终跟随在江昊,在大地深处潜行,随着江昊的召唤,神龙抑制许久,终于跳出来迎接主人吩咐,张开大口,形成一个流水构成的岩洞。 江昊说道:“大家都进去,我们乘坐它离开。” 大家谁也没见过这场面,面面相觑,盗贼王子第一个果断走进去,汤姆也跟进去,临走还不忘记狠狠踢丢在地上的巫师骨头一脚,骨头撞在岩壁上断成两截,居然还发出哎呦一声惨叫。其他人也陆续上去,圣地内的二百零三名战士都被迅速召集,进入神龙身体。 江昊最后和汝瑶相视一笑,最后双双进入神龙,神龙在江昊的驾驭下咆哮起来,向大地深处扎去,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行进起来。 第六章 六角星阵 第六章六角星阵 神龙奔腾的速度惊人,除了驾驭它的江昊,别人都不知道这洪流将涌向何处,只知道这神奇的巨龙让自己摆脱了灭亡的命运。 江昊忽然也停下来,神龙静静在地下不流动了,盗贼王子以为出了意外,说道:“怎么了,它不肯前进了?” 江昊说道:“它是肯前进的,只不过不知道该往前进,你得先告诉我方向才成。” 盗贼王子虚惊一场,说道:“西南,大概要走一千公里,那里有一座白皑皑的雪山,如果你到时候能够出现在地面上查看的话。” 神龙又开始了飞速奔腾,行进了大概几分钟之后,江昊皱了皱眉头说:“好像陆地到了尽头,现在在大海里面。” 他的话把盗贼王子吓了一跳,说道:“不可能,大海距离第一圣地有五百公里的路程呢,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到?” 汝瑶笑道:“你习惯就好了,这家伙跑得快得很呢。” 既然已经到了大海,江昊不用担心骷髅兵的追逐,让神龙浮出海面,神龙放慢速度,通体一片透明,神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清晰看到周围的场景,湛蓝广阔的大海就在下面,大家全都惊叹不止。 美中不足的是浓重的阴云还笼罩在上空,缺少了阳光,海面上也阴沉沉的。神龙带领大家向西南方向飞行,盗贼王子尽量根据回忆指点方向,又过了十分钟左右,他说道:“前面的山,就是那里。” 江昊早就看到了一山,茫茫大海上只有一座山,瞎子才看不到。这座山孤悬海中,成圆锥形状,上面很平坦,四壁很陡峭,高度有一千米左右,普通人想要攀爬还是很困难。 盗贼王子说道:“西岸大陆有两座传说中的圣山,巫师所居住的在大陆最西面,叫菲尔西山,另外再最东面也有一座圣山,就是这座菲尔东山。巫师们还没有把魔掌伸到大海上,因为我们这里的大海特别凶恶,远离海岸的船只都会被滔天恶浪吞没,人类也不能到大海之外博得生存,巫师不担心人类向大海上逃亡。” 江昊说道:“你发现了菲尔东山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盗贼王子说道:“几乎没有人能渡过大海阻隔,我的成功来得太侥幸了,菲尔东山上的石头帮助我制造隐身斗篷,也给了我一个反对巫师的机会,我在这里建立了另外一个基地,我称他为第二圣地。” 说话间神龙临近菲尔东山上空,山顶平坦得出奇,有些庄严古老的建筑,都是用大块的石头制造,有些十几岁的大孩子拿着弓箭匕首跑过来,警惕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神龙,结果盗贼王子从神龙上下后,他们立刻一片欢呼说:“盗贼王子回来啦,他这次是飞回来的!” 孩子们围住盗贼王子欢迎,惊奇地看到从神龙上陆续走下二百多个全副武装的战士,还有一个愁眉苦脸的农夫和一个小美女,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神奇的场面,追着盗贼王子问究竟怎么回事。 盗贼王子对江昊说道:“以往我来的时候都是千辛万苦,他们也没这么高兴过,还是你的魅力大。” 江昊说道:“他们都是你培养的?” 盗贼王子说道:“我和巫师对抗了几年之后,发现和他们的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看不到取胜的曙光。我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上,找出了一些志愿者的孩子,费劲辛苦把他们偷运到菲尔东山上,建立了第二圣地。我希望下一代人有个地方专心学习和研究魔法,比我们强得多,有机会打败巫师。” 江昊说道:“这个岛上都是孩子?你的想法和我以前一个朋友很相似,他也建立了一支这样的队伍。”他说的当然是商远清。 盗贼王子说道:“都是未成年人,他们能够更专心地钻研。在菲尔东岛上有一个古老的魔法学院,储存了以前一些站在人类一边伟大巫师的魔法书籍,这些孩子肩负的任务就是研究魔法,变成比巫师强大的魔法师。” 汝瑶说道:“魔法学院?那一定是很好玩的地方。” 盗贼王子说道:“我会领你们参观的,我也希望有人能从中找出打败巫师的奥妙来,可惜至今为止都没有。” 菲尔东岛上所有建筑都是用石块砌成的,古老庄严,魔法学院是最宏大的建筑,是一座石头穹顶的大厅,里面有整块石头砌成的书架,书架堆满羊皮纸做的大本书籍,都是魔法书籍。 东胜神州和西岸人说的话都基本一样,写的文字也差不多,江昊和汝瑶不费力气就能听懂,东胜神州的法术和西岸魔法差异很大,江昊需要摸索着才能看懂,但是他很关心这些也巫师魔法体系相同的魔法,所以耐心看下去。 书籍实在太多,江昊问盗贼王子:“在你们魔法师的书籍里,是否有记载巫师的六角星阵的书籍。” 盗贼王子说道:“有啊,六角星阵的原理我们前人也懂得,但是它的威力太强大,不是我们可以破解的。” 江昊大喜,他深受六角星阵困扰,除了对方力量强大之外,还因为不明白其中原理。自从和战戈切磋过神龙的驾驭法之后,他对阵法有了全新的认识,加上魔法学院里的相关记载,让他豁然开朗。江昊专心研读,几乎忘了时间的存在,等读完发现汝瑶等他已经十分倦怠,才意识到时光流逝,合上书本出来。 在魔法学院建筑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圆形水池,菲尔东和西岸大陆一样被阴云笼罩,岛上只有这个水池充满光亮,照亮全岛,原理类似第一圣地里面的那个魔镜,只不过反射的是天空的景象,有灿烂的云彩,金色的阳光,到西岸以来,是江昊仅见的充满光亮的地方。 江昊心念一动对盗贼王子说道:“你不是说巫师惧怕光亮,如果能够驱走巫师设置的浓云将如何?” 盗贼王子说道:“只要阳光照得到的地方,他们的军队将失去力量。这会是对他们的重创,可惜我们做不到,谁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啊?” 江昊说道:“我先到云端之上看个究竟再说,也许能有些办法。” 江昊要上去,当然少不了汝瑶跟着,神龙倏忽间飞腾而起,直向云端之上,穿越浓云的时候,冰雹闪电同时向神龙袭来,煞是惊人,但区区风雨雷电对神龙来说毫无影响。 神龙长长一跃穿过厚重的浓云,江昊和汝瑶眼前一亮,金色的阳光照到云层上瑰丽无限,跟下面的世界比恍如隔世。汝瑶倚在江昊怀里说道:“好美的景色,你们那个世界是不是也这么漂亮?” 江昊说道:“那里没这么漂亮,但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东胜神州和西岸都没有,如果能够回去的话,我带你去看。” 汝瑶说道:“如果我嫁给你了,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跟着你看了?” 江昊抱着她,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女孩子陪伴实在是人生乐事。他一直追寻聂冰的下落,反复想想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觉得责任在肩,其实论相处的时间和在心目中的分量,汝瑶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超过聂冰。 汝瑶笑道:“你要去看巫师城堡里面的东方公主,我也陪你去,不过不许丢下我哦。” 江昊亲了她一下说道:“无论到哪里都不丢下。” 神龙在天上遨游一周后,穿透云层返回,江昊试验自己的力量,神龙身子在长空中打了一道回旋展下来,所到处云破天开,阳光直射到菲尔东岛上,岛上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太阳升起的景象,现在看到,一片欢呼。 可惜随着神龙降落,云层又重新笼罩,大家又发出一片失望的叹息。盗贼王子说道:“这许多年以来,你是第一个能分开云层的人。你看到了,你的力量大家都奉为神明,来率领我们打败巫师吧。” 刚才不服江昊的盗贼王子手下战士经过这一路,看到江昊表现出来的本领,到此刻无不折服,深深佩服盗贼王子的远见。 江昊说道:“我的力量只能暂时分开云层,无法持久,它们是云,不是有形的实体,布满万里长空。” 汝瑶说道:“你拥有了力量,就有办法,以前再多的困难不是都杀过去了么。” 江昊笑道:“没信心我是不会的,只是暂时找不到办法,我在想也许可以到巫师城堡里看看,找出办法。” 旁边的人没料到他有这么大胆,谁都不敢说话,屏住呼吸等下文,盗贼王子解释说:“还没有人类能够成功地进入巫师城堡,进入巫师城堡要穿过中央平原,到达西岸大陆的最西方,这一路上所有地方都布满骷髅兵和半兽人,有无数关卡要塞,人类不可能从它们中间混过去。” 江昊说道:“当我到达第一圣地的时候,你很确信地告诉我你知道我做了什么,说明你一定有办法了解魔军情报。不大可能是穿着隐身披风穿越百万大军,再高明的身手,恐怕都没有法利用其中的间隙。” 盗贼王子说道:“方法我是有的,用隐身的方式混进巫师军队不可能,我能够进入,因为我在魔法学院的魔法书里学会配置一种变身药水,利用药水能够让自己外形变得和半兽人一模一样,然后在他们的军队里趁乱出没。药水的效用只能持续三个小时,每次我都选准时机才会自己去冒险或者派弟兄们上阵,你的消息就是一个变身成半兽人的弟兄利用魔法通过魔镜让我收到的,只不过你来的速度太快,让我都非常意外。” 江昊想了想他说的情况,说道:“我可以驾驭神龙穿越中央平原,他们无法发现我。” 盗贼王子说道:“巫师城堡之所以没人能够接近,不仅仅因为途中林立着魔军哨卡,而且巫师的魔力深不可测,他们的洞察术能够发现接近城堡的任何危险,一旦被他们发现就没有活路了。” 江昊浏览魔法学院书籍的时候也看到了洞察术,究其根本和自己研习过的听神术大同小异,听神术能否奏效,取决于施法者和被察看者的能力对比。如此算来,自己应该可以试试。 他说道:“巫师的力量我领教过,心中有计较,既然没有更好的方法,只得入虎穴试试,说不定有摧毁巫师城堡的机会。” 他做出决定,盗贼王子说道:“我们的力量微薄,唯一能帮你的,是我这里有两套最好的隐身衣,在没有遇到巫师的情况下从没失败过,靠隐身衣的保佑我才能躲过很多次危难,希望你们带上。” 这两套隐身衣都是黑色,包括紧身衣、斗篷、皮靴,江昊的身材穿上正合适,汝瑶穿着就比较宽大,可是这衣服会自动缩小,马上变成适合穿着者的大小。穿上后江昊和汝瑶立刻都失去形迹,江昊摘下帽子,只能看到自己的脑袋,脖子以下空荡荡的,特别滑稽。 汝瑶和正摘下帽子,两个人看着自己头漂浮半空,相视一笑。江昊和汝瑶登上神龙,正准备动身,盗贼王子说道:“等等,巫师城堡的情况,我多少有点了解,我可不可以陪你们去?” 江昊说道:“其中的凶险你知道,我想你留下来,如果我们无法顺利返回,起码还有一个人可以领导他们做点什么。” 盗贼王子说道:“能跟你去闯一闯,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机会,如果连这个机会都抓不住,我怕我们再也没有成功的机会,我原因跟你们赌一赌。” 江昊说道:“好,那就一同去赌赌运气!” 三个人登上神龙,神龙不再像来时一样飞越大海,而是在海中潜行,避免接近陆地时被发现,到了大海尽头,神龙又开始穿越地底游走,江昊让神龙尽量走得深一些,避免撞上搜索的巫师。 盗贼王子对一路上看到的景象大为惊奇,尤其是在神龙里面能够看到地面上无数骷髅兵的影子,好像是水底潜行,越来越佩服江昊的神奇。江昊也通过神龙观察地面上的地形,穿越千里平原后,开始有山峦和高原,最后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一路上有很多城堡要塞,据盗贼王子说里面都是巫师的军队。 到后来山势越来越高峻,神龙也沿着山势往高走,外面反射过来的都是白颜色,群山上堆积皑皑白雪。巫师的城堡就在高山之上,自然条件恶劣,人类无法轻易抵达。 江昊也无法确定到达了什么位置,请盗贼王子看一下,盗贼王子说道:“巫师的城堡没有任何人到过,我也是,不过根据半兽人们谈论的说法,城堡隐藏在高山最顶上,被迷雾遮掩,他们上去的时候也非常吃力。” 江昊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们都有隐身衣,出去查看一下。” 盗贼王子也表示赞同,江昊让神龙升到地表附近,三个人瞧瞧钻出来,高山上的天空一片漆黑,云雾深锁,狂风怒吼。气候条件恶劣到这个地步,连把守的魔军也没有必要设置。 山周围被浓雾锁住,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江昊还是能清晰地看到白雪覆盖山峰,在山峰顶上耸立着一座尖顶城堡,颜色雪白,高入云雾中。 江昊说道:“有没有办法确定这就是巫师城堡。” 盗贼王子说道:“看样子很像,他们说巫师城堡有巫师的眼睛守护,一接近就会被发觉,我只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有点可怖。” 他身经百战,从他嘴里说出可怖,可见这地方的确让人心里没底。三个人现在都穿着隐身衣,不怕被人看到,江昊观察城堡周围的情况,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生机,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山间立着无数白色的十字架,看起来像是个无比宽阔的大墓地。 汝瑶忽然靠到江昊身上,险些叫出声,原来墓地的很多十字架无声无息中徐徐开始异动,翻倒,慢慢从十字架下面的冰雪中伸出很多只有骨架的手,接着探出骷髅的身子,最后出现一个个骷髅兵,出来后慢慢活动身体,慢慢向城堡方向行进。 汝瑶悄声说道:“他们……是从墓地里长出来的?” 盗贼王子说道:“是巫师种出来的,巫师的魔法药剂能让它们从坟墓中获得生命。” 江昊说道:“不要怕,他们看不到我们,向巫师城堡行进的骷髅兵数量众多,一次诞生的就有几千个,照这个速度的话,出产的兵力的确非可观。江昊小心翼翼走在前面,就在骷髅兵旁边沿山道行进,到达城堡附近时候,仔细察看有没有结界保护城堡,果然城堡里结界散发出的力量非常强大。 江昊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进入城堡,听见旁边一个骷髅兵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是从哪来的?” 盗贼王子差点就想拔出匕首迎战了,江昊一把抓住他手腕,盗贼王子像被铁钳钳住,动弹不得,听见江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静。” 果然旁边一个骷髅兵回答说:“墓地,你呢?” 问话的那个骷髅兵说道:“真巧,我也是。” 汝瑶本来紧张得不得了,听到这句马上松弛下来,差点没笑出声,看来这些骷髅兵都是廉价产品,智商都不怎么样,全靠数量多和人类战斗。 骷髅兵的没有血肉,当然也没有声带,他们的发音是巫师用魔法完成的,声音听起来像机器摩擦。 骷髅兵甲比较好问,又主动说道:“我是去城堡报道的,你呢?” 骷髅兵乙回答说:“我也是,怎么咱们任务都差不多。” 江昊真想告诉他们都是废话,他们本来就是巫师造出来的,又都去城堡集合,不一样才怪,这俩骷髅的对话就等于一个骷髅在自言自语。骷髅兵甲说道:“我是去负责守护东方公主婚礼的,你呢?” 这句话让江昊大吃一惊,即使他认定汝瑶在他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聂冰的下落他还是非常关心。现在忽然冒出一个婚礼来,他怎么能不吃惊? 骷髅兵乙说道:“是啊,东方公主要嫁给首席大巫师,我也是负责保护的,而且我们要祝福。” 江昊盯着盗贼王子,用目光询问他究竟怎么回事,看了半天盗贼王子也没反应,江昊才想起大家都是隐身的,自己眼睛再放电他也不知道,改成用传音说:“他们说的是怎么回事?” 盗贼王子在隐身的时候为了互相呼应,也有类似的魔法进行联系,叫做神之语,和江昊的传音正好能沟通上,回答说道:“我最近也听到类似的说法,说首席大巫师要娶东方公主。巫师本来是不进行世俗婚姻的,但从敌人中间得来的零星情报说,如果首席巫师和东方公主结合,将获得一种新生的魔法,这种魔法可以让巫师不必通过巴别塔就能进入天空之门。” 汝瑶也会简单的传音术,说道:“天空之门,就是四极之门?” 盗贼王子说道:“用你们的说法叫四极之门。反正我们都管悬在天空上的门叫做天空之门。巫师们为了获得进入天空之门的钥匙,费劲了所有心机。这次本来已经接近成功,就是被你们推倒了巴别塔,才颠覆了他们的阴谋。但是他们本来就是有两套计划在进行,我得来的情报是,首席巫师为了能够获得成功,甚至这次修建巴别塔都没有亲自参与,只是委派其他巫师进行。” 江昊想起在四极岭和西方巫师交手,对方一共有六人,但是巫师的总数应该是九个,最强者也没有出现,正和盗贼王子的情报印证上。 江昊真想揣盗贼王子两脚,怎么不早说这些问题,巫师的模样都是长胡子灰袍子满脸皱纹,长得最帅的也好不过道一行,他怎么能让聂冰落入这样一个老家伙的虎口。 转念一想盗贼王子也不知道他的经历,江昊耐下性子说道:“他有什么的理由说和东方公主结合就能打开四极之门呢?” 盗贼王子说道:“我也不是很懂,我的情报都是零星从半兽人嘴里得到的,半兽人愚蠢得很,复杂的问题都表述不清。大概的意思好像是说东方公主进入西岸世界的时候,手头带有四本很奇怪的魔法书,是打开天空之门的关键。再要通过跟公主结婚获得什么力量,我很想进一步追寻线索,但没法深入巫师统治的中心地点调查。” 江昊在东胜神州的四极之碑上根本没见过放置四极真经的地方,倒是需要七神使把力量注入到碑后面的孔洞里,到达西岸之后他也曾仓促观察过西岸的四极之碑,感觉跟东胜神州的四极之碑开启方法又会不同,所以四极真经不见得是是这里的必须品。但一切只有在进入巫师城堡后才能得到验证。 江昊说道:“我们进入城堡,就会知道究竟。” 他们跟随着骷髅兵潜行,江昊努力施为不让别人察觉到自己三人的存在。隐身衣本身就有托庇环境的功能,加上江昊的能力,一路平安。白色的城堡墙壁上都结满厚厚的冰雪,骷髅兵一路行走都留下脚印,江昊三个人穿着隐身靴,踏在地上则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跟着它们顺利进入城堡。 城堡大门敞开,把守的也是骷髅兵,一进门就冷气逼人,城堡里面比外面还寒冷十倍,挂满白色的火把雕塑,像真的火把一样发光但是不发亮,也是巫师魔法的杰作。 很多半兽人穿好了礼服列队,举着号角,样子特别滑稽,队伍从城堡大门一直排列到最大宫殿里。江昊随着前面的骷髅兵前进,骷髅兵纷纷汇集于此,最大的宫殿应该是举行婚礼的场所了。 宫殿正位上坐落着两只白色座椅,簇拥着很多拿着金银饰品的半兽人,宝座上空着没有人在。就在江昊走到大殿中,在一个大理石柱后站定的时候,城堡大门轰然声中关闭。 江昊觉得不对,宫殿里的骷髅兵和半兽人也不知所措,都互相张望想弄清楚出了什么事情,有的互相交头接耳,谁也不清楚情况变化。宫殿所有的门和窗都瞬间关闭,把三个人和成千魔军困在中间。 一个声音响彻殿堂,说道:“我知道你们已经到了,这里没有出路,你们还是现身吧。” 盗贼王子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昊说道:“我们恐怕是落入别人计算之中了。” 他回应那个声音说:“是巫师城堡的首席巫师?想不到来西岸的第一天就见到了最强大的巫师。” 首席巫师回答道:“我们派往东胜神州世界的人始终没有回来,据曾经进入东胜神州的大部队说,他们没有成功完全是因为你,我们派出人的考察情报已经有很长时间,只是没有计算到有你这个人存在。” 江昊想了想说道:“我能够闯到西岸的土地上来,你当然想到抓获我,出动军队搜索只是最笨的方法,就算找到我,零星的军队也不可能困住我,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等我来找你。” 首席巫师说道:“反应还不算太慢,这个级别的对手,我不找到你你也迟早会来找我,所以我专门制造了一座城堡来等待你。” 盗贼王子说道:“这里……不是巫师城堡?” 首席巫师说道:“这里是巫师城堡的镜像,一切建筑都和真正的巫师城堡相同,没有见过巫师城堡的人,是没法辨认的。” 江昊说道:“我们能够断定的方法,只有察看是否有你的军队出没,所以你特意指派了很多墓地里新诞生的军队向这里汇集,我们当然以为这里就是巫师城堡,会跟着进来。” 首席巫师说道:“你们潜入的能力很强,在离城堡很近的地方我才感知到,而且还不能确切知道你们的位置。不过整个城堡里的部队都是诱饵,对我们来说,最不稀罕的东西就是这些傻乎乎的家伙,他们会作为你们的殉葬品。” 江昊说道:“为什么你认定这个城堡可以困住我们?” 首席巫师说道:“你和他们交手的时候,一定还记得他们结成的六角星阵。” 盗贼王子在江昊身边小声说道:“六角星阵是能够汇聚巫师最强能力的阵法,它的力量来自巫师们杀戮过的亡灵,杀戮过的人越过,结成阵法的威力就越强大。没有一个人类提起这东西不发抖的。” 首席巫师说道:“他说得很对,我都听得到。这座为你们准备的城堡,在外面六个最合理的位置上都安置了巫师,构成六角星阵,这一次是由我来主持,比你以前能够遇到的任何结界威力都强大。” 江昊已经感受到强大的压迫,知道对方不是危言耸听,这一次比以往任何受困都更难突围。首席巫师说道:“你们将会被冻结在镜像城堡里面,直到生命终结。” 江昊准备先试探城堡的结界有多强大,城堡里面的骷髅兵和半兽人没头苍蝇似的乱蹿,江昊随手一扫,宫殿里的骷髅兵纷纷散了架子,一地骨头。 盗贼王子直奔城堡的一面墙壁,他穿着隐身衣,但凭江昊的功力能清晰判断出他行进的方向。盗贼王子的技术里面有一项很重要的就是穿越,想凭这个摆脱巫师的结界。江昊叫了声:“不可以。”盗贼王子像皮球一样被抛回来,隐身斗篷和帽子甩在地上,靴子也飞了一只,现出的形象是只有脑袋和一只脚出现,身体的其他部分被遮掩起来,非常古怪。 江昊量了脉搏,看他只是接触城堡边缘,加上他实际也学过一定的魔法,身体和常人不同,伤得比较轻,问题还不大。盗贼王子把靴子斗篷重新整理好忍着哼也不哼一声,又重新爬起来。 江昊把太古之剑祭出来,向城堡大门激射过去,太古之剑的光芒射在大门上,门上的冰雪马上消融,剑锋跟着撞上去,这一剑的威力,轰开一座山绰绰有余,震得整个城堡剧烈摇晃,大厅上无数冰雪落下人头顶。 晃动良久停止,城堡的大门纹丝不动,分毫未损。 江昊一剑试出了结界的力量,更加慎重。他长啸一声呼唤,神龙这一路以来依旧跟着他们在地下潜行,也进入了城堡,得到江昊召唤,神龙一跃出来,江昊说道:“现在是依靠你的时候了。” 第七章 决战之章 第七章决战之章 神龙领会江昊的意图,呼啸着冲向大殿的穹顶,准备穿越阻隔直上长空,神龙刚刚穿过穹顶,江昊感觉到一股透骨的寒意,从头到脚。神龙的身体本来是一道洪流,随时可以改变涌流的方向。被这寒意一袭,现在变成一根冰冷的柱子,冻得结结实实。 神龙经这一冻,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盗贼王子伸手敲击,铿然有声,他吓了一跳说:“已经被完全冰封了。” 首席巫师说道:“当然,我们既然知道你要来,也就准备了对付你的方法,你的力量再强,比起六个最伟大的巫师结合在星阵里的力量也不如,你没有取胜的希望,你将会和你的怪物一样被冰封起来。” 和江昊碰过面的每个巫师比起江昊的能力都有一段差距,但是高明的阵法不仅仅等于几个人的合力,甚至是几个人合力的十倍百倍,江昊和六大巫师的星阵碰撞的时候,就占不到上风,现在主持阵法的巫师比当初的六人组合更强大,相应阵法的威力也强大得多,竟至一下子冻结了神龙。 神龙和江昊现在相互依存,不能发挥神龙的力量,江昊的功力要打一半以上的折扣,这一下等于把他逼迫到绝境上。汝瑶看出事情的严重,说道:“我们是不是被冰封在这里到死也出不去了?” 江昊说道:“总要想想办法再说。” 盗贼王子说道:“这一次,恐怕是无法可想了。” 汝瑶依靠着江昊说道:“没关系的,就算出不去,和你在一起也很好。” 江昊振作精神说道:“趁他们还没发动之前,我再好好看看。” 他大脑飞速运转,观察能够看到的每一个角落的细节,发现城堡大厅的地面上,刻画着六角星的图案,问盗贼王子:“你对他们的阵法有了解么?” 盗贼王子说道:“有一点点,他们的阵法需要按照一定的方位排布。” 江昊死定地板上的图案,如果现在的镜像城堡一切都是克隆原来城堡,这个图形就比较有琢磨的价值。星阵旁边有很多附加的图形,江昊在菲尔东岛的魔法学院上有浏览过,现在感觉没有白读,关键时刻能够利用上。 盗贼王子说的那句话没错,星阵要按照固定方位排列,站位的形状很简单,不像神龙的变化繁复,但却威力骇人。如果江昊不是当初读了有关星阵的书籍,现在即使星阵摆在他面前他还是看不懂,有了这把钥匙,以他的经验和对阵法的了解,可以迅速领悟到其中的变化。 江昊看得出神,完全忘记周围的一切,盗贼王子和汝瑶知道他有了发现,都不做任何打扰。 首席巫师似乎意识到了对手有所发现,城堡发出巨大的轰响,汝瑶和盗贼王子都感到寒气袭人,他们不是普通人,普通的寒意根本无法让他们惧怕,但现在的寒意比冻结神龙时候的还可怕。盗贼王子说道:“再不抓紧的话,我们都要被冻结了。” 江昊全神贯注盯在图形上,知道越到这时候越到镇定,逐渐物我两忘,太古之剑忽然在他手上跳跃起来,直刺冻结的神龙,神龙是被几道不同力量组合后束缚的,现在江昊已经看清楚其中各道力量的来源变化。 剑光到处,神龙冻结的身体轧轧作响,开始松动,这时候从城堡大门涌进成堆的冰雪,迅速将所到之处吞没。三个人的脚下剧烈摇晃,汝瑶和盗贼王子都有点承受不住这种晃动,摇摇欲倒。 江昊将千悬丝飞出牢牢系住两人,冰雪一股脑压过来,将三个人的身体吞没,里面蕴含着巫师封印的力量,江昊马上感觉到半边身体都麻木了。就在这时候,太古之剑终于将被束缚的神龙解开。神龙挣脱了束缚,狂啸着将江昊三个人吞入身体,破空向上飞去。 江昊神志保存着清醒,没有忘记刚才对星阵的计算,神龙迅速在他的意念下,变成环状,停止上升势头,向城堡侧向遁去。 江昊早计算好了角度,星阵的结界如同人组合打拳一样,不同的力量之间总会有少许间隙,深识阵法的人正是通过利用这些间隙来破解阵法。神龙摇曳着通过江昊选好的位置,两股强大的力量分别从左右压过来,在神龙里面的三个人,尤其是汝瑶感觉到全身都被打鼓般敲击着,耳朵嗡嗡作响。 神龙迅速按照江昊的计算改变形状,两股力量从它身体旁交错过去,互相形成对撞之势,神龙就是这间不容发的瞬间穿越出去,逃得生机! 一旦神龙脱困,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它的逃逸,江昊刚才受了打击,元气未复,星阵的威力又实在强大,不可能在此时迎战。他驾着神龙拼命向上直冲,巫师的弱点之一是他们没有飞行的法术,只能借助龙或其他工具,不如江昊的神龙来去九天自如。所以江昊早算准了退却路线。 神龙连续遭到几下阻击,江昊在神龙中看得清楚,刚才白色一片的雪山地面上,在城堡方圆范围之内现在划着清晰的一个血红色六角星,有两个巫师正连续拿法杖对神龙进行攻击。江昊一纵身到了神龙尾部,驭太古之剑抵挡敌人攻击,蓦然一道光柱正中他胸口,力量比其他法杖上的光柱强大得多,江昊被震得直接飞进神龙身体里! 汝瑶模模糊糊中看到江昊飞进来,一声惊呼,神龙拖着三个遭受打击的人直上长空,自从江昊功力大进以来,这次吃亏最为严重,好在神龙行速惊人,一转眼穿过乌云,长空上阳光灿烂,和下面是两个不同世界。 三个人经过刚才的冰雪冲击,身上的斗篷、隐身帽早都掉下来,虽然没有丢失,但也暂时不再能隐没形体,不过互相能看见,也好照应。 汝瑶拼力保住江昊的身体,眼圈都红了,江昊咳嗽了几声,嘴角上有了血丝,笑着说道:“我没事的。” 这句话说完只过了不到半分钟,他脸色已经如常,神采重新飞扬,汝瑶看得惊异无比。自从三泉合一之后,凤凰的力量在江昊体内流转越来越迅速,以往受伤恢复需要超过半天的时间,现在只是片刻之间他就已经如常。 江昊是没有问题了,汝瑶刚才被寒意侵袭,本来几乎已经冻僵,因为情急江昊才激发出最后一点力量,现在冷得说不出话来历,江昊赶紧把她抱在怀里,用真气把巫师灌注的余寒给她驱除出来。以他的功力,汝瑶也很快缓过来,偎依在他怀里不愿意动弹。 他因为情急汝瑶,汝瑶缓过来才顾上盗贼王子,盗贼王子正缩一边发抖呢。江昊将太古之剑稍微一摇曳,上面的热意传递过去,只三两转,盗贼王子就能够喊出声:“别再来了,再来就烫着我了。” 江昊知道他没事,于是收手。盗贼王子长出一口气说:“我刚才完全绝望了,没想到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逃出来。” 江昊说道:“我也没想到,不过既然做到了,我还打算杀回去。” 汝瑶见惯了江昊出人意料的举动,无论江昊做出什么决定都支持,盗贼王子吓了一跳说:“再杀回去,我们怎么可能赢?” 江昊说道:“我们能够赢,至少能够有机会。” 盗贼王子说道:“巫师结阵太可怕了,我是第一次有机会面对面见识,我不知道有什么力量可以跟他们抗衡。” 江昊说道:“刚才冲上来的一瞬间我想到的这个问题,巫师用魔法让浓云笼罩,人类才失去了胜利的机会,如果我们可以让浓云消散,是不是人类就可以有成功的机会。” 盗贼王子说道:“如果真的能驱散云雾,巫师将无法不断制造军队,他们的数目太少了,力量再强大,只要人类有声息繁衍的机会,他们就无法成功。” 江昊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可以试试。” 盗贼王子本来就对他的能力深信,经过刚才的考验更增加了信心,深深行了一礼,说道:“在我心目中,你是王者,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追随。” 江昊说道:“姑且让我来试试看。” 他对汝瑶笑笑说:“我变个戏法来瞧瞧。” 汝瑶泯嘴笑道:“我等着看呢。” 江昊让神龙继续往高飞,同时调整位置,神龙此刻位于刚才脱逸出来的镜像城堡正上方。江昊将太古之剑自己驾驭,又让盗贼王子乘上水针剑,脱离神龙飞行出来。 汝瑶不解说道:“我们要做什么?” 江昊一指神龙,神龙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形状,边缘薄中间厚,活脱脱一面放大镜,镜子正对城堡方向。阳光被聚焦到神龙身体上,如果是普通的水,经过阳光的炙烤早就蒸腾,但神龙不是普通的流水构成的,不受任何影响。 阳光通过神龙的躯体,变得无比耀眼,汝瑶用双手遮了眼睛,只能从指缝当中观看,只见一道粗大的光柱撕破云层照下去,所到之处,云气笼罩的地方立刻消散无踪。巫师法杖上的光芒虽然强烈,也无法同这巨大的放大镜相比,光柱一直射到雪山上,白色的雪山上马上变得洪水奔流,白皑皑耸立着的镜像城堡在天空中看去只是个小圆点,被粗大的光柱一照射,瞬间土崩瓦解。 整个山上终年堆积的冰川都融化,滚滚流淌,洪水裹挟着泥沙冲击山崖,随着神龙移动,照到的地方大块的冰块碎裂,被光柱照过的地方,云开雾散,黑暗被驱散。 盗贼王子激动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久说道:“你是能创造奇迹的人,我相信那个预言了。” 江昊说道:“别急着相信,我们离扳倒他们还差得远呢。现在只是倒塌了一座镜像城堡而已。” 盗贼王子说道:“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江昊说道:“要找到真正的巫师城堡。” 盗贼王子说道:“巫师城堡在茫茫的群山之中,而且我们又没法确定它的真伪,如何找法?” 江昊说道:“本来我没办法找到,不过刚才他们给了我办法。” 盗贼王子不解道:“他们并没有留下任何找寻的线索啊。” 江昊说道:“他们留下了线索,六角星阵结成的城堡镜像,是以真实城堡位置为参照的,这就好像在大地的另一边竖立一个镜子一样,所以我只要知道镜像的位置,并且知道星阵构成的角度,我就能找到真实的巫师城堡的位置,就像连一条线一样简单。” 他说得虽然轻松,盗贼王子却知道,如果不是对巫师的六角星阵准确掌握,不可能计算出巫师城堡的位置,非有深厚功力和准确判断不可。 江昊正默默凝神计算,一个火球飞上半空,距离神龙的位置很近的地方爆裂,地面上随即有无数火球打上来,密集得跟炮弹似的,江昊说道:“巫师的反击来了,我们先行撤开。” 神龙游动着躲避火球攻击,江昊三人也踏剑在旁边飞行,江昊说道:“如果我想要潜入巫师城堡的话,必须和神龙分开。” 汝瑶说道:“那怎么成,没有了你,它不会听别人指挥的。” 江昊说道:“如果我们和神龙一起,很难摆脱巫师的追击。说不得只好赌一次试试。” 江昊自从能够驾驭神龙之后,还从未和神龙分离过,如果有战戈在的话他多少会放心,现在只剩一个毫无经验的盗贼王子能帮他,殊无把握。 江昊不知道自己和神龙相隔多远还能够呼应上,尽量把自己的意图传达给神龙。神龙有灵性又非纯然的动物,能领会多少江昊也没有把握。 他部署完后对盗贼王子说道:“神龙这边,就交给你照看,你留在它身上等待我的消息。” 盗贼王子把他的话视为命令,江昊将他送进神龙后,神龙一声呼啸,向平原的方向飞行。江昊和汝瑶把隐身衣整理好,太古之剑带着他们转变方向,悄悄向群山中飞去。 江昊目睹许多火龙起飞追逐神龙去了,但神龙飞行的速度何等之快,火龙转眼被甩后面,只是拼命徒劳追赶。山间响起一阵号角声,能看得到的地方,只要不被洪水淹没,就有大量的骷髅兵在山道中蜿蜒前行。 江昊和汝瑶趁他们大举行动的时候落到地面,江昊根据自己推算的方位找下去,真正的巫师城堡距离镜像还有几十里之遥,天上经过短暂的亮光之后,由于神龙离去,又恢复了黑暗,云雾笼罩,不过也正方便江昊行动。 由于在山中不敢飞行,走了好长一段才到达预定位置,跟他们起初到达过的山峰几乎一模一样,也在在孤零零的山峰上耸立着一座城堡,外观一如镜像,山间的墓地也是死气沉沉。 江昊吸取上次进入巫师城堡中伏的教训,考虑到必须摆脱巫师的追踪,江昊谨慎从事,准备换个方法进入,他先观察是否有六角星阵的存在,对阵法他已经有相当经验,看了半天,这时候长空中一道火光划破乌云,正是神龙翱翔着又回来了。 无数骷髅在山间看到神龙都是低声吼叫,箭雨齐发,但对神龙来说毫无威胁,神龙的光亮只在上空闪了一瞬,又脱离了他们视线范围,同时有几道闪亮的光柱从山中不同角落射出来。这几道光亮险险击中神龙,勾勒出的位置正和六角星阵一致。 神龙的试探让江昊完全看清楚星阵排布方位,等神龙飞远后,火光箭雨星阵都归复寂灭。好多骷髅又赶着向城堡进发,都背着不用的用具物品,跟上次见到的差不多。 江昊和汝瑶踏着太古之剑绕到城堡的后边,太古之剑在隐身斗篷的遮盖下看不到痕迹,城堡后边濒临深不可测的悬崖,崖壁垂直上下。江昊和汝瑶顺利从后面的城墙穿越过去。 城堡里面井然有序,全不像外面乱哄哄的样子,除了把守各个岗位的半兽人士兵,负责做杂役的也都是笨头笨脑的半兽人,要在偌大的城堡里挨个房间搜寻,江昊没有这个时间。 正思量间,江昊的鼻子里嗅到一股食物香气,他嗅觉大大敏锐于常人,说道:“我闻到好吃的了。” 汝瑶说道:“如果巫师和人类的要求一样,他们大概还需要吃东西,从厨房下手也不错。” 她说的正是江昊的想法,江昊循着香味一路嗅过去,厨房在城堡的下层,火光熊熊。两个人悄悄溜进去,发现厨房里同时十几只大灶在烹饪,主厨的都是些愁眉苦脸的人类,旁边的监工和负责拿东西的倒是半兽人,看来愚蠢的人半兽人还承担不了做菜这样的重任,只能抓人类来做工作。 半兽人监工恶狠狠催促一个人类厨师说:“快一点,误了公主的午餐,还要把你吊起来打。” 那厨师满眼愤恨,一句话不敢说,一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厨房,跳上餐台就吃东西,半兽人反应还不慢,抡起手中的阔剑就想砍,厨师吓得赶忙阻止说:“不可以!” 半兽人说道:“人类也敢发话。” 厨师说道:“这只猫是东方公主的猫,您是新来管事的不知道,如果真的杀了它,我们的命也都不保了。” 半兽人吓得不寒而栗,赶紧住手,那猫也习惯了来这吃东西,大摇大摆出去。从到西岸以来,这是最让江昊惊奇的一次,因为这只猫跟他以前学校食堂的猫一模一样。 他和汝瑶跟踪猫的行迹,猫一路上转过很多回廊,穿越门户,没有一个守卫敢拦阻的。到了城堡高处的宫殿,是装饰豪华的一大间宫室,巫师的城堡一般陈设都十分简单,唯独这一间古色古香,很有东胜神州建筑的风情。 宫室里布置得如同闺房,江昊的心激动起来,自从失散之后,他距离聂冰从未如此接近过,一个人经过长期寻找就要完成他一直的目标,怎么能够不激动。 江昊平静了一下心情,汝瑶紧紧握着他的手怕她跑了,江昊笑笑传音说:“我又不会丢下你,别抓那么紧。” 那猫跳跃着蹦到一个背对江昊的丽人膝上,这丽人身着长裙宫装,云鬓高堆,江昊从背景一点看不出聂冰的样子了。江昊克制住激动,摘下隐身斗篷,说道:“我来了!” 他期待着聂冰笑盈盈回转过头,然后激动地扑到他怀里。果然那丽人回过头,看到他之后妈呀一声说道:“你咋也跑这鬼地方来了呢?” 江昊也差点没晕过去,所幸他身经百战,反应神速,赶紧堵住丽人的嘴。这个丽人说起来他不陌生,绝对不是他历经艰险追寻的聂冰,而是学校食堂的张二婶。张二婶虽然年过三十,还是薄有几分姿色的,但在这个场合,配上这个装束,只能让江昊发昏。 江昊说道:“你是东方公主?” 张二婶说道:“他们非要这么叫我,我有啥办法,我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鬼地方了,整天都以为是做恶梦,还有个长胡子老头非要我嫁给他,我可是有孩子的人了,不同意他又要强迫……可是你咋也来了呢?” 江昊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太复杂,没法给她解释,还是自己主动的好,抓紧问道:“你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 张二婶说道:“我就记得有天晚上我没睡,抱着我的猫路过女生宿舍的地下室,见里面亮着灯,我还以为有贼呢,想看一眼就报警去,结果一股子劲把我吸引进去,我也身不由主,醒来我就在这鬼地方了。” 江昊问道:“那你有看到过外语系的聂冰没有?” 张二婶摇头说:“那丫头我知道,这没旁人,就我一个,我还想问你呢。” 江昊没有时间跟她谈心,说道:“现在没有时间,你跟我走。”张二婶还不想走,江昊把太古之剑一亮,露出凶恶点的表情,张二婶大脑还没开动,脚先跟着江昊走了。 张二婶边走边说道:“外面都是妖魔鬼怪的,我们怎么走啊,再说那老头子说过今天就和我举行婚礼,如果发现我不见了,他手下的妖怪那么多,我们逃不掉的。” 江昊说道:“他为什么要在今天举行婚礼?” 张二婶说道:“本来说是不急,不知道刚才怎么马上变卦了,说事关重大,必须跟我举行婚礼就开启什么天堂之门的,说他要成了神仙也带我去,他就再成神仙,能有我家那口子好么?” 江昊说道:“他没有机会的,一切马上都会见分晓,相信我,跟我走。” 张二婶嘀咕道:“你把凶器架我脖子上,我不相信能成么。” 江昊计算着时间,离神龙上次离开已经很久,神龙的行动他始终能感应到,随着和神龙相处日久,对神龙的控制能力他也就越发增强。神龙按照他的控制,向中央平原的方向突围,然后返回巫师城堡上空照亮巫师城堡,确定巫师在星阵的位置之后再重新向中央平原进发,这一切都是片刻之间的事情。前面情况进展都很顺利。 江昊刚想带着汝瑶和张二婶走出宫室的门,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迫近,他太古之剑不敢撒手,站定不动,宫室的门化成碎片消散,一个白发长胡子的老巫师就站到他对面,手持头上有圆球的法杖。 张二婶吓得几乎昏过去,瘫软在地,老巫师一开口,江昊就知道他是首席巫师。他的魔杖虽然未必是江昊遇到过的最有威力的武器,但他布置的六角星阵是江昊目前为止面临的最大挑战。 首席巫师说道:“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你做得真是漂亮,足够大胆,居然都骗倒我了。” 江昊镇定自若说道:“好像还差一点点,我这次潜行进来的时候,你们应该是没有觉察,可是你居然还是来了,肯定不是因为急着入洞房才凑巧发现我吧。” 首席巫师说道:“那是因为你还是有点低估我了,我怎么可能对东方公主周围没有任何防卫呢?” 江昊说道:“我进来的时候察看过了,没有任何监视的人,也没有特殊的魔法物品在。” 首席巫师说道:“但是还有只猫,你没听说过,猫都是巫师的朋友么,尤其是东方公主带来的猫,她自己不会有任何戒心的,我只需要对猫施加一点魔法就可以了。上一次的六角星阵你能够逃掉已经很了不起,这一次你没有任何机会。” 江昊没想到在这一步棋上失算于他,说道:“即使如此,最终的胜利也不一定将属于谁。” 他真气到处,汝瑶和张二婶同时惊呼,水针剑带着他们两个人穿透了城堡的穹顶,向半空飞去。 巫师不料江昊还有这一手,法杖直指江昊,江昊的太古之剑也对着他,如果巫师要追逐汝瑶和张二婶的话,势必要面对江昊的压力。巫师权衡一下放弃追逐,说道:“六角星阵随时发动,你准备灰飞烟灭吧。” 到了这个时候,只剩下简单的交锋,江昊计算着九个巫师,道一行和布尔布思缺阵在东胜神州,其他七个人去掉首席正好能够组成六角星阵。 是自己要面对的全部地方。他的太古之剑锋芒划破空气,带着撕裂的漩涡劈出,首席巫师的法杖也同时发出刺眼的亮光,射向江昊。 这两个人的力量都是强者中的强者,相互碰撞的结果本来应该惊天动地,结果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首席巫师法杖上的光球正中江昊的胸膛,江昊的胸口被打出一个拳头大的孔洞,从洞里能清楚看到后面的墙壁。 巫师的一只胳膊也已经和身体分离,侥幸的是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巫师不同鱼东胜神州的修行者,体质并不强健,能够强烈感受到痛苦,还好强大的魔法能保证他生存下去,他赶紧拿出一种黑色药膏涂抹伤口,断臂处的血马上就不流了。 首席巫师说道:“看来这一次,连星阵都不用发动你就要倒下了,实在让我失望。” 江昊应言扑通栽倒,首席巫师正打算控制伤情后做下一步行走,谁知道江昊一翻身又爬起来了,胸口的孔洞迅速缩小,乃至愈合。江昊笑道:“我还不想让你失望。” 他一纵身和太古之剑穿越出宫室的穹顶,沿着汝瑶和张二婶的去向追逐,首席巫师虽然损失了一条胳膊,仍然有着巨大能量,吃江昊的亏只是轻敌而已,江昊可不想留在原地等他号令六角星阵发动。 江昊急逐水针的去向,刚刚脱离巫师城堡,后面地面上明显出现一个大大的六角星形亮光,六角星的范围内一片血红,无数道光芒从地面上升起,直追江昊。江昊感觉自己如同在烈火中焚烧,行将被六角星阵的力量吞没。六角星阵完全发动,而他却没有神龙相助,只能全力向上飞。 这时候天开云散,阳光透射下来,神龙势不可挡,劈破浓云杀回来! 神龙的尾部挂着一块巨大的石碑,在空中分外醒目,正是四极之碑,江昊笑道:“好样的,果然不辱使命。” 他翻身上了神龙,神龙早将汝瑶和张二婶接应到,盗贼王子也在,瞠目结舌说道:“它实在太神奇了,我什么也帮不上,它竟然把天空之门拖曳回来。” 江昊也松口气,若神龙不能顺利完成他要求的任务,及时赶回,一切都前功尽弃。现在他精神一振,驾驭神龙在天空中打个回旋,对盗贼王子说道:“你不是相信我能创造奇迹么,创造奇迹的时候大概到了!” 他对六角星阵的构造了熟于胸,长啸一声,神龙向上升腾,变幻成巨大的镜子形状,江昊把忘川戴上,将全身的真气倾注上去,盗贼王子和张二婶汝瑶目睹着眼前出现了奇特的情景,神龙变幻的这一面镜子,迅速扩大。 第八章 意外人生(大结局) 第八章意外人生 神龙的身体并没有随着扩张而稀释,自然都是忘川的功劳,江昊就好像一个魔术师,将忘川的虚和神龙的实交融一起,这面神龙身体构成的镜子在天空中无限延伸,覆盖了整个山岭,阳光照射在神龙身体上,光线被汇聚成若干很粗的光束,照射在山岭上。上次只是一道光化掉一座山峰上的冰封,现在却是漫天延伸开来。 所有山峦上万古不化的冰川现在全都消融,云雾不像刚才只是被稍微拨开,只要有阳光的地方,就有流水,云雾再也无法锁住阳光。群山上洪流奔涌,滚滚而下,形成一道又一道的河流,这些河流又汇聚成更宽阔的一条大河,向平原上流淌! 那些骷髅兵半兽人不用等到脚下的冰块土崩瓦解,只要一被阳光照到,就已经骨骼散落,在风中变成尘沙,山上的魔军要塞遇到阳光,也马上坍塌,转眼间方圆数十里的群山间除了洪水和泥沙,再没有别的事物存在! 最中心的一道光束对准巫师城堡,阳光甫一下来,巫师六角星阵的红色光芒顿时失色,完全被阳光吞没,巫师城堡发出隆隆巨响,山峰的崩塌也没有这般响亮的声音! 在响声中巫师城堡化为乌有,几百年来没有人目睹过的奇观,现在江昊四人有幸看到。六角星阵被神龙压制得狼狈不堪,六道光亮迟至现在才发出来,神龙早已变幻了姿态,四极碑被推至前面,六道光亮齐齐打到四极碑上,江昊双手贴在四极碑上,四极碑就像一块海绵,六角星阵的力量进入后,六个持阵巫师才发现进入了圈套。他们的力量可以本来可以用来打开四极之门,现在被四极碑锁定,就像插进了门里的钥匙,无论如何努力都拔不出来! 最有威力的六角星阵,现在力量反倒成了他们的要害,他们越是法力强大,被四极碑吸取的能量就越多,除非四极碑能够开启,否则他们势必活活会消耗光! 持阵的六个巫师都被四极碑牵制,这时候一道强烈的光柱射向四极碑,正是首席巫师的法杖,要和江昊做殊死一搏。江昊的力量全放在控制四极碑上,根本无法离开,其他三个人根本没有能力助他一臂之力。 如果放手,江昊能从容避过这一击,同时也势必前功尽弃,江昊终于没有放手,光柱打在他身体上,将他的身体完全吞没,这强烈的一击,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 汝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想要过去接近江昊,但是江昊已经在光柱中消失。 也就是同时,六角星阵的红色血光一完全消失,六道光柱全都被吸收进四极碑内。六个相隔遥远的山峰上,同时都有一个巫师倒毙! 首席巫师等待着江昊在光柱中化为灰烬,像他这种打击方法,连治疗伤口的机会都不可能给别人。但是光华中他看到的是一只凤凰的影子从光柱中升起来,徐徐展翅,金色的光芒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首席巫师的眼睛能承受强烈的光芒,但看到这种光芒的时候却像被针刺了一样,不由自主遮住眼睛,太古之剑从天而降,穿透他的胸口,将他牢牢钉在青山上,然后融化的冰雪从他尸体上冲刷过去。太古之剑如长虹直上长空,回到江昊的身边。 巫师城堡已经完全不存在了,江昊神采奕奕站在神龙背上,抱住投到他怀里的汝瑶说道:“你忘记我是凤凰不死之身,凤凰有重生之能,无论怎么样他都打不死我的。” 汝瑶笑靥如花,满足地倚在他怀里,神龙化成的这面光镜带着四极碑以惊人的速度向平原上行进,所到之处,浓云驱散,阳光重见,大地上密密麻麻的骷髅兵被阳光一照到,马上化为灰烬。大地上到处流水奔涌,流水冲刷过的地方,神奇地有绿草慢慢生长出来。 盗贼王子激动得热泪盈眶,单膝跪下说道:“你拯救了这片土地,从今以后,你就是这里的王者,所有的人类都是你的臣民。” 江昊考虑是不是要谦虚一下,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四极之碑上,四极之碑被巫师六角星阵的力量注入后,上面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出一道光之门。 四极之门在短短一天内第二次开启,江昊说道:“王者我先不当了,我还要进入这扇门。” 盗贼王子愣愣说道:“到什么地方去,去你来时的地方?” 江昊说道:“我也不知道门内是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一定要进去看个究竟。” 汝瑶说道:“我也陪你去,无论到哪里都陪你去。” 神龙缓缓收缩身体,变幻回原来的形态,带着四极碑落到地面上,四极碑正好坐落在一座小山上。江昊对盗贼王子说道:“那我们就该告别了,这里是你的土地,我看你做这的国王不错。” 盗贼王子还想说“我可以做第二把交椅”,江昊已经携手汝瑶走进四极之门,张二婶说道:“小江,甭走啊,把我丢这算怎么回事?”赶紧跟上去。“盗贼王子也在考虑是不是跟着人家看看究竟,神龙跟着呼啸而入,四极之门瞬间关闭了。 江昊等待着穿越四极之门后发生的剧烈震荡,但是这一次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像走进家门一样,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有很多扇一模一样的门,都紧紧关闭着。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个老头子坐在椅子上,桌上摆满了旧书。 江昊认得,这是第一次改变他人生经历的时候,把书卖给他的老头子。老头子抬起头,笑眯眯说道:“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江昊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头子笑道:“你已经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了,可以猜想到一些的。” 江昊想了想说道:“四极之门是通往不同世界的入口,每一座四极之碑都是一扇门,你给我的书,是我打开门的一个契机。难道连碑上当初有我的名字,也是注定的么。” 老头子说道:“没有什么是注定的,如果你不成,自然会有别人得到机会,碑上的名字还会是别人。我只是看守入口的一个守门人而已。能够改变你人生命运的人,其实只有你自己。” 江昊说道:“那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老头说道:“没有什么是我安排的,得到过那本书的人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人做出像你这么多的事情,安排是不能让你成功的,你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难道还体会不到这个道理么?” 江昊笑道:“我好像做得还凑合。” 老头子说道:“我也觉得还成,能通过到现在这一步,经过重生之后,你已经有了一种新的能力,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力量有多强大,从此以后,只要有四极碑存在的地方,你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开启,也就是说,你已经可以有能力登临天幕之土了。” 江昊诧异道:“天幕之土这个地方真的存在?” 老头子说道:“当然是真的,这个宇宙中的最强者都会到那个地方去,只要能通过进入之前的种种考验,你现在也有这个资格了,因为你是其他世界的最强者。你要不要进去?” 未知的世界当然对江昊充满诱惑力,江昊想了想说道:“我当然想去,我想看看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老头子指着其中一扇颜色与其他门不同的门说道:“那你现在就可以进去了,进去之后,你就是所谓真正的神仙了。” 江昊看看汝瑶说道:“我们可以一同进去么?” 老头子说道:“本来没听说可以带老婆一起进去的,不过既然是你,那就破例了。” 江昊想想说道:“我始终在找一个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那扇门的后面,如果不在,我暂时还不想进去。” 老头子说道:“她不在,这是个小小的意外,本来进入四极之门前的震荡可能会将她带到东胜神州或者西岸,可是当时刚好有另外一个人路过,结果是她被反震了出去。” 江昊说道:“那她没事吧。” 老头子笑道:“笨小子,没明白我的意思。放心,她活得好好的,她既然被反震出去,那就是根本没有进入四极之门,也就是说她还在她原来应该在的地方,明白了没有?” 江昊知道了这个结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一直苦苦寻找的聂冰,其实还在学校里面。他看看汝瑶,忽然笑道:“你说我们该去哪里?” 汝瑶说道:“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不过我也想去看看你来的地方,你给我讲过,有好多我没见过的事,我没见过的人。” 江昊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回去。” 汝瑶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东胜神州呢,你要不要回去看看,那里可有好多漂亮姑娘等着你呢。” 江昊心中计算,的确有好多人要他去见,张仲举,小四,徊风,乌灵,海阔天,黄掌柜,胡唯一,树老,飞鸟仙,千晓生,叶慕天,飞飞雪,师圣彦,战神黑猿,守陵人,区然,战戈,泥人张,驯鸟人,可爱的小石头,小跳,阿蠢和老淘一家,豆一豆二和一干豆兵,这些朋友和弟兄曾经与他生死与共,渡过很多热血沸腾的时光,他怎么能够不看一眼呢。 明玉真人,楚恋衣,金河王,天外岛主,灵偶仙,欧龙子,云灵姑,叶天士这些掌门或神使身法的人,能不能领导大家顺利消灭四极岭上的魔军,应可以吧,无论如何,他会回去看看。 当然还有商远清,和他走完全不同道路却做了朋友的人,成了帝君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两个人再次会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最头疼的还有绿珠,楚月儿,玉颜公主,婉约,这些美女对他的心思,他是都清楚的,该如何面对呢?一走了之是不好的,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不过,要放到未来。 走了这么长久的路,这些问题回想起来就够头疼的,江昊索性不想,对老头子说道:“我想先回到我来时的地方。” 老头子指了指其中一扇门,低头开始看书,说道:“回来的时候走原路就行了,你现在想让哪扇门开启,哪扇门就会开启,记得善用你的能力。” 江昊点头答应,张二婶在后面叫苦道:“那我呢,我怎么办呢。” 神龙也在江昊身后咆哮,江昊有点犯难,把张二婶带回去,她经历的这些事怎么办,神龙这么大的家伙,总不成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吧。 老头子不耐烦地放下书说道:“你小子是不是跟人打仗太多糊涂了,自己想办法去。” 江昊想了想忽然失笑,先拿出浮海玉升把神龙收进去,神龙的体积虽然惊人,浮海玉升还装得下,用的时候再放她出来就是了。至于张二婶,他笑道:“你都是在做梦,回去还是不跟人家说的好,说了大家都会以为我们是精神病发作。” 张二婶咬了咬手指说:“是做梦么?不怎么疼,就当是做梦好了。” 江昊又问道:“那我回去的世界,过了那么久,我该怎么办?” 老头子低头看书,干脆不说话了,江昊想想天大的事都经历过,怎么在意这些小事了,牵着汝瑶的手,推开四极之门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竟然在地下深处,江昊想起盗贼王子的隐身衣还在呢,正好可以帮助不会法术的张二婶穿越上去。 四极碑现在所处的位置离地面大概几十米,以江昊之能,片刻带着两人到了地面,是一间地下室,穿越出来后,外面的天色刚刚蒙蒙亮,一切都那么熟悉,原来是学校不远的一处小区外面,江昊把隐身衣各种东西收好,才想起三个人现在的装束都比较怪异,对张二婶说道:“这就分手了,你赶紧回家去吧。” 张二婶始终惊魂未定,认定江昊是个怪物,忙不迭走掉了,江昊看看自己和汝瑶的装束,哑然失笑,赶紧找了家精品服装店穿越进去。 汝瑶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江昊笑道:“赶紧挑件你喜欢的衣服换上。” 汝瑶觉得有点当小偷的嫌疑,说道:“这……不大好吧。” 江昊从浮海玉升里面随便找出两块几斤重的金砖,放到柜台上,能够想像别人看到这东西后的表情,汝瑶可不懂金砖和钞票的区别,欢天喜地开始挑选衣服,不一刻换了一身淡绿的套裙,亭亭玉立,分外妩媚。女孩子穿上从未穿过的新鲜衣服,笑靥如花格外开心。江昊也随便找了身衣服,说道:“我们去我上学的地方看看。” 两个人向学校方向走去,校园里已经有了晨练的学生,跟江昊离开时候没有什么两样。江昊和汝瑶牵手走在小路上,给好奇的汝瑶介绍一切她没见过的新鲜事物。汝瑶格格笑着说:“我很喜欢这地方,我们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好不好?” 江昊笑道:“好啊,我们先去找到该找的人,然后我会带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 他关心聂冰的情况,加快脚步向外语系女生宿舍走去,几个混混模样的家伙拦住去路,为首的一个头发剃得露出头皮的家伙说道:“嘿,小妞不赖么,陪哥哥玩去。” 汝瑶小嘴一扁,江昊再也不会对这种家伙客气,轻轻一抬手,其他几个混混飞出去五六米远,都大头朝下扎到花坛里,两条腿倒立着蹬个不停。露头皮的家伙面无人色,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是江昊!” 江昊被认出也觉得意外,那家伙转身想跑,被江昊一脚踹倒,踩住脸想审问。这时候江昊同宿舍的小朱跑过来,气喘吁吁说道:“江昊,你去哪了,整整一天没看着你,出事了你知道么?” 江昊终于弄清楚了自己返回的时空,小朱说道:“前晚上不是小型地震了么,长毛被人在街上发现成了白痴,长毛的弟弟短毛找上门来,说是你搞的鬼,找不到你,说要抓聂冰,短毛的手下刚奔聂冰她们宿舍去了。” 他还是老毛病,说完了才看清楚江昊脚下踩的人,怔怔说道:“这不是短毛么……” 他又看着汝瑶,嫉妒得直流口水,说道:“这也是你女朋友?” 汝瑶满脸幸福地点头,小朱怕惹事,赶紧溜了,江昊可不想再对短毛手下留情,江轻轻飞起一脚,短毛像坐了火箭一样,一直蹿上天空,转眼就剩个黑点。江昊对汝瑶说道:“我们去看看。” 他拉着汝瑶的手,像一道流光闪过校园,很多人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闪了闪,根本看不清楚。江昊在三秒钟之内来到聂冰的宿舍楼下,正好听到聂冰清脆的话语:“宁死也不跟你们走。” 正有三五个短毛党羽在楼上威胁聂冰,江昊在楼下轻轻吹口气,真气像利剑一样刺到他们,几个家伙鬼哭狼嚎,捂着脑袋叫唤,各个的脑袋肿得像猪头。 聂冰在这时候已经从楼上一跃而下,江昊正好伸手接住,抱在怀里,看到聂冰久久凝望他的惊喜表情,江昊微笑说道:“我们终于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