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实习生》 序章 随着夜色渐深,灯火通明的居民小区中渐渐归于沉寂,昏暗的路灯成为了这里唯有的光源。小区中的大路都毫无规律的停放着各种车辆,从汽车到自行车一应俱全,为自己的代步工具找一个好的停放位置是这里的居民们每天的大事,因此引起的纠纷和争吵几乎每天可见。而绿化区的小径湮没在青草绿树之间,蜿蜒的石子路径两侧,生长茂盛的树木在夜风中扭动着“肢体”,形成了一种与白天时的生机勃勃截然不同怪异的景象。 陈老头在小径上徘徊着。 他已经在这里踱了一天的步,虽然很想要回家看看,可是就是提不起这个勇气去面对自己的家人。 在这样老旧的小区做保安实在不是件好差事,正在巡逻的两个保安心中都有着这样的想法。要是可能的话,他们也不希望公司把他们派到这种人手少,环境差,居民的毛病又特别的多老居民区来,可是像他们这样的新人,也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两个保安相互说着一些牢骚话,渐渐地走到了小区的后半部分。走到十一号楼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瞥向了十一号楼的三楼。 就在那个黑漆漆的窗口后,三天前发生了一起凶杀案。男主人把自己的妻子杀死之后分尸,然后上吊自杀了。按理说杀人之后分尸是为了藏匿尸体更方便,凶手既然都决定要自杀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这一点连警方都无法解释。 于是小区中开始传出事情的各种版本,甚至有人说在事发之后,在寂静的夜里,依旧可以听见那个房间中发出打斗的声音,女人哭泣的声音,男人狞笑的声音……也有人说,在深夜时分,如果从这座楼下经过,就可以看见一张苍白的、流着血的人脸贴在窗户上,就好像想要从玻璃中挤出来一样,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楼下经过的行人…… 两个保安越是心中害怕,越是忍不住偷偷向楼上看去。当然,他们既没有听见什么哭闹,也没有看见什么脸孔,一切都依旧正常。 保安甲掏出烟,递给乙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吞吐着烟雾说:“这个差事真不是人干的,工资少,活计累,还要担惊受怕的。” 保安乙带着戏弄口吻问:“你怕了?把那些传言当真了!”虽然他自己也很怕那些事情,可是能以次取笑一下同伴也是枯燥的工作中的调剂。 保安甲一翻眼皮:“谁怕了?我看是你刚才腿肚子都在抽筋吧!” “你才是吓得……” 两个保安相互开着玩笑,刚才的不安已经渐渐消除,就在这个时候,金属相击发出的清脆声音传入了耳中。 铮…… 铮…… 有人在偷车。 这是两个保安第一个念头。 可是等他们辨别清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后,忽然都觉得自己的双腿僵硬,根本无法挪动了。 在他们身后不远,空荡荡的石子小径上,那个“铛铛”的声音还在传来,就好像是有人拿着铁器,一边敲打着地面一边向这边走来,又好像是什么东西身上带着铁链在地上拖过,与石子地面碰撞时发出这种声音,并且在慢慢地向这边接近。 可是石子路上没有任何东西。 两个保安惊恐地睁大了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那个声音在黑夜中,是那么的刺耳。 “鬼……鬼……”保安甲从打着战的牙缝中吐出这么几个字。这个时候他的同伴倒是比他反应要快的多,已经转身向着值班室跑去,保安甲略一发愣,就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两名保安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一个瓮声瓮气地声音响了起来:“老马啊,我怎么觉得他们是看见我们了,被吓走的?” “是吗?我们这么可怕吗?我活着的时候,可是有名的美男子啊。”另一个声音这么说。 如果这个时候两个保安依旧留在这里,就会看到,在那条石子小径上出现了三个“人影”。其中两个高大魁梧,一个生着一颗牛头,另一个生着一颗马头——这二“人”的形象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可是恐怕也没有人会因为他们的知名度而看到他们不心生恐惧。在他们的身后,一个被铁链紧紧拴着的男人,正在发出低低的呻吟,不时用力挣动,想要从束缚中逃出去。 马面踢了他一脚训斥:“别白费尽了,我们哥俩手中还没有能逃走的罪人!以为躲在远处我们就抓不住你吗,哼哼!” 牛头也冷冷笑着说:“你早知道害怕,怎么会作出杀妻这样的罪行,现在知道……晚了!你以为杀了人再自杀就算是一命抵一命了?做梦!走吧,油锅在等着你呢!” 就在他们要拖着这个男人的灵魂离开的时候,一阵嗡嗡的声音带动了整个空间的扭曲。 那种生人不能察觉的声响和震动,在牛头马面的耳中却是难以形容的巨大尖厉,使得他们即使明白根本没有用,还是不由得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痛苦的等待这个声音消失…… 直到十几分钟后,这个声音才完全消失,扭曲的空间也恢复了正常。牛头破口大骂:“那个混蛋在这种时候使用渡池来阳间?不知道调查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人在执行任务吗!”马面也附和着骂起来。骂了一阵一回头,却发现那个鬼魂趁机拖着链子跑了,他们只好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也忘记了要找那个造成他们不便的家伙算账。 在牛头马面连踢带打得押着那个鬼魂离开不久,一个生人听不见的声音在整个小区上空响了起来:“天啊,我这是怎么了……救救我啊,有没有人在?快来救救我……救救我……” 一、少女与鬼差 时间八月一日,正好是建军节。 游少菁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日历,今天相隔游少菁的父亲因为贪污受贿被羁押已经过了十一天。 这十一天的时间对于游少菁来说,即像是一年那么长,又好像是一晃眼就过去了,以至于她在回想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记忆里空落落的。她在墙上的旧日历上面十一天前的那个日子上用笔划了一个圈,并且弹了弹日历上堆积的灰尘。灰尘飘落而下,正好落在钟学馗的眼睛里,他又没有办法去擦试,只好拼命眨着眼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啊!看着我点!我在下面呢!” “就你那幅尊容想看不见也难吧!看见了晚上不做恶梦我就算是精神坚韧了。”游少菁淡淡地说,同时故意又多弄了些灰尘下来,气的钟学馗哇哇大叫。 其实游少菁这样说虽然刻薄些,却也不无道理,且不说钟学馗的丑陋长相:蓬乱的像鸟窝的头发上带着一块脏的像抹布的头巾,豹头虎额,脸黑如锅底,一双环眼,一只大一只小,腮上长满虬须——这样一幅晚上出门足可以吓死人的相貌想让人不注意都是很难的,而且他所在的地方更是奇特:在游少菁家的南窗边,因为许久没人居住而结满蛛网的墙壁上挂着一份国画内容的挂历,在这幅日期是三年前的、已经开始泛黄的老挂历的正下方,从墙里生生地凸出一块黑色物体,仔细看来就会发现竟是一张人脸。 这张脸只有上至额头、下至下巴、后至半个耳朵的面积露在墙外面,就好像在墙上很小心的凿出一个与他的脸庞分毫不差的洞,然后他从外面把脸伸到那里一样。不过就算是走到屋外也是看不到钟学馗除了脸皮以外的其他部分的,因为据他的说法他是在从阴间来阳间的路上被卡在了通道里,所以才会只有半边脑袋出现在阳间,其他部分还泡在阴间的渡池里呢。 这样的一张脸,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出现在这样一间平凡的屋子里,叫人怎么能不去注意他?甚至游少菁还打算晚上不关门窗就睡觉,试试看如果有不长眼闯进来的小偷会不会被吓死。 钟学馗当然不知道游少菁的盘算,现在他的目光盯在了桌子上游少菁为她自己准备的晚餐上,寻思着怎么样才能说服游少菁喂给自己一点吃。 游少菁故意地拿着鸡毛掸子到处乱扫,弄得这间本来就因为多年没人住而脏乱不堪的房子里灰尘乱飞,还不时把鸡毛掸子从钟学馗的脸上拖来拖去,使他不住打着喷嚏。钟学馗知道游少菁这种行为绝对是故意的,自己再说什么恐怕都没有用,所以只是在那里长吁短叹:“原来想拯救世人真的这么难!天降将大任于斯人啊……钟学馗呵钟学馗,你可要牢记自己的抱负,不要因为这样的挫折就打了退堂鼓啊!不管遇到多少倒霉的事情,不管遇到多么冷漠的人,你可都要为了茫茫苍生坚持到底……” “行了行了,这样的话你一天要说二百次,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游少菁扔下掸子颓然的坐下。 钟学馗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游少菁也说不准。 因为父亲涉及的案子的缘故,除了被没收了所有财产外,在他名下的那套住宅也被查封了。游少菁不愿意和继母一起住到租来的房子去,也不愿意去生母和继父那里,一时竟然无家可归。最后想起来外公生前的这套旧房子,于是提出自己搬到这里住。外公生前就曾经决定了把这套房子留给他最疼爱的游少菁,虽然外公去世后舅舅径自把房子转到了他自己的名下,但是游少菁现在说要去住的时候,舅舅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游少菁提出独自住的要求后,她的母亲只是说了几句:一个女孩子自己住算什么、出事怎么办之类的话,也没有十分反对。继母则干脆是因为不用和这个继女一起生活而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庆幸的神情。游少菁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她爽快地只带了自己的随身衣物便来到了这所旧房子中。 来到自幼跟外公生活的地方,一关上屋门,游少菁所有在别人面前伪装出来的坚强全部崩溃了,她捂着脸开始大哭,任由靠在门上的身体软软的滑到了地上。自从抚养她的外公去世,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就是父亲,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她的人也是父亲,现在父亲忽然被捕,她的世界可以说也就同时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在别人面前她还可以硬撑着,一旦一人独处就再也压抑不住了。不管这个少女平时显得多么的冷漠、坚强,她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游少菁不相信父亲是那种会贪污受贿的人。父亲一件衣服穿几年都舍不得换,他最疼爱的游少菁到现在还没骑上想要已久的电动车,不久之前还听到他与继母因为不能买钻石项链而口角,如果真的贪污了几十万怎么会过这样的生活?可是谁也不会听她一个“孩子”辩解,因为还在调查期间,她甚至不能去探望父亲,连父亲现在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对于父亲的出事,所有的亲戚,包括继母都很漠然,游少菁难以接受他们那种明显的放弃了父亲的态度,暗暗决定即使只有自己也要为父亲做点什么!只要父亲是清白的,就一定可以找到他没有犯罪的证据。 游少菁坐在地上哭了很久,在昏昏沉沉中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求求你别哭了,你已经哭了三个多钟头了,就算你不怕哭哑了自己的喉咙,也请你可怜可怜我的耳朵吧……” 关闭许久没有人居住的屋子里竟然有别人? 这个念头令游少菁又惊又气,她双手抹着眼泪四处张望,已经哭得朦胧不清的双眼在屋子里看了几圈,却没看到什么人存在。难道自己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了?她抚着墙站起来,准备到卫生间用冷水洗把脸清醒清醒,这时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小姑娘,请你帮个忙,把我脸上的这个东西揭了去可好?” 游少菁再次跳了起来,她在屋里四处乱搜,只要能够藏人的地方,就连窗帘都拉开看看有没有人躲在后面,却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小姑娘你就帮帮忙吧,我在这了卡了好几天了,天天头上盖着个东西实在难受啊。”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谁?谁在那里!给我出来!”游少菁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防身,声色俱厉地喝问。 “我在这里啊,这里!”那个声音十分高兴地提示她,“快来帮帮我吧,好心的小姑娘,我现在出不去啊。” 好心的小姑娘?自己不是遇到狼外婆了吧? 游少菁在心里嘟哝着,顺着那个声音找过去。 当她迟疑着掀起墙上那副许多年都没有更换的旧挂历时,不由发出了一声尖叫:“鬼啊……”——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钟学馗的那副尊容。 钟学馗花了多半个小时才安抚好了被他吓倒的游少菁,向她解释说自己是阴曹的鬼差(相当于阳间的公务员,钟学馗着重的声明了这一点),因为阴间有几只恶鬼逃到了阳界,为了将它们捕捉回去,他这个责任心重,正义感强的鬼差才毅然决然的决定来到阳间执行公务。谁知道在穿越两界时出了点问题,他被卡在了两界的夹缝里。脸露在阳界游少菁家的墙上,身子却还泡在阴间的渡池里。 “你真的是阴间的公务员?”游少菁听完他的解释后第一句就这么问。她可不相信执行公务的人员会被卡在墙里。该不会……他才是那些企图越界的恶鬼之一吧? 听了她的疑问之后钟学馗难以启齿的表现更是让她确定了自己的怀疑。 对付恶鬼要用什么方法来着?游少菁拼命回忆着祖母生前讲的那些鬼怪故事。黑狗血?桃木符?自己现在上哪里弄这些东西去?对了,易经!那些笔记小说里不是都记载着书生除鬼用易经吗!她跑到书房从书架外公生前收集的古书中翻出易经,张开书页对这钟学馗:“恶鬼,你给我乖乖的从实招来,不然我把易经扣到你的头上去!” “我真的不是恶鬼!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还敢狡辩!就看你那副长相都像恶鬼!”游少菁用易经拍着他的头说。 钟学馗一下子瞪起了牛眼:“我的长相像恶鬼?我的长相明明跟钟馗大人一模一样,你竟然说我像恶鬼!” “钟馗?捉鬼的那个钟馗吗?这么说来……”听了这话后游少菁再看钟学馗,果然觉得他的模样真得很像画里的钟馗。不过话说回来,只看外表的话钟馗也不像什么好人吧?不然怎么会状元做不成被逼得碰死。 “钟馗大人是我最尊重的人,为了向他学习,我可是花了两百多年才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呢!钟馗大人看到后都夸奖我能不以臭皮囊为念,专心修行呢!钟馗大人说了……”钟学馗一说起他的偶像,马上开始双眼放光、滔滔不绝。 游少菁却开始摇头叹息:崇拜钟馗视他做偶像,学他的行事没什么不好,可是连模样也要学他的,就未免太疯狂了,难道阴间也有铁杆“粉丝”这么一说?不过经过这么一闹,她倒是不再怀疑钟学馗是恶鬼了:“难道你真的是公务员?那怎么会卡住出不来?你们阴间的工作这么危险吗?” 钟学馗虽然面黑如锅底,但是听了游少菁的问话还是泛出了红意:“跟你说老实话吧,其实我是自己偷偷跑到人间来得……” 九百恶鬼逃出地狱其实已经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可是由于当时动荡的人间局势也影响到了地府,那个时候的地府管理也比较混乱,这样大的越狱事件,被发现后竟然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重视,直到造成的危害越来越大,十几年前开始才被重新拿到了阎王们的议事日程上。 九百只恶鬼集体越狱,这可是地府自建立以来最大的越狱事件,地府的各层官员翻遍了多达数亿条的各项规章制度,却根本查找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应当采取何种措施的依据。于是十殿阎罗数千年来第一次坐在一起,放下所有的公务召开一次全地府王级官员全体会议。 这个会议一开就是十年。 为了创建一条适用的、不与其它章程冲突的、全新的规章,阎罗们绞尽脑汁,可是由于原本就存在的规章太多了,新拟定的规章出台后,只是翻查旧规章做对比就需要一百名熟练的判官工作一个多月,而这一个多月的工作的结局往往是以:“派遣一百人的队伍到阳间这一条与《两界通行管理条例》中的第七章第六条:‘前往人间公干的人员一次不得超过十人,旅游的人员一次不得超过十五人’冲突。” “抓捕逃犯不符合《黑白无常工作手册》中规定的黑白无常的工作范围。”或者“按照《地府军队管理法》规定,新建一支部队必须先将其派遣到天界担任五十年巡逻任务,所以快速组建一支专门抓逃犯的部队恐怕并不可行。”等等这样的查对结果告终。 这次很多鬼差都无比关注的会议还在继续着,钟学馗就是这些关注者之一。 他是负责接待横死的鬼魂的鬼差,随着九百恶鬼逃走的时间越长,他所接收的横死鬼中是被恶鬼附身所害的就越来越多起来。钟学馗每当听着那些屈死的鬼魂诉说他们是怎么被害的,诉说那些恶鬼在人间的所作所为,便感到义愤填膺。他多盼望阎罗们早点谈论出个法子,尽快去把那些危害人间的恶鬼捉捕回来,可是日盼夜盼总没个消息。终于有一天,钟学馗再看到十几个被虐杀的孩子的鬼魂后再也坐不住了。他收拾自己的兵器、法宝,决定自己独自到人间捉鬼,不管将来会受到什么惩罚(估计向他这种从来没有先例的行为,将来要决定他的惩罚也要讨论个百儿八十年的)。 满怀壮志,内心尽是悲天悯人的钟学馗来到渡池边,用投石问路的方法引开看守,一头就扎了进去。等他入水之后才想起来,通过渡池去天界或者阳间是要靠携带不同的腰牌来区分的,他什么都没拿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冲进来,结果就是通往天界和阳间的漩涡同时亮了起来,并且发出巨大的吸力,把钟学馗往它们的怀抱里拖去。钟学馗在它们的拉扯下终于从对自己的健忘恼恨中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自己的身体在这种拉扯的角力下大有被撕开的危险。 “我要去的是阳间啊,我要去阳间!”钟学馗大叫着,拼命向通往阳间的漩涡游去。他在两个漩涡的夹缝中奋力划动双臂,整整游了七八个时辰后,他的努力终于得到了成效,他开始慢慢的向通往阳间的漩涡靠拢。离得越近,另一个漩涡的力量就越小,终于他在快速的旋转中像一根木桩一样一头插进了通往阳间的那个漩涡,同时也被那股力量压挤的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就在这墙里了,”钟学馗一脸沮丧地说,“而且头上还盖着东西,什么都看不见。更惨的是,身子没过来,泡在水里又冷又湿。幸亏渡池里没有鱼虾,不然还不被它们咬死。” “放心好了,就算动物也不会随便吃看起来有毒的东西的。”游少菁现在可以确定这个笨蛋不是恶鬼了。 “是吗,鱼虾不会吃我,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渡池里虽然没有鱼虾,还是有一些别的怪物的,钟学馗这几天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刚松了口气忽然回过味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看起来有毒!” 游少菁帮他把镜子摆在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你的意思是我长的很难看!就算我长得很难看,当面这样说你不觉得很伤人吗!”钟学馗圆睁着一双牛眼大吼。 “长的这么难看本来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更是你不对了。”游少菁马上吼回去,“你不想想自己长得这样,又出现在这种地方,我一个女孩子家没被你吓死就不错了,说你两句还不行吗!” “我花了两百年才变化成这个样子,你竟敢说难看!”钟学馗大怒,“表面上看你是污辱了我,其实你是在污辱钟馗大人!你敢污辱我最敬佩的钟馗大人我岂能饶你!我非把你臭揍一顿不可!” 游少菁用手拍着他的头说:“来揍我啊,来咬我啊!有本事你出来啊!”自己一个堂堂的鬼差居然被她像对待小孩子似的戏弄,钟学馗大怒,但是他现在动弹不得,只好成为游少菁板上的鱼肉了。好在游少菁很快就失去了对他的兴趣,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搬到这里来后游少菁一直在收拾屋子,可是以经空置一年多房子不是那么好打扫的,旧家具、垃圾和她的行李堆得到处都是,她虽然连午饭都没吃的忙活了一整天,可是根本看不到什么成绩。只要一看到眼前这些垃圾游少菁就会心烦的难以形容,而钟学馗那双一大一小贼亮的眼睛还在无时无刻不盯着她,让她怎么能不觉得烦躁。她把沙发上堆的杂物往地上一扫,双手抱着头蜷在沙发里,不动也不说话,看到她这样子钟学馗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过了好久游少菁才有气无力地问:“你饿了吧?” 钟学馗正在无聊地东瞅西看,听到游少菁的话愣了一下:“呃,你问我?” 游少菁依旧蜷在那里有气无力地说:“这里还有别人吗?” “你是问我……嗯,我是饿了。不,我是说,我不吃东西也饿不死,当然能吃更好。可是你准备的东西这么少,还是你先吃吧,我吃你剩下的就行。” 游少菁摇摇头。她找来个高板凳放在钟学馗脸下方,把食物摆在上面,正好是钟学馗嘴的高度,使他略一动嘴就可以咬到东西。钟学馗吃了几口,这是他被卡在这里以来第一次吃到饭菜,心里颇有些感动。他嘴里含着东西含含糊糊地说:“你也吃啊,你自己怎么不吃?” 游少菁早又回到沙发上蜷在那里,钟学馗问过之后她半天没有动静,好久才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吃不下。” “好歹吃一点,你今天忙活一天了,如果不吃东西不但身体受不了,还会落下肠胃病的。相信我,我上一辈子就是因为参加科考时太紧张吃不下饭,结果的了胃病,最后在发榜的那天吐血死了的。你可要记住我这个前车之鉴,千万不要……” 这个鬼怎么这么唠叨?游少菁按着太阳穴走进了卧室,冲还在不停的劝她吃东西的钟学馗重重摔上了门。 这个家伙长得像“鬼”一样,怎么看也不象是会因为营养不良吐血死掉的啊?对了,他说过他是因为崇拜钟馗,到了阴曹地府当上鬼差后不但改了自己的名字,连样貌也花费了数百年时光修炼成了和钟馗八分相像的。真不知道他原来长成什么样?既然会羡慕钟馗的长相,原本大概长得像根豆芽菜吧?游少菁胡乱的想着,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今天,钟学馗的心情本来是很好的。 早上他掌管善终者的同事接待的鬼魂中,有一个他认识的鬼魂。前生这个鬼魂一生行善,最后却死与亲人的谋害,今生他依旧善良,却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一生,百岁而终,死后的灵魂也是坦坦荡荡,无牵无挂,笑着走完了黄泉路,很快就在鬼差们的恭送下去了逍遥界——像他这样济世行善了几生几世的人,已经可以跳出轮回了。 钟学馗也去送了这位值得尊敬的老人,回来之后本来一直在哼着歌儿干活,可是当那个少女的鬼魂被带到他的面前时,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好心情全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少女的魂魄已经残缺不全,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是两个鬼差搀扶着她,才勉强让她站到了钟学馗手中拿着的业镜之前。 那是一个多么干净的灵魂啊。曾经她的心中只有爱和快乐,那种充满了幸福的感受即使在她的灵魂已经碎裂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之后还可以感受得到。可是这些幸福快乐的感觉,现在已经全部被一种恐惧、痛苦、不解的情绪所掩盖了——这是这个女孩死的时候最深的感受。 “可怜这个孩子,怕是不能投胎做人了吧?”扶着她的鬼差对钟学馗说。 钟学馗沉重的点点头:“她的灵魂却是得太厉害了,恐怕要做几世的动物才能修补好。”接待横死者虽然是他的工作,可是看到无辜的灵魂悲惨的模样,他还是会很难受。 “都是那些该死的恶鬼啊!”那个鬼差愤愤地说。这个少女死于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男人之手。那个男人被恶鬼附身之后,疯狂的迷恋上了这个每天从门口经过的女孩,为了完全地得到她、zhan有她,终于有一天对她下了毒手。从业镜中看着那个男人搂抱着少女的尸体,贪婪的啃咬着,吞咽着,要用这样的方式和她永远融为一体,见多识广的钟学馗也禁不住感到恶心。更严重的是少女的一部分灵魂在鬼差赶到之前被恶鬼吞噬了,使得她无法再转世成人。 那个可恶的恶鬼,害了她今生还不算,还要害得她这么善良无罪灵魂,投胎去做动物! 女孩的灵魂还是昏昏沉沉的样子,根本不知道身边的鬼差是在议论她的事情,也不知道两个鬼差扶着自己,是要把自己带去投胎,成为一只将要被自己那双失去了女儿的可怜父母收养的小小流浪猫。 看着少女的灵魂消失在大殿之外,钟学馗发现自己一直在用力地攥手中的笔,已经把那支在这个职位上送走了好几代鬼差的铁笔生生捏断了,他自己的手也被那支“不甘心”的笔划破,开始流血。 鬼差也会流血?这曾经是刚当上鬼差的钟学馗惊异了很久的事情。后来他才知道,鬼差也是有肉体的,自从他们当上鬼差的那一刻,就拥有了一具身体。这身体和阳间的一样,有血有肉有泪,也有一颗正义之心。 这些日子钟学馗常常去打探大王们的动静,因为他常常弄些酒菜孝敬,所以与看守大殿的鬼差们已经混得很熟了。就在昨天,徐鬼差收了他的好酒之后,偷偷跟他说过,因为其中一位阎君去天庭议事而中断了几个月的会议虽然重新开始了,可是大王们几天都还在忙着品尝天庭带来的好茶,并没有开始谈论正事。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采取行动? 究竟还要多少无辜的人死去才能够有个结果? 钟学馗把断笔狠狠地扔在地上,站起来气呼呼地打着转。 身为鬼差不能缉捕饿鬼,身为鬼差却只能眼看着一个个受害人凄惨的模样,身为鬼差明知道恶鬼在世间作恶却不闻不问……钟学馗啊,你凭什么叫钟学馗?你凭什么自称要做钟馗大人的接班人…… 钟学馗带着一股怒气到处乱走,心中的那团火焰却始终没有办法熄灭,等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办公地点很远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大水池的旁边。 水池约有百亩见方,周围用青玉围栏隔开。四角八只怪兽雕像瞠目而立,口中吐出的袅袅烟雾使得池水周围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气息。这个地方鬼迹罕至,冷冷清清中带着一种神秘。这里就是渡池,是去往人间或者天上的一条通道。 钟学馗盯着池面的轻雾,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大王们都快讨论了十年了还没有结果,我要自己去阳间捉拿恶鬼,我要去为民除害,我要……” 他乘着一队鬼差经过,守护石兽正在眼看他们的路牌的时候偷偷溜进了水中。刚一下水,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住了。他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可是身体却像被石头压住了一样无法动弹,又象在深深的湖底一样被水波卷动着,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我要去为民除害,我要去替天行道,我要去阳间捉拿恶鬼……”钟学馗喊叫着,奋力挣扎着,最后终于大汗淋漓的醒来。 太好了,原来只是个噩梦,自己还好好的在墙里卡着呢——不过卡在墙里好像比作噩梦更遭。 钟学馗大口喘着气,终于醒悟过自己是身在何处来。还是那间乱七八糟的屋子,天已经亮了,可是厚厚的窗帘依旧拉着,只是从缝隙里透出一丝阳光照在钟学馗旁边的墙上。昨天那个女孩呢?怎么还没起来啊。她一直都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没有正经吃东西,现在又不出房门,该不会…… “喂……喂……喂……小姑娘,醒醒啊……喂……小姑娘,太阳出来了……小姑娘……” 一直在难以把握的梦境中徘徊的游少菁就是被这种断断续续,刺耳之极的声音从梦中惊醒的,她盯着天花板呆了半天,才想清楚了自己身在何处。梦里种种诡异的景象依旧在脑海里闪现着,令刚刚睡醒的她反而有种很累的感觉。她呻吟着把头靠在枕头上,一动也不想动。这时门外又是一波嚎叫传了进来:“喂……喂……小姑娘……喂……” 游少菁的头脑终于又清醒了一些,抓过一个枕头向门上重重一摔大喝:“你嚎什么!吵死人了!” 门外钟学馗松了口气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就太好了。你昨晚没吃饭,今天早上又一直没动静,我还以为你怎么样了呢。” 游少菁苦笑一下,自己的生母、继母、各色亲戚在这种时候都对自己若近若离,反而是这个从墙里冒出来的鬼差在关心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本来要向钟学馗扔过去的“暗器”也不好意思再出手,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游少菁准备了简单的早餐,在钟学馗滔滔不绝地诉说不吃饭的危害声中,自己也拿起了筷子,可是没吃了几口便停在半空,怔怔地掉起泪来。钟学馗在艰难地吃饭动作中停止下来,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嗡声嗡气地问:“你有什么心事吗?说给我听听如何?从我看见你你就一直不开心。” “我爸爸他……”游少菁从父亲出事之后,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竟然对着这张嵌在墙里的鬼脸说了起来。看见游少菁在面前边说边落泪,钟学馗有心安慰她地,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好久才说:“你也别难过了,虽然是恶鬼附身才使你父亲做出种种错事,但是有道是苍蝇不抱无缝的蛋,他会被恶鬼附身毕竟也是因为他自己心术不端正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不过你放心,等他判了死刑,到了阴间之后,判官们会辨明他是因为被附身才犯的大错,会给他轮回转世的机会的……” “你才会被判死刑呢!别诅咒我爸爸!”游少菁尖叫着拿起碗盘向钟学馗劈头盖脸地打下去,直到眼前没有可以抓在手里的东西了,才蹲在地上抱着头哭起来。钟学馗挂着一脸的菜叶饭粒,茫然的看着她。 游少菁的哭声忽大忽小,忽而嚎啕,忽而啜泣,忽而哽咽,一直在耳边萦绕着。钟学馗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自己脸上的菜汤都干了,游少菁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钟学馗实在受不了了,开时哀号:“你别哭了,别哭了,有什么事想不开用得着这样哭啊,我死的时候我爹娘都没这么哭过……求求你别哭了行不……啊啊啊……我快受不了了,你别哭了……”他大声叫嚷着,不过游少菁没有再理会他,就是在那里哭泣。 “求求你别哭了,我会帮你捉到那个恶鬼为你父亲报仇的,你就饶了我行不行……捉到那个恶鬼后我让你用刀剁,用火烧,用油炸,用锯子锯……你想怎么出气都行,现在就饶了我吧……我真得受不了了……” 游少菁一下子抬起头来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保证捉到那个恶鬼让你处置个痛快。” “我是问我爸爸的事?他,他其实无罪是吗?” “当然是真的,而且就算他犯了再大的过错,只要依法服罪,接受了人间的审判,将来到了阴曹地府对他今生的作为就不会再追究了——不能一罪两罚不是……”钟学馗本来还要详加解说阴间的处罚章程,却被游少菁打断,她腾的站起来盯着钟学馗的眼睛问:“你说过的事情都是真的吗?” “我说的是真的,我从来不说谎!”钟学馗扬着眉毛颇为自豪。 “那么你是从阴间来的,你们阴间跑了一些恶鬼;你是捉鬼的鬼吏;我父亲这所以会干那么干坏事是因为被鬼怪附了身?”游少菁一口气地问。 “真的不能再真了!”钟学馗眨眨眼。 “你有没有见过我父亲,怎么知道他是被恶鬼附身?” “因为你身上有鬼的味道,我知道你没有被鬼附身,当然就是你身边的人出事了。”钟学馗又冲着游少菁吸吸鼻子,“味道已经很淡了,但是还能分辨出是一个很贪婪的恶鬼……” “嘭”游少菁在他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并且尖叫:“你这个色狼!” 钟学馗被打得莫名其妙:“我哪里像是色狼!你,你凭什么打我!” 游少菁带着脸红的表情退开几步,站得远远地问他:“你有没有办法捉到那只恶鬼?” 钟学馗得意洋洋地说:“那还用问,那样一只小小的恶鬼怎在我的话下,我本来就是来捉鬼的,一只两只恶鬼算得了什么!” “你自己刚才说过的,要把那只鬼捉来任我处置,现在你去把它捉来,我要把它碎尸万段……”游少菁双手握拳,脸上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这种笑容出现在她那张哭得一塌糊涂的脸上,令钟学馗产生了想要缩回墙里去的冲动。 “我,我现在没法帮你……我,我不是动不了吗?”钟学馗小心翼翼地说,“而且你可别以为捉到那个恶鬼你父亲就没事了,他,他在阳间照样要被判刑的,所以,所以……”在游少菁目光的逼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听不见了。 “你是说你这个鬼差捉不了那个恶鬼?” “如果我行动自由的话一个恶鬼当然不在话下,可是现在我不是……” “哼,那我爸爸怎么办?你不是自称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嘛,现在眼睁睁看着恶鬼害我爸爸不管!还敢叫什么钟学馗,钟馗怎么可能像你这样!” 这句话给了钟学馗极大的刺激,他环眼一瞪:“好,我就证明给你看我不负钟学馗之名!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你说!”游少菁只要能救父亲,什么都愿意去做。 “你帮我找到恶鬼的下落,我自然有办法帮你收拾它!” “它不是附身在我爸爸身上吗?” “它现在怎么可能还在你爸爸身上陪着坐牢,肯定早就溜了——要是一直被它附在身上,你爸爸现在恐怕已经开始被它同化,开始发狂了……总之你帮我找到它,我就帮你想办法来收拾它,不然我也没办法——我的处境你应该知道。” 游少菁不再说话,开始静静地思索起来。钟学馗没有打扰她,静静的等着。果然没用多久游少菁便决绝地一甩头:“说吧,要我怎么做?” “你先去洗洗脸吧。” “什么?这样就有用?” “你的样子象个大花猫。” “……你怎么不早说!” 钟学馗也无法推算那个恶鬼离开游少菁的父亲后会附到何人身上,所以建议游少菁从他父亲入狱前接触比较密切,而且人品方面又有问题的人下手,最好就是她爸爸的同案犯,这样的几率比较大。问题在于游少菁对于父亲被捕的原因一直懵懵懂懂,此时不但对钟学馗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连她自己的心里也是糊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父亲平时与那些人来往较多,寻思了半天才决定找大人们去问一问。 自从父亲出事后,原本三天两头往家里跑的叔叔和姑姑早不见了踪影,而生母这边自从离婚就已是不再问及父亲的事了。游少菁盘算了好久,发现可以去问的对象竟然好象只有继母。 游少菁的继母比父亲小了十多岁,是个时髦漂亮的女人,与游少菁的父亲结婚后的这七、八年中跟游少菁的关系一直平平淡淡,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现在游少菁想起她来竟然有模模糊糊的感觉,似乎父亲出事才短短的日子,自己就想不继母的样子了。 “唉,还是去问问她吧。”游少菁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虽然不是很想与她接触,可是父亲被捕的原因,她总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吧。 游少菁拿出手机,拨下一个熟悉的号码,动听的彩铃声后一个爽朗的男声传来:“少菁,你没事吧?这几天怎么不接我电话?你现在住哪儿?和我表姐一起还是搬到你生母那里了?用不用我去看看你?” “莫潇。”听到对方的亲切的声音,游少菁鼻子一阵发酸,沙着喉咙说:“我没事,现在我在姥爷以前的旧房子呢。我这几天忙着搬家,没开手机。” 电话那边的莫潇沉默片刻,郑重地问:“是表姐不让你和她一起住吗?我去找她说说,这都什么时候了!” “不是的,莫潇,是我不想跟她同住。我现在挺好的,一个人住清静。” 莫潇笑了一声:“你还是老脾气,一个人住缺什么不缺?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不?需要我的话尽管开口,我知道不论你的生母还我表姐都是指靠不上的人。” 游少菁呜咽起来,这句原本应该由亲人对她说的话,却直到此时才从莫潇这个非亲非故的人口中听见,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捂着嘴哽咽,眼泪从面颊上淌下去。电话另一边的莫潇也沉默着,直到游少菁平静了一些,才听到他问:“你找我有事吧?什么事你尽管说。” “你知不知道你表姐现在住在哪里?我想要找她。”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三、见习刑警与专职司机 “他真的是警察,怎么办?袭警是什么罪名?”莫潇一边在医院的急诊室外踱着步,一边抓着头发神经质地低叫。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袭击警察这个罪名太大,他好好一个优秀生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袭击警察的罪人了呢? 游少菁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用力搓着手指,那上面沾着一些血迹,是她帮着莫潇抬那个受伤的刑警时沾到的。陌生人的鲜血让她十分别扭,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手指都搓的通红了。 “莫潇,实在不行就说我打的他,那里是我家,他偷偷进去本来就不对,再说,再说我还不满十八岁,到至于会被判刑……” 莫潇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一人作事一人当,他再怎么没出息也不会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帮自己顶罪。“私人民宅本来就是他不对……”莫潇象是在为自己打气似的说,“是他不对在先的,他跑到你家里去,还把房间翻的乱七八糟。” 游少菁很想对莫潇说,房间中的混乱并非出自那个刑警的手,而先他而去的两个人,不过她无法向莫潇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关键性问题,总不能跟他说是一个叫钟学馗的鬼差告诉自己的吧? 怎么办?莫潇打了警察…… 手上的血迹早就被磨消了,可是游少菁依旧在无意地搓动着手指。 “病人醒了,你们谁是他的家属,来给他办一下住院手续。”一个护士出来,用一种见多不怪的语气吩咐。 莫潇与游少菁同时长长松口气——伤害警察的罪名比杀害警察总要小一些。 莫潇与游少菁马上冲进了急诊室,那个刑警躺在自己的病床上。由于大量失血,他的脸色十分苍白,那是一张年轻生动,线条分明的面孔,如果他清醒的时候想必是个充满沾力热情的人,即使致使他躺在那里的“凶手”看着他,心中也不由这么想。 这个年轻的刑警在药物与伤势的双重作用下醒来,已经是凌晨时分,睁眼就看见游少菁,莫潇两个人一起站在他的床前,低头做悔罪状。 “警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下手那么重打你,可是……” “可是你不该深更半夜的跑到我家去啊……”游少菁接过话头为莫潇分辩。 “所以,那个所有的医疗费我们会负责的……” “你要是因此告莫潇的话,就太不公平了。不要忘了,你到我家也是从窗户进去的……”游少菁接着说。 “你家……”刑警按着头呻吟一声,“我记起来了,有人打我的头……你家……对了,你就是游少菁吧?”他的眼睛一亮,看着游少菁急切地问。 游少菁点点头,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意图,所以没出声。 “你就是游叔叔的女儿!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刑警支着身体坐起来,向游少菁伸出手:“我是李剑利啊,你还记得吗?李剑利!” “李见利……”游少菁与莫潇对视,他们好象都不认识这个人。 “不是‘见利忘义’的‘见利’,是宝剑锋利的‘剑利’。”李剑利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名字的误解,马上加以订正,“我是游叔叔赞助的大学生之一,四年前你和游叔叔一起到过我们学校,亲手把学费送到我们手中的,你忘了吗?” 游少菁知道,父亲出身贫苦,读书的时候因为交不起学费几度面临失学。所以他工作之后很喜欢帮助贫困大学生,几乎每年都要赞助一两个。游少菁为了感受本城的几所知名大学的氛围,也跟着父亲到过学校为那些学生送款过几次,可是那些受赞助的学生并没在她心中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所以也记不起李剑利指的是哪一次,哪一所学校了。 莫潇也知道游少菁的父亲有这个习惯──为此自己的表姐还深表不满,夫妻间口角过多次,他点头说:“原来你是姐夫赞助的学生,已经毕业了吗?工作好象不错。” 李剑利不无自豪地说:“上个月刚刚考入刑警队,多亏游叔叔的帮助,不然我早就……”他的神色沉重下来,低声说:“我想找游叔叔道谢的时候,才知道出了那件事……我知道游叔叔是好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说着,他安慰地拍拍游少菁的手背。 李剑利本来是想要找游少菁的父亲报告自己顺利毕业,找到了好工作的喜讯,却意外的获得了自己的恩人入狱的信息,对他来说不疑是个巨大的打击,他多方打听,却始终无法得到游叔叔究竟为何入狱,于是想起了游少菁来。便打听了她的住处准备去拜访,一来关心一下恩人的女儿,二来把事情打听个明白。 无奈游少菁现在住的那栋旧房子连个明确的门牌号都没有,他转悠了好久,直到晚上才到达目的地。一到那里,职业感便让他发现这座房子没人在家中有人闯入过了,他想在暗中观察,结果却反而被莫潇当作了小偷,头上挨了重重的一击。 “我不相信游叔叔会贪污,挪用公款!”李剑利语气肯定地说,“游叔叔不是那样的人!” “谢谢你……”游少菁轻声说。 自从父亲出事以来,包括自己家的亲人在内,李剑利是第一个用这么肯定的口气宣布相信父样是无辜的人。对着这个一脸诚恳地青年,她鼻子一酸,泪水涌出了眼眶。她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虽然她坚定的相信父样的无罪,甚至不惜去寻找那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恶鬼,可是她还是无比的渴望身边能有一个人支持自己,赞同自己的观点。 “你放心,我会把事情察清楚,还游叔叔一个清白的。”李剑利目光炯炯地宣称。顺利地考入警队成为了刑警后,他的自信心有点过度彭胀。 游少菁用力点点:“我也在调查爸爸的事。” “我们一定可以找出真相!”李剑利马上把自己升格为游少菁的同伴,握住她的双手用力一摇。 莫潇对他随意表示亲近的行为微微皱眉,不动声地把游少菁的手拉出来说:“少菁,你马上就要开学了,别为这些事分心,交给我吧,我来帮你证明姐夫的清白。” “你们真的愿意帮我?”游少菁哽咽着问。 两个青年一起点头。 等到李剑利的同事们得知他们队上的新人员居然被邪恶的歹徒打伤的消息赶来,李剑利已经成为了袭警罪犯的同盟,事情的真相也就被他们三个扭曲成了:李剑利前去拜访游少菁,不巧的是游少菁已外出与莫潇约会。李剑利发现有人进入了游少菁的房间,于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与刑警的职责而上前阻止,却反而被对方的同伙袭击受伤倒地。幸亏游少菁与莫潇及时归来,将他送入医院治疗。 游少菁虽然对于自己一个高中生,竟然被说成深夜出门约会有些抵触情绪,但是为了莫潇的安全,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了——要莫潇仅监狱和自己去跟莫潇约会,不用选她也知道该承认哪样。 警方按照惯例在案发现场取证,整个过程中游少菁的心始终揪着,害怕现场在火眼金睛的刑警们的检查下被揭开真相,又害怕墙上的那个特殊的装饰品──钟学馗被刑警们发现。幸亏刑警们对自己同事的证言深信不疑,而钟学馗也证明了他的障眼术的水平──有一个刑警还在被碰歪的挂历上你细搜案过有没有指纹,却愣是没有发觉挂历下面的秘密。 游少菁这才偷偷松了口气,她真害怕警方为了研究钟学馗究竟在哪里而干脆把这房子拆了。 警员们撤退之后,游少菁、莫潇和李剑利在这间还没来待及收拾的屋子里召开了第一次合作分工会,李剑利受的只是皮外伤,包扎止血之后已经不妨碍他的行动,所以借着为同事们指认“案发地点”的因头溜出了医院,就此不肯回去乖乖地躺着了。 “不管怎么说,我不相信游叔叔那样的好人会干犯法的坏事!”李剑利拿一个烟灰缸敲着桌子来加强自己的语调,“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我身为一个警务人员,就有义务去为游叔叔查明真相,还他清白!” 莫潇心中暗想,他肯资助你们上学就肯定是好人了?那些贪官贪污了几千万上亿的,再拿出一星半点的来做做好事,就个个成了好人不成?莫潇对于那个大着自己表姐十余岁的表姐夫始终没有什么好感,即使游少菁已经跟他成了好朋友,他依旧不能原谅那个男人身为有妇之夫,当年还勾引自己的表姐的行为。要不是因为当年第三者的帽子扣在了表姐头上,她怎么会失去了大好的前途,到现在落得家庭、事业两边空空。 “我爸爸就是被冤枉的!”游少菁说,“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小菁,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的话,我当然也是会全力帮助你的。”莫潇马上向游少菁保证,“不过……” 游少菁知道莫潇对爸爸的印象并不好,就像自己对继母的印象不怎么样一样,她随莫潇一笑,不管什么时候,莫潇都是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的人。她向着眼前的两个青年郑重地点头:“谢谢你们愿意帮我。” “首先咱们得弄明白游叔叔的确切罪名是什么!”李剑利问了一下,发现包括游少菁在内,都只知道一个笼统的“贪污受贿”之后宣布,“我回去找同事从为帮忙打听打听。” 莫潇也说:“我再去问问表姐——她好象不太愿意说这种事,我尽量劝她说出来。” 游少菁则说:“我可以去问问爸爸的老同事们,他们之中也许有人知道……”父亲出事之后她一直刻意避免与父亲那些同事见面,因为她不知道会从他们那里看到什么样的表情,同情还是幸灾乐祸?父亲担任领导的时候,不管是否出于真诚他们对自己都是客气热情,甚至有点刻意讨好的,游少菁不愿意面对事发前后他们那势必会出现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她更想知道事情始末,更想帮助父亲。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李警官,我送你回医院,小菁,不管你多么想帮助姐夫,今天你得好好休息,呆会我会给你买饭回来,这乱摊子也等我回来收拾,我送下李警官之后,咱们再来商量搬家的事。” “搬家?”游少菁诧异地问。 “这个地方这么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再住下去?万一……总之你还是搬到我表姐那里吧。” “我不会搬走的。”游少菁斩钉截铁地说。她的性格很是倔强,从来都没人能扭转她决定了的事情,这也是她与莫琳的关系永远也好不起来的原因——莫琳这个继母对游少菁生活上是照顾得不错,但是在两个人刚开始相处的时候,莫琳就用“为了你好”的理由想要为游少菁决定转学、决定住不住校等等事由,使得她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熟知到这一点的莫潇一脸不甘心地出门送李剑利回医院去了,要是他知道那些人根本不是偶尔入户偷窃的小偷,而是就是冲着游少菁来的的话,估计他就算明知道游少菁会生气也会强迫她搬走。 游少菁把两个青年送出门,刚一回头钟学馗就对她说:“我看那个莫潇说得挺有道理的,你住在这里太危险了。那些人是想要找你的,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来?不然你还是搬个地方住吧?”他说出这句话心里可有些舍不得,游少菁虽然脾气暴躁一点,但是这几天对他还是很照顾的,要是游少菁不在这里住了,谁来给他吃东西,他不是又要任由灰尘在脸上堆积了吗。 “不用。”游少菁一甩头回答,“我还等着他们来呢!”她脸上挂着“阴险”地笑容,拖出一只灭蚊灯放在钟学馗脸边,调查一下角度,让灭蚊灯幽蓝的光茫照在钟学馗的脸上,“如果他们再来,我就吓死他们。”虽然现在是大白天,窗外艳阳高照,可是蓝色幽光下钟学馗的“鬼脸”再配上游少菁脸上的笑容,口中发出的笑声……如果那些不长眼的人再来的话,没准真的会被吓死。 “你,你这个样子比鬼还可怕啊……”钟学馗呻吟一声。 “哼!” “游姑娘,你真得那么肯定你爸爸是无辜的吗?”这几天,随着游少菁身上沾染到的鬼气越来越淡,钟学馗对于自己那天脱口而出的判断开始产生了怀疑。游少菁身上有鬼气,也不一定就是从她爸爸身上沾来的啊,也许她只是在街上与一个被鬼附身的人擦肩而过也说不定。自己要是一不小心给了她一个虚幻的希望,等到真相大白,她会更加的伤心。 “我爸爸是无辜的,是无辜的!是无辜的!”游少菁大声叫嚷着,抓起手边可以碰到的一切东西向着钟学馗丢去,“不许说我爸爸可能真的犯了法……”钟学馗惊恐地看着那些椅垫、杯子、垃圾桶什么的飞向自己,当他看到游少菁又抓起了一个沉重的铜底座的台灯时大叫起来:“你,你要砸死我吗……你爸爸是无辜的,是无辜的还不行吗!” 游少菁并没有在把手中的东西扔过去,而是屋里的垂下手仍凭它滚在地上,然后她自己也瘫坐在地上,手中紧紧抱着一个靠枕把脸埋在里面,肩膀轻轻的耸动着。钟学馗不知道她是否哭了,正搜肠刮肚地找着安慰的词句,游少菁忽然又站起来,用力把她手中的抱枕抛向钟学馗:“莫潇说的一点没错,有你这双鬼眼在这里盯着真不安全。”然后气冲冲地跑回卧室外,用力重重地关上了门。 “喂,这是我的错吗?我自己乐意的吗?”钟学馗不甘心地大叫起来。 “小李,你刚刚走上社会,许多事情你还没有经历过,许多事情你都不明白,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杨科长端着一杯热茶,一脸过来人的神情对李剑利淳淳教导。 “可是……”李剑利刚一张嘴,杨科长便用一个手势阻止了他:“我知道,现在我说这些你一定听不进去,可是为了你好我还是要多几句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只知道凭着自己的一股子劲办事,从来不知道前思后想。三思而行,比如这次吧,你到处打听那个案子的事,知道的你是为了抱答游爱国对你的恩惠,不知道的会以为你拿了他什么好处,所以才在为他奔波。你现在是个刑警,是执法人员,你的行为会被别人看成滥用职权,会对你自己的将来造成很大的影响的。” 李剑利虽然通过了刑警的考试,可是现在他还是试用期,分配的工作也与冲锋陷阵办案无关──他因为是文科出身,被分在了秘书科,杨科长正是他的直属上司。 杨科长由于多年的内勤工作缘故,与周围那些精明强悍的同事们不同,三十多岁,胖呼呼的,戴着一副眼镜,开口先带笑,是单位上出了名的老好人。李剑利刚刚步入社会就遇到这样一位待人和善又很热情的上司,本来还在感叹自己运气好,可是今天杨科长絮絮叨叨地劝他作人要识时务,要善于自保,要学会让自己远离麻烦的话题,让他有点心烦,不由开口说:“但是最重要的是真相不是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罪就是有罪,无罪就是无罪,事情总是应该有个说法的。” 看着李剑利慷慨激昂的样子,杨科长扑嗤一笑:“小李啊,记得我刚刚从部队退伍来到咱们这个部门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认定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可是时间和现实会一点点把人教训的学会许多原本不懂的东西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句话你听过的吧?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他就是会把真的变成假的,把没的变成有的,把白的变成黑的。” 李剑利打断他的话头说:“可是事情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是吗?我们警察的义务不就是维护正义吗?” “我们的义务和天职是维护法纪,不是正义。”杨科长一脸严肃地提醒他。 “法律不正是用来维护正义的!” “法律维护的是国家机器的利益以及秩序。”杨科长还是一脸正气地说。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果对方不是自己的上司,李剑利简直想要拍桌子走人了。杨科长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悠然一笑:“我在检察院有个老战友,我跟他说了,让他留心打听打听那件事,你回来这前他给我打电话……”说着从报纸底下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喏,我记下来的,自己看去吧。” 李剑利连忙一把抓过去讪讪地说:“科长,我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 杨科第不介意地一笑:“年青人啊……年青真好啊……我是老咯……”说着端着茶杯踱了出去。李剑利拿着那张纸,一屁股坐下,急切地看了起来。 “陈阿姨,我可以在这里待许叔叔回来吗?”游少菁客气有礼貌地向面前的中年妇女问。 “哎呀,真是不巧,我这正要到外面去办事呢,你看这屋里都是单位上的文件,如果让你自己在这里等……” “没关系,我明白的,那我在外面等好了。”游少菁对对方笑笑,退回了走廊上。在她出来的同时,两边有几间办公室及时关上了门。游少菁靠着墙站在走廊上,低下头不去看周围角落中射来的怪异目光。以前她不愿意到这里,是因为她不喜欢这里的人出于讨好父亲的缘故对自己刻意曲就讨好,而现在则是不愿意面对那些怜悯、怀疑、讥讽、幸灾乐祸的目光。她咬着牙站在这里,是为了弄明白父亲被捕的真相。 许申是父亲原来的副手,父亲出事之后已经递补当了正职,他一定会知道事情的祥情的,而且他与父亲这么多年的搭档了,一定不会拒绝自己吧?游少菁为了见许申已经来了三、四次,可是每次不是遇上他外出,就是遇上他开会,今天秘书又说他出去了,游少菁下定决心,要等到他回来为止。只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游少菁那个到他们的办公室里等待,她只好站在走廊上,像一盆观赏性花卉一样接受着别人的目光。 两面都是办公室的走廊光线昏暗,游少菁缩缩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走进这座大楼,她就开始有这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似乎是时间从盛夏快进到了秋天,那种冷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倒像是要一直冷到心里去似的。难道是大楼中的冷气开的太大了?还是着走廊不见阳光的关系?可是以前她常常到这里来,怎么从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双手摩擦着裸露的臂膀,后悔怎么没穿着长袖的衣服出门,这个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笼罩上了心头。 就好像走夜路的时候,感到身后有人在无声无息地跟着自己一样。 游少菁现在是背靠着墙站在走廊上,整条走廊一直延伸到两端的楼梯处,她都可以一览无遗,游少菁第一次觉得,一座办公楼中要是没有人走动,竟然是寂静的带些诡异。 她的心中有种很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念头,虽然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恐惧莫名其妙,可是就是难以抑制。 “这不是小菁吗?” 忽然响起的声音把游少菁吓得一个激灵。 一个中年胖子手中拿着保温杯,胳膊下夹着皮包,一步三晃地从电梯的方向晃过来:“你怎么来了?来,到叔叔屋坐坐!” 游少菁轻轻皱了皱眉头,这个人是父亲的另一个副手刘天保,父亲常常评论他工作不积极,喜欢公款吃喝,甚至生活作风也不太好,所以游少菁也对这个说话轻浮的人没有什么好感,今天遇上了他,还不知他的嘴里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那些与父亲关系好的人都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更何况这个平素与父亲不对脾气的人。 “我是来找许叔叔的。”游少菁闻到那股随他而来的酒气,头低得更低了。不过奇怪的是,这个人带着满身的酒气烟味一过来,周围弥漫的那种冰冷的感觉倒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想你许叔叔,没想你刘叔叔啊?”刘天保的大脸带着酒气伸到了面前,“来,来,到刘叔叔这里坐坐,跟叔叔说说话。”说着拍着游少菁的肩,用一种近乎于放肆的动作把游少菁推进了他的办公室。游少菁不知道这个以作风不好闻名的人想干什么,不过现在是大白天,外面是办公楼,有不下五十人在办公,如果他敢有什么不规的举动,我就大声喊叫,游少菁这么想着,咬紧了嘴唇。 关上办公室门,刘天保一转头,本来已经有七分醉态的神情忽然变得清醒了许多,把游少菁拉到远离门口的角落,压低了声音问:“小菁,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游少菁被他的转变弄得一惕,顿了一顿说:“我来找许叔叔,想问问我爸爸到底因为什么事……可是来了几次,都没遇上他。” “他去哪儿了?” “开会去了?” 刘天保冷笑一声:“我和你打赌,他就好好的在他办公室里,哪也没去!你没看见楼下,他的专车、司机还在那里,他怎么出门?廉洁到跑着去了?”见游少菁不信,他狡黠地一笑,拿起电话拨打,口吻一下子又变得半醉不醒的:“头,头儿,我回来了……呵呵呵,没喝多少,就半斤……我说你在哪儿啊?我们的的游大小姐来了,在这儿等着你呢……开会啊,啥时便回来啊?喔,今天下午回不来了啊,行,没问题,我代你招呼小菁……呵呵呵,看你说的,凭我跟她爸爸那么多年交情,我能不尽心尽力地招呼她吗?呵呵呵……” 他挂上电话,对游少菁狡黠地笑说:“他说他在开会回不来──可是我刚才拔的,是他办公室的座机。” 游少菁一下子哭了起来,怎么连爸爸最好的朋友兼助手都这样,难道他以前跟爸爸称兄道弟的交情,全都是假的吗。 “哭什么呢?这有什么好哭得……这个社会上谁跟谁说实话啊?被人骗了就哭的话,你刘叔叔我还不早就哭死了……”刘天保喷着酒气说。 游少菁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半晌才哽咽着说:“那么,刘叔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刘天保给自己泡了杯茶,吹着热气与茶叶沫儿,停了好半天才说:“真相我哪知道啊……凭你爸爸跟我的关系,他会告诉我不成?” 游少菁知道爸爸和刘天保相处的并不好,可是现在,这么多的同事之中,竟然只有刘天保站出来帮自己一把,她不由对这个胖子多了几分好感,抽泣着说:“可是我连爸爸是为什么罪名被抓起来的都不知道……” 刘天保打个酒咯,把手中的茶吹了吹,了一口说:“×××公司你知道吧?” 游少菁摇摇头。 刘天保叹口气,这种年纪的小女孩关心的是明星、漫画、化妆品,问她这些社会性的新闻确实强人所难:“这件事在咱们市闹得挺大的,前一阵子他们的老员工又是上街游行又是堵住市政府大门的,轰轰烈烈的。” “到底是什么事?难道与我爸爸有关?”这么大的事话,如果爸爸牵扯其中,那么一定是很严重的罪名,游少菁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当时那家公司经营状况不好,所以去年联系卖给了一家外企,卖了三千多万,可是那家外企一转头就遣散了所有员工,回手把企业转卖了一个多亿──那家公司光固定资产,就远远超过了二、三个亿啊。所以那家公司的员工们开始上访、游行,上头一开始就查到侵吞国有资产上来了,而你爸爸是当时这场交易时出面的政府官员,你明白吧?所以就牵扯他中受贿,故意贱价出售国有资产,于是……” “我爸爸不会那么做的!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刘天保叹口气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工作上的事,你爸爸是不会让我知道的,我们俩的关系……呵呵呵,我不说你也知道……” “表姐,你就把话记清楚点不行吗?”莫潇跟着莫琳在屋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地转了好几匝了,终于沉不住气地叫了起来。 莫琳用力甩甩手上沾的洗衣粉泡沫,又向客厅里走去,莫琳立刻又跟上去,大声叫:“你别装作听不见行不行,我说了半天了,感情还是我自己在唱独角戏啊!” 莫潇自幼在奶奶身边被抚养长大,而大他十七岁的表姐莫琳当时刚刚踏上社会,由于工作单位的位址的缘故,也寄住在奶奶家中。于是表姐象个小妈妈一样,担负了一半的照顾莫潇的任务,莫潇对于自己这个表姐的感情也与众不同,比一般人家的表姐弟还要亲密许多,莫琳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有百依百顺,由于她自己没有孩子,可以说是付出了一种母爱在莫潇身上,莫潇也特别听姐姐的话,在他判逆期的年纪,父母的话他都会反抗,可是莫琳说几句,他总是会听从。 现在莫潇向莫琳询问游少菁父样的事,莫琳都吱吱吾吾就是不说,莫潇心中越来越不痛快,使起小性子来,把她手中的抹布抢下来扔进垃圾筒,又把她洗着的衣服倒进了浴盆。“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你也什么别想干,直到你告诉我为止!”说完抱着手臂重重向沙发上一坐。 莫琳看着他叹口气:“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子脾气!你问这些干什么,我早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为我担心,至于他……唉,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不是我想知道,是小菁,那是她爸爸的事,她有利力知道!”莫潇对这个表姐夫没什么感觉,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可是莫琳与游少菁都是对他很重要的人,而这两个人正是被这个男人联系在一起的。所以他比谁都希望这个男人平安无事,让莫琳和游少菁可以恢复笑颏。 “少菁她想知道……”莫琳有点茫然地问。 “对,她是铁了心要弄清楚一切的,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倔一来八头牛都拉不动她的。”莫潇对于游少菁那种无声的倔强多次经历,印象深刻。 “少菁她还小,知道这些没什么好处……”莫琳嗫嚅着说。 “你就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口不应心的话了。”莫潇一点也不留情面地说,“你和小菁的关系我还不明白,别说的自己好象多关心她似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相互之间都恨不得对方不存在一样啊。” 莫琳一扬眉毛:“如果她是那么想的我也没办法,可是我是决对对她实心实意地!” 莫潇也知道继母难作,尤其是面对一个游少菁这样倔强,聪明的女孩子,莫琳这些年也不容易。谁叫她自己当年多少好小伙子看不中,非选择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去承担破坏人家家庭的罪名呢,要是那时已经记事了的游少菁反而会对她有好感,才真正是奇怪的事。“不说这些了,我是为了姐夫的事来的,你快点把事情说明白,我好回去告诉少菁,免得她在那里瞎想。”莫潇一挥手说。 “她瞎想什么了……”莫林嗫嚅着说。 莫潇对于游少菁想要调查这件事其实并不支持,可是又不能放任她和那个刚认识的刑警去闹,只好自己也加进来,想想就觉得心烦。于是只是催促着说:“你别管这么多了,把事情告诉我就行,小菁有我看着,出不了事的。”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莫琳想了又想,终于开了口。 游少菁低着头匆匆从办公大楼中走出来,在身后无数的窥探的目光以及指指点点之中,她不愿意让人们看到她微红的眼睛,给人们再增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话题。虽然从刘天保那里知道了父亲被捉的原因,可是其他的事情刘天保一概不知道──也许是知道却不肯说。但是以他与父亲的关系,能够为自己说到这里已经是仁尽义尽了。 游少菁心中对他能不计前嫌的对自己说实话十分感激,反观那些以前受过爸爸恩惠的人,现在躲得远远的不闻不问的已经是不错的人了,更过份的是许多居然一马当先地来对自己冷嘲热讽,这就是成人世界中的人情冷暖吧,自己到也算先实践一次,她无不自嘲地这么想着。 站在办公楼前高高的台阶上,盛夏的下午时分,整个世界都在反射着有些刺眼的阳光。游少菁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心中忽然又想起了莫潇与李剑利也在帮着自己为了这件事情奔波,也许他们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一时间又充满了希望,几乎想立刻掏出手机来联系他们。 一辆轿车从远处驶来,停在办公楼前,年轻的司机,下来锁门,大摇大摆地走向大门,路过游少菁身边的时候似乎愣了一愣,但还是毫不停留地走了过去。 “田哥?田哥,等一等,我有话问你。”游少菁认清那那个人后忍不住叫了起来。可是对方向没听见一样的加快了步子,转眼进了办公大楼,游少菁举步又止,没有追上去。 刚才过去的那个年轻人名叫田辛,在游少菁的父亲没有出事之前的几年,一直担任他的专职司机。游少菁忽然想到,父亲在工作期间按角最多的同事,不是副局长许申或者其他那一个下属,而是田辛这个专驾驶员才对。不管爸爸去哪里,都会由田辛开车送他,同样的,一些不会对其他下属们说的事,也许会在田辛面前透露半言只字的。说不定田辛就知道爸爸在那个企业的出手中到底做了什么。 游少菁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如果问问田辛,应该会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不过刚田辛明显是在有意地回避自己,也许父亲出事,他这个与父亲最亲近的人在单位上日子也不好过,所以才故意不和自己搭话的吧? 如果是以前,游少菁早就冲进办公楼,找到田辛直接发问了,可是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让她的行动慎重了不少,前思后想,决定在门外等他出来,反正下班的时间快到了,她也不用等很久。 游少菁挑选了一个可以清楚地看见办公楼的大门,看清楚每一个出入的人员的地方,躲在树下耐心等待了起来。 这个季节,下午三、四点钟太阳的热度还十分的吓人,游少菁手中的手帕很快就可以拧出水来了,她看着不远处的冷饮摊舔着嘴唇,却怕自己一回头去买饮料的工夫,田辛偏偏这个时候走了,所以强忍着不动。 还不到下班时间,游少菁就看见田辛走出来,等到他走到了从办公楼内不易看到的角度,游少菁连忙迎了上去。 田辛看到她,似乎愣了一下,但马上露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样子,想从她身边走过去。 “田哥,你等一等……”游少菁见他的举动便知道,这个以前与父亲关系密切的司机,现在对父亲的这件事的态度,其实与其他的同事没有什么曲别。“田哥,我不会耽误你许多时间的,我只是想问问你……” “你******烦不烦啊!”田辛一把打开她的手,忽然咆哮起来,“你以为你老子还是局长你还可以任意的支使我啊!我最讨厌你那副大小姐的嘴脸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我就恶心!你那个老子是罪有应得,没人陷害他!你就等着他被判死刑吧,你这个贱货!”说着用力推了游少菁一把,把游少菁推得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马路边。 游少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她虽然自小经历过许多以父母离异,父亲入狱之类的事,可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肆意的辱骂过,今天一天的经历下子涌上尽头,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在游少菁的记忆中,父亲的司机田辛向来是个和气热情的人。 住校的游少菁每周回家一次的日子里,如果遇见雨雪天气,他总是会主动开车去接她,虽然游少菁觉得自己乘坐父亲的公车不好,可是田辛还是坚持这么做,游少菁的心里,对于他的这种行为还是很感谢的。平日田辛对父亲也很尊敬,人前人后总爱说游局长对他的恩惠,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云云。甚至有到基层单位担任小干部的机会也主动放弃了,甘愿为父亲当司机为他开车。 现在他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那个稳重有礼的田辛,怎么会象神精质一样的当街对自己动手,还用赃话骂人?即使他对父样有什么不满,也不用用这种方法表达啊…… 游少菁远远目送田辛上了一辆摩托车,心中忽然想到他刚才的一句话“你老子是罪有应得,没有人陷害他,你就等着他被判死刑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游少菁来到办公楼打听消息,自始至终没有吐露过她认为父亲是冤枉的这一类的想法,那么田辛怎么会说出“没有人陷害他”这样的话来?谁问他父亲是不是被人陷害的了? 还是因为…… 游少菁抬头看着田辛消失的车流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时办公楼中下班的人已经陆陆继继的走了出来,游少菁不愿意再让他们看见自己,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车发动之后,本来想要回家的游少菁忽然改变了主意,向司机说:“请去新民小区。” “新民小区,好的。”司机有点好奇地看了这个脸上挂着泪痕,衣服上沾满了灰土的少女,按照她的要求转过车头。 这一行干久了,什么样的客人也见过,这个少女一副象刚刚吃了男人的亏的样子,一定也不是什么规矩女孩吧?现在的孩子啊,真是……司机这么胡思乱想着。 游少菁却搅着手提包的带子,心中对自己一时的心血来潮有些顾虑,田辛对自己的态度那么差,自己这样冒然地上门来,会不会是自讨没趣,不过……即然已经当了这里,还是去试一试吧。 新民小区是个不大的居民区,里面都是些十几年的老房子,田辛的家就住在这里。以前游少菁来过一次,倒还记得大概的位置。 出租车刚刚停下,正在凭着记忆确定方位的游少菁还没掏出钱包,却看见田辛又从小区中走了出来,边走边拿着电话在说什么。由于出租车的车窗有镀膜,有些焦急和恼怒中的他从车便走向停车棚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车里坐着游少菁,当然也就没有收敛自己的声音。 “你们不用他x的跟我耍花样了,你们从这件事中弄了多少钱,我就要其中的一半!不然我就去承认你们要我诬陷他的事情!” 游少菁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她一下子僵硬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 诬陷,这究竟是游少菁期待听见还是不愿听见的词? 直到司机不耐烦地催促她给钱,游少菁才惊醒过来。 “请跟上那辆摩托车!”游少菁看到田辛已经发动了摩托车,慌忙对司机说。 “好来……”司机故意长长地拖着声调答应。在他脑海中,已经自动编写出了一部关于中年男子诱骗少女,始乱终弃,少女不甘心,誓要讨个说法的剧情。游少菁当然不知道他的这些念头,只是紧张地盯着在车中穿梭的摩托车。 田辛指的被诬陷者是谁?是不是自己的父亲游爱国?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游少菁对于田辛为什么要陷害对他有恩惠的人并不感兴趣,她想知道的是,指使他这么做的人是不是这件事真正的案犯?是不是就是钟学馗的推论中,那个被恶鬼附身的人? 她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一边死死盯着田辛的摩托车,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跟丢了。根据刚才田辛的那个电话,他可能是去找背后指使他的人算去了吧?那么自己一直跟着他的话,是不是就可以…… 游少菁这么想着,心中既紧张又兴奋,还带着一种奇异的恐惧。 四、杀人凶手与捉鬼套装 田辛骑着摩托车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着,正是下班时间的拥挤道路,摩托车相对于汽车有着无比的优势,当他敏捷的转进一条小街之后,出租车却被人流挡在了路口对面。好不容易等过了一个红灯时间追过来之后,看到在这条很僻静的小街上行人、车辆都不多,一眼就可以从这头望到那头,哪里还有摩托车的影子。 游少菁失望地叹了口气。 自己果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哪有这么容易自己刚好就能跟踪田辛找到了陷害爸爸的元凶,要是调查案子找么简单,自己不就可以去当警察了? “小姐,接下来怎么走?” 游少菁听得出司机的声音中有着幸灾乐祸的兴奋,皱皱眉头说:“不用了。”递上钱径直下了车。世界上的成年人都是这样的吗?甚至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到别人失败的样子就先在那里幸灾乐祸起来? 她在小街上焦躁地走了几步,才意识到一时生气让出租车走了,自己要怎么回家?难道要靠步行走回大路上重新叫车?游少菁苦笑摇头,慢慢地沿着街道向前走去,走过一个铁门紧锁的大门口之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后退回来。 “xxx大型机械厂” 这不是正是把爸爸牵扯在内了的那个被出售公司所属的一家厂子吗?田辛是刚好从这里经过?还是就是专程要到这里来的? 游少菁看着那两扇紧紧关着的大门,犹豫了半天,决定进去看看。 大门虽然是锁着的,可是大门上开出的那扇小门却四敞大开着,游少菁一点也不用费力的就走了进去。 这间工厂的大门虽然不怎么气派,其实里面的场地是很大的。一排排的厂房都是那种十分高大的却只开着小窗户的建筑,各种鸟雀从那些玻璃已经破裂小窗户中飞进飞出,带出一种萧条的景气。由于已经全面停产,厂区中一个人都看不到,厂房之间的空地与柏油路的缝隙中都生出了青草,看来都在朝着越来越茂盛的方向发展。那些在夏日的阳光下一个个开着大门的厂房都像张着黑洞洞的大嘴的某种怪物,里面模模糊糊的机械的影子都似乎在蠕动着要活过来似的。 田辛总不会来这个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吧? 游少菁没走出多远就为自己找着借口,开始打退堂鼓。刚刚说服了自己,在一回头的工夫,阳光照在一辆摩托车上的反光却刺疼了她的眼睛。 这不是……田辛的摩托车吗? 看来他果然来了这里?竟然叫自己瞎猫逮到了死耗子。 他来这里干什么呢?游少菁一边想着,一边在摩托停靠的附近转悠着寻找起来,这附近只有两座厂房,其中一栋的大门是关闭着的,而另外一栋则的大门则半掩着。 游少菁悄悄地靠近,刚一探头便听见里面出来了在空旷的建筑物中说话特有的声音。 果然在这里。 游少菁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顺着声音,悄悄地向前靠近。 进入这个厂房,周围的光线变得昏暗,温度也下降了不少,游少菁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这种明暗变化,到感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样。她并不敢乱走,藏身在离门口最近的一台大型机械后面,过了一会,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才开始逐渐看清楚周围的一切。这间厂房中立着两排直耸立到屋顶的大机械,到处都是灰尘和垃圾,里面的说话声这个时候反而小了,游少菁这个角度,既看不见人,也听不清声音。 游少菁咬咬牙,开始向前移动。 厂房即大又空阔,使得一点轻微的声音都会变得很响亮,她生怕自己的脚步声会被对方听到,几乎是接着机械的掩护在向前爬行,走一步就要停一停,缓慢地向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动。 声音越来越清晰,已经可以听得出说话的两个人都很激动,声音拔得很高。 田辛一边说一边弄得身边的机械叮当作响,似乎借此在向对方示威:“我告诉你们,诬陷不是什么大罪,我就是认了也坐不了几年牢,倒是你们自己干的事情自己清楚,要是我把你们翻腾出来,你们的下场一定会很难看!” 对方说了句什么,但是似乎是屈服了,放低了声音,游少菁没有听清楚,于是又向前挪动一些。 田辛接着说:“我不听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调查的紧又怎么样?你们不是把姓游的那个倒霉蛋推出去做替罪羊了吗?你们不把承诺过的那一份钱立刻给我,我就不客气了!” “可是……” 对方的声音依旧不大,游少菁竖直了耳朵也只听见了两个模糊的字眼。她咬咬牙,又向前挪动几步,躲到了另一台大型的机械后面。从这个角度她已经可以看见田辛了,田辛一脸的怒容,青筋都跳了起来,显得很是狰狞,正在大声的要求对方马上给钱。这一次游少菁第一次听到了一个确切的数字:十五万。 就是为了这个数目,田辛诬陷了给过他许多帮助的游爱国,令他因为没有犯过的罪坐了牢。 对方似乎在解说着现在他不方便之类的,再次惹起了田辛的火气,他大步向前迈去,消失在游少菁的视野中。 接着便传来了扭打的声响,吆喝的声音,那种尖厉的喊叫在厂房中回荡着。 他们双方开始狗咬狗了吗?游少菁这么想着,又向前悄悄移动一些。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看清楚那个与田辛说话的人的样子,甚至没有听清楚对方的声音。现在他们扭打在一起,应该不会注意其他的动静,正是靠近观察的大好时机。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老是象条狗一样的听你的话,受你们的指使吗?现在让你们看看到底谁该听谁的……” 游少菁还没有向前蹭出几步,田辛狂妄的笑声就响了起来,他的对手好像已经被他制服了——就这么点本事怎么敢出来跟田辛谈判的?他应该奋起反抗,直到跟田辛“同归于尽”才对啊。本来已经竟在脑海中幻想对方两败俱伤之后,自己威武的出场,把他们都踩在脚下的场景的游少菁微微有些失望。 “我告诉你,我就是要钱,所有的钱!你们这一次最少弄了几百万吧,我也不贪心,给我一半,否则我就跟你不客气……” 游少菁又向前挪动了一些。 “快点给我钱,不然我就杀了你……” 不知道田辛是不是疯了,就算对方想给你钱,也不可能在这里就拿出几百万这么个天文数字来吧?大概由于游少菁自由生活优渥,又还是个出于爱做梦的年纪的少女的缘故,她对于金钱没有多少yu望,并不知道几百万这个数字,足以令很多人作出可怕的举动,甚至陷入疯狂了。 几声惨叫响起,夹杂着田辛的咆哮。 周围的机械被碰撞的直响。 糟了,难道他真得想要杀人! 游少菁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抖。有种将要发生什么的预感再次使得她感到周围一片冰冷。 游少菁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而田辛则根本不知道这一点——田辛手中抓住的人的身上附着一个恶鬼。 于是在下一分钟,游少菁看到田辛的身体被从他刚才站的地方抛了出来,然后,在一串怪异的笑声中,一个“人影”进入了游少菁的视线。 不,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恶鬼。 虽然游少菁从来没有见过鬼,但是看着那个面目煞白狰狞,双眼红似滴血,身上穿着一袭白色的丧衣,双脚离地飘浮着,口中还在发出怪笑得人形“物体”,不论谁的心中都会冒出“恶鬼”这个词来的。 “小子,你真是自己找死啊……赫赫赫赫……”恶鬼一边笑着,一边向着田辛飘过去。 “鬼,鬼啊……”田辛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和游少菁一模一样,不过由于恶鬼使冲着他去的,所以他更加惊恐的叫着,站起来试图逃走。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想要向着厂房大门逃走,但是双腿的速度怎么胜得过飞行,不等他逃出几步,那个恶鬼已经轻飘飘地到了他的面前。 恶鬼赫赫的笑着,伸出鸡爪般的出双手掐住了田辛的脖子。 不知道是恶鬼使用了什么法术还是田辛已经被吓呆了,他居然没有作出什么反抗的举动,只是随着恶鬼把他的人越提越高,脖子越掐越紧,他的手脚蹬刨得越来越厉害,却又忽然所有动作都静止下来,只剩下身体还在轻轻抽搐。 目睹了这一切的游少菁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一个人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前后不到几分钟的时间。 这就是恶鬼,钟学馗口中要自己帮他捉拿的、从地府逃出来的怪物。 在开什么玩笑,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既不是鬼差也不是道士,自己凭什么去捉这么可怕的东西。就连田辛那样强壮的男人也一下子就被杀掉了,自己够干什么用的。 恶鬼把田辛的尸体扔在地上,然后踩着他的头一扭,把整个头颅都拧了下来,用手指在天灵盖上戳了几下,然后凑过嘴去,在空阔的厂房中传来了轻轻的吸吮声。 游少菁的身体难以抑制的战抖着,她双手抱着肩头蹲在地上,不知道下一分钟那个恶鬼是不是就会发现自己,来把自己掐死然后吃掉。她在这一分钟才明白,原来钟学馗口中的捉鬼不是一次侦探游戏,不是一次想象中的城市英雄秘密行动,不是一次巧合与推理的结合的历险,而是真真正正的面对恶鬼这种超出活人想象的东西的生死经历。要不是还有最后一分的理智在控制着她,游少菁一定早就吓得哭了出来。 不能哭,不能喊叫,不能出一点声响。她反反复复地告诫着自己,要忍耐,不能想着爬起来逃跑这样的念头,因为这样的行为只会把自己推到更加危险的境地而已。只要自己静静的躲藏着,这个恶鬼一定会离开的,到时候自己就有了逃走的机会。 恶鬼吸食完了田辛的脑浆,又开始向着尸体的其他部分打量,那种垂涎欲滴的目光令游少菁不寒而栗。 清亮的流行音乐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游少菁与恶鬼同时一愣。 下一刻游少菁什么也不顾的了,转身飞奔向厂房的门口。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谁会给自己打电话,可是在心里发誓,如果自己侥幸不死,以后不管干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一定先把手机关掉。如果不幸死了,下一辈子再也不使用手机。 ——自己这个关头了还能想这些,是不是说明已经快要被吓疯了?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没命地跑着,因为知道恶鬼就在身后,所以连头都不敢回,生怕自己看到恶鬼扑来的样子,会被吓得再也迈不动步子。因为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剧烈的运动过了,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脏象要窜出喉咙似的猛跳着,听见自己呼呼的喘息声,听见自己的脚步落在地面上的沙沙声。 也许下一秒恶鬼的利爪就要抓到自己的头上了,她的心里只有这样的念头,也许逃跑只是一种下意识的挣扎,她自己根本不相信自己可以逃出生天。所以当她冲出工厂的大门,冲上街道,一口气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拦住一辆出租车坐上去之后,才在司机惊异的眼光中,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我还活着。 没有被恶鬼吃掉,我还活着。 幸存的喜悦还巨大的恐惧在心中蔓延,她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 “请快点开车……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说出自己的地址后,游少菁蜷在座位上断断续续地哭着说,“我想回家,求你快点开车……” 司机什么也没多问,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踩下了油门。 游少菁或许并不知道,是时间救了她一命。 现在这个时间虽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可是夏天的阳光依旧明亮,恶鬼不附在人的身上,就不敢这样贸然的走进阳光中。等他去“穿”回人类的外衣之后,钟学馗偷偷施加在游少菁身上的一个小法术又起到了作用——那是在前几天晚上游少菁决定要去当夜行人的时候,钟学馗为防万一,在她的身上施加了一个可以防止恶鬼追踪的法术。因为这个法术的效果还在延续,游少菁逃出这个恶鬼的视线之后,恶鬼没有办法用法术侦测她的去向,所以才让她这样顺利的逃走。 恶鬼追到路上之后,游少菁早已没有了踪迹。 “原来是那个小丫头,我认识她……”恶鬼咬牙切齿地说着,“要跟我捣乱的话,你刚才应该已经看见自己的下场了吧……赫赫赫赫,我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你逃也没有用……” 游少菁冲进屋里,回身锁上房门,惊魂未定地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 钟学馗不解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游少菁慌忙跪到他面前,扎着手惊慌地叫:“杀人了,杀人了,有恶鬼杀了个人!”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张镶嵌在墙里的鬼脸的身份,心中生出了一种安全感。对了,他是个鬼差,是专门捉恶鬼的人。于是双手抓住钟学馗的脸皮用力向外扯着:“你给我出来啊,出来啊……你不是鬼差吗?你不是要到人间来捉恶鬼吗?现在你快点去啊,快点去啊……”可是她怎么可能能把钟学馗拽得出来。几番努力之后,她泄了气似地一下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钟学馗又惊又急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什么人被杀了?你,你没受伤吧?” 游少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不停哽咽着摇头。过了好久才勉强渐渐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又抽泣起来。 毕竟她还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眼前被杀,而且还被拧下头来吃掉,这些画面对她产生的冲击太大了,怎样也无法使自己安定下来。为什么自己要面对这一切,为什么自己要去眼睁睁看着成人之间的争斗甚至谋杀,为什么这种时候自己身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唯一能指望的,居然是一个镶在墙里的鬼差,连一条可以依靠的臂膊也没有人可以给自己。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游少菁对钟学馗又捶又打,只是她哭的根本没有了力气,钟学馗脸上连个红印都没留下。 “为什么我要看到这种事情,为什么……我不愿意……我只是想要帮爸爸而已,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到了关键时刻,谁都不来……只有我一个人……谁都不来……”她蜷起身体哭泣着,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自己最无助的时刻,一个人呆在停电的房间中哭泣,可是大人们只是在门外激烈的吵闹,谁也没有来看自己一眼,谁也没有来给自己一只温暖的手…… “别哭了……生死轮回是谁也无法逃避的事,也许他命中注定如此……”钟学馗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接着感到有一双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肩头,“所以别哭了,也许重生对他来说是件好——在他没有犯下更大的罪过的时候,我向你保证,那个害死他的人即使在阳间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地狱也会为他敞开大门的。” 游少菁惊讶地向前看去,钟学馗依旧镶在墙里,只是保持着一个张嘴瞪眼的姿态一动不动,她迟疑地问:“那个……你是……” 钟学馗阻止了她回头的打算,有些难为情地说:“别看,别看,我的样子……这是我的离魂术,我的魂魄没有办法改变外表,所以变不成钟馗大人的样子,你还是别看的好。” 他的手掌很有力,使得游少菁没有办法回过头去。可是当她感到身后出现了一幅坚实的臂膀之后,心情忽然平静了不少。钟学馗的声音现在就在她的颈旁,使得他在游少菁的感觉中成为了一个真实的存在,而不再是一个墙中虚无的鬼差。她看着眼前的那张鬼脸,听身后那些无奈地声音,忽然忍不住扑嗤笑了出来:“你到底长成什么样?居然,居然连这样都还不如吗?” “我长的……总之别提了,说这些干什么。”钟学馗极为不情愿提到自己的相貌。 “你这不是可以离开墙吗?平时为什么不用这个……呃,离魂术对吗?” “这个法术使用的时候有时间限制,六个个时辰才能用一次,而且使用之后六个时辰之内会法术尽失,所以不能常用,本来是想等你找到那个恶鬼之后再用这个法术去抓他的。” “既然限制这么多,你干嘛现在用它,万一这半天里恶鬼出来了怎么办?” “可你哭成那样,我最怕看见你哭了……” 游少菁坐在地板上,和她背靠背地坐着的是钟学馗的魂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窗外的月光淡淡地洒在屋里,游少菁觉得钟学馗离开那个身体后,说话的声音也温柔了不少,给人一种温暖的地感觉。 “那个恶鬼的事让我来想办法,你就别插手了,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太危险了。” 游少菁抱着自己的肩头想了良久,各种念头在心中来来去去,可是最后,还是说出了一个自己也不相信的决定:“不,我得救我爸爸,我是很害怕,可是我得救我爸爸。而且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个恶鬼附身的人是……他是认得我的……就算我不再帮你了,他也不会放过已经看见他真面目的我吧……” “可是……”钟学馗没有想到刚才看她吓成了那样,现在还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反正我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解决事情了……就算再怎么害怕,自己不鼓起勇气来的话,还是没有人可以帮你……”游少菁叹息说。她的声音那么轻,其实很希望钟学馗没有听见自己的这句话。 钟学馗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半天才说:“那个一直在响……” “什么?” “你的那个小电话……响了很久了……” “什么?”游少菁这时才注意到,她的手机正在努力的演奏着铃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其实自从她进门,她的手机和座机就没有停止的轮番在响,只是游少菁一点也没有理睬的意思,钟学馗还以为她是故意不想接听,就一直没有提醒,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她太紧张了,压根没有听见这些已经可以说是刺耳的声音。 “莫潇?是的,我没注意电话在响……啊,我,我睡着了……我一直在家里……”游少菁听到莫潇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后,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一来莫潇的性格是决不会去相信什么恶鬼附身的事情的,他一定会象要去弄个水落石出,最后也许会因此而受到恶鬼的伤害。二来,她不想要莫潇在最后的时候,为了事情的真相伤心,因为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与田辛说话的那个人是…… “小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你从下午就不接电话,去你家敲门也没有人应答,我跟那个警察都快急死了,还以为你被人杀人灭口了!” “对不起莫潇,我服了安眠药入睡的……” “总之你没事就好了,我还要打电话给那个警察说一声……安眠药那种东西少吃!”莫潇带着一种就算我说了也没用的无奈又嘱咐一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好像很不高兴吧? 从下午开始就焦急地寻找自己,一边倒处乱跑以便把打着怎么也没人接的电话,估计到这个时候晚饭都还没有吃吧?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给他的回答却是一直在睡觉,甚至连一点歉意都没有,换成自己也会不高兴。 游少菁无力地放下电话,长叹了一口气。 莫潇对于她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是的,很重要……自己要是可以拥有一些力量和勇气就好了,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偏偏只是个普通的少女,为什么不能象漫画或者小说中那样,是天生就有神奇的力量,关键时刻就可以变成正义的英雄…… “喂,”游少菁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看见白影一闪,墙上的钟学馗已经开始睁眼张嘴“活”了过来——他就那么害怕被人看见他的本来面目吗?“你点给我找到一个办法让我变成可以捉鬼的超人!” “这怎么可能?”钟学馗对于她的要求断然给与否定,“你又不是修行者,怎么可能去捉鬼?你能看见恶鬼的存在,已经是很特殊的体质了……说真得,当时遇到的是你,我也觉得很意外,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遇见一个天生阴阳眼的女孩……” “阴阳眼?你说我……别胡说八道了,我长这么大,除了你之外,今天下午第一次看见鬼!”在游少菁的概念中,所谓的阴阳眼就是无时无刻不看见一团团的鬼魂在到处飘的一种天生倒霉体质的人,她自己再怎么想,也是头一次有这种离奇的经历才对。 “你认为的那种老是可以不受控制的看见灵异现象的,只是拥有很不稳定的阴阳眼罢了。真正的阴阳眼应该是像你这样,不到了你自己想要运用或者我这样的鬼差之类的主动触发你,再者是有灵异物体对你的安全造成威胁的情况下,你是不会发觉自己有这样的能力的——很多阴阳眼的拥有者要到死了之后,到了我们那儿才知道自己有双阴阳眼呢。”钟学馗沉浸在回忆中说,“我也是这样,死了之后那个鬼差忽然问我‘你小子有双不错的阴阳眼嘛,想不想留下来作鬼差啊?’那个时候啊,人们都宁愿投胎也不愿意作鬼差呢,不像现在,一个位子十几个鬼魂抢,一个工作三四个鬼在作……” “那么我要怎么才能拥有捉鬼的能力!”游少菁打断了他的唠叨。 “死了之后作鬼差!”钟学馗斩钉截铁地回答。 游少菁拿起手边够得着的东西向着他丢去。 钟学馗看着游少菁从卧室中搬出了褥子、被子、枕头等等用具铺在自己不远处,不解地问:“干什么啊?你就算给我铺床,我也……” “笨蛋,谁给你铺床了!是我要睡在这里!” “你……”钟学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起来,“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可以睡在一个男人的眼皮底下……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第一……”游少菁把面孔靠近他恶狠狠地说,“你是个鬼差,也就是死了的人的一种,根本不是什么男人!我顶多算是睡在一个死人的眼皮底下,死人有没有眼皮有区别吗?第二,因为我要睡在这里,所以为了我的安全,从我睡下开始,你就不许再睁眼睛,直到明天早上我起床为止!” “什么,谁不是男人!”钟学馗大怒。 “就是你!”游少菁的脸靠得更近了一些,目光中的杀机暴露无遗,“你是说你其实还是个男‘人’吗?鬼差大人!” “算,算了,反正我确实已经死了……”钟学馗处于任人宰割的地位,只好再次向恶势力妥协。 游少菁整理好地铺,想了想终于没有过去关上灯。她向钟学馗宣布:“从现在起给我闭上眼,我要睡觉了!”说着用毯子把自己牢牢的包裹起来,蜷这身体靠着墙壁躺下了。 她其实还是很害怕吧?钟学馗在心里想,都吓得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了。这么热的天,她还要围上厚毯子,是因为一直在害怕的发抖吧?按照正常人的思维,看到恶鬼吃人谁都会害怕的,更何况她还不得不去再次面对那个恶鬼。这个女孩子的胆量,已经算是够大的了。 “喂,你放心睡觉好了,我会一夜都不睡得守着你的——保证不睁眼!” 钟学馗这么说完之后,游少菁的姿态似乎微微有些放松。钟学馗按照约定闭上眼,听着游少菁的呼吸越来越匀称,大概已经睡着了。 游少菁惊叫一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月光透过百叶窗照在身上,自己还是睡在墙边的地板上,身边既没有被恶鬼撕成碎片的爸爸和莫潇,也没有血池地狱中的种种可怖场景。“呼……”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又瘫躺在地铺上,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一双眼睛,连忙拉起毯子向身上盖盖,偷眼向钟学馗看去。这个鬼差倒是还算老实,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喂,我刚才作了一个噩梦,梦见被恶鬼扯进了地狱……你们地府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游少菁知道自己是无法再次入睡了,于是想要跟钟学馗说说话。 钟学馗半天都没有反应。 “喂,你睡着了吗?” …… “喂……” 游少菁用手拍拍钟学馗的脸,可是对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就好像不久之前他灵魂出窍之后这个鬼脸的样子一样。“钟学馗,你又从身体中跑出去了吗?你不是说十二个小时只能使用一次吗?”游少菁站起来在屋子里寻找这个鬼差。可是不论她怎么喊叫,钟学馗都没有出现。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自己逃走了? 难道他…… 种种不好的想法冒上心头,游少菁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一阵后,忽然意识到,现在这个房子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没有了这个看起来很不可靠的鬼差,现在自己成了独自呆在这里。如果那个恶鬼到这里来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刚才的噩梦一下子浮上了心头。 游少菁蜷缩在地铺上,手中紧紧抓着毯子,尽力想要把身体靠近钟学馗那张可怕的鬼脸。“你这个没有信用的骗子,你自己说要守着我睡觉的……你自己说会保护我的……”越来越多的恐怖场景在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的盘旋着,游少菁浑身都在仰止不住地战抖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哭成了泪人…… 钟学馗实在不愿意用现在的样子见人,可是他的身体卡在墙里,如果想要自由行动一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在水中伸展一下四肢,虽然灵魂的自由不会给身体带来任何感觉,但被困束久了,做一下这样的动作,对于心理上是一种释放和安慰。 从渡池中浮上来,四周空荡荡的,到阳间执行会务的鬼差大多不用走这个地方,所以在整个阴曹,这里算是个鬼迹罕见的地方。渡池四角八尊兽雕发现了他从水中上来,十六只眼睛同时放出红光把他罩在其中,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才黯然消去。渡池周围水雾浮动,水声滴答,钟学馗才短短半个月没有回来,到象离开了大半辈子,心中不能唏嘘。感叹了半天,才迈步前行。 离他住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热闹的市场,一些鬼差的家属,无善无恶还在等待投胎的鬼魂们聚集在这里,叫买叫卖,与阳间的集市也不差什么。钟学馗平时与这里的鬼魂都十分熟悉,他不愿意让大家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所以躲在一边,等着集市散场。 “喂,你什么鬼?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 钟学馗一回头,一张青面镣牙的大脸正在他不远的地方,把一双蓝眼瞪得老大。 “呼,”看清对方之后钟学馗松了口气:“田大哥,是我!钟学馗!你吓死我了!” 啪,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冒充谁不好,冒充小钟!他那张脸长得比我还‘漂亮’呢,你这样一张小白脸就冒充他!” “真是我!真是我!”钟学馗连忙说:“你忘了,上次你把大王殿上的琉璃灯偷去送情人,还是我帮你编了个慌,说是大王喝醉后自己不小心打了……嘿嘿,可是后来那个女人又把那个灯转送给她的情人,那个情人又……” 田大哥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拖进了一个角落,四处看看,确定没有人听见他们的交谈后才松一口气。“真的是你小子,你这些天去哪了?活计我们可是几个是全帮你分着干了,可是你也不能突然就不见了……又变这副样子回来吧?”他上下打量着钟学馗现在的模样,嘴中“责责”有声的赞叹。 钟学馗被看的脸红,嗫嚅着解释:“我,我的法力还不够……还不能把魂魄也变化好……” 田大哥摇头感叹,决定不去与这个审美观有问题的家伙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又问:“你到底去哪了?班也不来上,大伙都快以为你被无间狱中的恶鬼拖去吃了。” “我不是留书信了,你们没看到吗?” “没看见啊,你留哪儿了?” “我屋子里的桌子上啊。” “白痴!”田大哥又是对他一拍掌,“你不在,你的屋子谁进得去!大家不知你干什么去了,又怕你是偷偷出去玩了,不敢上报,怎么能进行去你的屋子!” 钟学馗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忘了这个茬。以前地府的门户是十分随便的,大家都可以到别人的住处随便串门,可是近十几年来,新的鬼魂多了之后,把人间流行的“个人隐私”一词带入了阴曹。几位阎王一商量,阴间的门户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除了主人亲自动手,谁也打不开。大王们自以为“我们地府在保护鬼权,保护个鬼隐私等等方面已经远远走在了阳间前面了,哈哈哈哈……”也不管给别人增添了多少麻烦。 “其实啊……”钟学馗看看周围没鬼,小声说,“我去阳间了。” “什么?你竟然敢私自去……唔唔唔……”这次成了钟学馗堵他的嘴。 “我觉得无数恶鬼在人间做怪,我们地府总这么开会扯皮太不对了,所以就……” “你傻了啊你!这么大的事,你一个小鬼差可以做什么,你知道私入阳间是什么罪名吗?” “不知道……”钟学馗老老实实地回答,“认真查了有关于私入阳间的处罚条,只找到了私入阳间为恶的处罚条例,还有什么私入阳间谈情说爱的处罚,私入阳间探亲、会友的处罚,私入阳间旅游、购物的处罚,私入阳间报私仇私恩的处罚……反正没有规定私入阳间捉鬼是什么罪名……” “唉……”阴曹的律条多如两头牛的牛毛,想在里面寻找一个专用的律条,还真得专业的判官才做的到,平时大多数鬼差都把翻查律条做为一件苦差看待,钟学馗居然自己跑去做了仔细的研究,可见他去阳间捉鬼的决心之大。“我也不说你什么了,我也有子孙后代在人间,也不希望他们遇上那些恶鬼……这边的工作你用担心,我们大伙儿分分就替你作了——反正现在一个人的活本来就是三个人在作——只要你不让上头抓着就行了。说说你这次回来干什么来了?” “我在那么的情形很尴尬,所以找了个人类帮手,回来找点东西给她护身。” “什么?你还敢把活人扯进来?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喂,你想用什么帮他?该不会……”想到那个东西,田大哥忍不住心头一悸。 钟学馗用力点头,“对,对就是他!呵……用他对付恶鬼,简直就象用猫对会耗子一样啊管用啊!哈哈哈……” “你简直疯了,居然想把他弄到人间去!我不管了,与我无关,你自己去闹吧。”田大哥摇着头走了。 钟学馗一直等到市集渐渐散去,他才钻出来小跑着溜回了自己的住处,好不容易把他要找的对象找到、捉住,讨价还价让对方同意帮忙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向渡池前进。走在路上,看到一处住房外挂着几件刚洗的衣物,眼珠一转,又四下看看无鬼,扑上去把那些衣物全划拉过来,抱着就跑。 他消失后不久,一个声音响起:“老婆,我的工作服呢!我得上工去了!” “我刚给你洗了,在院子里挂着,自己去看看干了没?” “没有啊,你挂哪儿了?” “咦,怎么会不见了!我明明搭在这里的……” “少了工作服我怎么上班……哪个缺德的偷我的衣服!”…… 游少菁瘫在墙角,哭得累了,已经昏昏入睡,忽然听见一个破锣嗓子在耳边呼叫起来:“游丫头,游丫头,快醒醒,别睡了……” 游少菁张开眼,映入眼上的首先便是那双滴滴乱转的牛眼。 是他,他回来了。 原来他不是逃走了…… 游少菁眼睛红红地看着一脸兴奋的钟学馗,嘴唇蠕动着,象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啪”,重重一个耳光打在了钟学馗脸上:“你这个恶鬼,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我……你不是自己说要帮我守夜吗……”说着说着,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你这个没有责任心的骗子!明明说要保护我的……却趁我睡着了自己溜走……你这个骗子……” “我几时骗你了?我这不是看你太害怕了,回阴间去帮你找防身的东西了吗!你干嘛打我!”钟学馗被她打得莫名其妙,一肚子委屈地说。游少菁这个女孩子别的都好,就是脾气暴躁了点,动不动就会生气发脾气,甚至使用暴力。 原来他还知道去做这些。 游少菁稍稍放心,但还是说:“你刚才忽然一动不动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怕了那些恶鬼逃走了。” “我怎么可能怕他们,我就是为了阻止他们作恶才来到阳间的!”说到这个话题钟学馗立刻变得大义凛然,“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回阴间去给你找帮手和武器了。你说的对,你一个小女孩怎么对会得了那些恶鬼,我回去帮你带来了专门对付恶鬼的用的东西!” “什么东西?”游少菁惊喜地问。她上下打量钟学馗,他现在的状态,要怎么从阴间带来东西?又怎么拿出来交给自己? 钟学馗口中念念有词,咕哝了半天,游少菁见他一脸的严肃,一副要作什么大法的样子,心中也不由紧张起来,全神贯注地等着看这从阴间运来的物品的法术,谁知道钟学馗装模作样半天,竟然只是大打起喷嚏来,“啊啾!啊啾!”几声之后,几样东西从他的鼻孔中喷了出来落在地上。 “好恶心啊!”这是游少菁的每一印象。 这是什么东西,不跟鼻屎一样吗?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鬼差专用套装……”这么大的东西从鼻子中喷出业,钟学馗看起来也十分舒服,哼哼卿卿地说,“你快穿上看看。” “什么……” “这个可是大名鼎鼎的捉鬼套装,你穿穿看看能不能穿上?”钟学馗一脸的期待。 不知道为什么,游少菁却觉得自己竟然从那双闪闪放光的眼睛中,看出一抹“不怀好意来”…… 六、群鬼与美男子 游少菁看着许多鬼魂忽然涌现出来,很惊异于自己的心中竟然是悲哀的感觉多过了害怕。 钟学馗说过,被恶鬼害死去到阴曹报到的人到还不是最凄惨的,有一些道行深一些的恶鬼,他们会故意的去杀人,然后把被他们杀害的人的灵魂控制起来,当作他们的“打手”。这些可怜的灵魂被害死他们的恶鬼控制去为非作歹不能得到解脱,除非是这个恶鬼被除掉或者被降伏,否则他们就永远不能得到轮回转世的机会。 那么附在许审身上的恶鬼就是属于比较厉害的那种吗?看来自己的运气还真是没得说:不但一下子遇见了两个恶鬼,而且其中一个是钟学馗口中道行很深的那一种。 因为“许审”法术的缘故,李剑利与莫潇也都看见了这些鬼魂,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游少菁相比,这两个唯物主义者受到的精神上的冲击更大,顿时都呆在了那里,然后在几秒钟之后开始大叫。 “你们两个发什么呆!快跑啊!”游少菁大声喊。她不想在这两个青年面前变成马面,所以想要他们两个先逃出去。 “鬼,这些真的是鬼!”莫潇在被一只鬼魂抓出了几道血痕之后,发出了一声从梦境中惊醒的喊叫。他和李剑利发现这些鬼魂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可以伤害他们之后,不约而同地把游少菁护在中间,赤手空拳地和围上来的鬼魂开始搏斗。 “不许伤他,他是我的弟弟。”莫琳怒斥着冲过来把几只扑向莫潇的鬼魂丢出去。那些鬼魂很惧怕她,顿时不敢在靠近莫潇了。 “潇潇,你快点走吧,这里的事情跟你无关!”她冷着脸向莫潇宣布。看来她与许审的想法一致,是想要将游少菁和李剑利这两个知道了他们秘密的人杀掉灭口了。 “表姐……”莫潇看着她双手抓鬼,惊叫一声,“表姐,你到底怎么了?” “我叫你快点走,别等我改变主意把你和这个贱丫头一起收拾掉。” 被恶鬼附身的人会随着时间的延续慢慢地被恶鬼侵蚀掉身心,一开始他们也许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想要利用这些恶鬼,可是却不知道自己一旦被恶鬼附在了身上,就已经在一步步走向神魂俱销的境地了。被恶鬼附身后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向有法力的修炼者或者异能人士寻求帮助,可惜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被恶鬼附身的人在一开始根本不会发觉自己身上已经附上了恶鬼,因为那些恶鬼所利用的,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yu望与邪恶,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恶鬼沾染,再也分辨不出是非和凶险了。 游少菁连忙向莫潇示意,要他在莫琳的神志中还能记得他这个表弟的时候离开,可是莫潇怎么肯在这种时刻抛下游少菁,他冲向莫琳,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用里摇晃着吼叫:“你到底干了什么!你到底干了什么!” 莫琳的目光中最后的关怀很快就被凶残取代了,她一挥手就把莫潇打倒在地,然后一群鬼魂就向着莫潇扑了上去。 “这才对吗,这些人类就应该杀!杀!杀!你却老是在那里婆婆妈妈的!”许审高兴得哈哈大笑。他被恶鬼侵蚀的比莫琳厉害的多,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类的情感了,看到杀戮就会感到无比的兴奋。 莫潇直到被群鬼包围为止,也没有把惊异的目光从莫琳的身上移开,对他而言,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最疼爱自己的表姐会伤害自己吧。 他那样呆滞的看着,甚至忘记了抵抗身边的群鬼。 游少菁眼睁睁地看着莫潇的身影被那一大堆奇形怪状的鬼魂“吞没”,不由大声尖叫起来,甚至忘记了应该马上“变身”。 这时一团火焰从她身后射过来,顿时把莫潇身上的鬼魂逼开了不少。有些鬼魂被这道火焰扫中,居然发出啾啾的痛苦的声音。 游少菁回过头,只见李剑利手持一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拿来的电焊枪,枪口正喷出蓝红色的火焰,向着那些鬼魂冲去。他这一招果然有用,那些鬼魂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缝隙,李剑利把莫潇拉了出来。他一只手拎着在群鬼攻击这下一身狼狈还丢失了眼镜的莫潇,一只手挥舞着那杆焊枪向游少菁大声喊:“快走,我来断后!”同时把不得不眯着眼睛打量周围一切的莫潇向她推过去。 “你们快跑,跑一个是一个!”看他咬牙切齿,五观狰狞的样子,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与这些鬼魂生死一搏了。 “你要干什么,快跟我们一起逃。”莫潇反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是警察,有保护市民安全的义务。”李剑利大声重申他的身份。 “那些不是犯罪份子,是鬼!” “既然犯罪,鬼也一样应该受到处罚。”李剑利斩钉截铁的说。 “真见鬼,你……”莫潇仔细一想,自己现在反正也已经真的看见鬼了,也就不在乎多见这么一个固执的正义感过重的家伙了。“小菁你快先逃出去,我和他帮你开路!”莫潇放下心中对莫琳的疑惑与不满,这个时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护好游少菁。 游少菁看着两个青年奋不顾身的样子,忽然转身向这门外跑去。她可不是想要独自逃走,而是不能在他们面前变成马面,不然自己的形象可就全部毁掉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向他们解释马面的事情,只好出去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再戴上手套。 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回来救你们。 游少菁在心里默默对他们保证着,拼尽全力的跑向门口。 “小游小心!”随着李剑利的一声大喊,游少菁忽然被从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一把扣住了脖子。 “表姐,你要干什么!” 莫潇在李剑利忙着用焊枪对付鬼魂的时候,双手着地地在地上摸索他的眼镜——反正看不清楚了,也就不怎么害怕了,碰到碍事的鬼魂他还敢一手拽住甩出去,连李剑利都暗暗佩服他的胆量。而鬼魂们的注意力大部分被李剑利手中的焊枪吸引了,没有顾得上对付他,竟然被他顺利的找回了自己的眼镜,在把裂出了几道蛛网纹的眼镜扣回眼睛上的瞬间,他顺着李剑利的喊声看向大门口,结果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门口的莫琳忽然向出来一把掐住了游少菁的脖子,于是忍不住叫了起来。 “莫琳,放开我!不然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游少菁挣扎着叫。 莫琳用鼻子哼了一声,她认为游少菁已经是她的“猎物”了,所以对对方的话不屑一顾,反而向莫潇吆喝:“你没事跟这种小贱货掺和什么,还不快回去!”看来她这片刻的功夫重新压制了恶鬼对自己的心神的干扰,也许是因为对莫潇这个表弟的关切之情太强烈吧,她还是选择了保护莫潇。随着她的话,那些鬼魂在莫潇面前让开一条路,看来是要放他离开了。 莫潇一摇头:“表姐,我是跟他们一起来的,要走,我们三个一起走才行!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跟你合作的那个人是恶鬼吗?姐夫和小菁对你一向很好,你怎么可以跟那种鬼怪合伙害他们?表姐,我知道你一定是被这个人迷惑了,你让我们一起走吧,也许你是被那个恶鬼逼迫才作这些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 李剑利打断了他对于自己表姐的行为是出于许审胁迫的幻想:“她也是个鬼,你看她的影子,她也是个鬼!” 莫琳因为是站在厂房的门口,所以她的影子被从外面射入的光线长长地印在了地上,一直延伸到了莫潇他们的脚边,那是一个蓬头散发,手如鸡爪的可怖形状,与门口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完全不同。 “表姐……” 莫琳把掐住游少菁的手收得更紧了,游少菁不禁挣扎着,看来没有办法了,只好让莫潇与李剑利看见这诡异的一幕了,但愿他们两个的口风紧一些,不要给自己到处宣扬。游少菁正准备摸索着把那只手套戴上,莫潇忽然沿着群鬼让开的那条路冲了过来。他一走过群鬼就立刻重新把李剑利包围起来,防止他跟在莫潇后面逃走。 莫潇来到莫琳近前,劈脸就是一拳打过去。莫琳把游少菁重重地仍在地上,然后双手提着莫潇的领口把他举了起来:“你真地以为我不会吃你吗?对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喜欢上那个小贱人了,所以听她的话要跟我作对了是吗!这个小贱人专门跟我作对,对了,她一定是故意要勾引你,让你来对付我是不是!” “表姐,你疯了!” 说得好,我看也是这样的!捂着喉咙的游少菁在心里这么赞同他的话。 被甩到地上之后,她忍着背部的剧痛快速地爬到了一台大型的机械设备后面,利用这台数米高的机器把自己的身影完全遮挡好。 “你敢说我疯了!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畜生,为了那个小贱人,连你也要跟我作对!我要把她一点一点的撕成碎片,然后一块一块的吃掉。” 恶毒的言语夹杂着磨牙的声音,令游少菁听的汗毛倒立,不由庆幸自己在这个角度看不见她的表情。 莫琳对于游少菁的憎恨远远超出了游少菁和莫潇的想象——他们知道莫琳很不喜欢游少菁,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恨到想要杀了她的地步。即使这个继女是她婚姻中的障碍,可是在婚前她不是应该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吗?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被恶鬼附身之后仇恨被扩大了吧?游少菁只有这样想心情才会好一些——突然知道一个与自己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好多年的人,其实心里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谁都不会觉得有趣的。 莫潇似乎和莫琳打起来了,不过胜负可想而知。 到了此刻,游少菁也顾不上许多了,快速地掏出手套套在手上,又取出餐叉一抖。叉子迎风而长,转眼便高过了她的头,重重在地上一顿,钢环铮铮作响,然后大吼一声,声势惊人扑了出去──她也是对这身行头心中没底,故意弄出点动静来,给自己壮胆。这身套装的真正力量她并没有尝试过,谁知道到了关键时刻管不管用。 她这一出场,果然造成了巨大的骚动,不仅仅那些鬼魂像看见“鬼”一样的四散闪避,就连李剑利与莫潇发出了两声怪叫,声音比刚才看见鬼时可高亢多了,令游少菁听了不由皱眉。 只有“莫琳”面不改色,向着游少菁扑了上来,口中还发出“嘶嘶”的怪叫,可能她刚才与莫潇的争斗扭打中打的头脑发热了,竟然看到鬼差也不惧怕。 游少菁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有多大,有点害怕真的伤害到莫琳,挥动叉子避过要害向她的腿部扫去。莫琳一跳闪过,就地一滚,张口向游少菁的小腿咬来。现在的游少菁连上鬃毛身高两米有余,她咬的位置到是顺口方便。游少菁抬腿就向她踢去,只见靴子与莫琳的额头相触,“蓬”他冒出一大团火花,“莫琳”发出一声长叫,然后一团虚影从她身上滚了出去,在七、八步开外重新凝结成了一个人形恶狠狠地瞪着游少菁。而莫琳本身却倒在地上,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人事不省。 “表姐!表姐!”莫潇扑上来抱住她,“你,你是什么?把我表姐怎么了?”不管怎么生气,看到莫琳这样他还是着急害怕,对着眼前这个马脸大汉责问起来。 游少菁看着那个虚影化作一个蓬头厉鬼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嘴里对莫潇说:“我是马面,老和牛头一起出现的那个鬼差,你们不认识吗?她身上附的恶鬼已经出来了,她应该没什么事了。”——除了要在人间坐牢之外。 “马,马面?”李剑利结结巴巴地重复。先是鬼群,又是附在人身上的厉鬼,现在又出来一个马面,到底还有多少挑战他的思维能力的事情要出现? “你们快带着她逃走,这里交给我!”游少菁向着他们大喊。这句英雄人物口中的台词被她说的慷慨激昂。身为一个纤弱少女有机会说这样的台词,实在是件奇妙的事情。 “不行啊马大哥,游少菁还在这里!”李剑利大声叫,“我们还有个同伴在这里……糟了,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一定是被他们捉走了!我要去救她!” 想不到认识没多久,这个李剑利竟然这么讲义气,真是不错的人那!游少菁对他的好感顿时大增。 “你们先走,由我去救她!”游少菁一边挥动叉子向那个又扑上来的恶鬼乱刺,一边大声喊。因为她看见“许审”已经抓住了几个在见到马面后试图逃窜的小鬼塞到吞嚼着,竟然毫不害怕地样子,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么厉害,心中没底,更希望莫潇与李剑利赶快离开。 “小菁,小菁……”莫潇抱起莫琳,想向再次闯过群鬼往里面冲,李剑利也抓着那柄气焊枪,打算和他一块去救人。 自己都用这副模样说话了,难道还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游少菁用钢叉挡在他们与许审之间:“你们只会添麻烦,快走!我自然会救你们的同伴的!”——放心吧,我自己是绝对不想死的。说着抬腿又把扑上来的原本附在莫琳身上的那个恶鬼踢倒。 见她的样子威武不凡,李剑利和莫潇相互看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她。 游少菁又加上一句:“你们不走,它再附到你们身上,我就麻烦了!”她虽然不知道恶鬼是否可以随便附到人类身上,不过见莫潇与李剑利听了这句话后开始后撤,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莫潇与李剑利架扶着昏迷的莫琳消失在这个大仓库的门口,终于只剩下了游少菁一个人面对两个恶鬼以及三、四个没有逃走、也没有被吃掉的游魂。她努力把目光从恶鬼恶心可怖的面孔上挪开,偷偷咽咽唾沫。 两上男人一走,她自己心里还真是有点发毛。 “赫赫赫赫,鬼差没想到还能看到鬼差……”许审发出了一串怪笑,“我最恨的就是鬼差了,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不是说恶鬼见了鬼差就象犯罪份子看见警察一样,会害怕、逃窜吗,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怕?难道是说,就象敢与警察动手拒捕的都是悍匪一样,敢和鬼差叫板的一定也是恶鬼中的恶鬼吧?想到这里,游少菁开始有点冒汗了。 两个恶鬼一个顶着人类的身体,一个以原形,一个从正面,一个从上方地向游少菁扑了上来,游少菁身上穿的这身地府鬼差战斗专用制服,所要对付的对象就是这种恶鬼,所以各种功能即便穿在游少菁这种外行的外行身上,也可以发挥出一定的作用。她虽然不会什么招术,可是凭借着套装带来的力量,索性把叉子挥动的象车轮一样,两个恶鬼根本踏不进她身边一米之内。过了一会,她心中畏惧渐渐消去,自信心开始增长,既然这两个恶鬼合力都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是不是应该转守为攻了呢? 游少菁自己也想不明白,看到恶鬼杀人的时候,她明明是吓得魂不附体,可是只隔了不到一天,她却敢手执叉子对付两只恶鬼。大概一来是为了救父亲,二来是有捉鬼套装撑腰,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恶鬼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了,知道她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定决对不会放过她的。 左右是个死,还不如拼了呢!她性格中倔强的一面在这里起到了重大的作用,把他们制服爸爸就可以洗刷冤屈,自己就可以得到安全,不然自己就性命不保,爸爸也会坐牢,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有大着胆子上了。 想到这里,她大吼一声,冲向恶鬼。 游少菁对那个附在许审身上的鬼还多少有点顾及,总觉得那是个特别可怕的恶鬼。而对那个已经从莫琳身体中出来了的鬼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而且刚才掐自己脖子的仇恨还被牢牢记在心里,于是招招挂风地向它挥叉,恨不能一下把对方挑在叉子上叉死。 两个恶鬼的法术对于穿着马面制服的游少菁几乎没有作用,而他们见到鬼差后的惊恐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根本没有觉查到眼前这个鬼差根本不是真的而是一个少女假扮。其实包括附在许审身上的那个恶鬼在内,恶鬼们都知道自己见到鬼差之后,基本上是没有逃走的希望的,这才是它们奋不顾身地冲向游少菁的真正原因。 与其束手就擒,还不如拼命一搏,弄不好打败了鬼差还有逃走的指望。 又争斗了几个回合之后,游少菁对于这身制服的使用越来越熟练起来。她发现捉鬼专用套装的名头真的不是白叫得,这套衣服的功能几乎全与捉鬼有关,用它来与别的人争斗的话穿着的人也许会吃大亏,但是用在鬼的身上却能效果加倍。于是当她发现这两个恶鬼的攻击即使打在她的身上,她所受到的伤害也并不很大时,她对两个恶鬼开始蔑视起来。 原来所谓的恶鬼也不过如此。它们也就是欺负普通人有本事,阴间的阎王们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要派几个鬼差就可以轻易解决的事情,他们居然需要开上这么多年的会议。 游少菁边想边加快了进攻的速度,她希望能够速战速决,只要把他们抓起来,一切就结束了,爸爸就可以恢复自由了,自己就可以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去了…… 那个原本附身在莫琳身上的恶鬼已经被游少菁打中了很多次,看起来又怕又惊,想要逃走又不敢,因为现在失去了附身的对象,时间又是白天,如果没有了同伴保护它它根本无法走到外面满地的阳光中去。看到这个恶鬼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现在游少菁在打斗中主要的注意力是放在“许审”身上的,一来因为这个恶鬼比较厉害,二来因为他还附在许审的身上,游少菁急于把它像刚才那个恶鬼一样,从人类的身体中驱除出来,不管许审多么可恶,游少菁可是绝对不想杀了他。所以她的进攻总是冲这个恶鬼而去,只要解决了他,另外一个应该好对付。 当游少菁再次挥动叉子向那个附在许审身上的恶鬼刺去的时候,这个恶鬼终于撑不住了,发出一声划玻璃似的尖锐叫声,接着许审的身体整个倒向游少菁,那个恶鬼已经从他的身体中钻了出来,悬停在半人高的地方,恶狠狠地盯着游少菁。 这个恶鬼的模样比起刚才那个从莫琳身体中出来的恶鬼,比起刚才那一大群鬼魂都还要丑恶。但是却要真实的多,半边脸颊虽然枯如骷髅,可是居然已经像是实体的样子,不再是别的鬼魂那么虚虚浮浮的一团。 “赫赫赫赫……”这个恶鬼凄厉地笑着,“我不管你是不是鬼差,敢来坏我的事,就去死……”说便向游少菁扑下来。 钟学馗在向游少菁讲解捉鬼套装的用途的时候,曾经提到过,恶鬼附在人身上的时候虽然会给鬼差带来恐怕误伤的麻烦,但是它们一旦脱离了人体,那个时候才是最可怕最难对付的。因为这个时候的恶鬼身上还带着一丝的阳气,可是性情却因为被从人身上赶出来更加的暴躁。莫琳身上的那只恶鬼看起来本是不怎么样,可是这一只就不同了,怎么看都是很难对付的样子。 游少菁索性先发制鬼,把钢叉在头上抡了起来,冲着那个恶鬼扑了上去,嘴里喊了一声:“你要是乖乖的束手就擒,我就当你是投案自首,不然的话,哼哼……”这句话充分的体现了她心中其实还是很害怕对方的,就算是对方真的束手就擒,她似乎也没有资格认定对方是不是属于自首,说的严重一点,她现在穿得捉鬼套装本来就是钟学馗偷来的,她自己也应该算是盗窃犯的同伙才对。 那个恶鬼并不示弱,也摆开架式扑向游少菁,可是就在他们将要接触到的一瞬间,那个恶鬼忽然转向,把它那个本来在一边彳亍着想要溜走的同伴一把抓住向游少菁扔过来,它自己趁机快速的飞向门口。 那个被同伴拿来做了挡箭牌的恶鬼根本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已经被游少菁手中的钢叉把他扎了个透心。游少菁自己也是愣住了,等她明白过来原来是那个恶鬼早就害怕了,他装做一副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样子,无非是想要扰乱自己的注意力,等到自己忽略了他会逃跑这个可能性,然后再用自己的同伙当作道具来干扰游少菁的进攻,最终得到了逃走的机会。 钢叉上的那个恶鬼发出几声啾啾声,然后像烟雾一样的消散,最后,只剩下一颗青色的珠子跌落在地上。 解决了一个。 游少菁吁口气,看到那个逃走的恶鬼已经到达了厂房的门口,立刻挥动叉子追了上去。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是一直追到大街上,让全市的人都看见自己这幅怪样子都没关系,反正这个恶鬼是万万不能再叫它逃走了的。 “哪里跑……哇呀呀呀……”打得有些头脑发热的游少菁模仿着电视里黑旋风李逵的形象大声叫唤着向前追去,那个恶鬼头也不敢回的向前猛跑,它知道门外还有三个人在,其中一个虽然处于昏迷状态,而且生气已经被它的同伴吸得差不多,没有什么用处了,但是另外两个都是强壮的男性,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个心中有贪念,自己就可以夺取他的身体,然后向远处逃走了。鬼差在阳光下能力也会受到限制,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这个恶鬼在心中盘算着如果能逃过这一劫,要带着利用许审得到的金钱到什么地方去继续寻找另一个弄钱的实际时,忽然发觉身后的鬼差没有了动静。 它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偷偷扭过了头。 游少菁刚刚追出几步,忽然感到全身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接着感到身体中的力量似乎被抽干了,伏在地上无法动弹,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办法移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游少菁艰难地移动自己的脖子,但是就连颈部都无法随意地转动,费了一番力气之后,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目光调整了一下,落在她自己的手上。 那是一双少女的手,手指白皙修长,别人常常跟她说她长着一双艺术家的手,没有去学习某种乐器实在可惜了。 对,这是一双少女的手,而不是马面那粗糙有力的大手。 为什么? 游少菁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捉鬼套装会从身上消失?为什么自己现在全身都在剧痛,就好像是自己的力气和意志一起被那套套装带走了一样。 那个丢失套装的马面已经申请了新的制服。 对,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这么快?钟学馗不是说申请新的制服一般要三到五天吗?为什么刚刚半天就这样了?阴间办事的效率不是低得吓人吗,跑了几个恶鬼上百年都拿不出解决的方案,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他们的办事效率就快了!(此时此刻的阴间:马面:“呵呵,幸亏老杜那个笨蛋申请了新制服,自己又把旧的找到了,倒是便宜了我,改一下名号就可以穿。不然的话好几天不能上班,这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呵呵呵呵……”) “原来是这样……一个小女孩得到了一套捉鬼套装……”见了的好像是在摩擦玻璃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你就以为可以用它来对付我们了?你以为就凭你,就可以对付我们了吗?” 游少菁听着那个声音越来越靠近自己,却没有办法抬头去看看对方的位置,更别提什么躲闪了。 “我记得,你是那个笨蛋的女儿……”离开了许审的身体之后,恶鬼关于许审身边的一些人和物的记忆变得模糊了,可是对于游爱国还记得一些,“你跟他一样笨嘛……不过能穿上那身制服,说明你也适合成为鬼差吧?” 那个恶鬼的声音已经到了自己的正上方了。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这样束手待毙? 游少菁努力地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可是却是徒劳无功。她的力气已经随着套装的能量转移一起被吸走了,那一点小小的力量对然不会令套装真正的主人有任何的察觉,但是对于游少菁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来说,足以令她几天动弹不得了。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 游少菁心中生出难言的绝望。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而言,死亡这个东西一下子以一种真实的面目出现在近前的时候,是会令人感到无比绝望和恐惧的。 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不想死。 都是我自己的错,要是我没有相信什么捉鬼套装就好了。明明早就知道除了自己的能力,其他外部条件带来的力量和优势都是虚幻的,为什么这一次就会犯下这样致命的错误呢?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也不怪带来这个靠不住的捉鬼套装的钟学馗,这都是自己的错…… “要是杀了你,你就会成为一个鬼差的候选者吧?”恶鬼阴险地笑着,在游少菁的正上方徘徊,身体上的阴冷之气不时的令游少菁身上感到刺骨的寒意,“我可不会给你成为鬼差的机会的,因为你要跟我一样,作个恶鬼……赫赫赫赫……” 游少菁勉强可以移动的目光中看到,那些原本都逃散了的鬼魂正在聚集过来。也就是说,这个恶鬼想要把自己变成跟这些死后还要受它的控制的鬼魂一样吗?不,就算非要死不可,我也不要变成这样!游少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扬起了脖子,向着那个恶鬼漂浮在自己面前的“尾部”就是一口。 恶鬼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伤害倒是有些恼怒,但是并没有像游少菁想象的那样杀人泄愤,而是把游少菁拎了起来,伏在游少菁的耳边说:“外面还有两个男人,都是你的朋友吧?我呆会就要你的鬼魂去杀掉其中一个,而另一个就作我的‘新衣服’,你说好不好……” 莫潇,李剑利,你们快点逃走……你们千万不要还呆在外面,要快点逃走…… 游少菁心中一丝希望都没有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浮上来的是钟学馗地那张鬼脸。她居然一点也没有怨恨这个把自己带到了这种可怕的境地的家伙,他其实是个好鬼,而且很有责任心,要是地府的官员都像他这样,自己今天就不会惨死,爸爸也不会被诬陷,许许多多被恶鬼杀害的人们也不会失去生命了…… 钟学馗,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当恶鬼的爪子按在了她的喉咙上的时候,游少菁这么想。她本来以为这一定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念头了,可是没有想到,随着一声怒斥,已经布满了游少菁全身的鬼魂忽然潮水般地退了开去。 “恶鬼,本大爷在此,怎能容你们伤人!” 钟学馗的声音。 游少菁全身都一震。 他不是说要过二十四个小时才能再次使用这个能力吗?而且还说过在阳光下不能走太远的距离,为什么现在…… 游少菁抬头看到正与恶鬼傲然对立的,却并不是钟学馗。 他正好面对着游少菁这边,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面容。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紧身的利落古装,把他的皮肤映衬得格外的白皙。他的面孔生的十分的俊美,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要不是有喉结存在,游少菁或许会以为他是个穿了男装的美少女。 游少菁不是没有见过俊美的男子,现在的咨询这么发达,不管愿不愿意,各种媒体上总是会充斥着各种明星的形象,其中自然不乏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男人。就算在她身边,莫潇是斯文清秀的一代校草,李剑利也是算得上英武潇洒。可是这些人都无法与眼前这个少年竞争美男子这个名号吧?在这一秒之前,游少菁从来没有想象过世界上有男性可以生成这样的。 少年的目光紧盯着恶鬼,透露出难言的愤怒与杀机,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看船那个恶鬼的身躯一样。 幸亏他的眼神一点也不柔和,不然会不看成是娘娘腔。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游少菁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居然看一个男性看得傻了眼发楞,这实在是……她拍拍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弹了,于是爬了起来。 “游丫头,呆在那里别动!”少年向她吆喝一句,向着恶鬼扑了上去。那个恶鬼似乎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不是游少菁那样的二半吊子鬼差,命令所有的鬼魂冲着少年扑上去拖延时间,自己转身就逃。 游丫头?这不是钟学馗对自己的称呼吗?难道…… 游少菁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其实并没有看到钟学馗不模仿钟馗时的本来面目,因为他自己说他原本长得很丑陋,难道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丑陋,所以才花了几百年时间变成钟馗的模样的。 这究竟是什么审美观啊! 要是以后他敢称赞我漂亮什么的,一定要狠狠地给他几下!游少菁在心中暗暗的决定。 钟学馗说他自己是个文职的鬼差,并不擅长战斗,游少菁不知道那是不是他谦虚的说法,可是现在看来,他至少比游少菁穿着捉鬼套装的时候厉害得多,只见他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鬼魂驱赶开,没出几秒已经追上了那个恶鬼。 “恶鬼,今天你的报应到了了!”随着钟学馗的一声大喝,那个恶鬼在他的手中灰飞烟灭,跟之前附身在莫琳身上的那只一样,凝结成了一颗小小的珠子落在地上。 “钟学馗……是你吧?”游少菁毕竟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一把这样一个美男子错叫成钟学馗,就算对方不生气,也会偷偷笑话她的眼睛有毛病吧。 “不是我是谁。” 果然是他。 “你怎么不带着波波出来,我不是跟你说了……”钟学馗刚要开始唠叨教训,忽然声音停顿,游少菁眼看着他的身影像是接收不好的电视信号一样,开始波动、虚幻起来。 再开口时钟学馗的声音也开始模糊不清:“我没时间了……为了救你用了本源的力量……我,就要……你自己要小心了……要是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带上波波……那两个珠子,是,恶鬼凝结成的……只要不到阴间,他们就会一直……那个样子,你带着……可以保护……我没有时间了……你要自己……保重……”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影跳动一下,倏的不见了。 消失了…… 游少菁呆呆地看着刚才钟学馗站的地方。 他该不会是就此消失了吧?他是个鬼差,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吧?可是他说的本源之力是什么?为什么又要说他自己时间不多了? 钟学馗,你可不要这么容易就死掉……游少菁忍不住哭了起来。 从地上捡起那一大一小两颗青珠子,握在手中一股冰冷的感觉直透手心,令游少菁打了个冷战。 这一切都是真的,恶鬼在这里,可是钟学馗呢,他难道已经…… 笨蛋,真是笨蛋……还说要来捉尽天下恶鬼呢,结果刚刚开始就这样了,还好意思学人家钟馗…… “小菁!” “游少菁!” “你怎么样?没事吧?” “有没有受伤?那些……鬼呢……” 莫潇与李剑利一先一后地跑了进来。他们两个跑到了安全地带之后,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把游少菁一个人扔下不管,相互一商量有各自找上家伙(每人一炳电焊枪)冲了回来,谁知道进来后没有看见一个鬼魂,也没有看见那个威武的马面,只有许审躺在地上不知道死活,而游少菁正跪伏在地,在放声大哭。她的脖子上有一个明显的紫色的手指掐握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两个青年吓得不轻,围在游少菁的身边一连声的问她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 “莫潇……”游少菁像看到亲人一样,一头扑进了莫潇的怀里,越发是抽抽搭搭地说不出话来,这半天的奔波、惊吓、劳累、从绝望到得救的大起大落、加上心中极度的悲伤,她又哽咽几声,还没说清楚什么,就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小菁……” “游少菁……” “快,快叫救护车……不,我送她去医院……”莫潇抱着游少菁向外面狂奔,这时远远的,警车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尾声 结束与开始 这个暑假似乎过得格外的快,一转眼已经到了明天就要开学的日子。 游少菁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书包和行李,因为她打定主意开学以后还是要回到学校的宿舍中住,这套房子也该还给舅舅和舅妈了。 一个暑假竟然可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好像还在梦中。 那天,她醒来之后就已经身在医院中,据守护在她床前的舅妈说,她已经整整昏睡了两天一夜。 而在她昏迷的期间,那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莫琳清醒过来之后,很痛快地承认了她与许审合伙敛财,陷害游爱国的事实,因为证据确凿,估计法院方面将不得不从新审理这个案子。莫琳本来就没有受什么伤,附在她身上的恶鬼又是比较弱小的一只,所以她的精神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对于被恶鬼附身的事情一点也不记得了,认为一切就是自己做的。 这总比那个许审好。 许审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现在已经被移送到了神经病院,等到精神鉴定下来,说不定能够逃过杀害田辛的罪名应该挨的那颗子弹。 这就是游少菁醒来在医院中听到的事情。 半个月后案子审下来,莫琳因为主动交待案情,全额退回了赃款,被从轻发落,只判了十年有期徒刑。而许审已经因为精神失常,在出庭受审之前就从医院的楼上跳下死亡。出乎游少菁意外的是,她的父亲游爱国因为包庇罪,还是被判处了两年零三个月的有期徒刑。 他明明知道一切是谁在背后捣鬼的,可是宁愿坐牢也一声不出。 游少菁没有想到爸爸是这么的爱着莫琳,为了她可以放弃事业、自由、一世的清白以及……女儿。要是她早知道的话,要是她那个时候懂事一点的话,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去打扰爸爸的婚姻生活。 自从那天之后,游少菁再也没有见过莫琳,倒是莫潇去监狱看她,她带回话来,向游少菁说:对不起。 也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游少菁停下手中的事看着窗外,等到爸爸出狱,自己也到了上大学的年纪了吧,万一到时候考上的是外地的学校,岂不是又是面对四年的父女分离…… 事情虽然已经算是结束了,也如她所愿的给父亲洗清了罪名,可是游少菁依旧高兴不起来。 这个暑假,真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了,这间房子,也给她留下了太多地回忆。 墙里面的鬼差、恶鬼、捉鬼套装、波儿象……这些事情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就连莫潇与李剑利也采取了沉默的策略,对于警方隐瞒了当时看到的恶鬼了、鬼魂了、马面了这些情节,只是说他们发现了许审杀害了田辛,所以前去调查,与他发生了冲突,甚至在装作不记得那天的事情的游少菁面前也这么说。 两个青年一片的好心想要保护游少菁的心灵,却不知道最希望那些事情永远被隐埋的人就是游少菁。 两个恶鬼化成的珠子一大一小。 大的只有黄豆粒大,小的不过比米粒略大一点。游少菁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把它们用丝线系好,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不管多么热的天,摸上去都是冰冷冷的,让人觉得顿时凉爽下来。 它们只有被带到了阴间,才会恢复成恶鬼,接受审判。现在没有办法把它们送到阴间去,游少菁也就暂时戴着。 “波波……你给我站住!” 游少菁的思绪被一阵东西落地的声音打断,抬头就看见波儿象正在自己的厨房中乱翻,为了够着一截香肠,把许多的东西从柜子上弄了下来。看见游少菁气呼呼地向自己冲来,波波立刻歪着脑袋,眨着眼睛,摇着小尾巴,作出一幅极其可爱的样子向她示好。 “你这个小骗子,我会上你的当才怪!给我站住,我不打你我就不姓游!”游少菁怎么还会上它这个当,不理睬它的可怜样,大步地冲了过来。 看见自己的招数不好使,波波也马上露出了本来面目,一边对游少菁吐舌头喷鼻子,一边在屋子上蹿下跳地逃避。游少菁跟在它后面一副誓不甘休的架势,顿时把屋子弄得一团混乱。 “别闹了,别闹了,你这么大个人了,跟波波计较什么啊……”钟学馗极力地想要打圆场。 “嘭”,一个杯子飞过来,打在离他不到五厘米的地方。“闭嘴,你这个大骗子!我已经决定再也不和你说话了!”游少菁恶狠狠对着墙中的那张鬼脸说。 “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啊。”钟学馗冤枉地叫起来,“我救了你也没听你说声谢谢,反而天天给我脸色看,你这人怎么这样。” “还不是因为你乱说话,又是什么我时间不多了……我用了什么本源之力了……害得我以为你……你……”游少菁皱着眉头说不下去了。 天知道那些天在医院中,以为钟学馗已经消失了的她又多么的伤心,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就连父亲已经洗清了罪名的事情都没法令她高兴。想到那个冒失鲁莽,但是又心地善良的鬼差就这么死了,她的心里就好像堵上了什么东西,扯得整个心脏都在发疼。在医院中恍恍惚惚的,做梦都会梦到他。 谁知道出院后一踏进家门,迎面就看见这个家伙的那张可怕的面孔,听见他在嚎叫“你怎么这么多天不回来”“你要饿死你的救命恩人啊”之类的话,叫她怎么不生气? “我几时说我用了本源之力就要死了?不过是两天之内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会陷入一种昏迷的状态,所以才要把事情跟你交代清楚,你自己理解能力不好怎么可以怪我!”钟学馗还在那里振振有词。 游少菁狠狠地瞪着他。 那个时候她刚刚在死亡线上打了个转,满脑子都是死啊活啊的事情,这个死鬼差又用那种方式说那样的话,怎么能怪她理解错。 “哼哼,反正我要搬走了,你就是想要骗我,以后也没有机会了。”游少菁眼珠一转,收起怒容,得意洋洋地对钟学馗说,“还有你这只猪,赶快把它弄回阴曹去,免得在这里饿死了。” “什么,你要搬走!”钟学馗的面色大变。 “是啊,证明了我爸爸没有贪污,我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吧,要回自己家里去住了。”嘿嘿,害怕了吧,没有我在,看你怎么吃东西,看电视,还有这只猪要怎么生活。游少菁偷偷地笑着,等着钟学馗开口乞求自己。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钟学馗的话与恳求可以点都不搭边。他瞪着眼睛吆喝起来:“你自己的爸爸得救了,就不管别人了?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恶鬼在横行,你居然要撒手不干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这是什么意思? 游少菁眯起眼睛看着钟学馗:“你说什么?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我继续帮你捉鬼吧?” “就是啊。”钟学馗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多么过分地痛快承认,“那么多恶鬼逃出地狱,你才降伏两个怎么能就这么不管了呢。” “地狱里逃出恶鬼关我什么事!捉鬼又关我什么事!这些事是你们地府的责任吧?别强加到我这个普通人身上来!” “天下平安,匹夫有责嘛,你看看你周围被恶鬼害了的人,不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拯救他们吗?” “不觉得!我一个弱女子,理应该受到保护才对,为什么反而要去拯救别人啊!” “反正你死了以后会成为鬼差啊,就当现在实习还不行,对你将来的工作水平有好处的。” “你再说死啊活啊的给我试试!” “你总有一天要死啊,我又不是说谎。” “你再咒我一句试试看!” “你就是会死嘛,怎么成了咒你……喂,喂,你要干什么!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么暴力……君子动手不动口啊……不是,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救命啊……” 波儿象已经趁机把那截香肠叼在了嘴里,在窗户下面享用起来,人间的阳光照在身上,还是很舒服啊…… 一、新学期 从位于四楼的教室的窗口看出去,正好可是看见一排大树的树梢,树上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在叽叽喳喳的嬉闹,不知不觉中吸引了游少菁的眼神。 附近越来越多的公园和绿地被覆盖,越来越多的建筑物耸立起来,使得这些小动物不得不都逃到了还保有一些绿然的校园中。不过它们能在这里的生活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了,因为今天开学第一天,老师宣布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由于脚下这块地片要被开发成商业区,所以学校准备搬迁。新校址选在临近郊区的地方,暑假期间已经开始破土动工,预备在寒假之后,便要把整校师生搬迁过去了。 对于这件突兀的事情,从老师说出口之后同学们就在一直议论纷纷,有说迁校之后学习环境更好了的;有说那里离家太远,说定不得不转学的;有说要这样一来就要住校的;也有说回家跟父母商量的……反正从老师自从宣布之后,教室中低低的嗡嗡声便没有消失过,连讲课的老师也无法制止他们。 “少菁,你听说没有?那个建新学校的地方,原本是一大片坟场呢。”游少菁的同桌肖怜怜神秘地压低声音对正看着窗外发呆的游少菁说。 “是吗?”游少菁敷衍性地回应一句。老师才宣布了没多长时间,个个同学便已经“听说”了种种的传闻了。也不知道他们每一个都没走出过教室,这些小道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 “你不知道吧……”肖怜怜有点得意地说——现在班里不知道这种事的,恐怕只有游少菁这个总是喜欢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家伙了,“听说啊,那个地方不干净……”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那里一开始动工,就挖出了许多许多许多的骨骸来喔!” “那里本来是坟场的话,挖出骨骸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游少菁对于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地说。 “可是啊……”肖怜怜把头更伸过来一些,用一种阴森的口吻说:“可是听说那些工人中有人看到鬼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一到晚上就会在工地上飘来飘去,还发出呜呜的哭叫声……” 这真是个令人讨厌的话题…… 游少菁无奈地一只耳朵听,一只耳朵出着,现在的她对于鬼啊怪啊这一类的话题可是有点过敏,实在不愿意谈及。 如果没有暑假中的那段离奇经历,游少菁也许会跟同学们一样,对灵异事件充满了好奇,一边害怕一边热切地去讨论吧?可是她现在真是避之不及。在短短的假期中发生的那件事,真是让她觉得整个世界和她自己对世界的认知都产生了变化。 那大概是游少菁这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暑假了。 一边听着肖怜怜的“小道消息”,游少菁的思绪又回到了暑假中。 游少菁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生活其实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那么大的变化的。 暑假期间,先是游少菁担任某局局长的父亲因为某件事被捉捕,因此游少菁的生活迈出了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的第一步。 游少菁在家里的房子被查封之后,不得不一个人住到了外公留下的一套老房子中,而就在这所已经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中,她在一副布满了灰尘的旧挂历低下,发现了一张“镶”在墙里的“鬼脸”。这个鬼脸自称叫钟学馗,是个因为崇拜钟馗而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并且把样子修炼的与偶像极为相似的鬼差。 钟学馗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阴间有九百恶鬼逃出,在阳间害人已经多年,但是阴间的官僚们却一直在开会扯皮,几十年都没有拿出处理办法。看着被恶鬼害死的人源源不断地来到阴曹,忍无可忍的钟学馗打算自己到偷偷溜到阳间,以他个人的微薄之力与那些恶鬼战斗。可惜事与愿违,一腔热血的钟学馗到阳间来的第一步便受到了巨大的搓折——因为没有到阳间的许可证,他在偷下渡池的时候,被卡在了空间的夹缝中,脸部来了阳间,出现在游少菁家的墙上,而身体依旧泡在渡池的池水中不能过来。 钟学馗发现了游少菁身上沾染的鬼气,认为她的父亲是被恶鬼附身才会犯罪,于是游少菁为了父亲,决定在钟学馗的协助下查找出恶鬼。 在经过了一场危险波折之后,游少菁终于在钟学馗的帮助下降伏了两只恶鬼,也洗清了父亲的罪名。不过到了最后,父亲依旧因为曾经打算为真正的罪犯(游少菁的继母)顶罪而被判包庇罪入狱两年,可是对游少菁而言,这已经足够了,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为了父亲敢站出业与恶鬼争斗,不论结局如何她都已经是竭尽了全力了。 等到父亲出狱的时候,游少菁应该正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如果考上了大学,自己也许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去远方读书,那么接下来还有数年的分离,想再与父亲一起生活,似乎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唉…… 游少菁偷偷叹了口气,现在最麻烦的是,墙中的那个钟学馗还天天的纠缠不休,非要自己帮助他再去寻找、捕捉恶鬼,还说什么自己天生阳阳眼,是十分难得的人才(钟学馗所指的阴阳眼,并不是常人认为的,常常会看见灵异物体、灵异现象的阳阳眼,而是一种会自动选择“关闭状态”,不是与自己或自己身边的人安全有关的灵异现象,就不会看见,因而不会对日常生活产生影响的体质。常常有这样的人终其一生也不会发现自己是阳阳眼。),拥有这样体质的人在死后,常常会被选上成为鬼差的候选人。 所以钟学馗认为游少菁应该预先为她自己将来死后的事情做个准备,在还活在阳间时,就开始做捉鬼的练习,这样等将来她死了,就可以轻松的弄个牛头、马面之类的来干干,别象钟学馗那样,当了几百年鬼差了还是个文职。鉴于这些原因,游少菁就应该与他合作,从现在开始进行一个鬼差应有的训练——那个家伙主是这么欠揍,天天在一个花季少女的面前大谈特谈“你死了之后如何如何”的话题,叫游少菁怎么可能不厌烦他? 更重要的是,游少菁现在不得不面对一个人的生活。 虽然父亲留给她一些存款,可是生活中的事情种种类类,并不是只有关于金钱这一样烦恼。游少菁本来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够独立的女孩,可是现在真的要她自己去面对生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与同龄人相比好不到哪里去。 对现在的游少菁而言,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用在钟学馗那个古怪的要求上,再说就算她有时间和精力,一次的与恶鬼对恃已经够令她难受了,她决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决不会把大好的青春时光,花费在这种事情上。 可恶的鬼脸,总之我就是不答应他,他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就去买水泥把他封在墙里! 游少菁想起早上钟学馗从五点多钟就开始一直持续到她出门的唠叨,在心中恶恨恨地这么想。 “……所以,我听说连咱们校长都同意了,花了大价钱去请了法师来捉鬼除妖呢。当时事情闹得可大了,好多知道消息的同学都偷偷去工地看热闹,我和大树也去了,可惜晚了一点,只看到一地的纸钱灰。”肖怜用这么一句话为她刚才说的种种可怕的事情,做证明性的总结。 原来学校要搬迁的事情在暑假期间已经在学校的同学、家长中传开了,大概也只有游少菁这个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对学校的信息一无所知的人,才不知道这件大事。所以今天老师一正式宣布,大家马上就报出了种种的传闻、内幕、小道消息、灵异故事…… “我觉得,世界上没有鬼……”游少菁决然地说——要是真的那样就好了,不过游少菁觉得自己有梦想的权力。 “什么嘛,你这个人就是这么不浪漫!”肖怜对她吐吐舌头。 “请问肖怜怜小姐,喜欢鬼怪与浪漫有什么关系?”游少菁向她微微挥身,用十分严肃的表情问。 然后两个女孩一起用课本挡着脸笑了起来。 “游少菁,肖怜怜,你们两个听课听得很认真嘛?那好,你们谁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啊?”正在上课的老师对于下面的喧闹有些忍无可忍了,偏偏捡上了游少菁她们两个准备杀鸡给猴看。 游少菁和肖怜怜双双站起来,她们一个因为专注于讲小道消息,一个由于一边在想自己的心事一边还要对朋友的讲述加几分留心,所以都没有对老师的讲课听进去,现在她们连老师问的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谈什么回答了。 “殷老师刚才问的是……”一个男声极力压着嗓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板上那个英语句子的……”他只需要把问题叙述一下就行了,这样的问题还难不倒游少菁,她马上大声说出了答案,然后一脸虔诚的看着老师。 殷老师有点意外地点点头:“回答的很对,你们两个都坐下吧。” 游少菁与肖怜怜坐下后再次用课本挡住脸,对身后座位上的一个男生挤挤眼表示感激。 下课后教室中顿时热闹起来,游少菁与肖怜怜也拉开凳子和别的同学聊天。刚才帮她们的那个男生就坐在她们的后排,现在正在对她们的感谢表示谦虚:“反正我也不会,只好提醒一下你们是什么题目。不就上课说个话吗,用得着大惊小怪,连少菁的面子都不给?”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最少有一米九零的身高使得他即使坐着也要低头对身边的游少菁与肖怜怜说话。 游少菁在班级里是学习尖子,一般的老师都会为她这样的优等生网开一面的,而大多数的学生也认为老师偏袒学习好的学生,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游少菁听了他的话耸耸肩。 这个大块头叫武有树,与肖怜怜一样,都是与游少菁从初中开始就同班的朋友。这个家伙虽然外表看起来很粗线条,其实是个细心体贴的人,在他身上游少菁多次领会到过:人不可貌相这句名言的含义。武有树平时就很关心朋友,有什么为难更是总会挺身而出,以女孩子们的保护者自居。在游少菁认识的同龄人中,他是唯一的一个异性朋友。 “大树,你早上是不是有没有吃早饭?”肖怜怜看着武有树一边说话一边从抽屉中拿出方便面干啃,不由皱起了眉头。 武有树一边嘎吱嘎吱地嚼着方便面,以便含糊不清地说:“早早就起来训练,没有功夫再回家吃饭了……”武有树是校篮球队的队员,新学期开始的全市比赛中他将以主力队员的身份上场,所以他本人对这件事极为紧张和看重,天天主动地增加着训练量。 “你这么下去,不等比赛自己就把身体搞垮了!”肖怜怜恶狠狠地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一指头,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和一瓶矿泉水扔在他面前。油纸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武有树打开来,里面是四个肉烧饼,他欢呼一声,大口吃起来。 “大树他们今年不知道能不能得全市冠军?”肖怜怜对游少菁猜测着,“他这么不要命的练,要是还不能取得好成绩,就太没有天理了!” 哎呀,好像不太对劲啊。 游少菁在开学的第一天,忽然发觉自己两个好朋友:肖怜怜与武有树之间,似乎多多少少出现了点超越了友谊的感觉。这令游少菁不得不猜测,在自己因为渡过的这个暑假中生活过于混乱,因而与他们没怎么联络的期间,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 “怜怜,你给我老实交待,你在暑假中都作了什么?是不是和大树……嘿嘿嘿嘿……”游少菁扭住肖怜怜,一连串的奸笑着问。 “你这个没义气的,一个暑假都不见人影,打电话也找不到你,你还敢问我!”肖怜义正辞严地驳回她。 唉,终于还是说到这个话题了…… 游少菁家中的事没有对学校中任何一个人说过,就连对她唯有的两个好朋友她也一直没提起。不是故意想要隐瞒,只是以前游少菁就不认为自己的父亲担任要职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所以从来不象有些官员子女那样把自己的父母挂在嘴边上,她的朋友也仅仅知道她父亲是个政府公务员而已。加上游少菁父母离异的事实,所以朋友们都很避讳这方面的话题,从来不敢多问她。现在要是把暑假中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以前关于父亲工作的“谎言”也就被拆穿了,游少菁犹豫一下,才开口说:“其实,我家是出了点事……” 游少菁捡着可以说的事情向肖怜怜和武有树简略地说了一下暑假中的事情,当然,关于什么鬼差啊,恶鬼啊,阴曹地府、波儿象啊,她是统统隐瞒不说的。事情的真相也变成了官方的说法,她自己与恶鬼的争斗也变成了跟踪收集真正罪犯的线索,以协助警方破案。 即使这样说,游少菁的话还是引起了肖怜怜与武有树的震惊,毕竟对于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来说,跟踪罪犯、目击杀人、与犯罪分子搏斗什么的,已经是够刺激的事情了。再说他们两个怎么也想不到,在一个短短的暑假中,游少菁家里居然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那么现在你……跟你妈妈住在一起?”肖怜怜小心翼翼地问,她知道游少菁跟她自己生母的关系并不好(继母当然就更不好了),现在她父亲坐牢,她要怎么办?能不能受得了跟她母亲一起生活。 “不是啊,”游少菁轻轻松松地说,“我自己住在我外公留给我的房子里。” 游少菁目前住的那套房子,本来是她外公去世的时候,害怕自小因为父母离异一直跟着外公生活的游少菁生活没有着落,特意留下遗嘱留给她的。可是在在外公去世后,这座房子已经被舅舅转到了他自己的名下。游少菁本来以为舅舅是想不顾外公的遗嘱zhan有这所房子,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再回去过,直到父亲出事,她没有地方去才试着向舅舅提出暂时住住,当时就就爽快的同意倒是很出乎她的意料。 没想到父亲的判决下来后,舅舅找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走,我们去把房子过户到你名下。”看到游少菁犹豫,旁边的舅母又加上一句:“幸亏我们当时多了个心眼,要是早早的把房子转到小菁名下,就算她妈没有图了她的,这一次她爸爸也给她糟践了。” 原来是这样,游少菁因为自己的小人之心羞愧不已。 舅舅和舅妈对于因为双方都有婚外恋而离婚的游少菁父母向来很不喜欢,他们就是出于为游少菁的利益考虑,才会做出别人眼中侵占外甥女财产的事情吧。 为了外甥女能有一定的生活保障,游少菁的舅舅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法院查扣的财产中,把原来游少菁父亲的房产以游少菁这个未成年人居住为由要了回来,又帮助游少菁出租了出去,这样,游少菁每个月就有几百元的固定收入,可以应付她自己的生活费了。 “小菁啊,舅舅和你舅妈都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什么忙。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好大学,你的日子还长着呢……” 舅舅翻来覆去只会用这么样的话安慰游少菁,似乎还在为了不能帮游少菁出生活费和学杂费而惭愧,却忘记了他刚刚把价值十余万的房子转到了游少菁的名下。 游少菁之所以能够身心轻松地面对自己将要面对的生活,衣食住行有了基本的保障是其一,更重要的事,她知道自己有可以依靠的亲人,她知道,不管自己什么时候去敲舅舅的门,舅舅和舅母都会毫不保留的帮助她,关心她的,这种有亲人在身后的认知使她心里踏实。 “……你自己住?难道你今年不打算住校了?你行不行啊,一个人住多危险啊!”肖怜怜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早上在分配宿舍的时候没有看到游少菁的名字,她们两个向来住在一起的,本来还以为她被分到别的宿舍去了,正想跟她商量怎么去找老师换到一起来呢。 肖怜怜地大惊小怪声把游少菁的“魂”唤了回来,她耸耸肩:“我自己住怎么不行?我不是向来自己照顾自己吗?”同龄的少年少女中,像她一样会做饭洗衣、整理房间、收拾卫生的确是不多,也难怪她会为此自豪。 “不是谁照顾谁的问题,而是你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自己独居,就不怕有心怀不轨的人对你……”肖怜怜作出一幅吓人的模样向游少菁逼近,并且色狼一般的伸出了魔爪。 游少菁拍开她的手,一仰头说:“我才不怕呢。”她确实不怕,每当到了夜里,她都会在钟学馗的下方放上一盏游蓝色光线的灭蚊灯,她相信,这样的灯光配上钟学馗的鬼脸,足以令大多数不长眼的小偷之流当场心脏病发作了。 “你还是小心点好。”武有树吃完了东西,终于腾出了嘴,“最近发生很多起专门针对学生的抢劫案了你知道吗?” “是啊,你自己来来去去的,万一被坏人盯上怎么办?还是住校吧!” 游少菁自己是很想住在学校的宿舍,那样可以省多少事啊,可是家里的钟学馗与波波怎么办?自己不回去他们不是要等着饿死——虽然游少菁不知道已经是鬼差的钟学馗还会不会被饿死,可是把他们扔下不管的狠话她也就是说说而已,怎么也做不出这么绝情的事来的。所以对肖怜怜地提议,她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什么也不说。 “真是叫你气死了!”肖怜怜用手指敲着桌子,“你就是这么倔,别人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我就不知道,除了我和大树这两个脾气好的,谁跟你做这么多年的朋友。” “怜怜,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游少菁岔开话题,抱着肖怜怜的手臂撒娇。 “你们再说什么啊?”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游少菁,你一个暑假都去哪里了?我给你打好几次电话都没有开机。”黄明便说边走到他们的小圈子里坐下。 “没什么,我们在说大树他们球队今年能不能拿冠军。”肖怜怜和游少菁异口同声地这么说。 黄明用手拍拍武有树的肩膀,信心十足地说:“那还用问吗?大武一定行的!我们的目标是全市第一!”说着握拳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到时候我们都会去当啦啦队的,大武必胜!” 武有树憨厚地一笑:“我们一定会赢得!” “少菁,这是你想找的太极乐队的歌,我帮你找刻成cd了,一个暑假都没找到你呢。”黄明继续对游少菁说刚才的话题,并且把一张自己刻制的cd递过来。 “谢谢了,下次请你吃冰激凌。”游少菁也不推辞地接了过来。 “太极乐队是什么啊?外国乐队?”肖怜怜拿过去好奇的看。 “很久前的一个香港乐队,我也是偶尔听到他们的歌觉得不错。他们的歌已经很难找了,没想到黄明居然找来了,真是厉害!”游少菁还是在莫潇那里的一盘很老旧的磁带上听过这个乐队的一首歌,因为觉得好听,偶尔说起过一次,没想到黄明竟然上了心,给她找了来。 “其实现在网络上什么找不到?只要知道正确的办法就行了。”黄明笑笑走了。 幸亏她没赶着问暑假中的事,不然临时还真不知道便什么谎。 黄明是个热心人,平时在班里不管谁有什么事情,她都会愿意帮忙,不管是谁的事情,她做起来都尽心尽力。要是有人问高二·四班谁的人缘最好,恐怕大部分同学都会毫不思索的回答:黄明。正是因为这样,平时不太喜欢和人交往的游少菁才和她保持着还算不错的关系。不过也正是因为黄明的这种交游广阔,所以游少菁没有办法和她成为真正的好朋友,游少菁觉得自己和黄明根本就是两种人。 不管是谁都想要黄明那样的朋友吧?而自己这样的,只有怜怜和大树才受得了。游少菁拿着那张cd笑笑,放进了书包中。 “游少菁,你爸爸是不是坐牢了?”一个女生一踏进教室就这么嚷嚷起来。 教室里原本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几乎所有同学的眼睛都在那个女生和游少菁之间来回跳动着,一个同学的父亲坐牢了,这种消息足够调动起所有人的好奇心了。 游少菁一时愣在那里,看着这个女生,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嚷嚷着进来的女生名叫苏芸,这个高挑骄横的女孩,是高二·四班的地下班长。地下班长这个外号也许有些奇怪,可是这倒是这个班级的现实情况。 苏芸是高干子弟,而且她没有游少菁那种不愿意宣扬自己父亲官职的习惯,从进入这所高中第一天起,她的父母身份就几乎人人皆知了。苏芸与她的身份成正比的就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总是习惯用俯视的角度看别人 不知道为什么,校长与班主任对苏芸十分纵容,她偶尔干些欺负别人的事情,老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传说校长的女儿就在苏芸的爸爸手下工作,也有人说班主任的爱人是苏芸妈妈的同事,这样的传闻不知道真假,可是总是有什么原因,使得苏芸的地位很不一般。上面有老师的庇护,下面有也就有许多同学愿意跟着她。可以说苏芸与黄明刚好是两个极端,她身边的都是愿意奉承她,跟着给她服务的同学,而她是从来不需要为别人做什么的。 班长方彩虹正好也是跟随在苏芸身边的小集团的一员,所以班里需要班长管理的大小事情,其实都是苏芸在发号施令,而方彩虹去执行的,于是苏芸就有了地下班长这么个外号。就连老师要布置什么事情,也常常是把苏芸叫去安排,可见老师们本身也是认可了苏芸的这种地位的。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选苏芸作班长,一来是在什么都以成绩为先决条件的高中生活中,苏芸的成绩实在说不过去;二来她作班长,以她的人缘恐怕很多同学会不服气。让她的好朋友,学习成绩优异的方彩虹来担任班长,正是一种曲线的做法。 当然这些只是游少菁与肖怜怜她们私下里的猜测,老师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们这些学生当然不会知道,而对游少菁肖怜怜这样与苏芸井水不犯河水的学生,谁作班长与她们何干? 应该说游少菁本来并不讨厌苏芸(肖怜怜倒是很讨厌她的),毕竟那是人家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苏芸并不是个会随意欺负不相干的人的人,与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今天,游少菁却被苏芸的行为,弄得不知所措。 “游少菁,原来你爸爸是游爱国啊,怎么会被抓起来的!”苏芸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脸关切地向游少菁走来。 “这和你没关系吧。”肖怜怜一下子站起来挡在游少菁面前。 “我关心关心她怎么了?”苏芸白了肖怜怜一眼,“游少菁,听说你爸爸贪污了不少啊,判了几年?用不用我帮你托人在监狱里照顾他?是不是你继母一起抓起来了?那你现在怎么办?” 游少菁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着。也许苏芸确实没有恶意,她只是在抓紧机会表现她自己的优越感而已,至于这样的事情会给别人什么样的感受,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中。对于跟自己同样算是干部子女的游少菁的不幸的宣扬,正好可以凸显出她自己的高高在上。 这时黄明也在旁边开口了:“苏芸,你这样不太好吧?那有把这种事这样嚷嚷的?你是关心游少菁,还是想害她啊。” “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关心同学还不对了!”就如同苏芸与黄明的性格上的差异一样,她们两个人平时也相互看对方不顺眼。也许出身好又漂亮,但是偏偏学习和人缘不佳的苏芸,与工人家庭出身,长相平凡,但是学习成绩优秀,几乎是人人称道的黄明,她们之间对于对方的不屑之中,也夹带着相互的嫉妒之情吧,所以她们几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对方作对的机会。 “要是你的爸爸因为贪污被抓起来,你愿意别人在班里大声嚷嚷嘛?什么关心人家游少菁,你根本就是幸灾乐祸,想看人家的热闹!” “你说谁的爸爸会被抓起来!” “说谁谁自己心里明白!” …… 游少菁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她心里很明白,纸里包不住火的,父亲的事情学校中的同学老师迟早会知道,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居然是在开学的第一天,还是被苏芸在这样的情形下当中喊出来。 “真是信息时代啊……”游少菁喃喃自语,居然露出了一丝苦笑。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在短暂的惊慌难过之后,快速地冷静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她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一切迟早会发生,于是反而能坦然面对了吧。 黄明和苏芸还在激烈的争论着,游少菁看着她们,心中生出了一股怒火。也许表面上看,黄明是在帮自己说话,可是实际想想,她们两个其实半斤八两吧。一个是想借着自己家发生的不幸的事情来宣扬她的优越感,另一个则是借着这件事情向她的“敌人”发难。 游少菁承认自己有把别人向坏处想的嫌疑,其实这两个女孩都有实在真正关心自己的可能性,可是毫无疑问,她才是她们这场闹剧的真正受害者,总有不高兴的权利吧?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对她十分了解的肖怜怜知道,外表看起来不言不语,大大方方的游少菁,其实脾气并不是很好,她一旦发起火来,就很难劝止得了了,于是偷偷拉着游少菁的衣袖要她冷静。 游少菁甩开她的手,冷笑一声重重地一拍桌子:“够了,那别人的事说三道四的怎么这么有兴趣!都给我闭上嘴,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她在学校里一直保持着比较沉默稳重的形象,现在一旦发作出来,同学们都讶异于她的真实面目,教室里倒是真的安静了下去。 游少菁像一头小狮子一样地盯着两个女孩,苏芸不服气地神情与黄明的歉意眼神都被她的样子又吓了回去,看着她有些呆滞。 “不要让我在听见谁议论我家的事情,不然我会使用暴力的……”游少菁眯起眼睛、嘴角带着冷笑看人的样子很是吓人。所有的同学肯定,她一定不是在说吓唬人的话。虽然大家并不认为身材娇小的游少菁是个隐藏在学生中的武林高手,可是站在她身后的朋友武有树的人高马大是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绝对没有人愿意为了说几句闲话去和武有树发生点什么比较激烈的肢体接触。 谁着上课铃声的响起,进入教室的老师结束了教室中的怪异气氛。 游少菁坐下后用书本挡住脸,想着刚才教室里的情形不禁苦笑着,又不禁心中一阵的难受,鼻子有些发酸…… 一进门扔下书包就开始扫地,抹桌子,窗帘似乎也有些脏了,干脆摘下来洗一洗。还有木地板,也该打打蜡……房子怎么会这么脏啊,看来需要一次全面的大扫除了。 游少菁一边哼着歌,一边在屋子里忙来忙去。肉球似的波波在她脚底下跑来跑去,催促着她赶紧进厨房,不小心差点把她绊倒,她俯身抱起波波,轻柔地吻了一下:“可爱的小波波,我在干活,不要捣乱好吗?厨房里有你喜欢的点心,自己去找来吃吧。波波真可爱……”摸摸它的头把它放在了沙发上。 波波不但没有马上冲进厨房去找它喜欢吃的东西,反而一头钻进了沙发低下,惊恐地看着游少菁。 “游丫头,你没事吧……”钟学馗小心翼翼地问,“你该不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事情了吧?怎么这么不对劲?” “我那里不对劲了?你们看见我很高兴吗?”游少菁歪着头对他一笑,继续手中的活计。 “我看你哪里都不对劲……”钟学馗小声咕哝。 “我的心情很好很好的,所以今天晚上将给你们准备一顿大餐,你们想吃什么啊?”游少菁笑的阳光灿烂地问。 波波彻底地钻进了沙发下面,只剩下打着卷的小尾巴留在外面。 “你别这样成不成?有事就说出来嘛,这样挺吓人的……”钟学馗冒着巨大的危险直言。 游少菁的眉头一扬大吼:“你怎么这么盼着我不高兴?我哪里不高兴了!你那只眼睛看见我不高兴了!” “是人就看得出你不正常,你看你把波波吓得。”钟学馗看见她开始发脾气,反而放下了心——还会生气就说明精神没问题。 “你是人吗?你是人吗?”游少菁举起沙发靠垫重重地在钟学馗头上砸了几下,然后气哼哼地进厨房去了。 钟学馗长出口气:这下正常了…… 整整一天,借着关心为名目来转弯抹角打听消息的同学络绎不绝,把游少菁弄得心烦不已。其中或许也有认真的出自同学之间的关爱的,可是身心疲惫的游少菁已经无力去分辨了,所以用粗暴的态度把所有人都打发走。其实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只会令谣言更加的猖獗,舆论对自己更佳的不利。要是聪明的话,自己应该采用泰然处之的姿态,越是不当一回事的面对,别人越是摸不透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虽然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她的脾气却使她无法做到。 于是开学的第一天,游少菁就在这种混乱中度过。 游少菁本来期待在新的学期开始后恢复到平静的生活中去的,可是现实显然没有打算让她如意,她的心情确实郁闷极了。回到家里打了钟学馗几下,倒是觉得心情好了一些。游少菁一边做饭一边想到,要是家里没有这两个吃白食的,自己回来之后该是什么情形?不知道是会躲在被窝里哭泣,还是胡乱砸东西泄愤。 这两个家伙虽然麻烦,但是至少令家里多了些生气吧?游少菁怀疑,要不是家里有钟学馗在,她自己究竟有没有勇气真的一个人出来独居? 不管怎么说,钟学馗这个人不啰嗦那些鬼啊怪啊的时候还是不错的,有他在使得自己的生活多了不少的生机。那个波波虽然顽劣,有的时候也是挺可爱的,家里面有个小顽皮在,也是不错的选择。 游少菁虽然不喜欢大鱼大肉,可是不由自主地还是开始烹饪这些钟学馗与波波钟爱的食物。 不管局面怎么样,这个新学期总算是开始了,以后的日子,自己总还是要过下去的。我游少菁可是连恶鬼都不怕的,还怕你们几个同学嚼舌头!我才不让你们打扰我的平静生活呢!她狠狠地把红烧肉从锅子里倒进盘子,在脸上装饰出笑容走出厨房:“波波,钟学馗,吃饭了,我做了你们喜欢的红烧肉。” “哎呀,游丫头你又出问题了……”钟学馗惊叫起来,接着是一连串的坐垫扑打声和惨呼响起…… 二、新事件 虽然下午的课程在课程表上只有三节,可是当把老师们把用“你们已经是高二,就要升上高三,然后高考就在眼前了”为理由而增加的课时上完,放学的时候往往已经是黄昏了。好不容易可以回家的同学们在差不多相同的时间一起涌出学校,车流、人流浩浩荡荡地向四处散去,声势颇为惊人。 以前有一段时间,交警队曾经把放学时间为学生们维护交通,保障学生安全作为了一个警民共建项目,每天放学时间都有交警来学校附近的路口执勤。可是过了不久,警察同志们就发现了一个事实——学生们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么多学生浩浩荡荡的以目中无人的姿态冲出学校,根本不需要提醒,那些司机行人就会乖乖的为他们让路了。于是警民共建项目不了了之,学校门口每天的混乱还是依旧。 混杂在人流其中的游少菁边哼着歌,边用力踏着自行车赶路。 以前在学校住宿舍的时候,放学后除了打饭,作功课之外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生活似乎十分的悠闲。即可以到管理员老师那里看看电视,也可以去学校门口的网吧上上网,再或者看看闲书,与朋友们逛逛夜市,聊聊天就到了半夜。而现在自己一个人生活之后,各种生活琐事接踵而来,反而变得比要遵各种宿舍规矩的时候更加的不自由。 放学后要赶去超市或者菜市场购买日用品、食物、青菜等等东西,然后匆匆赶回家。回到家以后,除了一大堆家务之外,还有一大一小两张无底洞般的嘴要自己去填饱。边做饭边与偷吃的波波的战斗是每天的必备功课。做好饭后,边喂不能动弹的钟学馗吃饭,一边还要听他千篇一律的唠叨——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长得凶神恶煞的,怎么却比一个老太太还要啰嗦。之后还要洗碗、收拾厨房…… 好不容易等到一切收拾的差不多,也已经到了晚上八、九点钟,这时游少菁才能有时间静下心来完成一天的作业。 高二的学生,功课多的可以压死人。而现在游少菁身边却没有了在宿舍中可以讨论功课的同学,却多了两个时不时会生出什么名堂来打断她用功的家伙:一会是满脑子只有一个“吃”字的的波波钻进冰箱;一会是连续看十几分钟广告的钟学馗吵着要换台;一回又是钟学馗大户小叫,说波波从窗户钻出屋子了(波波是阴曹的灵兽波儿象,虽然外表跟小猪非常接近,但是毕竟不属于阳间所有,所以平时游少菁和钟学馗严禁它出门)……游少菁每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进行着学习,不由也会哀叹,难道自己想作个好学生,好好地学个习就这么难? 不管怎么说日子总算平安的过去了,开学至今也有一周,游不菁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新的生活节奏。而她父亲的那件事情被同学们流传了几天后,已经被关于某某班女生为了某某人不接受她的爱意,愤而自杀的新的小道消息给掩没了,她的生活已经恢复了她想要得平静。 每天按部就班的上课,按时回家,按照流程做家务,游少菁喜欢这样有规律的生活。如果不是钟学馗天天口边挂着那些:“你死了之后……”“你当了鬼之后……”“你是个优秀的鬼差候选人,所以应该从现在起为了死后的事情做准备……”等等等等这样的话的话,她的生活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其实游少菁还是很喜欢钟学馗这个“同居者”的。毕竟她一个少女独居,安全是一个重大问题。家里有钟学馗这么一个大男人,即使是镶在墙里不能动的,也可以给人很大的安全感。每天晚上,游少菁都会在钟学馗的正下方摆上一个来灭蚊灯,以保证有不规企图的小偷之流进来的话,会在第一时间看见这张沐浴在幽蓝光线下的鬼脸,虽然到现在为止,游少菁的生活中还没有出现这么倒霉的小偷,不过如果真的有一天有倒霉小偷盯上这一户人家的话,他的心脏无疑将要承受极大的考验。 而且钟学馗为人心底很善良,嘴里和游少菁总是较劲,实际上是很关心游少菁的安全的,在他看来那些防盗门防盗窗的,根本都不堪一击,不足以保护游少菁的安全。所以不管游少菁怎么向他解释阳间并不是所有的小偷都有本事拧断指头粗细的不锈钢的,到了晚上,他还是经常整夜大睁着眼睛不睡,为游少菁守夜。 脑子里勾画着今天晚上的晚餐内容,游少菁在一个岔路口拐进了一条斜巷。走这条小巷也许会绕一点远路,可是却可以避过前方的一个铁路道口,节省下等火车通过的十几分钟,这是她这几天天天从这里来去得到的经验。 说是小巷,其实虽然曲折一些,有很多岔路分向周围的民居,拐弯的地方也很狭窄,但是大多数地方还是很宽敞的,而且路面也很好,位置并不偏僻,熟悉了火车通过的时间,每天从这里为了绕过铁道路口的人多的很,以至于一到了下班、放学时间,这条僻静的小巷子也变得熙熙攘攘起来,经常还会出现堵车的现象,到了现在这个时间行人车辆少了些,但是路灯明亮,还有吵吵嚷嚷的人声从灯下打牌下棋的人口中传出。 游少菁随着人流,小心地绕过一桌摆在民居门口,对周围路人视而不见的麻将局,终于拐进了巷子的一条分叉。再往前人就少了很多,一直到菜市场之前都可以松口气了。 游少菁平时都是到了这里就开始加快车速,那样就可以在购买高峰之前到达菜市场,保证可以采购到相对新鲜的蔬菜。可是今天,她的行程却被一声响彻小巷的惊叫打断了。 那声叫喊从前面不远处传来,在大家听到后一楞的片刻,又是一声,似乎是有人看见或经历着十分可怕的事情,因而发出来的。 打劫?听到这样的喊叫声,游少菁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地就是这个念头。现在的社会治安已经是个大问题了,开学以来,做刑警的李剑利给她提醒过不下一百次,说是最近出现了一个抢劫团伙,专门以放学的学生为目标实施暴力。弄得游少菁的神经每天都紧绷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遇上这些恶人。现在听到这么尖锐的呼叫,她当然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上边去。 这并不算是一条乌黑偏僻,没有行人的地段,居然也会发生抢劫?可是现在,在繁华闹市抢劫的事件都多了去了,当然也就不差这种地方。游少菁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跟着许多被喊叫声惊动的行人一齐向那个方向赶去。 当游少菁与一大群闻声而致的行人到达之后,看见一个头上流血倒在路边的人,他的自行车倒压在他自己的身上,旁边是一只落在地上的书包,里面的书本已经散落了出来。而这个此时不知死活的人身边有一个和他一样穿着游少菁学校校服的男生,正大张着嘴站着,一副吓傻了的样子,刚才的叫声似乎正是他发出的。因为当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行人一拍他的肩头时,他又一次发出了一声比刚才更大的尖叫。 “这是怎么了?这个孩子上的挺重得,谁有电话,快报警吧!” “谁有电话,叫救护车,120、110快,快。” “喂,你不能走,这是你的同学吧?这怎么回事?” “对,你得把事情说清楚了!” 那些路人围上来之后,开始打电话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通知记者的通知记者,也有人拦住了那个最早在受害者身边的男生不让他离开,逼他把事情说清楚。可是那个男生的个子虽然高大,胆子却看来不怎么大,完全是一副吓呆了的样子,反来覆去只会说着:“他满身是血……他死了吗?满身是血……他死了吗……那么多血……”热心的路人们根本从他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游少菁见遇到事情的是自己的同学,上心地多看了一会。两个男生她都不认识,似乎并不是他们高二年级的。她一直看见有过路人拦住了一辆愿意帮忙的出租车,把伤者抬了上去,才稍稍放下了心,便与大部分看热闹的人一起散去了。走的时候只见那个高大的男生还在紧紧的握着自己的书包带子,口中喃喃地不知说着什么。直到接到报警的警察来把他带上了警车,他还是一副被吓呆了的样子。 大概是被抢劫了,怎么这么大的个子都保护不了自己的同学……以后走这条路可得小心了,游少菁在心中这么想着加快了蹬车的速度。可是就在她将要骑到巷口的时候,一股刺骨的寒意忽然从她的手腕上传来,使她不由低呼一声,险些从车子上倒下来。 这是怎么了? 游少菁只觉得冷气顺着自己的手臂向全身蔓延着,使得她仿佛一下子到了严冬一样。在这片刻的工夫中,她已经发现,这股寒冷来自自己手上的手链。 她的手链看起来十分普通,不过是用红丝线缠了两粒小小的珠子系在了手腕上而已,不过如果有人知道这手链的材质,对于游少菁还老是在对社会治安情况不佳发出感叹这件事便会嗤之以鼻了——她手链上的两粒珠子,正是原本附身在人身上的两只恶鬼被她和钟学馗降伏之后,疑结成的鬼珠。 居说它们将一直保持这种封印着恶鬼的模样,只有被拿到阴曹进行一番处理之后,才会再恢复原样。到那个时候,他们就面临着阴曹地府的严厉审判了。不过反正现在没有办法把它们送到地府,在游少菁发现了它们不管什么时候都凉气森森,在这个炎热的季节是可以当作微型“空调”使用之后,它们便被做成了手链,一直戴在她的手上。 钟学馗不是说,只要不回到阴曹,它们就不会发生变化吗?为什么会这样? 手链像是变成了一个冰窟,不断得向着游少菁的全身散发寒气。她来不及去多想这是为什么了,慌乱地伸手向想把手链从手腕上扯下去,可是就在手指触到它的一瞬间,所有的寒冷感觉忽然全部消失了,身体一切的感知都恢复了正常,她依旧是身处在一个炎热夏季的傍晚,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要不是手臂上还残留着寒意激起的鸡皮疙瘩,她简直会以为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出自自己的错觉。 游少菁茫然地捂着自己的手腕在巷子里站了好一会,她实在是对于与恶鬼什么的有关的事件心有余悸了,所以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直到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她才猛地回味过来,自己是站在一个刚刚发生了抢劫伤人事件的现场,她立刻跳上车子,飞快的向家里逃去。 等游少菁进门的时候,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就连钟学馗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用路上塞车应付了过去,没有说出鬼珠温度异常的事情——要是说了的话,他一定会趁机缠着自己说上一大堆关于鬼啊,地府啊,捉鬼啊……的事情。 反正自己把鬼珠带在手腕上之前曾经三番五次地咨询过他,他是保证了又保证,说只要不回到阴曹,天上的神仙,西方的佛祖来了都没有办法让它们变化的。刚才一定是因为自己心情太紧张的关系,对,一定是鬼珠感到了自己心情焦躁,想要给自己降温,但是作过头了,一定是这样的…… 游少菁这么想着,考虑再三还是把鬼珠留在了自己手腕上。 “你听说了么……”游少菁一进教室门,就看见肖怜怜与武有树,黄明等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话,一见她进来,肖怜怜立刻向她一脸神秘地开始“八卦”,“昨天下午,咱们学校的一个学生被抢劫的打了,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呢!” “啊?伤得很严重吗?”游少菁愣了一下,没想到那个同学的伤势那么重,一夜了还没有脱离危险呢! “是啊,还在抢救呢,早上听老师说,还没脱离危险期。老师说可能是最近专门针对学生的系列抢劫案中的一起吧,正好让他赶上了,运气真是糟糕。”黄明也赶忙表示她知道的不比肖怜怜少。 黄明在游少菁对她与苏芸大声喊叫之后,有好几天见到游少菁都是绕着走,可是可能因为她的性格开朗不记仇,几天之后就又开始讪讪地主动与游少菁说话了。游少菁本来不仅朋友不多,就连说的来的同学也很少,黄明和她在班上还算是亲密的,她想通了之后,倒是主动向黄明道了歉,现在她们两个不仅和好如初,表面上看起来还不以前亲近了不少。倒是苏芸一直和游少菁形同陌路,谁也不理睬谁。 游少菁接过话头问:“找到凶手了吗?” 黄明和肖怜怜一起摇头。 武有树则叹了口气说:“可怜的大王,是他第一个发现受伤者的,他胆子一向就小,这次可吓惨了,今天都没来上学,听说他是吓病了。” “大王?谁啊?”怎么出来封建社会的称号了?游少菁眨眨眼,把书包扔在桌上,在他们的圈子中坐下来。 “王心强,我们篮球队第一身高,所以这么叫他。” “唔,原来他是篮球队的,难怪那么高大,不过胆子与身材也太不成正比了吧。”游少菁回忆着昨天傍晚遇到的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高个子同学,点点头说。 “怎么,你见过他?” “昨天我也走那条路,正好看见了那件事。你说的那个大个子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当时都吓傻了,话都说不利落了。”游少菁没有发现,她虽然对别人张家长李家短有点看法,其实到了“关键”时刻,她在这方面的才能一点也不逊色于别人,现在和大家往一起一凑,马上也热情的打听起这件事来:“对了,被打的是谁?哪个班的?” 武有树说:“高三•;六的,大王的同学,名字叫陈天。” 陈天……游少菁有些印象,这个人好像是高三年级的级部第一名,学习成绩非常好,向来是老师们挂在口边的模范生。 肖怜怜接着说:“听说王心强和那个叫陈天的本来一前一后走一条路,半途中王心强停下帮路边一个老头捡东西的功夫一耽误,再赶上去就出了这事。我看王心强也不只是害怕,心里一定也懊恼吧,如果有他这个大块头跟着,那个陈天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黄明说:“我看够呛,就他那胆子,有事敢上前吗?” 武有树点头同意:“而且大王他和陈天关系也不是很好,不一定会帮忙的。” “怎么,他们相处的不好?”游少菁问了一句。 黄明解释说:“也不是不好,也不是好,他们一个是班长,学习尖子,一个是体育代表,篮球尖子,平时没什么往来,根本两路人。” 和这些家伙在一起的好处,就是消息灵通,其准确性、真实性暂且不论,覆盖面之广遍布全校的每个班级、每个角落是勿庸置疑的。可谓上知老师下知同学,前知高三后知高一,无所不包,无所不含。游少菁自己很少打听不相干的人的事情,倒是可以从他们这里知道不少。 “小菁,今年不住校,以后上学回家可要小心了,这在全市已经不是第一起了呢,真不知道这些劫匪怎么想的,居然连学生都不放过。”肖怜怜对游少菁每天独自来去有点担心。 “我会小心的,以后只走大路再不绕小巷子了。”游少菁举手保证。在自己每天的必经之路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游少菁的心里也在发毛,她已经决定,好走也好,不好走也好,以后放学只走大路了。 “是啊,你最好捡着人多有巡警经过的地方走。”黄明建议说。 “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吧,好像那个抢劫犯专门盯着我似的。” …… 老师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一阵拖桌拉凳的声音之后,教室终于归于平静。游少菁一边提醒自己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老师和课本上,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今天早上,李剑利给她打的那通电话:小游,你们学校有个学生出事了,很有可能是遇见了打劫。最近我们市发生了数次专门针对放学晚归的学生施实的抢劫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性质严重,这一次竟然发展到至使受害人重伤了,你可千万小心点,最好上学放学都能和同学结伴走。 对于李剑利的关心,游少菁十分感激。 她与李剑利其实在暑假中刚刚认识,相互之间算不上熟悉。他们即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李剑利不过是游少菁的父亲游爱国入狱前救助的十几名贫困大学生中的一名而已。 在得知恩人游爱国入狱之后,已经成为了一名刑警的李剑利马上就凭着直觉认定游爱国是无辜冤枉的——也许这样的观念很是草率,可是对于当时的游少菁来说,这种无条件的支持却是她最需要的。 李剑利挺身而出,要帮着游少菁为游爱国查清事实,还其清白。当父亲的事情解决之后,游少菁与李剑利也算成了“忘年之交”,因为游少菁一个人独居,李剑利便借着职务之便时不时地对她通报一些近期全市治安情况之类的事情,提醒她注意安全。他的这份关心,已经超过了游少菁的众多亲戚们了。 “还是小心点吧……这个世道真是让人没有安全感啊,除了恶鬼,就连人也让人害怕……”游少菁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上的自制鬼珠手链这么想着。 游少菁一直在胡思乱想,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也没能把精力百分之百集中回课堂上。虽然见过恶鬼杀人,吃人,可是那是远远偷看的,一个被打得血淋淋的同学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的刺激,对她还是第一次,在她心中留下的冲击很大(作了一夜的噩梦),今天依旧老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副画面。 别说人家王心强胆子小,换了谁也一样,那种情形不吓呆了才怪。当下课铃声响起,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听进多少课去的游少菁甩甩头,在心里为那个被与胆小鬼画上等号的大个子王心强打抱不平。 “小菁去不去洗手间?”肖怜怜站起来问。 “去。”去用冷水洗把脸,下节课还这样可不行。现在的社会治安情况之下,这样的事件多了去了,可不能老是想着它,影响了自己的学习。 游少菁和肖怜怜一起走出了教室。 走廊上不少同学在栏杆边聊天,其中的片音只字飞入走过的游少菁的耳中,内容大都在围绕着陈天遇袭的事件,看来昨天晚上的事已经成了全校的谈资了。虽然事情血腥暴力,可这并不妨碍大家对这件事的热情,除了惊讶,不安之外,更多的是大家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一个不相识的同学的意外,足够给大家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涯带来一些波动,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总是渴望生活中有一点变化的。 游少菁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肖怜怜说话,一边眺望着远处校外的街道与居民区,升上高二年级之后,她们的教室从一楼迁到了四楼,下课之后去操场的机会少了,可是视线也好了很多。游少菁这种懒散不爱运动的人显然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教室位置,尤其是四处眺望,绿意映入眼帘的感觉实在很舒服。 现在的时节依旧炎热,校园中植被茂密,一阵阵的蝉鸣鸟叫在树枝间传荡,总是给人带来清凉的滋味。即使新的校址规划的再科学,硬件设施再先进,这些几十年的树木也不是一天两天长起来的。自己的高中生涯只剩下两年,看来是没有机会在新的校园看见象这里一样绿意昂然的景象了,还是趁现在能看就多看两眼吧。 刚刚转过拐角,忽然一阵寒意袭来,游少菁不禁打了几个寒战,大夏天怎么会突然这么冷?她略一愣,便发觉这阵阵的寒冷来自自己手腕上的手链,从那两颗“鬼珠”上传来的寒意沿着手臂一直蔓延到了全身,使得她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这种感觉就跟昨天傍晚在事件现场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游少菁这次可不能再用错觉来欺骗自己了,怎么会接连出现这种异状? 游少菁伸手去扯那条手链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仅仅是这么短的一瞬间,那种古怪的感觉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她的身体又回到了炎热的九月,回到了向阳的学校走廊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就好象家里来了客人,钟学馗隐身之后情形一样,虽然肉眼看不见他,却清清楚楚知道他在那里,正在看着自己一样。 谁?游少菁猛地回头,对着身后的学生和旁边的教室投去怀疑的目光。 不过一切是那么正常,身后的几个学生对她的古怪行为多看了一眼,便从她身边走过去,透过宽大玻璃窗可以看见,走廊一边的教室中,学生们聊天的聊天,看书的看书,嬉闹的嬉闹,谁也不象刚才在看着她的样子。 “小菁怎么了?”肖怜怜问。 “没事,好象有人在盯着我看……” “哪有……”肖怜怜四下看看,什么也没发现。 “没事,走吧,走吧。”游少菁故作镇定地说,并且把手链抹下来,装进了口袋中。 “你老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肖怜怜咕哝着,拉着游少菁加快了脚步。 当她们走过之后,一双眼睛又一次盯上了游少菁的背影,从诧异明了,再到贪婪与仇恨,眼神越来越凄利下来…… 放学后,游少菁一走出校门,便看见正在东张西望的莫潇,莫潇也看见她出来,挥手向她招呼:“小菁,这边这边,我来接你了!” “你来……接我?”游少菁不解地问。 “我听李剑利说你们学校的事了,今天正好顺路,我送你回家吧?”顺路是假,对游少菁安全不放心是真,她可是有过为了父亲与杀人犯周旋的“前科”(幸亏莫潇不知道游少菁的目标其实是两个恶鬼)谁知道她对自己的安全有多高的警惕性,莫潇对游少菁的关切尤在李剑利之上,所以在听到那件事的当天,便赶来接游少菁放学。 “呵,帅哥啊!”本来走在不远处的黄明一下子跳了过来,按住游少菁的肩,夸张地叫起来,“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不许隐瞒,快招了吧。” “不是,我哪来的什么男朋友。”游不菁嗔恼地瞟她一眼。 她与莫潇的关系还真不好说,论辈份,莫潇应该是她的“表舅”(继母的表弟),可是她与莫潇又是好朋友,虽然年数有四、五岁的差距,可是他们特别谈的来,即使游少菁与继母的关系不太好,依旧不能影响他们之间的友情。 在游少菁决心去寻找父亲的案子和真相的时候,莫潇也是第一个支持她的人,虽然游少菁心里很清楚,莫潇对她当时的决定其实是很不以为然的,可是他还是愿意为了游少菁违背自己的本意。到了最后,事情一步步指到了莫潇的表姐——游少菁的继母莫琳身上,面对象个小母亲一样自幼照顾自己的表姐,莫潇还是选择了劝对方自首,即使恶鬼附身的莫琳对他大打出手,他也没有因此报怨游少菁令他们姐弟反目,对现在一个人生活的游少菁而言,他更象是一个亲人,却又说不出他到底算是什么亲戚。 看游少菁支支吾吾,黄明暧mei地笑着,向他们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吐吐舌头走了。 游少菁知道她压根没听自己的解释,心中一定还在坚持认为莫潇是自己的男朋友:“完了,让她知道的话,明天……最晚后天,半个学校的人都会知道我有一个帅哥男朋友了。”游少菁“哀怨”地向莫潇说。 “那有什么关系!”莫潇把安全帽向游少菁头上一按,“让他们说去,你管他们呢,走吧?我顺便请你吃饭。” “可是我的自行车,还有……”自己出去吃饭,钟学馗他们的晚饭怎么办? “走吧,你那辆破‘驴’送人都没人要,不会有人偷的。” “那我明天早上怎么上学?” “我会再去接你来的。” “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 游少菁终于还是被莫潇拉上了车去。在他们身后,看见了游少菁坐上摩托,搂着一个青年的扬长而去的学生可不在少数,等到明天,宣传游少菁有了一个大学生男朋友的人,可不见得只有黄明一个了。 莫潇也不用询问游少菁的意见,直接把她带到了一家他们常去的快餐店,点上几样游少菁爱吃的饭菜,又点了一些好携带的要店家做好带走。以前游少菁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每次出来吃饭都要点上一堆比她这顿饭吃得还多的饭菜带走,说是要当宵夜和明天的早餐。一定是平时一个人在家里,根本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才见到好吃的使劲的吃。看着游少菁娇小的身材,莫潇总觉得她是瘦了不少,于是一阵心疼。 游少菁却没有这样的念头。因为要配合钟学馗与波波的食性,她也跟着大鱼大肉的吃了不少,倒是总害怕自己发胖,难得在外面吃饭,她当然只吃青菜豆腐一类的东西。 “小菁,多吃点!”又是一大块肉夹进了碗里。 游少菁偷偷吐吐舌头。还不都是为了那两个家伙带东西回去,自己才不得不吃这些东西给莫潇看。 “你太瘦了,多吃点。”又是一大块肉。 游少菁皱起眉头:“莫潇,我会发胖的。” “女孩子胖一点才好看呢,你就是太瘦了。” “女孩子胖一点好看?你要是这样跟你女朋友说她会很高兴的。” “我拿来的女朋友?” “上次带着去看电影的那个呢?就是你们学校舞蹈队的那个,皮肤很白,眼睛很大……”游少菁说起别人的事马上就来了劲。 “那是哪一年的老皇历了,你倒是记性好。” 游少菁眼睛闪闪发亮的向前探身:“莫大帅哥,你又换什么样的女朋友了?怎么不介绍我认识?”莫潇的相貌与人品都是很吸引女孩子注意的,所以他上了大学之后,就没断了较女朋友、分手、再交女朋友、再分手……这样的循环,每一次认识了莫潇的女朋友,游少菁这个身份特殊的莫潇的“外甥女”,总是可以从那些想要借此讨好莫潇的女子那里得到一些小礼物之类的好处的,所以她对这些事情就特别的感兴趣。 “我没有女朋友,现在就是关心你一个行了吗?”莫潇半真半假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 “没意思……不想让我敲诈她就直说嘛……”游少菁小声咕哝。 莫潇暗暗叹气,又开始向游少菁的盘子里夹菜:“今天有我这个冤大头让你敲诈呢,多吃点吧,不够再要!” 游少菁嘟着嘴开始努力吃盘子里的东西,看来要是不向他展现出一个令他满意的食量,莫潇是不会毫无怀疑地掏钱为她要外带的。莫潇看着狼吞虎咽的游少菁,心里更加觉得,以个人生活的她一定吃了很多苦。踟蹰了片刻,莫潇试探着开口:“小菁,要是你一个人住不方便,不如我……” 游少菁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向他做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然后示意他向旁边看去:“那里……你看……” 旁边不远的一桌上,也是一男一女在吃饭。男士可能还要比莫潇大着几岁的模样,而女的看起来很是眼熟,似乎就是……就是刚才在学校门口和游少菁说话的那个女孩嘛。“你同学?不打招呼吗?” “笨……”游少菁借莫潇的身体遮挡自己,白了他一眼说,“旁边那个是我们的老师!” “什么?”年轻的男教师和女生单独吃饭,这简直就是让人直接联想到“师生恋”三个字上去得组合,看到了大家彼此都会尴尬,难怪游少菁要躲。 陈君乐是上个学期末新来的一名实习老师,年轻英俊,风趣幽默,与同学们相处得非常的融洽,虽然来到学校的时间不长,却已经成为了最受学生们欢迎的老师之一了。平时看他对所有的学生都一视同仁的样子,什么时候和黄明走得这么近了?难怪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遇到本来应该住校的黄明,原来是有校外的约会啊。 “陈老师真有一手啊……” “竟然对自己的学生下手……”莫潇对于这个老师的人品产生了怀疑,“小菁,你平时可要小心这种人。” “别这么说,这是人家的私事嘛。”按照少女的情怀,恋爱当然是应该不分年龄、身份的,师生恋算什么问题啊,毕业之后不就不是师生了不是?不过真看不出来啊,黄明和陈老师平时也看不出怎么样来,暗中竟然已经发展到吃饭的时候相互用纸巾帮对方擦嘴了。游少菁借用莫潇的身体遮挡自己,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看人家的约会得兴高采烈。 莫潇直皱眉头,直接给那个老师划上了引诱未成年少女的标签。他拿起纸巾给游少菁擦擦嘴上的饭渍说:“不管咱们的事赶紧走,以后不许再跟这样的老师接近了知道吗!”说完拉着她的手臂匆匆起身离去。 游少菁被他的举动弄得愣住了,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被推出了门:“你干什么呀……”她抱怨着,下意识的用手抹抹嘴。 莫潇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是马上提高了嗓门说:“不许再跟那个老师接近知道吗,那种男人太危险!” “什么呀。你自己不也是交了好多女朋友,还说别人。” “他是个老师!”莫潇加重了语气,“你知道老师猥亵、引诱学生的案子一年有多少吗?总之你现在一个人生活,也对周围的任何事都提高警惕,这个社会上坏人太多了。” 听着莫潇语重心长地说这些老气横秋的话,游少菁“噗嗤”笑了出来,她向莫潇顽皮地作了一个敬礼的动作:“是,我知道了。不过不是还有你吗,要是有人欺负我,我会找你来保护我的。” 莫潇得脸色好看了一些,叹口气说:“你的性格可一点也让我放不下心,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把你自己的保证抛到九霄云外去?” “好了好了,我会尽力的。”游少菁没有什么诚意地随口说着。 “小菁,要是你愿意,不如我……” “哎呀……”游少菁发出一声低叫,然后快速地躲到了莫潇的身后,用他的身材挡住自己的身体。莫潇莫明其妙地问:“这是又怎么了?” “嘘……”游少菁连忙向他表示不要出声,压低了声音说:“我看见一个同学。” “刚才那个女的?” “不是,是另一个……我很讨厌很讨厌的人,要是让她看见我和你这么晚了还在一起,就说不清楚了,还不知道她会编造什么难听的话出来。”游少菁看到的,是在不远处的街边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人的苏芸。游少菁与苏芸的关系自从开学的第一天之后就很恶劣,彼此之间都还在记恨对方,所以游少菁可不想有什么话柄落在这个人的手中。 今天晚上真是奇怪,居然会先后遇到黄明、陈老师和苏芸。躲躲藏藏地跟着莫潇上了摩托车,游少菁才想起来问:“莫潇,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莫潇的声音隔着头盔听起来闷声闷气的,“我想问问,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每天接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没问题的,你不用那么麻烦……” “那就这么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来接送你……” “喂,我说的事不用你接送啊!” “咱们说好了……”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三、受害者 游少菁今天终于摆脱了莫潇的接送,很是高兴的骑着自行车独自走在路上。 一连几天来,莫潇坚持接送游少菁的行为在学校里已经形成了新的话题,就连办主任也把游少菁找了去“恳切”地谈了一次,不过游少菁搬出了莫潇“他是我舅舅”的这个身份,把老师的怀疑压了下去。也因为这样,莫潇才勉强同意了放弃接送游少菁的计划。 游少菁答应了他一大堆关于注意安全的要求,终于换来了可以自己上学放学的权利。 原来没有人关心的感觉这么好…… 游少菁一边前进一边没良心地这么想着,却没有留意身后一辆车子行来,渐渐接近了她,就在两车交错的一瞬,后面车上的人忽然伸出手重重在她肩上一拍,大吼一声:“打劫!”游少菁猝不及防,吓得大叫着从车上掉了下来,连人带车翻倒在路边。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开个玩笑!”乔中华连忙从车上跳下来扶起她,又是鞠躬又是拱手地道歉。游少菁揉着自己蹭破了的膝盖,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个开起玩笑来没有分寸的乐天派。 最近抢劫学生的事件在整个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每个人都不由得提高了警惕,要是说还有谁不拿这件事当回事的,也就剩下这个乔中华了。不仅他自己看起来没有一点的紧张感,反而老是拿着这样忽然在别人身后大喊一声“打劫”的行为当好玩,也不去考虑别人的心里多么紧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乔中华看到游少菁受了伤,越发态度良好地低头认罪,“我错了,你打我吧。” 看他的样子游少菁苦笑:跟这个家伙真是没法生气。“算了,我可不敢,动你一根毫毛,你的粉丝们还不吃了我。”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本来以为你胆子很大的。”乔中华吐着舌头一笑,“你都敢跟苏芸叫板了,还怕吓唬。” 乔中华这个人,也可以说是班里的一个怪胎。他有一个全班,不,是全校都知道的梦想,就是想要成为一个偶像明星。 这个少年的外形的确十分的英俊,而且也能歌善舞,还会演奏几种乐器,据他自己的说法就是从现在起就在为将来打基础。在班里担任文艺委员的他,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文艺活动当然都少不了他的一份。乔中华倒是游少菁他们班上不喜欢或者没有文艺细胞的同学的福音,每当到了学校的大型活动前夕,别的班级都赶着排节目练合唱,忙得不亦乐乎,而他们班只要报上一个乔中华的吉他弹唱或者钢琴独奏,就可以轻松的拿到奖项。 而且乔中华的性格可以说是非常好,他乐观、大度、随和、不论何时都充满了活力——照他自己的话说,一个偶像明星,亲和力是必备的条件之一,我刚好也已经拥有了,哈哈哈哈哈…… 总之,周围上的同学,包括不喜欢如人交往的游绍菁在内,都还是都很喜欢他的,虽然游少菁觉得他这个人整天把我要成为偶像明星挂在嘴边有些怪。 游少菁本身某些方面是很佩服乔中华的,毕竟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对于自己的未来虽然充满着憧憬与梦想,但是大都还只是一个朦朦胧胧不着边际的影子。像乔中华这样明确自己的未来,并且无时无刻不向着那个方向在努力的,还真是不多见。 比如游少菁,虽然她的学习成绩优异,所有的老师都预言她将来会考上很好的大学,可是她对于自己的未来还是一片茫然的。要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政府工作人员?还是进入那些企业成为一个白领?在不然实现自己小的时候的梦想,开一家小小的花店?还是…… 最近每当想到关于未来的问题,钟学馗得破锣嗓门就会在脑海中响起:你将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鬼差的,赫赫赫赫…… 游少菁连忙用力的甩头,把这个可怕的“预言”从脑子中赶出去。 一个班级有了乔中华这样与众不同的同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游少菁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应该“感激”乔中华。那就是当开学的第一天,她父亲入狱的消息因为苏芸的传播成为了班级里的主要新闻的时候,是乔中华创造的另一条爆炸性新闻打破了游少菁父亲入狱的新闻的垄断地位,进而使那条新闻完全的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的。 当时,一个高一的女生因为像乔中华示爱被拒绝,竟然愤然在教室门口用一把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这件事引起的轰动绝对不亚于一场地震,而当事人之一的乔中华在被老师找去的时候却很坦然:“我跟她一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做。而且一个偶像明星的恋情是事业的大忌,将来遇到真正的爱情时我也会选择隐藏的,怎么可能闹出在学校中就早恋的丑闻来呢?如果说没有办法接受她的爱慕是错的,那我愿意道歉。我也知道,一个偶像明星对与自己的魅力可能引来的麻烦必须要有一个充分的心理准备,我承认之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我保证,以后我会在这方面注意的。” 面对这样一个学生,校方和老师还能说什么?难道真的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为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孩爱上他并且要自杀而负责? “乔中华我警告你啊,都已经有一个学生出事了,你最好不要再那么吊儿郎当的吓唬人玩了,小心真得有人跟你急!”游少菁用一用力就会疼得腿蹬着车对乔中华说。 “两个了……”乔中华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 游少菁一愣:“什么两个?” “咱们学校被抢劫的人变成两个了。”乔中华说,“昨天傍晚,高一的一个女生也在放学路上被人抢了,好在受得伤不重。是咱们隔壁班的越江洋亲眼看到的,他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说的。” “天啊,太可怕了!”游少菁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一再地发生在自己的同学身上,“真的是咱们学校的高一女生吗?” “应该是吧?我知道得也不清楚,呆会到了学校一定有人什么都知道的。”乔中华事不关己,也没有打听小道消息的兴趣。 游少菁看了他一眼:“我再劝你一次,别再玩拿打劫吓唬人的游戏了,小心真地把人惹毛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跟开不起玩笑的人开玩笑的。” 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不会真得跟他生气才戏弄自己玩的?游少菁苦笑一下。 到了教室,正如乔中华所说的,同学之间已经把昨天傍晚的事件传得有声有色,一个个好像亲眼见过一样了。游少菁和往常以一样来到她自己的小圈子中,肖怜怜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她事情的始末了:“昨天晚上……” “高一的一个女生是吧?她怎么样了?”游少菁扔下书包问。 “你知道了……好在她只是受了点轻伤和惊吓,也没有被抢走什么东西。” “没受重伤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上次那个陈天还在昏迷中呢。”武有树在旁边这么说。 “这一下不知道多少男生要心疼死了,你们看着吧,一放学肯定不少人要往医院跑。”肖怜怜耸耸肩加上这么一句。 游少菁不解:“什么啊?” “你不知道受伤的是谁吗?是高一的那个小校花啊。” 原来是她。 游少菁本来还在奇怪,高一的课程比较少,高一的学生怎么会弄到那么晚才回家。 这个肖怜怜口中的小校花名字叫做凌晶,是今年的高一学生中很惹人注意的一个。 她生的甜美可爱,性格热情而且好出风头,来到学校不久就被认作是校花的接班人(上任校花高三毕业后,同学们好没有从几个漂亮女生中选定谁能够被称为新一任的校花)。凌晶自己显然也很乐意得到校花的名号,平时经常可以看到她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似的在学生会或者各个知名社团间出没,比起其它的高一新生,她确实是更快的融入了学校的生活。 昨天晚上,凌晶一定是因为在某个社团参加活动,才会在学校里逗留到了那么晚吧? 想到那个活力四射的小姑娘也遭遇到了这样的不幸,游少菁心中感到不忍。毕竟上次受伤的陈天她素不相识,那个小姑娘凌晶却是在学校中十分活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肖怜怜和武有树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说起这件事来远没有上一次关于陈天的闲话来劲。不过也有人跟他们完全不是一样的想法。 “叫她整天招摇,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应该围着她转一样,这下子得到教训了吧。”苏芸的声音中充满了幸灾乐祸。她的声音一响起来就赢得了不少的附和,一来是因为她的同伴本来就不少,二来低年级的同学过于出风头,高年级的一些人就会看不顺眼,这好像是每一所学校中都会有的事情。不过也有很多同学停止了本来的议论声,用沉默的方式回答苏芸的话。 黄明忽然问身边的同学:“下午放学我想去看看凌晶,你去吗?”她的声音很大,是故意要全班都能听见。 在苏芸的注视下,没有人作出正面的回答,这时游少菁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带着恶作剧的心态接过话茬说:“我也想去,到时候你喊我一声。” “我也去。” “还有我,不过你们得等我去球队请个假。” 肖怜怜和武有树当然会无条件的支持游少菁的决定。就在苏芸瞪着他们甩出一句:“真是什么人叫什么朋友!”的时候,一直在低头看书没有掺入议论的乔中华却抬头加了一句:“到时候也叫上我。唉,我们音乐社充满希望的新人啊,怎么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与黄明和游少菁不同,像来谁都不得罪的乔中华这就是公开要和苏芸唱反调了。 苏芸难以置信地盯着乔中华。 高一的时候,她还以为乔中华那套偶像明星不能早恋的理论是在开玩笑,曾经很有自信的给乔中华写信表达过自己的爱慕——这样英俊出色的少年,她觉得那个时候年少无知的自己会动心也很正常。不过她的示爱的结局与乔中华的其他那些爱慕者的结局是一样的,乔中华还是用:偶像明星怎么能有早恋史来拒绝。 虽然拒绝了苏芸,但是乔中华对苏芸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该热情的时候热情,该客气的时候客气,有的时候还会花言巧语的恭维苏芸几句,使得苏芸不由认为,他其实也不是对自己没有情谊,只不过过于老实,太害怕早恋这顶大帽子罢了。现在苏芸的心里早就有了别人,对于自己的当时会看上乔中华这样的青涩少年倒觉得好笑,但是她可依旧在心里认为乔中华对她是不一样的,这个时候乔中华当着全班的面公然的站到了她的对头那边,怎么能不令她生气。 “乔中华,你干什么!”苏芸重重地把一本书向乔中华抛了过去。 乔中华轻轻地闪开,依旧带着笑容:“你干什么呀?动手动脚的。我去看自己社团的学妹,你掺和个什么劲啊?” “我也去。” “你们去的时候也叫上我。” “还有我。” …… 几个平时就对乔中华特别殷勤的女生这个时候也跟着表了态,接着是几个本来就和苏芸不太对脾气的男生也掺合进来,倒像是大家再用去看望凌晶这件事向苏芸示威一样。苏芸气得浑身发颤,指着乔中华就要开始使出她的大小姐性子。幸亏这个时候来上课的老师已经提前进了教室,一场风波才平息下去。 到了放学时候,班上的一大群同学果然相约了一起去看望住院的凌晶了,不过第一个支持黄明这个建议的游少菁却和肖怜怜、武有树悠闲地走在校园中,一点也没有去医院探望伤者的打算。肖怜怜本来是想跟着大家一起去的,被游少菁一句:“大家又不是一个班级,一个年级的,凌晶认不认识咱们还不一定呢,已经那么多人去了,咱们掺和什么啊。”就打消了念头。 “小菁,你该不是就是为了跟苏芸做对裁那么说的吧?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很狡猾的!”肖怜怜眯着眼睛盯着游少菁说。 游少菁作出一副瞠目结舌地样子说:“我当然是要跟她做对才那么说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 “你这个家伙!还以为你忽然关心其别人来了呢!”肖怜怜扭住游少菁要呵她的痒,两个女孩在校园中追逐着嬉闹起来。高大的武有树摇摇晃晃地跟在她们身边,看着肖怜怜藉着自己的身材躲避游少菁的追杀,跟着她们一起大笑着。一直走到操场边上,才向两个女孩告辞:“我们还有训练,你们先回去吧,拜拜。”作为蓝球队的主力,新学期原高三的队员都毕业后,他的重要性无疑又增加了,所以武有树对于即将举行的全市比赛显得十分兴奋。 “小菁,你自己回家路上小心啊,我去看他们训练,不陪你走了喔。”肖怜怜马上向游少菁告辞,选择了和武有树一样的路线。 “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游少菁在肖怜怜地耳边“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才独自走向了校门口。谁知道还没走出几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教师办公楼中走出来,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内。在学校中,熟悉的同学老师出现不算什么奇怪事,就是因为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学校中,才会让游少菁觉得奇怪。 “李剑利,你怎么到我们学校来了?”游少菁加快脚步赶了过去。平时很少看见李剑利这么正式的穿着一身的警服,远远看去,倒觉得他这个样子格外的英武。 “少菁,我就在捉摸着会不会遇见你呢……”李剑利迎上来,热情的拍拍游少菁的肩膀。 “远远看着是你,你这样子真威风啊!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最近你们学校的学生连续出事,你们校长跟我们刑警队联系,要我们给你们的学生搞个安全教育,我们那里就把我派来了,说是我刚毕业不久,跟学生好沟通……”说到这里李剑利有点垂头丧气,因为刚才这个学校的校长否定了他想要给学生们播放安全教育影片的计划,而是要求他准备稿子,给全校的每个班级上一次安全教育课。 看来连续两个学生的遇袭事件给校方带来了很大的困扰,竟然不惜拿出珍贵的上课时间来对学生进行安全教育了,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这会给李剑利带来多大麻烦,他可不是师范院校毕业的,要他去对着许多学生讲课,这不是给他出难题吗。 “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们校长给你出难题了?”游少菁果然聪明,一猜就中。 李剑利长叹一声:“唉,竟然要我去给学生上课,你说我哪里会给人上课啊……” 游少菁咯咯地笑了起来,李剑利这种总是带着十足的勇气和热情做事的人出现这种神情,还真是难得一见的事情,于是安慰他说:“你就当作讲台下面的学生都是白菜、土豆,尽管讲你的,不要理会他们就好了!”她这么说,倒是不介意自己也是讲台下的白菜土豆中的一员。 “说的倒是容易啊……” 游少菁拍着李剑利的肩说:“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加油!” 李剑利对她这种看热闹多过鼓励的态度不置可否,带着满腹的烦恼走了。游少菁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笑不出来:连续两个同学受伤害,学校里有这么郑重的找来刑警讲课,她心里有一种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不祥预感…… 就好像是故意要证实这几天一直徘徊在游少菁心中的那种不好的感觉似的,在几天后,就是李剑利“老师”要正式来给学生们做安全讲课的第一天,游少菁一进教室,就又听到了那种话题:“你听说了没有?昨天晚上又有人受到袭击了……”这一次肖怜怜得脸上却没有以前几次那种隐隐的兴奋,反而紧紧的锁着眉头。 “什么?难道又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是谁?”游少菁惊讶地睁大了眼,这才几天功夫,陈天还在医院躺着没有脱离危险期,凌晶也还没有回到学校上课,怎么会又出现一个受害者。 “咱们学校的没错,但不是一个,也不仅仅是学生,一个是陈老师,他受了伤被送进了医院。另一个是大树他们篮球队的队长……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肖怜怜说着,眼圈发红。 “陈老师!咱们陈老师吗?”游少菁先是大声叫起来,接着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问,“还有一个人……死了?” 武有树和肖怜怜一起点头。 篮球队的队长霍小波是武有树得好哥们,昨天下午他们还为了参加比赛一起训练到很晚。说起打劫学生的事件,他们这些大块头都不当一回事,纷纷宣称,要是劫匪找上他们,谁抢劫谁还不一定呢。结果昨天晚上武有树就接到了电话,将方向他询问霍小波的离校时间,因为霍小波在回家的路上受到袭击,被路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 游少菁有些颓然地坐下。 事情怎么会向着这么糟糕的方向发展?死去的霍小波她也认识,毕竟经常去看篮球队训练,怎么可能不对那位大嗓门的队长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么健康强壮,充满活力的一个人,昨天还在球场上奔驰,今天就……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接连的事故都发生在自己学校的同学身上?这真的仅仅是抢劫伤人吗?还是……“陈老师?陈老师怎么会受伤的?他也是被人抢劫吗?”难道这些抢劫犯针对的对象不仅仅是学生,连老师也不放过了? “听说陈老师也是伤到了头,他是在学校里受的伤,被别的老师发现送到医院了。” “昨天晚上的事……” 游少菁有些诧异:“在学校里受的伤?” “因为最近出事太多,学校派了许多男老师晚上在学校中巡逻,昨天晚上和陈老师一组的那个体育教师却说有约会,陈老师脾气又好,就答应了独自巡逻,结果就被……早上被发现时,他躺在女生宿舍附近,还不知道是不是发觉了什么才被……” 陈老师也被……那么开郎和气的老师,现在都躺在医院中,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游少菁的心中象被堵住了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且事件已经延伸的校园中来,是不是就说明了自己的那种预感是正确的:这些事件根本不是什么抢劫,而是专门针对这所学校的师生进行的暴力袭击。 “我们,下午去看老师,你们去不去?”黄明两只眼睛通红,抽抽答答地哭泣着走过来问。 “我们……”肖怜怜和武有树相互看看说,“我们要去霍小波家看望一下,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我和霍小波不熟,跟你去看陈老师!”游少菁马上点头。她想起了那天傍晚看见的,陈君乐与黄明一起吃饭时的亲热场面。陈老师受了伤,黄明一定是格外的伤心吧? “为什么是陈老师,呜呜,为什么……”黄明哭得更厉害了,趴在课桌上,双肩不停地耸动着。 游少菁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别装模作样了,鬼才知道陈老师怎么受的伤。”苏芸在旁边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句,把班上同学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 黄明猛地抬起了头,尖着嗓子叫:“你什么意思!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我说什么你就说我胡说八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心虚了?”苏英冷笑一声,“不知道是谁给老师写条子,约他在女生宿舍楼后见面,结果陈老师就受了伤。” “什么,你怎么知……不,你就是胡说八道!”黄明抹抹眼泪想否认,不过她开头的那句话已经证明了,苏芸说是真的。 “黄明和陈老师约会……师生恋……师生……”肖怜怜向游少菁无声地张口,唇形在说着这么几个字。游少菁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这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去想这些,幸亏她那天看到的事情从来没有跟包括肖怜怜在内的任何人说过,不然有肖怜怜的传播速度,早就满校皆知了。对于这种成年人也许视为“大过”的情感,游少菁她们这些爱做梦的少女到是把它想的挺美好浪漫的,她不愿意去破坏一段恋情。不过苏芸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那一天自己在饭店外面看见苏芸的时候,她同时也看见了陈君乐和黄明? 黄明却在同学们纷纷地议论声中焦急地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芸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是老师给我看你写的纸条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对了,他还对我说他要去赴约,但是是要去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就敢喜欢陈老师!” “你……”听着苏芸尖刻的言语,黄明对她怒目而视,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不是陈老师告诉她的,她怎么能知道自己偷偷写信给陈老师的字条?如果不是陈老师心里一点也没有自己,他昨天又怎么会任由自己在楼后等了几个钟头,始终没有出现?本来还以为他是在来见自己的途中受到了袭击,弄得自己伤心、懊恼地要死,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自己在自作多情,那个人他,他还说苏芸在追求他,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动心,可是他说的全是花言巧语……想到这里,她又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对了,这条信息警方应该还不知道吧?我看我应该主动去向他们提供一下。”苏芸不依不饶地又说,“也许就是陈老师对某人说了些打破对方白日梦的话,对方就发了狂,袭击了老师,把他打成这样的呢。” “你胡说,昨天我一直等天十点,老师根本没去。”黄明大叫起来。 “你现在当然这么说了,谁会在自己脸上写上‘杀人凶手’几个字呢。” “你胡说,你污蔑我!”黄明受到刺激,抓起桌上的东西没头没脑地向苏芸扔了过去,一边扔一边口中不住地嚷着、叫着,当手边的东西扔光了,她干脆地张着手向对方扑了上去。苏芸当然也不示弱,一边叫骂着:“杀人犯!花痴!不要脸!”一边开始还手,两个女孩就那么扭打在了一起,教室中桌翻凳倒,书笔乱飞,乱作了一团。 看到这两个平时就相互作对的女生打了起来,所有的同学都愣住,一时不知怎么办。 班长方彩虹大声吆喝着:“快拉住她们!拉住她们!”——她自己身形娇小,面对这两个状如疯颠的女孩当然是万万不敢上前的,最后还是武有树等几个男生一起动手,把苏芸、黄明分别拉开去,在上课的老师进门之前结束了这场武斗。 “这是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班主任带着代课老师一进门,看见的便是一地的狼籍与虽然被几个男生拉住还在尖叫着向对方踢腿尖叫的两个女生,不禁怒火上撞,严厉地问喝问。 方彩虹向班主任大略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班主任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两女生:黄明蹲在地上大哭,苏芸撇着嘴,一脸的不悄与冷笑。这些孩子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们觉得学校现在还不够乱吗!班主任的神色凝重起来,向她们说:“你们跟我去见校长,田老师,这里麻烦你了。” 代课老师看着他们出门,用力敲着黑板擦叫:“快把桌子扶好,东西拾拾,上课,上课!你们的任务是读书,上课最重要!”在他的大力整顿下,教室中勉勉强强地恢复了秩序,一阵拖桌子拉凳子之后,代课老师开始上课。可是直到下课铃响起,教室中发出的嗡嗡的议论声也没有完全消失。 老师一走出教室,游少菁马上跳起来冲出教室,找了个僻静地角落拔通了李剑利的手机。 “喂,李剑利,我是……” “少菁,我正好在你们学校,正要找你呢!”李剑利的大嗓门传来,使得游少菁连忙把电话从耳边挪开一些,“你知不知道,你们学校有一个老师也受到袭击了?” “我知道,他是我们班的化学老师,我找你也是因为这件事。”游少菁把刚才黄明与苏英之间的事给讲了一遍。班主任带两个女孩去见校长,游少菁很怀疑校方会不会把这件事如实地对警方说明,毕竟牵扯到了师生恋、学生为了老师争风吃醋这些事,还牵扯到了苏芸这个特殊的学生,学校方面多半会选择暂时隐瞒。 果然,李剑利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一连说了好几句:“是吗?”然后与身边的什么人讨论起来,隔着电话听不很清楚,可是过了一会,李剑利又说:“少菁,你还在听吗……我刚才才听说,你们那个老师已经醒了,他说的情况与那两个女孩有点出入,不过没关系,既然他醒了,真相一定会弄明白的,到是你自己要小心点,放学后最好直接回家,别在路上逗留,看到有可疑的陌生人在附近,最好马上到人多的地方,或者到最近的店铺中避一避,并且马上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游少菁保证,她可不会连自己的安全都不放在心上,学校中的师生一连出了这么多事,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谁知道下次轮到谁? 挂断电话,她把玩着手机在走廊上踱步。 陈老师已经清醒的消息让她稍稍放下了心,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心中老是有种什么事情在发生,自己已经有了预感,却偏偏说不出自己预感到了什么的感觉?游少菁从早上开始,心口就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堵着,弄得她十分得烦躁不安。 当她想的出神之际,手腕上又是一阵寒冷传来,令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左手腕。又是那两颗“鬼珠”,北方在口袋中几天之后,今天刚刚重新戴上,它们怎么就又发出这样的温度?短短几天之内接连发生了三次这样的事情,她可不会天真认为仅仅是自己的幻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如果“鬼珠”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的话,钟学馗决不会看着她佩带不对她说明,他虽然啰嗦一点,还不至于不知道轻重,那么它们为什么会突然降温?游少菁四处张望,希望可以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解释心中的疑问,可是除了偶尔有老师、同学从附近走过,她什么都没有发现,一切都一如平常。 手腕上的寒冷感已经消失,她轻轻转动着条手链陷入了沉思。 “喂,在发什么呆!”背后重重地一拍把游少菁吓得几乎跳起来,她回头对来人怒目而视。 对方马上讪讪地说:“对不住,对不住,我没想到你呆得那么厉害!”说着合起双手,作出一个道歉的姿态。 “乔中华,你想吓死我啊!你这个性格能不能改一改!”游少菁不依不饶地瞪对方一眼叫起来。这个人到底要不分轻重到什么时候啊?今天早上班里的气氛都凝重到那种程度了,他还能这样玩儿。 “对不起,对不起,我道歉了还不行嘛。”乔中华依旧一脸的笑容,那种阳光灿烂得样子让游少菁也无法再生气下去。想想刚才她正想到关于什么鬼啊怪呀的内容,自己吓唬自己的时候被乔中华在身后一拍,真的把她吓得不轻,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乔中华的错。“什么事?”她与乔中华的关系,还没到没事会专门来找她聊天的地步。 “老师叫我们去办公室,你,我,还有班长和大树他们几个,我们到处找不到你。” “叫我们去办公室?” 被叫去的人有班长、文艺委员、体育委员、生活委员……老师在这种时候找班委成员去安排、吩咐一番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加上自己是怎么回事?游少菁百般不解地跟着他们到了办公室。 事情到没什么事情,不过是最近学校出事不少,老师希望班干部们起到好的带头作用,帮助大家消除不安的心理,大家已经是高二了,应该放下一切,安心学习。至于叫游少菁来,则是想让她暂时取代黄明,担任学习委员。不过反正老师已经决定了,游少菁也不至于真的相信“叫你来征求你个人的意见”这样的话的真实性,并且明确地的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愿说“我不愿意”,而是老老实实接受了老师的安排。 班主任好不容易唠叨完了,几个班干部才一同退出了办公室,这一节课应该也上了一半时间了,他们几个之间到是心有灵犀,谁也不急着往回走,不紧不慢地在校园中晃着,好不容易有了光明正大逃课的理由,他们都很愿意享受一下诺大的校园中只有他们几个人在漫步的情形。 几个班干部分成了两组,各自只和自己说得来的同学闲聊──说什么班干部们要把全班同学团结在一起,笑话,他们自己之间就不团结。 游少菁和武有树边走边相互讲几句笑话,而乔中华和方彩虹不知为什么,也一直和他们走在一起。方彩虹的脸沉着,对身边三个因为桥中华的一个笑话哈哈大笑的同学的气氛丝毫也不融洽。乔中华拍拍她的肩:“班头,怎么板着个脸,这么有趣的笑话也没反应?至少给我个面子稍微笑笑嘛……”他正是如他自己宣称的,不论什么情况都用偶像明星的气魄去面对,这种方彩虹明显不对劲的情况下,他还开口去问她为什么不笑。 方彩虹脸色十分难看,答非所问地说:“你们说为什么要找我?她苏芸干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成绩不好,老师要怪我,她闯了祸,老师也要怪我!我又不是她的保姆,凭什么把她的事全扣在我的头上!” 刚才,班主任因为苏芸的事把方彩虹狠狠地批了一通,原因不外乎是她没及时地阻止同学之间的纠纷之类──难道方彩虹生气委屈,苏芸与黄明争风吃醋与她有什么关系,叫她怎么去觉察制止?不过是苏芸闯了祸,她那位高官父亲想必十分生气,校长与班主任一定受了责备,所以班主任想为自己的情绪找一个宣泄之处,而方彩虹便成了这个撒气桶。 “我平时受她的气还不够多吗?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意见,如果我说东她一定会说西,只要能和我对着干,让我为她收拾烂摊子她就会高兴,我又不欠她什么,她凭什么理所当然地把我当作仆人一样呼来唤去!我受够了,受够了!为什么那个凶手干掉的不是她!”方彩虹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甩开大家加快脚步先走了。 她怎么会说那么可怕的话!游少菁明白,方彩虹和苏芸不太可能是真正的朋友,可是,也不至于要咒对方被凶手干掉吧,还是……因为反正不会实现,仅仅是说说解恨而已,就随口这么说了。 “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谁知道下一个是谁……唉,要是真的是抢劫伤人就好喽……”乔中华扔下这么一句话,也径直走了。 游少菁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心中那团一直堵着的不祥预感,更加的强烈了…… 四、新麻烦 “啪”一支筷子准确地击中正想拖走点心的“小猪”,把它打了个跟头,从茶几上像个小肉球一样滚了下去。 “波波,吃完正餐前不准吃甜食!”跪坐在墙边,一口一口地为钟学馗吃饭的游少菁头也不抬地吩咐。这只小猪最近有了明显的发胖,所以游少菁不顾钟学馗的强烈反对,给它实行了减肥计划。钟学馗看见波波委屈的模样,刚要开口抗议,游少菁已经把一大口饭菜塞进了他的嘴巴,使他只能忙着咀嚼吞咽,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钟学馗被卡在空间夹缝里,能露在人间的只有一张脸而已,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正常的进餐。游少菁生气的时候也会把东西堆在他的脸下方,让他想办法自己啃着吃,不过大多数时间,她还是会很细心很耐心地喂他吃的。 钟学馗承认,游少菁为自己一点点剔鱼刺或者吹凉热汤的样子特别温柔美丽,不过他可不敢说出口,不然等待他的就是一顿暴打──不知道为什么,游少菁似乎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不喜欢听到别人对自己的相貌的赞美,有一次钟学馗曾经尝试称赞她漂亮,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到现在也不愿意再去回忆。 对游少菁而言事情却是另外一种版本。 她见过钟学馗的本来面目,那可以说那是一个极“美丽”英挺的少年,算得上是游少菁平生仅见的美少年,但是这个美少年却偏偏认为那个以丑的可以连命都丢掉了的钟馗长得才叫好,于是努力向偶像看齐,花了几百年变成现在的样子。恐怕所有看过他本来面目的人,都会有游少菁一样的感受──被他称赞美丽或英俊,实在是一种天大的悲剧。 “钟学馗,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钟学馗连忙把嘴里的东西奋力吞下去开口,结果却噎得自己直翻白眼,直到游少菁慌忙地往他嘴里倒上半杯水,他才勉强发出声音:“什么事?你说,你快说!”他们的“同居”生活中,一直是他在给游少菁添着各种各样的麻烦,所以他是很希望能够为游少菁做点什么的。 “……”游少菁却沉默下来。她误会了钟学馗的意思,错把他的急切与兴奋当成了他猜到了自己要咨询他的内容才会这样,确实啊,自己找他还能问什么…… “你倒是说话啊?要问我什么?” 钟学馗的话加重了游少菁的犹豫:“我还是再想想吧。”说完收拾碗筷进厨房去洗刷了。 “喂,你倒是把最后一块肉给我吃再收拾啊……喂,你这是又怎么了……你这人怎么老是跟天气似的善变……”钟学馗对盘子里还没有吃的那块肉念念不忘,一边对正在趁机偷吃的波波说:“她这个人真是难捉摸是吧!” 嘴正忙着的小猪用鼻子喷出一个表示同意的“噗嗤”声。 一直到了晚上,看着看着电视,游少菁才突然又问:“鬼珠的温度会突然变化吗?” 正沉迷在电视剧中的钟学馗根本没有听进去,答非所问地说:“什么啊?嫌它凉天气冷了就别带着了呗,早就跟你说不要这么作,那有人拿恶鬼做首饰的啊,想想都恶心。” “嘭嘭”连续两个坐垫都准确地命中了目标。 钟学馗委屈地大叫:“你干什么又使用暴力!”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游少菁咬牙切齿。自己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问他,他居然来上一句这样的回答,真是太可气了。 “你不就是说鬼珠带着嫌凉了吗……”钟学馗不服气地嘟哝。 “我是说他会突然变凉,突然变得很凉很凉的,温度像冬天一样!”游少菁向他“吼叫”。钟学馗一下子愣住了,张着嘴瞪着眼,整个表情凝固在一个瞬间。他有些呆滞的神情令游少菁的心不由揪了起来:看他的神情,难道说这是很严重的事情?还是……她心中开始慌乱,偷偷把鬼珠手链抹下来放在了茶几上。 “你竟然问我关于鬼的事情!你竟然问我关于鬼的事情!”钟学馗一连声地欢呼了起来,脸上惊讶的表情似乎是他遇到了什么能令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的大事情。确实,平时只要他说话沾到“鬼”“地府”“鬼差”……等等这一类的词汇,游少菁马上就会进入暴力状态,使用坐垫、毛绒玩具之类的物品阻止他后面的话,没想到今天她会主动地提起这方面的话题。 他刚才就是为了这种事在发呆?游少菁发现,自己最近真的是越来越难以在钟学馗面前保持冷静了,究竟是自己的脾气变坏了?还是这个家伙太可恶? 看到游少菁一声不响地抓起另外一个坐垫,钟学馗连忙进入正题:“你刚才问鬼珠什么?对了,鬼珠会自己降温。这是正常现象啊,没什么奇怪的,我没有对你说过吗?要是附近有别的鬼魂存在,鬼珠的阴气是会和鬼魂的阴气发生感应的,当然就会出现阴气大盛的现象了。你的阴阳眼对于那些与你无关的鬼魂视而不见,可是鬼珠还是会有反应得。鬼珠忽然发冷可能就是有个鬼魂正从你身边经过,你不用理会就是了。” 真的吗?只是这么简单? 游少菁陷入了沉思。 鬼珠她已经戴了差不多三个月,可是这种忽然发冷的现象却只出现了四次,是的,四次了,最后的一次,是今天早上,和同学们一起逃课去探望乔中华的时候,走在校园中,鬼珠再一次发出了异样的寒冷。 游少菁万万没有想到,第五个被袭击的人,会是那个乐天派乔中华。 乔中华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一系列的袭击并不是因为什么抢劫,而是专门针对他们学校师生实施的,可是也许因为他认为自己不会有什么仇人吧,竟然还是坚持在放学后去上声乐课,结果就在回家的路上遭遇到了那个凶手。 照他自己的话说:“他从背后用衣服蒙住我的头,我知道不好,就赶紧双手抱头蹲下,正好他就砸下来了……幸亏没有被毁容啊,不然怎么当偶像明星。喂,等我出了名之后,有记者来采访你们这些老同学的话,你们可以定别忘了把这件事情夸张点说出来啊,就说我是在跟凶手大战了一百回合之后才受伤的!” 他这个人就是在病床上躺着,受伤头上缠着绷带的时候,也能笑得出来。游少菁还真是有点佩服他的精神。 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没有哪个学生还会相信那些关于抢劫伤人的宣传了。像肖怜怜她们那些住校生现在已经不敢住在学校,因为陈君乐老师就是在学校中受的伤,所以大家即使家远一些,也宁愿赶回去,谁知道那个凶手隐藏在学校的那个角落中呢? 游少菁又开始在别人的护送下上学放学,只不过这一次也不知道莫潇与李剑利是怎么沟通的,变成了早上莫潇接她,晚上李剑利给学生们讲完了安全教育课,再送她回家。游少菁本来很担心这样一来自己会更加成为学校中的话题,没想到非常时期,学生们的安全策略竟然一个个花样百出,家里派车接送得,家长亲戚每天接送得,几个人成群结队的走得……她这样的接接送送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现在最令游少菁担心的事情,就是鬼珠忽然的变冷的事情。虽然钟学馗给了她一个“科学”的解释,但是她的心里还是在惴惴不安。为什么鬼珠的变化都集中在这段时间里?她当然不会忘记,鬼珠的第一次异样,就是在陈天遇害的那一天,就在那次事故的现场。之后接二连三的异常,也总是在校园中出现。难道他们的校园中鬼魂密布,整天飘来飘去?这不太可能吧? 唉……游少菁叹息一声。 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学校中的事情自然由校方和警察去操心,又不管自己的事。自己直要加倍小心,管好自己就行了。 钟学馗看游少菁自己在那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摇头的样子,不由也皱期了眉头。他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并不是笨蛋,早就看出这几天游少菁很不对劲了。但是游少菁不说,他也不方便问,只能在心里为她担忧,这个时候不禁也长叹了口气。 波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解地用鼻子噗了口气。 游少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却不经意间看到了陈君乐老师给黄明的一个眼色。 陈老师的伤势不重,所以今天已经回到学校来上课了,不过令本来都期待着他与黄明、苏芸之间会发生些什么的同学们失望的是,成老师还是老样子平静的上课,跟大家谈笑风生,说起自己受到袭击的事情也似乎浑然不在意。要不是游少菁捕捉到了他最后的这抹眼神,说不定也跟大家一样,以为所谓的师生恋不过是个闹剧而已。 游少菁看到陈老师离开之后,黄明好像没事似的在教室中磨蹭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出去。她是少数还没有离开学校宿舍的住宿生之一,所以在这个一放了学都匆匆赶着回家的时候,谁也不会去注意她。就连苏芸现在每天有家里安排的司机接送,也顾不上去注意他们的事了。 游少菁走到教室门口,稍一犹豫,悄悄跟上了黄明。她对与袭击陈老师的人究竟是不是黄明很感“兴趣”,毕竟受伤者已经扩展到她的班上了,要是凶手真的是黄明,那么她要袭击的肯定不只是乔中华一个人——连那个乐天派都不放过了,这个班级还有谁是不该打得? 游少菁给自己的好奇心找着这样牵强的理由,虽然肖怜怜在背后叫了她几句,她还是充耳不闻地走了。 “少菁放学不赶紧回家,这是干吗去了?”武有树从教室中出来只看见了游少菁的背影,忍不住关切地问。这几天他们两个也不管会不会招惹闲话了,总是一起回家。肖怜怜瞪着武有树训练结束,然后武有树再把她送回去。游少菁有朋友接送他们本来是很放心的,可是今天她怎么没有直接到校门口去和那个警察汇合? “管她去死!”肖怜怜气乎乎地回答。 游少菁这种性格真是没治了,她以为刚才只有她眼尖看见了黄明和陈老师相互的眼色?她以为别人都不如她的观察力强?不过是大家在这种非常时期,都聪明的知道自己的安全比打探人家的隐私更重要罢了。就连苏芸都装作没看见地走了,她游少菁去逞什么能! “她到底去哪里了?”憨厚的武有树还是很牵挂。 “这个时间在校园里应该没什么危险吧?毕竟还有很多老师校工在的……”肖怜怜自言自语,“今天那个警察一定还在校门口等她,叫他来拉她走吧。” 眼看着黄明拐进了实验楼中,游少菁稍一停顿,就猜到了她要去那里:陈君乐是化学老师,而化学实验室的位置就在黄明去的方向。那间教室就在一楼,游少菁倒是省了跟进去的事。 游少菁沿着墙跟,蹑手蹑脚地摸过去,到了化学实验室的窗外,果然隐隐听到了争吵声音,她贴着偻的外墙,偷偷向窗口中一张,马上又缩下了头来。本来放学后应该空空的教室里面,现在多了两个人,一个是黄明,另一个则是头上依旧缠着绷带的刘老师。他们在这里见面,一定有什么秘密的话要说。游少菁可不是对人家的私人感情有什么只趣,而是觉得,如果他们之间说起来,一定会把话题牵扯到刘老师这次的受伤上来,如此这般……如果凶手真的是黄明,他们的对话中总会带出一星半点来。如果不是,听听他对凶手的描述也是大有帮助的。毕竟他对警方说的,那属于内部资料,别说游少菁,李剑利这个非参与调查人员都不知道。 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充足的理由之后,游少菁“坦坦荡荡”地趴在窗户下面,准备听人家的悄悄话。 “老师,您真有一手啊……”黄明一改平时温柔的口气,带着讥讽说:“一边跟我说许多甜言蜜语,一边却与苏芸勾勾搭搭,对,她是高官子弟,她爸爸能够给你的工作安排帮大忙,可是你忘了,如果人家老爷子知道,这个大好青年,优秀教师,其实是个搞师生恋的行家,正在勾引他的女儿,你说人家还会不会帮你解决工作问题?或者说,你认为和人家里十六岁的女孩谈上了恋爱,人家就会帮你解决工作的问题了!”她的口气那么尖苛,使窗外缩着头只闻其声的游少菁听来,实在平时那个热情温和的女孩判若两人。 “你在胡说什么,我说了多少次了,是她自作多情在纠缠我!我是那种为了工作就去勾引女孩子的人吗?如果我是那种人,你还会跟我好?” 游少菁对刘老师打心底里佩服,黄明都用那种口气对他说话了,他还能和风细雨地应对,不过他的话起到了很好的作用,黄明的口气明显缓和下来:“那么她怎么知道我们的约会的?除了你我,还有谁能告诉她!”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人,一点礼貌也不讲,到我宿舍,连门都不敲的,肯定是上次她去我藏的不严实,被她看到了……”陈君乐叹了口气。这件事情真的闹得沸沸扬扬的,自己本来就只是个实习老师,这样一来在这所学校就工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小了。他毕业已经大半年了,到现在都不能给自己找到安稳的工作,心中有些焦躁不安。可是不代表他会利用一个女学生的感情来找工作啊。看看已经安静下来的黄明,他再次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好像也没有说这样清高的话的资格了,自从遇到眼前这个比成人还要理智、稳重的女孩之后,他的感情似乎就完全不受自己的理性的控制了。 “幸亏你没有事……究竟是谁接二连三的袭击咱们学校的人?会不会是……她可是知道咱们的约会的。” 陈君乐知道她指得是谁,苦笑说:“我是真的没看见……一上来就被用东西蒙住头了……我好像也没有什么仇人啊,唉……倒是你,这么乱的时候,你怎么还住在宿舍里,还是回家去吧,怎么说……” “怎么说?你觉得我那个家比这里安全么?”黄明凄然一笑。 想想她家的情况,陈君乐无言。过了半晌才说:“我这几天躺在医院里一直在想,要不干脆死了当老师的心,出去找份别的工作。你要是乐意等我,我们就等你到了年龄,自己组织个家庭,省得你在家里受气,要是你觉得我这样一个三流大学的毕业生没前途,你就……” “你在胡说什么!” …… 听到两个人已经谈到了他们私人的感情问题,游少菁连忙手脚并用地离开了窗下。似乎什么有用的情报也没听到,不过游少菁还是很高兴地哼着歌走,原来陈老师和黄明之间的感情是很真挚的,她很高兴一段浪漫的师生恋能友好的结局,当然,也是充分的说明了,她说服自己来偷听的理由纯粹是借口。 现在这个季节白天很长,虽然已经下午五点多钟,可是阳光还是铺洒了一地。这几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温度高的让人在空调下都无法停止流汗,要是走在没有阴影的地方直直的任由阳光照射,不用多久就会有中快要窒息的感觉。游少菁一边走一边用手扇着风,手腕上带起的阵阵冷气可以令她的感觉好一些。她不论如何都难以割舍那串鬼珠,即使在发觉它的异样时都舍不得拿下来,就是因为她太怕热了。她的理论就是:冷的时候大不了一直加衣服,热了怎么办?总不能裸体上街吧。所以夏天比冬天更可恶啊! 每当不得不走在阳光下的时候,游少菁就会对自己曾经去捉鬼的行为大加赞赏:能够得到鬼珠这样的战利品,实在太幸运了。 正当她边走边一脸“深情”地看着鬼珠手链的时候,手链的忽然降到了一个极低的温度,使得她的半条胳膊好像在寒冬一下子插进了冰水池子。 又是这种事…… 游少菁是很想凉快一下,可是并不是想要走在时间的前面,这么快就生活在冬季啊。最近怎么了?难道又有鬼魂在自己身边经过了?这种大太阳底下? 由于钟学馗锲而不舍的努力(天天絮叨),就算游少菁再怎么不想听,她也还是记了一肚子关于鬼的知识。要是老师上课也采用钟学馗这样的方式的话,保证一大半的学生可以把功课学到一百分,不过另外一小半可能会在被唠叨的发神经之前,先采用非常手段把这个老师干掉,要是没有钟学馗地承受能力,游少菁还是不建议老师们使用这种教学方式的。 能够出现在这种阳光普照的时刻,不可能是普通的鬼魂,而除了普通的鬼魂,能够害人的鬼只有三种:恶鬼、厉鬼和鬼仙。 厉鬼就是人生前意志力比较强大,死的时候有比较的悲惨或者不甘心,死后就很可能成为继承了生前的意志力和仇恨怨念的厉鬼。这种鬼一般会执著于报仇,也有的是为了实现生前的一个愿望。所以他们虽然会害人,但是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根据他们的行为总是可以整理出一定的规律。而且厉鬼虽然不十分害怕阳光,但眼下这种夏日的烈阳天,也不是它们可以承受的; 鬼仙,这其实是个往好听里说的称呼。中国人有这种把事情尽量说的好听一些的习惯,比如狐狸精尊称狐仙,黄鼠狼就叫黄大仙之类的。所谓的鬼仙,其实跟仙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是一些死后还在修炼的鬼魂而已。这样的鬼魂大多数是由本来的修道者死后变成的,一小部分则是因为有了一番奇遇,总之,他们将来确实有可能成为仙,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实在地府找个差事,或者干脆修入了魔道,钟学馗以及大部分鬼差其实就是这一类的鬼魂。这些鬼魂因为修炼的程度的问题,可能用各种不同的情形出现,其中有的害怕阳光有的不怕,有的会害人有的心地善良,很难给出一个完整的分类。游少菁觉得接连令鬼珠产生的感应的,也不太可能是这一类的鬼; 最后一种就是令游少菁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令钟学馗念念不忘的恶鬼。 恶鬼的种类繁多,总的来说,那种以附身在人的身上为恶的鬼魂都可以称之为恶鬼。恶鬼往往并不是一个人类死后的鬼魂,而是由一种过于执著负面情绪形成的凝结体。比如说有一个人,他生前虽然十分的憎恨另外一个人,并且在心中刻画着用种种残酷的手段对付对方,但是由于自身或者外界的原因,他这种仇恨生前并没有发泄出来,所以他死后,他的灵魂还是一个无罪的灵魂,很快就进入了轮回,开始一新的生活了。可是他的那种负面的仇恨却有可能保留了下来,并且不断的因为周围同样的情绪的存在而壮大,最终形成了一个只有仇恨这么一种情绪的鬼魂状物体,如果再给它机会附在人的身上,吸取了人的生气,一个恶鬼就完整的崭新的诞生了。 恶鬼本身是很脆弱的,害怕阳光,害怕法器,害怕黑猫、黑狗一类灵力较强的生物,甚至一点法力就可以令它们受伤(恶鬼在阳间不会真正的消亡,最大的伤害只能令它们变成鬼珠),可是它们一旦附在人类的身上,就会变得十分可怕和棘手。他们可以利用人类的身体施展各种法术,利用人类的阳气,不用再害怕鬼魂害怕的大多数东西——并且大多数恶鬼都不会长久的脱离人的身体,一般是一个被附身者还没有死掉之前,他们就在物色下一个目标了——这就是恶鬼最难以降服的地方。 游少菁这一次感到鬼珠的异变的同时,又感到了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虽然她的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承认,可是她的理智还是马上就想到了,会不会是有一个被恶鬼附身的人正跟在自己的后面?是不是学校中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根本就是一个被恶鬼附身的人的所为? 不行不行,不能想这些! 游少菁用力地摇头。 她可不想再跟恶鬼之类的东西有任何接触,也不想因为什么事情被人一再的提醒“你死了之后很适合做个鬼差”这样的事情了。 反正与我无关,不管发生什么案件,阳间有刑警,阴间有鬼差,都不应该是我一个未成年人的责任。 游少菁这么想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进,就好像没有感觉得到手腕上还在不停传来的阵阵寒一样。她不知道那个人出于什么原因袭击同学老师们,可是游少菁自己觉得自己并没有值得别人袭击的地方。 你看,陈天是学习尖子,级部第一名;凌晶是校花;陈君乐老师是学校第一帅老师;霍小波是篮球队队长;乔中华是公认的未来的偶像明星……总之就是他们全是在学校中公认的出众的人物,而自己的话,除了学习比较能拿出手以外,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地方,所以应该怎么也找不上自己才对。 游少菁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继续往前走着。 虽然受伤者涉及到了她的同学和老师,而她很可能知道凶手的真面目,但是她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去做。主要是因为,她能做什么呢?她不会因为有过一次捉鬼的经历,就把自己看成是灵能力少女或者校园天师的,她确实有成为鬼差的良好天赋,但是那个身份的前提是死了之后才能拥有。现在的游少菁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孩子,身上背负着生活和学习的双重压力,她并不打算,也没有那个本事和精力去过多的管闲事。 一边在心中重申着自己的立场,游少菁稍稍加快了脚步向校门口走去,耽误了这么久,李剑利一定等急了吧?可是她走出了很远,手腕上的寒意依旧在不停的冒出来,身后那双眼睛的目光似乎也一直停留在她的背上。 太讨厌了! 游少菁心里愤怒不已,这算什么意思,就好像在被一个跟踪狂盯梢一样,而且那个家伙还随时可能扑初来向自己下手。即使明知道在人来人往的校园中对方不至于这么张狂,可是这样被不怀好意的人跟着,没有谁在知道了之后还能心平气和。 暗中跟着自己的新目标的那个人忽然看到游少菁停了下来。 拐弯吧,笨蛋,别去校门口跟那个该死的刑警汇合,现在就拐弯去个没有人的地方吧。他在心里暗暗嘀咕着,希望游少菁会按照他的希望行动。 “混蛋,你给我出来!”游少菁掐着腰对着身后喊叫。她根本无法在那些楼房和树丛中是不是有人,所以干脆对着所有有可能正好走在她后面的人这么叫,“有本事站出来,鬼鬼祟祟跟在人家后面算什么?胆小鬼!没出息!你要是再敢跟着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喊完,也不管正好从附近经过的人们的怪异目光,游少菁一甩头扬长而去。 那双眼睛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闪过了一抹的不安,犹豫片刻,终于没有再追上去。 “大李,你说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人专门袭击我们学校的人,而是我们学校的人自己干的?”游少菁用刀叉拔弄着盘子中的牛排说。这种食物钟学馗一定会喜欢,可是买了带回去的话就会冷掉不好吃,自己又不会做……我管他爱不爱吃干什么?白吃白喝饭量又大,我可没有钱为他提供这种昂贵的食物,游少菁这么想着,用力把叉子在盘子上戳了几下。 她不过是从学校中晚出来了一会,李剑利已经找的鸡飞狗跳,甚至还打电话告诉了莫潇。游少菁走出来的时候,等待她的免不了使他们的一顿数落。不过之后,他们倒是表示请她吃上一顿,作为补偿。 “小菁,你是不是没吃饱?再来一份吧?”莫潇关心地说。他一直担心游少菁一个人生活,吃不好饭,今天是他们三个人的一次小聚会,请客的当然是三个人之中唯一有工资收入的李剑利,而莫潇与游少菁也就毫不客气地选择了一家有名的、价钱不菲的西餐厅。莫潇慷他人之慨地一个劲的要游少菁多吃。 “再来一份牛排吧,这里牛排很好吃。”一个月的薪水就这么没了,李剑利有点心疼地看看菜单。游少菁一个人生活,平时吃饭也不知道有没有规律,是该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不,不,我已经吃饱了,吃得很饱了。”游少菁连忙推辞。她为了发泄心情把愤怒对准了食物,吃下了和两个男人一样多的东西,现在是饱的要命呢。 “小菁说的对,我也觉得,会不会就是他们学校的人干的!大李,你们警方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我是秘书,不管破案。”李剑利有些沮丧地说。他虽然如愿以偿的进入了他自幼就羡慕的警察队伍,但是身份却是一名文秘人员,距离调查案件的同事们的距离远着呢。“不过少菁说的有道理,也许真的是你们学校的人作的。受害者全集中在你们学校的师生,他们遇袭之后身上的财物又没有缺失,与以前发生的针对学生的抢劫案子有很大不同。可是我听同事们说,他们又调查不出这些受害之间有什么共通之处,有什么人会同时与这些相互之间甚至不相识的人有仇呢?该不会是……无差别的攻击你们学校的师生,谁都打吧?”李剑利做出了一个可怕的推论。 “要是那样也太可怕了?你们真得确定了我们学校没有嫌疑人?” “听说基本上是那样,不过案件全部发生在放学后,说真得,你们学校的师生那么多,很难确保一一都调查的很清楚。” “就是说什么都不能肯定……”想象一下自己身边的每一个老师同学都有可能是凶手,游少菁的心里就产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真是不明白,怎么会连老师带学生的,每个年级都有人受袭……”李剑利嘟哝着。 “我……我有点知道是为什么……”游少菁带着犹豫说,“他们每一个都是在学校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莫潇的眉头一扬:“你是说,凶手出于嫉妒?” 游少菁点点头。从一开始,在案件还被当作抢劫案调查的时候,游少菁心里已经隐隐有了这种预感(她讨厌自己对坏事的第六感特别灵的天赋),就在不久前,在校园中被人跟踪的时候,这种想法就更加的明晰起来。游少菁其实并不像承认自己的这种预感,因为这样一来,就好像连带着连恶鬼附身作案这样她最最不愿意接触到的预感都要一起承认一样。 “这倒是个方向,不知道那些办案的注意到没有……”李剑利喃喃自语。他是无时无刻不想钻进办案的一线刑警队伍中的,可惜的是,他的科长认定了他是一个难得的文秘人才,死活都不放手。 游少菁拿着杯子把玩,心里却想着要带什么回去给钟学馗吃,反正都是李剑利掏钱,就点个最贵的披萨好了。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当初要求买手机的时候,父亲还批评她一个学生带什么手机,其实现在在高中,有几个学生没有手机的?不过游少菁算是很注意的了,上课时间都会把手机关掉,象其他的同学,肯把手机调整到震动状态就是给老师面子了。 陌生的号码。 “喂,请问哪位?” “你是小菁……”对方虽然亲密地叫着只有朋友才称呼的称呼,口气却是一片冰冷的,“你手机号是xxxxxxxxxx的朋友出事了,现在正在医院,请问你知道怎么联络她的家人吗?” “什么!”游少菁发出一声尖叫。 那是肖怜怜的电话,那是肖怜怜的电话号码啊! 肖怜怜被路人发现送进医院后还处于昏迷状态,所以医院只能依靠她的手机上储存的号码联络她的家人。可是肖怜怜的手机上根本没有储存家里或者父母的电话,而是只有要好的朋友们的。当游少菁一边通知肖怜怜找女儿找疯了的父母一边赶到医院的时候,武有树和肖怜怜的父母已经先她一步到达了。 “怜怜……为什么连怜怜也不放过……”游少菁坐在医院的长凳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 肖怜怜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可是还没有从麻醉针剂的效果中醒来,游少菁坚持要等着和她说句话,所以现在医院中还在等待的,除了肖怜怜的父母、想要取证的警察之外,只剩下了她和武有树。 “我都已经把她送到家门口了,她为什么还要自己出来?”武有树用手锤着自己的头的不停的叨念。 肖怜怜在她家附近的一条斜街上被找到,她的父母说,她只是想要买一本篮球杂志,所以自己出门,本来路程不到五分钟,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在那里出事。为什么怜怜会成为目标?为什么……难道自己的预感是错的,凶手不是出于嫉妒,怜怜是各个方面都平凡的女孩子,绝对没有令别人嫉妒的理由啊…… 游少菁斜倚在长椅上,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几个警员说话的声音进入了她迷糊中的大脑:“真可怜啊,才上高中……” “人生刚刚开始呢,就这么死了。” “这下那个凶手就有两条人命了……” …… 什么! 游少菁跳起来哭喊着向病房跑去:“怜怜,怜怜,你不要死……”她们已经是十几年的朋友了,肖怜怜是最了解她的人,是什么时候都在陪着她、关心的好朋友,“怜怜,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这是自己的错,使自己的错,早就想到有可能是恶鬼在作祟,为什么不赶紧去找钟学馗想办法?为什么要在那里闹别扭?为什么因为没有牵扯到自己身上就不闻不问? 这都是自己的错,结果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莫潇一把把哭的昏昏沉沉的向前冲的游少菁抱住——本来大家都以为她睡着了,忽然这么跳起来哭喊着向前冲,真得很吓人。 “莫潇,怜怜死了,怜怜死了……”游少菁趴在莫潇的怀里痛哭起来。 “怜怜什么时候死了?医生说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她就能醒来了。”武有树皱着眉头说。这种时候,他可不愿意听见肖怜怜和死扯上任何关系。 “刚才……有人说……又死了一个人……”游少菁迷迷糊糊地开始打量四周。 李剑利一脸阴沉地说:“是陈天死了,这么多天了,终究还是抢救无效……” 游少菁茫然地看着一辆担架车从面前经过,上面躺着一个被白色的被单覆盖住全身的人体,几个哭的昏天黑地的中年人正被人拖扶着跟在旁边。游少菁的目光难以摆脱得跟着他们移动,直到身边传来“伤者已经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但是不要跟她说太多话”的声音…… 六、新冒险 向来遵纪守时的游少菁今天却以生病为理由请了一天的假,就在就连莫潇和李剑利都认为她因为好朋友的受伤受了惊吓,正在家里老老实实的休养的时候,她却根本没有闲着,带着伤势刚刚稳定一些的小狗又是兽医院又是民政局的瞎跑一气。填了一堆的表格,交了一摞的钞票,给小狗打了好几种防疫针,还给它起了个名字“斑斓”,最后,一条带着名字和主人住址的“牌照”项圈就拴到了小狗脖子上,前任地府将军李汉就此正式成为了游少菁的合法宠物。 起斑斓这个名字是因为小狗的毛皮“颜色鲜艳、威风凛凛”,当游少菁摸着小狗的头这么说的时候,李汉很有种这个新主人的审美观与钟学馗其实差不多的观点,不过见识了游少菁对待钟学馗时的“暴力”后,它决定向一只真正的宠物狗一样,对于自己的名字什么意见也不发表。 不过不及的教训的钟学馗对于这个称呼大为不满,认为这样花里胡哨的名字是对自己偶像的亵du,于是又引来了游少菁的几个坐垫。 游少菁并不太在乎自己家的狗的地位问题,叫宠物或都有朋友随便,可是斑斓依旧坚持自己的家畜地位,这是它应受的惩罚,也是它今生的本份,它甚至不愿意钟学馗称它为刘将军,刘大哥,还是他叫自己斑斓,因为这是主人为它取的名字。 趁着斑斓进了洗手间,游少菁在钟学馗额头上拍了一下:“你也不想想,它现在是一条狗,你把它当作一个大将军,大英雄,大偶像来对待,是在尊敬它还是在打他的脸啊,你这个家伙就是一点也不会体谅别人的心情。” 钟学馗被她说地一愣,他见到刘汉后只是沉浸在见到偶像的兴奋中,完全没去考虑过刘汉的处境。 刘汉的今生是一只狗,他的前世,再前世,再再前世也是各种家畜,而他的来生来世,依旧会是家畜,在没有遇见游少菁的时候,他只能如同一般的家畜一样的生活。虽然保有着阴间大将的记忆,可是却只能过牲畜的生活,这对于他而言恐怕是比打入畜生道更加痛苦的处罚,但是这一切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宁愿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换取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是这样的涉茫,可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如果现在对他恭恭敬敬,那么要叫他怎么自处呢?那不就是时时刻刻地在提醒他,他是一个有着家畜身份的大将军,对他而言是多么的残忍。 钟学馗低头不发一言,他这时才明白,自己左一个将军,右一个大哥地称呼,是一件多么蠢的事情。 “好好地过今生。”游少菁用手抚mo着斑斓皮毛,“你就是你,即不是什么鬼差,也不是什么将军,你现在是一只有正义感的,聪明勇敢的狗,是了不起的斑斓,来,我们一起去捉那只恶鬼吧。” 斑斓眼中光茫闪动,看着游少菁,汪汪叫了两声,摇摇尾巴。 “你看,我还给你买了咬着玩具骨头和别的狗玩具,来,都给你。” 斑斓:…… 斑斓根本不记得那个袭击肖怜怜得人是什么模样了。 当昨天晚上,游少菁在钟学馗焦急地大叫:“你要对刘将军干什么!无礼!快放手!”的叫声中把斑斓拎了起来,用力摇晃着大声问“到底是谁?那个恶鬼附在了谁身上?”的时候,斑斓什么也回答不出来,于是身负重伤的它被游少菁卡着脖子,几乎认为自己的这一世又要在这个晚上结束了。 不能怪游少菁这么焦急,肖怜怜是她最好的朋友,知道有个被恶鬼附身的变态盯上了她,并且向她下了手,叫游少菁怎么不恨得咬牙切齿。至于她自己在校园中也被那个人跟踪过的事情,她反而不那么放在心上。 斑斓被她摇地只能发出一声声无意义地呜咽,当然没有办法用游少菁听得懂的话来向她叙说。被钟学馗一吆喝游少菁才反应过来自己卡的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狗,于是抓过纸笔,向它面前一拍,大有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不休的气势。 斑斓看看她,用嘴叼起了笔,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纸上写下了几个扭扭歪歪地字——“不知道。” “你不是被他打伤了吗?怎么会不知道!”游少菁真的急了,不过斑斓直直地看着她,没有费力再去写字,似乎认为这样的问题不用回答她也应该明白。 “难道说,你当时根本没见到凶手,就被打成那样了?”那个凶手有用东西蒙住被害者的头再下手的习惯,对人这样,他不会是对一只狗下手的时候,也采用了这种办法吧? 游少菁确实不笨,她基本上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当时饿着肚子在垃圾堆边转悠的斑斓,看见肖怜怜一个少女走进小巷,于是就向她摇着尾巴,根据它的经验,这样的女孩子总是喜欢救助小动物,并且总是随身带着一些零食的。可是肖怜怜走得匆忙,根本没有注意到脚边的这个小东西。 斑斓失望地看着肖怜怜走进了巷子深处,之后便听到一阵挣扎呼救的声音。 斑斓敏锐地感觉到一丝鬼气,知道不好的它立刻大声吠叫起来,一来是为了引起周围行人的注意,二来是为了给凶手一点震慑,一般来说,不管是恶鬼还是凶手,对于自古以来就被人类赋予了守护家园人畜职责的狗的吠声,都会多多少少有点顾忌的。 果然,在人声犬吠中,当肖怜怜跌跌撞撞的逃出小巷时,对方并没有追出小巷,斑斓只依稀看见小巷子中有人影一晃。 斑斓看到受伤的女子已经得到路人的注意,有人在打电话报警,有人在为她捂着伤口,它便悄悄地追入了巷子。 巷子中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斑斓当时认为凶手在这种情况下,一定已经逃走了,便低头嗅来嗅去,寻找那个人或那个鬼的气味,就在它全神贯注的时候,一件衣服从天而降,把它罩在了里面。然后便是一顿暴打,凶手手中的石块不住的砸在它的身上。斑斓的外表毕竟还只是个小狗,怎么禁得起这么暴力的殴打,没几下便昏过去。等它再醒来,已经被扔在那个垃圾堆上。 它本来以为自己的这一生又要这样度过,什么成果都没有,充满了懊恼与自责之际,游少菁走过了那个垃圾堆,斑斓抬头看到的,是一只戴着鬼珠得雪白手臂…… 斑斓看着一脸不甘心的游少菁,她正托着腮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女孩不仅心地善良(就是性子不好),个性坚强(就是有点急燥)而且正好有一双难得一见的完美阴阳眼。更重要的是,她对于恶鬼也无所畏惧的勇气,正是最适合为自己和钟学馗提供帮助的人类,钟学馗的运气真是好到的极点,居然能刚好出现在她的家里(钟学馗:我的运气要是好,就不至于卡在这里进不得回不去了!)。也许自己的这一生,可以弥补一些过往的遗憾了吧,哪怕让自己付出性命也没有什么关系。 斑斓暗暗下这决心,喉咙中发出“咕噜”的低吼声。 “啪”,游少菁在桌子上拍了一掌:“好,就这么定了!” 钟学馗和斑斓一起看她。 游少菁挥着手宣布:“明天我要逃学。” “什么!你怎么可心这么做,身为一个学生,你的首要任务是学习,次要任务是学习,再次要任务还是学习……你怎么可以说出要逃学的话来。”钟学馗的说教习惯马上又发作出来,对游少菁展开口若悬河的劝导。 “明天早上带小狗去登记,打防疫针,挂牌(狗牌)。”游少菁全当他的话是耳边风,“然后你就跟我去学校,站在门口给我认人——他的气味你应该还记得吧?” 那个人曾用衣服蒙住了斑斓殴打,那么斑斓即使不认得他的样子,也应该记得他的气味才对。游少菁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故事:一只猎犬的主人在它面前被杀害,十年之后,这条已经苍老不堪的狗忽然在闹市的街道上,把一个经过的男人活活咬死。事后警方调查,发现原来这个死者正是当年杀害猎犬主人的凶手。一只普通的猎犬都可以记住仇人的气味十年之久,更何况斑斓这样一个背着鬼差灵魂的“灵犬”呢,游少菁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信心。 斑斓偷偷看了她一眼,心中嘀咕,如果跟她实话实说,说自己因为有人的思维,所以平时老是忘了用狗的天赋,那天根本没有注意去嗅那件衣服的气味,而是在想别的事(悲观的想到自己将一命呜呼,今生又要结束,来世不知道会投胎变作什么,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变成更厉害的动物……),若是游少菁知道的话,她会怎么对待自己? 看着游少菁对偷吃波波挥舞坐垫的架势,斑斓打了个寒颤,决定保守这个秘密。 今天早上,游少菁就开始忙着给斑斓办理手续,并且宣布,明天正式开始执行她的计划: 即由斑斓与游少菁充当先锋,先到学校中把那个被恶鬼附身的人找出来,然后由钟学馗担当主攻手,用灵魂出窍的方式前去将鬼制服。 听起来这个计划似乎十分合理,可是仔细想想,钟学馗与斑斓都有些担忧。 让斑斓去学校寻找那个被鬼附身的人,一只狗怎么能在学校中进出不被驱赶,不被学生戏弄,即使挂了狗牌,会有几个人重视它“私人财产”的身份呢?更何况它还不敢说出来,它根本不记得那个人的气味,要它找只能是凭着感觉去找恶鬼附身的人——除非对方自己碰到它鼻子底下,否则那么大的学校,那么多人,怎么找得到? 游少菁去找恶鬼附身的人更是难。她一点线索也没有,纯粹象没头苍蝇一样瞎碰,说不定不等她找上对方,对方已经找上她——可以因为游少菁手上的“鬼”牌手链找上她,那个恶鬼同有道理不认识自己的同类,说不定早就注意上她了,不过她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虽然有钟学馗这个鬼差可以倚仗,可是敌在暗我在明,如果对方白天袭击游少菁或斑斓怎么办?钟学馗的能力在阳光下要打个折扣,会不会反而吃了亏? 游少菁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孩,她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计划有漏洞,可是事情紧急,没有前怕狼后怕虎的余地了,怜怜受了伤,乔中华受了伤,陈老师受了伤,两个同学死了…… 这样下去,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武有树?黄明?自己?她在班上是没有什么朋友,可是现在想去,哪一个同学再受到伤害,她也会心痛。那些朝夕相处的花季笑脸,不论相处的好不好,都是她的同学啊。即使现在的争吵,怨恨,经过十年后同学再想见,也会一笑而泯,当作少年时的一段乐事吧? “我知道自己很莽撞,可是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已经伤了我那么多同学老师,其中两个人已经死了!”游少菁对钟学馗和斑斓说,“他的手段越来越凶狠,我看是那个恶鬼已经在侵蚀他的灵魂了,等到恶鬼把他的灵魂吃尽,就会脱身去寻找下一个可以附身的人,到那个时候再抓到这个凶手也于事无补了。” 游少菁在钟学馗天天不断,持之以恒的熏陶之下,对地恶鬼的行为方式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恶鬼吞吃了这一次附身的人的灵魂,变得更“强壮”之后再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正是最可怕的事。 “这是我的错,要是我开始不瞒着钟学馗,不只顾着为自己打算的话,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么糟糕的程度……”游少菁心里真得很后悔,要是她从第一次感到鬼珠的异常就马上找钟学馗商量的话,至少霍小波不会死,至少肖怜怜不会受伤。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要是我没有整天在你耳边唠叨,你就不至于对恶鬼的事情这么排斥了。”钟学馗叹口气说。 他们两个都是从来不肯在对方面前认错的人,这个时候相互抢着承担责任,彼此看着,忽然都是脸上发红,把目光连忙从对方身上移开,但是紧接着就又忍不住偷偷向对方看去,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于是他们的脸就变得更红了。 斑斓把头埋在爪子中,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非礼勿视,它是一个接受传统儒家思想的教育的绅士狗。 “就这么定了!”不管是不是有现任鬼差或者前任地府大将,这个家里的事情能够说了算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游少菁,“我们明天就这么行动。” “你们,可要十二分的小心。”钟学馗反复地叮嘱,“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刘将……斑斓,这个女人做事有时候可是很莽撞的,您要多多费心,多多照顾她啊……” 斑斓郑重的点头,它保证会象一条忠犬一样,不惜一切的去保护游少菁这个主人的。即使这一生又一次死在恶鬼手中,也将比以前几世走的坦然——这一次它不再是孤军作战了,即使他死后,游少菁与钟学馗也会继续与恶鬼们周旋,而自己如果有幸再次投胎作一只野狗,也知道应该要到哪去找自己的同伴。 游少菁平生第一次在进入学校大门的时候带着畏畏缩缩的心情——不是由于她担心昨天请的虚假病假被人揭穿,而是因为她的书包中,现在正带着违禁物品。 她趁着没人注意自己,一溜烟地钻进了树丛中,把书包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身上依旧包满了绷带的斑斓。“斑斓,记住千万不要莽撞啊,就算发现了目标也要悄悄来找我,不许自己行动知道吗!你现在的伤势还很严重,不能乱动你知道吗?要不是事情紧急,我是不会麻烦你出来冒险的!”说完给斑斓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反复嘱咐它只能躲着看,不许跑出去之后,放下食物和水在它身边走了。 …… 她很不喜欢连累到别人,有可能的话,她好像希望所有的事情都由她自己去解决。所以啊斑斓,你一定要看好她啊,不然她也许会胡来的。——这是钟学馗趁游少菁不再偷偷跟斑斓说的,现在看着这个女孩的的背影,斑斓觉得,钟学馗真的是很了解她的人。 她的安全比我们都重要,要是你死了,大不了赶快去投胎,早死还能早点投完规定的次数呢……(斑斓开始明白,为什么游少菁动不动就拿东西打钟学馗这个家伙了,要是它有手的话,也许还不等自己觉察,手边的东西已经飞向了这个欠揍的家伙)要是我死了——我在阳间只能用出窍的方式行动,所以是不会死的,那些恶鬼也没有本事令我魂飞魄散,所以对我来说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重创打回阴曹,重新修炼。所以我们两个都没关系,只有她的安全最重要。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是被我硬拉下水来的。她一不会法术,二没有什么本事,也就是胆大心细这么点优点,要是真的一直帮我们捉恶鬼,说不定哪一天她就会……可我又卡在这里不能动……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我不顾自己的生死都要保护她吧? 赫赫赫赫……您看您别瞪眼啊,我不就是这么说说嘛,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嘛……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明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竟然肯帮助我们捉恶鬼。更何况她还是我的主人,作为一条狗,为主人不惜一切是我应该做的。你放心,我会拼上性命保护她的。 …… 这就是他们的那次交谈,斑斓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对钟学馗的承诺,已经下定了保护游少菁的决心,怎么可能看着她丢下自己走掉?没等游少菁走出多远,斑斓已经在草丛中匍匐着悄悄跟了上去。 游少菁的心思根本不在课堂上,所以老师讲了些什么,她一句都听不进去。被老师发现她的魂不守舍后,点名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她当然是瞠目结舌,一个字都答不出。平时这种时候,不时有同桌的肖怜怜偷偷告诉她答案,就是身后的武有树为她解围,可是今天,肖怜怜还躺在医院中,武有树得魂不守舍的程度比起游少菁只多不少,也就没有人再帮她一把了。好在老师对与她这个优等生还是网开一面,不过说了几句“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许胡思乱想……”之类的老生常谈,就让她坐下了。 当众被老师批评,游少菁心里不快,想想追根究底这都是那个恶鬼惹得祸,对对方的憎恨便更深了一层。 游少菁在知道那个恶鬼的种类被钟学馗和斑斓称为妒鬼之后,心里就开始不停的捉摸着。妒鬼,顾名思义,自然就是附在容易嫉妒别人的人身上身上的恶鬼。游少菁按照这个思路,开始推断这些受害者的身边周围,由谁是平时嫉妒心特别重的。 要说陈天这个全校第一名,嫉妒他的人肯定不少,凌晶美丽而又喜欢出风头、乔中华英俊多才多艺、霍小波是篮球队的队长,全校上下谁不认识他们,情况也和陈天差不多。但是陈老师和肖怜怜呢?他们两个可不是什么名人啊? 陈君乐虽然确实是一位深受欢迎的老师,但是也就是限于他任教的几个班级而已,其他年级的学生,认不认识它都不一定。肖怜怜就更别说了,她是那种最普通的高中女学生,她的好朋友游少菁至少还能说学习成绩比较优秀,而她则是那种每个学校都能抓出一大把女孩,混在同学们中间,绝对不应该有人格外的关注她才对。 那么那个凶手到底在嫉妒他们什么?这是游少菁怎么都想不通的问题。 难道凶手就是这个班里的?因为陈老师和怜怜平时的罪过他,所以才把他们选作了目标? 游少菁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弄得一个激灵,她偷偷用课本掩着脸环视教室,那些正在认真听课的同学,那些正在悄悄传纸条的同学,那些正在偷偷看闲书的同学……这些人之中,真的有那个伤害了那么多人的凶手吗? 难道是苏芸,她本来就是个性情骄傲的人,又在偷偷喜欢陈老师,因爱生恨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而且她和肖怜怜平时也关系不太好,说不定在被恶鬼侵蚀了理智的情况下,连肖怜怜也当作了目标。 还是说是黄明,她看起来随和大方,跟谁都很好,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心里真是的想法才谁也猜不透。也许她觉得陈老师真的移情别恋了,就……可是她跟肖怜怜的关系表面上维持得很好啊,不至于连肖怜怜也不放过吧? 方彩虹是个忌妒心很强的人,这一点游少菁早有体会。她和苏芸是好朋友,可是她对苏芸的嫉妒确是她亲口说出来的。也许她也喜欢陈老师?还是她其实喜欢的是武有树,所以对肖怜怜…… 整整大半天,游少菁出了出去在校园中乱转,希望那个凶手自己碰到她面前之外,就是在教室里抱着脑袋胡思乱想,当然,最后的结论就是,她发现自己很有天赋,不去写幻想小说太可惜了,使全世界人民失去了一个文坛奇才。 游少菁按照太阳穴走出教室,决定去用冷水洗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几乎每走一步,她都在期待着手腕上的鬼珠产生温度上的变化,可是事情就是这样,越是期盼,就越是得不到。前些日子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异变的鬼珠,今天一直老老实实地躺在她的手腕上。 “游少菁,游少菁……” 就在她摇走进洗手间的同时,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向她招呼着走来。 游少菁依稀知道这个女生是高三的,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于是站住步子向她客气地点点头:“有事吗?” “你就是游少菁吧?武有树同学找你,说是叫你去一下篮球队的活动室。” “大树?”游少菁有些诧异。这时还没有放学,虽然因为最近事件频发学校缩短了下午增加的课时,可是第三节课还是要上半节的,自己马上就要回教室去了,大树要找自己何必托别人,又何必找自己去那种地方? “好像是他们篮球队要找你帮什么忙吧?本来是球队的一个男生在后面追你的,看见你进了女洗手间,没好意思跟来,拦住我让我告诉你。” 游少菁这才想起来,市里的篮球联赛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了。她和武有树、肖怜怜本来都是那么期待这场比赛,还约好了,比赛的时候就是逃课也要去给武有树他们当啦啦队,可是现在,肖怜怜恐怕是不能亲自去为武有树助威了,而自己竟然干脆连这件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本来写得一手好字的游少菁确实答应了要帮篮球队写助威的条幅的,可是昨天她没有来上学,看来今天篮球队的那些家伙们急了,所以才急急地来找她。 游少菁向那个女生感激地点点头,连洗手间也没有进去,便转身走向楼梯。走到楼梯口,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纸,随手扯几下,丢进了楼梯口的垃圾桶。 在一间教室办公室里,几个老师一边相互聊着天,一边不时地用不满的目光看向沙发。在三人沙发上,一个青年男子长长的摊着手脚躺在上面,占据了整张沙发,并且毫不客气的打着呼噜。这个刑警被学校请来讲了几天课,倒是很自来熟的把这里当成了他的休息室,喜欢偷偷跑到这里来睡觉。且不说他自己把整个休息用的沙发都占据了,就是那阵阵的呼噜声,也够影响别人办公的了。所以老师们一有时间,总会在一起说几句对他不满的话。 今天,就在大家又在抱怨校长为什么要找警察来讲所谓的安全教育课,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用的时候,那个本来还在打呼噜的年轻警察,忽然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发出肉体砸在地板上的重重一声:“扑通”。只见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睡眼迷蒙的看着周围,也不知道是睡迷糊了还是摔迷糊了。当老师们关心地问他有没有事的时候,他竟然答非所问的反问:“这是什么地方?” 完了,一定是摔坏了脑子了。所有的老师心里都这么认为,有位老师好心的上前想要扶他坐下,可是李剑利根本不领人家的情,反而抓住对方的衣领逼问起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个老师被他一吓,一时连这里是自己的办公室这个事实都说不清楚了,结结巴巴了半天才说明白。李剑利又问:“篮球队的休息室在哪?” 那个老师连连摇头,他又不是篮球队的领队老师,也不是体育老师,怎么知道篮球队的休息室在哪里? 李剑利又是吼又是叫地,好不容易才有一位老师告诉了他篮球队的休息室在什么地方,于是他便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留下了一屋子目瞪口呆的老师。 “他要是在咱们这里摔傻了,其实不算咱们学校的责任吧?”过了好久,才有一个老师小心翼翼地开口。 游少菁来到篮球馆之后,里面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阳光透过无数高高的窗户照在地上,使得那油光的地板反着耀眼的光。她大摇大摆地穿着皮鞋走上场地,脚步声在场馆中回荡着,变成了一种很巨大而且诡异的声音。游少菁一直走到球场的正中间才停下来,望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大声吆喝:“我来了,你有种就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吧!”她站在这里,倒是不害怕对方突然出现在背后偷袭自己。 四周一片寂静,使得馆外树枝拂在玻璃上的“沙沙”声音变得无比的清晰起来。手腕上的鬼珠不出所料的开始降温,使得游少菁打了几个寒颤。 “胆小鬼!之后在背后偷袭人的笨蛋!没出息的东西!你就是再嫉妒别人,你也是个没用的废物!”游少菁毫不客气地大骂起来。她的声音在篮球馆中引起了阵阵的回响,倒是给这个卡着腰大骂的少女平添了几分的气势。可是不管游少菁怎么用言语去刺激对方,始终都没有什么人走出来和她正面对。 “果然只是个之后在背后捣鬼的懦夫!”已经有些口干舌燥的游少菁恶狠狠地马上最后一句,开始闭嘴怒视周围。她嘴里说的凶恶,其实心里也是在嘣嘣的打鼓,要是对方真的在钟学馗赶来之前扑上来,她除了逃跑,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付的办法。她在这里泼妇骂街似的喊叫,不过是想把对方引出来,拖住,然后给钟学馗赶来抓住对方的时机而已,要她像她自己喊得那样英勇的正面跟对方战斗,门都没有。在游少菁想来,对方总是要走出来,跟自己对峙一会的,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这么沉得住气,竟能一直不吭声。 就在游少菁咬着牙要跟对方比赛耐心的时候,篮球馆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狗叫声。 游少菁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学校里哪来的狗?但是接着便明白过来,斑斓,该不会是斑斓在叫吧? 听到斑斓的叫声中还夹杂着一个人的喊叫,游少菁来不及分辨,急忙的跑向了门口,一出门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生正拿着一块石头,在敲打斑斓。而斑斓则挂在他的身上,死死咬住了他裸露在t恤衫外面的手臂不松口。这个动作不仅使他痛苦,而且也使他无法全力的挥动手中的“凶器”去砸斑斓。 “王心强,给我住手!”游少菁大喝对方的名字,果然使得对方停止了动作。 这个高大强壮的足以顶得上两个游少菁的体积的男生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游少菁,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手臂上还挂着一只死丝咬着不松嘴的小狗,使得他这种缓慢的动作显得诡异无比。当他的目光对上游少菁的时候,游少菁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她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目光原来可以这样的凶狠。 那个大个子,应该说王心强,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游少菁,举着手中的石头,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 这个女人刚才居然敢说他没用的废物,他最恨别人这么说他。 只要把这个块石头在她的头上重重的敲上几下,她就没有本事再在那里说三道四了,向她这种喜欢用瞧不起人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人,就要这样对付他们,他们才会知道,其实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是,其实他们哪里都不比自己强! 斑斓用力咬着这个人,却发现对方对于这样的皮肉之苦根本没有了反应,就好像自己咬着的不是他的血肉一样。 糟了,它是地府大将,怎么会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当被恶鬼附身的人开始变得对于自身肉体的痛苦很麻木,力气和反应速度却在变快,做事不再顾及后果的时候,就说明他的理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距离恶鬼完全的占据这具身体,吞噬这个灵魂的时候不远了。这个阶段的这个人会在恶鬼的操纵下疯狂的作恶,以加强灵魂的“可口”程度。眼前这个人敢在学校中公然的把游少菁骗出来试图加害,一点也不顾会不会轻易的就被怀疑,现在又没有了痛觉,可见已经到了这个最可怕的时候了。 斑斓松开口跃到地上,挡在王心强和游少菁之间,对着向前走来的王心强发出了一连串的吠叫。 “滚开,你这个讨厌的畜牲!”王心强一脚向着小狗跺下去。现在的王心强极其讨厌狗,家里养的宠物狗已经被他或活砸死了,等收拾了那个女人,眼前这只恶狗她也不会放过。 “你才是畜牲呢!”游少菁扑上来,重重地把他推开。斑斓已经受了重伤,可经受不起这样的伤害了。王心强没想到游少菁倒敢主动出击,愣了一下,举起石头就砸下去,却被早有准备的游少菁躲过,同时在他的小腿上踹了一脚。只是这个大个子的身材实在结实,游少菁不仅没有把他踢开,自己反而后退了半步,摇摇晃晃地眼看要掉下篮球馆门口的台阶。 一只手伸过来,及时地拉住了她。 游少菁抬头,发现及时拉住自己的人竟然是李剑利。 还没等她表示感谢,李剑利已经向她大吼起来:“你怎么搞的,居然敢自己跑来找恶鬼!不是说好了,及时找到他也要到了晚上再行动吗!万一你被他伤到怎么办!” “什么……”游少菁眯起了眼睛,这个口气……该不会……她伸手摸摸李剑利的脸,又用力捏捏、揪揪、掐掐,直到对方不悦地打开她的手叫:“男女授受不亲,你干什么呀!”游少菁才犹豫着问:“钟学馗,是你吧?你怎么变成李剑利的样子了?”且不说他说话的内容,只听对方的口气,游少菁就知道这决不是李剑利,反而象极了钟学馗那家伙的口吻。 “你看出来了?”“李剑利”向她吐吐舌头,“谁让你在白天叫我的,我被太阳烤得难受,又不知道你说的篮球馆在哪里,正好看见他正在睡觉,就附在他身上来找你了。你别掐了,再掐脸就肿了,到时候疼的可是他!”见游少菁的手还在“李剑利”的脸上乱摸,钟学馗可是一肚子的不快,干什么和这个警察这么亲热啊,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 李剑利在睡觉?附在他的身上? 游少菁一时间都忘记了身边还有那个被恶鬼附身的凶手,呆呆地看着钟学馗:“鬼差……也可以附在人的身上……” 尾声 尾声 斑斓趴在窗下的阳光中,伤势与药物的双重作用使得它最近一直处于瞌睡的状态。 “还是斑斓最能干。”游少菁躺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上的手链——现在那上面已经有了三颗鬼珠装饰品——大声地称赞它,并且给了墙壁方向一个白眼,“跟某些人不一样。” 钟学馗丝毫不敢反驳,一言不发地垂着眼。 游少菁对于他的临阵脱逃,差点把她陷入死地的行为十分的生气,回来之后先是对他施以暴力,然后便对他不加理睬,除了偶尔讥讽几句,压根当他不存在。 钟学馗也是一肚子苦水说不出来,他估计要是说明真相——自己先逃回来是因为不小心触摸了她的胸部之后过于慌乱得缘故,以游少菁的性子估计自己马上就得准备投胎了。这个哑巴亏吃得也太……唉,想到这几天受的委屈,钟学馗不由长叹了一声。 游少菁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还好意思在那里长吁短叹,好象自己欺负他了似的。也不想想看,当时自己为了大局不顾一切地把身体借给他使用,最后弄得自己都吐了血,他到是好,一把恶鬼制住,回头就跑了,害得自己差一点死在王心强那个疯子手中,过河折桥也没有这么快的吧?要不是他这种不负责任,斑斓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游少菁越想越来气,原本因为斑斓苏醒还缓和下来的脸孔重新又板了起来。 斑斓“汪汪”叫了几声,看看游少菁,又看看钟学馗,艰难地向自己的纸笔爬去。 “斑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游少菁连忙给它拿过来,见它挺着头,困难地叼着得笔写字的样子不忍地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啊。” 斑斓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那个法术……”然后看着钟学馗。 “你说他用制服恶鬼的那个法术?”斑斓点点头,又写:“用后……会……昏……” “用了之后他会昏迷?所以才从我身体中消失回来的?”游少菁这么猜测,将信将疑的看向钟学馗。 钟学馗这一瞬间,对斑斓真是感激涕零啊,它对自己真是太好了!见游少菁向自己看过来,忙不迭地一连声地答应。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钟学馗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不开口的人啊?游少菁还是不肯十分相信。 “可,可是我确定把你自己扔下了……我,我没有说话……”这一番谎话说下来,钟学馗心跳加速,口舌干燥,心中不住地安慰自己,这是逼不得以才说的谎,这是为了世界和平才说的善意的谎言。 “是吗……”如果说钟学馗的话游少菁还不十分相信的话,对于斑斓她则比较信任,想来斑斓不会帮着钟学馗说谎才对。她又看钟学馗时脸色平和下来说:“你昏倒后没事吧?我看你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黑如锅底的脸又加一层羞红,看起来当然不对劲。 听了她的关切,钟学馗的脸色顿时更加的不对劲了。 游少菁把斑斓放在松软的垫子上,让它舒舒服服地躺下去后,坐下来拿起线开始继续加工那枚新的鬼珠。一边缠线一边对他们说:“我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李剑利醒了之后,对被附身之后的事还隐隐约约记得一点,比如和我一起追赶王心强什么的——也幸亏是这样,你附在他身上的事才容易掩饰过去,他还以为自己记不清楚那段时间的事,是因为在搏斗中碰到了头的缘故呢。可是为什么我对那个时候的事一点也记不得,半点印像也没有呢?是不是你作了什么手脚?” 钟学馗连忙辩解:“不是啊,我不是早说了吗,我们鬼差附在人们生人身上的后果,是因人而异的。好比你吧,因为体质比较适合我们附身,所以当时我对你的身体控制的比较好,你当然就不会有记忆了。而李剑利的阳气太重,我没法完全控制他,他也就自己还保有一些记忆。同样的,我用你的身体施法,你的身体因为跟我比较匹配……” 游少菁:“谁跟你比较匹配!”一个垫子飞了过去。 “……所以只是气血不顺地吐了几口血而已,如果换成他,只怕元气大伤,十天半个月爬不起来。” “只是吐几口血?还而已?”游少菁皱皱眉头。 她动动身体,发出一声呻吟。确实,吐的几口血对她的影响不大,医生检查后也说她的内脏没有受伤,只是腰部的伤痛令她的行动极为不便,只好请了几天假在家里,一边想照顾斑斓一边养伤。但是在象她这样的普通人心目中,吐血这件事本身就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了,这个钟学馗偏偏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你不用在那里宣扬我有多么多么适合你附在身上,反正不会有下一次了,你死了这个念头吧!”游少菁听到钟学馗对自己的身体适用程度的连篇夸奖,未雨绸缪地先给他一个声明,免得以后有什么事,他就会缠着借自己的身体使用。 “不会,不会,我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钟学馗大声保证。一瞬间那种软绵绵的手感又涌上了心头,他的脸色再一次“奇怪”起来。 游少菁疑惑地看看他,这个家伙这一次怎么这么好说话,没有揪出那一大套:整天行道,声张正义,舍己为人……之类的大道理来逼着自己认可应该爽快地把身体借给他使用?也许是因为丢下自己那件事让他受了点教训,所以老实了吧? “听说王心强疯了,已经被送去了精神病院,据说活不长了,不用等判刑恐怕就……”游少菁叹息说,“我回头想想,他一定是让嫉妒冲昏头脑,才会一时控制不住作了傻事,之后,想回头也晚了,挺可怜的,本来他都已经在体育大学的保送名单上了。” “这怎么不太象你说的话?你平时不是都喜欢说,被鬼附身的人是自己纠由自取吗?”钟学馗斜着眼看着她。 游少菁现在正处于叛逆期,对于家长老师之类的“权威”总是带着不太合作的态度,不过她的生活现状比较特殊,生活中并没有供她“反抗”的父母,所以她的对抗情绪,便会都面向了“社会问题”,在外面虽然维持着一个文静淑女的形象,可是在自己家里,尤其是在深知她“真面目”的钟学馗面前,她却常常会对周围的事件大加评论,学校内外,国家大事,社会新闻,左邻右舍,鸡毛蒜皮……其关切程度并不亚于那些“评论家”,只不过她的意见常常是些偏激的缪论罢了。所以听惯了她类似观点的钟点学馗现在一听到她充满同情的话,不由有些不适应。 “谁没有个嫉妒别人的时候,觉得凭什么别人的某一方面比自己强!”游少菁再次直直腰,把那个缠好了的鬼珠加在手链上,翻来覆去地打量——三个小珠子加上红线后,实在难以作到十分美观的效果出来。 “为什么要嫉妒别人?”钟学馗撇撇嘴,在他看来好好地琢磨别人干什么,真是闲得没事做了。 游少菁认真地看看钟学馗,这个家伙大概真的从来不会有嫉妒之心吧,看他整天没心没肺的乐天派的样子,有时候到真的让人嫉妒。 “可是我有时候也会嫉妒别人……有时候会……莫名地产生了那种念头,也不等对方是谁,然后就会变得很讨厌自己,讨厌自己让自己产生那种念头。恶鬼竟然会利用这种情感,那不是太可怕了……不就是说,任何人都有可能象王心强一样,成为恶鬼的目标,换成是我,是黄明、苏芸,或者是别人,结果会都会一样……我真得越想越觉得……”游少菁双手绞动着手链不安地说。 “那个王心强已经不是一般的嫉妒之心了,看他在短短的几天之内便被恶鬼侵蚀成那样,就知道他大概是咎由自取。不过,恶鬼确实象你说的那样,无也不入,计谋多端,有一种嗜血鬼,附身的人会被它引导着变的嗜血好杀,从虐杀动物到胡乱杀人,有的人到了最后,甚至连自己的亲人也不放过;还有一种惧鬼,专门利用人的恐惧之情,引导着人去害怕一切,被它附身的人最后都是被自己的疑神疑鬼吓死的;还有一种情鬼,专门诱寻被附身的人去深爱一个不爱他或不会有结果的对象,之后拉着对方一起去死,还有……” 游少菁抛过沙发上一个垫子,打断了他对这些恶鬼的“如数家珍”。 “喂,游丫头,你也知道那些恶鬼多么可怕可恶了,帮我和刘大……和斑斓吧,我们一起把恶鬼从阳间送回地府!”钟学馗难得遇见游少菁肯听他说恶鬼的事,充满了一种见到曙光的兴奋之情。 “我也认为不能任由那些恶鬼在世间乱来,不过……”游少菁犹豫地说。两次捉鬼,两次她都算是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就凭一个镶在墙里不能动的鬼差,一个不听话狡猾、懒惰、贪吃、一点用都没有的波儿“猪”,一个已经变成了真真正正的狗的前任地府将军,加上自己一个弱女子,想把恶鬼全都送回地府?作梦时想想还差不多。 游少菁平时惯用的拒绝词汇马上就要出口,可是看到钟学馗以眼闪光,斑斓一脸的哀气与期待,心里一软,改口说:“我倒是想在可能的情况下帮帮你们,可是……” “真的!”钟学馗发了了一声欢呼,连斑斓也艰难地挺起上半身,向她摇着尾巴。 游少菁舔着嘴唇:“有时间吧,有时间我会帮你们的。” “你什么时候有空?干脆周末你就带着刘……带斑斓出去巡街,看看能不能遇见恶鬼怎么样?”钟学馗兴奋地计划着,快三个月了,自己的努力总算有了成果,游少菁这块顽石终于在自己的感化下也点了头了,哈哈哈……真是太有成就感了。持之以恒,滴水穿石果然是千古至理啊…… “周末,我还要在家里做家务:洗衣服,打扫,购物,我不干你替我干吗?你知道加上你们三个,我的工作量啬了多少吗?”游少菁毫不客气地对他斥责,“可怜我现在还是个伤员,在家里歇病假都不能闲着,还得侍候人们这几个饭桶——斑斓,不是说你,你是好孩子。” 钟学馗无话可说。他自己除了吃饭,到不会给游少菁添什么麻烦,可是波波是他带来的,天天在这里胡闹,却一点忙也不帮,他实在是责任难逃,无言以对。 “那么……等你放了寒假?”钟学馗过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又问,好不容易游少菁松口,他急于放敲定个日期下来,以免日后游少菁不认帐。 “寒假我已经决定去作家教打工了,没时间。” “什么,你一个假期都没时间吗?” “你知道你们三个一个月吃多少吗?你知道一天到晚看电视,那头死猪我一出门就弄开冰箱,让门开着,一个月下来电费是多少吗?你知道我出租房子一个月有多少收入,与开支相比之间的差额是多少吗?你知道我上学的学费书本费是多少吗?你知道我上大学的话,要准备多少学费吗?”游少菁在周围扫来扫去,却找不到任何可以供她丢向钟学馗的东西,于是把目光长久地停在莫潇买来看望她的水果盘上,水果盘里尽是些苹果、梨子之类坚硬的水果,令钟学馗不寒而栗。 “我为什么去打工,你真的需要我解释吗?” “不用,不用,我知道你很辛苦……”钟学馗一连声说。 “哼……”游少菁半靠半躺在沙发下,把玩着鬼珠的手链,“如果有机会,我会帮你的……比如象前再次一样,我的生活中遇见的话……” 钟学馗松了口气,开始认真地祈祷游少菁能天天遇见恶鬼起来。 “你在打什么坏主意!”果盘中一个坚硬的苹果终于还是飞了过去。 “你干吗打我?”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在打坏主意!” “我打什么坏主意了!” “你一定在心里盼着我赶快再遇见恶鬼,好遂你的心愿对吗?” “这算什么坏主意,我这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除恶扬善,为了拯救世人,也是为了帮你行善积德!你现在多练习一下没坏处,就算不为了修来世,至少现在学会了,死了之后也会用得着……” “你又在咒我!” 于是,苹果,香蕉,桔子源源不断地向钟学馗飞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爱用暴力,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 “给我闭嘴,你这个乌鸦脸!” “你对我的肤色有什么意见,我告诉你,你表面上是在批评我的肤色,其实是对钟馗大人的肤色有意见,你敢看不起我最崇拜的钟馗大人,我决不原谅你!” “只有你这个心灵扭曲的家伙才会认为这张脸好看!” “你,你,你这个不懂欣赏阳刚之美的笨女人……” “你哪里能与‘美’字搭上边?找来让我看看……” …… 斑斓听着他们离题越来越远的斗嘴,摇头苦笑,把头放在前爪上,一阵疲倦袭来,在窗下的阳光中眯起眼睛,不多会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