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 1﹝Wσó⒙νiρ﹞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今天凌晨叁点,D酒店。” “哎,你的婚礼是不是要在这个酒店办?”他用手肘捅了捅隔壁工位的人,那人抬头一笑,点了点头。 “你选的这家酒店很贵啊!” “贵且难定,最早的排期也到明年夏天,不是托张局的福,今年我这婚也结不成。” “这么火爆?换家酒店呗。” “丈母娘和我老婆指定的,非那里不可。” 说着他抽出一支烟,手指揉了揉额头,“操,饿了,你快点搞,咱俩去喝牛肉汤。” “两位警官,请问还继续吗?”,她冷冷的问。 抽着烟正要向外走的警察闻声回头,见到她的那张脸,他一愣。 笔录继续进行,脸色明显不悦的警察继续问,“一晚上多少钱?” “什么?” “酒店房间一晚上多少钱?” “不知道,我认为这个和案情无关。” 他冷硬的说,“小姐,有没有关系我说了算,问你,你就回答,不要质疑警察,你们怎么会在酒店见面?” “他打电话给我。” 他笑了,“他打电话给你,然后你去的?” “是” “逗留到凌晨叁点?” “不是,2点35分收到电话,我于3点10分赶到酒店,7点离开酒店。” 说着她把手机放在桌上推过来,亮起来的屏幕显示着通话记录及时间,旁边一张机打的出租车收费单据。 “你有男朋友吗?”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认识。” “只是认识?” 她点头。 那人冷冷一笑,面带讥讽,“他是个男人,半夜叁更一个电话你就到?别撒谎,说吧,到底什么关系,前男友?还是现男友。” “只是认识。” “到底是不是强奸啊,报假警可不是开玩笑的哦!” “我希望换个女警察给我做笔录。” “小姐,撒谎要承担法律责任,我警告你,如实回答。” “我是一名医护工作者,认识的人打电话说不舒服,我去合情合理,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强奸发生的具体时间。” “大约在进房间10分钟后。” “他强奸你的时候,你反抗了吗?” “反抗了。” “怎么反抗的?” “我动手打了他,有肢体的抗争。” “没有大声呼救?” “即使呼救,外面应该也听不到房间里的声音。” “再问你一次,有没有大声呼救?” “没有。” 那人上下打量她,“你有受伤吗?” 她脸色一变,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警察也在观察她,脸上和露出来的手臂都没有伤痕,头发整齐挽在头顶,衣服也得体。 他啧了一声,小声说,“也不算是激烈反抗,是老熟人吧,后悔了?” “你说什么?”她的双手抓住桌角,颤栗着站了起来。 “坐下”,他呵斥一声,“酒店房间号?” “1107。” “什么地方发生的,说具体点,床还是沙发还是地板。” “床。” “” “有没有性器官插入?” …… “问你呢,强奸未遂还是已遂?” “已遂。” “几次?” …… “我问你,他强奸你几次。” “叁次。” 他对着键盘敲打很久,又停下思考,继续打着。 “描述下细节。” “什么细节?” “怎么强奸的,怎么开始的,他是怎么按倒你,脱光衣服,什么姿势,从后背还是面对面。” 比起刚才,她神色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只是面色苍白的几乎和白纸无疑。 “他应该还在酒店,是不是要先把他抓起来?” “这是我们的事,不用质疑我们的办案流程。” “如果他跑了呢?” “你当我们是白痴?” “回答我的问题,他是怎么强奸你的?” 她站了起来,“我有带生物物证,我不是在诬告,我希望换一位女警给我做笔录,我记住了你的警号,刚才我们的交谈我全程有录音,不如试试看,你整个工作流程是不是完全合理合法,毫无挑剔。” “你”,他也站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堪称怒发冲冠,几秒钟后他又坐下来。 “请说下强奸你的疑犯信息,姓名,年龄,越详细越好。” “陈阎,16岁,别的不知。” 那人一脸惊愕的抬起头,“16?” 她点头。 “确定?” 她再次点头。 “小姐,我不是针对你,这是我们正常的办案流程,今天夜值的都是男人,白班的人还没到上班时间。” 她不说话,这样的态度转变,丝毫无他,仅仅是刚才她说了录音,其实她哪有录音,她坐在这里已经精疲力竭。 笔录还在艰难的进行,只是询问人斟词酌句更加小心了点。 “徐强,你出来一下。”门外有人敲了下窗遥遥的喊 “怎么了?昆哥。”在他的示意下关上门,他接过烟点着吸了口。 昆哥越过他的肩膀再次看了看办公室。 “还没结束?” “没,快了,长得真漂亮,嘿嘿,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就是脾气太他妈太差了。” “张局马上来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回去继续问着,但别问太多,注意你的态度。” “怎么?张局认识她?” 徐强的手一抖。 昆哥拍了下的肩膀,正想说什么止住了,几米外张局陪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并肩而行,向办公室走来。 他忙将嘴里的烟取下,熄灭在手心里,“张局” 上司点了点头,越过他时说了句,“先下班吧。” 那两人进了办公室,下一秒,透明玻璃窗被百叶窗帘一下子遮住,隔窗对视时,他看见张局眼神里有丝微妙的紧张。 爱┊阅┊读┊就┇上: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2 “你用这个让我闭嘴?” 阎铮掐了掐鼻根,“你误会了齐小姐,这是我的补偿,终归是我弟弟做了错事,多少钱都无法弥补他犯的错,但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你需要我做什么,能做到的,我会去做。” “要么让他坐牢,不然我会杀了他。” “齐小姐,我们也算认识一场,我知道你是理性的人,大道理我不多讲,杀一个人不难,搭上自己值吗?以前你帮助Eddy许多,我很感激你,你也知道中国的法律,已满14周岁不满18周岁的人犯罪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其次,你可能不知,他是外籍,即使今天警察抓了他,下一刻马上就能被保释。” “你表达的重点是,无论如何,我只能认了是不是?” 阎铮将那张支票轻轻推过去,“这是我的诚意,很抱歉。” 他又将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在桌上,“工作的原因,我经常和警察打交道,我很了解这些人,我知道今天你可能被冒犯,有些事,事关一个女孩一生的名誉,你好像快结婚了吧,这里有今天的笔录,警局里没有备份,今天就当你没去过,有些事,希望你就当没有发生过。” 他站起身,正了正衣襟,向外走。 “如果你的妹妹,遭遇这一切,你也会这样对她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阎铮止步,“抱歉,我没有妹妹,假设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她一动不动的坐着,但是身体深处的疼痛太剧烈,她撑不住蜷缩着躺在沙发上渐渐睡过去,直到门铃被按响。 他站在门外,她关门,被他伸进来的手臂隔开,“微微,让我进去。” 她的肩膀用力的顶住门和他的手臂角力。 “开门,不然我一直在你门口等,如果你不介意被邻居看。” 这个混蛋恶魔,之前怎么不知道他如此恶劣。 “身体还疼不疼?”,他问,她唇上有几处破口,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她咬的,有细微的血渍凝固,脸色太苍白,显得唇色更加嫣然。 她不说话,一双眼睛幽深而冷。 他并不觉得异样,她原本就是个性子冷清的人,因为得到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运的人,这一刻心中溢满暖流,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温柔和缱绻,他伸手去摸她的嘴角,被她转头躲开。 “我知道你很生气。”他想不只是生气吧,她应该恨他入骨。 他不会哄女孩,他身边从没什么乖女孩,都是和他一样喜欢玩乐的人,那些女孩主动贴过来找开心,无需哄。 但是对她,他总是下意识有了耐心,他靠的更近了点,用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她没有动,他察觉到她有顺从之意,心情一阵激荡,忍不住把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她穿着立领衬衣,扣子系的严密,但他几乎高出她一个头,这么近,俯视之下,很容易就看到雪白衣领下的一切,脖子上青紫斑斑的吻痕,只那么一窥而已就露出许多,可以想见她身体上还留下了什么。 回味着最后他神志稍微清醒时索要她的感觉,她的甜美让他蚀骨销魂,身体瞬间就起了反应。 但现在他不敢乱动她,他心想,昨夜他那么过分,她生气也是难免。 “对不起,对不起,微微。”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颤栗不已,无数次心里呼唤过,从不曾被她听见的,这个名字,这样的称呼。 他低头吻她的脸颊,她仍是沉默着不动,像尊雕像。 他克制自己情绪,换做轻松的语气说,“和我说话,微微,别不理我。” 他用脸颊贴着她的,感受她滑腻柔软的皮肤,一遍遍的呼唤她的名字,满足的在心里叹息,静默片刻,他顺着她的视线才看到桌上的东西。 只一眼就让他僵直了身体,伸手取过来,那张现金支票上有鲜艳的印章,是阎铮的名字。 “他来过?什么时候?” “刚走。” “他说了什么?微微?”他双手扳过她的身体,视线和她对视。 她的眼皮微微浮肿,眼角红红的,哭过了! “他骂你了?”他一下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齐思微看他一眼,“他怕我杀了你!” 他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你想杀了我吗?如果死在你手里,我愿意的。” 她冷冷的看着他,“如果杀人也能全身而退,我会毫不犹豫。” 他启唇一笑,“你不爱我,我知道,但我不信你一点也不喜欢我,经过昨天,我们再不是毫无关系的人,你得接受这个事实。” “你说什么?”她一脸震惊,“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我做了什么让你有这样的错觉,我不喜欢你,昨天之前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病人,你和任何病人都没区别。” “今天呢?” “你就是一个无耻之徒。” 他脸上的笑收敛些许,但还是点头,“是,我知道,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她闭上眼,一脸倦意。 “我哥他来,说了什么?” “这是弥补,让我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说完这句话,她转开脸,大颗的泪水顺着眼角一下子坠落,流泪太懦弱,她想忍住,但是没能。 “应该是我来弥补,我不会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靠过来,贴住她的眼角吻住湿漉漉的泪痕,他捏住那张支票,用力的手指都变的青白。 她伸手触碰他的手指,“放下,别弄坏了。” 他像是一下被她抽走了力气,松开手指,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 “是我没考虑周全,周叔说把你送到家,我想晚一会来找你,我哥,他不放心我,一直有他的人跟在我身边,可能知道了点什么,是我事先没安排好,微微,我想立刻找你,临时有一点私事,我刚忙完,别生气,你别生气,不管他说了什么,都别生气,以后再不会有人打扰你。” 一大段话他说的结结巴巴。 “陈阎,知道我的婚期吗?”她打断他。 他止住话,脸色变了下,哑着声生硬的说,“知道” 陈阎怎会不知? 他知道齐思微和马宁感情深厚,知道两个人婚期已近,最近的一次是两人在海边拍照,他隔着游艇远远的看着他们在沙滩上,她穿着雪白的婚纱,漂亮的像个天使。 他曾亲自跟踪过几次,像个小偷一样,偷窥她的生活, 看马宁牵着她的手,马宁牵着他想牵的手,吻着他想吻的唇。 他恨不得折断那个男人的手,恨不得让他从这个世界立刻消失。 他以为她和马宁感情这么好,情人间会发生的,早已发生了,无论如何没想到,她还是处女之身。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她应该属于他,而不是别的男人。 “昨天的事并不全是意外吧,你故意的是不是?”说到最后一个字,她的声线带着战栗。 “是意外,但也并不全是,我,我知道你不愿意的。” “那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她声嘶力竭的喊。 她站直了身体抬手狠狠的打了过去,他一动不动的挨下这记耳光,偏过头来启齿一笑,“不差这一刻,微微,你惩罚我,我会等着,什么时候都行。” 他的唇角也有伤,是她咬的,喉结向下数道划痕,是她指甲留下的。 当时她没有呼救,知道无济于事,她已经竭尽全力了,也没能逃脱。 “微微,和我在一起。” 见她沉默,他才想起自己该有多蠢,她该对自己恨之入骨,她曾想过杀了他,她根本就不愿意,显然可见的是她很爱马宁,他们已经定下婚期了,那个男人,应该也不会轻易离开她。 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想好应对之策,或许会拉那个男人下水,或许用别的方式阻挠,有太多的手段,无论如何,他们结婚的计划都不会顺利进行。 只是没想到有这样的突然转变,这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说,“我没想到你还是” 她打断他,“我不是” 他轻声说,“你以为我没碰过女人?齐思微,你不经人事我感觉不出?” 他看着她,脸上浮现许多温柔,“对不起微微,但是我不后悔。” 这个无耻的男人,脸上毫无内疚,她看着他,眼睛里的悲愤泪水都遮不住。 “和我结婚,微微,和我在一起,我爱你。” 他坦荡的表达着自己的企图心,已经不去想她愿不愿意,他无法接受另一种答案。 她冷冷的看着他,“你爱我?我竟然不知。” 她的眼神太冷,目光如刀,他有些狼狈的迎着,却没有转开眼。 醒来后,记忆无法完全复原,但脑海里闪过的碎片让他想起,昨天她哭得厉害,挣扎的也很厉害,只是他太强势,她注定逃不过。 她说,“和我结婚,你的家人会同意吗?”。 陈阎以为这是她的担忧,他轻轻一笑,“微微,我已经满16了,我们可以去加拿大申请结婚,立刻就能结婚,可以么?把你的护照给我,我这几天就去办,我们马上出发。” 她摇头,“我没有护照。” “那有什么难?几个小时就能办出来,今天都来得及,你什么都别担心,我来弄。” 盈满喜悦的脸上,他的一双眼睛湿的发亮,脸颊因为激动涌起一片红。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她沉默的看着那张躺在桌角的支票,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如此天真,他的哥哥也出手大方,唯恐她毁了他。 他急切想和她结婚,他的哥哥此刻知道发生了什么,应该更害怕她会纠缠他吧。 他将支票随手放在上衣口袋里。“我哥不是阻碍,他可能担心我的身体,你知道的,我再不会碰那些东西了。” 他并不想解释,周灿在他家店里做了很多年,他前几年回来和周灿认识,两人兴趣相合,玩的很开心,不知道周灿从哪得知他的这个坏习惯,或许只是单纯的讨他欢心,不是要害他。 因为这个意外得到了她,所以他内心并不真正的责怪周灿,如果知道真相,阎铮绝对会追究,他怕给周灿增加麻烦。 “你走吧。” 他只待了几分钟而已,他从来没有这样亲近她的机会,他还不想离开。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没有离开的意思。 “陈阎,你能不能答应我?” “你说。” “以后别来找我,就当,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摇头,“不能。” “你想毁了我?” 他摇头,“我不想,我只是不想你和别人结婚。” 她闭了闭眼,这样的谈话继续下去毫无意义,这个人,毫无逻辑和道理而言,早该想到了,他就是个疯子。 “你先离开我家,我不想见你。”她说。 “好”,他痴痴的看着她点头,却一动不动。 “你饿不饿?微微,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吃东西,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稚气的脸上带着因为想讨好却又羞涩的红。 她摇头,“请你离开,马宁一会要来了。” 今天她不上班,按和影楼的约定,今天两个人要去选婚纱照的样片。 两人从交往以来,对于约定的事,马宁的习惯是从来不事先打电话,他会准时来。 提到马宁这个名字,陈阎脸色瞬间阴沉,脸上那份害羞和深情荡然无存。 他还是少年心性,毫无忌惮和章法,他得到齐思微,就觉得她就是他的,对他而言马宁反而成了一个入侵者。 “微微,我在这里等着他,我要和他谈谈。” “谈什么?”齐思微反问。 见他沉默,她说,“说我和你睡了?” 他的脸上浮现内疚,并不全是为自己所做的事,而是她目前所面临的困境,他难辞其咎。 他也并不全然是吃醋,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知道她是个非常传统的女孩,事已至此,她必须要和马宁分手,但他不想让她来处理,他想亲自和马宁谈,他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她,当然不会说那些话来羞辱她。 “是我的错,微微,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什么,你不觉得能伤害我的,不会是他,反而是你吗?” 马宁爱她,呵护她,尊重她,迁就她,所以他视她为珍宝。 一想到马宁,眼泪瞬间滂沱,只是短短的一夜,就把她的整个世界彻底颠覆,心痛的要碎掉一般。 眼前看似无害的男孩就是那个亲手摧毁一切的人。 他用手掌给她抹泪,又低声哄她,“微微,别哭,宝贝,你别哭了,是我,是我错了。 他从没有和女孩恋爱过,如果上床算是恋爱,他应该是经验最丰富的人,除此之外他就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他不知道该怎么让一个女孩停止流泪。 诸如“宝贝”“我爱你”这样的情话,他还从未和别人说过。在她面前,却那么自然的脱口而出。 “我不会和你结婚,陈阎,就算我不能和马宁结婚。”,她的泪眼里是斩钉截铁的坚决。 “你会和我结婚的,就算你想和他结婚,也不能,不信你可以试试。” “我累了,拜托你走,别逼我。” 她已经无力继续纠缠,凌晨回家吃过了止疼药和退烧药,她现在难受的几乎支撑不住,他在这里,她什么都不能。 他看她的脸蛋渐渐的红起来,伸手去摸,“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狠狠的用手背去擦自己的脸,说“没有。”躲开他伸到额头的手。 “你走,求你现在离开。” 她的脸色差,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听话的点头,捏着她的下巴转过来对视,属于少年的脸,皮肤干净,下巴连胡茬都极少,菱形薄唇粉红水润,他低头看她,睫毛低垂,带着聛睨一切的神气。 虽然神色平静,但抿起嘴角,脸颊上一个明显的酒窝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他看了许久,低头在她脸颊轻轻印下一个吻,摸了摸她的头发,站起身来。 “晚上我会来。” 他终于走了。 她给马宁打电话,告诉他今天她去学校看爸爸,马宁笑着不疑有他,“我送你,我快到家了。” 她笑着说,“我已经出发啦。” 他骂她,“小混蛋,忘了今天约好去影楼的。” “改天再去啊”,她撒娇,“我想爸爸了。” 挂断电话后,打开手包,里面有药店里买的事后避孕药,她吃了药,只觉得心脏疼的无法坐立。 马宁调转车头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几十米外有辆冰川白的宾利,隔窗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错车的刹那他原本只是扫了一眼,那双眼却直直的盯着他看,眼神里的不友善太明显,车速的惯性让他驶过去,从后视镜里看见那辆车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从脑海中检索这个人的记忆,似曾相似却一时想不起。 3 齐思微站在警局门口给阎铮打电话,她觉得今天经历的一切不是真实的,更像是场荒诞的电影,而此刻的剧情已经到了高潮。 早上做笔录时她一直希望找到一个女警察,刚刚询问她的是位女警,她询问叁个人的身份,齐思微只说马宁是自己的未婚夫,还没询问到细节,这名警察已经毫无耐心的下了定论。 她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两个男人因为你争风吃醋吧,这种事还是不要浪费警力了。” 马宁脸色铁青,“这位女同志,你脑子有什么毛病,得妄想症了?” 女警旁边的另一个警察拍案而起,“这点见不得人的破事还有理了,有本事关上门解决报什么警?” 齐思微眼圈红了,还是忍着情绪,平静的说,“对不起,是邻居报警,不是我们,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有这么给警察说话的?懂不懂规矩。”那警察还不依不饶。 陈阎和马宁两个人的单手拷在一起,马宁流着鼻血,刚刚被止住,陈阎的嘴角破了皮,一片乌青,他默默的看着齐思微用纸巾轻柔给马宁擦着血,。 “对不起!”齐思微继续道歉,“只是误会。” 这两人在家门口打作一团,直到附近值班的警察到了现场,几乎拉不开。 “因为你?”,那男警察正教训着马宁,抬头看站在马宁身后的齐思微,“喂,你,过来,登记下,叫什么名字。” 陈阎笑了下,他一只手臂和马宁的连在一起,马宁坐着,他不得不歪着身子靠在办公桌旁的柱子上。 男警察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倒,还没反应过来,陈阎一脚踢倒那张桌子,桌子倾倒发出巨大的声响压在那人腿上,27寸的显示屏迎面砸下来,那人直接昏死过去。 下一秒,闻声而至的警察将陈阎按倒在地,马宁被他牵扯的也翻到在地。 阎铮来的很快,陈阎靠在车后座昏昏欲睡,直到阎铮拉开车门,“你长本事了,小四,我管不了你,你明天就回加拿大。” “我不走!” “你想坐牢还是想死?加拿大这样袭警看你能不能活到明天。” 阎焱坐在副驾驶,听着阎铮的咆哮不敢回头看一眼,甚至不敢斜眼看后视镜。 “哥,我错了。”陈阎低低的说。“我会听话。” “我不信你了。” 阎铮中途下了车,叮嘱司机把他两个送到郊区,“看着,我没回去前不准他俩出门。” 陈阎的脸颊一片红肿,,刚才那些警察显然没让他好过,阎焱爬到后座,小心翼翼的问,“哥,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陈阎闭着眼,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他随即叮嘱司机,“如意小区。” 这司机是他养的,自然听他的。 到了目的地,陈阎下了车,“小五,哥问你就说我和你一起回家了。” 阎焱急的想下车。 陈阎拍了拍他的脸,“听话,小五,我晚会儿就到家。” 昨天是周灿的生日,30岁生日,这间会所是他叔叔工作的地方,他的叔叔跟着阎铮许多年,酒店,会所,酒吧这些娱乐行业的生意大部分是他叔叔来打理。 周灿家境普通,学习也普普通通,父母就他一个,倾尽全力送他留学,学了个酒店管理专业,叔叔资助了大部分,回国后他这几年跟着叔叔工作,轻松快乐。 昨天生日先在酒吧玩,散场后到了二楼会所的包厢,几个好朋友弄了点好东西,这些东西他们很少在会所用,因为叔叔不允许。 偏巧陈阎来了,他和这个少年算是忘年交,以前陈阎每次回国,他都带着他玩,像带一个孩子。 周灿知道这家包含酒吧会所附属产业的酒店是陈家的,陈阎是陈家的独子,所以周灿对这位真正的小老板很上心,他刻意讨好过,陈阎抽大麻,大麻在留学生圈里并不是什么稀奇物,后来他给陈阎分享了更多的好东西。 这次几乎半年不见,知道他过生日,陈阎说,“你们玩开心点,免单了。” 周灿身边坐着几个女大学生,都是本市舞蹈学院和戏剧学院的漂亮女孩,他示意身边几个人,“去,谁能把小陈总灌醉,今天我给大红包。” 几个女孩凑过来,陈阎笑了笑,说有事要走,拉拉扯扯几番下来,陈阎终于接过周灿手里的酒杯,喝了那一杯就要走,周灿又递过去一支烟,“来来。” 陈阎问了句,“只是烟?没别的?” 周灿笑,“只是烟,怎么了,戒了?” 他点头,“戒了。” 周灿哈哈大笑,“我也戒了啊!” 陈阎不知,他刚刚喝的那杯酒里就有料,他弯腰就着周灿的手燃着了那只烟就离去。 周灿手下的人很机灵,他安排的服务也是全套的,很快有人过来说四少在1107房间,已经挑了最漂亮的女孩送了过去。 第二天他睡的香直到叔叔劈头盖脸的一顿耳光打醒,“你做的好事,我真想弄死你。” 到最后叔叔没多说什么,只让他最近不要上班,回家呆着。 他仔细回想昨天做了什么,没出什么漏子,散了场各自离开,包厢里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一起玩的几个人嘴巴也很严实,只除了陈阎。 他急忙找到昨天那女孩,女孩说没能进房间,被四少的人拦在外面了。 周灿经历了荒唐淫乱的一夜,完全不信陈阎能扛过去,他去安保课查监控,被告知,昨天11楼的监控已全部被清除。 这太反常, 他发了几个信息给陈阎,询问和道歉,陈阎一直没回复,打电话是关机。 他安静如鸡的在家里呆了几个小时,仍旧没有头绪,是继续等,还是主动去找陈阎,比起陈阎,他更害怕叔叔的上司阎铮。 周灿越等越忐忑,他知道这次应该是惹祸了,可能是大祸,平时他也荒唐,叔叔并没有这么严厉,周灿别的不怕,他最怕叔叔失业,因为叔叔几乎支撑着整个大家的生活。 齐思微觉得自己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她还记得几个月前,她和马宁在超市买东西,她在冷风柜前弯腰挑选酸奶,有人轻声呼唤她的名字,“思微。” 她抬头,陈阎站在旁边。 一个月不见,尽管他非常瘦,头发却染回了黑色,脸色也没有之前的难看,简单的白T和磨旧的牛仔裤,显得他整个人干净清爽,和一个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他微微一笑,脸颊一个酒窝,陈阎长了双笑眼,虽然眼睛并不大,还是单眼皮,却眼型修长,微微一笑,眼角就眯起来。 “思微,你好吗?” 她点头,还没回答,马宁就贴过来搂住她的腰,“你朋友?” 齐思微有一点尴尬,马宁从不曾在外面对她有这样亲密的举动,陈阎笑了笑,说了声,“齐医生再见。”就转身离去。 马宁问他是谁,她说是个病人,马宁问什么病,她随口说肺炎。 她没有恋爱经验,人在情爱上迟钝了点,只有男人更了解男人,马宁有自己的直觉。 那天马宁很反常,追问很久,第一次领教马宁的固执和醋意,她不耐烦说了句,“你有完没完,他就是个小屁孩。” “他几岁了?”,马宁问 “也就十五六吧!” “也不小了吧。”马宁嘟囔,“我16岁时” 齐思微默默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却突然醒悟一样闭了嘴,嘿嘿傻笑。 “怎么不说了?我想听听你16岁的精彩故事,一定有很多小姑娘吧。” “哪能呢”,马宁握着她的手,拇指摸索着她的手掌,虽然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他爱极了她,她的手指修长柔软,每次握住都爱不释手。 不只手指,她的一切他都爱,他心目中齐思微是完美的。 他知道她有多美,她的美惊心动魄,让男人一眼就心动,但是他信她,信她心里只有他一个,而且再过几个月,他们结婚,将会厮守终生。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轻吻,看着她的眼神里溢满柔情。 “小微,搬到我那里吧,我一天也不想等了。” 她瞪他一眼,继续挑选酸奶,“也就不到两个月了,搬来搬去的麻烦。” 马宁在选啤酒,齐思微转身时看见陈阎站在几十米外,正遥遥看过来,他看见齐思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齐思微想,和几个月前比,他宛若变了一个人,不再瘦的那么可怕,人也似乎阳光了些。 马宁再次提起搬家的事,这个男人大她几岁,却总是撒娇,“不搬我那里,搬新家行不行,早晚要搬的。” 马宁现在住的公寓在他公司附近,但两人为结婚准备的婚房在另一处,齐思微上班的医院隔壁。 婚房是精装修的房子,家具一应齐全,就差入住了。 “搬家这种体力活不用你来做。”马宁不死心。她抽出手,把他的脑袋扭正,“专心开车,我得早点回家。” 马宁笑着说,“今天我去蹭一顿?”,他知道今天齐思微的爸爸在家,他总会选这一天,买好礼物,登门吃饭,好好讨好未来岳父大人。 齐思微想,那个时候的日子如流水,匆匆向着前方奔走,她以为终究会到达既定的目的地,他们会结婚,拥有一个属于两人的小家,开始新生活。 可是,一切都只是以为,冥冥之中的一切自有一个叫命运的东西主宰。 4 马宁终于想起那张脸了,几个月前他们见过一次,现在,那个男孩比几个月前壮了很多,第一次见面时候,他看着齐思微时眼里的爱意,两人对视时他眼里微妙的敌意,也许太年轻,那双眼睛还不太懂得掩饰情绪。 交错的对视里,他眼里迸发的汹涌敌意让马宁很容易回想起这双眼的主人。 他调转车头回去,白色的车还停在那里,他人却不在车上。 他有齐思微家的钥匙,打开门时那男孩正双手插在口袋闲而自在的站在门内玄关处,齐思微端坐在沙发上。 她哭过,双眼红肿。 他越过他走过去,问,“不是说去看爸爸。” 她看见马宁时,那双眼睛迅速凝满泪水,似乎有许多委屈却什么话也没说。 “你谁啊?”,马宁偏过头问。 那男孩不说话,只笑着看齐思微。 她站起来拉马宁的手,“我有点不舒服,不要吵架。” 为什么她会害怕他们吵架,剑拔弩张的气氛里,两个男人沉默着,两双眼睛盯着她一个人,马宁从没有在齐思微脸上见过那种神情,痛苦的眼神里有心虚和闪躲。 “你哪里不舒服,我陪你看医生。” 他上前抱住她,她挣扎了一下,“马宁,不要。” 她在别的男人前面这样不顺从,不知道为什么马宁心里涌起一股火,将她几乎拖出家门,在楼道里齐思微挣脱他的手臂,终于哭出声,“马宁,不要,我不去医院。” 他见不得她哭,只有一次,她爸爸胃出血住院,她吓得哭起来,他心疼不已。 现在她哭了,除了心疼,却让他更加怒火中烧。 那男孩走过来横在两人中间,那种保护的姿态,他脸上那抹淡淡的轻笑,让两人根本无需多说一个字,就动起手来。 从警局出来,马宁神色平静,一路上两人无言,直到他站在家门口说,“我不进去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齐思微,他为什么那么说,如果他是你的男人,我是你的什么?”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叫他的名字,轻轻叫了声,“老公。” 他咬着牙,“别叫我,齐思微,一个字也别废话,只要回答我,你们有没有?” 她只含着泪看他,那双大眼睛,清澈纯净,却让他心碎。 “有没有上床?” 她看着他,眼睛里那点神采完全消失了,低低说了声,“有!” 他的手攥着门框,指甲几乎陷入,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 她没有去追,她今天已经追过一次了,打斗中的两个人,邻居围观者的窃窃私语,警察来了,她跟着他们后面,去牵马宁的手,他或许气昏了头,一下子甩开她,她扑倒在马路边,陈阎想过来扶她,刚伸出手被马宁击倒,虽然两人已经被拷在一起,但还是在马路上又打成一团,3个警察也按不住两个人。 此刻她的腿很疼,她扶着门,和电梯里的他对视。 马宁的脸虽然苍白但神色平静。 不过短短的几秒钟,电梯门隔断了彼此的视线。 马宁发现她竟然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最后留在她视线里的是马宁那双布满厌恶的眼。 早上最害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是,发生了就再也不怕了。 所有的胆颤心惊,所有的忐忑不安,刚才他和陈阎两人在楼道里像两只野兽一般缠斗着,她哭出声也无人理会,心碎又无能为力,所有一切的情绪全部消失了,全世界都安静了。 不过才一天之内而已。 她靠着门,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着那扇已经关闭的电梯。 看上面红色字节跳动着,从8开始倒计时,一直到1。 她看了很久,那个1会继续增加,增加到8为止,门打开,马宁走出来。 他说,“小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该怎么说,会不会嚎啕大哭,直说还是斟酌语言。 如果长话短说,一句话就够了,马宁,我被人欺负了,你还冤枉我。 但是她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只是站在那里等而已。 等了很久很久,马宁再没回来。 “别哭。” 他给她擦泪,又抬起她的脸左右观察,她的脸颊通红,他以为她刚才挨了打,用手指摩挲每一寸皮肤,确定不是自己想的才放下来。 他等在楼下,等马宁的车消失,他才上来。 她的头发还散乱着,她还穿着那身衣裙,裙子下摆染了一片脏污的灰,膝盖处一片深褐色。 对面的邻居开了条门缝正鬼鬼祟祟的张望,他走过去敲了敲门,“想死吗?” 吓得那人猛地关上门。 他抱起她放在沙发上,她完全不挣扎,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掀开裙子,意料之中,其中一只膝盖伤的很重,血已经凝固,大片擦破的皮下露出鲜红可怖的伤口。 小小的房子,客厅空荡荡的,一个白色带着鲜红十字标志的小医药箱就在茶几下面。 他洗干净手,想给她处理伤口,他是完全没有经验的一个人。 酒精对伤口的刺激,他感受到过,虽然她一动不动毫无反应,他还是没办法继续下去。 “微微,我们去医院。” 他去抱她。 她摇头。 “你的伤口太重了!” “你走!” “什么?” “滚开,离开我家。” 陈阎知道她气到极点了,也知道因为自己口不择言马宁一定猜到了什么。 “抱歉,微微,我只是太生气了,我受不了他这么对你。” “凭什么?陈阎。” “凭什么你受不了?你有什么资格受不了?我愿意,我愿意这么受着。” “微微!” “滚开,陈阎,别再跟着我,再爱我也没用,我不是你以前玩过的那种女人,你那些深情款款的花样永远不能打动我,你像个狗皮膏药,只会让我更恶心,我不只是恶心你,我恶心你们全家。” 他沉默不语,用手指给她擦泪。 她伸手胡乱的去打他的脸,“滚啊,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我,混蛋。”他躲也不躲,她哭的太厉害,他不得不双手抓住她的手腕,让她静下来。 直到她挣开,跑去将家门大开,用手指着他,“走,立刻走” 他还蹲在她刚才坐的位置对面,一动不动。 她转身冲进厨房去四处看,从台子上随手抽出一把刀。 “走不走?”她指着他。 那是把狭长的刀。 他慢慢的站起来将大门再次关上。 她这样,他更不可能会走。 “微微,放下那个东西,别伤了你。” 她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想自杀,陈阎,你太小看我了。” 他根本不察她动手那么快,她就劈手砍下来。 一把刀的威力并不巨大,不过持刀的人怒火正盛,那是把有分量的菜刀,她的手仰的高,如果不是他闪了下,估计会切断他的颈动脉。 饶是如此,肩膀那里迅速涌起的鲜血一下子向下浸透了半个衣袖。 他劈手夺下她手里的刀,立刻冲进浴室,抽出条毛巾按压在伤处。 走动间,地板上洒落的血很快污了一地。 她呆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一只手按住伤口,另一只手去摸裤袋里的电话。 受伤的那只手臂拨号非常吃力,接通后他言简意赅,“来接我,如意小区803。” 他刚放下电话,她就抢去电话。 他将电话夺过来时,电话犹在接通中,是报警电话,很快出现声音。 她扑过来喊,“我杀人了。”,他抱住她,紧紧禁锢在手臂间,“别闹。” “孩子在调皮,是的,抱歉,以后不会了。” 直到电话挂断,她才嚎啕大哭。 “哭什么?怕了?” 他抱的太紧,力气大的惊人,她拼尽全力也不能挣开,狠狠的去咬他的手臂,直到流血他一声不发。。 周灿很快来到。 陈阎穿了白T,半个肩膀向下手臂血红一片,地上也是飞溅的鲜血,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的半边衣服上,小腿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渍。 周灿站在门口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头发飞起。说话都结巴起来,“四少,怎么,怎么?” “关门!”,陈阎压着怒火瞪了他一眼。 周灿找回神志,忙关上门。 “外套脱下来给我。” 周灿习惯穿西服,两人身高也相当。 “过来帮我。” 平时周灿很机灵,此刻陈阎觉得他就像个傻子,“不行就他妈滚蛋,你发什么呆。” 周灿用干净的毛巾将他肩膀到手臂紧紧扎住,那条伤口很长,在肩胛骨下方。 陈阎穿上衣服,去厨房,从地上随手拿个环保布袋,将流理台面上刀架里大大小小数十把刀都扔进去,他动作快又利落。那些利器扔进袋子里撞击发出的铿锵声,每一声都让外面的人心惊肉跳。 他走出厨房时,发现周灿很有眼力已经把地面擦干净,装在垃圾袋里包起来。 那把伤他的刀扔在水池里,周灿放在水龙头下冲去血,颤巍巍的递过来扔进袋子里。 陈阎收起这些刀原想着留她一个人在家,怕她做傻事 短短几秒钟,他又想,这么高的楼,她想做傻事,岂是把刀拿走就能避免的了?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陈阎走过去要抱她,她不肯。 “微微,去医院、” “我哪里也不去。” 他不管不顾的仍旧托起她的手臂。 “听话,跟我去医院,一会我会送你回来。” 她根本不信,曾经明亮有神的大眼睛里布满血丝,满是疲倦的看着他,“陈阎,你要逼死我吗?” 他面无表情的盯了她几秒钟,贴着她耳边低声说,“微微,你爸爸还住院呢,别让他担心! 她再也不挣扎,一动不动的任由陈阎几乎是携裹着,把她抱下楼来塞到车里。 5 周灿开着车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那个女孩趴在陈阎的怀里,长发散乱着,露出小部分的侧脸,鼻尖秀挺。 她双眼微阖,垂着头,洁白细长的脖颈像垂死的天鹅,陈阎的一个手掌包住她的额头,将她身体固定在他没受伤的一侧。 真是个尤物,周灿心想,他阅人无数,刚才屋内的一瞥他就知道这个女孩无论气质还是脸蛋万里挑一,浓眉大眼,是那种不化妆也明艳大方的长相,她的那种美,太与众不同,似乎摄人心魄,乍一看一眼就让男人惊心动魄。 他胡思乱想着直到撞上陈阎冷到极点的目光,才低眉顺眼的转开视线专注开车。 到诊所时天色已经昏暗,那间诊所在老城区一条胡同尽头,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周灿进去安排了下,就等在门口。 她半闭着眼,几乎无法站立,他抱了她一路,知道她一直在发烧。 她睁开眼,突然捂着嘴呕吐,陈阎身上的血腥味浓重的包裹住她,一整天没吃饭,她吐不出任何东西。 他抱住她一直不曾松开,她蹲在地上呕吐了很久也没吐出东西来。 “滚开啊”,她哭着说。 他什么也没说抱起她走进屋子。 诊所里只有一个医生,齐思微的伤口处理起来很快,只需要消毒和包扎,倒是给陈阎处理伤口费了些时间,衣服完全贴在伤口上凝固在一起,医生用剪刀剪除伤口四周的布料。 等待的时间太长,周灿进来看了一眼。 医生正在用浸湿的脱脂棉一遍遍的擦洗伤口,将伤口周围的粘连的碎布和纤维清理掉,露出来的伤口绽开失去血色一片模糊的惨白,看的周灿也想吐。 他看了眼陈阎,他正惨白着一张脸很平静的看着不远处的齐思微,陈阎的眼神看的周灿心里一颤,他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平静中带着点心碎和绝望,却还有种不罢休的炙热。 他突然想起来,他经常从会所的赌徒发眼里看见这种东西,完全没有了筹码,失败已成定局,无助的双目里还有疯狂的火花,直到最后,不死不休。 他看见陈阎顺着额角淌下的汗,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来一根。” 陈阎愣了愣神转过头来,他脸上还带着残留的一点温柔和笑意,“什么?” 周灿将那只烟点着塞到他嘴里,低声说,“只是烟,四少,昨天是我对不住你。” 陈阎咬着烟,深深吸了一口,换到嘴巴另一侧,含糊的说了声,“没事,你记着,我真戒了,昨天的事没有下次了。” 医生埋头缝合,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周灿受不了这个场景,他转身又走了出去。 伤口位置并不影响手臂的活动,缝合结束后包扎好,医生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他收了钱,并不想惹是非。 回去的路上陈阎开车,车驶出胡同,放下周灿,他在一片黑暗中停下来车,周灿的这台车后座窄小,他挤进去挨着她坐下来。 “微微。”他伸手摸她冰凉脖子,一片凉汗津津,但额头却滚烫,他打开后座的灯,从西服的口袋里掏出药,又拧开矿泉水瓶。 药送到她嘴巴,“你听话,我现在送你回家。” 她听话吃了药。 他果真送她回家,一直看她躺在床上。 “你明天还会来吗?” 他靠在卧室门口,“你害怕我来?” 她点头。 “我明天不来。” “后天呢?” 他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笑着说,“明天周日,你休息,好好睡觉,后天你上班,如果很累就请假。” “陈阎,我为什么会遇见你,我做错了什么?” 他垂下睫毛,沉默很久,说了句,“你什么也没错”,忽而轻笑一声,脸上一抹再淡不过的自嘲,“谁让你遇见我呢。” 她问过他,什么时候喜欢她,她竟不知。 她当然不知,他第一眼就喜欢,当然是因为她漂亮,喜欢就是喜欢,男人喜欢一个漂亮的女人没有道理,又理所应当。 刚开始是这样,后来就不只是喜欢,这份喜欢夹杂了深深的独占欲,既从心里无法掩饰,她的婚期渐渐临近,他无法坐视不理。 她虽然比他大了几岁,在他眼里此刻却更像个孩子,她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眼神里没有了怒火,只有无助和惊惧,和半年前他第一次见她时判若两人。 但其实谁不是呢,半年前的他也不是这个样子。 6 走到病房门口,阎铮停下来,从裤袋里摸出烟, 点着放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心头血沸腾着一下子涌到头上,让他几乎站不住,他盯着对面病房的那扇窗,又将手里的烟按熄。 手机突然响起,姑姑阎薇的电话,她在一家老字号酒楼定了寿面,提醒他记得去取。 姑姑轻声细语的说,“你爷爷刚醒,没事你就早点回家。” 阎铮刚从酒店赶过来看检查结果,今天是爷爷的生日,中午是对外的宴会,请的是生意场和人情来往的一些人,晚上是家宴。 老爷子高兴中午多喝了点酒,从酒店回家就在车上睡着了,阎铮取了寿面到家时,老爷子正在小花厅里喝茶,厨房里热火朝天,佣人往返穿梭着,正一道道的向外传菜。 老爷子一向喜欢甜食,又爱油腻重口,平时里阎铮常提醒厨房,阎家负责厨房的那些人照着禁忌,饮食上很是克制,但今天寿星最大,掌厨的破了例,荤素不计,一桌子菜都照着他喜欢的口味来。 天已经擦黑,一楼从门廊到室内所有的灯全部打开,中式风格的客厅一扫往日的古朴沉闷,整个大厅开阔明亮,菜摆得了,人也入座。 老爷子坐下来还没动筷,看了一眼就开口问,“小四呢?” 这小子从早上就见不到人影,一整天不着家。 “哼。”孙辈里老二轻笑了声,“不知在哪泡妞呢。” 老叁和他对视一眼,两人笑而不语。 阎铮眼风犀利,两个人都闭了嘴低下头,连表情都收敛起来,他们怕这个大哥,在阎铮面前一丁点也不敢放肆。 “爷爷,我有点事让他做,晚一会儿就回。”阎铮说。 阎薇也说,“开席吧,爸爸,不等他了。” 她给他打了几通电话,儿子也没接。 正说着,阎铮最小的弟弟阎焱突然站了起来,院里突然亮起来的车灯,他看见看清下车的人,回头说,“爷爷,我四哥回来了。” 老爷子的脸色好起来,他坐在主位,一旁下首坐着阎薇,阎铮,和阎铮的几个弟弟们,另一边空着。 “小四,来我这里。”老爷子眉开眼笑的伸手招呼。 陈阎进门后换了鞋,又去洗了手,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擦着,走过来靠着他坐下来。 他一副娃娃脸,皮肤白皙,身形削瘦,抿唇微微一笑,一个狭长的酒窝浮在一侧脸颊,还没开口说话就是一副笑模样。 “外公,生日快乐,长命百岁。”他笑着说。 “小兔崽子别气我,我就会多活几年。”老爷子笑骂。 老爷子看着围着一桌子的人,他自己有兄弟姐妹,这些同族的、旁亲的都请在中午,晚上只想和自家的几个孩子一起待着。 一桌人除阎薇外,都是孙辈,还穿着中午生日宴上的西服,他们家的男丁身材都高大,个个相貌也出众,中午在酒店拍照,孩子们在他身后站成一排,风采出众,收到许多夸赞。 此刻,一眼扫过去全是半大小子,他吃了没几口心情就低落起来。 他膝下单薄,只有两个孩子,大儿子阎续风流放荡,阎铮是他唯一的婚生子,除阎铮外,又领回家叁个孩子,都是男孩,小女儿阎薇也只有陈阎这一个孩子。 阎铮给他夹菜,他拿起筷子,举在半空又放下,叹了口气。 “都是男娃。” 站在他身旁盛汤的是张妈,阎家佣人里待的最长的一个,在阎家二十多年了,最会察言观色,她笑着说,“多子多孙,您有福气啊。” “再有几个女孙多好,女孩乖,又省心。” 阎薇笑,“爸爸心口不一,你最喜欢男孙。” 她说话的没个轻重,不过没人会计较。 阎家的老爷子的确很重男轻女,他年岁大了点,阎薇才敢这么放肆,人年纪大了就变的慈悲,尤其最近几年阎铮开始出来做事,阎续就很少回家,父子俩更是难得一见,今天老爹过生日,他人还和小女友在国外玩,只打了一通越洋电话应付孝心。 想起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就生气,生气了就越发觉得还是女儿贴心,他疼阎薇,连带着很疼陈阎,孙辈里除阎铮外,这个外孙格外优秀,陈阎温和沉稳又内敛,他的性格不像阎薇夫妇俩,倒和阎铮更像亲兄弟。 “什么重男轻女?我一样喜欢。”老爷子佯装生气。 “等阎铮结婚,多生几个曾孙孝敬您,”阎薇给他边夹菜边说。 陈阎的胃口似乎不太好,他吃的很慢,吃几口就停下喝水,屋里冷风开着,温度适宜,他额角还是亮晶晶的沁满汗。 “你就吃这么点?”,老爷子给他夹的几筷子菜都没吃完,见他吃的实在少,老爷子继续给他盘里夹菜,突然手停下来,“怎么回事?你病了?” 阎薇忙看过来,陈阎的手背上贴着几片止血胶布,整个掌面一片青紫。 “没,胃有点疼,哥带我看医生了。” 阎铮点头,看了眼弟弟们,“以后你们都少喝点酒,年纪轻轻的别胡混,毁了身体。” 阎焱小声说,“我四哥从不喝酒。” 陈阎既不喝酒,也不抽烟,十几岁男孩子常有的坏习惯,他一概没有。 阎铮看了阎焱一眼,“多嘴。” 今天厨房做了一个冰淇淋蛋糕,吃了寿面,几乎不再吃的下,就算吃饱了,每人也要尝一口意思一下。 老爷子亲手切蛋糕,亲手分,孙辈一个个伸出双手接过,又挨个说了祝寿的吉祥话,张妈站在一旁捧着一迭厚厚的红包,挨个分发。 阎铮的二弟和叁弟不住这里,第二天要早起上学,吃了蛋糕就走了。 阎薇小声问,“儿子,胃还疼吗?” 陈阎看了她一眼,笑着摇头。 “我给你拿点药吧,你外公的胃药很好的。” “不用。” 阎薇小心看他的脸色,陈阎不怎么亲近她,难得今天给她一个笑模样。 老爷子坐在不远处喝茶消食,他年纪大了耳朵还很灵通,转身走到厨房门口吩咐张妈,“去房里拿我吃的胃药。” “你别应付身体,你外公的医生很”,阎薇说着突然止住。 陈阎转过脸来,那双眼冷的让她心里发寒,她被他的眼神冻在当场。 “没人时,别和我说一个字。” 7 阎铮的屋子简直是人间仙境,陈阎咳嗽一声合上门,叫了声“哥”。 “好点了?”阎铮咬着烟问,他的声音嘶哑,嘴里都是苦的。 烟熏的他眯起眼,眼角一片红,他上楼早,一直没睡等着陈阎,陈阎看了眼烟灰缸,已堆满了烟蒂。 阎铮平时烟瘾并不大,今天却抽了一整盒。 “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不久。” “你觉得医生傻还是我傻?久不久的你说了算?” 陈阎低头,“有几年了。” “几年?” 大哥的声音短促冷硬。 “也就两叁年吧。” 阎铮眼前几乎一黑,两叁年?那不就是十二叁岁就开始了,根据检查结果他成瘾很深,必须立刻住院治疗,幸亏不是冰毒,否则这么长时间,等于要给他收尸。 “能不能听话?”,阎铮问。 他沉默着点头。 “你爸妈知道吗?” 阎铮想多半不知道,他每天离家都很早,难得今天不忙,突然想送阎焱上学,家里最小的这个弟弟极度不省心,经过陈阎的房间,他想提醒今天是他外公生日,出去玩记得早回家。 见他大汗淋漓,颤栗着在床上缩成一团,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刚回国,爷爷生日临近,想念外孙特意叫回来的。 除了自家的产业,阎铮还帮陈家打理了几家夜场,酒店和娱乐场所虽然合规合法,但来消费的人更加形形色色。 瘾君子发病的模样阎铮见过不止一次,刚开始他还不确定,直到尿检血检,所有能检查的尽都查了个遍,确认好几次,才证实他的猜想。 “你爸妈知道吗?”他又重复了一次。 “可能不知道。” 阎铮说不出话来。 他比姑姑阎薇只小了十岁,阎薇结婚时,他刚读大学,他不知道姑姑姑父的感情如何,十几年前和陈家联姻,那场名动全城的盛大婚礼场景犹在眼前。 那时阎薇已经有孕,婚礼准备的仓促但不敷衍,陈家把国内的几家夜场生意送给阎家当聘礼,阎家也慷慨,直接回赠给女儿,说将来这就给外孙了。 阎薇的嫁妆更胜一筹,阎家把本市最好的一家酒店划到阎薇名下。 一对新人外形般配,家世相当,这场盛事登上当天的报纸头条,全是赞誉。 婚后阎薇就随丈夫去了加拿大,这几年,阎薇频繁回国,在国内住的时间越来越长。 “暂时别回加拿大了,就待在这里,把这个东西彻底戒掉。” “外公和我妈……” 阎铮打断他,“我来处理。” 阎铮看他不说话,突然一股火涌出来,“想不想戒?” “想”。 突然想到他年纪这么小,不知道谁带坏了他,阎铮心里夹杂着许多愤怒和心疼。 他克制了情绪,语气缓和下来,“听哥哥的话,过几天给你找个好点的学校,暂时先在这边呆着。” “我原想你也可以在加拿大戒毒,但我不放心,你爸爸工作也忙,市里有家不错的国际学校,先借读几个月。” 陈阎点头。 阎铮又说了几句,看他眼神游离,提高了声音,“有没有在听?”。 “我听话,哥。” “去睡吧。”阎铮说。 饭桌上他那点精神头看来是强撑着的,这会一副困倦不堪才是瘾君子的样子。 他对这个表弟感情很淡,他自问是个天生寡情的人,对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胜过自己,他想起陈阎深得爷爷的喜爱,姑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他年纪还小,如果夭折,大人该怎么活? 上次见还是两年前,那时陈阎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好,现在个头几乎和他相当,但比过去瘦了很多,单薄无比,脸色是血色素低下的白。 阎铮想起医生说他的各项指标远低于健康标准,必须尽快戒断,不能再拖延。 他走出门时,阎铮很自然的伸手去摸他的头,换来他一个疑惑的眼神,阎铮忽然发现,他下意识把眼前这个当成阎焱了。 “晚安,哥。” “嗯。” 陈阎路过阎铮隔壁的房间,房门开了个小缝,一扫而过的视线里阎焱脑袋上顶个大耳机,正笑着和别人连麦,音响里是激烈的游戏背景音。 不知道是不是外公和大哥太疼他了,把他彻底养成一个大傻子。 阎焱还总是牢骚,“四哥,你不知道,大哥管我管到天边了。” 陈阎站在门口默默看了会儿,阎焱大笑着丝毫不察,他此刻竟有点羡慕这个大傻子。 有人管着好,还是没人理会好,如果大哥早几年知道,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 这种事他从没刻意隐瞒过,在今天之前他也不觉得成瘾有什么害处,他刚碰那些东西时年纪很小,第一次是大麻,后来慢慢的有别的。 这是第一次发作,他从没缺过,需要时立刻就能满足,那些东西只给他带来过快乐,没机会体会到痛苦,不必阎铮说,他今天体会过了,就不会再碰了。 他最恨对某个东西产生依赖,无论食物,习惯还是人,再大的依赖他也能亲自切断,这种掌控他,带给他痛苦的东西,他再不会碰。 8 阎薇肯定不知道,她已经许多年不在加拿大生活,偶尔回去也是来去匆匆。 陈阎小时候,阎薇每次回国都带他。 八岁那年的平安夜,陈骏和阎薇带他在城里一家酒店吃了晚餐,回家后,叁人在客厅里摆弄圣诞树,阎薇指挥着,让陈骏将装在箱子里乱成一团的小彩灯挂起来,两人都喝了酒,刚开始是玩笑,后来变成剧烈争吵。 他坐在楼梯上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个人,隔窗而望,邻居家门口的灯火明亮,圣诞树装饰的高大漂亮,映在落地窗前,他家那棵枝叶翠绿的圣诞树立在客厅里,像刚从土里挖出来,光秃秃的,上面什么玩意也没有。 圣诞节早上,陈阎被隔壁房间的动静惊醒,他去看,阎薇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正在往里塞东西,前一天晚上刚挨了打,她嘴角额头都是伤,他有不好的预感,开口说,“妈妈,我帮你。” 以前和陈骏吵架后阎薇也经常跑出去,她这人极度在乎颜面,她在加拿大几乎没有朋友,大部分时选择住酒店,躲两天就回来,但住酒店不必带这么大的行李箱。 他跑回自己房间,从衣柜里拿出刚买的滑雪服,他虽然年纪小,但记性好又聪明,知道这个时候外公在的城市是最冷的季节 阎薇不理会他,她不发一言的拖着行李箱下楼,他跟在她身后磕磕绊绊的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刚出了大门,他还没来得及下台阶,她的车已经从车道上冲出去,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又将箱子拖回屋子。 他隐约感到这次阎薇离开家会比以往久一点,没想到久到叁个多月, 陈阎平时一个人上学、放学、写作业,阎薇无心理会他,他的功课一向好,从小很自律,阎薇再次回来,夫妻俩吵架次数少了,也没机会吵,阎薇在家,陈骏几乎不回来。 陈阎在自己房间里学习,隐隐会听到父母卧室里阎薇的哭声, 第二天,他饿着肚子坐校车去上学,放学时阎薇又不见了。 他已渐渐习惯她这样的突然消失。 这次阎薇待了一个月多月又离家半年。到最后最长的时候一年才回来一次。 她偶尔打电话来,第一句话往往是,“陈骏在家吗?” 他说:“不在” 接着问,“有没有女人来家里?” “没有。” “有没有女人打电话?” “没有” “你别骗我” “他晚上几点回来,早上几点离家。” 陈阎逐一回答她的问题。 阎薇得到所有答案,立刻挂断电话。 陈骏酗酒,这个坏习惯只有小范围亲友知道,陈阎算起来是陈家在加拿大的第四代移民了,陈家在大陆是做赌场起家的,移民后慢慢的转型做酒店和酒水代理。 大陆不少高端酒水都经陈家进口,在加拿大的华商圈,陈家财力和声名一样显赫。 做酒水生意的人怎么可能不碰酒,陈骏年轻有为又精明能干,外人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恶习,在外交际时他饮酒有度又风度翩翩,他和阎薇夫妻两个在外应酬时还大体过得去。 陈阎刚出生不久,两人就开始吵架,刚开始是在陈骏酒后争吵,后来就无时无刻,到后来陈骏开始动手,阎薇挨了打,忍不住时还手变成两人互殴。 陈骏刚开始还有点克制,后来就放肆起来,阎薇怎么会是对手,每次都很惨。 陈阎特别小的时候吓得躲在楼梯后,再大了几岁每次见陈骏动手,他就扑过去挡在阎薇面前,护着妈妈,因此他也难免遭殃。 阎薇不再带他回国,幼子毕竟眷恋母亲,陈阎很想她,他在电话里哀求,“妈妈带我走,妈妈来接我。”后来就变成,“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后来渐渐意识到,哀求无济于事,他再也不主动给阎薇打电话。 再大了几岁,外公打电话说很久不见外孙,很想他,他在假期时独自回国,不过是躲着点陈骏,父子同住一个屋檐,平时各自上学上班,虽然几乎无话可说,倒也相安无事,遇到节假日假期,陈骏应酬多,酒后难免心情不好,迁怒于他。 他第一次回国,外公心疼不已,当面骂阎薇,他一个12岁的小崽子,你们让他一个人飞十几个小时,就不怕丢了,作孽。 这日子你俩还能不能过?不能过就离婚。 阎薇对父亲说了句,我死也不会离。 赌气归赌气,你们对孩子用点心啊,你们再不管他,送到我这里我养。老爷子越说越气。 阎薇不以为然,陈阎的爷爷奶奶都住在同一个城市,哪里会委屈了他,陈阎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如此云云。 外公劝自己女儿趁年轻多生几个孩子,女人忙着孩子和家就少了贪玩的心,也没心情计较丈夫的坏脾气了。 阎薇当然是不肯,她从小衣食无忧,长着一张与世无争的脸,骨子里最像她父亲,寡情凉薄,天性自私,她过惯了富贵闲人的生活,生了陈阎一个已是极限,即使有佣人帮忙照顾孩子,也不想再经历生育和操劳的辛苦。 但说起操劳,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她的儿子在他最需要母亲的年纪里,她一直不在,谈操劳更是笑话。 多子多孙,多生几个总归是好的,父亲劝阎薇从大局意识考虑。 他们父女你来我往的打嘴仗,陈阎不说话只心里冷笑。 陈家移民久远,失却了许多老传统,陈骏兄弟叁个,家族信托基金成立很多年,他的爷爷奶奶早已将家产分割清楚,无论如何不会因为多个人就能多分家族的一块蛋糕,阎薇生一个和生无数个继承的都是他们夫妻的。 两人没离婚,不过是陈骏嫌弃离婚太麻烦,诉讼周期长,涉及分割的产业繁杂,他这辈子就没打算结婚,目前形同虚设的婚姻对他而言也不是障碍。 陈阎年岁渐长,渐渐意识到他的父母不见得多爱孩子,他不是因爱而生的,无论阎薇还是陈骏,没人爱他胜过自己。 陈骏曾在一次酩酊大醉后对他吼,“如果不是那女人怀了你,我会要她?” 陈骏后悔这段婚姻,他不爱阎薇,甚至在准备婚礼时已经心存怨怼,有时深夜他醉醺醺回家,去儿子房里,亲亲儿子的小脸蛋,突然涌起了点父爱,说我爱你儿子,有你一个孩子就够了,爸爸不会再给你弄些弟弟妹妹出来。 想起阎薇他又痛骂,骂她丢下孩子一走了之,陈阎假装睡着,听着酒鬼一个人絮絮的诉说父子情深。 这次外公的生日,如果不是大哥亲自打电话,他不会来,他又不是没断奶。 9 “这家人很有钱,有佣人帮忙,不会辛苦,只要有点眼力,细心点就行。” 齐思微点头。 “陈医生,我没这方面的经验。”她有点顾虑,她照顾过不少病人,但从没遇见过这一类的。 “别担心,就按我的方案用药,除了花点时间耐心盯着,什么事都没有,再说有我呢,怕什么。” 她点头,车窗外的密林一扫而过,离城越来越远。 车停下来,是郊区的一个院子,她没想到不是医院,这明显是个人的住所。 “家属要求的。”陈医生看她诧异的眼神,一脸讨好的笑着,“唉,我信不过别人嘛,你踏实又细心。” 齐思微有点不高兴,她不喜欢行事如此迂回的人,考虑到陈医生曾在她实习时对她颇多照顾,这次他又同她的部门领导打了招呼,又一直拜托,她不好推辞。 “不是很严重,目前检查看成瘾不深,很可能吸食的混合型,他还年轻,我判断脱毒和康复也就个把月。” 一张少年人的脸却顶着一头灰白色的头发,这个发色太令人惊悚,,白发衬的他的脸颊白的几乎没有血色,让她看一眼就觉得心悸。 他靠坐在床头,穿着宽大的家居裤,赤着双脚,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曲伸,其中一只脚掌上留置一个静脉针头。 一个水晶盘放在他膝上,里面盛满了荔枝,那些荔枝显然刚冰过,表面有浅白色的雾气和水珠,每个荔枝带壳剪开一个小小的细长切口。 看得出来这家人生活上习惯了别人精细的服侍。 陈医生给他介绍, 语气竟十分客气有礼,“这是齐医生......” 他头也不抬,只微微点下头,示意听到了。 他的手指拿着带壳的荔枝,嘴唇贴着那个小小的切口吮吸了下汁水就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齐思微盯着看了几秒钟,可能她的目光太直白,忽然他抬头看她,捕捉到她眼里来不及收敛的厌恶。 他的眼神平静冷漠,淡淡扫了她一眼,就转开来。 正巧滴壶里的药滴完了,齐思微看了下输液管,以眼神提醒陈医生,是换药还是拔针。 陈医生说,“打完了,你来弄。” 她把病人脚面的胶布分离,利落的拔针。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陈医生打开日光灯,她弯腰将输液管和针头全部收起来,直起身目之所及正好是病人的头顶,明亮的光打在他的发顶,发出耀眼的光圈。 她收拾完就紧跟着陈医生出来,病人的大哥正等在门外,叁个人一起下楼。 阎铮打量着齐思微,她的头发看起来浓密厚重,全部挽起在脑后,几乎没有一丝乱发垂下,宽松的牛仔长裤,衬衣收在裤子里,显得腰身纤细不堪一握,细长的脖子露出来,看不到任何饰品,脸上素净,看唇色口红也没有涂。 虽然衣服宽松,行走间看得出她非常瘦,个头也很娇小。 按计划,第一天来她只是和病人互相熟悉下,如果病人不满意,她也就不必再来。 见了病人以及家属,没有异议,她回去带些简单的行李,第二天来这里。 “一切拜托了,陈医生、齐医生。”病人的大哥说话很客气。 齐思微点头,看了眼病人的大哥,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开口,“阎先生,我不是医生,我是护士。” 他并没有表示出惊讶,倒是陈医生脸色有点尴尬。 “我弟弟年纪还小,拜托你们了。”阎铮看着她,微笑着说。 她边喝咖啡,边看病人资料及最近的用药记录,工作的两年里,她从没接触过这类病人,但她懂医学报告上的数据,病人只有十六岁,这让她很震惊,。 目前毒品在全世界泛滥,吸毒的人日渐增多,从影视里纪录片里见过吸毒的人毒发的样子,那些毒瘾太深无法戒断的人,最终离开人间的凄惨模样,触目惊心。 看的出来来这家人经济状况很好,病人的哥哥又很用心,她之前的忐忑才放松了些。 阎先生似乎有话单独对陈医生交代,她在院子里等。 阎铮隔着落地窗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开口。 陈医生看了看他的眼神,笑着说,“阎总,怎么样,很漂亮吧,有男朋友了。” 他还单身,有次他带实习医生,偶然看见她,只一眼就深深打动,她只是一个护理专业的学生,在他所在的医院实习,她不属于他的科室,也不必他这样的主任医师亲手带,处于私心将她调到自己科室,跟着自己的助理医生实习,只为多看到她。 本想追求她,还没来得及表白,就听说她有男朋友,他偶然见过一次,那个男人年纪很轻,开进口跑车,明显是个有钱人,他虽然收入不错,但自问根本比不过,知难而退。 阎铮说,“我记得提醒过你,要个男医生。” 这个女人的模样和气质实在太出众,不是普通的漂亮,陈阎的年龄还小,阎铮不能不有所顾虑。 陈医生忽然明白过来,拍着自己的头,“哎,我这忙的一天,大意了,别担心,阎总,她作风正派,这一点绝对没问题,再说,您要找个嘴巴严实的,我特意找了别家的医院,要论这个,她最合适,虽然只是个护士,但业务很精练,我会隔一天来看一次,保证出不了问题。” 阎铮想,戒断的事一天也不能再拖,暂时如此,有问题再换医生也不是难事。 此人在阎家有投资的医院里工作了几年,看起来老实本分,手下的医生有的是,他找了这么个护士来,无非是怕别的医生分了他的那点忠心。 阎铮很不齿他的那点私心,这种小家子气又私心重的人实属令人生厌,阎铮现在无心计较这些,他要忙的事太多了。 陈阎伸出一根手指将窗帘隔开一个缝隙,一个背影纤薄又笔直,静静的站在院子里。 不一会那个身材胖胖的男医生走出来,殷勤的笑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上车。 他冷笑一声,转身回去躺下来。 10 第二天齐思微来的很早,阎铮刚在餐桌旁坐下,“齐小姐,不介意一起用餐吧。” 她点头,她是个从不扭捏的女孩,佣人指出她的房间,她上去放下背包,她的房间就在病人卧室的正对面。 这是阎铮的父亲买的一块地,二十多年前就盖了房子,他父亲贪玩又有些许怪癖,所以一向离群索居,他从不在老宅住,在外面的每个住处也不许任何人探访。 房子盖好后多年没有住人,几年前父亲带他来这里钓过鱼,住过几日,阎铮还保存着房子的钥匙,他苦苦思索几天,到底是在医院还是酒店,终于想起这个荒凉的地方,觉得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了。 请人整屋打扫消毒,又采买了新的家具家电,为稳妥,特意找了个新人做住家保姆,没敢带老宅里的。 下楼后,齐思微坐下来吃东西,保姆走过来问,“先生,要不要叫小少爷起床?” 阎铮笑,“李姐,不要叫他小少爷。” 他突然想起眼前的佣人并不知道陈阎的名字,遂结束了这个话题。 “让他睡到自然醒,我们先吃,以后都不用叫他起床。” 之前在医院,签署的是英文名,虽然陈阎不常在国内,阎铮仍不希望他戒毒这段经历被更多人知道。 “齐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阎铮温和的问。 “没有。”齐思微说。 阎铮点头,看得出这位女孩不爱说话,竟一时无言以对,她吃的慢,阎铮一向体谅他人,怕她不自在,加上这里离城很远,他需要早点赶到公司,喝了杯咖啡他道了声别,就离开餐桌。 阎铮已经走到门口,又折回坐下,“齐小姐,我弟弟年纪还小,有些不懂事,你多费心。” 她点头,这种话她在医院听过许多,早已习惯。 “还有,我希望整个治疗期间,包括治疗结束,齐小姐都能保密,如果你有要求,可以提。” 他想表达直接点,对报酬不满意可以加,只要学会闭嘴,以他看人的直觉,这位齐小姐是个修养良好的女孩,他以往在商场谈判,雷雳风行,从没有这样的思虑万千,换成别的女人,可能他也不那么谨慎,但是漂亮女孩就容易让男人生出点怜惜和呵护之情,即使无关情爱,他斟酌的表达,不想唐突了她。 “放心。”她说。 阎铮的神情一霎那如释重负,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饭后她上楼,病人房间的隔壁有间房改造成药房,所需要的药和设备都齐全,昨天陈医生已经带她看过,熟悉了他的用药和治疗疗程。 配好药,她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他的房间,他家佣人不叫他起床,但她需要按照时间执行给药。 室内昏暗,窗帘合拢密不透光,他还在睡,她昨天做了下功课,几乎看了大半夜的医学资料和他的病情报告,之前陈医生负责,病人治疗已超过七天,按照治疗方案,脱毒过程里最艰难的那部分已经过去,这个阶段病人会从极度狂躁变为精神萎靡,典型的症状是嗜睡、发烧和厌食。 走了两步,借着走廊的光,她突然看见他正靠坐在床头。 打开灯,他果然醒着,他看着她,目光平静。 “早,Eddy。”她说。 他没有任何回应,她不计较,她打招呼也不过基于礼貌。 握住他的手腕,她仔细检查他的手背,他的手掌很薄,看过他的体检数据,身高超过180的人,体重却只有一百磅,他的健康状况令人担忧。 肤色太过白皙,手背薄薄的皮肤层下每一条血管都清晰的宛若透明,之前治疗中,密集注射的针孔还没有完全消肿,频繁穿刺留下大片青紫色,换他的另一只手看,几乎无差。 也就脚掌好一点,只好换脚掌,他的脚掌也瘦,体脂率偏低的身体,末梢终端的血管非常明显的凸起,很容易寻找,她选择合适的位置扎了针,全部弄好后,把止血带放下来,他不说话,沉默的配合。 她放下脚,又去动调节器,习惯性问,“这个速度怎么样?疼吗?” 他眼睛不眨的盯着她看,她带着口罩低头做着一切,根本看不出表情,他从她平静的眼神里想象她的脸。 他不说话,她站起来抬眼和对他对视,他的眼神随着她流转,停止了发呆。 “滴速行吗?疼不疼?” “行,疼。”他说。 “药物的刺激,你忍不住了告诉我。” 他点头。 “困的话,可以睡一会。”她说。“我会看着” 其实她很困,昨天放下书几乎快天亮,今天又起的很早,这瓶药打完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她靠在椅背想休息片刻,不想闭眼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他坐在床沿,双腿垂下,她睁开眼正好和他视线相对。 显然病人已经自己拔了针,她看了他又抬眼看时间,不禁脸色一惊。 她走过去查看。 “别担心!”他说。 “抱歉!”她说。 看样子她不放心他的处理,重新揭开胶布,用消毒棉给他消毒,又换上新的胶布。 她昨天应该没睡好,下眼睑有淡淡的青,她耐心的做着一切,距离很近,他闭眼静静的闻着她身上那点浅淡的香气。 不知道她用什么化妆品,不是香水,倒像是洗衣店里常见的味道,也许是她常用的浴液,像水蜜桃,又像香橙,带着点甜的香气很温和。 “你先吃东西,饭后还要继续。” 下午打针的时候,她拿了本书看,看一会书就抬头看滴管,看的出来她还是很困,捂嘴小小的打了几个呵欠,却一直忍着,端坐着直到结束。 下午四点钟当天的治疗就完成,她回房洗了手就躺下,这里远离市区,方圆几公里只有小树林和山丘,一条下山的坡道还是土路,没有公共交通工具,她没办法回家。 两年前她就考了驾照,原想着工作了攒钱买个小排量的汽车,假日里可以带爸爸出去玩。 她和马宁刚认识不久,马宁就要给她买辆车,方便上下班用,当时他说,我受不了你挤地铁,色狼太多。她拒绝了,态度太坚决,马宁只好作罢。 后来马宁尽可能接送她上下班,她的上班时间非常不规律,有时候通宵的夜班,他起早穿过半个城市接她下班,他说快点嫁给我吧,小微,能不能心疼心疼我,结了婚,我也省了这道辛苦,你就走路上班。 她说,“我不想你来接我。” 他说,“不行,我心疼你。” 她说,你没认识我的时候我也好好的啊。 他笑骂她,“没良心的小东西,不认识归不认识,现在有我了,我能舍得你在地铁里睡的东倒西歪?”,让一群痴汉意淫,最后一句话自然在心里不敢说。 马宁很疼她,准备婚房时地段、环境、学区都不考虑,只考虑一个因素,离她上班的医院越近越好。 平时上班已经很辛苦,她的家住的远,每天往返还要花几个小时在路上,医院隔壁新建一个酒店公寓,刚开盘马宁就买了顶楼的大平层,她从医院就能看见新家的窗。 自然是走路几分钟的距离。 马宁大了她几岁,但感觉比她还幼稚,他性格爱疯爱玩,这样的男人喜欢自由,不会想年纪轻轻就结婚,但马宁似乎不同,她刚答应和他交往试试,不久他就说出他的结婚计划,处了大半年,他很认真,又努力去讨爸爸欢心,她的态度有了松动,事不宜迟,马宁跟进的紧,立刻就是见双方家长,订婚仪式简单,婚期定在半年后。 这座算是一线城市,新房的市值上千万,两家的家境差别大,从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也是爸爸最初反对的原因。 交往差不多一年,她几乎没花他的钱,也抗拒接收贵重的礼物,第一次约会,马宁选了家不错的酒店,她坚持凭账单付了一半钱,让他尴尬不已,还打电话给吕敏说:这样的女人我真没遇见。 刚开始时,马宁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嘴,熟悉了就很生气,问她计算这么清楚,是不是想随时离开他,生气归生气,最后还是他主动道歉,说自己不考虑她的感受,他会学着尊重她,她虽然不说却记在心里,感激他的体谅。 两个人的认识也是因缘际会,一次马宁的母亲住院,她刚刚开始实习,负责病房的是她,某天马宁的好哥们吕方带着妹妹吕敏来探病,齐思微和吕敏是朋友,马宁知道这层关系,苦苦哀求吕敏帮忙搭线。 他对齐思微一见倾心,但这女孩看起来实在太冰冷,让他无处下手。 马宁交往过几个女孩,每段恋情虽无疾而终但都好聚好散,除了贪玩,他这个人还算靠谱,加上好哥们吕方助攻,诚意打动了吕敏。 吕敏和齐思微是高中兼大学同窗,大学还是室友,他从吕敏那里打听齐思微的信息,吕敏警告他说,我冒着巨大的风险把我好朋友介绍给你,希望你珍惜这段恋情,你是她的初恋,如果你辜负了她,我第一个打破你的狗头。 他听到这话时一直在傻笑,吕敏又说了许多,他已经听不见了,脑海里只有那句,“你是她的初恋。” 好哥们吕方也在旁边笑着说,“你小子真有福气。” 那些因为在金钱上太认真而被他误解的行为,反而让他觉得这女孩傻的可爱,他很爱她,她这样认真的一个人,值得他更认真的对待。 11 陈阎下楼,保姆看见他就要摆饭,他说不用,他在大厅站了会儿正要上去,阎铮突然回来了,保姆忙着弄饭,他只好坐下来。 看他根本没胃口却努力吃着的样子,阎铮突然有点心疼,和健壮的阎焱比,陈阎实在太瘦了,这几天他想了很多,他这么小就染上这些东西,姑姑和姑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有妈妈,妈妈却常年不在身边,陈骏对他但凡上点心,他也不至于如此。、 想起这对夫妻,阎铮突然想骂人,他想起家里最小的那个弟弟阎焱,不是爷爷带他回家,早也饿死在出租屋里,即使没饿死,也流落街头,现在他吃的壮,长得高,精力无穷,只会闯祸。 都是些什么父母,孩子说生就生,说扔就扔, “吃不下别勉强,过段时间就好了。”阎铮温和的说, 陈阎立刻放下了筷子。 “齐医生怎么样?”,阎铮突然问。 陈阎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医生不都一个样?” “如果你感觉不好,可以换。”阎铮说。 “随便。”他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应着。 陈阎在阎家的孙辈里排行算老四,家里还有小五阎焱和他同年不同月,阎铮大了他们十几岁,看他们和看自己的孩子没区别,他知道这个表弟,他比同龄人聪明太多,心机也深沉太多。 陈阎和阎焱表兄弟两个论心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老幺妥妥就是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阎铮工作忙应酬又多不可能天天晚上住这里,怕爷爷问起,找许多借口搪塞,只能隔叁差五来,家里最小的那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最近惹出来一个大麻烦,被女孩家长找上门,感觉处理一件家事难过十件公事,他每天应对分身无术,疲惫不堪。 他倒没有看出齐医生有什么不妥,多此一问,不过是试探一下,这个年龄的男孩正处在对异性极度好奇的青春期。 吃过饭,他要从这里赶深夜的航班,这次出差行程十多天,临行前他挤出时间来看一眼。 见陈阎上楼,阎铮叮咛了保姆几句也立刻离去。 陈阎刚回到房间,床上的手机视讯请求响起,看了眼,之前已经有了几通未接来电,他切换成语音接起来,“怎么了阎焱?” “四哥,给大哥说声,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自己说” “你把电话给他。” 陈阎笑,“你又惹什么祸了?说!” 阎铮出差前已经给家里说要带小四一起,阎焱以为他们在一起。他吞吞吐吐的开口,“四哥,你劝大哥别生气,我以前是和她在一起过,但我好几个月没见她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说真的,让大哥信我。” 他还没说完电话那边的人已经忍不住笑出声,“这么小就破处了,还能搞出人命来,我真小看你了。” “四哥!”阎焱压低声,已经羞愤难当,“她耍我的,你告诉大哥,如果他不信,就让她生,我不怕,生出来就知道了。” “行了,你自己给大哥说。” 说了一大堆自己的丑事,结果四哥也是在逗他,阎焱气得抓狂,“你也骗我,大哥不接我电话。” “你困家里了?” “嗯,大哥给我请了假,不许出门,让我等他回来,四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等着吧,很快。”他笑着挂断电话。 齐思微一个多月没见到马宁了,他去了日本出差。 “小微,睡了吗?” “嗯”,她翻个身把电话放在枕边。 马宁听着她的声音问,“这么早睡?今天几点下班?” “这段时间长白,下午四五点就结束。” “下班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嗯。” “宝贝,我好想你。”他的声音忽然低沉而缱绻。 听出他声音的异样,她从困意中渐渐清醒,“马宁,喝酒了?”。 “喝的不多,没醉。” “明天还要工作吧,你早点睡。” 日本和国内的时差可以忽略不计,她看了眼时间,马宁说过这次出差非常辛苦,如果不是这个项目很重要,他几乎想推辞,这是第一次两人分开这么久。 “小微,你,想不想我?” 许久后,她回答,“嗯” “说你想我。” “我不说。”她的声音里已有笑意。 “小混蛋,等我回去收拾你。” “叫我一声。” “宁哥” 马宁笑了,“故意的是不是?” “老公,晚安。” “不许挂电话”,马宁抢着说,“老公现在不想说晚安。” 工作进行的顺利,周末了,此行的一群人想放松下,选了静冈的一家温泉酒店,马宁本来想和她视频,但此时他正在酒店的僻静处,特别黑,吹来的山风暖而不燥,他渐渐的从醉酒的晕眩中清醒了些许。 “小微,再有半个月吧,可能我会提前一周回来。” “好,下个月要拍照,你安排好时间。” “蜜月选日本吧,我觉得你会喜欢这里的景色。” 定下婚期也预定了婚礼场地,但两人工作都很忙,蜜月的行程还没有计划。 “听你的”,她在电话那边轻声说。 他穿着宽大的浴衣,赤足走进室内坐下,脚伸进温泉里,她的声音柔软的比拂过身体的泉水还温暖妥帖,瞬间软了一颗心。 好希望她此刻在身边,带她吃最美味的食物,带她看最美的风景。 “小微,你答应过我的……” “你好唠叨。” 订婚时马宁就劝她立刻辞职,她已经妥协到答应结婚当月就辞职,马宁还是不放心频频提起。 “现在就嫌弃老公了?”马宁的声音里有佯装的委屈。 让她辞职也是太心疼她,他母亲住院时他深有体会,原本请了看护陪床,为了更多机会看到齐思微,他亲自陪床,那段时间母亲还很感动他的孝心,他白天上班晚上陪床,不过熬了几夜就觉得累不能言,对于她来说,熬夜是工作的常态,天长日久怎么受得了。 他还没霸道到枉顾她的意愿,让她必须离开职场做全职太太,她当初选这个专业,是为了能照顾多病的父亲,这是他从吕敏那里渐渐了解的。 他养得起她,希望她能做真正喜欢的事,他说过,只要她喜欢,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现在的工作,显然不是出于喜爱,工资那么低,为什么还要坚持,他费解又生气。 “小微,说真话,你是不是敷衍我?” “是,”她笑着说,“我暂时还不考虑辞职,因为还没想好做什么,再说结婚了离家那么近,就没有你想的辛苦了。” “那你就好好想想,现在就开始想,没准这几天就想好了。”他语气不满。 “知道啦,离结婚还有好几个月呢,我会的。” “小微”,他还想说点什么,齐思微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忙说,“你还外面应酬?你快忙吧。”抢先挂断电话。 12 “早,Eddy,身体怎么样?”陈医生关切的问。 “还好。”他点头。 正说着她推门进来了,陈医生坐在近前,对他说,“这两天用药有没有不舒服的反应?你还年轻,父母得多担心啊,阎总啊,千叮咛万嘱咐的,不放心别人,交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 陈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他一眼。 陈医生突然觉得他这些场面话说的好生无趣,他在医院里,哪个病人不是一脸讨好的看着他的脸说话。 这种被宠坏的小崽子,他内心厌恶至极,不过有个好命而已,投胎再好也得先有命享,小小年纪就成了瘾君子,这种人他见的多,戒掉后大概率还会复吸,直到死。 他给这小子提前下了结论,这辈子基本玩完了,这样想着他露出微笑,心里舒服了许多。 齐思微拿着药走过来。 他陷在沙发里,屁股动也不动,伸手说,“给我,思微,今天我来。” 他手法快,一把陈阎的衣袖拢到手肘处,几下就弄好了。 “有事你叫我。”陈医生见床头有铃,也有电话,站起来迫不及待的出去了。 “思微,你过来”,陈医生叫。 她正在弄调节器,反复确认后才放下来。 她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一点担忧,犹豫片刻后她才掩上门出去。 “不要茶,来杯咖啡。”陈医生坐在客厅,双腿交迭,神态自若的吩咐着保姆。 咖啡上来了,他喝了一口,“大姐,再拿些糖来。” “陈医生,我上去看一下。” 他一边从糖罐里夹糖,一边说,“不用,思微,你不用时刻盯着的,这一时半会又不会结束。” “我” “哎呀,没事”,他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坐下来,坐下来,他的耐受性没那么强,没事的。” 她没再坚持,坐下来。 他还没喝完那杯咖啡,保姆大姐就把洗净切好的水果端来,他正吃着突然来了电话。 他忙站了起来,“阎总,很好,他没事,我看着呢,我现在就在他旁边,您要不要他接电话。” 他说着大步离开,向楼梯走去。 他说了几句话突然停下脚步,“没事,您就放下一颗心吧。” 他收了线,回来坐下,阎家那个佣人走过来问,“陈医生,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他站起来,“这就做饭了?行,那你早点做,我下午有事要早点走。” “Eddy。”她一把按住他的手。 他那只正在撕扯输液针的手立刻停下了,回流的血液几乎充满整个输液管,一条长长的血线从上面垂下直到他的血管里,像条吐信的毒蛇咬住了他的命门。 齐思微站起来调节好高度后,等着回流的血一点点落下来,又给他整理手掌上的胶布。 他满头大汗,却又像是冷的发抖,她将床上的薄被盖在他身上,他一直看着她,眼神幽深,又黑漆漆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他的睫毛都被浸湿。 “出去!”他低声说。 “立刻出去。”他几乎咬着牙齿说。 她不说话也不动。 他咬着唇,猛地仰着头喘息,那声音几乎像是一个掉进陷阱被兽夹钳住的小兽,咽喉间的呜咽声夹着呻吟的鼻音。 他突然身体绷紧,将头转到另一侧,像要躲着她的目光,但是她伸手按住了他的那只手臂,怕他挣脱了针头,他另一只手去推她。 他手心的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一般湿滑,下一刻他突然捂住了嘴,从嘴里喷溅出来,那些东西全部吐在她身上。 但是呕吐一旦开始就无法自我控制。 他早饭吃的少,喝了许多水一下就吐干净,接下来就是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胆汁吐出来,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一些黏腻的水样的东西,夹着丝丝缕缕的血。 她去洗手间拿毛巾,浸湿了水给他擦嘴,他趴在床沿双手几乎抓烂了手下的床单,头转开躲着她的手。 她用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不管不顾将他的脸连带着嘴巴擦了个干净。 又去取水杯,放到他嘴边,“漱口。”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我要去洗手间。” 明明颤抖的几乎站不起来了,还很倔强。 “你想小便?我给你拿。” 他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瞪她。 她面色平常如许,“怎么了,有尿壶这种东西,不必去洗手间解决,还是你要我帮你叫陈医生。” “我,我还想吐。” “那就继续吐。”她用脚碰了碰她刚放在地上的盆。 他干呕几声,捂着嘴躺下去了。 齐思微知道他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她绕到床尾去打开卧室的窗,中午的阳光明媚,白纱帘隔开刺眼的光,室内变的柔和而明亮。 她往返洗手间来回几趟清理地上的呕吐物,整理好了后,她到自己房间换衣服。 陈医生推门而入,“思微?哎,不在这里,她住哪间?” 陈阎摇头。 他在门口欲往里走,突然止步,皱了下眉头,掩住了口鼻,转过头看离门口不远的洗手间,咳嗽一声忙放下手,。 “你怎么样?”他看见药袋里的药已经下去了大半。 陈阎点了下头就合上眼。 “好,那你休息,我一会再来。” 齐思微正好打开门,“陈医生。” “思微,下去吃饭了。” 她点头,但并没有随陈医生离去,她进来走到他的床头,轻声问,“还行吗?” 他虽然在出汗,但看得出已经能忍住了,齐思微想,就算再难受还是要继续,她去调整点滴,希望再快一点。 “去吃饭,别让他等。”他说。 她点头,看了他一眼就离去。 “不累吧,思微。” “不累,陈医生。” “本来我也该替你几天的,但这几天科室太忙,我带的几个研究生最近安排要答辩,唉,医院学校两头跑,分不开身。” “你忙着陈医生。” “这个,大姐,阎总每天来这里吗?”陈医生问正在盛汤的保姆。 “阎总刚出差了。” “是啊。”他吃着东西,他刚到这里就给阎铮发了信息,告诉他治疗进行的顺利。 齐思微吃了几口,看了看时间,“陈医生,我得去看一眼。” “去吧。” 推开门,撞进一双目不转睛的眼睛。 她将沙发拖到近前,把点滴的速度调到最慢。 “吃饱了吗?”,他问。 她不过才离开几分钟。 “嗯” 她突然眼睛不眨的看着他,他毫不闪躲的接住了她的目光,她站起来,轻轻的将门关上,又反锁。 他看着她走回来,“Eddy,有些事我想和你说。” “你说。” “之前几天,你在医院治疗,戒断反应大不大,是不是没觉得太难受?” 他点头。 “这两天我看过陈医生之前用的药,他每天都给你用了替代品。” 他沉默着,只静静的看着她,听着她说。 “我查过资料,也问过我的一些医生前辈,替代品是给一些成瘾很深的人用的,让他们刚开始戒断时没那么痛苦,虽然你的吸食时间不算短,但你还不到必须用替代品的地步。” 他点头,似乎明白了一点。 “那些替代品对你的治疗没有绝对必要,要彻底戒掉,迟早你还会经历痛苦的戒断反应。” “当然,我知道陈医生更专业,更权威,他担心会对你造成极大的痛苦,想慢慢来,我原希望你能快速戒断,这两天用药时没有加替代品,这事陈医生不知道,是我私自的行为,我太自以为是,我想你能挺住,没考虑你的感受,你很难受。” “不。”他说,“我不难受。” “我想既然要戒,就干脆点,长痛不如短痛。昨天我看你没反应,以为你今天也没事。” “我没事。”他说。 他的脸色惨白,只有那双眼睛有点神采,不难受就不会躺着一动不动了,她知道他在逞强,一个倔强的小孩啊,她想。 她随手拿毛巾擦他额头的汗,“难受就说,难受是正常的,或许这才刚刚开始,以后几天我还不知道你会是什么感觉。” 他说,“按你的方法,我能挺住” 她眼睛里有一丝赞许,“好。” “谢谢。”他说,“你叫思微,齐思微?” 她点头。 “陈阎,我的中文名字。”他说。 13 现实世界里齐思微从没见过瘾君子,她所了解的大部分来自医学数据,以及医生的临床观察记录,吸毒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有吸毒者本身才知道。 网上有人说,那是一种比性高潮还要兴奋千万倍的快感,尝试过的人会欲罢不能。 昨晚她还在网上搜索,看到有人发帖,他说,“性有多爽,经历过高潮的都知道,一辈子不碰女人,你愿意吗?如果你连性也戒不掉,我告诉你,毒品你百分百戒不掉,因为我什么都吸过,现在市面上最新的毒品我都试过,有些东西,比性高潮要爽几千倍,你能不能戒?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有人说,“戒掉性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世界毕竟有和尚的。” 那人又回复,“你可以不碰女人,但你不能控制你的大脑不想女人,生理的戒断不难,最大的难关是心瘾,因为你还想再体会那种神仙一样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刚出戒毒所,第一件事就是去买毒品。” 帖子最后有另一个吸毒者的回复,齐思微觉得他的观点更中肯。 他说,“吸毒的确能体会一种快感,再也没有烦恼,什么也不想,但时间越长,那种快感在下降,你不得不去找能给你带来更多快感的东西,你会去不停寻找新的刺激,制毒的人也在不停的研发新产品,每个人感受快感的阈值不同,但殊途同归,那种致命的快感迟早会让你变得麻木,我以亲身经历的告诉你,吸毒的不断再吸,一直到死也戒不掉,到最后已经不是为了得到那点快感,因为一旦停下来会变的痛苦万分,如堕炼狱,之前有多爽,现在就有多痛苦,所以,我这是图什么?我吸了快十年,已经开始戒了,我一定会成功,不然我会死,我已经叁十多岁了,我刚刚遇到了这辈子的真爱,我想变成正常人。” “你为什么碰这些,仅仅为了快感?”她问。 他摇头。 他几乎不动,她伸手将他湿透垂在眼睛上的几缕头发拂到他的额后。 他虽然身体瘦弱的宛如纸片人,但脸上却还有肉,长得也不错,不能想象这样一个男孩居然有几年的吸毒史。 “戒掉就好了,你还小。” “你多大?”他问。 “比你大很多岁。” 他不满她的回答,她接一杯冰水过来,“胃里是不是有灼热感?你必须喝点水,再难受也要喝。” 他慢慢用手肘撑着自己半坐起,接过水杯,他喝的很慢,看得出来在努力的吞咽。 不停的出汗,身体潮湿不堪,那种剧烈的头疼,引发出想呕吐却吐不出的感觉一直持续着,但胃里如火炙烤,他忍住恶心花了很长时间才喝完那杯冰水。 正好药也用完了。 她说,“你闭上眼睡一会。” 他说,“好”。 陈医生边喝茶边看手机。 “怎么样?思微。”她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病人睡着了,晚会我再上去。” “好,辛苦你了,我不一定每天来,有事随时找我,我的电话24小时等着你的召唤。” 他带着玩笑的说着,她却没有笑。 正说着,阎家佣人走进来,手里提着满满一小竹篮刚摘的樱桃。 他刚才见院子里几株樱桃结的几乎压弯枝头,却没有人摘,口里直说太可惜了,再不摘就老了。 “思微,我有事先走,下午还有个会。” “好”,她送他出门一直到他车前,问了最后问题,“那些替代品什么时候停止”。 “他现在戒断反应大吗?” 齐思微犹豫了下,回答说,“不大,停掉有危险吗?” 陈医生笑着说,“有什么危险,送到戒毒所强制戒毒的人,鬼哭狼嚎的不也是挺过来了,死不了的,再说。” 他凑到她近前,“戒不戒得掉不是我们担心的事,别那么辛苦,下周试试吧。” 他提着樱桃上了车,降下车窗做了个接电话的手势,陈阎站在窗边看着陈医生的车驶出院子。 保姆走了出来,用遥控器关闭大门,她手里拿了一个盆,和齐思微说着什么,两个人走到樱桃树下。 院里种了几棵樱桃树,大部分樱桃树都结着红果,只有一株结的是黄果子。 保姆手捧着盆站在一边,齐思微走到结黄果子的那棵树,他刚才吐了她一身,她换了条格子长裙,像个宽松的袍子,一直到脚踝,被风吹的裙摆轻轻抖动。 她垫着脚去够高处的果子,却够不着,伸直了手臂围着那个树转了一圈,一脸沮丧,看样子也没够到她想摘的那些,他一直笑着看,直到保姆搬来一个小木头凳子。 她踩着凳子上去还垫着脚,只脚尖着力,保姆应该是怕她摔倒,一直伸手扶住她的小腿,地上的土软软的,她摇摇晃晃的站着,手里抓住树枝摘果子,却一点也不怕的样子,保姆一副害怕的神情,口里不停的说,“囡囡,你快下来,让我来。” 终于摘满了一小盆,她才下来。 “中午没吃饭,饿吗?”她端着一盘洗净的樱桃进来。 “不。” “吃点吧。” 她把盘子放在床头小几上,自己也伸手吃,她一边吃一边吐核,他却是一个也不吐。 “怎么不吐核?”她问。 “我喜欢”,他说。 “哦,你喜欢樱桃核,不喜欢荔枝核。”她表情认真一点也不像是玩笑。 “你喜欢吃樱桃?”他问。 “喜欢。”她说。 “你吃着,吃完了叫我。” 对面房间她的电话在响,她说完就回到自己房间。 是吕敏的电话,“周末我不回去了,看看下周吧,工作忙,没办法,马宁回来了我们再约吧。” 吕敏在那边说,“你在医院,想办法给我搞点处方减肥药,不然我就找个兽医给我开,我这身材穿礼服得老丑了,我不能一直给你当绿叶吧。” 齐思笑,“还有几个月,慢慢减不迟。” 陈阎捂着嘴站起来,快步走到厕所,一下子吐出来,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他漱了口吐出来的全是血水,胃里空无一物,却还有翻滚的恶心感觉,她说的对,牙龈出血,胃溃疡,他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水杯,难受的视线都模糊起来,手狠狠的按住腹部,恨不得吞几个冰块把胃冷冻起来。 胃里热,身上却冷,30多度的高温,他穿着长衣长裤还冷的不能停止发抖,密密麻麻冒出来的汗浸湿了脖子和头发。 他想,虽然她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是个好医生,她工作的医院里,遇见她的病人应该都会喜欢她。 对着镜子他用手指把额前的碎发向后梳,头发潮湿,很服帖,全部拢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属于少年的一张脸,眉毛不浓但修长,可能他父亲的基因太强大,他的长相不像阎薇,反倒像陈骏的多,尤其是眼睛,眼睑薄薄虽然看起来并不小,却是单眼皮,阎薇个头娇小,漂亮的大眼睛,笑起来一对深深的梨涡,倒是遗传给他了,却只有一侧脸颊。 最近半年他才开始刮胡子,每天早上他都细致的整理自己,陈骏很爱干净,几乎有洁癖,每天早晚洗澡,和陈骏一起生活多年,父子俩的生活习惯很像。 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太难受,他用胶布简单贴了下注射针孔,脱光了衣服,开始冲洗。 擦身体时候他对着落地镜看,他不是不知道那些东西不好,他想过不碰了,但没想过什么时候戒掉,现在这张脸还算能看,美中不足的是这个身体,赤裸的身体太过单薄,苍白的皮肤覆盖着根根分明的肋骨。 这样的身体,没有女人会喜欢。 14 齐思微夜里来过两次,他很安静,她觉得他应该睡得不错。 她并不知道他几乎整夜没睡,恶心、发烧,持续的出汗,只要门轻轻的响,他立刻静下来,幸好她担心吵醒他没有开灯,她在床边静静看一会就轻手轻脚的掩门离开。 天快亮时,精疲力竭的身体再没有力气战胜了痛苦,他才睡了几个小时。 保姆起的很早,齐思微站在楼梯口看见大厅的灯光才下去。 李姨喜欢这个女孩,笑着问,“囡囡,起这么早,没睡好啊,脸色不大好。” 她笑着说,“李姨,你更早啊。” “人老了,睡的自然少了,你年纪这么小就工作了呀。” “我22了。” “哎,人老了看不准,总觉得你和这家的小少爷年纪差不多大。” 她匆忙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时间还早,她打算回房再睡会。 推开一个门缝看了眼,陈阎躺的平稳,似乎睡的沉。 几个小时后她再进来,他还躺着睡,她轻轻的叫了他一声,“Eddy。” 他翻个身过来,由平躺改为脸面对她的方向。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醒,他用药时她会时刻盯着,所以不担心他继续睡着,她把输液架高度调整好,一切准备妥当,他的手就摊开在床边,她刚碰到他的手,就被他反手用力握住。 她一动不动的由着他握住,片刻后,她问,“Eddy,你在装睡?” 他张开眼看了她一眼才松开。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用手肘开了灯。 做好一切,她将薄薄的乳胶手套脱下来,他一眼看见她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细细的戒指。 “你结婚了?”他问。 那枚指环样式简单又紧贴手指,戴着手套时看不太明显,之前没有特别留意过她的手,但如果她戴他会看见。 她看了他一眼,他语气无礼,表情有点古怪,刚还稳稳的躺着,现在手肘撑住了床,上半身抬起。 “别动。”,她看着输液管说 他把抬起的脚放平,又问了一遍,“结婚了吗?”,语气和刚才不同,刻意的温和加上一点孩子气的别扭。 “没有。” “那就是订婚?” “Eddy,如果你要换医生可以随时告诉我。” “我不换。”他脱口而出。 她不说话,已经摘掉口罩的脸上并没有表情,只静静的看着他。 他脸上带着不明显的窘迫,解释着,“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见陌生人。” 上午用药很顺利,他的反应没有昨天的强烈,她正在整理输液架,他去了洗手间。 把门关的紧紧的,不一会她就听到呕吐声,她没有在意,直到听见浴室一声闷响,接着是东西掉地碎裂的声音。 她快速跑过去打开门,他正撑着洗手池站起来。 地上一片果冻般粘稠的浅绿色液体,大大小小几个瓶罐散落一地,碎裂的玻璃片混合其中,他抬起手臂在水龙头下冲洗,头也不回,“别进来,小心滑倒。” 她不听,走进去关了水检查他手臂上的血,手臂没有伤,血是从手掌淌下来的,她用毛巾将他的手臂擦干净,又去找药箱,处理他手指上的伤口。 他站着低头看她,她可真娇小,头顶刚到他的下巴,趁她不注意他微微低下头,想更近一点,最好能闻闻她的头发。 他的那点可耻的贪念没有得逞,她很快弄好站直了身体,双眼盯着他的嘴巴。 他绷紧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刷牙流血吗?” “啊?”他扭头看了眼镜子,随手擦了下嘴角的血渍。 “张开嘴。” 他听话的张开了嘴。 浴室灯光并不明亮,她垫着脚,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离的近一点观察。他就着她的手低头,两人几乎鼻息交缠。 “刷牙一定要轻轻的,不然就先用漱口水,过了这个月就好了。” 他嘴里上下颚的粘膜都有出血点,这个时候的他免疫力极度低下。 “嗯!” “有胃口的话去吃点东西。” 她放下手,把水池上的东西收进医药箱就走出他的卧室。 他盯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伸手将浴室上锁。 小小的浴室里似乎还留有一丝甜香气味,被封闭在这个空间里无法离去。 他对着镜子抚摸自己的下巴,她手指刚才碰过的地方,她的脸色冷冰冰的,但手指是温暖而软软的,他希望她能再多碰一会,如果可以,他宁可遍体鳞伤,换来她能再碰一碰他身体更多的地方,。 她刚才走的太快了,幸亏很快,再晚一刻,她就能看见有个男人在她面前早已可耻的勃起了。 系带的睡裤宽松,他向下轻轻一扯,释放出那个粗大的硬物,16岁的身体已经基本发育成熟,即使以后体重会增加,个子会增高,大脑会一直发育到25岁为止,但生殖器已经成熟了,成熟到他自信可以带给一个女人快乐,他试过。 他的食指和中指缠着胶布,刚才给他贴上后她用手指在胶布边缘处轻轻按压了下。 他抬起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遍她刚才碰触过的所有地方,又向下去抚慰那根急不可耐的硬物,完全勃起的阴茎上每根血管充血后饱满的凸起,维持着这个柱体的硬度,血管从顶端蜿蜒密布一直到根部,此时暴露在空气里,微微的弹动着。 他轻轻的将它握在手心里前后撸动,想象这是她的手,她细小柔软的手指,她摸过的手现在正包住了他的身体,像是她的手在抚摸他。 只是想象那个画面,那根东西已经挺起一个气势汹汹的角度,比刚才翘的更高。 他不是不经人事的单纯少年,此时他的脑海中都是香艳的画面,雪白的双乳,粉嫩的胸,窄小紧致的入口,湿润的身体,吐气如兰的双唇,冲撞时汗液横飞的画面,激烈交缠的身体,耳边湿润的喘息,亲吻、含弄和呻吟,还有亲密的称呼,她会怎么叫他。 “齐思微,思微,微微。”他小声叫着。 把每一个画面中的人脸都替换成她的模样,去想象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会不会比想象的更美? 那一把就能掌握的细腰骑在他身上,他会比任何时候都温柔,一定不会粗暴的抽插,他舍不得,她看起来实在太娇小可人。 不知道她的滋味是怎样? 他很想尝一尝。 她那张冷静过头的双眼在床上会不会变的温柔点,她会不会和他对视时变的害羞,她的脸蛋会不会潮湿又红润,如果她哭泣,他会很温柔的亲吻她的唇,会让她和他一样快乐。 他极少自慰,少到怀疑自己从没这么做过,过去他的欲望也不强烈,但也没这么快,在这样极致的幻想里,几分钟就射了出来。 他喘息的像个缺氧的野兽,被呼吸的热气朦胧的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上染了点血色,薄唇水润,唇角却有点温柔含情的意味。 真多,他冲洗一片狼藉的手掌。 那点甜香的气味消失了,被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全部压住。 爱┊阅┊读┊就┇上: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15 平息下来他将自己冲洗干净后下楼,保姆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向外探出脸,“起来了,小少爷。” “嗯”。 保姆觉得这个小孩今天心情好,前几天他不说话,最多点个头,今天竟然应了声,脸色也很温和。 她才来了一周多,她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大的那个说弟弟胃出血住了院,很快回家,让她多照顾点,试吃她做的饭,他说,“好手艺,我弟弟也不太挑食的。” 她一直做护工和月嫂,有过二十多年的经验,陪过住院的老人孩子,陪过身体虚弱的孕产妇,什么挑剔的人她都遇见过,什么口味的菜她都能做得几个,挑食也是不怕的。 她是扬州人,夫家上海人,她最擅长做的几道菜都是带点甜口的,他刚到家的那一天,她把最拿手的做了满满一桌,小少爷第一次吃她做的饭,她默默的观察着,记住他的一些习惯。 后来几天才知道,这个小的不是一般的挑食,甜味的东西一点也不碰,肉也很少吃,海鲜会吃,吃的极少,蔬菜只吃颜色深绿的那么几样,所有蛋类都不吃,偶尔喝杯牛奶就当一顿饭了。 不过这也不怕,现在她照顾了他几天,正在摸索中,他不吃的那些菜,以后再也不会上桌。 这个孩子瘦骨伶仃的,当妈妈的人心软无比,她第一眼见就心里疼的慌,她会挨个试,他愿意吃什么,她就做什么。 天气有点热,今天做了道酸笋肥牛汤,清淡又爽口,用漏勺撇去肉和菜,吸油纸吸了油,只给他盛了小半碗清汤,她把虾仁鲜笋蒸饺端上来,去拿筷子和油碟的功夫,那碗汤已经被他喝光了。 他难得胃口好,她看见了很高兴,又去端文思豆腐,里头放了一点点火腿沫,这是她的改良做法。 他吃完,她来收拾桌子发现除了汤水,豆腐吃了几口,蒸饺他只吃了一个,那一个也仅仅咬了一口,另一半躺在油碟里,其他的东西几乎没动,他还坐着没离开。 她想今天的菜也不合他的胃口,这孩子是不是没吃饱?。 “在煮什么?”他问。 厨房里还在煮着东西,咕嘟咕嘟的声音,有甜甜的香味飘出来,这几天他发现,保姆习惯每天都煮一道甜品,。 “等一下,小少爷。” 昨天来了个管家说是大少爷让来的,开车带她去采买东西,她见刚刚上市的黄桃肥厚又新鲜,就用冰糖煮了一锅,加了点百合干,想着凉了放冰箱里,大少爷爱吃甜的,留给他吃。 她把糖水端出来,“冷一冷再吃,小少爷。” 保姆的年纪看起来比阎薇大了不少,齐思微第一天来时,他听到她叫保姆李姨。 那天早上他站在楼梯上听完了齐思微和阎铮的全部聊天,住院治疗会更方便,阎家是那家民营医院最大的股东,那里认识阎家的人太多。 阎铮最终选择把他弄到这里,恐怕就是有这样的顾虑。 保姆收拾着厨房,过了会小孩走到厨房门口说,“李姨,送到楼上给齐小姐。” 她擦干净手出去见他站在院子里,桌上那碗糖水没有动。 阎铮之前叮嘱她说二楼没有腾出空房,让她暂时先住在一楼,没事也不必要上去送吃的,他弟弟什么时候愿意下来吃,再给他弄。 她还是依言把糖水送了上去。 陈阎站在院子里低头看手机,不太满意拍照时候那个肥胖的男人突然进了镜头,占据了画面的一角。 那个男人偷眼看着她,脸上带着殷勤的笑,她的侧脸平静的近乎冷漠。 他用手指去摸她的脸,齐思微,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你习惯了被男人讨好,吝啬给出一个笑。你是真骄傲还是假正经。 下午她看见了他的手忍不住皱眉,他看见她脸上的担心,轻声说,“小伤口,没事。” 他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即使是小伤口,如果出现感染也会影响到治疗。 她什么也没说,伤口周围的血肉泡了水显出可怕的白色,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胶布就能应付。 消毒,涂药,包纱布,她很有耐心。 “你习惯用左手?”她问,他的伤口在左手,应该是捡拾碎瓶子时划伤的。 他点头。 “愈合前尽量用右手。” 下午他忍到用完药,她刚离去,他就立刻去浴室吐了个痛快。 晚上他下楼,希望和她一起吃饭,她在这里几天了,他们居然从没有一次吃东西。 但是楼下空无一人,保姆很开心见到他,很快摆好了饭,她的眼神太慈爱,他不忍心拂了好意,坐了下来。 他咽喉痛的厉害,别说吞咽食物,就是一呼一吸间都痛的想咳嗽,一旦开始咳嗽就会涌起的呕吐感,几乎无法停止。 勉强吃了几口他就上了楼。 他洗了澡,浑身战栗的实在撑不住,头发湿漉漉的来不及擦干就躺下,他感觉脸上的皮肤像在火堆边炙烤,剧烈的头疼中他几乎出现了幻听,听到齐思微轻声的叫他的名字。 他伸出手,想抱住她,他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她很特别,从没女孩用那样的眼神看他,诧异又厌恶,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起来他没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很漂亮,他见过的漂亮女孩太多,他家会所里的周灿手下的女孩,哪一个不是高挑漂亮,脸蛋出众。 他第一眼见她时,以为自己对她毫无兴趣,不过几天而已,他却想一直看着她,不想她离开他的视线,这太莫名其妙,她什么也没做,他却心里发了疯,她不在的每一刻,他会一直想着她,无法做任何事。 “微微”,他轻声的叫她,“让我抱抱你,离我再近一点。” 齐思微用酒精给他擦额头、脖子和双手,他烧的很厉害,嘴巴都起了层白皮,他不停的喃喃低语,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打了退烧针,温度还没有降下来,物理降温让他不再那么焦躁,很久后他才渐渐安静下。 “你怎么在这里?”,他看了眼时钟,已经午夜一点。 “难受吗?”她问。 “不。” “我觉得陈医生的替代疗法是正确的,我准备……” “不”,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和白天时一样,手心湿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也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他脸上的汗流淌成水珠顺下巴滴落。 “Eddy,不用那么急,用量我减少了很多。” “记得我的名字吗?齐思微。” “陈阎。” “好,”他说,“叫我什么都可以,随你喜欢,但别忘记了。” “陈阎,放手,我给你打针。” “不”,他摇头,“我不要。” “你听话,你已经坚持了几天了,只用一点点,只用这一次。” 她那双大眼睛里,有超负荷的忧虑和疲惫,她仿佛和他一样病了。 想到每个夜里她偷偷的来,他忍住了难受以为骗过了她,但不是每次都成功,今天她什么时候来的,他不知道,他这样,她会担心,她担心就不会睡。 他终于松开手。 “晚饭吃了吗?”他问。 “吃了。”她说。 他说,“好”,好像放下心来。 其实她没吃,她吃饭前来看他,发现他几乎陷入昏迷,隔半小时她就量一次体温,重新包扎了伤口,他的体温久久不退,突然会抽搐,怎么叫都醒不过来,这是戒断的正常反应,她没有照顾过这样的病人,只能忍着内心的惧怕,告诉自己镇定下来。 她一遍遍的用酒精擦他的身体,直到他体温降下来,人也平静下来。 替代品很快抑制了戒断反应,他的身体经过一整天的煎熬,此刻涌起困意。 齐思微觉得他似乎入睡非常困难,每次闭上眼片刻后惊厥一般突然睁开,那双眼睛似乎想说很多话,他却什么都没说,只直直的盯着她看,茫然的眼神里,偶尔流露一点神采,像一个生病又无助的孩子,像是看着妈妈一样带着点期待,她每次都轻声的说,“睡吧,陈阎,没事了。” 很久后,他才睡过去。 免┊费┊看┊书┊就┇上: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16 他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她趴在沙发背上,他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昨夜她没离开这里,他静静的躺着看她,她皱着眉,睡的不舒服,保持那个姿势,等醒来了,她的整个手臂都会麻掉。 他想着白天要把这只单人沙发挪出去,换成可以平躺下的长款,他记得书房有款美式的布艺沙发,宽大柔软。 他正想思索着,她已醒了,她张开眼微微的笑,像是从美梦中未醒,那笑太浅,只一下就消失,她哎呀一声,抱住手臂。 “手臂麻了吗?”他问。 “嗯。” 他坐起来,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帮她揉,“不要,啊”,她小声的惊叫着,那种又痛又麻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他却不放手,手掌从手肘一直到手腕,用手指捏住用力的揉捏,只几下,那种酸麻感已经消失了。 她甩了甩胳膊,好了。 “想不到你还挺有劲。”她去收拾桌子上的一片狼藉,酒瓶瓶子,棉球和棉纱布。 他语气很不满,“我看着没劲?” “瘦啊,和我差不多重。”她又看了他一眼,“你这么高的个子,体脂率过低,营养不良。” 他没说话,看着她沉思。 “等好了就好好吃饭哦,身体会很快好起来的。” 他不满,她当他是小孩,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她看也不看他一眼,收拾完就走了出去。 他下了床去洗手间,对着镜子看自己,真的太瘦了,穿上衣服,那张脸还可以看,脱了衣服,剩下一身骨架,像一具标本。 今天身体的不舒服好像完全消失一样,即使还有不适,和昨天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脸色并不高兴,这不是他身体的反应,替代品战胜了。 他和齐思微一起下楼,难得今天一起吃早饭,他到厨房吩咐保姆,“李姨,昨天晚上的鲜虾蒸饺还有吗。” 保姆很高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要吃的,“马上就好。” 齐思微刚坐在餐桌旁电话就响起来,听声音像是一个男人,直到她把手机递给他。 “身体好点了吗?你电话关机。”阎铮问。 “好多了,大哥。” “我听陈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坚持住。” “嗯”,他和阎铮两个人平时也不常在电话里聊天。 还是阎铮主动说,“小四,哥哥很担心你,你年纪还太小,那些东西会害了你,不为任何人,为了自己,也不能再碰了。” “哥,我不会再碰了。” “我信你。”阎铮说完挂了电话,他那里正是深夜,他喝了许多酒,想躺下睡,想起陈阎便睡不着,坐在露台上,一直等到国内早上的时间。 怀里的人抬头轻轻吻他的喉结,阎铮低头接住了那个吻,将毯子紧紧裹住对方,问,“冷不冷?” 身体紧紧贴着他,只冒出一个脑袋摇头。 “黏人,都困成这样了,我不睡,你也不睡。”阎铮说着将那双冰凉的脚握在手心里。 齐思微胃口挺好的,一盘蒸饺上桌,他推到她面前,他没动,她几乎吃光了整盘。 “是不是你想吃?”她的筷子夹着最后一个,看着一直盯着她看的陈阎。 “不,我不爱吃那个。”他忍着笑。 第一次和她一起吃东西,这个女人吃这么多,还这么瘦,吃的东西都去哪了,胸也不大。 她当然不知道坐在对面的他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却是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她还继续埋头吃着。 李嫂来拿空盘,又端来一盘,“多吃点,你太瘦了。”,做饭的人看别人吃光都会开心。 “您的手艺真好,很好吃。”她说。 “这两天都没见你吃晚饭,饿坏了吧,再年轻也别减肥,以后不管多晚你下来,我给你煮饭,冰箱那么大,吃的东西多,煮饭很方便。” “好。”她喝着汤,答应着。 昨天半夜她真的饿醒了,但忍着又睡去了,这不是自己家,哪能那么随便指使人。 陈阎的胃口不好,她并不劝他吃,李姨也是个本分的保姆,她也不劝。 “骗我,你说昨天吃晚饭了。”保姆刚走开,他就说。 她不理他只顾着吃。 “以后你都要按时吃饭。”他说,她还是不说话。 陈阎对着厨房大声说,“李姨,以后做好饭,我不下楼,你就打电话给我,我不接电话,打给齐小姐,知道她房间的电话吧。” 李姨嘴里说着知道,又端过来粥,“你们两个,都不好好吃饭,以后都会得胃病,别嫌我烦,我会按时叫。” 很清淡的小米粥,陈阎喝了一小碗,一碟子酱瓜,他见齐思微吃的香,忍不住夹起一块送到嘴边咬了一点,却又放到面前的盘里再没动,她怎么爱吃这种黑乎乎的东西。 齐思微看他面前盘里的一片狼藉,都是他自己夹来只吃了一点又放下的东西,果真是娇贵的小少爷,从小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 饭后立刻开始打针,她熬了大半夜,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全是红血丝,但她忍着困一直看着输液瓶,睫毛忽闪忽闪的,分明想闭上眼睛。 “睡会儿吧。”他说。 她摇头。 “回你房间睡,好了我会打电话给你。” 她还是不肯走。 他闭目假装睡,希望她休息会,每每张开眼,发现她一直看着他。 她很快看见他有问题。 “Eddy, 是不是不舒服?” 他摇头,她不信,他已经说不出话,脸色也变了。 她伸手过来抓他的手腕,他抖得太厉害,她怕针头伤了他。 他却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他握的太紧,她的手掌几乎变的青紫,他猛地甩出她的手,“出去,你出去。” 她不出去,犹豫很久,她立刻从药箱里取出药,针头还没有碰到他,他看见了挣扎的更厉害。 “不用那个。” 她不管不顾的去抓他另一只手,他的手突然捏住了针管,她再也不敢动了,但眼睛里突然浸满了泪。 她突然发现,他的脸色比前两天还差,像是大病一场的病容,毫无神采,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 她开始怀疑自己,私自更改治疗方案,不负责任的结果增加他许多痛苦。 “不是说让我挺住,为什么你先放弃?”他低吼,“齐思微,如果不信我就滚出去。” 看见那双泪眼,身上的痛瞬间感觉不到了,他的心痛到了极点。 她的手劲松下来,他也放了手,她将针放回托盘里。 “别哭。”他说,“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出去。” “陈阎,比起生命来说,面子一文不值,我在医院见过太多狼狈求生的人,即使那样,也无法活下去,你不知道渴望活下去的人,却只能等死的感觉,没有钱医治的人,有钱也医治不了的人,你是幸运的,你的哥哥没有放弃你。” 他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多话,见她落泪,她太担心他了吧,他刚才骂她也让她伤心了吧。 他问,“你放弃我了吗?齐思微。” 她摇头,“只是觉得你太难受。” “只有一个办法不难受,你去给我搞点东西。”他轻轻的说,脸上突然有了笑意。 她点头,“我明白了。” “你没有全部明白,你不知道,我很想记住这种感觉。这辈子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我觉得值得。” 中午他的身体很难受还是陪她一起吃饭,她胃口也不好,吃的非常少。 下午他一直持续低烧,再没太过剧烈的反应,只是无力躺着一直到她离开。 她从进了房间就再也没出来,陈阎躺着静静的听,对面毫无动静,等到很晚他竟然也睡过去,醒来后他下楼,楼下空无一人,保姆见了他就忙着弄饭菜。他说不吃了,问她,“人呢?” 她说,“齐小姐一直没下楼,我打了电话没接,就没敢再打。” 陈阎想了想,她应该在睡,坐下来吃东西,保姆坐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 不论他吃不吃饭,她都做的丰盛,无论清粥小菜,还是滋补品,若他多吃几口,她眼神里就流露出几分慈爱,脸色也高兴起来。 “辛苦你了,李姨。”他说。 “还能吃吗?”她看他今天胃口好了点。 他点头,他希望自己好起来,只能靠食物和药,只要吃得下去,他就努力多吃。 “今天有什么甜品?”他觉得女孩应该都会喜欢吃点甜的。 她端出来燕窝,“昨天炖好的,刚才温过了,只加了一点点的冰糖。” 他接过来很快吃完,问,“还有吗?” 敲她的门,很久她才开了门,显然她在睡,虽然穿的整齐,但一副好梦被扰的样子,扎起的头发松松的散在脸颊边,额角被枕头压出几条印子,一张小脸睡的红扑扑的。 “怎么不吃晚饭?”他双手抱胸站在门口问,一副家长口气。 她手扶着门框,没有要出去,也不打算让他进来的样子。 她摇头,“不饿。”不等他再多说一句话,她就要关门。 他伸出手臂挡在门缝里,“等着。” 她站着看他从对面房里端出来一碗东西,“吃了。” 他不走,在站在门口看着她。 她接过来用小勺挖了一大口。 “慢点吃。”他说,她还是几口就吃完了那碗东西。 “能吃饱吗?”他问。 她点头,“我睡了。” 半夜她又去他房间一次。 黑暗里他开口,“齐思微,回去睡,别来了。” 她像是吓了一跳,很久才说,“你醒着?” “你开门会吵醒我,回去睡,你站在门口不开灯,像个女鬼。” 她一下子打开卧室最亮的顶灯,她穿着长裙,浓密的长发散落一肩,显的她一脸稚气。 她手里握着体温计和瞳孔笔。 他被突然亮起的灯光闪了一下,几乎出现盲点,他刚眯起眼,就被她用手指扒开眼皮。 “头疼吗?”她问,“恶心吗?头有没有压迫感。” “没有。”他说,“不恶心,不头疼,没有吐。” 她看了看体温数据,还是低烧。 她穿着宽大的睡裙,飞快走出房间,他只看到宽大的裙摆像朵花儿在门口闪了下就消失。 她拎来箱子,给他的手指换药。 伤口看起来没有感染,没有变化,依然没有愈合的迹象。 她换好药,呆呆坐着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愿意她一直在这里不要离开,但是她需要休息,她这几天熬夜脸色很差。 “回去睡。”他轻声的说。 精┊彩┊阅┊读┊尽┇在: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17 阎焱一直在等,他胆小怕事,一直担心大哥会突然回家,中间阎铮有打电话回来,他撒谎说,“四哥睡了。” 直到陈阎回到家,他的心才终于放下。 “大哥回来了吗?” “没。” 他见陈阎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外面久久未动,忍不住问,“四哥,你没事吧。” 陈阎的脸色实在不好。 他笑了笑,“我没事,有点累。” “你和别人打架了?” 陈阎点头。 “我看到了微微姐和一个男人。”阎焱想说又止住,当时阎铮不许他下车,他远远看到齐思微和另一个男人从警局出来。 “那是她的未婚夫。” 阎焱惊愕的看着他,“四哥,你和他,和他打架?” “我去睡一会,晚饭别叫我。”阎焱说完转身向楼梯走去。 脱了外套,被纱布紧紧包裹的伤处有些许血色透出来,他躺下很快睡着,一觉醒来口干舌燥,已经是午夜,吃了止疼药,他下楼,楼下灯火明亮,阎铮靠坐在沙发上。 终究是躲不过去。、 “你被人下药了?”,阎铮问。 阎铮看他坐在对面,面色平静却不置可否 “你染上这个东西因为周灿?” “不是,哥,和他无关。” “这么辛苦的戒掉,为什么还要再碰?” 他又沉默不语。 他没再碰,既然阎铮这么问,说了他可能也不会信。 “那晚你要齐思微的电话为了这个?” “她是我的主治医生,我只信她。” 阎铮摇头,“小四,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哥哥,周灿手下随便找一两个漂亮的冰妹不是难事,那时你需要是女人,不是医生。” 他没回应,阎铮说的部分是事实。 “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没机会的,你年纪还小,我工作太忙,有时候疏于照顾你。” “我不走,哥。”他抬起头,干脆的说。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阎铮想,却也觉得深深无力。 “早上你不该去找她的,这一整天的闹剧,都是你的任性,我没法再留你,我怕再多一天,你会出事。” “别送我走,哥。”他低低重复,带着恳求 “下午你们又去了警局,已经惊动了她未婚夫的父母,马宁的妈妈是市检察院的检察长,就算婚事告吹,马宁也不会放过你。” “小四,你不是个冲动的孩子,为什么这么不理智?” 为什么?陈阎自问,那天他打电话给齐思微的初衷,不是为了伤害她的,她穿过半城过来,他煎熬的等着每一分钟,直到彻底失去理智。 他不舍得伤害她,虽然结果证明他的话毫无信用。 为什么每一次,他和她,总是在最不堪的时刻遭遇。 他总是犯错,什么也做不好,他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个什么? 包括父母,他存在的意义何在? 不是被期待的出生,也没有被期待的成长。 所有一切,都是自己而已。 她刚搬到这个社区一周。 黄昏时候刚刚燃起壁炉里的火,就听到外面汽车启动加速调转车头的声音,汽车轰鸣声在这个一向安静的富人社区是很罕见的,她抬头看了一眼。 隔窗看到一个男孩奔跑在车尾,摔倒在地里。 人的双脚再怎么用力奔跑也追不上汽车,他慢慢的爬起来。 她转身给丈夫烤披萨。 披萨出炉后,放到餐桌上,丈夫迟迟未归,她站在门廊下张望,发现他还站在那里。 那孩子已经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久。 今天室外温度是零下七度,他穿的衣服看起来很单薄。 她走过去问,“你好,你怎么不回家?”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一个在移民中排第一的高档社区,大部分是黄皮肤的移民,她想这个孩子是不是听不懂英语呢? 她看到隔壁的房子灯火通明,以为孩子和家人赌气,她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敲门,没有人应,隔窗看室内空无一人,她扭了下门,门被锁着。 她说要报警,他才开口说话,这小孩能听懂她的话。 他犹豫许久才跟着她回家,他穿着一身睡衣,脚上还穿着露脚趾的拖鞋。 给他倒了杯热水,他捧着杯子,低声说“谢谢你,太太。” “你是韩日还是华裔?” 她的父亲是澳洲人,母亲是中国人,虽然在加拿大出生和长大,但她会说简单的汉语。 知道他是华裔,她用汉语和他交谈,问起他父母的情况。 他闭口不言。 许多年后她才知道,他是一个早熟而聪明的小孩,他如果随意吐露点什么,足以让他的父母坐牢。 她的丈夫那晚加班,她和他分食披萨,他吃东西的样子可以看出,是个很有教养的孩子,夜深时候,她丈夫回来再次去邻居家,发现还没有人回来。 那晚他睡在她家壁炉前的沙发上。 第二天中午看到隔壁车道上停着车,她去敲门。 一个高大的男人开门,她讲明来意,那男人皱着眉说自己儿子正在楼上睡觉。 他不耐烦的正要关门,才发现儿子站在女邻居身后。 那是她和陈骏第一次见面,那个男人立刻诚恳的道歉和表示谢意。 那时候的Eddy大概9岁吧。 他内向而羞涩,有次她出门打算去超市购物,突然看见停在自家车道上的汽车挡风玻璃上放着几枝花朵硕大的大丽花。 她家院里只种了秋水仙,隔壁花园里粉红色的大丽花正盛放。 她拿起那束用报纸粗糙包裹的花,向他挥手。 他正在院子里练习滑板,听她叫他的名字,羞红着脸点了下头,就背过身去。 精┊品┊书┊籍┊收┇藏: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18 齐思微做着一个长长的噩梦,她在拼尽全力奔跑时突然跌倒,身后的恶魔手掌已经触到她的裙摆,她张口欲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突然惊醒时,卧室的明亮灯光让她不知身处何处。 原来是门铃声在响。 她摸起手机看,已经是周一的凌晨,她从周六晚上持续睡了十几个小时。 门铃声停止,有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在深夜里清晰,虽然知道大门已被她反锁,她仍是战栗的几乎无法站立,是他,他又来了。 她要窒息了,这个疯子,即使下一刻他破门而入,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觉奇怪,她认识的陈阎,温和冷静自持,比大部分的人都有毅力。 这两日的恶行彻底颠覆从前的所有认识,这才是真实的陈阎,这人此刻的毅力用在她身上,不管不顾,疯狂成魔,我该怎么办,爸爸,她一遍遍的自问。 她不怕死,但她尚有双亲,她不能让爸爸担心,不然如果她不在这个世界了,爸爸该怎么活下去。 这样想,她仍不甘心,告诉自己冷静,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卧室门口,将第二道门关闭后反锁。 身体贴在门上仔细聆听,大门外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没有钥匙的声音,门铃也没再响起,手里的电话却响起来。 她看了眼电话,按了接听键。 “小微,开门。” 马宁把手里的钥匙放在玄关架上,他头发散乱,衣服皱成一团,浑身有未曾消散的酒气,但是眼神却清醒冷静到了极点。 她站在旁边看着他,眼里盈满的泪藏不住的摇摇欲坠,他何曾见过齐思微如此无助可怜的模样,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扔到沙发上,他摸了摸他的脸蛋,又搂住她的肩膀一起坐下来,她像个毫无灵魂的木偶般,一双眼看着他,眸子里的绝望和怨愤浓烈的几乎溺毙了他。 她本来有许多话要说,她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叫了他一声,“马宁”,就哭出了声。 他把她抱在怀里,并不制止她,听着她像个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许久才停住,他用手掌给她抹泪,“不哭了,我最喜欢的大眼睛现在肿的和我的一样小了。” 他心里的难过和恨不比她少一分,但他得撑住。 “如果不想说,改天再说。” 齐思微摇头,她想说,她想现在就说,但是张口就抽噎不止。 “是我猜的那样,是吗?”他低头碰了碰她通红的鼻尖,“别怕,我不会放过他。” “我报警了,马宁,没用的,他哥哥是阎铮,听过这个人吗?我们惹不起他们。” 马宁抱紧她,“别怕,我有自己的办法。” “什么办法?他会坐牢吗?”,她双手抓住他的手臂问。 “那太便宜他了。”他从牙缝里挤出那句话。 马宁是个非常乐观的人,平时脸上总是带着笑,齐思微第一次见他面目阴沉的模样。 她仍是惊惧不已,“别告诉爸爸,马宁,别让我爸爸知道,什么也别说,就算你不要我了,现在也别给他说。” 他低头亲了亲她潮湿的额头,笑着说,“傻话,我怎么会不要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以后不会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 她不说话,只看着他,他不知道这两日她怎么熬过的,她从没像今天那么娇弱,他眼里的齐思微总是安静的过分。 她眼睛里的怀疑和不安,让他心疼。 “你还要我?”,她问。 “我爱你,我们就快要结婚了。” 她什么也不说,只抓住他胸口的那点衣服,抓的紧的他不得不低头,他一把捞起她,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去收拾几件简单的衣服,跟我回家。” 19 早上他的胃口比昨天好一点,齐思微没了前几日的好胃口,小小的一碗牛肉粥,她也没喝完 “不舒服?”他问。 她摇头,夜里睡不着上网查资料,加上痛经,醒来腹痛加剧烈头疼。 他用习惯的左手握住勺子,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他低头看了眼缠满纱布的手,立刻将勺子换到另一只手。 后来发现她就是发呆而已。 饭后回房他立刻吐了。 他静静的刷牙,洗了脸擦干净,整理好才打开门,她已经到他房间了,就站在洗手间门外。 “今天的牛肉粥太油腻”,他说,“我不是真的恶心,你也不喜欢是不是?” 她也只吃了几口。 “陈阎,我想听真话,你是不是很难受,白天好一点,夜里最难熬。” 他笑了下,摇头,“没有。” “我不信”,她说。 “怎么不信?” 两人相对而坐,他坐在床边,膝盖几乎贴着她的腿。 “昨天夜里,我来过,你锁了门,以前你从不锁门。” 他又笑,“怎么不敲门,我睡的太沉,不然会给你开门。” 其实他有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她不知道他静静的站在门后,一直等着,直到听到她离开。 “真的?” “真的!” “别骗我”,她说,“今天别锁门。” 他说,“夜里不要来。” 她点头,“你不锁门,我就不来。” 他唇角的那点笑放大,“我锁门你来,不锁门你不来,齐思微,这是什么逻辑?” “我不管。”她面色平静,说话却像个任性的小孩,“总之你锁门,我就一定来,不信你试试。”。 “好”,他挑起眉毛,点头答应,她竟然语带威胁,他哪敢试。 他知道她细心又聪明,无论白天夜里他都能难受,只是有时候白天忍一忍就能过去,以为会越来越好,痛苦会突然袭来让他明白,戒断一个一直依赖的东西有多难,他太低估那些东西对身体的影响力。 但再痛苦,他也能挺住,他不想让她担心,第一次见她时圆润的脸蛋,现在下巴都尖了起来,她明显瘦了一圈,短短一周而已。 但他又希望这种痛苦一直延续下去,他好了,她就要离开了。 他拿什么留住她,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曾觉得她很关心他,逐渐意识到不过是医者仁心,她是个好医生,善良有责任,换成任何病人,她都会这样做。 对她而言,他没什么特别。 夜里,那种熟悉的痛苦再次袭来,开始时没那么强烈,还能忍受。 他没锁门,果然她还是来了。 她伸手试探了他的额头,给他擦了鬓角的汗,给他量体温,他都知道,昏昏沉沉间却咬紧牙关,不想发出一声痛苦。 隔了一个多小时,她第二次来,他已无法假装睡着,他在清醒和昏沉间辗转,几乎找不到界限,清醒时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昏沉时觉得她一直在身边,她微凉的手摸着他的额头。 “齐思微,骗我,不是说了,你不会来,我今天没锁门。” 她说,“你先骗我的,你在装睡。” 可是他又能如何,这些痛苦只能靠他自己捱,他不想她在一边看他狼狈的挣扎。 但他了解她,她不会看着他一个人痛苦,置之不理,虽然她能做的不过陪着他,熬过每个漫漫长夜。 今天早饭,看到两个人都吃的少,保姆叹了口气,小祖宗,你到底想吃什么呀,你说了我给你做,你得好好吃饭啊。 他脸上有点吃惊,总是叫他小少爷的保姆,今天这么叫他,因为他不好好吃饭,一向耐心的保姆担心的着急起来,他笑着答应着再不挑食。 保姆唠叨他不好好吃饭,他耐心的听着永远不打断她。 他的意志力超出她的预料,之前她并不觉得,直到她通过老师看了些吸毒者戒断的临床反应,宛若动物般凄厉的嘶吼,哀求哭泣又毫无尊严,让她毛骨悚然,那些录像带,她看了十几分钟就无法看下去,同那些人比,他不是一般的温和。 他已让她有了许多改观,他超出年龄许多的成熟和冷静,看似冷漠的个性,只是他天性的一面。 夜里悄悄的来,看他皱着眉一脸疲倦的沉沉睡去,唇角破皮血渍斑斑,有时候她想过妥协了,他却一直坚定不移。 他信赖她,哪怕她临时更改治疗方案,让他增加许多痛苦,他毫不动摇的信任她。 她不知道,他的那颗心也有了变化,他年纪小也有属于男人的自尊,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狼狈。 人生不能重来,如果换个更体面的方式和她相识,如果他不是个瘾君子,该多好。 偶尔清醒的片刻,他说,“齐思微,回房睡。” 这段时间,她早已了解他的忍耐超过常人,尤其她在旁边,大部分时他一直沉默,此刻他应是难受到了极点,忍不住了才低低的呻吟出声。 他紧闭双眼,手却一直摸索着寻找着,她的手指刚碰到他,就被他一把抓住,紧紧攥在手心里,又被放在心口,好像那里受伤了。 有时他会用力的握紧,那种力量让她疼到了极点,有时觉得他在努力用理智对抗着,突然会神志清醒几秒钟,他的手会放松一些,却不肯放开她。 他口里一直说着什么,后来听真切了,是她的名字。 他不停的重复,她终于应了。 只一声就换来他突然的平静,再也不发出声,灯光下,他转过头来看,被汗潮湿的那张脸惨白中带青,黑幽幽的眼膜上蒙了层薄薄的雾。 “你还在?”,他说,他以为是梦境。 “难受吗?”,她问。 他仍是摇头。 他胸口的衣服被汗浸的湿透,喂他水,他含着吸管,连喝水的力气也没有。 “难受吗?陈阎。”她又问,竟有点哽咽。 看她红了眼圈,他想抹她眼角的泪,抬起手又放下,“别难过,齐思微。” 她站了起来,“陈阎,你这个傻子。” “坐下来。”,他平静的说,她一向冷静,今天却有点烦躁不安。 “和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别担心,我觉得就快结束了。” 他抓过她的手腕,拇指抚摸上面的痕迹,“我弄的,疼不疼?” 她摇头。 “现在知道我有劲了吧。”居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有次我跟救护车收治一个发病的精神科病人,我差点被折断手腕,比你有劲多了。” 他脸色难看,竟拿他和疯子比较。 “齐思微,结婚了就辞职吧,不要做医生了,做你喜欢做的事。” 他竟说了和马宁同样的话。 “我喜欢这工作。” “你不喜欢”,他说,“你不喜欢见陌生人,很多人工作不是出于喜欢,只是为了生活,如果那个男人养的起你,你就听他的话,别太辛苦,如果他养不起你。” 他没说下去,只是神情淡的几乎看不出情绪。 要和结婚的男人是谁,陈阎好奇,这个女人她会选择什么样的男人。 “晚上只有一阵子,已经过去了,你回去睡。”他示意自己要休息了。 她不说话,也不离开。 这个女人真倔强,他想。 他平静了片刻,闭上眼。 “齐思微,别太自以为是,你很清楚,不痛苦就能戒掉毒瘾的办法不存在,戒掉任何东西都会有痛苦,这是上瘾的代价,你不了解我,当一个东西让我痛苦时,我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我不会让任何东西掌控我。” 说这个做什么,他自嘲,她对他的心声一点没兴趣,等他张开眼睛看,她竟靠着沙发睡着了。 热┊门┊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20 “饿不饿?”等红灯的时刻,马宁转头问。 她摇头,身上裹着他的西服外套,蜷缩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 街边的夜市灯火通明,一家老字号的粥店24小时营业。 马宁将车靠边停下,“微微,我们去吃点东西。” 他伸手去帮她解安全带的扣,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要,马宁,我不想吃,我想回家。” 他看着她的眼睛,藏着不住惊惧。 “好,乖乖坐着,我去买。” 她隔窗看见马宁大步的走向粥店。 手里攥紧的手机被手心的汗打的潮湿。 她打开手机,预想中的短信涌了出来。 关机之前她已经删除了许多。 “微微,对不起,” “他已经知道了,你也不需要躲着我,回复我,不然我会担心,我担心会做什么,你知道的。” “别找我。”,“我恶心你。”每个字打出来,又一一删除。 最后只剩下一句,“我永远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别找我。” “只有鱼腩粥了,喜欢吗?”马宁上了车将袋子放到她的脚下。 她抬头笑着说喜欢。 车行很远,才发现不是他住处的方向。 “宁哥,我们去哪里?” “我们的新家。” “肩上的伤谁弄的?” 他和马宁刚动手就被警察带走,下午去警局把他弄出来时,阎铮确信那时他没有伤这么重。 “我自己。” 显然阎铮并不信。 “你先休息吧,养养伤,我这几天忙,没法看着你,你别出门。” 陈阎点头。 “如果你这几天再去找她,我会直接把你押到机场,我也有办法让你几年内无法入境。” 正在楼梯上的人停下脚步,肩膀僵直。 “哥,我去找她之前,会告诉你。”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乞求的妥协。 “她有什么好?让你上头了?” “是。”陈阎没再继续说下去,径直走了上去。 十几岁的小孩,喜欢一个人就要死要活,恋爱大过天,大过命,正处在一个没出息的年纪。 阎铮想起一无所知的姑姑和爷爷就觉得头疼。 新房半年前订婚前就装饰好了,原本就是精装修交付的公寓。 家具家电是马宁的妈妈亲自选的。 齐思微不挑剔,马宁也不操心。 家里水电气都畅通,只差入住。 几个朋友要来看新家,以前偶尔也来过一两次,。 粥还滚烫,马宁拿了碗分出来,“去洗手吃东西。”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旁吃粥。 外面的天色微亮,凌晨4点钟。 两个人的胃口都不好,吃了一半就放下。 马宁抽出纸巾隔着餐桌俯身给她擦嘴巴,被她向后一闪。 他的手僵在半空。 他将纸巾放在她的手里,“去刷牙,然后睡觉。” 马宁站起来时候摸了摸她的长发,感觉她瞬间身体都僵硬了。 以前这么寻常的动作,她都难以忍受。 他先去卧室整理床铺。 衣柜里的羽绒被和枕头拿出来,拍了拍,布置好一切,他抬头看,她站在门口手臂抓住门框,一脸惊惶的神情,不肯进来。 “该睡了,天快亮了。”他轻声说。 她点点头,却一动不动。 “小微,你怕我?” 她急忙摇头。 “你怕。”马宁说着走近,掰开手将她紧紧抱住,“别怕我,我们都快结婚了。” 一句话说的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马宁叹了口气,“只是睡觉而已,还是你不想和我一起?” “我,我睡沙发行吗?” 马宁很久没说话,放开手,从衣柜里拿毯子,“我睡沙发,你睡床,好不好?” 她没说话,脸上却是愧疚的神情。 他捏了捏她的脸蛋,“小样,锁好门,不然我会进去。” 他拿着毯子去客厅躺下,像是很快睡着。 齐思微站在卧室门口看了他很久,才进去。 卧室的灯光明亮,宽敞简洁,第一次进来时候马宁和她都很喜欢,觉得马宁妈妈的品味很不错。 家具都是浅灰色,地板色系和墙面是素雅的纯色。 客厅黑暗,卧室门没有闭紧,一线灯光泄出,马宁转头看了会,闭上了眼睛。 马宁睡得不沉,被齐思微的哭声惊醒。 他翻身下了沙发,吃足踩在地板上无声无息。 隔着缝隙,他才发现,她躺着,像是做了噩梦。 卧室的灯没有关,推门而入,她蜷缩着,脸上遍布汗和泪。 他抬腿上了床,双膝跪在床上,低头叫她,“小微,小微。” “我不要,不要。”她哭着喃喃自语,从这场噩梦中很难醒过来。 她的手抓住被角,抓的紧的扯不开。 他的手掌摸了一下,满手的潮湿。 这个碰触,皮肤的贴近让她瞬间张开眼。 马宁背光,齐思微眼里只看见一个男人,半裸上身低头看她。 她惊叫一声,胡乱叫着,几乎战栗的昏过去。 “小微,我是马宁。” 她根本听不清楚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伸出腿踢腾,向后躲着。 被马宁一把抓住了脚踝,马宁手上微微用力向下一扯,她就直接被她拽到床中央。 他隔着被子,双腿压在她的腰两侧,双手捧着她的脸,“宝贝,小微,是我,我是你的老公,马宁,马宁,别怕,是我。” 她抬起头仔细看,是马宁,他只穿了条短裤,但他的脸是马宁。 她主动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她哭了几声就伸手去捶打他的肩膀。 他却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她,他抱得越来越紧,她整个身体被他的手臂圈在怀里。 后背被他结实的手臂压在他的胸口。她艰难的喘息着,那种惊恐却消散了大半,她贴住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下去,很久都没有松开。 他没说话,只久久用手抚摸她的头,从头顶到发尾。 齐思微醒来下来床,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方。 马宁正在客厅接电话,他拿着电话进来说了最后一句,“我忙了。” 她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所以身体很虚弱。 昨天她躺下去,马宁坐在她身边,哭泣过后,她又恢复到抗拒他的状态。 他没法躺在她身边,但是看着她睡,她倒没什么激烈的反应。 新家没有吃的东西,早上马宁定了超市的外卖。 他的家里有保姆,他从不做饭,他的父母工作忙更是很很少做饭。 但留学的几年里,他一直自己租房,自己买菜做饭吃。 做了简单的菜和粥。 吃过饭后,她看了看时间,“宁哥,你怎么不上班?” 马宁在一家地产公司上班,平时工作很忙,今天是周二,他不该在家。 “我陪你几天。” “我没事,你去上班。” “别担心。” 见她挺平静,马宁压下情绪,温和的说,“小微,我们聊聊好不好?” 她抿了下唇,点头,直视他的眼睛里满是紧张。 “小微,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当下的事,我们还是要面对,我接下来的话,不会影响我和你的关系,你什么也别想,就告诉我你的决定。” “要不要报警?还是就这样。” 他说着,她眼里的泪就涌上来。 “你要坚强,小微,别变成哭包了,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流泪,不会想着法律、理智,我只会想弄死他。” 她点头,“我报警了,那天我就报警了,警察只让我回去等,没有人找我。” 马宁一思索,“警局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什么也没有。” 马宁想立案告知书也没有,事情过去四天了,他知道也两天了。 “有笔录,那天我去有人给我记录。” “记得做笔录的警员的名字吗?把警局和时间告诉我。” 齐思微说了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家里,我家里。” 那天阎铮送来了一个文件袋,她没有看。 “我去取。” “不要,我去,我和你一起去。” 她想起那天警员事无巨细的询问,那个袋子看起来有些分量,并不是几张纸。 还有物证,警局虽然此后没有联系他,但她那天递交的东西不只是一样。 “我们再过两个月就是夫妻了,这件事,是我们夫妻的耻辱,不是你一个人的,若说错,你没有任何错,你信不过老公吗?” 她犹豫了许久点头,“在卧室床下的储物抽屉里,最下一层。” 马宁驱车去的路途中先去了警局,时间是上午十点钟,他进去报上身份,说明他是报警人的家属。 齐思微报警当天的警察今天仍旧值班。 只是听说他的来意后,那人让他稍等,再也没有露面。 他等了十几分钟,一个人走过来自我介绍自己是警员的上司。 他解释说这个警员临时接手一个调节的案子,脱不开身,自己了解案情可以介入处理。 没等马宁开口问,对方就拿出一个文件夹递了过去。 “报警人当天就签署了和解协议,也声明只是一场误会。” 马宁接过看,协议内容写的言简意赅,只说报警人指控的是“非法侵害。” 后接受了对方家属的补偿,并签署了谅解协议和和解协议,此事一次性完毕,不再就此事提出任何民事和法律上的异议。 马宁捏着那张纸,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自然认识齐思微的签名。 他想象那天她一个人怎么面对这些人。 阎铮这个人,他没直接接触过,阎家作为本市的大家族,他早已闻名。 和解书的另一个签名是阎铮。 下面是主持调节的警员的名字,律师的名字。 他拿出手机拍照,被制止,“这是警局的备份,另一份被双方取走了?” “怎么?作为当事人之一,我没有拍照的许可?” 那人见他态度强硬,没再说话,默许了。 马宁打视频电话过来,“小微,在最下面的抽屉里吗?” “是的。” 储物箱款式的床,下面有两竖排的抽屉,最下一层两个,他打开已经细细查看,东西不多,都是小零碎。 没有文件袋。 “怎么了?”齐思微神情紧张。 “没事,你会不会记错了,再好好想想。” 马宁拿着手机在房间里四处转。 “没有,我没有记错,在抽屉里,就在那里。” “好好”马宁安抚她的情绪,“我再看看啊,我没认真找。” “宁哥,你让我看看。” 马宁将镜头翻转。 看见敞开着的两个抽屉,她的脸色突然白的可怕。 “没事,小微。”马宁忙说。 “丢了。”她默默自语着重复,“丢了。” “别担心,我现在再找找。” “别找了,宁哥,一定有人偷了,是他。” 她说着突然脸色巨变视线抬头看,马宁也听到视频里的门铃声。 “别开门,在家等着我。”马宁说完挂了电话。 更┆多┆就┇上:wo o1 8.v ip (W oo 1 8 . vi p) 21 马宁锁好门,按电梯,电梯停在顶楼久久不至。 他从楼道向下跑,再次打电话给齐思微。 “小微,别说话,别怕,家里的门只有我能打开,别怕,你别怕。” 他跑的气喘吁吁,电话那端齐思微沉默着。 一口气跑到一楼时,已经汗流浃背。 马宁只听见她的喘息声,比自己的还急促。 “小微,小微。” 他叫着,他什么也不怕,家门的安全系数很高,不会轻易被闯入,但是他担心齐思微,她已经如惊弓之鸟。 “宁哥。”她颤抖着声音说,“我听不见了,是不是没有人,是我听错了。” “是,别怕,小微。” “嗯。”她说。“你快回家。” 马宁握着手机,戴上蓝牙,一边启动汽车。 电话没有断,他瞬间眼里一热。 “小微,你在做什么?” 他这么问,她愣住了,很久后说,“我,我在坐着。” “你在卧室?” “嗯” “你进衣帽间里。” 这个卧室连接一个起居室,被马宁改造成了衣帽间。 定制了整套的衣柜和梳妆台。 当时他坚持这么做,马宁的妈妈还笑着说,“还没结婚就要宠坏她了。” 梳妆台下面的柜面做了伪装,打开是定制的一个小保险柜。 他说“密码是XX1122” 齐思微自然记得这个数字,这是他们订婚的日期。 马宁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保险柜的上层塞满了文件和产证一类的东西。 “黑色的盒子是你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伸手去拿,细密的丝绒盒子,触手柔滑。 一枚漂亮的钻石戒指躺在里面。 她久久不回应,他轻声问,“喜欢吗?”,。 “喜欢。” 这是他出差时买的,正赶上一个小型拍卖会,当时买下的只是钻石。 钻石有些年头,他委托一家百年的珠宝老店加工后,重新镶嵌。 这不是婚戒。 婚戒,他会和她一起选。 只是喜欢,就想买给她。 她不是个挑剔的女孩,让她感兴趣的事情很少。 订婚戒指按照她的想法,两个人选了最简单的指环。 以前他遇见过的漂亮女孩不少,漂亮女孩得到的偏爱更多,他的前女友们懂享受,也知道如何得到更好的生活。 没有一个人像齐思微这样闷。 不工作的时候,她不喜欢出门。 他自认为很懂浪漫,也很懂女人。 刚在一起时,他凡事都想做好,不想错过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不放弃任何一个表达的机会。 她不会觉得惊喜,太过平淡的反应让他很失落。 日子久了,他静下心去了解她,开始真正体会一段真实不虚的爱情。 后来变成,他只想对她好。 只要她喜欢。 父母离异,她从小跟着父亲长大。 而她的爸爸性格孤僻,她的生活平凡中很少有惊喜。 幸福的光阴也屈指可数。 他想好好的宠爱她,补偿她从前没有得到的。 因为工作的缘故,她很少戴戒指。 她还发牢骚,“戴这个上班很不方便,我会挨骂的。” 她自己意识不到,她渐渐的会用撒娇换来他的妥协。 虽然有时候她也固执的让他头疼。 这两天对他来说每秒都是煎熬。 他恨不得毁掉全世界,毁了那个人。 他后悔到了极点。 他相信齐思微,这一点从不动摇。 但却低估了陈阎的邪恶。 “戴上试试,好看吗?” “好看。”,回答的乖巧。 齐思微的手指纤细柔软,很适合戴戒指。 她答应过,结婚了会辞职。 以后她戴什么戒指都可以。 “老公马上就到家,昨天我把衣柜弄的很乱,不累的话帮我整理下?” 他用哄孩子的口气,直到她应了声。 马宁立刻给物业打电话说明身份,“麻烦看看,谁在我家门口。” 物业很尽责,五分钟后回电,“马先生,我们刚上楼检查,没有人。” 马宁想这栋小区,每个楼每个单元的门禁都不能互通,如果说走错楼层,可能性极少。 和物业的电话还没结束,母亲的电话就出现在显示屏上。 母亲在电话里淡淡的问,“小宝,你在哪里?” “在外面。” “你在开车?” 马宁说是。 “那好,你停车了给我电话。”,说完她就挂断电话。 停好车,马宁立刻向物业办公室走去。 这个社区只有两栋高层楼,安静、私密,配套的出入门禁很难让陌生人混入。 物业日常工作并不忙,此刻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值班。 马宁要求查看监控,之前接电话就是这个女孩,对他的声音尚有印象。 她说:“这涉及到住户隐私,我们无法满足这个要求,如果你觉得有问题,可以报警,在警方的见证下我们才能提供。” “我对别人的隐私没兴趣,我只查今天上午9点后,从A座29楼电梯出来的人。” “马先生这涉及隐私。” 马宁压住怒火说,“我住顶层,这个楼层只有我一户,涉及谁的隐私?” 那女孩呐呐抱歉,虽然无法再辩解什么,却仍是不同意看。 “你要是不会,不如我让吕方教你怎么工作?” 那女孩说了下稍等,就进去打电话。 马宁等了几分钟,他没耐心,摸出电话打给吕方,吕方接通电话就懒洋洋的说,“宁哥?火气这么大,别把我们物业的小姑娘吓着了。” 马宁说了句脏话,“别废话,我忙。” 他看了监控后拿出电话:“妈,早上你来过新家?” 他妈李苑说,“今天单位组织体检,我在你家隔壁医院。” “怎么不直接进去?”。 她没好气的说,“那要问你,我怎么进不去了。” 马宁突然想起早上离家时,他怕他不在家,小微胡思乱想,再跑出去,他临时修改了密码。 李苑进了门边换鞋子边说,“早上我去了花都小区,怎么搬这里也不给家说一声?” 马宁接过她的手包,“正要说。” “小宝,你这几天怎么不上班?” 马宁在国土资源局下的一家企业,他已经连续叁天没去公司,工作手机关机,一堆事情需要他跟进,下属找不到他心急如焚。 马宁的上司和李苑很熟,直接打给了她。 马宁用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轻轻的拧开卧室门把手,人没进去,只探了下头看,齐思微躺着睡的沉。 他又将门关闭 李苑看了下四周,这才发现屋里多了点烟火气。 “小微也搬这里了。” 马宁点头,给她倒了杯水。 “怎么不上班?” ,李苑又问。 “阿姨”。 母子俩齐回头,齐思微站在卧室门口。 “我有点不舒服,宁哥就没去上班,你也劝劝他。” 李苑忙走过去,“丫头,你身体怎么了?” 齐思微笑着摇头,“现在好了。” 马宁走过去抱住李苑的肩膀,“妈,你给我和小微做点吃的,我饿了。” 李媛瞪他一眼,“出去吃吧,陈阿姨新开了一家店,说了好几次让我去。” 陈阿姨是马宁好哥们吕方的母亲,她有一家鲍翅炖品店,在本市久负盛名。 马宁看了眼齐思微,“我饿坏了,不想动了,麻烦李检施舍点慈母心。” 李苑笑了下,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冰箱里的食材倒是新鲜,她也许多年没有动手做饭。 “小宝,你过来。” 她看了眼客厅,小声说,“丫头不舒服就去看医生,她自己就在医院上班,不比任何人看病方便,你怎么能旷工呢?” 马宁笑着说,“我没去上班和小微没关系。” 李媛看他一副袒护的样子,伸出手指点他的脑门,“没出息,这还没进门就这么护短。” 她把淘好的米倒入电饭煲,擦干净手,突然想起什么,将厨房的玻璃门拉上。 压低声音问,“丫头怎么不舒服了,我看她脸有点肿,是不是怀孕了?” 马宁不笑了,“妈。你别乱说。” “怎么乱说了,你赶紧带她去检查,说不定就是早孕,就算月经迟几天就能查出来。” “不可能”,马宁摇头,打开冰箱拿东西。 他说的坚决,李苑起疑。 李苑声音变得急切,“是不是避孕了,我告诉你,不许避孕,今年结婚,明年必须生一个,让你姥姥带。” “妈,以后再说这个。” “别和我嘻嘻哈哈,生孩子又不影响你们做事,我这两年就要退下来了,丫头也不上班,我带孩子,你们轻手利脚的过日子,不能学别人,她年轻,你可不小了。” 更┆多┆书┇籍:w oo 1 8 .v i p (W oo 1 8 . vi p) 22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23 有天她睡不着,深夜起来去院子里抽烟, 隔壁一片漆黑,借着自家门廊下的灯光,看见他坐在院子秋千上。 她以为陈骏又没回家。 自那次她的一次热心,陈骏信任她,给了她一把家里的钥匙。 她回屋拿了钥匙走过去。 “Eddy,你爸爸出门了?” 他点头。 “你被锁外面了?来,不如去我家?”,他这样一个小孩独自在家会非常危险。 她伸手去拉的肩膀,他坐着不动的和她角力,显然不想跟着她回家。 她的手碰到之处,一手的黏腻,虽然没有看清,她还是闻到了血腥气。 他敌不过她的力气,被她踉踉跄跄的拉到她的家。 刚进屋,灯下就看到Eddy手臂上,都是血痕,衣服上也透出血渍。 她把他的外套脱掉,看到他穿着一个单薄的背心,整个后背,腰身一道道的伤,有的渗出血,有的虽然没有流血,破皮肿起来很高。 有些伤的痕迹从他腰部深入到裤子里。 她没有继续动他,心脏瞬间像被一双手收紧。 她从小在加拿大长大,她接受的教育让她知道,她应该立刻报警。 她看了下他的眼神,小男孩很平静的看着她,黑色的大眼睛沉静无波。 她瞬间流下眼泪来。 “是你爸爸?” 那时她已经和陈骏上床,不过是男女的寂寞需求。 她的丈夫是知名的律师,经常出差,她没兴趣上班,光阴有一大把 她和陈骏之间无关情爱,她不缺钱,她只缺性。 陈骏很浪漫,无论烛光晚餐,红酒鲜花,随便做点什么都比她老公更让她心动。 陈骏高大结实,听说大学时候一直在冰球队,两人经常醉酒后来场酣畅淋漓的性爱。 他轻易就能满足她,甚至让她感觉吃不消。 后来越来越熟悉,陈骏更多面露出来,他在床上粗暴又精力无穷。 有次借酒,他有了别的兴致,解下腰带抽了她,只一下,她尖叫着躲开,随手拿起卧室里的东西反击。 陈骏见她没有兴趣,耸耸肩没再继续,此后两人也没有因为这个插曲留下什么不快。 她有个可怕的猜想,一直不敢问出口。 “Eddy,你爸爸是不是碰了你别的地方?” 她问的含蓄,觉得12岁的小孩还不太懂性。 他摇头,冷静的开口,“我没有被性侵,他只是用皮带抽了我。” 她转身上楼,他站起来拦住她,“不要报警。” 他一直是个聪明的小孩,一张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沉着。 她点头。 “你保证。” 她再次点头“我保证,Eddy,我只是去拿医药箱。” 她在楼上有那么一瞬间挣扎,手拿起电话又放下。 她想起男孩眼睛里信任的光,突然不想让那双眼睛对她失望。 她睡了他爸爸以后,并不觉得内疚。 他放学踩着滑板车路过她门前,还如常和她打招呼,偶尔她做了美食送过去给他,他也礼貌的接受和道谢。 有时候他会过来替他爸爸送一支红酒,“雷切尔先生,太太,祝你们圣诞快乐。” 她结婚之前就和老公约定丁克。 她老公那么讨厌孩子的人,每次见了Eddy都不停的夸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高档社区里大部分是白人,纯东方面孔的家庭极少。 白人小孩莽撞无礼的居多,同样高大的Eddy彬彬有礼,那么与众不同 家里的医药箱里药品储备的少,她用酒精给他擦拭伤口,他的整张脸都涨的通红,咬着唇不出声。 她处理了一会就无法继续,站起来说,“你必须去医院。” 他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 等待她情绪平静下来,继续给他包扎。 Eddy明显是个未成年人,如果去医院,这样的伤口,无需有任何理由,医院会立刻通知警察。 他肩膀上一条伤口十分深重,那个位置也无法包扎。 她只能简单的擦拭干净血,给他涂药,也没法给他穿衣服。 他睡着时候,她打电话给陈骏。 陈骏接电话时听声音似乎睡的昏沉,他显然醉的厉害,她没有多说就挂断电话。 第二天她起床给他做早饭,他坐在餐桌旁,慢慢的喝完一杯牛奶,开口说“太太,能不能拜托你给我请假,说我今天不能上课。” 他那道很麻烦的伤口,就在左肩膀上,碰巧他是左撇子。 早餐他用右手吃煎蛋都不是很利索。 她说好,捏着他写的电话就上楼。 “雷切尔太太,记得说你叫VIVIEN。” 她低头看纸条。 上面已经写好了电话里要说的话,“你好,我是Eddy的母亲Vivien,他今天不舒服需要请假。” 她瞬间泪流满面,站在楼梯的第一个台阶处崩溃的放声大哭。 他抽出纸巾走过来递给她,低声说,“抱歉,还是我来打电话吧。” 她知道,如果他能亲自做的事,绝对不会拜托她,何况请假这样的小事。 他不得不请求她帮忙。 她擦了眼泪,稳定了情绪,给学校打了那通电话。 Eddy午睡醒来就开始发烧,不知道是伤口还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她握着他的手,听到他低低的呻吟。 昨晚他睡的也不踏实,她几次下楼看他。 他不能趴着,也不能躺着,侧着身子,虽然闭着眼睛,但那安静的呼吸声显示他根本没睡着。 两个人在深夜里,都知道对方清醒着,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她给他擦汗,叫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答应着,连呻吟声都忍住了。 她心烦意乱的上楼摸出了烟来抽,她没有办法减轻他的痛苦,虽然送他去医院也不过十几分钟就能解决。 家里没有止疼药,什么都没有。 许久后她下楼,扶起他的身体,“来,Eddy,试试这个,它会让你不那么痛。” 更┆多┆书┇籍:w oo 1 8 .v i p (W oo 1 8 . vi p) 24 齐思微回忆起她实习时见过的一个病人。 那天她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来就诊。 灯光打开,明亮的刺眼,诊疗床上躺着的女孩掀起衣服下摆,接受了拍照。 她的腹部是大片皮下淤血造成的青紫。 检查的过程隐秘,医生全程专业、谨慎,她后来才知道陪同那个女孩的是一名女警。 医生从女孩阴道里提取了精液,全身的血痕都拍照作为证据。 那时候她虽然是名医学生,却全程参与了这次检查。 她也见到女孩私密处的撕裂伤口。 最后拍那个女孩的脸时,取下口罩的她精神几乎崩溃。 一侧的脸颊满是瘀血,肿大变形,部分牙齿松脱, 带她的医生事后悄声说,女孩遭到了前男友的暴力对待。 这事当时对她有极大的冲击力。 许多年后齐思微没想到自己会遭遇相似的事。 热水冲过腰侧,一片火辣辣的痛感。 肚脐下有个齿痕,如果事后第一时间报警后,接受检查,这里能提取陈阎的唾液。 大腿外侧的淤青已经变成黄色,在瘀血逐渐被吸收前,几乎能看出那个人的手掌形状。 她用手狠狠的搓洗,再多的疼也无法让这些痕迹立刻消失。 他掐住她的腰时,膝盖紧紧的压住了她的腿。 她那天拼尽了全力。 “陈阎,不要这样对我。” 刚开始的痛骂挣扎,到最后的哀求和哭泣。 所有的声嘶力竭都没能阻碍他。 她竟不知她以为单薄的他,力气如此大。 “微微,你乖一点,我不想伤了你。” 整个过程里他唯一说的一句话。 此后都是她在尖叫撕咬,直到喉咙沙哑。 他俯身时她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胸口也被她抓的鲜血淋漓。 他似乎觉不出疼,看着她时眼神里有涣散的快乐。 偶尔他的眼神里有片刻的清醒,他满眼通红的盯着她,带着犹疑,似乎要仔细看清她,确认是不是真的。 那种神情更加骇人。 他会狠狠的吻住她,几乎窒息般的索取。 喘息声中他竟发出满足的呻吟。 那个夜晚此后数年,陈阎回味过无数遍。 他曾经每天做梦都渴望的人,就在怀里,就在身下,就在他的股掌之间。 贪婪得到满足,巨大的快感让他的面孔都扭曲起来。 等到终于停下来。 足够清醒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并不是害怕,也不是后悔,是什么,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叫着她的名字,她在意识混沌中模糊说了声,“我好疼。” 很久后她张开眼睛,挣扎着起来,他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亲手一件件的给她穿上。 她一动不动的靠在那里,由着他的动作。 像是傻了一般。 “微微,叫我一声,和我说句话。”,他哀求着。 她将水龙头调到最大,剧烈的水流冲击着身体。 时间早已超过72小时。 再也没有证据去证明他的恶行。 为什么是我。 我做错了什么。 那种从没有过的自我厌弃,让她越来越厌恶自己的身体。 她咬住自己的手臂沉默着哭出来。 她洗的太久,马宁开始在外敲门。 妈妈已经走了。 马宁不知道,这是她这一天内第叁次洗澡。 她擦干身体换好衣服才出来。 “让我看看你的腿。” 等她坐下来,马宁伸手去掀她的裙摆,被她的手一下子打开。 两个人都愣了片刻。 “我没事了。” “小微,你要我怎么做?现在去杀了他?” 一句话说的她哭出声来。 他抱住她,这次她没躲开,她哭的太委屈,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而马宁知道,现在的她惧怕所有男人的碰触包括他。 只有这样濒临崩溃的情绪里她才不那么抗拒,就如此刻,她哭泣着在他怀里久久没动。 马宁不敢告诉她,上午他一个人去了警局,以及他看到的一切。 他的母亲在检察院工作,他的外公和舅舅全是公检法系统体制内人。 他了解法律。 他曾见过许多人质疑法律的公正,之前他会一笑置之。 如今发生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他感觉如坠冰窟,又犹如置身烈火。 齐思微已经知道那些东西不见了,袋子里是笔录和物证,阎铮拿来后她曾看过一眼。 周灿送陈阎回家后,连忙回城。 汽车座椅选的是整套米白色真皮座套,从后视镜里他看见车后座上还有明显的血渍。 那是他送陈阎去处理伤口时,陈阎胳膊蹭上去的。 车内灯可以不打开的,但他没敢关闭,忍不住一看再看,每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返回自己租屋时,周灿打开门,发现叔叔和阎铮已经在客厅里。 他记得叔叔没有这里的钥匙。 合上门后他忐忑的发现,叔叔面色灰败,眼神惊惧。 阎铮很和气的打了招呼后,直奔主题,问那天晚上陈阎做了什么。 他选择实话实说,“那天四少喝了一杯酒,抽了一支烟就走了。” “没别的?”,阎铮问。 “有,烟里加了点东西。” 叔叔的冷汗都下来了,眼神似乎要杀了他。 阎铮顺着周灿紧张的眼神回头看了下属一眼。 轻声的说,“周副总,我就是问问,你别吓着他。” 周坚在阎家的企业工作了十年,自他接手后,周坚就跟着他,又是兢兢业业的七八年。 他几乎没有大错,在企业里的地位仅次于阎铮。 这个人本分克制、无可挑剔,除了安排他的侄子管理这家会所外,从没动过手里的任何权利谋私。 “那烟,是一个朋友带来的,我以为就加了点普通的料,后来才知道不是。” 阎铮安静的等着他继续说。 “我确定四少不知情。” “我想听实话,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在我这不会影响到你叔叔。” 周灿不明白阎铮想表达什么。 阎铮懂他的眼神。 “周灿,不是你做的事,别认,这份情,我不会领。” 周灿终于懂了。 阎铮以为他在替陈阎开脱。 “不是,不是。”,周灿急切反驳。 “是我给四少的烟,他不要,架不住我劝,他接过还问了我一句,只是烟?没别的?我说只是烟,他信了。” 阎铮嘴角的笑放大,但眼神分明的不信。 周灿急了,他看着周坚,“叔叔,我说的是真的,四少说了,他戒了。” 周坚一个耳光打偏了他的脸,怒骂一声,“混账东西,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 阎铮背对他,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周坚心里明白,今天侄子说的是百分百的实话。 他养着哥哥全家,连带着这个小孩几十年,亲眼看他长大,送他出国读书,妄想他能出人头地。 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孩子,侄子没出息,但是也算是有点担当。 庆幸阎铮不会相信他的这个表弟,不然他今天保不住周灿。 果然阎铮站起来,拍了拍周灿的肩膀,“以后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和你叔叔学学,别贪玩了啊。” 阎铮先一步走出来,周坚回头说了句,“明天开始我带你去医院。” 阎铮没理会周坚耍的花腔。 真真假假已经无可考证,就算周灿说的是真的,没了这个人,陈阎也会从别处接触到这些。 他这样家庭的孩子,身边的诱惑太多,怪不了任何人。 他进了电梯后,淡淡的说,“周副总,你就这么一个侄子,周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别毁在这些东西手里。” 周坚点头连连说是。 之前他也知道侄子留学染了一身毛病回来,只是不知道他越玩越凶。 现在竟然拐带着陈家的小少爷染了一身毒瘾。 那晚的事,局外人中只有他看了监控,连安保室的人都没特别留意有什么不同。 他用自己的权限全部清除,没有备份。 工程部做了日常检查,那天的工作日志记录着:线路故障导致监控停止工作5个小时。 那位小姐是他亲自送回家的。 做完这一切,又按阎铮的吩咐,他派了可靠的人去了趟她的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取走了那个东西。 更┊多章┆节:wo o1 8 . v i p (W oo 1 8 . vi p) 25 阎焱刚出校门就看见马路对面停着的车。 他回头说了句,“坏了,我哥。” 听爷爷说阎铮下周回来,怎么突然提前了。 他背过身去,将背包取下来,拉开拉链去翻找,几包烟扒拉出来后一把塞到何向东手里。 何向东人还在懵逼,一时没拿住掉了一地。 他弯腰捡,嘴里嘟囔着,“干嘛你,我又不抽烟。” “你他妈的快收着啊,快点,别让我哥看见了。” 陈浩南慢了两人一步刚走出来。 “等等我,浩南。”陈阎拉住他。 陈浩南不耐烦瞪了他一眼,他不想多停留一分钟,今天是周末,陈琪一周只回来一次,现在可能已经在家。 “我今天能不能去你家过夜?” “不能!”,他还没说完,就被断然拒绝。 陈浩南看了眼两个人,头也不回的先一步走开。 阎焱磨蹭的太久,直到看见阎铮下车站在远处看着他,才不情愿的和何向东道别。 他伸手去拉后座的车把手。 “过来!”。阎铮瞥了他一眼 坐进副驾驶,阎铮俯身亲自给他系上安全带。 “哥!” 他刚开口,阎铮就闻到他嘴里的烟味。 “零花钱都买烟了?有出息了你!” 回家进了门,爷爷在家。 他叫了声爷爷刚松了口气,就被阎铮拖上楼。 “说说你的那个女同学。” 阎焱知道躲不过,硬着头皮叁言两语的说完。 事实是这个女孩最近几个月一直在纠缠他。 他一直躲着,两人虽然同龄,却不是同校。 “哥,我说的是真的”,见阎铮沉默许久,他心里很忐忑。 “你信我,哥。” “信你什么?你没碰她?”,阎铮眼神冷冷的看过来。 “碰,碰过。”他不敢隐瞒。 说完阎焱的脸一下子通红。 “你很喜欢音乐?”,阎铮问。 “什么?”,他脑筋没转过来,哥在问什么。 “你最喜欢的是音乐吗?” “是”,阎焱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阎铮的脸。 阎铮以前不喜欢他玩音乐,让他把精力放在读书上,考上大学后再玩,尤其最近除了周末,他和陈浩南几乎每天泡在夜店里。 现在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让他紧张不已,是不是不让他玩了。 “什么不能碰,我说过没有?” “说,说过”。 “你做到了么?” 阎铮说过不吸毒打架,18岁前别碰女人,其他的都不会干涉。 “我错了哥!”,他从阎铮身边就要逃窜,被他一把钳住了脖子。 “啊!”他惨叫一声,“哥,哥,放手,我疼,疼。” 阎铮松开手,轻轻的踹了他一脚,阎铮力气用的很小,他已经扑倒在地板上了,一动不动。 “怎么?”阎铮用脚尖踢他,“别装死!起来。” 阎焱扭过头不理,他爬起来还会被踹,他又不是没试过,还不如一趴到底。 “你才多大,就学人玩女人?” 阎铮蹲下来去拧他的脸蛋,阎焱疼的脸颊变形。 “我不管你,你迟早是个短命的。” 阎焱不辩解,也没法辩解,他只和那个女孩荒唐了一次,在一次聚会时,他喝醉了,他醒来都蒙了,与其说他玩女人,不如说他被那个女人玩了。 他因此曾失落了很久。 “你还在长身体,不知道抽烟喝酒影响你长个子?” “我就偶尔。” 阎铮蹲下来,“你现在年轻,还能荒唐几年,要是染上一个不好戒掉的毛病,会毁了你。” “我知道,哥,我不会学四哥。” 他刚说出口就懊恼,阎铮低头看他眉毛一拧。 四哥曾说过他的嘴是个不把门的,果然是,他想捶死自己。 “学他什么?”,阎铮反问。 阎焱心虚的转开眼。 “你前几天跑去见小四了?”。 “哥,我不会乱说,我也不会碰那个。” “长点记性,这个事不准说出去,你跟着陈阎学点好的,其他的毛病你别沾,如果你染了那个东西,我不会打你,我会直接弄死你,听到没?” “听到了,四哥他戒了,他不会碰那个了。” 阎铮哼了声,没多说什么。 戒了一时算什么,一辈子不再碰,那才是真的戒了。 一旦碰了这种东西,真那么容易戒掉,毒品都卖给谁了? 他认识过这样的人,还不少,有些甚至是同行。 还没见过一个瘾君子戒掉的,能让他们停止吸毒的只有死亡。 阎铮来接陈阎,他说不想回家,想在这里住到开学。 阎铮已经给他找到了学校,但暑假即将开始了,约定下学期入学。 “你外公和你妈妈惦记你。” 陈阎一笑,“以前我没回来,不也是没法见面吗?” 阎铮早看出陈阎和姑姑的关系冷漠,只以为他叛逆,这个年纪的孩子和父母不亲近属正常。 “那让小五留这陪你?” 陈阎摇头,“哥,我想一个人。” 阎铮从不担心他的学业,他知道陈阎是个很自律的人。 “小四,你和你爸爸的关系怎么样?” “挺好。” “你妈妈,你也体谅她,她不容易。” “嗯。” 阎铮看他不欲多谈,这话没法继续下去了,和阎家的小孩比,陈阎是最聪明的一个,正是这份早慧,总让阎铮心生忐忑。 阎铮想最多再待小半年,让他再回到他爸身边,他想和陈骏聊一聊,如果陈骏忙没空管教陈阎,他不介意代劳。 这里最好的国际学校比加拿大的教学条件更好。 抛开这些坏毛病不谈,陈阎比大多数同龄人优秀,又觉得有些事隔着电话实在不便和陈骏详说。 陈阎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静静的住了一个月才离去。 他睡在她睡过的床,她的气息很快淡去。 她刚走的那几天,夜深人静时他很想念她,睡不着,坐在露台一个人喝酒到天明。 他们没有互留任何联系方式,很默契的以为此生再不会见。 有时睡着了会梦见她,她趴在床边轻声问,“陈阎,难受吗?” 她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流露出真切的担忧和关心。 因为太清醒了,见到她的脸,知道这是梦中梦而已。 那些不敢说出的话,只有这个时候才敢说。 他说,“我很难受,齐思微,我很想你。” 他一个人吃饭,偶尔去医院检查,每次检查时阎铮都陪着。 阎铮不知道,他有些日子会出去一整天。 齐思微和马宁这几天忙着拍婚纱照,取景地在海边。 海滩距离酒店不过千米远。 陈阎站在落地窗后静静的看着远方。 她的脸被太阳晒的泛红。 她眯着眼睛抬头看天空。 高倍相机拍下这一幕。 沙滩上的拍摄要多次换装,天气炎热,每十几分钟后,摄影团队和一对新人就去遮阳伞下喝冷饮休息。 陈阎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这些照片无一例外只有一个人的面孔。 比摄影师拍的更灵动、更漂亮,因为他懂她的表情,哪些笑容是真,哪些开心是真,哪些情绪是真。 她安静时、发呆时、微笑时,这个女人每一个表情都是他心动的模样。 马宁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做着各种动作。 公主抱,举在肩上,轻吻她。 陈阎冷冷的笑,这个傻子看不出来齐思微的窘迫,她不喜欢在陌生人前的亲密,偏偏马宁在人前毫不掩饰的亲近她。 那些生硬夸张又矫揉造作的姿态让她面色有点尴尬。 她应该很爱马宁,虽然拍摄时她表情有些生硬,放松的时刻,她的眼神像个稚气的小孩,纯真又好奇,那双眼看着马宁时有单纯的爱意。 她的眼神看的陈阎心碎。 她静静的席地而坐看着大海,背影单薄,马宁正在不远处和别人闲聊,他仰头大笑,整个拍摄期间他的笑容很多,看的出他心情好极了。 这个男人幸福的让人嫉妒。 马宁身材和陈阎相当,或许他不爱健身,不到30岁的年纪都有了点小肚腩。 穿正装时,摄影师玩笑一般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腰身,他立刻吸气调整。 陈阎一边喝着冰啤酒,一边更换镜头,这间套房几乎270°的视角,方便他观察一切。 齐思微的婚纱款式很保守,只露出锁骨,长袖款,整个手臂是细密的蕾丝。 “我的乖女孩!”,陈阎忍不住低语, 是他预料中她会选的款式。 海滩上拍摄一整天,第二天的行程是海上。 齐思微今天穿了个中短款的婚纱,前面微露膝盖,后面的裙摆及地。 她跨坐在摩托艇后,加速前行时,雪白的裙摆扬起,和汹涌翻滚的海浪在镜头里像朵怒放的花。 海上拍摄难度大一点,全程两个摄影师跟拍,其中一人坐在摩托艇后跟,另一个摄影师在游艇上。 新人按照原本的计划沿着游艇转了几圈后停下来。 两个摄影师边看照片边交流,似乎对拍摄成果不是很满意。 突然其中一个留意到不远处一个静静停靠的游艇。 那艘游艇两条蓝色腰线,通体雪白,长约60英尺。 对比下来,他们租的这条36英尺的显得太娇小了。 这艘游艇在他们来之前就在这个位置停靠着,一动不动,这也不是泊船地。 近了观看,看不清楚船舱内有什么人,只看见驾驶舱有海钓架,但甲板上空无一人。 游艇上没有任何标志,这是别人的私家游艇,周末海上钓鱼消遣而已。 摄影师想着只是拍照而已,并不妨碍什么,于是指挥一对新人,靠近了取景。 周灿在船舱里睡了一觉翻身醒来,陈阎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摆弄着相机,他爬起来要出去,被陈阎制止。 隔着眩窗看外面,周灿发现有人正把这当成了婚纱照的道具了。 “羡慕你,没人催你结婚,结婚有什么意思?。” 周灿自言自语。 陈阎看也没看他,周灿已经习惯了他的惜字如金。 突然有人挥手示意。 “如果他们要上来,你同意就行。” 陈阎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一句。 周灿从主舱上去,果然有个小年轻笑嘻嘻的叫了声,“哥们,我们能不能上甲板上拍几张照片。” 周灿用手指了指尾部,自动升降悬梯已经伸出。 他们四个人一个个的小心攀上来。 周灿叼着烟笑着说,“行啊,拍婚纱照?” “哎呦,新娘是个大美人啊。”,周灿不改流氓习性,伸手想拉一把走在最后的齐思微, 齐思微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抓住护栏,她微笑着婉拒,说了声,“谢谢。” 她今天的妆容浓烈,眉眼鲜明、唇色鲜红,她原本就是大气的长相,高鼻梁、大眼睛,化了妆有种浓烈袭人的美艳。 饶是周灿阅人无数,也被她闪的愣了几秒钟。 齐思微看了下四周,她小声对摄影师说,“我们不要打扰主人太久了。”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盒包装漂亮的巧克力送给周灿,“谢谢你!” 周灿接过来,说了声,“没事,请自便。” 马宁看他头发凌乱,衣服皱巴,还有酒气,但他分明是个长相英俊的家伙。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齐思微毫不掩饰,还流里流气对马宁说了句,“你是新郎?好福气啊!” 马宁和他握手,“谢谢你,这是你的?” “嗯”,周灿点头,“你喜欢吗?” 马宁皱眉,这话没法接下去了。 周灿转身就又下去主舱里了。 时间不长,十几分钟后那些人就走了。 免*费*首*发:po18yu.v ip | Woo1 8 . V i p 26 周坚和阎铮走后,周灿彻夜未眠,几次想给陈阎打电话,他都忍住了,他不知道陈阎现在哪里,是不是方便接电话。 他心里涌起深深的内疚,作为成年人,他的动机非常现实和功利,想讨好陈阎。 陈阎迟早会接手陈家的产业,将来对自己来说,陈阎会是比阎铮更好相处的老板。 只是这份没有底线的讨好,有点为人不齿,他留学时纯属混日子,学业完全荒废,恶习沾染了一堆,但不该主动拉他下水。 他觉得害了陈阎。 他迷迷糊糊的躺在沙发上睡着,又被电话铃声惊醒。 “周灿?” “四少?”,周灿忙坐起来,电话那头陈阎的声音很轻,叫了声他的名字,突然沉默起来。 “下雨了呢?”,许久的空白后,陈阎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是啊”,周灿看了下窗外,“我这里是小雨,你呢?” 陈阎的声音和突然的嘈杂声一起传过来,“我这里是暴雨。” “是啊,听着下的很大啊。”周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突然就冒出来一句,“四少,我对不住你,我真后悔了,我会找办法和阎总解释。” “不用,我没怪你,以后,你也戒了吧。” “是,我也戒,你放心,我一定戒掉。” 陈阎在电话那边笑了声,“听说戒掉后硬不起来,你的瘾挺深,你这个年纪,还是别太依赖这些。” 周灿被这话顶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灿,我想问你,那天是什么东西?” 周灿见他问的认真,没敢隐瞒,“烟有点大麻LSD,酒里的是PCP。” 那天早上被他叔打醒后,他也觉得身体不对劲。 他虽然放荡,却讨厌被人涮。 那人是朋友带来的一个新朋友,朋友的圈子都是瘾君子,一直比他玩的更疯,不是过生日,也没考虑约他们。 问清楚了什么东西后,周灿后怕无比。 这些朋友没法继续处下去了,他真不知道有人背着他在酒里下东西。 那东西后劲太大,他从没对女人有那么强烈的欲望,第一次想狠狠的侵犯一个人。 他听过PCP,让人失去痛感、偏执狂的只想强烈的侵犯别人,完全无法控制。 他半夜醒来感觉自己下半身几乎废掉。 “四少,那天你是不是……”。 周灿想起如意小区见过的那个女孩,以及陈阎流血的肩胛骨。 他不敢问下去,答案显而易见。 他只是偷眼看了几次,没看清全貌,每每想起,觉得那女孩不只是美,那种熟悉感,让他确信曾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 他正在乱想着,电话里的声音提示他这个电话早已被挂断。 马宁坐在影楼里等齐思微,她在楼上卸妆。 他本想买几套礼服拍婚纱照用,齐思微拒绝了。 她说,“我想简简单单的。” 他看出来了,别的女孩对婚纱照、戒指、婚礼的每样流程都事无巨细的关注,没一个像齐思微那样。 不知道她是懒,怕麻烦,还是对结婚完全没兴趣,拍照全程种她虽然配合热情却不浓。 摄影师正对着电脑上传照片,马宁翘着二郎腿远远的看着,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照片里的她美的惊人,对自己一向自信的马宁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有点自卑。 从镜子里看自己,自我感觉良好的人。 此时从第叁人的视角里看,镜头里两个人还是有差距的。 单人照里的她,静静的看着镜头,唇角的笑淡淡的,却让他像第一次见她一般心动无比。 他记得那天陪床,熬了一整夜,刚睡了片刻就被敲门声惊醒,她推门进来,语气冷淡,“打针。” 他火气很大,脸色很臭,“这么早?” 她根本不看他,也不理会他,径直给母亲打针。 结束后,她站在病床前问了母亲几个问题,又记录查房的数据,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转身离去。 他洗漱后去要去公司,在走廊尽头,看她扯开口罩和一个人说话,脸上的笑容淡淡的,神色平静。 那个笑深深击中他,让他不顾一切。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人是我的。” “我的单人照不用留这么多。” 马宁抬腿走过去,“这个、这个不用留。” 摄影师有点为难,男士的单人照片本来就拍的不够多。 旁边的另一个摄影师看出马宁的心思,他笑着说,“修完图你再看。” 另一台电脑开着,正是齐思微的脸。 “别动她的。”,马宁说,“就这样,她的全部不要修图,她的我全都要。” 化妆师是马宁在别处找的,全程跟着他们两个,她拎着工具箱忍不住笑着看齐思微。 马宁叹口气抬头,齐思微和她就站在两步开外。 不禁脸色一阵狼狈。 “齐小姐,一周后再来选照片吧,这几天客人多,排期靠后些。” “不急。”她说。 和化妆师在影楼门口道别,马宁搂着齐思微的肩膀直到她上了车,他弯腰亲自给她扣安全扣,又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全程脸色都有些不悦。 “怎么了?”,齐思微问。 马宁还没发动车,他突然一把将副驾驶的她扯到怀里,安全带一下子勒住了她的腰。 “思微,你会不会嫌弃我?”,他的脸埋在她的肩窝,语气失落无比。 “你怎么了?”,她声音带着笑,为他突然的孩子气。 “回答我。”他执拗的不肯抬头。 她伸手摩挲着他的头发,鬓角的碎发粗硬扎着她的脖子,痒痒的想笑。 “没有。” “你喜欢我什么?”,他又问。 刚才影楼的经理居然说想和他谈谈,这套价值几十万的婚纱定制项目不要钱了,只想要几张新娘的单人照片版权。 他当然不假思索的拒绝了。 让齐思微的照片放大给影楼做商用? 想都不要想,他又缺钱。 “因为你对我好。”她平静的说。 这个问题他很少问,只有在某些时刻,突然觉得她太美好,而自己并没有想象的优秀。 他问过两次,每次都觉得狼狈和羞耻,以前觉得像乞求她的爱,她每次的答案都是相同的。 他信她的话,正是因为相信,才更忐忑。 爱一个的原因不应该是“因为你对我好。” 她这样的女孩,有许多男人想对她好,只是她给了他机会而已。 她摸着他的下巴,却被他突然低下头去咬住了她的手指。 “谁都想对你好。”他小声说。 她笑了笑,“你对我好,我也爱你。” 他的表情僵住,抬头傻傻的看她,认识和交往一年多,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字。 他疑心听错。 她看着他,又重复了一次,“我爱你。” 他的泪从眼角涌出来,他吸了口气,觉得丢脸又开心,从没有一刻心跳如此剧烈,却又如此平静。 他一点也不觉得狼狈了,也不觉得这样问她就丢脸。 她爱他,她的感觉胜过他的一切,他不介意自己卑微、可耻,也不在乎颜面。 她的爱,胜过他这辈子拥有的所有一切。 他捏住她的下巴吻上,他吻的轻柔无比,缱绻无比,泪珠润湿了她的脸颊。 结束了他笑了下,因为海上紫外线强,又在强光下拍摄,她今天的妆化的最浓,卸了妆的她,眼睫线边缘都被化妆棉擦红了。 唇色依然嫣然,她此刻的笑比照片中的更美、更真实。 “我这辈子都不会辜负你,不然我不得好死。”他说着眼圈再度红起来。 她微微一笑,“回去吧。” 一天已经结束,已是华灯夜上。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27 “四哥!”,阎焱敲了敲门,“医生来了!” 阎焱推开门,屋里没看到人,医生拎着冷藏箱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阎焱示意医生进来,他自己进屋里找。 陈阎在浴室里刚刷完牙,他光着上身,正吃力的用右手解开下身的浴巾。 他伤在左肩,偏偏他还是个左撇子。 见阎焱进来,他停下手,笑了笑,“过来啊,傻子。” 阎焱就是一个老实孩子,半跪地上给陈阎穿上睡裤。 医生打开药箱,里面需要注射的几支药还冒着冷气。 阎焱看了眼医药箱上的名字,“长青医疗集团。” 回头说,“小五,你下楼给我倒杯热水。” 阎焱走出门,那医生正要取药,被陈阎的手按住,药箱啪的一声合上。 医生的手一抖,抬头看的眼神有些惊慌。 他很年轻,像是刚毕业的学生。 “是阎铮让你来的?” “是,是我们外科主任医师!” “你是什么职位?” “我是普外科的赵世杰。” 陈阎笑着点头,“那你一定是个值得信赖的医生。” 医生有点羞涩,也笑了下,“算是吧。” 陈阎笑了笑,“你开始吧。” 那医生镇定下来,先给他打了针,又拆开纱布外的扎带察看伤口愈合情况。 “是叁天前缝合的?” 陈阎点头,“你觉得怎么样?” 医生按了按伤口外边沿,问“疼吗?”。 陈阎没回答。 “清创处理的不错,你这么年轻,应该愈合的很快,目前看也没有感染……” 陈阎打断他,“赵医生,重新给我包扎一下。” 阎焱端杯水进来,看见陈阎满头大汗的靠在床头,医生正将注射器和染血的纱布以及药瓶扔进垃圾箱。 “四哥?”阎焱有点慌,陈阎的脸色实在太差, 赵医生收起药箱说,“你是家属,正要给你说,他这伤口有脓性分泌物,边缘也” 阎焱根本一个字没听见,只扑到床边问,“哥,你怎么了?” 陈阎不回答他,他又回头抓住医生的手,几乎吼出声,“我哥怎么了?” “他的伤口出现严重的感染,必须要立刻住院。” 阎铮接到阎焱电话时,正在几千里外的工地上,他们要在这个省会城市新建一家温泉酒店。 这个城市的勘探局在半年前就发现几处温泉,阎铮的信息很敏锐,地是几个月前竞标的,开发项目书通过审核后,上个月开始立项。 阎铮拿这块地速度很快,资金不够为了加快银行贷款的审批速度,他将陈家的酒店做了抵押。 昨天开始破土动工,当地市委一行人昨天一起吃饭到半夜,他睡了2个小时就来到工地。 此刻旭日东升,照耀一片荒芜的土地,他却不觉疲倦,只觉踌躇满志。 电话里阎焱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 阎铮听着他结结巴巴说不成句,一个劲的叫四哥、四哥,听得阎铮不禁眼皮一跳。 “慢点说!”阎铮的低喝稳住了阎焱的情绪 “四哥要住院,他发烧了,医生说感染了。” “把电话给医生。” 结果点狐狸医生同样很紧张,结结巴巴的描述了当前的情况。 阎铮看他没完没了说不出重点,但他已经弄清了大概,“那就住院,麻烦你了,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是,是!” 末了,阎铮又问了句,“医生,有没有危险?他那天没有打破伤风针。” 医生脱口而出,“很危险,不,不,住院就没事。” 陈阎从医生手里拿过电话说,“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阎铮听出他声音无力,“你好好养伤,我一周后才能回去,听话。” “我听话,哥,有小五陪着我,别担心。” 马宁不得不去公司一趟,早上他出发前进屋看了看,齐思微还在熟睡。 他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角,她轻轻一颤就张开眼。 “睡吧”,马宁轻声说,“我中午回来,带吃的,你不要起床。” 齐思微点头。 “小猪”,马宁捏了捏她的耳垂,突然不想走了,抬手看了看时间,叹口气还是出了门。 其实齐思微直到天亮才睡着,她现在很怕黑,再也没办法在黑暗里睡觉。 太阳升起了,从窗帘里透出来一点天光,她才能闭上眼。 她又梦到陈阎了,梦里他叫她的名字,“微微,微微。” 他的声音轻柔,却如撒旦之音。 她在懵懂中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和他在那个郊外的院子里,只相处了20多天,如果就此分开再也不见,还称不上熟悉。 其实,这大半年里,她和陈阎见过不止一次。 如果从最初分开算起,第一次见面是那天。 她临时和人换班,做夜值,早上5点下班,天色暗的像深夜,下着瓢泼大雨。 她站在住院部门口,突然看见眼前停着的一排车里,有辆车亮着灯。 有人撑伞下来,上台阶和她错身时停下收伞。 她正看着大雨发呆,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齐思微?” 她扭过头看,“陈阎?”她愣了几秒,第一眼几乎认不出他。 他听了抿唇一笑,脸颊狭长的酒窝浮现。 他穿件黑色的滑雪服,拉链一直到顶遮住半个下巴,一头短短的黑色碎发。 之前那段日子,他几乎都穿着睡衣,那时他身体很差,看起来单薄瘦弱。 灯火通明下,看清他的脸,状态还不错,整个人挺拔精神,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材高大,也很帅气。 “你在这里上班?”,他问。“这是上班还是下班?” “下班。” “你等我。” 说着他将手里的长柄雨伞和车钥匙都塞到她手里,头也不回的迈步进了大厅。 十分钟左右他就出来。 他接过伞张开,她立刻蜷缩着双臂抱住了自己。 她昨天中午来医院,只穿着单薄的长风衣,下身只有一条丝袜。 突然降温,刚出办公室时还不觉得,刚被冷风吹了几分钟,冻的浑身发抖。 他唰的一声单手拉开了外套的拉链,一把扯下来,给她披在身上。 “不,不!” “穿上!”他站着不动看着她,“你冻的脸都青了,想感冒吗?” 她也没有再犹豫,穿上了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 “我送你,上车。” “你顺路吗?”她问,几步的台阶下面,已经积了一汪水,在灯光下明晃晃的,雨滴落下溅起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你想在这里等到天亮,等出租车?”他反问。 他知道她今天夜班,自然也知道马宁今天没法接她。 她坐进车里,陈阎的车刚才并没有熄火,车里的暖风让整个空间热烘烘的。 暴雨倾盆,雨刷摆动的间隔里,雨水顷刻间就将前窗覆盖的一片滂沱。 车行的非常缓慢安稳。 陈阎在导航上手动输入了目的地。 “有点距离,你睡一会。”他说着伸手将她后脑勺的帽子拉下来遮住她的眼睛。 她点点头,被脚下的暖风吹拂着小腿,有点犯困,她已经超过12个小时没有闭眼了。 在路口等红灯,他弯腰将她身上外套的衣角向她身上拢了拢,又把她的椅背调整了下。 这些细微的几乎无声的动作,她没有察觉到,很快睡过去。 坐地铁需要40分钟,凌晨的路上自驾车会比地铁更快,他开了一个半小时。 直到她的小区门口缓缓停下。 雨停了,副驾驶位前的遮阳板也挡不出亮起的天色。 她醒来,才看见熟悉的大门,又转过头懵懂的看他。 他笑了,“刚停车你就醒了,回家睡吧。” 她看了眼见小区门外的早点铺热气腾腾,回头看着他问,“你饿吗?陈阎?” “你吃什么?我去买。”他说。 她正想下车,又犹豫了下,“一起去吧。” 她站在高高的蒸笼前,给老板说,“来这个,两杯豆浆不加糖。” 她穿着他的外套,抬手时,袖子长的几乎露不出手指。 大雨初歇,不到10℃度的气温里,街上行色匆匆赶路的人都穿着厚厚的外套,蜷缩着脖子。 陈阎穿着短袖,双手插在裤袋站在她身后,笑着看她,很想抚平她那一缕跑出衣领的碎发。 买了两杯豆浆和一笼小笼包子,又回到车上。 “好吃吗?”,她捧着纸袋咬了一口问。 他点头。 她放下纸袋,将豆浆插上吸管递过去,“喝这个,很好喝。” 他捧着豆浆喝着,她应该饿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沉默的进食。 齐思微吃东西像个小鼹鼠,总是把嘴巴塞满了才慢慢开始咀嚼,她吃的专注,那种用心吃东西的专注里又带着可爱。 之前他们一起吃东西时,他就经常观察她,偏偏她看起来聪明的女孩,有时候有点呆萌气。她吃东西一向心无旁骛,似乎察觉不出他的眼神。 或许那时候就是那样平凡的点滴,让他更确信自己太想要这个女孩了,是那种想把她抓在手里,晨昏共度,永不分开的执念。 “你经常上夜班?” 她停下来,转过头,嘴巴鼓鼓的看着他,“七八” “七八天一个月?”,陈阎抢着替她回答。 她点头。 真难为她,嘴巴里这么多食物还能说话,陈阎忍着笑看她。 她吃完东西才喝豆浆。 “夜班下班了,是不是可以休息两天?” “不,今天休息一天,明天是全天,后天下午又开始夜班。” “你的夜班从下午开始?” “也不算下午,就晚上五点!” 那也是超过12个小时。 她离开两个月了,按计划她的婚期还有两个月,快结婚的女人这个时候不应该忙着筹备婚礼吗。 其实是马宁的母亲将婚事延期。 原计划半年后结婚的日子又推迟了几个月,因为一个匿名举报,马宁的父亲刚刚经历了一场上级主管部分的审查。 “不是要辞职吗?” “再等等。”她喝完了豆浆,将中控台上的纸袋和空杯子全塞到塑料袋里。 “我走了,陈阎,谢谢你送我。” 她正要下车又问,“你去医院干吗?” 她神色突然很紧张。 他静静的看着她,在她脸色变得更差前轻声说,“我外公病了在住院。” 她终于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他点头,“我戒了!” 她听了嘴角一笑,竟有点脸红,这是她担心却没有问出口的话。 她去不远处的垃圾桶那里扔东西,满地的积水和落叶,风中竟一点也不觉得冷,低头避过人行道上松松的砖石,才意识到这件过膝的黑色外套还在自己身上。 站在路边远望,她不知道他的车是哪一辆,在川流不息的路口,无论如何她也追不上了。 免*费*首*发:yuwangshe.uk | ωοο⒙νìρ 28 阎铮到底不放心,让自己的司机去医院看了看,司机看了后回电话,“阎总,住院了,小少爷在陪床。” 他一向是个细致的人,阎铮信任他的办事能力。 “问医生了?” “问了”,司机回答,“主治医生说感染了,起码得住叁天以上。” “需要我每天盯着吗?”,司机又问。 “不用!” 阎铮信了,阎焱一个小时内给他打了几次电话,吓得话都不会说了,阎焱说,“大哥,我四哥在打针,他怎么一直闭着眼睛睡啊,要不要找爷爷和姑姑,我害怕。” 阎铮叹口气,同岁、只相差几个月的一对表兄弟,性格却天壤之别,小四的心眼随便分给阎焱一成,也不至于他如此沉不住气。 “别告诉姑姑,你回家住,有医生和看护,你不用陪床。” 耳边是陈阎的声音,他只轻轻的叫了一声,“微微”。 现在这张熟悉的脸就近在咫尺, 不是噩梦,却比噩梦更可怕,他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触感真切。 齐思微不禁颤抖了下。 突然醒来还懵懂的眼睛里只有震惊还没有恐惧。 她环视四周,还是这个新家,没什么变化。 只是有一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陈阎从容的站在床边,正静静的看着她。 “陈阎?” 他点头。 “你怎么在这里?” 他神色平常,说了句,“我来看你。” 卧室门半开半合。 她坐起身,掀被下床,赤足刚走了两步,就被陈阎伸出手臂一把抱了回来。 刚才的一刹那她就发现客厅里有人影晃过,是的,陈阎不会一个人来。 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挣扎着,他手臂收紧,轻声说,“微微,你乖一点。” 睡裙被他掀了起来,露出了膝盖。 陈阎专注的看着她的膝盖,她自己会处理却让伤口比之前更严重,四周一片红肿的有点透明。 他的手抓住她的脚踝,制止住她的踢蹬,“我带了个医生给你处理下。” 他的另一只手抱住她的上半身,话还没说完,脸就被她的手肘击中。 他偏过脸去,停了几秒才转过头来,“微微,听话,只需要几分钟,我就会走。” 她不会听话,更加不会信他说的每个字,本能的厌恶让她挣扎的更厉害。 她这样的女人,还真的摸不透陈阎的脾气。 他希望她乖,因为他实在很担心她的伤口,但又希望她别太乖,他才有理由带走她。 他松开了扣住脚踝的那只手,双手将她抱了起来。 “进来”。他对着门外说了声。 外面进来的一个人,低着头似乎不敢看她的脸,那个人动作非常利落,齐思微被钳制着,看见了医药箱里的针剂,瞬间她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阎看出了她眼里的哀求和后悔,嘴边微微勾起一点笑意,他并不避讳外人,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说了句,“很快就好。” 她只有几秒钟的清醒,很快就神智混沌起来。 陈阎抱着她站在原地,周灿进来将床头的手表、手机等一应物品全部扫进袋子里。 拉开衣柜,里面只有套女士的衣服。 临出门前,陈阎看了下鞋柜,周灿对陈阎一直察言观色,他从善如流打开鞋柜,女士的鞋只有一双。 他和陈阎先一步离去,其他人善后。 正是中午时分,又是工作日,路上车少,半个小时后就出了城。 “灿哥,你回去,开后面的车。” “四少?”,周灿从后视镜里看陈阎的脸。 陈阎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周灿只好停车解开安全带下车,和后车司机更换。 小护士坐在最后一排,陈阎偏过头问她,“多久会醒?” 那护士被他看一眼,瞬间脸蛋通红,结结巴巴的说,“至少四个小时!” 路上用了一个半小时,进了房间,陈阎将她放下来。 护士立刻消毒后着手给齐思微处理伤口。 伤口边缘腐败处剪去,,消毒棉球清除了渗液,又处理了许多脓血,他在旁边全程看着却一言不发。 让她的手抖的更厉害。 陈阎看出她的紧张,说了句,“你别害怕。” 第二句话是,“她不会疼吧。” “不会。”她摇头。“我会很小心!” “谢谢你!”他和她的目光对视,眼神里的温和让她瞬间定下神来。 齐思微醒过来时天已经快黑,睁开眼就看到落地窗前马宁正背身站在那里。 她不知此刻身在何处,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下一秒那人还没转过身,她就知道不是马宁。 马宁没有他高,也没有他这么瘦。 “陈阎!” 他闻声转头。 她知道自己应该被注射了镇定类药物,身体却没什么不适,她睡了几个小时,却是这几天里,最深沉的睡眠。 他拧开灯,坐在床边的台灯旁,翘起腿问,“腿疼不疼?” 她不答,反问他,“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他不再说话,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温柔又迷蒙。 她很快意识到他应该喝酒了。 陈阎站起来笑了下,坐在她的枕边,手指摩挲她的耳垂,“你信我吗?” 她偏过头去躲他的手,他更放肆,低下头,下巴贴住了她的脖子,浓重的酒气扑过来。 她不知道他会做什么,身体本能反应瞬间僵硬起来。 他却没再动,又轻声问一遍,“你信我吗?微微。” 她不说话。 “你不信。” 他替她回答,他轻啄了下唇下那片幼细的肌肤,“你信我,我就不会带你过来,齐思微。你为什么不信,不信我只是担心你,只是心疼你。” 她转过头来和他对视,两张脸几乎只隔了几公分。 “你拿什么让我信,陈阎,你是个魔鬼。” 他眼神平静无波,对她的话不曾有任何反应。 齐思微想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但此人刀枪不入,无论她说什么都伤不了他。 “是啊!”,陈阎轻笑一声,嘴角有一点讥笑,“你恨死我了!” 她闭了闭眼,双肘撑住床想坐起来,被他按住双肩,“你很久没有好好睡了是不是?本该早点醒的。” 他的话惊醒了她,她想起马宁,说着让她好好睡,中午他会带饭回来。 马宁此刻该多担心。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如果你信我,我现在送你走,你不信我,那我就等你伤口好了。” “我信你!”不等他继续说下去,齐思微就接住他的话。 他又笑了下,“我的微微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你从不撒谎的,别对我撒谎,没必要,我也不会信。” “陈阎,做个人吧,你这么小小的年纪怎么这么变态。” 他看着她,“看,这才是你的真心话,我希望你知道,你撒谎不会讨好我。” 她伸手就想抽他一耳光。 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扬起脸来,微微抬起下巴,“还不解气吗?等你身体好了,想怎么做都可以。” 他的下巴到下颌角,有一片乌青,看来是她中午手肘那一下造成的。 “马宁回家了,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他下巴偏了偏,她顺着看,枕头另一边是她的手机,几个她睡前常放在枕边的发圈和小零碎,全都被他带过来了。 齐思微看他神情,觉得他完全不担心她会打电话报警,她曾以为了解这个男孩,相处时间虽然短暂,但却给她干净和友善的感觉,她一向相信自己直觉的。 从遇见他到后来还会见到他的大半年,她从没有一刻怀疑过。 她按亮手机,手机被设置成了静音,有几十通电话和许多留言,她翻看了几条就觉得马宁要急疯了。 她拨号,她不避讳他,他却站起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从容走了出去,并合上门。 “思微,你在哪里?”,电话里的马宁声音嘶哑无比。 “我出去散散心,别担心。” “你在哪里?思微,告诉我,我去找你,思微,思微。” 马宁的每一声都叫的撕心裂肺。 他打了许多电话,刚开始间隔一分钟,后来就不敢再打,害怕她的手机会没电。 陈阎坐在客厅,正从冰桶里取出一瓶镇着的酒。 耳机里听着马宁和齐思微的对话。 “我没事”,齐思微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我不会自杀,我不会,你别担心。” “思微,老公爱你,为了我,不要做傻事,告诉我你在哪里,说啊,我不能没有你,我去找你。” 电话那端马宁的声音已经哑不能言。 “马宁,马宁。”她听到了电话里的风声,马宁应该还在在外面,她不见的几个小时,她一直在找她。 “快点回家,我只是想静一静,我保证会按时回家。” “什么时候?”马宁问,显然也不信。 “两叁天,最多一周,好不好?” 电话那边沉默起来。 马宁发现不见了后委托警局的朋友查,朋友告诉她,基站定位不到,最近的通话信号显示的位置正是他家所在的社区。 他中午到家,发现她不在,他第一件事打开窗口看楼下的花园和叁楼的缓台,又检查衣柜和鞋柜她的所有东西不见了。 马宁心思还算沉着冷静,如果齐思微电梯里出去,他能查到, 他没有报警,他也不信这些人的办事效率,他第一时间选择看监控,这次物业的人十分主动热情,所有时段的监控都看了,没有她离开的身影。 “马先生,你在找什么?” “哦,我就是担心咱们这里安全性,前几天这不有陌生人按我家门铃。” 物业的人不知道那次是马宁的妈妈。 “我再看看。”那人再次看电梯的监控,“上午没有人去A座29楼。” “我怎么看不到我家门口?” “楼道里我们不会安装监控,监控的视角也只能看到电梯内,以及每个楼层的消防通道口。可惜马宁也没听到这句话就慌忙接听电话去了。 他听说看不到门口,就以为齐思微特意避开从楼梯走下去的,29楼那么高,也不是没可能。 马宁一点也没有放松下来,接下来的反应是齐思微离家出走了,她很可能选择一个无人之处悄无声息的自杀。 他从前相信她倔强和坚强,现在却一点不信她会平静的离家出走。 他开车去了医院看了她的爸爸,一切无恙。 他稍微放松了一点点,齐思微很孝顺,父亲是她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如果真的想不开,不可能不和她的父亲道别。 许久后,马宁才问,“是不是他,是不是陈阎来了?” “不是!”,她否决的语气带着生硬尖利。 “对不起,思微,我太怕了。”马宁的声音带着内疚,他不想提起这个名字,但是他更后怕。“回来吧,告诉老公你在哪里?不管多远我去接你,好不好,我爱你,我爱你。” 马宁的的声音颤抖,带着哀求,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哭了起来。 “是不是陈阎在你旁边?他威胁了你是不是?给我说真话,我去找你。” “你个大混蛋。”她狠狠的说,“你信不信我?” “信!” “那就好好上班,等我回家。” 不等他说话,她就挂断电话 陈阎站在门口似笑未笑的看着她。 她靠坐在床头,愣愣的发呆,他知道她的体质,她只要哭泣,就算流几滴泪,眼睛周围就会瞬间红肿起来。 但这个电话让他开心,她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己。 陈阎从没奢求过她会在这里待叁天,甚至一周。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₁₈.νɨρ) 29 那个下雨的早晨之后,齐思微以为会很快再见到陈阎,工作中的她一向是细心严谨的。 不知怎么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熬夜太多变迟钝了,竟连电话也没和陈阎要。 她也没着急,想着他说过他外公在住院,他还会再来,她找他不容易,他找她,她一直在的。 她将那件外套洗干净熨好,装在袋子里,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陈阎已经入学,阎铮给他选了所学费昂贵的国际学校,可以住校,也可以走读。 他自然是走读,他住家里,最开心的是阎焱,那段时间每天放学阎焱回家都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 周坚出面办的入学,除了校长和班主任,没人知道这个转学生的家庭背景,他被安排进一个普通的班级,阎铮说了可能小半年他就得回加拿大。 开学不久全校高一的新生进行入学后的第一次测试。 陈阎的班主任特意打电话给阎铮说了考试结果,语气还有一点忐忑,陈阎这样加拿大长大的华裔小孩,和中国教育环境下长大的小孩不能比,最初他们对陈阎的成绩并没有期待,但这次测试他的总成绩年级第一,还有两个满分的单科。 阎铮和班主任聊了会,他说,“我考虑下再说。” 阎铮放下电话,走到陈阎的房间敲门,屋里表兄弟两个盘腿坐在地上戴着耳机打游戏。 阎焱嘴里兴奋的叫着,一点也没意识到阎铮进来。 陈阎从液晶显示屏里看见阎铮的身影,回头叫了声哥。 “要不要给你调个班,你这次考试成绩不错。” 陈阎摇头。 “学习吃力吗?适应吗?” “还行。” 阎铮突然看见他左手手腕上戴了只黑色的运动护腕。 “手怎么了?” 陈阎抬起手给他看,“我最近在练球。” 陈阎聪明,看见阎铮的眼神,他脱下护腕给他看手臂内侧,“哥担心我?我不会了。” 阎铮的确很担心,他问过行业内的医生和专家,生理戒断不难,心瘾难戒,尤其刚开始的这几个月,是复吸的高发期。 如果他不管,陈阎过两年会不会发展到注射这一步。 “别玩太晚了。”阎铮叮咛一句。 阎焱一个人没法玩,扔了耳机回头发牢骚,“哥,明天周末。” 阎铮上前踢了他一脚,“让小四给你补补课,你个年级倒数第一。” 阎焱笑着躲开,“我四哥说不定还不如我,哈哈哈。” 阎铮要被他气笑了,“小四这次成绩很不错,年级第一。” “真的?”阎焱一把搂住陈阎的脖子,趴在陈阎后背上,“我操,我四哥可以啊,下周网球比赛,你去不?哥?” 他这句话问阎铮。 阎铮对这些完全不知,“什么比赛?” 阎焱笑着说,“我四哥代表学校参加市高中网球赛,我们学校选的那个,我见过,和我四哥没法比,烂的像shi。” 阎铮想起叁年前,在加拿大的一场少年冰球比赛里陈阎所在的球队拿了小组冠军,他9岁进了冰球队,是历史上该城市冰球冠军队中唯一的华人面孔,还因此登报。 那时的陈阎和其他外国小孩比,虽然瘦了点,但个头高,看起来也强壮。 他继承了陈骏的运动天赋和高大的身材,又有阎薇的聪明,他这样的优秀,应该是许多父母期望中的那种孩子吧。 “怎么不给我说声?哪一天?” “下周六,我怕你忙,哥要去吗?” “我看看时间安排,你喜欢网球?” 阎铮很喜欢网球,他上学时打了许多年。 陈阎摇头,“不喜欢,没办法。” 他在体育课上被老师发现网球不错,才硬着头皮接下来的。 阎铮弯腰揉了揉他的头发,“屁孩,改天我们比一下。” 阎焱笑着对陈阎挑了挑眉,“四哥,干掉大哥,我挺你。” “你个没出息的。”阎铮瞪了他一眼,回头说,“不喜欢也要好好备赛,拿个奖让你外公高兴一下。” 陈阎点头,“好的,哥。” “不如明早我带你俩去球馆,早点睡,6点出发。” “我不去!”,阎焱拒绝。 阎铮不理会他的胡闹,转身就走。 “哥!,阎焱扑过去抓住阎铮的裤脚,“后天成吗?我今天晚上有排练。” 阎焱每次拿排练当借口周末夜不归宿,阎铮早从周坚那里知道他和同学在酒吧演出的事。 “早点回来,给你留门。” “我四哥也去行吗?”,阎铮不想看他眼神里期待的神采落空,点了点头,“别喝酒抽烟。” “我四哥从不喝酒抽烟。” “说的是你!”阎铮这次实打实的踢了他一脚。 阎铮不考虑时差回房间就给陈骏打电话,想告诉他陈阎的成绩,电话直到中断也无人接听。 上次通话是陈阎戒毒时,他给陈骏说爷爷身体不好,想让阎焱在国内多待点时间陪陪老人家,陈骏爽快答应了。 后来陈阎说自己给他爸爸打电话,不知道用了什么理由,陈骏答应他在高兴就好。 阎铮曾觉得他们父子的感情应该不错,陈骏一周至少打一次电话到家里,和之前阎薇一人在国内比,太难得,但这段婚姻,阎薇显然会坚持到底。 他不知道刚才的疑心会不会让陈阎不舒服,他是个哥哥,本不该干预太多,但姑姑姑父对陈阎的情况一无所知,让他很失望,无论如何,这对父母太失职。 这也是他思索再叁,把陈阎留在国内的原因。 他必须这么做,他做的一切,是想着姑姑和爷爷还在,不能让陈阎有任何闪失。 或许将来陈阎会感激,在他年纪还小不辨是非的时候,哥哥安排他的人生,或许陈阎会心生怨恨。 阎铮都不在乎。 这两个月,他几乎每天找人看着陈阎,无论陈阎说什么,他都不会轻信,但是今天他意识到,其实不必过分紧张,和阎焱比他不算乖,但和其他同龄人比,他的未来很值得期待,除了改掉的这个恶习,他身上几乎没有坏习惯。 阎铮回想自己在他这个年纪,并没有他这么优秀,但这个孩子渐渐的回到正确的轨道,自己也付出了一点辛苦,他心里也涌起一点骄傲和欣慰。 他打电话给周坚,晚上两个小子如果去酒吧,太晚的话给他们安排住楼上酒店。 周坚回答,“明白。” 30 那晚演出顺利,中场休息了会,换了个女学生上去弹钢琴。 阎焱跳下台子,浑身大汗的跑到陈阎这一桌问,“哥,我咋样?” 陈阎笑着说,“好。” 阎焱听了更高兴了,在他的世界里,得到阎铮的肯定还不如四哥的一句夸奖让他来的高兴,因为无论他做的再好,阎铮像个永远不会赞美孩子的老父亲,做的不好就是劈头盖脸的骂。 阎铮并不知道,在阎焱的世界里,他最崇拜人是他的四哥。 “你也玩一把啊,今天的贝斯不怎么样,不如你。” 陈阎笑着,漫不经心的目光打量四周,“陈浩南的姐姐来了。” 阎焱肉眼可见的紧张,他抬头小心的看了一圈问,“在哪?” 陈阎的手遥遥一指,酒吧角落的沙发上,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趴在桌上 陈浩南和阎焱在同一个乐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之前总是一起玩,所以陈阎和陈浩南也算旧相识。 “你怎么认识他姐?”,阎焱问,又不禁喃喃低语,“她怎么来了?这么晚。” 陈阎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一年前回国,有次阎铮带他一起去接阎焱放学,阎焱迟迟不出来。 他去校园里转了一圈,看见陈浩南坐在凳子上,仰着脸让一个女孩给他擦鼻血。 她手忙脚乱的,又眼泪汪汪的,不知道她说了句什么,陈浩南一脸不耐烦的站起来就走,那女孩立刻哭出声了,他又皱着眉退回一步坐下来,让她继续。 那女孩戴着圆圆的黑框眼镜,模样普通,最多是清秀,胜在皮肤雪白,一头长发油亮,人瘦弱的很,和陈浩南这个庞然大物比,她显得很稚气。 但他听见了陈浩南叫她姐,还叫了好几声。 最后两个人站起来一起走了。 隐隐约约的对话传来。 “别哭了,我以后肯定不会了。” 她隐忍着哽咽声一个字也没说。 陈浩南停下来,用手背粗鲁的给她擦眼泪,又叫了声,“姐!” 陈阎看着他们走远,那女孩或许看不出,男人却更能洞悉男人的眼神。 陈浩南眼里对那女孩的觊觎何止一点点。 陈阎不知道她是陈浩南的姐姐,他当时听到陈浩南叫了声“姐”,以为就是个字面上的年龄称呼。 阎焱刚才的问话,反而是答案。 “是亲生的姐姐?”,陈阎问。 “当然!”,阎焱回答着站起来,“我去找浩南,恐怕等会你要替他上台顶一下了。” 陈阎听了一笑,不禁转过头再看。 她趴着,半边脸露出来,还是那副黑框眼镜,连发型都没变,一年不见,陈阎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她来。 演出休息的片刻,震耳欲聋的音乐低下来,刚才疯狂扭动的人群也坐下来开始喝酒,钢琴声中酒吧难得的平静。 她这样的打扮在这群人里太突兀了。 果然陈浩南从员工通道里几乎是跑着出来的,他看见陈琪的位置,大步走过去,到了近前却又轻轻坐下来,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 陈阎看见陈浩南犹豫了片刻,才把手放在她的头顶。 陈阎不禁唇角勾起,他和陈浩南小时候打过一架,并没有什么很深的过节,但他了解陈浩南,此人不逞强但斗狠,打架凶猛,何曾见过他有这样小心翼翼的一面。 一年前周灿曾悄悄对他说,“四少,小少爷给我要了点东西。” 他问什么东西,周灿说了后,那是酒吧、夜店这些欢场里男人捕猎时用的东西,猎物自然是漂亮又不肯驯服的女人。 那些东西用在水里几乎无色无味,几个小时内让女人完全失去意识。 有几样比较昂贵的东西,稀缺的高价也难求,即使女人用了清醒时和男人做,事后也会完全失去药效释放时的这段记忆。 小五很单纯,而且胆子小,他要这些不会是自己用,陈阎细想下,小五身边玩的好的几个人,瞬间明白了。 “给他了吗?” 周灿笑,“我哪有那东西。” 陈阎也笑,“还有你没有的?” 周灿讨饶,“别逗我了,四少。” 陈阎曾警告过他,店里不准出售任何违禁,自己想玩想用可以去别处搞,朋友之间可以分享,但不能在店里卖。 外人进来卖,也不允许。 他从小就知道,这是陈家的产业,阎铮代持的一切将来注定会转交给他,陈阎相信如果阎铮早知道周灿的坏习惯,一定也会警告他。 “我随时能弄啊,但我不需要啊。”周灿说,“我肯定不会在店里让人用这个,这是中国,在大陆抓到要这个的。” 周灿拿手对着自己脑袋比了个手势。 陈阎抿唇一笑,脸颊的酒窝浮起来,他弹了下手指,漫不经心的说,“有就给他点,不会有事。” 周灿愣住,因为阎焱要了不止一次,还软磨硬泡的。 “真没事?”,周灿再次确认。 “没事!弄点好的,不伤身的。” “行!”,对周灿来说,这都不是什么事。 陈阎想着往事不禁摇头一笑,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穿过拥挤的人往员工通道走去,周灿的办公室在最尽头。 周灿正和一帮兄弟在聊天,见陈阎推门进来,他忙掐灭手里的烟,又一把拉开窗,风猛的吹进来,窗帘一下子掀起半空中。 周灿退了一步说了句,“草,下雨了?”,远处还有沉闷的雷声。 双层的隔音玻璃窗,不打开真不知道夜里下着倾盆大雨。 陈阎不抽烟,周灿怕他不喜欢烟味,很少在他面前抽烟,这一点也叮咛过其他小兄弟,他又忙着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将空调的内循环开启。 其他几个小弟也忙站起来一个个的叫着,“四少。”去找烟灰缸。 “不用!”陈阎笑了笑,“你们玩着,周灿,你出来下。” 周灿出去后,陈阎问,“这个月业绩怎么样?” 周灿说,“淡了点,天冷了,但酒店生意好了,你也知道这天野战、车震都冷,想打一炮就算几分钟也得开房。” 他嬉皮笑脸的说着。 陈阎点头,“怎么?你现在只有几分钟了?” 周灿脸色大囧。 陈阎又说,“前段时间忙,你也腾不出空来,正好淡季,找个医院戒了吧,你叔也不放心。” 周灿点头。 “再不戒,你在床上得吃药吧,几分钟的战斗力怎么满足女人。” “嗨,四少,我长着呢,和你比那肯定是差了点。” 陈阎听了不禁一乐,“我?你知道我?” 周灿嘿嘿一笑,“是啊,我听人说过你挺猛的。” 还不止一个女人说过。 陈阎极少找女人,周灿认识一个做这行的老鸨。 两个人在国外认识,都是留学生,她漂亮清纯,他英俊有钱,真真假假的恋爱过半年,结果她发现其实他是穷光蛋,而他发现,她几乎睡遍了那个城市的有钱留学生,她留靠这个身体挣学费,周灿钱不多省吃俭用都给她了。 分手了也没有翻脸,他还自责养不起她,没想到回国了,她打拼几年又回归欢场,正经工作一年还不如一晚,她30岁了,聪明漂亮不想那么辛苦了,做着老鸨的工作,对外说是模特经纪人,手里一大把年轻的女孩为她挣钱。 周灿信她,每次都是通过她的找,她找的都是学生,模样比女明星漂亮,又干净乖巧,但陈阎碰过的很少。 有几个他碰过的女人,事后周灿这个前女友一定会问,毕竟有钱的客人她得让姑娘们侍候好了,了解他的喜好口味,才能赚他更多钱,那些女孩事后说的都很一致,总结一句话就是:这个客人出手大方,又器大活好。 这些话,周灿的前女友自然如实转告。 “小五后来找你要那个东西了吗?” 周灿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个,我给了,怎么,出什么事了?” 周灿有点草木皆兵了,他现在愈发珍惜这份工作,不想再惹出什么大乱子,前几个月因为四少的事,叔叔对他很失望,有叔叔在,阎铮算是放过了他。 如果出事的是阎焱,他必定会死,毕竟阎焱是阎铮的亲弟弟。 “没事,我随口一问。” “啊!”,周灿松了口气,“他要的不多,一个月就那么一两次。” 陈阎不动声色的又说了句,“那以后再要的话,你少给点,告诉他这个东西用多了,影响大脑。” “四少,我给的都是好的,但是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说,唉,再怎么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难得见他一句正经话,陈阎说,“所以让你兄弟别弄这个了,弄不好出了人命,迟早你也会被连累。” “是,是!我以前也是瞎,认识的人里没一个可靠可信的,现在我都和他们远了。” 周灿叹了口气,“四少,你一直信我,对我好,我,我真是对不住你,但是你不知道,我信你,比信我叔还信,因为你对我好。” 陈阎知道他说的什么。 他抬手接过周灿手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想讨好我不难,让你戒了,是以后我有些事让你做,你用心就是,在我不信你之前,我会一直信你,明白吗。” “是!”,周灿听了眼圈都红了。 陈阎那半截烟还没抽完,就被阎焱心急火燎的找过来,“快点,四哥,你上,还有五分钟。” “陈浩南呢?” 阎焱回答,“送她姐回家了。” “小五,你是不是喜欢陈浩南他姐?” 阎焱一下子从脸红到脖子,“怎,怎么了?” 陈阎摸了摸他的脸蛋,“你俩不合适。” 这个傻小子,他知不知道帮好朋友弄的药,很有可能用在他喜欢的女孩身上。 31 “这个少用点,加多了有味道,会尝的出来,全英文的说明,看的懂吗?” 陈阎点头,伸手接了过来。 那医生将安全套扯下,脚踩着打开的垃圾桶随手扔进去,陈阎看见安全套上带着一点血迹。 “宫颈出血。”医生顺着他的眼神解释。 “要几天?才能好?” 她又脱掉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你要是想她好,就该知道粗暴性爱的后果,多久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将另一盒药放进袋子,“这个塞着用的,女人看了都懂,这一盒用完为止。” 陈阎低头握着她的小腿,将垂在一只脚踝上的内裤提起来给她穿上,她穿着睡裙,所以他动手还不算麻烦,整理好衣服,他半抱起她的上半身,又给她套外套。 她神志不清,四肢软着,他一点也不急躁,将她的头伏靠在自己肩上,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抱起来。 他的动作带着无比的轻柔和小心。 那医生看他这样,声音没刚才那么生硬,“女朋友?” 两个人的模样看起来像大学生,男生长得白净俊美,也挺般配。 陈阎还没开口,她就拉开抽屉,“先开两盒短期避孕药吧,吃完再来,没结婚先别怀孕了,不然更受罪。” 她和周灿是从小玩到大,她工作几年后考了执业证书,离开体制内的医院,开了个诊所。 她开诊所时周灿送来一个花篮,此后接待过很多这样女孩,她们说,“灿哥介绍来的。” 她打电话骂周灿,“你缺不缺德,留学几年回来开始拉皮条了?” 周灿专门跑过来和她约个饭,正式解释了下他的工作,他管理了两家酒吧一家本市星级最高的酒店,他上班的地方这样的女孩太多,她们不是他的员工,但得靠他的客人养活。 这些女孩有的年纪小还没成年,读书不多,又单纯轻信人,长得漂亮招惹坏男人,出了事又怕的六神无主。 他虽然风流浪荡,但心软无比,那些女孩和他熟了很信任他,难免有人遇见些难事,他是纯好心,想着给她们介绍一个可靠的医生。 她叹了口气,此后常有这样的女孩来治伤、流产,她再也没过问周灿,她知道,这些女孩的第一选择是私立小诊所,如果去了黑诊所,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刚才这女孩一身的伤痕,人还昏迷不醒,她原不想处理这种事,她再信任他,也不敢拿自己诊所去冒险。 周灿再叁说了,“你别担心,你就当是我亲妹妹行吗?我保证无论如何连累不到你头上,。” 陈阎本不想带她去诊所,想起她膝盖的伤恶化到那种程度,她自己也不处理,想到她一定不愿意去医院。 他怕她疼,那天她流了很多血。 那天周坚送走她后,他的神志完全清醒过来,但身体很不舒服,恶心又头疼欲裂,又觉得浑身燥热,大汗淋漓,他知道发生了什么,打开房间的灯,仔细检查了床上,床上血迹并不多,但低头时发现自己大腿内侧染红了一片,他后怕的要命,想立刻去找她。 这个事他的司机最清楚,他和陈阎几乎形影不离,他按住陈阎,“阎总知道了,不让你离开这个门一步,你先忍一忍,等他消消气。” 陈阎当时已经精疲力竭,他一夜不归,阎铮自然知道他的行踪。 阎铮最近对他的管教日益放松,暑假刚开始,不用上课了,如果只是夜不归宿,何至于到了阎铮要“消消气”的程度。 陈阎到今天才有耐心回忆起那天的事,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东西,阎铮为什么会知道是齐思微? 他在这个酒店荒唐过不止一次,为什么这次阎铮知道的这么快,又这么急着处理,把支票都送到齐思微家里。 她睡的深沉时,他仔细的看过她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 皮下淤血没有被吸收,斑驳的印记随处可见,肚脐下的伤最重,还没有消肿,显然是他咬的,他记不清一些细节,但可以想象一个性欲高涨的男人丧失理性时会做什么。 他洗干净手,带上指套给她涂药,手指抚摸伤口边缘,快一周了也没消失,这处齿痕愈合后注定会留疤。 齐思微早已感觉不到身体外的疼,下身的撕裂伤疼了几天,她吃了许多止疼药,她厌恶这些疼痛,总是提醒她一些事,让她心里的怒火无法止熄,看到马宁她更内疚,每一次内疚加深对这具身体的厌恶。 齐思微刚挂断马宁的电话,下一秒电话又响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接起来就断了,来了一个新信息。 马宁发的,“小微,早点回家,我等你,你对我很重要,老公不能失去你。” 她一直忍着的眼泪唰的一下子掉下来。 犹豫了很久,她才回复了一个字,“嗯”。 她的睡衣被换掉了,身上的丝质睡裙,柔软垂滑的袖子宽松,膝盖上紧绷绷的被包扎的严实。 刚才打电话时她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她怕客厅有人,压低声问,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陈阎倚在门框处,顺着她的视线一把将卧室门拉开,“这是我的公寓,没人。” “你能不能对人有点尊重?我是个动物吗?让你随便处置?”,她的眼圈再次红了,大声吼起来。 她握着电话的手指着他的方向,身体气的止不住的发抖。 “微微,医生简单处理了下,再不处理,你的膝盖会留疤。”他不想解释,却更不想看她哭。 她眼里了有一点惊愕,让陈阎意识到,她指的并不是膝盖。 刚才的愤怒过后她才感觉到了阴道深处明显的异物感。 “我怕你痛,给你塞了一粒药。”说着陈阎的脸红起来。 她睡着时候,他心情很不好,喝了不少酒,眼角红着有点轻醉,洗了澡后意识还算清醒。 “要不要吃点止疼药?”,他看着她的脸问的有点狼狈。 她拿着手机一把砸过去,他抢在她动手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头发还滴着水,上身穿了件白色工字背心。 “不用急,齐思微,”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等这里好了,你再来一次,我让你解恨。” “我怎么没有砍死你?” “是啊!”,他笑了笑,“下次找准点。” 他想让她多说几句话,就算是骂她,他听了也开心。 “我不想拿我的命换你的。” 他点头,“你这样想是对的,微微,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的命。” “想打人也要有力气,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出去吃还是在这里?”他竟抬手像哄孩子一样摸了摸她脸颊的头发。 齐思微不想和他这样斗嘴,冷冷的盯了他几秒钟,“我想回家”。 他脸上的那片温和渐渐褪去,下颌角收紧。 “你不是说要在外面散散心?一周的时间,这才第一天。” 他淡淡的问, 齐思微意识不到电话被监听,只当刚才她吼马宁时候他听到了。 “你这么听我的话,不如放我走,我不想和你共居一室,我会恶心。” 陈阎现在才知道,她的话比刀还锋利,每个字都能伤到他,让心里会疼,偏偏他还能做到脸色平静如常。 “微微,如果不是这件事,你永远也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蠢,我不知道你这么龌龊。” 他懂她的意思,他那天说了早就爱她,现在发生的一切,倒也是印证了他对她存的那点不轨之心。 包括后来每次刻意的不期而遇。 他们在江边看烟花,他买了玫瑰花给她,在烟雨霏霏的秋夜,和她在灯下喝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她趴在桌上睡着,转头时脸蛋枕住了他的手掌,却还睡得沉稳。 他们不是情侣、可能朋友也不是,但是在外人眼里看到那一幕,会觉得比情人还亲密吧。 因为那时她信他,丝毫不戒备。 就连马宁,也没有预料。 马宁是个很有警惕心的人,之前和陈阎的短暂谋面,他的眼神,让马宁就有所警觉。 齐思微在医院工作,作为一线的员工,她每天面对的人太多,她是个漂亮女孩,见过的人都知道。 他无法遮住全世界男人的眼睛,只能尽可能的保护她。 他知道此后陈阎有和小微见过。 马宁没有刻意过问,虽然也醋意横生,但他相信齐思微。 他自认有些大男人主义,不想表现的太明显,显得自己没风度和一个小屁孩计较。 他知道齐思微被强迫了,他不想问过程,但他不想就此放过陈阎,他需要知道事情怎么发生的。 回忆并亲口说给自己的未婚夫,对齐思微来说很痛苦,她几乎得了失语症,此后两天里她再没说一句话,白天她也闭着眼睛一直睡。 她性格内向,谨小慎微,朋友也很少。 陈阎年纪虽小,却已深谙世事,还是个劣迹斑斑的瘾君子。 但他有本事让齐思信任他,深夜里一个电话就让她从值班的医院里跑过去。 32 齐思微穿过门诊大厅,看见两排长长的队伍,统一的蓝白相间的校服,大部分是男孩。 只有一个人一眼就能看见,他不在队伍里,给她一个背影,站在不远不近处打电话。 她走过去,看见他垂下的手指间夹着一张表格。 她伸手抽那张纸竟一时没有抽走,他转过头看见她,眼睛里瞬间有了笑意。 陈阎和她同时松开手,那纸一下子飘在地上。 齐思微弯腰去捡,是张体检收费单。 这时一个男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嘴里对陈阎说着,“抱歉。” 陈阎收起电话,接过来转手就递给了他。 “学校体检吗?”齐思微问,她看着陈阎衣服的胸口绣着“英城国际学校”。 陈阎点头。 “怎么这个时候?” 齐思微所在的医院,每年都会在新生入学时去做集体体检,体检地点是学校。 “我下周有个网球比赛。” 陈阎的司机排在队伍的最后,这是个交费窗口,很快他交了钱又折回。 接下来是体检,他回头看她一眼,还来不及说话,她就点头,“我等你!” 体检不到20分钟就结束了,他出来,大厅里看不见她的人,只有司机站在原地。 陈阎吩咐他,“小文,你先走,告诉我哥,我回家了。” 陈阎最近几天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公寓里,他不住校,也不想住家里,碍于外公在,他隔叁差五回一次家。 有司机接送,保姆按点去做饭,阎铮也没什么不放心。 小文是阎铮找的司机,一个老实可靠的小孩,相处两个多月他已摸透了陈阎的性格,他从善如流的把车钥匙递过去。 陈阎摆了摆手,“你开走。” 又等了会儿,齐思微才走下楼梯,她穿着深色牛仔裤和薄薄的白色开衫,长发扎起在头顶,松松挽成一个丸子,素净的一张脸,只薄涂了一层淡色口红,打扮的像个女学生。 陈阎远远扫了一眼,唇角翘了起来,喉结不自觉的紧了一紧。 牛仔裤是修身款,勾勒出优美身形,她虽然瘦,却纤巧有度,腰臀比例完美,腰身太纤细,显得臀线更饱满。 她提着一个袋子递过来,“给你。” 陈阎知道是什么,却问,“什么?” “你的衣服啊!谢谢你!” “我知道啊。”他坏笑了下,“齐医生这么小气,一句谢谢就打发了?” 齐思微很少见到他笑和这样调皮,也抿唇一笑,“那要怎么谢啊?” “请我喝东西,我刚抽了很多血,需要补。” 西服款式的学生制服披在他肩上,他里面穿着白色衬衣,其中一只衣袖卷到手肘上。 体检的学生正叽叽喳喳的散去,其中两个女生和陈阎穿着同色系的制服短裙,她们走过来招呼,“陈阎,要不要一起走?” 陈阎淡淡看了眼,微微皱了下眉,他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是谁,见他摇头,那两个女孩站在原地大胆的看清楚齐思微的长相才离开。 齐思微并不察觉,她很自然的拉起他的胳膊看他手臂上内侧的注射孔。 等她放下,他才将衣袖一圈圈的放开,穿上了外套。 “对面有星巴克,请你喝果汁。” 星巴克里也在排长队,没有空位,陈阎无处可坐。 他并肩站在齐思微身旁,问她,“这么早下班?” 齐思微点头,“中午下班了,又加了叁个小时。” “那天超市里,是你男朋友?”陈阎问,“马宁”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齐思微点头。 “看起来不错,和齐医生很般配。” 他们很少有这样的对话,齐思微笑了下脸红了。 陈阎知道,马宁今天不会接她,只有她下夜班,马宁才有时间。 天公作美,齐思微买了咖啡,给他买了果汁,在取餐的窗口等待时突然又下雨了,咖啡馆里滞留的人自然久久不散。 陈阎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他说,“顺便送你回家。” 齐思微摇头,“我可以打车走。” “这么怕欠我人情?”。 陈阎的话打消她的顾虑,“那你送我去地铁站行吗?” “行啊!”陈阎点头。 小文将车直接开到咖啡馆正门,一直到台阶口,拿着一把伞,又撑着伞,将两个人接到车上。 他撑着伞没上车,弯腰对陈阎说,“四少,我家里突然有点事,你看。” 陈阎拉开车门下来,“你走吧。” 齐思微吸着咖啡低头看那张体检表,体检的项目简单,这两个月,心率、血压、视力一切良好,最后两项是血检、尿检。 鲜红色的印章盖在体检结果一栏:合格 他的体重增加不少,接近了120磅,身高183公分,他变得健康了,还没有完全停止生长,将来会变的更高吧。 齐思微认真看了每一个数据,看了两遍后,将体检表装进文件袋,又小心的放进装着外套的手袋里,她看着窗外,突然眼睛里涌出了泪。 这场雨来的急,窗外模糊一片,看不清丝毫景致。 车内安静,她转过头看陈阎,他肩膀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手掌搭在方向盘上。 他穿的制服应该是量身定做的,领口边缘有领夹,合体笔挺。 她只看到他四分之一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削瘦的下颌线连着长长的脖颈,头发修剪的整齐,黑发贴着白色衣领,显得气质疏离成熟。 他的脸色和状态和第一次见时判若两人,长相很符合当下的审美,单眼皮,肤色白净、性格沉稳自制、是个很帅的大男孩。 她直直的看着他,眼里有藏不住的欣慰。 陈阎早就隔着后视镜一直看着她,看她红了眼圈,此刻他笑了笑问,“齐医生在看什么?” 她不觉得尴尬,落落大方的承认,“你长的很帅,胖一点会更好。” 他听了自然很开心,嘴角笑着,“是吗?现在不好?” “好,现在已经是胖一点了。” 陈阎明白她说的,他现在并不算瘦,体脂率也合格。 她想说我为你开心,但笑了笑,又止在唇边,她的性格让她不习惯轻易表达内心。 车停下等红灯,她看见前窗外的路口,知道他的心思,他们早已过了地铁口。 一路上也没什么话,一直到离家不远处,她伸手指路,“陈阎,车停在那里,我们去吃饭。” 陈阎没回头,忍不住笑了,按她指的方向转弯驶入商场的露天停车场。 雨下的更大了,他把车停在离入口最近的地方,两人同撑一把伞,他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她对他的动作没有丝毫闪躲,很自然的踮着脚尖躲过地上的水洼,两人一路小跑进去,几步的距离,他的衣服就湿了一片。 菜单一眼扫过去,她喜欢吃的每个东西他都记得。 33 保姆刚走没多久,她睡着时做的几样菜,还在保温板上。 陈阎知道她一整天没吃东西,她还有力气流着眼泪对他发火。 她说,“陈阎,我已经放过你了,东西你拿走了,我保证不追究了,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惹你,让我回家。” 后来她哭的厉害,抽噎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重复了好几次,“我不爱你,我一点也不爱你,我真的不爱你。” 他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陈阎不管不顾的强抱住她,捧着她的脸叫她的名字,“微微!微微!好好说话,别哭,我听着。” 她已经没有了力气,生气时额角的血管都暴起来,脸色苍白里泛着青,他担心她气急了,他看着她,心里痛的舌尖都觉得发苦。 他此刻才真正的后悔那天他做的事,他不该打电话给她。 她看起来那样冷静的一个女孩,被他逼到崩溃。 她的生活原本美好平静、将来会是一辈子幸福安稳。 为什么要遇见他。 陈阎曾经自问,为什么爱她,自然是因为她漂亮,但漂亮的他不是没见过。 他曾孤独的长大,她曾带他走出深渊,初识是那样不堪,他这辈子出现的陌生人中对他最真心的是她。 那一点像花火乍然一现的温暖,让他眷恋的再不肯放手。 他和她都不能预见未来,在她信任他时,他狠狠的伤了她。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微微,别哭,你好好说话,我们谈谈,如果你乖,我送你走。” 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他的话,她哭的太久终于平静下来。 刚才的撕扯中,他肩膀的纱布松开,他刚才洗澡时用保鲜膜草草缠住,湿了一部分,现在那条伤口露出来一半,被血染黑的缝合线映在她眼里。 她盯着他的肩膀,抬起手指向前试探着,似乎想去触摸,又止在那里没有动。 陈阎握住她的手放在肩膀的伤处,“你力气很小,我不疼,你看快好了。” 她抬起眼睛看他,叫了声,“陈阎?” 他突然红着眼睛嘶哑着声音问,“你担心的是不是?微微,你很怕我死吧,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会爱惜。” 她那双蓄满眼泪的大眼睛已经红肿不堪,她摇着头闭上眼睛一个字也不说,被他按在胸口。 “我遇见你迟了吗?”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我想过放手,太难了,就像现在我要你离开马宁,你能做到吗?你教教我,让我怎么离开你。” 马宁很爱齐思微,她不见了,电话里他的声音惊惧万分,换成自己是马宁,有人这么对齐思微,或许只能杀了那个人解恨。 “你陪我一周,如果马宁要你,我再也不会主动找你。” “他不会离开我。” “所以你答应了。”他吻了吻她的头顶,突然懂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这么荒唐的话,她都信,都答应,她该多恨他。 陈阎不信马宁,他以前留意过这个人,感觉他聪明能干,但心机并不深沉。 周灿找人跟踪他,他刚才接到齐思微的电话后,即刻返回家,再也没有出门。 至少现在看,或许他真的信了齐思微的话,她只是离开家去散心。 如果他知道齐思微和自己在一起呢,他会作何反应。 齐思微大概猜到陈阎在想些什么,她或许不够聪明,但现在面对陈阎,她在努力学着叁思后行。 从前她觉得他的意志力超过常人,那时的优点,现在用在她身上却最致命,陈阎不会罢手,她知道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这双眼睛她很熟悉,他藏的好,从前若有几分现在的情深,她一定会发现。 她不会信他现在说的话,她突然想起一个人,阎铮,能改变陈阎的,恐怕只有他了。 她的手掌推开他的胸口,她身上的睡裙是两件式的,里面是吊带裙,外面是敞开式长袍。 她脱掉外面的那件,又去调吊带裙的细带子。 “不要一周,陈阎,你是个男人要说话算话,你想做的现在就做。” 陈阎静静的看着她,将她脱掉的衣服拿起来扔到床尾凳上,她看见了不再继续手里的动作。 陈阎歪着头凑到她面前,“不饿吗?如果不饿,那我们就休息。” 他退后一步下了床,站在地上,脱了背心,又一手扯开睡裤上的带子,他不管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多害怕,他上了床,她还来不及翻身逃脱,就被他按着紧紧压住。 他下半身贴在她身上,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怕吗?你应该害怕,你不知道男人性欲来了和动物没区别吗?还在我面前解衣服,你以为我是小孩,你这样赌气,我就会放手?我告诉你齐思微,我经不起你撩拨,你什么都不用做,我现在每分每秒都想和你做爱,想插进你的身体,狠狠的干你,你哭的再大声,我也不会停,我什么也不在乎,你根本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 他俯下身,从她的额头吻到鼻尖,再到潮湿的脸颊和唇,他吻的轻柔无比,贴着她的下巴向下,他贴着锁骨上的伤口亲了下,她捂着嘴巴哭出声来。 他停下所有动作,松开手给她擦眼泪,“我不会动你,你不用怕。” 他从身后拥住她的腰,“拜我所赐,以后你再不会被人伤害了,你也不会再相信马宁以外的任何男人了,微微,能让我放手的不是你,不是任何人,是我自己。” 灯熄了,之前害怕睡着了噩梦中的那个人会突然出现,现在她正躺在他的怀里,她在黑暗里突然不觉得怕了,他早已出现,她没能力做什么,一切无济于事。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