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娘子》 第1节 本书由【一一任卿】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野人娘子 作者:福宝 文案 所向披靡的英武少将军穿越到远古蛮荒时代,捡到一个被部落驱逐的土著女野人。 土著女:“虽然你又瘦又小,胸前光秃秃的一根毛儿都没有,但我还是决定大发慈悲地给你生个孩子,不要太激动啊,我只是在考虑中!” 穿越男:“……” 男主是穿越到远古的古代人~ 女主是远古土著人~ 酱油女配是穿越到远古的现代人~ 酱油男配是远古土著人~ ps:配角神马的都是打酱油的~ ~(*^__^*)~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主角:圆月,关成彦 ================== ☆、第一章 圆月一个人走在茂密的森林里,想象着自己可能遇到的各种死法:累死、饿死、被巨蟒缠死、被尖齿虎咬死,又或是被长尾鸟抓到半空中活活摔死…… 她被部落驱逐,一个人走在这深林里已经十天了。她想她能活到现在其实已经是太阳神的眷顾恩赐了,只不知她还能走运多久,不知最后迎接她的将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死亡。 她如今这悲惨的境况,全拜那个来路不明的女神所赐。她现在怀疑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女神,或许是其他部落的女人跑来冒充的,更有甚者,她或许根本就是恶魔的化身。 九十多天前,一个奇怪的女人被部落几个外出打猎的男人抬回了部落,她的装束十分奇怪,说的话他们也完全听不懂,据男人们说,他们亲眼看到她独自消灭了一只巨兽。 族长说她是上天赐给部落的女神,他们举行了迎神的仪式,比族长执棒时的仪式还要盛大。全部落的人在族长的带领下向她下跪参拜,大家都相信她能给部落带来更多的人口和食物。那时候的她也是那么坚信的,女神跟她说一句话,甚或是多看她一眼,她便开心兴奋,只觉受到了神的眷顾与祝福。 然而当磐石开始像部落里很多男人那样把崇拜爱恋的目光投向女神的时候,她开始对这位女神生了厌恶之心。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磐石对女神生了非分之想,而对女神生出任何的不敬,但是她却无法阻止自己心中燃起的恶火。 磐石是她的男人,他们从小就说好了长大了要订立盟誓的:这一生她不再有别的男人,不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他也不接受别的女人的好意,永远把自己所狩猎物的第一块肉奉献给她。 虽然他们还没有举行订立盟誓的仪式,但是他们说好了的,部落里的人也都知道的。她到十五岁都没与男人睡过觉,就是在等他,等他足够强壮勇猛,等他能按族规独自狩猎一头猛兽献给她,作为他们订立盟誓的见证与信物。 然而他却违背了他们之间的诺言,他把自己猎来的猎物送给了女神。她很生气的指责他,他解释说只是为了向女神表达敬意,但是他的眼神出卖了他,他望着女神的目光中还有崇拜与敬意之外的东西,她认为那是爱慕。但是她还是大方的原谅了他一次,她想,毕竟那是女神。但是他居然得寸进尺,在得到一块完整的兽皮后居然没有送给她,而是屁颠屁颠儿地跑去送给了女神。 什么女神!她才不是女神!她再也不愿承认她是女神了!她冲进她的屋子警告她磐石是她的男人!让她把本该属于她的兽皮还给她。但是她却一脸的迷茫困惑,她一定是在假装听不懂她的话,她一定是想要霸占她的兽皮,霸占她的磐石! 她跟女神动了手,对于女神的法力她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她能独自杀死巨兽。先下手为强,她发现女神放在一旁的神器。她听说过的,女神就是用那个神器杀死了巨兽。她抢先拿到神器指向她,威胁她把兽皮还回来。 她对太阳神发誓她并没有要至她于死地的想法,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但是那个神器突发神威,一声巨响,女神倒在了血泊里。 族长和族人们都来了,她成了杀害女神的凶手。她跟他们解释,她根本就不会用那个神器,她只是害怕被女神用神器伤害才自己先抢过来,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她只是想要回本该属于她的兽皮。 但是族长不听她的解释,还让人用绳子把她捆在树上接受惩罚。两天两夜,没有人给她一口饭吃一口水喝,连她的阿哥阿姐们都不敢靠近她,只能远远地投来怜惜的眼神。 她整整等了两天,第三天,磐石才鼓起勇气接近她。但是他没有给她解开绳子,没有给她送水送饭,甚至没有说一句关心的话。他只是问她为什么要伤害女神,说她不应该那样做,说女神是慈悲善良的,不应该得到她这样的对待,还说他一直在祈求太阳神保佑女神平安无事,这样她也不会受到惩罚了。 他当时的神情和他的名字一点儿也不相配,痛苦中带着卑微。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他大病了一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力气,虚弱的他用同样的神情跟她说将来肯定没有女人愿意要他,没有女人愿意为他生孩子,他会成为部落的累赘,孤独的躲在角落里悄无声息的死去。她跟他说不会,不会没有女人要你的,等我长大了给你生孩子。他说等你长大了一定和你阿妈一样受欢迎,会有很多强壮的勇士向你献殷勤。她毫不犹豫地说那咱们长大了订立盟誓,我一生只为你一个人生孩子。他说好,我一生只看你一个女人,我会把你当做我的女神…… 而此刻,她被捆在树上,听他痛苦地说她不应该去伤害那位慈悲善良的女神,她不应该那么做…… 他对她说你去找族长认错吧,说你不是故意的。只要你诚恳地跪在女神面前认错,并且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照顾她,她那么慈悲善良,等她醒来之后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她说好,你帮我解开绳子,我现在就去。 磐石冒着被族长惩罚的危险帮她解开了绳子,但是她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她找到了族长,告诉她,她就是故意要致女神于死地,她讨厌她,恨她,希望她从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如果她这回平安无事的醒来,那么她还要再找别的机会下手,一定要把她杀死为止! 族长说她的心已经完全被恶魔侵占了,说他们的部落再不能容纳她。 于是,她被驱逐了。 她成了部落里第一个被驱逐的女人。所谓驱逐,便是彻底被放弃了生命,因为她一个人根本无法在部落之外生存。 她被驱逐的那天,阿哥阿姐们流着泪望着她离开,她却咧着嘴笑着向他们挥手告别,好像她只是出去散步,天黑之前就会回去。她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怯懦,她不想被人怜悯同情。 转身的一瞬,她看到了磐石,他站在一棵大树之下,他曾在那里无数次地表达对她的忠诚与爱慕。 眼泪忽然就承受不住了,她赶紧转身,不让任何人看到,然后故意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了深林。 她知道磐石一直跟着她,他跟她走了好远好远,远到她认为他放弃了一切追随她而来。她想,如果那样的话,她便可以原谅他之前的种种,继续让他做她的男人,依旧与他订立盟誓。他们两个人也可以在这天地间生存,她甚至想到将来他们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也能成为一个小小的部落。 但是他没有,在跟了她很久很久之后,磐石停下了步伐,转身回去了。 她站在原地望着磐石回去的路,心想我数到十,如果你能回来的话,我还原谅你。 十个数,她数了两天,磐石没有回来,她最终被彻底的放弃驱逐了。 圆月一直往东走了十天,很幸运的没有遇到猛兽,饿了渴了就找些野果,累了困了就找个隐蔽安全的地方歇一歇。夜晚是最难熬的,寒冷和黑暗让她极度的恐惧,她只有努力让自己快些睡过去,然后对着第二日清晨的阳光微笑:好,又活过了一天。 她知道东边某个地方住着另一个部落,她准备去投奔他们,她想他们应该会乐意接纳她的。她可以告诉他们她阿妈在世时生了十个孩子,也许她还可以夸张些说十二个,总之,她会让他们知道她能给他们孕育孩子,为他们带来更多的人口。 她会有一个新的部落,新的生活……新的磐石…… 怎么又想起磐石了!圆月闭着眼甩了甩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将过去抛之脑后,然而当她睁开眼,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正正砸在她面前。 圆月惊叫着跳开,她以为是躲在树上的野兽把她当做午餐扑了过来,待惊魂甫定,定睛看去,却是一只大鸟摔在地上,身上插着一只细细的棍子,显然是被这棍子插死的。 圆月看看那只鸟,又看看四周,最后抬头望了望天,愣了半晌,随即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高高举过头顶,虔诚地拜了几拜:仁慈的太阳神,一定是您知道我现在饥肠辘辘,所以大发慈悲赐给我的食物,圆月感谢您,您将永远是我心中至高无上的神明。 圆月默默念完,又磕了几个头,随即便把面前已经死去的大鸟抱了起来,四下望了望,奔附近一个山洞走去。 不远处,一个人影躲在暗处,踌躇片刻跟了上去。 圆月全然不察,进了山洞便忙钻木取火,待火生着了,又开始拔鸟毛。她这些日子只靠野果充饥,这会儿饿得够呛,鸟毛没拔干净便迫不及待地放在火上烤,边烤边想:太阳神果真是最慈悲的神明,还赐给我一根插在鸟上的棍子用来拿着烧烤。 正想着,洞口忽然传来脚步声,她抬头望去,但见不大的洞口处站了一个人,黑黑的人影逆光立在洞口,显得异常的突兀可怖。 她看不清那人容貌,心中恐惧陡升,下意识地将手里烤得半熟的大鸟举起来当做武器。相峙了一会儿,见对方似乎没有靠近的意思,便举着“武器”壮着胆子喊了一声:“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慢慢走了进来。 圆月下意识地往后退。待那人彻底进了洞,没了阳光的照射,她方看清此人的身形容貌:却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 圆月松了口气,虽说眼前这男人是比她魁梧了好多,可与她们部落那些强壮的勇士相比真是差得太远了,真动起手来,还真未必打得过她。 圆月一下子起了气势,颇有几分看不上的上下打量眼前这个瘦小的男人:他个子只比她高了一头多而已,肯定不到两头,好矮啊……比磐石还矮嘞……肩膀也不够宽,胳膊也不够粗,胸前竟然光溜溜的连一根毛都没有,啧啧,这还是男人吗……他没长胡子,想来大概和她差不多大,但是看他的面相却似二十多岁了……好奇怪,二十岁的男人脸上怎么光光的只有一点胡子茬? 只在她思量这功夫,对方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没容反应呢,便直接拿走了她手里的武器——那只烤了一半儿的大鸟。 “唉!”圆月见食物被抢了,顾不得多想,下意识地喊道,“这是太阳神赐给我的,你想要得自己去求!” 男人看了她一眼,把插在大鸟上那根细细的棍子拔了下来,随即又把大鸟扔还给了她,开口道:“食物给你,我只要拿回我的东西。”说完便拿了那细细的棍子转身走了。 圆月抱着食物傻傻地站着,看那男人出了洞口才回过神来,紧忙追了出去。她兴奋地想,他一定是她正在寻找的那个部落的人,他是出来打猎的,只要跟着他就能找到那个部落,她得救了! ☆、第二章 二十二岁之前的关成彦觉得自己所向披靡。十四岁入伍,十六岁第一次随军出征浴血沙场,二十岁斩下敌军元帅首级,皇帝御赐其“骁勇”二字,二十一岁便任一府参将,军中新贵,前程似锦。 然而,命运却在他二十二岁这一年与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次狩猎,他一时兴起策马跑得远了一些,不小心走进一片迷雾,待雾散,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陌生的森林,四处全是不知名的植物,藤蔓缠绕巨大参天,他正惊诧之际,忽有猛兽从林中窜出,他跃身闪开,他的马却是逃命不及被猛兽一下子咬住了喉咙,嘶鸣挣扎了几下便倒下了。 他大惊失色,但见那猛兽体态似虎,却又比寻常之虎庞大许多,颚上两只巨大尖牙,血粼粼异常凶残。他从未见过这等猛兽,虽征战沙场多年,此刻也有些心惊胆战,下意识地抽箭挽弓,时那猛兽也发现了他,弃了嘴下食物向他扑来。几番周旋缠斗,他终将恶兽制服,自己却也受了重伤。 惊魂未定之际,四周草丛又生响动,若此时再有如此猛兽围攻,他是绝不能敌的。只在他准备受死之际却从树丛高草之中窜出些人来,一个个均是高大异常,赤身裸体,只在腰间围着树叶兽皮之类遮挡私/处,胸毛浓重一直延至腹下。 众人见了他与死在地上的猛兽似也惊讶莫名,围着他唧唧咕咕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随即便有一头领似的人物上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明显是在表示友好。审时度势之后,他跟他们回了居住地。 接下来他的所有见闻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初时,他只以为自己或是机缘巧合发现了一处隐秘在深山之中被现实世界遗忘的野人部落。他从古书上看过关于野人的记叙:不论男女均是衣不遮体,狩猎为生,茹毛饮血,男女只为繁衍后代而交合……然而随着日子的慢慢推移,随着他与野人们的沟通愈发顺畅,随着他对周遭世界的探索与熟悉,他惊恐的发现:不知何种变故,自己似乎是离开了自己所生活的朝代,回到了千万年前的蛮荒时期。 震惊、惶恐、无措……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痛苦之后,他慢慢接受了自己的现状,努力去适应周遭的生活,同时不放弃寻找任何回去的机会与可能。 他在这个蛮荒时代一待便是一年多,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便是他能及时的被獠牙的部落发现并接纳。 獠牙便是当日拍他肩膀邀请他来到部落的野人。他原以为他是部落的首领,后来发现首领另有其人。因为女人可以生育繁衍,这里以女人为尊,部落的首领是部落里生育最多的妇人。而獠牙则是部落里公认的最勇猛的男人。 因为他初来时独战猛兽,他得到了部落的认可,虽然他身形外貌和他们相差很多,但部落的人们仍然很善意的接纳了他,让他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一年多的时间,他与部落的人成了朋友,尤其是獠牙,更成了他亲密的兄弟,在他的帮助下,他学会了各种在这个时代生存的技能,并学会了他们沟通的语言。 作为回报,他也毫不吝惜地传授他们一些有用的技能,比如耕种,比如养殖。部落里的男人们对他的武器颇感兴趣,只他并不懂得炼铁铸造,便把自己随身带的一对匕首送了一柄给獠牙。 部落里的人渐渐感到了耕种与养殖的好处,他们能更容易的得到食物。但是他们所处的这片森林并不适合耕种与养殖,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虑与争论之后,部落的首领决定将部落南迁,寻找更适合耕作的居所。 关成彦拒绝了与他们一起迁走的邀请,他虽然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但是他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他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回去的途径。一年多来,他刻意让自己保持着与他人的差异。他的衣裳裤子早已千疮百孔,破得看不出原样,但他仍坚持穿在身上,只在外面再穿兽皮遮身或御寒,还会经常用匕首刮去他脸上长出的胡须,甚至自言自语的说上几句自己的语言,提醒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他想,这片森林的某个角落一定掩藏着一处连同两个时代的通道,只要他找到了秘密所在,便能回到他的时代,他仍是原来的那个关成彦,那个骁勇善战的关参将,他在蛮荒时代的这段经历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波折。 对于他的执着,獠牙表示遗憾,但也是尽全力帮他寻了个安全的住所,并给他留了大量的生活用具和武器,以及足够他吃一个月的食物。 在告别了南迁的部落之后,关成彦开始了他孤独的蛮荒生活。他白天出去狩猎,认真探寻这片无尽森林的每一处角落,寻找回到未来的道路。晚上便回到他的居住地——一个峭壁之上的洞穴,洞口有天然垂下的藤蔓植被掩映,从外面完全看不出内里乾坤,如此便能防住走兽和猛禽的攻击。 关成彦如此生活了三个多月,今天本来也同之前那九十多天的时光一样,他带了弓箭匕首外出狩猎,在射落一只大鸟之后,意外发现了自己的猎物被别人捷足先登。 那女人看上去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对他并不构成任何的威胁,只獠牙的部落离开之后这附近再没有人类居住,这么一个小女孩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深山荒野之中?在未辨清敌情之前他不想暴露自己,便躲在暗处观察。 第2节 他看着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似在祝祷,他猜测她是在为凭空出现的食物而跪谢神明。随即又见她磕了几个头,抱着他的猎物美滋滋地奔不远处的山洞而去。 他小心地跟了上去,他可以大方的把猎物送给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但是他的箭仍扎在那猎物之上,在这个蛮荒时代,那比什么都要珍贵。 他原想在洞外等着那女人美餐完了自行离开,只等了好半天仍没动静,他有些不耐烦,又恐她不是一个人,怕一会儿或有她的同伴寻来。虽然獠牙部落的人热情而好客,但是他不确定其他的蛮荒部落有没有吃人的习俗,于是便进洞取走了自己的箭。 但是现在,他为自己的草率现身后悔了:这个女人尾随而来,缠上他了。 “你的部落在这附近吗?你一个人在打猎吗?不会吧,你还有其他同伴的吧。他们在哪儿?你现在是去与他们会合吗?你们准备回去了吗?带上我好吗?”那女人自跟上他,就一直喋喋不休地说话,“我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我想加入你们的部落,你带我回你们的部落好吗?带我见你们的族长,我想她会愿意接纳我的。对了,我忘了说我的名字,我叫圆月,就是夜晚天空中的圆月,你叫什么?你有名字吗?应该有名字吧,虽然你很瘦小,但是每个人都应该有名字,你的族人不应该因为你瘦弱而不给你名字……” 关成彦脸上一黑,回头看了圆月一眼。虽然之前獠牙及部落众人也对他与众不同的身材表示过惊诧,但是毫不忌讳的直言却从未有过,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当面“嘲笑”矮小瘦弱…… 圆月看到对方脸色不好,只当是她说中了他的伤心之处,便正色道:“这是你们族人的不对了,我们族长曾说过,不论强大或是弱小都应该得到同等的对待,太阳神会眷顾这世上的每一个生命……”说着有些语滞,神色黯淡地道,“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族长了……我决定投奔你们部落了,你会带我去见你们族长的是吧。” 关成彦实在不知该与这位野人姑娘说些什么,只暗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往回走,由她去说。 圆月露了个迷茫的神色,跟上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听不懂我的话吗?”见对方不应,又道,“刚刚那只大鸟是你打死的吧,你很厉害,虽然你又瘦又小,但是真的已经足够厉害了……” 虽然她的同情安慰显然没有道理,但是这种明显的对弱者的怜悯语气还是让关成彦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小小的伤害。他终于开了口:“我不属于任何部落,这里也没有任何部落容你投奔,趁着天黑之前你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圆月咧嘴笑了:“原来你听得懂。” 关成彦没应继续往前走,圆月跟上道:“我不能回去了,我也不想回去了,我想去你们的部落,你带我回去,你们部落的族长会接纳我的……”见关成彦只管大步往前走,便紧跑了两步,一把抓了他的胳膊抢到前面挡住他,挺胸抬头道,“你看到的吧,我是个女人!”。 关成彦的目光很自然地向下,落在了她赤/裸的胸脯之上,随即便忙抬头转了视线。 他在獠牙的部落生活了一年多,对于女人和男人一样只用树叶兽皮围挡私/处,终日晃荡着胸脯子已经见怪不怪,甚至习以为常了。但习惯归习惯,他到底不是这蛮荒时代的野人,之前一直与獠牙等男人们混在一起,除了首领,对部落的其他女人们他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鲜有接触。这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对他高高地挺着胸脯,一副“你看呀,看呀,看我的胸脯”的纯洁神情,着实让他尴尬。 圆月见对方避开目光,只当是看不起她,忙道:“你别以为我小,我已经十五岁,马上就要十六岁了,我早就能生孩子了,我阿妈原来很能生孩子,我是她女儿,我也会很能生的!你看我的胸脯这么大,这就说明我很能生,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吧!”说完向对方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这绝对是关成彦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窘迫最尴尬的对话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忙假装什么也听不懂地走开了。 圆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什么那个男人不接受她,她是个女人啊,可以为他们带去人口的女人!她想了想,咬牙做了个痛苦的决定,对着关成彦的背影大声道:“好吧!我决定了,如果你带我回你们的部落,我就给你生孩子!我不嫌弃你瘦小,不嫌弃你胸前光秃秃的!我给你生孩子!你带我走吧!” 她这仁慈的决定并没有换来对方的接纳,他反而走得更快了。 看着对方越走越远,圆月真的着急了,惶恐地大喊道:“回来!别丢下我,带我走!别丢下我!我会死的!回来!”边喊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上去,结果心急生绊,扑倒在地上。 她又被抛弃了,好不容易寻得了生机,结果又被抛弃了,还是被一个又瘦又小身上没毛的残疾男人……她都不嫌弃他许诺给他生孩子了,他怎么还不带她回去……他一定是个傻子!是个恶魔!她要诅咒他,诅咒永远没有女人为他生孩子,诅咒他老无所依,诅咒他也遭受同样的命运! 圆月趴在地上,紧紧地攥着拳头,哭了。 “起来吧,我带你走。”圆月抬起头,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站在他面前。 她揉揉眼,爬起来,决定收回刚刚的那些诅咒,不过鉴于他刚刚让她那么狼狈,她决定收回给他生孩子的许诺,当然她不会告诉他,否则他也许会改变主意不带她回部落了。 这不叫欺骗,只是对他的惩罚,圆月这么告诉自己。 ☆、第三章 圆月跟着关成彦爬上了他峭壁之上的洞穴,四下打量了一番,惊奇地道:“你住在这里?你没有部落?”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话,改口道,“这里是你外出打猎的暂居地吧,你还准备在这里住多久?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去?” 关成彦道:“我没有什么部落,我也不会带你去哪儿,你今天可以在我这儿过夜休息,明天我送你回你的部落。” 圆月愣了愣,道:“你怎么能没有部落?你不可能一个人在这天地之前生存。”说着一顿,若有所悟地脱口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被部落驱逐了!” 圆月说完才觉得自己说漏嘴了,捂着嘴露了赧色,有些尴尬地道:“我被我的部落驱逐了,所以才来这里投奔你们的部落。不过我可以对太阳神起誓我不是恶人,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人……呃……从来没存心伤害过什么人……我走了十多天了,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我本以为自己得救了呢,没想到你也是被驱逐的……难怪刚刚我让你带我回部落你会走开……” 关成彦大抵知道了状况,他原已以为她是迷路走失,本欲护送她回到自己的部落,这下却有些难办了。她这么个年轻的女人被驱逐,想必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部落回不去,他又不能对这么一个弱女子置之不理,这深山荒林,她定然活不了多久。 只在关成彦为难之际,圆月已有了心思,转忧为喜道:“没关系,你带我去你的部落,他们看到你带了我回去一定会原谅你做的错事,到时候我再跟他们说几句好话,他们绝对会接纳你的。” 关成彦没有应话,只走到一旁开始专心致志地钻木取火。 圆月想了想,又作让步道:“要不我不说我是自愿去投奔的,只跟他们说是你把我抢去的,这样你就更有功劳了,说不定还会奖赏你呢……实在不行……你把我绑起来也行……不过得等咱们快到的时候再绑我……” 关成彦好像没有听见似的,把火生起来便把刚刚被圆月考得半熟的大鸟继续架在火上烧烤,又撒上些獠牙走时留给他的含有盐分的作料。 圆月在一旁等了半天没得应话,也便讪讪的不言语了。 关成彦将食物烤好分给圆月一份,自己拿了肉远远地坐在洞口思量该如何处置这个女人。不能送走,也不能留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像她说的送她去獠牙的部落,但是他只知道他们迁去了南方,根本不知在哪儿落脚……况且……他不能离开这片森林,这里有着他回到原来世界的唯一希望…… 圆月自然不知道关成彦的心思,她为自己终于不是孤单一人而感到欢喜,她活下来了。虽然他暂时没有答应带他回去,但是她觉得这是早晚的事,还有什么比打猎时候不小心捡到一个年轻丰满的女人更走运的事儿呢! 晚上,圆月坐在角落里,看着关成彦把干草和兽皮铺好。她心中生了警觉,她曾许诺给他生孩子,如果他这时候提出要求,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是同情可怜他,但是这并不足以让她给他孕育孩子。她和磐石之间不再有任何的关系了,她可以凭己所愿给任何男人生孩子,但是她第一个孩子的父亲如何也不能是一个半残男人……也许第二个可以考虑他……呃……或许,第五个吧……如果他能听她的话、对她足够好的话,她也许大发慈悲的给他生一个…… 眼看着铺盖就快弄好了,圆月决定先下手为强,便做出一副遗憾模样道:“真不巧,我的受难日昨天才刚刚过去,就算我们今天晚上做了,我也怀不了孩子。” 关成彦手上一抖,险些把兽皮仍在地上。圆月以为他在生气,想了想,又理直气壮地道:“我没有骗你,你不信的话咱们也可以今天晚上做,但是肯定怀不了孩子的,你只会平白浪费力气而已。”说完又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走过去躺下,望着关成彦撩起了裙子,一副请君享用的神情。 关成彦连忙起身走开,双颊通红,不是害羞,而是生气,只想这女人怎么这么放荡,甚还没有□□含蓄矜持,若是从前,他一定会揪着她的衣裳把她扔出去,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但现在,他只能努力压制住怒火,告诉自己这是蛮荒时代,女人们毫无贞操可言,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冷静,冷静…… 圆月把关成彦的脸红当做害羞,心道我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厉害,看他走开便松了口气,舒舒服服地钻进铺盖里睡觉了。 圆月苦了十日,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晌午,醒来时,关成彦已经不在洞穴里了。她愣了愣,慌忙跑到洞口向外张望,不见他的影子。她想喊他,却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急得大喊:“喂!你在哪儿!喂!” 林中没有人回答,却惊起了几只大鸟,扑啦啦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似是随时准备俯冲下来啄她的眼睛。 圆月连忙把洞口遮挡好,退回洞去。 他是不是走了……把我扔下了…… 不会不会,为什么要把我丢下呢,没有理由的……他一定是打猎去了,怕我饿着,给我弄吃的去了…… 可是,已经中午了,怎么不回来啊…… 大概是什么也没猎到不好意思回来,怕我笑话他…… 就快要回来了……怎么还不回来…… 也许他猎了好大一只尖齿虎,一个人拖不动,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回蹭,耽搁时间了…… 这回是真的要回来了…… 傍晚,关成彦打猎回来,一进山洞便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圆月。听他回来,她猛地抬起了头,眼神中难掩的狂喜,甚至还有点点泪光,随后便又咬了咬唇,把头低了下去。 关成彦看到他放在石台上的食物仍如他走时一样,显然她一整天什么也没有吃。他想把东西给她送过去,问问她为什么不吃,又怕她像昨天那样说出什么奇奇怪怪让他尴尬的话,只想反正肚子是她的,她总不会把自己饿死,如此他便没理她,自己拿了匕首去给猎物剥皮。 洞内好一阵沉寂,好久圆月才突然开了口:“我不是不给你生孩子。” 又来了……关成彦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没理她继续自己的活计。 见他不言语,圆月神色一暗,蜷了蜷身子小声道:“你能回来我很高兴,我以为你走了呢,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的,你要是走了我可能就会死了……” 关成彦手上的动作滞了滞,但闻她又道:“我不催你带我回你的部落了,你想什么时候走咱们就什么时候走,不想走的话……我也听你的……”顿了顿,又望着他道,“咱们做个约定好不好,我答应给你生孩子,你答应不把我丢下……”说完用力咧了咧嘴,挤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关成彦从她的笑容背后看到了她努力掩饰的惶恐与不安,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只顾得尴尬,却忘了对方不过是一个陷入绝境的女人,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关成彦心软了,多年的戎马生涯又让他生了强烈的保护欲与责任感。他拿了石台上的食物走过去,蹲到她面前道:“一整天没吃东西,不饿吗?” 圆月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殷切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允诺。 关成彦道:“我答应不会丢下你,但是不需要你用生孩子作为交换。” 圆月没有抒怀,反而愈发迷茫不安了,没有公平的交换,她无法安心地信任他能遵守诺言。 关成彦道:“你想要投奔的部落已经不在这儿了,他们迁去了南方,具体在什么地方落脚我也不清楚。所以在我们启程之前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这恐怕会是一段漫长而艰险的路程。” 他答应带她走了,圆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咬着嘴唇用力地点头,随即真诚地道:“你是个好人,虽然你很瘦弱,但你是个好人,是个勇士。” 关成彦心想这女人实在是不会说话,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天知道他做这一回“好人”要付出大的代价。这一行不知要走多久,也许会错过回去的机会,也许路上遇到什么预想不到危险,他便葬身在这蛮荒时代,悄无声息,永远没人知道。 圆月接过关成彦递来的食物,认真地道:“我会给你生孩子的,不是作为交换。” 关成彦未再多言,只想由她说去吧,这样她大概会安心些。 ☆、第四章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关成彦。” “关……成……彦……这是什么意思?关成彦是什么东西?是你们部落特有的东西吗?” “什么也不是,这三个字不代表任何东西,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啊?不会吧,总会有些什么意思的吧。” “没有。” “哦……这是你们部落的规矩吗?没有任何意思的名字?随便发出几个‘依依呀呀’的声音就能当做一个人的名字了?” “……” 自从关成彦和圆月正式成为伙伴,类似这样的对话便时有发生,每每都让他黑着脸无言以对。而对于他的沉默,圆月又总能有自己的理解。比如关于他名字这件事,她便擅作主张地理解为:是他们部落的人歧视他瘦弱,于是随便给了他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名字。为此她颇为他感到愤愤不平,甚至想要另外送给他一个名字,比如高山、峭壁、尖牙之类的。他委婉的拒绝后,她也没有坚持,只对他微笑,宽慰说“关成彦”这个名字也足够好听了。关成彦很庆幸自己这么多年的彪炳战绩让他足够的自信,否则单听她善意的安慰便能把他打击到心灰意冷。 关成彦问过圆月两次为什么遭到驱逐,见她顾左右而言他似有不愿提及的伤心往事便没再问了。而圆月则从没问过关成彦为什么离开部落,她早已经认定了是因为他过于瘦弱而被族人当做累赘遗弃了。关成彦很想澄清,可又无法解释自己的来历,也只随她去想,只她每每向他投来对弱者同情与关怀的目光实在让他无奈。 在开始为接下来的旅程做准备之前,关成彦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要做:让圆月穿衣裳。 虽然他对蛮荒时代的女人完全不敢兴趣,但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丰满少女成日□□着身子在他面前晃悠他也着实受不了。尤其是对方自有一番小心思,只怕他哪一日改变主意不带她走了,所以总会假作不经意地在他面前晃晃胸脯子展示自己女性特有的魅力——我很能生孩子呦! 关成彦自问不是柳下惠转世,又太久没近女色,只怕一不留神把持不住,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来。他翻出自己那件早已千疮百孔烂得不成样子的外衣撕了撕做底子,用细绳将很多块碎兽皮缝补在上面,花了两天的功夫做了一件惨不忍睹的衣裳。 圆月本着入乡随俗的心思不情不愿地把“衣裳”套在身上,低着头左扭右扭的打量,极度怀疑地道:“这真是你们部落的规矩吗?你们部落的女人都这样打扮?” 望着眼前被自己打扮成叫花子的少女,关成彦很是心虚,只“嗯”了一声没多言语。 第二日,打猎回来的关成彦发现圆月变了装束,邋里邋遢好似大口袋的衣裳被她重新整理了一番,也勉强称得上衣裙了,她还用布条做了条腰带,上面挂满各种各样的小饰物,显出几分婀娜的腰身来。关成彦不由得暗叹,女人爱美的本能当真是千万年亘古不变的。 见关成彦打量自己的装束,圆月颇有几分忐忑,紧道:“我只稍微改了一下,这样舒服些,不会太坏你们的规矩吧?” 关成彦把猎物仍在洞穴的通风处,讪讪地应道:“不会,这样挺好。” 圆月松了口气,拎着腰带垂下的一头晃了晃,道:“我看你昨天撕下来仍在一边似是没用了,就随手拿来扎在腰上了。这是个什么东西?薄薄软软的,我昨天看你撕得挺轻松,今天我自己动手才发现这东西还挺结实。不过我很聪明,我发现这东西有纹路,顺着纹路撕就轻松多了……这是个什么?是你们部落特有的吗?我从来没见过。” 关成彦不打算为了几块破布条与她扯上一大篇,便随口应了一声:“嗯。” 圆月兴奋地道:“我发现你们部落有很多东西跟我们不一样!就像你那天用来杀死大鸟的细棍我就没见过”说着又指了指关成彦腰间的匕首,好奇地道,“还有你腰上挂着那个是什么?我想问你好久了,可以给我看看吗?”说着便不客气地往前凑了凑伸手去摸。 关成彦闪身躲开,道:“很平常的的东西,没什么可看的。” 圆月想那肯定是他用来打猎的武器,在他们部落也是一样的,男人都很重视自己的武器,不太愿意别人去动。如此她也不再坚持,只把早些时候烤好的食物捧了过来,道:“你打猎肯定很饿了,我给你留着呢,我刚刚已经吃完了。” 关成彦接过来坐在石台上享用自己的晚餐,圆月就坐在一旁看着,似是欲言又止,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道:“其实,还有个东西,我想问你是什么。”说着从一堆杂物里取了个东西递到关成彦眼前。 第3节 关成彦一看,却是当日皇帝赐给他的一块兽纹金镶玉腰坠,上刻皇帝御赐的“骁勇”二字。这东西大概是他最珍贵的物件了,象征着他的勇猛与功绩,他一直随身携带。只到了这蛮荒时代,这块金疙瘩除了闪闪亮亮,让其他人觉得奇异好看之外,全无任何意义。他记得自己随手把它仍在角落里,许久不曾见过了。 “我没随便翻你东西,我是不小心看到的。”圆月紧忙解释,接着把这新奇物件翻来覆去地研究,又稀罕地道,“这东西真好看,阳光一照还闪亮呢,上面这石头也好看,又滑又亮的,比河里的卵石还要好看,这叫什么?这也是你们部落里特有的吗?有很多吗?是每个人都有?还是只奖给勇士的?”圆月一连问了好多问题,可完全没望关成彦一眼,目光完全被这从未见过的“宝物”吸引,眼神中闪着异样的光彩。那种眼神关成彦大概能够理解,女人对玉石金饰的喜爱看来也是不分时代的。 “这么好看的东西你为什不戴在身上?放在角落里可惜了。”圆月颇为这“美丽的饰物”鸣不平,只道,“我帮你做个项链挂在脖子上吧,旁边用羽毛做装饰肯定好看。” “不用。”关成彦把那腰坠拿过来扔回角落里。 圆月眼巴巴地望着那“美丽的饰物”,心想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东西,可是那东西真的很漂亮啊,配上羽毛做成项链肯定好看,如果有长尾鸟尾巴上的黄羽毛就更好看了,颜色很搭配……他为什么不喜欢呢……如果他不想要的话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啊……挂在我脖子上一定比挂在他脖子上好看…… 圆月有些心虚地望了关成彦一眼,心想等将来和他更熟些再问吧,看样子那东西对他也不是什么紧要的,送给她应该不是问题。她保证将来不会把这东西传给她别的孩子,一定会传给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这样就没有问题了,他一定会答应送给她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圆月便很自然的把这块金镶玉的腰坠当成了他们二人的共同财产,捡起来用一块兽皮小心翼翼地包好收起来,颇有些埋怨地对关成彦道:“别仍啊,磕坏了怎么办。”还要传给孩子的…… ☆、第五章 几日后,圆月的受难日到了。 所谓受难日其实便是来了癸水,因为部落里的人们相信人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是神的孩子,女人生孩子是把神的孩子偷来了人间,为了惩罚女人,神便让她们每个月固定的日子腹痛难忍流血不止。女人们在受难日的时候都非常的小心,基本上是连着躺几天不敢动,只怕走来走去让神明以为她招摇不敬,施以更严重的惩罚。而男人们为了保护能为他们生育繁衍的女人,则会在一旁尽心尽力地照顾,并且虔诚地祈求上神的宽恕,恳请他将罪责降在他们身上。 圆月十二岁的时候经历了自己的第一次受难日,那时候是她阿爸替她祈求的,后来阿爸死了,便是磐石。虽然有人在她身边守护,但是每次她每次受难日的疼痛并未得减半分。 阿妈说等她有了男人生了孩子之后就不会那么疼了,圆月听了跃跃欲试地想要拉着磐石去生孩子,她知道有了受难日就说明可以生孩子了。但是阿妈又说,你受难日的时候有多疼,生孩子的时候便是那样十倍的疼。于是,圆月又退缩了,她想她大概是挨不过去,她知道有不少女人都是生孩子时候疼死的,她还不想死呢。于是磐石每次偷偷的请求她给他生孩子的时候,她都无情地拒绝了,她想等磐石再强壮些成为一个真正的勇士就可以守护她,那样神明也不敢把她的性命夺走了,只可惜她最终也没有等到那一天。 此时此刻,圆月窝在软乎乎的兽皮之上,因腹痛而脸色惨白,额头已冒了一层的汗。 关成彦不在家,他早晨出去的时候她原想叫住他,想让他作为她的男人帮她祈求上神的宽恕,不过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能张开口。因为她之前跟他撒谎了,她跟他说她的受难日才过去,这才过了不到十天而已。 在因无人祈福而被神明惩罚致死和得罪关成彦而遭遗弃之间,她显然对前者还留有一丝侥幸心理。 圆月感觉下面又热乎乎地流了一股,她轻轻抬了抬身子,把垫在屁股下面的大树叶扯开,换了一片干净的,又拿手边的布条擦了擦屁股。。 这东西还挺好使,又软乎又吸水,用水清理起来比兽皮方便多了。经过这几天的研究,圆月已经爱上了这个被关成彦称作“布”的东西,只可惜他手边似乎也不多,除了两人穿在身上的,便只剩下这些碎布条了,否则她可以用布来代替垫在身下的树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宝贝得只用它来擦身子。 中午圆月没起来吃东西,就这么懒懒地躺了一日,心里还总惦记着要趁关成彦没回来之前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扔了,收拾干净,以免被他发现。可她肚子疼得厉害,又一天没吃东西,身上又软又虚,只想再躺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洞外还亮着呢,他没这么早回来的。 圆月这一躺便渐渐地睡了过去,直到感到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腿上来回的动,她才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待定睛一看,吓得她一下子惊醒,冷汗霎时透了全身,连心都凉透了——一条脚腕子那么粗的蟒蛇不知何时爬到了她的身上。 圆月惊吓过后,下意识地想要猛掀盖在身上的兽皮把蛇甩开。但是她不敢动,她知道她只要有一丝细微的动作,它就会立时发动攻击,瞬间要了她的命。她甚至连眼皮都不敢动一下,就全身僵硬地望着它,期盼它在她身上玩儿累了便自己悠哉地爬走。可是蟒蛇似乎并不愿轻易地放过她,沿着它两腿之间凹下去的路径一直爬上了她肚子…… 圆月想,一定是她受难日无人守护祈祷,所以神明派这条蟒蛇取她性命来了,她死定了。 正在她绝望之际,洞口忽然传来响动。圆月大喜,她知道是关成彦回来了,看她不敢开口求救,只秉着呼吸从吼间发出极细微的哼哼声。那蟒蛇似也发现异动,突然向圆月发起了攻击,圆月下意识地闭眼受死,一瞬间,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脸颊飞了出去。 我死了,我死了,死了,死了……圆月吓得瘫软,心里念了好半天才敢睁开眼,歪头看去,只见当日那根插死大鸟的细棍子穿过蟒蛇的头部,把它死死地钉在了洞穴的岩壁之上。 关成彦则忙收弓上前寻看圆月的情况,乍见她身旁的树叶上竟是滩滩血迹,不禁大惊,脑子里根本没过其他的想法,忙问圆月是不是受伤了。 大难不死的圆月从惊恐中缓过神来,讪讪地说了实情,又忙解释道:“我之前是对你说了谎,但是那会儿咱们不是什么都没说好呢,现在咱们有了约定,我不会再骗你了!” 关成彦没言语,赧着脸色走开了。他还没有成亲,虽有过女人,可仅限于消遣泄欲的歌妓之流,对女人的这档子事儿是一知半解,这会儿和圆月同处一室实在觉得尴尬得很。之后的一整晚,他都没怎么跟圆月说话,只假作对射死的蟒蛇很感兴趣似的,远远地坐在洞口研究。 圆月以为关成彦是在恼她撒谎骗他,也不太好意思跟他搭话,经了那么一吓也是乏力,晚饭也没吃便混混睡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准备出门的关成彦被圆月叫住,她头天一整日没吃东西,这会儿脸色蜡黄虚弱得很,只轻声道:“你别出去了。”顿了顿,更软了分语气,“好吗?” 她是在“请求”他留下来陪她,关成彦想到昨天的状况,只怕洞中的血腥味又惹来蛇蟒一类,便放下弓箭留了下来,却又觉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颇为尴尬,便把之前挂起来风干的肉拿下来,用匕首割成小块。 圆月躺着望了关成彦一会儿,又道:“你在做什么?怎么不过来?” 关成彦抬头望着她,有些糊涂。 圆月道:“我承认你是我的男人了。” 关成彦脸上一黑,没理她。 圆月自顾自地道:“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早晚会有的,神明也一定知道,所以你可以替我向神祈祷。” 关成彦有点明白了,獠牙的部落也有相似的传统信仰。他一直觉得这种行为荒唐可笑得很,只寄人篱下又不好说什么。可即便是再入乡随俗,让他像那些男人那样,跪在女人的床边口中念念有词地祈求上神宽恕,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圆月等了好半天,见关成彦完全没有过来的迹象,咬咬嘴唇做了让步:“好吧,你在那儿祈祷也行……” 滞了片刻,见关承彦依旧不理她,又道: “你在祈祷吗?我看你一直在弄那块肉……这样好像显得对神明不敬……” “也许你们部落是这个规矩吧……我们部落不是这样的,我们的规矩是男人要跪在女人床边真诚地祈祷……” “嗯,你是不是不会啊?以前应该没有女人让你给她祈祷吧,其实不是很难,只要心诚就行……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 “那块肉很难切吗?我看你一直在弄,你放着吧,等我的受难日过去我来弄。” “你知道吗?如果没有真诚的祈祷,我可能会死的……我想昨天那条蟒蛇就是神明派来惩罚我的,还好你及时赶到了,我很感谢你,我好像还没说过吧,因为昨天我太难受了,所以大概是忘了说了……谢谢你啊……” “其实我今天也很难受,受难日都是这样的,不过如果能有男人在一旁祈祷的话,疼痛会减轻的,会得到神明的宽恕……” “……” “关成彦……你在祈祷吗?” 圆月的碎碎念终于把关成彦最后一点儿怜香惜玉之心也磨得消失殆尽,撂了手里的东西,出洞去了。 圆月看着洞口发了一会儿呆,转回头望着黑漆漆的洞顶木然地扯了扯嘴角,喃喃地自我安慰:“他大概是去外面为我祈祷了……” ☆、第六章 关成彦觉得圆月大概是生气了,气他没有为她祈求神的宽恕,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显然蛮荒时代的野人们并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能很明显地感到她的不快。即便是他迟钝地看不出人的脸色,那么她连着两天没吃东西,大概也能说明点儿什么。 她不仅是不吃不喝,甚至背身躺在那儿两天,一动没动。有几次他甚至以为她晕死过去了,他试探着唤她的名字,她便轻轻地应上一声,或是和他搭上两句话,似乎只是太累太乏而不想动弹,但她应答的声音却一次比一次虚弱。 他知道她夜里趁他睡着了会偷偷的起来,但是并没有吃东西,只是把身边的污物清理一下,然后继续躺回去。 不看他、不主动跟他说话、甚至绝食抗议?关成彦觉得这完全是小女孩儿生气耍赖的把戏。 他觉得她气得非常没有道理。他收留她,给她饭吃,保她安全,并准备暂时放弃可能回到自己时代的机会而送她去找足以让她依靠活命的部落,这些已经算是对她的大恩了,他不打算让她如何感恩报答,但至少应该心存感激的不与他找麻烦。 初时他心里也存了些脾气,便故意听之任之,由她作践自己的身子。可两天下来,见她不吃不喝愈发虚弱下去,到底是心软了,只想自己和个小姑娘置气也太没气度,便在第三日的清晨走到她身边蹲下,对着她的后脑勺哄孩子似地道:“醒了吗?你教我祈祷吧,我帮你祈求神的宽恕。” 圆月没有应声,他又唤了一声,甚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依旧没有反应。关成彦担心,绕到她的另一侧去看,但见她脸色苍白得连嘴唇都没了颜色,额头浮了一层的汗。他用手搭了搭她的额头,很烫,她病了。 关成彦慌了,这蛮荒时代无医无药,一个在他那个时代看来极简单的病都能要了人的命,他在獠牙的部落住了一年多,就曾亲眼见到过许多次这样微不足道的死亡。 他没照顾过病人,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舒服好转,只把自己那一张兽皮也给她盖在身上,又沾湿了布给她擦了擦汗,在她旁边守了一会儿,起身出了洞穴,没多久从外面采了一些药草回来。 关成彦不懂医,他曾看到部落里的人用这种药草给人治病,也不管病人得的什么病症,发汗发热呕吐腹泻,一概喂以这种药草。万物相生相克,有的病或是凑巧能被这药草医治,有的病便全然无效,他甚或怀疑有的病吃了这种药草会更严重,只蛮荒时代的人不通药理,更多的是靠个人身子去抗,听凭神的裁夺。 关成彦有些犹豫要不要给圆月吃这个东西,但见她全然没有一点儿生气,好像随时都会悄无声息地睡死过去,也只好搏上一搏。他把药草捣碎,将草汁一点点地滴在圆月嘴上,汁液顺着她的唇缝流了下来,他索性将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一只手捏着她的嘴,另一只手蘸着药草的汁液点在她的唇上,慢慢地渗透到她的嘴里。 给圆月喂完药,关成彦又将她放下盖好,坐在她身边守着。 他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这两日她背身躺着默默地流泪,他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他觉得她是在跟他发脾气,现在想来,他或许想错了……她是伤心?是无助?又或是真的以为自己会被神明惩罚致死而生了绝望? 他不知道受难日有人在身边为她祈祷对蛮荒时代的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但是他想起了自己每次出征的前一晚都要亲自磨一下战刀,尽管它已经异常锋利了。这是他的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一个小小的执拗。又好像他的一个好兄弟,每次战前都要喝几口酒,作战之时便勇猛无敌,一次敌人偷袭他受了重伤,伤愈之后直叹是因为拼杀之前没容功夫喝上两口,自此便自备了一个小酒壶终日挂在身上,虽是有违军纪,但熟知内情的将军也对他睁一眼闭一眼。 对于蛮荒时代的女人来说,受难日有人祈祷想来比磨一磨刀,喝一口酒紧要得多,这关系着她们的性命,虽然在他看上去荒谬可笑,但却是她们的习惯,执拗,信仰。 她的碎碎念总是让他忘了她只是一个失去族群的弱女子,其实细想来,她的这些喋喋不休或正是她惶惶无助的表现。关成彦生了自责,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害死圆月。并非因为无人祈祷而使她遭受神明的惩罚,而是因为他毫无意义的拒绝打击摧毁了她的精神。作为一个驰骋沙场的战士,他知道精神被摧毁的后果有时就是一条命。 关成彦坐在圆月身边,双手合十,真诚地道:“太阳神,请宽恕圆月的罪责,我愿意替她接受惩罚。”说完回头望了望仍在昏迷中的圆月,她的眼睫微微地抖了抖,似是有所反应。他把盖在她身上的兽皮又拉了拉,低声道,“神明听见了我的祈祷,你会没事的。” 昏迷中的圆月似是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她想一定是她快要死了而生的幻觉。不会有人为她祈祷的,她早就被抛弃了,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死活……她是这天地间最凄惨可怜的人…… 身体的极度虚弱带给她的是精神上的极度敏感与脆弱。她卑微地想,如果她当时听了磐石的话去跟女神认错就好了,或者她根本没有伤害过女神就好了,其实她真的没必要一定要跟她过不去,这注定最后倒霉的是她,她早就应该预想到自己这个结果。 其实磐石给女神什么东西有什么紧要呢,他爱给谁就给谁,她不在乎就行了,她只要本本分分地守着自己那个小窝,然后接受部落里分下来的食物,一天一天的活下去。她虽然不是部落里最丰满的女人,但也不是最差的那个,有很多男人愿意成为她孩子的父亲,如果她不是那么坚持和磐石的约定,她现在一定活得很好,她不在乎磐石就行了。 而且他也不值得她在乎,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他对别的女人示好了,他还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看着她一个人走入丛林去送死,他在死亡面前他把她抛弃了,他不值得她在乎。 可是……至少她每次的受难日他都守在她身边,安慰她,照顾她,为她向神明祈祷,请求神明善待他的女人……但是现在,她失去他了,没有人为她祈祷,那个才认识的外族男人才不会在乎她的死活呢。即便她给他生了孩子……她只是个外族,一个他捡来的女人而已…… 她不应该离开部落,她应该赖着不走,即便是死了,好歹还有人替她收尸,有人真心的为她难过落泪。而不像现在,死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他不知道会怎么处理她的尸体,不知道会不会帮她清理,然后放入大河中,让她能够随波逐流飘回天上去……大概不会的,他大概懒得理她,随便把她仍在哪个角落,然后任由猛兽将她撕碎吃掉,她永远也不能得到平静安宁…… 圆月觉得好冷,身子冷,心里更冷,她用力地蜷了蜷身子,感到有人体贴地为她把兽皮掖了掖,然后她又听到那喃喃低语,有人在为她祈祷,请求神明宽恕她的罪责,将惩罚施在他身上。 这一回她听得很清楚,好像不是做梦…… ☆、第七章 圆月昏迷了两天,醒来的时候神智仍有些不清楚,见旁边有个人,愣了好半晌才认出他是谁。 关成彦见她醒了,盛了点水端过去,也没有问她渴不渴,就直接自作主张地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把水送了过去。 圆月抿了两口水之后才感觉倒有些不对劲儿,用手在身上摸摸,自己身上套的兽皮不知何时被脱去了,连下面也是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察觉了她的不安,关成彦道:“放心,我没趁人之危占你便宜。你的衣裳脏了,我帮你洗了晾在洞口。” 圆月想起这两日是自己的受难日,她的那些污物大概是他帮着收拾的。她很是尴尬,缩了缩身子,小声道:“我没不放心……谢谢你……” 关成彦这辈子从来没伺候过女人,更别说伺候到清理月事污物的份儿上,他着实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儿,便默默地又把水碗凑到圆月嘴边,堵了她的嘴。 圆月也是一脸的赧色,再没言语了。 圆月又躺了两天,待身上渐渐有些劲儿,便死活不让关成彦照顾她了。关成彦也不勉强,只仍是不放心地留在洞里陪着她,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 “对不起。” “嗯?” “我听到你给我祈祷了,我还以为你会丢下我不管,我那么想你,对不起。”圆月羞愧地道。 “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关成彦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的磨着自己的匕首。 圆月道:“我会报答你的,我给你生孩子,不用等咱们回到你的部落,等我再好些马上给你怀孩子。” 关成彦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我说了,不需要你报答,我也不用你给我生孩子。”想了想,又有些犹豫地道,“我想,等你病好了之后送你回你的部落……” 他话音未落,圆月便瞪着眼慌道:“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去你的部落吗!怎么又变了!”想了想,又道,“你是嫌我身子差容易生病是不是?不是不是,我身子好着呢!我以前从来不生病的!我,我这是之前走了那十多天累的……不、不,也不是累的,我不怕累的!我,我身子真的很壮实!我马上就会好的!我以后再也不会生病了!” 第4节 关成彦道:“你误会了,我没嫌弃你的意思。只我之前考虑不周,不论你我,病来如山倒,未必每次生病都能这么幸运的好转。我想,与其冒险带你跋山涉水去投奔别的部落,还不如我送你回你的部落,至少那里有你的亲人在……至于被驱逐的事……你独自在外受了这么多苦,也算是受够了惩罚,什么罪责也都该消了。” 圆月沉着脸色道:“不会的,我不会得到原谅的……而且我也没什么亲人,我阿爸阿妈都死了,阿哥阿姐有自己的阿爸,我是被驱逐的人,我回去只会给他们找麻烦……” 关成彦道:“那你的孩子呢?没有母亲的孩子很可怜,你不想回到他们身边吗?” 圆月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还没生过孩子呢……” 关成彦有些吃惊,他知道这蛮荒时代的女人们自来了癸水便开始怀孕生孩子,到十五六岁,如何也得是一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圆月见关成彦惊异的神色,解释道:“我不是不会生,我只是还没男人呢,我一有男人肯定马上就能怀上孩子的,这点你放心,我绝对能生!我能生好多呢……” 关成彦一扬眉,道:“你还没男人?” 圆月紧忙道:“我不是没男人喜欢!有好多男人喜欢我呢!我只是不要而已!” 关成彦想了想,道:“磐石?” 圆月一愣,露了惊异 关成彦道:“你昏迷的时候念过,我想这大概是一个人的名字,这是喜欢你的男人?又或是……你喜欢的男人?” 圆月用力咬了咬嘴唇,摇头道:“不是了,什么也不是了。”说着看了看关成彦的脸色,又怕他嫉妒似的解释道,“我以前是和他有过承诺,但是他违背承诺去喜欢别的女人了,我不会再和他订立盟誓了,现在你是我的男人,你放心,我不会再想他了。” 关成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和你订立盟誓!”圆月打断他的话,坚定地道。 “啊?” 圆月真诚地道:“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和你订立盟誓,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个男人,只为你一个人生孩子。” “啊?!”关承彦愣住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订立盟誓”这四个字在这蛮荒时代大抵就是“成亲”的意思。 “不是……我不是……”他要解释,可圆月根本不给他机会,自顾自地道:“你不用不好意思,你救了我,不止一次,我应该这样报答你的。虽然你又瘦又矮,但我看到了你并不是个废人,你也很厉害,你能独自在这森林里生存,能独自杀死那么大的猎物,你是真正的男人!是勇士!” 所以,请不要自卑?关承彦觉得自己在圆月的眼神中看到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木然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只觉有口难辩,又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几声,回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你这么做,如果你想要报答我,那么就让我送你回你的部落,去找你的磐石,和他生儿育女,好好地活下去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圆月紧道:“别送我回去!我回不去了!我犯了很严重的罪,就算你把我送回去了,他们也还是会把我驱逐的,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幸运的遇到你了!” 关成彦道:“如果你有这种顾虑,我可以确保他们接纳你了再走。” “不!不……”圆月用力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低下头去,好半晌方又开口,“我不想回去……”怯怯地抬眼望了关成彦一眼又低下头,带了几分恳求地道,“别送我回去……” 关成彦受不得女人这种神情,软了几分语气道:“我并没有逼你的意思,本来也只是想问问的你意见,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不过你要知道,我送你去你想去的部落未必比送你回你的部落更安全,我们可能根本找不到他们的栖身之地,也许会遇到预想不到的危险。” 圆月道:“我知道,那我也不回去。” 关成彦蹙眉道:“能告诉我你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责吗?”见圆月有些踌躇,又做正经模样道:“你既然想去我的部落,我也得为我的族人着想不是?万一你是……” “不是不是!”圆月打断他的话,紧忙解释道,“我不是坏人,我从来不做恶事的!那只是一个意外!”说着滞了片刻,神色黯淡地道,“我把我们部落里的女神弄伤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拿回我的东西而已,我没想到她的神器那么厉害……她伤得很严重,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没醒呢……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能醒过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想伤人,更没想杀死任何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关成彦心想圆月口中的“女神”大概是他们部落的族长或女巫之类的人物,打伤甚至杀害“女神”的确是极大的罪恶,也难怪她这么一个正是生育好年华的女人会被驱逐了。 圆月道:“我现在都告诉你了,你要遵守诺言。” 关成彦道:“我答应不送你回去,但是想让我送你去我的部落,还需你答应我一件事。” 圆月不假思索地道:“嗯,我答应了,不管是给你生孩子还是和你订立盟誓,我都答应。” 关成彦无奈道:“就是这件事,我要你答应我再不提什么给我生孩子,订立盟誓的话。你将要去的部落有很多强壮的勇士供你任意挑选,我不需要你给我生孩子,明白吗?” 不明白,非常不明白……圆月望着关成彦,一脸的迷茫。 关成彦不管那么多,只凝着她道:“点头,我带你去,摇头,我送你走。” 圆月连忙点了点头。 关成彦道:“好,一言为定。”说完好似解脱一般松了一口气,道,“我去弄点儿水,你先休息吧,把身子养壮实了咱们才好上路。” 关成彦转身走了,剩下迷茫的圆月一个人在洞里发呆。待到关成彦回来的时候,发现她仍像他离开时那般坐在原地,见他回来便慌忙避开眼神,假装无事地起来整理东西。 是夜,关成彦就要入睡的时候,洞的另一头,沉默了半日的圆月终于开了口:“关成彦,你醒着呢吗?” “嗯。”关成彦迷迷瞪瞪地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你生孩子?是因为……看不上我吗?”圆月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难掩的落寞与忐忑。 困倦的关成彦未察,只翻了个身,随口敷衍道:“不是,你很好,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圆月没再开口,远远地望着关成彦的背影,怔了一会儿,释然的笑了: 是啊,怎么可能是看不上我呢,我虽然不是最好的女人,但也不是最差的,他没理由看不上我的……怎么可能会看不上我呢……他那么瘦那么小,胸前光秃秃的一根毛儿都没有,如果连他都看不上我,那我也太惨了……呵呵…… 他大概是不好意思,或者是自卑了……一定觉得我在敷衍他,害怕现在生了希望将来会更失望。他们部落的女人一定都不正眼看他,从来没有女人说愿意给他生孩子的话,所以突然有我这么好的女人说给他生孩子、订立盟誓什么的,他一定是害怕紧张了…… 没关系,时间长了他就知道我没骗他了。 ☆、第八章 关成彦发现想要让圆月明白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只是同伴这么简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虽然守诺地再没提过生孩子或是订立盟誓的话,但是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女人。他很是无奈,觉得再与她多说也是浪费唇舌,索性随她去,反正她和他妹妹的岁数也差不多大,他就当是小时候陪妹妹玩儿过家家那样哄着她了。 他遇到圆月的时候是初秋,气候正好,没想只一场秋风袭过,丛林一下子迎来了寒意。眼瞅着一日冷似一日,他不由得生了感慨:又是一个冬天,真不知道他还要在这蛮荒时代度过几个冬天。 来了这蛮荒时代一年多,若说还有什么让他犯怵或不适应的,便是这里的严冬了,没有房屋、没有棉衣、甚至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大雪一下,冻得他骨头都结冰了。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这些蛮荒时代的人似乎完全不觉得冷,除了老弱妇孺会套了兽皮制成的冬衣御寒,大部分健壮的男人依旧是裸着身子,只不过因为无处狩猎都不出去,基本上就是围着火堆,吃着早早储备下的食物过冬。 关成彦还记得去年冬天自己的惨状,与部落里一群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套了厚厚兽皮的他活似个弱不禁风的娘儿们,他满满的自信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关成彦跟圆月商量,说快要入冬,天寒地冻的他二人无处容身很可能会死在外头,不如踏实在这洞里住几个月,等来年春天再上路。 圆月答应得很痛快,她想,反正关成彦也能打猎养活二人,他们两个在哪儿过冬都是一样,早些回去晚些回去没什么分别,饿不死冻不死就行了。 关成彦对于圆月的理解感到欣慰,他开始每日早出晚归的去狩猎,为过冬储备食物。这个时候他便开始体会到了圆月的好处,她很能干,不管是搓麻绳还是编草鞋,她都比他麻利一倍;同样的食材佐料,她做出来的食物总要美味很多;收拾猎物也是一把好手,尤其是在学会使用他的匕首之后,剥皮、割肉、风干,这些活计基本上她一个人全包了。她还负责采集野果、洞穴的收拾打扫、两人衣物的缝补清洗。可以说他自己除了尽可能多地捕获猎物之外,别的事完全不用操心。除了这些活计,她居然还有时间用兽骨羽毛给两人做各种各样的小饰物,着实让他咋舌赞叹。 关成彦有些庆幸自己能在入冬前“捡”到这么一个同伴。他甚至想如果自己真的是这蛮荒时代的男人,那么无意中捡到这么一个女人一定会让他万分欢喜。 关成彦把圆月当做同伴,但是圆月却把关成彦当做自己的男人,既然他是她的男人,那么他的东西也就全都是她的了。这日,她从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兽皮里翻找,想寻两张整块儿的给自己做件御寒的冬衣,没想让她从最底下翻出一件“成品”。 关成彦打猎回来的时候,见圆月正举着他过冬的那件寒衣上下比划,见了他,惊喜地道:“你看我找着什么了?我还想做件新的呢,这下省事了,只不过这个我穿有点儿大了,不过没关系,我改改就好了,这下好了,省了不少事。” 关成彦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没言语,把猎物扯到一旁坐下来收拾,心里默默地琢磨自己光着膀子过冬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少。 圆月拿着冬衣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会儿,终于对这件衣裳生了怀疑,她想了想,似是洞察了什么,抱着冬衣走到关成彦跟前,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有这个的?” 关成彦滞住,垂着头没应声。 是啊,他怎么有这个的,他怎么能有这个呢?他是男人,应该像獠牙他们一样光着膀子不畏严寒,而不是像娘儿们似的披着盖着还冻得打哆嗦。关成彦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窘迫过,被一个女人当面质问:嘿!你冬天怎么还穿衣裳啊,哎呦,你还是男人吗! 妈的!关成彦在心里咒骂了一声,为自己的不中用。要他自己承认这衣裳是他的,就等于要他承认自己的羸弱,承认自己不是个男人,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打死也不能承认,豁出去光着膀子过一冬了! 关成彦正要开口否认,圆月却先开了口,颇有些不屑地嘟囔道: “这个女人肯定又高又壮,啧啧,你看,她的寒衣都比别人的大,这得多费兽皮啊,我用两块,她得用三块……” 说完又有些生气似的地质问道:“这是你以前的女人的?你以前有女人是不是!” 关成彦被说懵了,才要说出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儿,一时间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圆月等了一会儿,又意识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自己改口道:“不对,就算是也应该在她那儿啊,怎么在你这儿?”想了想,又似了悟地道,“我知了,肯定是你喜欢她,做好了想献给她,但是一直没好意思送出去是不是?” 关成彦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只觉自己完全跟不上圆月的思路。 圆月觉得自己说对了,坐到关成彦身边道:“如果只是偷偷喜欢过我就不生气了,因为我以前也有过磐石,我们这就算扯平了,以后我不想磐石了,你也别想那个女人了。”见关成彦不应,又语重心长劝道,“我告诉你,身子壮的女人未必就是好的,我就知道有很多比我高比我壮的女人都很容易生病,然后就死了……还有,生孩子也不是身子壮就管用,得胸脯大屁股圆才行,就像我这样的……还有啊,那样的女人肯定吃得多,她一顿得吃我一天的,如果和那样的女人一起生活,你得打更多的猎物才行……还有还有,你看她做寒衣用的兽皮都比我要费……” 圆月说了半天,关成彦才缓过神来,他知道若他不有个表示,她这话大概没个完,或还能说上十几条她比“那女人”强的地方,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圆月果然心满意足的停了口,起身走开了,却并没有动手改那件寒衣,而是把它扔到角落里,自己翻找了两张兽皮去做新衣裳。 关成彦隐约听见她在嘟囔什么才“才不要别的女人的东西”的话,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笑一声,又瞥了瞥角落里那件寒衣,心道这下好了,她认定了那是女人的衣裳,他更不能说那是他的拿来穿了。 也许今年会是个暖冬吧……关成彦这么安慰自己。 ☆、第九章 关成彦觉得自己经历过一个冬天,如何也得有些长进,可没想到才入深秋,他就有些受不住了,由其还要抓紧入冬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储备食物,每日里光着膀子在寒冷的秋风中狩猎谋生,冻得他直哆嗦,只一想起圆月同情的眼神和善意的安慰,又咬牙挺住了。 圆月初时没留意,可两人终日待在一起,少不得看出了端倪。她想,他是不是不受冻啊? 圆月不禁有些惭愧自责,她单看他身手敏捷力气也大,倒忘了他先天不足了,他那么瘦小单薄大概会比其他男人怕冷。她凑到关成彦身边,一脸关切地道:“你冷吧,要不我给你做一件过冬的寒衣,就像我这样的,穿上就不冷了。” 关成彦望着圆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完全是对弱者的同情与怜悯。若是从前他还会无所谓的一笑,叹她同情得毫无道理,可这一回她却是正戳在他的软肋上,让他颇觉难堪,黑了脸咬牙道:“用不着。” 圆月被驳了回来,讪讪的再没言语了。 几天之后,没预兆的一场小雪,秋天似是嘎然而止,一下子便入了冬。关成彦渐渐少了出去狩猎的次数,可即便是待在洞里也好不了多少,反而因为缺少活动,身子都有些发僵,只有靠不停地吃东西给自己补充热量,所幸他行伍出身,还有些底子。想起自己的处境遭遇,关成彦的心情便像外面的天气一般愈发的沉重阴寒,圆月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十句应不上两句,一半是因为心情抑郁的迁怒,一半是因为怕一开口冻得牙齿打颤。 关成彦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接受圆月的好意,其实穿件冬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本来就不是这蛮荒时代的野人,没他们那么皮糙肉厚,完全没必要跟他们比。更不用在乎圆月怎么看他,她只是他在林子里偶然捡到的女人而已,她自己还要靠他的照顾保护才能在这丛林里生存呢。 关成彦暗暗观察圆月,她这两日一直在摆弄那些碎兽皮,他猜她大概是想给自己弄个帽子或冬鞋什么的。他不禁腹诽:他救了她的命,还挨着冻去给她弄吃的过冬,她却一点儿也不想着报答地只顾着自己暖和,完全置他的生死于不顾。又想这个女人也太不通人情世故,我说不用你就不能再坚持让一让吗,完全不给人台阶下啊。 关成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琢磨着,忽地一阵寒风从洞口灌进来,冻得他一激灵,脑子也被寒了一下而惊醒似的,心惊自己怎的会生了这般怯懦的想法。又想这寒冬就似沙场上的敌人,跟什么圆月弯月的没有一点儿关系,这是他的战争,他现在已经完全被这个敌人压制住以至于生了退缩之心。关成彦,你是男人!是丈夫!冲锋陷阵视死如归,何况区区寒冬! 勇士热血在关成彦心里烧了没几日,又被敌人泼了盆冷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他发现自己身上被冻得红肿起来了。 起初是脚上有点儿肿,他没太在意,只想头两日光着脚穿双草鞋在雪地里走,即便只是薄薄的一层想也受不住,想着过两天就能下去,没想脚上的红肿非但没下去,反而愈发严重,小腿大腿也开始肿了起来。关成彦这才意识到有些严重,可也不愿在圆月面前示弱,只想既然是冻出来的毛病,就用热的治,多坐在火边儿烤烤火大概就好了。如此便趁夜里圆月睡着了挽起裤腿坐在火边烤火取暖,然两三天下来却是一点儿不见好转,身上胳膊上也开始红肿起来了。 关成彦穿着裤子圆月看不到,身上胳膊上的红肿却是藏不住的,她初时也只以为是冬天冻得发红,待细看却是吓了一跳,不禁惊道:“你什么时候被冬虫子咬了,怎么不说!” 关成彦一愣,冬虫子?再看自己身上这红肿,自己这是被虫子咬了?他不禁心下一凉,难道是中了虫毒? 圆月急道:“都肿到身上了,这都得好几天了吧。”说着就要扯关成彦的裤子。 关成彦忙抓了她的手甩开。 圆月道:“都这样儿了谁还看什么你不成!”说着一撇嘴,颇有些不屑地嘟囔,“有什么稀罕的,谁又不是没见过那东西……”说完瞪了他一眼,转身往洞外走。 关成彦叫住她道:“你干什么去?” 圆月道:“能干什么去,找尸臭草呗,再过两天草都死光了你就真完啦!” 关成彦料是解此虫毒的药草,连忙跟了出去。 尸臭草并不难找,只跟它的名字一样,散发着浓浓的尸臭味道,两人一路循着味道找到一大片,一人拔了一大抱回了洞穴。 第5节 圆月惊于关成彦并不知道冬虫子和尸臭草,奇道:“你们部落附近没有吗?” 关成彦摇了摇头。圆月并未生疑多想,一边用石头把草捣碎一边解释:“这尸臭草是秋天生的,到冬天大寒的时候就枯死了,虽然只长几十天,可你看能长这么高呢……冬虫子就生在里面,人过的时候很容易就被它咬了脚和小腿,没多少日子就红肿起来了,顺着腿一点点儿往上肿,最后就像你这样肿了一身,冬天的时候不痛不痒的不觉什么,天一暖和就惨了,浑身痒得要命,恨不得把自己皮肉抓破了去挠骨头那种……我们部落附近就有这尸臭草,我们都不敢去的,就怕被这草里藏着的冬虫子给咬了。”说着便扯了关成彦的胳膊,把捣碎了的尸臭草敷在他红肿的皮肤上,道,“不过抹上尸臭草的草汁就好了,很快就能消肿,要再晚些日子,尸臭草全死了就麻烦了,你就得等到明年这时候再治,只怕到时候你身上都被自己挠烂了……” 光成彦听圆月说着不由得有些后怕,只道:“谢谢你,这次多亏你了。” 圆月没应,摇了摇头,认真地捣着草汁。 关成彦一边把捣碎的草汁抹在自己腿上,一边感慨如果他没遇到圆月这么个本土人,单凭他自己不知逃不逃得过类似的危险。他想,也许他不应该离开獠牙的部落,任凭他再有本事也未必能在这蛮荒时代生存下去。在这丛林之中,他一个外来者未必比圆月这么个弱女子更有优势。 背上忽然凉丝丝的,关成彦回了神,圆月正蹲在他身后往他红肿的后背上抹草汁。他下意识地闪身躲开,道:“不用,我自己来。” 圆月眉头一皱,不解地道:“你们部落的男人都跟你一样吗?” 关成彦一愣,但闻圆月坦然地道:“你自己够得到后背吗?你们部落的男人都跟你一样害羞吗?我又不是要把你怎么样,摸摸后背又怎么了?大不了我也给你摸我的。” 关成彦怔了怔,是啊,他坚持什么呢,什么男女大防,什么授受不亲,这蛮荒时代哪讲那些个礼数,能生存繁衍就足够了,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还计较这些着实可笑。若真要计较,他和圆月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么久早算不得什么君子了。 关成彦扯了扯唇角苦笑一声,转过身背对着圆月道:“那麻烦你了。” 圆月不明所以地扬了扬眉,继续捣了草汁往他背上抹。 沉默好半晌,圆月又忽地开口打破沉默道:“你身上真滑,比别的男人都嫩。” 关成彦僵了僵,默默地转过身望向她。 她冲他一咧嘴,表示自己这是发自内心真诚的称赞。 他脸上一黑,似个被登徒子吃了豆腐的姑娘一般往一旁不安地挪了挪,沉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关成彦身上抹遍了尸臭草的草汁,过了几日,红肿慢慢消了下去,可身上尸臭草的味道却经久不散,只连整个洞穴里都充斥弥散了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圆月一脸厌嫌地远远躲了他几日,见他红肿开始消了便紧忙轰他去外面用雪水擦洗身子去味儿。 关成彦固然不愿光着膀子在雪地里打滚儿,可也着实受不住自己身上的恶臭,无奈只好去洞外咬牙忍着往自己身上拍雪,待通身抹了一遍,身上又全都冻红了,和之前的红肿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分别。完后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进了洞便冲到火堆旁烤火,身上一阵阵打颤。 圆月抱着他那件被她仍到角落里的寒衣走过来递给他道:“抹完草汁还不够,还要发发汗才行,现做一件来不及了,你就凑合先穿这件吧,好在那女人魁梧你又瘦小,应该差不多。” 冻得牙齿打颤的关成彦也没了计较,立时接过寒衣穿上,又往火堆前凑了凑,只想这天寒地冻的能发汗才是见了鬼了。 关成彦到底是没能发汗,不过几日之后身上的红肿却也是彻底消了下去。关成彦恍然琢磨过味儿来,看着坐在一旁缝制寒衣的圆月,开口道:“圆月,治冬虫子咬的红肿真的需要发汗吗?” 圆月顿了一下,低着头只做随意模样应道:“是呀。” 关成彦道:“可我没有发汗,红肿还是消了。” 圆月抬头冲他一乐:“那大概是你走运了。”说完又低下了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关成彦望着圆月滞了片刻,忽地长出了一口气,做轻松状道:“那就好,现在我这红肿消了,也不用穿这寒衣了。”说着便作势脱衣裳。 “唉!”圆月有些着急地唤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你还是穿着吧,万一又发作了怎么办。” 关成彦没言语,只静静地望着她,一副洞察一切的模样。 圆月心虚地咬了咬嘴唇,想了想,道:“关成彦,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男人,他生下来就比别的男人矮小瘦弱,而且胸前光秃秃的一根毛儿都没有,大家都笑话他看不起他。可其实他很厉害的,他能独自在森林里生存,能一个人捕获很大的猎物,他能把细细的棍子扔得很高很高杀死空中飞翔的大鸟,他还能杀蟒蛇,一下子就把蟒蛇盯在岩壁之上了……他还能……还能……”圆月蹙眉想了想,歪头看见了晚上吃剩的野猪肉,接着道,“他还能一个人杀死野猪,很大一只,够一男一女吃好多天的。你说他是不是很厉害!” 关成彦面无表情的望着圆月,嘴角抽搐,心说你还能说得更明显一点儿吗。 圆月继续道:“虽然他很厉害,但是他先天不足啊,我跟你说了吧,他又矮又瘦又没毛,皮肤还嫩嫩滑滑的……所以啊,他有一个弱点,就是他很不受冻,冬天里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但是他又不愿意被人笑话,不愿意穿寒衣。结果你猜怎么着?” “嗯……”关成彦配合地搭了一声。 圆月哭丧着脸道:“结果他就冻死了。” 故事讲完了,圆月久久地望着关成彦,遗憾地道,“你说他是不是死得很可惜?明明可以不用死的,穿上寒衣就行了,就是因为怕被人笑话所以被冻死了,你说是不是很不值得?” 关成彦木然地望着圆月,好半晌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道:“你们部落的女人都跟你一样吗?”还是说这蛮荒时代的女人都跟你一样? “啊?”圆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见他只望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得有些心虚,避开目光扭了扭身子,小声道,“我说的这个故事是我们部落的事儿,是我们部落的一个男人……他也是又矮又瘦又没毛……是他的事儿……” 关成彦看她这模样,不由得嗤笑一声,道,“嗯,是你们部落的事儿,我知道了。”说着叹了一声,释然地道,“你说得对,他确是死得太不值得了,怕冷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圆月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啊,所以你不要学他啊,穿件寒衣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扬了扬手里做了一半儿的寒衣道,“我这些日子一直给你做寒衣呢,可惜最后两块儿整张的兽皮被我用掉了,只剩下一些散碎的,不过没关系,我麻利得很,再有两三天就差不多了。你先穿着那女人的寒衣凑合两天,马上就有新的了!”说完冲关成彦一乐,继续低头缝兽皮。 关成彦抽了抽唇角,心想该不该告诉她我穿着这件就是我的呢? 算了,还是不要说了…… ☆、第十章 “将军!将军!二夫人要生了!” 迷糊中的关成彦被下人叫醒,不及多想,匆忙往西院赶去。当日他陷在蛮荒时代捡到了圆月,本要送她去獠牙的部落安身立命,然机缘巧合,二人动身之前却被他发现了回到自己时代的通道,他狂喜之下又不好置圆月于不顾,没奈何便把她一起带了回来。 既然是他带回来的就必须要对她负责,便干脆给了她一个名份。他自是不能娶个蛮荒野人做夫人,于是在与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亲之后,收她做了侧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养在了家中。只原配夫人的肚子未见动静,她却先给她怀上了孩子。 关成彦在门外忐忑不安,也不知圆月生下的孩子会是如何,若是个女孩儿还好,只肤色稍黑而已,倘若是个男孩儿,又随了蛮荒时代的男人模样,那他关家岂不要出个怪物了! “哇!哇!”屋中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关成彦忙破门而入,但见稳婆笑盈盈地对他报喜:“恭喜将军,二夫人一下生了三个,全是儿子!” “啊?”关成彦愣住,扯了扯嘴角不知是惊是喜。 “关成彦!关成彦!”才一气儿生了三个的圆月一点儿不见疲累虚弱,精神头儿十足地躺在床上冲他喊,“你看!我说我很能生吧!我一下就生了三个!我下一回还能生三个!” 关成彦走到床边看到襁褓中的小娃儿,还好还好,都是寻常婴儿的模样,没有哪个异常的大,也没有哪个带了一身的毛儿出来。 圆月冲他嘿嘿地乐:“孩子随你,滑滑嫩嫩的。” 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关成彦看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儿顿生初为人父的喜悦,把儿子抱在怀中欢喜之际,但闻圆月又开了口:“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啊,我原都想好我将来孩子的名字了,就叫尖牙、岩石、峭壁什么的……但是你们部落有规矩是吧,既然是在你们的地方,那就按你们的规矩吧,咱们儿子就叫‘关哎呦’,‘关吧唧’,‘关哗啦’好了!” 关成彦惊得险些把儿子仍出去,不知是哪个下人跑了出去,对着院子里就喊:“二夫人生了三个小少爷,‘哎呦’‘吧唧’和‘哗啦’!” 那下人兴高采烈第扯着脖子一通喊,喊得人尽皆知,没两天全城的人都知道关成彦关参将喜得贵子,取名‘关哎呦’,‘关吧唧’,‘关哗啦’,他再想改也改不得了。 他爹心爱孙子,辞了京里的差事带着他娘搬来了程川,成日里看着小孙子们蹦上蹦下把二老乐得合不拢嘴。爱屋及乌,二老对孙子们的生母也是疼爱有加,而圆月也没辜负二老的厚爱,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这肚子就没消停过,于是,便又有了‘关吭哧’‘关哈啦’‘关轰隆’‘关叮咚’……至于他那原配夫人,因过门多年无所出,自己请去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子吃斋念佛去了。 转眼,儿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传了蛮荒野人的骨血似的,生得老虎一般健壮勇猛。关家世代戎马,关哎呦和一群弟弟们自也穿上铠甲上了战场,强于常人的体魄和骨子里野蛮凶猛让他们所向披靡,所到之处敌人无不闻风丧胆弃甲哀嚎:“关哎呦关吧唧关哗啦来啦……” 哥哥们风光无限的时候,妹妹们也没闲着。关成彦的女儿关哈哈,关嘻嘻,关嘿嘿都到了十四五的年岁,虽不似别家千金那般白玉雕出的娇柔,一个个也是如花似玉的模样,性子又活泼爽朗颇受人喜爱,前来求亲之人踏破了关家大门槛儿,而大女儿关哈哈更是得眷宠入了东宫成了太子妃,一时间关家风头无限。 几年之后,皇帝驾崩,太子即位,封后拟诏的时候犯了难,因不论怎样的溢美之词,用在“关哈哈”这个名字之上都显得荒唐滑稽,皇家威严荡然无存,怎么听怎么似个笑话。太史御史们追根寻源,最后把罪名归在了他关成彦头上,说是他给儿女取名不慎,失了国体,接二连三的奏本哗啦啦地堆到了皇帝的龙案上。 众口铄金,龙颜震怒,一道圣旨下来将他关家满门抄斩。 断头台,关成彦拉着又要临盆的圆月,身后跪着一群儿女。刽子手手起刀落!噗!他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地上,但见圆月眼睛一亮,摸着肚子笑嘻嘻地道:“有了!咱这孩子就叫‘关咕噜’!” 圆月望着关成彦的脑袋,咧着嘴笑:“你说好不好听啊!关成彦!关成彦……关成彦……” “关成彦!关成彦!喂!关成彦!你醒醒啊!” 关成彦惊醒,瞪着眼望着眼前的圆月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心里扑腾腾地冒了一身的冷汗。 圆月蹲在他身旁,皱着眉头一脸关切地道:“你说梦话了,哼哼哈哈的不知在说什么,怎么?是做噩梦了吗?” 关成彦瞪着眼望着圆月,目光下意识地往下心有余悸地去她的看肚子,还好还好,平平的什么也没有。 圆月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随又抬起头冲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道:“你梦到什么了?梦到被剑齿虎咬断脖子了吗?还是梦到被大鸟啄瞎了眼睛?” 比那要可怕百倍!关成彦定了定神,抬眸看见圆月心里终觉得不踏实,梦中的情景就在眼前晃悠,好像再跟着女人靠近一会儿,便会从她肚子里跑出一大群的孩子缠着他叫爹,他忙起身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外头飞着大雪,紧忙出了洞。 圆月蹲在原地望着洞口,迷茫地嘟囔:“不是怕冷吗……” 洞外,关成彦深吸了几口寒气,寒风一吹,整个人从里到外地清醒过来。 他从前向来梦少,来了这蛮荒时代一年多梦才渐渐多了起来。他多少次梦到自己终于脱困地回到了自己的时代,醒来后发现不过是一场梦总是一阵惆怅郁结,而刚刚这一次梦醒后是长出了一口气,心念还好,还好。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那种荒唐离奇的梦,真是太荒唐了……他大概是跟这女人待太久了,尤其是这些日子大雪一直没停过,两人终日待着洞中大眼儿瞪小眼儿,她每日里叽里呱啦地跟他说话解闷儿,也难怪他会做这样离奇的梦了。 关成彦叹了口气,又怕长久待在洞中惰了筋骨,便站在飞雪中练了一套拳,最后对着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大吼了几嗓子,心中才觉得畅快了些。 圆月趴在洞口好奇地望了他一会儿,实在受不住外面嗷嗷的寒风,缩着手脚溜回了洞中,窝在火堆边烤火。不久关成彦带了一身的雪回来了。圆月抬头望了他一眼,仍有些不放心地道:“你没事吧?” “没事。”关成彦随口应了一声并没有走过来,一来是在外头舒活了半天筋骨身子并不十分寒冷,二来也是有意想远着圆月些,以防再生那样荒唐的怪梦。只正是大寒时节,这山洞又透风,他在远处坐了一会儿身上又凉了下来,又不想往火堆那边儿去,便掀了自己的铺盖披在身上。 火堆旁的圆月以为他要睡觉,好心地提醒道:“不能睡,你才醒了没多久,天这么冷,你可能睡着睡着就冻死了。” “嗯。”关成彦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阿爸和我阿妹就是大寒的时候睡觉冻死的……” 关成彦望着圆月怔了怔,但见她拿了跟棍子架了架火堆,缩了缩身子喃喃道:“他是打猎时候受伤了,他想要给我们打更多的猎物,想让我们冬天过得好些……他伤还没好就入了冬,那年冬天冷得要命,部落里好多人都冻死了,我阿爸和我阿妹就是那时候死的……我也差点儿死了,是我阿妈一直吵我不让我睡,我要睡她就拧我胳膊拧我屁股还大声骂我,结果我就没冻死……”说着一顿,吸了吸鼻子道,“我阿妈很疼我,我肯定是她最喜欢的孩子。” 关成彦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儿,他能想象那样一位母亲,努力在严寒中保护女儿的性命。 圆月歪头望着他道:“关成彦,你阿妈有几个孩子啊?她疼你吗?” 光成彦垂着头没应,他想他失踪这一年多,他娘一定急疯了。 圆月见关成彦不言语,只当是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他娘因为他先天不足而不疼他。她想了想,便做随意地样子改变了话题,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道:“关成彦,你冷不冷?我有个取暖的法子,你想不想知道?” 关成彦心情正糟,没心思与她闲话。圆月自顾自地嘿嘿一笑,道:“是我阿姐告诉我的,她说男人和女人那个的时候就会很热。”说完冲关成彦眨了眨眼,笑道,“想不想试试看?” 关成彦脸上一黑,却是一下子忘了对家人的思念之情,见圆月咧着嘴冲着他乐,又让他想起自己那个荒唐的噩梦来,生怕这女人随时会心血来潮扑过来一样冷着脸躲出洞去了。 圆月尴尬地被晾在了洞里,她不懂自己说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她只是想逗逗他让他多点儿笑容而已,她原看她阿姐这么和男人玩笑的时候对方都很开心兴奋的样子啊。 圆月拧了拧眉,再度确认自己遇到了一个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新晚了,单位最近出了点儿事儿,于是我这个小跑腿儿的就要不停地加班啊加班tat…… ☆、第十一章 关成彦深切地感受到了圆月说的那种害怕睡梦中被冻死而不敢入睡的感觉。最寒的那几日他和圆月根本不敢同时睡下,只怕睡着睡着就死过去了。两人只能是轮翻休息,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另一人便在一旁守着,看对方睡得沉了便过去将其摇醒,有的没的扯几句闲话提提精神吃点儿东西,然后再换对方去休息。 显然圆月不似戎马出身的关成彦那么忠于职守,有好几次关成彦睡醒的时候都发现圆月趴在他身上睡着了,不过睡得很轻,他佯作翻身,她便惊醒,喃喃自语几句,多半是自责后怕的话,然后便怕他睡死似的紧着把他“摇醒”。 因为这样的轮翻休息,圆月和关成彦便少有机会聊天儿了。听不到圆月的碎碎念关成彦又开始有些寂寞,倒不是如何喜欢或习惯圆月对他的喋喋不休,只是寒冷总能把孤独无限倍的放大,在这严寒中有人说话聊天总比一个人孤寂沉默好太多了。他不禁开始担心,待把圆月送走,他又变成了孤单一人。如果一直寻不到回去的途径,他不知道能坚持几个这样的寒冬,也许一个也过不了。他甚至想,在带着圆月找到獠牙的部落之后,他不知还有没有勇气再独自回到这里生活。这和是否胆小怯懦无关,而是他心中那个能够回去的希望与信念越来越渺茫了。 在关成彦的惆怅之中寒冬渐渐过去,虽然还没有入春,但是天气已经一点点暖和过来了。圆月很高兴,为自己又活过了一个寒冬,她又来了精神头儿似的,每日里喋喋不休地不绝的跟关成彦说话,并开始积极地收拾上路要带的东西,用得着的用不着的她都惦记着,哪怕是一些散碎的兽骨她都舍不得扔。圆月想这是他们的东西,哪怕是再小的兽皮兽骨都是关成彦辛苦打猎得到的,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说不准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但是圆月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件让她着慌的事,他们那个亮闪闪滑溜溜的宝贝饰物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她明明收得好好的!她把已经收好的东西全都散开,一件件翻看,没有没有,哪儿都没有。 圆月苦着脸问关成彦:“你看到咱们那个漂亮宝贝了吗?” 关成彦只做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随口道:“没有。” 圆月又在一大摊东西里翻了翻,最后急得都快哭了,只道:“我明明收好了的,真的,我没有弄丢,我就用兽皮包好收起来的……就跟这个放在一块儿的……我真的没有弄丢……” 关成彦一脸无所谓的回道:“丢不丢的也没什么,别找了,反正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第6节 圆月道:“怎么不是好东西啊,那么漂亮的东西我从来都没见过,一看就不是轻易能有的。肯定是你得的对不对?是你们族里奖给勇士的对不对!”说完愈发着慌地抖搂手边的东西,一无所获之后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关成彦抬头望过去,但见她带着哭音嘟囔着:“怎么办啊,真的找不到了……那么好的东西被我给弄丢了……我明明收起来的,就用兽皮包好放在这儿的……被我弄丢了……” 圆月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嘟囔了几天之后,忽一日在自己那堆被翻烂了的一堆兽皮中找到了那个小包袱,她惊喜地把兽皮打开,那漂亮的饰物好端端一点儿没见损坏。 圆月兴奋地跳了起来,也不去想这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一大堆被她翻了无数次的兽皮里,只举着那块金镶玉腰坠兴奋地对关成彦道:“关成彦!你看!我找着了找着了!就在那儿呢,我肯定是看漏了,肯定是一着急就看漏了!我没弄丢!你看!你看啊!” 关成彦冲她露了个随意的笑容,道:“找着就好。” 那是他故意藏起来的,这腰坠他最重要的东西,虽然在这儿一文不值,但若失了这个他回到自己的时代是要被问罪的。他怕自己送圆月到了獠牙的部落之后会生了退缩之心没有勇气再回来这儿,怕自己生了诸如“别处未必没有回去的途径”这样的念头,然后慢慢的连回去的意念也被现实打磨得消失殆尽。他想把这块皇帝御赐的腰坠留在这洞中,给自己一个牵制,只要他还存有一丝回去的信念,就必须再回到这儿来。 但是,看着圆月为了“弄丢”他的宝贝而自责的模样,他又心软了,忍了两天之后,终于还是偷偷地把这东西放了回去。他说不出这是出于对圆月的怜惜,还是在内心深处给自己寻的另一个退缩的借口。 关成彦蹙了蹙眉头,他好像越来越多愁善感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他忙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抛开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圆月自不知关成彦的心思,东西找到了,她再不能给弄丢了,她立时动手把这腰坠做成了一条项链,欢喜地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想了想又摘下来,凑到关成彦身边恋恋不舍地递过去,道:“我给你做了个项链,你挂在脖子上会很好看,这样也不会丢了。” 关成彦接过来随手扔在了一边。圆月道:“你不戴吗?很好看,等回头寻几根漂亮的羽毛做装饰会更好看。” 关成彦道:“不用麻烦了。” 圆月道:“收着的话可能又像之前那样放忘了地方,你这么随随便便的一放,也可能就真丢了……”说着坐到他旁边拿起项链商量道,“要不……我帮你戴着吧……”见关成彦不应,又忙道,“你放心,你没说送给我我肯定不强拿的,我就是先帮你戴着,我肯定特别小心,绝对不弄丢弄坏了!” 看着圆月目光中的期待,关成彦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想让她戴戴也不妨碍,便应道:“那你就先帮我戴着吧。” 圆月咧嘴一乐,凑过去在关成彦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关成彦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圆月并不在意,捧着项链小兔子似的蹦走了,一边往洞外跑一边道:“我拿去河边洗一洗擦一擦肯定能更亮,也许看到什么好东西和这搭配的……也许会捡到漂亮的鸟毛也说不定……哎呦……”已经出了洞的她显然摔了一跤,不甚在意地爬起来,大喊,“没事儿没事儿,我没事儿……”随后欢喜地跑远了。 关成彦摇头笑了笑,又反应到自己才被圆月亲了好像应该介意一下,他抹了抹被圆月亲过的地方,可又觉有些做作,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如何讨厌排斥她那一吻,大概是习惯了她这种以他女人自居而与他的相处方式吧。 只说圆月去洗项链的小河就在他们山洞不远,河水很浅,最深处也只没到人腰腹而已。两人日常吃水清洁都靠这小河,冬天的时候二人凿了冰存在洞里供他们饮用,如今河面开始解冻,两人在河边凿了一个洞,饮水比深冬方便多了,只洗澡擦身却仍是不能。 又过了半个多月,河水彻底解了封,虽然仍是冷得慎人,可忍了一冬的关成彦还是迫不及待地去河里洗澡。 关成彦知道圆月怕水冷,最近都不会来这儿洗澡擦身,可又怕她来洗衣取水什么的撞见,是以来之前还特意跟她说了一下他来这儿洗澡了。关成彦想,这蛮荒时代的人就算再开放,到底在私/处围了遮羞布,这便说明他们还是有男女意识,有羞耻心的,既然他说来洗澡,那作为一个尚未有过男人的少女,圆月总还是要避着些。 关成彦想得很对,却只忽略了一点,圆月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不假,但是这个少女已然把他认为自己的男人了,所以自己的男人洗澡她有什么可避忌的呢!于是,在关成彦光着身子在河里正洗得正欢的时候,少女圆月扭搭扭搭地来河边洗衣裳了。 时关成彦正背着身子,听见身后动静还当有野兽出没,什么也没想腾地站起、转身。 少女圆月站在河边直勾勾地望着他,目光很坦然地向下望了他私/处一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色,随即又做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咧开嘴向他露了个灿烂的笑容。 关成彦大惊之下忙蹲回了河里,脱口吼道:“谁让你来的!” 圆月一愣,随即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理所当然道:“来洗啊,一冬没洗了……”说完又捡起关成彦脱到河边的衣裳,好心地道,“我帮你把这件也洗了吧,这两天太阳足,明天就能干。” 关成彦忙喊道:“用不着,你给我放下!” 圆月被吼得有点儿懵,小心翼翼地把关成彦的衣裳又放了回去,自己站也不是蹲也不是,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关成彦命令道:“你现在给我回洞去!我回去之前你不许出来!听到没有!” 圆月被关成彦吓住了,懵懵地点了点头,抱着一大堆准备要洗的东西,逃也似的跑走了。 关成彦确认圆月确实跑没影儿了才匆忙上岸,嘴里骂咧咧地穿上了衣裳,只骂这蛮荒时代的女人怎的这么没羞臊,他明明告诉她他来洗澡的,她还特意跑来参观了! 骂完之后,关成彦又像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介意起对方看向自己私/处的眼神,她那一瞬间的惊色,显然不是因为不经意撞见男人赤/裸而生的惊慌,却与当日獠牙和部落里男人们看见他那儿的眼神如出一辙。关成彦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妈的!大小什么的也得看看体型再比吧! 被女人惊于大小总比被男人惊于大小更让人羞愤,以至于这件事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关成彦心中一个小小的芥蒂,直到后来在床上彻底征服了自己的女人之后,他才在一晚缠绵过后回忆当年时说起这段往事。 时他的小娘子窝在他怀里认真回想了一下,嘿嘿一乐道:“我当时就是惊奇,别看你上面光秃秃的,下面倒还是有毛啊……” ☆、第十二章 出于羞愤,关成彦一连几天都没给圆月好脸色。圆月想了很久,觉得有可能是因为她看到他洗澡了,但是她并不能理解,如果说他下面光秃秃被看到会恼羞成怒还说得过去,可他下面跟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让她看看有什么可生气的呢?更何况他还是她的男人,以前磐石可都很乐意给她看呢,还乐意她摸一摸什么的……圆月左思右想,觉得这大概是风俗不一样,可能是他们部落有这个规矩。 于是,她很诚恳地跟关成彦道歉:“关成彦,你别生我的气了吧,我因为不知道你们部落的规矩才看的,以后我小心些,你洗澡的时候我都躲得远远的。” 关成彦实在是不愿再提起那件事,但是鉴于他对她的了解,他若不应的话,她大概会喋喋不休个没完,便只赧着脸色应了一声。 见关成彦应了,圆月便道果真是有这个规矩,不禁问出了心中疑问:“男人和女人不许看到对方身体的话……那怀孩子的时候要怎么办呢?两个人是闭着眼做吗?” 关成彦脸上一黑,暗道他就知道不应该搭理她的。 关成彦到底没能给圆月解惑,圆月只能自己凭空想象一男一女闭着眼交欢的场面,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关成彦经常被圆月毫无征兆的爆笑声吓住,他惊诧地侧目,但见她一脸红扑扑地捂着嘴笑,偶尔瞄他两眼,随即红着脸笑得更开怀了。 关成彦被笑得发毛,只想:算了,以后还是多跟她说说话好了。 一个月后,关成彦和圆月启程上路了。其实按关成彦的计划,半个月前就能走的,只圆月太过“勤俭持家”,洞里所有的东西一样没丢,全被她整理打包准备带着上路。关成彦看着眼前这些东西,想象他和圆月背着抱着拎着挂着顶着抬着,别说遇到什么危险,只这么走上一天或就先累死一个。在关成彦的命令下,圆月又非常不情愿地一件件往外拿,有的东西拿出来又放回去,再拿出来再放回去,就这样纠结于什么该带什么该弃,生生耗了半个月的时间。最后她仍不忘殷切地叮嘱:“等咱们找到部落安顿好了再回来拿,我都藏好了收好了,咱们再回来拿啊!” 关成彦在离开的前一天,特意去了他当日初到这个时代出现的地方,那儿亦如这一年多来的每一天,平静无常,转身离开时他忽然有一种心酸难受,好像这一离开他便与自己的时代渐行渐远了。 除了这份惆怅伤感,关成彦倒也似圆月一样兴奋于即将开始的旅程,一来是终于可以结束单调枯燥的生活去迎接未知,二来想到能再见到獠牙和那些兄弟他也由衷地感到期待。 两人一路向南,走走停停,关成彦发现圆月似乎并不如何急切地希望找到部落,她经常会发现某个地方实在是太适合居住,然后便忘了二人行程的目的,拉着他说:“关成彦!咱们住在这儿吧!你看,比咱们原来的那个山洞还好呢!” 他不答应,她便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有时候听起来有些道理: “关成彦,我累死了,我再也走不动了,咱们就在这儿歇两天吧。” “关成彦,咱们有多少天没洗澡了?这儿有条河,咱们在这儿洗几天澡吧。” “关成彦,我觉得咱们的食物可能不多了,要不咱们在这儿住些日子,你去打猎存点儿食物吧。” “关成彦,草鞋要坏掉了,咱们住下来编俩双新的再走吧。” “关成彦,这儿的果子很好吃,你发现没有?” 有时候有些胡搅蛮缠: “关成彦!我不能走了!我受难日到了!” “你受难日十天前才过。” “那是又来了!你不知道吧,有的时候就会这样,我们女人很辛苦!” “关成彦!我受难日到啦!” “你受难日还有七八天才到呢。” “这回是提前啦!提前也很正常!” 有时候完全是耍赖: “关成彦!我喜欢这棵树!我要住下来!” 她念叨的次数多了,他便也受了她的影响似的,只想反正也不知獠牙的部落具体在哪儿落脚,与其急着赶路,倒不如走走停停,也好有机会四处看看,免得不小心错过了。 两人有时歇三五日,有时歇十来天,最多的一次一住便是一个月。 夜晚,两人坐在洞口吃着新鲜的烤肉看星星。 “关成彦,其实我觉得咱们这样也挺好的……”圆月坐在大石头上,悠哉地晃着腿,道,“虽然我也很想找到部落,和部落里的人在一起,那样能更安全,还能更容易的获得猎物,不用你像今天那样为了捕杀那头野猪而那么辛苦,还搞得受伤了……” “可是啊,关成彦,我觉得就咱们俩个人也挺好的,真的!你看你这么厉害,这一头猎物就够咱们两人吃好久的呢,咱们冬天也不怕啊,就像去年冬天,咱们不就很平安的渡过了吗?所以啊,咱们两个就能在这天地间生存……” 她回头望他,眨巴着大眼睛等他答话,他不置可否地回了个笑容,只做认真地继续烤肉。 圆月复又喃喃低语:“回去的话就不是咱们两个人了,还有别人,有男人也有女人……” 关成彦假装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把烤好的肉递过去道:“再要一块儿吗?” 圆月笑着摇了摇头,转回头望向远方,忽然开口道:“关成彦!” “嗯?”关成彦抬头望过去。 圆月没有回头,仍是唇角上扬地目视前方,又大声念了一遍:“关成彦!” 这一回关成彦没有应,只静静地望着她。 “关成彦!关成彦!关成彦!”圆月一连念了几遍,一声高过一声,滞了片刻,转回头望着他咧嘴笑了,只道,“你这名字倒还挺好听的” “啊?”关成彦一怔,不知她怎的忽然说起这个。 圆月笑道:“我一开始时觉得这名字什么意义都没有很奇怪,叫起来也奇怪,可是时间久了又觉得其实还挺顺口挺好听的……而且啊,我喊‘关成彦’的时候,总觉得这三个字不是无意义的发音,而是有意思的,可是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 关成彦笑了笑,正想要给她解释自己名字的意义,说一说他爹娘当初为给他起名而生的小小战争,只他还没开口,便又被圆月打断。 “哈拉哇!”圆月望着他笑道。 关成彦一愣,一时不明所以。 圆月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好听吗?我给咱们孩子起的名字。”说着又解释道,“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好自己孩子的名字了,可是后来都被别人给占用了。将来咱们回到你们的部落,生了孩子得按你们的规矩起名吧……我就觉着‘哈拉哇’这名字挺顺口的……‘哈拉哇’,‘哈拉哇’!喊出来也挺响亮……” 关成彦怔怔地望着圆月,梦境和现实一下子重合在一起,他想着当日自己那个荒唐的怪梦,想着那一大群的孩子,‘关哎呦’,‘关吧唧’,‘关哗啦’…… 哈拉哇,哈拉哇……关哈拉哇? 关成彦噗地笑了出来。 圆月愣了愣,见他笑得开心便也嘿嘿地跟着笑了笑,只笑了几声又有些惶惶,扯着嘴角小心地道:“是好听啊……还是好笑啊……” 关成彦笑得收不住,却也说不清是因为这名字本身太过好笑,还是因为圆月说的话居然和他那梦中的如出一辙,又或是那荒唐怪梦的荒唐收场让他捧腹。他笑了半天,见圆月讪讪地似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方停了笑声,佯作正经地点头道:“好听,是好听。” 圆月涨红了脸,道:“你骗人!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是嘲笑我呢!”说完腾地站起来,一扭身,气呼呼地回洞了。 关成彦回头望向洞口,扬眉等待着。 果然,没一会儿便听圆月从洞里生气地大喊:“有什么好笑的!我想了好几天呢!哈拉哇有什么好笑的!关成彦还好笑呢!我都没笑话你,你还敢笑话我!我告诉你,其实你那名字特别好笑,我刚刚说的都是安慰你呢!我根本就没觉得好听!关成彦是这世界上最难听最好笑的名字啦!” ☆、第十三章 关成彦和圆月走走停停,从初春走过盛夏,眼瞅着又入了秋。这一日,两人被一条水流湍急地大河拦住了去路。 圆月耸了耸肩膀,没所谓地道:“得,过不去了。”说着转身沿着河岸往西走,边走边道,“咱们换道吧,或者回去也行,要不咱们在才见那个山洞住下来,等冬天大河封了冰咱们再走……不过也不知道河对岸的情况怎么样啊,万一咱们冬天过去了,在那边没有栖身之地可能会冻死……又或者咱们等来年春天再走,那时候河水还不知道会不会这么急……不过我不会游水,这水一看就很深……对了,你会游水吗?” 圆月自顾自地说了半天,一回头才发现关成彦并未跟上来,却也不在岸上,而是下到水里往河中走了老远了,眼见着河水没到了他的胸口,圆月着急了,边往回跑边喊:“谁让你下去的啊!快上来!快上来!你要被河水冲走的啊!关成彦!关成彦!” 关成彦又往前试了试方转身往回走,甫一上岸便被圆月瞪着眼睛呵斥道:“你怎么敢下去啊!万一被水冲走了怎么办!或者被淹着了怎么办!我不会游水也救不到你!你要死了怎么办啊!吓死我了!” 关成彦道:“你放心,我心里有谱,这水太急,我一个人空手倒能游过去,只带着你和咱们这些东西怕是没辙了。” 圆月觉得自己被他说成了累赘似的,撇了撇嘴不太高兴,故意呛道:“你一个人过去有什么用,你带不了我回去,你部落里的人还是会不理你的!” 第7节 关成彦没接话茬,一边拧了拧裤腿一边道:“看来咱们得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我想法做个筏子。” 关成彦和圆月寻了附近的一个山洞住了下来,开始着手做木筏。关成彦从没做个这东西,显然木筏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好做,又因是性命攸关的东西不敢马虎,所以时日便耽搁下来。眼瞅着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关成彦又开始琢磨要不要赶紧狩猎储备些食物,以免筏子还没做好便入了冬。 圆月并不关心做什么筏子,在她看来在河这边过冬与河那边过冬没什么分别,冻不死饿不死就行了。于是在关成彦做木筏的时候,她便把两人过冬的寒衣拿出来晒了晒,补了补。正是秋日,野果落了满山,附近山林又鲜有凶猛的野兽出没,圆月每日里便拿了个大兜子漫山遍野地去收集野果。 这一日,她沿着一个遍地野果的山沟子走了很远,总觉得越往里走果子就越甜越软,抬头看看天色还早,便没甚犹豫地往更深的林子里走去。待天色渐渐暗了,她也捡了一大兜子的果子,又把一时带不走的果子堆成了好几堆,想着明天起个大早,往返几次把果子全都收回去。 只当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忽听身后有响动,转身望过去,似是有什么东西急匆匆地往自己这边过来了。 圆月心里一慌,只怕自己走得太远遇到了丛林深处的猛兽,还不待她反应,便见树丛中窜出一只黑影,没等她惊慌呢,便又嗖地扎进另一边的林子里跑远了,速度快得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野兽。 圆月只想那东西跑得那么急,想是后头还有什么凶猛的家伙追赶,此地不宜久留,忙抱起自己的大兜子准备往回跑。 忽地,从那野兽窜出来的地方又窜出个影子来,圆月大惊,抬头一看,一下又怔住了,这回窜出来的却不是什么猛兽,而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那男人显然是追赶野兽而来,忽地撞见圆月这么个女人也是一惊之后怔在了原地。 圆月和那男人面面相觑地愣了一刻,那男人忽地露了兴奋地笑容,歪头冲身后大喊:“哥!这儿有个女人!是我先发先的!她归我了!她第一个孩子是我的!” 他这一喊把圆月唤回了神,也顾不得自己那一大兜子的野果,拔腿便跑。耳听着那男人在后面大喊着追了过来,圆月吓得慌不择路,没跑多远便被大树根绊了个趔趄,随即被后面的黑影罩了下来,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地上。 圆月趴在地上拼命地挣扎扭动,那男人紧紧地压着她,按住她的双手,将他禁锢在自己的身下,兴奋地穿着粗气:“你跑什么跑!你跑得过我吗!” 圆月挣了一会儿便没了力气,也不敢继续扭动下去,因她感到男人的那里已经硬硬的顶在她身上了。 她屏着呼吸不敢动,男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松开她,愈发急促的呼吸中透着兴奋,松开按着她腕子的手,探到她裙子下面摸她的屁股。 “啊……”圆月惊惶地□□出声,虽然知道一点儿用都没有,但还是脱口道,“我有男人了!” 这话在那男人听来果然毫无意义,他毫不在意地嬉笑一声,大力把她翻了过来,轻松地挡开了她的捶打挣扎,撩开了她的裙子。 圆月紧紧地合着双腿,惊慌得想哭,她想如果她这次能逃过一劫,回去后一定做一个和关成彦一样的……的……裤子!对!是裤子! 男人扯开围在自己腰间的遮羞布,用力掰开圆月的腿,剑拔弩张地想要冲上去。 “寒风!”忽地一声高喝,打断了男人的动作,救下了危机边缘的圆月。 压在圆月身上被唤作“寒风”的男人回头望去,显然很失望好事被打扰,却仍是很兴奋地对后面赶过来的男人道:“哥!这女人是我抓着的,她第一个孩子是我的!” 后者看了看圆月,对自己的弟弟道:“是这规矩没错,可咱们得把她带回去给族长看看才行。” 寒风低头看了自己依旧昂扬的家伙一眼,为难地向哥哥寒冬求道:“让我先做一次行吗?你别告诉族长,反正第一个也是我的。” “不行!”寒冬果断地拒绝,“这是咱们族里的规矩。” 寒风显然很听哥哥的话,丧气地从圆月身上爬了起来,圆月慌张地起身想跑,却被他用力地攥了手腕儿。 寒冬走过来扯了圆月另一只胳膊,道:“你别跑,咱们也不伤害你。”说着看了一眼寒风,扬了扬下巴。 寒风不情不愿地走开,到一旁的大树后面自己解决去了。 寒冬抓着圆月,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温和地问道:“这附近没有部落,你是哪儿来的?” 圆月被刚刚那状况吓得丢魂落魄,这会儿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拨浪鼓似地摇着脑袋,好半晌方又挤出一句:“我有男人了……” * 另一边,关成彦狩猎归来,才近山洞便听里面有动静,却似有男人在说话。他生了警觉,撂下猎物,拿着武器轻手轻脚地绕到洞口一侧,正见洞中走出个人来,他大惊之下一怔,这人却不是旁人,正是他们此行要找的,也是他的好兄弟,獠牙! 关成彦忙跑了出去,獠牙乍一见关成彦也是惊住,随即兴奋地招呼洞里的几个人出来,众人久别重逢好不欢喜。 原来,獠牙的部落自与关成彦分别,一路南行,在大河对岸寻了一片平原,那里少有高山丛林,没有危险的猛兽出没,部落里的人凭着关成彦教给的本事耕作养殖落了脚,只仍要时不时地派人来河对岸的丛林中狩猎。现下正是秋日,部落里的男人们便来大河这边狩猎给部落储备过冬的食物。适才他们几个行至此处,偶见这个山洞里有人类生活的迹象,惊诧之际,关成彦便出现了。 众人又问关成彦这一年多过得如何,怎么会来到这儿的。关成彦大抵说了说,只说是偶然遇到个流落在深林间的女人,想着带她来投奔他们的部落。 獠牙叫了两个人赶紧渡河回去给部落报讯,随后兴奋地拍着关成彦的肩膀道:“这是神的指引,注定咱们重逢,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你自己的部落看来也是找不到了,就留下来吧,部落里所有的人都当你是一家人。”其他男人也欢喜地跟着附和,关成彦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只笑了笑没应什么。 众人坐在洞中好一番叙旧,直到天色渐暗,仍不见圆月回来,关成彦开始担心了。 獠牙道:“不用担心,这附近没有猛兽,都是些小家伙,给咱们填肚子的。” 关成彦依旧不放心,起身道:“我出去看看,那女人脑子不好使,也许走迷了。” 獠牙等人紧忙站起来跟上,众人才一出洞,正见寒冬寒风两兄弟带着圆月从远处走过来。 寒冬寒风见了关成彦兴奋地打着招呼,松开圆月跑了过来。寒风脱口道:“真是你啊!我才听圆月说你的名字还不敢相信呢,可是你这名字这么特别我想应该不会有一样的!” 关成彦扯着嘴角没应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圆月,脸色难看的要命:她身上的衣裙褪到了腰际,上半身光溜溜地晾着胸脯子。 她这是在搞什么! 关成彦心里一股无名之火,恨不得把在场的人都烧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节后犯懒综合症神马的……咳……过去了过去了~~复更啦~~ ☆、第十四章 “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再说。”獠牙招呼大伙儿帮关成彦收拾洞中的东西。 关成彦沉着脸色凝着圆月,她却完全不理解似的冲他咧了咧嘴,见他面色难看似是生气的模样,也是不明所以,迷茫地四下看了看,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默默地回洞去了。 “獠牙。”关成彦压着火气叫住獠牙等人,道,“天要黑了,我东西多,一时收拾不完,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明儿再来接我们。” 獠牙道:“那怎么行,兄弟回家了,不能让你住在外头。你们先回去,我带人留下帮你收拾东西。” 关成彦道:“不麻烦了,既然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套,早一天晚一天一样的。” 獠牙又坚持了半天,到底说不动关成彦,也便随他去了,只说明儿一大早便来接他。 众人走后,关成彦黑着脸进了洞,见圆月已然穿好了衣裳,自己坐在角落里认真地收拾东西。见他进来,抬头冲他笑了笑。 “你们都干什么了。”关成彦不假思索地脱口质问道。 “啊?”圆月一怔。 关成彦下意识地皱了眉,她这一副迷茫无辜的模样愈发让他觉得窝火,装什么装!什么都没干能这么晚袒胸露乳的手拉手回来? “我问你跟寒冬寒风兄弟俩干什么了!”关成彦恼火地吼道。 圆月被关成彦吓住了,愣了愣似是明白过来,紧忙解释道:“什么也没干!真的,我没跟他们做……那个寒风是想来着,但是没做成!寒冬就来了……他问我是哪儿来的,我就说是跟你来的,我一说你的名字他们就惊住了,还说认识你什么的……可是他们不信,又怕我是骗他们,我就说你的样子,然后他们就信了……然后……然后就没什么了……我就带他们过来这儿了。”说着顿了顿,又露了宽慰的笑容,软语道,“他们俩挺好说话的,没有一开始我想的那么凶……我说要来投奔你们部落,他们就说好,还很欢迎我呢……你放心,他们很喜欢我,咱们能被接纳的……他们说我胸脯这么大一定能给你们部落生好多孩子……寒风还说要我给他生孩子……” “行了!”关成彦打断了圆月的话。他就该知道的,她跟他初遇的时候就是这样,挺着胸脯子凑到他跟前晃荡,他几乎能想象她自己把衣裳脱了在那两兄弟面前搔首弄姿的模样。 关成彦瞪着圆月,她一副无辜的模样倒显得他气恼的毫无道理,他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转身出去了。 “可是我没答应他,我什么都没答应他……你别生气……”圆月紧忙跟出去解释,却见关成彦已然大步走远,一个人走进了黑漆漆的深林里。 关成彦进了林子,只觉心口压着什么东西憋得他难受,想要发泄却又发泄不出,只用力攥了拳头打在一旁的大树上。 瞬时的疼痛让他有些清醒,他为自己的异常恼怒而有些吃惊,不过很快他便为自己的反常找到了理由。他想,这就好比老先生教学生,你费尽心力的教化,她才好不容易有了些长进,结果只你一转头的功夫,她又跟其他的小鬼头调皮捣蛋去,一下子恢复了常态,你一年来的感染好似瞬间化为乌有。 这一年来的相处让他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人,但是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便和两个陌生人打成一片,让他没来由的生了被背叛被抛弃的感觉……关成彦不自觉地蹙了眉头,丧气地靠在了大树上。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认为是圆月在依赖他,但这会儿他发现,自己也未尝不是对圆月生了依赖之心。他们两个一起度过寒冬,一路行来相互扶持,让他觉得他不是孤单一人在这世界上,他是有人陪伴的……然而当看到她赤/裸着上身跟寒冬寒风兄弟来一起回来的时候,那刺眼的一幕明明白白地提醒着他,她与他到底不是一路的,她属于这个时代,她和寒冬寒风他们才算得上是伙伴,待她回到属于她自己的世界便会有新的朋友新的生活,他终归是孤单一人。即便他留在部落里,他也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会孤单一辈子,最终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悄无声息……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圆月跟他说过的话,他忽然生了个念头,就趁这个夜晚带着圆月离开,这样,她就永远是他的了…… 关成彦颓然的坐在了地上,他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原来是这么脆弱与怯懦,他原来是这么的害怕孤独,害怕落单。 关成彦一个人在林子里坐了很久,待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远远的,他看见圆月静静地坐在洞口的大石头上,仰着头呆呆地望着星空,月光洒在她身上,宁谧安详。那个想要带着她离开的念头又绕了上来。他站在远处默默地望着她,直到她无意间回头发现了他,他方是敛起了心事,面无表情地走了回去。 圆月从大石头上蹦下来,有些忐忑地凑到他跟前,因不知该说什么而显得有些尴尬局促,只扬起嘴角冲他露了个笑容。 关成彦没敢去看她,径直往洞里走去。 “关成彦!”圆月在身后叫住他。 他站定,却没有回头。 “关成彦!咱们跑吧!” 关成彦一怔,心中似有什么东西汩汩涌动着,他转过身略带惊讶地望着她,她扬着嘴角笑得灿烂。 “咱们走吧,现在就走!”圆月望着关成彦,认真地道,“咱们不回你的部落了,咱们离开这儿,去个别的地方,就咱们两个,你出去狩猎,我留在洞里带孩子,等咱们的孩子多了也就算是个小部落了!” 关成彦凝着圆月,她的眸子里映着月光,异常动人。她跟他说过很多次生孩子的话,他曾有过各种各样的情绪,却从未有过此刻的感觉,说不出是感动是憧憬,只恍惚觉得那样的生活或许真的会很美好。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要开口说“好,咱们现在就走。” 只短暂的情动过后,他很快便又恢复了理智,只做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道:“说什么傻话,好不容易才找到部落的,咱们走哪儿去。” 圆月的眸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被笑容取代,只道:“我是怕你生气啊,我怕你以为我找到部落之后就不理你,不理咱们的约定了。” “嗯?” “订立盟誓的约定啊!”圆月坦然地道,“你放心,我记着呢,我说话算话的,不会因为看到很多比你高比你壮的男人就忘了自己的约定,我说跟你订立盟誓就一定会跟你订立盟誓的,你放心,我不会不理你的。” 关成彦无言以对,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回洞去了。 深夜,关成彦躺在自己的铺盖里,想着自己今晚之后将要面对的抉择,是对命运妥协而留在獠牙的部落适应新的生活,还是孤身返程坚守自己那越来越遥不可及的回去的信念。圆月在不远处低低唤了他几声,似是有话要对他说,他只假装入睡没有应她,他不想再被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扰乱自己的思绪,害怕自己变得愈发的懦弱。 又过了许久,他听见她掀开铺盖起身,慢慢地向他走了过来。他闭上眼,假装睡熟了。她悄悄地走近,在他旁边蹲下,低不可闻地唤了一声:“关成彦……” 他闭着眼没应声,片刻之后,他感到她掀开了他的铺盖,偷偷地钻了进来。 他想他应该马上起来,像个君子一样把她推开,可他却只僵了僵身子,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她把盖在两人身上的兽皮掖好,抱着他一只胳膊,把脑袋歪在他肩上,蜷着身子睡了过去。 关成彦僵着身子躺了许久,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直到确定圆月睡熟了,才慢慢调匀了气息。他歪头看了看圆月,怔了一刻,转回头凝着黑漆漆的洞顶发呆,许久,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前呦~~~呦吼吼~~~ ☆、第十五章 次日,关成彦很早便醒了,但是他没有动身,依旧佯装熟睡。他知道圆月也醒了,她腻在自己身上左扭右扭,似是想要装作不经意间把他弄醒,许久未果便放弃了尝试,起身去一旁收拾东西。关成彦又躺了一会儿才假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醒过来,只一直不太敢正眼去看圆月,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缩头乌龟。 没给二人太多独处的机会,天才蒙蒙亮,獠牙便带着寒冬寒风兄弟俩来接他们过河。三个人都很兴奋,尤其是寒风,他年岁小,性子又直爽,整个人围着圆月打转,张罗着帮她拿这拿那,见了圆月的一身装束,又不理解地道:“怎么又这个打扮!把胸脯遮起来干嘛?你胸脯很好看!”说着便要不客气地帮她把衣裙褪下来。 关成彦心口一紧,蹙眉瞥过去,正撞见圆月也在看他,似是看出了他的不快,她缩了缩身子挡开了寒风的手,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有点儿冷……” 寒风没有多想,只道:“还不到冬天呢啊,你身子怎么这么弱,这可不好。” “我才不弱呢!”圆月下冲口而出,愣了一下却又不好辩解,只嘀咕道:“怕冷也不耽误生孩子的……我能生很多孩子呢……”她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獠牙,她想这个人这么高这么壮,说话又大声,一看就是部落里最厉害的勇士,在部落里肯定说话管用,所以要让他知道自己能生很多很多孩子,这样他就会在族长面前给她说好话,她和关成彦就能被接纳了,寒风喜不喜欢她不管用,得这个人喜欢她才行呢。本着这个心思,圆月紧走了两步跟上了獠牙,故意大声道:“我阿妈原生过十……十八个孩子呢!我是最最健康的一个!也是和她最像的一个!虽然我有点儿怕冷,但是一点儿不耽误生孩子!我很能生!” 獠牙对圆月的话完全置若罔闻,只管兴奋地和关成彦说着这一年多部落的变化,却是寒冬很惊奇地道:“你阿妈是族长吗?这么能生?我们族长都没生这么多孩子!” 圆月一怔,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说的得太夸张了,该说十二个的,十二个就刚好了。 第8节 一旁的寒风又插话直言道:“你要是能生怎么跟关成彦一起这么久都没生一个孩子啊?” 圆月被问住了,有些局促地去看关成彦,指望着他能帮自己说话解围。寒风却似误会了她的意思,不假思索地脱口道:“是关成彦不行吗?” 走在前面的关成彦一边应着獠牙的话,一边竖着耳朵听后头的动静,忽听寒风这话立时黑了脸。一旁的獠牙也皱了眉头,颇是气恼别人这么说他的兄弟,他才要转头呵斥寒风,却是被人抢了先。 但闻圆月护犊子似的大声道:“才不是!他很厉害!他那个最厉害了!” 关成彦脸上又瞬间变得通红,尴尬得无地自容,其他三人倒似不觉这话有什么不妥,只嘻嘻笑了笑,獠牙还别有深意地拍了怕关成彦的肩膀,这让他愈发尴尬,无奈得也只假装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没听到。 寒风又接话道:“我也很厉害,你给关成彦生完孩子给我生吧,给我生两个。” 圆月涨红着脸,一副气恼难消的模样没理他,只紧走几步跟上了关成彦和獠牙。 五个人带着行李分了两个筏子渡河,待靠近岸边,只见岸上已经站了许多人等着迎接。圆月坐在关成彦旁边伸着脖子张望,见了一位颇有气势的老妇,不禁问道:“那个是你们族长吗?” 关成彦道:“是,那个就是族长。” 圆月愣了一会儿,咧嘴乐了,小声道:“你看,我说他们会欢迎我的吧,族长都亲自来接我了。” 关成彦叹笑一声,随口自语低喃:“托你的福。” “啊?”圆月凑上去道,“你说什么?” 关成彦又用圆月听得懂的话解释道:“我是说多亏了你了。” “哦……”圆月想了想,又低声道,“你们部落的话好奇怪,我原好几次听你一个人嘟嘟囔囔的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就像你刚刚说的什么‘偷……偷你什么……豆腐’,可是我听獠牙他们也没说这些,是照顾我听不懂吗?不过跟你们族长说话是不是要用你们的话说啊?我不会怎么办啊……唉……早知道该跟你学学的……不过没关系,你今后再教给我吧,我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的……对了对了,你先给我说说,你们管族长叫什么啊?跟族长问好的话要怎么说?” “呃……就是‘族长您好’。” “族长您好……这么简单,跟我们部落里的话一样啊……”圆月想了想,又做了悟状道,“我知道了,大概是有的一样有的不一样,呵呵,还好这句是一样的,我真走运!” 关成彦扯着唇角怔了怔,噗地笑出声来。 圆月来不及问他为什么笑,木筏便靠岸了,两人跟着獠牙上了岸,走到族长面前, 族长是个上了岁数的妇人,一脸慈祥地对关成彦道:“欢迎回来,我的孩子。” 关成彦忙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一旁的圆月忙有样学样地行了个礼,大声道:“族长您好。”她这声音满是恭敬谦卑,可关成彦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喜感,却也不好当众笑出来,只微微垂眸抿了抿嘴。 族长望向圆月,道:“獠牙说了你的事,你的名字是圆月对吗?” 圆月应道:“是,我叫圆月。” 族长上下打量了圆月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她胸前,似有些疑惑般微微蹙了下眉头。 圆月怔了怔,恍然理解了族长的意思,再见族长的装束打扮也是有些惊奇,她下意识地瞥了关成彦一眼,默默地把衣裙褪到了腰际。 族长的眉头舒展,伸手摸了摸圆月丰/满的乳/房,似是颇为满意,开口道:“神明眷顾,将你恩赐给我们部落,盼你为这里带来更多的生命。” 圆月露了自信的笑容,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生很多孩子。” 族长高高地举起了手,人们立时发出一阵雀跃的欢呼,为了终于归来的关成彦,也为了即将为部落带来更多新生的圆月。 关成彦和圆月在族长的带领下,被人们簇拥着回了部落的居住地。才一进部落,圆月便被几个女人热情地围了上来。圆月去看关成彦,未等他开口,族长便慈祥地笑道:“去吧,孩子,让她们带你去洗洗澡休息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她们说就是,你是这部落的一份子了,你应该得到最好的照顾。” 圆月有些受宠若惊地红了脸,对族长笑了笑,随又看了关成彦一眼,只当着众人不好开口说话,关成彦却是在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我跟她们离开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你别怕。 关成彦对她点了点头,直到目送着她跟着几个女人走远方收回了目光,浅浅地笑了笑,继续跟着族长和獠牙一路前行。 很快,他便被自己看到的的情景吸引住了,这是一片掩映在树林之间的宽阔草地,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没有记忆中人们居住的山洞,取而代之的一幢幢低矮的房屋。 是的,虽然和他那个时代的房屋相去甚远,但从外观上看已经可是说是房屋的雏形了。房子有一半的空间是在地下,高出地面的部分用木材石块泥土兽皮一类的东西修葺成了圆拱形的屋顶,还有用根根圆木扎起来的简陋的木门。 看出了关成彦的吃惊,獠牙跟在他旁边解释,说是他们当初选择此地落脚,虽是没有野兽侵袭,又适合耕作,可四处也没有什么高山洞穴可供居住,他们只得依着地形,在一些突起的小丘陵上自行向下挖洞,后来为了防止坍塌和雨水倒灌又在内部和顶部做了些改善,一直到现在这个模样。獠牙说得很兴奋,只说这比原在洞穴里居住好太多了。 待獠牙说完,族长笑了笑,充满感激地对关成彦道:“这都是你带给我们的,你是神明赐给我们部落的礼物。” “不,不。”关成彦只觉受之有愧,忙道,“这都是您和族人们的智慧,与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族长道:“你不用谦虚,从山洞移居到地面只是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舒适,而你带给我们的耕作与养殖的本领才是延续部落生命发展壮大的根本。”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片稀稀疏疏没甚作物的田地,和几只被圈起来的瘦弱走兽,道,“你看,尽管现在我们还很贫瘠,尽管我们仍需要冒着危险与野兽搏斗获取食物,但是我能看到部落的未来,几年之后,十几年,几十年之后,我们一定会生活得富足而安宁。” 关成彦恭敬而真诚地道:“我的所作所为微不足道,部落美好的未来倚赖您的睿智与果断。” 族长微笑着未再多言,只道:“欢迎归来,我的孩子,欢迎归来。” 关成彦和獠牙在族长的屋子里坐了一个上午,依旧是说这一年多部落发生的事,以及询问关成彦的经历,待一起吃过了午饭,两人方辞了族长从屋中出来。 獠牙拉着关成彦来到村落东边的一幢房屋前,兴奋地道:“这是你的房屋,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了。”说着又指了指旁边不远的房屋道,“我和红叶住在那儿,咱们兄弟挨着。” 关成彦没想到只这一晚上的功夫,獠牙连房子都给他准备好了,他甚至还没决定要不要留下来。不容他多想,獠牙便拉着他进到了屋里。这屋子不大,但真如獠牙说的,比山洞里好很多了,居然还有石桌石凳,甚至还有一张铺好了厚厚兽皮的石床。 关成彦走过去摸了摸,坐了下来,天知道他又多想念有床睡的日子。他离开部落这一年多好像错过很多事啊。 看出关成彦很喜欢这戏东西,獠牙很高兴,只道:“我想你就会喜欢这些,本来想多给你弄两个坐的,只不过这附近少有山石,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弄,凿磨起来又费工夫……不过没关系,反正你这回住下了,慢慢来,都会有的……” “谢谢你了。”关成彦感激地道,摸了摸厚厚兽皮下面坚硬冰冷的石床,随口道,“其实这些东西用木头做会更好,方便又实用,只不过没有工具……”关成彦再一次为自己不会炼铁而郁卒,他自小跟兵器打交道,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用到冶铁的方法。 獠牙道:“先别想那么多了,以后有的是工夫。” 二人正说着,有人进了屋来,却是獠牙的女人红叶,她满脸堆笑地和关成彦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后便趴在獠牙耳边低语几句离开了。 关成彦道:“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獠牙笑道:“没事没事,是你的事。” “啊?”关成彦不明所以。 獠牙道:“按咱们族里的规矩,外族的女人来了咱们的部落,把她带来的勇士有资格拥有她第一个孩子,圆月是你带来的,她第一个孩子就该是你的。才红叶告诉我,她问了圆月的受难日,推算了日子,这几天正是她受孕的日子,这几天就让她住你这儿吧。” 关成彦怔了怔,蹙眉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几天……什么叫她的第一个孩子?” 獠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口玩笑道:“你还想霸占她几个孩子啊,寒风排着队可要急死了。” 关成彦心口一沉,只似被人揍了一记重拳一般,阴着脸怒道:“你把话说清楚,你们把她当什么了!” ☆、第十六章 獠牙被关成彦突来的怒色惊住了,只道:“这……有什么不妥吗?” 关成彦怒道:“根本就不是妥不妥的问题!你们这样自作主张地给她安排男人,全不顾她的意愿,你们根本就没有尊重她,根本没有把她当做自己的族人,你们是把她当战利品,把她当……当……”关成彦涨红着脸说不出口了,他想说“娼妓”,可这时代的语言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词,而且,他也着实不愿把圆月和“娼妓”这个的词联系在一起。可这就是他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完全不顾个人的意愿,只为繁衍后代而让她和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交合生育,这不是娼妓又是什么! 獠牙自是不明关成彦意思,只道:“你若为这个生气大可放心,没有人说过不顾圆月的意愿。自然是她喜欢谁就给谁生孩子,就像部落里的其他女人一样。我才说寒风,不过也是随口一说,如果圆月不喜欢他,没人会强迫她……圆月已经被部落接纳了,这你是看到的,族长当着族人的面接纳她成为部落的一员,她会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如果她能为部落带来足够多的新生,她甚至可以成为部落的族长!” 獠牙的解释并没能让关成彦平息半分怒气,只觉得在这件事上他完全无法和獠牙沟通,他们的想法相差有千百年。 獠牙看着关成彦怒气难消的模样似是有所了悟,只道:“你是不是想独占她啊?” 关成彦语塞,只似被戳穿一般心虚地避开目光。他承认他确实有过这心思,但完全不是獠牙想的那种原因,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占有欲……只是……只是共患难的同伴之谊……一种人在孤单之时自然会对亲近之人生的依赖之心…… 獠牙见关承彦的神色只道自己说中了,便道:“如果是这样,我能理解你为什么生气了。假如红叶要给别的男人生孩子,我也会受不了,肯定比你还要恼火……”说着想了想,随即斩钉截铁地道,“你们订立盟誓吧!” 关承彦一怔,愣了。 獠牙道:“其实部落里是有规矩的,外族来的女人虽然能得到同等的对待,但是不能与一个男人订立盟誓。你知道,最近这几年许多女人都与选定的男人订立了盟誓,虽然有规矩说只有足够强大的勇士才有获得盟誓的资格,但总会有不乏勇气的男人为了女人以身犯险去与猛兽搏斗……部落里本来女人就少,过了十六岁都还没孩子的男人越来越多了,真的不是咱们想要排外,只是为了部落的延续这也是没办法。” “不过是你的话,也许能有个例外。你是神明赐给我们的,给这个部落带来了光明的未来,如果你去请求族长,我想族长会同意的,族人们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走,我这就陪你去跟族长说,你放心,族长肯定会答应的。”说完边往外走。 “獠牙!”关成彦脱口而出叫住他,皱了眉头,为难地滞了半晌,没甚底气地道,“你让我想想……” 獠牙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你若看不得她有别的男人,就与她订立盟誓,从此之后只忠于彼此。如果不想订立盟誓,那就彼此都不受束缚,她可以给任何男人生孩子,你也可以有别的女人为你生孩子。” 关成彦沉默了片刻,坐了下来,只闷声重复道:“让我想想……” 獠牙等了一会儿,见关成彦闷不做声似是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的样子,摇了摇头离开了。 关成彦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尽管只在昨天晚上他还生了带着圆月“私奔”的念头,尽管她跟他说过无数次订立盟誓的话,但是他从未把这话当真,他知道所谓的订立盟誓就是成亲的意思……娶圆月做他的妻子?他从没想过。 不是如何排斥圆月,只是他知道他一旦在这儿娶了妻,那便意味着再割舍不去与这个时代的联系,他不再是孑然一身来去无牵挂,他有妻子,将来还会有孩子…… 在这蛮荒时代有一个家庭,彻底安定下来,不再存任何非分之想地做个蛮荒野人……这个想法只在他脑子里转一转便让他惶恐不安,尽管他早就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 “关成彦!”圆月欢快的声音猛地撞进他心里,他惊醒似的抬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来,满脸堆笑地望着他。 “红叶告诉我你住在这儿。”圆月四下打量一番,笑道,“这屋子还挺宽敞的,和红叶他们的屋子一样大,看来他们没欺负咱们,是真的接纳咱们了。你吃午饭了吗?我刚刚和红叶她们一起吃的,听说你是跟族长一起吃的,族长和你说什么了吗?有没有提到我?” 她仍像往常那样一连串儿地说上一堆话,他以前一直不觉什么,可这一会儿却莫名有些烦躁。 圆月一时不察,见他不答话也不介意,只转去帮他把行李一样样拿出来,一边井井有条的收拾,一边道:“你那件冬衣在我那儿呢,一会儿我给你拿过来,我现在跟白云她们住在一起,她们也没男人呢,红叶说没男人的女人不能有自己单独的屋子,所以我只能跟她们住在一起……”说着顿了顿,打眼撇了关成彦一眼,又转回头去小声道,“都是暂时的,等过段时间我就跟他们说了,到时候我再搬过来跟你一起住……” 圆月低着头默默地收拾东西,忐忑地等着关成彦的回答,只好半天也没听他应声,她咬了咬嘴唇,复又回头望了他一眼。如她所料,他的脸色果然很难看,很不开心的样子。 圆月撂了手里的东西,往关成彦跟前蹭了蹭,一副做错事的模样道:“对不起……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气我没有跟他们说咱们订立盟誓的事儿……我不是想赖,也不是看到别的男人好就忘了你了,我是想咱们才被接纳,如果我马上就说要和你订立盟誓,从今以后只给你一个人生孩子,好像不太好……我真的不是想赖!” 正纠结的关成彦听了这些话愈发心烦意乱,脸上也难免有所流露,圆月只当他气恼自己,忙道:“那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好了,就说我不能给这部落里其他男人生孩子了,因为我答应和你订立盟誓了!”说完真就转身往外走。 关成彦一把拉住圆月,却又不知该与她说什么,滞了片刻只浅叹一声,道:“你说的对,我不生气了。” “真的?”圆月望着关成彦不敢放心。 关成彦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个笑容,道:“你回吧,既是初来乍到,你应该多跟族里的女人待在一起才好。” 圆月犹豫了一下,露了个讨好的笑容,道:“没关系,我跟你待着也行……我帮你整理整理东西什么的……我怕你一个人收拾不好……” “真的不用了。”关成彦道,“反正咱们住下来有的是时间,以后再弄一样的。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也想睡一会儿……” “啊?哦,哦……” 圆月几乎是被关成彦推着送出了屋子,她转身见他看也不看自己的关上了门,一时怔在了门口,沉思了片刻,转身走到不远处獠牙和红叶的房子敲了敲门。 只说关成彦在屋中闷了半日,到了晚上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第二日他生怕圆月再来找他,索性一个人离开部落去了野外,只独自徘徊了一日,到了晚上仍是愁眉不展地回来了。 他一进屋便见了圆月,似是坐在桌边等他好久了,见他进来便道:“你去哪儿了?我等你半天了。” “出去走走。” “怎么不叫着我,下次也带我去吧,咱们俩一块儿去散步。” “嗯。”关成彦随口应道。 圆月咧嘴一乐,上前拉了他的胳膊拽到床边,指着床上一大堆的东西道:“你看,我把我的东西都拿来了……这是你的冬衣,这是我的……这是今天上午族长给我的一张兽皮,你看你看,有这么大,可以拿来做两件衣服呢,咱们一人一件。回头咱们穿着同样花纹的衣服,走在外面别人一看就知道咱们俩是订立盟誓的!”说着拿了兽皮在关成彦腰间围了围。 关成彦心中又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明明已习惯了她的喋喋不休,这会儿听来却总觉有些逼婚的味道。他下意识地躲开,略有些不耐烦地道:“不用,你自己留着穿吧,天晚了,你该回去了” 圆月道:“我不回去了啊,我就搬来你这里睡了,咱们两个睡一起,就像昨天晚上一样。”说着抿嘴一笑,似顽皮似狡黠地道,“我知道你昨天醒着的,你是在装睡,你还抱我来着呢……偷偷的,我知道。” 关成彦登时红了脸,一时恼羞成怒不知说什么才好。 圆月歪头冲他笑了笑,道:“其实这有什么害羞的,我是女人,你是男人,这很正常啊,我马上就十六了,我阿姐十六的时候都怀第二个孩子了,还有我阿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都满地跑了呢!”即又红着脸笑了笑,带了几分挑逗似地小声道,“你知道的吧,这几天就是我易受孕的日子……我真的能给你生孩子……”说着整个人便就扎进了关成彦怀里用力地抱住了他。 关成彦一惊,下意识地将她推开,只慌乱之下失了分寸,却是一下将她推撞在了石桌上。关成彦始料未及有些着慌,忙上前扶了圆月,道:“我不是有意的,怎么样?没事吧?” 第9节 圆月显然吃痛了一下,躬着身子愣了半晌才似缓过劲儿来,却未回答关成彦关心的问话,只慢慢抬起了头,嘴角微微扬起,似是毫不在意地傻傻笑了笑,道:“你是害羞了吧,你之前都没有过女人吧,肯定是没有经验不会做怕我笑话你,嘿嘿……” 关成彦一怔,不及他开口,但闻圆月又道,“如果这样我今天就放了你,放你去和獠牙请教请教经验,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啊,我可不想被个生手弄得疼死!” 圆月说完轻轻推开关成彦,走到床边把自己摊了一片的东西乱糟糟地团成一团,抱起便走,走到门口又站住,不放心似的对关成彦道:“我先回白云她们那里睡了,你记得去请教啊!今天先放过你。”说完扯了扯嘴角,便就撂下一脸错愕的关成彦转身离开了。 圆月从关成彦的房中出来,脸上灿烂的笑容慢慢散去,转而被伤心之色代替,眸中似蒙上了一层雾水,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傻呵呵地笑了两声,满是凄然。 ☆、第十七章 第二日,关成彦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圆月。他有些不安,是他昨天推那一把撞疼了她,所以她生气了?不会吧……她明明对他笑了,她大概是真的以为他是在害羞吧,她不可能知道他现在内心的挣扎。 晚上,关成彦等在屋里,他想圆月昨天说了放过他一日,那么今晚她还是会来的吧,可是她来了他又该与她说什么呢,他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他的心情,也不知她能不能听懂。关成彦从傍晚等到入夜,圆月始终没有出现。她来的时候他心里烦躁,她这会儿不来了,他又慌了,一晚上辗转反侧,想着明日一早就去找她,与他道歉,他并不是有意要推她,他只是一时心烦而已。 第三天,关成彦踌躇了半日到底还是去找了圆月,可她人不在,问了旁人,说是和几个女人一起出去捡果子了,他又问圆月这两日的情绪如何,那人只说她成日里乐呵呵的没什么特别,他这才放了心。 关成彦在外游荡了半日,到天黑才回了部落,只才要回屋,便被急匆匆赶来的獠牙叫住了。 “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獠牙急道。 关成彦道:“我到外面走走,有事吗?” 獠牙道:“我问你,你是不打算与圆月订立盟誓了吗?” 关成彦滞了一下,沉声道:“我想考虑考虑再说……” 獠牙道:“既是要考虑,就是说你并十分喜欢她了,那你也不准备要她的第一个孩子了吗?这是你的权利,你也想放弃?” 关成彦被追问得心烦意乱,随口道:“别逼我了行吗?给我点时间想清楚。” 獠牙道:“不是我逼你,是你再这么磨磨唧唧的想下去,人家未必愿意等着你。才我听红叶说圆月去了寒风那儿,你知道,现在是她受孕的日子……” 獠牙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关成彦用力攥了胳膊,惊道:“你说什么?” 獠牙道:“虽然部落里是有规矩,可若你自己放弃了她第一个孩子的权利,就不能……” 关成彦没空再听他说下去,甩开他的胳膊冲了出去。他还不太熟悉部落里各人的住处,在急匆匆地误闯了几家之后,才怒气冲冲地撞开寒风的房门。 眼前的场景让他登时气血上涌直冲头顶,似要爆裂开来:只见圆月赤/裸着上身坐在是床上,两只手撑在身侧,低着头微微向后倾着身子,而寒风则跪在她的双腿之间,拥着她,埋头在她乳下亲吻……两人被巨大的撞门声惊得同时抬头看过来,均是一怔。 瞬时之后,先是寒风开了口,受惊似地解释道:“关成彦……我以为你不想要圆月给你生孩子了才……”说着又看了看圆月,一脸的迷茫困惑。 关成彦看也没看他,只两三步走过去,一把抓了圆月的手腕,把她拎了起来。寒风仍在解释什么,他却是一句话也听不到了,只像抓个小猪仔儿一般把圆月拖出了寒风的屋子,一路上也不管族人投来的惊诧目光,连拖带拽地把她拉回了自己的屋子,重重地关上了门。 关成彦的手一直紧紧攥着圆月的手腕,一扬一按,把她压在了门上,瞪着她的一双眼似要冒出火来。她的目光却毫不闪躲地直视着他,一脸的坦然。她这模样然他愈发恼火,他觉得她这是挑衅,一瞬间恨不得用双手扼着她的脖子,把她掐死。 “你知道你在干什吗。”他压着怒火冷冷地问道。 “知道,我正要怀孩子,被你打断了。”她答得简单自然,好像他只是在问今天天气好不好。 这句话将关成彦最后一点理智也击碎了,恼怒的他扬起拳头砸了下来,圆月下意识地闭眼一缩,只听耳边咚地一声巨响,木门似是被砸碎了一般。 “怀孩子?!你他妈有这么迫不及待吗?!”关成彦终于破口大骂起来,“前儿还站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表忠心,今儿就迫不及待地跑他那儿献身去了!你他妈当自己是送子娘娘呢?根本就是水性杨花的荡/妇!”关成彦失去了理智,骂道最后只口无遮拦地说了自己时代的话。 圆月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见他这么生气像要把她吃了的模样,也猜得不会是什么好话,她低了头静静地听着,待他一股脑地骂完,方喃喃道:“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这是你们部落的话吧?我知道了,你不是这个部落的人……”滞了片刻,又道,“其实刚来那天我就觉得不对了,这个部落的女人明明不是你给我弄的这个打扮,而且……他们也从来不会说奇奇怪怪的话……” “那天从你这儿离开之后我去找了獠牙,我以为你是气我不提订立盟誓的事,所以我想请他带我去见族长,告诉她我有你了,不能给别的男人生孩子……结果从獠牙那儿知道,原来你以前根本不是这个部落的人,更不是被这个部落遗弃的,你是这个部落的恩人,是这个部落最受欢迎的人……”圆月扯了扯唇角,低着头露了抹苦涩的笑容,自嘲道,“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了,你根本不需要我……” 她这神情语气让关成彦有些心疼,未待他开口,但闻圆月又道:“獠牙还跟我说了订立盟誓的事,说你在考虑……我想你大概是可怜我吧,明明不愿意,可是又怕我伤心,所以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垂得越来越低,最后只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所以我就找寒风去了,这样咱们就都好了,我也有男人了,你也不用心烦了……” 关成彦气道:“你这样就解决了?这样我就不心烦了?我只是说需要一点时间,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地替我做决定?凭什么随便揣测我的心思?” 圆月抬眸,含泪道:“因为我们在一起都一年了啊,一年的时间都没想好的话,三五天又能想好什么呢?” 关成彦怔了一下,道:“不一样,我之前是……” “从没想过!”圆月替他说完了后半句,眼泪跟着掉了下来,她忙用手抹了一把,用力吸了吸鼻子,道,“我说的对吧!你从来没想过要与我订立盟誓,我早该知道的,一年了,你从来没提过那个要求,虽然我暗示过你好多次,可你都没理我,我以为你是害羞,其实不是,其实你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想让我给你生孩子,所以才不想和我订立盟誓!那你现在考虑又算什么呢?不是可怜我又是什么呢?!” 关成彦从未见过这般咄咄逼人的圆月,他被她这番话问住,一时无言以对。 圆月见他如此,便道是默认,心中一沉,颓然地道:“咱们不该来的,如果不来咱们就不用这样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跟你在一起,也许时间长了你就喜欢我了……” “圆月……” “你还想回你的部落吧。”圆月打断关成彦的话,“离开这个部落,冒了那么大的危险一个人孤单地留在森林里,就是想找到回到你部落的路吧……”说着顿了顿,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那个部落真的很好很好吗,你一定要回去吗?” 关成彦被说中了心事,只内心的那些苦涩与挣扎,痛苦与无奈却又不知该与她从何说起。 圆月见他不吭声,眸色淡了下去,滞了半晌,又低着头小声开口道:“一定要走的话……带我走行吗,带我我去你的部落……” 关成彦一愣的功夫,圆月只当是他不应,咬着嘴唇缩了缩身子,有些卑微地道:“如果我不求和你订立盟誓呢……你喜欢哪个女人给你生孩子都行……你喜欢那个又高又壮的女人我也不生气了,你可以让她给你生孩子……如果这样,你能带我走吗?” 关成彦心口一涩,他抬了按在门板上的手抚上圆月的肩膀,轻轻的婆娑着,明明觉得心里似是有好多话要跟她说,却偏偏连一句最简单的安慰也不知如何开口,堵得他愈发的心疼难受。 得不来回应的圆月心里一阵阵发凉,她用力攥了拳头,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着,挣扎了许久,终又做了让步,垂泪泣道:“我以后只给你一个人生孩子呢……只要你带我一起走,我就发誓不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你……你可以有别人的孩子……如果这样你带我走吗……” 关成彦心里似被人狠狠揉了一把,他知道她此刻是怎样一种卑微绝望的心境,因为他明显感到她在说完这话之后身子一下子垮了下去,从里到外全都垮了……一时间,自责,心疼,懊恼齐齐而来,他用力把圆月抱进自己怀里,温柔的抚摸着,在她耳边低喃:“对不起,圆月……对不起……” 圆月似是再也支持不住地呜呜哭了起来,她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这么卑微地乞求一个男人给她一个容身之地,自愿只给他一个人生孩子,却容忍他有别的女人……明明只有又老又残需要人照顾的女人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她怎么能跟一个男人说出这样卑微的话来?! 心里的底线被瞬间击穿,她大力挣脱了他的拥抱,一边疯狂地捶打着他,一边呜咽着喊道:“你凭什么这样对我!磐石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有什么资格看不上我!我哪点儿不好了!我同情可怜你们才对你们好的!我才不稀罕你!你就是个又瘦又小的矮子!是个身上没毛的软蛋!我才不稀罕你!” 关成彦抓她的手,想要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可她却发疯似的,力气大得吓人,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捶打在他的身上,嘶吼着:“你放开我!我再也不稀罕你了!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她胡乱挥舞着拳头,他一个不防备,被她一拳重重地打在眼眶上,吃痛之际,被她用力地推开,向后趔趄了几步。眼见她哭着跑了,他忙追了出去,只见她跑出了部落,消失在了暮色中。 ☆、第十八章 入夜,月光下的树林里,圆月一个人坐在小溪中间的大石头上,弯着身子搭拉着脑袋。 她又被抛弃了,到底是哪儿不对了?圆月呆呆地看着河中自己黑漆漆的倒影,左右歪了歪头,自己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没多什么没少什么,怎么她就总被嫌弃?她愣了愣神,又扯起胸前的衣裳低头往里看,胸脯也很大啊,比很多女人都大,又圆又挺又漂亮,怎么就没人欣赏呢。 她想了想又似意识到什么,吸了吸鼻子,用力把上身的衣裳扯下来,这是什么怪装束!她再不要听关成彦的话了!再也不要把身子裹起来了!想着又负气似的摇了摇身子,把胸前的两个小家伙骄傲地晃了晃。就是这样!这么漂亮的胸脯她就要露出来!肯定有好多男人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 圆月下定决心似的深呼了一口气,抬头望向月亮,可静静地坐了一忽儿,总觉得身上光溜溜的很是别扭,她扭了扭身子,又她抬手摸了摸胸口,踌躇了一会儿,到底是扭捏地又把衣裳穿好了。 她不是听他的话,也不是被他带坏了,她只是有点儿凉了而已,圆月这么告诉自己。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个说法太过牵强,圆月生气地跺了跺脚,水花溅了一身她也不理,反而站起来愈发拼命地蹦啊跳啊,溅起更大的水花,直到气喘吁吁地瘫坐,身子向后一扬,彻底躺在了溪水之中。 圆月睁着眼屏着呼吸,透过清澈的浅溪望着天上的月亮。她又被抛弃了,之后她该怎么办呢?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留在这部落里吧,反正她也不是彻底没人要,寒风不是还等着她给他生孩子吗,还有寒冬……还有别的没有孩子的男人,她再也不要与人订立盟誓了,那样太傻了,她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成为部落里最受尊敬的女人!肯定比他还受尊敬!还受大家的爱戴! 呼!圆月猛地从水里坐了起来,因憋气太久而大口地喘息着,待呼吸渐渐平缓又颓然地垂下头去……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都有同一个父亲…… 另一边,关成彦循着圆月消失的方向追出了部落,却不见了她的身影。他漫无目的地四下寻找,唤她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夜深,在附近找了半宿的关成彦越终于回了部落,抱着希望敲响了圆月的房门,只盼着她已经回来了。 未几,有人睡眼惺忪地开了房门,却不是圆月,而是与她同住的白云。 关成彦顾不得失礼,一边紧张地向屋里探头,一边问道:“圆月回来了吗?” 白云疑道:“她不是去你那儿睡了吗?” 关成彦听了心下一沉,但闻白云又道:“她才湿漉漉的回来,换了身衣裳又拿了什么东西走了,我问她,她说是去你那儿……怎么没去吗?” 两人的对话将屋里其他两个睡觉的女人吵醒,听了这状况也吃惊地跟着搭话: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 “难道她跑了?” “不会啊,她东西都在呢,我刚看她只拿了件寒衣离开而已……” “是不是又去寒风那儿了啊……” 关成彦没再听她们说下去,慌忙转身跑出了部落,留下几个女人面面相觑。 快入深秋,眼瞅着冬天将近,她拿了寒衣离开,一看便是准备偷偷开溜。该死!一件寒衣够干什么的!她是想死是不是! 关成彦一边四顾寻人一边在心里咒骂,该死!该死!这女人怎么总是自说自话,自作主张!之前是自作主张地给他生孩子,自作主张地与他订立盟誓,如今他只是稍稍考虑一下而已,她便自作主张地跑去找别的男人!现在又自作主张地开溜!她把他当什么了!她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啊! 他想要回部落多叫些人来帮忙找人,又怕被人知道圆月偷偷的从部落离开。她才来投奔这部落,若立时出了私自离开的事儿,今后怕是不好在部落里立足了。 关成彦沿着小溪向北,一路喊一路寻一直追到了大河边,借着月光,远远地见了有一个人影在岸边摆弄木筏子。 是她没错了! 关成彦站在原地又气又急地大喊了一声:“圆月!” 那人影似是惊了一下起身望过来,怔了片刻,向他挥了挥手表示再见,随即登上筏子一撑,离了河岸。 关成彦气得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轻松的离开!居然还跟他挥手道别。他低声咒骂一句追了上去,然待他跑到河岸,她却已经撑着筏子离岸很远了。 “圆月!你马上给我回来!”他恼怒地冲她发号施令。 望着追来的关成彦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圆月有些犹豫了,他是舍不得她吗?是因为有一点点喜欢她了吗?可是,她不想要那一点点的喜欢,她想要足够多的喜欢,愿意与她订立盟誓,然后终其一生彼此忠诚的喜欢。 可是……圆月转又一想,如果喜欢的话,他应该是哀求她留下才对吧,好像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恼火的模样……如果早些时候他看到她和寒风在一起时的生气她还能自我安慰地理解为嫉妒,那现在的生气就完全没什么道理了,是他不要她抛弃她了,那么她离开,走得远远的再不纠缠他,他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圆月想了一会儿,似是有所了悟,冲着岸边的关成彦高声喊道:“我没拿你的东西!我就拿了件寒衣!我不想冬天冻死!我就拿这一件!”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太阳神会奖赏你的仁慈的!” 关成彦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爆掉了,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想要掐死这个女人!他立时冲下了河,向圆月游了过去。 圆月见状不由得有些惊慌,只似个被主人发现的小贼一般,用力撑起了筏子,只她本就不太会弄,手忙脚乱之下,只把筏子弄得原处打转,没多久便被关成彦追上来,扒住了木筏。圆月心慌,想要上前把他推开,却是脚下一滑,自己跌进了河里。扒在木筏上的关成彦顺手把她扯进怀里,游回了岸上。 关成彦带着圆月地上了岸,气还没喘匀便对她吼道:“你怎么总是自作主张!我可说不与你订立盟誓了吗?” 圆月没应声,从地上爬起来便走。关成彦急得扑上去,把她按在地上,气道:“你没听到我的话吗!谁许你走了!” 圆月依旧不理,拼命地扭动挣扎,关成彦见状,索性将她抱起扛在了肩膀上,强行将她带了回去。 圆月被关成彦扛回屋子放在了床上,她起身想跑,他却先她一步出了房门,又拿了个木棍子把门别上,离开了。圆月撞了撞门,见毫无用处也就放弃了,她身上湿嗒嗒的难受,若是从前她定然毫不考虑地把衣裳脱下来,寻他一件衣裳换上,可如今她和他没关系了,他所有的东西将来都属于别的女人。 少时,关成彦回来了,手里还抱着她放在白云那里的东西,不,现在这些也都不是她的了。她下意识地向门外瞟了一眼,只还不待她动作,关成彦已经防患于未然地将屋门拴上了。 “先换件衣裳再说。”关成彦说着扔了一件衣裳过去,圆月没接,衣裳直接掉在了地上。 关成彦看了圆月一眼没吭声,自行走到一旁把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脱下,拿了件干的换上。圆月看了看栓牢的房门,又瞥了一眼比她动作矫捷得多的关成彦,审时度势之下,还是决定不要委屈了自己,便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裳,走到石桌后面背身换好。 两人换好了衣裳便各自坐在一旁,关成彦望着圆月,圆月则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膝盖发呆。 两人默不吭声地了小半个时辰,关成彦定了心思缓缓地开口打破沉默:“你已知道了,我并不属于这个部落,我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来,那里和这儿完全是两个世界,我努力让自己适应这里的生活,可是这真的很难,因为我原来的世界不仅有我的亲人和朋友,还有我所有的成就和骄傲……我想回去,回到我原来的生活,做回原来的关成彦,但是两年了,希望越来越渺茫,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也会去不去,可我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因为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是靠回去的信念支撑着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挣扎求生,一旦这个信念彻底被击碎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在一个新的世界里做一个全新的关成彦……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关成彦滞了片刻,道:“我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之所以一直对你没有什么承诺或表示,并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也不是因为不喜欢你,完全是因为我缺乏勇气,缺乏勇气彻底接受一个新的身份和人生……”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关成彦凝着圆月温柔而坚定地道,“但是现在我定了心思了,我不能永远在期盼与彷徨中度日……圆月,你愿意陪我走下去吗?给我勇气,给我支持,陪着我在这个世界开始新的人生……你愿意吗?” 关成彦殷切地望着圆月,等着她给他一个答复,她却从始至终低着头沉默不语。他心里突突地跳,只怕她听不懂他刚刚说的那一大段的话,不能理解他这一段话的背后有多少的辛酸与挣扎,不清楚他是要下定多大的决心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坦然承认自己缺乏勇气与自信……怕她不清楚自己是在向她敞开心扉,真诚地向她求亲…… 第10节 只在关成彦忐忑之际,圆月终于抬头望过来,开口道:“你喜欢我吗?” 她的眼神简单而清澈:不管什么过去与未来,不管什么挣扎与纠结,不管留下还是离开,什么都不管……你喜欢我吗?只要你喜欢,我就愿意和你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关成彦怔了怔,释然地笑了,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凝着她认真道:“我喜欢你,圆月,你愿意与我订立盟誓吗?” 圆月静静地望着他,弯起嘴角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捉虫的宝贝儿们~~mua~~大力亲~~ ps:尼玛~~肿么还不洞房~~~~~~~~~~~~~~~tat~~~~~ ☆、第十九章 两人说完话,外面的天色便已是蒙蒙亮了,关成彦让圆月等在屋里,他自己去找族长说话,请求她允许他二人订立盟誓。 圆月站在门口扒着门框远远地望着,关成彦进去的时候天上还挂着一弯浅浅的月亮,待他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了。他从远处向她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容,待到她面前也只望着她微笑不言语。她看他的样子觉得大概是得到了允许,可心里扑腾腾地不好意思开口问。。 关成彦见圆月这模样只管笑,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道:“娘子,给我收拾东西去吧,我明儿就动身,给你弄头尖齿虎回来。”。 圆月听不懂“娘子”二字,却是听明白了后面的话。部落里的规矩,男女订立盟誓,男子要独自捕获一头猛兽献给女子,以此证明自己强大得足以获得对方的青睐与忠诚。。 圆月抿着嘴笑了笑,扭头进屋了,一边给关成彦收拾东西,一边道:“不用尖齿虎的,野猪就差不多了,野猪也算猛兽了,不用很大一头,差不多大就好,小野猪肉吃着又嫩又香的……” 关成彦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圆月没有回头,只应道:“我没有担心你啊,你那么厉害,肯定能杀死尖齿虎的,我听白云说过的,说你之前就一个人杀死了一只尖齿虎……我只是觉得附近不知有没有那东西,而且要来也没用,信物也不能和大家分享,咱们两个吃肉吃不完会坏掉,浪费了……而且快入冬了啊,那些家伙这会儿都凶得很……我不是不相信你啊……”。 关成彦坐在一旁望着她头也不回地念叨,她这光景似极了他娘,小时候他爹每次跟着出去打仗,他娘也是这样絮絮叨叨地念个没完,他爹就在旁边甘之如饴地听着,就好像他现在这样……然后,就让他带着弟妹们出去玩儿了……。 关成彦有些出神地笑了笑,想着多年以后,自己会不会也对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发话:哈哇啦,带着你弟弟妹妹出去玩儿去,爹跟你娘有话说。 圆月转回身的时候,见关成彦一个人垂着眸子傻笑,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便问道:“你笑什么呢?”。 关成彦回了神,笑容未退,只随意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不明关成彦心思的圆月有些忐忑,咬了咬嘴唇又转回身去继续收拾东西,只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踌躇了片刻,努力做出随意的口吻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娘子’……是你们部落的话吧……”。 关成彦听出了她的不安,走过去坐到床边,望着她道:“是,‘娘子’是我们部落的话,是男人对与自己订立盟誓的女人的称呼,一个男人称呼一个女人为‘娘子’,那这女人这辈子只能认定他了,他到哪儿就要跟到哪儿,好的坏的都要一起受着,永远不能分开……你怕不怕?” 圆月没有应声,只抿着嘴释然地笑了笑。。 部落里的人很快得到了消息,纷纷过来表示祝贺,獠牙拍着关成彦的肩膀说这才像个男人,又告诉他过了河之后去哪处林子最易捕获猛兽。寒风也来了,圆月总觉有些对不住他似的,跟他说话时总有些不好意思,寒风倒没那些介怀与尴尬,真心祝福他们的同时还不忘跟圆月开玩笑说真的不考虑他吗?圆月见他这光景便也释怀地嘻嘻笑了,却是关成彦记着当日撞倒的“奸/情一幕”,和獠牙说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往他们俩那儿瞟,心里琢磨赶紧帮寒风寻个女人。。 热热闹闹的一天很快便过去了,入夜,屋子里只剩了关成彦和圆月两个人。圆月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石桌上,道:“你多久能回来啊?”。 关成彦道:“用不了太久,眼瞅着要入冬了,我必要在那之前回来,运气好的话没准儿我一过河就遇到个大家伙,一天不到就回来了。”。 “哦……”圆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没再言语,只站在桌边整理关成彦的东西,却并没什么目的,只扣扣这儿摸摸那儿似是有什么心事,好半晌,方又小声开口道,“那我今天不回白云那儿了吧……”。 关成彦心口一热,这一年来他一直避免与她生出什么纠缠不清的暧昧,故意忽略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这会儿定了心思,彻底接受她做自己的女人,压抑在心底的小火苗一下子烧了起来,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圆月□的双腿,她的裙子真的很短,只遮了一半的大腿,而且,他很清楚那裙底没有亵裤……。 圆月没再多说,背身站在桌边,未几,感到关成彦起身走到她的身后,抬手抚在她的肩上。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心里扑腾腾他跳了起来,又紧张又兴奋,然而他只是在她肩上留恋地婆娑了一会儿,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反是松手走开了。。 圆月转身望过去,见关成彦正在铺床,她抿着嘴羞涩地笑了笑,见他转身望过来,又紧忙掩去了笑容,故作正色道:“我只说不回去了,可没说要和你做啊。”。 关成彦看去了圆月的偷笑,却是故意不察地道:“嗯,知道了,咱们只睡觉,什么也不做。” 圆月一愣,转又想他大概是在掩饰,一会儿进了被窝儿马上就回原形毕露了。她扬了扬下巴,作势道:“你说的啊,一会儿可不许干别的。”说完走过去爬上了床,故意背着身子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钻进铺盖翻过身去。。 圆月静静地听着身后的动静,他把灯火熄灭了……走过来了……上床了……躺下了……翻了个身……在看她,在看她,马上就要抱她了,圆月下意识地闭上眼屏住了呼吸,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感到他的偷偷地摸过来。。 他还在等什么呢,是……害羞了吧……。 圆月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未看见他热情如火的目光,只看到了一个后脑勺和大后背……他根本没要有什么行动……。 圆月不解,伸手捅了捅关成彦,道:“你干嘛呢?”。 关成彦没反应,背着身子好像是睡着了。。 圆月有些不甘心地又捅了捅,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易受孕的日子还没过去呢。”。 关成彦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圆月蹙眉等了一会儿,有些不高兴了,用力在他后背上戳了几下之后,生气地翻过身去。 关成彦背身躺着,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压抑被她一下下撩拨起的欲望。他认定了她会是他的女人,但是在没有举行仪式之前,他觉得不应该与她突破最后那一步,他知道这想法在这时代几可说是可笑,但是他还是想作此坚持,虽然她不能理解,但在他心里这是对她最大的爱护与尊重,他不是迫于无奈才想与她凑合搭伴过日子,不因为他的处境,而是单纯因为这个女人,他要正式娶她做妻子,给她一个可靠的承诺……可是……。 可是,关成彦觉得自己未必能坚持到底,因为圆月与他背靠背地躺着,好像故意似的扭动身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他佯装睡着,她便渐渐停了动作,只才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她又忽地翻过身来,伸手搂了他的腰,还不待他有反应,一只小手便不安分地往他□滑了下去。 关成彦及时抓住了正在作案的小手,翻身把圆月压在了身下。。 她望着他眨了眨眼,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我就知道你在装在害羞,忍不住了吧。 他粗重地喘了两下,吻了下去,才一碰到她的双唇,便立时得到了热烈的回应,似是比他还要急切难耐……她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炙热的吻,似相恋多年的情人般的默契。 情/欲的火苗被渐渐点燃,在大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关承彦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与执拗迫使自己停了下来,在圆月耳边低喘:“别再考验我了……你会让我对自己的自控力彻底丧失信心的……”。 圆月面色潮红,嘴角一弯冲他笑了笑,似是完全没听懂似的,伸手往他□摸去。 关成彦紧忙抓了她的手,随即用铺盖将她裹得严严的,她撅着嘴冲她眨了眨眼睛,几分不满几分迷茫。。 沉默了半晌,关成彦终于为自己别出了个蹩脚的理由:“我明天还要出发呢,去对抗最凶猛的猎物……”。 第11节 这个理由在圆月听来非常的合理正当,她甚至开始为自己刚刚的挑逗行动开始感到自责,挂着一副歉意的神情乖乖地点了点头,裹着铺盖缩了缩身子,像个大蚕蛹一样窝进了关成彦怀里。 ☆、第二十章 关成彦第二日便离开部落,一个人渡过大河去捕获猛兽,这一走便是一个月,脑子一直印着圆月喊他名字的样子,耳边似乎总能听到她在喊:关成彦,关成彦!关成彦……用她特有的声音和语调,一声一声唤进他的心里。他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大河的另一边有一个人在等他,他的女人,他的家人。 而另一边,独自等待的圆月,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后来的担心牵挂,最终变成了惶惶无助。 她开始想,关成彦是不是跑了,不要她了?没有她时时在他身边晃悠,他也许就突然发现并不是十分喜欢她,然后会觉得为了她跟猛兽搏斗很不值得,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山洞住下来,也许又凑巧遇到个走失的女人,像他喜欢的那样又高又壮的女人,之后就把要和她订立盟誓的事儿给忘了,和那个女人生活在一起,之后有一天找到了回到他部落的路,两人一起回去了生孩子过日子,彻底把她给仍在这儿了…… 圆月初时还觉得自己这胡思乱想有些荒唐可笑,可关成彦迟迟不回来,她脑子里日日转悠着这念头,渐渐就觉得真了,每天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白天的时候要跑去大河边好几次伸着脖子往河对岸望,心下忧愁:马上就入冬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啊……别真是跟别的女人跑了吧…… 圆月不安地婆娑着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关成彦的那块腰坠,她一直挂在脖子上,和他吵架那次摘下来准备还给他,后来他们和好了,临走的时候他又亲手给她挂在脖子上,还跟她说这是他们部落族长奖给勇士的,全部落只有他一个人有,现在送给她了。 这么重要的宝贝,他不会扔了不要吧,即便是不要她,也会舍不得这宝贝的吧……圆月没甚自信的想。 又过了七八日,在冬日的第一场小雪来临之前关成彦终于回来了。 这日清晨,圆月正在屋里收拾行李,她想好了,如果今天他还不回来,那她就去找他,明天一早就走,他走时都没带寒衣,他很怕冷,肯定受不住的。 她正收拾着忽听外头人声嘈杂,紧接着有人咚咚敲门,没等她应声呢便推门闯了进来,却是红叶一脸欢喜地道:“你男人回来了!” 圆月先是一愣,随即撂了手里的东西冲了出去,她一路狂奔,才出了部落便见关成彦被几个男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回来了,他没有跑,他回来了,圆月咧着嘴一乐,大喊:“关成彦!” 关成彦望见圆月,脸上的笑容还没展开呢,便被飞奔而来的圆月扑倒再地,后背重重地摔了一下,却似根本觉不出疼,只紧紧拥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她。直到部落的族人越来越多地围上来,圆月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关成彦身上爬起来,看不够似的摸摸他的胳膊,拍拍他的胸膛。 关成彦如约给圆月猎了一头尖齿虎回来,只这里不比他们曾经生活的丛林,猛兽相对稀少,这头尖齿虎的体型算不得是最凶猛强悍的,但也足够让族里其他女人羡慕了,更何况除了尖齿虎,还有两头小野猪,以及一些羽毛颇为艳丽的飞禽。 当然,除了丰厚的猎物,关成彦为了捕获猛兽,也难免带了些伤回来,圆月看了直心疼,只皱着眉头假装很不高兴似的絮叨:“早说了不用尖齿虎了,有小野猪就行了嘛,而且还有两头呢,很好了啊……你看你看,弄了这么一个大口子,其实真的不用尖齿虎的……你就是不听我的话……” 关成彦只是笑,时部落里族人帮着搬抬猎物,几个还没男人的小姑娘围着尖齿虎又摸又看,啧啧不已,圆月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免对女人们嘻嘻地笑了笑,一脸的得意。 远古部落没什么选好日子的说法,当日关成彦和圆月便举行了仪式,向太阳神立誓忠于彼此,圆月一直挽着关成彦的胳膊,黏在他身上一样笑得开心。 入夜,关成彦和圆月入了“洞房”,待把分别这一个月攒在肚子里的话都掏干净之后,二人渐渐没了言语,只肩并肩坐在石床上。 圆月见关成彦一直没有动作,心想他大概是和自己一样紧张了,第一次总是这样的,还是要有个人主动些好。想着,便往他身边挪了挪屁股,把手搭在他的大腿上温柔地抚摸着,颇有几分安抚的味道。 关成彦没应声,只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在自己腿上轻柔抚摸的手,扬了扬眉。 圆月的目光沿着关成彦的大腿一直往上,心里琢磨自己此刻伸手去他□摸索会不会显得有些着急了,该不会吓到他吧,他以前肯定没有过女人的,那天晚上大概就是自己着急了所以吓到他了……她悄悄抬眸望了关成彦一眼,见他不错眼珠儿地凝着自己,忙又垂下眸子,继续在他的大腿上来回抚摸,一点点向上,摸到他的大腿根时犹豫地停住了,跃跃欲试地轻轻抓挠着。 关成彦恨不得立时把她就地正法,只看着她贼儿似的“撩/拨”自己实在是有趣,便只不动声色的压着欲/火,倒要看看他这小娘子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圆月也不抬头,看不见关成彦此刻玩味的神情,只是一味盯着他的裆部发怔,心里琢磨那兽皮腰裙遮盖下的家伙是不是也该有点儿反应了……她脸上一热,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小手紧张地颤了颤,终于向目的地伸了过去…… 果真有反应了……隔着薄薄的布料,圆月满意地在关成彦胯/间摸了摸,随即抬头冲关成彦一笑,道:“来吧……”说完自顾自地把衣裳脱了个干净,往床上一趟,一脸纯真地望着他。 被撩/拨得情绪高涨的关成彦被这状况弄得有发懵。圆月见他不动,又紧忙把腿分得更开些…… 关成彦扯了扯嘴角,不知自己是不是该知情识趣地压上去办事。 圆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不免露了疑惑,随即又似是有所了悟,抿了个宽慰的笑容,柔声道:“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关成彦愣了,未及反应便被微微撑起身子的圆月拉住了手,带到了她的私密之处。 “摸到了吗?就是这里……”圆月认真地道,那神情言语只似个经验丰富的情场高手,手把手地带着他这个“初尝人事”的小徒弟探访她诱人的私密,而双颊的红晕、微微颤抖的小手,以及她那双不敢与他相视的眼睛中带出的少女的羞赧,又分明地暴露了她的青涩…… 关成彦只觉身上的□又被人扔了一把干柴,烧得他口干舌燥…… “嗯……”他手上假装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刺激得她发出一声轻咛,身子下意思地缩了缩,却又怕吓着他似的努力装作无事,然脸上愈发明显的潮/红却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他的眼底,他狡黠地扬了扬嘴角,又故意在那润泽的私/处捅了捅,扮作好奇的模样道:“是这儿吗?还是……这儿啊……” “嗯,嗯……”她未查他的狡猾,轻轻的扭动呻/吟,攥了他准备继续深入的手,微喘道,“就,就是这儿了……别……”话未说完,便被他吻住,她紧忙回应,却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猛烈进攻,全无招架之力地被他压在了床上,浓烈的热吻自唇角向下,燃遍她的肩颈与乳/房。 “关……关成彦……”伴随着浅喘低吟,她分开双腿娇扭着身子,似有些急切地盼着他的造访。 便是在欲望之巅,关成彦仍是留了一丝理智,为他的新婚妻子留了一抹温柔,他并未急于侵入,只怕初尝人事的她受不住那一下,只先用手指去探了探路。 感受到异物入侵的圆月先是闭着眼吭哧了两声,随即似是觉察到了有些不对,睁开眼忘了过去,愣了愣,毫不领情地蹙着喘道:“你在干什么……不,不是用那儿……” 见自家小娘子望着自己的眼神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关成彦哑然失笑,既然娘子不领情,那就别怪他做相公的不客气了,分开她的双腿,毅然挺了进去。 圆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狠命地抓住了关成彦的肩膀。 关成彦见状有些心疼,忙要开口安慰,没想却被她抢了先,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没事,你别紧张……我,我不疼,只是……有一点点疼……你……你别紧张……” 关成彦哭笑不得,试探着抽动了几下。圆月觉自己下面好像裂开一样,她疼得想要大喊,却又顾着自己“初次行事”的男人,只怕吓得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便忍了疼痛,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我没事……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没有……” 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明知她这不是真话,可关成彦仍如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只觉受到了挑衅,下意识地用力挺了几下。 “怎么样……受得住吗……”他似要印证什么似的在耳边喘道,圆月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却只似个面千军而无惧色的战士一般点了点头。她这模样瞬间点燃了关成彦的征服欲,只似自己帅大军压境,遇敌帅孤军奋战,却毫无惧色视死如归,遇敌如此实难不让人激动莫名,唯策马抽刀,一决高下,势必降之! ☆、第二十一章 “啊!!!” 夜,睡梦中的红叶被一声凄厉的喊声惊醒,她猛地睁开眼,那声音却已消失,若非身边的小女儿也被吓醒似的吭吭哧哧的哭了,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听差了。她侧过身,轻轻地将女儿搂近怀里,闭着眼的小娃儿本能地扎进母亲的怀里寻了奶/头,呱唧呱唧地吃了两口,又睡了过去。 红叶哄好了孩子,用手肘捅了捅睡在一旁的獠牙,低声道:“听见没?刚刚那声音?” 獠牙没应声,动也没动,似是还睡着。 红叶支起身子,推了推獠牙,道:“我听着……怎么像圆月啊……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要不要出去看看?” 獠牙迷迷瞪瞪地嘀咕了一句:“有关成彦在呢,没事儿。” 红叶犹犹豫豫地躺下了,愣了愣似是终不放心,又坐起来道:“就是关成彦在才有事呢,他俩都是生手,这第一次行事保不准会出什么岔子,关成彦连尖齿虎都弄得死,别没轻没重的把圆月给……”说着有些不寒而栗地吸了口寒气。 獠牙不太在意地道:“别瞎想了,睡吧。” 红叶道:“不是瞎想,你听那声音,喊得多惨啊……” “我没听见……”獠牙随口道:“你第一次的时候喊得更惨呢,不也活得好好的……” 第12节 红叶被噎红了脸,立时回嘴道:“我能不喊吗,差点儿被你捅错地方给捅死了……” 獠牙显然被捉到了不堪回首的糗事,拉了拉铺盖不言语了,红叶又调侃奚落了他两句,见他一言不发,眼皮也不动一下,便也无趣地躺下睡了。獠牙听着身后的红叶没了动静才松了口气,想起自己和红叶的第一次,脸上一阵红一阵黑,不免暗暗琢磨起关成彦犯了和自己一样的错误的可能性有多大…… 话往前说,半个时辰前…… 只说关成彦渐渐从刚刚结束的翻云覆雨中回过神来,禁欲两年有余,这番云雨又是他的洞房花烛,拥着自己的小娘子,直让他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满足。他把圆月搂在怀里,摸了又摸捏了又捏,总也腻不够似的,好半晌才意识到圆月似乎一直没有动静。 他捏了捏圆月的小肚子,她没有反应,凑到她耳边轻唤她的名字,依旧毫无动静。关成彦不免有些心慌,头一个念头,他别不是刚刚干得太猛了……洞房花烛夜把自己的新媳妇儿折腾死绝对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事了。 关成彦慌忙起身转过圆月的身子,见她无事才放心,只她耷拉着眼皮也不看他,黑着个脸,似是在生气。 关成彦有些尴尬,放柔了声音道:“对不起,我刚刚是一时失控,还……疼吗?” 圆月抿着嘴没言语,脸色却似更难看了。 关成彦愈发柔声道:“我以后不会了……我跟太阳神起誓,刚刚……我是太兴奋了……”说着凑过去吻她的脸颊,却被圆月一转头闪开了,一翻眼皮,望着他道:“你不是第一次。” 关成彦一怔的功夫,圆月推开他坐了起来,瞪着他大声重复道:“你不是第一次!” 关成彦明白了圆月的意思,目光下意识地闪开了她的逼视。他这瞬时的反应彻底印证了圆月的想法,一下子将她激怒了,恼火地喊道:“是谁!你以前跟谁睡过!是那个女人是不是!那个又高又壮的女人!” “不是……圆月……” “怎么不是!你不用骗我!你刚刚那样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跟女人睡觉了!你还假装不会,还想假装第一次骗我!你这个混蛋!你跟别的女人睡过觉了!你说!你有几个孩子了啊!” 关成彦见圆月喊道最后变了音调,眼中竟闪了泪光,愈发无措起来,想要安抚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感觉只似被妻子捉奸在床一般尴尬又羞愧。 圆月用力吸了吸鼻子,用力推了关成彦一把,又悲又气地吼道:“你撒谎了,你竟敢在太阳神面前撒谎!你都跟别的女人睡过觉了还敢跟我订立盟誓!” 关成彦下意识地辩解:“不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样不能与人订立盟誓。 这是事实,的确没人跟他说过订立盟誓的双方需要保有童贞,但这后半句他还是说不出口,因为如何听来都似是在狡辩,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出来颇有些无耻。而且他知道,以他如今的心境,即便早知道这条规矩,事情仍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他还是会娶圆月做他的妻子,不同的是会在婚前跟她说明,求得她的谅解。 当然,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沉浸在新婚喜悦中的他瞬间成了一个骗婚的混账。 洞房花烛夜,一男一女赤/裸地坐在是床上,一个怒目而视,一个满面歉疚。 “说!你睡过几次!” “……” “说!你有几个孩子了!” “……” “怎么不说话!是多得算不过来了是不是!” “没有,我没有孩子,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以前没有,今后更不会有。” “我才不信!”关成彦的诚恳显然并不能打动圆月分毫,她瞪着眼道,“你别想骗我,你刚刚那样肯定不止睡过一次!怎么可能没有孩子!” 关成彦解释道:“我没骗你,我是有过其他女人,但她们跟你完全不一样,我从没想过与她们共度余生,更别说生孩子了。之前没跟你讲是我不知道订立盟誓有这个规矩,也没意识到你会这么介意……”关成彦说着顿了顿,拉了她的手,有些尴尬的低声道,“如果早知有今日,年少时我一定能管住自己……” 关成彦忐忑地等着圆月的回应,她却只是瞪大了眼睛凝着他似在琢磨他的话,他想她一定能从他的眼神中辨别他话中诚意。半晌,她没有吭声,他觉得她大概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他想要趁机说两句宽慰的话,或是轻轻的吻她,甚或说几句玩笑话逗她开心,她却忽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过神似的惊得变了音调:“她们?你说‘她们’是什么意思!你还不只跟一个女人睡过?!” “呃……”关成彦才要展开的笑容尴尬地凝固在脸上,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不打自招”“作茧自缚”。 “啊!!!” 一声没预兆的大吼,圆月恼怒地扑了上来,粉拳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关成彦先是下意识地闪躲,只见这样愈发激怒了她似的,便不再闪避地任她发泄。 圆月喊累了打乏了,好半晌方气喘吁吁地停了手,似是没了刚刚的暴怒,垂着头怔了怔,栽在了床上,一蒙脑袋,不言语了。 关成彦不知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只凑过去轻轻的抚摸她,她没有闪躲,身子微微的颤抖,好像是哭了。 关成彦受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自己的女人因他而哭,他有些无措,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躺下,把裹在兽皮里的圆月拥进怀里。 许久,圆月闷闷地开了口,委屈地抽泣道:“我都没有过男人,我都十六了都没跟男人睡过觉……我之前只喜欢过磐石一个人,我才认识你的时候就跟你说了……你跟好多女人睡过觉,喜欢过那么多的女人……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对不起……”关成彦低声道。 圆月不应,好似自言自语似的继续道:“你肯定有孩子的,你跟那么多女人睡过觉,不可能一个孩子都没有……肯定都有好几个了,也许都会满地跑着叫你阿爸了……我都没有孩子,我都十六了还没有孩子呢,你是我第一个男人,我和你订立盟誓了,以后我只给你生孩子,我的孩子都叫你阿爸,可是你的孩子会叫别人阿妈……你之前那么想回你的部落,肯定是想念你的女人和孩子……” 关成彦解释:“不是,我发誓,我对太阳神发誓我真的没有孩子,我的孩子都会叫你阿妈。” 圆月执拗地道:“我不信你了,你都已经欺骗太阳神了!” 关成彦道:“那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呢?” 圆月从铺盖下冒出头来,转过身望着关成彦,却未回答他的话,只又气又可怜地道:“也有她吧。” 关成彦一愣,圆月道:“不用装傻,那个又高又壮的女人,你也跟她睡过觉吧,肯定还不止一次……她给你生孩子了吗?” 关成彦无奈地长叹一声,只得用力搂了搂圆月信誓旦旦地赌咒道:“我要是和别人有孩子,就让太阳神惩罚我,叫我过不了今年冬天,让我在冰天雪地里冻死饿死!” 圆月扬着下巴,眯着眼审犯人似的望着关成彦半天,扁了扁嘴,似是终于勉勉强强的相信了。 关成彦稍松了口气,才要拥上去轻轻吻她,她又变了脸色,几分生气几分撒娇似地推开他,一转身又钻进了铺盖底下,愤愤地道:“虽然没有孩子,你还是跟别的女人睡过觉了,特别是那个又高又壮的女人,她肯定是你最喜欢的女人!” “……” “我都看出来了,你骗不了我……” “你看出什么来了,根本没有什么又高又壮的女人。” “你还骗,她的寒衣你都留着呢!我还以为是你做好了不好意思送给她,原来你们早就好了,肯定是她送给你做纪念的!你居然还留着……你现在还留着呢!” “不是,那不是什么女人的,那就是我的。” “你不用骗我了,你以前根本就没有寒衣,还是我费尽心思劝了你好久你才肯穿寒衣的,你的寒衣是我做的!” “……” “哼!你跟别的女人睡过觉,我都没有!我不管,我也要跟别人睡觉去,我……我明天就找寒风睡觉去!” “你敢!!” “你还敢大声吼我,我不给你生孩子了!” “……” ☆、第二十二章 按着圆月的心性,这事本没那么容易过去,只冬天到来没多久,部落里一连数人因伤病寒冷交加而去世,众人一片阴霾情绪,圆月也再无心纠结于此,加之自己又想赶紧与关成彦生个孩子,一来稳固他和关成彦的关系,二来也是为了在新的部落站稳脚跟,因此她嘴上说得再气,到底也是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关成彦大底也能了解圆月的心思,整整一个冬天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度日,见她又有因此事气恼的模样,便忙转移话题。如此,一个冬天里,圆月虽每每念及此事便要气恼,但二人的关系到并未受太大影响,却是次年春日几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打乱了他二人的生活。 只说过了寒冬,大地回春,万物复苏,部落的男人们分成几个小队,拿着磨了一冬天的武器过到大河对岸狩猎新鲜的食物,其他小队纷纷满载而归,唯独獠牙带领的人数最多的一个小队迟迟未归,部落里的人开始有些惶惶,正当关成彦准备向族长请示带人出去寻找的时候,獠牙小队回来了,只他们带回的并非是什么猎物,而是带回了五个异族男人。 獠牙小队并那五个异族男人都有人受伤,显然双方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斗,迟迟未归的原因正是如此。 眼见这几个异族俘虏个个都如族里最勇猛的勇士一般强壮,族里的人全都如临大敌,各个惶惶不安,却又少不得围到族长房屋附近去看个究竟。 圆月也同其他人一般,怀着不安与好奇之心前去围看,只这一看不要紧,那五个人她却认得,正是她原来部落的族人,还都是最受人爱戴的几个勇士。圆月大惊之下慌张跑回了家,把屋门关得紧紧的靠在上面,手按住胸口,似是怕她那颗吓得不行的小心脏跳出来似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心道:完了,完了,他们是来抓我的! 圆月的头一个念头,便是他们的女神肯定是没能熬过她的那次无心之伤,定是死了。否则他们明明是把她放逐了,怎么会又派这几个人跑这么远追来抓她回去,肯定是想要回去抓她祭神谢罪的。 圆月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心想他们肯定是找她的时候碰到了獠牙小队,或者是獠牙小队把他们当做来抢食物抢女人的敌人,双方争斗起来,他们人少不敌,被獠牙小队俘虏。只这会儿他们到了族长面前,只消把来意说明,并非来争抢什么,只是来抓她这个罪人回去受死而已。 那族长会怎么办?会为了她这么一个刚刚来到的外族女人而拒绝树敌吗?不会,自然不会,换做是她也不会因小失大,特别是她现在一个孩子也没生,对这个部落一点儿贡献也没有呢。 那为了关成彦呢?她虽然对这个部落不算什么,但是关成彦可是受欢迎的很,用獠牙和红叶他们的话说,关成彦可还是这个部落的恩人呢,她如今是“恩人的女人”了,那么,这个部落会不会也会保护她呢? 会吧……只要关成彦跟族长说的话,只要关成彦去说,只要关成彦想要保护她…… 那么……关成彦他会吗?他会为了她挺身而出吗?和另一个部落为敌,族长会为了关成彦这么做吗?如果不会……那关成彦会怎样呢,会依旧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吗?他会跟族长据理力争吗?如果族长不允,他会为了她不惜放弃自己在这个部落的地位,甚至和两个部落为敌吗? 圆月垂下头,曾经的画面莫名涌上心头: 两天两夜,她被族人捆在树上,曾经海誓山盟的磐石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甚至不敢近她一步…… 她被放逐,曾经海誓山盟的磐石在她后面默默地转身回去,任她一人走进深林里送死…… 圆月望着自己胸前挂着的关成彦送给她金玉坠,下意识地抚摸上去,随着渐渐深沉的眸色,心也慢慢沉静下来,良久,她咬了咬牙,定了心思。 话分两头,且说关成彦从族长处回来,急切地想找圆月问清楚,只进了屋却发现圆月并不在家,待要去别处找她,却无意瞥见床上端端正正的摆着那块金镶玉挂坠,一怔之后似是有所了悟,沉了脸色,低低咒骂一声出了屋去。 关成彦沿着曾经走过的路线往大河寻去,这次圆月并没有走得太远便被他追了下来,没给圆月开口的机会,他便怒不可遏地吼了出来:“离家出走很好玩儿?一次两次的,你除了跑还会什么!你再敢有下次,不等任你在外面饿死,我就先……”关成彦气得话不成句,死死地捏着圆月的膀子。 圆月被捏得生疼,用力挣扎了几下,随口接道:“不用你费劲了,反正我左右是个死,与其……”圆月话未出口,又被自己生生咽了回去,垂眸道:“反正我白白多活了这么久,也值了……” 关成彦松开了圆月,冷笑道:“看这样子,倒是被我猜中了,那几个人当真是你原来部落的,你当他们是来寻你填命的,所以就抛下我自己开溜了?” “不是抛下你!”圆月忙道。 “那是什么?不是抛下我自己开溜,那你这是在干什么?”关成彦道脸色愈发难看地道,“是怕我贪生怕死,怕我没本事护着你不是?!” 关成彦说着拳头便攥得咯咯直响,他不能原谅圆月在自己跟她那么掏心掏肺的表白过之后还把他当个外人,不能原谅她在两人成为夫妻之后还对他有所保留,甚至怀疑他会在她危难时弃她而不顾地当缩头乌龟! “不是!不是!”圆月拼命地摇头,打断道,“才不是你说的这样!我就是知道你不会像磐石那样抛下我才想走的!就是知道你一定会拼命地保护我才走的!” 关成彦怒色未消,但闻圆月低头小声道:“我跟你说过的吧,以前我部落里说要跟我订立盟誓的磐石,在我被驱逐的时候抛下我了,以前明明跟我说过无数遍要忠于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护我的,结果在那个时候抛下我了……” 关成彦不忿道:“你觉得我会想他一样?” “不是!”圆月仰起头望着他,目光坚定地道,“我知道你跟他不一样!你虽然没有其他男人强壮,但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要勇猛,比任何人都要慈悲,你不是怯懦地会抛下自己女人的男人,你是真正的勇士。” “我们初遇的时候,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你完全不需要我的,结果你还是仁慈的收留了我,给我食物,保护我的安全,甚至愿意走这么远的路护送我来这个新的部落生活。对一个陌生人你都这么慈悲,更何况我们现在订立了盟誓……我知道,不管怎样,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圆月真诚地望着关成彦,道,“可是,我这次不是缺少食物或住处,而是要被抓走祭神了,我不知道你们部落的规矩,可我们部落的规矩我是懂的,一旦被宣布祭神,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逃走的,否则整个部落都会被神明唾弃……我不想连累你……不想你为了我和整个部落为敌,你在这个部落这么受欢迎受爱戴,我不想你为了我失去这一切……我知道被部落遗弃的滋味,我不想你也这样……” 圆月咬了咬嘴唇,有些赧色地接着道:“其实……我一开始打算找他们带我回去受死的……虽然我被部落遗弃了,可我也不想全部落的人因为我被神明遗弃而生厄运……可是……可是……我还是怕死……我怕承受火刑……我……我肯定受不住疼的……所以……”圆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至不闻,因她实在是觉得羞愧,自己如此自私地贪生怕死,与勇敢慈悲的关成彦比实在显得渺小,她怕他看不起她。 圆月怯怯地抬头,小心翼翼地望着关成彦的脸色,但见他脸上愠色未消,她不知道他是单为她的不告而别而生气,还是因她的怯懦逃跑而生的鄙夷。 关成彦见圆月不言语了,方开口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还是觉得我没本事护着你。” 圆月待要反驳,又被关成彦打断,大声道:“你怕这个,怕那个的,你怕什么怕!有我在你怕什么怕!” 圆月被关成彦震慑住,抬头望他,只觉眼前的他一点儿也不瘦小,直比她见过的最健壮的男人还要高大魁梧,恍惚又觉他似座大山似的,那气势像要随时压向她把她拍扁。 圆月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太可笑了,是啊,她怕什么呢,有关成彦在,她还怕什么呢,他这么强壮,这么勇猛,她还怕什么呢?她拥有天地间最最可靠的勇士,她还怕什么呢?! 圆月低下头,此时此刻恨她不得缩啊缩啊,缩成一个最最卑微的小虫子,然后一脚把自己狠狠踩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还没死 ☆、第二十三章 第13节 圆月随着关成彦回了家,二人一路无言,直到进了屋子坐定,关成彦才对圆月开口道:“他们不是来抓你的。” 圆月闻言,只如死刑犯被判了缓刑一般,急切地望着关成彦。 关成彦本想惩罚圆月刚刚的不告而别,故意卖卖关子,可见她一副惴惴不安的急迫模样,又生了不忍,便将自己从族长及獠牙那里得知的来龙去脉解释道:“那五个人并不是为了寻你而来,而是他们的部落要迁移,派了些人出来寻找适合生根居住的地方,他们这一小队就这么巧地找到这附近来了,之后便遇上了獠牙他们……”说着停了停,接着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巧,咱们走了这么久,路过的地方不是深林就是高山峭壁,只有这片平原面积最广,地势有平坦,挨着大河,气候也适宜,最适合耕种养殖,他们的部落若要发展,早晚也是会像咱们部落一样迁移来的。” 圆月闻言,想了想,仍旧不放心地道:“可是……耕种养殖什么的是你教给咱们部落的啊,我原来的部落从来没有过耕种养殖这回事,大家一直过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迁移呢,要知道,我们那部落可在那地方生存了好久好久了……族长还曾说过,那地方是神明赐给我们安身的地方,再没有比那里更好的地方了呢……” 关成彦道:“耕种养殖本就是人类生存的经验与智慧所得,并不是我发明的,我不过是机缘巧合地来了这儿,早了些时日点破而已。便是没有我,早晚也是如今的光景。” 圆月听得似懂非懂,却也没有心思深琢磨,心里仍只担心这几个人的到来会打破自己刚刚安宁下来的生活。 关成彦明白圆月的担心,安慰道:“你先不要担心了,那些人并不知道你在这里,即便知道也没什么要紧。他们将你放逐,任你自生自灭,你就跟他们再没有关系了。如今你不但活下来,还活得好好的,这是你的本事,你的造化。他们当初没有杀死你,如今就更没有理由千山万水地跑来找你索命了。” 见圆月咬着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关成彦又道:“你若实在不放心,这些日子就少出门便是,先看看族长打算如何处置,观察观察形势再说。” 接下来的数日,圆月听关成彦的话,除非必要极少出门。关成彦则是终日在族长身边,少不得又参与了对这五个人处置的讨论。 在这件事上,族里大部分人是不赞成放他们走的,只怕他们跑去给自己的部落通风报信,暴露了这个部落的所在,给部落招来祸事。可这几个大活人又不能这么一直关押着。于是,众人开始纷纷出起了主意: 有说不如劝说他们脱离原来的部落,加入到这里来,他们个个都身强力壮,定能对部落有所贡献。 有说就因为他们个个身强体壮,若是怀了什么歹心,反而给部落带来危害。 也有人提议说,这几个人放不得、留不得,留下也白白消耗吃食,还不如杀死,一了百了了。 族长在听取了大家的意见之后做了决定,放着五个人离开,但是前提是这五个人必须对神明起誓,他们离开后,要对这个部落的存在守口如瓶,不许引他们的部落来这个这条大河流域安居。她说她倾听到了神明的声音,这条大河是神明赐予自己部落的生命之源,她担心外族的到来会污染了这条河流。 关成彦理解族长的担忧,无非是不想与他族共享资源。虽然他认为这样的担忧有些狭隘,但这恰恰成全了他保护圆月远离旧部落的心思,便未多言。 五个俘虏接受了族长的处置,在对神明起誓绝不对自己的部落透露这里的所在,绝不将部落引到这个方向之后,被释放离开了。 他们走后,圆月仍过了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直到入了夏末,突如其来的孕事,让她彻底将其他的事抛在了脑后。她终于怀孕了,圆月很兴奋,不仅仅是初为人母的喜悦,也是终觉自己为部落有所贡献的安心。 相比圆月,关成彦的心情要复杂得多。他虽然与圆月成亲,有了在这个时代度过余生的觉悟,但是当真的要有孩子,开始在这个时代延续血脉,又让他有些惶恐不安。他清楚在这个时代想要养活一个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且不说多少女人因生产而丢掉性命,即便母子平安,却又会有大部分孩子活不过三岁,能平安长大的更是少之又少。 圆月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关成彦却不行,即便他是久经沙场看惯了死亡的战士,也难以承受这个时代生命的脆弱。但是对此他能做的除了尽量多地积攒过冬的食物之外,再没有别的了,这让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走错了方向:他在这个时代生存不应该只是努力去融入、去适应,更应该想方设法地引导这个部落更快地进入文明。如果这样那他就不应该努力做一个好猎手,而是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研究养殖和耕种上,做一个好农夫。 做一个农夫,这是曾经的关成彦想都不会想的事情,但是在现在的关成彦看来,没有比这更神圣的事情了,并不仅是为了部落,更是为了自己即将出世和未来的孩子们。 但是当一个农夫远没有关成彦想得那么简单,他发现自己对种田所有的认知仅仅局限于“春种秋收”这四个字而已,其余的他并不比这个时代的人知道得更多,所有的一切它都要一点点摸索。 已入秋收时节,关成彦与族长说明缘由之后,不再跟着男人们一起出去狩猎筹备过冬食物,而是留在部落里带着老弱妇孺们专心研究选种,以备明年之用。 关成彦以为生活就会这么步入正轨,但世事往往出人预料,原以为早已解决的不速之客,未到冬天居然又找了来,只这一次来的并不是之前的几个壮汉,而是一个女子。 当时的关成彦虽然料不到这个女人的到来会颠覆他的整个人生,但是当他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内心确实起了巨大的波澜。 因为,他一眼便看出这个女人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她同他一样来自遥远的未来。 在族长的住处,关成彦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女人,她的打扮虽然很接近这蛮荒时代的女人,但关成彦还是一眼看出了她身上穿着这个时代不可能有的布料,虽然那衣服的样式有些奇怪,但内心的巨大冲击并没有容他思考太多。 其实不用从衣物上辨别,单看女子的肤色容貌就与这个时代的女人有很大区别,更不用说当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目光中闪现的惊诧之色,这就足以证明他的猜测。不过显然这个女人和他一样谨慎,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有所表现,那一刹的惊异之色也被她瞬间掩饰过去了。 女人坦诚地表示自己与之前他们放走的五个男人属于统一各部落,她这次来是来和谈的,她说他们部落派了很多勇士去各处寻找安身之所,只有这条大河附近,这块平原上是最适合部落居住的,所以她独自一人来此和谈,希望能与这个部落和平相处,让她们在这块平原上安身。 包括族长在内的众人气愤又惊讶,那五个男人可是正式对神明起誓过绝不透露这里的讯息,怎么回去就将这里的所在告诉了族人,怎么有人敢违背与神明的约定! 面对众人的愤怒,女子并未露出一丝怯懦之情,只泰然地微笑道:“他们并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没有向族人透露这里的所在,我之所以知道这里,是受了神的启示,神指引我来这里谈合,神希望我们和平共处,共同在这片大地上生存,世代友好和睦。” 在场众人显然有不少信了被她泰然自若的说辞,脸上愤怒的申请渐渐转为惊讶,一脸疑惑地望向自己的族长。 关成彦心道这女人倒是精明,捏准了这些人的心理,他正这么想着,但见那女子的正好望向他,两人对视的瞬间,那女子似是对他调皮地眨了眨眼,随机将目光移到他人身上。 她这瞬间的神色众人并未留意,却让关成彦心头一紧,他转望向族长,但见族长沉声对女子道:“可我并没有受到神的启示。神明只告诉我外族的到来会给这里带来灾祸。” 女子回答道:“也许神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就好像神曾告诉我们以狩猎为生,以洞穴为居,但现在神明又指引我们以耕种为生,以平原为所,世事变迁,神明曾经告诉您外族为祸,但未来一定会将他给我的启示也同样带给您的。”女子望向族长,用恭敬又不容反驳的口吻道,“对此我坚信不疑。” 不知是她的话让在场众人无从反驳,还是仅仅是她异于常人的气场让族人生了动摇,众人看她的神情脸色显然缓和了很多,敌意虽然还在,但多少掺了几分敬畏之情。 族长显然没有其他人好糊弄,听完女子的话她只是沉声凝着她,似在思考,许久方才开口道:“好吧,那我们就静等神明的指引吧。如果这是神的意志,那我和我的族人自然愿与你们分享我们的所有。但如果,我并未得到神明的任何启示……那么,小姑娘,你不仅只是擅自闯入的外族,更是肆意捏造神明意志,亵渎神明的恶魔,到时候,只有让你接受神的制裁,才能让我们部落免受牵连。” ☆、第二十四章 知道有一个自己原部落的女子擅自闯入,圆月第一个念头便是女神还活着,待确定了果真是女神之后,激动、忐忑、解脱,五味俱全。但这种复杂的情绪又不得在人前吐露,只私下当着关成彦才得以表现。 “仁慈的太阳神啊!感谢您对女神的庇护,感谢您帮我从罪恶中解脱!”圆月双手捧在心口,异常虔诚,这是她这两天第无数次说这句话了,随即又转向关成彦道,“我就知道女神不会那么轻易死的,她是女神啊……女神怎么能轻易就被我伤害呢,你说是不是……这一定就是神明的启示,神明在以这种方式告诉我,我们的孩子会平安地出生,他会平安地长大的……” 圆月滔滔不绝地说着,关成彦只以浅笑作为回应,实际上并未在听她说话,他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神明之力,他如今内心的激动并不比圆月少,只这心情却是连圆月也说不得的。 那个女人是谁?他从哪儿来?或者说是从什么时候来的?是和他同一时代的人吗?她的言谈举止绝非一般寻常女子,他这二十多年从未见识过这般从容自若的女人,况且她还那么年轻。老实说,只这一点,就让他对她不免产生了一些钦佩之情,再加之她很大几率与自己来自同一个时代,让他自然生了几分亲切。 他想要立时找她问清楚,但是那女子眼神中闪着的一丝狡黠又让他本能地生了防备之心。他认为她也许是故意用那样的眼神看他,或许只是见到“同乡”的激动,又或者是一种“对暗号”似的试探,但作为一名行伍之人,他更习惯把那理解为是一种挑衅。 但是,不管是亲近还是戒备,他都不愿看到这个女人丧命于此。他想,或许那女子正因见到了他的存在,算准了他的这种心思,才会有之前那种表现。 那种从容自若不过是有恃无恐而已,自己是被她算进去了。 “关成彦……关成彦……关成彦!” 圆月一连唤了几声,关成彦才回过神似的看着她,显然他刚刚并没有听她说话。 对此圆月并不在意,关成彦偶尔也会这样,她觉得他是在思念“故土”,又或是在考虑耕种的事儿。 但是……这一回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他回过神后甚至没像往常那样为自己的出神跟她道歉,甚至连一个简单的笑容也没有,反而是起身出屋去了。 圆月跟出去,但见关成彦往獠牙的住处走去,可快到的时候忽又站住,站了好一会儿,似在思考什么,随即又转去了族长的住处。 两日后,族长召集所有的族人,宣布自己在梦中得到了神明的启示,告诉她可以同另一个部落和平共处,同时也宣布会放那个外族女子离开,希望她能将部落的善意带回去。 对比族长先前的态度,这一决定大大出乎族人们的预料,这样一来无疑是间接承认那个外族女子果真是比族长本人更近神意的先知。 对于女神是否真的是神之使者,圆月已然没有半点怀疑,但是对于这一次族长是不是真的是倾听到了神明之音,她却有点儿疑惑了,她有个胆大的想法,族长的这一决定,会不会跟关成彦有关。 她想,会不会是关成彦去请求族长接纳女神的。 女神没有死,她的罪恶小了很多很多,这样也完全没有必要远远地躲开她原来的部落了,何况那里还有她的阿哥阿姐,如果两个部落能够和平共处,对她或许更好呢。 她只是不知关成彦有没有跟族长说她的事情,圆月想要跟关成彦问清楚,可见他这两天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未开口,只想着关成彦之前跟她说的,万事有他。如此,便放了心,未再多想。 次日,族长依言放了女子离开,甚至还举行了一个简单的送别仪式。女子婉拒了族长找勇士护送的建议,独自离开了。 待望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族人们放纷纷散去,只三五一群私下议论,不知新来的部落会给这里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 圆月听关成彦的话没有去凑热闹,只像往常那样在家为未出世的孩子准备东西,忽听有人推门进来,她只当是关成彦回来了,待一回头,却发现是族长走了进来。 圆月连忙站了起来,有些吃惊。 族长以笑容示意她不用紧张,只道:“坐吧,我有话跟你说。”说完自己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圆月踌躇片刻,有些无措地坐了下来。 族长开门见山地道:“你的事关城彦已经对我说了。” 圆月一愣过后,甚是紧张,她想到关城彦或许会跟族长说些什么,但到底说了多少她就不知道了。 族长似乎并没有等她回话的意思,只道:“她是一个能听达神意的女子,也拥有神明一般慈悲宽宏的心肠,她已经表示不会介意你的无心之过,并为能意外知道你平安的消息而感到欣慰和高兴。自然,她也保证你原来的部落也不会再追究你的过错。” 圆月先是吃惊,随即便是如释重负。 “既然你原来的部落不会再追究你的过错,而我们两个部落又将长久和平共处,如果你愿意的话,自然可以和那里的人交流。”族长凝着圆月,道,“但是,你要记住,你被这个部落所接纳,这里才是你的部族,这里的人们才是你的族人,你的所有都属于这里。” 这一回圆月没有再惊诧迟疑,真诚地道:“是的,族长,您和族人接纳了我,这里就是我的部族,这里的人们就是我的族人,我采的每一颗果实都属于这个部落,我生下的每一个孩子都将为这个部落繁衍生息,我愿将我的所有奉献给我们的部落,愿我们的部落永受太阳神的庇护。” 话分两头,只说关成彦避开众人,悄悄地跟着那女子,待离开部落很远之后,那女子忽然停住,在原地徘徊。 关成彦以为她走了了歇脚,没想那女人忽地大喊道:“跟了我这么久,还不出来啊。” 关成彦一惊,那女人说的不是这时代的语言,显然是说给他听的,难道她早就察觉了她这一路跟踪? 女子并不往他这边看,只将双手插在胸前,成竹在胸地道:“现身吧,离开部落那么远了,别人看不到了……”顿了顿,又道,“再往前可快近我们的部落了,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有人了啊!” 关成彦只觉再藏也没什么意思,便现身出来。 女子听了动静向他这方向望过来,笑道:“哈哈,还真让我蒙着了,你还真在跟踪我!” 关成彦闻言方知中了女子之计,兵不厌诈,他久经沙场,没想这会儿竟在这女人这儿栽了跟头。 关成彦并未将不悦之色表现出来,也罢,二人迟早要碰面的。 女子向他跑过来,一副老朋友的模样道:“我刚刚脑袋一抽,心想按一般小说套路,这会儿也该有这一出,你别介意啊。” 关成彦对她的话似懂非懂,他觉得这个女人跟自己来自同一个时代的可能性比较低。 女子似也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开口道:“我是真没想到居然还能遇见你,虽然我觉得咱俩来自同一个年代的可能性不高,但是我也已经美得不行不行的了,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正常说话了吗……我来自2014年,北京,你呢?” 二零一四年……北京……关成彦快速思索着这个显然是年代名的数字和地名,未果,他对历史还是有些了解的,既然他没听过,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女人来自比他还要遥远的未来。 女子见他不应,想了想,道:“看来……果真不是一个年代,是不是还差得有点远啊……那……你是哪个朝代?” 关成彦并不打算回答女子的这个问题,他觉得在时代上他处于劣势,虽然今后她大概也会猜到,但在初识敌友未分之前,他还是要小心避免太多暴露自己。 不过对方似乎没他那么多顾忌,自顾自地说:“这你也听不懂?难道……你不是中国人?雅蠛蝶?欧巴?日语和韩语我就会这两个词儿了……你也听不懂?你不会是……华侨吧,英语我倒会说一点点儿,可也不怎么样啊……不过也没那么巧的事儿吧……奇迹般地遇到了你,你却是个说英语的华侨?小说也没这么离谱的情节啊,这纯是玩儿我呢啊……” 女子扶额,一脸的苦相,随即又很无奈似的蹦出一句:“哈喽,维尔啊油福软母。” …… “关成彦,未请教?” 女子一愣,却未立时答话,只低低呢喃道:“关成彦……关成彦……”随即又长出一口气,咧嘴对着关成彦笑道:“我叫郭晓,关成彦,咱们结婚吧!” ☆、第二十五章 关成彦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关成彦,咱们生孩子吧。” “关成彦,咱们结婚吧。” 他对自己还是自信的,但也没有膨胀到认为是个女人见到他就想跟他成亲生孩子。 怪只怪这个离奇的经历,这个混乱的世界。 眼前这个女人来自未来,也许那里的风俗如此;又或许她是来这个时代太久,入乡随俗了;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女人因自己的这番遭遇,承受不住打击,已经痴傻了。 关成彦看着眼前女子急切而兴奋的神情,觉得最后一种可能性大一些。 他没有回应她的话,只转身往回走,心中暗自嘲笑自己之前对这女子的种种猜测有多愚蠢:什么与众不同、什么从容淡定、什么心思颇深,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疯女人而已。 第14节 “哎!你别走啊!”郭晓跟上关城彦,道,“我知道我可能有些急了,但是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我是太激动了。你相信我,我不是疯了傻了,也不是没见过男人的花痴,也不是对你一见钟情非要死缠着你!你相信我,我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你听我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 对于对方的苦苦纠缠,关城彦很想停下来回她一句:“抱歉,我已经跟上一个跟我说这话的女人成亲生孩子了。” 他想,只消这一句,便能让这个女人闭嘴,他甚至恶趣味地想看看这个女人听到这话哑口无言的模样。 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住没说,他觉得那样实在是太傻了,甚至只有这个念头就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太傻了。 那女人似是放弃了纠缠,闭了嘴没有再跟上来,然而未等他走太远,便听她在身后高喊: “你想不想回到自己的时代!” 关城彦站住了。 不管他是不是已经做了在这个时代生存的十足准备,不管他多少次告诉自己已经放弃回去的努力,这简单的一句,还是让他不能无动于衷。 关城彦站在原地,听见女人在她身后高声道:“你不愿听人解释,那我就什么都不说,只说一句:咱俩结婚可能是让你我回到原来世界的一个方法,就看你感不感兴趣。” 女人的语气已不复了刚刚的激动与兴奋,也没有了语无伦次的焦急,真的只如她所言,就这一句,再无其他。 她在等着他转身回去。 关城彦站了一会儿,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 是夜,关城彦从外面回来,才一进屋圆月便迎了上来,急切地道:“你去哪儿了啊?我找了你一整天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圆月拉着关城彦进屋,自顾自地道:“今天族长来了,你该早告诉我的,告诉我你已经把我之前的事都告诉族长了……不过没关系,你不说肯定有你的原因,反正现在都好了,族长说女神拥有神明一般慈悲宽容的心肠,我觉得她才是呢,她没有计较我之前的隐瞒,也没有介意我之前犯的过错,她是真心接纳我的!” 关成彦低头抚摸圆月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良久,望着圆月浅笑道:“那你就多生几个孩子,别辜负了族长待你之心。” 只说郭晓带回了部落的善意,很快另一个部落便派来几名长者,带着礼物表达诚意,礼物里不仅有食物和兽骨,甚至还有狩猎用的武器,这可以说是最高规格的礼物了,毕竟在这个才刚刚萌发耕种与养殖的时代,狩猎的武器仍是带给部落食物的重要保障。 双方均存了十足的诚意,数日后,双方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结盟仪式。 仪式的地点选在了两个部落之间的一大片平地上,这里有一条汇向大河的小溪,双方约定以此为两族之界,自给自足,互相不可擅自取用对方领域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但是族人之间的往来无束,相互援助,共存共生。 仪式当天,两个部落的族人几乎都来了,在双方族长的带领下,共同祭拜神明,庆祝盟誓。 圆月和红叶等几个女人站在一处,自仪式开始便总忍不住往对方部落里张望,她心里又激动又忐忑,不知那里的人们是否都能如女神一般对她不计前嫌的回以善意。 待到仪式结束,大部分人陆续散去,亦有双方族人三五一群试探地交流,关成彦远远地看见圆月小鹿一般蹦跳着奔着对方部落几个男女过去,那几个人也满是激动之色,又是搂抱,又是摸她的肚子。他料想定时圆月的阿哥阿姐们,见他们亲人重逢,他也感到欣慰,便没有凑过去打扰。 只说他整场仪式虽然尽量避开与郭晓的眼神交流,却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注视着他。他原应了獠牙一同与之前被他们俘虏的友族勇士冰释前嫌,可又怕那个郭晓会当众找他说些什么。 他知道但凡稍有些算计之人,便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鲁莽之事,但是换作那个女人的话,他可真不好说了。 是以他寻了个接口,辞了獠牙,自己先打道回府了。 只他才走到半路,便见一人独自坐在树下,远见他来,便站起来双手往胸前一叉,等他过去。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郭晓。 对方找上门,他若要掉头走开,倒没意思,关成彦径直走了过去,走到郭晓身边时也不做停留,只似没看见她一般继续往部落的方向走。 郭晓叫住他道:“我们两个部落才结盟,你这样对我视若无睹不太友好吧。” 关成彦站住,滞了片刻,转对郭晓道:“抱歉,我只是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 郭晓道:“是对与我结婚不感兴趣,还是对回到自己的时代不感兴趣?” 关成彦道:“都不感兴趣。” 郭晓垂眸笑了笑,望着关成彦道:“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关成彦没应,不愿与她过多纠缠,待转身欲走,但闻郭晓又道:“如果你是对我有戒心,那么大可不必。我只是一个被困在原始部落的倒霉蛋,之所以被他们当作女神,只是碰巧身上带了一把枪,又碰巧自卫射杀猛兽的时候被他们撞见,纯粹是误打误撞,就这么简单。我没有什么野心,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当什么先知统治者,所以你无需把我当作什么阴谋家或是假想敌,跟我斗智斗勇。” “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毫无保留:我是谁,从哪儿来,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才见面就跟你没头没脑地‘求婚’,我都可以告诉你。” 郭晓望着关成彦,一脸的真诚:“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真的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或者觉得在这儿当个先知或统治者也挺好,那我也愿意配合你,我甚至可以说服我现在的部落归顺你们,只要你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 “我的想法很简单,最好的当然是能回去,如果回不去,我也希望能和这个时代的人和平相处,尤其是你这么一个奇迹般出现的‘老乡’……我们应该是天然的‘同伴’,不是吗?” 郭晓的话说到最后,声音神情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 关成彦望着郭晓,眼前的她显然和上一次见面不太一样。其实他对她的相避并非是她所说的心存戒备,甚或是怀有敌意,而现在,在听了她这一大段的自白之后,他对她又更多出了几分理解与同情,他愿意相信她刚刚说的这些话是发自肺腑,或许真是因为她所说的:他们对彼此都有一种天然的“同伴”之情。 关成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安慰女人。 不过并未容他多做考虑,忽从远处跑近的一个人,打破了二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沉默。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显然是冲着他来的,待近了他二人,见到同他站在一起的郭晓,有些吃惊,却也未多说什么,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道:“你就是圆月现在的男人?” 未待关成彦反应,却是一旁的郭晓露了惊色,目光在关成彦和年轻男子身上来回转了几转,最后望着关成彦,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你……你……你和……圆月?” 关成彦未理郭晓,只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心中有个猜测,应道:“我是圆月的男人。” 得了肯定之后,年轻男子复又打量了关成彦一番,眼神中带着些许愤懑和不屑,道:“我是磐石,圆月以前的男人。” 猜测得到了证实,关成彦道:“你不是圆月以前的男人,你是曾经有资格成为的她男人,后来没有了。” 听得关成彦嘲讽,磐石涨得满脸通红,开口道:“是,我是失去了资格,但我仍希望她能过得好,我衷心祝福她获得比我更强大的男人的忠诚,她也应该得到。我不想打扰她的生活,如果她过得好的话。但是我刚刚听说与她订立盟誓的人是一个瘦小枯干,根本称不上是勇士的男人,她显然过得不好!你们部落没有真心接纳她,只让她来照顾你这种残废男人!” 关成彦并未因对方的侮辱而生气,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怯懦得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的男人可笑至极。 “磐石……”方从惊诧中回过神的郭晓似是意识到了眼前的状况,才要开口劝阻,却被磐石抢先打断。 磐石对关成彦道:“我要和你决斗,如果你输了,那你就要放弃和圆月的盟誓。” 关成彦不屑地道:“你应该为圆月而战斗的时候选择了退缩,我不知你现在怎么还能大言不惭地自诩为她决斗。我不会接受你的挑战,因为你没有资格,而且我提醒你,我们两个部落才刚刚结盟,如果你固执地非要闹事,那只能让两族还不稳定的关系出现裂痕,如果你就是这么一个不负责任不懂大局的男人,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关成彦的话彻底激怒了磐石,他的脸涨得更红了,额角甚至隐隐露了青筋,双拳用力地攥了拳头,似是即刻便要扑上去撕斗。 “关成彦!” 远处,圆月的一声高喊阻挡了这场一触即发的争斗。 三个人齐齐转头望去,但见圆月三步并作两步往这边跑了过来。 待到三人跟前,圆月下意识地挽了关成彦的胳膊,这一动作被另外两人看在眼里,神情都有些微妙的变化。磐石仍是怒意未消,此刻见了圆月又带出些愧悔之色,而郭晓的目光则最终落在了圆月微隆的腹部,有些呆滞。 圆月乍见女神在场,也是一惊,愧疚、感激、尊敬之情皆有,一时红着脸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做了一个恭敬的手势向郭晓虔诚地拜了一拜。 郭晓有些尴尬,脸色一赧,收回了落在圆月肚子上的目光,转而望向关成彦。 关成彦却也随着圆月的模样,做了一个恭敬的手势向她拜了一拜,拉着圆月的手转身离开了,徒留郭晓一脸错愕愣在原地。 “站住!我要跟你决斗!站住!” 磐石在二人身后高喊,圆月紧张地回头去看,但见磐石欲要追归来,却被女神拉了胳膊,说了几句什么后,站在了原地,未再跟来。 待确定出了身后二人的视线,圆月方连珠炮似的向关成彦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了?磐石怎么在?他为什么说要跟你决斗?还有女神?她怎么也在啊?” 关成彦道:“没什么,磐石不满意咱们部落给你安排一个残废男人。” “哈?”圆月倒吸一口气,一脸怒色大声道,“你才不是残废男人!你是最最勇猛的男人!是最最强大的勇士!” 关成彦笑道:“你生什么气,你之前不也口口声声说我又瘦又小,先天不足,是个残废吗?还总给我宽心安慰,让我不要自暴自弃。” 圆月脸上一红,小声嘟囔着抵赖:“我才没说过……” 关成彦笑了。 两人挽着手走了一会儿,圆月又有些不放心地道:“我要不要去找女神解释一下啊,两个部落才结盟,磐石刚刚那样,我怕她误会是因我而起事端……或者……我去找磐石说说,让他别闹了……” 关成彦道:“那位女神慈悲又通达神意,自然明白,不用解释。” “哦……”圆月应了一声,仍有些不放心。 关成彦用力握住圆月的手,道:“放心吧,即便她有什么不清楚的,刚刚也全都明白了。” ☆、第二十六章 两日后,傍晚。 关成彦避开族人,一路来到两个部落交界处,郭晓正独自坐在小溪边,见他过来,便站了起来。 关成彦走过去,开口道:“在树上刻字,你这怕是最明目张胆的留言暗号了。” 郭晓笑道:“这是穿越到远古时代的好处之一,没有人看得懂,除了你。” 关成彦道:“看不懂不代表他们看不见,你知道我的族人发现那几个字之后的反应吗?他们觉得那是神明给他们的启示,明天我们部落会举行一个敬神仪式,甚至有人提议把那棵刻了字的树当做神明的化身,日日供奉。” 郭晓咯咯笑了起来。 关成彦道:“这好笑吗?被你愚弄的是我的族人。” “抱歉,你知道我无意愚弄他们。”郭晓停了笑声,但脸上仍带着笑意,只道,“而且我也不是为这件事笑,我是高兴你终于不再对我惜字如金了。” 郭晓眼睛一眨,笑道:“是因为觉得我知道你是有妇之夫,所以不会再纠缠你了,所以才放心跟我接触?你那个年代也实行一夫一妻制吗?也许我不介意跟圆月共侍一夫呢?” 关成彦露了一个话不投机的神情,道:“看来我不该来。” 郭晓忙道:“抱歉,我是开玩笑的,我不知道你这么没有幽默感。我保证不再跟你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和圆月情比金坚,我绝对插足不了!放心吧,你这么没有幽默感的男人也不适合我。我今天约你来,是有事想跟你说。” “之前我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所以没头没脑地跟你说了那些话,现在想想真是够傻的。”郭晓耸了耸肩,接着道,“老实说吧,我那天刚刚知道你和圆月的事时真的很吃惊,真的,我不是觉得你和圆月不般配啊……呃……好吧,是有那么一点儿不般配……只有一点儿……你呢没有幽默感,又惜字如金……圆月呢……怎么说呢,有那么一点儿傻乎乎的……我觉得你这种性格呢应该找一个聪明温柔的……哎哎哎!别走别走!” 郭晓抢上几步拉了已经走出几步的关成彦,拽着他的胳膊道:“对不起!我跑题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接受这个时代,会这么快在这个时代结婚生子!” 见关成彦回头,郭晓忙双手合十做出抱歉的手势,一脸的真诚:“对不起,我是太久没跟人正常聊天了。” 关成彦道:“你约我来还有别的事吗?” 郭晓正色道:“第一是为自己初次见面时的唐突而道歉,第二是为了向你解释一下我那天为是么会说咱俩结婚或许能使回到自己时代的方法这种‘疯话’,第三也是为了互通有无,交个朋友。”说完向关成彦伸出手。 关成彦看了看郭晓向他伸出的手,觉得这可能是她那个时代什么表示友好的手势,他没有回应,只向小溪边走去。 郭晓收回手,好歹对方愿意留下来听她说话。她几步跟上关成彦,在他身边坐下,拍拍身边的草地示意对方和她并坐,见对方没有回应,也不介意,只开口道:“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和时代了,我的职业是警察,简单来说就是抓贼的,不知道在你们的时代管警察叫什么。我是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然后的事估计你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我为什么向你求婚,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在说之前,我要先跟你说明,虽然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是无稽之谈,但确确实实是真的。” 关成彦望着郭晓,等着她的解释,他想,穿越时空这种事都能发生,那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什么能说是“无稽之谈”了。 郭晓道:“我的家族有一件宝贝,据说是可以使人穿越时空的……” 说完这句话郭晓顿了顿,望向关成彦,见对方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诧或不屑的神情,便继续说下去:“这件宝贝的来历有些不太光彩,据说是我祖爷爷当年盗墓所得,得到这件宝贝之后他就洗手不干了,专心研究怎么穿越时空,不过到死也都没研究明白,后来这宝贝就一直往下传,一直传到了我爷爷那儿,谁也没研究出其中的玄机。不过自从有了这个东西之后,我家族里这么多年确实有三、四个离奇失踪的人,有人说这就是那个宝物的法力所致而穿越了,也有人说根本就是巧合,都是死于非命未见尸首而已。” 郭晓望着关成彦,等着他有所反应,见他蹙眉不语,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便又接着道:“我知道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确实难以让人相信,我曾经也不信,但是后来有一个算命的跟我说了一番话,让我有所动摇,直到我真的经历了穿越来到了这儿,前后思量,就不得不相信了。” “当年那个算命的说我在二十三岁那一年会有遇劫离世。我当然不信了,谁会愿意相信自己年纪轻轻就死了,她却问我说我家族里是不是有好几个人突然失踪的,她这句话倒让我心里一哆嗦,她说那几个消失的也是遇到此劫了,说这其实是我们家族的劫数,说是因为祖上有人触动亡魂了……” 关成彦转头望着郭晓,他承认自己刚刚的想法错了,这世上确实还有比穿越更荒谬的无稽之谈,他觉得她是在戏弄他,可见她越说越起劲儿的样子,便未打断,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编这么一个故事意欲何为。 郭晓不知关成彦所想,见对方一脸认真地望着自己,只继续说下去:“我祖上是盗墓的,自然会有触动亡魂的可能,还有离奇失踪的人,也被那个算命的说中了。当时我母亲也在场,她是立时就信了那人的话,就问她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那人却说破解是破解不了的,我二十三那年注定遇劫离世,只不过倒是还有反世的机会,她说有一段隔世姻缘在等着我,如若缘分圆满,那我便得反世,否则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你明白了?”郭晓望着关成彦,一脸期待地等着他有所反应。 第15节 关成彦却故意做了个迷茫不解之色,倒要看看这郭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不明白?我穿越到这儿的那年正好是二十三岁!”郭晓道,“我当时以为她说我会在二十三的时候演一出真人版牡丹亭呢,不过现在全明白了,他说的离世不是死,而是离开那个世界,是穿越!意思是,我会穿越,有一段隔世的姻缘在等着我,姻缘结了,我也就能回去了!” 关成彦道:“你是觉得你那个所谓的姻缘是指我?” 郭晓忙道:“不是我觉得,而是那个算命的说的,我妈求那个算命的指点迷津,那个算命的再没说什么,只给了一个‘关’字!而你偏偏就姓关!你还觉得我是瞎猜的吗?” 关成彦心下一哼,暗道你怎么不直说那算命的写了‘关成彦’三个字呢! 关成彦未露声色,只假做了然知晓的模样,道:“明白了,你根据那个算命人所言,推算出我就是你的那个有缘人?” “嗯!” “所以,一见面你才会跟我提马上成亲,因为这样就算是姻缘得满?” “嗯!嗯!” “所以,姻缘圆满之后,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嗯!嗯!嗯!” “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啊?”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呃……” “所以,你的计划是让我和你成亲,助你平安回家,然后呢?我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娘子回来解救?还是自诩舍己为人地在这里自生自灭?” “等等,等等……你让我想想,我让你说蒙了……”郭晓道,“不是这样,我的理解是姻缘圆满之后,我们两个人应该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或者各自回到原来的时代,或者一起回到某一个时代,否则怎么能叫‘圆满’呢?当然,我肯定是愿意回到我自己的时代,至于你是愿意回到原来的时代还是跟我走,就随你了!” “你的理解?”关成彦哼笑道,“不会吧,你再想想,会不会是你漏了什么还没说,会不会是那个算命人说了什么你一时没想起来?” “啊?”郭晓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怒道:“你是在耍我?” 关成彦收了笑意。 郭晓气道:“我推心置腹地跟你说这么多,敢情你一个字都不相信!” 关成彦道:“那么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如此‘推心置腹’了,我同你一样,不愿与你为敌斗智斗勇,不过我也不想成为你解闷儿的对象,如果这种行为是你那个时代表示友好的方式,那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郭晓也是动了气,高声怒道:“好啊!我很乐意!你以为你是谁啊,别自以为了不起了!我也不稀罕你这样的朋友!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是继续当我的女神还是自己找辙回去都不关你的事,你就在这个鬼地方搂着老婆孩子种地摘果子吧,我祝你生一大堆孩子,说不准你还真能创造个民族,被载入史册呢!” 郭晓吼完,只涨红着脸狠狠地瞪着关成彦,可对方却不看她,目光从她头侧穿过,笔直地望向他的身后,脸上也换了神色,微微皱着眉头。 郭晓知情况不对,立时转头望身后看去。 但见磐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一脸惊恐地望着她二人,而他手中则拿着她的那把枪,枪口不偏不倚地直指向她和关成彦。 ☆、第二十七章 “恶魔!你们两个是恶魔!”磐石举枪对着关成彦和郭晓,一脸惊恐地道,“我都看到了,我都听到了!你们在说恶魔的语言!” 郭晓和关成彦都有些吃惊,一时也不知怎么跟他解释。 郭晓道:“你误会了,磐石!” “不是!”磐石对着郭晓高声道,“我都看到了,我看到你昨晚偷偷出了部落,看到你在他们部落外的大树上刻下奇怪的痕迹,看到他们部落的人看到那痕迹的样子,他们都吓坏了,那不是神的启示!是你刻的!是你假装的!你在假作神明的启示!你在欺骗他们!你也一定是这么欺骗我们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肯定是恶魔!” 郭晓恍然大悟,下意识地望向关成彦,关成彦只蹙眉瞥了她一眼,便又望向激动的磐石。郭晓自动将他眼神中包含的深意理解为:被人跟踪都不知道,你是笨蛋吗? 磐石接着喊道:“你们两个认识!之前我就见到你们单独在一起,今天又是!你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他也会说!你曾说过那只是你自己的语言,但是他也会!他在跟你说话!你们一定是同伙!你们说的是恶魔的语言!你们在计划什么?是想像惊吓他们部落那样惊吓我们部落是不是!你们假装神明的使者,你们是想毁灭我们两个部落!你们是恶魔!” “不!磐石!你听我说。”郭晓要解释,却被磐石打断了。 “不,我不要再跟你这个恶魔说话,我们都被你迷惑了!族长被你迷惑了!族人被你迷惑了!我也被你迷惑了!因为你我失去了圆月!”磐石转转对关成彦道,“是你把圆月迷惑了!她曾经是我的女人,现在她眼里只有你,她看不见我了!是你!是你迷惑了他!你让她的心被恶魔侵蚀!我要杀死你!杀死你们!我要解救圆月,我要解救我们的部落!” 关成彦觉得磐石这种接近疯狂的状态,他说什么都只会让他更加激动,他不想掺和进郭晓和她部落之间的事,可待要离开,却被郭晓一把抓了胳膊,低声对他道:“小心,他把□□保险打开了……” 关成彦不明白郭晓在说什么,但见她虽然尽力做出镇定之色,但能看出她整个人都处于紧张戒备状态。他顺着郭晓的目光望向磐石,但见他摆弄着手中那个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物件,揉搓了一会儿又对他们举起,之后又莫名其妙的甩了两下,如此往复,不明所以。 关成彦想起圆月跟他提过的那个“女神的法器”,不需接触便能轻取人兽性命,类似一种高明的暗器。他想磐石手中所拿的应该就是郭晓从未来带来的武器,她口中说的那个叫“□□”的东西。看样子磐石应该不会使用,而郭晓刚刚那句话话的意思似乎是在说磐石已经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那个“□□”似乎随时会要了他和郭晓的命。 关成彦暗道这个郭晓真是一个能惹麻烦的女人,这么重要的武器居然不带在身上而让他人轻易拿到,尤其是她曾经因此被圆月重伤过,真吃一堑不懂长一智的蠢材。 尽管心里气恼郭晓的愚笨鲁莽把自己卷进这是非,但出于男人的本能,关成彦还是下意识的上前两步,将郭晓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对磐石道:“你冷静一下,咱们俩谈谈。” “住口!住口!”磐石激动惊恐地大喊,“不要跟我说话!我知道你要用恶魔之术蛊惑我!我不会上当的!”说完又对着关成彦用力晃了晃手中的武器,见手中法器仍未生效,愈发惶恐焦躁起来。 见磐石的动作,郭晓只怕□□随时会走火,出于警察的本能,一面复又上前两步挡住了关成彦,一面开口安抚磐石。 磐石已然认定了二人是心怀叵测的恶魔,恐惧之心越发强烈,哪还容他二人解释说话,只一个劲儿地挥动手中武器。 郭晓和关成彦都有保护对方之心,拉扯着想要挡在对方身前。 “砰!”枪声伴着火光惊起一大片飞鸟。 关成彦只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他的胸口,带着他的身子向后趔趄。 这突然的一枪,不仅击中了关成彦,也惊呆了郭晓和磐石。 磐石惊慌中掉了□□,摊在地上,而郭晓则在瞬间的惊滞过后下意识地去扶关成彦,却是手上一空,随即便震惊得目瞪口呆: 向后趔趄的关成彦忽地凭空消失了。 …… 胸口被撞击的地方麻麻热热的,关成彦知道自己应该是被那个武器中飞出的暗器击中,但是瞬间过后,身上的感觉却甚是奇怪,不似一般武器刺中胸口那种刺痛感,却是眼前忽然昏暗,似是失去了视觉一般,接着又像慢慢失去了知觉和意识……他想这大概就是那个武器厉害之处……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瞬,关成彦告诉自己不能死,圆月还在家等着他呢…… …… 身边似是有人在说话,说的什么他听不太清楚,好像那声音从他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他集中精神努力去听,那声音好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将军?将军!” 那声音听清楚了,是在唤他,但是……他一定是在做梦,是又梦到回到自己的时代了……不管怎样,能做梦说明自己还没死。 关成彦用力睁开眼睛。 “将军!将军!”是他的手下陆仲安。 “将军!少爷!”是他的贴身小斯赵海。 关成彦努力睁大眼睛,想让自己尽快在梦境中清醒过来,可是眼前的两个人却越来越清晰可辨,甚至……不太像是梦境…… “苍天在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赵海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几拜,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才一开口,关成彦便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这声音不像是寻常梦呓,却是实实在在从子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他迷惑地望向四周,他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床边站着赵海和陆仲安,两人脸上都是一副欣慰之色。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 赵海喜道:“将军,您可算醒了,这十几天把小的可吓死了,你再要不醒,小的就要回京禀报老爷和夫人了!” “十几天?”关成彦脑子有些懵,一时间忘了状况。 “是啊!您都昏迷十几天了!”赵海道。 见关成彦一副迷茫之色,一旁的陆仲安只当他是昏迷才醒,一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便道:“将军,您忘了?十几天前您自己去狩猎,到了日落还不回来,我们去寻您,却见您不知为何独自一人倒在林中,马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怎么叫您都不醒……” 经他这一说,关成彦才似恍然回过神过来,呆滞了片刻,脑袋里慢慢闪过些片段: “关……成……彦……这是什么意思?关成彦是什么东西?” “关成彦,我决定给你生孩子了。” “关成彦,这个东西送给我吧。” “关成彦,我们在这儿住下吧。” “关成彦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听最好笑的名字啦!” “关成彦,咱们跑吧!” “关成彦,你喜欢我吗?” “关成彦,我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关成彦……” “关成彦……” “我们把您抬回来……请郎中给看,却说您脉象平稳无恙……可您却似重症一般一直昏迷不醒……” 陆仲安还在说着什么,关成彦却全然听不进去了,只觉全身的血液直冲到了头顶,又似有铁锤咚咚敲他的太阳穴,敲得他的脑袋要炸开一般:他把圆月落在远古时代了。 ☆、第二十八章 磐石被绑在柱子上垂着头,他听见有人向他走近,但是他连抬头看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希望来人不是仅仅给他口水喝,而是过来结束他的生命,这样还痛快些。 然而来人靠近,却并没有端上水,而是绕到他身后,好像是在解他的绳子。 也好,他们终于想到怎样惩罚他了,不管怎样,都比不会比这三天他被绑在柱子上风吹日晒更糟糕了。 随着绳子一圈圈松开,磐石慢慢栽到了地上,他三天没吃东西,紧靠一点点水维持生命,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他等着来人将他架起来去见他们的族长。然而等了一会儿却并未有人过来粗暴地拉扯他,而是有人在他身边蹲下,递到他眼前一个野果。 磐石缓缓抬起头,愣了,是圆月。 “吃吧。”圆月把果子递到他嘴边,“还是你想喝点儿水?”说着又端了石碗将水送到磐石嘴边。 “圆月……”磐石有些迷惑,不知道该跟圆月说些什么。他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他为了两个部落消灭了关成彦这个恶魔,但是两个部落却都将他视作冒犯神明的罪人,他的部落把他交给了关成彦的部落,并宣布驱逐他,永远不再接纳他。而关成彦的部落则把他绑了这些天,似是在筹谋一个能让他承受更大痛苦的刑罚。 如果所有人仍然被迷惑着,那么圆月应该是最恨他的一个,而不是过来给他松绑送水送食。又或者……磐石心中生了一丝期待,他想或许随着关成彦的消失,他施在圆月身上的恶魔之术也随之揭开,她现在和他一样清醒了。 圆月道:“他们说你被邪魔侵占了灵魂,但我知道你不是。” 果真?磐石燃起了希望。 “那时我也被绑了三天三夜,他们也说我是恶魔侵占了心灵,但是我知道我不是。我不是被恶魔侵占了心灵,我是被嫉妒侵占了心灵。”圆月接着道,“所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被什么情绪左右,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恶魔。” 磐石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低喃道:“我以为你理解我……” 圆月道:“我理解你被绑在这里的感受,生不如死的滋味我也尝过,我当时多想有一个人能过来给我松绑,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能让我身上舒服一些……” 提到这个,磐石又生了羞愧之心,道:“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当时不站在你身边,如果让我再重新选择一次,我一定会为你挺身而出,那样你也不会遇到关成彦,也不会有今天了。” 圆月浅浅一笑,摇头道:“不会的,即使一切再来过,你依然不会为我挺身而出的,你不是关成彦。” 第16节 磐石涨红了脸,有些愤懑地道:“看来他虽然消失了,但是他施在你身上的恶魔之术还是没有消散。” 圆月有些生气,站起来欲走。 磐石气急,用尽身上仅有的一点儿力气大声道:“清醒吧!圆月!他是恶魔!是吞噬人心的恶魔!” 圆月坚定回道:“如果像他那样慈悲善良的人是恶魔,那我愿意被恶魔吞噬。” 磐石绝望地一摊,趴在了地上。 远处,刚从族长住处出来的郭晓将一切看在眼里。对于这两个人,她都心怀同情,尽管他们都曾拿枪对着她想要取她的命。她刚刚已经说服这个部落的族长放磐石一条生路,这是她能为磐石做的,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为圆月做些什么。 三天前关成彦的消失引起了两个部落的轩然大波,她将两个部落的族长单独请在一起,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明,包括她和关成彦的真正来历。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在她被关成彦所在部落关押时,关成彦已经向他的族长将真相和盘托出,也是因此族长的态度才会转变,最终释放了她,并接受部落联盟的提议。 既然对方族长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么让与她早已结下深厚友谊的己方族长接受便不是什么难事了。不过他们三人最终商定不将事情真相告诉两个部落的族人,只说关成彦同她一样来自神之部落,为的是帮助这两个部落繁衍壮大,如今两个部落结盟,他的使命已告一段落,如今被神明指引去其他未知的地方了。 对于这种说法族人们很容易就接受了,毕竟只从身材上看,关成彦就和他们太不一样了,加之他又教给了他们耕种养殖之术,以及一些与众不同的举止。 但是郭晓知道,其他人能轻易相信的话,未必能哄得了圆月,思量再三,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去看看她,毕竟圆月和关成彦这段缘分多少跟她有些关系。 郭晓远望着圆月回了自己的住处,等了一会儿便过去敲了敲门。 圆月开门见是郭晓,先是一愣,未及行礼,便忙把她请了进来。 郭晓见床上放着几大块的兽皮,随口道:“在给孩子准备寒衣吗?” 圆月回道:“不,这是给关成彦做寒衣用的,他不耐寒,我想着再给他做一个大一点,厚一点的。”说着又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他被神明派去其他地方,可能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不过我想着万一他冬天前能回来呢,我先做好准备着,就算今年用不上,以后也会穿的。” 郭晓探地开口道:“也许他会去好久呢?可能……要好几年……” 圆月道:“不会的,他知道我快要生孩子了,不会去太久的,即使神明不让他回来,他也会想办法说服神明的。” 郭晓闻言,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只道:“也许神明根本不会听他的话,神明让他从一个部落到另一部落,不会让他走回头路的。” 圆月道:“怎么会呢?神明也知道我要生孩子了,怎么会不让他回到我身边呢?” “神明的意思我们又怎么能揣度呢,他想让你来不用管你的意愿,想让你走也不给准备的时间。”郭晓近乎自语的低喃,“如果我们能猜得透他的意思,早就不是这样了。” 郭晓望着圆月,见她怔怔无语,似是明白了什么,便又道:“其实关成彦在不在你都不会孤单一人,你有这么多的族人,而且你还要有孩子了……这个孩子拥有神之部落的血脉,一定会得到神明的庇佑健康长大,族人们也都会对他另眼相看,也许,以后他会成为这个部落的族长呢……” “不会的!”圆月打断郭晓的话,有些激动地道,“您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说呢?是从神明那里得到了什么启示吗?” 见郭晓不答,圆月下意识地握了挂在胸口的玉坠,那是关成彦给她的,她之前怕磕碰了一直收着,关成彦离开后,她又拿了出来挂在了身上。 圆月又道:“我不是您,我不懂得倾听神明的启示,但是我知道关成彦,他说过让我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听他的信他的就行,有他在我什么都不用怕!所以,我知道,即使神明真的如您所说不愿让他回来,他也会想尽办法回来的,他做得到,我知道的!我只要在这里乖乖等他就好了!” 郭晓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郭晓语言又止的模样,圆月有些着急,捧了挂在脖子上的玉坠道:“您看!您跟他都来自神之部落,这个您肯定知道!这是关成彦给我的,他说过这是他们族长奖赏给他的,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东西!他回去的话是一定要带着的,他走的时候没拿,不就是说还会回来的吗?!” 郭晓望过去,但见圆月手中捧着的东西被她用许多花花绿绿的羽毛装饰着,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想来是关成彦的随身玉坠金饰之类的。 见圆月这般模样,郭晓只想干脆跟她把话说明,只她才要开口,但见圆月拨开羽毛,爱惜地抚摸着手中的物件。她一撇之下,只觉那东西怎的有些眼熟,不觉往前凑了凑,待到看真切了,由不得伸手将那东西拿到手中反过来细看。 这……这东西……怎么会……怎么可能?! 郭晓瞪大了眼睛望着手中的金镶玉腰坠,上面刻着的“骁勇”二字以及周围的兽纹,每一处都跟她记忆里的那件东西一模一样。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可能……郭晓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怎么会呢?!她家的那个传家宝,那个从古墓中得到的所谓能穿越时空的宝物,怎么会在这儿?! ☆、第二十九章 圆月将手中的玉坠高高举过头顶:“女神,这样真的行吗?” 郭晓:“对着月亮,再举一会儿。” 圆月:“可我已经举了好久了,从天还亮着一直到天黑,我胳膊好像失去知觉了。” 郭晓低喃:“今天是满月……那石板上明明刻了圆月啊……难道只是他在告诉后人你的名字?” 圆月将玉坠捧在心口:“女神,这次行了吗?” 郭晓:“你再抹上一点儿血试试。” 圆月:“已经抹满了。” 郭晓低喃:“是我想错了?石板上刻的那个字难道不是‘血’?” 郭晓:“关成彦有没有经常跟你说的话,或者是你俩之间比较特别的话啊?” 圆月歪着头想了想:“嗯……好像有……” 郭晓:“大声喊一句试试,没准儿他会用来当咒语。” “哦。*#@%##……” “呃……床上的话就不要说了……” “哦。” 郭晓低喃:“关成彦,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圆月:“女神……真的要用哈拉哇的血吗?还是用我的吧。” 郭晓:“你血都用了快一盆了,管用吗?必须用他的,我这回想得肯定没错。” 郭晓低喃:“关成彦,为了帮你这个忙我家都搭进去几条人命了,我要是想错了,就勉强算是父债子偿啦!” 圆月:“女神,如果成功了,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 郭晓:“送你和关成彦团聚,圆满了你们这断姻缘我估计也就能回家了。” 圆月:“哦,我会想你的。” 郭晓:“那你见到关成彦记得告诉他求后来人帮忙就别整这些密码谜题的,古文我们也看不懂,还是改刻画儿简单” 圆月迷茫的点头:“哦。” 郭晓低喃:“最好再给我祖爷爷多留点儿金银财宝,就当给我的劳务费了。” 话分两头,赵海觉得自家主子肯定是中邪了。自那次他莫名昏迷了十几天,醒来之后便性情大变。虽说在旁人面前他未有任何表现,但自己是自小儿伺候他长大的,关成彦的性情秉性他虽不敢说了如指掌,但也能拿捏个七八分。 从前的关成彦爱看兵书史书,最近却忽然对周易八卦起了兴趣,还寻了不少市面少见的古籍异志来看;从前的关成彦虽不说是滴酒不沾,但也是极少饮酒的,而最近他已经不止一次见到关成彦夜晚独自对月饮酒,越是月圆之夜似越是牵出什么心事借酒消愁一般;从前的关成彦喜爱狩猎,现在他倒也牵马出去,却来未见什么猎物,他有两次借口跟去,却发现关成彦只是在林子中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主子中邪了,这是赵海觉得唯一能解释关成彦这些奇异行为的缘由,否则关成彦自幼习武,马背上长大的行伍之人,怎么会如他所说当日只是狩猎之时不小心从马上摔下碰了头以致昏迷呢。 有了这种想法,赵海少不得找些相士道人驱邪避鬼,他知关成彦素来看不上怪力乱神的神鬼之谈,是以这种行为他都是私下里偷偷进行。 对于赵海的心思和行为关成彦自是清楚,却也只当做没看见,他不会对人说他把自己身怀六甲的妻子丢在远古时代了,旁人不会理解,不会相信,只会觉得他疯癫了,与穿越之说相比,还是撞邪更能让人相信。 关成彦只想随赵海去,却没想到他却越来越夸张,之前只不知从哪儿弄了些鬼画符,怕他申斥还只敢贴在家中不起眼的角落里,不想今日竟堂而皇之地将人带家里来,还说要让他去见上一见。 关成彦板着脸对赵海训道:“你平日里弄的那些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怎么越发的放肆了,赶紧给我打发走。” 赵海道:“将军,小的冤枉了,这人真不是小的请来的,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关成彦蹙眉,愈发不悦道:“那必是你素日所作所为过于招摇,惹得旁人只以为我是信那神鬼无稽之人,如今找上门来骗钱,更要打发了以儆效尤。” 赵海有些踌躇,可怕再要说些什么必要惹怒关成彦,便只应了,只才刚退到门口,却听身后忽有人说话,却是来人未等通禀,自己进来了。 “施主别来无恙啊。”来人甫一进门,便向关成彦行礼问好,言谈间倒像是熟人见面一般。 关成彦有些吃惊,但见来人说不上是僧是道,妆容打扮三分乞丐,七分相士。他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便道:“我与先生素未谋面,先生必是认错人了。” 相士道:“说见过却也没见过,说没见过却也见过,此时未见,未必日后不见,此世未见,未必他世不见。” 关成彦听不明白,只当是江湖上招摇撞骗之辞,只道:“先生若是来寻布施,我这便命人去取,若为其他则不必了。”说着便转对赵海道,“取些散钱送先生出去。” 赵海待要领命,那相士却笑道:“施主许我全部身家性命,如今怎的拿些散钱打发?” 关成彦见这相士竟疯语起来,便让赵海赶他出去,但闻那相士又道:“施主所寻之人未至,难怪施主不明。也罢,施主此时不愿布施,待夫妻团聚之日再给也是一样的。” 关成彦听他说什么“所寻之人”“夫妻团聚”的话,不由得心中一惊,脱口道:“先生说什么?” 相士却不答,只道:“我自不需施主献出全部身家,只消缘满之日捐千金予丰临府白水、上窑县灾民即可。”说完复又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关成彦忙道:“先生且慢。” 相士站定,转回身道:“只一句话提醒施主,前世因种今世果,今世因种后世果,他日施主求仁得仁,切莫忘了因果循环。”说完也不等关成彦在身后如何请留,径直离开了。 待关成彦回过神再追出府去,那相士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回思那人所言,句句似含深意,他只想莫不成自己当真遇见高人异士了,只他派人在程川府四下寻访却再没人见过此人踪迹。 两个月后的一日,关成彦如常阅览近期的官府公文,其中一本忽然引起他的注意,但见文中所书,一个月前丰临府突发水灾,其中受灾最终之地属白水、上窑二县。 关成彦心中一惊:当日那相士居然算得千里之外的丰临会在一个月后突发水灾……这世上果真有这等能知过去可卜未来的神人?若此,那依他所言,他与圆月当真能有“夫妻团聚”之时? 关成彦心中复又燃起了希望,未及他再细细琢磨那相士当日所言,便见校尉陆仲安进了屋内,似有急事一般,未及行礼便道:“将军,我们抓了一个女人,衣着打扮甚是诡异,满口异邦言语,却好像喊着您的名字,身上还带着这个。”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地道关成彦面前。 关成彦见了心口猛地一颤,陆仲安手中之物正是他落在圆月身边的那块御赐腰坠。 “她在哪儿?”关成彦急得抓了陆仲安的衣裳。 陆仲安忙道:“属下不知其中厉害关系,又怕被旁人知道,便命人送到我家看管着,您若要见此人,我这就命人将她带来。” 关成彦哪里还待得住,三两步冲了出去,翻身上马奔了出去。 到了陆仲安家,关成彦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推了院门进去。陆仲安一路跟他回来,虽不知是和状况,也知那女人必不简单,忙跑上前给关成彦引路。 关成彦跟着陆仲安进了一小院儿,便听得屋中有女人高喊之声,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只不过此刻那声音不再只是在他脑中回荡,而是穿越了千万年,实实在在地钻进他的耳朵。 如果单凭声音还让他觉得恍若隔世如梦似幻的话,那待听清她的话之后,便再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难以置信的了。 “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擅自闯入的,是女神为我打开‘神之部落’的大门的,我不会浪费这里的食物,我会有所贡献的,你们看到我的胸脯有多大了吧?我很能生孩子的。” “你们相信我吧,我真的只是来找我男人的,他叫关成彦,你们认识吗?他很厉害的。” “放我出去,你们没有听到吗?我男人很厉害的!他能徒手跟猛兽搏斗,山一样大的巨兽他一脚就能踢飞,你们快把我放了,否则你们可是要吃苦头的呦!” “喂……我们讲和吧好不好!这样吧,你们如果放我出去,我就答应给你们生孩子,谁先放我出去我就先给谁生。” “咣!”房门被推开,随即又被用力关上,挡住了屋外之人好奇的目光。 “你要给谁生孩子?”关成彦望着眼前有些受惊的圆月,心口怦怦跳得厉害。 圆月惊诧过后,回以他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她冲过来扎进他怀里在他胸口蹭了又蹭,抬起头笑眯眯地望着他,自以为狡猾地低声道:“我骗他们的,他们一开门我就跑!” 关成彦拥着圆月,用力,再用力,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把她按进他身体里,那样就再也不用担心会不小心把她丢在哪儿了。 圆月也将自己深深地埋进关成彦的怀里,悄悄用他的衣裳蹭去欢喜的眼泪。 第17节 两人心中千言万语只化作默默相拥。 良久,关成彦忽地想起什么,推开圆月,一脸严肃地望着她,质问道:“你给外面的人露胸脯看了?!” “呃……”圆月从关成彦的眼神中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做错事了,她刚刚有些着急,倒忘了他们部落的规矩了,难怪她刚刚才扯开衣服,外面那两个人就受了惊吓似的赶紧闭着眼把她推进屋里来了。 眼见关成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圆月忙转话题,只赶紧去床上将娃儿抱到关成彦跟前。 见到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娃儿,关成彦果真瞬间忘了其他。 “哈拉哇,这是你阿爸。” 哈拉哇? 关成彦一愣过后笑了笑,有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疑问要解,太多的新奇要解释,太多的叮咛要嘱咐,这会儿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拥着妻儿享受这穿越时空奇迹般的团聚。 ☆、第三十章 关成彦将圆月母子从陆仲安府中带走,并未就这情况跟他解释一个字。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来找他,不消他多解释,陆仲安定也明白是怎么回事。顶多是圆月怪异的言谈举止多少会让人觉得奇,可越是这样,他才越不好多解释什么,说多错多,待他把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再提不迟。 陆仲安也如关成彦所料,见关成彦把那对母子接回了自己府中,便也明了。只道是关成彦在外惹的风流债,如今人家带孩子寻来了,身上还带着皇帝御赐关成彦的物件,想来关成彦对这女子也是颇有几分真心。只这女子有些奇,言语不通之外,衣着行为也透着怪异,陆仲安只琢磨着大概是关成彦头些年出征在外遇的异邦女子,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什么可能了。 陆仲安想着本朝子民但凡与番邦异族通婚的必要到官府处登册,以关成彦的身份来说更是敏感,然静待几日后,却见关成彦并无将此事上报的意思,只当什么没发生一般。他不是搬弄是非之人,虽在关成彦手下做事没多久,但对关成彦往昔战绩素有耳闻颇有几分敬意,自关成彦来了程川府任了他上司,他见关成彦果真是磊落爽利之人,便也实心相待,盼着在他手下一展抱负。如今见关成彦对此事秘而不宣,他便也捉紧叮嘱几个知情的手下家仆对此事守口如瓶,万不可提。 关成彦将圆月带回了家,最先问的自然是她如何能带了孩子过来。 圆月到如今仍不知自己是穿越时空来到千万年之后了,还只当是女神和关成彦里应外合给她开启了通往神之部落的大门,来这时代之后未怎么见识便巧得被陆仲安的人抓了,虽也觉周遭人奇怪,但她想着既然是神之部落自然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其实早先郭晓也是尝试着将事情原委向圆月说明,但说来说去总也说不明白。 郭晓跟圆月解释关成彦的那块御赐腰牌,说这东西正是她家的传家宝,还不及说这宝贝的来利用处,以及这其中的奥妙,圆月便只管打断问她什么叫传家宝。郭晓大体解释一下,圆月就急了,把玉坠护在胸口直说这是关成彦的东西,怎的成她爸爸的了!? 郭晓跟圆月说她推算关成彦是不知寻了什么高人得了穿越时空之法,故意在自己的墓穴中遗留机关线索,并引诱后世有缘人去盗墓,为的是指引后人去给他跑腿解救妻儿。还不待她抱怨她家族之前莫名消失的人多半是中了关成彦“诅咒”,到远古时代喂了猛兽了。圆月便又打断问她墓穴是什么意思,她才一解释,她又呆傻住,脸色刷白地直问她关成彦什么时候死的,接着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似是恨不得跟着去了。 如此这般,郭晓也懒得再解释,只跟圆月说我跟你说一段话,你别管什么意思,只管不走样儿地记下来,到时候见了关成彦背给他听,他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你一定要记好了,一点儿不能记错,关系重大。 圆月不敢有半分怠慢,便是郭晓的话故意用了后世言语以至于她一个字儿都听不懂,也是极用心来记,每日里还要当着郭晓的面背个三五次,生怕出一点儿的错。 如此,当关成彦问她其中原委的时候,圆月清了清嗓子,按女神对她的叮咛用尽可能的洪亮声音道:“关成彦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你阴险的设这个局,害了我家几条人命!活该你被我祖爷爷抛坟掘墓!我跟你不共戴天!要不是看在圆月孤儿寡母的可怜,我就是困死在这儿也绝不帮你们团聚!” 圆月一鼓作气地说完,嘴一咧,笑眯眯地望着关成彦,一副“我很不错吧,快夸我,快夸我”的神情。 关成彦抽抽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圆月问道:“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啊?我问女神,她说跟我解释不清楚,让我来问你,说你一听就明白了。” 关成彦无言以对,只抬手摸了摸圆月的脸,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 圆月心下一暖,乖乖闭嘴,不再问了。 虽说郭晓让圆月捎带的话没有直说,但关成彦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再想之前那相士的话,便了然了,心中却也颇是震惊了一番。他记着那相士走前对他那句忠告,细细琢磨便也觉悟了其中深意,虽然如今他们团圆了,但因果循环,事儿还没完,这其中他仍有些不解,但又想相士之言,料想他们来日仍有相见之缘,自己应该没那么短命,有的是时间从长计议。是以当下关成彦只依相士之言捐了千金予灾民,不在话下。 后事不提,只说关成彦将圆月藏在府中不为外人道,然父母家人却是不得不说的。尤是他之前连年征战在外误了婚事,来程川之前母亲已开始张罗给他说亲,只又赶他急着出京赴任,便又耽搁了下来。这半年来他也收了两封家书,书中亦有催促他成婚之意,他虽有推脱,然父母之命难为,后一封父亲直言家中已帮他拟选了几家姑娘,他若自己不选,他们便选一位先下了聘,待他年底回京便操办婚事。如今若不早些跟家里说明,家中若已选好哪家女子订了亲下了聘,那便难办了。 是以关成彦忙写了书信送出去,自然不敢讲实情,只说自己迟迟不婚,是因早年间遇到一女子让他颇为心动,只不知战事何时结束,怕耽误了人家便未提此事。战后他多方打听终于寻得那女子的下落,彼时那女子已在连年战事中失了父母亲人,他当即将那女子接到程川并私定了终身。只恐父母不喜女子的出身门第是以致迟迟未向父母禀报,如今妻子已为他诞下一子,他知再瞒下去更是不孝,修书一封向父母请罪。 信寄出去之后,迟迟未见父母回信,关成彦心中忐忑之际,到底收到一封家书,却不是父母寄来,而是他的弟弟所写。信中说父母收到信后大气了一场,当即恨不得要修书与他断绝关系,不过到底也是气话,父母气过之后也是停了在京中为他说亲一事。如今他和妹妹在身旁劝慰着,父母闻得已有了孙子,心中其实还是欢喜的,让他不用担心。 见了弟弟的信,关成彦稍松了口气,他盘算着待慢慢给圆月解释清楚她穿越时空之事,再教着她尽快适应如今的生活,通了言语,再带回京去拜见父母。圆月性子本也不错,在父母面前做个贤惠温顺的样子倒也不难。他也知道知父母的心思脾气,即便对圆月有什么疑惑不喜,只见了孙子,这事便成了大半,他再多几分坚持,没有不成的。 为此关成彦特意让赵海寻了一个名唤黑丫儿的乡下丫头,买进府里伺候圆月。一则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他只让赵海告诉这丫头,家里夫人是南省人,生活习惯与咱们不同,说的话也是南省乡音。这黑丫儿憨直得很,自不有疑。二则他白日里不能常在家,有个女人在圆月身边伺候也方便些,还能常伴她身边多学学说话。 只关成彦想得虽好,但想要圆月适应这世的生活,却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只说穿衣打扮一事,他是绝不能容忍圆月再宽衣解带给人看胸脯。他甚至会想象圆月见了他父母,为了讨好立马解了衣服,笑嘻嘻地告诉二老她胸脯又大又丰满,特别会生养。倘真发生这样的事儿,那他大概真的会被父母扫地出门,断绝关系了。 关成彦跟圆月叮咛嘱咐,在这个时代男人女人都必须穿衣服,除了脸和手,身上的哪一处都不能给人看去,否则要受到神的惩罚。 圆月想了一会儿,点头似是了悟,问道:“那我们怎么怀孩子呢?真的要闭上眼睛吗?可是你都一直没有闭眼啊。” 关成彦略带暧昧地笑道:“夫妻间自然是能看的,在咱们房里关上门,你便是□□我也乐意。” 圆月未理他言语中的挑逗,又道:“那我怎么喂奶呢?给哈啦哇蒙上眼睛吗?” “喂奶的时候不算,待他断了奶便再不行了。”关成彦道,“还有哈啦哇也得换个名字才是。” 圆月有些不高兴:“我觉得哈啦哇很好听,这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可还是按照你们这儿的规矩取的呢。” 关成彦道:“那这个就只当是乳名,待回头见了我父母,请我父亲为他取一个,也好讨他老人家高兴。” 圆月想了想,点头依了。 为了让圆月乐于接受衣着上的变化,关成彦亦是花心思,按照圆月的喜好挑了几匹颜色艳丽的丝绸锦缎,请人裁制衣裳。圆月见了果真喜欢,莫说颜色艳丽,单是这衣服的料子,就让她颇是震惊了一番。只觉这东西又软又滑,穿在身上比兽皮树叶不知要舒服多少倍,头几日穿只连睡觉都舍不得脱下来。 自然,事情并不会总这么顺利,某日关成彦办完公事,才一进屋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呆住:只见屋中满地的鸡毛,而圆月则坐在床边忙活,见他进来,忙向他扬了扬手中物,笑道:“好看吗?” 关成彦哭笑不得,但见圆月将一件好端端的罗裙上缝了两大圈鸡毛。 圆月道:“这里的东西真的比原咱们部落的好太多了,这针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如此尖细,可比骨针好用多了,还有这丝线,缝制这些丝绸再好不过了。单只一样,这里的鸟雀可不好看啊,我这些天都没见有漂亮的大鸟从天上飞过,只能用这个代替了,颜色是不怎么满意,不过先凑合了,哪日寻得更好的,我再替换了。” 关成彦无语,不知是该心疼这罗裙,还是不知哪个被拔了鸡毛的母鸡。 这日的晚饭,见关成彦望着桌上的一大盆鸡汤莫名发怔,赵海从旁随口道:“这是咱们厨娘自养的,本是养来下蛋,只这只不知被谁扒光了鸡毛,光秃秃的不像样,干脆熬了鸡汤。”说着给黑丫儿使眼色,教着她伺候将军和夫人喝汤。 黑丫儿忙给两人各盛了一碗,放到二人跟前。 关成彦望着眼前的鸡汤,心下捉摸着是不是该让厨娘直把那剩下的几只母鸡也炖了,以除后患。 一旁的圆月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道:“好喝,好喝,这里的饭菜也比原咱们那儿好吃太多了,真想让红叶她们也能尝尝这味道。”说完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赵海和黑丫儿,只磕磕绊绊地用自己刚刚学会的几个词道:“你们……吃……坐……一起……好吃。” 黑丫儿憨憨地坐下了,抬眼见赵海正瞪她,忙又红着脸站了起来。 关成彦叹笑一声,道:“得了,夫人让你们坐就坐着一起吃吧,反正我们两个也吃不了,往后不定还得吃多少呢。” 赵海望了望关成彦的脸色,犹豫了一下,递眼神儿给黑丫儿,坐下一起吃了。对这位突然出现言行奇异的夫人,他心里虽有好多个疑惑不敢问,但她这半点儿架子没有的随和却让他凭添了不少好感。他眼见自这夫人来了之后,将军的脾气都好了不少,也没之前那些撞邪的举止了,细想来,怕当时也是想夫人想的。不管怎样,只要将军开心,他这当下人的自不敢挑主母什么毛病,尤其这夫人对下人似是极好,只连黑丫儿这小丫头她都给穿了和她自己一样的绸缎衣裳,想来他们这当下人的好日子要来了。 ☆、第三十一章 不止赵海觉得他们这下人的好日子要来了,关成彦也觉得自家娘子对下人是不是过于好了。或者说他家娘子眼里根本没有主仆这回事。 只说圆月对黑丫儿吧,但凡是她有的,她总是不吝惜地分给她。初时的时候,甚至一件衣服,两人今儿你穿,明儿她穿,比亲姐妹还不分你我。 黑丫儿一个乡下丫头,头一回伺候主子,哪儿懂得什么分寸,只道自己命好,跟了个善待下人的主母。赵海是懂规矩的,私下训了黑丫儿好几回,只说夫人心善,你也不能太蹬鼻子上脸了,真是给你穿什么你就穿什么啊!黑丫儿得了训,也不敢再穿圆月的衣裳,可圆月非要送给她的,赵海却也是拦不住,是以关成彦给圆月置办的衣裳,有不少都归了黑丫儿,只黑丫儿到底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好衣裳赐给她了也舍不得穿,来来回回也只那一两件。 关成彦初时还不太在意,只想着圆月孤身在此,身边人总不能只他一人,有个贴心的丫头陪伴着,也不至于寂寞无助,圆月对她好些,她也能更心存感激,忠心伺候。可及至后来,他发现圆月当真一点儿主仆意识没有,不单是几件衣裳,只连他为了改变她对羽毛这种饰物的执念而特意找人打造的几套珠宝首饰,她也乐意与黑丫儿“分享”。如此,他便想着也该是教导教导她了,毕竟圆月要在这时代生活,总这样是不行的。 晚上,圆月搂着哈啦哇在床上喂奶,关成彦坐在一旁,只做随意聊天似的道:“听赵海说,你今儿个非要把那梅花簪子给黑丫儿?你是不喜欢那簪子?” 圆月道:“喜欢啊,那簪子真的好看,我虽没见过你说的那个什么梅花,但我也觉得那花儿跟真的一样。” 关成彦道:“那做什么赏给黑丫儿?” 圆月理所当然地道:“黑丫儿有件衣裳,上面也绣着那个梅花,跟那簪子特别的配啊。” 关成彦觉得这理由莫名其妙得他都无从反驳,只道:“这里不比你来的地方,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大家共享的,而且人的身份地位也有差别,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提到这个,圆月便露了迷惑,道:“你总说‘主子’、‘奴才’的,我也听不懂,为什么咱们是‘主子’,他们是‘奴才’?这是谁定的?你说什么‘身份地位’的,我也不懂,咱们部落里各人能分到的食物倒也是有差,可也是按照对部落的多少来分的啊。在这里却都反过来了:平日里我闲在屋里什么也不做,却是好吃好穿的‘主子’;他们一天到晚干这干那从没闲着的时候,倒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奴才’,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忙活?都别干,大家一起当‘主子’多好啊。” 关成彦怔了怔,道:“你是我的娘子,自然什么都不需你做,我从前不也跟你说过让你只管依靠我么。” 圆月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了,关成彦这么厉害,定是他一人做的贡献,比黑丫儿他们那么多人加起来都要大。 “那我还是不明白。”圆月又道,“为什么‘主子’的东西不能给‘奴才’?既然那些吃的自己吃不完,为什么不能一起吃?衣裳那么多件,我一个人也穿不过来,为什么不能一起穿?” 关成彦也不知怎么给圆月解释,只道:“这便是这里的规矩了,就跟必须穿衣服是一样的。日出日落,花开花谢,你都说得出缘故吗?你只记得我教你的便是。”见圆月皱着眉头,又安慰道,“我知这儿里的生活跟你原来的生活千差万别,要你马上适应也是不能的,没关系,慢慢来,有我呢。” 圆月收了迷惑,笑道:“放心吧,你之前不也是一个人适应不一样生活吗?我现在好歹还有你和哈啦哇呢。而且虽然这里的规矩多些,但当真比咱们原来好太多了,不愁吃穿,也不怕被突然蹦出来的猛兽咬死。” 关成彦见圆月如此,心中也抒怀些,宽衣上床在圆月身边靠着,见圆月怀里的儿子闭着眼吃得正香,另一只小手还搭在圆月另一边的乳房房上。 关成彦笑道:“这小家伙还挺会享受。”边说边把儿子搭在乳房上的手拿开。小娃儿饶是闭着眼,也立时警觉起来,快速又把手覆了上去,关成彦笑着再把那小手拿开,小娃儿再有迅速地摸上去,如此往复几次,小娃儿最后干脆一把抓了圆月的乳房,紧紧攥住。 圆月吃疼地倒吸了一口气,对关成彦道:“好疼,你可别逗弄他了。” 关成彦从身后拥着圆月,把头埋在她的肩颈间蹭了蹭,抱怨道:“干脆给他找个奶娘算了,这小家伙忒护食,他老子都没得吃了。” 圆月嗤嗤一笑,道:“你吃这个做什么。” 关成彦继续用额头鼻尖蹭着圆月,从肩颈到耳根,低喃道:“不吃这个吃那个啊……”说着搭在圆月腰间的手便不老实地向下摸索去。 圆月知他用意,忙攥了他的手,道:“喂孩子呢。” 关成彦挣脱了圆月的手,道:“我先热热身子,一会儿他吃完了,也该轮到我吃了。” 圆月无甚底气地道:“又不是我易受孕的日子,做了也是白费力气的。” 关成彦一边不安分地在圆月身上寻找目标,一边道:“如今也不需要我出去跟野兽搏斗,留着力气作什么,再说了,谁说做这事儿只为怀孩子的。” “那为什么啊……”圆月拉着长声,故意做出一副迷惑神情。 关成彦见圆月明知顾问的模样,多少带了些调情的味道,愈发来了兴致,将奶睡了的小娃儿抱起放到一旁,自己翻身压倒圆月身上,双手撑在她头侧,暧昧地道:“娘子当真不知?” 圆月眨了眨眼,做出一副天真模样:“不知啊。” 关成彦压了上去:“那为夫让你知道知道……” 夜色若水,月光如练,不觉间多少个夜晚便在这或温情或旖旎中度过。 转眼,间圆月来这个时代已有了些日子,哈啦哇也到了伸着两只小手跌跌撞撞学走路的时候。圆月对于这个时代的适应能力比关成彦预想得要好,只是还没有好到能马上见公婆的地步,是以当关成彦收到弟弟的书信,说母亲不日即到程川来看他,着实让他惊住了。 他弟弟在信中写道,家中父母在他弟妹二人的劝说下,似是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只这么久也未见关成彦带妻儿返京,虽然他来信说是公务缠身,然母亲终归还是不放心,又恐他是故意拖延,只怕这长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是以母亲便执意来程川看一看才放心,只父亲公务在身不得离京,如此关成彦的弟弟也不得不放下差事一路陪同母亲及妹妹来程川。信的最后,又提及除了他们母子三人,魏安候韩容煜因要回祖籍任职竟也带着母亲、妹妹并一众妻妾顺路同行,顺便探望旧友。 关成彦见信不免犯愁,这样一来他之前的计划全被打乱,圆月如今正经的连这时代的话没学会利落,想要让她在母亲面前扮个贤惠媳妇儿的模样几乎是不可能的。莫说母亲这一关让他不知如何应对,单见信中提及魏安候韩容煜居然顺路同行,就更让他觉得头大。 提起这韩容煜,还要从两家的渊源说起。魏安候祖上也是颇有些威名,然几代下来却是越来越势微,到了韩容煜父亲老侯爷这儿又只得了韩容煜一个儿子,老侯爷对儿子颇多寄望,费劲心思把他送去军中历练,盼他能重振魏安候府。 关成彦的祖上原是魏安候府家将出身,魏安候府日渐败落,到关成彦祖父这儿便出了侯府自立门户,然关成彦祖父和父亲终归念着旧时情分,即便魏安候府没落了,也总把魏安候当半个主子般敬待。关成彦从军后,巧得跟韩容煜在一处,关成彦的父亲自也知这位小侯爷的性子,少不得嘱咐关成彦多加照顾。关成彦不敢不尊父命,明里暗里的对这位小侯爷颇多关照,甚或还有一次救了他的命,是以两人便有了些交情,关成彦初尝男女之事,便是在这小侯爷的撺掇指引下,时关成彦正值年少,亦跟着这位小侯爷做了几件荒唐事,待年岁大些懂了分寸,定了心性,便渐渐和这小侯爷疏远了。 及后关成彦履历战功,一路升至参将,成了军中新贵,而这小侯爷闲散逍遥惯了,除在烟花从中有些哄女人的手段,其余本事一概没有,去军中没两年便闯了不少祸事,最后受不得苦寻了个借口回京了。老侯爷也是因此事气得大病一场,没过两年便归西了。老侯爷死后,韩容煜便袭了这魏安候的爵位,京中却只连个闲职都没有,各处应酬花销倒是一样不减,眼瞅着家底被败得差不多,京城也待不下去了,便借着魏安候府旧时的人脉在祖籍寻了一个有些进项的差事,带着一家子女眷离经任职。 关成彦闻得韩容煜要来,便觉不妙。虽说他父亲这些年一直与魏安候府有往来,可他与韩容煜已是多年没有联系,只说是离京是顺路同行也便罢,颗他要任职之地和程川到底差了些路程,特意绕了个小弯子,跟着他的家人跑程川来看他做什么。 关成彦自觉对这位小侯爷的性情有几分了解,他猜得这位小侯爷必是从他父亲那儿听说他在外与人私定终身,娶妻生子之事,他如今“顺路”同来,不是来探望旧友,这是看热闹来了。 第18节 ☆、第三十二章 圆月不知关成彦为什么那么紧张,不就是见一见他的阿妈吗,怎么比他之前一个人出去狩猎尖齿虎的时候还要害怕似的。 圆月仔细的琢磨了好久,她觉得要么就是关成彦的阿妈是一个不好相处很可怕的人,要么就是关成彦觉得她拿不出手。对于这后一点,圆月很是介怀,虽然关成彦和她解释了,她来的地方跟现在生活的这个地方完全不一样,但是她觉得除了莫名其妙的规矩多一些,人还不都是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两条胳膊两条腿。 为此她拉着黑丫儿在站在铜镜前对比了好久,没发现两个人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又问黑丫儿:“我不够好吗?” 黑丫儿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真诚地道:“夫人最好!” 圆月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她虽然没怎么见过这时代除了黑丫儿以外的女人,但琢磨着大抵也应该就是黑丫儿这个水平了,她仔细对比了一下黑丫儿和自己的胸脯和屁股,明显自己的要大一些挺一些嘛。 圆月把自己的疑惑跟关成彦说了,关成彦的第一个反应却又是紧张地一顿叮咛,让她见了他娘之后,千万别说脱了衣裳比胸脯的话。 圆月有些不高兴,只一副被揭了老底的表情道:“我当然不会啦,我都来这儿这么久了,规矩早也都学会了。再说了,当人面脱衣服露胸脯那么难为情的事儿我才不会干。” 关成彦见她又气又臊的模样,心道这段时间的适应,圆月的进步确也是很大的,倒是自己总拿老眼光看她。虽他仍不能放心,但又怕再说多了,反而让圆月紧张,弄巧反拙,是以便不再多说,只嘱圆月说母亲来了待要问她什么话,她只管捡最少的言语来答,遇上她听不懂的或是言语上不会表达的,就不要答话,只管看他一眼,他来答。 见圆月应得痛快,他便也略放些心,只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济他还有一个应对的法子,勉强也能说得过去,到时只要如此说了,父母家人那边大概也能糊弄过去。 一个月后,关夫人一行到了程川。 韩容煜因带了一大家子女眷及家仆,关成彦府上安置不下,又不好住在官驿,便直接在当地一官员家中安置了下来。关二少爷一边帮着小侯爷一家安顿,一边派人去通知关成彦。关成彦闻听家人到了程川府的消息,忙带了几个仆人去接。 家人见面,自然是分外亲热,尤其是关成彦,虽然于家人而言,他来程川不到两年,但因着那段离奇的经历,他实是已有多年未见家人了,更何况他当日困于远古时代,只觉今生再无缘与家人团聚,是以这会儿见了面,更觉感慨万千。 关夫人乍见关成彦言行只觉有些奇,因他少年入伍,常年征战在外,早已习惯了与家人分别,怎的这次重聚却显得异常激动亲切似的,只再一细想,便觉大底是他如今也是有妻小之人,自然不比从前。 韩容煜见了关成彦的热情,却也不比旁人差多少,拉着他嘘寒问暖,又说要跟着送关夫人一家过去,不明白的倒真以为二人是生死之交了。 关成彦哪敢让他跟去,几番推辞,韩容煜才得作罢,也只说待大家安顿好了,过两日便去他府上拜访。关成彦讪讪应了,便接了母亲弟妹回家去了。 一行人到了家,关成彦便请母亲弟妹到厅上说话,招呼府中下人带随行仆役去各房收拾安顿,待仆人们都散了,屋中只剩了他们一家四口,关成彦方吩咐赵海去把夫人及小少爷请出来拜见老夫人。 不多时,圆月抱着儿子来到了厅上,见了厅中年纪最大的女子便知是关成彦的阿妈,她记着关成彦对她的叮嘱,只按着自己练了无数次的姿势福了一福,垂着眸子道:“见过母亲。” 厅上三人乍见圆月,都不免有些失望。因他们直想着能让关成彦一见钟情,惦念经年,又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要私定终身的女子,必是如何惊艳的绝代佳人,而眼前这女子却未见如何出挑的地方,由是这比寻常女子略黑几分的肤色,倒让她眉目间的几分姿色也不如和显眼了。 相对于关二少爷和关小姐,关夫人初时的失望过后,却又生出些安慰。她原是恐儿子被狐媚女子甚或是什么风尘烟花迷惑住,如今看了眼前之人,姿容一般,又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便也安了心。只想着既然木已成舟,如若真是个温顺的女子,倒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是以脸上便带出几分笑意,向圆月招了招手,道:“不必多礼,过来坐。” 圆月听出了关夫人的善意,心道关成彦的阿妈可也不是什么可怕之人啊,紧张之情便少了大半,听得对方唤她,便忙起身抱了孩子过去,待到了关夫人身边,又冲她及坐在她身边的关小姐展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关夫人和关小姐同时一怔,但见这儿媳乍见婆母怎的全无羞怯之色,这笑容也忒灿烂了些。关小姐一怔过后,也只对圆月露了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 至于关夫人,她原也是个温顺脾气,也存着和儿媳妇和睦的心思,况且她见这儿媳妇的笑容倒也是真诚得很,并未掺杂半分不恭之意,是以也未多说什么,只拉了圆月的手,和蔼地道:“你的身世,彦儿在信中也提了些,却是怪可怜见的。你心里莫要紧张,你一弱女子,无依无靠的也是没人做主,是以这私定终身之事却也怨不得你,只怪彦儿做事没个分寸。” 关夫人这话圆月听个七七八八,似懂非懂,只听她这最后一句似是在说关成彦的不是,便道:“关……呃……相公很好。” 关成彦耳听着圆月险要直呼了他的名字,心下直慌,但听得她到底是记得自己之前的叮咛,一颗悬起的心才稍安了些。 关夫人只当圆月的磕绊是见了婆母的紧张,道:“你不用为他说话,到底是他的不对,挺大的人了做事却还没个分寸,好好的婚事被他弄得倒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只怕委屈了你。” 这句话圆月觉得自己听懂了,这是不是在说关成彦不够好,配了她让她委屈了?便只一笑,道:“不委屈!相公好得很……他很厉……” “咳!”关成彦只怕圆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忙咳了一声打断,只对关夫人道,“母亲累了吧,这一路颠簸的,想也没能休息好,这会儿下人们也该把东西安置好了,不若我先扶您回屋歇着,反正如今都来了,有的是功夫说话,不急在这一时。” 关夫人道:“怎的不急,我这还没好好看看孙儿呢。”说着便伸手从圆月怀中接过孙子,仔细端详了一番,越看越是舒心满意,笑道,“倒真是和你小时候像得紧,可也不知给我这孙儿取了个什么名字?” “哈……”圆月才要开口。 “尚未取名!”关成彦连忙打断道,“儿子是想着,等回京之后请父亲为他取个名字。” 关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道:“那可取了乳名没有啊,如今你们一时半会儿的回不去,总也不能一直没个名字。” “哈……”圆月又要开口。 “还没!”关成彦又打断道,“如今母亲来了,正好您给取一个吧。” 关夫人闻言笑得愈发舒心满意,只道:“如何也是咱们家的长孙,怎能不上些心?我一个妇道人家,也难想出什么好名字来,到底是你这当爹想一个才是。” “是,回我好好想想的。”关成彦应道。 圆月有些不高兴,从刚刚开始,关成彦就接二连三打断她的话,她本想着可能是她理解错了人家的意思,答得不对,他帮着她圆话,可刚刚那句话她却是听懂了,人家明明是问哈啦哇的名字啊,明明说好了哈啦哇是孩子的乳名,怎么他又说没有,到底是嫌她取得名字不好听吧。 关成彦见圆月脸上难掩的不悦之色,忙趁其他三人只管逗小娃儿的功夫冲她露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权做安慰。 关成彦只当自己这瞬间的表情未被旁人看见,却不知正被关小姐一个不经意看进了眼里,她却也未作表现,忙低下头跟着母亲去逗小娃儿,只做什么也没看见一般,只唇角不自觉地弯出一抹笑意来。 晚饭时候,有了关成彦的事先嘱咐,圆月却也真能做出一个贤惠媳妇儿的样子,不多言不少于,不时为关夫人和关小姐布菜。 关夫人只觉好久没有一家团聚过,如今得见长子,又添了孙子,最担心的儿媳妇也是规规矩矩的样子,心中便觉安慰,席间也说了不少热络亲切的话。圆月虽然并不能全懂,但善意总是能感受得到的,是以心中也觉欢喜。 只关成彦这顿饭却是一口没吃好,总也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及至饭快散了,关成彦才要松一口气,却见关小姐忽然打翻了饭碗,弄脏了衣裳,不等丫鬟来帮很忙,关小姐便对圆月笑道:“嫂嫂陪我去换衣裳吧。” 关成彦了解妹妹的性子,知她这必是存着什么心思,或是看出什么,想避开他私下去问圆月,只他还没反应过来如何替圆月解围,已好久没这么热闹过的圆月便已忙不迭地应了,全是忘了关成彦的嘱托,欢喜地拉了关小姐的手出去了。 关成彦只觉不妙,才要不管不顾地起身追出去,却被一旁的弟弟拉住。关二少爷搂着关成彦的肩膀,笑道:“哥,咱们兄弟好久没见了,今日父亲不在,咱们好好喝两杯啊。” 见弟弟这般热情,关成彦也无法推脱,只得坐了,这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甚是忐忑。 话分两头,只说圆月与关小姐回了关小姐的房间换衣裳。这关小姐却也不着急,只一边换,一边闲话家常,没两句便就问道:“嫂嫂和我大哥是如何认识的啊。” 圆月想了想,道:“我快饿死的时候,他把我救了。” “哦……”关小姐点了点头,这个可能倒也是她曾经猜想过的。她见圆月一副坦然的神情,便又大了胆子地问道,“你便是那个时候对我大哥倾心的吧。” 关小姐知道自己问得有点儿唐突,却又禁不住好奇,只想着嫂子若害羞不答,自己只管道个歉,想来她也不会太过介意。只没想她话问出去,却不见圆月有一丝羞赧尴尬之色,反是认真思考起来。 未几,圆月摇了摇,认真地道:“没有,只是决定给他生孩子而已。” 关小姐未得来圆月的羞涩,自己倒因圆月这回答弄了个大红脸。 在厅中被弟弟缠住的关成彦见圆月和妹妹半晌未回,心下着急,忙叫黑丫儿过去看,只说是饭吃完了,请母亲回去休息。 不多时,圆月和关小姐手挽手地回来了,关成彦从二人的神色中却也看不出什么。 饭毕,众人散去各自回房休息。只待其他人走远,关成彦就忙拉着圆月问适才妹妹与她都说了什么。 圆月冲关成彦露了一个宽慰的笑容,道:“没说什么,放心吧,我听你的话,都是捡最简单的话来答的,保准没错。” 另一边,待送母亲回房歇下,关二少爷拉着妹妹,一脸好奇地问:“怎么样?问出什么了没?” 关小姐道:“倒是真问出来一些,不过听嫂嫂的意思,她好像只是为了报恩才以身相许的。” 关二少爷挑了下眉梢,似有些不相信,只道:“你肯定是问得太直白了,人家不好意思说,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没个姑娘样儿呢。” 关小姐冲关二少爷翻了个白眼儿,思及白日里自己见到的兄嫂二人之间的神色交流,只做参悟状道:“嫂嫂大概真的只是为报恩情以身相许,大哥这回怕是趁人之危,自作多情了。” ☆、第三十三章 韩容煜登门了,并非一人来,而是带了夫人一起来的。 只说寻常会客,多半是男人女人各自分开,然关成彦只怕自己不在圆月身边她出什么差错,是以打定主意如何也不能分开。 另一边关夫人也想着这小侯爷一家知道儿子儿媳私定终身的事儿,怕女眷们单独说话,人家也不知会说些什么不好听的,她想着儿媳老老实实的必要受欺负,她自己也不是嘴厉之人,,定也是应付不来,是以也不提留男人在厅上说话,带女眷后面聊天的话,只想着如此他们必不能多留,只坐上一时片刻也便走了。 主人家不提,做客的自然也不好提,男人女人在同一处聊天,话题并不多,自然而然便聊到了孩子上。 提了孩子,韩容煜便似来了精神似的,只做随意玩笑道:“关兄,咱们是同年,算来你还比我年长数月,至如今我都已有三儿两女了,你倒是落在我后面了啊。” 关成彦道:“我自然比不上侯爷福气。” 韩容煜摆手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关兄是胸怀大志,我是闲人一个,论武艺战功,我自是比不上你的,也只这上聊做安慰罢了。” 关成彦道:“侯爷过谦了,独天伦之乐乃人间大乐,却也不是任谁都有福气得享的。” 韩容煜笑了笑,道:“是了,关兄这话说得在理,那功名利禄只用心钻营算计便可得,如我这般妻妾和睦,儿女承欢的却非是人人能得的。” 见他说得得意,关家众人便也只点头赔笑。 韩容煜见此,又转对关夫人道:“老夫人放心,如今关兄给您添了长孙,他日再纳两房妾室,不出三五年,必也有一群孙儿承欢膝下了。” 关夫人明白韩容煜话中深意,在京城时韩容煜曾与她家老爷暗示过想将自己的庶出妹妹嫁给关成彦为妻,只她家老爷知她不喜这侯爷府,是以只做不懂,没接韩容煜的话茬。如今长子已然成亲,这韩容煜却似乎并没有放弃这桩婚事,如今定要随着他们一起来程川会友,怕也是存着这个心思。 关夫人自是不愿意的,虽说关家早早就离了侯府,如今这侯府也没落了,然她家老爷却总也把侯府当半个主子敬待,若真让侯府的小姐进了门,纵只是个妾室,怕也未必把她这婆母放在眼里,跟别说这位小侯爷是个不安生的,若结了这亲往后的麻烦事不定多少呢。如今见韩容煜果然开始旁敲侧击,心中虽是不愿,也不好表露什么,只浅笑作应。 关成彦不知其中缘故,听得韩容煜这话,也只答:“我没侯爷福厚,齐人之福也非人人得享的。” 韩容煜只笑了笑,一旁他的夫人则带了几分嗔怪地笑道:“侯爷这也没吃酒啊,大白日的怎的尽说醉话?人家关将军和夫人才是新婚燕尔,哪有您这一来就劝人家纳妾的,可也不怕将军夫人恼您?” 韩容煜只做自责模样道:“夫人说得是,夫人说的是,是我唐突了。”随即又对圆月拱手道,“我一时失言,嫂夫人莫要怪罪啊。” 只说圆月这半日只管认真听众人聊天说话,仔细琢磨各人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忽闻韩容煜忽然跟她说话,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答,只连忙挤出个笑容,权做回应。 韩容煜见圆月这反应模样,便笑道:“嫂夫人果是大度之人,话说回来,若他日关兄纳妾生子,嫂夫人可也是添子添福呢,您说可是不是?” 圆月不懂“纳妾”是什么意思,“生子”却是明白的,略一思量只想人家大概是在问她与关成彦多生几个孩子是不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啊,圆月忙微笑着应道:“是。” 韩容煜闻言笑道:“嫂夫人这般贤惠,关兄好福气啊。” 关成彦心中已是有些忐忑,虽然他不明白韩容煜的心思,可只怕他再要照这样说下去,圆月早晚琢磨出其中的意思来,便忙把话题扯开了。 因主人家无留客用饭之意,是以没一会儿韩容煜便带着夫人告辞离开了。 午饭过后,各人均在房中准备午休,圆月好奇地问关成彦:“纳妾是什么意思啊?” 关成彦很是尴尬,只怕圆月多心,含糊地解释道:“就是家中多添个人口。” “哦。”圆月了悟地点了点头,及往关成彦身上一蹭,笑道,“这两天是我易孕的日子,咱们纳妾吧。” 关成彦不知该不该跟她解释清楚,只圆月的小手已经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来回摩挲,便抓了她的手笑道:“白日里也不安分。” 圆月道翻身压到关成彦身上,道:“易孕的日子就这么几日,自然要抓紧的。” 关成彦把手一摊,只躺成一个大字,笑道:“娘子请享用。” 圆月咯咯一笑,拥吻了上去。 只说两人正情到浓时,忽听有人在外敲门。 关成彦忙按了圆月的嘴,顺了气息应道:“怎么?” 屋外有下人应道:“将军,老夫人差奴婢过来,看看您歇下没有,若还没歇着,便请您过去说说话。” 关成彦应道:“行了,我这就过去。” 圆月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关成彦。 第19节 关成彦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道:“你先歇着吧,娘这会儿找我或有什么紧要的事儿。” “哦……”圆月撅了撅嘴,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不多时,关成彦穿戴整齐到了关夫人的房间。 关夫人道:“可影响你歇着了吧。” 关成彦道:“没有,还没躺下呢。” 关夫人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儿,晚些时候说也是无妨,只你知道娘是心里搁不住事的人,才已躺下了,可翻来覆去地惦记着,这才让人把你叫过来。” 关成彦道:“有什么事儿让您愁的?您只管跟儿子说,儿子去办就是了。” 关夫人道:“今儿上午魏安侯说的那些话你可听明白了?” 关成彦道:“什么话?” 关夫人道:“说你是心大,还是跟娘装糊涂呢?就是说你纳妾的事儿。” 关成彦皱了眉头,道:“儿子不明白您的意思。” 关夫人道:“你别多心,娘不是要你纳妾,虽说这儿媳妇儿不是爹娘给你选的,但这两日我看着她倒也真是个乖顺本分的,娘原还担心你被什么狐媚女子迷住,如今也都放心了。” 关成彦闻言松了口气,但闻关夫人又道:“原在京城时,这位小侯爷曾想把他那妹妹嫁给你为妻,只后来你来信说已成亲生子,这事儿也便就算了。只娘今儿听小侯爷那话音,倒似还打着这心思,或是指望着把他妹妹给你做妾。” 关成彦蹙眉道:“您是多心了吧?” 关夫人道:“娘倒想是自己多心了呢,只若他没存着这心思,怎的非要一起来程川,难道真是你们之间有如何深的情谊不成?你离京这有两年了,不知那侯爷府被这小侯爷败成什么了,真真是只剩一个‘侯府’的空名罢了,据说外面还欠了债,还是人家看着老侯爷的份上给免了的。” 关成彦闻言一叹,若说韩容煜能败家到这地步,他倒也不觉得奇。 关夫人道:“他家这样的,你说京城可还有人家愿娶他妹妹的吗?如今他拖家带口地回了祖籍,说是寻了个好差事,只再多的钱也不够这小侯爷败的。如今他怕不是想趁着这机会把他妹妹嫁给你做妾,一来他家里也少些开销,二来怕不是指着你能像你爹那样,一直照顾拉扯着这名存实亡的侯府呢。娘如今跟你说了,是怕万一这两日那小侯爷跟你提了,你没个准备。再有,那侯府的小姐娘也见过,模样倒真是没得挑的,白日里听儿媳妇儿那话,倒也似不介意,娘是怕你回一见了人,当真看上了眼,只跟娶你媳妇儿似的,不管不顾地直接领了回来。这若是娶进门,往后的麻烦可就多了。” 关成彦道:“娘放心吧,您儿子可是贪恋美色见异思迁之人吗?莫说这侯府如今有这些个牵碍,纵是没有,儿子定也不存这心思。今儿儿子在厅上说的话也全非客套,齐人之福哪是那般好享的?儿子如今也借这机会跟娘说句心里话,莫说这一次,往后便是有再好的,儿子也不会纳妾。” 关夫人闻言长出了一口气,道:“也好,也好……家中这女人多了,是非就多了,娘看着儿媳妇不多言不少语的,挺好。” 得了母亲这话,关成彦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另一边,只说关成彦才走了没一会儿,圆月便听得厢房里传来儿子的哭声,她忙穿戴好了过去看,见儿子似是做了噩梦哭醒了。圆月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哄了一会儿,孩子哭是不哭了,却是醒了再不睡了。圆月这会儿也是精神了,便只让奶娘歇着,自己抱了儿子到院中玩耍。 哈啦哇才学会了走路,未得走稳,便只想着四处乱跑,圆月也由他,只在旁边跟着。这府院不大,没多会儿,圆月便跟着儿子进关夫人同关小姐住的院子。 时关小姐同一个小丫头坐在廊子里说话,见嫂嫂和小侄子进了院,便起来迎,小娃儿跌跌撞撞正扑到她身上。关小姐笑着抱起小侄子,对圆月道:“大哥在娘屋里说话呢,嫂子可是找他有事?” 圆月道:“没有,哈啦哇哭醒了,我带他出来玩儿,他自己跑过来的。” “哈啦哇?”关小姐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圆月脸一红,几分羞赧几分失望地道:“我给孩子取的名字,相公好像不喜欢。” 关小姐只想嫂子说话似是有些口音,这奇怪的名字大概是她家乡的方言土语什么的,便道:“这‘哈啦哇’,是什么意思啊?” 圆月道:“没有意思啊,就是随便三个字,按照这你们这儿的规矩取的。” 关小姐有些糊涂了,也不知圆月说的这规矩是什么意思,可见嫂嫂提到大哥不喜欢“哈啦哇”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露了失望之色,也不好再深问下去,便只一笑,在廊子里坐了下来,把哈啦哇放在自己的腿上,逗他说话。小娃儿倒也不陌生,歪在她身上玩儿她的腕子上戴的手镯。 圆月见此便也在一旁坐了下来,想着关成彦大概一会儿就能从他阿妈那儿出来,倒不如在这儿一边跟关小姐聊天儿,一遍等他一起回去。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这话题很快便被关小姐有意引到了上午韩容煜到访之事。她也是知道韩容煜似有心把妹妹嫁给大哥做妾一事,只她听得上午厅上那番对话,只觉大哥倒是并无心纳妾,可嫂嫂的样子,却并不在意似的,这会儿只她二人,便就试探地问道:“纳妾一事……嫂嫂果真不介意?” “介意?”圆月奇道,“我为什么要介意啊,我求之不得呢。” 关小姐一怔,见圆月答得坦率真诚,心道嫂嫂果真对大哥一点儿都不倾心?竟然一丝嫉妒之情都没有。 圆月又道:“哈啦哇已经一岁了,也该纳妾了啊。” “啊?”关小姐又是一愣,不明白圆月这话的意思,反应了片刻,心道嫂嫂或果真是生子报恩来的不成? 圆月笑了笑道:“这两天正是我易受孕的日子,顺利的话,再过十个月就能纳妾啦。” 关小姐这下是彻底被说糊涂了,好半晌才有些琢磨过味儿来,也顾不得圆月这话中有何尴尬羞臊之处,只觉嫂嫂说的“纳妾”好像和她说的“纳妾”不是一回事啊。 ☆、第三十四章 关成彦觉得圆月有些不对劲儿,明明白日里她还主动向他求欢,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却又有些意兴阑珊,虽也不拒绝他的亲昵,却总也觉得有些心不在焉。 欢爱过后,圆月把自己整个人蜷成一团窝在他怀里默不作声,这完全是不是她的风格,关成彦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圆月随口应道。 关成彦又道:“是不是这两日太紧张了?” “有点儿……”圆月应道。 关成彦道:“是我不好,总叮嘱你这个那个的,其实是我杞人忧天了,你这两天表现的很好,特别好,娘和弟妹都很喜欢你。” “嗯。”圆月极轻的一声低喃。 关成彦知她情绪仍旧低落,可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想母亲三人在这里也不会待太久,等挨过这段时日,她应该便得放松了,是以也未多言,只温柔地抚摸着她作为安慰。 次日,在关夫人的提醒下,关成彦往韩容煜处回礼,主要是拜望一下韩老夫人。因考虑到圆月的情绪,他本不想带着她一起去,可关夫人却说人家是夫妻同来的,自家这边也是他们夫妻同去才好些。关成彦怕人家携了女眷单独说话让圆月落单,便央着关小姐同去与圆月作伴。关小姐应了,他又少不得背着圆月对妹妹各种叮嘱,只说圆月不惯见生人,一会儿若要聊起来,让她多多照应着。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韩容煜的住处,见过了韩老夫人,没说两句,韩老夫人便说要他们男人随意,她带了女眷去内院吃茶聊天。因是客非主,关成彦也不好拒绝,只想着好歹有妹妹陪着,一会儿只坐一盏茶的功夫便推脱有事离开就是了。 内院。 韩老夫人、韩小姐并韩容煜的妻妾们陪着圆月和关小姐吃茶说话。女人一多,少不得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圆月的反应及不上众人说话的速度,每每人家问她话,她都要略作思量才得明白,关小姐见圆月的样子,只当她是犹豫不会答,又念着哥哥的嘱托,便每每抢着帮她答了,只初时还能做到不着痕迹,可回回如此,却少不得让人家看出些端倪来。 韩夫人笑道:“坐这半日,怎的都是我们几个在说,倒是把将军夫人给冷落怠慢了,实是失礼,将军夫人莫要怪罪啊。” 圆月应道:“没有,我听你们说就好。” “想来是将军夫人清净惯了。”一旁的二房夫人笑道,“也是,将军府里就您一个女人,即便是开朗健谈的,这总也没人一起聊天,也是话少了。不像我们府里,姐妹多,闲来无事便只聚在一处聊天解闷儿的,热闹得很。待他日将军身边添了人,夫人也便没这么寂寞了” 说到这儿,韩家的众女子都不免露了心照不宣的笑容。一直未言语的韩小姐红了脸,好像忽然对自己袖口上的刺绣起了兴趣。 关小姐自知话中之意,下意识地望了一下圆月。 圆月微微蹙眉,似是在思索什么,未几,开口应道:“闲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只管大家一起聊天说笑也能有吃有喝自然是好的。” 众人闻言,只觉她话中有话,还未待多想,但闻圆月又道:“我一直觉得关成彦已经很厉害了,我整日里什么也不用做,只靠他一个人做事便能生活得很好。如今看你们这么多人都闲在家里不做事也过得自在,可见侯爷比关成彦还要厉害。” 她这话说完,韩家众人脸色都暗了下来,只道圆月这是在讽刺韩容煜无本事养家,却只管在外败家,弄得一大家子人只管坐吃山空,到最后连京城都待不下去了。 关小姐惊诧过后亦以为是圆月有意挖苦,便只冲圆月一笑,以为二人心照不宣。 圆月似是并未察觉厅中尴尬的气氛,继续道:“只是,单只因为这样就要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你们会觉得欢喜吗?” 包括关小姐在内的厅中众人,任谁也没想到这位看似寡言腼腆的将军夫人居然会突然说出这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话。圆月见无人应她,又转对韩小姐不解地道:“你的哥哥可以养活你,你为什么还想给关成彦做妾呢?是因为喜欢他吗?” 适才圆月那番话已让关小姐震惊尴尬,这会儿听了圆月这话腾地红了脸,满面羞恼地起身跑了出去。 韩家众女似是这会儿才回过神,脸上都带了愠色,韩老夫人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仍是韩夫人先众人开口,怒意中仍带了几分克制地道:“不知咱们如何得罪了将军夫人,您怎能如此羞辱人!” “羞辱?”圆月望了望韩小姐跑开的方向,转对韩夫人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你们不是想让关成彦纳你家妹妹做妾吗?”说完又望了望坐在身旁的关小姐,露了疑惑之色。 关小姐这会儿也是一脸的尴尬与惊诧,昨儿她从与圆月的聊天中得知这位嫂嫂居然并不理解“纳妾”的意思,她觉得奇怪,却也并未深想,仍只觉得是地域方言上或有什么不通的,便只将“纳妾”的意思解释了一番,顺便也说了一下韩容煜欲将妹妹嫁给她大哥做妾的事儿说了。她看得出嫂嫂听了此事之后沉了脸色,想来是不高兴了。于此她倒是有几分欣慰欢喜的,只想自己之前想错了,嫂嫂并非不在意大哥。只是她没想到这位看似温柔的嫂嫂生气起来居然如此彪悍。现下这情况,她也是不知该如何了。 另一边,关成彦和韩容煜在厅中说话,才委婉地拒绝了对方想要将妹妹妹嫁给自己的暗示,便见得有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进了厅来,与韩容煜附耳说了什么,便见得韩容煜望着他变了脸色。 关成彦头一个念头便是圆月那边出了什么差错。韩容煜也不说什么,只说老夫人身体不适,不能多陪了。关成彦听得人家送客之意,便起身告辞,待到前堂见圆月和妹妹已经在那儿等他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圆月脸上带了几分困惑,他妹妹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三人一路无言回了家。一进门,圆月便一言不发地回了屋,关成彦被关小姐拉住说话,直把今日之事给他说了个大概,语气中带着疑惑。 见关成彦面色阴沉,关小姐又忙道:“其实怪我多嘴,不该跟嫂嫂说那些事,不过嫂嫂真的已经一再忍让不言了,是侯府的女人言语间得寸进尺,嫂嫂最后实在是忍不得了才说了那些话,你别生嫂嫂的气。” 关成彦道:“我自有分寸,今日之事别告诉母亲。” 关小姐对于圆月其实已生了疑惑之心,但见眼下这情况似乎也并非询问的好时机,便只点头应了,未再多言。 只说关成彦回了屋,见圆月坐在床边扯着床幔发呆。他踌躇了一会儿,走过去坐到圆月身边道:“生气了?” 圆月回过神望向关成彦,好像被打断了沉思似的,一时无言。 关成彦又道:“是我不对,不该骗你。只是我已与你结了盟誓,是断不会再有二心的,未给你解释‘纳妾’一事,只是不想让你徒增不必要的烦恼罢了。” 圆月道:“我知道,我没因这事生气。” 关成彦想了想,又安慰道:“那是因为今天在侯府的事?若为这个不开心也是不必,本不是什么大事。” 圆月道:“我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我没不开心,是她们不开心。。” 关成彦道:“那你是怎么了?” 圆月略思量了片刻,开口道:“我只是在想在花园里种些菜。” “啊?”关成彦被圆月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得有些发懵。 圆月接着道:“我看厨娘在厨房外的那块小空地上种了一小片菜,长得可好了,说是咱们日日吃的饭菜里就有从那小菜园里摘的新鲜菜果,只不过那块菜园太小了,也不够咱们家所有人吃的,我想花园那么大,种些只能看不能吃的花花草草实在是浪费了,不如全都改了菜园吧,除了种菜,还能种些粮食,往后咱们就能自给自足了。” 关成彦不明所以,但见圆月越说越起劲儿,本有些愁容的脸上竟带出几分明亮的神采来。他虽不知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事儿上,可见她眸中充满期待,也便顺着她道:“你若喜欢便种吧。” 圆月得了他这话,终于展了笑容。关成彦还想再问些什么,只圆月却并不给他机会,欢欢喜喜地去看儿子了。 午饭时候,圆月似乎一扫前一天晚上开始的阴霾,心情大好。关小姐和从她那里知道内情的关二少爷不免疑惑地望向关成彦,关成彦则假装没有看见,一顿饭下来众人各怀心事。 午饭过后,关成彦出去办了些公务,待回来时已近傍晚,一进府便见家仆们的神色有异,未等他问话,赵海便上前道:“将军,您可回来了,夫人这一下午把花园里的花全挖了,说是要改了菜园子。” 关成彦没想圆月上午才说的话,下午便么着急的行动上,待跟着赵海到了花园,乍见了园中情景,饶是有些心理准备,也是呆住了:只见园中一片狼藉,花草大部分已被连根带土挖了出来,堆放在角落里,只有几丛低矮的花木,或是因为大些才幸免于难。 圆月在一侧院墙下忙活着什么,裙摆被她撩起系在腰上,裤管和衣袖都被挽了起来,露出小腿和小臂,跟她一同忙活的还有同样装束的黑丫儿。 园中有几个下人围在一旁看热闹,见关成彦回来,忙溜走了,只剩了关小姐和关二少爷。他二人见了关成彦,便凑了过来,似是眼前之事太出于二人的认知,两人均只一脸惊诧莫名地望着关成彦,再望望不远处忙碌依旧的圆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等着关成彦说些什么。 关成彦却未流露出任何情绪,只端了大哥的气势斜眼睨着他二人。关小姐和关二少爷对关成彦本就心存敬畏,见他这光景哪儿还敢多说一句,只异口同声地说想起什么事儿来,忙不迭地离开了。 待众人都散了,关成彦才到圆月身边。圆月这会儿才是发现他来了,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顺带摸了一脸的泥,她也不在意,咧着嘴冲关成彦笑道:“你看,我都弄得差不多了。”见关成彦的目光扫过那一堆被挖出的花草,又道,“放心,那些花我都是连着土挖出来的,没有伤根,我打算把他们移到围墙底下这儿,院子中间那一大片种菜,周围这一大圈种花。” 关成彦道:“快吃饭了,先放下吧,回屋梳洗一下。” 圆月道:“还有些时间呢,我想紧着把那些花移栽好,搁长了我怕花就死了。”说着便要弯腰继续干,却被关成彦一把抓了胳膊。 关成彦对一旁的黑丫儿道:“去找几个人按照夫人的意思把花移栽了。” “哦哦……是……”黑丫儿虽有些憨,但也觉察出将军这会儿的脸色语气似乎不太对劲儿,忙撂了东西跑走了。 “唉……”圆月想要叫住黑丫儿,可不等她开口,黑丫儿便一溜烟儿地跑了,圆月只好转对关成彦道,“不用叫别人,他们自己手里都有活儿,挺忙的,我自己就行。” 关成彦无言,一路沉着脸色将圆月拉回了房。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速度慢了好多。主要是孩子生病。从元旦开始肺炎,拖拖拉拉,时好时坏,到现在也没好,这些天又连着输了8天液了,今天才刚刚退烧。 第20节 ☆、第三十五章 自和圆月团聚以来,关成彦从未对圆月发过脾气,甚至从未大声说过话,一则是曾经的分别让他觉得相守的不易,另一则是觉得圆月孤身穿越千万年,只有自己可以依靠,自己绝不能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是以每每圆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让他无奈,或是闹了什么笑话让他尴尬,他都未责过她半句,是疼惜她,也是理解她,他自己也有过穿越时空的经历,他知道想要真的融入到一个陌生的时代并不容易。 只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恼火了,并不是怪她在韩家众女子面前说了什么出格的话,也不是怪她无端端地把花园弄得一团乱,他是气她有了心事憋在心里。他瞒了她是他不对,她可以质问他责骂他,可是她不。他问她是否有心事,她否认,他跟她解释道歉,她又说她没有生气,可她的所做作为哪儿像不生气的样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进门关成彦便道。 圆月望着关成彦的眼神好像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只道:“开菜园子啊。” “我不是说这事。”关成彦道,“你知道我问什么。” 圆月见关成彦生气了,想了想,只觉有所了悟,便道:“是为了上午在韩家的事儿吗?对不起,我没想到我那些话会让她们那么不高兴,我以后当着别人的面不会随便多说话了,大不了以后我少见人。” “你说这话可是诚心跟我怄气了。”关成彦道。 圆月道:“没有怄气啊,是你在生气啊。” 关成彦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发泄不出,他怕再要说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向圆月发脾气,便尽量平静地转了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晚饭估计快备好了,洗一洗换身衣裳,别让母亲他们等着。”说完自己转身出了屋子。 圆月眼望着关成彦离开,盯着房门发了好半天呆,直到黑丫儿端了水盆进来方回过神。 晚饭吃得很是压抑,关成彦和圆月各怀心事,沉默不语,关二少爷和关小姐心存了疑问,见关成彦的神色也不敢探问,关夫人也是知道下午发生的事儿,虽觉得儿媳妇儿有些折腾,可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只想这儿媳妇儿大抵是小农出身,一时改不了耕种的习惯,时间长了也就好了,眼见着她这会儿低眉顺眼的不言语,想也是儿子说了她了,是以自己也便只当什么没发生一般。 饭后,众人各自回屋,圆月等了关成彦好久,直到儿子都睡了还不见他回来,叮嘱了奶娘几句,便出了屋子。 半个多时辰后,关成彦回了屋,见圆月不在房中便往儿子屋中去看,只见奶娘一人在旁照看,想了想,奔了花园。 果然,一进了园子,便借着月光见一个人影蹲在花园的角落里忙活。 关成彦走过去道:“不是说让你先别干了吗。” 圆月猛地转头,手捂着心口,一脸惊色,显然是正干得出神,被关成彦的声音吓着了,随即又挤出一个笑容,带了几分尴尬,回道:“我想把白日挖出的花再种回去。” 关成彦四下一看,果见她已将许多挖出的花又原地种了回去,不禁蹙眉道:“我并不是气你折腾这花园,你不必如此。” 圆月好像未听见关成彦的话,一边低下头继续干,一边道,“我想着这园子还是种花好看些,明日我去外面寻一寻有没有合适种粮种菜的地方。” 关成彦浅叹一声,没有再制止圆月,只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坐下,道:“我刚刚去跟弟妹说明你的事了,没有说你穿越年代的事,他们未必会理解,但是也跟他们描述了一下你曾经生活过的环境,告诉他们那儿是一个不被人知的世外桃源。他们对此很感兴趣,缠着我问了好多问题,所以聊得晚了些。” “哦。”圆月应了一声,好像对这话题不感兴趣,仍兀自忙活。 关成彦道:“我没有告诉母亲,让老人家接受这些不太容易,也没什么必要。她是我娘,我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希望儿子有一个能一心白首之人罢了。” 圆月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未做回应。 关成彦似乎也不期待圆月的回答,好似自语似的道:“穿越了年代,变换了环境,那种困惑与孤独我自己曾经经历过,坦白说,即便是在我离开那个时代的最后一刻,那种对现实与未来的迷茫也未能淡去。现在想来,我也不敢说如果我这一世都要留在那儿,那种心情就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尽散……” 见圆月停了动作,关成彦没再说下去,抬手帮圆月把一缕散落在她额的青丝拨到耳后,手指划过脸颊,在哪儿留恋了一会儿,才要收回来,便被圆月握住了。 圆月转过身一歪,靠在了关成彦的腿上。 “对不起。”关成彦道。 圆月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关成彦道:“你今后不必再辛苦的装模作样了,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不用再瞻前顾后了,你可以做回你自己。” “还记得我们初遇的那段时间吗?”圆月悠悠开了口,并不应关成彦的话,只道,“那时候我被赶出了部落,除了等死什么也做不了,后来我遇到了你,你带我回你的住处,还狩猎给我吃,保护我不被猛兽袭击,还在我的受难日的时候为我祈祷……你对我来说真的就如太阳神赐给的守护神一般了。” 提及往事,关成彦也有些出神,恍若隔世。 圆月继续道:“而我呢,就在家里分割猎物,晒制兽皮,烹煮食物,打扫洞穴,还帮你编草鞋,缝补衣服……我知道,这些事情即便没有我,你自己也都能做的,但是这些已经是尽我所能了。所以,即便我是因为你的庇护才能免于死亡,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低你一等,我可以凭我自己的本心选择给不给你生孩子。” 关成彦似有所悟,道:“你现在也不低我一等。” 圆月道:“别人觉得是。” 关成彦道:“你管别人想法做什么。” 圆月道:“我也觉得是。” 关成彦语滞。 圆月道:“这个时代活着太容易了,不用担心下一顿没得吃,不用担心寒暑,也不用担心不知何时成了猛兽的午餐,我一开始还觉得什么也不做安享吃喝很是不安,可慢慢的也习惯,喜欢上这种生活了,可不是吗,能舒服,谁愿意受苦呢。” “昨日小妹跟我说了什么是‘纳妾’,我真的没有气你骗我,我知道你定是怕我多心,我只是不明白,那韩家小姐从未见过你,为什么就愿意给你做妾,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代的女人都安心共守一个男人,一生只为他一人生孩子,却允许他有那么多的女人和与他人的孩子。” “直到今天白日我听了韩家那些女人的许多话,我才明白了,她们不是因为爱韩侯爷爱得紧而甘心共守一夫,她们是喜欢韩侯爷给她们的这种清闲的生活,我看她们有手有脚,却终日里什么也不做,人安逸久了,就忘了其实她们不必依附于男人,不用放弃自己选择男人、选择生育的权利也能在这世上生存。” “我不想像她们一样。”圆月喃喃道。 关成彦没有开口,只轻轻拍了拍圆月的肩膀,把手搭在她肩上,圆月也不再言语,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花草间的虫鸣。 “一半一半吧。”许久,关成彦忽地开口。 “嗯?”圆月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你说的,这些花长得好好的丢弃了也可惜,全都栽到墙角也忒挤了些。这花园,一半种花,一半种菜吧。”关成彦道,“再者,养花不一定就比种菜容易,你若真能把这些花草侍弄得好,咱家也省了一笔请花匠的开销了。” 圆月凝着关成彦,眯着眼露了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第三十六章 关成彦和圆月和好了,最开心的却是关小姐,因为她终于可以放心地去跟圆月打听她来的那个“世外桃源”了。初时还比较矜持收敛,只问一些吃穿用度的问题:“你们靠什么为生啊?”“你们住的地方什么样儿啊。”“你们有自己的语言吧。” 待聊的次数多了,见圆月每每答得坦诚,便也没了拘束。 “你们那儿真的是女人说了算吗?” “算是吧,我们的族长都是女人。” “你们靠狩猎为生,男人都应该很勇猛吧,为什么会以女子为尊?” “女人能生孩子啊,我们的族长都是族里生孩子最多的女人。” “只要生孩子够多就能当族长?” “当然啦。” “你们的民风也真是淳朴啊。” “你们那儿的男人真的只许娶一个娘子吗?” “嗯……如果订立盟誓的话,那就只能一生只有彼此。” “如果不订立盟誓呢?” “那就没关系了啊,男人和女人可以随意结合,只要尽可能多的生孩子就行了。” “你们的民风……也真是彪悍啊……” 关成彦想要暗示一下圆月哪些能说,哪些不该说,可又怕他说得多了,又让她不安拘束,况且他发现弟弟妹妹对圆月的“秘密”知道得越多,似乎对他们越有好处。一来,圆月对他妹妹的坦诚迅速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使得二人越来越热络亲密,另一则,自从弟弟妹妹知道了圆月的秘密,便自觉的有了保守秘密的觉悟,有几次圆月在他母亲面前险些露出马脚,未等他开口,弟弟妹妹就三言两语地含混过去了。如此一来,关成彦倒有些后悔没有早些把弟弟妹妹拉进他们的同盟。 关小姐和圆月的感情越来越好,又对圆月来的那个“女尊男卑无所拘束的世外桃源”充满了好奇甚至向往,本想劝母亲多待些日子,怎奈关二少爷也是有差事的人,告假了这些日子,也是该回程的时候了。关成彦直应了母亲和妹妹过年的时候定会回京探亲,方令二人得以安心启程回京。 另一边,韩侯爷一家因之前一路车马劳顿,女眷又多,本打算在程川府多住些日子权做休整,但因关成彦婉拒了纳妾之意,又有圆月在韩家女眷面前说了那番话,使得韩家上下均觉落了脸面,便也少了久留之意,及后来又闹了些笑话,是以没住几日,便急匆匆地收拾行囊启程了。 原来却是那韩小姐自觉受了圆月的羞辱,心下愤懑委屈。她自己并未见过关成彦,本也不喜欢行伍之人,只觉粗莽得很,只嫡母和嫂嫂们对关成彦夸赞有加,说他军中新贵,前程似锦,嫁与他做妾,定是一世富贵无忧,她方有些心动。却没想竟受了人家正妻的“当面羞辱”,她自觉少不得要受那几个嫂嫂的暗中嘲笑,心中抑郁,竟一时生了寻短见之心,却巧得被人救下,救她之人正是借宅子给韩家人落脚的邵姓官员。 韩小姐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待回过神自己也觉后怕,再看救自己的这位官员俊朗不凡,一表人才,羞愧感激的同时竟萌生出些爱慕之心。虽说这邵姓官员也是有妻儿之人,然经此一事,韩小姐想着以侯府如今的气运,她嫁进关家做妾不成,往后回了祖籍少不得也是给人做妾的命,到时必是差了百倍的人家,若那样,倒不如现在把握时机,嫁在这里做妾,好歹这邵姓官员也是前科探花出身,将来的仕途未必比关成彦差上多少,嫁他做妾如何也比跟着回祖籍好些。 韩小姐有了这心思,只怕自家与关府闹了不愉快,在此处待不了多少时日,便抓紧一切机会与那邵姓官员暗示心意。韩小姐见过那官员的发妻,不过是小户人家的女子,姿色未见如何出众,想着那官员乍见了自己这侯府千金对他倾心,必然心动。然那官员与发妻恩爱有加,对韩小姐的几番暗示都佯做不知,韩小姐却不疑有他,只觉对方未明自己的心意,只怕错过时机,表白愈发殷勤起来。只她如此,未换得对方郎情妾意,却是连夜收拾东西与韩容煜告辞,说是岳母生了重病,要带了妻儿回乡照看,又说这宅子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自己已与上峰告了长假,三五日不会回来了,次日,便带着妻儿匆匆走了。 韩家众人均知韩小姐对人家起了心,本也想着若顺水推舟能嫁在这儿倒也是好事,没想竟是连人家吓得家都不要的避走了。原就在关府那儿受了羞辱,如今竟又在这儿落了脸,闲话传得快,只说韩侯爷急着把妹妹嫁出去,只先后送了两家做妾人家都不要。被人当了笑谈,韩家人哪儿还在程川待得住,紧忙收拾离去了。 闲话少叙,只说圆月自来了这个时代便一直被关成彦“藏”在家中,除了有个黑丫儿能跟她做伴解闷儿,也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她原并不觉得有什么,只后来与关小姐聊得投缘,人家这会儿走了,倒让她生出些孤寂来。好在有了个园子供她侍弄,也分散了她大部分精力。 只关成彦到底也是怕圆月的寂寞,才一进冬月便开始打点回京过年之事,未进腊月便启程了。一路轻车简从,很快便回了京城。 京城比程川府自然繁荣得多,况圆月原在程川府就是极少出门,哪儿就见过京城这番热闹,坐在马车里把帘子掀了个小缝儿瞪着眼睛往外望,看哪儿都是新奇的,这嘴就没合上过。 关成彦见圆月这模样,想她这一两年在家里也是憋得久了,想着她如今已大约适应了这时代的生活,待回家中休整些日子,便带了她四处转转,到时候再带着妹妹陪着与她作伴。 只关成彦计划的周全,待回到了家,却发现家中气氛凝重,全没一点儿过年的气氛。他爹数年未见他,这会儿他回来了,却竟也对他拉着个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待安顿好了一问方知缘由。原来因关成彦成家生子,关家二老便把张罗亲事的心思转到了二儿子身上,左挑右选的订了一门亲事,甚是满意。原这关二少爷对父母之命也是无有不从,甚是孝顺的。只前些日子突然跟父母提要退亲,说自己已有心爱女子,定要娶那人为妻。关氏夫妇惊讶生气之余,问他看上的女子是哪户人家,关二少爷却含含糊糊,顾左右而言他。再要追问,就说自己是娶那女子,家世如何全不重要。 关家二老见儿子自说不出对方的家世底细,更觉荒唐,哪里同意。这关二少爷见说不动父母,竟自己跑去定亲的人家退了婚事,及后人也没回家,一直消失了一个多月。头几日忽地令人送了封信回来,说是自己已与那女子天地为证成了亲,不日便要带妻子回家叩拜父母。 关老爷被二儿子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这辈子没与妻子红过脸的他,也气得指着关夫人发火,说你生养的好儿子,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我这老子放在眼里,老大就在外私定终身,到生了儿才跟家里说。当日我就说不能轻饶了他,偏你一味护着。这回好了吧,他这当哥哥的立的好榜样,这老二是有样学样,倒比他哥哥还混账,居然敢私奔了。 关夫人也是又气又愁,被相公这么一吼,竟是激出病来,躺在床上十几天才缓过来。关老爷见妻子被自己吓病了,也不敢再责她了,直把所有的气恨都记在了二儿子身上,连带着对本已消气的大儿子也恼了起来。 关成彦带了圆月便偏偏这个时候回了家,关老爷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关成彦从母亲和妹妹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是惊异得很。他们兄妹三人素来都是极顺父母之意,不敢违抗的。他与圆月之事因有不为外人道的缘由,可他弟弟居然能做出私奔之事,着实让他吃惊。被父母明里暗里的说了几句,他自己也有些含糊,只想弟弟自幼对他言听计从,颇有几分崇拜与敬重,这回莫不是当真是学了他的“坏榜样”?可眼下他也顾不得自责,只一面软语慰母亲心忧,一面诚恳跟父亲请罪,还要顾着跟圆月解释,只怕她初次回婆家便见了这情景而局促不安。 腊月二十三,关二少爷把新媳妇儿带回了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关成彦和圆月正带着儿子去饭厅吃饭的路上。下人火急火燎地来报说二少爷带着新媳妇回来了,关老爷发话让把他们给乱棍打出去。 关成彦一边急匆匆地往外院赶,一边皱眉道:“你们真的把人打走了?!” 仆人道:“哪儿敢啊,只老爷在气头上,见我们不动手,自己拿了棍子动了手,二少爷狠挨了两下,二少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就一直在院子里跪着呢,这不是赶紧着报您来了吗。” 见关成彦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跑,圆月也顾不得让人把孩子带回去,只一把抱起儿子匆匆跟了上去。 待众人赶到院中时,院里吵嚷得正热闹,只见关老爷拿了一手腕粗的大棍子往关二少爷身上招呼,下人跪的跪拦的拦,关夫人和关小姐则死命地拉了关老爷的胳膊,哭得伤心。只关老爷是练武出身,关夫人和关小姐到底是女子,下人们又不敢真的用力拉扯主子,纵是百般拦着,这大棍子还是抡了几下在关二少爷身上。 关二少爷也不闪不避,杂乱中却有一女子几次要挡在他身前,都被他拉开。关成彦料得那女子便是弟弟外娶的女子了,只这会儿也顾不得细看,眼瞅着父亲的大棍子就要砸到弟弟的脑袋上,关成彦忙飞身上前用手臂帮他挡下。只他未料得父亲火气攻心,当真下了重手,他觉得自己这骨头没被打断就算是走运了。 关成彦突然出现狠挨了关老爷这一棍,让在场众人都有些吃惊,关老爷也是一愣,随即黑着脸喝道:“怎的!你也来讨打,是要跟他一起是不是?!滚!你们都滚!我就当没生过儿子!” 关成彦才要跪下说几句缓和讨饶的话,忽地圆月一声不合时宜的大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女神!”圆月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女神!你也来啦!” 成彦一怔,随即脑袋里嗡地一声似有所悟,再顺着圆月的目光转头望去,见了与二弟手拉着手的那个女子之后,脸上的神情瞬间变了几变。 那女子望着他二人扯了扯嘴角:“呵……呵呵,好巧啊……” 一时间,包括关二少爷在内的众人都被眼前这突发状况弄得一脸莫名,只见面前三人神色各异,却都是耐人寻味: 圆月一脸的兴奋与惊喜,若非怀里还抱着儿子,似是要立时冲过去抱住这新过门儿的二少奶奶。 这二少奶奶则是冲着关成彦和圆月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尽是尴尬。 而关成彦似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半晌,抚额长叹:“老天爷,你是耍我呢吧……” 第21节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说,这文的后半部分我自己并不太满意,毕竟之间隔了太久。虽然之前确实也是有大纲,但是总觉得写这种中短篇的故事,一气呵成是最重要的,因为很多时候写一片中短篇的小故事其实不过是当时的一种心境或情绪,那段时间过了,再写出来的就不一样了。 我当时完结了《那村那人那傻瓜》,紧接着其实是想写《那傻瓜》的姐妹篇,那故事万余字的细纲都写完了。但是就在开文之前,我看了清歌一片的《远古伊甸》,很喜欢。现在过去多年,其实也不记得那故事的具体内容了,但是当时看完的心情大底就是觉得土著女总给穿越女当炮灰,我想还土著女一个春天。然后冲动之下就暂时搁置了已经写了几万字的文,转开了此文。本想和快就能完结,没想到又遇到个人生活上的种种变故,一直拖了这么多年。这期间最大的变故倒不是我自己的事,而是促使我开这个文的作者清歌一片离世了。如今我完结了这个文,也算是我对这位作者的致敬了。 最后,还是那句老话,致我的读者:我并不奢望你喜欢看我所有的小说,也不奢望你成为我的粉丝,我最大的憧憬就是,有一日你随便逛荡的时候忽然发现一篇文很合眼缘,欢喜的看下去发现又是我…… 本书由【一一任卿】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