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阁下》 作者:雾十 ============= -------------------- 本站提醒:海棠书屋网恳请大家用手机访问本站时最好是输入域名m.haitangshuwu.com或m.clxwx.com访问,因为本网站管理员发现某搜索引擎全盘拷贝了包括本站在内的许多中小网站的内容,也就是说大家通过它搜索而来的看似是本站,实际却是它自己旗下的网站,这不仅会造成内容更新不及时,页面不美观,还会导致本站的一些功能丧失,且目前部分手机浏览器会对李鬼网站进行安全示警,其实本网站并无安全问题,大写的冤。望大家知悉。 -------------------- 第1章 这是一篇有关于奥古斯特阁下的文章。 在讲述他的绅♂士哲学前,请允许我先郑重的为您介绍一下奥古斯特阁下的生平。 奥古斯特,男,穿越者,威廉一世的曾孙,威廉三世的儿子,理查二世的侄子,伟大的格洛斯特公爵、布里斯托尔侯爵、剑桥伯爵。从诞生于波尔多的那一刻起,他就天然配置了哥特式的古堡,胸肌以下都是腿的骑(粉)士(丝)团,以及比荒诞宫廷小说还要荒诞但很爱他的家人。 ——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生赢家。 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奥古斯特阁下去奋斗、去经历的波澜壮阔的瑰丽故事了呢。 那么,好吧,本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申明:本文半架空!王朝属于历史,角色属于我。 故事中的人物经历和历史线是杂糅的,好比把a和b两个人的故事,放在c一个人身上这种。所以……其实也可以说是完全架空啦,只是借用了中世纪这个拥有骑士风度、彩窗教堂以及天使神话的舞台。亲们有可能会看到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战争始末,但参与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情况。 第2章 英格兰,格洛斯特郡,布里斯托尔。 布里斯托尔是一座临海城市,英格兰西南部最大的名誉郡,临近格洛斯特郡,拥有一条贯穿全城的埃文河,连接着布里斯托尔海峡海岸。 如果这些名词实在是太过陌生,可以直接理解为,布里斯托尔正对着大西洋。在新航路开辟前后,布里斯托尔在整个英格兰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会一跃成为仅次于伦敦的第二大城市,长达半个世纪之久。当然,在十五世纪中叶的现在,布里斯托尔还没能见证它的辉煌。 奥古斯特正是这个名誉郡的领主,简单来说,他拥有它。 包括布里斯托尔在内的三个郡,及其周边的附属领地,都属于奥古斯特一个人。即便奥古斯特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 作为曾祖父是国王,曾外祖父是国王,祖父是国王,祖母也曾统领过英格兰一段时间,父亲是国王,舅表伯父也是国王,叔父还是国王的“国王专业户”家庭中的一员,即便奥古斯特再怎么年幼,他名下能够拥有这一切,好像也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家族历史太复杂,您只需要记得,如今英格兰的国王是疼爱您的叔父,法兰西国王是您的舅表伯父也就可以了。”家庭教师对奥古斯特如是总结,“这样一来是不是觉得很清晰了呢?” 奥古斯特:……一点也不,好吗?! 比血亲更复杂的,是奥古斯特坐拥的财富。 奥古斯特出生后的第一年,就在英格兰获封了格洛斯特公爵,以及另外两个表示国王荣宠的爵位。独立于父母之外,他拥有一个名誉郡和两个郡县的付税征收权,三座古堡,十一个庄园,以及不胜枚数的坐落于全国各地的房产。如果奥古斯特想要亲力亲为的去丈量他到底多有钱,那么哪怕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在羊皮纸上算个十天半个月,也是算不完的。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 作为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穿越者,奥古斯特在恢复了现代记忆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了解自己到底有多少财产。这个逻辑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 犹记得在还没穿越之前,奥古斯特和一个情况比较特殊的“短信之友”聊天的时候,曾饱含深情的讨论过。 ——何以解忧? ——唯有暴富! 对方第二天难得十分鸡汤的继续了这个话题——如果从下一刻开始,你会拥有花不完的钱,无论你做什么糟蹋自己的事情都会支持你的家人,以及一个完全不需要奋斗就能成功的人生赢家之路,你就一定会觉得很爽吗? 穿越之后,基本已经完成了这个前提假设的奥古斯特,终于可以很负责任的回答对方:对啊,敲爽der~ 波浪线都能随时具现化出来的那种荡漾。 奥古斯特如今的人生,就是每天中午从能够躺十六个成年人都不嫌挤的大床上醒来,面对着忠心帅气的美老年英伦男管家递上来的问候,在古堡上下几十个仆从的服侍下,开始一天以吃喝玩乐为最高追求的米虫生活。 他一点都不想改变,就是这么没有追求,让封建主义的糖衣炮弹来的更猛烈些吧,腐蚀他吧,他承受的住! “阁下,阁下……” 管家温柔却坚定的唤醒声,伴随着极轻的拍抚,让还在香甜美梦中的奥古斯特觉得自己仿佛正躺在小船里,而小船则置身于碧波之上,一浪一浪的拍打摇晃,不至于翻船,反而晃晃荡荡的让他更加想安睡了。 只是那一遍遍重复的声音实在是恼人,奥古斯特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于儒雅的老管家的持之以恒下,在一片完全的黑暗里睁开了双眸,睡眼懵惺,迷迷糊糊。 软糯如法式甜点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刚刚苏醒的沙哑:“恩?已经早上了吗?” “是中午了,阁下。” 溺爱孩子的老管家从不觉得自家阁下的一天从中午开始有什么不对,毕竟阁下该学的东西从未落下,他只是和常人的作息规律相差了几个小时而已。 贴身男仆在奥古斯特适应了一会儿卧室中的黑暗后,这才示意两个女仆缓缓拉开了右侧的落地窗帘,让正午温暖的阳光缓缓铺洒进了宽敞大气的房间里,从波斯的小羊毛地毯,到猩红的天鹅绒帷幔,再到餐桌上精美莹润的东方瓷器,最终这才一路照到了帷幔后穿着丝绸长睡衣、只从被角露出一只手臂的奥古斯特。 小小少年,拥有一头袭承自父族的比金子还要耀眼的卷发,一双来自母族恩赐的比爱琴海还要蔚蓝的人畜无害的眼眸,他从高床软枕上慢慢坐起,脸上带着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金色的光辉仿佛赋予了他一双圣洁的翅膀,堙没于牛奶一般白皙丝滑的肌肤之下。 新提拔上来伺候公爵阁下的小女仆,不顾形象的张大了自己的嘴巴,那让她显得很蠢,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寻求身边第一女仆的认同。公爵阁下每天醒来都是这样一幅美景吗? 他仿佛睡在绽放的花丛中,犹如一幅经典的油画,哪怕实际上并没有,旁人也可以想象。 第一女仆瞪了一眼小女仆,希望她能快点收起她的乡下样子。若不是最近城堡里严重缺乏人手,又架不住对方是女管家的亲戚身份,怎么会轮到这样的厨房女仆来丢人现眼?她就是太心软了! 公爵阁下还在锲而不舍的想要赖床。 每天总要来上这么一场拉锯战的,布里斯托尔堡的大小仆从都已经习惯了。但是今天老管家难得没有继续纵容下去,因为:“国王陛下的使者就要到了。” 国王?什么国王?哦哦,他二叔,英格兰的国王,一个结婚有瘾症患者! “叔父又离婚了吗?”奥古斯特一边在贴身男仆的伺候下洗漱,一边不咸不淡的询问道。 老管家正在给奥古斯特摆盘,雕花镶金的餐盘里放着奥古斯特比较偏爱的肉类,全熟,真是个奇怪的爱好。老管家正在想尽办法把负责装饰的绿色蔬菜摆弄的更加不那么显眼,好寄希望于奥古斯特能混合肉类一起吃下肚。 忙着手上工作的同时,管家还不忘回答奥古斯特的问题:“您又忘记了吗?这次的王后没有离婚,只是去世了。” 奥古斯特点点头,他依稀有点印象了。上任王后在终于给他的叔父理查二世生了个儿子后就撒手人寰了。 所以,这次使者来不可能是因为国王又要离婚…… 那就只能可是再婚了。 “……还不到三年,叔父又要结婚了吗?” “是的。”老管家恪尽职守,他不会妄议主人,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家族里的这位国王还是多有非议的,对方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据说这次是一个公国的公主。” “这是第几任王后了?四?五?” “如果顺利的话,才是第二任呢。”老管家提醒奥古斯特道。 奥古斯特在没有回忆起自己曾是个现代人的前八年人生,一直过的有点浑浑噩噩,虽然如今好不容易正常了,却也不会有人对他偶尔的遗忘感到惊讶。老管家更是会尽职尽责的提醒自家的小主人,让他不失体面。 国王与前面两任王后的婚姻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得到国王和国王制定的法律的承认。国王为此甚至不惜和教皇闹翻,被开除教籍也在所不惜,打死不愿意承认他前面两段失败的婚姻。 “哦。”奥古斯特不甚在意的点点头,他的叔父是个结婚狂,总是在结婚,又总会离婚,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奥古斯特不甚在意的吩咐道,“把礼物准备一下。” 老管家沉默了一下才道:“以前您是因为‘身体问题’而没办法参加国王的婚礼……” 奥古斯特懵懂的时候,说好听了叫脑袋混沌,说不好听了其实就是个小傻瓜,那样状态下的他当然可以用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席国王的婚礼,反正他总会有下一次婚礼的。但是现在的情况今非昔比了,国王可一直在期待能够看到他恢复正常的侄子呢。 “……这次您必须出席,来自王太后的温馨提示。” 奥古斯特一愣,然后才在一个激灵下,彻底清醒了过来。这回的刺激有点大,让他感觉自己犹如赤身于冽冬之中,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四肢百骸一片寒凉。 好一会儿,奥古斯特才用极小的、仿佛生怕吵醒什么怪兽的声音,小心翼翼道:“参加婚礼要去伦敦,对吗?” “是的,阁下。您,不想去吗?” 奥古斯特当然不想去了! 因为、因为他曾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一个变态,一个深受国王信赖、手握重权的变态,据说那个变态如今就在伦敦!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说好的人生赢家的人生呢?(╯‵□′)╯︵┻━┻男主的叔父理查二世的人设里,有一部分亨利八世的杂糅。有兴趣的亲可以自行百度,与其说那是一个结婚狂,不如说他是一个杀妻狂,短短的一生中结婚六次,悔婚五次,却只有两女一子,神奇的是,这三个孩子最后都当上了国王or女王。 本文又名——《那些奇怪的英格兰国王,以及部分奇怪的法兰西国王》 第3章 一个养在古堡人未识的八岁公爵,有可能会绕过所有人,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一个远在伦敦、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吗? 这当然是可能的。 在奥古斯特还没有穿越成“伟大的奥古斯特阁下”前,他只是奥古斯特。一个英语成绩稳定在五十九分的中英废柴混血。父不详,母空难,简直人间惨剧。但他还是依靠自己顽强的打拼,坚韧的意志力,以及……母亲的遗产,不上不下的活成了一个励志故事。 故事嘛,难免有波折。 出现在奥古斯特上辈子生命里的磨人小妖精,就是一个每晚总要给他发短信的中二病。中二病坚称自己是中世纪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王朝的贵族,他要报复社会,推翻腐朽的封建统治。 奥古斯特:……好好好,你中二,你说的都对。 奥古斯特与这位中二病素昧平生,大概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两眼,这场没头没尾的骚扰之旅就这样开始了。 从最初两次的短信交流里就可以看出二人未来对话的整个走势:——错的不是我,是世界! ——哈? ——这肮脏的世界啊,毁灭了吧! ——哦。 好吧,“骚扰”这个词用的不太准确,中二病的每日一短,远没有达到让奥古斯特困扰的地步。正相反,交流的时间一长,奥古斯特也忍不住有来有往,渐渐的就养成了和中二病打嘴炮的好习惯,用五讲四美、八荣八耻来抵御对方羞耻度爆表的中二言论,这极大的丰富了奥古斯特的业余娱乐生活。 第2节 如果一定要问奥古斯特为什么要跟着中二病发神经,那奥古斯特肯定是回答不上来的。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中二病就像是认准了他一样,只给他发短信。 目测手机那头的中二病年龄不大,是个逗弄起来很有意思的小孩。 对方一“犯病”,奥古斯特就会规劝对方,要好好学习少中二啊,这次你们老师周末的作业又布置的少了是吧? 然后对方就会回一串省略号。 奥古斯特就喜欢对方弄不死他又对他咬牙切齿的样子。=v= 然后…… 然后奥古斯特就穿到了这个听都没听说过的英格兰的陌生王朝了,面对如今的泪、过去脑子里进的水,奥古斯特只能保持微笑,告诉自己,原来真的有半架空的这种平行世界啊。 安静的在床上用过他的“早午餐”之后,奥古斯特就在贴身男仆的服侍下,下床换了一套便于见客的偏正式礼服。他不知道该如何用中文称呼他的衣服,只知道英文是“pourpoint”,一种兴起于西方十四五世纪的、专属于男子的服装。 想想也是一把辛酸泪,这个世界西方的第一种男装,竟然要等到十四世纪才出现,还不算太好看。 奥古斯特绞尽脑汁,也只能在他浅薄的词汇量里找到“男式紧身衣”这样可怕的词汇来形容这种男装。顾名思义,这衣服最大的特色就是……紧,贴身。在最初的时候,这种衣服只是骑士们用来穿在盔甲里面的,在结束一天的辛勤训练后,脱下盔甲,露出健美的肌肉线条,倒也不失为一种赏心悦目。 演变成日常服饰后,衣服有了不小的变化,不是往好看了变的那种。 前开式的夹衣上装,胸部处故意装饰上堆砌出来的褶皱绸缎,力求一种鼓起来的感觉(why???)。袖子则极窄,极贴身,从袖口一路到肘部都配着纽扣,多为宝石、珍珠。为了显示贵族有别于平民的崇高地位(根据下院的文件规定,勋爵以下的任何骑士和普通人,衣着必须有足够的长度),上衣下摆只到臀线以上,必须搭配长裤。 其实如果只到这一步,不过就是法式衬衣+裤子,奥古斯特会全无异议的接受。 但要命的是……受到审美异端的法兰西的影响,如今英格兰流行的男裤也变成了紧身款。奥古斯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不太喜欢看见男人穿紧身裤。更不用说中世纪的男裤是与鞋连为一体的,皮革为底,还要在最外面套一双没有底的长靴。反正是没穿过的人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奇怪与麻烦。 仗着自己年纪小,又是公爵,整个城堡乃至附近的郡都是他说了算,奥古斯特才得以摆脱了这种可怕的装束。 但是如今国王的使者要来了,奥古斯特不得不表现出“更多的对国王的尊重”(老管家如是说)。 奥古斯特只能不情不愿的穿上了贵族服饰,还被管家以“入冬了,天气冷”为由,又多加了一件同样紧身的外衣,衣领高的都快要把两边的耳朵覆盖住了,从背后看去,奥古斯特都怀疑别人能不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服饰颜色的搭配充满了中世纪的浪漫与想象力,是很符合孩子身份的明快与轻松。 甚至一开始有点过于富有想象力了——老管家本来打算给奥古斯特穿上一条左右裤腿颜色不一样的长裤。在他的上衣颜色已经不一样的基础上。 “把它收起来,咱们还能做朋友!”奥古斯特把抗拒写在了脸上。 “但是这种异色搭配现在很流行。”管家还在苦口婆心,虽然他年纪大了,却完全不影响那颗追求潮流的心。他觉得他们家的阁下必须走在时尚的尖端! 站在金色黑曜石等身镜前的奥古斯特的脸色,就像是吃了酸葡萄一样夸张的皱了起来,因为激动,白皙的脸颊甚至染了淡淡的红晕,像极了牛乳中漂浮的蔷薇花瓣:“但它对于我来说不流行,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会是!” 最后主仆二人各退一步,奥古斯特答应就穿着如今身上的衣服不改了,老管家则恋恋不舍的收起了他对中世纪撞色第一人的追求。在奥古斯特高颜值的强撑下,二人妥协出了一身彼此都还算满意的装扮,再糟心奇怪的服装形式,都瑕不掩瑜,把奥古斯特浑然天成的贵族骄矜体现的淋漓尽致。 换衣服的时候,老管家顺便征求了一下奥古斯特对安置国王使者的想法。 “您想在哪里招待他?” 奥古斯特此时正在欣赏玻璃窗后中庭花房旁的骑士和见习骑士们的每日训练,光裸着充满了力与美的上身,肆意挥洒着汗水与青春,这是奥古斯特的定点节目,怎么都看不腻的那种。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甚至想学小流氓站起来吹几下口哨。实在是太帅气了,安德烈宝贝儿~ 奥古斯特好像忘记介绍了,恩,对,没错,他是个死基佬。每天生活在欧美男色的包围下,简直是他的终极梦想! 在骑士们终于原地休息之后,奥古斯特才想起来回复管家:“那位使者喜欢什么?” 管家沉稳道:“据说他喜欢男孩子。” “……”哈? 从业多年、经验丰富的老管家迅速从公爵阁下的脸上,看出了彼此的答非所问,赶忙调整自己的问题:“您是想问?” “……他喜欢吃什么。”对于习惯了华夏逻辑的奥古斯特来说,招待客人嘛,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不过,在听到对方是个喜欢蓝孩纸的恋童癖之后,奥古斯特立刻改变了他的决定,“让唱诗班今天集体待在教堂里。” 作为一个穷奢极侈的封建统治阶级,奥古斯特的古堡里当然会有自己独立的小教堂。教堂虽小,五脏俱全。少了什么,都不可能少了充满了小天使一样的美少年和小正太的唱诗班。 同理,作为一个穷奢极侈的封建统治阶级,奥古斯特喜欢在吃正餐的时候,搭配欣赏小天使们唱对上帝的赞歌。 没什么邪念,就是单纯的欣赏,毕竟他才八岁啊! 啊,对,他也是个八岁的小正太呢,说句挺脸大的话,他还挺好看的。 总能想主人之所想的老管家,在奥古斯特有所吩咐之前,已经对奥古斯特建议道:“不如就在中庭的廊下接见使者吧,这里风景优美,环境宜人,很适合待客,还能对使者展示一下布里斯托尔和格洛斯特两郡的骑士风采。” 老管家总能把一切背后的利益纠葛,形容的就像是诗歌一样美好。他如今就把保护奥古斯特不被窥觊、以及威胁国王的使者的话说的是那么的热情好客。 奥古斯特同意了这个提议,防范恋童癖与欣赏男色两不误,完美! 在等待使者的时间里,奥古斯特打了几遍腹稿,只为能够从对方口中打探到伦敦那个人的消息。 那个人曾坚称他并不知道什么叫短信,是奥古斯特入侵了他的意识。 奥古斯特十分清楚的记得,在他穿越之前,他留给了那人一句金玉良言:——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该有一个。 谁能想到……天道好轮回,智障的不是中二病,而是奥古斯特。中二病不是中二病,他说的都是真的,换言之,中二病其实是蛇精病,并且这位蛇精病真的有推翻一个王朝的报社能力和野心,以及行动力。 很好,穿越的第一步,提前得罪了该时空最大的邪恶势力。 至于奥古斯特为什么那么肯定他和蛇精病同处一个时间段,并且对方也知道他穿来了,当然是因为奥古斯特那个杀千刀的勉强可以称之为金手指的手机,在耗尽最后一点能量前,它给奥古斯特和蛇精病各留的一句“遗言”。 ——现在,你们可以在一起了。 (╯‵□′)╯︵┻━┻这特么到底是谁的金手指啊,摔!在一起是要干什么?等着被蛇精病怼到死吗?! 第4章 就在奥古斯特还在犹豫,要不要干脆选择直接对邪恶势力低头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他其实并不知道邪恶势力的具体身份。 幸好,邪恶势力也不知道奥古斯特这辈子到底穿成了谁。 诶嘿嘿嘿。=v= 老管家面不改色的随侍一旁,他已经很习惯自家阁下这种偶尔突然消沉,又突然开心的状态了,他不会去深究,也不打算好奇。只是趁此良机,成功说服奥古斯特又多披了一件圆弧形、内红外金的斗篷。在户外会客,保暖最重要,当然,也不能忘记时尚! 直到使者来,奥古斯特都一直坐在中庭的橡树下,专注的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蛇精病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得知道蛇精病是谁。 虽然在上辈子两人的交流里,只有你我这样的第一、二人称,缺乏具体人名的第三人称,但是在奥古斯特仔细回忆、反复推敲,又结合了如今所掌握的贵族关系图后,他还是推理出了不少有关于对方身份的有用情报的。 首先,蛇精病是个贵族,大贵族。 其次,貌似是个私生子,男主人先出柜,女主人后出轨的那种。 然后,家族人口简单,只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大哥常年在外,二哥负责管家。 最后,主要活动范围应该是伦敦,小时候和女主人生活在偏远乡下的庄园,后被同母异父的二哥接去了首都,在宴会上曾被肆意嘲笑口音问题。 讲真,在这样的成长经历面前他不中二谁中二?他不变态谁变态?他不报社谁报社? 但不管如何,奥古斯特都不打算以身饲龙。他只想按图索骥,寻找到符合这些鲜明特征的关键人物。应该挺好找的,毕竟听对方的语气,他已经在伦敦混成了一个什么大人物。 ……大人物啊,叹。 对方混的越好,奥古斯特就越容易死的很惨。他不由悲从中来,一边点燃了写的有理有据的推理羊皮纸,一边坐在高背椅上仰头看向了橡树最高的树梢上挂着的一条红色丝带。来自亚洲的顶级丝绸,最好的染色工艺,丝带尾部上的三只金狮与鸢尾兰纹章标记异常显眼。 那是奥古斯特去年生日亲手挂上去的,每年一次,常换常新。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奥古斯特的必备节目。他记得他来回系了好几个死扣,再大的风也无法把它刮下。 一如他牢固的思念。 “我听人说,在海的那边,流行把红色的丝带系在橡树上,用以表达对远行亲人回归的期盼。没想到公爵阁下也如此浪漫。” 一道带着一些异样法语腔调的低沉嗓音,在奥古斯特的身后传来。如夏日惊雷,如初冬暖阳,透着矛盾又致命的吸引力。 “您的父亲很快就会回来了,他说过的,他会把荣耀送给您和您的母亲。” 奥古斯特的父亲是曾经的国王威廉三世,现任国王是威廉三世的弟弟,这倒不是说威廉三世死了,而是他早在十几年前就自愿退位了。那个时候威廉三世还没有奥古斯特这个唯一的孩子,所以他就把王位豪爽的传给了自己的弟弟。 如今,外号“黑太子”的威廉三世,正统帅着几百军团,奋战在百年战争的战场上,与他身为法兰西国王的亲表哥角力,不死不休。 亲戚做到这个份儿上,其实…… ……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他们的长辈们还曾上演过岳父和女婿互掐,岳父死后,大舅子继续和妹夫互掐的闹剧。 如今英法两国都知道,黑太子这位英法合资产品,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打下法兰西送给自己的老来子,他觉得他欠儿子一个国家。 至于当年黑太子为什么不爱江山爱战争,抛弃王位去打仗,这个就没人知道了。一如没人知道为什么号称已经被黑太子一上位就弄死的威廉二世,如今依旧好好的活在伦敦塔里,过着还不如死了的生活。 长辈的恩怨太复杂,八岁的奥古斯特没办法知道太过详细的历史,只从旁人零星的八卦中,感觉到了那是一笔剪不断理还乱的烂账。 奥古斯特收起记忆,拢了拢金红披风上的滚边毛,这才态度自然的看向了与他搭话的人。他没打算起身,反而挑起一双猫一样的杏仁眼,想让自己显得更加傲慢。 因为这么大胆又不客气的,只可能是国王的使者。 他一点都不想让对方对自己产生兴趣。 一个锦衣华服、身姿笔挺的骑装青年,就这样跃入了奥古斯特的视野。他恰好站在天使浮雕的簇柱前,在奥古斯特的盲点里,仿佛因此拥有了一双洁白的翅膀。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青年的长发,漆黑浓密的就像是月朗星稀的夜空,加上他所佩戴的一顶菱角奇怪的帽子,在草地上倾斜着投影成了魔鬼的尖角。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无法付诸于言语的战栗魅力。 在光与影间,青年对奥古斯特勾起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他看上去充满了善意,全然不介意奥古斯特眼高于顶的态度,他说:“日安,我的公爵阁下。” 话音未落,青年便对奥古斯特行了礼,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弯腰,却仿佛让人能够看到他永不会弯下的脊梁。 “日安。”奥古斯特用眼神示意老管家,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恋童癖使者吗? 真是人不可貌相呢,没想到这样的人都能叛变革命,咳。 老管家同样用眼神回以‘情况有变,国王换人了,使者还是使者,但是不是恋童癖就不知道了’。 主仆多年来培养的高度默契,帮助奥古斯特快速理解了老管家一半的意思,这就是国王的使者。至于恋童癖那部分,对不起,眼睛不是发报机,奥古斯特没那个本事解读出太深层次的含义。 在中庭空地上训练的骑士们按照预想的那样哼哈震天,给了国王的使者一个声势十足的下马威。 奥古斯特仿佛沉浸其中,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之后才让使者起来,并假装懊恼道:“我一专心于骑士的比武,就容易心无旁骛,希望您不会介意。” 青年摇摇头,影子里魔鬼的角好像变得更长了,但是他表面上的态度却是意外的大方,甚至语气里还带着宠溺:“我当然不介意了……” 奥古斯特反而更加警惕了,能忍的人,更可怕。 “……我的侄子。” !!! 奥古斯特再次看向老管家,不是因为奥古斯特最依赖他,而是因为他知道最多的八卦。‘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叔叔?’他的眼睛里明晃晃的这样写道。 奥古斯特的祖母伊莎贝拉王太后曾是法兰西的公主,远嫁而来,本是为了巩固英法两国三百年的联姻,结果,王太后很快发现自己所嫁非人,威廉二世根本就是个骗婚的基佬+渣男。结婚分分钟变成了结仇。夫妻关系都不能用同床异梦来形容,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同床。 王太后和威廉二世有且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为了继承权而不得不生的大儿子,“黑太子”威廉三世;另外一个是意外怀孕的小儿子,理查二世。 如今古稀高龄的王太后,去哪里再给奥古斯特生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叔叔? 等等,这个人设为何如此熟悉?男出柜,女出轨;大哥常年在外,二哥勤俭持家;乡下的古堡,略显奇怪的法式口音…… ——你说的对,可笑的不是口音,是人心,早晚有天我会让所以嘲笑我的人都不服也要憋着! 第3节 抬头再看去,连俊美青年的笑容,都宛如带着杀意。 第5章 “您很怕我?” 还是青年主动开口,他虽然在笑着,眼睛却一错不错的紧盯奥古斯特,显然是不想放过奥古斯特有可能会有的任何反应。像极了一些在进食前有逗弄猎物的恶劣习惯的大型食肉动物,利用内紧外松麻痹猎物,增加娱乐效果。 见始终奥古斯特紧抿着嘴不答,漂亮的唇线都褪去粉嫩的颜色后,青年才再次用轻柔的声音开口:“为什么呢?莫非您之前就通过哪种特殊的方式,提前偏面的了解过了我?” 青年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鹅毛,语言背后透露出的寒意却重如千斤! 奥古斯特顺应着小动物求生的本能,一边极力掩饰自己已经炸毛的心,一边道:“有谣言说你有些奇怪的爱好……” 对,没错,就是这个! 秉承着不见棺材不落泪,哪怕对方有一丝的含糊,都坚决不主动交代的精神,奥古斯特越挫越勇的说了下去。 “……您喜欢男孩子吗?” 青年本从容淡定的烟灰色眼眸,闪过了片刻的错愕,他大概也没能料到会是这样一种展开:“男孩子?” 奥古斯特化却被动为主动,把谎言说的更加圆满。他微微昂起堆满绸缎褶皱的胸膛,尽可能的模仿着想要假装成熟的孩子会有的语态道:“是的,但是看到您同样意外的表情,我是不是可以做出大胆的假设,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 一瞬间,春暖花开。刚刚那种对方明明在笑着,但气压却反而越来越低的气氛仿佛只存在于奥古斯特的幻觉里。 自救成功! 爱古斯特甚至开始镇定的邀请对方坐到他对面的那把椅子上,拥有烛柱式尖顶的哥特木椅,充满了年代感。一个只有在穿越后才知道的小常识,中世纪的时候,连贵族家里都不会有很多把椅子,只有家里的主人和主人尊贵的客人可以坐到象征着权利与尊贵的高靠背椅子上。 青年入座后,和奥古斯特解开了误会。 “您所了解的那位兴趣特殊的大人,最终没能以国王使者的身份前来。因为种种原因,我主动请缨代替了他。” 奥古斯特矜持的点了点头,有部分金色的卷曲发梢不那么老实的贴到了白皙的脸颊上,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洋娃娃了。 “我是拉斐尔.莫蒂默,诺福克的拉斐尔,因为您的父亲而获封了马奇伯爵。” 拉斐尔的话很短,信息量却很大。 得益于胎穿的优势,奥古斯特迅速提炼出了这句话里他所能够知道的全部隐藏内容。 a. 拉斐尔果然和奥古斯特的祖母伊莎贝拉王太后有关,拉斐尔出生在诺福克郡,那里的赖辛堡正是王太后安享晚年的地方。 b.拉斐尔大概确实是私生子,因为王太后——全世界都知道——的情夫正是罗杰.莫蒂默,第一代的马奇伯爵。 c.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的感觉,要么很好,要么很糟。很好的可能是奥古斯特的父亲给了奥古斯特马奇伯爵的爵位;很糟……也是同样的理由。这就要看蛇精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解读角度了。 与之一起复苏的,还有奥古斯特和拉斐尔的某次短信交流。 ——我大哥在离开家之前,为我争取了一个爵位,是我母亲已故情夫的,我大概该叫那个人父亲。他这是在暗示什么?羞辱我?可怜我? ——他明明是脑袋缺了根弦,对养个白眼狼如此积极。 奥古斯特当年自动把爵位理解为了一笔财富,兄长把母亲情夫的遗产留给了同母异父的弟弟,中二的弟弟却觉得大哥这是在侮辱他。谁会无聊到拿一大笔钱去侮辱一个根本无法威胁到自己利益的人?跪求也这样侮辱侮辱我好不好?! 这种逻辑到底对不对,奥古斯特不知道,但他感觉拉斐尔同学是吃了这一套的。 也就是说,拉斐尔对大哥黑太子的感官至少是没有那么糟的,奥古斯特作为黑太子唯一的孩子,成了直接受益人。 哈利路亚,感谢自己曾经的仇富与毒舌。奥古斯特在心里开始赞美上帝,他感觉他的整个世界都亮了。 在接下来的下午茶闲聊里,奥古斯特也进一步的证实了这件事。 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的态度,一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就是把奥古斯特当做了一个亲戚家的孩子,要是小盆友好玩就逗弄两句,要是太熊就拜拜。 奥古斯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装起了小孩子,大概由于他本身智商就不算特别高,所以装的很成功。 宾主尽欢。 按照礼仪,在初冬的天气早早暗下来之后,作为城堡的主人,奥古斯特对拉斐尔发出了晚餐的邀请。 “我的荣幸。”拉斐尔还是那副时刻在保持微笑的礼貌模样,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容好像变得没那么高深莫测了。他变得像个极为合格的长辈,甚至问了所有亲戚来时小孩子最讨厌听到的那句,“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奥古斯特作为一个正常的八岁小少年,自然是有功课,哪怕他是公爵,也逃脱不了学习。甚至因为他是公爵,他需要学的更多。光语言就是最起码的入门三科:英语、法语以及拉丁语。 据说将来还很有可能要加上西班牙语、德语、意大利语和希腊语。 想起这份沉重的未来,奥古斯特的表情就垮了下来,他对拉斐尔说:“如果你继续这么聊天的话,我想我们就没办法愉快下去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哪里不懂,我可以帮你。”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眨了眨眼睛,寓意极深。 帮忙写作业吗?!奥古斯特的蓝眼睛睁的更大了。这个可以有! 老管家却咳嗽了一声,表示这个真没有。 老管家对奥古斯特总是言听计从的,只除了学习这一件事,他觉得学习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对于拉斐尔这次的提议,老管家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开始对拉斐尔有了一些不满,怎么可以撺掇我们家可爱的阁下不好好学习呢?! 拉斐尔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只要他想,他总能照顾到所有人的感情,所以他赶忙对老管家补充道:“当然,我相信奥尔的学习肯定很好,毕竟他这么聪明。” 奥尔是奥古斯特的昵称,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顿下午茶下来,拉斐尔就开始用表示亲近的昵称称呼他了。 老管家的神色稍霁,用一种谦逊的炫耀语气说起了奥古斯特的学习进度。 在听到说奥古斯特的英语很好之后,拉斐尔的神色暗了暗:“除了这三门以外,没有考虑再增加一些语言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快了。”老管家回答的滴水不漏。 奥古斯特走在最前面,他有点不明所以,却还是本能的觉得围绕语言展开的这个话题很危险。 幸好,大厅很快就到了,帮助奥古斯特摆脱了危机。 在中世纪的建筑里,“大厅”无疑是最重要的生活场所。对于除了奥古斯特.宅男.公爵以外的人来说,他们一生中待在自己家or别人家大厅的时间,绝对多过卧室。后世的大部分学者也都赞同大厅是一个家族的象征,因为能够彰显地位的壁炉就在那里。 壁炉在中世纪是一种艺术品,由专门的艺术家打造,不少贵族对外炫耀的话题里,总是少不了他们天价的壁炉。壁炉具有能够供热的实用性,对于冰冷的城堡来说也是重中之重。 所以,拥有壁炉的大厅,便自然而然的有了超然的地位。 布里斯托尔堡的布置,和其他到了十四、五世纪顺其自然过度到居住功能大于军事功能的城堡一样,也有一个哥特式的大厅,充满了朴素庄重的挺直线条,镶嵌着多种彩色玻璃的窗户赋予了房间神秘的紫色,带着说不上来的宗教圣洁。 大厅内,巨大的九层餐具柜靠墙而立,就在靠近屏风的地方。 柜子上覆盖着精致的编织垫,利用绣着家徽的图案,来为单调的城堡大厅增加了明快的色彩,或者,呃,让大厅变得更加阴冷肃穆。 奥古斯特的城堡大厅里采用的就是前者的路线,在老管家gay gay的审美下,充满了童趣与生活气息。 被特意设计过的威严家徽仿佛在哭泣。 晚餐还在准备中,奥古斯特就领着拉斐尔参观了一下他的成套餐具,顺便不着痕迹的打听了一下拉斐尔离开的时间。 拉斐尔目前来看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言语幽默,气质优雅,但为免自己小号被扒,惨遭掉马,奥古斯特熊熊燃烧的颜狗之魂也只能假装它并不存在,艰难的与美人拉开了距离。 然后…… 奥古斯特就被告知,美人未来的一段日子,其实都要住在布里斯托尔堡里。 天!要!亡!我! 第6章 布里斯托尔堡很大,毕竟最初是以大型军事要塞为目的建立起来的。几百年来,城堡的主人几经转手,城堡因此有了大大小小、不同审美的变化,甚至从以军事功能主主转变成了以居住功能为主,唯一没有变的,是城堡总在不断扩大的领地。 说了这么多,奥古斯特只想表达一个中心思想——作为城堡的主人,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躲上拉斐尔一整天,哪怕他们同样都在城堡里活动。 说实话,作为主人,这样对待客人是有些失礼的,更不用说这个客人还身兼“国王的使者”、“不是秘密的秘密小叔”等多重身份。但是,名声重要,命重要?奥古斯特比一般嘴欠的人活的更久的最大秘诀就是,他怂! 既然知道山里有虎,他自然不会再进山,打死都不会去好奇老虎长什么模样的那种。 不仅如此,奥古斯特拼着一夜不睡,早在遇到拉斐尔的第一天晚上,就加班加点的列出了全部有可能会让自己暴露身份的点,并想好了掩饰的应对之策。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语言问题。 下午茶之后拉斐尔特意与老管家提起了奥古斯特的语言课,也不知道是在故意试探,还是真的只是关心侄子的学习。 但不管是哪样,拉斐尔都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上辈子英语渣的奥古斯特,这辈子变成了一个中文渣。奥古斯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有没有什么科学理论,但他确确实实是遇到了。上辈子他的英语学的有多惨不忍睹,这辈子的中文就学的有多惨不忍睹。就好像他脑海里的语言神经进行了中英文兑换,连对上辈子的回忆,都会自动脑补成了英文版。 奥古斯特不是没想过要把中文捡起来的,可惜,越学越伤心。不愿面对现实的奥古斯特,干脆就没再碰过中文,用以来假装他其实还是那个根正苗红的只会中文的自己。 语言天赋没点亮,曾让奥古斯特恨不能以头抢地,如今却是他最大的倚仗,简直无懈可击。 无论拉斐尔怎么试探,都绝对不会露馅。 其次,最容易暴露的就是奥古斯特的日常饮食了。 在恢复现代记忆,并知道整个城堡他最大之后,奥古斯特就坚定不移的改换了东方菜。这种改变并不需要奥古斯特和谁多做解释,毕竟哪怕是在他傻的时候,他都对神秘的东方表现出了一种无法解释的情有独钟,喜欢瓷器、丝绸和茶,从小坚持觉得自己该有一头黑的如夜色的发,以及至今还放在床头柜上的幼时读物,一名意大利商人所撰写的外文书,《马可.波罗游记》。 可以这么说,伺候在奥古斯特身边的人,就没有谁是不知道自家公爵阁下的东方情结的。当奥古斯特恢复记忆,开始要求吃中餐的时候,大家反而有一种这件事终于来了的安心感,老管家甚至早已经为奥古斯特准备好了各色东方菜谱,以及据说来自东方沿海一带的厨子。 拉斐尔抵达城堡的那天晚上,菜色是按照最初的使者的口味准备的,所以暂时安全。 等第二天一早,熬了一圈熊猫眼的奥古斯特,就在一个他往日绝对不会起来的点,出现在了大厅下面的厨房里,当时仆从们都在进行一天的早餐,他们必须赶在主人醒来之前进食完毕,这样才能以最饱满的精神去为主人进行优质的服务。 在这点上,不得不说奥古斯特是位极好服侍的阁下,对方每天从中午开始的习惯,让大部分人都得到了充足的睡眠,不必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辛苦的工作。 也因此,拉斐尔的到来让城堡上下都极为不适,这位尊贵的客人起的比需要晨练的骑士们还要早。 幸好,业务熟练的老管家早就提前想到了这点,把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没让拉斐尔感到被怠慢了。 就是仆从们有点哈气连天,一边喝汤,一边止不住的点下巴。 奥古斯特出现在下面的厨房时,吓坏了一群人,哪怕厨房打扫的其实十分干净,在大部分仆从的认知里还是觉得这里是肮脏的、并不适合主人踏足的低贱地方。那晚值夜班负责照顾奥古斯特的小男仆差点哭出来,面包也顾不上吃了,一个劲儿的对奥古斯特和老管家道歉,他竟然让尊贵的公爵阁下踏足了这样的地方,目睹了这样的“污秽”。 这种时候,奥古斯特唯一能做的,就是早点把他想要办到的事情说完,不要继续大咧咧的站在厨房里蹂躏大家纤细脆弱的神经。 都是经验之谈,远比不断的和对方解释他不觉得这里脏却浪费了更多的时间好。 “给李放个冬假吧,他女儿明年就要成年了,我记得他一直想带着她去伦敦做一套好裙子。我出钱。” 李就是奥古斯特的中式厨师,擅长做的其实是南方菜,偏甜,还清淡,对于吃惯了北方菜的奥古斯特来说,其实是没那么喜欢的。可是,由于菜里面熟悉的华夏味道,让奥古斯特哪怕不喜欢也能吃下很多。 老管家没问为什么明年的事情要今年就做好,还是在拉斐尔来的这么一个敏感当口,他只是点点头,表示一定会完成阁下的吩咐。 “最近……不要做中式菜了。”奥古斯特没打算解释为什么。 老管家也没打算问。 反倒是厨师李以为自己要被解雇了,一脸的不知所措,急的快哭出来了。 第4节 奥古斯特昨晚也考虑到了这点,赶在厨师离也加入小男仆嚎啕之列前,他先快准稳的对这位黑眼睛的老乡进行了安抚,表示等过段时间还是希望能够天天吃到李做的美味菜肴的,只是他希望李能够推陈出新,学一点口味更重的菜。 李忙不迭的点头,只要不是被赶走就好,他一点都不想失去这么好的工作,这么和善的主家。 既躲过了拉斐尔,又能尝到自己更加偏爱的菜色,一举两得,完美! 再然后就是提醒老管家,借着大扫除的名义,彻查了一遍古堡的装饰,把奥古斯特觉得违规的东西都暂时收了起来。 大概是否极泰来,前面flag立的飞起,太非太霉,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遮掩行动进行的分外顺利。 当然,这也和拉斐尔白天其实不经常在城堡里有关。 一如拉斐尔前面所言,他来布里斯托尔堡是有种种原因的,当国王的使者给奥古斯特送请柬只是顺便,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拉斐尔几乎每个白天都要出门,有时候甚至晚上都不会回来,所以他并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去过多的关注大哥的儿子。顶多是在每次回来的时候,会记得给奥古斯特带一些小孩子会喜欢的玩具与礼物。 奥古斯特却始终不敢放松警惕,多少血与泪的历史教训告诉我们,真正出事总是发生在大家以为没事了之后。 由于奥古斯特的谨小慎微,他和拉斐尔一直相处和谐。 早上,拉斐尔走了,奥古斯特还没起,这个真心起不来。 晚上,拉斐尔披星戴月的回来,奥古斯特已经睡下了,最起码是假装睡下了,他坚持声称他习惯早睡。 老管家对此不置可否。 若拉斐尔哪天不出门,奥古斯特一定是在书房里和家庭教师学习,他的家庭教师都是特意找来的有名望的大贵族,学识丰富,又教学严谨。其实哪怕奥古斯特没有刻意要避着拉斐尔,他也会被各种学习占用一天中除了睡眠以外的大部分时间。 当然,奥古斯特也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与拉斐尔接触。未免自己露馅,奥古斯特很喜欢拿各种功课来当两人沟通的桥梁,除了作业,不说太多废话。 俨然一副“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的正直模样。 拉斐尔:…… 奥古斯特还真看不出拉斐尔的态度,拉斐尔始终都在保持微笑,说话如沐春风,没有一处不完美。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完美,反而让奥古斯特心有余悸。他忘记是从哪里听来的歪理了——越是完美,越容易包藏着更大的危险。 拉斐尔真的是很完美,他说话的声音,他写字的手,甚至是给奥古斯特讲语法时的侧颜,立体,深邃,又充满了致命的魅力。 一言以蔽之,盛世美颜。 简直是奥古斯特的理想型,让奥古斯特都有冲动去做个九宫格,写上“妈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我要娶他”、“嫁他也行”、“拉斐尔.jpg”、“他贼几把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全宇宙最好看的”、“您就成全我们吧!”。 奈何美人有毒,他们有缘无分。 第7章 鉴于与国王的四婚还有一个冬天那么远的距离,不管是拉斐尔还是奥古斯特,都并不着急启程前往伦敦。 拉斐尔到底在忙什么,他并没有具体讲过。想也知道,没有哪个大人会和孩子正儿八经的解释工作上的问题,哪怕那个孩子的爵位比所有人都高。 奥古斯特不了解拉斐尔,拉斐尔却对奥古斯特的大事小情所知甚深。毕竟拉斐尔几乎可以说是在手把手的教奥古斯特完成功课。 老管家的脸色已经有好几日不见转晴了,他对于拉斐尔的教学能力并不看好。 和一般的贵族不太一样,尊贵的奥古斯特阁下不仅要学习语言、圣经和礼仪,他还要早早的就开始学习如何管理自己的封地。如今在代管封地的是万能的老管家。在奥古斯特还懵懂的时候,老管家甚至是以此为毕生的使命而被安排到奥古斯特身边的。 结果就像是奇迹一般,公爵阁下的“病”突然一点点好了起来,如今已经变得和正常的孩子无异了,毫无疑问的,将来也会和正常的大人一样。黑太子当年给儿子做的安排就要有所改变了,被变相释权的老管家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如释重负,对奥古斯特全无保留的教导起来,甚至操碎了心的希望阁下能越变越好。 也许奥古斯特还满足于当个偏居一隅的大贵族,但他身边的人却早已经不会这么想了。奥古斯特是伟大的长腿王威廉一世的直系血脉,法兰西国王的外甥,英勇的黑太子威廉三世唯一的儿子,论继承法,连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结婚狂都要退去一射之地。 这样的阁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和“碌碌无为”沾边,他流淌着最荣耀的蓝血,注定生而高贵! 拉斐尔一个私生子,又能教导奥古斯特这样的大贵族什么呢? 老管家心中对拉斐尔的不满,日趋严重。 然后…… 老管家就惨遭打脸了。 在拉斐尔潜移默化下,奥古斯特对封地事务的处理,其实越来越有主见了。他与拉斐尔坐在暖烘烘的壁炉前,一边听着唱诗班的现场音乐会,一边游刃有余的吩咐道:“既然年底要去伦敦,就去问一下今年要送见习骑士来城堡的各地领主的意见吧,是要提前送来,还是延后。” 骑士,一个中世纪极其特殊的阶级, 哪怕一本比辞海还要厚的书籍,都无法把这个阶级的全部面貌都诠释清楚。但要说简单,其实也简单,骑士是贵族的雇佣兵,与贵族有点类似于伴生关系。领主通过雇佣骑士来武装自己的军事力量,骑士则通过依附于大贵族来提高自身的社会地位。 曾经,骑士与贵族是有区别的,后来,他们开始混为一谈,如今,只有贵族才可以成为骑士。 当然啦,不是所有贵族都能够成为骑士。当下的主流思想是,贵族是天生的,骑士是需要后天训练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特例。 好比奥古斯特,作为婚生长子,多个领地的大领主,他不需要训练,也可以通过授衔仪式成为骑士。 而没有继承权的其他贵族的孩子,就需要通过多年的辛苦锻炼,来造就自己的骑士之路了。这是他们少数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之一。 欧洲一直流行的都是把财产集中全部留个合法婚生的大儿子,至于其他儿子,哪怕是一母同胞,也只会得到少的遗产。不管他们是公爵的儿子,还是男爵的儿子,当他们的父母死后,他们的未来就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拼搏了。 其他儿子想要继续保持贵族的荣耀,转职之路的选择并不宽广。 骑士便是其中之一。 而在成为骑士前,还有一个名为见习骑士or扈从的过渡阶段。贵族的孩子不会在自己父亲的领地训练,一是他们自己不愿意留在一个注定不会由他们继承的城堡里,二是他们的父亲也不会愿意要除了长子以外的孩子。 这些贵族的孩子从八岁开始,就要面临一个堪称人生重要选择的岔路口,到底是去母亲的家族也就是舅舅那里学习,还是去父亲从属的大贵族那里学习。 奥古斯特作为格洛斯特、布里斯托尔以及剑桥三郡最大的领主,每年希望能把儿子送到他这里的从属领主不知凡几。对奥古斯特心向往之的贵族子弟也特别多,甚至有继承权的长子都表达过向往。 因为众所周知的,奥古斯特的父亲黑太子正在前线浴血奋战,骑士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再没有比战场更能适合他们扬名的地方。 当了骑士,其实也不代表这个人未来就有什么发展了,一般晋升成骑士后,都要有一个去各地游历的传统。游历说白了就是扬名的过程,要么找到一个大领主效忠,要么找到一座城堡来继承,好比通过娶没有儿子的领主的女儿为妻。 在东方倒插门一样的形式,在西方的骑士们眼中却是很受欢迎的出路。 在很多西方童话故事里都有这方面的体现,总有那么一个骑士通过打败恶龙的方式,迎娶了美丽的公主,继承了一座城堡。 在中世纪人看来,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当然,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没有兄弟却有大笔财产的贵族小姐等着被骑士迎娶,所以大家还要发展其他路线。 对于不少人来说,从奥古斯特这里过度去得到黑太子赏识,就是个极好的出路。 由于走关系想要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奥古斯特这里就自然而然的衍生出了每年一度的选拔仪式,选拔见习骑士。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奥古斯特领地里一件年末庆典一样的大事,连其他领地都有对奥古斯特抛出了橄榄枝的。 今年的选拔已经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了,如今,奥古斯特用能陪着他去伦敦之行的名义,再次加重了选拔仪式的地位。 因为伦敦不是你想去,想去就能去的。 这里说的去,和单纯的去旅游参观是有很大区别的,是进入伦敦的社交圈。英格兰贵族的对外印象一直很保守古板的,这并不是空穴来风。保守也就意味着封闭,外地的贵族想要打入顶级社交圈,并不比本地的普通人容易多少。 甚至由于太多的贵族向往伦敦,英格兰历史上还有国王直接下令,不允许外地小贵族去伦敦参加社交季。伦敦之路变得一票难求,一个真实的故事。 奥古斯特以此为饵,注定要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对于领地的发展和前线黑太子队伍的扩充,都有着很大的帮助。 放在以往,奥古斯特是肯定想不到这些的,最起码他不会用如此委婉的说辞。 但是如今他会了,谁的功劳? 拉斐尔。 老管家不得不承认,他错怪了拉斐尔,拉斐尔并不是眼界小、不会教育孩子,又或者是对阁下不安好心,相反,拉斐尔其实很会教人,并且是在发自真心的为奥古斯特好。 老管家郑重其事的对拉斐尔表达了感谢。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这种春风化雨的手段很不错,却不是他们家尊贵的阁下适合学习的,说到底还是身份不同,他们家的公爵需要学的是王道,是理直气壮的发号施令,是……反正不是拉斐尔这样的。而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拉斐尔以前和奥古斯特并无交集,如今这般,让老管家总觉得对方图谋不轨,他有点不安。 在有了老管家的帮助后,奥古斯特对拉斐尔敬而远之的计划施展的就更加顺利了,顺利到奥古斯特甚至开始很认真的想,他是不是要提前开始计划的第二步了。 是的,第二步。 奥古斯特之所以要先极力和上辈子的自己撇清关系,不想让拉斐尔有一丁点的怀疑,是因为…… 他想在那之后对拉斐尔好。 他想弥补他上辈子无知的毒舌。他当时是真的以为拉斐尔就是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中二病,才会说话那么不客气的。可是如今在了解到拉斐尔的真实处境后,他又会忍不住的想要去弥补拉斐尔。 奥古斯特上辈子在母亲去世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在渴望着能有一个长辈来帮助他。哪怕不帮助,只是一句“别怕,有我”的安慰都是好的啊。可惜,左等右等,直至奥古斯特自己百炼成钢,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任何事是天塌下来的大事的时候,他都没能等到那个他期待着的长腿叔叔。 而当他有机会成为一个人的长腿叔叔时,他却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拒绝了。 虽然看上去如今的拉斐尔不仅没有过的不好,反而凭借自己的韧性过的很好,在十九岁的年龄就已经成为了国王都离不开的股肱之臣。 但是……奥古斯特还是想做些什么。 不需要拉斐尔知道,也与拉斐尔的外貌是不是奥古斯特的理想型无关,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为了以防被发现后的尴尬,奥古斯特才需要在前期准备好,极力避免让拉斐尔有一丝一毫把他和他上辈子联系在一起的可能。 怀疑是魔鬼的种子,哪怕只一次,都会在人的心中生根发芽。 奥古斯特冒不起那个险,如果被拉斐尔发现他在对他好,他也希望拉斐尔觉得这是一份来自家人没有丝毫杂质的好,只因为你是你,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因为过去。 不管拉斐尔到底是不是个蛇精病,又或者他到底要不要毁灭世界,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他都值得一份全无保留的好,每个人都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受对小攻的情绪其实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有点怕他,这是正常人面对一个隐性蛇精病都会有心里发毛;另外一方面,他又想要对他悄悄的好,没什么目的,只是把自己过去的希望寄托在了拉斐尔身上,他没能得到的,他希望拉斐尔能够得到。 恩,简单来说,哪怕拉斐尔已经不需要了,奥古斯特还是想当拉斐尔的长腿叔叔,呃,好吧,是短腿侄子=v=。【喂, 第8章 奥古斯特想当拉斐尔的长腿叔叔,但考虑到实际情况,他只能当短腿侄子,还是不是特别成功的那种。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拉斐尔在城堡里活动的时候,就总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盯上了,每当他一个人走过铺着波斯地毯的长廊时,总会传来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脚步声。但是当拉斐尔忽然转身看去的时候,却又只能看到一片空空荡荡,除了壁画与骑士盔甲做的装饰再无其他。 一眼望不到头的古堡走廊,哥特式的尖耸线条,幽暗昏惑下跳跃着的照明壁火……拉斐尔控制不住的总会在此情此景下脑补出一个孩子孤独的身影。 纵使锦衣玉食,仆从数百,依旧如赤身于苍穹旷野之下,他是那么孤独,仿佛连心都没了温度。 突然,一道严厉却不失关切的声音,从记忆的深处复苏,那是一道怎么样的声音呢,很难形容,只觉疾风骤雨,却触及心灵。他说:“呵……” 记忆忽被一阵响动打断,从被擦洗的锃亮的盔甲后传来。一截没来得及被收回到藏身之后的披风是如此的显眼。纯白的滚边毛,猩红色的天鹅绒,以及标志性的金色鸢尾花绣纹。代表着了法兰西王室的鸢尾花,那是他大哥威廉十几年前便已昭然若揭的野心。他想为妻报仇,想为母赢回故乡,想为儿子做出弥补,他有那么多想法,便不会再有时间去倍感孤独。 等了一会儿后,在拉斐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假装驻足欣赏墙壁上的油画时,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截袍角,被一点一点的抽回了巨大的骑士盔甲后面。仿若嘴里塞满了栗子的金红色松鼠,明明那么害怕人类了,却在人类靠近时只傻乎乎的加快了进食速度。 拉斐尔用一声轻咳掩过了他忍不住发笑的唇角。 这样的“闹鬼”事件还只是个开头。 某日拉斐尔晚归,路遇大雪,纷纷扬扬,那是冬季不算太冷的布里斯托尔百年内遇到的第一回,谁都没有准备,包括拉斐尔。马车寸步难行,折腾了一夜,等拉斐尔回到城堡时已近黎明破晓,连天空都泛起了白色的鱼肚。拉斐尔在路过大厅时,却看到了还在熊熊燃烧的壁炉,以及假装只有他一个人在大厅的奥古斯特的贴身男仆。 第5节 “伯爵阁下。”贴身男仆无可挑剔的行了一个完美的礼仪。 拉斐尔看也没看他,只是不着痕迹的扫过了显出一个人形轮廓的厚重窗帘,以及高靠背椅旁边瓷器杯具里还剩半杯的热牛奶。最重要的是摸上去时仍能感受到余温的银色流苏靠垫,绿色的垫子上绣着一只充满童趣的把自己打成蝴蝶结的小白蛇,据说这是奥古斯特吩咐的,他总坚持认为银色和绿色以及蝴蝶结蛇最配。 拉斐尔摸了靠垫上精致的刺绣许久,这样活灵活现、巧夺天工的工艺,想来也只有海的那边神秘的东方才能够拥有。 拉斐尔状似与贴身男仆闲聊,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帘那里,他说:“天色很晚了,要早点睡啊。” “是。”贴身男仆战战兢兢。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公爵阁下这个计划行不通,一个最简单的破绽——他一个下仆,怎么敢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奢侈的享用大厅的壁炉,还一烧就是一整夜?但是在看到拉斐尔高深莫测的眼神以及比在唇上的禁声手势后,他最终也只能选择闭嘴。 当拉斐尔离开后,还没走到转弯的楼梯口,就听到了某个小男孩的声音焦急询问道:“他发现了吗,他发现了吗?” 他当然发现了—— “应该,没有吧。”贴身男仆昧着良心道。 ——他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干什么。拉斐尔在心里道。 隔天一早,拉斐尔没有出门,他喝着老管家准备的暖身红茶,特意选择坐在了最显眼的暖房花室里,在去看骑士训练的必经路上,守株待兔的等着某个他走一步对方就要捯饬两三步的小短腿。 短腿同学的腿真的很短啊,直至日头高照,他才终于在前呼后拥里走了过来。 蓝色的眼睛就像是洗过一样,头顶额前竖着一撮无论如何都不肯被压下去的金色呆毛,他穿着金红色为主的贵族服饰,由远及近的走来,好像一团火焰照亮了整个冬季。 “奥尔。”拉斐尔托腮,冲着小孩笑了笑。 然后,他们就理所当然的一起去看骑士训练了, 每日一看的骑士训练,是奥古斯特一天中最期待也喜欢的活动,但如今他却看的心不在焉,坐立不安。即便他已经极力掩饰,但僵硬的脊背,飘忽的眼神,以及几次张口又咽回去的话,都毫不留情的出卖了他。这是个直白到根本不用去猜的人,当然了,一如老管家所言,在大部分情况下,奥古斯特并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有的是人会愿意迎合尊贵的公爵阁下。 就这样,奥古斯特看着骑士,拉斐尔看着他奥古斯特,直至奥古斯特终于生硬的找到了学习以外的话题。 拉斐尔笑着聆听,没说感兴趣,也没说不感兴趣,只是他烟灰色的眼睛要比平时亮些。 奥古斯特低着头,错过了拉斐尔的表情,按照心中打了无数遍的腹稿道“我以前路过更衣室的时候总会想……” 更衣室其实就是卫生间。在这方面,东西方古代有着惊人的默契,大家都很喜欢用更衣来表达对解决个人生理需求的委婉。卫生间在中世纪的贵族们口中直接就是“wardrobe”,一种衣帽间的叫法。 以及,是的,在中世纪的城堡里,一直是有卫生间这种东西存在的。贵族已经在有意识的追求健康了。 一改奥古斯特对中世纪脏乱差的卫生环境的糟糕印象。不管是在什么时代,什么国家,脏乱差永远只会是对于大部分穷苦的劳动人民来说的,这是哪怕在现代都没办法全部改变的事实。中世纪只是穷人更多而已。 只占总人口的1%到2%的贵族们,总有办法让自己活的更好。 都说中世纪的伦敦排水系统很糟糕,河边臭气熏天,却有谁问过贵族穷极一生是否会踏足那一半的伦敦郊区呢? 当然,这样还是无法解释突兀出现的抽水马桶。 奥古斯特以前出于无聊的好奇心,曾经百度过的,很清楚的知道西方的抽水马桶其实出现的特别早,十六世纪末就已经有了世界上第一个抽水马桶。但是,奥古斯特穿越的这个架空时代,从生活水平和建筑物发展来看,应该是在十五世纪左右,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抽水马桶登上历史的舞台。 奥古斯特以前还猜测过,是不是有一个不像他那么废柴的穿越者,改变了这个时空的历史。 如今看来,应该只是这里的土著——个特殊的土著——特别聪明,单从和奥古斯特的一些短信交流里,就找到了让自己乃至整个时代生活的更好的各种便利方式。这样的便利应该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但奥古斯特却直到答案送到他眼前才发现。 “你可真厉害啊。”奥古斯特诚心实意的赞叹。 拉斐尔的表情却……变得有些难以描摹,如果一定要说,大概就是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说这个?今天的下午茶是不用喝了。 第9章 到最后,拉斐尔也还是没能猜到奥古斯特最近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过很快的,坐不住的奥古斯特阁下,还是在某个辅导功课的晚上,主动把自己的目的给卖了:他在很认真的想要对拉斐尔好。 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在奥古斯特看来,就是去了解对方需要什么、想要什么,然后……给予。反正绝对不能是那种自以为是的“我都是为了你好啊”的方式。 于是,奥古斯特就不出意外的卡在了“了解拉斐尔”这一步上。他对拉斐尔的了解是很偏面又浅薄的,除了知道对方是个蛇精病以外,他甚至都不知道拉斐尔来布里斯托尔到底要做什么。顺其自然的,一个傻到家的主意就这样诞生了——奥古斯特笨拙的想要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来了解拉斐尔的喜好。 是的,从拉斐尔角度来看的那些出现在背后的眼神、古堡闹鬼事件等,统统只是因为奥古斯特在关注他。 等这么做了有几天之后,奥古斯特才意识到,这种“观察”只能被读作痴汉。他根本什么都观察不到。拉斐尔伪装的很成功,如果不是奥古斯特确定他曾连续几个月不断的听拉斐尔讲他想怎么血腥的杀掉一些人,他也会以为如今的拉斐尔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贵族。 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 奥古斯特开始一边暗中关心拉斐尔的生活,一边试图拐弯抹角的从拉斐尔口中打听到他到底想要什么。 “关心生活”这点,奥古斯特自认做的还是很成功的。他早上起不来,晚上却能熬夜熬到很晚,于是,每当拉斐尔忙碌起来需要晚归的时候,奥古斯特就会抱着一本骑士小说,等在大厅的壁炉前,盖着毯子,喝着热饮,一直等到拉斐尔回来。 奥古斯特在关心人方面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手,因为上辈子自母亲去世后,他就一直都是一个人,并没有谁需要他的关心。 他只能以己度人,回想自己孤身一人时最渴望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万家灯火,他只想要一个愿意一直等他回家的人。他甚至干出过为了假装家里有人,出门前就打开客厅的灯,一直亮到他晚上回来为止。这样一来,在走到小区时,就能看到一栋栋亮起柔光的房子里,也有属于他家的那盏灯,泛着温馨的昏黄光芒,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一直、一直的在等着他。 所以奥古斯特几乎每晚都会等拉斐尔,但是又不想拉斐尔发现,便把贴身男仆推了出去。拉斐尔冷了一夜回来,看到温暖的壁炉,彻夜等他的仆从,一定会很高兴。 有次十分惊险,差一点就被发现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拉斐尔一直没回来,纵使熬夜小达人奥古斯特也没能熬住,一直睡到拉斐尔走进城堡。仓促间藏的不算完美,但大概是光线问题,拉斐尔并没有发现。 至于从拉斐尔口中打听他到底喜欢什么…… 这就彻底难住奥古斯特了。 作为一个母亲早逝的孤儿,工作又是很少需要交际的地理杂志摄影师,奥古斯特上辈子与人交流的经验几乎为零,大部分工作都是编辑通过网上告诉他的,作为一个手速比脑速快的网瘾少年,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有技巧的说话。也就是传说中的社交障碍。 他这辈子仅八年的儿童生涯所说的话,已经快是他过去身为一个成年人所说过的话的总和了。 依靠这辈子为期不到一年的礼仪课家教的教导,奥古斯特尝试了数次,才终于勉强的迈出了第一步——赞美拉斐尔。 礼仪老师说,在与人聊天的时候,讨论天气和赞美对方无疑是个不错的开始。 可奥古斯特还是搞砸了,他对拉斐尔的赞美,好像反而让拉斐尔僵硬了许久,这可是很少见的,这个世上还长袖善舞的拉斐尔都接不上来的话。 莫名有点小骄傲是怎么回事。 咳,最后,忍耐力有限的奥古斯特,终于决定还是直白的问吧。反正也快过圣诞节了,他可以拿圣诞礼物作为筏子来打听拉斐尔的愿望。 被壁炉的火光照的小脸红扑扑的公爵阁下,以一个只有他自己觉得不会被人发现目的的语气,对拉斐尔.临时家教.莫蒂默道:“耶尔!” 拉斐尔的法文叫法是拉法耶尔,出身法兰西的王太后便用“耶尔”来当做了拉斐尔的昵称。苏美尔语里闪耀、光荣的意思,充满了王太后对拉斐尔寄予的希望。只有很少的人才能这么称呼拉斐尔。 拉斐尔放下手中的金线手抄书,勾唇,故意凑近道:“恩?” 拉斐尔靠的实在是太近了,作为一个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奥古斯特虽然往日里很大胆的喜欢看男色,实则却是个在上辈子连手活儿都很少做的纯情boy。乍然和理想型如此近,让他顺利变成了一个小结巴,金色的呆毛迎风招展。 拉斐尔很有耐心的看着奥古斯特,继续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磁性嗓音,上调着音调,再次“恩?”了一声。 奥古斯特猛地低下头:“今天、今天天气挺好的哈。” “……” 尴尬,往死里尴尬,奥古斯特都替自己犯尴尬症的那种尴尬。 “噗。”拉斐尔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他一把抱过轻的仿佛是一根羽毛的奥古斯特,让他叉开腿坐在自己的膝上,脸对着脸道,“我是你的叔父,你有任何想说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告诉,好吗?不要怕。” 这个体位真的很容易让理论上的绅♂士开始满脑子黄色废料啊,小叔! 奥古斯特整个人都彻底僵住了,像是中了石化咒。就是哈利波特里的那种能让人变成石头的石化咒,他很喜欢那个童话故事,所以总觉得银色和绿色才是贵族的颜色。当然啦,现实是,在英格兰三头金红色雄狮才是皇室的标志。 拉斐尔与奥古斯特认识也快有两个月了,他觉得更亲近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他就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奥古斯特白皙小巧的鼻尖。 然后再次用温柔到仿佛能把人融化的了低沉声音说:“好不好,奥尔?” “……好。”奥古斯特的声音小到几乎等于没有。 “那告诉我,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拉斐尔诱哄道。 稀里糊涂被抢走了节奏的奥古斯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卖了,拉斐尔想要什么、最近在做什么一个字都没打听到,他自己最近在干什么、想要什么倒是和盘托出了。 拉斐尔听后的震惊不比奥古斯特少。 这种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富有创意呢,不过…… “我很喜欢。”拉斐尔就势就亲了一口奥古斯特粉嫩的脸颊,如雪花落在脸上,那么轻,那么凉,却又带着冰雪消融时的温度。 奥古斯特:突然有一种自己被占了便宜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拉斐尔这么好看,如果一定要说谁占了谁便宜,也是他占了啊!自暴自弃的公爵阁下,索性色心大起的回亲了拉斐尔,左边一下,右边一下,美人的脸颊可真香!不是人造香水的那种矫揉刺鼻,而是一种带着冬日凌冽之气的清新,有些温凉,却不至冻伤。 然后……叔侄俩就来回亲了个爽。 奥古斯特欲哭无泪,总觉得这个走向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算了,反正他一开始就没对自己的智商抱有期望,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对了!他要问拉斐尔的喜好! “圣诞节快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奥古斯特从拉斐尔身上吸取了经验教训,决定打直球。 “这种事情是可以直接问的吗?” “我之前不了解你啊。”奥古斯特理直气壮。 “我们正好可以深入的了解一下。”拉斐尔笑的一身正气。 “对!”奥古斯特很高兴拉斐尔能如此上道,连珠炮一样的开始发问,“那你平时有什么喜好?偏爱吃什么?穿什么?有没有什么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完成的心愿?” 拉斐尔:……这些和圣诞节礼物有一便士的关系? 虽然这么想着,但拉斐尔还是笑着回答了奥古斯特的问题:“我其实比较喜欢吃中餐。” “……啊?”奥古斯特一双杏仁猫眼里,堆满了大写的“你逗我”的绝望,他再次确认,“中餐?” 拉斐尔继续凑近,仿佛连呼吸和心跳都能够彼此感受到的近:“对啊,我一直很好奇中餐是什么味道。你不喜欢吗?” “还、还好吧,我更喜欢法国菜。”奥古斯特有点气短,他的眼睛控制不住的看着右下角,这是人撒谎时的下意识反应。但奥古斯特觉得自己撒谎撒的挺完美的,毕竟如今全欧洲都喜欢法兰西的东西,从建筑风格到日常服饰,连法语都是贵族必学的语言,和拉丁语一样重要。 英格兰前面几百年的官方会议记录,甚至用的一直都是法文。后世学者翻开这些羊皮纸资料,一定会很想哭的。研究英格兰历史还要掌握法文和拉丁语,真的很考验人。 “你喜欢法国菜?”这句话在拉斐尔嘴边玩味了很久。 那种让奥古斯特觉得危险的阴柔再一次席卷全身,他挣扎着从拉斐尔腿上下来,撂下一句“很晚了,我先去睡了”就跑走了。 拉斐尔单手托腮,看着短腿公爵跑远,想着对方对什么叫心虚还真是一无所知呢。 第二天早上,奥古斯特看到了姗姗来迟的、由老管家烫好的伦敦报纸。 在奥古斯特上辈子的历史里,欧洲的报纸诞生于十五世纪中叶,所以他也拿不准在这辈子的架空世界里,报纸的出现到底是历史的产物,还是拉斐尔的又一“发明”。不管如何,这样一周一次、只记录全国乃至全球大事的报纸,极大的方便了奥古斯特的死宅生活,帮助他更全面的了解了整个中世纪的欧洲。 至于熨烫报纸,奥古斯特以前只在英美剧里看到过,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有钱佬的奇怪生活,这辈子才知道熨烫报纸最初其实是为了不让油墨沾到贵族的手上。 活字印刷术刚刚传到欧洲的前一百年,技术还是很落后的,油墨沾手便是缺点之一。 这个月报纸上最重要的新闻,还是没完没了的英法战争,再没有哪家表兄弟阋墙能闹到这种可怕的地步。这份伦敦报纸媒体业的祖宗,早早的就深谙了多年后英国小报的八卦色彩,报道完英格兰的战争优势后,还不忘从精神上打击法兰西的国王,谣言说他疯了。 “啧,上次他们说的还是舅表伯父重病不起呢。”奥古斯特半依在床上,一边评价一边翻到了第二页,那里是伦敦本地最重要的新闻摘要。 第6节 国王婚礼正在积极筹备,安妮公主待嫁之心迫切。 马奇伯爵(拉斐尔)临时成为国王使者,前往布里斯托尔关心城市排水系统重建。 尊贵的格洛斯特公爵阁下(奥古斯特)已确认会出席国王婚礼,这将是他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 …… 城市排水系统是什么鬼? “这是伯爵阁下这次的工作。”老管家道,“在第三版有十分全面的详细解释,还附上了伯爵的个人喜好。” “……”早知道报纸会剧透,我之前到底为什么要犯傻? 新闻变旧闻,奥古斯特对着老天伸了个中指。我有一句妈卖批,我一定要讲! 作者有话要说: ps:历史上,报纸很早出现,但英国出现定期的周报,其实是十七世纪。文里作出调整,亲亲们可以理解为小攻的改变之一。 第10章 发现被命运戏弄了,这让奥古斯特的心情变得有点糟,但他还是坚持把报纸上的旧闻看完了。 说起来,其实城市排水系统的重建工作,奥古斯特早在一年前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并与之有了交集。 那个时候漫天都是有关于重建计划的话题讨论,平民不能理解这种“劳民伤财”的大工程与他们的生活有什么必然联系,贵族也不能理解。大部分人只蝇营狗苟的看到了均摊到各地领主身上的巨额税收任务,再加上教会在背后的挑拨离间,议员贵族纷纷站队,反对派与支持派闹的轰轰烈烈、不可开交。 身为格洛斯特公爵的奥古斯特因此成为了兵家必争之人,因为众所周知的,这位尊贵的阁下手握重权,却十分的好说话(傻)。 奥古斯特眼神变得清明的那一刻,正赶上他被哄骗着要在反对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当时老管家和贴身男仆被调虎离山,第一男仆和贴身女仆被收买,奥古斯特孤立无援,分不清楚好坏。幸而,来找他签字的那个贵族太傻逼,眼睛对奥古斯特的轻蔑根本不加掩饰。作为求人办事里被请求的一方,奥古斯特很恶心对方这种不知所谓的高高在上,就把手里的牛奶打翻在了请愿书上,借故避免了签字。 等忠心的老管家和贴身男仆意识到不对赶回来之后,自然不会再有签字一说。奥古斯特身边的人在经过一系列血腥的大清洗后,才有了今天井然有序的一面。第一男仆已经换了人,贴身女仆却被放置play,短期内不准备填补。 刁仆骗奥古斯特的原话是,您的父亲是很反对这件事情的。但事实却是,黑太子正在争取让布里斯托尔成为试点城市之一。 伦敦的排水系统已经基本竣工,国王想要在其他主要城市进行推广,这才导致了各地领主们的极大不满。毕竟伦敦重建的主要款项,大部分都是由皇室独立出资,各地重建的话就要当地贵族们自掏腰包了,这些满脑肥肠的老爷们可没兴趣花自己的钱给平民改善生活。 黑太子是贵族中罕见的“另类”,或者说相当有远见,他是支持派里的旗帜。若被奥古斯特这个儿子背后捅一刀,那乐子可就大了。 幸好奥古斯特难得聪明一回,避免了让这项利国利民的计划功亏一篑。 奥古斯特在仔细了解过伦敦的重建后,也是要人出人、要钱出钱的大力支持了起来。效仿古罗马城市进行的排水系统建立,改善的不仅仅是平民的生活环境,更重要的是可以控制日后可以预见的肆虐整个欧洲、夺走几亿人生命的瘟疫。 排水系统的混乱,一直都是中世纪疫病频发的主要根源之一。 改建下水道系统是一项功在社稷的伟大举措,可惜如今很少有聪明人能够想到。 理查二世不算是个聪明人,但他是个与教皇结仇的小气男人,教会反对的,他一定会拼死支持。甚至高调的成立了皇家委员会,专门管理重建工作。 主持皇家委员会的一把手不是拉斐尔,而是拉斐尔的附属。 拉斐尔如今亲自出面,更大的意义是对全英格兰展现出皇室的决心,重建力度只会越来越大,不容置疑! ……说好的毁灭世界呢? 奥古斯特想不明白拉斐尔.反派boss.莫蒂默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但如果拉斐尔只是想重建工程在各郡县顺利实施,这种小事他还是能够帮到他的。 “小事?”老管家可不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上下水管道的改建,将在今后用到大量的水。而早在野蛮人颠覆罗马统治的时候,欧洲大多数国家就对水有着极大的自然崇拜,污染清水有悖于中世纪时期人们传承了上千年的信仰。这也是教会反对的伦敦排水系统重建的原因。这么说吧,英格兰如今在基督教国家眼中,无异是在搞事情。 哪怕是英格兰自己本身的平民,都对此顾虑重重。 奥古斯特要怎么把这些看做一个“小事情”? “把巴拉尼叫来。”奥古斯特依旧自信满满。 巴拉尼是奥古斯特的家庭医生,之一,是个犹太人。虽然在中世纪的时候,犹太人和基督教的矛盾已经势同水火,但不少西方贵族还是一边歧视着犹太人,一边想要雇佣犹太医生,因为他们相信犹太人继承了更有着智慧的古拉丁医学。 奥古斯特不知道这种说法到底有没有依据,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一年前从火刑上救下的这个犹太医生,确实有两把刷子,特别是在疫病的病理研究方面,据说他去巴黎读过医学院。 医学在十三世纪就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和发展,而当世最著名的医院研究中心就在巴黎。 “阁下。”巴拉尼是个典型的白种犹太人,毛色较深,头发卷曲,一脸的大胡子。 “你的研究怎么样了?”奥古斯特救下巴拉尼,需要的不是对方给他看病,更多的是希望对方能研究出正确的医学知识,好在未来给他的整个领地科普一下什么才是科学的生活,什么才是正确的公共卫生常识。 巴拉尼是个典型的科研人员,只有遇到他感兴趣的医学领域才会变得话多起来:“有了不小的突破……” 赶在巴拉尼说一大堆奥古斯特其实并不懂的医学术语前,奥古斯特打断了他:“我希望你能暂时停下研究,一小段时间就好,请在这段时间内帮我一个忙。” “只要是您想要的。”巴拉尼没有一丝停顿的点头答应了下来。从被救下的那一刻起,他的命就是奥古斯特的了。 “我保证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然后,奥古斯特就把巴拉尼介绍给了拉斐尔,成了拉斐尔的及时雨,再没有什么会比专家学者的理论知识更好的宣传了。当然,前提是巴拉尼能够成为这样一个著名的专家学者。他有丰厚的理论知识,只差一战成名,造势什么的对于拉斐尔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拉斐尔以前不是没有想过找这方面的人才来扯大旗的,只是他知道的理论太过先进,先进到会在当下被称之为异想天开的疯子,就好像在还流行地心说的时候,坚称太阳才是中心。 拉斐尔有无数种宣传手段,却缺少一个相信他的医学疯子。 而技能全点在幸运值上的奥古斯特,在智商和情商上也许都不算特别成年人,但他却早早的遇到了一个医学领域的哥白尼,勇于向传统挑战,哪怕因此差点被烧死也在所不惜。 他弥补了他最缺的一角,两人成为了一个整体。 拉斐尔第一次如此发自真心的高兴了起来,他再也控制不住的抱起了奥古斯特,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奶香,紧紧的镶嵌在自己的怀里,仿佛再也不会分开。 老管家的脸色彻底变得铁青。 恋童癖使者没来,但代替他的这位马奇伯爵看来也并不比对方好多少!他一定要想办法禁止对方靠近他们家公爵阁下百米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糟糕的排污系统,一直都是中世纪疫病频发最主要的隐患之一。要改变,就要从根上改变。历史上,伦敦一直到十八、九世纪被逼无奈下,才开始重视这个问题。并且……真的成立了专门的皇家委员会。 第11章 长腿小叔理解里的抱,对于短腿侄子来说就是举高高了。 简直有毒! 两脚离地的悬空感,让奥古斯特下意识的就抱紧了离他最近的人,也就是拉斐尔的脖子,仿佛他只能依附他而生,他是如此的需要他,一刻也离不开。 也不知道这项举动到底哪里戳中了拉斐尔的high点,在老管家一天比一天快要忍不住,想要不顾主仆礼仪怒吼拉斐尔一场的日子里,拉斐尔每次见到奥古斯特,必然要把他抱起来,亲亲脸颊亲亲手,有时候甚至还会原地转几圈。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如跳华尔兹一般优雅的旋转,周围的景象在晕眩里变得模糊,只有眼前的人格外清晰。 黑色的披肩长发,烟灰色的清冷眼眸,深邃立体,俊美无俦。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站在那里,便能成为一副传世佳作,谁也不会忍心去伤害。 佳作同学抱着软弱无骨的小公爵:“真想一口把你吃掉。” “!!!”这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呢!小公爵被吓的不轻。 然后,奥古斯特的梦就醒了,转圈的事情真实发生过,开口说要吃掉他的那部分就属于奥古斯特的奇怪梦境了。 不用老管家出手,奥古斯特自己便主动开始避拉斐尔如蛇蝎。 不是因为举高高这个有毒的举动,而是奥古斯特偷偷藏起了一封收件人明确写着拉斐尔.莫蒂默的信。 寄信人是奥古斯特的父亲,黑太子威廉三世。 与黑太子写给自家儿子的信一起被寄到了布里斯托尔堡,老管家把卷起来的羊皮纸放到了早餐旁,与从温室采摘的鲜花装饰遥相呼应。 类似于卷轴的信很长,散发着墨香,封口处烙着黑太子的个人火漆,还很少女心的用紫色的绸缎打了个蝴蝶结。 说这是母亲或者姐妹写的信也绝壁会有人信啊! 咳,信里所写的内容,一如黑太子的性格,总是充满了一刻也闲不住的多动症感。字迹龙飞凤舞,内容天马行空,用词语法比他八岁大的儿子还要“不拘一格”。内容无外乎是一些战场上抛弃了血腥与残酷部分的琐碎日常,谁也不知道在黑太子那六英尺二英寸小山一般高大的糙汉子躯体里,住着怎么样一颗话唠的心。他连今天在路边看到的一朵紫色的野花,都能写出好几百单词的描写以及由此想开去的联想延伸。 虽然黑太子废话很多,但奥古斯特收到信时还是很雀跃的,因为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一种名叫爱的东西。 虽然黑太子无法陪在奥古斯特的身边,但他却尽己所能的让奥古斯特参与到了他的生活里。 读完信后,奥古斯特就发现话唠爹不仅热爱给他写信,还爱给话唠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弟弟写。长长的羊皮纸上满满当当的都是来自兄长的叮咛,甚至从侧面看上去,比给奥古斯特的还要厚那么一丢丢。但让奥古斯特觉得大事不妙的却是信里的内容,百分之八十都是话唠爹在炫耀他。 好比他对东方文化没由来的痴迷,也好比他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 若再比照一下奥古斯特在这段日子里对拉斐尔的种种隐瞒…… ……掉马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奥古斯特被命运狠狠的糊了一脸恶意,作为那日他对命运竖中指的报复。命运就是这样的小婊砸,你热情,它高冷;你高冷了吧,它更高冷。反正它最高冷。 要不是拉斐尔有事夜不归宿,那熬夜熬到再次睡过去的奥古斯特,在今天早上需要面对的就不是让他心惊胆战的来自父亲的“爱”,而是东窗事发后的修罗场了。 幸好,拉斐尔没回来。 “你们没有收到父亲写给耶尔的信,懂?”奥古斯特当着绝对可以信赖的老管家和贴身男仆的面,从容不迫的把拉斐尔的信藏到了床头柜后面的暗橱里。 这暗橱是保险箱在中世纪的雏形,里面放着奥古斯特最重要的宝藏:母亲的一绺栗发以及父亲的来信。 老管家和贴身男仆低眉顺目,不准备对自家阁下这种侵犯他人隐私、并意图隐藏信件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老管家甚至“助纣为虐”提出了要不要索性把信烧掉,毁尸灭迹方能永绝后患! 让忠心耿耿的仆从照顾位高权重的孩子的下场,就是孩子鲜少有几个不熊的。 奥古斯特考虑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同意。只是有点做贼心虚的想要再次把他和拉斐尔的距离疏远到最初的功课之友上。 讲真,拉斐尔对奥古斯特功课的在意程度,其实已经有点过线的了。就像是老北京人打招呼爱问“吃了嘛”,拉斐尔和奥古斯特打招呼的时候总爱笑眯眯的问,今天作业完成了吗?这么有空看骑士训练,是不是功课布置的有点少? 奥古斯特莫名回想起了上辈子母亲还在世时,被考试成绩和家长会支配的恐惧。 他甚至想起了以前从微博上看到的一个改编了守夜人誓词的段子:期末将至,我从今开始复习,至考方休。我将不去浪、不熬夜、不刷剧。我将不耽玩乐,不猎男色。我将悬梁刺股,生死于斯。我是图书馆的雕像,自习室的幽灵。我是唤醒黎明的号角,闪耀午夜的台灯,守望课本的双眼,追寻知识的灵魂。我将生命与希望献给期末,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然后,就自娱自乐了个爽。 上辈子长时间的独处,让奥古斯特学会了如何随时随地让自己快乐。而当心情愉快后,之前很多觉得为难的事情,便都不会再成为烦恼。拉斐尔的事情也是如此,船到桥头自然直。奥古斯特没什么擅长的乐器,唯独退堂鼓打的特别好。 于是,奥古斯特和拉斐尔的关系就这样辛辛苦苦半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 ……并没有。 因为最寒冷的十二月已经悄然而至,在拉斐尔把巴拉尼医生安排好之后,他们就要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准备启程前往伦敦共度佳节了。 理查二世的婚礼定在了来年的一月六日,那是他固定的结婚日,几乎每一次的婚礼都会在那天举行,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毛病。他派遣拉斐尔来布里斯托尔时,还特意让拉斐尔转达了他想要给侄子过生日的朴素想法。 奥古斯特生在十二月二十五日,与耶稣分享同一天的诞辰。所以,想要完成国王的心愿,奥古斯特就必须赶在十二月上中旬动身了。 说实话,奥古斯特有点不开心,但是没办法,理查二世不仅是英格兰的国王,还是他的叔父。身为大领主的奥古斯特有与国王叫板的底气,却没办法抗争来自长辈的关爱。 挂红丝带的传统活动也不得不提前了十几天。 第7节 骑士长安德烈第一千零一次的表达了他想要替奥古斯特完成这个任务的心愿,奥古斯特也第一千零一次的拒绝了他。 奥古斯特别的不行,爬树还是爬的很有技巧的。 中庭的橡树十分巨大,夏日时绿阴如盖,遮天蔽日,是个消暑乘凉的最佳地点。虽然如今它会变得光秃秃的,没那么好看了,但依旧能让人感受到它为什么会被称之为权利的象征。 在奥古斯特攀爬的过程里,几人才能合抱的树下站满了人,骑士们揪着柔软的毯子,一边担心着年幼的公爵,一边小心翼翼的做着防护措施。老管家则在心里咒骂着当初启发了公爵阁下这么做的前任贴身女仆,他早就该想到的,那个女人根本就是心怀叵测! 树梢上已经系了十几条红丝带,近乎与橡树长在了一起。那些看上去颜色还算鲜艳的丝带,是奥古斯特最近几年挂上去的,陈旧到看上去饱经沧桑的,则是奥古斯特的母亲系上去的。 这是一个家族传统,公爵阁下在系上了又一条全新的红丝带后无不骄傲的想到。 以金狮为盾,以鸢尾为妄。前者是黑太子已经达成的成就,后者是黑太子希望能够帮助儿子摘得的果实。在战争最后一刻没有来临前,谁也不敢断定谁才是王位最后的赢家。 把红丝带系牢后,奥古斯特没在树上多做逗留就准备下来了。他虽然经常作死,但还不至于那么作死,从树上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但是上树容易下树难,哪怕奥古斯特很想尽快脚踩地面,他也不得不稳扎稳打。按照一贯的传统,在下到已经没有树枝的高度时,奥古斯特便准备直接跳到毯子上结束这场折磨了。 结果,就在他回头丈量他与毯子的角度与距离时,他却被突然而至的拉斐尔吓了一跳。那张总是时刻保持礼貌微笑的脸上,如今是面无表情的紧绷,双眼如刀,薄唇似锋。 腿一软,脚下打滑,奥古斯特没能踩住树皮粗糙的凸起,径直就朝着拉斐尔砸了下去。 然后…… 拉斐尔轻松将奥古斯特稳稳的抱在了怀里,公主抱。奥古斯特有点懵,大脑一片空白,只顺着本能,仰头看着头顶上的橡树,很快,干枯无叶的树枝便被铁青的俊美容颜所取代。再冷的冬日都不会比拉斐尔此时此刻的眼神更冷。 这操蛋的命运!奥古斯特在心里懊恼了一声。然后,他采取了应急措施——撒娇。他像只被吓坏了的小奶猫一样,开始主动在拉斐尔的怀里蹭来蹭去,寻求安慰。 拉斐尔千般的怒火、万般的愤怒,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无奈长叹,他妥协了。 成功躲过一劫。 老管家:……怎么就这么没眼看呢?! 第12章 布里斯托尔在伦敦的西边,两地相隔一百二十英里。 一百二十英里是什么概念?现代的跑车基本都能在一个小时内跑完,火车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普通家用汽车则是两个小时。 简单来说,布里斯托尔离伦敦其实很近,哪怕是在马车完全没办法和超跑比的中世纪,这点路程也就是一天的事儿,花在路上的时间绝对超不过十个小时。但很多“身娇体弱”的贵族却偏偏能走出个三五天的风采,因为他们嫌弃道路颠簸,马车舒适度不够。 奥古斯特正相反,他宁可集中遭一天的罪,也不愿意走走停停的将折磨延长至三五天。 所以,动身去伦敦那天,公爵阁下的车队一早就从布里斯托尔出发了,当时的天甚至还没有亮,公爵阁下在安德烈的怀里睡的七荤八素,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骑士长对怎么抱走奥古斯特而不把他吵醒很有一套。很显然的,他这么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老管家对骑士长也是异常放心,布里斯托尔堡的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拉斐尔也波澜不惊的笑着,但那笑容却无论如何都达不到眼底。 一直到骑士长把奥古斯特稳妥的放到马车上,他的背脊都是凉的。骑士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黎明即将破晓的夜空,为什么会这么冷?要下雪了吗? 拉斐尔披着大衣站在马车门边,压低了声音,气势却反而变得更加凌厉:“你可以走了。” “是,伯爵阁下。”骑士长在行了礼后便离开了。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自己忘记确认给奥古斯特的探子盖的是否严实,一转身,就看到马奇伯爵正一脸温柔的为自家公爵压实毯角,眼里的温柔与笑意仿佛有别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是错觉吗? 伴随着一声划破长空的嘶鸣,车队正式启程。 骑士长骑在马上,通过车窗看到马奇伯爵已经提前捂住了公爵粉嫩的耳朵,并很有规律的拍抚着他的胸膛,阻止了公爵被吵醒。这次可以确定了,伯爵在公爵面前时,确实是比人前要更加鲜活一些的,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车队很长,仆从不多,大部分的人都是护卫在公爵阁下前后左右的骑士。 这些人在平民眼中笼统的都能被称之为骑士,但是在贵族眼中却讲究很多。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骑士和随从。 随从又分为三种: 一,仆人,平民出身,与普通仆人无异,这辈子都晋升无望。 二,见习骑士,也就是侍从,多为年幼的贵族子弟,跟着骑士学习,顺便也负责照顾骑士的起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点类似于实习生,将来会晋升为骑士。 三,扈从,成分混杂,大部分是长大后的贵族子弟,少部分也有可能是有作战经验的平民士兵,可以随骑士一同战斗,也有机会成为骑士,被奥古斯特戏称为准骑士。 在这次出行的队伍里,守在最外围的就是久经考验、身高腿长的骑士和准骑士,内围才是有马匹的见习骑士,没马匹的就只能和仆人们一起坐在马车顶上了。 是的,不是所有见习骑士都有马的,甚至有些扈从也没有。 因为马匹是十分昂贵的财产,不亚于现代的豪车。奥古斯特身为领主的责任,只需要负责提供食宿和训练教学,并不包括分车分房。马匹都是来学习的孩子们自备的,当然啦,将来他们离开的时候也会把马匹带走。见习骑士家里有没有钱、受不受到家里重视等问题,从他们来到城堡的那一刻起就一目了然,装备如何、有没有马匹都是一个信号。 这一次能够挤上去伦敦队伍的见习骑士们,虽然不是长子,但在家里也肯定备受宠爱,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出于爱,贵族家长们都很舍得给孩子砸钱,鲜少有谁是没有马的。 反倒是前几年就已经跟在奥古斯特身边,如今沾光也能去伦敦的前辈实习生们,有些还是只能和仆人挤在一起。 一脸雀斑的红头发约翰便是其中之一,他被嘲笑的不轻,却始终缄默。 骑士长巡视在队伍的左右,细心观察着这一批见习骑士的举止,估量着他们中有谁是可塑之才,并不是所有的见习骑士都能够成为骑士,也不是所有的见习骑士都一定能在奥古斯特的城堡里待下去。安德烈便是掌握去留大权的那个人,没人敢质疑他的决定,因为他的背后站在谁的面子也不卖的奥古斯特公爵。 约翰的小伙伴安慰他:“别在意那些新来的说的话,现实早晚会教会他们做人。” 约翰低着头,小幅度的摇了摇:“我没有在意。”他确实不介意贫穷又或者是见习骑士的他却没有马可骑的讽刺现实,真正令他难过的是他身为小领主的父亲和继承人兄长的冷漠,他们表现的就好像他和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嘿,”小伙伴悄悄凑在约翰耳边道,“想听个有关于骑士长的八卦吗?” “恩?” “据说他最初也没有自己的马。” “!!!”约翰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头不受控制的转向身姿欣长仿若神明的骑士长,一个劲儿的看了起来,嘴里还在不断说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看可能呢?” 礼仪总是最好的骑士长大人,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曾经历过什么贫穷。 “这当然可能了,据说骑士长的父亲早早就去世了,他的兄长是个吝啬鬼。知道骑士长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坚持不去那位殿下身边吗?因为对公爵阁下宣了誓,会誓死追随在公爵阁下左右,今生今世只受到公爵阁下的驱使。他的第一匹马就是小时候的公爵阁下送给他的!”小伙伴对约翰挤了挤眼睛,“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骑士长大人真的就像是传说中的骑士那样,忠诚,感恩,又强大!” “我是说你去想办法在公爵阁下面前表现啊,笨蛋!说不定阁下一开心,就也给你一匹马了,听说阁下在法兰西的酒庄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马场。这么说吧,你能想象到的最有钱的人的财富,翻十倍,差不多就是阁下所继承财产的冰山一角了。看看他乘坐的马车……” 奥古斯特搭乘的马车,是伊莎贝拉王太后在奥古斯特出生那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由四匹马拉动的四轮箱式公爵马车,黑色为底,金色为边,马车的每一处都有着大讲究,透着天然的威严与权势。这是中世纪最大的马车类型了,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是露天敞开的,包括车夫在内,可以坐六个仆从;下面则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封闭式车厢,内部至多可供六个成年人搭乘,不过一般的贵族老爷们只愿意在这样的空间里屈就自己一人。 奥古斯特没那么挑剔,他事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要与拉斐尔一起分享,无论他后再怎么后悔也不行了。幸好,大部分让他会到不安的独处时间都被他睡过去了。 当奥古斯特终于舍得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中最高的地方,马车正四平八稳的奔跑在轨道上。 是的,轨道。 大部分人都知道马车和火车,却不知道这两者之间还有个将它们连接在一起的过度工具:有轨马车。 奥古斯特之所以知道,当然是因为他当年为了怼他以为是中二病的拉斐尔,做足了中世纪的功课。他嘲讽的在短信里表示——好吧,既然你坚持不知道什么叫火车,那你总知道有轨马车吧? 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陷进。因为提起有轨马车,给人的感觉只可能是中世纪的落后产物,但事实上有轨马车诞生于十八、九世纪,是正儿八经的在工业革命中诞生的交通工具,短短百年间就被汽车与电车取代了。奥古斯特就不信了,对面的中二病能考究严谨到这个程度! 结果,中二病还真就能还原到这种程度! 拉斐尔并不知道有轨马车是什么,但愿闻其详。 奥古斯特很生气,觉得中二病这是在度娘了有轨马车后,故意挑衅他。但他根本无所畏惧好吗?他买了全套的外国译本,就等着和对方死磕! 再然后…… 就是奥古斯特如今享受到的福利了。 拉斐尔根据从奥古斯特那里得到的资料,找人真的提前两百年就研究出了有轨马车,较之传统马车更平稳、快速,也能承载更多的乘客与货物。奥古斯特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为自己服务了一把,这也是他能一直在车上安睡的原因。 当奥古斯特醒来后,就被同样坐在马车里的贴身男仆服饰的妥妥帖帖了,换好衣服刷完牙,奥古斯特一边欣赏着车窗外的田园风光,一边思考着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拉斐尔到底是从哪里搞到的钱? 海峡的那边,英法在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战场是最烧钱的机器,有多少投入都不够霍霍的;但神奇的是,在这种战事吃紧的情况下,拉斐尔竟然还有本事在国内大兴土木,不仅完成了伦敦排水系统的建立,还开始了全国交通线的铺设。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运输是战争的第二生命线。“拉斐尔回答了奥古斯特没能问出口的问题,他放下手中的手抄书,用那双放佛能一眼就看透人心、充满了智慧的烟灰色双眸,静静的看着奥古斯特。冷不丁的,又或者是蓄谋已久的,他问道,“这可真不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会考虑到的问题。”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奥古斯特还是个连一加一等于几都有些糊涂的小傻瓜呢。 第13章 奥古斯特无辜的眨眨眼,一双水汪汪的蓝眸里充满了无辜与天真的味道,他抱着还有一丝热气的牛奶杯,连气息都仿佛透着奶味:“因为父亲写信提到过啊,他总在抱怨缺钱、缺钱、缺钱。” 这不是奥古斯特在糊弄拉斐尔,而是话唠爹真的很喜欢抱怨缺钱。哪怕他其实并不缺钱,他也坚持“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和“财不外露”的准则,不断的为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搜要着他们应得那一份。烈士的性命是无论用多少英镑都换不回来的,烈士的家属和终身残疾的士兵有权用这笔钱得到更好的生活。 拉斐尔挑眉,上下打量了奥古斯特一下,又打量了一下,却迟迟没有说他到底信了没有,直至奥古斯特再一次坐立不安,他才轻轻的道了声:“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奥古斯特竖起全部的防御工事准备应敌,敌人却根本没打算在今天发动总攻。 拉斐尔只享受了一把被奥古斯特时刻关注的大明星感,等享受够了,他就抬手捏了捏奥古斯特滑嫩如鸡蛋的脸颊,表示话题结束,他们可以换一个了:“要先吃点东西吗?我让厨房准备了一种比较便于携带的棒国料理,名字好像叫包子,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棒子怎么就那么脸大呢?包子是中国的,谢谢!”奥古斯特想也没想的就反驳了回去。 拉斐尔再一次笑的意味深长起来,双眼微眯,像极了一只偷了腥的狐狸:“抱歉,口误,不过没想到奥尔你连这么冷门的东西都知道呢。” “……”啊,今天的天气真好啊,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看着再一次缩回洞里的小松鼠,拉斐尔没说话,只是开开心心的投喂了起来。他让厨师准备了好几种馅料,目前来看,奥古斯特的口味更偏北方一些。 在了解到拉斐尔其实很喜欢吃中餐后,奥古斯特就又把中餐厨师李请了回来,对于这种出尔反尔的销假行为,奥古斯特充满了歉意。但李却……喜极而泣,宁可放弃已经成行的伦敦之旅也要回到城堡工作,他至今都没相信奥古斯特当初所说的“这不是辞退”的安慰。如今,李带着她混血的女儿也跟着车队里,准备完成父女之间有关于伦敦和蓬蓬裙的约定。 奥古斯特总是抵挡不住“皆大欢喜”的魅力。 吃饱喝足,车内就再一次恢复了安静,奥古斯特无所事事的摸来看去,仿佛突然对这辆他乘坐过多次的马车升起了浓厚的兴趣与探索欲。据说打造马车的木头和装饰物都大有来头,好比先代英格兰国王的纯金袖扣,金丝打造的柔软座垫什么的,连脚踏都是同样的质地。 但是不管奥古斯特哪次从他的探索里抬头看去,拉斐尔总在微笑的看着他,仿佛拉斐尔比他还要无所事事,而他比马车更有趣。 气氛总这么尴尬也不合适,于是,在与拉斐尔对视到第五次的时候,奥古斯特主动开口:“你在看什么书?” “《亚瑟王之死》。” “哦,骑士小说。” “是的。” 之后他们就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拉斐尔谈起了一个更有延伸性的话题:“说起来,我有个朋友,很特殊的朋友,曾经和我说过一个理论,有关于骑士小说和亚瑟王的。” “是什么?”奥古斯特摆出一副很感兴趣听下去的表情,哪怕拉斐尔要和他讨论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话题,他都能“充满积极”。 “他以为我不知道圆桌骑士是虚构的,特意提醒我,圆桌骑士只是小说,并不是真正发生过的历史。亚瑟王只是五世纪一个普普通通的国王,但他却因为骑士小说成了我们生活的时代里最伟大的英雄,被贵族和平民趋之若鹜。”拉斐尔陷入了回忆,嘴角挂着真正的笑意,他问奥古斯特,“是不是很独特?你之前听谁说过这种话?” 奥古斯特并不觉得这话很独特,因为他就听过,从他自己口中…… ……以及他买的《给我的孩子们讲中世纪》里。 ——十二世纪,诗歌叙述着骑士传奇;十三世纪,传奇改为了散文。但它们都有一个万变不离其宗的共同点,它们都是假的。不少现代人都以为兰斯洛特真实存在过,这就是传奇的力量。说不定未来人还会以为龙傲天和中二病真实存在,你要加油哦。 第8节 上辈子的讽刺都成为了这辈子奥古斯特抬不起头的原因。 “我的这位朋友与那些至今还以为幻想中的骑士精神真实存在的虚伪贵族完全不同……”拉斐尔没等奥古斯特回答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每一个音节里都都充满了“他是那么的单纯不做作,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的骄傲。 你到底在骄傲什么啊,摔! 总感觉话题越来越危险的奥古斯特,不得不再次祭出了他的终极大招——睡觉。本来只是装睡的,结果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在车队抵达伦敦郊区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车队走到外伦敦区的里士满后,就不再前行了,他们并不着急去国王所在的怀特霍尔宫,因为……奥古斯特在伦敦有自己的住宅,准确的说是王宫。 汉普顿宫。 自这里被皇室没收、整修过后,就一直有英格兰的凡尔赛之称。 一百年前,汉普顿只是一座庄园的名字; 几十年前,红衣大主教沃尔西斥巨资对庄园进行了改建,用七年的时间将它变成了全英格兰最奢华的建筑群;十九年前,黑太子在位的最后一年,他在“最后的疯狂”里做了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以沃尔西富倾公侯为名,要对这位嚣张一时的红衣大主教进行财产来源审查,为了保命,沃尔西把庄园献给了黑太子,汉普顿庄园变成了皇室财产;六年前,理查二世与罗马教廷彻底闹翻,他一气之下就把自己苦心孤诣扩建了十多年、刚刚才修建好的汉普顿宫,送给了年幼的奥古斯特。 简单来说,这座毗邻泰晤士河、远望伦敦、拥有1280个房间的当世最奢华王宫,仅仅是奥古斯特阁下三岁时收到的生日礼物,之一。 不过,直至即将年满九岁的今天,奥古斯特才第一次踏足这里。 汉普顿宫是典型的中世纪末期风格,有属于哥特式的塔楼、尖顶,也有着英格兰最著名的对称红砖美学,庄严大气,又不失质朴。一进门,就是整整三道庭院,这仅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整体的建筑风格都是十分开阔宽敞的那种,为的是让宫内能够在阴雨连绵的伦敦也享受到足够的阳光,华丽又气派。 可惜,这些奥古斯特暂时都无缘得见,比起欣赏不需要门票的汉普顿宫,他更倾向于在睡梦中徜徉现代生活。 马车一直驶过三个庭院,直至寝宫前才停下。骑士长安德烈下马,在他准备像之前在布里斯托尔堡那样把熟睡的公爵抱起来时,拉斐尔却挡住了安德烈的手,他没说话,眼里的意思却很明确,他来。 拉斐尔不假他人之手,一路把奥古斯特抱到了差不多占了三层一半面积的寝室。汉普顿宫的仆从几个月前就已经在为迎接公爵而做着各种准备,全新的被褥,拍到最蓬松的枕头,以及垫了不知道多少层的舒适床垫,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让奥古斯特能够继续安睡,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伴随着悦耳的鸟鸣和第一缕阳光,奥古斯特难得起了一个大早,睡足了之后他反而变得更加懒散,一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直至他敲响了室内的金铃,招来了老管家和……拉斐尔。 “!!!”你怎么还在这里?奥古斯特的眼睛如是说。 拉斐尔就像是能听到奥古斯特的心声,他主动道:“我们到里士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想你应该不介意招待一下你舟车劳顿的可怜叔父在这里先住下。” 对此,奥古斯特能说什么?他自然只能说不介意啊,随便住,这里多的是房间,想住到什么时候住到什么时候。 然后,拉斐尔就说了一句,好。 好?好什么?卧槽,跪求不要把我的客气话当真啊,你在伦敦又不是没有家!奥古斯特不能赶人,只能暗示:“其实我有点害怕你睡不惯,毕竟还是自己家更舒服。” 拉斐尔表示赞同:“是的,你说的太对了,在住到你右边房间的那一刻,我就一种好像回到家的感觉,很舒服,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qaq等等,你说什么?你住在哪儿?右边的房间?奥古斯特肯定是住在主卧的,而主卧的旁边……是女主人的卧室啊啊啊,两个房间之间还有个畅通无阻的内门。这几把是谁同意的?一千两百多个房间,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客房吗? 奥古斯特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默默的低下了头,别看我,是我没用,我对不起阁下您。 他从昨晚开始就是一脸的生无可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汉普顿宫历史上是亨利八世时期接管的,历史来源与文里差不多,一个作死的红衣大主教种树,亨利八世乘凉。文里不一样的地方是,多了一个男主的父亲介入的部分~ 第14章 好生气哦, 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因为他们就要去觐见国王了。 在总是不那么讨人喜欢的寒冷冬季,全英格兰的大街小巷都在传唱,他们的国王理查二世又要结婚了。 第四次。 国王总在结婚,又总在单方面的宣称上段婚姻不合法。他唯一承认的妻子,是为他生下儿子却又很快去世的第三任王后,据说是真爱。但是结果呢?不到三年,他又要迎娶新的“真爱”了。受邀前来伦敦参加婚礼的贵族们,已经纷纷提前准备好了第五次新婚的礼物。 ——“我怀疑这是我亲爱的叔父的圈钱手段。” ——“你意识到你另外一个叔父,被人称为国王的鹰犬的我,也刚巧坐在这个马车里吗?” 一句话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乖巧.jpg成为了公爵阁下唯一的表情。 这是从汉普顿宫出发驶入伦敦市的一辆马车里正在进行的对话。 骑士成列,仆从成行,前呼后拥,衣轻乘肥。车队所过之处,平民无不避让行礼。大部分人其实都不太能分得清那些贵族老爷们马车上的复杂家徽到底代表着哪个家族,但他们能趋利避害的从锃光瓦亮的光鲜盔甲以及英俊骑士们都快拿鼻孔看人的傲慢态度里猜到不管马车里坐着谁,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直至马车畅通无阻的拐上了怀特霍尔大街,这才有人稍稍猜到了对方贵不可言的身份。据说格洛斯特公爵昨晚已经抵达了伦敦。 马车在怀特霍尔宫前稳稳的停了下来,早就等候于此的仆从殷勤上前,为即将从马车里走下来的尊贵阁下忙前忙后。卸行礼、搬脚蹬、和队伍里管事沟通,只有旁人想不到的活计,绝没有他们忙不到的。 两个穿着保守的女孩——仅是内棉外绣花冬季日常长裙——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边等待,一边看着王宫内的侍从官发号施令。她们负责的是对发号施令的人发号施令。 这便是国王的玛丽小姐与伊丽莎白小姐了。 一个十八岁,一个七岁。 她们都是理查二世的女儿,分别为第一任王后与第二任王后所生。但因为理查二世拒不承认前两段婚姻的合法性,两位公主只能被冠以xx小姐这样不尴不尬的头衔。如今,她们正以王储女侍官的身份,生活在怀特霍尔宫里。 今天理查二世交给了她们一个任务——无论如何都要让她们远道而来的堂兄弟开心。 这样的举动,充分表达了理查二世对侄子奥古斯特的重视,也足够表达清楚他对“私生女”的漠视。不管是玛丽小姐还是伊丽莎白小姐,她们只是年仅三岁的王储理查的仆人。 是的,理查二世的儿子也叫理查,这个时代真的是起名废的福音。 十八岁的玛丽小姐还在努力适应这样的落差,第二次。 七岁的伊丽莎白小姐却早已经适应良好,因为她早已经不记得她人生中那短短几年被称之为公主的好日子是怎么样的了。 当一切准备就绪,黑色金边的马车门这才被缓缓打开。热浪扑面而来,也不知道马车是怎么做到这样的保暖的。 最先从马车里下来的是一个英俊的青年,棕发蓝眼,儒雅大方,举手投足间都是一派赏心悦目;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衣着并不比两位皇室小姐差到哪里去的年轻姑娘,气质如一朵绽放的郁金香,让人很难从她的身上移开眼睛;最后才是一个贵气十足的沉默青年,身姿欣长,动作干练,从马车中走下来的那一刻,便给人一种睥睨之势。 年幼的伊丽莎白小姐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除了她的父王,她从未见过这般有气势的人,更不用说对方还如此英俊、如此年轻。简直就是她对骑士小说中兰斯洛特的终极幻想。 但是…… 伊丽莎白小姐想要拉住她的姐姐,可玛丽小姐已经甩开了妹妹的手。作为同父异母的姐妹,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可想而知的糟糕。特别是在玛丽小姐还给伊丽莎白小姐当过女侍官的前提条件下。如今,她们是一样的了,谁也别想命令谁,哈,真好。 伊丽莎白小姐不得不出声提醒:“玛丽,等等。” 不是说堂兄奥古斯特还只是个小孩子吗?那个高大的佩剑男人明显不可能只有八岁! 玛丽小姐虽然很不耐烦,却也没有抛下她傻乎乎的妹妹,就像她说的,她们现在处境一样了,她不能任由伊丽莎白把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到外人面前。 “日安,骑士长阁下。”玛丽小姐通过这种主动打招呼的方式,隐晦提醒了她的妹妹,眼前走出来的这些都还不是正主,他们远不及真正的公爵一分风采。 伊丽莎白小姐朝着姐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骄傲的玛丽小姐却直接无视掉了。 “日安,玛丽小姐、伊丽莎白小姐。”如剑如盾的骑士长礼貌又可靠,说话的声音如教堂的钟声,是很容易赢得人信任与青睐的沉稳,“玛丽小姐比以前更加美貌了,这件红裙子衬的您的皮肤就像是牛奶一般洁白。” “谢谢。”玛丽小姐干巴巴道。她总是十分吝啬笑容,哪怕是在别人赞美她的时候。 玛丽小姐的表情常年有一种她在嫌弃什么的感觉,她也无意让别人觉得自己“平易近人”,直奔主题道:“奥尔呢?” 棕发的贴身男仆伸手,这才把车内真正尊贵的公爵迎了出来。 骑士长配合着说笑:“女士们,请容我为你们介绍,独一无二的、我为之献出全部忠诚的、最受郡县上下百姓爱戴的格洛斯特公爵,同时也是布里斯托尔侯爵、剑桥伯爵的奥古斯特阁下。” 金色的发,蓝色的眸,考究的衣着,华丽的装饰,他生而高贵! 在伊丽莎白眼中,这位与她一样年幼,却地位截然不同的堂兄的面容甚至都是有些朦胧的,因为、因为他太过美好了,美好到堆砌再多的辞藻描述都会显得无力而又苍白。 远不及真人的一个回眸。 然后,真正让伊丽莎白小姐惊讶的部分到了,她的姐姐笑了。她那个连身为国王的父亲都万分头疼的,从不肯在任何人面前软下态度,唯恐有一丝一毫显得不够尊贵的同父异母的姐姐,笑的是那么的温暖和善。 她亲切的称呼他为:“我的小布丁。” 布丁公爵也笑着张开双臂,用仿佛如枝头欢唱的百灵鸟一般婉转清凉的嗓音道:“亲爱的玛丽,我好想你。” 他们拥抱、亲吻,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伊丽莎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也许这项到王宫门口迎接人的任务,对于玛丽来说并不是那么屈辱的。她从早上开始的焦躁不安也有了新的解释,她在紧张,她在期待,她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眼前这个男孩。 奥古斯特在和玛丽小姐拥抱完后,歪头看向比他年龄还小一点的伊丽莎白小姐:“这就是我的堂妹吗,你好,伊丽莎白,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你好。”伊丽莎白微微低头,小声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利兹。” 利兹是伊丽莎白的小名,只有她的母亲和曾经的父王这么叫过她。她终于明白了这位堂亲的真正魅力——她在他眼里既不是伊丽莎白小姐,也不是国王的女儿,她只是她,他的亲人。亲切又不过分粘腻,高贵却并不傲慢,他是那么的真诚又可爱。 玛丽小姐再一次恢复了不那么高兴的表情,不过她并没有对奥古斯特表现出来,只是巧妙的将奥古斯特的注意力重新引到了自己身上。 “你不是和拉斐尔一起回来的吗?怎么没见到他?” “他让我在前面的拐角把他放下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奥古斯特看着玛丽小姐回答道,口齿清晰,大脑清明。 玛丽小姐强压了涌上心头的百感交集,只是尽可能平静的说:“恭喜,你的病终于好了。” 她轻描淡写的应对着往事,就好像奥古斯特那段小傻瓜一样的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如何,他都是她最亲爱的堂弟。 第15章 怀特霍尔宫,又称白厅。是英格兰政府的所在地,同时也是国王如今最主要的居住场所之一,地价……一直是英格兰之最。因为曾经的政府中枢——老王宫威斯敏斯特宫——就在这附近,如今威斯敏斯特宫依旧是政府中枢,只不过在一场大火之后,它寝宫的职能转变成了国会的法庭。 理查二世喜新厌旧的毛病,不仅体现在频繁换妻上,也体现在他不断更换住所上。 比起到处都充满了历史味道的老王宫,明显是怀特霍尔宫和汉普顿宫这种走在时尚前沿的建筑更得陛下的心。 理查二世能够拥有这样杰出的建筑,最需要感谢的还是沃尔西大主教,就是那位“慷慨”的把汉普顿宫送给黑太子的红衣大主教。在他疯狂敛财、富可敌国的人生顶点时期,他不仅出资修建了汉普顿庄园,还扩建了约克坊。 约克坊就是怀特霍尔宫的前身,曾是历任约克大主教的官方住宅,如今是理查二世的心头好沃尔西,一位“就不利己、坚持利人”的“伟大”主教,曾雄心壮志的要打造出比国王更奢华的住所,然后,他成功了,再然后,房子收归国有了。他几乎可以说是倾一己之财力,为英格兰皇室贡献了当世最杰出的这两座宫殿。让我们一起为感谢他的付出而默哀三秒吧,他的故事充分告诉了我们一个人生真理——做人不要太嘚瑟。 理查二世讨厌罗马教廷,与他童年时期沃尔西大主教的过分嚣张有着分不开的因果关系。 奥古斯特抵达怀特霍尔宫时,右侧的部分还在修建中,修了好些年了,一如欧洲各地一修就是上百年的教堂。 理查二世对于在一时激动下把汉普顿宫送给侄子这件事,其实还是很心疼的,但他拉不下脸再和侄子要回来,所以他正在致力于把怀特霍尔宫打造成比汉普顿宫还要奢华的王宫,据说设计图上的房间超过了1500间,不仅拥有汉普顿有的网球场,还拥有汉普顿所没有的保龄球场、斗鸡场和比武场。 “比武场已经建好了,你最好让你的骑士们在伦敦期间也不要松懈训练。”玛丽小姐对提点道,“父王很有可能要和你‘娱乐’一下。” 第9节 理查二世和他的哥哥黑太子一样,都对暴力美学有着异样的执着,只不过黑太子更倾向于亲自在战场上冲杀,而理查二世则喜欢坐在高处看骑士比武。这也是理查二世讨厌罗马教廷的理由之一,教廷一直很反对骑士之间粗鲁的比武,甚至几度出台了限武令。 然并卵,骑士比武的风气依旧盛行,欧洲的大城市里随处可见各种比武场。骑士也以比武为荣,奥古斯特的骑士长安德烈是个中好手,只要他想,他可以不输掉任何一场比赛。 奥古斯特给了骑士长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不是要安德烈必胜,而是要安德烈记得给他叔父留点面子。 沉默高大如影子一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保护在小公爵身侧的骑士长,全无异议的点了点头。 玛丽小姐假装没有看到奥古斯特和他的骑士挤眉弄眼,只是忍不住搂了楼他的肩膀,再次亲切的称呼他为“哦,我的小布丁”。 怀特霍尔宫是个十分庞大、复杂的复合型建筑群,拥有多重职能。布丁公爵在两位小姐姐的引领下,走的一双小短腿差点都要断掉了,都还没能走到叔父面前。觐见国王就是这点不好,你不能一路乘车到达房门口再停下。 玛丽小姐时刻关注着奥古斯特的情况,每隔一会儿,她就要停下来关心的问上一句:“要不要我抱着你?” 这话不是说说,是认真的。在玛丽小姐保守的冬裙下,藏着力大无穷的体魄。 奥古斯特为了面子,忍痛拒绝了。不是他的面子,而是玛丽小姐的面子,她已经十八岁了,但她的父亲却毁了她母亲在世为她联系过的两桩很好的潜在婚姻。虽然奥古斯特并不觉得结婚才是女性唯一的结局,可鉴于玛丽小姐此时此刻尴尬的身份和现状,嫁出去绝对是个好选择。毕竟她的表格兼前未婚夫可是皇帝。 不是国王,是皇帝,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在中世纪的欧洲,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剩下的各国国王,名义上都只是国王而已。哪怕强大的罗马帝国早已经不复存在,但唯一的皇帝依旧维持着皇帝的体面。比起当“玛丽小姐”,“玛丽皇后”明显更符合玛丽的身份。 玛丽小姐的父亲是英格兰国王,母亲是阿拉贡公主,姨母是卡斯蒂利亚女王,教会承认了她父母婚姻的合法性,他的表哥也曾有意迎娶她,无论如何她都不该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玛丽停下脚步,抬手,敲了一下奥古斯特光洁白皙的脑门:“不要为我担心,好吗?请把操心的工作留给我,我可是你的教母啊。” 是的,身为堂姐的玛丽小姐,同时也是奥古斯特的教母。 西方的教父母和华夏理解意义里的干爹干妈不太一样,它更类似于一个双重保障,如果教子的父母不幸去世,那么,教父母将会成为这个孩子的监护人,他们有义务保护并照顾孩子长大。这是一份责任,也是一份荣耀。一般会由父母最信任的亲人或者朋友担任。 奥古斯特的教父是理查二世,教母曾一度空缺,因为很显然的,连黑太子都对自己弟弟不稳定的婚姻状态绝望了。 直至两年多以前,玛丽小姐刚刚年满十六岁,她就在黑太子的郑重拜托下,成为了奥古斯特的教母。 同时也成为了理查王储的教母。 这被很多人视为玛丽小姐和理查二世破冰的信号,她此前有很多年都从未和自己的父王说过一句话,对于成为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教母更是抗拒异常,最后也不知道是被谁说服,才勉强答应同时成为两个孩子的教母。 一边让女儿当王储的教母,一边又让女儿当王储的女侍官,真不知道理查二世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奥古斯特很想同仇敌忾的与玛丽小姐站在一条战线上,一起谴责渣男理查二世,但是…… 这就是人类最矛盾的一面了,理查二世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但他却是个好弟弟,好叔父。 在黑太子坚持退位的那些年,是理查二世独自为哥哥抗下了全部的责难,收拾了黑太子在位最后一年留下的各种烂摊子,甚至至今都在坚定不移的支持着黑太子去做他想做的事情。更不用说理查二世把奥古斯特视若亲子的种种例子,给钱,给钱,往死里给钱。 好吧,理查二世并不太会表达感情,可对于他来说就是如此,他喜欢谁,就给谁英镑。因为英镑是他最喜欢的。 在奥古斯特来伦敦之前,黑太子特意给儿子写信,用意之一就是叮嘱奥古斯特不要意气用事。 【我知道你喜欢你的教母,我也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呢?玛丽是个嘴硬心软的可爱姑娘,你母亲当年也很喜欢她。可是喜欢一个人有很多种表达方式,你要选择的是对她最合适的,你懂吗,我亲爱的?对于玛丽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和她的父亲重归于好,最起码表面上要让大家觉得玛丽重新被国王重视了起来,这样她才能要回属于她的一切……】玛丽小姐并不是一直都在受到虐待的小可怜,她也曾有过幸福的童年,被理查二世奉为掌上明珠的过去。八岁的时候,玛丽小姐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城堡和领地,享受着很多只有威尔士亲王才会有的待遇。 威尔士亲王是王储才能够拥有的头衔。 那个时候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称呼玛丽小姐为威尔士公主,换言之就是称呼她为皇太女。 可惜,美梦被未婚先孕的第二任王后打破了,理查二世欢天喜地的秘密迎娶了第二任妻子,并在三个月后……再次得到一个女儿,也就是伊丽莎白小姐。 说实话,那个时候父王失魂落魄的脸,是玛丽小姐最快乐的回忆之一。 如今理查二世和第三任王后有了儿子,玛丽小姐的威尔士公主梦彻底破碎,但至少她应该有个其他爵位。比起婚姻,手握重权明显更可靠一些。 【……而能够给予玛丽权利和财富的人,是理查。我不是要你劝玛丽原谅理查,他也不该被原谅,只是希望你能稍微缓和一下他们父女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至少要表面和谐,对吧?相信我,玛丽也需要一个和她父亲“和好”的台阶,她是个大女孩了,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奥古斯特决定私下里先问问玛丽的想法,然后再决定是否听从话唠爹的建议。 路程在大脑里充斥着一堆事情的时候好像突然变短了,当奥古斯特终于走到会客厅时,他发现其实也没有多难。 不过,等在那里的却不是理查二世,而是玛丽小姐的另外一个教子,理查王储。 三岁的王储正襟危坐在高靠背椅子上,双脚悬空,却绷的笔直,很努力的在让自己的一张包子脸表现出威严的味道。 理查二世临时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不得不让全王宫第二尊贵的人来暂时招待奥古斯特。 “你们可以下去了。”王储对姐姐道。 伊丽莎白小姐提裙行礼,一句话也没说的沉默离开了。至于玛丽小姐……她早就离开了,根本没打算看王储一眼。 当金碧辉煌的会客厅里没有其他人后,王储终于恢复了活泼,他从座位上下来,小跑着到奥古斯特的身边,邀请他和自己一起玩:“父王说你是我的堂哥,你会和我一起玩。如果你和我玩,我就,呃,把最好的玩具给你。” “如果我不愿意呢?”奥古斯特逗着小堂弟,大人的错是大人的事,和孩子无关。 包子王储咬着唇:“那如果我封你当子爵,你愿意和我玩吗?” “……我不愿意。”公爵阁下如是说。 “你!”包子王储很生气,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身份足够尊贵、年纪又比他大一点但不至于大很多的玩伴,他和他的父王都很喜欢对方,但为什么对方会不愿意和他玩呢?王储失望极了,“那我只能封你当男爵了。” “噗。”奥古斯特终于也绷不住了。 第16章 虽然英格兰贵族们的爵位可以叠加,哪怕已经是公爵了也不影响奥古斯特再多个子爵或者男爵的爵位,但他还是婉拒了王储的一番美意。 然后陪小包子玩了一天。 又或者也可以解释为是包子王储尽地主之谊的招待了公爵一天,十分努力,已经是他那个年纪范围内所能想到的最好。 宾主尽欢。 但直至奥古斯特被留宿怀特霍尔宫,也没能等到理查二世,王宫的仆从都无法准确的给出“国王去哪儿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有些人是真的不知道,而有些人则是不打算说。 随奥古斯特一起来的贴身男仆和女仆的脸色都不算好,因为他们觉得自家公爵被怠慢了。虽然公爵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身为公爵身边最得用的人,他们却会替公爵一笔一笔的牢牢记住,然后告诉能为公爵做主的人。 鉴于奥古斯特当初特殊的个人情况,他身边仆从的选拔有着很与众不同的条件。黑太子安排的人,基本的都是保护欲极强的款式,并且有着一定的自主思想,哪怕是国王也敢质疑。 沉默的骑士长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也许真的出事了。” 棕发的贴身男仆反驳:“但更大的可能还是下马威。” 奥古斯特以前大脑混沌的时候,理查二世当然可以高枕无忧的当个大方的叔父,但是当理查二世有了自己的儿子,奥古斯特又偏偏恢复智商的时候,理查二世的态度怎么改变都不奇怪。 如果这么想的话,那今天的很多事情就更说得通了。 女仆道:“国王在用让王储接待公爵阁下这件事来提醒阁下,王储才是王宫乃至英格兰未来的主人。他能让自己的两个女儿给儿子当侍官,也能让侄子这么做。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让他们高贵的公爵阁下,陪个三岁大的孩子玩了一整天!” 不是说不能玩,而是在明明应该先受到国王接见的时候,却被国王避而不见,还甩了个小不点过来,这就不能忍了。 “你说的三岁大的孩子是王储殿下。” “王储又如何?” 甚至国王能怎样? 英格兰是联合王国,国情很特殊,好吧,整个欧洲各国的情况都十分特殊。它们更类似于群雄割据,头顶上还有罗马教廷在辖制,国王的权利很难集中。在最早的时候,国王说白了不过是势力最大的领主,其他领主今天可以联合推选a,明天就可以换成b。 虽然最近的百年间这种情况已经有所改变,但众人心中对于“血统改变了,也不代表着王朝会变”的认知,可没有淡化多少。 奥古斯特正是这样一个大领主。 虽然爵位和领地都是国王册封的,但你让他当年不册封试试看,他根本不敢! 黑太子手下的嘉德骑士团只认黑太子,其次便是小主人奥古斯特,至于国王什么的,对不起,他们的雇主是黑太子威廉三世! 咳,想的有点多了。 但是没办法,贴身男仆就是这么一个脑补boy。黑太子和弟弟理查二师世年幼时因为遭到身为同性恋的父王的漠视,没少吃宫斗的苦头,有了自己的儿子后,黑太子便一直很怕奥古斯特在他照顾不到的地方也被人如此对待。所以在仆从的培养方向上,不怕对方想太多,只怕对方想太少。 骑士长一直等着贴身男仆从热血沸腾的脑补里清醒过来,才意简言赅道:“马奇伯爵也一天都没有出现了。” 伦敦上层社会的交际圈一直流传这样一句话:看不到国王不可怕,看不到马奇伯爵才可怕。 谁也不知道拉斐尔怎么做到的,但他就是用这样一种潜移默化、毫无侵略感的方式,在短短几年间就成为了整个伦敦贵族权的主心骨,只要拉斐尔在,他们就不会慌张。 换言之,本来有意陪伴奥古斯特的拉斐尔也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一直到接近天亮,拉斐尔才回到王宫。 奥古斯特为什么知道?因为他也一夜没睡啊,他在等拉斐尔。骑士长的话提醒了他,拉斐尔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街角突然下车,肯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一直在等我?”拉斐尔疲倦极了,他长驱直入的走进了奥古斯特所在的客房。 奥古斯特只从被子里露出一双蓝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明亮,他说:“如果我没等你,你就吵醒我了。”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等我啊。”拉斐尔的眼底一片青黑,身体沉重的就像是在时时刻刻背着百斤重的麻袋。他真的很累,累到连他那深入骨髓的招牌笑容都不想维持了,因为他知道奥古斯特一定不会介意。 “发生了什么?”奥古斯特也没和拉斐尔客气,关心道。 拉斐尔坐在了床边,揉了揉鼻梁,长叹一口气:“那个男人自杀未遂。” 那个男人?哪个男人?奥古斯特的眼睛里这样写道。 “被关在伦敦塔里的那位。”拉斐尔谈起对方的语气是十分冷漠的,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该死的时候不死,不该死的时候却总要搞事。” 伦敦塔里只关着一个囚徒,一个对外宣布早已经被王太后弄死的男人,威廉二世。就是那个搅基又骗婚,懦弱无能的英格兰前国王。他是伊莎贝拉王太后的丈夫,黑太子和理查二世的父亲,奥古斯特的祖父,但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祖父。 “他今天从伦敦塔里跑了出来,没被人发现就又被抓了回去,然后他就自杀了。直至我和理查回来之前,他才抢救过来。”拉斐尔简单的交待了一下这混乱的一天里都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奥古斯特不解。 据奥古斯特所知,这位前前国王虽然“被死亡”了,但是他的待遇可不糟,除了没有人生自由以外,不管是黑太子还是理查二世,都不可能虐待他们的生父,即便这位生父从未关心过他们,甚至还曾一度差点害死理查二世。 这么多年了都相安无事,怎么突然又是逃跑又是自杀的? “这也是理查想要搞清楚的问题。”拉斐尔没有直接回答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却敏锐的听懂了拉斐尔的言下之意,是理查二世想要搞清楚的问题,不是拉斐尔和理查二世想要搞清楚的,换言之,拉斐尔要么是没兴趣知道,要么就是已经知道了。 依据对拉斐尔这种算无遗策的控制狂的了解,奥古斯特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拉斐尔点到即止,抬手抚上奥古斯特的眼皮,想要帮他合上:“好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应该知道的,我很好,理查很好,你父亲和英格兰都很好。我会加强对那个男人的守备,他将不会再成为问题。所以,睡吧,明天早点起,如果你不起来,被‘没能第一时间见你’的愧疚淹没的理查,大概会闯进客房来看你。” 比起生父一心求死,理查二世更怕自己的宝贝侄子误会他不重视他。他真的是恨透了那个他几乎没见过几面、却让他丢尽了脸的父亲,他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他找麻烦! “那你呢?——”奥古斯特问拉斐尔。 国王可以在第二天轻松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拉斐尔却要做大量的后续处理工作。 “——你准备睡吗?还是直接开始第二天的工作?”天已经马上就要亮了。 “你是在邀请我一起睡觉吗?”拉斐尔那张精致到极点的脸上终于重新有了笑意,他甚至真的掀开被子,上了宽大的床,故意与奥古斯特挤在一起,嘴上还说着,“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不敢一个人睡,可以直接告诉我,叔叔很乐意陪着你。” 奥古斯特:“……”为什么他总觉得他被拉斐尔占了口头便宜? 第10节 拉斐尔连着被子一起,一把抱过晚上才洗过澡、浑身香香软软的小公爵:“睡吧,我的小饼干。” “小饼干是什么鬼?!” “怎么?”拉斐尔挑眉,“就允许玛丽叫你布丁,不允许我叫你饼干?还是你更喜欢叫小南瓜?” “……”果然是个眼线遍地的控制狂! 第17章 不管是叫饼干还是南瓜,奥古斯特都不是很喜欢。 “小蛋糕也不喜欢。”一直到睡着之前,奥古斯特还在被子里念叨,“为什么一定要是食物呢?” 我叫你小韭菜盒子你会高兴吗? 在第二天早上被准备悄悄起身的拉斐尔吵醒时,奥古斯特都对昵称一事念念不忘,有些事情在他这里就过不去! 他说:“奥尔不好吗?” 奥尔良烤翅,好吃又好记,简直毕生难忘! “但它不具备唯一性。”拉斐尔一边系扣一边回答,他必须赶在仆从来找奥古斯特之前离开,要不然他就真要在奥古斯特的老管家那里坐实恋童癖的荣誉头衔了。他的短信之友以前怎么说的来着?——恭喜你,三年以上,最高死刑。 “……”奥古斯特语重心长的对拉斐尔道,“你对昵称真是一无所知。实在不行你可以和玛丽一起叫我布丁。” 拉斐尔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看着床上的奥古斯特,一言难尽道:“你对玛丽真是一无所知。” 然后,在当天稍晚一点的早餐桌上,拉斐尔与奥古斯特以及国王的三个儿女正一起等待着与国王共进早餐。 当时国王还没有醒,他们昨天真的是太累了;王储正板着一张包子脸假装严肃,他真的很怕大姐玛丽对他投来的‘你这么这么不懂规矩’的冰冷眼神;伊丽莎白小姐则一如既往的假装着自己是隐形人;玛丽小姐难得心情很好的在与奥古斯特小声聊着天,询问她的布丁公爵在王宫睡的是否习惯、舒适,如果他饿了,可以喝点热牛奶。 就在这个时候,拉斐尔突然当然所有人的面,笑眯眯的对奥古斯特说了一句:“能把红果糖浆递给我吗,布丁?” 一句话后,空旷的餐厅里连空气都仿佛被凝结了。 伊丽莎白小姐和王储齐齐抬头,用“你疯了吗”的眼神看着在他们眼中已经变成了烈士的拉斐尔。 玛丽小姐看上去不太高兴的脸色变成了真不高兴,她没有停下把牛奶递给奥古斯特的动作,却也不忘对拉斐尔道:“你贴身男仆的手已经没有用处了是吗?我不介意帮他把无用的东西去掉!” 几人身后站成两排的仆从全都被吓的变了脸色,比他们身后的墙还要白。 因为玛丽小姐从不会开玩笑,她说要砍了谁的手,就是在很认真的想要砍了谁的手。越是不被国王重视,玛丽小姐的脾气反而越大,就像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刺猬,她用恐怖的手段威胁着每一个试图不尊重她的人。 整个餐厅里没受到玛丽影响的,就只有笑容依旧的拉斐尔了。 他在投给了奥古斯特一个“你看”的眼神之后,才从容的对奥古斯特建议道:“你的牛奶里想加点红果糖浆吗?味道很不错。” 红果糖浆其实就是红石榴糖浆,榨汁后在恒温的室内放置数月就可以得到,色泽诱人,口感香甜,由阿拉伯人传入欧洲,广受贵族欢迎。可以冲水放糖直接饮用,也可以当做辅料兑入葡萄酒或者牛奶里,香气扑鼻,是中世纪末期最流行的饮料之一。如今这种喝法在民间还没有普及开来,只有上流社会拥有。 “谢谢,给我来点吧。”奥古斯特鼓起勇气,缓和着现场尴尬的气氛。 在拉斐尔主动转变了话题之后,玛丽的态度也稍稍回转了一些。她强势却不傻,明白什么是适可而止,她对拉斐尔充满了忌惮,甚至是有点隐隐的害怕,谁又会不害怕他呢?那可是个可以一边笑着吃牛排,一边下命令把人在自己眼前活活折磨死的恶魔。 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还觉得拉斐尔温和无害。 理查二世就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伴随着侍从官的唱名,披着貂毛披风、袖扣佩戴着“正义之手”的国王陛下走了进来。这位人到中年的国王的外貌,怎么说好呢,总有那么几个渣会长的人模狗样的。反正和他对外表现出来的专横、好色、贪图享受等特质完全不像。他高大儒雅,身材健硕,甚至带着点艺术家才会有的浪漫感。 奥古斯特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他叔父杀妻的名声那么响亮,却依旧有前仆后继的贵女愿意与他陷入爱河了。除了国王光环以外,他的外貌与气质也是极大的加分项。 可惜,理查二世却是个实打实的渣男,他爱情和面包一样,只有很短的保质期。 “你们在说什么?”理查二世在接受过众人的行礼后,笑眯眯道,“玛丽你是个大姑娘了,不要总试图挑衅你的叔叔。” 理查二世早些年其实一直很抗拒承认拉斐尔的身份,甚至不允许王太后带着拉斐尔一起来伦敦过圣诞节。但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某一年,理查二世突然转变了态度,开始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拉斐尔,一路扶持着拉斐尔坐到了今天的位置上,甚至还让拉斐尔成为了自己儿子的教父。 玛丽与拉斐尔只差一岁,两人的关系一直不算好,但每次发生矛盾,理查二世总会不问缘由的站在拉斐尔一边。 玛丽小姐的脸色彻底变得铁青,她本想直接起身离席,但却被奥古斯特抓住了手。 其实只要玛丽愿意,她一用力就能摆脱奥古斯特,可是,小布丁的手是那么柔软,她很怕自己在不经意间就伤害了他,所以在内心几经挣扎后,玛丽小姐还是选择了坐在原地,继续维持着不高兴的表情。 理查二世却很高兴,这可是头一遭啊,他的女儿没有不给他这个国王面子。他热情高涨的对侍从官吩咐道:“给我来点伊斯兰酒。” 然后,他还问了其他几个人:“你们要来点吗?” 只有拉斐尔点了点头:“请一定要给我一点。”他很需要提提神。 奥古斯特皱眉:“早上就喝酒吗?” “哦,傻孩子,伊斯兰酒一点酒味都没有。”理查二世笑了。 在经过拉斐尔和玛丽的联合解释后,奥古斯特才反应过来,伊斯兰酒其实是咖啡在中世纪的名字。 因为伊斯兰教禁止饮酒,由阿拉伯人传入土耳其的咖啡就取代了酒的地位。 咖啡刚刚传入欧洲,价格不菲。只有贵族中的贵族能够承担的起。有不少天主教徒将其称之为“魔鬼的饮料”,想要禁止咖啡的流通。 而理查二世作为专注于和教廷对着干的小能手,自然而然要对“伊斯兰酒”投以青眼。 然后,理查二世就去抱住了奥古斯特了,他亲了小侄子的脸颊好多次,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哦,奥尔宝贝,看看你,都长成大男孩了。你和琼安(奥古斯特的母亲)长得可真像。答应我,在伦敦多住一段时间好吗?我向你保证,像昨天那种情况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奥古斯特差点因为这个拥抱而窒息。 理查二世一直在拉着奥古斯特就近说话,等“伊斯兰酒”被送到,也顾不上喝了。只是在偶尔抬头时,诧异对喝了两杯的拉斐尔道了一句:“你还没走?” 拉斐尔淡定依旧:“人类这种生物是需要吃饭才能维持正常的功能运转的。” 理查二世只是摇头笑了笑,并没有介意拉斐尔略带讽刺的语气。 这对兄弟的互动和外界谣传的各种版本都不一样,拉斐尔既不谄媚也不巴结,当然啦,理查二世对拉斐尔也没有言听计从,如果一定要说,他们之间更类似于寻常兄弟的相处,理查二世刚刚的不客气,仅仅就是真的对亲近之人的习惯而已。 整顿早餐在理查二世对奥古斯特的嘘寒问暖里进行到了结尾,拉斐尔没关心国王吃没吃完,只在他吃完之后就起身表示要去工作了。 国王也习以为常的点点头,对拉斐尔道:“母后就快到了,提前准备还来得及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拉斐尔用白色的绸缎餐巾压了压唇角,动作优雅,语气却一点都不谦虚。 理查二世笑了:“你是最棒的。” “我会在批复工资的文件里给我自己加薪的。”拉斐尔说完就离开了,并没有打算听国王是否同意。 理查二世仿佛拿拉斐尔毫无办法的样子,他低头问奥古斯特:“他在布里斯托尔的时候付你住宿费了吗?如果没有,叔父愿意帮你无偿讨薪。” 奥古斯特对这对兄弟的互动叹为观止,为什么你们可以这么自然的相处?不过,探讨同母异父的兄弟为什么能和谐相处并不是重点,奥古斯特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全部的关注:“祖母要提前来伦敦了吗?” 奥古斯特的祖母伊丽莎白王太后,因为早些年犯过的糊涂,淡出了权力阶层,并不住在伦敦,而是类似于发配一样住到了乡下的城堡。 但王太后和两个儿子的关系还算不错,几乎每年都会来伦敦与儿子一家共度圣诞。只不过每次都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王太后并不会在伦敦待多久,也不愿意见太多的贵族,免得大家都不舒服。 “是的,”理查二世点点头,,“听说你提前和耶尔到了伦敦,母后就迫不及待的动身了。高兴吗?” 不管王太后年轻的时候掀起了怎么样的血雨腥风,在她老了之后,她像所有慈祥的老祖母一样,对孙子辈极尽宠爱之能,看看奥古斯特那辆规格和国王无异的马车就知道了,老太太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真的吗?”国王的三个儿女也都一脸兴奋与激动,伊丽莎白王太后绝对是王宫里最受欢迎的人,没有之一。 理查二世点点头:“不出意外,她正好可以赶上和咱们一起去猎鹿。” 奥古斯特顿时明白了他祖父为什么又是逃跑又是自杀的了,对于他来说,年轻时的王太后是个讨厌的女人,年老的王太后则是个可怕的女人。 第18章 奥古斯特并没有在怀特霍尔宫住很多天,即便理查二世和玛丽小姐一再挽留,他也坚持回了汉普顿宫。因为伊莎贝拉王太后已经提前来信,表达了她今年依旧不会住到王宫,还是会继续借住汉普顿的想法。 是的,王太后从未住在过象征着权力中枢的怀特霍尔宫,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即便她的儿子们并不这么认为。 事实上,王太后甚至连汉普顿宫都不想住。她曾在伦敦郊区买过一个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庄园,在汉普顿宫还没有修建好的那些年,她一直住在那里。不过等三岁的奥古斯特得到了他的生日礼物之后,他就在他爹黑太子多日的辛苦教导下,哄着王太后同意了只要她在伦敦她就会去住汉普顿宫。 长辈的恩怨情仇奥古斯特不太清楚,他只知道黑太子是发自真心的想要自己的母亲开心的,他也想让自己的老祖母开心。 至于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很重要吗? 奥古斯特前往怀特霍尔宫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老管家生怕哪里委屈了奥古斯特,即便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拉斐尔的眼下;奥古斯特离开怀特霍尔宫的时候,带了更多的东西,都是理查二世一家送给奥古斯特的礼物,这大概也是他们家的传统之一?礼物不按件算,按车算。 奥古斯特按照自己真正的愿望,只主动和国王求带走了一样礼物—— ——他的堂姐们。 玛丽小姐在被通知去收拾东西准备和堂弟一起离开时,整整愣了三秒钟。 奥古斯特从牛奶杯里抬头,带着一圈白胡子道:“你不会真以为我准备一个人在汉普顿宫打发时间吧?” 玛丽小姐激动的从坐位上挑起,一把抱住奥古斯特,还原地转了好几圈。 在一片晕眩里,奥古斯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然后就轮到拉斐尔不开心了。 这对相差仅一岁多的叔侄在奥古斯特的归属权上,有着不可调和的深层次矛盾。 最后自然只可能是玛丽小姐败下阵来,她性格强势没错,但手段却不如拉斐尔高杆,只能主动放弃。不过,玛丽小姐的心情依旧愉悦,她真的是受够了在王宫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女侍官的日子,哪怕只是躲掉一天都是好的。 连隐形人伊丽莎白小姐都难得有了存在感,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大胆在奥古斯特脸颊上亲了一口。 “口感很好?” “就像是吻到了奶油。”伊丽莎白小姐回答,然后她才意识到,刚刚与她搭话的是挂着似笑非笑脸的拉斐尔,她再一次缩回了头,变成了那个住在壳子里的伊丽莎白小姐。 不管如何,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大家都热情高涨。 然后在第二天上午准备出发时被浇灭了全部的热情。因为王储也出现在了队伍里,他依旧很努力在让自己显得威严尊贵,但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却早已经出卖了他。 拉斐尔也在队伍里,以主人的姿态,仿佛汉普顿宫就是他的住所。 这样的阵容还不算完,在王太后即将抵达的前一天晚上,连只剩下孤家寡人的理查二世就搬来了汉普顿宫。如果不是碍于大家的心情,理查二世甚至会带上他的未婚妻——那位小国的公主——一起住过来。 奥古斯特:……这和我住在怀特霍尔宫有什么区别?! 拉斐尔刚刚结束了晚上的锻炼,路过奥古斯特身边诧异道:“你竟然还曾经奢望过会有区别?噢,你怎么这么可爱呢,我的小苹果。” “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弃对于昵称的尝试?” “直至我们找到一个你我都满意的、独一无二的昵称。”拉斐尔大言不惭道。 “容我说一句,你和玛丽的这种较量简直幼稚极了。” 拉斐尔耸肩:“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有一个和你年龄很接近的亲戚是什么感觉的,特别是在她还比你小的时候。” “我和利兹也只差了不到两岁。”奥古斯特提醒道,“但我们相处的很好。” 第11节 拉斐尔还是那副“愚蠢的人类啊”的表情:“很快就不会好了。” 直至伊莎贝拉王太后来,奥古斯特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理查二世在感情上是个渣男,但在作为叔父时还是很靠谱的。他说王太后能赶上一起去猎鹿,果然王太后就在猎鹿之前抵达了伦敦,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这一回连理查二世都站在了门口,亲自迎接自己的母后。 奥古斯特换了身极其正式的贵族服饰,再没抱怨过一句有关于衣服太过古怪的话,他甚至主动和老管家要求了要法兰西现在最流行的款式。老管家激动的飚了高音,还是那么gay gay的。 王太后的车队低调驶入汉普顿宫那天,乌云连绵了数日的糟糕天气,难得有了一次放晴。 奥古斯特的脑海里有不少关于王太后的回忆,因为王太后几乎每年都要去布里斯托尔看他,好几次。他很喜欢这个老祖母,只有她和玛丽小姐曾对奥古斯特的傻不以为杵。 王太后和大众印象里的强势啊、女王范什么的完全不搭边。她就是个再平和不过的小老太太,穿着低调却不失身份的绣花长裙,梳着一丝不苟的圈圈盘发,以及常年携带着加入了橙花水或者玫瑰花水的茴香糖,在见到小辈时挨个发放,不管对方几岁,连人到中年的国王陛下都得到了一大把白色糖丸。 奥古斯特在之前的八年人生里已经吃过很多次了,说实话,味道不怎么样,就是糖丸味。但这已经是中世纪最奢侈的糖果了,昂贵到哪怕是贵族,也只会在婚礼上用到。 王太后是唯一的特例,有钱任性。她自己也很喜欢吃,甚至视糖如命到让奥古斯特不得不开始担心她血糖的地步。 茴香糖不可能平均分,也分不清,但给每人多少还是很直观的。 一开始大家都差不多,直至只剩下最后一点的时候,它们被均分给了最年幼的伊丽莎白和理查王储。 曾经永远都能享受“在餐桌上只剩最后一块蛋糕时肯定会属于他”待遇的布丁公爵,终于明白了叔父拉斐尔的话。他讨厌比他小的孩子,这和茴香糖没关系,重点是祖母明明最喜欢的应该是他啊! 在当天稍晚,只剩下王太后和奥古斯特的时候,小老太太悄悄又给了奥古斯特一盒。 “别生气了,恩?你当然是我的最爱。” 第19章 讲真,奥古斯特是怀揣着一颗准备宫斗、成为斗士的心,启程前往伦敦的。晋江、起点仿佛同时灵魂附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英格兰王宫的常驻人口是四个认,加上奥古斯特、拉斐尔和常年不在伦敦的王太后也才七个,召唤神龙的格局倒是够了,可宫斗……谁斗谁? 四个只适合当宫斗道具的老弱病残,外加一个更热衷于在外面“拯救世界”的拉斐尔,数来数去就只剩下冤家一样的理查和玛丽父女了,他俩倒是积怨已久,可玛丽小姐是个奉行“能正面怼就绝不哔哔”的奇女子,国王又如何?她不高兴了照样甩脸色!根本不需要技术含量! 家庭琐碎,一地鸡毛,每天都能听到理查二世中气十足的吼声在汉普顿宫顶上回荡。 吼声翻译过来的大意是:我是你爹,你是我女儿,你敢不敢给我点面子,不要什么事都告家长(老祖母王太后)? 玛丽小姐往王太后虽娇小却显得格外伟岸的身后一站,分分钟就能摆出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jpg”的脸。 理查二世就更生气了。 如此循环往复。 奥古斯特作为吃瓜群众,可以说是大开眼界,生平第一次见人能把宫斗斗的这么简单粗暴,又富有生活气息的。服气。 不仅如此,那天,在好不容易看到最有潜力成为白莲花的伊丽莎白小姐,陪王储玩游戏的时候被王储一不小心推倒之后,还没等奥古斯特脑补完伊丽莎白小姐是准备走默默流泪把痛苦一个人背路线,还是走明背暗嚷嚷路线,伊丽莎白小姐姐就已经自己爬起来,气势十足的撸起袖子,扯过王储的包子脸就是一顿狠捏。 包子王储配合态度极其良好,任捏不说话,最后红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问:“利兹你不生气了吧?那下次还陪我玩吗?” 伊丽莎白小姐很不争气的说:“当然玩啊。” 整个王宫里就两个孩子,哪怕一时生气,最后总还是要和好的。没办法,这是玩友之间的共生关系,就像是上学时一起去厕所的友谊那样坚固。别看玛丽小姐如今一副日天日地日空气的霸道总裁样,前几年她也是很热衷于和伊丽莎白小姐一起与布偶娃娃喝下午茶的。 这条珍贵的情报来自于拉斐尔伯爵的友情赞助,他话里有话的对奥古斯特道:“不玩娃娃了,不是因为她不喜欢了,而是因为有更好的代替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拥有一张标准洋娃娃脸的公爵大人,歪头,眨巴眨巴蓝眼睛,不是很懂。 彼时拉斐尔正伏案处理着小山一般高的文件。 年关将近,国王已经自说自话的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会放到明年二月情人节之后的新婚+蜜月长假,身为国王之下第一人的拉斐尔便只能默默承受起了他这个年纪所不应该有的辛苦工作。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不忘时刻关注奥古斯特的学习,一边工作一边监督侄子的拉丁文阅读能力,简直感动英国好小叔! 但他的侄子奥古斯特却依旧在百忙之中还不忘走神,这让他心理有点小不平衡。 和奥古斯特相处的越久,拉斐尔的表情就越多变,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会微笑的二级面瘫了,他咬牙切齿道:“不要告诉我你忧伤没有宫斗的理由,只是因为无法合情合理的和伊丽莎白抢王太后的茴香糖,有点丢脸。” 奥古斯特鼓着一张包子脸,认真讲,这就是事关茴香糖的战争啊! “那种白色小药丸到底有什么好吃的?”拉斐尔充满了不解,反正他就很不喜欢吃,“你知道它最初只是传教士为了方便给孩子喂药而研究出来的糖衣吗?” “我造啊。”但他还造除了茴香糖,中世纪也没别的什么糖果可吃了。而且糖不是重点,重点是爱!三个孩子里,祖母必然要有一个偏爱!那个人只可能是他! 拉斐尔:“……她不是私下里又多给你了一盒吗?” “她给了所有人!你敢说你没有?” “我敢说。” 奥古斯特:“……” 拉斐尔揉了揉奥古斯特翘着呆毛的头:“好了,不开玩笑,我知道她每个人都会多给,这是维持家庭和谐很重要的一个环节。让每个孩子都坚信他or她是最受关注的。说实话,值得你学习,毕竟长辈之间也存在谁是孩子的最爱的竞争。” “对啊!”奥古斯特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我应该让祖母知道她也是我的最爱!” 至于怎么表达这种爱,公爵阁下在和伯爵大人反复讨论之后,自认为自己想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好主意——讨好人嘛,不外乎投其所好,王太后一把年纪了,不缺钱也不缺爱,仅剩下的兴趣就是甜食了。奥古斯特刚巧知道怎么做牛轧糖。 奥古斯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尝试着和微博上的美食教学视频学做了不少东西。冰激凌啊抹茶芝士什么的,结果,咳,黑历史不提也罢,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只剩下了牛轧糖。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拉斐尔刚巧也提起了牛轧糖……的祖宗。那还是十字军东征的时候,从东方带回来的一种类似于点心又类似于糖果的东西。原材料是核桃和蜂蜜,传入法兰西后有所改进。奥古斯特如今想要再次改进,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与无厘头。 简直是瞌睡了就被递了个枕头。 “我爱死你了,耶尔!”奥古斯特主动抱住了拉斐尔,还脸贴脸的蹭了蹭,软乎乎的。 拉斐尔一脸不明白奥古斯特到底顿悟了什么的表情,但也趁势挑眉,环胸,似笑非笑道:“抱一下就完了?” “恩?”奥古斯特一愣,那你还要什么? 拉斐尔抬手,用白皙细长、戴着一个男士戒指的食指,在自己吹弹可破的脸颊上点了点:“我觉得不管我做了什么,能让你这么兴奋,都值得一个吻。” 奥古斯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美人你这么主动,小心我把持不住啊我和你讲,你这样是会被日的! 美人却还在无知无觉的催促:“快点,我看到你吻王太后了,别假装业务不熟练。” 奥古斯特终于意识到了,拉斐尔美人根本就是中二期还没过,别人有的,他必须有,别人没有的,他也要有。 既然如此,也不算是他在占便宜,对吧?资深同性恋奥古斯特同志,在差点把一颗老鹿都要跳出来的刺激里,心一横,眼一闭,就…… ……没吻住。 美人躲开了。 奥古斯特:exm? “先攒着吧,我下次要一起兑换个大的。”拉斐尔老神在在道。 没亲到的奥古斯特,突然有点小失望呢。他盯着美人白里透粉的脸颊口干舌燥,正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哪怕这个建议明明一开始是拉斐尔提起的,可最后被撩的挠心挠肺的反而是奥古斯特。但他也只能点头同意,顺便腹诽,大的?怎么大?大保健吗?咳。 然后,奥古斯特就这样兴致勃勃的带着他的老管家去搞牛轧糖的发明制造了。 玛丽小姐也终于有了机会,在私下里和拉斐尔面谈。具体谈话内容不可知,唯一能透露的是他们讨论奥古斯特的那部分。 “你到底和布丁说了什么?” “我只是在给他找点事情做。”拉斐尔觉得奥古斯特之所以爱胡思乱想,归根到底还是闲的。就像是当年的十字军东征,后世有不少学者对于十字军东征的理由猜想里,都不约而同的加了一条——给骑士阶级找点事情做。 当然,十字军东征还有很多其他更加神圣的理由,可依旧无法掩饰在征战开始前,教会就已经对骑士们因整日游手好闲而闹出来的社会问题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骑士们有事干了,内部矛盾自然也就不那么尖锐明显了。奥古斯特也一样。 “但愿你还记得与我的约定!”说完,玛丽小姐就离开了。 那天晚上,拉斐尔变成了整个汉普顿宫里最忙的人,他前后分别与好几个人进行了一场秘密对话。 然后在紧随其后的某天早上,终于有事情发生了。 就在王太后休息好,准备与大家一同前往鹿园的时候,真正的家庭大战爆发了。导火索是一封理查二世过去写给第二任王后安妮.博林的情书。 安妮公主在当天下午抵达了汉普顿宫,带着信狠狠的闹了一场,据说她因为这封情书而在女伴面前丢尽了脸。 这还不算完,善于作死的理查二世在情书的最后还写了日期。 那个时候他可还没和第一任王后离婚呢,准确的说,那个时候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甚至还没有破裂。虽然全天下都知道第二任王后是未婚先孕,和国王奉子成婚。但至少在这封情书暴露之前,玛丽小姐一直以为父王是在和她母后分居多年、提出好几次离婚而没能如愿后,才忍无可忍的出轨了第二任王后。 王太后本就不喜欢儿子的多情,对第四任王后全无好感,如今见对方引出了这么大的麻烦,她也怒了。 捅了马蜂窝的理查二世,变得根本不像是个国王,在未婚妻、女儿和母后三人间来回的周旋游走,道歉道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但安妮公主依旧咄咄逼人,让连番大戏在汉普顿宫上演。 理查二世有着所有渣男最显著的劣根性,他可以为了情趣伏低做小的哄你一时,却不会一直忍耐哄你一世。特别是他还需要哄母后和女儿,对于未婚妻的三分忍耐降到了一分,怒气值最终冲破了理智,他对未婚妻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借故拂袖而去。 奥古斯特无语问苍天,看来他期待已久的猎鹿之旅看来是没戏了,国王已经没有心情在把鹿肉当做新婚礼物送给自己的小妻子了。 鹿又招谁惹谁了呢? 嘤。 第20章 由一封情书引发的血案,仍在持续发酵中。 忙碌于改良牛轧糖这个伟大事业的奥古斯特阁下,仍不忘心系八卦,在经过多方打听,委婉询问,甚至不惜出卖灵魂后,他终于“忍辱负重”的从大魔王拉斐尔口中得知了整起事件的全貌。 拉斐尔抱着奥古斯特,蹭了又蹭,摸了又摸,并不觉得这种有益身心健康、促进感情发展的肢体接触应该被称之为“不惜出卖灵魂”。 拉斐尔:你敢说你没有爽到?! 奥古斯特:被当做抱枕似的来回揉捏,抱枕本人的爽点在哪里?! 拉斐尔只是在阳光下露出了一个梦幻般的笑容,奥古斯特就缴械投降了。好吧,和这么一个美人做些没羞没臊的事情,确实挺爽的。两辈子,奥古斯特就遇到过拉斐尔这么一个具现化的理想型。 “来听爸爸给你讲故事。”拉斐尔语重心长道。 好吧,理想型其实也有小瑕疵,至少在奥古斯特的想象里,他的爱人没拉斐尔这么、这么……他看不惯他又打不过他。qaq安妮公主来大闹汉普顿宫,是因为她在当天早些时候的茶话会上丢了个大丑,而她丢丑的原因,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简单的说法是,她误以为写给第二任王后的情书是写给她的,安妮公主很不幸的和第二任王后安妮.博林同名。公主得意洋洋的把信公之于众,结果却被人一下子就认出那是写给第二任王后的。尴尬一词都不足以形容在这个爆料被证实后的那种现场气氛。信是国王送的,安妮公主自觉被羞辱了,自然要把账算到国王头上。 复杂的说法,那就有的说了。 理查二世的未婚妻安妮公主,出身法兰西和尼德兰之间一个叫克里维斯的小公国。公主是个举世闻名的“画中美人”。纵观理查二世的四任妻子,安妮公主的画像无疑是其中最漂亮的。但是,让安妮公主如此惊艳于人的,却不是她本身的硬件配置,而是画家鬼斧神工的软件技巧。 第12节 用现代的理解来说就是经过多重ps的照骗。 理查二世这个渣男无愧于他的人设,在看到画像时,他有多迫切的想娶公主,在现实里见到真人时,他就有多想悔婚。他甚至把未婚妻不客气的称之为“克里维斯的噩梦”。 可是结婚的话已经放出去了,贵族们也已经受邀来到了伦敦,可以说全欧洲都在关注着这场婚礼……好吧,这些都是扯淡,任性的理查二世根本不是那种会关心别人感受的国王。他之所以不敢悔婚,只是因为克里维斯是新教公国,是在教廷统治下的欧洲国家中为数不多与英格兰一样头生反骨的盟友,作为还算有抱负的国王,理查二世仅剩不多的、没被精虫冲昏的头脑难得理智了一回。 安妮公主年幼稚嫩,不懂政治,误把一个男人连碰都不愿意碰她的举动当做了绅士与尊重,对这段政治婚姻开始有点认真的想要当做一场恋爱谈下去了。 可安妮公主青涩,并不代表其他情场老手的贵妇们也看不出此中猫腻。特别是那些一心想要转正当王后的情妇们。英格兰贵族最有名的标签,除了保守与基腐以外,还有毒舌。谁碰谁知道,哪痛往哪戳,从英国著名诗人王尔德老师的作品里就可见一斑。 在这样闲言碎语的强烈冲击中,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安妮公主,急需一件东西或者一件事情,来证明国王是爱她的。 于是,就有了这封写的清清楚楚的“致安妮”的情书。 情书里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见到我的爱人缺席,我至少得给她送去一些肉,以我的名义,那是给理查的雄鹿肉,这预示着,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你必然与我一同享用…… ……现在没有更多的可以给予你,我亲爱的安妮,但我愿意为我们共度良宵而许愿。你的r亲笔。” 象征着高档的红肉,在英格兰一直有“无坚不摧的爱情”的隐喻。 理查二世很喜欢猎鹿,既能表达自己的勇猛,也能表达他的爱,还能挑逗的暗示一些老司机对想要开车的迫切之情,这样的一语三关对于理查二世来说简直不能更棒。 但很棒的前提条件是写给第二任的情书不能被第四任看到,还被第四任以为那信是写给她的。 安妮公主装逼成反被打脸,自然不甘心就此罢了,她需要从国王身上找回她受到的屈辱。然后就有了汉普顿宫的日日不得安宁。 很显然的,这是一个套。 但到底是针对安妮公主,想让她出个丑;还是针对理查二世,后续有更深层次的阴谋……这个就暂时不得而知了。 只能知道全英格兰都因为这场drama而沸腾了,国王的真爱到底是谁的问题俨然已经成了如今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八卦。 “你觉得幕后黑手是谁?”奥古斯特也是八卦大军中的一员。 拉斐尔回了个不咸不淡的眼神:“我为什么要费神去猜这种无聊的争风吃醋?我看上去很闲吗?” 拉斐尔不仅不闲,都快要忙疯了,汉普顿宫离办公地点又那么远,每天他都是夜里去夜里回的。 奥古斯特:……怪我咯?! 虽是这么说,但拉斐尔还是满足了奥古斯特的八卦欲,和他稍稍探讨了一下这件事里到底藏着怎么样的争斗。 奥古斯特:“最简单的,谁获利,谁嫌疑最大。” “你竟然连王太后都怀疑?”拉斐尔给了奥古斯特一个“我敬你是条汉子”的钦佩眼神。 目前的结果是这样的:安妮公主终于从自欺欺人的幻想里醒了过来,意识到国王根本不爱她;玛丽小姐发现了父王对婚姻的不忠远比她以为的更早;王太后则顺水推舟,拒绝出席一场她本就不愿意出席的婚礼。 换言之,得利者是伊莎贝拉王太后,她终于可以不用去参加儿子又一场闹心的婚礼,此前她已经两次想要摆脱这样的尴尬而没能摆脱成功了。 “不不不!”奥古斯特立刻把头摇的像是拔浪鼓,“那从动机入手怎么样?你说会不会是有人不想要国王结婚,才闹了这么一出?” 拉斐尔语重心长的表示:“你觉得有谁会想要理查结这个婚?” 首先,教廷肯定是不想的,它们正在致力于把新教这种异端掐灭在萌芽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想看到新教国家结盟做大;其次,理查二世的三个儿女,谁也都不希望再有个后妈,或者更多的兄弟姐妹;然后,国王的那些情妇们都想自己被扶正,不想看别的妖艳贱货和国王结婚;最后,贵族阶级乃至全国都觉得国王有点风流过头,太不检点了。 甚至连国王自己都不想和安妮公主结婚。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令所有人都不开心的婚礼,除了安妮公主,不过如今看来,安妮公主大概也不会继续傻下去了。 奥古斯特重新点亮了头顶上的一个灯泡:“哦哦,我想到了,信才是突破口。之前是谁拥有那封信,又是谁把信交到了安妮公主手中,误导or迫使她还没怎么看呢,就在在茶话会上读了出来。” “第二任王后当年被斩首的理由,是与弟弟通奸,并计划暗杀国王。理查被伤透了心,虽然别人都说是理查炮制了这一切,只为能顺利迎娶第三任王后,但我却觉得不太可能,理查对第二任王后是动过真心的,执着了很多年的那种。他至今选择情妇的方向,都多多少少和安妮有些相似,不管是神态还是样貌。所以,虽然理查不想再看到有关于第二任王后的东西,却也没有毁坏,全都很好的保存了下来,交给了伊丽莎白小姐。” “利兹才七岁,又是那么一个性格,不可能是她。”奥古斯特立刻否定了,“肯定是她身边的人被收买了。” 拉斐尔顺着奥古斯特的话说了下去:“这种小角色查出来毫无意义,他们根本什么都不可能知道,或者已经被灭口了。” “那是谁把信给了安妮公主呢?” “安妮公主即将成为王后,王后的女侍官已经提前就位,照顾起了她的起居。在这些女侍官中,最受安妮公主喜爱的叫凯瑟琳.霍华德,她是第二任王后的表妹……” “!!!”奥古斯特激动的看着拉斐尔:“我觉得咱们破案了!” “……但凯瑟琳小姐一点都不喜欢理查。”拉斐尔大喘气似的这才把话说完。他不得不泼奥古斯特冷水,事情要是真如此简单,也轮不到奥古斯特来发现,“比起第二任王后可疑的浪荡罪名,凯瑟琳小姐更名副其实一些,在她短短的花样年华中,她拥有过的情史可不输于理查,甚至她还有过一段鲜为人知的短暂婚史。” 奥古斯特没问拉斐尔为什么能够知道那个婚史,他总觉得只要拉斐尔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拉斐尔不知道的事情。 讨论来讨论去,八卦的真相还是在原地踏步。一如拉斐尔在话题之初就有的精准评价——除了浪费时间,讨论这件事毫无意义。 面对失败,奥古斯特终于说出了他关注此事的真正理由:“要是能不结婚就好了。” “为什么?”拉斐尔问不解,“你同情安妮公主?恕我直言,虽然理查是个渣,但安妮公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在骗婚。这种情节和同性恋骗婚的威廉二世也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大家都不高兴,注定了也不会幸福,为什么一定要促成这场婚姻呢?” “唔,为了新教公国的友谊?”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奥古斯特看着拉斐尔的眼睛道,“两个国家结盟这么大的事情,却天真的觉得只依靠牺牲一个女孩子的幸福就能实现。” 如果理查二世会被一桩婚姻所拴牢,那他也就不是那个众所周知的杀妻狂了。 “让我考虑一下。”拉斐尔如是说。 然后,这一考虑,就考虑到了圣诞节,同时也是奥古斯特的生日。 面对早餐桌上被称之为“圣诞节各大宴会绝对不可或缺的甜点”,奥古斯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知道英国菜在现代就有黑暗料理的美名,却没想到在中世纪的时候还能更恐怖。 这道中世纪遗俗叫“蒸布丁”,名字听起来朴实无华,内容却丰富多彩。 主体是布丁,但内里却被水果和坚果撑的鼓鼓囊囊,还用面包屑镶了个边,在被推上来的时候,侍从官完成了这道“美食”的最后一个步骤,洒上白兰地,点燃。 对,点燃。 奥古斯特怀着毕生的勇气,去吃了一口这个窜着火焰的蒸布丁,然后他的嘴里就冒火了,被辣的。 你家甜品是辣的啊(╯‵□′)╯︵┻━┻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情书是真的,历史上亨利八世写给第二任王后的。当个国王也是惨,连情书都没有隐私权,被后世学者研究了一遍又一遍。 第21章 在毫无防备的吃下辣味布丁之后,奥古斯特整整质疑了三分钟的人生,心中的阴霾仍挥之不去。脑袋顶上每天起床时准会坚强站起的呆毛,在此情此景下都不禁弯了下去,一张吹弹可破的白嫩脸蛋上,除了懵逼,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三个问题: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到底经历了? 奥古斯特的意识至今都停留在布丁入口的那一刻,不适感席卷全身。倒不是说布丁有多难吃,讲真,如果把蒸布丁当做一道荤菜沾上黄油吃下去,味道还不错呢。 可奥古斯特是怀着吃甜点的心去吃的啊! 甜点! 首先、一定要! 甜! 谢谢! 放眼全球,奥古斯特只服大腐国厨子的创造力。 拉斐尔就坐在奥古斯特身边,明显在看热闹,还故意问了句:“你没吃过?蒸布丁是每年圣诞大餐上的必备甜点。” 这话就像是一道惊雷,解开了尘封千年的记忆。【喂 奥古斯特终于回想起来了,这个妹妹,呸,这种布丁他是吃过的。那个时候他脑子还没清醒,做什么都傻乎乎的,在吃了第一口蒸布丁后就哭了,扁着嘴,噙着泪,可伤心可伤心了。自此蒸布丁就从奥古斯特的食谱里被删了去,奥古斯特自然也就没了把蒸布丁当做传统节日食物的概念。 玛丽小姐见不得拉斐尔欺负奥古斯特,立刻拆台:“当年布丁哭的时候你明明也在,干什么旧事重提?” 朦胧的记忆因这句话而变得更加清晰。 是的,那个时候拉斐尔也在,不止他,还有玛丽小姐、王太后、黑太子以及奥古斯特的母亲——肯特的琼安,她在三十岁的时候依旧是整个英格兰追求者最多的大美人。奥古斯特高于皇室平均颜值线的外貌,大部分都要感谢来自母亲的基因改良。 琼安有一头到腰的栗色长发,眼睛湛蓝又深邃,鼻梁高挺,她用完美的容颜和身材充分诠释了何为英伦玫瑰。 奥古斯特至今都能回想起被母亲拥抱时的温暖,仿佛她依旧在他的身边。 直至琼安去世前,奥古斯特的两脚都是很少能够挨着地的,大部分贵族的孩子也都是如此,只不过抱着他们的往往是仆从,唯有奥古斯特是被母亲无时无刻的护在怀里。他就像是她最精美的手袋,走到哪里都肯定不忘记带上他。 记忆里,吃蒸布丁那次皇室成员齐聚红酒庄园,既是欢度佳节,也是给奥古斯特庆祝生日,那座庄园就是奥古斯特的生日礼物之一。 母亲请最著名的意大利画师,一起画下了奥古斯人生中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画里的背景就是一望无际的葡萄园和哥特式的主体建筑群,穿着迷你版袍子的奥古斯特被家人簇拥在最中间,呼吸着酒庄空气中散发的酸甜味道,仿佛每一口都有紫罗兰的醇厚,历久弥香。 “这就是奥尔吗?”少年的声音在奥古斯特的头顶响起。 黑太子用粗狂的声音回答:“对,这就是你的侄子,你喜欢他吗?” 琼安用鼓励的眼神,领着拉斐尔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奥古斯特粉扑扑的脸蛋,温柔开口:“看,他是不是很可爱、很好摸?别怕,他喜欢你。” 少年拉斐尔有着一张已经初见顶级美颜的脸庞,眼神却十分不友善,嘴角还没有如今的习惯性笑容,整个人就像是一株会移动的仙人掌,用尖刺包裹着全身,针对着世界。但那个时候的他是如此真诚,甚至不懂得怎么委婉的拒绝人,面对充满期待的嫂子,他只能十分勉强的把小侄子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最后,拉斐尔甚至带着奥古斯特去坐到了湖边的野餐布上,一大一小……认真的学着拉丁文。 ——拉斐尔对学习是有多执着?! 清风徐来,天鹅振翅,划过水岸线,直冲九霄,最后彻底消失在了蓝天下。黑发少年抱着金发稚童,组成了一副超越想象的美好画面。 但只有当事人奥古斯特知道,在他母亲转身的那一刻,拉斐尔就迫不及待、充满厌恶的把他举了起来,生怕他的口水流到自己身上。 奥古斯特轻的像是一片羽毛,他被悬空于湖面,也不知道危险害怕,只会咯咯傻笑。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奥古斯特还见过拉斐尔一次,彼时琼安已经去世,理查的第三任王后终于给皇室生下了一个男性继承人,举国欢庆,烟火放了一天一夜。只有小傻瓜奥古斯特一个人,还在执着的伤心着母亲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十六岁的拉斐尔冒雨前往了布里斯托尔,奉命探望只剩下孤身一人的侄子。黑夜的哥特建筑总是带着一丝阴森,仿佛随时都会有可怕的怪兽从阴影中咆哮而出。 古堡有多大、多空荡,奥古斯特就显得有多冷、多寂寞。 与拉斐尔年幼时是那么相似。 正是因为这份相似,想起了不太好回忆的拉斐尔,态度变得更加恶劣,他俯视着奥古斯特,故意嘲弄道:“小傻子,你害怕吗?” 奥古斯特却只会仰着头,不明所以的看着拉斐尔,说不出来哪怕一个简单的单词。 他不只是个小傻瓜,还貌似是个小哑巴。 拉斐尔继续恶劣的问:“本应该属于你的王位属于别人了哦,等那个别人将来长大了,他还会忌惮你的身份,时刻防备你从他手里抢走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你的叔父也不会再喜欢你,他有了自己的儿子。知道什么叫嫉妒吗?就是苦涩的味道。” 奥古斯特在对方故意露出来的可怕表情中,腾腾腾的跑远了。却在对方露出“果然如此,连傻子也会嫉妒”的笑容里,又腾腾腾的跑了回来。 这一次,还有着小坑的肉手里,多了一把糖豆。 第13节 “甜。”小小的男童第一次发出了声音,稚嫩又清脆,一双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的全是眼前少年的身影,他安慰着眼前的小叔说,“不哭。” 再然后,奥古斯特就从记忆里清醒了过来。 原来他和拉斐尔还有过这样的过去,怪不得拉斐尔如今对他这么好,终于找到真正的原因了呢。嘿嘿,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可爱啊,哪怕是个小傻瓜的时候也依旧很可爱呢。 拉斐尔坐在一边,打消了问奥古斯特在想什么的念头,就冲奥古斯特那傻兮兮的笑容,就知道内容肯定没什么营养。 在蒸布丁和回忆的双重刺激下,本来还因为醒的过早有些困顿的奥古斯特,彻底清醒了过来,终于有了精力参加属于他和耶稣共同的生日。 理查二世为侄子的生日宴会费了不少心,几乎请遍了上流圈里最顶尖的那一批贵族,不管大家内心是怎么想的,在那一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恭喜着年轻的公爵终于九岁了。温暖的大厅里充斥着水果的芳香,大部分味道都来自于一层又一层摆放着水果的水果塔。长长的矩形餐桌上,每隔一个固定的距离还会摆放一簇明快的花朵,照亮了宴会上绅士们的心情,也衬托了小姐们娇艳的容颜。 临行前,奥古斯特承诺给他的骑士和见习骑士们的事情,得到了百分之三百的实现。之前还有人失望于没办法在国王面前展露自己狩猎的能力,如今却早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一切只为你——”黑色长发的青年由远及近的走带,手里带着金色的镂空酒杯,脸上挂着礼貌疏远的高贵笑容,如蛰伏在皑皑白雪里的银狐,连血都是冷的。他看上去好像很好亲近,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升起一丁点的不敬之意。 他在奥古斯特眼前站定,远胜世人的面容,掩住了整个宴会的色彩:“——我的阁下。” 第22章 决定为奥古斯特的生日大操大办,这是理查二世的主意。但真正执行这个计划,并且把想法完美变成现实的,却是拉斐尔。 黑发青年无疑是极优秀的,这体现在方方面面,大到替国王处理朝政,小到为侄子精心准备一场宴会。大厅的布置奢华又不失品味,仆从的服务热情又井然有序,客人们无不交口称赞,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预订公爵阁下的下一次宴会邀请了。 奥古斯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两辈子是一直都很想要个这样的宴会的,高朋满座,古堡香槟。拉斐尔点出了让奥古斯特心花怒放的精髓——只为他。 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咋地? 也许在举办过无数次之后,奥古斯特会开始厌烦这样充满了虚假笑容和形式上和谐的宴会,但至少在他从未拥有过的此时此刻,他很喜欢这个独特的生日礼物。每一处都正正好的符合了奥古斯特的期待,无不体现着拉斐尔的用心与喜爱。 奥古斯特受到环境影响,这些年也渐渐变得越来越热情奔放,当他激动的想抱着拉斐尔亲亲时,他就真的扑过去把小叔抱了个够。 头一拱一拱的:“耶尔我要和你当一辈子的家人!” 拉斐尔本来还挺享受的,听到这句话之后唇角的弧度微微有所下降,他道:“可是我不想和你当家人啊,怎么办。” 奥古斯特一愣,然后就笑了。自古中二多傲娇,他懂! 不给拉斐尔辩解的机会,奥古斯特继续道:“你是不是偷了我的想法,要不然怎么能把我最想要的都一丝不差的准备出来。” 因为这也曾是我最想要的——这话在拉斐尔的喉头几经辗转,最终还是压了下去,他的眼神重新回到那个强大到仿佛无所不能的伯爵阁下频道,矜持的对奥古斯特笑了笑:“请把这当做与生俱来的天赋。我已经自动加大了你将来要给我的回报程度。” 奥古斯特一时为美色所迷,来不及思考就已经点了头:“当然没问题!哪怕现在要亲亲也可以哦!十个够不够!” 拉斐尔笑了:“我选择继续把这个惊喜留在日后。” 被拒绝的公爵阁下有点小失落。金色的呆毛耷拉了下去,表情中对亲亲的渴望却反而更加高涨,都快要溢出屏幕了,真的好想亲啊好想亲! 越是不让做的,越想做,无外如是。 然后,想干就干的公爵,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便快如闪电疾如风的亲了上去。拉斐尔的面颊有点凉,但却细腻滑嫩,还轻微的有些弹力,简单来说,口感一级赞!就像是亲了一块果冻,带着香甜到恨不能让人一口吞下的气息。 大概奥古斯特的速度真的很快,连一向武力过人、警惕机敏的拉斐尔也没能反应过来,面对被偷亲一事,他的态度特别正直:“这是你偷亲,不算在奖励里。” “可以可以!”自觉占了便宜的公爵阁下,如今基本就是“你是美人你说了算”的痴汉状态。 这对叔侄没能腻歪多久,真正的宴会就开始了。 宴会嘛,总离不开跳舞和吃食,在还不怎么流行自助餐、无法把两者完美融合在一起的中世纪,贵族们一般会选择先在无比长的长条桌上吃饭,然后稍事休息(绅士们抽烟,女士们换装补妆),再开始舞会。 餐桌桌面由猩红为底、金色为边的刺绣羊毛布覆盖,边角自然垂落,直至地面。羊毛布之上,还有加另外两层较短的白布。 奥古斯特以前看英剧的时候就好奇过这种布置是为了什么,如今正式破案,餐桌上多铺的白布,是为了在切面包用的木板被端上来后,更好的保护长桌的底部。也可以被当做餐巾放到膝盖上,解放双手,自由就餐。当然,每个人的餐盘中都还有正式的纯白餐巾,叠的就像是主教的帽子,照顾到了贵族们的方方面面。 长桌的尽头,有一个座面是封闭成箱式的高靠背椅子,那是国王的座位,象征着尊贵与威严。椅背上有橡树叶与百合花的拱券浮雕,好看是好看,坐上去的舒适度却不提也罢。其他人的椅子就摆放在台子的下方,形成一种群星拱围的感觉。 当所有人就坐后,就可以正式就餐了。 英格兰的料理富有无穷无尽的创造力,等级森严的就餐礼仪也是不遑多让。 奥古斯特在这里说的自然不是大家基本都知道的那些什么餐刀餐叉的摆放,和吃什么时必须要用几号刀叉的小儿科。他要说的是在中世纪时期,贵族们对不同肉食的切割方式都是不同的。 为此甚至有人专门出了书,来具体的讲述这项贵族们必会的技能。好比在罗素的《教养之书》里,尽是诸如“驯服这只螃蟹”、“断开那只麻鸦的关节”、“展示你的母鸡”等看起来有些搞笑又有些古怪的话。 中世纪的人们相信,在餐桌上对食物进行完美的切割,是一种骑士技巧的另类展示。在与国王同桌而食时,这种特殊的装逼技巧会达到顶峰,贵族们都想给国王留下自己勇武过人的深刻印象。甚至他们从小接受教育时学习这样的就餐礼仪,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在皇室举办的宴会上展示自己。 奥古斯特带来的见习骑士中,有个小男孩能把小牛的头切出十六个步骤,并且切线十分完美。令奥古斯特叹为观止,都忍不住想为这门行为艺术鼓掌了。 当然,没鼓成。奥古斯特右手边的拉斐尔及时制止了他。 奥古斯特不需要对理查二世展示什么,但他需要让在座的大贵族们看到全新的他,击破之前流传的格洛斯特公爵是个傻子的肆意八卦。 拉斐尔当然为奥古斯特特意准备了这样的展示空间。在一道道的美食里,会有一道特定的只能由国王or地位高的大贵族切割的肉食。也不知道拉斐尔是怎么和理查二世说,让国王同意了让奥古斯特代劳。这给了在座的贵族一个国王很重视奥古斯特的信号。 拉斐尔做的还远远不止如此,他不是个做好不留名的类型,他为奥古斯特做了多少,奥古斯特就肯定知道多少。 好比在切割方面,就是拉斐尔帮奥古斯特作的弊。 切割怎么作弊? 这个就要解释一下了,中世纪所谓的切割,其实和大众理解里的那种直接切,是不同的。贵族们不止要切,还要复盘,就是在切完之后重新摆盘,还要摆出高贵又漂亮的样子。简直有病。但这种有病的做法,却广为流行,哪怕是到了现代也一样。 奥古斯特得到了一只皇室标配的白天鹅,由于工程量巨大,需要提前准备,这也就给作弊留出了空间。 在菜品被端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即将完成的半成品了,奥古斯特需要做的步骤仅仅是“提起天鹅”。 “提起”是中世纪有关于最后一步切割的专业术语。 被重塑好的天鹅,头戴金色王冠,微微弯曲的脖子上挂着精致的花环,鸟喙甚至都镀了一层金。姿势庄重又矛盾,就像是芭蕾舞里濒死的天鹅,透着一种面对死亡的哲学。 咳,这话当然不是奥古斯特说的,是赞美他的那些贵族们用抑扬顿挫的咏叹调说的。 奥古斯特不准备对此发表任何意见,有些吐槽他只能留到自己的肚子里。 在体积庞大的天鹅身体里,藏着用烤燕麦粥组成的类似于馅饼的东西,酥皮为盖,盖上还配有皇室御厨苦心孤诣弄出来的面天鹅装饰。奥古斯特的任务就是提起这个盖子。在提起的瞬间,匣中物便会弹跳而出,引得在座的宾客惊喜的笑起来。 好吧,没什么好惊喜的,这种事情大家都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可他们依旧会很给面子的表示出适当的惊喜与笑容。 宴会的重头戏圆满结束,奥古斯特在英格兰最顶级的圈子里有了一个十分完美的亮相。 大家都在赞美公爵阁下天使的容颜、优雅的仪态以及超神的切割技巧,虽然流于表面,但这种形式对于初入社交圈的奥古斯特来说却是最重要的,那会为他以后的贵族人生打下坚实的基础。 拉斐尔费心准备了这一切,给奥古斯特、也让奥古斯特给别人留下了毕生难忘的回忆。 宴会之后是舞会,伴随着燃烧了整整一夜的盛大烟火、唱诗班集体吟唱的《赞美颂》以及在圣诞树下堆积成山的双重礼物,奥古斯特迎来了他九岁的人生。 拉斐尔搂着奥古斯特一起站在阳台上看礼花,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圣诞礼物送完了。准备好拆你的生日礼物了吗?” “!!!” 【妈妈我要娶这个男人!】的九宫格再一次开始在奥古斯特的脑海里魔性循环。 第23章 拉斐尔送的生日礼物有点迟,一直到来年的1月6日才让奥古斯特得见真容。 那天正是国王婚礼请柬上的日期,贵族们衣轻乘肥,前呼后拥,早早的就前往了圣詹姆斯宫,把正门口前的街道堵的满满当当。淑女们比着衣服首饰、鲜花帽子,绅士们默默打量着老对手的骑士调动以及是否更换了更贵更好的马车。这些贵族一生中除了比富以外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好追求的了。 圣詹姆斯宫前的皇家卫队差点被这些人逼疯,却还要保持波澜不惊、不辱皇室高贵的表情。 奥古斯特站在宫内的高处往下看,默默替可怜的卫队骑士们配了音——我40米的大砍刀呢?让我砍死那个装逼货! 咳。 结束大门前的彼此折磨后,贵族们就会在侍从官的带领下移步宫内的宴会厅,一边享用茶水点心,一边稍事等待。 圣詹姆斯宫的规模相较于怀特霍尔宫和汉普顿宫来说无疑是有点小了,幸好,能够受邀参加国王婚礼的国内外大贵族也不算多,勉强可以承载这次的客流量。不过众人的心情都因这份拥挤而变得不算太美丽。 大部分贵族的表情管理学还是满级的,但还是有少数情绪激动的贵妇故意选择了带上比上坟还要沉重的表情。与拥挤无关,而是情人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自己。哪怕全欧洲都知道理查二世是个渣,但他依旧是不少人心中的完美情人,不管是无知少女,还是风韵熟妇,总在和他深入交流过后不自觉的对他开始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像是曾经流行过的以花花公子为男主的小说,她们无可救药的憧憬着自己会成为男主风流史的终点,殊不知自己也不过是过尽千帆里的那个帆。 没有人可以令理查二世改变,连他自己都赞同这个观点。 奥古斯特不需要在宴会厅等待,也就不用去看这一出闹心的大戏。 奥古斯特随拉斐尔提前一天就已经入住了圣詹姆斯宫。这里理查二世名下一座十分重要的宫殿,是“the senior palace of the sovereign”,也就是传说中的主宫。简单来说,圣詹姆斯宫才是主位娘娘,像怀特霍尔宫啊什么的只是妖艳贱货款的宠妃,没事干的时候可以睡着玩,可一旦遇到结婚啊、洗礼啊、接见外国君主等一系列大事,还是要用到主位娘娘才能显出那份尊贵。 不过,就像是大部分索然无味的主位娘娘一样,红砖建筑的圣詹姆斯宫也并不太得国王宠爱,如不遇大事,理查二世一般是不太想来这里居住的。 天知道理查二世当年修建圣詹姆斯宫是为了什么。 “他让克伦威尔没收了那么小教堂的财产,英镑多到没处花,当然要到处搞事情。”玛丽小姐对自己的父王充满了嘲讽。身为阿拉贡公主的女儿,玛丽小姐是坚定不移的天主教支持者,很反感新教,更反感国王借着新教的名义没收天主教教堂的财产。 这个教,那个教的,听的奥古斯特云里雾里,不都是信仰上帝吗,为什么还要分出这么些枝节来? 其实如今伦敦的政治气氛已经算是好的了,早些年在理查二世还没决定修身养性的时候,他掀起的血雨腥风才叫乱。奥古斯特知道的不多,哪怕知道了,也不太能理解那些举动背后的意义。好吧,纵使能理解,奥古斯特也无意陷入宗教之争。他尊重别人的信仰,只是他自己不会去信而已。 奥古斯特如今住在约克馆,那里是理查二世特意留出来的寝宫,专属于奥古斯特。透过格鲁吉亚式上下滑动的窗户,就能看到对面专属于圣詹姆斯宫的鹿园。那正是理查二世曾承诺要带奥古斯特去的狩猎场,如今奥古斯特只能望园兴叹,遗憾错过。 这天早上,拉斐尔敲响了奥古斯特的房门,亲自为奥古斯特系上了一对他带来的宝石袖扣。那扣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是鲜亮如新,款式也十分百搭。 奥古斯特很惊喜:“这就是你说的今天会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礼物不在于贵重,而在于心,那对袖扣一看就经常被拿出来把玩,肯定是主人的心爱之物。拉斐尔将它送给他,代表着拉斐尔信任他能珍而又重的对待,这是他的荣幸。 本来想说“也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如果你不喜欢,可以随时扔掉”的拉斐尔,停顿了有整整三秒后,才找回声音,干涩开口:“这其实是我误会过的一个人送给我的遗物,我和她也没见过几面,以前是我不想见,后来是……不敢见,再后来就见不到了。我每次看到这袖扣都会觉得烫手,可又控制不住的想看,所以,送给你吧。” 带着我和她最深的祝福。 古老又陈旧的庄园里,层层叠叠的帷幔后,躺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枯黄的头发,憔悴的面容,无不显示着她生前遭受了病魔怎么样的可怕折磨,她用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对神父说:“求你,上帝,我曾与魔鬼做了交易,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也不敢求他的原谅,只求您能保佑他,求您能看顾他,我的……谢谢您,万能的上帝。” 据为她进行临终忏悔的神父说,她是带着笑容去世的,手握袖扣,仿佛和上帝达成了什么协议。 所以,无论如何,神父都希望拉斐尔能收下这对袖扣,那代表着一个人对生者最大的祝福与爱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每当拉斐尔握住那对袖扣时,他总感觉袖扣在发烫,灼热刺手,却又让他自虐一般不敢放下。 直至今天,拉斐尔才第一次对人吐露心声。 其实连拉斐尔自己的都没想到他真的会说出来,奥古斯特就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拉斐尔变得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倾诉欲。不过,这么一席话已是拉斐尔的极限。不等奥古斯特有所反应,他就做了总结陈词,“我相信它有着神圣的力量,而你比我更值得拥有它。”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专注又虔诚。 “我会帮你保管好它的。”奥古斯特郑重其事的对拉斐尔承诺,“当你想要回它的时候,你可以随时对我说。” 他们交换的仿佛不是一对袖扣,而是神圣的承诺。 第14节 奥古斯特体贴的什么的都没有问,也不会去莽莽撞撞的好奇,因为有些回忆是只属于一个人的、极其私密的东西,他不知道也不会死,可被逼着说出来的人却会生不如死。 所以…… “开心点吧,耶尔,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快乐,就像是每个人一样。” 拉斐尔俯身,抱住了奥古斯特,没什么理由,想抱就抱,他说:“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不开心呢?” 因为我上辈子就认识了你啊,你的话里总是充满了愤怒与暴戾,在我的想象中你就是个爱昂着下巴、摆出一副瞧不起人模样的小混蛋,你不会笑,总是冷冰冰的。这辈子再重逢时,虽然你学会了笑,却依旧没学会什么是开心。 所以:“我想你开心。” 拉斐尔在奥古斯特耳边吹了口气,带着酥麻的暧昧,如羽毛滑过心尖,让人战栗,他说:“我也是。” 真正的生日礼物,当然不是那对拉斐尔早上起来时,突发奇想要送的袖扣。而是当所有贵族从宴会厅移步皇家教堂后,一起懵逼的听国王在圣公会的坎特伯雷大主教面前,握着安妮公主的手说:“不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我都会坚定对你此生至死不渝的信念……” ……从今天开始,你——安妮公主——就是我的妹妹了。” “what?!!!” 第24章 说好的婚礼成了认妹仪式。 大概正应了那句有情人终成兄妹吧……咳,中世纪的贵族们没听到这么洋气的理论,只能摆出一副始料未及的表情。更有人当场就想摇晃着国王瘦弱的肩膀咆哮“你几把在闹哪样啊?谁会认自己的未婚妻当妹妹,你倒是给我举个例子出来”! 理查二世很淡定,他之前杀妻再娶,不也没有先例可循?但他还是照样做了啊,因为他是国王他说了算!要什么前例?! 不仅如此,理查二世还煞有介事的给安妮公主戴上了一顶精致的宝石王冠,封了她一个“国王的姐妹”这种奇葩头衔。 至于婚礼…… 国王表示,什么婚礼?我有说过吗?误会了吧?我们之前一直在准备的就是认妹仪式啊,看我真诚的眼神!哦,你说请柬上的内容啊,那是实习侍从官犯的一个小错误,我已经口头批评过他了,再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吧,谁还能一辈子不犯错呢? 背锅侍从官:没错,是我印错了。 “英格兰和克里维斯的关系,就像是我和安妮一样,是兄弟,是姐妹,愿友谊长存,亲情永驻!”理查二世还即兴来了段慷慨激昂的演讲,顿时就拔高了这个认妹仪式的神圣感—— ——个鬼哦! 面对国王这样的睁着眼睛说瞎话,教堂下面的贵族们能怎么办呢?唯有鼓掌而已,还要纷纷点头附和,是是是,亲情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羁绊,是上帝赐予人类最宝贵的财富。克里维斯小公国派来参加公主婚礼的使者,对此也只能咬牙认了,毕竟是他们家公主先表示不想结婚的。 是的,是安妮公主主动对理查二世提出来的。她没说这个主意的来源,理查二世也不想追究,只很高兴的当即就拍板同意了。 奥古斯特看了眼拉斐尔,他百分百肯定这是拉斐尔做的,他自己都承认了,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拉斐尔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说动安妮公主其实很简单,她并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同意用假画像来促成这桩相当于把自己当货品交易出去的联姻。她也许曾因为痴迷理查二世而做了些蠢事,但退团保智商啊,等她意识到爱情就是一场海上的泡沫,还没有一块面包来的有实用价值后,她就果断抽身了,安妮公主就这样高高兴兴的说服了国王,高高兴兴的成为了王妹,她甚至给每个“亲戚”都准备了见面礼,奥古斯特和拉斐尔也没落下。 拉斐尔挺直着脊背和奥古斯特并排坐在观礼席的第一排,看上去再一本正经不过,但是在衣袖有技巧的遮挡下,他其实一直在悄悄把玩着奥古斯特的小肉手,仿佛那是一个多么好玩的玩具,他的嘴唇近乎没动,却也清晰的发出了声音:“你的生日愿望成真了。” 吹灭生日蜡烛用以许愿的传统由来已久,虽然在中世纪的时候那其实只在神圣罗马帝国流行,可却不代表英格兰的贵族们就对此一无所知了。 奥古斯特生日那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老管家的殷勤期待中,吹灭蛋糕上的蜡烛。他闭眼许愿,再次对上帝说,希望仁慈的他能够阻止理查二世这场注定不能给任何人带来幸福的婚姻。即便奥古斯特心里很清楚,上帝并不负责帮人实现生日愿望,但他还是许了。 然后,拉斐尔就用事实告诉奥古斯特,神做不到的事情,我能。 “开心吗?”拉斐尔问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低头,心头有百般的滋味,他说:“明明应该是我让你开心的。” “我很开心啊。”你开心,我就开心咯。 奥古斯特很认真的想,拉斐尔要是再这样甜下去,他就真的要控几不住记几的去日他了!这种想法超危险der!严肃脸! 理查二世还在很认真的进行着他的认妹仪式。之前对婚礼的准备什么都没白瞎,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头而已。仪式结束后的宴会照常举行,精致的法兰西菜肴,一直跳到天明的舞会,甚至连最后把食物施舍给教会粥棚的步骤都没有落下。 贵族们想开的速度比新出炉的王妹还快,毕竟他们本就不太想祝福这场婚姻,能不结自然最好,他们也没觉得白来,国王认妹也是件大事,对吧?!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比一开始参加婚礼时更加高兴了一点点的笑容。伊丽莎白小姐迫不及待的派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真的没有出席婚礼的王太后;包子王储还有些懵懂,只傻乎乎的喝着儿童饮料;玛丽小姐依旧板着脸,不过她破天荒的和她的男伴跳了第五支舞,这位男伴严格来说也算是皇室成员,他的外祖父是威廉二世的兄弟,据说他会继承兰开斯特公爵的爵位,到哪都爱带着一朵象征了家族的红玫瑰。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在这样一片祥和里,其实也有不和谐的音符,托马斯.克伦威尔部长便是其中之一。 克伦威尔是理查二世的宠臣,作为国王鹰犬的资历比拉斐尔还老。他获封了埃塞克斯伯爵,为理查二世张目,做过不少挨骂的事儿,好比力促国会通过了一系列有关于宗教改革的法案,也好比让玛丽小姐恨之入骨的,没收了英格兰境内大大小小四千座教堂的财产。 简单来说,这位大人的权利地位曾比拉斐尔更高。 一个“曾”字,道出了多少辛酸。克伦威尔没什么根底,唯一的倚仗便是国王的宠爱,人生如履薄冰,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然后,他就真的踏错了。 这事儿其实才过去没多久,但却是理查二世最痛恨的——正是克伦威尔帮助安妮公主在画像上造了假,公主是他推荐的,画师也是他推荐的。 可想而知,当理查二世满怀激动,带着昂贵的女士黑貂皮大衣,乔装去罗切斯特先睹美人风采时的心情有多卧槽。说好的“超越了马特小姐,就想太阳遮蔽了月亮的光辉”呢?这几把也是真的敢吹啊! 马特小姐是法兰西如今一个红的如日中天的女歌剧家,美到模糊了性别、震惊了欧洲,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为她疯狂。 理查二世心知肚明所谓的“超越了马特小姐”肯定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说法,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加工!渣的特别纯粹的理查二世,吓的连夜就乘船跑回了伦敦,顺便厌弃了胆敢欺骗他的克伦威尔。此前屈居第二的拉斐尔便趁势崛起,成了新的权势顶峰。 克伦威尔骑虎难下、束手无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硬着头皮继续用新教公国的友谊来说服理查二世。他坚信等结了婚就好了,日久生情嘛。 结果等啊等,却等到了国王和公主拜把子的消息。衬的之前进退两难的他宛如一个智障,不得不看政敌与政敌把酒言欢。 最终,克伦威尔还是没能忍住,他叱咤伦敦这么多年,对旁人的权利挑衅早就没了什么耐心,他走到拉斐尔身边,诘问他:“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拉斐尔无辜反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部长大人。我该说什么?” “我曾以为你虽然与我不和,但也只是新教内部权利更迭的问题,没想到你竟然会去对保守派摇尾乞怜!”克伦威尔年轻时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深深的得罪了天主教派,也就是旧教、保守派,随便怎么称呼。他只能把自己标榜为彻头彻尾的新教派,促进和克里维斯的联姻,也是想进一步加深新教在英格兰的影响。 如今这个计划说成功也成功了,说失败却也失败了。盟友拉来了,功劳却没算在克伦威尔的头上。 克伦威尔还听说,拉斐尔为了巩固地位,甚至不惜帮助诺福克公爵等保守派重新接近理查二世,令国王的信仰再次受到了动摇。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面对克伦威尔气急败坏的咒骂,拉斐尔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因为克伦威尔对于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他干嘛要把一个将死之人看在眼里?拉斐尔优雅一笑,欠身,并未打算做任何解释,只是说:“您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那么恕我失礼,我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不等克伦威尔回答,拉斐尔已经自顾自的转身离开了,一如他说的,他并不在乎克伦威尔说了什么。 各种重要的事情.奥古斯特阁下,正在等着拉斐尔过来找他,并神神秘秘的说:“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猜到了我就告诉你。” 这种伪命题换成谁都会生气,只有拉斐尔特别,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理查说等过几天事情结束就补上之前的承诺,带你去鹿园,对吗?” “你怎么知道?”奥古斯特一脸见鬼的表情,这也太料事如神了。 拉斐尔抬手,用冰凉的手指坏心眼的捏了捏奥古斯特的脸颊:“你以为是谁提醒的理查?” “啊啊啊,我要在伦敦住到地老天荒啊,不回布里斯托尔了!”奥古斯特特别严肃的开始考虑起了这件事的可操作性,毕竟布里斯托尔没有拉斐尔。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亨利八世确实是封了自己的第四任妻子当”国王的姐妹“,是已经结婚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文中把这种改变提到了结婚之前,总觉得既然当妹妹也行,那完全没必要结婚啊,为什么要让渣男祸害一个除了照骗也没做什么的妹子。 第25章 古今中外,无独有偶的都对鹿这种生物有一种奇怪的自然崇拜,坚信鹿是王权的象征。 中国是逐鹿中原,英格兰则是亚瑟王传奇中一头怒刷存在感的白色牡鹿(雄鹿,有角)。在东西方文化交流还没那么频繁的时候,双方就已经有了很多相似的约定俗成,好比同时存在于东西方神话里的一场滔天洪水,很难解释这种默契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英格兰的国王or女王,因此总是分外迷恋猎鹿这项活动。 好吧,是整个英格兰的贵族都很喜欢,一个最简单的数据就可以说明这种影响有多大——在全英格兰只有几百万人口的当下,英格兰境内就有两千座以上的鹿园。这种规模对比,也就只有无处不在的教堂可以与之比拟了。 因这份奇特的恋鹿癖,英格兰甚至衍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法令,好比“皇家鹿肉执照”。一直到1997年,这个执照才终于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生命力之顽强让人瞠目结舌。 “皇家鹿肉执照”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种皇室的变相补偿,对其他人自愿or非自愿的放弃在伦敦市内及其周边皇家鹿园猎鹿权利的补偿。 有执照的人(主要是贵族、官员和高级神职人员)可以在每年得到定量的鹿肉,当然,是需要付钱的。 这其实也是贵族们赚钱的方式之一,他们用执照低价买到皇家鹿园的鹿肉,然后再高价卖给有钱却没有地位还一味追求高贵的商人们,通过这种反季节、无地位差别的销售形式,来合理合法的养活自己的一大家子。 奥古斯特对此能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他也有“皇家鹿肉执照”。即便奥古斯特并不住在伦敦,但他应该享受到的“权利”却是一项都没有少的。 事实上,在奥古斯特全年的总收入中,执照所能带给他的英镑占了不小的份额。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解释一下,奥古斯特为什么对鹿园之行如此执着。准确的说是对去伦敦皇家鹿园执着。他得到了执照,换言之就是在没有国王允许的情况下,他私自去皇家鹿园活动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好比文艺复兴时期的著名作家莎士比亚同学,就曾因为偷偷猎鹿而被抓起来过。 奥古斯特完全能够理解莎士比亚这种不惜坐牢也要去做的冲动,他也有,特别是在他住到圣詹姆斯宫之后。每天看着对面覆盖有众多常青树、开阔的绿地以及湿地湖泊的圣詹姆斯鹿园,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折磨。 狩猎大概是写进男人骨子里的一种天性,哪怕是上辈子宅男如奥古斯特,也对追逐高贵的牡鹿充满了兴趣。 是的,是“追逐”。 至于能不能猎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现年九岁的公爵阁下,看着试衣镜中自己的小短腿,对未来很是绝望。再帅的骑装被他穿上之后,都只能诡异的体现出一种被动萌,连戴在头上插着一根金色羽毛的法式男帽都充满了无法形容的q感。 奥古斯特严肃的问他的服饰顾问.老管家:“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没什么威慑力?” “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它很适合您啊。”老管家发自真心的赞美,大概哪怕奥古斯特穿上皇帝的新衣,他都会赞美那是上帝的杰作。 奥古斯特指着窗户下面,从院子中走过的王储理查,这个小包子也对鹿园之行充满了期待,最近每天都坚持要穿着骑装才肯出现在餐桌上。 在包子王储看不到、但奥古斯特居高临下能够看到的地方,不少女仆都在尖叫,这样的王储好萌啊好萌。大部分东西被制作成迷你尺寸之后,都会顿生一种萌感。穿着儿童骑装的王储正是其中之一,还十分的没有自觉,总以为他自己那叫帅。 面对这种强有力的说明,老管家依旧能面不改色的说:“您和王储站在一起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奥古斯特想了想,觉得老管家说的有道理。 直至……在整装待发的那天早上,再次带上男伴、一直在端着傲慢的玛丽小姐,难掩激动的挨个亲了他和王储一人一口。 穿着类似骑装、一大一小的两个贵族男孩,一起仰头看着玛丽小姐,脸上有着一模一样的懵逼。 一个人生经验:可爱x2,并不会让可爱一号显得威严,只会引起大于2的可怕效果。 奥古斯特与王储侧脸互相看了眼彼此,默默的、默默的挪开了与对方的距离,眼底带着说不上来的对自家兄弟的嫌弃。 理查二世哈哈大笑,只看热闹,并不准备施以援手。 这次的猎鹿队伍浩浩荡荡,包括国王新认的姐妹安妮公主在内,皇室成员一个都没落下,国王亲近的贵族大臣们也纷纷带上了家眷。连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的王太后都难得到了,只不过她一点骑马的打算都没有,她只想两手插在黑色貂皮的暖手捂里,披着配套的斗篷,看着她的儿子和孙子犯傻。 对于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造过反的王太后来说,儿子和孙子猎鹿的样子确实只能被称之为犯傻。 这个面向十分平和的小老太太,一边撸着猎犬的毛,一边对奥古斯特鼓励道:“你们高兴就好。” 奥古斯特总觉得他依稀从慈祥的老祖母眼里看到了本不应该有的戏谑。 “需要我给你一个建议吗,宝贝儿?”王太后笑着问奥古斯特。 “请。” 第15节 “不要和丽兹比猎鹿,哪怕她比你小,还穿着裙子。”王太后对孙儿辈还是有所偏爱的,至少这种话她不会对王储说。 平时看上去毫无存在感的伊丽莎白小姐,在上了马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犀利,射箭果决,在身经百战的骑士、猎犬以及狩猎随从的衬托下,一袭红裙如火的她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个,举手投足间的飒爽英姿,帅到让人合不拢腿。 说好的尽受欺负的白莲花一般的小可怜呢?摔! 身为国王的女儿,哪怕是名义上的私生女、王储的女侍官,伊丽莎白小姐该受到的教育也是一样不差的,甚至她比大多数贵族小姐们都优秀,还努力。 只不过伊丽莎白小姐平时的行事风格太过低调,又有强势的玛丽小姐冲锋在前,这才给人造成了一种伊丽莎白小姐是透明人的错觉。唯有与她一起狩猎时才能明白,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国王的女儿,虽沉默寡言,却心有一片海的那种。 奥古斯特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自取其辱的硬要比试。毕竟他此前七年是个傻的,骑射是最近一年才练起来的,他要想赢过伊丽莎白,除非开挂。 挂君有个响亮的名字——拉斐尔.莫蒂默。 “你想怎么赢?” “不赢。不丢人就行。”奥古斯特还没那个脸真靠作弊去赢自己的堂妹,他只是不想太丢人。 “……”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的不争气充满了深深的无奈,却又有点想笑,“好吧,如果你只是这个要求,那你完全可以自己满足自己。” “欸?” 在狩猎开始之后,奥古斯特很快就明白了拉斐尔的意思。 首先,骑士们名下的猎物数量都会算成领主的,奥古斯特只用骁勇善战的骑士长安德烈一人,就可以把现场大部分养尊处优的贵族比成渣渣。 其次,鹿园里的鹿大部分都是人工圈养的肉鹿,存在意义和家禽差不多,本就是为了养大后再吃掉的,平时被仆从喂惯了,根本就不怕人类;鹿本身又经历了一夏天的牧草投喂,以及冬季来临前疯狂的坚果脂肪储存法,大部分都胖的跑不动;再加上有骑士在一边掠阵,驱散鹿群,逐个击破,那么多人围住一只鹿,傻子都能狩猎成功。 奥古斯特遇到了好几回这样的傻鹿,无论奥古斯特带人靠的多近,鹿都很少有跑的,还有一只甚至傻乎乎的朝着奥古斯特就横冲直撞的跑了过来,撒娇求投喂。 奥古斯特:…… 虽然想也知道,理查二世这次连三岁大的王储都带来了,更不用说那些穿着大裙子连走路都困难的贵族小姐们,从一开始猎鹿之行就注定了是一场哄小孩和淑女玩的游戏,鹿园里肯定是没有任何危险动物的。但没有危险,和主动送货上门,还是有区别的吧? 幕后的准备团队敢不敢走点心?! 第26章 然后,奥古斯特就下马和傻鹿斑比玩了个爽。 至于说好的猎鹿……那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欸。这一定是鹿星人的阴谋!玩到最后,奥古斯特甚至生出了养这头鹿的冲动。 高大的骑士长一直沉默的陪在奥古斯特身后,时刻警惕着周围,生怕有别的猎物突然冲出,工作量比奥古斯特在马上时多了不少,却也不见他抱怨,或者出声催促奥古斯特离开。直至奥古斯特真的要领这头鹿回去了,骑士长这才不得不开口进行劝阻。 “为什么?”公爵阁下问。 “如果我们把它带走,那他的爸爸妈妈找不到它了,会着急的。”骑士长这样柔声回答,生怕破坏了年幼的公爵的童心。 早就没童心的奥古斯特回了骑士长一个眼神死的表情:“我看上去像是那种很好哄的七八岁小孩吗?” “不,阁下,您今年九岁了。” “……”再拆台咬你哦! 拉锯战僵持不下,骑士长最后只能道出了真正的原因:“这是肉鹿,养它有点丢脸。” 鹿一直到现代都是可食用的肉类,只有一部分品种才是禁止捕猎的保护动物。事实上,英国的专家甚至曾因为国内的野生鹿太多,而鼓励过猎杀野生鹿群,用以保护生态平衡。在还没有迪士尼、没有《小鹿斑比》的中世纪,对于大部分贵族来说,这些肉鹿和家养的鸡鸭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一种瘦肉更多、油脂更加细腻的高级红肉而已。 家长会给孩子买小猫小狗当宠物,但是很少买小牛小驴当宠物,对吧?肉鹿的印象就属于后者。 兼之贵族这个特殊群体一直都是吹毛求疵又闲的蛋疼的,连别人在不同的舞会上穿了同一条裙子都会开讽,就更不用说是奥古斯特这种情况了。 奥古斯特低头,摸了摸一点攻击性都没有、还很喜欢他的傻鹿,最后在骑士长心疼到差点就说出“管别人怎么说呢,你想养就养吧”的前一刻,奥古斯特点头同意了,打消了养眼前这头傻鹿的想法。 如果奥古斯特只代表他自己,他可以不畏人言,甚至是去直接怼那些贵族,我就喜欢养,怎么了?但他如今并不只代表着他自己。奥古斯特是黑太子唯一的儿子,是嘉德骑士团未来的主人,是格洛斯特、布里斯托尔以及剑桥三郡的领主,他不能让他们因为他的一些无意之举而遭受非议。 决定了之后,奥古斯特就立刻起身离开了,免得自己后悔。 傻鹿没搞清楚状况,还追着奥古斯特跑了一会儿,被侍从几经驱赶才依依不舍的停在了树林边,直至一直看着奥古斯特的队伍离开了它的视野。 奥古斯特回到休息厅时,拉斐尔刚刚短暂结束了和权贵们的应酬,此前他们一直在玩一种奥古斯特完全不懂规则的名叫扔旗的中世纪游戏。见奥古斯特回来,拉斐尔特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亲自把奥古斯特从马上抱了下来。 “怎么了,你看上去有点低落。”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的观察总是体贴入微到深想会觉得有些可怕的地步,哪怕奥古斯特嘴角的弧度下降一度,他都会有所察觉。 奥古斯特摇摇头,没说话,他不太想谈论这件事情,不想让自己显得像是一个得不到玩具也要发脾气的小孩子。 “好吧。”拉斐尔没坚持问,他总是能把握好谈话的尺寸,在该追问的时候坚持,在不该问的时候快速换个话题。拉斐尔在抱过奥古斯特之后就再没把他放下,一路抱进了温暖的休息厅,在一众休息的女士们好奇的眼神中目不斜视的走过,直奔更加私人些的偏厅。自有拉斐尔的副手帮忙收尾,解释公爵阁下太累了,困得都有些睁不开眼,这才让众人重新恢复了嬉笑,表示理解,小孩子嘛。 偏厅的布置仿的是波斯风格,到处都是软垫和异域情调的流苏,专门供小孩子嬉戏打闹玩的,累了躺倒就能睡。房间里不止有玩具,还有一些更适合小孩子看的插画书籍,更有王储强烈要求给准备好的有关于东方的书籍。 奥古斯特停顿了一下,总觉得送点心的男仆特意说的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不过,当奥古斯特陷进软垫堆里之后,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瘫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他真的有点累,只不过刚刚因为心情激动而没有注意到。拉斐尔比他还了解他。 “一会儿还出去吗?”拉斐尔一边给奥古斯特解披风外套,一边问他。 老管家和贴身男仆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被抢了工作什么的真的好忧虑。 奥古斯特摇摇头,他已经没兴趣出去玩了:“你出去的时候帮我和安德烈他们说一声吧,他们可以自由活动,玩的开心点。” “好的。”拉斐尔完全没觉得由他一个伯爵只传达这么一个信息有什么屈尊降贵的,在给奥古斯特脱完衣服之后,他开始给抱着书看起来的奥古斯特喂坚果。奥古斯特很喜欢吃杏仁,咔嚓咔嚓,咀嚼的速度奇快无比,越看越像金红色的蓬松尾松鼠。 喂着喂着,奥古斯特就习惯性的眼睛不离书了,只单纯动动脖颈去追逐拉斐尔飘忽的投喂技巧,然后挪着挪着,就被拉斐尔亲到了额头。带着某种微凉又甜蜜的感觉。 “嘿!”被戏弄了的奥古斯特反而一下子就控制不住的笑了。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生理反应,有点生气又很想笑,早把一开始的低落情绪忘的一干二净。他扔下书,翻身跨坐到了拉斐尔身上,威胁道,“让我吃不到杏仁,信不信我吃了你啊!” 拉斐尔干脆乱没有形象的躺倒,摆出一副“任君品尝”的无赖样子。 奥古斯特更生气了,身子前倾,在真的准备去啃拉斐尔一脸口水的时候,被老管家的咳嗽声惊醒了过来。 老管家在一边看的已经胆战心惊了,总觉得这对叔侄的互动发展很迷。 拉斐尔见好就收,重新起身,在把奥古斯特放回到了一堆软垫里后就准备离开了:“如果实在太累就睡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回来。” 奥古斯特盖着小毯子,有一眼没一眼的开始看手里的图画书,看着看着就真的在软垫堆里睡着了。 出了门的拉斐尔则在把奥古斯特的话转达给他的骑士长安德烈后,顺便有技巧的询问了一下奥古斯特之前的不开心。 “能请你把那头鹿具体的样子给我说一下吗?” “恩?”骑士长警觉的看着拉斐尔。 “既然奥尔喜欢,哪怕不能养,也不能让人杀了它,对吧?”拉斐尔道,“我会命人找到它,送出鹿园的。” 骑士长这才点了点头,耐心的描述了一下那头鹿的样子,然后把它傻乎乎追着要吃的事迹重点强调了三遍。 拉斐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总觉得这头傻鹿在自投罗网方面,和某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 奥古斯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身边蜷缩着睡的小脸红扑扑的包子王储。奥古斯特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来的?不过这也终于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做梦梦到暖气片,两个小火炉抱在一起互相取暖,能不热嘛! 奥古斯特和王储的贴身男仆一直尽职尽责的守在房间里,见奥古斯特醒来,便想要上前询问。 奥古斯特摇摇头,指了指还在睡的王储,小心翼翼的抽身,主动和自己的贴身男仆去了隔壁洗漱,顺便在闻讯而来的老管家的建议下,换了身衣服,以便参加晚上的全鹿宴。 “耶尔还没回来吗?” “应该快了。”老管家道。 隔音效果不算好的隔壁,突然传来了一声比较激动的尖叫:“什么?陛下和凯瑟琳在一起了?你真的看到他们打野战偷情了吗?” “……”那一刻,场面无比尴尬。 老管家很生气,觉得对方破坏了他们家纯洁无垢的公爵阁下,生硬的解释了一下,希望奥古斯特能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词汇。 奥古斯特却反而在想一个问题,他叔父也一把年纪了,大冬天还这么拼,到底是不怕冷,还是觉得摩擦可以生热? 咳,未免尴尬,在洗漱完之后,奥古斯特就打着看夜景的名义,去了休息厅外面。 “啊,下雪了。” 圣诞节没能如约而至的漫天大雪,在迟到了几天后终于纷扬而至。伴随着一阵马蹄声,狩猎归来的贵族们成群结队的回来了。醒目的猩红色骑装、紧身马裤配齐膝长靴,在猎犬与仆从的簇拥下,满载而归的众人由远及近的出现在了奥古斯特的视野。 马队最前面是地位最尊贵的国王;猎物最多的是年仅七岁的伊丽莎白小姐;最反常的是与红玫瑰男伴你侬我侬的玛丽小姐……但奥古斯特却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拉斐尔。 头戴黑色毡帽,踏马而来,风吹起他绣着银边的披风,如神话里的凛冬神祗,高贵又不可侵犯。 第27章 不管是何种活动,最重要的存在意义,最后总能被奥古斯特归类为吃。猎鹿之行也是一样的,篝火烧烤,油滋滋、香喷喷的全鹿宴才是最令人期待的。 鹿肉的味道还是不错的,肉质鲜嫩,口感极佳,有点类似于牛肉,多汁味美。用罗素书里的话来说就是:“与热乎乎的牛奶麦粥一起食用,将它呈献给陛下,是令人愉悦的享受”。再夸张一点的说法就是:“这是属于上帝的美味佳肴,是伟人的食物。” 奥古斯特是没尝出来那么多感触啦,他只是单纯觉得烤成金黄色的油酥皮不错。 谢天谢地这一次的宴会不再是有关奥古斯特,公爵阁下只需要表现的说过得去就行,贵族那一套繁琐的礼仪就交给他叔父理查二世来装逼吧。 鹿肉作为一种高级红肉,在狩猎后的宴会上具有一种等级划分大于吃肉本身的仪式性。仿佛每个参与其中的贵族都生而知之的明白自己属于哪个等级、切割鹿肉时该遵循何种角度顺序以及不同的人会得到不同的哪一部分的肉。 奥古斯特可以负责任的说,他就不知道。 为奥古斯特上菜的贴身男仆对奥古斯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来奥古斯特需要学习的课程又要加上一项了。 ……在中世纪想装个逼都不容易。如果有幸能回到现代,再看到哪个种马小说里,说从未接受过礼仪教育的主角,却能表现出令仍惊叹的贵族仪态时,他一定糊那本书一脸!中世纪的装逼,并不只在言行举止,他们蛇精病连什么人吃什么部分的肉都有严格的制度,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你来蒙一个我看看! 要不是奥古斯特是个小孩子,又有人所共知的那傻乎乎的七年,以及拉斐尔坐在他身边似笑非笑的威胁眼神,奥古斯特早不知道要被群嘲到什么份儿上了。 心好累。 咳,从别人的八卦里,奥古斯特顺便明白了一件事,他之前遇到的鹿之所以都那么一脉相承的傻,不是因为幕后团队准备的不走心,而是太走心。 为了狩猎能力不同的贵族们都能体会到不虚此行的乐趣,鹿园管事将鹿和其他猎物按照品种、温驯程度等人为的分了好几个等级,圈养在不同的区域。鹿园管事事先已经和贵族的骑士们沟通过了,什么样的水平去应付什么样的区域狩猎,这样大家都满意,还安全。 奥古斯特结合多方信息,默默给自己今天遇到的情况评了个级……大概和三岁的包子王储是一样的。 此种待遇可不多见,连小女孩遇到的都会更高级点。 或者这么说吧,奥古斯特觉得管事那里的等级划分大概是这样的:超危险——危险——普通——弱——比奥古斯特和包子王储更弱。 就傻成斑比那样追着奥古斯特要吃的鹿,放眼整个鹿园,大概也就仅此一头。 奥古斯特无处可以宣泄这种被小看了、且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只能应付这种等级的残酷现实,最后气的猛戳包子王储的脸。王储喝着碗里的牛奶麦粥,有点懵懂的仰头看着堂兄,任由堂兄揉扁搓圆,好脾气到让奥古斯特反而有点不舍得继续下手了。 拉斐尔不得不在与人谈笑的空档,把奥古斯特的手从王储的脸上拿了下来,顺便在他耳边提醒:“一会儿的甜点是由鹿角和覆盆子果冻制成的,你要是不想吃,就最好现在多吃点。” “!!!”鹿角和覆盘子果冻是什么鬼?! “还有一道果味馅饼,但里面放了肉馅。”拉斐尔一脸沉痛的表示,今天的甜点基本都不在奥古斯特的食谱上,“驯鹿奶酪倒是还不错,口感像糖浆,也没有奇怪的辅料。” 第16节 奥古斯特虽然没有直接说嫌弃,但明显加快了吃肉的速度,想要尽快吃饱,逃脱甜点的噩梦。 最终,甜点没上来。 因为宴会在进行到一大半的时候,助兴的游吟诗人没按照套路的开始了编故事,指桑卖槐。不过奥古斯特的肉也没算白吃,在别的贵族不得不饿着肚子围观由此展开的骂战时,奥古斯特已经酒足饭饱,用最饱满的精神状态,闪瞎了一群劳累一天并不善于忍耐的贵族的眼。 游吟诗人在含沙射影着帝国风云,好比国王突然认了未婚妻当妹妹,其实是因为他劈腿了别的美人。凯瑟琳.霍华德,一个胸大无脑、与“水性杨花”的第二任王后同出诺福克公爵府的知名花瓶。 但这话语里背后所代表的其实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三角恋,而是宗教之争。 场面变得很难看,越来越多人被拉下了水。包括拉斐尔,他宗教立场的飘忽,成为了别人攻讦他的手段。 拉斐尔曾成功做到让新教的人以为他是新教支持者,让天主教派的人以为他是天主教支持者。有人讽刺他这是投机,借此来暗喻理查二世,希望他能不要再继续摇摆立场。 理查二世在宗教信仰上,真心不是一个多么立场坚定的国王,谁对他有利,他就信谁。第一任王后是天主教,所以为了顺利娶到第二任王后,理查二世就选择了新教;后来为了娶第三任王后,他又拒绝承认他和第二任王后的新教婚礼是合法的;如今嘛,他认了新教公国的安妮公主当王妹,貌似又有向新教倾斜的意向。 天主教派不愿意看见好不容易拉拢回的国王琵琶别抱,就也学着克伦威尔,找了个美人来引诱花心的国王。 新教一看,这还得了?能忍?开撕吧! 然后,就撕了起来。 江湖谣言,拉斐尔便是这次帮凯瑟琳和理查二世从中牵线的人,所以拉斐尔也不幸躺枪。 奥古斯特没关注其他,只默默在心里记下了一笔,如果情况属实,那么这大概就是他叔叔又要重新开始亲近天主教派的前奏了,奥古斯特在很多事情的决策上也就要开始有一些变动了。好比→_→他封地里那座停停修修、修修停停的百年教堂,大概又可以开始动工了。 最后吵到国王动怒,宴会才终于不尴不尬的草草结束。 王太后精神不济,早早的回宫睡下了,没看到这场大戏,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理查二世一路阴沉着脸,直到回了王宫也没有好转,只叫上了拉斐尔去他的书房,完全没管自己的子女们是否还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饿着肚子。 玛丽小姐对此颇有经验,还没回宫就已经让人备好了热热的食物。 即便玛丽小姐嘴上的话依旧不好听,但伊丽莎白小姐和包子王储还是一起笑嘻嘻的给了玛丽小姐一个大大的拥抱。玛丽小姐还在努力嫌弃着他们有失体统,却也没有拒绝那份在寒冬中的温暖。 外面是白雪皑皑,王宫内是壁炉焰焰。有钱就是好!【喂。 奥古斯特也被强迫着一边烤暖,一边喝了些燕麦粥。玛丽小姐坚持认为奥古斯特并没有吃多少东西。 “我还不知道你吗?竟喜欢些奇奇怪怪的东方菜。”玛丽小姐在没见到奥古斯特之前是很想他的,但等见了面、见多了之后,就变成了想数落他,从“早睡早起能害死你吗”到“不许挑食要营养均衡”! 包子王储胆子大一点,在玛丽小姐这么说之后,还敢和回到王宫后又缩回壳子里的伊丽莎白小姐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玛丽小姐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在说我坏话!” 包子王储就这点好,从不撒谎,他大大方方的交待了:“玛丽你明明也更喜欢吃法国菜,奥尔怎么就不能有所偏爱了?我觉得东方菜挺好的。” 奥古斯特终于回想起今天下午他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是什么了:“你们都知道我喜欢吃中餐?” “为什么不?”王储奇怪反问。 “你以为王宫最近每天餐桌上固定会有的几道中国菜是为了谁才出现的?”伊丽莎白小姐一唱一和。 “……”奥古斯特以为那是为了照顾拉斐尔的口味啊,他还为此庆幸了好久。 玛丽小姐直接上手捏了捏奥古斯特滑嫩嫩像布丁的脸颊:“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傻布丁。父王有事没事就爱把你挂在嘴边,你的那些小爱好你还以为是个秘密吗?我敢打赌你这次肯定也带着你的床头读物,《马可.波罗游记》,恩?” “!!!”奥古斯特的心中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决定垂死挣扎的问一句,“耶尔、耶尔也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啊,我一直觉得他喜欢上中餐是受你影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奥古斯特的脑海里被这一个字霸屏了。他其实早就该意识到的,拉斐尔认识以前的那个他,甚至可以说是很了解那个他,他当着拉斐尔的面骤然改变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并尽力掩饰着这种过去的喜好。这不明摆在告诉拉斐尔,我有问题吗? 最可怕的是,这个有问题是出现在手机已经剧透过奥尔穿过来的这个敏感点上。两者前后相差不到一年,他恢复智商又恰好在一年前…… 妈妈,救命qaq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吃肉分等级,不同的人,吃不同位置的肉,这是真事儿,不是蠢作者编的。具体可参考中世纪罗素的《教养之书》注释2:鹿园分猎物等级,这个是蠢作者的个人猜想与杜撰,请勿当真,么么哒。 ps:本文cp拉斐尔x奥古斯特,坚持1v1不动摇,he,内容以轻松软萌为主,想争取在冷冬时节当一块暖暖的小甜饼,比心。 第28章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拉斐尔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意识到拉斐尔有可能明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还那么迁就他,奥古斯特就忍不住再一次回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让他之所以在知道自己的短信之友不是中二病而是蛇精病后,会那么忌惮拉斐尔的往事。 拉斐尔曾说过他在宴会上因为口音问题而被人嘲笑、造谣。 奥古斯特当时回的是——so? 也不知道拉斐尔从这一个单词里脑补出了怎么样曲折的深意剖析, 反正在那之后他就再没有提过这件事, 直至两人已经又对话了大概半年左右,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拉斐尔突然来了条——嘲笑我口音的人现在也尝到被人嘲笑是怎么样的滋味了。可惜, 我能想开的事情,他大概是没办法想开了。毕竟他那么在意名声,而我活着就是为了恶心那些讨厌我的人。 奥古斯特出于好奇问了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本以为只是中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 无外乎在同学面前丢了个脸什么的。 谁承想…… ——我努力和他做了朋友,多方照顾, 种种纵容, 满足所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些年一味的捧杀下来,惯的他越来越肆无忌惮, 终于踢到铁板,再不能翻身。如今我只需要从容抽身,笑看他自我毁灭就好。在别人口中,我是仁至义尽,不仅以德报怨, 大度的原谅了他曾经的嘲讽,还做到了一个朋友能做的一切。我其实也没有过分报复他,对吧?他对我做了什么,我就对他做了什么,只不过只有他觉得人言可畏。 奥古斯特以前看过一个调查问卷,大意是说有个连环案杀人凶手再次作案,但是当主人回来时,他却拿着刀坐到了衣柜里,问这人为什么这么做。答案是他想享受主人打开柜门那一刻的惊悚表情。 对于这种享受型的变态来说,他不怕辛苦,也不惧耗时,只想自己的精神得到最大的愉悦。 不敢说拉斐尔这条短信能和那种变态比肩吧,但至少已经有了这方面的预兆。这么记仇,肯定是天蝎座。中二病+天蝎座,大写的灾难啊。 ——什么是天蝎座? 哦豁,中二病竟然不搞星相学,不科学啊。奥古斯特在反复阅读过中二病的短信后,得出了“上条内容只是对方臆想出来的报复结果”这样“严谨”的结论。毕竟他和中二病只当了不到一年的短信之友,哪里来的苦心经营多年呢? 奥古斯特终于放下了对手机对面中二病小朋友的担心,但还是难得多嘴问了一句——有这想象力,去写小说好不好,何必浪费大好的灵感来当中二病? 中二病正处于越进化越蛇精病的岔路口,奥古斯特虽无意当对方人生道路上的指明灯,却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有美好生活的孩子误入歧途,他开始试图给对方寻找一些更适合对方的事情去做。 有事情忙起来,也就没空中二病了。 奥古斯特自己就是如此,当他投身于用摄影机去发现世界的美的活动中之后,他就从黑暗中二病进化成了文艺男青年,心里只有诗与远方,再没了毁灭地球。 结果如今看来,拉斐尔虽然确实是看了很多小说——连陪奥古斯特去伦敦的路上都不忘拿本骑士小说阅读——但该蛇犯的蛇精病也是一点没少。 那个作死的贵族的故事大概也是真的,毕竟两个世界的流速有可能存在差异。 奥古斯特忍不住把作死的他代入了被拉斐尔记仇的贵族角色里,他们同样得罪了拉斐尔,同样被拉斐尔不计前嫌,像是奶茶一样的捧在手心,最后的结局嘛…… 想到这里,奥古斯特无论如何都想不下去了。一句话,就问你怕不怕吧?!反正奥古斯特是快自己吓出神经病了。他真的受不了这种,在以为对方对自己好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时候,被冷不丁的捅一刀,那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了。 城市贵族套路太深,他惹不起,只想回乡下。 然后? 然后奥古斯特就真的跑了呀。 公爵阁下平生只会一样打击乐器——退堂鼓,技巧绝对是业内翘楚。连夜就马不停蹄的带人搬回了汉普顿宫,根本没打算给这件事情任何发酵、喘息的机会。 恰逢国王震怒,下了死命令让拉斐尔彻查全鹿宴上带宗教节奏的人,必须在一周内解决问题。拉斐尔分身乏术,奥古斯特又有王太后相帮,一退一进,在拉斐尔周旋于贵族之间调节人民内部矛盾的时候,奥古斯特已经麻溜的和国王辞了国王不同意也得同意的行。 王太后其实早就想走了,要不是碍于奥古斯特也在伦敦,她过完圣诞节的第二天就该启程回赖辛堡了。 不过多留也有多留的好处,她比往年多去看了好几回她的“亡夫”。 这是伊莎贝拉王太后减压的不二法门,能让她消去一身戾气,化身孙儿辈面前慈祥的发糖老祖母。“亡夫”对此可谓是出力颇多。 但是对于被迫见面的前前国王来说,这却无疑是一架开往地域的马车,今年还尤为的漫长。 “你、你竟然还没走!”威廉二世早就被他的妻子吓破了胆,要不然他之前也不会宁可自杀也不想再见到伊莎贝拉王太后。 王太后每回来伦敦必造访伦敦塔,这已经固定环节了。 “你猜我这次还会来几回?”拄着一根细长的特制拐杖王太后笑了,眼神未变,依旧是那么平和,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举手投足间那种小变态的感觉,与拉斐尔的从容有很多相似之处,又或者可以说是拉斐尔自小从王太后身上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牢房内跳跃着火焰的阴影中,是魔鬼的灼红叉戟在无限放大。 “你把我的三个儿子都变成了那样,你以为我会就这么容易的放过你吗?” “害他们变成如今这般扭曲模样的是你!是你造的孽!是你不会教养孩子!他们想要杀了我,还囚禁我,他们都该下地狱!” “明明是你!”差点害死理查。王太后再也忍不住了,这是她的爆点,一戳一个准。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厚颜无耻,才能说出这样推卸责任的话。当年若不是他放纵他的情夫差点、差点……理查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荒诞无稽的样子。 “你以为你就十全十美了吗?”威廉二世也豁出去了,“若你和天使似的,威廉为何与你反目?理查为什么根本不听你的?因为对于那对冷血的兄弟来说,他们才是彼此眼中的亲人,你伊莎贝拉算什么?!” “是的,我有罪。”王太后低下头,她从未否认过这点,并一直在积极寻求着救赎,“我越恨自己,就越恨你。” 因为正是过去的威廉二世,才造就了如今扭曲的伊莎贝拉王太后。 王太后曾在群臣面前放弃公主与王后的尊严,跪下苦苦哀求她的丈夫,她的理查快死了,一直在喊痛。可她的丈夫呢,只是甩下一句“丢人”就冷漠的转身离开了。她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流干了眼泪。 那一夜,伊莎贝拉公主死了。 那一夜,法兰西母狼睁开了她的眼睛。 王太后突然笑了,在冰冷的囚室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她说:“看我尽顾着和你聊天了,都忘记让你和你的小宝贝们打招呼了。别怕,我不会弄死你的,我们在上帝面前发过誓的,不是吗?不论富贵还是贫穷,不论疾病还是健康,都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威廉二世却更想王太后弄死他,可惜他还是激怒失败了。 据说前前国王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双眼麻木,不管是谁靠近他,他都会疯了一般的抗拒,扭打,甚至是虐打自己。 王太后却反而心情很好,出奇的好,哼着歌,泡着茶,甚至送了朵漂亮的鲜花给奥古斯特。 “走吧,我的小王子。” “您看上去很愉快。”奥古斯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祖母有这种间歇性突然高兴的毛病,在某天早上起来,你就会发现她仿佛变得格外的美丽,像是回到了二八年华,犹如少女一般天真。 “因为能去小王子你的城堡里做客啊。”王太后如是道。 祖孙俩人就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包袱款款的告别了伦敦,在有轨马车的技术支持下,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回到了奥古斯特的布里斯托尔堡。 奥古斯特本来还想带上玛丽小姐和伊丽莎白小姐一起走的,但她俩都没同意,反而想要挽留奥古斯特在伦敦多住一段日子。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能依依惜别,互相邀请对方过段时间再聚,好比去个外郡的庄园度假什么的。 等回到自己的地盘、又有王太后作陪后,奥古斯特被提起来的心才终于稍稍放下了些,他开始返回头去想发生在过去几十个小时内的疯狂事。好比他有没有可能是误会了拉斐尔,拉斐尔是不是其实没那么讨厌他,真的只是单纯想和他从短信之友发展成现实中的好基友…… 可如果拉斐尔别无恶意,那拉斐尔为什么在一开始不直接和他挑明关系呢? 再结合过去自己那些刀刀见血,戳心戳肺的毒舌之言,连奥古斯特自己看了都想砍死自己,更遑论是拉斐尔了。 这得多心大才能和那么一个毒舌的他,生出当朋友的感情? 除非拉斐尔他眼瞎。 拉斐尔眼瞎吗? 对啊,他瞎啊。 第17节 远在伦敦怀特霍尔宫的拉斐尔,放下了有关于奥古斯特安全回到布里斯托尔堡的报告,对于他来说的娱乐时间结束了,他正准备投入到新的工作中。 有个热爱搞事情的上司,真的很麻烦。 “砰”的一声,闯入书房的玛丽小姐,将手中的文件砸到了拉斐尔的书桌上:“你是故意把布丁气走的?” 该搞事的上司有个更爱搞事的女儿,麻烦翻了三倍。 拉斐尔直截了当的承认道:“不是气,是让他自愿离开。” 如今伦敦正值多事之秋,奥古斯特这样一个人人都想啃一口的肥崽公爵,真的不太适合待在伦敦,等一切尘埃落定,他自然有办法让奥古斯特再回来。 “你让他走,他就走;你让他回,他就回。”玛丽小姐环胸,面带讥讽,“你以为你谁啊?上帝吗?” 拉斐尔没有反驳,只是从容不迫的说了句:“那让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最好不要时间太长!”玛丽小姐的威胁一向是诚意十足,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时候,会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和在奥古斯特面前那种有点骄矜的小傲慢有着云泥之别。 “你很在乎他?”拉斐尔反问,如果关心,前些年怎么不见玛丽把奥古斯特接来伦敦? “当然!”前些年玛丽小姐不愿意奥古斯特来伦敦,是因为那个时候像白纸一样单纯的奥古斯特并不适合伦敦这个波谲云诡的名利场。但如今不同了,奥古斯特“病”好了,变成了一个正常人,也就是说他早晚有天要长大,他需要尽早的熟悉游戏规则,才能争取在未来的某天成为制定游戏规则的人,“你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 拉斐尔看着书房窗边摆放的一个青瓷花盆,那里有他特意栽种的、还没有破土的观赏植物。他用低沉的嗓音,古老又婉转的语调,字正腔圆的说了一句陌生的文字:“待到陌上花开……” 第29章 ……可缓缓归矣。 连奥古斯特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又要去伦敦了, 还是不得不去的那种。 就在王太后在布里斯托尔做够客, 刚刚启程回到自己在乡下的古堡的一周后,奥古斯特正在如常的欣赏胸肌以下都是腿的骑士们训练,听唱诗班的小天使天籁一般的合唱时,他收到了快马加鞭来自伦敦的一封烫金邀请信。 国王又要结婚啦~(≧▽≦)/~ “哈?” 接到这个消息时,奥古斯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抬头看了看刚刚初春的天气, 在和贴身男仆几经确认后, 才再次相信了如今确确实实才二月份, 距离国王上次没能结成的婚礼不过一个多月, 种马成精的国王就又要结婚了。 算上和安妮公主那次失败的婚姻, 这已经是国王的第五次婚礼了。 理查二世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能折腾?当个从一而终的好爱人是有多难?怀特霍尔宫的夜晚,不抱着个人睡格外冷还是咋地?! 不管如何吧,结婚狂又又又又要结婚了, 身为格洛斯特公爵的奥古斯特不能不给面子。 奥古斯特总有一种时空逆转、昨日重现的错觉,仿佛曾经的伦敦之行不过是一场梦, 如泡影, 似虚幻,如今才是实打实的即将启程。 连老管家的台词都没变:“国王的使者马上就要到了。” “……”还来?!奥古斯特不死心, 虽然他觉得答案百分之九十九只可能是那个固定的人,但他还是抱着“万一呢”的天真想法问了句,“哈,这回总不能还是耶尔了吧?毕竟他是那样的大忙人。” 老管家怀着沉痛的心情表示:“是他。” “……能装病吗?” “不能。” 对话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辛辛苦苦几个月, 一朝回到解放前。该来的还是会来,躲也躲不掉。 本来还挺焦虑的奥古斯特,在意识到他根本玩不过蛇精病、并且对方已经马上就要抵达布里斯托尔堡之后,他反而渐渐淡定了下来。就是那种在临考前一分钟明白已经于事无补,心里只能想着“那就开开心心的上吧”的坦然,反正……他不上也没别的办法了啊。 不就是被报复吗?他认了! 左写,任尔东西南北风,右写,我自烂泥躺倒,横批,你高兴好。 善于自我安慰的奥古斯特,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其实他早就该有这个觉悟了,不是吗?既然做错了事,那就该承担后果,别玩什么虚的,错了就是错了,他认错,他反省,他弥补,有什么事就、就…… 等见到拉斐尔似笑非笑的表情时,还是会小腿肚子打转啊嘤嘤嘤qaq……连os都很没有出息的变得磕绊起来了呢。 拉斐尔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上前一把抱住了奥古斯特,呼吸着奥古斯特身上一万年不变的香香软软的奶香气,左右贴了贴嫩滑的小脸蛋,他甚至还表示他给奥古斯特从伦敦带了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我、我会的。”不喜欢也会努力喜欢上的! “我很想你,你想我吗?”拉斐尔笑着问。他把奥古斯特抱在腿上,双双坐到了椅子上,仿佛他们一刻也没有分离,还像在伦敦时那么亲密。 这种时候奥古斯特敢说除了“想”以外的答案吗? 他当然敢啦。 “很想啊。” 看,和“想”不一样吧。 “乖。”拉斐尔笑着摸了摸奥古斯特特别难狗腿的狗,“你抱起来轻了一点,有好好学习吗?” “……”请问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因果?我不好好学习和我轻不轻有一英镑的关系?我这么轻只是单纯被吓的吃不进去饭好吗?!茶不思饭不想的。 拉斐尔主动换了个话题:“今天晚餐吃什么?” “中餐。”奥古斯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爱咋咋吧,我就一生放荡不羁爱中餐,一口气请了仨中国厨子! “我真高兴,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奥古斯特:总觉得这句话里充满了嘲讽的味道呢。 但最终叔侄二人还是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奥古斯特生生吃出了最后的晚餐的悲壮味道,在长桌的这头,他含泪吃下他最喜欢的糖醋里脊,别了,肉。 席间,拉斐尔还问了奥古斯特一句:“怎么今天不见唱诗班伴奏?” 奥古斯特筷子用的溜到飞起,正在妄图努力撑死自己,听到拉斐尔的话后,还是不可避免的抬起头愣了一下:“……你对我的生活很了解?” “对啊。”拉斐尔已经丧心病狂到根本不打算掩饰他的控制欲了,无论是奥古斯特的喜好还是他的作息,拉斐尔早已经烂熟于心。 奥古斯特不得不下定决心去面对现实了,他严肃的说:“晚饭之后,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拉斐尔依旧笑眯眯的。 在晚饭面前,别无大事。 奥古斯特吃了个溜圆,顿生出自己其实有着无限潜能的可怕错觉,他是说,他连这么多饭都不知道吃进了哪个黑洞里,他还能怕一个小小的拉斐尔? 对啊,他怕啊qaq 装满了手装书的书房里,只有壁炉中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奥古斯特以一种小学生认错的态度,乖乖垂头站到了大气的实木桌前,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拉斐尔反客为主的坐在靠背椅子上,问奥古斯特:“知道错了?” “知道了。” “错哪儿了?” “……”奥古斯特从小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提问方式了,感觉这种问题特别讨嫌,还容易让他一不小心就交待出更多的问题。但是面对拉斐尔,奥古斯特也只能很怂的有问必答,“我不该试图隐瞒你,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应该和你说清楚的。呃,你好,我是,呃,你懂的。” 拉斐尔两手相撑,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直奔主题:“你真名叫什么?” “我就叫奥古斯特。”奥古斯特是中英混血,英文名是他妈翻遍英伦上下几百年,才好不容易从罗马皇帝(……)里找到的一个富含美好祝福的名字,她希望她的儿子生而高贵。 拉斐尔点点头,比奥古斯特更像一个老油条:“什么时候过来的?” “胎穿。只是前七年没有记忆。”从始至终都是他。 拉斐尔很满意,大概是看在奥古斯特认错态度良好的份儿上,他也没怎么为难奥古斯特,反而有商有量的聊了下去,说话的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在和奥古斯特了解完基本情况后,他就决定放小孩子回去睡觉了:“充足的睡眠是身高的良师益友。” 就这么容易? 奥古斯特打死不信,他总觉得拉斐尔还憋着什么大招。 “我本来不想和你这么快就说这些的。”拉斐尔无奈,深深的看了奥古斯特一眼:“在你的理解里,咱们相处了多久?” “十几个月吧。”一年多的时间。 “在我的时间里,是十几年。”拉斐尔专注的看着奥古斯特,烟灰色的眼睛里有着说不上来的情绪,“你伴我走过了我的童年、少年直至成年,你的一个月,就是我的一年。如果没有这次穿越,你也许不需要应付我多久就能经历完我的一生了。” 对于奥古斯特来说也许只是很短的时间,但对于拉斐尔来说却是生命里的全部。 “怎么会?”奥古斯特这次是真正的震惊了,他虽然有过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有可能不太一样的猜猜,但也没有猜测过这么可怕的差距,他是说,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转瞬的回复,对于拉斐尔却有可能是心心念念盼了好几十天的东西。 不对啊,如果这样算,那时间轴就乱了。奥古斯特已经胎穿了八年,也不过才十九岁的拉斐尔却说与他通信了十几年。 奥古斯特转念又一想,觉得这样其实也能说得通。因为一如他之前看过的时间理论,时间并不是一条笔直往前的线,而是一个面,时间点并不存在驳论,是可以同时进行的。或者也可以这么理解,前七年奥古斯特是个傻的,那是因为他只穿来了一部分灵魂,从第八年开始,奥古斯特才完整的穿了过来,苏醒了记忆,拉斐尔也终于收到了那个跨越了时间长河的最后一条短信。 “你说的话确实不算好听,可那是我童年唯一能够有的正常交流了。”拉斐尔又多解释了一句。 “!!!”那一直害怕拉斐尔的他,岂不是会显得很渣? 拉斐尔拿他当童年唯一的朋友,他却、他却…… 拉斐尔闭上眼,往后一靠,摆出一副不想再多说什么、但确实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 等奥古斯特在看到拉斐尔千里迢迢,为他带来的礼物——满院子的鹿后,奥古斯特整个人都傻了。 这可是皇家鹿园里的鹿啊,拉斐尔说带来就都带来了,只为奥古斯特曾经有过的一丁点不开心。这样的用心,恐怕连奥古斯特的父母都做不到。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要伤害你呢?” 拉斐尔说的云淡风轻,奥古斯特却快要被愧疚感淹没了。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我只有你了,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你是抖m吗? 曾经的对话历历在目,一个不当回事,一个却把整颗心都捧了上去。拉斐尔简直小天使好吗?脑补过度中期还没过的那个貌似是他。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奥古斯特只能假装抚摸从鹿群里找出来的傻鹿斑比,来掩饰自己那一刻的僵硬。他甚至有点不敢看拉斐尔,他一辈子就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却交的乱七八糟的。幸好,他的朋友依旧愿意和他当朋友,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好人说:“跟我回伦敦,好吗?” “好!” 好人又说:“一直住在伦敦?” “好!好!” 好人最后说:“和我住一起?” “好!好!好!” 拉斐尔在心里回答了玛丽小姐一个月前的问题:=v=看,这不就做到了。 一如拉斐尔当年所做的那样,他可以耐得下心用大量的时间来铺垫,只为一件事——确保奥古斯特如今对他的态度。 智商、情商都不算高,还有点社交恐惧症的奥古斯特,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一把抱住了心目中的好友兼叔叔。他觉得他心里有两个小人,一个说,好想亲啊好想亲,另外一个说,好呀好呀。但最后也只敢脸贴脸的蹭蹭,有贼心没贼胆。 第18节 奥古斯特对拉斐尔郑重许诺:“我要和你当一辈子的好盆友!” 拉斐尔志在必得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第30章 拉斐尔在布里斯托尔堡住了下来。 奥古斯特也不再怕他, 反而每天主动凑上去, 两个人头顶着头的嘀嘀咕咕。 老管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能让奥古斯特前后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在怎么都想不明白之后,老管家只能把这归类为“真不愧是帝国最巧言善辩的马奇伯爵的能力”,只要拉斐尔想, 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任何一个人发自真心的喜爱。 黑色长发的青年安静的坐在壁炉边, 膝盖上摊开放着一本金线书, 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边的金发正太聊着天。 为了搬去伦敦, 奥古斯特公爵阁下彻底变成了一个大忙人。 毕竟这次不单单只是去伦敦参加国王的婚礼那么简单, 而是更类似于比较正式的搬去伦敦生活。虽然说奥古斯特每年肯定还是要回布里斯托尔的,巡视领地啊、晋升骑士什么的,但毕竟是生活重心是要转移到伦敦去了。 对于奥古斯特这种“有的是钱”的大贵族来说,他搬迁搬的最重要的不是物品, 而是人。 家具汉普顿宫内有更好的,衣服在伦敦可以重新做最流行的, 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的昂贵手抄书也可以重新拥有更全套的……但是人怎么办? 就拿最简单的仆从来说好了, 奥古斯特身边大到管家、小到园丁,都是黑太子为奥古斯特精心挑选过的, 就这样了依旧出现了当年害的小傻瓜版奥古斯特差点变成坑爹儿子的往事,可想而知如今剩下的忠仆有多难得,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在汉普顿宫再成功复制出这样一套班子的。 换言之,奥古斯特要搬走,就必须也把大部分的仆从带走。可是仆从们基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 他们走了,他们住在这附近村庄里的家人怎么办?一起打包?去了伦敦之后又该怎么安顿? 虽然这些事情有老管家和专业顾问会替奥古斯特规划考虑,可也需要奥古斯特自己做出最后的敲定。 仆从其实还好说,类似于厨子李那种,把他的妻子和女儿一起带走也就算是解决了问题,厨子李的妻子和女儿都可以在比布里斯托尔大了不止一倍的汉普顿宫找到适合她们的工作,以后李的女儿的择偶标准还可以从乡下放眼伦敦。皆大欢喜。 可是骑士和见习骑士们就不能这么一刀切了。 骑士们是奥古斯特的雇佣兵,本身就是背井离乡,在布里斯托尔为雇主卖命和在伦敦卖命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可重点是这些又名武装力量的骑士们应该怎么安置。汉普顿宫很大,却并不适合用来当练兵的地方,总不能让别人去做客时,也和奥古斯特一起欣赏骑士们的人鱼线吧? 见习骑士们就更复杂了,他们的父母大多都是奥古斯特三个郡县封地内的小领主,是奥古斯特的贵族附庸,送他们到奥古斯特这里学习,有点类似于家住在地级市,把孩子送去省会城市的重点中学的感觉,心里上并不会觉得离的有多远。 但是乍然搬去伦敦,也许冷酷的贵族父母对次子无所谓,但从孩子的角度来讲是很有所谓的。 拉斐尔就是个好例子。王太后作为他的母亲,对他不好吗?不可能吧?可是拉斐尔依旧养成了如今这么一个性子。见习骑士大多都基本都处在即将中二叛逆的敏感时期,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大堆可以预见的连锁性灾难。 奥古斯特愁的一宿一宿睡不着,都有青色的黑眼圈了,搬家可真是个麻烦事儿。 拉斐尔长叹一声,从背后很自然的搂住了奥古斯特,与他尽可能的肢体接触:“我想让你搬去伦敦,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你,而不是给你增加烦恼。” “我也想和你一起去伦敦……”照顾你。后面的话奥古斯特没有说出来,因为如今他和拉斐尔之间明显是拉斐尔照顾他更多一点。有此朋友,夫复何求?!“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我觉得值得。”也不会后悔。 “那你努力,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拉斐尔不准备主动给奥古斯特提供太多帮助,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也同意玛丽小姐的一些观点,好比奥古斯特需要去自己学习、主动成长。 这些麻烦的事情,奥古斯特在未来会经历很多次,甚至更加严重,把如今的第一次搬家拿来练手刚刚好。 当然,拉斐尔也不是全然看戏,他也会给奥古斯特一些建议:“你知道温莎城堡吗?” 奥古斯特当然知道。他一直觉得温莎这个名字有一种很优雅的感觉。从十二世纪上半叶开始,温莎城堡就成为了英格兰王室的主要行宫之一。温莎城堡所在的自治市镇温莎市,与伦敦其实只有大概20英里左右的距离,马车一小时就能够跑到。 黑太子的嘉德骑士团,就是在他还是英格兰国王时,于温莎城堡的一次比武会上成立的。 说起来,嘉德骑士团的名字来历也是因为这次贵族集会。 黑太子本来是打算叫圆桌骑士的,鉴于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骑士小说狂热者,他一直想象传说中的亚瑟王那样掌握一支世界上最优秀的骑士团。他觉得只有圆桌骑士这样富有意义的名称才能配得上他的骑士团。 但偏偏在那次比武开场前的舞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黑太子改变了主意。 当时黑太子正在和一位女伯爵跳舞,一个旋转用力,女伯爵所穿的吊袜带突然从裙子里掉了出来,看到的贵族和骑士无不在嘲笑这位女伯爵。黑太子一时生气,就把吊袜带捡起来并戴在了自己的佩剑上,并表示“心怀邪念者该感到蒙羞”。这句话后来还被特意刻在了骑士团成员的蓝金色徽章上。 黑太子因此决定:“别管什么圆桌骑士了,我要成立嘉德骑士。” 嘉德正是吊袜带的意思。 后来这位女伯爵成为了英格兰的王后,生下了奥古斯特。伦敦的贵妇们曾风靡一时的纷纷希望自己的生命里也能遇到这样一段浪漫的爱情。 咳,扯的有点远。 说回温莎城堡,那里曾是黑太子练兵的地方,绝对是个适合养骑士的城堡。在黑太子退位后,温莎城堡移交到了理查二世的手上,那个时候理查二世还和自己的第一任王后的凯瑟琳处于蜜月期,为了讨好王后,理查二世在重修温莎城堡时,便在最显眼的吊桥门上刻上了代表“阿拉贡的凯瑟琳”的石榴标志。后来帝后失和,凯瑟琳前王后搬出王宫,几年后病逝,在那之前她设法让理查二世同意了把象征了他们感情的温莎城堡交给玛丽小姐管理。 名义上温莎城堡还属于国王,但它实际的主人其实是玛丽小姐。 而玛丽小姐…… “她更适合在边境的城堡练兵、圈养骑士。在伦敦附近反而放不开手脚。如果你懂我的意思。”拉斐尔进一步介绍道。 “!!!” 奥古斯特秒懂,玛丽小姐其实很怕理查二世忌惮她。因为如今玛丽小姐能和理查二世还算“和平”的相处,完全是依赖于理查二世根本没把玛丽小姐当回事儿的沙文主义,他一直觉得玛丽小姐就是个小姑娘,顶多倔强了点,爱顶撞他了点,却并不会造成什么威胁。所以他可以纵容玛丽,不会真的动怒于玛丽一次次的与他争执。 可一旦理查二世觉得玛丽小姐其实早已经成年,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那玛丽小姐的那些争吵就会从父女不和,上升到挑战王权。那事情可就大了。 奥古斯特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了,他离长大到构成威胁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再加上他的骑士团其实挂着的是嘉德骑士团预备役的头衔,对于理查二世来说,那是他相依为命的哥哥的武装力量,他不会感觉到威胁,只会有被保护的安全感。 “我可以拿我在边境的城堡和玛丽私下交换!”奥古斯特名下的产业有很多,一处边境更大的城堡他还是能够换得起的。 拉斐尔一愣,他其实想说的是反正温莎城堡玛丽也没用,她那么疼奥古斯特肯定愿意借给奥古斯特。 没想到奥古斯特却无师自通了利益交换。比起打感情牌,明显是这种大家都不吃亏的方式更好些,互惠互利,还不伤感情。以玛丽小姐的脑回路来看,她也不会觉得她这样是被奥古斯特划分界限,反而只会欣慰于奥古斯特与日俱增的交际技巧。 为什么拉斐尔如此笃定?因为刚巧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住的地方解决了,却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本地的社交圈奥古斯特也并=不想就此落下。 贵族这个阶级是很矛盾,内斗的厉害,却又在关键时刻异常团结。奥古斯特不可能放任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人脉圈子再次回归与他生疏的状态。奥古斯特不傻,他深知这些都是日后他在伦敦站稳脚跟的资本。 所以,布里斯托尔这里势必是要留下一些心腹和骑士,替奥古斯特作为沟通的桥梁,也替他管理他的封地。 剑桥离布里斯托尔相对来说远一些,奥古斯特明显就能够感觉到他对剑桥的控制有点力不从心,远没有布里斯托尔和格洛斯特那般如臂使指。他绝对不能等他搬去伦敦后,让布里斯托尔变成第二个剑桥。 可是,留谁也就因此变成了一个大问题。 有些人受家庭拖累,没办法跟着奥古斯特走;有些人却一心想去更广阔的空间闯荡。但谁也不会、也不敢对奥古斯特这个公爵阁下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很容易就弄巧成拙,滋生出没必要的怨恨。 他才九岁啊qaq为什么要考虑这种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嘉德骑士团的名字由来是真的的,只不过主角不是黑太子和她的妻子。望周知。 第31章 公爵阁下的年龄, 就是薛定谔的猫。他需要几岁时, 他就是几岁。 当拉斐尔有意培养奥古斯特独立思考的能力,暂时并不准备对奥古斯特施以解决问题的援手时,奥古斯特会抽抽鼻子,蹲在拉斐尔身前,用四十五度最萌角度仰头看着他说:“我只有九岁啊!” 但是在拉斐尔希望奥古斯特能够好好学习拉丁语的时候, 奥古斯特却说:“我早就过了读书的年纪了, ok?” 在“小可爱”和“废柴大人”之间切换的特别流畅自然。 拉斐尔低头看书, 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见招拆招道:“你要是觉得自己是大人, 就老老实实去想人际关系该怎么处理;你要是愿意跟着孩子外表走,就给我好好学习,早睡早起!” 奥古斯特湛蓝的眼睛骨碌碌的开始转动,衡量着到底遵从哪个人设更划算一点。 奥古斯特不是不想工作, 而是人际关系处理真的很难,他知道拉斐尔是好意, 可是情商这种东西吧, 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啊。奥古斯特不仅说不来高杆的奉承话,还经常不自觉的得罪人。不是他吹, 让他得罪全英格兰的贵族,绝对比让他人见人爱来的容易。 奥古斯特也不是不想学习,而是拉斐尔要求太变态。以前上学的时候,100分满分,奥古斯特一般能拿80到90, 但拉斐尔的要求却是120。人干事? 智商是无法改变的,情商却可以刷出经验。 于是乎,奥古斯特义正言辞道:“教练,我想工作!我是个成年人了!”毕竟……他无论如何早上都起不来啊!小孩子要被管着早睡早起,大人却可以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诶嘿。 拉斐尔从厚重的书中抬头,一双如雾都伦敦烟灰色天空的眸子里,有着奥古斯特看不懂的深意,他审视着他,上下打量了奥古斯特的小身板一遍又一遍:“你确定?”如果成年了,就可以做些成年人才能合法做的事情了吧? 奥古斯特时灵时不灵的幸运值,在那一刻终于眷顾了他一回。虽然他不太懂拉斐尔的言下之意,但他总觉得没有什么好事。赶忙摇头,他反悔了! “世界这么大,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学习嘛,经历过题海战术的奥古斯特表示无所畏惧;至于睡眠,把卧室门一关,拉斐尔哪知道他几点睡几点起哦。 拉斐尔说不上来失望或者不失望,只重新看起了自己手上仿佛魅力无穷的书,顺便以一种决定的语气,一锤定音道:“既然决定当个乖孩子,就去把羊皮纸上那一页的拉丁语都背下来,晚上我来检查。” “晚上?” 拉斐尔侧视,给了奥古斯特一个大大的微笑:“顺便监督你睡觉。” “……”麻痹啊,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了是吗?!“不不不,我再想想我的年龄吧。” “可以。”拉斐尔在这点上还是很好说话的。 未免拉斐尔继续又想出什么变态的招折磨他,奥古斯特赶忙开口,准备掌握话语主动权:“说起来,你为什么对我的功课总是这么执着?” 就奥古斯特和拉斐尔此前其实并不算长的相处来看,拉斐尔问的最多的就是有关于奥古斯特的学习问题,比黑太子和家庭教师都要关心。导致奥古斯特有段时间做梦都是梦到拉斐尔穿着紧身的马靴马裤,拿着一根小牛皮鞭子,高高在上的坐在王座上。 本来应该是污力涛涛的一个嘿嘿嘿的场景,却被拉斐尔一句“你到底会不会背这个单词?”而破坏殆尽。 然后,奥古斯特的梦就醒了,被吓醒的。 没穿紧身马裤马靴,也没有小牛皮鞭子的拉斐尔,正在无辜反问:“我以为这是你所在那个时代最常见的打招呼方式,你当年不总爱和我说‘作业做完了吗’或者‘少中二,多读书’,再不然就是问我‘你们老师忘记布置寒假作业了吧’之类的。我以为你会很喜欢我这么问你。” 奥古斯特:“……” qaq所以说,坑死如今的我的,是过去的我吗?他当年到底为什么那么嘴欠,会选择用学习来作为攻讦手段?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 然后,一脸悲戚,准备含着泪也要把自己过去作的死走完的公爵阁下,就看到了身边再也忍耐不住笑意的某伯爵,肩膀抖动的厉害。 伯爵笑的眼角都要带上泪花了,他说:“你还真信啊?” 拉斐尔一开始专门问功课,确实是以为询问学习是奥古斯特那个时代特有的礼貌;后来嘛,那完全就是想看奥古斯特有苦说不出、可怜巴巴的湿润样子了。奥古斯特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质,一边让拉斐尔想把他宠上天,一边又让拉斐尔总忍不住想要“欺负”他一下,能哭出来就最好了,这样他就能哄着他,把他重新搂进怀里。 奥古斯特有点生气,鼓着包子脸,用自以为凶狠的声音说:“我当然信啊,因为是你说的。” 拉斐尔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大概也是仅此一个了解奥古斯特两段人生秘密的人,从一开始,拉斐尔对于奥古斯特来说就注定是独一无二的。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对他全无保留,开启一段互相尊重、信任的……美好友谊。 拉斐尔本来正捏着奥古斯特手感超好的q弹脸颊流连忘返,乍然听到奥古斯特这么说,配上那双洗过一般的眼睛里满满的信任,一时没能控制住,修长的手就偏移了一点,把奥古斯特的唇给捏成了鸭子嘴。 奥古斯特的眼里开始积蓄泪水,单纯疼的,不是撒娇! 拉斐尔赶忙道歉,身子前倾,带来一阵自然的花香,小心翼翼、仔仔细细的开始给奥古斯特揉了揉。结果,揉着揉着,隔着一个宽厚的手掌,拉斐尔受到蛊惑般的就吻了上去,手心手背,这边是奥古斯特软软的嘴唇,那边是拉斐尔略带凉意的薄唇。 青年笑弯了一双烟灰色的眼睛,对眼前的金发男孩说:“你也相信你,只因为你是你。” 第19节 窗外正有飞鸟成群结队而过,优雅的滑翔于蓝天之上,养在了城堡里的傻鹿斑比,傻乎乎的看着追着那群鸟开始奔跑,穿过中庭最大的橡树,消失在了代表着思念的红色丝带被风吹起的方向。 一“吻”终于结束。 奥古斯特的脸颊变得通红,头顶冒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了。 最后,奥古斯特只能自欺欺人的双手捂眼,假装拉斐尔并不存在,然后开始在心里穷激动,啊啊啊我被我的理想型吻了我啊啊啊!虽然隔着手,但却也算是被吻了啊!被吻了!不,你要冷静,冷静,说好的一辈子的好盆友呢?你怎么能这么禽兽! 说到底要怪还是怪这个动不动就习惯亲一下、抱一下的西方社会,东方那种传统的含蓄表达方式才是真正的表达啊!给彼此留点空间,不好吗? 等奥古斯特再次睁开蓝色的眼睛时,他发现他的空间确实陡然大了不少。 不知道在何时起身的拉斐尔,已经像是没事人一样,带着他手上的书,挪到了书架后面的小房间里,与奥古斯特算是同处一室,却又互不打扰,保持了一个刚刚好的距离。 奥古斯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老管家就用不疾不徐、特有的敲门节奏,敲响了书房的门。 三声后,老管家推开双扇门中的其中一半,走了进来,在纯白色的羊毛地毯边缘前止步。 “日安,公爵阁下。领衔主教来访,他表示无论如何都想要见见您,”老管家毕恭毕敬的汇报道,“这是他来的第三次了,只为和您谈谈有关于即将重新动工的布里斯托尔教堂的问题。” 布里斯托尔有一座十分古老的教堂,名字就叫布里斯托尔大教堂。十二世纪初,这座教堂的前身——圣奥古斯丁修道院建立了起来,在经过几百年的修修改改后,教堂终于有了一定的规模,整个布里斯托尔荣誉郡的人每年至少有两次会虔诚的来这里对上帝祷告。不过,在克伦威尔为理查二世收缴教廷财产时,布里斯托尔教堂也没能幸免,被破坏了不少建筑,后来经过“求恩巡礼”运动后,布里斯托尔教堂又得以重建。 简单来说,挺没事找事儿的,拆了建,建了拆的。 奥古斯特对此的看法是不支持,也不反对。想建就建呗,反正几百年后,大家的结局都不过是成为旅游景点。 换言之,奥古斯特实在是想不明白领衔主教来找他的意义。 奥古斯特并没有不让教会修教堂,当然啦,他也完全不准备提供什么帮助,他以为他已经把这种万事不操心的中立态度表达的足够清楚了。 但一位深受爱戴的领衔主教的求见,奥古斯特还是不能不见的。 在中世纪,无论是谁,只要和宗教沾了边,总会显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超然物外,并且会因为这份受人尊重而得到一定的社会地位。 来见奥古斯特的主教,是领衔主教,也就是教区主教的副手,这位已经人到中年的领衔主教的地位有些特别,他是第一助理主教,有继承权,在教区主教缺席的时候,他有代理教区主教治理教区的权利。简单来说,是个还算厉害的大人物。 “日安,公爵阁下。” “日安。”奥古斯特在人前总是会摆出一副日天日地的傲慢模样,下巴抬的比天高,语气慢吞吞的,仿佛在斟酌什么用词,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漫不经心,让话语带着某种咏叹调的抑扬顿挫。这是来自礼仪老师从小到大、言传身教的辛苦培养。 在贴身男仆端上来点心和茶水后,两人就在奥古斯特的书房里,就天气、服饰以及茶水里的甜度问题聊了起来。 拐弯抹角许久后,领衔主教才勉强切入了正题。 “主教大人(这里说的肯定是白衣的教区主教)有意把新修建的教堂,变成布里斯托尔教区的主教堂。” “哦,这是个好事啊,恭喜。”奥古斯特不甚走心的道了声,旧的主教堂确实有点有失布里斯托尔教区的脸面。 “教堂之前就已经修建过一部分了,如今依旧会延续那种风格,最流行的哥特式。” “可以,可以。”奥古斯特并不太关心教堂长什么样,又或者可以这么说,教堂不都是哥特式的吗?反正在奥古斯特的印象里,教堂都是那种有着尖耸屋顶的极高建筑,进入大厅就像是走进了霍格沃茨魔法学院。 “教堂的用料都是极其讲究的……” 奥古斯特已经听的头晕脑胀,就差直接开口说,您到底来干什么的?敢不敢直奔主题?我对教堂啊建筑什么的毫无兴趣,真的,现代景区的门票钱又不归我。 领衔主教却继续保持着他自己的语速和步调,不紧不慢的拖着官腔。 最终,还是奥古斯特自己提炼了那一堆罗里吧嗦的话里的重点,建设教堂要钱,而如今布里斯托尔大教堂缺的就是钱,领衔主教这是奉主教之命来当地领主家打秋风了。 勇气可嘉! 奥古斯特本来已经打算按照传统,点头给领衔主教一点了,他以为这就像是他每年过节都会让人送去给粥棚的那些粥与面包一样,是在力所能及的做些他应该做的慈善。 结果,坐在后面的拉斐尔却突然出现了。 他“啪”的一声合上书,在屋内仅有的两个人都一起看向书架后,他才终于以一个“万”众瞩目的优雅姿态走了出来,面带笑容,却眼含不屑。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区教堂的修建已经靠不起富商教民的捐赠,非要山穷水尽到来问领主要钱了?” 教堂的修建,由国王和领主来支付的情况,其实是十分少见的。 奥古斯特:“!!!” 第32章 在中世纪的建筑里, 令人印象最深的无外乎古堡和教堂。两者的建造方向都是尽可能的高耸恢弘, 给人以气势磅礴的直面感。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它们是人间权利的象征。《圣经》的《福音书》里曾说,耶稣规定要把属于上帝的东西还给上帝,把凯撒的东西还给凯撒。这话说白了其实就是把宗教在精神方面的权力,和世俗的政治、军事等权力划分开来,前者属于教皇, 后者属于国王和领主。教堂和城堡便是两样权力的具现化。 “教堂”这个词在最初的时候, 更是直接被标榜为是献给上帝的居所。世俗权力的拥有者(国王和领主), 不可能也不能是教堂的主人。 教士是有资格住在教堂里, 以便更好的服侍、聆听上帝教诲的人。主教则是上帝威名的延伸, 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表。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是你自己(or你的主人)的房子,凭什么让别人花钱给你建造? 特别是在领主已经提供了免费劳动力的情况下。 是的,虽然大部分领主都不会对当地教堂的建设出资, 可是必须出人。 有很多教民都很乐意、自发的去给教堂当义工,免费帮教会建设教堂, 但这些教民是哪里的人?是领主土地上的人, 不管是干技术活还是体力活,都势必会影响到教民的正常生活和领地内本身的发展建设。 但是领主们为此抱怨过吗?没有! 至少表面上是不敢抱怨的。 这是领主的义务, 是领主的责任,是领主义不容辞的分内事。奥古斯特也不例外,只是他不懂这些,一直全权交由老管家在替他处理此事。 领衔主教正是抓住了这个点,想借机从一无所知的奥古斯特身上再赚一笔横财。 领衔主教坚信只要老管家不在公爵身边, 年幼的公爵还是很好骗的。他所倚仗的正是众所周知的格洛斯特公爵阁下的“小毛病”——公爵是个傻子。 好吧,在伦敦见过奥古斯特的贵族们对此大概都不太敢苟同。 但领衔主教可还不够格去伦敦参加国王的婚礼。 伦敦的贵族们能那么快接受“奥古斯特其实不傻”这个事实的原因,不是他们之前完全没听过有关于奥古斯特的风言风语,而是奥古斯特常年蜗居在布里斯托尔,对于并不关心“小地方”的伦敦贵族们来说的,他们对奥古斯特的傻根本没什么直观的印象,很容易在见到真人后被扭转过来。 但对于布里斯托尔当地的社交圈来说,公爵阁下深居简出的“养病”并不能阻止谣言的流传。大家或多或少的都真正见过小傻瓜公爵,他远没有普通人想象的那么神秘。 虽然奥古斯特最近一年已经恢复了神志,但他宅男的本质还是让他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导致大部分当地贵族对奥古斯特的印象依旧停留在过去。只有少部分的人改观了,这些人都是老管家替奥古斯特细心筛选过的、可以搞一搞社交的人,他们要么人品好,要么对奥古斯特有用。 很显然的,第一助理主教在老管家看来是两个条件都都够不上的人,并不值得奥古斯特屈尊降贵。 老管家更愿意奥古斯特去接见一些教会里很有潜力、但目前的地位不算高的年轻人。刚好,奥古斯特也是这么想的,他当时倒是没有老管家想的那么长远,只是觉得反正都是要对他念圣经的,年轻的神职人员至少有颜,好看,中年大叔有什么?大腹便便?油腻秃顶?太辣眼睛了,这会是对身心巨大的折磨。 所以直至今天,在领衔主教的想象里,奥古斯特还是那个他曾经在宴会上远远见过几次的痴傻形象。哪怕有人说公爵阁下变聪明了,领衔主教对此也是嗤之以鼻的,觉得对方为了抱皇室的大腿对公爵吹的有点过了,已经彻底不要脸和智商了。 卑鄙的人自然不介意从傻子身上骗钱花,并且还会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视态度。 恰逢主教外出,大权在握的领衔主教就动起了花花肠子。 其实但凡领衔主教能稍微不那么自以为是一点,去问问教区主教,他就会知道他这样做有多愚蠢了。 布里斯托尔、格洛斯特以及剑桥三郡的教区主教,都和奥古斯特有过最直接的接触,很多次,有些私下里的关系还不错,毕竟奥古斯特需要从他们那里挖掘长得漂亮的唱诗班小朋友。奥古斯特城堡教堂里的神父,甚至是在一位白衣主教的介绍下来任职的红衣大主教名义上的侄子,实际上的私生子。 领衔主教在老管家只留下他和奥古斯特在书房时,还松了一口气,觉得这简直是上帝送给他的礼物。 谁承想,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当看到拉斐尔从书架后面走出来的时候,胖到几乎已经没有了脖子的领衔主教,惊愕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就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从天而降。 领衔主角当然是听说过马奇伯爵的赫赫威名的,这位众所周知的王太后与情夫所生的私生子,手腕很是了得,让本应该仇视他的身为国王的同母异父的哥哥都公然承认了他,还对他信任有加。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和他作对的人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好比曾经也是荣极一时的艾塞克斯伯爵克伦威尔…… “没想到伯爵大人、大人也在这里。”领衔主教被吓到变声,细声细气,又弱到吞音。 “我奉国王之命,来看看公爵阁下的生活,”拉斐尔闲庭信步的走到领衔主教的对面,明明脸上还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却让人莫名的害怕,他拖着长音说,“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这样的大礼,你们平时就是这样‘照顾’公爵阁下的?” “不敢不敢,这都是误会啊误会!”领衔主教汗如雨下,一个劲儿的声称刚刚那些都是误会,他再也不敢再胡说八道了,“我刚刚是和阁下开玩笑呢……不不不,不是开玩笑……是我说错了话,是我错了。再难,再苦,我们也能自己咬牙坚持。我这次来其实只是希望能请公爵阁下有空的话莅临教堂进行指导,我们在教堂里绘制了一面国王陛下的彩绘玻璃窗,却不知道是否贴近真实的陛下,我们一致觉得公爵阁下是最了解陛下的仁慈气质的人,所以想请公爵阁下去看看。” “苦?”拉斐尔挑眉,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后,便没有再过分拆台,只是替奥古斯特答应了领衔主教的邀请,然后抬手摇了摇奥古斯特手边金色的小铃铛,让老管家进来明确表达了送客之意,连口茶水都吝啬。 出门后,领衔主教的腿都是软的,走在城堡长廊的地毯上,就像踩在了棉花上。直至上了马车,他才稍稍缓了过来。 领衔主教对老管家说:“你是故意的,对吧?” 要不然以前看公爵看的很紧的老管家,怎么可能今天会突然那么好心的安排他和公爵“独处”。 老管家这次连面上的恭敬都懒得维持了,给了领衔主教一个看傻子的鄙视眼神,他当然是故意的,这还用问?老管家再为小主人抱不平,也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个管家,能做的事情很有限。所以,哪怕他很不愿意这么做,但他也不得不暂时依赖于拉斐尔的力量。 傻鹿斑比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杀出,朝着领衔主教就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吓的领衔主教再不敢废话,关上车门,跑了。 唯有傻鹿不明所以,还追了马车一段路,直至到了城堡的吊桥门口才停下,又重新颠颠的跑回了老管家身边,一双清澈透明的大眼睛里有着明明白白的不解,客人怎么走了?他还没和它玩呢。外表是鹿,但内心更类似于一只雪橇三傻的斑比,其实是个人来疯,不管是谁它都喜欢追一追,就像在鹿园被人追,它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游戏。 但至今愿意停下来和傻鹿玩的,只有奥古斯特这么一个奇葩。 老管家误会了傻鹿的意思,开心的摸了摸它的头:“干得漂亮。”他决定晚上给公爵阁下的爱宠加餐,至于什么公爵养个肉鹿会被笑话已经完全不在老管家的考虑范围内了,谁家宠物能有傻鹿这么忠心?! 城堡内,奥古斯特站在窗边,看着领衔主教被傻鹿吓走,笑的前仰后合。 拉斐尔则对奥古斯特道:“教会一分钱都不出,苦在哪里?” 拉斐尔来处理城市排水系统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传言,正琢磨着该怎么帮奥古斯特在领地上清除毒瘤呢,领衔主教就自己送上了门。 “一分钱不出?!” 虽然说奥古斯特提供劳动力,但建设教堂肯定还是要花钱的,大笔的钱。一般来说,这笔钱就需要教会的教士自己来出了。以领衔主教那个贪财又吝啬的样子,他肯定不会自己出。 “他的理由还很充分,被国王抢走了钱。”如今正在理直气壮的盘剥,准备中饱私囊,“这次重建,他联系了不少城中的富商慷慨解囊。” 教区与教区之间一直存在竞争,愿意掏钱的虔诚信徒,就是他们主要竞争的资源之一。布里斯托尔作为一个港口城市,出海赚了钱的富商or海盗可不少。 “主教不管管吗?”奥古斯特记得布里斯托尔的主教是个性格挺好的人。 “性格太好了也不见得好。”拉斐尔对布里斯托尔的教区主教也有了解,那是个过分理想化但本心至少是好的年轻人,可惜根本压制不住满脑子阴谋诡计的领衔主教,还被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找麻烦找的自身难保,他如今不在布里斯托尔,就是回去交待问题去了,能不能安全回来还在两说之间。 教会里有贪污腐败的人,也有好人。但就像是这个糟糕的社会一样,好人总是要被坏人为难。 所以说啊,拉斐尔敲打着书籍的硬壳封面,这个糟糕的世界还是毁灭算了。 一阵温热柔软的熟悉触感打断了拉斐尔的沉思,他抬头,正看见奥古斯特朝他扑来。头一拱一拱的,那么会撒娇,还死不承认。 “怎么了?”拉斐尔无奈。 奥古斯特不敢说他刚刚有点害怕拉斐尔突然变得阴鸷的眼神,只能说:“还好有你,要不然我一定会被坑死的。” 奥古斯特觉得他一会儿很有必要去彻查一下,他以前傻的时候到底被坑了多少钱。 拉斐尔笑了,低头亲了亲奥古斯特的额头,带着无与伦比的温柔,他说:“心怀感激的话……就给我多去背几个单词!” 第20节 奥古斯特的脸一下子郁闷了起来。 拉斐尔却反而变得很开心,啊,世界还是不能毁灭呢,要不然这么可爱的奥尔怎么办?“我的奥尔。” “恩?”奥古斯特歪头,“什么事?” “没事。”就是叫着开心,你终于触手可及。 “……” 当天晚上,拉斐尔果然说话算话,去了奥古斯特的卧室监督他朗读拉丁文。 奥古斯特没想到拉斐尔来真的,白天并没有很认真的学习这个。好吧,也不算是不认真,是没有认真到拉斐尔那个变态要求的程度。 拉斐尔作为一个曾因为口音问题而被大肆嘲笑、后来却被誉为拥有最完美贵族腔的励志逆袭典范,自认为他如今的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自己过去的高标准、严要求,也可以理解为强迫症+完美主义,哪怕只是一点点发音的不标准都不可以,要重新纠正一百遍。 奥古斯特更愿意把这种行为称之为自虐,如今轮到拉斐尔来虐他了。 “停,c是不发音的。”拉斐尔再次打断了奥古斯特,“我知道你很难改掉英、法的母语习惯,但是你必须改,好吗?我不知道你的拉丁语老师是怎么和你讲的,也许他觉得你能读懂拉丁语版的《圣经》和凯撒的《高卢战记》就是胜利,毕竟拉丁语的应用是在学术类的书写方面,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用拉丁语交流了。但是,如果你连单词都读不对,又要怎么保障自己一定能融会贯通这门语言?” 奥古斯特穿越之后,虽然语言系统自动切换成了英文,但内在的意识其实还是中式的那一套——基本靠蒙的哑巴式英语,未必会说,但肯定能考高分。 好吧,奥古斯特当年连高分都没考过,但意思还是那个意思,他在读音方面一直是能凑合就凑合。 事实上直至如今奥古斯特都觉得拉斐尔在吹毛求疵。他读了那么一大段的文章,拉斐尔却在和他纠结一个人名的念法。 是的,拉斐尔打断的这个不发音的c,其实只是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的名字。西塞罗的名字里有两个c都不发音,换言之,“西”这个开头就是错的,应该念“基”,基友的基。这里的c是个不送气的清音。 但是对于奥古斯特来说,这就是一堆他有听没有懂的理论知识了,枯燥又乏味。 拉斐尔根本不用猜,就读懂了奥古斯特的真实想法,从他的脸上。对此,拉斐尔的反应不是继续说教,也不是责备,而是单手捏住奥古斯特的下巴,吻了上去。 用自己的舌头带着奥古斯特柔软滑嫩的香舌,按照西塞罗的真正读音走了一便。 “!!!” 当拉斐尔神情自若的回身离开时,奥古斯特整个人都傻了,连害羞都忘记了的那种傻,只会结结巴巴的:“你、你,我、我、我……“拉斐尔的腿上盖着防冷的毯子,虽然初春了,但夜晚的古堡还是带着刺骨的冷。拉斐尔在奥古斯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扯了扯毯子,遮挡住了某些紧身裤所绝对遮挡不住的反应。然后继续一脸正气的对奥古斯特说:“记住怎么发音了吗?” 简直毕生难忘好吗?!奥古斯特依旧不怎么敢说话,只是生硬的重复了一边那个读音。 “很好。”拉斐尔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吧。” “……”还继续?继续啥?你不觉得这个教学哪里怪怪的吗?怂到不敢反驳的奥古斯特,只能假装打了个哈欠,表示小孩子的精力熬不住啊。 拉斐尔也很迁就:“那今天暂时先就这样吧,你早点睡,明天还要出门。” “对对对,我也这么想的,早睡早起身体好!”奥古斯特忙不迭的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拉斐尔。 拉斐尔却给了奥古斯特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原来你也知道哦。” “……”坚持晚睡晚起的公爵阁下。 “好了,赶紧去睡吧。”说完这话的拉斐尔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 “你……”奥古斯特只能开口暗示。 “我看着你睡。”拉斐尔笑眯眯的回答,一副要把监督的事情坚持到底的硬气。 彻底没活路的公爵阁下,只能怀着比上学还要沉重的心情在洗漱之后上了床,乖乖陷在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有些过于宽大的床上,时不时透过帷幔,悄悄看一眼被微暗的火光照亮的拉斐尔的侧颜,他的鼻梁是那么挺,薄唇如锋,眼神似刀,哪怕只是低头看书的样子,都透着一股油画的古典儒雅。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是他叔叔呢?! 奥古斯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如果拉斐尔不是他的叔叔,他准备做什么。但他知道他突然就是有点看不惯这个曾经让他们彼此显得十分亲密的亲戚关系了。 在拉斐尔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奥古斯特吓的赶紧闭上了眼,散开的金发柔软的铺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完全看不到晨起时那一攒呆毛倔强的身影。 渐渐的,奥古斯特的呼吸就从装睡的紊乱变成了真正入睡的平缓,小胸脯带着天鹅绒的被子起起伏伏。那总让拉斐尔想起幼年时在赖辛堡的湖泊上看到的纯白色天鹅,羽毛蓬松又柔软,在镜子一样的湖面上闲适优雅的划过,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引人向往。 当拉斐尔回过神来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很久,他就这样看着奥古斯特的睡颜,什么都没做也不会觉得不耐烦,反而有种已经溢满了心田的满足感。 拉斐尔悄然起身,站在床前,几经犹豫,最终还是没能吻下去。 因为……那种想要更多又不能的滋味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只一次,绝不会想再尝试。拉斐尔最后看了一眼奥古斯特,带着烛火轻声离开了房间,带走了最后一点光亮。 第二天早上起来,奥古斯特一边吃早点,一边暗暗发誓,绝对不能再因为读错音而接受那样让人心猿意马的教学方式了。 拉斐尔其实也打定了主意,在奥古斯特成年之前,再不那么冲动的突发奇想,他昨夜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两人默契的一起忘记了昨晚的事,出发前往了布里斯托尔打教堂参观。奥古斯特在路上顺便从拉斐尔那里了解到,教区之间的竞争除了有钱的教民以外,更重要的其实看谁的教堂更大更壮观,他们把这种个人享受冠以对上帝的敬意之名,让奥古斯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来评价。 最可怕的是,有些主教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个人享受,但也有虔诚的主教是发自真心的觉得这就是对上帝的尊敬。 明明是提倡节俭的教会,如今却陷入了一个怪圈。 就像是奥古斯特以前看过的奥斯卡电影,那是讲述一群记者调查有关于神父性侵唱诗班幼童、并最终成功曝光的电影,改编自真实事件。里面有一个最让奥古斯特觉得背脊发凉的情节是,有个神父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因为他小时候也被这么对待过,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并说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法不责众是对法律最大的践踏,它会纵容一种恶,变成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奥古斯特很不喜欢这样,他问拉斐尔:“宗教存在的意义难道不应该是引人向善的吗?” 奥古斯特不觉得宗教希望大家来信仰它有什么错,这就像是一个人总想要变得受欢迎一样,是人之常情。但是用强迫的手段想让宗教全球化,以及用宣传异教徒都该下地狱这种恐吓方式来逼着别人信仰它,这样的存在,奥古斯特觉得那更应该被称之为邪教。 咳,扯得有点远,说回单纯的教堂建设,用教民勒紧裤腰带捐赠的钱来攀比教堂的规模,这也让奥古斯特很难习惯。 “你是领主。”拉斐尔提示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懂了:“我不一定能改变全社会的这种风气,但我可以强制改变我领地内的事物!” “是的。”拉斐尔点点头。 虽然说理查二世的宗教改革,更多的是出自为己身利益服务的目的,但不得不说,新教之所以能如星星之火迅速绵延,有它存在的必然意义和历史价值。 当旧教本来好好的教义被人为的钻了空子,扭曲了本意后,不想整个宗教跟着这颗腐朽的参天大树一起倒下,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挖掉贪婪的腐肉,让宗教变回它本来该有的美好样子。这才是对上帝真正的尊敬。 新教的新,不是新旧的新,而是新生的新。 第33章 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讨论, 就已经足够拉斐尔摸清楚奥古斯特的宗教立场。 马蹄疾驰, 车声碌碌,在只有两个人的封闭车厢里,拉斐尔看着奥古斯特的眼睛,说了句惊世骇俗的话:“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但是你在看待宗教的立场上, 是以旁观者or局外人的理性角度在叙述的……换言之就是你既不信天主教, 也不信新教。” “!!!”奥古斯特陡然睁大的眼睛, 已经替还在想怎么回话的他回答了拉斐尔。 “以后记得注意掩饰一下, 不要让人发现。”拉斐尔的两手均竖起了食指, 一指比在了自己的薄唇之上,代表了我会为你保密,一指反压到了奥古斯特软嘟嘟的嘴上,代表了你也不要多言, “哪怕是对老管家也不能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基督教的中世纪, 你可以说自己是天主教教徒, 也可以说是新教教徒,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说自己是无信者。 比起现代“烧死异性恋”的玩笑, 中世纪是真的会烧死异教徒的。哪怕奥古斯特是公爵也一样。奥古斯特的无信,只会让想要黑他或者是得到他财产的人高潮,借此作为攻讦手段。 在中世纪臭名昭著的女巫审判中,有不少贵族女性(母亲和女儿)被推上火刑架的真正理由,就是她寡居又富有财产, 而关系疏远却有继承权的远亲已经对此窥觊已久。当然啦,在女巫审判的迫害活动中,遭受审问的不只是女性,只是受害者大多是女性,男性也有,会被打为异端,好比吸血鬼、狼人什么的。 奥古斯特对此有印象,因为那也在他曾给拉斐尔的科普之中,为了让他以为的中二少年明白中世纪的血腥与残忍;“我记得是十五世纪的晚期猎杀魔女的活动才开始的……” 奥古斯特所处的这个世界,和奥古斯特所知道的那个现代的中世纪其实是有一些出入的,好比国王的名字,也好比一些历史进程,所以他至今都没判断清楚,他到底生活的是哪个阶段,只是更倾向于是上辈子历史课本上的十四世纪末到十五世纪初。 “我有一个还算可靠的消息来源,”拉斐尔稍稍自谦了一下,他没说百分百,只说了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教皇已经下定决心要颁布魔女狩猎的敕令。我手上甚至有一份《女巫之槌》的撰写草稿,你想看看吗?” 魔女狩猎,就是女巫审判。 “不、不用了。”奥古斯特不断的摇头,不过却也在心里坚定了一个信念,“在我的领地内,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无稽的事情发生!” 发表完雄心壮志后,很有自知之明的奥古斯特就看向了拉斐尔,小心翼翼道:“你会帮我的,对吗?” 拉斐尔挑眉:“我以为你在说话之前就已经算上了我。” “是的,是的!”奥古斯特重新开心起来。他没说什么“麻烦你了”的客气话,因为他的直觉终于发挥了一回作用,让他发现拉斐尔在他问拉斐尔会不会帮他的时候,拉斐尔已经有些不开心了。 拉斐尔确实不开心,他当然会帮奥古斯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什么要问?还是说他其实始终没能给奥古斯特足够的安全感? 想及此,拉斐尔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这趟注定不凡、会被写进这个时空历史书里的一次马车谈话,遇到了它在行驶路上的第一个波折。 前方不远处有一辆没有家徽、不知道是谁家的白色马车坏掉了。 骑士长骑马来到奥古斯特的马车车窗前,询问是否要停下对那位不知名的贵族or富人进行帮助。“助人”是骑士精神里很重要的一项。 奥古斯特沉思片刻,正打算点头,就被拉斐尔打断了。 “马车不停,不过可以派几个骑士和备用马车过去。将对方送到目的地或者家后,你们就回来,明白吗?” 骑士长听到了,却没回话,只是继续透过行进的车窗看着奥古斯特,这才是他效忠的主人。 奥古斯特点点头:“就按照耶尔说的办吧。” “是!”骑士长在马上行了个简洁的礼仪后,勒转马头离开了。 拉斐尔全然没在意骑士长不驯的表现,只是对奥古斯特解释了一下他这么做的理由:“你我今天的出行并不是一个秘密,这条路很偏僻,目的地几乎只能通往还在修建中的布里斯托尔大教堂。”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奥古斯特已经懂了。偏偏让他们在这样一条路上,遇到这样一辆坏了的马车,这到底是人为,还是上帝所为呢? “我猜里面一定有位倾城绝世的贵族小姐!”奥古斯特是个狗血爱好者,在这种时候总爱即兴发挥,“你真的要放弃‘英雄救美’的大好机会吗?”毫无疑问的,如果对方真的是蓄谋,她冲着的目标肯定是拉斐尔。奥古斯特实在是太年幼了。 拉斐尔不屑,眼神里仿佛赤裸的写着——还有谁能比我好看? 马奇伯爵是公认的英伦第一美人,之所以不能被称之为欧洲第一,只是因为还有一位法兰西最著名的女歌剧家马特小姐挡在那里,只一个性别就足够马特小姐赢得大半的选票。 公爵的马车就这样目不斜视的离开了,看也没看那辆白色马车里到底坐着谁。 奥古斯特其实还是要感谢对方的打岔的,这让他有了喘息之机,在快速略过的车窗外的景色里,想到了解释自己刚刚惹拉斐尔不快的求助行为的理由:“我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觉得你有可能不会帮助我,只是不想你为难。” 中世纪几乎人人都信仰上帝,拉斐尔自然也在这个“人人”的范畴里。 拉斐尔勉强接受了奥古斯特的解释,他勾着唇角,看上去心情还算愉悦,他说:“你为什么会以为自己是唯一不信仰神的那个?” “!!!” 伦敦的上流社会,为了拉斐尔到底信仰天主教还是新教都快掐出人命了,却依旧没有谁能够探索到真相。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早上,拉斐尔就像是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在柔和的马车光线里,轻描淡写的揭露了谜底,他哪个都不信。 其实这样一来更能说得通拉斐尔此前的种种行为。因为不信,所以可以从容淡定;因为不信,所以可以事不关己的两头周旋;因为不信,所以无坚不摧! 反观看上去毫无诚意,墙头草两边倒的理查二世,更像是一个信徒该有的模样。 他想拥有无上的人间权力,又害怕自己因为得到权力的过程而遭到上帝的惩罚,所以他始终没办法做出一锤定音的信仰。特别是在最近几年理查二世的身体每况日下的情况下,每每被病魔折磨,理查二世就会开始疑神疑鬼,觉得这是不是上帝的警告。 当然,奥古斯特觉得他叔父那纯粹是自己作的,大冬天和年轻漂亮的小情人在森林里上下求索,他身体能好了才怪呢。 咳。 说回拉斐尔的信仰问题。 第21节 这回轮到奥古斯特好奇了:“你为什么不相信呢?你有别的信仰?”好比犹太教、伊斯兰教什么的,先说好,如果拉斐尔信的是后者的极端派系,那他们之间大概就没办法愉快的玩耍了。当然了,要是拉斐尔说什么他信仰黑暗圣经这种集中二病之大成者,奥古斯特也不觉得奇怪。 拉斐尔摇摇头,都不是,他只是单纯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而已。 “=口=”这个就厉害了。 在洗脑如此严重的中世纪,哪怕不信基督教,多少也会相信有别的神啊。好比中国的古代,百姓未必人人信佛,或者人人信道,但至少他们相信有神明存在,用各种各样的神来解释了他们解释不了的自然现象。拉斐尔在毫无理论支撑,还相信着地心说的中世纪,到底是怎么做到杀出信仰的重围的? “你不也是不信?为什么这么惊讶?” 因为我相信的是科学啊,科学你懂吗? “如果真的有造物主,那祂为什么不把人类制作的完美无缺呢?若造物主不想制作一个和祂一样完美的人,那这个举动就代表了祂的一种性格缺陷,不完美的造物主还能叫神吗?若造物主不是不想,而是无法制作一个和祂一样完美的人,那也就是说祂不是万能的,不是万能的造物主还叫神吗?” 在拉斐尔漫长又孤寂的童年时代,他思考了很多他那个年纪的孩子一般不会去思考的问题,有关于神学,有关于哲学。 在他看来,神必然是万能又完美的,古罗马神话和希腊神话里的那些人欲大于神欲的诸神,并不能称为神,顶多是力量更强大的人。 于是,拉斐尔最终得出结论:“这个世界没有神。” 其实“神必然是万能又完美的”这句话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好比神能创造一个他自己也举不起来的石头吗?但拉斐尔就是固执的认定,神必须是万能又完美的。 奥古斯特赶在他被绕晕前,勉强理解了拉斐尔的意思:“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非自然力量,却不觉得拥有那些力量能被称之为神。” “是的。”拉斐尔坚定不移的点点头,“要不然我是怎么联系上你的呢?”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拉斐尔说的很有道理,让奥古斯特无法辩驳。 奥古斯特甚至有点要开始怀疑人生了,他上辈子坚信了二十几年的科学发展观,如今已经快要崩成渣渣了啊。如果他在两年后,也就是正式年满十一岁的时候,收到了霍格沃茨魔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应该都不会太惊讶。这么说来,还有点小期待了呢。 “你呢?”拉斐尔安静的等待着奥古斯特的答案。 “我什么?”奥古斯特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拉斐尔大概在问他为什么也不信这个,他几乎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哪里来的那么多玄而又玄的理由?唯熟耳。” 见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不会信了。 在中国的历史长河里,这个教那个教的如过江之卿,种类繁多,五花八门。有的说可以白日飞升,有的说神能渡人,描述的是天花乱坠,可一个东西第一次出现,也许会让人惊艳;等第二次再看,就会开始觉得普通;第三次、第四次……直至再也不相信。 拉斐尔在听到奥古斯特这么说之后,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因为这就是他熟悉的那个奥古斯特啊。 会在他觉得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时候,反问他“那又怎样”的奥古斯特。 那些觉得你不重要的傻逼的感受很重要吗? 不重要! 那你还在烦恼什么? 然后,就好像真的没那么烦恼了。 当你觉得别人都无所谓的时候,在人际交往的处理里反而会变得更加游刃有余,因为你其实根本不关心他到底喜欢不喜欢你,你只是想让你自己过的更好而已。 拉斐尔过去一直都很好奇那个与他在脑海里对话的人的样子,他通过对方的只言片语,很努力的拼凑出了对方的人物素描。他应该有一双微微眯起的仿佛对什么都不甚关心的眼睛,他应该是嘴角上总会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他应该有一种仿佛无坚不摧的气质,他……拉斐尔想象了无数个他,尽可能的去模仿着那个他。 直至他真正遇到了他,却发现:“你和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奥古斯特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再想想了自己上辈子那些怼天怼地的霸道毒舌语气,他只能说:“那还真是抱歉啊,让你失望了。” “不。”拉斐尔摇摇头,他并没有失望,这点也曾让他十分惊讶,他竟然无所谓奥古斯特到底是什么模样,因为不管奥古斯特怎么样,他都喜欢。 有人说最难忘怀的喜好便是青少年时光里的挚爱,哪怕暂时淡忘了,再重新遇到时,不管间隔多久、不管对方变成了何种光怪陆离的模样,你依旧还是可以在顷刻间燃烧起全部激情。好比偶像,好比初恋,奥古斯特之于拉斐尔也是一样的。 谈话到此暂时告一段落,因为教堂到了。 布里斯托尔大教堂还在修建中,但基本的雏形早几年前就已经有了,后来因故停建,如今又重新开始,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就是中世纪教堂最大的特色之一,永远在修建,永远修不完。直至到了现代,还有不少古代的教堂属于“未建完”的状态。 奥古斯特把手搭在拉斐尔手上,慢慢走了马车,脸上挂着疏远与傲慢,目下无尘,天生高贵。不是奥古斯特想装逼,而是他不装不行,这就是这个时代贵族的保护色。 领衔主教早早的等在了教堂门口,身后跟着不少神职人员。一看奥古斯特与拉斐尔亲密的样子,他就更加害怕了,做贼心虚啊。 奥古斯特没管对方的心情,他还在气他差点被坑了的这件事,他是不缺钱,但也不代表着他要平白无故的把钱给别人花。 奥古斯特开始打量眼前初具规模的教堂,被差点晃花了眼。 在奥古斯特本来的印象里,中世纪的哥特式教堂,总是离不开阴森、可怕等词汇。都是那些自动p了怀旧色的电影的错。唔,旅游景点的教堂内部图片拍摄也功不可没。历史建筑物总是沉重又沧桑的,导致奥古斯特一度以为中世纪就流行这个调调。 直到奥古斯特见到了恨不能染出个彩虹色的贵族服饰,他才明白中世纪其实也是彩色的,甚至是有点花里胡哨的。 布里斯托尔堡作为一个已经拥有了几百年历史的古建筑物,并不被包括在内。 但是,新建的布里斯托尔大教堂,却绝对是鲜亮的。无比高的穹顶造就了教堂里充足的光线,上百幅彩色玻璃的《圣经》故事作品,快要包下了整个色谱。更不用说那些现代大家教堂所看不到的、但在中世纪很流行的教堂装饰物。挂毯、壁画、雕塑,无不在表达着一种绚丽多彩。 中世纪远没有启蒙运动时人文主义者想表达出来的那种黑暗与压抑,当然,也不是后来浪漫主义者想象里的黄金时代。 中世纪就是中世纪,一个人类曾生活过的正常时代,有好有坏,有黑白也有彩色。 最后这点奥古斯特在绘有他叔叔理查二世画像的彩窗上,得到了充分的认识。领衔主教果然是和国王有仇吧?故意把理查二世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 领衔主教不知道奥古斯特在想什么,只一心想要在拉斐尔面前表现出一副改过自新的模样。他讨好的对奥古斯特表示,国王的彩窗我们绝对是用过心的,如果您愿意,我们也很乐意为您制作这样一面彩窗,装饰在教堂里。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挂在教堂的色彩窗户上的,这是一份殊荣,领衔主教想要借花献佛。 “不用了。”奥古斯特敬谢不敏。他可不想被打扮的跟圣诞树似的挂在窗户上,然后供几百年后的现代人品头论足。与强调公平客观的中国主流历史观不同,国外的一些史学家更富有个性,或风趣幽默,或尖酸刻薄,说的话让曾经毒舌的奥古斯特都自愧弗如。 好比奥古斯特听过的一个有趣的论调——你觉得十字军东征有什么意义?除了他们带回来了一种此前欧洲人从未接触过的水果(杏)。 精辟又直抒胸臆。 在领衔主教还想要开口再劝一劝奥古斯特的时候,有神父过来找到领衔主教表示,昨天来过的大肥羊又来了,想要在告解室进行忏悔。 很多电影都演过的,在一个中间隔着镂空花纹挡板、谁也看不到谁的小房间里,这边坐着神父,那边坐着信徒。信徒说,上帝啊,我有罪;神父说,哦,我可怜的孩子,上帝会原谅你的。这个小房间就叫告解室,是专门用来供教徒对自己所犯的错进行忏悔的地方,一般来说,不管信徒说了什么,神父都不会外泄。 聆听忏悔的神父就是教堂里的普通教士,如今这位能请动领衔主教亲自作陪,看来不是来头不小,就是钱包很鼓,更有可能是两者都是。 在领衔主教有些为难的时候,奥古斯特已经主动(或者说是迫不及待)的对他说:“你去吧,我和耶尔正想自己随便看看。” 奥古斯特对于不喜欢的人总是很难假以辞色,这点他很清楚,却也不想改变。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领衔主教带着他的大肚子乐颠颠的离开了。 奥古斯特目视着领衔主教的背影,问身边的拉斐尔:“你准备什么时候收拾他?” 拉斐尔挑眉,义正言辞:“我从来不会刻意去收拾一个好人。”当然啦,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至于领衔主教属于哪种,自由心证。 奥古斯特撇撇嘴,告别了他叔父那副只有帽子上的羽毛还算有可取之处艺术价值的彩窗,与拉斐尔一起踱步回了中厅。作为做弥撒与布道最重要的场所,中厅无疑是最早修建好的,并且修建的十分奢华。 告解室就在中厅的尽头。 奥古斯特突发奇想问拉斐尔:“你去过告解室吗?” 拉斐尔点点头:“偶尔会去。”准确的说是有需要散播什么的时候,一定会去。一直以来为拉斐尔做告解的主教,就是个不太会信守承诺的人,俗称大嘴巴,一两杯阿尔萨斯之泪,就足够让他吐露出任何人的秘密。拉斐尔有什么事想要委婉的让全伦敦上流社会的贵族都知道的时候,他就一准会去“告解”,效果拔群。大概是话是由一位主教说出来的,连可信度都会无形中增加两三成。 “大家会在里面讲实话吗?”奥古斯特好奇道。 “如果很虔诚的话。”拉斐尔没把话说满,至少他就说过不少半真半假的话,“也要看那人所犯罪的大小以及严重性。” “不算什么严重的事儿,”奥古斯特摆摆手,“我就是突发奇想,找到了探寻城堡里大家对去留的真正态度。” “哦?” “先搞个轮班制,a队留在布里斯托尔一个月,b队和我去温莎城堡,下个月再换,反复几次,然后从城堡的小教堂的神父那里收集有用的情报。” 奥古斯特的城堡里之所以建有小教堂,当然不只是因为要服务于他一个根本不信这些的公爵,更多的是给了常年在古堡生活的骑士、仆从一个释放精神压力的地方。大家已经很习惯在小教堂告解以及礼拜了。 而一旦换了新环境,多多少少肯定要出问题,在精神上,中世纪的人大多都很依赖于通过教会解决。 告解成风后也就能掌握不少人真正的内心想法。 “你教堂的神父会配合你吗?”拉斐尔问,他没说奥古斯特这个想法到底好还是不好,只是尽可能的从旁观者的角度给出了对应的问题。 “当然。”奥古斯特很骄傲。他是说,从对方不得不同意他在一天三顿饭的时候都有唱诗班伴奏这件事情里就可以看出,他手上一定掌握着对方的裸贷! 咳,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以防亲们弄混,文中魔女狩猎(女巫审判)还没开始,之前提到过的奥古斯特从火场上就救下来的犹太人家庭医生,是犹太人迫害活动的受害者,并不是女巫审判浩劫里的受害者。 注释2:阿尔萨斯之泪是一种法国很名贵的白葡萄酒,和魔兽世界无关,以及,这种酒最早应该是十八、九世纪才有的,文里提前了。 第34章 “说起来, 你小教堂里的神父, 我好像一次都没见过。”拉斐尔以一种状似不经意、只是闲聊的语气道。 两人此时已经一边聊天,一边走了中厅的讲台那里。大理石浮雕比比皆是,从讲台台阶侧面的扶手到盛放鲜花的装饰,这些雕塑也不是普普通通的雕塑,而是充满了故事性的那种画面雕塑。人物栩栩如生, 眉眼传神, 一看就是下了大工夫的。中世纪最多的就是这种以《圣经》故事为蓝本的艺术创造, 其次则是贵族们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自画像。 奥古斯特心很大, 没听懂拉斐尔的言下之意, 只是道:“是啊,乔正好有事嘛,就和你错开了,以后总会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乔就是奥古斯特城堡教堂里神父的名字, 一个只有十七岁,比拉斐尔还要年轻, 但已经是高级神职人员的少年。这样的年龄和这样的身份搭配, 在中世纪其实并不是多么罕见的事情,先不说中世纪人均不到四十岁的死亡线, 单说罗马教廷的荒唐不输于任何欧洲皇室就足够了。 “中世纪的教皇们就仿佛那些已经死去的、无恶不作的罗马皇帝们又借尸还魂了一般。”——英国的政治哲学家霍布斯如是说。 罗马皇帝们在永恒之都罗马留下的堕落与罪恶,完美甚至是超越的被教皇们延续了下来。 绝对的权力衍生了绝对的罪恶,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当“圣洁的父”开始作恶,他们会比十恶不赦的坏人还要可恶与荒诞。 据说多情的前任教皇为了讨好情人, 给了情人年仅八岁的弟弟大主教的位置。 连奥古斯特这个依靠纯正蓝血而坐到公爵之位上的人,都对于这个八卦叹为观止。就问一句有哪个小说敢这么写?你安排主角当个八岁的大主教试试,分分钟负分喷死你。但前任教皇就是这么富有创造力,小说都觉得过于汤姆苏的事情,人家教皇偏偏把它变成了真实。 不止如此,前任教皇还开创了教皇们的一个先河——他承认了那些他身为教皇本不应该拥有的妻子和孩子们,把他们称为自己的“侄子”和“侄女”,公然养在了罗马教廷。 罗马甚至有一首流传至今的歌曲是专门用来嘲笑这位教皇和他的孩子们的:他生了八个无用的儿子,以及同样多的女儿们,他真的可以被称为罗马的父神了。 在这位父神的治下,仅有6万居民的罗马城,拥有将近7000名的娼妓,这几乎是全英格兰的总和。天知道在罗马城内定居的人大半都是拥有神职的高级教士,另外一半大概都是他们的家眷。 咳,总之,前任教皇这种贪图性爱的放浪形骸,在教会内部形成了很糟糕的表率,如今有越来越多的教会大人物把自己的私生子摆在了明面上,以“侄子”or“侄女”的名义。 奥古斯特请到的这位私人神父,就是“侄子浪潮”中的一员,介绍乔来的白衣主教并没有明确的说乔的生父是谁,但他暗示了乔的生父是一位“能穿着红衣聆听圣训的大人”。教会对神职人员的袍子颜色和款式是有严格限制的,教区主教穿白衣,枢机主教穿红衣,这也就是“红衣大主教”这个别名的由来。 枢机主教是教皇治理普世教会的助手和顾问,并且有资格推选or参加下任教皇的选举,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实权派。 新任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是通过贿赂手段才刚刚当上教皇一年的残暴之辈,如今正在不遗余力的打击曾经参加过选举的红衣对手。于是,乔神父作为那位红衣主教的弱点,就被隐姓埋名的送到了如今是新教势力占优的英格兰避难。 狗血剧爱好者的奥古斯特,对于这个设定接受的很快,几乎是全无异议的就信了,并且表示愿意为乔神父提供一定的政治庇护,谁让……乔神父长的是真好看呢。宗教的圣洁与禁欲同时存,一举一动都像是个移动的荷尔蒙。在拉斐尔没有造访布里斯托尔堡之前,乔神父一直是城堡里最受人欢迎的那个来着。 要知道,乔神父可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教士性格,能这么受人喜欢,脸绝对占了极大的作用。 真奇怪乔神父此前竟然在罗马教廷籍籍无名,换成奥古斯特的话,他一定会狂吹一波上帝的杰作、天使降临什么的。 不管怎么说吧,因为这份庇护,乔神父在很多事情上都十分迁就奥古斯特。 老管家很喜欢乔神父,两人在gay gay的审美上特别有共同语言,一直在致力于把奥古斯特打扮成圣诞树。事实上,在拉斐尔来之前,乔神父一直兼任着奥古斯特服装顾问和艺术顾问的头衔,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忙什么,才让奥古斯特松了一口气。 第22节 拉斐尔也觉得奥古斯特做了一笔还算划算的买卖,如果那个乔神父真的像他所说的这般简单。 奥古斯特身为公爵,样样完美,事事顺心,如果一定要说他缺了什么,那肯定是来自教会的力量支持。大多贵族家庭对此的解决办法是,派一个家族成员去当高级教士,用以为家族牟利。在一些极其富有的教区,当地古老的大贵族甚至是垄断了教会职务方面最重要的所有位置。 就像是联姻一样,在宗教方面,贵族家族内的成员很少能够发表个人意见,当家族需要他当教士的时候,他就要去当,哪怕他本身并不是那么虔诚。 这也许就是大部分教士会堕落的如此快的原因,比起教士,他们内心深处对自我的认知还是只需要吃喝玩乐的贵族。 奥古斯特的家族……狭义上讲,只有他和他唠叨爹两个人;广义上讲就是英格兰的皇室了。但对于把“善于内斗”写进骨子里的皇室来说,他们其实远不及一般贵族家庭分工合作的团结,哪怕真的有皇室成员当了高级神职人员,奥古斯特也不能全然的依靠对方,他需要属于自己的力量。 乔神父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朝上有人,如今又恰逢落难,奥古斯特只需要提供给对方一份工作,就能够换来全部的感激,这是一笔收益可观的投资。 拉斐尔在来见奥古斯特之前就已经把这些事情都调查清楚了,他本没有疑心这个乔神父的,直至对方与他两次的到来都“恰到好处”的错开。 第一次据说是乔神父的“叔叔”病了,又快赶上圣诞节,奥古斯特就大方的做主给对方放了个长假,连夜驱车回了罗马,并没有见到拉斐尔。 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对方推脱的理由是有个远道而来的朋友需要他招待。 虽然这些理由看似都无懈可击,但拉斐尔心中的警铃却已经敲响,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只觉得对方更有可能是在对他避而不见。那乔神父为什么怕拉斐尔看到他的脸呢?只可能是因为拉斐尔认识他,又或者说是见过他,而他的身份绝对不只是红衣大主教的私生子那么简单! 奥古斯特却觉得拉斐尔想多了,因为乔神父的朋友是早就来了布里斯托尔的,远在拉斐尔来之前。乔神父总不能掐指一算,算到拉斐尔突然造访,所以提前避出去了吧?这根本说不通啊。 在拉斐尔和奥古斯特低声交谈的时候,中厅外面还有其他的神父在进行交流。有关于那位需要领衔主教亲自去为其进行告解的神秘富人。 “你看到脸了吗?可真漂亮啊。” “我只看到了侧脸,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和马奇伯爵比也不遑多让了吧?” “是贵族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据说是外地来的,肯定是贵族啊,你听那一口标准的法兰西宫廷腔。” 奥古斯特在听到后,却脑洞大开的对拉斐尔道:“法语说得好的,未必一定要是英格兰的贵族,也有可能对方是法兰西的呢。” 全世界都知道英格兰和法兰西在打仗,但是那又怎么样?法兰西还参与了哈布斯堡瓦卢瓦战争(意大利战争)呢,法兰西国王的身边不照样有来自罗马教廷的红衣主教出入。 中世纪各国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战争,有点类似于中国古代春秋战国时期群雄割据的格局,楚国的谋士可以给秦国人当军师出兵讨伐自己的国家,燕国的贵族也可以常年住在楚国的王都。反正是乱成一团。有法兰西的贵族犯罪后逃到英格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奥古斯特也就是随便想想,并没有在意。 拉斐尔却听进了心里,还让他带过来的副手去拿钱贿赂了一下外面那个听起来知道很多的神父,和对方打听一下他知不知道那个来告解的人到底说了什么。如果对方真的是法兰西人,说不定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或堤防或利用,总不能轻易的放过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的疑点。 副手替拉斐尔做过很多次这种事情,业务熟练,能力强,不一会儿英镑只花去了一半,消息却打听出了一箩筐。 他回来禀告时,就直接在空旷的中厅小声的说给了拉斐尔听,这样的地方反而最不怕被人听见,一旦有人出现在视野里,必然无处藏身。 “据说是因为那贵族的爱人意外去世了,有些年了,爱人的家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两人私奔未果,累爱人身死,贵族一直无法释怀,年年这个时间都要告解。希望上帝能原谅他们之间的行为,让他的爱人前往天堂。”副手在年龄小的奥古斯特面前没敢说太出格的东西。 奥古斯特作为一个资深基佬,却几乎分分钟就听懂了对方为什么不用明确表达他or她的第三人称,而坚持用“爱人”。 因为这个贵族是个基佬呗,要不然也不需要上帝的原谅。 拉斐尔点点头,让副手去打听一下有什么贵族是符合这种条件的,这种私奔未果,甚至到了动用警察的地步,必然会闹的满城风雨,压不下去的。 奥古斯特听完故事就没兴趣听别的了,在拉斐尔和副手开始继续谈话后,他跑去了看管风琴。 大到仿佛要顶住穹顶的那种一面墙似的管风琴,音域极广,演奏时庄重又威严。据说布里斯托尔大教堂新装的这个大型管风琴,效仿的是神圣罗马帝国在十四世纪时建造的最出名的那个管风琴,结构极其复杂,有三层键盘,二十个风箱,需要由十人同时操作才能演奏。(改编自度娘百科) 奥古斯特左右张望了一下,在确定中厅里没有其他神父后,就走上了管风琴所在的台阶,他其实一直想试试弹管风琴是什么感觉。 这就跟你去朋友家玩,看到朋友的钢琴,总想手贱的弹两下是一样的。不会弹什么曲子,就只是单纯想要点一点。 拉斐尔纵容了奥古斯特的这份好奇,因为…… 在奥古斯特猛的按下去的那一瞬间,宏大、浩瀚的管风琴声倾盆而出,如轮船鸣笛,似电吉他拔电,可怕的声音仿佛从中厅内的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毫无心理准备的奥古斯特被震了一个倒仰。一脚打滑从台阶上摔下,整整好的栽到了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的拉斐尔的怀抱中。 穿着贵族服饰的小正太,吓的呆毛都感觉缩起来了,仰头看着黑发青年,在对方倒映着他影子的烟灰色眼睛里,看到了清晰可见的戏谑。 “!!!你是故意的!” 拉斐尔很无辜:“我怎么会猜到你要做什么?” 奥古斯特愤愤不平:“你就是知道。我看到你偷笑了!” 拉斐尔这回换上了颜艺满满的委屈:“我一直都是笑着的表情啊。” 在奥古斯特还想与拉斐尔分辨什么的时候,一道笑声打断了他们。 拉斐尔将奥古斯特扶正,与他默契的一同转身看去,正看到一个穿着十分新潮好看、涂装抹粉的人,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那人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好看,第二感觉是,往死里好看,第三感觉是,这种好看已经超越了性别。 反正奥古斯特至今都不敢轻易判断对方是男是女,即便对方穿着只有绅士才能穿的裤子,腰间还配着细剑。 那人从明亮的光线里摇摇曳曳的走来,衬的本身的相貌更加荼蘼妖冶,十分自来熟的用法语开口:“很高兴见到您,尊敬的公爵阁下……” 本来奥古斯特想说,这么漂亮的一定是男孩子,但对方一开口,声音就出卖了她。 “……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刚刚的出手相帮。” 拉斐尔之前判断马车坏在半路上太过巧合,却也没有把事情做绝,反而表面功夫十足的派去了骑士。 不得不说,正是因为这份不会让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严谨,帮助拉斐尔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在公爵去教堂的路上精准的坏了马车、并且马车主人还是个绝美的贵族这种事,百分之九十九是刻意安排的,但也有百分之一是纯属巧合。 奥古斯特和拉斐尔今天也算是开眼了,因为他们真的遇到了那百分之一。 据眼前叫朱莉的女子自我介绍,她是来布里斯托尔见朋友的,来了有一段日子,马车是租用的,这才出了事。 “你来教堂做什么?”又不是礼拜天。 “我的朋友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神父。”朱莉做男子打扮,却好像并没有要掩饰自己真实性别的意图,反而把男装穿出了一种别人很难穿出来的中性风情。她果然如那些神父所说,在颜值上与拉斐尔是有一拼之力的,两人几乎是在伯仲之间。 奥古斯特左看看拉斐尔,右看看朱莉,觉得自己这一年的美人缘简直达到了顶峰。 在拉斐尔的印象里,他并没有在贵族圈里见过朱莉这样的美人,以她的美艳程度,以及张扬的性格,她不可能被埋没,除非对方根本不是英格兰人。刚刚拉斐尔还在怀疑对方是不是法兰西人,如今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身份,拉斐尔还真就在法兰西上流社会找到了这么一个符合身份的人。 马特小姐。 就是那个被誉为欧洲第一美人的女歌剧家。拉斐尔对对方是被迫神交已久,总能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排除掉性别,到底是拉斐尔还是马特小姐更胜一筹。 马特小姐是艺名,真实姓名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过,不过她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倒是早已经被传唱成了段子。 马特小姐出身法兰西一个寻常的贵族家庭,不那么寻常的大概是父亲的直属上司洛林大人和法兰西皇室有着很深的关系。后来,年轻的马特小姐就当了洛林一年的情人,不因为别的什么,只因为爱情。后来马特小姐和普通贵族小姐一样,联姻,结婚,但是她最后却跟着一个杀人犯私奔了,还是因为爱情。 两人一路逃到马赛,马特小姐女扮男装在街头以卖艺为生。机缘巧合,她在马赛的歌剧院里,结识了一个富商之女,然后就开始了一段震惊欧洲的姬情。两人这样当然要被拆散啦,策划私奔未果,最终以富商小姐去世,马特小姐杀死一名、重伤两名警察作为了这场恋情的结尾。她进了监狱,又想办法越了狱,最后一路逃回了巴黎。在老情人洛林的帮助下,得到了国王的原谅,在吕利剧院顺利出道,一展歌喉后,爆红欧洲,因其放的开的性格、异装癖的爱好以及惊人的美颜成为了全欧洲男人心中的海伦。 此时她才不过二十五岁,人生经历却已经是别人好几辈子加起来都未必能完成的精彩纷呈。只能说,真不愧是为爱疯狂的法兰西人。 所以,奥古斯特以为的男男,其实是女女。 马特小姐不是个单纯的同性恋,当然更不可能是单纯的异性恋,她在探索不同性体验的道路上十分积极,并且从不掩饰。爱情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她只对爱负责。在她爱着你的时候,她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可以不介意对方与她父亲同岁的年龄,也可以不介意对方杀人犯的身份,当然也不会介意对方的性别,而这些不介意是对于完全不同的三个人来说的。 据拉斐尔了解到的:“您来英格兰不是看朋友,而是不得不来避难吧?我听说您在奥尔良公爵举办的化装舞会上,和三位男士同时竞争一位淑女的爱,最后闹到要公开决斗。” 决斗这种事情总是不断出现在西方的文学作品里,但其实……私下决斗是犯法的。 更不用说马特小姐还赢了,非死即伤的那种赢法。死了家人的贵族肯定不干,能参加公爵的化装舞会的人来头都不小,有一家就闹到了法兰西国王的面前。 被拆穿了身份,朱莉索性就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一如拉斐尔因为颜值认出了她,她也认出了拉斐尔,这个与她齐名的英伦第一美人。她说:“请允许我纠正您一点,虽然决斗犯法,但是我再次得到了国王的谅解。因为决斗只适用于绅士之间,而我是个女人。” 马特小姐不是因为再次犯法而逃到英格兰,她只是未免自己死于那些被她杀了的贵族家人的手里,去别国暂避风头。 至于为什么选择与法兰西还在交战的英格兰…… “因为我的朋友说,仁慈的公爵能为我提供庇护。”马特小姐可怜兮兮的看着奥古斯特,隔着紧身上衣的一对酥胸颤了又颤。可惜,奥古斯特是个死基佬,哪怕不是基佬,也才九岁,对此可以有说是内心毫无波动。 朱莉的朋友之前和她讲了不少这位英格兰国王的侄子的事情,说他和他那个凶名在外的黑太子父亲一点都不一样,心软又可爱。 奥古斯特认识的人里面,最近去看朋友的只有乔神父一个人。 “你就是乔的朋友?” “是我。”马特小姐对奥古斯特道,“乔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和您说这件事,正好这次遇上了,您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仁慈,我就决定来碰碰运气。听说您极喜欢在就餐的时候听人唱赞歌,不如考虑考虑我,不是我自夸,但全欧洲都认可我的演唱技巧。”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马特小姐是真实存在过的,只不过时间点不一样。这位异装癖小姐最牛逼的历史,大概是在晚年,和一位侯爵夫人相恋,夫人去世后,马特小姐伤心不已,就和侯爵在一起了_(:3」∠)_好吧,开个玩笑,据说他们其实是3p。法兰西人民的这种爱情观,真的没办法让男主接受啊,捶地。 第35章 朱莉自信满满, 觉得她肯定不会被拒绝。 拉斐尔也没有出声阻拦, 因为他相信奥古斯特…… “是什么给了您如此自信,让您觉得在您只需要动动口之后,我就一定会答应您?”毒舌奥重出江湖!从语言到神情到动作,都仿佛在说“你个渣渣”! 朱莉一愣,很显然这并不在她的设想内, 漂亮的眼睛里有着藏也藏不住的错愕。她没指望过九岁的公爵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但至少不该、不该这个样子吧?说好的小可爱呢?说好的特别好说话呢?说好的……好糊弄呢? 如果乔神父在这里, 一定会气到吐血, 谁就和你就说好了? 奥古斯特是容易心软没错, 可那并不代表着他贱得慌,给一个他国的人提供庇护是一件很费心费力的事情,他最初答应让乔神父来城堡的小教堂暂住,乔神父的容貌占一部分原因, 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奥古斯特需要交好白衣主教。 如今嘛,奥古斯特作为乔神父的保护伞, 到底是谁需要讨好谁?! 朱莉连主次供需关系都没有搞清楚, 就贸贸然的开口,仿佛奥古斯特能收留她是一件占了多大便宜的事情……这必然会招致奥古斯特的不满。包子脸的公爵阁下, 对外的人设一种是高贵冷艳款来着。哪怕他的个子需要他仰着头看人,但他的心不需要。 连奥古斯特头上金色的呆毛,如今都显出了一种不屈的傲慢,他对朱莉说:“一如您所言,您只能为我唱歌, 而我却需要冒着有可能是在窝藏敌国间谍的巨大风险,还要承担下您在英格兰未来所有有可能会惹出的麻烦——不用怀疑,从您在法兰西的精彩人生里就能看出,这点是一定会发生的。那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嫌自己的生活不够刺激是吗?” 朱莉语塞,刚刚的势在必得,如今看来其实根本就是自以为是。 但朱莉还是不想就此放弃,她其实已经厌倦了爱情游戏,最起码暂时是如此,而位高权重又可以不用担心他要和她发展什么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位豆丁公爵了。 朱莉重新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嘴,尝试着说:“因为您……善良?” “您嘴里的善良可真不值钱。”奥古斯特不屑一顾,并决定言尽于此,带着拉斐尔准备转身离开。 朱莉焦急的几步上前,想要吸引奥古斯特的注意力,她提高了声音,着急了语气,一时没过脑子就直接开口道:“您每年都会做很多慈善,定时给粥棚捐赠,给孤儿院的孩子送礼物,您还帮助了乔。为什么就不能也帮帮我呢?” 奥古斯特转身,把仰视的动作做的更像是昂着下巴的傲慢,他问朱莉:“您听过图尔的圣马丹的那句名言吗?” 朱莉摇摇头,等待着奥古斯特继续说下去。 “分享,是慈善的一个度,超过了就变成了赠送。这句话的意思是圣人在鼓励我们进行分享,却又不希望我们过度。” 奥古斯特往前走了几步:“粥棚的捐赠和给孤们的礼物,对于我来说是九牛一毛;乔神父是我及城堡里其他人精神上的信仰,我的帮助与之对比几乎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是您呢?您能为我带来什么?除了几岁的小孩子都能做到的、我已经有了一个唱诗班在完成的演唱工作。” “这么说吧,把对您的帮助比做10,您能给我的回报却连0.1都不如。您刚刚问我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现在就可以郑重的回答您,对不起,不考虑。” 奥古斯特把话说的很直白,因为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风格。 ——没有人会认为,试图尽可能多的赚取利益,在任何情况下会有损绅士的尊严。by:《欧洲贵族》(美) 朱莉被彻彻底底的震住了,奥古斯特每进一步,她就忍不住的后退一点。很显然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格洛斯特公爵凭什么帮助她呢?就因为她可怜?天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奥古斯特和她以前遇到的那些因为她的美色而对她言听计从的人是不同的。先不说对方会不会被她的美色打动,只说她其实并不准备付出美色,那她就该考虑点更加实际的回报,而不是像哄孩子给块糖一样的那种东西。 奥古斯特带着拉斐尔从容退场,只留给了朱莉一个越走越远的背影,没有一丝留恋。第一美人又如何,他是个死基佬欸。 第23节 咳,开玩笑。 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如今已经礼节性的参观完了教堂,在布里斯托尔的居民面前表达出了足够的对教会的重视,剩下的自然是终于可以继续安心的回城堡里当宅男了。 为什么一定要来参观呢? 因为奥古斯特在给自己留后路,不想给领衔主教留下任何泼脏水的机会。 领主确实是很少有对当地教堂建设上出资的,可一旦领衔主教闹开了,在全民信仰宗教的情况下,奥古斯特也会受到很大的谴责。 不用怀疑,如果可以,领衔主教那样的卑鄙小人一定会那么做,而且他特别会卖惨。有了这趟参观就不一样了,在日后奥古斯特可以把此行解读为——领衔主教找我哭诉教堂建设缺钱,我二话不说在第二天就马不停蹄的来了教堂,在和义工们亲切交谈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所以我才没捐钱。 领衔主教大概也想到了这点,只能苦着脸送走了严防死守的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希望拉斐尔能看在他已经如此老实的份儿上忘记曾经的不愉快。 拉斐尔的回答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马车离开后,奥古斯特才想起来问:“给朱莉留人了吗?”朱莉的马车坏了,总不能把她扔在教堂就不管了。 “留了,会把她安全送回她暂住的地方的。”拉斐尔做事一向细心。 奥古斯特点点头,然后就双眼亮闪闪的等着拉斐尔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前面拒绝了朱莉,如今却还要关心。 但拉斐尔就是不问,他好像全然没注意到这里的矛盾,反而拿起了那堆仿佛这辈子都看不完的文件,作势要抓紧时间工作。 “!!!”怎么可以这样?!奥古斯特还等着听拉斐尔的赞叹,或者表扬呢!拉斐尔不问,让奥古斯特怎么顺利说出他的计划!他的谋算!啊啊啊,拉斐尔不是很聪明吗,在这种时候却突然迟钝了,真不是逗我?该怎么提示他才好?! 拉斐尔当然是在逗奥古斯特。哪怕一开始没想通奥古斯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今也该明白了。拉斐尔就是故意不问的,看着奥古斯特那急的像是被抢走了食物的小松鼠样子,简直乐趣无限。 逗弄了好一会儿,拉斐尔这才不急不忙的抛出了奥古斯特想要的问题:“你到底是真的不想收留朱莉,还是在欲擒故纵?” 奥古斯特啊呜一口,立刻咬钩。他晃着金色的脑袋,得意洋洋:“你猜!” “欲擒故纵。”拉斐尔的脸上根本没有丝毫的意外感。 “……”突然觉得成就感少了四分之三的奥古斯特,想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你早就猜到了!” 拉斐尔耸肩:“我也没说我没猜到啊。” 奥古斯特想咬人,却又不知道从何咬起,只能哼哼了两句,不甘心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帮她吗?除了助人为乐以外的理由!我可不是个好人!” 拉斐尔看着张牙舞爪郑重强调自己不是好人的奥古斯特,笑的更厉害了:“是是是,你多厉害啊,你是大反派,不是好人。” “对!” 大反派开始详细的解说他的理由,作为一个难得有点算计的人,奥古斯特此时此刻充满了倾诉欲,俗称表演型人格。 一般的小孩子都有这个毛病。 第一美人对于奥古斯特来说确实没什么吸引力,不过,第一美人的头衔对于别的盲目追赶流行的贵族来说却是致命的。 之前奥古斯特还在愁交际问题,如今朱莉就自己主动送上了门。 交际是什么?对于贵族来说,就是无穷无尽的宴会、舞会以及茶话会,这不只是贵族淑女们的爱好,绅士们也十分热衷,他们总是很喜欢聚在一起讨论美酒、雪茄以及漂亮的女人。 奥古斯特准备以“马特小姐”为噱头,在布里斯托尔举办一场盛大的告别舞会,让舞会在哪怕过去很久后,依旧有人讨论,毕生难忘的那种。而一旦贵族们觉得印象深刻了,短期内就不会忘了宴会的主办人奥古斯特,届时奥古斯特还用愁社交吗? 这也就是传说中的艹热度,和明星要一直保持话题度没什么区别。 当然了,奥古斯特没指望用这种办法维持一辈子。这个治标不治本,但是却给了奥古斯特足够的时间去想、去准备长久的解决办法。他可以等去了伦敦再想。 不仅如此,等去了伦敦之后,“马特小姐”还可以成为奥古斯特打开伦敦交际圈的一个重要手段。之前拉斐尔为奥古斯特在圣诞节举办过的成功的宴会只是开了一个好头,却并不稳定,奥古斯特急需一个噱头来维持自己这个公爵的品牌。等形成一种“公爵的宴会必是好的、一票难求的”的意识,就会自动的开始良性循环。 顺便的,奥古斯特在伦敦的受欢迎程度,还能影响到他在布里斯托尔的人气,让他有更长的生命力和更大的影响力。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若无人问津,那本来想的也会变得不那么想了。若奥古斯特的设想成功,那就不是他要苦心经营和别人的关系,而是别人想方设法和他保持社交了。这可比奥古斯特费劲巴拉的做别的要轻松的多。 布里斯托尔的贵族不仅不会忘记、疏远奥古斯特,反而会恨不能和他一直保持联系,哪怕仅仅是作为谈资都是高兴的。 这一切的前提是奥古斯特能够收留朱莉。 “朱莉习惯了被人关注,被人有求必应,所以她根本不会珍惜。”奥古斯特太了解朱莉这种类型了,因为……他上辈子的母亲就是如此,她不是个好情人,也不是个好的结婚对象,但她却是个好母亲,在她去世前,一直对儿子耳提面命,要小心像她一样性格凉薄的女人,“但若是她千方百计追求到的,她却一定会视若珍宝。” 好比在朱莉心中难忘的永远是那个和她无法在一起的富商之女。 如果奥古斯特直接答应了朱莉,这样太过容易到手的东西,会让朱莉形成一种理所当然而毫不在乎的态度。 但事实上,奥古斯特要收留朱莉,真的是需要顶住很大的风险的。 奥古斯特希望他能得到与他的付出等价的回报。而且,奥古斯特也有点生气大家都仿佛觉得他很好欺负的态度,如果没有昨天的领衔主教,奥古斯特今天大概会更好说话一点。 不过木已成舟,只能这样了。 若朱莉愿意锲而不舍,那奥古斯特会高兴;若她就此放弃,奥古斯特也不会觉得遗憾,大不了再想其他办法。 拉斐尔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奥古斯特的头:“你做的已经很棒了。不过要是换成我,我大概会让她回报至少百分之五百。” “!!!” 拉斐尔回答的很冷酷,却也现实:“没有巨大的好处,我又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惹麻烦呢。” 众所周知,马特小姐是法兰西人,不说她自己本身有没有问题,只说她的存在就很容易被政敌拿来做文章。而且,万一朱莉真的是谍战片里都那种演的都不能再演的情色间谍,勾搭了好色的理查二世,那奥古斯特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风险太多,收益必须值得铤而走险才会让人心动。 在拉斐尔看来奥古斯特这种等价交换,本身就已经是在做慈善了,他还是太心软。不过,这样的一套想法,已经大大超越了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的期待,还是值得表扬的:“我甚至做好了你会谈着谈着就心软的准备。” “我为什么要心软?” 讲真,朱莉如今不得不远逃英格兰,完全是她自己作的。朱莉的情况和乔神父不一样,教皇要迫害乔神父,那是因为乔神父有个他没办法选择的亲爹;朱莉却可以选择她自己的人生,没人逼着她去决斗,也没人逼着她不日后留一线的直接斗死了她的情敌。她有太多可以改变的点了,却偏偏选了地狱模式,这怪谁呢? 当然,那些贵族家庭也很莫名其妙就是了,同意了生死不论的是他们,最后却因为死的不是自己这方而翻脸的也是他们,有点无耻。 所以奥古斯特才会愿意出手,而不是直接拒绝。 回到城堡后,乔神父已经等在了那里。 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拉斐尔提前派奥古斯特的仆从去通知了乔神父,要么现在就出现,大家谈谈;要么这辈子都不用出现了。 乔神父穿着一身不那么常见的神父黑袍,外表朴素,内里……色彩鲜艳的简直没眼看。一如他的性格,不开口、只是笑的时候,倒是有几分从业多年的圣洁感,不过一旦说话,暴露真实性情,那就是“幻想的破灭”了。 乔神父倒也没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就是单纯的文艺男青年,爱生活,爱享受,张口以梦为马,闭嘴诗和远方,对艺术和文学有着独到的追求和理解。他最难得的一点是,他是神父泥石流中的一股清流——从不接近女色。不管城堡里或者城堡外的女信徒对乔神父有多狂热,他都能维持住淡淡的表情,拒绝任何身体接触,仿佛真的要为上帝保持心灵与身体上的干净。 不过,奥古斯特却觉得有另外一个理由更能解释乔神父的这种行为,他也是个死基佬。 真.基佬,不是奥古斯特在心里开老管家玩笑的那种,而是乔神父确确实实是喜欢男人的,看见骑士们光着膀子训练就走不动道的那种。 作为同道中人,奥古斯特特别能理解乔神父。也更加明白了乔神父的“叔叔”为什么要把乔神父送走,私生子都已经是小问题了,真正的麻烦是性向。在这个只因为同性恋行为就能被抓起来关上个几年的中世纪,乔神父简直是神父中的战斗机,他几乎很少掩饰他对男性这种异乎寻常的“热爱”。 拉斐尔没有和奥古斯特一起出现,因为半路上出了点问题。 乔神父在没看到拉斐尔时,松了好大一口气,特别明显。然后他就和奥古斯特找了个既温暖又光量充足的地方,一边喝茶看骑士训练,一边聊了起来。 “我很抱歉,一直没来得及和您说起朱莉的事情。” 奥古斯特摇摇头,他并不介意,因为乔神父会犹豫,就证明了乔神父其实并没有那种觉得奥古斯特就活该帮他的理直气壮。乔神父在害怕奥古斯特会拒绝他,也在害怕给奥古斯特增添麻烦。这样的人,奥古斯特反而更愿意上赶着去帮忙,别问为什么,大概是闲得慌。 “你和她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奥古斯特很好奇。 朱莉小姐姐的经历不可谓不彪悍,但她却也从未走出过国门,一直在法兰西境内搅风搅雨;乔神父按理来说则是土生土长的罗马人,甚至有可能几乎就没离开过梵蒂冈;这样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接触到并成为朋友的呢?总不能是笔友吧。 “我们是笔友。” “……”还真特么是啊。 不过也算能说得通。神父在这个年代开导人的方式,可不就是当面说和对面写信嘛,朱莉虽然看上去活的挺肆意,一副特别想得开的样子,但她也不是没可能会因为已经去世的富商之女而寻求精神上的安慰的。 面对奥古斯特全无保留的信任,乔神父反而开始坐立不安。他享受过如在云端的日子,明白什么是锦上添花,但他却只在年幼的公爵身上感受过什么叫雪中送炭。 乔神父突然有些罪恶感。 于是,在千回百转后,乔神父还是决定冒险的说出真相:“我和朱莉此前其实完全不认识。对不起,我骗了您,她不是我的朋友,是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长辈来信,希望我能够在英格兰照顾她。” 朱莉在法兰西能量很大,请动别人给她当说客,替她安排了在英格兰的生活。 奥古斯特对此并不为奇。他只是没想到,乔神父已经是泥菩萨过江了,却还坚持收留了朱莉。 “有可能我这么说您不会相信,但我本来是在犹豫的。”到底该不该把朱莉介绍给奥古斯特,有他就已经够给奥古斯特添麻烦了,“但那位在法兰西的长辈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没有他,我未必能活到现在。我必须报答他。我其实是想把朱莉送到别人那里的。” 好比介绍了乔神父给奥古斯特的白衣主教那里。 奥古斯特在心里想着,这才是求人该有的态度嘛。也因为乔神父的这种退让,奥古斯特反而坚定了要留下朱莉的想法。 不过目前来说,奥古斯特并不打算公布,他只是道:“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好好考虑这件事的,不要有压力。” 乔神父又和奥古斯特坐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他打算趁着拉斐尔没回来之前,继续暂避拉斐尔。 却没想到,拉斐尔根本就是故意的,没有什么临时有事,他特意等在门口,就是准备出其不意的见乔神父一面,他想要和他私下谈谈。 在见到乔神父的那一刻,拉斐尔就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会对他避而不见。 因为他们之前见过。 “又见面了,”拉斐尔笑了,“乔凡尼大主教。” 乔神父的真正身份并不是什么红衣主教的私生子,他就是枢机主教!因为参与了一年前的教皇选举失败而仓惶逃跑。他就是那个八岁便因为裙带关系而成为了大主教的神职人员。 “好久不见。”乔神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奇伯爵,别来无恙。” “请。”拉斐尔不准备和乔废话,对车门做了个动作,乔想不上也是不可能的。 等乔神父走上马车后,拉斐尔正在对送出来的奥古斯特挥手,笑的再阳光灿烂不过,他还威胁乔说:“笑的开心点,别让奥尔看出来。” 乔神父只能也回了一个职业性的笑容,仿佛两人一见如故。 然后,拉斐尔就送乔神父离开了布里斯托尔堡。 “你知道窝藏一个红衣主教的私生子,和窝藏一个主教的区别吗?” 用普世的政治理论来说,乔神父就是皇位竞争的失败者,伪装成了一个权臣的儿子,奥古斯特为此需要冒的风险是完全不同的。 “我很抱歉。”所以乔神父才会不想把朱莉这个麻烦也介绍给奥古斯特,他自己就已经是最大的麻烦了,“我会主动离开的。” “凭什么?”拉斐尔反问。 “啊?”乔神父还没酝酿起的离别哀愁就被强行打断了。 “奥尔收留了你一年,还没等到收获期,你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想得倒美。”拉斐尔叠腿,双手交叉,眼神不屑,“我希望你能记住,奥尔为你承担了多大的风险,哪怕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日后该如何回报,你心里应该有数,奥尔不懂,我会为他记得。” 比起投资红衣主教的儿子,明显投资一个红衣主教更令人心动,对方未来可是有可能当上教皇的。 当然,如今乔神父已经没有了大主教的位置,他当教皇的姐夫做过的荒唐事,已经被撤销的差不多了。 不过,乔神父还是有可能回到梵蒂冈的,名正言顺的那种。 一年前教皇选举的时候,乔神父和现任教皇并不是唯二的候选人,有一个比他们更有资历的红衣主教也在其中。不过最终的赢家是现任教皇,通过贿赂的手段。乔神父和另外一个教皇候选一个逃到了英格兰,一个去了法兰西,在乔神父还只会陪着奥古斯特玩过家家的时候,那位身在法兰西的红衣主教已经说动了法兰西国王,不顾与英格兰的战争,毅然双线作战,参与到了哈布斯堡瓦卢瓦的战争里。 拉斐尔很看好这位红衣主教,觉得对方早晚有天会成为新教皇。而这位红衣主教已经很老了,哪怕当上教皇也不过是几年的事儿,他的继任者里乔神父就是最有可能的人选之一。毕竟他们也算是共患难,而乔神父还如此的“听话”。 第24节 “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得到一位准教皇的友谊。”拉斐尔笑的很好看,说的话也很好听。 乔神父却有点胸无大志,并不觉得自己能乐观的成为未来的教皇,如今他能活下去继续享受生活就不错了。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只要您别在我没当上教皇后翻脸无情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ps:乔神父也有历史原型,但暂时是谁就不剧透了。需要提前申明的是,他在身为姐夫的教皇倒下后,没有离开梵蒂冈,只是没了高位,过了一段小透明的日子。 第36章 乔神父的身份在拉斐尔面前算是过了明路, 他也就不用费尽心思的找千奇百怪的理由继续躲着了。 神父重新回到了城堡的教堂里, 大家都很高兴。信仰神的继续信仰,花痴神父的继续花痴,被神父花痴的…… 见习骑士a:“骑士长大、大人,我总觉得乔神父看咱们的眼神怪怪的。” 骑士长:“他有骚扰你吗?” 见习骑士a:“没有,但是……” 骑士长:“他有给他的生活造成困扰吗?” 见习骑士a:“没有, 可……” 骑士长:“如果只是因为他看你一下, 你的训练就没办法进行, 那你将来准备怎么上战场?” 见习骑士a:“抱歉qaq是我太年轻, 觉悟还不到家。” 骑士长绷着脸离开了, 新来的还没怎么接受过这样洗礼的见习骑士们,终将有一天也会变成对此见怪不怪、将来到了战场上遇到任何奇怪的事情都能临危不乱的人才。这方面,公爵阁下和他的神父可谓是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不过…… 骑士长私下里还是找奥古斯特反应了一下:“乔神父最近有些过分了,我听说他很喜欢找一个见习骑士私下里‘谈话’。” “我知道了。”奥古斯特点点头。 奥古斯特不反对乔神父看骑士们训练, 甚至很高兴能有这个同好小伙伴,毕竟这种看人家训练的感觉, 就跟上学的时候去操场上看校草打篮球一样, 人多更有气氛。骑士们在看到漂亮女仆走过的时候,也经常会雄性荷尔蒙大增的喊杀震天, 多正常一件事情啊。 但乔神父要是对见习骑士出手,这就是另外一种含义了。奥古斯特这里可不兴什么职场骚扰,借着神的名义就更不行了。 乔神父觉得有点冤:“我真没做什么,就是和他聊聊诗词歌赋。” “然后再聊到人生理想?”奥古斯特的表情古怪极了。 乔神父却反问:“为什么要聊人生理想?” 乔神父是个特别表面化的文艺青年,只喜欢讨论诗词歌赋, 没什么人生理想。也不对,他有理想,就是混吃等死。 多年后,当乔神父重回梵蒂冈,执掌圣权的时候,他给他的表兄写了一封信,开头是这样的:“现在我可以享受生活了。” 太过遥远的事情暂且不提,在确定了乔神父确实没什么歹意,只是喜欢和那个叫约翰的红头发见习骑士讨论音乐,约翰其实也挺喜欢的之后,奥古斯特就彻底放手不管了。毕竟是愿打愿挨的事情。 “我希望你能专注。”哪怕生活作风随心所欲如朱莉,其实也是在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专注的爱着那一个,她不爱了才会离开,和下一个在一起。 如果最后朱莉在英格兰没有整出修罗场,反而是乔神父整出来了,那奥古斯特一定会暴走的。 “你说了算。”乔神父不那么甘心却也还是下定决心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奥古斯特如今就是他的神的名,能为他提供他梦寐以求的米虫生活,还有辣么多小鲜肉看,这比裸贷威胁什么的可管用多了。 乔神父离开后,奥古斯特对隐在书架后面的拉斐尔说:“看吧,乔神父没什么问题,他之前只是太忙了,才巧合的没有遇到你。” 拉斐尔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乔神父人真的挺好的。”奥古斯特进一步给拉斐尔安利,他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合拍的神父,爱好相同,性向相同,最主要的是,在一堆虚伪又教条的神父里,如果一定要奥古斯特选个私人神父,他更倾向于找乔神父这样的。 “你们是朋友?”拉斐尔抿了一口杯子里的“伊斯兰酒”,这黑色如药汁的东西虽然口感欠佳,但确实是提神醒脑。理查二世在和教会的抗争里,难得做了回正确的决定。 “好朋友!”奥古斯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金色的呆毛一晃一晃的,他不断的加重着乔神父对于他来说的意义,生怕拉斐尔一个不注意就把乔神父给弄走了。到时候他一定会特别生拉斐尔自作主张的气的,可生完气,他也还是只能原谅拉斐尔。没办法啊,因为拉斐尔是拉斐尔。可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尽可能的避免和拉斐尔生气,哪怕只是假设那样的场景都会胸口发闷。 拉斐尔挑眉,语调上扬;“哦?这么重要?” “当然啦,肯定没有你重要。”奥古斯特时灵时不灵的直觉再一次救了他。 拉斐尔收回了他的阴阳怪气。 不过,奥古斯特紧接着就又开始作死:“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本来想问问奥古斯特有没有觉得他对两个“朋友”的感情有所不同的拉斐尔,只能一口闷了那黑色金子,满腔的苦涩。 然后、然后伯爵就以下犯上,一把抓住公爵阁下,揉了个痛快。 不能亲,还可以做些别的嘛。 公爵阁下浑身都是痒痒肉,最烦别人揉他,但由于力量实在是太过弱小,殊死抵抗的结果也仅仅是把自己的眼尾染红,喘气连连。好不容易才脱逃成功。 拉斐尔当然是故意放奥古斯特离开的,再不放开就真的要出事了。 可是一看到奥古斯特缩在角落里,警惕的小眼神,拉斐尔还是忍不住想要撩拨一下,他故意压低声音,道:“你是主动过来,还是我‘请’你过来?” 松鼠公爵很生气,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带着奶味,一边抱怨“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一边还是乖乖地送上了门。 看着眼前乖巧.jpg的公爵阁下,伯爵觉得他急需用冷水冷静一下! 日子就在这样的自虐与不知道自己是施虐方的情况下一天天走过。 这天,奥古斯特拉着拉斐尔再次定时定点的坐在庭院里,拉斐尔办公,奥古斯特心不在焉的一边学习,一边看骑士训练。 乔神父由远及近的走来,脖子上戴着一个金色十字军,手拿《圣经》,整个人看上去都再正经严肃不过……除了那双如今看到拉斐尔都快要冒光的眼睛。乔神父以前怕拉斐尔是因为拉斐尔有可能会拆穿他的身份,如今嘛,他当然还是怕的,可是那并不影响他正大光明的欣赏英伦第一美人的风情。 肌肉兄贵是乔神父的爱,身姿欣长的美青年也是乔神父的爱,会撒娇的小可爱依旧是乔神父的爱。这么说吧,很少有乔神父吃不下的类型,他就是这么一个博爱的父! 拉斐尔淡淡的回了乔神父一个笑容,眼睛却已经结了霜,好像在说你再看就把你那对眼睛挖下来! 乔神父抖了抖,到底是没敢继续,只是心里有些不服气。小公爵看的比他还过分,也没见拉斐尔有什么反对情绪啊。就因为是亲侄子就可以这么纵容吗?就因为有那么一点淡薄的血缘关系吗?血缘怎么了?好了不起哦。等等…… 乔神父突然想起来,新任教皇的那对亲身儿女关系貌似也是这样亲密,而据他在罗马的表兄来信,这对兄妹如今可亲密到一张床上了。 “!!!” 乔神父都忘记他到底来干什么的了,只一心想要说出来,哪怕当着拉斐尔的面,他也必须说:“说个现任教皇的八卦,听吗?” “听!”奥古斯特和乔神父不仅在欣赏骑士们的身材方面很有共同语言,在有关于罗马教廷的内部八卦方面也是志同道合。奥古斯特觉得他这辈子就是为了来开眼的,欧洲各国皇室都特别的颠覆人生三观,教皇系统是其中之最。 在男仆送上椅子的时候,乔神父特意让对方把椅子摆在了奥古斯特的右手边,他要离奥古斯特左手边的拉斐尔远一点,免得对方一会儿暴起伤人。 “现任教皇是亚历山大六世,原名叫罗德里哥.迪.波吉亚,就是波吉亚家族的那个波吉亚,你知道吧?” “黑手党!”奥古斯特上辈子对意大利黑手党也是有过一些了解的,什么美弟奇啊波吉亚之类的,这也是拜要给拉斐尔科普中世纪的黑暗所赐,奥古斯特从网上知道了黑手党的起源——教皇的家族。是的,黑手党最早不过是教皇和红衣主教的家族之间的权力斗争。 中世纪一段时期的宗教,其实早已经失去了它的纯洁性,直到后来出现有识之士,才终于有了缓和。 “我听说美弟奇家族更厉害一点。”奥古斯特当初查的很笼统,只知道波吉亚很厉害,出了个现任教皇,但还是比起过去出过很多教皇、未来势必还会出很多教皇的美弟奇家族来说,终究是差了点。 “哪里哪里。”乔神父既谦虚又骄傲。 奥古斯特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又没夸你,你搭什么岔?” “咳。”乔神父不敢再说话。 拉斐尔嗤笑一声,乔神父真名乔凡尼.美弟奇,要不然也轮不到他姐姐和前任教皇以夫妻之名相称。不过如今嘛,美弟奇家族也只能暂避波吉亚的风头。 “家族什么的不是重点,”乔神父继续和奥古斯特八卦,转移偶尔很会注重点的公爵的注意力,再说下去,他马甲就要掉了,“重点是波吉亚那一大家子,他引以为傲的被称之为小黑手党的儿子,就是毒药公爵凯撒,你知道吧?” 奥古斯特完全不知道。 乔神父很无奈,你平时都在关心什么八卦哦:“算了,你也不用管他是谁了,你只需要知道他和妹妹,那个如今才十三岁就以美貌著称、据说长大后一定会超越朱莉的女孩,关系极其密切。” 乔神父的话充满了暗示性。 但奥古斯特却傻傻的无动于衷:“so?兄妹关系好是什么八卦?”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在奥古斯特度娘过的对波吉亚家族的介绍里,这个西班牙的家族最大的特色就是觉得血缘联系神圣而不可侵犯,从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会开始洗脑式的培养教育,几乎可以原谅家庭成员施加于彼此身上的任何伤害,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简直团结到扭曲。 “超越了兄妹关系的好。”乔神父就差直接对着奥古斯特喊“他们在乱伦啊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德国骨科,奥古斯特终于懂了,中世纪也太乱了,“她才十三岁啊。” “对啊。”乔神父很高兴奥古斯特get到了他另外一个想要表达的点,“不要以为年龄小,和家人过于亲密,就没有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奥古斯特明白没明白天晓得,但拉斐尔却是绝对明白了,他…… 笑的更灿烂了。 甚至在乔神父自认为自己做到了仁至义尽、顶不住压力准备带着《圣经》跑路的时候,拉斐尔还好心情的提醒了乔神父一句:“搬去伦敦之后,你最好换个十字架。否则要是因此得罪了性格暴躁的玛丽小姐,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玛丽小姐有一个她母亲留给她的金色十字架,后来被第二任王后当着她的面撺掇理查二世给夺走弄坏了,玛丽小姐如今看见谁带着金色十字架都依旧会觉得不痛快。 没办法,玛丽小姐就是这种性格,她没有的,别人也别想有! 乔神父却把拉斐尔的好意误解成了对方的警告,努力挺直脊背,站的像是小白杨一样高洁,他说:“谢谢提醒,但是我不去伦敦。” 是的,乔神父已经打定主意不和奥古斯特搬去伦敦了,伦敦认识他的贵族只可能更多。 奥古斯特没有多说什么,他打算在搞定朱莉的事情之后,再私下里和乔神父谈谈。如果可能,奥古斯特还是希望能和乔神父一起搬去伦敦的,但他也不会武断的下决定,他需要先听听乔神父不搬去伦敦的理由。 乔神父这次来,就是帮朱莉和奥古斯特约见面时间,正式的谈一谈。 虽然奥古斯特自我感觉蛮闲的,什么时候都能见,但拉斐尔却代替奥古斯特说了一句三天后。一个不远不近,既达到了晾着朱莉的目的,又不至于疏远到让人心生绝望。 乔神父走后,拉斐尔对奥古斯特道:“拉丁语学的怎么样了?” “!!!”莫名的,奥古斯特就想到了那天那个奇特的口语教学,两辈子他就遇到过这么一次,真是长见识啊。 “看来是没怎么好好学了。”拉斐尔自问自答,“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然后…… 奥古斯特就迎来了连续三天的功课噩梦,实打实的教育,特别认真的那种,搞得奥古斯特做梦都在背单词。 可怜兮兮的布丁公爵表示,这还不如特殊教学呢,摔! 拉斐尔连续三日来的一对一教学效果显著,奥古斯特在见朱莉那天,整个人都是阴郁的,就像是在角落里花圈的忧郁菇,呸,不对,是整个人都看上去特别有气势! 朱莉把本来还觉得诚意满满的寻求庇护的条件说出来之后,再看到奥古斯特那样的表情,突然又有些不那么自信了。 朱莉通过乔神父了解到了奥古斯特最近在烦恼什么,不等奥古斯特说,她就主动提出可以帮助奥古斯特搞定社交公关的问题。她甚至可以在英格兰弄一些巡回演唱,帮助奥古斯特打通各地的社交关系。如果遇到一二合眼缘的贵族,她也不介意和对方春风一度,来换取对于她和奥古斯特来说的双赢利益。 朱莉觉得她已经是急人所急,想人所想了,但奥古斯特看上去并不为所动。也是,奥古斯特是公爵,他想要什么没有呢? 没有朱莉,奥古斯特依旧是奥古斯特,哪怕搬家麻烦了一点,到最后奥古斯特也肯定能够处理好。而没有了奥古斯特,朱莉在英格兰的未来就有些前途未卜了。也许她只能按照一开始不得已的选择,到欧洲其他国家辗转演唱。她不介意因为利益和人上床,却很厌倦一直这么做。她想休息一下,只是单纯的谈个恋爱。 朱莉看着年轻的公爵,实在是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能够给予or帮助到对方的。 奥古斯特却因为被学习折磨的生不如死,而没有什么精神和好脸色,他只是按照他一开始想的那样,对朱莉说:“你可以留下,看在乔的面子上。但是住在我这里有些规矩必须要守,想必乔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第25节 峰回路转! 朱莉没想到奥古斯特虽然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她,果然如乔所说,这就是个心软的孩子,只要你用真心换真心。 “没问题,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哪怕惹了,我也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帮助朱莉一次次化险为夷的,明显不可能只有她的脸,更多的还是她的脑子和手腕。本来朱莉还有些觉得奥古斯特这个英格兰公爵太保守,这不许那不让的,如今却反而开始处处给奥古斯特找理由,奥古斯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她也不能表现的太老司机了,对吧? “如果有人欺负你,也不要忍气吞声。”奥古斯特怕朱莉走上另外一个极端,补充了一句,“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公爵的名头还是能唬人的。” 英格兰贵族的保守,并不体现在他们荒唐的男女关系上,欺男霸女的事情时有发生。 朱莉这么漂亮,又名声在外,难免会有猥琐的男人想打坏主意。就像是现代米国一些性交易合法的州,三不五时的就会爆出奇葩言论,类似于什么她本身就是卖的,我强暴她怎么了?又不是没给钱。 这是很恶心人的,不管女性从事怎么样的职业,在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强迫发生性关系就是不对。 朱莉听懂了奥古斯特的意思,眼眶一下子就涌上了不少泪水,她的感情一直都是很浓烈又充沛的,根本控制不住,也没打算控制。她一把抱住奥古斯特,在他白皙的小脸蛋上用烈焰红唇亲了好几个响亮的吻:“哦,我可爱的阁下,您怎么能这么可爱?我都要爱上您了。” “对不起,我没兴趣展开一段相差十五岁的恋情。”奥古斯特一本正经的推开朱莉的脸,特别的嫌弃。 “哈哈哈。”朱莉反而笑的很开心,被嫌弃了也不介意,她还是那么自信,“谁知道您以后会怎么想呢。我的提议长期有效,如果您将来想从男孩变成男人,不如考虑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技术好,还不会和您纠缠不休。” “请把您的热情,投身到宴会的举办上吧,谢谢。” “保证完成任务。”朱莉“啪”的打开手上的羽毛香扇,穿着层层叠叠的大裙子走远了。好吧,也没有很远,她只是去找了拉斐尔。 两人谈了些大人之间真正的话题。 奥古斯特可以决定一个人能不能留下,但拉斐尔却决定了那个人能不能在这里待的长远、舒心。这位英格兰的影子国王,如今也是布里斯托尔堡的影子主人。朱莉自然要来拜拜山头。 在经过一番激烈讨价还价和斗智斗勇后,朱莉才勉强和拉斐尔达成了一致。 “您可真没有您的侄子讨人喜欢。”朱莉直言不讳,她从一开始就从拉斐尔身上看到了一些和乔神父共同的特质,好比他们都对她傲人的胸脯毫无兴趣。朱莉撇撇嘴,这群死基佬,真是白瞎了她这么有内涵的裙子。不能依靠事业线取胜,最后就真的只能靠拼事业了。 “如果这让我避免了被您亲到,那么,这是我的荣幸。”拉斐尔笑的特别渗人。 “你……”朱莉很想拔剑决斗,但她也就是想想而已。 “不要再让我下次看到不属于奥尔的唇印出现在他脸上,好吗?”拉斐尔问的客气,却完全没打算商量。 朱莉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没敢继续挑衅拉斐尔,只是问:“你知道公爵为什么最近不开心吗?” “怎么?” “我既然答应了在公爵阁下身边做事,总要有些投名状。” “哦,他大概是舍不得乔神父吧。”拉斐尔睁着眼睛说瞎话,“据说乔神父不准备和奥尔一起去伦敦了,奥尔很伤心要失去这个朋友了呢。” “懂!”朱莉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准备让公爵一展愁眉。 公爵阁下却还在隔壁为了拉丁语出长吁短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比英语更不可爱的语种呢? 最终,拯救了奥古斯特心情的,是一封来自唠叨爹黑太子的信。还是那么厚,还是那么废话,还是那么能让人在瞬间就高兴起来。 这一次,奥古斯特没再扣留一起寄过来的拉斐尔的信,并且,他把上次扣下的一并还给了拉斐尔。 拉斐尔毫不惊讶。 “你早就猜到了?” 拉斐尔耸肩:“我当时已经在暗示你了,可你没理解。” “!!!”我为什么要那么蠢! “没关系,你的蠢点都很可爱。”拉斐尔仿佛在奥古斯特的心里装了个探测器,他想什么,他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乔神父在历史上的原型当上教皇后真的写过这么一封信给表兄的信,一辈子的享乐主义。 第37章 奥古斯特以前玩游戏, 听说过一个江湖传言叫“换号改命”, 大意是说如果这个号非的要命,就不要再倔强的等那个“万一”了,寄希望于换个服换个区碰到一个天生欧命的小号的概率,都比那个非酋号有天会突然移籍欧洲更高。 上辈子奥古斯特不信邪,一直坚持玩着一个非到连游戏策划商都开始同情他的号, 投入了巨大的人力、财力, 结果依旧是非到男的听了想流泪、女的听了想泪流。 这辈子…… 当然啦, 奥古斯特这辈子是没可能再玩到什么网络游戏了, 可他还有“人生”这个线下大型真实交互游戏啊。 换了公爵新号的奥古斯特, 真的是特别对得起欧洲人这个身份。 人物初始就配置了逆天的财富值和影响力,十万个氪金玩家里都未必能氪出这样一个结果。不仅如此,抛却百分百会被说汤姆苏的身份不谈,只细说奥古斯特最近遇到的事情, 不敢说心想事成,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是有的。 想和上辈子被他误会了的中二病少年冰释前嫌, 两人如今就真的好到仿佛要穿一条裤子;正发愁搬去伦敦的社交怎么搞, 就遇到了资深公关朱莉的跨国投奔;如今嘛,奥古斯特本来还在考虑该怎么和乔神父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对方为什么突然不想去伦敦的事情, 对方却已经推开奥古斯特的书房门,一拍桌子,豪气万丈的说:“这伦敦我去定了!” 大有谁不让我去,我就跟谁急的气势。 “啊?”人生总会迎刃而解的奥古斯特,有些傻眼。求详细解释一下啊神父大大。 神父大大改变主意的理由其实挺简单的——朱莉那张能把死人说活了的巧嘴。作为一个以享受爱情为人生己任的人, 朱莉吸引人靠的是外貌,留住人靠的是她无人能出其左右的花言巧语。 好吧,“花言巧语”这个形容有点不太准确,应该说只要你给朱莉一个接触你的机会,她就能还你一个放佛和你无话不谈的知己惊喜。她总能对症下药,勾起你心中埋藏最深的欲望与悸动,让你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最了解你的人。 哪怕乔神父以前和朱莉不是朋友,在经过这些天的交流之后不是也是了。 朱莉穿着方便行动的男装坐在桌子上,翘着腿,挂着笑。她说服乔神父去伦敦,只依靠了竖起的两根仿若削葱根的手指。 “a.公爵阁下走了,最核心的守备力量肯定也会随着他前往伦敦,你以为布里斯托尔堡还会像现在这般固若金汤的安全吗?” 正是因为布里斯托尔堡有了奥古斯特和乔神父每天都在围观训练的骑士,才有了奥古斯特能以稚龄统帅三郡。安德烈的骑士之名在全英格兰乃至欧洲都是排的上号的,人人都想挖角他,人人也都不敢轻易去尝试在他守护的地盘上闹事。 换言之,只要这支骑士团在,哪怕外面的人知道乔神父到底是谁,他们也没办法闯进城堡把乔神父绑走。 可一旦骑士撤走,早从军用转为了民用的城堡,又能保护乔神父到几时呢? 主要的是,没有了要给公爵阁下当专属神父的借口,乔神父势必要出去进行社交,与当地教区的神父,与那些每周都要见神父的贵族。在这种频繁接触的情况下,离乔神父被发现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布里斯托尔是个港口城市,天知道哪天会有哪国的人突然出现,一语道破乔神父的身份。 “b.伦敦才是全英格兰最奢华的城市。当然,只有5万人口、又保守固执的伦敦,肯定是比不了有22万人口、仿佛空气中都散发着浪漫的巴黎,但是和6万人口的罗马总有一拼之力吧?别说你不怀念那些仿佛永远不会停下的舞会、一掷千金的拍卖会……” 纸醉金迷,娱乐至死。 这是中世纪贵族们的真实写照,也是朱莉的人生信条,她不需要别人理解她,只需要自己爽了就好。 刚巧,乔神父也是这样的人。 乔神父从不害怕承认,他就是怕苦、怕累、怕疼,他早已经被宠爱他的姐姐彻底培养成了一个长不大的娇气孩子,他喜欢享受,热衷享受,并且想要能一辈子享受下去。 这是布里斯托尔所绝对不能给予乔神父的。 哪怕布里斯托尔是港口城市,有不少巨商,但这些人所能够达到的层次加起来都追赶不上乔神父小时候就享受到的一丝半点。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三代富贵才能学会穿衣吃饭。 在来到布里斯托尔的这一年里,乔神父时常质疑人生,若不是奥古斯特和骑士们还算有趣,他大概早就奋不顾身的重返罗马了。哪怕被现任教皇迫害他也认了,至少他能够死在美弟奇家族所能够提供给他的泼天享受里。 朱莉简简单单的两个点,就彻底搅乱了乔神父本就不算平静的内心。 “但是……”乔神父在做最后的挣扎,咬着唇,充满了为难,“我要是被人认出来怎么办?这会给奥尔造成很大的麻烦。比你能带来的麻烦要大的多。” “马特小姐”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仅仅是天生尤物,没什么政治意义,“前任教皇的妻弟、参加过教皇选举”所代表的却是无上的权势。全欧洲大概也就只有奥古斯特在收留预备役教皇之后,却只是大材小用的要求对方同意他每餐都能听到唱诗班伴奏。 “那就先在国王那里过了明路呗,我听说他很热衷于和罗马教廷作对。” 理查二世为了一场不成功的婚姻,被教皇开除教籍,这已经是全欧洲都知道的笑话了。 提到这位闹心的英格兰国王,乔神父本来是很头疼的,他无数次从前任教皇姐夫口中听过理查二世的名字。曾经,前任教皇把理查二世称之为教廷最好的朋友,甚至正式下了册封文件,将英格兰称之为“信仰的守护者”,至今英镑上还会印有“护教者”的字样;但是后来,前任教皇却又暴跳如雷的说理查二世早晚会下地狱。 这两人之间奇怪的友谊翻脸比翻书还快。 如今乔神父终于明白了姐夫前后的反差为什么会如此之大,因为当你和理查二世站在同一边的时候,他真的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作为配置着“大嘴巴”技能的一杆枪,就没有理查二世不敢喷、不敢维护的事情。 “至于其他贵族,”朱莉挑起了乔神父的下巴,笑的就像是诱惑亚当和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她说,“hon,你听说这世界上有种邪术叫化妆吗?” 其实只要国王不追究,其他贵族自然也不会不识情趣的非要刨根问底,但明面上还是要说得过去的,毕竟乔神父是要去伦敦享受生活,若他还像在布里斯托尔堡这样常年躲着不见人,那他去伦敦的意义会大打折扣。 “便宜你了,我去年刚巧结识了一个有异装癖的朋友,他教了我不少男士化妆的技巧。” “……你到底都认识了些什么人?”连自认为底线很低的乔神父都有点适应不良了。这些法兰西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朱莉莞尔:“一些很有意思的人,你也是其中之一。” 一个有可能当上教皇的同性恋,啧,未来的罗马教廷一定会乐趣无限。 “你到底要不要试嘛?”朱莉撒娇道,声音软到仿佛能把人的骨头都说酥了。 最后当然还是试了。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奥古斯特在见到乔神父时,问的第一句:“你谁?” 好吧,有点夸张了,但朱莉鬼斧神工的化妆技巧也是真厉害,乔神父的容貌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改动,可就是会给人一种眼前的乔神父是另外一个人的感觉。哪怕有点相似,但也就仅仅是相似而已。绝不会让人联想到那个曾经的八岁大主教。 所以说,行行出状元啊,女士们多年涂脂抹粉的女为悦己者容,用对了地方也是神技。 一切准备就绪,终于可以出发去伦敦了~(≧▽≦)/~ 好吧,是准备就绪要开始办告别舞会了。朱莉在这方面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热情,和层出不穷的点子。今天她要各种只听描述就足够梦想的蕾丝缎带,明天她就可以为了舞厅里一块窗帘布和老管家讨论十数个小时。 “你、你不用这么拼的。”奥古斯特都有点被吓到了,“我答应了一定会在英格兰保护你,就会说到做到。” 不会因为你不这么拼就不保护你。 “你不懂,”朱莉摇摇头,今天她换了身轻薄的夏裙,仿佛比所有人都活的提前了一个季节,“这不仅是你的告别舞会,也是我在整个英格兰社交圈的第一次亮相,第一印象,必须完美!” 朱莉绝不允许她举办的宴会出现被人嘲笑的地方。 “……好吧,你开心就好。”奥古斯特只能这么说。 乔神父也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进来,他对于举办宴会自然很有心得,是个再标准不给的大众印象里的gay,有点娘,喜欢时尚,是个派对动物。 然后,灾难就降临了。 一支球队只能有一个脑子,一场宴会的主办人也只能有一个说了算的人,否则就是如今奥古斯特公爵要面对的局面,朱莉和乔神父各执己见,在如何让人对宴会印象深刻方面有了很大的分歧。 朱莉觉得宴会该怎么盛大怎么来,彻彻底底的法兰西作风,在宴会竞争早已蔚然成风的当下,要想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必须不惜工本,胜人一筹,直至以一方破产为止。在朱莉的设想里,宴会的细节从街道就要开始展现,整条路都要被豪华的波斯地毯覆盖,路的一侧堆着金银丝线织就的丝绸,另外一侧则洒满鲜花。五步一个仆从,十步一个骑士,人人都要捧着昂贵的宝石装饰或者成套的餐具,宴会上的食物仿佛流水线一般无穷无尽,到处充满了甜食和美酒的香气。(这里参考了波斯王室接见英国一个商人男爵的宴会布置。) 但是在乔神父看来,宴会应该更有格调,注重品质。好比摆满各种艺术品,请来最好的文学家、歌唱家以及艺术品鉴定家,还必须有个深刻的宴会主题,具有历史意义的那种。让人人都以能够得到这场宴会的邀请函为荣,甚至能把邀请函作为收藏留给后代。 两人为此吵的不可开交,一个说对方是暴发户,一个指责对方简直异想天开,根本不考虑他们还有多少筹备时间。 如果仅仅如此,奥古斯特还不会发愁,但偏偏无论是朱莉还是乔神父,都很喜欢来找站中立的奥古斯特当裁判。正太公爵就像是两个孩子之间被抢来夺去的洋娃娃,谁都想奥古斯特站在自己一边,哪怕只是被对方讽刺一句他们都要来告状。 正在被拉丁语逼疯的奥古斯特只能喊,why?!why me?! 拉斐尔早已经明智的躲到了隔壁,他只会比奥古斯特更忙。不过,拉斐尔也没有抛弃义气,他给奥古斯特留了些能拯救奥古斯特于水火的东西。 一本13世纪的一位贵族的秘密文学作品《密中之密》,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了奥古斯特的书桌上。 第26节 那不是一本多么有趣的书,反而充满了中世纪贵族荒唐的想法和对肉欲的追求。 但奥古斯特还是在书旁边的人为注释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一句话——什么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宴会呢?往往是在我们遭遇了某种痛苦后参加的第一个满足精神的宴会。(改编自《查理曼大帝的桌布(英)》) 好比战后狂欢。 战后的那场宴会未必是最好的,但却是活下来的士兵们这辈子都会铭记在脑海里的,宴会上的香槟,美女,甚至是一首快节奏的舞曲,都会一直在他们脑海里回荡,经久不能遗忘。 奥古斯特没办法让布里斯托尔的贵族在一夕之间都遭一回罪。 但是教会可以。 这是《密中之密》的内容提醒奥古斯特的。 中世纪的噩梦之一——斋戒。这不是伊斯兰教的专利,基督教在中世纪时期的斋戒日,在某些时段,和宴会一样频繁。这是现代人所无法理解的,毕竟现代的信教徒连大斋都仅仅是个人的选择,并且大部分人都肯定不会去这么做。 可中世纪的斋戒却是个永恒的主题,没完没了,谁也躲不过。 为此,在很多中世纪的作品里,都有特别严肃的从各种思想角度来辩论什么是肉,而什么是非肉的内容。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大家也是拼了。 刚巧,离对于基督教来说很重要的大斋期就要到了。 大斋期又名四月斋,从圣灰星期三到复活节的这四十天内,为了纪念主耶稣在荒野中度过的时光,教徒们要开始严格的禁食。这是基督教礼法中最长的斋戒期,暴食被视为一种原罪。 奥古斯特觉得这简直是对吃货最大的恶意。 也因此,造就了很多中世纪贵族更加扭曲的三观。他们在斋戒和宴会的狂欢中来回折腾,暴饮暴食,几乎人人都有胃病。《密中之密》的作者就介绍了一种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缓解胃病痛苦的办法——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赤裸的抱在怀里,以温暖胃部。 看到这里的时候,奥古斯特差点想撕了书。 不论如何吧,如果奥古斯特能在四月斋之后,举办一场让人人能够满足饱腹之欲,又不至于胃疼的宴会,那他一定会被很多人铭记。 并且在未来只要一过四月斋,就会有人说,我曾在格洛斯特公爵的宴会上度过了最美好的解禁第一餐。 奥古斯特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并得到了朱莉和乔神父的一致认同。 两人自说自话,终于重新一拍即合。 “我们宴会的主题也有了——耶稣受难日。”从小就熟读《圣经》的乔神父,在找一个特别神圣的狂欢借口方面,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天赋。耶稣受难日是四月斋结束的标志,乔神父觉得他们完全可以借此办个慈善晚会。这是多么深刻的主题啊! “再没有人会比常年需要保持苗条的淑女,更能了解在饥饿到一定程度之后,大家最想吃什么了。保证养胃又好吃。”朱莉的好身材也不是凭空就能有的,她为此的付出一点不比常年在工作上投入的辛苦少。朱莉拍了拍掌,“而且这样一来,宴会竞争也可以同时存在。我们只需要对比一下在狂欢节时最成功的宴会,然后超越它就好。” 狂欢节是在即将开始四月斋之前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日子,别称“肥美的星期二”,与“圣灰星期三”做对比。 在狂欢节这一天,人们就会尽可能的吃掉在斋戒期所禁止吃的且无法存放六个星期之久的食物。英格兰的贵族们对此尤为的热衷,假面舞会、游戏、斗鸡,他们能玩出不只是狂吃这一种花样。几乎人人都在期待着每年一次的狂欢节,那是他们烂醉、一夜情最好的挡箭牌。 “今年城里最大的狂欢节由谁来举办?”朱莉问。 “领衔主教。”奥古斯特已经收到了邀请函。作为高级神职人员,在私宅举办这种宴会,也就是中世纪才会有的奇景了。 “哦。”乔神父和朱莉一起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她们互相看到彼此的眼中有着这样一句话,她们都已经从拉斐尔口中知道了领衔主教作过的死,最后两人达成了一致——弄死他! 奥古斯特点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 在解决了朱莉和乔神父后,拉斐尔终于重新出现在了奥古斯特眼前。 奥古斯特把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很幸运的巧合都说了一遍,并自言自语道:“换号改命,所言非虚啊所言非虚。” “当然,你是被幸运女神所眷顾的。”拉斐尔加深了笑容,顺着奥古斯特说了下去,“这是对你上辈子遭受那么多苦难最大的补偿。” “那你呢?”奥古斯特觉得命运也欠拉斐尔一个补偿。 拉斐尔直视着奥古斯特道:“我已经得到了啊。” …… 狂欢节又名忏悔节,英格兰叫煎饼星期二,内容大致是酒神节+美食+滑稽表演,人人脸上都充满了最后一餐的肆意狂欢。这其实是对中世纪过于严苛的体制的一种非暴力抗议。教会并不提倡,却也默许并宽恕了这种行为。因为教会觉得,人们在限定的时间内的一些极端行为,会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四月斋期间变得更加顺从。 这种论调是否有什么科学依据不得而知,但至少人人都是喜欢狂欢节的,就像是大部分贵族对斋戒期的厌恶一样多。 奥古斯特最近就看了不少从前几个世纪传下来的嘲讽斋戒期的贵族文章,当然,都是匿名的,他们想反抗,又不敢暴露自己。只能写文章和编民谣进行冷嘲热讽,奥古斯特看的不亦乐乎,英格兰人的冷幽默就体现在他们的这种毒舌上。 不过,狂欢节也有失控的时候。这便是对付领衔主教的一个漏洞。 一伙儿年轻人在喝醉了之后做了一些大家每年都会做,但今年显得尤为过激的行为——他们攻击了妓院和戏院。 这两处地方是每年在四月斋时都必须关闭的场所,所以总有人借着狂欢的名义,对这两个地方做些过分的事情,以满足内心深处那种卑劣的直男癌心理。 今年尤为的过火,他们攻进了一所十分高档的妓院,并…… 抓到了不少赤身裸体正在与妓女甚至是妓男进行心与心的交流、身与身的沟通的教士。 那时已经是午夜过去了,也就是说,其实狂欢节该结束了,大家该带着宿醉,头疼的开始禁止肉食和性爱的斋戒期了。不过就一般的潜规则来说,大家都是默认狂欢一夜,从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开始的。 可这毕竟是潜规则嘛,如果一定要追究,那么这些教士就是公然违反斋戒了。 第38章 “这些教士逛妓院和领衔主教有什么联系?” 乔神父在计划开始前曾经问过这样一个问题, 作为一个从小万事不愁、也不准备愁的享乐主义, 他其实没什么斗争经验,要不然出身美弟奇的他也不至于会被波吉亚的教皇压制到需要逃往别国避难。 “你不是想不到,只是懒得想。”奥古斯特一句中的。 “bingo~(≧▽≦)/~”乔神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正只要我张张嘴, 就能知道答案了, 我为什么还要浪费自己的大脑去想呢?你还真了解我呢~” 奥古斯特当然了解乔神父了, 因为……这辈子的他也是这么想的啊。只要确定对方不会害他, 他就不会太愿意动脑筋去想那些容易让他头疼的问题。一如拉斐尔说的, 他公爵的新号是对上辈子的补偿,他是来享受生活的,并不想让自己活的太累。 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多好啊,开心就笑, 难过就哭,不那么坚强也可以。 不过, 奥古斯特自认为他比乔神父还是要强上一点的, 他想尽可能延长他的童年,却不代表着他想长大了之后继续当个巨婴。他也在努力学习, 努力在成长,虽然,咳,慢了点。 “逛妓院的教士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领衔主教也被钉上耻辱柱。”奥古斯特解答了乔神父的问题。 “什么话?” 很简单——我爸是李刚。 咳, 不是,是“我的老师是领衔主教”。后面还搭配了些纨绔子弟遇事时总会当众喊出来的名句,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等老子日后弄死你”、“我记住了你”之类大同小异的叫嚣句子。一个大写的作死与坑爹,保证能把民愤越煽越高。 至于这些话说出来之后,到底是加速了领衔主教的死亡,还是不了了之,这就要看领衔主教危机公关处理能力,以及领衔主教的敌人够不够给力了。 操作得当,上面就会迫于压力开始对领衔主教彻查。而像领衔主教那样的教士,想也知道的,他不可能清白无瑕,以前逍遥,只是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人查。如今嘛,找到证据了,等待领衔主教的就是万劫不复了。 更狠一点,领衔主教还会被当做教会的典型,让大众相信,教会还是好的,坏的只是极个别欺骗神的人,对于这种人我们一定会严惩不贷。 领衔主教的敌人有这么大能量吗? 拉斐尔笑而不语。 质量不够,数量凑。领衔主教的性格早就已经让他四面树敌,有来自宗教内部的,也有来自不满于他往日作风的贵族和富商的。 宗教代表着了神,贵族有权,富商有钱,三者一结合,领衔主教这要是这样都能逃脱罪责,那就该轮到拉斐尔重视他了。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拉斐尔只把计划书和罪证派人往这些敌人的书桌上一放,一切就已经轻松解决了。 收到“厚礼”的敌人对自己被当做剑使了的这件事其实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的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去做了,因为仇恨,因为有所求。名利场上的交易说到底不外乎就是一句箴言——利益至上,你损害了我的利益,我肯定要弄死;弄死你我能得到更大的利益,那我必须还是弄死你啊。有的是人愿意与虎谋皮,只要你能给到让对方心动的筹码。 领衔主教的弟子当晚被抓,第二天就见了报。 这速度,说没有幕后之人在推动,都不可能。 效仿伦敦周报,布里斯托尔当地其实也有自己的官办报纸,只不过不是以盈利为目的,发行的速度也很随性,什么时候发生大事了,什么时候印。有时候天天都有,有时候一两个月都不见能出一张。总而言之,这种报纸其实只是权贵扼住舆论喉舌的玩具而已。 布里斯托尔的报纸和现代的新闻业肯定不能比,但中世纪没见过信息爆炸的人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不到几天的时间,连隔壁郡都知道了发生在布里斯托尔教区内的“天大”丑闻。 一开始领衔主教还没把报纸上的事情当做一会儿,只想着按照老一套来就好,只要钱送到位,就没事。 谁承想,这次的事就跟滚雪球似的,越闹越大,人人都在关注,拔出萝卜带出泥,连之前拿了钱的人都开始装聋作哑、唯恐避之不及。 于是,没有打舆论战经验的领衔主教开始进一步的作死,先是和身边的人发牢骚、抱怨,再是不以为意的继续作恶,然后是威胁、恐吓,甚至是嫖妓。但不管领衔主教做了什么,第二天一准见报。 当领衔主教终于反应过来,他应该安静如鸡,等大众忘了再处理的时候,已经晚了。根本没有人会再给他机会,他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人拿着放大镜翻来覆去的批评。 不用怀疑,这样的环环相扣、步步紧逼,自然都是出自拉斐尔的授意。 连报纸上请人连夜刻出来又拓印下来的现场画,都是拉斐尔给报纸牵线搭桥找的专业画师画的。价格公道,画技娴熟。 在中世纪末期、文艺复兴还没有开始的时候,绘画家还不能被称之为艺术家,他们更多的是一种匠人,从事着机械的绘画工作,好比给各地不同的教堂画相似的《圣经》故事,也好比给贵族们画人物画像。不能武断的说这些创作就没有艺术神韵,其中也不乏卧虎藏龙着被历史遗忘的沧海明珠。但这里要表达的重点是,中世纪的绘画匠人们在复刻和速写方面很有心得。 虽然拉斐尔受限于中世纪落后的技术,没办法弄出来奥古斯特曾经告诉过他的照片,但他却另辟蹊径养了一批手速极快的画手,完成了中世纪报纸上的第一次图文并茂。 用奥古斯特喜欢的说法来说就是,有图有真相。 画师将领衔主教的贪婪和教士叫嚣着自己是领衔主教的弟子并拘捕时的样子画的惟妙惟肖,甚至还配了一段文字——你们这些愚民不配惩罚我,唯有宗教裁判所才可以! 然后就是英格兰小报记者打从根上的冷幽默吐槽了:这位高高在上的教士和领衔主教,当然是更愿意接受宗教裁判所的审判了,就好像谁不知道领衔主教正是布里斯托尔教区宗教裁判所的负责人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弟子有多恨领衔主教呢。”奥古斯特看着一夕之间就传遍大街小巷的报纸,很是感慨。 拉斐尔反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呢?” “欸???”奥古斯特一愣,水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明晃晃的错愕。 拉斐尔的计划自然不可能依靠什么巧合,哪个步骤都不可能,这么说吧,从过激的狂欢节余兴节目开始,就全都是拉斐尔的计划了。 连领衔主教在狂欢节宴会上亲口答应让一些年轻修士去外面放松一下,都在拉斐尔的算计里,他甚至准备好了位高权重、一不小心听到这句话的证人,好几位。这些贵族如今还没有接受报纸的采访,但相信离他们主动开口已经不远了。 墙倒众人推,贵族闲的蛋疼,终日琢磨着该如何增加存在感,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当然不可能放过参与讨论的权利。 说回领衔主教的弟子。 “他为领衔主教做了不少事,这都是他罪有应得。但坏人也是人,有他们在意且不允许践踏的底线。”拉斐尔设法找到了领衔主教和弟子之间最大的矛盾点。 弟子a有个十分疼爱的亲妹妹,被弟子b奸杀了,弟子a一直在寻找凶手,最大的怀疑目标就是有恋童癖并曾经诱拐过他妹妹的弟子b,但苦于找不到证据,拉斐尔为对方送上了证据和调查结果,是领衔主教替弟子b扫的尾,依赖于领衔主教的弟子a当然找不到证据。领衔主教没办法只因为弟子a就弄死弟子b,所以选择了庇护弟子b,息事宁人。 弟子a看到这样心寒的事情,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他要给他的妹妹报仇,不只是弟子b,连成为让他妹妹无法升入天堂元凶的领衔主教也被加到了他的复仇名单上。 “准备这些要花多长时间?”奥古斯特忍不住问。 “还好,没多久。”拉斐尔不甚在意道,他不是在装样子,是真的觉得比起理查二世整出来的那些狗皮倒灶的麻烦,领衔主教的事情真的只能算是一般难度,“我说过的吧?从去年来布里斯托尔之后,我就听了不少有关于领衔主教的事情。” 半年的等待与收网,对于拉斐尔来说真的已经是很容易的事情了,他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面,能忙到哪里去呢? 未免奥古斯特圣母心作祟,拉斐尔还道:“我没有冤枉领衔主教,每一条罪名都是真实存在的,我顶多是把他做过什么暴露到了全国的人面前而已。没有半点添油加醋的成分,领衔主教也该为他曾经做过什么付出代价了。”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比这更完美的? 有啊。 第27节 拉斐尔分分钟超越了他自己,他说:“斋戒期是这件事的发酵期,也是冷却期,当贵族们把不能吃肉的火都撒到领衔主教上之后,你在斋戒期结束后的慈善晚会,想不让人印象深刻都不可能。” 既轻松超越了领衔主教的狂欢节宴会,又不至于因为领衔主教的八卦太大而被遮去了本该有的光华。 奥古斯特内心的激动不言而喻,拉斐尔再讲下去,他就真的要以身相许了。 当然啦,奥古斯特最后没那么做。哪怕奥古斯特想以身相许,拉斐尔也不一定要,不是?奥古斯特没有什么百试百灵的gay达,不知道拉斐尔是直是弯,但不管如何,拉斐尔这么完美,哪怕找伴侣,也应该会找个与他类似的吧?反正…… 短腿豆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吁短叹,别想了,反正不可能是你就对了。 谁会对这样的小孩子起念头呢,又不是变态。 而且,哪怕等奥古斯特长大了,他们之间也是没什么可能的。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一层亲密的血缘关系,真要发生点什么,唠叨爹肯定第一个疯。 第39章 领衔主教的事情最终…… 当然不可能交给宗教裁判所处理。 宗教裁判所在中世纪最初建立的目的只是针对异教徒, 后来发展到异端(女巫什么的), 但绝不包括处理教士渎职的问题。有不少人都误把宗教裁判所当做了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那样的机构,上打天子、下查百官,然而并不是,宗教裁判所给中世纪留下了很恐怖的印象,但它们针对的仅仅是信仰方面的问题。 换言之, 除非是告领衔主教是个吸血鬼, 否则宗教裁判所并不会参杂进来。如果教士犯罪, 类似于贪污、杀人之类的, 当然还是要交给普世的法庭来审理。在这方面, 教士和普通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豁免权。 领衔主教一开始期盼的也是教会的大人物出面,改变法庭的审判结果。 教会……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也真的经常会帮这些教士掩饰, 好比教士里的恋童癖之流,能如此猖獗, 就是上面一直决定要压下来, 甚至在某些时候会有教皇亲自批下来的特赦。 不过这一次嘛,由于事情闹的太大, 教会的大人物们不像领衔主教那么傻,果断选择了弃车保帅。甚至为了挽回民心,对外表态时是义正言辞的绝不姑息。 当初被陷害监禁的教区主教,也终于因此而重新杀了回来,几乎可以说就是他一力促成了领衔主教如今的下场。教区主教年轻又理想化, 手腕稚嫩,之前被领衔主教害的灰头土脸,他其实没什么本事报复,但那并不代表着他背后的人就没办法了。这简直是上天送给他们的回击好礼。 未免夜长梦多,斋戒期还没结束,领衔主教就已经彻底成为了历史,亚麻色头发的教区主教重新掌权,在人们的爱戴声中发誓一定要当个好主教。 以奥古斯特名义筹办的慈善告别舞会的请柬,也已经送到了所有该收到请柬的人的手中,并得到了回执。大部分人都表示了一定会出席,少数真的来不了的也亲自解释了不能来的理由,想尽办法的证明自己真不是不给公爵和伯爵面子,可以说是诚意十足。 谁也不敢得罪奥古斯特,因为有眼睛和耳朵的人就能知道,格洛斯特公爵如今可谓是圣眷之隆,没看到理查二世把他最信赖的拉斐尔都暂时调到了奥古斯特身边吗? 还仅仅只为了帮助奥古斯特搬家。 皇室到底是有多宠这个傻公爵?还有没有天理了?说好的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英格兰皇室呢?请保持这个能让人人都有八卦可看的优良传统好吗?求人设不崩啊谢谢! 在解禁的当天,衣着光鲜的贵族们便带着各自的女伴、男伴,搭乘着轻便的马车,在阳光最好的天气中缓缓而来。乔神父还艺术性大发的站在阳台上吟唱了一首曲调十分古典的民谣,伴随着唱诗班小正太们空灵的声音,显得意蕴优美又……哀伤。 但很好听。 “这首民谣叫《绿袖子》,其实是一首长笛演奏曲,是理查的杰作。”拉斐尔给奥古斯特介绍道,“理查说那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姑娘,穿着绿色的荷叶袖裙,从郊外的羊肠小道上走过,带来了拂晓的灿烂阳光。他对他一见钟情。” “欸?”奥古斯特一开始还不敢肯定拉斐尔说的理查是他理解里的那个理查,毕竟国外重名率真的很高,并且不管这是不是国王的名字,大家都能理直气壮的叫出来。等听到后面曲子灵感的来源之后,奥古斯特终于可以确定了,是他的叔父没跑。那个带着忧郁气质的中年色狼,总是这么多情又薄情,听介绍就能感觉出来是他的作风,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没和那姑娘在一起。”拉斐尔笑着捏了一下奥古斯特粉白的鼻尖,“因为姑娘嫌弃他多情。” “!!!”干得漂亮! 乔神父明显很喜欢《绿袖子》,闭着眼,用心吟唱,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其中。乔神父不能理解喜欢女人是怎么样一种感觉,但他能明白想要一份爱情却没办法得到有多难受。 在这种本应该很欢乐的场合,反而唱这么哀伤的民谣…… 只能说真不愧是文艺青年啊。 自认为是个大俗人的公爵阁下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明白乔神父在这方面的神经。 不过,不得不说,这曲子和应邀出席的贵族们如今的气质还有几分搭配。不管扑了几斤粉,人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都保留着一些无法掩盖的菜色。斋戒期真的是很要命,只禁止吃肉这一条就让习惯了油腻的贵族们所没办法适应。 虽然其实鱼肉并不包括在肉这个禁区范畴里,但这个时代真心没有多少贵族喜欢吃鱼啊。 中世纪的食谱是很简单的,几百年来都很少有重大的变化,当然,这个传统在文艺复兴时期的短短几十年内就被彻底颠覆了。 但如今还没有文艺复兴,所以,15世纪的贵族可以挺胸抬头骄傲的说,我和我几百年前的曾曾曾曾曾祖父吃过一样味道的鱼。 可想而知,这种早期的鱼肉料理能好吃到哪里去。如果还是不能理解,那……“仰望星空派”听说过吗?去看看那惨不忍睹的菜品,就能明白腐国对鱼料理有着怎么奇怪的理解了。 奥古斯特和一城堡的仆从就十分幸运了,他们请了能把鱼做出一百零八种花样的中国厨子,还是好几个,轮番做,天天做,也不会让人觉得腻歪。连类似于松鼠桂鱼的菜,都让奥古斯特联合厨子们的脑洞给开发出来了。请的是南方厨子也有南方厨子的好处,奥古斯特如是说。 作为在场贵族里唯一一个吃的红光满面,仿佛完全没经历过斋戒期的人,奥古斯特自然受到了大家极大的注视。 奥古斯特也没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开始积极推荐起宴会上卖相有点寡淡的菜色。菜里也确实没有太多油水,这是为了大家的胃口着想,才饿了那么久,乍然吃太多油腻,那便是胃病滋生的元凶。但中世纪的医学大多还没进展到这一步,不少贵族在看到寡淡的菜色时就已经没了胃口。 奥古斯特对自家厨子的菜是很有信心的,唯独怕的就是别人不吃,或者因为糟糕的第一印象胡乱塞两口完事。 有时候口碑就是这么神奇。 幸好有奥古斯特现身说法,抱着自认为半信半疑、其实已经被洗脑的想法,贵族们纷纷吃下了他们觉得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菜。当奥古斯特表示这些原材料都是斋期可以使用的东西时,贵族们的眼睛都热了。他们觉得他们终于理解了公爵容官焕发的秘密,并开始很认真的为自己的下一次斋戒做着准备,想要得到这些菜的做法。 于是,在人类自动美化的记忆里,宴会上美食的江湖地位被越推越高,直至成为了一场永不可能复制的奇迹。 满足了大家最需要的食欲,其他的事情自然也就好说了。 朱莉在英格兰有了最完美的亮相,化了妆的乔神父也得以站到人前,奥古斯特顺利怒刷了一把存在感。这场宴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全英格兰。 包括理查二世。 从国王三番两次的写信催促奥古斯特动身前往伦敦里就能看出来,他有多想见一见……马特小姐。 这回国王思念的不再是侄子了,而是美人,欧洲第一美人。 奥古斯特彻底傻眼,他没想到他叔父能无耻到这种程度。他也有些羞愧,因为他才信誓旦旦的对朱莉表示,放眼全英格兰,就没有我护不住的人。 这可如何是好? “我要写信给爸爸和祖母!”俗称告家长。他叔叔这样也太那啥了。奥古斯特真的很生气,他总以为理查二世会给他一些面子,不动他身边的人。如今才发现,其实在理查二世心中,他和玛丽小姐等人也没什么区别,顶多是多了一些宠爱而已,可一旦这种宠爱和理查二世自己的想法冲突了,那奥古斯特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朱莉对此却反而适应良好,因为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这也是她和拉斐尔当初私下谈话的内容之一,他们一致认为由朱莉和理查二世展开一段恋情,没什么不好的。 “你要对我的手腕有信心。”朱莉玩着她垂在肩膀上的卷发,十分闲散的坐在软塌上。 “这不是手腕的问题……” “哦,”朱莉笑了,“我可爱的公爵,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想和国王有什么,那我肯定有办法让他不要勉强我。” 对于理查二世这种人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朱莉想要让自己在英格兰过的肆意又张扬,当然不能和国王真的发生什么,但她不介意钓着理查二世,就当是玩场游戏。 当然,在说完这些后,朱莉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觉得过分了,我也可以……” “不,你加油!”奥古斯特握拳,突然明白了拉斐尔的意思,也是时候让他叔父尝尝被人渣的滋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一个文名——《会有人渣替我爱你》,哈哈哈哈哈哈【喂 第40章 这次去伦敦, 奥古斯特用了两天的时间。因为中途绕道牛津郡, 在牛津城里休息了一晚。 不知情的人,会觉得这样的安排大概是格洛斯特公爵心疼他的爱宠——傻鹿斑比,但只有奥古斯特自己知道,他是被乔神父逼的。 这个享乐主义者强烈抗议一天都坐在马车上,他屁股疼, 再坐就自杀。 “……”虽然奥古斯特很想说, 你自杀一个我看看?谁不自杀谁是异性恋!但他怕乔神父顺杆爬, 给他娇羞的来句“讨厌啦, 死鬼”什么的, 最终还是决定迁就了乔神父的作天作地。连傻鹿斑比都比他坚强! 那头以为自己是条哈士奇的傻鹿,如今俨然已经是奥古斯特住所中的一霸了,特别喜欢追着人跑,对方不给留点吃的这事儿就不算完。特别的有活力。当听说要出远门的时候, 更是兴奋异常。 “我就知道你宠我。”乔神父哪怕被满足了愿望,也有点作。 奥古斯特沉着包子脸:“再多发一个音节, 我就派你去进行全国马车游!朱莉监督。” 朱莉喝着从不离手的随身酒壶里的白葡萄酒, 全无异议,还给了乔神父一个威胁意味浓厚的笑容。她喜欢享受生活没错, 但作为能一路依靠街头表演从巴黎逃到马赛又从马赛逃回巴黎的人,她在吃苦耐劳方面也有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坚韧。 乔神父再不敢说半个字,甚至选马车的时候都特意上了一个离公爵马车远远的画着十字军的马车,哪怕公爵马车更舒服,他也不想上去作死了。 最终, 能容纳六个成年人搭乘的公爵马车内,还是只坐了奥古斯特与拉斐尔两人。 坐在位置上的时候腿都够不着地的公爵阁下,本来是打算一路睡到牛津的,但很显然伯爵大人并不想这么浪费两人的独处时间。 “你对乔总有着格外的耐心。”拉斐尔有点不爽。 “怎么可能?”奥古斯特矢口否认,但他其实心里很清楚,他确实是对乔神父比对常人多了一二容忍度,因为在中世纪生活的同性恋真的是举步维艰,更不用说乔神父还有教会背景,如果连他都不帮乔神父,乔神父又该怎么办呢?但这话不能和拉斐尔说,所以奥古斯特说,“我其实也想去牛津,只是在逗乔玩而已。” 这话不假,奥古斯特对牛津大学真的是充满了好奇。 上辈子,奥古斯特连做梦说“到底是上清x还是上北x”,都会被老师嘲笑。这辈子,却是剑桥和牛津都在争着抢着想要拿下奥古斯特这个生源。 虽然说中世纪的欧洲大学大部分都有充分的自治权,好比司法自治等特权,但再牛x的大学,也不可能拒绝奥古斯特这样身份的打贵族。甚至是很希望能有类似于奥古斯特的皇室贵族放弃家庭教师的教育,亲自走进大学校园。用以提高大学的政治意义。 是的,私立大学在追求学术界名声的同时,也在渴求着对政届的影响。他们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要不然为什么各名校在宣传自己的时候总会说,我们培养出了多少、多少任首相、总统呢? 在中世纪时期,名校还没有那么名的时候,它们的这种渴望只会更强烈。 奥古斯特本身也确实有就读大学的想法,在他不得不面对婚姻问题的时候。玛丽那样18岁还没结婚的,已经是老姑娘了,而她不结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渣爹,这是特殊情况。大部分贵族都不可能在18岁的时候还顶着未婚的头衔。 哪怕男士也是一样的。 中国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欧洲流行的是为了家族结婚。说白了就是政治联姻,必不可少。为此,大部分家族都会妥协孩子婚后的情人问题。 总之,虽然9岁的奥古斯特还被大部分人看做是一个孩子,但等他到了12岁,他就会在一夕之间成为“大人”。就像是现代那样,在大学的时候家长还会说你还小,专心学业,不要被恋爱耽误了;等一毕业,转脸就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相亲,仿佛你再不结婚就结不了了。谁也说不明白在毕业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人前天还是个孩子,后天就变成剩男、剩女。 奥古斯特已经打算好了,一旦他开始被催婚,他就去上大学,以学业为重,能学多久算多久! 英格兰各个大学的建立在全欧洲都算是比较晚的,始于12世纪末,牛津成为了全国第一所大学。13世纪,有了剑桥——前牛津大学的学者组织在和牛津大学闹掰了后开的分店。咳,其实这么说起来的话,牛津大学也是巴黎大学的学者在和巴黎大学闹掰了后开的分店。 “并不是巴黎大学的学者。”拉斐尔纠正道,“是借读于巴黎大学的英格兰人。” 在中世纪大学刚刚开始的那一百年里,意大利和法兰西的大学里充满了外国人。 “英法两国的国王当时在吵架,于是召回了本国的学者。” 和法兰西表亲一言不合就开打,并不是黑太子的专利,这项传统由来已久。英格兰和法兰西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总是好一阵,恼一阵。好的时候如胶似漆,恨不能合二为一;坏的时候……那就是哪怕你是我表哥我也要弄死你,然后再合并。总之就是很想合并的,只是一直对到底由两者中的谁说了算谈不拢。大概永远都不可能谈拢。 “所以,你到底要上剑桥还是上牛津?” 奥古斯特从未想过有天他会拥有这样奢侈的烦恼,但也是真的很烦恼。牛津是英格兰最古老的大学,剑桥却是奥古斯特自己领地上的大学。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牛津?”拉斐尔不解,最古老并不代表着最好。 “因为我想在霍格沃茨上学啊。”奥古斯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哈?”这次连拉斐尔也是没办法理解奥古斯特的脑回路了,“霍格沃茨是什么?” “霍格沃茨魔法学院,是我们那个时代风靡全球的童话故事,讲述命运之子按照预言,果真打败了大魔王的故事。我11岁的时候因为没收到霍格沃茨的猫头鹰信还哭了呢。” 第28节 奥古斯特曾坚信他从未见面的爸爸是个巫师,父母分开只是因为纯血家族不能接受麻瓜妈妈,并把爸爸有关于他们的记忆一忘皆空了。这个充满了孩子气的傻瓜想法,是帮助奥古斯特挺过来自小学同学们那些“你是个杂种串串”、“没有爸爸要的野孩子”等肆意嘲笑的不二绝招,百试百灵。 奥古斯特甚至苦恼过,霍格沃茨学生的录取年龄到底是按照虚岁算的,还是按照实岁算的。 他为此整整忐忑了两年,最终在实岁11的那年,梦醒了。 奥古斯特不需要爸爸,因为他有妈妈就够了。但他却以为妈妈需要爸爸,因为爸爸能做很多他无法帮妈妈做到的事情,好比换灯泡,这样妈妈就不会因为不慎从梯子上摔下来,住了好久的院;也好比在他生病的时候,妈妈不用低声下气的一遍遍打电话求老板、求客户,希望能请下来照顾他的假;更好比在别人骂妈妈是破鞋不检点的时候,可以有个山一样的背影挺身而出,吓走那些自以为站在道德点上但其实充满恶意的长舌妇奥古斯特两辈子都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但他却不是个好儿子。他还没来得及长大,她们就都纷纷撒手人寰了。 “你没有一个当巫师的父亲,但你这辈子有了一个当骑士的父亲啊。”拉斐尔搂过奥古斯特,全无杂念的一点点安慰着他。 “骑士比巫师牛逼多了!”奥古斯特泄愤一般的强调道,“物理攻击才是王道!” “当然。”拉斐尔估计连奥古斯特此刻说太阳是蓝色的都会毫无犹豫的表示赞同,他心疼的摸了摸奥古斯特的脸颊。 “……但我还是想当巫师啊啊啊。”奥古斯特最后小声的这么道。童年时期的爱,便是一辈子的爱。无论如何奥古斯特都想在身为霍格沃茨大礼堂原型的牛津大学的食堂里吃顿饭,假装自己上过霍格沃茨。 拉斐尔只能捂住奥古斯特的嘴,道:“不要随随便便说这种话。” 在中世纪公然说自己想当个巫师,是嫌自己的资产太多迫不及待想贡献给教廷了吗? 奥古斯特只能用眼神继续不屈的表达,他当年的封地为什么不是离布里斯托尔还算近的牛津,反而是隔过去的剑桥呢? 这话……奥古斯特也还是不能说。 因为牛津城已经到了,牛津郡的领主牛津伯爵,正等在城堡门口,准备热情的招待自己的亲戚。 是的,亲戚。 这一代的牛津伯爵正是兰开斯特家族的爵位之一,就是之前当过玛丽男伴,总爱拿着一朵红玫瑰的那个兰开斯特家族继承人的兰开斯特。兰开斯特的家主自然是兰开斯特公爵,他是同性恋国王威廉二世的亲弟弟,也就是奥古斯特的叔祖父。 兰开斯特公爵只有一个女儿,早逝,但是和骑士丈夫生下了如今的继承人,也就是玛丽的准对象亨利。 亨利和玛丽小姐一样大,是个书呆子,就在牛津上学,高高瘦瘦、长手长脚,喜欢佩戴红玫瑰,但性格却远没有红玫瑰所代表的那么张扬与奔放。反而有点……内向,又或者说是憨厚,和玛丽小姐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玛丽小姐昂着下巴,而他老实的陪在一边,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在很小的时候,亨利就被宠爱他的外祖给予了牛津封地,成为了牛津伯爵。比起一表三千里的疏远亲戚关系,亨利明显更喜欢以玛丽的准对象自居,也就是奥古斯特的堂姐夫。 这位年轻的伯爵自认为哄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他一直都很羡慕别人家的兄弟姐妹众多。 但“孩子”公爵明显不想被他哄。 “喝奶牛吗?” “不喝,谢谢。” “玩玩具吗?” “不玩,谢谢。” “那我们出去玩吧?牛津城还是有很多不错的地方的。” “不去,谢谢。” 书呆子青年彻底手足无措了,这和玛丽小姐来信时说的不一样啊,小天使、小甜饼、小布丁什么的都去哪里了啊?qaq作者有话要说:  兰开斯特家族历史上有,不过文中的人物没什么原型,属于蠢作者自己扯淡的。 因为想给玛丽小姐一段幸福的婚姻。 第41章 奥古斯特和亨利之间的谈话十分尴尬。 奥古斯特三句不离:“我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吗?” 不是奥古斯特不想给亨利面子, 实在是刚刚在马车上回忆起了不少不太开心的过去, 奥古斯特压在心底多年的情绪一再被重新唤醒,导致奥古斯特的精神如今无限疲倦,没由来的,他只想一个人在床上躺着静一静。 亨利的好意表达的实在不是时候,俗称没眼色。 幸好, 亨利想要讨好的奥古斯特的心是真诚的, 他尽可能的满足了奥古斯特的所求。就是在奥古斯特被管家带走休息后, 亨利有点低落, 垂头丧气的坐在客厅里, 问拉斐尔:“他不喜欢我是吗?” 也是啊,他这个人确实是闷了点,不会找话题,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别人开心。 拉斐尔对外看上去和谁关系都很亲密, 与这位兰开斯特家族的准公爵也是如此,他让亨利附耳过来道:“他不是不开心, 只是想他爸爸了, 在闹脾气。我有办法让他开心起来,怎么样, 有兴趣参与吗?” “必须的!” 奥古斯特就是玛丽小姐的心头肉,一再写信表示希望亨利能代为照顾好她的小布丁,这是玛丽小姐在与亨利交往以来,唯一求过亨利的事情。亨利很不想让玛丽小姐失望。 …… 当奥古斯特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正要落山, 天空被渲染成了橘红色,美丽又壮阔,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奥古斯特暂住在牛津城堡的客厅里,这座自带一个小山包当后花园的城堡,在现代时就只能看到一片废墟中的断木残垣,因为牛津城堡毁于英格兰的内战。这个内战会被莎翁赋予一个十分美丽的名字——玫瑰战争。 但不管名字取的如何浪漫,战争都是残酷又血腥的,造成了难以计数的恶果。 奥古斯特不知道这个平行世界还会不会有玫瑰战争,毕竟很多历史进程和他所了解到的都有一定的出入,他只能暗暗祈祷希望能够没有。 如今,牛津城堡健在,是兰开斯特家族的产业,也是在牛津就读的亨利伯爵的宅邸。 站在牛津城堡最高的圣乔治塔楼上,就能俯瞰到整个牛津城,牛津大学各学院的主要建筑群都在这个范畴内。这个对于现代来说十分古老的大学,对于奥古斯特所处的时代依旧是古老的,毕竟是已经建成了三百多年历史的老牌大学了。在众多学院里,比较新的就要数沃尔西大主教生前一力促成的基督教会学院。 沃尔西大主教就是那个为英格兰皇室贡献出了两座美丽行宫的沃尔西大主教,他不是一个成功的主教,却是一个杰出的建筑家,在全国各地都十分热衷于修建大型建筑,最后便宜了不少人。 也正是因为这位大主教的热情,才有了奥古斯特想要看到的霍格沃茨大礼堂原型的餐厅,它同样叫大礼堂(great hall)。 幸好奥古斯特是穿越到了这个点,要是再往前,他想参观都不可能,因为基督教会学院那个时候还没有建成。 奥古斯特在仆从的帮助下,成功眺望到了教会学院的标志性建筑物,学院的占地面积是牛津大学所有学院里最大的,建筑十分有特色,是以一座教堂为忠心,或者说基督教会学院就是一个教堂建筑群,就好像故宫和故宫博物馆一样的关系。学院里的学生也以主修神学为主,这也是奥古斯特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基督教会学院的原因,他对神学没什么兴趣。 “我能去参观吗?”奥古斯特问道。 “当然,只要您想。”负责招待奥古斯特的管家眼睛也没有眨一下的就同意了,很显然这是他提前就已经接到的命令——要满足奥古斯特所有的要求or想尽办法给奥古斯特推销牛津大学的好,牛津校方和亨利这个牛津伯爵的关系自然是十分不错的。 目前来说,奥古斯特还是更加倾向于自己领地内的剑桥大学,没办法,这属于自家生意,不照顾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 在前往学院的路上,奥古斯特才想起来问:“耶尔呢?” “两位伯爵陪着马特小姐出去参观了。” 在讲究绅士风度的当下,哪怕朱莉没有任何爵位,作为公爵带过来的客人,她在仆口中的身份介绍也是能够衬得起这份“陪同”的。 奥古斯特点点头,没再关心,对于享乐主义者来说,朱莉来到牛津自然要好好玩,不像是奥古斯特把一下午都睡了过去。他考虑着也许他该再增加些的行程,在牛津城多待一段时间,至少要把他觉得不能错过的景点都参观了。 这个时候的基督教会学院还没有成为收费景点,奥古斯特不用在花费8欧元买完门票后才能被允许进入。 他的到来很显然是伯爵府提前和院方打过招呼的,院长亲自作陪,还有一些学院里的老师和优秀学生。 虽然奥古斯特一心想要急吼吼的表示,咱们直接去餐厅吃饭吧,但最终他还是维持住了格洛斯特公爵的面子,信步走过放眼望去都是绿色草坪的中庭,在曲曲折折的长廊里享受浓郁的学术气息,最后还参观一下了全英格兰最小的教堂,教堂里的布置就是老一套,彩窗、雕塑以及穹顶,无一不精,无一不细。 乔神父正跪在主的雕塑前祈祷,圣洁的面容里充满了虔诚,不得不说他这张脸真的很占便宜,只要他不说话,是十分能唬人的。哪怕如今化了妆也是一样的。 “乔?你怎么在这里?” 乔神父耸肩:“我好歹也是个神父。”他已经取下了他夸张的金色十字架,换成了一个更为朴素的银色十字架,生怕被玛丽小姐找茬。他去伦敦是享受生活的,不是结仇。 有了乔的加入,奥古斯特的忍耐终于有了些提高。 但乔神父明显比奥古斯特不要“脸”,他直接就笑着和教堂里的神父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幸能够品尝到学院里精美的菜肴,说实话,我有点饿了。” 神父点点头:“现在就可以,请和我来。” “!!!”奥古斯特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带着院长等一长串尾巴,跟上了餐厅之旅的队伍。在去大礼堂的路上,奥古斯特发现几乎很少能看到学生,也不知道是去了外面还是都已经集中到了餐厅。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橘红色被黑灰色所取代,让奥古斯特眼前的餐厅大门变得更符合他记忆里电影中的场景。 那种暗调为主的神秘魔法感。 双扇门打开的瞬间,带来了亮如白昼的光,一如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冷了一路的小巫师们,看到了最富丽堂皇的地方。 一排排的长条桌,和霍格沃茨一样的上下桌制度,教授们坐在横向的上首,学生们坐在竖向的下边。一盏盏烛火仿佛将整个世界都照亮了,餐桌上摆着金杯、瓷盘以及叠成主教帽子样式的雪白餐巾,闪闪发亮,成套整齐。 在教授们的席位上,奥古斯特看到了拉斐尔、亨利以及朱莉,很显然他们一下午并不是去闲逛了。 他们与下面的学生们一样,都穿着类似的修士样式的黑袍,在大门打开的刹那,一起看向奥古斯特。 拉斐尔在奥古斯特走到跟前时,道:“欢迎来到霍格沃茨。” 他没办法搞到奥古斯特口中属于霍格沃茨的漂浮的蜡烛以及星空穹顶,但至少他做到了让这里亮如白昼。大家都穿着的黑袍,可以假装那就是巫师的校服。 “什么霍格沃茨?”乔神父多嘴问了一句。 “一朵花的名字。”奥古斯特回答,“我总想给我的餐厅起名叫霍格沃茨。” “听起来不错。”文艺青年乔神父觉得用花来命名自己的餐厅,简直棒极了,浪漫又文艺。 奥古斯特和拉斐尔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然后,大家入座,开始晚宴。尽可能的复制了奥古斯特给拉斐尔描述过的霍格沃茨会有的食物,约克夏布丁、牛排、炸鳕鱼以及南瓜汁饮料。 教会学院的大礼堂里的食物是不能单点的,当天的厨子做什么,就要吃什么,幸好都还算美味,牛排又厚又多汁,面包松软奶香味浓郁,连鹰嘴豆、花椰等营养均衡的绿色配菜味道也还算不错。教授们和学生吃的是一样的食物,不过只有教授们的金杯里可以出现酒精。 大家要的饮料不太相同,朱莉和乔神父这种派对动物毫无疑问的选择了葡萄酒,奥古斯特坚持要尝尝救世主挚爱的南瓜汁,拉斐尔却一反常态的要了一杯温和的热牛奶。 “你不舒服吗?”奥古斯特关心的问道。 拉斐尔摇摇头,笑了笑,但没说话。 直至奥古斯特喝下第一口南瓜汁,差点吐出来后,拉斐尔不着痕迹的和奥古斯特换了彼此的杯子,这才道:“我就猜你喝不惯。” 奥古斯特忍不住感慨,拉斐尔还能对他更好点吗?! 拉斐尔的回答是,可以。 在晚上回去后,拉斐尔给了奥古斯特一份设计草稿:“比起仅仅在大礼堂吃饭,我想你大概会更像拥有一座霍格沃茨。你知道我在剑桥郡刚巧有一座闲置不用的古堡吗?” 第42章 城堡有闲置不用的吗? 在现代确实有, 还有很多, 一是城堡的舒适度不够,二是维修费太高;但是在中世纪,有哪个败家子敢这么做?特别是在拉斐尔的介绍里,这座城堡和牛津城堡一样,是很少见的城市城堡, 就建在剑桥城的一隅, 离剑桥大学不过几条街的距离。 连奥古斯特在剑桥的城堡都只是位于郊区。 欧洲大部分的城堡其实都是如此, 离群索居的建在偏远的郊区或者充满田园风光的乡下。这与城堡一开始的军事功能有关, 也与贵族们坚信只有这样才能逃避世俗的压力有关。 贵族们有钱有闲, 完全不介意过着两地来回倒腾的分裂日子:当他们需要社交、工作的时候,他们会尽情的在城市里享受狂欢;当他们需要度假、安静的时候,他们就会回归乡下的城堡or庄园,去享受狩猎, 红酒,以及从麦田走过的美丽姑娘。 说不上来到底是城市城堡更好一点, 还是郊区城堡更好些。 但就奥古斯特要去上学的情况来看, 还是像亨利这样,在城里有一座离大学很近的城堡更好一点。 第29节 当然, 最好的是自己本身拥有一座学校。 “你可以和理查申请,像沃尔西大主教一样,在剑桥大学内建立一所属于你的学院,随便你要叫什么名字,霍格沃茨、斯莱特林……只要你高兴。这种城堡学院也不是没有先例, 牛津的杜伦学院就是如此。” “杜伦学院?”奥古斯特倒是知道杜伦大学,那也是英格兰一所享誉全球的老牌名校,没想到如今只是牛津的一个学院。 “是的,我们今天在餐厅里穿的那些统一的黑袍,就是和杜伦学院借的,那是他们学院学生的统一服饰,黑袍上还会绣着名字和专业,借给我的那位同学我记得好像叫乔治,感谢他。”留给拉斐尔的时间只有一下午,他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无中生有,幸好他总能找到合适的东西来代替,“如果你想,你可以让你未来学院的学生都穿上黑袍,然后再给他们发放你说的什么金红色、银绿色的围脖。” 拉斐尔已经考虑了很多东西,只等奥古斯特点头去实施了。 在看到奥古斯特蓝色的眼睛里闪过强烈的扎挣情绪时,拉斐尔又补充了一句:“别太感谢我,我也有我自己的所求。” “!!!你说,你说。”奥古斯特不怕拉斐尔求他,就怕拉斐尔不求他。 拉斐尔送的不是城堡,是梦想,是奥古斯特童年最瑰丽又触不可及的天马行空,他真的不知道他有什么是能够回报给拉斐尔的。 “还是你告诉我的,不要小看一个名校的能量。我也想拥有这样一个可以源源不断给我提供专业人才的学院,他们会对学院有很强的归属感,对我有足够的忠诚度。可理查不是傻子,在我已经拥有了如今的这一切的当下,我不能再进一步了,你明白吗?” 害死沃尔西、克伦威尔等人的理由有很多,其中却有一条是一样样的——他们的权势已经威胁到了理查二世。 虽然理查二世无心政治与议会,觉得它们只是令人头疼的税收工厂(引自《英格兰简史(英)》),但理查二世身为一个国王该有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本能还是有的,他对于权臣的处理总是简单粗暴,敢冒头就弄死,然后再重新培养一个任劳任怨给他做事的打工佬。 若不是拉斐尔确定理查二世的性格就是如此,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理查二世的套路了:先把脏活、累活儿都推一个人干,等养到民怨沸天、对方的钱袋和野心也都到了极限后,就二话不说在对方还没有能力造反的时候弄死对方,不仅自己想要的政治诉求得到了满足,还能把权臣贪污的钱收归皇室,又因为斩杀“奸臣”而赢得了一波民心。简直是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然后,周而复始。 克伦威尔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拉斐尔却无意成为这个未来。不过,这种“无意”并不是打算谨小慎微的给理查二世利用一辈子,他的骄傲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比起受制于人换得的太平,拉斐尔更想自己成长为对方无法连根拔起的参天大树,让理查二世心甘情愿的养肥了他,却又再也没有办法撼动。 开一所影响力很大的学院,甚至脱离原来的学校,最后演变成一所欧洲知名大学,这本身就在拉斐尔的大计划里。他需要能与理查二世叫板的底气,人才来源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 “理查不会想看到我这样收买人心的。”拉斐尔对自己走悬空钢丝一般的现状心知肚明,“所以,我需要借你的名义开学院,借着剑桥在你的领地内为我的行为进行有效的掩饰。教授和生源我已经有了打算,你只需要对外说他们是威廉介绍的就好。” 全英格兰都对前任国王威廉三世,也就是黑太子,有着盲目的信任,总觉得他无所不能。理查二世也是其中的一员,他绝对不会怀疑的名单上就只有黑太子一个人的名字。 “没问题!”奥古斯特几乎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他对于经营一所学院没什么兴趣,他只对拥有一座霍格沃茨感兴趣。他很高兴他能和拉斐尔各取所需。他会尽他所能的帮助拉斐尔完善这个计划,好比,“一定要开设医学科目!” 一直到现代,一所综合大学的评判标准,都和他们所拥有的医学院的江湖地位有着很大的关系。 “当然。”拉斐尔点了点头,“再一次感谢你救下了巴拉尼医生。” 这位就是奥古斯特的那个犹太家庭医生,后来借给了拉斐尔去搞“全国疫病防御和排水系统的建立的必然联系”的宣传工作了。忙到不可开交,却每天都很兴奋,因为他坚信他正在创造医学历史的奇迹。 然后,这对叔侄就霍格沃茨该有的样子进行了彻夜的讨论。 奥古斯特兴奋的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实现他所有的想法,如果不是设计草稿都还没有完成,他甚至都想不去伦敦了,恨不能直接改道去剑桥。 如果真这样,大概乔神父就要闹了,他的娇弱程度让人无言以对。 咳。 拉斐尔也纵容了奥古斯特的这种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或者可以说他早就料到了奥古斯特会如此,根本没打算阻止他:“很好,那我们来列个单子吧,把你还记得的或者无论如何都想要变成真实的东西写出来,你之前并没有和我讲的太详细。” 奥古斯特摩拳擦掌,搜肠刮肚的努力回想着他还记得的内容。 首先就是新生入学要搭乘霍格沃茨特快前往学校。 “我的人目前还研究不出来火车,”不要说火车了,他们现在连蒸汽动力的应用都还只是停留在理论阶段,这是没办法一蹴而就的,“暂时可以用有轨马车代替,也不需要接全国各地所有的学生,先开辟一条从伦敦到剑桥城的路线看看情况。分两种待遇,贵族和富商子弟需要付钱,能享受一流的马车和服务;家境贫穷但有才华的学生可以免费,不过待遇会相对差点。” 拉斐尔也可以让所有人都享受到一样的待遇,但那样的结果却只会招致贵族阶级的不满。对于贵族来说,他们注定要与众不同,为此完全不介意多花钱。甚至会觉得那些多出来的钱让他们显得更加与众不同。 这笔钱基本就等于是帮贫穷的学生付了车费,多出来的部分也足够维持起马车的养护和人工费。 拉斐尔不指望依靠这个东西赚钱,却也不想赔钱。 “还有贫穷的学生?”奥古斯特一愣,他一直以为中世纪只有贵族才能接受教育。 “贵族也分有钱的贵族和穷贵族,而且贵族只占全国人口的1%,你以为他们有多少孩子?还要刨去更愿意接受家庭教育以及注定要送去当骑士、教士的那部分。这些人可撑不起全国的大学。” 就像是中国的魏晋时代,教学资源被世家把持,却不代表着就彻底没有寒门了。 中世纪的欧洲也是如此,甚至早已经有了奖学金的雏形,有不少贵族都很乐意自助一两个学生,以便将来为己所用。 “等以后学院经营起来,或者等有了你说的火车,咱们就可以试着把‘直接送到学校门口’的理念推广到全国了。”好比在全国主要城市设立站点,让学生就近上车,一起去学校。他们甚至可以和剑桥一起搞,毕竟目前来说他们的学院还要挂靠在剑桥名下。 这样的理念是独一份的,说不定能给学院带来意想不到的生源。 然后就是新生渡湖,老生搭乘马车进入城堡的环节。 “是个城堡就有护城河,渡河是没问题,但是……”拉斐尔不得不给奥古斯特讲述了一下中世纪护城河的河水构成成分。 具体有什么就不多说了,只能说奥古斯特在听完之后当即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差点吐出来。 “渡湖没有魔法支撑,本身听起来就挺危险的,放弃吧。” 下一步就是分院帽了。 “我没办法给你找到一顶会说话的帽子,但我可以在新生欢迎会上请到木偶表演的大师,假装帽子会说话。或者规定学生在确定了自己的专业时,必须戴上这顶帽子填写表格。” “可以。” 就这样,餐厅、禁林、湖泊、有求必应屋、温室、魁地奇球场、画着梨子油画后面的厨房、哥特式的建筑风格都一项项的被确定了下来,拉斐尔尽可能的找到了各种现实中会有的东西来代替奥古斯特的魔法世界。拉斐尔甚至表示可以在学院外面,建一个类似于霍格沃德的供学生放假去玩的商业区。 看着一条条写在羊皮纸上的单词,就像是奥古斯特的梦正在被一项项的建立起来。 当奥古斯特畅想完的时候,他抬头看向窗外,发现东方已经白了,黎明就要破晓,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累,依旧精神奕奕。 拉斐尔也真的陪着奥古斯特疯了一晚上,提出了各种可行的计划与设想。 当能写的都写完了,能补充也都补充完了之后,拉斐尔道:“现在,让我们来算一下这些东西所需的投资吧。” “投资?”奥古斯特傻眼了,对啊,这些东西都要改造,到底要花多少英镑? 拉斐尔快速给出了答案,早在一开始列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在算了,当然,是在另外一张纸上,奥古斯特并没有注意到。 如今看到结果,奥古斯特差点被那一串数字给吓的倒仰在床上。 奥古斯特很有钱没错,但有钱也不代表着他现在就能花。事实上,奥古斯特每年能动用的英镑数是有严格规定的,在他成年之前,他对于他的财产只有拥有权,没有支配权。他只有一定比例的零花,足够吃喝玩乐,养骑士和唱诗班,甚至是窝藏外国逃犯。 但让奥古斯特一下子拿出修建出霍格沃茨的英镑,那就是天方夜谭了,连替奥古斯特保管着应急钱的老管家都拿不出来。 给黑太子写信申请,倒也有可能得到唠叨爹的同意,但更有可能是唠叨爹杀回来告诉奥古斯特,你知道你老子在前线打仗,在钱财方面有多缺捉襟见肘吗?你小子倒好,在英格兰搞风搞雨不说,这还准备让咱们爷俩破产去喝西北风? 奥古斯特眼睛里的亮光一点点的黯了下去。 拉斐尔却抬手,狠敲了一下奥古斯特的额头:“我觉得我还挺有钱的,也不至于因为年龄不够而被人限制。”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拉斐尔根本没打算让奥古斯特掏,他说送奥古斯特一个霍格沃茨,当然不会只送他一个城堡就完事,他会复原奥古斯特所有的梦。不过,他为此要付出多少,他也不会假惺惺的一点都不透露。他又不是圣母,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得到奥古斯特的喜欢。 奥古斯特果然已经快要被这份惊喜弄到窒息了,他说:“算我入股好吗?我每年都会给你一部分钱,直至成年后一次性结清。” “怎么入股?”拉斐尔很高兴能够和奥古斯特有越来越多的联系。 “五五?”奥古斯特尝试着提出了一个分配方式,其实如果不是怕拉斐尔以为他在见外,他是想先让拉斐尔垫一下,日后全部还给他的。就像是现代人结婚那样,一方出房,一方装修。呃,怎么感觉越说越奇怪了。 “好的。”拉斐尔并不关心具体的数额,他只想要一段能一直没完没了需要和奥古斯特保持联系的关系,“那预祝我们成功了,合伙人。” “等等,说了这么多,都是我想要的,你想要什么呢?这是我们的学院。” 我们。 拉斐尔相当满意奥古斯特的这个形容,他假装沉吟许久,然后道:“说实话,我也有一些想要的布局,但是和你的希望起了冲突。所以,不如这样吧……” “恩?”奥古斯特洗耳恭听。 “我们以你到了年纪上学为期,来一场比赛好了。为争取到自己心仪的东西而比赛讨好对方的竞争。你令我开心一次,我就退让一个点给你。反之,就是你让给我一个点。怎么样?要不要为了我们的学院努力一把?” “要!” 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拉斐尔更好了,奥古斯特很开心。努力去争取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拉斐尔勾起唇:“那么,比赛从现在开始?” “开始!” 奥古斯特点头点的很痛快,然后在下一刻就卡住了壳,他发现问题再一次回到了最初——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取悦拉斐尔。 或者说奥古斯特其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取悦任何人。 “你可以慢慢想。”拉斐尔不着急,他只是提示性的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他觉得只要一个脸颊吻,他就可以答应奥古斯特一个点。 但奥古斯特却生生没看懂。 或者说,在奥古斯特的潜意识里,他并没有觉得日常的亲亲算什么取悦。那反而是他占便宜比较大吧?毕竟拉斐尔可是英伦第一美人。 奥古斯特一直想到了伦敦都没能想到该怎么做,这让他苦恼极了,苦恼着苦恼着就……睡着了。 一晚上没睡的小孩子能有多大精力?他能撑到这一刻已经是个奇迹了。 到了汉普顿宫后,还是拉斐尔把奥古斯特抱下的马车,他对此已经越来越有心得了,抱的又稳又舒服,绝不会吵醒奥古斯特。 很难说拉斐尔纵容奥古斯特一夜没睡,是不是早就在期待这一刻了。 在拉斐尔最隐秘的内心里,他觉得他这样就像是披荆斩棘打败骑士的恶龙,开开心心的把属于他的小王子送到了他城堡的床上。 恩,比起当骑士,拉斐尔.中二病晚期.莫蒂默更欣赏的还是力量强大、又富可敌国的恶龙。 不过,在拉斐尔最早的设想里,他并没有料到在未来的某天,他会遇到一个有着璀璨如阳的金发、养着一头傻鹿、心心念念要变成巫师的小王子,但奥古斯特确实如拉斐尔听过的童话故事那样,皮肤如雪,红唇如玫,有着连游吟诗人都没办法赞美出来的容颜。 晚安,我的小王子。 一觉到天明。 几乎没怎么睡的拉斐尔已经在一大早就赶去了伦敦市,投身于没完没了的工作里。奥古斯特则和管家开始了正式的人员安排。之前就已经提前送来了一批仆从进行准备,如今需要奥古斯特做主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几件,他甚至依旧可以一边欣赏着在草坪上训练的骑士们的胸肌,一边办公。 乔神父正在软磨硬泡:“别让他们去温莎城堡了,好不好?” 汉普顿宫的地方足够骑士训练了,还能更好的保护奥古斯特,最主要的是,乔神父觉得如果欣赏不到这样的男色,他会像失去了雨露浇灌的玫瑰一样枯萎而死的。 “不是所有人都去温莎,当然会留下一部分。”依旧是换班制,“你没注意到这些骑士数量有所减少吗?” 不是少了一点半点,而是大部分人已经直接绕道前往温莎城堡了。 玛丽小姐给城堡给的很痛快,一如拉斐尔说的,她根本不敢在城堡里养太多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腾出来的速度自然很快。 乔神父终于开心了,招呼着傻鹿和他一起去找朱莉,在来的路上他们就已经在合计该如何举办他们在伦敦的第一场别开生面的舞会了。 当天很晚的时候,拉斐尔才从匆匆回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 在布里斯托尔的时候,拉斐尔也很忙,但至少那个时候他能看着奥古斯特办公,那会让他心情好很多,还充满了动力。如今面对那一群不是老到秃顶、就是肚子大到连扣子都没办法系上的贵族大臣,拉斐尔烦躁的都想要毁灭世界了。 “汉普顿宫离伦敦市还是有点远。”奥古斯特在照常等到拉斐尔后,如是说。 “所以?”拉斐尔心想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搬走的,想都别想!每晚回来是对于拉斐尔来说最值得期待的事情。 “我们还是搬去你的房子住吧。” 我们! 第30节 拉斐尔再一次因为这个词而开心了起来,他说:“为了这个提议,我可以让给你一个点。” 奥古斯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拉斐尔在说什么,他也很开心,得到自己想要的装饰不是重点,而是他真的找到了一件让拉斐尔开心的事情。 “你想先修哪一部分?” “大礼堂,必须和教会学院那个大礼堂一样!”哪怕被说是抄袭,奥古斯特都再所不惜。 “没问题,而且我们可以比他们弄的更大些。”拉斐尔早就算过面积了,城堡里的大礼堂明显更贴近奥古斯特的要求。 第43章 在搬去拉斐尔家之前, 奥古斯特自然要先去怀特霍尔宫一趟。不是去见叔父理查, 而是觐见国王理查二世,他有不少事情需要先在理查二世那里过了明路。 依旧是玛丽小姐和伊丽莎白小姐亲自在门口迎接,只不过这回两位小姐身后还多了一个小尾巴——包子王储。王储殿下比年前看上去长了不少个头,包子脸依旧肥嘟嘟的,站在王宫门口的台阶上, 远远的见到奥古斯特的马车就挥起了手。 伊丽莎白小姐还在不断的做着最后的尝试, 想让王储先回王宫里。 伊丽莎白:“就站在门口, 不远, 只要别让人看见就行, 好不好?”身为王储却亲自来迎接公爵堂兄,知道的这是兄弟情深,不知道还以为王储有多怕公爵呢。 王储:“不好!” 玛丽小姐嗤笑一声:“他想留下就留下呗,咱们能做的事情, 他怎么就不能做了?谁比谁高贵?” 被玛丽小姐眼睛一横,王储殿下反而不敢闹了, 自带“丢丢丢”的音效, 跑回了双扇的大门里,但脑袋却不肯回去, 一个劲儿从里面朝外张望。并且不断的问身边的侍从官:“奥尔真的打算留在伦敦不回去了吗?真的吗?” 伊丽莎白小姐苦笑:“还是玛丽你有办法让他听话。” “他不过是欺软怕硬,安妮那个女巫那么厉害,怎么就生下你这么没出息的女儿?”玛丽小姐的话里带着她打死不愿意承认的恨铁不成钢。第二任王后当年多风光啊,说收走玛丽小姐的仆从就收走,说给她灌药就灌药。 “对不起。”伊丽莎白小姐咬着唇, 掩下眼眸,谁也别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真实的想法。玛丽小姐最遭罪的那几年她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没有记忆,但是玛丽小姐却从未有一刻让她遗忘过她母亲到底做了什么。 玛丽小姐长叹一声,默念着她日后一定会后悔的,然后俯身虚虚的抱了一下伊丽莎白,贴了贴她的脸颊,然后就火速起身,好像伊丽莎白身上有刺。 伊丽莎白却已经因为玛丽难得的亲近而愣住了,眼睛里有着最真实的不可思议。 玛丽抿着刻薄的薄唇:“好了,不要撒娇了,安妮是安妮,你是你。女巫的女儿又不一定是女巫,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只要你别变成女巫,你就始终是我的姐妹。” “玛丽……” 奥古斯特下车时,正看到姐妹情深,却不敢打趣,生怕已经够难为情的玛丽小姐恼羞成怒,连他一起收拾。 没等玛丽小姐抱住奥古斯特,王储殿下已经捯饬着他的小短腿,以闪电般的速度横空出世,牢牢占据了奥古斯特的怀抱:“我好想你,奥尔,每天都在想你,我给你写的信你看到了吗?宫廷教师说我写的句子越来越好了。” “我当然看了,我还给你回信了。”奥古斯特抱了抱他的王储堂弟,他本来是想抱起他的,可惜……没抱起来。这家伙这段日子到底吃了什么?! 玛丽小姐没说话,只是给了王储一个冰冷冷的眼神。 伊丽莎白小姐默默给王储比划了个十字架,愿上帝保佑你。 王储抖啊抖,但就是不敢离开奥古斯特,反正抱一下是死,抱一上午还是死。一直到了国王面前,王储都依旧不甚体面的紧贴着奥古斯特。 国王对此乐见其成,并没有阻止。只不过在见到只有奥古斯特独自来的时候,失望的表情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知道他想看到谁——马特小姐,但是对不起,这个房间内的人没谁会去接茬。 但国王明显是不打算要脸了,他在打发走刺头玛丽小姐和隐形人伊丽莎白小姐后,就对和王储当连体婴的奥古斯特道:“我不是说可以带上你的朋友一起来吗?” “……这样不太合适。”奥古斯特无奈极了,“我听说霍华德小姐最近经常出入王宫。” 霍华德小姐就是理查二世这一次结婚的准对象,她与第一任王后叫着相同的名字,凯瑟琳;她与第二任王后有着一样的血缘关系,都是诺福克公爵的外孙女;据说她还和第三任王后有着相同的香水品味。天知道理查二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娶这样一个三任王后的集合体。据说凯瑟琳来王宫吃第一顿晚餐的时候,就同时得罪了国王的三个子女。 “我又不会真的做什么。”理查二世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对于他来说,女人就像长条餐桌上摆放的应季鲜花,只需要好看,不需要脑子。 千岩万汇成一句——您开心就好。 然后,奥古斯特就和理查二世报备了一下有关于他养在温莎城堡的骑士、乔神父的存在以及他爹准备在剑桥大学给他专门设立一个学院的事情。(拉斐尔已经给黑太子写信说明了情况) 理查二世依旧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这回轮到他说:“你高兴就好。” 奥古斯特提出的这些事情,都属于本身就没什么大问题的。对于理查二世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做它们的人的区别。 好比在温莎城堡养骑士这件事。 玛丽小姐做,会被理查二世觉得是居心叵测;但要是奥古斯特做,却没有任何问题,理查二世甚至问了奥古斯特这么点人就可以了吗? 建立学院也一样。 拉斐尔做,理查二世会觉得他在收买民心,怀疑他造反;但要是黑太子的主意,理查二世却会觉得这只是傻爹对儿子的爱。连多问一句的兴趣都没有。 一样的事情,理查二世为什么会有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因为在他眼里,只有他和他哥是人。连奥古斯特都只能算半个人。王太后的地位和王储、玛丽等差不多,他不介意养着他们,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事情就这样顺顺利利的过了明路,让奥古斯特对理查二世这个叔父的感情起起伏伏,十分复杂。 “好了,别说这些无聊的东西了,”理查二世招呼奥古斯特坐到他的身边,递给了他一杯果汁,“来说点真正重要的事情吧,你的乔迁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对于理查二世来说,吃喝玩乐以及性爱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在这点上,他和乔神父、朱莉特别有共同语言。 奥古斯特鬼使神差的就说了一个名词:“单身派对。” “恩?”理查二世不明所以的等着奥古斯特给他解答。 “我突然想到的,您在圣诞节为我举办了一个生日宴会,那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的乔迁宴会变成您的婚前单身派对呢?” 奥古斯特不知道中世纪有没有单身派对,但他可以肯定理查二世一定会喜欢。 “go on。”理查二世果然很喜欢。他本来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有了明显的前倾,表达出了足够的重视与关注。 在听到奥古斯特天花乱坠的说了一大堆他从美剧里看来的单身派对的例子后,理查二世的眼睛亮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深陷于声色犬马中多年的身体难得迸发出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他甚至突然有一种遗憾,遗憾于他前几次的婚姻都没能举办这个单身派对,他感觉他错过了一个亿那么多。 “什么时候能开始?”国王问。 “很快。”公爵如是说。 当天下午,公爵一男一女的派对策划人在汉普顿宫齐声尖叫:“很快?怎么快?你快一个我看看?!” 面对公爵想一出是一出临时改动宴会主题的做法,乔神父和朱莉都快气疯了。 “话赶话就……”奥古斯特也知道他做错了事,缩着脖子,可怜兮兮的坐在那里,“反正都是宴会,只是换个名义,再增加几个游戏环节和送国王礼物的环节,把凯瑟琳准王后和她闺蜜排除在邀请免单之外不就得了?” “你知道准备一套请柬需要多少时间吗?我们之前的准备全都白做工了!” “呃,”奥古斯特还真没想过这个,只能尽力弥补,“那不如做两套?一套明着的对外请柬,一套秘密请柬。正好你们这次设计的乔迁请柬是白色和金色嘛,那单身派对的请柬就设计成黑色加银色好了。” 乔神父终于安静了下来,他被这种新颖的方式给吸引了,觉得强烈的对比充满了艺术性。 朱莉却还是有些气鼓鼓的。 奥古斯特讨好的笑笑,动之以情晓之以“礼”:“你下个季度的所有裙子,我包了。”特别的豪气万丈。 “那我呢?”乔神父又不干了。 “你也一起。”奥古斯特只希望有钱能使磨推鬼。 “包括配套的帽子、扇子、手套、裙撑以及珠宝?” “包包!不要给我省钱!”奥古斯特自知理亏,只能捏着鼻子当回冤大头,“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经验,一定能尽快弄好的,你是谁啊,你是无所不能的马特小姐啊。” 朱莉小姐终于笑了:“这还差不多。” 在朱莉和乔神父忙的像是陀螺,连夜加班,力求对得起奥古斯特出资承包的下个季度的服饰的时候,奥古斯特低调的搬去了拉斐尔位于伦敦市内的房子。 拉斐尔的房子离威斯敏斯特宫很近,就在通往大门口的主路边上。因为此前威斯敏斯特宫是理查二世的主要居住场所,也是拉斐尔等大臣的办公地点。直至理查二世喜新厌旧的毛病复发,一言不合的搬去了怀特霍尔宫,让白厅取代了威斯敏斯特厅的地方,把威斯敏斯特宫的功能变成了国会的法庭。 对于本来住在只需要一分钟不到的马车车程就能去上班的地方的贵族大臣来说,这样的变动,让他们的心情基本都是日了dog了,好气哦,还要保持微笑。 幸好,新的办公地点也不算太远,只不过把一分钟变成了十分钟。 但奥古斯特却有些尴尬了,因为他宁可住在离怀特霍尔宫十分钟路程的地方,也不愿意搬去怀特霍尔宫和国王的一家住在一起。 至少玛丽小姐是这么认为的。 玛丽小姐屈尊降贵,第一次造访了自己名义上的小叔的房子,那是只有三层高的红砖建筑,带花园和马厩,有仆从有侍卫,是普通百姓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豪宅。但对于玛丽小姐来说这里就太小了,还不如她一个“私生女”住的地方大。 “我能理解你不想看到我父王那张脸的心情,布丁,相信我,我真的能,因为我也不想和他住在一起,”玛丽小姐还是那么傲慢又倔强,只不过她两次见奥古斯特穿的衣服的颜色都明显鲜艳了些,人看上去也开朗了不少,虽然她拒绝承认这是和亨利恋爱的功劳,但因此而被厚待了不少的伊丽莎白小姐与理查王储却一致很感谢亨利,“但是,你也不能住在这里啊。” “这里挺好的。”奥古斯特觉得他真应该让玛丽看看他在现代住的位于七层的两室一厅长什么样,她估计会直呼那里还不如她的更衣室大。 “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好吗?”玛丽小姐自认为是十分了解奥古斯特的生活环境的,她的宝贝教子连刚出生那年住的婴儿室都比这里大,“加上仆从,你怎么能活动的开手脚?这里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如果我没记错,耶尔一直住在这里。” “他能和你一样吗?”玛丽小姐的眼睛里闪过理所当然的鄙视,“说实话,在这点上他还算有自知之明,哪怕地位变高了,也知道一个不名誉的私生子该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出生并不是他能选择的。”奥古斯特维护拉斐尔道。 “当然不是他能选择的,”玛丽小姐点点头,“是上帝的选择。上帝为什么这么选择呢?因为他生来就带着原罪。” “……”好吧,和一个宗教狂热分子真的讲不通道理,奥古斯特只能转移话题说,“我听说叔父的未婚妻是天主教信徒?” 玛丽小姐的表情闪过一阵厌恶,就像是闻到了什么糟糕的气味:“那是那个女巫唯一还算说得过去的地方。可惜,我却觉得连她的信仰是对上帝的侮辱。” 理查二世在新教和天主教之间来回摇摆,玛丽小姐却和她的母亲一样,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虽然不会明着和理查二世对着干,但玛丽小姐却也在一直逼迫着她身边的人必须信天主教,好比其实更亲近新教的伊丽莎白小姐。 奥古斯特则选择了拉斐尔的路线,只在自己的小教堂里参加礼拜,并从不在公开场合准确的说自己到底信什么。 玛丽小姐理所当然的以为奥古斯特信天主教,理查二世则觉得奥古斯特支持新教。 这样对谁都好。 当玛丽小姐谈起天主教和新教,她能愤愤不平的说上一整天,也就忘记了她自己最初到底在和奥古斯特说什么。 奥古斯特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听了一肚子主啊主的。 见玛丽小姐快说完了,又准备回到老话题,奥古斯特赶忙继续引导:“婚礼快要举行了吧?听说你已经答应了亨利,继续当她的女伴?他这回没能和我一起来伦敦,一个劲儿的让我代为道歉,说他实在是请不了假,但他保证会在婚礼前三天抵达伦敦。” “谁需要他道歉了?”玛丽小姐开始不断的煽动她的扇子,即便如今还没有进入炎热的夏季,“我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吗?而且、且,说的好像我有多想他陪似的。” “因为他在乎你啊。你不需要,但他还是会害怕惹你生气。” “简直、简直莫名其妙。”玛丽小姐的扇子都快要被她高频率的扇动扇折了,但依旧无法把她脸上的红晕扇下去。 “你喜欢他。”奥古斯特起哄道。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们只是很有可能达成政治联姻。”玛丽小姐还在嘴硬。 “那你为什么一提起他就笑?”比见到奥古斯特还开心的样子。 “我笑了吗?我……”玛丽小姐的话在看到奥古斯特拿出的小镜子里的自己时戛然而止,她确实在笑,特别傻的那种,天哪,这是怎么可能是她! 玛丽小姐有过好几任未婚夫,亨利既不是里面权势最高的,也不是财富最多的,甚至不是最会说情话的,可他却是唯一让玛丽小姐提起他时是微笑着的。 当玛丽小姐终于想通奥古斯特在玩什么把戏后,她只能无奈的用羽毛扇敲了一下奥古斯特的头:“随你吧,我不管了,你爱在这里住就住下去,我倒是要看你能不能习惯。” 第31节 说实话,还真不太习惯。 没有骑士训练可看就已经让奥古斯特觉得生无可恋,雪上加霜的是,连吃饭的时候也办法让唱诗班的小天使伴奏了。 白天拉斐尔又不在,奥古斯特的生活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在布里斯托尔堡的时候,奥古斯特烦了可以在偌大的城堡里尽情的晃悠,总能发现不一样的惊喜,但是在拉斐尔家……严格来说,拉斐尔的家也蛮大的,可是架不住照顾奥古斯特的仆从多啊,这点上老管家一步也不肯退让,连厨子只带了四个都让老管家觉得他在虐待奥古斯特。这么多人生活在一起,自然会觉得有些拥挤。 从奢入俭难啊从奢入俭难。 不止玛丽小姐觉得奥古斯特坚持不住,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乔神父和朱莉在一起造访拉斐尔的房子时,语气特别自然的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回去?” 作为享乐主义,这两位肯定是住在汉普顿宫里的,完全没打算来伦敦市内蜗居。 “……为什么全天下都理所当然的觉得我承受不住?”奥古斯特缩在软塌上,很是无奈。 “因为你连做的椅子都要特制?”乔神父指了指奥古斯特身下如今那独一无二的软塌,那是奥古斯特和拉斐尔一起想出来的最接近沙发的东西。 “因为你连特制的椅子都要搬家搬来伦敦?”朱莉接口。 奥古斯特无言以对。 “好了,说回正题,你考虑好要加入哪几个联谊会和兄弟会了吗?” 在中世纪贵族们一生中,最重要的社交之一,就是建立在宗教、各行各业以及秘密组织的集会等基础上的各种联谊会和兄弟会。不只是贵族,精英阶层和商人也都热衷于此。有些找对了门路的商人更是能借此来和贵族搭上线。 这种精英会风潮在14、15世纪席卷了整个欧洲,仅伦敦这么一座只有5万人口的城市,类似的组织就不下150个。(数据来自《欧洲城镇史(英)》) 奥古斯特还没到伦敦,只是传出了他要到伦敦居住的消息,他就已经收到了这个会、那个会的邀请。 这令奥古斯特头疼极了,他需要社交,这些邀请就是上流社会对他敞开大门的标志,但门也太多了…… 乔神父和朱莉在此之前已经帮奥古斯特筛选了一波,搬来拉斐尔家之后,拉斐尔又帮他划去了几个可去可不去的名字,然后增添了更多必须去的,那些是只有拉斐尔这个层次的人才能接触到的组织。事实上,拉斐尔在不少联谊会里都占据着举足若轻的地位,所以他才可以直接给奥古斯人发来入会邀请。 最重要的几个组织,奥古斯特都已经定下来了,只剩下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他想全部都推了,却也明白他是在做梦。 “留下以慈善组织为名义的吧。”奥古斯特想了想道。 英格兰作为一座孤岛似的国家,它既在欧洲的流行范围内,也保留着属于自己独特的文化。好比慈善这种扶贫助人的活动,在全欧洲都热衷于此的时候,对于英格兰的贵族来说,却还仅仅是一种“随意、非正式,非自发和规律性的活动”(改编自《欧洲城镇史(英)》)。 奥古斯特觉得他如果一定要参加,那不如参加些有意义的,哪怕只是注重表面形式,也至少会有人因此受益。 乔神父对此特别积极,他在罗马的时候,那里的活动更多。他对奥古斯特提议:“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也办个类似的组织?参加别人的有什么意义呢,那只是你在附和别人。想要在伦敦真正站稳脚跟,你应该让别人附和你,对你的宴会和组织趋之如骛。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在你已经对伦敦的其他组织适应良好之后。” 奥古斯特点点头,他还真有个点子。他忘记是从哪里看到的了,中世纪一个公爵,有个十分秘密的结社,只有很少的人能够参与其中,并且会员十分忠诚,至死不会泄露它存在的真正意义。 直至多年后,才在经过历史学家的种种取证后得出结论,那是一个同性恋的兄弟会。 奥古斯特也想办个类似的,可以互相帮助、遮掩,站在统一战线,至少不会觉得特别孤独。奥古斯特只恢复记忆一年多,却已经快要被这种同性恋活该下地狱的气氛压的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同性恋的秘密组织,这个是真实存在的故事。只是,呃,蠢作者是当年听老师上课讲的,忘记具体是谁了,也不确定对方到底是公爵,还是伯爵。反正是很厉害的领主就对了。 第44章 奥古斯特暂时没把他有关于秘密结社的打算告诉乔神父和朱莉,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不管遇到什么事, 都先找拉斐尔确定一下再说。 可惜,这次奥古斯特注定要失望了。 他在软塌上一直等到睡过去,也没能等到拉斐尔回来。 当第二天中午的阳光照到奥古斯特脸上时,拉斐尔早已经又出门上班了,只留下了一个要好好背拉丁文的纸条嘱咐。 据说是因为家庭教师去和拉斐尔告状了, 说奥古斯特学习态度不端正。 奥古斯特的家庭教师在来到伦敦后, 就换了一批当地的贵族, 大部分都是黑太子给儿子提前联系好的, 少部分则是拉斐尔的手笔。也不知道拉斐尔从哪里找来的“奇葩”, 一个比一个吹毛求疵,哪怕只是一个字母写的不够好看,都会要求整个单词或者句子重写。他们不会虐待也不敢虐待奥古斯特,甚至连说话声音都始终保持着柔和低沉, 但他们就是有本事烦的奥古斯特想掀桌。 好比,如果奥古斯特拒绝重写, 对方就会一遍遍的说, 请公爵阁下重新,请公爵阁下重写……也不怕嗓子说到冒烟! 这还不算完, 奥古斯特今天又发现了他们的另外一个技能——告状。 天啊,他们是小学生吗?有事解决不了就告家长,鄙视他们!奥古斯特和纸条大眼瞪小眼,他还生气呢,但是他们见他和拉斐尔告状了吗?没有! “想告状您也见不到伯爵啊。”老管家不得不提醒奥古斯特。 公爵阁下很生气:“你怎么也站他们那边!” “我当然站在您这边, 他们的教学方式是真的为了您好。”老管家很欣慰奥古斯特越来越有贵族样子了。也许奥古斯特自己都没注意到,但在这些家教的潜移默化下,奥古斯特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用词更加严谨,动作更加优雅,哪怕在闹脾气都透着一股赏心悦目。 吃完饭,奥古斯特就要开始一天的学习了,哪怕生气,也让他保持了良好的学习习惯。他暗暗在心里想着,等我学完了,你们给我等着! 然后,一天就又过去了。 “……” 这样反反复复,仿佛相差了好几个时区的相处方式,在奥古斯特和拉斐尔之间维持了很多天,直至奥古斯特有次狠下心,装病逃过家庭教师的授课,足足睡了一白天,晚上又瞒着老管家偷偷喝了不少“伊斯兰酒”,这才勉强支撑着在客厅里等到了拉斐尔回来。 “你怎么还没睡?”拉斐尔进屋后,除了一身烟味,还带了扑面而来的冷气。乍暖还寒的春末,夜晚的冷一点都不输于深秋。 傻鹿斑比就横卧在奥古斯特身边的地毯上,它早就睡了。当听到拉斐尔的声音后,这才警醒,瞪着铜铃一样漆黑的眼睛,看向拉斐尔。在确定来人是它熟悉的人后,它这才重新趴下,阖上了眼睛。 奥古斯特也已经很迷糊了,看见拉斐尔,便顺着本能张手,要抱。 拉斐尔脱掉大衣,使劲搓了搓自己的手,等它变得不再冷的像是一块冰后,这才上前,先奖励似的揉了揉斑比,然后架着奥古斯特的两臂把奥古斯特抱了起来,让奥古斯特顺其自然的双手圈在了他的脖颈上,头软绵绵的耷在一边,带着全心的依赖。 就近一闻,发现奥古斯特身上没有熟悉的奶香气,只有苦涩的“伊斯兰酒”味。拉斐尔一手托着奥古斯特的臀,一手抚摸着他金色的后脑勺,无奈道:“偷喝酒了?” “是咖啡!”奥古斯特为自己辩解。 “都一样。”在古人拉斐尔面前,咖啡也是酒的一种,只不过是不含酒精的酒,但同样作用于大脑,拉斐尔并不赞成奥古斯特在这个年纪就接触这些,“要不然你怎么到现在都没睡?” “我在等你啊。”奥古斯特不安生的蹭了蹭拉斐尔的脖颈,像只缠人的小奶猫。 “等我做什么?”拉斐尔的语气已经柔软到了他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他抱着奥古斯特一步步的走上台阶,“以后不要等我了,好吗?我最近会很忙,有时候太晚了有可能直接就在办公室里睡了。”因为再过两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天了。 这让本来打算说自己等拉斐尔到底要做什么的奥古斯特,突然就说不出来了,拉斐尔这么忙,他实在是不该再用他的小事去烦他。 “不过,你能等我,还是让我很开心。”拉斐尔扣着奥古斯特的后脑勺,紧紧地搂着他。这种有个人一直在等你回家的感觉真的是太赞了,怪不得奥古斯特上辈子会那么期待。拉斐尔如今睡意全消,整个人都轻盈的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怕奥古斯特睡不着,他甚至想抱着奥古斯特在月光的走廊上跳一曲,只有他们两个人,你进我退,是优雅的暧昧。 奥古斯特更加说不出来话了,他只能软趴趴的趴在拉斐尔的肩上,很小声的说:“那我以后每天晚上都等你吧?” 本来奥古斯特当初就是这么打算的,后来、后来…… “太晚睡小心长不高。”拉斐尔低声笑了,就像是羽毛滑过的感觉,让人的心都不自觉的酥了。 奥古斯特想着,对了,这就是了,就因为这个理由,他总是不敢真的太晚睡。 上辈子奥古斯特的个头在北方汉子中就不算高,171cm,北方长腿的大姐姐们穿上高跟鞋基本就能比他高,这让奥古斯特很是自卑了一段时间。好歹他也算是遗传了一半欧美基因啊,不是说欧美人都人高马大的吗?这辈子一半直接变整个了,肯定能长的很高的,对吧? 当拉斐尔把奥古斯特放到床上的时候,奥古斯特的眼睛已经眯的就剩下一条缝了,仿佛只要一声晚安,他就可以就和睡神相会。 但奥古斯特还是坚持问了一句:“你在忙什么?要不要和理查叔父说一声,他不能这么对你。” 之前奥古斯特还在奇怪,理查二世怎么会对他深恶痛绝的母亲和情夫的私生子改变态度,如今他觉得他总算是明白了,让理查二世改变的,不是他和拉斐尔之间的血缘关系,而是拉斐尔变得越来越有用。就像是克伦威尔一样,他们都是理查二世掌控在手里的工具。对待工具,你的态度自然会好很多,毕竟工具不问出处。 甚至是出身有问题的工具,才更让人觉得得心应手。从沃尔西大主教到拉斐尔,他们前半生的命运都糟糕到了极点。 “克伦威尔要被处斩了。”拉斐尔扔下了重磅炸弹,这些工具的后半生也不见有多好。 “!!!”奥古斯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他猛的睁开眼睛,本来是湛蓝色却在此时此刻更像是深蓝,他握住拉斐尔冰凉的手,感觉就像是握住了一块不会变温的金属,“怎么会?他做了什么?” “介绍了‘克里维斯的噩梦’给理查。” “就、就因为这个?”克伦威尔在安妮公主的容貌上欺骗了理查二世,这确实是他不对,但也罪不至死吧? “也因为民间反对克伦威的浪潮已经要有点压不住了,”拉斐尔突然充满了倾诉欲,按照一般的套路,他这个时候应该什么都不说,哄奥古斯特睡下,而不是把他刺激的越来越精神,但拉斐尔最后还是选择了和奥古斯特分享他“刺激”的生活,“你知道理查病了吗?” “恩?”奥古斯特被这听起来前后好像没什么关系的两件事情弄的有些糊涂了。 “理查病了,夜夜噩梦,他开始疑神疑鬼,觉得这是上帝对他不虔诚的惩罚。后来消息走漏,被诺福克公爵知道了。诺福克公爵就是现在这位准王后的外祖,他是保守派。保守派想要利用理查的这种恐惧心理,让理查有意重新信回天主教。又或者可以说,理查已经在准备这么做了。” 《六圣条法案》如今就摆在拉斐尔的办公室案头,其中有一句明确表示要“支持消除观点的多样性”。 不仅如此,理查还有意恢复救济所在复活节祈祷和朝着十字架跪拜的旧派作风。 “你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吗?” “叔叔要开始打击新教的福音派了。”奥古斯特的脸色变得煞白,每一次宗教的变动,都要死一批人,支持新教的是理查,忽而又要打击新教的也是理查。 “福音派这个结果都是好的,再洗礼派会直接被送上火刑架。”别问拉斐尔是怎么知道的,他就是这次秘密行动前期准备的负责人。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忙,忙到脚不沾地,“当初收缴了天主教堂的克伦威尔正好被用来拉开这次变动的序幕。” “你不能参合这些!”奥古斯特抱住了拉斐尔的手臂,“你为叔父工作,他给予你权势,这是一笔公平的交易。” 但若是理查根本就是在想着让拉斐尔背锅,日后替他死去,那就不行! 奥古斯特之前总是忍不住觉得理查二世就那个会热情的拉着他的手说“无论你喜欢我都可以给你”的慈祥教父,却总是忘记理查二世同时也是一个以残暴著称的国王。对于理查二世来说,除了他哥,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牺牲的。 拉斐尔看着奥古斯特满心满眼的都是他的倒影,害怕的仿佛连瞳孔都在颤抖,他突然就笑了,如一粒石子被扔入水中,笑意一层层的荡漾开来。 “你在担心什么?可别脑补错了,我忙不是觉得兔死狐悲,而是克伦威尔掌握的东西太多了,我恨不能让他的东西一夜之间都属于我。瞧把你吓的,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当克伦威尔死了之后,咱们就可以换个更大更舒服的房子了,开心吗?” 奥古斯特疑惑的看着拉斐尔,对方实在是太厉害了,让他无法分辨拉斐尔到底是之前在演戏逗他,还是此时此刻在演戏。拉斐尔笑的是那么真诚,连眼睛里都是戏谑,语气也十分轻松…… “你真的能没事?” “我真的没事。”拉斐尔将奥古斯特重新推倒,竖着食指在两人的唇间,在黑暗里深沉的就像是黑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对视,最后才轻柔开口,“抱歉,吓到你了,是我不对。但是,答应我,下次对我多一些信心好吗?我可是拉斐尔.莫蒂默。” 拉斐尔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在有了那么多先例后,拉斐尔自然会给自己准备好退路。 “快睡吧。”拉斐尔双手覆盖在了奥古斯特的眼睛上,帮助他闭上眼睛。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啊?!”奥古斯特很生气。 拉斐尔一脸“我就在等你这句话”的表情,一把抱住奥古斯特:“那这样呢?叔叔陪你睡,好不好?” “!!!”奥古斯特更生气了。 但是,有可能是拉斐尔身上自带什么安神的香水,也有可能是奥古斯特真的太累了,几分钟后他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此后,拉斐尔依旧是那么忙。 奥古斯特也开始现身于各种兄弟会、联谊会,顺便将国王的婚前单身派对的消息在会上透露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在期待着这场据说会限定名额的派对。 至于同性恋的秘密结社的事情,奥古斯特决定不和拉斐尔说了,乔神父和朱莉也能做的很好,这俩享乐主义最大的用途大概就是如此了。他们精于各种吃喝玩乐。在一股脑的把秘密结社的打算告诉了乔神父和朱莉后,奥古斯特就当即任命了自己当会长,并让乔神父和朱莉当了他的副会长。 然后,会长的工作就到此结束了,至于秘密结社的其他部分,被会长一句“这难道不应该是副会长需要考虑的事情吗?”给解决了。 女副会长:“……” 男副会长:“你、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同性恋,我我我我我……” “别告诉我你还在柜子里,你每次看到我的骑士训练都走不动路。”奥古斯特和乔神父打开天窗说亮话。 “但是你也在看啊!” 第32节 “对啊,我就是个死给啊。” “……” 等了有足足一分钟,乔神父才消化了奥古斯特话里巨大的信息量,他反应慢半拍的惊呼惊呼:“什么?!” 朱莉却流氓劲儿十足的吹了声口哨:“我就知道,hon,能抵抗的过我的白白和嫩嫩(她给自己的胸部起的名字)的,只可能是男同性恋!” “你确定你喜欢男人吗?你才九岁,甚至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不是喜欢家人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喜欢朋友。是、是,呃……” “想艹他的那种喜欢。” “!!!”乔神父彻底羞红了一张脸,怎么能这么粗俗的说这个词呢! 乔神父不是恐同深柜,他经常为教廷里被他发现这种倾向的年轻教士遮掩,避免他们被烧死。他知道这条路有多难,但也正因此,他才不想奥古斯特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走上这条不归路。 他们无法结婚,无法正大光明的和自己的爱人以情侣的名义出现,甚至连稍微一丁点的过分亲密都生怕被发现。 “相信我,我知道,我理解,”甚至是我经历过,“所以,我才更想开创这样一个组织。” 不是为了更方便的进行同性性交行为,而是想要为这个边缘群体真真正正的做些什么,体面的做些什么。告诉对方不要因此觉得自卑,也不要因为看不到未来而过分放纵自己。你是少数派没错,但却不是一个人。同性恋没有错,错的是滥交、骗婚、明知道自己有艾滋病还要故意传染给别人! 呃,好吧,这个时候艾滋病还没有出现,倒是不用担心。一直到未来的某天,美国的某个人才会从猩猩身上被传染到这个病。真的无法想象猩猩是怎么传染给他的。 “我想在他们走错之前拉住他们or她们。” 也许只是因为一句话,一个人的一生就改变了。当奥古斯特有这个能力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去这么做呢?一如他曾经听过的那个同性恋兄弟会,它一直延续到了二十世纪,为同性恋的合法存在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朱莉和乔神父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露出了相同的“真是拿奥古斯特没办法啊”的纵容表情,一起下定决心,心甘情愿的成为了甩手掌柜公爵的副会长,张罗起了目前只有三个会员的秘密结社。 国王的婚前单身派对就在明天了。 朱莉终于从高度紧张里松了一口气,她举着红酒杯,瘫在塌上,一点淑女样子也没有:“我有个好友是个寡妇,将来肯定也用得到。” “好友?你在伦敦还有好友?”乔神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不经常喝酒,不过在和喝酒如喝水的朱莉接触的多了之后,他也渐渐养成了偶尔小酌的习惯。 “我新认识的啊。”朱莉咯咯笑了起来,觉得乔神父问了个傻问题。 “刚认识就好友了?”乔神父不可思议极了。 “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朱莉耸肩,“交朋友需要多久?靠的是感觉,你明白吗?就像是谈恋爱一样。有些人一见如故,会有聊不完的话;有些人哪怕相处十年也找不到话题。” “你说的对。”乔神父比较追求这种精神上的感觉。 奥古斯特却戳穿了朱莉:“你能和任何人相谈甚欢。” 朱莉眨眨眼:“对啊,所以我总是不缺朋友。这很难理解吗?我又不需要他们为我两勒插刀,当然,我也不会为他们那么做。我只想想要几个能和我一起讨论穿衣打扮,喝酒跳舞的朋友。” 作为一个男女通吃的双性恋,对于朱莉来说,并不存在什么“漂亮女人没有朋友,只有大献殷勤的男追求者”的说法。事实上,比起男人,她更喜欢和漂亮妹子待在一起。一个女人总是更能明白怎么追求另外一个女人。在男人们只会说多喝热水的时候,朱莉有早已经亲自带着人和药物去嘘寒问暖了。她甚至真的敢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趁夜爬上对方的窗,只为送上一朵玫瑰。 奥古斯特&乔神父:“……”好好好,你厉害,你牛逼。 “如果办的好,我们就可以承接国王下一次的婚前单身派对了。”朱莉想的比较长远,她依旧在设想下一次的派对主题了。 “还有下一次?这已经是他第五次的婚姻了。”乔神父敲嫉妒的,因为他一次也不可以拥有。 “是第四次。”奥古斯特不得不提醒到,安妮公主那次可没结成。 “四次和五次差别很大吗?”乔神父有点小崩溃。 奥古斯特没搭理神父的抽风,而是肯定了朱莉的远见:“没错,我祖母来信也是这么说的,这次婚礼她就不参加了,她等着参加下一次。” 王太后说的很不客气,但是却连理查二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 第二天的单身派对自然是很成功的。 来了无数的名人政要,浪费了一座香槟塔,玩了无数破下限的只有单身派对上才会有的游戏。人人脸上都带着餍足的笑容,依依不舍的和奥古斯特约定下次。在听说这些大部分是马特小姐的功劳后,更是想方设法的想要邀请到这位不仅唱歌好听、人长得漂亮还这么会玩的法兰西海伦。 “海伦”同学却在忙着给奥古斯特介绍她新认识的好友,凯瑟琳.帕尔,一个十分富有的男爵遗孀。这位本应该还算年轻的小姐,却已经结过两次婚了,但每段婚姻都没能长久,以丈夫不幸去世为终结。 奥古斯特只看了对方一眼,就明白了朱莉和她做朋友的原因,因为她漂亮,既有少女的容颜,又有少妇的风情,很少有人能拒绝的了。 “很高兴认识您,阁下。”帕尔夫人提裙行礼。 玛丽小姐刚巧在这个时候和理查二世一起走了过来。没等国王说什么,玛丽小姐已经惊喜的欢呼:“哦,凯瑟琳,我亲爱的凯瑟琳。” 奥古斯特和玛丽小姐的男伴亨利都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这谁?玛丽? “很高兴见到您,公……玛丽小姐。”帕尔夫人明显更想称呼玛丽小姐为玛丽公主,因为她的母亲曾经是第一任王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侍从女官,她也因此从小就出入王宫,成为了玛丽小姐的童年玩伴之一。 玛丽小姐已经喜气洋洋的带着凯瑟琳来见了理查二世:“还记得吗,父王?她的母亲是唯一没有成为您的王后的侍从女官。” “……” 现在,大家都懂了玛丽小姐的热情到底来自于哪里。 说实话,理查二世的这种侍从女官的爱好真的很要命,第二任王后是第一任王后的侍从女官,第三人王后也是。如今的准王后是“国王的姐妹”在还是国王的未婚妻时的侍从女官。他到底对这个职业是有什么奇怪的偏爱?! 第45章 面对玛丽小姐的嘲讽, 理查二世的回报是…… 他两眼放光的看上了又一个凯瑟琳。 在派对接下来的时间里, 理查二世几乎整个人都黏在了帕尔和朱莉身上,就像蜜蜂追逐着花朵,全然不顾日后会有怎么样的八卦席卷伦敦。 “同时看上两个,也不怕消化不了。”拉斐尔私下里和奥古斯特无不讽刺的说了一句。 奥古斯特也没想到会成为这样一个局面,他只预想到了他叔父花心, 肯定会对朱莉大献殷勤, 没想到他叔父还不要脸了, 竟然同时对帕尔夫人也充满了性趣。 不过, 这些都不是奥古斯特眼下最关注的事情, 他正在和亨利分工合作,时刻盯玛丽小姐,生怕她暴起伤人。 结果,这晚又一件与众不同的事情发生了, 玛丽小姐全程都很,呃, 怎么说好呢, 比较稳重吧。能看到她不算好的面色,但熟悉她的奥古斯特和亨利都能感受到, 玛丽小姐真实的怒气值其实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她更像是在演戏,虽然谁不知道她演戏的用意。 反倒是伊丽莎白小姐的生气更加真情实感些。 这位隐形人小姐始终低着头,看上去依旧是那么没有存在感。若不是奥古斯特与她身高差不多,奥古斯特大概也不会发现端倪。 一直到凌晨四点,派对才结束。大家各回各家, 国王及他的子女则选择了在汉普顿宫住下。 奥古斯特借着送玛丽小姐回房间的时间,趁机问了一下她到底要干什么。 玛丽小姐耸肩,她给自己和奥古斯特各倒了杯热牛奶,还让女仆准备了些小饼干,一边吃着曲奇,一边心情很好的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准备安排凯瑟琳嫁给我的父王。” 在这么多年的父女相争里,玛丽小姐学会了很多,好比理查二世越不让她干的,她越想干;也好比如果她做了什么惹怒理查二世的事情,理查二世也许会对她怒吼,也许不会,但唯一不变是,他会特别明显的做些让她很不爽的事情来作为她此前不敬的惩罚。 “我们活的就像是一对仇人。”玛丽小姐嘲讽一笑,“不对,我是把他仇人,他把我当宠物。” 高兴了,就逗两句,给些漂亮衣服和首饰作为奖励;不高兴了,就要想尽办法的让她也不痛快,让她学会如果当个乖女孩。他根本不在乎玛丽的真实想法,他只要求她当好一个花瓶。 理查二世用暴君统治全国的方式统治着他的家庭,不允许任何人反抗他。 玛丽小姐曾经的倔强让她因此变得遍体鳞伤,因为她把他还当做自己的父亲;如今,在一次次失望的成长里,她终于学会把他当做一个国王。不仅如此,她还学会了反其道行之来达成自己的愿望:“我讨厌凯瑟琳.霍华德,她和安妮一样,都是女巫!但我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你明白吗?那只会加快父王娶她的脚步。” 但这样也无法阻止国王娶霍华德。 于是……从安妮公主由未婚妻变姐妹的故事里,玛丽小姐有了新灵感,她找到了母亲过去侍从女官的女儿,凯瑟琳.帕尔,想让这个凯瑟琳取代另外另外一个凯瑟琳。 奥古斯特愣住了:“我以为霍华德小姐就是你安排的。” 玛丽小姐是天主教教徒,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看到出身新教公国的安妮公主当上王后。而所有人都知道的,理查二世动摇了娶安妮公主为妻的决心之一,就是因为他遇到了天主教徒的霍华德小姐。 “不,不是我。”玛丽小姐皱眉,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找安妮女巫的表妹当王后?” 玛丽小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安妮.博林,那个把一切恶意都付诸在她和她母亲身上的邪恶女人。除了伊丽莎白小姐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不想和任何与安妮女巫有关系的人见面。 “要安排也应该安排帕尔这样的。” 人美又温柔,还没有明确的宗教立场,最主要的是,帕尔夫人没有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她会对国王的三个子女一视同仁。不存在什么为了继承权的问题,故意折辱、虐待其他孩子,就像是第二任王后做过的那些。 “那是谁呢?”奥古斯特想不明白除了拉斐尔和玛丽小姐以外,谁还有这个本事把霍华德小姐介绍给理查二世。 “我怎么知道?”玛丽小姐耸耸肩,用一种很是无所谓的态度道,“很重要吗?反正霍华德肯定当不上王后的。” 玛丽小姐明显不止准备了帕尔这一步棋,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可……”奥古斯特莫名的觉得这很重要。他已经被腐败的公爵生活养绣了的脑子,难得深入的想了一回。但大概是他之前的自我催眠太成功了,他不断告诉自己,这辈子你是来享受人生的,不是来享受阴谋诡计的。所以,哪怕他敏感的感觉到了问题,也无法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了。”玛丽小姐蛮横的打断了奥古斯特的思考,弯下腰,捏了捏他的脸,“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不想你再担心我。不是为了制造问题。” “如果有危险呢?” “能有什么危险?”玛丽小姐哈哈一笑,“我破坏了那人的计划,他or她大不了就是想要报复我呗,但是鹿死谁手还有未可知呢。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安心吧。你该去睡觉了。” 奥古斯特确实是累到不行,但他还是想再努力一下,提醒玛丽注意。 可是……注意什么呢? 奥古斯特拿不出证据,也说不明白,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他需要先好好想想,最起码是找到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后再来和玛丽小姐谈谈。 可惜,现实并没有给奥古斯特太多的思考时间。 真.没多少时间。 在仅仅隔了不到六个小时之后,也就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理查二世愤怒的吼声传遍了整个汉普顿宫,强烈到仿佛连在中庭悠闲散步的各种鸟类也被惊的四处逃散。等连外衣都来不及换只穿着睡衣就跑去查看情况的奥古斯特赶到时,他只看到老管家用心良苦专门为国王准备的房间里一片狼藉。 理查二世红着眼,穿着粗气,面目狰狞如一头困兽,仿佛随时会撕裂了靠近他的人。 奥古斯特直接被吓傻在门边,捂着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本就已经在房间里的拉斐尔,赶忙遮掩着奥古斯特,让他赶快离开了。在人与门的缝隙中,奥古斯特觉得理查二世其实是看到了他的,那双充满了血丝与绝望的眼睛像极了在拍恐怖片。可是最终理查二世还是让奥古斯特走了,并没有迁怒到奥古斯特。 稍晚一些的时候,奥古斯特终于从八卦欲强烈的朱莉和乔神父那里,知道了大概发生了什么。 “咱们不是给陛下办了个婚前单身派对嘛,”朱莉带着令人头疼的宿醉,依旧happy的喝着杯中的气泡酒,她管这个叫以毒攻毒,喝醉了就不头疼了,“霍华德小姐因为没请她这个准新娘而不开心了就自己也办了一个。”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奥古斯特一愣,“我记得我特意让你和她解释过了啊,单身派对都是准新郎和准新娘各办各的。” “难得你没说?”乔神父接话。 朱莉哼了一声,瞪着不信任她的乔神父,她是那样不尽心的人吗?这种很容易给奥古斯特招黑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去做,好伐? “我怎么没说?但人家就是一门心思觉得我是在找借口,其心可诛,我能怎么办?” 朱莉喜欢美人,奈何有些美人却因为嫉妒她的长相,一心把她当成狐狸精在防备。她好心好意想要帮奥古斯特结善缘,甚至主动对霍华德小姐提出,可以免费、义务的帮忙策划准新娘的单身派对。结果呢?新娘偏偏要和国王的单身派对撞在同一天打擂台,一边告诉朱莉是在明天,一边自己偷偷办。明显是打算日后借此羞辱朱莉。 朱莉在想通这一层的时候,有多生气可想而知,她这辈子都没被这么对待过! 结果,霍华德小姐没能羞辱到朱莉,倒是先羞辱了自己。 去参加霍华德小姐派对的人不算特别多,毕竟有国王珠玉在前,谁会巴结一个还没有成为王后的人呢?不少家族仅仅派了个无足轻重的次女作为代表。 第33节 霍华德小姐怒火中烧,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她和她之前的情夫在玩游戏的时候过了些火。 到这一步已经很要命了,但更要命的是,旧情复燃如星星之火,在第二天早上,也就是理查二世砸了房间的那天,有人看着情夫衣衫不整的从霍华德小姐的房间跳窗而逃。但当时国王派去的使者就站在花园里。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人要作死,那是拦也拦不住。”乔神父知道的更详细些,仅仅就是来伦敦的这么一段日子,他已经得到了不少有地位的信徒的信任,想打听个消息的什么特别容易,“衣衫不整都已经是很体面的形容词了,据说是一丝不挂。” 情夫自作聪明,一听说国王派人来看霍华德小姐了,不敢从正门离开,想从阳台逃跑,反而把将奸情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那开阔的院子,那赤裸的男人,想假装没看到都不可能。 奥古斯特懂了,怪不得他叔父会气成这幅样子。 “不,你不懂。”朱莉摇摇头,一口饮尽杯中之物,然后又给了倒一杯,“到此为止,国王陛下其实还不至于生气到冲动过头。毕竟他们还没结婚,哪怕结了婚,各玩各的贵族夫妻也多了去了。身为国王的他肯定会生气,却不至于气到不顾形象。” 真正让理查二世无法容忍的是,霍华德见被发现之后,索性就大大方方方的承认了。还…… “还在所有人面前扬言,她宁可当迪勒姆夫人,也不愿意当王后。” 迪勒姆便是霍华德小姐的情夫,也是拉斐尔曾对奥古斯特说过的霍华德小姐有过的一段短暂的婚史里的另外一个主角。 霍华德小姐曾和迪勒姆以夫妻相称,并立下了等迪勒姆从爱尔兰回来就结婚的誓言。后来却被诺福克公爵夫人,也就是霍华德小姐的外祖母棒打鸳鸯。但是从保守的教会角度来看,两人已经是实质上的夫妻关系了,是有效的婚姻。 奥古斯特不知道玛丽小姐在这件事里出力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这么难堪的局面至少有一半是玛丽小姐所不能想到的。 好比迪勒姆情夫的那一个信仰之跃。 也好比霍华德小姐任性的神来之笔。明显大家都能感觉到她在说气话,可她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就没办法再收回。她到底爱着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国王的脑袋顶上不能绿油油的一片。哪怕国王自己出轨成性,并且热爱杀妻。 婚礼是肯定办不成了。 不仅如此,理查二世还想杀了霍华德小姐。 事实上,霍华德小姐如今已经被控制了起来。无论保守派如今进宫如何求情,都于事无补,新教再一次又有了抖起来的迹象。 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站了出来。 玛丽小姐。 她不是要求尽快处死霍华德小姐,而是请求放了她。 奥古斯特不在现场,但仅仅听别人讲,就已经脊背一片冰凉。 玛丽小姐当着国王面,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霍华德小姐做了什么要被置于死地呢?如果说出轨是罪,那出轨无数次的您是不是应该先被送上断头台?!” 没人能想到玛丽小姐那一刻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才能说下这么一席话,去救一个她本来十分讨厌的人。 但大家知道国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已经成功把伦敦塔住成单间的前前任国王,威廉二世,在那一天终于迎来了他人生的新室友,对方同时也是他的孙女。 奥古斯特的脑子轰的一下子就炸开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奥古斯特已经站在了怀特霍尔宫的客厅里,正在被拉斐尔拦下。拉斐尔这次是真的着急了,哪怕身边有无数大臣围观,他也不在乎,他一定要拦下冲动的奥古斯特。 “你冷静。” “我冷静不了。” “你进去也于事无补。” “不去尝试,谁也不能肯定结果。” “那你想过自己吗?” “你在自己的教母出事的时候,还能考虑到自己?” “求你……” “不,该我求你。” “别逼我动粗,奥尔,你知道的,我不想伤害你。” “在心上划一刀,就不算伤害了吗?” 两人针锋相对,步步紧逼,谁也不肯相让。奥古斯特孩子似的外表,第一次展露出了与他这个年纪所完全不符的气势。佛挡杀佛,魔挡杀魔,今天,他一定要见到国王! 最后,也只能是拉斐尔让了那一步。 因为拉斐尔其实也很清楚,他是拦不住奥古斯特的,作为公爵,作为国王的侄子,作为王储的堂兄,奥古斯特要是真的想闯怀特霍尔宫,根本不需要拉斐尔的同意。 奥古斯特在走过拉斐尔身边时,他说:“抱歉,请原谅我的任性,不原谅也没关系,但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哪怕没有效果,奥古斯特也希望玛丽小姐能够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奥古斯特气势冲冲的闯进了国王的寝室,完全不在乎国王到底同意没同意他的敲门。他准备了一肚子的咆哮与愤怒,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一个颓唐的倒在地毯上的叔父。 一夜之间,理查二世就仿佛老了整整十岁,打击太大,甚至有点油尽灯枯的感觉,仿佛有什么精气神从他的身体里离开了。他不再是不到半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国王,他只是个可怜的中年男人,没有妻子,没有孩子,只有一身散不去的酒气。 看到门口的奥古斯特,理查二世也只是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提醒奥古斯特进来记得关门。 奥古斯特依言关上了门,隔绝掉了外面大部分的声音与心怀不轨的窥探。他几步上前,蹲在国王的身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大概就是奥古斯特如今的情况。 反倒是理查二世很强清楚的知道奥古斯特是来做什么的,他沙哑着嗓子问奥古斯特:“你也恨我吗?” 奥古斯特摇摇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资格恨理查二世,唯独他没有。 理查二世笑了笑:“你不恨我,那你讨厌我吗?” 奥古斯特再次摇了摇头,理查二世给了还是一个傻子的他公爵的爵位,帮助他保护下了他父母留给他的数不尽的财产,他要是讨厌理查二世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但是你也不喜欢我。”理查二世一语道破玄机。 奥古斯特这回没办法否认了,他确实是不太喜欢理查二世,因为他对拉斐尔的利用,因为他对玛丽小姐不珍惜的态度,也因为他不是个好国王。 “我应该知足的。”理查二世长叹一口气,“毕竟玛丽就很恨我,你知道她恨我吗?” 奥古斯特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全英格兰,不,全欧洲大概都知道。 “我却不知道。”国王道。真正打击到他的,肯定不可能是霍华德小姐的出轨,而是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他其实早就该意识到的问题,他的孩子恨他。 那天激怒玛丽的,是他那一句:“把凯瑟琳拖下去!” 玛丽的母亲也叫凯瑟琳,曾几何时,理查二世也曾对第一任王后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那个时候他和凯瑟琳已经离婚了,她说她快死了,她想和自己的女儿说说话。 但是理查二世却没有同意。 后来,第一任王后果然死了。那一天他那句当着玛丽的面的一句冰冷冷的“把凯瑟琳拖下去”成为了玛丽对母亲最后的回忆。她甚至没能出席母亲的葬礼。 这是其他人所不能明白的过去,为什么玛丽小姐会突然出去冲动。 还有一句是别人哪怕在当场听到了,也不敢传出去的话,玛丽小姐诅咒国王道:“我恨你,恨不能让你即刻就下地狱!” “你为什么能不知道她恨你呢?”奥古斯特的火气再一次被点燃,“你放逐了她的母亲,你让她从一个合法的婚生继承人变成了私生女,你让她当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的侍从女官,你把她的骄傲放到地上踩……你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恨你?” 国王很茫然的看着奥古斯特,就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他真的不知道啊。 “我给她足够暖的衣服穿,给她足够饱的食物吃,我给她请了全世界最好的老师教育她……这还不够吗?” “这怎么能够?”奥古斯特觉得他叔父简直不可理喻,“谁会觉得这样就够了?” “我啊。”理查二世指了指自己,“你知道你祖父是怎么对待我的吗?他迁怒于因为我的出生,让他的男朋友不开心了,一直在明着虐待我。如果没有你父亲,我吃不饱饭,穿不上暖和的衣服,连受教育的机会都没有,我甚至差点被掐死。我已经把我的童年最幸福的事情都给了她,她为什么还要恨我?” 不完整的童年,扭曲了理查二世。 “是,我对不起她的母亲,所以呢?她的母亲是母亲,我就不是她的父亲了吗?我放逐了凯瑟琳,却也只是把凯瑟琳送到了剑桥郡的乡下城堡。剑桥郡当时还是我的领地,后来给了你,你觉得你和我之间的谁会去为难凯瑟琳?” “我让她当利兹和理查的侍从女官,是因为我相信她能照顾好他们。只有留着相同血脉的她可以。他们也会反过来保护她。就像是当年我和大哥一样。“理论上来说,哪怕是王后也不能随意差遣、为难王储or公主身边的人。 理查二世真的不明白玛丽为什么要恨他。 “如果说她是因为觉得王位是她的而没有给她,她就恨我,那就太可笑了。王位是我的,我想传给谁就传给谁,那是我的东西,没谁规定自己的东西就必须留给子女吧?你父亲就没有把王位给你,你会怨恨他吗?我凭什么不能把我的王位给理查,而是非要给她呢?” 理查二世说了很多,有一定的道理,也有很多是没有道理的。 奥古斯特用一句就让理查二世安静了下来,他说:“可玛丽想要的不是这些物质,而是爱啊。” 父亲对女儿的爱,就像是黑太子爱奥古斯特那样,会写长长的信叮嘱他要好好生活;会在所有人都觉得奥古斯特是个傻瓜的时候依旧以自己的儿子为傲;会对妻子忠诚,宁可放弃王位也不愿意承认与发妻的婚姻是不合法的,打死不愿意迎娶来自阿拉贡的公主。 理查二世不是不想爱他身边的人,他只是不会爱,不会像他大哥那样的去爱。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这章大部分内容都是蠢作者鬼扯,与历史无关啊无关,历史上亨利八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他大概就是个单纯的色狼渣男吧。 注释2:历史上的凯瑟琳.帕尔,倒是确确实实是玛丽小姐介绍给她爹的,就在她的一处私宅里。 注释3:历史上凯瑟琳.霍华德是在当上王后之后被发现通奸然后处决的,在法庭上说出了那句“我宁可当xxxx的夫人,也不愿意当国王的妻子”的话。不过文中这个不是历史上那个鱼霍华德通奸的人。 第46章 “停!”理查二世抬手, 在奥古斯特不加掩饰的表情前打了个响指, 他不得不打断奥古斯特的脑补了,侄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狗血剧情,“我知道怎么样才算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别忘了还有你父亲和你。好吧, 你算半个, 抱歉, 现在才和你说, 但我真的不算特别喜欢你的母亲琼安, 她是个好人,也是个美人,还是我和你父亲的亲戚,但是, 她的缺点是明知道配不上你父亲还嫁给了他。” “……”奥古斯特很想反驳理查二世,但是他没办法, 因为不止理查二世如此想, 全英格兰都这么想。 不是谁都有他父亲那个勇气,娶了三嫁的姑母的。咳。欧洲王室就是这么混乱, 奥古斯特已经彻底放弃去深究了。 理查二世:“我自认为对你父亲还算不错。” 奥古斯特:何止是不错,要不是知道你是个种马,我爹对我妈情根深种,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在玩什么奇怪的德国骨科play了好吗? “see,我也能做对一个人好, ”理查二世积极自证,“但问题是,我为什么要爱我的孩子。” “哈?”奥古斯特一愣。 “你很幸运,当了威廉的孩子;玛丽很不幸,当了我的孩子。仅此而已。”玛丽等人的意义,在理查二世看来是和拉斐尔差不多的——他不得不接受他们的存在,但那并不代表着他要喜欢他们,“我给了他们生命,供他们吃喝长大,我觉得我尽到了父亲的义务。” “那你为什么那么在意玛丽恨不恨你?!”奥古斯特不信。 “有个你觉得关系还行的同居室友,有天突然说她恨你,你会不在意吗?”理查二世理所当然的反问,“我是没指望过玛丽喜欢我,就像她也别指望我喜欢她一样。但,至少不应该恨吧?我就不恨她啊。” “……那你想要什么?” “和平共处?”理查二世皱眉,苦思冥想的给出了一个答案,“最熟悉的陌生人。” 将自己的血脉传递下去,这是写在男性骨子里的东西;无怨无悔养孩子长大,则是写在女性骨子里的东西。至少理查二世是这么觉得的。他赞同虎毒不食子,但也不觉得为了孩子值得牺牲一切。 “在你把玛丽关进伦敦塔,和自己的祖父作伴后,你觉得你还能与她和平共处?”这回连奥古斯特都想笑理查二世的天真了。 “大概不能。”所以理查二世才会如此颓唐,他就是个这么自私的人,他无法付出父亲,却并不希望他的子女因此而怨恨他。至于他哪里来的这种自信,大概来源于他是国王吧。他整天面对的都是一群不得不讨好他的女人和大臣。 奥古斯特彻底放弃了去按照自己的脑回路理解他精奇的叔父,他只能说:“看来你也不打算让玛丽原谅你。” 理查二世没急着回答,只是反问:“那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第34节 “不会!”奥古斯特很肯定。 “我也这么觉得。”理查二世点点头,“那我还努力干什么?” “呃,不至于让她真的想干掉你?”虽然理查二世肯定不觉得玛丽有那个能力,但被自己的子女怨恨到恨不能弄死他,这本身就已经很可悲了。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理查二世仰头看着奥古斯特一头耀眼的金发,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哥哥,他也爱从这个角度俯视着看他,一边无奈的说“我该你拿你怎么办呢,理查”,一边帮理查解决他生命里出现的各种问题。 “我建议,不,我求您,放了玛丽吧。你不准备和她缓和关系,至少不要变得更糟。”要不然玛丽小姐大概真的早晚有天会想一刀捅肾的。 “那我的体面怎么办?”理查二世一旦走出那个悲春感秋的领域,他就还是那个恨的所有人牙痒痒的暴君。 “你宁可要体面,也不要女儿?”奥古斯特不可置信。 “对啊。”理查二世一脸费解,“这有多难懂?” “……”你整个人都超难懂! “你确实如威廉所说的,很好逗。”理查二世笑了,一个翻身……没起来,还是在奥古斯特的搀扶下,才坐到了一边柔软的打床上,他匀了匀气,这才继续道,“这样吧,你给我一个能够说服我的处理玛丽的主意,我觉得好就按照你说的来,我的觉得不好,就按照我的方式来。你只有一次机会,go。” “那我能……” “不能请外援。”理查二世愿意给奥古斯特面子,却不代表他会愿意让全世界都对他指手画脚。而且,奥古斯特能找谁呢?无外乎拉斐尔那个私生子而已。 奥古斯特傻眼:“我能想想吗?” “当然,请随意,不要客气。”理查二世摇了摇床头的铃铛。 侍从官在第一时间敲响了国王的房门:“有什么能帮助到您的,陛下?” “给奥尔来杯凉果汁,给我来瓶希腊甜酒。再拿点点心。”国王已经做好了要和奥古斯特长期抗战的准备。 奥古斯特却很快想到了,他小心翼翼的问继续坐在床上演绎孤独的叔父:“你听说过明升暗降吗?” “我当然知道。”理查二世不喜欢管理朝政,但并不代表着他什么都不懂,他反而很好奇奥古斯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这个傻侄子总是能带给他惊喜。 “那咱们不妨明降暗升。” “恩?” “就是,呃,”奥古斯特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其实超级没有自信,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玛丽好还是坏,他只能凭本能,想着先把玛丽从伦敦塔里救出来,“把玛丽放逐到其他郡,短时间内不要再见面。等事情过去了再说。” “放逐到哪里?牛津?” “对啊。”奥古斯特点点头,“明降暗升嘛,亨利是个不错的人,玛丽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的。” “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理查二世和奥古斯特也算是说开了,不再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他在心里想着,这样才对嘛,每次在奥古斯特面前演绎慈祥的叔父他其实已经很累了,他并不觉得那样的虚假能带给奥古斯特什么正面积极的情感。要不是黑太子一遍遍写信来叮嘱,他才懒得假装。如今这样多好啊,他轻松,想比奥古斯特也轻松。 奥古斯特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没捯饬上来,最后才勉强开口:“好处就是至少在未来,你的女儿不会连你的葬礼都拒绝参加!” 这种事情玛丽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毕竟理查二世阻止了玛丽参加她母亲的葬礼。 “我可以留一条遗言,如果她不出席我的葬礼,她就一分钱都别想得到。”理查二世一脸认真的思考,然后,一脸认真的回答,“看,问题解决了。” “……”奥古斯特有点明白为什么玛丽小姐总是那么暴躁了,面对这样一个爹,谁能不暴躁?“你可以逼迫她出席你的葬礼,却不能逼迫她心甘情愿的为你伤心。全葬礼上的人只有我父亲会为你伤心,你不觉得很可怕吗?至少我和我父亲会觉得很可怕。” 以奥古斯特那个唠叨爹铁血真汉子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流泪,哪怕心里在哭也不会,他在奥古斯特母亲的葬礼上都是如此。这也是威廉二世的锅,他让他的儿子变得始终不肯有一丁点示弱于人前。 “那你会我流泪吗?”理查二世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奥古斯特道。 奥古斯特一愣,想了想:“大概,会吧?”毕竟,理查二世对他真的已经是比所有人都要好了,而且他的性格也容易胡思乱想开脑洞,眼泪根本止不住。 “ok,交易成立。”理查二世的态度还是那么随意,他给了奥古斯特一个信物,“只要你保证不让我再见到玛丽,你就可以拿着它去伦敦塔把玛丽接出来了。剩下的事情我会找适合的人去处理。”玛丽应该很快就能如愿嫁去牛津了。 “真的吗?!”奥古斯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峰回路转! “当然是真的。”理查二世有种种不好,但有一点还算不错,他说到做到,“不过,你确定亨利还会娶玛丽吗?在玛丽明面上彻底得罪我的现在。”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至少应该为此努力一下,给亨利一个机会。” “我很期待。”理查二世看起来对此并不抱太大期望,他对爱情总是充满了悲观色彩,“然后,我们来算一下你擅闯我寝宫的事情吧?你不会以为可以这么轻松的结束吧?” “抱歉。”奥古斯特低下头,他确实做好了准备,无论他此行成功与否,国王的威严都是不容挑衅的。 “唔,我该惩罚你点什么好呢……”理查二世的眼睛转来转去,仿佛他确实是在告诉的思考。 等待的时间越长,奥古斯特就越是忐忑不安。 理查二世在因为奥古斯特而调动了足够的好心情后才道:“罚你闭门思过好了。” 然后,是漫长的等待。 当奥古斯特确定理查二世不会再说其他的时候,他才不可思议道:“就这样?” 理查二世点点头:“就这样。我听说这叫禁足,在孩子犯错之后的惩罚手段。我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把它用在我子女的身上了。幸好有你。记得,没有任何娱乐。““没问题!” “我说娱乐包括看骑士训练,听唱诗班唱歌,以及不许见耶尔。” “no——!” “yes!” “你怎么能阻止我去见我想见的人?” “因为我是国王啊。” “……” 奥古斯特就是在那一天才意识到的,当国王真的好好啊。以及再多的骑士训练,再好的唱诗班,都不如一个拉斐尔重要。 但最后奥古斯特还是接受了惩罚,因为很明显这才是理查二世的隐形条件。 奥古斯特在拿到信物的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的驾车去了伦敦塔。 伦敦塔就在泰晤士河边上,是一座军事要塞,承担着不同的职责。好比国王的宫殿,骑士军队的武器库,以及政治犯的监狱。 这里说的政治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被关进这里的。 至少在理查二世和黑太子当政的这两朝间,伦敦塔里就只有一个犯人——前前任国王威廉二世。如今多了国王的女儿玛丽小姐。 足可见伦敦塔在监狱中的逼格之高。 不过再厉害,如今也就是一座城堡外表下的鉴于。 渡鸦飞过窗户很小的白塔,带着一种奥古斯特对“哥特”一词最原始的印象,阴森可怕。他最近一直在学语言,“哥特”在最开始出现时的意思其实是“野蛮”,远没有后世理解里的那种感觉。 在前前国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新室友不到几个小时之后,她又再一次失去了她,他甚至都没来得及从玛丽口中问出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奥古斯特担心极了,却不能进去,只能在塔外面等待玛丽小姐被带出来。 玛丽穿着她被关进去之前的那件夏裙,低调却又不失奢华,首饰上的珠宝依旧璀璨,除了头发有点乱了以外,整体看上去还算不错,没有遭太大的罪。 很显然的,在玛丽小姐还没有彻底失势前,没有人敢太过的折磨她,那么想也没这么快的速度。 奥古斯特更关心的是:“他没为难你吧?” 别人不敢和玛丽小姐对着干,伦敦塔里关着的人可就未必了。奥古斯特从未真正见过自己的同性恋祖父,只从王太后口中听说过,那是一个该下地狱的变态。 玛丽小姐精神抖骚,挺胸昂头,始终骄傲,她对奥古斯特说:“你该担心的是他。” 然后,他们就一起离开了。 奥古斯特看向戒备森严的塔楼,他总感觉从某个狭小又逼仄的窗户口,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祖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却又不得不苟延残喘的活着。 玛丽小姐强硬的扭过了奥古斯特的脸,询问着在她蹲监狱的这短短几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终,他们一起到达了目的地——汉普顿宫,奥古斯特准备履行对国王的承诺,不再让他们父女想见。 奥古斯特本来还小心翼翼的解释着什么,生怕这个结果会让玛丽崩溃。 但玛丽却大力拥抱了奥古斯特,埋胸式的那种紧紧的拥抱,让奥古斯特还有点小尴尬:“哦,我的布丁,谢谢你,谢谢你,终于让我摆脱了那个魔鬼!” “呃,不客气?”奥古斯特试着回答了一句。 玛丽小姐一下子就笑开了,亲昵的蹭了蹭奥古斯特的鼻子:“能帮我给亨利送封信吗?” “事实上,不能。我被禁足了。不过我想我的骑士长会很乐意效劳。” “谢谢。” 接下来的很短的日子里,奥古斯特真的被迫远离了一切娱乐,国王甚至派了个一看就很刻薄的人来监督奥古斯特。事实上,哪怕国王不派人,奥古斯特的日子也不算好过,因为玛丽小姐从住到这里开始,就在强迫奥古斯特养成更好的作息、饮食习惯,她比奥古斯特所有的老师都可怕,奥古斯特还不得不听她的。 天知道伊丽莎白和王储这么多年是怎么在玛丽的手下活下来的。她实在是太严肃了,总让奥古斯特想到他曾经中学的教导主任。 奥古斯特唯一一次喘息的机会,就是去参加国王的婚礼。 是的,国王的婚礼最终竟然照常举行了,震惊了所有来参加婚礼的贵族。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国王虽然还是结婚了,但娶的并不是人尽皆知的凯瑟琳.霍华德,而是此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凯瑟琳.帕尔。这位很有钱的寡妇在和国王认识了仅仅不到三天的情况下,就闪婚成为了新王后。 理查二世再一次厚着脸皮让年轻的侍从官背了锅,说从一开始王后就是帕尔,只是因为名字一样,又一次被印错了。 侍从官:……下辈子再也不要做这个工作了。 新王后看上去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她特意私下里找了奥古斯特,关心了一下玛丽在汉普顿宫的生活。 “请让她放心,我会尽快说服陛下,让她重新回到怀特霍尔宫的。” 凯瑟琳王后一直谨记她成为王后前和玛丽小姐的交情,事实上,她愿意答应玛丽嫁给国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希望能通过自己来改善玛丽的生活。 “也不用太着急。”就奥古斯特目前看到的,玛丽小姐还蛮喜欢现在的生活的,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她之前的御前失仪,就是为了得到眼前的生活。她再不用被父亲气的肝脏疼,又与亨利过的蜜里调油,这是她在母亲去世后过的最自由的一段日子了。 “麻烦您照顾她了,我还整理一些玛丽小姐有可能需要的东西,能请您转交一下吗?” “当然。”奥古斯特点点头,“顺便一说,请不要对我这么客气,我们已经算是一家人了。” “我的荣幸。”凯瑟琳王后笑了笑,但很显然并不打算真的这么照做。 这次的婚礼,玛丽小姐当然是不可能出席的。她的男伴亨利也没有。亨利满打满算就和牛津的教授请了不过五天的假期,为了参加国王的婚礼,但最后他却放弃了,因为他觉得在这个时刻没有人会比玛丽更需要他的陪伴。 这个书呆子可以说是让理查二世叹为观止,他没想到亨利对玛丽竟然是真爱。说实话,玛丽小姐可不算太漂亮,至少比伊丽莎白差多了,而且脾气还不好。 在婚礼之后的没多久,理查二世就下旨允许了玛丽小姐和牛津伯爵的婚姻。但他们需要保证无召不得回伦敦半步。 玛丽小姐快要感动死了,她觉得她父亲终于做了一件让他们彼此都开心的事情。 连伊丽莎白小姐都无不羡慕的说:“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呢?”她也想和奥古斯特住在汉普顿宫,不用每天去面对脑回路奇葩无比的国王。 克伦威尔最终还是被处斩了,就在国王结婚的隔天,一点都不讲究。 拉斐尔亲自坐镇监督,面无表情,看着克伦威尔一步步走上行刑台,下面都是对他充满愤怒的群众,他的眼中也充满了愤怒,对国王,对英格兰,对这个世界。他在最后一刻,指着拉斐尔的鼻子哈哈大笑,不是真的高兴,只是一种面对死亡的恐惧,有些人面对恐惧就是会不自觉的开始笑,他说:“今天的我,就是明日的你!” 那一声就像是一个诅咒,语音落下,同时带走了克伦威尔的性命。 这个曾经比沃尔西大主教还要地位高的男人,彻底的成为了历史,并在死的那一刻也成功做到了令人印象深刻。 拉斐尔对此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弱者的叫嚣,他一向是懒得去搭理的。 当天晚上,拉斐尔出现在了奥古斯特床头。 第35节 把奥古斯特吓了个一跳,但紧接着就是惊喜,他迫不及待的扑进了拉斐尔的怀里,抱着他:“我很想你。” “我也是。”拉斐尔揉了揉奥古斯特的头。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奥古斯特被关在汉普顿宫,不想学习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发呆胡思乱想,这里已经枯燥无聊到让朱莉和乔神父不得不同时抛弃了它,这两个派对动物如今也不知道去哪里参加狂欢了。 “好比?” “你介意我改装一下你的房子吗?” “我不介意。”拉斐尔笑了,“不过,我们马上就要搬到更大的房子里了,你的设想需要放大一点,需要我提前送来图纸吗?” “好的!” “其实住在汉普顿宫也……” “天哪,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奥古斯特在挨到拉斐尔的手时才意识到拉斐尔的手到底能有多冷,在已经快要进入夏季的此时此刻,这明显不太正常。 “你以为你是怎么进来的?”拉斐尔的话总是准备的滴水不漏。 “呃,管家悄悄把你放进来的?” “我从阳台爬上来的,我的朱丽叶。” “!!!”你疯了吗?奥古斯特虽然没这么说,但他蓝色的眼睛里写的清清楚楚。 拉斐尔继续搂着奥古斯特,好像要把镶嵌进自己的怀里,他说:“我本来只是想在汉普顿宫外面看看就离开的,但当马车停在那里的那一刻,我突然无比的想你。想见到你,so……” 拉斐尔难得冲动了一次,就像是他这个年纪所应该有的真正样子。 “我不是朱丽叶。”奥古斯特不得不很扫兴的表示。 “那,罗密欧?”拉斐尔其实没有准确的听过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到底讲了什么,只是听奥古斯特之前在短信里嘲讽过——你以为你在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不!”奥古斯特也不喜欢罗密欧。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和你住在一起。”无所谓房子大小,无所谓有没有骑士和唱诗班,他只想和拉斐尔在一起! “这个愿望让你拥有了霍格沃茨的有求必应屋。”拉斐尔再一次让了一个点。 “我什么时候才能用全部?”奥古斯特的野心很大的。 “等你长大吧。”拉斐尔给了奥古斯特额头一个轻柔的吻。 第47章 四年后。 在春天还没来临, 花朵却已经迫不及待的爬上枝头的时候。家住滨海绍森德的安妮, 做出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她要离开她从出生起就没离开半步的家乡小镇,告别父母,走出安全域,沿着泰晤士河顺流而上,去伦敦寻找一份前途未卜的未来。 就在去年, 安妮的哥哥在伦敦当上了主教, 全家的翻身希望都在哥哥一人身上。 他在圣诞节的来信里, 对安妮提出了这个去伦敦的建议。安妮已经不是个小姑娘了, 她已经十三岁了, 是时候考虑起自己的将来了。 是留在重男轻女的乡下老家,嫁给邻居家的儿子,过着不可能大富,也不可能贫穷, 当个一辈子都没见过世面的小镇姑娘;还是冒着要么更好、要么更糟的风险,去全英格兰的首都伦敦努力拼搏一把。 哥哥在信中表示如果她决定去伦敦, 他会支付她全部的旅费和生活费, 并为她在一位体面的贵族家介绍一份工作。 然后,红头发的安妮成为了威塞克斯伯爵家红头发的第二女仆。 说是第二女仆, 但其实伯爵府几乎很少有女仆存在,第二女仆已经是所有女仆的头儿了,府上甚至没有女管家。据说造成这一切的,是伯爵的情妇珍夫人,她嫉妒成性, 哪怕是女仆,也不允许她们出现在伯爵身边。 面对如此任性的要求,伯爵竟然也同意了。 但很奇怪的是,伯爵明明如此宠爱珍夫人,两人同住在一栋房子里,每天吃喝在一起,娱乐也在一起,无论珍夫人是穿着男装,还是邀请一堆朋友来彻夜狂欢,伯爵都只有纵容的份儿。可伯爵就是没有一丝一毫娶珍夫人的打算。 “因为珍夫人是已故的伯爵夫人最好的朋友。”园丁的老婆如是和安妮八卦,“他们怎么有脸在伯爵夫人被气死后还在一起呢?” 园丁的老婆说的有鼻子有眼,但安妮却总觉得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珍夫人是那样的怀念伯爵夫人,她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先去看看伯爵夫人的画像再开始一天的生活,晚上也风雨无阻的会画像前道晚安。如此的情深义重,又怎么会背叛自己的朋友呢? 说实话,就安妮在伯爵府工作的这半年的观察来看,她总觉得珍夫人和伯爵的关系其实并不像外界传的那么不堪。至少如果伯爵是个趁着妻子生病和妻子的闺蜜偷情的色中饿鬼,安妮的哥哥是绝不可能介绍安妮来这里找一份女仆的工作的。 ——说实话,安妮一直都很好奇,她那个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哥哥,到底是怎么认识一位伯爵的。哪怕他天赋异禀,是整个小镇、乃至全郡最聪明的人,那么年轻就当上了伦敦的主教,但也不可能认识伯爵吧?! 咳,说话伯爵阁下。 不是安妮自夸,她长的真的是很漂亮,哪怕放在美人如云的伦敦也不会输给谁,但伯爵每次都愣是能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看她的时间还不如看每天会定时跑过伯爵府的骑士们多。 “那是哪位大人的骑士团?”安妮和园丁的老婆打听,她难得表现出好奇的一面,因为……每当她都能看到那个总会对她眨眨眼睛的红头发少年骑士时,心就会不受控制的开始提速狂跳,让她需要担心它会不会随时蹦出来。在经过半年的“相视一笑”后,安妮决定主动一点。 园丁的老婆道:“是格洛斯特公爵的骑士。格洛斯特公爵你知道吧?比咱们家伯爵还要厉害,他是国王的侄子,唯一一个被允许在伦敦附近拥有大量骑士守护的贵族。后来更是不得了,国王甚至允许了他的骑士可以在贵族扎堆的社区跑一圈,作为短途奇袭的训练。不过,再具体一点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好比那个可爱的红头发骑士是谁。但厨房里专门做面包的厨子贝克肯定知道,你不妨去问问他。” 安妮一下子红了脸,她小声问:“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哦,得了吧,宝贝儿,全天下都知道了。” 安妮被取笑的不知所措,只能仓皇跑开,决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再也不提起。 但一向除了吩咐事情以外,很少与仆从(或者说是与任何人)说话的珍夫人,却在中庭拦住了安妮,主动开口道:“喜欢就去追,爱并不羞耻,由女性主动也不是什么自甘下贱的表现。不要让你自己后悔,bunny。” bunny?!!!(小兔子) 安妮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但吓完人的珍夫人却完全没打算解释,只是在酷酷的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徒留安妮站在原地,陷入了很认真的沉思。 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当伯爵阁下准备带着珍夫人开始他们每半个月总会有一次的外出活动时,珍夫人在一边被服饰着佩戴珠宝,一边突然突然说:“我需要有人帮我拿着我的备用羽毛扇子,就让第二女仆和我一起吧。” 伯爵看了眼珍夫人,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随你。” 然后,珍夫人看着再一次被惊呆的安妮:“还不快动起来?需要同我教你怎么走路吗?bunny?” 安妮确定了,珍夫人真的在叫她bunny! 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 安妮十分敬业的捧起珍夫人据说是从法兰西买来的十分昂贵的扇子,十分敬业的跟在夫人身后走出伯爵府,最后十分敬业的爬上了马车,与马车夫一起坐在最前排。 这还是安妮第一次随伯爵与他的“情妇”出门。坐在马车前头让安妮充满了兴奋,不能自己,她已经在休息的时候见多了伦敦,但她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伦敦。行人不是自行避让,就是对马车充满了敬畏与向往。安妮整颗心都荡漾了起来。 马车一路离开了伦敦,朝着里士满的郊区跑去,那里有很多漂亮的别墅与花园,据说是最近几年贵族们新兴起的兴趣——度假村。 伯爵家的马车还路过了气势恢宏的汉普顿宫。 此时天色还不算太晚,斜阳霞飞,汉普顿宫却已经灯火辉煌。那就是格洛斯特公爵的宅邸,偶尔马奇伯爵、伊丽莎白小姐以及理查王储也会去那里小住。被园丁的老婆誉为整个伦敦最令贵族们向往又神秘的宫殿,因为只有站在全国最顶尖层次的贵族,才有可能收到来自公爵的邀请,而每一个去过的人都会赞不绝口,还未离开就已经期待起了下一次相会。 安妮只远远的看了一眼汉普顿宫,就觉得心潮澎湃。她不指望她能住进去,她只觉得要是能进里面看一眼,大概都可以幸福的死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她喜欢的那个红头发的见习骑士也在那里。 安妮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去和贝克厨子打听了一下,然后知道了那个红头发的骑士其实是见习骑士,叫约翰。从今年开始才终于有幸从温莎城堡被调到了汉普顿宫,是所有见习骑士里面最努力也是最有前途的那个。 安妮一边欣喜于喜欢的人的优秀,一边又忧愁于对方的优秀,那让她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马车在进入里士满之后就放慢了速度,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骑着马的贵族,大家都很默契,并不想冲撞到自己惹不起的人。 唯一能惹得起所有人的人,却没有兴趣出来跑马,他自己的汉普顿宫已经足够了。 马车已经尽量降到了最低,但还是被庄园里的动物听到了声音,安妮可以发誓她看到一头矫健的鹿正试图越过汉普顿宫的铁栅栏,朝它们追来。 马夫笑了,安慰安妮道:“别担心,咱们每次路过的时候,那头鹿都要追一追,但它跑不出来的,那可是公爵的爱宠。” “有人喜欢养鹿当宠物?”安妮一愣,“难得不应该是猎杀吗?” 安妮没见过多少贵族,但自家伯爵和珍夫人热衷于猎鹿这件事情她还是知道的,能得到国王的邀请去鹿园猎鹿,这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啊,园丁的老婆总在说。 “谁知道那些贵族在想什么?” “也许那鹿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特质。” “是的,是的,贵人嘛,咱们又怎么可能揣度呢。” 马车最终在离汉普顿宫不远的庄园门口停了下来,据说这一片都在格洛斯特公爵的庇佑下。 庄园门口并没有安妮想象中的车水马龙,她以为伯爵和珍夫人是来参加什么宴会的,如今看来并不是。也许他们只是单纯来乡下享受一个安静的假期,就想伦敦其他的贵族最近爱做的那样。在他们到达庄园时,只有他们一辆马车。 但这里并不是伯爵的产业,事实上,谁也不知道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所有猜测,但不敢确定。 伯爵首先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他一边一丝不苟的给自己的领口别上了一个古怪的胸针,一边等待着珍夫人。他没有伸手去扶她,因为珍夫人不需要,哪怕每次她出车门时都会被绊一下,她也倔强的拒绝任何人去扶她。 安妮也不敢扶,但她眼疾手快的在珍夫人快要摔倒时,不着痕迹的帮了她一把。 这一回,珍夫人终于十分完美的走下了马车。她的眼睛里好像划过一些怀念,不过很快就重新清醒了过来,她对安妮很礼貌又雍容的说了一声:“谢谢。” 安妮连忙欠身。她虽然没见过多少贵族,但她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比伯爵和珍夫人更和善的大人物。 在就在他们耽误的这一会儿功夫里,另外一辆马车也到了。 伯爵说:“快走!” 很显然的,伯爵阁下并不想看到那个张扬马车里的来人,对方的马车耀眼的就像是一块金子,闪的人眼睛都快瞎了。 珍夫人也提起两角的裙子,加快了走路的速度,安妮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珍夫人裙子的后摆,以免她踩住绊倒,一边也着急忙慌的追着自己的主人跑进了庄园,活像后面有一头远古的巨兽在追逐他们。直至最后,安妮也没能看清楚那马车里坐着谁。 庄园的主人看上去十分的热情与好客,仆从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哪怕是像安妮这种其他贵族带来的仆从都有自己的去处。 珍夫人趴在安妮耳边小声的指点了一句:“汉普顿宫的骑士会负责守卫这里。”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安妮这才想明白了,什么拿着备用扇子,珍夫人不过是在给她一个去和红头发骑士谈谈的机会。 “谢谢您,谢谢您,但是您的扇子……”安妮哪怕只被交待了一个使命,她也想努力完成它。 珍夫人笑的更厉害了:“哦,my bunny,你真是太可爱了。怪不得你哥哥说让你来工作肯定没问题。好了,去玩吧,我今天用不到扇子。” “是,夫人!” 安妮在离开后才回想起来,珍夫人的胸口也别着一个古怪的胸针,与伯爵的一模一样,她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在来伦敦的时候,在她哥哥那里也看到过一个。像是一座拱桥一样的胸针,也不知道到底代表了什么。不过这终于解释了她哥哥为什么会认识伯爵与珍夫人,他们应该是同一个组织的会员。 有些组织就是如此,不拘是贵族还是平民精英,只要大家有志同道合的兴趣,就能够成为朋友。安妮很珍惜她如今拥有的一切,据说工作满半年,她就可以得到受教育的机会了。 珍夫人已经帮到了这一步,接下来就要看安妮自己的表现了。 伯爵在进入会客厅后,迅速与珍夫人拉开了距离,终于不用再假装了,他很明显的长舒了一口气,脱掉外衣,快速去坐到了角落的沙发上。 沙发也是最近在伦敦才流行起来的一种很舒适的座椅,如今的贵族谁家要是没几个沙发,那肯定是要被笑话的。 早已经到达了会客厅的其他几个客人开始哄笑:“哦,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德雷克,你就这么容不下珍吗?太伤美女的面子了。” 第36节 珍夫人倒是无所谓,大马金刀的坐在一边,叼起了一个烟斗开始吞云吐雾。 威塞克斯伯爵对同样离他很远的马特小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恐女症有多严重,这并不能怪我。我也很喜欢珍,但……” 马特小姐,也就是朱莉,正盛装打扮的坐在一边,喝着一瓶已经快要减低的果味酒。她就是刚刚起哄最严重的人之一,脸颊绯红,但大脑依旧清醒。 乔神父坐在伯爵的左手边,帮腔道:“我要是经历过德雷克小时候的那些事儿,我也会害怕的。” 朱莉撇撇嘴,她就是不满意于威塞克斯伯爵那种浪费美人的感觉,她转过头来和珍熟稔的聊天,怒其不争:“你为他背了多少黑锅,现在已经传成谁要当伯爵的女仆,谁就会被你杀了埋在后院的树下了,你知道吗?” 珍夫人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交易就是交易。他当年与爱丽丝的约定是要给彼此打掩护,哪怕爱丽丝不到一年就被去世了,我也会为爱丽丝完成这个承诺。” 爱丽丝就是伯爵夫人,同时也是珍夫人的秘密爱人。 这里就是奥古斯特当年畅想过的秘密结社了,一个名字就叫“秘密结社”的秘密结社,会员不多,却十分团结,至今都没人发现他们之间的这个共同的秘密。 珍夫人和威塞克斯伯爵都秘密结社的会员。明面上,他们是全伦敦都知道的一对有情人,但事实上却只是彼此的挡箭牌。威塞克斯伯爵因为小时候被继母虐待,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却不敢表现出来。后来遇到了蕾丝边爱丽丝,两人一拍即合,火速结婚,开始了大家都开心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爱丽丝染病去世。爱丽丝的爱人珍夫人代替爱丽丝,继续完成着和威塞克斯伯爵的约定。 “好了,人既然已经齐了……”乔神父拍拍手,吸引了全屋子里的人注意。 “齐了?”威塞克斯一愣,整个房间里加上他才五个人。他们这个秘密结社虽然人少,但也不至于这么少。 “主教去了外地,子爵的母亲回来了,侯爵在闹脾气,到了门口因为你拒绝建他又回去了。” 所以,这回只有他们五个人。 “我没有拒绝见他,只是不想打招呼。”威塞克斯伯爵也有些想要闹脾气了。 “打情骂俏的话请私下里说谢谢,关爱单身狗,从你我们做起!”乔神父这些年依旧是单身,单的他都想流泪了,特别是在他有一个换情人比换衣服还快的好友时。 朱莉嫣然一笑:“你要是想和我试试,我不介意啊。” “ewww!!!”全场仅有的三位男士一起发出了表达嫌弃的声音,他们都是百分百的纯同,对女性没有任何性趣的那种。 朱莉很清楚,她就是故意恶心他们的。男同和女同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水火不容的存在了。 笑闹过后,会议继续,好吧,准确的说也没什么会议,只是找个可以放心大胆说话的地方,聊一聊彼此最近无法对外人诉说的生活。 “我觉得我有可能对我的一个朋友有了超过友谊的感觉。”乔神父首当其冲。 “哦哦,是会长吗?”朱莉脑洞大开,“讲真,他真的是越长越妖孽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有这份潜质呢?” “我和他是没有幸福的。”两个受,能干啥?互撸吗?明显他们都不要想当上面那个。 珍夫人与朱莉碰杯,一边喝着口感甘甜的红葡萄酒,一边道:“喜欢就上啊。”她给人的爱情建议永远只有一个,冲上去!不要让自己后悔!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发现自己爱上爱丽丝的时候,并没有挑破那层窗户纸,生生和也暗恋着她的爱丽丝蹉跎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却……天人永隔。 “我怕他接受不了男人。”乔神父却还在犹豫,“我还比他大,他是那么的信任我。”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喜欢男人的?”威塞克斯伯爵的演技可是一直很不错的,被拉上秘密结社的大船时,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好吗。找到组织的惊喜绝对远远低于被发现的恐惧。 “我不知道,”乔神父捂脸,“好运的猜测?” 朱莉开始喝倒彩,为乔神父找的这个蹩脚的理由。 但威塞克斯伯爵却没再问下去,因为答案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只能安慰道:“旁敲侧击一下吧,不要让自己失望。” 最后,又回到了议会的老话题上。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会长?” “多点耐心,亲爱的。”乔神父每次都是在很回答的。 “刚入会的时候,你告诉我们这是考验,在没有受到全部的信任时,你绝对不会吐露会长的身份。我相信了你;后来正式入会,你却这是会员之间相会磨合的阶段。我相信了你;现在都磨合三年了,会长还是没有现身过一次!我都要开始怀疑有没有会长这个人了。” “冷静,我可没那么大的人脉,让结社安全至今。”乔神父再一次安抚会员,“而且,有没有会长很重要吗?咱们相处的一直很好啊。” “确实很好。但……”有个对方知道他们所有人的身份,他们却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存在,总让人无法真正放心。 教皇在两年前颁布的敕令——“(女巫们)绝不可被饶恕,她们十恶不赦、荒淫无耻。”(引自历史资料)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欧洲,教皇呼吁所有神职人员投入到女巫的审判中,哪怕英格兰因为新教而游离于罗马教廷之外,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一定影响。 如今人心惶惶,秘密结社里的人自然更加恐惧。 第48章 秘密结社的会长到底在哪里? 当然就在隔壁。 奥古斯特曾想过说明自己的身份, 但是被副会长乔神父和朱莉给一起否决了, 理由显而易见——奥古斯特实在是太年轻了,根本无法服众。哪怕他是公爵也一样,毕竟加入结社的会员大多非富即贵,谁还没见过个公爵咋地? 从爵位上来看,公爵和伯爵仿佛差的挺多, 但从实际情况来看, 公爵和伯爵掌握的领地都是以郡为单位。掌握着大郡的伯爵, 反而比领地上从属众多分去很多事权的公爵要强。 伯爵中的实权派代表无疑就是拉斐尔了, 他所在的马奇家族负责的是英格兰边境的驻守, 连国王也不敢轻易得罪。要么不得罪,要么就蛇打七寸一次性弄死。没有第二种选择,因为如果对方不死,死的就很有可能是国王了, 好比在威廉二世时期,帮助王太后带着黑太子举兵造反的那一任马奇伯爵。 这大概就是威廉二世最愚蠢的一面了, 他喜欢得罪人, 又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犹豫,不斩草除根。 所以, 同为不那么受欢迎的皇帝,理查二世就要比威廉二世厉害的多,因为理查二世的仇人都死了,威廉二世的仇人却凝结在了一起。马奇伯爵的家族也在王太后执政期间得以更进一步。哪怕黑太子上位后血洗了马奇家族,也依旧没让这个家族倒下。 黑太子比较聪明的做法就是让他的好友暂代了马奇家族, 控制了那里,然后扶植了自己的兄弟上位,让马奇家族这柄利器时刻掌握在王室手上。 不过,呃,拉斐尔如今已经没那么听话了。 为此,理查二世没少写信和他哥抱怨——你选的好弟弟! 黑太子却还在盲目乐观,至少拉斐尔对奥古斯特很好,这证明了拉斐尔还是把他们当做一家人的。家族的团结是中世纪贵族家庭最重要的主旋律。 咳,说回奥古斯特和他的秘密结社。 会员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不可能把一个小孩子的“玩具”认真对待的。 “是的,玩具,一旦你出现,对于别人来说秘密结社就只是你突发奇想的玩具而已。”若不是和奥古斯特相处了很久,并且需要受到奥古斯特的庇佑,乔神父和朱莉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答应这种事情。 “想想我第一次见面时对待你的态度吧。”朱莉举了再十分形象生动的例子,她自己。 这话确实很有说服力。 “可如果我不参与进来,你们怎么解释很多需要用到我身份行便利的地方?” 奥古斯特的身份在伦敦能做到不少事情,不过这其实和他公爵的身份没太大关系,而是和国王、拉斐尔以及黑太子有关。没谁会愿意在小事上惹奥古斯特不高兴,至于“小事”的定义,那就要看奥古斯特的监护人是怎么想的了。 最主要的是,秘密结社能够被保密,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奥古斯特那一支独一无二的武装力量。这是没办法骗人的。 乔神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恩?”奥古斯特一开始没明白,但稍微想了一下也就参悟了乔神父的意思。乔神父是奥古斯特最宠信的神父,这在伦敦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了。一个神父的权力能有多大?这就要看他的信徒对他的信赖程度,以及信徒本身就多大能量了。 “只要看到我们,没人会怀疑为什么秘密结社的很多东西都能来自于格洛斯特公爵的。” “他们不会怀疑我为什么能同意把这些给你们吗?” 朱莉和乔神父为难的看了彼此一眼,异口同声道:“理由我们刚刚说过了,我们不想骗你。” 想想当初领衔主教是怎么去奥古斯特家骗钱的吧。他倚仗的是什么?不过是奥古斯特是个小孩子。 “!!!”被人如此小看果然让奥古斯特十分不爽。 乔神父和朱莉只能安慰他:“哪个贵族不是这么过来的呢?父母在世的还好,父母早亡的,很多都要必须经历这样一段艰难的岁月。你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老管家忠心耿耿,你想想那些甚至还需要和自己身边人斗的贵族。” 拉斐尔! 奥古斯特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拉斐尔。 拉斐尔在赖辛堡的那些年,真的是举步维艰。不得不说,在奴大欺主方面,王太后确实是没有足够的斗争经验,她的两个儿子当年就在这方面吃了足够大的亏。后来等轮到年幼的拉斐尔,也没能免俗。人无完人,王太后也有她做不到的一面,哪怕她再注意也还是一样的。 八岁就当了大主教的乔神父,也很有发言权:“我管这段日子叫试炼,成了,你就是贵族中的贵族,败了,你还是贵族,只是懦弱一点,穷一点。” 奥古斯特没有多嘴问乔神父到底经历了什么,毕竟他至今都以为乔神父是某个红衣主教的私生子,私生子在中世纪的日子可不好过。婚姻的神圣性与唯一性保证了婚生子最大的权利与合法地位,但与此同时,私生子就倒了大霉。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只能认命or变成中二病。 “实在不行的时候,我们可以引导他们往别的人身上想。”朱莉早就想好了,“好比拉斐尔,好比你叔父。““我叔父?怎么可能?谁会信啊!”奥古斯特乐不可支。 四年后的今天,奥古斯特被生生打了脸。 “我们需要知道会长的身份,没什么可隐瞒的,不是吗?哪怕他是国王陛下,我都不会觉得惊讶。” “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头了,没有哪个男人会那么喜欢结婚又离婚的。” “更不用说他还有那样的遗传。” 说道这里,全场都讳莫如深的安静了下来。前前任国王是个禁语,不只是因为国王不喜欢,也因为大家都觉得他不是个东西,渣的特别纯粹。而也正是由于他纵容情夫胡乱插手朝政,才会有了如今大家对理查二世的格外容忍,理查二世流氓是流氓了一点,但至少他知道怎么用人,没有把国家搞的一团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奥古斯特在连通会客厅的隔间里听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因为大部分话题其实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这只是一个消遣。有参与感之后他大概会更积极点,如今嘛,外面的夜色更吸引人。 奥古斯特如今已经十三岁了,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褪去了婴儿肥,抽条了身高,蓝白分明的眼睛,却依旧清澈如故。有着一种独属于这个年纪才会有的青涩与天真。用奥古斯特老司机理论家的内心来说就是,连他看到镜中的自己时都想上了他,谁又会不喜欢呢? 还真有人这么与众不同。 拉斐尔。 他们依旧亲密,住在一起,但肢体接触却反而越来越少了,让奥古斯特一度怀疑拉斐尔是不是有什么恐男症。每次和奥古斯特稍微挨近一点,拉斐尔都会巧妙的尽快拉开距离。 但除此之外,拉斐尔对奥古斯特好到无可挑剔,让奥古斯特连想找事发火都没有余地。 今天拉斐尔被理查二世急召去了王宫,不知道是国王又有了什么突发奇想。奥古斯特就跟着乔神父和朱莉来参加结社活动了。 面对会议上永恒不变的矛盾,奥古斯特也在思考该怎么解决,他如今已经十三了,在很多贵族看来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应该不用再瞒下去。 奥古斯特一直挑着人少的地方走,他可不想撞见谁的仆从,而提前暴露。 结果…… 奥古斯特撞上了红头发的安妮,小姑娘坐在后院的台阶上,哭的特别伤心与忘我。 作为一个绅士,奥古斯特觉得他该悄悄离开,假装并没有看到一位少女最尴尬的一面,但早在奥古斯特出现时,安妮就已经发现了他。毕竟奥古斯特来的时候,可没想过要降低声音什么的,他都不知道这里有人。 安妮赶忙站起,用袖子擦干眼泪,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但只看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贵族服饰以及贵不可言的气质就足够了。 “很抱歉,我打扰到您散步了吗?” “没关系。”奥古斯特进退不得,他知道他应该顺着眼前这个女仆的话放她离开,但那张脸让奥古斯特觉得眼熟,又挂着泪珠,他实在是没办法坐视不管。 于是,奥古斯特主动上前,给了安妮一块白色手帕,没有绣任何带有奥古斯特标记的那种。 奥古斯特这些年跟在拉斐尔和拉斐尔请的那些变态家教身边学习,足够他把他曾经的各种过分小心的脑补转变成应该有的谨慎。只要他想,他不会留下任何能切实指向他的痕迹与证据。 “我能失礼的问一句,你为什么哭吗?” “你不懂,小少爷。”安妮看着比她矮了不少的奥古斯特,明明同岁,却误把对方当做了这座庄园主人的孩子。 奥古斯特也误把从小就长得比别人更高挑丰满的安妮当做了大姑娘,他说:“我也许确实不懂,但我会倾听,还有一双特别严谨的嘴巴。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很乐意和你保持这样一个关系,当一次你的树洞。” 第37节 “树洞?” “国王长着驴耳朵的故事你没有听过吗?” 安妮摇摇头:“不过我懂你的意思,也许说说确实会好受一点,抱歉占用你的时间了。” 奥古斯特耸肩,开玩笑道:“也许你看不出来,但其实我很闲的。” 安妮终于破涕而笑。 奥古斯特懂了他为什么会觉得安妮如此眼熟,她笑起来和她哥哥一模一样,那是个十分有魅力的主教,如果不是奥古斯特先遇到了拉斐尔,他一定会觉得主教才是他的理想型的。奥古斯特知道主教有个妹妹被接到了伦敦来工作,既然算是朋友的妹妹,那就更义不容辞了。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安妮一开口,奥古斯特就感觉他看到了结尾:“但他不喜欢你?” “比这更糟。” “他骗了你?” “不不不,那倒没有,”安妮强烈的摇了摇头,“他是个好人,是我误会了。”安妮真正难过的是她自作多情了,以为对方对她眨眨眼,就是对方也喜欢她。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喜欢对方,而出现了幻觉,以为对方和她有互动,但其实只是她的臆想。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第一次鼓起勇气去……却没有得到好结果。人这一辈子能有几回这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冲动呢?只一回,不能更多了。 “误会就误会了呗,大家一笑而过,为什么要难为情?” 奥古斯特尽可能用一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来诠释着安妮的尴尬。 “你不会觉得我很傻吗?”更难听的话,安妮实在是说不出口,但她总觉得别人就是这么想她的,“我就是个笑话。” 难得珍夫人都愿意出手帮她。 “不啊,”奥古斯特发自真心的看着安妮。“我觉得你很勇敢,比那屋子里所有的贵族都勇敢。不管你相信与否,他们连自己到底喜欢谁都不敢对外承认。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那你……” “我也是个笑话。”奥古斯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因为如果不当个笑话,火刑架就是他最后的归宿,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和他爸爸承认自己的性向,“我们在努力的是不让后世的人也变成一个笑话。” 同性恋有什么错呢? 只因为其中一部分人很乱,就可以对整个群体下结论吗?明明异性恋酒吧占的比例更大,夜店咖比比皆是,怎么没人会带着一脸八卦的语气说,异性恋都很那个的,超级乱。 有错的,是这个人的人品,和他的性向有什么关系? 人渣始终是人渣,他是同性恋时是个人渣,变回异性恋依旧是人渣。不是说因为他是同性恋,所以他是个人渣。 奥古斯特在现代时越来越孤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在大学里暴露了自己的性向。还没真真正正的喜欢上一个人,就意外暴露了自己无法对异性硬起来的事实。其实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但现实往往只会更糟。 总有人自以为神神秘秘的表示,先说明哦,我对同性恋是没有歧视的,只是你们是不是都很乱啊?和谁都能上床吗?你可不要喜欢上我,我是直男。 说着这样蜜汁自信之言的人,又矮又矬又穷,好吃懒做,还不肯努力学习上进,一脸的猥琐,但他就是敢发自肺腑的对奥古斯特说出这种话。 毫不夸张的说,奥古斯特吐了。 自此一想到与人交流,就有可能要面对这样的货色,奥古斯特就会升起强烈的抗拒。在没有人强迫他改正的情况下,奥古斯特只可能越来越宅,直至某天回首时突然发现,他已经有整整半年没有和人说过一句话,所有的交流都是通过键盘。 这样的状态很不对,奥古斯特终于意识到了,他想要改变,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人面对面的交流,因为只要一在三次元里说话,他就情不自禁的脑补那张油腻的到处都是痘痘又充满恶心自信的脸。直至这辈子真的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奥古斯特却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对外再公布他的性向,不是他耻于承认,而是不想再遇到这样的极品。 安妮和奥古斯特的情况不一样,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在她觉得自己出了洋相时,别人的一句话有可能会影响她未来的整个人生。 奥古斯特希望她能够一直勇敢下去,而不要变成他当年那个样子。 “我真的、真的很欣赏你的勇敢。”奥古斯特道,“我觉得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不如找人来问问吧。” “怎么、怎么问?” 奥古斯特指了指自己:“我好歹也是个贵族欸,不要小瞧一个贵族的能量好吗?” 奥古斯特都不需要出面,只是找来一个骑士,去稍稍打听了一下就把事情的始末问清楚了。 安妮喜欢上的约翰,确实是每次在路过伯爵府时,都会对安妮眨眨眼,那并不是安妮的幻想。只不过,约翰对安妮眨眼的原因不是他喜欢上了她,是他的朋友喜欢上了安妮。那个朋友每次跑步时都在约翰身边,对方太过害羞不敢开口,约翰心急想帮忙。 结果帮了倒忙。 约翰也觉得是他做的方式有问题,本来想和安妮道歉,安妮却已经因为难为情而跑开了。 幸好,安妮不需要现在就面对约翰,奥古斯特给了她足够的冷静期,她想明白了,也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说起来,你为什么喜欢约翰?”奥古斯特有点好奇,毕竟他们之前连句话都没说过,这要怎么爱上?“我不是说约翰不好,他很勤奋,又刻苦,气质也很符合大家对骑士的期待。可是……他长的真的不算特别好。” 那一脸的雀斑,大概也就乔神父那个审美异常会觉得这叫可爱了。 还是说安妮也是个审美异常? 安妮张张口,空白了一下,在心里反问自己,是啊,她为什么会喜欢约翰呢?在大部分人都是视觉动物的情况下,安妮确确实实是个异类,她不爱看脸,这与她本身出色的外貌有一定的关系,大家看她总是习惯性的先看她的脸,让她总希望大家更能关注下她本身的性格。所以她也就习惯性的忽略了别人的容貌。 “大概最开始是因为以为他喜欢我吧……” 其实很多女孩在青春期时都会有类似的经历,因为一个看上去很优秀的男孩表达了喜欢,就会不自觉的去注意对方,然后一点点的也陷了进去。 “你知道吗,摆脱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入到一个新的恋情里。” 奥古斯特一脸真诚的开始推销自己的骑士,也不知道这个团到底是受到了什么奇怪的诅咒,至今脱单的都很少,骑士长就是单身狗中的代表。他们干脆改名叫单身狗骑士团好了。 “喜欢你的叫骑士叫沃尔特,出身贵族家庭,有意参加英法战争,无不良嗜好,平时训练也十分刻苦,成绩没有约翰好,但在战场指挥方面比约翰突出。此前没交过女朋友,身高……” “停!”安妮不得不打断越说越兴奋的奥古斯特,“您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呃,因为我有个特别八卦的朋友。“ “哦。“安妮这个傻姑娘真的就信了,果然还是需要多经历一下险恶的贵族生活啊 。 “不过,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不想考虑了。”安妮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是她在伤心的时想起了她最初立志要来伦敦时的目标,不是为了嫁人,不是为了当女仆,而是为了拥有自己的事业。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想很奇怪?” “为什么奇怪?”女性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虽然中世纪还是重男轻女的,但女性的地位较之过去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比女性是可以自己抛头露面去行商的。当然,一般都是已婚妇女。 “也许你不相信,但真的很巧的是,我有一个赞助商业计划,有兴趣听一下吗?”奥古斯特做了不少慈善,没什么特别高尚的理由,只是想做就做咯。 “不,我不能……”安妮再一次拒绝了奥古斯特,“我有自己攒钱。伯爵阁下十分慷慨。” 安妮做女仆的工资,一个月就能顶上她在乡下老家一年的收入了,有时候还会有额外的奖励,再加上她自己又节俭,攒钱十分容易。 “而且,哥哥也答应会帮我。我想开个面包店,我老家有自己的麦田,自己磨的麦粉,我敢保证,那一定是你吃过的最好的麦粉之一。我的妹妹正在帮助家里做这个,我准备将来请她帮忙,在家乡买一块地,从泰晤士河上运输也十分方便……” 安妮是真的有一个不算伟大但踏实的计划的,她想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不只是她一个人的。 安妮说了很多,奥古斯特一直在安静聆听,越听越觉得她真的很勇敢,很有头脑的那种勇敢。 “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个会做出很好吃面包的人吗?” “谁?” “伯爵府上的厨子贝克。他可是在宫廷当过厨师的,连公爵都喜欢他做的面包。”奥古斯特不要脸的用自己打了个广告。 “这、这么厉害吗?” “当然啦。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其实心很软,不如你下点功夫求求他,当他的弟子啊。”开面包店不可能赚什么大钱,但这确实是安妮一家的一种出路,总不能一辈子靠着身为主教的哥哥接济吧? “他会同意吗?” “看你努不努力了。”奥古斯特让人拿来了一瓶杜松子酒,“把它送给贝克,当个良好的外交手段吧。相信我,他很喜欢喝的。” “我怎么能收你的礼物?!” “当我投资好吗?我有一种预感,你能做出这个世界上最好吃都的面包,请让我当第一个试吃人吧。” 其实面包到底好吃不好吃并不重要,奥古斯特只是突然兴起想推安妮一把,至于能不能走远,还是要看安妮自己。 就像珍夫人对安妮做的一样。 “我会把这个当真的!” “我也是认真啊。” 第二天,在陪着伯爵和珍夫人回到伦敦时,安妮一直都处于一种亢奋中。 珍夫人打趣她:“告白成功了?” 安妮摇摇头:“不,我失败了。可也因祸得福,遇到了更好的事情!” “是嘛?”珍夫人无所谓的笑了笑,不管成功与否,不后悔就好,“你要不要来当我的贴身女仆,会涨工资哦,代价是要对我们去的地方保密。” “好的,夫人,是的,夫人!” “不好奇我们去干什么?” “不好奇。” “一点都不?” “有一点,那个徽章到底是什么?” “彩虹。” “啊?”安妮一愣,她一直以为那是哪里的拱桥。 “反正给我徽章的人非要说这是彩虹,他这么眼瘸,我能怎么办呢?”珍夫人耸肩,她也很无奈啊。 奥古斯特把玩着自家手上的彩虹徽章,打了个哈欠,总感觉有人在说他坏话。 第49章 奥古斯特在聚会的当晚就赶回了他和拉斐尔位于伦敦市内的房子。他每次都是如此, 不管在外面玩到多晚, 只要不是和拉斐尔一起参加的,他当天都肯定是要回去住的,风雨无阻,霜雪不缀,因为…… 当第二天早上奥古斯特睡眼懵惺的拉开窗帘, 趴在奶白色的露天阳台上时, 他总能看到院中拉斐尔束着一头绸缎似的黑色长发, 穿着白色训练服, 以一种十分优美又不失力道的动作, 在进行着一天之中最重要的晨起锻炼。他没有全身赤裸,也不可能着装一丝不苟,但就是这样的领口微张,边角零落, 更能显出隐而不露的诱惑美。 拉斐尔抿着刀锋一样的薄唇,神情专注又认真, 每一次挥剑都透着力量与进攻之美, 那是会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的危险又致命的魅力。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奥古斯特面对镜中的自己还仅仅是想上了自己,但面对拉斐尔时, 他却是想和拉斐尔过完这一生。就是那种无论拉斐尔将来如何,你都会想要即刻拥有他的感觉。 这种感觉可太不妙了。 但是,当拉斐尔完成最后一套动作,动作流畅自然的挥洒完汗水,朝二楼的阳台准确无误的看过来时, 奥古斯特瞬间就忘掉了他刚刚在想什么。 他笑容灿烂的朝拉斐尔不断的挥着手:“morning,beauty(美人)~” 热情又活泼。 美人却会了挥挥他细长的剑,没什么威胁之意,但奥古斯特总觉得那是来自拉斐尔委婉的抗议——你再叫一声美人试试? 第38节 不过,管他的呢? 奥古斯特下次还是会那么叫的。 一如全伦敦都知道的,奥古斯特最终还是和拉斐尔同居成功了,工作日住在伦敦市内,休息日去汉普顿宫放松。至于奥古斯特在工作日没办法继续自己日常娱乐的问题,被“拉斐尔亲自训练给他看”及“骑士们中午来伯爵府门口跑一圈”给解决了。 前者是拉斐尔的主意,后者是来自理查二世的礼物。 好像一夜之间,全世界就都知道了格洛斯特公爵较为“特别”的兴趣爱好。幸好,奥古斯特在别人眼中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长的特别像小天使的那种可爱,所以没有谁会怀疑奥古斯特喜欢这个娱乐的初衷。 乔神父作为唯一看穿真相的人,却总会得到好友朱莉的嗤之以鼻。 “淫者见淫,你以为公爵阁下是你吗?你对秘密结社的第一感想是能找个同好上床,阁下却是为了给少数派找个聚在一起放松的场所。这就是你和他之间的区别。”朱莉提起乔神父这事就生气,正因为乔神父这个不太健康的想法,导致秘密结社的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许成员之间乱搞。可以试着谈个恋爱什么的,但不许把聚会活动变成情欲会谈。 搞得朱莉明明很喜欢珍夫人,却不能撩骚,只能当朋友。 乔神父:“这特么也能怪我?!” 这个规矩肯定会有好吗?不是因为乔神父,就是因为朱莉。作为两个中世纪享乐主义的杰出代表,他们天生就没有节操这种东西。 …… 拉斐尔离开了院子,回屋洗漱换衣服,奥古斯特则抓紧时间重新躺回床上,又眯了一小会儿。最后,在差不多的时间里,他们同时离开房间,前往餐厅。 这样的默契是在同居的四年里培养出来的,没有谁刻意提出,就是自然而然的慢慢形成了。 餐厅里,有时候是拉斐先到,有时候是奥古斯特等一两分钟,不变的是他们总会拥抱彼此,贴一贴脸颊,互相正式的道一声早安。 最近,奥古斯特开始有了一件颇为苦恼的事情——拉斐尔的拥抱越来越虚了,几乎只是圈个形式。他能坐在拉斐尔紧致又不失弹性的大腿上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真的好烦。说好的做彼此一辈子的天使呢?就因为我长大了一点点,你就变心了! 拉斐尔看懂了奥古斯特脸上的意思,却不为所动,只是监督奥古斯特:“把牛奶喝掉。” 成长的烦恼有很多,好比突然变成恐男症的小叔,也好比奥古斯特不再爱喝牛奶,但他小叔逼着他必须喝完。 “这牛奶有一股腥味。”奥古斯特万分嫌弃,而且,他吃完培根就已经很撑了,并不想再往自己的肚子里塞任何东西。 “哦。”拉斐尔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意思就是哪怕你把牛奶喝出羊肉味,也要给我喝掉,“要不然今天的伊斯兰酒就只有我的份儿。” 奥古斯特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只要拉斐尔不在家,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我今天休息。”拉斐尔微笑,轻松戳穿了奥古斯特的小心思。 “!!!”奥古斯特突然明白了悲喜交加是什么感觉。 一扬脖,像喝毒药似的喝完杯子里的牛奶,然后奥古斯特就蹬蹬蹬的离开座位跑远了,没一会儿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套几何书。这是奥古斯特最近新增加的科目。 中世纪孩子的学习科目基本是一样的,参照了罗马对科学的划分。 小时候先学三种基础知识——语法、修辞和逻辑。 长大了再学四个高等科学——算数、几何、音乐和天文。 奥古斯特作为贵族,科目会更多些,但那些是属于必学的兴趣课。这种基本科目的增加速度,还是会参照这个大众标准的。 于是,在苦学多年拉丁语、法语等多国小语种的发音和语法后,奥古斯特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个仇人——数学。 其实奥古斯特的数学还是很不错的,什么公式啊代数的,都不再话下。唯一的死穴只有几何,但偏偏中世纪,或者说欧洲,就要这么与众不同,把明明用一个“数学”就能解决的科目,硬生生的变成了“算数”和“几何”两门。 教奥古斯特这两门功课的是一个人。 所以,奥古斯特时常过着,上一个小时教授还夸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下一个小时教授就会把他的智商比做草履虫的分裂生活。 连教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奥古斯特能偏科偏的这么严重,明明是差不多的东西。 “你教我吧。”奥古斯特把书摊开来放在拉斐尔的膝盖上。 “我教你,你就能会了?”拉斐尔不是没教过,但结果是他会比奥古斯特的家庭教师还要暴躁,却不能表现出来。 “不会,但至少我能保持心情愉快。”奥古斯特实话实说。 教奥古斯特数学的是一位十分年迈的老绅士,奥古斯特时常怀疑对方积攒了一辈子的经验,就只是为了在几何课上,用充满想象力的毒舌方式来嘲讽的他恨不能钻到地缝里。 “好吧。”拉斐尔最终还是同意了,他拍了拍自己对面的椅子,顺便让仆从去了一趟教授的家,表示他今天不用来上门授课了。 然后就是叔侄教学相长的时间了。 进度……十分……缓……慢…… 一如奥古斯特说的,谁也拯救不了他对几何的不开窍。这让他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岔开话题,好比:“昨天叔父叫你去王宫做什么?他又要娶新王后了吗?” “不,他和凯瑟琳王后很好。”拉斐尔无奈极了,至少他所知道的夫妻感情还行,“他只是想在今年冬天去其他郡猎鹿,这么早吩咐下来,是希望我能够帮他安排一下。” “安排什么?”奥古斯特没明白。 “让我帮忙找找哪里出现‘传说中的白鹿’的可能性更大。”拉斐尔笑起来的样子仿佛要杀人。 “传说中的白鹿”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频繁出现在《亚瑟王传奇》中的一头白色牡鹿,在故事里,它会将准骑士引向适合骑士晋升的地方;而在各个国王坚信的传说里,只有英明的君主或者继承人会遇到这样一只白鹿,它的脖子上有一个金属项圈,写着“别碰我,我属于凯撒”,它象征了这位国王统治的不朽与正确。 欧洲各国的国王几乎都曾向往过要遇到这只白色牡鹿,而包括法国的查理曼大帝、英王亨利三世以及拿破仑再内的手腕强势的领袖,都曾声称自己见过这头牡鹿。 他们无法伤害它,也无法捕捉它,因为会被凯撒诅咒。 “……”这明显就是在骗人好吗?奥古斯特一个字母乃至标点符号都不信。 拉斐尔也不信,但架不住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的理查二世信啊,他被宗教改革整的有点精神分裂,一方面觉得自己没错,一方面又会彻夜忏悔,他急需什么来证明上帝并没有迁怒于他。 “我们在法兰西战场上的节节胜利,还不够证明吗?” 据说黑太子已经快打到巴黎去了,奥古斯特甚至很认真的考虑过万一他真的要继承法兰西王位,他该怎么办,必须把拉斐尔一起打包带走! 拉斐尔在听到这个想法时,没有笑奥古斯特的幼稚,只是开心的把霍格沃茨的又一个点让给了奥古斯特。 “不管你们准备去哪里,我也要去。”奥古斯特在有了斑比之后,就不太喜欢猎鹿这项活动了,但那并不影响他想出去玩的心。 “只要你能学会这一章。”拉斐尔指了指奥古斯特的几何课本,他对他的要求已经越来越低了。 “来吧!”奥古斯特突然充满了干劲儿。 结果,当奥古斯特与拉斐尔好不容易投入到学习里的时候,本来说好的今日休息的拉斐尔,又有了公事上的客人来访,对方还是一位侯爵。 “……”奥古斯特很生气,一把拽过书就跑上了楼,表示今天他都不想和拉斐尔说话了。 侯爵一边被仆从服侍着解下外衣,一边表达了自己叹为观止的心情。都说拉斐尔很宠爱他的侄子,但谁也不能肯定拉斐尔到底宠爱奥古斯特到哪种程度,毕竟拉斐尔是个演技很好的人,没谁能看破他的真心。侯爵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放在其他场合,谁要是敢这么和拉斐尔甩脸色,对方基本已经被大家列为死人了好吗。 “他对你真是一无所知。”侯爵笑着打趣,坐到了拉斐尔的对面,“否则他一定不敢这么对你。” 拉斐尔却摇摇头,漂亮的脸上挂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容,他说:“你对奥尔才是一无所知。” 侯爵总感觉拉斐尔在警告他不许说奥古斯特不好,哪怕只是一句玩笑也不行。 “奥尔不是在小孩子闹脾气。他只是想借机耍赖,好不用学习。” 侯爵:“……”所以你在笑什么? 第50章 侯爵这个等级, 在中世纪的贵族爵位中, 其实是个比较尴尬的等级。 在说侯爵之前,要先简略的说一下欧洲的贵族爵位形成,它与中国是的爵位是完全不同的,中国从周代开始就已经把爵位的等级框架好了,不管哪朝哪代都只要按照“公侯伯子男”这个基础来扩充、调整就好。欧洲的爵位却是在经过优胜略汰后, 一步步逐渐建立起来的框架。 五个等级中, 最早出现的是伯爵, 最初的意思是“国王可信可爱的伙伴”, 在权利上就是大领主, 可以一人掌握多郡。后来才被逐渐分散了权利。 但不得不说,伯爵的存在其实是很重要的,比大部分中国人理解里的更为重要。 侯爵则出现的较晚,来自德语, 在权利上和伯爵十分接近,都是大领主, 掌握着数郡, 被国王所信赖。后来人为的将侯爵和伯爵做出了划分——侯爵是封疆大吏,伯爵则掌握着内地。不过, 在英格兰,并没有谁会严格遵守这个定义。 好比身为马奇伯爵的拉斐尔,就是掌握着边境力量的伯爵。 而拉斐尔为数不多、能勉强被称之为朋友的伍斯特侯爵,也就此时坐在拉斐尔对面英俊高大的男子菲利普,拥有的领地伍斯特却是英格兰中部的一座历史名城。 侯爵是所有爵位中, 人数最少的,较之公爵与伯爵,地位不算特别受重视。 所以,哪怕菲利普的爵位比拉斐尔高,他和拉斐尔之间也是平等的,甚至是隐隐让拉斐尔在占着主导地位。当然,他们主要还是合作关系,并不存在谁一定能命令谁。 这样的与众不同,让菲利普在拉斐尔面前更多了些敢说真话的底气。 侯爵阁下一脸真诚的建议伯爵大人:“既然你知道他的小心思,为什么还要纵容他呢?说实话,孩子不能惯的,当然,爱人也一样,你得让他们随时知道谁才是家中的老大。” 拉斐尔却并不赞同菲利普这种理所当然的傲慢,因为……:“你至今还是单身,谢谢。” 拉斐尔觉得他有理由相信,正是菲利普这种论调,导致了他单身至今。没有谁会受得了他这种蛇精病一样的说法。 “你也是,谢谢。”菲利普很生气,一只单身狗何苦为难另外一只单身狗? “但是我比你小很多,还比你成功。”拉斐尔根本不知道客气和谦虚为何物。 侯爵被伤的不轻,把背一个后仰,靠在椅上缓和心情,顺便质疑人生,他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本该休息的下午,来拉斐尔家找虐? “好了,开个玩笑,”拉斐尔笑了笑,“那你说,我该拿奥尔怎么办呢?” “送他去个学校什么的。”菲利普确实是很不会教育孩子,因为他就没有孩子,还极其讨厌动辄就又哭又闹的孩子,“我听说现在很多人都会送孩子去上学。” 从12世纪开始,小学和中学的概念就在中世纪欧洲的各大城市中发展了起来,但是大部分的规模都不算大,也不像现代一样是义务教育(改编自《给我的孩子讲中世纪》)。很多精英阶级和商人都爱送孩子去上学。 “你是认真的?”拉斐尔似笑非笑。 贵族家庭有些确实是会送孩子去上学,但大部分还是会选择传统的家教。 而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身为王室的奥古斯特。因为英格兰王室一直到现代,才有王室成员去贵族学校接受教育。他们总是坚持着保留王室威严与神秘的那一套。 “这只是个建议,:”菲利普举手表示他无意冒犯,“但我坚持认为,你不是无法做到管教他,只是不想。” 拉斐尔眉毛都没抬一下的回答:“你的坚持是对的。”他就是舍不得奥古斯特太为难。 作为唯一知道拉斐尔那点小心思的人,侯爵怒吃一吨狗粮。 不过,侯爵也不得不承认,只惊鸿一瞥间,就足够他了解到拉斐尔如此执着于奥古斯特的理由。他不是最好看的,却会是最让人着迷的。作为黑太子和曾经的英伦美人琼安的儿子,奥古斯特几乎是按照双亲最优秀的一面挑着长的。 牛奶一般白皙的肌肤,殷红如玫瑰的唇瓣,以及金子一般的头发,如今又正处在少年最青涩美好的年纪。 “你再想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你以后还能不能拥有孩子了。” 拉斐尔笑。 “!!!” 最终,奥古斯特耍赖不学习的愿望成真了。在侯爵来了没多久之后,拉斐尔就跟着一起离开了。奥古斯特之前的戏言一语成谶,国王和王后真的出现了感情危机,国王再一次厌烦了他的王后。 这次厌烦的理由和前几次都不一样,没有什么新出现的美人,一往无前的爱情。 只是有关于宗教。 凯瑟琳王后受过极好的教育,出身天主教家庭,却对新教充满了同情与理解。在当上王后之后,她对宗教的这份热情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她有了足够的条件去深入研究各种学说,并发表了数篇著作。 第39节 在一开始玛丽小姐的设想里,凯瑟琳王后是最适合理查二世的——他们有着一样的经历,在天主教的氛围内长大,但是如今却开始转而信奉新教。 连凯瑟琳王后和理查二世也是这么想的。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 理查二世其实并不算发自真心的赞同新教,他只是需要新教来挡一面大旗,在他的日常生活里,他其实依旧执行着天主教的核心教义,并希望大家都和他一样。 而凯瑟琳王后呢?她却是发自真心的觉得新教才是一种进化,一种好的改变,她希望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像新教靠拢。 当两个表面上立场一致,实则核心南辕北辙的神学家生活在一起之后,这就是一场灾难。 凯瑟琳王后终究还是太过年轻,她没能在最初就意识到国王的表里不一,总是拖着被病魔折磨的阴晴不定的国王翻来覆去讨论其实国王内心中并不支持的宗教理论。 其结果是可怕的。 理查二世就像他对前面几任妻子的态度那样,表面上隐而不发,好像全不在意,实则暗地里已经在不断运作,准备给予对方迎头一击。那个时候就只剩下了离婚,或者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的结果。 但凯瑟琳王后比前面几任王后多了一层优势,她多留了个心眼,提前得到了线报。 凯瑟琳王后急需帮助。 在拉斐尔被国王用白鹿烦着的时候,凯瑟琳王后抓到了机会,暗中派人联系上了菲利普侯爵,想要和他求助。 “你什么时候和王后有了交情?”拉斐尔狐疑的看着自己的朋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果我说我们没有任何交情,你会相信我吗?” “不会。” 侯爵也很无奈:“是真的,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上我,大概她也知道我是个同性恋了?”菲利普从未怎么认真的掩饰过他与众不同的兴趣爱好,这也是拉斐尔最初和他开始交流的原因,拉斐尔有很多问题想找个“前辈”了解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帮她来找我?”求拉斐尔出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我需要王后在那个位置上待着。”凯瑟琳王后嫁给理查二世之后的效果是显而易见,除了宗教问题,在其他方面都十分不错,至少如今的王室也算是其乐融融,不像其他王后在位时那样,不会整出来各种幺蛾子。只有足够消停的局面,才能让侯爵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凯瑟琳王后有一种识人的聪明,她很精准的抓到了求助谁才是最正确的。 直接找拉斐尔的效果,肯定不会比迂回的找菲利普好。 “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拉斐尔对谁当王后目前来说真的不算是特别关心,他更关心谁会当下一任的英格兰国王,理查二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几年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我会在新的继承法案上投反对票。”侯爵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拉斐尔微笑以对。 “哦,得了吧,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你吗?”按照旧的继承法案,顺为第一继承人是理查王储,第二就是奥古斯特。而在王后一力主张下要重新讨论的新继承法案上,玛丽小姐和伊丽莎白小姐则有希望重新拥有继承权,那样奥古斯特就会成为第四继承人了。 拉斐尔到底想没想过自己当国王,这个无人可知,但至少如今菲利普是知道的,拉斐尔在苦心孤诣的想要推奥古斯特坐到英王的位置上。 第51章 “能问个问题吗?只是单纯出于好奇, 全无冒犯之意, 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 马路哒哒的在地面上走过,但对于拉斐尔来说,它们造成的困扰绝对没有眼前的侯爵造成的困扰大,他做了个请他提问的手势,反正无论他同意不同意, 菲利普都绝对会问出来的。 “假设法案不被通过, 这点不用怀疑, 你我都很清楚, 主要你真的想这么做, 就一定会成功,”菲利普对此毫不怀疑,因为他的反对票并不代表着他一个人,而是以他为首的利益团体, 说的不那么谦虚一点,整个侯爵阶级都以他马首是瞻, 侯爵人数不多, 但足够团结,再加上拉斐尔的亲随, 他们可以在瞬息改变国策,“但问题是,哪怕法案不通过,公爵阁下也只是顺位第二继承人,这还是在他父亲(黑太子)已经明确表示过不希望再继承王位的情况下。你要怎么除掉第一?” 包子王储虽然还是个孩子, 但他在朝政上的呼声已然快要高过他的亲爹了,大部分大臣都在说,反正不管是谁当政都不会管理朝政,我们为什么不选个安静点的呢? 全国上下,大概也就只有拉斐尔,在面对理查二世的突发奇想时,还能笑得出来。 拉斐尔叠腿,带着白色手套的手随意的放在膝盖上敲打着,他看了菲利普有一会儿,在仿佛已经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时,突然很认真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除掉他?” “恩?”菲利普一愣。 为什么不? “等等,你是想让他主动知难而退?”这是菲利普唯一能想到的,“这不容易吧?几百年来只有一个黑太子。” 退位的国王有好几个,但主动退位的却只有黑太子一个,他的结局也是所有退位国王里最好的。 拉斐尔最终并没有回答菲利普的问题,有些事情,哪怕是朋友,他也不会说,秘密只有自己知道,那才是秘密。 “法案的事情也烦请改成投赞同票,谢谢。” “!!!” 菲利普觉得他终于明白了拉斐尔的意思,除掉王储并不需要弄脏奥古斯特或者拉斐尔的手,给其他竞争者一个鱼饵就足了。当王储被除掉(不管对方是用了什么办法),她们都可以在戳穿对方后坐收渔利。 “你就不怕殃及公爵阁下吗?”就奥古斯特那个不设防的状态,他也很可能会被干掉。 “我更怕他知道我做了什么。”拉斐尔的笑容还是那么无可挑剔,烟灰色的眼睛一片沉静,谁也别想从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上看出来什么。 “哈哈哈。”菲利普笑了起来,他以为那只是拉斐尔自信的玩笑。 拉斐尔却侧过脸,托腮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伦敦市建筑,心想着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他说了实话,大家却以为他在开玩笑。 在马车到了怀特霍尔宫后,菲利普留在了车上,拉斐尔则大大方方的去见了王后,打着奥古斯特的名义。 奥古斯特这些年经常会送给王后一些礼物,很显然的,是替远在牛津郡的玛丽小姐送的。国王也默许了这件事。不得不说,在凯瑟琳王后的陪伴下,理查二世确实是改变了很多,至少脾气有所收敛,不再像之前那样暴躁,动辄雷霆震怒什么的。 留下礼物和信,没说几句话拉斐尔就走了,他并没有问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后也没有说。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在拉斐尔还没进入王宫之前,他就肯定已经从他的人那里了解到了最全面的始末。 王后迫不及待的拆开了拉斐尔送给她的东西,礼物是真的,信也是真的,只是多一张无法分辨字迹的卡片,上面用花式英文写了两个简简单单的单词:for you。 字面意思就是献给你or送给你。 凯瑟琳王后拿着那张精致的卡片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否明白了拉斐尔的意思。因为她根本不敢让任何喜怒浮现于脸上,她只是很快恢复镇定,将东西以一种我没什么好藏的坦荡方式,摆在了房间的梳妆台上,然后招来侍从女官,为她梳妆打扮。 根据凯瑟琳王后的线报,国王今天很可能就要和她进行最后一次谈话了,她必须保证自己足够美丽,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手段。 作为资深颜控,理查二世早已经无可救药,他能那么纵容奥古斯特和重用拉斐尔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的颜值都足以让理查二世学会忍耐。在这点上,早早拒绝了理查二世的追求的朱莉,也是通用的。如果不是她长的足够好看,理查二世可不会和她一直玩什么“朋友”的游戏。 事实上,此时此刻,理查二世就正在和他的“朋友”朱莉坐在一下喝茶。 请帖是国王早就发下的,但朱莉决定来,却是在拉斐尔早上派人统治了她之前,穿着一身最能凸显身材的薄裙,画着仿佛只是随意打扮了一下实则颇为苦心的突出了自己容貌的妆容,朱莉一边小幅度的扇着扇子,摆出一个妩媚又多情的姿势,一边道:“你看上去有些不开心,为什么,亲爱的?” “你看出来了吗?”理查二世一把年纪了却还在玩忧郁青年的那一套。 幸好,朱莉有个理查二世“忧郁”一百倍的好友乔神父,她对此适应良好,经验丰富,总是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对方对她敞开心扉。 “你就像是海岸上的一叶孤舟,想让我看不到我都没有办法。” “哦,我的小姐。” “我的陛下。” 在咏叹调数个回合后,朱莉终于等到了国王比较发自真心的一句:“我觉得我的妻子一点都不了解我,也不在乎我,闪婚是个糟糕的注意。我更需要一个能够在生活上照顾我、在精神世界理解我并支持我的知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莉小姐当然明白,但理查二世老的足够当她的父亲了,所以她说:“我明白,理查,我比你还希望你能够共有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老人总说沟通是婚姻的桥梁,你为什么不试着平心静气的和你的妻子坐下谈一谈呢?我了解凯瑟琳,她是我在来到伦敦后关系最好的女性朋友之一,她是个温和又善良的人,还记得她曾经写过的书里的话?” ——服从丈夫的命令,在圣会上保持沉默,在家里也处处请教自己的丈夫。(引自历史上真正的凯瑟琳.帕尔王后的原书原文) “但是她自己却并没有真正做到!”理查二世道。 朱莉维持着美丽的笑容,心却想着着,哪个女人能做到这个,哪个女人就是傻逼好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年要逃婚吗?” “为什么?” “因为我嫁人之后才意识到,爱情可以让一个人女人更美丽,但婚姻却容易让一个女人变得偏执、善妒以及控制欲旺盛。我不是说所有人都会这样,但至少我是。我不想自己变成这样可怕的模样,所以我选择了离开那个快让我窒息我的家庭。” “是什么改变了你?他对你不好吗?我可以……” “不,正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我发现我一天比一天更爱他,那同时也就让我一天比一天更加无法忍受他离开我的视线哪怕一秒钟。”朱莉念唱俱佳的表演着,十分完美,因为她在法兰西已经用过这一套了,并且真的得到了她前夫的原谅。 “抓的越紧,你会失去的越快。”理查二世开始安慰朱莉。 “是的,所以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我就放弃了对婚姻的追求。”朱莉握住了理查二世的手,偶尔还是要给对方一点甜头的,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为什么你不能再给婚姻一个机会呢?” “那么你呢?你给凯瑟琳机会吗?” “好吧,你说的对,我会去试试的,但我对此不抱希望。” “我却满怀憧憬,希望你能幸福。” “我也是。” …… 拉斐尔在离开王宫前,还在中庭旁边的走廊上碰到了包子王储,小家伙如今依旧是个小家伙,只不过是从摇摇摆摆的胖企鹅,变成了不那么摇摇摆摆的大孩子。穿着堆满了宝石与丝绸的华丽服饰,越来越有帝国王子的骄傲。 王储一直没和奥古斯特说过,但他其实有点怕拉斐尔,特别是拉斐尔在没人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已经是个死人,并不需要对他投入任何感情。 但王储还是面对拉斐尔迎了上来,主动打招呼道:“上午好。” 这是宫廷里不成文的规定,当上位者不和你主动打招呼时,下位者是不能说话的,否则会显得十分失礼。不少不满于自己的公公or父亲有年轻情妇的夫人们都会这么做,她们拒绝和情妇主动打招呼,并十分乐于欣赏对方只能站在一边的尴尬与窘迫。 当然,这种女人之间小手段还是很好破解的,好比朱莉,不少人都想用这招为难她,但她却总能巧妙的化解危机。因为这种为难最早就来源于法兰西的宫廷,朱莉耳濡目染,早已经玩烂了这招。 “上午好,殿下。”拉斐尔从不会做任何失礼的地方,他在猩红的地毯上停步,一板一眼的行礼,就像是拿着什么尺子量过,比教科书还要完美。 “今天的天气难得的不错,不是吗?”王储以一个常见的话题作为了寒暄的开头。 “是的。”拉斐尔笑的依旧无懈可击,“阳光十分灿烂,是个适合出门的好日子。” “那您来王宫做什么呢?”王储也就只能说到这一步了,没绕几句就进入了整体,他很好奇本应该放假的拉斐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和菲利出去玩,顺便来王宫帮奥尔送份礼物。” “有我的吗?”王储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期待,在这点上他比小时候做的好了很多,却依旧还是会让拉斐尔这种经验老道的人一眼看出痕迹。 “抱歉,这次没有。”拉斐尔遗憾的摇了摇头。 玛丽小姐对她同父异母的姐弟多少还是心存了一些芥蒂的,不重,但是当她去外地拥有了自己的生活后,她总是很难再想起他们。当然,每逢过节她肯定会记得给他们送礼物,却并不像是奥古斯特和凯瑟琳王后这么频繁。 “哦,”王储失望的垂下头,却还要假装表面上的云淡风轻,“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不用在意。奥尔最近怎么样?” “还在和几何作斗争。”拉斐尔的唇角终于了一些真实的温度。 第52章 “我能去看看他吗?”王储再一次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 积极对拉斐尔道, “就像你说的,外面天气那么好,多适合出去玩啊。” “恐怕不行。”拉斐尔委婉的拒绝了,“他最近在受罚,学不好, 不能有娱乐。” 第40节 “请不要对他那么严厉。”王储有点心疼自己的堂兄。 “我会把握好尺寸的。”拉斐尔重新恢复成了笑的不像是真人的状态, 因为他很烦别人在他对待奥古斯特的问题上指手画脚, 他对王储说, “如果您觉得无聊, 不妨和伊丽莎白小姐一起玩。” “利兹总是跑的不见人影,玛丽还没去牛津之前她就是这样。”王储踢了踢脚上黑色的小皮鞋,变得更加消沉。 伊丽莎白小姐一直都是王宫里的透明人,没什么存在感, 哪怕是玛丽小姐在的时候,她也能找到机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更不用说如今已经没有谁会强迫的带着她同进同出。 “我很抱歉。”拉斐尔嘴上说着抱歉, 内心却毫无波动。 “不用,我自己也能玩的很愉快。”王储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拉斐尔却一脸“认真”的相信了, 并转身告退,走的十分潇洒。 当拉斐尔回到家里时,就看一道属于奥古斯特的残影,快速的跑回了楼上,老管家在一边想要帮奥古斯特掩饰那一桌子被他弄到处都是的零食和点心。很显然的, 在拉斐尔不在家的时候,奥古斯特做了很多他本不被允许做的事情。 奥古斯特想要假装他依旧在生气,继续躲过日常的学习。 这让拉斐尔无奈极了,他只能站在楼梯扶手边,向上仰头看去,并尽可能大声的让奥古斯特听到:“我们休息,不学习了。” 拉斐尔不喜欢王储指手画脚,并不代表着他不会听取合理的建议。 奥古斯特从楼梯高处露出一头金灿灿的脑袋,狐疑的打量着拉斐尔,仿佛在怀疑对方是不是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的被拉斐尔的提议吸引:“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骗的地方还少吗?”奥古斯特每走下一阶楼梯,就数落一条拉斐尔的罪状。人和人之间是不可能保证百分百的全无保留的,哪怕是奥古斯特,他也经常会和拉斐尔斗智斗勇,有关于厨房神秘消失的咖啡,或者斑比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牛奶。 这也是斑比最近被强制送回汉普顿宫的原因,奥古斯特偷偷倒了的牛奶已经超出了拉斐尔能够忍耐的极限。 拉斐尔有句话对王储说了一句实话,奥古斯特最近确实是在受罚,连宠物都不让见。 拉斐尔冲着奥古斯特张开双臂:“我很抱歉骗了你那么多,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在剩下五阶台阶的时候,奥古斯特纵身一跃,飞扑到了拉斐尔的怀里,死搂着不肯撒手,他说:“让我抱一会儿就原谅你。” “好。”这一次拉斐尔没有拒绝奥古斯特的拥抱,他扣着他的后脑勺,紧紧的抱着,他偶尔也是需要一次放松的,“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会因为一个拥抱原谅我吗?” “唔,”奥古斯特很认真的开始思考,“视情况而定吧。” “如果是真严重的事情呢。”拉斐尔进一步试探。 “有多严重呢?”奥古斯特也不傻,他反问。 “我不知道,”拉斐尔放开奥古斯特,脸对脸问出他的问题,“也许在我看来只是很无所谓的事情,但你却会很在乎。” “那一个拥抱肯定是解决不了问题了,”奥古斯特不想骗拉斐尔,他和拉斐尔在三观上其实是有着不小的差异的,住在一起四年,不是没有过争吵、冷战,但最终他们还是为了为此找到了能让两个人都接受的解决办法,所以他笑着说,“至少得两个拥抱。” “哈。”拉斐尔忍不住亲了亲奥古斯特的额头,他就知道奥古斯特会这么说,虽然他知道未来肯定不会这么容易,但此时此刻他确实被安慰到了,烦躁的心也得到了平静。 然后,叔侄里就索性驱车前往了汉普顿宫,进行了一下午的休息,用奥古斯特会比较喜欢的方式。 中庭里,留守汉普顿宫的骑士辛苦训练,树荫下,换了一批成员、始终保持着纯真年纪的唱诗班小天使在演唱着奥古斯特最近喜欢听的歌,是的,唱诗班已经进化到不只会唱赞歌了,还学会了不少如今的流行乐,虽然对于奥古斯特来说都是古典乐。 “你去王宫做什么了?”奥古斯特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很随意的和拉斐尔聊着天。 拉斐尔喝了一口杯中的果汁:“解决了一点家庭小纠纷。” 奥古斯特对纠纷到底是什么毫无兴趣,只是问:“见到理查了吗?”很显然这个理查说的是王储,不是国王。 “他很好,大理查也是很,事实上,大家都很好。除了没见到伊丽莎白小姐。” “利兹?她大概去伦敦塔那边了,还记得我上次去接玛丽吗?我在那儿看到了利兹,我以为她也是去接玛丽的,只是不好意思现身。不过后来我打听到,她好像经常去那一带散心。不得不说,伦敦塔除了建筑本身,风景还是不错的。” 拉斐尔点点头,他对伊丽莎白在做什么也毫无兴趣,于是,他换了个话题:“继承法案大概很快就能如约进行投票了。” “真的吗?!”奥古斯特一下子坐了起来,兴致勃勃的看着拉斐尔,“你觉得成功几率有多大?” “唔,我只能说我会尽力。” 这基本就是百分百来自拉斐尔的保证了。 “如果玛丽能回来就好了。”奥古斯特已经在开始设想未来。当年送玛丽去牛津是最好的办法,这样既免了国王的尴尬,也让玛丽不至于继续在伦敦塔里遭罪,但是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奥古斯特只会一年比一年更加思念玛丽,“真希望她能和咱们一起参加猎鹿。” “我觉得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奥古斯特更加开心了。 既然话题已经到了这里,拉斐尔尝试着第一次和奥古斯特讨论起了有关于王位继承权的问题:“你就没想过吗?我是说,毕竟从理论上来讲,你才应该是正牌继承人。” 用中国话来说就是,奥古斯特是嫡子嫡孙。 “说实话,我想过。”没有谁会面对王位能够不动心,更不用说是奥古斯特就是一个大俗人,他不知道别人面对王位这种诱惑时会是一种什么反应,至少他知道他自己的心跳的从未那么快过。哪怕奥古斯特并不是当国王的料。威廉二世和理查二世同样不是,他们没有任何作为,可英格兰也没有乱。 相反,奥古斯特可以按照他的想法改变很多格洛斯特公爵所无法改变的社会风气,好比对女巫狩猎的态度。女巫狩猎才刚刚开始,但稍微了解过中世纪的人都知道,这项残忍的活动在未来几百年内会造成怎么样可怕的磨难。 在奥古斯特当公爵的时候,他只能保证他领地内的人不至于受到太大伤害,而当他成为国王后,他可以将这种影响扩大到整个英格兰。 这还仅仅是一方面。 “但我也不想和玛丽他们竞争。” 奥古斯特这辈子好不容易有点在意的家人,他不想和他们因为任何事情产生不愉快。就像他和拉斐尔争吵后也会在第一时间和好是一样的。 所以,奥古斯特最后的态度就是:“我不会在王位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故作清高的拒绝;却也不会为了王位放弃亲情,宫斗什么的,实在是太难看了。” “哦。”拉斐尔这样说。 与此同时的王宫里,理查二世终于还是和凯瑟琳王后当面锣对面鼓的坐下,为他们完美的婚姻里出现的唯一不和谐的音符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又或者是说来自理查二世的最后一次试探。 凯瑟琳王后握紧了自己的手,几次在心里尝试深呼吸,又不能让理查二世看出她已经发现了这是考验。凯瑟琳王后不蠢,事实上,正是因为她过于聪明的自信,让她陷入了如今的危机,她正在试图挽救这一点,所以她说:“女人的天性就是服从男人。” 理查二世明知道事情的发展有点奇怪,但还是听了下去,因为他确实很喜欢凯瑟琳的这个论点。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昨天忘记写了,凯瑟琳王后和理查二世吵架这事是真的,严重到险些被废。 历史上肯定没有拉斐尔和朱莉从中进行调节,不过,文中采用的解决办法也是历史上流传的一种,参考了《a treasury of royal scandals》这本书里写过的内容。以上。 第53章 夫妻的相处之道就是, 你未必知道对方所有的喜好, 但你肯定知道什么是对方的爆点,那未必能让你在夫妻发生争执时立于不败之地,但至少可以让你爽一下。 但这一套明显不太适用于凯瑟琳王后,鉴于她有个拥有多次杀妻前科、又独断专行的国王丈夫。凯瑟琳王后最怕的就是和理查二世发生争执,她无时无刻不在以一种不甚明显的讨好态度讨好着理查二世, 这个办法起效了一段时间, 却并不长久。因为太过关注理查二世喜欢什么, 凯瑟琳王后反而注意不到理查二世讨厌什么, 并很容易就在不经意间踩雷。 说不后悔嫁给理查二世, 那绝对是在骗人。凯瑟琳王后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与不安中,她甚至做过类似于早上起来寻找自己的头的噩梦。 所以这一次,面对国王的问询,凯瑟琳王后只能一直围绕着“丈夫应该指引妻子”展开。 幸好, 在理查二世糟糕的性格里还有“好为人师”这一特点,他很高兴的“指引”起了自己的妻子, 让凯瑟琳王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凯瑟琳王后终于鼓起勇气, 抖出了那个至关重要的包袱:“结婚三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我的爱。” 理查二世也总算明白了凯瑟琳在玩什么把戏,她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想要假装谦卑恭顺,好摆脱被废的结局。 但多次婚姻给了理查二世最多的就是对“敌”经验,他并不会如此容易上当。 就在理查二世决定不在这样毫无意义的说下去, 下令让外面的侍卫冲进来逮捕王后时,马特小姐的话及时的出现在了理查二世的脑海里。 说不上来理查二世为什么会想到那个总是让他有脾气发不出来的女人,但至少他濒临爆发的脾气稍稍下降了一点。 马特小姐说,一个女人在结婚后就会变得不再像她自己了,那不是说这个女人结婚前是在伪装自己,婚后才暴露了本性,而是只能说明她婚后爱的深沉。马特小姐是个聪明人,极力避免了自己被那样过分的爱而冲昏头脑,但是凯瑟琳呢? 理查二世甚至想起了他第二任妻子,安妮.博林,她在当侍从女官和成为王后后也有两张面孔,特别是在对待玛丽的问题上,她把一个继母所能表现出来的恶毒都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也是理查二世最终对安妮失望的原因之一,他总怀疑安妮婚前对他表现出来的那种不顾一切的爱是一种伪装,她其实不爱他,只是爱上了王后的位置,所以她才会对他的孩子那么冷酷无情,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 可是,如今再想想,也许安妮只是在不安呢?并玛丽总是时时刻刻把她的母亲挂在嘴边,没有哪个女人会对令我一个极其优秀的女人不充满敌意,特别是那个女人还是和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前妻。 文艺中年or老年理查二世是个特别善于脑补的人,而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他自然是更倾向于全世界都是喜欢他的。 他对自己说,也许他确实该凯瑟琳一个机会,避免安妮的杯具重演。 于是,理查二世抛出了他最近正在和凯瑟琳王后争执的一个有关于神学的问题,“凯瑟琳王后经常会慷慨陈词的越说越多”(引自新教作家福克斯原话),理查二世最讨厌的就是凯瑟琳这份得理不饶人,好像她无所不知,其他人都是傻子。 “你在神学方面已经算是一个博士了,完全可以引导其他人,而不是被我引导。”(引自资料原文)理查二世如是说。 “不,我的爱,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那些显而易见的幼稚论调,只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啊,我需要你来和我说话、讨论,用以忘却病魔对你的折磨。”凯瑟琳的一双眼睛里只有理查二世,仿佛她真的对他用情颇深,她大胆的握住了理查二世的手放在了自己丰满的胸上,“每次看你那么痛苦,我的心就也跟着一起痛苦。一如我之前说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陛下。” for you的意思除了“献给你”,还有“为了你”。 理查二世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凯瑟琳的话,也许是因为凯瑟琳柔软的胸,谁知道呢,反正他最终选择了相信凯瑟琳的话,他需要自己相信凯瑟琳的话,相信他还是那个富有魅力的、不需要王位也能吸引到女人来爱他的英俊王子。 一夜小意温存,帝国第一夫妻的关系由阴转晴,菲利普侯爵甚至开了个小型派对,以其他名义来低调的庆祝了此事。 拉斐尔也受到了邀请,却拒绝了出席,因为陪伴奥古斯特才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奥古斯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如往常的耍赖不想学习,一如往常的看着来自唠叨爹溢满了爱的信,顺便一如往常的进宫和国王商量起了暑假存在的必要性。 理查二世此时的心情正好也十分不错,所以他足够的耐心聆听奥古斯特鬼扯。 “夏天是如此的炎热……” 作为被海洋性气候包围的国家,英格兰的夏季其实并不算特别炎热,就像是它的冬天也不至于特别寒冷一样。 “人类在一年中总是需要一个长假来缓解一次性的疲劳的……” 这个理由比较新颖,理查二世之前没听过,但那并不代表着他会被说服。 在公爵阁下长篇大论的都快要追溯回上帝创世时,国王终于支着下巴,满脸无奈的开了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耶尔陪我玩一个月。”如果可以,奥古斯特其实想说的更长一点。 “为什么?”理查二世不太能够理解,毕竟如果奥古斯特只要想要一个玩伴,他相信报名的人选一定能从伦敦一路排到法兰西的巴黎。 “我发现只有在休息的时候,耶尔才会忘记让我学习那些我这辈子都学不会的几何。我怎么知道辅助线怎么画?我怎么知道如何想象它是立体的?这个公式那个定理,不如杀了我更痛快。”奥古斯特必须承认,不是勤劳了一年的大家需要休息,而是他需要休息!他过去上学的时候还有寒暑假呢!哪怕有假期作业,也并不影响他享受假期,只需要在最后三天疯狂的补作业就好。 “几何真的很烦。”理查二世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作为一个文艺老年,他更喜欢文学啊音乐什么的,至于几何,反正他是没看出来那玩意有什么美感与艺术性的。 他的侄子不亏是他的侄子! 理查二世以为他找到了知音,开始和奥古斯特大谈特谈韵律的重要性。 奥古斯特却突然觉得他的几何也许还可以抢救一下。 最终奥古斯特有关于暑假的请求也没能成功,因为理查二世表示最近他们有的忙了,不可能休息。 为了表达对误会了王后初衷的歉意,理查二世在继承法案上松了口。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整个夏天,议会都在讨论这件事情,被命名为《第三次继承法案》的提议,在多方的角力与竞争下,最终还是通过了。 只不过结果和预想有些出入。 玛丽小姐和伊丽莎白小姐确实是重新被列入了继承人名单,但法律上依旧不会承认她们婚生子的合法地位,会继续把她们当做私生子来看待。也就说,伊丽莎白小姐依旧只能被称为伊丽莎白小姐,玛丽则因为嫁了人而称为了伯爵夫人,未来还有可能晋升为公爵夫人。 第41节 “这见鬼的东西到底是怎么通过的?”奥古斯特对中世纪的荒唐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你不想他们继承王位?”拉斐尔停笔,十分意外的抬头看向奥古斯特,说实话,他希望奥古斯特能多一点野心和抱负。至于亲情啊什么的,很重要吗?奥古斯特有他……和勉强被算上的黑太子就足够了! “不,我以为玛丽能恢复婚生子的身份,如果想让她拥有继承权的话。” 奥古斯特坐在一边生闷气。比起继承权,玛丽小姐明显更想要回她合法的身份。虽然她父母离婚了,但她在出生时是合法的婚生子,她不是什么不名誉的偷情产物。伊丽莎白才是,她母亲在结婚三个月后就生下了她,这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玛丽小姐有她的骄傲需要维护,奥古斯特很乐意帮忙。 “如果玛丽成为婚生子,那她的继承权就会排在第一位了。”拉斐尔无奈的解释道。这是理查二世所绝对不能容忍的,他折腾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有个儿子吗? “儿子或者女儿,有什么区别?!” “英格兰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女王。”拉斐尔不得不提醒奥古斯特,“也许你曾经经历过的那个时代出现过很多位女王,你能接受的很容易,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并不容易。” 奥古斯特愣了:“你说什么?” “欧洲别的国家也许出现过女王,但英格兰还没有。而且,理查也有他担心的理由。你知道第一任王后的姐姐吗?” “我记得听玛丽提起过,她好像是什么卡斯蒂利亚的女王。”奥古斯特从记忆的深处找出了最后一点印象。 “是的,卡斯蒂利亚的女王,她还有个外号叫疯女胡安娜,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被这么称呼吗?因为她一生都在因为卡斯蒂利亚女王这个悲哀的身份被人理由,被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兄弟,甚至是自己的儿子。她最终成为了阿拉贡、卡斯蒂利亚等多国的唯一继承人,但那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运,她的丈夫操纵当地法庭,认定她精神失常。她的父亲借口只承认胡安娜的身份,差点和自己的女婿发生内战。在父亲和丈夫相继去世后,她被自己的儿子继续囚禁在了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一直到今天。” “!!!”奥古斯特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正在发生,“她是真的疯了,还是?” “谁知道呢?她是血统最纯粹的最后一任王室成员了,从她的儿子开始,其他人都多多少少带有外国血统。理查很害怕英格兰最后也变成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更不用说那可怕的疯病还有遗传的可能。” “但玛丽没有错……” “理查也不觉得他有错。”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操蛋,从不同的人的不同角度来看,大家都在做着他们认为对的事情。谁也没有百分百正确的大旗。 奥古斯特只能抱着抱枕坐在一边,还是很生气,生气到变形! “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呢。”拉斐尔总是知道该如何吸引奥古斯特的注意力,玛丽家女性长辈的一生几乎都是悲剧,但事实已经如此,他们无力改变,也不是他们造成的,拉斐尔实在是没有那个多余的同情心去关注更多。 奥古斯特不情不愿的扭过头,还是很给面子的听了下去。 “你顺位第二继承人的身份也被理查强烈要求保留了下来。”这是在拉斐尔计划之外的东西,几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拉斐尔却没有阻止,反而积极推行了下去,他只是修改了自己的计划,“你之前去王宫里的时候,理查有和你说什么吗?” 奥古斯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自己的蓝眼睛:“我难道不应该是顺位往后排吗?” 英格兰王位的继承法案一向是这样的,国王的儿女之后是国王的兄弟,兄弟之后才是兄弟的孩子。 理查二世只有黑太子这一个明面上的兄弟,至于拉斐尔,他继承法兰西王位的可能性都比继承英格兰王位的可能大。黑太子又是已经退位的前任国王,明确表示过他不会再复位,所以跳过兄弟,顺序排位就应该国王的儿女,然后才是奥古斯特。 “理查以玛丽等人非婚生子的身份,让大家做出了‘适当’的调整。”拉斐尔通过谈话在观察着奥古斯特的一举一动,以求能知道奥古斯特的真实想法,“你不喜欢这个结果吗?” “说不上来,”奥古斯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一刻的想法,他只能打趣,“大概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吧?之前叔父叫我进宫,只和我讨论了音乐,没讨论过任何有关于王位的事情。还是说他觉得有乐感的人,更适合当国王?” “那就顺其自然吧。”拉斐尔这样建议。 奥古斯特点点头接受了,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在和玛丽小姐的来信中写这件事情。所以他决定不写,避免提及好不让彼此有机会感觉到尴尬,他通篇都在问玛丽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回来,鉴于国王已经下了让玛丽小姐夫妻搬到伦敦住的命令。 玛丽和亨利当年结婚结的很低调,导致现在全国还有不少人并不知道她已婚的消息,奥古斯特想趁着这次机会替玛丽小姐补办一场。 玛丽小姐的回信很快,一如她本人回伦敦的速度。 “哦,我的布丁~”梳着盘头的玛丽小姐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再不复当年在王宫里的那种阴沉,她从马车里下来后就迫不及待的抱住了奥古斯特,“你比上次见到又高了不少。” 奥古斯特很高兴能够听到玛丽这么说他。 “恭喜,你还是顺位第二继承人。”玛丽小姐比奥古斯特预想里的更能接受这件事情,也许是因为爱情,也许只是因为是奥古斯特排她前面,谁知道呢?奥古斯特只要知道玛丽并没有心怀介意就好。 玛丽小姐回到伦敦后,自然是和亨利住在一起,兰开斯特家族在伦敦有自己的庄园和房子。奥古斯特被邀请着去做客了好多回,对于那些地方的大部分印象只有一个——到处都是红玫瑰。 说实话,亨利书呆子的形象和红玫瑰真的很不搭,但他也只能接受这样命运的安排。 玛丽小姐的衣服也因此而有了很大的改变,中世纪的淑女们都要经历这一遭,从嫁人前袖子上只绣着自己家族的家徽,过度到左边的袖子绣着丈夫的家徽,右边的袖子上绣着娘家的家徽。如今理查二世采用的是王室徽章是白玫瑰,正好与兰开斯特家族的红玫瑰相呼应。玛丽小姐经常穿着这样两朵玫瑰样式的裙子在庄园里走过,其实还蛮别致的。 伊丽莎白小姐和王储这回也在邀请之列,在玛丽和伊丽莎白说着女孩子才感兴趣的话题时,王储则在关心奥古斯特的几何:“我可以帮你。” 不得不说,包子王储是十分聪明的,至少比奥古斯特同年龄学的更多。 “耶尔会看出来的。”奥古斯特心动了,却还是很快就认清了现实,天知道拉斐尔是怎么做到的,不管奥古斯特找谁帮他作弊,拉斐尔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好吧,”王储安慰了一下自己可怜的堂兄,“说个也许能让你开心起来的好消息,父王没有通过你暑假的想法,但他觉得寒假是个不错的主意。” “真的吗?!” “是的,他想带着咱们去外地度假。” “……”陪伴君如伴虎的国王,在奥古斯特看来可算不得什么轻松的假期,那是比学习还要辛苦的工作,“去猎白鹿?” “什么白鹿?”伊丽莎白小姐看了过来,她和奥古斯特相差一岁,却已经比奥古斯特高了不少。 “你们不知道?”奥古斯特以为理查二世让拉斐尔找白鹿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了。 “现在知道了。”理查二世的三个儿女异口同声道,并且眼睛里多了些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对这个话题充满了好奇,可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最后还是陪坐在一边的亨利直白道:“你知道国王准备去哪里猎白鹿吗?” 奥古斯特摇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就只知道白鹿这一件事情。不过如果国王问我的意见,我一定会提议剑桥郡的。” “为什么?” 我想去看看我的霍格沃茨啊。奥古斯特一向是不忌讳公器私用的。 然后,他们就哪里会有白鹿讨论了很长时间,可惜没能讨论出什么有见底的结果,反倒是设想了不少出游的乐趣。让这趟还有半年的旅行终于带上了一点假期的感觉。奥古斯特从未和家人一起出去玩过,这让他很是兴奋。 一直到回到拉斐尔家还在念叨这个问题。 “这么喜欢?”拉斐尔半是强迫的给奥古斯特推过去一杯牛奶。 奥古斯特难得没有反抗,多加了几勺糖后就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精光:“是的,如果父亲能参加就更好了。” “你可以试试。”拉斐尔今天早上才收到前线的捷报,他决定暂时先不和奥古斯特说这个事情,好配合黑太子来日给奥古斯特一份惊喜,“威廉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他也需要偶尔的放松。” “真的吗?”奥古斯特迫不及待的扯过了羊皮纸,嘴上却还在可怜巴巴的说着,“父亲离开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如果有风险,他就不会答应你。” “也是,问一问总不会吃亏的。” 奥古斯特在布里斯托尔城堡里橡树上的黄丝带已经又增加了整整四条,奥古斯特实在是不想今年再回去挂上一条。 “我对此有一种很好的预感。”拉斐尔暗示奥古斯特。 “什么预感?”乔神父完全没把自己当客人的拿着几片面包从下面的厨房走了上来,正在门边问奥古斯特。 “你怎么在这里?” “来为自己的雇主尽到一个神父的义务。” “……是什么让你在懒惰了这么多年后,突然有了良心?” “告白失败。”不等乔神父找到蹩脚的理由,拉斐尔已经替乔神父回答了问题,“我听说他对你的一个准骑士进行了告白,然后被对方拒绝了。” “谁?”奥古斯特知道乔神父喜欢上一个人的事情,但他没想到他会行动如此快速。 “约翰,红头发约翰,就是安德烈有意收徒的那个。” “又是他!”奥古斯特突然对约翰有了不小的兴趣,除了雇主对雇佣兵以外的那种兴趣,他很想找约翰来聊聊,发现一下他身上的闪光点。 “什么叫又?”乔神父很敏感,“谁还喜欢他吗?” “约翰已经像拒绝你一样拒绝了她。”奥古斯特十分不客气道。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的情况是,拉斐尔不知道奥古斯特是个基佬,奥古斯特也不知道拉斐尔是个基佬。 但他们同时知道乔神父是个基佬。 乔神父:……why?我就基的那么明显吗? 第54章 关于约翰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这大概要成为一个千古谜题了。 因为就在奥古斯特特意把约翰招来单独见面后, 他发现约翰依旧是他记忆里的那个约翰,并没有因为喜欢他的人骤然增多而添加什么奥古斯特所不知道的奇怪人设。 一头红金色的头发,略带雀斑的白皙脸颊,容貌不算特别好看,但身材高大, 气质极佳。 面对奥古斯特的打量, 约翰一开始是坦然自若的, 但随着时间的不断延长, 他有再好的心理素质也扛不住这样几乎化作实质的目光。求给个痛快啊, 公爵阁下,您到底想要我怎样? 奥古斯特不想约翰怎样,他只是突然尴尬的发现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叫约翰来的理由。 总不能直接说,你最近桃花运很旺,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哪里基因突变了吧? 幸好,奥古斯特的福灵心至在关键时刻拯救了他, 让他找到了一个最为合适的理由, 他坐姿标准的坐在沙发上,在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后, 这才开口道:“我找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对自己的将来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要有负担,有什么说什么。” 约翰是在奥古斯特恢复记忆那年到布里斯托尔堡当的见习骑士,也是奥古斯特投入了最多感情的一届见习骑士。那年他们大部分人都只有八、九岁, 比奥古斯特只大一点,如今他们也才不过十四、五,却已经被看作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而在一个成年人的一生中,要被迫面对很多选择。见习骑士们需要面对的第一个选择就是未来的路怎么走。 在经过四、五年的辛苦训练后,他们有的人能够晋升为骑士,有的则转做了扈从,阶级从这一刻起就出现了。 因为众所周知的,晋升为骑士需要经过“祝圣”的晋封仪式,奥古斯特有资格给骑士晋封,但他却不会给所有的见习骑士晋封。没有通过考验的人,要么回到自己家里的领地获得晋封,要么就只能成为扈从,投效黑太子,寻找其他出路。 约翰同期的见习骑士基本都已经经历过了这一阶段。 只有约翰和他的朋友沃尔特留到了今年,他们都是有能力成为骑士的,但是却放弃了去年的晋升机会。因为约翰坚持要攒够拥有一匹属于他自己的马的钱才能成为骑士,而他的朋友沃尔特则十分义气在等待着他一起晋升为骑士,因为这是他们最初约定好的。 奥古斯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在听过理由后,就给了约翰和沃尔特时间。 这也是约翰从温莎城堡被调到伦敦的原因——他的能力早已经超出了他如今的身份,甚至超越了不少真正的骑士。 骑士长安德烈亲自推荐了这两个人给奥古斯特,很少有骑士能够做到让骑士长放心的把奥古斯特的安全交给对方。 但约翰和沃尔特却做到了。 “你有意接安德烈的班吗?”奥古斯特直白的对约翰问道。 说实话,奥古斯特不太建议约翰选择这条路,因为安德烈骑士长明显还能继续生龙活虎的在骑士长的位置上干个至少十五年,而有安德烈在的情况下,奥古斯特是绝对不会用别人的。换言之,约翰在晋升为骑士后选择跟在安德烈身边,那他一辈子都只能是安德烈的弟子。这对于一个前途不输给安德烈的年轻人来说并不公平。 事实上,这场谈话早晚会被提上议程,安德烈也曾和奥古斯特讨论过,他希望能由奥古斯特出面劝一下约翰,他很乐意收约翰当弟子,但他并不希望约翰一辈子都生活在他阴影里。 “但是他太倔强了。”安德烈曾对奥古斯特这样说,“我根本无法说服他。” 安德烈是个沉默又执拗的性子,他看上的徒弟也是如此,即便约翰感觉更加阳光开朗一些,但本质是不会变的。 当年安德烈把奥古斯特给他的一匹马“暂借”给了没有马的约翰,自此,约翰就像是认准了什么一样。好比他非要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赚够一匹马的钱才肯晋升骑士,也好比他全无离开奥古斯特身边的打算,大有要效仿安德烈把一生都卖公爵的倾向。 这样的忠心耿耿不可能让人不喜欢,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忠心耿耿,让安德烈和奥古斯特都觉得他们不应该耽误了约翰的前程。 第42节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不要着急回答我,反正离你晋升骑士的时间还有半年。”奥古斯特没有把话说绝,“安德烈很乐意收你当弟子,我也很乐意自己的身边能有一个你这样的骑士。但我们一致认为那对你不公平,你还年轻,有着广阔的未来,我很欢迎你在游历过后or上完战场之后再回来。” 至于到时候约翰还想不想回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约翰很慎重的答应了奥古斯特,他会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的。 然后,奥古斯特和约翰就再一次变得面面相觑起来。 在约翰准备告辞之前,奥古斯特决定还是提醒约翰一句:“正经事谈完了,让我们来谈点不那么正经的吧。” 奥古斯特放下了他高高在上的公爵面孔,身体前倾,充满好奇的看着约翰。 约翰下意识的想要后仰,但想到骑士长教过他的,硬生生的忍了下来没有动,任由奥古斯特打量,把一个骑士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都做了个淋漓尽致,敬业到不可思议。 奥古斯特终于不再逗他,反而认真道:“如果乔再骚扰你,欢迎你随时告诉我,我来帮你对付他。” “!!!”这一次红头发的约翰变成了红脸的约翰,他终于抛却了骑士的严肃,十分慌乱的对奥古斯特连忙摆手,生怕奥古斯特误会什么,“不不不,不管您听到了什么,请相信我那些都是假的,假的!” 奥古斯特挑眉,没想到约翰恐同这么严重。 “乔神父是一位十分正直、善良的神父,他绝对不会做任何渎神的事情!”约翰把他没说完的话补充了完整,“请相信我,公爵阁下,我们所有人都很喜欢乔神父,他没有做任何有失体面的事情。” 奥古斯特有些愧疚,是他小人之心了,约翰不是恐同,而是在想尽办法帮乔神父打掩护,或者是说证明乔神父的清白。 “冷静,我没打算去告发他,我也不觉得同性恋有罪。” “谁,什么同性恋,哈,您……”约翰还在垂死挣扎。 奥古斯特无奈极了:“早在他第一天为我工作时,我就知道了他的性取向,但那并不影响我雇佣他。” 奥古斯特的一句话就像是带着什么魔法,终于让约翰冷静下来,重新变回了那个有为青年,他低着头,对奥古斯特再次强调:“我相信乔神父只是一时的误会,他是个很好的神父,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好吧。”奥古斯特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他多少有点明白安妮和乔神父都喜欢约翰的原因了。 这真的是个把骑士精神贯彻到骨子里的青年,正直、乐观又充满乐于助人的精神,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哪怕他拒绝了对方,也不想对方因为主动告白这件事情而受到伤害。他会一力把导致安妮误会的责任拦在自己身上,也会努力为乔神父掩盖他有可能会被送上火刑架的秘密。 哪怕其实这些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被告白了而已。 当约翰起身告辞后,乔神父再一次现身,带着挥之不去的粉红色泡泡。“他喜欢我。”他这样自信满满的对奥古斯特道。 奥古斯特真是不知道乔神父哪里来的这种蜜汁自信。 “他哪怕到了这个地步都在维护我!”神职人员搅基的严重性肯定要大于普通人,“他没接受我,也许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又或者他只是个单纯的好人。”奥古斯特忍不住为约翰说话。 “你到底是谁的朋友?!”乔神父不满的看了一眼奥古斯特,“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是恭喜我,或者鼓励我吗?” “但我不想看到你或者约翰中的任何一个受伤。”奥古斯特尽可能的委婉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乔神父对约翰志在必得。 “把直男掰弯,可是很过分的行为哦。”奥古斯特不得不提醒乔神父。 “我说了,我会注意分寸的,如果他不是,我也不会强迫他。”哪怕他再喜欢他,他也不会去做那么没品的事情。 “那么,祝你心想事成。”奥古斯特当然是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得到幸福的,他只是想让对方注意一下方式方法。 之后的半年里,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到电视的奥古斯特,再一次重温了什么叫情景喜剧与肥皂剧的结合,每天看乔神父和约翰的鸡飞狗跳,就足够他打发一整天的时间。朱莉成为了与奥古斯特一起围观八卦的好伙伴,她甚至觉得把这些编进歌剧里一定会很有意思。 “……你和他真的是朋友?”奥古斯特忍不住问到。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友谊叫损友,而且我相信如果我遇到相同的事情,他肯定也会这么对我的。”朱莉回答的理直气壮。 奥古斯特对此能说什么呢?只能继续兴致勃勃的把乔神父和约翰的你追我跑当做一出轻喜剧。顺通提醒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朱莉:“多加点衣服吧,亲爱的,已经冬天了,但你穿衣服的风格却给我一种大家还活在秋天的感觉。” 无论多么寒冷天气,朱莉都坚持着要露出一半以上的雪白酥胸,看着就让奥古斯特替她觉得冷。 朱莉:真的是没办法和这群不懂欣赏女性之美的基佬沟通! 一直到最后乔神父也没能得偿所愿,他虽然越挫越勇,但其实心里很清楚自己没戏,只是不甘心而已。 反倒是约翰和珍夫人的第一女仆安妮越走越近,没什么爱情的火花,就是单纯的友情,或者带点亲情。 安妮真的开始和贝克厨子学做面包了,各式各样的面包学了不到半年,不算特别成功,但也不差就是了。约翰成为了安妮最忠实的试吃者;作为回报,安妮则成为了约翰的树洞,听他每天是如何和乔神父斗智斗勇的。 安妮与其他女孩不太一样的地方是,她对于乔神父是同性恋的身份接受良好。事实上,约翰并没有对安妮说过追求他的男性是谁,但安妮还是猜到了。她对此没有任何鄙视,也不准备对外透露半分,因为在她很小的时候,在她还在滨海绍森德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一个有关于她哥哥的惊天秘密——她的哥哥是个同性恋。 曾经还是个小姑娘的安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偶然发现的这个秘密,她惶恐过,不安过,甚至想过寻求非自然力量来帮助她哥哥走回正轨。 但是在经过长时间自我安慰后,安妮突然终于意识到,什么才叫正轨呢?同性恋其实就和左撇子似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如此,是改变不了的。他们本就已经生活的足够艰难,她实在是不该让她哥哥的生活雪上加霜。在没有告诉哥哥的情况下,安妮开始了积极为她的哥哥打掩护的生活。 这也让安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聪明的哥哥会选择教职,一方面教士的身份可以提高他们全家的社会地位;另外一方面则是这样一来她哥就不用担心结婚的问题了。 结婚其实才是最好的掩护方式,但安妮的哥哥却不想这么做,因为那是对一个无辜女性的伤害。 伊莎贝拉王太后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安妮在想明白这些之后,自然是更加钦佩起了她的哥哥,这也是她主动愿意帮她的哥哥打掩护的原因之一。他没有伤害任何人,甚至在极力避免着去伤害别人。她以拥有这样的哥哥为荣。 也因此,安妮渐渐就推测出了带着那个彩虹胸章的秘密结社到底是在做什么的了。 她成为了珍夫人和伯爵最值得信赖的保密人,她从不会主动表示她知道了什么,却会在行动上为他们进行既不会给他们造成困扰又能帮助他们良多的掩护。 窗户纸没有捅破,但其实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珍夫人越来越觉得雇佣安妮是她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之一。 “你真的还要开你的面包店吗?说真的,亲爱的,你的面包店可未必会有我给你开的工资高。贴身女仆早晚会成为女管家的。”珍夫人经常会给安妮买一些衣服和珠宝,不是因为她想封住她的口,而是很单纯的喜欢她这个人,当然,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只是对一个人的欣赏。 “是的,夫人,这是我的理想。”面包店总让安妮有一种很甜蜜的感觉,她想生活在那份甜蜜里,也想把那份甜蜜传递下去。 “好吧,祝你早日梦想成真。”珍夫人大大方方的放了手,并和安妮做了约定,“在你准备离开前,请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的,夫人。” 秋去冬来,在安妮的手艺越来越好的冬天,国王的猎鹿之旅终于快要开始了。目的地最终当然不可能选择剑桥郡,而是选择了肯特郡。 就是奥古斯特的母亲琼安出生的地方,也是琼安封爵的郡县。 琼安是黑太子的堂姑母,她和威廉二世算是堂兄妹,再往上追溯,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当国王的祖先。 只不过到了琼安这一代,他们家已经只是伯爵了,世代驻守肯特郡,很少与王室有什么联系。琼安那一代的孩子里继承肯特伯爵爵位的,一开始是琼安的兄长,在兄长去世后,琼安才成为了肯特的女伯爵。 在琼安去世后…… “为什么我的爵位里没有肯特伯爵?”奥古斯特在即将十四岁的这年,终于发现了这件事情,他继承了母亲大部分的遗产,但是却没有爵位。倒不是他就缺那一个头衔,他只是觉得十分奇怪,国王总不能直接收回了肯特的爵位吧?“如今的肯特伯爵是谁?” 没人敢回答奥古斯特这个问题,老管家早就明智的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每当他有什么问题想要逃避奥古斯特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做。而其他人则会把问题都推到老管家身上。 “我真的没办法告诉您,阁下,只有管家才被允许告诉您这件事情。”贴身男仆如是说。 一直到晚上拉斐尔回来,正在和斑比玩着捡球游戏的奥古斯特才得到了答案,肯特伯爵的爵位自然还是由琼安的血脉来继承了,只不过这个血脉不是奥古斯特而已。 “你是在尝试告诉我,我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兄弟or姐妹?”奥古斯特不可思议极了。 “不,怎么会,”拉斐尔摇摇头,“你有四个。” “……”哈?! 奥古斯特知道他母亲在嫁给他父亲之前还嫁过两任丈夫,据说她十二岁时就被家里嫁给了一位伯爵,后来又嫁给了另外一个伯爵,再后来她又和第一任伯爵丈夫在一起了,反正是十分混乱的一段岁月。她甚至不被允许出现在大众面前,直至她的丈夫和兄长相继去世,她才以肯特女伯爵的身份出现在了上流社会。 “但是从未有人告诉过我,我母亲还有过孩子!”奥古斯特有点崩溃,任谁面对突然多出来的血脉亲人大概都不会比奥古斯特表现的更好。 “她和她的丈夫在一起十一年,你觉得可能没有孩子吗?” “玛丽至今就没有孩子啊。”玛丽小姐和亨利结婚也有些年头了,但玛丽小姐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而且,四个?这也太夸张了吧?” “抱歉。”拉斐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奥古斯特,他只能拥抱住奥古斯特,帮助他冷静下来。这就像是拉斐尔当年意识到他还有两个兄弟一个是前国王、一个是现国王一样,那感觉荒唐极了。他此前一直和王太后安静的生活在赖辛堡,以为只有他们母子在相依为命。 理查二世对于拉斐尔的接受程度,在初期也是十分糟糕的。 “如果你不想去肯特郡,我完全能够理解。”拉斐尔本来选择的也不是肯特郡,但天知道理查二世为什么会突然抽风,坚信肯特郡有白鹿。不去不行,根本没考虑过奥古斯特的情况。 奥古斯特长这么大,他身边的人一直在竭力避免让他接触这些事情。 很成功。 但如今却因为这份成功而要付出一些代价了。 “他们为什么从来没有来见过我?”琼安的四个孩子肯定比奥古斯特大,大很多,大女儿继承了父亲的伯爵之位,次子继承了琼安的肯特伯爵之位。其他两个孩子不太清楚,但肯定也是过着富足的贵族生活,可他们却从未想过来看看奥古斯特。 “因为就像你不喜欢他们一样,他们也不太喜欢你。”拉斐尔决定实话实话。 黑太子喜欢琼安没错,也曾试着接受过琼安的孩子,但效果并不理想,最终大家只能找到一条从此不再相见才能和平共处的办法。 奥古斯特作为婚生子的合法性,甚至曾因此差点被打上问号。这是黑太子和琼安所无法容忍的。 所以,如果不是理查二世突发奇想要去肯特郡,奥古斯特有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他有四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没有不喜欢他们,但现在我决定不喜欢了!”奥古斯特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包子性格,别人不喜欢他,他也没必要因为什么血脉关系就强迫自己去喜欢他没,并且奥古斯特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去肯特郡!” 那是他母亲出生的地方,他凭什么不能去呢? 【看看你弟弟干的好事!】拉斐尔在给黑太子的信里狠狠的告了理查二世一状。 第55章 英格兰国内一片歌舞升平, 国外却是战火连天。 英法这两个隔海相望、延续了三百多年姻亲关系的西欧国家, 目前正在进行着一场史无前例的、血腥又残酷的“分手”战争。这场从狮心王理查和高贵王腓力二世时期就埋下隐患的战争,在几百年后的今天被两国的后继者打的是轰轰烈烈,仿佛要打到地老天荒,至少也要互怼个百年才够把过往对对方全部的不满情绪发泄出来的那种。 事实上,英法确确实实打足了一个世纪, 长达116年之久。 【百年战争】这个名词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 在这个平行时空的中世纪, 英法这场旷日持久又劳民伤财的战争大概不会再次拖的那么久了。 在战争才开始了十几年的今天, 黑太子所代表的英格兰就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当然啦, 这道曙光有很大一部分运气的成分在里面。黑太子当时只率领了1800人的嘉德骑士团,就一路高歌凯进,从波尔多出发,越过法兰西五大河流之一的加龙河, 扫荡到了法兰西的中部。直逼首都巴黎。 好吧,“直逼巴黎”只是英格兰小报的再一次夸大其词。 黑太子当时的情况其实不算太好。他率军千里跋涉, 只为了与英格兰在法兰西北部唯一的军事据点加莱港口的军队汇合。但是黑太子不知道的是, 因为痢疾,当时据点里拥有的9千人的军队, 只剩下了4千1百多人。加上黑太子的嘉德骑士团,也不过5千9百人。 而本土作战的法兰西呢?他们有3万6千人,是黑太子军队的整整六倍。 雪上加霜的是,包括黑太子在内的英格兰士兵,犹豫补给线的掐断, 已经有四、五天没有正经吃上过一顿热乎饭了。天公又不作美,是十分恶劣的雨夹雪。面对陌生的异国他乡及泥泞不堪的路面状况,几乎所有的英格兰士兵都已经陷入到了无边的绝望里,不少人称之为连上帝都拯救不了这糟糕的局面。 最糟糕的是,英法两军相隔不过0.5英里,也就是差不多一块麦田的距离。 这边是酒水充足到用葡萄酒当水喝的法兰西贵族老爷们,那边是连主帅黑太子都没有饭吃的凄苦英格兰军队。 第43节 远在国内的奥古斯特绝对想不到,能把家信写出来花来的唠叨爹,其实大部分的文笔靠的都是想象力。 真实的情况,摘用后世一位史学家的描写最为恰当不过:【几天来只能在荒地里过夜,像野狗一样惶惶奔命,用捡来的坚果和野草莓果腹,喝的是地上混浊的泥水。现在你既冷又饿,站着都是一种痛苦,绝望和泥泞就像一件沉重的外衣使你无法思考,宁可在眼前的战斗中死去。】(引自度娘里一段来自外国学者对英法百年战争的描写)。 “我们真的能赢吗?”副手已经焦虑的有整整三天没有合上过眼睛,当他开口时,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在问着自己身边的黑太子,还是在反问自己。 黑太子早已经失去了光鲜亮丽的一面,他吐了口充斥着土腥味与雪水的吐沫,坚定道:“当然会赢,我还要回去看我的宝贝儿呢!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之前他就邀请过我要一起去猎鹿了,我怎么能失信于他?我宝贝儿爱看的那些神叨叨的东方著作里有一句话,我希望你们能记住——”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整齐划一的扭头看向胡子满脸、堪比土匪的黑太子,他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美男子战神,却依旧是他们心中永恒的信仰。 …… 此时的英格兰国内,却不知道黑太子的处境有多艰难。 整日醉生梦死的贵族们,正陪伴在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国王左右,乘坐着华丽的有轨马车,在一日之间,从伦敦抵达了距离伦敦仅90英里的肯特郡。 在还没有被工业革命的机器所取代的中世纪,肯特郡素有“英格兰后花园”的名誉,依山傍水,环境优美。还是和拉斐尔乘坐一辆马车的奥古斯特,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田园风光,情不自禁的脑补起了哈利波特里救世主第一次达成霍格沃茨特快前往学校时的景色描写。 大片大片的麦田,曲曲折折的小溪,以及如黛的青丘。 肯特郡是英格兰最东南部的郡县,换言之,该郡的旁边就是大海,与法兰西只隔着一道加莱海峡,现代的英法海底隧道的始发点就是这里。两国之近,仿佛站在肯特郡,就能看到法兰西土地上的加莱港口。 当然,这仅限于奥古斯特的个人想象。 “父亲上次来信说的就是他要去加莱港口与军队回合吧?”奥古斯特的记忆力一直是谜一样的设定,可以很好,也可以很糟。好比在面对学习的时候,奥古斯特的记忆就会变得一塌糊涂,今天学,明天忘;但是对于唠叨爹那每一次都厚的一比的家书,奥古斯特却可以连标点符号都不落下的深深的记在脑子里。 “是的,按照信的速度,说不定他此时就在加莱港口呢。”拉斐尔道。 奥古斯特忍不住傻乎乎的对着海峡的方向挥了挥手,他知道他父亲肯定看不见,但他就是想这么做。 拉斐尔心疼的搂过纤细的少年,克制不住的给了对方一个紧到仿佛要融为一体的拥抱。 “你想过你父亲吗?”奥古斯特在拉斐尔怀里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奥古斯特两辈子就只有黑太子这么一个爹,还聚少离多,从恢复记忆起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黑太子,只能从一封封的信里感受那份厚重的父爱。 威廉二世这个糟心爹对他的两个儿子的性格构成均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只不过理查二世是变得更糟,而黑太子却是变得更好。理查二世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相信,黑太子却在努力连着已逝妻子的份儿一起爱着自己的儿子。 “说实话,想过。”拉斐尔很想傲娇的表示,我为什么要想一个把我卖了的混蛋呢?但最后他还是决定说实话,在不知道他的父亲做了什么的时候,他曾对他充满了期待,觉得他像山一样高大,像海一样宽厚,像神一样无所不能。当然,很快的,拉斐尔对于父亲的幻想就破灭了,“我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如果威廉二世是我的亲生父亲也许也不错。” 至少他从一开始就不用对父亲这个名词抱有任何期待。 可惜,现实就是这么操蛋。 理查二世有个差点纵容情人弄死他的亲爹;拉斐尔也不差,他有个卖子求荣还一脸“我给了你如今一切”的恬不知耻的亲爹。 讲真,从拉斐尔的角度来看,理查二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真的是无可厚非,反倒是黑太子成长的十分不可思议。就像是奥古斯特最喜欢的那个有关于巫师的童话故事里的救世主和黑魔王,他们有着相似的童年背景,却背道而驰的选择了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 拉斐尔能够理解黑魔王,却无法理解救世主,也不想理解。 “我很抱歉。”奥古斯特抓紧了拉斐尔的领口,对眼前这个青年充满了依赖,又矛盾的想要成为对方的依赖。 “为什么道歉?”拉斐尔奇怪的反问奥古斯特,“又不是你给我安排了那样一个糟心的父亲。” “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奥古斯特这辈子的命真的很好了,他觉得他不该如此矫情的。见不到父亲又如何呢?至少他知道他的父亲是爱着他的。 “不,我很高兴能和你讨论这些。”拉斐尔早已经过了提起父亲就变得脆弱不堪的年纪,相反,他能利用他过去的一切,他对奥古斯特道,“除了你和王太后,我再没有其他人了。也就是说你是我的唯一,你明白吗?” “你也是我的唯一,”奥古斯特立刻道,他仰头看着他,一双蓝色的眼睛里只有拉斐尔再无其他,“你是我唯一最好的朋友,谁也比不上。” 拉斐尔的表情未变,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失落。 肯特郡的郡府叫梅德斯通,也是这次国王一行人的目的地。肯特伯爵的城堡就在梅德斯通城的郊外,城堡建的很大,豪华又复古,为了迎接国王的下榻,很是下过一番功夫。 在还没进入肯特郡之前,肯特伯爵就带着他的儿子来亲自迎接了国王的队伍。 奥古斯特的公爵马车异常显眼,他不好随意去打量肯特伯爵,但他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兄长却是充满了克制不住的好奇的。 约翰被委派了观察肯特伯爵的重任,等他看完人回来进行报告时,他委婉的对奥古斯特表示:“您确定他真的是您的兄长?” 而不是父亲什么的? 琼安十二岁就被迫结了婚,生孩子的岁数自然很早,肯特伯爵是她的次子,年龄可想而知。奥古斯特则是琼安的老来子,在黑太子都差点觉得他和琼安是不可能有孩子的时候,他们有了奥古斯特这个意外之喜。 所以,说这对兄弟俩更像是父子俩是一点都没有错的,甚至肯特伯爵的儿子都要比奥古斯特大一岁。 “还有谁来了吗?”奥古斯特忍不住的打听道。 “只有您的另外一个姐姐。”琼安的小女儿。继承了女伯爵之位的大女儿在去年就去世了,女伯爵的位置就被小女儿继承了。奥古斯特在刚刚知道自己有个姐姐的时候就失去了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吧,因为据说对方是最反对奥古斯特存在的固执派。 琼安和前夫一共生了两子两女,另外一个儿子被送到了麻风病医院,没谁说得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反正如今只剩下了和奥古斯特相看两厌的肯特伯爵还活跃在上流社会,小女儿寡居,安静如花。 在抵到伯爵的城堡后,国王一家自然是住到了城堡最好的房间里。 奥古斯特作为公爵,房间要次一等,但也不算不好。 只不过奥古斯特选择了不住在那里。 “我在肯特郡有自己的庄园。”奥古斯特在来之前就已经和理查二世表示过了。 要不是庄园好多年没有住过人,奥古斯特会很高兴邀请国王一家一起住到他的庄园里。奥古斯特这倒不是在和肯特伯爵故意打什么擂台,而是他觉得在对方明确表达过对他的不喜欢后,他实在是没必要厚着脸皮在对方的家里住下去。 …… “——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绝望的关口,黑太子对他手下的士兵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呐喊:“绝望能让你们不打败仗吗?不能! “绝望能让你们不被俘虏吗?不能! “我不怕被俘虏,因为我是黑太子,法兰西如今的国王是我的表哥,英格兰的国王是我的亲弟弟,那群法兰西的阔佬恨不能抓住我好狠狠的敲诈英格兰一笔。他们不会动我,甚至会恨不能用香槟与美食招待我。 “但是你们有什么呢?!你们被俘虏之后,不会有赎金,只会被砍断手脚,用最狼狈的姿态回到英格兰,去拖累那些正在期盼着你们衣锦还乡的家人! “到底是使劲全身之力拼一下,还是实现我所说的事情,这全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要么死,要么赢,就是这么简单!” 英格兰的军队已经被逼到了绝路,这既是他们劣势,也是他们的优势,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相反,法兰西的军队正因为稳操胜券而让本就骄傲自大的心理滋生了更多的骄傲自大,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能够生擒黑太子的妄想里。 这个英格兰的前国王已经带给了法兰西太多的耻辱,他们一定要让黑太子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两国的军队在阿尔库金这座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旁边开阔的平原上摆开了阵仗,法兰西将3万6千人的军队分成了三个阵线,第一线是两翼的重装骑兵夹着重装步兵,第二线则全是重装步兵,第三线是近万人的骑兵和大多数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年轻贵族子弟们。贵族们坚信轮不到他们上场,英格兰就肯定会被法兰西军队打到溃不成军,他们只需要庆祝就好了。 但偏偏就是这样两方兵力严重不对等的军队,硬生生的平原上对峙了近四个小时。 最后反而是英格兰人先动了,弓箭手的箭雨像是不要钱一样在推进到了射程范围内后疯狂的投向法兰西人。而泥泞的土地状况,不仅坑了英格兰的军队,也坑死了法兰西的重骑兵。被誉为战场刽子手的法兰西骑兵全部深陷了雪水融化后的泥沼,而后面还有英格兰提前摆好的木桩陷阱在等着他们。 无往不利的骑兵就这样被拖垮了,而在讲究阵型的中世纪,骑兵的乱七八糟直接导致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好比第二线的步兵的不知所措。 英格兰的军队则是越挫越勇,发挥了趁你病要你命的精神,喊杀震天的冲了上去。 黑太子事后对奥古斯特表示,其实他们能赢最大的倚仗还在于法兰西那些人是真心要要生擒黑太子好换取赎金的,这是中世纪战争的基本套路,他们很少杀人,因为他们更想要赎金,而黑太子这边则是早已经明确表示过了,对方不死,等着你们的就是失去弯弓射箭的手指,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吃饭技能,绝对不能失去。 于是最终,英格兰迎来了他们在英法战场上的一场足够被传颂上千年的以少胜多的典型军事案例,而法兰西则要面对一场会被永远铭记的战争之耻。 最荒谬的不是他们被以少胜多,而是在明明还有大部分有生力量的情况下,第三线的贵族子弟们早已经跑的不见人影。 是的,跑了。 比二战战场上的意大利军队还要可笑。 黑太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下令乘胜追击,不仅赢下了战争,还得到了足够他换取赎金的贵族人质。 “用这些狗娘养的小白脸取个公爵爵位也绰绰有余了。”副手开心道。 事实上,黑太子从一开始就拥有法兰西领地内的公爵爵位,这也是让他十分不爽的一点,他觉得他有资格继承法兰西王位,并不甘心给他身份存疑的表哥当附属。 “公爵就够了?”另外一个骑士嗤笑出声,“除非给王位!” 黑太子没说话,但他早已经写好了赢下战争后要和法兰西谈判的条约——修改法兰西王位的继承法案,他唯一的儿子奥古斯特的名字要出现在第一顺位继承人那里。否则免谈! …… 奥古斯特在肯特郡的庄园,自然是他的母亲琼安为他留下的,那同时也是琼安长大的地方。庄园占地面积不大,却有很多适合孩子玩乐的基础设施。 根据这座庄园的管家介绍,这里不仅是琼安长大的地方,也是琼安的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的地方,在琼安对未来的设想里,她也很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够快乐的生活在这里。很可惜,这个愿望最终并没能实现。琼安和亡夫的四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他们就像是不喜欢奥古斯特一样,也不喜欢着自家的兄弟姐妹。 按理来说,在父亲去世,母亲改嫁的情况下,这四个孩子应该是会更加团结的,可惜……身为大女儿的女伯爵并没有带起一个好头,她自私自利的只想着拿到尽可能多的遗产,过着她风光的女伯爵生活,对自己的弟妹不闻不问。 次子稍微好些,但结婚后,在刻薄的妻子的撺掇下,也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可惜了三少爷……”庄园管家如是说,他是琼安留下的心腹,替奥古斯特管理着肯特的庄园,却也关心着琼安另外四个孩子的生活。 “我听说他得了麻风病?” 庄园管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最后他只能点点头,含糊道:“谁也没想的那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三少爷身上。” 在黑死病还没有造成欧洲最大人口损失的时候,麻风病便是欧洲最可怕的传染性疾病了。传播性极广,为此欧洲各国在全国各地都专门设立了麻风病医院,也就是后来很多欧洲怪谈、恐怖故事多发的背景地点。 说实话,中世纪对麻风病病人确实是十分糟糕的,他们没有自由,被冠以科学实验而各种折磨,甚至不少人觉得这是上帝对有罪之人的惩罚。 最让奥古斯特觉得麻风病人没有人权一项规定是,当麻风病人走动时,他们的身上必须挂着一种会发出特殊响动的铃铛,有点像是拨浪鼓的声音,用意就是对其他人起到启示作用,像狗铃铛似的,不允许他们出现在正常人面前。 “有人去看过他吗?”奥古斯特不知道他这位三哥对他的态度,但他知道他对他三哥此时的感觉——有些可怜。 “没人能够被得到允许。”去接触传染病,哪怕本身没有传染病,也会被人带上有色眼镜看待。 “你也没有吗?” “是,我也没有。”庄园管家被肯特伯爵命令禁止过,如果他还想继续照顾三少爷的女儿,他就不被允许去那么“可怕”的地方。 “他还有个女儿?” “是的,夫人难产而亡,只留下了小小姐。但是请放心,公爵阁下,我从未让小小姐踏足过庄园,我是在外面养育他的。” 庄园如今是奥古斯特的,哪怕他多年来从未踏足过一步,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来到这里的。 这是黑太子的严防死守,防的就是肯特伯爵侵占自己儿子的合法财产。 琼安在去世前,给了她的孩子们选择,要爵位,还是要钱。她不是那种笃定的要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一个孩子,让其他孩子喝西北风的性格。她亡夫的财产她一分没要,一分为三,给了没有继承亡夫爵位的另外三个孩子;当她去世时,她依旧如此,把自己的财产一分为四,给了四个没有继承肯特伯爵之位的孩子。 奥古斯特的大部分财产都在其他郡,琼安在肯特郡只留给了他这一个庄园。黑太子觉得他有义务为儿子抱住这唯一一点念想,不被其他贪婪的异父兄弟所侵吞。 不要怀疑,如果没有黑太子的威慑,其他几个孩子一定做的出来。 事实上,在奥古斯特所不知道的时候,肯特伯爵几人已经不知道为了这个庄园而大闹了多少回,让庄园管家抚养三少爷唯一的女儿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希望先由小女孩打开缺口,再步步侵吞,还理直气壮——奥古斯特又不缺这个。 要不是庄园管家机警,寸步不让,奥古斯特如今大概就要面对一个易主的庄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文中战场是英法百年战争时的普瓦提埃战役和阿尔库金战役的综合体,蠢作者战争废,参考的是真实存在的战争。描写改编自我看的各种杂七杂八的工具书,也有一部分度娘百科。以上。 又注释:上章忘记说了,母上琼安的历史人设,就是真实的历史上黑太子的妻子肯特的琼安,一个三嫁的美人,嫁给黑太子之前和亡夫已经生有四个子女。至于文中四个子女的归宿,则是春作者自己扯淡的了,历史上并没有相关记载,么么哒注释3:欧洲几个国家之间打仗,人数真的不算特别多,和中国历史上动辄十万大军压境什么的没法比。对于他们来说,几千人就已经足够组成一场战争。 第44节 第56章 奥古斯特万万没想到, 在他人生赢家的人设背后, 还隐藏着这么一个豪门遗产纠纷的狗血剧情安排。 他也是越来越不懂给他设计人生的亲妈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 “如果你的人生真的被人书写出来的,那个作者是有多无聊才会写你的故事?不怕扑死吗?”拉斐尔曾这样和奥古斯特吐槽过。 “= =我的人生怎么了?你对我的人生是有多大的误解?” “没怎么,”拉斐尔耸耸肩,“只是你的人生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玩玩闹闹, 人生最大的敌人是牛奶和几何, 没有一波三折的剧情也就算了, 本身还不够努力, 谁会写你?” “!!!”奥古斯特很生气, “你不就是想让我出去玩的时候也顺便带上几何书吗?至于说的这么可怕吗?我带还不行吗?” “乖。” 奥古斯特一边气鼓鼓的让老管家把自己的几何数也放到马车上,一边嘟囔:“我也觉得我大概不太容易当小说主角,但我怎么也能混成个配角吧?浑身闪着pikapika亮光的那种金大腿。” “那谁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你啊。”奥古斯特毫不犹豫道,童年屈辱, 少年中二,青年正在处心积虑的成为影子国王, 还有什么比这更符合起点男主人设的? 拉斐尔在短暂的错愕后, 就露出了一个苏到仿佛令万物复苏的春天般的笑容,凑近到奥古斯特眼前, 吐着暧昧又缠人的气息道:“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提拔你来当我故事的另外一个男主角好了。你为此赢得了又一个霍格沃茨的点。” “双男主?”奥古斯特根本就没把拉斐尔往其他奇怪的方面想,所以显得整个人都笔直笔直的,“双男主会不会不太卖座?就像是双女主的文一样。” …… 回忆到这里结束,奥古斯特发现他也许也是有成为主角的潜质的,为了挖掘这份可读性, 他被天外之笔硬生生的加了这么一个糟心背景。 说实话,要知道结果是这个,那奥古斯特宁可不当主角啊。 在现代看网络小说的时候,奥古斯特每每遇到这种以对付极品亲戚为主要剧情的小说,除非是大神写的,否则一概都是跳过的。 理由很简单,一是觉得这类型文把握不好,很容易显得文戾气过重,奥古斯特更喜傻白甜或者杰克苏,既然都是不怎么需要带脑子观看的快餐小说,他为什么不选让他觉得从头到尾都是舒心的看呢?二是奥古斯特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蠢的人,已经那么有钱了,还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丢了面子? 事实证明,世界上还真就有这样的人。 越有钱,越抠门,还特别的不要脸。有钱和素质,有时候是不能划等号的,这和他家富了几代毫无关系。要不然也就不会有葛朗台这样的名著角色存在于世了。 作为这次豪门恩怨的当事人,能如今近距离的接触这种活体极品,奥古斯特却一点都不感觉高兴。他只想抓着肯特伯爵的领子说一句,不管我有多少钱,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母亲一分为四的财产,我凭什么要让给你?! 拉斐尔按住了奥古斯特的手,示意他别冲动。 在打发走了庄园的管家,确定身边只剩下奥古斯特的人后,拉斐尔才劳神在在道:“你这个三哥听起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啊。” 奥古斯特也同意拉斐尔的说法,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刚刚其实就想说的——说出你的故事。 “但故事可以一面听,事故却要两面看。”拉斐尔比奥古斯特有经验的多,他替理查二世处理过很多类似的贵族纠纷,仿佛全天下的drama都集中在了贵族这一个阶级,不管男女都是drama queen,戏多到可怕,“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理查和玛丽,站在他们各自的角度来看,他们都是自己的好人。” 理查想要个男性继承人,不想英格兰落得阿拉贡那样的下场;玛丽想要父爱,和应有的婚生子身份。 他们都在做着自己觉得正义的事情,并为此坚定不移。 三少爷的故事从目前已知信息来推断,很可能会被推理成,冷漠自私的兄弟姐妹为了得到无子的女伯爵大姐的财产,联合又做掉了一个兄弟姐妹。 “怎么讲?”奥古斯特其实根本没推理到这一步。 “很简单,有爵位的老二想要钱,没有爵位但有钱的老四想要爵位,老二和老四合作,把老三整去麻风病医院,老四得到爵位,老二得到钱。皆大欢喜。”这样的阴谋诡计拉斐尔分分钟就能想个十七八个出来,甚至他可以做的更绝一点,等老三被关进麻风病医院真的被传染了之后,就把之前的合谋推到对方一个人身上,让对方“阴谋败露”,自己得到全部。最后还可以收养老三的女儿,成全自己高义的名声。 “!!!” “不过,我要表达的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老三害死了老大,想要得到老大的爵位,结果事迹败露了。未免家丑外扬,老二干脆就把送老三进了麻风病医院。”这未尝不是一种可能。身为老二的肯特伯爵看上去确实是不近人情又贪图小利了些,但这种人却未必干得出来杀人的大事,因为他太胆小了。 “所以,到底是哪种可能?”奥古斯特被说的都糊涂了。 “谁知道呢,”拉斐尔耸肩,“也许真的就是这么巧,老大把自己作死了,老三得了麻风病,不幸笼罩了这个家族。” “……” “所以我才拦着你,没让你着急表达想法。等我派人去查完,你再下结论,好吗?”拉斐尔在不遗余力的维护着奥古斯特身为格洛斯特公爵的形象。 “我没有下结论。”奥古斯特不得不为自己声明。 “但你明显有想要见见老三的女儿的倾向。”拉斐尔太了解奥古斯特了,只一个眼神就足够他明白奥古斯特想做什么。 奥古斯特被猜中了心思也没有否定:“是的,那毕竟也算是我的侄女,听管家的意思她还很小,如果没有人能够抚养他,我不介意多养一张嘴。” 奥古斯特是个死基佬,他已经打定主意,哪怕不能明着搅基,他也坚决不会祸害一个好女孩。这样一来,他未来势必要面临来自唠叨爹的子嗣压力,与其过继一个有父有母的,不如干脆收养了这个无父无母的侄女。说不定这就是一场缘分呢? 拉斐尔不知道奥古斯特的小心思,只以为他是单纯的圣母病发作,虽然奥古斯特总是一再强调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在拉斐尔看来奥古斯特这根本就是不知道坏人的定义是什么。至少他问过自己,若他有天接到一个不知名的人给他写的信,他会怎么做。大概是无视掉对方吧。如果太烦,会一边试着摆脱对方,一边发自真心的讨厌对方。 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会一边嫌陌生人很烦,一边不厌其烦的回对方不知所谓的信息,甚至或多或少给予一些宽慰呢? 拉斐尔不知道具体的数据,他只知道他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奥古斯特。 在拉斐尔派人打听肯特伯爵姐弟四人过往的时候,理查二世为寻猎白鹿活动而预热的骑士比武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后即将开始了。 骑士在中世纪主要存在的意义就是无休止的战斗。 被雇佣上战场是一种战斗形式;比武也是一种战斗形式,由比武衍生而来的还有狩猎。所以,一般在大型狩猎开始之前或者之后,都有固定的骑士比武环节。 在这方面不管是西方的国王还是东方的皇帝都是一样的,看过清穿小说的对此就不可能没有相关印象。 不过,对于中世纪的骑士比武,大部分人都有一个很大的误区,觉得骑士比武是美利坚英雄似的单打独斗,依靠的是个人英雄崇拜主义。但事实上,中世纪的骑士比武,其实最注重的反而是团体的对抗。 亚瑟王的圆桌骑士是一个整体,而不是兰斯洛特或者高文的个人表演。 理查二世与他的兄长黑太子一样,都十分的崇尚这种骑士比武,黑太子有时候甚至会亲自上阵对抗。理查二世却一般只能心有力而力不足的选择观看,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文艺老年,理查二世空有一颗暴君的心,却没有一般大众想象里的暴君的高大魁梧。 在奥古斯特第一年去伦敦的时候,玛丽小姐就曾给奥古斯特透过低,理查二世很想让他的骑士和奥古斯特的骑士比一场,怀特霍尔宫的比武场是最先修建好的娱乐设施之一。 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吧,理查二世的这个夙愿一直没能成功。 奥古斯特也就一直不用纠结到底是成全自己骑士长安德烈的名声,还是成全叔父理查二世的面子。 就在拉斐尔开心的等待着奥古斯特来求他帮忙抉择的时候,约翰主动替奥古斯特解决了这个烦恼:“请先派我上。” 对于约翰来说,这是他在成为骑士前的一个试炼,也是骑士长对他最后的考核。约翰当初答应了奥古斯特回去之后会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但他考虑的不是何去何从,而是该如何劝说安德烈把他留下。他很清楚他的选择会为他带来什么,也许一辈子最高的成就也就是止步于安德烈的副手,但他心甘情愿啊。 安德烈被约翰缠的没辙,就借用这次的比武提出了条件,若约翰能为奥公爵带来胜利,那种连续n场不输的大胜,他就收下他。 一方面,安德烈觉得约翰是无法完成任务的;一方面他也考虑到了如果约翰能如约完成,他就真的收下约翰,不用再担心约翰的未来,只他在国王面前的这一次露脸就足够功成名就。就像安德烈这般,大家都知道他很厉害,哪怕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突出事迹,也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个胆小鬼。相反,众人总会传唱他懂得感恩。 说的功利点,骑士也是需要名声炒作的。 安德烈不想留下约翰,是怕耽误了约翰闯出自己的名堂,若约翰已经有了名声,那他的担心就不成立了。 顺便的,由约翰出场,也就没什么打脸不打脸的问题了。 毕竟约翰如今还没有成为骑士,只是个见习骑士,若国王的骑士连见习骑士都打不过,估计国王气的也只会是他的骑士的没用,而不会觉得奥古斯特这是在故意给他没脸。 约翰能成功吗? 奥古斯特对约翰报以的期待要比安德烈对约翰抱以的期待大一点。因为奥古斯特是看过《火影忍者》的人,知道什么叫“最强下忍”梗。说实话,火影结局的大决战,可不就是木叶村的两个下忍在互怼吗?夭寿哦,别村下忍根本不给活路。 奥古斯特很看好约翰成为最强见习骑士。 梅德斯通的比武场建在城里面,就像英格兰其他城市的比武场一样。这种专门建个比武场,好用来观看人和人斗or兽和兽斗or人和兽斗的奇怪爱好,开始自罗马帝国时代。只不过多神教的罗马是十分崇尚比武,而基督教会却一直在义正言辞的反对。 就像是之前提到过的,限武令都不知道被教会下达了多少次了。 但哪怕是最虔诚的天主教国王,其实都不怎么care这个的,爱咋咋地吧,反正我就是喜欢看骑士比武,有本事你怼死我! 英格兰尤甚。 其他国家的贵族和平民好歹还会照顾一下教会的感情,英格兰却上行下效,人人都充满了一颗骑士心。 所以,在骑士比武的消息传开后,可以说是点亮了梅德斯通一座城的激情。这里是属于圣公会的教区,坎伯雷大主教的庄园,他们并不在乎天主教是怎么想的。给奥古斯特的感觉有点像是看现代足球,球员获得荣誉与财富,球迷则从支持的球员身上感受到那种肾上腺素节节攀升的竞技感。 乔神父这几天一直都处在极度的担忧里。 “我的约翰不会有事吧?”他一千零一次的询问奥古斯特。 朱莉像喝白开水一样的喝着杯中的葡萄酒,以一种慵懒又撩人的姿态横卧在沙发上,反问乔神父:“什么时候约翰就成为你的了?” “他早晚会是我的!” “想象力太过丰富小心变成精神病。”朱莉在喝完酒后的嘴巴总是会变得更恶毒些。 “不会有事的。”奥古斯特安慰乔神父道,“骑士比武都有很严格的保护措施,一般也基本不会以杀人为目的。” 就像是中世纪的战场,他们主要的目的是赢下战争和获得尽可能多的赎金,而不是撕票。这也是黑太子能够以少胜多翻盘的主要原因之一。赎金永远是第一位的,这是烙印在中世纪骑士们心中的第一铁律。 比武也是如此,骑士能够通过虏获对手赚取外快,有专门的奖金设立,一般没有死仇,是不会下狠手的。 当然,比武也不是完全没有意外的,好比法兰西有个国王就死于骑士比武。 但很显然国王可比约翰招恨多了,国王的死更多的是死于阴谋,谁会和约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过不去呢? 不过,以防万一,奥古斯特还是决定先去和他的叔父通了一下气。 在奥古斯特到达肯特伯爵的城堡时,王后正在给国王朗诵《罗兰之歌》。这是法兰西最古老的文学作品之一,是一种独属于中世纪的武功歌题材。讲述的是法兰西最伟大的帝王查理曼大帝时期,帕拉丁骑士中最为出名的骑士罗兰的故事。罗兰是唯一可以与亚瑟骑士团相媲美的骑士。 黑太子更喜欢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理查二世却更喜欢罗兰,哪怕罗兰是法兰西的骑士。这与《罗兰之歌》的艺术性更强,也有一定的关系“罗兰感到死神来临,从头降到了心; 他跑到松树下.躺在绿草上, 身底压着杜朗达尔和象牙号角。 …… 他忏悔罪恶,请求上帝宽恕: “天父啊,您从来不说假话, ……” 凯瑟琳王后正在念的是《罗兰之歌》的最后几段,有关于罗兰之死的。中世纪的骑士诗歌很喜欢以悲剧作为结尾,突出骑士在英勇作战后的壮烈之感。 奥古斯特的到来并没有打断王后深情并茂的演绎。 理查二世冲奥古斯特招招手,示意他坐到他的身边,一起听最后的几句,二品天使来接走了罗兰。当最后一句“众人带着伯爵(罗兰)的灵魂上了天堂”,这次诗朗诵终于告一段落。《罗兰之歌》其实还没有结束,但罗兰之死就到底为止了。 理查二世听的潸然泪下,他问奥古斯特:“你读过《罗兰之歌》吗?” “我甚至会背。”这是理查二世最喜欢的,奥古斯特的家教不可能不教他,拉斐尔还曾亲自上阵,重点的和奥古斯特剖析过这首武功诗,不仅让奥古斯特记住了诗词内容,还强迫奥古斯特记住了一些理查二世会喜欢听的内容。 “哦,当然,当然,威廉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了,你又怎么可能不会呢?”理查二世很开心,他问奥古斯特,“如果虔诚忏悔就一定会上天堂,我也会的,对吗,我的孩子?” 奥古斯特不知道理查二世为什么会突然有此一问,但他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只要我们虔诚忏悔,上帝会原谅所有人的。” 从13世纪起,教会就增加了名为“忏悔仪式”的敛财活动。除非是罪大恶极者,只要忏悔就会得到宽恕,也就是说以前所有的犯罪活动都可以一笔勾销。奥古斯特利用这个漏洞,不知道在布里斯托尔堡的时候做了多少违背教义的事情。 第45节 理查二世看上去更加开心了,他让王后把书给了奥古斯特:“你来念一段吧,就念罗兰和他的继父对峙的那一段。” “伯爵甘尼仑听到这话十分生气, 他从颈上扔开巨大的貂皮, 身上只穿着他的丝绸衬衫, 眼睛明亮,容貌威严; 他的身体健硕,肩膀很宽, 他的漂亮容颜引得同僚们观看。 ……” 奥古斯特并不需要书,张口便来。漂亮纤细的少年,站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用起承转合的那么恰到好处、仿佛能把树上的小鸟引下来的清脆声音,朗诵着一首有关于勇敢的诗。他配合着诗中的内容,也解开了自己的披风,露出一截白天鹅一般优美的脖颈,引得在场不少的女士脸红心跳。 那孩子还没有十四岁,却已经能看到未来引起帝国诸多女士为他争风吃醋的未来。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让理查二世总感觉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和兄长。 诗歌中的荣誉与耻辱间的张力,被奥古斯特演绎到了极致,是那么的引人入胜。 他在宝石与天鹅绒堆砌的房间中,依旧是最闪闪发亮的那个。宫廷画师就在一边,快速的用素描先记录下了眼前的一切,心中在不断的建立、推翻再建立着未来该如何运用明亮的色彩好把这一幕画的更加传神。 拉斐尔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奥古斯特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发光体,上帝的宠儿,他什么都不需要要,只站在阳光下,就足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用眼球追逐着他。 但奥古斯特却只对拉斐尔笑了一下,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神清亮又透彻。 众人的眼中只有他,而他的眼中只有他。 这个认知让拉斐尔整个人都仿佛活了过来。他的脑海里再一次想起了年少时在脑海听过的属于奥古斯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与美好,他问他:【你就从来没觉得这个世界有哪里是值得你喜欢的吗?】拉斐尔觉得他现在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有,你。 第57章 骑士比武是中世纪给我们留下的画面, 强烈到让人无法抹去。——《给我的孩子讲中世纪》如今, 作为历史的一份子,奥古斯特可以很负责任的表示,也许在中世纪早期,骑士比武确实是一件类似于模拟战争的严肃正经的事情,但是在中世纪的晚期, 也就是奥古斯特所生活的这个时代, 比武早已经进化成了体育竞技项目, 娱乐性质远远大于其他。没那么多严阵以待的感觉。 “在神圣罗马帝国(德意志的前身)甚至有专门的比武组织。”乔神父如是说。他此时正坐在梅德斯通比武场的观众包厢里, 喜欢的人即将上场, 让他变得格外紧张,为了掩饰这点,他只能变得越来越话唠。 “哦?”奥古斯特倒是蛮喜欢乔神父的这种话唠的。 这天,格洛斯特公爵和国王理查二世的骑士比武终于到了, 不只是肯特郡的平民和贵族出现在了比武场上,连周围郡的贵族也都闻讯而来, 好吧, 他们更多的是为了得到面见国王的机会。 但不管如何吧,如今的梅德斯通比武场绝对是整个英格兰最热闹的地方。 观众席上, 淑女与贵妇人们穿着绝对对不起冬天这份寒冷的裙子,打扮的尽可能的花枝招展,真.花枝招展,各种奇形怪状的帽子的“艺术性”已经到了突破天际的地步,英格兰的贵族女性的帽子文化是哪怕写一套《哈利波特》那么多的书都不够的。她们正纷纷围着水貂皮的手袖, 等待着被骑士们拼命讨好。 绅士们们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不断讨论、打听着骑士的消息,好方便和比武场到处都是的侍者一掷千金的买定离手。 而不管是有幸能进入比武场观看的小猫三两只的平民,还是只能在外面聆听现场气氛的普通人,也都不会觉得枯燥,各种经营着有意思小摊的小商贩早已经闻讯而来,把比武场外面围的就像是集市一样热闹。游吟诗人、杂耍艺人也在街头集中出现;比武场附近的酒馆、饭店更是人满为患。 再一次的,奥古斯特不得不说,中世纪其实是五颜六色的,是生动活泼的,反正绝不止是电影里那样的沉闷与压抑,或者唯美但抑郁。 褪去历史的朦胧面纱,世俗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奥古斯特坐的自然是整个比武场最好的专属包厢,热的他完全没感觉到外面正在过冬,只一心想把自己的短披风脱掉,却被朱莉和乔神父极力拦了下来,好不容易凹好的造型,至少也要等国王看过了之后再放弃啊。 总是姗姗来迟好制造大人物出场效果的国王陛下,让奥古斯特又爱又恨。于是,在这个燥热又无聊的垃圾时间里,乔神父的唠叨无疑是个很好的打发时间的办法。 “比武组织能干什么?”奥古斯特抛出了一个鼓励性质的问题,示意乔神父继续。 朱莉在一边小口的缀着如血的红葡萄酒,也百无聊赖的注视着乔神父,保持和奥古斯特高度的一致——借用乔神父来打发时间。 乔神父轻咳一声,他很乐于配合自己的朋友,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人物,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述起他在神圣罗马帝国看到的:“比武组织很重要的,这些大农村的英格兰人根本不会玩。” 奥古斯特学着拉斐尔的样子,给了乔神父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需要我提醒你,你被一个大农村的领主庇佑了吗?” 乔神父刚忙收声,得意过头了,擦! “咳,比武组织会负责安排不同的骑士团的比武时间、顺序和场次安排,你知道的,再好看的节目也不能连天的上演,总需要隔几天来一次,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的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也让大家有空去做别的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足协嘛,奥古斯特在心里道,负责安排联赛的赛程,不同的骑士团就是不同的足球俱乐部,大家有组织、有计划的定期赛一场,联手赢门票和博彩业的钱。 只不过现代增加了转播费和肖像权,并且明面上把博彩业和足球剥离了开来。 在了解到比武组织就想换汤不换料的足协后,奥古斯特就没什么兴趣再听下去了,毕竟他也算是经历过现代足球的盛世,粗糙版的骑士比武就变得没那么吸引人了。 朱莉倒是听的津津有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概也就给人生性严谨印象的日耳曼人,能干出来把比武都规范化一下的事情,太过一板一眼了。法兰西就没有什么特定的比武组织,当然,它们也很少有比武场,各国的骑士比武都有所不同。 “那你们怎么比武?”奥古斯特转而开始好奇英格兰隔海相望的“好邻居”了。 “我们更尊重传统。”朱莉颔首,十分矜持的这样来了一句。 “简单来说就是随便选个领地之间的中立郊外打一场,原始又野蛮。”拉斐尔出现在了门边,手里拿着一个别人为了讨好他而特意送上的新奇玩具。他刚刚去别的包厢应酬了,不一样的贵族,一样的外交辞令。 “这是什么?”奥古斯特举着手里的木制品睁大了眼睛。 两人一起默契的无视了背景音里朱莉生气的声音,“我们那样的更有看头,谢谢!”,朱莉如是说。法兰西的骑士比武很喜欢打丛林战,在山间的树林里狩猎,是最接近早期模拟战争形式的一种比武。 “看什么?树吗?”拉斐尔在奥古斯特专注于新玩意的空挡,毒舌了一句,他对朱莉和乔神父这种会分散奥古斯特注意力的人总是不太留情面的。 朱莉很生气,却拿拉斐尔毫无办法。 “玩一会儿就行了,不用太喜欢。”拉斐尔无视掉朱莉,对奥古斯特道。 “为什么?”奥古斯特抬头。 “你没发现吗?你的玩具都是雕刻的石膏,这才是符合贵族身份的玩具。”只有商人、平民的孩子才玩木制或者布制的玩具。中世纪的阶级感真的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奥古斯特以前看外国作品,总能看到类似于“贵族之间没有亲情、总是冷漠疏淡”的论调,为了把孩子培养成贵族中的贵族,家长总是会十分严苛什么的。但是从奥古斯特所了解到的贵族生活里,至少他认识的贵族家庭中这样的变态还是在少数的。哪怕是理查二世都会在他子女的童年期尽可能多的给她们各种玩具,甚至为每个人都专门设立了玩具室,提供尽各种奢侈与享乐,生怕自己的孩子在接触别的贵族孩子时因为没玩过什么而被嘲笑。 在这方面,连拉斐尔都没有被落下,王太后给拉斐尔准备了最大的玩具室,不过拉斐尔却从小兴致缺缺。 奥古斯特这个两辈子心智都更接近于孩子的社交恐惧症患者,反倒是很喜欢玩。 “哦,怪不得我会觉得新奇。”奥古斯特点了点头,他之前接触的自然都是各种在大人们眼中的“高端”玩具,很少能玩到这种平民孩子的东西,“是谁这么富有创意送了这个?” “菲利。”拉斐尔唯一的好基友,“他本来准备讨好心上人的,结果失败了。” “他以为他的心上人几岁?”奥古斯特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位精明的侯爵唯一吃瘪就是在他的秘密情人身上。 “比我大。”拉斐尔不准备透露太多,怕吓到奥古斯特。 但……奥古斯特其实很清楚菲利普侯爵的情人是谁,他不仅知道,还认识。 “所以便宜我了。”奥古斯特其实也就是三分钟热度,但目前热度还在,他很开心。 拉斐尔保持微笑。这就是他和菲利普之间为什么总是他占主导地位的原因,他比菲利普聪明很多,不管是在哪方面。 等奥古斯特玩够了,把木制品扔到一边,这才想起来安抚朱莉的情绪。为了缓和朱莉和拉斐尔针尖对麦芒的尴尬气氛,奥古斯特赶忙抛出另外一个问题来转移注意力:“朱莉,你参加过比武吗?我听说你决斗很厉害。” 不只是厉害,是真的斗死过人的那种凶残。 但这一次朱莉却摇了摇头,无不遗憾的开口:“没有。” 骑士说白了就是出于维护中世纪封建统治的目的而诞生的军事武装力量,同时也是在维护男性社会的秩序。无论女性的地位较之以往提高了多少,女性仍处在弱势,有很多领域都是女性所无法接触到的。骑士比武就是其中之一。 说的好听点,叫保护女性;说的难听点,就像是现代社会的体育圈一样,始终不觉得女性有和男性一争之力。 女性存在的意义是点缀,是……拉拉队。 骑士们会因为有贵妇与淑女们观看而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甚至会为了效忠某位贵族小姐而打破脑袋。但是他们却始终排斥着女骑士的存在。 “没有人会希望看到女性上战场的。” “那我大概会是个例外。”奥古斯特看着朱莉很认真道,“如果你有能力,并且愿意的话,我会很乐意你加入我的骑士团。当然,一开始要男扮女装,当你赢了所有人之后,我会很高兴你告诉他们你是女的,然后看那些输家被打脸后的可笑模样。” “……你仇视男性?”拉斐尔和乔神父忍不住一起道。 “不,我仇视重男轻女。”或者说是仇视一切不公平的歧视。这个和奥古斯特艰苦的童年有着很大关系的,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只是因为他没有父亲,就可以被一群孩子唱着歌编排说他是野种,而孩子们的家长却只是在一边笑笑说小孩子不懂事,然后就算了。精神伤害是可以这么轻轻松松算了的吗?单亲家庭就活该被歧视吗?! 更不用说奥古斯特长大后无意中暴露了同性恋的身份而遭遇的各种难堪了。 朱莉却笑了,烈焰红唇,分外妖娆,她对奥古斯特说:“我给你一个机会的反悔,否则我真的会当真的。” “你随时可以去温莎城堡训练。”奥古斯特根本不准备要这个机会,“如果有人说你这么做不合适,你就告诉他们,是格洛斯特公爵允许你这么做的,让他们有什么疑问冲我来。” 权利真的是个好东西,普通人连质疑贵族都有可能会被抓起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国王终于到了,带着自己的王后凯瑟琳、两个女儿玛丽和伊丽莎白以及王储理查,还有女婿亨利,王室成员一个不落的都集中在了这个最好的包厢里。比武场全场起立,不管国王看不看得见,大家都对国王进行了虔诚的行礼,等待着国王让他们坐下的信号。 奥古斯特是唯一一个坐着的人,因为他脚崴了。 说起来也是倒霉,就在今天早上,在奥古斯特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个打滑平地摔,小公爵什么都没损失,只有脚踝发出了一声清脆又惨烈的咔嚓声。听起来就特别的疼。能坚持过来看比武,都只能说明奥古斯特对他的骑士团爱的深沉。 国王一早就听到了消息,人未到,却已经提前派人来宣布免了奥古斯特的一切行礼。 等大家终于都入座后,理查二世特意关心了奥古斯特一下:“要不要把之后的猎鹿延期?” “不,我等在营地里也是一样的。”反正哪怕奥古斯特真的上马狩猎,也依旧只能遇到难度等级为“极其容易”的糊弄。 “哦,我可怜的奥尔,有什么是能让你开心起来的呢?”理查二世病痛缠身,特别能理解奥古斯特此时的不良于行。 玛丽伯爵夫人不甚明显的对国王翻了个白眼,她觉得她的父亲这根本就是在假情假意。她当年被安妮女巫下药,得了重病,差点死掉的时候,都没见理查二世说什么。如今倒是心碎到不可思议,他也就会装装样子了。 “我要我父亲,您能把他给我吗?”奥古斯特直接把国王怼了回去。 国王没说话,看上去他是很想说些什么的,却在拉斐尔隐晦的一个眼神之后放弃了。只是对一直在等待他下令的主持人表示比武可以开始了。 侍者上前,请国王下注。 理查二世当仁不让的选择了自己的骑士团,不管输赢,奖金都会被赢下比武的骑士团平分。奥古斯特也紧随其后,他压的必然是自己的骑士团。其次就是国王的妻子、孩子。兄弟以及跟在他们身边深受重新的人。 除了王后和几个国王的宠臣,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把奖金压在了奥古斯特的骑士团身上。 理查二世倒是没有不开心,反正直白的问到:“你们对我的骑士团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我觉得他们只是对我父亲调教的骑士团更有信心。”奥古斯特替大家解了围,放在任何一个国王身上,这么说都肯定会遭到对方的忌惮,唯独理查二世是个与众不同的奇葩。 他哈哈大笑:“这么说来,我也应该押你的。”因为他也对他哥也充满了信心。 “现在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奥古斯特是唯一敢这么和国王说话的人。 国王也是唯一觉得奥古斯特这么说很可爱的人。 能够有幸跟随国王一个包厢看比武的贵族都不禁在心里把对格洛斯特公爵的评价再一次调高了好几个档次,知道奥古斯特受宠,和亲眼看到奥古斯特在国王面前的面子甚至大过王储,这是彻头彻尾的两回事。 也有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国王的子女们,想看看他们对此有什么想法。 玛丽伯爵夫人在坚持认为国王是表演型人格,惺惺作态,替奥古斯特愤愤不平;伊丽莎白小姐则在很努力的充当隐形人,想找到她的存在感并不容易;王储……王储正在乐呵呵的表示:“我也压了奥尔的骑士团,我很看好安德烈。” “很遗憾,这次我不准备派安德烈上场。”奥古斯特对自己的王储堂弟道。 “为什么?”王储一愣,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看上去可怜极了,他的零、零花钱也不是大风逮来的啊qaq“因为这次比武改变了规则。”奥古斯特耸肩。 第46节 “恩?” 比武的新规则自然是由奥古斯特提出,拉斐尔完善,呈至御前,最后由理查二世拍板决定的。 一般的比武是这样的,分为群体比武和个人比武两种形式,先由各自骑士团里最厉害的骑士上场单打独斗一场,作为比武的预热,然后再开始骑士团的群体战,列阵上前,进行声势浩大的比武。偶尔还会穿插娱乐性质的“圆桌比武”,那是效仿亚瑟王的故事而来的徒手对决,就像是诗歌里演唱过的那样,大家都很有兴趣。 由于时代的变迁,如今其实也很流行纯粹的个人比武,把这个从以前的复试状态的形式单独领了出来,比过一场又一场。 不过,在正式的比武上还是更尊重传统,先个人预热,再群体压上。 如今,奥古斯特提出了另外一种新颖的比赛方式——车轮战。大家先派各自最弱的其实上场来一局,赢家留在场上继续接受挑战,战至某方最厉害的骑士出场并且输了为止。奥古斯特对国王表示,这样才能彻底的比较两个骑士团的整体强弱水平。 团体比赛也以此类推,先上最弱的见习骑士,然后上正牌骑士,让可看性逐级递升。 国王同意了,因为他确实是看腻了此前单调的比武形式。 奥古斯特在大略对王储讲解完了比武的新规则后道:“我对我的见习骑士充满了信心,相信我,根本轮不到安德烈上场。” “是吗?”国王挑眉,他有些不信邪,他觉得奥古斯特赢的概率大,但也不至于大到这种程度。 然后…… 奥古斯特这边的约翰就教了全场做人。 骑士当然不可能全部真的挨个比一遍,商量的结果是这边出五个,那边出五个。一开始双方排上场的都是见习骑士,奥古斯特这边自然是约翰啦。 佩戴着极具黑太子个人特色的黑色饰章,举着长矛与用鸢尾花和狮子卫标志的盾牌,红头发的约翰骑在高头大马上,在扣下盔甲面具的瞬间,长矛一划,进行了一场人挡杀人,佛挡杀人的酣畅淋漓又快速的决斗比武。在大家都在诧异于他是不是不知道疲倦的时候,他已经一人连挑了五人,包括正儿八经的骑士。 这让平时那些眼高于顶,觉得和见习骑士比赛会辱没自己的身份的骑士们,大大的丢了一回脸。 全场是一片不可思议的倒吸凉气声。 只有奥古斯特骄傲极了,他最先反应过来开始鼓掌,如果不是崴脚的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想要跳起来表示欢呼。 在奥古斯特带了头后,大家这才如梦初醒,一起看向国王,等国王也乐呵呵的表示了赞叹后,这才为约翰送上了最热烈的掌声。约翰一头红发如火焰一般炙热浓烈,第一次让人忽略了他平淡无奇的外貌,觉得他骑在马上的英姿俊美无俦。乔神父那副要拜倒在约翰马下的样子,让朱莉感觉手有点痒。 拉斐尔则侧过身子,小声的在奥古斯特耳边道:“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有一股酸味仿佛弥漫了整个包厢。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奥古斯特不假思索道,这不是在安慰拉斐尔,而是奥古斯特心里面不容置疑的笃信,拉斐尔就是最好的! 个人秀之后就是团体比赛了,场下的骑士回到各自的一边做着准备,国王的骑士看着约翰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杀父仇人,而奥古斯特这边的骑士则在高兴的庆祝,这没什么好掩饰的,因为他们赢了,所以他们值得全场的掌声! 第58章 团体赛是两轮, 还是车轮战的性质, 先两边的见习骑士组团对抗,然后赢家得到挑战对方骑士团的资格,若输了自己这边的骑士团才会上场。最后的赢家赢得全场掌声、荣誉和奖金,输家一无所有。约翰之前的以一对五,让观众看的热血沸腾, 也让国王这边的骑士颜面尽失, 不用想都能猜到接下来将会是一场苦战。 有人在翘首以盼, 也有人怒摔了手中压错的注, 但更多的人则是打听那个红头发的见习骑士到底是谁, 有没有可能从格洛斯特公爵身边挖角。一些本来是为了看安德烈比武的贵族,也从一开始因为看不到安德烈上场而失望的情绪里走了出来,转变成了发现新苗子的兴奋。 连理查二世都动了和奥古斯特把约翰要过来的心思,没谁会不喜欢强者, 安德烈对于奥古斯特来说是特殊的,正常人都知道挖角不来, 但约翰总能有个价格了吧? 当然, 这只是看过了个人赛的价格,等团体赛之后, 才能有一个更加合适的价格。有些骑士个人能力很突出,但在团体里就一言难尽了。不过也有那种个人能力很强,团体意识更好的存在,这种骑士千金难求,好比安德烈。 “团体赛什么时候开始?”全场都不约而同的有了这样的疑问。 但团体赛不会这么快开始的, 中间穿插了几个短暂的余兴节目,有模仿亚瑟王传奇的徒手对决,也有其他搞笑节目和歌剧节选。 因为要给两边骑士团留出来准备的时间;刚刚参加过个人赛的见习骑士or骑士也需要休息,他们肯定都会出现在接下来的团体赛里,必须得缓一下;观众其实也需要放松一下,淑女补妆,绅士抽烟,还有带着已经坐的不耐烦的孩子四周走走啊买点小吃饮料什么的。 还有,咳,去卫生间。 说起卫生间,再一次让奥古斯特开了眼界。他一直以为古代是没有什么公共卫生间的,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种问题,一般穿越小说也没有哪个作者会无聊到写这种会影响读者感官的基础设施。 但奥古斯特看到的中世纪,却实实在在的拥有公共卫生间。 奥古斯特看了眼拉斐尔,心想着他这也太高能了吧?考虑这么全面,平时真的有睡觉的时间吗? 拉斐尔觉得他不得不解释一下了,他在奥古斯特耳边小声道:“这不是我提议的,是本身就存在的。” “怎么可能?!”奥古斯特不信! “为什么不可能?罗马时期就有了。”虽然后来英格兰人把罗马的公共卫生系统推翻了个彻底,但从中世纪晚期开始,反而又渐渐拾起了几百年前的老东西,慢慢恢复到了罗马人其实早就享受过的待遇。公共卫生间就是其中之一,在各大戏剧后面或者旁边都有,现代甚至还有遗迹,“不过我不建议你去。” “恩?”奥古斯特没懂。 “因为没有格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奥古斯特还真懂,因为他以前的小学在没翻修之前,也是这个待遇,大概当时是小孩子吧,所以没什么隐私被侵犯的感觉,长大后再回想起那段童年,真的是心情复杂。当然,这样“通透”的卫生间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在奥古斯特经历过的校园霸凌里,没有被关在卫生间隔间里不让出去的这种经历。 如今的比武场上正有一个专业的搞笑艺人团体在表演节目,很容易造成人童年心理阴影的小丑在卖力的扔着数个彩球,动作故意笨拙又古怪,但总能惊险的接到球。有些孩子哈哈大笑,有些孩子则被吓的再也不想看到小丑。 但所有的贵族却都是有志一同的兴趣缺缺,他们平时在家里就能看到这样的娱乐,实在是视觉疲劳到感觉不到快乐了。 理查二世绝对是其中之最。 为了打发时间,国王陛下决定关心一下自家受伤的侄子,就像是奥古斯特拿乔神父当梯子一样,他选择了拿自己唯一的侄子当梯子。 国王以“你在和耶尔说什么悄悄话?”为开场白,强势插入了奥古斯特和拉斐尔之间。 奥古斯特乖巧的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一本正经道:“我们在讨论城市排水系统。” “……”全场诡异的停顿了三秒钟。 国王的问话没有背着人,换言之,他和奥古斯特的互动整个包厢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大家此刻的内心基本都是日了狗的,不到十四岁的公爵的休闲方式是和马奇伯爵讨论城市排水系统……敢不敢不装逼?您从小就这样“与众不同”您爹黑太子知道吗?说好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贵族呢?在国王面前您这么努力的关心民生,会显得我们好像吃干饭的啊,虽然我们确实是吃干饭的没错。 理查二世也有点崩溃,他倒是没怀疑奥古斯特装逼,他是真的信了,却反而更加担心了,要是他哥回来看到这样一个儿子,会不会以为他这些年都在故意虐待奥古斯特? 小公爵四十五度角仰望着自家叔父,露出一双充满了困惑的蓝眼睛,水汪汪的,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 “我知道你努力,但真的不用那么努力的。”国王觉得他也许该给奥古斯特请各家教,专门教他如何吃喝玩乐、享受生活,反正绝对不能培养成拉斐尔那样!唔,该请谁好呢?马特小姐?不不不,要不然还是伍斯特侯爵菲利普吧,那位一看就是个会玩的。 奥古斯特点点头:“哦。” 国王突然觉得有些胃疼,他决定找回他的初衷:“我之前没来得及细问,你的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崴就崴了?还是在比武和狩猎即将开始的这天。总感觉这里面有事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 这里面……还真没什么故事。 至少就奥古斯特所知道的是这样没错。 这天早上和其他的早上一样,奥古斯特从无论在他哪个住宅里都十分大的床上醒来。 奥古斯特以前总爱调侃什么十六个人睡的大床、几万平米的大床,但那只是他和一个叫《xx没想到》的搞笑网剧学来的嘲讽,可是在他某次真的这么说出口后,却被乔神父投以了“你装什么x”的嘲讽眼神,让奥古斯特心累的差点不想再和这种连什么叫夸张形容都不懂的傻逼说话。不过未免再遇到更多的傻逼,奥古斯特在用词方面就稍微内敛了些。 咳,说回奥古斯特那个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早上。 他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人生,好吧,也可以理解为是在赖床。 拉斐尔却已经如过无人之境的似的,推开巧克力块状的双扇门就走了进来,在床边站稳,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奥古斯特,笑眯眯的给了他两个“人性化”的选择:“你是自己起来,还是我‘帮’你起来?” 奥古斯特用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带着自己也没发现的撒娇感问道:“有第三种选择吗?温柔一点的那种。” “有,”拉斐尔俯下身,凑近小公爵白里透红的脸蛋,用温柔又恭敬的语气道,“我可以现在就把您的被子掀开吗,公爵阁下?” “不可以!”奥古斯特猛地的一下把被子两角抓紧,警示的看着拉斐尔,他如今好歹也十三四了,到了可以那啥啥的年纪了,虽然他目前还没有那啥啥过吧,但万一就在今天呢?一掀杯子,看到床上奇怪的痕迹,两人该多尴尬,对吧?奥古斯特整个人瞬间就从泥足深陷的慵懒里清醒了。 拉斐尔抬手,拍了拍奥古斯特洁白的额头,很满意自己的叫醒服务的成功:“那么,就请您自己起来吧?还记得吗?比武就在今天,我们不能迟到。” 奥古斯特看了一眼拉开一角的窗帘外面的蓝天,冬日清冷的太阳正斜在某处,反正不是正午那种高高挂起的形式,奥古斯特“机智”道:“我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但我可以很肯定,我们离比武开始的时间一定还很早。” 比武开始的时间在下午两点,大家都吃过午饭之后。 因为贵族们的早上总是从中午开始的,要不然他们哪里有时间通宵狂欢呢? 奥古斯特一直觉得吸血鬼这种想象里的生物最初出现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用来讥讽昼夜颠倒、脸色惨白的贵族们。 这样不健康的生活…… ……跪求给我来个五百年的套餐啊! 拉斐尔大概是贵族们中唯一的特例,他睡的也晚,却依旧能起的很早,好像他根本不知疲倦,或者是不需要睡眠。不仅如此,拉斐尔还很喜欢逼着奥古斯特和他一起早起,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好比色诱。 奥古斯特可以义正言辞的说,他们此时已经不在伦敦了,他想看骑士训练随时可以,并不需要拉斐尔! 拉斐尔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你早睡,就不会觉得早起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了。” “可早睡是比早起更难的事情。”奥古斯特振振有词,顺便给自己灌了一碗毒鸡汤——晚睡晚起,只能说明你在逃避现实,不敢面对未来,你是这样的人吗?对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拉斐尔:“……” 最后,连老管家都选择了站在拉斐尔一边,因为奥古斯特必须赶在国王之前到达比武场,这样才能显示出对国王的尊重。 “如果你不想,可以选择去肯特伯爵的城堡找国王一起去比武场。” “那我宁可现在起!” 拉斐尔和老管家一左一右给奥古斯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明确,那您倒是起一个我看看啊。 于是……再又挣扎了半个小时之后,奥古斯特终于起床了。 在早餐桌上,拉斐尔和奥古斯特分享了一下他替奥古斯特打听来的有关于他异母兄弟的情况:“你三哥得麻风病的时间确实有些微妙,就在你大姐去世之后,但还没来得及宣布遗嘱归属的那一个月里。送他去麻风病医院的是你的二哥,举报他的是他庄园里的女仆,而女仆如今在你四姐的身边重新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所以,果然还是老二联合老四陷害了老三?” “也许。”拉斐尔还是没有给出一个准话,因为他始终不太建议奥古斯特去接触老三的孩子,没什么理由,他就是不喜欢有任何人分散奥古斯特的注意力。而他百分百肯定,一旦奥古斯特把那个女孩接到身边,不需要接触很长时间,奥古斯特就可以和对方出处感情。 “还有别的可能?”奥古斯特等着听拉斐尔的专业意见。 “你可以先自己想想。”拉斐尔这样道。 然后…… 奥古斯特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的脚给想崴了。咳,开玩笑,是他在专心于想还有什么可能,没能注意到被擦到的光可鉴人的地板有多滑,一个踉跄,左脚和右脚打架,成功实现平地摔。 当拉斐尔赶过来英雄救美的时候,已经晚了,奥古斯特的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整个人都疼傻了,生理性的泪水呆呆的挂在眼角。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奥古斯特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哭,要坚强。 可是,当拉斐尔一脸恐慌的跑过来,担忧到语无伦次的时候,奥古斯特突然就不想这么做了。他在心里问自己,我为什么不能哭?就不坚强!就要拉斐尔亲亲才肯起来! 然后,就真的亲亲了。 时隔多年,拉斐尔的口感依旧是那么的好。奥古斯特双手环着拉斐尔的脖子,就像是考拉抱着树那样紧紧的缠在拉斐尔身上,打死不肯起来,哪怕家庭医生来了之后也一样。 连奥古斯特都开始觉得自己矫情的一比了,但拉斐尔却还在不断的哄着奥古斯特,就像是供着什么易碎品,小心翼翼,软言软语。明明这种崴脚,拉斐尔在平时的训练里也经常遇到,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能自己给自己扭回来,可轮到奥古斯特,拉斐尔却连碰一下都不敢,因为…… 奥古斯特比他自己的可重要多了,拉斐尔始终这么认为。 第59章 第47节 “我本来和他说, 要不别来看比赛了, 他非坚持说和您约定好了,不能让您失望。”拉斐尔见缝插针的对理查二世狂吹了一波奥古斯特。 围观群众纷纷露出了一脸“我就静静听你鬼扯”的表情。 格洛斯特公爵被宠的有多娇气全英格兰就没有不知道的,为了看骑士训练专门让人大中午的来门口跑一圈,养了一个唱诗班只为增加吃饭时的情调气氛,这样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 你说他为了国王能忍痛前来?逗我?明明是为了看骑士比武才这么有瘾吧? 奥古斯特必须很负责任的说, 这些人都猜错了! 他明明是因为其实脚没那么疼才来的! 讲真, 奥古斯特这种哪怕脚不崴, 出门也基本用不到自己走路的米虫状态, 他真心找不到不来看比赛的理由。又不是各种想要赖掉的上学or上班,他是来娱乐的,还有英伦第一美人随时随地抱着走的福利,不来才是傻子好吗? 咳, 不过,奥古斯特肯定没说过什么不能让国王叔父失望之类的话。太酸, 说不来。 大概只有拉斐尔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张口就来。 也只有理查二世能适应良好, 觉得拉斐尔说的就是真相! 奥古斯特:…… 众贵族:…… 开心就好,微笑, 微笑。 等热烈的气氛结束后,理查二世终于反应过来不对了。他在奥古斯特和拉斐尔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莫名的有了一种不曾有过的危机感,他也说不上来他到底是危机什么,只能大概的猜测为是怕侄子被同母异父的弟弟抢走。 于是, 理查二世很认真的觉得,他很有必要让奥古斯特明白,谁才是和他血脉更亲近的叔父! 在接下来的团体赛里,当以约翰为首的见习骑士势力再次连挑了国王的见习骑士和骑士团后,国王不仅没有不开心,还第一个站起来为约翰等人鼓掌,一副以奥古斯特为傲的傻叔叔模样。让全场的贵族在短暂的错愕后,也懵逼的跟着起立鼓起了掌。 外面观众席上的人间包厢反响如此热烈,也在从众心理的策动下,跟着掌声雷动了起来。 彻底成就了约翰,一!战!成!名! 这些人中,大概只有乔神父是唯一一个发自真心的觉得约翰已经帅到合不拢腿的人。 朱莉不得不一再的在他耳边降温,以免乔神父暴露本性,她帮助好基友维持形象的方式十分简单,暧昧的吹气,似有若无的呻吟。这种情况,但凡是个异性恋就得当场兽性大发,但乔神父却只会觉得浑身不适。他是百分百的纯同,只一想到有可能要和女性那啥啥,就能瞬间吓萎了的那种。 朱莉在确定乔神父不会丢丑后,这才笑着离开,留下一句:“不用谢。” 乔神父:“……”再这样搞下去,我早晚也要恐女啊魂淡! 奥古斯特是唯一没有站起来的,他不动如山的坐在柔软的座位上,只时不时的看一眼国王另一边的肯特伯爵,等待着对方的挑衅。肯特伯爵这次也是带了一些骑士过来的,暗含的意思很明确——他想挑战奥古斯特的,毕竟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够正面和奥古斯特肛还不怕被报复的途径。 但奥古斯特一直等啊等,却只等了肯特伯爵怂了的现实。 让人hin是失望。 在回去的路上,拉斐尔表示:“很好理解啊,明知道怼不过,还非要当着众人的面怼你,那不是和你有仇,是智障。” 现实不是小说,没那么多智商为负的反派,也没那么多要坏就一坏到底的坚持。 肯特伯爵的层次和之前的布里斯托尔的领衔主教差不多,都是只敢在奥古斯特身边大人都不在的时候欺负他,甚至有可能还不如主教那个胖子,至少胖子主教敢当面忽悠奥古斯特,而肯特伯爵却连和奥古斯特正面怼的勇气都没有,他也就只敢在奥古斯特不在的时候,为难一下庄园的管家。 这点就和只敢去砍幼儿园小朋友的报社分子一样,他们其实只敢在大人不在or大人没那么多的情况下去欺负比他们小很多的孩子,但凡大人多一些,他们就怂了。 一个很无奈的现实,其实坏人远比我们想象力的胆小的多。大部分人都只敢在夜幕下作案,或者暗地里做手脚,这不是说明他们有多坏,只说明了他们有多无耻和胆小,连当面去做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奥古斯特得国王和马奇伯爵的喜欢,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肯特伯爵除非是有病了,才会当面挑衅。更不用说玛丽伯爵夫人这些天住在伯爵的城堡,可没少给肯特伯爵脸色看。 其实刚刚的骑士比武,但凡国王输了之后有一丝丝脸色难看,肯特伯爵大概也敢大着胆子,以为国王出气为由挑战一下奥古斯特。可理查二世却不仅没有不高兴,还第一个带头鼓掌,这就让肯特伯爵怂了,因为不管他是赢了还是输了,都只会得不偿失。 “记住了,越是坏人,其实心里越有一杆秤,衡量着他的得利和你的失意。对方可以因为打击你而做些对他没什么好处的事情,但却绝不可能在损害自己的利益的情况下去打击你。当然,蛇精病除外。”拉斐尔在一点点的潜移默化着奥古斯特,他早就发现了,奥古斯特胆子小的有点太过了,他不好直接和奥古斯特说,只能一点点引导,不求奥古斯特胆大包天,但至少希望他能和正常人持平,“肯特那种人其实根本没什么值得忌惮的。” 奥古斯特没懂拉斐尔要表达的重点,却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二影响。 猎鹿之旅就在第二天,早早的大家都集中到了肯特伯爵的城堡,准备一起出发,昨天的比武余波还没有消散,不少人在闲时讨论的都还是昨天的比武。 奥古斯特全程都在拉斐尔怀里睡觉,无心参与讨论。 这次狩猎的目的地是肯特郡最标志性的风景区——白悬。是自然而成的山脉地势创造出来的大自然奇迹,遍地都是小型山脊,山不高,但是多,到处都是河流与森林,十分的原生态。也就怪不得理查二世坚信这里有白鹿了。 在安营扎寨后,奥古斯特才有幽幽转醒,刚刚睡醒显得整个人都有点呆,挺立的呆毛一晃一晃的,拉斐尔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抬手。”拉斐尔在给奥古斯特披外衣。 “把脖子昂起来。”系扣子。 最后…… “亲一下。” 奥古斯特就真的傻乎乎的凑上前亲了一下。亲完,更呆了。 第60章 按理来说, 奥古斯特应该是要尴尬一下的。但拉斐尔表现的实在是太过自然, 仿佛这就是亲戚之间一个十分寻常的互动,根本没什么好奇怪的。奥古斯特也就只能跟着一起表现的这是很稀松平常的小事。自然的放开了拉斐尔的脖子,自然的站到一边,自然的开始和拉斐尔交谈…… 然后就真的感觉不用大惊小怪了,只有奥古斯特自己的心知道, 它跳的比任何时候都快, 唇瓣如火, 让奥古斯特连抿一下的真.普通动作都不敢再作一下。 两个纯gay, 就这样表现的一个比一个直。 乔神父作为早已看穿了真相的名侦探, 往前走了几步,换了个站立的角度,把别人有可能看到的里面正在发生什么的视角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以前乔神父觉得拉斐尔大概是恋童癖,后来发现拉斐尔有可能是真爱, 如今才明白这几把其实是两情相悦。不加骂人的语气助词绝不足以表达乔神父此时此刻愤慨的内心。死活追不上心上人的他表示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在内心深处问自己, 我是谁, 我在那儿,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看别人虐我?! 朱莉也不明所以的跟着乔神父走了几步, 她如今正穿着利落的男士骑装,手执马鞭,长发披肩,一个大写的s,不是很明白她的m突然发什么神经。 乔神父:……谁是m你说清楚! “你在干什么?”朱莉问乔神父。 乔神父摇摇头没说话, 只是给了朱莉一个“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啊”的欠艹眼神。哪怕一身黑色的神父皮,也挡不住他浓烈的蛇精病味道。 朱莉“啪”的一甩鞭子,对乔神父道:“要么好好说话,要么我现在就强奸了你!” “不要!”按理来说应该是朱莉吃亏的事情,却偏偏被乔神父演绎的仿佛他才是会失去什么的那个,双手护胸,贞洁烈夫,“你再靠近我一下,我就自杀!” “那就说你在做什么。”朱莉有一百种治乔神父的办法。 “也没什么,”乔神父左顾右盼了一下,看到附近的人不是在忙着建帐篷,就是忙着在提前打扫过的小木屋里休息,反正没人会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他这才神神秘秘的在朱莉耳边道,“你对爱上亲戚这件事情怎么看?” “拿眼看。”朱莉一脸冷漠。 她还以为是什么呢,就这?欧洲各个王室为了保持蓝血贵族的纯粹,不一直都是亲戚之间互相联姻吗?玛丽和亨利就是亲戚啊,黑太子和琼安也是。往上数三辈,谁的祖先不一样? “那如果是男男呢?”乔神父继续扔下炸弹。 朱莉耸肩,抖了抖一双傲人的胸脯:“那更省事了,不用担心生出个傻子,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遗传。”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啊。乔神父傻在原地。 朱莉神色未明的朝木屋看了一眼,虽然乔神父没有指名道姓,但朱莉却还是懂了乔神父到底在说谁,她自言自语的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一定是亲戚。” “恩,你说什么?” “没什么。”朱莉摇摇头,准备再去打听一下自己之前无意中听来的八卦,准备等集齐好了证据再去和奥古斯特私下说。 拉斐尔在安置好奥古斯特之后,就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他对站在一起一看就眼神不对的朱莉和乔神父不甚关心,只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问道:“你们两个谁留下照顾奥尔?” 朱莉和乔神父齐声道:“管家/贴身男仆是干什么吃的?” 作为大玩家,朱莉和乔神父自然不愿意错过猎鹿。朱莉本身就好斗,狩猎又是一件那么容易吸引追求者(不管男女)的事情,她肯定不想放弃;乔神父则是因为好不容易说服奥古斯特把约翰借给他,陪他狩猎一天,他恨不能争分夺秒的和约翰绑定在一起。 “仆从是仆从,”拉斐尔不能说的太详细,但这天注定会有大事发生,“奥尔身边缺个拿主意的,让他不要随随便便跟别人走。” 奥古斯特的脚真心不严重,又因为治疗及时,其实已经能够一蹦一跳的走两步了。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朱莉&乔神父还是不干。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拉斐尔可以说比谁都忙,他唯一挤出来的空闲时间就都给了奥古斯特。 “这不公平!”x2 “有道理,”拉斐尔很认真的听取了人民群众的呼声,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一锤定音,“那你们俩就一起留下吧。” “还是让他/她留下吧。”朱莉和乔神父急了。 拉斐尔环胸,作壁上观:“你俩打一架。” “……”最后还是只能一起留下,双方的心里都是一样的损人不利己——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拉斐尔在走前还特意留了家庭作业:“记得辅导奥尔把题做完。” 所以,不止要留下来,还要感受题库的噩梦吗?朱莉和乔神父均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生无可恋。他们跟着来肯特郡是为了想享受生活的啊,不是为了来当保姆的。 但还是要当啊,不仅要当,还要当的心甘情愿、欢欣鼓舞,至少不能让奥古斯特看出端倪,因为拉斐尔的眼神明晃晃的写“不愿意的人,你们的祖国母亲在向你们招手”,寄人篱下没有人权啊没有人权。 在拉斐尔走了之后,乔神父才终于开口问朱莉:“请一定要告诉我,你会那些几何题。”作为八岁就当了大主教、又被姐姐宠上天的人,乔神父的学识程度可想而知。 朱莉风情万种的撩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长卷发,对乔神父眨眨眼:“honey,你觉得我需要学习吗?” 不需要! 朱莉从小就知道“世界会对长得漂亮的人格外宽容”这个真理,不管是和谁在一起,不管朱莉愿意不愿意,她总会把别人比成对照组,换言之就是别人会把她衬的更漂亮,掌握权力的人就会特别照顾她。小时候是父母对她与其他兄弟姐妹的差别,上学后是老师对她和其他女校同学的差别,长大后更是无法细数。 “反倒是你,你怎么也不好好学习?”朱莉和奥古斯特学会了一句话——人丑就该多读书。而且,乔神父不是个文艺青年吗? “文艺青年就代表学习一定很好吗?”乔神父觉得他有必要为这个群体申明一下,不是他会拽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欣赏几首别人听不懂的歌,就不代表着他不是一个废柴了,“我从小只需要学会一本书就好了,那就是《圣经》。” 乔神父唯一引以为傲的能力就是他可以把拉丁语版的《圣经》倒背如流。 于是,三个废柴大人,就一起头疼的开始在小木屋里做起了几何题,辅助线到底怎么画?为什么要画辅助线?我用尺子量出来不好吗?! 奋战一上午,题目倒是都写满了,对不对…… 奥古斯特以他多年学生经验起誓,绝壁不对。但他们又实在是讨论不出更好的答案了,只能硬着头皮就这么算了,等拉斐尔晚上回来辅导吧。 吃过中午饭,就是无所事事的阶段了。 奥古斯特倒是很耐得住寂寞,随便拿本小说,他就可以撑一天。朱莉和乔神父却明显有些坐不住了,他们就跟得了多动症似的,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碰碰那,朱莉已经喝光了她随身酒壶里的所有酒,乔神父则无聊的开始念起了《圣经》,他在对上帝祈祷,祈祷他可以摆脱这个无间地狱。 奥古斯特长叹一口气,决定放他们自由,其实他们能陪奥古斯特做一上午的题已经是超乎想象了:“你们去吧,我不会和耶尔告密的。” “这……不太好吧……”乔神父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已经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朱莉这边已经在穿外套了,她可不会客气,生怕奥古斯特后悔似的道:“你乖乖的啊,等姐姐猎只狐狸回来给你做个围脖!” 乔神父也不甘人后,着急忙慌的披上大衣:“我、我和约翰给你端一窝兔子,不管是做衣服、当食物还是养着玩都随你。” 第48节 然后,这两人就跟被谁烧了尾巴似的,一溜烟就窜的没影了。 奥古斯特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沉浸在他的小说里,守在奥古斯特身边的仆从眼观鼻鼻观心,正在做天人交战,他们到底要不要和伯爵告密。 “不许告密。”奥古斯特就像是能看透人心,眼睛也不抬的就打断了所有人的小心思。 很显然这招奥古斯特是和拉斐尔学来的,能增加不少威严值,让他大家觉得他仿佛无所不知,不敢在他面前轻易的弄鬼。 看着看着,奥古斯特就困了,每次吃完东西他就容易困,然后就索性睡了过去。 当奥古斯特再醒来时,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白茫茫的一片,玻璃上不是哈欠就霜色,贴身男仆和第一男仆一直尽忠职守的陪在奥古斯特身边,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无聊。 “他们还没回来?”奥古斯特打了个哈欠问道。 不等男仆回答,就听到从外面传来了一阵猎犬的叫声,战马嘶鸣,醒的巧不如赶的巧,看来是回来了。奥古斯特赶忙让男仆扶着他的手走到门边,准备迎接来人。希望是朱莉和乔神父回来了,要是拉斐尔……那奥古斯特就只能祝他们自求多福了。奥古斯特在拉斐尔面前说谎成功的概率屈指可数。 “应该是马特小姐和乔神父。”贴身男仆道,“他们还是有分寸的。” 奥古斯特点点头,外面的天色看上去还不算晚,拉斐尔陪在国王身边,应该没那么快回来。也就是说马上就要有兔子吃了!万岁! 红烧兔头、麻辣兔头、各种兔头! 比起养着玩,奥古斯特明显更喜欢吃,这次流行都不忘带上厨子李和他的女儿。厨子李的女儿早已经嫁人,在生完孩子身材发福后就回来当起了厨房的厨娘,一手川菜出神入化,天知道她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大概是血脉天赋。 奥古斯特不养宠物的原因,还有一点是不想在回到伦敦后,被他家的傻鹿斑比用一脸“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兔”了的表情对待。 斑比真的是越来越进化的像是一只二哈了。 第61章 奥古斯特就这样充满期待的等来了……王储的队伍。 只有队伍, 没用王储, 但一看骑士的章饰就知道的,那些人属于理查王储。就在奥古斯特诧异的想要在队伍里找到王储的身影时,隔壁的小木屋却在此时推开了门,鱼贯而出了一群人,以奥古斯特最不爽的肯特伯爵为首。 这对形似父子的异母兄弟, 看到彼此的那一刻, 脸上写满了尴尬。 而王储的队伍却反而往回撤了。 奥古斯特:“……” 虽然奥古斯特没看到王储, 但他可以对上帝发誓, 那个小混蛋一定就在队伍里!王储这些年的性格里多了一个特别让人心烦的点——他不愿意和别人正面冲突, 也不愿意参合到别人的正面冲突里。 拉斐尔说这和王储小时候经历了太多玛丽和理查二世的争执有关,留下了一种会觉得“逃避可耻,但很有用”的奇怪想法。 奥古斯特本来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的,如今才发现问题大了!王储竟然留下奥古斯特独自面对他哥, 选择了自己掉头就跑。啊啊啊,气到想爆炸!心情本就不那么美丽的奥古斯特, 都快要把牙咬碎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是贴身男仆机智, 在关键时刻对奥古斯特提示道:“外面天气太冷了,公爵阁下, 咱们回去吧?” “好好好!”奥古斯特真的是不知道该和肯特伯爵说话。等拉斐尔回来了,他一定要问问他,这见鬼的到底是谁安排的木屋,他旁边怎么能是肯特伯爵?不对,肯特伯爵怎么没去狩猎?他在旁边的木屋里待了多久了?简直细思极恐! “公爵阁下。”肯特伯爵却反而主动开了口。 奥古斯特斜了肯特伯爵一眼, 完全不想和他说话啊,知不知道下位者主动和上位者打招呼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奥古斯特昂起脖子,冷哼一声,转身以……不那么潇洒的姿势直接回了自己的木屋。 但肯特伯爵还是见缝插针的带着他的儿子走了进来,充分贯彻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精神。 “我没有邀请您进来吧?”奥古斯特的语气已经很糟糕了。 “我找伯爵有事。”肯特伯爵如是说。 “如你所见,他不在。” “我可以等。” “……” 奥古斯特只能摆出他的几何课本,送客的意思十分明确。 但肯特伯爵就像是瞎了一样,继续乐呵呵的坐在一边,也不和奥古斯特搭话,但他就是不走,让奥古斯特都想出言嘲讽一下了。但是,奥古斯特的教养不允许他在别人没有触犯他的底线前就由他先去嘲讽别人。他做不来那样的事情。 反倒是肯特伯爵的儿子,十分不满于奥古斯特的态度,一看就不是什么能够忍得住脾气的人。 于是,奥古斯特主动给了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目的就是让对方忍耐不下去,他好直言送客。 “什么时候您竟然如此勤敏好学了?” 奥古斯特嗤笑一声,就这攻击力,有点不行啊,大侄子,来让叔儿叫你一个乖:“什么时候一位公爵要做什么,需要先通知一下连爵位都没有的贵族子弟了?” “你!” “我?”奥古斯特挑眉,明知故问。 腆着肚子的肯特伯爵赶忙打圆场:“您误会了,我的儿子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觉得您不必如此争分夺秒的学习。要劳逸结合。” “这怎么可以?恕我直言,‘教徒应用知识来为上帝带来荣耀’这样的圣人教诲,您从来都没听说过吗?”和乔神父做朋友最大的好处就是,这货张口《圣经》,闭口圣人教诲,奥古斯特总能找到合适的句子来压的别人喘不过来气。 这回连肯特伯爵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只能就这么继续尴尬着。 一直尬到门被敲响,伊丽莎白小姐带人出现在了门口。这位从来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姐,只有在狩猎的时候才会显示出属于公主的傲慢,凌厉的态度完全不输给玛丽伯爵夫人。跟在伊丽莎白小姐背后的正是去而又返的理查王储,他对奥古斯特眨了眨眼睛。 很显然的,理查王储刚刚不是真的跑了,而是去搬救兵了。 奥古斯特给了王储一个无语凝噎的表情,你是王储啊你明不明白?根本不需要救兵啊你自己就可以怼死肯特伯爵了! 但王储就是不想和人发生正面冲突。 这就是有个强势的爹和同样强势的姐姐的坏处了,再加上凯瑟琳王后的怀柔路线的影响,理查王储长成的实在是有点不尽如人意。 幸好伊丽莎白小姐在关键时刻顶了上来。 “肯特伯爵?下午好。您在这里做什么?”伊丽莎白几步就走到了奥古斯特身前,把玛丽平时回护奥古斯特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来看看我弟弟和马奇伯爵。”肯特伯爵开始气虚了。 “看完了吗?”伊丽莎白小姐再问。 “还、还没……” “那真是不巧了,”伊丽莎白小姐打断肯特伯爵,根本不给说话的余地,“我需要借公爵阁下一用,您有什么话请下次再叙吧。” 伊丽莎白的人已经打开了木屋的大门,对肯特伯爵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去狩猎吧。”奥古斯特决定眼不见为净,他不能和肯特伯爵当着太多人的面翻脸,因为肯特伯爵是他异母的兄长,这里面涉及到了奥古斯特到底算是婚生子还是私生子的问题。在对方没有彻底激怒奥古斯特之前,奥古斯特也不会太过给肯特伯爵难堪,彼此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当然,要是肯特伯爵撕破脸,奥古斯特也不会怕他。 “好啊,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亲自来?”玛丽很会配合奥古斯特道。 “外面那么冷,公爵的脚……”肯特伯爵还想再努力一下。 “您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伊丽莎白小姐眯眼。 然后,不管肯特伯爵是怎么想的,伊丽莎白小姐一行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顺便带上了奥古斯特和他的骑士。 伊丽莎白和奥古斯特同乘一匹马,她虽然比奥古斯特小一岁,但看上去依旧比奥古斯特高不少。奥古斯特离男生身高异军突起的年龄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等走进丛林,彻底甩开肯特伯爵后,奥古斯特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储跟在一边问:“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随便转转吧。”奥古斯特不甚在意道,他对打猎没什么瘾,当年只是好奇,后来好奇得到了满足也就够了。 “你可以走了。”伊丽莎白小姐开始对王储下逐客令,她和王储的关系其实也不算特别亲密,明明小时候在有玛丽这个对照组的时候两人还有些战友情,如今嘛…… “凭什么?!”王储不干了,他害怕和别人冲突,却不害怕伊丽莎白,实在是对方太过的隐形人了。 “咱们还是一起行动吧。”奥古斯特在中间调和。拉斐尔之前就已经暗示过奥古斯特了,今天会有事情发生,让奥古斯特见机行事。为免出现意外,奥古斯特觉得他们三个在一起会比较安全。 伊丽莎白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再坚持。 “那咱们去找玛丽和亨利吧。”王储虽然很怕玛丽,但在关键时刻他最信赖的也还是玛丽,“我刚刚其实本来就是想去找玛丽给你解围的、你是不知道玛丽这几天把肯特伯爵给怼的,只要玛丽一出现,肯特伯爵肯定就消停了。” 不过,王储还没来得及找到玛丽,就在营地附近遇到了伊丽莎白,如今看来,伊丽莎白也是惯用的。 一行人就这样带着骑士和猎犬开始了寻找玛丽的旅程。 不得不说,伊丽莎白小姐的骑术是很好的,哪怕她是侧坐着的,还要带着奥古斯特这样一个累赘,可她依旧能驾驭着枣红色的马匹如履平地。偶尔还能射两箭,猎点东西装样子。 奥古斯特回想去年圣诞节之后的狩猎活动,他疲于奔命的跟在鹿屁股后面跑,累的跟孙子似的也依旧追不上;再想想如今的斗智斗勇、风驰电掣,真心是一把心酸累。不过,也是托了玛丽的福,奥古斯特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狩猎的乐趣,不在于追逐,而在于征服! 在某个不经意的回首间,奥古斯特突然听见了从树林深处传来的沙沙响动。 “!!!”奥古斯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警觉了起来。好的不灵坏的灵,人果然是不能作死啊。奥古斯特看了看自己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脚,不由悲从中来,天!要!亡!我! 结果……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奥古斯特脑补的刺客啊老虎的,这次狩猎说是纯自然的,其实肯定事先还是会做一定的功课,驱散了会危及国王安全的野兽。肯特伯爵除非是想谋反,否则他是不可能不把这件事做好的。 出现在远处的,只是一头若隐若现的白鹿。 真的是纯白色的那种,在白雪茫茫的树林间,仿佛还能自己发光。它远远的看了一眼奥古斯特所在的方向,带着某种说不上来的亘古神秘。 凯撒的白鹿! 传言、传言竟然是真的! 第62章 好吧, 开个玩笑。 传言中怎么可能是真的啊。 奥古斯特用一种《走近科学》的严谨态度, 在五星红旗成长下的普世价值,单方面的断定了那头鹿大概是得了白化病,也就是俗称的白化动物。 这种白化动物不常见,但确实存在,人类中也有, 动物中概率更高些。就像是上帝的打印机在创造某个生物时突然缺了彩色的墨水, 用科学的说法来说就是天生基因缺陷, 少了一种名叫“酪氨酸酶”的化学元素, 导致该生物个体无法合成黑色素。 在理查二世疯狂迷恋白鹿传说的关口, 又恰好出现在理查二世猎鹿的地方,说这是巧合都不可能有人信。 奥古斯特千年不转一次的大脑,难得高效率的运作了一次,他觉得眼前的事情不外乎两种情况:一, 肯特伯爵真的在森林里发现了这头白鹿,当做神迹上报, 引来了理查二世;二, 肯特伯爵千方百计、甚至是联合其他人,创造了这么一个“神迹”。 联想到拉斐尔早上遮遮掩掩的态度, 奥古斯特比较倾向于后面一种猜测,而且拉斐尔也肯定参与了其中,哪怕不是幕后推手,也是知情者。 拉斐尔不想奥古斯特出来愿意,大概是怕奥古斯特撞上这头白鹿, 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 上帝啊! 第49节 奥古斯特赶忙拽了拽伊丽莎白的袖子,想提醒伊丽莎白和王储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看到白鹿有可能是天生王者的象征,也有可能会被理查二世疯狂猜忌和针对。想想看吧,在国王没看到的情况下你看到了,你让国王怎么想?唯一不会被理查二世产生忌惮情绪的人只有黑王子,眼前看到白鹿的人里有黑太子吗?没有!哪怕是黑太子的儿子也没卵用! 但…… 一切已经晚了。 就是这么巧,又或者就是这么苦心孤诣的,三位王位继承人与白鹿无限接近的画面,被远道而来的大队人马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一大队人马里有谁显而易见,理查二世、拉斐尔、甚至包括了玛丽伯爵夫人和她的丈夫亨利。 活似捉奸现场。 身为奸夫的白鹿,刚刚还敢站在那儿等着奥古斯特等人去摸它呢,如今却早已经一骑绝尘,几乎是在眨眼间就窜到了树林深处,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徒留下奥古斯特等人傻在原地,顿时有了一种有口都说不清的绝望。 伊丽莎白小姐再一次变成了隐形人。 王储还傻傻的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反而很开心的想让他父王来看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白鹿,真的有白鹿,一副恨不能他爹速度快点,好亲自看一眼的表情。 但想也知道的,当国王的队伍赶过来时,白鹿连根毛都不可能留下了。 理查二世那一刻的脸色怎么说好呢?复杂到让人无法形容,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他这些年一直都很想要用那头属于凯撒的鹿来证明自己的正统,想的都快要疯了,结果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看到了他的小辈和白鹿和谐相处的画面。那他算什么? 其他贵族的表情也很精彩,在国王看不到的地方,都快能演十出戏话剧了。拉斐尔万年不变的微笑表情因此变得异常突出,因为在这种时候只有他还笑得出来。 在死一般的寂静汇中,大家实力表演了何为“这特么就很尴尬了,jpg”。 众人在颜艺过后开始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当第一个开口的,生怕自己表现的太与众不同被国王记恨,有些人甚至连气都喘的战战兢兢。 最后还是拉斐尔开口,拯救全场:“都愣着做什么?去追啊!” 对厚!众人的脸上写着一模一样的话,为什么要放过白鹿?他们在这里集体搞什么飞机?! 得令的骑士们这才像是射出去的箭一样的驱马窜了出去,循着白鹿消失的方向拔足狂追,把“为了国王肝脑涂地”这个意思诠释在了每一个急迫的动作里。 理查二世依旧神色不明的坐在马上,黑色的马发出躁动不耐的声音,原地踏了几步,衬的理查二世也更加残暴暴戾,他比冬日还要寒冷的眼神从伊丽莎白小姐一路滑到了奥古斯特的脸上,紧抿着唇,全身紧绷,手握缰绳的力度仿佛是要掐死谁的脖子。 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仿佛凝结住了,雪花悠悠的从灰蓝色的天空飘下,再一次下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雪,这景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落叶几不可闻的声音都仿佛能激怒什么。 奥古斯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知道这是个圈套,他还上当了,能怪谁?只能怪他自己太蠢,错信了人。奥古斯特一张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却是青紫色的,蓝色的眼睛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因为很明显的,能设套骗走的奥古斯特的嫌疑人只有两个——伊丽莎白小姐和理查王储。他们都是奥古斯特最亲近、最不想怀疑的家人,但偏偏就只有他们中的一个或者两个有可能造成如今的场面,也只有他们做才会得利。 至于为什么非要拉奥古斯特下水,其实也很好理解,继承法案上排名靠前的继承人都在这里了才能法不责众,自己还能身负一个“被白鹿选定的人”的光环。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只要幕后之人未来顺利登基,这一幕就可以写成白鹿是为他or她而来,另外两个继承人只是恰好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至于如果他们因此而被理查二世猜忌、受害,对于获利者来说也不过是“深表遗憾”的事情而已,锅全都会被理查二世背了。 拉斐尔比奥古斯特更快的想明白了这件事,不仅如此,他甚至在所有人都还傻在原地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件看似危机四伏的事情背后的好处——奥古斯特也成为了命中注定的国王人选之一。 而且,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国王,是注定最伟大的那个,就像是法兰西的查理曼大帝一样。 只要运作的好,坏事变好事。奥古斯特将来上位都不需要发愁民心,不止英格兰,未来可见的苏格兰、威尔士、爱尔兰甚至是法兰西,都有可能因此而有了吞并后的安抚契机。 当然,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如何度过理查二世这道难关。 理查二世为人所忌惮不是因为他是在女色方面无所禁忌的国王,而是因为他是个暴君。 拉斐尔依旧是全场唯一还能保持优雅风度和温和笑容的那个,用如沐春风的声音,对理查二世缓缓道:“我们先回去吧?结果还没有确定呢。” 理查二世这才如梦初醒,僵硬的点点头,是的,还没有确定呢,先回去再说,先…… 掉头回营地之前,不需要谁来说,奥古斯特就主动对拉斐尔伸出了手,他是一刻也不敢和伊丽莎白或者理查王储做坐在一起了,从心底而起的后怕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今天他学到了一个道理,你把别人当家人,别人却未必把你当家人;你以为大家都还是孩子,殊不知在宫廷里根本没有孩子。 玛丽伯爵夫人极其隐晦的看了一眼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她虽然还没猜到是谁,但她可以很肯定不是奥古斯特。 因为这明显是个能顺便做掉奥古斯特的局。 毕竟全场三个继承人里,只有奥古斯特是腿脚不便的那个。本应该留在营地的他突然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出现在这里,这在理查二世看来会说明什么? 说明奥古斯特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 玛丽本来还以为她的兄弟姐妹之间应该是有点亲情存在的,不多,但至少不会互相伤害。但是如今看来是她太想当然了,她这些年在牛津过的太惬意,竟然会傻到开始相信“亲情”。 亨利不管不顾的驱使着自己的马靠近了玛丽,想要安慰她一下,亨利是个书呆子,却也不是看不明白局势的书呆子,他想告诉玛丽,眼前的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 奥古斯特侧坐在拉斐尔身前,近乎是黏在了拉斐尔身上,手脚一片冰凉。 拉斐尔以一种十分明显的回护姿态圈住了奥古斯特,却始终没有和奥古斯特说一句话,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还会徒增理查二世更大的猜忌。 大队伍就这样一路沉默又诡异的回到了营地,据说还要继续沉默又诡异的按照原定计划开篝火晚会。 奥古斯特先回了小木屋,拉斐尔却没能久留,他要时刻关注理查二世那边的动静。 奥古斯特抓着拉斐尔的一角,十分不想放开。 “别怕。”拉斐尔柔声开口,“会没事的,我保证。但是这一次你必须答应我,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离伊丽莎白她们远一点,好吗?” “对不起。”奥古斯特其实不怎么担心他自己,在如何,他都有他爹这个保护伞,大不了回布里斯托尔养老。他更多的是内疚给拉斐尔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明明答应好拉斐尔不会乱跑的,他却因为肯特伯爵的出现放松了警惕,以为肯特伯爵才是问题的制造者。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肯特伯爵才一直是不想让奥古斯特离开营地的那个。 肯特伯爵这样做肯定不是出于什么好意,更有可能是不想奥古斯特当国王,但至少肯特伯爵并没有如今这个圈套这样步步为营。 拉斐尔长叹一声,把奥古斯特的搂进了怀里,带着冬日清新的气息,他说:“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啊,我很高兴能够帮你解决麻烦。” 有句话拉斐尔没说,只是在心里道,而且这事儿也不能怪你,是对方太狡猾了。 拉斐尔在回到营地后,就用自己的渠道大略了解到了始末,对方的手段不算高明,却十分容易上当。 这就和奥古斯特之前给拉斐尔讲过的一个社会新闻一样。 有个姑娘走在街上,被一个明显是坏人的壮汉拦住,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被一个路过的好心大妈解围带走,大妈看上去热情又好心,姑娘放下警惕,和大妈说了很多话,等发现大妈越带越偏的时候,姑娘才猛然发现不对,当机立断拦下一辆恰好路过的出租,这才躲过一劫。出租转出去时,姑娘果然看到了大妈在和壮汉很熟稔的在搭话。 这是正常人很难想到的事情——帮你解围的人其实包藏着更大的祸心。 “不要太自责,恩?”哪怕不放走乔神父和朱莉,奥古斯特很可能还是会上当。相反,奥古斯特放走了乔神父和朱莉,让拉斐尔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替奥古斯特说话的理由。 在到了理查二世身边后,国王问的第一句是:“奥尔怎么不好好待在营地里?他的脚好了?” “朱莉和乔神父抛下他去打猎了,奥尔怕我回来看不到他们责怪,想要提前把他们找回来。” 拉斐尔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带着某种让人变得安静的魔法,一扫理查二世内心的焦躁。 理查二世静静的想了一下,这个理由怎么说呢,还真是奥古斯特的性格能干得出来的事情。理查二世对奥古斯特自认还是十分了解的,那就是个被他哥保护在象牙塔里长大的理想化小王子,对谁都好,并且很乐意用最好的想法去想对方。 奥古斯特崴了脚,拉斐尔强迫人留下照顾奥古斯特,这是百分百的事情;而以马特小姐那种坐不住的性格,她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劝奥古斯特同意让她偷偷去玩几圈;奥古斯特见天色渐晚,马特小姐还没回来,势必要去找人。 整条线顺下来,基本没什么毛病,至于奥古斯特为什么不派人找,这个可能性也有很多,好比奥古斯特已经派了人,但是没找到,他又正好遇到了提前回去的王储or伊丽莎白小姐,就决定拜托自己的堂兄妹带上他跑一圈。 “那你知道伊丽莎白或者理查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拉斐尔面露为难,“伊丽莎白小姐和王储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像是小时候那么、那么……” 拉斐尔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孩子大了,不好带了。 不着痕迹的先地图炮一样的统一黑一把! 理查二世不会轻易下结论,但他已经有了很不好的感觉倾向:“你去打听一下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记住,秘密地。” 这就是敞开了同意拉斐尔搞一搞间谍活动了,对自己的孩子。 “是!” 结果,不等打听到伊丽莎白小姐和王储为什么在那里出现,白鹿的事情倒是先有了回音——骑士们没能追上白鹿,但是在树林里捡到了一个项圈,刻有“属于凯撒”字样的项圈。 理查二世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真、真的是凯撒的白鹿。 “放弃追捕吧,如果它是神鹿,你们肯定是不会被找到的。”理查二世颓废的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的自我厌弃里。他与白鹿就这样擦肩而过,他果然遭到了上帝的厌恶吗? 拉斐尔却总有办法让理查二世瞬间打起精神,他说:“这是好事啊,陛下。” “怎么说?”理查二世不信,但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听听拉斐尔有什么更好的说法,他已经太过绝望,就像是落水的人想要不顾一切的抓住自己一块木板。 “您是注定的国王的长辈,这不就说明了您的正统吗?” 换个角度看着这件事情,好像确实如此啊。理查二世没想要成为什么伟大的帝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他着迷于白鹿只是觉得那代表着上帝对他的原谅。如今看来,上帝确实还算眷顾着英格兰王室的,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呀。 理查二世终于气顺了一些,并且越想越开心。不管到底谁才是注定最伟大的那个,都在他决定的顺位继承人前列呢。他简直是慧眼独具啊! 于是,在篝火晚会时,理查二世再一次变成了心情很好的那个理查二世,笑的脸皱纹都出来了。 奥古斯特甚至忍不住想问,他叔这是差地要疯吗? 捡到的项圈的事情,理查二世还没有张扬,他不傻,生怕别人知道后整出什么幺蛾子,决定等回到伦敦再仔细判定后,再决定宣布不宣布。所以,奥古斯特也是不知道国王心里路程的改变的。 奥古斯特被朱莉和乔神父一左一右的护在中间,在确定了国王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心情很好,不是怒极反笑后,只能开始不断的感慨拉斐尔真的是神一样的男人。 朱莉和乔神父很紧张奥古斯特,一是他们在为之前离开奥古斯特而愧疚,二是他们真的信了已经在疯传的白鹿传说,并坚信着奥古斯特才是三个继承人中被白鹿选择的人。 “为什么是我?” “理查王储太没有主见,伊丽莎白小姐又太没有存在感。”不管这是不是他俩的伪装色,反正在如今大家的心里这些印象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反而成就了奥古斯特。毕竟奥古斯特除了爱享受以外,传出去的都是十分传奇的名声。 好比八岁那天突然变得聪明了啊,学习十分勤奋刻苦啊,深受封地百姓爱戴人口大增长什么的。这不就是正儿八经的人生赢家的人设吗?! 这话说的连奥古斯特自己都差点信了。 拉斐尔在这份说法里自然是出力不少,不管幕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拉斐尔现在反而想要谢谢对方了,还有比这更好的造势吗?!让拉斐尔放手去做,都不可能比这做的更好了。连知道拉斐尔心思的菲利普侯爵都忍不住来问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公爵是命中注定的国王才突然改变了计划,想要辅佐他的?” 拉斐尔笑了笑,没说话,但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在篝火晚宴之后,当住处只剩下奥古斯特和拉斐尔的时候,奥古斯特对拉斐尔道:“我辗转反侧,寻思叙旧,觉得利兹的可能性最大。” “为什么?” “不是我恶意揣测她,而是,怎么说好呢,理查其实是没必要这样画蛇添足的,不管如何,只要他活的比我长,就是胜利。但反观利兹,她如今的身份就太尴尬了,如何摆脱受气公主的身份?自然是当女王!” 还有之前差点当了王后的那个凯瑟琳,她是第二任王后的表妹,如果说不是拉斐尔or玛丽把她安排到的国王身边,那就只可能是伊丽莎白小姐了。 这是很容易想到的,奥古斯特以前想不到,只是因为他下意识的就排除了他信任的人。 当伊丽莎白不再在受信任名单之后,很多事情就像是奶油蘑菇汤里的蘑菇一样显眼,甚至不需要仔细想答案就已经被送到了嘴边。 说实话,利兹这些年过的也确实很糟心,当年造孽的是她妈,虐待玛丽的是她妈,她几乎没有记忆,等有了记忆她就也变成了小可怜,却还要经常承受玛丽的迁怒。这种事换谁,谁能不变态呢?但伊丽莎白可怜,并不能构成她陷害别人的理由。 “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无意中做了什么伤害利兹的事情,好比刨了她祖坟什么的才会让她这么对我了。” “嘘……”拉斐尔把食指比在了奥古斯特唇上,专注而深情。拉斐尔烟灰色的眼睛里有太多的东西让他无法表达,他有多少多的话想对奥古斯特说,就有多少话不能、也不敢对奥古斯特说,所以在最后的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不要想了,这肯定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 第63章 第50节 真.拉斐尔的锅。 没开玩笑。 帮助伊丽莎白和凯瑟琳.霍华德(差点当上王后的那个女侍官)联系上的人, 不是别人, 正是拉斐尔。 让伊丽莎白有了这个要替她爹找个支持她的王后的点子,同样是拉斐尔灌输给伊丽莎白的。 甚至当女王的野心,都是拉斐尔潜移默化影响的伊丽莎白,让她觉得那就是她的梦想。 拉斐尔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显而易见,他想当国王啊。这些都是他在还没见到穿越而来的奥古斯特之前就在准备的事情了。 先用酒色掏空理查二世的身体, 然后弄死他;再扶植年幼的王储上位, 引发玛丽、伊丽莎白和王储姐弟三人之间的恩怨大乱斗, 什么叛乱啊、逼宫啊的, 都来一套, 事情越大越好,越乱约好;而只要保证他们三人谁也留不下子嗣,并且内耗斗死彼此,在战乱时就开始处心积虑的屯军备战的拉斐尔, 肯定就能赶在黑太子回国之前登基,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王朝不变, 只是变了血脉。这是欧洲各国历史上经常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计划宏远而复杂, 具体细节就不多讲了,毕竟拉法尔已经决定放弃了, 计划的全貌到底什么样也就没有了意义。 但是,拉斐尔为这个计划早已经开始埋的伏笔并不可能烟消云散。 奥古斯特曾经和拉斐尔吐槽过的,在很多故事里,洗白的反叛妹子说不干就不干了,带着她的势力果断投奔种马男主。可是妹子问过她背后势力的意思吗?那些势力不是工具, 不是游戏里的装备,不可能妹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他们之所以跟着反叛做事肯定有自己的思量和小算盘,哪怕有愚忠的人,也只是少数派,大部分的人根本不可能停下。 拉斐尔的计划便是如此,开始计划的是他,但想要停下计划,却已经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了。 至少作为姐弟阋墙前期铺垫中最关键的一环——伊丽莎白小姐,已经茁壮的成长为了一朵特立独行的黑心莲。 拉斐尔曾经灌输给伊丽莎白的东西被她深信不疑,甚至开始并不觉得那是拉斐尔告诉她的,而是觉得那确确实实她自己想到的。这就是给孩子洗脑的“魅力”所在了,好骗、好哄又深信不疑,不管是想用孩子来做什么都特别的容易。 拉斐尔收尾了凯瑟琳.霍华德和她背后的诺福克家族,却继续纵容了伊丽莎白,因为……他的计划虽然变了,但本质没有变啊。 他仍需要国王一家后院起火,才能给奥古斯特的顺利登机制造机会。好比在未来的某天利用伊丽莎白的野心,让伊丽莎白弄死王储。只要瞒好奥古斯特,或者让奥古斯特坚信这是伊丽莎白自愿做的,那拉斐尔的计划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哪个伟大的帝王的成功之路不注定是充满了荆棘与血腥呢?如果奥古斯特不想看到,那拉斐尔就想办法假装那些东西不曾存在好了。但它们是必须的手段。 至少一直在今天的事情发生前,三观从小就不对的拉斐尔,并没有觉得他这么想有什么不对的。 事实上,拉斐尔至今都没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什么问题,他在懊恼的是没能控制好伊丽莎白,被她反噬了一口,差点伤害了奥古斯特。他会亲自收拾伊丽莎白,并吸取教训,争取让日后的计划变得更加完美。至少有可能伤害到奥古斯特的剧情绝对不能再来一遍了。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拉斐尔始终觉得他才是正确的。 在奥古斯特睡下后,拉斐尔就悄然起身离开了房间,在约定地点等到了早已经如约而至的伊丽莎白。 年轻的小姐穿着一身稍显淡薄的衣服,在漆黑的森林里来回走动,雪被踩的咯吱咯吱作响,既是因为焦躁,也是因为寒冷。 鸟类发出的咕咕声,显得格外阴森。 拉斐尔像只蓄势待发的黑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一片黑暗里。他披着漆黑的斗篷,就像是行走在暗夜下的血族,高贵、优雅又强大,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露出白天里常见的标准笑容,整个人的气势看上去翻了两倍不止。 拉斐尔对伊丽莎白用一种十分平静、但却反而显得更加毛骨悚然的语气道:“奥尔是我唯一的底线,我记得我有告诉过您这件事情。” 至今拉斐尔都还在和伊丽莎白小姐假意暗中结盟。 事实上,这种结盟拉斐尔做的多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才是和拉斐尔真正结盟的那个人。实则……拉斐尔的世界里从始至终只留得下过奥古斯特一人。 “我知道奥尔无意王位,我知道!”伊丽莎白终于露出了她从未在人前表现过的一面,不是透明人,也不是狩猎时的飒爽英姿,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遗传自她母亲的神经质。伊丽莎白总说她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实则她是记得很清楚,特别是她那个笑起来万分温暖、却一直在暗中虐待丈夫前妻留下的孩子的母亲,安妮.博林,她记得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以及所有在暗潮涌动下的疯狂。 第二任王后是那么的期待她的女儿伊丽莎白能够成为英格兰历史上的第一任女王,并且深信不疑伊丽莎白一定会成为女王。玛丽是唯一的绊脚石。 如今玛丽已经嫁人,安心的当起了她的伯爵夫人,未来的公爵夫人。 伊丽莎白和玛丽的矛盾暂时消散于了无形,不得不说,在知道的那一刻,伊丽莎白是松了一口气的,很大的一口,因为她并不想和玛丽为敌。 她不怕玛丽,只是、只是就是不想姐妹刀剑相向。 “不是只有你不想伤害奥尔的,我也不想。”伊丽莎白对玛丽的感情很复杂,她既恨她又爱她,但是对待奥古斯特这个从普一出现就对伊丽莎白充满善意的堂兄,伊丽莎白只有单纯的喜欢,“我只是需要奥尔为我分散一下父王的注意力。” 对于白鹿这件事,其实大部分人都不会觉得先于国王看到白鹿是一件坏事,因为他们会觉得那是王权的象征,是上天的征兆,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就像肯特伯爵那种市侩小人,受眼界所限,他就只会这么想。 伊丽莎白能想到危险,但她也看到了丰厚的回报利润,大到让她根本拒绝不了,决定铤而走险。结果也如伊丽莎白所想,只一晚上谣言就已经快要传到伦敦去了! 但是,如果伊丽莎白是一个人看到的白鹿的,那她的下场会如何呢? “父王不会伤害奥尔的,哪怕他再生气,他顶多是把奥尔送回布里斯托尔,而且还肯定不会成功,因为你我都知道的,那位大人……”伊丽莎白之前无意中从理查二世那里看到了一份加密的军事情报,这是促使她做出眼前决定的主要原因。 而且,只有把奥古斯特拖下水,拉斐尔才会做的更加尽心。 如今的局面就是个好例子,拉斐尔为了帮奥古斯特摆脱嫌疑不知道下了多大的苦心,伊丽莎白不是在抱怨什么,她只是张着眼睛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计划是早就做好的,我怎么可能料到奥尔会在昨天崴了脚?” 说伊丽莎白故意想要把脏水泼在崴了脚的奥古斯特身上,这纯粹就是脑补过度了,伊丽莎白没那么坏,也没那么料事如神。 “你完全可以终止计划。”拉斐尔面无表情,“而且这个计划为什么我从不知道?” “我不是有意瞒你的。连你都觉得见到白鹿是个好主意,不是吗?我只是在你的建议里添加了一二的个人发挥。”伊丽莎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狂热,她是真的觉得这种风险高但利润大的事情是一件好事,她的骨子里就天生带着冒险与疯狂的因子。 而这种好事,她不想和玛丽分享,抗拒王储参与其中。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出来,她只希望那个人是奥古斯特。 因为、因为……如果她最后没能成功,奥古斯特会是她唯一希望继承英格兰的人,不是玛丽,不是王储,只是奥古斯特,只有他才能够温柔的对待这个国家。 “我是不是还应该替奥尔对你说声谢谢?”拉斐尔嘲讽道。 “我知道我搞砸了,我很抱歉,以后我……” “没有以后了。”拉斐尔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来正式和伊丽莎白“决裂”,这样以后无论他为奥古斯特做什么,伊丽莎白都只会以为那是他的意思,正面怼的对象只会是他,这样对谁都好。拉斐尔居高临下的看着其实手段还很青涩的伊丽莎白,“奥尔是我的底线,我一向说话算话。” “但是他没有受伤!”不要说没有受伤了,在伊丽莎白看来只要不死,就是成功,因为她就这么这么对待自己的。 “他不怕受伤,怕的是被辜负。”拉斐尔的语气始终保持在一个调上,不高不低、不疾不徐,但偏偏就说出了比这个冬天的夜晚还要冷的感觉,眼角淡淡流露出的不屑一顾,比任何一句话都更伤人。他好像在说,你大概是不会懂这种感情的,也不配拥有。 伊丽莎白就像是被咒语封印在了原地,说不出来话,也拦不住拉斐尔,只能看着他头也不回的一步步离开,而自己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属下跟在拉斐尔的身边,试探性的询问:“咱们接下来对伊丽莎白小姐的态度是……?” “先观察吧。”拉斐尔刚刚更多的只是在威胁伊丽莎白,给她造成一种害怕的情绪,就像是奥古斯特在猎场感受到的后怕。这种没什么实质的精神伤害对一个人才是最致命的折磨。 属下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无可忍道:“您变了。” 虽然拉斐尔没有说,但属下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拉斐尔之所以决定先观察伊丽莎白一段时间,是因为造成伊丽莎白如今性格的人之一是拉斐尔,他不能在改变了她之后,又因为她太过的符合预期而翻脸不认人。 但放在以往,拉斐尔肯定不会如此心软的,他甚至根本不会有这种认知,他原本的计划里就是要过河拆桥。 “奥尔不会想看到的。” 拉斐尔并没有变,他只是从以前的无所忌惮,变成了忌惮奥古斯特的想法,他始终没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只是他如今的决定会因为他觉得奥古斯特大概会怎么希望而做出调整。 奥古斯特是拉斐尔的底线,这话绝对不是说着玩玩的。 属下也不敢再多言。 当拉斐尔回去的时候,奥古斯特已经醒了,他虽然假装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但气息乱了,拉斐尔能感觉的到。 拉斐尔解开外衣,坐到床边,对奥古斯特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去哪儿了?”奥古斯特见瞒不住,索性就睁开了眼睛,用一双清亮的蓝色眼眸耐心的等待着答案,“我不希望你也骗我。” 在这种时候,奥古斯特急需证明什么,好比拉斐尔永远不会伤害他。如果说伊丽莎白的伤害对于奥古斯特来说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接受的事实,那如果是来自拉斐尔的伤害,就是奥古斯特这辈子都无法接受的事情,只有拉斐尔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会崩溃的。 本就没打算骗奥古斯特的拉斐尔,把他和伊丽莎白小姐的对话彻头彻尾的复述给了奥古斯特听。当然了,拉斐尔没说他之前有意引导伊丽莎白的事情,只是说了最近这次有关于白鹿的合作。 “要不要原谅她,在于你。我没办法替你决定,我也觉得你大概不会高兴我替你做决定,但我还是要给出我的个人意见——不建议你原谅她。” 奥古斯特沉默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概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吧。幸好伊丽莎白不是故意要陷害他什么的。他知道他这样想有可能有点过于软弱了,但是没办法啊,那是伊丽莎白啊,是陪伴他一起成长了五年的伊丽莎白。她比他还小一岁呢。 当然,奥古斯特现在还是会很生气伊丽莎白的利用的。可是,怎么说好呢,早晚有天当他不生气了之后,他还是会选择原谅伊丽莎白。 他说的是早晚有天,但绝不是现在。 拉斐尔就像是点了读心术全满技能一般,不用奥古斯特回答,就已经猜到了奥古斯特的想法,他只能更加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弹了一下奥古斯特光洁的额头:“你敢不敢争气一点?” “家人是不同的。”这和争气不争气没关系。 换言之就是奥古斯特太缺爱了,他不介意这份亲情的多少,也不介意亲情是否有瑕疵,他的要求一直很低,只要对方不是故意要伤害他就好。 “如果是耶尔这么做了,我肯定也会原谅你啊。”奥古斯特补充道。 “= =所以,我和伊丽莎白是一样的?”拉斐尔挑眉,根本不准备掩饰自己由里到外的不爽,他怎么会和伊丽莎白混到一个等级的? “当然不一样!”奥古斯特立刻做出了申明,“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怀疑你会故意伤害我。” 说到底,奥古斯特对不同的家人的感情也是有深浅的。相同的手段用在奥古斯特身上,奥古斯特的想法会完全不一样,就拿伊丽莎白这件事来说好了,奥古斯特不想怀疑伊丽莎白,但在事实面前也会低头,但如果换做是拉斐尔,奥古斯特一定会想尽一切的理由去证明拉斐尔不是有意的,是有苦衷的,他甚至会相信什么这是平行空间的拉斐尔的邪恶双胞胎做的理论,反正就是不会相信拉斐尔会有意伤害他。 拉斐尔快速的侧过了脸去,用黑色的长发挡住了耳朵和脸颊,因为不想奥古斯特看到他的失态,那种恨不能这就把奥古斯特吞拆入腹的欲望,一定会吓坏他的。 “我也不会怀疑你的,不管你做了什么,哪怕是真的,我也会原谅你。”顶多是把你囚禁起来,只能看到我,只能听到我,只能感受到我。这么想一想,突然反而很期待奥古斯特做错事了,这样他才能有理由做一些真正能让他觉得满足的事情。 没什么理由,只因为对方是奥古斯特。 那个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一直坚持不懈的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声音。 说实话,奥古斯特在没见到拉斐尔之前会害怕他,这其实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以前的拉斐尔就是那样一个内心没有任何秩序与道德的蛇精病,他确实是该害怕拉斐尔的,因为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拉斐尔笑着捅一刀。 奥古斯特因为和正常版的拉斐尔接触久了,便开始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误会了拉斐尔。 但其实他并没有。 只是拉斐尔变了,或者说拉斐尔学会了伪装,伪装成奥古斯特会更容易接受的样子,但在内心深处的小拉斐尔却始终是没有什么正常人的意识的。这么说吧,拉斐尔不是什么后天被环境影响的中二病,他的骨子里天生就遗传了对罪恶与暴力的向往。 拉斐尔第一次与奥古斯特在脑海里对话是在拉斐尔五岁的时候。 是的,奥古斯特以为的中二病少年,在最初其实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但那个时候拉斐尔的脑海里就已经被“毁灭世界”的想法所充斥了。他喜欢看别人哭,看别人绝望的样子,没什么原因,就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但是却有一个声音在拉斐尔的脑海里道——【杀光所有人?呵,那你想过杀了所有人之后你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该怎么过下去吗?】【我会靠我自己!】 【靠自己?天哪,失敬失敬,原来阁下还是一位兼厨师、保姆、司机等职位于一身的隐士高人,那高手您不领赐教一下小的呗,您准备怎么搞定水电网络等日常问题。用爱?】对方的话辛辣到讨厌。 却也是年幼的拉斐尔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他甚至连马车怎么驾都不会,更不用说那人所说的什么水电网络了。话说,这些都是什么鬼? 奥古斯特和拉斐尔的交流,其实并不想奥古斯特记的那样,他也有话唠的时候,好比为了对拉斐尔,奥古斯特也可以长篇打乱。奥古斯特不记得了,拉斐尔却一直替他记得呢,一字不落,一句不差。 从一开始的觉得脑海里突然出现的这个声音很讨厌;再到慢慢发现自己真正讨厌的其实是对方出现的时间间隔太长,他想能和他无时无刻的交流;最后是恨不能和对方永远在一起。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属于他的啊,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声音! 为什么奥古斯特要变成人呢?要变成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样子,只属于他一个人不好吗?只能和他交流不好吗?只会永远的陪着他不好吗? 看着奥古斯特真正安心的一点点睡去。 拉斐尔再也控制不住的吻上了奥古斯特的唇,马上就要十四岁了,已经是成年人,嗯!拉斐尔近乎渴求的吻着奥古斯特,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吻的感觉到底如何他其实根本没有感受到,只觉得一直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得到了稍微的安抚,空虚的精神被填补了一小块。他永远不会真正满足,也不愿意满足,因为他想一直这般的渴求着他、感受着他、让他有一种真正生而为人的情绪。 拉斐尔一直坚定的认为,欲望才是驱使人类有别于其他生灵的原动力。 从亚当和夏娃开始,人类就注定了没办法拒绝禁果的诱惑。奥古斯特是他的夏娃,是他的亚当,是伊甸园高高悬挂于树上的苹果,是那只巧舌如簧的来自地狱的蛇,奥古斯特是一切,只应该属于他! 第51节 拥有的感觉太过美好,摧枯拉朽,至死不渝。 作者有话要说:  恩,拉斐尔真的是个变态的,请不要因为他之前表现的太正常,就忘记了奥古斯特最初有多怕他。 第64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 奥古斯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 ……他的眼睛肿了。 显而易见的, 奥古斯特昨晚哭了。想想真是好丢人啊啊啊,奥古斯特整个人都蜷进了被子里,罩着头,不太想要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他昨天明明那么小心了,都是趁着拉斐尔不在才哭的, 结果还是被自己给出卖了个彻底。不要活了! 也是因为眼睛的尴尬, 导致奥古斯特没能及时关注到自己脸上其他的变化。好吧, 其实哪怕观察到了, 奥古斯特大概也只会以为是昨天情绪起伏的锅。 拉斐尔知道这件事时的心情不是一句“情绪复杂”就可以形容的, 因为其实昨晚他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了。人难免有冲动的时候,拉斐尔也不例外,吻上奥古斯特的那一刻,拉斐尔甚至是带着一种自毁心理的。被发现就被发现吧, 他一点都不后悔,甚至开始隐隐期待着奥古斯特发现之后的反应, 是会直接和他当面对峙呢, 还是……? 谁曾想上帝是个后妈,连挑明的机会都不留给拉斐尔。 而告白这种事呢, 就和打仗似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拉斐尔在心里告诉自己,十四还是太小了, 再等两年吧。 后面几天猎鹿仍在继续,理查二世还是有点不死心,这是他最后的倔强。本就安排了数日的狩猎,又被国王单方面的延长了不少时日。众人不仅没有意见,反而热情高涨,绅士们不再喊住的地方台艰苦,淑女们不再担心自己带的衣服不够,全员都一心扑在了神秘的白鹿身上。 其他靠进不了这片狩猎区的小贵族和平民,也在尽可能的驻扎在能够被允许靠近的最近的地方,就为了一睹传说中属于凯撒的白鹿的风采。 王储也终于在经过母族心腹一晚上的解释后,明白了白天发生的那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可以说是影响最小但得益最多的,不仅不用担心国王的猜忌还能借此巩固王储的地位,这让他不得不开始担心起自己在奥古斯特心中的形象,毕竟按照一般的推论来说,谁获利最多谁就最像幕后黑手。 于是,王储一早就来敲响了奥古斯特的房门,带了无数的礼物,甚至真的有一窝毛茸茸的兔子幼崽,他在被奥古斯特接待后,就坐在了那里,手里端着茶杯,犹犹豫豫折腾半天,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奥古斯特主动替这位堂弟解了围:“我知道不是你。” “!!!”王储心花怒放,开心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脸上和眼睛里,他的语气有点激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信任我的!他们还说、还说……” …… “格洛斯特公爵马上就要14岁了,我的殿下,您以为他还是个孩子吗?” “作为顺位第二继承人的他,没有在暗中策划什么除掉您的计划,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您还在期待什么?” “王室不会存在什么的亲情的,这次的白鹿事件就是个好例子。” “您不能再天真下去了。” “我们都是为了您好啊,殿下!” …… 其实、其实也没有那么信任,奥古斯特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王储说了。总不能说我信任你,是因为觉得你太傻,做不来这样的套路吧?那多尴尬啊。 为了稳定亲人之间的内部和谐,奥古斯特决定把这个理由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玛丽伯爵夫人并没有来看奥古斯特,因为她在和奥古斯特生气。 奥古斯特生怕玛丽压不住脾气去找伊丽莎白的麻烦,昨天晚上就特意派人去和玛丽解释了一下。玛丽觉得奥古斯特太包子,气到爆炸,便决定暂时都不要和奥古斯特说话了,她怕她一个忍不住先骂死他。 在这点上,朱莉和玛丽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只不过朱莉还要仰奥古斯特鼻息,不好表现的太过,却还是一再的鼓动奥古斯特忘记所谓的亲情,不要怂,就是干! “你生而为王啊,我的阁下。”朱莉发自真心的希望奥古斯特能当王。 乔神父不偏不倚,因为他和约翰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他如今正在加强攻势,暂时没空搭理朋友的家庭纠纷。 做了坏事、还想继续做坏事的拉斐尔,最近也只能想想了,因为他再一次变得忙碌了起来,不只是白鹿的事情,还有给奥古斯特准备的惊喜。最主要的是,肯特伯爵又在作死了。这位伯爵一直怂的很没有特点,连反派角色都当不够敬业,他只有在人云亦云的情况下才敢挑事。 这次的白鹿事件,就终于给了肯特伯爵发挥的舞台。 奥古斯特如今是所有人的焦点,因为就像是朱莉和乔神父一样,大部分贵族也普遍看好奥古斯特才是注定伟大的那个王。但也因此树大招风,总有人要和大众唱反调,用以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不管事实如何,始终要唱一出众人皆醉我独醒。 肯特伯爵就是攀附于这种人和这种想法,散出去了一件确实能打击到奥古斯特的事情。 ——身份。 前面说过了,奥古斯特的母亲琼安的个人婚姻经历十分……跌宕起伏,具体过程差不多是这样的:12岁,琼安就被家里嫁给了一个霍兰德伯爵; 13岁,霍兰德伯爵出海,自此杳无音信,于是,琼安的家里就做主隐瞒了这段婚史,把琼安嫁给了另外一个伯爵——萨利斯堡伯爵。同样是伯爵,霍兰德伯爵泯灭于诸多伯爵之中,萨利斯堡伯爵却是能带琼安进入帝国贵族中最高层次的掌权者,有点类似于马奇伯爵拉斐尔;几年后,谁也没能想到的,霍兰德伯爵从海外活着回来了。琼安的第一段婚史就这样暴露了,属于琼安自爆的,因为她一直想回到自己的第一任丈夫身边。琼安的两次婚姻都没有办法自己做主,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更喜欢第一任丈夫的,哪怕对方的地位和第二任丈夫没法比,她也更喜欢那个会尊重她结婚年龄太小而坚持没碰她的丈夫。 霍兰德伯爵也是喜欢琼安的,他在海外多年认识了些大人物,最终,赢回了琼安,夫妻和睦的生活了11年,生了4个子女,直至霍兰德伯爵去世;琼安寡居数年、肯特女伯爵后,这才在宴会上遇到了黑太子,开始了第三段婚姻,努力多年勉强生下了奥古斯特,然后去世。 在这么一大段人生经历里,奥古斯特以前忽略了很多内容,好比他有四个异父兄弟,也好比……琼安的第二任丈夫萨利斯堡伯爵还活着。 是的,在人均寿命38岁的中世纪,这位萨利斯堡伯爵神tmd还活着,并坚持认为他才是琼安的合法丈夫。 这曾一度差点导致奥古斯特的婚生子身份不被教会承认。 最终,还是终身奋战在和教会斗争第一线的理查二世出面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一意孤行的成为了奥古斯特的教父。强势认定了奥古斯特的合法身份。黑太子也设法利用奥古斯特之前提过的那种宗教赦免活动,得到了教会的免罪支持,让教会不得不承认了他和琼安婚姻的合法性。 如今,肯特伯爵旧事重提,再一次想要动摇奥古斯特的身份。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奥古斯特的婚生子地位是不可能再有什么改变了,但那却并不影响人们拿这件事情找事,理由千奇百怪,但这是奥古斯特必须去面对的。 拉斐尔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不管是不是肯特伯爵,总会有人翻旧账的。 也幸好是由肯特伯爵起的头,拉斐尔把玩着肯特伯爵兄弟姐妹之间恩怨情仇的调查资料笑了,自己都不干净还好意思扯别人下水。既然你这么喜欢让大家议论,那不妨来议论一下你陷害自己弟弟的事情好了。 “他真的陷害了老三?!”奥古斯特表示他还真是小看这位肯特伯爵了呢。 拉斐尔模棱两可的给了一句:“也许。” 肯特伯爵到底陷没陷害他三弟真心不好说,中世纪不比现代,没那么多高科技的铁证,在过了这么久之后,哪怕是拉斐尔也不可能调查清楚始末。但拉斐尔放出去的消息,却可以是实实在在的暗指肯特伯爵有问题。人证就是老三的女儿,那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却已经学会了记仇,就像伊丽莎白一样。 拉斐尔本来打算替奥古斯特决定的,但这种心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后,他还是决定先问一下奥古斯特的意见:“你想他有罪,还是没罪?” 不管是哪种,拉斐尔都可以操作。 奥古斯特在知道拉斐尔的准备后,心情莫名的有些复杂,不是对拉斐尔,而是对老三的女儿。 “怎么了?” “如果我说我不想领养她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虚伪?”哪怕被说虚伪,奥古斯特也认了,因为只要一想到这个女孩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伊丽莎白,奥古斯特就害怕。他未来会原谅伊丽莎白,是基于他和伊丽莎白已经相处了五年的感情;而在还没有这个小女孩处出感情之前,奥古斯特决定早点撤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想再被辜负一次了。 “不会啊。”拉斐尔笑了,因为这正是我利用她并且告诉你的目的之一。奥古斯特自己还是个孩子,整天在想什么腰收养其他孩子,不觉得很奇怪吗?拉斐尔一点都不想奥古斯特再被谁吸引走注意力了,“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多给那孩子点照拂好了。” 奥古斯特可是公爵,很有钱的公爵。 “你说的对。”奥古斯特终于放心了。 “而且你本身就没有抚养她的义务啊,她亲伯父、亲姑姑都不愿意养她,你一个不同爹的叔父瞎参合什么?” 奥古斯特神色莫名看了一眼拉斐尔,他俩貌似也是这种关系。 拉斐尔也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相同,立刻补充道:“咱们的情况不一样。”他之前早就认识奥古斯特了,要不然…… 说实话,拉斐尔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奥古斯特,大概也会像对待伊丽莎白她们一样吧?唔,也有可能会好一点,毕竟黑太子和理查二世不同。他说不定会利用奥古斯特来牵制住黑太子。这样他的计划会更通顺,他有奥古斯特在手,黑太子就不敢轻举妄动,等他登基之后,还可以继续拿奥古斯特当质子。然后他们就会有很多的交流,他关着他、越来越了解他,最后还是会爱上他。说不定还可以来点强制play。 该死,他和奥古斯特之间为什么没走这条线呢? 突然点期待了是怎么回事?! 咳,拉斐尔不得不尽快用别的时期来驱散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越想越被那个主意所吸引,他会用黄金为他的公爵打造一座金色的鸟笼,铺满最上好的绸缎、天鹅绒和羊毛地毯,以缎带、宝石为装饰,将其束之高阁,关在只有他一个人能走上的哥特式塔楼里,塔下时刻有重兵把守,全世界都知道他拥有他,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到他的珍宝…… “你怎么了?”奥古斯特关心的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拉斐尔。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最生机勃勃的色彩,拉斐尔的一切妄想突然就凭空破碎了,被他自己亲手打破,因为在那样的妄想里,奥古斯特大概永远都不会再有这样生动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我比我想象的,好像更ai……喜欢你一些。” “我也是。”奥古斯特笑了,没有一丝阴霾。 第65章 至于要不要收拾肯特伯爵, 奥古斯特在很认真的考虑过后, 对拉斐尔道:“实事求是吧。如果他真的做了,我会希望能够公布出去,但如果他没做,我也不想冤枉他。” 拉斐尔不意外奥古斯特的回答,但他还是再一次追问:“你确定吗?” “我确定。”奥古斯特点点头, 腿无所事事的碰了碰桌子腿, “我讨厌老鼠, 但那并不代表着我看到街边的老鼠就一定要冲上去弄死它, 对吧?”而且, 如果琼安妈妈在天国有知,肯定不想看到这样兄弟相残的结果。 “好吧,我可以如你所愿,但我还是要最后提醒你一次, 你能放过肯特一马,肯特却未必会放过你。” 奥古斯特笑了:“他那么怂, 能怎样?” 很快, 奥古斯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很怂、很怂的肯特伯爵,能做出来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好比他不仅没有被流言打垮,反而开始坚信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正是奥古斯特,他更加恨这个异父弟弟了,并且打算和奥古斯特死磕到底,毒计层出不穷。 肯特伯爵以前也想过不少这种阴谋诡计, 只不过以前他不肯真的做,更喜欢在精神上爽一爽,如今却有点要不管不顾的意思了。 这样的行为难理解吗? 不难。 现实中有很多这种人。她做了一件让她心虚的坏事,当你揭穿她后,她反而不心虚了,因为她会开始恨你,用恶意中伤你,想尽办法煽风点火的搞臭你的名声,抓着你早就不在意的矛盾当成比天还大的过去,仿佛只有你死了,她才会安心。 你以为的好心,却是他得寸进尺的理由。 肯特伯爵在计划开始前,千里迢迢请来了萨利斯堡伯爵,也就是琼安还活在世上的第二任丈夫。萨利斯堡是个地名,位于威尔特郡内,在英格兰的西南部,与肯特郡可以说是一西一东,要途径至少两到三个郡才能抵达。 但年老心不老的萨利斯堡伯爵,却硬生生在两天内就赶到了,也不知道他酥脆的身子骨有没有散架。 萨利斯堡伯爵来的那天,奥古斯特并没有看到。因为他在腿脚稍微好了一点之后,就被理查二世带走一起去“狩猎”了,国王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试验一下用几个小辈能不能再吸引来白鹿。从奥古斯特到伊丽莎白,一个都不能少的全成了国王最新的人形引鹿器。 拉斐尔作为早已经秘密把白鹿运出去的幕后主使,就静静的看着国王瞎折腾而不准备开口提醒。 白鹿不是拉斐尔最早发现的,它是这片的原住民,就在白崖那里,无意中被肯特郡的农民发现了之后,一级上报一级的这才引来了理查二世。不过在追捕白鹿那天,跑在最前面的人是拉斐尔的心腹骑士,他不仅带回了拉斐尔早就准备好的项圈,其实也带回了白鹿。只不过只有项圈被送到了国王眼前而已。 神话故事嘛,需要的是惊鸿一瞥,而不是越看越细。 等国王晚上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的带着奥古斯特等人回到营地时,萨利斯堡伯爵求见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 理查二世晃了晃羽毛帽子,皱起了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对萨利斯堡伯爵这个老混蛋没什么好印象,和他哥抢老婆,还差点让他哥唯一的儿子变成私生子,后来又……要不是萨利斯堡伯爵的地位不太好动,对方这些年又深居简出,理查二世哪怕再难,也会想办法弄死他的。 这讨人厌的家伙就没有一点自觉吗?! 来报信的侍从官收了萨利斯堡伯爵的钱,自然要替他美言几句,他附在国王的耳朵前开始说话,果然引得理查二世变了脸色。 这一次被打发走的就是奥古斯特了。 奥古斯特明显感知到了国王剧烈的情绪变化,骑在小矮马上想要多询问什么,却被拉斐尔有意无意的拦了下来,最终只能乖乖放弃,选择了和拉斐尔回到木屋。 第52节 拉斐尔这一次没准备跟在国王身边,因为他另有打算。 朱莉早早的就等在了木屋,一见到奥古斯特,就把玛丽伯爵夫人的话传达给了他。玛丽果然还是不可能不管奥古斯特的。“夫人说,萨利斯堡伯爵和肯特伯爵这次来势汹汹,您最近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出门了,不过她还说了,不要怕,肯定能解决的。” 奥古斯特胡乱的点了点头,但内心却是一团糟,他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木屋里,暖炉前,奥古斯特开始来来回回的踱步,马靴的声音很是响亮,因为房间里只有马靴走来走去的声音。拉斐尔正老神在在的给自己倒伊斯兰酒,他准备放松一下,陪国王漫山遍野的跑了这么一天,哪怕骑马也是很累的。 奥古斯特一回头,就看到了拉斐尔的享受模样,唇角挂笑,鼻梁高挺,特别欠揍。 拉斐尔也看着奥古斯特,真诚建议:“你也要喝吗?多放一块糖?” “……”奥古斯特突然就不紧张了,就好像那根神经被拉斐尔一句话就给说没了,他坐到了拉斐尔身边,问拉斐尔,“你早就料到了,对吗?” 拉斐尔耸耸肩,不置可否,如果她没猜到,才该感到惊讶,不是吗? 论人心险恶,拉斐尔才是制霸在所有人头顶上的那个,就肯特伯爵那点手段,对于拉斐尔来说根本不够看啊。 奥古斯特垂头丧气,等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见拉斐尔继续说话。搞得奥古斯特只能提醒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说什么?”拉斐尔反问。 “就是、就是……”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啊之类的话。奥古斯特上辈子的亲妈生前就很喜欢这么问他,都快要成为奥古斯特的心理阴影了。 “我不会说的。”拉斐尔坚定的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那除了让你情绪变得更糟,并不会再有任何作用。”拉斐尔凑上前,亲了亲奥古斯特的额头,“你不开心,我再开心也没用。” “!!!” 奥古斯特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首国外的现代诗,是妻子写给去打仗的丈夫的,他决定说给拉斐尔听:“……(前略) 我记得那天我拖你去海滩, 而它真如你所说的下雨了, 我以为你会说“我告诉过你的”, 但是你没有。 …… 我记得那天在你新买的地毯上, 吐了满地的草莓饼, 我以为你一定会厌恶我, 但是你没有。 …… 你容忍我、钟爱我、保护我, 有许多许多的事情我要回报你, 等你从越南归来, 但是你没有。” “别离开我,好吗?”有太多的情绪在念完的那一刻涌了上来,奥古斯特百感交集,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在蹉跎什么,他应该尽快和拉斐尔告白的,不管拉斐尔到底喜不喜欢他,他都不该让自己在未来的某天因为没来得及告白而后悔。 拉斐尔笑了,反问道:“你还想过要离开我?” 他们抬头,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银色是和绿色最搭配的颜色,就像蓝色是和烟灰色最搭配的色彩。 第66章 “这事咱们到底该怎么解决?”奥古斯特为掩饰那一刻的怦然心动, 不太自然的转过了脸去, 努力寻找着其他话题来冷却自己的感情。拉斐尔的脸实在是太作弊了,他会让每一个看到他的人产生一种“你长得最好看,所以你说的全对”的认知冲动。 拉斐尔眯眼,加深了他的笑容,因为他发现他其实也不是全无机会的, 奥古斯特的逃避反而是一种信号, 就像是奥古斯特一开始傻乎乎的想要遮掩自己的东方情结。 有些东西就像咳嗽一样, 越掩饰越明显。 因为这个认知, 拉斐尔变得更加高兴了, 不过,暂时他还不打算轻举妄动,他想再多接触一下,得到更多的筹码。 拉斐尔装作无意识的靠近了奥古斯特, 空气是冷的,但身体却是燥热的, 带着咖啡与冬日的香气, 他说:“我们不解决。” “啊?”奥古斯特一愣,猛地回头, 正对上无限趋近于他的拉斐尔的盛世美颜。 有些人的容貌是经不起放大的,有些人却相反,越近越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的精致与完美。拉斐尔明显属于后者,还是个特别会放大自己这种容貌上的优势的“老司机”。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仿佛连空气都能感染, 哪怕只是很浅的一个勾唇,都带着致命的魅力。 那双标志性的烟灰色眼睛就像是小钩子一样,引人深陷,那里仿佛能装下星辰大海,也好像只装得下奥古斯特一人。 拉斐尔不疾不徐的说:“是的,你没听错,‘我们’什么都不做……” 因为自然会有旁人效劳。 …… 不得不说,萨利斯堡伯爵来的真的不算什么好时候。 理查二世本就病魔缠身,又经过了没日没夜、漫山遍野的寻鹿活动,早已经筋疲力尽,最主要的是还没找到,理查二世已经处在了暴躁的边缘,都不需要谁来推一把,只要到了忍耐极限他就会原地爆炸。 这个极限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但很显然萨利斯堡伯爵马上就要知道了。 虽然这位位高权重的老牌伯爵用“你确定奥古斯特就一定是威廉殿下的孩子吗”为由,模棱两可的骗走了理查二世,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当时人多口杂,理查二世又因为再一次在寻找白鹿的事情上受挫才头脑不太清楚的答应了。但是当理查二世冷静下来,重新坐到房间里,听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连同他的年纪一起腐朽了的萨利斯堡伯爵连呼带喘的“讲故去的故事”,他反而越来越不相信了。 理查二世单手拖着自己的下巴,不耐烦的眯起了眼睛。因为病魔的折磨,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衰老,只能说拉斐尔早期要用酒色掏空理查二世身体的计划真的进行的十分成功。 简单来说,理查二世此时就是一副“我就默默看你鬼扯”的样子。 萨利斯堡伯爵也不知道是老眼昏花,还是反而自己被自己脑补出来的过去深深吸引了进去,他还在喋喋不休、自恋不已的说着什么他和琼安是多么多么的相爱,第一任的霍兰德伯爵是多么多么的卑鄙无耻,他欺骗了教廷,欺骗了世人,当然,也欺骗了琼安…… 理查二世无师自通了在内心吐槽的技能:琼安要是喜欢你,能和霍兰德结婚十一载,还生了四个孩子? 虽然理查二世不喜欢琼安,觉得这位堂姑母配不上他的哥哥,但他也不会觉得萨利斯堡伯爵就能配得上琼安了。 琼安在理查二世的脑海里始终是美丽的、安静的,她仿佛是上帝最钟爱的杰作,连时光都对她格外的怜惜,不愿意让她失去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她因此得以在去世前都始终保持着仿若二八少女的容颜,却有又成熟女性在历经沧桑后的智慧与气质,如一瓶波尔多的红葡萄酒,历久弥香,永远不会褪去显眼的色彩。 而萨利斯堡伯爵呢?没人还记得他曾经的权势滔天,也不会有人记得他年轻时的样子,此时此刻他在众人的眼中就是个老不死的家伙,身上因为过度放纵而引起的种种问题,令理查二世都要退避三舍,因为只看着他,就能想到“腐烂”这个词在慢慢发酵。 萨利斯堡伯爵还在继续着他的意淫,此前的种种都不过是铺垫,他真正要表达的是,黑太子之前在战场上受了伤,他不能让琼安怀孕。 还搭配了个特别猥琐的笑声。 他说,此前琼安多年不孕就是最有利的证明,黑太子甚至不得不放弃王位。好吧,其实黑太子放弃王位和有没有子嗣没关系,真正的问题是他不愿意放弃琼安,迎娶别人。内有国会和贵族,外有阿拉贡和罗马教廷,他们都在给黑太子施压,让他迎娶阿拉贡的凯瑟琳。但黑太子最后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既然英格兰国王不娶阿拉贡的公主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可能,那他就不当英格兰的国王好了。 神奇的是,当黑太子放弃王位后没几年,在乡下庄园过着半避世状态的夫妻二人反而迎来了生命的惊喜。 “当时的威廉和现在一样,总在法兰西的领地上和法兰西打仗,与琼聚少离多……”萨利斯堡伯爵的暗示依旧几乎快要变成明示,“我当时恰好也在琼休养的庄园附近。“后面的话,萨利斯堡伯爵没能再说出口。 这辈子大概也没办法再开口了。 因为萨利斯堡伯爵口中的黑太子,此时就站在门边,风尘仆仆,穿着标志性的黑色盔甲,披着外黑底红的披风,腰间佩戴着宝石装饰的利剑,一双眼睛就像是狼一样凶狠又残忍。他看着萨利斯堡伯爵一字一顿道:“我当年是怎么警告你的来着?!” 你再来靠近我妻儿一英寸,我就从你身上削去一英寸! 黑太子冲着萨利斯堡伯爵咧嘴一笑,就像是闻到血腥气的大白鲨,也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他说:“你现在靠近另外了我儿子多少来着?啊,我数学一直不好,不管了,反正肯定超标了很多,直接砍死拉倒。” 黑太子就想是故意折磨萨利斯堡伯爵一样,说完后,并不着急弄死他,反而每一步都走的很悠闲,就像是战士在踏着气势恢宏的鼓点。而当他每前进一步的时候,萨利斯堡伯爵就后缩一点,仿佛想要把自己整个人蜷进那把空间并不算大的椅子里,他本来蜡黄的脸色变得比纸还要苍白,汗珠滚滚而下,甚至开始发出尖锐的叫声,比杀猪还要难听。不过,大家的耳朵都没有受到太长时间的折磨,因为那叫声越来越小,萨利斯堡伯爵已经害怕地失声了。 昨日重新,噩梦再临。 当黑太子不紧不慢的迈出第十步的时候,萨利斯堡伯爵被生生吓死了。 真.死了。 “嗤,真没意思。”黑太子在原地停步,不屑的撇撇嘴,他经验丰富,很清楚萨利斯堡伯爵是真的死了。他晦气的把剑往地下一插,只能转回头看向自家弟弟,一张意气风发的脸上充满了不确定,宛如在问“你逗我?” 黑太子的脸上写了满满一出戏,哪怕他没开口,但熟悉他的理查二世却仿佛已经脑补出了全部——天呢噜,这个老的快要行将就木的家伙是谁?我小天使一样弟弟呢?那个可爱的、聪明的、文艺的总爱给我念十四行诗的弟弟呢?是谁偷走了他?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这个比我还老的大爷是谁啊?我的奥尔不会也变成这个鬼样子了吧?我到底去了国外几年?大家的时间都被偷走了吗?啊啊啊,奥尔宝贝呢,我不能接受我的宝贝也变成这样啊! 兄弟对视数秒,黑太子才犹犹豫豫、试探性的叫了声:“小理查?” “哥,是我。”理查二世很无奈。他其实也不愿意承认如今的他是他,他日常的时候几乎不再照镜子,因为只要他看到镜中的自己他就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情况最低的时候都是想要毁灭了自己。 他变得太可怕了,而这一切应该就是上帝的惩罚。 黑太子缓慢但尽可能大步的走上了前来。他穿的这种重盔甲行动实在是不太方便,属于那种上下马都需要侍从帮忙,如果在打仗时不慎被人斩落,他连翻身都不可能,只能学乌龟在那里无用翻腾的状态。当然,他从未被人斩落过马下,一般都是他看着别人学乌龟。 在理查二世抬头、充满敬仰的看着自己哥哥时,他哥却毫不犹豫的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狠狠地一下,还是熟悉的力度,原来的配方。 黑太子说:“你这纯粹是自己作的,谢谢!和上帝有一便士的关系?!说,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蔬菜?除了狩猎平时有过正常运动吗?酒喝的适量吗?睡眠质量怎么样?是不是又随随便便和很滥交流发生性关系了?你怎么不作死自己呢?!” 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却只得来了理查二世傻乎乎的笑容,大概没有人会相信暴君理查二世还有这样的一面,除了黑太子。 黑太子大马金刀的坐到了一边,拿过理查二世的杯子就开始给自己灌水,话讲的太多真的好口渴。 “你还有脸笑?问你话呢!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是不是都当屁给放了?呸呸呸,你喝的这是什么鬼?苦了吧唧的,药吗?药都比它好喝!”黑太子这才发现他喝的玩意黑漆马虎的,上帝啊,他被苦的都有点想要质疑人生了。 理查二世还在傻笑,充满了一种梦幻感:“哥,你真的回来了?” “废话,我没回来你看到的是谁?”黑太子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具晦气的尸体,叫来人赶忙把萨利斯堡伯爵抬了下去,“安葬了吧,看见他就恶心。” 萨利斯堡伯爵当年确确实实是出现在过琼安所在的乡下,但不是巧遇,而是他跟踪过去的,一个偷窥狂、死变态,不断的纠缠着琼安,甚至导致了琼安意外早产,差点一尸两命。琼安自此留下了很严重的产后后遗症,奥古斯特干脆就是个小傻瓜。 黑太子当时就恨不能杀了萨利斯堡伯爵,但是他没有。因为有个云游来这里的东方“牧师”说,黑太子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前半生杀戮过重,他要积德才能让妻儿平安。 也不知道那“牧师”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当时刚刚生产完就大出血的琼安已经快要不行了,但就在黑太子半信半疑的只是把萨利斯堡伯爵关进城堡的囚牢,而没有弄死他的第二天,琼安就转危为安了。 于是,黑太子就放了萨利斯堡伯爵,只是威胁他,不允许再出现在琼安和奥古斯特附近。 可惜,最终琼安还是没有活几年就去世了。黑太子把全部的丧妻之痛都发泄在了英法战争的战场上,他觉得他上当受骗了! 就这样继续杀戮了几年,八岁的奥古斯特神乎其技的恢复了神志,让黑太子更加坚信了那东方的“牧师”在胡说八道,什么因果,什么天命,都不如他手上这柄陪他南征北战的宝剑重要。只有手握利刃,他才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杀死他想要杀死的人! “你、你去看奥尔了吗?”理查二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因为他已经陷入了一种狂喜的状态,整个人都飘乎乎的。 “还没呢。”黑太子挠挠头,显得苦恼极了,他当然还没去看他儿子,一是怕他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吓坏他的宝贝儿子,二是在来的路上就听说萨利斯堡伯爵这个老猴子再找他儿子麻烦,他一怒冲冠就先来给儿子报仇了。 “!!!”理查二世也不知道是怎么理解的,反正他更开心了,果然他哥最喜欢的还是他!“我没信他的话,一个字都没信,其实你不进来,我都已经打算收拾他了。那些不名誉的事情怎么能被允许去影响奥尔的名声呢!” “你做好的很好,辛苦你了。”黑太子的神色也柔和了些,藏在金色大胡子背后的是一双铁汉柔情的眼睛,他觉得他弟弟苍老的这么快的原因,有一部分肯定是被累的。 国事操劳啊,他当年再有感触不过了。 “不、不辛苦的。”理查二世猛地摇头,好像一瞬间就回到了当年,他还是那个小小的不受重视的二王子,只有他的哥哥、像是天神一样存在的王储,会摸着他的头、发自肺腑的夸奖他说,你做的棒极了,我的小理查,真不亏是我的弟弟啊。只一句话就足够理查二世害羞很久,反反复复的激动好些天,没什么理由,只因为那是会豁出去一切保护他的哥哥在夸奖他。 第53节 “我好想你。”理查二世发自肺腑道,他始终处在一种怀疑所有人要害他的状态,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能相信,只有黑太子在身边时他才能安心。 黑太子却没理查二世这种文艺老年的敏感心思,他只大大咧咧的说:“突然这么肉麻干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我给你写的信?!我明明所了,法兰西那边已经要和我签订什么、什么条约了,我回来借耶尔用用,他脑袋比较好使。” 黑太子是个糙汉子,但文笔却很不错,感觉就像是两种人格似的,下笔之后他会比王太后还要细心,事无巨细的嘱咐写信对象的生活点滴。 “我看了,真的!”理查二世开始有点后怕了,就像是小学生做错事结果惨遭家长抓包。 黑太子摆摆手:“这些事情等以后咱们再慢慢算总账,你这边怎么洗漱?”黑太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儿子了,不过,在见人之前他需要先收拾一下自己,好比稍微修一下胡子啊,换身衣服啊,喷点香水什么的。 据拉斐尔来信说,他的宝贝儿子娇嫩的就跟花骨朵似的,怕苦怕疼怕难受,娇气的不得了。他倒是没觉得这样养孩子有什么不好,毕竟谁还不是个宝宝呢?他当年也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快速成长起来,他还有母亲和弟弟要保护。但若是可以,黑太子其实也很想被人捧在手心啊。看他教育他弟的方式就知道了,他培养了一个酷爱享受的文艺男。 黑太子整理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吧,还在磨蹭,不肯走。 倒不是舍不得离开理查,而是……近乡情怯,他生怕他儿子害怕他,不敢靠近;也怕自己力气太大,抓疼了儿子。最主要的是,万一他儿子不认他咋办?会不会很尴尬?十三、四的孩子是最难搞的时候,就像是当年的拉斐尔。 黑太子头疼的开始抓头发,啊啊啊,见了儿子第一句要说什么呢? 儿子你好,我是你爹? 很快的,就不用黑太子烦恼了,因为奥古斯特已经闻讯跑了过来。拉斐尔警告了所有人要给奥古斯特一个惊喜,但最后却反而是他自己没能抵抗住奥古斯特那可怜兮兮的包子脸,主动把惊喜卖了个干净。 奥古斯特不顾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的就冲向了国王所在的临时住所,房间里除了仆从只有两个人,还是很好分辨谁是黑太子的。 奥古斯特一下子就冲上去把黑太子抱了个满怀。 黑太子整个人都傻了,他不用谁来告诉他这是他儿子,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是与他血浓于水的宝贝,他只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奥古斯特。 这孩子可比拉斐尔所说的还要嫩多了,哪儿哪儿都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让黑太子顿生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他总觉得他一个不注意就能给自己掐出个好歹里。怎么能这么可爱呢?黑太子只敢虚虚的回抱着奥古斯特,任由他蹭着自己,左右来回和他玩贴脸颊的游戏。 “我好想你。”奥古斯特这其实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拥抱自己的父亲,既新奇又激动,还有一种多年夙愿得偿的满足。 这一次,黑太子不会觉得肉麻了,反而想说一两句更肉麻的,表达一下满腔都快溢出来的爱。 于是,在反复打了数遍草稿,他才鼓起全部的勇气,语无伦次道:“爹你好,我是你儿子。” “……” “……” “……” 那一刻的尴尬,让黑太子毕生难忘。 最后,还是奥古斯特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才解了黑太子的围,他抱着一刻也不想离开的儿子一起坐在了椅子上,甚至还有心情关心自己两个脸色都不算好的弟弟:“好了,好了,一会儿挨个抱啊,不嫉妒,奥尔是最小的。” 理查二世这才收起了不高兴的表情。 拉斐尔却……更不好心了。谁要你一个五大三粗跟熊似的家伙抱啊,你能不能不要抱我的奥尔了?哪怕他是你儿子也不行!正常父子有这么黏糊的吗?怎么不见你去黏糊你爹?!占着别人的准.恋人是要闹哪样?! 奥古斯特却是个天生爱撒娇的,大概是被拉斐尔这些年养的太过无忧无虑,始终都活的像是个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小孩子。 他开始询问黑太子的事情。 黑太子本身就是个话唠,又因为激动被儿子关心,那回答的真是事无巨细,就差连他吃的几块糕点都要回答挨个描述一下了。 从英格兰到法兰西再到英格兰,黑太子的生活充满了冒险,跌宕起伏的就像是一首会被游吟诗人传唱的故事。奥古斯特则是个很好的听众,总能配合着在关键时刻做出相应的表情,生动又好玩,父子互动越来越谜。 拉斐尔不得不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假装一个被好弟弟:“礼物呢?” “对对对,礼物!”黑太子这才想起来他给所有人都带了东西回来。 拉斐尔的意思是黑太子发礼物,就可以先放开奥古斯特了,谁曾想……奥古斯特几乎是挂在了他爹身上,而他爹孔武有力也经得住儿子挂,还特别开心的和儿子继续互动。 拉斐尔:……我的哥哥一点都不可爱! 第67章 背景:番外与正文无关, 是建立在建设拉斐尔脑洞基础上的假设剧情。拉斐尔的性格、大部分人物的命运都会与正文有很大出入, 不适者慎入。 …… 玫瑰战争爆发的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 这场拥有一个十分唯美浪漫的名字的战争,其过程却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唯美与浪漫,只剩下了连年征战和血腥暴戾,以及用尸骨累累铺就的成王之路。 结了六次婚, 杀了三任妻子的暴君理查二世早已经成为了历史;理查三世登基的第二天, 就翻脸无情, 果决下令把自己的两个姐姐关进了伦敦塔, 格洛斯特公爵亲赴伦敦劝说无果;可惜, 这位不知道被谁灌输了猜忌多疑的年幼帝王,在囚禁了自己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后,仍未能座位皇位,仅登基数月后, 便遭遇刺杀,死于怀特霍尔的寝宫;而也算是风雨同舟的玛丽、伊丽莎白姐妹, 在从伦敦塔里被放出来的当日就反目成仇, 刀剑相向。一个成为了代表白玫瑰的女王,一个与红玫瑰兰开斯特家族在英格兰北部举起了起义的大旗。 接连辅佐过理查二世、三世, 如今又拥立了玛丽为王的马奇伯爵拉斐尔,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造王者”;玛丽女王成为了比她的父亲理查二世还要暴戾的新君,人称血腥玛丽,连她的未婚夫亨利都选择了站在伊丽莎白小姐一边;伊丽莎白小姐最终把玛丽小姐赶下了王座,可惜她也没能坐稳, 因为她以为的暗中与她秘密结盟的“造王者”拉斐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当个辅政大臣就完了,他折腾了这么久,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他想自己当英格兰的王! 在这一连串比小说还要跌宕起伏的现实面前,英格兰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生灵涂炭。疫病频发,饿殍遍野,有人走着走着就倒在了路边,有可能是饿死的,也有可能是被砍死的,最有可能的是病发了,谁知道呢? 在带着浑身腐烂的味道倒下的那一刻,路人麻木的眼睛里闪过最后一丝祈求——不管是谁,请结束这场不知所谓的战争吧,上帝也好,撒旦也罢。 可惜,直至路人眼睛里最后一点生命之火熄灭,战乱中的英格兰依旧是那个英格兰,没有一丝改变,也没有一毫想要改变。 最终坐上王位的是拉斐尔。这个背负了半辈子不名誉的王后私生子身份的伯爵,以最振聋发聩的声音告诉了全世界,他才是当之无愧的王!并且……他一点都没打算当一个好王,他的一生从他出生那一刻就被决定好了,充满了肮脏的阴谋与谎言,世界已经如此糟糕了,他不介意让它变得更糟糕一点。 英格兰和法兰西的大街小巷已经传遍了拉斐尔的名字,不过拉斐尔的计划却还未传开。 在如今的传说中,拉斐尔俊美无敌、骁勇善战又足智多谋;但也有人他说阴险狡诈、孤僻乖戾又蛇蝎心肠……有太多关于这位以大天使长为名的新王的传说,但奥古斯特却觉得百闻不如一见。 奥古斯特坐在女王的寝室里,安静的等待着拉斐尔带兵包围了这里。 在双扇浮雕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可自控的愣了一下。没有血腥玛丽,也没有童贞女王(伊丽莎白),只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穿着最华贵的公爵服饰,手持权杖,眼含蔑视,像所有该死的大贵族一样,不管他长的有多好看,他都目下无尘的让人讨厌。 这是谁? 他为什么在这? 我们还是不是在对女王逼宫造反? “好久不见,”拉斐尔是唯一认出来奥古斯特身份的人,“公爵阁下。” “豁!”这还是个公爵,活的,有骨气的。在场的骑士几乎都在心里这么感慨道。这些天他们已经杀红了眼睛,见过了各种各样的贵族,公爵、伯爵、男爵……但几乎不是抱头鼠窜,就是两股战战,再不然就是破口大骂,反正很少有能看到这么冷静的。他们看奥古斯特就像是在看什么西洋景。 其实奥古斯特看拉斐尔也有这种感觉,他认识拉斐尔,却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三面。 奥古斯特不记得,但拉斐尔却记得很清楚,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因为他三次见奥古斯特,正好都是在理查二世的婚礼上吧,最后的三次婚礼。 每次都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彼此,然后就彻底淹没在了衣香鬓影中。 拉斐尔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公爵阁下时,对方才八、九岁,被玛丽女王像护崽似的护在身后,挂着高高在上的大贵族态度,漫不经心的挑选着有资格与他说话的人。每一个能得到他垂青、主动打招呼的贵族,都是一副感激涕零到恨不能肝脑涂地的样子,但他却兴致缺缺。在不经意与拉斐尔对上眼的那一刻,这位公爵好像笑了,遥遥举杯,还是那该死的刻在骨子里的傲慢。 一如奥古斯特如今的样子,他仿佛一点自己正独身置于敌军之中的自觉都没有,他生而高贵,高高在上,他说:“如果你是想找玛丽或者利兹,抱歉,要让你失望了,这里只有我。” “您不在布里斯托尔,来伦敦做什么?” “王室的人就像是轮流坐庄一样的都坐了一遍王位,我觉得这回怎么说也该轮到我了。”奥古斯特把这话一听就是在鬼扯,但鬼扯还算有一定依据。理查二世生前曾在第六任王后的劝说下修改过一次继承法案,这位逍遥的生活在布里斯托尔的公爵正是在那次法案里,成为了排在理查三世、玛丽女王、伊丽莎白女王之后的第四继承人。 其实奥古斯特本应该是顺位第二的继承人的,但是他提前得到了消息,连夜赶往伦敦,设法劝说理查二世改变了注意。 当时拉斐尔正好不在,身后听说时,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位公爵在想什么,如今依旧想不明白。 曾经王位唾手可得时,他放弃了;如今谁坐在王位上都注定会被弄死,他却反而开始积极了起来。 “很抱歉,”拉斐尔笑了,还是那么的彬彬有礼,“我想我大概也要让您失望了。” 奥古斯特当然是没能当成英格兰国王的,因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野心家拉斐尔才是英格兰注定的王,他遇见了凯撒的白鹿。奥古斯特其实也没指望自己真的当什么英格兰的王,他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不论他表现的多从容淡定,只有他的心知道他当时有多害怕。但是他不能退缩,谁让他是家族里最后一个还在场的男人呢?!他必须担起责任。 最终,玛丽和伊丽莎白还是逃跑成功了,这对儿时还算和睦的姐妹,不知为何忽然就掐了起来,亦敌亦友的关系最终在大难临头面前再一次成为了朋友。 奥古斯特骗了她们,让她们以为他早已经离开了伦敦。 但其实他只是代替伊丽莎白等在了王宫里。 值吗? 大概吧,至少伊丽莎白和玛丽逃跑成功了。 奥古斯特也没有死,只是被拉斐尔关了起来。不是伦敦塔,而是就在怀特霍尔宫内,比起真正的囚犯的待遇要好上很多。 然后,在王宫里的其他人眼中,这位不像是囚犯的囚犯公爵,就真的把每天过的都成了他仿佛依旧是一位手握大权的公爵,他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总在无理取闹的挑剔着他被软禁之后的日常,类似于什么羽毛枕头太硬了,床垫的数量太少了,他喝的水必须是从冰雪融化后最干净的天上之水…… 连拉斐尔身边自诩脾气最好的谋士都已经心生出了数次想要掐死格洛斯特公爵的冲动。 但是拉斐尔王却饶有兴致的说了句:“有趣”。 “烦请您给渺小的我解答一下,有趣的部分在哪里?”菲利普侯爵忍不住吐槽,他觉得新王审美很有问题。 “他在试探我的底线,一步步的得寸进尺,却总能卡在让我不至于彻底想要杀死他的点上。”就像是一只刚刚被主人带回新家的小奶猫,一点点的划定着它的领地,今天摸一下明天绕一抓,反反复复的想要确立自己在家称王称霸的喵主子地位。 “你会吗?”侯爵积极询问,他真的是受够了奥古斯特的种种突发奇想。 拉斐尔摇摇头:“我不会。”因为拉斐尔的父亲黑太子就要从法兰西回来了,拉斐尔除非是想和黑太子开战,否则他必须供着奥古斯特。 “我看不起你!”菲利普侯爵如是说。 拉斐尔一个微笑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当晚,拉斐尔百忙之中抽空去看了一下奥古斯特。这位公爵已经悠闲到快要把这趟旅程当成在度假了,他最近正吵着闹着要唱诗班伴奏,要不他吃不下饭。(……) 拉斐尔长驱直入的进了软禁奥古斯特的房间。 彼时,夜猫子奥古斯特很显然是不可能睡下的,他正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衣,半依靠在高床软枕上看一本爱情小说,白花花的大腿就露在外面,顺着修长笔直的白腿而上,是半遮半露独属于少年人特有的美好身材。 当看到拉斐尔之后,这位公爵也仅仅是不紧不慢的为自己的腿盖上了一层薄被,神情不耐,语气却带着一种慢吞吞的优雅:“没有人教过您敲门是最基本的礼貌吗?” 拉斐尔勾唇,几步就走到了奥古斯特的身边,居高临下的回敬道:“那没人教过您什么才是对国王应有的礼仪吗?” 奥古斯特撇撇嘴,却真的放下书,从床上走了下来,单膝行礼,脸上没有半分屈辱的感觉,态度是那么的自然,动作流畅又好看,他仿佛天生就该被众生所喜欢与宠爱,他说:“我的陛下,很荣幸能得到您的深夜造访,但是请原谅您虔诚的领主,没能及时换上更加体面的服饰,请给我一点时间,我……” “不用,这样刚刚好。”拉斐尔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奥古斯特宽松的睡衣,细长的脖颈之下是精致的锁骨,再往下是丝绸睡衣遮掩不住的春情。 天生尤物! 拉斐尔控制不住的这样想到。 肌肤如瓷,娇嫩如花,白里透红,骨骼匀称,带着说不上来的无声诱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生活以前总会被拉斐尔嫌弃为贵族的骄奢淫逸,唯独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这种生活方式也有一定存在的道理,至少因此他才看到了这样的美景、这样的公爵。 “您最近有些嚣张啊。”拉斐尔把声音压倒了极限,同时也在压抑着其他的一些身体冲动。 奥古斯特仰头,看着拉斐尔,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如果您有什么不满,我也是不会改的。” “您就不怕我生气吗?” “不怕。”奥古斯特浑身上下都诠释着一句话——我就仗着你不敢弄死我。 拉斐尔俯下身,一把搂过奥古斯特的腰,把他躺倒在了羊毛地毯上,故意暧昧的蹭了蹭自己的下本身:“不是死才是唯一的惩罚方式的。” 奥古斯特终于变了脸色:“你、你敢?!” 第54节 那之后,年轻的英格兰王只在胆大包天的公爵阁下耳边说了两个单词:“我敢。” 第68章 多年未见的父子俩乍然团聚, 应该是有一些隔阂与尴尬的。 但大概是黑太子太话唠而奥古斯特又太自来熟, 他们之间的相处就仿佛这些年没见过面子的日子被无缝衔接了,两人从始至终都在旁若无人的狂秀父子情,絮絮叨叨,叨叨絮絮。 理查二世和拉斐尔陪坐一边,第一次有了兄弟之间的默契——不高兴。 唔, 当然, 从拉斐尔的角度来看, 他和理查二世之间应该是没头脑和不高兴, 至少他很清楚的知道在奥古斯特心中他爹是全宇宙第一重要的, 而理查二世却始终看不透他哥也觉得全宇宙他儿子是最重要的,理查二世至今都还在坚持着他才他哥的宝贝这个观点。 拉斐尔微笑以对,内心里却在想着“你果然是个辣鸡,不配称王”。 黑太子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在和儿子暂时互述完思念之后,他还是记起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他儿子以外还有其他人类存在的, 不仅如此, 他还给这些人类准备了礼物,来自法兰西的高端奢侈品。 奥古斯特:“……”爹, 讲真,你到底是去打仗的还是去旅游的? 黑太子那边还一本正经的抽出卷好的羊皮纸,一笔笔的和儿子嘀嘀咕咕了起来,什么给王太后买的羊绒披肩,给王储买的据说鞋尖长到突破天际的鞋, 给玛丽和亨利夫妻准备的新婚礼物(虽然这礼物迟到了快五年),连朱莉和乔神父都有没有落下,几乎是见者有份。 最重量级的三份礼物被放到了结尾,郑重其事的揭晓。 给拉斐尔的是一份文件,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拉斐尔就在法兰西拥有了一块不小的地产,可世袭,不可转卖,年年都能得到收税,反正是好处多多。简单来说,拉斐尔的头衔里又多了一个法兰西的侯爵爵位。 同时成为法兰西和英格兰的贵族,这在中世纪虽然不多见,却也是有的,并且不少人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比其实大部分英格兰的国王同时都是法兰西的公爵来着。 黑太子送给拉斐尔文件的态度,就像是给弟弟随随便便shopping了个玩具回来似的,他大咧咧的笑着问了句:“喜欢吗?” 拉斐尔矜持的颔首:“谢谢。” 黑太子开始和儿子咬耳朵,给他翻译:“对于耶尔来说,这就是超级喜欢的意思了。” “哦哦!”奥古斯特一脸活到老学到老的虚心受教。 拉斐尔:“……”他果然和黑太子反冲。 拉斐尔之后就是理查二世了,这位国王第一次展现出了和他儿子类似的性格特征,明明想要的都有点坐立不安了,却还偏偏要假装他其实没那么激动。骨碌碌转的眼睛和当年高高坐在椅子上的王储理查简直一模一样,可见基因遗传的强大。 黑太子起身(依旧挂着奥古斯特),大力的拍了拍他弟弟的后背:“走走走,你的礼物房间里放不下。” 国王那脆弱的小身板被他哥打的差点没捯饬上来气,但还是“嚯”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要不是碍于有小辈在场,他估计能立刻窜出去,大有“昨天八十,今天十八”的青春洋溢感。 外面已经围了一群贵族了,人人都在讨论、惊呼。 在看到国王、黑太子以及……挂在他爹身上的格洛斯特公爵后,立刻如摩西分海般的让到了两边,露出了一条笔直、笔直的路给黑太子一行人。而在路的顶端,是一队至今仍在兢兢业业的站岗的黑盔甲骑士,有骑在马上的,也有列阵在地上守护着什么贵重物品的,而在这些人中只有少数的人佩戴着蓝金色的嘉德勋章。 虽然大家总是习惯性的把黑太子身边的骑士统一称呼为嘉德骑士,但其实这么多人里,只有25个人(包括黑太子自己)才有殊荣真正拥有嘉德勋章。 当年中二期的黑太子坚持认为,他的骑士团只允许拥有25个成员,就像是传说中的圆桌骑士一样,成员数是固定的,除非有人退团,才会补充新的团员,而且必须经过层层考验。因为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成为嘉德骑士的,他必须让人在提起他时就能联想到“忠诚,荣誉和兄弟情”,所以,其他人顶多是预备役。 奥古斯特比较特殊,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他父亲和其他骑士成员理所当然的看做了是嘉德骑士的一份子,但他并没有授勋,他只能等他父亲退休后才能子承父业。 在黑太子出现在道路这道的那一刻,所有的骑士都挺直了腰板,整齐划一的拔剑行礼,帅气到不可思议。 理查二世终于看到了被骑士们层层拱卫的珍宝是什么——白鹿,凯撒的白鹿! 理查二世:“!!!” 拉斐尔:“……” 奥古斯特也很震惊:“那是什么?” 黑太子爽朗一笑:“我听说你叔父一直想见见这什么劳什子的白色牡鹿,在来的路上正好遇到,就顺便带回来当礼物了,哈哈,也不是很难抓嘛。” 所有贵族看黑太子的表情都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但最终不约而同的定格到了统一的一句——不愧是黑太子啊。 说实话,对于这些经历过黑太子统治时期的老牌贵族来说,黑太子真的是一代伟大的国王,他英明骁勇,赏罚分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除了婚姻对象以外近乎完美,但当时就是有人不知足,总想要对黑太子指手画脚,最后的结果就是被黑太子毫不犹豫的抛弃,迎来了一个荒唐又恐怖的暴君理查二世。 真的、真的、真的好后悔啊啊啊! 连理查二世都觉得他哥能抓到白鹿是理所当然的,以及,他果然是他哥的宝宝!没看他哥专门把白鹿带给他了吗?还能说啥?这就是爱!哈特!比心! 奥古斯特在想不明白白鹿是怎么出现在他爸手上的之后就不想了,只开心的欢呼:“我要骑,我要骑!” 黑太子在一边助威,摇旗呐喊:“上!上!上!” 拉斐尔的内心却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还反复碾压,他都快要把运送白鹿离开的人骂死了,这群傻逼! 黑太子的直觉告诉他,虽然拉斐尔在笑,但他不高兴了,可为什么不开心呢?黑太子不明白,他只能试探性的问:“耶尔你也喜欢这个吗?要不等奥尔玩完了,我也抱你上去坐坐?” “……”你特么以为我几岁?! “乖啊,乖啊,先让让奥尔,毕竟他最小嘛,真不是我偏心。” 拉斐尔:“呵呵。” 理查二世:“呵呵。” 真.最小的王储理查:“……”我是不是也该随大流的呵一句? 白鹿是真白,连眼睫毛都雪白雪白的那种,不用担心什么造假问题,不少人都激动的不能自已,顿生豪迈,仿佛英格兰下一刻就能征服世界。 拉斐尔却在暗地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和他哥谈谈,白鹿这种传说最好变成真.传说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可惜,拉斐尔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因为哪怕是到了晚上,黑太子也和奥古斯特形影不离,这对父子就跟长在了一起似的,奥古斯特也不再缠着拉斐尔陪他了,因为全天下都知道的,他有个无论他做什么都特别捧场的爹,好好好,吃吃吃,玩玩玩,以及终极奥义——买买买。 理查二世的怨念都快溢出眼球了,他对拉斐尔道:“咱们花钱找人做掉奥尔吧。” 拉斐尔给了国王一个不咸不淡、但却颇具威胁力的look。 于是,国王立刻转变口风:“奥尔归你,大哥归我。” 拉斐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大哥给奥尔送了什么?”国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哥送礼物其实是有规律的,越好、越重视的放在越后面。 但是,还有什么是比白鹿更好的东西吗? 当然有啊。 白鹿只是个象征意义,并不能真的给理查二世整(动词)个国家出来,但其他东西可以啊。 奥古斯特看着法兰西即将修改的继承法案草稿,有点风中凌乱,他不确定的再次问了他爹一句:“你、你说什么?” 他爹依旧是那副给玩具似的语气:“你想当法兰西的顺为第一继承人吗,宝贝?” 第69章 “你没开玩笑?”奥古斯特虽然明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再确定一下, 实在是他爹话里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而他爹的语气却仿佛只是出国旅游回来给儿子捎了个当地特产。呃,法兰西王位也算是法兰西的特产没错,但独此一个、别无分号,也太特色了一点。 国家是可以随随便便说继承就继承的吗?别人就没意见?他怎么能变成顺位第一继承人呢? “你为什么不能当顺位第一继承人?”黑太子诧异的发现, 多年未见, 他的宝贝儿子貌似在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三观, 这很危险啊, 必须掰正! “因为, 呃,国王的儿子才是顺位第一继承人,我觉得是这样。”奥古斯特被他爹理直气壮的态度也给问傻了,为什么总感觉他学到了假历史, 哪怕是东西方文化有差异,王位也不能随随便便让外人继承吧? “但你不是外人啊。”黑太子很努力的在给儿子洗脑, 让奥古斯特相信奥古斯特其实比现任的法兰西国王更有资格坐在王位上。 法兰西如今在位的是查理六世。特别注意, 这位国王叫【查理】,与理查二世不同, 一个是c开头,一个是r,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名字。法兰西的国王爱叫查理,因为在法兰西的历史上出现了一位叫查理曼的伟大帝王(这位在传说中也见过凯撒白鹿);而英格兰的国王则偏爱叫理查,因为在英格兰的历史上有一位叫理查的伟大帝王(狮心王)。 这位查理六世, 从血缘角度讲,算是黑太子的表兄。 “算是?”奥古斯特不明白,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怎么能算是呢? 黑太子振振有词:“他的生母到底是谁,英法两国至今都存在争议,反正在我的认知里,他在撒谎。” “哦哦。”奥古斯特懂了,一副他爹说啥算啥的表情。双手托腮,坐在一边,摆开架势听唠叨爹讲起了过去的故事。 唠叨爹是真唠叨,恨不能从查理曼大帝开始八卦起来。 “我的外祖父,也就是你的曾外祖父是著名的美男子腓力四世,”法兰西的不少国王都有美男子的称呼,这是一种美誉,不是你长得好看就可以被称为美男子的,还必须有一定的成就、作为,“腓力四世一生有四个孩子,你祖母,也就是我的母亲伊莎贝拉,是其中唯一的女孩。你知道的,除了你祖母以外,另外三个男孩都当过法兰西的国王。” 奥古斯特可以负责任的说,他还真不知道。 兄弟几个怎么能轮流坐庄呢?都没有孩子的吗? “是的,因为他们没都没能留下后嗣。”理由有很多,好比年幼的婚生子在登基后没几日就被杀了啊,也好比喜欢打扮自己的王后多过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啊,更好比没有婚生子什么的。反正,因为种种原因吧,卡佩王朝断子绝孙了。 当主系血脉没人之后,就要开始从旁系血脉里算继承权了。 有一争之力的就是查理六世和黑太子。一个是美男子腓力四世的外孙,另外一个则是勇敢者腓力三世的曾孙,也就是腓力四世的兄弟的孙子。 说起来,腓力四世的这位兄弟也是惨,他爹是国王,他哥是国王,他大侄子、二侄子、三侄子都是国王,只有他一生都在致力于谋求一个王位,从阿拉贡、法兰西、君士坦丁堡、一直到神圣罗马帝国,却始终没能成功过。到死也只是看到他自己的孙子当上了法兰西的国王。 当时的黑太子还是英格兰的王,他早已经把法兰西的王位视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他是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法兰西的王位不允许女性继承,但外孙可以啊。 论远近亲疏也该轮到他了! 却偏偏被查理六世这个横空出世、一表三千里的表兄给抢走了,可想而知黑太子有多不甘心。黑太子根本不相信查理六世是婚生子。查理六世若是婚生子,以前怎么没见他出来蹦跶过?王位继承人都没了,他倒是跳出来了,怎么就这么巧呢?! 查理六世也很委屈,他表示,既然腓力四世这一支已经没有男性继承人了,那是不是就该从腓力四世的弟弟、也就是他爷爷这边往下排了?他爷爷没有当国王的命,他爹早死,作为他爹的大儿子,可不就该轮到他了吗? 反正,法兰西的王位继承权就是一笔烂账,谁都觉得自己特别有理。 黑太子和查理六世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唯有打一仗了。黑太子在为他的合法继承权而战,查理六世则想要完成他的祖先们祖祖辈辈一直在致力于完成却始终没能完成的——从英格兰的“穷”亲戚那里收回曾经分封出去的全部领地! 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黑太子不再是英格兰的王,也不想再当法兰西的王,但他想让他儿子当!查理六世则从英明的国王变成了一个……神经病,俗称疯子,真.疯了。 “不是小报胡说八道的?”奥古斯特一双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wtf,他之前看报纸上说查理六世精神有问题,还以为是小报记者在胡说八道、不遗余力的抹黑战争对手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国王怎么能疯了呢? “很奇怪吗?疯女胡安娜到现在还活着呢,”法兰西和阿拉贡那边一直联姻频繁,黑太子耸肩,“亲戚结婚的后遗症。而且,查理不算特别疯,也有正常的时候。” 奥古斯特坚定了内心对搅基的追求,他这种携带着不知道多少隐性缺陷的基因还是不要传递下去了,以免祸害子孙。ps:他有理由相信,他刚出生时是个傻子,和他妈难产应该没什么关系,更有可能的只是近亲结婚的锅。 “查理六世想装疯弄傻的害死老子,但是,哈哈,对不起,老子不仅不没死,还以少胜多打了他个屁滚尿流!” 黑太子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了他的战争,重点强调了一下他是怎么率军占领了巴黎,俘虏了查理六世的。 …… 巴黎可没有伦敦如今这种先进的城市排水系统,一路从郊区打进巴黎的黑太子差点被熏死,他觉得法兰西这环境简直堪称生化武器了,还是他弟弟拉斐尔有先见之明啊。年少时,黑太子也曾随母亲伊莎贝拉前往过法兰西避难,住过枫丹白露宫,吃过蜗牛鱼子酱,感受过法兰西宫廷的奢华,对于巴黎的印象一直是梦幻又美好的。如今故地重游才发现,啧,也不过如此。 咳,继续说黑太子俘虏查理六世。 第55节 这对争了半个世纪的表兄弟终于见到了彼此的面,两人均是头发花白,但查理六世形销骨立、疯癫可怕,黑太子的一夜白头(琼安去世导致的)却仿佛是天然的银发,无时无刻不再闪着意气风发的效果。 他们明明是兄弟,可却有着形若舅甥的外表年龄差距。 “好久不见了,查理。”黑太子这样道。 “啊,你看外面的月亮多圆啊。”查理六世指着玻璃外面橙黄色的太阳道。 黑太子挑眉,他不关心对方是真的又病发了,还是在单纯的找事,他只是坚持着把他想要说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是我的,终究会是我的;不是你的,你也强求不来。” “月亮,月亮,就像是美丽的情人。”查理六世还唱上了。 “我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黑太子不屑的嗤笑,人在疯癫的情况下签了战败条约,将来的新王就可以以查理六世疯了为由不认账,“你为你的王太子想的如此全面,真是让我感动。我也有个宝贝儿子,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肯定会觉得你的儿子才是最优秀的,但是你猜怎么着?你最优秀的儿子抛下你跑了,连夜逃出了巴黎,都没有一丝一毫要管你的打算。” “!!!”查理六世终于装不下去了,“我不相信,你在骗我!” “你果然是装的,傻逼。”黑太子的眼睛里已经只剩下了一片冷漠。 …… “老爸威武。”奥古斯特听到这里的时候就只剩下鼓掌与赞美的份儿了,“查理六世也太好诈了。” “我没诈他啊。”黑太子一脸无辜,“王太子真跑了。” “……!!!” 查理六世有一个超过了足球队阵容的孩子集团,他在千挑万选后才选择了第11子当王太子,结果这位王太子却卑鄙又胆小,在敌军还没打入巴黎前,就抛下父亲和老婆,自己在骑士和权臣的护送下连夜马不停蹄的跑了。 “so,这样的不孝子怎么能继承法兰西的王位呢?我为我‘亲爱的’表兄感到深切的悲痛与不值,并推荐了充满美德的你成为新的第一继承人。” 奥古斯特对这段槽点满满的话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吐起,只能道:“王太子被废了吗?” “还没,但是相信我,亲爱的,在我们和法兰西谈好条约之后,我会替我的表兄第一时间废了他的不孝子的!”黑太子在说这话说时,全然一副“我儿子就好棒棒哒,绝对不会抛下自己的父亲逃跑”的骄傲表情。 黑太子和查理六世比了一辈子,有输有赢,却从没有哪一件事情会让他拥有这样的成就感。你有一个加强排的儿子又如何?重量不重质,吃枣药丸。我只有一个儿子,就已经是全宇宙最好的了! “怎么样?你想当法兰西的王吗?” 不要1998,也不要998,只要你点头,法兰西王位带回家! 第70章 奥古斯特觉得他爹不应该当国王, 或者是将军, 这些职位都太埋没他的才华了,他应该去当电视推销员,口才好的不得了。 那么,这口安利吃吗? 当然吃啊。 为什么不吃? 奥古斯特以前看网络小说时,最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主角可以那么视金钱如粪土, 换他, 他肯定只能说好好好, 可以可以可以, 给我给我都给我。 不过, 有个前提是:“我可以带耶尔和你一起去法兰西生活吗?” 黑太子惊住了:“我们为什么要去法兰西生活?” “啊……啊?”奥古斯特总觉得他和他爹之间有一个人的逻辑不太正常,他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他。他要当法兰西的继承人了,难道不应该搬去法兰西生活吗?一想到还要改建巴黎的排水系统,奥古斯特就发愁。伦敦才5万人口就已经搞的筋疲力尽了, 巴黎可是有整整20万,虽然黑太子总是在各种嫌弃法兰西, 却也不能否认巴黎是整个欧洲最大、最繁华的城市。 “为什么继承人一定要搬去法兰西生活?”黑太子实在是不明白他儿子哪里来的这种奇怪认知。 奥古斯特:呃,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都是这么写的。 “不要说只是个继承人了,哪怕是你当了法兰西的国王, 你也依旧可以生活在伦敦。”黑太子拿手……轻轻点了一下儿子的额头,这就算是他对儿子最重的惩罚了,“听着,当年那些法兰西佬统治英格兰的时候傲慢的从未踏足过法兰西一步,甚至连英语都不会说, 如今我们强大起来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也这样?!” 奥古斯特再一次被欧洲的历史观刷新了大脑,然后苦恼的说:“但是我会法语啊。” “没事,我们可以假装不会,或者命令法兰西宫廷上下必须说英语!” 黑太子是个好国王,却不是一个好的国王培养者,如果真按照他如今教儿子的这些歪门邪道整,早晚有天法兰西要闹起来。 这是拉斐尔在听到奥古斯特的复述后,唯一的想法。 奥古斯特正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的等着拉斐尔的答复:“所以,你要好和我们一起管理法兰西吗?耶尔你为什么不说话?” 在和老爹腻歪了整整两天后,奥古斯特终于意识到,他貌似、可能、大概一不小心忽略了在老爹回来之前和他关系最好的拉斐尔了。也是,换谁都肯定是要生气的,更不用说拉斐尔那种性格了。 奥古斯特赶忙赔罪:“我没有忽略你,只是、只是……” 哎,找什么借口啊,这种时候不能安静如花,就最好立马道歉、痛改前非,找借口什么的最讨厌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奥古斯特小心翼翼、试探性的拽了拽拉斐尔的袖子。 还给拽,恩,有门! 拉斐尔好整以暇的看着奥古斯特一点点的重新靠近自己,强忍着笑意看他慢慢攀上自己的上半身,这才满意,凑近奥古斯特粉粉嫩嫩的耳朵道:“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奥古斯特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等我当上国王之后,封你当公爵好不好?” “= =”你们父子俩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势利?特别喜欢权柄?好吧,我就是。但这并不足以补偿我内心的痛苦,拉斐尔如是想。 “那、那要不然、要不然我让给你一个点?” 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之后,剑桥郡的霍格沃茨还是彻彻底底按照奥古斯特的想法被建立了起来,图书馆、公共休息室甚至是有求必应屋,若城堡能留到现代,《哈利波特》剧组都不需要再全球各地的取景了,直接在这一个古堡里拍就能满足一切需要。 当迷弟当到奥古斯特这个份儿上,也算是前无古人了,他甚至在密室里设法立了一个伏地魔年轻时还没毁容的雕像,就摆在斯莱特林的雕像旁边。 拉斐尔故意逗着奥古斯特:“你终于同意让我把那个汤姆.里德尔的雕像给拆了?” “不不不,你换一个吧。”奥古斯特赶忙摇头,一脸真诚的焦急,并且一个劲儿的拿头供着拉斐尔,特别会撒娇,“别的都可以让给你的,真的,你想改哪里,你说!” “那去掉德拉科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雕像?” “……你再换一个吧。”奥古斯特立刻气弱了。 拉斐尔给了奥古斯特一个“真拿你没办法啊”的眼神,然后“忍痛”道:“那好吧,就把哈利波特的雕塑改一下吧,你非要让德拉科系格兰芬多的领带,让哈利波特系斯莱特林的领带,这真的是要逼死强迫症。” “不行!”奥古斯特真急了,因为他是德拉科和哈利的cp粉,这种彩蛋式的小惊喜是属于他一个人的yy,怎么能换了呢。 “那你说,怎么办。”拉斐尔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要换。 奥古斯特咬唇,为难极了,拉斐尔到底想要什么呢?奥古斯特真心不是个什么送礼物的高手,他每年送给玛丽的圣诞礼物,都让玛丽收的特别勉强,用朱莉的话来说就是,她能高高兴兴的收下这些玩意对你真的是真爱啊。 “还是你说吧,我发誓,不管你说的是什么,这次我都绝对、绝对不反驳了,真的!”奥古斯特可以拿今天晚餐的小笼包发誓。 拉斐尔等的就是奥古斯特的这句话,于是他说:“那你这几天都来给我帮忙吧。” “帮忙?” “对啊 ,你爹回来了,什么事都不需要我看着?我正缺个小秘书。” “我我我!”奥古斯特的眼睛都亮了,这不正是他表现的好时候吗?他一定会让耶尔看到他诚心悔过的端正态度的! 然后、然后就轮到黑太子的表情一天阴郁过一天了。 第一次见到一本正经的拒绝了他一起出去打猎的邀请的儿子,黑太子匪夷所思:“你不想出去玩吗?” “想,但我答应了耶尔要当他的秘书,人要言而有信。” “……” 后面几次碰壁后,黑太子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反倒是理查二世很开心的陪在他哥身边,一起揪着花瓣,一起念叨“奥尔还是喜欢他爹的”,“奥尔并不喜欢他爹”,“奥尔还是喜欢他爹的”……这种花瓣占卜到底正不正确理查二世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按照他哥这种不是他自己想要的结果他就重新揪的套路肯定是不对的。 但理查二世却没有戳穿,反而正在很努力的满足他哥空巢老人的内心。顺便暗搓搓的“挑拨离间”。 “孩子有什么好的呢?”理查二世始终没能有多少当父亲的细腻情感。 “你当然不在乎了,你有那么多孩子。”黑太子很忧伤,他弟结了那么多次婚,一次比一次渣,但至少还有三个孩子呢,他呢?千顷地里一棵苗,就奥古斯特一个,虽然当年他想要的是个小公主吧,但生男生女都一样嘛,只要心够大,儿子一样能当闺女养! “回了伦敦有的是时间重建亲情。”所以,在肯特郡的时候你就和我玩吧,和我玩吧。 “但我们不回伦敦啊。”黑太子这次属于中途借着出差的名义回家看看,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什么的,对不起,他没那么伟大的情操,他只恨不能一有时间就和儿子腻歪在一起,“你忘了我和你的说了?我回来是借耶尔去谈判的。” 拉斐尔的阴暗面黑太子不是不清楚,但他同时也很清楚,没有不好用的人,只有用错方向的人,他这个弟弟也是一样的,爱搞点小阴谋、小诡计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别搞到自己家人身上就行。 而且,黑太子对拉斐尔一直充满了一种无法对外言说的愧疚感,如果他当年再负责任点就不会造成……造成那样的结果了。 “怎么了?”理查二世不懂。 黑太子吸了口烟,从表情到头发丝都写满了惆怅:“你知道我当年在快退位前做了很多最后的疯狂吧。” 好比打压沃尔西大主教啊接他母后伊莎贝拉回伦敦什么的,这些都是他曾经想做却不被允许做的事情。国王也没那么随心所欲的,只有在确定自己再也不要和他们玩了之后,黑太子才敢在退位的最后一年做了那么多出气的事情。 “我都记得,干得漂亮!”理查二世上位后的种种荒唐行为,和他哥当年的影响也是有着分不开的关系的。 “我当时不只做了这些明面上的事情。” 有件事深藏在黑太子心里多年,一直让他难以启齿,那是他觉得他做过的最混蛋的事情,他不后悔那么做,只是后悔他当年没能处理好。 这才导致了许多年后拉斐尔没能见上他生母的最后一面。 看到奥古斯特一刻不离的拿着属于拉斐尔生母送给拉斐尔的铂金袖扣,黑太子才再一次不得不想起了这件往事。 是的,拉斐尔的生母。 他并不是伊莎贝拉王太后和情夫的私生子,他有自己的亲生父母。父亲不是个玩意,但母亲是个好人,那是个很好的贵妇人。应该是很好的,黑太子不太确定的想到,他其实没见过地方,只是愧疚让他一遍遍美化了那个口怜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ps:奥古斯特最后会当英格兰和法兰西两国的王,生活在伦敦,偶尔去巴黎度假,天,我怎么写了这么苏的一个男主。 又ps:历史上法兰西的国王在兼任英格兰的国王时,也这么干过,当英格兰的王,但毕生为踏足伦敦“那种乡下地方”。法兰西和英格兰一直是互相各种嫌弃啊。 第71章 二十四年前。 黑太子还是威廉三世, 那个时候没有奥古斯特, 也没有拉斐尔。只有内忧外患的英格兰,和日益严重的阶级矛盾。国内是基佬威廉二世在位时他的情夫造孽留下的烂摊子,仿佛永远都解决不完;国外既有黑太子一意孤行要与法兰西国王查理六世发动的英法战争,也有来自罗马教廷和阿拉贡的压力。 为什么会有罗马教廷呢? 因为中世纪时期的罗马教廷就和现代的某国一样,自诩为世界警察, 哪儿哪儿都有它, 不管做什么都必须带上它, 指手画脚的让人心烦。 至于阿拉贡…… 这里就要解释一下了, 在中世纪末期这个特殊的历史阶段, 欧洲最强大的国家并不是英格兰,哪怕英格兰的国王和人民不是这么想的,也不能改变现实。 真正的超级大国有两个,一个叫法兰西, 一个叫阿拉贡&卡斯蒂亚(西班牙)。英格兰已经和冤家法兰西打了起来,自然不能再得罪阿拉贡, 哪怕不结盟, 至少也不能把阿拉贡推到法兰西的怀抱里。 第56节 幸好,此时此刻的阿拉贡和卡斯蒂亚因为疯女胡安娜的事情也是一团糟, 自顾不暇,也不太想再多个英格兰这样一直致力于利用亲戚身份干涉他家内政的敌人。 咳,这点上英格兰确实有点神烦,不管和哪国都能攀亲戚,然后妄图以亲戚的身份接管别国的王位。 不过欧洲各国都这样, 也就别大哥笑话二哥了。 阿拉贡的国王在对于怎么维持和英格兰的“友谊”方面,与黑太子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他觉得唯有联姻才能让人安心。 鉴于黑太子没有女儿也没有姐妹,阿拉贡的国王就决定把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黑太子了。这个小女儿就是传说中的阿拉贡的凯瑟琳,也就是后来的玛丽小姐的生母。公主年轻又美丽,高贵又优雅,像极了一株带刺的玫瑰,阿拉贡国王觉得没有人会不爱他的女儿。 然后,阿拉贡国王就被打脸了。 黑太子就不爱阿拉贡的凯瑟琳。因为黑太子有自己的妻子——肯特的琼安,坚持不肯娶什么见鬼的公主。 不管是阿拉贡国王还是英格兰贵族,都十分不能理解黑太子的这一选择。只是一次小小的联姻,就能解决两国最大的外交问题,黑太子为什么不同意? 对于大部分贵族来说,结婚更类似一份工作、一个家族责任,没谁会把联姻和虚无缥缈的爱情联系在一起,不管是绅士还是淑女,考虑的更多的都是对方的财产有多少,和对方结婚后双方的利益是不是一致的、能不能有所提升……甚至还有一些老古板会考虑血统够不够纯粹。 但不管如何,很少有恋爱脑的贵族。因为大部分人都把爱情和婚姻看做了是两件事,他们享受爱情,也不会放弃联姻的权利,夫妻双方大部分都有这样的默契。 这么说吧,上流社会夫妻和睦的,往往是从一开始就约定好了要各玩各的,那些总是在争吵的,反而是还有点爱情的成分在的。好比最著名的卡斯蒂亚女王,她爱他的丈夫,爱到了走火入魔,甚至生生被这份折磨人的爱情给逼疯了。 黑太子当庭问过逼迫他的贵族:“被逼结婚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说的好听。如果换你被逼娶阿拉贡的凯瑟琳,你会答应吗?” 那贵族一脸理所当然:“会啊 ,为什么不?” 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娶了阿拉贡的凯瑟琳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早就娶了好吗?婚姻就是一笔买卖啊,我的王! 黑太子被气的差点没说出来话,彼时他太青涩,还没来得及成长出后来的那种浑然天成的老流氓气质。 但黑太子坚持了他的原则——当这样一群没节操的贵族中的一股泥石流,他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并且只打算和这个人过一辈子,谁劝都没用。 这天在听说琼安又接见了她的家人之后,黑太子就急冲冲的闯进了王后的寝宫,生怕琼安被她那群拖后腿的家人洗脑,主动要和他离婚什么的。黑太子可以为了琼安抵抗住全世界的反对,但是如果连琼安都想离开他了,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一进门,黑太子就对他的王后首先申明了立场:“除非我死,否则我是不会同意教会提出的婚姻不合法的!绝不!” 让“离婚了还可以当情妇”的论调都见鬼去吧! 栗色长发的琼安王后极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家大部分时间都显得比她成熟、少部分时候却很幼稚,对方的年纪也确实比自家小上不少的丈夫,无奈道:“刚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琼安如果是那种能听别人说什么“忍辱负重”的“高义”贵妇,她也就不会拥有那么跌宕起伏的婚史了。她忠实于她的第一任丈夫,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承诺;直至陪伴对方魂归天国,她才第一次开始正式自己的内心,试图去寻找一份独一无二的爱情。黑太子就是上帝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放手?除非她傻了! 当然,琼安其实也不是没有过犹豫的,毕竟有些人说的话确实有些歪理,好比——如果你爱他,你忍心让他这么发愁吗?你难道不应该支持他的统治吗? 差一点点琼安就要被对方奇怪的逻辑牵着鼻子走了。 还是伊莎贝拉王太后的一封信及时劝住了琼安。 【虽然我不喜欢你,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喜欢你,我和理查一样,始终坚持认为我的儿子值得更好的人。 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你是威廉唯一深爱的人,全世界都可以否定他,唯独你不可以。是的,我就是这么双标,只有他抛弃你的份儿,没有你抛弃他的可能。如果你敢甩了他,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 我当年也觉得婚姻就是一场买卖,因为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我是怀着一颗再天真不过的傻瓜心态嫁来英格兰的,但我几乎是在见到威廉二世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因为他让他的男性情人公然站在婚礼的圣坛前狠狠的羞辱了我身为公主的尊严。但我忍了。 ——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至今回想起来我都想抽自己! 他们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要我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才是坟墓,那种冷我相信你在萨利斯堡伯爵身边时也应该有所体会。 不会快乐,也看不到希望,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作为一个母亲,我可以对你发誓,如果你让我的儿子也体验到那种婚姻,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王太后的信可以说是恶意满满,并且根本不打算掩饰,但却反而激起了琼安的好战因子,她是绝对不会放弃她的丈夫的,哪怕只是为了恶心王太后,她都会在威廉的妻子这个位置上待到死! 咳,婆媳相处是全世界上下几千年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黑太子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像是一个要到了糖的大男孩,他和琼安在一起时,心态总是特别的年轻,当然他本身就年轻。心中巨石终于放了下去,黑太子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忽生出了一个想法,那颗种子深深的埋在了他的心里,只静静的等待生根发芽。 不过,在种子长大前,黑太子还要面对一件糟心事。 他弟弟理查跳了出来,彼时年轻的理查二世还只是约克公爵,未婚,喜欢在胸前别一朵白玫瑰,过着以梦为马、越走越瞎的文艺生活。 理查进宫的意思很明确,他爱上阿拉贡的凯瑟琳了,他想娶她。 “……别闹。”黑太子很无奈,他弟弟之前连凯瑟琳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爱上了?怎么爱上的你告诉我一下?用意念吗?黑太子很开心弟弟长大了,学会为他分担了,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始终觉得他弟弟应该无忧无虑的活一辈子,“你应该娶个你真正爱的女孩子,或者,呃,男孩子,随你的意,但是必须是你爱的,你明白吗?” 鉴于他们共同的渣爹威廉二世,黑太子不得不考虑的全面一些,生怕他弟弟因为威廉二世当年的行为而变成深柜。黑太子想的特明白,人这一辈子也就几十年,没必要因为其他人的意见委屈了自己。威廉二世那么蛇精病,与他不得不苦苦要自己的性取向也有一定的关系。 理查很无奈,他虽然文艺忧郁了一点,但这是从法兰西流传过来的口味,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个基佬,谢谢!这种刻板印象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要不是说这话的是他哥,他能把对方打死。 “我是真的喜欢凯瑟琳公主,我愿意娶他。”理查公爵道。 黑太子反问:“那人家愿意嫁你吗?” 黑太子这么问其实只是想让弟弟知难而退,谁曾想理查公爵这辈子在其他方面未必能有什么建树,但哄小姑娘的技能却绝对是点满了的。没出几个月,已经千里迢迢从阿拉贡来到英格兰的凯瑟琳公主就哭着喊着非理查公爵不嫁了,没什么理由,因为爱情。 黑太子:“……” 理查公爵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宫,就像是打赢了一场战争似的:“现在你能同意我和凯特(凯瑟琳的昵称)的婚事了吗?我喜欢她,她也爱我。” 从这话里就能看出很大的问题,理查是喜欢,凯瑟琳是爱。 “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要不要……”黑太子苦口婆心。 “你怎么就这么婆妈呢?!”理查公爵真心不明白他哥这种明明没有孩子却酷爱又当爹又当妈的磨叽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对自己是个大麻烦这种事情一点认知自觉都没有的理查,从未想过他哥的性格形成也许与他有很大的关系,“我不管,我就是要娶凯特!” 最后,黑太子也只能同意了他弟弟据说是“一生只一次的请求”。 但是在午夜梦回,黑太子却反而因此坚定了一个信念——他要退位!明显他弟比他更适合当国王啊,只从联姻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来,他弟弟比他负责任多了。(这都是误会)。 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既然要退位了,那黑太子就彻底放飞自我了,以一种最后的疯狂的态度做了很多让贵族们忍不住想喊一句“还可以这么玩”的、大开眼界的事情,等全部做完之后,黑太子爽了,这才拍拍手表示,恩,退位吧。 恰在此时,就像是上帝保佑一般,差点就要学法兰西王室断子绝孙的英格兰王室终于有了喜讯。 理查的妻子凯瑟琳公爵夫人怀孕了! 黑太子差点喜极而泣,他已经对自己拥有孩子这件事放弃希望了,换言之,他弟弟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啊,开心~转圈圈~(≧▽≦)/~ 这很显然就是上帝的预兆,你看你弟都有继承人了,你是不是该赶在孩子出生之前退位? 退!退!退! 黑太子还用弟媳怀孕的这个喜讯把他自我放逐的母后迎回了伦敦。当年的母子对立历历在目,在他们彼此的心上都留下了一道伤疤。但其实黑太子早就不在意了,因为……给予他反戈一击能力的就是他的母后啊,若没有伊莎贝拉王太后,黑太子根本玩不过威廉二世,一路从法兰西打回英格兰,出力最多的是王太后和她一声戎马的情夫。 黑太子当上国王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由王太后监国也没什么不可以的。王太后唯一做错的事情只是差点重蹈威廉二世的覆辙——让她的情夫霍霍了英格兰。 黑太子这才不得不再次起义,弄死了自己母亲的情夫。 但除此之外,黑太子和王太后其实是没什么矛盾的。黑太子确实生过王太后的气,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释怀他的母亲为什么最后也会变成他父亲那样,被情夫愚弄。 可就像奥古斯特说的,他一定会生气,不过到最后……他也肯定会原谅,因为他们是一家人啊。 反而是王太后始终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她觉得自己不是个负责任的母亲,早些年因为不断的妥协差点害死自己的小儿子,后来又因为过于沉溺于情夫编织的爱情陷阱里又差点失去了被她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这让她无论如何都原谅不了自己。 黑太子不太能明白他母亲这份细腻的内心,只以为伊莎贝拉还在气他弄死了她和她情夫的孩子。 是的,王太后和她的情夫马奇伯爵确确实实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那孩子在还没有长成人形、只是在王太后肚子里的时候就流产了,黑太子一直觉得那是因为他带兵包围城堡的手段太强硬,这才酿造了悲剧。 于是乎,黑太子琢磨着,既然要和母后和好,自然是要投其所好,对吧?他弄没了她的孩子,那就赔她一个好了。 拉斐尔就是被赔偿的那个。 全世界没父母的孩子那么多,黑太子去哪儿都能找到一个,但黑太子这人比较挑剔,非婚生子不要,非贵族不要,长的不好看的也不要,他还暗搓搓的希望那孩子能和王室or马奇伯爵or王太后有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反正条件多的一比吧。 最神奇的是,给黑太子办事的人,在这么苛刻的条件下,还能找到让黑太子满意的婴儿人选,并且不只一个。 黑太子表示,不能强取豪夺,让一个母亲失去孩子实在是太残忍了。 琼安从一个母亲的角度给出了建议:“为什么不选一个夫妻关系不好的贵族家庭呢?丈夫和妻子都不想要孩子的那种,他们无法带给那个孩子幸福,那就交给我们来好了。” 这点从理查那爹不亲娘不爱、堪比小白菜的童年里就能看出来,不少贵族真的就是这么变态。虎毒不食子对于他们来说什么也不算。 拉斐尔就这样雀屏中选了,他是几个备选孩子里,最…… 至少在当时黑太子派去的人的了解里,拉斐尔的父母都是不爱这个孩子的。这对被迫联姻的夫妻关系远不是“疏离”一词就能够形容的,应该是仇恨,他们连砍死对方的心都有了,但因为两个家族的财产问题而不能离婚。后来意外有了个儿子,谁也不想养育。因为孩子身上的另外一半血缘让他们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还是因为有理查这个意外产物,让黑太子很轻易的就相信了这个说法,并没有再反复调查,就开开心心的把拉斐尔抱给了他的母后伊莎贝拉。 根本没打算再养个孩子的王太后:“……” 但这是儿子的一片心意,拉斐尔的身世又确实可怜,送回去有可能真的会被掐死,王太后就点头答应了,并且当场定下了拉斐尔的名字。 拉斐尔与第一任马奇伯爵有一些血缘关系。黑太子以为这份血缘能让王太后爱屋及乌,实则王太后早因为马奇伯爵当年要对付她的儿子而厌烦了这个情夫。 王太后已经算是尽其所能的去养育拉斐尔了,但她毕竟没有什么养孩子的相关经验(当年两个儿子还小时,她的精力都用在渴望和丈夫恩爱上了),又因为比较烦马奇伯爵的血脉……其结果可想而知。最可怕的是,早些年情绪十分不稳定的王太后,根本没打算瞒着拉斐尔这些事情,她直白的告诉了他,你不是我的孩子,你的父母不要你了,卖子求荣,把你送给了我的儿子,而我的儿子又把你送给了我。 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孩子,拉斐尔的心理能正常了才怪,更不用说那段日子里王太后还在自责黑太子的突然退位,整个人不是神情恍惚,就是咒骂威廉二世,对拉斐尔的影响颇大。 这是黑太子自以为是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件事情。 卖子求荣的是拉斐尔的父亲,并不是他的母亲,夫妻俩关系确实不好,但不想要孩子的只有父亲,母亲却是十分宝贝自己的孩子。她一直想要见见拉斐尔,却被黑太子误会成对方贪心不足,想要利用血脉亲情做些什么。黑太子真的很生气这个女人,她既然已经卖了自己的孩子,能不能不要再像个吸血鬼一样试图再从孩子身上榨什么?! 拉斐尔也在黑太子的影响下误会了抛弃他的父母,曾发誓哪怕对方死了,他也不会见对方一眼。 后来,那个可怜的女人就真的病死了,至死都在思念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当事情的始末终于水落石出时,拉斐尔母亲的坟头的草都快一米高了。 拉斐尔为此怪过黑太子,黑太子也十分自责。 后来还是拉斐尔最先想通,这事也不能怪黑太子,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各取所需嘛,你们不爱孩子,那交给我们来爱好了。只是黑太子没想到人性可以丑恶到那种程度。 这些年一直没有辟谣,也是因为拉斐尔根本不想认他的生父。 拉斐尔的生父就像是黑太子曾经误会他的生母那样,是个卑鄙又恶心的家伙,卖子求荣,却还妄图从长大后的儿子身上榨些油水。 比起当这么恶心的家伙的儿子,拉斐尔宁可当个不名誉的私生子。 这件事情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包括理查二世都不太了解始末,他对王太后一直有心结,特别是王太后曾纵容情夫架空了黑太子,这让他彻底决定把自己的母后当做一个陌生人来对待。 所以,理查二世是真的以为拉斐尔是王太后又和莫蒂默家族的谁搅和在一起生的孩子。 拉斐尔那一头黑头发就是第一任马奇伯爵的标配。更不用说他哥后来还非要坚持把马奇伯爵的爵位给拉斐尔。理查二世觉得他的推断简直是理所当然。 第72章 回到现实。 朱莉在营地里的这段日子一直没闲着, 打猎、谈恋爱(总是在恋爱, 也总是在分手)、聊八卦,一个都不能少。就在她这样的不懈努力之下,她终于拼凑出了一些有关于拉斐尔过往比较真实的人生经历,并得出了一个惊天的结论——拉斐尔有可能不是王太后的孩子。 这位“人生信条是人活着就不该有烦恼”的法兰西第一美人,第一次愁的没睡着觉, 一把一把的掉头发, 连追求者殷勤送给她的火红火红的狐狸皮新大衣, 也没能让她多看一眼。 乔神父最近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走路时都仿佛带着风。因为他觉得他和约翰准骑士最近一起骑马、一起狩猎的生活, 也算的上是你侬我侬了,他坚信他离追上心上人已经不远了。也所以,在朱莉愁了有些天后,乔神父才迟钝的发现了好友的不对头。他忍不住学朱莉以往对他的关心语气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第57节 “……”朱莉只能感慨一句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然后, 朱莉就痛快的把乔神父这个战五渣暴打了一顿,神清气爽, 头也不疼了, 心也不愁了,一副大姐大的表情, 翘着腿坐在一边吞云吐雾。 乔神父蹲在角落,做着深刻检讨,他是真怕,怕朱莉强奸他,这就是个哪怕没有diao也要创造机会上了别人的alpha女。最可怕的是, 她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错什么了,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 “你、你玩弄别人感情!” 朱莉挑眉:“来来来,你给我举个例子,我玩弄谁的感情了?我谈恋爱的时候永远是很专注的谢谢,只有和这个分了,才会追求下一个。哪怕是我当年逃婚,我都是先和他提了离婚,他不同意,还把我关了起来,我才跑的。” “那你还3p呢。” “一男一女加上我,这样的三角形多稳定啊。”朱莉觉得乔神父的逻辑简直有病,“我们都不会向外发展,三角形的关系也是从一开始就约定好的,最后好聚好散,碍着谁了?” “……”乔神父觉得他这辈子大概是说不过朱莉了,但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对,只是说不上哪里不对。 朱莉把一口烟吐到了乔神父脸上,在烟雾缭绕里,朱莉就像是一条美女蛇:“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那是你的爱情观,不是我的。爱情观不能完全等同于三观,懂?对于我来说,只要我的爱情没妨碍到别人,就是可以的。我从不会插足一段感情,也不会在谈恋爱的时候出轨,只是爱情的保质期不够长而已,但分手时也会说明白,我自认为对得起任何人。你不能拿你保守的爱情观来指责我的爱情观不对。” “像奥尔和拉斐尔那样的感情不好吗?”从始至终只有彼此。 曾经乔神父的感情观念更接近朱莉,甚至比朱莉要更没有节操,因为他就是成长在那样一个环境里的。后来乔神父又开始想学奥古斯特,因为奥古斯特看上去是那么开心。 朱莉闭眼,深吸一口气,当她把胸中的压抑同呼气一起吐出后,她这才睁开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道:“好啊,谁说不好了。只是不适合我而已。” 珍夫人和伯爵夫人也只有彼此,可结果呢?徒留珍夫人守着一段承诺在人间苦苦挣扎,浪费了大好的年华。 朱莉曾经发过誓,她绝对、绝对不要过那样的生活,她宁可为了爱情死,也不愿在绝望中苟且。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讨论爱情哲学的时候。”朱莉不耐烦的挥挥手,就仿佛要把她烦躁的内心也一并挥开。她实在是不想再回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美丽的就像是皎洁月光的少女在死前对她断断续续的说,我希望你能永远快乐,享受爱情,不要让我在地狱里也嘲笑你。 乔神父捏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贴心的示意他不会再说了。 朱莉这才重振旗鼓,开心的讲起了她这段日子的发现,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朱莉觉得自己也许该改行去当名侦探。 等乔神父全部听完,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惊,然后紧接着就是大喜,他不明白朱莉在烦恼什么,他激动的说:“这是好事啊,奥尔一直在纠结于他和拉斐尔之间的血缘关系,现在没有了,不用烦了,他们可以在一起了。皆大欢喜。” 乔神父其实是个画风特别独特的恋爱脑来着。 “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我能查到的事情,这么多年了,却没有其他人能查到?”朱莉自认为是很聪明的,却也不会自视甚高的觉得全天下除了她之外就没有聪明人了,调查的太过顺利,反而让她有些不那么确定了。 乔神父不怎么爱用脑子,只能化繁为简,直接粗暴的表示:“这事拆穿之后,对谁的好处最大?” “拉斐尔?”朱莉不太确定道。毕竟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也就只能和乔神父以及奥古斯特说说,她肯定是不会随便往外乱说的。换言之,这件事情暴露后,能够引起的后果是很小的,范围也就仅限于拉斐尔和奥古斯特的感情生活。拉斐尔喜欢奥古斯特,这是乔神父和朱莉都知道的,但拉斐尔知不知道奥古斯特也喜欢他,这就不得而知了。 “假设他知道……”乔神父点了点下巴,大脑开始吭哧吭哧的努力运作。 “那我一告诉奥尔,他们就分分钟有情人眷属了。”朱莉立刻接过了话,根本没打算给乔神父那生锈的大脑太多的发挥空间。 “那如果他不知道呢?”乔神父再问。 “那他就可以根据我告诉奥尔这件事后奥尔的态度来进行试探,如果奥尔喜欢他就he,如果奥尔不喜欢他,就想办法装可怜呗,反正怎么样都能增加好感度。”朱莉在套路这方面绝对算是个中翘楚。 “所以,幕后凶手一定是拉斐尔!”乔神父为了配合语气还重重的点了点头,仿佛这样就能增加可信度。 朱莉抬头,诧异的看向乔神父。 “我、我又说错了吗?”乔神父一惯是个大嘴巴,很喜欢胡说八道。 “不,”朱莉漂亮如宝石对于眼睛沉了下来,“你难得蒙对一回。” 所以朱莉才烦恼,因为她完全就是被拉斐尔当做了棋子啊。如今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拉斐尔稍微感觉到了什么,不敢确定,怕出问题,便想办法曲线救国,想借朱莉之口挑破这层窗户纸。 “为什么要弄的这么麻烦?”乔神父不懂。 “因为黑太子回来了。”朱莉能明显感觉到拉斐尔对黑太子的忌惮,“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随便乱说结果也许会很惨的事情。 “那你还要告诉奥尔吗?”乔神父有点担心他的朋友,不管是朱莉还是奥古斯特。拉斐尔就像是一条毒蛇,是冷血动物,在丛林间游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扑出来咬一口。也就只有奥古斯特那样的小傻瓜会坚信拉斐尔是个好人了。 朱莉抱头,揉乱了一头秀发,这就是她最发愁的地方了。告诉吧,不甘心,怕自己掉进拉斐尔的陷进;不告诉吧……那她还是人吗?她怎么忍心看着自己好友在感情和道德之间来回挣扎? 乔神父终于悟了:“拉斐尔估计连你能猜到他是幕后推手的事情都算计到了,并且笃信你不可能不说。” 朱莉垂头丧气,就是这样。 这种明知道自己在被算计,还要巴巴送上去的感觉可真糟。拉斐尔这种人怎么会有人喜欢呢?真是想不明白。哪怕长的再漂亮也没用!死基佬!老玻璃! 在朱莉苦恼的时候,奥古斯特也在发愁,他愁的是他该带多少衣服去巴黎。 黑太子要带拉斐尔去谈法兰西战败后的投降条约,这是奥古斯特知道的,他很自觉的把自己也算在了这次的法兰西旅行团里。 也不知道法兰西这个时候是比英格兰冷还是热,奥古斯特惆怅极了。他这次来肯特郡带的衣服基本都穿过了,没什么新衣服可穿。临时去巴黎定制吧,要是来不及可怎么办?都是理查二世逗留在肯特郡时间太长的锅,如果按照之前的行程,奥古斯特根本不需要发愁衣服,因为一个绅士总会知道在旅行的时候要多给自己留点余地。 带去法兰西的人也要精简一下,奥古斯特掰着指头盘算着,他不能拖了他爹的后腿。唔,那就不带乔神父只带朱莉吧,乔神父的马技太菜了,可朱莉愿意回法兰西吗? 啊,他们去法兰西是要坐船的吧?奥古斯特一惊一乍的想到,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坐过在海上航行的那种大船,顶多是在拍地貌的时候租过快艇或者行驶极其缓慢的花船什么的。他是不是该问问有没有什么防晕船的特效药,他上辈子是不晕船的,但谁知道这辈子这具身体是个什么构造呢。 记忆里奥古斯特小时候是去过波尔多的,和母亲一起,但毕竟那些记忆已经太过久远了。 老管家陪在一边忙前忙后,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黑太子不太可能带上奥古斯特。虽然说英格兰赢了法兰西,但法兰西境内还是很危险的,对英格兰人尤其的不友好,黑太子那么宝贝奥古斯特,又怎么忍心让儿子去冒险。 最后还是由来找奥古斯特的朱莉告知了奥古斯特这一残酷的现实。 “我不信!”奥古斯特有些不开心,呆毛都感觉要炸起来的那种,“你也说了,是可能,意思就是有可能带我,也有可能不带我。” “要打赌吗?”朱莉挑衅道。 赌就赌! “赌注嘛,这样好了,如果我赢了,我私下里告诉你一件事,但你不能对任何人说是我告诉你的。”朱莉积极为自己牟利。 奥古斯特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同意了:“那如果是我赢了呢?” “呃,那我也告诉你这件事。”朱莉反正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打赌的意义在哪里?” “你不敢?”朱莉激将,这都是套路啊套路。 奥古斯特果断咬钩了,他怎么会怕呢?笑话! 最后的结果是…… 奥古斯特输了个彻底,黑太子真没打算带上奥古斯特,理由就是老管家说过的,法兰西还是太危险了。黑太子带拉斐尔去法兰西除了谈判以外,也是希望借拉斐尔的能力镇压一下法兰西内部错综复杂的国情,等治理好了,再带奥古斯特去。 “我不!我不!我不!”奥古斯特很生气,就差在他爸面前满地打滚了。 才走到门边的拉斐尔叹为观止,他从未见奥古斯特在他面前这样过。莫名的,他有点小不爽,不明白这样的亲密无间、不设防的状态为什么没有出现在他和奥古斯特之间。 奥古斯特在见到拉斐尔来了之后,立刻站了起来,实在是拉不下脸在喜欢的人面前死皮赖脸、闹的像个小孩子。 黑太子也有些心塞,这到底是谁儿子?为什么拉斐尔可以这么有威信?! 第73章 在一段relationship里, 总要面对来自亲情和爱情的矛盾。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不正常的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奥古斯特,完全没感觉到这背后的暗潮汹涌。 本来只是闹着玩的在假装生气的拉斐尔,因此变成了真生气。 奥古斯特这回倒是反应过来了,但他却是一脸懵逼, 手足无措, 连呆毛都蔫了下去, 但就是不能明白拉斐尔怎么好好的就原地生气了。 拉斐尔:“……” 朱莉突然有点同情拉斐尔了, 和这么个情商有限、智商不高的公爵谈恋爱, 一定会累死。 然后,拉斐尔就带着一肚子气和黑太子走了,连夜赶往法兰西,没带奥古斯特。拉斐尔本来是打算先安抚一下奥古斯特的情绪, 哄好他之后再离开的。但大概是被气的太狠了,拉斐尔的计划改为了晾一下奥古斯特, 小惩大诫。又怕黑太子趁机多和奥古斯特在一起, 拉斐尔想尽办法、用尽手段才阻止了父子亲近成功。 黑太子:老子招谁惹谁了?! 奥古斯特这边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背后的弯弯绕的,他看到的只有第二天早上起来, 耶尔没了,爹也没了。以手抚膺,心痛到无法呼吸。qaq朱莉穿着新衣服上门,一个淑女总是知道怎么时刻让自己保持新鲜与美丽,整个营地如今也就只有她仿佛还有层出不穷的漂亮衣服穿了。这位第一美人, 以一种终于能够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豪迈姿态,一边特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翻找着拉斐尔珍藏的葡萄酒,一边对奥古斯特道:“快起来,起来,别睡了。” 奥古斯特没睡,他正坐在床上感受悲伤逆流成河呢,伤心到仿佛连金发都不那么灿烂了。 朱莉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到传说中的名酒,只能问奥古斯特:“你知道拉斐尔把酒都放哪儿了吗?”她垂涎它们好久了。 奥古斯特抽抽噎噎:“在他自己的木屋。” “他还有自己的木屋?!”朱莉好生气的,腐败的权利阶级啊,知不知道她只能和乔神父当室友?连带个人回来放松一下都不方便! 然后,朱莉就风风火火去打劫隔壁了,活似个土匪,真应该让那些觉得她就是女神的追求者看看。 等拿到满意的典藏酿造回来,朱莉这才有闲心一边品酒一边和奥古斯特说:“你来一杯不?” 奥古斯特嫌弃的看了眼酒鬼朱莉,他特别想提醒朱莉,我叔父理查二世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造不?还是说你想自己的未来也变成他那样?谢顶、憔悴、感觉身体被掏空?“我为什么要一早上就喝酒?” “因为我怕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hold不住。”当然,也有可能你会高兴的吹一瓶。 “什么?”奥古斯特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他被抛下的忧伤。 可惜,没说成。 国王派人来叫奥古斯特了,准确的说是国王叫了所有重要的贵族去议事,营地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白鹿不见了。 “!!!”奥古斯特这事儿是真不知道。 朱莉也不知道,但她却老神在在的一点都在不着急。在奥古斯特换衣服的时候,还不忘偷梁换柱,把自己随身酒壶里的酒换成拉斐尔的珍藏。因为朱莉大致猜到了白鹿为什么会失踪。 朱莉是很相信白鹿的传说的,在黑太子把白鹿带回来后,朱莉就更相信了。虽然黑太子的前半生一直在和法兰西打仗,但身为法兰西人的朱莉却一直是把黑太子奉为男神。因为朱莉并不觉得英法的战争和她有什么关系,那更像是一场亲戚之间的遗产纠纷,她实在是不觉得她该为这种事情站队,反正不管谁赢,法兰西依旧是法兰西,王位也不会轮到她来做。 要不是黑太子那么专情于传说中的肯特的琼安,朱莉都想试试看能不能争当奥古斯特的后妈了,营地里这么想的淑女绝对不在少数。 咳,说回白鹿。 朱莉表示,只她确信那白鹿是真的是没什么用的,有用的是让全天下都相信那白鹿是真的。抓到了白鹿只能短暂的激起人们的热情,真正想让故事流传的越久越广,还要添加些传奇色彩才行。 就好比朱莉当年以马特小姐的艺名在法兰西打响名声。她唱的就真那么天上有地下无的吗?未必。她的嗓音确实不错,但比她唱的好的有的是,那为什么只有她一夜成名了呢?当然是因为她那些或真或假的过往八卦,作为一个不仅没有坐牢,还得到了国王宽恕的特殊存在,这本身就能引起很大的舆论,再加上各种虚虚实实神秘莫测的过去,这才有了后来被誉为法兰西的海伦的马特小姐。 白鹿这事儿也是一样的,传说中的白鹿其实也没那么神奇,顶多是皮肤白了点,眼睛红了点,朱莉特意去观察过的,它既不能飞天,也不能遁地。 想要炒作白鹿,必须人工的给它加重砝码。 好比被逮住之后在严防死守中还是神秘失踪什么的。这会让白鹿热被推向另外一个高潮。 但是放白鹿这个事情必须把握好时间,不能被人抓住,还最好也能搞个噱头。黑太子的离开就是个不错的噱头——白鹿被黑太子的英武折服,只有黑太子不在了,它这才肯离去。 既宣传了黑太子,又解释了之前的种种事情,还平添了引人遐想的空白。 不得不说,朱莉的脑子确实是很灵活的,活在现代肯定会成为一个特别厉害的形象公关或者派对策划人,在制造话题方面她有着天然的敏锐与直觉。除了“以为白鹿是真的”这个小瑕疵以外,朱莉几乎猜透了拉斐尔的整个计划。 不过,坚持把白鹿的失踪安排在黑太子离开之后,这是理查二世的主意,他倒是没什么深意,只是单纯觉得“在他哥还在的时候白鹿就失踪了”这个寓意不好。 第58节 白鹿热最终如愿再一次炒了起来,甚至传到了国外。如今你出门遇到人,要是扯不上一两句有关于肯特郡神出鬼没的白鹿,都肯定是要被人笑话的。理查二世也装模作样的找了白鹿很久,回了伦敦都不忘关心进度。 新任肯特伯爵差点被为难死。 至于旧的肯特伯爵,也就是奥古斯特同母的大哥,他自杀了。 这点上黑太子必须申明一声,他是无辜的,他还没动手呢,旧的肯特伯爵就脑补过度,因为萨利斯堡伯爵的死亡觉得黑太子肯定不会放过他,选择了服毒自杀。这让黑太子其实也挺受伤的,毕竟当年他是真的把肯特伯爵当过儿子的,但对方不买账,黑太子也就没强求。可黑太子绝没想过会和对方闹成这样一个结局。 奥古斯特对此的感觉是没有感觉,因为他就不知道这个事儿,在得知肯特伯爵想要联合萨利斯堡伯爵陷害他之后,在他心里肯特伯爵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他没那么多多余的同情心和注意力去分给一个恨不能死他的人。 回到伦敦后的生活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学习、玩乐、无所事事,奥古斯特突然发现其实拉斐尔在伦敦的新房子挺大的,甚至有点空旷。 当奥古斯特上完课,写完作业后,他才发现一天的时间还有那么长,他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在床上躺会儿,在沙发上躺会儿,最后甚至无聊到悄悄把斑比放进了屋子里,和斑比在地毯上玩闹。斑比长大之后拉斐尔其实就不允许它再进屋了,它实在是有点大,很容易就会碰坏屋子里的东西。 “啊啊啊怎么就这么无聊呢啊啊啊。” 奥古斯特不是没有一个人过,事实上,他大部分的人生都是一个人度过的,却从未感觉到无聊,如今只和拉斐尔“同居”了这么几年,在乍然失去后却反而不能适应了。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十四岁的生日(圣诞节),奥古斯特是在怀特霍尔宫和国王一家一起度过的。 玛丽和理查二世依旧在看彼此的时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奥古斯特全程没和伊丽莎白小姐说一句话;王储依偎在王太后身边,充满了担忧,王太后却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王室生活,之前那几年都团结的不像个样子,虽然她也不喜欢现在这种相处模式。 当夜,黑太子和拉斐尔迟到的信赶在最后一刻被送到了奥古斯特的手上。 他们最终没去巴黎,而是在特鲁瓦(法兰西中东部的一座城市)签订了几乎让法兰西亡国的特鲁瓦条约。条约内容十分苛刻,并且寸步不让,在拉斐尔一张巧嘴面前,颠倒黑白说成了法兰西在占便宜。 割地赔款这些老一套就不细说了,反正从今往后大家只需要知道,英格兰保有在法兰西的一切征服之地——从卢瓦尔河以北地的地方。 以及英格兰各大主要城市的排水系统的建立,不再需要自己掏钱了。 真正重要的还是继承权问题:法兰西的王太子被废了,英国年仅14岁的格洛斯特公爵则拥有了法兰西王王位的继承及摄政的权利。 是的,摄政。 拉斐尔表示,查理六世不是装疯吗?那就真的当他是个疯子好了,一个疯子怎么能管理好国家呢?这种“粗活”还是让继承人来代为效劳吧。而由于格洛斯特公爵年幼,法兰西的一应事物暂且交于黑太子和拉斐尔共同处理。 英格兰也从单纯的“英格兰王国”变成了“英格兰及法兰西联合王国”,黑太子摩拳擦掌的觉得下一步可以开始考虑威尔士、苏格兰以及爱尔兰这三个“好”邻居了。 至于查理六世神志不清,签署的条约不算数什么的,拉斐尔也不怕。国王神志不清,总有其他说了算的人,好比享有与国王一起治理国家权利的王后。黑太子俘虏人的时候,自然是国王+王后的黄金套餐,这位被誉为“巴伐利亚的伊莎贝拉”的王后全程用充满了憎恨与诅咒的眼神在瞪着拉斐尔。 拉斐尔耸耸肩,看就看呗,又少不了一块肉,只要对方能代表国王签字就行。 被废的王太子还流亡在外,但拉斐尔和黑太子都觉得抓住对方是迟早的问题。而且,拉斐尔其实并不主张这么快就抓住这位王太子,他对他有另外的打算。 这里就必须要说一下了,黑太子翻盘,靠的其实不仅仅是以少胜多的奇迹,还有法兰西的内讧。 之前已经介绍过了,查理六世的王位来路不算太正,不仅黑太子不服,法兰西国内也有大贵族表示不服。对方最终选择了和黑太子结盟,这才联手拿下了巴黎。 在这次的条约签订里,这位勃艮第公爵也获得了不小的利益。 可以这么说,法兰西如今被一分为三:英格兰控制着以巴黎为中心的法兰西大半部分土地;勃艮第公爵控制着包括勃艮第、内维尔伯爵国等地;最后,布日尔及其附近一小块很小的土地则仍以流亡在外的王太子为主。 胜利者是黑太子和勃艮第公爵,但这对曾经的盟友如今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这在欧洲战场上是很常见的事情,ab练手弄死了c,然后就该轮到a和b打一架了。 这还是好的,有些是ab还没弄死c,就着急的先打了一架,然后被c翻盘。 拉斐尔这人多坏啊,他故意留下王太子,为的就是让c祸水东引,弄死勃艮第公爵,或者是至少消耗一部分有生力量,然后黑太子再趁虚而入。 黑太子当了放手掌柜,他只负责打仗,其他的事情还是让专业的来吧,他这个弟弟是越成长越可怕了。 在英格兰的怀特霍尔宫内,伊莎贝拉王太后带头鼓起了掌,恭喜她的宝贝孙子成为了法兰西的王,她甚至有点喜极而泣的感觉,因为她和她儿子一样,坚持认为法兰西的王位除了她的兄弟们以外,就该由她这边的血脉来继承,查理六世这种远亲算怎么回事啊:“这真是最棒的十四岁生日礼物了,不是吗?” 玛丽在奥古斯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烈焰红唇:“恭喜你,我的布丁国王。” “还、还不是呢。”奥古斯特小声纠正道,虽然名义上已经是摄政王了,但大概是来的太容易,又不需要他做什么,让他一点实感都没有。 理查二世和伊丽莎白小姐一起耸肩:“早晚的事儿。” 说完,理查二世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其实也一直在忐忑着有关于王位的事情,毕竟从他的理解里来说,王位是他哥的,确实是该传给他哥的儿子,可是他自己也有儿子,虽然他不喜欢孩子,但那毕竟那是他的儿子。现如今不用担心了,这对堂兄弟一人一个,挺好。 伊丽莎白小姐则忐忑的看了一眼奥古斯特,生怕他继续冷着她,虽然说这是她该得的,但她还是会难过。 奥古斯特还是没有和伊丽莎白小姐说话,但至少他也没有怼回来。 伊丽莎白小姐终于有了笑模样,坚信着这是个好兆头,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早晚有天她会赢得奥尔的原谅的。 王储悄悄在王太后耳边道:“我还是喜欢这样‘不正常’的王室。” 王太后冲着孙子挤挤眼睛,她也喜欢。 第74章 两年前的圣诞节, 王储对圣诞老人许下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他不想要漂亮的衣服,也不想要好玩的玩具,只求能够快点长大,长到足以阻止父王再和大姐玛丽争执,长到搞清楚一向对所有人都很好的堂兄为什么突然就不和二姐利兹说话了, 长到让他母后家族那边安排给他的人不要再不断的念叨他防备这个、提防那个。 两年后, 王储依旧没能长大, 十六岁的布丁摄政王倒是先一步长大了, 从他疲于应对舞会上的各种追求者就可见一斑。 十六岁, 在很多贵族眼中,已经是晚婚的黄金单身汉了。 每每都需要马特小姐或者玛丽公爵夫人挺身而出,为奥古斯特排忧解难。奥古斯特在很没出息的躲在小姐姐们身后的同时,也在考虑着去剑桥大学读书的事情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霍格沃茨的主体已经于去年建成, 基本能用了。当然啦,周围还在修建, 以欧洲这种动辄修个几十上百年的建筑风格, 奥古斯特要是真等着全部建完再去上学,他估计可以以送孙子上学的爷爷的身份参观一下他的霍格沃茨。 拉斐尔借着黑太子的名义从全欧洲各地挖角的名师们, 也基本已经在剑桥的各学院上挂了名,安家落户,只等着霍格沃茨学院正式开课他们转过去。 有不少贵族也在询问着霍格沃茨的事情,学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自己家孩子和格洛斯特公爵当回同学。虽然奥古斯特在英格兰内仍然被称为格洛斯特公爵, 但大部分贵族看他的眼神已经换成是在看法兰西国王的那种了。 嫁不了女儿,还能让儿子努力一把嘛,友谊地久天长! 两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有些事情可以一成不变,好比格洛斯特公爵阁下的智商;有些事情却也可以日新月异,好比玛丽伯爵夫人变成了玛丽公爵夫人,亨利的外祖父去世了,毫无意外的,亨利继承了兰开斯特家族的公爵之位,成了最近最炙手可热的实权派之一,但只有少数的人知道,私底下的亨利公爵还是那个怕老婆的怂货,玛丽夫人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一个晚上都不敢说一句话。 奥古斯特仅代表全体王室成员发来贺电。 拉斐尔和黑太子也早就从法兰西回来了,签订个条约当然不需要两年之久,事实上,在奥古斯特十四岁生日之后不到一周内,他们就凯旋而归,带着让举国欢庆的大胜与极其占便宜的条约。不少人都觉得这象征着英法战争已经有了结果,当然,也有人不这么觉得,好比流亡在外的前法兰西王太子,也好比野心勃勃的勃艮第公爵。 为此,拉斐尔不得不每年抽空带兵往返英法好几回,一是震慑,二是出于多疑的心里,作为一个生性学不会信任的人,拉斐尔在很多事情上都注定了要事必躬亲。 奥古斯特苦劝无果,只能作罢,改成了陪着拉斐尔前往法兰西。 事实上,他们如今就是才从巴黎度假回来。这个“他们”指的自然不只是拉斐尔和奥古斯特,还有朱莉、乔神父、玛丽夫人和亨利公爵以及拉斐尔的朋友菲利普侯爵等人。 这是一个十分壮观又庞大的出国考察团,就像是现代天朝的某些领导团一样,名为考察,实为度假,大家的目的都十分明确,就是去法兰西享受奢侈生活的。只有拉斐尔一个人,需要心塞的伏案工作。哪怕奥古斯特充当了拉斐尔秘书的职责,满足了一下拉斐尔内心的各种奇怪play,也没能让拉斐尔的低气压少上几分。 还在巴黎的时候,拉斐尔就明确的表示过,下次打死都不要带这些派对动物来了!喝的醉生梦死的朱莉、乔神父以及菲利普侯爵正在艰难的度过n夜宿醉,根本没人关心拉斐尔的话。 连玛丽夫人都和她的丈夫度过了一个妙不可言的假期,他们这些年的重头戏一直是积极造人,不是为了要个继承人什么的,玛丽和亨利都看的很开,没孩子他们可以把爵位给奥古斯特这个教子嘛。玛丽想要孩子,只是因为随着她的年龄越来越大,教子奥古斯特也长大了,每小时候软嘟嘟的可爱了,她真心实意的想要个孩子承欢膝下,用以弥补她那糟心的过去。 可惜,孩子这事儿吧,真的是强求不来的,结婚数载,颗粒无收。 回国后,拉斐尔继续“沉迷工作”,奥古斯特则被王储眼巴巴的盼到了怀特霍尔宫。 王储没能和他们一起去法兰西,这让他一直很不开心,可是没办法。他只能从奥古斯特的口中去了解这个世界:“巴黎好玩吗?凡尔赛宫是不是像传说中的一样奢华?” 提起凡尔赛宫,奥古斯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 讲真,就像他父亲说的,比起凡尔赛宫,还是枫丹白露宫更好些。 因为…… “凡尔赛奢华倒是足够奢华了,但是太奢华了也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奥古斯特在尽可能的措辞,想要王储能够理解他要表达的东西。 王储却摇摇头,不能明白,奢华有什么不好的? “就像是以前的军事城堡一样,看上去倒是气势恢宏了,可住起来一点都舒服。”大部分城堡直至从军事功能转变为居住功能,才渐渐修改的更加人性化了。 “凡尔赛也住起来冷冰冰的?” “是的,但不仅是这样,冷是能够忍耐的,”奥古斯特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了,“你知道那些法兰西佬的,他们是天主教的狂信徒,对水有一种奇怪的自然崇拜。” 这么说吧,凡尔赛宫就没有一处卫生间or盥洗室。 试着想象一下那到底能有多可怕吧。 “!!!”王储的脸色都扭曲了,“那你、你们怎么、怎么……” “别提了,我住在那儿的第二天就搬出去了。”为此奥古斯特这位摄政王还博得了一个尊重查理六世的美名,天知道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去住凡尔赛宫了。 他是说,凡尔赛宫和汉普顿宫是差不多大的,甚至汉普顿宫要比凡尔赛宫还要稍微大上一些,他为什么放着各种基础设施齐全的汉普顿宫不要,去迁就凡尔赛宫呢?就因为它的名气更大吗?那还真是对不起了,这个凡尔赛玫瑰谁爱当谁当,他是绝不会因此委屈自己的! “看来你们的法兰西之旅不算太愉快?” 奥古斯特对王储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说对了,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伦敦。” 这话里当然是有很大一部分作秀的成分在的,为的就是平衡一下王储不能去的心。巴黎除了排水系统以外,其他自然是要比伦敦繁华一些,从人口稠密程度上就能看出这两个首都之间的差异,巴黎本身也更加注重享受,奢侈品林立,朱莉和乔神父几乎都乐不思蜀了,但最后还是和奥古斯特回了伦敦。 好吧,不是公爵魅力大,而是情人魅力大。乔神父依旧在和约翰骑士爱情长跑,反倒是看上去十分不稳定的朱莉拥有了一段保持一年以上没分手的新恋情,实在是不可思议。 朱莉呵呵了所有人一脸,决定继续惊掉他们的下巴。她追求的是爱情,又不是追求另寻新欢的速度,以前换来换去只是始终没遇到特别合适的,如今遇到了,自然也就收心了。对方现在就是她的罗密欧,也是她的朱丽叶,要月亮她估计都会想办法实现一下。 “我父亲的来信呢?”奥古斯特问道,这是奥古斯特来王宫的原因之一。由于通信不便,他去法兰西的事情没能来得及告诉黑太子,就让王储代为收信了。 这两年一刻也闲不住的黑太子再一次开始向外发展了。 一年拿下威尔士,在争取两年内拿下苏格兰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小意外,让黑太子的目光和野心发展到了更大的地方——阿拉贡。 奥古斯特以前听拉斐尔稍微八卦过一下的,阿拉贡和卡斯蒂亚内乱。 黑太子这一次以亲家的身份,又一次悍然介入了他国内政,因为……他从法兰西的事情上面得到了新的灵感,孩子多,关系乱,不怕!他有解决办法的良方,一个孩子发一个国家,世界就安静了。 黑太子没资格继承阿拉贡,但是玛丽可以啊,比起不允许有女性继承人的法兰西,阿拉贡可是总出女王的。如果玛丽能当上卡斯蒂亚或者阿拉贡的女王,她和理查二世天各一方,还吵什么吵? 黑太子党甚至暗地里算了一下自己还能打多少年,他很认真的觉得连伊丽莎白的问题他都能给一并解决了。 唔,如果理查二世和凯瑟琳王后再生一个,大概也可以拼一拼。 对于这样彪悍的黑太子,全英格兰都只能跪下唱征服。 出战在外,黑太子就再一次恢复了和儿子通信的良好习惯,一封比一封厚,唠唠叨叨,身兼数职,总让奥古斯特觉得他爹这不是去打仗去了,而是去上语言培训学校了。 在拿到信后,奥古斯特就准备告辞了。 “晚饭时间快到了。”王储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堂兄,奥古斯特在和不在的饭桌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春暖花开,一个冷硬如铁。为了自己的胃着想,王储真的很希望奥古斯特能留下一起吃法,最好住下! “抱歉,我之后还有个俱乐部的活动。”奥古斯特歉意的看着王储。 “什么俱乐部?”王储也很热衷于参加各种俱乐部,可惜他和奥古斯特玩的圈子不太一样,很少有交集,他一直在致力于发展一个和奥古斯特的共同爱好。 “暂时不能说。”奥古斯特神秘的笑了笑,他知道王储的意思,也愿意为此努力一把,但今天这个不行,王储绝对不能成为会员,要不然理查二世准得发疯。和黑太子开明的态度不同,理查二世极其的恐同,那是童年留下的阴影,谁也治不好,“我今天必须去,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迎接新会员?” “也算吧。”如果奥古斯特这个从未露过面的社长终于要出现在大家面前也能算是新成员的话。 第59节 第75章 王储不是那种会为难人的性格, 最终只能遗憾的送走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先回了汉普顿宫, 与乔神父汇合,一起换乘了更加低调、没有明显身份标识的黑色马车,在绕着伦敦的郊区跑了一圈后,这才前往了这次秘密结社聚会的地点。 “= =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奥古斯特不是很能理解乔神父这种随时给自己加戏的举动。 最近迷恋上舞台剧,确实变得超爱演的乔神父, 义正言辞的表示, 这次不是演戏, 也不是演习。他以一种怒其不争的语气对奥古斯特道:“你也不想想你如今的身份, 能和过去一样吗?” “身份?过去?” “你现在是法兰西的摄政王, 谢谢。圣诞节的时候,教皇都给你送了礼物啊!你知道他当年送给了我什么吗?流亡在外的‘船票’!至今我都不敢回家!” “你爹和他是政敌啊。”奥古斯特至今还以为乔神父只是个红衣主教的私生子。 乔神父一噎。他自己都快忘记这个身份设定了,没办法,他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他到底是谁, 连黑太子都曾私下里找他“谈了谈人生和理想”,如今真的是只有奥古斯特不知道了。 “不说这个, 说你, 你早吗?现在全天下适龄的少女都想嫁给你,全天下的少年都想效仿你, 打听你最近在读什么书,有没有什么最新的爱好,参加了哪些俱乐部……简单来说,你红了啊,我的朋友。”乔神父这回百分百的加上了夸张的效果, 他甚至摆了个特别浮夸的pose,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吟唱。 西方人在说话的时候肢体语言总是会特别丰富,但乔神父属于比丰富还要丰富。 “没办法,这都是从小练就的。”乔神父觉得这一切都是教会的锅,神父要布道,而中世纪又没有什么扩音器或者是由天外的陨石特制的回音壁,在那么大的教堂大厅里,想要让所有信徒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必须要有很丰富的肢体语言。 乔神父八岁就当了大主教,可想而知在这方面的训练与本能有多强了。 但奥古斯特觉得这一切都是借口,乔神父就是那种热爱被灯光追逐的表演型人格,俗称人来疯,越多人看着他越来劲儿。 只是碍于身份,乔神父没办法去当歌剧或者舞台剧演员,便只能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了。 乔神父:“……”他没办法反驳,因为奥古斯特猜对了。 在这两个多年损友的拌嘴下,他们终于打发了无所事事的漫漫绕圈路,到达了这次秘密结社聚会的地点,又一座主人不显的朴素庄园,小天使的石膏雕塑比比皆是。 很显然的,这庄园属于奥古斯特,只不过能追查到的主人名字只可能是朱莉。 这座庄园有着与奢华的内里天差地别的低调外表,这当然不是朱莉的审美,是大部分会员抗议的结果。他们都不想太过张扬,朱莉最终只能少数服从多数,放弃了把外表也弄得的金碧辉煌。 由于奥古斯特在王宫里耽误了太多的事情,等他们绕路赶去的时候,离聚会开始的时间以及很近了。庄园内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正门口却反而门可罗雀。如今秘密结社的会员又发展了些,不算多,但也不至于让秘密结社还像以前那么冷清。只不过会员多了之后,大家反而更加不愿意直接像以往那样大咧咧的从正门进去。 会员的标识也从简单的彩虹徽章,进化成了灰色的兜帽袍子,还有配套的袖标、徽章甚至是冬天保暖用的水貂皮手袖。每次聚会,放眼望去,就跟搞邪教仪式似的。 当然,在进了屋子,脱掉灰色兜帽之后,大家还是会恢复衣着光鲜的一面的。 奥古斯特实在是不算特别喜欢这个主意,总觉得这样遮遮掩掩的好像在影射他们做的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虽然在现代的时候同性恋的社会地位依旧不算特别高吧,可也没像中世纪这样仿佛是在犯罪似的。 “我们确实是在犯罪啊!”哪怕乔神父再开放,也还是因为宗教的影响,觉得上帝不会喜欢同性恋,被抓住之后,关起来都算轻的。最近随着魔女狩猎的猖獗,因为同性恋行为被烧死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英格兰和法兰西因为有奥古斯特和拉斐尔的坚持,这种情况还算少些。教皇特意给奥古斯特送礼,就是在试探奥古斯特会不会像他的叔父理查二世一样难搞。 “谁说的?”奥古斯特撇了乔神父一眼,“谁规定的同性恋就是错误?” “当然是上帝啊。”乔神父不相信奥古斯特能不知道这种事情。 “你有证据吗?”奥古斯特再问。 “《圣经》算吗?”乔神父指了指自己随身携带的《圣经》和十字架。 奥古斯特却摇了摇头:“当然不算。《圣经》也是人写的。是人,就有自己的主观意见,人并不能代表神,也很难彻彻底底的理解神。除非有天你告诉我,上帝亲口对你说,他不允许同性恋存在,我才会相信你。但你必须有能力对我证明说话的人确确实实是上帝,而不是别的魔鬼假扮。” 虽然奥古斯特是个无神论者,但他肯定不会直接这么说,他跟着拉斐尔学了不少神学知识。也和现代天朝的某些机关学到了打太极的终极绝招——你要先证明你是你。 乔神父的智商彻底告罄,顺便也在思考,奥古斯特这么说,好像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说回秘密结社。今天不只是会长奥古斯特现身的日子,也是一些今年入会的新会员的见面会。事实上,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会长会在今天现身,大部分的会员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新会员见面会。奥古斯特也会混在新会员之中,先看看情况再决定后面的走向。 “哪怕他们不知道你是会长,只看到你出现在新会员里就足够惊掉下巴了。”乔神父如是说。 从地位上来讲,全英格兰+法兰西,能超过奥古斯特的也就理查二世了。 马车刚停下,奥古斯特就看到了最老的几位会员里那个代号侯爵的家伙也姗姗来迟了,他总是会迟到,仿佛在追求着什么万众瞩目的巨星效果。面对那辆张扬的金色马车,想假装没看到都不可能。对方正从车里走下,这些年侯爵是少数坚持走正门的会员之一,在这点上他和奥古斯特的观点一样,同性恋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有本事你来咬死我啊! 侯爵在见到奥古斯特的马车后,特意等了一下,因为他认出了乔神父的专属马车夫。 乔神父在确定奥古斯特已经戴好灰色的兜帽后,这才开开心心打开车门,走下去笑着打招呼:“菲利,没想到你今天这么早,又在故意等着某位伯爵大人吗?” 是的,和威塞克斯伯爵成为一对恋爱关系诡异的情侣的侯爵,正是拉斐尔的好基友伍斯特侯爵菲利普。奥古斯特早就知道了菲利普,但菲利普却不知道奥古斯特,在这方面奥古斯特一直掩饰的很好。 “乔,您有客人?”菲利普往马车里敏感的看了一眼,他没看到奥古斯特的脸,却看到了金色的碎卷发,整个伦敦能有这么漂亮又纯粹发色的贵族可不算特别多。 “我介绍入会的新会员,”乔神父应答如流,“你很快就会认识他了,希望你到时候不会觉得惊讶。” 菲利普点点头:“巧了,我这次也是,介绍个保准会让你大吃一惊的人。” “是之前你不在伦敦时,说的同样有事不在伦敦的人吗?”乔神父对这位被菲利普介绍入会的新会员有些印象,他忘记对方到底是英格兰的贵族还是法兰西的贵族了,算了,不管了,反正他们这些年的会员已经越来越国际化了。 “是的,我们一起回来了。” 奥古斯特的心却“咯噔“了一声,之前有事不在伦敦,最近又回来,还是与菲利普侯爵有关系的贵族……除了他以外,也就是他那个法兰西度假团里的人了吧?能让乔神父大吃一惊的还有谁?亨利吗?他要是敢对不起玛丽,奥古斯特一定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亨利:exm???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76章 乔神父在知道奥古斯特的想法的那一刻, 内心的感情真的是特别复杂。因为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菲利普侯爵会推荐谁,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亨利,那家伙直的天怒人怨好吗?直到估计在他心中同性恋都只能谈精神恋爱,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人类都能享有的性福。 咳,扯远了。 乔神父试探性的问了奥古斯特一句:“你就没想过那人有可能是,呃, 拉斐尔?” “……”奥古斯特愣了一下, 然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哪怕他不是王太后的孩子, 也是在王太后身边长大的, 王太后有讨厌这种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奥古斯特已经知道了他和拉斐尔没有血缘关系。 在忍了一段时间之后,朱莉最终还是决定把那个秘密说出来,但又不甘心被设计,做了一下垂死的挣扎, 说了不少拉斐尔的坏话。 但也不知道奥古斯特这个神逻辑是怎么理解的,他倒是没信朱莉说的那些坏话, 但却坚定了拉斐尔是个直男的想法, 并决定要固守原则,哪怕再喜欢拉斐尔也不会把直男掰弯, 他觉得那样太自私了。 朱莉:“……” 坏心办坏事的朱莉,差点急的要上吊,最近一段时间是想尽了各种办法,隐晦的撮合奥古斯特和拉斐尔。 想及此,乔神父心中的那盏代表智慧的灯终于亮了, 卧槽卧槽卧槽,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同时出现在聚会上,这么巧的事情不会是朱莉做的吧? 这必然是朱莉做的啊。 和乔神父这个顶着副会长的头衔却从不干活(一开始新鲜的时候除外)的家伙不同,朱莉是很用心的在经营着秘密结社的,致力于要把这个社团做强做大。所以,乔神父这次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伪装奥古斯特的推荐人,朱莉却知道整个计划,因为计划就是她设计的。既然怎么说都不管用,那就用事实说话吧! 不过,朱莉还是不喜欢拉斐尔当年算计她,便费尽心思瞒住了拉斐尔和菲利普,没让他们知道这次迎新会的太多细节。 至于拉斐尔为什么同意入会,这个朱莉就不得而知了,应该是菲利普的劝说。 “好了,菲利普走了,咱们也进去吧。”乔神父和菲利普都觉得自己推荐的新会员能震惊所有人,于是哪怕在门口碰上了,也默契的没有一起进去,反而是互相错开了时间。 进入房子之后,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奥古斯特早就见过,倒也没觉得有多新奇,只是在门口和乔神父分道扬镳。神父往左边的门走了过去。奥古斯特则披着兜帽跟着特意为他引路的仆从去了右边的房间等待。 右边的房间不大不小,是个由休息室+衣帽间打通之后改造而成的准备室,里面只有五个人在等待,加上奥古斯特就是六个人。 五人中有四个都已经摘下了兜帽的帽子,却没有彻底脱掉,或坐或立,还有一个正无所事事的玩着摆设用的乐器,看到奥古斯特进来,这位淑女笑的更灿烂了一些:“这里,亲爱的。” 奥古斯特朝她走了过去,这人她认识,正是朱莉的新恋人,一位公爵的女儿,是威尔士的贵族。在威尔士成为英格兰的一部分后就举家搬迁到了伦敦,与朱莉相识于国王举办的舞会上,也算是一见钟情,爱火迅速在两人之间燃烧,并且坚持了一年之久,如今正在琢磨着同居的事情,看来是要来真的了。 克莱尔是个自来熟,皮白貌美,有些男孩子气,谁看见她都会觉得心情很好,和朱莉小姐经常以闺蜜的身份在各大宴会上成双入对。和朱莉一样,克莱尔也很喜欢穿男装,剑术一流。 有次克莱尔和朱莉比武,比着比着就滚到了一起去,奥古斯特远远看见,还以为是两个男人在搅基。 克莱尔的家族从一开始就是很支持威尔士并入英格兰的,是黑太子得以在一年内就拿下威尔士的中坚力量。这种贵族之间的利益合作奥古斯特不予评价,但在拉斐尔确定克莱尔没有什么太过分的企图之后,就接受了克莱尔的示好,如今因为朱莉的关系,两人的友谊也算是比较稳固了。 “有谁是你不认识的吗?”克莱尔记人是一把好手,天生的过目不忘,只要她见过一次的人,她就绝对能够在下次见面时准确的回想起来,她在去法兰西度假的时候帮奥古斯特快速适应了错综复杂的社交网。 奥古斯特摇摇头,除了菲利普带来的那个没有摘下帽子的新会员以外,其他露了面的他都认识。 克莱尔点点头,没再多事。 现在大家都很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发现这么多或多或少都知道的人也和自己一样,过着不为人知的第二种生活,内心是既紧张又兴奋,并且更加期待起了一会儿还能看到谁,便也没有很多的交谈欲望,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奥古斯特进来之前他们已经谈过了。 等人齐了,聚会也就要开始了。 新人们重新戴上兜帽,从屋子另一边的门鱼贯而出,往更深的大厅走了去,能隐隐约约听到从左手边的房间里传出的音乐声。 “how could i even try, (无论我如何尝试) i can never win. (却不能赢)” 左手边的房间和右手边的房间一样,都是有两个门的,只不过左手边的房间比右手边的房间大上不少,奥古斯特等人走了一小段路,这才终于到了左手边房间的第二个门那里。音乐声也越来越大,像是某种合唱,曲调有点古怪,但十分新颖。 “i can see them laugh at me,(我能看到他们嘲笑我) and i hear them say: (听到他们说:) hey you've got to hide your love away. (你要隐藏你的爱)” 克莱尔在奥古斯特耳边道:“准备好迎接新世界了吗?” 奥古斯特在心里想,我已经迎接过好多年了。 仆从拉开了双扇的大门,露出了里面的金碧辉煌,实在是太过耀眼,让不少人都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慢慢的走了进去,门也随之在他们身后再一次被关了起来。 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极大的舞厅,厅里有无数和他们穿着一样灰色兜帽的人,只不过每个人脸上都多了一个精致的面具,低着头、遮挡着自己容貌的新会员也每人得到了一个华丽又色彩鲜艳的面具,有的可以直接戴上,有的则是手拿着一根支撑面具的银色细杆。所有参加过假面舞会的贵族都懂了。 奥古斯特提前是不知道这个环节的,因为每次的迎新会都会有所不同,主要看举办人朱莉的心情,也不知道她这次准备搞什么把戏,还特意让老会员也都穿上了兜帽,搞得所有人都分不清谁是谁。 在合唱声停止后,也披着兜帽的朱莉,终于出现了万众瞩目的小台子上。 作为一个主持人,她不算太合格:“在欢迎新会员之前,让我们来玩个促进感情的小游戏吧。” 但大家都还是选择了听她的。 “我相信在场的各位都很好奇老会员都有谁或者新会员的面具后面藏着哪位绅士or淑女,并且对一些熟悉的身形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那么,不妨来打个赌吧,看看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 第60节 “规则很简单,当音乐声响起的时候,大家要一边和手边不知名的人共舞,并一边打量、寻找你觉得熟悉的人;当音乐声停下后,你们必须在一分钟中找到自己觉得熟悉的人,抓住他的人手说‘不要隐藏了’,并叫出他的名字。若你猜对了,对方就会摘下面具,若你猜错了,你就要摘下面具。 “舞会一直循环,直至剩下最后一个人。赢家不仅会得到这次小游戏第一的头衔,还会得到绝无仅有的奖品。” 看外表比较像是菲利普侯爵的男子,嗤笑了一声,很显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奖品能够打动他玩这个无聊的游戏。 朱莉继续着她的神秘主义,在菲利普侯爵表达过对奖品的不屑一顾后,迅速打脸道:“奖品是此前聚会上绝对不会允许的:一个吻——” 为了防止秘密结社为滥交提供温床,奥古斯特曾明令禁止在聚会上有太过亲密的接触,除非本身就是情侣。 “——一个绝对不能被拒绝的吻,只要是在舞会上的人,你想亲谁都可以。” “!!!”所有人都骚动了起来。 菲利普侯爵更是准确无误的看向了威塞克斯伯爵所在的方向,眼睛里的势在必得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要开始了哦,真的要开始了哦,我真的要说了哦……” 乔神父也是这次游戏的积极分子,急不可耐的催促道:“别废话了,快开始!” “好的,乔。”朱莉笑的一脸幸灾乐祸,她戴着的是个没什么遮挡效果的眼部面具,表情十分明显。 乔神父气到爆炸,但也不敢再和朱莉争执,只是在朋友的帮助下赶忙把自己隐藏了起来,准备一会儿去偷偷换个面具。在舞会四周的桌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繁复又夸张的漂亮面具,明显是在给这次游戏增加难度。 菲利普侯爵早已经手法极快的换好了新的面具。让一开始死死记住了他那个张扬面具的人都失了算。 音乐声响起,那是朱莉的最爱,充满了阿拉贡似的热情与奔放,一下子就炒热了气氛。 其实这次的游戏对新会员还是比较有利的,他们虽然不像老会员一样知道其他人的身份,但老会员同样不知道他们的,只要能巧妙的避开自己的推荐人,他们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这个游戏真正的难点不在于找出别人,而在于如何隐藏自己。 只要坚持剩到最后就能赢。 灵感很显然是来自奥古斯特那次无意中和朱莉开玩笑念叨的:“剩者为王。” 而且……奥古斯特明显能感觉到朱莉这是在给他制造机会赢下游戏,因为他不仅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还知道所有人的身份。在这样天然优势的情况下都不赢,那他也就不用混了。 克莱尔也觉得她能赢,因为她记人的本事很出众,她觉得朱莉这是在创造机会让她赢,然后再当众去吻朱莉……啧,这么喜欢秀恩爱,不愧是她喜欢的人! 奥古斯特已经明智的第一时间远离了克莱尔,因为他并不打算在前期太过的凸显自己。 第一首音乐之后,就有至少一半的人不得不摘了面具,露出的都是老会员,他们太熟悉彼此了,叫出他们名字的也一般都是其他的老会员,好比珍夫人就把威塞克斯伯爵第一时间踢出了游戏。 威塞克斯伯爵:“……”我亲爱的伯爵夫人,你知道在你不再的这些年里,你的小女朋友突然就变坏了吗?!果然他有恐女症不是没有道理的! 随着面具一个个落下,有人在哈哈大笑,也有人在惊呼,呼声肯定来自新会员,他们在为这些熟悉的人而不可思议。 乔神父比较倒霉,第一轮他本来想先把朱莉给淘汰出局的,没想到朱莉反而先他一步,对他说出了“不要隐藏了”,他就之恩个被动接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朱莉赢了,他摘下面具,利索的滚蛋去外面看别人玩。 乔神父的经历也告诉了众人一个新玩法,快、准、狠,在别人举报你之前你先举报了他,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当然,前提是要知道对方是谁。 有个傻乎乎的新人倒是抢了先手,以为这样就不怕了,结果等抢完了才反应过来,他根本不知道举报他的眼前人是谁啊,最后只能自己摘下了面具。傻的有点可爱。 最后,一如奥古斯特之前的判断,几轮下来,剩下来的人里面,只有少数狡猾的老会员,其他大多都是新会员,只要他们不犯蠢,留下的几率是很大的。 紧张的又一轮之后,奥古斯特靠检举珍夫人,成为了四强。 珍夫人很懊恼,她始终没能猜到奥古斯特是谁,竟然能对她如此了解。奥古斯特在内心里深深的感谢了一下珍夫人的贴身女仆安妮,他和这位小朋友的关系一直没断了,安妮经常给他送好吃的面包,技术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如今场面上只剩下了四个人,被其他会员围成一个圈的站在最中间,大家也没处藏了,除了奥古斯特以外,剩下的人还有菲利普侯爵,克莱尔,以及一个奥古斯特不知道是谁的人,也就是菲利普侯爵推荐入会的那个新会员。奥古斯特觉得菲利普肯定能解决掉对方,所以……奥古斯特对克莱尔目露“凶”光,克莱尔也正在看着奥古斯特。 音乐响起,朱莉亲自献唱,引得观众如痴如醉。 但朱莉却一直在关注着场上跳舞跳的像是要比武的四个人,然后,在某个节点,突兀的戛然而止。 奥古斯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克莱尔的手,故意用压低的嗓音道:“不要隐藏了,克莱尔。” “!!!”克莱尔可以发誓朱莉是故意的,她这才明白朱莉不是想她赢,而是想让她帮助奥古斯特赢。 朱莉对爱人比了个充满歉意的手势,不断作揖,并用口型表示回去“报答”。克莱尔这才不那么情愿的摘下面具,几步走到朱莉面前,揽过她的腰,一个漂亮的旋转压身,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的吻上了朱莉的唇。等吻的其他人都快蠢蠢欲动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分了开来。 朱莉也吻的很开心,谁说秀恩爱一定要赢了才能秀的? 另外一边的结果比较出乎意料,菲利普侯爵输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推荐人:“你喜欢的人又不在这里,你赢有什么意义?!”和奥古斯特一样,菲利普也以为自己能赢。 对方耸耸肩,没回答。 一直信心百倍的奥古斯特,终于感觉到了紧张,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总不能真的是亨利吧?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奥古斯特脑海里划过。 但时间不等人,朱莉和克莱尔联袂的歌唱再次响起,这回是一首缠绵悱恻的情歌,奥古斯特不得不被对方强势的握住了手,带着跳起了女步。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奥古斯特从一开始的抗拒变成了僵硬的配合,因为…… 对方身份冷冽味道是如此的熟悉,那露出来的如丝绸一般的黑发也在明晃晃的昭示着谜底,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在歌唱停下的那一刻,他们仍紧紧的搂在一起,同时用充满情意的话低声开口:“耶尔?” “奥尔!”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了,没有朱莉的歌声,也没有充满了人的舞厅,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彼此。 面具同时摘下,金发的公爵看到了他最想娶的人,也在充满爱意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互相出柜了=v= 其实一开始有写中世纪的冲动,就是某天突然脑补了这样一个互相出柜的场景。 盛大的舞会,曼妙的音乐,以及缓缓放下的中世纪面具。 ps:文中的歌词是披头士乐队的《you got to hide your love away》里的歌词,据说是写给他们的同性恋经纪人的。亲亲们可以理解为奥古斯特唱出来,然后被朱莉改编了一下。写在文里只是觉得很应景——你必须隐藏你的爱。 第77章 那一刻, 众人心中有着一个共同的问题:到底是该惊讶拉斐尔和奥古斯特都是同类, 还是该惊讶他俩竟然貌似是一对。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一句:“kiss!kiss!kiss!” 谁是赢家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就拉斐尔和奥古斯特此时此刻那缠绵在一起的深情凝视,不管谁赢,要亲的都肯定是对方。既然如此,何必多浪费一道手续呢? 这也正是朱莉的打算, 她再一次向世界证明了她在举办宴会方面的特殊才能。 奥古斯特很想用手摸一摸自己的鼻尖, 或者掩饰性的咳嗽一声, 他在紧张的时候小动作总是特别的多。但奥古斯特的手此时正被拉斐尔不容置疑的紧紧相握, 他根本抽不出来;二奥古斯特的唇……也被拉斐尔毫不犹豫的欺上, 吻了下去,更加没空假咳。 拉斐尔的力气出奇的大,手心滚烫,呼吸炙热, 不仅如此,他还仿佛燃烧了奥古斯特的四肢百骸, 让红晕从脖颈一路上到了脸颊。 奥古斯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拉斐尔施展了什么神奇的魔法, 软了腰,分了心, 再升不起一点反抗之心,他甚至主动求索着拉斐尔的吻,哪怕是在他狂野的想象里,他也从未能想象的出这个吻可以如此美妙,似天使的颂歌, 也像最好吃的甜品,他注视着他,一如他注视着他,只想溺死在对方那双烟灰色的眼眸里。 一如多年前初遇,奥古斯特觉得拉斐尔有一双天生深情的眼睛,被他注视的人总会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对方全部的爱。 如今奥古斯特也不能免俗,他甚至开始觉得,哪怕拉斐尔是在骗他,有过这一刻也值了,只求拉斐尔能一直骗下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来他一直在爱着他,只是有些爱情的开始太过卑微,奥古斯特对别人总说一副“你不了解我,所以你不喜欢我,我不怪你的”蜜汁自信,但对拉斐尔却总会下意识的怀疑“他为什么喜欢我?他和我越来越亲近,是不是会发现我有很缺点,就不再喜欢我了呢?”。也许这就是喜欢与爱的区别。 喜欢可以让人变得自信,爱却可以把人变得自卑。奥古斯特总怕自己配不上那么优秀的拉斐尔,他的拉斐尔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拉斐尔用缠绕在一起的舌,以及恨不能和奥古斯特融为一体的热情告诉了奥古斯特,你就是对于我来说最好的一切! 一吻结束,奥古斯特差点没在原地站稳,整个大脑都处在一种极度缺氧的亢奋里。 拉斐尔倒是依旧淡定,如果忽略他吻的太过激烈甚至被咬破了一点的唇,还有浑身洋溢的那种多年夙愿终于得偿的餍足感。 在这里,拉斐尔觉得他必须有话说,他不满足,他怎么可能满足呢?只是一个吻而已,他脑袋里还有很多很糟糕的东西想要和奥古斯特一起去实现呢。好比办公室秘书play啊,书房里的教学play啊,卧室里的叔侄play啊,甚至是初次见到奥古斯特的那个中庭,他都很想去宣告一下所属权,在老橡树下的秋千上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在拉斐尔终于能够合法开车的时候,奥古斯特则在众人的掌声里反应过来,卧槽,脸红个蛋啊,害羞个鸟啊,这种时候难得不应该…… ……尴尬吗?! 往事一幕幕的从脑海里浮现,种种细节被无限放大,乔神父、朱莉等人暗示的话语开始循环播放,最终总结成了一句话:他就是个大傻x! 这么明显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毫不怀疑的?回想起刚刚在庄园门口对乔神父的哈哈大笑,奥古斯特就觉得脸疼。 接下来要做什么? 告白? 应该是告白吧? 可是怎么样的告白才算是好的? 我想和你不可描述? 不得不说,虽然奥古斯特和拉斐尔还没有真正在一起,但大脑早已经心意相通,想的内容都是差不多的。 “接下来还有聚会活动,谢谢。”朱莉小姐拍了拍手,好像要叫醒什么沉睡的巨龙。她特别会见缝插针,强势的挤入了拉斐尔和奥古斯特之间,人为的将其分开,还用一脸欠揍的义正言辞表示,“会员之间不是情侣的,请不要做出太过激的行为,这是会长的规定。” 朱莉特别强调了一下“会长”二字。 奥古斯特瞬间清醒,对对对,这是他规定的,为的不仅仅是希望秘密结社日后能够良性发展,还有就是不留把柄。再次感谢中世纪落后的科技,没有什么能够暗中录像or录音的这个门那个门的,只要别人没有证据,就奈何不了这么多贵族。 事实上,只要有在教会中位置越爬越高的安妮的哥哥在,哪怕有人要举报都会举报无门。朱莉聚集了这么多涉及到各个权力机构的大人物,不可能没有她的目的,这个女人天然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身为会长,奥古斯特怎么能带头破戒,这样不好,不好! “有什么话,请私底下回去慢慢聊。”朱莉笑了一下。换言之就是接下来的活动,不管你是觉得无聊,还是垃圾时间,都必须给老娘忍耐!朱莉看拉斐尔的眼神充满了“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的挑衅。 拉斐尔却根本不上当,他没对秘密结社的规定提出任何异议,就仿佛他已经知道了会长是奥古斯特似的。他只是四两拨千斤轻飘飘的一句“我和奥尔一直都是情侣”就反驳了朱莉。 朱莉一愣,什么鬼? 其他围观的会员却纷纷恍然大悟的点头,怪不得怪不得,以前就觉得马奇伯爵和格洛斯特公爵之间不对劲儿,哪怕是叔侄也没有那么黏糊腻歪的,还信任到把自己的权利交给了对方代理,格洛斯特公爵交出去的可是法兰西的摄政权,没点真正的关系,谁会那么傻? 奥古斯特:对不起,我当年就是这么傻。 不过大部分贵族却不会这么觉得,如今他们终于找到了他们能够接受的理由——因为爱情。至于叔侄什么的,很重要吗?哪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拉斐尔和奥古斯特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埃及早些年还有亲兄妹结婚的呢。黑太子娶的也是自己的堂姑母,玛丽嫁的是表哥,见多识广的贵族们根本没意识到乱伦的问题。 事实上,真正介意这点的只有奥古斯特而已,连乔神父当年介意的也是拉斐尔有恋童癖的嫌疑。 当然,如今事实证明了拉斐尔不是恋童癖,他是恋奥癖,奥古斯特什么样,他就喜欢什么样的。这个原则也是随意的很。 奥古斯特这边本来是想反驳拉斐尔的话的,但是一想,对厚,如果说他和拉斐尔之前就是情侣,那他们以后真的在一起了也就不用担心秘密结社之前反复强调过的原则问题了欸。而且,不允许会员谈恋爱如今看来确实显得有点太不通人情了呢,恩,以后开会讨论一下吧,看能不能适当的改一下,好比如果是真爱,觉得能过一辈子,那就不阻止他们了。 奥古斯特在开脑洞的同时也不影响他附和拉斐尔的话:“是的,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所以这次一起入会。” 朱莉:“……” 乔神父:“……” 菲利普:“……” 作为唯三的知情人,他们表示压力很大,你们说谎的时候,考虑过我们会不会配合串供吗?很显然是没考虑过的。那我们凭什么帮忙? 拉斐尔一个微笑的眼神过来,三个人立刻怂了。 朱莉更是再一次回想起了被拉斐尔算计的恐惧,她总算反应过来了,这一切都是拉斐尔的阴谋啊!都是步步为营的套路,根本不给别人留任何独立思考的机会。 第61节 朱莉终于认命,她这辈子大概都玩不过拉斐尔了,她伤心的依靠在克莱尔的肩膀上假装哭泣。 拉斐尔牵着奥古斯特的手,挑眉:“不是说不能有过分亲密的行为吗?” “我们是情侣,你咬我啊!”朱莉已经气到想杀人了。 拉斐尔没说话,只是也理直气壮的再次低头亲了亲奥古斯特,直至把奥古斯特脸上刚刚才退下去的羞赧再一次亲了回来这才满意的收手。 朱莉:本来想秀个恩爱,却莫名吃了一嘴狗粮是怎么回事? 剩下的聚会到底干了点什么,奥古斯特根本没有印象。因为他全程的注意力都在和拉斐尔紧握的手上了,就像是被钳子钳住了一般,根本不允许奥古斯特离开。拉斐尔的手十分漂亮,修长纤细,却有着能够握剑杀敌的强势与力度。 每当奥古斯特勉强从拉斐尔的手上移开目光,想要展现一下自己顽强的意志力时,他就会陷入拉斐尔温柔的眼睛里,忘记了其他。 看够了,未免尴尬,又赶忙低下头,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啊,拉斐尔的手可真好看…… 来来回回,循环往复。 奥古斯特就好像进入了一个没完没了的盗梦空间,负责在前面带动气氛的朱莉已经快要心塞至死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把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叉出去! 拉斐尔冲朱莉笑了笑,然后低头,在奥古斯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奥古斯特就更加脸红心跳了。 朱莉:……我为什么曾经那么傻的以为自己至少能够赢过拉斐尔一回? 拉斐尔在奥古斯特耳边说的是一句奥古斯特曾在拉斐尔刻意的引导下告诉过拉斐尔的十四行诗:爱你,以昔日的剧痛,和童年的忠诚。 作者有话要说:  诗是19世纪末英国著名女诗人布朗宁写的情诗。 第78章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 能比得上孩子所悄悄怀有的爱情。——茨威格。 “不要——”十六岁的拉斐尔从梦中猛然惊醒, 茫然无措的坐在白色的大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任由黑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被汗水打湿。他环顾四周,在一片黑暗里,勉强分辨出来他还在赖辛堡属于他的寝室里, 熟悉的天鹅绒, 熟悉的金穗, 熟悉的法兰西风格。 房间是那么的空荡, 一如拉斐尔只能任由冷风穿过的他旷野的孤独内心。 从小拉斐尔就会没由来的觉得孤独, 缺乏安全感,并且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坚持认为他并不惧怕这样的孤独,他想要孤独。因为这是他不愿意与傻瓜为伍的个人选择。 但, 心底里还是有个很小的声音在问他,如果你享受现在的状态, 你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 他梦到了他正和一个人在一起, 他以为他们一刻也不分离。 但最终他被吓醒了,因为那个只能看得见背影的人, 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无论他怎么追都追赶不上。他在梦中未喊完的话就在嘴边,他就像是强迫症发作了一般,用其实并不带有任何希望的语气,轻声将自己的话补充完整:“——离开我。” “我”这个单词几乎被拉斐尔吞进了自己的嘴里, 就像是没有发出似的,但他的心知道,他说了,且十分迫切的渴望能够实现。 拉斐尔的喉咙十分干涩,就像是在沙漠中徒步行走数日,却始终寻找不到水源即将被渴死的人。 他需要喝水,可他却没有喝。 因为有什么意义呢?喝了也改变不了现状。 拉斐尔开始呆呆的看着他的窗帘,蓝色的,没有缎带、没有花纹也没有繁复的装饰,就是简简单单的蓝色落地窗。 那是整个房间里唯一因为他的坚持而存在的东西,他不喜欢蓝色,但他喜欢的人喜欢。 如今的拉斐尔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没有人关注的小可怜了,他渐渐的开始给人一种很可靠、很强大的感觉。至少不会有人相信,在拉斐尔过去大半的人生里,他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发呆,褪去伪装,忘记整个世界,只随便找个什么地方,看着某处,一看就是一整天。 人发呆的时候会思考吗? 拉斐尔不知道别人,反正他是会的。他会一遍遍的回想那个从小就会定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声音的主人,先回忆一遍他们曾经的对话,描绘一下对方说话时的神态;再回忆一遍他们曾经的对话,试着想象一下对方的容貌;最后再回忆一遍和对方曾经说过的话。 连拉斐尔自己的都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若不疯,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仅仅是存在于自己脑海里的声音呢?他甚至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真实存在于未来的人,还是只是他的个人臆想。 但不管是哪种,应该都挺可悲的。 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人。 这种喜欢源自于很小的时候,当对方的声音总会如期而至的在他脑海里响起时。小孩子总是充满了天真的执拗,并坚定不移。拉斐尔曾以为那是专属于他的守护天使,有点毒舌,有点不好相处,但他却只属于他,只有他能听见他的声音,甚至也许他只为了他而存在。 对于一个控制狂+占有欲爆棚的家伙来说,这简直就像是上帝私人订制给他的专属爱人,又怎么会教他不喜欢他呢? 【你恋爱了?恭喜。】 “!!!”那个声音再一次突兀的出现。拉斐尔不确定对方到底知道了多少有关于他所思所想的内容,他理智的分析着,应该是不多的,要不然对方不可能如此淡定。 拉斐尔决定试探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上谁的?】 【我不知道,是你发短信告诉我,你喜欢上了一个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人,还记得吗?】对方这回看上去充满了倾诉欲,说的话比一般的时候长很多,【我只能对你说,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爱情很简单,你爱对方,对方爱你,只要你们的爱情没碍着谁,你们就可以在一起。这是生而为人的本能。绝对自然。当然,如果是太另类的、暂时让别人接受不了的爱情,你可以低调的来。不是要你去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而是希望你能够不因此受到伤害。】拉斐尔早就发现了,他的守护天使是个很任性的天使,一般除了用嘲讽拐弯抹角的激励他以外,只有遇到极个别的事情才会大段大段的和他说话。 好比亲情,也好比爱情。 拉斐尔曾大胆的猜测过对方也许是感同身受,但他却没有问,选择了尊重。他知道对方随时有可能会消失,下一次再出现就又是十几天后了,他必须反而抓紧时间:【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上了一个和我不再一个时空的人,你会怎么想?】【二次元?】 拉斐尔没理解二次元是什么,只能含糊的说:【我觉得我喜欢上了我想象里的人。】【哦,自恋啊。】对方果然再一次意简言赅了起来,有一种淡淡的对方正在觉得自己刚刚认真的劝慰是很傻逼的行为的感觉,【王尔德说,爱自己是终生浪漫的开始。要我说,洗洗睡吧。】然后,拉斐尔就真的躺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家为什么会如此听话,大概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吧,习惯了向对方寻求意见,习惯了脑补对方听起来貌似不那么靠谱的话语背后的深意,并且……习惯了在脑补完比之后去照做。 这次也是一样的,只短短的和对方聊了一会儿,拉斐尔就口也不渴了,心也不旷了,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 不管对方是臆想,还是真的无法接触到的属于未来的人,他都只能属于他,不是吗? 其实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至少他不用担心对方被别人窥觊,或者被什么人拐跑,对方会保持着稳定又规律的时间,一直、一直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只属于他。 只是在合上眼的时候,拉斐尔被撩拨起的思绪终究有些难以被彻底压下去。 他为什么一定必须要享受孤独呢? 当第二天早上起来,在早餐桌上,伊莎贝拉王太后看到拉斐尔的黑眼圈后,关心的问了一句:“没有睡好吗,我亲爱的?” “抱歉,让您担心了。”拉斐尔礼貌客气的就像是面对一个客人。 王太后垂下眼睑:“是我该道歉,你母亲的事情……” “她不是我的母亲!”拉斐尔控制不住脾气的“啪”的一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银质刀叉,震的瓷制的餐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不过拉斐尔很快就克制了自己的脾气,掩下了眼中正在酝酿的风暴,他说,“对不起,我失礼了,没有吓到您吧?您才是我的母亲,那个女人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哪怕她死了已经有几年了,她的遗愿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那个时候的拉斐尔还不知道他生母生前的事情,只以为她卖子求荣,他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并不恨她,她过往的抛弃并不能伤害他分毫,他只是鄙夷她,不想再听到她的名字。 王太后明智的闭上了嘴,她已经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养子了,明明他看上去比小时候的脾气好了那么多,却反而让王太后更加忌惮。 傍晚,国王来信,希望拉斐尔能够先不要回伦敦,而是转道去一趟布里斯托尔。 王太后虽然没说话,却也隐晦的希望拉斐尔能够去看看她在布里斯托尔的孙子奥古斯特,因为哪怕那个小傻瓜公爵奥并不能理解,但他身边的人其实都开始在同情他了。王后生下了王储,未来的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拉斐尔心里很不耐烦国王这样的想一出是一出,嘴上却还要保持微笑,忍受着道路的泥泞,在大雨倾盆中敲响了布里斯托尔堡的大门,见到他傻的出名的“侄子”。 说实话,在看到对方的时候,拉斐尔是有些嫉妒的。 嫉妒对方可以总是那么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仿佛他的世界根本没有烦恼。明明他和他的处境是差不多的,没有伙伴的童年,空到吓人的古堡,只能用孤独一次来形容的人生。可对方看上去就是很开心。 哪怕他故意吓唬他,他的反应也只是傻乎乎的抱住了他。 用浑身让拉斐尔烦透了的奶香气环绕着他,强制的塞给了他一把可笑的糖果,并笨拙的说着并不连贯的单词,“甜”、“要开心”、“不要难受”以及……“妈妈说会有奇迹。” “你知道什么叫奇迹吗?”拉斐尔问他的傻侄子。 傻侄子晃着金灿灿的和他的蠢爹一样的脑袋,他是个傻子欸,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叫奇迹。 “那你还告诉我?” “妈妈说的。”奥古斯特特别、特别认真的看着拉斐尔,仿佛他已逝的母亲的话带着什么别人所不知道的真理,只要妈妈说的,就一定是对的,一定会成真的。 拉斐尔的恶劣因子再次跑了出来,他说:“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但如果未来没有奇迹,我就吃了你。” 小傻瓜这句听懂了,并且真的信了,眼泪开始在蔚蓝色的眼睛里打转,好委屈的:“我不好吃。” 每每回想起来,拉斐尔都会忍不住笑出声,那是他过往记忆里除了和脑海里的声音对话以外少有的真正开心的时刻。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呢?他想。 很多年后,当拉斐尔真的得偿所愿,知道了他的生母并不是抛弃他的,并且他拥有了自己从小喜欢到大的人的时候,他再一次回想起了这段话。 这才发现真正傻的人是他。 因为真的会有奇迹,奇迹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蓝色的眼睛,还有一晃一晃的呆毛。 他的奇迹告诉他: 即使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干涸得无法给予,也总会有一个时刻,被一样东西拨动心灵深处的弦;我们毕竟不是生来就享受孤独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第79章 等奥古斯特和拉斐尔迷迷糊糊的回了汉普顿宫后, 奥古斯特才想起来, 他貌似有什么事情忘记在聚会上做了。 拉斐尔本就紧握着奥古斯特的手变得更紧了些,眼中藏着尽可能克制的阴郁,他问:“你在想什么?” 任何把奥古斯特的注意力转移走的事情or人,都是拉斐尔所不能忍受的。以前两人没捅破窗户纸的时候,拉斐尔只能玩命的在心里和自己的控制欲过不去, 如今拉斐尔觉得作为奥古斯特的男友, 他终于有足够的立场提出自己的不满。 “……虽然这么说很扫兴, 但你什么时候是我男友了?”奥古斯特一脸懵逼的想着, 这大概就是他忘记的事情吧。 对啊! 他们什么时候交往了? 他还没告白呢! 拉斐尔这回真的有点生气了, 他那张永远漂亮得体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不那么漂亮得体的阴鸷。他的内心在嘶吼在咆哮,不想和我在一起,你想和谁在一起?对方有我漂亮吗?有我有钱吗?有我……更爱你吗?! 拉斐尔的眼睛迅速充血, 有一种被逼急了的血脉喷张感。他的阴暗面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牢笼。 拉斐尔忍不住开始想,不行, 奥尔不能离开他, 哪怕有人比他漂亮、比他有钱,他也不能失去奥尔。把奥尔关起来吧, 让他只能看到自己,听到自己,感受到自己,就像是以前只有他能在脑海里和奥尔交流的状态。对啊,他们本就应该如此, 那样多好啊。 在一声“啊,好疼,你捏疼我了”的抱怨声中,拉斐尔越来越糟糕的想法就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般,噗嗤一声彻底没了脾气。 拉斐尔手忙脚乱的放开奥古斯特的手,但在放开的下一秒又紧张兮兮的重新捧回了手心,小心翼翼的开始给奥古斯特揉着确实略微有些红痕的左手,并在电光火石间就重新构建了一个更加讨喜的自己,抛弃那些阴暗面,只是以一种特别委屈的语调道:“你亲都亲了,难道打算赖账,不负责吗?” 奥古斯特:“……哈?” 拉斐尔一边给奥古斯特揉手,一边继续低着头道:“而且,我都对你表白了,你也没反对。你不是最讨厌玩弄感情、始乱终弃的人吗?” 奥古斯特一句话没说,就被标上了玩弄感情、始乱终弃等标签,这让他也是很不知所措的。他在心里问自己,我做什么了吗?没有吧?不对,拉斐尔什么时候表白的?哦,对,布朗宁的情诗。那几把也算表白?! “怎么不算?”拉斐尔就像是和奥古斯特共用着一个大脑,总能先一步猜到奥古斯特想说什么,“我用你很喜欢的诗人写的你很喜欢的情诗对你表白。” 奥古斯特被一串主谓宾给彻底绕晕了,金色的呆毛也仿佛在跟着打转。 拉斐尔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开始得了便宜卖乖模式,他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假装自己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你放心,哪怕你玩弄感情、始乱终弃,我也还是喜欢你。” “……”明知道拉斐尔是在扯淡,但奥古斯特还是忍不住跟着放软了心肠,像是另外一个小媳妇一样,红了脸颊,甜了声音,与拉斐尔相视无言,却仿佛已经互诉衷肠,说尽了甜言蜜语,道完了千百相思,活似百合现场。 第62节 如果乔神父在场,他大概会夸张的抱怨一句:夭寿哦,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这么奇怪的,有人搅姬搅的像搅基,有人搅基却更像搅姬。 拉斐尔没说话,是因为他知道奥古斯特的性格逼不得,他只需要继续安安静静的给奥古斯特揉手,等奥古斯特自己想通了(他肯定会想通),自然就会像海螺一样总是很慢却一定会迈出自己的壳……一小步。 奥古斯特这次其实不算慢,他难得果断的想着,矫情个毛线啊,和拉斐尔在一起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快快快,套牢他,吻他,上他! 咳,当然,老司机的内心还是抵不过一颗小清新的大脑。 奥古斯特从拉斐尔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手……好吧,没抽出来,索性,奥古斯特就带着拉斐尔一起上了楼,去了奥古斯特日常用来学习的书房。 一路幽暗,只有拉斐尔手中举着的金色三枝蜡烛台,刻着鸢尾花的标识。 三更半夜,本应该挺吓人的场面,奥古斯特却根本没走心。因为他只顾着去在意他和拉斐尔像是黏了什么强力胶水的双手,相握的地方仿佛始终是滚烫的,就像是奥古斯特的心。 奥古斯特甚至觉得,爱真的可以发电,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至少他此时此刻就根本不会害怕什么夜深人静时仿佛披上了一层魔鬼的面纱的哥特式建筑。他的眼里只有拉斐尔,心里只有两情相悦的愉悦,脑海里也只有一件事情:他要找到羊皮纸和羽毛笔! 干什么? 很显然的啊,他要给拉斐尔告白。 奥古斯特上辈子独自生活了很久,始终觉得说的没有写出来的动听。因为写的时候可以考虑语气、斟酌字句,把自己反反复复修改数次、最完美的心意呈现在对方眼前,像是玩一种考验默契的游戏,在字里行间藏下自己最深的爱意,他期待着对方能懂,对方也定不会负他所望。 奥古斯特写的时候,坚持没让拉斐尔看。 拉斐尔也没有在这点上和奥古斯特倔强,只是不肯放开奥古斯特的手,两人就保持着牵手的状态,一个坐在靠背椅上伏案写字,一个站在一边把头瞥到了别的方向,保证他一定不会回头。 奥古斯特这才发现,只用一只手写东西,其实是很别扭的。羊皮纸总是压不住,本就不算太好看的字迹彻底变得歪歪扭扭,就像是小孩子写的东西。奥古斯特很是苦恼,觉得这样的告白实在是不够美观,正当奥古斯特考虑着撕碎它,重新写一份的时候,听到没了刷刷刷的书写声的拉斐尔,已经快速转身,拿过了信,根本不给奥古斯特反悔的机会。 拉斐尔与奥古斯特不同,他觉得语言才是能最好的表达一个人最真实的情感的东西,第一反应才是一个人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奥古斯特坚持不开口,拉斐尔只能屈就于对方没有修改的第一版。 “我嚷道:‘再说一遍:我爱你!’ 谁会嫌星星太多,每颗星星都在夜空中转动; 谁会嫌鲜花太多,每一朵鲜花都洋溢着春意。 说,你爱我,你爱我,一声声敲着银钟! ……” 羊皮纸上同样断断续续的写着布朗宁的一首情诗,拉斐尔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那是奥古斯特最喜欢的英国诗人之一,奥古斯特以前就给奥古斯特背过不少布朗宁的诗。在拉斐尔生活的年代,这位女诗人还未出生,拉斐尔只能从奥古斯特口中知道一切。 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的喜好可以说是如数家珍,对奥古斯特喜欢的诗甚至能倒背如流,所以,在把诗看到最后一句时,他笑了。 那句并不是原诗,而是奥古斯特下意识写的真实想法: “……我也想对你说,我爱你,我爱你,我最亲爱的你。” 奥古斯特写了那么多的我爱你,无论怎么掩饰都变成了妄想,他试图抢回他的羊皮纸,却被拉斐尔握着手很有技巧的往前一拉,两脚打架,绊倒在了拉斐尔怀里。 不等奥古斯特抬头,拉斐尔的唇就已经吻了下来。 先是打闹嬉戏般,这里啄吻一下,那里舔舐一口,不算密集,却亲密异常;后来大概是察觉到了奥古斯特的抗拒,拉斐尔惩罚性的加重了这个吻,用最疾风骤雨的方式表达着自己最狂放的爱,充满了独占欲与不可言说的欲望。 他暗示性的挺了挺自己的跨,两腿磨蹭,在奥古斯特耳边暧昧的吹着气:“可以吗?” 奥古斯特.两辈子初哥.格洛斯特公爵彻底变成了一颗番茄,脸颊绯红,耳垂如血玉,内心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从一个理论家变成实践家。 趁着奥古斯特神游天外,拉斐尔自然是抓紧时间上下其手,占尽了便宜。 当拉斐尔稍微满足了之后,他这才一边用手隔着紧身的裤子摸着小奥古斯特,一边咬着奥古斯特的耳垂道:“逗你的,我会等你到十八岁,不过,在此之前,让叔叔来教你一些男孩子在青春期一定要知道的生理卫生知识吧。” 然后? 然后奥古斯特就上了一趟别开生面、脸红心跳的生理卫生课啊,拉斐尔老师为此在脑海里演练了好些年,用尽了浑身解数教会了他的大侄子什么叫互帮互助的美德。 奥古斯特在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拉斐尔强奸了他的意识的奇怪想法。 拉斐尔倒是心情好到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对谁都充满了一种春风化雨的温柔,吓的乔神父一直躲在汉普顿宫的小教堂里不敢出来,觉得拉斐尔变异了。 在餐桌上看到全然抵抗住了拉斐尔的朱莉,奥古斯特才终于记起来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他没公布自己会长的身份! 朱莉叉了一口盘子中切的整整齐齐的肉块,不以为意的道:“我就猜到会这样,所以我早就准备了个plan b。” 第80章 朱莉的plan b最终没能找到机会说出来。 因为早餐还没结束, 国王就派人来到汉普顿宫叫走了奥古斯特, 说是有很紧急的事情需要他进宫一趟,急到刻不容缓。 以及,是的,被叫走的是奥古斯特,不是拉斐尔。 有什么是拉斐尔都解决不了的奥古斯特却能解决的?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包括奥古斯特自己。来人不仅希望奥古斯特能够尽快动身前往伦敦市区, 还给了人一种他被国王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千方百计阻止拉斐尔进宫的感觉, 一会儿说国王希望马奇伯爵最近实在是辛苦, 该多休息一下;一会儿又说国王只想见的只有奥古斯特, 前后十分矛盾。 拉斐尔嘴角噙笑,却带着冷意,所有人都能感觉的到,他很生气, 连微笑都不想保持。 但最终拉斐尔还是选择了放奥古斯特离开,并十分贴心的给奥古斯特用纸袋子打包了些方便的食物当早餐。亲自给奥古斯特披上披风, 在汉普顿宫的门口依依不舍的送别。 奥古斯特也很不想和拉斐尔分开, 这才是他们挑明关系的第一天! 打扰别人谈恋爱是要被驴踢的! “确认没事之后,我会尽快回来的。”奥古斯特这样对拉斐尔保证。 拉斐尔只是笑了笑。 来接奥古斯特的人也笑了笑。 很显然他们都对奥古斯特的话持保留意见, 只是最终决定不去点破,反正很快奥古斯特就会知道了。 公爵的马车一路疾驰,快马加鞭赶往怀特霍尔宫,急迫之情溢于言表。奥古斯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够依靠的只有拉斐尔趁着给他披披风时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的那句“不要担心”, 以及手中莫名被拉斐尔强势塞入的早点,还带着些热乎气。 奥古斯特本应该是没什么胃口的,但又觉得拉斐尔肯定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便硬逼着自己吃了进去。 事后,奥古斯特曾无数次的感慨拉斐尔的先见之明,因为那在马车上的简陋一餐,成为了他那天全部的摄入来源。 …… “到底怎么了?” 这个问题在同一天的不同时间段,被不少人用不同的语气询问了出来。 怀特霍尔宫突然宫门紧闭,除了格洛斯特公爵一早上被宣进了宫以外,就再没有允许任何人进出。包括昨晚宿在别处的伊丽莎白小姐,也被挡在了宫门之外。整个王宫的警备程度被拔高到了最高值,任何消息都别想从铁通一块的宫中传出。 奥古斯特带上的骑士团,也没能进入怀特霍尔宫,不过他们得到了在旁边不远处的、给皇家骑士团轮班休息用的宿舍公寓的暂住权。 连骑士长安德烈和贴身男仆都没能被允许陪在奥古斯特身边。 奥古斯特在宫门口刚下车的时候,听到这样奇葩的命令,差点拂袖而去,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进去,因为王储一脸憔悴的亲自来迎接了他,让他想不给面子都说不过去。 王储的脸色让奥古斯特的心咯噔了一声,“不会是叔父……” 不怪奥古斯特会这么想,理查二世的身体从早些年前开始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所有人都毫不怀疑某天早上醒来,会突然听到代表了国王的丧钟响起。可惜,理查二世就像是天生反骨一样,总是和大家的意识做着斗争。 好比:你说教廷不能得罪?对不起,我觉得得罪了也没什么。你说婚姻需要忠诚?对不起,我离婚结婚再离婚数次,感觉挺好玩的。在病情方面,理查二世也是如此,明明被预言活不过冬天,却一次次的活了过去,活到了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还能祸害遗千年很久的样子。结果…… 王储的眼泪差点在那一声询问后就落下来,但是多年来的教养让他还是维持住了在人前的尊严,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昨天我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你和我说叔父去骑马了……”奥古斯特一边与王储往国王所在的寝宫疾行,一边不可置信道。 “是的,我说过,”王储是真的很难过,虽然理查二世对他的子女并不算特别好,但至少他对王储这个继承人还算是充满了期待与善意的,偶尔也会扮演慈父的角色,让年幼的王储对其十分依赖,“但我真想回到昨天去阻止他去骑马!” 骑马其实也算是一项危险的运动,不止是有技术风险,也给人为动手脚创造了温床。 “那到底是……”奥古斯特有些问不出口,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如果是人为,谁做的?虽然想理查二世死的人挺多的,但能真正对理查二世动手的人其实并不多,毕竟理查二世那么多疑,他不可能不防着别人。 王储叹了一口气,他哪里能够知道呢?他连当年奥古斯特和伊丽莎白为什么会有矛盾,都是用了好几年才反应过来的。 留在汉普顿宫的朱莉和拉斐尔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拉斐尔在奥古斯特走后,就再一次变回了从容不迫的模样。他刚刚的生气啊急迫什么的,只是故意演给国王的人看的,让对方相信他对于发生在国王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事实上,在早餐还没开始的时候,拉斐尔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并做好了奥古斯特会被叫走而他被排除在外的准备。 朱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猜到了:“是国王不好了吗?”她猜不到骑马的事情,顶多是以为国王的身体中终于撑不住了。 拉斐尔点点头,这事并不需要瞒着,反正很快全伦敦就都会知道了,国王骑马骑的把自己给骑的快死了,真.骑马,没其他引申含义。 就是骑着骑着从马上摔了下来。 正常人从马上摔下来都有可能摔出个好歹,更不用说理查二世这种病危通知书每年冬天都要下个几十上百回的人。不过,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国王虽然差点去了天国,但还是艰难的挺了过来,至少没死,还有精力去查找幕后凶手。 国王坠马有可能是意外,也有可能是人为。但是从国王的安排中可以看出,国王这个小心眼已经认定是人为了。 理查二世唯二没怀疑的,一个是英格兰未来的王,另一个是法兰西未来的王,至于其他人,不要说拉斐尔了,没看连玛丽夫人、伊丽莎白小姐都被阻止在了宫门之外吗?估计连凯瑟琳王后此时此刻都被软禁了起来。 拉斐尔觉得这样的举动没什么毛病,至少换做是他,他大概也会如此,他甚至会连王储都不相信。 只留下奥古斯特……这样那样,临死也要来一发。听奥古斯特说在遥远的东方还流行皇帝去世了老婆陪葬。恩,多好的一个传统啊,值得效仿。(奥古斯特:我真没这么教他,我是冤枉的,我二分之一血脉的老祖宗的棺材板都快要压不住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朱莉对于谁来当国王其实并不关心,反正她是跟着奥古斯特混的,奥古斯特不再,就只能问拉斐尔了。 拉斐尔命令道:“那就麻烦你去和你的亲密爱人克莱尔小姐生活一段时间了。” 一是为了监视代表了威尔士贵族集团的克莱尔的家族,二是拉斐尔准备趁着国王将死之际搞点事情,朱莉这个“间谍”并不适合旁听,指不定哪天就捅到奥古斯特那边了,烦。 朱莉“哼”了一声,到底没敢忤逆拉斐尔,不仅自己搬去了克莱尔那里,还顺便拎走了正在小教堂里和他的顶头上司(上帝)聊感情的乔神父。这一定是个假神父,朱莉在心想着,你和上帝聊给里给气的事情,真的不怕上帝neng死你吗? 乔神父得意洋洋:“这你就不懂了吧?烦同性恋的是以讹传讹的信徒,并不是真正的上帝之言。” 奥古斯特随着年岁渐大,忽悠人的水平也是越来越高,至少乔神父就对奥古斯特的话深信不疑。 朱莉对这种智障行为不准备发表意见,只是说:“行了,行了,去我那里你也依旧可以和你的上司讨论你的感情问题。” “凭什么?”乔神父觉得真不是他娇气,而是在住惯了汉普顿宫后,其他地方对于他来说都是蜗居啊蜗居。 “想享受还是想活着?”朱莉让他二选一。 乔神父特别不要脸:“都想。” 最终,朱莉秉承着能动手绝不逼逼的真理,扛起乔神父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走了。乔神父除了嘤嘤嘤,也干不了什么。 拉斐尔对他们的配合,给予了极高的表扬——他终于施舍给了他们一个正眼。 朱莉:“……” 乔神父:“……“ 二人离去的马车正与菲利普侯爵前来汉普顿宫的马车擦肩而过,彼此隔着车窗远远的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像两条交叉而过的线,再也不会回头的分道扬镳。 这注定了是个多事之春。 国王熬过了冬天,却貌似熬不过春天了。 正应了那句老话,人固有一死,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死。 第63节 咳,拉斐尔对他的这位名义上的二哥,真的是没什么好感,要不是还有黑太子这个唠叨神烦但又没办法真的和他生气的老大在,拉斐尔估计早已经举兵造反了,封奥古斯特当王后! 叹,这样想想,这个脑洞也可以有啊。 拉斐尔.莫蒂默伯爵的脑海里每天都能自产一百零八个和爱人的亲密小剧场,可惜,人实在是太怂,只敢想,不敢干。 还不如理论家出身的奥古斯特公爵。 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公爵,正在被真正的老司机拉着吩咐临终遗言:“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 “没有,没有。”奥古斯特假客气。 理查二世:“我知道你看不惯我的个人作风。” “怎么会,怎么会。” “你忘记你小时候咱俩已经开诚布公过一次了吗?” “哦。”还真忘记了,那好吧,“我确实看不惯你的滥情。” “但你还是忍受了我。” “因为我爹。” “彼此彼此。”别人都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理查二世却注定了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说出了自己所有的心里话,特别欠揍。好比他也不喜欢奥古斯特,只是因为他哥而不得不忍耐。 这对叔侄聊着聊着就把话题给聊死了。 第81章 奥古斯特曾经总觉得他和理查二世全无共同点, 如今却发现, 他们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的地方的,好比他们都特别的倔强。具体表现为,你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 话题聊死了,就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却还在等着对方退让。 简直幼稚到就像是小学生。 最终, 还是国王脸皮更厚些, 打破了僵局。 理查二世此时正面朝上的躺在床上, 他的腿被摔断了, 腹部被马踩了一脚,不能侧躺,也不敢翻身,甚至连喘气都要小心翼翼, 因为但凡动那么一下(不管动哪儿吧),他都会觉得痛。唯一能够驱散这种痛苦的, 就是继续以一种欠揍的语气和他的小侄子轻声说话。 “我不相信爱情, 也不相信亲情,但我相信兄弟之情, 我相信你爸爸。” 奥古斯特斜了一眼国王没说话,他属于基眼看人基,不太敢发表言论,生怕火上浇油,真的气死他叔。 “我不知道没有兄弟姐妹的你, 能不能能够理解……” 已死的老肯特伯爵表示不服。 “玛丽、理查就是我的兄弟姐妹!”奥古斯特打断了理查二世,不知道理查二世哪里来的优越感,他凭什么觉得独生子女就不能体验正常的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了?! 两辈子都是独生子女的奥古斯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扣上独生子都冷漠自私的大帽子了。 国王笑了。不是嘲笑,而是带着点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真的。请一辈子都和理查当一对好兄弟吧,就想我和你父亲一样。理查虽然蠢了点,弱了点,耳根子软了点,但你也差不多。所以,他不用担心你背叛,你也不用担心他背叛。” = =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 理查二世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他准备捯饬一下再继续说话。伤口真的很疼。 奥古斯特也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的,刚刚他和国王之间不是把话题给聊死了,而是国王疼的不想说话,休息一下,才能续上力量继续。 那一刻,奥古斯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算是五味陈杂,百感交集吧,动作上他变得更加体贴理查二世,不再和他斗嘴,也尽量不靠近国王的床,不给理查二世不堪重负的身体再增添什么痛苦。 休息好了,理查二世继续说:“我曾经指望过培养玛丽三人的亲情。” 这个奥古斯特记起来了,当年理查二世就说过,但他所谓的培养……很奇葩好不好?让自己的孩子给另外一个孩子当侍从官。我的妈,谁要是敢这么对他,他能捅死他! 理查二世的这个计划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上帝送来了突然清醒的奥古斯特。理查二世颤颤巍巍的对奥古斯特伸出了自己的手,那是一双一看就属于一个老年人的手,皮肤松弛,斑纹纵横,还有些被蹭破油皮的擦伤。奥古斯特却毫不介意的握了上去,尽可能小心的不去触碰理查二世的伤口。 但理查二世还是抱怨说:“擦,你能不能轻点!” 这一句话破坏了整个气氛。 本来心软了的奥古斯特立刻就想扔开他叔父的手了:“我已经很轻了,你能不能按照正常套路来?或者我把神父叫进来?” 不管是天主教还是新教,人在死前都要对神父进行临终忏悔,他们坚信只要神父代表上帝宽恕了他们,他们就能够前往天堂。 “我还没死呢!叫什么神父?!你要造反吗?”理查二世也来了劲儿,“我是国王,国王!懂吗?能给我做临终忏悔的,必须是红衣大主教以上级别的高级神职人员!” “你把罗马教廷都得罪成那个鬼样子了,还红衣大主教呢?!” “坎伯雷大主教是我的人!那个、那个什么从罗马教廷逃跑投奔法兰西国王的红衣大主教,现在不也要给你几分面子?!” 然后,理查二世再一次停了下来,如今他连中气十足的吼几句都成为了奢望,因为……真tmd疼啊。 听着理查二世倒抽气的声音,奥古斯特这回是真的不敢再反驳理查二世了,并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你要忍耐。 于是,这对叔侄终于迎来了难得的“蜜月”期。 理查二世虚虚的握着奥古斯特的手,道:“答应我,在我死后,别让理查被他母后家族那边的野心者们挑拨了。” “那你为什么放心我?”奥古斯特看着理查二世道,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理查二世茫然的看着奥古斯特,他其实也不知道答案。除了他哥,他不喜欢任何人,不对,应该说除了他哥以外,他并不把任何人当人。但奥古斯特是不喜欢里勉强还能喜欢那么一点点的人。所以,他最后说:“我只相信你对国王之位没有企图。” “谁说的?”奥古斯特觉得他被小看了,他也是个男人好伐?他是有很大野心的,宇宙第一凶! “你爹说的。” “……好吧,你赢了。”提起黑太子,奥古斯特立刻没了脾气。 理查二世这才继续:“也请不要让理查再听玛丽的话了,不要让他被利兹愚弄。”理查二世对于儿女的性格其实是十分无奈的,不管是大女儿还是二女儿,都是很有手腕的人,但凡她们有哪个是儿子,也就不会扯出后面那么多破事。可她们不是。而唯一的儿子……叹,性格却反而像个女儿。 重男轻女一时爽啊一时爽,奥古斯特在心里道。 “所以,我能把理查拜托给你吗?”国王的眼睛已经有点涣散了,却坚持看着奥古斯特,“回答我!” 奥古斯特其实很讨厌被强迫的感觉,但最后他只能说,“给给给。” 就像是理查二世不知道他为什么到最后选择了奥古斯特来托孤一样,奥古斯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答应理查二世。 “我会安排十六个贵族组成新的枢密院,你将会成为枢密院的议长……” 枢密院在君主立宪的现代已经是一种摆设性质的存在了,但在中世纪却是实打实的权力机构。全称为“国王(女王)会同枢密院king(queen)incouncil”,是国王or女王在政事上的顾问团,有司法权。枢密院的头儿就是议长,会同时兼任内阁成员,属于在权利阶级排名第四的大人物。 而且,按照以往的惯例,议长还会在国王or女王登基后,成为上议院或者下议院的领袖。 简单来说,如果有人想篡权,枢密院议长绝对会是他人生履历中必不可少的一步。如果还是理解不了,就简单粗暴的当做是辅政大臣吧,摄政王什么的。 当然,辅政大臣是在国王还小的时候。 如果国王大了,就像是理查二世这样,那枢密院于他就是清朝的军机处。 当然,枢密院的权利范围在历史上一直都有起伏,主要看人。好比理查二世期间,枢密院就等于是压着国会的存在,理查二世可以通过枢密院直接宣布某条法律即刻生效,也就是说,枢密院同时有了立法权。国会几乎形同虚设。这是强势的君主都会走的一条路,通过加深枢密院的权力来加强国王的封建集权。 拉斐尔就是理查二世时期枢密院的议长。 不过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了,理查二世敢用拉斐尔,却不敢让自己的儿子用。他选的十六个枢密院人选,有奥古斯特这样的大贵族,也有坎伯雷大主教这样的教士,还有一些在各个部门有重要权利的官员,但却很少有他自己现在在用的班底,因为他不信任那里面的任何人。 “我会安排你们尽快见一面。”理查二世这话的意思并不是真的尽快,而是等他抓完害他的凶手。 国王的话还没有到此结束:“不要相信拉斐尔。” “……”why? “不要相信摩西家族。” “……”摩西家族是哪个? “出门之后就下命令立即逮捕诺福克公爵。” “……”终于有个熟悉的名字了,不是,这老头还活着呢?天呢路,战斗力好强啊。 “你到底听没听?” “你到底死不死?”奥古斯人终于忍不住了,他还在生气理查二世对拉斐尔的不信任。 国王也很生气,却反而诡异的觉得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奥古斯特还敢这么和他说话了,他早已经失去了信任人的能力,奥古斯特这样想什么说什么的性格,反而在他人生的最后对了他的胃口。 “暂时大概不会死。”理查二世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他觉得他应该还能抗一段日子。 被拉着听了半天遗言,结果得知对方并不一定死的奥古斯特:“……” “我会自己先做一部分,但我不确定我能做到哪一步,所以我需要你对我保证,在我死后,继续执行完我的计划。” “那要看我的心情。”奥古斯特再一次挑衅道。 “我不让你相信拉斐尔,是为了你好。”理查二世很无奈,奥古斯特什么都好,就是太相信拉斐尔了,这很不好。 “你我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我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谢谢。” “……我们跳过拉斐尔,先说其他的,好吗?” “好的!”这次奥古斯特答应的可痛快了。 国王超心塞,突然好想死,再不用受这种鸟气。但他不能死啊,至少他要撑着等到他哥回来,奥古斯特看来还是指望不上,他继续努力多活一会儿。 看着国王在生命的最后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情,奥古斯特的心终于松了口气。虽然理查二世有种种不是,行事荒唐又残暴,用人多疑又小心眼,还特别讨人厌,但……他毕竟是奥古斯特的亲人。 从未有那一刻,奥古斯特会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想理查二世死去。 “我去世后,不是一个时代的完结,而是一个乱世的开始,你当然害怕啦。”理查二世咳嗽了一声,“现在知道我的好处了吧,可惜晚了,后悔也没用。”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伤感一下了?! 第82章 国王断断续续、前前后后和奥古斯特说遗嘱说了差不多大半天的时间, 这才勉强说完了他要交待的主要事情。 “主要?”奥古斯特离开寝宫后喃喃自语, 慢了一步的才反应过来,他叔的意思就是说还有次要的呗? 还来?! 上帝啊,到底是谁赋予了黑太子哥俩一模一样的唠叨属性的?在这方面理查二世以前还不明显,如今才算是凸现出来。最主要的是,理查二世说一会儿就必须休息一下, 偶尔还要小晕一下, 和奥古斯特谈个话能从白天谈到黑夜, 人干事? “那你明天还来吗?”王储偏偏在旁边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储倒也不是故意的, 而是想要抓住身边仅有的最后一块浮板, 他有些害怕。就刚刚奥古斯特从国王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王储本来还打算进去看他父王的。结果理查二世却根本没想空搭理这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儿子,连面都是隔着帷幔见了一下,就让王储出去了。奥古斯特此时还没走远, 王储几步追上,不敢表现出什么期待的期待着他家堂兄能陪他。 第64节 王储母族派来的谋士, 在奥古斯特还没来的时候, 就被理查二世给圈了起来,与凯瑟琳王后一样, 活动范围都仅限于居住的房间。 所以,失去了主心骨的王储,觉得他眼下只有奥古斯特了。 奥古斯特万般无奈的看了眼他的小堂弟,心想着幸好你是王储,要不以你这种性格去领地生活可怎么得了?他拖着不情愿的长腔道:“来。” 怎么能不来?他都走不了了好吗?不来还能干什么? 怀特霍尔宫如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别人想进进不来,奥古斯特想出出不去,连给拉斐尔捎个他不回去吃晚饭了的消息都不成,早上说的“我会早点回来”的话还尤言在耳,奥古斯特觉得他的脸有点疼。 最主要的是,这才是奥古斯特这个魔法师有了对象的第二天,很不利于恋情发展啊! “我晚上能去找你吗?”王储还是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奥古斯特身边。 奥古斯特在怀特霍尔宫是有自己的专属寝室的,又或者说是有自己的专属寝宫的,和王储是好邻居。 王储要来…… ……奥古斯特当然要阻止啊。 奥古斯特表示,他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谢谢,哪怕是堂弟也要避嫌!决不能给他媳妇提供脑补材料! 在上辈子的时候奥古斯特就发过誓的,不管他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他都会当好一个顾家的好恋人。他希望他的恋人做到什么样,他就会首先让自己做到什么样。至少不会自己一边有什么放不下的“挚友”,一边又要求恋人要与全世界保持距离。 明明应该是他们俩一起和全世界保持距离,恩! 奥古斯特因为上辈子单身家庭的往事,在感情的处理方面其实是有一定偏执的,放在随便一个人身上都未必能忍受的了他。 幸好拉斐尔比奥古斯特更蛇精病,他也是这么想的。 拉斐尔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其实从日常互动里就能看出来,拉斐尔是有很深的精神洁癖的,或者说是感情洁癖,他希望奥古斯特能够完完整整的属于他,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完完整整的属于奥古斯特。与“我怎么脏都行,但你必须干净”的洁癖是不一样的。拉斐尔这些年也一直在严格要求自己并坚决执行。 一个蛇精病是孤独,两个蛇精病就是刚刚好了。 奥古斯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王储,但也不至于太过的不近人情,他隐晦的对王储道:“叔父那边晚上要是……你懂的,你我总要有个人留在这边。我比你大,就由我晚上陪着吧。” “那怎么行!”王储这孩子其实真的挺不错的,就是耳根子软,但相对的他性格也十分软,“你今天陪了父王一天,连口饭都没吃,想必一定已经很累了。还是我来吧。” 而且,怎么说,国王的寝宫这边最舒适的肯定是国王的卧室,要就就近照顾国王的话,肯定要住在卧室旁边的房间里,虽然那些房间同样奢华舒适,但在王储心里却总觉得配不上自家堂哥。全伦敦谁不知道格洛斯特公爵是个再讲究不过又懂得生活的人? 奥古斯特表示,我就不知道啊! 每天昼夜不分那些运到汉普顿宫的穷讲究,都是朱莉和乔神父搞的鬼,奥古斯特是无辜的,朱莉他们花的都是自己的钱,奥古斯特自认为是没什么立场阻止的。 可惜,没人信。朱莉和乔神父就像是奥古斯特的标签一样,从初入社交圈起就已经和奥古斯特绑定在了一起。 奥古斯特在和王储谦让了几个回合,最终还是决定由王储先陪在这边第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才是奥古斯特。他们轮换着来。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有兄弟姐妹的好处了,至少陪床能有个轮换的。 虽然,咳,理查二世这个国王其实并不需要陪床,伺候他的仆从如云,肯定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但在生命的最后一些天,还是有个家人在身边会更好些。 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奥古斯特就先回了寝宫,没睡,也没干什么,只是单纯的等着厨房给他送吃的。白天乍然听到国王坠马的噩耗,奥古斯特自然是没空管自己的胃的需求的,而从下午到晚上这个时间段则全程被理查二世侵占,总不能理查二世在一边说,奥古斯特在一边吃吧?事实上,那个时候奥古斯特也想不起来要吃东西。 等奥古斯特从这种精神高度集中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再次感谢拉斐尔的未卜先知,奥古斯特在心里道,至少他有早点垫了垫肚子,王储才是真实诚,估计到现在都没什么心思吃饭。 不一会儿,寝室门就被敲响了。 奥古斯特正拿着一本随便从书房抽出来的拉丁文古籍在看,他的拉丁语掌握早已经今非昔比,给他本拉丁文版的《圣经》,不敢说倒背如流吧,至少进行正常阅读是没什么问题了。 理查二世是个文艺老年,装逼犯,书房里不是拉丁文就是法文书籍,让奥古斯特很想问句,他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英格兰的国王?! 奥古斯特看书一是为了打发时间,二是为了找个理由不让人近身伺候,他虽然傻,但也没傻的太过。如今局势这么混乱,奥古斯特可不敢随随便便相信王宫里的仆从,指不定谁是谁的探子,消息传递不出去,和对方是不是探子可没什么关系。 等奥古斯特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乱没有形象的衣着后,他这才出声,允许对方进来。 双扇门被缓缓打开,最先出现的就是一个银制餐盘,然后便是让房间变得更加明亮的烛台,影子被拖了老长。奥古斯特没怎么注意到对方,只是表现的好像对手里的书很感兴趣,对对方吩咐道:“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你就可以离开了。” 那人放下烛台,关上门,端着热气腾腾的肉汤走到了奥古斯特的床边,还未真的走进,肉汤浓郁的香味就已经牵动了奥古斯特的味蕾。 奥古斯特终于忍不住抬头:“!!!” 彻底傻在原地。 拉斐尔正微笑的看着他。 奥古斯特也顾不上摆什么他对外的大贵族款了,赶忙下床,先确认了门锁没锁上。然后才回到拉斐尔身边,在拉斐尔放下餐盘后,特别主动的扑到了拉斐尔怀里,蹭了又蹭,脸颊亲了又亲,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拉斐尔本能的推了一下奥古斯特,然后才意识到,奥古斯特如今已经是他的恋人了,他想干什么都可以了,根本不用推开啊! 就在拉斐尔想要做点什么他早以前就想做的糟糕事情时,奥古斯特却反而撩完就跑,放开了拉斐尔,开始不顾什么形象的喝肉汤吃小麦面包。肉汤有点烫,但暖胃,让奥古斯特喝口齿留香、一本满足,真真是唯有美食和美人不可辜负。 奥古斯特捧着盛放肉汤的小银碗,看着灯下的拉斐尔,一扫心中被今天发生的一切而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郁结。 当奥古斯特吃完饭,他这才有空问拉斐尔:“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爱情的力量啊。”拉斐尔叠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笑的像极了一个老流氓,“我还以为你要出现在阳台上,我就可以念——那边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那就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经典台词)” = =奥古斯特眼神死的看着拉斐尔:“你知道这小两口的结局是狗血误会,最后两个都死了吗?” “那样的误会绝不可能出现在你我之间。“拉斐尔对他和奥古斯特的未来信心满满,他觉得他和奥古斯特之间最大的敌人就是奥古斯特的意愿,只要奥古斯特喜欢他,那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他们在一起。 奥古斯特脸一下就烧了起来,实在是玩不过对方。 只能生硬的转而问拉斐尔:“你偷偷进王宫,打算做什么坏事吗?” 拉斐尔笑的意味深长:“这就要看你对坏事的定义了。”他的眼神不可避免的朝着奥古斯特身后的大床飘忽了一下。 “流氓!”奥古斯特用滚圆的蓝眼睛看着拉斐尔,有点生气,“这明明应该是我的台词!” “拭目以待。”拉斐尔充满了挑衅。 夜还很长。 第83章 就在奥古斯特色从胸中起, 欲从胆边生, 准备对美色势力低头,这样那样拉斐尔的时候,房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王储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从外面传来:“奥尔,你睡了吗?” “!!!” 幸好刚刚锁上了门,让奥古斯特还有些回转的余地, 要不然这个场面就特么很尴尬了。奥古斯特看着眼前正与自己准备往负距离发展的拉斐尔, 衣服凌乱, 唇角含情, 只随随便便的一撇, 就让人仿佛看到了来自美神的诱惑,麻痹怎么能有人长的这么妖孽?! 关键时刻,美人还在拱火,故意咬着奥古斯特敏感的耳廓道:“怎么不继续了, 恩?” 奥古斯特现在就和中了冰火掌似的,下面灼热滚烫, 上面一片冰凉。他用愤怒的眼神控诉着拉斐尔, 这几把要怎么继续?王储就在外面呢! “告诉他你睡了,不方便。”拉斐尔一手扣住奥古斯特的后脖颈, 低下头,开始碎吻奥古斯特被迫献上的如天鹅般优雅的曲颈,像极了电影里吸血鬼在进食or转化同族时的场景。拉斐尔确实脑补过如果他是吸血鬼该多好,这样就可以转化了奥古斯特,让奥古斯特连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都是属于他的。每一寸都不想放过! 奥古斯特大概真的是被迷惑了心神, 按照拉斐尔说的就说了出来:“理查?我已经躺下了……” 不等奥古斯特说那句“不太方便让你进来”,王储就已经道:“是吗?抱歉啊,打扰你了。” 王储的声音听起来低落极了,奥古斯特一个激灵就反应了过来,赶忙推开拉斐尔,着急的对王储道:“你等一下,别走,我穿上衣服就来给你开门。” “好好好,不着急。”王储其实没有离开,在听完奥古斯特的话后,连语气里都带着一种由内到外的喜悦。他真的很需要奥古斯特,却又不敢给堂兄添太多麻烦。幸好,他的堂兄是个温柔的人,从不会让他失望。 拉斐尔被推开后,却反而又进了两步,他是个高功能反社会,除了他自己和奥古斯特意外,根本不会在乎同情人。甚至他现在都有点想弄死王储了,让奥古斯特拒绝了他的人都该下地狱! 奥古斯特只能抓着拉斐尔不规矩的手,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不能这样,王储还小,又遭遇了父王有可能会死的事情,是个人就受不了。奥古斯特控制不住的想起了上辈子孤立无援的自己。 拉斐尔不在乎王储,却不能不在乎奥古斯特,比在乎自己还要在乎,他只能妥协:“那你想我怎么办?” 奥古斯特只能用眼神示意拉斐尔藏进衣柜里。 拉斐尔挑眉,没说话,但“没有好处我是不会照做”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十分明显了。 奥古斯特只能踮起脚,拽着拉斐尔的衣边,让他靠近自己,再次吻了个痛快。温热的气息铺面而来,暧昧的气氛在急剧上升,两人吻的难舍难分…… 但也得分开。 王储再次敲了敲门,他不想催奥古斯特的,但他有点害怕,哥特式的宫殿走廊半夜真的有点吓人。 “马上,你等一下啊。”奥古斯特再次安抚道。并一边说,一边推了推拉斐尔紧致的胸肌,示意他注意场合,他几乎咬牙切齿的在拉斐尔耳边道,“现在可以藏起来了吗?” “如您所愿,我的阁下。”拉斐尔单手画了个半圈,行了个很随意的礼,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步入式的衣柜旁。说是衣柜,其实更类似于一个换衣间,和卧室用一个内部门连通。里边不仅有各种服饰,还有个休息的小榻和等身高的镜子。 在奥古斯特催促的眼神里,拉斐尔这才不紧不慢、悠闲自得的走了进去。当奥古斯特慌慌张张关上门的时候,他还有心情道:“快点把他打发走,我可没多少耐心。” 奥古斯特都快被这货的厚脸皮气笑了。 打开房门,王储就像是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僵硬在原地,下意识的就朝着衣柜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希望拉斐尔没看到这一幕,要不然结局可能会不太好看。 但抱已经抱了,总不能推开吧,奥古斯特就顺势摸了摸王储的头和后背,尽己所能的安抚着他。 王储埋头在奥古斯特胸前,大概是哭了,因为奥古斯特感觉自己的前襟有些湿,但也有可能没哭,因为当王储重新抬起头时,他脸上除了抿着唇想让自己显得坚强点的表情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王储大半夜来找奥古斯特没什么事,就是单纯的寻求安慰。 “父王睡了,刚刚有那么一阵子他的鼻息很弱,我以为、我以为……” 奥古斯特面对这样六神无主的王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虚的,因为那种失去父母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懂。事实上,哪怕同样是失去过父母的奥古斯特,都不觉得他能够完完全全理解王储,因为每个人的痛苦都是不一样的。人类文明最悲哀的莫过于此,祖先发明了语言,想要能够更方便理解和沟通,后人却反而因为语言造成了更多的误会与不理解。 但奥古斯特有一点是肯定的,失去父母的痛彻心扉,是任何痛苦都无法超越的。 “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了。”王储双手抱头,看上去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他花心、滥情、对我十分敷衍,我应该是讨厌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意识到我有可能失去他的时候,我还是那么的害怕。我不想他死。” “我也不想。”奥古斯特也是在今天才意识到的。 “看着他那么痛苦,我一面希望他能免除痛苦,一面又希望他能长长久久的陪着我。”王储已经混乱极了,他不知道该和谁说,只能告诉奥古斯特。 “如果我是你,我会在他人生最后的阶段尽可能的去陪着他。”奥古斯特根据他上辈子的经验给出了他觉得合适的建议。奥古斯特上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母亲去世前,他没能多陪陪她,每当回想起来,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的对话,都足够奥古斯特津津有味、反反复复的回想数次。 “你说的对!”王储大梦初醒,“我要去陪着他!” 说完这些王储就要走了,风风火火。 “路上小心。”奥古斯特也没阻止,因为他其实也打算去陪着了,不只是陪着国王,还要陪着状态不太对劲儿的王储,他真的实在是太小了。乍然一下子被家事、国事压在身上,又是那样一个性格,他不崩溃才会显得比较奇怪。 不过奥古斯特不能不管不顾的直接走,他还有拉斐尔要安抚。打开衣柜,还没来得及开口,拉斐尔就欺身上前,把奥古斯有压在墙上深吻了起来,还特别讨人厌的问了句:“刚刚刺激吗?” 奥古斯特气他:“贼刺激。” 拉斐尔笑了,特别开心。 奥古斯特:……好吧,他错了,刚刚那不叫气,叫满足变态不为人知的奇怪想法。 第65节 拉斐尔不管不顾的开始脱起了奥古斯特的上衣,并且不断的揉着奥古斯特的手,想要擦干净什么。 看来拉斐尔而是看到刚刚的一幕了。 奥古斯特很无奈,只能在被吻出了水声的间隙抽空解释:“理查……是我的……亲人。”并负隅顽抗着想要重新把衣服穿上。 拉斐尔犯上作乱的手还在点火:“我也是啊,叔叔就不是亲人了吗?” 拉斐尔貌似特别喜欢在做这些的时候说这种乱伦梗,简直变态!但不可否认的,奥古斯特也有感觉了,他认命的想着,大概我也是个变态吧。 两个变态在变态够了之后,就抓紧时间开始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事情了。 “国王打算对付摩西家族和诺福克公爵,你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不用担心。”奥古斯特心想着,哪怕国王要对付拉斐尔,他也是不会同意的,以即将上任的议长身份起誓,“哦,对了,抱歉,你的一堆头衔里的枢密院议长大概要被我夺走了。” “你比我更适合它。”拉斐尔已经猜到了理查二世的选择。他来找奥古斯特,除了搞一些刺激的事情以外,更多的是想告诉奥古斯特,“不要参合到这些事情里。不管理查是不是要对付我,我都有办法自保,不要和一个将死之人对着干,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国王想要玩一把最后的疯狂时他能有多疯狂。” 奥古斯特抿着唇,没说不同意,但也没说同意。 “答应我!”拉斐尔看穿了奥古斯特的小把戏,“我这边会有安排的,你放心。” 奥古斯特还是不想答应。 “那你是想留下来把咱俩本应该留到你十八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咯?” 奥古斯特这才不得不像是被人强摁着头一样的点头答应了,然后马不停蹄的跑去了国王的寝宫。拉斐尔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很蛇精病了,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就像是被解禁了什么,变得更加让人消受不起。 奥古斯特忍不住问自己,我当年到底为什么眼瞎的看上这么一个家伙呢? 大概真爱,没办法。 叹。 第84章 奥古斯特在国王寝室的隔壁里, 陪着王储一起提心吊胆担心了一个晚上。理查二世却在寝室里睡的分外安详, 没有再发生任何太大的波折,虽然理查二世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依旧很差,苍白无力,一看就活不久的那种,但至少他有力气搞事了, 颇有种他昨晚其实是在养精蓄锐只待今天的感觉。 奥古斯特大清早起和他叔的对话简单翻译后便是如下内容:公爵:这么早就起了? 国王:当然!因为我要搞事! 公爵:要不要再睡会儿? 国王:睡你麻痹, 我要搞事! 公爵:那至少吃点早饭吧。 国王:吃你麻痹, 我要搞事! 公爵:……你高兴就好。 然后, 国王真正的心腹坎伯雷大主教克兰麦就到了, 他把有关于国王坠马的调查结果送到了理查二世的鼻子底下。 对方抱进宫的那一堆堆羊皮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奥古斯特并没有任何渠道能够知道。就像是昨天给奥古斯特留遗言时那样,国王把与之不相关的人都赶了出去,哪怕那人是他的儿子, 如今这句话变成了哪怕那人是他的儿子和侄子。 奥古斯特和王储也没被赶到很远的地方,就是隔壁, 要吃有吃, 要喝有喝,无聊了还有功课和骑士小说。 王储对此适应良好,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也算是开始习惯了等待,倒没感觉到被国王这么对待有什么,甚至心情很好的和奥古斯特分享起了打发无聊时间的办法。他表示,他今天已经比昨天好很多了, 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 “不再是一个人”是一句很有魔力的话,充分体现了羊群效应的奇怪。奥古斯特时常脑洞大开的觉得人类其实也只不过是进化的更好的机器人而已,他是说人类自认为有血有肉,但谁规定了血肉就不是黑科技的一种表现形式呢?奥古斯特开始脑补地球就是外星球的智能机器人实验基地,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的在完成着也许在外星人眼中仅仅是研究作业的“进化”,人类控制不住的从众心理,就是一种机器人还没有彻底趋于完美的体现。 咳,扯的有点远,奥古斯特确实很需要什么来转移一下他无聊的注意力了,因为他甚至仿佛闻到了隔壁传来了一股什么东西被烧焦了的味道。 奥古斯特的隔壁就是国王的寝室,他能烧什么呢?不是说要搞事吗? 不不不,奥古斯特再一次强迫自己关注自己,想要找点乐子。 很快的,“乐子”就出现了,对方穿着贵族的服饰,从容淡定的从正门走进了王宫,就仿佛昨晚偷溜进来的那个不是他似的,一点做贼心虚的负担都没有,心大的可怕。 是的,这人就是奥古斯特交往了两天的现男友。 对方一上来就以能拿奥斯卡的演技开始关心起了奥古斯特:“你还好吗?我昨天在汉普顿宫等了你一天。” 在表演的同时,还不忘吃豆腐。 王储对此见怪不怪,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这种事情叫吃豆腐,以前拉斐尔就常做,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在偷偷的做,现在变得,呃,正大光明了些。 “还、还行。”奥古斯特的表现就没有拉斐尔那么好了。一是他不太擅长演戏,二是他今天为了哄理查二世开心,穿的可是十分“贵族”的。紧身裤什么的,咳,这是奥古斯特往日很不喜欢的打扮,总觉得太过给力给气,虽然他就是个gay吧,但也没那么gay。 王储很主动的为自己的堂兄和叔父拉斐尔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父王昨天的身体很不好,堂兄就没能回去,兵荒马乱的也忘了要派人去说一声,这是我的锅。” 拉斐尔和奥古斯特一起侧目王储,拉斐尔有点烦哪儿哪儿都有王储的感觉,奥古斯特则有些感动,性格那么软弱的堂弟竟然主动站出来给他顶锅!虽然不需要吧,但他堂弟并不知道啊,理查二世昨天的话说的很对,奥古斯特也希望他能和堂弟永远当一对好兄弟。 “今天父王才稍微有了些起色,”王储被拉斐尔看的压力很大,吞咽了一口口水后,才鼓起勇气继续转移话题,“您知道他召您进宫要做什么吗?” “事实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也通知了诺福克公爵。” 诺福克公爵是个对于王室来说十分出名的名字了,一家三代公爵都是名门望族,和王氏纠缠不清,奥古斯特总是记不住他们谁是谁。如今进宫的这位其实是诺福克公爵三代了,他的两个女性亲属都先后和理查二世有过一段情史,外甥女安妮.博林是理查二世的第二任王后,换言之诺福克公爵就是伊丽莎白小姐的舅爷爷;而侄女凯瑟琳.霍华德则是差点嫁给了理查二世、但因为偷情被发现的小姐。 每次想到这位彪悍的小姐,奥古斯特就想念叨一句,三人者恒被三之啊恒被三之。 诺福克公爵所在的霍华德家族可以说是理查二世在位时期最大的外戚势力之一,他们想要扶植伊丽莎白小姐的野心路人皆知。 不过,也不能保证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们会不会换一种政治投资,好比再次从家族里挑选出一个适龄的女孩嫁给王储。 奥古斯特最近听说诺福克公爵这个名字,是在理查二世“必须除掉”的名单上,位置十分靠前。 默默给诺福克公爵点根蜡。 然后奥古斯特才意识,不对啊,国王要抓诺福克公爵,那他叫拉斐尔进宫做什么?!奥古斯特终于懂了拉斐尔的暗示,他着急的看向拉斐尔。但拉斐尔却表现的十分镇定,甚至有闲心在一边和王储说话,讨论的是有关于奥古斯特身上的一个黑曜石扣子的内容。 奥古斯特真心不是很懂这些贵族,只能继续焦急的暗示拉斐尔,这是讨论扣子的时候吗?拉斐尔已经危在旦夕了!昨天晚上提醒他放手一搏的国王会有多可怕的人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拉斐尔能够表现出这么、这么“置生死度外”的冷静? 当然是因为拉斐尔早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当诺福克公爵也到了之后,国王就宣召了两人,虽然还是在国王的寝室,但这一次的召见比昨天对奥古斯特的召见正式了许多,至少国王穿上了衣服,半依靠在床上,脸上甚至有着见鬼的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红润气息。 奥古斯特不顾旁人的阻拦,强硬的也在国王的这次会面中为自己抢占了一席之地,王储继续充当了奥古斯特的小尾巴,他也想旁听,但是太怂,只敢跟着自家堂兄蹭一下队。 理查二世看了眼这俩未来的国王,本来是想把他们赶出去的,可当他对上奥古斯特那头金发时,理查二世沉默了。他想起了兄长在退位前的一些话——“我不管你表现的多么像是个被宠坏的混蛋,我都不会再在人前驳你的面子,因为你马上就要是英格兰的新任国王了。我会记住你的身份,也希望你能记得你的身份。” 如今的两个准国王,一个十六,一个十岁,本身就没什么威严,理查二世无奈的在心里道,他不能再让他们没有威严,顺便也希望他们能够学会怎么当好一个国王! 好国王准则001: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这次召你们进宫的目的想比你们应该也有所猜测了吧?是的,我能感觉到我已经命不久矣,而你们二人是我最信任的人……” 王储和诺福克公爵几乎都在下一刻就相信了这样的临终托孤。 拉斐尔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足够礼貌,却少显真诚,他甚至还有闲心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和奥古斯特眉目传情。 奥古斯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过,奥古斯特也明白拉斐尔的意思,理查二世这根本是在鬼扯,只是暂时还并不知道理查二世这么鬼扯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国王准则002:要适当关心下属,无论是生活中的还是工作上的。 理查二世挥挥手表示,朕大概还可以再战个五百年,所以托孤什么的暂时放到一边,还是先关心关心你们最近在忙什么吧。 诺福克公爵是海军大臣,能说的自然是海军和海战。据诺福克公爵所言,他对海军建造的“玛丽玫瑰”号信心满满,如果未来那些法国佬再挑衅,一定会让他们哭着回去找妈妈! 作为法国佬未来的国王,奥古斯特挑了挑眉,没说话。 “你做的很好。”理查二世充满褶皱和老年斑的脸上展现了一种不太和谐的虚伪笑容。夸奖完诺福克公爵,理查二世就看向了拉斐尔。 拉斐尔一直有影子国王的称呼,因为他的工作范畴几乎囊括了所有国王懒得去做的政务。 最近拉斐尔忙的是外交这一块,和威尔士的、爱尔兰的以及苏格兰的。英伦三岛一直都是被历任英格兰国王视作囊中之物的自家后花园,虽然,咳,英格兰的国王们其实并未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英伦三岛,仅仅是英格兰的国王,但那并不影响他们从登基的那一天开始就觉得自己其实是英伦三岛的国王。 威尔士彻底归了英格兰还是最近的事情,拜黑太子的铁蹄加上理查二世老流氓一样的法务政策所赐——通过前后两次法案,“彻底根除一切与威尔士有关于的习俗与风俗”(引自历史法案原文),包括语言。 不管威尔士的贵族们到底怎么想,反正拉斐尔最近一年一直在专注这件事,同化威尔士,尽可能的避免起义的麻烦。 至于黑太子打了一半的苏格兰和爱尔兰…… “我有一个新想法。”拉斐尔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勾起了国王真正的注意。 理查二世想套路拉斐尔,拉斐尔却反套路了国王。在国王死之前,国王会更需要他,离不开他,自然也就无从下手对付他了。 而能够吸引理查二世这个即将去世的国王的,自然是满足他战争贩子和扩大版图的野心。 拉斐尔一直都知道的,理查二世想要在历史上留下些什么,除了他荒唐的婚史以外的什么,不求当个伟大的国王,但至少不希望后世把他哥哥让位给他的举动评价为“愚蠢”。只不过理查二世对于如何当好一个国王的理解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对爱民如子什么的没兴趣,只一心扑在了日天日地上。 好比和罗马教廷作对,真的,纵观历史,敢这么和罗马教廷梗着脖子对着干的,也就他理查二世了,不敢说后无来者,但肯定是前无古人的。 在被拉斐尔这么一暗示后,本就打算搞事的理查二世有了更大的野心。 理查二世开始觉得,如果他在死前搞定了英伦三岛的事情,他哥哥一定会很开心的。哎,就是他真的命不久矣了,要是多给他点时间,他觉得他说不定连阿拉贡和卡斯蒂亚的事情都能一起搞定!反正他快要死了,谁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呢?至于他死后的事情,那就是他儿子该烦恼的事情了! 第85章 王储对自家父王未来的甩锅计划一无所知, 正半懂未懂的和奥古斯特一起听着拉斐尔报告统一爱尔兰和苏格兰的可行性计划。 奥古斯特从他国王叔父的眼中看到了比星星还要亮的亮光, 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事了,还是拉斐尔更有办法。 这种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拉斐尔比奥古斯特和理查二世接触的时间要长的多,也全面的多,奥古斯特所知的理查二世其实是很片面的一个形象, 理查二世在奥古斯特面前已经尽可能收敛了自己太过丑陋残暴的一面, 但拉斐尔却整日都要应对真正难搞又多疑的理查二世, 再没有谁会比拉斐尔更能够了解该怎么对付这位国王陛下了。 当国王因病不得不暂停谈话, 大家都得开始中间休息的时候, 拉斐尔拉着奥古斯特消失在了拥有一千多个房间的怀特霍尔宫。 隐蔽的书房书架后面,拉斐尔单手撑在复古的壁纸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自己圈在怀里的奥古斯特,一边脑补着书房小黑屋play, 一边等待着奥古斯特说话。 奥古斯特四十五度角仰视着拉斐尔,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戳到了对方的神经。 “你是不是该和我说声抱歉?”拉斐尔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奥古斯特耳边说着话, 撩的人心痒难耐。与其说这是在谈话, 不如说这是在借机调情。 “歉从何来?”奥古斯特上挑眼角,像极了贵妇们流行圈养在肘间的白色波斯猫, 优雅、骄矜又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一种日天日地的挑衅。曾经小短腿的包子公爵,如今已经越长越像是标准的贵族小混蛋了,漂亮,傲娇,让人在恨的牙痒痒的同时又恨不能把他宠上天, 仿佛他天生就只适合这一种选择。 “你不信任我能够解决来自国王的发难。”拉斐尔其实根本就是在故意找事,轻轻的咬了咬奥古斯特粉嫩的唇瓣,带来仿佛从心尖开始的战栗。 奥古斯特控制不住的关注着两唇似挨不挨的地方,大脑一片浆糊,手脚都有些控制不了了。 拉斐尔空闲的右手单指从奥古斯特的鼻梁划下,手指是冰凉的,划过的痕迹却是火热的,带着羽毛般的触感,暧昧的向下,直至奥古斯特玫瑰般色泽的双唇。 阳光从旁边偷偷倾斜而下,照亮了贵族少年如玉的侧颜。 “下不为例。”拉斐尔低头,在奥古斯特的锁骨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如蝴蝶翩然飞过花丛,带着异样的魅惑。 直至拉斐尔离开,依靠在墙上的奥古斯特都久久没办法恢复过来,心跳的仿佛随时都能破腔而出。 第66节 奥古斯特的人是在这里,但他感觉他的心却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神情恍惚,气息粗重。最终,体重不足100磅的公爵阁下立下了个宏远,早晚艹死耶尔那个小妖精! 发生在书架后的秘密就像是一场仲夏夜之梦,过后便了无痕迹。当他们前后再出现在人前时,马奇伯爵依旧是见人三分笑的马奇伯爵,格洛斯特公爵也依旧是那个仿佛什么都不需要烦恼的格洛斯特公爵。只有王储小声的说了句:“我给你留了牛奶和饼干。” 虽然王储已经很克制了,但他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求表扬的信号。 “谢谢。”奥古斯特终于忍不住的揉了揉自家小堂弟的头,怎么能这么可爱。 “嘿!”王储却有些不开心,抱着自己的脑袋躲到一边,拒绝奥古斯特再辣手摧花,他喜欢和奥古斯特亲近,但在人前总要维持他王储的尊严! 奥古斯特却反而更想逗王储了。 诺福克公爵也在一边休息,把这对堂兄弟的互动看的一清二楚,浑浊的眼睛里不断闪过一层层的算计。 奥古斯特不会去和一个准.死人计较,只是终于抽空想起来,若国王不上套,那据说有两手准备的拉斐尔还准备干什么? 菲利普侯爵带着兵,隐蔽的埋伏在王宫外围,跺了跺脚,驱散寒气。当看到王宫上插着的理查二世很喜欢的三角旗子终于按照约定的幅度来回有规律的动了数次后,这才对着两手呵了口气,想着事后一定要让拉斐尔补偿他不可。他都快冻死了! 是的,拉斐尔的第二手准备就是政变。事实上,政变才是第一计划,他本人也更喜欢只等主意,都不需要做的多过火,只要短暂的控制住王宫,趁乱杀了理查二世、王储和一些当事人,奥古斯特就是理所当然的王了。不再需要烦恼,一劳永逸。但是一想到奥古斯特有可能会不高兴,拉斐尔最终还是准备了一个相对缓和的办法,若成功就不政变。 拉斐尔站在窗边,欣赏着枝头上早起的虫儿被鸟吃的残酷现实,在心里想着今天到场的人都应该感谢奥古斯特和理查二世的临死前的好糊弄。 奥古斯特一无所知的咔嚓咔嚓吃完了最后一块饼干,然后就与拉斐尔烟灰色的眼睛在空中不期而遇。 奥古斯特有些尴尬,懊悔着没让一块饼干给拉斐尔,只能做口型讨饶:算我欠你一次。 拉斐尔明知道奥古斯特和他说的不是一件事,还是真正的笑了开来,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回答,欠多少次都可以啊,我的公爵阁下。 因为早晚会在床上还回来的。 唔,也不一定非要是床啦,浴池、秋千和马车都是不错的选择。 当天下午,拉斐尔对国王提出的计划就已经高效且快速的实施了起来:爱尔兰即将召开都柏林会议,讨论什么时候宣布理查二世成为爱尔兰的国王更合适;苏格兰同样叫玛丽的年幼女王则和她的母亲一起接到了一份国书,内容简单粗暴,一言以蔽之就是:要不要来联姻呀? 这是两件看上去都有商有量的事情。 但对于当事双方的爱尔兰和苏格兰,其实都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爱尔兰商量来商量去不过是三天内尊理查二世为王还是一周内;苏格兰懵懂的玛丽女王也只能看着她具有法兰西血统的王太后母亲一边破口大骂理查二世是个无耻的混蛋,一边不是很懂的接受了她长大后要嫁给未来的理查三世的现实。 对于即将娶妻的王储来说,他其实也是很懵逼的,为什么他莫名其妙的就多一个当女王的妻子? “这是从阿拉贡和卡斯蒂亚联合中得来的灵感。”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私下解释了一下,“但灵感的提出者不是我,我对你叔父建议的是另外一种,但他坚持选择了联姻。” 理查二世自认为他这样做是为了他儿子好。 一方面,娶了苏格兰的小女王,可以让英格兰和苏格兰组成一个联合王国;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他儿子在他死后能有一个强力的外援帮手,好对付拉斐尔。 理查二世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懂拉斐尔在玩什么把戏,但他不得不说这是个诱惑力极大的把戏,他太想统一英伦三岛了,只能留下拉斐尔。但他总觉得拉斐尔将来会成为他儿子的心腹大患,只能想办法从其他方面找补。 “你叔父还有更自私的想法,虽然他在自欺欺人的觉得他没有。”拉斐尔无时无刻不忘在奥古斯特面前说理查二世的坏话。 希望能临时抱佛脚洗脑的奥古斯特在理查二世去世时能够不那么伤心。 “什么想法?”奥古斯特不懂。 “可以趁机挑衅在伊丽莎白和支持王储之间还在摇摆的诺福克公爵,逼得对方不得不反。”事实上,拉斐尔已经接到了理查二世的密令,让暗中他集结兵力,以诺福克公爵密谋造反为由逮捕诺福克公爵父子。 理查二世今天叫拉斐尔和诺福克公爵来,其实就是想撺掇他们回去之后准备造反,好给他一个正式逮捕他们的理由。 “他不怕你们真的反了?”奥古斯特不是很明白他叔父的想法。 “仓惶准备能准备好什么?”拉斐尔倒是知道理查二世是怎么想的。这次坠马其实是真的意外事件,至少坎伯雷大主教查的到是如此,理查二世接受了这个结果,却烧毁了证据,决定趁此机会泼脏水给他觉得有可能会危及到他儿子统治的人,把这些权臣一网打尽。 如果不是遇到拉斐尔这种,其实国王的计划还是充满了可行性的。毕竟他的坠马确实是意外,谁也没料到,大家准备起来肯定仓促,他有心算无心,再拖个几日他哥就回来了,稳赢! 在拉斐尔开始高效率的忙各种事情的时候,奥古斯特的日常就是在王宫里陪伴王储和理查二世。 理查二世命人在自己的寝室挂了一副欧洲的局部地图,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神神叨叨一遍:威尔士和英格兰是一个联合王国,法兰西和英格兰是一个联合王国,爱尔兰也即将和英格兰成为一个联合王国,苏格兰、阿拉贡…… 颇有种他要一统欧洲的癫狂。 奥古斯特和王储都不忍心打断国王这样的妄想,因为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都会变得红光满面,连睡觉都带着笑意。 除此之外,理查二世最爱问的还有一句:“威廉回来了吗?” 威廉是黑太子的名字,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会这么叫他了。这是支撑国王活到现在的最后希望。 第86章 几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对于奥古斯特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是奥古斯特第一次真正明白责任的意义, 在突然而至的亲人即将去世的痛苦面前,他不能再像上辈子母亲去世时那样,以为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可以无所畏惧。这辈子还有人(王储)要靠着他,而他却没有谁可以依靠。 唔,好吧, 这么形容不太严谨, 说没有谁依靠是对拉斐尔这多年来的努力的侮辱, 而是应该说拉斐尔并不可能一直在奥古斯特的身边, 帮助他解决所有琐碎的事情。 理查二世虽然为了野心容忍了拉斐尔的存在, 却反而也因此拉高了对拉斐尔的警惕之心。 众所周知的,理查二世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拉斐尔,但众所不知的是,理查二世的这种不喜欢是来源于他总觉得这个从乡下城堡来的小子的眼睛里有着太多与身份不够匹配的野心。理查二世很乐意利用这份野心, 却也害怕着被对方的野心反噬。 这么说吧,国王少时狩猎, 曾与一匹野性难驯的银狼正面遭遇, 那犀利又凶残的兽瞳曾一度成为了国王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而曾经还不太懂隐藏的拉斐尔的眼神比那匹狼可怕十倍。 年幼的拉斐尔孤身一人站在高处, 烟灰色的眼睛里就像是一潭死水,照不进阳光,也射不出任何情感。就像是某种闪着银光的冷硬凶器,看上去并不太可怕,但用起来却威力惊人, 他从不会去做威胁人的小儿科,因为一言不合他就直接杀人了。 这种哪怕杀了人就和吹灭了一根蜡烛一样无所谓的感觉,让理查二世打从心里升起了一种毛骨悚然。 也许这才是魔鬼真正该有的样子,他不会有任何正常人会有的情感,仿佛一尊不喜不悲、目下无尘的雕塑,却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发起攻击。 “你一定要远离他,知道吗?”理查二世总会这样对奥古斯特道。 奥古斯特却不以为意。 因为在生命倒计时的最后阶段,理查二世时常会无缘无故的发起低烧,夜夜惊梦,喃喃自语,像是着魔了一般自虐的回想着各种各样与死亡有关的场景。有小时候差点被威廉二世的男情人差点杀死,也有差点在野外被狼扑杀吃掉的后怕,还有对拉斐尔的忌惮与战栗。 “祖母到了,你要见见她吗?”奥古斯特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国王,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事实上,伊莎贝拉王太后已经到了有几天了,却也被国王拒之门外,暂时在汉普顿宫住了下来,由朱莉和乔神父招待。 “不、不要!”理查二世一点都不想见自己的母亲,他哥有那个胸襟选择原谅,他却不是他哥。 国王的脾气就这样阴一阵晴一阵的,引得宫内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国王下令拖出去。 也因此,但凡有点什么事情,这些人能不去找国王,就绝对不会找国王。而国王之外,怀特霍尔宫的二把手就是年仅十岁的王储了。王储年幼心善又好骗,呃,也不能彻底定性为骗吧,但好糊弄是肯定的。大家都想趁机讨好一下王储,因为很快他就要是英格兰的王了。 王储解决不了这些人,只能来找奥古斯特求救。很多事情都不算什么大事,却十分琐碎,,麻烦,奥古斯特不能件件都找拉斐尔商量,只能自己独立解决。 奥古斯特以为他会做的很糟,事实上也确实很糟,但…… 怎么说好呢,做的不算太好的结果并没有奥古斯特想的那么糟糕,拍拍摔倒时的尘土,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依旧是王储唯一的依靠。 当年那个在母亲去世后就再没有长大的小男孩,仿佛终于要摆脱自欺欺人的内心封闭,一点点的开始接触起了这个残酷又美丽的世界。人总有一天要长大的,奥古斯特曾经以为长大的代价是学会接受孤立无援的痛苦,如今才明白真正的成长其实是拥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某天,玛丽来信,她想见奥古斯特一面,因为国王至今都不肯召见自己的女儿,也拒绝让她们靠近怀特霍尔宫。 奥古斯特其实也想见玛丽,不只是玛丽,在和拉斐尔悄悄见面时,他没由来的就爆发了:“我想见乔神父,想见朱莉,想见安德烈(骑士长),想见安妮(梦想是开一家面包店的红发小姑娘)和亨利,我甚至觉得再这样下去我大概会喊出来我想见伊丽莎白。” 奥古斯特已经拒绝叫伊丽莎白的昵称利兹有段日子了。 “你不想见我吗?”拉斐尔无时无刻不在吃醋,就像是泡在了醋罐子里,他要把他之前没办法正大光明吃的醋都补回来。 “我天天见你,谢谢。” “难得这不够吗?”拉斐尔挑眉,他天天能见到奥古斯特就会很满足。 “我需要朋友和亲人。”有些人觉得爱情很重要,有些人则觉得亲情和友情更重要,奥古斯特这两者都不是,因为他比他们都贪心,他想要的是所有。 等逗够了奥古斯特后,拉斐尔这才道:“好吧,今天晚上等我,罗密欧,我带你去见你的朱丽叶。” “!!!” 拉斐尔有本事半夜混进怀特霍尔宫,自然也有办法悄无声息的把奥古斯特带出去,至于为什么不把玛丽直接带进宫…… 因为拉斐尔也在防着玛丽啊。 理查二世的这两个女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虽然玛丽暂时看上去很满足于和亨利的婚姻,一直在享受当公爵夫人的生活。但是以己度人,当女王肯定好过当公爵夫人。在这点上拉斐尔和理查二世是一模一样的脑回路。 奥古斯人十分无语,虽然他会听拉斐尔的话出外和玛丽见面,但他还是忍不住顶了一句:“假设你把玛丽放进来,她能做什么呢?杀了国王吗?” 拉斐尔双手交叉,反问道:“为什么不?” “国王死了,她也继承不了王位。” “如果她把杀死国王的锅嫁祸给王储和你,那她就可以当女王了。或者杀了王储,嫁祸给你。一石二鸟,国王一死,她就是顺位第一的继承人。”拉斐尔耸肩,这种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的计策他一分钟可以想个八百个出来,“甚至她可以想办法欺骗国王在生命的最后修改继承法案。” “停停停,我错了。”奥古斯特只能求饶,和阴谋家讲套路,他简直是没事找事。 拉斐尔这才停下,在走之前,他趁着四下无人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亲奥古斯特的嘴角,并在奥古斯特又惊又怒的表情里道了句:“承认吧,你也很享受这种刺激的感觉。” 奥古斯特、奥古斯特……他很没出息的垂下了肩膀,他确实蛮享受的,总被撩的不要不要的,让他对负距离积攒了越来越多的期待。 但拉斐尔却偏偏能在关键时刻刹车,因为还不到果子成熟的最好时刻。 晚上,拉斐尔带着黑袍踏着夜色而来,被奥古斯特先发制人,扑上去一把抱住吻了个痛快。然后奥古斯特也有样学样,在关键时刻推开了拉斐尔,得意洋洋的看着对方,想让他也尝尝自己白天的痛苦难捱。 拉斐尔却一本满足的笑着说了句:“谢谢款待。” “……”麻痹!又上当了!拉斐尔白天的时候肯定就已经想到这儿了!啊啊啊,好气啊,他到底为什么要和这么一个高智商的蛇精病谈恋爱! “其实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现在就把禁果吃了。”拉斐尔暗示性的捏了捏奥古斯特充满弹性的臂部。 奥古斯特坚定不移的拒绝了对方,虽然他确实很想做些什么,但是……:“拜托看一下场合。” 在理查二世快要去世的时候那啥啥,这和坟头蹦迪有什么区别? “我不在乎。”拉斐尔根本没有下限和三观可言,事实上,他很讨厌理查二世,就像理查二世恨不能弄死他一样,他很乐意在理查二世去世前做些什么。 “我在乎!”奥古斯特道。 “i know!”所以拉斐尔也就仅仅是在界线的那边站着,偶尔偷偷过线一小下,却绝对不会彻底超过奥古斯特的忍耐值,“你以为我这么忍耐是为了什么?” “抱歉。” “让给我一个点。”拉斐尔也不是什么肯吃亏的主。 “我以为霍格沃茨已经差不多都弄好了。”周围肯定还需要修,但城堡内的主体不能改了吧?如果不是理查二世坠马如此突然,奥古斯特已经在考虑去剑桥郡上学的事情了。 “重点不是房间里有什么,而是房间里能做什么,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奥古斯特真希望他不懂,这会有一种毁童年的感觉。 “斯莱特林or格兰芬多,随你选。但我个人更倾向于草药学的透明玻璃暖房。” “啊啊啊闭嘴啊混蛋!”奥古斯特扑上去捂住了拉斐尔的嘴,但他自己其实也很清楚,画面感已经出来了,他再捂都是于事无补,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精虫上脑的男友? “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成倍的欲望。”拉斐尔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羞于提起的。 第67节 同为男人的奥古斯特其实也懂拉斐尔的意思,但他一直以为拉斐尔是走闷骚禁欲风的,想象都是骗人的! 第87章 “我们不会被发现吧?”在奥古斯特真的离开了怀特霍尔宫后,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没由来的心悸, 从舌尖一路麻到了手脚,这让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拉斐尔斜看了一眼奥古斯特没说话,但是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等着奥古斯特继续。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像是被泼了墨一样。月亮爬到了树梢之上, 被乌云半遮半掩, 发出了一些略带诡异的光芒。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群羽毛油光水滑的黑色乌鸦,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鸣叫振翅飞过了夜空。 马车一路从半夜还在热闹的红灯区越走越偏, 终于踏上了寂静无人的街区, 家家户户门窗紧锁,没有任何灯火亮光。 简单来说,这一看就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时会有的背景介绍。 奥古斯特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突然有点紧张, 口干舌燥,对拉斐尔道:“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反正就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你可以理解为第六感。” “女人才有第六感,”拉斐尔用带着宝石价值的食指敲打着膝盖, “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现在男人也有了!”奥古斯特说不过,只能胡搅蛮缠,一张充满生动表情的脸上无时无刻不透着股可爱,呆毛颤了颤,仿佛在严肃的肯定奥古斯特的话。奥古斯特上辈子以为拉斐尔是个中二病, 为了抬杠,他胡说八道了很多东西,如今他只能辛苦的逐一推翻。 拉斐尔的眼眸里是满满的奥古斯特的倒影,他极其认真说了句题外话:“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奥古斯特无语望窗外,这话倒是蛮浪漫的,但如果引申到奥古斯特还要解释多少自己过往的胡说八道,那就只剩下流不尽的眼泪了。 咳,说回正题,奥古斯特上辈子偶尔也会有这种忽然觉得情况很不好的时候,并且往往都会应验。好比某次考试没考好的话,本来可有可无的家长签字环节,在那次考试之后就一定会被老师反复强调要家长签字;也好比上了无数次大课,教授从不点名,唯一一次睡懒觉,教授就点名了。 幸好,这种情况是十分偶尔中的偶尔,奥古斯特这才有勇气坚强的活下来。 这辈子奥古斯特更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直到今天,他才终于再一次回想起了被墨菲定律(有可能发生的坏事就一定会发生)支配的恐惧。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和他有多大仇啊,摔! “那我送你回去?”拉斐尔没说信不信奥古斯特的话,只是顺势借坡下驴,对奥古斯特提出了回去的建议。他对奥古斯特能不能见到玛丽这件事情本就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甚至隐隐是不太主张奥古斯特在这种敏感时刻去见玛丽的。 “算了,出都出来了,”奥古斯特作死的挥挥手,“要是注定被发现,那我还不如把我要做的事情坐实了。” 拉斐尔被奥古斯特的脑回路彻底打败了,在整整停顿了两秒钟后,这才找到了合适的词来形容奥古斯特:“勇士。” 然后,勇士就被抓包啦。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奥古斯特这种好的不灵坏的灵的奇怪感知还是很准的。不过发现奥古斯特半夜偷溜的不是理查二世,而是黑太子。 是的,黑太子,这位神出鬼没的战场将领再一次回到了伦敦。 黑太子之前一直在带领着他的嘉德骑士团积极参与阿拉贡和卡斯蒂亚的内乱,充分证明了“黑太子”这个外号并不仅仅来源于他爱穿着浑身漆黑的铠甲,他就像是死神一样在战场上收割着敌人的头颅。当然,这点颇为人诟病。 但奥古斯特却觉得他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爸爸,没有之一。 不过,咳,在被最厉害的爸爸拦在去拉斐尔家的路上时,奥古斯特还是很害怕的,一个劲儿的躲在拉斐尔的身后,甚至双手捂住脸,想要假装他并不存在。 黑太子日夜兼程,放弃了在阿拉贡打下的大好局势,只为能够见他弟弟最后一面。结果进城的路却并不像他想的那么顺利,先是遇到有打扮的奇奇怪怪的人在郊外密谋造反(这个稍后细说),再然后就在半路上遇到了自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悠的儿子。 “奥尔?”黑太子骑在马上不可置信道,当场便戳穿了儿子的自欺欺人。 两年不见,奥古斯特依旧是奥古斯特,身高抽条了不少,但面容始终稚嫩,就像是他简单到反而让人理解不了他到底在想什么的小脑袋瓜。 “我是爸爸啊,你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我觉得你会生气。”奥古斯特叉开手指,从指缝间小心翼翼的瞅着黑太子,可怜兮兮的问道,“你会吗?” “我会!”黑太子是个耿直boy,他都快被气炸了,“我觉得我完全有理由生气!奥古斯特,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国王危在旦夕的时候,伦敦会有多乱?你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拎的小家伙,大半天不睡觉,也不带上我给你的骑士长,在伦敦市里瞎跑什么?!” “我、我……”奥古斯特怎么解释都觉得不太对劲儿,只能弱弱的辩解,“伦敦也没那么乱。” 黑太子挑眉,看了眼身后举着火把的队伍里,像绑了一串粽子一样被绑起来的反贼们:“哦?你是这么觉得的?”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是龙卷风,让奥古斯特一点准备都没有。 拉斐尔叹了口气,只能挡在奥古斯特身前:“哥,是我的错,和奥尔没关系。” “你别给他当挡箭牌。”在黑太子心中拉斐尔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乖的小孩,但至少拉斐尔很聪明,聪明到绝对不会在这种当口做这种有可能会连累到他自己的事情。 拉斐尔:…… 奥古斯特:……六月飘雪啊,我要冤死了qaq “那些人是什么人?”拉斐尔看向队伍后面的人,他们穿着的袍子有些像是某些在修道院苦修的教士的,但若真的是教士,黑太子肯定不会这么不尊重的绑着他们。哪怕真的是教士要造反,也断没有这么正大光明的虐待这些上帝在人间的代表的。 “转移话题没用。”黑太子看穿了拉斐尔的又一个小把戏,他坚持the one奥古斯特,对自家傻儿子道,“你给我出来!” 奥古斯特一个激灵后,就只能哭丧着脸,以一种一点都不公爵的姿态,抽抽噎噎的走出了马车。 拉斐尔也陪着奥古斯特一起走了下来,顺便在视野开阔后,更加清晰的看到了在火光中一闪而过的属于诺福克公爵的家徽,那些穿着比沙姆修道院教士袍的反贼属于诺福克公爵!拉斐尔的双眼收缩了一下,然后就眯了起来,带着某种无法克制的暴虐。 拉斐尔一直以为他全盘掌握着如今的局势,自信到没有人可以伤害奥古斯特。但他没想到诺福克公爵这个蠢货真的造反了,而且造反的如此突兀,若不是黑太子,指不定他们今晚会遇到什么。 玛丽! 玛丽为什么突然要见奥古斯特?! 一连串的阴谋在拉斐尔脑海中快速划过。 奥古斯特正在害怕的走向他爹,努力挺着脆弱的小胸膛,想让自己显得汉子一点。黑太子却看也没看,只是一把捞起金发儿子,把他横腰带到了马上,自己的怀里。黑太子身上的味道可不好闻,满脸的大胡子,还有点脏脏的。很显然曾经为了见儿子特意要梳洗打扮的黑太子这回是故意的,这就是他对他儿子的惩罚了。 “以后还敢不敢了?!”黑太子一脸凶相。 “不敢了不敢了。”奥古斯特把自己的头摇的就像是拨浪鼓,认错态度特别良好,这么大了还被他爹这么对待,说实话,挺丢人的,好歹他也是未来法兰西的王啊! 黑太子呵了一声,法兰西的王怎么了,老子曾经还是英格兰的王呢,很了不起吗? 然后,黑太子就用粗糙的手掌,揉乱了奥古斯特一头璀璨的金发。像是扑棱什么玩具似的,来来回回的撸毛。被撸毛的奥古斯特敢怒不敢言,只能一点点的在湛蓝色的眼睛里积蓄泪水,控诉着他爹,琼安妈妈啊,快来看看你老公做的好事! 拉斐尔已经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并提醒道:“威廉,理查还在宫里等着你呢。我带奥尔出来,是因为玛丽想问问奥尔有关于理查的情况。” 这是一句信息量很大的话。 黑太子心邻神会,但想的方向却和拉斐尔南辕北辙,他皱起眉头道:“玛丽为什么不在王宫里?母亲也不在吗?” “理查不忍几位女士伤心。”拉斐尔把理查不想见人的话说的十分委婉。 但黑太子还不懂他弟弟吗?他更生气了,终于从奥古斯特的事情上转移了出来:“简直胡闹!你去带上玛丽、利兹和母后,让她们随我即刻进宫!” 黑太子的脑回路:在生命的最后,一家人怎么能够不再一起呢?! 拉斐尔的脑回路:恩恩,果然还是圈在一起就近监视更好,谁也别想再整什么幺蛾子! 第88章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最前面的话:玛丽并没有要害奥古斯特,正相反,她只是想把奥古斯特从一个事情里摘出来。明天解释到底是什么事情。今天先写国王。 在黑太子和拉斐尔的脑回路殊途同归后, 王室成员齐聚了怀特霍尔宫。连只是半夜送老婆玛丽到王宫的亨利公爵都得到了留宿的机会, 小年轻被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亨利是王室的远亲,但如今的这次却是他在和玛丽婚后,最近接近被承认是一家人的重要时刻。 奥古斯特:“啊?”他一直都有把亨利当做是玛丽的丈夫啊。 拉斐尔在奥古斯特耳边小声提醒道:“你也说了,是玛丽的丈夫,是附属品, 不是一家人。” 真正的家人, 不是嘴边说上一句就算完了的, 而是互相之间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人无论如何都插不进去的气场。哪怕是已经一年多都没说过一句话的奥古斯特和伊丽莎白, 都比和亨利更像一家人。为什么?说不上来, 就是一种感觉,在某个圈内,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类似于亨利这样的外来者只能站在圈外抓耳挠腮。 这也是拉斐尔年少时本就有些不对劲儿的性格变得更加扭曲的原因, 他总感觉他无法走进那个圈,哪怕他几乎从一出生开始就长在这个家庭里。 当年为拉斐尔改变局面的是经常不再的黑太子, 如今为亨利改变局面的也是黑太子。 这位粗中有细的殿下, 一直在靠着野兽一般的直觉努力维持着家族内部的和谐,哪怕也许他自己都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只是下意识的就去做了。 看着亨利脸上怎么压都压不住的喜悦,奥古斯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种“他也想成为他父亲那样角色”的念头自此生了根。他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比黑太子做的更好,但他会努力的,为了家族更加壮大的枝繁叶茂而努力。 王宫中, 被病痛折磨的每隔几个小时就要醒来一次的理查二世,又一次满头汗水的醒了过来。窗户外面灯火通明,让他对昼夜照顾他的侍从不得不开口问道:“外面是什么?教士进宫了吗?” 理查二世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突然宣布了要修建比沙姆修道院,并在当时就下了“未来某天他即将死去的时候,将会由这座修道院里的教士替他做弥撒”的决定。这也是造反的那些人为什么会装扮成比沙姆修道院修士的原因,只有这些人能够进入王宫。理查二世对外界的严格把控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至少野心家想要接近他并不容易。 “不,不是他们,是玛丽公爵夫人和……” 理查二世听到这里就已经生气了,病痛让本就脾气不算太好的他变得更加暴躁易怒,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侍从怒吼:“王储呢?格洛斯特公爵呢?谁允许玛丽进来的?!” “我允许的。”黑太子推开了国王寝室的大门,逆着灯火,如神明天降。 “比尔!”国王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 比尔是威廉的昵称,但黑太子其实并不太喜欢被人这么称呼,事实上,他不喜欢任何昵称,比尔,威尔,彼尔姆……在他长大后能够有自己的决定权时,他就不再允许别人用昵称来称呼他了。 也就只有此情此景下的理查二世才能够再次这么称呼黑太子。 黑太子疾步上前,握住了自己一母同胞亲弟弟的手。这一次,理查二世再没抱怨过什么手被捏疼了or力度不对,他眼眶里一下子就涌起了止也止不住的泪水,看什么都变得异常模糊,他只能颤颤巍巍的说:“你终于回来了,比尔。” “是的,我回来了。”黑太子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轻声道。 不,那不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而是很少见的温柔。但理查二世记得这样的声音,他听过好几次,在黑太子初为人父、抱起新生的奥古斯特的时候了;在黑太子把他一生的挚爱琼安介绍给全家认识的时候;在……理查二世少时差点死去的时候。 理查二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时的遭遇,他不受任何人重视,吃不好,穿不暖,明明是正儿八经的王子,却过的和仆从无异。 当然,理查二世是不介意当侍从官的,因为他是他哥哥的侍从官,他精心的照顾着哥哥,那让他觉得自己除了哭以外终于有了一些用途。 理查母子三人在宫中的生活和地位都十分糟糕,王后伊莎贝拉只会一味的退让、退让、再退让,唯有哥哥威廉王子会挺身而出、反对强权。但其实连理查自己都很清楚,他不能让哥哥那么做,不能再让哥哥为了他去惹怒荒淫无道的父王了,哥哥有可能会因此失去王位的继承权! 他们忍到今天不就是为了日后有天哥哥继位后会过上好日子吗? 理查二世在宫里这么多年,其实也是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他总会尽可能的躲在角落里,不让人发现他的存在,也就能够少受些苦。 但有时候有些充满恶意的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好比把理查二世视作是国王的背叛的国王情夫,他总是在尽己所能的折磨着理查二世。但这位情夫其实也并不能算是国王的真爱,国王的真爱皮尔斯骑士早在黑太子还没有出生之前就已经被愤怒的贵族集团威胁国王给处死了。如今的这位顶多是个替代品,但替代品总是没办法很好的摆正自己的位置,他和他的父亲都是替代品,却在宫中飞扬跋扈,根本不把王后放在眼里。 情夫总是拿理查王子取乐,并冠以“只是开个玩笑”这样恶劣又毫无诚意的敷衍解释,这一日他不知道又在哪里受了闲气,竟然让人把理查王子的头一次次的摁入了喷水池中。 理查二世当时本就有些低烧,一次次的溺水,结果可想而知。在恍惚间,他看着喷水池中央天使的雕塑,仿佛真的看到了来自天国的天使,闪着柔和的光晕,说要带他前往天堂,那里他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并且再不用担心被自己父王的情夫折磨。 理查二世浑身是水,眼角带泪,嘴唇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十分诡异,他渐渐再不挣扎,就像是死了一般。 情夫这才预感不好,慌忙扔下理查二世不管,先跑去了国王那里恶人先告状。让随后才接到消息赶去,在重臣面前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讨个说法的王后颜面尽失,她连医生都没能为自己儿子求得一个。 那一夜,王后彻底从自己的灵魂深处割裂了那个以为只要忍到儿子登基就好了的天真公主。 黑太子则在第一时间赶去了弟弟的身边,抱着他已经冰凉的身体,一遍遍的按压着他的胸口,不肯放弃。 也许真的是上帝被黑太子的努力感动了,他让理查起死回生。 那个时候的对话就和今天的差不多。 理查二世的嘴角苍白无力,他虚弱的说:“你终于回来了,比尔。” 第68节 “是的,我回来了,”黑太子咬牙切齿,在弱小的弟弟面前起誓,“我绝不会再忍下去了,理查,绝不!那些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如今,年迈的理查二世看着仿佛容颜未改的兄长,胸中涌起了很多感触。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命运真的很不公平,他已经垂垂老矣,但他的哥哥却仿佛还活在过去,那么年轻,那么朝气蓬勃,好像还拥有无限的可能。 可是他却要死了,一如当年。 理查二世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差点死去的寒冷夜晚,他蜷缩在哥哥温暖的怀中,大脑烧的稀里糊涂,只会胡乱的问着混乱的问题。 “我要死了吗?” “不不不,你怎么会死呢?”黑太子也回想到了当年,他一直在和弟弟说话,生怕对方没了声音和气息,“母后去请求父王给你找医生了,医生来了你就好了,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要去鹿园教你猎鹿呢,我答应过你的,又怎么会食言呢?” “真的吗?真好啊,我想去猎鹿。”理查二世尽可能仰头看着哥哥。 “会的,一定会的。” “母后真的会求来吗?”理查二世又问。 一直不敢凑近去看自己儿子的王太后终于崩溃了,她曾以为她已经流干了眼泪,爱护她的三个哥哥相继去世她没有哭,被情人背叛的时候她没有哭,被儿子厌弃时她也没有哭,如今却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泪水决堤。 她捂着嘴,不断的摇头,她没有替她的儿子求来医生,哪怕她贵为公主、王后,她也依旧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无能的母亲。 昨日重现,正在不断的折磨着真正上了年纪的王太后,让她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 理查二世却置若罔闻,还在继续用天真的口吻问自己的哥哥:“父王会为我报仇的,对吗?母后总要我当个乖孩子,不要惹父王不开心,但这次我不想当个乖孩子了,比尔,因为我真的好痛啊,比尔,好痛啊。” “我知道,我知道。”黑太子不断的给理查二世擦着痛苦的汗水与眼泪,想要帮他减轻哪怕一丁点的痛苦。 “母后为什么还没有回来?”理查二世突然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回来了。”黑太子以为他早就忘记了的过去再一次变得清晰起来,让他每一句话都接的十分娴熟。 “她真的会回来吗?”理查二世眼睛里的希望在一点点变得暗淡。 王太后连连后退,因为她是那么的清楚结局,那一夜她只顾得上认清丈夫的嘴脸,只顾得上垂影自怜,跪在冰冷的大殿上一点点冻上了自己的心,却忘了还有一个命在旦夕的小儿子等了她整整一夜。 奥古斯特作为旁观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王太后后退的时候,坚持把她推到了国王的床前。 这些年王太后一直穿的都不算特别华丽,正与当年映衬。 “母后?”理查二世歪头,他真的有些迷糊了,就像是个小孩子,他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充满渴望的看着王太后,“你、你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王太后半跪到儿子床边,不断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理查二世又重新恢复了神志,他看着同他一样老去的母亲,一言不发的看了很久,眼中有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没有谁会在这种时候说话,他们屏息凝神,看着理查二世。 哪怕是对理查二世态度最冷硬的玛丽,都湿润了眼眶。理查二世不是个好国王,也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但他也是个曾经饱受苦难的儿子。不管他做过多少错事,在那一刻,玛丽都是希望她的父王能够得到救赎的。 在万众瞩目下,理查二终于开口,每说一个单词都要喘一下,但他却坚持说全了他的话:“你请不来医生,我不怪你的。” 应该说是从未怪过。 理查二世的心结是在他快要死去的那一刻,他的母后没有陪在他的身边,而不是他的母后救不了他,生死是上帝的事情,他只是希望她能完成一个母亲该做的部分——陪陪他。他是那么的期待她能够出现,却只能一次次的失望。 “你让我忍耐,我不怪你的。” “我差点死去,也不怪你的。” “我……” 我只是觉得好难受啊,母后,真的、真的好难受啊。被忽视,被侮辱,被一次次的扔下,只能是一个人。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黑太子读懂了弟弟眼中的意思,“你还有我,有母后,有玛丽、利兹、理查,有奥尔、耶尔和亨利,我们都陪在你的身边呢。” 当了一晚上背景板的几个小辈,终于有机会走到了理查二世眼前。 理查二世已经全部衰竭了的五脏六腑无不都在告诉他,这大概真的是最后一晚了,省下全部的力气,说一句什么吧,说啊,说! “sorr……” “我从未怪过你。”王储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实在是太小了,记不住事,总是很容易就把曾经的快乐忘记,也很容易把曾经的痛苦忘记,“我不想失去您,求您,别走。” 伊丽莎白就像是一朵安安静静在午夜绽放的白玫瑰,她眼角低垂:“我早就原谅您了。” 最后,只剩下了骄傲如红玫瑰的玛丽,她依旧在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父王,不肯轻易开口。她是三个孩子里与他斗争时间最长的那个,受到的伤害也是最深的,两人的性格又是最像的,总是那么强势骄傲,从不肯示弱于人前。 玛丽紧紧的盯着国王,胸脯一起一伏,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国王也没说话,好像在和女儿经历一场看谁能沉默更久的比赛。 就像是……在还没有第二任王后、玛丽还很受宠被当做女继承人培养的小时候,玛丽是理查二世和凯瑟琳王后的掌上明珠,是帝国最高贵的公主。她拥有一切,想说什么都能脱口而出,她终于开口:“有那么一刻,我恨不能你死。” 理查二世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的回光返照真的是返照了太长时间了,他只能用眼睛表达他的意思,他知道的,他的女儿恨他,希望他死。 他曾经以为他不会在乎的,但,当真的听到玛丽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会很痛苦。 “但当我真的看到你快要死的时候,我却又不希望你死了。”玛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变得异常脆弱的父亲,在生死面前,人总是会有很多感触,玛丽也不例外。她傲娇的性格让她总是很难表达自己的感情,说到这一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理查二世想扯动嘴角笑一笑,可那已经成为了妄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已经发不出声音,看不到东西,但他却听到了女儿最关键的一句:“我宽恕。” 恨一个人的理由可以有千千万万个,但爱一个人的理由却可以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一如很多很多年前,国王抱着小公主给她讲的童话故事的结尾,爱终将会战胜邪恶。 第89章 国王就这样有些突兀又仿佛本就该如此的去世了, 在一片哭声中阖上了眼睛, 都没来得及等到坎伯雷大主教为他进行最后的宽恕仪式。 但奥古斯特却觉得也许玛丽的那声宽恕对于理查二世来说的意义更大些,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他的叔父在去世前是微笑着的。这个男人在生前做了很多错事,也遭受了无数的苦难,死亡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但对于还活着的人来说,理查二世的去世却无疑是一场折磨, 特别是才和儿子和解的王太后, 她真的很难接受这样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连威廉二世那样祸害遗千年的家伙都没有死, 为什么她的小理查却死了呢? 王太后控制不住的进行了一种魔障的状态, 她不想再留着威廉二世了, 她想要让他为她的儿子陪葬。 本应该最伤心的黑太子,在这个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撑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不让代表脆弱的眼泪流下, 他开始下达一道道简洁明了的命令:“亨利,照顾好你妻子;奥尔, 带着伊丽莎白先下去;耶尔去做你该做的, 我相信你对这些应该早已经有了准备。母后和王储交给我,请给我们一小段时间, 在其他人赶来之前……“黑太子需要和理查二世独处一段时间,他没有说要做什么,别人也没有问。 奥古斯特一边抽噎,一边乖乖听话的把还在嚎啕大哭的王储交给黑太子,然后就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国王的寝室。 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 奥古斯特仿佛听到了一声压抑的恸哭,属于他巨人一般的父亲。 黑太子其实也早已经不再年轻了,和他同时代的人这些年几乎都相继去世了,他每次回来都会收到无数类似于“xx伯爵去世了”、“oo公爵夫人也去世了”的糟糕消息,不管是曾经支持他的还是反对他的人都已经成为了别人口中的一段历史,只有他还活着。如今甚至开始轮到比他小的人前往天国了。 哪怕黑太子再强大,他开始有点接受不了了。 奥古斯特想要陪着他的父亲,却很清楚这种时候黑太子最不想要的就是别人的陪伴,他的骄傲不会允许他在他的儿子面前失去仪态。奥古斯特唯一能为父亲做的,就是体贴的离开,假装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其他人也均是一副还沉浸在伤心里的模样,不准备对听到那个哭声发表任何评论。 奥古斯特等人其实并未走远,只是转身去了隔壁休息而已,这段时间奥古斯特经常在这里陪伴王储,小心的等待着国王随时随地的召唤与需要。 这里什么都不缺,只是永远不会再有侍从官匆忙进来说,阁下,国王醒来了,他想见您。 屋内的气氛很压抑,这是不可避免的,哪怕死的是普通关系的人,都会让人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更不用说去世的是与大家关系都十分亲密的人。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大概就是拉斐尔了,他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不会被气氛感染,当然也不会觉得国王的死多么大快人心,就是内心十分平静,仿佛只是有人打碎了一个精致的餐盘,他唯一烦恼的仅仅是他要怎么收拾餐盘破碎之后的麻烦局面。早在从国王的寝室走出来的时候,拉斐尔就已经在不断吩咐身边的人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了,就像是一台永远不会出错的精密仪器,他什么都不在乎。 不,也不能这么说,拉斐尔多少还是有在乎的东西的,只不过他并不在乎国王的死,他在乎的是奥古斯特的精神状态。 拉斐尔自认为无法听从黑太子的命令,把这样的奥古斯特一个人独自扔下。他是说,看看这个房间里都有谁吧,一个曾经伤害过奥古斯特的伊丽莎白,一个有可能正在伤害的奥古斯特的玛丽以及她的丈夫…… 简直群狼环伺!他怎么能放心?! 但是让奥古斯特跟在拉斐尔身边去做事又不现实,因为拉斐尔准备在安排国王的身后事的同时,也夹带一些他个人的私货,都是不太适合奥古斯特参与的阴暗面。 唯一能做的就是先问清楚玛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想到这里,拉斐尔与玛丽的目光就在空气中不期而遇了。事实上,早在拉斐尔并没有依照黑太子所言离去做事的时候,玛丽就已经有所预感,如今只是证实了这个预感,她需要和拉斐尔谈谈。 暂时告别了丈夫,玛丽与拉斐尔去找了间没有人的房间,分别坐下,摆开架势,准备讨论一下这个并不太平的夜晚。 无论是拉斐尔和玛丽都想速战速决,所以难得的,他们谁也没有卖关子。 “威廉在回来的路上抓到了一批密谋造反的人。”拉斐尔依旧摆着得体的笑容,叠腿,十指交叉,等待着玛丽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看到了。”玛丽点点她,她长着眼睛,在被叫进宫的时候就敏感的看到了黑太子这次回来带着的那个有些与众不同的队伍,她本身就知道这件事情,自然很快就脑补了前因后果,也明白了拉斐尔最想要听到什么,“首先要申明的是,我没有要伤害奥古斯特的意思。” 拉斐尔没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玛丽,准备洗耳恭听,希望对方能够有足够的说服力能够说服他。 玛丽听着笔直的脊背,坐在窗前,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莫名的有些温柔:“这件事不是我策划的,但我确实是知道,也没有阻止。我只是想把奥古斯特叫出去,既是怕他被叛乱伤到,也是想把他摘干净。” 玛丽既然是计划着要保护奥古斯特,自然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经过一番有理有据的自证后,拉斐尔终于暂时性的打消了对玛丽的怀疑,只是警告她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您不妨考虑先通知我一声,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告诉你,好让你阻止我?”玛丽冷笑。 拉斐尔挑眉反问:“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玛丽在经过一瞬间的错愕后,皱眉道了句:“你比我想的还要冷血。”玛丽她至今都以为拉斐尔是理查二世同母异父的亲弟弟,看拉斐尔往日的做派,她真的很难想象拉斐尔可以对自己的兄长这么无情。 拉斐尔耸肩:“彼此彼此,弑父者。” 玛丽一下子就坐不住了,她有些激动,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要说服拉斐尔,还是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计划,而且他马上就要死了,我……” “停,玛丽小姐,我对您为什么这么做的心里路程真的是全无兴趣。”拉斐尔一直都属于不听理由派,他不是很想知道别人到底有多少的迫不得已,“做了就是做了,有再多的理由也改变不了现实。” 玛丽挣扎了一下,就果断放弃了辩解,因为拉斐尔说的对。 在解除了对玛丽的警戒后,拉斐尔就真的要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了。这算是拉斐尔预想里最好的结局,他不用带着奥古斯特去做肯定不会让奥古斯特喜欢的事情,也不用担心独自留下奥古斯特会让他受到伤害,玛丽会照顾好奥古斯特。 在拉斐尔离开房间的最后一刻,玛丽还是不安的问了一句:“你、你不会对……说的,对吗?” 对谁说,玛丽并没有说清楚那个名字,但拉斐尔已经自动补全了空白,无外乎奥古斯特和亨利,玛丽唯二在乎的两个人。 “我还没那么无聊。”拉斐尔做了一个不算保证的保证,“只要奥古斯特安全,您就是安全的。” 当大门被拉斐尔贴心的关上的那一刻,黑暗笼罩了整个房间,玛丽夫人跌坐在一片黑暗里,唯有那道清冷的月光依旧故我,她在银色的光辉中垂头,双手捂脸,再一次哭的泣不成声。 就像她对理查二世说的,她想他死,不是很遥远的曾经,而是就在前不久。 准确的说应该是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还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她知道理查二世已经命不久矣,想要杀理查二世的想法也变得更加强烈,她觉得她必须要赶在理查二世真死去前动手。她答应过她的母后的…… 阿拉贡的凯瑟琳和当年的伊莎贝拉王太后一样,有着公主天真的一面,也有着受害者在忍无可忍后凶残的一面,她们都想她们的丈夫为婚姻的不忠而付出代价。 只不过凯瑟琳前王后没有伊丽莎白王太后那么幸运,她既没有一个愿意为她领兵造反的情夫,也没有一个疼爱她到愿意为她和英格兰作对收留她的当国王的哥哥,她只有凄惨到哪怕和女儿一墙之隔也无法见面的下堂妻生活。 理查二世阻止玛丽与她的母后见面,怕的就是这位日渐疯狂的前王后给玛丽灌输什么不得了的仇恨。 但……阻止玛丽和她的母后见面,反而加剧了玛丽的仇恨,她连自己母后的葬礼都不被允许参加,可想而知那在玛丽心中形成了多大的伤害。 凯瑟琳前王后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在死前传递给女儿一个讯息,就足够促成今日的局面。 第69节 事实也证明了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女人的记仇程度,理查二世有一点预料对了,疯女胡安娜疯狂的基因确实流淌在凯瑟琳前王后的血液里,在最后的那段生命里,计划理查二世的一百零八中死亡便是凯瑟琳唯一缓解痛苦的办法,她的报复真的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这个一点有个名字叫黑太子。 就在刚刚,黑太子坚持带玛丽进宫直面理查二世后,玛丽才意识到自己纠结的心。那种既想要理查二世死又不想他死的复杂感觉。 幸得上帝垂怜,在玛丽铸成大错彻底变得与母后、姨母一样疯狂前,阻止她犯下一辈子都过不去的罪恶。 她最终选择了跪下,开始念起唯一能够让她得到慰藉的《圣经》:“ashes to ashes,and dust to dust;in the sure and certain hope of the resurrection unto eternal life……” (尘归尘,土归土,让长眠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第90章 在那个不眠之夜, 除了可以永享安详的理查二世以外, 所有人在悲伤的同时都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拉斐尔是其中最忙的,但包括奥古斯特在内的每个人手头上也至少都有一件事情要做:王储跟在黑太子身边正在与坎伯雷大主教进行秘密会谈;玛丽和伊丽莎白姐妹要忙着指挥人为国王整理遗容;奥古斯特和亨利不仅要代表王室亲笔给一些要臣贵族写信,还要招待已经连夜赶到的远亲以及其他必须有人出门应对的大人物;连被理查二世之前软禁起来的王后凯瑟琳都被放出来去招待女性客人了。 王太后大概是宫中唯一比较清闲、只需要专注于悲伤的闲散人士。 所以,当这位闲散人士从国王的寝室离开,一反常态的表示有些事情要去做的时候, 大家都面面相觑, 不知道是该阻止她还是跟上她。 奥古斯特放下手头的羽毛笔, 对王太后主动请缨:“我陪您吧?” “只是些女士间的小事, 你确定你要帮我吗, 亲爱的?”王太后手里拿着一个毛绒的女士手包,充满了暗示性。 “……”奥古斯特对女性不算特别了解,至少对年老的女性不是很了解,这让他有些语塞, 无法确定王太后说的是真是假。 “那我陪您吧。”玛丽站了出来,她已经没事了, 至少她表现出来的是这样。往日的怨恨与眼泪都统统留在了那个不知名的房间里, 进入房间前她是骄傲的玛丽公爵夫人,出来的时候她依旧是骄傲的玛丽公爵夫人, 除了拉斐尔,暂时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 王太后看了眼奥古斯特所在的方向,没开口对玛丽说话,但依旧已经不言而喻——你真的放心把奥古斯特单独留下? 玛丽当然不放心,奥古斯特和伊丽莎白对上的结果, 不是奥古斯特被伊丽莎白卖了数钱,就是奥古斯特“欺负”伊丽莎白的八卦传遍英伦三岛。反正不管如何,玛丽总觉得奥古斯特面对伊丽莎白会吃亏。 但是…… 伊丽莎白更不放心王太后,奥古斯特好歹有亨利和拉斐尔的人在旁边看着,王太后却是孑然一身,什么都干的出来的。明明就在几十分钟前,王太后还在理查二世的床前哭的肝肠寸断,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如今理查二世的遗体还没凉呢,王太后却已经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冷静又优雅了,这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正常的吧? 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王太后笑了,是的,在这种时候她依旧能笑的出来,还笑的很漂亮。她相信在场的人,只要需要的话,他们也能笑的出来,这就是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拉斐尔内心深处真正厌恶的。 令她反感的远不是世界的丑恶,而是世界所戴的漂亮面具。——昆德拉上流社会的每个贵族都有无数张面具,可以让他们在不同的场合摆出最合适的模样,或者可以这么说,对于他们来说,哭笑只是一种表演的技巧,并不是感情的宣泄。 王太后也戴上了面具,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她对自己的孙子和孙女道:“别这样看着我,你们以为我要去做什么?杀了你们的祖父吗?怎么可能,我还没折磨够他呢。相信我好吗?我只是去发泄一下,调整心情。” 玛丽想了一下,觉得王太后言之有理,她没理由骗人,这才让了一步。 一直表现的很安静的伊丽莎白小姐却反而站了出来:“我陪您吧,如果只是调整心情的话,我愿意略尽绵力。” 玛丽质疑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她很了解伊丽莎白,当她越是云淡风轻的说着什么的时候,反而越代表了她在乎什么。今晚从进宫开始,伊丽莎白就一直在随大流,大家进屋她进屋,大家哭泣她哭泣,没有多一分的夸张,也没有少一分的平淡,就是那么的正正好,让人看不透她真正在想什么。 如今伊丽莎白却主动提出来要陪着王太后,虽然看上去也是随大流,却还是有些违和,这是这个晚上唯一发生在伊丽莎白身上不对劲儿的地方。玛丽可不信这里面会如此简单。 但是伊丽莎白能从陪着王太后这件事情里面得到什么呢? 不等玛丽想明白或者进行阻止,王太后就已经同意了伊丽莎白的随行,她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伊丽莎白的手上,就像是一对真的因为失去了共同的亲人而在互相扶持的亲密祖孙。 然后,她们就这样离开了。 “你在担心什么,亲爱的?”亨利小心翼翼的关心着妻子,他真的很爱她,愿意用一切去换取她的开心。 玛丽也说不上来她在担心什么,但她就是觉得有伊丽莎白参与肯定没有好事。她看向了奥古斯特,这个曾经的豆丁教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大男孩,虽然眉宇间稚气未脱,但至少还勉强能够成为一个讨论的对象:“你怎么看?” 年轻的公爵转头,长发在空中划下一道金色的痕迹,脸上还有些懵懂:“看?” 看什么? 奥古斯特刚刚一直在想拉斐尔,因为他没能阻止王太后,也猜不到王太后在想什么,他就想到了如果拉斐尔在的话,一定会做的更好。拉斐尔总是这么这么完美,比他完美很多,这样的拉斐尔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事无成的他?奥古斯特突然有点自卑,爱情的开始总是自卑的,一边觉得自己不够好,一边又觉得对方好到全宇宙都配不上。 奥古斯特知道他不该在这种时候想拉斐尔的,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你到底在想什么?”玛丽长叹了一口气。 奥古斯特差一点都说出了拉斐尔的名字,幸好他及时刹住了。 玛丽觉得好绝望:“你觉得伊丽莎白在打什么坏主意吗?” 奥古斯特这才反应过来,其实他不是没长心眼,而是他根本没把伊丽莎白往这方面想。 “现在你可以想想了。” 几分钟后。 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奥古斯特给出了他的答案:“我觉得不是。” “why?我以为你挺讨厌她的。” “我确实还不想原谅她,”奥古斯特真的蛮记仇的,“但实事求是的说,我们不能疑邻偷斧,对吧?” 这件事情里肯定还要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故事。 玛丽却觉得奥古斯特太天真,总觉得全天下都是好人,即便他一再强调他并没有那么想。她只能看向自己的丈夫:“你觉得呢?” 亨利.书呆子.兰开斯特公爵挠挠头,有些为难,作为刚刚才被黑太子承认是一家人的新成员,亨利其实还是不太敢说超格的话的。毕竟玛丽等人才是伊丽莎白的血亲,他们可以随便说自己的家人,但别人可就不见得可以了。若日后她们和好了,那亨利就尴尬了。所以亨利说:“我比较倾向于支持奥尔。” 玛丽更生气了,她身边怎么都是这样的包子?作为一个能动手绝不哔哔,生猛到差点动手杀了国王的女壮士,她无奈的发现思考伊丽莎白到底要做什么的这件事情只是还是由她独立来做。 伊丽莎白到底能从陪伴王太后这件事情里得到什么呢? 当然是出去的机会啦。 王太后的“事情”要在外面做,陪伴她,也就有了从戒备森严的怀特霍尔宫离开的机会。王太后已经猜到了伊丽莎白的打算,她把她拘在自己的手边,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伊丽莎白暂时也并没有什么异动,仿佛真的只是陪伴网体会。 王太后有条不紊的给自己带上了一个有着黑色面纱的英伦帽,然后开始佩戴配套的黑色蕾丝手套,身上的黑色刺绣罩裙是她离开王宫前就换好的。她这样的打扮就像是一个黑寡妇or未亡人,祭奠的当然不全是她已故的儿子。 “帮我涂一下口红好吗,亲爱的。” 中世纪的口红沿用的是古罗马时期的制作工艺,学名叫fucus,是以紫红色含水银的植物染液和红酒沉淀物制作而成的。(引自百度)在贵族间十分流行,并且不只有红色一种,最近甚至从法兰西传来了一股男士们也开始涂抹口红的奇怪风气。王太后总觉得那怪怪的,幸好她的奥尔小乖乖并没有被传染上。 伊丽莎白小姐点点头,从王太后随身的女士手包里拿出了她准备好的口红,黑色的。伊丽莎白一开始还以为是光线的问题,自己眼花看错了,开始涂抹起来才确定,那确确实实是黑色的,与王太后苍白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您……” 王太后微微昂着脖颈,脸上再没了往日老祖母的慈祥,只剩下了曾经的那个她,高贵、冷漠又带着漂亮的凶悍,她让伊丽莎白终于回想起来了,眼前的这位可是曾经被称为法兰西母狼的可怕人物。 “别害怕。”王太后开口,声线清冷又独特,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老人,“手抖了可化不好妆,利兹。” 伊丽莎白毕竟是在反复无常的理查二世和玛丽身边长大的人,心性坚韧,经历了足够多的大风大浪,很快就重新恢复镇定,认认真真的为她的祖母画起了有些冷艳又有些诡异的妆容。说真的,这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抛却王太后如刀的眼神不谈,只说在行进的马车中进行手工活就十分艰难。 幸好,伊丽莎白临危不乱,还是很细心又耐心的完成了这项工作。 拉斐尔特意在差不多的时间去查看了一下奥古斯特,确定他没有跟着王太后离开,或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去跟踪王太后。 “你知道她准备做什么,对吗?” “大概能猜到。”拉斐尔回答的很谦虚。 奥古斯特终于放心的点了点头,不再询问,也不再好奇。 玛丽不解。 奥古斯特竖着头上的呆毛,一本正经:“因为拉斐尔并没有阻止啊,他不去阻止的,就一定不是什么坏事。” 玛丽不是很懂这个奇怪的逻辑。 奥古斯特却不准备再解释下去,只是在心里秘密的想到,因为耶尔永远不会去做让我伤心的事情呀。当然,我也不会去做让耶尔伤心的事情。 第91章 “谢谢。”王太后对伊丽莎白再次笑了笑, 总是那么优雅得体, 仿佛她还是那个最爱给孙儿辈们发糖和零花钱的老祖母,“你在好奇我要去做什么,对吗?” “是的。”伊丽莎白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撒谎,因为那毫无意义。 “我要去做一件我很早以前就想要去做的事情。”王太后发自肺腑的开心着,就像是一个嘴角抹了幸福的小老太太, 如果忽视她强势的妆容的话。她用温柔的声音笃定道, “到最后这一定会变成一件令所有人都感到愉快的事情。” 什么事情能够在理查二世去世的当晚被称之为愉快? 当然是杀了威廉二世! 多么大快人心! 王太后想杀了威廉二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句大实话, 当年若不是有黑太子拦着, 威廉二世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早在王太后和情夫的铁骑踏入伦敦的那天中午, 王太后就已经下了要用滚烫的铁杵捅死威廉二世的决定。 “捅、捅?”伊丽莎白小姐有些不太敢确定他理解的那个捅和王太后表达的是一种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王太后笑的矜持又漂亮,话里透露出来的潜台词却略显凶残。 王太后永远都忘不了她在第一次知道丈夫更喜欢下贱的躺骑士身上被开垦时的那种灌满了胃部的恶心感,她忍耐了许久才没有真的吐出来。 在那之前,王太后对同性恋这种行为本身是没什么想法的, 很多年后的今天,在被渣男骗婚的愤怒慢慢变淡后, 她也已经能够平心静气的去面对同性恋, 因为她始终觉得人人都有权利去选择他们喜欢、想要过的生活。但是威廉二世不该一边当着骑士的小甜心,一边又假装自己是个异性恋, 然后以一种他才是受害者的姿态,毁了另外一个人的生活。 事实上,哪怕威廉二世是个异性恋,如果他在婚前到婚后都有个藕断丝连的情妇,那也是一件很恶心人的事情。 这么说吧, 卑鄙与性向无关,而是源自于一种骨子恶到极致的自私。 如果故事到这里为止,太后大概在经过一段时间后也能想通,毕竟他们身边的贵族不都是这样的吗?婚姻是出于政治的考虑,情人才是遵循于爱情的选择,说不定在有了王储之后,王太后自己也会精心养几个能让她开心的情夫,然后夫妻就这样带着面具“完美”的过一辈子。 但是威廉二世千不该万不该纵容他的情夫作践王后母子。 在只有黑太子的时候,王太后和威廉二世的关系还算缓和,因为黑太子王储的地位没有丝毫动摇,威廉二世这个父亲当的还算合格,王太后也就可以忍耐。至于什么情夫嚣张啊的小事,她大不了就不和他说话呗,当个笑话看也蛮有意思的。甚至她会觉得国王找个男人总比找个女人好,男人不会有孩子。 这对夫妻关系的急速恶化,是在理查二世出生之后,当威廉二世不再是一个好父亲的时候。 连老虎都不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但威廉二世却做到了,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奇怪的仇女情绪,甚至影响到了他对女性为他所生的孩子的态度。黑太子是必不可少的继承人,威廉二世早有心理准备,接受的十分痛快;理查二世却只是一次醉酒后的产物,让他觉得恶心到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 所以从王太后的角度来说,她当然是有理由杀了威廉二世的,这与婚姻的忠不忠诚无关,王太后还不至于丧病到只是因为感情不顺就杀人,她只是想替她的小儿子报仇,为母则强是每个女性的天赋技能。 但是阻止王太后杀人的也是她的儿子,她的大儿子。 这件事情其实也蛮好理解的,从黑太子的角度来说,他的父王一直对他都不错,为他延请良师,教他治国之道,倾尽全力的培养他成才,这才有了日后完美的一国太子。 黑太子愿意举兵造反,是因为他的父王晚年实在确实是太过分了,他纵容情夫,给这个国家和人民带来了太过深重的苦难;黑太子也同意把威廉二世关起来,因为威廉二世毕竟是伤害了他当时最爱的两个人,他的母后和他的弟弟。可黑太子却无论如何都不会赞同杀死威廉二世。 那个时候黑太子其实还不大,差不多就是奥古斯特如今的年龄,有着一头仿佛让太阳都要羞愧的灿烂金发,身高腿长,肌肉匀称,自信,骄傲,又充满了非凡的领导能力。他是哪怕最挑剔的人都说不出来一个不字的最合格的帝国继承人。 “让开,威廉!”王太后记得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不!”黑太子则是这么说的,简简单单,又不容置疑。 第70节 “他差点杀了你的弟弟!” “当年差点杀了理查的是他的情夫,不是他。”黑太子早已经一剑刺穿了那个曾恶意伤害了他弟弟多年的恶心家伙的胸膛,血溅三尺,却并没有真的杀死,他把弄死对方的机会交给了他的弟弟,让理查二世亲自为自己复仇。 王太后却根本不听,她充满怨恨的看着威廉二世,冰冷的眼睛里除了怒火,就是对昔日的愤恨:“那也是他纵容的!” “是啊,所以我主张把他关起来,受到应有的折磨。”黑太子很固执。 曾经的王太后被这样顶撞她的儿子伤透了心,觉得黑太子这是不再站在她一边的表现,并怎么都想不明白黑太子为什么明知道她曾经受了那么的折辱,如今却依旧还能够为那个施暴者说话。 直至后来王太后自己也犯下了弥天大错,她才明白她的威廉到底拥有何种的胸襟,才能够有勇气说出这一席话。曾经对上帝起誓会保护他们母子的少年,最终真的成长成了爽朗又骁勇的国王,他残忍却也仁慈,他护短却也公平,他是个矛盾集合体,是让世人最引以为傲的黑太子。无论是她还是威廉二世,其实都是十分狭隘又自私的,也不知道她们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有这样一个儿子。 有些人在面对“第二次机会”的时候,会真的痛改前非,极力弥补,用几十年的时间去想要缝合昔日的裂缝,好比王太后。 但也有些人却并不懂得珍惜,只会一次次的作死,浪费了黑太子的一片好意,好比威廉二世。 “我当年留下他,是因为威廉的坚持,也是因为理查确实没死。但是如今……”理查二世死了,谁也说不清楚他比他的哥哥早去世这么多年,和他小时候的多灾多难有没有关系,但至少王太后是准备一股脑的都算在威廉二世头上的,“他该为此付出代价!” 明明马车还是那个马车,王太后还是那个王太后,伊丽莎白小姐却莫名感觉到了一阵没由来的背脊发凉。 王太后却依旧面容平静,有条不紊,就像是要赶赴一场盛宴,她精心打扮,带上“礼物”,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总不能失礼于人前。 马车终于到了伦敦塔,王太后优雅的从黑色的车厢中走出,带着伊丽莎白迈入白塔。这座古老的诺曼底式建筑里,曾囚禁过不少大人物,也曾举办过盛大的宴会,光鲜与腐朽共生,充满了英伦风的黑色讽刺。带着黑色高顶水貂皮帽的侍卫昼夜轮班,尽忠职守的拱卫着这里,外人根本不可能靠近,里面的人也插翅难飞。 伊丽莎白习惯性安静的跟在王太后身边,充当着一个聆听者+旁观者的角色。 “知道我为什么同意带上你吗?”王太后问。 塔内装饰着最精致的骑士盔甲,最华美的羊毛地毯,以及一幅幅都肯定拥有好几个背后故事的历史油画。这就是大英帝国最古老又最高级的监狱,外表奢华,内里…… 塔内配有一个盘旋而上的螺旋楼梯,王太后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即将踏上战场的斗士。她踩着鼓点,一手拉着孙女,一手还拿着她那个漂亮的手包。黑色的面纱在幽暗的塔内影响了视线,但她却走的从容不迫,因为通往威廉二世囚室的这条她在多年间走了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 “我不知道。”伊丽莎白最初提出陪伴王太后,确实是为了出宫,但她当时也不敢肯定王太后就一定会带上她,所以当最后真的达成所愿的时候她是充满了惊讶的。 王太后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信步到达了威廉二世所在的楼层。站在铁门之外,王太后这才对伊丽莎白道:“曾经有段时间,我是很很生你的气的,你明白吗?在奥尔的事情上你越过了底线,亲爱的。” “……我很抱歉。”伊丽莎白这不是场面话,而是无时无刻不再后悔,她并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曾经做错了什么,她的愧疚早已经淹没了她。 大门轰然打开,提前已经被人叫醒绑起来的威廉二世,在见到王太后的那一刻,再一次发出了惨烈的叫声。王太后是故意没让人堵住威廉二世的嘴的,过去那些年的多次经验告诉了她,尖叫能增加她的愉悦度,同时也可以放大恐怖的效果。 王太后继续对伊丽莎白道:“我差点就要放弃你了。” 但也就是“差点”而已,黑太子当年的种种举动,给王太后上了生动的一课,让她勉强多了些耐心去了解她的家人。 好比,玛丽到底是怎么得知诺福克公爵造反的计划的? 是的,玛丽和拉斐尔以为王太后什么都不知道,但其实她才是知道整个伦敦最多秘密的那个人,她住在汉普顿宫的这段日子可不只是真的来当一个慈祥的老祖母的。 造反的诺福克公爵是伊丽莎白小姐的舅姥爷,对方在走不通王储的路线后,只可能支持伊丽莎白小姐上位。换言之,对方一定会让伊丽莎白小姐知道他为她做了什么,用以保证自己的从龙之功。 “玛丽能知道这个计划,你一定出力不小吧。” 伊丽莎白小姐本来想否认的,但在她祖母连声招呼都不打的情况下,就从手包里拿出鞭子,狠狠地抽向威廉二世后,她被那痛苦凄厉的喊声吓了一大跳,错过了最佳的装傻时机。最后她只能硬着头皮道:“确实不容易,我不能让玛丽知道是我透露给她的,因为一旦知道我有参与,她肯定就不会相信我的话了。” 威廉二世在背景音里开始咒骂,几乎每次都是这样的流程,他被突然而至的王太后虐打,他争取在还有力气的时候用尽毕生所学的去咒骂王太后的狠毒以及不顾夫妻之情。 王太后却把那这些当做了最愉悦的背景音。手上的动作不停,却还有能力一心二用的继续对孙女道:“玛丽有时候确实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透露给她消息,她会先把奥尔和理查(王储)救出来,谁曾想……” 玛丽却想趁机杀了她爹,在王室这个扭曲的家庭里,除了奥尔和亨利以外,真的就没什么正常人了。 一鞭又一鞭,实实在在的覆盖到了威廉二世身体的每一寸。第一轮之后,威廉二世没有了他的衣服,身体红肿。 然后就是紧接着的第二轮抽打,完美复刻了第一轮的印记,这些都是王太后在虐待自己的丈夫的这些年玩的最熟练的东西了,她很清楚自己每一鞭子下去会造成多大的疼痛,也可以保证没有什么规律可循的鞭打速度能够让威廉二世多么一惊一乍。当第二轮结束时,威廉二世失去了他的皮肤,血筋外翻,皮开肉绽! 伊丽莎白都快吐了,但王太后的笑容却反而更加愉悦,就像是在欣赏什么传世的佳作,痛苦是一门艺术,她不知道别人如何,但她可以确定威廉二世承受的每一鞭都在让他痛不欲生。 到这里并不会截止。 王太后从她异次元一样的手包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盐袋,挤不上前,一点点的洒进了威廉二世早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里,带着点诡异的滋滋作响的感觉。王太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因为不可言喻的疼痛而剧烈的抽搐,一直痛到甚至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让我来猜猜,两年前给了利兹那些奇怪想法的人是谁?让玛丽下定决心弑父的又是谁。”王太后笑的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威廉二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只能用充满厌恶又恐惧的眼神看着王太后,他不知道这样的地狱何时才能够结束,只知道无论他做什么举动,王太后都只会依照她自己的心情来决定什么时候才会收手。 伊丽莎白一脸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太后,她为什么连这些都知道? “很简单的推理。”王太后很喜欢和人聊天,当信息齐全后,很容易就能把零碎的线索串成一条线。好比王储说过的,伊丽莎白干总是消失不见,也好比奥尔说的,在他当年去伦敦塔接玛丽的时候,他看到了好像早就在已经等在那里的伊丽莎白。 王太后冲威廉二世微微一笑,在他难得有了一点喘息的间歇,猛地抬脚,用尖细的鞋跟用力的踩到了威廉二世的嘴上,洞穿了他嘴角连着脸颊的皮肤,来回研磨。 “既然你总是不能安分,那就再也不用说话了。” 威廉二世当年的逃跑和自杀,并不是他以为他真的能跑出去,又或者是单纯的作死,他是在向这个世界宣布,还有他这样一个人存在着。 然后嘛,就看谁会上钩了。 年幼的伊丽莎白小姐就这样傻乎乎的咬住了鱼饵。 玛丽夫人则纯属意外,连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会被自己的亲爹关进伦敦塔,并且和她的祖父当了一段时间的狱友。 “只是那么一点点的时间,你就做了这么多事情,真是长进了啊,我亲爱的威廉。”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的鞭子再一次疾风骤雨般的抽了下来,当最后一鞭下去的那一刻,威廉二世痛到停止了呼吸。 王太后神清气爽,转身笑着对孙女说:“没吓到你吧,亲爱的?” 伊丽莎白:“……” 第92章 死亡, 就像是水消失在水中。——博尔赫斯。 除了伊丽莎白以外, 再没有人会知道那一夜发生在伦敦塔里的事情。哪怕是最初为王太后绑住威廉二世的人,也只是以为王太后和过去的那些年一样,是来找塔内关着的人出气的,把对方折磨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肤也就会停手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总是变态的。 临走前,亲自合上了囚室大门的王太后, 还在下了楼后, 说的跟真的似的对看守吩咐:“最近两天都不要给他送水和吃的了, 也不许和他交谈, 明白吗?” 看守有些踟蹰。 王太后就好像没看到一样, 只是对伊丽莎白道:“你说对吧,亲爱的?我的我的宝贝理查就这么去了,他又凭什么还要活的那么优渥呢?” 看守放了心,这才忙不迭的点头:“谨遵您的吩咐。” 伊丽莎白还沉浸在自己的祖父血流了一地、生生被疼死的可怕场景里, 有些不太敢和王太后搭话。她被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老太太所能够爆发出来的恐怖力量真的是吓的够呛,她害怕的点不在于王太后到底做了什么, 而在于平时再和善不过的老祖母能够突兀的就这样暴起伤人, 并且在杀了人之后依旧能冷静的就仿佛她真的只是来看了一个老朋友。简直细思恐极,好吗?! 知道王太后曾经的赫赫威名, 和真的看到她这么做了,也是两回事。 “谢谢。”王太后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那种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雍容华贵,礼貌又得体,哪怕是面对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她也不会把打从骨子里的瞧不起人表现出来, “去给小伙子们买些好东西吧,夜晚的伦敦真是太冷了。” 看来王太后终于再一次记起了她散财童子的人设,出手阔绰,又温柔大方。 伊丽莎白小姐连腿都是软的,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到了棉花上。 在终于回到怀特霍尔宫后,王太后脱去了她黑色罩裙的“罩”,露出了里面漂亮精致的同款黑色长裙,将血腥气全部阻挡在了宫门之外。伊丽莎白也在王太后的“建议”下,换了身素黑的连衣裙,毕竟国王已经去世了,这才是最适合的打扮。 王太后的手中不知何时还多配了一把黑色的蕾丝折扇,在轻轻敲了一下伊丽莎白小姐的肩头后,就像是施展了什么魔法,让伊丽莎白一动都不敢再动。 “现在知道我带你出去的原因了吗,亲爱的?”王太后问。 伊丽莎白小姐浑身僵硬,似懂非懂,王太后大概是在敲打她,让她不要再自作聪明的搞事?但是上帝作证啊,她真的没有再搞事了啊qaq这次知道舅姥爷作死后,她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办法提醒了奥古斯特等人。只是她怕他们不信她,或者怀疑她有什么阴谋,这才提醒的曲折了一点。 “人这一辈子不可避免的会做错一些事情,”王太后握着孙女的手谆谆教导,一起走在空旷的宫殿长廊之上,“好比我,也好比你刚刚见到人。日后会成为谁,全在你的一念之间,明白吗?” 伊丽莎白明白了,她在点头后,又忍不住问道“那如果奥尔一辈子都不打算原谅我呢?” 有拉斐尔在奥古斯特身边,这可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王太后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不能替奥古斯特决定原不原谅伊丽莎白,无论原谅还是不原谅,那都是奥古斯特的自由。 王太后只是说:“你父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也原谅了我吗?” 有些时候,我们做错了事,并不一定会得到对方的原谅,这并不能说说明对方不够大度,不够善良,因为这个世界并没有谁必须在受到伤害后还要原谅施暴者的规定,如果真有,那就道德绑架了。但对方选择不原谅,也并不代表着伤害了别人的你,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以为没事了,又或者自暴自弃的放弃寻求原谅。 伤害很容易,治愈却很难。 伊丽莎白这才算是彻底明白了王太后的潜台词,虽然这一次她做对了事情,她最好也不要太奢求奥古斯特就一定会原谅她。 “您放心,我不会因为奥尔不原谅我就怨恨他的。” 虽然伊丽莎白确实是抱有过“也许奥古斯特在发现她做了什么之后,会和她握手言和”的希望,但她也不会因为期望落空而迁怒旁人。 伤害和帮助,并不能互相抵消。 王太后在敲打够了伊丽莎白后,也给了她一个甜枣:“伤害就是伤害,但帮助也是帮助。奥尔不是那种不知道感恩的孩子。” 意思就是,奥古斯特大概还是会和伊丽莎白不尴不尬的相处下去,但如果伊丽莎白日后有什么麻烦,奥古斯特也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他总会还了今晚的帮助。 灯火辉煌的宫内,伊丽莎白小姐落寞的垂下头:“可我并不想他还我人情啊。” 如果这事是玛丽或者拉斐尔做的,奥古斯特肯定不会去想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事情,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王太后拍了拍伊丽莎白的手,对比她和她的两个儿子,伊丽莎白真的很幸运了。 “我知道,谢谢您。” “记得报答我就好。”王太后戏谑的眨眨眼。从伦敦塔离开后,她就像是蜕变了一般,褪去了全部的戾气,收敛光芒,再一次变成了那个平淡又低调的小老太太。 伊丽莎白还以为王太后说的“报答”是在开玩笑,但很快她就知道不是了。 王太后直接去找了黑太子,证明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她真的只是去发泄了一通,像过去的每一年一样。 “您没事就好。”黑太子放下心后,就把自己的母后打发给王后凯瑟琳照顾了。 伊丽莎白则被留了下来,多询问了几句。 “塔里的那位……还好吗?”黑太子不可能在公开场合说起伦敦塔里关着的“已逝”的前前任国王的名字。 伊丽莎白低眉顺目的站在原地,心里的眼睛睁的硕大,原来这才是祖母的用意。 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伊丽莎白只能硬着头皮“同流合污”,委婉的提醒黑太子道:“他不太好。” 黑太子却只是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他母后去了之后,父王要是还能好那才见了鬼呢。不过,不太好其实也算是一个信号,一个对方还活着的信号。黑太子的关心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如今全部的情绪都投入到了弟弟的去世上,再无心关注其他。 伊丽莎白彻底被祖母折服了,她肯定早就算好了这一切,所以她才会在之前连句吩咐都没有,因为此情此景下,伊丽莎白和黑太子都只可能是这种反应。 说完,伊丽莎白自然就要离开了。 不过在离开前,伊丽莎白还福灵心至的加了句:“他听到父王去世的消息后,精神看上去更不好了。” “是吗?”黑太子坐在原地,有那么一刻的空白,然后心里终于有些开心了起来,“理查在天堂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第71节 最起码这说明他的父亲多少还是在乎他的生死的,不是吗? 伊丽莎白站在门边,心想着这大概是她唯一能够为她的伯父做的了。当威廉二世去世的消息传来时,黑太子肯定会脑补为威廉二世在受尽折磨后又伤心过度而亡。对于一直相信在威廉二世心里某个角落一定还有他们兄弟的黑太子来说,也算是求仁得仁。 也就怪不得王太后会说,今晚之后,这会是一件令所有人都觉得愉快的事情。 由己度人,哪怕是伊丽莎白都更愿意相信自己是被父母爱着的,哪怕她的父王并不是个好父亲,她的母后……也并不是一个什么好好母亲。第二任王后生前一心都只想要个儿子,她是那么的怨恨伊丽莎白是个女孩,明明所有人都说伊丽莎白应该是个男孩的。 “你也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黑太子不好和伊丽莎白一个小女孩记仇,语气多少带着些长辈的和缓。 伊丽莎白差点因为这一声而哭出来,她咬牙屈膝,这才艰难的离开了那个异常温暖的房间。 她的堂兄和她的伯父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而她却因为一己之私让自己失去了她生命里少有的好事,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她到底错过了什么了。 真的、真的好后悔,可惜却已经于事无补了。 …… 惊心动魄的一晚,对于奥古斯特来说却只是没完没了的写信的海洋。这个公爵,那位大臣,一个人口不足千万的国家,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贵族?!不是说贵族只占人口的不足1%吗? 亨利也在一边勤勤恳恳的写信,却连抱怨一句都不敢,哪怕明明是他承担了超过七成的信件。 拉斐尔再次来查岗的时候,奥古斯特正在给自己猛灌“伊斯兰酒”,只为保持清醒。亨利一边嫌苦,也一边喝了一杯又一杯。导致的结果就是,身体已经疲倦到仿佛连一个小拇指都不想抬起,脑海里的精神却依旧活跃的厉害。 拉斐尔心疼的摸了摸奥古斯特的头:“走吧,有个事情还需要你来做。” 不管要做什么,只要能摆脱写信,都会让奥古斯特感到开心,他离开放下笔,就和拉斐尔一起走了。 亨利很委屈的想要找自己的妻子寻求安慰,结果……他的妻子还等着他去伺候、安慰呢。 _(:3)∠)_心好累,突然好想找个男朋友,一点都不想当别人的男朋友了。 “咱俩已经结婚了,谢谢,还男朋友?你以为你很年轻吗?”玛丽嗤笑,她和亨利必须是真爱啊,要不然她早就去找更年轻好看的小情人了,“还有,奥尔和拉斐尔是叔侄,你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伯父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儿子一句不是了。” 亨利不敢再说什么,但他还是坚持己见,本就过于亲密的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如今变得……gay里gay气的。 第93章 奥古斯特被拉斐尔叫走, 是因为枢密院新上任的改革派贵族已经集结完毕, 十五等一,就差奥古斯特这位过于年轻的议长阁下了。 去参加会议之前,奥古斯特还被拉斐尔带着特意去换了身更显尊贵的丝绒公爵袍,长到拖地,真材实料但过于厚重;戴上了被奥古斯特嫌累赘、除非是特别重大的场合一般抵死不戴的公爵冠冕, 由纯金和宝石打造, 装饰有8片象征着权力的金叶, 还是那句话, 真特么重啊;手上也拿了一个由著名珠宝设计大师依据奥古斯特的个人喜欢, 为他专门打造的配套权杖…… “我觉得我像个圣诞树。”奥古斯特这样评价着镜子里的自己。 拉斐尔却着迷的看着雍容华贵的奥古斯特,满脑子都是些奇奇怪怪的play。他情不自禁的单膝跪在奥古斯特眼前,握着奥古斯特左手的三指,在对方的宝石戒指上虔诚的印下一吻, 仿佛他在膜拜着什么,他用低音炮一样的深情声音道:“我的公爵。” 曾经的拉斐尔不相信信仰, 后来他却觉得如果他的主是奥古斯特他会心甘情愿的匍匐在他脚下。 奥古斯特本来是有些不适应的, 不过,咳, 在夜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play之后就也好了。 他用冰凉的权杖抵住拉斐尔的下巴,半强迫的抬起他的绝世容颜,仿佛施舍一般弯腰低头,一尝滋味。 然后…… 然后冠冕掉下去了啊,差点砸到拉斐尔。 被迫出戏的两个人先是一愣, 然后就笑作了一团,奥古斯特乱没有形象的扑到拉斐尔的身上,啃着他的脖子出气:“我刚刚好害怕砸到你的脸!” 拉斐尔仰躺在纯白的羊毛地毯上,半搂着奥古斯特的腰,挑眉,有些不爱听:“你只是怕砸坏我的脸?” 奥古斯特得寸进尺,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拍了拍拉斐尔的脸:“是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迷你的容颜,就是这么一个耿直的颜狗,所以,记得要永远保持漂亮哦,宝贝儿。” 然后,咳,拉斐尔就抓紧时间让奥古斯特明白了一下“宝贝”被激怒后的后果。 直至奥古斯特求饶,承认不管拉斐尔变成什么样他都是他心目中的第一美人,这才作罢。 此时此刻距离会议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奥古斯特有点良心不安,重新整理衣服,就想要快速前往白色的议会大厅。 “别着急。”拉斐尔却气定神闲,大人物总是最后出场的,而且,“你值得所有人为你等待,my love。” 最终,肯定还是迟到了啊。 有着无数装饰和壁画的议会大厅内,哥特式的高靠背椅围着实木的黑色长桌摆了一圈,当奥古斯特出现时,坐在椅子上的贵族大臣们默契的朝着奥古斯特看来。都是老熟人,至少这里的每一张脸都认识另外一张脸。 之前介绍说整个枢密院的新成员都是改革派贵族,这其实并不太严谨,枢密院不可能如此纯粹,准确的说保守派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只不过因为人数太少,哪怕抱团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奥古斯特昂着下巴,理所当然的入座到了上首,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挑眉,看向了左手边的海军大臣,爱德华.西摩。 这位爱德华大人正是第三任王后简.西摩的哥哥,也就是王储的大舅舅,在他的左手边坐着他的弟弟托马斯.西摩,王储的小舅舅。这两人就是伦敦最著名的西摩兄弟了,他们借着第三任王后和王储的名义在政途上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上,如今甚至摇身一变,堂而皇之了坐在了帝国权力最顶端的会议上。 但事实上,西摩家族在没有第三任王后之前,一直算不得什么入流的大贵族,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哪怕如今翻身,也依旧被在座的其他真正有底蕴的大贵族所隐隐鄙视着。 包括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倒不是瞧不起对方的出身,而是瞧不起他们兄弟那种得志便张狂的态度。集合了历史上所有外戚家族所能够具有的最讨人厌的特质。唯一能够与之比拟的大概就是第二任王后的母族了。 没什么自知之明的西摩兄弟,对奥古斯特也表现的十分傲慢,可觉得他们才是这个会议上的那个说话的声音,觉得奥古斯特就是个孩子,根本不足为惧。 奥古斯特在心中冷笑。 奥古斯特觉得他很有必要让这对兄弟认清一件事,那就是他——奥古斯特,格洛斯特公爵,法兰西的摄政王——才是枢密院的老大。 奥古斯特的下马威很简单,他只需要拿下巴看着西摩兄弟即可。 爱德华果然沉不住气,压抑着十分明显的怒气,愤愤然道:“不知道公爵阁下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奥古斯特从小的教育让他表现的要比对方有教养的多,却偏偏还能让对方无时无刻不感受到那种来自骨子里的他看不上他的鄙视,“只是想纠正您两点,一,请在以后枢密院开会的时候称呼我为议长;二,这不是您该坐的座位,谢谢。” 托马斯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 “只是实事求是的陈述。”奥古斯特看了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拉斐尔,“当个别让你姐姐蒙羞的好男孩,让开克拉伦斯公爵的座位,请。” “什么克拉伦斯公爵?”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马奇伯爵什么时候升的爵位? “马上就是了。”奥古斯特不紧不慢,说的从容不迫。 就像是中国一样,当新一任的皇帝继位时,他最先做的肯定是给身边的人加官进爵,出于照顾亲友、奖励功臣等种种原因。英格兰的国王一样。作为王储的叔父,拉斐尔的爵位和领地也该扩一扩了。奥古斯特觉得克拉伦斯公国就是个不错的封地。 “你以为这里是你的一言堂吗?!”西摩兄弟一起道。 奥古斯特笑了:“是啊,你说对了,这里就是。” 老国王去世,新国王还未登基,奥古斯特的父亲黑太子掌握着这个国家至少一半以上的兵力,而奥古斯特的爱人拉斐尔则掌握着另外一半,奥古斯特本人还在这些天中和国教的坎伯雷大主教保持了良好的友谊,并身兼法兰西摄政王的头衔。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还不能把枢密院变成他的一言堂……那他是得有多怂?! 其他在座的大贵族们比西摩兄弟聪明多了,他们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明智的沉默,一开始是想根据新议长的态度来决定自己日后的态度,如今嘛,看来所谓的“格洛斯特公爵就是个好骗的傻白甜”的传言根本不可信啊不可信。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格洛斯特公爵凭借多年来出色的演技,在前国王生前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果实,不服不行。 “那么,请吧。”奥古斯特挥了挥他拥有“魔力”的小权杖。 西摩兄弟心知肚明这个位置不能让,因为这不只是一个座位的问题,它象征了很多东西,可他们的理智却也告诉他们,不让不行啊。 形势比人强。 讲真,这样的以势压人爽极了! 其实奥古斯特一开始没打算走如此强势的路线的,但拉斐尔在来的路上一再建议他锋芒毕露。毕竟奥古斯特现在已经是站在了帝国权利顶端的公爵了,再退就显得假了,或者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既然无路可退,那为什么不拼一把呢? 如今看来,效果确实要比奥古斯特一开始的设想好很多。 拉斐尔如愿坐在了奥古斯特的左手边,代表着权利、亲密与信任的位置,甚至没有人敢提起拉斐尔其实根本不是枢密院一员的话。 “那么,”奥古斯特冲右手边的坎伯雷大主教致意点了点头,“先生们,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一个询问句,却只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新任枢密院的第一次内部会议要讨论的事情很明确:老国王的葬礼,新国王的登基仪式,如何稳住国内外的局势,以及新国王身边的人的爵位到底该怎么封。 因有前例可循,还有理查二世遗嘱,第一次会议进行的快速又圆满。 在理查二世去世的同天上午,王储依据之前的《继承法案》,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英格兰的新一任国王理查三世。 枢密院议会替新国王决定了尊伊莎贝拉王太后为太王太后,凯瑟琳王后为王太后,两个姐姐均多多少少都拥有了实实在在的封地和爵位(她们分别得到了自己母后留下的家产),堂兄成为护国主,叔父拉斐尔一如奥古斯特之前所言晋升克拉伦斯公爵,伯父黑太子地位超然,那是在他退位之前就有过定论的,不管是哪任国王继位,黑太子的地位都不会变,他已经不可能变得更高,却也不可能被降职。 至于国王母族的两位舅舅,也按照理查二世的遗愿,兄长封了萨默塞特公爵,弟弟封了……男爵。 西摩弟弟当场就炸了,凭什么他只是男爵! 奥古斯特耸肩:“觉得我针对你,你可以自己看。”这确实不是奥古斯特的主意,坎伯雷大主教等一系列听到了遗嘱的大臣贵族都可以作证。 当“财产”分的差不多了之后,会议真正的高潮就到了。 “我们该拿造反的诺福克公爵怎么办?” “啊?” 在场有些人甚至是刚刚才得知诺福克公爵造反了的。为什么造反?怎么造反?起兵了吗?人呢? “在各位的脚底下。” 怀特霍尔宫有个地下囚室,天知道一力主张建造这么一个玩意的理查二世当年在想些什么,反正如今这地方才有了用武之地。 众贵族:“……” 造反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不少人甚至都在暗中嘀咕,这不会是奥古斯特为了打击政敌而实先搞的小手段吧?抓人的可是他亲爹! 但嘀咕也就是嘀咕,并没有人敢真的造谣。拉斐尔当时保持微笑的样子,却在不少人心中都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第94章 随着理查二世下葬, 理查三世登基, 枢密院议长格洛斯特公爵阁下用简单粗暴的“镇压诺福克公爵”的杀鸡儆猴的办法震慑了国内外蠢蠢欲动的不安势力,大英帝国的历史在那年入秋的时候,终于稳健的翻到了全新的一章。 太王太后在参加完儿子的葬礼后,就事了拂衣去的返回了赖辛堡,哪怕黑太子难得进行了数次的挽留, 但太王太后却没有丝毫动摇。 临走前, 太王太后送了新上任的凯瑟琳王太后一句话:“慎重选择。” 凯瑟琳王太后沉默着没说话。 太王太后长叹一口气, 反正她已经说到了她能够说到的份儿上, 听不听, 那就是对方的事情了。 在太王太后走后,伦敦塔内的某位因“哀伤过度”而去世的消息这才传到黑太子的耳中。奥古斯特当时就在黑太子身边,却只能干巴巴的安慰父亲道:“你别太伤心。” 有时候奥古斯特真的很讨厌自己这点,明明很想要安慰对方, 却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黑太子却笑了,一把卡过宝贝儿子的脖颈, 一手来回揉乱了对方的头发:“小孩子就想点小孩子的事情就好, 别整天学耶尔瞎担心,你没觉得你叔叔他老的特别快吗?” “才不是叔叔。”奥古斯特嘟囔了一句, 他虽然至今还没有勇气和他爹老实交代他和他爹的弟弟找对象这件事情,但至少他能抵死不认他和拉斐尔之间莫名其妙的“亲戚关系”。 “你这样说,耶尔会伤心的。”黑太子一直在致力于给拉斐尔一个家,毕竟他总觉得是当年的他草率的毁了拉斐尔本来有的那个,黑太子一本正经的教育儿子, “衡量亲情的从来都不是血脉,而是感情,懂吗?你祖父就是个好例子。他也是有感情的,只是藏的比较深。” 第72节 黑太子到最后也还是没能玩过他的亲娘。 奥古斯特对黑太子的话不置可否,却在潜移默化的给他爹打预防针:“我不是不喜欢耶尔,只是不想叫他叔叔,我们差不多大。” “你们差了十岁,谢谢。”黑太子黑线,他儿子的数学到底是谁教的? “你和他还差了二十多岁呢,不照样当兄弟?”奥古斯特开始进行诡辩。 “那爸爸的兄弟你应该叫什么?”黑太子循循善诱。 “耶尔。”奥古斯特并不上当。 那天下午,黑太子抱着老婆的遗像哭了好久,这个儿子他是教不好了,老婆你快托梦替我做主! 可惜,到最后琼安妈妈也还是没能入梦而来。 短短一个月,伦敦的上流社会就重新恢复了歌舞升平的状态。大家的生活与前任国王在时仿佛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不可能真的没有区别的。奥古斯特算是其中感触最深的,他从学业的海洋逃生,却又主动一头扎到了工作的文件堆里。就好像奥古斯特被揠苗助长,直接从童年就过渡到了掌握权力的成年,中间缺少了最重要的青少年时期。 “你有少年期啊,只不过你选择了把你的少年期活成童年而已。”朱莉小姐吐槽的特别犀利。 奥古斯特一个多月前还在被拉斐尔当做一个宝宝供着,怨谁? 随着奥古斯特成为新任枢密院的议长,形同隐王,他身边的朱莉和乔神父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一跃从社交圈的红人变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贵人。因为人人都知道的,这两位是能直接对话格洛斯特公爵的通天梯。 朱莉和乔神父收请柬和礼物收到手软,简直爱极了这样的生活。 两人一起碰杯,庆祝着他们注定一片坦途的美好未来,果然当初跟在奥古斯特身边是最明智的选择。 为了照顾“金主爸爸”的心情,乔神父还特意安慰了奥古斯特一句:“惨不惨,其实是对比出来的。你觉得你挺倒霉的,但是想想咱们的小国王,你分分钟就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真的。” “理查怎么了?”奥古斯特不解。 “你知道坎伯雷大主教安排了谁当国王的家庭教师吗?”乔八卦神神秘秘道。 理查三世年幼,哪怕当了国王,也不能逃脱学习的噩梦,就和之前的奥古斯特这个公爵一样。他们不仅不可能不学习,还要学的更多更严格。自觉被先王托孤,责任重大的坎伯雷大主教,一直在努力想要把理查三世培养成一个像黑太子一样杰出的国王,甚至是比黑太子更加完美的版本,不会为了美人不要江山。 奥古斯特想了想,从记忆深处抓到了蛛丝马迹:“我听大主教提过,他说要从我封地的剑桥大学里借调一些人手接管国王的教育。” 这不是什么大事,奥古斯特在同意后就没再关注 坎伯雷大主教是个热衷于新教、忠心国王又不失圆滑的老狐狸,为了交好奥古斯特这个真正的掌权派,他真的不可谓是不用心。牛津剑桥,英格兰教育界的双子星,坎伯雷大主教却只选择了剑桥的学者,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个巧合,奥古斯特作为被主动讨好的那个,也乐得照单全收。 “约翰.切克爵士、理查德.考克斯教授、安东尼.库克爵士以及罗杰·阿舍姆……”朱莉把国王的家庭教师团挨个念了一遍名字,这些人里有几位还给她写过情诗,文采真的不错。 这么一长串名字,奥古斯特听的头皮都麻了。不只因为名字多,也因为这些学者除了名气很大以外,也均以铁血教育而著称,特别是其中有爵位的几位,那更是不畏强权的代表。拉斐尔曾经为了督促奥古斯特学习,特别爱拿这些人名吓唬奥古斯特,表示奥古斯特要是再敢逃课、顶撞老师,他就把这些人请来治治公爵阁下的王子病。 当然,拉斐尔到最后也还是没把人请来,他对奥古斯特家教们的要求一向是只能求着or烦着奥古斯特学习,但绝对不许进行惩罚伤害,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不过我们的小国王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没有一个嘴硬心软的拉斐尔照顾他的感受。 奥古斯特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小堂弟,人毕竟是他提供的,而他在知道后也不打算去救国王与水火。因为他其实也挺赞成坎伯雷大主教的望王成龙的,奥古斯特真是恨不能一夜之间他堂弟就成长到足够独立去完成那一堆仿佛没有尽头的文件。 奥古斯特最近严重缺乏娱乐时间,连参加秘密结社的聚会都错过了好几次了。 “哦,最近的活动其实没什么意思,你知道的,国王去世了,大家都在忙。”忙着巩固和瓜分利益,过去站得队如今要被重新打乱了,有着急跳船的,也有迫不及待想要找关系上船的,可以说是群魔乱舞。 “你不去是对的。”乔神父很不喜欢政治,他觉得那肮脏又赤裸的利益交换简直是污浊了他的眼睛,连秘密结社都受到影响,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彩虹,独角兽(象征着纯粹),你还可以更gay一点吗?”奥古斯特嫌弃道。 “你和拉斐尔都发展成办公室恋情了,你好意思说我?”乔神父反问回去。 好吧,奥古斯特笑了,这是他如今忙里偷闲唯一能够得到安慰的地方了,他很享受这种恋爱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的感觉,哪怕他们都忙,但至少他们是在一起忙。 朱莉深有感触,她和她的克莱尔最近也是如此。 恋爱的酸臭味让乔神父变得气鼓鼓的,只有他至今还和约翰不尴不尬的吊着。约翰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却也没有同意和乔神父在一起,让乔神父实在是搞不懂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他已经很明确的拒绝过你了,很多次。”朱莉实在是见不得乔神父这个样子。 “但他也没和别人在一起啊。”乔神父觉得反正只要约翰没结婚,他就一定不会放弃。 奥古斯特和朱莉相视一眼,便也就放弃了再劝。人这一辈子,大概只有这样一次不顾一切去爱的勇气,他们也希望乔神父的感情能够开花结果。 话还没聊完,奥古斯特就又被国王的使者叫走了。 如今奥古斯特几乎算是常住怀特霍尔宫了,一是各方面的事情在还没步入正轨前都指望着找奥古斯特签字裁决,二也是因为奥古斯特想把耽误在路上的时间节省下来用来……补交。他正在长身体,真的、真的特别缺觉。 奥古斯特去了之后才发现黑太子也在,心不由的就咯噔了一声,别是他爹又坐不住要继续去参合阿拉贡的事情了吧? 玛丽对于能不能当女王这件事情其实已经没什么执念了,她现在更想要个孩子。 理查三世黑着一张脸,虽然才当上国王不久,但小家伙的威严气势却也已经在黑太子的刻意培养下显现了出来。 “怎么了?”奥古斯特关心道。 “苏格兰悔婚了!” 理查二世在去世前,为自己的儿子和苏格兰还在襁褓中的女王玛丽一世强硬的定了一桩政治联姻,奥古斯特询问还是王储的理查三世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意,奥古斯特一定会去想办法为自己的堂弟免去这样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但理查三世当时却拒绝了,因为他觉得这是能让他重病的父亲开心的事情,他很认真的对奥古斯特道:“虽然我还没见过她,暂时也不可能爱上她,但我会努力的。” 小王储性格有些优柔寡断,但却是个对感情很负责任的人,在结婚前他不会去和任何人发展感情,他只会爱他的妻子一个人。哪怕到最后他也还是不爱她,他也不会背叛她。因为他实在是不想他父亲统治时期的杯具再上演了。 可惜,苏格兰的女王,或者说替女王摄政的王太后,却并不满意于这桩婚姻。这实在是有点打小国王的脸。 因为对方在理查二世在世时明明已经答应了,虽然有一些理查二世强迫的成分在,但不管如何是答应了。如今却在理查三世上位后又火速悔婚,还是事先一点都没商量,直接把女王送出国就宣布悔婚的方式,这根本就是没把理查三世这个小国王放在眼里啊。 理查三世有点难过:“她要是不想嫁给我,可以直接和我说啊 ,我又没说不同意。” 第95章 “女王才几岁, 她哪里知道什么愿意不愿意呢?”奥古斯特努力的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小堂弟, “这一切都是王太后的主意。” 奥古斯特真的不太擅长安慰人,只能捡好听的说,至少让他的堂弟相信他没那么差劲。 不过,没说几句,奥古斯特就说不下去了。 反倒是也在席间的、新上任的萨默塞特公爵, 也就是国王的大舅舅很会安慰人, 说了不少话, 句句都说到了小国王的心坎里, 哄的他眉开眼笑。 奥古斯特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虽然奥古斯特不喜欢西摩兄弟, 但他们却是理查三世实实在在的家人,他总不能要求自己的堂弟远离堂弟的亲戚吧?而且怎么说好呢,这位西摩哥哥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 要知道,在理查二世还在世的时候, 未免外戚教坏了自己的继承人,理查二世是很反感让西摩家的人频繁接触王储的。他允许西摩家族给王储送谋士、送财物, 却坚决禁止西摩兄弟长时间和王储相处。换言之就是, 在先王去世前,西摩兄弟和理查三世其实是十分陌生的。西摩哥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理查三世混熟, 可见本事非凡。 只要对方没有坏心,奥古斯特也不打算阻止这个能逗理查三世开心的人和国王亲近。 坎伯雷大主教却明显的皱起了眉头,如果说之前他对西摩兄弟的态度是可有可无的话,那么在西摩兄弟与小国王的关系异军突起之后,他就开始反感西摩兄弟了。 理由很简单, 西摩兄弟给国王带来了十分不好的影响。 奥古斯特最近太忙不知道,坎伯雷大主教却是十分清楚西摩兄弟是怎么接近并讨好国王的,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特别简单粗暴——走裙带关系,多给零花钱,以及帮他逃课打掩护。 裙带关系说的是凯瑟琳王太后,这位王太后最近和西摩哥哥走的十分之近,关系暧昧。逃学掩护是西摩哥哥做的,多给零花钱则是西摩弟弟做的。 以及,是的,他们做的就是这么简单,哄小孩子玩的玩意,但足够的行之有效,谁让国王就是个小孩子呢。 和奥古斯特这个曾经的伪儿童不同,理查三世就是实实在在的小孩子,心软又好哄,在奥古斯特等人因为要忙国家大事没空陪他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就亲近起了其他有空、有耐心哄着他玩的人。并且,小孩子是没有什么明辨是非的能力的,他虽然知道要好好学习才能治理好国家,却也不免会在心里讨厌不断压迫他学习的人,亲近那些一味纵容他享受玩乐的人。 小国王唯一比普通孩子强的地方就是他不会荒唐下令,把对他严厉的教授拖出去砍头。 奥古斯特也能理解小堂弟这种学烦了之后的小小放纵,因为哪怕是他都不是很爱学习。偶尔为之的逃课也算是松弛有度、寓教于乐。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没有逃课的学生生涯是不完整的。 未免坎伯雷大主教和萨默塞特公爵在国王面前发生口角,奥古斯特主动转移话题:“知道苏格兰的王太后把女王送到哪里了吗?” “现在有两个猜测,”坎伯雷大主教也只是奥古斯特的用意,并且乐于配合,他把他知道的情报尽可能多的和奥古斯特分享了一下,“一个说法是,苏格兰那位出身法兰西的王太后和法兰西流亡在外的前太子搭上了线;第二个说法是苏格兰给阿拉贡王室送了很大一笔财富。” 苏格兰的王太后的父亲是法兰西的重臣,保皇党。而苏格兰和阿拉贡则都是十分虔诚的天主教国家。 哦豁。奥古斯特在心里想到,可真会选啊,都是目前和英格兰结了仇,基本不会反手卖了苏格兰的人。 “说起来,苏格兰怎么会突然反悔?总要有个导火索吧?”有什么大国联系苏格兰的王太后,许给她好处了,还是撺掇她什么了? 奥古斯特总觉得对方没道理会突然下这么一个决定。 拉斐尔也终于姗姗来迟的到了,他今天去了外面视察工作,哪怕在得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也是最慢的那个。 进门后,拉斐尔就特别自然的在奥古斯特和黑太子中间加了一把椅子。未坐稳,他就冲着坎伯雷大主教和萨默塞特公爵冷笑了声,然后才回答奥古斯特:“还不是因为理查那个傻逼,去世前下令要秘密的把苏格兰女王接到英格兰来接受教育。” 拉斐尔有一种哪怕在骂脏话的时候也能骂的特别优雅的神奇技能。 “咳。”理查三世和奥古斯特一起咳嗽了声,哪怕先王再傻逼,也不能直接说啊。 拉斐尔不以为意,傻逼为什么不能说?他死他有理?逻辑呢?“苏格兰那边觉得英格兰在明抢,自然就炸了。” 只能说大家还是低估了理查二世的搞事能力,哪怕死了也不肯消停。 “那我们怎么办?”拉斐尔一来,奥古斯特的智商就回到了小学生状态,习惯性的把思考的工作交给了拉斐尔,他觉得这叫节省成本,反正最后肯定还是拉斐尔想到的办法最好,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黑太子,终于有了不同的动作,他狐疑的在自家儿子和拉斐尔之间来回审视。 “换王后!有人不识抬举,我们英格兰可是有大把的好姑娘!”萨默塞特公爵如是说。 “我们当然是要把女王找回来!”坎伯雷大主教却提出了截然相反的主张。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说完就不约而同的开始怒视对方,都觉得提出那个蠢主意的对方是个傻x。 萨默塞特公爵的语气仿佛单纯只是在替小国王不值。 坎伯雷大主教却更有大局观,出发点是理查二世的意愿。是的,理查二世,在全世界都不觉得理查二世是个好国王的时候,坎伯雷大主教却是个异类。他几乎算是半个理查二世的脑残粉,一直很感谢理查二世在新教上的大力支持,颇有点士为知己死的感觉。哪怕理查二世做了再多的错事,在大主教眼中国王都是不会错的,失败了只能怪别人,怪命运,反正不是理查二世的错。 黑太子终于怒了,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羊皮纸文件摔到了桌子上。 他先骂萨默塞特公爵:“找什么找?国王才多大?你是想把国王教育成只会耽溺于女色的昏君吗?!” 一定大帽子扣下来,萨默塞特公爵立时就慌了,他敢和奥古斯特别苗头,却绝对是不敢惹黑太子的。 不等坎伯雷大主教得意,黑太子就把他也骂了:“找什么找?!一个苏格兰的女王,很了不起吗?” 黑太子已经没空去想儿子的事情了,他霸气的一锤定音:“直接打下苏格兰!” 当初理查二世搞事的时候,黑太子是没在身边,要不然估计连这桩短暂又荒唐的订婚都不会有。黑太子的逻辑特别直白——能直接打下来的国家,何必闹那么多麻烦呢? 如果是任何一个人说这话,大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话在等着他,怎么打?你说打下来就打下来?瞧把你能的,你咋不上天呢? 但说这话的人是黑太子,所有人的反应就剩下了:唔,接管了苏格兰之后,我们是该派个总督过去呢,还是像兼并威尔士一样彻底英格兰化?啊,好难选择啊,送总督过去,可以解决国内王室继承人过剩的问题,好比发伊丽莎白小姐一个女王当,她也就消停了;但是兼并苏格兰的诱惑力也很大…… 黑太子稳坐一边,他只对打仗感兴趣,其他的部分还是交给有本事的人来处理吧,好比拉斐尔。 “我有个出兵的好理由,比拒婚更不掉面子。”拉斐尔才是全场最坏的那个,其实他当初给理查二世建议的就是这个,但理查二世却不知道怎么想的,坚持认为给自己的儿子找个女王当王后更合适。 “你说。”黑太子喜欢拉斐尔这个弟弟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第73节 “萨利克继承法。”拉斐尔吐出了一个中世纪的欧洲几乎人人都知道的名词。 萨利克继承法,又被称为萨利克法典,顾名思义,就是由法兰西的萨利克民族编纂的,后经过法兰西国王汇总的一部有关于继承人的法典。 由于法兰西曾经荣极一时查理曼帝国的强大,几乎半个欧洲的王室都在用使用这套继承法。英格兰和苏格兰也不例外,只不过多多少少会有些变化,好比女性也有继承权,在法兰西就绝对不会有这部分的通融。 黑太子瞬间黑了脸,他当年没能继承法兰西的王位,就是因为这个该死的萨利克继承法。 萨利克继承法里严格的规定了女性是没有继承权的,当然,后来法兰西的国王也稍微修改了一部分,好比把女性不能继承,变成了如果死者再没有其他男性子嗣的话,那么女儿是可以继承的。英格兰允许女性继承王位也是由此而来。但法兰西却觉得这条只能用在普通贵族身上,王室不能一概而论。 苏格兰此前还是萨利克继承法的忠实拥护者,直至如今才几岁的玛丽女王登基,她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已经由她的母后操作加冕为王了。 但是玛丽女王能够登基,她也仅仅是符合了一半的萨利克继承法。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就很多了。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的国王甚至可以利用继承法把女王赶下王位,直接继承苏格兰。”如今的英格兰王室和苏格兰王室其实也有亲戚关系,还不算特别远。 这点上,拉斐尔就不得不赞一句理查二世坚持要个男性继承人的正确了,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男性国王更方便利用各种继承法的漏洞。 黑太子笑了,摩拳擦掌,他当年被人用这个法案弄的很没面子,如今终于轮到他用这个法案去对付别人了。他开心大力的拍着自己弟弟的肩:“干的好,耶尔。” 拉斐尔感觉他差点被拍进座位里,却没有丝毫怨言,毕竟这位可是他男朋友的亲爹。 然后,打下苏格兰的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黑太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正的三观,他的三观只是对于他在乎的人来说的,好比他的儿子,他的亲人,以及他的臣民。至于其他外国人,他凶残起来连自己的表兄都打好吗?! 第96章 短暂的会议内部结束后, 就是漫长的战略会议了。 这中间有个等待与会人员全部到齐的空挡, 奥古斯特抽空和小堂弟谈了谈心(奥古斯特阁下在内心中一脸呐喊状:他竟然也已经到了用“抽空”这个词才能陪伴家人的状态,太知道他才十六,还没上过大学)。 堂兄弟谈话的内容主旨显而易见——有关于西摩兄弟以及坎伯雷大主教的。 虽然奥古斯特还并不知道西摩兄弟与坎伯雷大主教这段时间在国王背后的“斗法”,但是奥古斯特看到了会议上堂弟的倾向,那已经足够公爵阁下猜个七七八八了。奥古斯特无意说任何人的坏话, 那不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 他只是想为鞠躬尽瘁的坎伯雷大主教解释一下。 这个解释也是有技巧的, 至少奥古斯特不可能直接对国王说, 坎伯雷大主教也是为了你好, 你不能讨厌他。 这样的说法最后基本只会起到反效果。心理学术语,禁果效应,越是被禁止的,人类就会越想要得到。这是始自于亚当和夏娃的属于人类的原罪。 奥古斯特也是理查三世这个年龄过来的, 两次,他太了解堂弟会做什么了。所以, 他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小国王的处境, 然后才敢开口。好比先尝试关心一下国王的近况:“最近学业很辛苦吗?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王室成员几乎都有着过于白皙的皮肤,哪怕不那么白, 也要想尽办法让自己白起来,没办法,这是一个时代的特色,人人都在追捧高贵的“蓝血”。也因此,黑眼圈会变得格外明显。 “真的特别辛苦qaq。”小孩不疑有他, 摆了个沮丧连给堂兄,然后,抱怨就像是开了闸,倾泻而出,“我每天都要背好多好多东西,因为今天背不完,明天的任务会更重;我需要同时学习拉丁文、法文还有希腊文,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感觉自己欠了多少多少页的书还没有读;最近教授们又开始希望我能多读一些有关于亚里士多德的作品,那些玄而又玄的哲学,看的我头都大了不只一圈……” 奥古斯特耐心的听着小堂弟抱怨,很努力的假装自己是一个树洞,他不太会安慰人,但他最起码能当好一个听众(从拉斐尔那里学来的),让国王得以一舒胸闷。 等国王说爽了,奥古斯特还特别贴心的给他倒了一杯水,让快要冒火的嗓子得到了适当的缓解。 小国王说够了才反应过来,他拖着堂兄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明明堂兄已经很辛苦了,他也一直在努力避免再麻烦到堂兄的。充满愧疚的理查三世开始投桃报李,心疼的摸了摸奥古斯特光洁的脸颊:“你的黑眼圈比我可重多了,我却还在和你抱怨这些琐碎的小事,有点太矫情了。” “不,怎么会?”如果说奥古斯特一开始只是想用点什么小手段好取得堂弟的信任的话,那么现在,在渐渐听堂弟抱怨的过程里,他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奥古斯特没想到他的小堂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天知道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 “我是没有照顾好你。”奥古斯特开始有些自责,他对堂弟的关心还是太少了。奥古斯特把自己的双手放在了国王的两肩上,认真的看着对方,“听着,亲爱的,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什么矫情不矫情,只有说给了错误的人听,对方才会觉得你是在矫情,因为他or她并不能感同身受的了解你。而你的事情在我这里永远都不矫情。我也经历过你这个阶段,你都不知道耶尔有多变态……” 这回轮到奥古斯特吐苦水了,他想用“你看,我比你更惨”这种最低级的安慰方式让国王开心。 结果,小国王却反而真的信了,并一心安慰起了自己的堂兄。作为在性格上更纤细的那个,他明显比奥古斯特更适合这个工作。小小的男孩需要很努力才能把眼前的金发青年抱个满怀,这使得他想要拍佛对方的动作变得异常笨拙,却也可爱万分。 一声又一声,一下又一下,再一次拉近了这对堂兄弟俩因为终日忙碌而有些疏远的关系。 理查三世心里甚至是暗暗开心的,能被他心中那么厉害的堂兄需要。他开始用小大人的口吻说:“叔父当年也是为了你好。” 奥古斯特有点哭笑不得。 “真的,”理查三世误会了奥古斯特的表情,继续卖力气的解释,“虽然有时候他们让咱们学习确实很讨厌,好比我有时候真是恨不能和托马斯(大主教也叫这个名字)大吵一架,但我最终气着气着就又好了,因为我知道托马斯对我这样,只是希望我能像伯父一样,成为一个伟大的国王。你如今能够对政务这么游刃有余,不正是当年打下的基础吗?你如今省下的每一分钟、赚到的更多的利益,都是过去数小时的努力。” 奥古斯特突然发现,小国王其实比他还懂,一套一套的,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 “所以,不要不开心了。”国王总结道。 “好。”奥古斯特勾了一下堂弟白皙的鼻子尖,“我们都要努力。” “恩恩。”国王把自己的头点的就像是那种瓷瓶娃娃,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要是真的气不过,想报复一下当年的事情,我可以小小的帮你一下。当然前提是不能太过的滥用职权,只能偶尔的擦一点点边,最大的尺度就是恶作剧。” “谁教你这些的?”奥古斯特不可思议的看着满脑子鬼主意的国王陛下。 “我父王啊。”在理查二世去世前,理查三世和他的父王拥有了比过往更多的交流,理查二世简直是恨不能把他的毕生遗憾都倾囊相授,好比一定要和自己的兄弟相处和谐啊,也好比要爱自己未来的妻子和孩子,更好比,“要当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国王。” 理查二世很清楚自己的毛病和缺点,也很清楚他已经没救了,却并不希望自己未来的继承人也重蹈覆辙。 “!!!”他叔父死前真的是搞了不少事情啊。 “父王说了,当国王其实并不能太随心所欲,因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是个反面例子,伤害了很多人,他希望我能替他弥补,这样才好上天堂。”理查三世一本正经的和奥古斯特重复,“不过,父王也说了,偶尔还是可以动用点小权利的,毕竟我是在当国王,不是当圣人或者囚徒。我和他约定了,一年可以因为任性使用五次国王的特权,我愿意分享给你一个。” 小男孩就像是献宝一样,充满真诚的对他的堂兄说,我愿意把我的五分之一给你,这样你就能开心了。 奥古斯特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抱过自己香香软软的小堂弟,他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谢谢了。不过,就像你说的,耶尔也是为了我好,我不能‘恩将仇报’。我能贪心的请求你为我保留这五分之一吗?当未来的我需要的时候我再提取出来。” “可以。”国王大方极了,“我会一直为你保留。” 离开之前,奥古斯特对堂弟说:“一定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国王啊。” “恩!”理查三世郑重其事的答应了。 …… 离开后,奥古斯特却没有去开会,而是把一直等在外面的拉斐尔,推到了随便的一个小隔间里。 “你这么热情,很容易让我想做些坏事情啊,宝贝。”这么说的拉斐尔的手早已经摸进了奥古斯特精致的上衣里。 奥古斯特却打开了拉斐尔的手,一脸“你少嘻嘻哈哈的,老实交代问题”的严肃。 拉斐尔特别无辜的冲自己的小男友眨了眨眼睛,烟灰色的瞳孔就像是宝石那般晶莹透彻,让人不忍伤害。 奥古斯特却不为所动,意志特别坚定:“给你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拉斐尔咬唇,为难极了,不是他不知道自己最近又做了什么需要瞒着奥古斯特的事情,而是他做了太多的事情,却不知道奥古斯特发现的是哪件,不太好“坦白”。最终,拉斐尔抛了一个不轻不重的鱼饵:“好吧,好吧,我查到苏格兰女王的事情有可能是国王的舅舅在从中作梗。” 萨默塞特公爵看似是为了国王抱不平,实则他暗地里一直希望国王能和简.格雷结婚。 简.格雷的母亲是威廉二世妹妹的女儿,这位与王室血缘十分之近的小姑娘与理查三世同岁,甚至在《继承法案》上也榜上有名,她是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她的名字——简,是她的父亲为了向为国家诞下王储的第三任王后简.西摩致敬而取的,全国人民都知道。 “据说西摩家给了格雷小姐的父亲2000英镑,用以换取了这位小姐的监护权。格雷小姐的父亲最近正因为赌博而让生活变得有些捉襟见肘。” 剩下的话就不需要拉斐尔再多说了,怎么就这么巧,在西摩家族找到了合适的嫁给国王的人选后,就爆发了苏格兰女王的退婚事件?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如果刚刚说了,奥古斯特觉得他爹直接就可以弄死西摩兄弟了。 “我没有特别能够说服人的证据。”而且,拉斐尔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你的小算盘根本就是在找借口让我父亲去打仗!”奥古斯特决定不忍了,当即就爆发了,他刚刚在会议上就意识到了,拉斐尔根本就是在故意引导黑太子开口宣战,“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设计送我爸爸离开?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 奥古斯特从不会去抱怨父亲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太短,因为他知道打仗既是黑太子的所求,也是他发泄丧妻之痛的唯一办法。奥古斯特不会仅仅是因为自己“想要爹”,就去阻止黑太子去做真正能让他快乐起来的事情。可是在黑太子回来的时候,奥古斯特也会在私心里求着上帝能让黑太子多陪他一段时间,他并不想和他父亲分开。 “我知道。”拉斐尔认真的看着奥古斯特,烟灰色的眼睛里满是关心,“我也不想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但是你想过威廉有可能会发现什么吗?无论是威廉留下还是离开,你都会伤心,后者只是离别,前者却会因为威廉对你性向的不理解而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 拉斐尔只能两害取其轻,有时候世间万物就是这么无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结局的。拉斐尔是人不是神,至少在黑太子的事情上,拉斐尔只能选一个伤害较小的,而不是彻底避免伤害。 “说我自大也好,自恋也罢。但我坚信哪怕威廉发现了这件事器,你的性向也不会改变,你不会硬娶一个女孩,也不会和我分开。但到时候我和威廉都不会开心,我们势必要有一番斗争,你夹在中间会很为难。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觉得为难。” 奥古斯特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就不要亲情的人,却也不会盲目的为了亲情就放弃自己的爱情。这很难,他知道,但他就是两个都不想放弃。 “我父亲怎么会发现呢?”奥古斯特不愿意面对现实。 “真是抱歉啊,我发现了。”黑太子的声音从两人的背后传了过来。 “……” 第97章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最怕亲爹突然的“关心”。 奥古斯特感觉他的灵魂在黑太子开口的那一刻就从随着他头顶倔强竖起的呆毛飘出去了, 和拉斐尔一起演绎了“他是谁,他在哪,他为什么在这儿”的两脸懵逼。 最后,奥古斯特开始强行挽尊,对拉斐尔道:“咱们一定是在做梦。” “没做梦。”黑太子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一定是幻觉。” “这不是!” 奥古斯特摸了摸拉斐尔的头:“不慌不慌, 总之、之, 先找时光机吧。” …… 咳, 在“偷情”现在变成“家暴”现场之前, 一个兹待解释的问题:黑太子怎么能在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后面出声呢? 很简单啊, 黑太子从始至终都在隔间里。 这里就要先解释一下怀特霍尔宫里的隔间构造了。说是隔间,但是想也知道的,以怀特霍尔宫上任主人(理查二世)那穷奢极侈的个人享受主义,他的隔间也肯定要比普通人的卧室大。国王甚至是专门找人设计了一下, 却仅仅只是用来存放一些杂物。 是的,杂物。有的隔间放的是国王只穿过一次的衣服的, 也有则放的是国王用不到的各种配饰的(帽子、手杖等), 还有些放的是国王买了之后突然又不喜欢的古董、油画什么的。 反正是乱七八糟,应有尽有, 平时宫内有谁想偷懒,就很喜欢躲在隔间里,如水入海,找都找不到。 那么,问题来了, 理查二世为什么不集中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库房里呢? 答曰:因为放不下啊。 咳,也是因为国王只想在国库里存放他的珍宝,而不是“垃圾”。更重要的是,这些隔间吧,偶尔还能有别的小用途。不只是情趣方面的用途,国王偶尔也会想躲躲人啊,好比和情妇一起躲避王后的眼线。 是的,理查二世的恋爱对象并不仅仅包括他的王后们,之前在和安妮公主差点结婚那次就介绍过了,帝国上下想上位的国王情妇不胜枚举。 只有少数幸运的能够成为王后,唔,好吧,当了王后也不一定就幸运了。 总之,由于小国王理查三世的坚持,他爹生前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并没有被全部清理,反而在努力堆积合并之后,保留了不少房间。反正怀特霍尔宫本身就足够大,新任国王并不缺房间放自己的东西。 解释这么多就是为了说明两点,一,这些隔间真的特别、特别大,只是因为堆积了东西,有了些新变化;二,这些隔间里每个都配置了理查二世生前为自己休息用的软塌,虽然有些软塌他这辈子都没用过一次,但也还是有。 奥古斯特拽着拉斐尔随便进的这个隔间,放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衣服。而奥古斯特以为的隔间大小,其实只是这个隔间的一半大,被挂起来的成堆衣服给隔开了。里面还有一半,放着镜子和一个大一些可以躺的软塌。外面这一半则放了个没有靠背的长条沙发,可以供两个成年人并配坐下。 也就是说,黑太子是在大软塌那里,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则坐(叠?)在软塌上,正对着隔间的门,生怕出什么意外。 第74节 结果,今天黑太子给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背后更不安全。 奥古斯特差点被吓死。 至于黑太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当然是因为他在这里缅怀他的弟弟,他不愿意在人前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但其实直至今天,在理查二世去世一个多月的今天,黑太子依旧没能从弟弟和父亲的死亡阴霾中走出。他经常会在怀特霍尔宫消失一段时间,其实就是背着人躲在隔间里进行缅怀,抱着他老婆和弟弟的人物小像唠嗑,偶尔还有他爹的。 谁能想到只是唠个嗑,还能唠出这样的“惊喜”,黑太子差点没忍住冲上去揍死拉斐尔。他真的很悲愤——我把你当弟弟,你竟然想上我儿子?! 好吧,黑太子最终也没能忍住,他一边打,还一边在怒吼:“畜生!你知道我儿子才多大吗?” 拉斐尔当然知道,不知道的是黑太子,他儿子两世为人,其实被这里所有人的年纪都大。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拉斐尔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哥打个痛快。不是拉斐尔还不了手,而且他的大脑在千分之一秒的时候就衡量出了一个简单的理论:被他哥打,不亏。 具体算计过程如下: 前提条件:这次真的是突发状况,拉斐尔再会算计也算不到这种,而且如果他真的想让奥古斯特这个时候出柜,他就不可能说那么多露骨的话。 已知:奥古斯特目前是既不想失去爹,也不想失去爱人。 那么假设:黑太子和拉斐尔打起来,奥古斯特会怎么办呢? 答:帮他爹。这点是毫无疑问的,虽然奥古斯特觉得爱情和亲情一样重要,但他也不可能看着他爹被人打而无动于衷。 所以:拉斐尔不能动手。 再假设:拉斐尔被黑太子打,不还手,结果会如何呢? 答:拉斐尔会得到奥古斯特的心疼,以及黑太子在发泄完情绪之后的愧疚。 所以,稳赚不亏啊。 前面都按照拉斐尔的预想在顺利进行着,他哥的拳头疾风骤雨,狠辣异常,他明天一定会浑身布满青紫的伤痕,并疼到匪夷所思。但他还是咬牙忍了。 结果,就在拉斐尔单方面被打到一半的时候,本来只是在外围劝他爹不要再打了的奥古斯特,见阻止不了直接就冲了上来,挡在了拉斐尔身前。 这是拉斐尔和黑太子都没能预料到的突发状况。 拉斐尔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他觉得如果黑太子被打奥古斯特一定会帮他爹,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能有和黑太子一样的待遇。奥古斯特也不可能作视他被打。 而奥古斯特本人可没有拉斐尔那种每天为了吸引奥古斯特注意(喂)一直在坚持锻炼的体魄,被黑太子收不住手的一拳打在肚子上的后果就是奥古斯特差点连苦胆都吐出来。生理性的眼泪哗的一下就决堤了,本就白皙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看上去再没有比他更狼狈更可怜的了。 “!!!” “no,no,no……”黑太子立时就抓狂了,抱起奥古斯特就开门出去拔足狂奔了,他需要御医给儿子治疗,立刻!马上!必须! 拉斐尔连追都追不上,当然,他追不上的一部分原因是他被打的真的挺惨的。 当好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战略会议接到了通知,因为不可抗也不能说的原因,会议延迟两小时。 不少人都以为是事情又发生了什么突变,但只有奥古斯特知道,他只是被他爹摁在床上,强硬的得到了必须卧床休息的命令。 “我没那么脆弱……”奥古斯特小声道。被打的拿一下确实疼的他恨不能回炉重造,但现在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就是隐隐的偶尔抽疼一下,他觉得这就不叫事儿。 黑太子的脸却还是黑的像是锅底,看着儿子白皙的肚子上已经泛起的青紫红肿,连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竟然伤到了他的儿子,他宝贝了十六年、和爱妻所生的唯一的儿子。 明明他在妻子的病床前发过誓的,他会用余生保护好他们的儿子,宠爱他们的儿子,宁可把他宠溺成一个恨不能把尾巴翘上天的小混蛋,也绝对不让他受到一丁点的委屈。在他儿子的前十六年的人生里,他也确实做到了,千防万防的,没想到儿子人生中第一次被打却是出自他手。 “这不怪你,真的。”说实话,连奥古斯特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傻乎乎的就扑上去了,他当时根本来不及想任何事情,只是不想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去伤害他另外一个最爱的人。 黑太子只是继续一脸阴沉的坐在儿子床边,他胸中有一股控制不住的烦躁,恨不能再出去把拉斐尔再打一顿。 是的,拉斐尔就在门外,短时间内大概是见不到奥古斯特了。 这倒不是黑太子要棒打鸳鸯,而是他觉得奥古斯特是为了拉斐尔受的伤,让他不自觉的就迁怒了。黑太子真的是想不明白,那个拉斐尔有什么好的,好到他儿子愿意舍身去救他!他就那么喜欢他吗?一个恋童癖?! “耶尔不是恋童癖。” “你才多大?” “十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叔父十六的时候已经是玛丽的爹了。” “拉斐尔也是你的叔父。” “又没有血缘关系。” 黑太子气到脑仁疼:“够了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我弟弟,你的叔叔!” 奥古斯特蔚蓝色的大眼睛里开始积蓄泪水,不断打转,一点一点的就要溢满而下,他蹙了蹙鼻子,委屈极了:“你吼我……” fuck! “不不不,宝贝,爸爸怎么会吼你呢?我只是、只是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黑太子立刻就怂了,变回了二十四孝的老爹,哪里还记得什么头疼or盛怒,这可是他和他妻子宝贝了这么多年唯一的孩子。娇气的就像是个女孩子,又让黑太子忍不住想要把他宠的更厉害一点。 这回轮到奥古斯特抱着他妈妈的人物小像开始哭诉了:“爸爸吼我,他不爱我了。” “我爱你啊,我怎么会不爱你呢……”黑太子觉得他有嘴都说不清了,病急乱投医,找他老婆评理,“亲爱的,你相信我的吧?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 琼安妈妈的画像:妈的,智障。 第98章 两个小时之后的战略会议, 奥古斯特自然是缺席了的, 虽然他觉得他可要再战五百年,但他爹并不这么觉得,他娘、他娘……据他爹说这叫默认。 奥古斯特:大意了!耍赖竟然没耍过自己的爹。 在让奥古斯特多休息一会儿方面,拉斐尔站在了黑太子一边,他已经在等在奥古斯特门外的这段时间里快速的接手了奥古斯特全部的工作。这点是很好办到的, 因为本身拉斐尔就当过枢密院的议长, 奥古斯特如今活学活用的一切也基本来自拉斐尔, 为了能够随时帮助奥古斯特解决燃眉之急, 拉斐尔一直都很关注奥古斯特的工作进度…… “换言之就是, 你随时可以取代他。”黑太子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小国王夹在伯父和叔父的中间,有些欲哭无泪,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在开会前关心一下突然传召御医的堂兄,却要面对伯父和叔父没由来的针锋相对。 不是说伯父很喜欢叔父吗?qaq 拉斐尔冲着理查三世悄悄在背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亲和力max:“别怕,他只是迁怒, 会好起来的。” 国王点点头:“你是和奥尔一点受的伤吗?真的不用医生看一下吗?” “已经看过了。”拉斐尔哪怕脸上都是伤, 也依旧能笑的……好吧,不算特别漂亮, 但至少会让人心疼。 理查三世就是其中之一,比起常年在外征战的伯父,他自然是更加亲近常年要出入怀特霍尔宫的叔父一些的:“你为什么不包扎一下?” “这叫苦肉计。”拉斐尔以一种“我和你分享一个秘密”的哄孩子态度道。 理查三世秒懂,并郑重其事的表示:“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奥尔受伤,你肯定也不想的, 伯父不应该迁怒你,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那我就先谢谢陛下的恩典了。” 理查三世顿感责任重大,又有点被信赖了的开心。他开始反省自己,他以前竟然还以为拉斐尔叔父虽然对他笑着,但其实并不喜欢他。如今看来,那根本就是错觉嘛。 拉斐尔笑而不语。 他确实是不喜欢理查三世,现在也不喜欢,但奥古斯特喜欢,所以……是时候改变他和理查三世之前的关系了。还是那句话,只要拉斐尔愿意,他可以扭转任何人对他的印象。受伤虽然是突发事,却正好可以用来做不少事情。 …… 与会的大臣在听说格洛斯特公爵临时有事要缺席会议时,不少人都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仅仅一个多月的共事,足够让热门认清那位少年公爵的不好惹,不仅不能糊弄,还随时有可能要面对被对方从头毒舌到尾的羞臊。 最主要的是,公爵阁下毒舌的特别有道理,让人想反驳都没有办法。反正和此前大家印象里的公爵是不一样的,对此贵族们私下里的讨论也是不绝于耳。 有坚持认为格洛斯特公爵这是在国王去世后终于暴露本性的;也有觉得格洛斯特公爵只是长大了,虎父无犬子; 当然,还有一派邪教,觉得其实格洛斯特公爵是一对双胞胎,如今只是换人了。 可就是没有人能猜到真相——奥古斯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御下。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冷着脸,眯着眼,用下巴看人,制造一种上位者的权威。 毒舌是拉斐尔的建议,奥古斯特没怎么练,就重新拾起了他已经丢弃多年的基本人设。 毒舌和大贵族的傲慢效果拔群,几天就帮助奥古斯特重新构建了强势的对外形象。无论是比奥古斯特大多少的人,都忍不住惧怕他,特别是当他上挑起猫一样慵懒的上眼角,以一副“槽点太多,我都懒得和你说话”的姿态对人的时候。 最近枢密院的办公效率在奥古斯特的无形施压下,提高了百分之两百都不止。换言之,在面对突发状况,无法准备万全的时候,还真没多少人有那个底气去直面公爵的挑剔。 但…… 很快这些大臣贵族就意识到他们放松的太早了,格洛斯特公爵不会出席,但黑太子出席了啊,这位掌握帝国权柄数十年的男人,比他儿子可恐怖多了。他儿子顶多是嘲讽的你羞愧的恨不能没有出生过,他爹却可以直接送你去轮回! 突然觉得已经故去的理查二世是个不错的国王了呢。 当然,真正的有才之士比起荒唐的理查二世,还是更喜欢如今这个政绩一片清明的护国主时期的。虽然奥古斯特坚持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枢密院议长,第四重要的大臣,但“护国主”这种在特殊时期才会出现的称呼,还是在暗地里开始广为流传。 黑太子与小国王是一同出现的,浑身的气压低的仿佛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就让这个会议厅瞬间回到了最凌冽的寒冬。 不过,这样的气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拉斐尔公爵的“新造型”给冲破了。 拉斐尔的服饰是换了一套全新的,让人看不到任何有关于两个小时前的蛛丝马迹,但他的脸却是没办法遮掩的,那青一片、紫一片的伤痕,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特别是拉斐尔在的追求者(不管男女)都觉得心都要碎了,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竟然可以对那样的杰作容颜动手。 再恐怖的气氛,都挡不住贵族们那颗热爱围观八卦的心。 毕竟这可是拉斐尔.莫蒂默啊,曾经的马奇伯爵,如今新晋的克拉伦斯公爵,护国主背后的男人,仪态优雅到甚至连如今最新一版的贵族礼仪之书都开始拿他作为最终的标准,从不会让不得体的一面出现在人前的别人家的贵族。 如今竟然挂红带紫的……最主要的是,两个小时之前他的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让人不得不联想到突然有事没办法出席会议的格洛斯特公爵,消息灵通的甚至已经知道了黑太子抱着脸色惨白(疼的)的格洛斯特公爵着急宣召御医的事情。 格洛斯特公爵根本不是有事,而是受伤了吧?而且肯定不轻,没看拉斐尔公爵伤成这样了都出席了吗?不能出席的格洛斯特公爵肯定只可能是更严重啊,不会过几天又要听到威斯敏斯特教堂的丧钟了吧?怪不得黑太子今天显得格外凶残呢。 想及此,几乎人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黑太子说什么都是“是是是”、“对对对”、“可以可以可以”,根本不敢反驳,生怕被要面临“丧子之痛”的黑太子找他们的不痛快。 战略会议因此开的格外顺畅,是黑太子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顺利的一次,他脸上的表情终于稍稍有了缓解。 拉斐尔很少出声,一直在假装“柔软”,只在关键时刻引导几句,让黑太子的表情变得更加利于别人脑补。拉斐尔就是这样的机会主义,任何糟糕的情况,到他手上都能被开发出全新的好处。 会议的顺利也让黑太子终于不再那么生拉斐尔的气。 大家看黑太子有点放松了,觉得这招有用,自然是更加配合了。本来嘛,打苏格兰对于他们来说就没有任何生活上的影响,很多人都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良性循环的结果就是导致小国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战略会议就该这样开,统帅说我们要打xx,下面的人说没问题,然后大家开始群策群力的商量怎么打,怎么赢,赢了之后该怎么“分赃”。后来他就被现实教做人了,咳,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这场战略会议一直开到了后半夜,也不见有人打哈欠,毕竟大家都是派对动物,晚上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精神。 到最后要不是小国王实在是扛不住了,估计能加班加点直接开到第二天。 黑太子还是很体谅正在长身体的侄子,休会,谁都开心。国王最先离席,走前再次表达了一下对奥古斯特的关心。理查三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好说太多,仅仅是隐晦的安慰了一下伯父和叔父:“奥尔一定会好起来的,这也不是叔父的错……” 黑太子没说话。 拉斐尔以退为进:“是我没保护好他。” 其他人:卧槽,果然是两人一起出的事!但到底是什么事啊?!遇刺?谁干的?苏格兰人?诺福克公爵的余孽? 第75节 被“遇刺”的公爵阁下此时正没心没肺的睡了个昏天黑地。 其实奥古斯特一开始是想等他爹回来的,但是吧,会议开的真是太晚了,被喝令在床上躺着的奥古斯特穷极无聊,躺着躺着自然就睡着了。 一头金色的长发,卷翘的睫毛,白里透粉的脸颊……在回来的黑太子爸爸眼里,他儿子这简直就是小天使的睡颜啊。 再多的脾气都没了。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在儿子的额头印下轻轻的一吻,黑太子就悄悄退了出去,然后……看到了还等在门口的拉斐尔。实在是看着儿子安详入睡的画面让心变得太过柔软,黑太子一时很难调整到愤怒的频道上,他只能用平淡的语气说:“我们去隔壁谈谈。” “好。”拉斐尔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生气。 第99章 黑太子暂住的宫殿会客厅内, 两个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兄弟一起做到了壁炉边上, 一左一右,烟雾缭绕,这是一种冒险家从海外带回来的细长烟卷造成的结果。 据奥古斯特说,他所在的那个未来,烟是一个发现了北美洲的叫哥伦布的人带回欧洲的, 但在拉斐尔所熟知的这个还属于过去的世界里, 这种细长烟卷已经存在十几年了, 是黑太子的最爱。据说能缓解压力, 提神醒脑。 不过, 奥古斯特不太喜欢,每次看都黑太子抽烟,都会明令禁止,说这玩意对肺不好。 黑太子的烟瘾大, 又不想儿子不开心,就只能和儿子玩起了捉迷藏, 总是趁着奥古斯特不在的时候, 特意全身上下的换一身抽烟专用的衣服,抽完再换上其他衣服, 喷上香水,保证他儿子闻不到蛛丝马迹。不过奥古斯特总还是对此有所怀疑。 拉斐尔……也抽烟,只是他烟瘾不大,本身又黑太子能装,从未让奥古斯特知道。 “多久了?”黑太子吐出一口眼圈。 “抽烟?从我十四岁。”准确的说是在发现自己的初恋是一个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人之后。那段时间拉斐尔抽的特别凶, 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王太后又从不去限制他的爱好,至今拉斐尔都不太愿意回想起那段过去。 黑太子给了拉斐尔一个“希望你能端正态度”的眼神,傻子都知道他问的不可能是抽烟。 拉斐尔只能收起笑脸,用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回答自己的“岳父”:“我和奥尔是在前不久才确立恋爱关系的。” “不久前是多久前?”黑太子坚持要听到准确的日期,因为他不这样的,他就很容易被他弟弟忽悠。 “理查出事的前一天。” “……”要不是气氛不对,黑太子都想吐槽一句,瞧你俩挑的这糟心日子,“怎么选的那天?” “我不得不为我们申辩一句,我们当时也不可鞥知道理查会在第二天摔下马啊。”拉斐尔也觉得那日子有点尴尬,不对,应该说他尴尬的是他以为的单恋其实是双向暗恋,事后不知道被菲利普侯爵以及朱莉等人嘲笑了多久,“我们同时参加了一个比较特殊的俱乐部……” 秘密结社这个存在肯定是瞒不过黑太子的,所以不如早点交待了,说不定还能得到庇护。 在简单解释了一下秘密结社后,拉斐尔就把重点放在了他和奥古斯特梦幻的舞会相遇以及告白上:“虽然我们当时对外说的是我们早在一起了,但那只是不想违反会里的规定而有的变通。我和奥尔真的是在舞会上才知道我们彼此都是……你懂的。” 黑太子其实不想懂,但该死的他还是懂了,他儿子和他的弟弟都是同性恋,在发现这一秘密后,他们就才决定在一起了。说不定之前他们还彼此单恋过,因为不想耽误对方才没有说出口。 这是一件多么幸运又多么不幸的事情啊。 黑太子在心里道,幸运的是奥古斯特找了一个看来他挺喜欢的、对方也挺喜欢他的、知根知底的爱人,不幸的是黑太子至今都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情。 “就一定要是……男的吗?” 黑太子这话是不敢在奥古斯特面前说的,生怕伤了儿子的心,让儿子误以为他无法接受儿子与众不同的性向。 但其实无论他儿子变成什么样,他都会爱他的儿子。 可怎么说好呢,如果可以,黑太子还是希望他的儿子能和大部分人一样娶妻生子,不是因为他觉得只有异性恋才是正常的,而是因为这个社会对同性恋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他不太想他的儿子去面对这份残忍。 当然,他也不希望他的弟弟去面对。 “是的。”拉斐尔却坚定不移的点了点头,打破了黑太子最后的希望,“我不想骗你,至少我是。我本来的打算是孤独终老的。这也是为什么你之前一直劝我结婚,我却总是回避的原因,我不想害了一个好姑娘。” 然后,黑太子就和拉斐尔同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黑太子才终于狠狠的骂了一句:“艹!”这都是什么几把破事啊!虽然拉斐尔说只是他是,但黑太子是经历过他爹那个时期的,他很清楚奥古斯特大概也是。 纯同占的比例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可男可女的双性恋,可惜奥古斯特就是少数派中的少数派。他对女性是完全硬不起来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观威廉二世,他倒是经常酒后乱性,不仅和王太后有两个儿子,还其他私生子。 “怎么想都是那个老混蛋的错啊啊啊啊啊!” 黑太子开始觉得他爹死了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了。毫无疑问的,在不太懂科学的黑太子看来,他儿子之所以会变成一个同性恋,肯定是拜他父亲所赐。他的父亲害了他的母亲、他的弟弟还不够,如今连他的儿子都不放过! “为什么一定要是奥尔呢?”黑太子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愿意相信的挣扎。他爹那个混蛋有那么多的私生子,那么多不名誉的孙子、外孙,为什么却是他的奥尔中招呢? “这不是一种病,“拉斐尔忍不住对黑太子稍微解释了一下,“只是一个人不同的生活方式。奥尔的骄傲不会让他去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也不会让他因为他的性向不同而痛苦,只要你不在他面前说这很奇怪就可以了。” “废话!”黑太子一拍桌子,“谁敢说我儿子奇怪?老子弄不死他!” 拉斐尔在诧异的同时,也有些开心:“奥尔真的很幸运能拥有你这个父亲。” “这点我没办法反驳你。”黑太子其实也有点自恋,“我也很幸运拥有奥尔这个儿子。当然,你也很幸运的拥有我这个……” “爸?” “……” 当第二天奥古斯特起来的时候,他收获了一个比昨天脸色还要花红柳绿的男朋友,彻底变成了惨不忍睹的那种。 “ouch,昨天的隔间光线真的太糟糕了,我还以为你没被打的太惨。” 拉斐尔这回真的是要和奥古斯特当一对罗密欧与朱丽叶了,他是趁着黑太子去部署战备的时候,偷偷来见奥古斯特的,却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只能拖着慢吞吞的语调,尽可能的把句子延长一点好听不出他话语里的不利索:“这是第二次被打的结果。” “!!!他为什么又打你?” “嘴贱。”拉斐尔在心里记下了一条,现在就喊爸爸果然还是操之过急了,三年,不,五年,呃,还是十年以后再试一次吧。反正短时间内拉斐尔是没有那个勇气了。 这回连奥古斯特都不知道该怎么为拉斐尔挺身而出了。 “不,你什么都不要说。”拉斐尔冒“死”前来见奥古斯特的目的就是不希望奥古斯特参合进来。 “为什么?” “因为还记得你给我讲过的那些婆媳矛盾吗?” 丈夫越帮着媳妇,只会越增加婆婆对媳妇的不满;当然啦,反过来也一样,丈夫不断强调让媳妇愚孝婆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能只让一方努力,自己却全不付出呢? “那就坚定的拒绝你父亲接下来会让你做的任何事情吧。”拉斐尔道。 “他会让我做什么?”奥古斯特还不知道黑太子的一席话,只以为黑太子暂时无法接受同性恋,“我相信哪怕他不了解,也肯定不会想要‘治好’我的,更不会有什么发现儿子喜欢男人,所以迫不及待的给儿子相亲去祸害其他好姑娘的剧情,这绝对不会发生在我父亲身上。绝对!” “我相信。”黑太子不是那样的人,但是…… 黑太子不会给儿子介绍女孩,不代表他不会给儿子介绍男孩子啊。 就在拉斐尔离开不久之后,奥古斯特看着摆满自己卧室的贵族美少年的画像,整个人都有点崩溃,他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亲爹道:“我、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你喜欢男人,这没关系,”黑太子能接受而儿子的性向,他只是不能接受儿子和弟弟搅和在一起,“喜欢男人的贵族的有很多,亲爱的,不只是某个人。你不能以为自己的喜好是少数派,就随便抓住身边的一块浮萍凑合。” 是的,凑合。 这就是黑太子想了一夜之后想通的结果。按照拉斐尔之前所言的推论,如果他的儿子和拉斐尔没有发现彼此都喜欢男人,那么他们是不会在一起的。 换言之就是,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在一起的前提条件不是爱情,而是特殊性。 黑太子坚信只要奥古斯特能够去接触更多的和他同岁的、也喜欢男孩子的男孩子,奥古斯特很快就能从拉斐尔身上转移走注意力了。 “你、你哪里来的名单?”奥古斯特组建秘密结社不知道暗地里花费了多大的人力物力去慢慢调查才有了如今的规模,他爹却在一夜之间变出了这么多画像,并且,百分之八十都是奥古斯特确认过是同性恋的伦敦贵族。他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开了挂了吗? “你的朋友朱莉和乔神父友情赞助给我的,不得不说,那是两个特别热心的好孩子。” “……”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极善于抱大腿的朱莉和乔神父在被拉斐尔恐吓压制了这么多年后,终于背靠了一颗拉斐尔都斗不过的参天大树。 “看看这位苏格兰的伯爵,皮肤就像是牛奶一样,还有一头热情如火的红头发。” “爸!”奥古斯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恼羞成怒,还是怎么样。 “ok,ok,冷静,”黑太子放开了手上的金色相框,“不喜欢红头发,我理解你,红发总是伴随着雀斑,确实影响心情。我知道你喜欢好看的,就像我一样。” 黑太子其实也是个大俗人,他从不避讳他与妻子第一次见面时是被对方的容貌吸引的,当然,促使他深爱妻子的还是妻子的性格。但让他想要和妻子有交流欲望的初衷,却只可能是对方的容貌。 “那这个公爵之子怎么样?金发碧眼,会八国语言,据说还会自己作曲,唱歌就像是天籁之音。最重要的是,他和你一样大。” 奥古斯特:“……” 作者有话要说:  黑太子爸爸→_→永不屈服【泥垢 咳,爸爸能接受儿子搅基,但是暂时还是没办法接受他儿子和他弟弟在一起,哪怕拉斐尔说出花儿来,他也接受不了。 第100章 在奥古斯特一脸“再说自杀”的表情里, 黑太子只能暂时的偃旗息鼓, 放弃了继续给儿子看画像这条路。 但是! 爸爸永不屈服!【泥垢 既然这条路不行,那就换一条呗。黑太子在忙着筹备打仗事宜的同时,还不忘琢磨着儿子的感情生活。没办法,这仗肯定是要打的,他不能因私废公, 所以他决定加快进度, 在公事开始前就搞定儿子的对象问题。 “奸臣”朱莉积极献策:“看来是看画像不够直观。” “佞臣”乔神父帮腔:“对对对。” “奸臣”又说:“而且众所周知公爵阁下就是个颜控, 我觉得他喜欢上拉斐尔, 也只是被一时的美色所所惑。” “佞臣”补充:“但拉斐尔如今已经年老, 不久的将来必然色衰!” 黑太子斜了眼乔神父,威胁之意浓厚,我弟弟也是你能说的?!虽然黑太子挺烦拉斐尔和奥古斯特在一起的,但拉斐尔毕竟还是他弟弟。他的家人只有他能欺负, ok? 朱莉暗中狠狠踩了一脚乔神父,等猪队友闭了嘴, 这才道:“乔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给阁下介绍个小鲜肉,有肌肉, 大长腿,颜值至少九分的那种。秘密安排两人见一面,坐下聊聊,说不定就擦出什么火花了呢。” “good idea!”黑太子对朱莉的“谗言”满意极了。 ……与此同时…… 菲利普侯爵也正在拉斐尔家和拉斐尔商量对策,黑太子这个老岳父可不好对付, 不过讲真,弟弟变儿婿,换谁都受不了。更不用说黑太子身边还有朱莉那两个“通敌叛国”的小婊砸! 拉斐尔和菲利普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当然是监视的结果。 拉斐尔的人渗透不到黑太子身边,但他其实一直有派人监视着朱莉和乔神父这两个外来人口。倒不是拉斐尔长了后眼,料到在未来的某天朱莉和乔神父会联手坑他,而是他怕朱莉和乔神父目的不纯(不指望他们背叛自己的祖国,但至少他们也不能背叛收留了他们的奥古斯特,对吧?)而加了个保险栓。 如今看来,朱莉和乔神父在国情上还是很恪守本分的,但在别的事情上他们就没那么安分了。 “你准备怎么办?”菲利普侯爵摩拳擦掌,一点都不会念及同一个俱乐部的情谊。他是典型的看热闹还嫌事不大的类型,最近整天工作、工作的都快逼疯他了,“需要我为你怎么对付他们?只要你一句话!” 第76节 “我们为什么要对付他们?”拉斐尔不解反问。 “!!!你什么时候这么圣母了?”菲利普侯爵表示不信,拉斐尔那个负责记仇的小本本都快长到大陆的另外一段了好吗? 拉斐尔嗤笑:“我不动手,不代表别人不会动手。” “谁?” …… 当然是黑太子啊。 “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黑太子“慈祥”的对朱莉一笑,“你肯定能办的妥妥当当的吧?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奥尔因此生气了,我可是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朱莉:exm?! 虽然黑太子一向比较粗枝大叶,但他有着在战场上从生死一线中锻炼出来的野兽般的直觉,至少他很懂得自保。和拉斐尔的斗智斗勇的前提是他的儿子必须开心,如果奥古斯特不开心,那黑太子是不介意供出去几个“幕后黑手”来凸显自己的“无辜被骗”的。 “!!!”说好的正直果敢的黑太子呢? 朱莉和乔神父觉得他们可能遇到了个假前英王。 黑太子把他过河拆桥的计划说的这么直白,自然是因为他有恃无恐。朱莉和乔神父已经算是彻底得罪了拉斐尔,他们只能选择和黑太子绑在一起,不想尽心也都不行。 但是……尽心了是本分,不尽心了就要被卖什么的,好闹心啊啊啊! 直至退出了奥古斯特的寝宫,朱莉和乔神父都没能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还是拐弯抹角虚心求教了奥古斯特才知道。 “我爹对敌军叛徒的态度?讨厌吧。为了自己的祖国战斗至最后一滴血,宁死不屈的人,哪怕是敌对的骑士,我父亲也会赞一句英勇,感慨彼此没有缘分认识,生不逢国。但如果是那种汉奸,就是带路党,他会特别、特别厌恶。” 黑太子不会拒绝带路党,却也不会信任并重用这种人。理由很简单,一是这种货色既然可以出卖祖国,自然也可以反手就把现在效忠的国家卖了,根本不值得信赖;二则是带路党本身想要从黑太子身上求的是利益,他们投奔黑太子的军队,不是明辨是非后弃暗投明,只是为了满足己身的贪生怕死的欲望,全然不顾昔日的同伴死活,实在是为人所不齿。 朱莉和乔神父肯定上升不到“带路党”那个程度,彼此间玩笑的成分更大些,甚至朱莉和乔神父并不看好黑太子能够成功,他们只是想要给拉斐尔添堵,而不是彻底掐灭拉斐尔和奥古斯特之间的爱情。 但不管如何,黑太子折腾他们的理由终于找到了。 认清现实后,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朱莉,就带着乔神父再次“叛逃”回了拉斐尔这边,希望能够将功赎罪。 拉斐尔让仆从倒了三杯红酒,显然早已经在等他们了。 “混不下去了?皇粮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对吧?”拉斐尔的笑容和以往一模一样,甚至连上扬角度的偏差都不会超过几度,却还是会给人一种幸灾乐祸的嘲讽之感。 朱莉和乔神父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下这份奚落,并认清一个现实,拉斐尔确实是斗不过黑太子,但那并不代表着拉斐尔就斗不过黑太子身边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了。拉斐尔肯定比他们了解黑太子的心性,就等着利用这回来给他们上一堂别开生面的教学课。 “错,”拉斐尔不用看都能猜到朱莉的心声。他不疾不徐的晃了晃手中的高酒杯,看着如血一般的红酒在透明的玻璃上晕染出美丽的色泽,然后再一点点似潮水一样带着泡沫褪去,周而复始,优雅又迷人。等把朱莉和乔神父的脾气彻底磨没了之后,拉斐尔才为他们答疑解惑,“我不只是希望给你们一个教训,也希望你们能发挥一点点最基本的作用。” “好比?” “把这个家伙推荐给威廉,让威廉安排他和奥尔见面。”拉斐尔将之前就让菲利普侯爵准备好的人物资料顺着桌面,推到了朱莉和乔神父面前。 朱莉作为主导,先一步拿过资料看了起来。对方的履历简直完美极了,如果他的容貌也像资料里说的那样,这简直就像是拉斐尔在帮着他们完成黑太子布置给他们的任务。但是,这可能吗? 在乔神父接过去看的时候,朱莉问出了口:“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字面意思,把这个人介绍给威廉,让威廉安排他和奥尔‘相亲’。”拉斐尔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并不准备给朱莉更多的信息。因为拉斐尔并没有和办事的人交待全部始末的义务,也没有那个必须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的表现欲,“你需要的是负责做,不是负责问。用脑的部分请交给我。” 最后,朱莉也还只能满腹疑惑又强装镇定的把这个完美的贵族资料送到了黑太子的办公桌上。 黑太子看完,果然再一次高度赞扬了朱莉的办事态度和执行能力:“很好。” 毫不吝啬夸奖,但也就仅仅是不吝啬夸奖了。 也所以,奥古斯特在能够离开寝宫的第一天,就要面对被父亲带出门去某位伯爵的酒会上“品鉴”红酒的诡异现实。 我们不打仗了吗?这么歌舞升平真的好吗? “要劳逸结合,亲爱的。”黑太子如实说。 然后,就有人把那个“逸”带到了独坐在奶白色秋千椅上的奥古斯特面前,让奥古斯特终于搞明白了他爹要干什么。 奥古斯特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那个来“相亲”的贵族少年,哪怕对方确实是漂亮到近乎不可思议。说句实话,只差一点点,对方就能超过拉斐尔的颜值了,反正是比朱莉还要漂亮那么一点的,有一种雌雄莫辩的中性美,举手投足间都仿佛充满了极好的教养。 “你很好,但是,对不起,我已经有爱人了。不管你是谁,我觉得我们的交流都可以到此为止了,谢谢。” 少年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奥古斯特这种开门见山就拒绝他的人,反而很有兴趣的硬聊了下去:“刚刚好,我其实也没准备和谁发展一段稳固的关系。我挺喜欢你的,我是说,不是爱人那种,就是想交给朋友。不骗你,我之前一直在和祖母住在国外,遥远而又神秘的东方,语言不通,文化也不一样,我几乎没有任何朋友。我太渴望能有个不是为了和我上床的朋友了。” 少年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 “你在东方生活过?”奥古斯特不想起兴趣都还是有了兴趣。 少年耸耸肩:“是的,我想这也是令尊把我介绍给您的原因之一,大家都知道您有些奇怪的东方情结。” 黑太子这回真的安排了一个各方面都太过符合奥古斯特审美的人选。 朱莉困惑极了,拉斐尔这到底是要做什么?给他的男朋友介绍个称心如意的男朋友? 第101章 “其实东方有很多国家, 我不知道我去的那个国家是否也被您所喜欢。” “你去过哪里?” “一个叫明的奇怪的国家。” “china。” “对, 也叫这个名字。”少年的笑容加深了些,看上去更加漂亮了,他往前凑了凑身子,一副很想要与奥古斯特有更多交流的模样,“之前还没自我介绍, 我叫李斯特, 很高兴认识您, 公爵阁下。”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奥古斯特。”奥古斯特也笑了。 然后, 他们就美丽的东方和强大的东方古国聊了下去,直至太阳快要落下都还没有分开,一副相谈甚欢来日再聚的架势。 黑太子惊讶的发现,他却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在那一刻他才意识到, 他反对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在一起,除了是因为不能接受自己的弟弟变儿媳以外, 也是因为那让他有一种儿子即将被抢走的危机感。从只有他和儿子相依为命, 变成了儿子和别人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渐渐离他远去。 这不是指生活上的远近, 而是只心灵上的一种感觉。 其实父母在孩子即将和另外一个人组成一个全新的家庭,离开家去外面独自生活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产生这种既希望孩子能够幸福,又不想让孩子离开自己的矛盾心情。 失落是在所难免的,只不过有些人释怀的很快, 有些人则需要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单亲家庭的家长尤甚,无论男女。因为显而易见的,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很重视社会性,谁也不会想成为被落下的那一个。 所以,不只是拉斐尔的,任何一个人成为奥古斯特的伴侣后,都很难取悦黑太子。 拉斐尔不懂什么复杂的现代心理学,但他懂黑太子。他不能当面对他的兄长说出这种会令兄长恼羞成怒的话,所以他选择了一个委婉的方式来点醒黑太子。黑太子看上去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实则经常自省己身,要不然这么多年他也不能一直战无不胜,最难能可贵的是,当黑太子意识到错误的时候,他不会去掩饰,不会抵死不认,只是会积极改正。 在送儿子回王宫的路上,黑太子开始走神反思,他之前是不是对拉斐尔太过严苛了呢?这几天都能看见拉斐尔顶着那么一张脸进进出出,明明拉斐尔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奥古斯特不知道拉斐尔在打什么主意,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事。他不能直接拒绝父亲的一片好意,将心比心,如果他发现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了,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他大概也不会比黑太子做的更好了。 至于怎么无声胜有声的拒绝黑太子,奥古斯特在和李斯特聊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主意。 奥古斯特兴奋的在马车上对黑太子诉说着和李斯特的投缘,他们有共同喜欢的东西,也有差不多讨厌的事情,甚至都养了一只在旁人看来有些稀奇古怪的宠物……李斯特是那么完美,就像是上帝专门为奥古斯特创造的朋友。 是的,朋友。 奥古斯特打定主意不去戳穿他已经知道了黑太子在给他相亲的打算,坚定不移的准备让这场相亲变成交友活动。 “我的朋友一直很少,我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李斯特。”奥古斯特这话倒也算是发自肺腑,他确实是需要一些朋友的,就像是菲利普侯爵之于拉斐尔那样的朋友。他是说,朱莉和乔神父很好,总爱送他手工面包吃的安妮也不错,但他们都不像是李斯特这么和奥古斯特投缘,“我有些古怪的想法只有李斯特能够理解。” “你并不古怪!”黑太子顾不上其他,直接开口反驳道,他对儿子的教育一直是希望儿子能够自信又耀眼的,因为他就是这么觉得的,他儿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奥古斯特忍不住笑了:“大概只有你和妈妈会这么觉得。” 奥古斯特还是知道外界对他的评价的,以前是个好骗的小傻子,后来是好哄的小少爷,如今是手段狠辣、不近人情的上位者。反正不是觉得他好欺负,就是觉得他爱欺负人。无论他做了什么,都能解读出百八十种不同代表深意。因为在他们眼中,他从来都不是他自己,而是种种符号,黑太子的儿子,国王的堂兄,法兰西的摄政王……唯独不是奥古斯特。 当然啦,奥古斯特也不需要别人理解他,以他如今稚嫩的手段和过高的地位,在这种严重的失衡下,他宁可别人都怕他,也好过大家都知道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我只需要你和妈妈知道我是谁就好。”奥古斯特很认真的看着黑太子,一字一顿道。他上辈子已经经历过太多的误解和谣言了,那足够他在这辈子成长为一个无坚不摧的人,至少不会轻易的被流言蜚语和旁人的不理解就打倒。 黑太子揉了揉儿子的头,他总觉得奥古斯特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当然啦,加上耶尔就更好了。” 这是奥古斯特在对他父亲传达的第二个信息,他真的很喜欢拉斐尔,就像是黑太子喜欢琼安一样的喜欢,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只认定了那一个命中注定的人。 黑太子也听出了儿子的言外之意,甚至知道奥古斯特为什么这么做。 千般话万般语,最后也只能化作了从喉头而出的一声长长的叹息,黑太子无奈道:“他就真的那么好吗?” “特别好!”奥古斯特的呆毛和他着他的头一起上下晃动。 “是、是因为我陪伴你的时间太少,而他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你才……”黑太子最终还是问出了他心里真正的纠结,这是连拉斐尔都没有预料到的。黑太子其实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什么都可以不在意,他其实害怕是他的多年远走才造成了儿子如今的性向。 “不不不,”奥古斯特赶忙摇头,他不知道黑太子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性向就像是左撇子一样,这是天生的,至少我是,和后天的环境没什么关系。爸爸,我喜欢耶尔只是因为他是耶尔,与他是不是在我小时候陪伴我并没有关系。要是按陪伴长短来算,那我应该喜欢上老管家或者安德烈(骑士长)才对。” 黑太子愕然,随后很用力的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认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啊。 比一比老管家那个年龄,突然觉得拉斐尔也很好了呢,至少长的好看!等等,安德烈也不错啊。说真的,安德烈这么多年都没有结婚,也没有喜欢的人,还忠心耿耿……比狡猾的拉斐尔可好多了。 “爸……!”奥古斯特都快要给黑太子的脑洞跪下了。 黑太子还是觉得他弟弟和儿子在一起有点怪怪的,年龄和性别都可以因为爱情而忽略不计,那么身份呢? 奥古斯特不得不祭出了他的大招:“你和妈妈怎么算?” “呃。”黑太子哑口无言,他不是个好榜样,真的好难站住脚继续劝儿子回心转意啊qaq嘤嘤嘤,老婆,肿么办? 琼安妈妈只是个挂在黑太子项坠里的人物素描,她能怎么办呢?她也很绝望啊。 最后的最后,在马车即将在王宫门口停下的时候,奥古斯特对黑太子传达了他今天准备传达的第三个信息——他真的已经长大了。 “您为什么要无数次的远走,其实我是知道的。不只是因为您接受不了丧妻之痛,也不是因为您就那么喜欢领兵打仗。而是因为功高盖主。” 这个道理并不深刻,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浅白,就那么大咧咧的放在桌面上,谁想要翻阅都能够看到。但是以前的奥古斯特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只有当他真正成为了议长,处在了和黑太子差不多的位置上时,他才明白了黑太子的为难。 哪怕黑太子为了爱情退了位,他其实依旧是贵族们心中那个伟大的英王,连真正的国王理查二世都觉得他哥比他更适合那个位置。只要黑太子还在伦敦一天,大家的这种黑太子比国王更重要的观念就一天都不会改变。但是,黑太子怎么能比国王重要呢?这是个封建集权的国家,国王必须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才能够拥有真正的权威。 一个简单的例子:理查二世那么辛辛苦苦的和教廷折腾,是为了什么呢?叛逆精神?天生反顾?不,因为他需要他的国家只有他一个声音! “哪怕叔父并不介意,可您会介意。”奥古斯特其实没准备这么早和黑太子摊开来说这些,只是今日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奥古斯特也就顺势准备和黑太子解开这个心结,“我都懂的,所以从未怪过您。因为我对小理查也是一样的,我不想和他的兄弟情分被一把冷冰冰的椅子破坏掉。人人都想要那把椅子,我想要吗?我当然也有想过。可是当亲情放在天秤的那端时,椅子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黑太子这回是真的震惊了,他看着眼前的奥古斯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开了他眼前的迷雾,让他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了,他的儿子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会抱着他的脖子撒娇的小豆丁了,他早已经抽条长大,成为了一个并不输给任何人的优秀大人。 “我已经打算好了,等过一段时间,我帮理查震慑住了议会上的牛鬼蛇神,我就会离开去求学。” 权利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奥古斯特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迷失其中,便只能用最笨的办法远离。他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放弃,也是因为理查三世实在是太小了,耳根子又那么软,他真的很怕他的小堂弟一个不注意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可是说到底,理查三世才是英王,奥古斯特不能一直把他护在羽翼之下。 奥古斯特如今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坎伯雷大主教是真正的护主之人,但理查三世的母族那边却并不消停,凯瑟琳王太后也在没有了理查二世和玛丽夫人的牵制之后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等收拾干净了这些人,不敢说朝堂就一定干净了,但至少能给理查三世一个既不算特别危险又足够他学习成长的空间。 “我本就到了该去剑桥上大学的年纪了,我的霍格沃茨还在等着我呢。” 黑太子安静的注视了他的儿子很久,久到奥古斯特都觉得别扭了,这个高大的硬汉才一把抱住了自己儿子道。 第77节 曾经的黑太子只想着要把自己和琼安缺失的童年弥补在奥古斯特身上,让他不要像他的父母或者是两个叔父一样,过着看上去锦衣玉食实则苦不堪言的生活。他愿意保护奥古斯特一辈子,哪怕一直不长大也没有关系,因为长大总是伴随着痛苦,伴随着黑太子所不希望自己儿子去经历的痛苦。 可是奥古斯特还是长大了,不知道是否经历过痛苦,但至少可以肯定,面对长大这件事情他是开心的,自愿的,带着一种成熟而又自然的态度。 时间到了,也就长大了,家长就该放手了。 “去做你想做的吧,爸爸永远都会支持你。” 奥古斯特在感动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小声的问了句:“也包括我喜欢耶尔这件事吗?” “也包括!”黑太子郑重的对他儿子承诺,“爸爸说话算话!” 他妥协,不是因为他对拉斐尔愧疚,也不是因为他觉得除了拉斐尔之外他的儿子找不到更好的人,而是因为他明白了他的儿子是真的喜欢着拉斐尔的。 只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抵得上千千万万个“我不同意”。 因为,他儿子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啊。 第102章 奥古斯特把他爹终于同意了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了拉斐尔。 可惜, 这对小情侣却并没有相处太长的时间, 因为“典狱长”黑太子再一次关闭了“探亲时间”。虽然黑太子同意了他们在一起,但黑太子暂时还是看不得他们过于亲近,怎么想怎么别扭,浑身不舒坦。 奥古斯特和拉斐尔也不想过于刺激黑太子,能这么快得到黑太子同意, 已经超乎了他们之前的想象。 拉斐尔在一诉相思之后就很绅士的离开了。 这样反倒让黑太子有点过意不去。谈恋爱时恨不能天天如胶似漆的状态他又不是没经历过, 更不用说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刚刚在一起就面对了各种惊心动魄, 连一点温存的时间都没有留下。黑太子爸爸认真的对着妻子的画像忏悔了一分钟, 然后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下次、下次他一定多给拉斐尔十秒钟! 拉斐尔:…… 黑太子:嘿嘿,我是真是个好爸爸。 …… 拉斐尔宅内,菲利普侯爵已经恭候多时,带着一脸的探究与八卦。 “所以说, 真正打动你老岳父的还是岳父的儿子,那你强行给那个李斯特加什么戏?”菲利普侯爵的智商已经掉线有一段时间了, 没办法,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自从威塞克斯伯爵松口和菲利普侯爵在一起之后,菲利普侯爵的一颗心就嘚瑟的无处安放了, 以他一惯张扬的性格,能忍住不昭告天下他和威塞克斯伯爵在一起,已实属不易。连他都不可置信他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自制力。 拉斐尔.再也不是单身狗.莫蒂默对于好友的状态只能抱以呵呵,他也有男朋友了啊,但他就没有掉智商。 菲利普看着拉斐尔至今都还没好的脸无语凝噎, 这也叫没有掉智商? 菲利普相信如果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拉斐尔,拉斐尔至少能想出十几种既能避免自己被打,又可以得偿所愿的办法,可偏偏如今的拉斐尔却选了最蠢的这种。 而且变得神神叨叨的,至今都不肯说出李斯特除了提醒黑太子以外的其他作用。 菲利普才不相信李斯特这个人只有一种作用呢,这不符合拉斐尔利益最大化的行事风格,他之前费了那么大的心力才找来这么一个李斯特,不榨干全部的价值怎么可能罢休? 拉斐尔最终还是坚持了他半遮半掩的说话方式,不是故作神秘,而是在事成之前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是他最好的朋友。因为纵使菲利普侯爵足够忠诚,也无法杜绝菲利普侯爵对旁人说漏嘴而坏事的可能。拉斐尔自认不是个什么好性儿的人,把错误当成是蠢萌这种事情他只会套用在奥古斯特身上,至于其他人,对不起了,最好的朋友也会翻脸。 为了避免和菲利普侯爵翻脸,拉斐尔自觉是用心良苦。 菲利普侯爵:“……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不客气。”拉斐尔具有所有政客都肯定会有的一大“美德”——脸皮厚,“李斯特自然有李斯特的用处,该你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提前剧透多没意思。” 拉斐尔主动敬了侯爵一杯酒,给足了面子。 菲利普做了最后的挣扎:“至少给个提示呗?” 拉斐尔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决定为他们的友谊多给菲利普侯爵一些优待:“奥尔想对付西摩兄弟,却找不到好的办法。” “所以你准备给他提供一个契机。”菲利普侯爵若有所思,把杯中味道醇厚的白葡萄酒一饮而尽。虽然他想不通李斯特能在扳倒西摩兄弟这件事情里起到什么作用,但他却不打算再问下去了,只想着一定要邀请他的爱人威塞克斯伯爵一起来欣赏,“你必须对我保证,事发的时候为我留两个最佳的观看位置。” 没能看成理查二世去世时闹的满城风雨的drama,这让菲利普侯爵有点耿耿于怀,他一直在负责外围的警力,啥也没看到,还被爱人嘲讽为拉斐尔的鹰犬! “我会为你准备至少三把椅子和一个站位,”菲利普侯爵和他的爱人伯爵,以及伯爵的“情妇”珍夫人,还有红头发的贴身女仆安妮,他们总是四人一起行动,谁也甩不开谁,拉斐尔并不想找麻烦,“甚至是爆米花。” “爆米花是什么东西?”侯爵皱眉。 拉斐尔用一种“你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的嫌弃眼神看着自己的朋友:“一种适合看戏的时候吃的小食,奥尔的最爱。” 侯爵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回去之后就对家里的厨师长发了好大一顿火气,并表示他不管厨师长使出什么手段,反正他一定要吃到爆米花! 厨师长:…… 在侯爵家的厨师长为了爆米花是何物而苦苦钻研的时候,对付西摩兄弟的铺垫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首先就是继续煽风点火,离间西摩兄弟了。 这个之前就已经有了苗头,始自理查二世的遗嘱:西摩哥哥一步登天封了公爵,西摩弟弟却只是个连封地都没有的最末等的男爵,兄弟之间因为地位的不平等所带来的龃龉是迟早的事情。 换言之,这个用离间计来针对西摩兄弟的指导方针,还是理查二世在世时钦定的。 只不过理查二世想的是让奥古斯特利用西摩兄弟的不和,好达成让理查三世母族互相牵制的成就,看别人左右手互搏,奥古斯特和理查三世才能稳坐钓鱼台。 拉斐尔却想让奥古斯特下定决心,永绝后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拉斐尔其实比理查二世更像一个称职的反派boss。伊莎贝拉王太后的儿童教育真的很失败,数据说明了一切,她养的孩子里,三分之二都走上了反社会高功能障碍的道路,还青出于蓝而青于蓝的一个比一个心性残忍。 奥古斯特一开始倾向于的是走理查二世的路子,不彻底弄的堂弟身边无人可信,但也要把西摩兄弟打压的再没有脾气敢对国王指手画脚。 但是如今奥古斯特却开始动摇了。因为西摩兄弟竟然为了谋划一个王后之位,不惜挑的理查三世被未婚妻抛弃。虽然说理查三世还小,连比他更小的未婚妻的面都没见过,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奥古斯特还是有一种逆鳞被动了的感觉。 奥古斯特可以容忍西摩兄弟利用理查三世的国王之位为自己牟利,这其实算是一种历史上外戚们的通病了,水至清则无鱼,如果对方只是骄奢淫逸了一些,奥古斯特和国王有足够多的闲钱养活他们。只要监督好不让他们仗势欺人,不要做些对国家、对百姓没有好处的事情就行。但是奥古斯特却绝对不能忍他们为了利益而想要损害或者已经伤害了理查三世。 这是奥古斯特的底线,绝不退让! “我的堂弟能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怒从胸中起,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西摩兄弟是真蠢,奥古斯特只是装装样子,进一步纵容他们在国王面前搭上话,他们就真的以为这是奥古斯特在示弱了,他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然后就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开始内斗了。 兄弟之间因奥古斯特而难得凝聚的一致对外,轻轻松松破裂。让围观的奥古斯特叹为观止,这兄弟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最先开始挑衅的是西摩弟弟,他想尽办法的加重了国王的零花钱,想要诱惑国王给他“可怜的”小舅舅一个更高的、能不被人瞧不起的爵位。 国王犯了难:“我也很想帮你,托马斯舅舅,真的,但是,但是……” “公爵阁下或者大主教在您面前说了什么吗?”西摩弟弟如今最恨的名单上就三个人,奥古斯特,坎伯雷大主教以及他的哥哥,有一种干掉熊猫我就是国宝的不自量力。 理查三世心中一跳,觉得他小舅舅果然有问题,一如拉斐尔叔叔所言。他堂兄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舅舅们的一句不是,但他的舅舅们却恨不能时时刻刻揪出堂兄的错漏。为公为私,孰对孰错,不需要脑子都能一目了然。 理查三世有些受伤,却还是坚持按照拉斐尔教过他的说了下去:“不是奥尔,也不是托马斯大主教,而是,哎,算了,我不能说。” “为何?” “因为会让舅舅你很伤心的。”理查三世演唱俱佳的看了一眼他的舅舅。 “那陛下就不用说了,谢谢陛下的关心。”西摩弟弟自我感觉他已经领悟了,能让国王觉得他会被伤心的人还有谁?只可能是他哥了! 至于西摩哥哥为什么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得到更高的爵位,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自古外戚就很少有一家封双公的,在最早的时候甚至是必须有王室血脉的人才能够封公爵亲王,后来降低了标准,给了功臣和外戚机会。但外戚基本一家只可能有一个声音。 若西摩弟弟位置太高,西摩哥哥肯定会被政敌抓住把柄,进行攻击。 西摩弟弟自认为已经看透了的人心,十分的不甘。如果说一个家族里只能有一个出头之人,那为什么就一定要是他哥,而不是他呢?!明明他比他哥哥更有能力,更知道如何讨国王的欢心! 当然,这些只是西摩弟弟自己的脑补。 西摩哥哥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他是。 咳。 西摩哥哥已经习惯了被当做家族的继承人而拥有各种资源倾斜,从小到大,他的父母都在告诉他,家族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他的兄弟姐妹只会分得几千到几万不等的英镑。一母同胞又如何?他注定得到一切! 西摩哥哥理所当然的牺牲了自己的弟弟,甚至觉得给了弟弟男爵的爵位已经仁至义尽,弟弟就该对他感激涕零,他甚至有次笑着打趣他的弟弟说,你这幸运的老狗。 是的,西摩哥哥觉得兄弟俩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他争取来的,是他和凯瑟琳王太后暗通曲款、眉来眼去的结果。他才是真正办事的那个! 自私自利的一脉相承,导致了这对兄弟越来越大的矛盾。 “很快他们就要有所行动了。”拉斐尔给奥古斯特提了个醒,“你不用做什么,只要按部就班的生活就好。” 奥古斯特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很简单,一天也就两件事,白天在王宫办公,晚上带着李斯特高调出入各种娱乐场所。 全伦敦都知道了年轻的议长阁下最近身边多了一个漂亮到男女不分的新宠,刚刚从海外回来,拥有一脑袋最能引起公爵兴趣的东方见闻。不要说朱莉和乔神父了,连之前和奥古斯特公爵形影不离的拉斐尔公爵都要退出一射之地。 仿佛伦敦的整个社交圈也在随着理查二世和理查三世父子的交接,有了翻天覆地的更迭,曾经炙手可热的拉斐尔公爵都成了明日黄花。 如今是格洛斯特公爵的天下。 想来也就该如此啊,新国王年幼,王太后和玛丽夫人又分别早早的各自回了封地生活,伊丽莎白小姐也随着诺福克公爵的造反事件而一蹶不振,整个王室可不就指着黑太子父子了吗? 当黑太子秣马厉兵、整装待发的准备征战苏格兰之后,英格兰彻底成为了奥古斯特的一言堂。 “如果我猜的没错,黑太子离开之后就是好戏上演的时候吧?”菲利普侯爵摩拳擦掌。 “bingo。”拉斐尔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递给了菲利普侯爵一张黑色的请柬,上面用血红的颜色写着聚会的时间与地点,“请务必赏光。” 西摩兄弟对黑太子的忌惮还是很大的,他们以己度人,觉得奥古斯特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能够倚仗的也就是黑太子手中的嘉德骑士团了。嘉德骑士团一走,回援无力之时,就是奥古斯特的倒霉之日! 这对彼此怨恨的兄弟俩并没有通一下气,却神奇的选择了在同一天搞事。 或者说,奥古斯特特意只留给了他们那么一天。 第103章 黑太子的军队开拔那日, 奥古斯特并没有去送他。这是这对父子多年来一直在保持的默契——每一次黑太子外出打仗, 奥古斯特都不会去送他。父子俩都深深的迷信着如果这日不见,那么他日就必当会有重逢之时。 这大概已经可以算是一种家族传统了。始自于琼安去世后黑太子第一次出征,征战的自然是老冤家法兰西。 奥古斯特那个时候还是个没有现代记忆、脑子也不太好使的小傻瓜,心里只模模糊糊的有一个绝对不能让他爹说出什么“打完这场仗我就xx”的经典flag名句的印象。可是,怎么才能避免让他爹说出这句话呢?嘴拙脑笨的小公爵想啊想, 整整一整夜,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让他爹说出来。 小傻瓜想了一夜的结果就是, 天刚蒙蒙亮时才恍惚的睡下, 没能及时醒来送他爹离开。 当公爵睁开眼的时候,军队都快走到临郡了。布丁公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非要骑士长带着他骑马去追,谁劝也不听。 但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追到, 反而因此发了烧,整整半个月都不见好。 黑太子听到消息时差点急疯了。 第78节 也因此, 黑太子第二次离开时, 干脆就没敢告诉奥古斯特,只让老管家等人哄着转移奥古斯特的注意力, 因为黑太子怕奥古斯特再哭病一回。黑太子觉得他如果看到奥古斯特撕心裂肺的哭,他肯定会十分没有原则的甩掉一切,跳下马去抱着儿子说,不走了,爸爸不走了。 再后来就渐渐发展成了一种迷信, 如今连嘉德骑士团的骑士都坚信着,只要黑太子和公爵阁下不见最后一面,那么哪怕是跪着,黑太子也会带着他们跪回他们的母国。 上次和法兰西以少胜多的经典一战,黑太子最后想的就是,他还没见他儿子呢,他怎么能就死在这里。 信念的力量有时候确实会很不科学。 拉斐尔作为一个称职的好男友+好弟弟,代奥古斯特去亲自送别了黑太子。两人都骑在高头骏马之上,只不过一黑一白,一戎装一华服,临湖而立,冷风簌簌。 这回拉斐尔难得没说什么特别礼貌却只会显得很客套的话,他只是用唯有黑太子和他才能够听到的声音开口道:“说实话,我其实特别、特别的想你能晚点回来,好多给我和奥尔一段相处的时间。” 黑太子在心里默念了一千遍‘他是你弟,你不能当着这么多年的人打死他’,这才终于忍了下来。 拉斐尔视黑太子的小情绪如无物的说了下去:“但我还是对上帝进行了祈祷,祝你能早日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欲扬先抑,这是个很好的收买人心的办法,但这话却是拉斐尔的发自肺腑。 拉斐尔确确实实不想黑太子在,却又并不希望黑太子在战场上拖延太久而遭遇什么不测。天使与魔鬼在拉斐尔的大脑里连日开战,最终“希望哥哥能活着”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 “我母亲的事情,说我没怪过你,那肯定是骗人的,”拉斐尔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多话想和黑太子说,只是想说就说了,也没什么后悔的,他甚至觉得他早就该和黑太子把这事儿说开了,没什么功利性,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对方知道,“但是,比起怪你,我一直以来更怪的是我自己。抱歉,迁怒了你。” 拉斐尔当日把那对折磨了他好些年的珀金袖扣送给奥古斯特,本意只是想要眼不见心不烦,结果奥古斯特却反而珍而又重的经常佩戴,让拉斐尔一遍遍的直面自己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 然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就像是一个积年日久的伤口,你捂着、遮掩着,有可能这辈子它都不会好,反而会发炎、生疮、结疤,一遍遍的刺痛你的眼睛和心脏。但若是你积极配合治疗,大大方方的不去在意,反而也许某天无知无觉的就好了。 当拉斐尔再次想起这事儿时,他才愕然发现,他心中早已经没了过去的那些痛苦,只剩下了说不上来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就在昨日,拉斐尔再一次做梦梦到了他生母去世的场景。这样的梦他做过无数次,也经常会在闲来无事时想起,像是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哪怕他其实从未真正见过,只是听神父口述了一下,也不知道真假。 破败幽暗的庄园,年久失修的老床,以及处处落灰的地毯。拉斐尔一步步走去,越来越接近帷幔,被病魔折磨到痛苦不堪的声音随之传来。 每次梦到这里,拉斐尔都会惊醒,什么也不想做的躺在床上,任由自己一遍遍的随着那个梦开始由里到外的腐朽。 但是这一次拉斐尔却鬼使神差的加快手上的动作,撩开了烦着黄边的帷幔,看清了他生母的面容。她一点也不苍老,也不难看,孱弱为他反而平添了一份西子之美,她的手上紧紧的握着那对袖扣,那是她辛苦藏下来的全部家当,代表着家族往日的荣耀,也寓意着她最后的希望。她想把它交给她的儿子,那个自生下之后没多久就再也无缘得见的儿子。 这些年她每天都在费尽心力的打听着住在赖辛堡的拉斐尔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旁人骗她的,但只要听到拉斐尔一切都好,她就能开心上一整天。 听说他长高了,听说他会背诵拉丁文的《圣经》全版了,听说……他过的就像是个小王子,住在城堡里,出行有马车,仆从数百,前呼后拥。 真好啊。 她握着袖扣,就像是握住了儿子的手,早已经流光了眼泪变得枯竭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满满的喜悦。 她再次无声的感慨了一句,真好啊。 她从未有一刻怨恨过她的儿子,她只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哪怕给他锦衣玉食的不是她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很好,这就足够了。 拉斐尔站在母亲的床头,看着她在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微笑里一点点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至死都浑身洋溢着幸福。 莫名的,拉斐尔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首他不该记得却总觉得异常熟悉的民谣,温柔,干净,又令人身心舒畅。据说那是很多贵妇都爱唱给自己的孩子听的摇篮曲。拉斐尔忍不住的猜想,也许在他没有记忆的幼儿时期,他的母亲也曾这般给他唱过,充满了无限的爱意与期待,为他遮风挡雨,想他光明未来。 当拉斐尔真正醒来时,他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哼唱,来自于他身旁正在伏案奋笔疾书的奥古斯特。 是了,之所以觉得曲子熟悉,是因为拉斐尔曾见过琼安这么哄着穿着儿童长袍的奥古斯特啊。 那日是奥古斯特的洗礼,在王室惯用的小教堂内,奥古斯特穿着黑太子小时候洗礼时穿过的绸缎长袍,用金线绣着繁复贵气的鸢尾花花纹。软弱无骨、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不断的蹬着腿,很不满被理查二世抱在怀里,因为很显然的,理查二世并不太会抱孩子。 浑身都仿佛闪着母性光辉的琼安轻笑了一声,让黑太子从弟弟手中抱过儿子,开始在他耳边清唱,声音柔美,曲调悠扬,一点点的哄着孩子安静了下来。 金色的阳光从上帝的雕塑背后射下,就像是一道万众瞩目的光,照亮了琼安美到惊心动魄的侧颜,也照亮了奥古斯特打了个满是奶味的哈欠后一点点睡去的小脸蛋,粉扑扑的,娇嫩似花,白皙如脂。那一幕就像是从圣经里走出来的故事,圣母抱着刚刚诞生的小天使,美好到无法想象。 拉斐尔大概是个天生注定的变态,面对这样温柔的一幕,别人肯定都会不由得软下心肠,唯有他却升起了无边的怒火和破坏欲望。 嫉妒果然是最大的原罪。 直至很多年后的今天,拉斐尔在看到奥古斯特小天使笑着对他打招呼说“你醒了?做了一个美梦吗?”时,才终于得到了那日他本应该得到的平静。他也拥有着所有人都曾拥有过的美好时刻,他也是某人的掌中宝,口中物,千金难换,万珍不允。 生母去世的那一幕,拉斐尔注定错过,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在去世的那一刻到底是何等的模样。 曾经他的胸中只有恨,所以生母也面目狰狞,口出诅咒;如今…… 他的生母第一次在他的梦中笑了,带着从容安详,仿佛只是睡了过去,等待她的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拉斐尔第一次开始去试着相信爱,相信温暖,相信一切他以前觉得荒唐可笑的东西。因为有人给他看到了,那些东西再可笑也是真实存在的,也是他能够拥有的。 唯有黑太子平安归来,让拉斐尔相信这个世界有多好的人,才能够一直坚信着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好。 这份难得的善心,不仅让黑太子感觉压在心上的某个重物终于被搬开得以喘息,也让拉斐尔在返回王宫的时候,带上了来送别准未婚夫的红头发安妮。 拉斐尔对安妮有印象完全是因为奥古斯特喜欢吃她做的面包。这个红头发的姑娘除了一门好手艺以外,脸长的也很好看,并且越长越开,比之过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在拉斐尔看来安妮也就是那个样,一个鼻子两只眼,没什么稀奇的。 安妮曾经喜欢过奥古斯特身边的骑士约翰,并且以为约翰也喜欢她,后来才发现是个乌龙,其实是约翰的好友沃尔特喜欢她。 安妮当时想要寻求自由,在再三思考后,郑重的拒绝了沃尔特。专心致志当起了珍夫人身边的贴身女仆,顺便梦想着在伦敦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家族面包店,计划十分远大,未来蓝图的设想上还有着奥古斯特的添砖加瓦。 如今面包店终于开了起来,安妮也被沃尔特的深情感动,渐渐爱上了这个来自和她一个郡县的骑士,并约定了美好的未来。 “我一定会挣到军功回来,让你也当上贵族夫人,男爵夫人,不,伯爵夫人。” 安妮笑着送爱人上了战场,转身却泪如雨下,她想说比起贵族夫人,她更喜欢当个面包店的老板娘,但是她没有说。因为她知道她不能阻止沃尔特去实现他的理想和抱负,就像公爵阁下从不会去阻止黑太子一样。如果那是她重视的人所希望的,那么她就会坚定不移的去支持他。 “他会回来的。”拉斐尔充满绅士风度的递给了安妮一块手帕,“开心点,好姑娘,奥尔还想着邀请你去看他俱乐部这次的活动呢。” “他的俱乐部?” 对啊,也该轮到奥古斯特承认他就是秘密结社的社长的日子了。当日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宣布成功,如今正好用来干一票大的! 第104章 秘密结社这一次的舞会主题是骑士与剑。 一是为了致敬才离开不久的嘉德骑士团;二嘛……当然是因为人人都爱骑士故事, 不管是喜欢看骑士的大长腿, 还是喜欢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英勇的骑士。 其实理由里还有个“三”,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连乔神父都没有被透露。他和菲利普侯爵一样,是单纯怀抱着一颗看热闹的心来参加宴会的。人生苦短,有钱有权还有闲, 要是不努力找点什么乐趣, 那活的还有什么滋味呢? 宴会的策划人朱莉并不关注奥古斯特准备搞什么, 她只想让她的宴会办的别出心裁、场面宏大。至少不能比上次给所有人都留下深刻印象的假面舞会差。 “我要超越自我!”朱莉在会客厅内立下豪言壮语。 其实朱莉一直都是个很有追求的人来着。只不过朱莉追求的往往是普通人觉得花里胡哨又毫无意义的东西, 好比她总是热衷于与人讨论服饰、宝石以及美酒, 赢下一场只存在于贵妇心中的宴会竞赛能让她比得了什么都开心。连她自己都承认她就是这么一个肤浅又贪图享受的人,so what?她花的都是自己的英镑,碍着谁了? 当然,秘密结社聚会的钱, 主要摊的还是会员的年会费,奥古斯特有专门的投资与理财顾问, 会员费被钱生钱的一番操作后, 如今已经是一笔足够秘密结社浪好些年的财富了。 流水的英镑花出去,想要的舞会效果自然也就出来了, 场地的外观美轮美奂,就像是童话故事。 宴会活动除了日常的寻欢作乐以外,还定下了一个应景的——“圣杯”。 主题是“骑士与剑”嘛,是个贵族对此的第一反应都肯定是名气极大的、但其实只存在于幻想里的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们,而在圆桌骑士的故事里,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莫过于石中剑和对圣杯的寻找了。 石中剑所代表的王权过于敏感,朱莉怕给当了议长的奥古斯特惹麻烦,便选择了圣杯。 “寻找圣杯”是连十字军东征这种真实存在的宗教战争都沿用了的活动,名气不可谓不大。但是…… 说实话,奥古斯特其实连圣杯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提起圣杯,奥古斯特能想到的就只是11区某部由游戏改编的畅销动漫,就是那一长串英文,恕他实在是记不起名字了,他如今对剧情除了“都是时臣的错”和“自古枪兵幸运e”这两句以外就全无印象了。 “圣杯就是《圣经》故事里,当耶稣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时,阿里玛西亚的约瑟夫用来承接圣血的器皿啊!”乔神父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作为一个从小就没有职业可选的天生神父,他对《圣经》里的故事总是信手拈来。什么人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做了什么事情,乔神父可以说是倒背如流,随便截取哪段都是一样的。 奥古斯特只能赶忙点点头,假装他终于想起来了,其实并没有。 拉斐尔看出了奥古斯特更多的费解,好比,为什么要用金杯装血。 “在一千多年前,杯子其实并不是仅仅指代我们现在用的饮酒喝水的杯子,也包括了凹陷的盘子。”《圣经》中提及的圣杯正是这样凹陷的盘子,并不是大众印象里的那种酒杯。 虽然,咳,貌似接血这种事情用盘子还不如用杯子呢。 朱莉没去管拉斐尔的科普,只是继续讲解起了自己对宴会的安排:“想必你们肯定听说过《帕西法(圣杯的故事)》,虽然很遗憾作者没能完成这个故事就去世了。” 奥古斯特一脸“对对对”的表情,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帕西法。 “渔王的故事!”乔神父已经秒懂了。 奥古斯特却更匪夷所思了,渔、渔王?什么鬼?称霸海产圈?波塞顿?那不是希腊神话的体系吗? 拉斐尔一看就知道奥古斯特有听没有懂,小声的继续给奥古斯特科普:“《帕西法(圣杯的故事)》是十二、三世纪法兰西传奇诗人特鲁瓦最出名的作品,他早期被香槟伯爵雇佣写作,一生优渥富足。就像是你私下里养的那些哄你开心的小说家一样。” 作为一个“骄奢淫逸”的大贵族,奥古斯特养了很多给他解闷的人。每日除了看骑士训练、听唱诗班赞美上帝、看小丑杂耍外,还有人专门给他写他爱看的小说。 虽然没有现代网络小说脑洞大,但也别有一番欧洲风情,主要的是这些游吟诗人、小说家总是会特别用心的揣摩雇主奥古斯特的喜好,所写的每一个故事都可以说是为奥古斯特量身打造,完全不用担心遇到雷点或者三观不合的片段。喜欢什么题材就能看到什么题材。 特鲁瓦诗人就为香槟伯爵写了很多香槟伯爵会喜欢看的骑士小说,什么与某地的女王春风一度的种马后宫向情节也是有的。 “《帕西法》说白了就是特鲁瓦虚构了圆桌骑士帕西法去替亚瑟王寻找圣杯的整个经历,某日,帕西法骑士在前往亚瑟王的宫廷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渔夫,也就是乔口中的渔王,渔王指引帕西法前往了一座神秘的古堡……” 这次秘密结社送给会员的黑底红字的邀请函,指引的目的地就是此前会员们从未用过的地方——伦敦郊区一座真正的古堡。正应了故事中渔王指引帕西法的开头。 应邀做骑士打扮的贵族们不明所以的前后脚进入城堡,等人齐了后就看到了会心一笑的场景。 有五个雇佣的歌剧演员从城堡的大厅穿过,其中一人拿着一柄染血的宝剑,一人捧着一个发光的金杯(盘子),另一个人举着割肉的尖刀。 整个城堡都仿佛弥漫着悲伤的味道。 菲利普侯爵最爱闹,他带头打破常规,询问原委。 按照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情节来说,这里帕西法骑士恪守了母亲和老师的教诲——好奇心会杀死猫,并没有对此进行询问,也就没能治愈渔王(只有悲悯的询问,生了重病的渔王才能够被治愈)。然后才引出了故事后来的波折,在结局时给了帕西法又一次询问的机会,升华了整个故事。 但偏偏菲利普侯爵问了。 贵族们纷纷选择作壁上观,想看看朱莉准备如何应对。 朱莉早就猜到菲利普侯爵会这么干了,甚至她就等着他这么问呢,作奇怪打扮的朱莉现身,特别爱演的表示:“这是圣杯,只有纯洁的人才能看到它。” 不少贵族都下意识的笑了一声,纯洁? 只有菲利普侯爵敏锐的皱起眉了,他以为朱莉这次宴会的娱乐活动是像圆桌骑士一样,上山入海的在城堡内寻找圣杯,这样直接拿出来,有点反套路啊。 朱莉哼了一声,这么容易被猜到,那她这个主办人也就不用玩了。 “圣杯已经被某人找出,你们不少人好奇了很多年的那个‘某人’,而他or她此时就在你们中间了!” “!!!” 现场一片哗然,他们终于跟上了朱莉的节奏,看来寻找圣杯的游戏要变成寻找社长的游戏了。 这次的宴会上不只有秘密结社的会员,还有一些外人。贵族们的表现也收敛不少,仿佛这就是一次寻常的化妆误会。自然也秒懂了朱莉为什么把社会说的如此隐晦。毕竟是玩寻宝类的游戏,只有会员自己根本玩不起来,总是需要一些剧情人物在的。等玩完了,才会清场。 “你们有一整个舞会的时间找到他or她,至于如何寻找,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提示就在城堡里,所有反常都有可能成为寻常。” 第79节 如果说要寻找“圣杯”,那未必人人都有兴趣,但若是找这位神通广大又神秘已久的社长,倒是调动了所有人的积极性。 连菲利普侯爵都在摩拳擦掌,作为一个喜欢张扬的人,他怎么能允许有一个比他更有存在感的人凌驾于他之上呢? 奥古斯特也装的异常兴奋,带着安妮和李斯特以及拉斐尔,立时就成立了一个寻宝小分队。可惜,没一会儿安妮就“叛变”了,她对奥古斯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被穿着一身男士骑装的珍夫人拉到了身边当参谋。 珍夫人此时此刻只剩下了一个人,显而易见的,她的“情夫”威塞克斯伯爵已经被菲利普侯爵带走了,连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懒得给她。 “刚刚朱莉说,任何反常都有可能是寻常,你就是那个反常,对吧?”珍夫人记人的能力虽然没有朱莉的爱人克莱尔厉害,却很清楚自己的贴身女仆安妮是个彻头彻尾的异性恋,虽然安妮总是会被带到秘密结社,却一次都没有出现在过正式的宴会上。珍夫人能够放心她知道自己的秘密,不代表着别的贵族也能够放心。 “但是这里还有很多其他人啊。”安妮不太会演戏,幸好来之前朱莉就给他们集中突击了一下应对的台次。 珍夫人狐疑的打量了一眼安妮,正准备再说什么,却被奥古斯特打断了。 奥古斯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圣杯已经被某人找出’,多明显的一句话啊,第一条线索肯定在圣杯里!” 奥古斯特上前问朱莉:“我可以查看‘圣杯’吗?” “请。”朱莉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就去陪自己的女伴克莱尔了。 其他人乌泱泱的就围了上去,想要和奥古斯特一起把“圣杯”参详出一朵花来,安妮和珍夫人也没能免俗。 最后反而是捧着圣杯的演员开口,给了提示;“那人来时披着灰袍,看不清男女,但我看清了那人带着剑!” 很好,佩戴剑的人。 珍夫人无语的环视一周,他们这次的主题是骑士与剑:“谁会不佩戴剑?” 奥古斯特举手:“我。” 众人:“……” 奥古斯特不用扮骑士,他天生就是骑士,嘉德骑士团的团长预备役,让人想羡慕都羡慕不来。所以,奥古斯特并没有特意把一个骑士所需的装扮都配置齐全了。只是穿了身拉斐尔给准备好的以轻薄为主的日常骑装,他和拉斐尔一人一套,除了颜色不同以外款式几乎一模一样,也就是传说中的情侣装。黑太子好不容易走了,拉斐尔自然是要高调秀一回恩爱。 李斯特也有一件,是和奥古斯特一样的黑色,只不过款式略有不同。同样是拉斐尔命人准备的,没有给李斯特任何拒绝的权利。 三人这幅打扮往舞会上一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八卦的贵族们早已经暗中在李斯特和拉斐尔两人之间来回看了无数遍了,总觉得这里面有故事。 不过,这三人配套的打扮其实算不得宴会上最出挑的组合,总有人脑洞大到让奥古斯特这个现代人都自愧不如。 好比朱莉和她的爱人克莱尔,两人一个扮作了骑士,一个扮作了骑士的剑……姬。 其实就是剑灵,不少东方作品里都会出现,媳妇变成剑,或者剑变成媳妇什么的,奥古斯特怕西方人不太能够理解,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谁知道朱莉不仅理解了,还主动实施了,很成功。不仅展现出了她漂亮柔美的一面,还处处贴合主旨,让人一眼就能明白她奇奇怪怪的装扮是什么。 “剑也有可能是个人啊!”珍夫人两手一拍,“朱莉呢?” 第105章 朱莉早就借着找克莱尔的名头, 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再想找已经找不到了。 寻找社长的活动,就这样暂时性的变成了寻找朱莉。奥古斯特在完美的把所有人带跑偏后,就开心的深藏功与名,带着李斯特和拉斐尔跑去一边开始了喝茶看戏的人生。 作为拉斐尔的相亲对象,李斯特总觉得他们这个组合有些尴尬。一张不大的奶白色小圆桌, 三把镂空的靠背椅, 围圈坐下后, 可以说是奥古斯特和拉斐尔紧挨, 也可以说是李斯特当了一个特别没有眼色的第三者。 李斯特几次表示想要参与进大家看上去都很开心的寻宝游戏, 却都被拉斐尔或者是奥古斯特不甚明显的给岔开了话题。 到最后李斯特也只能僵硬的陪坐在那里,他实在是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孽,才会遭遇这种被迫近距离的看别人谈恋爱的事情。 奥古斯特突然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巧合, 还是故意的,他说:“再讲讲你去东方的故事吧, 我对明朝好奇极了。它们的首都真的是连树叶都包裹着金线绸缎吗?用宝石制作成花叶的模样?就不怕百姓偷走吗?还是说那里的百姓家家富足, 并不需要偷盗?可那样的话,岂不是没有乞丐了?明朝的贵族做不做慈善?” 由于耶稣在《圣经》有过一段乞讨的流浪汉生活, 欧洲信教国家的贵族对“乞丐”这个行业的态度一直比较极端,有觉得下等人死了也活该的,也有不管对方如何我一定要帮助他的。 甚至在13世纪的时候,经过教皇批准,教会还成立了乞讨修士团, 顾名思义,就是有些教会的修士觉得,修士的主要的生活来源应该依靠信徒的施舍,而不是自家的土地财产。 这个主旨有些奇怪的修会小团体一经诞生,就响应者众,甚至依托于乞讨的主旨,还衍生出了好多个不同派别的修会分支。好比著名的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它们都属于乞讨类的小兄弟会,但会规又会有些微的不同,各具代表。 乞讨派建立的初衷是好的,可惜没多久就被坏和尚念歪了经。在奥古斯特所处的这个时代,乞讨派最主要的两大兄弟会都已经成为了教会中有名的敛财小团体了。 敛财其实都不算它们最可怕的地方,它们真正让奥古斯特受不了的是排除异己,反对一切异教徒。 奥古斯特不知道这些乞讨派在现代有没有做出改变,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是很不想和它们扯上关系的。 所以,哪怕奥古斯特一直在做慈善,他也都十分低调,生怕别人把他和哪个乞讨兄弟会混为一谈,很不想被那几个修会的教士找上门。 如今忽然对李斯特提起东方的慈善也只是因为…… 奥古斯特正在准备戳穿李斯特的伪装。 作为一个内里在中国长大的中英混血,奥古斯特实在是太容易就能戳穿李斯特所谓的去东方生活的谎言了。李斯特算是个骗术高手了,思维敏捷,见风使舵,最主要的是特别会聊天,如果是骗骗一般的欧洲贵族,足够了。但偏偏奥古斯特不是一般的欧洲贵族。 在和李斯特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下午,奥古斯特就已经知道李斯特在骗人了。李斯特口中所谓的东方,依旧只是欧洲人依据《马可波罗游记》而对东方产生的刻板印象而已。 要不是李斯特说话实在是风趣幽默,奥古斯特觉得他尴尬症都快犯了。 在和拉斐尔通过气,确定李斯特真的只是个骗子,而不是为了配合自以为的奥古斯特对东方的印象而故意奉承后,奥古斯特就开始故意带着李斯特高调出入各种公开的场合了,因为他们需要让派来李斯特的那个人相信,奥古斯特已经深深的被李斯特迷上了。 是的,李斯特背后是有个黑手的。 拉斐尔在把李斯特的资料由朱莉之手交给黑太子之前,就察觉到了最近突然蹦出来的这个李斯特的不对劲儿,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样精心炮制的李斯特到底是在针对谁。他觉得与其等着对方不只何时何地才能够搭上黑太子或者奥古斯特,还不如直接由他做个顺水人情,以便更好的控制住对方。 李斯特这个骗子的能力真的很不错,如果不是时间太过仓促,给他的准备时间太短,他一定能把东方描述的更加真实。 奥古斯特十分看好李斯特,这份看好已经到了“哪怕他知道李斯特在骗他,他也没有多生气,还是依旧很喜欢和李斯特聊天”的地步。如果一定要形容,大概就是奥古斯特每天都是怀着看“真人秀”的心在与李斯特相处,每当他开始聆听的时候,他的内心想的就是——请开始你的表演。这可比单纯的小说有意思多了。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并不需要猜,只需要等待,很快对方就会自己跳出来了。 宴会的游戏才玩到一半,大家七零八落的找到了一大堆有用的or没用的线索,正在齐心协力的用排除法想要找到真正有用的线索时,一队搭配着十字架纹章的骑士就冲了进来,紧随他们之后的是穿着各种袍子的教士,大部分都是黑衣修士,还有少部分的灰衣修士,甚至还看到了一个以“与世隔绝”为严格会规的白衣修士。 这个阵仗不可谓是不大的,一般的贵族想要被这么针对都不太可能,没那么大的面子。 奥古斯特坐在原地没动,甚至有闲心诡异的在心里产生了一种成就感——他竟然能让教会动用这么多人! 安妮当时正陪着珍夫人站在门边,想要从撬开左边门上的一个暗格。由于安妮凑的太近,在门被外面暴力踹开的一霎那,她连连后退,直至把自己绊倒在了地上,倒地的声音十分之重,让人一听就知道那很痛,她用来作为缓冲的胳膊当即就出了血。 “上帝!”旁边有男士叫的比女士还要夸张。 安妮的哥哥克里斯第一个冲了上来,他如今已经是地区主教了,伦敦某区的主教和其他郡县的地区主教可是云泥之别。克里斯能爬到这一步,除了乔神父暗中找在罗马的熟人关照以外,更多的还是克里斯自己本身的能力。这个与自己的妹妹一样有着一头如火的红发的主教,可是不少人心中的男神。 克里斯一看那些带头进来的骑士的打扮,就知道这些都是教会的骑士,不,甚至更甚,这些是宗教裁判所的骑士! 宗教裁判所的威名,在中世纪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特别是在教皇签署了同意女巫狩猎的文件之后的这几年,宗教裁判所变得更加无所顾忌,几乎成为了所有人心头的噩梦。哪怕是在大力扶植新教的英格兰,宗教裁判所依旧是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不只是平民,连贵族都人人自危,生怕某天宗教裁判所上门,指着家里的女眷说这是女巫,又或者谁谁谁是异端。 奥古斯特和宗教裁判所是完全没有交情的,如果有,也只可能是交恶,奥古斯特的犹太私人医生,就是他从火刑架上救下来的,而负责行刑的正是宗教裁判所。 当然啦,当时被奥古斯特没给面子的是布里斯托尔的宗教裁判所,不是伦敦的。不过由于宗教裁判所的修士大多都是多明我会的修士,也就是黑衣修士,不同地区的修士肯定会有所交流,奥古斯特的名声在他们内部肯定不算特别好。 领头的就是一个黑衣修士,与克里斯主教势同水火。 “莱纳斯!”克里斯扶着妹妹的眼睛都快要喷火了,他妹妹半截小臂上都是血,克里斯没看清是哪个骑士踹开的门,但他会把这些全部算在莱纳斯裁判长身上。 “好久不见,克里斯主教。”莱纳斯笑的一点都不像是个主教,更像是个大反派,他不甚在意的看了眼安妮和她的手臂,没有丝毫真诚的敷衍了一句,“哦,小安妮也在啊,抱歉,没想到你就在门边,下次别哪里危险就去哪里,ok?” 安妮没说话,她其实不太了解她哥哥在教会的事情,因为她哥哥一直在避免接触,但莱纳斯的名字还是熟悉的,经常拆她哥哥的台,当然啦,她哥哥也爱拆莱纳斯的台。 “你来这里做什么?”克里斯努力压下了愤慨,不想被莱纳斯牵着鼻子走。 “哦,拜托,别明知故问了好不好,我的圣人克里斯,我来这里能做什么?当然是接到了举报,有人在这里进行上帝所不允许的行为。你是这里的主人?”莱纳斯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屑,“我想你这个穷鬼也没那么多钱买下一座城堡的,所以就别参合了吧,恩?” “你!” “这座城堡是我父亲给我,”奥古斯特终于开了口,“我请几个朋友来这里开舞会,不算是上帝所不允许的行为吧?” “公爵阁下。”莱纳斯几步上前,明确的看向了奥古斯特和李斯特紧握的手。 奥古斯特是怕李斯特跑了,好戏就要上演了,最重要的演员怎么能走开呢? “舞会当然是人人都能办的,但是这里不只是开舞会这么简单吧?” “哦,我们还玩了个小游戏,猜猜这次的主办人是谁。您破坏了这份惊喜。”奥古斯特嘲讽的看着莱纳斯,“当然,我是不会指望您道歉的,毕竟您已经如此失礼的不问自来了。” “!!!”在场的其他人的内心已经做过好几圈过山车了。 尤以菲利普侯爵最重,奥古斯特这是什么意思?他就是秘密结社的社长?这怎么可能?作为元老级的会员,菲利普记得他当年刚入会的时候,奥古斯特应该还只是个孩子。不,绝对不可能的,他竟然玩不过一个孩子?可是,想想朱莉和乔神父,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可能。 “我的失礼我当然会道歉,但事急从权,不妨请尊贵的您先来为我解释一下,您为什么会和一个同性做出如此不得体的行为。” 同性恋是罪,是上帝所不允许的,这是中世纪的共同认知。 奥古斯特丝毫没有放开李斯特的手的打算,反而还笑了:“是谁规定的两个人握着手就是不得体的行为了?” “我们当然还有其他证据,希望您不要逼我。” “我很想看看您的其他证据。”奥古斯特笑的更厉害了,这个时代一没有录音笔,二没有照相机,他也从不会留下赤裸的文字,对方有的只可能是人证而已。他到是想看看,谁敢站出来当这个“人证”。 “我就猜到您会这么说。”莱纳斯自然也不可能是没有丝毫准备就来得罪一个掌握着帝国权柄的公爵。 藏在修士中的西摩哥哥终于站了出来:“抱歉,议长阁下,我不得不为真理站出来,希望你能明白,这不是故意针对,我也希望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但李斯特是我的远方表弟,他最近和我说了一件烦恼……” 奥古斯特不等西摩哥哥演完就打断了他:“表弟?难得不是表妹吗?” “!!!” 第106章 英文中, 不管是堂亲还是表亲, 也不论是男是女,一律用的称呼都是“cousin”。但是当有人问是哪个或者语境里需要表述清楚是哪个堂表亲的时候,其实也有不同的表述方式。 好比西摩哥哥为了解释清楚突然出现的李斯特,故意用了远方表亲的限定语。所以他在介绍李斯特时,用的表述是“younger male cousin on mother's side”, 中文直译就是与母亲家族有血缘关系的堂弟, 意译倒是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表弟”足矣。作为一个曾经英文废, 如今中文废的倒霉蛋, 奥古斯特阁下还是更加喜欢中文的表述, 简单,不累赘。 奥古斯特知道这个梗,还是因为曾经为了在英文考试时给作文凑单词数量,他想尽了各种办法, 能用六个单词解决的问题,就绝不用一个。 好比, 我的表亲说, 和我母亲家那边的表妹说,这能占不少字数呢, 而且那一长串本身也比较适用于书面语。 如今既然西摩哥哥已经提供了这么一个特别利于接话的话头,奥古斯特自然不可能放过:younger male cousin?or younger female cousin? 奥古斯特蛮喜欢玩这种只需要改变一个单词,就能够颠覆所有人认知的梗的。至少李斯特就在那句之后就被吓的面白如纸,汗如雨下。她的性别就这样被戳穿了?李斯特有些不敢置信。明明、明明连拿捏了与他相依为命的祖母的西摩公爵都没有发现。 一如奥古斯特之前所言,李斯特真的是个很成功的骗子, 好比她在性别上撒的小谎。 李斯特以为无人能够发现这个秘密,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拉斐尔想,哪怕是被人带进了坟墓的秘密他也能给挖出来。 “李斯特”确实是一个贵族男孩,只不过如今这个李斯特并不是李斯特本人,她其实是李斯特的龙凤胎姐姐。姐弟俩的父母早逝,从很小的时候就与老祖母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谁曾想贪心卑鄙的亲戚不甘心,欺负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为了谋划庄园和财产,毒死了真正的李斯特。 老祖母也不是个蠢人,当机立断联合当地心善的神父,一起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把年岁还小,模样几乎一样的孙女记成孙子,孙子则以孙女的身份下葬。 在报复了远亲之后,老祖母就带着女扮男装的李斯特远走了海外,怕连累了为她们做假证的神父。 第80节 李斯特去的海外并不是东方,而是遥远的美洲,目前还被欧洲贵族们误以为是印度的美洲。美洲还未开荒,生存实在是太过艰难,再加上祖母老了,想要死在母国,祖孙二人这才于前不久悄悄回了英格兰。 为了给生病的祖母治病,缺钱的李斯特就只能靠贵族的头衔开始了行骗生涯。 然后,李斯特就撞到了西摩哥哥手上。当时理查二世还没去世,但基本大家都知道国王已经不行了,西摩哥哥防患于未然的准备了一个对付奥古斯特的骗子。然后,就真的用上了,可惜由于准备的实在是太过仓促,漏洞百出。 如今才让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反打了个措手不及。 “什么表妹?”西摩哥哥至今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也是调查过李斯特的,他明明就是个父母早逝的穷困继承人啊。 “嗤,事已至此就别装了好吗,我亲爱的爱德华。”奥古斯特一口咬定了西摩哥哥是知情的,因为这样才好反过来控诉西摩哥哥是在诬陷他啊,“谁不知道李斯特是个少女呢?我完全能够理解这种女扮男装的事急从权,毕竟谁也不想让自己的财产白白便宜了贪得无厌、又杀害了自己弟弟的远亲,不是吗?” 其他看戏的贵族本来还有些提心吊胆,此时此刻看奥古斯特的淡定样子也就明白了,可不只有西摩公爵是有备而来的,奥古斯特这很显然也是胸有成竹。 “你……”西摩哥哥很生气。 莱纳斯裁判长没动,只是看明白了形式——西摩公爵做事根本不靠谱,奥古斯特早在这里等着他们呢,看李斯特和奥古斯特至今紧握的手,说不定这个骗子也已经投奔了敌人的怀抱! 李斯特如果能够知道裁判长的内心活动,她一定会觉得日了狗的,如果可以,她也想“投递叛国”啊!可惜她不知道,李斯特已经自顾不暇,她身上的黑历史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如今只被扒出来一个最大的,但她毫不怀疑奥古斯特也知道其他的。这些天的相处里,她一直以为奥古斯特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玄乎,什么霸道议长,其实就是个傻白甜。如今才明白奥古斯特的可怕之处,他的伪装是如此彻底,仿佛天生的演员。 奥古斯特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越脑补越感觉害怕、抖如觳觫的李斯特:“你很冷吗,亲爱的?” “我说,我都说,是萨默塞特公爵(西摩哥哥)指使我做的,他和我说不管您喜欢不喜欢男人,只要泼一盆脏水在您身上您就完了。但是萨默塞特公爵不知道我其实是个女的,我和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都是他拿我祖母要挟我的……” 李斯特之所以说的这么快,一是因为他确实有点害怕深藏不露的奥古斯特,二也是因为她当了这么多年骗子,最会的便是见风使舵,她想要自救,自然是要把锅全部推到西摩身上。 “你胡说!”西摩哥哥恼羞成怒。 莱纳斯裁判长却冷笑了一声,打断了西摩哥哥,这种事情和奥古斯特争辩有什么用?他拍了拍手,依旧准备让骑士拿下奥古斯特,反正人已经得罪了,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反而不如进一步。只要把奥古斯特扣下,黑太子和拉斐尔就只能投鼠忌器,他们就是胜利者,历史将会由他们来书写! 简单来说,莱纳斯裁判长是个能动手就绝不哔哔的奇男子。 “你是要造反吗,莱纳斯?!”克里斯主教挡在了奥古斯特身前。 “我只是想带嫌疑人回去进行合理的调查。”莱斯特环胸,倨傲的看着克里斯主教,“如果你不让开,我有理由相信你也是和他一样的人。说起来,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在这里聚会本身就很可疑啊,不要逼我。” 莱纳斯这话的本意只是想威胁看到这一幕的贵族们最好选择闭嘴,免得成为奥古斯特的“同案犯”。 但是吧…… 全场诡异的沉默了五秒钟。 ……他们貌似真的是奥古斯特的同案犯来着。 连克里斯都有点想不顾场合的笑一下,他的对手莱纳斯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直坐在原地没说话的拉斐尔,叠着腿,双手相扣,气定神闲的玩味看着莱斯特和西摩哥哥。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笑容满面的问道:“你们确定要动手吗?” 莱纳斯裁判长对拉斐尔还是有些忌惮的,虽然如今大家都觉得拉斐尔已经退居二线,但作为和拉斐尔打过多年交道的人,他很清楚这个有着大天使长名字的“温柔”公爵的内心里到底驻扎着怎么样的魔鬼。也因此,莱纳斯来之前就派人确认过了,奥古斯特这次的聚会并没有带多少人,来参加聚会的不是这些打扮成骑士的贵族,就是在真正的骑士面前不堪一击的仆从。 而莱纳斯则是尽可能的带足了骑士和修士,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今天他是一定要带走奥古斯特的!如果能把拉斐尔一起带走就更好了。 “那么,好吧,”拉斐尔轻飘飘的道了一句,“把公然要伤害议长、意图谋反的人都拿下吧。” 谁? 莱斯特裁判长都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已经被贵族中做骑士打扮、本身也真的是骑士的骑士们给拿下了。 动作利落,速度迅猛,这才是真正的骑士,一击必中! 这次舞会主题定为“骑士与剑”的第三个原因终于能说了——便于把真正的兵力隐藏起来。 所有戴着头盔的骑士,其实都是奥古斯特身边那些天天接受训练的骑士来着。只有骑士长安德烈带着见习骑士们留在了伦敦,进行兵力的伪装。奥古斯特这边是由骑士长最得意的弟子、当年以一战五、在理查二世眼皮子底下赢得全部荣耀的约翰领队,裁判所来的那点骑士根本不够看啊不够看。 奥古斯特和李斯特连座位都没离开,这场闹剧一样的“谋反”就落下了帷幕。 负责看戏的菲利普侯爵带着爱人和“情妇”表示一本满足,终于让他赶上一回了,这种反杀的酸爽他最喜欢了! 珍夫人却在心疼安妮的胳膊,刚刚裁判所的人根本不让他们动,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进行包扎。 “哦,我可怜的安妮。”珍夫人对安妮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女儿,她和她已逝的爱人永远不可能有的孩子。 “我没事。”安妮抱着珍夫人,努力的想要安慰她。 奥古斯特在莱纳斯裁判长被压下去之前,给他解了一下惑:“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聚会?当然是因为他们都是我喜欢的人啊,我邀请我喜欢的人来享乐,有什么问题吗?” 这还是黑太子给奥古斯特的建议,他儿子想要开个私人兄弟会,需要理由吗?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呢,大大方方的来呗,反正本身奥古斯特的秘密结社就有男有女,根本不用担心别人怀疑什么。如果有人执意问起,那就直接告诉他,入会的标准是我喜欢,我乐意,我高兴! 你不服?憋着! “你可是格洛斯特公爵,我的儿子,国王的堂兄。亲爱的,如果连你都没有任性的权利,那还有谁有呢?” 黑太子走的一直都是大大方方的阳谋路线,而有时候这种直球反而更容易占理。 事实也证明了黑太子的正确性,等后面奥古斯特的这个“秘密”兄弟会的名声传出去之后,并没有人觉得公爵阁下这种选人标准有什么问题,甚至不少人都在暗暗打听怎么才能做到让奥古斯特喜欢,大家都以能够加入公爵的兄弟会为荣。只可惜只有很少的人能够加入而已。 一直到很多年后的现代,才有专家学者做出了大胆的假设,觉得秘密结社的入会标准其实是性取向。但业内还是一直多有争议,无法得出定论。 但是在中世纪,是肯定没有人会这么猜想的。 这就是权势的魅力。无论你做什么,都有人追随你,吹捧你,自动美化你的每一个意图。 与此同时的伦敦,负责假装兵力都在市区的骑士长安德烈,也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功。一切起源于西摩弟弟,他也选择了在奥古斯特和拉斐尔都不在王宫的这天对理查三世发难,这个脑壳大概是坏掉了的家伙,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谗言,竟然想要绑架国王。 但由于国王圈养的斗牛犬在寝宫外叫个不停,惹来了觉得这很反常的骑士长安德烈,让一场还没来得及开始的犯罪就这样化为无形。 在听到被逮捕起来的西摩弟弟解释他准备做什么之后,安德烈骑士长和小国王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了。西摩弟弟一没兵,二没权,绑架国王又能有什么用呢?勒索钱财吗?这不是有病嘛。今天他们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原来人可以蠢到这种程度,佩服,佩服。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西摩弟弟神经病一样要绑架国王,这个是真事。我看这段历史的时候,一直不太能想明白他的脑回路,他哥是公爵,把持朝政,他绑架国王能干什么? 西摩哥哥的下场是我扯淡的,历史上西摩哥哥还会继续把持朝政一段时间,然后大修行宫,铸造钱币,引得物价膨胀,被忍无可忍的百姓起义推翻,结局惨淡。这种民不聊生不得不反的事情,蠢作者就开金手指蝴蝶掉了。 ps:安妮喜欢那个骑士沃尔特,理论上应该就是在镇压了这场起义之后获封的伯爵之位,为了补给他一个爵位,就提前派他去苏格兰立功啦。以上。 第107章 西摩兄弟于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 被一起押送到了伦敦塔。 其实按照爵位来说, 只是个男爵的西摩弟弟是并没有资格被关到伦敦塔的。这是对西摩弟弟大失所望,气急了之后的理查三世亲自下达的命令。 在西摩弟弟完全不会反省己过,事迹败露了还在恬不知耻的指责说这一切都是理查三世不尊重他这个舅舅的错后,理查三世第一次用极其强势的语气说:“既然舅舅你在抱怨从未享受过该有的贵族待遇,那我如今就满足你一回好了。伦敦塔非高级政治犯不关, 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小人物都能去的, 希望你会满意我这次的安排!” “不——!你不能这么对!你不能!” 伦敦塔自住进去威廉二世后, 就被王太后精心改造了一番, 外表要多奢侈就有多奢侈, 囚禁室却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用意便是为了让威廉二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他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是那么的触手可及,又无论如何都得不到。 这种精神折磨的效果好不好,想想威廉二世曾经的状态就知道了。 对于从小接受自己天生就高人一等的教育的贵族们来说,他们能吃苦, 却绝对受不了在他们吃苦的时候,他们认知里的下等人却在享受着他们曾经拥有的东西,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理查三世上位后还没来得及整修伦敦塔, 事实上,理查三世并不关心伦敦塔到底是怎么一个环境, 他只想他的小舅舅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眼前,哀莫大于心死。 “把他给朕带下去!” “是!” 西摩弟弟被安德烈骑士长押送到伦敦塔时,正好遇到了刚刚抵达这里的西摩哥哥。兄弟俩人看到彼此时,双眼都不可置信的睁到了最大,在听到对方来到这里的理由后, 不约而同的升起了一种滑稽的荒诞。 他们是兄弟,一母同胞,曾有过齐心合力,也有过矛盾争执,后来以为那点情分终于还是被利益耗尽要开始分道扬镳了,结果却又选在了同一天作茧自缚。 他们毫不怀疑在审判的时候,奥古斯特会把这两件事情算在一起,指控他们合谋,然后数罪并罚。 真是可笑又可悲。 若姐姐在天堂有知,会说什么呢?是为他们求情?还是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愚弄她的儿子?大概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吧,毕竟他们这个家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父不父,子不子,每个人能看到的也就只有自己眼前那点东西。 审判之日很快就到了,奥古斯特果然没让西摩兄弟失望,把他们分别做的事情认作了一件,指控他们这是预谋声东击西、意图谋反。 西摩兄弟一起在心里想,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合谋倒是好了,说不定还达成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 不过,这辈子大概也就只能这样了。 西摩哥哥平静的闭上了眼,等待着理查三世亲自宣布审判结果,他不想失去最后一点身为贵族的尊严。 作为西摩家族唯一的良心,理查三世对自己两位舅舅的最后决定是——终身监禁。 毕竟造反没有成功,一如之前的诺福克公爵那样,全家会一起被关到伦敦塔内,直至他们死亡。 这个结果是西摩兄弟所没有想到的,他们齐齐的看向奥古斯特,不太能够理解奥古斯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心慈手软。 奥古斯特坐在台上,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这对兄弟。看他做什么?这个结果又不是他决定的。 奥古斯特不准备越俎代庖的替理查三世决定审判结果,他甚至连建议都没有提,生怕理查三世受到他的干扰。所以,如今的这个结果是完完全全出自理查三世自己的本心的,国王需要成长,需要经验,是好是坏,那都是国王自己的判断。 就像是教小孩子学骑马,你不可能永远抱着他骑,也不可能让仆从一直在前面为他牵着马头的缰绳,到最后靠的只能是自己。 你能做的是在对方做的好的时候给与鼓励,在对方做的不好时……为他收拾烂摊子。 至于不杀西摩兄弟到底是对是错,其实连奥古斯特都不知道。说实话,奥古斯特还以为他心软的堂弟会把审判结果定的更温和一点,好比把西摩兄弟发配边境什么的。 囚禁一生,已经算是小国王难得的硬气了。 拉斐尔依旧是看不出任何真实想法的微笑表情,但他的内心肯定是对国王的决定嗤之以鼻的。毫无疑问,对于拉斐尔这种整颗心都黑了的人来说,如果不斩草除根,就会令他寝食难安。不过,他马上就要和奥古斯特去剑桥了,日后大概会一起定居法兰西,理查三世到底会如何,对不起,他真的不太在乎。 说真的,拉斐尔还有点在暗暗期待着小国王能玩脱了把自己作死的。这个世界可不是什么金斧子银斧子的神话世界,小国王留下反贼一命,得到好报的可能性绝对没有留下隐患的大。 正常人都会怨恨的,升米恩,斗米仇。你以为留对方一命是仁慈,对方却觉得你都不应该怪他。 除非西摩兄弟是个傻的,才会因为被留下一命就被感动,心怀感激什么的。 就在拉斐尔还没脑补完如果他是西摩兄弟,他该如何完成反杀的一百零八种时,西摩兄弟用事实证明了,他们真的是个傻的。 至少西摩哥哥是个傻的。(在拉斐尔看来) 小国王这次的仁慈,为奥古斯特换来了一个不算大、但也不算特别小的重要情报。 庭审结果出来后,西摩哥哥坚持要面见奥古斯特,并表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留我一命,但我绝对不会想要你的人情。所以,我告诉一件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事情,咱们两清。” 拉斐尔:“……”打脸也没这么快的! 出于好奇,奥古斯特答应了私下和西摩哥哥见一面,他没说话,只等着西摩哥哥开口,想看看他还打算玩什么把戏。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和苏格兰那边有些联系。”西摩哥哥破坏了理查三世和苏格兰女王的联姻,他和苏格兰可不只是“有些联系”这么简单,他知道苏格兰那边的很多事情,“苏格兰的女王被送到了法兰西的前王太子那边。” “哦。”奥古斯特对这位女王没有任何兴趣,他不觉得女王拒绝一桩由理查二世强迫订下的联姻有什么错,却也没兴趣和她站在一条线上,毕竟理查三世是他的堂弟。 “法兰西的前王太子正准备对付联合苏格兰对付你的父亲。”这才是西摩哥哥敢对奥古斯特动手的真正原因,因为他觉得黑太子只要踏上苏格兰的土地大概就要倒霉了,不管黑太子能不能解决困境,暂时都不太可能有精力关注国内的事情。 奥古斯特握紧了手:“你最好告诉你知道他们的计划。” “我确实知道一部分。”西摩哥哥不算是完全没有脑子的人,只是他的脑子转不过拉斐尔而已,成王败寇,他认了。 “你想要什么?”奥古斯特觉得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第81节 “我要你放过凯特,她是无辜的。” “恩?”奥古斯特差点直接问出来凯特是谁?不过他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巴,努力想到了之前就传出来的凯瑟琳和西摩哥哥有桃色绯闻的往事。他之前还以为他俩是出于利益在一起的,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没想到这两人还有可能是真爱,啧。 奥古斯特故作犹豫了会儿,这才显得有些为难的让步:“只要我父亲没事,凯瑟琳王太后就永远都会是凯瑟琳王太后。说话算话。” “我信你。”没被处死这件事情,真的让西摩哥哥对奥古斯特改观不少。 “那么,那位前王太子到底打算做什么?” “不是他打算做什么,而是他遇到了什么。”西摩哥哥没在故弄玄虚,把他听到的传闻都告诉了奥古斯特,“你可以去打听一下,香槟阿登大区和洛林大区最近都在流传着什么。有少女遇到了神迹,声称她见到了大天使圣弥额尔、圣玛加利大和圣加大肋纳,他们要让她赶走英格兰人,并带领王太子至兰斯进行加冕典礼。(改编自百度百科)” “就这些?”一个任何起义、反叛的时候都会搞的封建迷信活动? 西摩哥哥诧异的看向奥古斯特:“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怕什么?天使一剑捅死我?”奥古斯特是个无神论者。 “反正我收到的情报是,那名叫贞德的少女已经女扮男装前往了希农。”前王太子暂时就蜗居在希弄的城堡,“你不相信这个所谓的神迹,不代表别人不会相信。” 对于宗教国家来说,神迹什么的能够发挥的能力远远比奥古斯特以为的大。 奥古斯特也终于重视了起来,不是他发现了神迹的重要性,而是这个故事里真正让他在意的名字——贞德。 奥古斯特对西方的历史再不熟悉,也是听说过圣女贞德的。如果这位贞德就是历史上那位圣女贞德的话。 “我知道了,”奥古斯特不准备和西摩哥哥透露他的计划,只是对他道,“决定你生死的不是我,而是理查。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始终坚信理查才是英格兰的主人,待他长大,他一定会带领英格兰走向辉煌。” 曾经奥古斯特觉得他的堂弟太过懦弱,如今站到更高的位置后,他却觉得堂弟这种温柔也许会更加适合如今正在经历一个巨大变革的英格兰。 天主教和新教需要的不是对立,而是找到一条和平共处的方式,共同改变,带给这个国家不一样的生机。 而就在这天早上,小国王还在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坚定不移的告诉奥古斯特,他想到了一个缓解宗教矛盾的好办法。 他们确实该好好想想,毕竟拉斐尔肯定是不会放过莱纳斯的裁判长的,如果不能缓解矛盾,他们就要做好和其他天主教国教开战的准备了。 西摩哥哥愣住原地,久久的没有说话,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挑战着他的认知。 “想要报答这份救命之恩,有朝一日还是对理查报吧。”奥古斯特在西摩哥哥被带走之前终还是多嘴补充了这样一句。 作为情报的交换,奥古斯特会保下王太后,但他也不会隐瞒国王做了什么。 当奥古斯特把贞德的事情告诉拉斐尔之后,拉斐尔要比奥古斯特更加重视些,因为他此前是完全没有听到这个风声的。 这说明了什么? 他们在法兰西的部署出现了叛徒! 比起一个还不知道以后发展会如何的神迹,情报的滞后甚至是被隐瞒才是真正致命的。拉斐尔觉得他被侮辱了,连西摩哥哥那样的角色都能知道的事情他却不知道,很好,这些人做的真好!从未有人敢如此愚弄他!那些人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我父亲不会有事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奥古斯特真是恨不能这就瞬移到苏格兰把他爸爸带回来。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我保证!” 第108章 在拉斐尔忙着去给黑太子传递消息, 准备兄弟俩一起搞个大新闻的时候, 奥古斯特也被小国王叫去开起了他们兄弟之间的小会,还被赋予了一个特别的名字——密谈。 一个在现代才该上高二的高中生,和一个撑死了上初一的初中生密谈,说出去都容易被当成是中二病啊。 但他们不是。 谈的内容特别正经又严肃——有关于莱纳斯裁判长的后续处理问题。 比起想怎么收拾就能怎么收拾、可以随意让人揉扁搓圆的西摩兄弟,莱纳斯裁判长就要棘手的多。直至目前为止, 理查三世也只能是把人给软禁了起来, 没办法, 谁让对方的是老大是上帝呢。 奥古斯特一直记得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港片里面的神父的台词, 大意就是说:混教和混黑又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我敢和别人的老大谈, 却没人敢当面和我的老大(上帝)谈。 今天早上的时候,还有罗马教廷的人来理直气壮的要人呢,表示要带莱纳斯去罗马受审。此中的袒护之意,溢于言表。搞得好像谁不知道似的, 一旦人去了罗马,这事最后的结果也就是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莱纳斯在某个天主教的小国躲几年风头, 回来就又会是一个“好”神父。 英格兰自然不可能想就这样把人交出去,可是他们又没办法真的对莱纳斯动手, 最后的结果便只能是僵着,直至一方让步。 理查三世找奥古斯特的意思就是,他准备让步了。 “你别误会,奥尔,我不是不为你出气, 而是……” “罗马教廷拿出了让你拒绝不了的利益交换,”奥古斯特不等理查三世说完,就接着小堂弟的话说了下去,“而我了解你,理查,目前能打动你的,也就是罗马教廷对待苏格兰的态度问题了。” 苏格兰是虔诚的天主教公国,这也是苏格兰的王太后打死不愿意并入新教大行其道的英格兰的原因之一。苏格兰的王太后最大的倚仗,除了法兰西的前王太子以外,就是罗马教廷了。教廷不可能随随便便和英格兰宣战,但教皇可以对苏格兰进行强烈谴责。在教皇比国王说话管用的中世纪,来自教皇的谴责就足够英格兰喝一壶的了。 当年理查二世被教廷短暂的开除教籍后的影响至今都没有彻底被搞定,后来好不容易才打破艰冰,可不能再来一次了。 理查三世点点头:“教廷那边的意思是,他们可以用沉默,对你献上最大的歉意。” 其实也就是默认了英格兰吞下苏格兰。 在扩大版图面前,只是把一个小小的裁判长交出去,其实真的挺划算的。 “你做的很好。”奥古斯特发自真心的表扬了一下理查三世,这种利益交换是理查三世此前肯定没有接触过的,他没有直接和教廷的人吵起来,而是选择了忍耐,真的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奥古斯特确实是讨厌莱纳斯,但是,他在心里想到,自己毕竟没事,不是吗?大概是之前的反杀太过利索,让奥古斯特一点被害的愤怒都没有,更多的只有一种赢了的酸爽。他不觉得拿莱纳斯换取国家利益有什么错。 毕竟黑太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我会安排人去和教廷那边再谈谈的。只是对苏格兰沉默,这样的诚意可不足以让我失忆。怎么着也应该连法兰西也一起。” 法兰西的前太子整出了个圣女贞德又如何? 教会在13世纪初下过的规定都没人记得了吗?——圣人和圣女只能在死后创造奇迹! 好吧,毕竟是一两百年以前的事情了,大家忘记情有可原。那如今在位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在签署下同意女巫狩猎的文件时还特意强调过的事情,总还有人记得吧?——为了区分异教徒女巫的巫术和神迹,生前创造和死后创造是唯一的区分标准。 简单来说就是,想要在中世纪创造“奇迹”,那也要看看宗教裁判所会不会答应。 奥古斯特知道这种冷僻的知识,还是拜以前他去给教堂拍摄时,听到了两个小姑娘在吐槽穿越小说。 “这什么辣鸡啊,苏过头了好吗?还穿越中世纪,利用科学创造‘神迹’,啧,宗教裁判所第一个站出来教主角做人好吗?至于在墓地上搞‘神迹’,那都是教会早在12世纪就玩剩下的了!不要小瞧古人好吗?古人只是缺乏先进知识,不是缺乏脑子啊。” 奥古斯特犹记得历史上的圣女贞德的结局貌似也不算特别好,属于那种赢了战争后,却被人过河拆桥的倒霉蛋。 贞德的罪名,就是说她此前声称的种种神迹其实是女巫的巫术。 一个反对侵略的民族英雄最后的下场却是被当做女巫活活烧死……真的只能感慨一句封建迷信害死人了。哪怕贞德在很多年后被平反了,那又能怎么样呢?贞德坟头的草都一米高了。 在对待很有民族骨气的人的问题上,奥古斯特和黑太子是一致的,不管对方是自己人,都是敌人,他们都会钦佩并欣赏对方。战争归战争,英雄归英雄,不管走到哪里,愿意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和妇孺弱小而挺身而出的人,都是伟大的人。 如果可以,奥古斯特甚至是想要避免贞德的死亡的,她不应该在为她的国家做了那么多之后被那样对待。 真正该死的是那个抛弃了自己的父母和妻儿,后来在利用完了贞德,就用烧死贞德来博得英格兰平息怒火的王太子! 奥古斯特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懦弱又卑鄙的人! 在奥古斯特越想越生气的时候,小国王有些欲哭无泪,他到底要怎么和堂兄解释,他同意放走莱纳斯裁判长真心不是为了什么利益交换? 国家很重要,但家人同样重要啊! 理查三世怎么都想不明白其他人在这种事情上的取舍,他是说,英格兰没有苏格兰,依旧是强大的英格兰,可他如果为了得到苏格兰就放过想要伤害他堂兄的凶徒,那他还是个人吗?! “我永远都不会拿我的家人去进行利益交换!”理查三世握住了奥古斯特的手,决定不管了,放开说吧,“哪怕我这么做会让你觉得很失望,觉得我还没有长大,是个任性的孩子,我也要这么说。在我心中,你,不对,你们,包括祖母、伯父、叔父还有玛丽亨利在内的人,比苏格兰重要多了,加上法兰西都不会比你们更重要。如果我需要用家人去换取利益,那我这个国王当的该有多窝囊啊。” 奥古斯特在来之前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也有被他的小堂弟问到哑口无言的时候。是啊,都已经是国王了,如果还要玩什么不得不低头的利益交换,那当这个国王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之所以答应放莱纳斯走只是因为,咳……” “咳?”奥古斯特没动他堂弟的言下之意。 “如果他死在罗马,那就不是咱们的事了,对吧?”理查三世这个人吧,他的构成其实是十分复杂的,说心软是真的心软,但却仅仅是对身边的人心软,对待外人时他和他的父王一样冷酷。能把杀人说的就和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你要买凶杀人?”奥古斯特被他的小堂弟震惊了。 小国王摇摇头,怎么可能买凶杀人?他可信不过什么杀手,容易出现意外不说,还会夜长梦多:“我是说用毒。” 奥古斯特:“……”我以前大概真的是小瞧你了。 “在他走之前就下好毒,这样才能安心,对吧?”小国王一脸求表扬的看着奥古斯特,求摸头,求亲亲,求抱抱,“那个李斯特从海外其实带了不少有趣的小东西,说是什么印第安人部落的秘药,我正秘密让人在死囚身上做试验,成功了就在下毒后放莱纳斯走。他仇家那么多,等在罗马安顿下来后被毒死了,咱们也不需要负责。” ——这个王室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奥尔?”小国王本来还信心满满的觉得他堂哥一定会很满意他的安排呢,但是奥古斯特一直不说话,就让他开始有些忐忑了,“我有哪里没有顾忌到吗?你直接说吧,我不怕批评。找到错误,才能进步。” “……”你还想进步到哪里去啊你告诉我?给你个窜天猴上天吗?! 小国王当然是想进步到拉斐尔那个程度啦。 比起下毒,拉斐尔准确的招数更绝,他已经准备釜底抽薪,换个教皇了。 乔神父兴奋搓手:“哈哈哈哈哈,终于轮到我大显身手了!” 拉斐尔连个嫌弃的眼神都欠奉,生怕被乔神父传染上脑残的症状:“我是让你给你姐夫的老朋友捎一封信。你在这些年的酒池肉林中被腐蚀掉了脑子吗?还记得当年和你一起从罗马逃离的另外一个红衣大主教吗?不对,是带着你从罗马逃跑,你在逃跑这件事情上没有出过任何力。就是那个一手扶植了你姐夫当教皇,后来又差点当了教皇的朱利安诺大主教。” 比起乔神父这种依靠裙带关系才当上主教,胸无大志的家伙来说,朱利安诺大主教的人生要更加传奇一点,他靠的是……他舅舅。 中世纪的教廷,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裙带和血缘关系,像是一张蜘蛛网,布满了整个教廷。 乔神父逃往了英格兰,在抱上奥古斯特的大腿后,一心追求享受;朱利安诺逃往了法兰西,在抱上了法兰西国王的大腿,却一心在追求着打回罗马,夺回属于他的权利。 朱利安诺真的要比乔神父要有脑子的多,虽然后来法兰西国王疯了,让朱利安诺的计划蒙上了一层阴影,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波折。但是也没差啦,一个法兰西国王倒下去,十个拉斐尔站起来,这个野心家早就派人和朱利安诺搭上了线,想搞个小阴谋小诡计,“夺回”罗马了。 这也是法兰西的前太子可以搞事的原因之一,法兰西的大部分兵力都压在了其他事情上。明面上肯定不是在针对罗马教廷,而是干涉他国内政——米兰公国和那不勒斯公国的纠纷。 现代人都知道的,米兰、那不勒斯和罗马,其实就是后来的意大利。围绕教廷权利展开的斗争,自然只能在这些公国烧开。 作者有话要说:  *圣人和圣女只能在死后创造奇迹!是区分巫术和神迹的唯一办法:这个规定是真的。 第109章 在未来的某天投资一个教皇, 这是拉斐尔早就规划好的人生路线之一。乔神父和朱利安诺大主教都曾是拉斐尔的投资备选, 后来随着乔神父越养越废,法兰西又被黑太子拿下了,拉斐尔就专注起了人在法兰西的朱利安诺。 这位红衣大主教也没有让拉斐尔失望,仅仅在两年内就给了拉斐尔无限的惊喜。 “告诉朱利安诺,我的人要加快计划了。”拉斐尔不可能离开奥古斯特, 而奥古斯特又在积极筹备着去剑桥上大学的事情, 暂时没太可能离开英格兰, 所以, 给朱利安诺大主教传达这种有可能会让大家一起玩完的消息的人选, 就被定在了无所事事的乔神父身上。 “因为你们都只信得过我?”乔神父顿生出了一种豪气万丈的责任感,没想到他竟然被人这么深深的信任着。 拉斐尔给了乔神父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明明拉斐尔一句话都没说,却总让乔神父有一种拉斐尔已经把他的嫌弃酣畅淋漓的表达了个够的感觉。 第82节 除了奥古斯特以外,拉斐尔不相信任何人, 派乔神父去,只是因为乔神父是拉斐尔和朱利安诺共同的交际圈内唯一一个彼此都能够勉强妥协的中间人。朱利安诺是看在已逝的英诺森八世的面子上, 比较放心乔神父这个前教皇的小舅子;拉斐尔则是觉得乔神父比朱利安诺好掌控。 是的, 虽然拉斐尔的计划里暂时性的选择了朱利安诺,放弃了乔神父, 但也就是暂时性的而已。 乔神父样样不如朱利安诺,只有一样却足够他笑到最后,那就是年轻。 习惯于做事往前数十步的拉斐尔,已经在考虑朱利安诺成为教皇之后的候选人问题了。 他是说,朱利安诺毕竟是出身方济各会, 也就是乞讨派兄弟会的重要分支之一,绝对不会讨得奥古斯特喜欢的修会种类。对方在意识形态的宗教认知方面也确实有些极端,只适合当一把好刀,却并不适合一直坐在教皇的位置上。 乔神父与朱利安诺正好相反,他干不了什么大事,却很适合享受成果。 “你对女巫狩猎怎么看?”拉斐尔直白的对乔神父问道,乔神父接下来的回答,将会决定未来拉斐尔对他的投资倾斜程度。 “什么怎么看?”乔神父不明所以。 拉斐尔敢问的这么直白,自然是因为乔神父是个傻的,他根本搞不明白拉斐尔到底打算做什么,也没打算搞明白。 “赞成,还是反对?” “呃……”乔神父为难的皱起了眉头,很长时间之后才壮着胆子问了句,“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乔神父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向是懒得思考的,他没有任何想法,好的或者坏的,他都无所谓的很。这么说吧,女巫审判存不存在,都不会对乔神父造成任何影响。他不会去阻止它,也不会去推动它。有那个思考时间,他还不如想想怎么把约翰追上手呢。 拉斐尔若有所思,虽然这个答案不是最令他满意的,却也是能够接受的。于是他又问道:“那新教呢?” “卧槽,我知道了!”乔神父仿佛一瞬间就开了窍,“你不会想让我转去当新教的教士吧?!” 拉斐尔:“……”对不起,我还是高估了你的智商。 “不行,不行,打死都不行。”乔神父把头摇的就像是拨浪鼓,破坏了全身上下难得的一点属于神父的神圣感。 虽然说乔神父从小就对自己未来的职业没有选择权,但是在当了之后他其实还蛮喜欢的。这是他觉得自己唯一能够干好的事情,传教布道开导人,他喜欢那种为人消除心灵上的罪恶的感觉。当然啦,新教的教士也可以做这些事情,但乔神父还是不愿意为此就改换门庭。 在坚决反对完了之后,乔神父才想起来眼前的拉斐尔貌似从未表明过真正的宗教立场,万一对方其实是支持新教的,那他岂不是把拉斐尔得罪了个彻底? 乔神父赶忙补救道:“呃,我的意思是说,新教不是不好,有些教义我也很支持,但是吧,新教不适合我,你懂我的意思吗?我坚持信天主教,不一定是我有多么喜欢这个,我也知道罗马教廷内部存在很多问题,但是它更适合我。你懂吗?” 拉斐尔懂了,并且很满意。乔神父对待宗教的问题上的态度,其实还是那种与我无关,我就没有想法的状态。 他不关心,不在乎,无所谓。 简直是…… 拉斐尔心中对傀儡教皇的最完美诠释。 拉斐尔既不支持天主教,也不支持新教,他只想利用宗教改革为自己谋利。乔神父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更方便拉斐尔在未来搞事。 当奥古斯特晚上见到拉斐尔时,拉斐尔就心情很好的在幕布前摆弄着提线木偶,一手一个,技巧十足。拉斐尔小时候很喜欢玩这种能当操控者的游戏,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他的木偶做出任何事情。不过当拉斐尔再长大些后他就腻歪了提线木偶,因为他发现人类更好玩。如今是难得的重拾童年。 奥古斯特没说话打扰拉斐尔,反而兴趣浓厚的坐到了幕布前,看着拉斐尔给他的提线木偶配音。 金发木偶正在黑发木偶开心的聊天,诉说彼此一天都做了什么。 金发木偶用高兴的语气说:“我今天早上去看了骑士长训练,他好厉害啊,好帅气啊,好棒啊!” 黑发木偶一秒钟冷脸:“不许看!” 金发木偶:“好吧,好吧。” 黑发木偶这才矜持的笑了一下。 金发木偶说起了别的愉快的事情:“我后来陪堂弟玩了一天,他成长的好快啊,真不愧是我的堂弟!我很喜欢他!” 黑发木偶再次变脸:“不许喜欢!” 金发木偶:“好吧,好吧。” 黑发木偶满意的笑出声。 金发木偶再次分享快乐说:“我离开堂弟的寝宫后,又收到了红头发送给我的面包,好好吃!” 黑发木偶哼了声:“不许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奥古斯特故意当着拉斐尔的面,一口一口的把安妮送来的羊角面包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哪怕奥古斯特是个傻的,也能听出来拉斐尔的提线木偶到底在唱哪出戏。 拉斐尔叹了口气,所以说,虽然人类更有意思,但有时候他还是恨不能把人类都变成提线木偶啊,这样他想怎样就能怎样。 黑发木偶和金发木偶并排坐在了幕布前。 黑发木偶问:“你爱我吗?” 金发木偶倾身,亲了亲黑发木偶作为回答。 黑发木偶却并不满意,再次坚持道:“我爱你,用我生命里的每一秒钟虔诚的爱着你,你爱我吗?” 我不想你看别人,不想你和别人说话,不想你拿任何别人送给你的东西……可是我不能说,因为我是那么的爱着你,我不想你因为我的约束而不开心。 奥古斯特最终还是没能抵过拉斐尔的眼神,走上前,从背后环抱住拉斐尔,头抵在对方宽厚的后背上,感受着对方变得越来越滚烫的身体温度,在抱够了之后才说:“兰波说,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兰波是很多年后才会出现的一个同性恋诗人,我很喜欢的一个男演员在电影里演过兰波,我才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我其实根本读不懂他的诗,但我却记住了这句话,并且在当时就打算把它说给我未来的爱人听。我想告诉他,也许我不知道这句诗歌的真正深意是什么,但我觉得它在说,老子tmd爱死你了,艹。” 然后,他们就差点真艹了。 咳。 奥古斯特躺在地毯上享受余韵的时候,对拉斐尔说了句大实话:“我也不想你看别人,不想你和别人说话,不想你拿任何别人送给你的东西……因为你从里到外都应该只属于老子一个人!” “你只有我,我只有你。”拉斐尔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再次硬了。 奥古斯特笑出声:“那我们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两个神经病。” 拉斐尔翻身,双手撑在奥古斯特的两耳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里满是藏也藏不住的疯狂,低沉沙哑的嗓音昭示了主人不太美妙的心情:“你不想?” 奥古斯特伸手,顺势搂住了拉斐尔的脖颈:“如果我不想,我就不会提出要去剑桥了。” 然后,他们就又做了一遍刚刚才做过的事情,带着摧枯拉朽、恨不能吞噬了彼此的浓烈情感。与其说他们在接吻,不如说他们想要把对方吞拆入腹,像是野兽一般。 这些天确实是憋坏拉斐尔了,先是理查二世,然后是黑太子,后来又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好久没能真正放松的在一起了。明明他他们才开始交往没多久,却已经过的就像是老夫老夫。拉斐尔能忍耐到今天才爆发,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最后的最后,奥古斯特正儿八经的说了一遍那三个字:“我爱你。” 第110章 在莱纳斯裁判长被引渡回罗马之前, 乔神父就动身前往了那不勒斯公国, 没有提任何条件,没有一句牢骚抱怨。 因为拉斐尔直接一步到位,派了奥古斯特身边的骑士约翰千里护送这位娇气的祖宗去取经,咳,不对, 是去传递消息。真正要传递的消息内容只有乔神父的大脑知道, 没有留下任何纸张记载给人当把柄。乔神父光反反复复背那些内容就差不多用了一天的时间, 还要冷不丁的面对拉斐尔的抽查。他简直是恨不能即刻就启程离开伦敦, 自然也就没空提什么条件。 当然, 乔神父这次这么乖觉,也是因为他分分钟领悟了拉斐尔的言外之意——我已经把你最想要的(约翰)送给了你,你要是再敢给我折腾什么幺蛾子,那就什么也别想要了! 这种只存在于当事人心中的脑补的威胁力度无疑是巨大的, 不等拉斐尔开口,乔神父就已经怀揣着一不怕苦、二不怕难的饱满精神, 带着他的骑士踏上了征程。 朱莉为此失落了好一阵子, 虽然她总是和乔神父互相嫌弃,但他们也是彼此在享受方面的知音, 有段时间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状态,如今要乍然分开一段时间,总让朱莉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当然啦,很快的,随着奥古斯特提出他需要一场盛大的暂时告别伦敦的舞会后, 朱莉就再一次生龙活虎了起来,每天忙着当一个和缎带、香槟塔纠结的女斗士,也就没空想别的了。 黑太子那边也传回了消息,表示并没有被贞德的事情影响到,他还挺期待法兰西的前王太子能参合到苏格兰的事情里的。因为只要对方敢冒头,他就敢弄死对方!法兰西的老国王可还活着呢,哪怕对方疯了,那也是国王。前王太子无论做什么都是站不住脚的,除非国王去世,奥古斯特要继位,前王太子对继承权提出异议。 “换言之就是,现在反而是王太子更想我的远亲国王死呗?”奥古斯特对什么时候继承法兰西的王位是没有异议的,这点从他从不对人强调自己王储的身份上就能看出。 在英格兰,奥古斯特明显更习惯格洛斯特公爵这个身份。 小国王理查三世也是如此。 所以,这也让奥古斯特在一切处理的差不多之后的告别之言变得极其艰难,奥古斯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堂弟开口,才能让理所应当觉得他会一直住在伦敦的堂弟意识到,他其实并不一定非要属于伦敦。 奥古斯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离开的理由对小国王据实以告,他怕即使他那么说了,小国王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让他离开。 但再难也还是要说的。 奥古斯特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若拖到全伦敦都知道他要走了,小国王成为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那就更加不好收场了。 最终,奥古斯特说服了自己,长痛不如短痛,但就在奥古斯特穿过中庭准备去面见国王时,国王已经自己走向了奥古斯特。 在经历过了亲舅舅的叛变之后,理查三世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反而越挫越勇,变得比以前英明果决了不少,从他的眼睛里能明显看到一种自信的情绪,完全有别于他在他父王还在世时的畏首畏尾。他昂首挺胸,稳步而来,穿着华贵的国王服饰,一顶醒目的羽毛帽成了大家讨论的焦点。 “我也给你准备了一顶。”在帽子上别一根无任何杂质的纯色羽毛作为帽饰的风气不知道从何时又流行了起来。 在奥古斯特注意到的时候,羽毛帽已经是贵族人人必戴的了。 小国王这顶墨绿色帽子上的羽毛白出了一个新高度,蓬松又柔软,与深色的帽子形成了强烈对比,与国王的服饰相得益彰。不过,那顶奢华的帽子也无处不再透露着一条信息——我造价不菲,买不起的穷逼最好连碰都不要碰一下。 作为全国的独一无二,国王的帽子总有一种得天独厚的骄傲,但很快它就会发现它其实并没有它以为的那么独特。 因为国王下令让帽匠又做了一顶一模一样的帽子,送给奥古斯特。 “它真漂亮。”奥古斯特对于亲人送他的礼物总是毫不吝啬夸奖,并发自真心的喜欢,他迫不及待的试戴了一下。 小国王抿着唇,极力想让自己笑的不要太过明显。再没有什么会比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能让对方爱不释手更让送礼物的人开心的事情了。理查三世一直想为奥古斯特做些什么,特别是在奥古斯特差点被他的大舅陷害之后。 是的,陷害,理查三世到目前为止都还并不知道奥古斯特异于常人的性向,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的舅舅为什么要这么损毁奥古斯特的名声。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奥古斯特本来还打算等国王下课再和他说话呢。 “因为在希腊文方面的进步,约翰爵士允许我休息半天。”小国王用一脸“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藏起了他“求表扬”的语气。 但还是被奥古斯特发现了。 “希腊文很难啊,天哪,你可真厉害。”奥古斯特说话的时候比较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再夸张的语气都会显得异常真挚。 “还好,还好。”小国王的表情果然更加压不住了。 “那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奥古斯特注意到理查三世换上了比较正式的出行外套,在一天换三次衣服方面,中西方的世家贵族特别的有共同语言。 “我好久没去汉普顿宫了,介意我去做客吗?” “当然不。请。”奥古斯特在还没想明白堂弟的意思时,就已经发出了邀请,“事实上,我也好久没回去了,我们正好可以一起。” 奥古斯特为了工作方便,自理查二世去世后,就一直选择住在了怀特霍尔宫这边。 国王出行自然不能儿戏,哪怕英格兰的国王不像天朝的皇帝,一生几乎都只生活在紫禁城内,国王总是在自己的多处宫殿来回移动,但出行也还是十分严谨又气派的。不小心不行,想刺杀国王的人总是多到你想也想不到,并且理由还特别的千奇百怪。 就奥古斯特所知,据说法兰西有任死于刺杀的国王,被刺杀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刺杀他的的人得了……弑君症。 就是单纯想要杀个国王看看,不是出于国家利益,也不是出于宗教立场,更不是什么情杀、仇杀,就只是为了杀而杀。国王外出时,倒霉的站在了一块画有“一箭穿过一个戴着王冠的心”的招牌下,于是就被某个疯子当做了什么征兆,然后就突发的冲了上去。 中世纪的欧洲真的是处处都充满了神奇的脑回路。 这次出行,奥古斯特有幸坐到了国王的马车里。如果换做以往,奥古斯特肯定是不会同意这样的以下犯上的,但一想到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和堂弟同车了,奥古斯特也就没有扫兴的拒绝。 理查三世的情绪明显变得更加高涨了一点,一路上都在和奥古斯特说着什么。有些是政务,有些则是日常生活,甚至还有偶尔的属于孩子的傻话,特别可爱的那种天真傻。国王哪怕心机上已经有了全方位的升级,但在年龄上毕竟还是个孩子。 第83节 这让奥古斯特的离别之言变得更加难以开口。 汉普顿宫就在奥古斯特的纠结里到了,远远的便能看见那座在阳光下仿佛会闪闪发亮的建筑。理查二世再世时对普顿宫真的是倾入了很多的心血,插满长三角旗的角楼,仿佛再一次把“金锦原”的盛况再一次拉到了奥古斯特的眼前。 “金锦原”是盛行奢侈的理查二世和比他更奢侈的法兰西国王进行过的一场“友谊”赛的场地。世人能够记住,是因为这两个国王当时都极尽了奢靡之能,打着友谊的幌子,一心只为斗富。 天朝的古代还只是世家or商人斗富,欧洲这边直接就是国王亲自撸袖子下场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理查二世还在世如是说。 比起自己的父王,理查三世就没那么喜欢花钱了,他有明确的零花钱限额,会像正常人一样因为零花钱的增加而开心,但也就仅仅是零花钱了,在大钱方面他反而会变得十分吝啬,宁可多花钱在民生上,也不愿意同意增加无谓的投入,好比给自己修建行宫啊什么的:“这个国家有比我们更需要钱的人。” “是的。”奥古斯特上辈子是经历过一段艰苦的日子的,所以这辈子在拥有了泼天的财富后,他便积极开始了各种慈善,想要帮助那些真正走投无路的人。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小国王笑的一脸开心,“我们身边的人根本没办法明白真正的生活艰辛是怎么样的,做不到感同身受,自然也就谈不上同情与帮助。当我这么对别人说的时候,甚至曾经被人嘲笑过。但我还是想坚持我要做的事情,奥尔,你会帮我的吧?” “我……” 奥古斯特卡了半天,这才顺势而为的开了口。 “我很想帮你,也愿意帮你,理查,但是,我大概没办法在你的身边帮你了。” “为什么?因为你觉得我会猜忌你吗?” “!!!”奥古斯特这才发现,他堂弟大概早就知道他要离开的事情了,所以,在他发愁着该如何和堂弟辞行的时候,他的堂弟也在套路着他,想要把他留下。 敢不敢多一点真诚?! “我父王说你早晚会这么做的,就像是威廉伯父最后选择了离开我的父王。”小国王执起奥古斯特的手,“我父王说,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答应威廉伯父去外面征战,在他的弥留之际他连自己真正想见的人都见不到。看着他日日盼,夜夜看,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自己也许会见不到威廉伯父最后一面,我就没由来的会想,如果我将来也变成这样,那该有多可怜啊。奥尔,你也想我变成这样吗?” 该说的话和可怜巴巴的套路都被堂弟用完了,我该怎么样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111章 一直到和堂弟坐到了汉普顿宫内的书房里喝下午茶, 奥古斯特都没能想到他该怎么应对小堂弟的先发制人。 奥古斯特用一种“你变了, 你再也不是从前我认识的那个小堂弟了”的眼神控诉着理查三世。 理查三世却理直气壮的看了回来,反正奥古斯特都要走了,他还顾忌什么人设崩不崩呢? 他是说,奥古斯特去剑桥上大学最起码四年,说不定还要深造, 少说又是两年, 再然后奥古斯特估计会以要去法兰西坐镇为由, 继续不肯常年待在伦敦……就像是黑太子当年一样, 一年四季总有理由。简单来说, 这就是个套,奥古斯特去上大学的真正意义不在于上学,而在于打开了一个奥古斯特会长此以往的不住在伦敦的口子。 理查三世早就被理查二世耳提面命过要小心这点了,他才不会上当呢! 奥古斯特没辙, 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堂弟讲道理。但是吧,作为有备而来的人, 理查三世比奥古斯特想象的要难对付的多。 讲道理, 讲不过;装可怜,装不过;连耍赖都赖不过…… 以为小孩子了不起吗? 就是了不起啊! 这对堂兄弟的斗法, 最终还是被拉斐尔.终结者.莫蒂默给解决了,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反正突然就冒了出来。在进来关上书房门后,一把搂过奥古斯特的腰肢,二话不说, 低头就吻了下去。那是一个法式深吻,誓要燃尽全部的热情,连空气都仿佛被点燃,烧过了奥古斯特的四肢百骸,也让理查三世直接怔愣当场。 一吻结束,拉斐尔顺势坐到了奥古斯特所在椅子的扶手上,手则顺着奥古斯特的腰线一路向上,以一种宣告所有权的霸道,当着理查三世的面继续紧紧搂着奥古斯特的肩膀。 整个房间的气氛在那一刻之后就好像被凝固住了。 三人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理查三世是无法接受现实,奥古斯特是无言以对,拉斐尔则是无所畏惧,反正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没什么好说的。 只有书房里落地钟上的秒针在一刻不停的走过,证明了时间并没有真的被静止。 拉斐尔在给够了奥古斯特和理查三世反应时间后,才不紧不慢道:“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别怀疑,别犹豫。如果你想你的堂兄因为这种行为被裁判所送到火刑架上,那你就尽可能的把他留在伦敦吧,请,一定不要客气。” 奥古斯特:“……” 理查三世:“……” 戴着相同羽毛帽的堂兄弟,拥有了一模一样的表情,以及在那之后不约而同的深呼吸,吐气,长叹。 这个世界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 奥古斯特和理查三世玩不过不按套路出牌的拉斐尔,只能继续对着彼此。 一个说:“你听我解释……” 一个说:“奥尔才多大?拉斐尔简直禽兽不如!我要让侍卫砍了他的脑袋!” 拉斐尔在成功吸引国王全部的仇恨值后,完全没有在意,只是继续气定神闲的坐在扶手上,搂着奥古斯特的动作甚至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因为他早就猜到理查三世会是这么一个反应了,而拉斐尔早在还没和奥古斯特在一起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人间至理——玻璃心是要不得的。 无论你怎么做,总会有人骂你,因为他们不是你,不太可能理解你的处境,也不太想要去理解,他们只会全凭他们的需求和心情去责备你。 而你能做的也不过是全凭心意的怼回去,或者不搭理。 鉴于奥古斯特对理查三世这个亲堂弟的喜欢程度,拉斐尔明智的放弃了正面怼这个选项,只能选择后者。 因为…… 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呀。 看到拉斐尔沉默不语被责备,奥古斯特不自觉的就偏向了“弱者”,主动对理查三世为拉斐尔解释了起来:“我们才在一起不久,拉斐尔很尊重我,也很爱我,当然,我也爱他,我们之间的关系和你们想的并不一样。真的,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理查三世看着拉斐尔在奥古斯特看不到的角度投来的挑衅眼神,简直要崩溃了。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卑鄙的人呢?亏他以前还觉得他叔父是个好人! 好生气哦,不想保持微笑。 理查三世觉得在奥古斯特和拉斐尔这件事里有太多的槽点,但很多都不能说,好比你们是亲戚,你们的性别一样什么的,他生怕会侧翼误伤他的堂兄,所以最后他只能说:“什么叫‘和你们想的并不一样’?除了我,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你们疯了吗?敢不敢小心一点!” “我父亲已经知道了。”奥古斯特用一句,回答了理查三世全部的问题。 有黑太子担着,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理查三世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但他还是坚持:“那也不对啊。” “怎么不对?”奥古斯特反问。 小国王有些词穷,变得结结巴巴:“反正、反正就是不对。这是错误的。” 奥古斯特正准备进一步解释,却被拉斐尔暗中给按住了,等理查三世说够了之后,拉斐尔才缓缓道:“对啊,这就是不对的,我们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之前那件事情给我们警示,我们以为的小心翼翼未必就那么万无一失。所以我们才要离开伦敦。” “对对对,你们应该离那些好事者远一点。”理查三世不怕被连累,但他怕奥古斯特受到伤害,这种事情一旦暴露,不只是裁判所会炸,连理查三世身边的坎伯雷大主教大概都不会容忍,奥古斯特和拉斐尔的身份以及影响力摆在那里,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如果传出,那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理查三世能够接受,也只是因为下意识的对奥古斯特的包容,大概无论奥古斯特做了什么,国王的第一反应都会是奥古斯特高兴就好,以及…… “那些教士都太危险了!”小国王想要帮助奥古斯特掩藏他不那么方便见人的爱好。 “你不阻止我?”这回轮到奥古斯特傻了。 “你不是说你爱他吗?” “是啊,我爱他。你不问理由吗?”好比为什么爱啊,怎么能爱上拉斐尔,有没有可能过段时间就不爱了之类的。 “爱需要理由吗?”理查三世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大概是看多了他那个不靠谱的父王,让理查三世对没由来的爱情总是接受的特别快。不管奥古斯特以后会不会爱上别人,至少在当下,奥古斯特会愿意为了拉斐尔付出一切,就像是理查二世坚持娶每一任王后时的那种毅然决然。理查三世从小就知道,爱情如洪水猛兽,谁劝也是没用的。 奥古斯特想要,那奥古斯特就能得到。他们需要小心的只是别被发现。 伦敦的形势太过错综复杂,身为国王的理查三世对伦敦的掌控力度太低了,人人都想把奥古斯特拉下来,自己成为摄政王。与其继续勉强奥古斯特站在风口浪尖,不如让奥古斯特急流勇退,回到自己的领地上安全。 不过这个只是暂时性的,理查三世对自己充满信心,只要等他长大,成为能够真正执掌大权的国王,他就会立刻接奥古斯特回来,看谁敢说他堂兄的一句不是! 不不不,不只是政权,更重要的是宗教权! 本来就打算要推动天主教和新教进一步融合的理查三世变得更加迫切了,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充满了力量。那一刻,他已经不是为了他一个人在当国王了!他要为了保护他“脆弱”的堂兄而战! 看着莫名其妙就变得斗志昂扬的小堂弟,奥古斯特明智的没有开口询问对方到底经历了怎么的心里路程。 在送(忽)走(悠)了国王之后,拉斐尔侧头问奥古斯特:“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说好的做好好事不留名呢?” “嗤,”拉斐尔一脸不屑,“你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他一直都是个利己主义者,谢谢。 然后,拉斐尔就腿部摩擦运动和奥古斯特进行了极其深入、持久的研究。 几次想要直捣黄龙,但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 十八岁是个底线。 这是拉斐尔对奥古斯特的承诺,也是他对他的尊重。 …… 奥古斯特离开前,最后一次参加的议会便是由小国王自己亲自主持的议会,上下议会的议员只有三分之一与之前的一样,在经历过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和清洗之后,议员们都变得更加谨慎了,至少不会因为国王年幼,就轻易的挑衅王权。 会议上,一致通过了好几项针对教会的议案,好比规定了主教选举时,候选人必须通过国王的首肯;也好比把理查二世时期未被没收的附属教堂和教会学院全部收归了国有最重要的是,国王决定了要在圣诞前夕的时候,完成一件他父王想要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情——发表演讲,既不偏向天主教,也不完全支持新教,只是希望两者能够秉持着求同存异的友好精神达成谅解,共同成为英国国教的一部分。 这些都是在奥古斯特没有参与的情况下,由小国王自己独立完成的决定,让奥古斯特终于放下了最后一点对堂弟的不放心。 在不久后,奥古斯特终于转交完了议长职务,与拉斐尔一起低调的离开了伦敦。 进入剑桥郡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本来依靠在拉斐尔身上浅眠的奥古斯特被轻轻吻醒,他在大脑一片迷糊里,听到拉斐尔对他说:“我们到了。” 车窗外,月明星稀,在羊肠小道的尽头,豁然开朗一般突然展开了一片如镜面一样平静的黑湖。湖的对岸是一座高高的山坡,坡上矗立着仿佛高耸入云的哥特式古堡,塔尖上亮起了一个个闪着光芒的窗口。 一如奥古斯特都快要倒背如流的童话书中对那座魔法学校的描述。 常春藤、鹅卵石,以及一扇巨大的橡木门。 “欢迎来到霍格沃茨。”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前夕的宗教演讲历史上是亨利八世做的,而不是他的儿子。文中对此进行了扯淡的修改。 第112章 写在最前面的话:本文灵感来自“魑魅魍魉”亲的提议——求个霍格沃兹的后世番外。 …… 平行世界, 公元21世纪, 英国剑桥郡。 安德里亚在十二年级的暑假,终于如愿以偿的随夏令营前往了《哈利.x特》系列电影的取景地进行参观。 作为一个魔法迷,安德里亚从小的床头故事就是与救世主一起在魔法学校冒险,抵抗了一年又一年总是选择在学期末(准确的说是期末考试之后)才开始搞事的伏x魔,他真的很关心救世主的学习情况啊。安德里亚的父亲如是感慨。 安德里亚在十一岁的暑假没能接到猫头鹰信后, 才无奈的接受了自己就是个麻瓜的现实, 开始脚踏实地学习、生活, 但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意难平。后来随着最近几年童话改编电影的全球大热, 安德里安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都要参观一次传说中魔法学校的取景地——剑桥大学的霍格沃茨学院,哪怕注定是个麻瓜,他也想上一次魔法学校! 安德里亚身边的小伙伴差不多都是这个想法,在坐上旅游环节之一的“霍格沃茨特快”之前的一个晚上, 一群人就已经激动的睡不着了。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畅想着第二天有可能会看到的拍摄场景,以及他们从网上了解到的有关于霍格沃茨学院的种种传闻。 是的, 安德里亚这次参加的夏令营, 正好赶上了魔法世界系列电影第三部的拍摄,并且幸运的得到了剧组的参观许可。 安德里亚安静的坐在一旁聆听, 并没有参与讨论,因为他会来参观霍格沃茨学院除了救世主这个理由以外,其实还有一个。 第84节 从踏上特快列车的那一刻起,带着一本厚重线装书的安德里亚,就莫名的觉得这一幕幕是如此熟悉, 不是来自于电影或者故事,而是他手上这本写满了历史见闻的小说。安德里亚总感觉他仿佛能听到一个男孩在他耳边兴奋的描述着对霍格沃茨的种种蓝图设想。 列车上也恰在此时播放起了旅游的讲解: “建立了霍格沃茨学院——同时也曾经是剑桥郡的领主——的奥古斯特一世,曾在学院还没有建立好的时候,就有过要发明一种快速的交通工具,把学院的学生从全国各地一起接到学校的构想。并且在那之后的几十年中通过有轨马车实现了一部分…… “但也有专家觉得这不过是一种后人过于浪漫的想法,奥古斯特一世的设想也许只是单纯的马车,为了方便贵族子弟奢侈的求学生涯而已。” “没有人可以证明各种学说的真实性,一如发生在奥古斯特一世身上的种种传奇。” 安德里亚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因为这些都是他早就已经了解过的内容了,他埋头在妈妈给他买的历史书里,用素描笔在奥古斯特一世的介绍旁边一遍遍的描摹着一个早就已经完成的人物像,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神采飞扬的男孩,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那就是奥古斯特一世。 列车快速的略过一片片青山绿水、金色麦田,像极了电影里对救世主上学的拍摄,也像极了安德里亚想象中的奥古斯特一世的求学之路,只不过在那副画面里背景音不是火车的声音,而是马车碌碌。 安德里亚穿着官方周边出品的巫师袍坐在车厢里,独自一个人,把“我不希望被打扰”诠释的淋漓尽致。 但偏偏车厢门还是就这样被敲响,然后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黑发的少年穿着剪裁得体的考究服饰,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站在那里,礼貌的询问安德里亚:“请问我能坐在这里吗?” “随意。”安德里亚并不太想和对方多做交流,但他也不能阻止对方坐在哪里。 “我叫加百列,我妈妈非要给我起天使长的名字,我也很绝望。你呢?”黑发男孩貌似有着与他精致的外表完全不符的健谈+自来熟的特质。 “安德里亚。”安德里亚在回答完问题之后就埋头看起了自己手上的书,即使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这么努力的假装他依旧读的津津有味,只是因为他不想和加百列继续沟通。他的性格是有些古怪的,他也没打算改,恩,就是这么倔强。 但加百列却坚持不懈:“看来你是个拉文克劳。” “不是。”安德里亚明明不想回答的,但还是回答了,因为……脸。如果加百列不是长的那么好看就好了!哎,美色误国啊美色误国。莫名的,安德里亚觉得这句感慨也很熟悉,仿佛几百年前的某天也有个人在龙床上如是感慨。 “恩?” “我还没有分院。”安德里亚一本正经的纠正加百列。 加百列没能控制住,一下子就笑了开来,这一声比他之前挂在脸上的假笑要显得真诚的多,笑完还不忘说一句:“你真可爱。” “= =”再一次的,安德里亚在心里默念,你真该感谢你有一张好脸蛋! 特快到站后,岁数不一的青少年们鱼贯下车,站在站台被告知,剧组已经开始了拍摄,准确的说是已经拍摄完清晨的戏了,小演员们正在抓紧时间休息,准备下一场。因此希望大家能够保持适当的安静,以及不要乱动剧组的东西。如果表现的好,当参观城堡的活动结束后,他们甚至会被允许围观一下接下来一场戏的拍摄,并且每个人都能得到小礼品。 这样的意外之喜迎来了一小波的高潮,孩子们一个比一个保证的快,一定会十分乖巧的。 安德里亚却在神游天外,在其他同龄人迷恋明星的时候,他更喜欢徜徉在小说里喜欢二次元的虚幻人物。因为故事主角永远不会让他失望,比真人靠谱多了。 加百列紧挨着安德里亚身边站立:“你对电影没有兴趣?” “不,每部电影我都至少会支持三遍。”安德里亚是个原著迷,又家境富裕,从不会在支持原著方面吝啬,“只是我有更想尽快看到别的。” “看什么?”加百列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真是对不起他出尘的外表。 “据说霍格沃茨学院里挂着奥古斯特一世在这里求学时的画像,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啊。”加百列点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导演还脑洞大开的想要在第三部里加个奥古斯特一世的动态画像也存在于魔法世界的彩蛋,可惜没能找到合适的演员,大概也就只能安排画像一扫而过了。” 安德里亚没有询问加百列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一般人不该知道的事情,他只关心:“那我们可以参观那副油画吗?” “那副油画出自米开朗基罗之手,画像归属权至今都还属于皇室和剑桥大学共同拥有,剧组想安排画像出镜至少要花费这个数,”加百列暗暗比了个数字,“你觉得他们会冒着有可能被破坏的风险,安排普通孩子去参观吗?” 当然不能。安德里亚在心里失望的道。 “但我可以想想办法。” “!!!”安德里亚蓝色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激动情绪,“真的吗?真的可以吗?我是说,有什么是我能回报你的吗?” “唔,陪我一天,怎么样?我一个人参观有点无聊。” “只是这样?”安德里亚狐疑的看着眼前黑发的男孩。 “只会这样。”加百列对安德里亚保证道,“当然,你得承认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成交!” 从自由活动开始,安德里亚就尽职尽责的当起了他的新朋友加百列的导游,把他知道的有关于霍格沃茨学院的历史都讲给了对方听。 “众所周知的,霍格沃茨学院是奥古斯特一世在还是格洛斯特公爵时委托克拉伦斯公爵为他建造的。克拉伦斯公爵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拉斐尔,他和你一样,都是用天使长作为名字的。一种说法里,拉斐尔是黑太子和理查二世同母异父的亲弟弟;还有一种说法里,拉斐尔其实和王室毫无血缘,并且是奥古斯特一世的秘密情人。我本人更倾向于后一种。” 安德里亚从小就对奥古斯特一世充满了好奇,但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种倾向是一种直觉,不靠谱的。我甚至直觉过,之所以有霍格沃茨学院是因为奥古斯特一世也是个魔法迷,但是很显然的,这是不现实的。” “不,也许这就是真的呢。”加百列对待安德里亚的语气里总带着一丝纵容。 安德里亚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带着加百列参观起了在他的计划里他本来要参观的一切,好比电影里魔药课的教室。 在一张张故意做旧的桌子里,有一张明显旧的比较真实的桌子,就在第一排,最醒目的位置,周围还拉了一截警戒线,旁边竖着解释的白板。 “这桌子据说有好几百的历史了,是奥古斯特一世上学时用过的课桌。”整个霍格沃茨学院都充满了奥古斯特一世求学时的影子,他在这里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一段少年时光,很多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在大权掌握之后的某天突然辞职来了这里求学。有学者觉得他其实是在以退为进;也有专家声称奥古斯特一世只是在为未来增加政治资本,他在剑桥笼络了很大一批各领域的精英。 安德里亚对此没有看法,他只是拿出放大镜,仔细的在桌子的一侧找到了奥古斯特一世的刻文。 “看,这个刻文竟然真的存在。我们的国王陛下上课也一样有开小差的时候啊。” 加百列微笑着听安德里亚讲解,并不打断,因为对方只有在介绍这些枯燥的历史时,才会难得的拥有一些鲜活的表情。他喜欢这样的他。 沿着奥古斯特一世一天的学习生活的路线,他们走过了很多地方,感受到了历史长河那头的文化与底蕴。然后,就终于到加百列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加百列突然在心里很恶劣的想,如果他这个时候说他是骗安德里亚的,这个男孩会不会气哭?他眼睛红红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就像是小兔子,受尽委屈,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当然,加百列也只是想想,他可不想因此和安德里亚闹翻,他如约带着安德里亚前往了八楼的校长室。 在那里挂着无数电影里需要的历代校长的画像,也藏着奥古斯特一世的油画真迹。 当安德里亚看到画像后,他愣在了那里。因为那画像真的一如他曾经脑补过的,金发碧眼,神采飞扬,一个贵族少年跃然纸上。 “他过的一定很幸福。”安德里亚喃喃自语道。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 第113章 安德里亚莫名的想要噎一下加百列, 就像是真正的损友那样, 仿佛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你知道奥古斯特一世在剑桥郡的安逸生活,其实并没有他画像里表现出来的完美呢?” 加百列点点头:“我知道。” 事实上,学过点历史上的人都知道,就在奥古斯特一世在剑桥求学的那几年里,外面的世界简直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中有对奥古斯特一世有利的事情, 也有……不那么好的事情。在奥古斯特一世和教皇利奥十世的信件往来, 稍微揭露了那么一小部分历史的原貌, 奥古斯特一世一直觉得很自责, 他总觉得如果他在伦敦的话,肯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这个世界最深刻的绝望,莫过于无能为力。”安德里亚喃喃自语的默念出了奥古斯特一世信件中的原话。 他的无能为力不在于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而是当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阻碍他的不是权势,不是财富, 而是时间。就像野史中的拉斐尔, 有传言说他是被亲生父亲抛弃的孤儿,为伊莎贝拉王太后收养, 当他知道一直在寻找他的亲生母亲的消息时,已经是对方的死讯了。 “我对此有不一样的见解。”加百列凝视着奥古斯特一世的油画像道。 很少有人知道,在这幅举世闻名的贵族画像其实是一对,另外一张就藏在金色的像框里面。那副伴生画像并不大,只正正好好可以覆盖住画像中奥古斯特一世全部的心脏部分。一旦画像内容对外公布, 肯定会引来地震一般的影响力,因为占据了奥古斯特一世一整颗心的,正是历史上他的叔叔拉斐尔。 “无能为力的不是奥古斯特一世,”加百列从知道了画像背后的秘密后,就始终这么觉得,“是他的爱人做的还是不够好。” “他的爱人?”安德里亚狐疑的看了一眼加百列。 加百列耸肩:“就是一种,直觉。选择了一辈子不婚的奥古斯特一世,其实是有个秘密爱人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让他没有办法对外公开。他隐晦的换了种方式,想要在他百年后证明他的爱,却没料到皇室一直在尽可能的保守着这个秘密,一直到今天。” “我也有这种想法!”安德里亚不可思议的看着加百列,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总有一种奇怪的使命感,他想要把真实的奥古斯特一世公诸于世。 “so,假设真的有这样一个爱人存在,那么他or她的任务,难得不应该是保护好自己的心爱之人吗?但是他or她太弱了,才会让奥古斯特一世那般自责。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不会让我的爱人伤心,哪怕一秒钟。”加百列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眼睛一刻不离的看着安德里亚,仿佛在暗示什么。 这是跨越千年的执着,只有画像能懂。 就在安德里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校长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工作人员探头进来,长松了一口气:“上帝,原来您在这里。” “怎么?”加百列转身,眼睛不那么开心的眯了起来。 “您的母亲来电话查岗,以及,导演有个新想法……”工作人员的话卡在了她打开全部的门后看到了站在加百列身边的安德里亚。金发碧眼,牛奶般的肌肤,比花瓣还要娇艳的红唇,仿佛从复古的油画中走出来的小王子,就像是、是他身后的奥古斯特一世一样! 工作人员立刻拨通了导演的电话:“您必须过来看看这个,是的,这很重要!加百列少爷正好也在这边。不,别动,亲爱的,我不是说导演,是说你。” 安德里亚有些懵逼的站在校长办公桌前,不明所以。 等手机挂了,对方才走近:“还没介绍,我叫茱莉娅,是个线下制片人兼职选角导演,你旁边小伙伴的家族公司的一员。” 加百列没有阻止茱莉娅说下去,因为这一切本身就在他的默许和算计下。 “我叫安德里亚。”安德里亚只能跟着本能自我介绍了一下,依旧不明白对方让他站在这里的目的。 “你有兴趣演戏吗,我亲爱的安德里亚?” 紧随其后赶到的导演,对安德里亚发出了一模一样的邀请。 “哈?” 加百列拍了拍安德里亚的肩,又对他指了指他们背后奥古斯特一世的油画:“还记得吗?我之前和你说的,电影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奥古斯特一世的扮演者,他们总是无法演出那种……” “那种‘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里睡着’的感觉。”导演如实说。 安德里亚持续懵逼,对方是怎么做到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英文单词,但组合起来之后就是让人听不懂的? “这是纪伯伦的一句名言。”加百列替安德里亚解惑。 “我需要你们两个一起上镜!”导演的灵感在看到安德里亚和加百列并排站在一起后,达到了爆棚的升华。 茱莉娅忍不住的想要抽嘴角,醒醒啊导演,你眼前站着的是电影投资最大的金主之一,你告诉我,你想他出现在镜头前? 倒是那个叫安德里亚的小家伙还有点可能。 安德里亚可以明确的告诉茱莉娅,怎么能是有点可能呢?明明是百分百的可能!他对演戏没兴趣,但对于参与到魔法世界很有兴趣,更不用说是要扮演他本身就喜欢的奥古斯特一世了。 加百列本来还想着如果安德里亚不同意,他该怎么说服他,结果根本不需要他出场。 然后,加百列就做了一件惊掉了茱莉娅下巴的决定,他也要演,就演奥古斯特一世的叔叔拉斐尔。 加百列不会露脸,只会出现背影和一双手。既保护了加百列的隐私,也能对上历史上拉斐尔和奥古斯特的年龄差。 安德里亚的一趟夏令营之旅就这样神展开成了参演全球最赚钱系列之一的电影,他的父母连夜坐飞机赶到了剑桥郡,在确定了儿子确实想要参演后,便和剧组愉快的签订了相关的合同。 然后,安德里亚就开始了地狱般的长达半个月的训练。 “我以为我只需要本色出演,当好一个花瓶。画像里的奥古斯特一世甚至不会配任何魔杖。”安德里亚私下里悄悄对加百列抱怨。 加百列也上了培训课,和安德里亚培养了真正的阶级情谊:“我不是更惨?我只需要出现一个背影。” “也是。”安德里亚笑了起来,“那我们一起加油吧。” 导演、编剧以及原著作者在经过多次三方会谈后,终于敲定了让“奥古斯特一世”客串的彩蛋到底该怎么拍。 正好第三部是魔法世界里能动的画像出现镜头比较多的一部,救世主需要通过一个画像中的骑士的指引来发现一些线索。本来导演碍于技术问题,都已经打算要减少画像的镜头了。如今却因为投资方再次追加了投资和技术支持而改变了主意。 第85节 安德里亚穿着奥古斯特一世画像中的华贵服饰,有些不适应的站在外景的大树下,和其他群众演员一起。 大家都盛装打扮,穿着中世纪的服饰,假装他们正在一副画着这样场景的画里聚会。 在经过后期的合成后,扮演救世主的演员会走到画像前进行询问,然后由安德里亚扮演的奥古斯特一世主动上前询问,和疯骑士一起给予救世主指引。 文中不会特意介绍说这就是奥古斯特一世,但会借疯骑士之口侧面描写。 “对国王陛下要尊重一点,小子!” “快,可怕的家伙要来了,我们赶紧走。” “不不不,国王不可怕,但国王身边那个有着天使名字的家伙很可怕。” 在救世主告别国王之前,救世主想要感谢国王的帮助,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国王笑着说:“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在正确的时间做了些正确的事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连我都知道你,救世主,对你致以来自中世纪的敬意。” 说完这句,安德里亚只需要一个优雅的退场就可以彻底杀青了。 从画框的一边,伸出了一双完美的手,然后便是一个长镜头,由一个看不清人的背影,牵着国王一起消失在了画像里。 电影拍摄的十分顺利,三天,安德里亚就要离开了。 在踏上回家的飞机时,安德里亚都始终觉得这年暑假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仲夏夜之梦,无论是参演魔法世界的电影,还是认识了仿佛他已经培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默契的好友加百列。他会把它们当做自己最美好的回忆,好好珍藏在大脑里的。 但也就是如此了,暑假终将过过去,梦会醒,朋友会远行,也许除了亲近的人以外,都不会有人在第三部电影上线后能够发现安德里亚也在里面演了个小角色。 结果…… 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伤感完的奥古斯特就接到了另外一通电话。 “什么?你们要签下我?你们不是电影公司吗?” “我们可以不只是电影公司,亲爱的。”茱莉娅无奈的根据加百列的指示念着台词,哎,老板太年轻就这点不好,想一出是一出的,要不是他的软件公司确实赚钱,集团早晚会被他玩坏了,“我们最近正准备成立一个经纪人公司,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有自己的电影公司,并且正准备收购一家唱片公司,拥有全美最大的院线,肯定不会让你发愁资源。” “可是,可是,我不会演戏啊。” “没事,不会演戏可以学习嘛,我们看好的是你的潜力。”茱莉娅在加百列的紧迫盯人下,可谓是舌灿莲花,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想要说服安德里亚,“事实上,我们如今手上就有一个很不错的剧本,没有人会比你更适合演主角。” “什么剧本?” “《奥古斯特一世》,讲述他秘密救下贞德,同还未当上教皇的好友利奥十世一起反抗女巫审判的电影。怎么样,有兴趣吗?” “!!!”如果是其他的,安德里亚大概都不会动心,可如果是把奥古斯特一世搬上荧幕…… “我把剧本发到你的邮箱吧,你先看看。” 安德里亚快速的略过剧本,看到了最后一页——奥古斯特一世将他的秘密爱人藏到了自己心脏的部位。 那一刻,安德里亚握着手机的手都是在颤抖的,他莫名的就知道,是它,就是这段,他最想要全世界知道的。 …… 一年半后,随着奥古斯特一世画像背后的秘密大热,安德里亚主演的《奥古斯特一世》夜适时强势登陆了各大院线,几乎场场座无虚席。 在电影的最后,奥古斯特一世坐在王座上,由著名的画家&雕塑家米开朗基罗为他作画。画像中的他正襟危坐,仿佛目视着远方。但只有当时在场的人知道,他眼睛的焦点其实就是不远处的俊美男子,笑容温柔,满目情深。 “我想告诉全世界,我爱你,这没什么好隐藏的。” 第114章 奥古斯特十七岁那年, 乔神父才从罗马回来。 走之前, 乔神父曾信誓旦旦的表示,这就是个短期任务,他传达了消息之后,很快就会回到伦敦继续和朱莉一起享受骄奢淫逸的生活。 结果等到了那不勒斯乔神父才发现,他被拉斐尔坑了, 坑的老惨了。 就像是掐着点一般, 乔神父刚把拉斐尔安排的人有可能要提前对亚历山大六世动手的消息告诉了朱利安诺大主教, 教皇中毒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罗马, 连周边的那不勒斯、米兰等公国也都在同一天收到了风声。 这位喜欢毒死自己的竞争对手的教皇, 最终竟然讽刺的也死在了毒杀上面,不少人都悄悄感慨了句这大概就是上帝的幽默感了。 “教皇在床上来回翻腾,吞咽困难,他的脸涨成了桑葚的颜色, 周身的皮肤开始脱落……挣扎了好几个钟头才断气,但是教皇需要面对的羞辱才刚刚开始……他的尸体就像是被气吹了起来, 散发着硫磺一样的恶臭……”威尼斯大使在事后的回忆录中如是写道, “那是人们所能见过的最丑陋、最怪异、最恐怖的尸体……”(引自百度百科) 亚历山大六世一死,罗马及其周边地区就都戒严了, 人人脸上挂着不甚轻松的表情。 教皇不是个好教皇,但他的突然死亡势必要在宗教国家掀起腥风血雨,各个派系重新洗牌,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唯有城中的百姓在悄悄欢呼,那个讨人厌的恶棍教皇终于死了。 乔神父觉得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但朱利安诺大主教却并不这么觉得,朱利安诺把乔神父强硬的留在了那不勒斯。因为这正是朱利安诺和拉斐尔的交易内容之一——拉斐尔需要朱利安诺来带一下不争气的乔神父,不能让他的奢侈作风带坏了格洛斯特公爵(奥古斯特)。 至少拉斐尔是这么说的。 朱利安诺也赞同乔神父该多学些东西,不管拉斐尔让乔神父困在那不勒斯的初衷是为了什么。红衣大主教对乔神父语重心长的就犹如在教导自家的小辈。是的,朱利安诺大主教也有几个“侄子”,在流亡法兰西的这些年,他并不能近亲他们那么一丝一毫,因为他怕暴露了身份会给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于是,憋不住的满腔的父爱就只能转移了:“乔凡尼,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看着我,跟随我,学习我,让你的姐夫、你的姐姐以及你的家族为你骄傲,好吗?” 乔神父全名乔凡尼.迪.洛伦佐.德.美弟奇,出生于一个在罗马地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注定伟大的家族。他以他的家族为傲,但他的家族却很难以他为傲。于是,乔神父就这样被说服了,开始了跟在朱利安诺大主教身边学习的生涯。 乔神父从最一开始就问了个傻问题:“亚历山大六世那个傻逼终于死了,您为什么还不回归教廷呢?” 在乔神父的理解,朱利安诺大主教应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罗马,成为新一任的教皇的,毕竟他们当年离开的是那样狼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当然要尽己所能的炫耀一下,要不然不就成了奥古斯特曾经讲过的那个东方典故——锦衣夜行了吗? 朱利安诺大主教喟然长叹,美弟奇家族怎么会重推这么一个货呢?因为血统吗? “我为什么要去争?为了恨不能昭告天下,毒死亚历山大六世的其实不是罗威尔大主教,而是我吗?”朱利安诺大主教掰开了揉碎了的开始给乔神父讲解,难得的好为人师了一把。 乔神父还是似懂非懂,倒是学会了一件事——哪怕不懂,也要装的很懂的样子。 教廷紧急推选出来的下任教皇果然不是朱利安诺,而是庇护三世,他是教皇庇护二世姐妹的孩子,是个在假侄子(真儿子)成风的教廷中,难得一见的真.侄子。这位安静内敛的教皇也一如他的身份,在道德方面绝对够得上圣人的标准,可谓是德高望重。 庇护三世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令逮捕了亚历山大六世教皇那个被誉为毒药公爵的儿子,以及进行了宗教法庭的改革。 等做完这一切,庇护三世才不紧不慢的宣布了要审理亚历山大六世被毒杀一案。 结果,下毒的罗威尔大主教还没死,在位仅仅二十七日——也就是不到一个月——的庇护三世反倒是先一步的突然去世了。 这位创造了在位时间第九短的教皇,就这样匆匆的加冕,又匆匆的回归了上帝的怀抱。 朱利安诺大主教勾起胜利的嘴角,对乔神父道:“现在,让我们回到本该属于我们的地方吧。” 紧随其后的两周内,教廷再次召开了紧急的选举大会。身为教皇西斯笃四世的“侄子”的朱利安诺,轻松打败了被前任教皇庇护三世质疑为毒杀亚历山大六世真凶的罗威尔大主教,加冕成为了新一任的教皇,史称尤利乌斯二世,也就是传说中的战神教皇。 乔神父的身份在新一任教皇登基后得以重见天日,顺便还水涨船高了一把,重新成为了枢机。 本该开始飞鸟尽良弓藏的尤利乌斯二世,对乔枢机却连一点防备之心都升不起来,因为……这货实在是太烂泥扶不上墙了。 乔枢机在罗马的日子与他在伦敦时没什么区别,整日不是沉浸在美酒里,就是浪费在派对上,用生命在左作死,把每天都过的像是狂欢节。教会内部对乔枢机的弹劾就没停下过,但是尤利乌斯二世却反而诡异的更加放心乔枢机了。 一如拉斐尔能够放心让乔枢机只身前往尤利乌斯二世身边时预料的那样,乔枢机废到了根本无法给人造成任何危机感。 乔枢机的弟弟对此也是听之任之,仿佛在那之前连续两任教皇的离奇死亡事件中,受到波及被推翻了统治的美弟奇家族不是他们的家族似的。 尤利乌斯二世算是彻底开了回眼,原来真的有生活在权利中心的人可以蠢成这幅鬼样。 一年后,在乔枢机第一千零八次锲而不舍的请求前往英格兰(【划掉】去和自己的好友一起继续过上骄奢淫逸的生活【划掉】)后,尤里乌斯终于松口同意了。 乔枢机就这样开心的带着骑士约翰,和他准备送给奥古斯特的生日礼物,前往了剑桥郡。 朱莉和她的爱人克莱尔已经先一步在剑桥郡等着了。 奥古斯特在知道乔神父就是那个八岁当过大主教的传奇人物时,脸上的表情真的是一言难尽的厉害,更不用说以他对拉斐尔的了解,这位阴谋家大概还在想着要把乔神父送上下任教皇的宝座。 教廷的未来真的不要紧吗? 开始比以前更加大手大脚的花钱,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全世界小爷有钱,小爷有的是钱的乔枢机,一脸困惑的看着奥古斯特:“教廷怎么了吗?安心啦,有朱利安诺在,肯定没问题的。他吝啬的让人想要哭泣,我就没见过比他对自己更狠的教皇。” 在乔神父的世界观里,教皇就没有不奢侈的,从他的姐夫到亚历山大六世,那才是教皇的正常态,如今的尤利乌斯二世绝对是非人类。 “所以,你从乐不思蜀的生活里想起来找我,只是因为和教皇的消费观不同?” “怎么可能!”乔枢机觉得他必须要为自己说一句,“我明明是因为他不仅自己不花钱,还经常苦劝我要节省才受不了的。” “……”你为什么可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对了,对了,生日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乔枢机转移话题的技巧依旧不慎高明。 但他送礼物的能力倒是提高了不少。 奥古斯特和拉斐尔一起挑眉,看着被乔枢机送到他们眼前的中年神父。送个长的不算特别好看的神父,是几个意思? “他叫尼古拉.哥白尼,在除了是个神父以外,还是个天文学家、数学家,他有一些有趣的理论,我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哥、哥白尼?奥古斯特再对西方历史不熟悉,也听说过哥白尼的大名。我天,哥白尼是这个时代的人吗? “他当然是。亚历山大六世死后谁最高兴?哥白尼绝对是其中之一。”拉斐尔悄声对奥古斯特道。 亚历山大六世曾颂布过“圣谕”——禁止印刷和发行任何未经教会审查的书籍,发现后一律焚毁。(改编自百度) 哥白尼在研究的一些理论就属于教会绝对不会同意出版的“可怕”内容。 《试论天体运行的假设》,俗称日心说。 “!!!” 奥古斯特的霍格沃茨学院才刚刚开张,最缺的就是这种学术性的人才和历史名人来增加知名度,简直是瞌睡了就来了枕头。 见奥古斯特喜欢,乔枢机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来年继续! 于是,在奥古斯特十八岁生日这天,他收到了一个名叫米开朗基罗的艺术家。 “=口=” “朱利安诺很喜欢米开朗绘制的教堂壁画,想要邀请他去罗马为教皇的陵墓进行创作。但是教皇陵墓暂时停止修建了,就被我截胡送给你了。喜欢吗?”乔枢机是个很爱花钱的人,也是个对朋友绝对大方的人。 可惜,奥古斯特没能和又一位历史上名人有太多近距离接触的时间。 因为十八岁对于奥古斯特来说还有更加重要的存在意义——他学会了开车。 忽上忽下,忽快忽慢,体会了一把耶尔老司机单身二十八年的手速,从卧室一路做到了一些挑战人类羞耻度极限的地方,顺便的,还开拓了眼界。 奥古斯特以前总觉得作为一个阅片无数的现代gay,就不可能有他不知道的姿势,然后他就被现实狠狠的打了脸。两只手就数的过来的姿势,怎么能体现出古代劳动人民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呢?知道七十二种基本款以及相关变形的拉斐尔老师笑而不语。 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奥古斯特都在过着,怎么说好呢,别开生面?毕生难忘?不不不,应该说是荒淫无度的岁月。 毕竟一个正青春年少,火气旺盛,好似烈火;一个马上就要步入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长腿叔叔的年纪,肯定如狼似虎,犹如干柴…… 两人一起从理论家完成了实践家的华丽转变。 作者有话要说:  恩,哥白尼和米开朗基罗和乔神父(利奥十世)是一个时代的人。 第86节 第115章 奥古斯特在事后回想起来, 总觉得他十八岁生日前后的那段时光, 就像是他从上帝手里偷来的。又或者可以这么说,老天对他真的是格外的偏爱的,在预感到未来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再也享受不到安逸的生活后,便特意提前给他安排了一个短暂的放纵期,等他享受过了全部的美好, 这才开始了一系列疾风骤雨的打击。 最先传来的消息是——在理查二世去世两年后的今天, 法兰西的疯子国王查理六世也终于坚持不住了。 当奥古斯特收到这条由黑太子亲自执笔, 希望他能够动身前往法兰西的信件时, 查理六世其实已经在凡尔赛宫的国王寝宫永远的闭了上他的眼睛。他的王后当时就守在他的身边, 比起悲伤流泪,王后更关注的是如何联合远逃在外的儿子搞事。 这就是信息传递过慢的弊端了,等奥古斯特与拉斐尔在前往法兰西的路上知道查理六世已经去世的消息时,法兰西的前王太子夏尔已经利用圣女贞德日渐响亮的名声, 将一道“神谕”传遍了全国——圣女再次看到了圣徒们,他们允许夏尔成为法兰西的国王, 但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夏尔必须前往敌军腹地的兰斯主教堂进行加冕。(引自《英格兰简史》) 兰斯大教堂在法兰西的历史上占据着绝对重要的历史意义,几乎是与巴黎圣母院齐名的重要教堂, 法兰西的第一任国王就是在这里加冕的。 不得不说,前王太子夏尔虽然懦弱又愚蠢,但他身边的智囊团还是很给力的,选了一个十分不错的“神谕”切口。极尽渲染之能事,还不忘挑起宗教派系之间的矛盾。他们声称这是上帝借贞德之口对虔诚的天主教教徒夏尔进行的考验, 也是对新教盛行的英军的不赞同。 黑太子对此的回应,就是再一次加重了大军压境的人数,他当时正和勃艮第公爵的军队合作,围困奥尔良。 从查理六世在世时起,法兰西内部的勃艮第派系和奥尔良派系就为了摄政权一直在明争暗斗,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也是拜他们的内斗所赐,黑太子才能在之前的战役里以少胜多的迅速翻盘,直接攻入巴黎。可以这么说,黑太子和勃艮第公爵几乎是联手瓜分了法兰西。 英王理查二世去世后,苏格兰女王悔婚,黑太子便对苏格兰宣了战。等黑太子三下五除二的拿下苏格兰,知道操纵着一切的是法兰西的前王太子,他就重新踏上了法兰西的土地,准备替侄子出气,顺便帮儿子把圣女贞德的问题给解决掉,这个时候帮助黑太子的,便依旧是他曾经的利益共同体——勃艮第公爵。 奥古斯特在听到“奥尔良”这个熟悉的地名时,遗忘多年的记忆终于再一次变得清晰了起来。 奥尔良不只代表着鸡腿汉堡,也代表了英法百年战争中,英格兰由盛转衰的开端。 圣女贞德正是在奥尔良之战时才开始真正的大放光彩,在欧洲一战成名,成就圣位的,每当人们说起她伟大的一生时,一定绕不开的就是这场经典的解围之战。她帮助连续失败的法军重新打起了胜仗,彻底扭转了战局。 换言之就是,黑太子上当了。 如今还与黑太子联手的勃艮第公爵,在未来的某天会注定背叛联盟。 奥古斯特完全有理由相信,从奥尔良战役开始,勃艮第公爵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也许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彻底背叛,但他明显在查理六世去世后变得不那么安分了。勃艮第公爵也想当法兰西的国王,至少是从法兰西独立出来。他需要打击黑太子,让黑太子意识到他的重要性,甚至是掌握什么东西好和黑太子谈条件。 “我对他的人品是完全不敢恭维的。”一个为了争权夺利,连自己的国家都能毫不犹豫的出卖,最后更是俘虏了贞德把她直接卖给了英格兰的人,他什么干不出来呢?简直是背叛成瘾! 奥古斯特当下就做出了决定:“我们转道去奥尔良!” “不,我们去兰斯!”拉斐尔同意转道,却不是去奥尔良,而是法兰西东北部最重要的大区香槟—阿登大区,兰斯城就在那里,也就是兰斯大教堂的所在地。 “你说什么?”奥古斯特差点以为他出现了幻听。 “贞德出身香槟—阿登大区与洛林大区交界处的一个小乡村,她能一路神奇的穿过整个勃艮第敌区而不被发现,顺利走到位于中央大区的希农城堡,见到前王太子夏尔。这说明了什么你明白吗?不是勃艮第公爵真的有问题,就是贞德知道什么一般人所不知道的小路,可以帮助他们安全、快速的从两个大区之间来回穿梭……”拉斐尔很努力的想要对奥古斯特分析。 一旦夏尔真的在兰斯大教堂进行加冕,哪怕贞德的神谕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届时,法兰西军队的士气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我们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让你抢在夏尔之前,在兰斯大教堂完成加冕!” 奥古斯特等人的优势就在于,兰斯大教堂所在的区域是由英军和奥古斯特在法兰西的支持者们控制的区域,他们不需要东躲西藏,只需要一路用尽可能快的速度长驱直入,赶在夏尔和贞德之前到达那里。 谁先完成了加冕,谁就等于胜利了一大半。 “甚至我们还可以借着提前一步到达兰斯的优势,对后来者做些别的文章。”拉斐尔的脑子转的总是特别快。 “我不明白我的加冕能对我爸爸有可能遇到陷阱这件事情起什么作用!”奥古斯特还是那句话,他的野心永远不会比他对亲情的在乎多。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们去兰斯。”拉斐尔在这时就像是个暴君。 “我要去奥尔良!”奥古斯特也是寸步不让。这么多年的上位者当下来,奥古斯特有了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只听到拉斐尔的名字就会被吓到的短腿公爵了。 他们为此差点在马车里真的动起手来。 但是很快的,他们就不需要为此事再争执了,因为贞德已经像是切瓜砍菜一般轻松的解了奥尔良之围。 奥古斯特的脑海里忍不住的就回想起了他从中学美术课本上看到的那副世界名画,贞德穿着骑士轻甲,一手持剑,一手高举绣着“耶稣玛利亚”金线字样的旗帜,开启了对在奥尔良的英军的总攻。 就像是当日的黑太子一样,女扮男装的贞德也缔造了几乎不可能的以少胜多的胜利,仿佛一段活着的传奇。 ——不可战胜的黑太子的神话终究还是破灭了。 破灭在了一个年龄还不满十八岁的牧羊女手上。这除了这是上帝的旨意以外,还有什么是可以解释这一切的呢? 这个消息如星星之火,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法兰西的大街小巷。 奥古斯特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父亲会兵败的这么快,据说那边已经溃不成军,只能节节败退。几乎每隔一会儿,彻夜失眠的奥古斯特就能听到哪里哪里的要塞失守,被贞德攻克的消息。 “冷静,我们还占据着极大的优势。”拉斐尔在这种时候依旧能笑的出来,看上去还是那么气淡神闲,优雅从容,极大的安抚了行进队伍的浮躁与不安。他是个天生的政治家,哪怕处在劣势他大概也能表现的胜券在握,更不用说如今确确实实是他们还在占据优势,奥尔良的胜利从大局上看并不能改变什么。 “但重要的是士气!”本来已经被打的快要没有脾气,觉得自己肯定赢不了的法兰西因为这样的胜利被再一次的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士气。 “对啊 ,激励他们自己的士气,打击咱们的士气。他们已经完成了一半,你想帮助他们实现另外一半吗?”拉斐尔表示,奥古斯特口中历史上的英格兰之所以会在大好形势下只因为一场失败就满盘皆输,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已经赢习惯了,只能打顺风球。他需要做的就是让英军意识到,不要说输了一场,哪怕输十场,他们都占据着优势。 奥古斯特摇摇头,他知道拉斐尔说的对,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自己,深陷危险的是他亲爹!奥古斯特几乎不敢想黑太子此时此刻该有多难受,他赢了这么多年,从未输…… “谁说他就没输过的?”拉斐尔哭笑不得,“威廉不是神。是人就不可能一直赢,他输过的战斗比比皆是,之所以给人一种他战无不胜的感觉,只是因为在最后的结局里,他总是赢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想想之前对抗了十几年的英法战争,如果威廉总是赢,那十几年的仗是怎么维持的?还有阿拉贡的事情,各种败局不胜枚举。你父亲比你以为的强大的多。” 真正强大的,永远都不是外表的实力,而是一颗永不屈服的心。 “他会赢的,他会用他的方式证明给你看,为什么只有他成为了如今欧洲的常胜将军。比起固执的要去奥尔良去打破威廉有可能有的部署,我们当下最重要的难道不应该是做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好比?” “好比去兰斯登基加冕。”拉斐尔总有本事得偿所愿。 奥古斯特最终同意了拉斐尔的建议,却不是因为他被拉斐尔说服了,而是他想到了“围魏救赵”这个成语。他不顾拉斐尔阻拦,安排人把他会尽快到达兰斯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希望能够闹的越大越好。一旦夏尔等人的注意力被击中到奥古斯特身上,黑太子也就有了喘息之机。 为此,奥古斯特付出了差点被拉斐尔做死的代价,以及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暗杀不断。这还是在英军控制的大区内。 “我感觉我们所谓的控制就是个笑话。”这漏洞都漏的跟筛子似的了。 “抱歉。”这点上拉斐尔也是充满了自责,纵使他手眼通天,心有七窍,远距离的遥控指挥法兰西,肯定会存在很大的问题。 “在我心里你已经很厉害了。”奥古斯特亲了亲拉斐尔,他们又和好了,就是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历史上,发疯的法国国王是在英国国王去世后不到几个月就去世了,文中改成了两年。 注释2;贞德赢下奥尔良战役是真的,以此为转折点,一路高歌改进,护送王太子前往了兰斯加冕,最后扭转胜局。文中肯定会不一样啦。 第116章 奥古斯特私下里也曾幻想过他登基加冕的画面, 有隆重又奢华的版本, 也有简朴又严肃的版本,更有他藏在心中最疯狂版本——不顾一切吻了拉斐尔,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他的加冕仪式会如此仓促又波折不断。不是这里出了问题,就是那里出了问题。 奥古斯特在来兰斯的路上, 拉斐尔就已经吩咐了要开始准备加冕仪式, 但是一直等他们到了, 又等了五天, 仪式依旧没有准备好。 就仿佛冥冥中真的有什么是注定了的, 连上帝都在阻拦奥古斯特加冕。 而拥有贞德的夏尔前王太子则有如神助,一路势如破竹,已经快要逼近兰斯了。奥古斯特的身边甚至开始有人进言,希望奥古斯特能以安全为主, 先撤离兰斯。 奥古斯特要是再看不出来这里面有问题,那他就真是个傻子了。 他们对法兰西的控制不是出了筛子一般的漏洞, 而是整个香槟—阿登大区本身就有问题!说好的我方眼里的自己人、敌人严重的死对头呢?如今看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啊。香槟—阿登大区更像是个间谍一样的存在, 明着站奥古斯特,暗地里其实早已经和夏尔暗通曲款, 就等着在最后配合演这么一出君权神授的神话故事。 想到这一刻的时候,这些天仿佛蒙在奥古斯特眼前的那层薄纱终于被拨了开来。是啊,为什么香槟—阿登大区不能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呢?! 这显然就是一个对方早已经准备好的伏笔,从黑太子攻入巴黎的时候就埋下了。 前王太子当初逃的实在是太过的容易了,奥古斯特一开始以为对方是早有逃跑之意, 但是,如果他早有准备,又怎么可能连自己的父母和孩子都顾不上? 仔细想想,被“抛弃”的王后根本不见丝毫悲伤。她的丈夫疯了,不孝子跑了,国家马上就要易主了,她凭什么能够如此淡定呢? 当然是因为她有所倚仗。 也许夏尔是个真.蠢货,但他的母亲肯定不是。这位来自巴伐利亚的公主是个天生的政治家,出身维特尔斯巴赫王朝,祖母是西西里公主,曾祖母是那不勒斯公主,祖传的女强人血统。从她嫁到法兰西的那天开始,她就注定了要为患有神经病的丈夫和丈夫的叔伯兄弟展开斗争,她可以说是一手把自己懦弱无能的儿子扶到了王太子的位置上。这样的她,不可能像她表情的那么孤苦无依。除非这一开始就是她的伪装。 再一次的,奥古斯特为他小看了女性而道歉。他是说,他自己就有个战斗机一样的祖母,一个名动英格兰的母亲,他之前怎么还能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觉得法兰西的王后会是个小角色? 重新审视过往,当奥古斯特把注意力集中到王后身上时,他豁然开朗。 王后见兵败已无可挽回,索性就利索的代表丈夫对英格兰暂时性的投降了,她准备麻痹黑太子等人的注意在暗中部署,想要改变签订条约的人,让它失去法律效应,为以后的东山再起做铺垫,但是却被奥古斯特和拉斐尔看穿,破坏了计划;不过没关系,一计不成,王后再生一计。她第一时间就放弃了自己已经疯了的丈夫,用他和她自己作为靶子,吸引英格兰的注意力,给她逃走的儿子争取积蓄力量的时间。 甚至有可能就是她一手导演了贞德事件。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法兰西和英格兰的不可融合,宗教问题,至死方休。于是,胆大心细的王后把这种矛盾尖锐化、白热化,经过多年的卧薪尝胆,终于发酵成了如今的样子。 如果王后的计划成功,那么前王太子夏尔就会成为被上帝眷顾的国王,哪怕他再蠢再无能,他也可以坐稳王位。由王后垂帘听政,法兰西说不定可以借此结束之前勃艮第派系和奥尔良派系的内斗,被推到更高的位置上去。法兰西对操纵教皇的野心一直都属于司马昭之心。眼见着从亚历山大六世开始,法兰西渐渐失去了对教廷的控制,法兰西这边不可能不想想办法。 换言之,当初直接投奔了法兰西的教皇尤利乌斯二世真的值得信赖吗?他可是一直在凡尔赛陪伴着疯了的国王和王后。 简直细思恐极。 等等,不对,奥古斯特看向了一直平静的坐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的拉斐尔,连他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拉斐尔会想不到吗? 如果拉斐尔早就知道,并打算反向利用王后的自作聪明,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拉斐尔为什么不告诉他,以及拉斐尔告诉了他父亲吗? 拉斐尔当然告诉了黑太子。 当贞德一行人怀揣着以为能够偷袭进入兰斯的激动心情走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迎来了最惨重的一击,早就等在那里的黑太子,成功把人一网打尽。 从贞德到前王太子再到暗中已经逃到了儿子身边的王后,一个不少,全部俘虏。 “哟。”黑太子骑在马上,风餐露宿、昼夜疾驰也无法掩盖他眼中闪着的亮光,就如古希腊神话中的阿波罗,一头银发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 为了找到王后“反叛”的直接证据,他们容易嘛!黑太子在心里道。 王后不能留,但是如果他们不找到能够处死对方的直接证据,那么他们就没有办法对前国王的遗孀动手,巴伐利亚也不能答应。不仅不能动手,还要像供祖宗一样的供着,对方但凡出点什么事情,那就都是奥古斯特这个新国王的锅。黑太子和拉斐尔不可能让奥古斯特在未来过上这种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的憋屈生活,所以他们就商量了个办法想要一劳永逸。 王后这可是联合自己的儿子公然造反,违背查理六世亲自签署的协议,还对圣女问题进行了造假,欺骗民众,渎神,人人得而诛之! “这不可能!”王后终于露出了她真正的表情,她卧薪尝胆多年就得到了这样的结局?“勃艮第公爵呢?” “你说谁?那个背叛成瘾的家伙?你很快就会在地狱里见到他了。”之前就说过了,黑太子对带路党从来都没有好感,哪怕对方是给他带路。他从一开始就在防着勃艮第公爵。 奥尔良一役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童话罢了。 比起王后,贞德是真正的受到了冲击,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此前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牧羊女,她坚信自己看到了天使,决心脱下裙子,换上戎装,为她热爱的国家战斗到哪怕剩下最后一滴血。她根本无法理解黑太子到底和王后在打什么哑谜。 前王太子更干脆,直接吓晕了过去。 说实话,这位前王太子要是一直躲在希农的城堡,被妻子娘家的人小心翼翼的守护,黑太子一时间还真拿对方没有办法。黑太子不想只是为了逮捕一个输家而劳民伤财,就只能和夏尔干耗。幸好,拉斐尔想出了个这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办法,让对方主动送货上门,黑太子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问题。 还是弟弟的脑瓜子好用啊。事实上,黑太子觉得拉斐尔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诱拐了他儿子。 与之相反的,他儿砸就真的是什么都好了,连选爱人的眼光都这么好! 那头,什么都好的儿子,正在审问只有一点不好的弟弟:“你和我爹到底在搞什么鬼?你之前安慰我的那些鬼话如今怎么想怎么透着诡异!” 奥古斯特说不上来他当时的感觉,就是,就是,怎么说好呢,他觉得他和拉斐尔之间仿佛隔着些什么,说不定道不明的距离感。如今才意识到,可不是有距离感嘛,这个混蛋一直有事在瞒着他! “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有话不好好说的套路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狗血!” “但我也知道如果你父亲出事,你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参与到这个计划里,哪怕你并不知道你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拉斐尔双眼直直的看着奥古斯特,“让我们面对现实吧,亲爱的,你并不是一个好演员。如果告诉你,你能保证不破坏计划吗?” 第87节 从奥古斯特当年蹩脚的想要关心拉斐尔又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件里就能知道,奥古斯特到底有多不会撒谎。 奥古斯特人生演技的颠覆,也就是冷着脸吓唬人了。但是他并不能依靠这种吓唬,来唬住王后的探子。所以…… “我只能尽量可能引导你演的像一点。”拉斐尔耸了耸肩,搂过奥古斯特的腰,试图用狡辩来解决问题,“想想看吧,如果你父亲真的出事了,我却还顾得上和你发生点什么情事的事情,你事后会原谅我吗?我真的已经在很努力的给你提示了,可你就是发现不了。” 拉斐尔说了最后一个提示:“而且,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这么匆忙的登基,别开玩笑了。”他执起奥古斯特的手,在戒指上印下神情的一吻,“我要给你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 怎么办,一边欢喜,一边想骂人。 最终,奥古斯特在黑太子得意洋洋的出现后,决定单方面的和拉斐尔以及黑太子绝交一小时,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黑太子:???我是无辜的啊儿砸qaq 作者有话要说: ps:历史上的贞德事件吧,从蠢作者个人比较狭隘的思考来说,太过于神话了。所以写文的时候更倾向于阴谋论,不是贞德本人,而是旁边有人操纵。造了个圣女。而贞德个人,由于个人感情问题,我很喜欢这位女英雄,总觉得从她的角度来说,无可指责,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绽放光彩。最悲哀的是她没输给敌人,而是输在了自己人手上。 第117章 拉斐尔的内心里到底住了怎么样一个老司机, 奥古斯特在单方面宣布和对方绝交一小时的第23分钟里就有了全方位、多角度、最直接的了解。 在黑太子还老老实实的坐在门外等待解禁的时候, 拉斐尔已经开始想别的办法准备另辟蹊径提前解禁了。这充分体现了两位人间挂比的不同性格,一个虽然在打仗的时候经常不按照套路出牌,但本质上还是个军人,很有纪律性;一个就心思活络的多了,不仅无视规则, 甚至是很热衷于打破规则。 最重要的是, 拉斐尔已经忍耐了23分钟了, 这是他和奥古斯特冷战的最长记录。他们倒不是感情好到从不吵架, 而是吵架之后一般会在第一时间以吻或者床来解决问题。 简单粗暴, 行之有效。 这次是难得的没有效果的时刻。 拉斐尔敲门,端着果汁和食物走进了奥古斯特的房间。 奥古斯特正在窗下安静的看一本金线为边的线装书,《伦理学》(希腊文版),作者亚里士多德, 翻译者理查三世。是的,一个母语是英语的国王, 在经过多年的潜心学习后, 终于把一个哲学家的著作独立翻译成了希腊文。还千里迢迢让人送到了奥古斯特手上,请堂兄品鉴。奥古斯特刚拿到这本手抄书时, 唯一的感想就是,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 奥古斯特好不容易学会了拉丁文(想学不会都不可能,大学里的教材全部是用拉丁文编写的,外籍教授也只能拉丁文与之交流),如今又要功课希腊文。 说句老实话, 奥古斯特连法文说的都不算特别利索呢。 咳,作为还没加冕,但在实际意义上已经是国王的奥古斯特,他的法文一直都止步于读写,哑巴式法语,让拉斐尔和黑太子操碎了心。之前黑太子不敢正面和儿子怼,只敢暗搓搓的在给弟弟的信中要求他多和奥古斯特用法语交流,但拉斐尔却表示,他也不傻好吗?为什么要没事找事! 咳,总而言之吧,奥古斯特其实根本看不懂他手里希腊文版的《伦理学》,就是装个样子。 奥古斯特哪怕能看懂,大概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因为拉斐尔的存在就像是一块磁力极大的磁铁,专门吸引奥古斯特的眼球,让他想忽视对方都难。 拉斐尔放下银色的餐盘,几步走到奥古斯特眼前,单指压在了奥古斯特的书页上,稍稍一用力,就如愿以偿的把书压了下去,让奥古斯特不得不抬头恼怒的看着他。 拉斐尔喜欢奥古斯特看着他,哪怕是充满愤怒的眼神,都有一种鲜活又生动的致命灵动。那是在过去无数个“他以为奥古斯特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人物”的夜晚里,他所不敢奢望自己能够拥有的美好。他对于奥古斯特早已经执念成魔,无可救药。 “别不理我,求你,你知道我受不了这个。” 拉斐尔其实可以和奥古斯特一天都不说话,他们经常在同一个空间里各自做着彼此需要忙的事情。事实上,拉斐尔很享受那样的状态,仿佛连空气里都流动着只属于他们的默契。 但拉斐尔受不了奥古斯特是因为赌气,而不和他说话。 气氛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明明做的是一样的动作,但伴随着当事人不一样的心情,却会被赋予完全不同的意义。拉斐尔解释不了,只能采取行动。 拉斐尔烟灰色的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泛着一层水光,让人不忍伤他分毫。 一般这种时候,奥古斯特都会长叹一声,无奈投降,并且开口表示,你怎么能比我还会撒娇呢?然后愉快的和拉斐尔做点什么。 但是这一次,奥古斯特却格外的坚定,誓死不要被美色所诱惑。 拉斐尔没辙,抬起双手,以退为进:“好吧,你可以随你喜欢的不和我说话,和我绝交,但至少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奥古斯特点了点头,一个问题还是可以的,看在拉斐尔那么可怜的份上。 “绝交是一种什么体位?” “……” 三秒钟后,像是大型犬一样蹲守在房门外面的黑太子,有幸看到了他儿子难得发飙的一面,那么娇小的儿子,竟然无视人体力学的合理性,生生把那么高的拉斐尔给扔了出来。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被扔出来的弟弟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的,呃,怎么形容好呢,特别的讨人厌。 恩,只能用讨人厌来形容那种贱贱的笑容了。反正黑太子就是有一种拉斐尔占尽了便宜,奥古斯特才会发飙的感觉。 于是,在37分钟后,黑太子欢快的得到了儿子的解禁,而拉斐尔直至第二天晚上都还睡在奥古斯特的隔壁。彻底打破了他们冷战的最长记录。 黑太子:挺好,请继续保持。 …… 法兰西就是个烂摊子,事情一大堆,随着前王太子等人的落网,事情并没有得到怎么样的解决,反而激化了。 拉斐尔把这形容为排毒阶段,不爆发一下,他们永远看不到隐藏起来的问题到底有多少。拉斐尔还指望用这件事情钓鱼呢,最好趁机把有小心思的人都一起搞定。顺便的,拉斐尔还在寻思着能不能搞个大新闻,好把现在的教皇尤利乌斯二世也拉下水。 “哈?”奥古斯特整个人都懵逼了,不是尤里乌斯二世在利用拉斐尔吗? “我也可以利用他啊,”拉斐尔从没觉被背叛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他和尤利乌斯二世属于互相利用,合则立,不合则分,没那么多的真情实感。拉斐尔用笔尖不自觉的敲打着桌面,“要不是乔实在是不争气,我也不至于绕这么一个圈子,能省不少麻烦。” 是的,对于拉斐尔来说,尤利乌斯二世只是让他多了一道麻烦而已,连困扰都算不上,顶多是需要延长一些计划的时间,多费点心思而已。 “你准备怎么做?”奥古斯特决定开始多问问拉斐尔最近在做什么。奥古斯特以前不常问,一是他问了也听不懂,二是出于对拉斐尔的信任,反正只要拉斐尔做了,就肯定会成功,他问不问都不影响结果,该他知道的,拉斐尔在最后总会告诉他。 但是,在经过黑太子这次“玩的就是心跳”事件后,奥古斯特觉得他还是应该多一些知情权的。 “等待。”拉斐尔觉得真正的阴谋家其实和猎人差不多,他们拥有无比的耐心,动起来的阶段,其实远没有他们对于“等待”这事投入的时间多。有些人,有些事,参合的痕迹真的是越少越好,因为引导有时候不仅不会起到理想的效果,还会像养蛊反噬一样让人自食恶果。 所以,真正的阴谋家,不一定是个善于引导的人,但他肯定是一个很会随机应变的人。根据有限的条件来进行布置,让对方无论如何都只能在走那么一条符合你期待的路线。 其实说白了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以尤利乌斯二世的性格,他早晚会把自己作死的。”拉斐尔在这点上信心满满。 从一个教皇的角度来说,尤利乌斯二世过于的有攻击性了,这位教皇选择了用凯撒(尤利乌斯.凯瑟)的名字来命名自己的教皇名,他的野心其实已经昭然若揭了,但是凯撒那一套却早已经不适合如今的罗马了。 奥古斯特果然还是没有听懂,再次放弃了,他还是去关注一些他能懂的吧,好比他的加冕典礼。 朱莉和乔枢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之前因为不确定法兰西的局势,奥古斯特并没有把这俩从剑桥带到法兰西。如今的行程也是拉斐尔给安排的。 朱莉虽然还没到,但她写的计划书倒是依旧快马加鞭、漂洋过海的送到了。 如今各部门就像是一个上了油、重换生机的大型机器,都运作的十分良好,奥古斯特的骑士团也是机器中的一部分零件,他们已经提前操练了起来,准备着在奥古斯特的加冕仪式上属于他们的环节,十分重要且露脸。 奥古斯特有事没事就爱抽空去看一看,这是他多年来坚持不变的娱乐活动。 骑士长安德烈正在负责指挥,见到奥古斯特后也并没有让骑士们停下,只有他走到了奥古斯特身边,代表全体骑士团向奥古斯特行礼。 老管家则带着奥古斯特的贴身男仆,已经把奥古斯特惯常欣赏美景的一全套东西给布置齐全了。 这么多年了,奥古斯特的生活仿佛又了很大的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英俊高大的骑士长依旧是那个英俊高大的骑士长,gay里gay气的老管家依旧是那个gay里gay气的老管家,来了法兰西后他追求时尚的心彻底被放飞了。 奥古斯特看了眼在加紧练习的骑士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队伍里少了两个人:“约翰和沃尔特呢?” 约翰是骑士长安德烈的徒弟,乔枢机的暗恋对象。沃尔特则是约翰最好的朋友,两年前毅然决然的随队参加了黑太子对苏格兰的征战,一路屡建奇功,顺利实现了他当年对准未婚妻安妮的承诺——他会让她当上伯爵夫人。 “感谢您的仁慈,为沃尔特对国王陛下请立了埃塞克斯伯爵的爵位。如今陛下的任命书已经下来了,沃尔特一分钟都等不了的想要回国把这个当做惊喜送给安妮,顺便和对方完婚。” 奥古斯特点点头,对此表示理解,战争结束了,当然该回老家结婚了。 “约翰作为沃尔特的伴郎,也请假陪着自己的好友一起先一步回国了。”其实主要是怕法兰西如今的局势还不够稳定,路上会出现什么不测。 在英格兰,也许是曾在先王理查二世面前露过脸的约翰更加出名;但是在法兰西和苏格兰,却绝对是沃尔特更加威名赫赫,敬他的有之,畏他的有之,恨他的更是数不胜数。暗杀不了黑太子和奥古斯特的人,把仇恨值几乎都叠加到了“助纣为虐”的沃尔特身上。约翰出于对朋友人身安全的考虑,选择了与之同行。 “约翰是个品行高洁的骑士。”为了帮助朋友,能够毫不犹豫的放弃在国王的加冕仪式上露脸的机会。 “再次感谢您的仁慈。”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理解自己的骑士这种脱离本职工作的行为的。 奥古斯特没回答,只是在心里想着,既然他和拉斐尔结不了婚,那么成全别人倒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安妮之前提到过哒,在伯爵家当女仆的那个,开了个面包店,奥古斯特很喜欢吃她家的面包。 沃尔特是安妮的未婚夫,答应要给她伯爵夫人之位。 第118章 在海峡的那一边, 伦敦又迎来了一个阴雨连绵的“正常”天气。 法兰西的事情还没能传回国内, 不管是黑太子的“兵败”,还是黑太子之后的“反杀”,绅士们在举着黑色的雨伞走过街头巷尾,遇到朋友时讨论的更多的还是天气。 英格兰仿佛已经习惯了见天的和她们的邻居打仗,就像是西欧的其他国家一样。 会担心战场情况的, 只有军人和骑士的家属。在他们家中藏的最深的地方, 肯定会有一袋整整齐齐的金子, 谁也不能动, 因为那就他们亲人的命。 东方打仗被俘虏后习惯以国家的名义对将士进行赎买, 而在西方则是由家属出面赎回。 安妮也悄悄准备了一笔钱,不是不相信她的准未婚夫沃尔特,只是觉得还是以防万一比较好。 安妮在伦敦最繁华的地段经营起了一家名声在外的面包店,每日的营业额说出去都不一定会有人相信, 但至少她的家族知道,她成功改变了还在乡下的弟妹的生活。随着沃尔特每次寄回来的信中写到他又立了多少多少功劳, 安妮总要悄悄的往袋子里放入更多换来的金子。 最近一次, 安妮甚至直接把面包店的地契放了进去,就这样安妮都不太放心这些够不够的上沃尔特的身价。 毕竟连约翰都还没有封爵, 但沃尔特却已经在信里笃定的说他一定会挣回来一个爵位。 性格很好的新国王理查三世,对爵位的分封却是十分吝啬的,甚至还收回了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王在这是在加强集权, 削弱贵族集团的力量。 贵族们当然不可能答应啦,但是有全国最大的几个贵族带头站在国王一边,剩下的人想闹也成不了气候。 安妮的准未婚夫就正在为那最大的三个贵族出生入死,她喜欢他的骁勇善战,却也会因为他的拼杀在前而担心的夜不能寐。 特别在上次的信回来之后,沃尔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音信了,安妮每日都要去专门为军属送信的部门询问三遍,是否有沃尔特骑士的信。可惜,每一次都注定要让她失望,她不知道沃尔特是否还好,也不知道法兰西的占据如何,只知道据说格洛斯特公爵和克劳伦斯公爵也已经从剑桥出发赶往了法兰西。 像往常一样,安妮在中午之前就结束了“公爵”面包店一天的生意。这种由一位真正的公爵告诉安妮的饥渴营销,真的极大的促进了面包店的生意和口碑,甚至有外郡的人慕名而来,只为买一块“不提前三天预定根本排不上号,公爵最爱的”面包。 面包师联合协会(别笑,真的有这个协会)已经在考虑选送安妮的面包去参选今年的皇室品牌特供的品鉴会了。 事实上,如果安妮愿意,在她开店之初,她就可以得到奥古斯特的后门,挂上皇室认证的标签,连当时还年幼的国王都亲自表示了没有问题。但安妮却拒绝了,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多么目下无尘的高洁人士,而是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名师出高徒,她坚信她早晚会凭着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的得到认证。 如今,她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但安妮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姣好的细眉上总是挂着忧伤,就像是伦敦没完没了的阴郁天气。 面包店雇佣的几个大孩子都十分担心安妮的状态,他们已经自发的早早派人去了取信的地方询问——还是没有结果,他们只能想办法阻止安妮知道这个消息。 安妮的面包店里雇佣的大部分都是附近孤儿院的孤儿。这不是什么雇佣童工,因为在这个年代,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事实上,找不到工作的孤儿反而会过的更加艰难。安妮尽可能的雇佣了年满14岁以上的孩子,然后在每天关上店门后,让他们把她“不小心”做多了的面包带回去和孤儿院里其他一起孩子分享。 这些孤儿哪怕一开始没有看出安妮的用意,次数多了也懂了,安妮不仅心善,还特别贴心的照顾了他们的自尊。他们也想为安妮做些什么,可惜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第88节 安妮当主教的哥哥最近也刚巧离开了伦敦,前往罗马进修。 “要不然我们就说伯爵府的珍夫人又派人来找老板了吧?” “这能说的通吗?前天已经用过一次了。” “那你说怎么办?为沃尔特骑士再祈祷一次吗?” “我们一天至少祈祷五次。” “那还是去看看有没有来信吧,也许我刚刚离开,信就到了。” 孩子们凑在一起悄悄嘀咕,生怕安妮发现。 但安妮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其实她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了,在知道有那么多人关心她的时候。 安妮强打起精神,对大家说:“关门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们啦,我今天要去提前去伯爵府。” “好的,好的。” “安妮你快去吧!” “我们保证一定会把面包店收拾好的。” 爱是一股力量,总能给人以无穷无尽的希望。 威塞克斯伯爵府。 一身男装的珍夫人欲言又止,好像在憋着什么事情,想说又不能说。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安妮如今已经不是珍夫人的贴身女仆了,但她依旧会经常来伯爵府拜访这位孤独的夫人,就像是寻常的好友一样,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聊很多珍夫人没办法和别人诉说的事情。好比她对伯爵夫人的思念,也好比她对伯爵夫人至死不渝的爱。那让安妮相信了,爱情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它不会因为时间、性别等外物所改变。 珍夫人哪怕在思念伯爵夫人的时候,都是不肯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现在任何人面前的,她总是雷厉风行,干脆果断,就像是一团烈火,充满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憧憬的骄傲与自信。 反正,在珍夫人的人设里,本不敢有如今这样的吞吞吐吐,她应该是那种想说就说,决定不说就打死不会说的类型。 “那是你没有见过遇到了爱丽丝之前的我。”爱丽丝是伯爵夫人的名字。 “她改变了您的性格。”这是安妮和奥古斯特都很喜欢的恋爱状态,恋爱的双方在遇到彼此后,开始为了对方也是为了自己,开始努力的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珍夫人放下骨瓷茶杯,垂下眼帘,唇角藏着只有她能懂的回忆:“也可以这么说吧。” 没有爱丽丝,就不会有今天的珍夫人。 “所以,您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事?”安妮以为珍夫人也在犹豫该不该安慰她,所以她决定主动帮对方解决这个烦恼,“我最近的状态确实有点低潮,但是请像我相信沃尔特一样的相信我,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珍夫人看出了安妮的言不由衷,更加懊恼了。 ‘嘿,你为什么垂着头?’阳光下,一个同样是红头发的美人凭空出现在了珍夫人的眼前,她穿着一身枣红色的骑装,手拿马鞭,帅气又漂亮。眉宇间有着仿佛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发愁的明艳动人。 ‘因为我把事情又搞砸了,爱丽丝。’珍夫人委屈的看着自己的爱人,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会表现的像是个小孩子。因为她知道,当她委屈的想要哭的时候,只有她会发自真心的安慰她,在乎她,把她就像是公主一样捧在手心里。 ‘那就再试着把事情办好,我相信你可以的,我亲爱的珍,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你拥有最完美的身材,最漂亮的脸蛋,还有你总是在试图否认的聪明大脑。别这样,自信点,挺起胸,你知道的,那是我的最爱。’伯爵夫人在世时就是个老司机,特别喜欢玩埋胸那一套,她总能把很多很污的事情做的特别理直气壮,‘因为我喜欢你啊,我自然想要亲近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怎么把已经砸了的事情再办好呢? 珍夫人很快就有了决断,她真的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她了。于是,在经过一下午的血拼后,不管是珍夫人还是安妮都是发自真心的笑容满面了。 购物这种发泄方式,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落伍。 “留着那双红宝石的舞鞋吧,亲爱的,她真的很衬你的头发。别和我客气,反正你知道的,买单的不是我。” 作为珍夫人理论上的“情夫”,威塞克斯伯爵对外时会为珍夫人的一切购物买单。 安妮以为这是珍夫人的“工资”,但只有珍夫人自己知道,那些钱真正的出资人其实是已逝的伯爵夫人爱丽丝。 “我想宠着你,亲爱的。这就是我从小到大的消费观,花在你身上每一英镑,都是我对你的一丝爱意。你不能阻止我爱你。”爱丽丝出嫁前是贵族小姐,出嫁后是贵族夫人,她的消费观永远都停留在她的理解范围里。 曾经的珍夫人是难以理解的,如今却特别热衷这么做,因为当她把那些钱花出去时,她仿佛真的感觉到了爱丽丝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身边,昨日重现,生气的对她说:“你怎么才花了这么一点?我给你了留了三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你却还是没办法照顾好自己。你是在故意惹我心疼吗,baby jane?” 安妮乘上伯爵府的马车,回到了自己兄长的家中,细细数着每一件给沃尔特买的东西,想象着对方佩戴上这条腰带上会有多帅气,又或者对方在看到他一直想要的某个著名骑士曾经佩戴过的袖扣时会有多开心。 大包小包,堆满了屋子,安妮把那些东西都一件件的拿了出来,在全部拿出来之后,却再一次陷入了一种无所事事的空虚。 直至门铃被敲响。 是格洛斯特公爵奥古斯特府上的仆从,他为安妮带来了公爵的信件。奥古斯特在剑桥时就经常和安妮通信,安妮甚至每年在一些重要节日时,都会亲自前往伦敦,为奥古斯特做所有他想吃的东西。不是因为对方是公爵,而是因为对方是那个会在月下安慰他的可爱男孩。 安妮站在门口,拆开信,因为这是奥古斯特要求的。这位公爵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安妮已经习惯了,就像宠着自己最年幼的弟弟一般宠着对方。 在还没有看到信的内容时,安妮还打趣的想了一句,如果奥古斯特需要她去法兰西给他做面包,她大概也是乐意的,说不定还能见到沃尔特。 然后,信就被打开了,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一封邀请函。 上面只有公爵手写的简简单单的话: ——你愿意来法兰西宫廷给我做面包吗?您真诚的法兰西国王,奥古斯特。 “!!!”公爵阁下已经加冕了吗?意思就是说战争结束了?沃尔特呢?! 那位仆从说:“我家主人还让我转告,如果您答应的话,他会安排人尽快保护您前往巴黎。您最快什么时候能够收拾好行李?” “随时!”面包店有安妮的学徒,事实上,哪怕没有学徒,她也不介意关门一段日子。 仆从笑了:“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已经把护送您前往法兰西的人带来了。” 他拍了拍戴着白手套的手,然后就看到一队骑士带着白色的伯爵马车从街角出现,迎面朝着还站在门边台阶上的安妮款款走来。 沃尔特一身蓝色的骑装,手里拿的却不再是宝剑,而是一捧安妮最爱的鲜花。 “嫁给我,当我的伯爵夫人,好吗?” …… 与此同时,还在等待加冕的奥古斯特陛下正在和乔枢机玩躲猫猫的游戏,这位在得知约翰和他错开时间陪着朋友前往了英格兰求婚时,简直要炸了,奥古斯特一点都不想听他唠叨。 朱莉陪在奥古斯特身边,致力于给他不断的念着加冕的流程。 奥古斯特听的耳朵都疼了,只能转移话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让我给安妮寄那么一封信。直接说恭喜她结婚多好?我给她准备了一份盛大的新婚礼物。” “你这种完全不懂浪漫为何物的直男思维真是太可怕了!”朱莉如是说。 第119章 珍妮当然不可能真的在那之后就直接和沃尔特一起来到法兰西, 不过她给奥古斯特写了信, 在信中表示当她和沃尔特完婚、并把面包店以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之后,她就会和丈夫动身前往法兰西定居了。 是的,定居。 虽然因功晋升为伯爵的沃尔特,其实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像过去那样,继续担任守护在奥古斯特身边的骑士工作, 但沃尔特还是想要效忠在尽可能离奥古斯特近的地方。他本身也确实能在法兰西长久的生活, 因为奥古斯特当初对救了黑太子一命的沃尔特承诺的就是双爵位, 英格兰的埃塞克斯伯爵以及法兰西的阿尔萨斯伯爵。 安妮是未婚夫这一决定的忠诚支持者, 她也想离奥古斯特近一点, 她是说,她也是时候扩大经营,把面包店开到真正的时尚之都了。这一回可以直接宣传为——连国王都喜欢吃的面包。生意一定会很火爆。 奥古斯特看了看手中已经准备好的法兰西最繁华地段的地契,决定把这个新婚礼物暂时压后, 等安妮到了法兰西再给她。 “要不说我愿意和你当朋友呢,我就喜欢你这种一言不合送地契的土豪交友方式。”朱莉偷偷喝了一大口雪莉酒, 随着加冕仪式的临近, 拉斐尔这个并不需要加冕的反而比奥古斯特这个需要加冕的还要紧张,时刻紧迫盯人, 不许任何人出现任何一丁点的差错,他一定要让奥古斯特的加冕仪式变得举世瞩目,毕生难忘。 当然啦,仪式拖到今天还没有完成的主要原因并不是拉斐尔的吹毛求疵,而是法兰西的国情。黑太子爸爸表示, 他必须要把那些人都打服气了才行。 奥古斯特.啥也不会.国王陛下大概是所有人里最清闲的那个,他就这样在兰斯的城堡里没心没肺的住了下来,每天的生活不外乎是和乔枢机捉迷藏,以及被朱莉耳提面命的记住那些冗长又繁琐的加冕流程。 “你今天练宣誓那段的法语了吗?不要假装没听见!难道你准备让史书上写你在加冕成为法兰西国王的时候却连法语都说不利索吗?这一定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的!” 朱莉小姐由于拥有一口流利优雅的法语,而暂时性的成为了奥古斯特的口语练习监督员。 “我会法语,谢谢。”奥古斯特法语的读写都是没有问题的,毕竟英格兰那边的官方文件至今都还在流行着用法语书写,想不会都没有空间。 “但是你的发音并不标准。”法兰西贵族的刻薄,并不比以毒舌闻名全世界的英格兰贵族差。 “谁敢笑话我?”奥古斯特偶尔会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的倔强,但他就是真情实感的这么觉得的。历史上还有完全不会法语,但依旧当了法兰西国王的英格兰国王呢!他当个一口英格兰式法语的法兰西国王又怎么了?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头像会印到所有的法郎上面。人人都爱法郎,谁会关注法郎的发音是怎么样的呢? 朱莉举手投降,她是拿奥古斯特没辙了,只能请拉斐尔和黑太子来降妖。 可惜,黑太子在这点上和他儿子是站在一条线上的:“我儿子爱怎么发音怎么发音,没要求他们所有人都说一口地道的rp音(官方英语发音)就不错了,哪儿来那么多的要求?!” 黑太子在当国王的时候,总是特别的严于律己,但是等轮到他儿子当国王了,他就不那么觉得了。 国王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要不然当这个国王还有什么意义?——理查二世如是说。 拉斐尔倒是对口音问题有着谜一样的执着,并且很热衷于用以前没能完成的口语教学法和奥古斯特进行深入的讨论,但是…… 奥古斯特自有他的应对办法:“安妮的来信里提到了一件让我有些担心的事情。” “什么?” “有可能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只是随口一提,但是你看……”奥古斯特这倒不是故意转移话题,而是真的从安妮的信里看出了问题。 安妮在信里这样写到: 沃尔特说,在他和约翰风尘仆仆从法兰西赶回英格兰的路上,他们发现沿途不少村庄的人都得了一样的怪病——胳膊、大腿等露出的皮肤上或多或少的出现了水泡和疖子,并且会虚弱不堪,几天之后这个人就有可能会魂归天国。 在面包店里打工的孤儿们,也说他们曾在伦敦的贫民区遇到过一例。 我怀疑这是传染病,并且已经有外部蔓延到了伦敦的贫民区,甚至有可能会继续向上,虽然贵族老爷们不会踏足贫民区,但他们的仆从会。 安妮写这段的目的是为了提醒奥古斯特要加紧注意身边仆从的健康,不要让他们在外出时也一不小心沾染到这种病。 但奥古斯特却总觉得这种描写让他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惊悚。 “担心什么?”拉斐尔没有懂,传染病这种事情,不要说现在有战争了,没战争的时候,一些乡下也会因为卫生问题而多有发生。 “在我们那个年代,有一种笼罩了欧洲中世纪好几百年的恐惧,几乎人人谈之色变,也就是被称之为‘上帝之鞭’的黑死病。用现代医学来说,黑死病就是鼠疫。具有极强的感染性和传播速度。我以为伦敦的环境已经被改善了,应该就不会再有问题。” 但是…… 历史上的黑死病其实并不是因为卫生问题而有的,是由一只老鼠跟着某艘船,漂洋过海被带到了意大利,然后因为卫生问题的加持而迅速蔓延到了整个西西里岛,后来又分成几路,被传播到了整个欧洲,成了在欧洲上空持续收割生命几百年的可怕幽灵。 换言之,城市环境的好与坏,其实并不能改变这段历史,顶多是减少患病的人群以及病变速度。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奥古斯特没想到他会这么“幸运”,在第二世十八岁的时候,就“中奖”了。这场可怕的黑死病来的悄无声息,特别是在还没有结束的英法战争面前,它的致死率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等战争结束后,它才会开始真正显现它的可怕之处。铺天盖地,后患无穷。 唯一幸运的是,由于拉斐尔之前在英格兰和法兰西强硬推行的城市改革,稍微缓解了黑死病夺取生命的数字,至少比奥古斯特所知道的那个历史上少了很多。 但……它依旧是如此可怕,无法被治愈,没有任何解决办法,就像是诅咒。 “历史上黑死病是怎么解决的,你有印象吗?”拉斐尔也懵了,感觉这件事来的简直猝不及防。 奥古斯特怔怔的看着拉斐尔,他很努力的想了,也想到了,但正是因为想到了,才会更加恐慌,手脚冰凉:“它不是被解决的,而是自己消失的。在肆虐了好几百年、死了将近三分之二的总人口之后,欧洲国家才先后走出了这场来自上帝的浩劫。” 所以,在很多西幻小说里总是有类似于瘟疫之灾的桥段,他们相信那都是亡灵法师的错。 “我们该怎么办。”人最无力的,永远是在面对大自然这种无法改变的灾难时。奥古斯特所在的这个时空的历史线早就乱成了一团,奥古斯特自己本身也稀里糊涂的,这才在之前刚有点苗头的时候,没能及时发现。 第89节 “哪怕你知道这段时间会发生这些,你也避免不了。”拉斐尔对奥古斯特道。历史上肯定没有准确的记载,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哪艘船上跑下来了一只老鼠。 “但我们可以封锁那座城市。” “然后和西西里岛上的某个公国开战?” 预言什么的,这一套在欧洲可行不通。看看贞德的结局就知道了,不管你预言对了,还是预言错了,下场最有可能的还是被烧死。甚至一个处理不好,奥古斯特还有可能被当做是传播黑死病的异端。那他就是千古罪人了。 “好了,别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问题。”拉斐尔总是那么的冷静。 “怎么解决?”如果知道会有这么一糟,奥古斯特一定会在上辈子去拼命的考医科大。 “在你的故事里,只有欧洲受到黑死病的困扰,对吧?那么东方呢?在遥远的东方没有鼠疫吗?为什么会没有呢?” “有鼠疫。”奥古斯特记得不太清楚,但至少他知道中国历史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疫病,伴随着战争与苦难,但最后都被顺利的解决了。 “我们需要的做的,就是去东方学习到这种先进的解决办法。” 至少不能出现奥古斯特所知道的那种,一旦某地出现问题,就全部烧死的可怕画风。拉斐尔甚至觉得那死了的三分之二的口怕数字,肯定不少都出自宗教裁判所之手。 可怕的人心才是真正的罪恶。 从欧洲到东方再把办法带回来,前后肯定要搭进去至少十年的时间,可是这个十年,已经比奥古斯特知道的那个几百年要好上太多了。 而且,在等待的过程里,也不是说他们就什么都不做了,奥古斯特把他能够记住的消毒的办法一股脑的全部说给了拉斐尔听,剩下的就是靠拉斐尔和奥古斯特之前养的那些专业人才来解决问题了。再一次的直呼幸运,奥古斯特在这个关键时刻当上了法兰西的国王,而中世纪最优秀的医学专业就在巴黎! “放轻松,往好处想想,”拉斐尔不断的安抚着奥古斯特,“我会写信提醒所有我们认识的人,让他们一顶重视起来,避免问题。” 法兰西有奥古斯特,英格兰有理查三世,至少这两个国家能够避免不少痛苦。 不远的将来,还有乔枢机入主罗马教廷。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且,如果我们能够从东方真的成功带回来解决办法,你也就不用担心我们和东方的外交问题了。”拉斐尔这样对奥古斯特道。虽然奥古斯特之前没有说,但拉斐尔还是知道,奥古斯特其实一直在暗暗担心着那些几百年后的历史,他一直很矛盾,既希望英格兰好,又不希望它太好。 拉斐尔轻轻的吻了吻奥古斯特的唇:“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不管是黑死病,还是几百年后的侵略历史。相信我,好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ps:黑死病真正蔓延起来其实是在14世纪,文中设定的大背景是14、15以及16世纪都有,时间线比较混乱。以及我国古代到底有没有治愈鼠疫的办法,蠢作者其实也不知道,只是一个脑洞而已。开文之初就看到有读者问,英格兰强大起来了,中国怎么办。强忍到今天才公布答案的我,感觉再一次升华了呢【泥垢 第120章 然后, 奥古斯特在等待按部就班的准备着的加冕仪式的同时, 终于有了“闲得发慌”以外的一个新工作——给所有亲朋好友写信,提醒他们注意一下如今还只在偏远的乡下和贫民区蔓延的黑死病。 拉斐尔在第二天下午,让人给了奥古斯特一份看起来比较专业的预防及管理建议。 这当然不是给奥古斯特看的,而是让奥古斯特抄写给自己的写信的亲友们的。毕竟如今他们身边的人还没有生病的,主要还是以预防为主, 至少希望他们能够重视起来。 奥古斯特本来以为需要写信的人并不多, 一总结下来才发现只名单就足够写满一页羊皮纸了。交际圈在不知不觉间就变得这么大了。奥古斯特不得不在罗列完人名后进行二次分化与标记:哪些只能委婉的提醒, 哪些可以直白点, 以及哪些是让对方必须听他的! 好比远在赖辛堡养老的太王太后, 奥古斯特就把黑死病的情况直接告诉了对方,并表示对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伦敦,要么来法兰西, 不接受任何其他意见。 老太太收到信的时候很是小孩子脾气的撇了撇嘴,对贴身女仆道:“你看看他, 都开始管起我来了。” 贴身女仆只是笑, 没说话。 “好嘛,好嘛, 走就走咯。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父子俩的。” “那我们是去伦敦还是法兰西?” “去伦敦吧。”虽然大儿子和养子都在法兰西,但太王太后还是理智的选择了去伦敦,因为法兰西足够他们应付了,而才十四岁的理查三世却未必能应付的了这种大场面,如果疫情真的会发展成奥古斯特信中预测的那个样子。 玛丽夫人和她的丈夫亨利公爵也收到了信, 这二人如今的人生目标依旧是努力造人,在哪里造都是造,于是没怎么犹豫的,他妈就准备好要带着大批玛丽夫人没事干养着玩的天主教教士一起前往伦敦了。 伊丽莎白小姐也收到了奥古斯特的信,十分简短又客气,但却足够伊丽莎白小姐反反复复看了那封信好多遍,并在第二天就带人准备要前往伦敦。 最后,玛丽夫人和伊丽莎白小姐这对姐妹是在同一天抵达的伦敦,一人带了一批教士。 是的,两位前任公主没事干都养了一批教士陪她玩,只不过玛丽夫人养的天主教,伊丽莎白小姐养的新教,姐妹俩狭路相逢,却冷漠如路人。 理查三世在给奥古斯特的回信里特意描写了一下这一段,仿佛他就在现场看见了似的。 理查三世那边,奥古斯特不仅给寄了信,还特意派遣了还留在伦敦的骑士约翰和沃尔特伯爵,代表团进宫觐见国王,亲口诉说了奥古斯特对于这次流行病的重视程度。 国王从小就是奥古斯特的小迷弟,特别崇拜自家堂兄,如今两年过去了,他的崇拜依旧没有改变,他并没有质疑奥古斯特对于此事的重视,当即就郑重其事的对下面传达了命令,并在回信里求证了更多有关于全国该如何预防的政策办法。 说完正事,国王还不忘多唠叨几句,“你什么时候回伦敦呀?”、“我很想你”、“上次寄给你的翻译成希腊语的哲学书,你看完了吗?”诸如此类,叨逼叨的比奥古斯特更像是黑太子的儿子。 奥古斯特看了眼临时抱佛脚也是看不完的《伦理学》,欲哭无泪,他堂弟到底以为他是怎么样一个人设? 幸好,拉斐尔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提前就为奥古斯特准备好了读后感,奥古斯特需要做的工作只是誊抄。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奥古斯特的“花言巧语”总是特别的大胆又奔放。 拉斐尔故意笑的十分邪佞,就像是故事里奸诈的亡灵巫师,左右手的五指有节奏的互相击打着彼此,压低声音,故作深沉道:“看来我的邪恶计划终于成功了,我就是要惯着你,宠着你,画糖为牢,让你再也离不开我。“奥古斯特也爱演,本来打算高度配合的。奈何没能忍住,一朝破功,自己先在一边的沙发上笑成了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瓜。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笑。 大概是爱笑的男孩子的运气总不会太差吧。 拉斐尔的表情里充满了无奈,开不了车了,但还是决定保留自己晚上开车的权利:“这个读后感是高利贷,抄一罚五。” “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名词,他们都懂。 奥古斯特不那么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不是他小瞧拉斐尔,只是拉斐尔最近这么忙,像个陀螺,脚不沾地,恨不能飞起来,他能有点精力来一次就不错了。还五次?吹牛不上税是吗? 然后,拉斐尔在当晚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奥古斯特,他们其实活在小说里好吗,攻永远都能来七次,任何状态下,谢谢! 咳,这是较晚一些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在当下,拉斐尔正一边不客气的看奥古斯特给国王堂弟写回信,一边提醒他:“记得最后加一句,别让你那个热爱作死的弟弟别一个热血上头,就去身先士卒。” 拉斐尔依旧不喜欢理查三世,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理查三世做的不错,至少在国王里,理查三世对政务的拼命程度能排前三。 都说勤能补拙,理查三世就是个好例子。 学习工作两不误,任何事都会尽可能的事必躬亲,几乎可以说是一天都要连轴转了,过着比此时此刻的拉斐尔还要忙碌的生活,没有一天假期。 但是即便如此了,这位拼命三郎一样的国王陛下,还不忘时不时的主动给自己的家人们写信,联络感情,风雨无阻。包括拉斐尔,也能经常收到来自国王的关心,毕竟在国王的心里拉斐尔还是他的叔父,呃,好吧,是和堂哥搅基的叔父。 小小的国王陛下真的是为这两人的地下恋情操碎了心。 拉斐尔一开始收到理查三世的信时,还只是抱着敷衍的态度,以一种绝对算的上是春风化雨,但其实内心十分疏远的语气给国王写回信。字迹优美,辞藻华丽,都可以当十四行诗发表了,唯一的缺点就是缺乏真心。拉斐尔像是在完成公务一样完成着那些回信。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拉斐尔是个变态,在小国王这些年的坚持下,也难免有了动摇的迹象,就像是当年被黑太子动摇了一样。 至少,拉斐尔不再那么单方面的希望小国王早点挂了,好完成他想要推奥古斯特上位的野望了。 也因此,才有了拉斐尔多嘴的提醒。 奥古斯特当时还不当回事:“理查没那么傻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奥古斯特还是乖乖听了拉斐尔的话,在信的结尾补上了一句。 “他比你想的傻的多。”在疫情蔓延到伦敦后,为了安抚百姓和贵族,理查三世绝对干得出来亲自上阵的事。理查三世和他堂兄一样,都是无可救药的理想国傻瓜。 大傻瓜哼了一声,不准备和对方继续掰扯这件事情,只是转移话题一样的问道:“斑比还没运过来吗?” 奥古斯特的小鹿斑比在全欧洲都算的上是知名宠物,因为奥古斯特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对方,就是运输太慢,总有时差。 “应该快了。”拉斐尔睁着眼睛说瞎话,假装他从未下过一条让鹿慢点来法兰西的命令。 对,就是这么一个小气的男人,连宠物的醋都吃。 拉斐尔把话题又重新说回了国王上,并没有现出半分对于斑比的心虚。他表示,理查三世和理查二世这对父子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极度的不负责任,一个又太过的负责了。 “负责不好吗?”奥古斯特歪头反问。 “负责任当然好,可太负责了就是问题了。这么说吧,不负责,祸害的是别人;太负责,祸害的是自己。从普通人的角度,大家当然希望国王能够呕心沥血的治理国家,最好关心到所有的大事小情。但是……” 后面的话并不需要拉斐尔再说下去,奥古斯特就已经顺着这个思路想明白了。 就像是中国历史上的雍正皇帝,虽然一直有对方早早去世是被毒杀的传闻,但奥古斯特还是觉得对方更像是累死的,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说实话,奥古斯特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在他爹黑太子的教育下,还能出理查二世那么一个弟弟了。宁可国家没有发展,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累死在国王的宝座上。 奥古斯特赶忙又在补充了那一句话的下面再次写了长长的一大段话,类似于“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的中心思想,一再强调让堂弟先保重自己,再考虑国家。对方才十四岁,却活的像是四十岁。 当信送出去之后,奥古斯特还不甚放心的再次追加了一封单独给安妮的。他希望安妮在处理好婚事后,暂时先不要着急来法兰西,而是替他在伦敦监督一下他的堂弟。 其实这种事情交给理查三世十分害怕的玛丽夫人更合适。 但是玛丽夫人从小到大对同父异母的弟弟根深蒂固的不喜,并不能让她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倒不是说她不会去监督国王,而是她会监督过头,让国王有一种在坐牢的感觉。 所以只能指望性格比较温柔但其实很有原则的安妮了,她在当贴身女仆的时候就把珍夫人照顾的很好,从不会阻止珍夫人追念爱丽丝伯爵夫人,却也很好的控制了对方的情绪,不至于让珍夫人忧伤过度,彻底弄垮了自己的身体。 安妮在婚后就是伯爵夫人了,拥有了成为宫廷女官的权利。 珍夫人特意空出了很长一段时间,给安妮抓紧训练了一下进宫的礼仪。虽然珍夫人也不是贵族出身,但是她跟在伯爵身边也算是久经沙场,至少比起彻底的泥腿子出身的安妮来说足够当一个合格的礼仪老师了。 安妮还没结婚,婚后可以入宫的消息就已经不胫而走,是沃尔特伯爵那边的亲戚传出去的。 沃尔特出身一个小贵族家庭,是没有办法继承爵位的次子,不太得父母喜欢,本来已经算是彻底的家族边缘人物了,如今却一跃成为了伯爵,比他父亲的爵位还要大,几乎算是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整个家族的支柱。自然而然的,这些前倨后恭的亲戚一如所有人都能想象的那样,开始了对安妮的挑挑拣拣,总想要沃尔特找个更合适的,好比她们娘家的贵族小姐。 结果当然是安妮还没来得及郁闷,就被沃尔特亲自出手收拾了一帮子亲戚。 但有些人就是这么欺软怕硬,沃尔特收拾他们,他们不敢找沃尔特的麻烦,只敢暗搓搓的继续给安妮添堵。明里暗里指责她配不上沃尔特,能进宫的消息一传出来,酸话彻底上了天。 “哪怕他们不结婚,进宫的事情也轮不到你。”珍夫人在某次舞会上,站在香槟塔前,毫不客气的对对方如是说,“安妮进宫是受了法兰西国王的拜托,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这个舞会的档次真的是越来越低了。” 对方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被气的脸色红一阵被一阵的,但她很快就发现这还不算最绝望的,最绝望的是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为她说好。大家反而纷纷对珍夫人表达了赞同。 珍夫人轻松k.o.了对方后,回来教育安妮:“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珍夫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盛气凌人,对方看上去是如此的楚楚可怜,但风向就是见鬼的站在了珍夫人一边。 “因为您是为了帮我出头?”安妮只能想到这点。 珍夫人嗤笑,就像是很多年前,在差不多同样的舞会上,也有个光彩夺目的贵族少女做的那样:“别人怎么可能知道你的恩怨情仇?记住了,这些贵族很现实的,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爵位,利益,与国王的宠爱。你强,你就永远都是对的。” 对付这种小地方来的小贵族,哪儿用的上什么宫斗、宅斗。 直接怼死就好。 第121章 以前当安妮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开面包店的小人物的时候, 一般贵族对珍夫人和安妮之间的“友谊”基本是无视的, 因为他们坚信着他们自己从小到大的友谊——上等人和下等人之间是没有友谊的。 直至安妮异军突起,不仅成为了伯爵夫人,还成为了国王眼前的大红人,连怀孕了都依旧能够在宫中当女官之后,贵族们才好像突然清醒了一样, 开始到处吹捧这段“传奇”的友谊。 无论在哪场舞会上, 遇到谁, 她们对安妮的开场白永远都是差不多的, 类似于“您和珍夫人的关系可真好”、“怎么没看到珍夫人和您一起?”、“真的好羡慕您和珍夫人, 我也想拥有这样一段不涉及任何利益纠葛也与彼此的身份无关的友谊”。 第90节 安妮挺着四五个月的肚子,对此能说什么呢?只能在给已经当上法兰西国王的奥古斯特的信中写到:这些贵族见风使舵的本身让我惊叹。 奥古斯特则在下次回信里纠正她:如果你也已经是一位受人尊重的贵族了。 又是几个月后,当安妮站起来后已经完全看不懂大理石地板,只能看到自己的肚子尖时, 她和珍夫人在外人眼中的地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更多的人还是因为珍夫人而巴结安妮, 如今却已经是因为珍妮而开始捧着珍夫人了。 同为伯爵的爱人, 安妮这个即将生下继承人的正牌伯爵夫人,在贵族们看来地位就是要比只是个情妇、还没有一儿半女的珍夫人高的。 不过, 不管外界怎么看,安妮和珍夫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是没有任何改变的。 而在这将近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奥古斯特和国王各长了一岁以外,就是黑死病真正的爆发了,事先准备了再多的预防也仅仅是减轻以及缓解传播速度, 但该来的最终还是会来。 如今,黑死病已经侵略了整个英伦三岛,不管是英格兰,还是苏格兰、爱尔兰,谁都不能幸免。乡下的劳动力锐减,甚至最近已经传出了某处贵族的庄园里所有的农民全死的可怕传闻。人口稀疏的乡下都是如此了,人口稠密的城市就更不用说。 据后来的学者统计,仅仅到了那年的深秋,伦敦城便从原来的5万人口,变成了4万。这还是预防措施及补救措施做好的结果。一开始不那么重视,做的不够好的第二大城市诺维奇,城市人口从1万2直接砍去了一半,最后只剩下了7千人。真正引起恐慌的是著名的牛津大学,死掉了三分之二的总人口,3万名教职人员和学生,有病死的,也有退学去乡下避难的,反正一年后就只剩下了不到6千人。 这么说吧,因为黑死病而死的人的数量,早已经超过了英格兰和法兰西历史上多次打仗损失的人口总和。 当牛津的事情传到伦敦后,国王理查三世终于坐不住了。 幸运的是,当国王想要身先士卒的前往第一线的时候,还是被已经即将临盆的伯爵夫人安妮给死命拦了下来。 理查三世是个仁慈的好国王,只看安妮那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撑破肚皮的样子,就不敢真的和她大小声。国王有个小秘密,他一直不太敢说。但也是因为那个秘密,让他对所有的孕妇如今算是敬若神明。 安妮成功用她未出世的儿子,拦住了国王一个半小时。 这是宝贵的一个半小时,足够让太王太后、玛丽夫人和伊丽莎白小姐闻风赶到怀特霍尔宫。 满头花白的太王太后依旧是个精神奕奕的小老太太,浑身散发着糖果的香气。事实上,她的状态比以前更好了。当她一辈子的心结(威廉二世)死掉之后,一直藏在她心底的那些阴暗与冷硬就差不多都烟消云散了,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在安享晚年的老太太。 当然啦,当太王太后决定开口时,依旧没有人敢插话,余威犹在嘛。 国王此时也是如此,一看祖母来了,他立刻就安静如鸡了,只敢悄悄抱怨一句:“如果我不去,别人会怎么想王室呢?会怎么想我呢?养尊处优的懦夫?” 太王太后没有反驳国王的这种担忧,因为它确实存在。 所以太王太后说的是:“我去。” “什么?!!!” 这一次的地震比国王要身先士卒还可怕。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已然是一片兵荒马乱,安妮更是直接动了胎气,一手扶着腰,一手捂肚,冷汗直流,还想着要站起来劝阻太王太后不要搞事情。 当然,此情此景下,搞事的更像是安妮,她被直接带下去了,御医就在旁边的屋子里等着她。 众人也趁着这个空挡稍稍冷静了一点,内心只有一个共同的默契——绝对不能让太王太后做出这种事情!远在法兰西的奥古斯特和黑太子知道了还不得疯了?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呗。”太王太后的语气十分轻松,就像是吃饭喝水那样自然。 国王:“……” 玛丽&亨利:“……” 伊丽莎白:“……” “我没开玩笑。”太王太后耐心的给孙儿辈分析局势,“刚刚理查不是说的挺好的吗?在这种时候王室要是没有任何表示,不能做到奋不顾身,别人会怎么看待王室?” 如今正是你宗教改革的关键时期,这个国家需要信仰,人民需要信念。说句夸张点的,理查三世联合坎伯雷大主教最近几年弄出来的《四十二条信纲》能不能顺利被人们所接受,就在此一役了。等共度过难关之后,王室的威信会被推到顶峰。 “既然需要人顶上,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既是英格兰的太王太后,也是法兰西曾经的公主,身份合适。而且我已经活的够长的了。哪怕我在下一刻去世,也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人。或者你们还可以这么想,我经历了那么多都没有去世,如今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疫病所打倒?”太王太后在经过早些年的锻炼后,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她谁都能牺牲,包括她自己。 但是,其他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同意的。 “如果注定要牺牲一个人,为什么不是我?”太王太后真的不是很懂这些小辈到底在想什么。以前她总觉得拉斐尔太过功利。如今一看才发现,如果拉斐尔在就好了,只有拉斐尔能够理解她,并支持她。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早已经被边缘化很多年的伊丽莎白小姐。她活的更像是一个透明人了,但是眼睛里却有了以前所没有的沉稳。 “我倒是觉得可行。” “你说什么?!”玛丽一双厉眉上挑,不怒自威,她就站在伊丽莎白的旁边,特别方便她抬手准备教训自己的妹妹,巴掌已经扬起。 伊丽莎白依旧面无表情,一如她那颗其实比在场大多数人都冷硬的心:“只要祖母同意我也陪在您的身边。我就同意。” 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也是一个让玛丽的手僵硬在了空中的决定。 伊丽莎白是有点理解太王太后的意思的:“如果可以,我更想只有我一个人上,但是我的分量不够。不过,我强烈要求加上我。我是整个家族里最不受欢迎的,不要假装很惊讶仿佛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我说的有多准确。按照悲伤程度来看,牺牲我,大家的悲伤度是最小的,是最划算的。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情必须成行,与其磨磨唧唧,不如速战速决。”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结,玛丽感觉她的嗓子犹如被什么掐住了,发不出半个单词,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了。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大厅最近才换上的深色窗帘一如此时此刻玛丽的心那样沉重,平添了不少阴郁的色彩。 “从来没有什么悲伤度更小的说法!”理查三世突然爆发,他才十五岁,却已经是个当了快要三年的国王陛下了,上位者的气势是在场人里最高的,他看着伊丽莎白,就像是要吃了他一样,“如果你因此有什么,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你是、你是我的姐姐啊。” 伊丽莎白深深的看了眼自家之前从未拿正眼看过的小弟弟,谁能想到呢,当年看上去最傻的那个,如今却能把国王当的有模有样。真的一点都不像是理查二世的儿子啊。 出行的商量事宜最终被“安妮夫人可能即将要生了”的惊讶消息所打断。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国王在门外和沃尔特伯爵一起走来走起,听着一阵阵的惨叫,脸色一次比一次惨白。 玛丽夫人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安的扇着扇子,心烦意乱的斥责自己的国王弟弟道:“你瞎参合什么?难得你也要有孩子了吗?” 国王没说话,但是最小声的辩驳了一句,谁说我没有的。 在谁也没能注意到的地方,太王太后和伊丽莎白小姐一起联合要挟了坎伯雷主教:“到底是事后被国王斥责重要,还是趁机把你毕生的理念新教彻底种在人们心里重要?” 坎伯雷大主教也是个很有决断的人。 于是,在新生儿第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中,我太王太后、伊丽莎白小姐以及坎伯雷大主教三人一起带着“国王下令”的旨意,连夜驱车离开了伦敦,前往了如今疫情最严重的牛津郡。 在伊丽莎白小姐留给国王的信中是这样写的: 【我没什么自我牺牲的伟大情节。 首先,我未必会被传染; 其次,哪怕传染了,我也未必会死。 最后,哪怕真的死了……我也是有自己的筹划的,不过求仁得仁。】伊丽莎白当年做错了事,一直很后悔,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她用尽了所有她能够用尽的办法,但依旧没什么效果。太王太后当年告诉他她,在未来的某天,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痕,但是她的性格其实也是有急躁的一面的,她等不了那么久。 最严重的牛津郡是亨利的领地,如果伊丽莎白不早做决定,最后去的一定会是玛丽,这个嘴上说着讨厌全世界,但其实只会嘴硬心软的家伙。 伊丽莎白也说不上来多喜欢玛丽这个异母姐姐,她只是、只是在这一刻突然发现,她愿意为了玛丽去冒险。 从小就是这样,玛丽比她重要多了,如果玛丽出事,亨利会伤心,理查三世会伤心,奥古斯特也会伤心。 可如果是伊丽莎白出事…… 奥古斯特也是会伤心的。只是此时此刻,他正在法兰西,因为贞德的事情在和群臣争吵。距离当年的王后和前王太子造反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事情,法兰西境内大小不断的战役基本已经被平息,人们开始渐渐真正接受了奥古斯特的这个国王。对于反贼的审判终于被提上了日程。 奥古斯特在焦头烂额的同时,又会觉得特别的荒诞。他一个当年差点被贞德反了盘的人,选择希望能让贞德活下去,而那些曾经被贞德保护的人,却恨不能她死。 “战后百废待兴的事情你们不管!黑死病蔓延你们不管!却反而一定要处死一个牧羊女,你们脑子都坏了吗?”奥古斯特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们正在解决问题啊!正是因为有她假传上帝的旨意,才会有如今瘟疫的惩罚!” 一句话,封建迷信害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黑死病的英格兰死亡数据来自真实的历史,有些做了更改。好比伦敦,历史上,其实到了5月份,5万人就已经剩下了3万。文中改成了到了深秋,5万变4万。诺维奇和牛津的数量是历史原版,诺维奇曾经是中世纪英格兰的第二大城市,后来因为黑死病彻底没缓过来,就没落了。 第122章 法兰西, 巴黎, 返修后的凡尔赛宫。 天花板上有镀金浮雕的阿波罗厅内,深红色的天鹅绒墙壁前,奢华的御座上,端坐着法兰西如今的国王陛下。金发碧眼,尊贵雍容, 王冠、权杖以及白色水貂皮大氅等经典国王打扮一个不少, 配上严肃的面容, 会很轻易的让人产生膜拜的动作。 只有国王陛下自己知道, 他此时此刻到底有多烦躁。 奥古斯特就奇了怪了, 黑死病出现在前,贞德闹革命在后,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因果,才能造成贞德要为黑死病的蔓延负责? “因为上帝早已有了预感!”衣着繁复、华丽的大臣如是说。他的脖子上佩戴了一个十分醒目的纯金的十字架, 一看就是个天主教徒,至于虔不虔诚, 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至少他的言行上, 一贯是喜欢拿上帝来压人的,并且振振有词, “上帝知道过去、现在和未来。” 哈?奥古斯特很努力才忍下了自己做出更多失礼的表情。只是在心里问道,上帝他老人家有预感,敢不敢直接阻止?为什么非要绕这么一个弯?更年期吗? “这一切都是考验!对教徒是否虔诚,是否能够分辨真伪的考验!”不等奥古斯特问出口,旁边就有一位年迈的老臣自动补全了前一位大臣话语中的bug。这就是宗教的“魅力”了, 只是一本不知道谁写的书,就能让很多人脑补个两千年。 讲真,虽然奥古斯特是个无神论,他也会觉得这些人对上帝太不尊重了。 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最招人厌吗?随意脑补别人的意思,明明对方没有这么说,你偏偏要说对方说了,证据就是你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这个潜藏意思。 又自大又讨人厌。 奥古斯特一时没忍住,就怒怼了对方一句:“那如果处死了贞德,黑死病还不能结束呢?您准备对此事负责吗?还是说,你们中间的谁准备站出来承担后果?你们敢拍着胸脯和我保证,说处死了贞德黑死病一定会消,如果不消你们就给贞德偿命吗?!如果敢,我就同意进行公开审判,让宗教裁判所的人也参合进来!” 阿波罗厅在一连串的问题后变得鸦雀无声,没有谁敢这么保证,可是他们又还带着点小小的侥幸,内心不是很服气的想着,那万一呢?万一烧死贞德上帝的怒火就平息了呢?到时候陛下您是不是要道歉啊? 当然,是没有人敢这么对国王说话的,所以他们只能用沉默表达抗议。 带着王冠的奥古斯特,很努力的昂起了自己如今变得特别有“分量”的头,心想着终于安静了,啊,舒服。他不求他们真心服他,只求别在叨逼叨。 谁曾想,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到了诡辩的破解之法,他说:“不先烧死她,谁能知道结果呢?” “……”exm?怎么着?烧错了就当是白烧了? 当然不能白烧,奥古斯特实在是太低估这些人的凶残程度了,很快就有大臣表示,烧错了那就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我们还有很多可以烧的“罪人”。反正就是一定要加强和宗教裁判所的合作,在灾难面前,只有万能的主能够拯救我们。 随着黑死病的盛行,本就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宗教裁判所彻底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虽然教廷换了新教皇,但是被称之为战神教皇的这位陛下,并没有撤销他前任的一些决策,好比女巫狩猎和宗教裁判所。 那些穿着黑袍子的修士,总让奥古斯特想到食死徒这个极端物种,打着高义的旗号,实行恐怖主义。 英格兰还好一些,毕竟英格兰正在进行宗教改革,大力发展新教,并不算特别给女巫狩猎与宗教裁判所面子。法兰西就不同了,作为老牌的天主教国家,宗教裁判所从一开始就有土壤,等奥古斯特入主的时候他已经暂时没有办法减轻宗教裁判所的影响力了。 当然,奥古斯特一直在致力于和宗教裁判所斗智斗勇,如果不是他如今还没有足够的话语权,他都想把黑死病的锅推到女巫狩猎这种反社会的行为上了。 那些自诩为文明人、上等人的贵族大臣们,却一个比一个愚昧。 奥古斯特当时听到气的想打人。 然后,他就真的打了。 在法兰西的这一年多,奥古斯特的日常口语依旧是个渣,但是骂人的词汇量却与日俱增。几乎每一天他都会产生“要么掐死那些大臣,要么自杀,要么大家同归于尽”的可怕想法。如今,他终于勉强如愿以偿。 并拒绝道歉。 国王和大臣打起来了,咳,好吧,是年轻的国王单方面殴打一个够当他爸爸的大臣,结果会怎么样呢? 结果就是珍夫人对安妮教育的那样,打也白打。 哪怕对方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也需要时间,需要部署,需要上下串联,而奥古斯特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把人当下k.o.。这就是当国王的“魅力”。 奥古斯特之前忍啊忍,是因为他想当个好国王。这和他在英格兰当议长的时候不一样,身为议长的他只需要别人怕他、听他的话就够了,因为他很清楚英格拉并不是他当家,早晚有天他要还政于王,由他来唱黑脸,把表现的机会留给堂弟,简直完美。但是当奥古斯特自己当上国王之后,他就不能再走那条老路了,除非他打算在本就局势不稳的法兰西政局上再加一把火,当个几日亡国的暴君,那他自然是可以怎么爽怎么来。 第91节 可惜,在忍了一年多后,奥古斯特还是没能忍住。 拉斐尔被迫结束与从罗马来给他紧急汇报一些阴谋诡计的主教之间的谈话,匆匆赶到阿波罗厅时,奥古斯特正坐在镶满宝石的黄金御座上喘气,打人也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 至于被打的那个,对不起,并不在拉斐尔的关注范围内。 拉斐尔气势汹汹的上前,压抑着怒火行礼,然后没用几句话,就把奥古斯特给劝了下去。奥古斯特一走,拉斐尔就彻底不打算再当个好好先生了,他对匍匐在地、痛苦呻吟、被打的怀疑人生的大臣(国王那么纤细的个头,为什么打人能这么疼呢)道:“好好反省一下陛下为什么那么生气吧!这到底是我们的法兰西,还是教廷的法兰西!” 拉斐尔在来的路上已经把奥古斯特和大臣的纠纷了解了个大概,并火速想到了一个很不错的背锅解释。 刚刚还在悲愤于国王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的贵族大臣,忍着痛,傻在了原地,和其他同样被拉斐尔一句话教育了做人的大臣一样。一开始不少人在心里还是感同身受的站在被打的大臣一边的,觉得国王一言不合就打人实在是有点过分,如今却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太过愚蠢了。 是啊,如果按照他们之前那个思路下去,那法兰西不就会再一次由教廷说了算吗?想想他们之前的国王都在做什么?支配教廷!把教皇当做手上的傀儡木偶!怎么轮到他们这里,又要倒退回被教皇支配的黑暗过去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 用一句话就颠倒了黑白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关注不了这些大臣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内心活动了,对于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奥古斯特,他的国王陛下。 国王的套房内,著名的“法兰西守护国王安睡”的浮雕下,国王正抱着双腿,蜷缩着坐在金红色的大床上拒绝交流。 随着大门的关闭,拉斐尔缓步上前,还没开口,年轻的国王就像是兔子一样一惊一乍的下来了。 “你怎么了?我很可怕吗?” “你肯定很生我的气。”国王与拉斐尔对视,浑身僵直。 “我没气啊。”拉斐尔哭笑不得。 “你一定生我气了!”国王咬死了不肯松口。 “我真没有。”拉斐尔很无奈,他的爱人有个神奇的本事——在他真的生气时完全看不出来,在他没有生气的时候又会脑补一大堆自己恐吓自己。 拉斐尔时常想说,既然奥古斯特已经大脑简单了,敢不敢不要搭配上脑洞大这种诡异的人设?很反人类诶。 “反社会人格没资格说我。”奥古斯特和拉斐尔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老夫老夫了,很多话他终于敢摆在了台面上说,好比他一直觉得拉斐尔就是个大反派。 “……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没有生气?” “你有什么理由不生气?”奥古斯特跳下床,在大到仿佛能听到回音的房间里烦躁的走来走去,从绣花的帷幔这边走到镀金的护栏那边,再走回来,来来去去,纯白色的羊毛地毯都快被他摩擦出静电了。 金色的卷发呆毛一如国王的心情,带着“我觉得我没错”的倔强,又有着隐隐的“虽然我没错,但是还是搞砸了,要让爱人收场”的愧疚,天知道一撮呆毛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戏。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生气。”拉斐尔没辙,索性坐到了一边,让奥古斯特自己冷静。 “趁着你不在就开始搞事,把之前隐忍换来的大好局面全部付诸东流。让你的辛苦白费了不说,还有可能会引起法兰西内部更大的矛盾,本来那些三天一起义、五天一反叛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消停下去……”奥古斯特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只想抱着斑比瑟瑟发抖。 自由驰骋在红色大理石庭院里,无人敢惹的老鹿斑比,在追着一个大臣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打了个喷嚏,差点把自己吓死。 飞鸟震翅,绕过凡尔赛独特的平行房顶。 套房里,奥古斯特对自己的数落终于告一段落,最后的总结陈词是:“都这样了你还没有打死我,我相信你对是我真爱了。当然,我对你也是,无论你相信与否。” 最后这句的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让拉斐尔本来想说的话都被卡在了喉咙口。他一个健步上前,搂着奥古斯特的腰,什么都不准备在想的就深吻了下去。有些时候奥古斯特总爱说些犯规的话而不自知,拉斐尔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当冲动完了,拉斐尔才一脸餍足的低声诉说:“我当然相信你是爱着我的。” 奥古斯特一连懵逼的想着,为什么他和拉斐尔的日子总是过的这么相爱相杀呢?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第123章 奥古斯特最终还是找到了和拉斐尔好好说话(至少不会发展到床上)的办法——找黑太子来当围观的吃瓜群众, 真.吃瓜。 国王套房旁边的小会议室内, 奶白色金边长桌上,已经被仆从摆满了各种切好装盘,配以不同雕花装饰的水果,专门为黑太子准备。这个因为疫病蔓延,而被儿子强硬的“扣押”在巴黎, 难得老实了一年多的银发男人, 最近对甜的倒牙的瓜果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爱, 谁也解释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黑太子将其强行解释为中年危机, 事业遇到了瓶颈, 儿子叛逆搅基,哎,生活中唯一的甜就剩下水果了。 奥古斯特却是看一次想要笑一次。 黑太子穿着一身宽松的服饰,坐在沙上给儿子递瓜, 纵容他发神经:“你笑什么?” “吃瓜群众。”奥古斯特是个自high boy,总能自己戳爆自己的笑点, 讲着讲着就笑作了一团, 留下旁人一脸的茫然。 此时此刻就差不多是这个场景。 幸好,黑太子和拉斐尔都已经习惯了奥古斯特这样, 并不以为杵,反而自顾自的开始了这次会面的主题——他们该拿贞德怎么办。 “我个人的主张是顺应民心,直接烧死。”拉斐尔的想法总是这么的反人类。 只不过以前拉斐尔不会把他反人类的一面表现在奥古斯特眼前,如今终于开始试着有什么说什么了。 就像是在一段感情里,刚刚热恋的时候你肯定放不开在爱人面前大口吃东西, 又或者做些很不雅的事情,甚至是无法在同居的时候当着喜欢的人的面上卫生间。可是等老夫老妻了,当你的心接受了“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把你爱人吓走”这个现实,给足了爱人信心之后,你终于可以变得像个需要吃喝拉撒的正常人类了。 拉斐尔和奥古斯特的情况也是如此,只不过拉斐尔在没交往之前就和奥古斯特同居了很多年,他一点都不怕自己的日常丑态被奥古斯特看到,他更怕的是把他丑陋的内心剖析给奥古斯特知道。哪怕是他都知道的,这样的他在一般人眼中会被称之为无心的怪物。 奥古斯特必须说实话,第一次知道拉斐尔真正到底在想什么的时候,纵使他早就知道拉斐尔没有同情心,是个从小到大都十分尊重人设的反派,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一大跳。 怎么比喻好呢,有的时候(注意,是有的时候,不是大多数情况),拉斐尔想要杀一个人,不是因为那个人有多讨厌,拉斐尔有多恨他,或者是为了侵吞多大的利益,拉斐尔想要动手仅仅是因为这样做比较方便。 是的,方便。 拉斐尔倒也不是那种完全没有理由,只是因为想杀人就去杀人的杀人狂。但奥古斯特却觉得这种只是因为杀了对方更方便部署计划就去杀了对方的想法更加变态一点。 最为可怕的是,拉斐尔完全不觉得后悔。 用拉斐尔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没有心,他没有道德观,也没有是非观,他后悔也只是后悔计划没有成功,却不会后悔为了计划杀人。他不会去想他杀了这个人,这个人的家人该怎么办,又或者这个人还有无限的未来,拉斐尔根本不会想起还有过这么一个人。 所以,奥古斯特被吓到是理所当然的,他从未在生活里遇见or知道有拉斐尔这种类型的存在。 但是,也就仅仅是被吓到而已。 因为奥古斯特始终坚信想法就只是想法。 好比奥古斯特在乔枢机实在是太烦的时候,也会升起一些不太好的想法,但是那代表着他就不是一个好人或者好朋友了吗?不见得吧。因为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去这么做。那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人类和野兽的区别不就是如此嘛?野兽想到了就会去做,人类想到了却会约束自己。 拉斐尔唯一的问题是,有些时候他会把那些本应该放在心里这辈子都不实施的东西直接付诸于行动。 “你需要学会控制你自己。” “我知道。但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拉斐尔在最初就像是一块顽石,充满了不好辩驳又危险的诡辩思想,“我有足够的能力完成我想去做的事情,并且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我为什么不能顺着我的心意去做呢?” 就像是一般人为了保持身材,需要很努力的克制口腹之欲,而拉斐尔随便吃依旧会有八块腹肌。那他为什么还要忍耐呢?为什么不敞开肚子去胡吃海塞?只因为别人都不能做到这一点吗? “因为我希望你当个好人,从里到外。这样我们才能在死后一起升入……无论你觉得人死后会去什么地方的地方。” “毫无疑问的,天堂。”拉斐尔是个与众不同的信仰者,他相信世界上有非自然力量,强大到能够掌控时间和生死,他只是不相信人们称之为“神”的存在,也不觉得《圣经》故事里的耶稣就是那个神。 但在拉斐尔的理解里,最强大的非自然力量拥有者还是叫上帝的,他or她的能力无比强大,所在的地方也叫天堂,只有好人能去那里。 “我以为你不相信这些。” “为了你,我愿意开始相信。”虽然拉斐尔是个变态,也是个方方面面都符合奥古斯特喜好审美的变态。 拉斐尔没说话,却在心里想着,为了你,只要你看着我,我也会愿意约束我自己。 自从那次开诚布公后,拉斐尔就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很多话都不再藏着掖着,他怎么想的,就会怎么说出来。 这让拉斐尔和奥古斯特都同时感觉到了彼此的亲近,哪怕他们的脑回路不同,思考事情的角度不同,从里到外都不同,但他们依旧会觉得再没有什么会比他们彼此更加亲密的存在。就好像在精神上,他们对对方永远是坦诚又赤裸的。 奥古斯特不会急着否定拉斐尔,而是会先耐心的听一听拉斐尔的想法,然后一起寻求既不杀人又能解决办法的第三条路。 拉斐尔那么聪明,总能想到的,只是麻烦一点。拉斐尔以前之所以不去那么做,当然是因为他其实也是个很懒的人。 是的,懒。 谁都有惰性,只不过拉斐尔的懒有些与众不同而已。 “你为什么觉得应该烧死贞德?” 拉斐尔叠着腿,拿过奥古斯特手中只吃了一口的水果,顺着奥古斯特咬过的地方咬了下去,特别的甜。 黑太子总觉得他不应该坐在这里。 等不咸不淡的吃完了,拉斐尔这才一边优雅的擦手,一边笑道:“因为这样最省事啊。烧死贞德,大臣会满意,百姓会满意,还能麻痹教廷的教皇让他以为我们始终还在他的掌握之中。而等贞德死后,大众就会发现,他们错了,如今糟糕的局面并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变。假以时日,配合煽风点火,宗教裁判所的公信力会大打折扣,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躺赢。而且,我不喜欢贞德,对不起,我就是不喜欢她,我不喜欢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类,更不用说这个人类当初还给你造成了那么大的困扰。” 黑太子坐在那里吃吃听听,差点被成功洗脑,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奥古斯特两手托腮,呆毛蔫了下来。 拉斐尔长叹一口气,无奈补充:“但是你喜欢贞德,你觉得她是个了不起的女性英雄,你不想她死,所以我们来聊一个她可以不死的办法吧。” 奥古斯特被这个强行转折噎了一下,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带着开心的那种结巴:“那、那些民众满意,教廷的公信力什么的怎么办?” 拉斐尔的笑容不变,态度依旧是那么轻松:“总会有别的办法。” 主意都是人想出来的,只是有些麻烦一点,有些轻松一点。迄今为止,除了在奥古斯特的感情问题上有些束手束脚以外,拉斐尔还没有遇到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他觉得未来也不会有。 就是这么自信到自大。 “我也可以退让的。”因为拉斐尔无底线的让步,奥古斯特反而有些不安。谈条件一般的情况应该是,a退一步,b退一步,大家开心。但是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却是a直接退无底线,b什么也不用做。 “所以说,你这种毫无意义的心软是很吃亏的。”拉斐尔起身,绕过黑太子,坐到了奥古斯特身边。换做是拉斐尔的话,他只可能会更加得寸进尺,进而将那个自愿后退的人啃的连渣都不剩下。 但是奥古斯特却会良心不安。 良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拉斐尔坚持这样认为,不过,不管奥古斯特什么样都特别可爱。金色的呆毛很可爱,白皙的面容很可爱,浑身带着的奶香气也特别可爱。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黑太子在两个人越靠越近的时候冷不丁的出声。 拉斐尔不耐烦的看了一眼他哥,意思很明显,知道你还不走?能不能有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好比从外面把门关上? 奥古斯特心里的小鹿都快撞死了,只能庆幸把他爹叫来真的是好主意。 于是,讨论计划最终还是进行了下去,商量的结果就是…… 贞德还是得死。 只不过“贞德”死了,还有贞智,贞体,贞美,贞劳可以活。隐姓埋名,从头开始,这也是为了贞德好,她不用再背负沉重的命运枷锁。圣女也好,女巫也罢,对于那个曾经一心只是想为她的国家做些什么的女性来说,也许她更愿意当个牧羊女,平静的过完余生。 在进行晚朝见的牛眼厅内,近臣代表对国王致以歉意,为他们之前的错误想法,他们不应该被教廷操纵的,法兰西才是老大。 国王也对自己此前失礼的动手十分自责,并同意了烧死贞德的提议。只不过能够参与公开审判的只有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官员,宗教裁判所派个代表坐在席上见证就可以了。 君臣相得,其乐融融。 那之后,奥古斯特特意改头换面,带着乔枢机去秘密见了被囚禁了一年有余的贞德,和她商量是否能够接受这个提议。 带上乔枢机也算是奥古斯特的一点小心机,因为他知道贞德是个再虔诚不过的天主教徒,带个来自教廷的枢机会比较容易说服她。更不用说乔枢机本身就是个大忽悠,哪怕内里已经糜烂,但至少外表光鲜,不了解他的人都会很轻易的就对他放下心防,就像是当年在奥古斯特位于布里斯托尔城堡时那样。 计划一切顺利,贞德对于换种身份生活的事情没有异议,一如奥古斯特的猜测,她从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圣女、英雄,她只是做了她想要为她的国家做的。 但事实却证明她曾经深信不疑的东西,不过是一场骗局,被她觉得会是明君的人亲自下套。 甚至连贞德自己都在怀疑这场蔓延了整个欧罗巴大陆的瘟疫,是不是就是上帝对她被欺骗之后造成的生灵涂炭的惩罚。 第92节 “说实话,哪怕直到今天,我也不能接受让英格兰人来统治法兰西。但是,只有四分之一法兰西血统的英格兰人,却比百分百的前王太子做的更好。” “恕我直言,前王太子夏尔也只有二分之一的法兰西血统。”夏尔的母亲是别国的公主,奥古斯特终于忍不住开口,“统治一个国家,取决于的应该是对方的政治手腕和爱民如子的心,不是对方的身体里留着哪个家族的血。 “那您更爱英格兰,还是法兰西?” 奥古斯特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道:“我从小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问我,你更爱你的爸爸,还是你妈妈。你如今的问题和这个同出一辙,所以我会用我小时候就会的标准答案回答你,我爱像爱英格兰一样的爱着法兰西,也会像爱法兰西一样的爱着英格兰。” 黑暗的监狱里,被阳光照进了一片金色的光明。 光明下,比那更耀眼的是年轻的法兰西国王。就像是神话故事中的大天使长,与光同尘,日月同辉,代表着善良与正义,受万能的主的旨意,来到人间与恶魔斗争,他是朋友,是家人,是保护者。一个笑容,便是春暖花开。 第124章 后世欧洲史学的几大派系里的学者, 一直对奥古斯特一世这位荣光王存在争议, 争议最大的一部分就是有关于后来被翻案的圣女贞德。 贞德曾以上帝和圣徒的名义,带领法兰西人民在希农北部举起反旗,差点让一个解决了黑死病、大力促进文艺复兴发展、带领法兰西的荣光照耀到欧洲每一寸土地的伟大国王就这样与法兰西失之交臂。 当然,众所周知的,最终贞德的起义还是失败了。 奥古斯特一世统治下的法庭, 在经过长达一年之久的争论后, 最终还是以“女巫惑众”为由烧死了贞德, 为稳定当时法兰西和英格兰剑拔弩张的民族矛盾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在决定处死贞德那一天, 奥古斯特一世终于出现在了审判厅上。 从始至终, 衣着华贵的奥古斯特一世都端坐于最中间、最高的位置上,双手交叉,一言不发。直至最后,当时审判结果已经出来之后, 奥古斯特一世才终于出声,问了贞德一个意味不明的问题:“你是否觉得你真的受到了上帝的恩典?” 有一些历史学家曾阴谋论的表示, 这个问题是一个来自国王的陷进。因为中世纪的教会曾明确规定过, 没有人可以肯定自己受到过上帝的恩典。换言之就是,如果贞德给出肯定的回答, 那她就证明了自己是女巫异端,可如果贞德否定,她就是承认了如今法庭上对她判决的罪名成立。(改编自度娘) 距当时的公证人记录,在国王这么问之后,整个审判庭就像是被谁凭空抽走了声音, 不管是说英语的还是说法语的,都选择了默契的闭嘴,屏息凝神等待着贞德的答复。 贞德骄傲的站在中央,就像是她一如既往会做的那样,不肯底下半分头颅。 勇敢的少女与年轻的国王的眼神在空气中胶着,平静的对视了大概有好几分钟那么久,直至最后的最后,一身囚服却站的如一个斗士的贞德这才平静的回答:“如果我没有得到,那么我希望上帝能够赐予我;如果我已经得到,我希望上帝仍然会赐予我。” 全场在这个回答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再说出一个单词。 在一个对于史学界来说肯定称之为“重大发现”的事件还没有出现之前,当时的学者坚称奥古斯特一世也被说的呆若木鸡,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为难贞德。 但是在“重大发现”出来之后,大家又开始转变口风,觉得奥古斯特一世鼓起了掌,在寂静的大厅中,国王站了起来,做了这样一个让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举动。只有奥古斯特一世兀自坚持,表达着自己的感情,钦佩于贞德的勇敢,欣赏着贞德的智慧,以及用实际行动把贞德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世人眼前。 但真实的历史上,奥古斯特既没有傻乎乎的被为难住,也没有蛇精病的当堂鼓掌。 他只是微微垂头,藏下了那个与贞德心照不宣的笑容。他确实是在故意给贞德一个表现的机会,一如在差不多的时间,他所不知道的祖母伊莎贝拉说过的:“这个国家需要信仰。” 贞德的话就是留给民众最后能够证明上帝真实存在的希望。 后世的发展也一如奥古斯特所希望的,不管历史上到底是如何记载他当时和贞德的互动,他都成功的保下了贞德的圣女之名。 这便是史学界为此争执的,觉得奥古斯特一世这个国王多半有病:他一方面下令烧死了反抗他的贞德,一面又不顾劝阻赡养了贞德的家人,并在晚年之后,几乎可以说是凭借一己之力、顶着巨大的压力完成了为贞德翻案的壮举,重新成就了圣女贞德之名,还曾不只一次在的公开场合表达出对贞德的追忆。 不少现代的影视作品对此大书特书,谱写了一曲又一曲国王和圣女的爱恨情仇。 因为历史上并没有明确的解释过,奥古斯特一世为什么会这么前后矛盾。于是不管是文学工作者,还是历史学家,都脑洞大开的觉得,这种事情只能用爱情来解释了。一个正值青春年少,一个意气风发,相爱相杀的禁忌爱,哦,这听起来就浪漫极了。 更有人言之凿凿的称,在同期出生的著名作家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灵感就源自与此。 虽然很荒谬吧,但确实是迎合了不少市场口味。 直至教皇利奥十世的亲自撰写的一本有关于他在外流亡十数年的回忆录《我的挚爱》,被教廷的相关人员不慎泄露了一些相关内容,这才让真正的历史还原在了世人的眼前,真相大白,还了奥古斯特和贞德一个清白,也还了莎士比亚一个清白。 千年的谜题终于得以破案。 ——从一开始贞德就没有死。那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奥古斯特一世和利奥十世设法保住了贞德的性命。 当教廷有关于女巫审判的错误被开始修正后,奥古斯特一世就一直在致力于为那些被审判的“女巫”正名。 在利奥十世的回忆录有这样一句:“我亲爱的奥尔不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女巫,他只是坚信不管是什么都会有好坏之分。而大多数被烧死的女性,都是可爱又可怜的人。这种博爱的想法是我始终不能够理解的,我始终觉得奥尔比我更像是一个圣人,无可救药。” 在那之后拍摄的电影里,受到利奥十世的回忆录的影响,总有人天马行空的相信,拯救贞德这件事,一定是经历了十分曲折又惊心动魄的营救过程的。奥古斯特和利奥十世遭遇过这样那样的危险,又一次次凭借智慧见招拆招的解围,甚至偶尔还有拉斐尔躺枪,被当成是必须打倒的反派之一,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比唐僧西天取经还难的完成了任务。 但事实上,那个过程其实一点都不难,也没什么差点被发现的心惊胆战,因为从始至终他们都有当世最厉害的阴谋家保驾护航。可惜,现代人对此并不关心,他们只想要他们期待的故事。 教廷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因为他们只顾得上庆幸教皇回忆录《我的挚爱》里的内容并没有全部流传出去。好比他们的教皇在那本比砖头还要厚的回忆录里,用了多大的篇幅和溢美之词来赞扬了他人生中一段最难忘记的同性之恋。与之对比,教皇大力推崇的、完全不符合教义的奢靡生活都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了。 利奥十世,一个在当上教皇的第一天,就给亲友写信直白表示“现在我可以开始享受了”的神奇教皇。 他的前任和继任者肯定都很想打死他。 咳,回到现实,在利奥十世还只是乔枢机,奥古斯特一世也仅仅是法兰西国王的时候,他们才一起经历完了贞德事件不久,如今正在享受那种不需要说“我早就告诉你了”但却已经足够让所有人觉得羞愧的日子。 因为就像奥古斯特之前质问过的,如果贞德被烧死了,但是黑死病还是没有消失,那么这个锅谁来背? 教廷给出了答案——魔女狩猎(女巫审判)。 不是说是魔女狩猎是错的,而是魔女被狩猎的还不够。从黑猫到红头发,一个都不放过。是的,这个神奇的中世纪开始觉得红头发、白皮肤的女性是最有可能的女巫形象。 奥古斯特简直要给这些人的想象力跪下了。 在奥古斯特看来最愚蠢的是,他们连猫都不放过。 在给家人的信中,奥古斯特一次又一次的写过——【在鼠疫最严重的时候,他们开始说黑猫是女巫的化身、女巫的宠物、不详的预兆?说猫的鼻子会传播黑死病的病毒?这是嫌自己活的太舒坦了吗?】奥古斯特觉得他有可能找到了黑死病之所以会在欧洲那么猖獗的原因之一。 黑猫招谁惹谁了? 拉斐尔揉着太阳穴,也对此头疼万分:“我已经下令加强宣传工作了,务必会让民众相信,黑死病主要是来自老鼠,而不是猫。没有了猫,黑死病只会更加猖獗。” “有用吗?”奥古斯特忧心忡忡。 “希望有。”拉斐尔对此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实在是教廷的威信太深,蜉蝣如何撼树?除非他们能够拿出明确的例子让人们相信,症结确实是在老鼠身上。 然后,伊丽莎白小姐就给了奥古斯特惊喜。 这位小姐在陪着太王太后亲自前往了疫情爆发的第一线后,真的做了很多让人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如今,这位身先士卒的“公主”差不多已经算是全欧洲闻名了,大家都知道英格兰有这样很一位公主和太王太后,不惧怕死亡的威胁,誓于难民在一起,明确的表达出了国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健康人士的坚定立场。 比起只会一味的烧烧烧的教廷,伊丽莎白小姐的这种怀柔政策,无疑安抚了不少的民心。当然,非议也不是没有,有些人并不能理解伊丽莎白小姐到底在做什么。 “她在鼓舞士气。” 至少就法兰西这边来看,有不少人都很羡慕英格兰能有这么一位勇敢的公主。 “而且,她在疫情最严重的郡救了不少健康的人,避免他们因为一网打尽的残酷手段真的被传染上黑死病。最主要的是,”奥古斯特高兴的扬了扬手中的羊皮纸,“伊丽莎白说她无意中救下了几个自称是明朝商人的东方人,他们有些人懂草药,已经救了不少人。” 拉斐尔去东方寻找办法的商船已经派了出去,本以为真的需要等到十数年,如今却发现也许上帝真的在帮他们。 “真是太好了!” 借此为契机,打开了正确的防疫宣传方式,在不断减少的数字面前,人们自然是更加相信现实。是老鼠,不是猫。 拉斐尔面对这种大好局面却皱起了眉,他觉得这事不会如此顺利。倒不是质疑伊丽莎白有问题,从她有勇气离开伦敦的那一刻起,拉斐尔除了觉得这个女人也是个傻的以外,倒也不会再觉得她居心叵测。 只是…… 伊丽莎白的人气如今已经俨然要超过宗教裁判所了,最主要的是,伊丽莎白信仰的是新教,本就流行新教的英格兰如今都快成为教廷眼中比女巫更应该早些除之后快的存在。在疫病到底是由猫还是老鼠传播这件事情的争议上,伊丽莎白算是彻底让宗教裁判所丢了面子和里子,不肯承认错误的他们不可能会就此罢休。 “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才好。”拉斐尔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贞德在法庭上的回答这个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只不过问问题的人肯定不是奥古斯特23333 以及,黑猫是女巫的化身这个其实由来已久,不过在黑死病大肆传播的时候,黑猫也确实是背了锅。甚至有一些被烧死的“女巫”仅仅是因为她们的宠物是一只猫。最可怕的记载发生在瑞士,有上百个孩子被吊死,只是因为他们之前摸过猫。 所以说,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第125章 墨菲定律再一次发挥了作用——当一个很糟糕的猜测诞生后, 它偏偏就会有很大的几率成为现实。 没过多久, 伊丽莎白小姐那边果然出了事。 罗马教廷派出了宗教裁判所的核心人物前往了英格兰,可以说是精英尽出,都是些最狂热又以喜欢酷刑折磨出名的凶徒,联合当地裁判所的修士,一起对几个东方人突然发难。 最开始, 这种发难自然是没那么显眼的, 套着“温情”的外衣。只是有质疑声传出, 说几个东方人拿出来的东方草药是撒旦的饮料。还没等伊丽莎白小姐这边想办法自证, 说清楚草药, 就有人把几个喝了药但因为病实在是太重本身就救不活的人死了的事情推到了中药头上,声称要这些人东方人负责。 后来事情越闹越大,有人告发说这些东方人并不信仰天主教,也不信新教。他们相信东方的神仙。 宗教裁判所才终于站了出来, 打着公平庭审的名义。实则就差指责那些东方人的鼻子说他们是骗子、是异端,必须要被烧死了。 为此, 被神奇的东方药水救了的人, 和狂热教徒发生了不只一次的冲突。 奥古斯特还没有从祖母和堂妹瞒着他前往了疫病最严重地方而他因为身在法兰西一无所知的阴影里走出来,就听到了这样的内幕。 “不行, 让她们回来!必须让她们回来!” 奥古斯特之前因为太王太后等人的发现本身还有些犹豫,如今却变得格外坚定了,他宁可慢慢等十几年后才有可能带回来东方消息的商船,也不愿意让他的家人出现危险。在那些狂信徒面前,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更不用说这事背后肯定有宗教裁判所的人在煽风点火。 正常人就不该去和疯子争执。 奥古斯特劝说太王太后先回伦敦避险信还没有写完,就出现了流血冲突。借由东方人的信任危机,一直在大力推崇他们的太王太后和伊丽莎白小姐终于站到了风口浪尖,毫无疑问的,她们才是宗教裁判所想要打击的真正目标。 “不。”拉斐尔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才对奥古斯特道,“教廷真正的目标是新教。” 一环扣一环,如今的战神教皇也不是吃素的,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英格兰这样一个越来越强大的国家脱离罗马教廷的统治的。为了打击正在逐渐壮大的新教,天主教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幸好,太王太后和伊丽莎白小姐也不傻,她们不会坐以待毙,故意留下让人伤害。 宗教裁判所搬出了圣经里的话,说“魔鬼最擅长的就是伪装成天使,来到人间蛊惑民众”,有自发的民众开始对几个东方人进行逮捕,在真的要图穷匕见要烧死他们的时候,太王太后和伊丽莎白小姐等人的临时住所早已经人去楼空。 当听到真的要烧人的时候,奥古斯特干脆气到想要直接和教廷宣战了:“尤利乌斯二世是不是疯了?!如果我的家人有任何一丁点的事情,我发誓,我一定……” 后面的话奥古斯特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被拉斐尔捂住了。 “威廉已经带领嘉德骑士团赶往英格兰了。”拉斐尔和黑太子永远是快人一步的类型,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眼下最重要的都是大兵压境,给教廷施压。 “我能为此做什么?”奥古斯特继续做些什么来平静自己的内心,他想变成一个有用的人。 “不如从写信开始。”拉斐尔自然已经想好了澳高速ur的任务。 奥古斯特亲笔写了好几封信,充满官方性质的那种,写完封漆后,就派遣贵族出身的使者亲自送往了法兰西常驻各国的大使手上,再由这些大使觐见各国的国王,亲自递信进行交涉。 给英格兰那边写信,自然是为了说明一下出兵的理由不是要和自己的堂弟兵戎相见,只是想要保护家人;罗马教廷那边就是强烈又严厉的谴责了,对方要绕圈子,奥古斯特偏偏不和他们绕,直接逼问宗教裁判所这么气势汹汹的是要对他们法兰西远嫁多年的公主做什么?! 不管太王太后“法兰西的母狼”的名声有多大,至少在本质上她始终是法兰西的公主。 宗教裁判所想用几个东方人当幌子,奥古斯特没有理由为几个东方人站出来,但他却有足够的立场为他的祖母站出来。 惊扰公主,意欲何为?! 其他被送到信的国家,则都是法兰西名为“盟友”实为小弟的国家。法兰西在欧洲无疑是强大的,哪怕改朝换代依旧是强大的,奥古斯特准备“邀请”大家来为他的祖母“主持公道”。 第93节 “剩下的呢?我们是不是可以回英格兰了?”奥古斯特写完信后就一刻也坐不住了。 “我们不能走。”这个时候肯定需要有人坐镇法兰西的,拉斐尔一个人足够了,但是拉斐尔并不放心让奥古斯特独自前往英格兰,而他们两人一起走又不现实,“我们要在巴黎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 “宣战。”拉斐尔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的认真对奥古斯特道,“你之前不还说过的吗,恨不能和教廷宣战。如果威慑没用,那就打吧。” 反正如今欧洲被黑死病已经弄的一团糟了,虱子多了不怕痒。 “!!!”奥古斯特在震惊的同时,又觉得必须要解释一下,“那只是太气愤了,有点口无遮拦。” “我知道。”拉斐尔依旧是那么平静,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了解奥古斯特的人,“不管是一时冲动,还是等待许久,只要你是想的,我都一定会为你实现。” “如果可能,还、还是不要了吧。”这倒不是奥古斯特又圣父病了,而是他知道战争会给千疮百孔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法兰西带来更多的苦难,而收拾这些的只可能是拉斐尔,就像是拉斐尔想要对奥古斯特好一样,奥古斯特也想对拉斐尔好,“假设,我是说,有什么方便的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不赞同。” 拉斐尔的“便利”办法,他们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什么。 这一回,拉斐尔是真的为奥古斯特的改变震惊到了。 “全世界都没有你重要。”奥古斯特一本正经的看着拉斐尔,他不是不知道变通的人,只是正常情况下,他对于这种变通还是有点适应不良,但如今并不属于正常情况,“而且,我们不是还有乔吗?很显然的,他是你早就准备好的教皇备选,我想乔肯定也挺想当教皇的。但是!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拉斐尔的笑容一点点加深,看着奥古斯特郑重其事的道了句:“好。” 铁蹄疾驰,诡计上线。 但……还是晚了。 全国遍地都是信徒,每一个信徒都有可能变成教廷的眼线,不管他平日里看上去是一个多么温和善良的好人,他都有可能会因为他的信仰出卖你。 乔装打扮、走走停停的伊丽莎白小姐,在离伦敦就差那么一点的村庄还是被拦下了。几个黑发的东方人就在她的身后,虽然很不想这样没用,可面对变得穷凶极恶的狂信徒,他们也只能看着那个披着一件红色斗篷的西方公主挺胸昂首的站了出来。 伊丽莎白小姐摘下兜帽,露出白的像雪一样的面容,她厉声质问眼前那些举着火把的黑衣教士:“你们是想要对国王的姐妹不敬吗?你们知道我身后的马车里坐着谁吗?!” “对不起了,哪怕是国王的姐妹,国王的祖母,被异端蛊惑,我们同样有拯救她的责任和义务。”被黑色兜帽遮住眼睛的领头人目露凶光。全无半点仁慈的神父该有的模样,反而更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如果掏出来他的心,那肯定是散发着腐烂恶臭的黑色。 所谓的“异端”,早已经变成了他们打击政敌的一种手段。 作为全国都知道的信仰新教的“公主”,伊丽莎白小姐并没有在这群天主教徒面前得到多少应有的尊重。 “你们敢……”威胁人,永远都不是伊丽莎白小姐的强项,那是玛丽夫人擅长的领域。 宗教裁判所的人根本不为所动:“我们敢!” 随着一声“把他们拿下”的命令,只带了很少骑士随扈的伊丽莎白小姐,在进行了短暂的负隅顽抗之后,还是只能束手就擒。 唯有那辆尊贵的马车在争夺中反而走到了圈子的外围。 伊丽莎白小姐被对方架着刀,横在脖子上,用以威胁那辆仿佛遗世独立的马车:“尊贵的太王太后殿下,还是和我们走吧。还是说,您已经冷酷到宁可看着您的孙女死在您的眼前?” 这才是这次围捕的真正目的,那几个被打晕了的东方人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罗马教廷也不是傻子,这么公然对付两个国王的至亲,自然有他们的打算,好比“请”太王太后前往罗马聆听圣训,让奥古斯特一世和理查三世甚至是黑太子投鼠忌器。 “不要管我,跑啊,快跑啊!” 看见那些手持利器的人一点点逼近马车,伊丽莎白小姐彻底急了。她开始激烈的挣扎,不是为了摆脱钳制,而是想要借此来扰乱对方的心神,给马车争取逃跑的机会。 但那辆马车就固执的等在那里,既没有人下来,也迟迟不动驱动离开。 “您害怕了吗?我们能对一个老人做什么?曾经的法兰西母狼,难得就是这幅样子吗?”抓着伊丽莎白小姐的修士正在努力的激怒太王太后。 不等大家看看马车里的人沉没沉住气,伊丽莎白小姐是彻底急了。 红色的斗篷破了,梳起来的长卷发乱了,但这些都不再重要。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用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力量,竟然真的在猛地一个肘击下,挣脱了束缚,强忍着被利器所伤的伤痛,像梦幻一般在最后一刻跳上了那辆执意在等待着她的马场。 “啊——!”之前抓着伊丽莎白小姐的修士发出痛苦的喊声,蜷缩在地。 怎么说好呢,蛋碎了。 伊丽莎白小姐也没想到个子矮、动作下移后,还会有这样的“优势”。 昂贵的马车铸造手艺自然与众不同,在经过事先的巧妙改造后,在关键时刻是可以当战车用的。它冲破了宗教裁判所的围堵,疯了一样的驶上了小路。 夜空下,只余不断朝着伦敦奔袭的马车,以及长长的由火把照亮的追捕队伍。 伊丽莎白小姐一手握紧了身边人的手,一手握住了金色的十字架祈求上帝的保佑。上帝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恶意曲解了他的意思,并借此来为所欲为的人。 新教信仰的也是上帝。 “万能的主,请保佑我们成功。” 这个金色十字架是伊丽莎白小姐在离开伦敦后,玛丽夫人派人特意送来的礼物。她们姐妹俩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愉快的相处了,但是那也并不影响她们在关键时刻表达自己的关心。 马车颠簸,喊声震天。但伊丽莎白小姐却仿佛已经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了,她对身边的人说:“这个金色十字架是玛丽的母后在离开伦敦之前送给她的,我的母后为了压制倔强的玛丽做过很多事情,包括当着玛丽的面毁了这个十字架,那是玛丽当时唯一的念想了。” 所有人都觉得伊丽莎白小姐当时那么小,肯定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是伊丽莎白其实一直都有,她确实很小,小的还保留着最初的善良。她偷偷瞒着母亲藏下了那个十字架,一直想要找人修复它,并暗暗期待着有天能够在修复好后让玛丽变得开心起来。 可惜,一直到很后面,她们的母亲都不再是王后,她们有了继承人弟弟,堂兄弟不再是个小傻瓜,伊丽莎白小姐才把那个修复好的金色十字架送还给了她的姐姐。而那个时候的玛丽已经不会再对伊丽莎白笑了。 “我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但她最后还是把这个再次送给了我。” 就像是原谅她们那个渣爹一样,在最后的最后,玛丽依旧选择了关心伊丽莎白。 “可惜,还是没能等到奥尔……” 另外一个女声说:“他会原谅你的,我相信。” 伊丽莎白小姐垂头,眼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了一个甜美又温柔的笑容:“是的,他总会原谅我的。” 这件红色的斗篷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所有人都觉得玛丽更适合如火焰一样张扬的红色,就像是红玫瑰;而伊丽莎白小姐则应该是红玫瑰旁边那朵安静的白玫瑰,悄悄的绽放,悄悄的枯萎。但只有奥古斯特一直记得,在猎场上才真正展现出自己真正性格的伊丽莎白到底是怎样的。 她也喜欢红色啊,大方又明艳,雍容又华贵。哪怕她略显寡淡的容貌并不适合,她也倔强的喜欢着。 因为、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最接近母亲的角色,便一直最适合这样的炙热浓烈的色彩。 第126章 公主的马车慌不择路的跑入森林, 在荆棘丛生中磕磕绊绊的裹足前行, 骑马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弓箭满张,刀剑冷寒,随时准备出击。上面已经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让伊丽莎白小姐活着回到伦敦! 言下之意不过短短一句——如果追不上就杀了吧。 简简单单的话, 却透着彻骨的寒凉。有小小的身影躲在森林的暗处, 尽可能的用树丛遮挡住自己, 大气也不敢喘。 月光从小窗中照进了车内, 如此清冷, 如此独特,却也带来了唯一的光芒,照亮了伊丽莎白小姐的脸颊。她有着一般人很难有的准备赴死的从容,因为她其实很清楚, 她们今天无论如何都是跑不掉了,但马车还是必须要拔足狂奔。 因为…… 奥古斯特在一阵心悸中醒来, 冷汗顺着额头而下, 划过白皙的下巴,没入白色绸缎睡衣的衣领内。他带着一脸的茫然, 坐在金红色的大床上环顾左右,甚至忘记了摇铃,只顾得上呼喊:“来人,快来人啊!” 拉斐尔就睡在奥古斯特的旁边,在奥古斯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还不及问奥古斯特怎么了,就听到了声嘶力竭的呼喊,一把抱住,及时安抚了国王突然爆发的恐慌症。 奥古斯特在熟悉又安心的气息中安静了下来,倒是不再喊了,可还是慌张的不行,他抓着拉斐尔的手,就像是紧紧抓着最后的稻草。上下牙齿不断地打架,很想努力却还是始终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急的快要哭了。 拉斐尔一声声的安慰怎么都传不到奥古斯特的耳中。 直至拉斐尔再一次抱住了奥古斯特,拉斐尔的臂膀是那样有力又滚烫,在带给人无限的温暖的同事也带给了人无限的力量,他就像是抱着小宝宝一样,耐心的安抚着怀着控制不住的在发抖的青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不要怕,我在这里。” “去救利兹,救救祖母!”奥古斯特终于从嗓子中挤出了他要说的全部,“去救救她们。” 在奥古斯特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耳边只剩下了还未从梦中走出的来自伊丽莎白小姐祈求上帝的声音,快点,再快点。 那种紧张与惶恐是如此的富有感染力,让奥古斯特直至此刻,在拉斐尔的怀里,也始终不能得到真正的宁静。他控制不住的抖索着,仿佛每一个毛孔里都充满了战栗,一呼一吸间全都是不安。 “伊丽莎白和伊莎贝拉都很好,她们在英格兰。”拉斐尔几乎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奥古斯特对伊丽莎白小姐的称呼再一次变了回去,但他已经顾不上问为什么了,只能一遍遍的附在奥古斯特的耳边说,“她们会没事的,伊丽莎白身边有无数的骑士保护,宗教裁判所只敢对那几个东方人动手,不可能真正伤害到国王的家人的。” “如果没有生命危险,那她为什么跑呢?”奥古斯特蓝色的眼眸里只剩下了茫然与凄惶,“我看到了,她在不遗余力的逃跑!那是为什么呢?” “我、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也有拉斐尔不知道的问题。 奥古斯特的大脑反而开始高速的思考,对啊 ,伊丽莎白身边应该会有很多骑士的,她在她的封地圈养了无数的人,还曾被玛丽嘲笑过说她是个伪君子,不结婚,却圈养了那么多的小鲜肉。为什么梦中没有呢?伊丽莎白的骑士呢?! 很快,奥古斯特的这个疑问就有了答案。 ——那些骑士大多数都用来保护太王太后了。 从牛津离开后,伊丽莎白小姐就带着几个东方人,与太王太后兵分两路,准备从不同的郡县逃回伦敦。 说这是伊丽莎白小姐提前预料到了路上会有变化也好,说她只是过于小心也好。这个决定最终确确实实救了太王太后,她没有被宗教裁判所“请”去罗马,一路有惊无险,没被任何人发现的就安然无恙的进入了伦敦。 而本应该比她更快回到伦敦的伊丽莎白小姐却始终没有消息。 理查三世已经下达了死命令,全国寻找伊丽莎白小姐的下落,仅仅是提供线索就有上万英镑的奖励。 但是,这个本应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悬赏却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激不起半点涟漪。 “还用问吗?!一定是那些从罗马的人隐藏了消息。他们杀,不,他们抓住了利兹。”奥古斯特越来越相信他的那个梦了,“让他们把利兹交出来,否则一个都别想从英格兰离开!”奥古斯特不肯相信那个梦中全部的真相,因为梦中的伊丽莎白……死了。 鲜血染红了本就是红色的斗篷,绽放在纤细的身上,像极了她生前只敢偷偷喜欢的红玫瑰,带着一种哥特式的悲怆之美。 她在黑暗里死不瞑目,单手对着天空伸出,仿佛在等待着谁能在最后拉她一把。 “不不不,那只是我的梦,一个梦。”奥古斯特有些神经质的自言自语,“可如果这是一个梦,又该如何解释我梦到的呢?那个在马车里假装是太王太后的贴身侍女。” 伊丽莎白小姐在生命的最后,对上帝祈求的并不是希望自己能够逃脱追捕,而是希望能给太王太后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希望另外一路保护太王太后的人马能快点、再快点的返回伦敦。她能为他们打掩护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最终,车毁人亡。 伊丽莎白死了没有人知道的森林深处,死死的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睛,唇瓣微微张开,却透露不出半点未尽之言。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她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当宗教裁判所的人发现马车里只有伊丽莎白小姐时,领头者愤怒的声音仿佛在整个森林的上空回响。 拉斐尔没日没夜的工作、联络,然后在某一天,他冷不丁的对奥古斯特说:“我们回英格兰吧。” 奥古斯特的脸苍白到仿佛透明,动作有些迟缓的抬头,茫然的看着拉斐尔:“那法兰西呢?” “管他的!”拉斐尔只想奥古斯特快乐,哪怕如今只有一丁点的可能——回到英格兰后奥古斯特的心情有可能会好些,拉斐尔都愿意去尝试,“乱了,我就再收拾;没了,我就再打回来!我们回英格兰吧,去找利兹,她在等你。” 有些时候,哪怕我们心知肚明自己在场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但我们依旧想要在场。 奥古斯特也想,他的眼睛里已经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火焰,冰蓝色的,带着一种冰冷又灼热的矛盾,就仿佛他的外表,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早已经想要焚烧一切。他一直在强压着自己心头的怒火,压到最后,他说:“不,我们去罗马。” 这个“去”自然不可能是平平静静的去。 “通知乔枢机和朱莉,可以开始准备教皇的登基仪式了。” 奥古斯特想要亲自把毒药,掐着下令逮捕伊丽莎白的人的脖子,生生灌进去!他要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求救无门,为他做过的每一件事情后悔终身,却始终得不到上帝的原谅! 第94节 他们没有证据,无法立场与教廷开战,无所谓,等他们直接弄死最大的头,改朝换代之后,教廷也不没有证据指责他们什么! …… 英格兰如今还在积极寻找着失踪的伊丽莎白小姐。 太王太后已经多日未眠了,虽然她一再说这是因为年老觉少,但所有人其实都很清楚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无法入睡。 黑太子和他的嘉德骑士团直接转道,没有回到伦敦,而是在伊丽莎白小姐最后出现的地方就近搜索了起来。 “威廉会把利兹带回来的。”太王太后每天的嘴边几乎就只剩下了这样一句话,除此之外,她都会变得格外安静,坐在壁炉边,看着劈啪作响的火焰,陷入无尽的沉思。她好像重新变回了那个迟暮的佝偻老人,一坐就是一整天。 安妮夫人重新回到了王宫,她的孩子才几个月大,但是王宫里也有她的牵挂,不分轻重。 怀特霍尔宫上空的阴霾随着伊丽莎白小姐越久的人间蒸发而与日俱增。 偶尔,安妮夫人会去珍夫人那里坐坐,以前是她开导追思爱情的珍夫人,如今则是珍夫人在开导她。王宫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哪怕是天性乐观的安妮也再没办法让大家开心起来。 珍夫人只能一遍遍的对她说:“你不要如此自责。” “可是我答应过奥古斯特陛下的,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他在王宫里的家人。” 然后,她们同时沉默了下去。 直至离开,忧心忡忡的安妮夫人都在思考着,到底有什么是她能够为这个特别的家庭做的呢?无论让她付出什么,她都愿意。 然后,安妮夫人就在她马车座位下面,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吉米?!”安妮夫人的面包店这些年帮助过不少孤儿,后来有些长大了,有些被人领养了。这个面色青紫,浑身伤痕的男孩,便是被领养的一个,据说领养他的人是伦敦附近乡下的一对虔诚的教徒夫妻,一辈子本本分分的在田地里忙活,但上帝却没能给他们一儿半女。 吉米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但他却一直记得他的使命,死死的握着手上那柄纯金的十字架。 那是伊丽莎白小姐的十字架。 或者准确的说,它曾经属于玛丽夫人,更早以前属于玛丽夫人的母亲凯瑟琳王后,是她从阿拉贡带来的陪嫁。 安妮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十字架的主人,因为嘴硬心软的玛丽夫人当初满怀期待的把它寄给伊丽莎白小姐之前,还是安妮鼓励她去这么做的。 当时安妮刚刚生产完,儿子连眼睛都睁不开,只会像个小奶猫一样嗷呜嗷呜的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玛丽夫人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打扰安妮的,中世纪的女人生产总是血腥又可怕的,往往还会伴随着死亡的阴影。但玛丽夫人实在是不知道该找谁商量了,最终还是只能选择去打扰让人觉得安心的安妮。 宗教裁判所总说红头发是女巫的象征,但玛丽夫人乃至整个王室却都觉得红头发是让人觉得舒心的存在,那是奥古斯特留给她们的眷顾。 “你说,我该不该把这个十字架送给伊丽莎白呢?”玛丽夫人很少有如此犹豫的时候。 “她是您的家人。”安妮不知道那些被隐藏了的恩怨,只能根据她所知道的给出建议,“哪怕你们曾经有过不愉快,我觉得如果换做是我,在这种时候,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好的。” “我也喜欢她能平安回来。”玛丽夫人迟疑了一下,“但是万一奥尔误会我背叛了他怎么办?” “奥古斯特陛下和伊丽莎白小姐有矛盾?”这还是安妮第一次听说奥古斯特明确的厌恶什么人,大多数情况下,奥古斯特只喜欢讨论他喜欢的人。 “是伊丽莎白的错。”玛丽夫人毫不犹豫道,“我和奥尔都不会原谅她的,至少暂时不会。” 安妮看着玛丽夫人的表情,小心翼翼、细细斟酌的缓缓道:“我觉得原不原谅和希望对方不要出事是两码事。奥古斯特陛下如果知道,肯定也会这么想。” 你不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着你会希望对方去死,对吧? 于是最终,那柄金色的十字架还是被送到了伊丽莎白小姐的手上,太王太后至今仍能回忆起在收到这份礼物那天伊丽莎白小姐的脸上有了怎么样的笑容,她从未见她那么开心果。 好几个月后的今天,十字架又重新回到了安妮眼前,可它却并不能再让任何人开心。 因为吉米在昏迷之前,拼着最后一口气,争取把他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它的主人……死了……在最后一刻……扔给了我。我看到了……唇语,要我带给过往。” 吉米唯一认识的最有可能接近国王的人,便是安妮夫人了。 如果奥古斯特在这里,他一定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吉米说的就是他梦里梦到的那些内容,伊丽莎白小姐发现了躲在暗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的吉米,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顾一切的扔了她的十字架。所以她的手才会呈现那样一个状态,以及她一直在努力想要说出的话。 把十字架带给国王。 作者有话要说:  恩,伊丽莎白小姐真的去世了。 太王太后没事,以及金色十字架这个在很前面就描写过的(乔神父初次出场的时候),后来又被侧面提及了一两次的物件,终于写到真正有用的地方了。 这个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情节,从……写第一章开始。 当然,中间也曾有过犹豫,要不要换。 但最后还是决定按照自己想的,放飞自我的写下去。 因为偶尔也想写个也许并不那么讨喜,甚至做过错事,但本质其实并不坏,只是碍于狗血身世等她不能选择的原因而做了一些事情,最后为了保护家人牺牲的角色。 怎么说呢,大概是写多了故事,总觉得角色不应该局限于非好既坏的一面设定上,有些人,她就是这样,曾做过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但也没有那么坏,不会一坏到底,又蠢又毒。 而你其实也比你自己想象的善良,哪怕当下特别特别生气,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对方了,但在未来的某天,因为一些事情才会发现,你虽然生气,但还是希望她能一切都好。 第127章 “你忍一下, 我们马上就能回到庄园进行治疗了。”当了伯爵夫人之后, 安妮也有了专属的家庭医生,就在她和丈夫的庄园里随时待命。 “不,不,”吉米忍着痛,疯狂摇头, 不想因为他而连累安妮, 他艰难道, “去, 去……” “去面包店, 没人会想到的!”安妮握着吉米的说,急中生智道。 安妮的面包店一直没有关闭,如今已经是能挂着皇家特供标签的“奢侈品”面包店了,贵族趋之如骛, 但安妮依旧坚持每日都会卖一些平价的面包给普通人。哪怕被人说过很多回她这样是在降低自己的格调,但她依旧始终故我。 店里面包师的列表里, 明面上已经没有了安妮的名字, 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伯爵夫人依旧会私下里去面包店做面包, 那是她的爱好,也是她的梦想,并不会随着身份的改变而改变。 面包店里也有医生,是安妮特意为那些在面包店工作的孤儿们请的,强制每个月都要给大家检查身体。放眼整个伦敦, 乃至欧洲,都没有个商铺会这么做这种“傻”事。未免自家显得太过不合群,安妮夫人至今打着的都是预防黑死病的名义,因为小心为上,才给员工检查。这个说法一经传开,倒是反而吸引了不少贵族客户,觉得这家面包店比较可靠。 资本逐利,其他商家见安妮的面包店因此赚的盆满钵满,也竞相开始效仿了起来。不管本意是什么,反正给员工定期检查看病的风气是被打起来了,无形中提高了一直在不断被压榨的劳工们的福利。 一路安然无恙的到达了面包店。安妮不知道吉米到底遭遇了什么,被谁追杀,但她还是加强了小心,格外注意没让人发现异常,只觉得她是日常来面包店进行巡视。 在医生抢救吉的时候,安妮一直在捣鼓手上的金色十字架,这里面肯定还有文章。 因为很显然的,如果这个十字架只是作为一个遗物纪念,那么伊丽莎白小姐肯定会要求把十字架还给玛丽夫人又或者送给奥古斯特,反正不应该是给国王,还如此的折腾。 从吉米之前的三言两语里,安妮甚至推断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结论——伊丽莎白小姐的车毁人亡,有可能也是她故意制造的。 要不然怎么可能如此巧合呢,在她趁人不注意把十字架扔到暗处后,她的车就出了事情。 当然,更多的消息安妮不得而知,吉米只顾着说最重要的部分,细枝末节还需要等他二次醒来再讨论。好比,伊丽莎白小姐的尸体在哪里,他们到底是被谁害成这样的。 呃,后面这个问题有点多余了,毫无疑问是宗教裁判所,但他们需要证据,实打实的能够把这个毒瘤连根拔起的证据!吉米如今就是最关键的人证,只要找到伊丽莎白小姐出事的事发地点,相信物证也很快能够找到。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挖掘十字架的秘密。 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直到吉米的治疗暂时告一段落,他仍在昏迷中,安妮夫人也还是没能搞明白那个藏在金子背后的秘密。但安妮也没有固执的想要独立解决,在确定吉米还无法醒来之后,安妮夫人就带着十字架先进了宫。 怀特霍尔宫还是那个老样子,尊贵又威严,与金色的十字架十分般配。安妮夫人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正藏着那柄十字架,仿佛还带着伊丽莎白小姐个人惯用的香水味。 “我们一定会尽快接您回家。”安妮夫人在心里暗暗发誓。 还没走到国王的寝宫,就迎面遇到从中庭走过的玛丽夫人,她穿了一身颜色特别素淡的裙子,两袖还是传统的刺绣,左边是红玫瑰,右边是白玫瑰。她这样打扮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从伊丽莎白小姐失联的消息传入伦敦。 “殿下。”安妮夫人提裙,屈膝,行礼。 再着急,也不能忘了礼仪,这就是英格兰。 当两人私下里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便一起去觐见了国王。可惜,国王此时并不在他自己的宫殿内,而是在他的情夫莉迪亚所在的套房。 是的,情妇。 马上就要十六岁的国王,已经是个会养情妇、并且让情妇怀了孕的男人了。 说是“情妇”其实也并不准确,应该说是“初恋”。理查三世也没想到只是初尝禁果,就玩出了“人命”,但他坚决不想当他父王那样的渣男,所以,既然有了孩子,那就准备结婚吧。本来他就是在确定了要结婚后才和莉迪亚小姐正式的结合了,如今只是把婚礼的日期提前。 但是,理查三世没想到,他以为会很顺利的婚礼却遭到了玛丽夫人的强烈反对。没什么理由,只一看莉迪亚那像极了安妮.博林小白花的气质,玛丽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的弟弟娶这样一个女人当王后的,更不用说对方还是个来历不明的下等人。 “那你是想我变成咱们父王那样的人吗?”越来越有气势的理查三世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他坚持要娶莉迪亚,并不会因为家庭的阻拦就妥协,他要为他的感情负责!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变成他,”玛丽夫人觉得这是他弟弟唯一的优点了,但有时候这个优点也不是那么完美,因为它有可能会让理查三世被女人欺骗,“正是因为我了解你,所以我才不会允许让一个引诱了我弟弟上床的女人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后!” 如果不是怕有失体面,玛丽夫人都想称对方的行为为放荡了,玛丽觉得肯定是对主动勾引的她弟弟。 这倒不是出于什么自家孩子总没有错的奇怪想法,而是有理有据的推论。玛丽真的很了解她的弟弟,理查三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变成他们父王理查二世那么不负责任的人,给家庭和孩子都带来了无限的痛苦,这样的理查三世,又怎么会在如此年轻的时候,随随便便就和一个女孩子上床,并且还让对方怀孕了呢? “这、这都是意外。”理查三世有点嘴硬。 “你敢说第一次的时候不是她主动的吗?!”玛丽夫人不依不饶。 国王哑口无言,确实是莉迪亚主动的,他本来是想结婚之后再……但他还是坚持说当时只是彼此的情不自禁,水到渠成。他有点气急败坏:“你这个女人坚持不可理喻!你被一个安妮.博林伤害了,就觉得全天下都没有好女人了吗?看看之前你把利兹都逼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不是你曾经那么专治,利兹也未必能做出那些事情。你敢说你现在不后悔吗?!” 因为伊丽莎白小姐的失踪,王室成员都十分急躁,急躁就容易发火,而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不可控制,当他觉得愤怒的时候他就会想要也去伤害别人。 国王这次的口无遮拦,算是彻底伤了玛丽夫人的心,因此,她已经有段日子没和国王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本来国王是想过要主动道歉的,毕竟最后确实是他出口伤人,奈何他实在是拉不下那个脸去,耳边又总能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问他,我无意冒犯,但还是想要为您抱一句不平,玛丽夫人是不是管的太多了?这个国家到底谁才是国王?! 然后,就是一直拖到了今天。 理查三世烦躁极了,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从奥古斯特离开之后就再没有过顺心的日子。本来还不错的王室气氛一落千丈,好像、好像真的有什么人在故意搞破坏一样。 没日没夜处理朝政的理查三世明明才十六岁,却总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力不从心的中年阶段,甚至有一次还背着人偷偷咳了血。他被烦的不行,就只能跑到莉迪亚这边,寻求那么稍微一点点的放纵与刺激。 可国王越是这么做,玛丽夫人就越生气,觉得莉迪亚都开始勾引她的弟弟不好好处理工作了。 姐弟俩的矛盾只能恶性循环。 这次也一样,当玛丽夫人不顾旁人的劝阻,推开莉迪亚的套房门时,她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她正躺在美人腿上吞云吐雾的国王弟弟。 莉迪亚没有起身行礼,只是再一次摆出了那副最能恶心到玛丽夫人的无辜嘴脸,让玛丽夫人分分钟想要爆炸。 幸而,这次不是脾气火爆的玛丽夫人一个人来的,安妮夫人只轻轻碰了一下玛丽夫人带着蕾丝手套的手,就把玛丽夫人的理智拉了回来。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伊丽莎白小姐。 心烦意乱国王,已经做好了和姐姐再次大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的准备,却没想到玛丽夫人这次难得的没有和他吵。 “到底是怎么回事?”理查三世慌忙的披上了一件衣服,追问道。 安利夫人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什么,却被玛丽夫人拦了下来,她昂起下巴,挑着眉,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摆的十足十的讨人厌。不只是莉迪亚一个人知道该如何激怒别人的,玛丽夫人从小最拿手的就是该如何用眼神全方位的羞辱一个人。 “闲杂人等但凡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就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避嫌。” 第95节 玛丽夫人这已经不是阴阳怪气,而是就差指着莉迪亚的鼻子说,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心怀叵测? “莉迪亚不是外人,我相信她。”理查三世做到了他曾经最希望他的父王能够做到的事情——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哪怕全世界都不喜欢他的爱人,他也会为她挺身而出。 玛丽夫人嗤笑:“但我不相信她!” 这位骄傲的公爵夫人把一个恶婆婆的角色彻底稳固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已经习惯了颐指气使,当一个家的主事人,哪怕她的弟弟已经是国王了,她的心态也转变不过来。毕竟理查三世在还是王储的时候,玛丽夫人就已经是这幅样子。 这一次,安妮夫人也站在了玛丽夫人的一边。 僵持不下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渴望知道伊丽莎白小姐的安危的念头战胜了一切,理查三世再一次让步了。只不过他也没让莉迪亚离开,而是选择自己带着两位女士一起离开,前往了国王的寝宫:“这里是莉迪亚的房间,该走的是我们。” 哪怕这么说了,但其实在国王心中依旧压着些什么。他总觉得他在离开时,莉迪亚失望的眼神如刀子,正在一点点凌迟着他的心。 他怎么能如此懦弱呢?他已经长大了,他不能再受玛丽夫人摆布了! 然后,玛丽夫人一个眼神过来,小国王还是老老实实的选择了跟上。 算了,下次再奋起吧。 安妮也曾私下里劝过玛丽夫人,不要如此咄咄逼人,毕竟她的出发点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幸福,而不是控制他的人生。 “正是因为我希望他好,所以我才不能让他和那个莉迪亚在一起。”玛丽夫人是真正经历过爱情的人,她很清楚当一个人爱上另外一个人时会有的傻样子。就像是亨利爱她,也像她爱亨利,甚至是拉斐尔那个“恋童癖”喜欢奥古斯特,深情与眷恋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而国王远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爱莉迪亚,莉迪亚也没有国王以为的那么爱他。 这就是一对爱情骗子,谁也没有真正的爱上对方,却偏偏要表现的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玛丽夫人看到了又怎么会生气呢? 哪怕奥古斯特给玛丽讲过“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玛丽也控制不住她的脾气。 国王是被从小的坚持蒙蔽了感官,自己画地为牢,被强烈的责任感圈住了。就像是他曾经哪怕没有见过苏格兰女王一面,也依旧想要当个好丈夫一样。玛丽夫人相信国王真的会当好这个丈夫一辈子,那几乎已经成为了国王不为人知的怪癖,强迫症一样。但凡国王内心对这段感情有一丁点的动摇,第一个跳出来指着国王的鼻子大骂国王渣男的一定是他自己。 但是莉迪亚呢?她做这一切又是因为什么呢?总不能她也有一段苦难的过去,坚决不想当个渣女吧? 话就在嘴边,玛丽夫人几次想要张口和她的弟弟说清楚,但她的傲娇最终还是没让她主动给个和好的台阶。 直至玛丽夫人和安妮夫人的大裙摆身影乘着夜色离开了怀特霍尔宫,理查三世都一直把玩着伊丽莎白留下的十字架,神情莫测,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坚持就这样被扼杀了。 夜深人静的宫殿里,怀着孕的莉迪亚独自走到国王的身边,从背后温柔的环抱住他,语气里充满了怜惜:“有什么困扰到你了吗,我的爱?” 理查三世转动着十字架的下柄,双眼阵阵出神,思量许久,还是不顾玛丽夫人离开前再三的叮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对莉迪亚说了出来。 “你说,利兹到底想要对我表达什么呢?” “我不知道。”莉迪亚并不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女人,至少她在国王面前表现出来的是这样,单纯甚至有点单蠢,有一颗过于理想化的心,就像是曾经的奥古斯特。她并不能在很多事情上帮助到国王,肯定无法胜任一个王后的工作。但是她却有一个绝招,“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您能先照顾好自己,先睡一觉吧,第二天起来再继续思考。” 在莉迪亚身边,理查三世总能几秒入睡,他觉得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国王很快就再一次躺在天鹅绒的大床睡着了,但是却噩梦连连,眼睫毛不断的震动,仿佛随时都能够醒来。他睡的并不踏实,就像是他之前在莉迪亚身边一样,他总感觉他的精神其实是醒着的,只有身体却格外沉重,就像是灌满了铅,无论如何都无法睁开眼睛。 但理查三世还是希望在莉迪亚身边,因为这已经是他难得能够睡下的机会,他有太久太久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了。 这一天注定有些与众不同,一般在莉迪亚身边睡下后就醒不过来的国王,却猛然惊醒了。 而莉迪亚正拿着十字架准备把它交给什么人。 国王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莉迪亚,在一片黑暗中,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第128章 莉迪亚在做什么? 当然是给她的幕后之人传递消息。 冲国王就在床上时她还敢这么干, 便能看出这种事情她做了不是一回两回了, 熟能生胆,自认为给国王下了药,国王肯定不会醒来,所以有恃无恐。 但善游者溺,多年老司机也必然有翻车的时候。 好比此时此刻。 试问, 在这种情况下, 一个以为对方不会醒, 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一个有心算无心, 在黑暗中突然出声……做贼心虚被吓一跳的会是谁? 当然是莉迪亚。 这一吓可不得了。因为莉迪亚怀孕了, 孕妇的情绪本就敏感,再加上伊丽莎白小姐已经惨死,虽然不知道她藏了什么秘密,但很显然她的十字架事关重大, 好几方都想要。莉迪亚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只不过怕的不是国王, 而是伊丽莎白小姐徘徊在人间迟迟不愿意前往地狱的鬼魂。 莉迪亚吓的当场就坐在了地上, 哪怕有厚厚的地毯作为缓冲,她的脸色也瞬间变的青白, 裙底见了血红。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怀过孕,不可能了解这种怀孕时受伤的痛,但只看莉迪亚的脸色就足够让人心有戚戚了。 接应者见势不妙,拽过莉迪亚手中的十字架,转身就想逃跑。但很显然是不会成功的, 她被早有准备、埋伏在侧的侍卫们当场抓了个正着,人赃并获。 玛丽夫人和安妮夫人相携从阴影里走出,再精致的妆容也难掩脸上的倦意,这都等到后半夜了,莉迪亚再不动手,玛丽夫人估计就要冲进去了。安妮夫人也一直在思念着她的儿子,也不知道沃尔特能不能哄好,小家伙十分挑剔,不和母亲躺在一起是很少肯老老实实入睡的。 御医也及时赶了过来,正在抢救莉迪亚……肚子里的皇嗣时。 理查三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已经有一阵子了。他静静的看着他曾经自认为真的投入过感情的初恋在床上挣扎、痛苦、直至喊到声嘶力竭,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感同身受,甚至巴不得莉迪亚能更痛苦些,好让她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到了这一刻,理查三世才不得不承认,他姐姐是对的,他对莉迪亚的感情根本算不得爱,顶多是有点喜欢+过分偏执的责任感在作祟。 面对满身血污、冷汗直流的莉迪亚,理查三世却只想问她:“你是以为我有多蠢?” 莉迪亚已经疼到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了,甚至她听没听清楚理查三世到底说了什么,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玛丽夫人倒是毫不客气的替莉迪亚回答道:“你确实挺蠢的。” 玛丽夫人当时刚轻轻巧巧的从接应者手中重新夺回她妹妹的十字架,十分不满于妹妹的遗物被这种人触碰,她小心翼翼、反反复复的来回擦拭着那柄冰冷的十字架,就像是强迫症一样。她在心里自我嘲笑,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贱,在失去了之后才知道珍惜。做给谁看呢?妹妹的在天之灵?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罢了。 “把她带下去,好好审问。”玛丽夫人对手下轻飘飘的吩咐了一句,因为对方到底招不招供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招了自然好,锦上添花,不招也没关系。 玛丽夫人走到理查三世身边,再一次用巧劲扭打开机关,转开了金色十字架。 十字架当年被第二任王后当着玛丽的面摔成了两半,伊丽莎白小姐在找人修复它时,就顺便藏了个小心思,没把十字架重新融成一个,而是做成了个能合二为一、中空藏纸条的精致物件。她想借此告诉玛丽,有些时候坏事能变成更好的事情。 当然啦,在十字架最早被修复好的时候,伊丽莎白小姐还怀着少女傻乎乎的浪漫,只在十字架里藏了一句【玛丽,我们和好吧】。 没人能想到,很多年后的今天,它会被用来传递消息。 玛丽小姐是在第一次收到这个修复版十字架的第二年才发现这个秘密的,她觉得她妹妹比她还闷骚,并且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她关系好到哪里去。直至黑死病爆发,伊丽莎白小姐亲身前往前线,玛丽在把十字架又送给妹妹时,她才在十字架里又重新放了个小纸条,写着:【愿上帝保佑你平安归来。】如今,在这个纸条的背后,多了一句来自伊丽莎白小姐亲手书写的、十分凌乱的、一看就是在很慌张的情况里写下的:【教廷有诈,要利用幼子取而代之,证据在霍普手上。】霍普是牛津郡一个得了黑死病,却奇迹般至今还活着的很有名的病人。 伊丽莎白小姐曾经因为对方的特殊而与之有过短时间的接触,把证据藏在这么一个人身上,实在是个大胆又鬼才的主意,因为没有人敢真的去靠近那些唯有等死的病人。只有伊丽莎白敢,并且委以重任。 怕这种干系重大的事情走漏,伊丽莎白小姐连自己和自己的祖母都信不过。 事实也证明了伊丽莎白小姐的这种谨慎的必要性,她死了,但她保下了不利于教廷和宗教裁判所的全部证据。 这才是伊丽莎白小姐被教廷真正追杀的原因,她发现了最不应该被发现的来自宗教裁判所的疯狂计划。 你理查三世不是要宗教改革吗?那我们干脆换个继承人好了。一个易于掌控、又没有信仰问题、并且能合情合理继承英格兰的人——莉迪亚肚子里的孩子。 想的深点,莉迪亚有可能就是宗教裁判所特意派到理查三世身边意图勾引他的人,甚至有可能不只准备了这一个,只是莉迪亚成功了。一旦莉迪亚和理查三世结婚,孩子出生,不管男女,理查三世就只剩下了一条死路。而奥古斯、拉斐尔和黑太子三人却远在法兰西,鞭长莫及。 因为伊丽莎白小姐的死,这一切才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没人知道伊丽莎白小姐是怎么发现这个惊天大秘密的,也不会再有人知道了。但伊丽莎白小姐把关键证据聪明的藏在了一个只有她和玛丽能够知道的地方,终于让它重见天日。 安妮研究了一下午都没发现的秘密,在下午进宫见到玛丽夫人的那一刻就破解了。 然后她们一起找到了国王,在遣散了众人后和盘托出。 理查三世想做垂死的挣扎,玛丽夫人想引蛇出洞,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今晚的计划。莉迪亚沉不住气,毫不意外的暴露了。至于伊丽莎白小姐藏起来的那些证据,早在今天下午的时候,玛丽夫人的人就已经被派出去通知黑太子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让整个王室依靠,那个人一定会是黑太子。 “为什么还要救她?”玛丽夫人不明白,她看向莉迪亚的眼神就像是啐了毒,虽然她之前就一直在怀疑莉迪亚有问题了,但是当她真的知道莉迪亚利用了自己的弟弟时,她还是会感觉到格外的愤怒。 “因为她怀着我的孩子。”在血统问题上,教廷是不敢造假的。 “你以后会有无数的孩子。”玛丽夫人皱眉,语气里带着还没有来得及投入任何感情时才会有的冷酷,莉迪亚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对于玛丽夫人来说早就是两个死人了,“何必要留下这么一个生母有问题的孩子?” “那孩子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的,”理查三世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我还是要结婚,玛丽,秘密结婚。” 和一个捏造出来的人,只为给孩子一个合法的身份。 “你疯了吗?”玛丽夫人完全不能理解他弟弟这种妇人之仁。 理查三世看了眼自己的姐姐,那个从小说话就很不好听,对他们态度也确实不好的姐姐,哪怕如此了,他对她还是又爱又恨,因为那已经是他童年所能接触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他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把真相说出,因为他怕刚刚失去伊丽莎白的玛丽会承受不住。 玛丽讨厌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吗?毫无疑问,是的,她讨厌他们每一个人,就像是他们也讨厌她一样。 但是,玛丽会因为他们的去世而悲痛吗?同样是毫无疑问,她会的。感情对于慢热型的人来说总是那么的不公平,她们看上去无坚不摧,实则却往往会因为长情忘不掉而格外受伤。 是的,去世。 虽然还没有检查,但理查三世已经心知肚明,他命不久矣了。宗教裁判所如何保证在孩子出生后就一定能继承王位? 当然是因为理查三世活不久了。 那些咳血、头疼欲裂以及无法入眠,终于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理查三世被下了某种慢性毒药,再结合他自恃年轻,拼了命。没日没夜的工作,从不把身体当回事,最终他的身体真的就成了强弩之末。 自己还能活多久,理查三世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他必须继续透支他的生命,在人生的最后做出更多的事情。 就像是黑太子在退位之前,他父王在死之前做的那样,来一把最后的疯狂。 “通知议会,在我秘密结婚后,就修改《继承法案》。”理查三世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道,他的面色白的就像是幽灵,黑眼圈固执的守在眼底,那已经不能用憔悴来形容。年轻的国王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倒。 但是国王的眼睛里却有着前所未有的火焰,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坚持。 玛丽夫人误会了国王的意思,更加生气了:“你为了一个不知道男女的孩子,这是要上天吗?!” 安妮夫人在这种时候是不敢说话的,她只敢再一次悄悄的碰了碰玛丽夫人的手,因为她已经看出了国王如今过于沉稳的背后的不对劲儿。 最终,王室姐弟只能再一次不欢而散。 国王却不为所动,依旧故我。在看淡了生死之后,他觉得他以前果然还是太软弱了,在乎这个,顾忌那个,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也不是当国王的料。 幸好,还有一段时间给他改正。 玛丽夫人带着满肚子的气氛暂时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她需要冷静一下,否则她就真的要动手打人了。 安妮夫人则留下陪伴理查三世,想要劝慰他。 理查三世却抬起手打断了安妮夫人,带着她去了书房,坐在忽明忽暗的烛火背后,问道:“我记得你在普丁巷也有一间面包店?” “是的,陛下。”前面介绍过了,安妮夫人一直在坚持售卖平价面包给普通人,但她也不是不知道变通的人,售卖的普通面包在另外一间店里。 那是位于老城区中心普丁巷的一间商铺,挤挨着泰晤士河,周边住的都是不算贫穷但也不算富贵的普通人,如今那里多了很多用粉笔打着红x的房子,那都是家里出了黑死病人的房子,十分醒目的提醒着过往的行人。 “介意把它给我用吗?我出三倍的市价。” “如果您不给钱的话,我可以考虑把它送给您。”安妮夫人的面包店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她在贵族区的面包店,几天的营业额,就足够她在下城区开个十家八家新的面包店了。 “很好。”理查三世自然是不会亏了安妮夫人的,只不过他不准备现在说,等事后直接补偿就好,“还有,让沃尔特带着克里斯和那个吉米进宫吧,最近一段时间有可能要委屈你们一家了,外面会变得很危险。” 克里斯就是安妮夫人的儿子的名字。 第96节 “恕我冒昧,您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哥特式的书房里,理查三世坐在靠背椅的阴影里,露出了一个略显古怪又扭曲的笑容:“我准备让他们给利兹偿命。” 第二天,伊丽莎白小姐被宗教裁判所追杀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伦敦。据说证人是某个农户的儿子,他貌似前往伦敦告诉了安妮夫人,安妮夫人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国王,如今,黑太子殿下已经在前往去寻找伊丽莎白小姐尸体的路上了。 至于那个至关重要的证人则身受重伤,正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进行紧急治疗,没有人能够找到他的。 宗教裁判所内,一群黑袍子的人聚在一起,活似僵尸开会。 “要不惜以其代价找出那个吉米!” “他到底能被那个红头发的女巫(安妮)藏在哪里?” “我的人见过她的马车在进宫前曾去过她的面包店。” 当日晚。 安妮夫人位于普丁巷的公爵面包店的分店,突然着起了一场无名的大火,本应该关店没人的面包店里却传出了凄厉的惨叫,甚至是肉体烧焦的味道。不少人都怀疑那是被藏起来的知道伊丽莎白小姐消息的证人,他葬身了火海。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阵大风,将没能及时被发现的火情吹大,吹过了整整一条满是木质结构房屋的巷子,由于街道狭窄,火龙窜天,速度之迅猛让人瞠目。 就像是感染病一样,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烧过,最终甚至进入了泰晤士河北岸的仓库区。有些仓库是秘密的军用仓库,放满了枪支弹药与最危险的炸药。在轰然的爆炸声中,整个伦敦都不会再有人能够安睡。 当时没有人能够想到,这场大火会从2号一直烧到5号。4天中,包括87间教堂、44家公司以及13000间民房再内占据伦敦城六分之一的建筑,悉数尽毁。(具体数字引自百度)。 不幸中的万幸,在这场仿佛来自上帝雷霆震怒的火灾中,只死了5个人。是的,5个。真是上帝保佑。大多数市民都有充裕的时间逃离灾区,伦敦的驿道上挤满了装载著各种家产的手推小车。(引自百度) 王室成员也不得不暂时避退到了奥古斯特一世位于郊区的汉普顿宫。 亨利公爵和菲利普侯爵共同主持了灭火工作,沃尔特伯爵则带着骑士时刻守在国王身边,保护着王室成员的安全。在第一天失火的凌晨就接到火灾消息,却因为是周末而无心工作的伦敦市市长早已经被罢免了。 勉强保住了孩子的莉迪亚因为这样二次的折腾而彻底卧病在床,已经彻底不能动了,她也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口气,却还不如直接死了。 理查三世很满意这个结果,等孩子生下来后,他会给莉迪亚一个解脱的。 因为没有什么人死于火灾,大家的脸上并不见多少悲痛,唯一在“哭泣”的只有安妮夫人,在大众的认知里吉米是唯一的受害者,或者可以说这个火灾就是冲着他来的。有人想要杀人灭口,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别人有可能不知道,但玛丽却很清楚,伦敦大火有国王的手笔,她却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玛丽在给奥古斯特的信中直言不讳:【我仿佛从理查眼中看到了嗜血的猛兽,誓要粉碎一切。】简单点来说就是,你弟他疯了!你快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伦敦大火:这个是真事。文中数据全部来自史料,就是毁了n座教堂建筑,但只死了5个人。 历史上这场大火也确实是起源于一间面包店。 不过文中其他的部分就是蠢作者自己的脑洞了→_→请不要相信。请不要相信。请不要相信。 ps:理查三世历史上的原型是病死的(不是黑死病),文里添加了一些慢性毒药的剧情,但总体来说还是会选择病 第129章 很显然的, 在奥古斯特还没来得及赶回伦敦的那段日子里, 理查三世会继续可持续的发疯,以一种极为冷静、理智但就是不干人事(从宗教裁判所的角度看)的态度发疯。 “通知宗教裁判所,若不交出利兹和纵火犯,就等着被围困至死吧!” 国王的直属骑士团在火灾之后就带队把宗教裁判所位于伦敦的总部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许进, 也不许出, 不管是人还是食物。当时宗教裁判所的核心人物“正巧”都在总部开会, 如今已经被困在总部接近十来天的时间, 该喝的、能吃的都已经差不多被搜刮干净了, 里面可以说是弹尽粮绝,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生不如死。 教廷派来交涉的红衣大主教一次次与理查三世进行最直接的对话,但任凭对方使劲了手段、软硬兼施,都是没有用的。 理查三世从始至终就一句话——不交出利兹和纵火犯, 那就等着那些人死在里面吧。 “这样激起的矛盾有点过大了吧?”不等教廷抗议,国王这边的人就先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了。连暴脾气的玛丽夫人都不太赞成如此冲动, 因为他们现在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宗教裁判所杀死了伊丽莎白小姐, 并且还藏起了伊丽莎白小姐的尸体。 “照我说的去做!”理查三世不为所动。 因为理查三世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冲突,不怕事大, 只怕事小。若教廷不堪压力,愿意用伊丽莎白小姐的尸体交换那些宗教裁判所的修士,那就是他们谋害公主的证据,板上钉钉,再无法辩驳;若教廷拒不承认, 那他们这边正好可以借着围困的名义,直接弄死裁判所里的那群畜生! 这么说吧,有没有证据对于理查三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一心想在自己死前把裁判所这个毒瘤从英格兰的土地上连根拔去,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 教廷愿意交涉那就交涉,不愿意更好。 理查三世还是有一些理智的,至少他火力的瞄准点很集中,一心在往死里怼宗教裁判所,却并没有和教廷对着干的打算,也就没有所谓的渎神、反神、灭神一说。 事实上,如今英格兰自上而下正在宣传的是,宗教裁判所才是真正的渎神,假借神的名义在英格兰的土地上横行无忌,他们今天可以公然追杀国王的姐妹,纵火烧了大半个伦敦,那么明天要干什么呢?!裁判所威胁论甚嚣尘上。 哪怕王室其实并不能拿出什么切实的证据,有那一把大火就足够激起民愤了。 这场伦敦大火真正烧的不只是老旧的城区和困死在城里带着细菌的老鼠,还有人们心中愤怒的火焰。城市的火熄灭了,心中的火却越来越高涨了。 顺便一说,是的,伦敦大火除了栽赃裁判所以外,其实还有很多积极的作用,好比解决了伦敦的疫病问题。这并不是哪个人脑洞大开的混编乱造,而是事实。历史上也是如此,伦敦的黑死病根除,便是从烧了几天几夜的伦敦大火之后。人们可以举家逃跑,藏在地窖里的老鼠却是无所遁形的。 当然,这一优势在目前还没有太过显现出来。 玛丽夫人只看到了让她心脏差点停跳的经济损失报表,更不用说那些即将投入出去的重建城市所需的钱。虽然她爹理查二世生前各种不靠谱,但也没有这么大手大脚过。事实上,理查三世其实是个十分吝啬的国王。除了对自己和哥哥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他都很不喜欢在对方身上花哪怕一便士。理查二世就像是即将面临过冬的仓鼠,时时刻刻在嘴里储藏着各种东西,但无论拥有多少,他都会觉得缺乏安全感。玛丽夫人在这样一个矛盾的父亲身边长大,自然也不自觉的就变得特别矛盾。 对于自己在乎的人,玛丽夫人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斥资数万,但对于不那么相干的人,她却也会斤斤计较到完全不像是一国公主。 至少在玛丽夫人看来,他弟弟这种烧了城市之后,又要自己掏钱赔偿的行为,挺神经病的。 理查三世对这些经济问题却有自己的成算:“这样才能促进工业发展。” 而且,让大部分伦敦市民流离失所的是他,还给市民一个新家的自然也必须是他。顺便还能趁机搭建一套更加完整的城市排水系统,直接入户,完美。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做些?”玛丽夫人问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我有。”理查三世不准备多解释,因为他怕他说完,他姐真的会被气疯。虽然玛丽再怎么生气,理查三世还是会做下去,但能不气到玛丽还是不要气她了。 理查二世和理查三世共同积攒的财富,都被理查三世看做了这次的赔偿款+城市发展基金。作为一个将死、并且打算效仿先辈来一把最后的疯狂的国王,理查三世比他父亲多的一项优势就是,他还有时间把几辈人积攒的财富全部花出去。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至于理查三世死后的国家没了钱该怎么办……那就是下一任国王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理查三世相信以他堂兄和拉斐尔叔父的赚钱本事,在工业发展起来之前,他们就会重新变得有钱起来。实在不行,还有法兰西王室积攒的财富嘛。 总之一句话,理查三世是一定要一意孤行到底的,谁劝都没用。 “这不是你该插嘴的地方,公爵夫人。”理查三世做了最后的结案陈词。 明明国王的声音并没有变高,又或者变得多么严厉,但玛丽夫人就是不敢再说话了。这是生平第一次,让玛丽真正意识到了,眼前坐着的不只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是这个国家一言九鼎的国王。他终于变成了她期待中国王该有的样子,但真的变成了这样,却又会让她觉得是如此陌生疏远,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难得感情受挫就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玛丽没话了,红衣大主教还有话说说。 “您这样是不是过分了?”红衣大主教在某次对国王的觐见中如是说,他本来还想叫嚣一下的。 但是却被小国王一句话k.o.,他冷笑道:“您听过莉迪亚.麦肯齐这个名字吗?意图勾引、谋害我,并且差点杀了我还未出生的孩子的母亲的重要嫌犯,她把该交代的。不该交待的都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黑太子那边已经传回了消息,他顺利的找到了霍普,拿到了所有的证据。只不过,理查三世暂时还不准备公开,但私下里说一说还是有必要的。 “……” 作为英格兰境内所有教区的负责人,如果红衣大主教说他并不知道来自宗教裁判所的那些小阴谋、小诡计,这就显得实在是太假了。虽然这位大主教并不赞同裁判所的疯狂计划,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至少不足以改变来自教皇尤利乌斯二世的意思。 大主教在内心里也曾暗暗祈祷过希望事情能够不要成功,但他没想到不成功的代价会如此沉重。国王发现了这个阴谋,并且完全不介意当做筹码来进行要挟。 那个曾经在刚刚登基时,坐在王位上都要惴惴不安的看向自家堂兄的国王真的变了。他不再是单纯模仿式的故作冷硬,也不再是一味的听信旁人的胡乱指挥,他有了自己想法,自己的主意,还有了格外坚定的信念。他很清楚该怎么去实施它,他为此会付出多少代价,以及如何让它成功。他甚至冷血到可以把自己也算计在内。 直至红衣大主教离开了汉普顿宫的内廷,站在了布满了错落有致的绿篱和鲜花景观的前花园,他才想起来问,等等,孩子的母亲不就是裁判所派去的那个莉迪亚吗?至少他们之前接到的消息是莉迪亚怀了国王的孩子。 可如果莉迪亚从一开始就被理查三世发现了呢?国王借此来掩护他真正的初恋和初恋的孩子,那这个国王的城府就太过可怕了。 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呢? 莉迪亚立功心切,一开始假意配合国王,如今终于忍不住想要借机弄死国王的初恋,只留下孩子,却弄巧成拙,把国王一直在隐藏起来的凶狠一面逼了出来。所以他们才遇到了如此疯狂又如此理智的国王。 他们亲手塑造一个棘手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付的敌人。 上帝啊,他们到底都做了什么。 哪怕正午的阳光再温暖,红衣大主教在一片绿意盎然中,还是感觉到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冷意从心头流下四肢百骸,直至手脚冰凉,脊背冒汗。 红衣大主教到底是怎么坐上马车的他都有些不记得了,他满脑子只剩下了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来自国王的城府。他在路上就打起了给罗马教廷那边的报告腹稿,里面有很多个人见解,一言以蔽之就是:理查三世根本就是法兰西的母狼+黑太子+理查二世的综合体,几乎等于闻名遐迩的拉斐尔公爵,疯起来连自己都利用,我们与之为敌,殊为不智。建议议和。 可惜,这封打去罗马的详细报告,并没有得到教廷的重视。 不是教廷不想重视,而是教廷自己已经先乱了,谁还有心情注意一个来自伦敦的报告呢。 当选教皇时就已经六十岁的尤里乌斯二世,从人均岁数上来讲(黑太子那个变态是例外中的例外)本就不可能再活多少年了,更不用说这位本身还十分迷信,连从波伦亚回到罗马城进行教皇加冕的日子,都要经过占星家根据连续多日在夜晚对星星轨迹进行的观察和推算。可想而知,当日薄西山的教皇,某日听到自己最信赖的占星家在几欲疯狂、颤颤巍巍说下他即命不久矣的“预言”后就气绝身亡,他会拥有怎么的惶恐与不安。 教皇就这样战战兢兢、疑神疑鬼的过了一段日子,他本就谁都不信,如今更是变得砍谁都像是要杀了他的刽子手,充满了警惕与恶意,等某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后,终于迎来了他真正的死亡。 谁也不知道那扇门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仆从听说教皇在弥留之际还在念叨着:“只要主再我一点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我就能让那不勒斯公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位野心勃勃的教皇就这样带着不甘与对死亡的恐惧,永远的闭上了他的眼睛。当仆从第二天进去时,他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奥古斯特听着来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心中有着只能与拉斐尔分享的畅快。 自己真的是个恶毒的人,奥古斯特如是想,并且,他不介意变得更恶毒一点。 乔枢机也接到了消息,来自他的弟弟,他已经整装待发的准备前往罗马接任教皇了。因为他当公爵的弟弟和重新慢慢崛起的家族,已经为他把控住了罗马城大大小小的机关要塞,至少他弟弟以为是他把控住的。 乔枢机最近感觉自己走路都是飘着的,这真的是人在家中坐,冠从天上来。 乔枢机不可置信的一再追问朱莉:“我要当教皇了?我真的要当教皇了?” “是是是,恭喜你,我的教皇大人。”朱莉不耐烦的扇着手里的绢扇,她最近不爱大羽毛扇子,改喜欢刺绣绢扇,这就是流行,喜新厌旧的程度比一个渣男换情人的速度可快多了。 “我要当教皇了!”乔枢机兴奋的搓手,准备干一番大事业,好比先花他个三千万,来大肆庆祝一下。 “……”奢侈败家如朱莉,都觉得乔枢机这个思路貌似有点问题,但具体哪里有问题她又实在是说不出来,毕竟她已经受雇于乔枢机,要为他举办连续十天的庆祝舞会了,最终她只能说,“别忘了调查伊丽莎白小姐的去向,你知道的,奥尔最近因为这事已经好久没有合眼了。” 提起伊丽莎白小姐,喜悦的气氛就难免要被冲淡了不少,乔枢机垂下头:“我知道,如果真的是裁判所或者是中央里那些老家伙做的,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乔枢机对朋友除了大方以外,就是义气了。他肯定不会让自己朋友的家人白白死去。 “记得去找陛下告别的时候别提起来这事。”朱莉不得不再次提醒乔枢机,这家伙除了一张脸能看以外,平时真的不太过大脑。 “我知道,我知道,我干嘛要旧事重提,勾起他的伤心事?”乔枢机自我感觉没那么傻。 没想到,奥古斯特却主动提了起来:“我从未求你做过什么,乔,只有利兹,你能答应我吗?不管对方是谁,你都会为利兹主持公道。” “我会亲自书写吊死他们的命令!”乔枢机离开罗马太多年了,他本身就对那里没什么感情,更多的记忆只有爱他的亲友在政治斗争中被迫害而亡,以及他当年不得不离开时差点求告无门的窘迫,“我对你发誓,奥尔,不管是谁,我都会弄死他,不惜一切代价。以及,求你别说什么做完这件事咱们就两清了,为你做多少,我都心甘情愿,你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收留了我,这份恩情我会记一辈子。” 当年拉斐尔有句话说的很对,瞒着还只是个傻乎乎的小公爵的奥古斯特,收留他那么一个教皇之位竞选失败的人,这事确实不太厚道。 虽然乔枢机觉得以奥古斯特的性格,哪怕他知道了真相,他一定会收留他,但他当时没有把利害关系和奥古斯特说清楚也是事实。让奥古斯特以为只是窝藏个白菜,但其实藏起来的是白粉,这完全是两个量级的事情。 “约翰会和你一起走。”约翰在沃尔特和安妮结婚后,就重新从伦敦回到了巴黎,如今,奥古斯特决定让约翰护送乔枢机前往罗马。 “你、你的意思是……”乔枢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第97节 “不许对他动手动脚!”奥古斯特只是怕乔枢机有个什么意外。 拉斐尔倒是很直白的对奥古斯特说了,他希望能借由约翰去监视、控制乔枢机,谁也不知道当对方当上了教皇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但这个计划被奥古斯特否定了,乔枢机是那么的喜欢约翰,不管未来如何,这份伤害不能是来自约翰的。 约翰可以不喜欢乔枢机,但他不能借着乔枢机喜欢他就利用这份感情。 拉斐尔长叹一声,还是如了奥古斯特的愿,并没有给约翰强加除了保护乔枢机以外的任务。 乔枢机再一次蔫了下来:“我知道了,我不会强迫他的,但如果他也喜欢了我,那你就不能干涉我们了。” 奥古斯特对乔枢机至今还保有这样的幻想不置可否,人嘛,总是需要一点希望的。 在送走乔枢机、朱莉还有约翰的时候,奥古斯特送了乔枢机一个红色绒料、用金色系带的袋子,可以佩戴在身上,走起路来会发出金色的碰撞声,因为里面真的装满了金币。沉甸甸的,亮闪闪的金币。 “你没办法当一个严肃的教皇,那就试着当个人人喜欢的太阳王吧。” 乔枢机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一个有压迫感的人,但他也有自己的优势,不管他做了什么都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原谅他。 作者有话要说:  乔枢机的原型利奥十世,在历史上确实是喜欢随身携带着一个装满金币的红袋子,看谁顺眼就给谁一把。恩,一个特别神奇的教皇。 第130章 乔枢机动身前往罗马城的第二天, 奥古斯特就也与拉斐尔一起踏上了返回伦敦的旅程。国王出行, 骑士在侧,仆从随侍,插着三角旗的车队浩浩荡荡,仿佛一眼望不到头。 奥古斯特总觉得他就像是移动的人形大靶子,王冠上写了七个大字——有本事你来杀我啊。 拉斐尔是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奥古斯特白龙鱼服、一切从简的主意的人, 理由很简单, 他当初就说了好几遍, 如今也不介意再说一遍:“你是法兰西的国王, 全欧洲都知道, 仅法兰西恨不得你死的人随便一招呼就能组成十个骑士团,你觉得这种恨意,能只是因为你换了个低调的方式出行就解决吗?” 一言以蔽之:电视剧看多了吧你! 那种一国之主微服轻车出行的段子,看看也就得了, 谁当真谁傻逼。毕竟国王的容貌可以要印在钱币上的,哪怕略有失真, 知道国王到底长什么样的还是大有人在, 至少被雇佣来杀国王的人一定知道他长什么样。更不用说路上还有可能有别的安全隐患,好比半路杀出个愣头青什么的。 国王没死于刺杀, 死在一个单纯只是想要抢劫的人手上,那可就更尴尬了。 所以,到底是国王带着几苗人走羊肠小道安全,还是国王前呼后拥重兵保护安全?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 奥古斯特上辈子在youtube上看过介绍美国总统出行的常规车队配置,前前后后几十辆车, 荷枪实弹的保镖、特工以及警车护卫,甚至还跟着专门的救护车、反导弹车、信号检测车、开道车等名字特别直白的特殊车辆,如今,在中世纪他也有幸体验了一把这样的待遇。虽然中世纪科技和工业都不发达,但国王的排场却绝对要比美国总统大。 “照这个行进速度,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把斑比带上。”奥古斯特最近很没有安全感,总感觉只要谁一不在他的视线内,谁就要出事。 毫无疑问的,这是伊丽莎白出事后对奥古斯特的影响之一,哪怕他拒不承认也是一样的。 拉斐尔体验的最为直观,他几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要出现在奥古斯的可视范围内,奥古斯特不会打扰拉斐尔的工作,但他是一定要看到拉斐尔才会安心的,哪怕是睡觉,都有可能后半夜起来个两三次,盯着拉斐尔看上一会儿,摸一摸,才能再次睡去,直至下一次不安的惊醒。 奥古斯特已经在极力克制了,可心理问题之所以被称之为心理问题,就是哪怕你明知道自己有病,并且在积极配合治疗,但你依旧治疗不了。 被这么近乎病态的随身携带,大概也就只有拉斐尔能够安之若素,甚至有些开心的。 两个变态相遇,更变态的那个才会赢,拉斐尔最近想的就是他只希望自己被奥古斯特这么重视,其他一切生物、非生物都不行! 老鹿斑比就这样无辜躺了枪,如今它还不知道奥古斯特离开的消息,估计正在凡尔赛的王宫里傻找。 拉斐尔:想想就痛快! 奥古斯特:…… 就是在那个时候,奥古斯特才终于收到了玛丽夫人姗姗来迟的信,信中有对理查三世全部的“控诉”。 一桩桩,一件件,看的奥古斯特心惊肉跳,这还是他那个乖乖牌的堂弟国王吗? “理查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奥古斯特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想要寻求拉斐尔的帮助,他不信拉斐尔不知道更多的内幕。 拉斐尔这回……还真就不知道。 前面说过了,因为伊丽莎白的事情,奥古斯特几乎夜夜惊梦,拉斐尔真的很担心哪天一觉醒来就发现奥古斯特终于崩溃了。事实上也是如此,奥古斯特对于伊丽莎白的死确实有些承受不来,只不过奥古斯特的应激反应并不是斐尔和大家以为的那种悲伤过度,而是开始尝试着从一朵向日葵开始朝着食人花的方向改变了。 好吧,也不算食人花,顶多是终于接受了拉斐尔的非常规的打击政敌的手段。 但不管怎么说吧,只奥古斯特一个人就占据了拉斐尔全部的精力,每一个举动都牵动着他的心,他又不是人工智能,实在的没办法多出来一个脑子去处理其他无关紧要的信息。 除了奥古斯特以外的任何事情,在拉斐尔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包括他自己。 “抱歉,让你担心了。”奥古斯特之前的状态确实不太好,好吧,直至现在都不算特别好。他钻在牛角尖里仿佛要日天日地,不过,这股愤怒随着教皇的去世已经淡下去一些了,虽然他还是会伤心,会悲痛,会辗转反侧,但至少能好到好转,假以时日,奥古斯特会慢慢走出来的。反正,绝对不会黑化。 拉斐尔抬手,揉了揉奥古斯特的头,这也是他爱奥古斯特的原因之一,不管外界如何变化,奥古斯特始终会是那个坚持着自己内心原则的奥古斯特。 他不会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只因为一件事就性格大变的像是换了个灵魂。他当下有可能会冲动,但是当他冷静下来他依旧只会是他。 “我虽然不知道在理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那个刺激一定不小。” 说实话,从拉斐尔的个人角度来看,他终于开始有点欣赏理查三世这个大侄子了。对于拉斐尔这个反社会人格来说,如今理查三世这种手起刀落的果断才是一个国王该有的样子。 当然啦,如果理查三世再这样“进化”下去,拉斐尔就要考虑出手干涉奥古斯特和他的堂兄弟之间的正常交往了。因为无论奥古斯特再怎么厉害,他的内心始终是个食草系,他追求的是最大化的让所有人都能得到最合适的人生结局;而理查三世却突然变得要开始吃人了。在不确定理查三世的底线之前,拉斐尔并不放心把这么两个人放在一起。 与此同时,理查三世还在加班加点的怼天怼地,趁着他堂兄来之前。小国王有一种预感,等他堂兄到了,他就不可能再这么肆无忌惮了。 是的,连理查三世自己都知道他自己现在在做的有多么偏激。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心甘情愿,做的特别开心。 由于罗马教廷内乱,迟迟没能给出英格兰一个有关于伊丽莎白小姐和伦敦大火的合理解释。而鉴于他们很显然已经无力召集其他天主教国家来给英格兰好看,理查三世抱着“趁你病,要你命”的精髓,彻底的放飞了自我,开始了对全国境内宗教裁判所的大力……拔除。 是的,拔除,不是“整顿”或者“彻查”,而是“肃清”、“不留活口”! 这听起来比宗教裁判所还要反动。 可是在大众群情激愤、脑袋一热的情况下,还是发生了。但凡是披着宗教裁判所那身黑色袍子的,就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理查三世利用舆论,彻底把宗教裁判所和教廷剥离了开来,将其称之为残暴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违背了上帝旨意的遗留产物。既然亚历山大六世的继任者尤利乌斯二世没能对这个以排除异己为己任的错误机构进行改革、精简,那么就由他来带个头吧。 理查三世的恐怖之名由此传遍了整个欧罗巴大陆。就奥古斯特赶路的这几天,全英格兰上下就不知道被烧死了多少人。 所有参与过烧死“女巫”活动、却又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对方是女巫的宗教裁判所成员,都享受到了火刑的“考验”。 理查三世对此还振振有词,如果你是清白、虔诚的,没有借故冤枉过任何一个好人,那么上帝一定会降下大雨来拯救你。如果没有……那就去地狱忏悔吧。 这个逻辑很没有道理,对吧?但中世纪的女巫审判时,有不少地方的案例里都充斥着这样的没有道理,甚至比之更加的残酷与毫无逻辑。 理查三世不过是以暴制暴。 这样手段长期去做肯定是不可取的,因为执法人会变成第二个宗教裁判所。但如果只是一段时间内的应急报复,却会是个不错的白色恐怖。 至少在理查三世看来是这样没错。 最先被国王拿来开刀的,就是那些“放火烧了伦敦,又不肯交出伊丽莎白小姐”的宗教裁判所的核心成员。他们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在被围困数日后,虽然饿前胸贴后背,但依旧活了下来,不过,等他们知道他们即将面对什么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后悔拥有这样的生命力了。 他们最终还是说出了伊丽莎白小姐的埋骨之地点,可是理查三世却像是失聪了一样。坚持称他们不肯说出真相,实在是罪不可恕。 核心成员:??? 国王:那就烧死她们吧。 被冤枉又有口难言的事情不好受,制造了一场场惨案的罪魁祸首,如今都亲身尝试了一遍他们曾经造过的孽。理查三世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把这些人多烧死几遍。 在烧死这些人的日子里,本就因为身体出了问题而精神不太对劲的理查三世,变得更加不对劲儿了。但玛丽和安妮等人并没有看出来,因为理查三世是个很有理智的疯子,他不会在他在乎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疯狂,事实上,他只把他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到了一个人身上。 这个“幸运”的被国王选中的人自然是莉迪亚。 莉迪亚虽然怀着孕,却随时有流产的风险,每天只能躺在床上静养,一步也不能下地,健康基本只能靠昂贵的药物吊着那口气。 理查三世很喜欢来看这样虚弱的莉迪亚。一开始他只是来看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不管如何,这个孩子都是他能够他的家人留下的唯一念想了,也是他第一个以及唯一的孩子,对孩子母亲有再深的厌恶,都无法打消理查三世对孩子的热情。毕竟他之前就已经对还这个孩子投入了太多的感情,他是那么的期待着他or她的出生。 不管是男是女,理查三世都曾自信的想着,他一定会把这个孩子宠上天,如果是男孩,就把他培养成最伟大的国王,如果是女孩……那就把她培养成最伟大的女王。王室重男轻女的奇怪传统该在他这一代断绝了。 理查三世始终认为,如果不是什么所谓的女孩不能继承爵位的法案,英法也不会有那么长时间的战争。 来的次数多了,理查三世还是不可避免的更加怨恨上了莉迪亚,他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真的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通,他只是谈了一场失败的初恋,为什么却要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呢? 死亡对于理查三世这个年纪来说,本应该是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名词,但如今它却离他如此之近。 这是为什么呢? 是他作为一个国王不够努力,还是作为一个信徒不够虔诚?他只是一次识人不清啊,这不公平。 理查三世不可能不惧怕死亡,只是他把对死亡的恐惧与愤怒,全部都压抑到了自己的心里,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现实。可,压抑着,压抑着,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他还没有强大到足以笑对生死,他消化不了这个突兀的现实。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啊?!”理查三世看着莉迪亚,突然就爆发了,在寂静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是那么的狰狞与可怕。 明明发过誓的,他绝对不要变成他父王那样的渣男,但这就是不当渣男的回报吗?和奥古斯特一样,曾经始终坚信好人会有好报的小国王,第一次不可控制的动摇起了自己的信念。咆哮着咆哮着,就又笑了起来。 笑声却比之前的狰狞更加渗人,莉迪亚已经说不出来一个字,唯有眼睛里充满了惊恐的惧意。 生活就像是那些苦涩的东方药水,只可能越喝越苦。你以为你最后尝到了丝丝甜味,其实不过是你的自我安慰。它的本质就是苦到让你质疑人生而已。 身处不同地方的堂兄弟,同时有了这样糟糕的人生感悟。 奥古斯特已经很接近伦敦的,只不过中途他绕道去了一趟某个偏远的森林,这是理查三世希望他去做的,因为、因为…… 伊丽莎白就在那里。 她被随随便便的放在了一个很简陋、完全不符合她的美学棺材里,棺材盖上还被钉入了百十个银钉,生怕她尸变成为吸血鬼。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就画在盖子的上方,正对伊丽莎白头的部位。 “开棺!”奥古斯特咬着牙道。 “陛下,伊丽莎白小姐已经去世了,我们不如……”说真的,这个时代不少人都挺惧怕邪恶的吸血鬼的,他们总觉得伊丽莎白死前的怨气那么大,很可能会发生什么突变。 “我说,开棺!”因为直至这一刻,在奥古斯特的内心里,他其实都是不那么愿意相信他的姐妹已经死了的。 棺材打开的那一刻,不信也要信了。 伊丽莎白小姐的遗体已经腐烂,但奥古斯特送给她的、她一直很珍惜的红色斗篷却依旧鲜艳,在没有什么会比这更有力的证明。 奥古斯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的跪到在了棺材边,泪水决堤,脸色苍白如纸,他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晕倒,但直至最后,奥古斯特也保持着清醒。他死死的看着他的妹妹,仿佛想要看出她曾经美丽的样子。 初见,她躲在玛丽夫人的冬裙身后,不胜凉风的娇羞; 再遇,她背着弓箭踏马而来,如荆棘玫瑰; 别时,她已亭亭玉立,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 奥古斯特再一次回想起了梦中伊丽莎白被从马车里甩出来的一刻,她仰面躺在草地和血泊中,拼着最后一口气,坚持对天空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暗示,只是想传达一个简单的询问,接我回家,好吗。 现实中,奥古斯特不管不顾的握住了棺材里伊丽莎白已经被打断的手,他轻声说:“利兹,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131章 迟到了43天, 伊丽莎白小姐终于回到了伦敦, 以公主的身份。 第98节 她的堂兄与她同乘,嘉德骑士团守护她的安全,她长大的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如今都在讨论着她,受万众瞩目。 她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姐妹, 谁的英主—— 母后曾无数次的质问她, 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呢?明明在我怀你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你是个男孩的! 姐姐曾总用眼神责难她, 好想在说, 你为什么会是安妮.博林那个女巫的孩子呢?如果没有你和你母亲, 我也不至于沦落今天这个田地! 母族曾不断进言,劝她为了家族考虑一下,您为什么不能继承这个国家呢?玛丽暴戾,理查软弱, 明明只要您努力一下您就会是这个国家最适合的主人! ——终于,她只是她自己, 伊丽莎白。 她可以穿着任何她喜欢的颜色和料子的裙子, 不顾公主身份的提裙跑过任何她想放纵跑过的大街小巷,累了就停下放声笑笑, 休息够了就再一次乘风而走。 那是在最狂野的梦中也不敢想象她真的能够拥有的生活。 她终于能大声的说她喜欢这个,她不喜欢那个,她可以随意的发表自己的看法,不用担心会被人严厉警告,不, 小姐,这是不得体的,那是不被允许的。她就坐在她堂兄的身边,好奇的张望着马车外面掠过的一幕幕街头之景。 火灾之后的伦敦如今还在进行一系列的城市规划,随处可见的都是负责丈量与清理废墟的人,因为国王许诺人人都会住上大房子,失去家园的市民们的情绪都十分高涨,自愿加入了自己社区的重建工作。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眼睛里闪着希望的火花,他们是快乐的,因为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伊丽莎白也很开心,她好像在不断的对奥古斯特说着什么。 看,那个即将被拖走的屋顶竟然画了一个小丑,房子的主人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上帝啊,那个小男孩可真可爱,我好想亲他一口。 停车,我一定要去尝尝那个街边小吃,为什么买它的队伍可以排那么长! 她长在伦敦,却从未如此清晰的看过伦敦,如今才得偿所愿。一路叽叽喳喳,情绪高涨,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欢快与活泼。 可惜,没人能看到。 奥古斯特终于从那种见到了伊丽莎白之后就开始有了的妄想里走了出来。对啊,无论他想的有多美好,那也只是他的想象而已。 现实中,伊丽莎白早已经去世了,也不会变成灵魂回来探望他们。 队伍按照奥古斯特的意思在伦敦中内走过一圈后,就又重新绕回了位于里士满的汉普顿宫,那里早已经有一家人在等待着他们了。 国王理查三世站在最显眼的最高处,但黑太子却是最先抱住奥古斯特的那个人。 黑太子已经带着宗教裁判所加害国王的证据回到了伦敦,并推断出了理查三世一直在竭力避免被发现的秘密。他一直在试图与自己的侄子沟通,但是长大后有了自己主意的小理查却一直在躲着黑太子,顾左右而言他的不想讨论有关于他身体状况的任何问题。 国王不配合,那么哪怕是黑太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来解决这个心结。 但是当黑太子看到奥古斯特抱着伊丽莎白的一些遗物从马车里下来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理查三世到底在逃避什么。他不想让以奥古斯特为代表的这个家族里的人再伤心了,一个伊丽莎白就已经差点击垮了所有人的神经。 这个家庭承受不住更大的打击了,至少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黑太子只能一把抱过自己暴瘦的仿佛能感受到肋骨的儿子,他大力的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拍了又拍,心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同样是失去自己的兄弟姐妹,黑太子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他和理查二世都不年轻了,他很清楚早晚有天不是他的弟弟送走他,就是他送走他的弟弟。他们已经风雨同舟了那么多年,一起哭过,一起笑过,参加过对方的婚礼,经历过对方孩子的洗礼,他们几乎做了家人之间会做的所有互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但奥古斯特这一代人却太过的年轻了,奥古斯特二十一,伊丽莎白十九,国王才十五。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样的年纪就做好失去自己兄弟姐妹的准备,他们总以为未来还远,时间还有很长。 最可怕的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而是黑发人送黑发人,因为活着的那个人将要经历太过漫长的追忆期。不管做什么,旧日的影子都会如影随形,活下来的人会不断的想如果对方还活着该有多好。每一次发生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很美好的事情时,他就会对着空缺的席位怔怔出神,会幻想那里有个人正在笑着为他鼓掌、为他庆祝,然后,就要面对冷冰冰的椅子了。 黑太子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儿子,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有时候他真希望他永远是六岁以前的那个小傻瓜,至少那样的话他就不用明白什么叫悲伤了。 无论是母亲的死,还是父亲的离去,你只需要告诉他,只要你乖,早晚有天他们会回来的就可以了。他会抱着期待,每一天、每一天都开心的等待下去。 …… 伊丽莎白以公主的规格,被葬到了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这里曾是天主教本笃会的教堂,后来在国家的插手下改成了圣公会的教堂。但不管怎么改,王室成员及社会各界的名流贵族都会埋骨于此,历史上大多数英格兰的国王登基也会从这里进行加冕,总之,是对于英格兰影响十分深远的教堂之一。 出席伊丽莎白公主葬礼的人有很多,但真正的悲伤却只属于少数的接个人。 理查三世、奥古斯特一世、黑太子、伊莎贝拉太王太后、凯瑟琳王太后、拉斐尔,还有玛丽公爵夫人及亨利公爵。王室的主要成员悉数到场,穿着款式不一但又微妙契合的黑色礼服,每个人手里都与众不同的拿着一朵红玫瑰,是黑色葬礼上的唯一亮色。 这次的葬礼和以往的葬礼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取消了遗体告别的环节,为伊丽莎白公主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奥古斯特和理查三世一起铲下了象征着下棺的第一捧土。在坎伯雷大主教亲自四平八稳的祷告声中,众人一起告别了这个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存在感、唯有死后爆发了一把的公主。她在猎场上的惊艳,她在背后的狡猾,都随着华丽棺椁的下葬而尘归尘,土归土了。 身后一排排的贵族、大臣及其夫人家属,不管是认识伊丽莎白公主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在低声啜泣,甚至有哭到昏厥的。 但真正悲伤的几人,却仅仅是紧绷着沉重的面容,一言不发,一泪不落。 因为该流的泪早已经在心里流干了。他们的哀伤不需要表演给任何人看,也不想给别人看到。这就是英格兰王室从入主英格兰开始就在致力于保持的对外形象——他们可以荒唐,可以吝啬,可以有各种各样张扬的性格,但必须始终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保持着疏离又神秘的强势风格。 这是每一个生在这个家族里的人出生后就学会的第一件事——他们生而高贵,无坚不摧。 填平最后一铲土后,王室成员挨个上前,把手中的红玫瑰放到了伊丽莎白小姐依照新教习惯建起的墓碑前。一共八朵,不多不少,绽放出了最美丽的色彩。 然后,这场安静又压抑的葬礼就结束了。 王室成员先后坐上不同的银色马车,驱车离开了教堂,重新回到了他们冰冷的宫殿里。老人回宫休息,年轻人围坐在火炉边,第一次谈论起了这次的葬礼。 “请一定要答应我,”玛丽夫人首先开口,吸引了奥古斯特和理查三世的注意,“在我葬礼的时候,让我以公爵夫人的身份下葬。”亨利公爵还来不及感动,就听到玛丽夫人解释道,“我一点都不想被人误以为我有多想要得到我父王的施舍。” 曾经玛丽夫人对公主这个身份都快执念成魔了,她总是强调着自己威尔士亲王的待遇,如今她才看开了。好吧,也不算看的多开,只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玛丽原谅了理查二世,但那并不影响她觉得他是个渣男,她可不想要一个渣男的施舍。 “可我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姐妹。”理查三世恢复了伊丽莎白公主的身份,不是因为她是理查二世的女儿,而是因为她是他的姐妹。 玛丽夫人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别扭的说:“那样、那样也行,反正我肯定比你们死的早,你们随意。” “噗。”奥古斯特终于笑了开来,这是从他见到伊丽莎白到接她回家的现在,第一次有了笑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只是就那样笑了,仿佛只有他笑了,伊丽莎白才能真的放心的离开。她一直、一直的在看着他们,她当然是希望在得知她的死讯后会有人为她悲伤的,但是、但是,悲伤也请不要悲伤太长时间,那不是她为了保护这个家族二牺牲自己的本意。她希望他们快乐。 笑声是能够传染的,当奥古斯特突然笑了之后,没几秒,所有人都笑了。伴随着笑声,好像有什么郁结在心中的东西也随着那声音被一并散出了体外,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仿佛连外面的天气都变得格外明朗了起来。 他们以眼泪、以沉默接回了伊丽莎白,最终却决定一起用笑声送她前往天堂,在比白云更遥远的地方,有天使在高歌,有精灵在波动竖琴的琴弦,有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切。她不是离开了,而是去享受另外更加美好的人生了。 无神论者的奥古斯特始终是个无神论者,只是在无神论的外围的某个地方,他愿意为了伊丽莎白去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地方,会给所有值得尊敬的生命以死后的安详。 第132章 重回伦敦, 物是人非。 奥古斯特对此最直观的感受就是, 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好像怪怪的。打死他他都不会信这仅仅只是因为大家对他的称呼从“阁下”变成了“陛下”。 但是当奥古斯特试图找人询问时,却又总是得不到什么正常的答案。 连安妮夫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奥古斯特,她只能利用大聊特聊她儿子来转移奥古斯特的注意力。不出三句,奥古斯特准会找借口跑的连影子都见不到。 没办法,这是奥古斯特的新经验:身边有个朋友结婚了并不可怕, 但是当她有了孩子之后, 那就吓人了。因为不管她曾经多么“鄙视”那些晒娃狂魔, 轮到她自己身上, 她还是会不出三秒就转换阵营, 加入这个“我家宝宝天下第一棒”的卖安利大军。 奥古斯特甚至怀疑过,约翰当初能那么火速的答应陪利奥十世(乔枢机成功当上了教皇)去罗马,就是约翰想躲避在伦敦已经攒了一肚子育儿经的挚友沃尔特。 安妮和沃尔特这对夫妻画风最近真的很迷,张口宝宝, 闭嘴甜心。 讲真,以前奥古斯特被黑太子这么常常挂在嘴边的时候, 他还是有点小小的不矜持的, 恨不能告诉全世界,恩, 我爸就是这么爱我,羡慕吧?嫉妒吧?这是我爸,谁都不给!如今嘛,当他站在第三方重新审视这些傻爹傻妈的时候,他只想说……爱他就请不要提起他, 你们这样只会给你们的孩子招黑啊。八分的宝宝,你们吹成十分,别人逆反心理发作,就会坚持觉得你家宝宝只有四分了,真的。 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奥古斯特,自认为和如今这个版本的安妮是不太兼容的,所以他只能遁走。 至于大家为什么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恩,总会有渠道知道的。 这个渠道还有个名字——拉斐尔.莫蒂默。 拉斐尔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事实上,他此时就正在和导致奥古斯特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的“罪魁祸首”详谈。 专门为国王开辟出来的空旷办公室里,国王做在实木桌子那头,拉斐尔叠腿坐在一侧的奶白色沙发上,两人相顾无言,根本达不到“详谈”这个词所能表达的意思。 “我看到《继承法案》了。”拉斐尔开口道。 “所以?”理查三世挑眉,他现在越来越有国王该有的上位者样子了,冷酷无情,独断专行,仿佛心有成竹到无所畏惧。一举一动间都带着点唯我独尊的意思,至少气势十足。 在奥古斯特还没回到伦敦的那段日子里,理查三世真的是搞了不少事情的,不只是烧死了宗教裁判所的核心成员和致力于把宗教裁判所从英格兰连根拔起那么简单。 国王还利用伦敦大火再一次打压起了曾经因为宗教裁判所而在国内有死灰复燃现象的天主教,无形中就重新提高了新教的地位,巩固了国教的威严。 然后,国王顺利“秘密”的结婚了,所有贵族都已经知道了国王有个知名不见的初恋,而初恋已经怀了国王的孩子。 最后,国王火速通过了新的《继承法案》,把奥古斯特列为了第一继承人。 “奥尔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拉斐尔不疾不徐道。 奥古斯特大概也算是历史上的独一份了,全世界都知道他被列为了他堂弟之后的顺位第一继承人,只有他本人不知道。 “他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理查三世总觉得他堂哥无所不能,哪怕只给一丁点的线索,对方也能推导出全部的真相,他冒不起那个险,所以暂时只能尽可能的先瞒着奥古斯特,等事成定局再说。 拉斐尔的话却还没说完:“而大家都在疑惑,为什么你已经要有合法的继承人了,却反而火急火燎的先确立了奥尔的继承顺位。阴谋论者觉得你这是想要加强英法的联系,成立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及法兰西联合王国;脑子不够用的人觉得是奥尔威胁了你;还有一群神经病则觉得这证明了你和奥尔才是真爱……而区区不才在下,也有个不成熟的小猜想,不知道您是否能拨冗一听。” 理查三世还是太年轻,哪怕他已经有了觉悟,变得比以往更加像个国王,但他还是玩不过本质上早已经黑化到了超神的拉斐尔。 “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我……“拉斐尔却唰的一下起身,几步走到国王的办公桌前,冷硬的马靴哪怕走在柔软的地毯上也还是有那么一股遮掩不住的强势之感。拉斐尔的双手砰地一声压在了光可鉴人的桌面之上,身子前倾,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座位上的国王,那种由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扑面而来。 “我还没有说我的猜想呢,您着急什么?”拉斐尔笑的危险级了。 小国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但他的身后就是椅背,退无可退。他忌惮的看着拉斐尔,心中止不住的想要骂自己,他以前到底是有多心大,才会觉得这个笑眯眯的叔父人很好。 拉斐尔带着白手套的手敲打着桌面,平铺直叙道,“我从别处不巧还知道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说的是宗教裁判所曾想过要利用桃色计划来控制您、控制英格兰,而您身边确实有过一个十分得宠但如今突然发疯被圈在汉普顿宫客房里的情人,有仆从说她怀孕了,还有仆从说她没怀孕,只是骗了您,您觉得哪个才是真的呢?” “你、你觉得呢?”小国王咽了口口水。 “我觉得?”拉斐尔姣好的眉毛上调,“我觉得您确实上当了,你有了孩子,并且将会不久于人世,你不想让英格兰再经历至少二十年的主弱臣强,所以你着急忙慌的修改了《继承法案》。这不是出于什么见鬼的英法联合王国的考虑,当然更不可能是真爱论,只是因为你想让位与奥尔。” 理查三世倔强的看着自己的叔父,看了好久,最后才耷拉下肩膀,耸耸的承认了:“好吧,你说对的,你想怎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陛下,而是您想怎么样。”拉斐尔依旧嘴角挂笑,却比凛冬还要嘲讽。 “我暂时不想让奥尔知道,你也不想让奥尔伤心的吧?他才失去利兹,受不住更大的打击的。”理查三世的小算盘打的很好,既然被拉斐尔发现了,那就干脆拉拉斐尔入伙吧。 拉斐尔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反问:“奥尔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那到时候怎么办?” 理查三世在有门,重新停止了腰板,眼睛里有着狂野的亮光,对于自己的计划充满了自信,并坚持无比:“我不会等死了之后再让奥尔继承王位,因为到时候我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哪怕我改了继承法案,奥尔在历史上也会有点站不住脚,总有阴谋论者会说他设法窃取了王位。我准备效仿威廉伯父,让位给奥尔,然后开始‘环游世界’的计划,只要筹划好,瞒奥尔瞒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 理查三世真的不是凭着想法就随便乱来的,他考虑了很多。 “你准备对奥尔怎么解释你的突然退位?” “我搞了那么大的事情,未免新教皇借此对英格兰发难,我主动引咎退位啊。”在理查三世对付宗教裁判所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会是个不错的借口,“等我彻底拔除了宗教裁判所的爪牙,让他们再不敢在英格兰的土地上肆无忌惮后,我就退位。” 拉斐尔不得不说,理查三世这个准备真的不错。 “我假设你和奥尔是真爱,绝不会允许对方和别的女人生孩子。那么,我的孩子就是个很好的继承人,他or她会由你们养大,继承你们全部的手段和期待,他or她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国王或者女王的。当然,我需要你们对我承诺,不管孩子是男是女,你们都会爱他or她。” 第99节 不得不说,拉斐尔有点小心动了。 就在理查三世积极搞着他的反洗脑包的时候,奥古斯特收到了来自教皇利奥十世的一封信,字迹潦草,那种愤怒从字里行间倾泻而出。但这不是一封在抱怨或者责难的信,正相反,它是一封道歉信。 这是手段还是稍显稚嫩的理查三世所想不到的展开,他绝对不会想到,他的计划最终会功败垂成在一个只会花钱的教皇身上。 因为利奥十世的道歉正是有关于宗教裁判所对理查三世的那些计划的。 作为教皇,利奥十世有权利查阅任何他想查阅的东西,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写信表示“现在,我可以享受生活了”,而第二件事情就是让约翰去调查伊丽莎白之死和宗教裁判所的关系。 而很显然的,曝光了伊丽莎白的事情,自然也就曝光了伊丽莎白为什么会死,那涉及到了更黑暗可怕的阴谋,针对的同样是奥古斯特的家人。 比起和奥古斯特曾经有过一段不那么愉快的历史的伊丽莎白,明显奥古斯特更喜欢理查三世这个堂弟,也更加不可能接受堂弟受到伤害。 利奥十世看到一半就已经快要气疯了,他本来还因为有人走关系走到他弟弟那边,想要设法保下一些宗教裁判所的人,毕竟他一开始是觉得只要取缔这个组织就行了,没必要像理查三世在英格兰做的那样赶尽杀绝。如今嘛,对不起了,谁都不可以欺负我的朋友,这是护短的利奥十世唯一会暴怒的点。 虽然宗教裁判所做过的往事和利奥十世没关系,但他还是先在给奥古斯特写的信里道了歉,毕竟他如今算是罗马教廷的老大嘛。 道完歉后,利奥十世紧接着就表示,教会绝对不会责难理查三世在英格兰做的事情,事实上,不仅如此,教会本身也会开始进行自查,切断所有和宗教裁判所的联系,然后拔除散落在整个欧洲的宗教裁判所,一个不留! 最后的最后,利奥十世忐忑的问了句:【理查三世还好吗?虽然听起来他应该没有中毒,但还是小心为上,多请几个医生检查一下吧。】奥古斯特哪里值得理查三世好不好呢?他根本不知道他堂弟有可能曾经差点中过毒。 这说明什么? 说明理查三世肯定出事了!所以他才在粉饰太平,绝口不提这些,让大家坚信他没事。 起色,理查三世还漏算了一点,那就是…… 拉斐尔承诺过对奥古斯特要知无不言的,在从理查三世那里离开之后,拉斐尔就来找了奥古斯特,进门第一句话:“我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先坐下来,答应我,你听完之后会冷静,好吗?” 奥古斯特手里正拿着利奥十世的信,羊皮纸的一角被他攥的褶皱万分,他冷着声音道:“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拉斐尔一看利奥十世的名字,就什么都明白了,但是他说:“不,我想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 第133章 还有什么是奥古斯特所不知道呢? 当然是拉斐尔已经替奥古斯特“教训”过他的小堂弟了。 ……几十分钟以前…… 飞鸟穿过云层, 自由徜徉在一碧万顷的蓝天之上, 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了国王的临时办公室,如一道泾渭分明的线,分割开了正在对峙的叔侄二人。 理查三世的反洗脑包,在真正的洗脑大师.拉斐尔面前自然是有些班门弄斧之嫌的。 拉斐尔微笑听完了小国王所有的废话。是的,对于拉斐尔这种心性坚定的反社会人格来说, 不管从别人嘴里冒出来的是什么, 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废话而已。他的内心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是不会轻易被人动摇的。 在国王终于闭上了嘴巴后, 拉斐尔加深了自己脸上的笑容, 充分表达了“你说完了,那就轮到我了”的这个意思。 半片阳光,半片阴影,魔鬼露出了微笑, 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威胁:“一个问题,你到底把你的家人当做了什么?不, 你到底把奥尔当做了什么?!” 国王被突然翻脸的拉斐尔直接问懵了, 什么当做什么? “回答我,理查.爱德华.亚瑟.路易斯.康沃尔切斯特, 你把你的堂兄,我的爱人,当成了什么?你手中的提线傀儡吗?可以任由你随意摆弄?!” “不,不,不, ”国王真的被吓到了,他从未见过拉斐尔如此生气,一次都没有,这个黑发的俊美男子总是那么的气定神闲、游刃有余,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能够真正为难住他,让他生气的。但是就在今天,他在他面前露出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一面。但让国王更加害怕的,不是他要怎么面对这个随时要吃人的叔父,而是叔父口中的话,“我怎么会把奥尔当做随意摆弄的玩偶呢?我只是、只是……” 不想他伤心。 “然后呢?等他快快乐乐的度过了十几年,某天冷不丁的得知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你已经客死他乡?让他因为自己的无知而追悔莫及,内疚终身?或者是让他发现自己就是个傻瓜,被身边所有的人联合起来愚弄了?” 拉斐尔的话如当头一棒,敲醒了理查三世,欺骗永远是欺骗,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国王几度张口,却始终说不出半个字,最后,他就像是个被扎漏了的气球,颓唐的摊在了椅子上。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 他没想到自己对奥尔会那么重要,十几年都不足以淡化奥古斯特对他的亲情。 又酸涩,又幸福。 拉斐尔抬起了手。 理查三世下意识的就闭住了眼睛,告诉自己,他该打,虽然他那个不靠谱的父亲都从未打过他,但是,他能承受的住这一次,很快的! 然后,然后,小国王就感受到了一个陌生的触感弹在了他的额头上。 不痛,还有点痒。 理查三世懵懂的睁开双眼,带着水润的亮光,他看到他的叔父单指压在他的额头之上,那双白手套被放大了无数倍,他曾觉得那代表了拉斐尔其实并不愿意与人接触的疏离与骄傲,如今却发现原来哪怕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来自叔父身上的温暖。 拉斐尔重新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再一次变成了那个始终温和微笑着的公爵,他轻声说:“你对奥尔来说当然很重要,十年,五十年,一百年都不会改变。” 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抱、抱歉qaq”自从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世后就仿佛浑身长了刺的小国王,终于软和下了全身,带着正在眼角打转的泪水,“真的很对不起。” 拉斐尔长叹一口气:“下不为例。” 无奈又宠溺,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当拉斐尔这么说完之后,不只理查三世傻了,他自己都愣住了,这真的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吗?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回到现在…… “虽然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熊孩子确实欠教育,但是,就放过他这回吧。”拉斐尔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奥古斯特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专注的看着彼此。 奥古斯特说不清楚自己在得知所有事情那一刻的感觉,他当然是生气的,对于堂弟的自以为是;但他同时也是难过的,因为他不愿意去想的面对失去的恐惧;他更是自责的,因为他没能照顾好他的堂弟,明明他答应过他的叔父的。 拉斐尔的未尽之言只有奥古斯特懂,放过理查,放过你自己。 这样的结局谁也不想的,但既然已经发生了,与其整日悲伤,不如去做些什么,让理查开心,让自己开心,让所有人开心。 毕竟…… 理查暂时还没有死啊。 黑太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特别是在看自己儿子方面,这个看上去比女孩还爱撒娇的小家伙,总是能带给他惊喜,因为对方有一颗比所有人都坚韧的大心脏。比起留在原地自怨自艾着即将要面对的失去,奥古斯特更想笑着去拉住自己堂弟的手说: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动作要快点了。 做什么? 当然是不让彼此错过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生老病死,酸甜苦辣,奥古斯特设想了无数种他们未来有可能会经历、要面对的事情,然后让人场景再现,他好拉着理查三世一一去经历。 他们为了伊丽莎白的死而抱头痛哭,他们面对想象里的挫折而互相安慰,他们因为最终的成就而鼓掌欢呼;他们一起去狩猎,一起去游泳,甚至是穿着沉重到需要人扶着才能上马的盔甲来了一场正儿八经的比武;他们在宫殿里演绎一年四季,在庭院里呼啸着跑过,还把酒窖中所有品种的酒都开了瓶,喝到酩酊大醉,东倒西歪。 他们一起偷过黑太子的宝剑,一起与拉斐尔斗智斗勇,然后揽着肩膀高声歌唱;有时候,他们像是孩子,会捉弄上至太王太后下至安妮的每一个人;有时候他们又像是沉稳的中年人,他们称呼彼此为先生,他们以天气为谈话开头以天气为谈话结尾;最后,他们一起坐在塔楼的最顶端,看着星星的轨迹。 幼稚吗?当然很幼稚,不仅幼稚,还傻极了。 但是,他们的脸上却始终挂着大大的笑容,哪怕是在模拟兄弟吵架的时候都会吵着吵着就莫名的笑了起来,肆意又张扬。 “我小时候就想这么干了。”理查三世畅快道,“骑马直接骑进卧室,带着我的猎犬在每一条走廊上奔跑,指着礼仪课老师的胸口威胁,我是国王,我的一举一动就是标准,你不能要求我连说话的声音都必须四平八稳到仿佛是一个调子!” “对对对!”奥古斯特忙不迭的点头表示支持,他此时正穿着最宽松的大袍子,看上去滑稽又荒唐,但那就是他最舒服的穿着,“我是说,我在我自己的家里诶,我为什么不能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呢?哪怕我的家是城堡,是宫殿,是庄园,我也有权利在我的家里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如果教养就是让人不快乐,那教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用珠宝当弹珠,在丝绸上作画,把喷泉上的小天使雕塑用最昂贵的化妆品画的丑到哭泣,做一切最疯狂的事情。不为什么,就是想做而已。 “你是我唯一的兄弟,有些事情我只想和你一起做。” 奥古斯特道。 “我无法回答你,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教廷那些坏事做尽的老家伙仿佛能千年不死,而你却要、却要……我自己至今也还在因为这个问题而诅咒着命运。它就是个女表子,一点都不公平。 “但我想死亡也许也没那么可怕。因为,因为,你看,有些人哪怕活着,但其实他早已经死了了,死在他们二十几岁,甚至十几岁。” 奥古斯特说着说着,还是没出息的哭了。 奥古斯特其实准备了很多话,想在今天和他的堂弟说,他暗地里与拉斐尔排练了一次又一次,可以说是浓缩了他知道的所有现代鸡汤的精华,保证新颖又有道理,反正是中世纪的人绝对没有听过的振聋发聩。但是,到最后他却连一个完整的段落都说不下来。 因为奥古斯特在开口的那一刻才意识到,他不是理查,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一个人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却无力挽回时该是怎么样的一种心境,又能如何调节。 他只能高高在上的站在某个地方,说着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的pi话。 理查三世却笑了,因为哭泣的那部分他的堂兄已经替他完成了,所以就由他来完成微笑的部分吧。 他说:“如果没有我的即将死亡,我们肯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做这些天做过的事情。就想你说的,从我们上第一节礼仪课开始,我们就死了。我们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却有更多。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活过来,一起在钟声中奔跑,一起在中庭大笑,一起看着祖母想要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些天真的是理查经历过的最快乐的时光了,比以前奥古斯特去怀特霍尔宫看他时还要开心,毕竟那个时候哪怕他再开心,他也不能表现出来,他需要克制自己正襟危坐的坐在原地,连笑容都仿佛带着尺子比刻过的痕迹。 “耶尔说得对,”拉斐尔允许理查三世直至死前都这么叫他,“我不应该替你决定,比起与一无所知你的告别,我更喜欢现在这个模式,我们经历了彼此的一切。” 面对死亡痛苦吗?这还用吗?当然很痛苦了!他失去的是生命,还有什么能够和生命比较? 但与此同时,他也是快乐的,不是那种在报复中得来的扭曲狂欢,而是一种来自心田温暖到全身的涓涓细流,他是平和又幸福的。 因为他的家人会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经历过的。”奥古斯特豁然起身,最近他和理查三世养成了一个糟糕的想做什么就要立刻去实现的习惯。 他们纵马跑进了王宫,在仆从们已经麻木的视线里闯入了拉斐尔的房间。 拉斐尔正在做着两个国家的影子国王,这和他年少中二期时预想过的场景是那么的相似,又是那么的不同。他得到了最高的权利,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比起当个工作狂,他更羡慕奥古斯特和理查三世那两个疯子。 正思念着某个疯子的时候,大疯子就带着小疯子进来了。 奥古斯特下马,走到拉斐尔的身边,一把推开写满公务的羊皮纸,牵起拉斐尔的手,走到理查三世身边郑重其事的道:“这是我的爱人,拉斐尔.莫蒂默,不论富贵还是贫穷,不论健康还是疾病,我们都会对彼此不离不弃,直至死亡都不能把我们分开。我们决定结婚,今时今日今地,无所谓法律承认不承认,无所谓上帝承认不承认,只要我们承认彼此,我们的家人承认彼此就够了。理查,你要来当我的伴郎吗?” 理查三世也下了马,笑着反问了句:“为什么不?” 于是,在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伦敦城内所有“秘密结社”的会员都被一阵疾风骤雨的拍门声从睡梦中吵醒了过来,他们懵逼的听着来人的邀请,不太能够明白那里面的逻辑。 他们为什么要穿上自己最好的礼服,半夜三更的去面见国王?是国王出事了吗?可如果国王出事了,他们哪里来的换衣服的时间?不是该着急忙慌的进宫吗? 每一个被叫进汉普顿宫的会员都是懵逼的,直至他们在汉普顿宫自带的小教堂里看到了彼此。 很好,毫无疑问这是他们的社长又在搞事情了。虽然几年前奥古斯特搬去了牛津,后来干脆又去了法兰西,但奥古斯特和秘密结社的联系却一直没有中断,甚至在法兰西还煞有介事的开起了分社。在伦敦的老会员也暗暗的有一种诡异的骄傲,你们眼中的法兰西王国王也是个基佬,和我一样。 “请坐。”安妮夫人站出来代为主持了这场突发奇想的婚礼,“我知道你们每个人心中肯定都充满了疑问,相信我,我也是一样的。所以,让我们配合一下彼此吧。” “很高兴大家能够赏脸参加这场特殊的婚礼,以英格兰、法兰西国王及教皇共同的名义,承认它是合法存在的。” 在圣坛的左边,缓缓走出了拉斐尔,圣坛的右边则走出了奥古斯特。 理查三世拿着两方的戒指,早已经在一边等待许久。 玛丽夫人和丈夫亲自坐在管风琴前演奏,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的达官贵人,但只有这对夫妻不知道为什么神奇的学过管风琴演奏。奏起的是这个年代婚礼上流行的曲子,不是奥古斯特熟悉的婚礼进行曲,却也十分古典好听。 他们在月光的教堂下,满含深情,一步步走向彼此。 代替“来不及出席婚礼、但本人已经同意的教皇”的克里斯主教(安妮的哥哥),站在圣坛前,手心里已经都是汗了。虽然对会员说的是教皇已经同意了这场秘密的婚礼,但天知道给教皇的信才刚刚从伦敦发出,估计此时还在出郡的路上。这是克里斯主教做过的最大胆也最无怨无悔的事情。 一声声标准的颂词从克里斯主教口中自然的说出,作为主教,他为不少贵族主持过婚礼,业务十分熟练。哪怕这场婚礼有些匆忙且特殊,但他依旧发挥了极其优秀的职业素养,完美的主持了下来。 最后,他在心里偷偷画了十字架,这才端着一脸的神圣道:“我宣布,你们是合法夫夫了。现在,新郎可以吻新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