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养成实录(重生)》 第1节 ======================================================== 本图书由(greenphoenix)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宠妃养成实录 作者:暖小濛 文案 重生的宛瑶,在满蒙格格中最不起眼,吃货一枚,只待有朝一日,嫁给青梅竹马,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吃的这样圆滚滚,还是被前夫留了牌子,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对,还是嘉庆眼神不好…… 内容标签:重生 主角:宛瑶,嘉庆 ┃ 配角:德麟,景馨,如妃 ================= 第1章 朝阳初升,阳光透过水墨纱帐,落下淡淡的光影。 宛瑶缓慢的睁开眼眸,像只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 “格格可算是醒了。”听到动静的雨潼,上前将帷帐挽了,落在金镶玉鹤嘴账勾上,口中嘀咕道:“便是夫人说了,今日不必格格去请安,格格也不该睡到这个时辰,您瞧瞧,都已经辰时二刻了,您这早膳,用还是不用?” “自是要用的,怎么也不能饿了肚子。”宛瑶坐起身来,雨潼拿了浅米色里衣来,正要给宛瑶更换,就被宛瑶猛地抓住了手腕。 “格格……” “雨潼,今日是什么日子?”宛瑶眼睛瞪得大大的,期盼着问道。 雨潼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家格格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大半年,每日晨起都要问上一问。 雨潼挺直了脊背,一板一眼的回道:“回格格的话,今日是乾隆六十年,冬月初三。” 雨潼顿了顿,看了眼更漏,补充说道:“辰时三刻了。” 宛瑶满意的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喜滋滋道:“好,我今日要用拔丝山药,薄皮猪肉馅小笼包,芋头卷,配上熬的浓浓的乌鸡汤,让嬷嬷多放一点儿盐,淡了不好吃。” 雨潼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宛瑶,粉团子一般的脸,圆滚滚的,都要吃成包子了…… “格格,听说钮祜禄府邸的格格,每天只用小半碗米,晚膳更是连汤也不喝的,用了一个来月,身量就纤细了……”雨潼旁敲侧击的劝道:“格格今年十五了,再这么吃……” 宛瑶嘟着粉嫩的唇瓣,笑眯眯的撑着包子脸,看着雨潼:“我要那么纤细做什么?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对了,你再跟嬷嬷说一句,要是有新鲜的羊奶,也给我端一盏来,要热热的才好喝。” 雨潼再次劝导失败,低眉耷拉眼的去了。 另一侧的雨澈上前服侍宛瑶更衣,一席月白色出风毛旗装套在身上,显得有些臃肿,雨澈看了眼雕花镜中的主子,喃喃道:“格格,要不,换件银红色的?” 银红色的颜色重,压得住,不至于瞧着像个移动的薄皮大馅包子。 宛瑶瞧了眼镜子中的自己,甜甜一笑,捧着一张娇俏的脸颊说道:“我就喜欢月白色,衬得我皮肤好,亮堂堂的。” 宛瑶说着,移到了妆台前,看着自己乌鸦鸦的发髻道:“挽两个抓髻就好。” “格格,抓髻瞧着实在孩子气,奴婢还会好些个发式……”雨澈试探着说道。 “不用,我就喜欢抓髻。”宛瑶坚持说道。 雨澈拗不过宛瑶,只能上前挽了两个一成不变的抓髻,又用丝绦点缀了,再瞧铜镜中的格格,玉雪可爱,粉雕玉琢,唇不点而红…… 但……这样的词,着实不适合用在一个十五岁的格格身上啊! 人家魏佳氏的格格,十六岁都生了个小阿哥了。 “行了。”宛瑶满意的看了眼镜中的自己道:“昨个儿小厨房做得那个藕粉桂花糖糕还有吗?拿来给我垫垫肚子。” 雨澈无奈的瞧了眼宛瑶,别人家的格格,十二三岁便在穿着打扮上上心了,怎么自家格格都十五了,整日里惦记的,只有吃食二字? 满蒙格格那么多,自家格格什么时候出门去,都是被暗地里笑话的那个,这叫什么事! 宛瑶半趴在罗汉榻的红木几子上,把玩着新得的一把雕海棠花嵌八宝手持镜,看着镜子里圆滚滚如同包子一般的脸,莞尔一笑。 前世里,她虽不是满蒙格格里最出挑的那个,但也能排个前五,否则也不至于被选到宫里去。 钮祜禄家格格那种纤体的法子,她前世用了不少年,的确是纤瘦,容颜清丽,但那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旁人瞧着好看,自己受罪罢了。 宛瑶深吸一口气,盯着窗台上的水仙花,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明媚阳光,喃喃自语道:“乾隆六十年,冬月初三,真好。活着,真好。” 前世宛瑶没活到这个时候,乾隆五十八年,她入宫选秀,被万岁爷指给了和硕嘉亲王,乾隆六十年的九月,和硕嘉亲王被封为皇太子,旨意到的那日,她被诊出有孕,一时成为潜邸里最得意的格格,可惜…… 怀孕满三个月的她,在乾隆六十年的冬月初一,落水而死。 至今,她仍旧记得,那夹杂着冰碴的湖水,是怎样的冷入骨髓。 再睁眼,她就成为了十岁的自己。 这事若是搁到旁人身上,怕是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报仇,要再次进宫,大战三百回合,可惜,宛瑶是个软包子,她着实觉得心累,老天爷都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了,她还往紫禁城里跳,她又不是傻! 因此,打从十岁起,宛瑶就设立了人生的新目标,那就是好好吃,好好活,远离紫禁城。 不得不说,她是成功的,就比如十三岁的那次选秀,就被她躲了去,她没有在十三岁的时候,被指给和硕嘉亲王,自然也不会有今年的身故。 再看看如今,十五岁的胖格格,怕是明年选秀,也不会有人留下她,只要熬过了这一次,她就可以开启新生活了。 宛瑶对着镜中的自己,用力的点了点头,已经熬过了死期,应该不会有其他问题了,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为自己选一个如意郎君,嫁过去相夫教子,和乐一生了。 这个人选,早在十岁的时候,就被宛瑶敲定了。 第2节 话说十岁那年,宛瑶才醒来,就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守在自己的床榻边,宛瑶仔细回想,才记起来,自己是去爬树摘果子,结果从树上摔了下来,好巧不巧的,这男孩子正从树下路过…… 所以说,这是上天掉下来的缘分,她必须紧紧抓住。 “格格,德麟少爷来了,才去老爷和夫人那请过安,说是要来寻您呢。”宛瑶正想着,就见雨潼急匆匆的进来,手里端着早膳。 “还真是日有所思,便有所见,我才想着德麟哥哥,他便到了。”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宛瑶口中的德麟哥哥,是福康安之子,福康安与和珅是万岁爷的左膀右臂,只要她抓住了德麟,这辈子就无忧了。 这般想着,宛瑶甜甜道:“快多添一份万福肉,要那个用山东的金丝小枣,怀柔板栗做出来的红烧肉,请德麟哥哥一道来用。” 第2章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没有用早膳?”一爽朗的声音传来,大红团福纹锦帘被挑起,就见德麟迈步走了进来。 德麟穿着一件深灰色银边团福纹袍子,身材颀长,眉目温润,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子弟的清雅高华,虽说比不上颙琰的皇子威严,但在臣子里头,也是佼佼者了。 宛瑶跳下罗汉榻,笑眯眯的说道:“我这不是算准了,你今个儿会来,特意等着你用吗?” 德麟与宛瑶,也算是从小一处长大了,因而德麟也不戳破宛瑶赖床的事,笑着与雨潼道:“顺道再添一碟糖醋鱼来,刚刚送去厨房的,正新鲜。” 宛瑶喜上眉梢,拽住德麟的胳膊道:“你莫不是大早起的去冬钓了?去哪儿钓的?是什么鱼?” 德麟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宛瑶带着小窝窝的手,胖乎乎的落在上面,软绵绵的,隔着衣袖都能感受到热度,让他心里痒痒的,声音扬高道:“前个儿嘉亲王兴致好,去清漪园小住,皇上派我跟了去,我左右无事,见那鱼够肥,手痒钓了几尾。” 德麟说完,稍微压低了些道:“送到你们府上的,是里头最大的,少说也有三斤多重,够你吃一顿的了。” 提及嘉亲王,宛瑶的笑容淡了淡,果然,这一世,颙琰仍旧去了清漪园,前日,可不就是初一吗? 好在,她这一世,不必以侍妾的身份,随侍清漪园了。 德麟见宛瑶笑容淡了些,以为她是不高兴,笑着补充道:“除了那条鲤鱼,还有几条小一些的鲫鱼,个头虽小,煮汤却是好的。” 宛瑶撇开那些回忆,笑盈盈的说道:“你有阵子没来我们府上了,莫不是想用几条鱼,就把我打发了吧。” 德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这阵子实在是事情多,自从皇上封嘉亲王为皇太子后,宫里忙的走不开,我阿玛去了苗疆,没人给我撑腰,不休值,我也出不来。” 宛瑶拉着德麟落了座,宛瑶喝那盏羊奶,将乌鸡汤递给了德麟,娇俏道:“你就蒙我吧,皇上那么喜欢你,赏了御前行走不说,还赏了你轻车都尉,你若是没人撑腰,这满蒙八旗子弟,怕是都要被人踩在泥地里了,若铭轩在这儿,定要锤你。” 宛瑶有个弟弟,今年十岁,一向喜欢刀枪棍棒的,每次德麟来,便缠着德麟说些故事,练些拳脚。 当然,这也是宛瑶刻意为之,有个小孩子在两人身边转悠着,不至于那么打眼,虽说她们不至于像汉人那样规矩大,但这般年纪,总在一处,也是要被人说嘴的。 德麟笑了笑,用了几口汤,看着宛瑶将桌上的菜肴吃的七七八八,待嬷嬷将糖醋鱼卷送上来,两人又分着吃了些,直吃了个肚子滚圆。 宛瑶抱着肚子倚在罗汉榻上,从罗汉榻的暗格里取了个小檀木匣子道:“上回我瞧着你的荷包旧了,便绣了个新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宛瑶是预备着嫁给德麟的,自然要投其所好,每次德麟来,都能得个小玩意,一来二去的,德麟的荷包,络子几乎都是宛瑶配上的。 宛瑶手艺好,便是跟宫里针工局的比,也是不相上下的,因而久而久之,德麟便用惯了宛瑶的东西,旁人送来的,他都瞧不上。 德麟拿在手里,看了眼银紫色的锦缎荷包,上面绣着几根青竹,鲜亮的很,便把腰间那个深碧色的取下来,随手递给宛瑶,将这个新的换了上去:“我额娘上回便说你的手艺好,你送的那个生辰礼,到现在还戴在头上呢。” 德麟的额娘伊尔根觉罗氏是个爽利人,宛瑶重活一世,自然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寻常见不着福康安大人,便想着从伊尔根觉罗氏身上下功夫。 上回给伊尔根觉罗氏送的生辰礼,是个橙红色的抹额,上面缀了五颗明珠,中间的最大,双侧次之,周围用软缎滚了细细的边,这种是最考验针脚功夫的,为着这条抹额,宛瑶一个来月都没出门去。 “如今天寒了,那抹额怕是凉了些,我先前给我额娘做了一条出风毛的,里面滚了绒锻,既是你额娘觉得好,我再做一条。”宛瑶很乖巧的说道。 德麟应道:“那最好不过了。我额娘说是今日要来你们府上的,这会儿怕是到了。” “我倒是没听我额娘说,是有什么事不成?”宛瑶奇怪的问道。 伊尔根觉罗氏虽与她额娘交好,但架不住福康安是个权臣,平日里,在自己府上应酬都脚不沾地了,竟还有空来她们沈佳府吗? 德麟眼眸微闪,他额娘先前提起他的婚事来,他便将自己中意宛瑶的事情说了,他额娘此番来,怕是有些瞧瞧宛瑶的意思在里头,只是这话,却不好与宛瑶直言。 “是这样,我表妹景馨入京了,要参加明年的选秀,怕有些宫规不懂得,便想请教导嬷嬷教一教,如今找人却是晚了,听说你们府上养着一位,怕是因着这个吧。” 德麟找了个由头,这话还是额娘当着他面说的,想来额娘对宛瑶也是满意的,不然不会这么说,多少格格被提到他额娘面前,他额娘连话茬都不接。 “是吗?”宛瑶若有所思的轻声念叨了句,看向身侧的雨澈道:“去正院问问,看德麟哥哥的额娘来了没有?” 雨澈片刻回转,笑盈盈道:“回格格的话,奴婢去的时候,福晋正领了董佳格格往正院去呢,夫人让奴婢喊您一道去正院,陪董佳格格说话。” “董佳格格?”宛瑶吃了口茶,用锦帕拭了拭唇角,扬眉问道。 德麟道:“恩,我表妹董佳景馨,她阿玛才进了委署库,你叫她景馨就好。” 宛瑶明眸流转,笑盈盈道:“那德麟哥哥稍待,我换身衣裳,与你一道去正院。” 德麟点头应下,宛瑶声音清润,像是山林里头的笛声一般,一句“德麟哥哥”,他便觉得骨头软了,不拘与他说什么,他都要应的。 宛瑶转进净室,面上的笑容便退了去,低声问雨澈:“那位董佳格格模样如何?” 第3章 雨澈没注意到宛瑶戒备的模样,只闷头回忆了下,说道:“柳叶细眉,丹凤眼,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特别大,笑起来,明媚的很。” 宛瑶一下子黑了脸,她的身份不高也不低,便是当初入宫,被选上,也只是个侍妾的身份,配德麟的话,稍稍有些够不上,但也算凑合,毕竟皇上年纪大了,福康安再得宠,也架不住颙琰不喜欢他。 这江山明年就是颙琰的了,宛瑶原本计划着,等明年颙琰登基,福康安权势被削减,而她也被宫里撂牌子之后,再说两人的婚事,到时候,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可现下看来…… 惦记着德麟的人,不止她一个,德麟长得好,家世也好,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平安喜乐总是成的。 第3节 她这般想,那位董佳格格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宛瑶第一次生出了危机感。 她一直以为攥在手心里的德麟,说不定会像个鸭子一样,飞走了。 宛瑶对着雕花穿衣镜中的自己,仔细瞧了两眼,头一回有些后悔,自己吃的这样圆润。 “把那件橙红色滚银线边的旗装找出来,还有之前额娘才给我绣的花盆底鞋子,嗯……还有姑母给我的那对嵌宝流苏发梳。”宛瑶满心里盘算着,怎么能为自己增添几分筹码,不被董佳格格比下去。 雨澈眼睛亮了亮,虽然不知道自家格格怎么就开窍,要打扮了,但这总归是个好的开头,立刻一叠声的去办了。 等宛瑶从净室出来的时候,德麟正喝着一盅铁观音,一口茶含在嘴里,半晌没有咽下去…… 平日里,瞧宛瑶,不过是个小孩子模样,娇娇软软的,加上声音甜的不得了,便忽视了她的外形。 但德麟怎么说也是在宫中行走的,皇上的妃嫔,亲王福晋们,也见了不老少,审美还是有的…… 他一直觉得,娶妻娶贤,纳妾取色,所以即便宛瑶不是模样顶好,只要他在宛瑶身边心情愉悦,便没什么的。 可他今日才发现,原来宛瑶是真人不露像,这般明眸善睐的模样,再加上一个甜甜的笑容,德麟觉得自己被宛瑶这么一瞧,快要飞起来了。 “德麟哥哥,这衣裳好看吗?”宛瑶在府里的时候,经常穿月白,天青或是浅粉,而且都是珠光料子,本来的三分圆润,被放大到十分,至于这身橙红色的旗装,是宛瑶特意准备的,周围领袖口滚了四指宽的银边,远远看着,显得纤瘦,另外,也是因着伊尔根觉罗氏喜欢橙红色的缘故。 “好……好看。”德麟忘记自己还喝着茶,这下可好,一张口就呛着了,宛瑶急忙到他跟前来,替他顺气。 “德麟哥哥,你还好吗?”宛瑶身上用了玫瑰花露,有着淡淡的甜香,这会儿靠的近了,暖融融的钻进了德麟的鼻尖,德麟脸色愈发的涨红…… 看到德麟这般,宛瑶偷偷的松了口气,她在颙琰身边做侍妾两年,与一众大小侍妾们争宠,这点儿手段还是有的。 宛瑶一边给德麟顺气,一边腹诽,她可不是故意在德麟身上用心计的,只是事关一辈子的幸福,她不能不慎重。 待德麟不咳了,宛瑶才笑盈盈道:“咱们去正院吧,别让董佳格格等急了,她初来乍到的,一个人没趣。” “恩。”德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就是闻着那股玫瑰花露的味道,有些脚软,也是奇了,这味道他不是没闻过,怎么到了宛瑶身上,就格外的不同些。 德麟有些迷迷糊糊的往外走,却被宛瑶喊住了:“德麟哥哥等等我,外面太冷了,我得披上斗篷,拿了手炉才成。” 宛瑶一边由雨澈服侍着更衣,一边软糯糯道:“教导嬷嬷说过的,女儿家最忌寒凉,尤其冬日里,要多穿几件,以后出嫁,才好诞育子嗣。” 宛瑶其实就是为自己的臃肿圆润做铺垫,哪知道德麟早就想偏了,脸愈发的红了。 宛瑶又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一看德麟这样,就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只恨自己没个遮拦,竟说了什么诞育子嗣的话,登时闭紧了嘴巴。 一会儿就要去见德麟的额娘了,若是让她觉得自己不端庄,愈发的没胜算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正房去,宛瑶心里有疑惑,少不得旁敲侧击。 “德麟哥哥,你额娘为什么要带着董佳格格来?”宛瑶仰着包子脸问道。 德麟心虚的回道:“我不是与你说了?我这表妹原不是京城人氏,所以要求了你们府上的教导嬷嬷,教导一二。” 宛瑶嘟起娇嫩的唇瓣,娇娇软软道:“德麟哥哥又匡我,你们府上,还能请不来教导嬷嬷?” 福康安是孝贤纯皇后的侄子,打小在宫里住着的,德麟也是可以随时入宫,想要找教导嬷嬷,还不容易,哪里用得着求到她们府上来。 德麟觉得自己在宛瑶面前,有点撒不得慌,只觉得心头“突突”的跳,眼瞧着就要到正房廊下了,声音低不可闻的说了句:“我与我额娘说过,来年选秀,会想法子让你落选的。” 德麟说完,红着耳朵,疾步往正房而去。 宛瑶看着德麟慌乱的脚步,莞尔一笑,德麟这话的意思是,喜欢她吧…… 但……德麟都那般说了,他额娘却来了沈佳府邸,怕是…… 正房宝蓝色卷草纹的帘子才撩开,便有热气,扑面而来,宛瑶的额娘郭络罗氏正笑吟吟的瞧着她,在看到她的装扮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倒让董佳格格好等。”郭络罗氏笑着给德麟指了座,佯怒的训斥宛瑶。 宛瑶盈盈而立,规规矩矩的冲着伊尔根觉罗氏行礼:“宛瑶见过福晋,福晋万福金安。” 宛瑶毕竟是在宫里待了两年,这福身礼虽说多年不做,但真真做起来,绝对的行云流水,姿态娴雅。 宛瑶这般姿容形态,让伊尔根觉罗氏有些意外,以往也远远的瞧见过几回,只当是个胖格格,不想倒是不差的。 第4章 “好孩子,快吃盅茶暖暖身子,大冷天的走过来,别着了寒气。”伊尔根觉罗氏客气说道。 “额娘,宛瑶穿的多,还捧着手炉,这两个院子离着也近,冻不着。”德麟没等宛瑶说话,先替她答了。 伊尔根觉罗氏嗔怪的瞧了德麟一眼,德麟便悻悻的闭了嘴。 宛瑶目光向伊尔根觉罗氏身侧瞧去,就见景馨身着雨过天青色旗装,姿容明媚,端正的坐着,当真是个美人胚子。 “这位便是董佳格格吧,我额娘方才定是说过了的,我叫宛瑶,今年十五,你多大?”宛瑶走上前去,亲切的拉着景馨的手道。 景馨明媚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我今年十四,宛瑶姐姐若是不嫌弃,叫我景馨便是。” 宛瑶无声的松了口气,景馨的眼底里,倒是瞧不出旁的情绪,方才德麟为她说话的时候,宛瑶一直盯着景馨,景馨的神色平静的很,没有一丝勉强,瞧着该是没有那些乌七八糟想法的。 宛瑶这颗提着的心,才落下去,却听得伊尔根觉罗氏与郭络罗氏说道:“论理,我也不至于找不到教导嬷嬷,只是我也没想着让景馨入宫,便有些敷衍了,但终归要去宫里走个过场,多少学点规矩,不出大乱子才好,我府里忙,分不得身,思来想去的,便想到了你。” 宛瑶神色不变,依旧笑盈盈的看向景馨,与她闲话家常,心里却在琢磨,伊尔根觉罗氏这话,是何意? 伊尔根觉罗氏并没有在沈佳府邸待多久,她们府里人来人往,一堆的事情,离不得她这个当家主母。 “这孩子,便交给你了,旁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伊尔根觉罗氏将景馨的手,放到郭络罗氏手中,托付道。 郭络罗氏满是慈爱:“你放心就是了。” 第4节 伊尔根觉罗氏指了指身边的顾嬷嬷道:“你以后跟在格格身边伺候。” 顾嬷嬷恭声应是,移步到景馨身后,很是不起眼的样子。 德麟在伊尔根觉罗氏身后,冲着宛瑶眨了眨眼睛:“等我过阵子得空,再来找你玩。” 伊尔根觉罗氏恨铁不成钢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整日里想着玩,被你阿玛知道,少不得一阵责罚,你阿玛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出京领兵,纵是皇上如今看重你,想赏了你爵位,但你自己不争气,扶不起来,皇上也没法子。” 德麟不在意的说道:“额娘,我不过是说说,说话就要腊月里,宫里忙的脚不沾地,我便是想来,也不定能过来。” 宛瑶站在郭络罗氏身侧,听着这番话,心里有了数,德麟的额娘,先是说景馨在宫里不过是走个过场,现下又说,德麟不得空来寻她,包括提及福康安大人,提及爵位,都是在提点她,告诉她,她与德麟有差距。 宛瑶不动声色,中规中矩的送走二人后,就见郭络罗氏拉着景馨的手说道:“景馨,你住在西跨院可好?那边宽敞些。” 宛瑶看着郭络罗氏,心道,好在额娘不知道她的心思,也只当她是个小孩子一般,没往深处想过,不然,被德麟额娘那般话语机锋一打,怕是要气得呕血了。 景馨端方一笑:“不必那么麻烦,宛瑶姐姐若是不介意,我便与宛瑶姐姐同住便可,我们两人一道学规矩,也有个伴。” 郭络罗氏看向宛瑶,蹙眉道:“宛瑶懒散惯了,怕是拖累了你。” “额娘……”宛瑶嗔怪的看向郭络罗氏,“虽说我这阵子着实是懒散了些,可在景馨面前,额娘怎么也该给我留点脸面。” 景馨掩唇轻笑道:“我倒是瞧着宛瑶姐姐的规矩极好,方才姐姐给姨母请安的时候,我都有些移不开眼呢。” “那也好。”郭络罗氏见景馨与宛瑶都没异议,便不强求,只吩咐雨潼,雨澈帮着收拾好厢房。 “宛瑶姐姐,姨母说,你的绣工极好,是打小学的吗?”几人收拾厢房的功夫,宛瑶与景馨一道在明间说话。 宛瑶应道:“我琴棋书画,只占了个琴字,幼时又贪玩的紧,坐不住,我额娘瞧不过,便请了汉人绣娘来教导,倒也是奇了,我似是比旁人天赋好一些,什么绣工或是花样,我瞧一眼,就知道怎么绣了。” 景馨眼前一亮,试探着问道:“我曾经瞧见过一个绣样,觉得别致的很,只是一直绣不出,我若是画出来,宛瑶姐姐能教我绣吗?” “那你画出来,我试试看。”宛瑶柔声说道。 宛瑶因为德麟额娘的态度有些心不在焉,只心里念着,若是伊尔根觉罗氏看不上自己,那她与德麟,怕是就不成了。 她规划了五年的未来,就这么落了空,她心里有些憋闷,可若是现下去讨好德麟的额娘,宛瑶又拉不下脸来。 她又不是没人要,只不过是觉得他们府上清净些罢了,福康安大人那么得万岁爷宠爱,府上也只有一个福晋,德麟耳濡目染下,说不得也只娶一个嫡福晋,最重要的是,她与德麟青梅竹马,总归有些情份在。 宛瑶思量这些的时候,景馨已经将画画好了,递到宛瑶跟前。 宛瑶漫不经心的接过,一看就愣了神,诧异的看向景馨:“你……是在什么地方瞧见这图样的?” “是……就是大街上瞧见一个人的荷包上的,瞧着别致,就记下了。”景馨眼眸微闪的答道。 “妹妹是从哪条街上瞧见的人?那戴着这个荷包的人,又长得什么模样?”宛瑶下意识的追问。 景馨脸色微僵,瞄了一眼站在落地罩前的顾嬷嬷,徐徐答道:“我才入京,哪里知道哪条街呢?不过是那日去街上买些脂粉首饰,偶然瞧见的罢了,瞧着花样是没见过的,才多注意了些,至于戴着的是什么人,还真的没细瞧。” 宛瑶发现了景馨偷瞄顾嬷嬷的眼神,没再追问,只有些发蒙,愣愣的瞧着那上头的图样,那是寓意平安喜乐的图样,一般人绣,是左侧一个宝瓶,右侧一只喜鹊,而这个图样上,是喜鹊落在宝瓶上头,而且那宝瓶不是葫芦样,而是菩萨净瓶的样子,细细长长…… 这荷包纹样,在这世上有且只有一个,就是已故的孝仪纯皇后亲自绣给颙琰的那个…… 第5章 宛瑶想着心事,拿了自己的针线簸箩来,一一拿着线团来问:“宝瓶是这个颜色的吧,喜鹊是不是这个?” 景馨到底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大概指了几个颜色,倒也没有出大差错,只是顺序上有点排列错误,宛瑶愈发肯定,景馨瞧见的那个人,是颙琰。 “是个琥珀黄的缎子,周围滚着银线边。”景馨没发觉宛瑶的不对劲,细细回忆起来。 宛瑶不动声色的应下,按照景馨的要求,一一把材料配齐了道:“荷包上的图样小,要精致,愈发考验绣工,妹妹先绣净瓶,这个容易些,喜鹊要想绣的活灵活现,没有七八种颜色,是不成的。” 景馨在宛瑶的指点下,动了手,好半晌才绣了个净瓶的轮廓来,可那净瓶着实有棱有角了些,瞧着有些不大好看。 景馨似是很想自己绣好,奈何绣工不行,如此这般废了两块料子,几团丝线,便讪讪道:“不然姐姐帮我吧,我看着,我怕是这辈子也绣不出那样的了。” 宛瑶还真是不想要再接触与颙琰相关的物识,可景馨执意,她也没什么正当的理由推脱,不过是个荷包罢了,她张口拒绝,也不像话。 “那……妹妹帮我分线,毕竟是你的东西,可不能让你躲了懒去。”宛瑶莞尔道。 “好。”景馨答应的爽快,端来绣墩,在宛瑶身侧坐了。 此时正是阳光正好的时候,宛瑶很认真的一针针绣来,认真端庄,方才娇俏的样子,似是一下子收敛了去,阳光落在宛瑶身上,映着那橙红一色,衬得人温婉柔和,温柔似水般的模样,让人无端的心就软和起来。 顾嬷嬷看着这一幕,缓缓的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自家少爷的眼光是不错,这位宛瑶格格,是个好模样,动若狡兔,静若处子。 宛瑶针线好,不过一会儿就绣好了净瓶,景馨瞧着啧啧称奇:“姐姐可真不是一般的手艺好,瞧着这净瓶上还有水珠,竟像是真的一样。” 宛瑶笑了笑道:“这个算不得什么,只是这喜鹊难绣,要费上小半日功夫,咱们用完了午膳,再绣,如何?” “好。”景馨手里捧着绣花棚子,柔嫩的指尖轻抚上净瓶,明媚一笑,瞬间像是牡丹绽放,潋滟芳华。 宛瑶愣了一愣,突然生出那么一点点自惭形秽来。 午膳很快便送了上来,宛瑶不过一会儿便想通了,这人世间的事情,是强求不来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所以,她还是好好的做她的胖格格吧。 宛瑶将自己心底里的抑郁,尽数交给了吃食,宛瑶自己本来就讲究些,再加上景馨在,厨房送来的午膳,很是丰盛。 宛瑶喝了一碗鲫鱼汤,尽是满足,笑着说道:“还是散养的鲫鱼做汤好喝些,味道浓郁的很。” 景馨还从没见哪个格格吃这样多的东西,心里惊讶,却不敢说出来,怕伤了宛瑶的脸面,只笑着道:“我喝着也极好。” 宛瑶其实吃的差不多了,只是心里仍旧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痛快,见还有一碟子爆炒鸡脯肉,炸的金黄油亮,便伸出了包银乌木筷子…… “姐姐……”景馨突然张口,抿了抿丹唇道:“我瞧着姐姐吃了不少的东西,便不要再用了吧,免得积了食。” 第5节 宛瑶看着景馨一双水濛濛的丹凤眼盯着她,她才想起来,她这么个吃法,怕是吓坏了景馨了,一顿都顶她们吃一天的了。 宛瑶甜甜一笑,才要解释说,自己还吃过更多的东西,还没等她张口,就被跟前的雨潼,黑着脸,拿走了筷子,笑眯眯道:“景馨格格说的是。” 左不过宛瑶已经吃饱了,也不在意,便让人撤了膳桌。 “宛瑶姐姐,才用过膳,不好直接坐下,不知道府里可有园子?咱们去转转?”景馨拈着帕子问道。 “也好。”宛瑶一时还不想做绣活,便被雨潼服侍着,披了斗篷,往园子里头去。 “我家园子小,如今又是冬日里,愈发的没什么景致,只后头种了一小片梅花,倒还有个去处。”宛瑶领着景馨往后园子去。 景馨见雨潼与顾嬷嬷等人离着远,迟疑了片刻问道:“姐姐府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们府里人口简单,只有我阿玛和额娘,哦,还有个弟弟,今日上学去了,晚上你便能见着了。”宛瑶不知道景馨为什么问这个,诚实答道。 景馨拍了拍胸口道:“果真是我想多了。” “恩?”宛瑶不解的看向景馨,就听景馨解释道:“不瞒姐姐,方才我不让姐姐用那碟子菜肴是有缘由的,鲫鱼本不该与鸡肉同食,一般少量用了,底子好,也不会有个什么,但姐姐娇弱,又用了那么多的鲫鱼汤,我担心姐姐,这才不敢让姐姐用。” “我原担忧,姐姐府里有些复杂关系,有些说不清的门道,才不敢直言,细问了姐姐,才发现,怕只是姐姐府上的厨子弄错了,姐姐派人叮嘱了她吧,寻常吃得少些也就罢了,似姐姐这般的食量,还是要谨慎着些。”景馨一一说明道。 宛瑶看了景馨半晌,笑道:“妹妹懂得真多。” 景馨有些羞悯的拢了拢鬓边碎发道:“因着额娘说,宫中险恶,吃食上更是要谨慎,因而刻意学了相生相克的东西。” 宛瑶奇道:“方才福晋不是说,只是让你入宫走个过场吗?” 景馨抿了抿唇道:“额娘是不愿我入宫去,但……宫里的事情说不准,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吧。” 景馨撇开这话,看向宛瑶:“姐姐呢?姐姐想入宫去吗?” 宛瑶将自己从头指到脚,笑着道:“你瞧着我这样的,宫里能瞧得上吗?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景馨看着宛瑶圆润的身材,抿唇道:“这算得了什么?姐姐骨架小,若是想纤瘦下来,法子多得是。” “那你想我入宫与你争宠?”宛瑶认真的看向景馨,声音渐轻:“我知道,你是想入宫的。” 第6章 阳光落在梅枝上,梅花绽开,朵朵娇嫩,但因着还没有落雪,反倒失了一股子清傲。 梅树下,宛瑶与景馨相对而立,一个浅青色,一个浅碧色,看着清冷的紧。 景馨惊讶的看向宛瑶:“姐姐在说什么?” 宛瑶直视景馨道:“妹妹方才直言相告,食物相克一事,那我也不隐瞒,我知道,妹妹见的那个佩戴荷包之人,是和硕嘉亲王,如今的皇太子,妹妹瞧那绣图时,眼底尽是情意,所以你很想留牌子,不是吗?” 景馨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尽数被宛瑶看穿,一时有些怔怔,半晌方才问道:“姐姐是如何得知的?姐姐,见过和硕嘉亲王?” 宛瑶浅浅一笑,岂止是见过呢? “京城不过这么大的地方,远远见过一回,我对绣图花样最是敏感,所以只看一眼图样,便认出来了,再瞧见方才妹妹仔细端详绣花绷子的样子,我便有此猜测。”宛瑶上一世过了两年勾心斗角的日子,这一世,真真是腻烦了。 景馨肯直言相告,那她索性也摊开了说。 景馨看了眼在梅林外头的顾嬷嬷,低声与宛瑶说道:“我……我以前是当真不想入宫去的,可那日在街上,我遇见嘉亲王,心底里就放不下了……想着……想着若是能服侍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宛瑶眨了眨眼睛,自己猜测是一回事,听着景馨说明白又是一回事,颙琰长得好,能勾人,她知道,当初她才入宫选秀的时候,也是那般想的,可入了宫,才知道颙琰是个多么冰冷的人,鲜少见他露出些许笑容来。 宛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答,愣在原地,景馨却是拉了她的袖摆,低语道:“姐姐可千万别与旁人说,我额娘与姨母,都不想我入宫去。” 宛瑶呆呆的点了点头。 顾嬷嬷见两人在里头待得时间长了,怕着了寒凉,便来催促,两人一路默默的回了院子,又窝在一处绣喜鹊。 手里绣的是颙琰的荷包,耳里听着的,是景馨对颙琰的爱慕,宛瑶的心里少不得起些涟漪。 前世的那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记忆中的颙琰,似乎只是个远远的影子,前世她自认姿容不俗,才成为颙琰的侍妾时,想了很多的法子,留住颙琰,然而颙琰始终冷冰冰的。 后来她那满腔的爱慕渐渐消失殆尽,宫里的侍妾多不胜数,她日子过得无趣,便开始与她们不死不休的争宠,她着实得意了一阵子,可最终呢…… 宛瑶打了个激灵,仿佛那夹杂着冰碴的寒凉,扑面而来…… 宛瑶做了一个深呼吸,告诉自己,那一切都过去了,她这一世,与颙琰不会再有交集,他自管做他的冰块,她自做她的懒散人…… 绣样到晚膳前便得了,宛瑶却是不肯动手了,与景馨咬耳朵:“既是你要做给他的,总不能全由我代劳,这周围滚的银线边,定要你自己动手才成。” 景馨两颊爬上两朵红晕,却是呐呐的应了下来,不安道:“可我的绣工着实平庸的紧,若是糟践了姐姐的好手艺……” 宛瑶促狭一笑,不在意道:“左不过你又不是送给我的。” 景馨愈发的羞怯,娇嗔的看了宛瑶一眼。 宛瑶笑着滚在罗汉榻上道:“妹妹凤眼流转,娇柔妩媚,我是女子都受不住,若是换了男儿家,怕是要将妹妹放在手心里疼了。” 景馨听着宛瑶越说越不像话,不依的上前玩闹起来,暖阁里银丝碳“哔啵”作响,小女儿的娇笑声,在院子里回荡着。 顾嬷嬷抱着一床银紫色缠枝海棠纹锦被,眯着眼睛看了看暖阁方向,含笑点了点头。 有景馨作伴,日子愈发过得快了,转眼就到了腊月里,按习俗,没有腊月里在旁人家做客的,景馨要回自己府里去了。 “我阿玛才买的宅子在鼓楼东大街上,姐姐若是无趣,便给我递了帖子。”景馨依依不舍的拉着宛瑶不放。 宛瑶笑吟吟,附耳与景馨道:“我记下了,我该多谢妹妹带周嬷嬷走,我可以好好过个年了呢。” 宛瑶才懒怠学什么规矩,也压根没有进宫的心思,索性让教导嬷嬷去景馨府上。 第6节 景馨无奈的瞧了宛瑶一眼,终是上了马车。 这边景馨回了董佳府邸,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顾嬷嬷则回了富察府,求见伊尔根觉罗氏。 “如何?”伊尔根觉罗氏缓缓的抿了口茶,问道。 “回福晋的话,老奴仔细观察,这位宛瑶格格着实是个好的,您先前在沈佳府邸说的那些话,宛瑶格格不可能听不明白,可她依旧稳稳当当的,也没有对景馨格格生出坏心眼来,当真是将景馨格格当成妹妹来看待。” 顾嬷嬷在临出府门的时候,就得了福晋的话,伺候景馨格格是假,去暗地里观察宛瑶格格才是真。 伊尔根觉罗氏轻抚着手上的翠玉镯子道:“这么说,人品倒是过关了的,只是家世上,着实是差了些,皇上已经与老爷递了话,待来年一开春,嘉亲王登基,便要给老爷郡王爵位,那德麟便是贝勒,堂堂贝勒,便是尚公主都成的。” 顾嬷嬷眼眸一转,便懂了伊尔根觉罗氏的意思,笑眯眯的说道:“老奴瞧着,宛瑶格格圆润,性子懒散,也是懒怠管事的,若是少爷坚持,那便给宛瑶格格一个侧福晋的位子,既不用理事,也合了宛瑶格格的性子,想来少爷会听的。” 伊尔根觉罗氏缓慢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现在先别说,免得郭络罗氏以为我欺负人,与我生份了去,等老爷的郡王爵位下来,德麟成了贝勒,再提这话,想来郭络罗氏还要对我感恩戴德。” “还是福晋考虑周详。”顾嬷嬷谄媚的说道,心里却是有点突突,宛瑶格格瞧着脾性好,却是个有主意的,能答应做小吗? 宛瑶还不知道,自己在伊尔根觉罗氏跟前,已经定了位份,此刻正高兴的看着帖子,兴致冲冲的问道:“额娘,这个千叟宴,是不是有很多的吃食?” 第7章 宛瑶半趴在罗汉榻上,双手捧着脸颊,看着红木小几上的烫金帖子,只差流口水了。 郭络罗氏伸出食指来,狠狠的戳了戳宛瑶的眉心:“吃吃吃,我看你旁的事情从来不上心,只一提吃食就来了精神。 这个千叟宴,你想都不要想,这是皇上禅位,请七十岁往上的老者赴宴,你一个十五岁的格格,去那凑什么份子?” 宛瑶水漉漉的眼眸盯着郭络罗氏,胖乎乎的小手轻摇着郭络罗氏银灰色袖摆,可怜巴巴的道:“额娘,除了宫里,旁人做不出琵琶大虾的味道。” 郭络罗氏到底心疼自己的女儿,只道:“回头让你阿玛从宫里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宛瑶不依:“带回来的就凉了,哪儿有刚出锅的好吃?这琵琶大虾只有才出锅,烫烫的,粘舌头那种,沾了花椒盐吃,才最好。” 郭络罗氏从宛瑶手中,抽回了袖摆,嗔了她一眼:“你求我也没用,这千叟宴,你去不得。” 宛瑶清澈的眼眸眨了眨,绕过红木小几,在郭络罗氏身侧倚着道:“我听阿玛说,额娘也是接了帖子的,是婉太妃的……” 郭络罗氏没想到,老爷早就把自己出卖了,根本惹不得这个黏人的小祖宗,只得一板一眼的说道:“你要去也行,只是吃食上,要谨慎些,你要是将一桌子菜肴都吃了个干净,那你也不必去了,我丢不起那个脸。” 郭络罗氏不是没带宛瑶出过门,尤其是这两年,郭络罗氏想着宛瑶大了,一直在闺中,没人知晓,到时候怕是没人上门提亲,可带着宛瑶出过两次门后,郭络罗氏便说什么都不肯带着宛瑶去了。 宛瑶但凡见着吃食,就挪不动脚,又吃又拿不说,还要把人家府上的厨子叫来,好好地问上一问,怎么做的,几分火候,几分瘦肉几分肥肉…… 至此,不过两回,京城上下都知道,沈佳府邸的宛瑶格格,是个吃货,十足的胖格格…… 思及这个,郭络罗氏只要想着赴宴就头疼,躲得宛瑶远远的,不让她知道,为着宛瑶不至于出门丢人去,府里已经换了五六个厨子了。 “我只吃琵琶大虾,还不行吗?”不怪宛瑶这么惦记着,认真说起来,这琵琶大虾,还是她五岁的时候吃过,后来她就一直惦记着,宫里也不知放了什么特别的调料,那虾肉外酥里嫩,半点不油腻,沾上酱油和花椒盐,那味道……简直是绝了。 宫中宴席里,这道菜是经常上了的,但宛瑶重生后,为着避开颙琰,与紫禁城相关的事情,能避就避,因而宫里的宴席,再没有去过。 可现在不同了,她已经熬过了前世的死期,柳暗花明了,再说了…… 宛瑶侧过头,从穿衣镜上看了眼自己…… 这般窝在额娘身边,穿着件象牙白的掐腰旗装,能清楚的看到肚子上有两个圈圈,把旗装上的团福纹都扯歪了…… 要是这样,还能被宫里的人注意到,除非宫里的人眼瞎了…… 正月初一这一日,乾隆正式禅位,颙琰登基。 正月初四,太上皇于宁寿宫皇极殿设千叟宴,当日册封的皇后喜塔腊氏与婉太妃在毓庆宫设宴,招待女眷。 宛瑶觉得自己有些失策,只记着躲开颙琰了,竟是忘了过去的老朋友,虽说那些老朋友都不知道她,但她却记得清楚。 如今的皇后喜塔腊氏,曾经是嫡福晋来着,是怎么眼珠子红的似血般,盯着她的肚子。 还有当时明艳端方的侧福晋钮祜禄氏,如今是贵妃了;那时候胆小怕事的侍妾刘佳氏竟是成为了贤妃;反而号称美貌无双的候佳氏只封了莹嫔。 数来数去,老朋友不过四个,这两年死的也不少,不过,她很久没关注过了,在宴席上看到四人的面容,恍如隔世。 宛瑶突然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堵得慌,如果前世里,她没有在冬月初一那日溺水身亡,她会不会也是坐在这里的其中一个?颙琰会给她什么位份?是妃,还是嫔? 宛瑶这人有个毛病,心里不得劲的时候,就愿意吃东西,即便她先前答应了额娘,不会吃许多,但情绪来了挡不住,她吃相文雅,但一小口一小口的不闲着,旁人没拿起筷子的时候,她就开始吃了,旁人都撂下筷子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吃完。 郭络罗氏有心想拦,却被伊尔根觉罗氏喊去旁边席面上说话,一时顾不上。 颙琰昏昏沉沉的从皇极殿回来,脚步都有些虚浮,站在毓庆宫外头,一点儿也不想踏进去。 父皇是一代明君,即便这般年纪,依旧把持着朝政,不肯放手,说是禅位,搬去了宁寿宫,但他也不敢搬去养心殿住着,父皇那么大的年纪了,没必要让他心里不痛快。 国库都空了,户部送上来的折子堆积如山,但父皇依旧奢靡,一场千叟宴办下来,明日户部递上来的折子,估计都是赤字了。 再看伺候在父皇身边的和珅,福康安…… 颙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踏入毓庆宫的宫门,鄂罗哩便迎了上来,一脸谄媚:“皇上,您回来的正好,奴才刚刚将秀女名册上的人对了对,您别说,还真是有几个出挑的,待过几日,秀女入宫,皇上便能得了红颜知己了。” 红颜知己?颙琰唇畔显现出一丝冷笑来,他身边多的一向是探子细作,哪个不是给父皇和和珅,福康安通风报信的?他这毓秀宫有几处狗洞,怕是都要说给外人听。 鄂罗哩兴致勃勃的用拂尘远远指着:“您瞧见在殿门口席面上那个穿银红色旗装的没?那是主事善庆之女,叫钮祜禄……如姗;还有她旁边席面上,那个笑容如花的,是德麟少爷的表妹,叫景馨;还有那边穿碧色毛坎肩的……” 鄂罗哩一个个的说着,颙琰有些醉意,方才他在皇极殿上,代替父皇敬酒,真真是多吃了几盏,此刻看人都有些模糊,看不清容颜,只目光落在廊下席面上,一个圆滚滚的银白色身影上…… 第8章 宛瑶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个人的目光,正追随着她手中的白菜心烤肉…… 第7节 这道烤肉是才送上来的,宛瑶看着烤的外酥里嫩的五花肉,觉得从里到外都舒坦了,洒些花椒盐,用小刷子刷上一层浓稠稠的酱汁,包进透着鹅黄的白菜心里…… 果真是宫里现烤的才好吃,不拘是花椒盐,还是酱料,都跟宫外的不同,这味道……让宛瑶好吃的要跳脚了,只恨这烤肉上的晚,肚子里没什么富余的地方了。 她塞了两口,口中嚼着鲜嫩多汁的烤肉,才有功夫扫视周围,看到底是谁在瞧她。 真真是的,没见过胖格格吃烤肉吗?犯得着这么盯着人瞧? 宛瑶才转了半个圈,就猛地被景馨攥住了胳膊:“宛瑶姐姐……” 宛瑶正吃着烤肉,偏景馨的手劲有点儿大,寻常可没发现,景馨竟然还有这样的力气,宛瑶皮肉嫩,有些呲牙咧嘴的把烤肉咽下:“怎么了这是?” 她一早就瞧见景馨了,不过景馨被伊尔根觉罗氏带在身边,宛瑶自己什么吃相,自己知晓,犯不着去伊尔根觉罗氏面前丢人,她还是要给德麟的额娘留个好印象的,因而也没往那边去。 “你看毓庆宫门口。”景馨恨不能将头埋进胸口里去,耳朵都红成了玛瑙坠子,声音还发着颤音…… 宛瑶往宫门口一瞧,正正瞧见颙琰。 颙琰穿着一件蜜合色常服,身形伟岸,腰间束着碧玺腰带,周围滚着明黄色的边,许是吃了些酒,眼眸不似平常那样冰冷,反而带着些慵懒的味道,往宫门口一站,颇有些风流倜傥之态。 宛瑶愣住,另一只胖乎乎的手,还捏着一块白菜心,上面已经撒好了花椒盐,花生芝麻碎,准备去夹碟子里的五花肉了…… 宛瑶垂下头去,自嘲一笑,什么前世今生的,说出去谁信? 如今她这个样子,也不会再与颙琰有交集了,这心口跳的突突的,恨不能整颗心都跳出来,又是何必。 宛瑶自暴自弃的夹了小宫女才递过来的五花肉,那块才下了烤架,尚有几个小小的油泡,“嗞嗞”的,在浓稠的酱汁里一滚,放到白菜心里,恨恨的咬上两口,烤肉滚烫的鲜香,让她清醒了几分。 颙琰即便是看向这个方向,也不是在看她,她前世里容貌清丽,尚得不到颙琰侧目,又何况现在这个圆滚滚的模样? “宫门口站着的,就是才登基的皇上,是你上次在大街上见到的人吧?他正瞧着你呢,看来,你可以心愿得偿了。”宛瑶塞下一块烤肉,唇角油乎乎的说道。 景馨今日穿了件橙黄旗装,周围滚了细细的银丝边,景馨模样好,鲜少能与她相比的,这般穿着,更像是春日里枝头上娇嫩的花儿,让人移不开眼。 “行了,别害羞了,再往胸口窝进去,你都成熟透的柿子了。”宛瑶为了让景馨放松,娇笑着逗她。 景馨被宛瑶逗得“噗嗤”一笑,再抬起头来找人,颙琰已经不在了。 景馨这才算是回了神,拍着胸口,在宛瑶身侧坐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着他,便慌得不成……” 宛瑶觉得,心底里有什么情绪在一点点的往外冒,眼见着有宫女端了汤盅来,也不管是什么,先灌了一盅,喝进肚子里,在唇边一品,才品出来,是鲫鱼汤。 宛瑶突然就想起德麟来了,那个给她钓鱼的傻小子。 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渐渐压了下去,她也是笨,历经两世,难道不知道狗熊掰棒子的故事? 她已经有德麟了,再妄想着颙琰,这样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最后岂不是什么都没有?贪心是要被雷劈的。 再说了,颙琰上辈子都瞧不上她,这辈子能瞧上她?又不是眼花! 宛瑶自己心底里的小人才打完架,就见景馨滚了泪,一颗颗金豆子不要银子的往下滚…… “这……又是哪一出啊?”宛瑶看了眼景馨,又看了眼碟子里才放进去的烤肉,最后狠了狠心,撂下竹著,挡住景馨问道:“你好端端的哭什么,这里是皇宫,若是被人瞧了去,说不得你阿玛也要被牵累。” 景馨急急的止了泪,用帕子抹干净了,低声说道:“我就是……就是心里堵得慌,我额娘前几日与我说了,想要我嫁给表哥做侧福晋,表哥虽好,但我心里中意的,却不是他……” 宛瑶愣住,喃喃重复:“侧福晋?” 景馨点头:“是,我姨夫要被封为郡王了,表哥就是贝勒,听说旨意已经拟好了,只等着宣告,我这般的身份,嫡福晋做不得,若不是靠着表哥表妹的身份,连侧福晋都没我的份,我额娘说深宫险恶,让我成为姨母的儿媳妇,才放心。” 宛瑶一时没接话,扭身看了眼在殿内的伊尔根觉罗氏,将撂下的竹著又拿了起来,恶狠狠的将碟子里的烤肉塞进了嘴里。 景馨的阿玛是委署库的,与她的阿玛同是内务府当差,景馨若是只能做侧福晋,那她做什么?德麟的侍妾?不上族谱的格格? 宛瑶觉得,德麟的额娘有些过了,即便是瞧不上自己,不乐意结这门亲,也犯不着这么糟践自己的外甥女。 景馨哪里差了?要模样有模样,要性情有性情,要琴棋书画,有琴棋书画的! 既然都是做小,那何必给德麟做小,倒不如入宫,说不得还能拼个前程呢。 宛瑶也不知道是替景馨不平,还是替自己,只一手拽住景馨的胳膊问道:“你是不是当真想留牌子?” 景馨不知道宛瑶为何突然这样问,但还是抿着娇嫩的红唇,点了点头。 “不后悔?”宛瑶追问。 “不后悔。”景馨答得倒是坚决。 宛瑶认真的看了景馨几眼道:“那行,一会儿婉太妃更衣梳洗的时候,你跟出去,想尽一切办法,让婉太妃注意到你。” “啊?婉太妃?不是应该让皇上注意到我?”景馨这会儿难得聪明了点。 宛瑶深沉道:“你听我的,不会错。” 第9章 夜风有些凉,宛瑶根本没穿斗篷,就被景馨拉了出来,远远的跟在婉太妃后头。 “我……到底要怎么才能引起婉太妃的注意?”景馨自己心里没底,拉了宛瑶来壮胆。 宛瑶看了眼前头的婉太妃,婉太妃性子低调,但却是乾隆爷这两年最看重的妃嫔,是在颙琰选秀时,有话语权的人物,只要景馨得了婉太妃的青眼,那么,颙琰就算看在婉太妃的面上,也会留景馨的牌子,更别说景馨本来资质不差了。 “也不用你刻意做什么,去婉太妃跟前单独露个脸就行,一会儿婉太妃更衣完毕,肯定还要走这条路,你只要上前去请个安就行。”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又何况是婉太妃那样历经两朝的人物,在她面前露个脸,婉太妃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若是上赶着巴结,反倒落了刻意。 “就这么简单?”景馨有点不敢相信。 宛瑶吃的有点多,气血都去脾胃处消化了,脑袋就有点跟不上,歪着头想了想道:“你要觉得不够,给婉太妃请安的时候,便再加上一句,说你是福康安大人的外甥女。” 第8节 德麟的额娘刻意用景馨来打击宛瑶,景馨的额娘又根本没想让景馨入宫,所以,景馨的位置有些隐蔽,也没有被伊尔根觉罗氏介绍到婉太妃跟前。 婉太妃是乾隆爷跟前的红人,听到福康安三个字,总要细细掂量一番的。 景馨一一记了下来,与宛瑶在一棵大树后头躲着,只等着婉太妃更衣回来,再出现。 只是宛瑶与景馨不知道,离着他们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面,同样藏着人,不是旁人,正是景馨心里头惦念着的颙琰。 小太监豌豆偷偷的瞄了几眼,不解的看向颙琰,压低声音问道:“皇上,您这是干什么啊……” 颙琰面色沉沉,他回毓庆宫换了件常服,便想着再往宁寿宫去,扫了一眼毓庆宫的宴席,见婉太妃不在,妃嫔也少了两个。 婉太妃必定是在他身边安插了人的,不然不会连他清早咳嗽了几声这样的小事都知道。 他吃了些酒,有点控制不住,想要来瞧瞧,到底给婉太妃递信的是哪个,哪知道会遇见两个横冲直撞的格格…… 颙琰暗暗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莽撞,倒让那两个格格给自己提了醒。 就算他知道给婉太妃递信的是谁,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去父皇面前告状吧,父皇怕是又要说他没出息,纠结于这样儿女情长的小事。 颙琰转身要走,却见有人沿着青石板小路而来,花盆底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有些沉闷。 颙琰停在原地,不一会儿就见莹嫔被一个宫女搀扶着,往婉太妃的方向去了。 颙琰愣了愣,手心用力的攥了攥,他想过贵妃钮祜禄氏,甚至想过胆小的贤妃刘佳氏,但从来没有怀疑过莹嫔。 莹嫔跟着他的时间短,前阵子又才没了半岁的六公主,他看着莹嫔哭,心里难过,那也是他的女儿。 也因着这个,颙琰格外疼惜莹嫔,答应了登基后,给她妃位,然而拟旨的时候,婉太妃随意的说了句,莹嫔模样太过妩媚,父皇便沉了脸,替他勾了个嫔位。 颙琰冷笑了下,他也是那个时候才认定,莹嫔不是婉太妃的人,没想到…… 他堂堂帝王,果然是不及这些后宫妇人心思深,也是,若不是因着给了莹嫔嫔位,他怎么会怜惜莹嫔? 颙琰停在树下良久,愈发的觉得,自己没个去处。 父皇恨不能事事替他做主,又反过来嫌弃他没主见,他要怎么有主见?告诉父皇,这千叟宴办不得,太过奢靡? 前朝的事情不痛快,到了后宫里,算上皇后,一共四人,竟然没一个是与他贴心的,他但凡与谁念叨一两句父皇的事,怕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就传到父皇耳里去了,这还真是讽刺。 颙琰想的功夫有些长了,不一会儿,花盆底的声音再次响起,莹嫔已经原路折返。 待莹嫔走的远些了,颙琰抬脚欲走,却又听到青石板路上再次响起花盆底,想来是婉太妃往回走了。 婉太妃还真是半点不忌讳,怕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知道吧。 颙琰少不得又站在原地等,等婉太妃走后,再往宁寿宫去,婉太妃不忌讳,他这个做皇帝的却是忌讳,免得妇人嚼舌根,去父皇面前说什么,惹得父皇气恼,父皇年岁大了,还是心平气和一些的好。 却说宛瑶见着婉太妃回来了,将身后的景馨拖拽出来:“就是现在了,你赶紧去。” 景馨抿唇,有些不安,正迟疑的时候,就听婉太妃身侧的宫女喊道:“猫,哪儿来的猫!” 宛瑶一惊,婉太妃是怕猫的,当初乾隆爷为着婉太妃,曾下令宫里头不许养猫:“你快去,帮婉太妃抓住那猫。” 只要景馨抓了猫,不至于让婉太妃受惊,婉太妃不可能记不住她。 景馨颤颤巍巍的,小腿肚子直转筋,声音低的像蚊子一样:“可是……我也怕猫啊。” 宛瑶被景馨气得险些仰倒,这种场面下,要想安安静静的请个安,说个话,却是不成了。 宛瑶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难道不想留牌子了?你一个人能顶十几只猫的,你怕个什么?” 景馨还是怕,腿都挪不动了,宛瑶恨铁不成钢,正见一只黄花狸猫冲着她们脚下来,宛瑶一咬牙,一跺脚,自己扑了上去,不管怎么着,先把猫捉了才是正经。 宛瑶这辈子吃的多,身体康健,捉个猫,算不得什么厉害的事,只是这只猫也是炸了毛的,哪里肯乖乖的让人捉,伸出爪子就挠。 宛瑶倒吸一口凉气,手上留了个猫爪印,怕是渗了血的。 宛瑶依旧抱着不撒手,手势轻轻的抚摸,总算让那猫儿乖顺了。 “谁在那边?”婉太妃沉沉的问道。 宛瑶与景馨躲在树下,婉太妃那边瞧不见,但也听到了动静,知道有人捉了猫。 景馨咬着唇,害怕的看向宛瑶:“怎么办?” 宛瑶毫不迟疑的将猫塞进景馨怀里,压低了声音道:“想想你的皇上,你就不怕了,现在就抱着猫走过去,说是你捉了这只猫。” 第10章 宛瑶趴在大树后面,看到景馨还算端庄大方的与婉太妃说了事情始末,将手里的猫,交给赶来的小太监后,与婉太妃一并走了。 宛瑶松了口气,婉太妃亲自领了景馨回去,伊尔根觉罗氏与景馨的额娘该是会掂量掂量其中的份量了,怕是再不会说,景馨不过是来宫里转悠一趟的话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宛瑶才觉得手背上,火烧火燎的疼,从树下绕出来,在宫灯下瞧了瞧,果然见着猫爪子印,已经渗出了血:“这小东西,还真是个野的,出爪子真狠。” 宛瑶嘟着嘴,吹了吹,愈发的呲牙咧嘴起来。 “这位格格,您莫不是伤着了?”小太监豌豆被颙琰从大树后头推出来,磕磕巴巴的问道。 宛瑶扫了豌豆一眼,有那么点奇怪,本能的警戒起来,担心他将方才的事情都看在眼里:“你是谁?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 豌豆很无奈,他也不想出来的啊…… 豌豆攥了攥手里的药瓶,愣是一时没接上话。 宛瑶愈发的狐疑,走上前来,盯着豌豆瞧:“你是哪儿当差的?怎么会在这里?你刚才就在这儿?” 第9节 豌豆被宛瑶逼到大树跟前,想着大树后头就是皇上,半点不敢挪窝了,努力不让自己牙齿打架道:“奴才叫豌豆,从……从御药房来。” “御药房?”宛瑶上下打量着豌豆,腰间没挂着腰牌,也没法子辨别身份,再瞧他拳头鼓鼓的,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是金疮药。”豌豆回了神,回答的利索多了:“奴才刚刚瞧着格格的手好像肿了,便多问了句。” 宛瑶不大相信的伸出手来:“拿来我瞧瞧。” 豌豆手里拿着的,是颙琰方才塞给他的伤药,这个是真真的,不算撒谎,所以豌豆伸手就递给了宛瑶:“是毓庆宫剩下的,格格既是伤了手,就先用上吧。” 宛瑶见豌豆个头小小的,手里拿的也的确是金疮药,便信了几分,毕竟宫里的奴才们,没有那么好命,可以随时备着金疮药。 宛瑶抬起手来,这么一耽搁,她原本带着小窝窝的手,窝窝都不见了,肿的跟紫薯馒头是的…… 宛瑶一时也顾不上豌豆了,拿着药瓶撒了些药,用帕子好歹裹了裹,让豌豆帮忙打了个结。 颙琰就在树后面,只是他站的地方背光,不易被发现,扫了眼宫灯下宛瑶的手,啧啧,真是惨不忍睹…… 再看拥有这包子手的主子,是个包子脸,这会儿呲牙咧嘴的,跟开了花的馅包子是的。 颙琰看了一眼,就不大想瞧了,实在有碍观瞻。 “行了,今个儿多谢你了,你别怪我刚刚严厉,你跟个小耗子是的突然出现,我才戒备的。” 豌豆尴尬的咧了咧嘴,这话被树后躲着的皇上听去,怕是早就黑了脸了。 宛瑶上下划拉了划拉,从袖笼里掏出一个银灰色的荷包来,捏了捏,有些为难道:“原本准备打赏的银子,都用的差不多了,这里头约莫不够一两了,你别嫌少,等以后我有机会入宫,再赏你。” 宛瑶说着,连带着荷包都给了豌豆,摆手道:“我得赶紧走了。” 宛瑶走后,被宛瑶称作小耗子的颙琰从树后绕出,阴沉着脸道:“你以后就去御药房当差吧。” 方才那人是秀女,选秀那几日,少不得在宫里,到时候若是去御药房寻豌豆寻不到,张扬开来,他今日的行踪,就会败露。 豌豆可怜巴巴的捧着荷包:“皇上……” 颙琰随意的瞧了眼荷包,一两银子,他还不放在眼里,但是这荷包…… 银灰色的素锦缎子,苏绣一支寒梅,很简单的样式,只周围滚着的银丝边…… 颙琰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腰间的那个,竟是一模一样的针法。 颙琰拿在手里,摩挲着周围的银丝滚边,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世上,肯真心疼爱他的,怕只有他的皇额娘了,只是皇额娘留下的物件,只有他身上的这个荷包,便是边缘磨得有些破损了,他也舍不得让针工局的糟践。 也许……可以让方才那个胖格格给他修缮一下。 思及此,颙琰撇下豌豆,往毓庆宫折返。 可毓庆宫的宴席,此刻已经散了,只有贵妃钮祜禄氏正指使着几个掌事姑姑,收拾着。 “皇上,宁寿宫的千叟宴也散了吗?”贵妃冬晴迎了上来,福身见礼,“皇上吃了不少的酒吧,臣妾吩咐人煮了醒酒汤,一直在红泥小炉上温着。” 颙琰扫视周围,知道见不到人了,脸色阴沉了几分。 贵妃见状,笑容僵了僵,柔声道:“臣妾瞧着莹嫔似是喝了不少的酒,要不,皇上去瞧瞧莹嫔妹妹?” 贵妃心里有数,皇上登基这几日,独宠莹嫔,她若是强留皇上,只会失了贵妃的脸面。 颙琰不动声色的将荷包挂在腰间道:“既是莹嫔醉了,便让她好好歇着吧,去你宫里。” 颙琰说着,大步往承乾宫去,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贵妃冬晴一时愣住,直至被身边的宫女瑞春提醒,才意识到,皇上是要去她宫中留宿。 贵妃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去打听打听,莹嫔怎么惹恼了皇上?” 大宫女瑞春恭声应下,另指了小宫女服侍贵妃回承乾宫。 宫外的宛瑶,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经与颙琰打了个照面,只那只肿的像是紫薯团子的手,才重新出现了小窝窝,就到了入宫初选的日子。 宛瑶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照旧挑了裹腰身的旗装,跟个面团子是的出现,难得今个儿不是挽着两个小揪揪,只是满头的金银玉石,跟头上顶着个珠宝妆匣一般。 宛瑶才打发了自家马车,就见对面停了辆马车,景馨一身萱草色莲纹旗装,踏着浅米褐色花盆底,走了下来:“宛瑶姐姐。” 景馨轻移莲步,挪了过来,拉住宛瑶的手,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欢喜:“宛瑶姐姐,看到你,我便安心了。” “宛瑶。”德麟穿着御前侍卫服饰,跟在景馨后头,玉树临风。 自从那日伊尔根觉罗氏在沈佳府邸出现后,宛瑶好阵子没见过德麟,但却知道千叟宴后,福康安被封为郡王,而德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贝勒。 福康安是唯一一个外姓臣子被赋予皇室宗族爵位的人,可谓风头正盛,然而一心要嫁给德麟的宛瑶,并不认为这个时候与德麟亲近是好事。 “德麟哥哥也在?”宛瑶甜甜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德麟听到宛瑶的声音,便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有些激动的说道:“我与你说两句话。” “今日选秀,有什么话……”宛瑶话说到一半,发髻有些重,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德麟便以为宛瑶应了,大步往侧边走去。 宛瑶有点后悔,现在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戴头上了,实在太重了,她方才点头,纯粹是珠翠压的脖子软了。 景馨掩唇轻笑,冲着宛瑶眨了眨眼睛,推了她一下道:“姐姐快去,我帮你看着。” 宛瑶颇为无奈,看景馨这样子,怕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难道德麟的额娘说了些什么? 宛瑶不得已,往马车后头挪了几步,到了德麟跟前,头重的抬不起来:“德麟哥哥有事?” 第10节 德麟见宛瑶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以为宛瑶是害羞了,心里原本还有几分惴惴,这会儿倒是坦然了:“我……我阿玛被封为郡王,我如今……是贝勒了。” 宛瑶听着,觉得不是个好的开头,她现在的身份,距离贝勒福晋,稍微远了那么一丢丢,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这般想着,宛瑶下意识的想阻住德麟继续往下说:“恭喜德麟哥哥,只是我现在要去选秀,有话等我回……” “宛瑶,选秀的事情,你不必担忧,即便你过了初选,殿选也要被撂牌子。你与我的事情,我额娘答应了。”德麟喜上眉梢的说道。 宛瑶诧异的看向德麟,伊尔根觉罗氏竟然答应她嫁给德麟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福康安已经意识到,颙琰登基,他不会再如以前一般权势滔天了? 但是……什么叫做即便过了初选,殿选也要被撂牌子?被青梅竹马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实在太伤自尊了。 “你额娘答应什么了?我现在可还是待选秀女。”宛瑶矜持的说道,绝不承认自己认为,自己连初选都过不了。 德麟以为,宛瑶心里是清楚的,被突然这么一问,有些错愕道:“宛瑶,我额娘已经答应,让你进府做侧福晋了,你年纪也不小了,额娘说,只要我高兴,可以让你先入门。” “侧福晋?”宛瑶很艰难的才抬起头来,瞪圆了眼睛看德麟,这就是德麟口中的答应了? 德麟根本没发现宛瑶情绪的变化,仍旧自顾自的说着:“你一向懒散惯了,连自己屋子里的事情,都嫌麻烦,懒怠的管,自然也不愿意管府里中馈,等回头我娶了嫡福晋,回来打理中馈,就不用你操心了。” 第11章 德麟一席话,让宛瑶气不打一处来,她虽说不及前世清丽无双,身材圆润了些,但也不至于落魄到成了破落户。 她再不济,也是内务府大臣独女,即便不嫁郡王贝勒,嫁个普通的八旗子弟,也是成的。 试问满蒙的嫡出格格们,有哪个想过自己是去做小的? 德麟不过是个贝勒,还不是阿哥。 景馨的额娘肯答应,那是因为景馨不是在京城长大,在京的与不在京的旗人子弟,终归有差别。 宛瑶看着德麟喜上眉梢的表情,突然就觉得没趣了:“不知道我是哪里让德麟哥哥误会,生了这样的心思?” 德麟见宛瑶冷了脸,才后知后觉宛瑶恼了,但他着实不知道,宛瑶为什么要恼:“宛瑶,我是哪里说错了?我上次在你们府里,与你说过的……” “说什么?说我必然被撂牌子?还是说我堂堂沈佳氏嫡出格格心甘情愿的去做小?”宛瑶一甩锦帕,扬高了头,包子脸气得鼓鼓的:“德麟,我原本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才会与我说什么落选的话,却不想你是这般想的。” 德麟有些慌了神,他与宛瑶认识五年,还从没见宛瑶生过气:“宛瑶,我当初说的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上回说会帮你落选,还与我额娘说了,让她在宫里走动,但我额娘说,你的模样,选不上,不用专门去疏通,我才没有……” 宛瑶越听越生气,伊尔根觉罗氏实在是欺人太甚,她这辈子不过就是圆润了些,服饰上遮掩些,不会这么明显,若不是她刻意要落选,才不会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自己裹成包子。 但她上回将自己的本来面目,世家贵女的姿态,呈现在伊尔根觉罗氏眼前过,她还要这样贬低她…… 宛瑶冷着脸道:“我竟不知道,原来德麟哥哥的喜欢,是要人去做小,我可不稀罕这样的喜欢!” 宛瑶恨恨的盯着德麟,即便她对德麟,不像面对颙琰那般,但这五年的朝夕相处,真心以待却是真的,却不想德麟不为她出头也就罢了,还要伙同他额娘一道贬低她。 宛瑶满肚子的气,伸手拽了德麟腰间的荷包,扔在地上,用花盆底狠狠的踩了:“你如今是贝勒,我高攀不起,我只当我先前眼瞎,瞧错了人!” 宛瑶扭身就走,这里毕竟是顺贞门,德麟不敢大声喧哗,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宛瑶离开。 景馨不解的追上来:“宛瑶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与表哥吵架了不成?” 宛瑶心里憋闷道:“我只当人心换人心,五年的时间,他的荷包络子都是我配的,纵是小猫小狗的,也该有几分感情,却不想……” 她重活一世,真心不愿意再过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只盼着有个人,与她一条心,和和美美,平安喜乐。 五年时间,她一直小心呵护着这份情谊,是兄妹情,还是青梅竹马,日久生出的家人情份,她都不在意,她就是想要平平安安,暖心暖肺的活着。 哪知道…… “宛瑶姐姐,表哥与你说什么了?”景馨担忧的问道,见宛瑶不说话,一跺脚道:“我去问表哥。” “不必。”宛瑶拉住景馨:“这里多少人瞧着,再拖下去,怕是会引人非议,你先进去,我重新更衣梳洗后,便去寻你。” 宛瑶说着,往自家马车方向而去,马车里有备用的衣裳,方才她落了泪,这好好的绫罗缎子,瞧不得了。 雨潼在马车里等着宛瑶,见宛瑶这样回来,心下震惊:“格格这是怎么了?” 宛瑶喃喃道:“贪心被雷劈了!” “格格在说什么?好好的天气,哪儿来的惊雷?莫不是魔怔了?”雨潼被宛瑶唬的心惊肉跳的。 宛瑶哀叹了一声:“把备用的旗装拿来换上吧。” 时间紧迫,雨潼不敢耽搁,服侍着宛瑶重新更衣梳洗。 宛瑶神情呆滞,想着这就是报应,谁让她贪心来着?她就不该贪心福康安的羽翼,只念着福康安这辈子再差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嫁给德麟最好不过。 她就该一开始把目标定得低一些,比如隔壁魏佳氏的小少爷,虽然文绉绉了点,但人品是好的,哪儿跟德麟那个白眼狼是的。 侧福晋,啊呸! 闹了这一出,宛瑶自尊心作祟,没将自己往丑里捯饬,旗装是牡丹紫色,周围滚着四指宽的鹅黄边,最外头缠着绣了银边,旗装裁剪的简约,外头罩了一层月白纱,小腿以下,绣了几朵清雅白莲,走动起来,犹如临花照水。 这旗装是郭络罗氏亲自挑选的,虽说郭络罗氏也没有让宛瑶进宫的心思,但要是初选就归家,着实没脸,倒好像宛瑶长的多丑一样。 宛瑶将发髻上的金银玉石尽数取了下来,才算是能抬起脖子来,捡了一对莲花发梳,与旗装遥遥呼应,也没心思瞧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就下了马车。 雨潼有心要拦,但瞧着自家格格的背影如画,白莲似是在花盆底下绽放,真真的步步生莲,雨潼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不再阻拦。 初选倒也简单,不过就是看看眼睛,嘴巴,鼻子,胳膊,腿,身长,外加语音语态,加走路的姿态罢了。 这些东西自然难不倒宛瑶,她先前倒是想要装声音粗哑,举止粗鲁来着,因为与德麟吵了一通,也歇了心思,反正她殿选过不了,没必要在初选的时候,就让自己没脸。 宛瑶是在宫里生活过两年的,不至于说让自己千娇百媚起来,但让自己变得温柔贞静还是成的,因而初选很是顺利的过了。 第11节 殿选要在第二日的午后,宛瑶回到顺贞门的时候,景馨已经出来了,看样子,同样是顺利的。 “姐姐?”宛瑶这般模样出来,景馨险些没敢认,直至宛瑶对她展开笑颜,她才惊呼道:“姐姐原来是藏拙,亏我还担心姐姐初选过不去。” 宛瑶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第12章 宫中选秀,其实竞争极大,除了宛瑶这种经历过一世的,旁的秀女格格都以入宫为荣。 也因此,这竞争从初选就开始了,初选时,资质极好的人,不等殿选,就落入了宫中妃嫔的耳中,若是极出挑的,怕是不等着殿选,就要大病一场,或是小命休矣,因而但凡有些底蕴的人家,都知道不该在初选的时候,太过出挑。 景馨拉着宛瑶的手道:“姐姐,表哥都与我说过了,你……你也别生气,那都是姨母的意思,这其中也有我的缘故在里头,我阿玛才入京,还是托着姨母的福,才能入京任职,我额娘便觉得,我能去表哥身边做侧福晋也是好的,所以……” “所以我也应该乐呵呵的去做小?”宛瑶摆手道:“景馨,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也与德麟的额娘无关,德麟与我算是一道长大,我是个什么性子,他竟半点不知,能说出那般的话来,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宛瑶姐姐……”景馨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为难的站在宛瑶身边。 “好好养精蓄锐,准备殿选吧。”宛瑶撂下这句话,上了马车,见景馨仍旧站在原地,担忧的瞧着她,便撩开马车帘笑道:“你安心就是了,我沈佳氏宛瑶即便不能入宫为妃,也不至于连个像样的夫君都找不到。” 宛瑶回了府,下了马车,直奔厨房,让嬷嬷立刻搭火起灶,做碗酸辣粉。 酸辣粉味重,郭络罗氏寻常不让宛瑶吃,只怕伤了脾胃。 可宛瑶今个儿从宫里回来,直奔厨房,只点这一个,厨房里的嬷嬷也不敢耽搁,立刻开始做起来,只是使了个眼色,让人去通知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一直在等消息,听得婢女回报说,宛瑶回来了,而且直奔厨房,便下意识的以为,宛瑶落选了,去厨房吃东西发泄,索性摆了摆手道:“罢了,随她就是了,想来也是心里不痛快。” 宛瑶一直盯着厨娘,红薯粉要煮成半透明状,辣椒要放几分,香醋放几勺,汤汁要浓郁,花生要炸的脆脆的,香菜撒一层,香油点几滴…… 宛瑶盯着新鲜出锅的酸辣粉,热气腾腾的吃了一大碗,连汤汁都一并喝了,也不知是酸的还是辣的,反正嘴是木的,才觉得满肚子的抑郁消散了去。 算了,就当这五年喂狗了,重新再选就是了,八旗子弟那样多,还不至于连个夫君也挑不上。 宛瑶这边不将初选放在心上,却不知颙琰惦记着,吩咐豌豆去打听,上回遇见的胖格格过了初选没有,若是没过,就想法子让人记上名。 也是奇了,那日颙琰得了宛瑶的荷包后,第二日,他原本的那个就勾了线,再继续佩戴下去,怕是周围一圈的银丝边都要丢了去。 本来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现在急的火烧眉毛了。 却说豌豆前阵子莫名其妙的被打发去了御药房,鄂罗哩也没当回事,只当豌豆才来毓庆宫,不得颙琰欢喜,哪知道,颙琰却特意喊了豌豆去办差…… 鄂罗哩是一心要做颙琰身边大总管的,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因而拦了豌豆,追问他要办的差事。 豌豆扛不过,也不敢说那天的事情,只说颙琰让他去打听初选的事情。 鄂罗哩得到了宛瑶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哪个是…… 他有印象的,只有钮祜禄氏如姗格格,景馨格格,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宛瑶格格? —— 殿选这一日,豌豆探头探脑的,在各个宫室里寻觅,总算是瞧见了宛瑶的身影。 “宛瑶格格,您在这儿呢,可算是找到您了。”豌豆抹着额头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 宛瑶才吃了两块金丝卷,满口醇香,奶声奶气道:“啊,原来是你,我还想去御药房寻你呢,只可惜我今个儿不能随意走动,却不想你竟找上门来了。” 宛瑶说着,从荷包里抓了一小把金叶子,塞给豌豆,悄声道:“你别张扬,我刚刚连这边管事的小太监都没赏。” 跟宛瑶在同一个屋子里坐着的,一共五个人,但模样都挺一般的,估摸着,都是要放在最后头挑选的,若是前头选够了人,说不定她们五个会被一并打发了去。 但,总有那不死心的,进门就打点宫女太监,宛瑶有自知之明,想着怎么也是选不上,没必要浪费那银子。 豌豆不敢收宛瑶的东西,上回收了个荷包,就被打发去了御药房,要是再收金叶子,可不是要被打发到辛者库去? “格格,奴才有件事,想请格格帮帮忙。”豌豆压低了声音,冲着一旁的茶水房努了努嘴。 宛瑶见大正月里的,豌豆竟是急出了一脑门子汗,便知道事情不算小,少不得跟着他,到了狭窄的茶水间:“怎么了,你这是?哪个主子欺负了你不成?” 豌豆摇头,红着脸道:“格格,这个……您会修补吗?” 豌豆将勾了线的荷包拿了出来,将头低的死死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这样的身份,显然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宛瑶一见荷包,大惊失色,豌豆手里拿的,分明就是颙琰最在意的那个荷包,前世里,被落上了丁点糕点屑,颙琰便黑了脸,罚了整个膳房的人,现在勾了线…… “你……”宛瑶接过荷包,仔细查看了下破损程度,好在还是能修补的:“带了银线没有,你可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毁了贵人的东西,莫不是脑袋不想要了?” 豌豆正愁没法子解释呢,没想到宛瑶已经替他说出来了,连忙才袖笼里拿了绣花针与银丝线来:“针工局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针法,都说弄不好,我见着格格上回给的那个荷包,好像也是这样的银丝边,便来寻格格,没想到格格当真会。” 宛瑶撇了撇嘴,得意道:“你算是找对了人,这世上,会这种针法的,约莫只有那么一两个,但你能找到的,也只有我一个了。” 宛瑶说着,拍了拍豌豆的帽子道:“你可真是命好,我只当是报答你上次的救命之恩好了。” 第13章 前世里,宛瑶并不会这种针法,只是瞧着针脚细密平实,也好看,这一世学的时候,便刻意问了绣娘,绣娘也是不会的,但后来也不知是从谁那里学了来,又教给了她。 宛瑶觉得这种针法绣出来好看,所以荷包上,多半是用这种的。 宛瑶寻了个小杌子坐了,挨着红泥小炉小心翼翼的勾了线,按照原本的针眼重新穿了线,破损的地方不是很多,宛瑶耐心而认真的绣着,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终于收了针:“好了,赶紧偷偷的放回去,别被人发现了,不然你的脑袋怕是要搬家。” 豌豆拿在手里翻看着,几乎一模一样,感动的快要哭了,连番作揖道:“多谢格格,格格是大好人,一定可以中选的。” “呸呸呸,乌鸦嘴。”宛瑶说完,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一本正经的板起脸来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有自知之明,你若是当真觉得我好,那不如托了相熟的小宫女,给我换碟子点心来,我怕是要等到午后才轮到,现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若是有咸香的芝麻饼,是最好的。” 许是因为宛瑶这几个人实在平庸的缘故,小宫女们拜高踩低,送到这里的点心都是凉透了的,当然,她也不能太讲究,凉了便凉了,就着热茶用便是了,但是一水儿的甜口,她吃的有点腻歪了。 “行行行,格格稍后,奴才这就去安排。”豌豆想着,这荷包修补的跟之前一个模样,莫说是一碟子点心了,便是让御膳房预备个满汉全席,也是成的。 第12节 宛瑶得了豌豆的应答,喜滋滋的回了原位等着,都是待选秀女,另外四个都怕自己选不上,紧张的很,只以为宛瑶是去了净房,根本没在意。 另一边,豌豆揣着颙琰的荷包,喜滋滋的往毓庆宫去,这回办好了差事,说不定他就能回皇上身边当差了,御药房的那股子药味,实在是让他闻够了。 哪知道豌豆才从宛瑶的殿里出来,就被鄂罗哩盯上了,鄂罗哩这次来的目的也简单,是来讨好未来的宠妃的,那位主事善庆之女,如姗格格,还有景馨格格,是一定会中选的,他身为皇上身边的人,先来关照一下,得个好印象,终归没坏处。 鄂罗哩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豌豆,狐疑的跟着他,在御花园无人处堵了:“你去秀女那边做什么?” 鄂罗哩尖细的嗓音扬的高高的,拂尘指着豌豆,一副豌豆不说实话,就要将他扔湖里喂鱼的架势。 豌豆上回已经见识过了,这次也不敢抗争,纠结之下说道:“回公公的话,是皇上派奴才去找宛瑶格格。” 鄂罗哩挑着指甲缝里的泥,斜眼问道:“找宛瑶格格做什么?咱家可告诉你,你少拿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理由搪塞咱家,咱家打听过了,沈佳氏的宛瑶格格是个胖格格,初选都是勉勉强强过了的,皇上会对那样一个格格上心?” “是真的,奴才不敢欺骗您。”豌豆跪地,可怜巴巴的说道。 鄂罗哩生了恼,抬腿就是一脚:“怎么着,皇上让你去办个差事,你就长本事了?在咱家面前也敢藏着掖着不成?” 鄂罗哩这一踹不要紧,那个琥珀色的荷包却是掉了出来,鄂罗哩伺候颙琰不少年了,哪能不认识这东西,一下子傻了眼,很快便回过神来,拉拽着豌豆起身,亲自替他拍身上的尘土。 “哎呦,你这小子,也真真是的,怎么不说清楚呢?皇上怕是等急了,你赶紧着去办差,别耽误了皇上的事情。”鄂罗哩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几乎是恭送着,将豌豆送了出去。 豌豆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很庆幸的,小跑着往毓庆宫去。 鄂罗哩眉头紧皱,又返回去,特意在宛瑶所在的厢房外细瞧,这皇上连最珍视的荷包都拿来做信物,可见这位宛瑶格格不一般,若不是他拦了豌豆,怕是这次就要失算了。 鄂罗哩躲在屏风后头观察着,一眼就瞧见了自在吃茶吃点心的宛瑶,穿着一件浅青色旗装,同色花盆底,两只□□叠在一处,晃啊晃的,别提多惬意了。 哎呦喂,能在殿选的空当还这么自在,可不是确定了,自己不会落选? 但是,这位宛瑶格格真真算不得漂亮,人家都是瓜子脸,鹅蛋脸,这位宛瑶格格是正正经经的包子脸,圆鼓鼓的吃东西,别说,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瞧着跟邻家小妹妹是的。 鄂罗哩默默的记下宛瑶的模样,想着豌豆已经来讨好过宛瑶了,若是他再去,难免落了下乘,他得讨好出新意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鄂罗哩精明的眼珠子转了几转,计上心来…… 宛瑶在殿里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唱和的太监,领着她们一行五人,往大殿上去。 宛瑶困的不行了,但还知道规矩,选不选的上是一回事,殿前失仪,那是另外一回事,所以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精神些。 宛瑶今日根本就没有用脂粉,瞧着很是素净,这一拍,倒是多出几分红晕来,瞧着粉团子是的,亲切讨喜。 到了大殿上,拢共剩下十五个秀女,许是太上皇,婉太妃与皇后,贵妃都累了,便让最后这十五个,一并进了大殿。 这殿选到了后头,基本上是一批不及一批的,但是一下子进来十五个,怎么也得扒拉出一两个来。 皇后看着这些人,哪个都不顺眼,只是在太上皇面前不敢放肆,却没有一个是主动挑了的。 皇后不出头,贵妃冬晴便依着太上皇与婉太妃的,左不过皇上只来了一会儿,便走了,这里属她位份低,她也没什么资格说话。 太上皇年岁大了,但却不愿意被人说,自己老了,因而事事都要掺合一脚,亲力亲为的,但是看了这一天,早就老眼昏花了,后头基本上都是婉太妃觉得哪个好,便定下哪个来。 婉太妃看着这十五个,一一走上前来请安,听着这娇娇软软的声音,也是腻的不行了,但看了一天选中的不过三个,怎么也要选六个出来,与原本在宫里的四个,凑个十全十美。 第14章 婉太妃勉强打起精神来,点了一个瞧着娇弱纤美的,鄂罗哩会意,唱和道:“乌雅氏纤恩,年十三,留牌子。” 又上来五个,婉太妃愈发的随意,瞧着一个模样有点娇媚的,点了点。 “董鄂氏凝碧,年十六,留牌子。” 终于轮到宛瑶一行五人,几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婉太妃瞧着直皱眉,这五个,瘦的太瘦,胖的太胖,实在是挑不出个像样的来,但若是只留下五个人,有点不圆满。 鄂罗哩心里头起急,生怕宛瑶选不上,咬牙去了一旁的皇后娘娘跟前,谄媚的笑着,低语道:“娘娘,您好歹得留下一个不是?奴才瞧着最东边那个就不错。” 鄂罗哩先前就想好了,说通旁的人,怕是不成,但是说通皇后,那是最容易的,皇后就怕选入宫几个狐媚子去,让她挑宛瑶,最合适。 皇后喜塔腊氏不大容人,可若是从前,皇上还是亲王的时候,也就罢了,不选就不选,如今却是不同,皇后是母仪天下的人,若仍旧是这般容不得人,连一个秀女都不选,那就说不过去了。 皇后横了鄂罗哩一眼,但不得不承认,他这话,半分错处也没有,因而眼皮子抬了抬,看了眼鄂罗哩说的那个秀女。 包子脸,一身浅青色旗装,真真半点身形没有,这样的便是过了殿选,留宫住宿的时,也留不下。 皇后满意的看了眼鄂罗哩,这倒是个聪明的,她既选了人,也不给自己添堵。 “就最东边那个秀女吧。”皇后随手点了点。 婉太妃正琢磨着选哪个呢,就听皇后发了言,皇后坐这儿一整天了,难得说句话,再瞧被皇后点中的那个秀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婉太妃,嘴角抽了下…… 婉太妃不好直接拒绝皇后,毕竟皇后难得出声选一个秀女,因而侧身看向太上皇,含笑道:“您瞧着呢?” 鄂罗哩皱了皱眉,眉头能夹死苍蝇,太上皇阅女无数,前朝太妃个顶个的美艳,让太上皇瞧见宛瑶格格,怕是…… 鄂罗哩正发愁着,就听得太上皇沙哑的说道:“恩,瞧着不错,是个好生养的。” 鄂罗哩瞪圆了眼睛瞧向太上皇,以为自己听错了…… 宛瑶:“……” 这是撞什么邪了?一向小心眼的皇后竟然点了她?太上皇居然还点头了? 是她今个儿出门没瞧黄历,还是怎么着? 宛瑶觉着自己完全糊涂了,莫不是她重生了一回,这世道也跟着改变了?这人的眼神都不好使了? 这得天上掉下来多大一个馅饼,才能把她砸中,选到后宫里头去? 第13节 宛瑶直到回了府,人还是蒙的,这次殿选跟前回初选不一样,早就有人递了信来,因而宛瑶回来的时候,就见阿玛和额娘站在门口迎她。 虽说她还没有确定一定会入宫去,但过了殿选,她就是宫里头的女眷了,当得起一声小主。 宛瑶被阿玛和额娘拢着到了正房,呆呆愣愣的缓不过神来,她额娘郭络罗氏拉着她的手道:“宛瑶,你莫不是欢喜傻了?这次也是运气到了,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也就是在宫里住上一个来月的功夫,你就回来了,人啊,不能太贪心,当然你这次过殿选的事情,终究也是体面的,你将来说亲也容易些。” 宛瑶愣了愣神,突然反应过来,可不是吗?只不过是过了殿选,殿选之后是留宫住宿查看,最后才是颙琰来选,她这样的懒散性子,要是能过了留宫住宿,那绝对是……颙琰傻! 想通了这一点,宛瑶总算是活过来了,额娘说的是,这世上不会天天掉馅饼,就算是掉下来,也不会每次都砸中她,紫禁城那是什么地界,随便踩死一个宫女,那都是国色天香的。 不过,宛瑶还是有点不放心,掰着手指头数道:“我要吃四喜丸子,万福肉,糖醋排骨,还有炝炒腊肉,酸辣汤,现在就热热的端过来。” 她要死命的吃,再胖上十斤,就算再有掉馅饼的事情,也盖不住她! 第15章 正月二十,雾气弥漫,阴沉沉的,通过殿选的六位小主入宫,留宫住宿查验。 宛瑶站在储秀宫的殿门前,有些气冲冲的,觉得自己白重生了一回,绕来绕去的,竟是又到了储秀宫。 上辈子来储秀宫的时候,她是佼佼者,这辈子,她成了垫底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宛瑶小主,您请,您住的地方,是储秀宫后殿的东配殿凤光室。”储秀宫的掌事姑姑冉鸢面带笑意的说道,但心底里却着实不把宛瑶放在眼里,冉鸢在宫里也待了不少年了,像宛瑶这种圆润的小主,还真没见过。 宛瑶道了个万福,对冉鸢毕恭毕敬的,别瞧人家不过是个奴才,可人家在宫里的年头长,想整人容易的很,她前世里就亲眼瞧见过,入宫留宿的小主,得罪掌事姑姑的下场。 这厢宛瑶才踏进前殿,就见一个身着柳绿牡丹纹旗装的小主,单手叉腰,指着前殿的东西配殿,愤愤不平道:“都是才入宫的小主,怎么我们就要住在后头,还是两个人一间,她们两个却可以一人住一个配殿?” 一个小个子的太监在那点头哈腰的解释着:“纤恩小主,这分配殿宇的事情,是贵妃娘娘安排好了的,奴才也做不得主啊。” 纤恩撇嘴道:“你别拿贵妃娘娘吓唬我,贵妃娘娘怎么会管这样琐碎的事情?分明就是你们这些个奴才安排的,倒扯了贵妃娘娘的大旗来遮掩。” “纤恩小主若是觉得不公平,想要告状,去了便是,但是奴婢要提醒小主一句,留宫住宿的小主,除非是得主子宣召,否则不能踏出储秀宫宫门半步,若被发现,私自离开储秀宫……” 管事姑姑冉鸢唇角微扬,冷冰冰的说道:“乱棍打死!” 许是冉鸢的这四个字实在太过冰冷,被叫做纤恩小主的格格,愣了愣,眼角噙了泪,险些没哭了去,一跺脚,往储秀宫后殿去了。 宛瑶左右瞧了眼,就瞧见东边的养和殿里,景馨隔着透明玻璃,冲着她明媚一笑,扬了扬手,就要出来。 宛瑶指了指前头的冉鸢,摇了摇头。 景馨已经得了婉太妃的看重,她这样注定要离宫的,还是别给景馨添麻烦好了。 宛瑶只当做不认识景馨的样子,往储秀宫后殿去。 后边的东西配殿,都是三间,中间为明间,左右两侧用落地罩隔开,分成了两个寝殿。 宛瑶进去的时候,东边的已经被占了去,一个身着银紫色蔷薇旗装的秀女正在里头更衣。 宛瑶见状,便拿了包袱,去西边的架子床里,也把秀女的旗装换上,别瞧这是小小的留宫住宿,一个不注意,说不定连命都没了,每年死在储秀宫的秀女,不知道多少个。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紫菡发现有人跟她进了一个屋子,换好浅粉色的统一旗装,问道。 宛瑶一边系着盘扣,一边大大方方的回道:“沈佳氏宛瑶,今年十六。” “我是刘佳氏紫菡,今年十四,我表姐是景仁宫的贤妃娘娘。”紫菡甜甜一笑,道:“我应该喊你一声姐姐。” 紫菡口中的表姐贤妃娘娘,宛瑶知道,就是当初潜邸里的刘佳氏,胆小怕事的厉害,莫名其妙的没了大阿哥,也没敢问过半句,做人懦弱到那个地步,也算不得个活人了。 宛瑶仔细看了紫菡两眼,紫菡容貌清秀,五官小巧,眼睛小的很,没有半点与记忆里的刘佳氏重合的地方,宛瑶其实不大想与过去的旧人掺合到一块,敷衍的应了声,便自顾自的收拾包袱。 紫菡没发现宛瑶的敷衍,寻着宛瑶说话:“你方才瞧见了没有,咱们留宫住宿的一共六个人,那个如姗小主和景馨小主,住在前头不说,还一人一个配殿,咱们四个却要住在后边,还是两个人一间配殿,你说,她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宛瑶收拾好了包袱,翻出几块芝麻糯米糕吃着,很认真的回答了紫菡的问题:“储秀宫前后一共四个配殿,两个正殿,咱们呢,是秀女,宫里人敬重,称呼一声小主,但只有被称为主子的人,才能住在正殿里头。 所以咱们六个人住这四间,就一定是有两人一间的,如姗小主与景馨小主长得最好,留牌子是一定的,位份也不会低,所以,让她们两个住在前头,一个人一个配殿,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紫菡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却又觉得不对:“那怎么我不是一个人住一间?我表姐是贤妃娘娘,我额娘说了,贤妃娘娘不过是表面上风光,生下三格格后,身子就不行了,以后都是不能生的了,所以我是一定会留牌子的。” 宛瑶嘴里塞着芝麻糯米糕,险些没噎着,这位紫菡小主,也着实是大胆,竟然敢说了这样的话,即便贤妃娘娘是当真不能生了的,也不能由着人这么说啊。 宛瑶觉得,跟这个傻乎乎的小主,实在是没什么交流的必要,而且她本来对贤妃刘佳氏也没什么好感,便专注的吃了起来,堵住嘴巴不说话。 紫菡却没有要停嘴的意思,嘀嘀咕咕的说道:“对面住的那个纤恩小主,刚刚来我这里说嘴了一阵子,还想拉着我一道去寻掌事姑姑说理,我刚刚见她灰溜溜的回来了,一定是被管事姑姑骂了。” 宛瑶随意的笑了笑,最后的十五名秀女里,留下了三个,除了宛瑶外,就是对面住着的乌雅氏纤恩,还有一个董鄂氏凝碧,三个人都是凑数的,哪里比得上前头的如姗和景馨? 都已经被分到后头,两人一间的屋子里住着了,还不知深浅的往上撞,也是人才。 宛瑶暗暗腹诽着,就见一小太监走了进来,声音清脆:“奴才豌豆,来给两位小主送午膳。” 第16章 宛瑶正吃着芝麻糯米糕,听得这声音,险些没噎着,瞪圆了眼睛看向跪地的小太监:“你叫什么名?” “奴才豌豆,给宛瑶小主请安,给紫菡小主请安。”豌豆抬起头来,把帽子往后压了压,让自己那双豌豆大的眼睛,露在宛瑶眼前。 宛瑶皱了皱眉,好歹将自己手里的糕点咽了下去,什么也没说,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决定先吃完饭,再问这个死豌豆是怎么回事。 哪知道,膳食才摆好,宛瑶刚要坐下用膳,就被豌豆寻了个理由,扯了出来。 “小主,奴才有件事,想求您帮忙……”豌豆可怜巴巴的说道。 宛瑶扭身往回走:“事情再急,也得先吃完饭。”笑话,留宫住宿的日子,她是经历过一次的,像现在这样四菜一汤的份例,有且只有一回啊。 “真的很着急,您要不过去,奴才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这么严重?”宛瑶狐疑的看向豌豆,眼眸一闪道:“难道上回修补荷包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第14节 以颙琰对那个荷包的重视程度,会瞧出端倪来,也不是不可能。 “不是,是……是奴才一个做侍卫的朋友……”豌豆脑袋低的不能再低,说谎话什么的,他不擅长啊,可是鄂公公说了,若是不能将宛瑶小主请过去,他脑袋就不用要了。 豌豆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冉鸢姑姑领着一个身着湖碧色葡萄柿蒂纹旗装的姑姑走过来,指着凤光室道:“瑞汐姐姐,紫菡小主就住这一间,我帮您请紫菡小主出来?” “不用,听说婉太妃也宣召了人,你忙你的去,紫菡小主是我们贤妃娘娘的侄女,我伺候着,也就是了,以后麻烦你的日子多着呢。”瑞汐笑着说道,手上也没闲着,塞给冉鸢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冉鸢掂量了掂量,笑眯眯的说道:“别说,奴婢这儿还真是有些忙,婉太妃宣召了住在前头的如姗小主与景馨小主,贵妃娘娘宣了猗兰馆的凝碧小主,莹嫔宣了纤恩小主,真真是半点不得闲。” 瑞汐琢磨了下这话,只是笑了笑,不一会儿就领了紫菡出来,往贤妃的景仁宫去了。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储秀宫就空了,六位才入宫的秀女,只有宛瑶一个人乐呵呵的把午膳用了,宫里的御厨不是白来的,做的膳食道道是精品,宛瑶一个人把菜肴包了圆,想着紫菡定然是在贤妃的宫里用膳,本着不糟蹋粮食的态度,把紫菡的那碗米饭也吃了。 豌豆瞧着宛瑶怪可怜的,低眉顺眼的说道:“小主熬一熬就过去了,等皇上亲选的时候,就好了。” 宛瑶深以为然,等颙琰亲选,撂了牌子,她就算是熬到头了。 抱着滚圆滚圆的肚子,宛瑶决定去溜溜食:“你方才说,你的侍卫朋友怎么了?” 豌豆忙上前苦哈哈的说道:“奴才的侍卫朋友被他阿玛训了一通,心里苦闷着,奴才笨嘴拙舌的,不会劝……” 宛瑶一边走,一边听豌豆说,直到走到御花园,七拐八拐的进了一间配殿,漫不经心的往暖阁里去,才踏过楠木和合二仙落地罩,见到落座在罗汉榻上那个身材颀长,清贵逼人的背影…… 宛瑶扭头就跑…… 然而…… 殿门已经被鄂罗哩抢先一步关上了。 宛瑶欲哭无泪,紧紧的靠着殿门不动弹。 这个死豌豆,傻的连皇上都认不得,居然以为颙琰是侍卫,你们家的侍卫能在御花园的殿宇里头随意吃酒啊! 豌豆自己傻不要紧,不该连她也拖下水啊。 殿宇外头,豌豆还想往里去,就被鄂罗哩敲着脑袋,给拖得远远的了:“你是不是傻?皇上与宛瑶小主在里头,你进去干嘛?” 豌豆可怜巴巴的说道:“奴才照着您说的,说皇上是侍卫,皇上这会儿正气恼着,若是宛瑶小主触了皇上的逆鳞可怎么是好?” “那只能说宛瑶小主命不好,怪不得旁人。”鄂罗哩磨着牙说道:“太上皇刚训斥了皇上,皇上一肚子的气,不找个人灭灭火,倒霉的就是你和我!” “那现在倒霉的……”豌豆小小声的嘀咕了句,靠着殿门,可怜起宛瑶来,他还惦记着,这是宛瑶出头的好机会呢,旁的秀女是被各宫娘娘召见,宛瑶小主是被皇上召见,这其中的差别大了去了,哪知道,一不小心,将宛瑶小主送到了火坑里头? 此刻,倒霉的宛瑶,认命的挪进了暖阁里头,坐在离颙琰最远的玫瑰椅上,笑着说道:“那个……那个豌豆说,你被你阿玛训斥了?为什么啊?” 宛瑶心里暗暗腹诽,颙琰的阿玛就是乾隆爷,乾隆爷什么时候给颙琰好脸色过,那不是每天都要训的吗? 颙琰喝了一壶酒,就发现对面多了一个人形肉包子,在跟他说话,颙琰觉得自己喝多了,瞧瞧,连包子都会说话了。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想不通。”颙琰自嘲一笑,连“朕”这个自称都舍弃掉了,他算哪门子的皇帝? 不理朝事的皇帝,又算什么“朕”? “我来问问你,到底我错在哪儿了?”颙琰唇畔带了丝苦涩,清俊明郎的容颜里,满是落寞,端起酒壶来,往自己的嘴里倒酒。 宛瑶真的不想掺合啊,可看这样子,不说通了,她也走不成,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你做什么事,惹恼你阿玛了?” “我给我阿玛办了一个盛大的席面。”颙琰吐出一口浊气来:“花了大半积蓄。” 宛瑶咬着手指头,在心里消化了下,这话直白的说,就是乾隆爷的千叟宴,花了国库好多的银子:“这不是挺好的吗?然后呢?” “然后,这席面原本只用了十两,然而账面上却是一百两,你说我该不该去问一问管家?这余下的九十两到底用在何处?”颙琰说到这里,眼底闪过一抹戾气。 宛瑶深吸了一口气:“该!” 第17章 颙琰似是一下子找到了认同感,豪迈的将酒壶一撂,扬声说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去问是不是?我去问了,他却到老爷子跟前告状,老爷子上来便是训斥我不会掌家,不懂得开销大小。 这是我不懂得?二十年前,同样的席面,用了零头都不到,现在突然用了这么多的银子,我便连问上一问,也不对?” 宛瑶单手托腮,也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其实就是乾隆爷办千叟宴,和珅又贪银子了,颙琰一向不喜欢和珅,处处挑和珅的刺儿,别说和珅真贪了,就算没贪银子,颙琰也得查一查和珅。 可和珅也不是傻的,自然去找乾隆爷做主。 宛瑶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了颙琰一眼,闭紧了嘴巴,她可不想做颙琰的红粉知己,回头她把颙琰的毛捋顺了,颙琰非要把她留在宫里怎么办? 宛瑶选择了沉默,唯唯诺诺的说道:“其实我也不懂,要不,我找豌豆来跟你说?” 颙琰只觉得话说了一半,不痛快极了,瞪了宛瑶两眼:“不会说,就来喝酒。” 宛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喝酒这种事,不要喊她啊,她醉起来会要命的。 颙琰不耐烦的说道:“把这杯酒喝了,滚出去。” 宛瑶听到这个“滚”字,狠狠心,咬了牙,一口闷了,呛的嗓子鼻子喘不过气来,她打小不能喝酒,一杯就能醉的厉害。 颙琰又灌了一壶,仍旧气势汹汹:“我明明没做错,这是明摆着的事,我去问,不是应该的吗?” 宛瑶一杯酒下去,嘴巴就不是自己的了,摇头叹气道:“我不是说你该去问管家,我是说,你活该被你阿玛骂!” “你说谁活该!”颙琰一下子撩袍子站起身来,那叫一个玉树临风。 “你也别跟我发脾气。”宛瑶有点醉醺醺的,反正豌豆跟她说,颙琰是侍卫,她就当他是侍卫,骂当今皇上这样的事情,寻常逮不着机会啊。 第15节 “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刚刚当上家?”玫瑰椅有点高,宛瑶交叉着脚,晃啊晃的,花盆底上的粉色流苏随着宛瑶的动作发出“沙沙”的声响,无端的让人安静下来。 颙琰老实的答道:“是。” 他当皇帝还没一个月呢,只不过现在的他,跟做太子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朝廷上的事情,依旧是父皇做主。 “这是不是你当家之后,第一次办的宴席?”宛瑶继续晃着腿问道。 “是。”颙琰觉得宛瑶要说他没经验,立刻补充说道:“但是二十年前有先例,册子上写的明明白白。” “你也说是二十年前了啊!”宛瑶颇为无奈,颙琰只要遇到和珅的事情,就犯轴:“管家可以说二十年前的物价跟现在不一样啊,可以说二十年前办的局面小啊,赏的东西不一样啊,二十年呢,他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堵住你的嘴。” 颙琰怒极:“他贪了就是贪了!以为老爷子护着他,他就能私吞了那么多的银子不成!” “不,你根本没弄明白老爷子气在哪儿。”宛瑶掰着葱管是的手指头,脸蛋红扑扑的给颙琰算:“这第一,以前是老爷子当家,现在是你当家,你才当家,就觉得老爷子花银子多,你这不是在管着管家,而是指着老爷子的鼻尖告诉他,现在这个家里头是你说了算,老爷子要听你的。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老爷子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的花银子了,你说,老爷子心里头能高兴吗?毕竟在老爷子心里头,你们府里的银子,都是老爷子赚来的,你现在管着他花自己的银子,他心里能痛快?” 颙琰觉得宛瑶这是歪理:“我是在指责管家私吞了府里的银钱。” “就是私吞了,吞的也是老爷子赚的银子。”前世里,颙琰因为和珅与福康安,没少与乾隆爷闹矛盾,不过那个时候,颙琰半点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样的话,也轮不着她来说。 “可那些是……”那些是民脂民膏,那是应该用于造福百姓的银子,怎么能进了和珅一个人的口袋? “不管是什么,都不是你的银子,你这么生气,实在没必要,就算那管家吞了能怎么着?你手里捏着管家的卖身契啊,今个儿收拾不了他,就明个儿收拾啊! 早晚有一天,老爷子不护着他的时候,你就能让他把银子吐出来,说的明白些,现在也不过是把府里的库房,搬到管家的家里而已,银子在哪儿放着不是放着? 反正他现在也不至于把你的银子用掉,就算用了也没关系,等你将来收拾他的时候,还能顺带着,把他的家产也拿过来,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其实这话,宛瑶上辈子就想说,不过没说成,趁着现在颙琰是个侍卫,她还能不管不顾的说出来。 颙琰听得一怔,酒也醒了大半,好像真是那么回事,父皇不能一直护着和珅,和珅早晚有一天要栽在自己手里。 “那……其二是什么?老爷子还因着什么生气?”平时没人与颙琰说这样的话,颙琰倒是好奇起来。 宛瑶摊摊手道:“老爷子不愿意服老呗,老爷子觉得自己年岁大了,力不从心了,但心里头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你精力旺盛了啊,谁不想活个长命百岁的? 老爷子好容易狠心把家交给你了,结果你才掌家,就要处置老爷子的心腹管家,这不是在告诉府里人,老爷子日落西山了吗?老爷子未必不知道管家的猫腻,只是在老爷子眼里,管家就是个奴才,什么时候处置都可以,或者说,等老爷子一蹬腿,你再处置管家,那不是正好能树立威信吗?” 颙琰被宛瑶的言语惊住了:“大胆!” 宛瑶这会儿也不晃悠了,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快被自己给蠢哭了,即便她能认为颙琰是侍卫,但不能把乾隆爷真当普通老爷子看待啊,嘴一秃噜,居然说老爷子腿一蹬…… 完了,这下子轮到她要蹬腿了…… 宛瑶撑着扶手站起身来,哆哆嗦嗦的说道:“我……我就是那么一说,不是为了宽你的心嘛?你别生气。那个……那个豌豆说,你是他的朋友,才让我来劝劝你的,要是我说的不对,你就当没听见,我……我宫里还有事……我劝完了,该走了……” 宛瑶腿一伸,横着往旁边挪,跟螃蟹是的,连头也不敢抬了。 “慢着,你叫什么名儿?”颙琰揉了揉太阳穴,突突的疼,觉得好像在哪儿瞧见过这秀女。 “我……我这贱名,还是不要污了你的耳朵了,我就一粗使的小宫女,平时跟豌豆关系挺好的,才来劝你的,那什么,我还得回去当差呢,先走了。”宛瑶像兔子一样的往外窜,好在这会儿殿门已经能打开了,宛瑶头也不回的跑了。 颙琰揉着太阳穴,暗骂道:“真是个蠢的,把朕当侍卫也就罢了,穿着秀女的衣裳,说自己是粗使的宫女。” “鄂罗哩!”颙琰喊道:“方才出去的那个秀女是谁?” 第18章 宛瑶不知道自己祖宗八辈都被鄂罗哩报给颙琰了,好容易从御花园绕回储秀宫,从角门进去,正要趁人不注意,钻进凤光室去,却被人堵了个正着。 “哎呦,这位是不是凤光室的宛瑶姐姐?身子圆成这样,竟是还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回来?当谁是瞎子吗?”纤恩拈着一方极亮眼的翠绿色锦帕,掩唇轻笑,话语却是毫不客气:“先前冉鸢姑姑怎么说的?不是说,秀女未经通传,私自出了储秀宫,要被乱棍打死的吗?” 宛瑶直起身子来,暗暗问候了下纤恩的祖宗,甜甜一笑:“纤恩小主这是何必呢?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纤恩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与你一道住在这储秀宫里,本就是对我们的羞辱,瞧瞧你那样子,连我们府里的丫鬟都不如。” 纤恩说完,扬声喊着冉鸢,她仍记着早间被冉鸢羞辱,这会儿得了莹嫔的赏赐,心里正得意着,虽说莹嫔位份不及贵妃,贤妃,但却是如今最得皇上宠爱的,有了莹嫔扶持,说不得将来她会是这六位秀女里头,第一个承宠的。 现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早上丢了的脸面,找回来,正愁不知道怎么是好呢,宛瑶就撞了上来,不拿她开刀,又拿谁? 冉鸢忙里忙外的,听得是纤恩喊她,虽不情愿,但还是很快赶了来,见到后边这架势,就知道是才入宫的秀女掐起来了,心里很是不耐烦。 每年才入储秀宫的,就有那不知深浅的互掐,这样的,将来都没什么大出息,但是人在储秀宫里,若是出了事,就是她们这掌事姑姑的罪过,真真是祸害渣子,损人不利己的。 “怎么回事?”冉鸢板着脸,冷冰冰的看向两人。 还没等纤恩张口呢,宛瑶便上前一步,以圆润的身材优势,把纤弱的纤恩挤到了一边,扬声说道:“还请姑姑做主,方才纤恩小主说,我不及她们府里的丫鬟。” 宛瑶也气不顺呢,硬着头皮喝了酒,结果就跟颙琰讨论起朝堂大事来了,险些没把自己的人生大事交代进去。 所以说,酒这个东西,害人不浅啊,要是颙琰因为这件事情,对她印象深刻,那她才是真的倒霉透顶了,她已经这样倒霉了,再被纤恩欺负了去,那也太吃亏了。 因此,宛瑶果断的选择了反击。 冉鸢上下扫了宛瑶一眼,单看容貌,倒也过得去,但这身段吧,真没有哪个府里的丫鬟能吃成这样的,冉鸢私心里觉得,这话也不算是错。 纤恩被宛瑶的行为举止逗笑了,拈着帕子妩媚一笑,吊梢眉一扬:“我这话还说错了不成?我们府里随便拎出一个丫鬟来,也比你要强上许多。” 宛瑶指着纤恩,急急跟冉鸢说道:“姑姑亲耳听到了吧?我是唯一一个皇后娘娘挑选的秀女,现在纤恩说,我还不及她们府里的丫鬟,这岂不是在说,皇后娘娘眼光不好?故意挑了丫鬟都不如的我,入宫做秀女,故意给皇上添堵?” 虽然这本来就是实情,但是说出口来,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纤恩也意识到,这话到底错在哪了,指着宛瑶骂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皇后娘娘?分明就是你刚刚从角门处回来……” “我吃多了,在院子里四处溜达溜达不成吗?”宛瑶心里憋着气,她入宫又不是来找气受的,重活一回的人,还斗不过几个丫头片子? “行了,大庭广众之下,吵嘴斗狠,哪里有半分规矩?今晚上,两位小主便静思己过,不必用晚膳了。”冉鸢撂下这句话,转头走人,这样的事,她见的多了,不给点颜色瞧瞧,她每天只能孙子是的,被这几位小主折腾。 第16节 在宫里,就是这么回事,你不折腾别人,别人就来折腾你,想安安生生过日子,甭想。 宛瑶心窝里跟揣了十几个炮仗一样,罚什么不行?不让吃饭! 宛瑶气鼓鼓的回了凤光室,不一会儿,紫菡就大包小包的回来了,都是贤妃娘娘赏赐的。 一堆东西里头,满打满算能吃的,也就是一坛子醉枣,可宛瑶有一杯倒这个毛病在,所以但凡跟酒有关的,她都不行,这里是皇宫,也不是府里头,吃醉枣吃饱了,她估计能睡两天,教导嬷嬷能抽死她,已经在颙琰那里栽过跟头了,可不能再犯傻。 宛瑶后悔死了,就不该跟豌豆出去,纯作死,但愿颙琰吃醉了酒,记不得她的模样,也免得以后他想起自己的豪言壮语来,赏她几板子。 宛瑶饿的不得了,原本想着能借着紫菡的光,也不至于真饿着,哪知道冉鸢成心要她长记性,就在边上看着,等紫菡不吃了,就将膳食收了去…… 宛瑶欲哭无泪,恨死了豌豆,紫菡有心帮她,也是有心无力:“纤恩实在太可恶了,干什么与姐姐过不去?” “她没人欺负了呗。”这不很明显的事情吗?六个人里头,只有宛瑶没被人宣召,不欺负她欺负谁。 可话说回来,她也没想被选进宫里来啊,这特么哪儿是天上掉馅饼啊,整个儿一倒霉蛋,将她裹起来了,招谁惹谁了这是? 纤恩一点儿都不觉得不吃晚膳是惩罚,她本来就不吃,人过午不食,减肥呢! 所以倒霉的,还是宛瑶一个。 正在宛瑶碎碎念的时候,豌豆回来了,一脚才踏进殿门,就被宛瑶提溜到廊下,扭着他的耳朵问道:“你去哪儿了?因为你,我连晚膳都没了,你怎么补偿我!” 豌豆捂着耳朵告饶:“奴才被指使着做活计去了,回来的时候小主已经不在那了。” 豌豆说的真真的,鄂罗哩指使着他,快跑断了腿,生怕他攀了宛瑶,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小主,你……你劝通了那……侍卫了吗?”豌豆后来被打发了,也不知道后来怎么着了。 宛瑶嘴角抽了抽,还侍卫呢,这小太监蠢成这样,他额娘知道吗! “你……以后离着你这个侍卫朋友远一些,他没你也死不了。”宛瑶同情的拍了拍豌豆的帽子:“现在我要被你牵累死了,冉鸢姑姑罚我没晚膳吃,你想法子,给我弄点吃的来!” 第19章 “小主……”豌豆可怜巴巴的看向宛瑶:“不是奴才不给您弄,而是这个时辰,也只有奴才们的膳房没关了,可奴才们的膳房吃的都是白菜粉条,您……” 正经旗人,谁吃这个啊,当猪食差不多。 “管饱吗?”宛瑶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其实她不怎么挑食来着,白菜粉条也没什么不好,管饱就成。 “管……” 豌豆一步三回头的往膳房去,以为自己听错了,宛瑶小主竟然让他端一大碗来。 “哎呦,这是哪个孙子这么不长眼哎。”鄂罗哩才把醉酒的颙琰送回毓庆宫,就被人撞了一下子,身子不稳,险些没倒到边上的湖水里头去。 豌豆端着一大瓷碗,急忙撂地上,给鄂罗哩请安:“小的没长眼,还请公公莫怪。” “呦,小豌豆啊,你这是怎么着?吃碗饭,还要耗子是的躲着不成?”鄂罗哩尖尖的指尖戳到豌豆眉心,训斥道:“你小子走运了,怎么还跟没见识的雏子是的?端着饭,瞎晃悠什么呢。” “鄂公公……”豌豆惹不起鄂罗哩,没问两句,就把储秀宫宛瑶被饿着的事说了。 鄂罗哩一听就急了眼了,急冲冲就要往储秀宫去:“冉鸢这个不成器的小妮子,竟敢饿着宛瑶小主?宛瑶小主是谁?怕是将来宫里的主子都比不上,她是糊涂油蒙了心,傻了吧。” 豌豆端着凉了的大瓷碗,急急忙忙跟在后头,哪知道鄂罗哩猛地一住脚,停了下来,豌豆险些没把手里的饭碗摔了。 “哎,不成,这皇上正跟宛瑶小主玩着扮家家的游戏呢,咱家这一去,可不就穿帮了吗?”鄂罗哩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句,又看了眼豌豆端着的大瓷碗,咬牙说道:“把咱家份例里头那个狮子头添进去。” 就这么着,宛瑶披着大斗篷,躲在后角门吃了一碗大米饭拌粉条白菜,外加一个狮子头,豌豆实诚,鄂罗哩的狮子头是刚出锅的,连带着那一碗热汤都倒进了碗里,把米饭和白菜也泡热了,热乎乎的,吃了宛瑶一脑门子的汗。 “宫里就是宫里,你们小太监的膳食都这么好,别说这么拌着吃,还挺好吃的。”宛瑶抹了抹嘴,拍着豌豆的后背道:“看在你这一碗饭上,我就不怪罪你了,不过以后你那个侍卫朋友有什么事情,还是别喊我了,真的,我挺没用的,这种劝和人的事,我不行。” 这次赶巧颙琰吃醉了酒,说不定睡一觉就记不得她了,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命?万一颙琰看腻了柳条是的美人,图个新鲜,她不就傻了吗?所以还是离着颙琰远远的为好。 关于颙琰的事情,豌豆可不敢打包票,他就一小太监,别说皇上了,就是鄂罗哩让他干嘛,他就得干嘛,只能傻乎乎的一笑:“也是赶巧了,下回,他应该就不会被他阿玛训了。” “不会才见鬼了呢。”宛瑶低声嘀咕着说道。 豌豆没听清,宛瑶也没打算让他听见,吃饱喝足了,回去睡觉了,喝了一杯酒,被颙琰吓得醒了酒,这会儿头疼死了。 明个儿宫里学规矩,少不得站上一天,累都累死了。 鄂罗哩这边用完了白米饭就咸菜,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现在伺候宛瑶的是豌豆那小子,他舍了一个狮子头,回头宛瑶还不见得能记着他的好,这实在不符合他雁过拔毛的本性。 鄂罗哩在自己的屋子里转悠了两圈,抬脚往颙琰殿宇里去了。 敬事房的太监正在屋子里杵着,等颙琰翻牌子呢,可颙琰满脑子都是和珅办千叟宴的事,哪儿有那个心思? “滚滚滚,没瞧皇上今个儿心情不好?”鄂罗哩进了内殿,就把敬事房的小太监踹走了,抹着眼泪上前说道:“皇上哎,宛瑶小主太可怜了,为了来劝说您,得罪了储秀宫的姑姑,罚晚上不许吃饭,人都饿瘦了。” “她那样的,便是三天不吃也饿不死,没见过比她胆肥的。”敢说太上皇一蹬腿,让人知道了,别说是她了,便是她们沈佳氏的祖坟,都得被刨了。 关于宛瑶身段的事,鄂罗哩早就想明白了,这唐朝的时候,不就以胖为美吗?当时的杨贵妃那可是宠冠六宫的人物,说不得这皇上也好这一口,不喜欢那瘦的,就觉得这身材圆润的手感好。 所以,旁人瘦不瘦的没什么,但是宛瑶小主不能瘦了啊,这拢共就选进来这么一个圆乎的。 “皇上,奴才打听过了,宛瑶小主没别的爱好,就吃食上从来不委屈了,沈佳府里不知道请了多少厨子,就伺候着宛瑶小主一个,这冉鸢罚别的也就罢了,可罚宛瑶小主不吃饭,这不是往人心口上捅吗?”鄂罗哩说的声泪俱下的,倒好像是他受了这罪一样。 颙琰皱着眉想了想,好像那个胖格格是有点…… 其实她心地不算坏,那回也是她逮了猫,将好处让给别人,今个儿她把他当侍卫,也不知道口中的老爷子就是太上皇,说的话,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鄂罗哩小心的观察着颙琰的神色,见颙琰有些动容,便知道拍马屁拍到地方了,又补充道:“奴才瞧不过眼,偷偷的塞了个热乎的狮子头去,可那还是下等人吃的白菜粉条,宛瑶小主是金贵人,哪儿受过这样的苦啊,说起来也是奴才的不是,要不是奴才让豌豆把宛瑶小主喊出了储秀宫,她也不至于被人穿小鞋。” 颙琰想想,宛瑶好像的确是为了帮他,才落的这个地步的,自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似乎有点不厚道,要不,去瞧瞧她吧。 第17节 颙琰扫了一圈,冲着罗汉榻上的楠木小几子点了点,鄂罗哩多精明一人啊,上去就拿个食盒,三下五除二的,全装上了,屁颠屁颠的跟在颙琰后头。 皇上这是要讨好心上人去了,他也能趁机表表功,不能白糟蹋了他一个狮子头。 被颙琰惦记着的宛瑶,这会儿正瞪大了眼睛看面前的人,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没看错! 可谁来告诉她,德麟一个贝勒爷是怎么出现在她的暖阁里头的! 第20章 宛瑶不可思议的瞪眼看着面前的德麟,甚至不敢张口说话,倒不是因为看到德麟激动的,而是她跟紫菡就住在一间厢房里头,她一张嘴,紫菡从东梢间扑过来,看到她的床榻前,站了一个男人,她怎么解释? 虽说她怎么也不可能留在宫里,不会成为颙琰的妃嫔,但是…… 但是她现在是秀女啊,在留宫住宿,这储秀宫里,连宫女都是皇上的人,德麟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会不会有人喊着奸夫淫妇,把她浸猪笼? 宛瑶怕极了,比面对颙琰,说乾隆爷蹬腿的时候还要怕,颙琰要她死,名声起码没那么难听。 她现在该怎么办? 喊刺客? 喊非礼? 不行,德麟一牵扯进来,伊尔根觉罗氏豁出她的命去,也得把德麟清清白白的摘出去,说不得她会死的更惨,那个老女人太可怕了。 而且她与德麟也认识了五年,即便成不了夫妻,私心里,她还是希望德麟能好好的,可是现在她怎么办啊…… “宛瑶,你放心,这厢房里没别人。”德麟一脸痛楚的看向宛瑶。 宛瑶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落下去,又重新提起来:“没别人才不对,人都去哪儿了?” 没人更解释不清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命了啊。 “景馨表妹去见婉太妃的时候,我与她约定好了,现在人都在前头,后殿没有人,我可以安心与你说话。”德麟垂下头,孩子似的嗔了宛瑶一眼,有种不被重视的委屈感,他都这样痛苦了,宛瑶怎么能看不到? “怎么能安心说话?你是怎么进宫里来的?”宛瑶急忙站起身来,前前后后的绕了两圈,见凤光室里果然没有人,紫菡不在,豌豆也不在。 德麟见宛瑶看也不看他,愈发委屈,嘟囔着说道:“我本就在宫里做侍卫,不入宫,去什么地方?”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在宁寿宫守着太上皇,却出现在这里。”宛瑶指着自己脚下,这里是储秀宫,是皇上的后宫! 德麟见宛瑶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语气软和了些:“我与御花园的侍卫换了值,特意来瞧你。” 宛瑶快被德麟气疯了,用力推着他道:“德麟哥哥,你别胡闹,赶紧回去吧,被人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德麟的阿玛是福康安,德麟打小练武,宛瑶哪儿能推得动他。 德麟听得宛瑶撵他,赌气般的站在原地,红了眼眶:“景馨与我说了,你不想做侧福晋,你若是当时就与我说了,我也不至于稀里糊涂的,不知道你怎么就生气了。 我昨个儿跟我额娘说了,要娶你做嫡福晋,我让我额娘与婉太妃说说,不会把你留在宫里,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我不会让你留牌子的。” 宛瑶默了默,没想到德麟还纠结着这件事情,她以为,福康安封了郡王,她拒绝做小,与德麟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宛瑶抿了抿唇说道:“德麟哥哥,你现在是贝勒爷,想娶什么样的嫡福晋都行,没必要再把功夫浪费在我身上,更不必让你额娘费那个心思,如你额娘所言,即便她不在宫里走动,我也不会被留牌子,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平心而论,宛瑶觉得德麟这个人还算良善,人不错,就是有点儿耳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以前觉得这也不错,她说什么,德麟就能听的进去,可在德麟耳边说话的人,不止她一个,尤其是伊尔根觉罗氏,那是他的额娘,要在他耳边念叨一辈子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次打击,让宛瑶看明白了,她再怎么生德麟的气,一碗酸辣粉下去,气就消得差不多了,可前世里,若是因着颙琰恼了,她可以一个月不怎么吃东西,直到颙琰再好好与她说话为止…… 她待德麟,多少有些心思不够纯正,这对德麟来说,很不公平,索性趁着这次留宫住宿,各回各的位置为好。 “宛瑶,你……你这是爱上皇上了,是不是?你心里觉得皇上比我更好,是不是?”德麟进宫的时候,就听额娘劝过他,宛瑶要是有心,根本不会过殿选,所以宛瑶心里没有他…… 额娘的话,成了现实,这让德麟伤心欲绝。 宛瑶挑了挑眉梢,她这个人有个毛病,不大喜欢拖泥带水的,既然德麟跟她不合适,她没必要占着坑,不那什么,德麟现在是贝勒爷,找谁都成,想给他当嫡福晋的,估摸着要从宫门口排到富察府去。 “我没看上皇上……我哪儿有机会见皇上啊,皇后与太上皇倒是殿选的时候见到了。”宛瑶“没看上”三个字才出口,德麟的眼睛就像那烛光,“噗”点亮起来。 宛瑶咬了咬牙说道:“不过我看上一个侍卫……” 是颙琰自己说自己是侍卫的,宛瑶琢磨着,临时拿颙琰出来顶缸也没什么,颙琰利用她一回,她也利用颙琰一回,这才公平不是?谁也不欠谁的。 鄂罗哩与颙琰走到廊下,把这一切听得真真的,颙琰本来转头就要走的,然后吩咐人把这对奸夫淫妇抓起来,哪知道听到这么一句…… “侍卫?什么侍卫?哪儿的侍卫?”德麟第一个不服,这宫里能敌得过他的侍卫,还没出生呢,他可是太上皇亲封的御前行走。 宛瑶挠了挠头,颇为无奈,这叫什么事?这都火烧眉毛了,德麟还在这儿跟她唠嗑? 宛瑶决定狠一狠心:“就是一个侍卫,今个儿我在御花园瞧见的,长得比你好,模样比你俊,听着府里头也是有老爷子,有管家的,应该不算穷酸,我一眼就瞧上了,就算他们家穷的只剩一口锅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招回府里做倒插门的。 我自己知道,我这样的皇上瞧不上,等我出了宫,我便打听好了人,让人上门提亲去。德麟哥哥,你是贝勒爷,没必要跟我纠缠着,我要求不高,就想找个人,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不说举案齐眉,但好歹也得平安喜乐。 你额娘从心眼里瞧不上我,我犯不着去做那受气的小媳妇,到时候为难了你额娘,也为难了你两面不是人,何苦呢。” 宛瑶噼里啪啦一通说,德麟眼泪快落下来了,气冲冲的往外走,他被人比下去了,还是被一个侍卫比下去的,他不服,他要把那个侍卫找出来,一对一,单挑! 颙琰和鄂罗哩就在外头廊下站着呢,话听得真真的,御花园里瞧见的侍卫,有老爷子,有管家,可不是说的就是颙琰? 鄂罗哩在后头捂着嘴直乐,他跟在皇上身边也不少年了,跟皇上表白的娘娘可不少,前头有善妒的皇后娘娘,后头有明艳的莹嫔,可还从来没听哪位说的这么戳人心窝子的。 长得比你好,模样比你俊…… 哎呦呦,要甜倒了牙了…… 第18节 颙琰心里有点小得意,别说,这通话说的,让人心里头还挺暖和的,这个胖格格也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人品还凑合。 颙琰的唇角才爬上一抹笑容,就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一张脸冰冻到极点。 德麟从凤光室出来,正正瞧见颙琰与鄂罗哩,吓得眼泪都回去了:“皇……皇上……” 第21章 宛瑶正庆幸着,终于把德麟给请出去了,才往回走两步,往床榻上去,就听得德麟在外头喊了声“皇上”,宛瑶“噗通”一声,跪坐在脚踏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完了,她要被浸猪笼了…… 她要顶着奸夫淫妇的名声,被撵出去了…… 上辈子死的那么冤,这辈子竟然死的更冤! 老天爷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真是白瞎了啊。 现在轮到宛瑶欲哭无泪了,瞧瞧,贪心被雷劈,让你一开始选了德麟,小荷包,小络子的配着,小算盘扒拉的“吧啦吧啦”响,现在可好了,遭报应了…… 然而,宛瑶伸着脖子等着,脖子都快伸成长颈鹿了,却没见到人,连点儿声音也没了…… 宛瑶万般不确定,决定自己出去探探虚实,才挪到殿门口,探头探脑的,想要寻个缝隙瞧瞧,就被殿门正正拍到鼻子上,瞬间鼻子一酸,有股热流夹杂着腥气,涌了出来…… 紫菡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宛瑶,见她鼻血从手指缝里往外流,急忙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人都快哭了:“宛瑶姐姐,你没事吧,宫里头炭盆多,你这是上火了吧。” 宛瑶用自己的帕子,紫菡的帕子胡乱的往自己鼻子上招呼,她的确是挺上火的,都火烧头发了:“紫菡,你……你在外头瞧见了谁没有?” 紫菡不解的回身瞧了一眼,干脆道:“没瞧见啊,刚刚我们几个都去景馨姐姐的养和殿了,景馨姐姐亲手做的豌豆黄,特别好吃。” 紫菡说着,递过来一个很小的紫檀木镂空膳盒,甜甜一笑:“喏,这里还有一碟,专门给姐姐带回来的。” 宛瑶有些糊涂了,从净盆里洗了鼻子,呆呆的在坐在桌前发呆,莫不是她太害怕了,所以生了幻觉,颙琰根本没来? 若是来了,怎么可能什么事没有,就突然间不见人了? 恩,对,就是这么回事,一定是她急糊涂了,听错了。 “宛瑶姐姐,你……是不是伤心了?”宛瑶才回过神来,就听得紫菡这样一句,再看紫菡低垂着眉眼,绞着重新拿的一方珠粉色帕子,低低道:“景馨姐姐并不是与你生份,这豌豆黄还是景馨姐姐偷偷交给我,让我给你带回来的。” 宛瑶“呵呵”了两声,景馨受德麟所托,将她们都喊了去,只留自己一个人,是为了给德麟说话的机会,可在紫菡几人看来,却是她们五个是一拨的,把她给孤立起来了…… “没事,本来我跟你们就不是一路,我肯定不会留牌子,当初也是皇后娘娘为了凑个吉利数,没的挑了,才点了我。”宛瑶松下心来,打开膳盒,就见白瓷缠枝莲纹碟子里,整整齐齐的码着四块梅花形的豌豆黄,每块中间淋了红色的浆汁,扁扁圆圆的,瞧着很喜庆。 正经豌豆黄是三月初才有的,但是宫里头不一样,得宠的人,想要什么都要的来,景馨得了婉太妃看顾,一个人住在养和殿里,御膳房趁着景馨还没有册封,就开始巴结,真等景馨册封了,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了。 宛瑶用银签子插了,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好吃死了,虽然不及三月初的鲜嫩,但在正月里,也是难得了,宛瑶双脚交叠,在空中晃啊晃的,不一会儿功夫,就把那一碟子豌豆黄尽数都塞进了肚子。 紫菡看宛瑶吃的开心,抱了贤妃赏的醉枣,在宛瑶对面坐了,一边吃,一边说道:“我觉得若是咱们六个里头,一定要撵出去一个,那该是纤恩,宛瑶姐姐就是圆润了些,若只看容貌,怕是连前头的如姗姐姐,也要排在姐姐后头。” 紫菡入宫没什么事,只盯着宛瑶一个瞧,细细看来,宛瑶的眉眼精致的很,尤其是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清澈的湖面,笑起来,眉眼弯弯,甜的醉人。 宛瑶漫不经心的来回走动了两步,消消食,笑着说道:“纤恩不是被莹嫔宣召去了?莹嫔可是现在最得盛宠的人呢,纤恩攀上莹嫔,说不得将来有更大的造化。” 宛瑶说到这里,暗暗腹诽,颙琰就是个眼皮子浅的,就看表面,莹嫔除了脸蛋好看,背地里心机重的不得了,不挑前头的如姗和景馨,却挑了特别爱闹事的纤恩,还不是想要纤恩做枪杆子使? 紫菡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纤恩事事掐尖要强,贤妃娘娘说,宫里要谨言慎行,才能保命。”紫菡作为刘佳氏的族人,是被过来人贤妃教导过的。 宛瑶淡淡一笑,仰着脸说道:“宫里事事讲究规矩,若是没有纤恩那样的解闷,宫里头的主子们岂不是闷都要闷死了?” 紫菡会意,笑得酒窝都出来了:“姐姐的话听着,倒好像纤恩像是戏台上的木偶一样,被人提着线做戏呢。” 宛瑶笑容淡了些,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曾经风光过一阵子,但如今想来,也不过是个比纤恩略强些的,罢了。 “谁是戏子,谁是木偶,这谁说的准?说不定咱们都在戏台上呢。”便是颙琰,贵为天子,也有喝闷酒的时候,更别说是她们了。 “姐姐说的话,好深奥。”紫菡觉得自己听不大明白:“但是我一点不喜欢纤恩,纤恩跟冉鸢姑姑说,姐姐太胖了,为着姐姐好,要空腹多日才好,让膳房把姐姐的膳房份例都取了,冉鸢姑姑居然还夸赞纤恩,说她贤良,我呸,她贤良怎么不饿着自己!” “你再说一遍!”宛瑶觉得,这次是自己没听明白。 紫菡被宛瑶的气势吓坏了,缩着脖子说道:“纤恩让冉鸢姑姑将姐姐的膳食取了,说是为了姐妹同心,一道入选。” 就在紫菡以为,宛瑶会大发雷霆的时候,宛瑶突然间笑了,笑得阴测测的,而且是对着对面猗兰馆方向,声音更是娇柔的不像话:“纤恩妹妹,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姐妹同心?一道入选?很好!” 紫菡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宛瑶:“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宛瑶甜甜一笑,笑得眉眼宛如新月:“没什么,就是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来做。” 紫菡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宛瑶这样的笑容,觉得后背凉的不得了…… 第22章 宛瑶明眸流转,心里算是把纤恩给记住了,只等明个儿一早起来,再与纤恩算账,说起没饭吃,宛瑶终于想起个人来:“豌豆呢?是跟着你一道去前头的养和殿了吧,怎么没见他跟你一道回来?” “好像……是被哪个公公喊走了吧。”紫菡不在意的说道。 这里是储秀宫,她们六个被尊称一声“小主”,在宫里却是地位最低的,因而旁的宫里有事,多是找储秀宫的宫女太监去帮忙顶差事。 宛瑶也没放在心上,溜达了一会儿,就去睡了。 却不知道豌豆这会儿正在毓庆宫廊下挨训,鄂罗哩拿着手里的拂尘,一下下的甩在豌豆的帽子上,帽子被打歪了,豌豆也不敢去扶。 “你毛都没长齐呢,就学会偷懒了啊?不守着皇上最在意的宛瑶小主,你干什么去了?” 鄂罗哩恨不能把豌豆生吞活剥了,好容易才鼓动了皇上去储秀宫,结果可好,竟然撞见德麟贝勒在宛瑶小主的寝宫里头,哎呦呦,还说了那么一番话,德麟贝勒是挂着眼泪珠子出来的…… 第19节 鄂罗哩心里也是犯嘀咕,莫不是因为自己断了子孙根,跟普通男人的审美不同了? 现在皇上贝勒都喜欢胖格格了不成? “奴才是被紫菡小主带去前殿的,奴才是在凤光室当差,伺候宛瑶小主与紫菡小主,紫菡小主喊奴才,奴才不能不答应。” 豌豆也很委屈的好吗?被紫菡小主带去前头养和殿,见到了景馨小主,好巧不巧的,景馨小主今个儿做了豌豆黄,连带着他都被调侃了一番,豌豆愈发的不满起来,心里怪鄂罗哩没文化,给自己取了个豆子名。 豌豆现在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哪儿错了。 鄂罗哩本来还想再敲豌豆,就听得内殿里喊人:“鄂罗哩!” 鄂罗哩急忙收回拂尘,压低声音说道:“机灵着点。” 豌豆低眉顺眼的跟着鄂罗哩走了进去,就见颙琰背对着两人,手里拿着本书,正翻看着,两人上前打了个千,鄂罗哩便一脸正色的说道:“皇上,打听清楚了,是储秀宫养和殿的景馨小主做了豌豆黄,请其他秀女吃,所以储秀宫后殿才没人的。” 颙琰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气,把书都捏皱了:“其余人都请了,只单不楞儿的留了她一个?”分明就是她故意留下的,等着私会小情人呢! 豌豆少不得替宛瑶喊冤:“皇上,储秀宫的都认为,宛瑶小主不会被留牌子,所以……” 颙琰转过头来,看向豌豆:“被孤立了?” 豌豆认真点头说道:“早间各宫娘娘们宣召了各位小主们,唯独宛瑶小主没人宣召,奴才才能顺利的将宛瑶小主带到御花园去。” 所以宛瑶小主被孤立,也不是这一回,早上还有先例的,差别就是,宛瑶小主早上被孤立,去找了皇上,晚上被孤立,嗯…… 见了不该见的人…… 鄂罗哩见颙琰的脸色缓和了些,忙讪笑着说道:“皇上,您瞧,这也不关宛瑶小主的事,是德麟贝勒不懂得规矩。” 鄂罗哩心里明镜是的,皇上表面上在生气,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瞧瞧,装模作样的,书都拿反了,能让皇上这样慌乱的人,可真是头一个了,这位宛瑶小主不一般啊! 颙琰横了鄂罗哩一眼:“不关她的事?她分明一早就跟德麟认识,要不然德麟能说出要娶她做嫡福晋的话?嗯?” “皇上,关于这件事情,奴才刚刚已经查的明明白白的了。”鄂罗哩挺直了脊背,拿出了总管太监的范,雄赳赳气昂昂的禀道:“德麟贝勒有一次去沈佳府邸送东西,刚巧宛瑶格格从树上摔下来,砸到了德麟贝勒身上,宛瑶格格伤着了,德麟贝勒也伤着了,然后一来二去的,富察府与沈佳府邸就开始走动起来。” 颙琰听着磨了磨牙:“从树上摔下来?好样的!” 那么圆滚滚的,既是从树上摔下来,砸到了德麟身上,怎么没将人砸死!这应该是结仇,怎么就成了结亲了? 鄂罗哩听到了颙琰磨牙的声音,急忙说道:“是德麟贝勒想娶宛瑶格格,宛瑶格格并没有那个心思,要不然,宛瑶格格初选的时候就被刷下去了。” 颙琰听着这句话稍微顺耳一点,但仍板着脸板着,只要想到德麟与宛瑶你推我挡的就不舒服。 “皇上,那个德麟贝勒还在耳房里跪着,您看……怎么处置为好?”鄂罗哩偷偷的瞄了眼颙琰,不知道颙琰是几个意思?若说是想罚吧,刚刚在储秀宫就该罚了,肯堤拉回来罚跪,应该是不想事情闹大,毕竟传扬出去,被罚的不止是德麟贝勒一个人,宛瑶小主那是必死无疑的。 颙琰横了鄂罗哩一眼,眼神若是能化成刀子,估计鄂罗哩现在要被扎成刺猬了,鄂罗哩特别识时务的闭上了嘴,恨不能给自己一嘴巴子,没事提什么德麟贝勒,跪着就跪着呗,反正御花园少个侍卫也不会怎么样。 “皇上,那宛瑶小主怎么办?纤恩小主给宛瑶小主使绊子,撤了宛瑶小主的膳食,这饿着一顿两顿的也就算了,饿着两三天,宛瑶小主哪儿受得了?”鄂罗哩明智的选择用宛瑶小主消减皇上的火气。 哪知道颙琰火气更大,拂袖往暖阁里走去:“饿着,让朕知道你偷偷的给她弄东西吃,朕连你踹去慎刑司养老!” 豌豆吓傻了,鄂罗哩又不在储秀宫伺候着,宛瑶小主饿着,肯定是找他呀:“皇上,罚宛瑶小主什么都成,唯独这饿着……” 豌豆没说完,就听颙琰扬声说道:“让福康安来领他儿子,朕倒要看看,他能给朕什么筹码,把儿子换回去。” 豌豆还想再喊一声,却被鄂罗哩揪住了后脖领子,直接堤拉出去了:“皇上这是正事,你脑袋不想要了!” 豌豆缩着脖子道:“那……宛瑶小主跟奴才要吃食怎么办?” “你傻啊,这两天找地方猫着,皇上还真能让宛瑶小主饿三天不成?”鄂罗哩敲着豌豆脑袋说道。 第23章 宛瑶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见一个冉鸢姑姑站在她的床榻前,三角眼挑的高高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宛瑶小主不必用早膳,倒是有富余功夫,但这个时辰醒来,也着实太过没规矩了些。” 储秀宫上下都把宛瑶当做凑数的,留宫住宿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一个注定不会成为主子的人,也没必要非得难为了去,尤其是她们这些个宫女,说不得离宫之后,还要去这些大臣府里讨口饭吃。 宛瑶也不敢劳动冉鸢,自己梳洗了一番,就听得廊下有脚步声传来,宛瑶闻到了一股肉香,三步两步的就扑到了殿门口,见御膳房的几个小太监,正分派着吃食。 豌豆不知道哪儿去了,来给凤光室送膳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宛瑶拉着小太监的手,嘘寒问暖的:“今个儿膳房做的什么?我闻着味,倒好像有松针,莫不是蒸的小笼包?” 膳房的小太监还没被哪个人,这么拉着手说过话,一时有些发蒙,舌头都捋不直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小主的话,今个儿早膳的确是小笼包,用松针铺了底,不至于粘连上,还有三鲜馄饨,荠菜馄饨……” 冉鸢姑姑见宛瑶穿着花盆底箭步飞出去,已经很不满了,再看宛瑶带着小窝窝的手,一手拉着小太监,一手去掀膳盒,紧着上前两步,毫不客气的拍在宛瑶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三指,宛瑶吹着包子手,可怜巴巴的瞧着冉鸢。 冉鸢无奈的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小太监进去摆膳,语重心长道:“宛瑶小主,您这样真不行,既是阴差阳错的入了宫,您就得争口气不是?万一最后殿选的时候,皇上还不来,皇后娘娘再留了您呢? 这造化一事,谁都说不准,退一万步说,您趁着这一个来月,清减个几斤,就算被撵出了宫,也能寻个好人家不是?等您嫁了人,成了嫡福晋,谁还敢拦着您吃东西?您年纪也不小了,也就熬上大半年,忍忍就过去了。” 冉鸢做掌事姑姑这么些年,眼瞅着就快离宫了,便想结个善缘,纤恩小主饿着宛瑶小主,还要借个姐妹情深的由头呢,她这样做,真不是为了吞掉宛瑶小主的膳食独占,而是切切实实为着宛瑶小主好。 宛瑶唇角勾了勾,僵硬的笑了笑,熬上大半年?别说大半年,就是留宫住宿这一个来月,就能饿死了人。 宛瑶踩着花盆底,冲着院子里正往对面猗兰馆去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哪一份是凝碧小主的,送到这边来。” 冉鸢姑姑以为宛瑶要抢凝碧的吃食,忙上前说道:“宛瑶小主,您这是做什么?想要闹事,闹得宫里人尽皆知,您因为太胖,不得不饿着肚子?” 冉鸢怕宛瑶闹,最后查出她吞了宛瑶膳食的事来,哪知道宛瑶扭过头来,甜甜一笑:“姑姑说什么呢?我只是想让凝碧来与紫菡一道用早膳,纤恩昨个儿不是说,与我姐妹情深?我现在就去找她,好好的聊一聊人生!” 宛瑶说完,踩着花盆底,“咚咚咚”的去了,冉鸢瞧着宛瑶的背影,总觉得宛瑶云锦袖摆里,有点别扭…… 嗯……就像袖子里揣着把匕首一样…… 冉鸢急忙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入宫的时候,各位小主都带了什么东西,那可以严格检查过的,莫说是匕首了,就是太过锐利的簪子都是不成的,至于宛瑶小主的包袱,更是有点惨不忍睹…… 一包袱除了贴身的衣裳,银子,全是吃的!腌渍的黄瓜片,果酱,果脯蜜饯,糕点…… 第20节 冉鸢琢磨着,那一包袱,估摸省着点吃,三天吃不完,她也能好好的享受享受小主的吃食。 这边凝碧被迫到了凤光室用膳,猗兰馆里,纤恩端端正正的坐在明间的罗汉榻上,见到宛瑶进来,也不起身,不屑的挑了挑吊梢眉,道:“宛瑶姐姐这气冲冲的样子是为哪般?妹妹我要把话,与你说明白,不让你用膳的,可不是我。” 纤恩说着,兰花指翘着,理了理自己胸前的红玛瑙串,微嘟了唇,讥讽道:“我昨个儿不过是在养和殿随口提了句,哪知道所有人都是赞同的?你我皆是秀女,我可没资格拦下你的膳食,你若是要找人说理,不该来找我,该去找冉鸢姑姑才是。” 宛瑶直通通的在明间的八仙桌上坐了,上面是才摆好了的膳食,小笼包揭开盖子,还冒着热气,热气腾腾的,旁边一个攒盒样儿的小碟子,放着各式各样的酱菜,跟前的一碗青花瓷纹大碗盏里,是绕着虾皮,紫菜,蛋花丝的馄饨,只是不知道纤恩的这碗是三鲜馅的,还是荠菜馅的…… 纤恩以为宛瑶是来找茬的,先把自己一番推脱的说辞说了,哪知道宛瑶根本没瞧她,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只盯着膳桌。 纤恩站起身来,不悦道:“这是我的份例,冉鸢姑姑说,不允许你吃。” 宛瑶饿,纤恩只会比她更饿,宛瑶好歹还吃了豌豆的米饭,粉条白菜,再加一个狮子头呢,纤恩为了能清瘦窈窕,过了午时,便粒米未进,连昨个儿景馨做的豌豆黄都没吃。 宛瑶粉团子一般的脸扭过来,终于给了个纤恩一个正脸,唇角弯弯,明眸善睐的,笑得人花了眼,下一刻,就见宛瑶出手,迅速的在乌木包银的竹著上抹了几下,拿起竹著就挨个在小笼包上戳了,又迅速的在大碗盏里搅合了两下。 “你……你这是做什么?”纤恩诧异的看着这一切,碗盏里也就罢了,瞧不出什么来,但是一屉小笼包,拢共六个,本来每个包子褶都很精致,白白软软的,然而此时……每个上面都蹭了一层死黄死黄的东西…… 宛瑶拿着帕子,挡住口鼻,只留下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眉眼弯成新月,声音甜的腻死个人:“没什么,就是来之前,去了趟净房,纤恩妹妹不是说,与我姐妹情深?既是姐妹情深,我不吃,你也不必吃了,必要与我同甘共苦才是……” 纤恩“啊”了一声,本来离着膳桌不过几步远,听得宛瑶这般说,再瞧那黄澄澄的颜色,恶心的不得了,急急捂住了口鼻骂道:“你……你怎么这么恶心人!你……脏死了!” 宛瑶挑了挑眉梢说道:“论恶心,我可不及你。饿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小小年纪不学好,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这里是你家后院,我比不得你家粗使丫鬟呢。 我告诉你,左不过我是要被撵出宫去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想要被我拖累着,也撵出宫去,我可以成全你!” 谁怕谁! 宛瑶说完,学着纤恩的样子,讥讽的勾了勾唇角说道:“纤恩妹妹,我可不是故意针对你,我这人就这么个毛病,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必定十倍奉还。你若是想要找人说理,不要找我,因为我这个人很讲理的,只讲这一条理,跟我说没有用,冉鸢姑姑就在对面,你不服气,去找她说。” 纤恩快被宛瑶气死了,活了十三年,也没见过人将净房里的东西,抹到膳食上的,这猗兰馆,她是待不下去了,多吸一口气,都觉得是浊气。 纤恩捂着口鼻,急急的走了出去,当真往对面凤光室去了。 宛瑶见纤恩走的远了,把帕子拿了下来,拿起汤匙舀了一口馄饨,馄饨皮薄的很,还是烫嘴的,哧溜一口就入了腹,暖乎乎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宛瑶又趁着热乎,一口一个的把小笼包塞进了嘴里,小笼包里灌了汤,宛瑶馋的险些把舌头咬了。 等宛瑶把碟子里的酱菜都吃了个干干净净,打了个饱嗝,才甜甜一笑,拿出袖子里的小瓷瓶,“吧唧”亲了一口:“今个儿多亏你了。” 只见瓷瓶外头的红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杏肉果酱”…… 第24章 直到小太监来收碗盏,纤恩也没有再回来,这是宛瑶一早就猜到的,冉鸢没那么傻,不会纵容着纤恩继续闹下去。 只不过,纤恩再不肯在猗兰馆住着了,要与宛瑶换了寝宫,紫菡不喜欢纤恩,最后冉鸢闹不过这几位娇纵的秀女,答应纤恩与宛瑶换着住上三日,三日之后,宛瑶继续用膳,纤恩也不许再胡闹。 经此一事,冉鸢也知道宛瑶不是个好欺负的,因而不再刻意看着,由着紫菡,凝碧与宛瑶分食份例,景馨则总做了各种各样的吃食,送给各位秀女的时候,多给宛瑶一些,宛瑶反而比之前吃得还要多。 二天之后,和珅推了户部左侍郎出来,说是千叟宴的账目算错了,国库里又多回了几万两银子,颙琰终于面色稍霁,不拘如何,这银子是回国库了,颙琰这才将罚跪两日的德麟放了回去。 千叟宴的事情,还是福康安出的面,颙琰虽不知道福康安用了什么法子,但终归是赢了这一仗,说起来,还要归功在宛瑶身上,若不是他去宛瑶那,抓住了德麟,事情也不至于这样顺利。 “鄂罗哩,储秀宫那边,你没插手吧?”颙琰站在书架前面,负手而立,背对着鄂罗哩,一副认真挑选书籍的样子。 鄂罗哩急忙表忠心道:“皇上放心,奴才这阵子连毓庆宫的宫门都没出过。” 颙琰发起火来,还是很恐怖的,万一真把他踹去慎刑司,他就前程尽毁了,这么吃亏冒险的事情,他才不会做。 颙琰唇抿成了一条线,他两天没理会储秀宫的事情,只念着这些人不敢真的饿坏了人,而且平时鄂罗哩机灵的不得了,那回知道他不高兴,不是立刻就让豌豆把宛瑶给哄过来了?还说什么侍卫不侍卫的话,怎么这会儿就这么笨! “蠢货!朕说的是,不允许你偷偷的给她东西吃,哪个让你不出毓庆宫了?”颙琰扭身瞪了鄂罗哩一眼,抬脚踹了他一记:“滚,糊涂东西,少在朕跟前碍眼!” 鄂罗哩扶着帽子,抱着拂尘滚出来,也是一肚子的委屈,皇上说不许给,他就没给,哪儿做错了? 鄂罗哩抱着拂尘,在墙根底下坐了会儿,终于想明白了,小跑着找豌豆去了,豌豆正在御药房帮忙打杂,大正月的,一脑门子汗。 鄂罗哩进去把他堤拉出来,一通数落:“你不在储秀宫伺候小主,在这儿干嘛呢!” “不是您说,让我找个地方猫着吗?”豌豆话没说完,就被鄂罗哩用拂尘甩了一通。 鄂罗哩咬牙切齿的说道:“蠢货,皇上说,不许我偷偷摸摸的送,说不让你偷偷摸摸的送了吗?还不快着去膳房给宛瑶小主端两碗大米饭,一碗红烧肉去,饿坏了宛瑶小主,你脑袋也不用要了。” “是这样吗?”豌豆深表怀疑,皇上当时是真的很生气,这么快就气消了? 鄂罗哩可不给豌豆思考的功夫,自己蹲在墙根底下,冻了大半个时辰才想出来的,不指望豌豆这么快想明白。 鄂罗哩直接把豌豆踹去了膳房,自己则着急忙慌的回毓庆宫给颙琰报信,他也没想到宛瑶小主真的饿了两天,哪知道进了毓庆宫,颙琰早就不见了,问人,谁也不知道皇上去了哪儿…… 鄂罗哩急得快要上了房,可又不敢声张,只能派了几个心腹小太监,悄悄地找。 别人没看见颙琰,宛瑶却是一眼就瞧见了,这会儿宛瑶正跟着几人,水深火热的学规矩呢,好容易靠着亭柱歇一会儿,就见颙琰站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 颙琰本身个子高,肩宽窄臀的,穿着龙袍,旁人不敢直视,可穿着侍卫服饰,在一众侍卫里,就格外出挑了。 宛瑶一眼瞧见,第二眼都不敢瞧的,踩着花盆底就跑,上回吃醉了酒,被关在殿里头,没法跑,这会儿园子这么大,不跑不是傻吗? 宛瑶要是不跑,颙琰还真发现不了她,毕竟几个秀女都穿着一样的衣裳,亭柱又挡了大部分·身子,这个角度看过去,几乎就是六个一模一样的,可宛瑶跑下亭子,圆滚滚的身形就遮不住了。 颙琰看得嘿嘿直乐,总觉得宛瑶跑起来,跟贵妃身边的那只小京巴似的,尤其那浑圆的……小屁股,肉嘟嘟,一扭一扭的。 颙琰趁着没人注意,寻着宛瑶的方向追了过去。 宛瑶跑了一阵子,大口大口喘气,她的体力早在顶水碗的时候用的差不多了,而且这阵子与人分食,是真的没吃饱。 宛瑶琢磨着,颙琰应该是变装来考验未来妃嫔的,该是不会跟过来,实在跑不动了,就坐在一块大方石上休息,顺气。 第21节 宛瑶这气还没缓过来呢,就觉得后背有股子热气,竟是颙琰与她背对背的坐下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用学规矩了?” 附近就颙琰与宛瑶两个人,宛瑶想要装死都不成,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说道:“这不是中间休息一会儿吗?你……怎么来这儿了?” “朕……哦,我……”颙琰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找了件侍卫服,就过来了。 “也没什么,就是特意来感谢你的,上回多亏了你点拨,现在管家的事情处理妥当了,想着要与你说一声,免得你还记挂着。” 宛瑶嘴角抽了抽,呵呵,她记挂?她记挂的着吗?她自己都顾不过来呢。 颙琰羞涩的像个少年,自己都瞧不上自己这个鬼样子,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听豌豆说,你被孤立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在皇上身边当差,帮你举荐一下,有皇上撑腰,你以后的日子也好过点。” 最起码不至于挨饿。 宛瑶“蹭”的一下坐起来,水漉漉的大眼睛盯着颙琰,几乎就是恳求了:“别介,皇上还是不认识我为好!” 颙琰眉头一凛,他这是被嫌弃了?被一个胖格格嫌弃了? 第25章 宛瑶好歹也跟了颙琰几年,颙琰眉头一凛这个动作,表示他生气了。 宛瑶眨巴眨巴眼,道:“那个……侍卫大哥,豌豆已经告诉你,我的身份了吧?” 颙琰已经懒得跟宛瑶说话了,不耐烦的应了一声。 宛瑶一看这架势,是气大了…… “那……既然豌豆跟你说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你瞧瞧,我这样的。”宛瑶说着,在颙琰眼前转了一圈。 宛瑶这会儿穿的是秀女统一的浅粉色旗装,领袖口滚了四指宽的银锻边,宛瑶这一转,让颙琰有点晕,竟然觉得宛瑶长得挺好看的,这么一转,就好像春日里的蝴蝶一样。 宛瑶低垂着眉眼,死死的绞着手里的锦帕,磕磕绊绊的说道:“估摸着,紫禁城里选这么多回秀女,我是最特殊的一个了,莫说是宫里的主子了,就是宫里头的宫女,也没有我这么珠圆玉润的。” 宛瑶是死也不承认自己是胖的,还是“珠圆玉润”这个词好听。 颙琰上下打量了一眼,宛瑶挽着两把头,把头发全都挽起来了,大脑门露着,妥妥的包子脸,粉雕玉琢的粉团子,再瞧腰间那对柔夷,还带着窝窝,指甲剪得极短,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手胖乎乎的。 本就够圆乎了,还穿着浅粉色的旗装,也不知道掐一掐腰,上下一胡笼通,跟粉色的水桶灯笼一样,偏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浩瀚星空里的一对星星,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几分。 颙琰偏过头去,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后宫里头桃红柳绿那么多,他一定是这阵子没有搭理敬事房的人,所以有点上头,见着个女人,就生了胡乱心思。 颙琰以拳抵口,咳嗽了一声说道:“恩,的确是少见。” “是吧。”宛瑶得到了认同,继续招呼:“你说,就我这样的,皇上能看上吗?除非皇上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 颙琰磨了磨牙,点头应了,他刚才觉得宛瑶好看,一定是因为出毓庆宫殿门的时候,被磕了下,脑子磕坏了。 听说其她几位秀女资质都不错,各有千秋,他才不会选宛瑶这样的胖格格。 宛瑶看到颙琰点头,乐了,眉眼弯成了新月:“所以啊,我让皇上认识了也没有用,我额娘说了,只是让我入宫溜达一趟,等出宫凭着这个,也能选一门好的亲事。” 颙琰盯着宛瑶那双眼眸,有点移不开眼,好像掉进了酒缸里头,晕晕乎乎的,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宛瑶说的那句“长得比你好,模样比你俊,我要找人上门提亲去”的话来。 宛瑶现在与他说这个,是试探的意思吧?想要告诉他,她不会留在宫里,想要出宫成亲,而成亲的对象就是他…… 颙琰唇角不可抑制的往上扬,随后就见宛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一下子醒过神来,下一句,宛瑶必定要追问他,他是哪家的?姓甚名谁? 不行,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颙琰握着腰间的佩剑说道:“我还得去当值,就……就不聊了……” 宛瑶看着颙琰落荒而逃,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她说了什么了? 唉,无所谓了,只要颙琰不会选她就行了,她刚话里话外说的那么明白,颙琰要是选她,就是脑子被驴踢了,颙琰那么爱面子的人,是绝不会承认这个的。 宛瑶放下心里这块大石头,觉得学规矩也没那么累了,溜溜达达的回了学规矩的园子,却是景馨站在亭子里等她。 “宛瑶姐姐,你方才去哪儿了?怎么突然就跑掉了?”景馨面容上有几分担忧的问道。 “没事,就是觉得这里闷得慌,找地方透透气。”宛瑶敷衍的说道,这才发现,刚刚学规矩的人都不见了,少不得问道:“怎么回事?不用学规矩了吗?” 景馨拉着宛瑶就往前走,焦急道:“方才婉太妃宣召,她们四个都往宁寿宫去了,我谎称要去净房,才能留下来等你,快着些,迟了,婉太妃不喜。” 宛瑶少不得跟着景馨急匆匆的往宁寿宫去,好在她们都走的慢,不过绕了两条宫道,就瞧见了紫菡几人的身影。 宛瑶停下脚步,走的慢了些:“赶上了,快让我先喘口气。” 景馨也有些气喘吁吁的,与宛瑶在后面慢慢走,轻声问道:“宛瑶姐姐,你与德麟哥哥说清楚了吗?德麟哥哥说,要娶你做嫡福晋,这下子,宛瑶姐姐与德麟哥哥终成眷属了。” 宛瑶干巴巴的笑了笑,道:“景馨,以后德麟贝勒再让你做这样的糊涂事,你可千万别答应了,宫里耳目众多,他是贝勒,有太上皇给他做主,你我却是不同,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怎么就不可能?宛瑶姐姐难道不喜欢德麟哥哥了?”景馨停住脚步,明媚的眼眸落在宛瑶脸上,倒好像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一样。 “因为配不上,他现在是贝勒了啊。”宛瑶没法跟景馨解释,索性只用身份说事:“而且你姨母也不喜欢我,我没必要难为了德麟,也难为了自己。” 景馨凝眉:“可是……可是只要德麟哥哥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德麟哥哥,时日久了,姨母自会接受,滴水石穿,不是吗?” 宛瑶被景馨逗乐了,笑着说道:“我总共能活多少年?没病没灾的,怕也只能活到五十,怕等我死了,这石头也穿不了,明明有更容易的活法,我做什么非要滴水石穿去?” 宛瑶不指望景馨能听明白,她上辈子也觉得滴水石穿,颙琰总有一日,会爱上她,宠爱她,结果,还没等到水落到石头上,她就被人害死了。 气运与寿元的事情,最最说不准的,何苦难为了别人,又难为自己? “快着些吧,婉太妃还是很忌讳人迟了的。”宛瑶大步往前行去。 景馨看着宛瑶的背影,抿了抿唇,明媚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黯淡,终是跟了上去…… 第26章 第22节 婉太妃住在宁寿宫的乐寿堂,如今太上皇仍旧处理朝事,婉太妃又是太上皇身边最贴心的那个,便是皇后也要奉承着,乐寿堂里金碧辉煌的,太上皇年岁大了,性喜奢华,在婉太妃这里,可见一斑。 “你们都不必拘礼,我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皇后几个都忙着,不得空,便宣了你们一道来坐坐,说些闲话解闷。”婉太妃笑得慈爱,给几人赐了坐。 六名秀女虽然还没有经过颙琰亲阅,但大抵的位份,也能猜个一二,如姗与景馨分作左右首第一位,紫菡与凝碧坐在第二位,纤恩与宛瑶坐在末位,面对面。 婉太妃目光从几人面上掠过,见除了纤恩外,旁人神色皆是平和,不由得赞许的点了点头。 “你们在闺中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婉太妃端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撇着茶叶沫子,含笑等着几人答话。 如姗爽利一笑,先接了话茬:“回太妃娘娘的话,如姗自小是个顽劣的,惯不爱在府里待着,倒是常与阿玛往马场去,我额娘说,我是投错了胎,该是个小子才是。” 婉太妃被如姗逗的掩唇轻笑:“咱们满人是马上打的天下,爱骑马,才是好的,咱们皇上最爱围猎,皇后身子骨不好,贵妃事情多,正没人陪着呢,这回有你在,春日里围猎,皇上终于可以有美人相伴了。” 如姗微红了脸颊,却是言语大方的应了:“能陪伴皇上,是如姗的荣幸。” 婉太妃很喜欢如姗落落大方的样子,微微颔首,又问景馨:“你在闺中的时候,常做什么?” “回太妃娘娘的话,景馨写字作画居多,都是些拿不出手的。”景馨有些汗颜,她不是京城人氏,打小也没想着能入宫,许多技艺,就搁置了,只书画是她自己喜欢的,一直没撂下。 “女人写字,端正即可,又不是让你出去比拼书法大家。”婉太妃说道。 景馨以为婉太妃生怒,忙站起身来,行了福身礼,小心翼翼答道:“多谢太妃娘娘教导。” “坐下,坐下说话,哪儿谈得上什么教导不教导的,是我这里有几卷经文要抄,正愁找不着人呢,你爱写字,这很好。”婉太妃含笑说着,终归对景馨的印象好,记着景馨给自己撵猫的事,另外也是因为景馨是德麟表妹的缘故,对景馨多少有些偏心。 景馨面色稍缓,明媚一笑道:“那景馨回头问了嬷嬷,是哪几卷,誊抄好了,给太妃送过来。” 婉太妃颔首,又问其他几个,凝碧说了自己爱下棋,紫菡说了自己爱养花,纤恩生怕自己落于人后,说自己最爱唱戏,尤其是京剧,唱的极好,惹得婉太妃还多瞧了纤恩几眼。 颙琰初登基的时候,在畅音阁连着听了好些日子的戏,消息都传到了宫外,旁人只当颙琰是爱听戏,婉太妃却是知道内情的,颙琰是心里不舒坦,登基为帝,仍旧不能把握朝政,说是听戏,倒不如说是与太上皇闹别扭。 婉太妃没说什么,最后问到了宛瑶:“听富察夫人说,你的绣工极好,前两日,富察夫人入宫,还说起来,你送的一个抹额,到现在还戴着。” 宛瑶心里“咯噔”一下,能被婉太妃称为富察夫人的,也只有德麟的额娘了。 她明明与德麟说过,不让伊尔根觉罗氏到宫里周旋,怎么伊尔根觉罗氏还是来了? 宛瑶不知道的是,德麟被颙琰罚跪,两天都没回府,福康安入宫,得知了来龙去脉,气不打一处来,不得不往和珅府里去,伊尔根觉罗氏也生气,但伊尔根觉罗氏比福康安,德麟想的更加细致,且只会在宛瑶身上下功夫。 福康安前脚去了和珅府邸,伊尔根觉罗氏后脚就往宫里递了牌子,婉太妃待她到底不同些,午后,伊尔根觉罗氏就入了宫,说起了宛瑶…… 宛瑶温婉一笑,装作很识大体的模样回道:“回太妃娘娘的话,宛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就绣工勉强能入得了眼。” 婉太妃看着宛瑶圆润的身材,神色淡淡的揉着眉心说道:“只是这绣工,在宫里实在没什么用处,宫里内务府针工局里,不知道多少绣娘,做主子的,哪儿用的着亲自动手?即便是不留在宫里头,在宫外成为嫡福晋,侧福晋的人,也是用不着亲自动手的,不过你这样的格格……” 婉太妃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的说道:“为自己谋算一二,也是应当。” 婉太妃话音一落,纤恩忍不住“噗嗤”一笑,她一直看不惯宛瑶,明明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胖格格,偏她几次三番在宛瑶手中落败,现在听得婉太妃嘲讽宛瑶,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景馨与紫菡担忧的看向宛瑶,宛瑶没心没肺的“呵呵”笑了两声,却也明白,婉太妃这样待她,怕是伊尔根觉罗氏在太妃面前说了些什么。 婉太妃称呼她为“格格”,而不是“小主”,本意就是她不会留在宫里,她只要听这句话就够了。 至于后面的,什么嫡福晋,侧福晋不用亲自动手的话,她就当是一阵风吹过,没听到就好,伊尔根觉罗氏这是告诉宛瑶,在她心里,宛瑶只配给德麟做个侍妾,没名没分的那种。 呵呵,她稀罕吗?又不是这天下只有德麟一个男人,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是满大街都是?实在不成,招婿入赘也不是不行,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还能因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不成? 婉太妃见宛瑶没心没肺的跟着笑,心生不悦,长的没个身段也就罢了,竟是个二皮脸,这样的人,还把德麟贝勒迷得五迷三道的,若是这样的人成为德麟的侍妾,怕是也要闹翻天去,倒不如她出面,替伊尔根觉罗氏除了这个隐患,想来福康安会记得这个人情。 “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婉太妃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风雨欲来的压抑…… 宛瑶提裙跪地,心道不好,这次怕是没有那么容易逃脱了。 正在此时,一个老太监走了进来,低声在婉太妃耳边说道:“太妃娘娘,皇上摆驾储秀宫。” 第27章 毓庆宫这边,鄂罗哩急急的吩咐轿撵,颙琰看着人来人往的,又是手炉,又是炭盆的,不耐烦的厉害。 本来颙琰穿着侍卫服饰回来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即便宛瑶不是什么倾城倾国色,但被一个女人这样赤诚的喜欢,还是让人心里很舒服的。 哪知道他才换好了家常的锦服,就见鄂罗哩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皇上,不好了,豌豆刚刚给宛瑶格格送大米饭和红烧肉的时候,才知道,宛瑶格格并没在储秀宫,还有其他几位秀女也没在,再细细一问,才知道,几位秀女都被婉太妃宣到宁寿宫去了。 上回婉太妃只宣了如姗小主和景馨小主,这回却是六位小主都宣召去了,奴才觉得,婉太妃其实是想宣三个人,并不是想要将六位小主都宣召过去……” 鄂罗哩啰哩啰嗦的说了好长一段话,颙琰听得不耐烦,冷脸说道:“说重点!” 鄂罗哩觉得自己每句话都好重要,但面对颙琰冷峻的脸,还是简明扼要的说了一句话:“婉太妃最想见的应该是宛瑶小主,上回德麟贝勒就说,要找婉太妃做主……” 这次没等着鄂罗哩说完,就被颙琰打断了:“一堆废话,还不备轿撵!” 颙琰刚刚觉得,其实宛瑶这个格格还可以,留她在宫里陪他说说话也成,可他却忘了,德麟还想要娶宛瑶做嫡福晋呢,婉太妃现在把宛瑶宣召过去,会不会让德麟与宛瑶成其好事?然后再把宛瑶撵出宫去? 这个想法,让颙琰心慌不已,德麟可是在宁寿宫当差的,他连储秀宫都敢闯,更何况是在宁寿宫里? 颙琰脑海中浮现出,宛瑶圆滚滚的缩在墙角,德麟禽兽一样扑过去的画面,只觉得太阳穴边的青筋直跳。 鄂罗哩一边吩咐人准备轿撵,一边安抚着说道:“皇上放心,宛瑶小主不会有什么事情,这宁寿宫,不是还有太上皇在吗?婉太妃……” 对了,还有太上皇! 就算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能成事,让父皇看到德麟与宛瑶在一处,说不定直接将宛瑶赏给德麟,到时候,他想要将人抢回来都不成了。 轿撵备的极慢,颙琰也不能冲到宁寿宫去,最后一生气,抬脚走着往储秀宫去了,他就不信,他都往储秀宫去了,婉太妃还能不放人,难道让他去储秀宫看空屋子吗? 鄂罗哩真没见皇上急成这个样子过,话都没说完呢,就急吼吼的跟上去,轿撵准备好了,皇上早不见人影了,一群粗使太监,抬着轿撵,抬脚就追,总算在乾清宫外头追上了,等皇上上了轿撵,又是一通跑…… 第23节 一众粗使太监气喘吁吁的到了储秀宫门前,就见六名秀女,一名管事姑姑,几名打杂小太监在宫门口迎着,跪地请安。 几名秀女跑的也是不轻,纤恩头发都掉下一缕来,当着颙琰的面,也不敢收拾,只能任由鬓发在空中凌乱。 颙琰扫了一眼,宛瑶圆滚滚的身子,在六名秀女里头格外扎眼,颙琰急切的想知道,宛瑶吃亏没有,还没下轿撵,就高高在上的说道:“抬起头来。” 宛瑶一点儿也不想抬头,心里暗骂,颙琰是不是傻,刚刚还跟她玩过家家,穿着侍卫的服饰,展现他的宽腰窄臀呢,这会儿就以皇上的身份,急吼吼的喊了人来,有意思吗? 宛瑶再不乐意,还是得听从圣意,抬起头来,看向颙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她还真是不怕了,一呢,是婉太妃刚刚喊她“格格”了,二呢,是颙琰不会承认自己脑子被驴踢了的。 颙琰看着这六个人,目光锁定在宛瑶面上,就见宛瑶小小的包子脸,圆鼓鼓的,半点不怕人的盯着他瞧,其他五位秀女就不好说了,每个人都是上了妆的,这么着急的从宁寿宫跑过来,花了妆面的,鬓发散乱的,总之,这六个人看起来,就唯独宛瑶看着特别清纯,不做作,干净清爽,把颙琰沿路急寻过来的燥热都压下去了。 颙琰看到宛瑶好好的,头发没散,面容还白皙的跟馒头皮似的,衣衫的盘扣也扣的死死的,不像是见过德麟的样子。 颙琰松了口气,然后听到一行十几个人高呼万岁,颙琰差点儿没从轿撵上跌下来。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挡脸也来不及了。 颙琰也不叫起,一挥衣袖:“摆驾乾清宫。” 鄂罗哩惊掉了下巴,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听差了,这着急忙慌的赶过来,轿撵还没撂下来呢,就走了? 鄂罗哩怀疑的看向颙琰,就见颙琰撇过脸去,一副生怕被人瞧见的样子,狠瞪了眼鄂罗哩,压低声音说道:“还不走?” 鄂罗哩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让轿撵掉头,往乾清宫去,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这回可好了,扮家家的游戏玩不成了。 宛瑶在心底里骂了一声“神经病”,今个儿规矩没怎么学,穿着花盆底好一通跑,脚心疼的钻心了都。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颙琰以后再穿着侍卫服饰跑来装模作样,也不知道是蒙谁呢,打量谁瞧不出来他不是侍卫是的,哪家的侍卫能随便乱跑啊,打不死你。 这一通折腾,也提醒了婉太妃,宛瑶这样的,不必她费心,若是惹了颙琰,她也落个没趣,反正顺其自然,宛瑶也不会留在宫里,她答应伊尔根觉罗氏的事情做到了就好,至于其他的,只要宛瑶出了宫,伊尔根觉罗氏这个郡王福晋,自有应对之法。 三日已过,宛瑶又回了凤光室,冉鸢也不再难为宛瑶用膳,储秀宫上下一片祥和,只等着最后颙琰亲阅,该封嫔的封嫔,该卷铺盖的卷铺盖。 当然,卷铺盖的只有宛瑶一个人而已,凑数的纤恩会唱戏,凝碧是真人不露像,那天一通跑,才知道,凝碧是汗出则体香,而且是清雅的兰花香气,这样的香美人,没道理不留在宫里给皇上享用…… 宛瑶心里有那么点点的不舒服,但很快就被宫里的吃食压下去了,经过德麟一事后,她愈发的谨记,做人不能太贪心,她就老老实实的等着五日后颙琰亲阅,卷铺盖走人就好…… 第28章 这一夜,宫里并不太平。 坤宁宫的皇后喜塔腊氏听闻皇上去了储秀宫,直接将自己手中的银耳莲子羹推翻在紫檀木小几上,娇喝道:“就这么等不及了吗?说,皇上是去见了储秀宫的哪个贱蹄子!” 大宫女瑞芯低垂着眉眼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似乎是兴之所至,过去瞧一瞧,连储秀宫的宫门都没进,听说六名秀女从婉太妃那赶过来,个个形容狼狈,许是皇上看不上眼,竟是一句话未说的,就走了。” 皇后听得此言,怒气消减了些,但仍是说道:“一个个狐媚样子,没个省心的,还没留牌子,就上蹿下跳的。” 瑞芯不敢言语,却也不敢让这样的话,传到外头去,亲自挽了袖子,将紫檀木小几上的银耳莲子羹收拾了。 承乾宫中,贵妃冬晴听得大宫女瑞春回禀,鎏金嵌碧玺护甲高高扬起,落在身边的大迎枕上,轻声说道:“不知道是去瞧谁的?” 瑞春捧了一个粉彩茶盅,递给贵妃,笑盈盈的说道:“听说皇上着急的去了储秀宫,结果秀女被婉太妃宣过去了,回来面见皇上的时候,各个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怕是这几位还没入宫,就惹了皇上厌弃了。” 瑞春顿了顿,看到贵妃面色平和,并无震怒之意,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凝碧小主汗出则体香的事情,暴露了。” 贵妃冷哼了一声,语气颇冷:“没出息的东西!” 董鄂氏凝碧,是贵妃一早就打探好的人,当时复选的时候,若是婉太妃不点,她就会点了。 凝碧模样中上,只是她汗出则体香的事,对侍寝却是大有裨益,贵妃曾在凝碧初入宫的时候,仔细叮嘱过,让她小心着些,最好能一直瞒着,等到皇上宠幸她的时候,再展现出来,成为她与皇上不能言说的秘密,如此,也能得皇上几分青眼。 可没想到,如今还没有留牌子,便暴露了,到底是小门户出身,抬举不得。 瑞春被凝碧偷偷的塞了银两,少不得替她说上两句好话:“也怪不得凝碧小主,她们一行六人,本在婉太妃处,可突然得了信,说是皇上去了储秀宫,她们是秀女,又没有轿撵,少不得紧赶慢赶的,这才会暴露了。” 鎏金嵌碧玺的护甲一下下的敲着大迎枕,很有规律,却突然间停了下来,瑞春一惊,生怕因为替凝碧说话,惹恼了贵妃,急急的跪下身去:“奴婢多嘴,还请娘娘责罚。” 贵妃沉默了片刻:“你方才说……是突然得了信,皇上去了储秀宫?” “回贵妃娘娘的话,千真万确,只是皇上临时起意,连轿撵都备的急,听说粗使的太监们,是到乾清宫才赶上皇上的。”瑞春跟了贵妃十余年,也知贵妃是个事事谨慎的性子,遇事打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根头发丝都不放过,才能答话。 “这就奇了。”贵妃端起茶盏来,轻嘎了一口茶,嫣红唇瓣轻启道:“婉太妃是难为了谁不成?” 瑞春这下答不出了,为难的说道:“娘娘知道的,宁寿宫那边,是太上皇的地界,奴婢不敢伸手,所以并不知道婉太妃的乐寿堂发生了什么。” “伸不到,就不能问问知情人?旁人不知,凝碧就在乐寿堂,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你年纪大了,做事愈发的粗心大意。”贵妃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倒好像日常说话一般,端庄温良,可话语里的凌厉,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瑞春急忙磕头道:“奴婢这就去查,娘娘您千万别动怒。” 瑞春私心里,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皇上一时好奇,自己未来的几个妃嫔是个什么样子,才会去了储秀宫,结果到了储秀宫,见到一群狼狈的秀女,自是歇了心思,怎么贵妃竟是在意至此? 瑞春不敢耽搁,宫门快要落锁,她要快些问个明白,赶在落锁前回话,不然的话,想要在贵妃跟前讨好的宫女不在少数,她做得不好,早晚被人挤下去。 凝碧心里正不安着,也不知道贵妃娘娘会不会因为她提前暴露了汗出则体香的秘密,就将她当做了弃子,她家世是这六名秀女里头最低的,就指望着贵妃娘娘抬举了,听得是瑞春来寻她,急急的往外头去。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凝碧怕瑞春等着急,并没有更衣,出了猗兰馆的殿门,只觉得冷风往裤管里钻,却也顾不得了,急急往角门去:“姑姑,您怎么这么晚过来?可是贵妃娘娘震怒……” 瑞春提着一盏八宝琉璃宫灯,虚扶了凝碧一把说道:“敢问小主,今个儿在乐寿堂的时候,婉太妃可难为了谁?” “嗯?姑姑此话何意?”凝碧想不通,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瑞春板着脸道:“奴婢问什么,小主答什么便是,贵妃娘娘还等着回话呢。” 凝碧不敢耽搁,细细的想了想说道:“婉太妃人很和善慈爱,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最后……” 凝碧想到婉太妃最后说的那句话,倒好像是别有含义是的。 “最后怎么了?”瑞春追问着道。 第24节 凝碧不大确定的说道:“最后,婉太妃似是对宛瑶有些……不过也没说什么,起先还夸赞宛瑶的绣工好,却说宫里不需要绣工好的人,内务府,针工局有的是人使唤。” 凝碧与其他人想的一样,觉得宛瑶是一定会被撂牌子的,所以听得婉太妃喊宛瑶为“格格”,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瑞春将这话一一记下来,却也不把宛瑶放在眼里,追问着道:“小主再仔细想想,婉太妃除了宛瑶小主外,再没有难为了谁吧?” 凝碧摇了摇头。 瑞春怕耽搁下去,宫门落锁回不去,好歹敷衍着说了两句,就往外走,凝碧都没闹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问清楚,贵妃娘娘到底生气没有,可瑞春的态度却是实实在在的,分明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凝碧又惊又怕的,也不知道是灌了冷风冻着了,还是担忧害怕的缘故,半夜就病了。 瑞春这厢将凝碧的话,颠过来倒过去的琢磨了几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宛瑶小主那是皇后娘娘最后点的,那模样,注定留不在宫里,婉太妃当时就不大乐意,可因为太上皇说了句好生养,也就留下来了。 这般念着,婉太妃借故刺宛瑶小主几句,也不是不可能,倒与贵妃娘娘口中的难为,搭不上边。 瑞春仔细琢磨着,就没大瞧路,结果正正与一个小太监撞到了一处,听得“稀里哗啦”的声响,竟是有碗盏碎裂的动静。 瑞春心里憋闷着,也不知道贵妃娘娘到底想要问些什么出来,有人撞上来,自是没好气:“哪儿伺候的?没长眼吗!” “瑞春姑姑,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一时没注意,还请您莫怪。”豌豆看着脚下的醋溜丸子,有点心疼,都是里脊肉做的呢,落地上,不能吃了。 瑞春听得来人能叫上她的名来,有些意外,仔细一瞧,才发现有些眼熟,再细细一思量,这小太监可不是毓庆宫伺候的吗? “你怎么在这儿啊?这是做什么呢?连个宫灯也不提?”瑞春追问着说道。 豌豆讨好的笑了笑道:“奴才被分到储秀宫当差,这不,宛瑶小主没吃饱,说是饿了,奴才没法子,只能去膳房要了些剩菜剩饭。” 瑞春扫了地上的膳食一眼,米饭也就罢了,热气腾腾的醋溜丸子,这个时候不该有的啊,那位宛瑶小主也是厉害,都这个时辰了,还要吃东西,难怪身子圆润成那样。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宫门落锁,被侍卫抓了去,少不得脱层皮。”瑞春也着急着,见是豌豆,有气也没处发,毕竟原本是毓庆宫伺候的,多少要给些颜面。 瑞春急匆匆的回了承乾宫,去了一身的寒气,才敢往暖阁里头去,贵妃已经预备着睡下了,满头钗环摘了,三千青丝垂于耳后,嫣红色的寝衣套着,更显得千娇百媚。 瑞春也是不明白,她这位主子已经是贵妃娘娘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知道每日里殚精竭虑的是为着什么。 瑞春走上前去,一摆手,把篦头的小宫女打发了下去,轻声禀道:“娘娘,都打听清楚了,婉太妃也只刺了宛瑶小主几句,旁的没说什么,就散了。” 雕花铜镜中的贵妃无悲无喜,神色平和的轻轻应了一声,闭目养神。 瑞春松了一口气,一下下的为贵妃篦头,贵妃有每日篦头的习惯,早晚都要一百下才成,她才数到二十之数,就见铜镜中的贵妃眉头拧了起来。 瑞春半点不敢动弹,声音轻轻的:“娘娘,可是奴婢手上力气太重了?” 贵妃缓慢的睁开凤眼,不悦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难不成还去了膳房一趟?” 第29章 瑞春听得贵妃说起膳房,心里咯噔一下,她竟是忘了,刚刚与豌豆撞在了一处,怕是袖口沾了油污,她只念着赶在贵妃睡前来回禀,却是忘记回自己的厢房,重新更衣再过来了。 瑞春将绿檀木的篦子放在楠木缠枝莲纹妆台上,跪地道:“请娘娘恕罪,奴婢刚刚回来的时候,与原毓庆宫的豌豆撞到了一处,身上沾了油污,污了娘娘贵体,奴婢该死。” “你说谁?豌豆?”贵妃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的瑞春。 瑞春不敢让贵妃再多言,一五一十的回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豌豆现在被调去了储秀宫当差,宛瑶小主说没有吃饱,让豌豆去膳房弄些吃食,豌豆也没有提着宫灯,便与奴婢撞到了一处。” 贵妃沉默片刻:“你起来,细细的说。” 瑞春站起身来,捏着衣角,不敢有半点遗漏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贵妃微微沉吟,摘了护甲的手指,如同葱管一般,轻轻的落在妆台上:“婉太妃、豌豆、不提宫灯、热气腾腾的吃食……” 贵妃一词一顿,倒让瑞春想起了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忙道:“娘娘,这个时辰,膳房怎么会有热气腾腾的吃食?奴婢若是没瞧错的话,豌豆提着的膳盒里头,还有红烧小黄鱼。” 贵妃嫣红的唇畔微微扬起,声音柔柔的说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让皇后娘娘选中沈佳氏宛瑶的,可不就是鄂罗哩吗?我还奇怪,怎么鄂罗哩会助着皇后,原来竟不是因为皇后,而是因为皇上……” “娘娘的意思是……皇上要去储秀宫看的人……是宛瑶小主?”瑞春说出这话来,自己都有些不大相信,六名秀女里头,怎么轮,也轮不到宛瑶小主啊。 贵妃也有些不大相信,只是唇畔噙了抹冷漠的笑意:“谁知道呢?” 储秀宫里被念叨的宛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险些没将口水喷到红烧小黄鱼上。 宛瑶用帕子揉了揉鼻子,又去铜盆里重新净过手,看着两碗白米饭加一碟子红烧小黄鱼,眨巴眨巴眼睛说道:“豌豆,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膳房的管事?” 豌豆立刻苦哈哈的笑着说道:“本来还有碟醋溜丸子来着,结果路上撞翻了,奴才要是再去膳房找,怕是宫门落锁前回不来,所以没法子,小主将就一下,明个儿奴才补过来三碟菜,如何?” 豌豆也跟了宛瑶十来日了,知道宛瑶的性子,其实很好说话的,渐渐的也就放开了,再者鄂罗哩偷偷的跟膳房交代了,要给宛瑶小主加菜,不用太显眼,每天两碟子肉菜就成,想来多要一碟青菜,也没什么。 宛瑶眉眼弯弯的,将手里的帕子在胖乎乎的指尖绕啊绕的,说道:“倒也不用三个菜,只是好一阵子没吃过锅子了……” 豌豆会意,咬着牙点了点头,大不了他明个儿早点溜过去,给膳房的管事打打杂,一个锅子,应该能拿下。 宛瑶见豌豆点头,眼睛弯成新月,喜滋滋的与紫菡一道吃加餐,小黄鱼炸的外酥里嫩,还有两条专门浇了糖醋汁,宛瑶爱吃糖醋和鱼香味的菜肴,膳房的管事这两日也摸出门道来了,即便只做两道菜,也能合了宛瑶的口味。 只是膳房现在至今不知道伺候的是哪位主子,只知道,能让鄂罗哩出面亲自吩咐,又让豌豆伺候着的,必定不是凡人就是了。 紫菡与宛瑶吃了个干干净净,白瓷碟子里,鱼骨头一截一截的,跟小猫吃的似的,豌豆将桌面收拾了,紫菡抱着肚子说道:“与姐姐同住这几日,我都胖了一圈,先前的旗装都有些咧了。” 宛瑶瞧了紫菡一眼,果然见紫菡胸口的两颗盘扣中间有些撑开了,若不是雪白的领子挡着,怕是要瞧见里头的浅牙色里衣了。 她们现在不比在自己府里,旗装拢共两套,都是内务府发的,先前量好了尺寸的,瘦了也就罢了,若是胖了,却是不好。 宛瑶不怀好意的上前戳了戳紫菡的胸口,笑着说道:“分明就是你这里长了,倒来说我的不是,我还没怪你每日里与我抢吃食呢,快快脱下来,我给你放些尺寸出来,不然明个儿让教导嬷嬷瞧见,怕是要罚你顶着水碗走上四五十回才成。” 紫菡不比宛瑶经历过一世,双肩放碗行走,总是洒了水,教导嬷嬷也知紫菡是贤妃娘娘的表妹,有贤妃娘娘作保,是定要留在宫里的,因而对紫菡格外严苛一些,免得因为规矩礼仪刷下去,倒是她们教导嬷嬷的不是。 提及宫规,紫菡就有些黑了脸,脱了旗装递给宛瑶,只穿寝衣在宛瑶身边坐了说话:“我就弄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顶着水碗走路?难道我成了妃嫔,还要顶着水碗不成,只要走的端正不就好了,何必那样严苛?” 第25节 宛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前世里也抱怨过,这一世反而觉得稀松平常了。 宛瑶自己的衣裳也瘦了,少不得要放出些尺寸来,不过旗装放尺寸,要从上往下都缝制了,一夜只能做一件,宛瑶自己无碍,用领子挡好了也就是了,听教导嬷嬷的意思,再有个五六日,颙琰就要亲选,倒也没必要再赶制。 紫菡知道宛瑶不爱说是非,不过嘀咕了两句,便有些昏昏欲睡的,不一会儿功夫,居然在宛瑶身边坐着睡着了。 宛瑶也是无奈,这阵子接触下来,发现这几个秀女,除了纤恩外,竟都是不错的人,紫菡口口声声学的贤妃做派,可真真遇到事的时候,又待她极好,是个真性情的人。 凝碧也是个谦逊的,只是性子软和了些,与纤恩在猗兰馆住着,愈发的憋闷了性子,那两日,她与纤恩换着住,凝碧才松了口气,知道她被罚不许吃饭,还偷偷的留了一半的东西给她吃。 夜深人静之际,明黄宫灯下,宛瑶一针针的缝制着,倒也突发奇想,趁着这几日功夫,给几人缝制些东西出来,算是留个念想,她以后,怕是再也不会入宫了。 认真想想,颙琰真是好福气,除去宫里原本那几个老朋友不提,新选进来的,倒有四个是能留的,如姗性子直爽活泼,景馨明媚端方,凝碧小家碧玉,紫菡纯真可爱…… 宛瑶想着想着,觉得心底里有些酸涩,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竟是这样没出息,宛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子,捏了捏手感,她这样的,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纯给自己添堵。 宛瑶放下所想,专心致志的将紫菡的旗装修改好,伸了个懒腰,终于要歇下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猗兰馆热闹了起来。 纤恩尖锐的声音,隔着个院子都听得见:“你折腾了一晚上了,还要不要人睡觉!” 纤恩的声音将睡着的紫菡都喊醒了,紫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茫的看向宛瑶:“姐姐,怎么了?” 宛瑶摇了摇头,冲着猗兰馆方向努了努嘴说道:“我也不知道,谁知道纤恩又闹什么?” 纤恩怒骂的声音不断,连前殿的如姗与景馨都惊动了,遣人来打听是怎么回事。 豌豆也跟着去了对面的猗兰馆,回来只说是凝碧夜半多去了几次净房,纤恩就发了脾气。 紫菡没好气的说道:“就她脾性大,一个屋子里住着,这样的事情也要矫情,凝碧姐姐也是可怜。” 宛瑶也只当这是件小事,熬了大半夜,着实是困倦了,好歹爬上了床榻,还没阖上眼,对面又闹了起来,这一次凝碧竟是哭了。 宛瑶看了看更漏,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要起身了,睡也睡不安稳,便与紫菡一道更衣,往对面去。 纤恩与凝碧只穿了寝衣,纤恩坐在明间的桌前,瞪圆了眼睛,凝碧则双手搅着衣角,站在旁边。 宛瑶与紫菡才一进去,就闻到了清浅的兰花香,再看凝碧,额头都是汗,嘴唇半咬着,苍白一片,只看这样子,是真的病了。 “凝碧姐姐,你莫不是吃错了东西,腹痛?”紫菡想着,能夜半一次两次的去净房,多半是这个缘故。 凝碧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没……没什么……只是晚上喝多了茶水,忍不住……” 凝碧没说完,纤恩便拍了桌子:“再喝了茶水,也不能一盏茶的功夫跑三次净房,这厢房又不是你一个人在住,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不睡,旁人也不能睡。” 宛瑶看向凝碧,凝碧眼里泛着泪光,楚楚可怜的说道:“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喝多了茶,我再也不去了。” 凝碧说着,往自己的稍间行去,撂下了浅紫帷帐,隐约听得有低泣声传来。 纤恩愈发的没好气,只差摔了茶盏:“哭哭哭,就知道哭,倒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明明就是你扰了我安睡,明日一早,我若因精神不济,被教导嬷嬷罚,看我能不能饶过你。” 宛瑶与紫菡来了这一趟,冉鸢也过来了,在外听了几句,知道是秀女又再闹,堵得不行,还没成了主子,一个个就这样张扬。 宛瑶深看了凝碧的稍间一眼,出得殿门,与冉鸢说道:“姑姑还是给凝碧找个太医瞧瞧吧,我瞧着凝碧是真的病了。” 如今是正月里,暖阁里再怎么暖和,也不至于穿着寝衣还要出汗,凝碧这般,怕是真的腹泻难忍…… 冉鸢也是才知道,凝碧竟是有这种特殊之处,汗出则体香,这样的佳人儿,将来少不得有个一席之地,也不敢耽搁,派了个小太监,开了宫门就去请太医。 第30章 第二日,凝碧到底不能学规矩了,整个人身子滚烫,连“阿玛,额娘”的胡话都开始说起来了,宛瑶几人被打发了去学规矩,纤恩说是要留下来,照顾凝碧,倒是躲了懒。 学规矩得空的时候,景馨偷偷的与宛瑶咬耳朵:“我瞧着,凝碧倒像是淋症。” “淋症是什么?”宛瑶不懂,不解的看向景馨,就听得景馨愈发的低了声音:“就是去净房的时候……淋漓不尽,疼痛不止。” 宛瑶瞪圆了眼睛,轻声说道:“难怪凝碧不愿意找太医,竟是这个缘故。” “不止呢。”景馨看着宛瑶的模样,暗暗替她着急:“让冉鸢姑姑请太医,是不是姐姐建议了的?” 宛瑶点了点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理所应当的说道:“讳疾忌医怎么能成?既是那么难受,自是要瞧了太医,有病,治了就是了。” “姐姐。”景馨无奈又心焦,扯着宛瑶的袖子说道:“姐姐怎么不明白,这样的病症鲜少闺阁女子得了的,这病症的根源在于湿热下注,肾虚,如今凝碧还没有侍寝,就这般,你说旁人会怎么想?” 宛瑶略有所思,微微有些后悔,但她与凝碧也相处过一阵子,知道凝碧是个不错的人,没道理为着这些流言蜚语,就生扛着去了半条命。 宛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凝碧要怨我,我也没办法,我还能在宫里留几日?最多再过五日,我便要出宫去了。” 宛瑶心大,景馨干着急也没用,不过想着凝碧应该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事情怨上宛瑶,说不得病好了,还要感激宛瑶恩情,如此,景馨便放下心来,继续学规矩。 哪知道,她们再回储秀宫的时候,却听得冉鸢姑姑说,贵妃娘娘来了,来探凝碧的病症,秀女一行五人,少不得去猗兰馆给贵妃娘娘请安见礼。 宛瑶几人跪地请安的时候,纤恩正献殷勤,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亲手剥着栗子壳,栗子壳难剥,一碟子下来,指甲是不必再要了,纤恩肯如此,可见是下了心思,想要攀上贵妃。 这是宛瑶第一次离着前世里的情敌这样近,贵妃钮祜禄氏冬晴,在颙琰是亲王的时候,是仅次于皇后的侧福晋,皇后喜塔腊氏不得颙琰喜欢,是个小心眼又嫉妒心重的,贤妃刘佳氏又是个性子绵软的,倒让钮祜禄氏出挑起来,不拘前世还是今生,钮祜禄氏都是个厉害的。 只是……宛瑶偷偷的抬头瞧了一眼贵妃,入眼的是浓重的银紫色,上面绣着橙红色的牡丹花,牡丹花瓣一重重的落在旗装边缘,开的繁复热烈,一直这样得盛宠的贵妃,会是前世里害得她一尸两命之人吗? 宛瑶看着贵妃的同时,贵妃也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温柔和气道:“你就是宛瑶吧?听说还是你让冉鸢请的太医。” 宛瑶暗地里“呵呵”了两声,还真是前世里的冤家,这么多秀女不问,独独问她,真真缘分不浅:“回贵妃娘娘的话,宛瑶瞧着凝碧难受的厉害,整个儿猗兰馆跟熏了兰花香料一样,实在瞧不过眼,便让姑姑请了太医。” 宛瑶是实话实说,说这话的时候,同时看向了架子床里的凝碧,凝碧侧过脸去,并没有瞧她,宛瑶淡淡的笑了笑,看来景馨说的没错,凝碧这是怨上她了。 唉,人心难测,还真是做不得烂好人,她难得顺手做个好事,反倒是给自己招祸了。 贵妃趁着宛瑶说话的功夫,仔细打量了宛瑶一番,以往瞧见的,都是宛瑶圆润的身段,这般跪着,不看宛瑶的身段,只看面容的话,五官倒也不错,是个鲜活的美人,明眸流转,自有一番美态,不似宫里人,都是一个面孔。 只宛瑶这一张口,却是让贵妃惊住了,她竟是错了眼,没想到宛瑶有这样一副清润的嗓音,说起话来,婉转如莺啼,倒像是珠玉落在琴弦上一般,声声入耳…… 第26节 怪不得皇上会喜欢,为着她一个,着急忙慌的往储秀宫赶,就是为了给她撑腰,还将自己身边的小太监调配过来,生怕委屈了她。 贵妃手势轻柔的抚了抚纯白领约,美眸轻扬,梨涡浅笑道:“你倒是个难得的,心地良善,若不是你,怕是凝碧还要遮着瞒着,生生损了身子,便是现下用药,没个三日,也是好不了的,还要生受了这三日的罪。” 宛瑶眼见贵妃双颊浮现梨涡,便知不好,钮祜禄氏的这对梨涡要么是冲着颙琰的,要么就是冲着敌人的,颙琰不在这里,她怕是…… 宛瑶头一回这么恨自己的身份,如今不是几乎与钮祜禄氏平起平坐的侍妾,而是一个小小的秀女,任人拿捏的人物。 果然,贵妃下一刻就将自己发髻上的一支鎏金金雀流苏钗摘了下来,递给身边的大宫女瑞春,含笑温柔道:“赏给她吧,本宫在宫里,许久不曾见过这般良善的了。” 贵妃的一支鎏金金雀流苏钗,算是彻底的烧红了纤恩的眼,纤恩豁出去自己的指甲不要,亲自给贵妃剥栗子,便想的是,贵妃弃了凝碧,择了她,如此,她有莹嫔与贵妃推举,不愁不成事。 可纤恩的指甲都折了去,却被宛瑶截了胡,纤恩如何能依? 纤恩撂下剥好的半碟栗子,用锦帕将指尖一一擦拭干净,提裙跪地道:“贵妃娘娘明鉴,纤恩有话要说。” “你说就是,你们以后都是要服侍皇上的,我虽位份高于你们,可将来的运道谁也说不准,这样生份倒是不必,过不得两日,就是姐妹了。”贵妃温柔至极。 宛瑶却知,这是贵妃在挖坑了,只等着纤恩往里钻,顺手埋了她。 纤恩果然上了勾,控诉道:“纤恩方才问过太医,这种病症在闺阁女子里头,却是不多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凝碧到底是怎么染上的,太医说,除了凝碧自己本身体质的问题,还有就是用的东西不洁。” 凝碧的脸埋得愈发的深,她还没有侍寝,便得了这样的病症,又是肾虚,将来还怎么在宫里立的起来?纵是她有这汗出则体香的天赋,怕也难以入了皇上的眼了。 她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在府里头的时候,并没有害过这样的病症,昨个儿突发的时候,她也惊讶的很,只这样的病症,羞于对人言,在宫里的妃嫔,侍寝是头一项,她这样,还谈什么侍寝?皇上怕是也担心过了病气去。 凝碧想到此,不由得默默垂泪,暗恨自己身子不争气,又隐隐有些期盼,盼着纤恩说些什么出来,将她摘个干净,总好过从此成了弃子。 贵妃凝眉,倒好像是听进去了,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继续说。” “不瞒贵妃娘娘,纤恩与凝碧同住了这么多日,凝碧是个什么样的,纤恩最是清楚不过,不说其他的,便是帕子都要一日两换,若说这寝殿里的用具不干净,也是不对,毕竟我与凝碧用的是一样的东西,唯独特别的,就是宛瑶曾与凝碧同住在这里几日,因而我怀疑,是宛瑶给凝碧用了不干净的东西,害得凝碧害了这样的病症……” 纤恩说的有理有据的,仰着下巴,高高的睨着宛瑶,宛瑶现在没空搭理纤恩,不拘纤恩说的对与不对,贵妃都有法子将罪名安到她的身上,她反驳纤恩没意义,她要想的,是如何让自己清清白白的逃过贵妃。 宛瑶想着,估摸着是颙琰与她私底下接触的事情暴露了,否则依着贵妃的性子,不至于这么扎眼的来处置她。 可若是让颙琰来救她,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一则她请不动颙琰,二则即便是捏着颙琰装扮侍卫的把柄,搬了颙琰来,对她更是弊大于利,这一次倒是能躲过去,可下一次,怕是连带着颙琰也来给她设套,颙琰那个小气吧啦的,蔫坏的很。 思来想去的,宛瑶手心里都出了汗,紫菡与景馨看不过眼,已经为着宛瑶,与纤恩争辩了起来,宛瑶没心思听,但也感激紫菡与景馨的情份。 宛瑶还没想出法子的时候,贵妃已经温柔的张了口:“好了,别吵了,为着这么一件小事,失了姐妹情份,才是不好,本宫是个赏罚分明的,宛瑶为凝碧请太医,本宫赏她;她有嫌疑,本宫也不会轻纵了去。” 纤恩似是抓到了把柄一般,狠狠补刀:“娘娘,纤恩就是觉得奇怪,凝碧昨夜说,她是喝多了茶水,才会去净房,紫菡也只以为凝碧是腹泻,怎么宛瑶就像是提前知道凝碧害了什么病一样,巴巴的让冉鸢姑姑请太医呢? 宛瑶分明就是一早就知道了凝碧害了什么病,所以故意请了太医来,折辱凝碧,让凝碧失了圣心,如此一来,入选的秀女过少,她还有一线生机,如此种种,分明就是宛瑶一早设计好了的,现在是凝碧受害,下一个,说不得就是我,就是紫菡了,还请娘娘做主,好好的查一查这个宛瑶。 论理,她这样的,是怎么也不会过了复选的,怎么她就那么特殊,能同我们一般留宫住宿?这本就没道理。” 纤恩咄咄逼人,她一早就看宛瑶不顺眼,只是一直不得机会,如今趁着贵妃撑腰,若是再不将宛瑶剔除出去,才是蠢笨。 紫菡说不过纤恩,急的抓着宛瑶胳膊哭,反反复复只念叨一句:“宛瑶姐姐才不是那种人,宛瑶姐姐是好心才会让冉鸢姑姑为凝碧姐姐请太医的。” 紫菡冲着凝碧喊道:“凝碧姐姐,你倒是说话啊,宛瑶姐姐是为着你好,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肯替宛瑶姐姐辩解?你自己不是也说,与宛瑶姐姐同住的那几日,过得很高兴吗?你莫不是忘了,咱们三人一道分食之时的姐妹情谊了吗?” 凝碧窝在架子床里,看也不敢看这边一眼,死死的攥着锦被,只盼着这件事情早些过去,若是她自己害了病,她怕是会被认为不洁,撵出宫去,可若是说,自己是被宛瑶陷害的,说不得还能继续留在宫里。 权衡利弊之下,凝碧终究是没有张口。 宛瑶看着凝碧方向,最终叹了口气,原就不该指望的,现在倒是有些失落了。 景馨比着紫菡聪慧些,指着纤恩说道:“明明就是你与凝碧在一处住着的时日长,怎么你就攀诬到宛瑶姐姐身上?要我说,你的嫌疑才最大,这病多少与情郁有些关联,你每日里难为凝碧,让她肝气郁结,才会如此,怎么就不是你害了凝碧?” “我为何要害凝碧?若我真的要害,早就害了,为何现在才动手?我被莹嫔宣召,又会唱京戏,我是必然会留在宫里的,我何必对凝碧出手?”纤恩年纪最小,嘴皮子却是利落,口齿伶俐的辩解道。 “因为你先前不知道凝碧是汗出则体香,如今知道了,觉得凝碧是对手,所以才会对凝碧出手!”景馨扬高了声音说道。 凝碧这般的人儿,起先谁也没看在眼里,还多少有些奇怪,怎么贵妃娘娘对凝碧特殊些,如今知道了,哪个又能装作不知道,人人都怕被凝碧比下去,景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多少也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让纤恩一时无言以对。 宛瑶捏了捏景馨的手,她一直不愿意拖累景馨,没想到,快该出宫了,到底还是拖累了她。 “好了,大庭广众,吵闹不休,成何体统?”贵妃眉宇之中含了愠怒,冷脸扫向众人说道:“本宫还当你们学了规矩,能收敛着些,哪知道一个个厉害至极,竟个个都是舌灿莲花的好本事。” 贵妃发怒,所有人都闭了嘴,宛瑶扬起脸来,正视贵妃,前戏都差不多了,贵妃也是时候发话了,只不知道贵妃忌惮她到什么地步,要如何处置她! 贵妃一个个的看过去,便是如姗,景馨都低垂了螓首,唯独宛瑶,仰着包子脸,认认真真的瞧着她,唇畔竟是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这让贵妃的怒火又翻涌了些…… “宛瑶,既然你是这争端的起源,不如去慎刑司走一遭,好好的交待清楚,若不关你的事,本宫自会厚赏于你,若的确是你所为,本宫也不会偏袒,你,好自为之。”贵妃说的那叫一个冠冕堂皇。 第31章 城 宛瑶安慰的拍了拍紫菡与景馨的手,站起身来,一声不吭的往外走,自有粗使的太监跟着她,豌豆一直在廊下伺候着呢,哪就想到好好的呢,就天上掉下一个大霹雳,直接将宛瑶霹到慎刑司去了呢。 豌豆看着宛瑶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忍不住捏了把汗,宛瑶小主傻,真以为去了慎刑司是问问话,就能出来的呢,他在宫里这些年,但凡去了慎刑司的,都是竖着走进去,横着抬出来的。 豌豆咬了咬牙,觉得这事儿得说给皇上听去,豌豆这厢还没抬脚呢,就被贵妃身边的瑞春拽住了:“豌豆,你在这儿正好,贵妃娘娘遣了我给皇上挑个缎子做鞋面,你原本是伺候在皇上跟前的,替我掌掌眼。” 瑞春说着,提溜着豌豆往承乾宫去,不错眼的盯着他,莫说是去毓庆宫通风报信,便是与个小太监说句话都不成,去净房都有承乾宫的掌事太监皮笑肉不笑的跟着。 宛瑶被送进慎刑司,贵妃了了心事,自无需在猗兰馆里装模作样,好歹与凝碧说了两句,便起身走了,后头的事情,用不着她出手,就算回头皇上问起来,她也不怕,她不过是将人送去慎刑司,问问话,可没说将人打死,至于慎刑司的刑事手段,她这个贵妃怎么可能清楚?总归她是好心的就是了。 贵妃一走,紫菡气得上前打了凝碧,冉鸢拦着道:“紫菡小主若也想去慎刑司,便继续打下去,奴婢不拦着。” 紫菡恨恨的啐了凝碧一口,红着眼睛说道:“宛瑶姐姐为着你好,你可倒好,这个时候做起了锯嘴的葫芦,董鄂氏凝碧,你给我记着,宛瑶姐姐若是不好了,我这辈子都跟你死磕!” 紫菡踩着花盆底,“咚咚咚”的往外跑,旁人她指望不上,要紧着去找表姐贤妃做主。 景馨也急急的往外赶,她要去找婉太妃,告诉婉太妃,千叟宴那日的猫儿,是宛瑶逮住了给她的,功劳是宛瑶的,求婉太妃看在抓猫的份上,救宛瑶一命。 第27节 紫菡与景馨前后脚到了储秀宫宫门口,却被宫门口的两个侍卫拦住了,她们做秀女的,基本上是两点一线,寝宫,学规矩,现在不是学规矩的时候,没有娘娘宣召,不能擅离储秀宫。 紫菡急的直哭,搬出贤妃来说道:“我表姐是景仁宫的贤妃娘娘,我是一定会被留牌子的,你们现在不放我出去,不要后悔!” 景馨没有紫菡那样的底气,声音柔和了许多:“两位侍卫大哥,我们是当真有事,求两位大哥通融一下。” 可储秀宫门口的这两尊门神根本不挪窝,他们是德麟夜探储秀宫后,颙琰亲自派来的,皇上当时说的明白,私自放人进储秀宫,私自放人出储秀宫,就要他们两个的脑袋,什么都比不得他们的脑袋重要,因此,不拘景馨与紫菡怎么说,两人都不放行。 紫菡第一次拿出强势的做派,指着侍卫骂道:“你今个儿若是不放我出去,等我出去的那天,第一桩事情,就是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紫菡妹妹原来这么厉害,倒是我小瞧了你,听闻刘佳氏一族,求得不过是个平安,最会躲事的,紫菡妹妹今个儿这是怎么了?”来人话语清脆,却是前头住着的如姗。 紫菡与如姗没怎么说过话,却也知道如姗是内定了的人,她阿玛如今正被皇上重用着。 景馨因为与如姗一道住在前头的缘故,倒也有几分交情,拉着紫菡往绥福殿门前来,抿唇说道:“如姗姐姐,我们……” 如姗根本就不听景馨解释,踩着花盆底,扭着纤腰往绥福殿的侧门去,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了句:“跟我来。” 景馨与紫菡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顺从的跟着如姗往后头去,绕过绥福殿,这厢有个角门,如姗指了指道:“这边只有一个老嬷嬷看守着,你给她几角银子,她就放你们出去。” 紫菡惊呼道:“多谢如姗姐姐,我还以为姐姐……” 如姗冲着紫菡“嘘”了一声说道:“你别谢我,我可不是为了帮她,不过就是瞧不上纤恩那做派罢了。” 景馨拉着如姗的手,诚恳说道:“总之,我们记着这情份,多谢姐姐了。” 如姗爽利的摆了摆手道:“别,我可跟你们不是一拨的,若是你们被人发现了,别供出我来,便是说了,我也是不承认的。” 景馨与紫菡不敢耽搁,轻手轻脚的开了角门,紫菡生怕老嬷嬷不放行,塞给老嬷嬷一整个荷包的金叶子,急急的跑了出去。 紫菡与景馨在御花园分开,紫菡奔着景仁宫去,景馨奔着宁寿宫去,不拘是谁先到,只要能救下宛瑶就好。 紫菡还没走到景仁宫,就撞见了贤妃身边的瑞汐。 瑞汐看到紫菡,被唬的不轻,用身子遮挡着道:“哎呦,紫菡小主,您怎么在这啊,未得宣召,您是不能随意在宫中走动的啊。” “我顾不得了。”紫菡大口喘着气儿,道:“姑姑,快,带我去见贤妃娘娘,我有十万火急的事。” 瑞汐只当紫菡惹了祸,人已经到了这儿,便是再送回去,怕也不成了,倒不如先见了贤妃娘娘,问清楚怎么回事再说。 瑞汐斟酌一二,让身边的几个宫女将紫菡加在中间,往景仁宫来,好在也没有几步路,就到了景仁宫。 瑞汐也没通禀,直接领了紫菡就进了正殿,把人稳在明间里,低声说道:“小主稍待,奴婢去跟娘娘说一声。” 紫菡拽着瑞汐说道:“姑姑快着些,再晚,就没命了。” 紫菡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贤妃刘佳氏正坐在东梢间的罗汉榻上,绣并蒂莲,景仁宫一向安静,周围伺候的宫女都敛声屏气的,生怕扰了贤妃,紫菡这一出声,突兀至极,贤妃一不小心,针尖就戳到了指尖,猩红的血珠子涌了出来。 贤妃不悦的撂下绣绷子,用象牙白的绣帕裹住指尖,冷声问道:“谁在外头?” 瑞汐无奈的冲着紫菡摇了摇头,只身往东梢间去,福身行礼回道:“回娘娘话,是紫菡小主来了,似是有极要紧的事情。” 贤妃还没张口,紫菡就冲了进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噗通”跪了地,往前膝行了几步,抓着贤妃粉紫色的裤腿不放:“表姐,你快救救宛瑶姐姐吧,宛瑶姐姐被纤恩害得去了慎刑司。” 贤妃凝眉厉喝道:“你是怎么来景仁宫的?我可曾宣召于你?族中叮嘱了你那么多,我怕你不懂规矩,特特宣你来景仁宫说过一次,你就是这样学的规矩不成?让人看到你未得宣召,来了景仁宫,莫不是想要被乱棍打死不成?” 贤妃也是气急了,她生三公主的时候,坏了身子,刘佳氏一族生怕失了先机,皇上一登基,立刻送了紫菡入宫,都是同一宗族之人,紫菡若是能诞育皇嗣,对她也是一份助力,可如今瞧着,助力倒也罢了,不牵累了她,就是好的了。 紫菡“呜呜”的哭,抱着贤妃的腿不撒手:“表姐,我知道我错了,可是除了表姐,旁人救不得宛瑶姐姐,宛瑶姐姐是被冤枉的,是纤恩诬陷宛瑶姐姐,贵妃娘娘不辨忠奸,居然把宛瑶姐姐送去了慎刑司……” 贤妃听得贵妃二字,闻言一怔,凝眉说道:“你起来说话,又与贵妃有什么关联?” 紫菡抹着眼泪与贤妃说了一遍,贤妃闻言,白皙的指尖轻柔太阳穴说道:“既然是贵妃处置的,必有其道理,说是去慎刑司问问话就回来,也值当的你这样哭哭咧咧的跑过来,没得失了体面。” 紫菡听贤妃说的随意,瞪大眼睛问道:“那宛瑶姐姐不会挨打吗?” 紫菡是一早就预备着入宫的人,府里也请了教导嬷嬷,教导嬷嬷总是拿慎刑司吓唬紫菡,紫菡便认定了,去了慎刑司,比打入冷宫还要可怕,也是因此,她才着急忙慌的来找贤妃求助,别的不求,只求保住宛瑶的性命。 “问话,怎么会是挨打?说不得你回去,她已经回储秀宫了。” 贤妃看也不看紫菡,随手将沾染了血迹的绣帕撂在一旁,拿起绣绷子来,继续绣花,漫不经心道:“让人送你回去,只说是我宣了你来的,再有下回,绝不轻饶,听明白了吗?” 紫菡看着贤妃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又听着贤妃随意的话语,便信了七八分,教导嬷嬷总不会比表姐知道的更清楚,因而乖乖的点了点头。 瑞汐将紫菡送到殿门口,又指了两个宫女,一人抱了一匹布,送紫菡回去,里子面子都做全了。 瑞汐见紫菡走的远了,方才回转,东梢间里,贤妃依旧在专心致志的做针线,瑞汐垂手侍立片刻,忍不住张口说道:“娘娘,奴婢看不明白贵妃娘娘是何意了?您这次不打算助宛瑶小主一臂之力吗?” 第32章 城 景仁宫,东梢间的香炉里,焚着浓烈的桂花香,贤妃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轻飘飘的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着因为一个秀女,惹了贵妃不快,皇后身子不济,三天两头的病着,六宫庶务被贵妃拿捏在手里,真惹恼了她,倒霉的,还不是我的三公主?” “娘娘。”瑞汐蹲下来,单膝跪在脚踏上给贤妃揉腿,力道不轻不重的,借势说道:“奴婢倒觉得,这是个机会,紫菡小主性子单纯,您不如再收一个宛瑶小主,来稳固地位,您是知道的,贵妃,莹嫔都抬举了人。” 贤妃心里烦乱,也没了绣花的兴致,将绣花针别了,连带着绣绷子一道扔进了针线笸箩里,说道:“你让本妃,为着一个能不能留牌子都两说的秀女去冒险?” 这辈子,贤妃都与“冒险”两个字不沾边,冷眼斜睨着瑞汐,很是不满。 瑞汐咬牙说道:“娘娘,这件事情有些蹊跷,若这位宛瑶小主当真是个当不得事的秀女,贵妃娘娘又何必费这番力气?连紫菡小主都能瞧得出来,宛瑶小主是被冤枉的,贵妃娘娘会瞧不出来?” 贤妃神色微微动容,宛瑶是哪个,她不清楚,但是贵妃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却是知道的,无利不起早的人,若不是有着什么缘故,不可能去储秀宫这一遭。 瑞汐见贤妃没有反驳,便继续说道:“娘娘,您也说,皇后娘娘的身子骨不好,三天两头的病着,既然贵妃娘娘能协理六宫,您怎么就不成呢?论资历,您可不比贵妃娘娘差。” “贵妃有三阿哥,本妃有什么?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如今安安稳稳的,没得为这样虚无的东西,失了现有的。”贤妃不耐烦的摆手说道:“行了,这事我管不得,你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贤妃说着,将自己的腿往回一收,倚着大迎枕要眯一眯,平一平心气。 瑞汐却觉得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不说,怕也失了机会,因而壮着胆子说道:“娘娘,贵妃有三阿哥,您有大阿哥啊,就算大阿哥没了,您也是大阿哥的母妃,若论子嗣,皇后娘娘还要排在您后头。” 第28节 瑞汐话音一落,贤妃的莲足便落了去,踹了瑞汐一个窝心脚:“你想死,可别拖累了本妃,再说这话,本妃先将你送去慎刑司去!” “娘娘,您……您就不想知道……大阿哥是谁害死的吗?您怎么忍心……”瑞汐抱着贤妃的莲足,哭诉道。 贤妃的脚,久久没能抽回,大阿哥啊,当年,她是第一个怀了身孕的人,生下来是个阿哥,她激动的喜极而泣,然而…… 贤妃滚落了泪,却不敢哭出声儿来,气息急促的喘着,瑞汐哭着说道:“奴婢知道娘娘心里苦,也知道娘娘最是平和性子,可……再这么下去,就算紫菡小主诞下龙嗣,您抱过来养着,怕也保不住啊。” 贤妃好容易止了泪,将脚从瑞汐怀里抽回,套上花盆底,道:“小厨房里的鸡汤炖好了吗?若是炖好了,便端上来,本妃给皇上送些过去。” 瑞汐知道贤妃这是动了心思了,抹干净眼泪,急急去搀扶:“娘娘想通透了就好。” 贤妃冷冷的看了瑞汐一眼:“我只做这一回,能不能成事,都是宛瑶的命数,若是她有命出来,你就去伺候她吧,本妃这里,容不得你了。” 瑞汐愣了一愣,滚着眼泪点了点头。 贤妃最是个躲事的性子,如今能出面,多半是为了大阿哥,可也只此一次,若是成了,她去宛瑶小主身边,鼓动宛瑶小主为贤妃娘娘查明白大阿哥的事情,若是不成,也只能说宛瑶小主命不好,怪不得人。 贤妃拿着鸡汤到了毓庆宫,却被鄂罗哩拦在了外头:“贤妃娘娘,皇上这会儿正瞧折子呢,刚从太上皇那回来,吩咐了不许人打扰,您看……” 鄂罗哩也是奇怪,贤妃娘娘寻常倒也经常做些汤汤水水的,却是头一回自己个儿送来,无利不起早,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 贤妃淡淡一笑,看了眼身边的瑞汐,不是她不帮宛瑶,而是宛瑶实在没什么好运道,这就怪不得她了。 “既是如此,那就劳烦鄂公公趁热给皇上送进去,都这个时辰了,午膳都没用,别饿坏了身子。”贤妃说着,让瑞汐将手中的喜鹊登梅膳盒提上来,交给鄂罗哩。 瑞汐眼眸一转,递给鄂罗哩的时候,手上用了些力气,鄂罗哩拿了一下,没拿动,不解的看向瑞汐,就听得瑞汐笑呵呵的说道:“鄂公公,您拿好了,毕竟是皇上要用的,您身为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可要事无巨细才行,免得出了事,鄂公公头一个倒霉。” 这话,可有些威胁的意味在里头了,瑞字的姑姑,拢共四个,皇后跟前一个瑞芯,贵妃跟前一个瑞春,贤妃跟前一个瑞汐,莹嫔跟前一个瑞锦,各个都是管事的好手,在宫里人精一般的存在,突然与他说这个…… 那必定是出事了! 鄂罗哩再想追问的时候,瑞汐用嘴型无声的说了三个字,鄂罗哩腿都哆嗦了,也不顾贤妃还在跟前,提着膳盒就往内殿里头去,还不忘打马虎眼:“哎呦,既是贤妃娘娘一番心意,奴才可得趁着热乎,送到皇上跟前去才行。” 贤妃只当不知道,也没看见,将手搭在瑞汐手背上,慢条斯理的回了景仁宫。 鄂罗哩进了毓庆宫,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始末,怕也没法子回给皇上,总不能跟皇上说,瑞汐过来,偷偷摸摸的与她说了“储秀宫”三个字吧? 鄂罗哩急忙踹了两个腿脚麻利的小太监道:“快着往储秀宫去,打听一下,储秀宫出了什么事,尤其是宛瑶小主!” 鄂罗哩在毓庆宫里头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只求不是宛瑶小主出事才好,不然都能让最闲在的贤妃来通风报信,真赶过去,怕也迟了。 两个小太监腿脚还算麻利,回来的时候,鸡汤还没有凉,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比最毒的刀子还要毒。 “哎呦喂,皇上,不好了,宛瑶小主被贵妃娘娘送去慎刑司了,都有一个多时辰了。”鄂罗哩腿都站不稳了,进慎刑司一个多时辰的人,也不知道还能留几口气? 颙琰才从宁寿宫回来,被乾隆爷塞了一堆折子,正埋头苦干着,就听得这么一声,从奏折里爬出来,“轰隆隆”倒了两摞,颙琰也顾不得,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他自打那天用皇上的身份,与宛瑶来了个脸对脸,便再也没去瞧宛瑶,拉不下脸来,另外也是因为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念着还有几日功夫就亲阅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可谁承想,这才两天功夫,宛瑶就一头扎进慎刑司去了? 鄂罗哩将小太监打听的事情说了一遍,苦着脸道:“纤恩小主说,宛瑶小主是为了留牌子,毒害了凝碧小主,贵妃娘娘见说不清,又见几个秀女吵得不像话,直接将人送去了慎刑司审问。” “胡说八道!”颙琰阴沉着脸,将手里的折子一摔,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宛瑶亲口与他说过,没有留牌子的心思,有自知之明,就算宛瑶怎么喜欢他,也不至于用了害人命的法子,来留牌子,她若是想要留在宫里,只要捏着自己装扮侍卫的事情就成,莫说是留牌子,就是给她一个嫔位,也不是不成。 “奴才也说这是胡诌呢,也不知道豌豆死哪儿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竟是不赶紧着来报信,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哎呦,宛瑶小主哦……” 鄂罗哩快哭了,他这阵子瞧得明白,皇上待这位宛瑶小主,说不上多爱慕,但却能听得进去宛瑶小主的话,两个人有点宫里头妃嫔没有的情份,皇上心眼里在乎着宛瑶小主。 可进了慎刑司一个多时辰,就算人没死,也脱了层皮了,伤了脸面和身子,再想要伺候皇上,那是再也不成了,皇上若是瞧见宛瑶小主半死不活的样,会不会宰了他喂狗? 鄂罗哩深表怀疑。 颙琰气冲冲往外走,这次鄂罗哩不敢不拦:“哎呦,皇上哎,慎刑司那种地方,哪儿是您去的地方?奴才已经让绿豆去瞧了,不管怎么着,先把人拦下来救命。” “朕怎么就不能去?这皇宫里头,还有朕不能去的地方?”颙琰气急了,后宫里头的这些阴私,他一向懒得理会,可没想到,这么会儿功夫,竟是就要了一个人的性命,他想拦都来不及。 “皇上,您还瞧不明白吗?就是因为您那天去储秀宫瞧了宛瑶小主,宛瑶小主才被送去慎刑司的啊,您若是再去慎刑司瞧宛瑶小主,那不是救命,是害宛瑶小主的性命啊!”鄂罗哩咬着牙说道。 颙琰被鄂罗哩说的一愣,他心急,倒是没鄂罗哩看的明白,颙琰攥了攥拳头说道:“鄂罗哩,传朕的旨意,午后安排亲阅,现在立刻筹备!” 第33章 城 话说,鄂罗哩身边的小徒弟绿豆,顶着一双绿豆眼,一路小跑的去了慎刑司,哎呦,他也是才知道,豌豆居然被打发去伺候皇上的心尖尖了。 你说同为小太监,一同被拨到毓庆宫伺候,一同被鄂罗哩赐名字,一个豌豆,一个绿豆,明明前阵子还是一个水平线,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一个月不见,豌豆就爬的比他高了呢。 绿豆暗搓搓的想,要不然这次趁着豌豆没办好差事,顶了他的缺好了,谁让豌豆那么不够意思,得了这样的好差事,还藏着掖着的呢。 绿豆总算是跑到了慎刑司,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头钻了进去。 好嘛,门口的大火炉子烧的腾腾的,估计这是要上烙铁了,哎呦喂,谁敢给皇上的心尖尖上烙铁?不要命了是吗! “都给咱家停下!”绿豆生平第一回,这么大声说话,只念着好好的将这件事情办妥当了,这位宛瑶小主要是还没被上大刑,说不得他以后就是另一番造化了。 绿豆眼睛小,一开始就没瞧全乎人,他这一喊,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再仔细一瞧,慎刑司的两个嬷嬷一人守着一边炕头,里边盘腿做了个裹得像小熊一样的宫女,三人正围着炕桌吃烤红薯呢。 难道他来错了地方?一不小心进了膳房? 绿豆后退几步,走了出去,看了看上头的三个鎏金大字,没来错地方啊,的确是慎刑司啊,难道说,她们已经将宛瑶小主打死了,开始歇着了? “储秀宫来的宛瑶小主呢?”绿豆眼睛身子转了两圈,没找找人,少不得问人,问的时候胆战心惊的,生怕有人说,已经横着抬出去了。 “你找我?”一个软糯糯的声音传来,感觉夹杂着烤红薯的甜香。 绿豆瞪大了眼睛寻摸,最后落到热炕最里头,那个裹的像个球样的小宫女身上…… 这……是皇上的心尖尖?这体态,能把皇上整颗心都占了吧?太圆乎了。 第29节 “您是……宛瑶小主?储秀宫的秀女?”绿豆生怕自己弄错了。 宛瑶点了点头,又冲着绿豆努了努嘴道:“劳驾,把你后头火炉子里的烤栗子给我,这会儿应该已经烤好了,再烤下去就焦了,不好吃。” 绿豆一步三回头,一回头两确认的看向宛瑶,这是鄂公公说的,要他过来保下的宛瑶小主吧,没挨打?还在这里吃烤红薯,烤栗子? 宛瑶似乎是明白了绿豆的意思,接过绿豆递过来的黑黢黢的栗子,用帕子抹了抹黑灰,也抹不干净,就扒开吃了,一边吃一边说道:“我在贵妃娘娘跟前跪着的时候,就闻着纤恩剥的那个栗子香,想的不成,还是两位嬷嬷好心。” 两个壮实的嬷嬷,七嘴八舌的说道:“还是小主您心大,这事搁别人身上,怕是都要急的哭了,哪儿跟您是的,溜溜达达的来了慎刑司?” 绿豆认真听了两耳朵,确认了宛瑶的身份,方才磕磕巴巴的插了一句嘴,道:“那……那什么,奴才是鄂公公派来的,说是不能给宛瑶小主行刑……” “行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吧,别耽误了我们说话。”一个嬷嬷不耐烦的冲着绿豆摆了摆手,又讪笑的对宛瑶道:“小主您接着说,正说到兴头上呢。” “哦。”宛瑶吧唧吧唧嘴,随手用帕子往嘴上抹了抹说道:“我刚说到哪儿了?” 另外一个嬷嬷凑上来说道:“您刚刚说,那个外室抱着孩子找上门去了,要那福晋认下这个孩子……” “哦,对对对,那个外室穿金戴银的,抱着孩子找福晋去了,福晋哪儿能认啊,就说要滴血认亲,那外室哪儿敢啊,这孩子本就是她从别人家抱来的,哪儿真是他们家的孩子?她要是有孩子,早就找上门来了,还能等到今个儿吗……” 宛瑶讲的有声有色的,两个嬷嬷听得津津有味,还在一旁附和着。 “就是说呢,福晋又不傻。” “那外室就是个狐媚东西。” 宛瑶又嚼了一颗栗子,有点渴了,那嬷嬷赶紧递过来一盏茶,宛瑶喝了继续说道:“外室根本就不知道,福晋早就知道她了,半点没将她放在眼里,现在抱着个孩子,就说是她们家爷的,福晋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呢,将她们爷也喊来了……说要滴血认亲,大老爷们懂什么啊,听说自己有了个儿子高兴的不得了,可真滴了血,却是傻了眼,血根本就不溶,人福晋就在这儿等着呢,直接说这外室还勾搭了别的汉子……” 绿豆也跟着听得入了迷,顺手站在炕几旁边,给几个人剥栗子,他伺候人伺候惯了,下意识的也是伺候人。 宛瑶一边讲故事,一边松了口气,笑话,她一个重生的,还能不给自己准备两条后路? 贵妃,她一个小小的秀女惹不起,但是对付几个嬷嬷和管事却是成的,她阿玛在内务府也不是白待的,她临入宫的时候,熬了一宿,把慎刑司,冷宫,膳房的管事们,摸了个底。 慎刑司现在主事的这两个嬷嬷,都是包衣出身,但包衣奴才过了二十五就出宫去了,她们两个都是嫁过人的,结果本来出宫的岁数就大了,在宫里服侍主子,又遭了不少罪,一直生不出孩子,时日久了,家里头的当家的就生了外心,不是纳妾,就是养外室,倒来花销她们在宫里费心费力攒的银子。 两个人受不住,私下里一合计,就又重新请了循太妃恩旨,走了路子,踹了爷们,重新入了宫,但她们年岁大了,想要与那些个年轻的比恩宠,也比不了,索性就到了慎刑司来。 宛瑶进了慎刑司,贵妃跟前的粗使太监一走,就从绣花鞋底掏了银票出来,一人一张,也不求别的,就求做个饱死鬼,吃饱了再用刑。 慎刑司没什么油水,谁都知道慎刑司是只进不出的地界,也没人来通融走动,两个嬷嬷难得见到这么多的银子,也就答应了,但是慎刑司也不是膳房,弄不来什么好东西,红薯,栗子倒是还能要得来。 吃东西,也不能干吃,宛瑶就用与两人相似的经历,编了一个故事出来,当然,外室和妾室是得不到好下场的,福晋才是正头娘子,最后也是老爷,福晋和和美美为大结局。 一个故事讲完了,两个嬷嬷听得津津有味,便要再来一个故事,还特别好心的给宛瑶找了十七八套旗装来,夹棉的那种,一气儿套在身上,一则是暖和,二则是一会儿动起板子来,伤不到皮肉,就是听个响声儿。 两个嬷嬷也是觉得宛瑶这样的留不在宫里,毕竟大清朝这么些年,除了太妃们晚年发福了,还没有哪个妃嫔是入宫的时候,就这么圆滚滚的,所以意思意思,熬上几日,送出宫去也就得了。 怎么说都是内务府大臣的格格,若是入了宫,成了皇上的妃子,这辈子再也出不去,那也就罢了,打死了,冤死了,都没处说理去,谁也不能说宫里的不是。 可若是不留在宫里,还是要往宫外去的,那打伤了,打残了,就不成了,两个嬷嬷也不傻,宛瑶一出手就是五百两,这不是真真要点吃食,而是保命的银子。 却说另外一边,景馨在宁寿宫里等了许久,也没见到婉太妃,婉太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早就知道宛瑶的事情了,也知道景馨为什么来找她,她原本也是要处置宛瑶的,结果没处置成,现在宛瑶被贵妃处置了,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救人? 再者,她待景馨好,一则是因为千叟宴那日,景馨替她捉了猫,她合了眼缘,二则是因为景馨是伊尔根觉罗氏的外甥女,她看在福康安的面上,才抬举的景馨。 只听宫人回来禀报的,这个景馨竟是与宛瑶关系匪浅,她虽不至于就此弃了景馨,但也要给景馨提个醒,这皇宫里头,可不是烂好心的地方,一不小心,就得要了命。 景馨不知道婉太妃是故意晾着她,真的以为婉太妃在佛堂里念经,念了两个多时辰。 最后实在等不着人,婉太妃宫里的嬷嬷,好言好语的把景馨撵了出来,景馨站在乐寿堂门口,咬着唇,泪水涟涟的。 景馨一边哭,一边往回走,却听得有人唤她:“景馨妹妹?” 景馨一回头,瞧见了德麟,立刻像是找到了靠山,早把宛瑶叮嘱她,再不许找德麟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急急的奔过去,道:“德麟哥哥,不好了,宛瑶姐姐被送去慎刑司了!” “什么?”德麟一听这个就急了,一边走,一边问道:“怎么就去了慎刑司,宛瑶做错了什么?” 景馨抹着眼泪说了个明白:“都去了二哥多时辰了,怕是……怕是……” 德麟手里扶着佩剑,气势汹汹的就要往慎刑司去,哪个敢伤他的宛瑶,他要让他们一家老小陪葬! “德麟贝勒,您要去哪儿?”一个沉稳压抑的声音传来,就见德麟身后,一个与德麟穿着一模一样侍卫服饰的人,走了过来。 “浩然,我要去慎刑司一趟,她们居然陷害宛瑶,让宛瑶去了那样的地方,若是宛瑶伤着了,我……”德麟心里发急,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德麟贝勒,还请慎言,沈佳氏宛瑶,与您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有世仇的,您莫不是忘了,您幼时被宛瑶格格砸到树底下了?”董浩然大义凛然道。 景馨皱眉看向那人,问德麟道:“这是谁?” 德麟沉着脸说道:“是新来的侍卫,与我一道当值的。” 德麟说完,就对董浩然说道:“我府里的事情,你不清楚,就不要胡乱说,我与宛瑶自小青梅竹马,情份颇深……” 德麟没说完,就被董浩然大嘴巴一呼,捂住了嘴,德麟还没来得及挣扎呢,就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景馨小主,可算是找找您了,您快着些,皇上这就要亲选,迟了,您的命,奴才的命,都没了。” 景馨被来人连拉带拽的,往毓庆宫去,根本没来得及与德麟再说话。 等人走的远了,德麟还要着急忙慌的往慎刑司去,这一次,董浩然没拦他,而是冷冰冰的说道:“贝勒,郡王让属下在您身边,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点您,您莫不是忘了,上回在毓庆宫跪上两日两夜,腿险些没断了的事情了?” “那怎么能一样?那会儿是因为我闯了储秀宫,是我违了规矩,如今却是不同,是皇上不要宛瑶了,他不要,我要!”德麟扬声说道。 德麟才走了两步,就听得董浩然慢悠悠的说道:“德麟贝勒怎么知道,皇上不要宛瑶小主?景馨小主能被人喊,宛瑶小主也必定要被带去毓庆宫,明明皇上亲阅要在五日后,现在却这么突然,这难道不是皇上为了救宛瑶小主?” 德麟哪里肯信这个,额娘与他说了,这世上,除了他,再没有人会喜欢宛瑶了,皇上怎么可能为了宛瑶,如此大费周章? 董浩然似是能看穿德麟的心思,轻飘飘的说道:“贝勒爷不信,等着瞧便是,最多一个时辰,秀女的位份就出来了。” 第34章 城 第30节 慎刑司这厢,还真如董浩然所言,有人来喊宛瑶去毓庆宫了,来人不是旁人,正正是豌豆与绿豆的师傅,鄂罗哩。 鄂罗哩等了好半晌,也没等着绿豆回去报信,又见颙琰一直阴沉着脸,随时要爆发,干脆一抬脚,亲自往慎刑司来了。 慎刑司的殿门关的死死的,鄂罗哩就生了不好的预感,绿豆这么长时间没回去报信,说不得宛瑶格格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太医无力回天了。 鄂罗哩抱着这样的心情,哆嗦着脚,走了进去,殿门开了,都有点不敢伸脚,结果他还没迈进去呢,就见绿豆扑了出来:“师傅,您来了,宛瑶小主没死。” 绿豆就差摇着尾巴,求表扬了。 鄂罗哩这颗心忽上忽下的,听说宛瑶没死,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随后又提了起来,没死是好的,可若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下一口气,那还不如死了的好,免得皇上回头瞧见了难受,反过来再难为他。 “鄂公公怎么来了?”宛瑶瞧见鄂罗哩,立马从炕上出溜下来,套好了自己的花盆底,老老实实的站着。 宛瑶可没忘记,她是因为被怀疑害了凝碧,才被贵妃发配到这儿来的,这都过来两三个时辰了,一鞭子没挨不说,还吃的肚子滚圆,别的不说,炕几上的烤红薯皮和栗子皮,多的堆成了山,藏都藏不起来。 鄂罗哩眯缝着眼,瞧了一眼宛瑶,哎呦喂,这都穿的什么啊?跟刚从深山老林里头出来是的,再瞧这脸上,东一条西一条的炭灰,跟从灶膛里爬出来的一个样。 “宛瑶小主,您这是……” 鄂罗哩还没问出来,就被宛瑶给打断了,嬉皮笑脸的替两个嬷嬷遮掩,人家是帮她,不能反过来害了人家,因而又抹了一下嘴,把嘴皮子上的栗子皮抹下去,说道:“我这不是想临死前做个饱死鬼吗?鄂公公怎么来这儿了?” 鄂罗哩上下瞧了眼,发现宛瑶除了穿的和脸上有些不大对,但仔细瞧瞧,是半点没伤着的,身边的两个嬷嬷,也眼巴巴的瞧着,等着鄂罗哩答话。 鄂罗哩清了清嗓子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来请宛瑶小主去毓庆宫的,皇上说了,现在就要亲阅,给各位秀女看封。” 宛瑶一激动,踩着花盆底就跳了一下,眉眼弯弯的,露出两排小白牙道:“那可好了。” 颙琰这就要亲选,撂了牌子,她扭身就往宫门口去,管它什么凝碧,纤恩的,她都不是待选秀女了,贵妃对她也没那么大的恨意,不会追着她出宫去。 宛瑶扭身,咧嘴拜谢两个嬷嬷:“哎呦,你们二位可是我的福星,等我出宫去,就让我阿玛接两位嬷嬷出宫去,寻两个小丫头伺候着,让两位颐养天年。” 宛瑶高兴的有些犯迷糊,根本就没听见鄂罗哩口中的为各位秀女封赏,压根就没有撂牌子那一说。 因为什么啊? 因为只选出了六位秀女来啊,太上皇今个儿还说,这人太少了,不像话,还要来年开春了,再从各大府邸里直接挑了人呢。 宛瑶根本不知道,自己因为太上皇一句话,已经成了后宫里头的一只胖金丝雀,根本飞不出去了,还乐呵呵的,想要快着些去毓庆宫呢。 鄂罗哩也没戳破,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由皇上亲口来说,让宛瑶小主高兴高兴才好,毕竟好不样儿的,被送来慎刑司,那是委屈极了。 宛瑶抬脚就要往外走,却突然间顿住了脚,扭身看向身侧的鄂罗哩说道:“公公能不能等我一下?” 鄂罗哩上下打量了宛瑶一眼,这跟要饭花子一般的模样,的确是要收拾收拾,这仪容不整,也是对皇上不敬了,不过皇上现在不在乎这个,皇上现在就在乎,宛瑶小主好不好,还活着没有,因而……等不了宛瑶小主沐浴更衣的耽搁两个时辰。 “小主放心,您不用沐浴更衣,还是先去见了皇上,再说其他的吧。”鄂罗哩笑眯眯的说道。 宛瑶不悦的扁了扁嘴,到底没敢瞪鄂罗哩,鄂罗哩这货不就是说她怎么都要被刷下来,用不着浪费宫里的东西吗? 真是的! “我不是要沐浴更衣,我是想着,我都到慎刑司这么半天了,还没上刑,有点说不过去,到了皇上面前,怕也不好交代,要不这样吧,让嬷嬷甩我一鞭子吧,我认了。” 宛瑶说着,把身子一转,留给两个嬷嬷一个后背,反正都裹成球了,一鞭子下去,只能瞧见棉花裂开,打不着她,多少意思意思,免得给人添麻烦。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哎,您就别吓唬奴才了,皇上还等着呢,您可快着些吧,可不能再耽搁了。” 再耽搁,皇上就要亲自来了。 宛瑶进毓庆宫的时候,其他五名秀女都到了,颙琰冷冰冰的盯着她们瞧,把五个人都吓得不成,她们五个,只有如姗与景馨被选的时候,颙琰是在的,后面紫菡,凝碧,纤恩三个,根本就没见过颙琰正脸,但是一直听说皇上长得极好,清俊逼人的。 如今瞧着,这话倒也不假,却还要加上三个字,“冷冰冰”! 这毓庆宫本就像是迷宫一样,几个人七拐八绕的,才到了颙琰跟前,结果这间屋子就像是没有放炭盆一样,气氛到了冰点,她们五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最后关头,惹恼了颙琰,直接被撵出宫去。 宛瑶还没进那间屋子呢,隔着镂空雕花隔扇,就瞧见了颙琰的冰块脸,忍不住感叹,这才是她认识的颙琰,冷的跟腊月寒冰是的,怎么捂也捂不热,她前世里费劲八咧的,连孩子都替他怀了,也只看见过他一两次的笑脸,现在这样,怕也别指望了。 不过好在,她这辈子跟前世不一样了,最多再过两个时辰,她就能出宫去了,可以坐在自己的大炕上,吃万福肉,吃金丝小枣,吃板栗,最好再添个杏仁豆腐,上个羊肉锅子…… 这日子,想想就美妙,她终于不用伏低做小的讨好颙琰了,等她出了宫,再重新找户人家,最好是门楣低一点的,若是那夫君敢欺负她,就让阿玛打上门去。 她以后依旧可以过着吃吃喝喝睡睡的好日子…… 宛瑶的美梦停在这里戛然而止…… “沈佳氏宛瑶,封为正六品纯贵人,至真至诚为纯,中正精粹为纯!”宛瑶还没有福身行礼,就听得颙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瞬间梦碎了…… 宛瑶直愣愣的看着颙琰,觉着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不,一定是听错了,她身上还背着谋害凝碧的罪名呢,怎么可能被册封?便是实在不成,一定要她留在宫里凑数,那也不可能封为贵人,这新入宫的秀女,最高位份就是贵人了,她这样的,得个答应,都是祖坟冒青烟了好吗? 宛瑶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梦里回到了前世,可前世里她也没活到颙琰登基啊,那时候选秀,她也只是个侍妾啊? “哎呦,皇上,宛瑶小主在慎刑司吃了大亏了,这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神来,奴才去的时候,宛瑶小主还可怜巴巴的说,要做个饱死鬼呢,这是被冤枉成什么样了啊?”鄂罗哩最是会见缝插针的,这个时候,还不上赶着刷存在感,那不是傻吗? 颙琰也盯着宛瑶,上下的打量,瞧瞧,这身上灰褐色的旗装,这是七八十的老太太穿的吧?秀女的旗装都不见了,定是挨打了,把衣裳打裂了,怕他瞧见了难受,随便找了个嬷嬷的衣裳套上了…… 颙琰看着宛瑶这么“楚楚可怜”的瞧着他,心里发了狠,冷眼瞧着其他五名秀女说道:“乌雅氏是哪个?” 颙琰记得清楚,乌雅氏纤恩就是指证宛瑶的那个。 纤恩这会儿站都站不稳了,腿肚子直哆嗦,她刚刚可听的清楚,皇上说了,至真至诚为纯,中正纯粹为纯,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说,宛瑶是正直的,是被冤枉的吗? 纤恩“噗通”跪地,身子控制不住的哆嗦:“奴婢在。” 颙琰上下打量了纤恩两眼,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恩答应精明,见微知著,比都察院的人还分析的明了,在后宫里头,委屈了你。” 纤恩险些就要晕过去了,皇上一张口,给了她一个答应的身份,但余下的话,分明就是在骂她诬陷宛瑶。 第31节 颙琰根本就不将纤恩放在眼里,冷着脸道:“既然你合了贵妃的眼缘,就去贵妃的承乾宫住着吧。” 纤恩还没想明白呢,就听得颙琰继续说道:“董鄂氏是哪个?” 凝碧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才退了热,强撑着身子就过来了,听着皇上说纤恩那番话,脸上火烧火燎的,倒好像是在说她一样,毕竟当时的情况,她若是说一句,不是宛瑶,贵妃也发落不了她。 凝碧滚着眼泪跪地道:“皇上,是奴婢不好,冤枉了宛瑶。” 颙琰手指关节敲了敲御案,冷漠道:“怎么都是你受委屈了,就封为正七品常在,去莹嫔的景阳宫住着吧。” 第35章 城 等宛瑶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翊坤宫了,豌豆和绿豆特别狗腿的服侍在她身边,又是沏茶,又是倒水的,脚底下还跪着两个嬷嬷,而且是慎刑司的那两个。 宛瑶有点愣神,这什么情况,她在慎刑司里头睡着了?做了个白日梦? “纯贵人?纯贵人?花嬷嬷和容嬷嬷给您请安呢。”绿豆一张脸凑到宛瑶眼门前:“贵人这是欢喜傻了吧?” 花嬷嬷与容嬷嬷对视一眼,方才绿豆去慎刑司提溜她们两个,说是宛瑶小主被封为贵人了,听说宛瑶小主喜欢她们两个,就叫她们两个过来伺候。 两人都以为自己听差了,这会儿跪到宛瑶跟前,再听绿豆喊人,哎呦喂,这可不就是一个“蠢贵人”吗?别说,皇上这个封号给取的还是挺合适的,不愧是皇上,就是有文化。 “纯贵人,老奴两个先替您梳洗一番吧。”花嬷嬷与容嬷嬷觉着,让宛瑶穿着七八套旗装,跟个小狗熊是的窝在罗汉榻上,有些不合适,这让皇上瞧见,多倒胃口啊。 宛瑶还愣神呢,就被花嬷嬷与容嬷嬷直接搓进浴桶里头去了,要说花嬷嬷与容嬷嬷起先还存着一种凑合过日子的心思,这会儿见了浴桶里的宛瑶,可就不那么想了。 原本花嬷嬷与容嬷嬷想着,慎刑司没什么油水,就算宛瑶不得宠,那不也是个贵人了吗?好歹自己一个人住在翊坤宫,翊坤宫位置好,那是跟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贵妃娘娘的承乾宫在一条线上的,内务府就是想克扣,也得顾忌着脸面,不能太过分,更别说纯贵人的阿玛还是内务府大臣了。 但是! 被剥了皮的小狗熊,哦,不,被扒了旗装的宛瑶,那简直就是个皮薄肉厚的软皮大包子! 肌肤莹润如玉,连水珠都挂不住,一瓢热水下去,只有锁骨上留着几颗珠圆玉润的水珠,面颊是自然的桃粉色,跟三月里带着露珠的桃花是的,娇娇嫩嫩,再瞧胸口和臀部,圆丢丢的,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花嬷嬷与容嬷嬷都是过来人,这宫里的女人,不只是看外表,最最主要的,还得说吹灯拔蜡之后…… 两人不是吹嘘,就宛瑶的这身奶皮子,别说那位玉常在汗出则体香了,就是汗出变成金珠子,也敌不过了。 花嬷嬷与容嬷嬷对视了一眼,眼底尽是欣喜,这是捡到宝了,这位小主以后啊,福泽深厚着呢,她们两个的后半辈子是不用愁了。 花嬷嬷与容嬷嬷达成了共识,把年轻时候,伺候乾隆爷妃嫔的招数都拿出来了,汗出则体香,在她们眼里根本算不得事,想要香体,有的是香膏。 宛瑶以前在府里的时候,用的是玫瑰露,这会儿花嬷嬷下了老本,把自己亲手制的一小瓷瓶的东阁藏春香膏拿了出来,细细的给宛瑶抹了,随着宛瑶的体温,香气渐渐弥漫开来,竟好像是早春带着露珠的青草和悠远清淡的小花香,里头还有柏叶的青气。 一味香料彻底的把宛瑶给唤醒了。 她是当真入宫了,而且还被颙琰封了正六品贵人,一共六个秀女,四个贵人,如姗,如贵人,景馨,景贵人,紫菡,信贵人。 只有凝碧和纤恩倒了霉,凝碧虽只给了常在的位份,但却另择了一个“玉”字为封号,纤恩是最末尾的那个,最末位的答应不说,也没个封号,只用名字为号,最最厉害的是,颙琰一竿子将她戳去了贵妃的承乾宫,这也是在打贵妃的脸。 紫菡是最幸运的,被送去了贤妃的景仁宫,贤妃是紫菡的表姐,自然不会难为她,而且颙琰还给了紫菡一个“信”字,这个字,就意味深长了,莫说是贤妃,就是整个刘佳氏一族,都跟着颜面有光。 要真真说起来,最特殊的那个还是她! 莫名其妙的成了“纯贵人”,还被单不楞儿的赐到翊坤宫住着,翊坤宫的特殊就不说了,关键在于,颙琰的后妃们尽数在东六宫,西六宫全都空着,这不是宛瑶一个人住在翊坤宫的问题,这是宛瑶一个人占了整个西六宫! 这特殊恩宠是不是太过分了些?颙琰是生怕她死得不够快吗? “两位嬷嬷怎么称呼?”宛瑶心平气和下来,套了一身雨过天青色旗装,坐在罗汉榻上问人,她本来想的好好的,出宫之后,把这两嬷嬷接出宫去养老,好歹也是救命恩人了,结果可好,她自己都出不去了,不过她倒是没想到,颙琰会拨这样两个人才到她跟前。 “老奴花嬷嬷,(老奴容嬷嬷),给纯贵人请安,贵人万福金安。” 呦呵,一个“花”,一个“容”,这颙琰一定是来报复她的,不就是说她“花容失色”吗! 好样的! 她这样的成为了贵人,也不知道是给谁添了堵,反正她到哪儿不是吃吃喝喝睡睡?颙琰不怕被人嘲笑自己眼瞎,她替他操的哪门子的心! “好,花嬷嬷,容嬷嬷,绿豆,豌豆,咱们晚膳用什么?” 四个人瞪了眼,身为贵人,第一件紧要的事情,难道不是问,今个儿皇上宣了谁侍寝? 宛瑶显然没有这个自觉,早膳只吃了几个荠菜馅的包子,午膳直接在慎刑司对付过去了,好容易成为了正六品贵人,这膳食用度怎么也要跟上来吧? 豌豆伺候宛瑶的时间长,知道宛瑶不吃饱了,脑袋里头不会想别的,就是要争宠,也得先填饱了肚子才行。 豌豆往前挪动了两步,道:“小主,奴才昨个儿跟膳房的江大爷说了,今个儿给您预备锅子,这会儿羊肉都该片好了,奴才给您传膳去?” 豌豆这会儿欲哭无泪,他被承乾宫磨搓了一天,最后还是鄂罗哩送纤恩过去的时候,亲自提溜回来的,他真不是背主。 宛瑶见豌豆可怜兮兮的模样,生怕自己撵他出去的德行,摆摆手道:“虽然我这会儿不大想吃锅子了,但既然准备了,就去传吧。” 宛瑶今个儿被弄得一团浆糊是的,就不大想吃那乱炖是的锅子,提不起兴致来。 豌豆急吼吼的出去了,生怕宛瑶反悔,容嬷嬷不比花嬷嬷,有挑弄胭脂水粉的本事,但是若论吃的,可真真是不差的,宛瑶这身奶皮子就得吃的饱饱的,手感才圆润,因而自告奋勇的说道:“小主要是吃锅子的话,配着梅菜饽饽,酸辣笋丝,最好,这吃锅子关键在酱料上,不知道小主喜欢吃什么口的?” “微辣的麻酱就好,菜嘛,不喜欢太甜的,甜的东西,偶尔吃一口还凑合,多了却是腻歪的慌。”说起吃的来,宛瑶就把别的给忘了,更重要的是,她在慎刑司尝过容嬷嬷的手艺,烤红薯和烤栗子,都比旁人做的香。 “得嘞,老奴这就把小厨房收拾出来,您瞧好吧。”容嬷嬷扯着绿豆搭把手,花嬷嬷则留在宛瑶身边伺候着,把宛瑶身边的胭脂水粉,旗装首饰,熏衣服的香包,甚至是三足铜鼎里头的香料都研究了个透彻,将暖阁里放着的两个天青釉莲花纹香炉直接扔出去了。 “小主,那香炉里头的香料闻着味好,却是添了少量麝香的,您正当年华,可不能用。”花嬷嬷趁着提膳的这会儿功夫,彻彻底底的把翊坤宫打扫了一遍,手脚麻利的能顶五六个粗使小宫女。 宛瑶震惊不已,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要知道,她以前做颙琰侍妾的时候,身边大大小小的宫女小太监,得有十多个,也没这四个顶事。 这边花嬷嬷收拾好了,宛瑶也就才吃了一盏茶,容嬷嬷也把看家本领拿出来了,酸辣笋丝,油淋小白菜,梅菜饽饽,最重要的是那白瓷碗里头的麻酱酱料,也不知道都放了些什么东西,香飘飘的翊坤宫五间屋子都弥漫着香气。 再仔细一瞧,里头碎花生,碎芝麻,还有碾碎了的不知什么,上面点了油花,宛瑶看着食指大动,羊肉锅子还没回来,就用梅菜饽饽沾着酱料,吃了大半碗。 等羊肉锅子端上来,酱料就剩一碗底了,容嬷嬷说还要去做,被宛瑶拦住了,好吃的东西,是不能一次吃个完的,容易腻得慌。 第32节 容嬷嬷想了想,用瓷勺舀了锅子里的羊汤,又去小厨房里熬煮了一番,再端上来,里头煮了鸡蛋拉面,拉面没几根,汤头点了小葱花,宛瑶吃了许多的羊肉,这会儿见了这碗面,不过两口,就尽数进了肚子。 宛瑶好久没吃这么好了,想想做个贵人也不错,宫里的东西,宫外很多都没有,不过就是御膳房太讲究,没有宫外小吃摊上的东西,可她捡到了一个容嬷嬷啊,容嬷嬷做这些宫外的小吃食,不要太好,好嘛! 就在宛瑶吃的肚子圆滚滚,昏昏欲睡之际,外头突然传来唱和:“皇上驾到!” 第36章 城 “皇上驾到。”这声唱和,让宛瑶抱着肚子,差点儿从罗汉榻上滚下去。 “皇上为什么会来?”宛瑶张口问道。 花嬷嬷觉得自己家的这个“蠢贵人”真真是扶不起来了,上前搀扶了宛瑶,就往外迎去:“小主您这话问的,皇上不来您这儿,您可不是要哭了吗?这是天大的好事。” 花嬷嬷一早就预备着呢,把宛瑶洗的白白净净的,就为了皇上来了,往架子床上一送,自家小主虽然外表差强人意了点,但是芯子是真的好,保证皇上来了一回,还想第二回,从今往后,后宫佳丽三千,都越不过自家小主去。 怕就怕皇上不来呢,既然来了,可不得好好留住了? 宛瑶拽住了花嬷嬷,说道:“不成,就说我身子不适,让皇上去别的宫里头吧,我已经够出挑的了,再……明个儿皇后娘娘还不得将我当大白菜一样炖了?” 皇后喜塔腊氏的小心眼,宛瑶是经历过的,前世里她侍寝后,在皇后的寝殿里连跪了三天,宛瑶好容易才从慎刑司爬出来,刚刚得罪了贵妃,她可不想转头就跟皇后干上,贵妃玩阴的,皇后那可是实打实的上鞭子。 花嬷嬷使劲推宛瑶:“哎呦,小主,您也说您够出挑的了,还怕这一遭吗?您要是今个儿不侍寝,明个儿各宫的妃嫔,都得把您放架子上烤,跟烤全羊是的。” 宛瑶被花嬷嬷这一推,可巧绿豆撩帘子,颙琰进来,宛瑶正正撞在颙琰怀里,不差分毫,容嬷嬷暗地里冲着花嬷嬷挑了挑大拇指,这么多年,在慎刑司没白练,瞧瞧,百发百中的。 颙琰抱了一个温香满怀,心里甭提多得意了,就知道宛瑶感激他,这会儿比他还心急,巴不得马上以身相许的,也是,自己这么英雄的将她从慎刑司解救出来,又替她处置了纤恩和凝碧,纤恩去了承乾宫,贵妃给点小鞋儿,就能让纤恩爬不起来,凝碧那性子,去了莹嫔的景阳宫,若是能落了好,那才奇了。 对她好的景馨和如姗,他好端端的送去了永和宫,永和宫没人住,她们姐妹两个一道,又是同一个位份,自是千好万好的,紫菡更是不必说。 颙琰自己也觉得很厉害,怪不得宛瑶这么迫不及待的扑过来。 “猴急什么?朕还没用晚膳呢,闻着你这里的味道倒是极好,在吃什么?”颙琰得意的扬了扬脸。 啊呸!你才猴急呢! 宛瑶暗暗腹诽,现在豌豆要是给她把笤帚和簸箕,她能把颙琰搓出去。 宛瑶离了颙琰的身子,躲的他远远的,花嬷嬷上前去拽,容嬷嬷早已经上前一一报菜名了,宛瑶这才发现,容嬷嬷居然留了后手,她以为,她已经吃的干干净净了! 然而,并不是! 锅子居然是双层的,下层是炖的羊骨头汤,这会儿火候正好,再瞧豌豆巴巴的端着膳盒进来,就方才她吃的那两根儿鸡蛋拉面,还有一盘子,这会儿下到羊骨头汤里,正正好! 宛瑶沉着一张脸,满脸的不高兴,这一个个的,颙琰来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宛瑶没好气,不想往颙琰跟前凑合,再者她也的确是吃的饱饱的了,连个灌缝的机会都没了。 花嬷嬷一见这架势,就认定了宛瑶是没经验,抹不开脸,再者谁也没想过宛瑶能留牌子,压根没人教过宛瑶怎么侍寝,花嬷嬷觉得侍寝是头一件大事,不能马虎,因而拽着宛瑶往净房去,又是一通洗。 “花嬷嬷,我才沐浴了啊?”宛瑶觉得没趣,她没选上的时候,想洗洗脸上的炭灰,都被嫌弃浪费水,这会儿成贵人了,一个时辰不到,进了两回浴桶了,跟这热水烧的一点儿不费劲是的。 “那不一样,您瞧瞧您这一身的羊肉味,这怎么能伺候皇上?”花嬷嬷这次没含糊,在浴桶里洒了不少金贵东西,具体效用没跟宛瑶提,宛瑶就以为是花啊粉啊什么的,也就没在意。 等宛瑶出来,才发现有那么点儿不大对劲,恩,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邀请,因为她身上的香味是一重重的,起先闻着是玫瑰香,再闻是茉莉香,细细一品,又觉得好像有点依兰香…… 总之,她身上的味道,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写着:颙琰,你快来闻闻看,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宛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急急的就要脱了旗装,重新洗一回,花嬷嬷会错了意,以为宛瑶是觉得衣裳穿多了,压着她的手不许动,一边低声解释道:“祖宗哎,您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只穿着肚兜,衬裙可不成,您听老奴的,准没错。” “别的呢,老奴也就不教您了,这会儿教也来不及,反正您资质好,只要听皇上的就是,皇上说如何就如何,您就随皇上摆弄就是。”花嬷嬷说完,宛瑶脸已经红成了柿子。 花嬷嬷皱了眉,这样可不好,宫里的娘娘侍寝,都是那么回事,被收拾齐整,裹个毯子抬去皇上那儿,今个儿皇上兴致好,来翊坤宫寻自家小主,在自己的寝宫里头,就得放开些才好,自家小主不过就是个贵人,又不是坤宁宫里头的皇后娘娘,不用板着规矩。 花嬷嬷一狠心,端起早就预备好的梨花酿来,直接灌了宛瑶一盅。 宛瑶还没来得及反抗呢,一盅梨花酿就下去了,“咳咳咳”的咳嗽了半晌,指着花嬷嬷,快要哭了:“嬷嬷,我吃醉了酒,会要命的。” 花嬷嬷平常总与容嬷嬷一道喝小酒,虽不至于说千杯不醉,但想着是个人的酒量,总也能有一壶,更别说这梨花酿本就与果酒无异,哪儿就真至于醉人了? 花嬷嬷一边将宛瑶往暖阁里推,一边说道:“好小主,吃醉了才好,就怕您吃不醉。” 另外一边,颙琰已经吃好了,他是在毓庆宫沐浴完了才过来的,也不知是怎么的,也不是没女人,便是跟皇后大婚的时候,也没这般紧张过,也不知这是什么缘故,宛瑶也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啊,论姿色,还是莹嫔模样更好些,至于宛瑶,明明上下一胡笼通,可就是有点想的慌…… 颙琰这边被绿豆服侍着换了里衣,往暖阁去,就见宛瑶一手抚着架子床的雕花隔扇,头倚在手背上,双目微合,简直一副睡美人图,再瞧宛瑶身上穿的,是一件桃红色的旗装,衬得白皙的脸颊粉嫩粉嫩的,跟三月枝头的桃花是的。 颙琰轻咳了一声,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他若是不动宛瑶,是给宛瑶大大的没脸,所以……那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得了。 颙琰展开双臂,等着宛瑶服侍他脱衣,可他举了老半天,咳嗽出好大的动静来,宛瑶动也没动…… 这是怎么着? 等着他给她脱衣呢? 其实也不是不成,那就他来好了。 颙琰慢慢俯身,去解宛瑶的盘扣,要说宛瑶这衣裳穿的还是保守的,唯独这领口开得有些大,挖心领,领口裹着银丝边可以清楚的看到两个呼之欲出的…… 颙琰一边解,一边暗暗咽口水,喉结都一动一动的,只是这个盘扣也不知怎么的,怎么也解不开,倒让颙琰手背无意中碰到了软软的胸口多次,这样的触感……着实是惊人的。 最后,颙琰实在忍不住了,想着自己也粗暴一回,直接撕扯开了了事,哪知道…… 颙琰稍微用了点儿力气,宛瑶直接后仰了去,窝进了松软的锦被里头,再细细一瞧,宛瑶竟是……睡着了! 睡着了!在这个当口睡着了! 颙琰看着自己的小帐篷,恨不能把宛瑶拆了劈了塞进肚子里,以为自己谁呢,后宫那么多妃嫔,他又不是非她不可,他是为了全宛瑶的脸面,才来的! 第33节 宛瑶也没想到,自己这次喝醉了酒,居然如此的老实,也不能怪她,这两天事太多了,先是凝碧病了,折腾的一晚上没睡,学了大半晌的规矩,原以为午间能回去补个眠,结果被贵妃一竿子戳到慎刑司去了,为了保住小命,宛瑶打起精神来,绞尽脑汁的编故事,后来莫名其妙的成为了贵人,一顿胡吃海塞。 讲真,能撑到这会儿,已经是厉害的了。 却说外头伺候的几个,只差听壁脚了,只盼着宛瑶赶紧承了宠,讨了皇上欢心,可哪知道墙根底下排了一溜,愣是没听见一点儿动兴儿。 几个人暗搓搓的等了一个多时辰,各个在寒风里冻得流鼻涕,愣是什么声儿都没听见,少不得灰溜溜的各自守夜去了。 花嬷嬷与容嬷嬷直犯嘀咕:“你说,皇上不会是那什么不行了吧?” 要不然对着宛瑶这样的,但凡是摸两下,就能发现这肌肤莹润如玉,离不得身了,怕是这一夜都不得安生,哪里会这样盖着棉被纯睡觉? 容嬷嬷深表赞同:“这样吧,下回皇上来,我给皇上炖个鹿茸。” 却说,墙根底下的一众人灰溜溜的走了,宛瑶却是睡了踏踏实实的一觉,慢慢的睁开了眼,然后…… 第37章 城 银红色的撒金帐子里,有着很微弱的光,宛瑶清楚的看到颙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盯着她,宛瑶眨巴眨巴眼,第一件事就是往外爬! 她就说不能喝酒,不能喝酒,怎么花嬷嬷就硬灌了她一杯? “你哪儿去?”颙琰一伸手,就拽住了宛瑶的脚踝,一手下去,只摸到软绵绵的足踝,连骨头都裹在里头,半点不硌手,颙琰好容易压下去的*,又升腾起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软和的人,倒跟才出锅的馒头是的。 “嫔妾……”宛瑶声音发颤,怎么好好的睡一觉,一睁眼就见到颙琰跟自己在一个被窝里头? 宛瑶声音清润,就好像玉笛在温泉水里过了一遍是的,颙琰本来就有点心神荡漾的,再听宛瑶这声儿,哪儿还能饶得了她,手顺着脚踝就摸上去了,颙琰先前已经见识过这件寝衣的盘扣有多难解了,这次索性不解了,上下一通撕。 宛瑶护得住下面,护不住上面,不一会儿就怎么挡也挡不过来了,再加上酒劲儿还没散,身子软的跟棉花是的,彻底的让颙琰得了手。 颙琰还没摸过哪个妃嫔的身子是这般的,倒跟缎子是的,滑不溜手,偏绵软的厉害,因而也不急,彻彻底底的把宛瑶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吻了个遍。 宛瑶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过这种经验,前世里头,颙琰那例行公事的模样,现在想起来还后怕,若不是为了有子嗣傍身,她才不至于拼着痛楚争宠。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 在颙琰的逗弄下,宛瑶很快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娇娇的吟出声儿来,急忙捂着嘴,颙琰却不依,连带着宛瑶的手指头都啃了遍,逼着宛瑶出声儿,宛瑶声音本就难得,再是这样的情境下,颙琰都有些扛不住,愣是与宛瑶折腾到上朝的时辰,才放过她,见宛瑶睡得沉,便吩咐了下去,不必宛瑶去坤宁宫请安了。 宛瑶哪儿还记得这个,睡得天光大亮,方才起身。 容嬷嬷收拾床铺的时候,就咧嘴笑个不停,唇角一直没下来,花嬷嬷再看宛瑶身上那青青紫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就说,是个男人,就离不开这样儿的,不用说,今晚儿上,皇上必定还来。 宛瑶是被饿醒的,饥肠辘辘的,就想吃东西,因而也不让花嬷嬷收拾自己,先把膳食弄上来才是正经。 容嬷嬷自皇上走了,就开始在小厨房忙乎,宛瑶一直没起身,也就不用她伺候着,因而这两三个时辰都在做吃食,御膳房的江大爷现在也知道自己另开小灶的是哪一位了,不用豌豆去寻,就亲自送来了一碟子糖醋鱼。 容嬷嬷也闹明白了,宛瑶是爱吃糖醋和鱼香口的东西,微辣还凑合,再多一点儿,却是不成,不怎么爱吃甜的,喜欢咸香的。 容嬷嬷弄清楚宛瑶的口味,这一桌膳食做得,可就颇合宛瑶的心了,御膳房的糖醋鱼先上了桌,容嬷嬷又上了一碟糖醋藕圆,宛瑶只以为是醋溜丸子,那天豌豆去拿的,掉地上了,她没吃着,便先下了筷子,哪知道入口又脆又香。 容嬷嬷见宛瑶用筷子指着那菜,小嘴巴不停的咕哝着,便笑着说道:“这是用藕擦丝裹了肉馅做的,没用水,用的鸡蛋并鸡汤活的馅。” 宛瑶快把自己的舌头吞了,又见热气腾腾的端上来一碟子葱花蛋饼,鲜黄软嫩,更是停不下嘴来,容嬷嬷却不许她吃多了蛋饼,只切了一角给她:“小主,这原是做了给您当早膳的,哪成想您睡到这个时辰。” 容嬷嬷说完,又端了一个白瓷莲花碗盏,递给宛瑶说道:“这个是午膳,您尝尝。” 白瓷碗盏盖子一打开,就见里头五彩之色,格外鲜亮,是五彩蒸饭,里头有调好的腊肠,土豆,豌豆,才打开就喷香扑鼻,而且并没有油腻的感觉,便是就着菜用,也是好的。 宛瑶没这么吃过,手掌大小的小瓷碗,宛瑶吃了个干干净净,逼着容嬷嬷再去给她盛一碗,她昨个儿就发现了,容嬷嬷样样都会做的多一些,便是颙琰来了,也能够吃的。 容嬷嬷到底没拗过宛瑶,最后其他的菜肴没吃完,只五彩蒸饭吃了个干净,翊坤宫里没外人,大大小小伺候的一共六个,豌豆和绿豆,花嬷嬷和容嬷嬷,再加上门口两尊门神,是颙琰从储秀宫调过来的那俩。 宛瑶也不矫情,翊坤宫里有了容嬷嬷,上上下下的伙食都改善了。 这厢翊坤宫上下才用过午膳,就迎来了客人,却是紫菡和景馨携手来了。 宛瑶心虚,紫菡对颙琰怎么样,宛瑶不知道,但景馨对颙琰的那份心思,她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必定被撂牌子的,结果…… 结果她位份不低,还是六人里头第一个侍寝的…… “宛瑶姐姐,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就好了,不拘怎么说,皇上把你安排在西六宫,昨个儿还特意来瞧了你,说明皇上心里是在意你的。” 三人同一品级,才见了礼,没等宛瑶张口呢,景馨便拉了宛瑶的手,小心翼翼的说道。 紫菡也连连点头:“就是宛瑶姐姐,这没什么的,反正你现在是正六品贵人,独居翊坤宫,一时半会儿的没人能欺负到你头上,旁的不说,平安终老总是成的,逢年过节的加封,等岁数大了,总不比婉太妃差。” 宛瑶懵懂的看着两人,眨着眼睛问道:“我身上……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完全不知道紫菡和景馨在说什么啊…… 景馨看着宛瑶这个样子格外可怜,抓着宛瑶的手不放,红了眼眶道:“若是太上皇不说那样的话,让姐姐出宫也就罢了,皇上因为凝碧的事情委屈了姐姐,抬举姐姐成为贵人,却……却这样待姐姐……” 宛瑶抬头看向紫菡,景馨说话最是委婉,等着她说出口怕是不容易,倒是紫菡心思没那么多,能透出两句话来。 紫菡咬唇,为难的说道:“姐姐,你下回……下回皇上再来,你就扑上去,什么也别管,先侍寝了再说,皇上要是不答应,你就预备几坛子酒,把人灌醉了,把事办了!” “呵呵。”所以这是颙琰吃饱喝足,占尽便宜之后,转头不认账了! 宛瑶气的直磨牙,合着她被折腾了大半夜,被颙琰折来折去,搓扁揉圆的,都白搭了? 嫌弃她是个胖砸,别睡啊。 景馨与紫菡看得出宛瑶是生气了,以为宛瑶是恼羞成怒,惴惴不安的看向她,低声说道:“纤恩今个儿在坤宁宫就念叨姐姐的事情,现在宫里上下都知道了……姐姐心里要有个准备,不然……不然这些日子,别出门了吧。” “恩答应居然还有资格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宛瑶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样的事情,没人传,不会这么快尽人皆知,纤恩还真是不长记性,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她不出手,还真把她当波斯猫了! “如今宫里人少,皇后娘娘就说所有人都过去请安,咱们这几个人,属她位份低,她是记恨着姐姐呢。”紫菡见炕几上有碟子玫瑰卷,便随手拿起来吃:“今个儿姐姐没去请安,还是皇上恩准了的,纤恩她就更气了,莹嫔娘娘说,皇上看惯了清瘦的了,图个新鲜,就来看姐姐……” 第34节 紫菡话说一半,觉得这话太埋汰人,偷偷的扫了宛瑶一眼,乖乖的闭上嘴,只当自己没说过这样的话。 宛瑶的怒火彻底被燃起,她就是胖了,就是胖了,怎么着吧!碍着谁的事了!纤恩闹,莹嫔也来凑热闹! 宛瑶起先想过,上辈子是上辈子的事,她重活一回,仗着比人多活了十几年欺负人,有点不厚道,再者上辈子她是被害死了,可这辈子跟这些人也没交集,真犯不着喊打喊杀的,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恩答应被送去承乾宫,贵妃娘娘什么都没说吗?”宛瑶问道。 紫菡与景馨摇了摇头,两人一个住在景仁宫,一个住在永和宫,都挨着承乾宫,却没听到动静,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将纤恩送去承乾宫,是打贵妃的脸,怨责贵妃处事不公,让宛瑶受了委屈,可纤恩去了承乾宫,贵妃竟是半句话也没多言。 宛瑶冷哼一声说道:“一个两个的都把她当枪使,偏她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呢。” 也不能怪纤恩看不明白,贵妃钮祜禄氏与莹嫔候佳氏厉害着呢,哪儿是纤恩一个才进宫的秀女斗得过的。 宛瑶冲着绿豆招了招手,压低声音说道:“你去打听打听,承乾宫今个儿晚膳是什么?” 绿豆刚要走,又被宛瑶给喊了回来:“我倒是忘了,恩答应不用晚膳的,让豌豆去御膳房吧,直接问清楚承乾宫的早膳是什么?” 景馨不解的问道:“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紫菡却是一脸兴奋:“宛瑶姐姐又要在纤恩的膳食里头放杏肉果酱吗?” 第38章 城 宛瑶在纤恩的小笼包上放杏肉果酱的事,紫菡是知道的,景馨却是不知,疑惑着问道:“杏肉果酱?” 紫菡留宫住宿这半个月,就指着这个笑话活了,见景馨不知道,立刻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给景馨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听完故事,景馨笑得肚子疼,好容易缓过来,问道:“宛瑶姐姐还要这么着吗?” 宛瑶认真的摇了摇头,拈着帕子说道:“同样的法子用两回,太容易被拆穿了,自然要用别的,她三番五次的害我,险些害我没了命,我虽不要她用命来偿,却要好好的整治她一番,让她以后见了我,就绕道走,再不敢说我一句坏话才成!” 紫菡兴致冲冲的,撸了袖子道:“宛瑶姐姐,你说怎么做,我给你搭把手!” 宛瑶倚在海棠紫的大迎枕上,被紫菡这撸袖子的架势逗乐了,伸出肉肉的指尖戳了戳紫菡道:“就你傻,这成了皇上的妃嫔,哪儿还能跟以前似的?动不动就撸袖子,那是粗使宫女太监干的事,你要学的,就是怎么动嘴皮子。” 不一会儿功夫,豌豆就回来了,喜滋滋的报道:“回小主的话,承乾宫明个儿的早膳是荷叶粥,灌汤包子,蛋黄焗南瓜。” 宛瑶听后,侧脸看向身边的容嬷嬷,容嬷嬷立刻上前笑着说道:“恩答应过午不食,想来早膳要吃的可口些,若是加一份油焖大虾,想必恩答应会吃的干干净净。” 宛瑶莞尔一笑:“豌豆,还不去跟膳房的人说?给恩答应添一份油焖大虾,也不必太过浪费,放上一对儿就成,免得吃不了,浪费东西。” 豌豆一叠声的应了,往膳房去了。 紫菡巴着宛瑶,一脸期盼:“宛瑶姐姐,这又是怎么个玩法?好端端的给纤恩添菜?她的份例,想要油焖大虾,可难。” 景馨诧异的看了眼容嬷嬷,紫菡不知道,她却是知道,南瓜与大虾同食,是要犯痢疾的,景馨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宛瑶圆圆的指头放在唇畔,“嘘”了一声说道:“你们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这是我和纤恩的梁子,别把你们两个牵累了进去,你们只管回去瞧好就是了。” 紫菡有些悻悻,但她与宛瑶相处久了,也知道宛瑶性情,遂不多磨,起身要走,景馨却担忧的很,拉着宛瑶的手不放:“宛瑶姐姐,你这样是不是容易招祸?纤恩最是能说会道,若是反咬姐姐一口……” “那也要她有本事能咬我才行,我若不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她还真的以为我怕了她。”宛瑶轻轻的拍了拍景馨的手,柔声说道:“去吧,我没事,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景馨犹豫再三,终是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景馨与紫菡走后,宛瑶气得直磨牙,却不是为着纤恩,而是因为颙琰,合着她昨晚被折腾成那样,最后在敬事房没有记档? 绿豆机灵,一眼就看明白了宛瑶的心思,偷偷摸摸的往毓庆宫去了,熟门熟路的寻到补眠的鄂罗哩那:“师傅,我家贵人小主不高兴了。” 鄂罗哩被绿豆搅了美梦,一听是宛瑶不高兴了,立马精神起来,连连追问:“为什么?” 绿豆叽里咕噜的将景馨和紫菡的事情说了,留了个心眼,没说御膳房的事,也是满心的不解:“师傅,我听花嬷嬷说了,皇上昨个儿可折腾的我家小主不轻,怎么提了裤子就不认了呢,这也忒……” 绿豆话没说完,就被鄂罗哩一拂尘敲在帽子上:“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脑袋不想要了?想挂裤裆里了?” 绿豆扶了扶被打歪的帽子,讪笑道:“奴才这不是替我家小主委屈吗?这搁谁谁心里舒坦啊?我家小主是有脾气的,您说,这心里头存着气,皇上再去,我家小主能给好脸?到时候不痛快的还不是皇上?奴才这是一心为皇上着想,才来找师傅的。” 鄂罗哩横了绿豆一眼,低声骂道:“你懂个屁,这才是皇上护着你家小主呢,让皇后娘娘知道,你家小主头一个侍寝,还折腾的下不来床榻,你看皇后娘娘不冲去翊坤宫,撕了你家小主!” 绿豆也知道皇后娘娘心眼小,小的跟针鼻一样的,因而只嘟囔着道:“那也不能这么委屈我家小主不是?阖宫上下,都在瞧我家小主笑话,这也忒欺负人。” 鄂罗哩给了绿豆一脚:“豌豆那个实诚的,瞧不明白,你也犯蠢,正因为昨个儿没成事,皇上为着照顾纯贵人颜面,今晚上还得去,明白不?” 这回绿豆明白了,皇上一向不好女色,便是妩媚的莹嫔娘娘那,也从来没有连着歇过两晚,如今皇上是要破例了,还是自家小主最本事! 绿豆连忙狗腿的给鄂罗哩捏肩:“师傅跟皇上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怪不得师傅是毓庆宫的总管,奴才还有好多要跟师傅学的呢。” 鄂罗哩睨了绿豆一眼,心里很受用:“你这话糙理不糙,挺好,你记着服侍好纯贵人,以后有你的好,说不定哪天咱家这个做师傅的,还得求着你呢。” “别介,师傅说的哪儿的话,咱们不是一家人嘛。”绿豆挤着自己绿豆大的眼睛,与鄂罗哩套近乎。 鄂罗哩深以为然,皇上心里头有纯贵人,只有他们师徒三人暗地里常通气,伺候好了皇上,这以后的前程妥妥的。 “去吧,回翊坤宫准备着,我瞧着皇上挨不到晚膳时辰,就得去。”鄂罗哩嘿嘿的笑着说道。 颙琰还真是在毓庆宫有点儿坐不住,摩挲着指尖,总念着宛瑶肌肤的滑腻触感,好容易燃了些提神醒脑的薄荷香,批了会儿折子,就又想起宛瑶身上那层层叠叠的香味来,仔细回想起来,竟是在旁处没有闻到过的。 颙琰也知道自己心不在焉,狠狠的洗了把脸,抹了薄荷油在太阳穴上,才稳住神,把太上皇给他的折子批完了,又吩咐人送去太上皇那,忙活完一切,看时辰才申时初,这么早过去,实在太打眼…… 颙琰又在暖阁里头转了两圈,捧了本书来瞧,竟是才申时二刻。 颙琰有些不耐烦,瞧着书上的内容都没意思,鄂罗哩在一旁伺候,瞧得真真的,瞧瞧,这毛头小子的模样,哎呦喂。 鄂罗哩看了看时辰,低眉顺眼的上前说道:“皇上,您有阵子没去寿康宫了,要不要去瞧瞧颖太妃?” 颖太妃亲自抚养过与皇上一母同胞的庆禧亲王,在一众太妃里,颇得皇上尊重,最重要的是,去了寿康宫,累得慌了,懒得去别处了,可不就是去西六宫的翊坤宫了吗? 颙琰扫了鄂罗哩一眼,敲了一下他的帽子道:“愈发的会办差了!” 第35节 颙琰想想,这也是个主意,多亏了西六宫现在只住了宛瑶一个,倒也是个极好的理由。 颙琰这厢刚要出门去,却发觉自己身上这身衣裳尽是薄荷油的味道,太冲了些,宛瑶软绵绵的,该是不喜这种凛冽的味道,因而吩咐鄂罗哩,重新换了身衣裳来,刻意没有沐浴,想着若是能与宛瑶一同鸳鸯戏水,怕是更加缠绵。 颙琰想的极好,换了一件蜜合色织锦袍子,束上碧玺腰带,端的是清贵逼人,满意的往外走去,还没踏出毓庆宫呢,就听得“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再定睛一瞧,早已经被人扑了个满怀。 “皇阿玛。”四公主雯静手里拿着个马鞭,笑盈盈的仰着脸道:“皇阿玛,皇额娘给儿臣找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可漂亮了,皇阿玛说好了要教儿臣骑马的,现在就去。” 雯静公主拉着颙琰就往外去,鄂罗哩见状,冲着身边的小徒弟努了努嘴,跟着去了。 小徒弟是鄂罗哩新提上来的,叫冬瓜,等着皇上和鄂罗哩都走了,才从角门往翊坤宫去了,偷偷的告诉绿豆,皇上今个儿来不了。 绿豆直瞪眼:“怎么回事?” 翊坤宫上下这做吃食的做吃食,洒扫的洒扫,弄得跟过年是的,这会儿说不来了? 冬瓜为难的说了句:“皇上换好衣裳刚要出门的时候,雯静公主来了。” 绿豆是毓庆宫出来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四公主雯静是皇后娘娘所出,被皇后娘娘纵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后娘娘自己想要找皇上,拉不下脸来,就会指使雯静公主往毓庆宫去,只要皇上被雯静公主拉了去,当日,就要歇在皇后娘娘那了。 绿豆耷拉下脑袋来,摆了摆手道:“行行行,去吧,我知道了。” 绿豆没好气的先往小厨房去了,容嬷嬷正忙得热火朝天,见绿豆进来,张口道:“绿豆,把门口那碟子豆芽给我端过来,这就要出锅了。” 绿豆蔫头耷拉脑的端了过去,说道:“嬷嬷别忙了,咱们被人截胡了。” “哪个这么大的胆子?敢截咱们小主的胡?”容嬷嬷抄起大铁铲子就要往外奔,被绿豆急忙拉住了:“是坤宁宫那位……” 第39章 第二日,宛瑶起了个大早,花嬷嬷捧了衣裳来,服侍宛瑶更衣梳洗,一套浅米色绣喜鹊登梅的旗装,周围滚了银锻边,套在身上,那叫一个圆润,就跟门口戳着的水缸是的。 宛瑶看着雕花穿衣镜中自己,险些没认出来,她以为自己就够能作的了,合着花嬷嬷比她还能干。 花嬷嬷见宛瑶一脸便秘的表情瞧着她,闷声说道:“皇后娘娘气量小,小主去坤宁宫请安,不能讨巧,这样才是小主正确的出场方式,您已经得罪了贵妃娘娘,可万不能再连皇后娘娘一并得罪了,您还得活下去不是?” 宛瑶被花嬷嬷的一番话说的,打了个寒颤,这阴风阵阵的,宛瑶现在有点庆幸,纤恩传的那些个话了,敬事房没记档,也是好事。 花嬷嬷给宛瑶梳头的时候,容嬷嬷便在一旁叮嘱宛瑶:“回头恩答应表现出什么的时候,小主您可千万稳住了,不能给人抓了把柄,恩答应再不济,那也是左副都御使家的格格,回头惹恼了言官,可不值当的。” 宛瑶兴致冲冲,冲着容嬷嬷连连点头:“嬷嬷放心。” 翊坤宫离着坤宁宫近,宛瑶到的时候,主位还没到,倒是紫菡,景馨,如姗,凝碧和纤恩都到了。 纤恩一见宛瑶,便眉飞色舞的,笑声清脆:“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纯贵人啊,今个儿睡醒了?可真真是难得,前个儿皇上去翊坤宫留宿,纯贵人怕是一宿都没睡吧,可惜了,我要是皇上,怕也下不了嘴。” 都不用宛瑶说话,花嬷嬷人肉柱子是的往纤恩面前一戳,伸手就给纤恩后头的小宫女一嘴巴:“哪个姑姑教导的你规矩?不知道行礼问安的吗?” 花嬷嬷与容嬷嬷那是慎刑司出来的,自带凶恶脸,小宫女碧微连哭都不敢,忙忙的给宛瑶请安:“奴婢给纯贵人请安,贵人金安。” 纤恩知道,这是在打她的脸,可她位份低,不得不低头,到底不情不愿的敷衍着行了一礼,鉴于纤恩一会儿就站不稳了,宛瑶大方的没跟她计较。 凝碧比宛瑶低一级,见状起身,弱弱的行了一礼:“宛瑶姐姐,先前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我并不是有意的……” 宛瑶淡淡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但面上的疏离却是明显的很,她以后是不会再跟凝碧有什么交情了。 如姗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说道:“一声不是有意的,倒推了个干净,只是谁还敢招惹你?回头你再说一句不是有意的,说不得又是谁进了慎刑司呢。” 紫菡与景馨深表赞同,凝碧瞬时落了单,眼泪汪汪的,紫菡更是生气,嘟嘴说道:“我那会儿喊你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会儿装的什么委屈?你再委屈,能比得过宛瑶姐姐?宛瑶姐姐被你害的险些没了命!” 凝碧被紫菡一骂,眼泪珠子就往下滚,身边的小宫女急忙递了帕子,往一边去,小声安慰着。 凝碧委屈的咕哝:“当时又不是我指证的纯贵人,怎么如今都是我的不是?” 小宫女低声安抚道:“小主说的是,是她们不辨是非,该责怪的人是恩答应才是,不过是见小主好性,才难为小主罢了,小主别往心里去,等小主侍了寝,一切都好了。” 容嬷嬷离着两人近,将这话听得真真的,忍不住多瞧了那宫女两眼。 这一批秀女跟前伺候的,除了宛瑶外,都是内务府新送来的,承了“碧”字,这本就与凝碧冲撞了,内务府得了鄂罗哩的话,装作不知道,将人送了来,跟着凝碧的,名为碧霞,模样倒是标致,只软糯的凝碧跟了这么个宫女,怕不是什么好事。 贤妃来的早,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凝碧在小声啜泣,只当没听见,几人齐齐给她请了安,贤妃目光温和的扫过众人,温柔道:“不必多礼。” 贤妃到左首第一位坐了,便话也没有一句了,倒是贤妃身后的瑞汐,多瞧了宛瑶两眼,她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得了皇上的青眼,可真真瞧见了,不由得暗暗吃惊。 原本贤妃就说过,若宛瑶真的挺过了这一回,就让瑞汐去伺候宛瑶,可秀女的名份才定下来,鄂罗哩就提了慎刑司的两位嬷嬷去了翊坤宫,让她连个机会也没有,论资历,花嬷嬷与容嬷嬷,比她资格可老了许多了。 不过……瞧着这位纯贵人,还真不是荣宠能长久的主儿,说不定是皇上为了打击贵妃,故意抬举起来的…… 莹嫔与贵妃随后就到了,莹嫔倒也罢了,默默的扫了一眼宛瑶的模样,连个正眼都不给她了,倒好像多瞧宛瑶一眼,会多一两肉是的。 贵妃却是拉着宛瑶的手不放,端庄大方道:“瞧瞧,可怜见儿的,去慎刑司一遭,人都清减了,都是本宫的不是,若不是本宫一向眼里不揉沙子,你也不至于受这样的活罪。” 呵呵,合着她宛瑶就是贵妃眼里的那颗沙子啊,难为贵妃面对她这水缸的模样,还能说出她清减了的话来。 宛瑶鼓着包子脸,冲着贵妃甜甜一笑:“贵妃娘娘多虑了,若不是托贵妃娘娘的洪福,嫔妾哪里能得封正六品贵人,还得了花嬷嬷与容嬷嬷呢。” 装模作样,宛瑶是修炼过的,这点儿小打小闹还能承受,贵妃跟她装,她也不含糊,索性将所得的宠幸,尽数往贵妃身上推。 贵妃意味深长的看了宛瑶一眼,含笑坐到了右侧首位,皇后很快就来了,高高在上的接受众人的请安礼,宛瑶昨个儿没来,今个儿少不得补一个大礼。 本来皇后喜塔腊氏是存着气恼的,听说自己最后凑数选的人,竟然是最得皇上青眼的,心里就跟堵了块大石头是的,不吐不快。 可在见到宛瑶圆滚滚的给她行礼问安后,皇后喜塔腊氏的气消了,皇后喜欢猫,奈何前头有太上皇为着婉太妃的禁猫令,她即便是贵为皇后,也养不得,再瞧这宛瑶,穿的圆咕隆咚的,手里的象牙色丝帕一扬一扬的,跟个波斯猫是的,带着几分喜气。 皇后瞬间脾性好了许多,又想到皇上虽去了翊坤宫,却没有让宛瑶侍寝,可见是对这个宛瑶,提不起兴致来,如此一想,皇后倒是对宛瑶有了几分喜爱之情。 “行了,起来说话吧。”皇后雍容华贵的说道。 宛瑶不由得暗地里庆幸,前世她可是跪了三天啊,这会儿这么轻松就揭过了,算起来这辈子也不算差,最起码放开了吃吃喝喝,随着心意过日子了。 第36节 皇后本来还想与宛瑶立一立威风,摆一摆皇后的母仪风范,说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哪知道她还没张口,纤恩就捂着肚子忍不住了:“皇后娘娘,嫔妾……能不能去趟净房?” 皇后要被气蒙了,难得后宫的人悉数到齐,她刚要训话,纤恩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皇后有心苛责,奈何纤恩的表情,倒好像是下一刻就要当场出恭一样,逼得皇后不得不答应。 纤恩被小宫女领了去,皇后冷冰冰的与贵妃说道:“到底是个位卑的答应,以后,不必让她来坤宁宫请安了。” 贵妃微笑张口应下,眼眸却往宛瑶那瞧去。 宛瑶眼观鼻鼻观心的,专攻自己身边的那碟子窝丝卷,花嬷嬷与容嬷嬷更是好像没瞧见一样,倒是景馨紧张不已,紫菡兴奋的眼珠子乱转,就恨不得下一刻坐到宛瑶身边,细细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贵妃将几人的表情悉数记在眼里,兰花指微扬,浅口轻啜茶汤,凤眸遮掩在茶汤的氤氲里,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纤恩很快就回来了,可哪里坐得住,才给皇后请了个安,想要落座,便又不成了,脸色难看的给皇后福身:“皇后娘娘,嫔妾的肚子……还是……不适……” 纤恩没说完,就放了个屁,惹得众妃嫔各个拈着帕子掩口捂鼻,纤恩尴尬不已,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头扎进净房,根本没脸再出来,她也着实是出不来了,腹痛不止。 皇后气得不得了,出了这样的事,只好让人散了,冷漠的看着贵妃道:“既是你宫里的人,你领回去收拾。” 纤恩愣是占了皇后的净室小半日,坤宁宫上下的宫女小太监举着香炉到处转悠着熏香,最后还是逼得皇后往宁寿宫去了。 纤恩被宫女碧微搀扶着出来的时候,正与宛瑶几人擦身而过,宛瑶含笑轻问道:“恩答应上回说,因为我与玉常在住了几日,所以玉常在的病,是我害的,那么如今,恩答应住在贵妃娘娘的承乾宫,是不是意味着,恩答应的病,是贵妃娘娘害的?” 纤恩已经拉的虚脱了,没有半分精神与宛瑶狡辩,只看宛瑶此时幸灾乐祸的表情,指着她道:“定是你害我。” 花嬷嬷毫不客气的上前打了纤恩的手背,冷脸说道:“恩答应还请慎言,我家贵人可不是能任由你用指尖指着鼻子骂的主儿。” 作者有话要说:  容嬷嬷:再废话,小心奴婢用银针,戳不死你。 花嬷嬷:别介,银针怪浪费的,要不下回直接放巴豆,怎么样? 容嬷嬷:我看行。 贵妃(阴测测):总算是让本宫抓到把柄了,小样儿,本宫看你这次怎么逃! 第40章 纤恩贝齿咬着下唇,有气无力的说道:“纯贵人,若是我查到这件事情是你做的,我必定会闹到皇上跟前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宛瑶垂眸一笑:“恩答应,诋毁她人,也是不小的罪过呢,恩答应已经深受其苦,看来,还是没长记性。” 宛瑶领着景馨与紫菡扬长而去,才不管纤恩在后头跳脚骂人,反正她要拉上好一阵子的,她本就是答应,身份比别人矮一截,等她身子好了,黄花菜都凉了。 三人到了翊坤宫,紫菡拽着宛瑶的银丝袖摆晃悠:“姐姐,你到底怎么弄的,就让纤恩出了这么大的丑?在坤宁宫,向皇后娘娘借净房,真真是几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宛瑶将外头的浅米色旗装换了,套了件紫丁香色盘锦坎肩,倚在罗汉榻上与两人说话:“也没什么,就是承乾宫的那道蛋黄焗南瓜,是与大虾相冲的,两个一道吃,轻者腹泻,重者痢疾,你以后记着,别这么吃就成了。” 景馨早就知道了,担忧的说道:“纤恩是个不饶人的,要是真查出来,可怎么是好?皇上可见不是喜欢这些龌龊事情的。” 景馨是个聪慧的,观颙琰先前的做派,也瞧得出来,颙琰不喜欢人背地里用心计手段,纤恩便是因着这个,只得了个答应的位份,若是宛瑶被查出来,怕是也要被降位。 宛瑶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查?怎么查?拢共送过去一对儿虾,纤恩过午不食,早上定要吃许多,一对虾都进了肚子,她就是想要告状,也得有证据。” “话是这么说,可……纤恩毕竟住在承乾宫里,姐姐那番话,连带着贵妃也被牵累了进去,贵妃势大,若是要难为姐姐……”景馨想的比宛瑶更谨慎一些,总觉得贵妃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只当给贵妃提个醒吧,总不能让人以为,我是任人搓扁捏圆的,我还是那句话,谁待我好,我加倍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加倍奉还,我虽惹不得贵妃,却要告诉贵妃,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宛瑶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昨个儿容嬷嬷做了一锅酸菜鱼,味道特别好,一会儿你们两留下,咱们一道用。” 景馨与紫菡也没推辞,拉着花嬷嬷凑了一桌牌,一道玩到午膳时分。 翊坤宫安生的很,三人玩的热火朝天,连正月里的严寒都屏退了,毓庆宫却不太平,临近午膳时分,贵妃冬晴抱着三阿哥绵凯,乘着轿撵到了。 鄂罗哩狗腿的迎上去:“哎呦,贵妃娘娘怎么得空过来了?还抱了三阿哥?” 三阿哥绵凯两岁多,正是四下乱跑,将一群小太监小宫女累成孙子的时候,此刻不大情愿的在贵妃怀里扭着,奶声奶气的说道:“儿臣要回去玩陀螺。” 贵妃轻声安抚了三阿哥两句,温婉问道:“不知皇上这会儿可忙着?” 鄂罗哩一瞧这架势,连三阿哥都抱来了,肯定不能让人在外头冻着,因而笑着说道:“才刚歇了,正要用午膳呢,娘娘来的正好,有一道甜香的八宝饭,许是三阿哥爱吃。” 三阿哥听说是甜的,眨巴眨巴大眼睛,不用贵妃安抚,就老实的坐着了,一副任由摆弄,只要给我糖吃的架势。 贵妃下了轿撵,瑞春将三阿哥抱在怀里,跟在贵妃身后,进了毓庆宫。 这厢颙琰才处理完折子,想着午后可以早些去瞧宛瑶,原本想要昨个儿去翊坤宫的,结果去了坤宁宫,今个儿说什么也要过去了,那天侍寝,没记档,若是有了子嗣,就不好说日子了。 颙琰正琢磨着呢,就见鄂罗哩滚了进来:“皇上,贵妃娘娘抱着三阿哥来给您请安。” 颙琰听着直皱眉,最近也不是怎么的了,一个个都来寻他,颙琰思量着,今个儿说什么也得打发了贵妃,往翊坤宫去,见着时辰尚早,便吩咐道:“摆膳吧,留贵妃与三阿哥一道用。” 鄂罗哩知道颙琰的心思,不过是想着一道用了午膳,就打发贵妃与三阿哥回去,毕竟三阿哥年岁小,午睡要一个半时辰。 贵妃冬晴仪态万千的走了进来,与颙琰行了礼,笑盈盈的说道:“皇上最近的气色愈发的好了,莫不是得了一众新妹妹,将臣妾这般人老珠黄的都忘了不成?” 颙琰觉得这话听着有些酸,笑了笑,把后头站也站不稳的绵凯抱了起来,笑着道:“绵凯倒是养的瓷实,这胖墩子是的。” 绵凯眼睛滴溜溜的寻着吃食,见后头花厅里,有宫人在摆膳,便用带着口水的指尖指了指,颙琰便抱着绵凯,往花厅去了,贵妃眼底闪过一抹阴郁,看来皇上的心思,是真的转了,现在连句敷衍的话,也懒怠答她。 贵妃冬晴含笑在后头跟着,一副慈母的模样,与绵凯,颙琰一道用膳,见颙琰撂下筷子,才温柔的为绵凯拭了拭唇角说道:“臣妾原不该来打扰皇上用膳,只是……早起的时候,恩答应犯了痢疾,太医诊断说,是饮食不节,臣妾也就罢了,只担心绵凯,人小受不住,有些害怕,干脆到皇上这里讨个午膳用。” 颙琰眉头一拧,深看了贵妃一眼,贵妃浅浅笑着,带着些腼腆的小女儿作态,没有半点心虚模样。 颙琰轻轻磨搓了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说道:“既是如此,就将恩答应挪出去,没得给绵凯,给你过了病气,钟粹宫偏僻些,挪去钟粹宫吧。” 贵妃温柔的替绵凯抻了抻衣角,为难道:“如此是不是太过不近人情?臣妾先前在储秀宫时,处置多有不当,险些害了纯贵人一条性命,这阵子行事,少不得有些瞻前顾后的……” “算不得什么,你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朕最是清楚不过。”颙琰说着,吩咐鄂罗哩道:“朕记着库里收了一斛新东珠,赏给贵妃,做一串珠子吧。” 第37节 贵妃识大体的躬身谢恩,抱着昏昏欲睡的三阿哥,回承乾宫去了。 颙琰待贵妃走后,就冷了脸:“恩答应的事,是怎么回事?跟翊坤宫有关?” 鄂罗哩从贵妃来的时候,就让小徒弟去打听了,这会儿忙不迭的抹汗回道:“似乎……是有那么点儿关系,豌豆昨个儿去了两趟膳房……” 颙琰一听就冷了脸,抬脚就往外走,鄂罗哩忙不迭的跟了上去,就听颙琰一连串的吩咐,鄂罗哩不敢耽搁,亲自领了人去处置了,吩咐小太监冬瓜跟在皇上身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赶快来回他。 颙琰到翊坤宫的时候,宛瑶才与景馨,紫菡小酌了两杯,虽说她不会喝酒吧,但架不住紫菡的盛情,想着这会儿是午膳时候,等晚膳的时候,酒就醒了,也不碍着什么,喝点就喝点吧。 可哪知道颙琰就阴沉着一张脸进来了。 话说颙琰见着翊坤宫三人闹腾的模样,三分火气成了七分,瞧瞧,露了这么大的尾巴给别人抓,还在这里得意,脑子都长哪儿去了! 三人小心翼翼的给颙琰请了安,紫菡是惊吓,景馨是害羞,宛瑶则纯粹是因为喝了酒,怕颙琰对她这样那样的,白日宣淫,她丢脸丢到西边地去了。 “恩答应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颙琰看着宛瑶红扑扑的脸蛋就来气,生怕别人不知道,还让豌豆去了两趟膳房,就是派人,不能排个不显山露水的去吗! 宛瑶迷迷糊糊的,还没说话呢,就听得景馨咬牙说道:“回皇上的话,恩答应的事情,跟宛瑶姐姐无关,是……是嫔妾瞧不得恩答应做派。” 景馨想着,她为着为婉太妃抓猫的事情,一直心虚着,这会儿倒不如替宛瑶挡了这一劫,想来姨母若是知道,总不至于不出手拉她一把。 紫菡一见景馨这样仗义,立刻举起手里的竹著来:“不是,皇上,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我早就跟纤恩说了,我跟她没完,那什么南瓜和大虾的事,是我想出来的。” “有你们什么事,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扛,我就是瞧她不顺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当初诬陷我的时候,就正义昭昭,我害她拉肚子,就该死了?凭什么?她脸大?还是她比我瘦?”宛瑶哪儿能看景馨和紫菡给自己顶包,等花嬷嬷和容嬷嬷赶进来的时候,三人把事情都招完了。 颙琰看着这三个醉醺醺的,愣是有气没处发,见花嬷嬷与容嬷嬷进来,没好气的摆摆手,让花嬷嬷和容嬷嬷将景馨和紫菡送回去,这都添得什么乱! 花嬷嬷与容嬷嬷一手一个,宛瑶一见有人拉拽景馨和紫菡,当时酒劲就上来了,猫着身子,头顶往前冲:“要拉拉我!别动她们!” 颙琰又好气又好笑,拉着宛瑶脖领子,将人提溜了起来,往罗汉榻的楠木小几上一撂:“你还挺义气的啊,你这顾头不顾屁股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早晚有一天,被人害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认真脸):我们不撕逼,真的,就是会有部分小插曲,善良的人就是善良的人,但偶尔有点小聪明,不影响大局,作者有个毛病来着,不愿意按照套路出牌,o(n_n)o哈哈~ 我是人品爆发加更君! 感谢小天使们: kaze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1-02 21:00:12 缘来梦一场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1-03 23:38:31 韩霜降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1-05 13:53:34 如山如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1-05 14:01:19 读者“榎”,灌溉营养液 +1 2017-01-04 19:34:51 读者“lyy洞察力”,灌溉营养液 +5 2017-01-04 16:10:58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7-01-04 10:36:32 读者“缘来梦一场”,灌溉营养液 +1 2017-01-04 08:29:29 读者“榎”,灌溉营养液 +1 2017-01-03 21:37:36 第41章 城 宛瑶张牙舞爪,红扑扑的小脸快贴颙琰脸上了,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说道:“我不是早就被害死过一回了吗?那时候你在哪儿?” 这个问题,宛瑶从来没想认真想过,但凡触碰到一丝丝,就疼的撕心裂肺的,阿玛说,颙琰比不得乾隆爷,但宛瑶就是个小女人,真想不到那些个国家大事,她挺喜欢颙琰的,从见到颙琰第一面就喜欢。 没错,宛瑶是个没出息的,就看脸,颙琰长得好,她就一门心思的扑进来,为了能讨颙琰欢喜,刻意去讨好婉太妃,求着到颙琰身边做侍妾,什么嫡福晋,侧福晋,她都不管了。 可颙琰待她,着实算不得好,一张脸冷冰冰的,从头冷到尾。 宛瑶也是想不明白,怎么重活一回,熬过了前世里的死期,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颙琰待她是真的好,从昨个儿床笫之间能感受的到。 颙琰突然间这样说她,让她忍不住,想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她前世一尸两命的时候,颙琰在哪儿?她在冰冷的湖水里挣扎求生的时候,颙琰在哪? 宛瑶觉得自己特别傻,临死的时候,脑子里头,还全是颙琰,没出息的要死。 颙琰以为宛瑶说的是,上回在慎刑司的事儿,刚想说宛瑶两句,见宛瑶红着眼睛,是动了真情,语气瞬间软和了,温柔缱绻道:“朕不是为了你,立刻安排秀女亲阅?朕当时怕你死了,连烧了慎刑司的心都有。” 宛瑶眼泪跟脱了线的珠子是的,不要命的往下滚,推搡着颙琰说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连问谁都不知道。” 颙琰被宛瑶这架势吓住了,他还没见过谁这样哭,眼泪鼻涕的往他袍子上抹,本就是金贵料子,一滴眼泪下去,能洇湿一大片,宛瑶这一哭,颙琰胸口和袖口不一会儿就湿了。 “这是怎么了?喝多了是不是?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那会儿只是个秀女,朕要是为了你,为难贵妃,着实说不过去……”颙琰越解释,宛瑶哭的越狠,像是要把上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颙琰最终无奈的将宛瑶拢在怀里,声音闷闷的:“朕只信你一个,旁的人,不是父皇的人,就是婉太妃的人,要么就是和珅,福康安的人,朕能信的,只有你,你相信朕,朕会好好护着你。” 宛瑶一怔,好半晌没回过神来,泪眼朦胧的看向颙琰,颙琰伸出手去,用袖子给宛瑶拭泪,动作温柔至极,生怕衣料粗,磨坏了宛瑶的包子脸。 “什么叫做是婉太妃的人?”宛瑶抽搭着问道,她前世是不是也是婉太妃的人? 颙琰叹了口气,苦笑着揉了揉宛瑶的发顶:“罢了,既是开了头,就与你说明白,你这脑子,不与你说明白,说不定哪天就上了别人的当。” 颙琰说着,从一旁取了一方干净的丝帕,一根根捋着宛瑶的手指,擦上头的眼泪鼻涕,一边低哑道:“朕自打做皇子的时候,就总有人去给朕告状,朕身边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有人说给父皇听,朕……即便是坐在恭桶上,也要腰背挺直成一条线;朕总以为,长大了就好了,可惜事与愿违。” 宛瑶有些结结巴巴的,隐约发现,自己前世里似乎走错了路子,而这一世,她将这条路,指给了景馨…… “可是和珅与福康安也就罢了,太上皇和婉太妃总是为着您好……”宛瑶理解,颙琰对和珅与福康安的不满,但不懂,为何颙琰要对乾隆爷与婉太妃防备着…… “父皇,的确是一心为朕,只是父皇年岁大了,性喜奢华,国库入不敷出,朕有心整治,父皇却只当朕是个孩子,至于婉太妃,因为没有子嗣傍身,趋炎附势,无所不用其极的将朕身边的消息卖给朝臣,朕要整治吏部,吏部提前就得到了风声,去父皇跟前哭诉,朕要查户部的账本,户部直接拿了红字的账本到朕跟前哭穷!” 颙琰越说越气,手上不自觉的就用了些力气,宛瑶指尖被捏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颙琰这才意识到伤了宛瑶,急忙抽出手来,苦笑道:“朕与你说这些,甚至将慎刑司的两个嬷嬷拨到你身边伺候,是为了让你自己立起来,婉太妃本就不喜你,你也不用去攀附她,皇后自己没个本事,只留个小心眼,贵妃是和珅的侄女,贤妃性子软,只会躲事,莹嫔是婉太妃的暗棋,你哪个也不必亲近,若实在无聊,往寿康宫的颖太妃那儿去也成,颖太妃是抚养庆禧亲王长大的,是个性子和善不多事的。” 宛瑶点头如捣蒜,一一答应下来,她只以为颙琰对后宫的事情,是万事不管,哪成想,颙琰竟是将每个人都分析的透透的。 第38节 颙琰看着宛瑶小鸡啄米是的点头,心里头熨帖极了,指尖还捏着宛瑶软绵绵的手掌,忍不住就生了心思,沿着宛瑶的唇畔,细细密密的吻下去,宛瑶刚刚被颙琰挪到了罗汉榻的楠木小几上,脚沾不着地,四周也没个能扶的地方,被颙琰这一亲,身子软绵绵的不像话,少不得攀到颙琰身上去…… 这一下子,可就点了火,颙琰连挪地方都不挪了,到觉得宛瑶在楠木小几上的高度正正好,手掌轻车熟路的往坎肩里头钻,宛瑶酒都醒了几分,这会儿可是午后,白日宣淫,让人知道,她脸都不用要了。 可偏偏宛瑶脑子里,只是颙琰那句,朕只信你一个,替颙琰心酸的不得了,他是皇上,却也不比做太子的时候强上多少,里里外外的防着,连个歇息的地方都没有。 这一心软,就由着颙琰胡闹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楠木缠枝莲纹落地罩透进来,有朦朦胧胧的光影,不知道是谁,很有眼色的将两边落地罩的浅紫帷帐落了下来,罗汉榻上的光有些暗,又比夜里的光明亮些,能将人的神情看得真真切切…… 宛瑶努力的忍着,不让自己喊出声来,颙琰也知如今是午后,这般着实孟浪的紧,可又觉得这样的偷香窃玉让他有些偷来的紧张感,愣是与宛瑶闹腾了两回,方才罢休。 翊坤宫的暖阁里热火朝天,外头的人也没闲着,鄂罗哩先是提溜着绿豆和豌豆,到耳房僻静处一通敲,敲完左边的帽子,敲右边的帽子:“没出息的东西,让你们伺候宛瑶小主,就这么伺候的?还要咱家去给你们擦屁股!” 豌豆委屈巴巴的问道:“师傅,您这是怎么了?皇上也是,来的时候,好大的气性,我家小主胆子小,可别吓出好歹来。” “你倒是忠心,这个时候,还没忘了你家小主!”鄂罗哩狠狠的敲了豌豆一拂尘:“你家小主要是胆子小,就没人胆子大了,你也是的,去膳房派谁去不成?非得那么打眼的自己往那跑?要不是刚刚处置了老江,莫说是你的脑袋,就是整个翊坤宫的脑袋,都要挂到慎刑司去了。” “师傅把江大爷处置了?为什么?我家小主吃着江大爷的东西很顺口,这膳房换了人,又要摸索一阵子……”豌豆不高兴的嘟囔。 鄂罗哩狠狠的敲了他一下:“咱家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蠢东西?老江要是活着,你们还能活?都不知道被卖了几茬了。” 绿豆比豌豆机灵点,扶着帽子,舔着脸问道:“师傅,恩答应的事情,漏了?” “哪儿能不漏?豌豆这小兔崽子头前往御膳房跑了两趟,生怕谁不知道纯贵人要给恩答应使绊子的。”鄂罗哩用拂尘头,戳了戳豌豆的脑袋:“你们能知道那南瓜和大虾不能一道吃,御膳房的会不知道?老江那么痛快的答应了你,就存了用这件事情要挟翊坤宫的心,要不是皇上派咱家出面,处置了老江,你们一个个的……还能在这儿喘气!” 绿豆和豌豆明白过来,“噗通噗通”跪地给鄂罗哩磕头:“多谢师傅救命。” “甭给咱家磕头,这要是没皇上的吩咐,给咱家十个胆子咱家也不敢,这是皇上要给纯贵人撑腰,才抹去了这事,你们两个哎,机灵点吧!你们这命啊,现在是捡回来的,再有下回,别说别人了,皇上第一个要了你们的脑袋。”鄂罗哩挑着三角吊梢眉,掐着兰花指说道。 绿豆和豌豆立马麻利的磕头,这才消了鄂罗哩的气,鄂罗哩转头又奔花嬷嬷和容嬷嬷去了:“二位是宫里头的老人了,比咱家的日子还要长,是伺候过太妃的人,咱家也不说别的了,只跟你们说一样,贵妃娘娘今个儿抱着三阿哥去毓庆宫,找皇上告状了,说怕三阿哥也吃出个好歹来,才去毓庆宫蹭膳……” 一听这个,花嬷嬷和容嬷嬷立马跪下了。 鄂罗哩暗地里点了点头,到底是宫里头的老人,一句话甩过去,就明白过味来了:“您二位定然知道,这谋害皇嗣的罪名有多大,这是贵妃娘娘因着上回储秀宫的事情,在皇上面前卖了个好,可要是有下回,这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别的咱家不多说,一个小小的答应,凭着两位嬷嬷的手段,那连一盘主菜都算不上,以后纯贵人,还要两位嬷嬷好好看顾着,不能受了欺负,但也不能被人抓着把柄,这里头的门道,还要两位嬷嬷多思量了……” 第42章 城 翊坤宫的净室里,花嬷嬷小心翼翼的替宛瑶将身上有淤青的地方抹上药膏,忍了好半晌,到底没忍住,轻声说道:“小主也不能由着皇上这么胡来,您这身子,原本就娇嫩,用力捏一下,都要红上好半天,您瞧这……” 宛瑶胳膊弯上,有好大一个手指印,都红紫了。 宛瑶不由得脸红,想着方才自己最后受不住,硬要起来,颙琰正是关键时候,哪儿能肯,便压住了她,最后就…… 花嬷嬷见宛瑶一声不吭,撂下手里的鎏金白瓷盒子,偷偷的问道:“皇上难为您了?” 花嬷嬷是过来人,有时候男人处置女人,也不一定非要打在身上,折腾好一通,吃亏都在里头,谁也不知道。 宛瑶见花嬷嬷想歪了,恨不能将自己从浴桶里提溜出来检查,赶忙遮挡住了,说道:“没有的事,皇上是觉得我行事莽撞了些,我也觉着这回做的不对,为着一个纤恩,险些没将自己搭进去,着实是得不偿失了。” 花嬷嬷仔细打量了宛瑶两眼,见宛瑶的确没什么异样,方才另外拿了香体润肤的香膏来,一点点给宛瑶抹,一边说道:“恩答应的事情,是老奴们没想好,忘了御膳房那茬儿,御膳房的那个老江,平时伺候的勤谨也就罢了,这样的事情,被他捉了把柄,也是头疼,得亏鄂公公出手,了了这人。” 花嬷嬷说到这儿,声音愈发低了些,几乎就在宛瑶耳朵边说话:“还有贵妃娘娘也是个厉害的,抱了三阿哥去挑事,依着老奴愚见,贵妃娘娘怕是盯上您了,贵妃娘娘有和大人撑腰,您可再不能被贵妃娘娘抓住小辫子,如今皇上在宫里,怎么都能护着,但万一哪天皇上出宫去……您到底位份低。” 这个道理,宛瑶早在是秀女的时候就明白了。 “我明白,这阵子只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万事不理就是了。”宛瑶解开了前世的心结,知道自己到底输在了何处,颙琰又为何一辈子对她冷冰冰的,这会儿心情正好着,也就不想闹事了,纤恩少说要一个多月才能再出门,这教训够了。 花嬷嬷手上动作微顿,狠狠心,咬牙说道:“这还不够,前个儿您侍寝,敬事房没记档,皇上才能今个儿继续留在翊坤宫,可今个儿说什么也得留档了,接下来这几日,您得劝着皇上雨露均沾,要不然,你自己个儿占着独宠,皇后娘娘可不能依。” 皇后喜塔腊氏,可不像贵妃钮祜禄氏那么讲道理,贵妃要处置宛瑶,还得寻个说得过去的由头,皇后可不管那个,抬手就能甩宛瑶两巴掌。 皇后是什么人,宛瑶心里也清楚着,却没有应下花嬷嬷这话,颙琰自己往别的宫里头去,那是颙琰的事,让她劝颙琰雨露均沾?她没那么大心胸。 花嬷嬷知道宛瑶聪慧,一点就透,也知道宛瑶心里头难受,遂不再多言,见水已经快凉了,将宛瑶从浴桶里捞出来,用棉布巾子好好擦干净水珠,套了浅青底素锦寝衣,帮宛瑶擦头发。 头发没干,宛瑶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扯了头发巾子,光着脚就跑了出来,就见豌豆手里端着个椭圆的白瓷碟子,上头放着一只饱满油亮的烤鸭。 宛瑶立刻笑得眉眼弯弯:“怎么想起来吃烤鸭了?” 颙琰也才收拾利落出来,换了一身家常的浅金底袍子,束着碧玺腰带,见宛瑶穿着寝衣,光着脚,湿着头发就出来了,沉脸说道:“也不怕冻着,这是还烧着地龙,铺着绒毯,要是再过半个月,你这么出来,就得喊太医了,多大的人了,没个正行,跟个孩子是的。” 宛瑶嘟了嘟嘴,花嬷嬷一手拿着罗袜花盆底,一手拢着旗装,追了出来,赶快给宛瑶套上,一边心肝肉的说道:“小主,您可不能这样,才刚……” 花嬷嬷下意识的将“侍寝”两个字,吞了回去,白日宣淫,让太上皇知道,自家小主也不用活了。 颙琰见花嬷嬷半跪在地上给宛瑶穿罗袜,宛瑶金鸡独立的站着,一摇一晃的,带着窝窝的手,少不得扶着花嬷嬷,才能勉强站稳,沉声说道:“到炕上穿,让人将膳食摆到炕桌上吧。” 颙琰说着,上前两步,打横将宛瑶抱了起来,在她香喷喷的脸颊上香了一个:“真是胡闹。” 宛瑶暗地里撇嘴,再胡闹,有你胡闹? 花嬷嬷一看这架势,皇上还是喜欢自家小主的,也没有因为恩答应的事情,对小主有成见,这就极好了。 花嬷嬷怕宛瑶着凉,着急忙慌的替宛瑶穿好了蔷薇粉绣海棠花的旗装,转头又替宛瑶擦头发,这么会儿功夫,头发洇湿了一小片旗装,蔷薇粉都变成了海棠红,颙琰瞧着花嬷嬷用的力气有些大,微微不悦,索性摆手打发了花嬷嬷,自己给宛瑶擦头发。 花嬷嬷瞧着这画面,心里都软成一汪水了,偏宛瑶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不错眼的盯着容嬷嬷片鸭子,瞧着容嬷嬷片鸭子这手势,漂亮极了。 花嬷嬷瞧着不像话,干脆去取了一条天青色的棉布巾子来,将宛瑶的头发包了起来,颙琰没见人这样弄过,皱眉问道:“这样岂不是更容易着凉?头发闷着,愈发的干不得了。” 花嬷嬷含笑道:“回皇上的话,这样坐在炕上熏着,干的也快。” 颙琰半信半疑,但想着即便是干的不快,这么包着也不至于着凉了,大不了等用完膳,再重新擦拭了。 这边容嬷嬷手脚麻利的片了鸭子,用薄饼夹了,沾上酱料,又去夹了葱丝,宛瑶见状,忙摆手说道:“嬷嬷,我不吃葱丝。” 容嬷嬷警告的瞥了宛瑶一眼,筷子没挪地的迅速夹了葱丝和黄瓜丝,卷成卷递给宛瑶,宛瑶说完也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立马狗腿的拿给颙琰:“皇上尝尝,容嬷嬷的手艺,便是御膳房也没得比,多亏皇上有识人之明,将人从慎刑司挪出来了,要不然真真浪费人才。” 第39节 颙琰被宛瑶闹得没脾气,就着宛瑶胖乎乎的手,咬了一口,别说,滋味是不错,尤其是那碗酱料,跟寻常御膳房的不是一个味:“行了,让豌豆伺候朕,你自己都顾不过来的。” 宛瑶谄媚一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容嬷嬷这厢早已经重新卷了两个,宛瑶吃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留香,又指着容嬷嬷加上腌渍好的脆萝卜裹着,愣是比颙琰吃的还快,容嬷嬷才卷好一碟子,码的整整齐齐的,不一会儿功夫,就被宛瑶干掉了。 颙琰脾胃不是很好,油腻的吃多了,容易腹泻,因而吃了五个就住了嘴,豌豆早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过来了,宛瑶闻着香,却吃不下了,颙琰将刀削面吃了,宛瑶嘴馋的喝了几口鲜汤,这才让人将炕桌搬下去。 容嬷嬷几人默默的退了出去,颙琰看着宛瑶抱着肚子,满足的在炕上打滚,忍不住伸手在她臀上拍了下,笑道:“没心没肺的东西,刚刚才死里逃生,这会儿就不记事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啊。”宛瑶死过一回,觉得现在的每一天都是赚的,不是她没心没肺,而是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的大好时光耽搁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须尽欢?”颙琰挑了挑眉,往宛瑶身边坐了坐,宛瑶顺势就躺颙琰腿上了,水濛濛的眼眸盯着颙琰说道:“是,须尽欢,我不知道其他的,但想来若是皇上有所建树,太上皇总是高兴的。” 颙琰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捏着宛瑶圆润的鼻尖说道:“若这世上的人,都像你这般想的简单,倒好了。” 颙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拉了宛瑶起身,顺手摩挲了一下自己腰间的荷包道:“你成日里只记挂着吃,既是你针线好,就给朕做双鞋,做个荷包,打个络子什么的,总得消消食吧。” 说起这个来,宛瑶想起自己给景馨做的那个荷包来,几乎与颙琰这会儿戴着的这个,是一模一样的,又想起花嬷嬷所说的雨露均沾,宛瑶垂下头,指尖勾着旗装的象牙白滚边,声音呐呐道:“其实,如姗,景馨她们两个最出挑……” 颙琰微微沉了脸,说话的语气有些冲:“怎么?你不愿意给朕做荷包?”才说了让她做个鞋,做个荷包,就将他推给别人,给别人的荷包,络子,倒是配的齐整。 宛瑶小媳妇儿是的,偷摸瞧了颙琰一眼,哪知道颙琰正好也偷瞄着她,两人撞个正着,只这一眼,宛瑶就知道,自己以前给德麟做荷包,做络子的事情,颙琰知道了…… 宛瑶暗暗咬牙,人这辈子,真是半点儿错也不能犯,这动不动就被人翻旧账,太堵心的慌了! 第43章 城 宛瑶又偷摸瞧了颙琰一眼,颙琰一双剑眉挑的高高的,一副不给个说法,不肯罢休的架势。 宛瑶深吸了一口气,手里拈着个帕子,绕成了麻花,低眉顺眼的说道:“嫔妾小的时候吧,有点顽皮,经常爬个树,翻个墙什么的……” 颙琰瞥了宛瑶一眼,没说话。 宛瑶抿了抿唇,继续说道:“然后吧,有一天不小心,摔了下来,正好砸到德麟哥哥身上……” 颙琰“哼”了一声,还德麟哥哥,叫的真叫一个亲切。 宛瑶嘴唇咧了咧,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好歹给个回应啊,一直用鼻孔出气,算怎么回事? 宛瑶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斟酌着语气说道:“他是福康安的儿子,那嫔妾的阿玛和额娘肯定惹不起嘛,所以少不得赔礼致歉什么的,然后一来一回的就……见的次数有点多……” 颙琰白了宛瑶一眼,那是见的次数有“点”多?哪个月不见上两三回的? 宛瑶干巴巴的笑了笑,嘿嘿了两声说道:“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独我绣艺还凑合,这不就拿荷包,络子什么的抵债吗……” “编!你就接着编!”颙琰终于出声了,却是讥讽语气:“是偿债关系,他能溜到储秀宫去?与你说两句话就挂着泪珠子出来?” 宛瑶见颙琰就是有点酸,不是真的多生气,索性松了帕子,耍赖道:“嫔妾说实话,皇上就说嫔妾是编的,那是他去找嫔妾,又不是嫔妾去找的他,再说了,谁小时候还没有个玩伴了?那皇上这么多妃嫔呢,我才一个……” “你还想要几个!”颙琰扑上来,好一通揉捏,“你这胆子愈发的大了,也敢跟朕比了!朕听鄂罗哩说,德麟没少往你的闺房去,说,你们都干嘛了?” 宛瑶被颙琰揉着胸口,大气都喘不上来:“嫔妾房里除了吃的就是吃的……” 花嬷嬷与容嬷嬷在廊下站着,容嬷嬷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鹿茸汤,问花嬷嬷:“你说我还送进去吗?” 花嬷嬷迟疑了片刻说道:“要不,别介了吧,我瞧着这架势,这小打小闹的能闹腾一晚上,咱小主受不住,一个德麟贝勒的由头就够了,等下回,没得玩了,再上这个。” 容嬷嬷深以为然,看着这盏汤,郁闷道:“可惜了这好东西了。” 宛瑶与颙琰终归是闹了大半晚上,到最后,早忘了德麟是谁了。 颙琰要上朝的时候,宛瑶从脚到头发丝,动也不想动一下了。 颙琰精神抖索的,温声与宛瑶说道:“朕会与鄂罗哩说,让他往坤宁宫跑一趟,你今个儿好好歇着,不用去请安了。” 宛瑶倒是不想惹皇后那个醋坛子,奈何身子不争气,根本爬不起来,索性破罐子破摔了,醋坛子还是酱坛子她都顾不上了。 “起身后,要记着给朕做荷包,不许偷懒。”颙琰看着宛瑶软乎乎的模样,恨不能把她揣怀里,带上朝。 宛瑶嘴一嘟,翻过身去,气得不得了,合着她牟足了力气,折腾这大半夜,都白费了,颙琰还要跟她翻后账,早知道不如躺平装死好了。 颙琰宠溺的捋了捋宛瑶乌黑的发丝,心里虽舍不得,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坏了规矩,把宛瑶推到风口浪尖上:“朕……这几日该是不会过来,等朕下次来,荷包该是就做好了,有事,让豌豆和绿豆给你跑腿,自己别吃了亏。” 颙琰拍了拍宛瑶的后背,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了。 宛瑶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翻来覆去的换着睡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最后索性翻身坐起来,沐浴更衣完毕,让容嬷嬷煮一碗酸辣粉,要够酸够辣才行。 容嬷嬷几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明知道酸辣粉味道重了伤脾胃,也不敢劝,宛瑶呼噜呼噜的吃了一大碗,抹了嘴,又睡去了。 翊坤宫是安生了,但敬事房的册子到了坤宁宫,皇后喜塔腊氏头一个受不住,“啪”的一声合了册子道:“皇上自打登基,愈发的没个正形,先是连着听了多天的戏,如今秀女才入宫,竟是什么模样都能入了皇上的眼了。” 莹嫔端着红釉牡丹茶盏,妩媚一笑:“说起来,也是这个纯贵人本事,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才出了慎刑司,就因受了那么点委屈,去了翊坤宫住着,起先嫔妾还想着,贵妃娘娘也是奇怪,好端端的,针对一个胖格格做什么,没想到,贵妃是暗地里得了消息了。” 皇后喜塔腊氏仍旧是有些不信,冷冰冰的挑眉说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看上了纯贵人?怎么可能?” “皇后娘娘这话可就错了,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顺治爷那会儿宠爱董鄂氏的时候,谁都说董鄂氏是个得不了长久的,后来呢?这皇上喜欢什么人,谁说的准呢。” 莹嫔略带嘲讽,论姿色,她是宫里的头一个,可皇上自打登了基,再没往她宫里去,这次着实是婉太妃坑了她,若是皇上就此不再理会她,她这辈子都只是个嫔位了。 皇后仍旧是有些不大相信,抚了抚耳边的红玛瑙坠子,若有所思。 莹嫔明眸微转,笑盈盈说道:“听说昨个儿贵妃娘娘抱着三阿哥往毓庆宫去了,到底是借着小孩子好说话,若是嫔妾的六公主还在,即便是个公主,也能得皇上几分怜惜,皇上就算一个月不见嫔妾,总想要见公主的。” 莹嫔说完,站起身来,似是有些哀怨,道了个万福,出了坤宁宫。 莹嫔才上了轿撵,就见四公主雯静穿着花盆底,“哒哒哒”的往翊坤宫方向去了,莹嫔勾了勾唇角,娇艳一笑,怪不得婉太妃选了她,这皇后着实是沉不住气,不过两句话,就听信了去。 莹嫔妩媚的冲着大宫女瑞锦招了招手,轻声说道:“去宁寿宫说一声,告诉婉太妃,雯静公主往翊坤宫去了,让她老人家不必忧心。” 瑞锦温声应下,恭送了莹嫔后,方才往宁寿宫去。 第40节 却说雯静公主抬脚进了翊坤宫,手里的小金鞭子“啪”的一声甩在红漆大门上:“狗奴才们都死哪儿去了?还不快给本公主滚出来!” 绿豆先瞧见了四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花嬷嬷正要挑了锦帘从内殿出来,被绿豆一把推了回去,绿豆隔着门帘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嬷嬷,您快去请小主起来,皇后娘娘跟前的雯静公主来了,今个儿怕是要出事。” 花嬷嬷顾不得自己摔了一屁墩,紧忙着往内殿去,喊宛瑶起床。 宛瑶才睡踏实,听得有人喊她,便有些不大乐意,扭着身子,往被窝里挪了挪。 花嬷嬷急的不得了:“小主,四公主来翊坤宫了,您快起来瞅瞅吧。” “谁?四公主?”宛瑶眼睛睁开一条缝,慢慢适应了光线,被花嬷嬷拉扯着,抱着锦被坐了起来。 “可不是说呢。”花嬷嬷拿起一旁的旗装就往宛瑶身上招呼,一边给宛瑶穿,一边生怕宛瑶不知道内情,压低了声音说道:“您不知道,皇后娘娘生四公主的时候,极顺利,半点没让皇后娘娘遭罪,因此皇后娘娘格外宠爱四公主,纵的四公主脾气大的很,老奴瞧着这架势,四公主来者不善。” 雯静公主,宛瑶是知道的,前世里,皇后喜塔腊氏自己拉不下脸来找颙琰,从来都是让雯静公主出面,颙琰不愿意太过管束了自己的女儿,因而多少纵着一些。 不过,雯静公主算年纪,今年也十三了,跟纤恩差不多大,竟是还这么大脾气?皇后娘娘这是不预备着让雯静公主嫁人了? 容不得宛瑶多想,花嬷嬷三不两下的就把宛瑶给推了出来,生怕宛瑶刚起来,冷不丁出去,着了风寒,索性拿青柠底五瓣梅斗篷将宛瑶连头带脚的裹了起来。 宛瑶才出去,就见翊坤宫院子西南角上,雯静公主一身银紫底绣芍药花骑马装,下头不伦不类的配了个珠粉缀东珠花盆底,手里的金丝软鞭像是一条小金蛇一样,四处飞舞着,将门口的那几盆花树全打了,地上落着叶子,折断的花枝,零落不堪。 宛瑶从这个角度瞧过去,雯静腰肢纤瘦,被鹅黄束腰系了,愈发显得英姿飒爽,也不怪颙琰最喜雯静,着实是雯静这毛头小子一样的冲劲,半点不输给阿哥们。 豌豆,绿豆躲在红漆廊柱后头,瞧见宛瑶出来,连忙用力摆手,雯静公主这鞭子学的不到家,一不小心就甩到人身上了,他们皮糙肉厚的也就罢了,若是宛瑶被甩了鞭子,他们的脑袋也要搬家了。 雯静公主瞧见豌豆的手势,一回身,剑眉微挑,杏眸圆瞪,直直的向宛瑶望过来,端的是神采飞扬,灵气逼人…… 第44章 城 “你是谁?”雯静公主瞪圆了眼睛问道。 宛瑶以为自己听差了,愣了好半晌才发觉,雯静公主是在问她,闹半天,雯静公主气势汹汹的跑过来,不知道自己要对付谁? 胸大无脑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不愧是皇后娘娘亲生的。 宛瑶将手揣在袖笼里头,抱着手炉,福身行礼道:“嫔妾纯贵人沈佳氏,见过四公主。” 雯静公主剑眉一挑,上下打量了宛瑶一眼,宛瑶整个人都被斗篷给裹住了,只留一个包子脸,跟天桥上卖的大头娃娃是的。 雯静公主软鞭子“跐溜”就冲着宛瑶甩过来,娇声厉喝:“狗奴才,别打量着蒙本公主,就你这样的,还贵人?最多也就是个小厨房的管事。” 宛瑶一听,不乐意了,将胖乎乎的手从袖笼里抽出来,把勒的死紧的斗篷给解了,抬头,挺胸,收肚子! 她本意是想告诉雯静公主,她没那么差,然而……她忽视了花嬷嬷的能干! 花嬷嬷一瞧这架势不好,直接给宛瑶套了一件连滚边都没有的珠光天青旗装,比昨个儿拜见皇后那身,有过之而无不及,要说昨个儿还跟门口戳着的水缸似的,今个儿就跟厨房的腌咸菜白瓷大缸一模一样! 雯静公主又是一鞭子甩过来,好在雯静公主离着宛瑶远的很,这鞭子打不到身上:“说,你们宫里的纯贵人躲哪儿去了?别打量用一个厨房的管事宫女就敷衍了本公主,本公主自来聪慧的很,就你们这点儿小伎俩,蒙本公主?” 雯静一边说,一边往翊坤宫正殿走,走到宛瑶身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啐道:“就你这样式的,也敢装皇阿玛跟前得宠的?也不拿水缸照照自己什么模样?” 雯静说着,语气一顿,哈哈大笑道:“哦,这也难怪了,水缸定然照不下你,没关系,回头让你们纯贵人赏你一面水银镜,你好好照照自己什么模样……” 宛瑶气得小胸脯“噗噗”的,有话说话,有事说事,人身攻击就不对了,就雯静公主这模样,出了嫁,还不一定有她过得好呢! 宛瑶也有脾气了,雯静公主跟纤恩一般大,纤恩惹了她,让她一个南瓜,一个大虾的折腾,少说有半个月下不来床,不对,出不来净房。 雯静公主装的哪门子的不懂事的小孩子?不就比她小四岁? 宛瑶气冲冲的在廊下回廊上坐了,听着雯静公主在内殿里叮叮当当的翻找,真是的,自己这么大面积,想钻架子床底下,钻柜子里,她倒也得钻的进去不是? 宛瑶气了一会儿,闻到小厨房有香气传来,冲着容嬷嬷摆摆手,容嬷嬷就麻利的端了一碟子地瓜丸子出来,小小的金黄色,一口一个,外酥里嫩,容嬷嬷知道宛瑶爱吃糖醋的,还特意调了糖醋酱汁,让宛瑶蘸着吃。 宛瑶吃的高兴,抱着丸子,一边吃,一边眯缝着眼,琢磨着怎么对付雯静公主。 四公主是皇后的一把利器,宫里的妃嫔,没少吃了暗亏。 告状吧,说是跟小孩子计较,失了心胸;不告状吧,那就只能等着雯静公主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头顶上拉屎撒尿,将人逼疯。 宛瑶琢磨着,自己不能去跟颙琰告状,告状的话,结果无非就是两个。 一,颙琰不搭理她,让她别跟小孩子计较,那她心里必定有怨气,少不得因着这个与颙琰有些嫌隙;二,颙琰给她撑腰,处置了雯静公主,那就等于昭告阖宫上下,她是颙琰的心尖尖,这……虽然会让她很开心,但是她会死的更快,皇后第一个饶不了她,更别说还有个暗搓搓等着的贵妃了。 当然,依着颙琰那万事自己瞎琢磨的心思,估摸着也不会干这样的事情,说不得还会故意晾一晾她,告诉宫里的女人们,这个胖格格他瞧不上…… 想起这个,宛瑶狠狠的咬了一颗地瓜丸子,一排小银牙磨得“咯吱咯吱”的,早知道皇后这么容不下她,才侍寝了一回,就派了雯静公主过来,她何必还劝颙琰什么雨露均沾! 宛瑶将一碟子的丸子吃完了,狠狠的咬着银签子,这事儿不能颙琰出面,但别人也压不住雯静公主,除非…… 宛瑶阴测测的笑了笑,冲着身边的绿豆招了招手,附耳说了几句,绿豆脸都绿了,哭丧着脸,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主哎,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盘算这个?等会儿四公主从里头出来,您可怎么是好啊……” “你去你的,记着不必惊动了皇上。”宛瑶摆摆手道。 绿豆本意就是去让皇上出面的,现在宛瑶还特意叮嘱了,不必惊动皇上,那……那眼下这难关怎么过? 绿豆咬了咬牙,推了一把豌豆,压低了声音说道:“想办法把颖太妃身边的嬷嬷,请过来救救急。” 绿豆说完,一溜烟的往乾清宫去了,现在不由得感叹,得亏着近便啊,希望来得及。 豌豆一个头两个大,颖太妃身边的嬷嬷,哪儿是那么好请的?容嬷嬷思量了片刻,挎了食盒,挑了些软糯的糕点,亲自往寿康宫去了,豁出去这张老脸,拼着当年一道入宫的情份,总得把人请了来,别真让自家小主吃了亏。 雯静比她们的动作都快,绿豆和容嬷嬷前脚走,雯静后脚就出来了,翊坤宫大殿暖阁里连个人影也没有。 雯静灰头土脸的出来,胸口的银紫色芍药花都磨成了土色,一看就知道,雯静这是自己钻架子床底下去了。 宛瑶位份低,雯静出来,她少不得站起身来,才站稳当,就听得雯静指着宛瑶的鼻子尖问道:“说,你们家小主呢?” 第41节 “嫔妾就在这儿站着,跟公主说实话,公主不肯信,嫔妾也没法子。”宛瑶用绣帕撇了撇身上的地瓜沫子,用力的收了收肚子,特意把自己还算精致的侧脸露给雯静公主瞧。 她也不至于真就差到这个地步吧,想当年,前世她也是清秀佳人来着。 雯静上下打量了宛瑶一眼,上下一胡笼通的:“蒙谁呢?赶紧让你家小主滚出来,再不出来,本公主烧了这翊坤宫。” “花嬷嬷,给四公主准备火折子和木柴。”谁怕谁啊,看烧了翊坤宫,是谁吃亏,她怕什么,在哪儿住不是住啊。 雯静被宛瑶这么一怼,皱紧了眉头,软鞭子在手心里,一下下的敲着,愣是绕着宛瑶走了一圈,嫌弃的说道:“你真是纯贵人?” “公主说是就是,公主说不是就不是。”宛瑶暗地里撇嘴,我说你也不信,你还问我做什么,还有,那个嫌弃的眼神是几个意思?皇上还没嫌弃呢,轮得到你嫌弃? 雯静公主一甩鞭子剑眉倒竖,花嬷嬷赶紧着挡在前面,苦哈哈的说道:“四公主,这位真的是皇上新封的纯贵人,老奴们有几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公主。” “真的?”雯静公主仍旧是不愿意相信。 “老奴给四公主请安,给纯贵人请安。”容嬷嬷同一个穿着烟灰色蜀锦旗装的嬷嬷,并肩走来。 宛瑶微怔,雯静公主却是自来熟的说道:“兰嬷嬷怎么来这儿了?” 雯静公主说完,嫌弃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宛瑶道:“她,真的是皇阿玛的纯贵人?” 兰嬷嬷面带笑意的回道:“回四公主的话,这位正是纯贵人,因着翊坤宫的小吃食做的极好,太妃娘娘倒也能多吃一些,所以老奴便来翊坤宫取,没想到四公主会在这儿,不知四公主所谓何来?难道也是看中了翊坤宫的吃食?” “嗯……是……的确是做的不错。”雯静公主恶狠狠的看向宛瑶,咬牙切齿的说道:“本公主正说要在纯贵人这里用膳呢。” 这个四公主,是不肯善罢甘休了!说什么用膳?不过是等着兰嬷嬷走后,另外磨搓她罢了,好在宛瑶还有后招,知道谁也压不住这个跋扈的四公主。 容嬷嬷却因为四公主这话,打了一激灵,四公主在翊坤宫用膳,那岂不是可着她挑刺?一句膳食不合口,就能要了她的脑袋。兰嬷嬷轻轻的拍了拍容嬷嬷,示意只能帮到这里了。 容嬷嬷故意动作极慢,可再怎么慢,不过两盘子点心,一会儿就装完了,兰嬷嬷冲她笑笑,慢悠悠的离开了。 兰嬷嬷一走,四公主便阴测测的冲着翊坤宫上下笑,笑的人心惊肝颤的,今个儿她要是不把这翊坤宫拆了,就不走了。 “纯贵人好大的本事,以为请来了颖太妃身边的兰嬷嬷,本公主就能饶得了你?敢这么对付本公主,你还是头一个,若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本公主还怎么在宫里混!”四公主说着,上前一步,宛瑶险些没站稳,扑到四公主软乎乎的胸口上。 就在这时,绿豆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京巴:“小主,奴才回来了!” 宛瑶眼前一亮,回来的太及时了,有没有! 第45章 城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雯静正想要好好的耍耍威风,震慑一下这个胖贵人呢,怎么总有人来捣乱。 宛瑶唇角抽了抽,论大呼小叫,谁比得上四公主? 宛瑶上前一步,越过四公主,笑得眉眼弯弯,甜的醉人,一把将绿豆怀里的小京巴抱了过来,捋着毛儿问道:“这是皇上送来的?到底是在宫里便利,我早上才说了,要只小狗养着玩,皇上这么快就赏下来了。” 雯静公主一听这个,愈发的不乐意了,她想要只小狗,还没这么利索呢,可见皇阿玛现在的确疼这个纯贵人。 小孩子嫉妒心一上来,谁也拦不住,雯静公主捏紧了手里的金丝软鞭,“啪”的一下甩过来,花嬷嬷,豌豆几个一直盯着呢,生怕鞭子落到宛瑶身上,见着这模样,花嬷嬷往前一纵,哎呦,岁数那么大的人了,身手真不是一般的好,那些个家务活没白干。 宛瑶被花嬷嬷挤到了一边,花嬷嬷也只是后背被甩了一鞭子,大正月的,老人家穿得厚,也就是飞舞了些棉花絮而已。 “狗奴才,敢拦本公主?”雯静公主脾性上来,就要一鞭子抽到花嬷嬷脸上,宛瑶看准了机会,一松手,怀里的小京巴,“吧嗒”扑到了雯静公主的胸脯上…… 宛瑶不忍直视的侧过脸去,得,这新来的哈巴狗还是个色/胚,真会挑地方,宛瑶才不会承认,是自己扔过去的,毕竟这么大的哈巴狗,若是扔到她身上,定会沿着旗装一路滚滚滚,滚落在地,还是四公主有资本,年纪不大,还挺有货的。 雯静公主一通扒拉,奈何小京巴身手矫捷,爪子还尖利,一会儿功夫,在雯静公主的身上扒来扒去的,挺好的一身骑马装,这会儿处处都勾了丝,所以就说,这种质地的料子不中用,瞧瞧,连个小狗都对付不了,还正好能挂住。 “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狗东西从本公主身上挪下去!”雯静公主大吼大叫道,她今个儿来得急,身边根本没带人,只能指望翊坤宫的这几个了。 其实依着宛瑶的经验来看,雯静公主没带人,还是皇后身边瑞芯的主意,这若是带了人来挑事,事后少不得被牵累,颙琰不会对雯静动手,最多训斥两句也就是了,但跟着雯静来的就倒霉了,打个几十板子都是轻的,谁让公主脾气起来的时候,你没劝呢。 瑞芯那个刻薄的姑姑倒也不是为了同为奴才,可怜人,而是不想有人劝雯静公主,最好打花了她的脸才好。 宛瑶收回思绪,一脸惶恐的说道:“四公主,不是嫔妾不动手,而是嫔妾不敢,这是皇上才赏下来的,巴掌大的一点,若是摔死了,可怎么是好?嫔妾担不起这罪责,还是公主自己来吧。” 雯静公主手里头有金丝软鞭,奈何金丝软鞭不能往自己身上招呼,只能用手了,可这小奶狗丁点儿大,爪子却是难得的厉害,被挠一下,定会破了皮,她不敢。 雯静公主哪儿知道,绿豆利用自己仅有的那么点儿人脉,命四个小太监,躲在暗巷里头,一人一条狗腿的,把这小奶狗的爪子磨了一遍! 绿豆现在昂首挺胸脯的站在宛瑶身边,别提多骄傲了,还是他家小主厉害,他还以为今个儿自己必定是皮开肉绽了,没想到……他好端端的,雯静公主却是衣裳开绽了。 宛瑶估摸着火候,觉得差不离了,也不能真让雯静受了伤,亲手去把小京巴给抱了下来,宛瑶对猫啊狗啊的,好像天生有好感,这些东西很快就能在她手里老实下来,宛瑶捋顺了小京巴的毛,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再看雯静公主,早就离自己八丈远了。 “四公主不是要在翊坤宫用午膳吗?嫔妾这就让人去准备。”宛瑶端的一个贤良淑德,管她诚不诚心,该有的态度要摆出来,在宫里活过的人,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雯静腰部以上,被哈巴狗刨饬的不能见人了,见着宛瑶怀里的狗,哪儿还敢靠近:“你……把你怀里那个狗东西扔了!” 宛瑶笑得甜甜的,语气坚决:“皇上赏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嫔妾不敢。” 宛瑶说完,抱着小京巴往雯静跟前走去,雯静立马后退,手里拿着鞭子指着道:“你……你离本公主远点!” 宛瑶满脸无辜:“瞧四公主说的,四公主不是要在翊坤宫用膳吗?嫔妾自然应该贴身伺候着。” “本公主才不稀罕你这里的吃食!”雯静公主说着,从耳房旁边的回廊里绕到翊坤宫大门口,一直戒备的盯着宛瑶怀里的小京巴,倒退着一边走,一边不堕了气势的说道:“你……等着!下回本公主还来!” 雯静公主一走,翊坤宫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豌豆都快坐地上了。 绿豆则很狗腿的谄媚道:“还是小主聪慧,一下子就将四公主给吓唬走了,您才入宫不久,不晓得,这四公主哦,出了名的……哪个被四公主盯上,都捞不着好。” 宛瑶哪儿能不知道?那是亲身经历过的,前世她不得颙琰宠爱,颙琰一心认定了她是婉太妃派到身边的人,四公主就是欺负她,她也只能受着。 花嬷嬷却是格外担心:“小主,雯静公主盯上了谁,那是怎么也跑不了的,您一回两回的,能指着这小狗,长远了,可不成。” 宛瑶抱着哈巴狗,露出一抹苦笑来,圆乎乎的手指头点了点小京巴略凉的鼻尖,觉得心尖也有点凉飕飕的:“过了今日,便好了。” 宛瑶说完,撂下众人,往小厨房去,给小京巴找些吃食,喂了东西,认了主,这小哈巴狗才是她的,到底是救了她一命的小东西,她不愿委屈着。 第42节 翊坤宫正殿被雯静公主翻腾的不成样子,花嬷嬷拎了绿豆,豌豆一块重新布置,豌豆人忠厚老实些,低声问花嬷嬷:“小主为什么说,过了今日就好了?难道晚上皇上会处置四公主?” 花嬷嬷吩咐豌豆,绿豆一人拽着锦被一角,呼扇了下,将被角都扯齐整了,说道:“这几日,皇上会宣召其他几位小主侍寝,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再来寻咱们小主麻烦。” 豌豆后知后觉:“那咱们小主……” 绿豆机灵些,戳了豌豆一下说道:“你别见天的把这件事情挂嘴上,咱们小主心里头明镜是的,都憋着不说呢,宫里不都是这样的?便是以前莹嫔娘娘得宠,皇上一个月也只去两回,那还是以前皇上身边,就四个人的时候,如今宫里十几个,一个月能轮上一回,就是得宠的了。” “可我瞧着,皇上是真喜欢咱们小主。”豌豆也是在颙琰身边伺候过的,两厢一对比,也能瞧出个眉眼高低来。 花嬷嬷瞥了两人一眼说道:“咱们皇上啊,可跟太上皇不一样,这宫里,也不是皇上现在能说了算的。” 豌豆,绿豆都是在鄂罗哩手底下的,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贤妃娘娘,那是太上皇亲自点的人,皇上就是不喜欢,也得顾忌着几分脸面。 颙琰这边,连打了两个喷嚏,就有些坐不住了,抬眼扫了一圈,没瞧见鄂罗哩,心里头愈发不安,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就见窗外鄂罗哩才抹着汗从廊下回来。 颙琰眯了眯眼睛,看了眼冬瓜:“你师傅干什么去了?”大正月的,能赶出一头汗来,算不上小事了。 冬瓜想了想说道:“回皇上的话,刚刚翊坤宫的绿豆急吼吼的跑来,与师傅嘀咕了两句,就往外头去了,奴才也没听清楚。” 一听是翊坤宫的事情,颙琰沉了脸,撩袍子在御案前坐了道:“让你师傅进来回话。” 冬瓜见皇上着急,小碎步往外挪,鄂罗哩才进了厢房,刚把帽子摘了,要换身衣裳,就被冬瓜喊了来。 鄂罗哩不敢耽搁,戴上帽子到了正殿,才请过安,颙琰就打断了问道:“翊坤宫出了什么事?” 鄂罗哩笑眯眯的说道:“回皇上的话,没什么,就是纯贵人突然想养个小京巴,奴才想着,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就跟绿豆一道去挑了一个。” 颙琰扫了一眼鄂罗哩身上,果然见腰间暗红色束带上,还有点狗毛,暗暗松了口气,不是宛瑶出事了就好:“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养狗了?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让她跟朕做个荷包,倒还有心思玩。” “哎呦喂,皇上这可就错怪纯贵人了。”鄂罗哩也瞧明白了,皇上与纯贵人这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呢,皇上将这样的话说给他听,可不就是等着他替纯贵人解释呢吗? 颙琰果然眼眸一亮,横了鄂罗哩一眼:“这话怎么说?朕怎么错怪她了?难道她去抱个哈巴狗,还是为了朕不成?” “话虽不是这样说,但也差不离。”鄂罗哩脸色正经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刚刚四公主往翊坤宫去了……” 第46章 城 鄂罗哩将翊坤宫的事情说了一遍,偷偷的打量打量皇上的脸色,方才谄媚道:“奴才起先还真以为是纯贵人想要找个玩物,没当回事,可绿豆那小子,急吼吼的,走路都恨不能飞起来,奴才觉得不对劲儿,紧忙着问,这小子这才说,四公主去了翊坤宫。”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颙琰心里头清楚,攥紧了拳头问道:“她吃亏了?” 颙琰第一反应是过去给宛瑶撑腰,可他真不能,这儿是乾清宫,太上皇这会儿就在后头小憩,婉太妃还服侍在身边呢,他真去给宛瑶撑腰,那是推着宛瑶去死。 鄂罗哩听得明白,皇上这话语里头都透着丝关切怜爱,生怕宛瑶小主吃了亏,因而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倒没有,刚刚奴才特意去打听了,四公主可怜巴巴的从翊坤宫出去的,看样子被那只小京巴吓得不成,绿豆偷摸跟奴才打过招呼,说是四公主要问起来,就说是皇上赏给宛瑶小主的狗,还说宛瑶小主特意叮嘱过了,不让惊动了您。” 颙琰听到宛瑶没吃亏,手上的劲道才松了些许,又追问道:“怎么不告诉朕?她本事了?连公主也能摆平了?” 颙琰心里头又有点不得劲,宛瑶不告诉他,是不是不相信他? 鄂罗哩见皇上脸色又沉寂下来,忙道:“宛瑶小主还不是怕给皇上添麻烦吗?一边是宛瑶小主,一边是四公主,手心手背都是肉,宛瑶小主难为了自己个儿,也不能难为了您不是?” 颙琰听得动情,恨不能立刻就往翊坤宫去,却又没法抬脚,斟酌了半晌方道:“你……想个法子,让朕去瞧瞧她,切忌不能惊动了人。” 鄂罗哩答应的那叫一个痛快,什么叫贴身大总管,就体现在这儿了,要与皇上有了秘密,那才叫贴身的! “皇上您放心,奴才必定安排的妥妥的,保准您今个儿能见着宛瑶小主。”鄂罗哩诡异一笑,默默的退了下去。 翊坤宫里,雯静公主走后没多久,如姗,景馨,紫菡三人就来了。 紫菡进了翊坤宫,前后左右的好一通打量:“宛瑶姐姐,你没事?” “能有什么事儿啊?”宛瑶才用过午膳,正消食呢,被紫菡一通转,眼都晕了。 景馨担忧的蹙紧了眉头:“听说四公主来翊坤宫了,姐姐当真没吃亏吗?” 宛瑶摆了摆手,请三人坐了,笑眯眯的将小京巴抱出来:“今个儿的功臣。” 宛瑶跟说笑话一样,将事情说了一遍,如姗灌了口茶汤,与景馨说道:“我便与你说,她福星高照的很,哪里就能吃了亏,如今你可信了?” 景馨微微含笑:“不亲眼来瞧瞧,我总放心不下。” 如姗扫了宛瑶一眼:“不过你也真够能折腾的,咱们六个,数你这里热闹,竟还是头一个侍寝的。” 紫菡吃了口茯苓糕,挤眉弄眼的说道:“宛瑶姐姐,你跟你说的没错吧?见到皇上,什么都不必管,先扑上去就对了,现下你侍了寝,看纤恩还有什么话说。” 如姗一口茶汤险些没喷出来,狐疑的看向宛瑶,大抵也是往那方面想的,憋着笑道:“我也是服了你,说不得皇上就喜欢你这样的呢。” 宛瑶瞧了如姗一眼,笑得甜津津的,即便颙琰真喜欢她这款,也不能当着如姗几人的面说啊。 “总之,姐姐以后要小心了,听说四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景馨担忧的与宛瑶说道。 这厢几人没说完话,竟是鄂罗哩来了,给几人打了个千,道:“皇上今夜翻了如贵人的牌子,还请如贵人好生准备着。” 鄂罗哩说完,冲着宛瑶好一通挤眉弄眼,宛瑶磕着瓜子,愣是没瞧见,鄂罗哩眼皮子都抽抽了,也无济于事。 有了这茬,如姗几个就不好在这儿待着了,与鄂罗哩一道往回去了。 宛瑶用过了晚膳,逗弄着哈巴狗,容嬷嬷拿了个小瓷碗,用羊奶泡了饼,小京巴不知道饱,吃的肚子滚圆,吐了,扭过头接着吃。 宛瑶被逗得直乐,提溜起小京巴来,挪炕上才弄的狗窝里头去了:“又色又能吃,绿豆可真会挑。” 绿豆眨巴眨巴眼,与小京巴湿漉漉的眸子对视了一眼,可怜兮兮的说道:“小主,奴才挑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这样式的啊。” 小京巴吃饱了就睡去了,宛瑶逗弄着没趣,靠在大迎枕上,喊花嬷嬷几个一道打牌,牌才打了两圈,豌豆就神秘兮兮的跑了进来,宛瑶没抬眼,笑着打趣道:“方才喊你一道玩,你不肯,这会儿见绿豆赢了银子,后悔了吧?” “小主……”豌豆特别想替自家小主找补,说一说,皇上翻了别人牌子,小主心里多难受啊,说一说,四公主来找麻烦,小主多委屈啊…… 第43节 但是炕桌上,牌摆了满桌子,花生皮,瓜子皮磕了一地,那边茶盏盖子还撩开了,冒着股股热气,这热火朝天,喜笑颜开的架势,实在跟委屈难受不搭边啊? 颙琰心里这个气啊! 偷偷摸摸的出来瞧她,想着她必定是肝肠寸断,委屈巴巴的,结果……嘿! “皇……皇上……”绿豆第一个发觉不对劲,一抬头就对上皇上的大黑脸,哎呦喂,比得上小厨房那口锅了。 听到绿豆喊皇上,宛瑶仍旧没抬头,一手托着包子脸,打出一张牌来,娇声道:“吓唬人这法子不管用了,快出牌,这局我要赢了,谁也不许耍赖!” 颙琰脸色愈发的黑,好么,合着他到翊坤宫来,不是喜事,还是吓唬人的! “小主。”花嬷嬷偷偷地扯宛瑶的袖子:“皇上真的来了。” 宛瑶这才不大相信的抬起头来,正见颙琰一双怨怪的小眼神…… “皇……皇上……您怎么来了?”宛瑶收起盘着的小胖腿,跪坐起来,身上的瓜子皮顺着旗装落到炕上,哗啦啦的,动静极响亮。 “玩的挺高兴啊?”颙琰磨着牙说道。 宛瑶偷摸睨了眼颙琰,不是说了,今个儿皇上翻了如姗的牌子吗?怎么来翊坤宫了? 绿豆几人灰溜溜的滚了出去,绿豆才撩开帘子到了廊下,就被鄂罗哩一通敲:“你个混账东西,撺掇着小主不干好事,皇上是想瞧见这个吗?是想瞧见这个吗!” 绿豆一把拽住了鄂罗哩的拂尘,委屈巴巴的说道:“师傅,我家小主今个儿一天都不痛快,这才有点精气神,我们这做奴才的,不是变着法的,想要小主高兴吗?这不才高兴起来,哪知道皇上就来了?” 鄂罗哩又狠敲了绿豆两下,自己一句话没说到位,就闹成了这样:“皇上想方设法的来瞧纯贵人,结果瞧见你们兴高采烈的,皇上心碎成饺子馅,你们就等着做下酒菜吧!” 鄂罗哩说完,往廊下一挪,听壁脚去了。 绿豆几人也害怕,挨着鄂罗哩,齐刷刷排了一排。 暖阁里头,宛瑶跪坐在炕上,与颙琰大眼瞪小眼:“皇……皇上坐……” 宛瑶好容易想起个开场白来,结果一瞧,这炕上压根没能坐的地方,薄荷绿的杭绸炕面上,竟是瓜子皮,花生壳。 宛瑶杏眸一转,从炕上出溜下来,踩上花盆底,冲着颙琰笑的甜蜜蜜的:“皇上真好,嫔妾以为您不来了,没想到您顾念嫔妾的那点儿小心思,这么晚了,还来瞧嫔妾。” 宛瑶说着,点着脚尖“吧唧”亲在颙琰的脸颊上:“就知道皇上最宠爱嫔妾了。” 颙琰被宛瑶甜的齁人的笑容弄得心神荡漾的,更别提那粉嫩的唇瓣软绵绵肉乎乎的落在自己脸上了,不过想到自己方才的心碎,颙琰绷住了,没露出笑意来,一本正经的在对面的罗汉榻上坐了,反问道:“朕来你这儿,就是吓唬人?” “哪能呢,皇上来翊坤宫,嫔妾高兴都来不及呢,就是……就是……”宛瑶两个圆润的手指尖,卷着帕子绕啊绕的小声说道:“皇上掀了如贵人的牌子……” 颙琰狠狠瞪了宛瑶一眼:“朕掀别人的牌子,你挺高兴?” 宛瑶见颙琰咄咄逼人,憋了一整日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道:“嫔妾不高兴,一肚子的委屈呢,早知道皇后那么容不下嫔妾,不过一夜,就让四公主来,嫔妾还劝什么雨露均沾,都吃了这个亏,倒不如紧紧霸着皇上不放!” 颙琰看着宛瑶气鼓鼓的模样,心一下子软了,不错眼的盯着她,想着今个儿雯静若是打在宛瑶的脸上,身上,他得多心疼,沉吟良久,颙琰沉声问道:“你真这么想的?” 宛瑶点头如捣蒜,今个儿的憋屈,让她不痛快至极,伏低做小,自来不是她的强项,让她小媳妇是的隐忍大半辈子,她还真没那个心胸气度:“我原就是个小心眼的小妇人,装的什么贤惠大度,端庄贤良的该是皇后娘娘,嫔妾这样的,只要霸着皇上就是了,也不亏了得宠的名头。” 颙琰冲着宛瑶伸出手去,拉着她在自己腿上坐了,扬声说道:“鄂罗哩,滚进来。” 鄂罗哩几人正排着队在墙根底下呢,正替宛瑶这两句话提着心,没料到皇上会突然喊人,鄂罗哩忙的一抽身,身后叽里咕噜倒了四个。 “奴才在。”鄂罗哩赶忙着滚进去。 颙琰摩挲了下大拇指上的扳指说道:“传朕旨意,四公主雯静嚣张跋扈,不识皇家礼仪,着皇后亲自教导,禁足一月;纯贵人,温婉贤淑,秀外慧中,人品纯良,晋嫔位,着礼部立即安排嫔位金册,吉服。” 第47章 城 鄂罗哩一出去,翊坤宫上下比过年还热闹,宛瑶甚至都听到了绿豆在念“阿弥陀佛”,只有她一直没有缓过神来。 颙琰目光温柔的瞧着她,声音醇厚温暖:“傻愣着做什么呢?还不谢恩?” 宛瑶没动,一双水濛濛的大眼睛一直落在颙琰身上,半晌才干巴巴的问道:“晋位了?” “不然呢。”颙琰伸出手去,在宛瑶的鼻尖一掐,落下一个浅浅的指尖印:“疼不疼?” “疼。”宛瑶瓷娃娃一般的说道。 颙琰失笑:“疼,就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宛瑶愣愣的伸出手去,肉乎乎的小手在颙琰的头上,额头,鼻尖,唇瓣,下巴上一一抚过,弄得颙琰心里痒痒的,也不知道宛瑶是从哪里学来的,才侍寝两回,就知道怎么撩拨他了。 颙琰刚要动手,就见宛瑶从他身上跳起来,与他的下巴磕了个正着,宛瑶捂着脑袋,喜滋滋的说道:“这不是做梦,皇上是真的,所以皇上没有掀如姗的牌子,而是来了翊坤宫?所以,我先前是在做梦。” 宛瑶话说的有些语无伦次,颙琰揉了揉下巴,忍不住说道:“朕怎么就宠着你这样一个小傻子?” 颙琰看着宛瑶喜滋滋上蹦下跳的,笑容渐渐浅了些,她不愿意伏低做小,只有些小聪明,要想一世周全,还有许多要安排,这一次是雯静,下一次,说不定就是皇后,是贵妃,这些人也就罢了,若是太上皇或婉太妃…… 宛瑶自己蹦跶了几下,回身见颙琰若有所思,她不明所以,却是扭身在颙琰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没人懂得她的欢喜,她前后两辈子念念不忘的人,终于眼里有她了,肯为她着想,肯替她思量,这比让她做皇后,还要欢喜。 颙琰捧着宛瑶的脸,在其莹润的唇畔浅浅的吻,一点点吞噬着她的美好,颙琰恨不能将这样的宛瑶如同兔子一样,揣在自己的怀里,在自己的胸膛里暖着她,护着她。 “你以后记着,万事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朕若不在,你便忍着些,等朕过来,朕自会替你做主。”颙琰摸着宛瑶如同珍珠羊脂玉般的脸颊,认真说道。 宛瑶乖巧的点头,恨不能将自己埋在颙琰的胸口里不出来。 宛瑶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不管不顾的将颙琰扑倒在罗汉榻上,学着颙琰的样子,胡乱的亲,颙琰被宛瑶弄得一脸口水,哭笑不得,竟然还很享受的样子。 这厢宛瑶正费劲八咧的解颙琰的衣裳,就听得鄂罗哩在廊下轻声喊道:“皇上……乾清宫急奏。” 宛瑶一听这个泄了气,她好容易才准备不要脸,结果脸皮撕下来了,还没成事。 好生气! 颙琰看着宛瑶鼓着包子脸的模样,笑得愈发开怀,坐起身来,见宛瑶身上的旗装都咧了,两腿骑在自己身上,姿势着实诱人。 第44节 颙琰捏着宛瑶的包子脸道:“下回记着直接扯,再不行,拿剪子剪,等着你解开,都要日上三竿了,还有这个……” 颙琰顺势托了托宛瑶胖嘟嘟的屁股,轻笑着说道:“下回旗装也换了吧?让人给你做两套汉服,那种宽大裙摆的,省事……” 宛瑶羞恼不已,红着一张脸,把自己埋进了罗汉榻的大迎枕里,再也不起来了。 颙琰哈哈大笑着,从翊坤宫出去,行至廊下,鄂罗哩压低了声音,与颙琰说了几句。 颙琰脸色一变,往内殿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不许消息传到翊坤宫来。” 鄂罗哩一点头,扯着绿豆几个,低声吩咐了几句,四人暗暗记下,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这一夜,许多人没睡着。 第二日,一早,礼部又接圣上口谕,晋永和宫如贵人为正五品嫔位,与宛瑶一同行册封礼。 花嬷嬷给宛瑶梳妆的时候,便说了这事,声音有些低:“昨个儿乾清宫有急事,如贵人进了毓庆宫,没侍寝,就被抬回去了。” 宛瑶微微垂了眉眼,若是颙琰不来翊坤宫,说不得如姗早就侍寝了,这样得了晋封,也是不体面的,宛瑶隐隐觉得,有些对不起如姗。 花嬷嬷知道宛瑶心思,轻声安抚道:“娘娘也不必往心里头去,这后宫里头,多半就是这样的,都伺候着皇上一个,哪个不想要恩宠多一些?老奴说句不中听的,您与信贵人,景贵人早晚也会貌合神离,这宫里头,哪儿有什么姐妹情?便是亲姐妹也不成。” 宛瑶轻叹口气,在发髻上别了一对儿鎏金扇形嵌宝流苏钗,道:“我去慎刑司的时候,如姗帮过我,景馨与紫菡更是,只要她们不嫌弃我,我都是要与她们交好的。我还是那句话,谁对我好,我便加倍对谁好,至于以后的事情,等真发生了,再说不迟。” 花嬷嬷叹了口气,终归没说什么。 宛瑶站起身来,在雕花水银镜前照了照,她许久不曾好好装扮过了,每次都是怎么难看,怎么捯饬,如今穿着这海棠紫金丝阮烟罗旗装,有些恍惚,原来这一世,她也不是那么差的。 “走吧。”宛瑶罩了件银鼠缕金百蝶斗篷,施施然往坤宁宫去,坤宁宫近便,宛瑶并没有乘轿撵,但她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到了。 也不是宛瑶来迟了,而是这些人,多半一夜未眠,宛瑶侍寝也就罢了,没人将她放在眼里,不过是膈应一会儿而已,但如姗不同,如姗是这批秀女里头,姿容最出色的,谁都怕,如姗会是下一个宠妃,而她们再也不能重得盛宠。 宛瑶进去的时候,如姗穿着一件松花绿盘锦彩绣旗装,背脊挺直的跪在大殿正中,紫菡满脸不忍,被贤妃用手用力压着。 宛瑶进来的时候,众人打眼看去,就见宛瑶明眸善睐,面若皎皎秋月,不过略施粉黛,便现清丽之姿,再看其海棠紫旗装滚了四指宽银边,削减了部分腰身,踩在高高的花盆底上,虽不至于婀娜多姿,但也不至于是以前圆滚滚的包子样。 原来,倒是她们小瞧了人,不知道宛瑶一直在藏拙。 紫菡挣脱了贤妃的手,往宛瑶身边走过来,眼眶微红:“宛瑶姐姐,如姗姐姐她没做错什么。” 宛瑶打眼一瞧,皇后还没有出来,贵妃与贤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是莹嫔一脸嫉恨的盯着她瞧。 宛瑶轻轻拍了紫菡的手一下,先去给贵妃,贤妃见礼,贵妃微微含笑,依旧一副温和姿态,贤妃则不冷不热的微微颔首,与宛瑶没有半分亲近模样。 宛瑶要往莹嫔身边去,紫菡偷偷的拽了下宛瑶,轻轻的冲着她摇头。 宛瑶默然片刻,便明白了,只笑吟吟的上前,蹲在如姗身边问道:“如嫔这是被贵妃娘娘罚了,还是被贤妃娘娘罚了?怎么大清早的就这么跪着?” 莹嫔一听这个,知道宛瑶是暗讽自己没资格处置如嫔,柳眉倒竖道:“纯嫔妹妹这是心疼了?纯嫔妹妹放心,如嫔昨个儿没来得及侍寝,若真侍寝了,我哪儿能做恶人,如此磨搓她?” 莹嫔作为潜邸老人,被封为嫔,原是要更进一步,多得皇上一些宠爱,却不想皇上已经好一阵子不理会她了,嫔位,就是她心底里的一根刺,以前也就罢了,如今一夜过去,突然多了两个与她并驾齐驱之人,她如何能忍? 如姗面无惧色,抬眼看了眼宛瑶,不冷不热的说道:“不过是不小心将莹嫔的茶打翻了,弄脏了莹嫔的旗装,害得莹嫔在坤宁宫失仪,这是我应受的。” 如姗几不可见的冲着宛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宛瑶默然片刻,站起身来,在莹嫔下首坐了。 紫菡见宛瑶来了也无济于事,偷偷的抹了抹眼泪,暗暗瞪了莹嫔好几眼。 景馨坐在宛瑶身侧,压低了声音与宛瑶说道:“莹嫔分明就是故意的,那茶不是如姗打翻的。” 宛瑶微微颔首,看着如姗挺直的背脊,暗暗磨了磨牙。 莹嫔依旧不依不饶,抚着自己耳边的碎玉流苏道:“这一批秀女也不知是怎么的了,头一夜都入不得皇上的眼,好端端的抬进去,却不能侍寝的,这还是头回听说,唉,得亏太上皇发了话,回头还要在朝臣贵女里头选几个入宫来,不然,咱们皇上这后宫,传出去,岂不是让朝臣们笑话?” 贵妃钮祜禄氏深看了莹嫔一眼,似笑非笑的扬起兰花指道:“若是皇上的后宫里头,都是莹嫔这般的美人,那太上皇也不能依。” 莹嫔一句话,倒是将所有人都骂了去,贵妃自不能容她,当初皇上宠着纵着莹嫔,她下不得手,如今莹嫔失了宠,又有新一批的人顶上来,她也是时候出面了。 贤妃自来是个躲事的性子,听着大殿上,火药味极浓,低声嘀咕道:“今个儿这是怎么了?皇后娘娘怎么还没出来?” 莹嫔扫了宛瑶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皇上不是要皇后娘娘好好教导四公主吗?想来是耽搁了一会儿吧。” 莹嫔话音刚落,皇后喜塔腊氏就被瑞芯搀扶着,急急往外走,见到众人,很是不耐烦,拂袖说道:“今个儿请安免了,你们都回去吧。” 皇后说着,扫了一圈,目光定在贵妃钮祜禄氏身上,说道:“贵妃与本宫一道走一趟。” 第48章 城 皇后与贵妃一走,宛瑶,景馨赶忙去扶如姗,如姗跪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小腿早就麻木了,走不得,才站直起来,酸疼的受不住。 宫女碧溪连抱带扶的,将如姗挪进了玫瑰椅里头,花嬷嬷顾不得这里是坤宁宫,撩开如姗的月白绫罗裤管瞧了瞧,说道:“这个要好好用活血化瘀的揉开了才成,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碧溪比如姗还年纪小,不懂事,眼眶含泪,却不敢哭:“敢问嬷嬷,要去哪儿拿药?” 宛瑶看了眼花嬷嬷道:“嬷嬷去翊坤宫里取些来吧,我们先往永和宫去。” 宛瑶那,倒是备着了些,一些是花嬷嬷的私藏,毕竟以前是在慎刑司的,这样那样的药膏都有一些,还有一些是鄂罗哩吩咐绿豆抱过来的,万一哪天真伤着了,先上药,再说旁的。 坤宁宫说话不方便,几个宫女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如姗抬上暖轿,人才走到半路上,贤妃跟前的瑞汐就寻个由头将紫菡唤走了,不敢让紫菡掺合这样的事情。 紫菡当真以为贤妃不舒服,就赶着回去了。 到了永和宫,如姗住在正殿,宛瑶跟着一道进去,景馨就跟着忙活起来,吩咐人烧水,煮鸡蛋。 如姗在次间的罗汉榻上坐了,与景馨说道:“你也回去换件衣裳吧,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景馨住在后头的同顺斋,倒也便利,见如姗的模样,似是有话与宛瑶单独说,微微凝眉,捏了捏宛瑶的手道:“那我换身衣裳,马上过来。” 第45节 宛瑶颔首,送走了景馨。 碧溪去烧水了,次间只有如姗与宛瑶,如姗指了指自己对面说道:“坐吧。” 宛瑶捏着帕子坐了,柔声与如姗说道:“你如今与莹嫔同级,不必跪她,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不理会她就是。” 如姗灿然一笑,明媚宜人道:“我也不是为了跪她,不过是想着,跪了她,便不用受皇后娘娘责罚了,不过没想到,皇后娘娘今个儿有事,没工夫理会我,我这一通跪,倒是白受了。” 宛瑶略一思量,也就明白过来,依着皇后喜塔腊氏的性子,今个儿磨搓她与如姗,是可以预想的事情,如姗在莹嫔面前伏低做小,是以退为进,如姗也是聪慧的。 宛瑶微微垂下头去,绞着帕子,自言自语说道:“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皇后与贵妃又去了何处。” 如姗苦笑着看了宛瑶一眼:“约莫是为着昨夜的事情吧,皇上,太上皇那边都惊动了。” 宛瑶抿了抿唇,没接话,旁人都以为,如姗是因为乾清宫有事,才没侍寝,她却知道若不是颙琰去了翊坤宫,消息传到的时候,如姗早就侍寝完了…… “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的,觉得对不起我。”如姗突然间张口,让宛瑶有些无所适从,呆愣愣的看着如姗。 如姗明媚一笑:“我知道,皇上昨夜去寻你了。” 如姗一张口,让宛瑶很是为难,抿了抿唇,端起茶盏来,选择了沉默。 如姗原只是猜测,现下却得了实证,笑容也僵硬了些,手心里的帕子捏的紧紧的,很快张口说道:“你晋封为嫔位的口谕,在我之前,这一次,我的确是输给了你,这没什么,这宫里的日子长久着,这一回我输了,下一回,未必还是我输。” 宛瑶垂眸不语,这让如姗有些不痛快,伸手扯了宛瑶的银紫色袖摆,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输了就是输了,要怪怪自己没本事,才不会跟莹嫔与皇后一样,将罪责推到你身上。” 宛瑶被如姗的话惊呆了,愣愣的瞧着如姗:“你……不怪我?不恨我?不是恨不得掐死我?” 如姗大大的眼睛在宛瑶身上一顿,“噗嗤”一笑,嗔了宛瑶一眼道:“怪不得皇上选了你,这种时候也能将人逗乐了,你也是神人了。” 宛瑶这才真的相信,如姗是不生自己气,但宛瑶自己想不明白,追问道:“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若不是皇上去了翊坤宫,你今个儿就不会被莹嫔那般欺辱,这里头也有我那么一丢丢的责任。” 宛瑶说着,伸出半个指头来,悄悄比了比。 如姗端起茶盏来,润了润喉咙,横了宛瑶一眼:“我怪的着你吗?又不是你去毓庆宫寻的皇上,换句话说,就算真的是你去毓庆宫寻皇上了,能当着我的面,将皇上勾搭走,那也是我没本事,输给你罢了,我下回学了你,不管不顾的,先扑上去,再说其他的,未必会输!” 宛瑶抿了抿唇,狐疑的看了如姗两眼,伸出带窝窝的小手,搭在如姗的额头上:“你是不是身子不适?脑子坏掉了?” 如姗毫不客气的,吧嗒打在宛瑶肉乎乎的手上,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把你的肉爪子拿开,你才脑子坏掉了,不对,是皇上的脑子坏掉了,才会喜欢你,不喜欢我,等我以后当真侍了寝,成了皇上的宠妃,你可别找我哭。” “我找你哭不着啊,要找也找皇上哭去。”宛瑶顺嘴说道。 “就是这个理。”如姗娇嗔的看了宛瑶两眼:“所以,我干嘛要难为你?要找也找皇上去,不过我这次也不算吃亏,还没侍寝就晋封的,我还是头一个呢。” 宛瑶眨巴眨巴眼,与如姗相视一笑:“旁人定会以为咱们两个一道脑子坏了。” 如姗不在意的撇了撇嘴道:“谁跟你一道?刚刚也不是哪个小心眼,一直偷偷的拿眼睛瞄我,倒好像多对不起我是的,这后宫里这么多的女人,我嫉妒的过来吗?皇上是去瞧你才好,只要不是去皇后,贵妃,莹嫔那,去哪儿都成。” “为什么?”宛瑶问:“你好像也就今个儿才与莹嫔结的仇吧。” 如姗扫了一眼楠木小几上的榛子,指了指道:“你剥几个给我,我气了一晚上,没吃东西。” “哦。”宛瑶特别乖巧的给如姗剥榛子,如姗一边吃,一边说道:“贵妃明显就是个绵里藏针的,自打那回凝碧的事情,我就瞧不上她,有本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还敬她是个贵妃。” 宛瑶连连点头,赞同道:“就是,至于皇后娘娘就更别说了,好歹是个母仪天下的,除了那张脸是方方正正的外,真是没有半分皇后的做派,心眼儿小的跟针鼻是的,还总拿四公主去讨恩宠,好歹是皇后,比我还不要脸。” 宛瑶说着说着,往自己嘴巴里塞了颗榛子:“这也就罢了,你说四公主是不是她亲生的?都十三了,还那么蠢,这也就是在宫里罢了,将来出了宫,谁能容得下她?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当额娘的,这样祸害自己女儿的。” 如姗笑得快钻小几子底下去了,指着宛瑶说道:“景馨总跟我说你逗趣,原来你比我还浑,你傻不傻啊,就冲着你这几句话,我就能把你送到皇后跟前问罪去。” 宛瑶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不傻,你也不傻,你把我推到皇后跟前,谁跟你同甘共苦?咱们几个都一样。” 如姗止住了笑意,神色阴沉了些,说道:“那倒是,我听说,皇上没登基前,潜邸里就死了两个格格了,还有大阿哥,大公主,二公主,五公主,六公主,都死了,若说都是天灾,我可不信。” 如姗与宛瑶对视了一眼,两人没继续说下去,进了这个笼子,被人从背后算计着,这着实不是件好事,更何况宛瑶是经历过的,她比如姗还怕死。 “总之,以后我们都是走在刀刃上的了,今个儿是皇后没工夫料理咱们两个,以后,要万事小心,好在你我都晋为嫔位,是有金册的人,想要咱们不明不白的死,那是不成的。”如姗捏了捏宛瑶的手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来我这永和宫,我以后,是不会与你好好说话了。” 宛瑶沉默了片刻,看着如姗那双沉沉的眸子,缓慢的点了点头。 花嬷嬷很快就来了,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来,碧溪舍不得下重手,花嬷嬷亲自上阵,如姗疼的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心里更是将莹嫔记了个清楚。 念着方才如姗的话,宛瑶等如姗躺下,冲着她微微颔首,便走了出来,正正遇到急忙赶来的景馨,景馨身上的旗装,还是方才那件豆青绿的,宛瑶诧异的问道:“怎么了这是?” “宛瑶姐姐,出事了。”景馨焦急不已,拉着宛瑶就往外走。 花嬷嬷紧赶慢赶的:“景贵人,我家娘娘还有事。” 花嬷嬷大概猜到了,却不敢明说,昨个儿鄂罗哩可是耳提面命,这件事情不能告诉自家主子的。 “景馨,到底是什么事?你说清楚了,我再跟你走。”宛瑶从自己晋为嫔位的那一刻,就知道,以后的每一步,都不能像以往那样横冲直撞了,务必要稳稳当当的走才行。 第49章 城 “是……”景馨才要说,就见花嬷嬷头发花白的凑了过来,可怜兮兮的说道:“娘娘,容嬷嬷在小厨房里,被滚油烫了,这会儿都做不了菜了,您要不要回去瞧瞧?没您的话,老奴们也没法子给容嬷嬷请太医,可怜容嬷嬷这么大岁数了,若是不能做菜,以后可怎么着哦。” 花嬷嬷心急之下,用容嬷嬷做了挡箭牌,一则容嬷嬷年岁大了,二则容嬷嬷不在眼前,三则,容嬷嬷的菜是自家娘娘最惦记的东西,一个容嬷嬷出马,应该是能把自家娘娘匡回去的。 哪知道,宛瑶这次很精明的瞧了花嬷嬷一眼,扭头看向景馨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花嬷嬷一瞧,偷偷的替容嬷嬷抹了把泪,原来在自家娘娘心里头,容嬷嬷还是没有景贵人脸面大。 花嬷嬷锲而不舍的说道:“娘娘,您那条新得的小京巴吃多了,吐得不成样子,老奴愚见,再不找个兽医给瞧瞧,就要撑死了。” 人不行,那狗总成吧。 这一次,宛瑶更确定,是出了大事了,宛瑶将花嬷嬷光可鉴人的油头推开,说道:“嬷嬷不必打岔了,容嬷嬷手艺那么好,断不可能被滚油烫了,要真烫了,豌豆就能请来太医,更别说翊坤宫存了上好的烫伤膏,至于小京巴,他昨个儿就吐过好几回了,要撑死,早死了,熬不到这会儿。” 宛瑶盯着景馨问道:“你说,我听着。” 第46节 花嬷嬷见劝宛瑶不管用,便直接劝起景馨来:“景贵人,我家娘娘才晋封的嫔位,还得罪了皇后娘娘,这会儿正是风口浪尖呢,可真真是不能再行差踏错了,您不拘要说什么,还望三思而行啊。” 花嬷嬷这一张口,景馨哪里还敢张口,宛瑶眯了眯眼睛,扫了一眼景馨,又扫了一眼花嬷嬷,扭身往回走去。 花嬷嬷松了一口气,急急的跟在宛瑶身后,偷偷的冲着景馨行了一个礼。 景馨神思有些恍惚,瞧了眼宁寿宫方向,一步三回头的往永和宫走去,宛瑶不去,她去了也没用。 宛瑶隐隐有个猜测,能半夜惊动颙琰,又能惊动皇后与贵妃,想来是了不得事情,又让景馨这样激动,花嬷嬷这样阻拦,那……就是德麟的事情了。 也不是宛瑶没良心,而是良心这东西,适可而止,她不喜欢暧昧这种东西,她已经是后宫里的纯嫔,没得跟人牵五牵六的,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能替德麟他们府上做什么。 花嬷嬷暗暗在心里头称赞了宛瑶一番,能跟着这么明事理的主子,实属难得,她历经两朝,见过那种没脑子的,以为自己圣女一般的存在,搁谁那,都是救世主,最后什么捞不着的,也见过冷情薄幸,万事不理会,高高在上,最后众叛亲离的。 能看得懂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事,这挺好的。 可还没等花嬷嬷高兴完呢,就见翊坤宫门口跟个柱子是的,杵了一个人,花嬷嬷不认识,但却瞧见绿豆,豌豆两个在他跟前求爷爷告奶奶的。 宛瑶站在宫道里,看着翊坤宫门前的人,暗暗叹了口气。 “花嬷嬷,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宛瑶问。 花嬷嬷讪笑着说道:“能出什么事儿啊?没事。” “花嬷嬷难道要我去问德麟贝勒?”宛瑶扭身看向花嬷嬷,花嬷嬷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杵在门口当门神的,是德麟贝勒,早知道还不如让宛瑶跟着景贵人去呢,许是还碰不见。 “回娘娘的话,郡王福康安在军中病死了,昨个儿得的消息,皇上说,不让告诉您。”花嬷嬷看了眼往这边走的德麟贝勒,急忙着说道:“娘娘,您才封为纯嫔,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得罪了皇上啊。” 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了,若是再没有皇上护着,可不是找死呢吗? 宛瑶垂下头来,难怪…… 德麟已经距离宛瑶很近了,绿豆和豌豆就像是两兜子菜篮子一样,一左一右的挂在德麟腿上,奈何德麟是练家子,带着两个腿部挂件,就跟遛弯是的:“宛瑶……” 花嬷嬷一听这声儿,总算明白过来,皇上为什么不让自家娘娘知道了,哎呦喂,这知道的是德麟贝勒死了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自家娘娘呢,这声音里头透着的情意呦,跟那狗皮膏药是的,撕都撕不开。 “德麟贝勒,我家娘娘还有事,另外这儿是西六宫,也不是贝勒爷该出现的地界,还请贝勒爷移步。”花嬷嬷头一个挡在前头,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家娘娘与德麟贝勒说上话,不然她的脑袋约莫是要被皇上当球踢了。 “德麟贝勒,郡王的死,我刚刚听说,还请贝勒爷节哀,早些回府早作安排。”宛瑶没有更进一步,而是停留在原地,冲着德麟行了个福身礼。 德麟咬着唇,身子都有些哆嗦,眼神痛楚的看向宛瑶:“宛瑶,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心里那么难受,那么难受,我不知道该去寻谁,头一个想到了你,你竟是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吗?你我那么多年的情份,你……” 花嬷嬷被气得要发飙,谁跟谁有情份啊?德麟贝勒不想活,她们可想活! “德麟贝勒,您心里头难受,找不着我家娘娘,我家娘娘又不是你们家的老妈子,凭的什么安慰您?这里是翊坤宫,是皇上的后宫,您虽说是御前侍卫,也不能随意走动,您再这样,老奴可要喊人来,拿了您。” 德麟苦笑一声,目光灼灼的盯着宛瑶:“喊就喊,能与你一道死,总好过我一个人难受,你知道我这阵子是如何过的?就因为一句要你做小,你就半点情意也顾不得了,你不乐意,便与我说,但凡你说,我总会答应,便是让你做独一无二的贝勒福晋又如何?你怎么能如此无情无义,说不要我,就不要了?” “如今我阿玛死了,我富察家的天塌了,我娶不得你,家世又败落,索性死了一了百了,今生与你做不得夫妻,便与你一道下黄泉去做吧。”德麟说着,就往前冲过来,竟是拔了剑:“下了黄泉,再没有人拦着你我了。” 谁也没想到,德麟会突然间拔了剑,门口戳着的两个侍卫,也不能干看着了,皇上下令,是不得有外男进了翊坤宫,可德麟贝勒没进去,他们两也不知道怎么是好,再听德麟贝勒这番深情告白,更是惊呆了,德麟贝勒喜欢皇上的女人? 两侍卫刚要出手,就见宫道里横着冒出个人来,扯着德麟就往外走:“贝勒爷您喝多了,认错了人,快归府去,福晋在府里等着您呢。” 来人正是被福康安放在德麟身边的董浩然,今个儿突闻郡王噩耗,身为郡王府的幕僚加门人,董浩然少不得与人商议一二,郡王府未来的路该如何走,哪知道就这么会儿功夫,德麟就跑翊坤宫来了。 董浩然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宛瑶,想要瞧瞧,到底什么样的女人,将德麟贝勒迷成这样,都这个时候来,还能来找她。 可惜,花嬷嬷将人挡的严实,董浩然只看到一双灵动的眸子,忽闪忽闪的…… 德麟一走,翊坤宫门口吓倒了一大片,今个儿要是让德麟贝勒真的出了手,他们的命,就全部交代了。 宛瑶也被吓得神情恍惚,她没想到有一天,德麟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当初知道要做小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碗酸辣粉,翻天覆地的睡了一觉,就把这事揭过去了,德麟他…… 花嬷嬷,绿豆几个急忙将宛瑶护着送进了翊坤宫,将宫门闭得死死的,哎呦喂,除了皇上,真真是谁来也不能开门了,也不知道今个儿这事儿会不会传到皇上那去,好在西六宫只住了宛瑶一个,要不然,各处来个看热闹的,翊坤宫上下,要阖宫被灭了,这代价忒大了。 翊坤宫的宫门才闭上,宫道转角处就转出两个人来,宫女碧霞轻声说道:“小主,咱们今个儿可来着了,依着奴婢愚见,您犯不着向纯嫔示好,就冲着德麟贝勒方才这番话,纯嫔活不了几日。” 凝碧绞着帕子,惴惴不安的说道:“可是纯嫔她方才倒也没说什么。” “纯嫔说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德麟贝勒说了些什么,什么今生娶不得你,做不得夫妻的话,只要往皇后娘娘跟前一撂,纯嫔是半分活路也没有了。”碧霞眼底闪过一丝精明。 凝碧仍旧有些迟疑:“可是纯嫔与我并没有嫌隙,我这么害她……” “小主难道还想受莹嫔娘娘的欺辱,苟延残喘?”碧霞皱眉看向凝碧,凝碧打了个哆嗦,默默垂下头去。 碧霞话语又温柔了起来:“小主放心,您是汗出则体香,满京城找,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只要您告发了纯嫔娘娘,您就是这后宫第一人,到时候莹嫔娘娘巴结您还来不及呢。” 第50章 城 翊坤宫里,容嬷嬷弄了烤肉,支起了步步锦窗子,在炕几上,一片片的烤,还赶不上宛瑶吃的,容嬷嬷调制酱料一绝,宛瑶一手白菜心,一手五花肉,半点不含糊,炕几上大大小小十几个碟子,酸辣笋丝,蓑衣黄瓜,酸甜泡菜,腌渍萝卜,配上新鲜的白菜心,热腾腾半焦的烤肉,人生圆满了。 绿豆,豌豆加花嬷嬷三个,躲在小厨房里头,一边探头看着窗户里头的宛瑶吃东西,一边低声商议:“刚刚在宫门口这事,要不要告诉皇上?” 豌豆实诚些,头摇的跟拨浪鼓是的:“不行,皇上说,不让告诉娘娘,郡王府出事的事。” 绿豆没好气的在豌豆头顶一拍:“现在娘娘不是知道了吗?再说了,皇上嘴里说的是,郡王府的事情不能告诉娘娘知道,实际上就是说,德麟贝勒的事情,不能让娘娘知道,现在德麟贝勒都见了咱们娘娘了……” 豌豆脑子转不过来:“你说慢点。” 绿豆一个头两个大,决定不跟豌豆商量了,豌豆脑子太笨,指望不上,绿豆转头跟花嬷嬷说话:“嬷嬷你说,这事儿,咱们报还是不报?” 花嬷嬷也迟疑着,两只手揣到袖笼里头,为难的说道:“按理说,这件事情吧,咱们不说,门口两侍卫不说,娘娘不说,皇上就不可能知道。” 花嬷嬷话音一落,豌豆立马表态道:“嬷嬷知道的,我嘴巴紧的很。” 绿豆也道:“门口那两个侍卫,比咱们怕死,让皇上知道,德麟贝勒站在咱们宫门口跟娘娘说话,他们两脑袋先掉裤裆里。” 第47节 豌豆,绿豆说完,看向花嬷嬷,花嬷嬷扭头,看了眼窗户里头,胡吃海塞,没心没肺的宛瑶,幽幽叹了口气:“现在,只要咱们娘娘能管得住嘴,咱们就不用跟皇上报这件事情了。” 豌豆看了眼绿豆,绿豆看了眼花嬷嬷,花嬷嬷看了眼豌豆,三个人同时站起身来,说道:“现在报去吧。” 绿豆眨巴眨巴眼道:“我去跟师傅说,让师傅跟皇上说。” 花嬷嬷点了点头说道:“去吧,去吧,咱们娘娘哎,也就吃上头,能堵上嘴。” 宛瑶不知道,自己吃一顿烤肉的功夫,就被众人嫌弃了。 容嬷嬷收拾了炕桌,宛瑶就窝在炕上逗狗,小京巴又吃了不少,肚子滚圆,好在宛瑶这回管着他,没吃到吐。 小京巴巴掌大小,宛瑶推他一下,倒了,四仰八叉的,滚圆的肚皮露外面,宛瑶戳着直乐:“瞧你吃的。” 花嬷嬷在一旁冷眼瞧着,又瞧了眼宛瑶的肚子。 嘿,谁也别说谁,什么主子养什么样的狗,就跟她翻个身能起得来是的。 “嬷嬷,我得给他取个名了,你说叫什么好?”宛瑶笑得甜津津的。 花嬷嬷板着一张老脸,冷冰冰的说道:“老奴觉得,您还是先给自己取个名的好。” “为什么?”宛瑶道:“我有名字啊?” 花嬷嬷扫了一眼没出息的宛瑶,不上进的宛瑶,不知居安思危的宛瑶,扬声说道:“死不过碗口大的疤,十八年后,您又是一圆滚滚的格格,赶着趟,说不定还能投身给皇上做公主呢,你现在取个名,说不得回头能跟雯静公主一样好命。” 宛瑶抱着肚子,幽幽的坐起来,嘟囔着道:“嬷嬷,我不就给狗取个名吗?至于这么瘆的慌吗?” “您知道瘆的慌还行,老奴就怕您不知道,老奴给您提个醒,德林贝勒的事,绿豆去毓庆宫说了,您自己琢磨好了说辞,怎么跟皇上交代吧。”花嬷嬷瞧了一眼天色,琢磨了一下皇上的脾性说道:“皇上午膳后,有一个时辰小憩,老奴估摸着,人马上就到了。” 宛瑶坐都坐不住了,抱着肚子直跳脚,来回在暖阁里头转圈圈:“嬷嬷,你为什么要告诉皇上啊?您是多想不开啊?皇上小心眼,您又不是不知道?” 花嬷嬷瞧着宛瑶在暖阁里转圈圈,小京巴在炕上钻圈圈,那真是一毛一样的,花嬷嬷唉声叹气的说道:“不是老奴想不开,实在是娘娘心想的忒开,别人不漏了去,您自己个儿就得先把自己给卖了,再说了,德麟贝勒那番话,也不是闹着玩的,咱们自己去说,总比别人说的强,这宫里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宛瑶双手托腮,哀怨的看了眼花嬷嬷:“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一会儿见着皇上,我怎么说啊……” “您什么都不用说。”花嬷嬷一本正经的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掀开炕几上的鎏金天青釉香炉,往里头洒了点香沫子。 宛瑶瞪大了眼睛,往跟前一凑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来,眉眼弯弯的说道:“这是安神香?皇上闻着就睡着了?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花嬷嬷怒其不争的扫了宛瑶一眼,就见容嬷嬷撩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托盘,里头放着一个白瓷莲花壶,一个白瓷小酒盅…… “您喝了这个,就齐活了,余下的就是老奴们的事了。”容嬷嬷与花嬷嬷也弄明白了,自家娘娘就是一杯倒,喝了酒之后,不撒撒酒疯,都对不起那口酒。 还没容宛瑶说什么呢,就听得外头唱和:“皇上驾到。” 容嬷嬷与花嬷嬷手脚快,一人按头,一人按嘴,“咕咚”一口酒就下了肚。 颙琰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就见宛瑶被酒呛的,含着两泡泪,从炕上滚落下来,给自己请安。 颙琰忙的出手扶她,温柔至极的将她拢在怀里说道:“吓坏了你是不是?朕也没想到,德麟竟混账至此,竟敢在内宫里冲着你拔剑,真是胆大包天!” 宛瑶愣了愣神,诧异的看着颙琰,莫不是自己听错了? 颙琰不应该是气势汹汹的冲着自己发脾气?问她当初是怎么勾搭的德麟,什么小荷包,小络子的,一股脑的都拾掇出来说道说道? 颙琰见宛瑶一双眼睛跟小鹿是的,盯着自己瞧,愈发的认为宛瑶是被德麟吓着了。 颙琰抱着宛瑶放自己腿上,坐在炕沿说话,掰着宛瑶的肉指头,一根一根的捋着道:“没事,有朕给你撑腰,以后你少理会德麟那混账,这种没事不动脑子,就会动刀动剑的糙汉子,跟你是青梅竹马,委屈你了,怪朕一早没注意你,应该早早的把你选进宫来,说不得能跟贤妃一样,册封你一个妃位,如今却是不能那么随便了,要想册你为妃,少不得要拿子嗣说事……” 颙琰给宛瑶算着小账,宛瑶懵懂的看着一边伺候的几个人,他们到底跟颙琰说了啥啊?好歹通通气,她也知道怎么接话茬啊?万一哪句话说错了,让颙琰发现端倪,死的会更惨的啊…… 花嬷嬷几人瞧见这架势,一个个顺着窗户沿退了下去,接下来就该办什么事,办什么事,办完了就没事啦。 宛瑶稀里糊涂的,愣是在午休的时辰,与颙琰胡闹了一场,然后,宛瑶就精神不大好了,被折腾来折腾去的,头直犯晕,等她醒来,颙琰早走了。 花嬷嬷进来,将香炉里的香,若无其事的扔灶膛里了,然后端了一碗醒酒汤来,宛瑶大眼瞪小眼的问绿豆:“你到底怎么跟你师傅说的?” 绿豆一副诚实的模样,一本正经道:“奴才实话实说的。” 宛瑶听着直咧嘴,实话实说? 告诉颙琰,德麟要跟她一道去黄泉路上唠唠嗑,续前缘?还是告诉颙琰,德麟要给她贝勒福晋的位置,结果发现她无情无义的红杏出墙了? 啊呸!她才没红杏出墙,她这么圆润的杏花估摸着爬也爬不上去墙头。 “那你给我说说,你怎么实话实说的,我心里有个底,回头也好跟皇上实话实说,免得回头实话对不上。”宛瑶同样一本正经的说道。 绿豆点头如捣蒜,拉开了架势,跟唱大鼓的一样,说道:“话说娘娘您才从坤宁宫请安回来,就见德麟贝勒气势汹汹站在翊坤宫门前,见着娘娘,不由分说的扑了过来,剑光粼粼,寒气四射!此时,奴才我与豌豆慷慨赴死,挡在娘娘跟前……” 宛瑶脸一黑:“说重点!” 绿豆收了架势,低眉顺眼,小媳妇是的说道:“德麟贝勒得知郡王爷死讯,认为是娘娘没有答应做小,没给郡王府冲喜,导致郡王爷身故,因而德麟贝勒不管不顾,提着剑就要来杀您,多亏了门口两个侍卫,以及奴才们坚决阻拦,才阻止了一场血战……” “那……黄泉路上做夫妻的事……”宛瑶弱弱的问道。 “没有的事,娘娘您记错了!”绿豆几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第51章 城 宛瑶也没想到,福康安会出事,她还以为,和珅会死在福康安前头,结果…… 宛瑶感叹了一会儿世事无常,想想前世里,她也没想到自己随侍清漪园,转头就死在了湖水里,因而很快也就撂下这事了,毕竟她连福康安的面都没见过。 收拾齐整,宛瑶坐在罗汉榻上做针线,衣裳慢,荷包宛瑶暂且不想做,倒不如给颙琰做双鞋,鞋子合不合脚,也只有穿的人知道,这让宛瑶有种很私密的感觉,说话就出正月了,太厚的靴子捂脚,穿着不舒服,若是她做的,哪里不合适,改起来也容易。 宛瑶动起针线来,便让豌豆将小京巴抱到外头玩一会儿,免得缠了她的线,可一张口,宛瑶才想起来,她还没给小京巴取名字呢。 “叫个什么名儿好呢?”宛瑶一手拿着针,一手拿着纳鞋底的锥子,虎视眈眈的盯着小京巴,把小京巴吓得直哆嗦。 第48节 豌豆想了想,讨巧道:“娘娘,要不叫巴图鲁?” 宛瑶撇了撇嘴,巴图鲁是勇士的意思,瞧瞧这小京巴,吓得屁股下面都湿了一滩,这样的是巴图鲁,那大清的前程得多堪忧? 豌豆一边收拾着小京巴的污渍,一边笑嘻嘻的说道:“那不然叫元宝,多讨喜?” 宛瑶喜欢这个,当即满意的说道:“就叫元宝好了,没人嫌银子多。” “元宝,快过来,回头我给你做两件小衣裳,虎头虎鞋怎么样?出去虎虎生风的。”宛瑶总算把绣花针和锥子撂下了,小京巴不害怕了,却很嫌弃这个俗气的名字,趴在宛瑶腿上装死。 豌豆脑补了下元宝穿虎头鞋戴虎头帽的样子,忍不住嘿嘿的笑,花嬷嬷走进来,正听见这句,单手一扒拉,把元宝扒拉下来说道:“娘娘,您的手,做皇上的东西就成了,余下的有的是人做。” 皇上才跟娘娘要了鞋子荷包,结果东西没做不说,还给条狗做了衣裳鞋子,那可不是说,皇上还不如条狗?没得这么埋汰人的。 宛瑶想着也是,便笑着将元宝的衣裳,交给了花嬷嬷,正要问容嬷嬷,今个儿晚膳是什么的时候,却是绿豆神色古怪的撩了帘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 “奴婢碧溪,给纯嫔娘娘请安。”小宫女跪地请安,宛瑶才想起来,这是晨起那会儿,在如姗面前抹眼泪的那个。 “你怎么来了?”宛瑶扫了一眼,没见如姗来,又想着如姗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们两个明面上是不联络的,因而有些起疑。 碧溪左右瞧了眼,见宛瑶身边没外人,方才咬牙说道:“方才玉常在去了坤宁宫,与皇后娘娘说,瞧见德麟贝勒私底下见纯嫔娘娘,还说了好些混不吝的话,这会儿皇后娘娘往毓庆宫去了,如嫔娘娘说,让您想想说辞,可千万别着了道。” 碧溪话音一落,翊坤宫上下半点生息也无了,碧溪心里着急,又磕了个头:“奴婢不能久留,我家娘娘还在坤宁宫跪着,奴婢是借着出恭的由头跑出来的,这便回去了,还请纯嫔娘娘多担待。” 花嬷嬷听了这话,立刻扭身进了暖阁,拿了两个瓷瓶出来,塞到碧溪手里头:“回去好好给你家娘娘揉,务必揉开了,不能因着一时疼,舍不得下手,要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碧溪急急的应下,又给宛瑶磕了个头,就跑出去了。 宛瑶捏着绣花针不说话,憋了闷气,容嬷嬷担忧的说道:“娘娘,这可怎么是好?也不知道玉常在听了多少,若是皇上知道德麟贝勒那些混账话,怕是……” 宛瑶用力的将绣花针别进绣花绷子里去,气得包子脸鼓鼓的:“凝碧可真是好样的,我竟不知,她还有背地里告状的本事。” “娘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还是想想,怎么与皇上解释才好。”花嬷嬷几人都害怕的紧,德麟贝勒那几句话,传到别人耳朵里,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德麟贝勒才失了阿玛,太上皇自然护着,可自家娘娘就说不好了,原就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就算皇上舍不得,有皇后娘娘撺掇着……什么结果,还真说不好。 “不必解释,你们不是说过了吗?根本没有的事。”宛瑶满心里都是凝碧,在储秀宫的时候,她也与凝碧同屋而居的住了几日,上回凝碧害了淋病的时候,她也体谅,好端端的生了那样的病症,若说是别人陷害的,倒也能挽回颜面,所以,她过后没追究,最多就是离着凝碧远远的,再不亲近罢了。 可宛瑶没想到,凝碧居然又做这样的小人行径! 花嬷嬷快把手腕上的玛瑙珠子都捏碎了,心焦道:“娘娘,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玉常在是个绵软的,能告状到皇后娘娘那,必定是听见了什么,能让如嫔娘娘受着罚,还要给您通气,说明那番话能要了您的命!” “不会。”宛瑶斩钉截铁的说道,环顾四周,见花嬷嬷几人满脸忧色,便甩了杏色锦帕,板着脸说道:“皇后娘娘小气,便是告状,也不会让凝碧跟着,免得皇上瞧上了凝碧,只这话从皇后娘娘口中说出来的,就少了真切,皇上不会信。” 旁的不提,宛瑶自认对颙琰,皇后,贵妃,贤妃,莹嫔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皇后吃亏在性子上,心眼儿小的不得了,但凡有人侍寝,她便要想尽法子磨搓,早起请安那会儿,皇后赶着去宁寿宫,没来得及,这不回来就宣了如姗,去坤宁宫跪着了吗? 她没被宣去坤宁宫,皇后喜塔腊氏却是去毓庆宫告状了,她身边的绿豆把德麟冲她拔剑的事情,告诉了颙琰,颙琰先入为主,再加上皇后这些年的颠倒黑白,无事生非,颙琰是不会相信的。 说起来,宛瑶还要感谢皇后喜塔腊氏这小心眼儿的毛病,如今,即便皇后说的是真的,颙琰也不会信。 宛瑶这会儿气得是凝碧,她与凝碧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要凝碧这样待她。 “绿豆你去打听一下,玉常在现在在坤宁宫还是景阳宫,若是在坤宁宫,就盯紧了她,等她回景阳宫的时候,再来回我。”宛瑶定要去问个明白,她到底哪儿招惹了凝碧,值得凝碧这样待她。 绿豆应了,出了翊坤宫,先往坤宁宫去了,果然打听到,玉常在这会儿还在坤宁宫候着皇后归来。 绿豆想了想,也不敢吩咐其他小太监,自己回翊坤宫回了消息,在小厨房就着茶水吃了两馒头,又往坤宁宫去了。 绿豆知道自己打眼,就借着换岗的功夫,直接进了坤宁宫里头,站在耳房廊下柱子后头,低垂着头,只当自己是根柱子,但耳朵却是支棱着,听着四周围的动静,只念着一会儿玉常在出去的时候,他躲在伺候的人里头,也就跟着出去了。 可绿豆没想到的是,雯静公主在呢。 雯静公主被颙琰责罚禁足一月,这会儿正憋着气,恨不能立刻把宛瑶给处置了去,听宫女说,玉常在说的是有关宛瑶的事,立刻扯着玉常在重新问了一遍。 凝碧不敢招惹雯静公主,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见,又说了一遍,雯静听后,抚掌而笑:“呵,我看她这次怎么死!” 凝碧听着这话,身子一颤,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宫女碧霞托住了后腰,这才勉强站稳了,只是……凝碧没想到,这会让宛瑶死,她……她就是想要宛瑶失宠,让皇上宠幸她…… 凝碧这一急,就渐渐出了汗,兰花香从身体里渐渐弥漫出来,雯静公主闻着觉得异样,狐疑的瞧了凝碧两眼问道:“你莫不就是那个汗出则体香的吧?” “回……回四公主的话,嫔妾正是。”凝碧愈发的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一会儿功夫,皇后喜塔腊氏就气冲冲的回来了,看着大殿里头跪着的如姗,便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滚回去!” 如姗也不知道皇后哪里来的这么大气性,但终归是能走了,碧溪连拉带拽的扶着如姗走了出去。 皇后进了暖阁,凝碧连忙请安,期盼的看着皇后,迫切的想要知道,皇上要如何处置宛瑶,今个儿又翻了谁的牌子。 雯静公主迎了上去,缠着皇后道:“皇额娘,您这是怎么了?皇阿玛准备怎么处置翊坤宫的那个小贱人?” 皇后怒气冲冲,宽大的银红袖摆拂落了楠木小几上的茶盏:“皇上不肯信不说,还翻了永和宫景贵人的牌子!” 永和宫的景贵人,景仁宫的信贵人,那是跟纯嫔一拨的,皇上分明就是用这个法子,在打她的脸,她是皇后,皇上怎能如此待她! 瑞芯冲着雯静公主使了个眼色,又淡淡的扫了一眼凝碧道:“玉常在先跪安吧。” 凝碧早已经失了气力,她特意这个时辰来告状,就是想着能与皇后娘娘一道去毓庆宫,顺便就留下了,可皇后娘娘没让她跟着去,这便也罢了,她是有功的,皇后娘娘总得抬举她一番,哪知道……皇上翻了景馨的牌子。 雯静公主眼眸微转,与凝碧一道走了出去,才行至廊下,便挑眉问道:“玉常在,你想不想去毓庆宫?” 第52章 城 宛瑶晚膳没胃口,却要了一个冰碗灭火气,如今正月底,吃冰碗倒也便利,只是这般寒凉的东西,容嬷嬷哪儿敢让宛瑶吃? 只宛瑶脾气倔起来,谁也拦不住,到底是上了巴掌大的一小瓷碗。宛瑶将碎冰咬的“咯嘣咯嘣”响,恨不能这是凝碧的骨头,好好的嚼一嚼。 宛瑶才吃了一半,绿豆就连跑带颠的回来了:“娘娘。” “凝碧这会儿回景阳宫了是不是?”宛瑶一边说,一边下了罗汉榻,套上花盆底就要往外走。 第49节 绿豆抹着汗道:“回娘娘的话,不是,玉常在没有回景阳宫,是……是去了毓庆宫。” 花嬷嬷一怔,盯着绿豆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今个儿掀的是景贵人的绿头牌?” 绿豆在坤宁宫里看得真真的,瞧得真真的,袖子都被汗迹浸透了,回道:“是这么回事,皇后娘娘从毓庆宫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皇上不肯信不说,还翻了景贵人的牌子,落皇后娘娘的脸面,四公主出来后,便问玉常在想不想去毓庆宫。” 宛瑶听着绿豆说话声音都哑了,便将自己方才没动的茶碗,赏给了绿豆:“你喝口茶,再说。” 绿豆谢了赏,咕咚咕咚两口喝了,用袖子抹了嘴道:“后来四公主就让人带玉常在去了敬事房,奴才亲眼瞧见景贵人被抬到敬事房,又被抬了回去,玉常在却被敬事房的人,抬去毓庆宫侍寝了。” 容嬷嬷虎着脸道:“四公主这般,未免太大胆,皇上点的景贵人,敬事房竟敢李代桃僵。” 花嬷嬷皱眉说道:“四公主再闹,也不过是个孩子,皇上最多就是禁足,还能怎么着她,她到底是公主,这事儿就算翻出来,皇上动了怒,那也是责罚玉常在或是敬事房,玉常在那身子……汗出则体香,皇上未必不喜欢,说不得最后只是责罚两个敬事房的粗使太监罢了。” 宛瑶气得不得了,她要去找凝碧,凝碧却是去了颙琰的龙榻,颙琰在女色上,并没有那么上心,说不得颙琰连景馨和凝碧都分不清,到底只见过两回罢了,若是…… 宛瑶气得直拍炕几。 容嬷嬷念着景馨几次的情份,低声说道:“娘娘,现在最难受的,怕就是景贵人了。” 宛瑶是知道宫里侍寝的,光着身子用毯子裹了,被抬了去,可景馨被抬到半路上,又被抬回去了,这…… 宛瑶咬牙道:“先去永和宫。” 宛瑶一直穿着可以见客的旗装,就等着去见凝碧的,这会儿也不必换,乘了轿撵就往永和宫去,到了永和宫,先去正殿瞧了如姗,如姗膝盖上青紫一片,直直的伸着,都不敢打弯,听得唱和,说是宛瑶来了,见面就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宛瑶见着如姗这样子,便让花嬷嬷上手,又把凝碧半路截胡的事情说了:“我不放心景馨,少不得来瞧瞧,今个儿多谢你了,你那般情形,还记挂着我,这份情份,我记在心里了。” “我也不过是顺手的事,只这凝碧比纤恩还要可恶,为了争宠,真真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了,若不是我在外头大殿跪着,还不知道怎么着呢,好在皇上没信了那荒唐之言。”如姗也气得不得了,推着宛瑶说道:“我这不过是皮肉伤,算不得什么,你快去后头瞧瞧景馨,她那般性子,可别钻了牛角尖。” 宛瑶也不耽搁,留了花嬷嬷为如姗揉腿,便往后头同顺斋去了。 宫女碧阮开的门,见着宛瑶,急忙行礼问安。 “不必多礼,你家小主呢?”宛瑶直冲冲的往里走,暖阁里头,景馨正倚着罗汉榻上的大迎枕,哭得好不可怜。 “景馨。”宛瑶进了暖阁,景馨急急抹了眼泪,惊诧道:“宛瑶姐姐怎么来了?” “我都听说了,凝碧着实是欺人太甚!”宛瑶怄气怄得不行:“我若早知道她是个这样的,当初就该让她跟纤恩一样,被打发到钟粹宫去,拉肚子拉的再也出不来,或是说,当初在储秀宫的时候,我就不该理会她,让她忍着,病死了才好。” 景馨肿着眼睛,身上只穿了件藕粉色的素面寝衣,拉着宛瑶坐下,发现宛瑶的手凉的像冰块一样,忙暖着道:“快别说这样的气话,先前纤恩的事情,皇上便斥责过姐姐,可不能再那般了。” “不行,我要找她算账去,要争宠,各凭本事,我不会拦她,可她可着咱们踩,算哪门子的事儿,这事不能纵着她,有一就有二,若是她这次得逞,下次必定还这般。”宛瑶拍着景馨的手道:“我来你这儿,就是让你安心,别往心里去,我现在就去毓庆宫。” “姐姐,你别冲动,我没事,真的一点儿事情也没有。”景馨紧忙着露出笑容来,拉着宛瑶不松手,生怕宛瑶冲去毓庆宫,毓庆宫是什么地方,岂是说闯就闯的。 “还说没事,你眼睛都肿了。”宛瑶看着景馨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用力的抽了抽手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蠢笨到那个地步,我去毓庆宫前头守着,等她出来,我要她好看。” 景馨力气不及宛瑶,拽不住她,忙看向身边的容嬷嬷:“嬷嬷,您快拦着些啊,凝碧是敬事房抬去的,是四公主做主的,便等于是皇后娘娘发话,姐姐这般,是要吃亏的。” 容嬷嬷也知道,上前去劝:“娘娘,您再等等,您在毓庆宫门口动手,那必定有人拦着,倒不如等玉常在回了景阳宫,再者,您也得有个章程。” 换句话说,要打人,得有个由头。 上回恩答应的事情,鄂罗哩提点了花嬷嬷与容嬷嬷,这皇上是舍不得宛瑶吃亏的,但也不能被人抓住把柄,要宛瑶出了这口恶气,还得师出有名,这里面的门道就多了去了。 “她诬陷我与德麟贝勒,这还不够?”宛瑶在翊坤宫的时候就想过了,她是皇上的妃嫔,德麟是福康安的儿子,乾隆爷宠福康安,那跟宠亲儿子没两样,现在福康安没了,德麟是福康安唯一的儿子,那就是乾隆爷的掌中宝,这件事情为由头,打凝碧十几巴掌,那都是轻的。 容嬷嬷还没说话,就听得廊下有声音,碧阮去开门,却是绿豆,绿豆笑眯眯的进来回道:“娘娘,景贵人,玉常在被敬事房的人给抬回去了,说是皇上发了脾气,敬事房的两个小太监都被打了板子。” 宛瑶与景馨的火气都小了些,凝碧费了这么多功夫,也没能爬上颙琰的龙榻,这才是大大的没脸。 容嬷嬷在一旁细思了片刻,低声与宛瑶说道:“娘娘,依老奴之见,德麟贝勒的事,不宜再提,您出面,倒不如借用皇后娘娘的手,毕竟皇后娘娘出面责罚,那才是名正言顺,而且皇后娘娘出手,绝不会比您下手轻。” 宛瑶琢磨了琢磨,倒也是这么回事,喜塔腊氏磨搓人的法子层出不穷,而且不讲究规矩,随便扣个帽子,就能罚了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皇后现在恨我恨的牙痒痒,怎么肯为我出面?”宛瑶觉得这不现实,而且宛瑶觉得这样不够解气:“容我再想想。” 宛瑶站起身来,徐徐踱步,容嬷嬷说的没错,德麟的事情,不适宜再提起了,另外,她从永和宫出去,直奔景阳宫,凝碧那样的性子,怕是要将账记在景馨头上。 宛瑶看了景馨一眼,景馨站起身来说道:“宫里的日子长的很,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皇后如今恨死了姐姐,姐姐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自保才是。” 宛瑶微微沉吟:“景馨,你日后,不要再往宁寿宫去了。” 景馨一怔,诧异的问道:“姐姐怎么突然说这个?” “让凝碧去。”宛瑶言简意赅的说道,她不能跟景馨说,颙琰不喜欢他的妃嫔往宁寿宫去,这话说出来,是大不敬,但景馨聪慧,她这般说,景馨定能看出端倪。 景馨正狐疑着,却是花嬷嬷急急的走了进来:“娘娘,景贵人,不好了,信贵人在景阳宫,跟玉常在打起来了。” “什么?”宛瑶与景馨异口同声的说道。 花嬷嬷急的直拍大腿:“信贵人跟前的碧淞刚刚来禀的,如嫔娘娘过不来,急的不得了,让您赶快去瞧瞧。” 宛瑶这厢刚刚分析了利弊,才琢磨出法子来,没想到紫菡就已经去打凝碧了,这还了得? 宛瑶搭着花嬷嬷的手臂,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贤妃娘娘怎么不拦着紫菡?景仁宫没动静吗?” 贤妃一向拦的紧,怎么能让紫菡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花嬷嬷“唉”了一声:“这都出了事了,贤妃娘娘怎么可能还出面?躲都躲不及的,这……信贵人也是,这件事情跟她不挨边啊,这连个由头都没有,在宫里头打架,是违犯宫规的。” 景馨只穿着寝衣,这会儿急急的寻了旗装套,追着赶着往外走,人都快急哭了,紫菡定也是为着她,若真的被责罚,可怎生是好? 第53章 城 宛瑶动作快一些,也没走正门,直接往永和宫角门去了,景阳宫就在永和宫后头,宛瑶到的时候,景阳宫门前还是安静的很,才踏进景阳门,就见东配殿静观斋烛火通明,还能瞧见里头的两个人影,正缠打在一处。 宛瑶扫了一眼正殿,正殿是莹嫔住着,这会儿殿门关的死死的,倒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分明就是想要坐山观虎斗,看着紫菡与凝碧倒霉。 第50节 宛瑶咬了咬牙,往静观斋去,廊下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绿豆在前头小跑着推开了殿门。 只见紫菡身着银粉色旗装,死死的拽着凝碧的头发,任由凝碧怎么扑打都不松手,声音中气十足的:“我一早就跟你说过的,我跟你没完,你可倒好,又去告宛瑶姐姐的状,还顶了景馨姐姐的名头去侍寝,你不要脸!” 凝碧身边没伺候的人,倒是紫菡身边的碧淞跟着宛瑶一道过来的,紧忙着去拉,紫菡哪里肯松手。 宛瑶喊着道:“紫菡,你快松开。” 紫菡听见宛瑶的声音,便扭了个身,凝碧趁着这个机会,竟是一爪子挠到紫菡的脸上,紫菡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三条抓痕,紫菡气极,转过头,冲着凝碧的手就咬了下去,凝碧“嗷”一嗓子,哭了出来…… 花嬷嬷力气大,好容易才将她们两个分开了。 “宛瑶姐姐,你别拦着我,我打死她,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害人!”紫菡仍旧想要往凝碧身上扑。 宛瑶看着紫菡的脸上都出了血,吼她道:“你先顾着你自己!” “瞧瞧脸都出血了,花嬷嬷,你快瞧瞧,紫菡的脸,还能好吗?”宫里的妃嫔,脸皮多要紧的事情,若是留了疤,以后可怎么是好? 花嬷嬷从怀里翻了翻,翻了个药瓶出来,先抹了点药膏上去,见宛瑶一脸担忧,赶忙说道:“留疤倒不至于,但是要养上一阵子了。” 脸上带着伤,紫菡这阵子是不能侍寝了,宛瑶气的直拍她:“你个傻子!” 紫菡以为宛瑶不知道,指着凝碧骂道:“宛瑶姐姐你不知道,凝碧她晚膳时分去皇后娘娘跟前告状,说你跟德麟贝勒不清不楚的,还有,今个儿皇上明明翻的是景馨姐姐的牌子,她也不知道怎么买通了敬事房的太监,竟是顶着景馨姐姐的名头去了毓庆宫,她不要脸,我把她的脸皮撕了去省事。” 凝碧一手捂着脸,脸上的巴掌印通红一片,另一手捂着头,手掌拿下来,竟是见到了血丝,凝碧哭的愈发的狠了:“我要去见皇后娘娘,你我同为皇上妃嫔,你怎能如此欺辱于我?翊坤宫的事情,是我亲耳听到的,并没有说谎,至于侍寝,是四公主让我去了的,否则我怎能收买敬事房的太监?” “你进了静观斋,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直接与我动手,我要请皇后娘娘给我做主。”凝碧说着,就要往外头去。 紫菡此举,着实说不出道理来,皇后本就气恼着,说不得真要发落了紫菡去,宛瑶挡在凝碧前头,抬手给了凝碧一巴掌,这一巴掌,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看好了,这一巴掌是我打给你的!你对不对得起我,你自己心里头明白!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宛瑶厉声喝道。 景馨才追赶过来,就瞧见这一幕,心焦不已,方才才说好了的,不能跟凝碧动手,怎么宛瑶也动起手来?这要如何收场? 花嬷嬷也愣住了,她一直拦着紫菡来着,紫菡一直想要冲着凝碧扑过去,可花嬷嬷没想到,宛瑶竟是动上手了…… 刚刚说好的呢! 自家娘娘这个“纯”字的封号,真真是没半点错,动不动就犯蠢! 花嬷嬷这一边腹诽着,另一边因为体胖才跟上来的容嬷嬷琢磨着,既然已经动手打一巴掌了,是不是要索性揍个够本,反正是要受罚了,只打一巴掌是不是亏了些? 容嬷嬷这般想着,也就这般做了,抬手给了凝碧一巴掌,容嬷嬷那可是大铁锅能颠勺,一袋大米能挥舞出风的,一巴掌下去,凝碧根本就转不过头来了,脖子都扭了。 一直不见踪迹的碧霞,终于出现了,在景阳宫的正院,“嗷”的一嗓子,如同狼嚎:“瑞芯姑姑,您瞧见了,这么多人欺负我家小主一个啊,我家小主怎么说也是大选入宫的,怎么连宫女也不如了,就这么被人打骂……” 容嬷嬷一眼就落在碧霞身上,这宫女她早先瞧着就不是个省心的,她若是在,凝碧也不至于被打成这个样子,她倒是趁着机会去请了皇后身边的姑姑来。 瑞芯冷眼看着这一幕,纯嫔,信贵人,景贵人,玉常在,这下倒好,可以一锅端了,倒也不白费了四公主这次的罪过。 瑞芯心里头正高兴着,可以一下子为皇后娘娘处理掉四个心腹大患,正要张口时,却是宛瑶“噗通”坐在了地上。 花嬷嬷与容嬷嬷有些尴尬,刚刚的气势呢! 打了人一巴掌,见到个管事姑姑就漏了怯,这不好,太丢脸了。 哪知道下一刻,就见宛瑶捂着肚子说道:“瑞芯姑姑,你来的正好,我来景阳宫劝架,信贵人都不打了,玉常在却仍旧不依不饶的,还打了我的肚子,我肚子这会儿疼死了,快帮我宣个太医来,别是把龙嗣打掉了。” 花嬷嬷与容嬷嬷惊掉了下巴,瑞芯没瞧见,她们瞧得真切啊,没见凝碧小主跟自家娘娘动手啊。 可宛瑶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再一挪屁股,果然身子底下有血,这下子,容嬷嬷与花嬷嬷也吓傻了,赶快跪到宛瑶身边查看。 瑞芯也被唬了一跳,却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扬声说道:“纯嫔娘娘莫要胡说,您前日才侍寝,如何会这么快有了龙嗣?该是月事来了吧。” “我在储秀宫的时候,就侍寝过了,瑞芯姑姑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皇上,如今堪堪一个月……谁的月事来了,会如此多的鲜血……”宛瑶说着,挤出来几滴泪珠子,一副羸弱模样。 花嬷嬷与容嬷嬷对视一眼,别人不知道,她们两还不知道宛瑶什么时候侍寝的吗?分明大前天是头一回…… 不过……这个时候,既然自家娘娘说是在储秀宫侍寝过,那就是在储秀宫侍寝过,实话一定要对的上。 有本事瑞芯问皇上去啊,只要她有胆子现在问去! 容嬷嬷一抬胳膊,一个公主抱就把宛瑶给抱起来了,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人:“还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着让太医去翊坤宫!” 等瑞芯反应过来,应该把宛瑶留在这儿,或是送去坤宁宫,只要让太医咬死了是月事就行了,可已经来不及了,人呼啦啦走了一大片,只余下凝碧和碧霞两个,在冷风里哆嗦的跟豆芽菜是的。 要真的是龙嗣,那她们……也不用活了! 容嬷嬷抱不动,中途还换了回手,花嬷嬷接了过去。 紫菡与景馨都吓傻了,也真的以为宛瑶是小产了。 一众人到了翊坤宫,宛瑶连忙吩咐道:“花嬷嬷,你快好好的给紫菡瞧瞧,千万别留疤,脸面上,最要紧的。” 花嬷嬷看着宛瑶一屁股的血,忍了又忍的说道:“娘娘,您先顾着您的脸面吧。” 谁家月事来了,沥沥落落的一地……跟割腕自杀是的…… 宛瑶很认真的给花嬷嬷纠正道:“嬷嬷,是小产。” 紫菡挂着两行泪珠子就扑到了宛瑶跟前:“宛瑶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挂念着我?你都小产了……都是我害得你……” 宛瑶满脸黑线:“紫菡,储秀宫的时候,你跟我住在一个屋子里的。” 她侍没侍寝,紫菡还能不知道? 紫菡愣了一下,没想明白,仍旧是哭:“宛瑶姐姐,我对不起你……” 第51节 紫菡没听明白,景馨却是听明白了,用力把紫菡拉了起来,说道:“你们两个要对好了说辞,就说那回我做豌豆黄那天行不行?那天储秀宫后院没人。” 紫菡终于明白过来了,挂着眼泪珠子问宛瑶:“姐姐,你没小产?是月事来了而已?” 满屋子的人听得直跺脚,异口同声道:“就是小产了,不是月事!” 紫菡被吓了一跳,也终于被吓得脑子开始转了,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那……那皇上那……” 宛瑶心虚的说道:“我……我回头跟皇上解释。” 话音才落,豌豆扯着太医奔了进来,险些没在门口绊一跟头:“太……太医来了……” 景馨,紫菡,宛瑶三人对视了一眼,紫菡挺着一张有血痕的脸就过去了:“太医……你快给我瞧瞧,我这是不是毁容了……” 景馨也挡在宛瑶的落地罩前头,冲着花嬷嬷说道:“嬷嬷快些帮着姐姐收拾收拾,这个样子,让太医怎么瞧病啊?” 太医也被这阵势吓到了,哎呦,这血从宫门口滴到了暖阁里头,这得多严重啊,皇上的子嗣本来就少,这样子,决计是保不住了,皇上还不得要了他的脑袋,一道陪葬? 老太医这么一想,捂着脑袋说道:“哎呦,老臣这头疼的不得了,实在是没法儿给娘娘瞧病了,公公再去太医院请一个吧……” 老太医说完,捂着头,一边哎呦去了…… 第54章 城 绿豆腿短,但是捯饬的快,从景阳宫奔出来,就直奔毓庆宫,这事儿不找皇上是不行了。 因而皇上是除了太医外,头一个到的。 景馨与紫菡吓得不得了,颙琰黑着脸进来,跟黑面神是的,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景馨想到宛瑶那句话,拉着紫菡去了外间。 宛瑶这会儿已经被拾掇干净了,穿着一件月牙白素面寝衣,上头绣着小朵小朵的杏花,衬得宛瑶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翊坤宫外头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理,颙琰一路看过来,这会儿眼神都不对了:“到底伤着哪儿了?太医呢,还不快滚进来!”颙琰喊着道。 宛瑶连忙摇头,捂着颙琰的嘴,肚子抽疼一下,宛瑶一张脸上,全是包子褶,颙琰更着急了:“是伤到肚子了?有人给你捅刀子了是不是?谁!” “不是,嫔妾是来了月事……” 宛瑶一语落,颙琰心疼怜爱的表情僵在脸上,愣了半晌,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宛瑶趴在颙琰耳朵边上,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可怜巴巴的瞪着大眼睛,一会儿偷瞄一眼,一会儿偷瞄一眼的说道:“我当时突然肚子疼,然后别的法子也来不及,我就……我就撒谎说……说我小产了……” “小产?”颙琰声音极大,皇后,贵妃,贤妃,莹嫔过来,正正听到这一声……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颙琰的底线,别的也就罢了唯独皇嗣这一桩,不拘是皇上还是太上皇,都不能容她…… 瑞芯的手臂里嵌进了皇后长长的护甲,却半点不敢吭声,今个儿这事要闹出来,非要找个替罪羊的话,说不得就会是她…… 宛瑶忍着肚子疼,去捂颙琰的嘴,最后索性嘟着嘴,在颙琰的脸上一通胡亲,亲一下,低声说一句:“嫔妾错了……” “皇上别生气……” “我当时没办法了……” “皇上最好了……” 颙琰抹着一脸的吐沫,愣是没了脾气,捏着宛瑶的手道:“你胆子够大的啊!”可到底还是记挂着不能大声嚷嚷,压低了说道。 宛瑶倒吸一口凉气,面容都扭曲了:“疼……疼……” “哪疼?肚子?”颙琰说着就要撩开锦被去瞧,宛瑶忙忙的捂住了说道:“手……手疼。” 颙琰把宛瑶的手一翻开,就见肉乎乎的爪子红彤彤的:“这又怎么了?” 宛瑶本来不想说的,可颙琰盯着她,一副不说不成的架势,宛瑶咬了咬牙说道:“打凝碧那一巴掌打的,我想着我也就打一巴掌,因而用了十足的力气……” “该!”颙琰甩开宛瑶的手,没好气道:“没听说过哪个主子是亲自动手的,你身边的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 宛瑶低眉顺眼的对手指,低声嘀咕道:“不是我打的,我不解气!” “嘿!你……”颙琰还没说出来呢,却是贵妃钮祜禄氏在步步锦隔扇外,温声问道:“皇上,太医已经到了,还是先让太医给纯嫔妹妹瞧瞧吧。” 颙琰黑着脸,用手指指了指宛瑶,宛瑶眨巴眨巴眼,默默的钻回了被窝里,顺便一只手,把被窝里睡的猪一样的元宝递到颙琰手里…… 颙琰看着摊在自己掌心的小京巴,那叫一个气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一会儿给朕等着!” 宛瑶用锦被把自己头都蒙起来,躺平装死…… 花嬷嬷,容嬷嬷两尊门神在隔扇门前守着,就放了太医进来,多少人在外头,只瞧见了颙琰明黄色的龙袍,暖阁里一点儿声息也无,外头坐着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紫菡与景馨手拉手坐着,死死的闭紧了嘴巴。 这太医有点年轻,这会儿身子也哆嗦着,跪地就给颙琰磕头请安,半晌没听见动静…… 都这时候了,皇上不应该气急败坏的让他赶紧诊脉吗?怎么不吭声呢。 太医到底资历浅,最终受不过,抬起头来,就见颙琰坐在一旁的罗汉榻上,盯着楠木小几上的冰碗,眼底快喷出火来了,再瞧架子床里,纯嫔娘娘的锦被都盖住发髻了…… 太医跪都没跪稳,身子快打摆子了,这是……这是一尸两命了吗? 一个皇嗣就能要了他的命了,再来个娘娘……哎呦喂……早知道刚刚就吃饱了再来,好歹还能做个饱死鬼。 太医快哭了,就听见颙琰咬牙切齿的说道:“开个清宫的方子!纯嫔娘娘是小产了,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太医几乎是爬了出去,花嬷嬷与容嬷嬷见太医活着出来,松了口气,两人一使劲儿,将太医给架了起来:“您快开方子吧。” 太医跟个提线木偶是的,开了一张清宫的方子,皇后几个都是老人,也都是怀过身子的,一看这方子,知道这是保不住了…… 鄂罗哩瞧着绿豆和豌豆的模样不对劲儿,到底是自己带出来的小徒弟,一个眼神就瞧出来了,鄂罗哩趁着众人不注意,溜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滚了出来,抹着额头上的汗,冲着皇后一行礼道:“皇后娘娘,皇上这会儿伤心的很,还请皇后娘娘先领着众位娘娘,小主回去吧……皇上现在实在是没心思……” 第52节 鄂罗哩假模假样的用吐沫抹了抹眼皮子,倒好像真哭了一场是的…… 皇后本就心虚着,还不知道明个儿要怎么给太上皇交代,福康安才死在军中,太上皇正是不高兴的时候,再知道这件事情…… 皇后担忧的走了,贵妃狐疑的瞧了内室两眼,也没有久留,贤妃跟个透明人是的走了,连紫菡这个表妹也不理会了。 景馨和紫菡不知道怎么是好,花嬷嬷来送两人,低声说道:“两位小主闭紧了嘴巴就是,不管谁问,就是不知道,什么也别说,免得到时候实话对不上。” 紫菡与景馨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内室了传来清脆的碎瓷声,颙琰指着被打碎的冰碗,还有绒毯上零星的几块碎冰说道:“晚膳吃这个了?” 宛瑶把脑袋露出半个来,忽闪忽闪大眼睛,偷瞄了一眼地上的冰碗,又把锦被盖上了,吭哧吭哧的说道:“嫔妾肚子疼死了……流了那么多的血,是不是要死了……” “该!疼不死你!”颙琰恨不能把冰碗糊宛瑶脸上:“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事儿吗?大冬天的吃冰碗!你怎么不吃冰窖里的西瓜啊!” 宛瑶躲在被窝里没吭声,她是想吃,就是现在的位份没资格吃冰窖里头的东西。 宛瑶半晌没吭声,躲在锦被里,把自己裹成了毛毛虫,她这会儿是真的疼,还没哪回疼成这样过,约莫是因为这回被凝碧给气得狠了,动了肝火,当然冰碗也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 颙琰看着宛瑶跟个毛毛虫是的,在架子床里头打滚,怒火愣是起不来,上去几步,把宛瑶脑袋扒拉出来说道:“疼不死你,也得让你把自己个儿给憋死了!” 宛瑶一脑门子的汗,撅着嘴道:“要不是凝碧被抬去了毓庆宫,嫔妾还没这么大的气性,她前脚去告了嫔妾的状,后脚爬上皇上的龙榻,嫔妾生气!紫菡不去打她,嫔妾就让她往宁寿宫去,让皇上永远不想再见她!” 就跟她上辈子是的! 颙琰听出了几分醋味,心里软乎乎的,捏着宛瑶气鼓鼓的包子脸道:“多大点儿事,让你气的血流成河的!” 宛瑶抱着锦被坐起来,一点点跟颙琰掰扯:“这件事要是纤恩干的,嫔妾不会这么生气,纤恩她一直就坏,看嫔妾不对付,可是嫔妾跟凝碧一同住过几日的,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嫔妾都跟她修了千年了,她还背地里告黑状,上回嫔妾就没跟她计较,她这回又这样! 上回还能说,情有可原,她把嫔妾打发去了慎刑司,对自己总算是有利处,可这回呢!她把嫔妾告到皇后娘娘那儿去,她捞着什么好处了?亏得嫔妾以前还待她好,还觉得她人不错,总算在嫔妾挨饿的时候,跟嫔妾分过吃食……” 颙琰听着宛瑶小媳妇儿似的,一样样数给他听,戳着宛瑶的眉心道:“你早会儿跟朕说了不就得了,朕打发她跟纤恩一道就完事了,值得你绕这么一大圈?” “那不是紫菡去找她打架了吗?嫔妾要是不‘小产’,紫菡就得吃亏,紫菡是为了嫔妾去打架的,嫔妾怎么也不能让她吃亏了啊!”宛瑶义正言辞,如果抛开她皱着包子褶,捂着肚子说这话的姿态的话,还是挺像模像样的。 “你还越说越有理了!你给朕说说,你在储秀宫怎么侍寝的!”颙琰背了这么大一个锅,这会儿也憋闷着呢,他是多急色,才能连秀女也睡了啊! 第55章 城 宛瑶自己做错了事,也知道没有一件事能跟颙琰解释的了,便窝在架子床里,一声不吭的,颙琰问了好一会儿,也没指望宛瑶能答他,最后总结了句:“长记性了没有?” 架子床里头,无声无息的,把颙琰吓了一跳,莫不是疼晕过去了不成?颙琰直到这会儿才记起那么多的血来,真真没见过哪个来月事,厉害成这样的,流了那么多的血,怕是人也扛不住吧? 颙琰急忙的扑过去,才要喊了鄂罗哩进来,然后……宛瑶在银紫色的锦被里翻了个身,露出一张粉白的包子脸,跟白面团子是的,还吧唧吧唧了嘴…… 颙琰愣是气乐了,哭笑不得的看着宛瑶,自己气成这样,亏她还睡得着! 颙琰惩罚似的,捏了捏宛瑶鼓鼓的包子脸,得了宛瑶两声哼唧,亲手撂下两层银红烫金牡丹帷帐,往外头去了。 夜色深沉,闹了这一场,早就过了三更天,颙琰坐在西稍间的罗汉榻上,端起安神茶抿了两口,眉宇间不复暖阁中的温润,沉声问道:“今个儿到底怎么回事?给朕说实话,一个字都不准错!” 花嬷嬷四人对视了一眼,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又见皇上脸色不好看,花嬷嬷补充说道:“皇上,纯嫔娘娘真的没想去景阳宫闹事,也说好了,要有理有据的才成,可是信贵人去了景阳宫,纯嫔娘娘不肯让信贵人吃亏,这才……” “信贵人是怎么知道的?”颙琰话语里似是带了冰碴,又问了句:“信贵人,就是当初与纯嫔在储秀宫同居一室之人?” 颙琰这一提醒,花嬷嬷打了一激灵,可不是么? 信贵人是怎么知道皇后娘娘告状的事儿的?如嫔娘娘知道,那是因为如嫔娘娘就跪在坤宁宫的明间里,信贵人在景仁宫如何能知道?这样的事情,皇上是不会大张旗鼓的让所有人知晓的…… 再听皇上问,信贵人是不是与宛瑶同居一室之人,花嬷嬷心下更是一哆嗦,皇上这是不信任信贵人,要处置信贵人了?可信贵人方才那模样,真真瞧不出来,是有心机的样子。 花嬷嬷一时答不出,鄂罗哩直接接过了话茬:“皇上,奴才刚刚提溜景仁宫的小太监问过了,信贵人知道这些事,是贤妃娘娘身边的瑞汐故意说给了信贵人听,信贵人冲出来的时候,瑞汐就在跟前,也没拦着。”鄂罗哩刚刚就把这些事情摸了一遍,就等这会儿长脸呢。 “贤妃?”颙琰冷了脸,贤妃刘佳氏一向是个躲事的,他不愿意理会后宫这些人与事,冷不丁关注起来,却一个个都对不上号了,莹嫔是婉太妃的人,一向躲事的贤妃,也成了挑事的了? “皇上,瑞汐就在外头候着呢,您看……”鄂罗哩留了心眼,方才就借着留下皇后身边瑞芯的功夫,将四个瑞字辈的姑姑都留下来了。 瑞芯是亲眼见着纯嫔“小产”之人,留下那是理所应当,余下的三个,瞧着是顺带手的事,可真真说起来,如果今个儿纯嫔娘娘是真的小产,这几个人,谁也逃不过…… 颙琰看了眼花嬷嬷,话语里带了几分冷厉:“你去,你要记着,今个儿纯嫔是‘小产’了。” 花嬷嬷琢磨了下这句话,今个儿的确是意外,可下个月呢?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贤妃,莹嫔,哪个又容得下自家娘娘生育子嗣? 花嬷嬷跪地,给颙琰行了一个大礼,这才起身去了。 花嬷嬷是历经两朝之人,见惯了后宫里头的尔虞我诈,却没瞧见过哪个皇上帮着娘娘瞒着,替娘娘思量的,自家娘娘没想到的,她们这些个奴才没想到的,皇上都想到了,就冲着这个,她就合该代自家那个没出息的主子行个大礼。 花嬷嬷走了,颙琰又冲着豌豆招了招手:“你回头往宁寿宫去,怎么可怜怎么说,日子就定在朕在御花园那回,就说朕吃醉了酒,幸了你家主子。” 颙琰再怎么生气,还是得给宛瑶圆谎,婉太妃对宛瑶已是不满,不定在太上皇面前会说什么,倒不如他先安排了人去说。 翊坤宫宛瑶睡得昏天暗地,颙琰在翊坤宫陪了半宿,临到早朝的时候,才往乾清宫去。 别的宫里,却没那么太平了。 瑞芯是腿肚子转筋,一路飘着回的坤宁宫,皇后喜塔腊氏一夜未眠,不知道该怎么跟宁寿宫交代,听说瑞芯回来了,都没等着宫女来搀扶,就起了身,趿拉着花盆底出了暖阁。 “怎么样?皇上怎么说?”喜塔腊氏以为瑞芯是回不来了,哪知道还瞧见瑞芯好端端的跪在她跟前,可这个样子,让她愈发的害怕,难道她身边的管事姑姑当替罪羊还不成,非要问她个罪名? 瑞芯哆嗦着回道:“鄂公公传了话,要奴婢四人每隔十日,往慎刑司处领十板子,连领六回。” 瑞芯现在说起这话来,还能想起花嬷嬷与鄂罗哩闲磕牙,商量着“三阳开泰”好,还是“六六大顺”好,她如今竟有些庆幸,没被选了个“十全十美”。 皇后这会儿也顾不上关心瑞芯,只弯了腰,探了身问道:“那……余下的……话呢?皇上怎么说?” 第53节 “皇上一直没说话,在暖阁里头来着,五更天的时候,黑着脸去了乾清宫,一句话都没说。”瑞芯这会儿还后怕着,虽说这慎刑司出身的花嬷嬷,所谓的“六六大顺”也不简单,可总比要了命的强。 “什么也没说?直到上朝的时候,还黑着脸?”皇后喜塔腊氏一屁股坐在后头的罗汉榻上,神情恍惚,她跟了皇上这么些年,没见皇上气成这样过,便是去年莹嫔的六公主没了,皇上也没有在莹嫔面前陪了半夜…… “娘娘……”瑞芯膝行到喜塔腊氏身边,磕了个头道:“纯嫔这事儿,怕没那么简单了。” 皇后犹有些不愿意承认,死死的攥着小几黑漆描金边缘说道:“这事儿跟坤宁宫没关系,事情是在景阳宫出的,要怪也要怪莹嫔没管束好了人,打架的是信贵人与玉常在,怎么也怪不到本宫头上。” 皇后想了一夜,捋清了顺序,打量着太上皇问起来,她便这么回,可这话与瑞芯说出来,都心虚的很。 再仔细想想,玉常在来她这里告了状,雯静让敬事房换了人,碧霞来求她做主,她高高兴兴的遣了瑞芯过去,就为了将她们几个一道给惩治了…… 瑞芯跟了皇后小二十年了,哪能不知道皇后的性子,为着皇上,冲动起来,不管不顾,事后事发了,便想着拿别人的罪过去填,以前也就罢了,可现下太上皇那难受着,皇上那气恼着,几个新晋妃嫔虎视眈眈的瞧着,等皇上下了朝…… “娘娘,如今这情形,死奴婢一个,是不成了,您要想把这事儿揭过去,少说要填上个小主的命了。”瑞芯压低声音说道。 瑞芯想通了,这事皇上还没发话,就已经连她们四个瑞字辈的姑姑打了,真等皇上发话,那必定是冲着娘娘去了,好在皇后娘娘有二阿哥和四公主,地位稳的很,可若不拿出个态度来,皇上不能依。 皇后想法倒也容易,只要这把火不烧到自己身上,怎么都成,因而半点没耽误,梳洗装扮便往前头大殿去了。 坤宁宫大殿上,除了宛瑶和凝碧外,全来了,都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眼望去,一屋子的熊猫。 紫菡与景馨,如姗,那是心虚的,如姗聪慧,一出了事,就知道宛瑶在撒谎,别人好糊弄,就是皇上那边不好说,她怕皇上翻脸,找后账。 贵妃就不说了,自来是个有点事儿就要细细琢磨的人,她身边的瑞春也要去领板子,她思量着,皇上怕是以为她把紫菡给撺掇到景阳宫去的,心里有些阴郁,这件事,她真是没插手,三阿哥这两日不舒服,她这个做额娘的,一直小心看顾着,没腾出手来呢。 莹嫔也有些诚惶诚恐,事情就出在景阳宫,若说她什么也没听见,皇上怕是能把她打成聋子,只盼着她身边的瑞锦受了罚,皇上就忘了,只当是带她受过。 贤妃是真的躲事,她没想到瑞汐背着她,撺掇了紫菡,只念着,以后也不顾什么表姐妹的情份了,她是半点不沾紫菡了,也免得这条命,跟着搭进去。 坤宁宫大殿里,众人大气不敢出,翊坤宫的宛瑶却是睡得香喷喷软乎乎的,花嬷嬷瞧见宛瑶跟刚出锅的包子似的,从架子床里钻出来,心里松了口气。 “娘娘,您小产了,可下不得床榻,得做小月子才成。”花嬷嬷说的一本正经的,宛瑶眨巴眨巴眼,才想起来昨晚儿上的事情来,可她后来睡着了:“嬷嬷,后来怎么着了?皇上没罚紫菡吧?” 花嬷嬷将宛瑶重新塞回架子床,包包子是的给她裹起来,说道:“四个瑞字辈的姑姑,一道都要领板子,皇后跟前的瑞芯那是少不了的,撺掇信贵人的瑞汐更是应该,还有莹嫔娘娘身边的瑞锦,昨个儿在景阳宫怕是看了一出好戏,也得付出代价,另外贵妃跟前的瑞春,之前在储秀宫害得您去了慎刑司,这回算是报仇了。” 花嬷嬷还没顾得上给宛瑶说说,这“六六大顺”是怎么个打法,就见绿豆急急的从外头滚进来:“娘娘,玉常在一根白绫吊死了!” 第56章 城 “怎么就吊死了?”宛瑶被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心里怪凝碧,却没想着要她的命。 花嬷嬷也唬了一跳,见宛瑶水灵灵的眸子都直愣愣的了,忙上前搀扶安抚着道:“娘娘,没事,玉常在那是罪有应得,她自己不动手,也活不过今个儿。” 花嬷嬷一边给宛瑶捋着后背,一边瞪了绿豆一眼,这样的话,哪儿是在主子面前能说了的?宫里的娘娘们,哪个不是身娇肉贵的,莫说是人了,便是小猫小狗死了,也不能在娘娘跟前说。 绿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么直愣愣的说出来,忙解释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没问罪呢,今晨玉常在没去坤宁宫请安,着人去请了,才发现,玉常在自裁了。” 容嬷嬷端着粉彩卷草纹大汤盏进来,疑惑道:“宫中自裁是大罪,玉常在是大选进来的秀女,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她自己活不成了,还要牵累了家中族人?莫不是皇后娘娘派人动的手吧?” 容嬷嬷这话,花嬷嬷方才在心里就过了一遍,可见宛瑶害怕,便没说出来,哪知道容嬷嬷给说出来了。 花嬷嬷扫了容嬷嬷一眼,目光落在容嬷嬷手里的大汤盏上,说道:“快让娘娘吃些东西,定定神吧,这都吓坏了。” 容嬷嬷这才会意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宛瑶这会儿正是血亏呢,再听了这种事情,容易惊了魂,忙道:“娘娘昨夜就没吃东西,老奴煮了疙瘩汤,怕您不喜欢当归枸杞的药味,特意熬了姜糖,这会儿正好成形,过会含着就好了。” 宛瑶昨个儿气得,晚上只吃了半盏冰碗,的确是饿了,汤盏盖子打开来,热气腾腾的挂着鸡蛋丝,面疙瘩做得又细又小,西红柿的汤汁透着橘红色,看着便觉得好吃极了。 绿豆有眼力价的帮着搬了个炕几,花嬷嬷将烫金牡丹花的帷帐勾起来,服侍着宛瑶吃东西,一边细声叮咛道:“娘娘,皇上昨个儿守了您大半宿,罚了四个瑞字辈的姑姑,又让豌豆去宁寿宫给您圆谎,这件事情传出去,皇上头一个丢人,可皇上都没顾得上自己个儿,您这次可好好长长记□□。” 花嬷嬷这话往这儿一撂,宛瑶没吭声,自己搅着汤盏,一勺勺小口的吃,花嬷嬷与容嬷嬷对视一眼,自家主子一向在吃食上头一向不顾忌,何曾像这会儿一样,吃的跟个小猫是的? 宛瑶到底是饿了,即便是小口小口的吃,也吃了大半碗,这厢才撂了碗盏,绿豆便撩帘子禀道:“娘娘,信贵人和景贵人来了。” 宛瑶正心下不宁呢,连忙让花嬷嬷给自己梳洗,套了件家常的滚银边薄荷绿掐腰旗装,外头套了件月白滚毛比甲,也不往外头去,一副做小月子的模样,请了紫菡与景馨进了暖阁。 “我听说凝碧她……到底怎么回事?”宛瑶耷拉着包子脸,迎了上去,紫菡脸上的血痕红艳艳的,瞧着比昨个儿还厉害,宛瑶才生的那份,觉得凝碧可怜的心思,一下子没了。 紫菡跟宛瑶在同一边坐着,景馨坐在小几子对面,三人落了座,紫菡才拍着胸口,后怕道:“我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碧霞去回禀的时候,我这颗心险些没从心口里跳出来,昨个儿还生龙活虎的跟我打架,拉头发呢,哪承想这才几个时辰……” 紫菡说完,看向一边伺候的容嬷嬷,问道:“嬷嬷,你早膳做的什么,我闻着倒是香,还有剩的吗?” 紫菡拉着宛瑶的手说道:“我一宿没睡,早上都没用早膳……” 宛瑶瞧着景馨眼底下也是乌青一片,忙跟容嬷嬷道:“嬷嬷再做一些吧。” 容嬷嬷福身应下,热茶还没上来,就端了一个汤盏,一碟子水煎包,一碟子马蹄糕来,原是容嬷嬷给宛瑶预备的,想着折腾这一晚上,一大早得饿得慌,哪知道出了凝碧的事情,宛瑶连一碗疙瘩汤都没吃完。 三人也没挪地方,就在罗汉榻上用了,紫菡脱了花盆底,坐到了里头去,先用了碗疙瘩汤,胃里暖和了,才慢条斯理的吃。 景馨也有些饿了,只是先头在坤宁宫就喝了不少的茶,这会儿喝不得汤了,便吃了两个外焦里嫩的水煎包,水煎包上撒着小葱丝和芝麻粒,咸香味的,个头也小,两口一个,景馨吃完了,又添了一块马蹄糕。 宛瑶瞧着两人吃,有点嘴馋,尤其是马蹄糕蒸成透明的梅花样,瞧着便爽口的紧,宛瑶不自觉的就伸出了白嫩嫩带着窝窝的手…… “娘娘,您用这个,含在嘴里,肚子就不疼了。”容嬷嬷直接往宛瑶手心里塞了块姜糖,带着警告的眼神说道:“马蹄糕性凉,您这几日不能用。” 宛瑶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东西,更不爱吃姜,可想想昨个儿半碗冰碗,差点没把翊坤宫上下翻个过,便委屈巴巴的塞进了嘴里,姜味冲鼻子,宛瑶索性“嘎嘣嘎嘣”的当花生糖嚼着吃。 三人都吃饱了,撤了楠木小几,这才说起话来。 景馨郑重其事的与宛瑶说道:“今儿早上凝碧没去坤宁宫请安,皇后要问罪,气势汹汹的让人宣了她,可没想到,却是婉太妃领着碧霞来了,我们这才知道,凝碧自裁了。” 景馨说这话的时候,轻轻的冲着宛瑶点了点头,昨个儿宛瑶说的话,景馨记着呢,让她别再往婉太妃那去了,因而景馨特意跟宛瑶提起婉太妃来。 紫菡不知内情,关注点不在婉太妃身上,把嘴里的栗子糕嚼了说道:“如今凝碧自裁算不得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宫里头如今多了位霞答应?” “瞎答应?” 宛瑶一口茶差点儿没喷景馨身上,楞咽回去,到底呛了一口,紫菡抱着肚子笑得起不来,花嬷嬷忙上来给宛瑶顺气。 第54节 景馨掩唇轻笑,也有些忍不住:“宛瑶姐姐若是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会儿想想,还真的是……” 宛瑶琢磨了琢磨,不记得谁的名字里,是带个“瞎”字的,想想又不对,她们几个晋封就是贵人,也只有凝碧是玉常在,纤恩是恩答应,既然不是她们几个,那就是新人了。 “之前倒是听说,还要选了秀女入宫,竟是这样快吗?”宛瑶其实对这个不是很上心,宫里的女人从来不会少,要是有合性子的,还能凑一桌打马吊:“性子好吗?别再是纤恩或凝碧这样的了。” 景馨听得皱了眉,沉声说道:“不是旁人,正是凝碧跟前伺候的那个宫女碧霞。” “谁?”宛瑶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花嬷嬷低声给宛瑶提了醒:“老奴就瞧着碧霞不是个安份的,只是玉常在自裁,她是玉常在跟前伺候的,难辞其咎,怎么还能被封了答应?” 宛瑶这会儿也想起碧霞的模样了,尖嘴猴腮的,胸脯上都没二两肉,冷了脸问道:“皇上封的?” “不是,我们来翊坤宫的时候,皇上才刚去了坤宁宫,连人都没见着呢。”景馨替颙琰解释道:“是婉太妃定下来的,说是太上皇早就答应了,碧霞的父亲公安英在太上皇面前得了脸,求了恩典,婉太妃说,碧霞年纪也不小了,长得小鸟依人的,索性就留在宫里,伺候皇上。” 景馨说完,认真的看了宛瑶两眼,她这会儿也发现了,这婉太妃分明就是与皇上对着干的,这个碧霞,在皇上这儿是要处死的,可婉太妃却在这当口抬举出来,皇上连人也没瞧见,就被封为答应了。 宛瑶轻轻的叹了口气,有这件事情,颙琰今个儿心情都不会好了,这个婉太妃也是的,那么大岁数了,见天的给颙琰添堵,她就不怕乾隆爷哪天去了,颙琰让她去殉葬?婉太妃是脑子让门挤了,还是怎么的? 宛瑶没说出来,紫菡却是说出来了:“姐姐,你说,婉太妃是不是有病?她又不是太后,管得着皇上的事吗?” 这会儿功夫,豌豆可巧从宁寿宫回来,跪地给几人打了个千,回道:“娘娘,奴才回来的时候,刚巧听了一耳朵,听说公安英给婉太妃送了一尊半人高的红珊瑚摆件。” “这就是了,若不是公安英贿赂了婉太妃,碧霞是必死无疑的。”宛瑶剥了个腰果,把皮啐了道:“婉太妃真是不知死活,皇上最恨的,便是这贪字了。” 景馨认真听了,疑惑着看向宛瑶道:“凝碧怎么说也是条人命,难道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我不信凝碧会不顾董鄂氏全族,自裁而亡。” 宛瑶把没喝完的半碗奶茶,放到元宝跟前儿,一时无言,她也觉得,凝碧不是自裁,只是事已至此,连碧霞都成了霞答应,谁还能为凝碧伸冤,反正她没那么圣母。 “绿豆,你去寻寻你师傅,就说容嬷嬷备了许多吃食,皇上若是得空,就来翊坤宫用膳。”宛瑶此刻关心的,是颙琰…… 第57章 城 “皇上驾到”的唱和响起的时候,绿豆刚刚跟宛瑶说了坤宁宫的后续,宛瑶冲着绿豆摆了摆手,亲自迎了出去,人还没走到明间,就被颙琰堵了回来。 “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知道注意着。”颙琰瞪了宛瑶一眼:“别过来,朕身上寒气重,着了凉,你又疼的打滚。” 宛瑶扫了眼颙琰身后的鄂罗哩,鄂罗哩冲着宛瑶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绿豆机灵,拖着鄂罗哩往墙根嘀咕去了。 颙琰在明间的暖炉前站了站,手掌摊开暖着,却犹觉不足道:“鄂罗哩,更衣。” 鄂罗哩紧忙着跑出来,跟着颙琰往东梢间去了。 绿豆赶着到宛瑶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从坤宁宫出来,去了宁寿宫,听师傅的意思,太上皇训斥了皇上。” 宛瑶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吩咐道:“让容嬷嬷现在就将午膳端上来吧。” 绿豆垂首退了出去,颙琰从东梢间出来,依旧不靠近宛瑶,就在明间的三足鎏金珐琅暖炉前站着,一身玄色素锦常服,长身玉立,沉默不言,纤长干净的手指平伸,一副认真暖手的模样。 宛瑶看着这样的颙琰,没来由的心疼不已,上前几步,伸手环住颙琰的腰,依偎在颙琰的怀里,努力驱散颙琰周身的寒意,即便颙琰无处不散着生人勿近的讯息,她也装作不知。 颙琰看着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宛瑶,心头一暖,温柔的抚触宛瑶的发髻,良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瑶儿……” “嫔妾生个小阿哥好不好?皇上亲自教导他,让他像皇上这般出色,出去特别拉风的给嫔妾,给皇上长脸,如何?”宛瑶一句话扯的好远,颙琰险些没跟上她的思路。宛瑶想的却是简单,乾隆爷不疼颙琰,那她就生个儿子出来,让颙琰来疼,转移注意力。 颙琰单手提溜着宛瑶的后脖领子,将她立到距离自己半步的距离,方才张口:“你少来招惹朕,昨个儿也不是谁,疼的死去活来的,跟个大血虫子是的,在床榻上滚。” 颙琰颇为无奈,来着月事,带着血腥味还敢往他身上扑的,宛瑶是头一个了。 宛瑶琢磨了琢磨颙琰描述的场景,脑补了下大血虫子沥沥喇落那么多血的滚回来,场面不要太壮观。 容嬷嬷适时的端来两大碗热汤面,绿豆在后头跟着,端着各式各样的酱菜碟子,宛瑶便上前拉了颙琰的手,笑得甜蜜蜜的道:“先用午膳吧。” 颙琰被宛瑶拉拽着在膳桌上坐了,看着这简单的吃食,微微凛眉,宛瑶好歹是嫔位,午膳怎么也该是两荤两素一汤,这一大碗热汤面是怎么回事?而且这面条瞧着也忒…… 容嬷嬷几人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宛瑶便帮着颙琰夹酱菜,宛瑶吃的咸,特别爱吃酱菜,她给自己夹一片脆萝卜,就给颙琰夹一片,再给自己夹跟脆萝卜,就给颙琰也夹一根,不一会儿功夫,颙琰那碗热汤面就成了大杂烩,什么颜色都有。 颙琰本来没心气理会宛瑶,他这会儿没食欲,随便吃两口就算了,结果他不拦着,宛瑶就一个劲儿的给他夹,恨不能把二十来样的酱菜都放他碗里,颙琰实在忍不住,用筷子拦了宛瑶,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是让朕吃面条,还是吃咸菜呢。” 宛瑶这才眉眼弯弯的不夹了,双手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笑眯眯的吸溜了一口汤,说道:“皇上尝尝,这个叫裤带面,您别瞧着宽,卖相不好,可好吃了。” 颙琰无奈的叹了口气,听着这名儿,就更下不去嘴了,用筷子扒拉了两下,将酱菜都扒拉到汤里去了,也没下嘴,温声说道:“信贵人会被禁足一月,左不过她那张脸也得养养,她主动去打人,就是她的不是,你不必再求情了。” 颙琰以为宛瑶这么小意体贴,是为了紫菡被责罚的事,便先跟宛瑶说了,免得宛瑶再磨他:“你这阵子做小月子,半个月不能出门,过几天去围场,你不能去,好好在宫里待着,不许闹事。” 宛瑶跟小鸡啄米是的点了点头,嘴里还含着裤带面没撂下,颙琰看着宛瑶那唇红齿白,含着裤带面的样,不知怎么就想歪了,微微有点脸红,为了不被宛瑶发现,也紧忙着吃面,吃了两口才发现,这宽面的确是好吃的,他昨个儿也是跟着宛瑶折腾了大半晚上,今晨又生了气,没吃上两口,这会儿一开吃,愣是把整碗都吃了,只剩下一碗底的酱菜。 宛瑶想让容嬷嬷再上一碗,颙琰却不吃了,起身看了会儿书,领了宛瑶去暖阁补眠,昨个儿一宿没睡,这会儿没什么精神了。 宛瑶念着坤宁宫与宁寿宫的事,根本睡不着,少不得在颙琰怀里翻过来倒过去的,又怕吵着颙琰,便小幅度的捯饬,颙琰睁着眼,看着宛瑶蒙着头,在锦被里拱来拱去的,一巴掌拍在宛瑶屁股上:“你干什么呢!” 颙琰血气方刚的,本就受不得宛瑶这副软绵绵的身子,宛瑶鼓个包子脸,他都能生出点歪斜心思来,可宛瑶来着月事呢,他也不能怎么着她,偏宛瑶还不老实,专门在他身上蹭啊蹭的,快蹭出火来了。 宛瑶把头从锦被里钻出来,发髻有些凌乱,一张包子脸红扑扑的,小嘴娇嫩欲滴的,颙琰气得牙根痒痒,这个磨人的小东西,这是撩谁呢。 宛瑶历经两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终于发现了端倪,皱着一张包子脸,娇声娇气的说道:“要不……皇上去如姗或是景馨那?” 颙琰用足了力气,拍了宛瑶一巴掌:“你当朕是什么人?没册封你的时候,朕一个月才往后宫去两三趟。” 这个事,宛瑶前世里就知道,据说像颙琰这样的皇上,也只有大前朝的雍正爷了,不过雍正爷那会儿是勤快,也没人帮衬着,可颙琰上头有乾隆爷啊,乾隆爷到现在朝事也没撒手,颙琰说是皇上,其实跟当太子的时候没差别。 “皇上是因为不喜欢后宫里的人吗?”宛瑶前世里觉得,颙琰在男女之事上不大行,反正她前世侍寝的时候,一板一眼的,跟上刑场是的,所以理所应当的觉得,颙琰是因为肾虚,才不经常往后宫里来的。 可这一世……宛瑶才伺候颙琰三天,比她前世伺候三年侍寝的次数都多,她每回都是受不住讨饶的那个,所以,颙琰不是不行,那不肯来后宫,就是因为不喜欢了。 颙琰之前跟宛瑶说过一回,他身边没个可心人,听得宛瑶这样问,语速轻缓道:“朕的确不喜欢她们,以前才大婚的时候,没发现端倪,朕待皇后,贵妃,贤妃,莹嫔说不上多好,但也没委屈了她们,后来发现她们一个个都是棋子,心就淡了,只是毕竟是跟了朕的人,朕不会因为不喜欢她们,就废了谁。” 颙琰说着,揉了揉宛瑶的发顶,不放心道:“她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你斗不过她们,还是离着她们远些,有花嬷嬷与容嬷嬷在,虽说能护着你,可到底是奴才,谁也难保没个万一,她们的那些个心思,不比前朝朝臣差,朕……前头死了大阿哥,大公主,二公主,五公主,六公主,虽说宫里孩子不容易活,但肯定有人为的缘故。” 第55节 颙琰心里头都明白,可每一个查下去,都不了了之,除了孩子,还有两个侍妾也死了,颙琰以前不上心,也就不在意,可昨个儿听说宛瑶出事的时候,他都恨不能从毓庆宫纵马过来…… “朕这回跟着太上皇一道去围猎,皇后,贵妃,朕都带着,贤妃没胆子伤你,留在宫里看着,朕回头叮嘱她一声,关键时刻,她那个妃位,还能顶点事。德麟跟着丰绅殷德一道去新疆接福康安的灵柩,不会再来难为你,朕来回要去五日,你就安安生生的在翊坤宫坐你的小月子,懂吗?” 颙琰一点儿也放心不下,宛瑶也不是真笨,还有点小聪明,可若是真笨也就罢了,就怕她仗着这点小聪明,闹出更大的事来,他倒是恨不能带着宛瑶去,可真去了,前头“小产”的事情,少不得带出来。 想到这个颙琰就气,戳着宛瑶脑门道:“你真是半点不让人省心。” 宛瑶还挺享受颙琰事事惦记着她的这份情份,老实巴交的点头答应着:“我保证老老实实在翊坤宫待着,哪儿也不去。” 颙琰无声的叹了口气,又道:“朕把霞答应拨到钟粹宫,跟恩答应在一处,两个答应而已,你即便心里不痛快,也别自己动手。还有景阳宫的莹嫔,玉常在的事情,她躲不掉,朕贬了她做贵人,没你位份高,她也惹不得你,不过她有婉太妃撑腰,朕不在的时候,你别去招惹她,有什么让你不舒坦的,等朕回来再说,听明白了吗?” 第58章 颙琰走后,宛瑶着实长吁短叹了一阵,每天除了故意翻倒了元宝,摸他小肚皮外,就是给颙琰做鞋,花嬷嬷和容嬷嬷都感叹了好一阵,没见自家娘娘这么老实过。 “嬷嬷,皇上走了几日了?”宛瑶看着自己做的明黄色龙靴,满意的很,一只已经做好了,另一只宛瑶正在绣字,最多半日功夫,便能得了。 花嬷嬷端了一碟焦米饼来,笑眯眯道:“三日了,刚刚绿豆去问过了,说是明个儿晌午过后,就能到了,内务府的人,正脚不沾地的收拾宁寿宫呢。” “收拾宁寿宫?”宛瑶不解的抬头问道。 “婉太妃说太上皇那边的摆设不好,要趁着这次围猎的功夫,换上一换。”花嬷嬷淡笑着说道。 宛瑶撇了撇嘴,乾隆爷性喜奢华,宁寿宫的摆设无一不精,这才搬过去一个来月,就嫌弃东西不好了? 这婉太妃也真真是的,身为乾隆爷跟前的贴心人,不知劝着两句,反倒比乾隆爷作的还厉害。 宛瑶到底什么也没说,一边绣着字,一边问道:“如姗和景馨如何,捎信回来了吗?” 花嬷嬷原是不想说的,听得宛瑶问,这才张了口:“昨个儿和今早都有消息传来,如嫔娘娘和景贵人都侍寝了。” 花嬷嬷说完,偷偷的打量宛瑶的脸色,宛瑶伸手去端茶,才发现花嬷嬷不错眼的盯着她,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嬷嬷不必这般瞧着我,人在宫里头,要想独占恩宠,那是自找罪受,说不定哪日就养成了皇后娘娘那般针鼻大小的心眼,我想得开,皇上心里有我便好,再者是如姗和景馨侍寝,总比是旁人的好。” 花嬷嬷长长的松了口气:“老奴还怕娘娘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好在娘娘通透。” 宛瑶笑了笑,继续绣字,临到晌午的时候,终于把一双龙靴绣好了,想着颙琰穿起来,一定是清俊逼人的,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宛瑶又瞧了眼龙靴筒,侧面一只绣了“琰”字,一只绣了“瑶”字,鞋子必须是成双成对出现,这样两人就能永不分离了。 宛瑶为着自己这点小心思羞红了脸,才要起身活动活动,逗弄逗弄元宝,就听得外头有些喧哗之声,还没听清楚呢,就见容嬷嬷冷着一张脸,急急走了进来,拉着宛瑶往暖阁里去:“娘娘,郡王福晋来了,您快些躺好了。” 宛瑶被容嬷嬷塞进了暖榻上,才听清楚外头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倒也听得真切:“我原是来给婉太妃请安的,想着纯嫔娘娘也算是我瞧着长大的格格,便想一道瞧瞧,哪知道却听闻纯嫔娘娘小产,既是纯嫔娘娘小产了,自然不能让她再往宁寿宫去,只能我来瞧她了,这有什么不妥当的?莫不是趁着皇上不在,你们这些个做奴才的,苛待了纯嫔娘娘,不敢让我瞧见?” 宛瑶凝眉,这声音,竟是德麟的额娘,伊尔根觉罗氏:“她来做什么?” 宛瑶话音才落,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容嬷嬷脸色一沉,周身蕴着寒气:“娘娘,郡王福晋怕是来者不善,您要小心才是,皇上不在,您尽量忍着,等皇上回来,自会给您做主。” 容嬷嬷说着,将帷帐撂下来,给宛瑶捂得严严实实的,伊尔根觉罗氏也领着人走了进来,花嬷嬷捂着半边脸,戒备的盯着。 容嬷嬷上前给伊尔根觉罗氏请了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也不知是哪阵风将郡王福晋给吹来了,只是纯嫔娘娘还睡着,怕是不能待客了。” 伊尔根觉罗氏扫了眼遮挡严密的帷帐,又见旁边的罗汉榻上,放着一双才做好的靴子,明黄一色,一瞧就知道是给皇上做的,针线笸箩,金剪子都在罗汉榻上随意摆着,可见刚刚还在这儿做女红。 伊尔根觉罗氏扬眉一笑,在罗汉榻的另一侧坐了,容嬷嬷淡定的走过去说道:“老奴刚刚守着纯嫔娘娘,闲来无事,做些针线活计,让郡王福晋见笑了。” 容嬷嬷说着,一样样的把东西收拾齐整,拿着那双龙靴就要收起来。 “慢着。”伊尔根觉罗氏面上带着笑容:“这靴子,是嬷嬷做给皇上的?这针线倒是好,拿来我瞧瞧。” 容嬷嬷动作不停,手脚麻利的将龙靴锁进了楠木四扇花鸟柜里:“这是纯嫔娘娘做给皇上的,老奴手艺不精,琢磨着学学娘娘的绣工,这才拿出来参详参详,毕竟是皇上的东西,郡王福晋要是想瞧,老奴房里有不少针线活计,现在就给福晋拿来。” 容嬷嬷一语下来,滴水不漏,她若是应承了,这是她做的,伊尔根觉罗氏用剪子绞了,她也不能说个“不”字,所以直接说是宛瑶做的,至于宛瑶是方才做的,还是以前就做好了的,伊尔根觉罗氏管不着。 伊尔根觉罗氏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宛瑶的手艺,一眼扫过去,还见靴筒里绣了字,心里头气得一拱一拱的,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勉强压住气愤,勾唇笑道:“纯嫔娘娘在府里的时候,便爱绣个荷包,打个络子的送人,如今入了宫,这毛病依旧没改,说不得过上十来年,宫里头的这些个侍卫,小太监,人手一个纯嫔娘娘的东西了。” 宛瑶在暖榻里听得分明,伊尔根觉罗氏这是拐弯抹角的骂她狐媚子,胡乱勾搭人,宛瑶的确是绣工好,可架不住她懒,真正做出来的东西不多,这些年,得了她东西的人不多,她也不是那花蝴蝶,得谁给谁东西的。 不过,宛瑶到底理亏,想当年她给德麟东西的时候,的确是心思不纯,宛瑶无声的叹了口气,年轻时候不懂事,做的孽,现在得还啊…… 容嬷嬷在外头没接这个话茬,只当不知道德麟贝勒与自家娘娘那些事,好在今个儿来的是郡王福晋,说到底是个女人,只要不是德麟贝勒来了就成,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伊尔根觉罗氏捡着这会儿来探宛瑶,就没打算让她躲过去,自打宛瑶入了宫,伊尔根觉罗氏心里就憋着气,她肯让宛瑶成为德麟的侧福晋,那是抬举她,可她竟敢拒绝了她们郡王府,这也就罢了,但宛瑶入了宫还不安生,还勾搭着她的德麟,这她不能依。 伊尔根觉罗氏从来不觉得宛瑶这样的能得宠,她私下里想来,应该是宛瑶与皇上做了交易,让宛瑶故意勾搭了德麟往储秀宫去,又被皇上逮住,进而挟制自家郡王,去替皇上出面,让和珅吐银子,这事儿成了,皇上作为赏赐,才册封了宛瑶。 伊尔根觉罗氏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这个宛瑶,分明就是个心机深沉的,起先打量着要成为德麟的嫡福晋,她不答应,宛瑶这个小贱人便踩着德麟,成为了皇上的妃嫔。 在储秀宫就能跟皇上勾搭上,这跟那些个爬上龙榻的宫女又有什么分别?为皇上做个靴子,也能绣上字,这哪儿是端庄福晋的做派,分明就是那狐媚子的小妾姿态。 伊尔根觉罗氏这会儿格外庆幸,没让宛瑶入府,要不然有这样的儿媳妇,她早晚跟儿子德麟离了心,这会儿想起德麟为着宛瑶这个小贱人,与自己争吵,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再想想先前那个董浩然所言,这个宛瑶就是德麟心里头的刺,要趁早□□才好,如今郡王没了,德麟不能再出半点差错了。 伊尔根觉罗氏深吸一口气,笑盈盈的说道:“纯嫔娘娘身子虚,怎么着也得用午膳吧,可不能饿坏了身子,你们不喊纯嫔娘娘起身用些东西?” 伊尔根觉罗氏有备而来,一心要在今个儿把宛瑶办了,等明个儿太上皇,皇上回銮,瞧见宛瑶那个模样,赐死都是轻的,说不得连沈佳氏一族都牵累了,前几日董佳氏一族,不就因为宫里头的玉常在出事,一家子流放了吗。 这会儿的确是午膳时辰,可伊尔根觉罗氏在这儿,容嬷嬷半点不想让宛瑶起来,只念着伊尔根觉罗氏出现在翊坤宫,原就不合规矩,即便提着婉太妃,也待不得太久,只要熬上一炷香的功夫,也就没事了,因而规规矩矩答道:“纯嫔娘娘昨夜未眠,这会儿才睡着不久……” 伊尔根觉罗氏却没那么好性子,一边笑着,一边打发身边的顾嬷嬷去撩帷帐:“这怎么能成?如今纯嫔娘娘这身子,可不能由着她胡来,该用膳的时候,就得用膳。这孩子,打小就这样,她额娘可没少跟我念叨她这毛病,今个儿既是我来了,怎么也不能由着她胡来。” 顾嬷嬷方才已经甩了花嬷嬷一巴掌,这会儿容嬷嬷又怎么能拦得住?伊尔根觉罗氏是郡王福晋,郡王才没了,如今郡王府就是太上皇的心尖尖,谁也不能欺辱了去,容嬷嬷横了心,不能让宛瑶受委屈,才挡到跟前,却是宛瑶已经撩开了帷帐:“福晋这般大的动静,不醒也被吵醒了。” 宛瑶也不起身,柔柔弱弱的在暖榻上躺着:“郡王府那么多的事情要料理,没想到福晋还有功夫入宫来。” 宛瑶要是不起来,容嬷嬷怕是还要挨打,结果就是她翊坤宫上下挨了打,伊尔根觉罗氏再把她喊起来。既然怎么都是要起身的,倒不如瞧瞧,伊尔根觉罗氏想要做什么? 第59章 伊尔根觉罗氏有阵子没瞧见宛瑶了,不得不说,还是宫里头的水土养人,再瞧如今宛瑶这模样,娇嫩的跟春日里的花骨朵是的,一张脸能掐出水来。 第56节 宛瑶以为自己一出面,伊尔根觉罗氏一定红艳艳长兮兮的指甲掐过来,直接掐死了她了事,哪知道伊尔根觉罗氏一张慈爱的脸,笑得跟街边拐孩子的老大娘是的,让宛瑶忍不住哆嗦了下:“福晋有话好好说,您这么笑,实在瘆人。” 伊尔根觉罗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笑得这么慈眉善目过,居然还被宛瑶嫌弃了,伊尔根觉罗氏艰难的挤了挤眉眼,说道:“哎呦,瞧瞧,到底是清减了,你这孩子身边没跟个府里出身的,就是不行。” 宛瑶深深的看了伊尔根觉罗氏一眼,这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不小,到底瞧着她哪清减了?她这阵子除了吃,就是吃,除了子宫里的血清减了,还真没少什么…… “你额娘未得宣召,入不得宫,我从府里带了些小食过来,都是小月子吃,对身体好的。”伊尔根觉罗氏看了眼身边的顾嬷嬷。 顾嬷嬷这厢搬了个红木四君子食盒来,一样样的往外拿,容嬷嬷一瞧,立马上前说道:“郡王福晋,宫中吃食,自有定例,皇上临走时吩咐了,不让纯嫔娘娘乱吃东西。” 伊尔根觉罗氏根本没将两个奴才放在眼里,继续慈眉善目的说道:“这些东西,刚刚来的时候,宁寿宫试毒太监都用过了,你们若是不放心,不妨去婉太妃跟前问问。” 宛瑶仔细扫了眼膳桌上的吃食,旁的也就罢了,唯独最后端出来的那个大汤盏,才一掀开,就是一股浓浓的酒香,宛瑶心里“咯噔”一下,她是不能吃酒的,一杯酒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伊尔根觉罗氏这是故意的。 宛瑶虽不知道伊尔根觉罗氏有什么后招,但这酒,她不会喝:“福晋,我才小产,这酒就免了吧。” 伊尔根觉罗氏拈起杏色丝帕,掩唇轻笑:“这是坐月子用的米酒,我亲手酿制了三日的,这会儿正好喝,对纯嫔娘娘的身子是最好不过的东西,婉太妃瞧见了还说呢,旁的也就罢了,这个米酒是一定要喝的,说不得下个月,纯嫔就能再次怀育龙嗣。” 伊尔根觉罗氏说着,亲自盛了一小碗,捧给宛瑶说道:“纯嫔娘娘尝尝,甜的很。” 容嬷嬷与花嬷嬷对视了一眼,才要上前,就被顾嬷嬷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哎,主子们用膳,咱们做奴才的,在这儿守着算怎么回事?咱们外头候着就是了。” 花嬷嬷与容嬷嬷哪儿能走,这架势,一出去,怕回来就见不着她们娘娘了。 伊尔根觉罗氏见宛瑶不接,淡淡笑着,用白瓷勺一下下的搅着米酒酿,声音渐渐冰冷:“纯嫔娘娘这是不给我的脸面不成?郡王爷去了,我这个郡王福晋如今竟是落魄至此,当真是人走茶凉,我回头得好好跟太妃念叨念叨了。” 伊尔根觉罗氏这话,威胁也有,言语刺激也有,容嬷嬷,花嬷嬷一口气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见宛瑶连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 花嬷嬷死死的皱了眉,完了,自家主子这是顺着郡王福晋的坑跳下去了,真喝了这酒,还不知道后头怎么着呢! 花嬷嬷忍不住往外头探头,外头那两个侍卫不至于太蠢吧,这会儿好歹要去找人来帮忙啊。 “您别伤心,寡妇撑起个家业来,是不容易,熬上几年,也就好了。”宛瑶圆溜溜的眼睛睁着,特别无辜正气的说道:“嫔位虽不及您这个郡王福晋的品级高,可这也没得比,毕竟我是皇上的妃嫔,您是皇上的臣子福晋,再者您没夫君撑腰了,我这不是还有皇上撑腰呢吗。” 伊尔根觉罗氏一碗米酒差点没端住:“你说什么?” 宛瑶拢着锦帕,端端正正的坐着,声音软绵绵的说道:“我说,我得听皇上的,皇上不让我随便吃东西,我就不能随便吃,所以必须不给您脸面,人走茶凉这个事,您要觉得心里不痛快,要不您现在去跟婉太妃念叨念叨去?” 宛瑶鼓了鼓包子脸,有些为难的说道:“不过这个事儿吧,只怕您找婉太妃念叨也是无济于事,郡王都没了,太上皇不嫉恨您克夫,已经是难得了,我要是您,这阵子就不往宫里来了,免得惹了太上皇的厌烦,连郡王府都保不住了,如今您好歹还有个贝勒儿子不是?” 宛瑶把不给伊尔根觉罗氏脸面这件事,说的一本正经的,让人听着还挺有道理的,伊尔根觉罗氏端着米酒的手,直哆嗦,终是再也装不得慈爱,猛地一摔瓷碗,怒极道:“我亲自酿的米酒,你也敢不喝?” 宛瑶还真没见过伊尔根觉罗氏发火,她是福康安的嫡福晋,在宫中颇有脸面,在宫外端的一副世家命妇的高贵,这种摔瓷碗,柳眉倒竖的恶婆婆模样,宛瑶看着还挺新奇的。 “福晋……您这样我更不敢喝了,我酒品不大好,喝了酒,挠了您怎么办?我这暖阁里头,又是金剪子,又是铜锥子的,真伤了您,我也不能跟太上皇说,是您自找的吧?” 宛瑶决定装傻到底,伊尔根觉罗氏起先还说什么不知道她小产,可不知道能一早就带了米酒入宫?宛瑶决定跟伊尔根觉罗氏撕破脸,免得下回她再用这种邻家福晋的身份来“探病”。 “您该知道,前头景阳宫玉常在的事情吧,这事皇后娘娘都挨了训斥,宫里头不能打架,我醉酒跟您动手,到时候是赖您,还是赖我?说赖我吧,但是您自己来探病的,如今后宫里头,皇后没在,也没个太后,太妃毕竟是太妃,不能因为宫里没太后,她就是太后吧。” 宛瑶受够婉太妃了,宫里太妃不少,颖太妃,循太妃,那么些个太妃,就她把自己当回事,一次次的折腾,婉太妃原是汉家陈延璋之女,又不是满蒙八旗贵女,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宛瑶这副无赖模样,怒火腾腾的,就在此时,门外唱和“婉太妃到”,余音刚落,明间就传来“砰砰”两声,隔扇门打开,却是翊坤宫门口的两个侍卫,花嬷嬷的心彻底凉了,这会儿功夫,翊坤宫六个能当事的,全部在大殿里头了,没人出去报信,怎么求救? 婉太妃精神矍铄的走了进来,笑看着伊尔根觉罗氏:“郡王福晋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气性?难道一个小小的纯嫔,还敢忤逆福晋?” 伊尔根觉罗氏满脸怒气瞬间消散,起身给婉太妃行了一礼道:“臣妾不过是外命妇,哪里比得纯嫔娘娘尊贵?纯嫔娘娘说了,如今后宫里头,皇后没在,也没有太后,没人能如何了她。” 伊尔根觉罗氏祸水东引,直接将宛瑶扔给了婉太妃,婉太妃眼底的怒意一闪即逝,笑得满脸皱纹:“来人,服侍纯嫔将米酒喝了,到底是郡王福晋一番心意,如何能浪费?” 通州驿站,鄂罗哩急急的行至颙琰身边,趁着颙琰更衣时,回道:“皇上,刚刚得了消息,今个儿郡王福晋入宫去了,听说还带着小月子的吃食。” 颙琰正理袖口的手一顿,语气阴沉:“朕记着,没有宣召,外命妇不得入内宫?” 鄂罗哩回道:“原应该是这样的,但……有时候太妃娘娘也将人宣到跟前,坐着说会儿子话,如今纯嫔娘娘小产,身子不济,要说郡王福晋去翊坤宫探病,倒也不算不合规矩。” 颙琰转动了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压低声音说道:“陈家的人,已经到京城了吧?” “到了,有两天了。”鄂罗哩低眉顺眼的回道。 “安排今日。”颙琰言简意赅,鄂罗哩麻利的应了,几乎小跑着往外走,安排在今日,就是说,今个儿这事儿要传到宫里去,那现在就该出事了。 颙琰从稍间出来,看着明间落座的几人说道:“白莲教的事,宜早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出发,太上皇那边,朕会去说的。” 颙琰说完,拿起楠木小几上的马鞭,抬脚就往外走。 颙琰这边翻身上了马,鄂罗哩也打马跟了上来,言语间愈发急促:“皇上定恭亲王刚刚送来消息,说是今晨一行侍卫十人,被婉太妃调派,奴才担心,婉太妃这是要对纯嫔娘娘动粗啊,而且……而且……” 颙琰攥紧了缰绳,听着鄂罗哩吞吞吐吐,便觉得憋闷的紧,低吼道:“说。” 鄂罗哩咬着牙说道:“奴才刚刚打听了小月子的吃食里头,有一种自酿的米酒……” 鄂罗哩也知道,宛瑶是碰不得酒的,这吃多了酒,若是没有那坏心眼的也就罢了,这万一,婉太妃是想把那十个侍卫放翊坤宫的,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驾!”颙琰一鞭子甩出去,马儿犹如离弦之箭。 第60章 城 颙琰回到宫中,直奔翊坤宫,鄂罗哩有心赶在皇上前头,也得个英雄救美的名声,说不得皇上会赏赐良多,奈何颙琰根本不给鄂罗哩这个机会,下了马,两条大长腿一迈步,一步顶鄂罗哩一步半的,鄂罗哩小跑着愣是追不上。 好在定恭亲王来的快,大步流星的跟在颙琰后头说道:“皇上,贤妃娘娘刚刚赶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颙琰通身上下蕴着寒气,手上青筋毕露,连马鞭都快要捏碎了:“那十个侍卫呢?” 定恭亲王咬了咬牙,闷声说道:“刚刚随着婉太妃进了翊坤宫。” “好样的!”颙琰声音有些闷闷的压抑:“鄂罗哩,陈家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第57节 鄂罗哩还离着八丈远,定恭亲王瞧不过眼,长臂一伸,将鄂罗哩拽了过来,鄂罗哩气都喘不匀,却不敢耽搁的说道:“这个时辰应该办好了,但是消息传不来这么快,这会儿太上皇的銮驾还没到宫门口呢。” 鄂罗哩一口气说完,大口大口的喘气,颙琰微带怒意的扫了一眼鄂罗哩,关键时刻,这样不顶用,要他做什么? “绵恩。”颙琰看向定恭亲王:“你领了人亲自去办陈家的事,消息传不进来没关系,在外头让人瞧见了,听见了也行。” 定恭亲王眼眸一转,点头说道:“皇上放心,微臣这就去办。” 定恭亲王说完,大长腿一伸,往神武门去了。 两人说话间,腿脚也没闲着,到了翊坤宫门前,就见翊坤宫的宫门紧闭,颙琰安排的两个侍卫早已经不见踪迹,再听里头,哀声遍布,颙琰方才被定恭亲王安定些许的心,再也忍耐不住,没等鄂罗哩去叩门,一脚踹在大红漆门上。 鄂罗哩都吓傻了:“皇上,您别伤了您的腿,奴才来,奴才来……” 鄂罗哩话音未落,颙琰又是一脚,似是要将自己的怒意尽数发散了去,颙琰能在乾隆爷的一众阿哥里头冒出头,成为皇上,也是真刀实枪练出来的,两脚下去,门被踹开了,颙琰抬脚就往里走。 只见翊坤宫的院子里头,整整齐齐的横了六条条凳,伺候宛瑶的六个一个不落的趴在上头,虽未见血,但看这架势也打了十板子了。 绿豆最机灵,看到颙琰,一骨碌就滚了下来,往颙琰这边爬:“皇上,您可回来了……” 容嬷嬷喊着道:“皇上,您快去瞧瞧娘娘,太妃娘娘硬灌了娘娘米酒。” 容嬷嬷根本顾不上自己挨的打了。 这么大的动静,内殿哪儿能听不见,贤妃第一个跑出来,连规矩都顾不上了,皇上临走的时候,在景仁宫歇了一晚,虽未明说,但那意思,她听得明白,若是纯嫔有什么事,皇上不会饶了她。 今个儿她得了消息,紧忙着往翊坤宫赶,可婉太妃与郡王福晋说的头头是道,她根本就插不上嘴:“皇上,太妃娘娘与福晋就是要纯嫔妹妹吃点米酒,是对身子好的……” 贤妃这会儿害怕的不成,皇上临走前说,她的妃位多少还是顶用的,可真到这儿,哪儿还顶用,一个婉太妃,一个郡王福晋,她哪个也惹不起,她有心想要强硬点,奈何婉太妃只是让宛瑶吃米酒,她便是想要强硬,也没个由头。 颙琰一言不发,连看贤妃一眼都没看,大步往内殿去,婉太妃与伊尔根觉罗氏谁也没想到颙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两人齐声道了万福。 颙琰扫了一眼内殿,终于在架子床的脚踏上,瞧见了缩成一团的宛瑶,宛瑶身边站了一个侍卫,手里提溜着炸了毛的元宝,正要往地下摔,见到颙琰进来,才紧忙着跪地行礼。 “皇上,本妃与郡王福晋来探纯嫔……”婉太妃一语未落,颙琰马鞭一甩,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甩在宛瑶身边的侍卫脸上,红艳艳的瞬间出了血痕,暖阁里拢共进来两个侍卫,颙琰什么也没说,只是手上用足了力气,“啪啪”又是两鞭子,鞭鞭见血。 婉太妃与伊尔根觉罗氏吓坏了,一时之间,只听到鞭子落在血肉上的声响,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后挪去,生怕这鞭子落到她们身上,颙琰这个样子,她们谁也没见过,自来颙琰在乾隆爷面前就是极孝顺乖觉的,何曾这样一言不发,寒意逼人? 鄂罗哩跑进来,才算是打破了这别样的沉默:“大胆奴才,翊坤宫的暖阁,也是你们能进来的!谁给你们的胆子!” 侍卫被颙琰责打,谁也不敢回嘴,也不敢回避,这会儿鄂罗哩张口,他们终于有机会申辩,跪在落地罩旁的侍卫,忙的说道:“回鄂公公的话,奴才们,是被太妃宣进来抓狗的,怕这狗伤了纯嫔娘娘。” “混账东西,这狗是皇上亲赐的,连四公主都不敢动手,你们……”鄂罗哩撇过婉太妃不说,就说这狗,婉太妃带了十个侍卫来,六个侍卫在外头打人板子,两个守门,还有两个在暖阁里头,这要是回来晚了,她们继续给纯嫔娘娘灌酒,谁知道后头会发生什么?就他知道的,皇上与纯嫔娘娘欢好,好几回都是酒后,婉太妃这是故意的,想要秽乱宫廷! 没等鄂罗哩说完,颙琰一鞭子甩过去,在那侍卫脖颈上一绕,用力一甩,就将人甩出了翊坤宫,另外一个侍卫见着这架势,哪还敢待着,膝行滚了出去。 婉太妃见侍卫滚出去了,方才带着僵硬的笑意说道:“皇上别这么大的怒火,这暖阁里又不是纯嫔一个人在,本妃与郡王福晋都在,让侍卫抓个畜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婉太妃没说完,颙琰就走了出去,到了廊下,抽了门口侍卫的佩剑,一剑一挑,方才滚出来的两个侍卫,以及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瞬间没了生息,一剑封喉。 宛瑶在最里头没瞧见,婉太妃与伊尔根觉罗氏却是瞧的真真的,那血还在“汩汩”的往外流…… 婉太妃当时腿就软了,身在宫中多年,她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事情? 颙琰分明一句话未说,可她只看颙琰提着剑,站在殿门处,冷冷看着她的神色,便觉得,说不得下一刻,颙琰手中的剑,就要冲着她来了。 “滚!”这是颙琰入翊坤宫后,说的唯一一句话,不,一个字。 婉太妃有心要说什么,可看到颙琰那双倒映出血色的眸子,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伊尔根觉罗氏到底是福康安的福晋,比婉太妃有胆色些,搀扶着婉太妃出来的时候,在颙琰身边行了个福身礼:“臣妇不知皇上为何如此大的怒气,但婉太妃与臣妇前来,并无恶意,倒是翊坤宫的这些个奴才们,奴大欺主,连婉太妃都敢忤逆,还请皇上明察。” “朕,定会明察秋毫。”颙琰深看了伊尔根觉罗氏一眼,面色阴沉如水。 伊尔根觉罗氏本能的觉得不妥,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退路:“皇上回来了,想必太上皇也回来了,臣妇还要与太上皇说一说郡王丧仪安排。” 伊尔根觉罗氏敢在这个时候入宫,就打量了退路,如今郡王离世不足三七之数,皇上就算有气,有太上皇在,他也不能如何,至于以后……看样子,她要想一想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了…… “不必,朕会亲自去与太上皇说一说郡王府的事情。”颙琰扔下佩剑,大步往暖阁里行去,宛瑶依旧缩成一团,钻在架子床的脚踏上,像个大雪球一样。 “瑶儿?”颙琰大步往前,蹲在宛瑶身边:“你怎么样?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宛瑶极缓慢的抬起头来,眼神迷离,如同蒙了一层水雾,粉面桃腮,莹润的唇瓣微微轻启,这般模样,怕是喝了一坛子了。 颙琰心疼至极,想到方才他进来的时候,那侍卫就跪在宛瑶身侧,浑身的怒火,恨不能让他一剑挑了婉太妃与伊尔根觉罗氏。 “瑶儿,你……”颙琰伸出手去,想要将宛瑶拉起来,仔细检查检查,哪知道这厢才伸了手,后脚宛瑶“吭哧”一口,就咬了他的手指头,呲牙咧嘴的模样,像极了身边的小京巴。 颙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宛瑶的嘴里把手拿出来,却是清晰的一圈牙印,要不是宛瑶吃醉了酒,他的手得见了血。 “滚……蛋……”宛瑶嘴里没了东西,但舌头是麻的,说话不利索:“离……本嫔……远些,本嫔是……是皇上的女人。” 宛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双雾蒙蒙的眼眸用自以为怒视的目光横了颙琰一眼,却不知这媚眼流转,是怎样的勾人…… “朕扶你。”颙琰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伸出手去,却也知道躲着宛瑶的嘴了。 宛瑶高高举起胳膊来,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珠圆玉润的:“用不着……你,我……自己……自己……” 宛瑶说着,头往前一歪,整个人倒栽葱一样的栽进了海棠紫锦被里…… 第61章 城 宛瑶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喂她东西,努力的回想一番,才想起来,婉太妃硬逼着人灌她米酒,难道灌到了这个时候? 宛瑶死死的闭着嘴巴,怎么也不肯喝,容嬷嬷费了老大的力气,好容易撬开宛瑶的嘴,灌进去,宛瑶舌头一卷,全吐了出来。 “娘娘,这醒酒汤,您得喝啊。”容嬷嬷拖着疼痛不已的屁股,举着汤碗给宛瑶喂醒酒汤。 宛瑶偷摸睁开眼睛,才发现,身边大大小小四个脑袋,四个人齐刷刷的在架子床前排了一排,都是趴在架子床前的脚踏上,这么一眼瞧过去,好像四条待售咸鱼:“你们……” 宛瑶从来没喝过这么多,这会儿头还疼的很,容嬷嬷见宛瑶睁开了眼,松了口气,紧忙着说道:“娘娘,趁热,先把醒酒汤喝了。” 第58节 容嬷嬷喂宛瑶喝醒酒汤,绿豆也没闲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多亏科尔沁草原来了人,皇上与太上皇提前一日回来,不然的话……” 宛瑶眼神有点呆滞,花嬷嬷估摸着,这是醉的不知前事了,便一言一语的将过程重新说了一遍,宛瑶是真的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被灌米酒的时候,满心里算着,说什么也不能与任何人接触,不能跟人打架,也不能让人打了她…… 宛瑶听完,脑子也清醒了点,揉着太阳穴问道:“那皇上呢?” “皇上去宁寿宫了。”花嬷嬷琢磨着今个儿的事,沉吟片刻,到底张了口:“娘娘,咱们知道您的情形,旁人却是不知,婉太妃与郡王福晋只要咬定了,不知道您不能喝酒,这事儿就没法继续往下说,再者,您现下没出事,皇上当着婉太妃与郡王福晋的面,一剑挑了四个侍卫,这……在太上皇那边,怕是不好说。” 宛瑶暗暗叹了口气,不只是不好说,而是颙琰根本就不会说,颙琰那性子,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头,让他去跟太上皇聊天聊人生,怎么可能? “更衣,我去宁寿宫。”宛瑶撑着身子坐起来说道:“我去找婉太妃聊聊人生。” 宁寿宫里,婉太妃正跪在太上皇身边哭的梨花带雨,只是婉太妃这把年纪,哭起来着实算不得美,听着声音更是像山洞里的鬼哭狼嚎:“太上皇,臣妾今个儿着实是好意,臣妾听闻皇上宠爱纯嫔,便想着皇上不在的时候,好好照应着,等皇上回来,养好了纯嫔的身子了,伺候皇上,臣妾哪知道……哪知道……” “颙琰,婉太妃说的可是实情?你当着婉太妃的面,杀了四名侍卫?还提剑面对婉太妃?”太上皇刚刚回宫,身子疲累的紧,可没想到才落座,便听到这样的事情。 颙琰一时无言,婉太妃早就猜到,颙琰不会辩白,她这些年也摸透了颙琰的脾性,因而肆无忌惮的说道:“太上皇别动怒,皇上到底是皇上,臣妾不过是个太妃,就该躲在宁寿宫里,好好伺候太上皇,不该去掺合皇上的事情,东西六宫,更是不该去了,都是臣妾不识礼数,忘记了这大清王朝已经是皇上做主了,还当以前那些年……” 婉太妃此言,一心要挑拨太上皇与颙琰的关系,听得鄂罗哩暗暗心惊,婉太妃这些年倒也常做类似的事情,但从未与皇上撕破脸过,这是…… 鄂罗哩哪知道婉太妃的盘算,婉太妃伺候太上皇,心里头明白的很,太上皇这三五年身子骨是不会有事的,颙琰起先瞅着还是好的,这才坐上龙位一个多月,就敢这般待她了,那以后太上皇没了,她还能指望的上? 婉太妃没个子嗣,但也有好处,她若是说动了太上皇,另换一个皇上,也不是不成,反正先朝换过两回了,颙琰被定下皇太子的位置,都是第三个了,婉太妃就是要告诉颙琰,她的话,在太上皇这里,管用的很,让颙琰忌惮她,好好掂量掂量。 颙琰眼眸都没抬,一下下撇着茶叶沫子,端坐在太师椅中,气定神闲,半点没将婉太妃放在眼里,他今日当着婉太妃与伊尔根觉罗氏的面,挑了那四名侍卫,就知道婉太妃会稳不住,说出这样浮躁的话来,他正等着呢。 “鄂罗哩,宣刘墉刘大人进来。”颙琰神色威仪,声如洪钟,惹得太上皇皱了眉,颙琰当着他的面,不顾他的问话,宣召朝臣,这是不将他这个太上皇放在眼里了? 婉太妃抓住时机,用帕子擦拭着眼泪说道:“皇上,太上皇上回在圆明园就说过,太上皇虽说退位归政,但大事,还是要太上皇来办。” 宛瑶行到廊下,趴在殿门前听着,正正听着这句,可不是吗?这宫里的事,太上皇不肯撒手,说是大事由太上皇来办,实际上,这宫里头就没小事。 宛瑶站直了身子,冲着身后的罗锅老头笑了笑,刘墉方才就瞧见了这个裹得跟肉团子一般的娘娘,本来没想细瞅,毕竟不合规矩,但架不住宛瑶笑得甜蜜蜜的,眉眼弯弯,跟他小孙女是的…… 鄂罗哩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宛瑶,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忙着压低了声音问道:“纯嫔娘娘,您怎么来了?” “皇上一向不为自己辩解,我不放心,再者事情出在翊坤宫,我不来,别人也说不清。”宛瑶眼巴巴的盯着鄂罗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得人心都软了。 鄂罗哩知道自家皇上护着纯嫔娘娘这份心,可纯嫔娘娘也没说错,自家皇上真是半句不替自己辩解的,他是个奴才,说不上话,可纯嫔娘娘就不一样了。 鄂罗哩跺了跺左脚,又跺了跺右脚,说道:“娘娘,您这一进去,身后可挂着奴才和翊坤宫上下奴才的脑袋了,奴才们的脑袋能不能跟着您一道囫囵个的出来,就看您的了,您可千万争点气啊。 本来宛瑶还没那么害怕,被鄂罗哩说的身子颤了三颤,想着自己后背上,背了一溜人脑袋,就觉得寒气从脚底下往上冒…… 这边宛瑶正琢磨着,要不要回翊坤宫呢,就被鄂罗哩给推进去了,跟着罗锅老头一道。 有刘墉在前头挡着,太上皇的怒气压着,宛瑶进去,还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来,跟着刘墉一道请了安,就被发现宛瑶的颙琰,一抬手,提溜到自己身后去了。 颙琰气的磨牙,这是酒劲儿没消呢,胆子肥的上了天,竟敢往宁寿宫来了,嫌自己命长不是? 宛瑶低眉顺眼的,快把脑袋埋胸口里了,这会儿她知道害怕了,但是……好像有点晚。 刘墉岁数大了,太上皇免了他的礼,刘墉却不起来,直接跪坐在地,捶地痛哭:“太上皇哎,您老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老臣心痛啊……” 宛瑶没缓过神来,难道她是真的没醒酒?没到宁寿宫?这是到了菜市口了?这坐地上哭爹喊娘的架势,不是街头泼妇吗?也不对,这不一老头吗? 太上皇似是早已经习惯了刘墉这样,不忍直视的闭了闭眼睛:“爱卿有话直言,莫不是又与和爱卿吵架了?” 太上皇总觉得这些年没干别的,光替这几个老头当和事佬了,刘墉,和珅,福康安,福长安,还有个纪晓岚! “太上皇,这回老臣来,不是为了私事,而是为了清君侧,斩奸佞……”刘墉说的白胡子一抽一抽的,盘腿往地上一坐,用自以为极其仙风道骨的架势,指着婉太妃说道:“区区太妃,竟纵容族亲在京城里为非作歹,还自称不是太后,胜似太后,此等红颜祸水之辈,怎能留在太上皇身边?” 宛瑶早就抬起头来了,跟听说书的似的,耳朵支棱着,生怕错过一点去,颙琰看着她恨不能把耳朵再揪长二寸的架势,伸手一拽,让她在自己身边落了座,唇畔微微上扬,颇有些得意。 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宁寿宫,鄂罗哩一定上前给宛瑶解惑,告诉宛瑶,这婉太妃的族亲是皇上派人接到京城里来的,让陈家那不长眼的撞到刘大人,是他安排的,这一出好戏,可是皇上一早安排好的,就在这儿等着婉太妃呢。 鄂罗哩挺好了胸脯,一副骄傲脸,刘墉不愧是内阁学士,人老了,这嘴皮子可没老,吐沫横飞,说的比茶馆说书的还要抑扬顿挫,一番陈情下来,宛瑶忍不住拍手叫好,要是她身边有银子,她立马打赏! 宛瑶这一拍不要紧,本来太上皇眼神不好,就没怎么瞧见她,这一下,不瞧见是不可能了,更何况宛瑶那么大一张包子脸,现在咧开了花…… 第62章 城 “这是?”太上皇眯着眼睛,看着坐在颙琰下首的宛瑶,宛瑶这会儿穿着一件桃粉色旗装,外面套了件白狐毛的坎肩,小两把头上簪着一对儿兔毛坠子,远远一瞧,倒跟才出窝的兔子似的。 这么大个儿肥兔子,倒是新鲜,要是围猎的时候撞见,倒是好瞄准头。 婉太妃早就瞧见宛瑶了,只是刘墉一进来就告状,她反击都来不及,她没想到自己的族亲来京城了,还打着她的旗号,在京城里头横行霸道,这会儿见太上皇转移了注意力,巴不得的说道:“回太上皇的话,这位就是皇上的新宠纯嫔。” 颙琰捕捉到了婉太妃眼底的精光,宛瑶是才“小产”的身子,就出现在了这里,而且翊坤宫发生的事情,不过一碗米酒,说出来没理,再加上宛瑶在储秀宫“侍寝”这档子事,苗头一旦落到宛瑶身上,今个儿这事即便成了,宛瑶也得脱层皮。 宛瑶才站起身来,要给太上皇行礼,就被颙琰抬手挡住了,神色冷峻的说道:“皇阿玛,纯嫔是儿臣宣来的,来给她一个交代,也给后宫中人提个醒,儿臣虽然没亲政,却也是大清朝的皇上!” 颙琰通身蕴着寒气,扫了一眼婉太妃说道:“那几个侍卫,儿臣就不说了,不过几个奴才,没得让朕给个交代,朕能亲手了结了他们的命,那是他们的造化。 伊尔根觉罗氏身为外命妇竟敢私闯禁宫,儿臣的妃嫔被外命妇欺辱,就是欺辱儿臣,富察氏德麟本应该承继福康安的爵位,儿臣认为,富察氏一族恃宠生娇,这异姓王的爵位,不给也罢,只看在福康安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保留德麟贝勒身份,锊夺伊尔根觉罗氏诰命,从今往后不得入宫。 至于婉太妃的事情,既然是皇阿玛的妃嫔,儿臣不予置评,皇阿玛自有论断,儿臣不打扰皇阿玛处事,先行回宫去了。” 颙琰说了三句话,拽起宛瑶就走,半点不带耽搁的,宛瑶先前就后悔,被婉太妃灌醉了,没瞧见颙琰剑挑侍卫的英武模样,这会儿见着颙琰在太上皇面前慷慨陈词,心里跟揣了个兔子似的,激动的不得了。 “皇上您好厉害。”宛瑶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晶亮的眸子里沁满了崇拜,快溢出来了,本来宛瑶还想着,凭着自己这口小白牙,与婉太妃大战三百回合呢,哪知道颙琰三句话,把事情解决了。 颙琰本来还想埋怨宛瑶,这个时候来添的什么乱,但见到宛瑶这崇拜的小眼神,觉着这般也不错,要不然这番英明神武,没了观众,倒也无趣的很。 太上皇看着颙琰的背影,好半晌没缓过神来,婉太妃见状,眼眸一转,张口说道:“太上皇,皇上这是大不敬,竟然越过您,处置了郡王府,您的颜面何在?” “婉妃。”太上皇的声音阴沉了下来:“你知道朕为何单单留你在宁寿宫伺候?” 第59节 刘墉一听这话,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行了告退礼,无声无息的走了出去,颙琰正在外头廊下站着,宛瑶掂着脚尖给颙琰系斗篷,花盆底不稳当,圆滚滚的身子一摇一摇的,踮脚的时间长了,就往颙琰身上扑,跟个福娃娃似的。 刘墉斟酌一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太上皇比老臣年长八岁,这般老当益壮,实在是天下百姓之福,老臣这些年都觉得身子骨不成了,一阵糊涂,一阵清醒的,糊涂的时候,身边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真真是大不如前了,人老喽。” 刘墉说完,拍拍屁股背着手走了,颙琰若有所思,回身看了眼,见胡世杰在殿门口守着,见他回身看过去,笑眯眯的跟个笑面佛一般。 暖轿过来,颙琰上了前头一个,顺手将宛瑶辛辛苦苦系上的斗篷解了下来,摩挲着指尖的翠玉扳指半晌,撩开轿帘,与鄂罗哩说道:“去打听下,现在给皇阿玛诊脉的,是哪个太医?” 鄂罗哩慎重的点了点头,亲自去了。 颙琰又沉思了片刻,在下暖轿之前,将斗篷重新系好,照着宛瑶先前的样子,打了个特别娘的蝴蝶结。 下了暖轿,宛瑶一眼看过来,果然笑得眉眼弯弯的,嘴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你先回翊坤宫,科尔沁草原来了些人,朕还要去瞧瞧,晚些时候再来。”颙琰好脾气的哄了宛瑶进去,冲着迎出来的绿豆几人,瞪了一眼:“好好伺候着。” 绿豆几个这会儿才上了药,虽说花嬷嬷的药好,但怎么都是疼的,各个哆嗦着恭送了颙琰,然后一股脑的窜到宛瑶跟前儿:“娘娘,婉太妃怎么着了?” 宛瑶也想知道婉太妃会怎么着,但是自己身边的这四个实在派不出去,正琢磨着呢,却是景馨踩着花盆底,急匆匆的来了,上下打量着宛瑶问道:“姐姐有没有怎么样?” 景馨身后的两个宫女给宛瑶请了安,宛瑶这才发现,如姗跟前的碧溪也跟来了:“我家娘娘不放心,特意让奴婢瞧了您,回去告诉她一声。” 宛瑶招招手道:“你来的正好,跟你们娘娘说,我一切都好,让她别担心,然后你再往宁寿宫一趟,帮我跑个腿,听听信,看看婉太妃怎么着了。” 碧溪应了,行礼而退,宛瑶这才拉着景馨说道:“走,进去说。” 宁寿宫这厢,婉太妃抹着眼泪说道:“太上皇,您别听那起子人胡沁,臣妾没个子嗣,一切都仰仗着太上皇,臣妾娘家族亲不争气,但跟臣妾无关啊……” “朕就是因为你没有子嗣,出身汉军旗,娘家族亲都不争气,才留你在身边伺候。”太上皇徐徐说着,带着几分苍老的疲惫:“朕以为,这样的你,生不出什么心思来,可朕还是错估了你。” 婉太妃的惊讶挂在脸上,眼泪没有抹,僵硬的哭脸没有收回去,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太上皇。 “胡世杰,送婉太妃去寿康宫去吧。”太上皇调整了下坐姿,往后头靠了靠,再不看婉太妃一眼。 婉太妃扯着嗓子,刚想嚎一声,就被胡世杰眼明手快的捂了嘴,亲自拖着往外头走,直到离着正殿远了,才松了手,低眉耷拉眼的说道:“婉太妃您这般挣扎又是何必?您跟在太上皇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还不知道太上皇的脾性?” 婉太妃伸手就给了胡世杰一巴掌:“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捂本妃的嘴。” 胡世杰的嘴角被婉太妃的护甲划破了皮,渗出了血,胡世杰用指尖抹了,看到一抹血痕,冷冷笑道:“恐怕您未来的日子,还不及奴才,这宫里哪个不是奴才?除了太上皇与皇上外,都是奴才,婉太妃莫不是以为,太上皇为着您,撵走了后宫里的猫,您就是厉害人了?您在太上皇眼里,也不过就是个猫儿罢了,一个逗闷子的猫儿,也想要挑拨离间太上皇与皇上的感情,呸!” 胡世杰毫不客气的伸出手去,拖拽着婉太妃前行,婉太妃伸手还要挠了胡世杰,胡世杰一转头,甩了婉太妃一巴掌,啐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之前是太上皇不跟你计较,这会儿子你进了寿康宫,难道还有活路?旁人还有个娘家倚仗,你又有什么?就凭你那些敢对刘墉刘大人动手的子侄们?” 胡世杰一巴掌扇蒙了婉太妃,自己都懒怠着出手拖着了,打发两个粗使的小太监拽着,一边用帕子擦着自己的手掌,没好气的说道:“这些年总见着这蠢笨东西,倒不如以前年头,瞧着她们勾心斗角的强,好歹也算出戏,解解闷子,如今这样的,哼。” 胡世杰将婉太妃扔给了两个小太监,就回转了,端了一盏热茶,放到太上皇身边的小几子上。 太上皇慢慢睁开眼,幽长的叹息:“这人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朕这阵子总想起乌拉那拉氏来,要是她还活着……” 胡世杰不敢接这话,乌拉那拉氏是废后,但不得不说,那是后宫里活得最鲜活的那个:“太上皇若是觉得闷,不如再选几个秀女入宫。” “朕老了,倒是皇上那,还要选几个人来,婉妃选的这些个人,实在难以入眼,瞧瞧方才那个纯嫔……”太上皇摇了摇头,这般肥硕的兔子…… “对了,朕的午膳怎么还没上来?是想要饿死朕吗?朕要吃兔子肉,就刚刚那只肥兔子……”太上皇突然间转口,胡世杰面上不显半点惊讶,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瞧奴才老糊涂,都把这茬忘了,奴才这就去传膳。” 胡世杰说着,倒退出了正殿,吩咐道:“快去御膳房传膳,要兔子肉。” 跟着胡世杰的小太监疑惑道:“胡公公,这御膳才撤了,还没半个时辰呢,怎么又上?” 胡世杰眯了眯眼睛,用拂尘甩了小太监一鞭子:“太上皇说没用就是没用呢,让御膳房一天十二个时辰候着。” 第63章 城 翊坤宫里,景馨不放心的问了个明白,长长叹息道:“没事就好,我姨母那人,我是知道的,惯不会吃亏的性子,我真怕你……” 景馨没继续说下去,轻轻叹息,端了茶,抿了一口。 宛瑶则塞了一块香脆的米饼,两人谁也没明说,但心里头都明白,为着德麟的事,伊尔根觉罗氏这是下杀手来的,要不是科尔沁草原的人到的早,皇上提前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姐姐以后,离着我姨母远一些,表哥也莫要再见了。”景馨斟酌着说了一句,后来才想到,这话在宛瑶还是秀女的时候就说过:“倒是我多嘴了,姐姐心里头都明白的。” “我自己想明白的,与你说给我的,终归不同。”宛瑶笑得甜甜的,推给景馨一碗杏仁茶:“你们这次去围猎,好玩吗?这个时节冷的很,怕是不如春暖花开的时候有趣。” “没什么好玩的,倒是如姗骑术绝佳,在围猎的时候,获得满堂彩,连太上皇都夸赞了的;我不成,每天都跟个柱子是的杵着,我在家里头的时候,倒也骑过马,却是温顺的小马,在围猎场上,瞧见那一匹匹壮马,爬都爬不上去,徒增人笑话。” 景馨说着,不自在的绞着手里的锦帕,低头抿了口杏仁茶。 伺候景馨的碧阮便笑盈盈的与宛瑶说道:“纯嫔娘娘不知道,我家小主怕皇上嫌弃,特意寻个没人的地方说练一练,结果可好,险些没从马上摔下来,要不是庆禧亲王路过,我家小主可真要受伤了。” 庆禧亲王,宛瑶知道,是颙琰的亲弟弟,被颖太妃抚养长大的。 “再不好玩,也比我闷在宫里头的强,还不知道下回出宫是什么时候呢。”宛瑶微嗔道。 景馨正要接话,却是外头传来爽利的声音:“你是自作孽不可活,赖得着谁。” 银红金丝软帘撩开,如姗一身橙红色缠枝芍药旗装走了进来,额头正中垂下一颗拇指大的东珠,璀璨夺目的:“见过胆大的,没见过你这么胆大的,连‘小产’这话也敢说,还有什么是你不能的。” “你怎么来了?”宛瑶也不起身,踹了藕粉花盆底就往炕上挪去,顺道将睡在热炕上的元宝提溜起来,递给绿豆:“知道的,我这是养了条京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了头猪,吃了睡,睡了吃的。” 如姗在宛瑶方才的位置坐下,明眸流转道:“什么主子养什么东西,还不是你惯的。” 宛瑶撇了如姗一眼,没好气道:“你轻易不来我这儿一回,来了就怼我,一会儿用午膳,不带你那份。” “我倒是想要晚上再来与你说话的,也不至于那么打眼,可你这翊坤宫,晚上哪儿得空?”如姗明媚的眸子娇嗔的睨了宛瑶一眼,给了她一个“你懂的”眼神。 景馨拈着帕子轻笑不已,见碧溪跟在如姗后头,问道:“宁寿宫那边怎么着了?” 碧溪抬头瞧了眼如姗,如姗便摆了摆手,指着景馨身后的碧阮,说道:“翊坤宫上下都挨了打,也别做午膳了,去御膳房传膳吧。” 宛瑶看了眼如姗,笑着对花嬷嬷几人说道:“都下去歇会吧,让碧阮和碧溪伺候着就成。” 第60节 花嬷嬷会意,几人上药去了,碧溪和碧阮去御膳房传膳,暖阁里静谧下来,宛瑶方才问道:“怎么了?婉太妃又告我状了不成?” 这是宛瑶想的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太上皇依旧宠着婉太妃,只当先前的事情没发生,虽说这样可惜了刘墉刘大人那番唱念做打,但太上皇年岁大了,护短也不是不可能。 如姗盯着宛瑶,认真的说道:“景馨在围场的时候与我说,让我不要跟宁寿宫太亲近,你给我句准话,这是你说的,还是皇上的意思?” 宛瑶嗑瓜子的手势一顿,慢条斯理的继续吃:“若是我的意思,我先前也就不会让景馨亲近婉太妃了。” “行,我懂了。”如姗一拍楠木小几:“我午后就去宁寿宫请安,以后你们两个都要离着我远些。” 宛瑶被如姗这幅慷慨就义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是不是傻?” “呸,你才傻呢,能在自己的宫里被人欺负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如姗瞪了宛瑶一眼,从宛瑶手心里拿了两颗剥好的栗子。 “我倒是想大嘴巴扇回去,我也得有资本。”宛瑶拍一拍手心里的栗子皮,没好气道:“你有出息,当初也不是谁在坤宁宫一跪跪一天,要不是花嬷嬷,你这腿,早废了,还能在这儿花枝招展的?” 说到底,身份摆在这儿呢,虽说不是一抓一大把的贵人,有了金册子,也能在品级上论一论高低,可宛瑶要真的挠了伊尔根觉罗氏,太上皇会向着谁?如今不过在着,宛瑶是吃亏的那个罢了。 景馨见两人说起话来就打嘴仗,忙阻拦了道:“好好说话,做什么一副吵架的架势,如姗姐姐,宁寿宫那边,真的不要去,你才侍寝,大好的前程等着。” 如姗明眸落在景馨身上:“乖顺的妃嫔,有你就成了,让我老实巴交的等着,我可坐不住。” 如姗看向两人,一本正经的说道:“刚刚得的消息,太上皇将婉太妃送去寿康宫了,宁寿宫如今正是冷清时候,在围场,太上皇对我赞誉有加,我这个时候去,得太上皇的青眼,倒也容易些。” 听得婉太妃被处置,宛瑶松了口气,如此,宁寿宫那边,倒也只剩下太上皇了,太上皇终归是皇上的阿玛,不至于害颙琰,最多就是唠叨几句罢了,但想来有了婉太妃的先例,颙琰是不乐意再有人往宁寿宫递消息了。 宛瑶容色沉静下来,难得严肃的说道:“莹贵人的先例就在眼前,你是定要走这条不归路?” “你是说,莹贵人是太上皇的人?”如姗明眸闪过一抹光彩,她起先还担忧自己容貌过于出色,太上皇会不喜,若是太上皇能接受莹嫔那般妩媚的,那她这般的,倒也不忌讳什么了。 “不,她是婉太妃的人。”宛瑶既然已经张了口,就不会藏着掖着的,说一半留一半。 宛瑶看向景馨,说道:“你还记着那回千叟宴,咱们瞧见莹嫔跟婉太妃前后脚出现吧?莹嫔经常将皇上的事情,禀给婉太妃知晓。” 景馨与如姗对视一眼,齐齐陷入沉默,如姗端着杏仁茶,小口小口的抿着。 大清朝这样的情形,也不是没有过,就比如康熙爷那会儿,太子都两立两废的,如今太上皇说是禅位,但朝政上没撒手,太上皇老当益壮,皇上却是少壮,太上皇还盯着皇上身边的消息,也是另一种监督,毕竟谁也不想自己老了,被从那个位置上,撵下去。 宛瑶磕了几个瓜子,圆润的手指肚跟花生豆一样的与瓜子皮做斗争,如姗瞧不过眼,撂下茶盏,嫌弃的给宛瑶剥了几颗,塞到她手里。 “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有利有弊。”如姗看向宛瑶,眼底透着股倔强:“莹贵人能将皇上的消息递给婉太妃,我也可以将太上皇的消息递给皇上。” 宛瑶沉思片刻,认真的回道:“是,有利有弊,未必就是条不归路,说不得还能另辟蹊径,但我却觉得这条路太险,一不小心就丢了命。” 宛瑶不赞同的看向如姗:“旁的人不看,只看婉太妃便知晓了,当初便是皇后也要看婉太妃的脸色,如今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太上皇虽然老了,但真的理起事情来,还是老姜,太上皇若是真想知道皇上身边的事,上有皇后,下头有贵妃,何必就用了你?” “皇后善妒,不够大方端厚,又抚育十五岁的二阿哥,贵妃精明,三阿哥才二岁,却是和珅的侄女,真到太上皇面前说话,怕也是各有私心。” 如姗深看了宛瑶一眼,又看了眼景馨:“皇上心里没我,我明白,我也不如景馨那般痴心一片,愿意为皇上付出一切,我同样是钮祜禄氏,有我的自尊和高傲,容不得自己被人踩在泥地里,与其独守空房,倒不如拼上这一场,便是输了,最次也不过还是永和宫的如嫔。” 如姗抿唇,带着倔强与高傲,宛瑶“小产”的事情一出,她便知道,她输了,在情爱上,她赢不过宛瑶,如姗自爱的很,不爱她的人,她不上赶着,也对颙琰彻底的歇了心。 景馨是个痴的,爱屋及乌,皇上喜欢宛瑶,景馨不会生出嫉恨来,反而是高兴的,她不成,她不另寻一条路,早晚有一天,得逼死了自己,所以碧溪带回宁寿宫的消息,她怎么也坐不住,干脆来寻宛瑶。 宛瑶见如姗鼻尖都有些红了,拉起她的手来,温柔以待:“行,你想去便去,我旁的本事没有,撒娇撒痴也好,威逼利诱也罢,终归会求皇上保住你这条命,你若真的做成了这件事,皇上心里记着你的功,皇上是个念情份的,不会真的弃你于不顾。” 景馨也道:“以后就别说什么离得远远的话了,入了宫,连自己的阿玛,额娘都不得见,这后半辈子,除了你们,便没亲人了,怎么还能离得远远的。” 宛瑶笑眯眯说道:“正是这话,咱们好好的,总比纤恩那种,日/日/斗鸡眼的强,累都累死了。” 如姗终于露出笑容来,用帕子压了压眼角说道:“不过说起来,纤恩怕是要晋位了。” “怎么说?”宛瑶不解的看向如姗,颙琰不喜欢纤恩,不可能给纤恩晋位,如今也没了婉太妃,太上皇该是不会注意到一个小答应。 第64章 城 “纤恩的父亲,左副都御使乌雅大人救了科尔沁草原来的沐郡王,听说乌雅大人的腿被生生砍去了,沐郡王感激的不得了,原说要抬举乌雅府的人,乌雅大人却说,最惦记的人是宫里头的纤恩。” 如姗看着宛瑶:“这件事情,你可别拦着,科尔沁草原的人,便是太上皇都看重。” 宛瑶挪了个位置,单臂支着下巴,露出一截肉乎乎的胳膊来,说道:“纤恩倒也罢了,给她个妃位都扶不起来,蠢得没边了,又管不住她那张嘴,便是我不收拾她,她也长久不了。” “但你架不住她运道好,眼瞅着就要入了冷宫了,却突然攀上这么一门亲戚,有科尔沁的沐郡王撑腰,一年之内,谁也动不得她。”如姗明媚的眼眸一撇,“我若是有这么一门亲戚,哪里还用费这样的心思。” 景馨拿起宛瑶扔在针线篓子里的绣绷子,见是个不打眼的帕子,便抿了针线,继续往下绣,一边说道:“这事儿倒也同样是有利有弊的,太上皇与皇上倒是都看重科尔沁,可你瞧瞧这两朝,哪儿还有科尔沁来的妃嫔?” 如姗点头说道:“这倒是,这是防着她们科尔沁做大呢,若是乌雅府的人真的仗着科尔沁的势,太上皇不一定能容下他。” 宛瑶吃了许多五香瓜子,口渴的很,抿了两口杏仁茶,说道:“乌雅大人可不像是蠢的,他求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纤恩,后宫里的女人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后宫去,乌雅府这是求的长久的恩宠,不过……” 宛瑶与如姗,景馨相视一笑:“不过架不住自己有个作死的格格。” “娘娘,膳食摆好了。”碧溪在外间守着,听得三人的笑声,这才撩开软帘,福身禀道。 三人一道挪到花间去用膳,宛瑶方才吃了许多的小食,不是容嬷嬷的手艺,她还有点看不上了,因而也没指望着御膳房能弄来什么好东西,哪知道还没到花间,便闻到熏肉的香气:“这是点了什么?” 碧溪笑盈盈的服侍三人净手:“纯嫔娘娘闻到的味道是御膳房新上的菜式,奴婢自作主张点了来,名为富贵牡丹。” 宛瑶只当自己没问,御膳房总爱取这种华而不实的名儿。到了近前一看,正中央摆着的那碟子,有普通盘子三倍大,用祥云,如意,莲花三种不同的银签子摆了三圈,大小适中,一口一个,底下铺了翠绿的叶子,最外围滚了一圈花瓣,倒真是个牡丹花样。 三人落座,分别尝了,原来这三层是三种味道,咸香的,糖醋的,孜然的,宛瑶每样吃了两块,不一会儿,身边的碟子里就一小撮银签子。 碧溪见宛瑶喜欢,微微松了口气,这道菜其实就是牙签肉,只是这样的名字,放到宫里不够雅致,这才换了个名。 宛瑶吃着酥香可口,只恨自己方才没留多少肚子,羊肉吃多了,不好克化,景馨示意碧阮给宛瑶盛了一小碗汤,汤是白菜粉丝豆腐汤,放在砂锅里咕嘟着,一直都是烫口的,宛瑶吃着倒是鲜香的很。 第61节 “没想到御膳房的手艺精进了不少。”宛瑶抱着肚子称赞不已,景馨略吃了几口,就撂下了,怕自己胖,如姗已经下定决心,不将心思费在颙琰身上,倒也不忌讳什么,慢条斯理的吃,竟是比宛瑶用的还多些。 三人用过午膳,怕存了食,也没立刻睡下,拉着碧溪,碧阮一道玩牌,一边埋怨道:“要是紫菡在,必定比现在还要热闹些。” 如姗扒拉了一张八万,扔出去道:“紫菡性子比你还冲动些,又没有皇上护着她,让她长长记性也好,别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脑子都不转一下。” 宛瑶想想如今的形势,胖乎乎的手,拿了如姗的那张八万,笑盈盈的说了句“吃”,又扔了个五万出去,道:“说的也是,要是纤恩真的晋位,怕是第一个与紫菡过不去,紫菡躲一躲也好。” 纤恩倒是瞧宛瑶最不顺眼,但也不至于傻到敢动宛瑶,谁让宛瑶现在是颙琰的心尖尖呢。 景馨抓了个七筒,扫了眼,打出去,补充道:“我瞧着纤恩倒还好一些,喜怒都在脸上,手段也不过那些,倒是那个霞答应,我一直忌讳着。” 宛瑶甜甜一笑,指着景馨的那张七筒说道:“胡了。” 如姗睨了眼宛瑶的牌,用指尖不客气的戳宛瑶的额头:“说你笨吧,你这一心二用的,倒还能这么快的胡了牌。” “运道好,没办法,快给银子。”宛瑶摊开胖乎乎的掌心,笑得跟个小猫儿是的,如姗忍不住又去捏了捏宛瑶的脸蛋:“不行,趁着婉太妃落势,我得让人给我抱个猫来养,要不然无聊死了。” 景馨怕这些猫儿狗儿的,也不多话,让碧阮拿了银子出来。 碧阮一边分银子,一边说道:“奴婢也觉得我家小主说的不错,碧霞原是我们当中资历最浅的,但是极善钻营,本来要分来伺候新晋妃嫔的人,不是她,临到最后一日,她才冒出来的。” 碧溪也点头应和:“是这么回事,先前我们都不知道她是在哪儿伺候的,而且……” 碧溪看了如姗一眼,见如姗微微颔首,才敢继续张口:“奴婢几个私底下碰头,都怀疑是碧霞把凝碧小主吊死的,凝碧小主若是活着,她一个贴身宫女要被抬举起来,除非凝碧小主也极得宠,但凝碧小主显见不得皇上欢喜,都走通了敬事房的路子,抬去毓庆宫了,皇上也不要她。” 宛瑶三人对视一眼,这个猜测,她们早就有的,但这件事情没有证据,花嬷嬷背地里去瞧过凝碧的尸身,脖子上的伤痕是吊死的,不是勒死,宛瑶事后想,凝碧那般耳根子软,说不得是碧霞撺掇着的,但当时静观斋只有凝碧,碧霞两个,怎么说,还不是由着碧霞吗?这就是件无头公案。 “心里有数就行,这件事情,以后不可再提。”如姗看了碧溪,碧阮一眼,叮咛道:“她现在再不济,也是个答应,若让人将这样的话传出去,她定不会放过你们。” 碧溪,碧阮应下,几人又开始一道玩牌,玩了两圈,看着时辰不早了,如姗与景馨怕颙琰过来,便提前告辞离去。 景馨与如姗都没有乘轿,两人携手同行,景馨抱着缠枝花卉的手炉,轻声叹息:“太上皇这次处置了婉太妃,宛瑶姐姐愈发的在风口浪尖上了,以后的算计,怕少不了。” 如姗拢了拢身上的明粉色斗篷,轻声道:“不怕,她瞧着蠢笨,其实她事事看得通透,大智若愚,大抵说的就是她了,她运道也不差,不必她争抢什么,皇上便捧到她眼门前了。我倒是羡慕她,不必费脑子,免得落得满脸满心的算计,失了本性。” 景馨听如姗说的随意,忍不住张口道:“姐姐还说不担心,刚刚回了宫,也不是谁急急的派了碧溪过来,让她跟着我一道过来瞧宛瑶姐姐,生怕宛瑶姐姐吃亏的。” 如姗死鸭子嘴硬,哪里会承认,没好气的说道:“我还不是怕她犯蠢?脾气急起来,她连菜刀都敢抄,她要是真砍了郡王福晋,太上皇能饶得了她?” 景馨轻笑着嘀咕道:“刚姐姐还说宛瑶姐姐聪慧呢。” 如姗接不上来,摆摆手道:“我要去宁寿宫了,你先回去吧。”说完,踩着花盆底,急急的走上了一条岔路,惹得景馨在后面掩帕轻笑。 “我也不急着回去,不如去景仁宫瞧瞧贤妃娘娘。”景馨说是去瞧贤妃,不过是去瞧紫菡的,只是紫菡如今在禁足,不能直言罢了。 景馨,如姗走后不久,颙琰果然摆驾翊坤宫,花嬷嬷的药效好得很,不过小半日,几人都消了肿,各忙各的了。 鄂罗哩在颙琰身后,吭哧吭哧的抱着两个坛子,闻着便酒香扑鼻的。 宛瑶正坐在炕上逗元宝呢,拿着个午膳剩的羊骨头,用小个儿的玉如意系了翡翠色丝绦,跟挑灯笼是的挑着,颙琰没让人通禀,径直走进去,就见一人一狗盯着肉骨头打转,都快成斗鸡眼了。 颙琰看着没心没肺的宛瑶,无奈的摇了摇头,让鄂罗哩把酒坛子撂下,打发了人出去。 “元宝,来。”宛瑶趴在炕上,将羊骨头放得离元宝近了些,元宝流着哈喇子,往前奔,宛瑶一提玉如意,羊骨头就比小几子高了一大截,元宝有心要够,奈何腿短身子圆,扒扯半天也没够着羊腿渣。 宛瑶在炕上笑得前仰后合,只差打滚了,颙琰愣是被一条狗夺了宠,见自己站了一盏茶功夫,也没被发现,终于怒了:“这狗的名字太俗气,换个名,叫肉包子!” 第65章 城 宛瑶这才发现颙琰来了,笑眯眯的下了炕,拽着颙琰的袖子直撒娇:“皇上来了,怎么不让人通禀一声?” 颙琰没好气的扫了眼炕上的京巴,撩了袍角在罗汉榻上坐了:“朕怕扰了你逗狗的兴致。” 宛瑶扫了眼无辜的“肉包子”,知道颙琰这是吃味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颙琰争辩什么肉包子好不好听的话了,特别狗腿的在颙琰身边坐了,乖巧的给颙琰捏肩:“皇上辛苦啦。” 颙琰瞬间觉得,自己给这个狗取得名字不错,一个肉包子,一个狗腿子…… “这个是……”宛瑶鼻翼颌动了两下,盯着楠木小几上的两个坛子:“酒?” 颙琰瞧见宛瑶跟个小狗儿是的嗅东西觉得可乐,伸手捏了捏宛瑶的鼻子,笑道:“没错,是酒。” 宛瑶诧异的看了颙琰一眼,终归忍不住问道:“皇上不让郡王福晋入宫,太上皇也将婉太妃送去了寿康宫,皇上还有什么憋闷的事情,需要喝闷酒的?” 宛瑶眼眸流转,试探着说道:“莫不是因为科尔沁的人?” 颙琰眉梢一挑,端起茶盏来,轻嘎了一口茶:“你连科尔沁的事情都知道?都知道些什么?说来给朕听听。” 宛瑶没打算瞒着颙琰,便将如姗和景馨来探她的事情说了:“如姗说,乌雅大人救了科尔沁的沐郡王,想来纤恩要晋位了。” 颙琰见宛瑶杏眼时不时的往自己身上瞟一眼,闷笑不已的捏了捏宛瑶的脸颊,触手跟那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心下微动,捏了宛瑶的下巴,挑到自己跟前,蜻蜓点水的在宛瑶粉嫩的唇瓣上落下一吻:“瞧你这小媳妇德性儿,朕有的是法子赏乌雅府,你不愿她晋位,便不理会她便是。” “可乌雅大人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皇上若是不晋纤恩的位份,倒显得皇上小心眼,不大方。”宛瑶琢磨着如姗的话,“基本上乌雅大人就差一句话了。” 宛瑶学着朝堂上老臣的模样,转着脖子,老态横秋的说道:“微臣这条腿来换女儿的前程,还请皇上恩准。” 颙琰在宛瑶脑门上弹了个爆栗,却是被宛瑶这摇头晃脑胖包子的模样逗乐了:“朝臣想要什么,朕就给什么,朕成什么了?佛堂供的神仙?” 宛瑶眉眼微微低垂,若是朝政上的事情,是颙琰做主,自然不必这般,但如今是太上皇做主,能抬举一个妃嫔就办到的事情,太上皇才不会动用他的养老银子。 思及此,宛瑶眉眼弯弯的说道:“可是嫔妾想皇上抬举纤恩啊,您不知道,我们几个都不喜欢钟粹宫的霞答应,纤恩跟霞答应一个位份,就处置不了她,还是抬举起纤恩来,让纤恩跟霞答应掐架才好。” 颙琰横了宛瑶一眼,可到底没多少怒气:“喜欢不喜欢的能挂在嘴边上?在后宫里头,你就是再不喜欢一个人,也得笑脸相迎的,不能让人瞧出你的心思来,这才是上位者,要喜怒不形于色,懂吗?” 宛瑶点头如捣蒜,笑眯眯的扯着颙琰袖摆撒娇:“所以,皇上就趁着太上皇没发话,先抬举了纤恩吧,免得太上皇一张口,就给她个嫔位,她到时候来欺负嫔妾。” “她能欺负的了你?上回也不是谁,弄个大虾南瓜,让人痢疾不止,在坤宁宫霸占了净房,这事在宫中还传为美谈了。”颙琰睨了宛瑶一眼,就见宛瑶委屈巴巴的趴在楠木小几上,一双肉乎乎的手压在下巴底下,水汪汪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让人没来由的心疼。 颙琰觉得好笑,在宛瑶的包子脸上戳了戳道:“你倒来委屈?眼皮子底下那么多人使唤,非要你动那个脑子?也不怕被人抓了把柄去。” 第62节 “嫔妾这不是长记性了吗?今个儿郡王福晋和婉太妃来,嫔妾都没动手。”宛瑶低声嘟囔着:“还是在嫔妾宫里,被人这样欺负,嫔妾也没吱声。” 宛瑶说完哀怨的瞧了颙琰一眼,本以为能得颙琰怜惜,哪知道又换来一个爆栗:“你那点儿小聪明也不知使哪儿去了,人在你宫里挑事,你还忍着?朕让礼部早早的颁给你金册,难道是让你摆在供桌上好看的? 当初在景阳宫装‘小产’的本事也不是哪儿去了?你就往床榻上一躺,在上头打滚说肚子疼,反正是在你宫里,宫门一关,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咬死了说伊尔根觉罗氏往死里抽你,谁还能给她作证不成?等朕回来,朕还能向着她?朕连小产都能给你兜着,还怕这个? 这里是皇宫,是朕的地界,她一个外命妇出现在这儿,便是探病,那也是不合礼数,你来一出苦肉计,就能倒打一耙,偏你傻,喂你喝酒,你就真的喝。” 颙琰气得恨不能抽宛瑶屁股,给别人撑腰的时候,倒是机灵,什么胡话瞎话也敢编,到了自己身上,嘿,倒学会隐忍了! 宛瑶眼睛一亮:“皇上还知道苦肉计?” 颙琰横了宛瑶一眼:“朕玩三十六计的时候,你还吃奶呢。” 颙琰不愿意跟宛瑶提那些个糟心事,自己开了坛子,拿了个空的茶盏就往里倒酒:“从今个儿开始,你就开始练酒量,不多说,一壶酒总得能吃了。” “酒……酒量还能练?”宛瑶完全不信。 “没什么不能练的,朕当初才喝酒的时候,也没少吃亏,吃多了,也就长记性了,后来朕的五哥便拉着朕,找背人的地方练……”颙琰想起前事来,俊朗的五官柔和了许多:“就是你头回见朕的那个厢房,那边寻常没人去,喝着喝着,酒量也就起来了,朕还跟他们装醉,醉了打了他们一个珍爱的琉璃摆件,再以后,再没人灌朕酒了。” 宛瑶想了想,不知道灌颙琰酒的人是谁,但颙琰说的五哥,却是已经死了的。 宛瑶正思量着,架不住颙琰已经一杯酒递过来了,宛瑶闻着味就觉得辣嗓子,忙眉眼弯弯的挡了道:“要不……还是先用膳吧,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太伤身了。” 颙琰想想也是,他习惯了,宛瑶却是不成,若是喝坏了身子,倒是得不偿失了,他还指望着她早些怀育龙嗣呢。 宛瑶偷偷地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喘匀实,就听得容嬷嬷在外询问:“皇上,娘娘,现在要摆膳吗?” 颙琰大喜,挥手道:“现在就端上来吧。” 宛瑶看着容嬷嬷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的,端膳进来,快给容嬷嬷跪下了,两坛子酒啊,她一杯酒下肚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什么酒疯都撒的出来,她会变成什么德性,她自己都不能预料的啊。 容嬷嬷却不管那个,晌午没动手,说是在御膳房点的,后来还听说宛瑶几个用的极好,容嬷嬷心里有点吃味,就跟自己家的闺女夸赞别人的额娘好一个样,所以容嬷嬷晚膳的时候,好一番大手笔。 宛瑶定睛一瞧,见头前一碟子薄饼,不由得问道:“晚膳是烤鸭?” 倒也不是烤鸭不好吃,只是她前阵子才吃过,还没有一个月呢,这会儿要吃,就觉得没什么新鲜的。 容嬷嬷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哪儿能让娘娘吃重样的东西?这个饼可比烤鸭的饼大得多了,原本这道膳食,该是立春吃的,只是那会儿娘娘身上不得劲,这才没做了。” 宛瑶瞬间眼神一亮,高声道:“是春饼?” “是,娘娘聪慧。”容嬷嬷说着,后头的花嬷嬷,绿豆几人又端了几个大膳盒来,各种土豆丝,笋丝,黄豆芽,绿豆芽,菠菜,韭菜,摊鸡蛋,酱肘子,猪头肉,熏烤的肉丝,葱丝,黄瓜丝,林林总总摆满了膳桌,当然少不了容嬷嬷的独家秘制酱料。 菜都是熟的,容嬷嬷知道宛瑶爱吃酱菜,各式各样的酱菜也上了个攒盘,闻着香气扑鼻的。 容嬷嬷要给宛瑶卷,宛瑶却非要自己动手,挑拣着自己喜欢吃的土豆丝,熏肉丝,黄瓜丝,卷成了团,都要张嘴了,才看向颙琰,颙琰倒也没闲着,容嬷嬷知道自己家娘娘的德性,早早的给颙琰卷好了,已经吃上了。 宛瑶便心安理得的吃起来,一张才开了胃,又吃了个摊鸡蛋加腊肠、生菜的,美得快冒泡泡了。 颙琰吃了两个,就让容嬷嬷开了酒,容嬷嬷连瞧都没瞧宛瑶一眼:“老奴这就温了酒来,皇上与娘娘稍待。” 容嬷嬷的手脚麻利那是出了名的,宛瑶这还没来得及埋怨上,只是吃了另一个卷饼的功夫,容嬷嬷就回来了,而且极其有眼色的将暖阁里的帷帐都撂下来了。 豌豆怯怯的揣着手问:“嬷嬷,咱们娘娘不能喝酒啊?” 容嬷嬷睨了豌豆一眼:“你懂什么?咱们娘娘在别人面前不能喝,在皇上面前,就是喝几坛子也没事,酒啊,能助性!” 第66章 城 暖阁里的宛瑶,看着自己眼前清澈透亮的酒盅,咬着竹筷不说话。 颙琰中指关节敲了敲膳桌,扫了那酒盅一眼,用眼神示意宛瑶,宛瑶死死的咬了咬牙,说道:“皇上,喝了酒的话,都是胡言乱语,您知道吧?” 颙琰勾唇一笑,端起酒盅来,一口干了,他所知的,却不是这句,而是酒后吐真言,宛瑶这么怕喝酒,莫不是怕说出什么真话来,惹他不高兴? 颙琰突然间来了兴致,想要听听宛瑶喝多了酒,到底会说些什么,口中却是笑呵呵的说道:“是,醉酒的话,都不能当真,你喝,朕不跟你计较。” 有了颙琰的保证,宛瑶才算是松了口气,跟上战场似的,两根圆乎乎的手指捏住了酒盅,眼睛一闭,心一横,“咕咚”灌了进去,辣的她,立马塞了一大口生菜,“咯吱咯吱”的嚼。 颙琰看着宛瑶跟兔子一样的吃生菜,唇畔渐渐染了笑意,方才鄂罗哩打听出来的消息,说太上皇认为宛瑶是兔子,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 颙琰的笑意渐渐暗淡了下来,宁寿宫的消息如今愈发的不好打听了,婉太妃在的时候,靠着婉太妃那边露出来的消息,还能猜测几分,如今婉太妃也去了寿康宫,胡世杰是愚忠,半点打听不出来…… 颙琰自斟自饮,给自己斟酒,自嘲一笑,他这样的皇帝,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连当太子的时候也不如了,太上皇愈发的防备着他,后宫里头也是热闹的很,去围猎,皇后便几次三番的暗示,要立绵宁为太子…… 这种时候立太子,太上皇怕是愈发的觉得他的心大了。 颙琰喝了一盅酒,见宛瑶吃完生菜,又去卷春饼,看着宛瑶跟白面团子似的,软绵绵的模样,颙琰忍不住笑着说道:“等你给朕生个阿哥,等他七岁,朕立他为太子得了。” 再等个七八年,皇阿玛该是不那么忌讳他了吧。 宛瑶刚要把春饼送到嘴里,就听得这么一句,当即炸了毛:“谁想做太子,你想做太子,你全家都想做太子!” 颙琰一听,“啪”的一声将竹著撂下了:“嘿,这就醉了!你蒙朕呢是不是?敢趁着喝酒,骂朕?胆肥了你。” 宛瑶完全无动于衷,若无其事的将卷好的春饼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吃着,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话,不闲着:“上头有皇后嫡出的二阿哥,下头有贵妃嫡出的三阿哥,我肚子里都没揣着货,就说什么太子不太子的,我嫌命长吗?活着不好吗?” 宛瑶上辈子怎么死的,不就死在得瑟上?她那会儿怀了身孕,一心要长脸面,在皇后与贵妃几人面前得瑟,最后把自己得瑟死了。 重活一世,宛瑶恨不能替前世的自己点个蜡,傻了吧唧的,长的哪门子的脸面,脸面值几分银子?要脸干嘛?不要脸,才活的自在。 颙琰也不知宛瑶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却也觉得宛瑶说的有理,这句话但凡传出去,皇后与贵妃豁出命去,也得弄死了宛瑶。 颙琰闭了嘴,当自己没说过这话,自己拿了个春饼在手里,裹了个片酱肘子,还没再下筷子呢,宛瑶的筷子已经伸过来了,夹着老么长一根大葱,放颙琰春饼上,嬉皮笑脸的说道:“吃肉,吃肉,光吃菜不好吃。” 宛瑶说完,又继续跟自己的春饼奋战去了,颙琰打眼一瞧,好么,宛瑶的春饼里头裹了个摆盘的大白菜帮子,宛瑶“咯吱咯吱”的咬着,扯的白菜丝老长。 第63节 颙琰无奈的看了眼自己春饼里的大葱,摇头嗤笑,罢了,倒是好阵子没吃大饼卷大葱了。 颙琰吃完了手里那份,见宛瑶还在和白菜帮子斗争,忍着笑,从宛瑶手里夺过来,将自己包好了的,递给宛瑶,宛瑶醉眼迷离的吃,吃的肉包子脸,一鼓一鼓的。 颙琰很是无奈,这才一杯酒,就这德性了,快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了,这怎么能成? 颙琰也不斟酒了,一小盅一小盅的麻烦,直接塞给宛瑶一个歪脖子酒壶,宛瑶就抱着喝,跟喝水似的,颙琰愣是瞧着她喝饱了。 “不行……”宛瑶眼睛都成了桃粉色:“我……得去……净房。” 宛瑶穿着花盆底,走路直打晃,颙琰刚要跟过去扶着她,却见宛瑶一抬脚,甩飞了花盆底,险些没砸进汤盆里,然后穿着罗袜,豪放的把旗装裙摆提溜到腰间,跟踩在棉花上一样,一摇两晃的奔着净房去。 颙琰瞧着她这模样讨喜的很,便倚在柱子上瞧着宛瑶挪步,好在吃醉了酒,还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很快,颙琰就瞧见宛瑶重新出现在隔扇门旁边,这回宛瑶似是清醒了点,为了表示自己还清醒着,大踏步的往前走直线,却是直直的冲着隔扇门就走过去了。 颙琰都没来得及拦,就见宛瑶“嘭”的一声,撞到隔扇门上,听着动静就疼。 颙琰再也瞧不下去,走进净房去扶她,宛瑶捂着被拍红的脑门,委屈巴巴的埋怨:“怎么连个门都不开?” 颙琰看了眼隔扇门旁边,能容三个人走过的月亮门,愣是闷笑出声。 宛瑶满脸嗔怨,媚眼流转过去,娇哼一声,银白的小牙冲着颙琰的脸就咬了一口,颙琰躲闪不及,愣是留了一排小牙印:“你属狗的啊?” “不,你才属狗的,我属猫的。”宛瑶一副骄傲脸,谁说她醉了,她记得可清楚了。 颙琰哭笑不得,无奈至极:“得,今个儿就到这儿吧,洗漱沐浴,早早安置吧,你啊,醉的不轻了。” 宛瑶躺在地上的大绒毯上,把四肢摊平,高声喊道:“伺候爷沐浴。” 颙琰磨着牙,看向躺地的宛瑶,从牙缝里露出声儿来:“敢在朕面前称爷,你也是头一个了,看朕怎么收拾你。” 颙琰三不两下就把宛瑶给剥成了白面团子,塞进大大的浴桶里,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宛瑶的肤质好,滑不溜手的,到了浴桶里头更甚,浴桶里的热汤是花嬷嬷亲手调制的,其中好处,不可为外人道。 宛瑶吃醉了酒,身子敏感的不得了,一会儿就忍不得了,哼哼唧唧的不成样子,惹得颙琰控制不住,水快凉了,又将人抱到暖榻上,另是一番折腾,宛瑶身子绵软的跟锦缎被子一般,吃醉了酒的呓语,比那浓烈的香料还厉害,让颙琰欲罢不能。 第二日一早,颙琰心满意足的走了,临走前还交代,今晚还过来,让容嬷嬷早早的烫好了酒,花嬷嬷也因为沐浴热汤的缘故,得了好一份赏赐。 翊坤宫上下欢天喜地的,人人得了赏,连钟粹宫的恩答应被晋了一级,成为恩常在的事,都不在意了。 只宛瑶最可怜,一觉睡到午膳后,然而完全断片,不知道头天发生了什么,这厢宛瑶才被容嬷嬷用一顿膳食进补完毕,颙琰又到了,上来就是昨个儿剩下的那坛子酒。 宛瑶连连摆手,可怜巴巴的趴在颙琰身上:“刚用完膳,愣两个时辰再喝吧?” 颙琰哪儿肯依她,*苦短的,耽误两个时辰哪儿成:“刚用完膳,那正好喝酒,不伤身子。” 宛瑶拗不过颙琰,强熬了一会儿功夫,让颙琰先用些膳食,可这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酒水还是端到了她的面前,还是颙琰亲自端过来的。 宛瑶不情不愿的,嘟着小嘴把酒喝了,跟小媳妇似的眼泪汪汪的盯着颙琰,颙琰跟没瞧见似的,又递了一盅过去,还笑着说道:“瞧瞧,这不是练出来了吗?一盅酒没事了。” “练出个大头鬼,那么难喝的东西……”宛瑶接过酒盅,劈头盖脸就是冲着颙琰一顿排揎,颙琰愣是气乐了。 “来,咱们玩骰子,比点大点小,谁输了谁脱衣裳。”有句话叫做酒壮色人胆,还真是没错,宛瑶两盅酒下去,就露了本性。 颙琰的身材很好看的,宽肩窄臀的,看着能多吃两碗大米饭,她倒是一直想仔细瞧瞧,奈何每次她被折腾的不像样,没机会。 颙琰一听这个,乐了,也不知宛瑶是从哪儿学来的混账玩法,不过,他喜欢。 玩骰子这种事,哪儿能难倒颙琰,不过颙琰瞧见宛瑶的眼睛亮亮的,便故意输了她几次,先将自己的衣裳脱了大半去,宛瑶看着颙琰露出来的上半身,笑得眉眼弯弯的,跟天上的月牙似的。 可接下来颙琰就不客气了,连着赢了几次,然后就见宛瑶,小坎肩,小马甲,领约一个个的往下脱,颙琰以前总觉得,宛瑶不矫情,不跟其他妃嫔似的,大冬天的冻得打哆嗦,也穿着漂亮的春衫,可这会儿颙琰有点嫌弃起宛瑶来,在自己的宫里头,穿那么多是想怎么着?这都过了二月二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关系,也就是多耽误一盏茶的功夫…… 第二日一早,宛瑶再醒来,依旧是断片的,在架子床里将自己裹得跟毛毛虫似的,小眼眨巴眨巴的仔细琢磨,为什么她的肚兜不见了呢…… 第67章 城 颙琰接连在翊坤宫宿了两晚,第三日,吩咐鄂罗哩送了许多赏赐来,也带过来话,说这几日不得空,暂且不练酒量了。 宛瑶松了口气,绿豆机灵,追着赶着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皇上就不过来了? 鄂罗哩没好气的在绿豆的帽子上敲了一拂尘,挺直身板,拿捏着架势说道:“在纯嫔之前,你什么时候见皇上在一个宫里头连宿两日的,别不知足。” 话是这么说,鄂罗哩还是给绿豆透了信:“让纯嫔娘娘别多心,皇上这阵子要陪着科尔沁的人,实在是匀不出功夫来了,来不得翊坤宫,自然也去不了旁人的宫里。” 绿豆这才一叠声应了,一声声“爷爷”的唤着,容嬷嬷提溜了个红木喜鹊登枝的膳盒出来,给了鄂罗哩:“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刚出锅的下酒菜,您尝尝鲜。” 容嬷嬷的手艺,连宛瑶都赞不绝口,鄂罗哩自然乐不得的收下,顺道提点了容嬷嬷几人道:“肉皮子都紧实起来了啊,四处都盯着呢。” 容嬷嬷与花嬷嬷会意,前两日,颙琰一直在翊坤宫,翊坤宫连个串门的也没有,且皇上放了话,免了宛瑶的两日请安礼,这皇上不过来了,坤宁宫那边就该请安了,想来皇后娘娘那性子,眼睛都快逼出血来了。 容嬷嬷与花嬷嬷对视一眼,恨不能后脑勺上都多长一双眼睛,拿起了上战场的架势。 这一日,五更天宛瑶就被花嬷嬷从被窝里提溜出来捯饬,天气渐渐暖和了,妃嫔们各种鲜艳的春衫都开始上身了,花嬷嬷也给宛瑶拿了一件水青色绣团福暗纹的旗装,外头罩着深一色的坎肩,瞧着颜色极其清爽宜人,抬的人精神气色好,当然也是显胖的。 容嬷嬷头天就开始缝制,在宛瑶的绫裤里头缝制了软垫子,今个儿这请安,跪是难免的了,只不知道要跪上几个时辰,若是时辰短了倒也罢了,若是时辰久,少不得另想法子。 宛瑶也有些面色阴沉,对上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的皇后,倒是不累心,就是累身,好在皇后现在不能指望着四公主为她做那出头鸟,上回敬事房私换凝碧与景馨的事情,颙琰又将雯静的禁足多添了两个月,也挪了地方,除了教养姑姑外,旁人一概不得见,这倒是让不少人松了口气。 这次宛瑶到的不早不晚,却见皇后早早的坐在了明间正中,怀里还抱了一只黄白相间的猫,急忙上前请安:“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喜塔腊氏听着宛瑶这把声音,就觉得怒火腾腾的往外涌,也不知这个纯嫔是哪里入了皇上的眼,论妩媚不及莹贵人,论明艳不及如嫔,论温柔不如景馨,论活泼不及信贵人,总之是挑不出半点出挑的地方来,怎么就成了这后宫的第一人了? 宛瑶跪着,膝盖上软乎乎的,不由得有些庆幸,想着鉴于皇后这动不动罚跪的毛病,她是不是回去就将每条绫裤上都缝个软垫子? 宛瑶正琢磨着呢,就听得身侧娇呼一声,下一刻,自己身边就多了个猫儿,正是皇后刚刚怀里的那只,冲着她的发髻就是一爪子,连带着发髻边上的发钗都弄掉了,羊脂白玉的芙蓉花钗,落到金石砖上,一下摔成了三段。 宛瑶眼巴巴的瞧着,琢磨着这发钗能不能跟蚯蚓是的,摔成三节还是好好的?唉,可惜了的,昨个儿颙琰才赏下来的东西,国库被乾隆爷花的多了个大窟窿,这种成色的东西,可不好找了。 皇后就是故意的,她也不说罚宛瑶,就是恨不能这只猫出去,划花了宛瑶的脸,挠出几道血痕来,伺候不了皇上。 第64节 皇后有些得意,瞧见宛瑶的发髻有些散乱,就觉得解气的很。 贵妃钮祜禄氏端着茶盏,轻轻的撇着茶盏盖子,笑得端庄得体:“这猫儿真是淘气,看着纯嫔亲切,竟是着急忙慌的就扑过去了,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支发钗。纯嫔快用帕子包起来,回头着人送去内务府,用金丝银丝重新补了,还是好东西。” 宛瑶没抬头,倒是意外贵妃钮祜禄氏竟替皇后描补,被贵妃三言两语一说,她连告状都没由头,倒好像真是这猫喜欢她一样。 这猫显见是冲着她身上的味道来的,她去收拾发钗,这一低头,猫儿还不给她脸上一爪子? 宛瑶正犹豫着呢,却是花嬷嬷从后头膝行两步,捡起发钗来,那猫儿果然一爪子叨过来,跟护食似的,花嬷嬷硬生生的受了一爪子,却是将花白的头发顶过去的,最终不过是落下几根头发丝,可趁着这会儿功夫,花嬷嬷却是不动声色的往宛瑶旗装上甩了两滴花露,等花嬷嬷再跪回原处的时候,猫儿趾高气昂的跟女王一般走了,半点不理会宛瑶。 皇后气得不得了,她还等着看宛瑶脸上见血,大半个月不能伺候皇上呢,最后只是落了几根头发丝? 皇后怒不可抑,偏又没旁的可说,总不能拽着猫儿回来,最后只得指着一圈新晋妃嫔骂道:“你们这一个个的狐媚子,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勾搭皇上!都给本宫跪着,好好的学一学宫规。” 皇后拂袖离去,贵妃撂下茶盏,扫了眼跪地的几人,目光在宛瑶身上停留了两眼,徐徐走过去,声音温柔至极:“皇后娘娘一向性子急躁些,你们才入宫不久,慢慢就习惯了,再者将宫规记得熟练些,对你们也有好处,切不可心存怨怼才是。” 宛瑶几人没什么可说的,她们谁敢告状,那就是心存怨怼,皇后倒也罢了,贵妃说话,真真句句都是坑,偏还让人寻不出错处来:“嫔妾等谨记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教导,不敢心生怨怼。” 贵妃满意的离去,这次却是看向了宛瑶身后的花嬷嬷,这其中的变故,怕就是这个嬷嬷的手笔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替纯嫔换了一种香料,若不是她靠近了闻,都发觉不了,真真好大的本事。 贵妃上了轿撵,低声与瑞春说道:“去打听打听,翊坤宫的那两位嬷嬷,家里头可还有什么人。” 瑞春垂首应诺,上回那“六六大顺”的打法,让她记忆犹新,如今还没打完,身上瞧着没伤口,但骨子里头疼,她正愁没机会报仇呢,也是时候算算旧账了,一个小小嫔位的嬷嬷,就敢对她动手。 瑞春注视着贵妃的轿撵离开,垂眸一想,往宫墙底下找了个拐角处等着,等贤妃出来,就偷偷的跟贤妃跟前的瑞汐打了眼色,瑞汐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便继续与贤妃往景仁宫去了,待得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瑞汐回到了原处:“什么事?” 瑞春左右瞧了眼,见没有外人,压低了声音说道:“翊坤宫的仇,你想不想报?” 瑞汐听得是翊坤宫,不动声色的说道:“怎么能不想报?咱们四个好歹也是伺候的老人了,如今被一个嫔位的嬷嬷打了板子,哪儿能不恨?只是……” 瑞汐转了个话头说道:“只是连皇后宫里的瑞芯都没吭声,咱们又算的了什么?” “瑞芯她那是活该,她便是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的也没用,说到底是个奴才,害得纯嫔小产,没要了她的命算轻的,可咱们又招惹谁了,连带着受过?”瑞春不服气的很。 瑞汐淡淡的咧了咧唇角,附和着说了两句,可到底心虚,那件事说到底,根在她这儿,是她撺掇着信贵人往景阳宫去的。 瑞春用肩膀拱了拱瑞汐说道:“可别说我没好处给你,我一早打听过了花嬷嬷与容嬷嬷是嫁出去又回宫里来的,只是外头的事,我不比你便利……” 瑞汐眼眸转了两转,笑看着瑞春道:“老姐姐给我句实诚话,这是老姐姐的主意,还是贵妃娘娘的主意?若只是老姐姐的主意,我可不敢沾手,咱们都看得明白,翊坤宫这位,如今是皇上心里的这个。”瑞汐举了举大拇指说道。 瑞春似笑非笑的说道:“自然不是我的主意。” 瑞汐面色一沉:“行,我晓得了。” 瑞汐刚要走,却被瑞春拉住了道:“这件事,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了,若是露出口风去,我只管来问你。”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瑞汐左右瞧瞧无人,这才走了。 瑞春微微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即便这件事情不成,也查不到她身上了,唉,翊坤宫那位,现在还真是招惹不起,平时贵妃娘娘一贯沉得住气,在人得宠的时候,从来都不出手,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 坤宁宫大殿里头,只剩宛瑶,如姗,景馨跪着,三人对视了一眼,往一处凑了凑,花嬷嬷低声说了句:“娘娘稍待,老奴马上回来。” 第68章 城 花嬷嬷膝行着出去,还没多大会儿功夫,皇后跟前的瑞芯就出来了,看着廊下静静侍立的花嬷嬷,似笑非笑的说道:“花嬷嬷倒是好兴致,主子在里头罚跪,您倒是出来赏花了。” 花嬷嬷不动声色的与瑞芯见了礼:“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风水轮流转这话,想来你该明白,我跪上一日,没什么打紧的,总比你们那十板子轻省,旁人不知,想来你们自己能体会,那十板子是什么力度。” 瑞芯听得直磨牙,她如何会不知道,实在是知道的太清楚了:“嬷嬷在慎刑司倒是调/教出一批好徒弟来。” 那些伤口,瞧着无碍,可真正骨子里头的疼,还要自己去体会。 花嬷嬷淡淡一笑,不在意的抻了抻褚色袖摆上不存在的褶皱,慢条斯理的说道:“慎刑司出身,若是连这两把刷子都没有,还叫什么慎刑司呢,这宫里头从来不养闲人,不过世事无绝对,据我所知,你们还剩下四十板子没打呢。” 瑞芯眼底闪过一抹狐疑,花嬷嬷却是挑明了说道:“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几个软垫子罢了,想来这个该是算不得什么为难的事,你可以不给,我也不强求。” 不给软垫子,那余下的四十板子,能要了人一条命。 瑞芯心里气愤至极,面上却没有半点表露:“花嬷嬷可真真是厉害,我险些都被您唬住了,说起来,这桩买卖可是赔本生意,花嬷嬷竟是愿意做不成?只怕今个儿的事情过后,花嬷嬷又反悔了呢。” “反悔倒不至于,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你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先前的事情,你也是被牵累,霞答应才是背后那个使劲儿的人,我还不至于这点儿眉目都瞧不清楚。”花嬷嬷说完,抿了抿自己被猫儿叨乱的头发,也不知手上怎么使的巧劲,不过两下,发髻便恢复了先前的油光水滑,“这事儿怎么办,全看你自己的,我家娘娘便是跪上一日,我也有法子补救,只端看你是不是有这份心了。” 花嬷嬷说完,不再跟瑞芯墨迹,扭身回去接着跪着去了。 瑞芯看着花嬷嬷的背影,狠狠的咬了咬牙,亲自去取了几个软垫,送到了大殿上,左不过皇后不会再出来瞧她们几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她不吃亏。 这一次,宛瑶几个跪的时辰倒是不长,乾清宫御宴,皇后要去作陪,没到午膳时辰,宛瑶三人就被打发出来了,虽说是垫了软垫,可到底跪了不短的功夫,膝盖撑起来就疼,宛瑶则是小腿麻了,走动半晌才缓过神来。 碧溪看了眼天色,皱眉说道:“娘娘,这个时辰,耽误去宁寿宫了。” 如姗接连去宁寿宫三日,都已经习惯了,从坤宁宫请安后,就往宁寿宫去:“罢了,今个儿不去了。” 碧溪诧异不已:“娘娘,您不跟太上皇去告状吗?” 景馨与宛瑶也看过来,却听如姗笑言道:“我这膝盖,哪里还能去得了宁寿宫?自然是要在永和宫好好养伤的,今个儿不去,明个儿也不去,后个儿再说不迟。” 花嬷嬷连连点头,赞赏道:“如嫔娘娘聪慧。”如嫔不去,才是真正的告状,只不知道太上皇对如嫔的看重有几分。 如姗明艳一笑:“今个儿多亏了花嬷嬷了,要不然隔三差五这样跪,再好的药,也是不成的。” 花嬷嬷叹气道:“如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以后,怕是还要托如嫔娘娘的福了。” 如姗含笑摆摆手道:“我若是连这件事情也做不好,可不是白当了嬷嬷一声称赞,嬷嬷安心就是了。” 宛瑶听着这话,如姗是十拿九稳,太上皇会替她出头,不由得问道:“时日尚短,宁寿宫那边,你已经这样有把握了吗?” 如姗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就是了。” 第65节 景馨站在一侧,被碧阮小心搀扶着说道:“快别在这风口站着了,有什么话,回宫里头说不迟,别再着了风寒,身子愈发的不好了。” 宛瑶想着回翊坤宫也没趣,左不过颙琰不过来,便跟着两人往永和宫去了,如姗要做戏,撵了宛瑶去景馨的同顺斋,自己在前头等着,果然午膳还没到,太上皇身边的胡世杰就到了。 如姗也不藏着掖着,也不必身边的碧溪故意说些什么,只明明白白的将坤宁宫的话,转述给了胡世杰听,胡世杰历经两朝,什么样的后宫纷争没瞧见过,如姗不敢在他面前,玩什么幺蛾子,太上皇现在不清醒了,多半事情还得胡世杰提醒着。 胡世杰听后,什么也没说,躬身走了。 碧溪一边给如姗揉药油,一边问道:“娘娘怎么不告诉纯嫔娘娘与景贵人,太上皇如今糊涂了?” 因为糊涂了,所以如姗很快就得了太上皇的青眼,太上皇总说,如姗像年轻时候的乌拉那拉氏,像是乌拉那拉氏嫡出的公主。 如姗叹了口气,端起楠木小几上的粉彩茶盏抿了口,道:“胡世杰是因为太上皇看重我,才这般抬举我,那些不该说出口的话,若是随便说出去,我怕是头一个被灭口的人,太上皇这般,必定不是一日两日了,可为何连皇上都不知道?” 如姗撂下茶盏,慎重的与碧溪说道:“这件事情,你就烂在肚子里吧,至于纯嫔与景贵人,不知道也好,万一哪天出了事,总得留一两个能替我说话,或是收尸的。” 如姗说的瘆人,碧溪吓得快哭了,如姗却是安慰她道:“自古富贵险中求,什么路都不好走,端看个人的造化了。” 不一会儿功夫,胡世杰又来了,却是带了太上皇的赏赐:“如嫔娘娘安心养着,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太上皇还等着您过去念话本子呢,老奴念得太上皇不爱听呢。” 如姗撑着身子谢了恩,让碧溪塞了个玻璃种的鼻烟壶给胡世杰,胡世杰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待胡世杰走了,宛瑶与景馨才从后殿过来,绿豆也到了,给几人报喜:“娘娘,太上皇跟前的胡公公刚刚在乾清宫提点了皇后娘娘几句,听说皇后娘娘当时脸就白了。” 绿豆见宛瑶听得细致,便继续补充着道:“师傅刚刚吩咐南瓜来传话,说胡公公撂了话,若是再有下回,便不顾忌什么国母风范,要当着使者的面提点皇后娘娘呢,这从今往后,皇后娘娘怕是再也不会动不动罚人跪了。” 宛瑶几人乐不得的,景馨却是感叹道:“虽说这般是解气,但若是皇上出面也就罢了,如今太上皇出面,且张口就是训斥皇后娘娘,总觉得有些不符合常理。” 如姗自不能说,太上皇糊涂的时候多,跟个小孩子一般的气性,只婉转道:“听说太上皇早就对皇后娘娘不满了,若不是皇后抚育着二阿哥与四公主,太上皇怕是早就恼了,且如今宫里没太后,以前有太妃在的时候,还能由太妃出面,如今少不得是胡公公出面了。” 这般解释,倒也通透,毕竟二阿哥已经十五了,三阿哥才二岁。 有太上皇出面,宫里安生了不少日子,皇后便是再怎么瞧宛瑶,如姗不顺眼,也要装着母仪天下的端庄姿态,如此,硬生生的憋出了病,待一个月后,科尔沁草原的人一走,皇后便病倒了,太医诊断,是肝气郁结的缘故,是气的。 太上皇那边听说后,愈发的瞧不上皇后,在皇后病中,还让胡世杰去训斥了一回,皇后的病,愈发的难好了。 春暖花开,连宛瑶也换上了轻薄的蝉翼纱罩衫,倒好像还没过春天,就快要初夏了。 天气一暖和,花嬷嬷便去内务府寻清凉些的花露,勾兑花汁,才拿了一匣子新鲜花露回来,高高兴兴的进了厢房,准备调制一种清冽的香露出来,就发现紫檀木镂空花鸟的匣子里头,有一个小纸条,上面写了两行字,花嬷嬷眉目一凛,扔进了一旁的红泥小炉里头。 容嬷嬷去御膳房领新鲜食材,在宫道拐角处,被一个陌生的小太监拽住了,那小太监也不抬头,帽檐压的极低:“嬷嬷该记着,宫外还有个当家的吧?也该记着,还有个瞎眼的婆婆吧?” 容嬷嬷不动声色的将手伸进了食盒里头,指甲掐进了洋葱里头:“这位公公是哪儿当差的,瞧着眼生……” 小太监还是没抬头,继续用粗哑的声音说道:“嬷嬷不必在意咱家是在哪儿当差的,嬷嬷只需记着,若能做到主子要求的事儿,嬷嬷的家人平安,若是做不到,嬷嬷怕是要出笔丧葬费了。” 容嬷嬷将浸满洋葱汁的手,从食盒里拿出来,不冷不热的说道:“公公总得说一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吧?” 第69章 城 小太监死死的压低了帽檐,脑袋快缩进了脖领子里头:“嬷嬷别管奴才背后的主子是谁,嬷嬷只管安心做事……” 小太监一语没说完,就被容嬷嬷肥厚的大手掌呼过去,满手黏腻辛辣的洋葱汁辣的小太监根本睁不开眼:“安心做个屁的事!当老婆子好糊弄呢?还什么宫外头当家的,瞎眼的婆婆,做事不打听清楚,就敢动手,哪家的主子这么蠢?” 容嬷嬷嘴里说着,手上也不含糊,抄起一根山药棍子就往小太监身上招呼:“赶紧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趁早把他们娘两弄死,我巴不得的,我还得给你家主子磕个头,烧个香,谢谢她的大恩呢。” 容嬷嬷当初是怎么被逼得重新回宫的,她都懒得去想,也不知哪位娘娘这么闲在,竟是将心思用在了她这个老婆子身上。 小太监被容嬷嬷打得抱头鼠窜:“嬷嬷,别打,嬷嬷,别打,奴才不是来威胁嬷嬷的,奴才是来给嬷嬷提醒的。” “哪个混蛋球子像你这样给人提醒,老婆子现在给你紧紧皮子,免得你以后在宫里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你多谢老婆子就是了!”容嬷嬷把山药棍打烂了,又抓了一把红薯粉条抽,甩过去,就是一条血痕。 小太监最后抱成一团,缩在宫墙底下,连头都不敢露了,脸上带了血痕,回头不好解释:“嬷嬷,不只是您,花嬷嬷也得了信。” 容嬷嬷手势一顿:“你把话说明白,花嬷嬷也收到什么了?” 小太监用袖子挡着脸,偷摸扫了一眼,见容嬷嬷的手已经落下了,只是手中还是一把红薯条,战战兢兢的说道:“花嬷嬷与容嬷嬷的老底都被人翻了,有位娘娘要给纯嫔娘娘下绊子。” 容嬷嬷没好气的甩了一下红薯条,发出“啪啪”的声响:“好好回话,说一句留半句的,糊弄老婆子?你把话说明白,贵妃娘娘想要我与花嬷嬷做什么?” 小太监瞪大了眼睛,仔细回想自己方才的话,并没有说出什么承乾宫,或是贵妃娘娘的事情啊,怎么容嬷嬷张口就知道了个清楚? 容嬷嬷把食盒一撂,从里头翻出一把韭菜来,蹲那儿摘韭菜,嘿嘿笑着道:“奇怪老婆子怎么知道的?”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容嬷嬷慈眉善目的一笑道:“得,今个儿老婆子就当做好事,给你开开眼。” 容嬷嬷将手上的韭菜塞给小太监,让小太监摘,自己拿了五六个荸荠,拿着小银刀削着,说道:“皇后娘娘才受了训斥,断不会冒着惹怒太上皇的风险,对我家主子出手,贤妃一向躲事,自然不会招惹,莹贵人倒是有心,奈何她没有宫外的路子,没这个本事,所以除了贵妃娘娘,还能有谁? 快说,贵妃娘娘到底让老婆子们做什么,老婆子没那么多闲在功夫,回去还得做韭菜盒子呢。” 小太监低眉顺眼的摘完韭菜:“奴才也不知道具体的,只知道这么些个,嬷嬷都猜着了。” “那是谁让你在这儿等着老婆子的?”容嬷嬷见小太监说话不是作伪,伸手拿过摘好的韭菜,放进了食盒里头。 “是……”小太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我。”瑞汐从另一条宫道转过来,冲着小太监摆了摆手,塞给他一个银锭子道:“没你的事儿了,好好管紧了嘴巴,免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太监贴身收好了银子,一溜烟的跑了。 花嬷嬷瞧见瑞汐,淡淡一笑,把削好的荸荠放进食盒的白瓷碗里,笑盈盈的说道:“老婆子当是谁呢。” 瑞汐平静的与容嬷嬷见礼:“嬷嬷是精明人,我不与嬷嬷说那些没用的,贵妃娘娘要对纯嫔娘娘动手,瑞春托了我的手,去揭两位嬷嬷的底,两位嬷嬷在宫外没什么可牵挂的,可不代表绿豆,豌豆两个也没有。” 容嬷嬷手势几不可见的顿了下,将食盒盖好,跨在胳膊上,笑道:“老婆子不是不知道宫里头几位娘娘的脾性,贵妃娘娘可从来不会在风口浪尖上出手。” 贵妃钮祜禄氏一向沉得住气,真要动手,也得等这个人的风头过了,皇上想不起来这个人了,才消无声息的动手,半点不被牵累。 瑞汐一本正经的回道:“我不知贵妃娘娘是试探于我,还是当真要对纯嫔动手,不过贤妃娘娘从来不是惹事的性子,贵妃娘娘要试探,也不至于选择了奴婢。” 第66节 容嬷嬷默了默,道:“这件事情我做不得主,你还是去见我家娘娘吧。” “多谢嬷嬷引荐。”瑞汐福身行了一礼。 容嬷嬷硬生生的受了,却是张口说道:“旁的我不说,上回你怂恿信贵人前往景阳宫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 瑞汐心里一激灵,面上却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嬷嬷说的是什么,我听不大明白。” 容嬷嬷冷冷一笑:“你与我解释,没什么意思,这事原也不是老婆子打听出来的,是皇上下旨,鄂公公亲自去问的,不然你以为,为何你们四个瑞字辈的都要挨了那六十板子?” 瑞汐再也不能掩饰住面上的惊恐,竟是……竟是皇上打听的?那么说,皇上也知道了?皇上没动她,怕是以为是贤妃娘娘的主意…… 瑞汐有些慌了神,她从来没想过,后宫里头的事情,皇上会插手。 容嬷嬷见瑞汐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再不似方才那般沉稳,心下熨帖极了:“走吧。” 容嬷嬷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免得瑞汐到了宛瑶跟前,还耍嘴皮子。 容嬷嬷回了翊坤宫,花嬷嬷听到动静,从厢房出来,预备着跟容嬷嬷合计合计小纸条的事儿,哪知道一眼瞧见容嬷嬷身后跟着瑞汐,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抹干净手,先容嬷嬷一步,进了正殿,与宛瑶说了几句。 宛瑶正做着一双罗袜,也是要给颙琰的,自打颙琰一回来,就跟她练酒量,之后颙琰招待科尔沁的人,一直没往后宫来,她闲来无事,就做起针线活,想着颙琰再来的时候,能将靴子和罗袜一起给了他,只是如今天气愈发的暖和了,做完这一双,她又要着手做夏日的了。 花嬷嬷压低了声音与宛瑶嘀咕了两句,宛瑶沉吟片刻说道:“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功夫,容嬷嬷领了瑞汐进来。 “奴婢给纯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瑞汐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宛瑶头也没抬,继续缝制着细密的针脚:“瑞汐姑姑卖了这么大一个人情给本嫔,是想要什么?” 瑞汐想着先前容嬷嬷的话,皇上宠爱纯嫔,为着纯嫔都开始插手后宫事了,自然不敢含糊:“奴婢是想求娘娘,查一查大阿哥的事。” 宛瑶一时无言,花嬷嬷在一旁禀道:“娘娘,大阿哥是贤妃娘娘所出,幼时夭折,连名字都没取。” 瑞汐用力磕了个头,说道:“回纯嫔娘娘的话,大阿哥只活了四个月就没了,之前一直好好的,可突然就得了急病,不过两日,说没就没了,当时服侍皇上的人,只有皇后,贵妃与莹贵人……” 宛瑶手中的绣花针扎进罗袜里,慢慢抽出月白丝线来,声音轻柔温润:“大阿哥既然是贤妃娘娘之子,自该贤妃娘娘去追究,倒来求本嫔,这算怎么档子事?” “贤妃娘娘自来是躲事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当初您进了慎刑司,也是贤妃娘娘领了奴婢,去毓庆宫跟皇上报的信,奴婢冷眼瞧着,皇上对纯嫔娘娘是真的上心,只要纯嫔娘娘肯,就一定能查到当年的真相……” 瑞汐没说完,就被宛瑶打断了:“但是我不肯。” 瑞汐从来没想过宛瑶会不答应,诧异的看向宛瑶,却见宛瑶头依旧没抬起来,绣花针在罗袜中翻飞着,道:“贤妃娘娘自己个儿都不上心,轮得着本嫔?当初伺候皇上的人,不过那么几个,都十八年了,她做什么呢?” 宛瑶隐隐有些怒气,实在瞧不上贤妃的做派:“花嬷嬷,送瑞汐姑姑出去,另外赏十个金锭子,这两次报信,都还清了,从今往后,翊坤宫跟贤妃娘娘没有任何牵扯。” 瑞汐还欲再说,花嬷嬷却是不给她机会了,与容嬷嬷一人一边就将瑞汐夹了出去:“瑞汐,这种狭恩图报的事儿,也只有你们景仁宫做得出了,我家娘娘不乐意,还请吧,这十个金锭子,也够你养老的了。” 容嬷嬷说完,根本不给瑞汐半句多言的机会,就将人送出了宫门外。 花嬷嬷与容嬷嬷合计了几句,再次进了暖阁,看着罗汉榻上做针线的宛瑶,试探着问道:“娘娘,承乾宫贵妃娘娘的事儿,怕是真的,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 第70章 城 宛瑶将月白丝线绕在线轴上,将绣花针收了,闷闷道:“我有些倦了,晚些时候再说吧。” 花嬷嬷见宛瑶的确满脸倦容,用袖子戳了容嬷嬷一下,搀扶着宛瑶往架子床里去了,才褪了外衫,沾了金丝软枕就睡着了。 容嬷嬷等着花嬷嬷从暖阁里退出来,两人进了厢房说话:“你说这事儿怎么办?贵妃娘娘出手,一向不会铩羽而归。” 花嬷嬷冷着脸,摆弄她的花露,一边没好气的说道:“我倒是想借着贵妃娘娘的手,把宫外头那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处置了。” 容嬷嬷自己斟了茶,“咕咚”喝了一口,冷笑道:“谁说不是这么回事呢,只是贵妃娘娘可不是那轻易会出手的人,若知道咱们两个没什么可折腾的,不还有绿豆,豌豆呢吗?再不济,翊坤宫将来总要进人的。” 花嬷嬷停下手来,用白棉布帕子擦拭着,沉着脸在容嬷嬷跟前坐了,容嬷嬷就手给她也倒了盏茶,两人同时端着茶盏,眯着眼睛喝着。 “你说,这件事情若是告到皇上跟前,皇上是信贵妃,还是信咱们娘娘?”容嬷嬷好半晌才张口,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花嬷嬷吸溜了一口茶,摇头道:“这个还真说不准,贵妃娘娘毕竟跟了皇上这些年,皇后娘娘不济事,后宫里的许多事儿,皇上都是交代给贵妃去办的,咱们都能知道贵妃的行事章法,皇上会不知道?” 皇上定然会知道,贵妃轻易不会动皇上正宠爱的人。 容嬷嬷从背后抄出个菜盆子来,从袖子里拿出随身带着的小银刀,拿着个萝卜在手里就开始雕琢,花嬷嬷知道容嬷嬷的习惯,做菜的时候,脑子才转的快,便在一旁闷不吭声的瞧着,不一会儿功夫,一个手捧花篮的小兔子就雕琢的惟妙惟肖。 容嬷嬷把那个小兔子往白瓷小汤盏里一撂,沉声说道:“咱们不知道真假,只把话实打实的说给鄂公公知晓,怎么想,那是皇上的事,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就算这事是假的,那也跟咱们没有干系,皇上便是相信贵妃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心里头难免有个疙瘩,将来再来翊坤宫的人,皇上就先得掌掌眼,左不过咱们不吃亏。” 花嬷嬷一拍大腿:“是这个理,我这就去寻鄂公公,你备好了膳食,说不得皇上一会儿就过来。” 容嬷嬷收拾了自己的菜篮子,往小厨房去了,眼见绿豆和豌豆两个人合着抬水,往小厨房的大水缸里灌水,眼珠子一转,拿了两个刚煮好的玉米,给两人吃。 绿豆与豌豆两个排排坐,蹲坐在小厨房门槛上,啃得跟一对儿小松鼠似的,容嬷嬷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温言细语的问道:“你们两个家里头可还有什么人啊?” 绿豆和豌豆见着容嬷嬷这个慈眉善目的模样,齐齐打了个哆嗦,绿豆胆子大一点,小银牙打着架说道:“嬷嬷,您有话直说就成,千万别这么冲奴才笑,奴才害怕。” 豌豆在旁边,也连连点头,顺带着往绿豆的小身板后头缩了缩。 容嬷嬷毫不客气的将手中的围裙甩了两人一脸:“老婆子难得慈眉善目一回,你们两个臭小子还不知珍惜!” 容嬷嬷感觉很挫败,虎着脸,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像是吐着信子的眼镜蛇一般:“说,你们两个在宫外可还有什么亲戚朋友,或是在宫里有什么交好的小太监,小宫女的,一五一十的给老婆子说明白了,漏说了一个,仔细你们的皮!” 绿豆和豌豆这会儿才敢把嘴里嚼着的玉米粒咽下去,嬉皮笑脸的说道:“嬷嬷早这么问不就得了吗?多大点儿事,值得嬷嬷笑得跟朵花是的,奴才还以为要给自己送终了呢。” “啊呸!”容嬷嬷险些吐了绿豆一脸。 豌豆十分耿直的附和:“嬷嬷,您是慎刑司出来的,还是这恶婆子的形象更适合您。” 容嬷嬷更是毫不留情的一锅盖过去:“你才慎刑司出来的!老婆子是原本在慎刑司当差的。”当差的,还是犯事儿的,这其中的差别大了去了。 第67节 绿豆嘴皮子利落的说道:“嬷嬷放心,奴才与豌豆,包括我师父现在跟前的冬瓜和南瓜,那都是从现在往上数,八辈祖宗都没了的主,莫说是亲戚了,连个毛驴都没有,当初师父挑人的时候,挑的就是奴才们这种‘六亲不认’的……” “啊呸!说错了,奴才们这种‘六根清净’的。” 豌豆点头点的跟捣蒜锤似的:“是的,是的,嬷嬷,师父不许我们在宫里有交好的,我跟绿豆都是到翊坤宫才亲近起来的。” 容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师傅倒是有先见之明。” 容嬷嬷松了口气,以后只要防着新来的人也就是了,这才安心的去做韭菜盒子,新鲜的韭菜冲洗干净,切成小丁,五花肉一切,两把菜刀龙飞凤舞,剁馅都剁出花样来了。 这边容嬷嬷开始烙韭菜盒子了,却是花嬷嬷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容嬷嬷用围裙擦干净手,让绿豆看着灶火,赶到廊下问花嬷嬷。 花嬷嬷神色阴郁道:“皇上今个儿不会过来了,你不必准备皇上那份了,事情我都跟鄂公公说了,他自会转告给皇上。” 花嬷嬷说完,就要往厢房去,容嬷嬷粗壮的手臂一拦:“你这是怎么了啊?” 花嬷嬷没好气的说道:“永和宫的如嫔娘娘被诊出有孕,皇上往永和宫去了。” “啥!”容嬷嬷一嗓子,小厨房都震了三震。 花嬷嬷愈发的郁闷,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厢房,手上动作不停的翻找着东西,一边喃喃自语:“没道理!如嫔娘娘才侍寝一回,就怀上了!” 花嬷嬷在宛瑶身上可没少费功夫,从沐浴的香汤,到脂粉润体的香露,焚着的香料,无一不精,皇上来翊坤宫的时候也最多,怎么就能让如嫔娘娘先怀上呢! 容嬷嬷在廊下跺了跺脚,也一头扎进了小厨房,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在小厨房里转圈圈,不行,这助孕的膳食都得用上了,原还想着不着急,顺其自然,很快就怀上了,哪知道让别人占了先机去?就算这个人是如嫔娘娘也不成! 容嬷嬷一手一个韭菜盒子下去,“棒叽棒叽”的快把锅砸漏了,不一会儿功夫就端着韭菜盒子,酸辣汤,醋溜丸子,糖醋鱼,香辣排骨,鱼香茄盒,蓑衣黄瓜,翡翠山药往暖阁去了。 花嬷嬷也没闲着,袖子里头揣的鼓鼓囊囊的跟着走了进去,宛瑶还有些困倦,但见着时辰到了,便爬了起来,许是因为才睡醒的缘故,没什么食欲,吃了一个韭菜盒子,小半碟蓑衣黄瓜,便不吃了,那些个鱼啊,肉啊的都没动。 容嬷嬷看着这桌子膳食直犯愁,怎么能把助孕的药膳做得好吃,这就是她未来的研究方向! 花嬷嬷盯着宛瑶,见宛瑶不吃了,刚要说话,就见宛瑶摆了摆手道:“我先午睡,睡醒了再说,刚刚就没睡醒。” 宛瑶没等着花嬷嬷说话,又钻进架子床里头去了,气得花嬷嬷和容嬷嬷直磨牙,遇见这么不争气的主子,能有什么法子!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活儿没法干了!摔! 花嬷嬷与容嬷嬷生气归生气,转头又钻进了各自的一亩三分地,细致研究该怎么是好,人活着,就是要争一口气,她们两个嬷嬷伺候的娘娘,已经失了先机,不能再输了后手! 等宛瑶再次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日头都快要落山了。 容嬷嬷在小厨房专心准备晚膳,花嬷嬷则抱着一堆的卷轴,话本子,小册子坐脚踏上守着,刚听见架子床里有动静,先一盏温水递过去,然后没等宛瑶张口,就把怀里的东西,全部堆到架子床上。 “嬷嬷,你这是干嘛啊?”宛瑶跟个白面团子是的坐在锦被里头,抱着被子一脸哀怨。 花嬷嬷脸色阴沉:“永和宫的如嫔娘娘早间给太上皇请安时,被诊出有孕,这会儿永和宫的赏赐堆积成山,皇上也赶过去了。” 宛瑶眼睛“噌”的一亮:“真的吗?如姗才侍寝一回就有孕了?这真是大好事,我这就去恭贺她,嬷嬷快给我拿衣裳。” 宛瑶刚欠着身子坐起来一半,就被花嬷嬷的手掌撑着脑门给拍回去了:“永和宫这会儿人多着呢,您改日再去也不迟,您现在要紧的是学这个!” 花嬷嬷怒其不争:“您也说如嫔娘娘侍寝一回就有了,您都侍寝多少回了?啊!” 宛瑶鼓着包子脸,颇为无辜,委屈巴巴的说道:“这也能赖我?” “不赖您,赖老奴吗?老奴倒是想替您怀一个呢!” 花嬷嬷的话把宛瑶吓蒙了,想想花嬷嬷与颙琰,那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场面,实在太瘆人,忙摇了摇头,把这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谄媚道:“嬷嬷说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这是什么?” 花嬷嬷一脸骄傲,先打开一副卷轴,是一副极其香艳的图画,把宛瑶看得鼻血横流:“这是助孕的一百零八种姿势,您每一个都要学会喽!” 第71章 城 容嬷嬷从大水翁里把甲鱼捞出来,一溜刀具排开,就开始忙活,她就不信那个邪了,这回还能怀不上。 豌豆在小厨房外探头探脑的,自从永和宫如嫔娘娘有孕的消息一传开,花嬷嬷与容嬷嬷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了。 容嬷嬷一边收拾着甲鱼,一边幽幽的说道:“你小子在这儿干嘛呢?” 豌豆搓着手,嬉皮笑脸的说道:“嬷嬷是长了后眼不成?连头都没扭,就瞧见奴才了。” 容嬷嬷嘿嘿一笑:“老婆子倒是想长双后眼,免得哪个不长眼的往翊坤宫撞,说,你来干嘛?肉包儿的玉牌做好了?” 皇上既然发了话,便是名字不好听,那也是金口玉言,无从更改,不过宛瑶捧着鸡毛当令箭,让内务府给肉包儿做个玉牌,挂脖子上头,从今往后,肉包儿就可以在宫里头横着走了。 “内务府做了三个不同样式的,奴才眼拙,想请嬷嬷掌掌眼。”豌豆说着,从怀里捧了一方鲜艳的海棠紫帕子,上面平平整整的摆着三块翡翠玉牌,如意式样的,团福纹的,莲花纹的。 容嬷嬷头也没回,正要说话呢,就听花嬷嬷道:“还挑什么?三个轮流着戴也就是了,左不过都是肉包儿的名,还能给旁人用不成?” 豌豆一回头,见花嬷嬷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忙一叠声笑着道:“花嬷嬷说的是,奴才愚钝了。” 容嬷嬷这会儿才舍得回头,淡淡的扫了花嬷嬷一眼,问道:“东西都教了?” 花嬷嬷净了净手,搬了个小杌子帮着容嬷嬷摘菜,依旧闷闷不乐的:“能翻找出来的都给了,我全扔娘娘架子床上了,只咱们娘娘那性子,不知道能学到几分了。” 花嬷嬷叹了口气,心里憋闷的快哭了,仰起脸来,哀怨的看了眼容嬷嬷:“你说,我怎么就被提溜来伺候娘娘了?现在娘娘被比下去了,我这心里头……不是滋味……” 容嬷嬷见花嬷嬷动了真情,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手里头的甲鱼,说道:“这么着吧,娘娘学不完,就不许用膳,想来这么着,娘娘就有动力了。” 花嬷嬷深以为然,与容嬷嬷对了个眼色,雄赳赳气昂昂的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豌豆眨巴眨巴眼,替宛瑶委屈道:“两位嬷嬷,学东西哪儿那么快啊?您让咱们娘娘背个菜谱许还快着些。您二位可不能这么难为娘娘。” “没你的事,你懂个什么!”花嬷嬷与容嬷嬷异口同声道:“收拾肉包儿去。” 豌豆立刻低眉耷拉眼儿的去了,正与喜滋滋的绿豆撞了个正着:“皇……皇上来了!” 绿豆也听说,永和宫的如嫔有孕,想着皇上今个儿怎么也不会来了,可没想到…… 第68节 “皇上来了?”容嬷嬷与花嬷嬷睁大了眼睛! 绿豆点头如捣蒜,指着大殿说道:“这会儿都进暖阁了。” 花嬷嬷立即喜笑颜开起来,笑容还没爬到眼角,突然一拍大腿:“哎呦喂,我的那些个画卷哎……” 颙琰进了暖阁,发现暖阁里静悄悄的,架子床的帷帐也是撂下来的,颙琰有些奇怪,这个时辰,在睡觉? 架子床里有悉悉索索的书页声响,倒好像跟小耗子是的动静,颙琰阴沉着脸,自己往架子床前走去,猛地一撩银红烫金牡丹帷帐,就见宛瑶撅着小屁股,咕哝在锦被里头,正专心致志的瞧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这个……好像用过了?不不不,是这个用过了……” “瞧什么呢?”颙琰的声音突然间在头顶响起,把宛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往锦被里钻,颙琰探着身子往软枕上瞧,想要看看宛瑶在看什么东西,东西还没瞧见呢,就见宛瑶一双肉乎乎,带着小窝窝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东西一股脑的扒拉到锦被里头。 颙琰没忍住,闷笑一声道:“什么东西,值当的你那双爪子跟猪八戒的耙子似的,又不是金子银子。” 宛瑶羞的不得了,死活不肯抬起头来,躲在锦被里,鼓成一个大包:“皇上先出去,嫔妾仪容不整,容嫔妾沐浴更衣。” 颙琰大概猜了下宛瑶屁股的位置,不轻不重的拍了下,闷笑道:“你什么模样朕没瞧见过?还仪容不整?你什么时候仪容端庄过?自来就是个懒散性子。” 宛瑶觉得丢脸丢大发了,死也不能让颙琰瞧见这些东西,颙琰那个小气吧啦的,定会揪着这事儿,一辈子不放的。 不行!虽说她早就没脸皮了,但不能再丢了,要丢到姥姥家去了。 “皇上不出去,嫔妾就不出来!憋死算了!”宛瑶自己合计了合计,憋死也比丢脸丢死的好。 颙琰剑眉微凛,看了眼锦被里捂得严严实实的宛瑶,脸沉了下去:“好,朕给你一盏茶的功夫。” 颙琰说完,大踏步的走了起来。 宛瑶支棱着耳朵,听着没了生息,偷摸从锦被边,刨了个坑,露出一条小缝来,果然架子床前没有人了。 宛瑶松了口气,一把把锦被撩开,大口大口的喘气,真的快要憋死了,要跟花嬷嬷说,换了绵软轻薄的锦被来盖,免得下次再被堵进被子里。 宛瑶气还没喘匀实,一张樱桃小口还没来得及闭上,就见颙琰气定神闲的坐在罗汉榻上,笑的跟个狐狸似的,瞧着她! 骗人!根本没出去!就是原地踏步来着! 可惜,等宛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颙琰手长腿长的,早就捞起来架子床上的东西,宛瑶努力去够,奈何腿短身子圆,蹦跶起来也够不着,此刻的宛瑶,深深地体会到了肉包儿的痛楚,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这么逗肉包儿了,太没人性了! 眼见颙琰已经瞧清楚了画卷上的内容,宛瑶欲哭无泪,扁扁嘴,重新把自己塞进了锦被里! 哼,不出来了,憋死算了。 颙琰看着画卷上的内容,又看了眼宛瑶,先是眉目一凛,随后沉下脸来:“谁给你的这些东西!” 宛瑶死不吭声,又想了想,不张口等于默认,然后很不要脸的说了句:“我没见过这些东西!” 颙琰愣是被宛瑶气的笑出了声,想来这样的东西,宛瑶自己也弄不来,自己进来这么半天,也没个人进来伺候,可见是知道不适宜进来的,如此说来,这东西,应该是花嬷嬷弄出来的。 想通透了,颙琰倒是不气了,只要不是乱七八糟的人弄出来,故意害宛瑶的就好,若是自己人的东西,放在屋里头,也没人瞧见,倒是怡情的好东西。 颙琰看着画卷上的东西,又想着锦被里头还好些个,刚刚宛瑶捂得快喘不过气来,便闷笑着说道:“你憋死是小,若是跟这么些个东西,憋死在锦被里头,回头可就说不清了。” 宛瑶在锦被里头,黑咕隆咚的,觉得颙琰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要是真跟这些东西一道憋死,旁人会怎么想她…… 宛瑶慢慢的松了手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可怜死了。 宛瑶委屈巴巴的从锦被里钻出个头来,眼睛都红了,樱桃小嘴扁着,眼瞧着下一刻就能滚下金豆子来。 颙琰哭笑不得,将手里的画卷扔了出去,双手上扬:“得,朕当从来没瞧见过,成不成?” “说话算数!” “金口玉言!” “说话不算数是小狗!”宛瑶才不信颙琰那斤斤计较的小性子。 “嘿,胆肥了你,敢说朕是小狗?”颙琰横了宛瑶一眼,宛瑶立马又是一扁嘴,眼瞧着眼泪汪汪的了,颙琰马上投降:“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成吗?” 宛瑶这才松了口气,挪动了挪动身子,将自己屁股底下一堆的册子往起摞,还警告的看向颙琰:“不许过来,不许看!” 颙琰憋着笑,看着宛瑶撅着屁股,蚂蚁搬家似的,一小摞,一小摞的往碧纱橱里挪,时不时的还防备的看他两眼,生怕他扑过去夺过来一样。 一堆的小册子,画卷收拾了,宛瑶愣是捯饬出一头的汗,小脸粉扑扑的,本来就穿着珍珠粉的寝衣,瞧着跟粉团子是的,俏生生,圆润润的,颙琰刚刚瞧了画卷,本就有些小心思在,这会儿再瞧宛瑶,就跟狐狸盯着果子似的…… 小厨房外,豌豆再次探头探脑的,容嬷嬷险些一铁勺呼过去:“你又来做什么?” 豌豆怯怯的说道:“容嬷嬷,既然皇上都来了,还是给主子用膳吧,主子中午就没吃几口,许是这阵子肉吃腻了,估摸着不爱吃这个甲鱼,奴才昨个儿听主子说,想吃天桥的糖葫芦呢。” 容嬷嬷头也没回,与摘菜的花嬷嬷异口同声的说道:“不成,山楂活血散瘀,存不住胎!” 两人说完,同时转过头来,对视一眼,又看向豌豆:“你刚刚说什么?” 豌豆被两位嬷嬷同时盯着,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奴才没别的意思,奴才就是说……主子鲜少吃不下东西,还睡了一整日,既然主子想吃山楂,少吃两个总成的吧!” 花嬷嬷一拍大腿,连喊了一声:“哎呦喂!” 容嬷嬷抄着做汤的铁勺子也冲了出去,还没进暖阁,便喊道:“皇上,娘娘,不可啊,娘娘有孕了!” ☆、 第72章 城 宛瑶一脸懵懂,抱着锦被,露出一个圆润白皙的香肩,上面有个红彤彤的印记,似乎在向众人炫耀,刚刚发生了什么. 颙琰穿着明黄盘龙寝衣,坐在罗汉榻上,猛灌凉水,好容易气息才平稳下来,看着扑啦啦跪了一地的四人,问道:“花嬷嬷,你刚刚说的什么?” 花嬷嬷脸上都笑开了花,打进了暖阁,面皮上的褶子就没展开过:“老奴说,娘娘怀上了,嗜睡,不爱用以往的肉食,想吃天桥的冰糖葫芦,再没有更真的了.” 颙琰扫了宛瑶一眼,用眼神上上下下的示意,让宛瑶把半露香肩给遮掩了去,奈何宛瑶此刻已经傻了眼,话都听不见了,哪儿还能看得见什么眼神? 颙琰无可奈何,只能装作没瞧见,反正他没瞧见,旁人就不能瞧见. 颙琰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纯嫔上次月事至今,刚刚一月余吧?”翊坤宫连个懂医术的都没有,一张口就是怀孕了,怕是太医院的太医,这个时候也不能确诊,让他知道这两个嬷嬷哐他,他立马把她们两个五马分尸了喂狗! 容嬷嬷快感动哭了,看了眼床榻上不争气的主子,忙磕头道:“皇上有心,纯嫔娘娘上回月事至今三十六日,日子虽短,但老奴与花嬷嬷是经年的老人了,这点儿事,不会看错的.” 颙琰每日要应付的事情极多,前朝那么多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哪里能记得住谁的月事是什么日子?奈何宛瑶上回的月事实在太惨绝人寰,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第69节 颙琰还是不大相信,毕竟容嬷嬷与花嬷嬷都没有生养过,狐疑的盯着两人瞧,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被人仙人跳了?怎么那么赶巧,先是让人血脉喷张的画轴,再是粉雕玉琢可口的宛瑶,一切水到渠成,他都扒扯干净了,结果......结果跟这灌凉水! 但这个时候,也不好去请太医,日子太短,宫里的太医个个都是人精,不是实打实的,他们只会绕弯子,便是如嫔那,要不是如嫔只侍寝一回,又有太上皇不错眼的盯着,也不会在四十几日就确诊. 花嬷嬷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颙琰的疑惑,伸出两指,高高举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奴用脑袋担保,纯嫔娘娘一定是有孕了.” 颙琰横了花嬷嬷一眼,他要花嬷嬷的脑袋做什么,当球踢吗? “日子尚浅,要过上一阵子才能请太医确诊,这几日,小心看顾着,若是纯嫔有事,朕斩你们的九族......” 颙琰话没说完,就被容嬷嬷没规矩的打断了:“皇上,当着胎儿可不好说这些活啊死啊的,不吉利......” 颙琰愣是硬生生的闭了嘴,再瞧宛瑶......嘿!这种时候,她竟然抱着锦被睡着了?! 颙琰哀怨的看了宛瑶一眼,这下实打实的相信,宛瑶是有孕了. “你们几个,都跟朕出来.”绿豆机灵的服侍颙琰更衣,等颙琰在明间坐下的时候,才掌灯时分,这么闹了一出,晚膳都没得吃了. “今个儿说的贵妃的事儿,是怎么回事?”颙琰来翊坤宫,原是想要问这事儿的,可一进来,就被宛瑶各种花花绿绿的画卷迷了眼,根本没机会问. 花嬷嬷,容嬷嬷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的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没有半点添油加醋,连带着瑞汐的事情也说了,花嬷嬷斟酌一二,连大阿哥的事情也带出来了. 也不是为着帮贤妃,而是有大阿哥的事情在前,给皇上提个醒,这宫里头能怀上的妃嫔倒是不老少,但是能平平安安生下来,生下来之后,又平平安安活下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颙琰面色阴沉如水,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击着楠木小几,发出“叩叩”的声响,翊坤宫内,一时静谧的很,良久,颙琰方才张口:“纯嫔有孕的事儿,暂且不要说,按日子诊平安脉便是,就上回给纯嫔诊断‘小产’的那个太医,朕会跟太医院吩咐下去,便是信贵人,景贵人,也不许告诉.” 花嬷嬷有些为难,她们倒是能管得住嘴,可她们不能封住宛瑶的嘴啊. 颙琰不用花嬷嬷提,就想到这一点了,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道:“跟纯嫔说,让她老老实实的过了头三个月,朕许她额娘入宫来探她,若是闹出一丁点儿事儿来,这辈子她都别想见沈佳氏的人了.” 花嬷嬷连连点头应下,又听颙琰说道:“翊坤宫暂且不进新奴才,你们四个把翊坤宫上下守严实了,朕自然记得你们的好处,至于贵妃那里,你们将计就计,看看贵妃想做什么!” 花嬷嬷与容嬷嬷刚要点头应下,颙琰却是改了口:“不必了,纯嫔有孕,此时不宜树敌,等纯嫔平平安安诞下子嗣再说.” “鄂罗哩,你吩咐京兆尹的人,把花嬷嬷与容嬷嬷的家人赶出京城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朕的旨意,贵妃自然明白.”颙琰神色凌厉起来,看来是时候收拾收拾后宫了. “摆驾坤宁宫.”颙琰又看了眼暖阁方向,眉宇皱成一团,怀胎十月,这十个月里,变故实在太多. 一盏盏的琉璃宫灯被挑起来,颙琰在漆黑的夜色中,看着那被映照出的红墙绿瓦,陷入沉思中. 如嫔所言,皇阿玛糊涂的时候愈发的多了,和珅所奏之事,皇阿玛竟是连看也不看,如今的朝政,说和珅只手遮天也不为过,有和珅在,贵妃的位置就稳稳当当的,好在贵妃钮祜禄氏还知道分寸,知道自己的将来是在谁的手中,从不会违逆他的意思,可宛瑶怀育龙嗣这件事情...... 轿撵很快到了坤宁宫,皇后喜塔腊氏一身银红烫金凤凰旗装,领着众人在殿门口迎接:“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颙琰下了轿撵,伸手虚扶了皇后一把,把身边的人都惊呆了,谁都知道,皇上对皇后的感情不过尔尔...... 皇后喜塔腊氏喜滋滋的跟着颙琰进了坤宁宫的暖阁,宫女瑞芯在后面跟着,却有些心惊胆战,皇上待皇后娘娘的情份,也不过大婚那头几个月罢了,皇后娘娘善妒,又撑不起来事儿,根本当不得母仪天下这四个字儿,要不是皇上顾念着以往的情份,皇后娘娘早就被贵妃取而代之了,可今个儿皇上却突然......怕是有大事了. 颙琰并没有屏退瑞芯,颙琰心里头明白,皇后怕是还没有瑞芯这个宫女看的明白,倒不如让瑞芯随时随地的提点着皇后些. “如嫔有孕,皇后得到消息了吧?”颙琰落了座,端着一盏清茶,徐徐吹着,说得云淡风轻. 喜塔腊氏果然掩藏不住满脸的妒意,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下来,瑞芯见状,忙着笑着打圆场:“皇后娘娘晌午就得了消息,吩咐奴婢送了不少的东西去永和宫呢,皇后娘娘说,宫里好久没添人了,这次要好好的护着如嫔娘娘生产呢.” 颙琰也没怪罪瑞芯,笑容平和:“皇后贤惠大度,倒也难得,朕此来,是跟你商议绵宁的事儿,若是来年一切顺遂,绵宁倒是可以替朕去祭天了.” 颙琰说的隐晦,喜塔腊氏却是眼前一亮,能替皇上祭天,那身份上,便等同于太子了,喜塔腊氏之前磨了颙琰好一阵子,颙琰都没有露出半点口风来,现下却是张口答应了? 瑞芯诧异的看向颙琰,不知颙琰是什么缘故,突然间转变了心意. 颙琰继续品着茶,似乎是闲话家常的架势,瑞芯却不敢漏了一个字儿去,支棱着耳朵听着,只听颙琰说道:“三阿哥翻了年就三岁,宫里的小阿哥少了些,除了绵宁外,再往下数,就只有三阿哥,和珅在宁寿宫还当笑话跟太上皇提过,你自己上点儿心,若是后宫里头再有‘小产’的事儿,莫说是绵宁,怕是这坤宁宫,你也住不得了.” 喜塔腊氏这会儿也支棱起精神来,事关她的儿子是不是太子,她是不是皇后,不能有半点闪失,她原总想着三阿哥跟绵宁差了十来岁,怎么也不至于夺了绵宁的势,但贵妃有和珅撑腰...... 颙琰在坤宁宫用的晚膳,第二日一早直接去乾清宫上朝,颙琰才走,瑞芯便跪到了皇后跟前:“娘娘,奴婢去打听过了,皇上昨夜是从翊坤宫来的坤宁宫,怕是纯嫔也怀上了.” “什么?”喜塔腊氏正端坐在妆台前拢发,闻听此言,愣是扯下去一缕头发,一夜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娘娘,恕奴婢直言,您该让永和宫与翊坤宫的好好诞下子嗣来,与贵妃娘娘去争,去抢,如此,二阿哥的地位才能稳固,皇上昨个儿的话,您还记着吧......为着二阿哥的将来,您不但不能动永和宫与翊坤宫,还要好好的护着她们......” *** ☆、 第73章 城 承乾宫中,瑞春在廊下停留半晌,终于跺了跺脚,迈进了暖阁里. 贵妃钮祜禄氏正在逗弄三阿哥绵凯,三阿哥正是爱动的时候,半刻不得闲,抓着一个宫女发髻上的绒花不撒手,绒花下头就是细密的头发,宫女被扯的生疼,却半点不敢言语,面上还带着僵硬的笑容,谄媚道:“三阿哥的手劲儿真大.” 贵妃凤眼微眯,冷冷瞧了那宫女一眼:“日后少戴这些东西,若是伤了三阿哥的手,你的头发,也就不必留了.”宫女吓得一哆嗦,也不敢挪动,生怕扯坏了三阿哥的手,只讪讪的笑着回道:“娘娘教训的是.” 乳娘偷偷的瞧了一眼钮祜禄氏的神色,这阵子贵妃娘娘的心情一直不大好,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暗暗警醒着,这阵子要万般小心的伺候三阿哥才是. 贵妃冷漠的扫了瑞春一眼,瑞春本就心里虚着,被贵妃凌厉的神色一扫,便直接“噗通”跪了下来,周围服侍的人见状,赶忙抱了三阿哥行礼退下,小宫女的发髻也终于被松开,三阿哥被乳娘的甜羹吸引,跟着出了暖阁,往偏厢去了. 钮祜禄氏轻轻的撇着茶盏盖子,玫粉色玉兰花枝袖摆微微浮动,雍容典雅道:“看来,是查出来了.” 瑞春战战兢兢,明知道此番回禀,会让贵妃怒上加怒,却不得不答,闷声回道:“回贵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之所以这阵子没有发作纯嫔,对纯嫔称病不请安视而不见,是因为......是因为纯嫔......大概......怀了身孕.” “咚”的一声茶盏盖子落下脆响,瑞春吓得闭了下眼睛,口中不停的回道:“那日,如嫔有孕,皇上先去了永和宫,后去了翊坤宫,却没有留宿,也没有用晚膳,却是改道去了坤宁宫,从那日起,皇后的态度就变了,纯嫔这三日都没有出翊坤宫,今日,宣了太医,太医出了翊坤宫就被宣召去了毓庆宫.” “呵,护得这样周全,皇上也是难得的有心了,这些年,没见皇上对谁这样上心过,真不知是该说纯嫔运道好,还是说她倒了血霉.”贵妃轻飘飘的说出这两句话来,阴测测的笑着:“本宫不是让你打听花嬷嬷与容嬷嬷吗,结果如何?” 瑞春后背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脊柱留下来,痒痒的,麻麻的,瑞春却半点不敢动弹,此时她若是答错一句,怕是命就没有了:“奴婢查过了,花嬷嬷与容嬷嬷与宫外的人,全部交恶,根本没有可拿捏之处,奴婢想,要不然在绿豆与豌豆的身上入手,他们两个年轻,又没了子孙根,若能依附上娘娘......” “不必,你下去吧.”钮祜禄氏端起茶盏来,朱红的唇瓣印在白瓷茶盏边缘,带着妖冶之感. 瑞春僵着身子行了告退礼,慢慢倒退行到隔扇处,待到了廊下,几乎要飞奔起来,贵妃若是知道,花嬷嬷与容嬷嬷的家人被皇上下旨赶出了京城,再知道她将事情交托给景仁宫的瑞汐去办,怕是她根本见不得明日的太阳了. 瑞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待瑞春离开后,贵妃缓缓的咽下口中茶汤,慢条斯理的轻压唇角道:“瑞春的话,你都听到了?” 玉面美人六扇屏风后,转出一个与瑞春穿着同色旗装的宫人,在贵妃面前规规矩矩的跪下,匍匐回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既然敢到这承乾宫来,自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瑞春前面回的是真,后面回的却是假的.” “哦?”贵妃丹唇轻扬,宛如新月:“你的意思是,本宫跟前的瑞春还不及你的人脉广不成?看来莹贵人需要重新教导教导你规矩了.” 瑞锦不慌不忙,贵妃肯让她留在屏风里头候着,必定是对瑞春起了疑,才会如此:“回贵妃娘娘的话,纯嫔怀孕是真,花嬷嬷与容嬷嬷之事却是掺了水分,奴婢不敢欺瞒贵妃娘娘,花嬷嬷与容嬷嬷的家人被皇上下旨,赶出京城去了.” 贵妃正要去拿碟子里的银签子,听得此言,手势微微一滞,旋即若无其事的拈起银签子,插了片水果,姿态娴雅的用了,方才徐徐说道:“看来你的人脉的确是比瑞春的广一些,瑞春都打听不到的消息,你却能打听的到,看来莹贵人为了教导你,下了不少血本,花了不少的真金白银.” “回贵妃娘娘的话,并非奴婢人脉广,而是此事人尽皆知,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随便遣了宫里的一个采买小太监去打听,瑞春她必定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却不敢告知娘娘.”瑞锦摆的诚意十足,在贵妃面前,她不敢有半分敷衍. 贵妃淡淡轻哼了一声,声音缓慢而清雅:“这可就奇了,纯嫔有孕之事,瑞春都敢告知本宫,那么件小事,怎么就不敢说了呢?” “据奴婢所查,瑞春交代景仁宫的瑞汐去查探消息,而瑞汐将这件事情卖给了翊坤宫的纯嫔......” 瑞锦没说完,就被贵妃打断了,贵妃冷冰冰的说道:“胡言乱语,也得有个分寸,本宫可没那么多的功夫,听你这么多的废话!” 贵妃有种隐秘被人戳破的恼怒,更何况这人还是莹贵人身边的瑞锦,贵妃眼底闪过愠怒,淡淡的扫了眼步步锦隔扇外的两个影子,这个瑞锦怕是留不得了. 瑞锦发觉贵妃的神色,立刻以首伏地,磕了个响头道:“贵妃娘娘,奴婢是诚心诚意投靠娘娘的,自然不会说谎,花嬷嬷与容嬷嬷家人一事,人尽皆知,分明就是皇上的意思,瑞春之所以不敢禀给贵妃娘娘知晓,是因为怕瑞汐的事情事发.” “瑞汐的事情事发?”贵妃的语气依旧雍容典雅,但瑞锦知道,这是贵妃在估量她的价值,她知道了贵妃的秘密,要么死,要么就是取代瑞春. “是,瑞汐将这个消息卖给翊坤宫,所求便是让纯嫔彻查大阿哥一事.奴婢那日躲在宫道另一侧,听得清楚,是瑞汐亲口说给容嬷嬷听的.”瑞锦生怕贵妃不信,将当日她偷听到的细枝末节,一一说了个清楚. 贵妃表面不动声色,依旧端庄娴雅,只手中的护甲勾起了枚红色的月影纱,硬生生的勾出了一跟丝线,这套旗装算是废了. “你说瑞汐亲口说,是本宫要害翊坤宫?”贵妃声音里似是淬着寒冰,冷得瘆人. “是,奴婢听得真切,那之后,奴婢一直守在翊坤宫宫外,瑞汐进去没多久,就被花嬷嬷几人送了出来,不过想来,纯嫔不肯沾手这样的事情,因为瑞汐出来的时候,被花嬷嬷送了十个金锭子.”瑞锦急急的表白着自己的价值. 贵妃若无其事的将自己的鎏金嵌宝护甲从混乱的丝线中抽出来,淡淡一笑:“贤妃自己都忘了的事儿,倒难为她一个做奴婢的记着,倒也有一双慧眼,知道翊坤宫的纯嫔才是真正的香饽饽.” 瑞锦紧紧绷着的精神,从贵妃的这句话起,才算是松了下来,却在这个时候停住了嘴,不提瑞汐为何去找纯嫔,也不提瑞春为何不自己去办,反而托给了景仁宫的瑞汐,落井下石这样的事情,在贵妃面前做起来,没有任何意义,贵妃眼里不揉沙子,瑞汐和瑞春都活不得了. “莹贵人因为纯嫔小产之事,受了无妄之灾,对其恨之入骨,这一个多月来,总算是在御膳房布了一颗暗棋,前阵子已经搭上了翊坤宫,纯嫔这一有孕,莹贵人的这颗棋子,也能用起来了,不过莹贵人自己失去过六公主,难免心慈手软些,不至于害了纯嫔性命.” 瑞锦知道,身为一个贴身的掌事姑姑,要能想主子之所想,主子想不到的,也要想. 贵妃的脸色果然和善了许多,慈眉善目的说道:“不愧是瑞字辈的姑姑,就是比那些个新来的小宫女懂事儿的多.” “奴婢托大,承了贵妃娘娘这句夸赞,只是千里马还要遇到伯乐才成,莹贵人这辈子,也就到头了.”瑞锦自打莹嫔被贬为贵人的那一日,就生了另投明主的心思,放眼宫中,也只有承乾宫能容得下她了,她一直盯着机会,没想到瑞春竟是在这种时候,送了她一份大礼. 贵妃端起茶盏来,撩开茶盏盖子,看着里头有些凉了的茶汤,当着瑞锦的面,倒在放瓜果的碟子里,里头嫣红的樱桃,立刻显得莹润欲滴起来:“凉了的茶,若是放到别的地方,说不得还有大用.” 瑞锦若有所思,贵妃的意思是,暂且不动瑞春,将瑞春放到别处去? 贵妃放下空了的茶盏,微笑颔首道:“你来,替本宫斟茶,茶盏空出来,才好倒热茶进去.” 瑞锦忙不迭的谢恩起身,喜滋滋的为贵妃斟茶,这句话的意思,她却是听懂了,瑞春一走,瑞春的位置,就是她的! *** ☆、 第74章 城 如嫔被碧溪小心搀扶着,脚下飞快,花盆底踩得“咯噔咯噔”的,走了一会儿肚子抽着疼,不得已停下来歇一歇. 碧溪忙用自己的帕子给如嫔擦拭汗迹,一边扯着豌豆往一边去,急得快掉眼泪了,压低了声音问道:“纯嫔娘娘到底怎么了?你好歹透句话给我们娘娘,这么着急忙慌的,若是我家娘娘惊了胎,莫说是你我,便是纯嫔也担不得这个责任,你不是不知道,太上皇如今有多看重我家娘娘.” 豌豆皱紧了眉,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才又到如嫔跟前打了千:“如嫔娘娘,您甭急,等着轿撵到了再走也不迟.” 如嫔狐疑的看了豌豆一眼,紧蹙娥眉问道:“你家主子到底怎么有性命之忧了?” 豌豆紧闭了嘴巴,不敢说,也不能说:“还请如嫔娘娘原谅则个,您到了翊坤宫就知道了,但也不是连一盏茶的功夫都等不得,您安心等着轿撵过来再过去,也是来得及的,若是我家主子知道您为了她,惊了龙胎,也饶不了奴才.” 碧溪连连颔首,劝道:“主子,没那么急,您别慌,纯嫔娘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您若是伤了自己个儿,到时候太上皇问起来,您也没法答复.” 如嫔抚了抚自己尚未隆起来的小腹,缓慢的点了点头道:“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功夫就好.” 如姗身子倚在碧溪身上,才发觉自己走了这两个殿宇的功夫,后背已经生了一层薄薄的汗迹,不怪她害怕,自打她有孕后,她就没瞧见过宛瑶,去皇后的坤宁宫请安瞧不见,也不见宛瑶去给她贺喜,景馨和紫菡往翊坤宫去,都吃了闭门羹,她害怕,怕极了,怕有人对宛瑶动手了,宛瑶才会出不得翊坤宫. 所以,豌豆来永和宫,说宛瑶请她往翊坤宫去,她等不得轿撵就出来了,不见宛瑶一面,她实在难以安下心来. 轿撵很快就到了,碧溪搀扶着如姗上了轿撵,这才奔着翊坤宫去,这会儿正是夜幕四合之际,如深蓝绒锻一般的天空上,零星的闪烁着几颗星星,如姗的心绪渐渐平稳下来,是了,大家都好好的,不会有事的,她们已经没了家人,难得姐妹情深,老天爷不至于那么不公平,剥夺她们的一切. 如姗到底是急的,下了轿撵,几乎是飞奔着进了暖阁,待见到宛瑶脸色憔悴,唇色苍白的躺在架子床上时,心里咯噔一下,几乎要扑到宛瑶身上:“你怎么病成这样?” 翊坤宫对坤宁宫报病,她一直以为是假的,宛瑶一向身子健壮,怎么就能两日功夫,病成这个样? “如嫔娘娘,皇上在呢.“鄂罗哩轻咳了一声,提醒如姗. 如姗这才发现,罗汉榻上坐着颙琰,忙的要跪地请安. 颙琰没等如姗福身,便亲手扶了她起来:“你怀着身子,不必如此多礼,纯嫔身子不大好,你劝劝她,好歹吃些东西.” 如姗听了这话,愈发的迷糊,竟是宛瑶自己不肯吃东西?这怎么能够?宛瑶一向不会亏待自己个儿,莫不是皇上做了些什么事,让宛瑶心痛至此? 如姗看着颙琰的眼神很不对,颙琰也不知道如姗想到哪儿去了:“朕去明间处理些事情,你们聊,只是纯嫔这个模样,你自己知道就好,旁人一概不许提及.” 如姗一惊,扭头一瞧,才发现自己身边的碧溪根本就没进来,怕是被挡在了外头. 第70节 如姗眉目微垂,低声应诺,颙琰不放心的看了宛瑶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待颙琰与鄂罗哩走了出去,如姗看了架子床边的花嬷嬷与容嬷嬷一眼,低语道:“劳两位嬷嬷守着门.” 花嬷嬷与容嬷嬷也看得真切,如姗是真的心急,因而花嬷嬷搬了个绣凳在架子床边,道:“如嫔娘娘怀着身子,不能劳累,还是坐着说话.” 容嬷嬷也道:“奴婢去给娘娘端碗热热的羊奶羹来,娘娘稍待.” 如姗在绣凳上坐了,看着架子床上虚弱的宛瑶,险些就要落泪,声音低柔的不像话:“这才几日功夫,你怎么就这样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连景馨与紫菡来,你也不肯开门?” “不是我不开,是皇上下了旨意,不许景馨与紫菡进来,我这个样子,你也瞧见了,一旦见了人,必定露陷.”宛瑶瘪着肚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如姗听得凝眉,忍了又忍,终是趁着无人之际,压低了声音问道:“皇上打你了?还是......在床上......难为你了?你别怕羞,好歹让我瞧瞧,到底伤在了哪儿?” 宛瑶听着如姗想歪了,脸色一红,难得有了点力气,骂道:“想哪儿去了你!我跟你一样,是有孕了.” “啊?”如姗一时没转过来:“有孕了?” “是,有孕了,跟你一天发现的,可自打发现后,我便睡得厉害,吃不下什么东西,到今个儿晨起,便一直吐,闻到丁点肉腥味,就吐的昏天暗地,到了这会儿连个瓜果的味道也闻不得了,容嬷嬷想了许多的法子,也不成,皇上来了,也不成,后来还是花嬷嬷说,许是孕妇之间相通,你能吃的,我便也能吃的下,皇上便吩咐绿豆去请你.” 宛瑶轻轻的吐出一口酸浊之气,看着帐子顶道:“我也是憋闷的慌,好阵子没瞧见你们了,连个说闲话逗闷子的人都没有.” 如姗气得慌,用绯色的帕子作势在宛瑶的身上甩了两下,没好气的说道:“眼泪珠子都挤下来了,结果却是这样的大喜事,你是真要把人气死才高兴.” 宛瑶看的新奇,如姗心气高,便是在坤宁宫跪了一日,涂药膏的时候,疼得倒吸凉气,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这会儿突然间哭了,把宛瑶吓了一跳,忙撑着坐起来,给她抹眼泪:“这是怎么了?难道说,你怀着身子,皇后还欺负你了不成?你跟我好好说说.” 如姗甩开宛瑶肉乎乎的手,娇嗔道:“还不是被你给急的,景馨到我那儿,也不敢说,怕我着急,自己背地里直抹眼泪,便是碧溪都瞧见了几回,你没个消息,皇后娘娘也不追究,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吓死人了都.” “我倒是想说,可是我这身子着实不争气.”宛瑶忙安抚道:“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成吗?是我的不是.” “本来就是你不对,你好歹传句话给我们,我们也好安心啊.”如姗自打有孕后,情绪波动大,眼泪极不值钱,破涕为笑道:“不许告诉景馨和紫菡,不然我要你好看.” “知道,断不会告诉她们,你哭的跟三岁的奶娃娃似的.”宛瑶笑眯眯的拉了如姗的手:“知道你有孕,我高兴极了,只是没机会去瞧你,皇后娘娘又难为你了吗?贵妃有没有给你使绊子?” 如姗摇了摇头:“我如今有太上皇护着,谁也动不得我,皇后更是变了个人似的,至于贵妃,我想着,贵妃是个稳得住的,不至于在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时候,就动手.” 宛瑶凝眉,将花嬷嬷与容嬷嬷的事情说给了如姗:“贵妃似乎也不是咱们想象中那么稳得住.” “那是你太出挑,贵妃怕你没有失宠的那一日.”如姗干脆脱了花盆底,与宛瑶并肩在架子床上坐着,说道:“花嬷嬷的本事,便是你在坤宁宫受罚,也吃不得亏,至于绿豆和豌豆更别说,那是毓庆宫出去的人,皇后瞧不明白的,贵妃瞧得明白,只看咱们还在储秀宫的时候,贵妃就下手,你便知晓了.” “皇上瞒着你有孕,这是好事,我在头里给你挡着,你先好好将养着,足了三个月再说.”如姗慢慢低垂了头,“宫里头活着不容易,我可不想跟皇后与贵妃似的,众叛亲离的活着,那还有什么趣儿?” “我吃着御膳房新做的那个山芋面的烧饼倒是好吃的,我记着你也爱吃瓜子,那烧饼外头用的不是芝麻,是一层瓜子碎,你该是能吃,不如点个来试试.”如姗提着建议. “恩.”宛瑶肚子饿的瘪瘪的,但就是吐得厉害,她也知道自己这么下去不是事. 如姗见宛瑶答应,便喊了人,进来的却不是绿豆几个,而是颙琰亲自进来的:“怎么了?” 如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倒是忘了皇上还在外头,而她与宛瑶此刻正并肩靠坐在架子床上,脚踏上,齐齐摆着两双花盆底. 宛瑶倒不觉得这多没规矩,嘴唇干裂着说道:“如姗说,御膳房新做的山芋面烧饼好吃,嫔妾想点来尝尝.” “好,好,朕这就去传御膳房的人.”颙琰高兴的不得了,莫说是山芋面的烧饼,便是金子做的烧饼,颙琰也得给传来,只要宛瑶肯吃东西就好. 东西传了来,宛瑶果然吃下去了,就着御膳房送来的盐渍乌梅兑的热汤,破天荒的吃了两个烧饼,颙琰高兴极了,立刻吩咐鄂罗哩赏了御膳房的人. 瑞锦得了小太监附耳所言,理了理衣襟,往偏厢去了:“莹贵人,御膳房刚刚来禀,已经搭上翊坤宫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但凭小主吩咐.” *** ☆、 第75章 城 瑞锦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白色纸包捧给贵妃钮祜禄氏:“娘娘,这是莹贵人要奴婢交给内务府厨子陈德的.” “就是如今得了翊坤宫和永和宫青眼的那个厨子?”贵妃并没有出手,只继续描画着花样子,纤长白皙的指尖捏着细细的狼毫笔,描画的极其认真,是一副送子观音的花样,用了各种名贵的颜料,做了五彩图样. “正是.”瑞锦见钮祜禄氏看也不看,只得讪讪的收回了手,谄媚道:“莹贵人既忍不下这口气,又下不得手,布了这么久的棋,竟是只让奴婢准备了一包泻药,这包药,怕是连纯嫔的汗毛都伤不着.” 贵妃丹唇轻扬,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莹贵人有过六公主,哪里能下得了手呢,再者如今没了婉太妃撑腰,她的底气不够足呢.” 瑞锦偷偷的瞄了一眼贵妃,不知这话是何意,想了想,最终咬牙说道:“要奴婢说,既然要出手,就得下了死手,让人没有回击的余地才成,否则还出的什么手呢?倒不如忍下,做个如贤妃那般懦弱的人好了.” 贵妃的目光,终于从画纸上移开,落到瑞锦身上,依旧含着淡淡的端庄笑意:“那依你之见,该给纯嫔用什么样的药才好?” “自然是可以落胎的药,即便是不能一尸两命,也要伤其根本,让她以后再也生不出孩子才好.”瑞锦应答的极为迅速. “原来如此.”贵妃将沾染了明黄一色的画笔,放在砚台旁,声音依旧淡淡的:“那便依你所言,准备好了,给本宫送过来,本宫派瑞春去办这桩差事.” 瑞锦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做了这样多,贵妃仍旧不肯让她做心腹之人,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若是纯嫔当真一尸两命,皇上必定要追究,她也需要一个替死鬼. “多谢娘娘为奴婢设想周全.”瑞锦跪地,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大礼. 贵妃却是另换了颜料笔,笑容明媚的继续描画那观音怀中的童子,温柔和煦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再不必行这般大礼.” 瑞锦的笑容一下子爬上了眼角,愈发的叩谢不迭:“多谢娘娘抬举,奴婢日后一定尽心尽力侍奉娘娘.” “办好了这桩事,你就已经立下大功了,本宫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以及忠心于本宫之人.”贵妃神情端正肃穆:“去吧,午后再来.” 瑞锦恭恭敬敬的退下,从后门钻了出去,及至午后,果然奉上一个粉红色的纸包来. 贵妃审视着自己笔下的这尊送子观音,总觉得观音与童子的眼神不够柔和,随手一折,就扔进了旁边的净手盆里. 瑞春进来的时候,刚好瞧见着一幕,忙不迭的去净盆里捞,可墨汁沾染了水,瞬间晕染开来,再不能看了. 贵妃不在意的用象牙白的帕子净了净手,扫了眼楠木小几上的粉红纸包说道:“你将这个送去内务府厨子陈德手上,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若是她问起你来,你就说,你是景阳宫的,可明白了?” 瑞春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是贵妃祸水东引之计,因而忙笑着应下,也不敢问这纸包里的东西是什么,便往外头去了,脚还没踏出暖阁,就听得贵妃在背后补充说道:“先头的事情,本宫都知道了,若是这桩事情,你再出差错,那你别怪本宫不顾念这么多年的情份.” 瑞春心里“咯噔”一下,赶忙给贵妃行礼补救道:“奴婢知晓了,再不敢欺瞒娘娘.” “去吧,不必这么诚惶诚恐的,既然是人,总要犯错的时候,你为本宫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本宫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疏远了你,小厨房炖着银耳莲子羹,你回来正好喝.”贵妃温柔大方的又拿起了一副画卷,依旧是送子观音的画像,认真描摹起来. 瑞春战战兢兢的出了承乾宫,只觉得后背上的衣襟都沾染了汗迹,黏在身上,不舒服的紧,好在贵妃娘娘还肯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瑞春捏了捏袖中的粉红色纸包,发誓再也不能出那样的差错. 瑞春到了内务府,寻到了贵妃口中的陈德:“这个,给你的.” 陈德愣了愣神,没有立刻接过,只笑容猥琐的打量着瑞春:“这位姑姑是哪儿当差的,怎么先前没见过?” “还能在哪儿?能给你这个东西,自然是景阳宫的,瑞锦不得空,才让我帮她跑腿,你要不要,不要我就走了,回头别说我没送.”瑞春装作很着急的模样,连个正眼也不瞧陈德. 陈德多看了瑞春两眼,到底还是接过了瑞春手中的东西. “陈德,你还愣着做什么呢?翊坤宫点名要你做得山芋面烧饼,你快着点儿,刚刚太医院才传的消息,翊坤宫的纯嫔有孕了,什么都吃不下,只吃的下你做得东西,你小子真是好运道,竟是接连伺候两位有孕的娘娘,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吧?”御膳房总管拈酸道. “还不是总管的抬举吗?”陈德笑呵呵的将一个荷包塞给了御膳房的总管,这才见了个好脸色. 翊坤宫中,宛瑶这会儿正饿着,可是容嬷嬷做的东西,她闻着味就想吐,实在吃不下,容嬷嬷甚至学着陈德的手艺,做了烧饼,可味道总是差着些,容嬷嬷知道,做厨子的,都要藏着一手,因而也没强求,只是另外寻了菜谱,挨个儿研究. 绿豆几乎是小跑着奔回来:“娘娘,御膳房的膳食到了.” 宛瑶眼眸立刻亮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快送进来吧.” 容嬷嬷在头前一拦,说道:“且等等,待老奴去小厨房查验一番,再用不迟.” 宛瑶眼神黯淡了下来,却也知道这是必须要防备的,容嬷嬷低声解释道:“娘娘别急,您现在有孕的消息瞒不住,露了出去,这送进来的东西,必须得防备着.” “恩,嬷嬷去吧,我等着.”宛瑶乖巧的说道,她也想平平安安的生下个孩子来,前世里,她没保住自己的命,没保住孩子的命,是她一直以来的遗憾. 容嬷嬷见宛瑶这样乖顺,心底柔软,立马麻利的去了,哪知道跟颙琰撞了个正着,容嬷嬷紧忙着行礼问安:“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颙琰抬腿往里走:“朕来看看纯嫔,不用午膳,一会儿还要往乾清宫去.” 容嬷嬷看着颙琰的背影,心里头乐开了花,她在宫里过了大半辈子,便是乾隆爷那会儿,也没见对哪位娘娘这么好过,如今这般,翊坤宫上下都是有福的,她的后半辈子,也算是得个安生日子. 容嬷嬷美滋滋的接过御膳房的大食盒,将粗使的小太监打发了,自己往小厨房提,却见翊坤宫宫门口停了两个软轿,再一瞧,碧阮与碧淞便搀扶着景馨与紫菡下了轿,容嬷嬷挎着食盒就去迎:“两位小主这是得了消息了吧,可巧,皇上正在里头呢.” 景馨一听,停下了脚步,笑容收敛了些道:“那我们午膳后再过来.” “别介,两位小主,皇上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不在翊坤宫用午膳,只是来瞧瞧我家娘娘,我家娘娘有孕,如今吃不得东西,都清减了.”容嬷嬷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些虚,毕竟她们家娘娘就是清减了,也还是个软绵绵的. 景馨有些迟疑,听容嬷嬷说宛瑶吃不下东西,便有些着急,最终迟疑片刻说道:“那我与紫菡等皇上走了,再进去,先去偏厢坐坐.” “哎,老奴这就去安排.”容嬷嬷答应的痛快. 紫菡笑嘻嘻的说道:“还安排什么,翊坤宫我们熟悉的很,嬷嬷自忙你的去.” 景馨嫣然一笑,与紫菡说道:“你先去,我与嬷嬷说几道小菜,我在食谱上瞧见过,据说是能开胃的东西,说不得宛瑶姐姐就能吃的下.” 紫菡俏生生的应下:“那好,我好阵子没用宛瑶姐姐宫里的吃食了,嬷嬷多备些,我要在这里用午膳的.” 容嬷嬷忙不迭的应下,引着景馨往小厨房去,景馨一边走,一边说道:“宛瑶姐姐连蓑衣黄瓜也用不得了吗?糖醋藕片有没有试试?” 容嬷嬷愁容满面道:“试了不少道菜了,可我家娘娘就是吃不下,先前如嫔娘娘来了一回,那时候我家娘娘吃什么吐什么,连点儿肉腥都闻不得,这两日,好歹能用两口了.” “嬷嬷别急,我还记着几个食疗的方子,一会儿都试试看.”景馨温柔道. “景馨姐姐?”紫菡跟了回来,喊景馨:“姐姐跟我一道往厢房去吧,我自己害怕.”紫菡因为凝碧的事情受罚,对颙琰多有惧意. 景馨有些为难,容嬷嬷见状说道:“那不然奴婢去拿了纸笔,劳烦小主将几个方子写下来.” “那也好.”景馨应下,正要拉着紫菡走,紫菡却是闻到了一股子香味,指着容嬷嬷手臂上的食盒问道:“嬷嬷这里头是什么?闻着怪香的.” *** 第76章 城 容嬷嬷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紫檀木五福捧寿食盒,笑呵呵的说道:“这是御膳房送来的山芋面烧饼,外头裹了一层瓜子碎,我家娘娘最近只吃的下这个东西。” 容嬷嬷说着话,将食盒打开来,见里头的量不少,便笑着道:“等奴婢查看一番,若是无碍,一会儿两位小主与我家娘娘一道用。” “好。”紫菡笑得甜甜的,这才与景馨一道往厢房去了。 颙琰果然没待多会儿,细细叮嘱了宛瑶一番,如今她有孕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万事要小心些,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事儿,要立刻喊人去,白莲教的事儿,闹得朝廷里忙乱的很,颙琰原想晚上过来,怕到时候分身乏术,这才趁着这会儿得空,紧忙着过来叮嘱两句。 颙琰一走,景馨与紫菡便进了正殿,瞧见宛瑶这个憔悴的模样都吓了一大跳:“我瞧着旁人有孕,都是圆圆润润的,怎么宛瑶姐姐你变成了这样?” 紫菡瞧着宛瑶这模样,这才知道,容嬷嬷口中所言,宛瑶吃不下东西,有多严重。 第71节 景馨瞧着也觉得瘆人,宛瑶起先的包子脸,都有些瘪下去了,宛瑶鲜少用了脂粉,这会儿瞧着有些蜡黄,憔悴不堪。 “快坐下说,我听如姗说了,你们先前着急的很,只是我这才过了四十几日,太医确诊了,才敢跟你们说。”宛瑶拉着两人的手:“你们可别怪罪我。” 景馨揉了揉宛瑶的手,发现有些凉,便双手暖着,在一旁的绣凳上坐了道:“只要你好好的就成,若是能瞒过三个月,我倒是甘愿。” 宛瑶听着,便知道如姗与她说了,眼神哀怨的扫了一眼架子床边,摆了一溜景泰蓝的痰盂:“可惜瞒不住啊。” 容嬷嬷很快就将膳食端了上来,一水儿的素菜:“两位小主多担待些,我家娘娘如今闻不得肉腥味。” 紫菡甜甜一笑,丝毫不介意:“这算什么?我只要有点心就好了,嬷嬷一会儿给我包一匣子,我带回景仁宫吃。” 容嬷嬷含笑应下,景馨搀扶着宛瑶坐了,道:“宛瑶姐姐试试看,有几道菜肴,是我才写给容嬷嬷的,是南边的菜式,宛瑶姐姐许是没尝过。” 容嬷嬷捧着一碗加了排骨汤的蒸饭:“娘娘您试试这个,看能不能吃的下。” 容嬷嬷那碗米饭才端到宛瑶跟前,宛瑶就受不住了,用帕子掩住口,匆匆忙忙的往净室去了,花嬷嬷伺候着宛瑶,冲着容嬷嬷摆了摆手。 容嬷嬷暗暗叹了口气,看着那碗米饭直犯愣,连排骨汤蒸的米饭都不成,这可怎么是好? 景馨看着眼前的饭碗道:“容嬷嬷将这些东西都撤下去吧,免得宛瑶姐姐回来,还是吃不下。” 容嬷嬷唉声叹气的将三碗米饭放入托盘里,亲自拿下去。 紫菡拿起中间的瓜子碎烧饼,笑得甜津津的:“这个闻起来就有香气,难怪宛瑶姐姐爱吃。” 景馨点点头道:“是了,只要有能吃的下的便好,等过了三个月,许是就好了,我倒是没用过山芋面的,也不知这东西跟什么是相生相克的。” 紫菡听景馨这般说,伸手递过去:“姐姐先尝尝。” 景馨沉吟片刻,接了过来,说道:“也好,我尝尝看,食物许多是相通的,相似的类别,相克的食物也是一样的。” 景馨说完,用清水漱了漱口,小口品着,慢慢斟酌,等宛瑶再出来的时候,景馨已经用完一个烧饼了。 宛瑶瞧着景馨吃最后一小口,笑吟吟道:“我与如姗都说这个好吃,皇上却不爱吃,说是口感不好。” 景馨斟酌着道:“宫里鲜少吃这个,京城里怕是也少,这口感……” 景馨还没说完,就觉得肚子揪着疼,猛地一捂肚子,不过转瞬之间,额头上便一层细密的汗。 “景馨!”宛瑶还没落座,大惊失色的推着身边的花嬷嬷:“嬷嬷,嬷嬷……” 花嬷嬷瞧着不对,趴在景馨身边:“景贵人,景贵人,您这是怎么了?” “肚子……肚子疼的厉害。”景馨死死的皱着眉,豆大的汗滴往下落。 “刘太医!刘太医!”宛瑶用尽力气喊着,就见景馨的天青色旗装下洇出大片血迹…… 颙琰大步流星的赶过来时,宛瑶就像失去了提线的木偶,瘫软的坐在罗汉榻上,紫菡坐在宛瑶身边,很小声的哭,不敢哭出声来,极力的忍耐着。 “瑶儿。”颙琰进了暖阁,直奔宛瑶身边。 宛瑶直到此时,才像是活了过来,她死死的拽住颙琰月白色衣襟,仰着脸,看向颙琰,声音软的像只小奶猫:“皇上,景馨吃了我的东西,小产了,原来……原来不止我和如姗有孕,景馨也怀孕了……” 颙琰看着宛瑶“簌簌”落下来的泪滴,轻柔的安抚:“没事,都过去了。” “花嬷嬷,容嬷嬷,伺候纯嫔与信贵人去东梢间歇着。”颙琰一进来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宛瑶孕吐,不可能闻不到。 花嬷嬷与容嬷嬷来搀扶宛瑶,宛瑶却甩开了两人的手:“不,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坐着,我要看看,是谁害得我,害得景馨!” 宛瑶恨不能现在小产的那个人是她,不至于让她自责至此,景馨她……是吃了她要用的烧饼,才会小产的啊,而且,那不仅仅是让人小产的药,那会让人终身不孕,一个后宫中的女人,终身不孕,等于要了她的命! 宛瑶怀着身子,花嬷嬷与容嬷嬷不敢硬去拉扯她,只能任由宛瑶这么坐着,宛瑶滚着泪,看向架子床上,脸色苍白的景馨,死死的攥着手中的锦帕:“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守着景馨,是我害景馨这样的,是我害的!那烧饼是我要吃的,那烧饼是要害我小产,害我终身不孕的!” 颙琰闻言,神色凌厉的看向周围伺候的人,容嬷嬷已经跪地,大力的甩着自己巴掌:“是老奴老眼昏花,办事不利,竟然没有发现这烧饼有问题,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老眼昏花,办事不利,害了景贵人,娘娘您别自责,是老奴的过错,跟您没关系啊。” 花嬷嬷,豌豆两人瞧着不忍心,别过脸去,自家娘娘现在这个模样,是很容易伤及身子的,若是这样能让自家娘娘放开心胸,那就值得。 颙琰脸色微沉:“先伺候纯嫔去东梢间,鄂罗哩给朕查!看看谁这么大的狗胆!” 颙琰气疯了,看着架子床上的景馨,再看看自己怀里的宛瑶,他有些不敢想,若是此刻躺在架子床上的人是宛瑶,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明明已经如此警告过贵妃,提点过皇后,为何还会出事! “我不走,景馨已经什么都不求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这不公平,不公平……”宛瑶替景馨委屈,她知道景馨对颙琰痴心一片,她知道景馨待她姐妹情深,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为什么要代她受这样的罪,这对景馨不公平! 颙琰将宛瑶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用力的揉着宛瑶的后背,声音清透:“瑶儿,你要记着,你若是继续伤心,非但替景贵人报不得仇,还会让你的敌人看着你也失去孩子,那样是亲者痛,仇者快。” 颙琰不说其他的,只重复这一句,一声声的说给宛瑶听,直至宛瑶平复下来,在花嬷嬷与容嬷嬷的搀扶下,往东梢间去。 如姗很快就来了,鄂罗哩拦着没让进:“如嫔娘娘,您……就别进去了,纯嫔与信贵人在东梢间,纯嫔娘娘也有些不大好。” 如姗神色凌厉非常,死死的攥着碧溪的胳膊道:“事情我都听绿豆说了,绿豆现在去御膳房拿人了,从劈柴的到最后送膳的,一个也跑不了!” 鄂罗哩一怔,没想到如姗竟如此的睿智,在这个时候还能冷静自持,行了一礼:“翊坤宫这儿,就托付给娘娘了。” “你去你的,在没看到那幕后下手的人之前,我们都等着!”如姗扬高了下巴,一步步的走向东梢间,此刻的宛瑶已经不哭了,只眼底的神色与如姗如出一辙,看到如姗走进来,冷着脸道:“我不会放过她的,我要她偿命!” “对,没错,这才是怀着身孕的纯嫔娘娘。”如姗一步步的走到宛瑶身边,与紫菡两人携手。 宛瑶对身边的花嬷嬷与容嬷嬷道:“两位嬷嬷是慎刑司出身,今日之事,劳烦两位嬷嬷亲自去拷问。” 容嬷嬷往前进了一步,声音冷得像是腊月里的寒冰:“老奴一人足矣,花嬷嬷,你把这翊坤宫上下也翻一遍,看看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第77章 城 陈德很快就被容嬷嬷提溜了出来,推到翊坤宫的大殿之上,皇后,贵妃,莹贵人甚至是钟粹宫的纤恩与碧霞都到了。 皇后看着陈德的眼神,似是淬了毒,皇上与她说的分明,这后宫里头,再出一件小产的事儿,二阿哥的太子之位与她的皇后之位就不保了,她现在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出手! 第72节 “狗奴才,是谁让你在膳食里下了药!” 陈德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容嬷嬷甚至都没对他用大刑,或是说,陈德现在瞧着好好地,其实身上早就有了无数个针眼,只是旁人看不到罢了。 容嬷嬷面无表情的看向陈德,一言不发的回到宛瑶身侧站着,陈德环顾四周,目光在周围一群光鲜亮丽的人面前滑过,原是想要停在莹贵人身后的瑞锦身上,那个妩媚妖娆的莹贵人,此刻瞧着也的确是害怕至极的模样…… 就在陈德预备抬起手,指向莹贵人时,贵妃钮祜禄氏手中的茶盏盖子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贵妃冷着脸,看向身后的瑞春,声音低微:“怎么伺候的?慌手忙脚的。” 贵妃的声音并不大,只是此刻的大殿上安静至极,所有人都能听得真切,陈德的目光,也随着贵妃的这声轻斥,看到了瑞春,手指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指向了瑞春:“就是她,就是她给我的那包药粉,御膳房的许多人都瞧见了的。” 瑞春恨不能将自己的这张脸埋进胸口里去,忙的跪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奴婢不认识他,奴婢……奴婢的确是去过御膳房,但是那药……那药是瑞锦给了奴婢,她说是治腹胀的药粉,让奴婢帮她送过去的,当时御膳房那么多的人都听见了,奴婢是替景阳宫送的,奴婢以为是顺手的事,没想到,没想到瑞锦她,竟会如此害奴婢啊……” 瑞春说的声泪俱下,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 瑞锦也跟着急急跪地:“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没有给过瑞春东西,奴婢更没有去过御膳房,宫里的药物本就不能周转,莫说是治腹胀的药粉,便是艾草也不是随便能拿到的,若真的是奴婢给了瑞春的,她怎么会收下,又怎么会替奴婢去送?她是贵妃跟前伺候的人,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深浅吗?” 瑞春不知如何作答,目光惶然的看向贵妃钮祜禄氏,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皇后自然不认为,一个奴婢至于对一个妃嫔下手,也将目光落在了贵妃钮祜禄氏身上,冷笑着道:“贵妃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皇后原本还想着,这件事情该如何善后,可若是贵妃所为,她就不必担心了,除去了贵妃,她再也没有任何威胁,贵妃都没了,三阿哥一个奶娃娃,还能如何了去?她更不必担心自己的后位,与二阿哥的太子之位了。 贵妃在瑞春以及皇后的眼神下,敛裙站立,徐徐跪地,冲着帝后二人行了一个大礼:“臣妾怀育七公主,七公主两岁夭折,臣妾痛不欲生,好在还有三阿哥在臣妾身边陪伴,臣妾才不至于跟着七公主去了黄泉路上。 冤枉臣妾旁的,臣妾许还会因为其他因由,认下罪责,但伤及胎儿一事,太损阴德,臣妾便是一死谢罪,也不能与三阿哥解释,臣妾不能让三阿哥有一个害腹中胎儿的额娘,还请皇上与皇后娘娘彻查此事,还臣妾一个清白。臣妾愿意一跪不起,直至事情查个清楚明白。” 贵妃钮祜禄氏说着,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又道:“翊坤宫中,纯嫔正在坐胎,不该瞧见这样的事情,臣妾也不愿三阿哥瞧见,还请皇上怜惜,让臣妾去毓庆宫或是坤宁宫跪着。” 皇后喜塔腊氏冷笑一声:“但凡是那些为非作歹的,没一个肯承认的,本宫不信,你对纯嫔不嫉妒不嫉恨,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生个阿哥出来。” 皇后此言,已是刻薄至极,便是颙琰都淡淡的扫了皇后一眼,贵妃却是依旧平平静静的,冲着皇后行了一礼,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爱重皇上,心中有嫉妒却没有恨意,三阿哥能多一个玩伴,臣妾高兴之至,臣妾虽贵为贵妃,但说到底,不过是与纯嫔一般的妾室罢了,臣妾不是皇后娘娘,从一开始,就知道,臣妾是要与许多姐妹,共同服侍皇上的。” 贵妃一席话,说的皇后好生没脸,皇后气得不得了,涨红着脸色说道:“你……你去坤宁宫跪着,跪到你说实话为止。” 贵妃背脊挺得很直,雍容华贵的说道:“臣妾便是跪到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更不会承认这种会让三阿哥一生有污点的事情,臣妾一是大清朝的贵妃,二还是三阿哥的额娘,臣妾行事之前,要先考量这两个身份,第三个,才会想到自己是谁,想要什么。” 贵妃说完,又是行了一礼,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臣妾这就去坤宁宫跪着,还请皇上与皇后娘娘能还给臣妾一个清白。” 贵妃徐徐转身,不经意的扫了瑞锦一眼,瑞锦在此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皇后娘娘,这件事情……当真不是贵妃娘娘所为,是……是……是莹贵人做的!” 瑞锦哭着匍匐在地:“身为奴婢,本该一生忠心,万不该这般指证,可……奴婢,奴婢过不得心里这个坎,奴婢宁死也不愿再眼睁睁的看着莹贵人一错再错。” 皇后蹙眉看向瑞锦,不悦道:“这件事情,与莹贵人有何干系?” “药粉是莹贵人给了瑞春的!莹贵人因为纯嫔小产,被贬为了贵人,而纯嫔却从贵人晋封为嫔位,还怀上了龙嗣,莹贵人早就憋了气,一门心思的要害纯嫔,早早的收买了陈德,要奴婢将这害人的药粉给了陈德,奴婢不肯,原以为此事作罢,可……可奴婢没想到,莹贵人竟然将药粉给了瑞春……” 莹贵人猛地站起身来,指着瑞锦骂道:“你胡说八道,我何时给过瑞春,我分明就……” 莹贵人想说,她下的药是泻药,但此时若宣之于口,等于不打自招:“我没有,我没有下落胎药,我没有,这真的不是我做的……” “小主,您不能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了,大阿哥,五公主,七公主都被您害死了,您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才罢休啊!小主!”瑞锦痛哭着说道。 “你说什么!大阿哥是莹贵人害死的?”贤妃刘佳氏猛地站起身来。 贵妃也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看向瑞锦:“本宫的七公主……本宫的七公主是……莹贵人害死的?” “你胡说!我何曾做过这样的事!”莹贵人死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瑞锦出卖,更没想到,自己会被惯以这样的罪名,偏这些话,是从贴身伺候她的瑞锦口中说出来的。 瑞锦用力的磕着头,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不过一会儿,额头上就血肉模糊:“小主,奴婢不能再这么眼睁睁的瞧着您害人了,您收手吧,皇上会看在这么多年的情份上,给您留个体面的。” “皇上,莹贵人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莹贵人满心里都是皇上您,见不得您身边有旁的女人,若不是……若不是二阿哥与三阿哥护得严实,怕是如今这宫里头,早就没有子嗣了……”瑞锦声泪俱下的说道。 莹贵人似是被逼入墙角的困兽,扑到瑞锦身上,打骂道:“你胡说,你胡说,我没做过,我没做过,不是我,不是我……” 贵妃一步步的往莹贵人身边走去,在莹贵人停下来的那一刻,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打了莹贵人一巴掌:“是……是你……害死了本宫的七公主?她……那么小,你怎么下的了手?你有什么冲着本宫来,你为何要害死本宫的七公主!” 贵妃一语落,整个人向后仰倒,竟至昏厥。 贤妃拈着帕子,眼泪不断的滚落:“那是……我的大阿哥啊……” 瑞汐紧忙着搀扶着贤妃,也不住落泪,是啊,那是贤妃的大阿哥啊,若是有大阿哥在,贤妃怎至于此,怎至于此啊…… 翊坤宫的明间里,哭声一片,宛瑶看着不住摇头的莹贵人,看着瑞春抱着的贵妃,看着哭成泪人的贤妃,仿佛又看见了前世,那些勾心斗角,算计人心的日子。 原来,不是她不想争斗,这些争斗就会停止的,那些没侍寝的,盯着已经侍寝的;那些没有子嗣的,盯着有子嗣的;如果她不能自强起来,贤妃,贵妃,莹贵人的现在,就是她的将来…… ☆、 第78章 城 碧阮跪坐在脚踏上,守着景馨低低的哭泣. 宛瑶看着躺在架子床上的景馨,眼底尽是心疼,如姗在另一侧坐着,暖阁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刘太医在容嬷嬷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跪地请安. 宛瑶看见刘太医,才像是回了神,带着一分期盼问道:“景嫔的身子还能恢复吗?” 刘太医实话实说道:“回纯嫔娘娘的话,陈德将浓郁的药汤调和,味道与瓜子碎相合,鬼箭羽,翅卫矛,牛膝,牡丹皮,放了十足的量,景嫔娘娘能保下命来,已属难得.” 宛瑶一时无言,如姗摆了摆手,让刘太医退了下去,容嬷嬷却是没有走,“噗通”一声,跪在宛瑶跟前:“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您别难为自己个儿了.” 宛瑶极缓慢的摇头,声音轻飘飘的:“嬷嬷不是太医,已经万事谨慎了,陈德是个厉害的厨子,做成瓜子碎,烤焦在烧饼上,根本分辨不出,若不是景馨只吃了这一种东西,若不是刘太医一个一个的瓜子碎尝过,也发现不了.” 如姗轻声安抚容嬷嬷:“嬷嬷下去歇歇,我陪纯嫔说说话.” 容嬷嬷磕了个头,这才退了出去. “皇后懿旨,赐毒酒给莹贵人,陈德与瑞春落入慎刑司,受遍刑罚,景馨晋位为嫔位,这已经是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如姗轻声道. 宛瑶沉默着,伸手替景馨掖了掖被角,看向脚踏上跪着的碧阮道:“景嫔可醒来过?” 碧阮直到这个时候还抽抽搭搭的:“回纯嫔娘娘的话,连眼睛都不曾睁开过.” 宛瑶默了默,与碧阮道:“你下去吧,我亲自伺候着景嫔.” 碧阮连连摇头:“这怎么能成?纯嫔娘娘还怀着身子,奴婢就在这儿守着,守着我家娘娘......” 宛瑶的目光在碧阮身上停顿片刻,沉默了下来. 如姗见状,明眸微转,言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自责,只是......这里是皇宫,即便景馨这次躲过了,你能保证她下次躲得过吗?你怀着身子,又怎么能照顾景馨?这不是你的罪过,真正的罪人,这会儿已经喝了毒酒了.” “不是莹贵人.”宛瑶抬头看向如姗,说道:“莹贵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如姗似是被宛瑶的话吓住了,只愣愣的盯着宛瑶瞧,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碧阮也抹了眼泪,看向宛瑶,连带着皇上登基前的事,都揪了出来,贵妃与贤妃都哭成了泪人,桩桩件件,没有什么是对不上的,怎么可能不是? 宛瑶看着架子床中的景馨,轻声言道:“莹贵人以前仗着皇上宠爱,婉太妃支持,如今她能仰仗什么?” “但瑞锦是莹贵人入宫起,便伺候在身边的,不可能说假话.”如姗说道. 第73节 “是啊,这些话若是从旁人口中吐出,自然不可信,可那个人是莹贵人的贴身姑姑,她说的,没人不信.”宛瑶目光落在景馨身上,看着虚弱的景馨,一字一顿的说道:“是贵妃,钮祜禄冬晴.” “贵妃?”如姗几乎惊呼出声,碧阮则是真的惊呼出声,发觉自己的失态后,立刻用锦帕捂住了自己的嘴. 如姗与宛瑶都没理会碧阮,装作没发现她的失态,如姗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有证据?” 宛瑶摇了摇头,眼神飘忽的看向楠木小几上的三足鎏金香炉,香炉里有淡淡的熏香缭绕,压制着那散不去的血腥味. “瑞汐前阵子来找过我,想要我帮她查大阿哥的事儿,我拒绝了,不过十几日,大阿哥的事情就被翻出来了,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宛瑶眯着眼睛说道:“你不觉得贵妃方才的表现,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拿捏的刚刚好吗?” 宛瑶露出冷漠的笑容来:“没想到,贵妃也有心虚的这一日.” “你......是说,大阿哥,五公主,六公主她们,但是贵妃的七公主也死了啊......”如姗说着. “只有真正下手的人,才能将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对上,谎言编造的天衣无缝,贵妃的七公主是因何而亡我不知,但想来大阿哥的事,非她莫属,否则她不至于如此心急的找替罪羊.”宛瑶默然片刻,轻轻的抚了抚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道:“等过几日,皇上得空,我要与皇上说一说这些事情.” “倒也不急,慢慢来,你也歇歇吧,还怀着身子呢.”如姗说完,站起身来道:“我受不住了,先回永和宫了,景馨她......” “等景馨醒转再说吧,我去东次间眯一眯也成.”宛瑶说着,看向哭泣的碧阮道:“你跟着如嫔回趟永和宫,拿些你家娘娘换洗的衣物来.” 碧阮答应的痛快,跟着如姗去了,如姗给了宛瑶一个安定的眼神,这才离开. 碧阮走后,宛瑶瘫坐在一旁的罗汉榻上,景馨也睁开眼眸,看向宛瑶,宛瑶却冲着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不一会儿功夫,绿豆默默走了进来,压低声音说道:“如娘娘所料,碧阮拿了景嫔娘娘的衣物,跟冉鸢碰了头.” 宛瑶“呼”了一口气:“让容嬷嬷盯紧了承乾宫!” 及至夜深人静之际,一抬不打眼的青色小轿,停在一处小院前,兜着帷帽的贵妃,出现在廊下. “这次的事情,是本宫思虑不周,没想到那个陈德,竟然会揭发于你,害你至此,本宫心里很不是滋味.”贵妃的声音在漆黑的夜色中听来,很是低哑. 瑞春战战兢兢的跪在廊下:“都是奴婢没有办好差事,险些让贵妃娘娘身陷险境,都是奴婢的不是.” 此刻的瑞春,比在慎刑司还要害怕,没人比她更清楚,大阿哥是怎么死的,五公主,六公主是怎么死的,甚至......连七公主......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个没用处的人,贵妃是不会留下的,更何况,她知道那么多贵妃的秘密:“娘娘放心,奴婢就算是被折磨致死,也不会说半句有关娘娘的事儿.” 夜色中,突然安静了许多,瑞春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这样的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威胁. 贵妃不过是沉默了片刻,瑞春就像是经历了一世那般漫长,终于听得贵妃张口说道:“你伺候了本宫这么久,对本宫有多忠心,本宫又岂会不知?这是五百两银票,你拿着,顺着角门出去,自然有人接应你出宫去,到了宫外,你更名改姓,好好过活吧,也不枉费你我主仆一场.” 瑞春身子一僵,急急叩头道:“奴婢不能出宫去,奴婢已经毫无用处,岂能再给娘娘添了烦扰?奴婢是要犯,若被人察觉奴婢出逃,贵妃娘娘该如何自处?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就......就让奴婢死在宫里吧.”别死在宫外...... 贵妃徐徐转身,声音温柔至极:“本宫已经安排了死尸替你,承乾宫的瑞春已经死了,你走吧.” 贵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瑞春在原地跪了良久,方才往角门处去,果然,那里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将腰弯的很低,很低,提着一个昏黄的灯笼...... 贵妃并未走远,只是回到软轿里坐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就有人来回禀:“娘娘,人已经出宫去了,外头的事儿,和大人自会处理妥当.” “恩.”贵妃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陈德带过来了吗?” “回娘娘的话,就在廊下候着,不过这等小事,哪儿用得着娘娘出手?奴才处置了便是.”轿外的人谄媚说道. “不必,出了一个瑞春,本宫已经累了,还是亲力亲为的好,免得有人阳奉阴违,倒让本宫收拾这烂摊子.”贵妃声音里带了几分慵懒,不过片刻,就有人将陈德领到了贵妃的软轿前. 青色缠着银丝线的轿帘打起来,陈德就见里头坐了一个如同菩萨一般的美人,还未细看,就被人打了后脑勺:“看什么看?贵妃娘娘的容颜,岂是你能冒犯的?” 陈德这才把面前的人与今日见到的那位雍容华贵的女人联系起来,忙的磕头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金安.” “他鲜少见了宫中主位,被吓得忘了礼数,也是正常,你们莫要太凶,吓坏了人,可怎生是好.”贵妃吐气如兰,慢条斯理的说道. 外头的人,齐齐应诺,这让陈德很是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本宫知道,你也是无辜之人,莹贵人拿了你的家人威胁你听从她的吩咐,如今莹贵人已死,本宫原想将你的家人救出来,放你们出宫去团聚,不想......候佳氏一族,竟是杀害了你的小儿子,本宫无能,只救出了你的大儿子......” 陈德没想到,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竟是连儿子也没保住,当即嚎啕大哭不止,好在这位置偏僻,才没有招来了人. “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本宫已经尽力而为,慎刑司这厢也会安排了死尸替你,你趁着夜色尽早离开吧,真正要害人的人,是莹贵人,你们这些底下人着实无辜,本宫为三阿哥积福,不忍看这么多的冤孽.”贵妃似是疲累至极:“瑞春也是被莹贵人利用的可怜人,她前脚才离开,你也别耽搁了.” 贵妃说完,命人放下了轿帘,很快在夜色中消失了. 有人拉扯着陈德起身,沿着瑞春的旧路往宫外去,哪知道,才出了宫,就见几个黑衣人拖着一人,从暗巷中出来,陈德匆忙躲避,听得那几人低语道:“你去回禀皇上,就说瑞春已死,这会儿就等着陈德出来了......” *** ? ☆、 第79章 城 瑞锦无声无息的出现,跪地低语道:“回禀贵妃娘娘,陈德已经上钩,他的大儿子只知道翊坤宫的纯嫔.” 贵妃钮祜禄氏斜倚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慵懒道:“辛苦你了,你果然比瑞春能干的多.” 瑞锦的笑容还没有爬上眼角,就听得身后有一股劲风,匆忙转头间,就见一个宫女扑了上来,她手中的匕首闪过一抹寒光,如同黑白无常的勾魂索,不过瞬间,瑞锦就失去了生气,死不瞑目的瘫倒在地. 贵妃直至此刻方才睁开了眼眸,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只可惜,一开始就跟错了主子.” 冉鸢擦拭干净匕首上的血迹,冲着身后一摆手,便有两个粗使太监走了进来,冉鸢将那匕首塞入瑞锦的手中握紧,方才退回了原位. 贵妃淡淡的扫了那两个太监一眼说道:“将人送去景阳宫吧,她对莹贵人那么忠心,自然要去莹贵人的黄泉路上陪伴.” 贵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着瑞锦,让瑞锦替代瑞春的位置?呵,她才不会留下一个可以威胁她的宫女. 两名太监将人拖走后,冉鸢细致谨慎的将暖阁里的血迹擦洗干净,又换了熏香,“噗通”跪在贵妃的脚踏前,磕头道:“还请贵妃娘娘庇佑奴婢.” 贵妃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冉鸢,是了,她不需要一个可以威胁她的宫女,但若是她可以拿捏的宫女,那就另说了. “起来吧,本宫身边也的确是缺个人伺候,那些新来的小宫女,哪儿比得上你们这些经年的老人呢?”贵妃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来,冉鸢立刻伸出胳膊,给贵妃搭着,搀扶贵妃起身. 贵妃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松开了手道:“去换身衣裳,这股子血腥味,还真是难闻.” 冉鸢不敢耽搁,躬身而退. 第二日一早,宛瑶坐在架子床前,端着一碗小米粥,要喂景馨用膳. 景馨被碧阮搀扶着,在架子床上坐了起来,后背垫着两个大迎枕,唇色苍白道:“姐姐,你别这般,昨日之事,我虽昏着,却也听得真切,事情怪不得姐姐,姐姐无须自责,要怪,也要怪我自己不谨慎,怪我没福气,我自己都不知自己有孕......” 看到景馨落泪,宛瑶呆愣愣的看着,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宛瑶捧着那碗小米粥,仿佛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碗粥,慢慢的凉了...... 碧阮忙道:“纯嫔娘娘,我家娘娘正伤心着,您别往心里去,还是我来喂我家娘娘吧.” 宛瑶手中的小米粥还没递过去,就听得一声...... “娘娘,不好了!”绿豆飞奔而入,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落下来:“皇上在景运门遇刺.” “什么?”宛瑶站起身来,景馨也险些从床榻上滚落下来,焦急追问:“皇上怎么样了?” 绿豆顾不得抹汗:“皇上无碍,定亲王将陈德斩了.” “陈德?陈德不是在慎刑司吗?”宛瑶带着些茫然问道. “回娘娘的话,陈德从慎刑司跑了,这个......这个不是最重要的.”绿豆快哭了:“陈德的儿子说,陈德的儿子说,说您是幕后主使,是您......害得他们父子至此的.” “这是什么话?难道有人自己害死自己的吗?”景馨被碧阮托着身子,担忧的看向宛瑶. 宛瑶在听说颙琰无碍后,就平静了下来,面沉如水的将小米粥放到楠木小几上,带着自嘲的笑意说道:“因为如今落胎的人不是我.” 景馨柳眉轻蹙,挣扎着道:“当时情景,没人比我更清楚,若不是我误打误撞,那烧饼还不知会落入谁的口中,我去解释.” 景馨说着,撩开海棠紫的锦被,就要下榻,却被宛瑶拦住了:“你好好躺着,她是冲着我来的,不拘你与紫菡怎么说,有陈德刺杀皇上在前,这件事情都不可能轻松揭过.” 若只是后宫争斗,倒也罢了,可牵扯了刺杀皇帝,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贵妃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要锁人咽喉,直取性命. “如今可怎么是好?”景馨抿唇道:“那......那我去求皇上,皇上那样宠爱你,定不会相信这样的供词.”景馨依旧挣扎着要下了床榻. 宛瑶伸手搀扶着景馨,与碧阮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准备软轿,接你家娘娘回去?难道要你家娘娘与我一同死在翊坤宫不成?” 宛瑶一声厉喝,碧阮才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 “景运门,是禁门,自亲王以下,文职三品,武职二品以上大员以及内廷行走各官所带之人,只准至门外台阶20步以外处停立,严禁擅入.”宛瑶目光幽深的看向景馨:“在紫禁城的中心行刺皇上,看来这些护卫军都是摆设了.” 景馨沉吟道:“看来是有人故意放了陈德在那儿......” 绿豆守在门口,轻唤了一声“娘娘”. 宛瑶微微颔首,婉声吩咐绿豆道:“软轿准备好了没有?好生将景嫔送回永和宫去.” “景馨,原本你晋了位份,可以独居一宫,但宫中不太平,你与如姗在一处,我还放心些.”宛瑶垂下头来,拉着景馨的手,用力的捏了捏:“这次是我对不住你,若是这辈子报不了,我下辈子定会还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与我说这个.”景馨红着眼睛:“不然让如姗去太上皇那说说看......” 宛瑶摇了摇头:“如今陈德的儿子,红口白牙的说这些,等于罪证确凿,再没有更有力的证据时,一切都是枉然,如姗有分寸,你听她的,别为了我的事儿,牵累了你们便好.” 碧阮飞奔而入,软轿安排的快,事情紧急,宛瑶不肯再与景馨多言,打发绿豆,豌豆赶快将景馨送出去. 待人都走安生了,花嬷嬷守着宛瑶,轻声抚慰:“娘娘别着急,别着慌,只要您肚子里这个还在,谁也不能奈何了您,您可千万稳住了心神,咱们来日方长.” 宛瑶由花嬷嬷搀扶着,重新进了暖阁,低声问道:“容嬷嬷还没回来吗?” 花嬷嬷摇了摇头,又低声嘀咕道:“容嬷嬷怕有个万一,所以先去膳房领了不少米面肉油,刚刚安顿妥当,才又出去的,如今就看皇上那边了,只不过,贵妃这招实在是太狠了,竟然敢刺杀皇上.” 宛瑶听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彻底的松了口气,踹了花盆底,往架子床上一趟,也顾不得上头还有一床厚厚的锦被,就把自己埋了进去:“哎呦,可真真是累死我了,我昨个儿差点儿忍不住,就跟景馨躺一块儿了.” 花嬷嬷忙的给宛瑶松筋骨,不许宛瑶自己随便按揉,不客气的扒拉开宛瑶的肉爪子:“哎呦,姑奶奶您快别动弹了,您这才一个来月的身子,可经不起您这么折腾.” 宛瑶听得笑嘻嘻的,眯着眉眼打了个滚:“嬷嬷你别说,折腾这么一回,我闻着肉腥味都不反胃了,这会儿觉得可馋了,想吃炸酱面,就是肉丁切得小小的,一口下去,全是肉汁的那种.” “那敢情好,等容嬷嬷回来,就给您做,要不您趁着这会儿眯一眯?老奴琢磨着,这场戏怕是又要唱到半夜了.”花嬷嬷怕宛瑶盯不住. “那怎么能成?”宛瑶第一个不答应,从锦被里头爬了半天,才坐起来:“我这戏的前半段都唱完了,就等着后面这场大戏呢,我要是不去瞧,不是白费了我那么多的眼泪?” 宛瑶指着自己的肉泡眼:“嬷嬷你瞧瞧,我都哭成兔子了.” 花嬷嬷内心纠结的看了眼自家主子,起先孕吐,就跟干瘪了的橘子是的,又熬了这么一夜,眼底乌青,眼皮子也是肿的,实在有点......不忍直视. “娘娘,您真的要这个模样去乾清宫?这可是您头回见外头的朝臣.”花嬷嬷觉着吧,人要脸树要皮,自家娘娘这个样,带出去,额,有点丢脸. 宛瑶兔子眼微眯,嘟着嘴不满的说道:“嬷嬷,我这身段,也不是一两天了,你不能这么埋汰我.你现在不让我去乾清宫,这等于让我干了活,不给我工钱,这样不好.” “可是......先头朝臣们都知道,您‘小产’过......”花嬷嬷摸着良心,觉得还是得提两句旧事. “嬷嬷,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说好了,再也不提那回‘小产’了!”宛瑶气冲冲的,盘腿在架子床上一坐,预备花嬷嬷再说,她就用楠木小几上的小米粥,把花嬷嬷嘴堵上. “娘娘,奴婢不提,但是......朝臣们都知道,皇上是在储秀宫便宠幸了您的,您好歹捯饬捯饬再去,给皇上留点脸面不是?”皇上那么急色,宠幸的了娘娘,即便不是国色天香,也不能跟破落户似的吧. *** ☆、 第80章 城 宛瑶没吃东西,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当真眯了一会儿,不过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闻到浓郁的肉丁香气,眼睛打开一条缝,就见容嬷嬷笑眯眯的守在床榻边:“娘娘,刚出锅的炸酱面,用五花肉炸的肉丁.” 第74节 容嬷嬷做酱料的手艺一绝,宛瑶从来没怀疑过,紧忙着就爬了起来,好歹梳洗了下,就坐到了膳桌前. “呀,还有香椿.”宛瑶高兴的都快蹦跶起来了. 容嬷嬷笑吟吟的给宛瑶拌面,一边说道:“老奴去御膳房,见膳房新上了这个,便顺了两把回来,还有一把呢,娘娘爱吃,晚上老奴给您炸成香椿鱼.” 宛瑶接过容嬷嬷手里的白瓷碗,乐呵呵的吃了好几口,糊的一张樱桃小口上,都是炸酱汁,乌漆墨黑的,话语却是甜甜的问道:“嬷嬷,现在外头怎么着了?” 容嬷嬷神色黯淡了下来,声音低沉道:“方才如嫔娘娘跟前的碧溪偷偷跑了一趟,与老奴说,今日怕是不行,为着稳妥起见,还是明日的好,但少不得委屈娘娘了.” 宛瑶有点失落,攒着力气想要看这出大戏,结果今个儿却又看不成了.宛瑶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太上皇跟前杵着的是和珅和大人,太上皇正糊涂着呢,和珅说什么就是什么,要真是这时候请太上皇出面,那才是真的不要命了. 花嬷嬷见宛瑶耷拉下肉包子脸来,忙道:“娘娘,这不正正好吗?您好好睡上一觉,明个儿精神气十足的去看戏,岂不是更好?” 宛瑶哀怨的看了眼花嬷嬷,小碎花帕子在指尖绕啊绕的,咕哝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把贵妃的狐狸尾巴揪住,现在不扯掉贵妃的尾巴,我寝食难安啊......” 花嬷嬷与容嬷嬷齐齐的闭了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自家娘娘什么性子,她们看得明白,说别的,许是她们就被蒙过去了,可说这个,她们不信,她们家娘娘,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寝食难安...... 花嬷嬷与容嬷嬷不接宛瑶的话,宛瑶自己琢磨了琢磨,这话是有些过了,便嘀嘀咕咕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费这么大的劲儿,不就是为了以绝后患吗?现在后患没除呢......” 绿豆从容嬷嬷肥硕的身子后面钻出来,露出一双晶亮的绿豆眼,眨巴眨巴道:“娘娘放心,奴才昨个儿从内务府采买处买了好几种菜籽儿,现在刚开春,正是种菜的好时候,莫说是一两日,就是大半年不让您挪窝,也绝饿不着您.” “乌鸦嘴,胡说八道什么呢!咱们娘娘吉人天相,怎么会大半年不挪窝?”容嬷嬷蒲扇一般的大手,提溜起绿豆来,往外一扔,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呢?快些把后园子收拾出来,把菜种上!” 容嬷嬷觉得,绿豆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她们家娘娘这惹祸的性子,说不准这菜园子哪天就有用武之地了. 宛瑶十分哀怨的看了眼容嬷嬷,那么大声儿,就差拿个喇叭了,当谁听不见似的. 宛瑶长吁短叹了一阵子,埋头跟炸酱面奋战去了. 宛瑶这厢才用完午膳,没等来乾清宫的旨意,却是听着外头整齐划一的步伐,用绿豆的话说,他都不用松土了,震得地面扑棱扑棱的. 宛瑶挑了挑肿泡眼,翻了个身,继续睡,嘴里嘀咕着道:“皇上遇刺的时候,没见这么大的阵仗,来守着我一个十六的大姑娘,倒是拿出英雄附体的气势来了,吓唬兔子呢吧.” 宛瑶结结实实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晨光大亮的时候,才被花嬷嬷从锦被里头扒拉出来. 宛瑶头回没有任何异议的任由花嬷嬷捯饬,花嬷嬷看着睡了一日一夜,恢复平日奶白皮肤的宛瑶,暗暗念了声“阿弥陀佛”,好歹是能见人了. 旗头一左一右插着白银卷须粉碧玺流苏钗,正中簪着一对小巧精致的赤金如意,中心吐出一个光可鉴人的东珠,一身浅桃粉滚银边旗装,绣着小朵小朵的蔷薇花,戴着洁白领约,衬得人像是三月里的桃花般,粉粉嫩嫩的,脚上藕粉色蝴蝶穿花花盆底,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宛瑶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般娇艳的模样,满意的不得了,捧着包子脸把花嬷嬷夸成了一朵花. 容嬷嬷这厢也没闲着,一早才出锅的各种点心装了两个食盒,又怕有个万一,又塞了两个荷包,揣袖笼里备着. 绿豆腿脚麻利的进了暖阁,给宛瑶打了个千道:“娘娘,刚下了早朝,太上皇将人都留下了,吩咐皇后娘娘带领六宫妃嫔也一道过去呢,我师傅把后头的花厅收拾出来了.” “那还等什么啊,咱们这就过去.”宛瑶笑得甜津津的,颇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暗搓搓的领了人,从翊坤宫的角门溜出去. 翊坤宫被定亲王领了人,围得严严实实的,角门由定亲王领了亲卫,亲自守着,宛瑶提着旗装,蹑手蹑脚的,一排小白牙银光闪闪的冲着几人一笑,就继续猫着身子往外走去. 定亲王绵恩的亲随侍卫各个把脸憋成了紫薯皮包子,其实他们眼不瞎,那么大个儿的人从他们眼门前走过去,他们不可能看不到,所以......真不用蹑手蹑脚,跟一溜耗子似的走出去......他们会装作看不到的...... 定亲王也险些没破功,自从他得了皇上的口谕,暗中保护翊坤宫后,总觉得他的眼珠子可能白长了,总得睁眼说瞎话. 等宛瑶几人不见了踪迹,定亲王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好看着,连个鸟儿也不许飞出去,听见了没有?” “是.”刚刚跑出去的是耗子,不算在内吧. 好在翊坤宫与乾清宫就挨着,有鄂罗哩在宫门口接着,宛瑶畅通无阻的进了乾清宫后头的花厅,前头已经极热闹了. 宛瑶坐到罗汉榻上,听着前头太上皇把一众大臣训的跟孙子似的,连连颔首,深表赞同,刺客都能进景运门了,当紫禁城是他们家后园子了,这还了得?当初她想要吃御膳房的东西时,要有这么便利,她还选什么秀啊. 训完了大臣,大殿上换了一拨人,宛瑶听到了皇后喜塔腊氏的声音,身板立刻板的溜直,支棱着耳朵听着,再仔细听,却是一个公鸭嗓,哭咧咧的说道:“太上皇,皇上饶命啊,奴才有苦衷,这一切都是纯嫔在背后指使的.” 太上皇苍老的声音传来:“纯嫔让你们刺杀皇上?” 啊呸!宛瑶险些没喊出声来,被容嬷嬷着急的安抚住了. 她脑子进水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她命人刺杀皇上?她吃饱了撑的,那么着急做寡妇吗?太上皇人老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容嬷嬷赶快从荷包里拿了一块梅花糕来,给宛瑶压压惊,好容易堵住了嘴. 外头贵妃端庄慈爱的声音传了进来,满是讶异:“这怎么可能?不是陈德毒害了纯嫔吗?” 皇后喜塔腊氏这会儿可聪明了:“贵妃这个时候还看不明白吗?分明就是纯嫔故意买通了陈德,来了这么一出,否则怎么那么赶巧,小产的人不是纯嫔,却是景嫔?纯嫔使得一手好计谋,要了莹贵人的命.” 宛瑶提溜着裙摆,在后头花厅直转圈,哎呦喂,当初出事儿的时候,她跟如姗几个在后头坐着,连个屁都没放,也不是谁咄咄逼人的,先说是贵妃,又说是莹贵人的,连带着还给莹贵人扣了好几口锅,怎么这会儿都成了她的罪了? 早知道如此,当时她该狠狠的骂上莹贵人一通,吃饱了撑的她,收买了陈德,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冤不冤! 容嬷嬷轻轻的拍了拍宛瑶的手,示意宛瑶稍安勿躁,宛瑶的确没吭声,她倒要听听看,贵妃如何解释,陈德刺杀皇上一事,就算她有心当寡妇,也不想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阿玛吧? 宛瑶只听得那公鸭嗓说道:“纯嫔派人将奴才与奴才的弟弟给绑了去,威胁奴才的阿玛为她效命......” 宛瑶听得磨牙,她要是有那个本事,还能容着这个公鸭嗓在这儿胡咧咧?虽说侯佳府与沈佳府只差了一个字,但你个公鸭嗓连仇人都能记错了,还能指望你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 宛瑶起先还觉得莹贵人怪倒霉的,现在一点儿不觉得了,要不是她候佳氏把人给绑了,要挟陈德,至于的么! 公鸭嗓继续说道:“纯嫔要奴才的阿玛诬陷莹贵人,说是此事事成之后,便放奴才父兄三人离京,结果,事成之后,纯嫔却是要杀人灭口.” 宛瑶瓜子牙都快磨平了,心里暗暗腹诽:小子!要不是姑奶奶,你这会儿不知道死几回了! 公鸭嗓在外头说的涕泪俱下,还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可见宛瑶在后头骂得狠,公鸭嗓毫无所觉,继续哭诉道:“奴才的弟弟被杀死了,奴才与阿玛逃了出来,阿玛想要告御状,揭发纯嫔,可哪知道才一出现,就被人当成了刺客,奴才的阿玛就这么惨死了......奴才冤枉啊,还请太上皇,皇上为奴才做主!” 宛瑶特别想骂人,你们家告御状要去景运门?你们家告御状还抄把菜刀?宛瑶都快以为自己是太皇太后了,一个小小的嫔位,竟然逼得一厨子去景运门告御状了! 宛瑶恨不能拍案叫好了,这话本子编的可真利索,不愧是贵妃,当真是心思缜密无双的,若不是容嬷嬷发现了那山芋面烧饼里的□□,她这会儿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贤妃念着“阿弥陀佛”,贵妃在外头悲天悯人道:“纯嫔......怎能如此?她怀着皇家血脉,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害得景嫔小产,亏得景嫔还以为纯嫔是好姐妹,她如此作为,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 ☆、 第81章 城 宛瑶深吸了好几口气,就差原地打套太极拳了,才算是把这怒火压下去,她就是奇了怪了,贵妃怎么那么大的脸,能说出这种话来. 皇后的刻薄姿态,此刻也显露无疑:“太上皇,纯嫔仗着怀有龙嗣,为非作歹,还请太上皇杖毙纯嫔,以正宫闱.” 皇后巴不得宛瑶死的,巴不得后宫所有的女人死,最好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只剩她自己,也省的总有狐媚子来跟她抢皇上. 太上皇看着这大殿上的女人直头疼,没有答皇后的话,反而训了颙琰一通:“你瞧瞧,你这后宫不过这么几个人,就闹腾成这样,朕当年三千佳丽,也没像你这般过!” 颙琰挑了挑眉梢,他后宫里的这些个女人,他主动挑的,只有宛瑶一个,便是不省心,那也是太上皇挑给他的,只这话,颙琰不敢说,只虚心受教:“儿臣但凭皇阿玛做主.” 太上皇被颙琰一噎,原本想要撂挑子走人,愣是被颙琰这句话给拦住了,便是再怎么不想管,也得在这儿听着. 颙琰看了眼如姗,如姗会意,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太上皇容禀,这奴才说是纯嫔所为,但总不能因为一个奴才之言,就打杀了后宫嫔位吧?如此一来,宫中之人,岂不是人人自危?” “恩,言之有理.”太上皇瞧着如姗顺眼,如姗所言,多少能听进去些. 如姗不等皇后与贵妃张口,便追问道:“禄儿,你说是纯嫔指使,有何为凭?你是见过纯嫔,还是见过纯嫔身边的人?你总得指出一个人来才好吧.” 禄儿偷偷的扫了眼贵妃身后的冉鸢,利落的回道:“奴才......见过纯嫔娘娘.” 贵妃端着粉彩牡丹茶盏,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冉鸢,冉鸢低垂下眉眼来,用小银匙捡了几颗蜜饯,放入净白瓷小碟子里头,只见小碟子四周围摆着几颗翠绿葡萄干,正中摆着一圆滚滚的大红枣,贵妃满意一笑,她倒是忘了,宛瑶的身段,在一众宫嫔里头,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宛瑶不知道自己被比喻成了大红枣,乐呵呵的冲着绿豆使了个眼色,绿豆便甩着拂尘颠出去了. 如姗在大殿之中神色平静的请示道:“太上皇,皇上,不如请了钟粹宫的恩常在,霞答应与纯嫔一道过来,请禄儿辨认一番.” “准了.”颙琰答应的极爽利,大殿门缓缓打开,恩常在走在最前头,霞答应紧随其后,再往后是个穿着浅碧色滚绡纱旗装的人,看着比前头两人圆上一圈,三人齐齐行礼问安,却没有说出自己的品级. 贵妃冷眼瞧着,目光在如姗身上打了个转,想来如姗以为,禄儿会以为走在最前头的就是纯嫔了,毕竟宫中规矩,嫔位是主位了,可惜禄儿早就知道,纯嫔是个圆润的. 就在贵妃自得之际,却被冉鸢拉了藕荷色绣繁复牡丹袖摆,贵妃诧异的看了眼冉鸢,就见冉鸢瞪圆了眼睛,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贵妃转过头去,才发现几人抬起头来,那最后面身着浅碧色旗装的人,根本不是宛瑶,是个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的宫女! 若是这个时候认错了...... 贵妃深吸了一口气,不甘心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温厚张口道:“如嫔,你有心维护纯嫔,本宫可以理解,但此事事关刺杀皇上一事,你怎可如此作为?这三人中,并无纯嫔,你要他如何指认?” 如姗一副惊讶的模样看向贵妃,旋即恍然大悟的与禄儿道:“哦,倒是我弄错了,这里头没有纯嫔在,我再吩咐三人一道进来,这次必定有纯嫔.” 如姗含笑说着,面上尽是喜色,目光不断在禄儿面上逡巡,禄儿有些迷糊,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能偷偷的看向冉鸢,就见冉鸢偷偷的跟他摆手......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三个人里头到底有没有纯嫔?他本来都要指那个穿着浅碧色旗装的了,不是说好了,纯嫔是一众妃嫔里头,最胖的那个吗? 就在禄儿迷惑之际,突然听得一声颤抖的声音:“奴婢给纯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禄儿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指着身着浅碧色旗装的人说道:“纯嫔娘娘,就是你害死奴才的阿玛与弟弟的!纯嫔娘娘,你好狠毒的心肠!我阿玛什么都为你做了,你怎么能杀人灭口?” 宛瑶直到此刻才相信,禄儿是真的死了阿玛和弟弟的,哭的那叫一个悲痛欲绝,当然在太上皇与皇上面前,便是奴才死了阿玛,也不能鬼哭狼嚎,因而禄儿也就嚎了两声,就熄了. 外头大殿里清净了,贵妃死死的攥住帕子,才压制住了自己的怒意,她费尽心机,到底是功亏一篑了!偏那禄儿还颇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好聪明哦,居然看穿了如嫔的谎言,这里头分明就有纯嫔,为了匡他,说没有,看,他认出来了,他就是这么能干. 花厅里,碧阮看着面前端坐在罗汉榻上的宛瑶,又看了眼花厅后头,意图看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纯嫔在她眼前坐着,怎么......怎么外头...... 宛瑶冲着碧阮温柔一笑,笑得跟邻家姐姐一般温柔:“你等本嫔回来,再跟你好好聊聊人生.” 宛瑶说完,肉乎乎的手搭在容嬷嬷的手臂上,轻移莲步,从花厅走了出去,跟春日里娇艳的桃花似的,往前头一跪,声音清灵的跟在温泉里头过了一遍般:“嫔妾沈佳氏给太上皇请安,给皇上请安.” 颙琰哪儿舍得宛瑶跪着,急忙叫起,宛瑶起了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到禄儿身侧,轻蹙蛾眉说道:“可怜见儿的,你阿玛与你弟弟若是地下有灵,不知道会不会活过来?” 禄儿正专心致志的哽咽呢,就看到一双桃粉花盆底落在眼前,再抬头就见粉团子一般的可人儿笑得甜甜的看向他,还说着这么温暖人心的话,愈发的鼻涕眼泪的:“娘娘好心,奴才的阿玛与弟弟若能洗刷冤屈,自然可以瞑目.” 宛瑶扶额,再没见过这么蠢的孩子了,很认真的给他纠正道:“不,本嫔的意思是说,你阿玛与你弟弟会不会被你气活过来?”她都自报家门是沈佳氏了,这蠢孩子还不知道她是纯嫔? “啊?”禄儿不懂,这话是啥意思?难道宫里的贵人们说话,都是这么云里雾里的吗? 紫菡走到宛瑶身边来,抬起花盆底就踩禄儿的手:“混账东西,糊涂成这样,也敢冤枉人,睁开你的狗眼瞧瞧,你面前站着的人,才是纯嫔!” 紫菡一直被如姗压着,才没说话,从昨个儿知道这事儿起,就哭了几场了,这会儿愣是被禄儿这蠢奴才气乐了. “太上皇,皇上,这狗奴才分明就是诬陷宛瑶姐姐,还口口声声说认识宛瑶姐姐.”紫菡气得脚下用力,在禄儿的手背上捻了捻. 禄儿吃痛,却不敢抽手,疼的呲牙咧嘴的. 贵妃知道大势已去,及时收手,端的一副端庄贤良模样,温厚道:“看来是误会,既是如此,把这个胡乱攀咬的狗奴才打杀了便是,给这些奴才一个教训,也免得他们人人以为,出了事,胡乱攀扯了她人,就能遮掩过去.” 贵妃钮祜禄氏怕夜长梦多,自然着急,皇后喜塔腊氏却不肯,她好容易逮住机会,不处死一个,她岂不是白白被太上皇训斥? “慢着,事关皇上遇刺,岂能如此匆忙了事?”皇后难得说了句中听的话. “狗奴才,说,是谁指使的你?”皇后指着宛瑶说道:“是不是纯嫔?” 宛瑶颇有些无奈,对于皇后多年身居后位,屹立不倒,表示深深的怀疑,贵妃一直没弄死皇后,是不是因为皇后自己就能把自己蠢哭了? 贵妃此刻成了老好人,站起身来劝道:“皇后娘娘,这奴才连纯嫔都认不出,怎么会是纯嫔所为?这分明是有些人嫉恨纯嫔有孕,故意诬陷纯嫔,皇后娘娘如今要做的,便是将这个诬陷纯嫔之人抓出来才是.” 贵妃的目光,从纤恩,碧霞身上扫过:“说起来,这后宫的确是要整治一番了,以前倒也没这么多事儿,自打这批秀女入宫后,便格外不安生,这都第二回小产了,皇家子嗣,岂能如此糟践?” 纤恩前段日子才因为科尔沁沐郡王的缘故,封为了恩常在,这会儿正得意着,根本没发现贵妃已经将算盘打到了她的头上,倒是碧霞一路摸爬滚打而来,极有眼色,立马跪地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恩常在在钟粹宫的时候,几次辱骂纯嫔娘娘,说是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取而代之.” 第75节 “你......”纤恩不想承认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她又的确是说过,可是......可是这次不是她做的啊!她倒是想要害宛瑶,奈何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纤恩急忙跪地叩首道:“皇后娘娘,奴婢没有啊......此事跟奴婢无关啊......” 大殿上再次热闹起来,吵得人脑仁疼,乾隆爷耐着性子听一群女人聒噪,已经到了极限,早就想要甩袖子走人,奈何颙琰一直在旁伺候着,一副您是我皇阿玛,您得给我做主的架势. 乾隆爷忍无可忍,指着宛瑶说道:“那个桃花骨朵儿,你来说!” *** ☆、 第82章 城 贵妃钮祜禄氏说话的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是啊,纯嫔,你是被诬陷的人,你是最有话语权的,你好好查问查问,到底是谁要这样害你,见不得你有孕,还要害了你与景嫔的姐妹情分.” 贵妃就差直接说,是纤恩所为了,宛瑶抬起头来,看向坐在皇后身侧,一脸慈悲的贵妃,好容易才忍住气,没骂出声来. “嫔妾认为,此事嫔妾说的不算,这奴才说的也不算,只有当事人说的最清楚了.”宛瑶抬头看向贵妃说道:“陈德死了,可还有个人能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将人带上来吧.”宛瑶被容嬷嬷搀扶着,往如姗身侧一坐,如姗冲着她点了点头,这场戏唱到这里,总算是唱完了,接下来,就看太上皇与皇上的了. 贵妃不动声色,仿佛事情与她毫无关联,直到她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步入大殿:“奴婢瑞春,给太上皇请安,给皇上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 瑞春的声音平静无波,倒好像那深潭里的井水一般,幽幽的看向贵妃. 贵妃钮祜禄氏一直温暖和煦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纹,尽量用平和的语调问道:“瑞春,你......你不是被慎刑司打死了吗?竟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快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 贵妃说着,就要挪动脚步,从上首走下来,却被瑞春冷漠的一句,阻住了脚步:“奴婢求过贵妃娘娘,让奴婢死在宫里头,可惜贵妃娘娘不肯.” “你......你这话是何意?你我主仆一场,本宫待你不薄,你......莫不是受了什么人蛊惑?”贵妃说完,颤抖着声音问宛瑶:“纯嫔,你是从何处找到瑞春的?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如此同本宫说话?本宫待她如姐妹,怎么她......这般冷情?” 宛瑶一脸认真的看向贵妃钮祜禄氏,觉得贵妃的装模作样的本事真是极好,她不过演了两日,累得快脱了层皮,看看人家贵妃,演了十几年,都不带疲倦的. 就在贵妃以为宛瑶会说出什么的时候,就见宛瑶幽幽的指了指身侧的景泰蓝痰盂,“哇哇”吐了起来,看得人满脸尴尬. 宛瑶漱了漱口,跟朵被暴雨摧残了的小白花似的,委屈巴巴的说道:“嫔妾不知道啊,瑞春不是一直在慎刑司的吗?” 装呗,看哪个大灰狼的尾巴藏不住! 如姗马上拿颗腌渍的酸梅,塞进宛瑶的口中,温柔贤惠的擦拭着宛瑶的唇角:“纯嫔害喜成这样,要不是被人诬陷,怕也来不了,贵妃娘娘就别难为纯嫔了,唉,好在纯嫔跟前伺候的,都是慎刑司出身,查这么点儿事,倒也容易.” 如姗直接将事甩给容嬷嬷与花嬷嬷,这种经年老人的话,太上皇信的更多些. 容嬷嬷摆开了架势,把脸拉成了长白山:“回太上皇的话,陈德在纯嫔的膳食里下药,害得景嫔娘娘小产,老奴心里恨极了陈德,听说陈德被打发去了慎刑司,当天夜里便寻了过去,哪知道发现陈德与瑞春被人替换了,便紧忙着往宫外去追,哪知道却看见瑞春要被人灭口,这才把人救了回来,瑞春说,有要事要禀给太上皇与皇上,老奴便将人给带了回来.” “想来,贵妃娘娘也没想到,奴婢能够活着回来吧?”瑞春的笑容阴测测的,贵妃却是眯了眯眉眼,冷漠至极的说道:“看样子,你也是被人收买了,要说本宫什么坏话吧,罢了,罢了,前有瑞锦揭发莹贵人,后有禄儿诬陷纯嫔,现在该轮到本宫了,这皇宫还真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天下了.” “贵妃真是好口才,不愧是和中堂的侄女.”颙琰自从景馨出事后,便从未对这些事情说过一句话,或者说,颙琰私心里不愿意相信,他的枕边人,便是害死他的小阿哥,小公主的凶手. 只是贵妃今日的话,太多了,多到连太上皇都侧目了. 贵妃一下子呐呐不得言,却不甘心被瑞春说出所有的隐秘,一旦瑞春说了出来,那么她...... “臣妾......臣妾只是觉得委屈,臣妾视如姐妹的宫女,竟然这般与臣妾说话,臣妾有些心寒,还请皇上莫要责怪臣妾.”贵妃如同羽扇一般的睫毛轻轻忽闪着,睫毛上落了眼泪,像是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清润透彻. 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居然哭了,宛瑶不由得暗中惊叹,贵妃竟也有如此小女儿姿态的模样,只是可惜了,迟了...... “贵妃娘娘是寒心,奴婢却是已经死心了,奴婢跟随娘娘多年,原以为总能留个全尸,没想到贵妃娘娘依旧这样心狠......”瑞春不再给贵妃机会,一记记重锤开始往外落:“乾隆四十五年,大阿哥不过四月稚龄,贵妃以大阿哥乳母稚子相逼,逼迫大阿哥乳母服下剧毒乌头,哺育大阿哥,致大阿哥身亡.” “同年,关佳格格诞育大公主,皇后娘娘诞育二公主,因二位公主年幼,口无遮拦,嘲笑贵妃娘娘没有子嗣,贵妃娘娘便痛下杀手,命人将二公主推入水中,诬陷给四岁的大公主,导致大公主惊惧之下,两个月后,离开人世.” “甚至关佳格格,完颜格格皆死于贵妃娘娘的算计之下,诸此种种,奴婢早已写成信笺,藏于清漪园,是多年旧迹还是新书,宫中自有人可以分辨,里面记载了时日与内情,比之当日诬陷莹贵人的更加详细,皇上请人寻来,一看便知.” 瑞春看向贵妃苦笑:“贵妃娘娘总说待奴婢亲如姐妹,可奴婢却听说,当初贵妃娘娘为入宫成为皇上的侧福晋,亲手毒杀了自己的姐姐,奴婢怎能不为自己准备条后路呢.” 大殿之上,众人惊呆,纵是宛瑶与如姗早有准备,也被吓得不轻,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杀害的人,要多么的狠辣无情? 贵妃钮祜禄氏却比任何人都要沉稳,唇畔噙着抹苦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人准备了陷阱,要将本宫往里拉,竟是连那么多年的旧事都扯了出来,瑞锦前日还在说,大阿哥是莹贵人害死的,今日,就变成了本宫,那么明日会是谁?” “明日,依旧会是你.”一个白胖胖的老头走了进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贵妃一眼,跪地道:“太上皇,微臣没想到钮祜禄家竟然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在后宫之中,搅出这么大的风浪,都是微臣的过错,微臣对不起太上皇啊!” 宛瑶许多年不曾见过和珅了,和珅的面上依旧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看看,这么大把年纪了,连个胡子也不续,瞧着跟弥勒佛似的,不怪太上皇宠着,纵着,便是她瞧着,都觉得和珅是个再和善不过的老头. 贵妃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压弯她的这根稻草会是她最后的倚仗,和珅! “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祸,钮祜禄一族如何能容你?你又如何面对三阿哥!”和珅老泪纵横,哭的撕心裂肺,宛瑶险些以为贵妃是和珅的亲闺女. 贵妃惊魂失措的看向和珅,她还没有到穷途末路,怎么能被如此定罪?她已经成为了贵妃,距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怎么能?怎么能? 颙琰面无表情的看向和珅,微微凛眉,所谓刺杀,原是和珅一手安排,景运门前百余名将士,竟全部愣神,看着陈德拿着菜刀砍过来,呵,和珅自然会大义灭亲,因为和珅不会承认,是他指使的刺杀. “既然是爱卿的族人,那就交由爱卿处置吧.”太上皇被胡世忠搀扶起身,慢悠悠的往外行去. 贵妃无力的瘫倒在地:“太上皇,臣妾冤枉......” “你这个时候还喊冤枉?可对得起刚刚牙牙学语的三阿哥!”和珅严厉的扫向贵妃:“你太让我失望了!“ 贵妃在和珅“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渐渐露出一抹苦笑,声音也低微了下去,她终于也成为了一颗棋子,被人抛弃的棋子,再说下去,怕是连个全尸也没有了吧. 宛瑶等人被送了出来,皇后看着宛瑶与如姗的肚子,便觉得刺眼的紧,冷冰冰的离开了,如姗还要去宁寿宫,便轻轻的拍了拍宛瑶的手,上轿撵走了. 初春时节,连风都是和煦的,宛瑶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阳光正好,终于可以安安生生的生娃娃,不必担心背地里会射出冷箭来了. “容嬷嬷,你一会儿亲自去慎刑司伺候伺候冉鸢与碧阮姑侄两个吧,给碧阮也上上课,告诉她,若是景馨有孕的话,应该跟如姗一样,早就诊断出来了.”宛瑶抚着肚子,幽幽叹息:“瞧瞧,又一个傻孩子,连自己家小主的日子都记不清,就做着梦,想当细作了,厉害的她.” 宛瑶缓步而行,花盆底“硌哒硌哒”的,宛瑶好久没有这种“我本来很美”的觉悟了,此刻高高扬起下巴,跟个高傲的猫儿一般,正飘飘然之际,突然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 大殿正中的贵妃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臣妾别无所求,只求皇上答应臣妾,将三阿哥交由纯嫔抚育!” *** ☆、 第83章 城 宛瑶与三阿哥绵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好半晌没缓过神来,鄂罗哩“嘿嘿”乐着说道:“奴才知道纯嫔娘娘喜静,就把原本伺候三阿哥的那些个小宫女,小太监都打发了,就留个乳母,留个小宫女.” 宛瑶还是没说话,呆愣愣的盯着鄂罗哩瞧,鄂罗哩现在后悔死了,怎么就领了这倒霉差事,偏生他还得把话说利落了,不然没法回去交差,让皇上知道,纯嫔娘娘没消气,他怕是不能囫囵个的滚出去了. 鄂罗哩在心里头把贵妃骂了个遍,面上却笑嘻嘻的说道:“贵妃娘娘这场病,怕是起不来了,也没求别的,就求三阿哥让纯嫔娘娘您抚育着,皇上思来想去的,也着实没有比纯嫔娘娘更放心的人了,您是知道的,皇上就信得过您.” 宛瑶特别想“呸”鄂罗哩一脸,更想杀去承乾宫,这贵妃是狐狸精变的吧,都要死了,也不肯放过她,把三阿哥塞过来,算哪门子的事儿? 鄂罗哩见宛瑶脸色不好看,头愈发的低了:“纯嫔娘娘,奴才说句不大中听的话,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养着三阿哥呢,便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也是想的......” “可我不想啊~”宛瑶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惹得三阿哥的乳母与小宫女顾不得规矩,看了宛瑶好几眼,这纯嫔娘娘是不是傻?白得一小阿哥还不乐意?况且这三阿哥才这么大点儿,不认人呢,将来就说是纯嫔娘娘亲生的,怕也要信的. 鄂罗哩咬了咬牙,知道宛瑶这儿,不能以常理出牌,便冲着碍眼的乳母与小宫女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与宛瑶说道:“和珅和中堂正跟皇上说白莲教的事儿呢,这镇压白莲教,少不得要用银子,皇上这会儿憋闷至极,三阿哥在别处,皇上又不放心,里外里操着心,皇上哎,太可怜了......” 鄂罗哩说的,就差抹眼泪了:“反正三阿哥有乳母和小宫女看着,不碍您什么事儿,您怀着身子,也不能真让三阿哥到您跟前晃悠,其实也就是占您个屋子的事儿......您要是不答应,奴才少不得把三阿哥抱皇上那去......哎呦,咱家可怜的皇上哎......” 宛瑶被鄂罗哩这一拐三道弯的腔调唱的头疼,恨的直磨牙,都快怀疑三阿哥不是贵妃亲生的了,贵妃险些没害死她,自己要死了,就把儿子送给她?贵妃是掐准了她是个软包子,不会跟一个小孩儿过不去是不是? 嘿!真让贵妃猜着了!她就是不会跟小孩儿过不去. 气死了! 鄂罗哩见宛瑶闷声不说话,就当同意了,当然这事儿也不是宛瑶不乐意就能把人送回去的,鄂罗哩趁机颠了,可苦了容嬷嬷与花嬷嬷,看着这么个小肉球,无处下手. 三阿哥不知事儿,也不知道自己马上就没亲娘了,还乐呵呵的揪着小宫女旗头上的绢花玩,见宛瑶旗头上的花样好,就想爬过来,把花嬷嬷唬了一跳,这小肉墩子往自家娘娘身上一撞,怕是龙嗣都得给撞没了. 花嬷嬷与容嬷嬷不敢耽搁,立马把后头的体和殿收拾出来了,将跟着三阿哥来的乳母海姑姑,小宫女五福给安置了进去,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许扰了前头宛瑶清净,才敢离开. 宛瑶很生气,可是跟着个豆丁大点儿的孩子,她还撒不出气来,愈发的不高兴了. 花嬷嬷与容嬷嬷一左一右的哄着:“好娘娘,可别往心里去,就跟鄂公公说的一样,不会碍您什么事儿,就是占个地方,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想要抚育个阿哥的.” 可惜这话宛瑶听不进去,她想要儿子,可以自己生啊,但现在宫里头突然多了个三阿哥,贵妃的儿子,她恨也不是,爱也不是的,心里憋闷. 容嬷嬷见劝了好一会儿,宛瑶听不进去,索性去小厨房,端了一碗酥酪来,里头添着新鲜的果粒,瞧着五彩缤纷的,愣是将宛瑶的怒气压了下去. 宛瑶也是奇了,过了这次的事儿,便没那么害口了,也就晨起的时候吐一吐,白日里倒是没事. 宛瑶吃了一碗,最终叹了口气说道:“给三阿哥也送一碗过去吧.”谁让她是软包子,不跟小孩子置气呢. 容嬷嬷见宛瑶想通了,也松了口气,毕竟三阿哥是送不出去了,只这酥酪却不敢真的给三阿哥端去,这是牛乳做的,不足三岁是不能吃的,容嬷嬷又去做了一碗羊奶的,这才送了去. 海姑姑正惴惴不安呢,贵妃倒了,说是病了,却让人将三阿哥送出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贵妃再也“好”不了,海姑姑时常抱着三阿哥在暖阁里伺候着,偶尔也听到一耳朵,知道贵妃是纯嫔的仇人...... 再看刚刚纯嫔的态度,海姑姑还以为,以后自己与三阿哥都要活不成了,没想到转头容嬷嬷就送了一碗酥酪过来. 容嬷嬷扯着海姑姑出来,耳提面命道:“纯嫔娘娘是良善人,只要守着你的本份,不会难为了你,可若是起什么歹毒心思,伤了纯嫔娘娘,我敢保证,你家里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便是祖坟都没跑.” 海姑姑忙不迭的磕头:“奴婢定会谨守本分,还请纯嫔娘娘放心,嬷嬷放心.” 容嬷嬷吓唬够了,这才往前头去,进了小厨房,准备晚膳,晚膳才预备好了,就听得唱和:“皇上驾到.” 容嬷嬷与花嬷嬷就跟一人心里揣了个兔子似的,她们娘娘可不是吃亏的主,三阿哥这口气,还没出呢,皇上就撞上来,真的好吗? 颙琰进了翊坤宫,便觉得气氛怪怪的,花嬷嬷,容嬷嬷,绿豆,豌豆虽是跪地请安,却时不时的瞄一眼正殿. 鄂罗哩一瞧这架势,哎呦喂,这是还没消气啊? 颙琰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了进去,就见宛瑶坐在东次间的罗汉榻上,手里捧着个针线笸箩,见他入内,也不请安,幽幽的瞟了一眼,便继续忙着自己的了. 颙琰在罗汉榻的另一侧坐了,摩挲着指尖说道:“生气了?” 宛瑶再次给了颙琰一个小眼神,却不张嘴,让颙琰自己去体会. “气性这么大?”颙琰挑眉,看向宛瑶:“旁人求也求不来的.” 宛瑶更气,鼓着腮帮子,磨着小银牙说道:“若是嫔妾与德麟生个小阿哥,塞给皇上养着,皇上会高兴吗?” “你敢!”颙琰怒火腾的起来了,她与德麟生个小阿哥?还给他养着?他不一剑挑死,都是好的. “所以嫔妾为什么高兴?为什么要求也求不来的?”宛瑶哼哧哼哧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吗! 颙琰见宛瑶气鼓鼓的,心疼的不得了:“别气了,别动了胎气.” “怕嫔妾动胎气,就别把三阿哥送来啊.”宛瑶见颙琰语气软下来,自己的语调立马高了八度. 颙琰神色黯淡了些:“朕也的确是无处可送,以前大阿哥,大公主,二公主,死的时候,朕以为是天灾,人人都跟朕说,小孩子不易活,吹个风,受个热,就死了,朕......没想过......” 没想过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他总以为,女人总是心软的,都像宛瑶一样,再生气,还是没说把三阿哥送走的话,听说还把后头体和殿收拾出来了. 宛瑶愣了愣,一时无言,这次的事儿,宛瑶没把颙琰算里头,从得知烧饼有毒开始,正巧景馨在,她吃不得,景馨却可以吃下做戏,真说起来,颙琰后来的确奇怪,一直未发一言,先是说莹贵人害死了那些孩子,到最后是贵妃害死了那些孩子...... 那些玉雪可爱,不通世事的奶娃娃,都被害死了,而这些奶娃娃都管颙琰叫“皇阿玛”. “朕会吩咐三阿哥身边的人,不来扰你,只是住在翊坤宫里头,旁处,朕不放心.”原本还有个法子,将三阿哥送去宁寿宫养着,那怕是和珅就高兴了. 颙琰不会立贵妃的儿子为太子,便是贵妃死了也不成,因而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三阿哥去太上皇跟前承欢膝下,可是皇后更是个不靠谱的,真把三阿哥送坤宁宫,怕是用不了一个月,就得死了. 第76节 寻来寻去,也的确是没有比宛瑶更合适的人,另外颙琰还有私心在,宛瑶肚子里的这个还不知是男是女,若是平平安安生下来个阿哥,倒是能晋封为妃,可再往上却难了,如今有了三阿哥却是不同,等着贵妃“身故”,颙琰便只说,三阿哥是宛瑶的子嗣,在宛瑶没有诞下龙嗣之前,就能抬为妃位,再等诞下个一儿半女的,便是个公主,也能有正当由头,晋为贵妃之位了,如此,宛瑶的地位才是真真的稳固了. *** ? ☆、 第84章 城 颙琰拉着宛瑶的手,重新在罗汉榻上落座,和声说道:“朕来之前,已经吩咐礼部,准备封你为妃的金册,贵妃这一倒,协理六宫的人,便没了,朕属意于你.” “让嫔妾协理六宫?”宛瑶想想皇后喜塔腊氏那张刻薄的脸,提不起半点精神头来,垂着小脑袋,低头理线. 颙琰瞧着宛瑶蔫头耷拉脑的小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宛瑶的大脑门:“你个不求上进的小东西,让朕说你什么好?你有协理六宫之权,旁人才动不得你,明不明白?” 宛瑶乌溜溜的杏眸,眨巴眨巴,倒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但想想皇后,宛瑶再次垂下头去:“嫔妾不想去坤宁宫听训,虽说带了棉垫子,但跪着,还是疼.” “哪个让你去坤宁宫听训了?说是协理六宫,不过是你管一摊子事儿,皇后管一摊子事儿罢了,朕与皇后说过,免了你的请安,你就安生的在翊坤宫理事便是.”颙琰说完,看了眼宛瑶的膝盖:“你在坤宁宫跪了许多回?” 没有宛瑶之前,颙琰对后宫里头的事儿,半点不上心,他在前朝焦头烂额的,无心理会,哪个被罚跪了,哪个被呼巴掌了. 可有了宛瑶,却是不同,他一个想不到,就不知道宛瑶要吃什么亏,好在,如今路都给宛瑶铺好了,没了贵妃,晋封为妃,皇后奈何不了宛瑶. “倒也没跪几回,说起来,还是如姗跪的次数多,若不是花嬷嬷妙手回春,如姗月事都要疼死了,哪里还能有孕?”宛瑶小气的很,之前没告状,那是没机会,这会儿颙琰巴巴的问,她不告黑状,都对不起皇后那个小心眼. 颙琰脸色果然沉了几分,温热的手掌落在宛瑶的膝盖上,不轻不重的按揉着,对宛瑶又多了几分怜惜:“以后跪一下,你该起来就起来,事后有朕给你兜揽着,谁也不能怎么着你.” 宛瑶听见这句,眼睛就亮了亮,正琢磨着以后怎么把皇后鼻子气歪呢,就听颙琰道:“你有孕这阵子,自然不必跪太久,等你生了孩子,晋为贵妃,更不用跪.” 宛瑶并没有成为贵妃就是人上人的自觉,只要不是皇后,她都是妾,死了也不能跟颙琰住在一个陵寝里头的人,想到这个,宛瑶更憋闷了,手中的丝线都被她绕成团了,索性扔进针线簸箩里,不弄了. 她费劲八咧的也不能跟颙琰住在一块,那她还费什么劲,破罐破摔好了:“嫔妾不想协理六宫,看账本什么的,劳心费力.” “你不会看账本?”颙琰觉得没人会不想要实权,下意识的觉得宛瑶是不会. 宛瑶恼了,撅嘴道:“怎么不会?嫔妾从十岁就学着管家了呢,不会看账本,怎么能成为当家太太?” 宛瑶自认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她除了在吃食上放纵自己一些,旁的当家太太技能,可没落下,琴棋书画那种,当家太太不需要啊. 颙琰眼眸眯了眯,看向宛瑶的眼神,就带了抹探究:“哦,原来你是想做当家太太的,怪不得之前小荷包,小络子的配着.” 嘿,宛瑶那个气啊,说好了不翻旧账的. “那......那嫔妾就是想想......哪跟皇上是的,都做出来了!哼哼!”宛瑶冲着体和殿方向努嘴,颙琰想要说的话,愣是被憋了回去,圣人有句话,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大实话,为了避免宛瑶一会儿把大阿哥,大公主什么的,都提溜出来溜溜,颙琰机智的阻住了这个话题. “咳咳,既然你十岁就学着掌家了,那你撑起一摊子事儿来,想来也不难,那还有什么不成的?”颙琰一边说着,一边琢磨着,德麟快回来了,他把德麟挪到哪儿去当差,才能让德麟见不到宛瑶,太上皇又乐呵呵的答应呢. 宛瑶不知道颙琰已经腹黑的去想别的了,自己还在钻牛角尖:“嫔妾协理六宫能有什么好处?操心劳力的成为黄脸婆,笑眯眯的安排新晋秀女爬上皇上龙榻?” 啊呸,想得美,有那功夫,宛瑶还不如让花嬷嬷把自己捯饬成花骨朵,去勾搭皇上呢. 颙琰愣是被宛瑶气乐了:“瞧你那小德性,你当绿豆和豌豆就只会跑腿不成?要底下奴才干嘛使得啊,还真以为要你打算盘珠子算账不成?” “不用嫔妾自己扒拉算盘?”宛瑶水漉漉的眸子,狐疑的看向颙琰. 颙琰原在给宛瑶揉着膝盖,起先还有针线簸箩挡着,这会儿针线簸箩被宛瑶一气给扔了,倒是方便了颙琰,顺着膝盖就摸了上去,笑得不怀好意道:“你便是自己想要扒拉,怕你肚子里的这个也不许.” 宛瑶还怀着身子呢,颙琰让她协理六宫,也就是担个名,不受欺负,真让宛瑶操心劳力,回头伤了胎气,他头一个不答应. 颙琰手落在宛瑶小腹上,难免就有点不纯净的心思流露出来,奈何宛瑶月份浅,颙琰不能如何了去,正堵心的慌呢,就见鄂罗哩站在喜鹊登梅落地罩外头,幽幽的瞧了他一眼. 若是没事,鄂罗哩不敢在颙琰与宛瑶独处的时候来烦他,颙琰收回手来,站起身,行到落地罩旁,就听鄂罗哩叽里咕噜的说道:“太上皇听说您抬了纯嫔娘娘的位份,让礼部也预备了如嫔娘娘的金册,胡世杰刚刚来了一趟,说是贵妃娘娘既是‘病’了,不如让如嫔协理六宫.” 颙琰面色一沉,太上皇如今连这样的事情也要插手了,是如姗自己的意思,还是...... 颙琰说不准,除了宛瑶外,他并不信旁的人,但是如姗倒也是个难得通透的,有如姗在太上皇身边,他最近与太上皇倒是没起什么争执,贵妃的事情也解决的顺利. 宛瑶见颙琰脸面不好看,多嘴问了句,颙琰也没瞒她:“如嫔的金册与你的该是又要同时做了,六宫庶务,你想要做什么,朕先给你拿过来.” “那挺好的啊,如姗挺爽利的.”宛瑶不觉得怎么着:“那嫔妾管着御膳房吧.” 宛瑶觉得,先头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根都在御膳房,如今她成为御膳房正经八百的主子,也就没人敢害她了,她若是出了事,御膳房上上下下都得给她陪葬,这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 颙琰哑然失笑,却不得不承认,御膳房是个不错的地界,民以食为天,宫里头上上下下,哪个能绕过御膳房去?再者,御膳房采买上,也是大头,宛瑶还是很有眼光的. 贵妃的事情平息了下去,宛瑶与如姗在满三个月后,行了册封礼,两人穿着吉服,在偏殿歇息,花嬷嬷在内殿伺候着,容嬷嬷和碧溪在外头廊下守着. “我问过景馨了,她说想住到延禧宫去,我这两日就让人把延禧宫收拾出来,回头挑个吉利日子,咱们一道贺她迁居之喜.”如姗管着尚宫局,这类事儿,她就能做主:“原我还想着多留景馨一阵子,回头让她挪到承乾宫去,可承乾宫那位‘病’着,就是不死.” 太上皇不发话,贵妃死不得,好在现在活着,也与死了没什么两样了. “延禧宫也好,承乾宫便是空出来,也是死过人的,不吉利,回头定了日子,你让碧溪跟我说声儿,我吩咐御膳房预备烤肉,我好阵子没吃了.”宛瑶有点馋得慌,主要天气热了,颙琰怕她上火,便不许她再吃这种的. “你多少收敛些.”如姗有点嫌弃的看了眼宛瑶,这才三个月,宛瑶仗着有孕,愈发的没个遮拦,快吃成球了:“如今人手这块,还捏在皇后手心里头,谁知道景馨身边伺候的,会不是下一个碧阮?” 提起碧阮,宛瑶就没好气,啐了一口葡萄皮道:“若不是容嬷嬷与我说,碧阮是冉鸢的侄女,我还不信呢,如今景馨身边伺候的叫什么名?” “叫碧月,我让碧溪去查了查,倒也没查出什么来.”如姗吃了两颗葡萄,便撑着身子站起来道:“我去宁寿宫谢恩,等日子定下来,再跟你说.” 如姗走了,没人与宛瑶说话,她也坐不住,便早早的回去了,她与如姗有孕,一应规矩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反正有了金册和金印在手,宛瑶与如姗现在是正经八百的四妃之位,谁也不能小瞧的了. 绿豆在前头开路,声音扬的高高的:“纯妃娘娘起驾.” 宛瑶正打瞌睡,听得直蹙眉,容嬷嬷见状,便给绿豆后脑勺一耳刮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点儿声,娘娘倦了.” 没法不倦,便是简单,这一套册封礼也是四更天开始的,只不过,有人不识趣,还是撞了上来. 宛瑶坐在轿撵上,初夏的小凉风吹着,就眯起了眼小憩,绿豆等人愈发静悄悄的,跟等着抓耗子的猫儿似的,等到了翊坤宫门口,正犯难呢,就听内里一声嘲讽:“也就你现在还拿三阿哥当个主子,纯妃娘娘自己又不是不能生,怕是巴不得三阿哥死了呢!” 宛瑶的觉,愣是被人扰醒了,人也怒了,好容易打发了贵妃,可以高枕无忧了,怎么就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 ? ☆、 第85章 城 自打贵妃“称病”后,宛瑶的日子过得挺顺当的,三阿哥住在后头的体和殿,容嬷嬷亲自点了御膳房的几个小宫女,每日里专供三阿哥吃食,寻常三阿哥只在后头玩,不会到她跟前来,海姑姑也怕,三阿哥人小不懂事,真撞到宛瑶肚子上,她们谁也甭活了. 熬过了头三月,她也成为了正经的妃位,连皇后都懒怠搭理她,每天吃吃喝喝睡睡,日子简直不能再舒坦了. 至于贵妃为什么只是“称病”,却没有死,宛瑶也明白,如姗也明白,这是一向擅长制衡的太上皇,给她们放的筹码,她们没出什么岔子,这贵妃就永远“病着”,她们若是敢玩什么猫腻,跟贵妃那两把刷子似的,转头贵妃就能东山再起,压得她们渣渣都不剩. 三阿哥养到宛瑶跟前,是颙琰给宛瑶封妃的筹码,也是对宛瑶的补偿,到底不是亲生的阿哥,又是贵妃那个仇人的,说一点儿不别扭那可不能. 但要真说,宛瑶恨不能三阿哥死,这就过了,宛瑶真不至于小心眼到跟一个才会走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过不去. 说这话的宫女,显见是不把三阿哥当主子瞧了,但她不把小奶娃当主子瞧,那是她的事儿,她捎带着拿宛瑶垫背,宛瑶就有点不能忍了. 宛瑶冲着绿豆摆摆手,没让绿豆吭声,慢悠悠的下了轿撵,里头不知道宛瑶回来了,话语声没断. “五福,你平日里克扣三阿哥的东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今个儿三阿哥一整日没吃过东西了,你......你怎么忍心?” 宛瑶听得皱眉,什么叫做一整日没吃过东西了?宛瑶瞧了眼天色,这会儿也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那么小小的人儿,一天没用膳? 宛瑶看向容嬷嬷,容嬷嬷连连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刻意让御膳房几个小宫女专门伺候三阿哥用膳的事儿,宛瑶是知道的,不至于就饿着人了. “呵,怎么叫我克扣三阿哥的东西?三阿哥那么大点儿的人,能吃几口?又没饿着他! 至于今个儿,石太医说了,三阿哥火大,要净腹三日,太医都这么说了,你还偷摸跑去小厨房给三阿哥做吃食,你想死,我可不想,这酥酪既是做出来了,当然不能浪费了东西,我帮你吃了,是为着你好,免得一会儿纯妃娘娘回来发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丑话说在头里,我不是乳母,没伺候过小阿哥,你若是被纯妃娘娘打发出去,我可不管三阿哥是死是活.” 五福说完,得意的舀着酥酪,一口口往嘴里填,宛瑶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里头吧唧嘴的声音. “挺好!我许久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奴才了!”宛瑶也许久没有发脾气了,人人都忘了她往景阳宫去,一巴掌扇了凝碧,当晚就把凝碧逼得上吊的事儿了. 宛瑶一出声,翊坤宫的大门就被推开了,容嬷嬷,花嬷嬷两尊门神似的的往门口一站,虎视眈眈的瞧着院子里头的这两大一小的人. 宛瑶一眼就落到海姑姑怀里的三阿哥身上,小小的人儿,穿着水红绫锻袄裤,此刻趴在海姑姑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海姑姑抱着他,如藕断般的小腿露出一截来,耷拉在海姑姑腰腹间. 五福吓了一跳,顾不得手里还捧着酥酪,一惊之下,白瓷碗盏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海姑姑也吓了一跳,两人谁也没想到,宛瑶会这么早回来,寻常封妃,怎么也要等到晚膳过后了,海姑姑抱着三阿哥,忙着福身见礼. “容嬷嬷,把三阿哥抱过来.”宛瑶眼皮子都没抬,就往正殿去,气冲冲的撂了句:“花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这个她,不用宛瑶明言,花嬷嬷几步上前,笑着说道:“五福姑娘,请吧.” 五福吓傻了,她虽是后入宫的,却也知道花嬷嬷与容嬷嬷是慎刑司出身,平时巴结的厉害,真到她们手里,她还有活路? 五福琢磨过味儿来,就要跟宛瑶求情,还没张嘴呢,就被花嬷嬷一手捂了嘴,将人跟扯下去了,笑话,当着她的面,还想求情,当她是死的不成? 花嬷嬷还真没急着给五福上刑,直接往后头柴房一锁,大铜锁一挂,就往正殿去了. 宛瑶正问海姑姑:“三阿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一天没用膳?” 宛瑶瞧了一眼容嬷嬷怀里的绵凯,这才两个月没见,绵凯可不是先头那个小肉球了,这会儿虽还圆润着,但瘦多了. 海姑姑抹着眼泪,却不敢当着宛瑶的面哭:“三阿哥昨夜里就有些低热......” 容嬷嬷伸手探了探,三阿哥身子的确是热了些,好在并不严重,不由得沉了脸:“怎么不报上来?” 海姑姑抿了抿唇,为难道:“今个儿是娘娘的好日子,不好触了娘娘霉头,因而娘娘走后,才去请的太医.” “太医怎么说,是什么病症?”宛瑶问道. “太医......太医根本没瞧,听说是三阿哥病了,就说让净腹三日,御膳房便一天没给送吃食来.”海姑姑这会儿也害怕着,她是承乾宫出来的,瞧着三阿哥可怜,趁着前头没人,就钻进小厨房,给三阿哥弄吃食,可那小厨房是纯妃娘娘的,若是有人说她在小厨房里动了手脚,她的命也就没了. 宛瑶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容嬷嬷低声劝道:“宫里头是有这样的,不拘是什么病,先饿上三日......” 容嬷嬷没说完,就被宛瑶打断了:“三阿哥才多大,饿三日?怕是一日都用不了,就饿死了吧!” 花嬷嬷走进来,也沉着脸,倒不是她多心疼三阿哥,而是三阿哥现在住在翊坤宫,真出了什么差错,就好像五福说的,是宛瑶故意要三阿哥死一样. 宛瑶气死了,指了绿豆道:“你跟着绿豆,去把给三阿哥瞧病的太医带过来,现在!” 海姑姑不敢耽搁,瞧着宛瑶的架势,像是要给三阿哥撑腰的,这才跟着绿豆出了正殿. 绿豆如今也是翊坤宫的掌事太监了,从出了翊坤宫的大门就开始数落海姑姑:“姑姑,咱家当您是经年的老人,可没想到,您这样的年纪,愣是能让一个才入宫半年的小宫女给欺负了,三阿哥再不济,那也是主子,容得做奴才的糟践?” 海姑姑这会儿也后悔不迭,她只记着自己是承乾宫出来的,是纯妃的仇人,纯妃也不待见她们,自打进了翊坤宫,就见了一回,不用三阿哥到跟前去请安,海姑姑就跟被禁足了一样. 她心底里,也是信五福的话的,谁能待见仇人的儿子?说不得纯妃这么着,就是想要三阿哥自生自灭,她哪儿敢求纯妃给三阿哥做主? 绿豆见海姑姑不开窍,也懒得废话,可再怎么懒得废话,三阿哥都是要住在翊坤宫的,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他师傅鄂罗哩偷偷给他递过话,说景仁宫的贤妃也想养着三阿哥,皇上当时就黑了脸. 若是连贤妃都领不走三阿哥,那这宫里头,也就没别人了. “姑姑,咱家问你,自打你们搬进翊坤宫,纯妃娘娘难为过你们没有?月例是不是照常发?衣裳是不是按季做?”绿豆停下脚来,决定好好的跟海姑姑说道说道. 海姑姑点点头,谄媚道:“公公说的是,纯妃娘娘从来没有苛待过奴婢们.” “可不止.”绿豆挑了挑眉梢:“姑姑打发人去御膳房问问,便是贤妃宫里头的三公主,小时候吃的用的,也没有三阿哥这么精细,容嬷嬷可是刻意拨出三个小宫女来,专门伺候三阿哥,那三个小宫女是跟三阿哥的命绑在一处的,三阿哥但凡吃食上有什么差错,她们就得提头来见.” 第77节 海姑姑愣了一愣,到没想到这个,还以为体和殿的膳食,就是御膳房的份例,这么说起来,每次去提膳,都是五福去,怕五福克扣的东西,比她想的还要多些,等五福拿回来,都是些凉了的剩菜剩饭,她还以为是御膳房那边故意的...... “还不止这个,尚宫局是如妃娘娘管着,三阿哥身上穿的戴的,那都是查了又查的,不然......呵呵,说句不中听的,宫里头死的孩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你比咱家听到的多.”海姑姑是承乾宫出来的,承乾宫那些个事儿,海姑姑不会一点不知道. “翊坤宫上下可没亏待过三阿哥,没想到咱们不理会,三阿哥倒让你们自己人坑了,这个是你们的事,原本咱家管不着,可你们牵累了纯妃娘娘,这就不是小事了,等找着了太医,您自己个儿去慎刑司领板子吧.”绿豆自然不会只讲道理,先把人打怕了再说! 绿豆还在琢磨把海姑姑吓唬住,宛瑶却已经在想,要把三阿哥送去谁那了,思来想去,觉得景馨是最合适的人选. *** ? ☆、 第86章 城 颙琰一早就承诺宛瑶,封妃这日,会来瞧她,因而早早的理完朝事,便往翊坤宫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桃花纹白漆妆匣,共有三层,用鎏金蝴蝶锁锁着,看着很漂亮. 宫中漆具以黑漆,红漆居多,内务府今个儿承贡品的时候,他一眼瞧见了这个,上头的粉色桃花像极了宛瑶的模样,娇俏可人. 他那日听了一耳朵,花嬷嬷要给宛瑶寻了樱桃红之类的旗装,想着封妃后,宛瑶身份尊贵了,倒也不必连点红色都不沾染了. 没想到宛瑶扒拉着肉包儿玩,随口就说了句,她原就喜欢浅颜色的,若不是宫里头规矩大,她连这一水的家具摆设,都换成白漆的. 一屋子雪白,怕是不吉利,让人瞧见了不像样,但只是个妆匣,倒也没什么,颙琰温厚的手掌,在妆匣上拍了拍,面上的喜色又重了些,三个月,身子也稳当了,他可以在翊坤宫留宿了. 前阵子,花嬷嬷,容嬷嬷两个老婆子防他跟防贼一样,他便是来用个晚膳,都跟两尊门神似的,更别说留宿了. 颙琰思及此,暗暗磨了磨牙,他瞧着就那么急色?连孩子也不顾忌了?即便不能如何,搂着宛瑶那软绵绵,滑如凝脂的身子入眠,也是极好的. 颙琰一脸□□的到了翊坤宫,正琢磨着,花嬷嬷与容嬷嬷再也没由头将自己撵出去了,就听翊坤宫门口热闹的跟菜市口似的. 没等颙琰发话,鄂罗哩甩着拂尘就冲过去了,哎呦呵,哪个不长眼的,皇上盼了两个来月,今个儿早起就跟屁股扎了钉子一样,坐不住,好容易等到这会儿到了翊坤宫,居然还有人打扰二人世界?不想活了吧! 鄂罗哩才抬脚进了翊坤宫,刚想张口骂人,就见一老太医跪在院子正中间,哭得跟死了爹似的,鄂罗哩心里头“咯噔”一下,险些跟着老太医一块哭. 哎呦喂,纯妃娘娘这位姑奶奶哎,您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儿哎,奴才还没活够呐! 绿豆一眼瞧见鄂罗哩,一溜小跑过来,利落的打了个千儿:“师傅,您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皇上待会儿要过来?” 鄂罗哩有点腿软,将手搭在绿豆手腕上,借着点力,拂尘哆哆嗦嗦的指着院里的太医,眼角直抽抽,话却问不出来. 绿豆好歹也是跟了鄂罗哩几年的,立马意会了:“哦,师傅,这太医慢怠主子,把主子饿了一整日,娘娘说了,让他饿上五天,再来回话,他不走,就在这儿哭开了.” 不能不哭,这么一大把年纪,胡子都白了,真饿五天,命是肯定没了,关键在于,还是个饿死鬼,不能更惨了,还不如现在拖下去,打死了呢. “嗯呐.”鄂罗哩听着宛瑶还能罚了人,那就说明没事,一颗跳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往下落了落,等咂摸过味来,扯着嗓子喊了句:“啥?” 哎呦喂,一颗心险些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宫里头饿着谁,也不能饿着纯妃娘娘啊,纯妃娘娘那是能饿着的吗?还饿一天,一顿都能让宫里头翻个过. 颙琰下了轿,将绿豆和鄂罗哩这两句话听了个严实,没等着鄂罗哩回话呢,就一阵风似的卷进了暖阁里头,都封了妃,还能有人有胆子饿着她? 颙琰一腔怒火冲了进去,就见暖阁的大炕上,宛瑶正端着一碗粥,也不用瓷勺,端着碗,大口大口吞咽呢,把身边的三阿哥都瞧蒙了. “谁饿着你了?”颙琰沉着脸,饿成这样,谁这么大的胆子? 宛瑶一口粥,没咽下去,鼓着腮帮子瞧着颙琰,见颙琰一脸怜惜,才知道是颙琰误会了,两口咽下去,指着三阿哥道:“不是嫔妾,是三阿哥.” 颙琰看了眼坐在一旁,穿着水红绫罗袄裤的绵凯,就见绵凯抱着眼门前小一号的粥碗,学着宛瑶的模样,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一碗鸡茸香葱粳米粥,就吃完了,绵凯翻着白瓷碗,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米粒似的小白牙. 容嬷嬷在旁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宛瑶在旁义愤填膺:“不带这么欺负小孩子的,他要饿,那便先饿着他再说,他若是没饿死,再来找嫔妾说话,嫔妾再吩咐绿豆打死他!” 宛瑶觉得自己有点儿冤,她还没欺负三阿哥呢,就被人扣了个恶名,不用这个恶名伺候伺候这些奴才们,她冤! 颙琰听后,看了眼侍立一旁,诚惶诚恐的海姑姑,看了鄂罗哩一眼,鄂罗哩就将海姑姑带下去了. 花嬷嬷上手将三阿哥抱了起来,用脸感觉了一下温度,与宛瑶说道:“娘娘,三阿哥已经好多了,饿了一整日,不适宜一下吃的太饱,老奴带着三阿哥活动活动,一会儿洗个温水澡,再用些汤药,想来就好了.” 宛瑶瞧了一眼,水红的胖团子,听见无碍,倒也松了口气,摆了摆手道:“好好看顾着,顺便把门口那个太医撵出去.” 花嬷嬷应了声,抱着三阿哥往后头体和殿去了,海姑姑被鄂罗哩提溜出去,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还未可知,那个五福就更别说了,花嬷嬷就没打算让她全须全尾的回来. 花嬷嬷想了想,让豌豆跑腿,将专门伺候三阿哥的三个膳房小宫女给叫了过来. 三个小宫女是容嬷嬷亲自挑的,花嬷嬷没过眼,原还指望这三个,可这会儿瞧着,最大的也就十四五的模样,真不能指望她们做什么. “都多大了,叫什么名?”花嬷嬷抱着三阿哥,来回走动着,到底不是花嬷嬷带大的,三阿哥不过一会儿,就哼唧起来,到处找海姑姑. “奴婢香醋,奴婢妙盐,奴婢豆瓣,给嬷嬷请安.”三个小宫女一道给花嬷嬷见了礼,三人以香醋为首,香醋便道:“回嬷嬷的话,奴婢三人一般大,今年十五了.” 花嬷嬷一时倒也顾不上瞧她们,三个人的个子最高的跟最矮的,要差一头,没想到竟是一般大小. 三阿哥哭闹的厉害,一屋子人,没一个人是他熟悉的,见哭起来,也没人跟五福一样的打他,愈发的哭个没完,花嬷嬷小意哄着,急出一头汗来. 豆瓣见状,斟酌半晌,试探着说道:“嬷嬷要不要奴婢抱一抱三阿哥?” 花嬷嬷一边哄着三阿哥,一边瞧了豆瓣一眼,豆瓣是三个人里头个头最小的那个,但不瘦弱,椭圆脸,瞧着倒是一脸喜气. 豆瓣见花嬷嬷瞧过来,便咧嘴笑了笑道:“奴婢在家的时候,两个弟弟都是奴婢看大的.” 花嬷嬷将信将疑的递过去,豆瓣也不急着接,先做了个鬼脸,逗三阿哥,又去挠三阿哥的痒痒肉,不过一会儿,三阿哥便露出笑颜来,豆瓣这个时候才伸手去接,三阿哥果真乐呵呵的伸出两节欺霜赛雪的小胳膊. 三阿哥不哭闹了,花嬷嬷才算是松了口气,问起今个儿的事情来:“怎么没给三阿哥做膳食?饿坏了三阿哥,你们有几个脑袋?” 花嬷嬷被三阿哥折腾的有点累,又是当着三阿哥的面,花嬷嬷也不敢太大声,怕吓坏了三阿哥,再哭起来,吵到了前头的皇上,她也跟着触霉头. 三人以香醋为首,香醋也被吓着了,耽搁主子用膳,这罪过可实在担不得,更何况这个人是金贵的三阿哥,香醋直接磕了个头,瞪大了眼睛说道:“回嬷嬷的话,三阿哥今个儿的早膳饽饽是如意卷和枣泥糕,膳汤是燕窝鸡丝汤,膳粥是红豆蜜饯紫米粥,菜肴是香脆乳瓜,金丝细绒鱼卷,糖醋藕丝,罗汉大虾,鲜蘑菜心;午膳是照着薏仁米粥,番茄马蹄......” 没等香醋报完,花嬷嬷就抬了抬手打断了:“太医院不是说,要三阿哥净腹三日?” 香醋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没人跟她们传话啊. 花嬷嬷不过略一想,就明白过来了,沉着脸问道:“去领膳的,是五福?” 香醋点头应道:“一直都是五福去领膳的......” 妙盐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说道:“五福姑娘有时候会点些三阿哥不能吃的膳食,实在是不敢给三阿哥用,奴婢们才不肯做,并不是好吃懒做......” 妙盐想着,她们这是被人上眼药了,三阿哥要净腹,她们还做了膳食给三阿哥,可不是找死吗?容嬷嬷先头可跟她们说过,三阿哥的膳食但凡出了丁点差错,就要了她们性命的. 花嬷嬷彻底明白过来了,她在宫里头多年,不是没见过那胆大的奴才,但像五福这么胆大的,还是头回见. 花嬷嬷有心要去与宛瑶说一说,奈何三阿哥跟前离不得人,且皇上好容易来了这回,断不是想要听这些个乱七八糟事儿的,花嬷嬷想了想,让香醋寻机会将容嬷嬷喊来,两人一道合计体和殿的事儿. 花嬷嬷琢磨着皇上不想听这个,宛瑶却不管,各种捶腿揉肩喂食吧唧脸,把颙琰撩的不成不成的时候,舔着张笑脸道:“皇上,嫔妾觉得嫔妾养不了三阿哥,您觉着景馨如何?她比嫔妾贤惠多了,也比紫菡稳重......” *** ? ☆、 第87章 城 颙琰发现自己愈发的奈何不得宛瑶了,他这会儿看着炕几上做成寿桃模样的包子,都能想歪了,宛瑶却要他来想三阿哥的去留问题? “其实景馨真的是个很好的,当初郡王福晋还想要留着景馨给德麟做侧福晋呢.”宛瑶以前不敢提德麟,可自从三阿哥被抱过来,她主动提了德麟一回,让颙琰绕过去后,宛瑶发觉,她自己提没什么关系,她提,颙琰就不提了,呵呵. 颙琰看着宛瑶的笑脸,觉得有点蛋疼,磨着牙道:“今个儿事出突然,你也不必害怕,以后让容嬷嬷,绿豆盯紧了些,不碍的,你是什么人,朕心里头明镜似的,便是三阿哥真有点什么事儿,也赖不到你头上.” 宛瑶撇了撇嘴,自己刚刚小意奉承了半晌,结果颙琰还是不松口,不由得有点气馁,往颙琰身侧挪了挪,去吃奶提子,一长串的奶提子提溜起来,扬的高高的,宛瑶仰着脖子吃,小香舌一转,就卷进去一颗,惬意的小模样,跟偷吃提子的小狐狸似的,瞧得颙琰又心猿意马起来. “你这身子,也三个来月了吧.”颙琰往宛瑶身边挪了挪,宛瑶不领情,屁股一拱一拱的,又往边缘处挪了挪,很认真的给颙琰科普道:“是呢,要长到三阿哥那么大,且呢,回头嫔妾肚子里头的这个生出来,她要问嫔妾,三阿哥是不是她哥哥,嫔妾要如何回?” 宛瑶私心里,挺想生个公主的,公主比阿哥容易活,她自认跟皇后所出的二阿哥比不得,她真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 “自然是他哥哥,以后兄弟两个互帮互助......”颙琰说着,往宛瑶腰腹间伸了伸手,目光却盯着宛瑶的脖子以下,怀了身子,某些地方愈发丰满了. 宛瑶不客气的拍了拍颙琰的手,扒拉开道:“旁的嫔妾不知,但皇家的阿哥,不斗个你死我活,已经是难得的了.” 笑话,历朝历代,哪个皇家的继承者能够和睦相处了,远的不说,只说雍正朝那会儿,兄弟之间是个什么模样?乾隆爷的几个子嗣更别说,前头那么多的阿哥,怎么最后成为皇帝的,会是排行十五的颙琰,皇家秘闻,旁人不知,但只端看最后活下来的人,也可见端倪了. 颙琰也不怪宛瑶大胆,顺势坐到宛瑶身后,从后头拥着她,宛瑶也是个懒散货,顺着劲儿就半倚在颙琰身上,小舌头吞吐间,继续吃奶提子,看得颙琰心痒痒的不行. “那就让他住在体和殿,吩咐人盯紧了些也就是了.”颙琰急于想要止住这个话题,奈何宛瑶没完没了:“那也不成啊,就比如今个儿,真出了什么岔子,算谁的,还不是嫔妾的吗?因为嫔妾养着三阿哥啊,可若是旁人养着就不一样了,像景馨那样心细如发的,养着三阿哥,又不会让三阿哥受委屈,又能让三阿哥平安长大,又能抬着景馨的身份,简直一箭三雕啊.” “说白了,你还是心疼三阿哥,舍不得他受委屈.”颙琰点着宛瑶鼻尖,宠溺道:“往常不见你咬着这件事情不放,今个儿这么不依不饶,还不是看着三阿哥可怜?” 宛瑶才不肯承认,自己见着孩子就心软的一塌糊涂,只板着脸道:“其实贵妃现在就是‘病’了而已,三阿哥在承乾宫,不妨事.” 这后宫里头,若论心疼三阿哥,除了贵妃外,再无旁人了,既然贵妃现在还不用死,那不如还是贵妃养着自己的儿子为好,孩子懂得个什么,贵妃自己的错,自己的孽,自己受,没得难为一个小娃娃. 提及贵妃钮祜禄氏,颙琰脸色沉了下来:“她......还牵扯了旁的事情,暂时不会死,但爱新觉罗家的皇嗣,她没资格养着了.” 那日和珅走后,贵妃跟他说了一件事,颙琰现在还没查明白,因而才留着贵妃的性命. 颙琰神色冷了冷,面色也沉了下来,宛瑶发觉颙琰神色不对,半支着身子,问道:“怎么了?” 宛瑶半支着身子,胸口斜襟就咧开了些,如今天气愈发的热了,身上都穿的少,便是上身的旗装,也是轻薄的素锦料子,转会儿咧开的口子,能清楚的看到内里孔雀蓝的肚兜,香香软软的...... 颙琰俯身,在宛瑶娇嫩的面颊上“吧唧”了一口道:“你从了朕,朕就什么都好了.” 颙琰这阵子,一则是忙着没工夫,二则也是觉得谁也不及宛瑶好,当真是为着宛瑶守身如玉了两个来月,这会儿就跟一团火烧着一样,火烧火燎的...... 宛瑶也是有点色心,半推半就的也就从了,只是她还有那么两分理智,记挂着三阿哥的事儿,她自己什么德性,自己知道,舍不得对小孩子下手,心软的不得了,可又怕自己当真生个阿哥出来,将来不好处理这两个阿哥之间的关系,她一向躲事,哪会招惹这烫手的山芋,因而当真想要将三阿哥托出去. 这头一个,自然是贵妃的亲娘,其二才是景馨,可还给贵妃,宛瑶也怕贵妃翻身,给景馨的话,倒是没有这个顾虑,但宛瑶怕景馨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跟自己有一样的顾虑,她心里也没个准数,这才与颙琰商量着来的. 宛瑶有点走神,颙琰就不大乐意了,翻过来倒过去的折腾,可偏偏宛瑶肚子里还揣着一个,颙琰不能尽兴,宛瑶自己也不似先前那么热情,这让颙琰心里有些不大痛快. 许是许久没有近女色,颙琰第一回时辰就有点短,颙琰把这罪过落在宛瑶的身子身上,不过两个来月没碰,宛瑶身上就跟能掐出水一样,里头更是灼热紧密至极,让他收不住. 颙琰忍不住,又来了一回,可宛瑶一门心思都在三阿哥的事情上,根本不能全心全意,这让颙琰郁闷至极. 如此两回,颙琰自己先缴械投降道:“罢了,就听你的,将三阿哥交给景嫔养着,只是旁的事情,要朕来安排.” 宛瑶还琢磨着怎么说服颙琰呢,没想到颙琰这就答应了,立马点头如捣蒜,捧着颙琰的脸,在嘴唇上吧唧亲了口道:“皇上最好了.” 宛瑶恢复了热情,颙琰就又战了一回,到底顾忌宛瑶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太过份了去,可宛瑶的身子比旁人的格外不同些,倒也让颙琰尽了兴,神清气爽起来. 宛瑶沐浴擦洗了一番,钻进榻里,挨着枕头就睡着了,颙琰看着宛瑶的睡颜,摸着她油光水滑的发丝,都觉得蠢蠢欲动的,干脆坐了出来,问起今个儿的事情来. 鄂罗哩做事比绿豆等人更狠辣些,海姑姑回是回来了,只是受了刑,还是内里瞧不见的地方,回来连哭也不敢哭,只知道跪地磕头. 颙琰冷着脸道:“若不是看在你是三阿哥乳母的份上,朕绝不会留着你的性命,你日后记着,三阿哥就是你的命,三阿哥但凡有半点不好,朕就让你摸不着自己的脑袋.” 海姑姑不断磕头谢恩,愈发的诚惶诚恐. 花嬷嬷这厢则领了香醋,妙盐过来,将今个儿的事情说了一遍,半点不带添油加醋的,就这样,五福的罪过,都够刨祖坟的了. “老奴瞧着豆瓣带三阿哥带得好,刚刚给三阿哥沐浴后,哄睡了,因而想着将豆瓣留在三阿哥身边伺候着.”花嬷嬷也瞧得明白,一堆人拿三阿哥没辙,豆瓣虽小了些,但也着实有几分真本事. 颙琰淡淡的扫了海姑姑一眼说道:“恩,日后再遇到不尽心的,不必禀了朕,直接打死了了事.” 花嬷嬷等人应下,颙琰又吩咐鄂罗哩道:“宣景嫔过来.” 鄂罗哩不知道这又是唱的哪出,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传旨了,花嬷嬷与容嬷嬷对视一眼,猜到了些,果真颙琰张口说道:“将体和殿再收拾收拾,明日一早,景嫔就挪过来住着.” 第78节 花嬷嬷沉默片刻说道:“皇上,如妃娘娘已经着人开始收拾延禧宫了,景嫔娘娘,毕竟是嫔位.” “朕知晓,景嫔若真如你们娘娘说的那么好,等三阿哥大一些,朕自然会补偿她.”颙琰若不是看在宛瑶的面上,不会待景馨特殊,只是让三阿哥离了翊坤宫,颙琰不放心,但若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他更舍不得宛瑶,为着所有人好,不如景嫔挪过来,在翊坤宫后殿住着,专门教养三阿哥. 景馨很快就来了,能得颙琰宣召,她有些激动,来的时候,脸颊有些微红:“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颙琰大刀阔斧的坐着,也没叫起,将自己的决定与景馨说了,颙琰与宛瑶许是还能有商议的意思,跟景馨却不会:“纯妃与你姐妹情深,事事都想着你,皇后和贤妃都想要抚育三阿哥,朕却不肯,你既然将来不会再有子嗣了,那抚育三阿哥,也正合时宜,只要三阿哥好好的,朕必不会亏待于你.” *** ☆、 第88章 城 宛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被花嬷嬷拾掇着起来,换了件栀子色旗装,袖口滚了藤纹,瞧着生机盎然的,特别符合现下的景致. 宛瑶对镜梳妆的时候,才瞧见今个儿多了个妆匣,问起来才知道是颙琰才赏给她的,宛瑶喜欢的不得了,将金锁打扣打开,就见里头每一层都摆的满满当当的,珍珠的,碧玺的,烧蓝的,全是最新的花样. 宛瑶心里头跟抹了蜜一样儿的,又想起晚上的事情来,与花嬷嬷含笑说道:“今个儿天气好,不如去御花园里转转,喊上景馨,紫菡,我也与景馨说说三阿哥的事儿.” 花嬷嬷在雕花水银镜里头瞄了眼自家主子,说自家主子是个慢性子吧,打人的时候,没半点含糊;说自家主子是急性子吧,真等宛瑶想起这些事儿来,黄花菜都凉了. “皇上昨夜就处置利落了,景嫔娘娘昨个儿连夜搬进来的,知道娘娘您起的迟,说好了,一会儿喊了信贵人一道用午膳,容嬷嬷已经去准备了,如妃娘娘那边也打过招呼,只是太上皇这阵子不大好,如妃娘娘侍疾呢.”花嬷嬷替宛瑶理顺了,把宛瑶一会儿能问出来的话,都说了一遭. “景馨搬到翊坤宫来住?”宛瑶刚问起来,就听廊下绿豆利落的打千问好,往里头递话道:“娘娘,景嫔娘娘和信贵人到了.” 景馨与紫菡来,倒也没那么多的规矩,宛瑶往旗头上簪了支三凤鎏金衔珠钗,便笑吟吟的走了出来,景馨见宛瑶走的快,蹙眉迎上来道:“急什么?我们就在这儿,又跑不了,你如今怀着身子,要小心着些才是.” 话虽这么说,景馨与紫菡还是给宛瑶见了礼,三人是一道学的规矩,许多东西,都是浸在骨子里头的,互相见了礼,便到稍间坐下了. 紫菡看着景馨与宛瑶手牵手坐下,便觉得气闷的紧:“连景馨姐姐也搬来了翊坤宫住着,若是我也能搬进来就好了,景仁宫里头,闷都闷死了.” 宛瑶拿眼横她,却不肯听她的,有贤妃看着,紫菡还能少出点岔子,大阿哥的事情已经了了,想来那个瑞汐也不会再利用紫菡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 宛瑶看着景馨说道:“我昨个儿睡迷糊了,没想到皇上那般雷厉风行的,你竟是连夜搬进来了,要我说,只等你搬去延禧宫,再将三阿哥送过去就好了,有三阿哥在,你又独居一宫,也能封妃的.” 提及颙琰,景馨笑容僵硬了一点,却是淡淡笑着道:“我觉得挺好的,原因着规矩,我不能再与如姗住着,我便觉得没趣,如今皇上发话,让我到翊坤宫来,我求之不得的.” 最起码,在翊坤宫中,能多见颙琰几面,比之在延禧宫,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等你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养着三阿哥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的,反正是麻烦,不过你性子比我好,自能处理好这个,我就不成了,想想就头疼的紧,可让我对着个孩子板着脸,我又撑不住,早晚要破功.” 景馨想到颙琰昨日的冷漠模样,微微有些酸涩,她不信颙琰不知道,她根本没有怀孕,没有吃那种至阴致寒的□□,颙琰之所以那样跟她说,是因为颙琰的心里头没有她,即便她身子无碍,颙琰也不会让她诞育他的子嗣. 景馨想想三阿哥那般粉团子似的模样,眉眼又温柔了许多:“皇家血脉,哪里那么容易得的,能抚育三阿哥,是我的福份.” 最起码,三阿哥是颙琰的骨血,听说三阿哥的模样与皇上幼时也是相像的,能看着三阿哥长大,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宛瑶根本不知道,颙琰是如何冷漠的让景馨搬过来的,更想不到颙琰面对旁人的时候,依旧是前世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只想着景馨能来,倒也是件极好的事情. 景馨端着茶盏,小口抿了,才看向一旁绣凳上的紫菡,温言细语的说道:“咱们几个,宛瑶姐姐与如姗封妃,也有了身孕,我如今也是嫔位,抚育着三阿哥,只剩下你了.” 宛瑶拍一拍身上的瓜子皮,挑眉看向紫菡道:“景馨不提,我都要忘了,你还没有侍寝呢,紫菡.” “也不是就我一个没侍寝,纤恩和那个碧霞不是一样没侍寝?不急.”紫菡心虚的侧过脸去,拿了葡萄来吃. “你怎么能跟钟粹宫的那两个比?皇上显见是不待见她们两个,要她们两个老死宫中的.”宛瑶冲着花嬷嬷摆摆手,指了指紫菡道:“嬷嬷总说我不上进,嬷嬷该瞧瞧紫菡.” 紫菡横了宛瑶一眼,与花嬷嬷撒娇道:“嬷嬷上回调的那个果香的花露特别好,嬷嬷再给我一瓶成不成?” 花嬷嬷立马福身应下,去厢房准备去了. 紫菡又把身边的碧淞打发了,压低了声音与宛瑶和景馨说道:“我不想侍寝.” 紫菡的话,把景馨与宛瑶都惊住了,身处后宫之中,不侍寝? 宛瑶抬起食指,就戳紫菡脑门子:“你是不是傻?还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好,如姗把着尚宫局,没缺了你的东西,我把着御膳房,没饿着你,你就觉得这日子就该这么着了?” 不是宛瑶说她,这搁着以前,不侍寝,没宠爱,能被内务府作践死,不出一个月,就饿成黄豆芽,还是蔫了吧唧的那种. 紫菡不满的嘟嘟嘴,笑得满面春风的说了句话,险些没把宛瑶给噎死. “我喜欢庆禧亲王,所以我不想伺候皇上了.” 宛瑶只觉得一堆要骂人的脏话堵在嗓子眼,她活了两辈子,也没见哪个宫里头的小主,把红杏出墙说的这么直接的,真当慎刑司是摆设不成! 紫菡完全无视宛瑶与景馨的惊愕,一边磕着瓜子仁,一边说的津津有味,眉飞色舞的:“前阵子我无聊的紧,景仁宫里头憋闷的慌,翊坤宫也进不来,如姗时常去宁寿宫,我也见不着,景馨姐姐呢,一向规矩,午睡要一个时辰,我无聊的就去御花园逛园子去了. 然后,就在御花园见着了庆禧亲王,我本来就是贪图亭子里头凉快,让碧淞拿了个冰碗,又想吃西瓜,便让碧淞去拿,自己在周围转转,哪知道不过一会儿功夫,回来就见冰碗被人吃光了,他觉得不好意思,便与我说笑话逗闷,我觉得他可有趣了,比皇上那个冷冰冰的样子好多了. 宛瑶姐姐,你说,我与庆禧亲王是不是天生的缘分?要不怎么那么巧,刚好我身边没人,又刚好他吃了我的冰碗?” 宛瑶险些没捏碎了手心里的脆皮核桃,“呵呵”了两声说道:“我瞧不是缘分,让我知道谁抢我的冰碗吃,我得把他手剁下来.” 宛瑶现在就挺想去剁庆禧亲王的,敢在宫里头勾搭他亲哥的妃嫔,这是要造反吗? 景馨都要被紫菡吓傻了:“你是皇上的妃嫔,怎么能......你......” 景馨有些语无伦次,她倒是也见过庆禧亲王一次,是围猎那回,她险些摔下马,是庆禧亲王救了她,庆禧亲王与皇上是亲兄弟,自然长得也不差,但......但...... “我也没怎么着啊,反正皇上不喜欢我,我也没必要非得上赶着去侍寝啊,我知道规矩,不会与庆禧亲王如何,就是他说话挺有趣的,知道的事情也多,与他在一起说话,我便高兴极了.”紫菡觉得自己做的不过份,她就是与庆禧亲王说说话而已. 宛瑶有心想劝,可紫菡说起庆禧亲王来,眼睛里都放光,让宛瑶的话,说都说不出来. 景馨则是被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自小学的规矩里头,就没有这档子事儿,她觉得这样不对,可紫菡也的确是没做什么,也不能说,嫁了人,就连句话也说不得了. “这件事情,就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碧淞都不知道,你们谁也不许说,要不然没得姐妹做.”紫菡见宛瑶与景馨愣神的模样,先下手为强的威胁. 宛瑶与景馨对视一眼,还要再说,却是花嬷嬷回来了,三人下意识的换了话题,说起三阿哥来. 晚膳后,颙琰毫无意外的又到了翊坤宫,景馨早已经往后头体和殿去了,宛瑶试探着问道:“皇上,庆禧亲王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啊?” 颙琰被宛瑶服侍着换一件雪青色常服,随口问道:“永璘他啊,是个胡闹的,因为是皇阿玛最小的儿子,自小被纵的不成样子,后来循太妃教养,就差掀房顶了,怎么想起问他来了?莫不是他求到了你这里?” “求?庆禧亲王求什么?”宛瑶不解的问道. 颙琰转过身来,狐疑的看向宛瑶,见宛瑶眼底澄澈,便笑着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他瞧中了一个格格,武佳氏,为着这个,在宫里头磨了好多天了.” *** ☆、 第89章 城 “庆禧亲王瞧中了一个格格?”宛瑶一声轻唤,险些没掀了翊坤宫的屋顶. 颙琰见宛瑶这般惊讶,拉着她的手,在罗汉榻上坐了,道:“你也觉得他胡闹是不是?他府里头的钮祜禄氏,是户部尚书阿里衮的女儿,不知道多少人求不来的,武佳氏是两江总督之女,怎么可能做小?” 颙琰无声叹气道:“若早知道他不喜欢,当初不如朕纳了,如今不知道省多少事.” 颙琰一直想要好好的理一理户部的亏空,只是碍于太上皇,一直下不得手,若是户部尚书阿里衮的女儿是颙琰的妃子,行事会便宜很多. 宛瑶本就因为庆禧亲王喜欢的是武佳氏,而不是紫菡,震惊着,再听颙琰这般说,愈发的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道:“那皇上就纳了去吧,还来嫔妾这里做什么!” 宛瑶侧过身去,气得想要咬人,一个个没良心的,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庆禧亲王更不是东西,入宫来,是为着求武佳氏的,好端端的招惹紫菡做什么?紫菡今个儿说庆禧亲王时,那个眉飞色舞劲儿,连她与景馨都感染了,明知道紫菡这般不对,到底没有拦了她,如今可好! 颙琰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小意哄着宛瑶说道:“朕不是那个意思,她便是入宫,也跟你比不得,最多跟钟粹宫的纤常在一般.” 宛瑶才不理他,板起脸来就撵人:“嫔妾累了,嫔妾要睡下了,皇上去旁处,你想纳的人那去吧.” 宛瑶说着,脱了花盆底,就往床榻上爬,宛瑶才三个多月,肚子还没显,只是胸口和臀部都长起来了,这般爬上床榻的姿势,说不出的招人,颙琰哪肯走,便与宛瑶在床榻上磨叽,宛瑶是真的心里头不痛快,想起紫菡午间笑容明媚的模样,就觉得心疼的慌,无论颙琰怎么磨她,她都不露出个笑脸来. 颙琰颇为无奈,喊了花嬷嬷,说是要给宛瑶沐浴梳洗,宛瑶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头来,花嬷嬷见微知著,明知道颙琰的心思,还是冷着脸道:“娘娘午睡醒来才沐浴过,如今怀着身子,总是盆浴也不好,既然娘娘不愿,那就算了.” 花嬷嬷是过来人,这皇上也是男人,总得抻着点,昨个儿皇上就半点不节制,把花嬷嬷这一众听壁脚的恨的,差点儿就一脚踹开门,闯进来了,今个儿再想那么着,可不成了,虽说月份不浅了,但多防备着点准没错. 颙琰没想到连花嬷嬷都不配合了,原还想着花嬷嬷那些个东西,有不少好用的,说不定宛瑶沐浴梳洗过后,就有情致了呢,这会儿...... 颙琰瞧着宛瑶平坦的小腹,就有点憋闷,要不是宛瑶肚子里揣着一个,他立马拿一坛子酒来! 花嬷嬷被颙琰叫了进来,就不走了,就在架子床边戳着当柱子,自家娘娘显见是不高兴了,不想那什么那什么,她也不用避讳那什么. 颙琰这会儿才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花嬷嬷就搁那儿站着,一会儿端个茶,一会儿给宛瑶揉个腿,就是不离架子床这一亩三分地. 鄂罗哩在明间,隔着雕花窗子往里头瞧,哎呦喂,万岁爷哎,您倒是有点爷们儿气概,抬脚走人啊!后宫里头又不是没别人,再不济,往后殿去也成啊,那位好歹也是贤良淑德的景嫔娘娘啊. 颙琰在宛瑶这儿,还真没脾气,有心拉下脸来走人,可看见宛瑶那张粉团子一般的脸,就挪不动脚,最后没骨气的躺在了宛瑶身边,不能怎么着,抱着睡也是好的,软绵绵的. 鄂罗哩想了想,皇上都躺下了,花嬷嬷怎么也熬不过皇上,晚上那么多个时辰呢,谁熬的过谁啊. 鄂罗哩正偷笑呢,就见花嬷嬷特别淡定的从立柜里拿出一套蔷薇粉团福纹被褥来,把罗汉榻上的小几挪了,在罗汉榻上打了个铺...... 鄂罗哩无语望屋顶,纯妃娘娘这一有孕,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宛瑶念着紫菡的事情,颙琰最后都没怎么着,反而因为抱着宛瑶睡了一夜,一夜未眠,大早晨起来,花嬷嬷利落的行礼问安,然后在净室里头,给颙琰预备了一大桶凉水,旁边还体贴的放了一个冰盆...... 颙琰冲了凉水澡出来,正想发作花嬷嬷,就见花嬷嬷捧着龙袍,低声与颙琰说道:“容嬷嬷晚上预备了鹿茸汤,老奴今晚要给娘娘用玫瑰香露香体.” 颙琰的毛,立刻被捋顺了,花嬷嬷特制的玫瑰香露,是有怡情效果的,鄂罗哩以为花嬷嬷这回惨了,哪知道颙琰转头就赏了花嬷嬷一把金瓜子,弄得鄂罗哩很是迷惑,皇上被纯妃娘娘迷得五迷三道的也就罢了,如今连花嬷嬷也能迷惑皇上了? 颙琰走后,宛瑶也没睡多大会功夫,有心想要与景馨说说这件事情,可到了后殿,见海姑姑正在廊下伺候着,体和殿安静的很,海姑姑低声回道:“昨夜三阿哥闹到三更天才睡下,景嫔娘娘一直看着,也没醒呢,要奴婢去通禀吗?” “不必了,让她多睡会儿吧,我去景仁宫坐坐.”皇后昨个儿病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反正是不用她们去请安了,倒也可以懒散一些. 宛瑶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要告诉紫菡这件事情,让紫菡也早些把这心事了了,长痛不如短痛,原本庆禧亲王就不该是紫菡喜欢的人,如今得了这样一个机会,将这不该起的情意,断了也好. 宛瑶打定主意,便往景仁宫去,也没惊动贤妃,直接进了紫菡的偏殿. “宛瑶姐姐怎么来的这么早?你如今行动不便,有什么事儿,让绿豆喊我一声就是了,何必自己辛苦过来一遭.”紫菡笑吟吟的迎上来,行了礼,半搀扶着宛瑶,等她在罗汉榻上坐稳了,才松开手. 宛瑶打量了一眼紫菡的偏殿,她一直没到景仁宫来坐过,一向是紫菡往她那,或是永和宫去,这会儿见紫菡的屋子全部用的浅紫丁香色的帷帐,说不出的温柔,只是多少有些暗,不及粉色那等珠光般亮泽,衬得偏殿有些不大亮堂. “现在月份浅,也稳当了,嬷嬷都说,要四处走走,将来才好生,我想着从来没来瞧过你,便过来了.”宛瑶四处瞧瞧,见紫菡旁边的绣凳上,放着一个针线笸箩,里头放着一个绣绷子,才绣了个开头,也不知绣的是什么. “那敢情好,宛瑶姐姐今个儿不过来,我也要去寻你的,咱们几个里头,宛瑶姐姐的针线最好,我也不知怎么的,绣什么不是什么,愁死了.”紫菡笑容满面,拿起绣绷子来给宛瑶瞧,宛瑶这才发现,绣绷子下头,还有好几块布料,是绣坏了的,只是看着模样,也不知绣的是什么. 碧淞端着黑漆描金的托盘进来,含笑说道:“纯妃娘娘不知道,我家小主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要做女红了,倒把奴婢难为的够呛,奴婢险些就要去针工局,借个绣娘来了.” 宛瑶接过紫菡递过来的绣绷子,瞄了一眼问道:“你想要绣什么?” 紫菡很认真的答道:“我起先想要绣个鸳鸯戏水的,可是怎么绣都像鸭子,昨个儿碧淞说,并蒂莲好绣,那我就绣个并蒂莲.” 鸳鸯戏水,并蒂莲,这都是郎情妾意好兆头的花样,宛瑶目光微沉,与花嬷嬷说道:“嬷嬷也歇会儿去,我与紫菡多坐会儿.” 花嬷嬷昨晚上在罗汉榻上睡下的,也的确是累得慌,还一直打着精神,生怕皇上半夜闹一场,她拦不住,因而着实精神不济,紫菡这儿也没什么,就是两盏奶茶,连点心都是容嬷嬷送过来的. 花嬷嬷放心跟碧淞去茶房歇着了,宛瑶翻开紫菡的手心,看着紫菡的手指肚上,好几个针眼,气得“啪”的一声,打在紫菡的手掌心:“你都多大了,才学针线,是不是太迟了些,瞧瞧,手扎成什么样儿了.” 紫菡嘻嘻笑着,满不在乎,挽着宛瑶一个胳膊,晃悠着说道:“宛瑶姐姐,你不知道,我只要想到,我亲手绣的东西,在庆禧亲王的腰间挂着,就高兴的跟心里揣了个小兔子似的,你见到皇上配着你亲手做的东西,是不是也是这般高兴的?我只要这般想想,心里头就要冒泡泡了.” 宛瑶怒其不争的戳着紫菡的脑门:“我看你的确是冒泡泡了,脑子里进水,这会儿水都烧开了!你知道庆禧亲王这阵子为什么在宫里头吗?” 紫菡眉眼弯弯,笑得跟廊下小花儿似的,搅着帕子说道:“大约是为了能与我多见几次吧,但是我能见着他的机会不多,我算过了,后个儿颖贵太妃寿辰,他必定要去,宛瑶姐姐你说,我现在绣,能赶着后日送给他吗?” 宛瑶这会儿特别想把紫菡的脑袋敲一敲,看看紫菡的脑袋里除了进水,还有没有进驴粪蛋一类的东西,怎么就蠢成这样! 第79节 *** ☆、 第90章 宛瑶憋不住话,咬着牙说道:“你也别傻乎乎的给人做针线了,人家眼里压根就没你这个人,庆禧亲王入宫,是因为想要求了两江总督的女儿武佳氏进府做侧福晋,因为皇上与太上皇都不依,才会一直在宫里待着的.” “宛瑶姐姐......说什么......”紫菡刚刚还粉粉嫩嫩的一张脸,这会儿惨白惨白的,把宛瑶吓得不轻,急忙拉着她坐下:“好妹妹,你别吓唬我.“ 紫菡愣了好半晌,愣是不敢再让宛瑶说一遍,她不敢再听,怕自己听错了,又真真切切的希望,自己是听错了的. “武佳氏的格格,做侧福晋?”紫菡仰着脸,眼角无声无息的落下一颗泪珠来:“武佳氏的格格吗?” 紫菡特别希望自己是听错了,不是武佳氏,而是刘佳氏,可终归......她不再是格格了,她是皇上的信贵人,刘佳氏,紫菡小主. 紫菡委屈成这样,宛瑶恨不能把庆禧亲王大卸八块了才好,管他为着什么武佳氏还是董佳氏,不是为着紫菡来的,就该打,何苦招惹了紫菡? 宛瑶不知道怎么安慰紫菡,因而便一直在旁边给紫菡擦眼泪,帕子湿了两条,紫菡总算是不哭了,肿着眼睛问道:“哪个武佳氏的格格?我想要瞧瞧,她到底比我强在哪儿了.” 外头的格格,真不是想见就能见了的,也不是选秀,谁没事会入宫来呢?莫说宛瑶现在就是个妃位,她就是皇后,想要人进来瞧瞧,也得有个由头. 不过,人见不着,画像倒是能寻着的,宛瑶吩咐花嬷嬷走了趟内务府,把武佳氏的画像拿了出来,这个武佳氏也是年底待选的人之一,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庆禧亲王惦记上. 画像上的武佳氏,穿着一身海棠紫的旗装,比紫菡寝殿里头的丁香紫浓郁的多,模样也的确是艳若桃李,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透着股妩媚劲儿,旗装的腰身刻意掐了,显得人弱柳扶风的,倒好像紫藤花一般,迎风招展的. 紫菡瞧了两眼,止住了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趴在宛瑶的肩上哭着道:“被比下去了,她长得比我好.” 宛瑶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武佳氏的模样,妩媚妖娆,是莹贵人那派的,是个男人瞧两眼,就跟勾了魂差不离,紫菡到底年纪小一些,天真烂漫的,以后长开了也不一定差,但是怕学不来武佳氏那股子妩媚劲儿. 紫菡要哭,宛瑶就由着她哭,自己亲自绞了温热的帕子,给紫菡净面,说道:“不是武佳氏,还有关佳氏,董佳氏,李佳氏呢,这就不是女人的问题,这件事情的关键在庆禧亲王身上,他就不该来招惹你,我就不信,他不知道你是皇上的女人,是信贵人.” “所以......他一开始就不喜欢我......”紫菡哭的更厉害了. 宛瑶被紫菡哭的脑仁疼:“他不喜欢你,做什么要跟你说话逗闷子,讲笑话!这事就是他的错,我与你说这个,是要你认清了庆禧亲王,别一门心思的陷进去,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想通了,等再见到庆禧亲王,给他两个大白眼.” “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的话啊.”紫菡哽咽着说道. 宛瑶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戳着紫菡的脑门骂道:“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庆禧亲王敢说一句喜欢你,那就是他喜欢自己的小嫂子,这种事儿,便是皇家也不能忍,他是又想得便宜,又不肯担责任,就是个混球,你还舍不得了是不是!” 紫菡被宛瑶骂的,又哭了两盏茶的功夫,才算是消停了,抹着眼泪说道:“我后日要去颖贵太妃的寿康宫贺寿.” 宛瑶有点想要跳脚,瞥眼看向紫菡,只要紫菡再有一句爱慕庆禧亲王的话,她立马把手里的这盏茶,连带着茶叶都不剩的,泼紫菡脸上,让她清醒清醒. “我要骂他几句,不然不解气.”紫菡咬着牙说道:“我是他的小嫂子,我就是骂他,他也得受着!” 宛瑶一盏茶都要扔出去了,听见紫菡这话,才把茶盏收回来:“好妹妹,你可算是想通了,这般就好,是该骂一骂她,等回头我也过去,给你撑腰,我让御膳房的给他膳食里头多放点盐和辣椒!” 紫菡点头如捣蒜,补充说道:“再抹点杏肉果酱,恶心死他.” “要不要跟如姗说说,让如姗在尚宫局安排安排,让庆禧亲王坐一个坏了的太师椅,坐一半就摔跤那种?”宛瑶真心实意的出着主意. 紫菡刚要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别了吧,这事儿如姗不知道,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好丢脸.” “你还知道丢脸,就不算迟,我都要被你吓死了,身为皇上的妃嫔,你竟然还能起了这样的心思,你们刘佳氏一族,整日里说着但求平安终老,老死宫中的话,在你身上,竟是没有体现一点半点,若是让贤妃知道,怕是先要把你给供出去了.”宛瑶也是后怕不已,若不是这庆禧亲王喜欢武佳氏,是真的喜欢紫菡,那怎么办? 宛瑶想想,要她出卖紫菡,那是不可能,可若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颙琰头上顶着绿油油的草原,她也实在是过意不去...... 因为紫菡这一哭,眼睛肿着,不肯见人,宛瑶只好装作跟紫菡一道绣东西的模样,愣是给紫菡绣好了一个并蒂莲的花样,又在紫菡那用了午膳,歇了午晌,才回翊坤宫去. 过了申时,景馨就不肯来瞧宛瑶了,生怕撞见了颙琰,景馨没过来,花嬷嬷也能好好的收拾宛瑶,沐浴香露,涂抹香体润肤的香膏,如今宛瑶有孕,花嬷嬷为了调配这些东西,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又要不伤身子,又能让宛瑶这身奶皮子得以保养,真真是煞费苦心. 颙琰来的时候,宛瑶刚刚涂抹完毕,肚子有些饿了,容嬷嬷却不急着上菜肴,而是笑盈盈的说道:“今个儿做的烤肉,肉都熏好了,在皇上身边放着呢,娘娘慢用.” 宛瑶想着烤肉要及时用才好,烤焦了哪还能好吃,可出来到了暖阁一瞧,根本没瞧见烤肉的熏架,却见架子床的帷帐只打开了一半,颙琰正坐在架子床里头瞧书呢. “容嬷嬷说烤肉了啊?怎么没见着?”宛瑶往颙琰身边去,见颙琰身侧搁着一个食盒,掀开半边,正好能看到一半烤好了肉,宛瑶皱眉说道:“这样不好吃.” 颙琰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认真的给宛瑶讲解道:“这底下是银丝碳,用暖气烘着,凉了的确是不好吃,时辰久了也不好吃,容易焦了.” “那还等什么啊.”宛瑶钻进架子床里头,坐在颙琰对面,跟颙琰隔了一个小炕桌,眼睛水漉漉的,笑盈盈的盯着颙琰,可盯了半晌,也没见颙琰把食盒端过来,而是仍旧在瞧书. 颙琰慢条斯理的又翻了一页,宛瑶淡淡的扫了一眼,没当回事,后来回过味来,有些不对劲儿,那不是字,是画...... 等宛瑶再一仔细瞧,脸都黑了,颙琰手里头拿的,正是她当初刚刚有身孕的时候,花嬷嬷拿来给她研读的,这本,她还没来及瞧呢...... “皇上,你说话不算数,咱们说好了的,不许再提这茬儿.”宛瑶气闷不已,就说颙琰是个小气吧啦的,不过昨个儿没成事,今个儿就拿这个等着她了. “朕没想提,就是对这上面的图案很是好奇,也不知道人有没有这上头的柔韧性,瞧着都是极难的动作啊,朕琢磨着,既然是你这儿的书,那么你就得负责任,如果你能摆得出这上头的一个姿势,就能吃上三块肉,摆出两个,就是六块肉,以此类推......” 颙琰依旧慢条斯理的翻着书页,端正的坐着,毫不在意底下的小帐篷,特别的一本正经. “皇上,你欺负人!”宛瑶磨着一排小银牙,好气哦! “唉,看来这肉,爱妃是吃不成了,这要是凉了可怎么是好?要是焦了,也只能去喂肉包儿了,真是浪费,太可耻了.”颙琰将书放在炕几上,指着上头的图画说道:“朕大概瞧了瞧,好像这个,是最容易摆的.” 宛瑶偷眼瞄了下,的确是容易,躺平摆个大字就好了,然后就能得三块肉...... 不行,太没出息了,这么羞耻的事情,干不得,太丢脸. “哦,看来爱妃是做不来了,那算了,还是朕把这盘子肉吃了吧.”颙琰说着,拿了片生菜叶,用精致的小刷子刷了一层容嬷嬷特制酱汁,又夹了一块肉出来,吃得直“吧唧”嘴!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 算了,人为五花肉折腰什么的,也不算太羞耻,有什么啊,谁不吃肉啊!是吧? *** ☆、 第91章 颙琰第二日,神清气爽的去上朝了,宛瑶趴在架子床里哼唧,这笔仇算是记下了,早晚她要找颙琰讨回来,另外一个主意便是,看来以后要把大餐放在早晨和中午,免得熬到了晚上,饿的前胸贴后背的. 摆了各种姿势的宛瑶,最终结果就是,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景馨来寻她的时候,宛瑶刚刚从床榻上爬起来,正在净室沐浴,绿豆笑嘻嘻的请了景馨在西稍间坐了,说道:“我家有孕,贪睡些,景嫔娘娘别见怪.” “不会,我在沈佳府住过,宛瑶姐姐什么性情,我最是清楚不过,你不必拿了话来匡我,便是宛瑶姐姐没有身孕,也不会起的太早.”景馨含笑说着,在罗汉榻上坐下,让碧月把抱着的几匹料子放下,打发了几人出去:“你还是在体和殿看着,三阿哥若是有个什么,赶快来喊我.” 碧月福身应诺,往后头去了,绿豆机灵,见景馨拿着的料子都是绵软舒适的,便知道是要给三阿哥做衣裳,扭身去拿了新送上来的丝线团. 宛瑶装扮妥当,走出来的时候,正见景馨在分线,不由得奇道:“你也要做针线活计了?” 景馨针线也一般,不过比紫菡强一些罢了,听得宛瑶这般问,微微有些脸红:“左不过在宫里头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便想着把针线拾起来,好在三阿哥如今还小,倒也好做些,许是等着三阿哥长大了,我的针线就练好了.” 景馨自己也想明白了,她这辈子,在宫里的倚仗,怕也只有三阿哥了. “这个倒是真的,什么琴棋书画的,都不如这针线磨性子.”宛瑶坐下来,看了看景馨带过来的料子,挑了匹水红素锦的,说道:“我瞧着这个好,三阿哥穿上,就跟年画上的福娃娃似的.” “那便裁这个,先做个小兜兜,赶明个儿天气热了,正好穿.”景馨说什么就做什么,立刻抱了布料,放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开始裁布. 容嬷嬷端着一碟子山药卷,笑呵呵的走进来,给两人请安道:“如妃娘娘跟前的碧溪过来了.” 碧溪在容嬷嬷身后,入了西稍间,给宛瑶和景馨请安道:“纯妃娘娘,景嫔娘娘,宁寿宫的玉兰花开了,太上皇说要在园子里头,摆了团圆膳,我家娘娘请两位娘娘过去玩呢.” “都请了谁?”宛瑶在翊坤宫憋闷的慌,正想出去玩呢,只是她如今怀着身子,但凡是出宫的,类似围猎之类的,都不能去,也只能在宫里头逛逛. “回纯妃娘娘的话,没请旁人,除了两位娘娘,还有景仁宫的信贵人,皇上该是跟太上皇一道过去.”碧溪笑盈盈的回道. 听说没有皇后,也没有钟粹宫的纤恩和碧霞,宛瑶高兴极了,拉着景馨的手道:“走走走,咱们这就过去,等回来再做不迟.” 景馨也是闷得慌,三阿哥人小,精神头足,每日闹起来,她也受不住,也是想要出去玩的. 宛瑶与景馨到的时候,紫菡已经到了,太上皇与颙琰还没来,紫菡站在白玉兰树下,穿着浅紫丁香色藤纹旗装,笑吟吟的冲两人招手,胭脂粉色的帕子微扬:“怎么来的这样慢?如姗请了如意馆的画师,要画像呢,我这个旗装好不好看?” 紫菡在宛瑶与景馨面前转了一圈,浅绿色的藤蔓生机盎然的缠绕在紫菡的袖口与裙摆上,看着生机勃勃的,惬意极了. “好看,把人都比下去了.”宛瑶揶揄一笑,看着紫菡这般模样,倒也是放开了的,宛瑶心里一松,便拿昨个儿紫菡哭着说,不如武佳氏的话,来怼她. 紫菡面色一红,拉着宛瑶明媚的浅鹅黄袖口不松手:“姐姐昨个儿答应了我的,谁再提,谁是小狗.” 景馨看了眼对面的画师,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浅碧色兰草纹旗装,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碧溪过去的时候,也没提要作画的事儿,好在咱们三个的旗装都不是同色的.” 紫菡便笑:“如姗本来是穿的碧色,听碧溪来回,便去换了,想来一会儿就过来了,咱们先吃茶啊,碧淞泡茶的手艺很好,你们也来尝尝,刚刚煮好的铁观音.” 三人落座,吃了半盅茶,如姗就回来了,套着一件牡丹粉旗装,周围滚着银锻边,旗装略宽松,倒也瞧不出肚子来,头上斜簪了朵宫纱堆成的牡丹花,姿容明艳端庄. “刚胡公公来传话,说是朝上有事,六大尚书要在乾清宫留膳,怕是过不来了,倒也正好,咱们姐妹四个好好的玩上小半日,好久没有这么轻松惬意了.”如姗在宛瑶身侧坐了,四个人坐在长条的黄花梨木几案前,一紫,一碧,一鹅黄,一娇粉,衬着那身后的白玉兰花树,说不出的娇艳. 四人随意吃茶闲话,如意馆的四个画师在不同角度支着画架,待宛瑶四人吃过茶,用过午膳,这四幅画,才算是得了. 宛瑶四幅画瞧了遍,挑了一副自己没有吃东西,只是看着紫菡,斜挑眉梢的,紫菡不许她说庆禧亲王的事儿,不让如姗知道,两人私底下明里暗里递了不少眼神,宛瑶瞧着捧腹,便让花嬷嬷把这幅收起来,回头挂到小书房去. 紫菡挑了一副自己坐在如姗与宛瑶中间,笑容娇艳的,直说要与宛瑶和如姗比肩,往后也成为妃位,然后去钟粹宫把嚼舌根的纤恩打死. 余下的两幅,如姗让景馨挑,景馨便挑了四人争抢最后一块银丝卷的,直说自己的体和殿人少,免得被人瞧了去,笑话她们没规矩. 如姗拿了最后一幅,是四人两两相依,站在玉兰花树下,如姗与宛瑶携手并肩,紫菡微醺倚在景馨肩上,有几朵玉兰花飘落,瞧着美轮美奂. 四人闹了小半日,景馨与紫菡吃了酒,如姗与宛瑶有孕,却吃了不少糖蒸酥酪. 颙琰过来的时候,正见四个人在玉兰花树下笑着说话,瓜子皮都摆了一碟子. 四人惊觉,起身给颙琰请安,颙琰见宛瑶玩的好,脸颊红扑扑的,也不好扰了她们兴致,便随和道:“不必拘礼.” 颙琰说着,上前拉了宛瑶的手,捏了捏,觉得有些微凉,便双手合握,替她暖了暖,微斥道:“玩起来,不管不顾的,连午睡都不歇,怕是回到翊坤宫,便要在架子床上睡到明个儿午膳时辰了吧.” 宛瑶娇嗔的睨了颙琰一眼,当着如姗三人的面,不好说了旁的,颙琰这般说,还不是想着夜里如何如何,可她若是困了,便半点不配合,颙琰便是急死也没用. 紫菡瞧着宛瑶与颙琰在一处的模样,偷偷地拽了拽景馨的袖子,小声说道:“原来皇上还会笑啊,其实皇上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是不是,好像......有酒窝?” 景馨看着宛瑶与颙琰交握在一处的手,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日颙琰所言,她日后不会再有子嗣的话来,心底微沉,强牵着笑意说道:“皇上是天家贵胄,自然长得极好.” 当初她在宫外,不过远远的瞧了一眼,便将一颗心都丢了去,如今靠的越近,便越想靠的更近一些,颙琰身上的龙涎香,他的锦衣华服,他腰间配着的荷包...... 景馨收回思绪,慢慢垂头,往一侧躲去,正巧碧月过来,低声禀道:“娘娘,三阿哥午睡后醒来,哭闹的厉害,海姑姑问,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瞧瞧.” 景馨想要逃离宁寿宫,只说三阿哥有些不大好,颙琰问了两句,得知只是哭闹,并无其他不妥,这才安心道:“请个太医去瞧瞧,哭闹过了,起了心火,又要添了病.” 景馨应下,福身告退,待她走到月亮门洞处,隔着镂空雕花石墙,看到颙琰对宛瑶温柔低语的模样,用力的闭了闭眼,颙琰的眼里,到底没有她...... 景馨走后不久,宛瑶就有些无精打采的,终归是怀着身子,精神不济,困得脑袋直往下坠,一点一点,跟小鸡啄米似的,颙琰瞧着有趣,又宠溺她,怕宛瑶在半路睡着,吩咐鄂罗哩用自己的轿撵把宛瑶送回翊坤宫去. 宛瑶想了想,推着身边的紫菡说道:“那正好,皇上去景仁宫吧,还近便些.” 宛瑶和如姗都有孕,景馨已经是嫔位,再加上抚育三阿哥,将来的妃位也是必然,唯独紫菡,大选的时候是贵人,现在还是贵人,至今没侍寝. 侍寝什么的,宛瑶自己也不乐意上心,但想着紫菡这跳脱性子,这回是庆禧亲王,谁知道下回是谁?还是早些侍寝,安下这颗心来,才是正经. 颙琰脸色有点黑,对宛瑶主动推他到旁人宫里去,很是不满,宛瑶困得眼睛都迷糊了,哪儿还看得着颙琰脸色,只最后上轿撵的时候,拉了颙琰的碧玺腰带一下,嘟着嘴警告道:“不许宠幸纤恩和碧霞!” 颙琰这才露出笑意来. *** 第80节 ? ☆、 第92章 景馨第二日醒来,便觉得头有些疼,她没带过孩子,对三阿哥的事情,恨不能万事亲力亲为的,这也直接导致了她的精神不济,再加上近几日为着颙琰的态度,景馨有些患得患失,多少也有几分委屈,不知自己比着宛瑶,到底差在了何处. 听着外头有些热闹的动静,景馨揉了揉眉心,起身问道:“怎么如此吵?” 景馨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这个时辰宛瑶应该还没起身:“莫不是三阿哥已经起来了?” 碧月伺候着景馨起身,捧了一套玫粉色的旗装来,说道:“三阿哥醒来半个时辰了,奴婢见您睡得沉,便没喊您,豆瓣抱着三阿哥往前殿去了,纯妃娘娘刚留了香醋,妙盐一道踢毽子呢.” 景馨听后,眉心微蹙,加紧梳洗更衣,问道:“宛瑶姐姐怎么起的这样早?怀着身子,不是不适宜做剧烈运动?踢毽子?花嬷嬷与容嬷嬷没拦着吗?” 碧月垂首道:“这个奴婢不知道,想来是因为皇上昨个儿没过来,纯妃娘娘昨个儿睡得早,起的也早了吧,既然花嬷嬷与容嬷嬷没拦着,想来是无碍的?” “皇上昨个儿没过来?”景馨将一朵宫纱堆的玉兰花簪在发髻上,闻听此言,愣了愣. 碧月为景馨簪了碧玉发簪,恭谨回道:“昨个儿皇上去的景仁宫,信贵人那.” 景馨手一偏,那朵玉兰宫花落了地,不可置信的看向碧月:“你说......皇上让信贵人侍寝了?” 碧月垂首应是,景馨愈发的焦急,那日她听紫菡说过的,她喜欢的是庆禧亲王,并不想要伺候皇上,可昨夜她便被皇上翻了牌子...... 景馨顾不得其他,紧忙着往前殿去,前殿院子里,宛瑶穿着软底绣鞋,与香醋,妙盐几个玩的不亦乐乎,眼睛亮晶晶的,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待踢给了香醋后,便去抱走路一摇一摆的三阿哥,推着喜滋滋的豆瓣道:“你也去玩,我歇歇.” 宛瑶抱着三阿哥,三阿哥正吃手,被宛瑶逗弄着扒拉开,三阿哥如今倒比之前胆子大了许多,短小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哥......” 海姑姑在旁毕恭毕敬的说道:“三阿哥这阵子学说话,这话的意思是,他是三阿哥,这阵子但凡有什么不顺着三阿哥的,三阿哥便说了这句.” “呦,这么小就知道用身份压人啦?”宛瑶听得直乐,学着三阿哥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额娘,记得了吗?” 三阿哥尚且不懂得什么,海姑姑则喜出望外的抱着三阿哥道:“三阿哥,快叫纯妃娘娘额娘啊.” “鹅......鹅......鹅娘......”三阿哥似是还不大熟悉这个词,一直“鹅鹅鹅”的,逗得宛瑶要御膳房往翊坤宫弄两只烧鹅来. 景馨站在廊下,看着前殿这一幕,许久缓不过神来,似乎所有她求之不得的东西,宛瑶都可以轻松的获得,即便三阿哥是宛瑶姐姐不要了的,三阿哥也依旧唤其为额娘. “景馨,你在哪儿愣着做什么?快来踢毽子,你有软底的绣鞋没有?不过没关系,穿着花盆底也可以踢的,花嬷嬷怕我摔跤,才不让我穿,我若是穿着花盆底,能踢出许多花样呢.”宛瑶喊着景馨. 景馨忙带了笑容,被宛瑶一路拉着过去,景馨连连摆手道:“这个我不会的,在闺中的时候,根本没踢过.” “没事,学学就会了,很好学的.”宛瑶推着景馨,香醋几人也热闹的催促着. 景馨逃不过,真的与宛瑶一道踢了起来,可她着实没踢过,踩着花盆底,险些没摔了个狗啃泥,花嬷嬷,容嬷嬷纵着宛瑶玩了会,便不让玩了,哄了两人一道回明间去,继续给三阿哥裁衣裳. 宛瑶踢得一身汗,不舒服,便去沐浴了,景馨一个人不敢下剪子,便随便坐着,眼见小书房里头挂着昨日的画像,便走了过去,再细细一瞧,才发现这幅画中,宛瑶正与紫菡对眼色,她当时只是吃茶,与如姗说话,倒是没注意. 紫菡微怔,她一直以为,她与宛瑶的情份最深,毕竟她入京后,在沈佳府住了一段日子,两人朝夕相处的,紫菡也不过是在储秀宫,与宛瑶住了几日,如姗就更别说了,然而如今瞧着,如姗,宛瑶两人有孕,紫菡也是有什么都与宛瑶说,只有她...... 景馨微微垂眸,看着床榻上的水红缎子,似是再也提不起兴致来,她......什么都没了啊. 宛瑶换了一件旗装出来,樱草色,瞧着很是青翠,人也精神极了,脸儿圆圆的,鼓鼓的,瞧着便喜气逼人,皇上喜欢宛瑶姐姐,便是宛瑶姐姐有孕,也愿意宿在翊坤宫...... “愣什么神呢?你不是要给三阿哥做兜兜吗?快来.”宛瑶做事极利索,尤其是针线活计,这边与景馨说着,另一边就拿起了银剪子,大概估量了下三阿哥的模样,便裁了起来. 景馨走到宛瑶身侧,看着宛瑶手中布料翻飞,思及当初在沈佳府时,两人一道做皇上荷包的模样,那个荷包,基本上是宛瑶姐姐动的手,她不过是抿了个银丝边而已,因为不是她亲手所做,一直没呈给皇上,如今怕是再给,也没用了吧. “这个大小应该差不多,小孩子长得快,天一热,就能穿了.”宛瑶将自己裁好的递给景馨,又去找了上好的水红丝线来. 景馨抹着触手滑腻的料子,低声问道:“我听碧月说,皇上昨个儿去了紫菡那......” “是呢.”宛瑶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的与景馨说道:“皇上这一去,看她以后再敢胡思乱想的.” “那......那今晚颖贵太妃的寿宴......”屋子里不少人,景馨不好直接说了庆禧亲王,因而旁敲侧击的提醒了句. 宛瑶知道景馨是何意,笑吟吟的说道:“她今夜还会去,不过这件事情该是揭过去了.” 景馨默了默,有些坐不住,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就是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听得三阿哥的哭声,忙站起身来说道:“三阿哥又哭了,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景馨不等宛瑶说话,便起身离开了前殿,惹得宛瑶在后笑她:“分明就是不想动手,要让我给你做好了,你们一个个的,紫菡是这般,你竟也学会偷懒了.” 景馨回到后头的体和殿,有些撑不住笑意,眼底涩的厉害,紫菡那种眉飞色舞,嘴角都能溢出来的幸福,她也曾有过,但却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碧月无声的站在隔扇门前,低眉垂首,直到景馨愣愣的坐了半日,方才端着托盘问道:“娘娘,午膳已经凉透了,奴婢去给您热一热.” 景馨看了眼那些凉透了的菜肴,摆了摆手道:“罢了,不想用,我去御花园走走.” 景馨出了体和殿,听见前头嬉闹的声响,碧月在旁回道:“信贵人过来了,娘娘要去前头坐坐吗?” 景馨摆了摆手:“不必,我从角门出去便是.” 景馨也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整个人有些闷的厉害,却没想到,在御花园中,竟能遇见颙琰,颙琰正吩咐鄂罗哩折花:“那朵鹅黄的,就你手边的那个......” “呦,景嫔娘娘也在,奴才给娘娘请安.”鄂罗哩先瞧见了景馨,打千问安. 景馨忙着回神,给颙琰行礼叩拜,颙琰却是难得笑意沉沉的说道:“景嫔来的正好,纯妃最喜欢什么花,你可知晓?朕昨个儿瞧她穿着鹅黄,倒是不错.” 景馨呐呐不得言:“嫔妾也不知,如姗喜欢牡丹,紫菡喜欢紫藤花,宛瑶姐姐似乎什么都喜欢?” 这让颙琰有些犯难,鄂罗哩在旁出主意道:“皇上,不如这样,摘了的牡丹送去如妃娘娘那,紫藤花送去信贵人那,余下的都送翊坤宫,不就得了.” “算了,随便折两支去插瓶,等问过你纯主子再说.”颙琰心情极好,就要回乾清宫去. 景馨很想与颙琰多说几句话,她很想他,看着他的笑容,便觉得整个人都像飘起来一样,他能不能......能不能如同待紫菡那般,待她?偶尔去她那坐坐,再......给她一个孩子,如果紫菡都可以,为什么她不行? “皇上......”景馨喊住要走的颙琰,颙琰其实不喜欢后宫妃嫔的纠缠,他最想被宛瑶纠缠,然而宛瑶鲜少缠他. “三阿哥这会儿午睡该是要醒了,你回去照看着吧.”颙琰说道,颙琰也见过了不少的女人,她们的一个眼神,他便知道是何意了,只是他待景馨,不过尔尔,或是说,似景馨这般贤淑的妃嫔,宫里头实在太多了. “皇上您......今晚颖贵太妃的寿宴,您去吗?”景馨突然问道. *** ☆、 第93章 “皇上!”宛瑶顾不得其他的,直奔毓庆宫正殿,鄂罗哩瞧见宛瑶过来,急忙打千行礼:“纯妃娘娘,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我要见皇上.”宛瑶想要从鄂罗哩身侧绕过去,但鄂罗哩这些年的本事也不是白练的,便是那些朝臣们,想要从他跟前绕过去,也是不成的,更何况是宛瑶. “纯妃娘娘,皇上这会儿,心里也不好受,要不是信贵人与您交好,皇上怕也不会给信贵人留个全尸.”鄂罗哩压低了帽子说道,顺便给身后的绿豆,豌豆使了个眼色. 这是什么时候?竟然还由着纯妃娘娘赶到这里来?纯妃娘娘怀着身子,万一冲撞了算谁的? 绿豆与豌豆也是为难,花嬷嬷与容嬷嬷更是两尊门神一样的守着,不是她们不拦,而是拦不住,纯妃娘娘瞧着脾性好,真惹着了,又哪里好说话? 颙琰在内殿听到动静,原是不想理会,但终归是怕宛瑶在外头受了凉风,身子受不住:“宣纯妃进来吧.” 颙琰在内殿沉声说道. 鄂罗哩侧过身子来,给宛瑶让路,却是扭身对绿豆和豌豆说道:“一人去领十板子!” 宛瑶进了内殿,还未说话,就听颙琰说道:“朕知道你求什么,但是朕不能允你,连永璘都逃不过,信贵人更是逃不得,事涉内宫隐秘,让她还以贵人的身份死,已经是朕的底线.” 宛瑶敛着旗装在颙琰身边跪下:“皇上,紫菡与庆禧亲王,并不是那样的.” 颙琰震怒至极:“你不必再替她求情,朕已经知道,信贵人先前就见过永璘几次,这一次,许多的人撞见了,瞧见了,你叫朕的脸面往哪搁?” “不是的,紫菡与庆禧亲王什么都没有,紫菡这次就是与庆禧亲王说个明白......” “若不是两人有苟且之事,又怎么会需要说个明白!”颙琰也没想到,昨夜才重新的信贵人,竟然跟自己的弟弟,这让颙琰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瑶儿,你起来,你还怀着身子.” 颙琰伸出手去,不容宛瑶分辨的将宛瑶拉了起来,乌沉沉的眸子落在宛瑶身上,将她拥入怀中:“瑶儿,朕以后,再不想碰旁的女人,你就当这件事情什么都不知,永璘是因为没有得朕旨意,便往寿康宫去给颖贵太妃贺寿,才会被训斥,至于信贵人,此刻已经上路了......” 宛瑶气得眼泪滚落,然而她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再也没用了,那么多的人看见庆禧亲王抱着紫菡...... 宛瑶不信,紫菡在得知庆禧亲王想要娶武佳氏后,还会一心扑向庆禧亲王,必定是庆禧亲王所为,是庆禧亲王轻薄紫菡,然而庆禧亲王是爱新觉罗家的亲王,是颙琰唯一的亲弟弟,是乾隆爷最小的儿子,庆禧亲王是不会有错的,错的人,只能是紫菡. 宛瑶任由颙琰抱着,颙琰是个骄傲的人,自不能忍受这般的事,宛瑶只是心里升腾起浓浓的怒火,明明紫菡已经放弃了,明明这件事情已经揭过去了...... “皇上为什么会去寿康宫?”宛瑶问道. “朕在御花园的时候,遇见了景嫔.” 颙琰一语落,宛瑶如遭雷击,都不知被颙琰抱了多久,才回过神来. 宛瑶轻轻的推开颙琰,看着外头的天色说道:“皇上要准备上朝了,嫔妾先回翊坤宫.” 宛瑶是一步步从毓庆宫,走回翊坤宫的,花嬷嬷曾说,这样有利于平复心情,再急的事情,再翻腾的怒火,随着时间流逝,人也冷静下来了. 宛瑶从漆黑的夜色,走到鱼肚白升起,走到乾清宫开始上朝,走到宫里少了一个活泼爱笑的信贵人. “娘娘,您想开些,这次,着实是信贵人的不是.”容嬷嬷低声劝着宛瑶:“其实宫里头,每日都要死人,您与如妃娘娘,景嫔娘娘,信贵人这么交好的后宫,实在是不多见,您不知道,前朝乾隆爷的妃嫔们,争宠争得有多厉害.” 宛瑶看着翊坤宫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沐浴在晨光之下,一步步踏入宫门,径直往后面的体和殿去:“嬷嬷们都在外头候着吧,我与景馨说会儿话.” 花嬷嬷等人不知内情,将体和殿伺候着的人,也领了出来,三阿哥这会儿还睡着,后殿静谧的很,景馨坐在明间的罗汉榻上,红肿着眼睛,看向宛瑶,第一次,没有行礼. “宛瑶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没想到庆禧亲王与紫菡会......会那般,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诉紫菡,那样不对,她不该在侍寝后,还去见庆禧亲王......”景馨说道. “景馨,我有没有与你说过,我这个人实际上是不讲理的?”宛瑶没有落座,就站在明间的青石砖上,平静的望向景馨,声音也淡的出奇:“我与纤恩说过,我这辈子,只讲一个道理,那就是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加倍奉还.” “宛瑶姐姐,我......”景馨泣不成声,用帕子捂着嘴,眼泪如脱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人人都说贵妃坏,但贵妃待三阿哥极好,便是死,也要为三阿哥铺好未来的路,所以我从不在三阿哥面前说贵妃什么,因为我知道,贵妃对三阿哥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人了. 也因此,我将对我好的人,都当做是好人,你,如姗,紫菡;对我不好的人,都是坏人,比如皇后,贵妃;可是我现在弄不明白了,不知道你是好的,还是坏的. 说你坏,可你待我一直很好,在沈佳府的时候,告诉我,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在宫里,我犯了错事,替我认罪,替我隐瞒,我不想养着三阿哥,皇上让你来翊坤宫住着,养着,你便一心一意的养着三阿哥,多一句话都不肯说,从来不跟我说,你心里头有多难过. 但其实,我一直知道,未选秀的时候,我便说过,我不想跟你争宠,我知道你心里爱慕皇上,宫里不可能就我一个女人,与其是旁人,不如是你们,我心里还能自在些,可我知道,你是难过的,只你不说,我更不能提. 你还记着吗?那次皇上原本掀了你的牌子,结果四公主让敬事房把凝碧送了去,我很生气,却知道自己不能冲过去质问凝碧,唯有紫菡,得知事情,不管不顾的就冲去了景阳宫,比起紫菡,我自私多了. 我就是不明白,怎么你能忍的了我,却忍不得紫菡呢?紫菡说去见庆禧亲王,是要去骂他,根本就不是与他定情,我跟你说了,这件事情已经揭过去了,为什么你要说给皇上听......” 宛瑶一句一句语无伦次的说完,说到后头,痛哭不已...... 景馨也一直在哭,花嬷嬷等人以为,是因为紫菡的死,两位娘娘都很难过,索性让两人都哭出来的好. 宛瑶很快就止住了泪水,冷静的可怕:“我会与皇上说,让你搬去延禧宫,三阿哥还是你养着,皇上不喜欢你,你有三阿哥也是个倚仗,我不知如何待你,以后......便断了吧.” 宛瑶说完,转身离开,景馨有心想要说什么,她想要宛瑶骂她一通,然而宛瑶就这样离开了,没提一句紫菡的死,是她害的...... 宛瑶没有留在翊坤宫,乘了轿撵,到如姗的永和宫坐着,如姗去了宁寿宫,宛瑶也不管,就坐在永和宫里静静品茶. 如姗回来,见宛瑶一人孤身坐着,什么也没说,坐在了她身边,两人无言. “把延禧宫收拾出来吧.”宛瑶道. 如姗微愣,旋即皱了皱眉:“好.” 第81节 “我今晚宿在你这儿吧,懒得动弹了.”宛瑶说着,踢了花盆底,钻进了如姗的架子床里. 如姗看着将自己裹在锦被里的宛瑶,眼角滚落一行泪,急忙擦了,缓了好久才缓过来,扭身去了明间,吩咐碧溪道:“把先前画师画的那副画收了吧.” 碧溪只以为是如姗与宛瑶怕见图思人,忙的去小书房,把那副卷轴收了,此时再看,画中的信贵人微醺倚在景嫔的肩头,玉兰花树的另一侧,如妃与纯妃娘娘携手并肩而立,四人感情那般好,没想到...... 信贵人走的不体面,草草收尸,连夜就送出宫去了,连个正经的丧仪都没有,自家如妃娘娘得了消息,挺着肚子去瞧,最终只瞧见空荡荡的偏殿,景仁宫的贤妃娘娘更是无情,同是刘佳氏的族人,竟是连夜收拾信贵人的偏殿,浅紫色的帐子就那么胡乱的往青石砖上丢着,当真是人走茶凉...... 如姗回了暖阁,也踹了花盆底,拢着宛瑶,推了推道:“别哭了,你我不会,是不是?” *** ? ☆、 第94章 景馨拢着三阿哥,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头玩耍,三阿哥已经走的很稳了,景馨不放心,一边伸着双臂,护着三阿哥,一边叮嘱海姑姑:“在前面挡着些,瞧瞧还有没有凸出来的石子,别磕碰了三阿哥.” “哎呦,景妃娘娘很真是用心,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三阿哥当真是景妃娘娘所出呢.”一娇俏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嫔妾乌雅氏给景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景馨淡淡的扫了一眼纤恩,面上的笑意不变道:“原来是恩贵人,许久不见,没想到恩贵人还只是这张嘴伶俐的紧.” 景馨抱起三阿哥绵凯,吩咐道:“日头起来了,回延禧宫吧.” 纤恩看着景馨领了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忍不住在背后啐了一口道:“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多本事了,还不是攀着纯妃,才得了四妃之位的位置?养着个旁人的阿哥,便真当自己是有宠的了,那延禧宫还不是冷宫一样的地界,得意什么!” 纤恩的声音并不小,景馨听的真切,连后头跟着的豆瓣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去骂纤恩,不过是个贵人,在背后诋毁妃位,真真是没半点规矩了. 豆瓣停住脚,却被海姑姑无声的拉扯住,继续前行,待回了延禧宫,豆瓣忍不住说道:“姑姑刚刚何苦拉我?恩贵人不过是靠着府里的阿玛,才得的贵人位份,连侍寝都没有过,凭什么这么说咱们娘娘?” 海姑姑叹口气,看着冷清的延禧宫,低声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娘娘自己都不说什么,你又何苦,总归咱们娘娘不是随意被人欺辱的,三阿哥也吃不了亏就是,余下那些嚼舌根的话,听了也只当没听见吧.” 豆瓣不高兴道:“以前在翊坤宫住着的时候,恩贵人还是恩常在,见着咱们都要远远的躲了去,如今可好......” “今时不同往日.”海姑姑看了眼延禧宫的正殿,无声的叹了口气. 豆瓣顺着海姑姑的目光瞧去,皱眉低语道:“纯妃娘娘也是的,即便是要去坤宁宫侍疾,也不该见都不见咱们娘娘,倒让那起子人以为,咱们娘娘与纯妃娘娘断了情份一般,要真是断了情份,纯妃娘娘咱们可能求着皇上给咱们娘娘一个妃位?” 海姑姑懒得给这个小宫女解释,自拿了三阿哥的衣物亲自浣洗,不过一会儿,延禧宫再次静谧下来,与隔壁的景仁宫倒是差不离的,只景仁宫有三公主,延禧宫有三阿哥罢了. 坤宁宫里,宛瑶坐在外头明间的太师椅上,直打瞌睡,皇后这次是真的病了,起先只以为是风寒,一直咳嗽着,后来多少汤药灌下去,仍旧没有起色,太医院才起了急,报到了皇上处. 如今宫里头管事的,一个是如姗,一个是宛瑶,皇后打理着内务府那个大头,这一病,渐渐的实在拿不住了,太上皇将内务府的事儿,拨给了如姗,因而这侍疾的事儿,便落在宛瑶头上. 只不过,她并不用往里头去,只每日在坤宁宫外头的明间坐了,看着坤宁宫的宫人进进出出,真正陪护服侍的,是钟粹宫的纤恩与碧霞,为着侍疾日久,颙琰恩赏的给两人晋了位,纤恩成为恩贵人,碧霞成为霞常在,宛瑶有孕,颙琰生怕过了病气给她,让花嬷嬷与容嬷嬷严防死守着. 皇后这一病,就是三个月,宛瑶每天来坤宁宫点卯,一呆就是一整天,坤宁宫的东暖阁都快成她的起居室了. 眼瞅着,宛瑶与如姗的肚子都大了,紫禁城里头落了雪,两人出门乘轿撵,宫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的,如妃有宁寿宫撑腰,太上皇早就发了话,若是如妃娘娘这胎不能母子平安,定要紫禁城的后宫都血洗了,颙琰也是这般话,只说宫里头若再有保不住皇嗣的事儿,宫里头的宫女太监全部给皇嗣陪葬,虽未直接说明是宛瑶的胎,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许多存了歪心思的,即便是嫉恨的要死,也不得不求着菩萨,让这两位姑奶奶早些平安诞下皇嗣来,否则阖宫上下的脑袋都挂在腰上. 就是这样紧张的时候,如姗与宛瑶一时风头正盛,皇后病歪歪的,起不来身,贵妃则“病重”在承乾宫中,原本四处紧张的如同崩了无形的琴弦时,延禧宫的三阿哥病了,烧的滚烫,用了药,好一些了,又烧起来,反复两次,颙琰也着了急,亲自到延禧宫来瞧. 景馨强忍着眼泪,这大半年,她一心扑在三阿哥身上,三阿哥就是她的心肝肉,如今瞧着三阿哥小小的一团,难受的紧,她便恨不能替了去. 晚上快三更天的时候,颙琰才到翊坤宫,绿豆举着伞给颙琰遮挡风雪. “别扰了你们主子,朕在次间睡一个多时辰,便上朝去.”颙琰原不该过来,可看着三阿哥病成那样,他就怕他与宛瑶的孩子也保不住,不过来看一眼,怎么也放心不下. 绿豆举着大伞说道:“娘娘没睡呢,想着皇上许会过来,让容嬷嬷温着热汤.” 颙琰听着皱眉,拿过伞来,自己往里头大步流星走去:“怎么还没睡,都这个时辰了,怀着身子,还不知仔细保养着.” 鄂罗哩冲着绿豆使了个眼色,让绿豆立刻端了热汤过来,自己小跑着跟在颙琰后头,到了明间,伺候颙琰将外头的大氅脱了,在暖炉前暖过了身子,才进去. 宛瑶这会儿撩开了帷帐,正在趿拉绣鞋,只是她肚子大了,有点看不见脚尖,好半晌没穿上,花嬷嬷跪在宛瑶身边,正服侍着. “都什么时辰了?还起来?”颙琰迎过去,将宛瑶的绣鞋踢开,又把宛瑶塞进锦被里头去,捂得严严实实的才说道:“怎么还不睡?又睡不着了?花嬷嬷调制的安神香也不管用了?” “月份大了,睡不着是常有的事儿,安神香的份量也不敢添太多,左不过嫔妾白天没什么事儿,在坤宁宫也是能睡的.”宛瑶肚子大,平躺不得,侧过身子来,胖乎乎的手,塞进颙琰温热的掌心里,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三阿哥如何了?” 颙琰默了默,脱了鞋,把外衫也脱了,钻进榻上,跟宛瑶躺在一个锦被里头,两人脸对脸的说话:“原是不想与你说这些的,免得你心思重,爱操心,不过,你早些知道,多防范些也好,毕竟你自己以后也要养着咱们的孩子.” 宛瑶听颙琰这开头,便觉得不祥,拧着眉心听着,就听颙琰说道:“朕领了六个太医过去,最终说三阿哥病了,是人为,朕让慎刑司查着,很快就有结果,朕留了鄂罗哩的两个小徒弟在延禧宫寸步不离的守着,该是无碍了.” 宛瑶听后,往颙琰的胸口靠了靠,将肚子环在两人中央,颙琰轻轻的拍了拍宛瑶,温声说道:“朕知道你害怕,只咱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日后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过两日,你也该见选好的乳母和小宫女,小太监,这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也有坏处,你不能保证每个人都不生了外心,朕可以保着你平安生产,但后头咱们的孩子,还有十几二十年要成长,都要靠你盯着,你多见识见识这些人的伎俩也好.” 宛瑶心慌的厉害,被颙琰这般一说,死死的抿住唇问道:“承乾宫的贵妃,还‘病’着吗?” 贵妃钮祜禄氏冬晴,那个害死宫中许多子嗣的女人,如今还病着,她的“病”让宛瑶还不安,怕贵妃哪一日东山再起,害死她的孩子. 颙琰轻拍着宛瑶的手一顿,旋即缓缓落下,声音坚定了许多:“她的病,好不了了,朕会努力,早些给她一个了断.” 宛瑶又把自己的头,往颙琰的怀里埋了埋,轻声问道:“是和珅保着贵妃吗?” 颙琰默了默,缓慢的点了点头,声音轻的厉害:“皇阿玛他年纪大了,他对如妃有多看顾,就对和珅有多呵护,朕用贵妃牵制着和珅,才没让和珅这一年太过份.” “八旗子弟这些年被朝廷养成了废物,不用士农工商,就可以享受皇家供给,每日里就是养鸟逗闷子,朝廷里头,奢靡成风,蛀虫多的杀不尽,打不尽,官员的玩忽职守更不必说,朕在景运门都能遇刺,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怕是和珅巴不得朕遇刺而亡,他供着三阿哥,挟天子以令诸侯!”颙琰越说越气恼. “朕仅凭一人之力,难以回转,皇阿玛也不愿我插手朝事,只是皇阿玛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许多时候,和珅说什么,皇阿玛就听什么......” 宛瑶伸出手去,轻轻落在颙琰的唇边:“皇上不必说了,嫔妾会好好的护着咱们的孩子,好好的让她平安长大,这是嫔妾与皇上的孩子,嫔妾不能让皇上一个人吃苦受累,贵妃的命,便记着吧.”反正太上皇也没有多少年了. 外头的雪下得很大,暖阁里头暖洋洋的,颙琰与宛瑶相拥而眠,明亮的雪色中,贵妃钮祜禄氏冬晴的声音依旧轻柔端庄:“景妃,你说,若是海姑姑回禀皇上,说你是为了能见皇上一面,故意给三阿哥下毒,皇上会如何处置于你?” 景馨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面前的贵妃,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说道:“本妃待三阿哥宛如亲生,怎会给三阿哥下毒,本妃秉性,皇上深知,自不会信了这污蔑之言,倒是贵妃你!你怎么会在此处?若我喊了侍卫来此,你怕是要立刻毙命于此!” 贵妃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帷帽,淡淡一笑:“宛如亲生,到底不是亲生的,皇上若真相信你的话,你也不至于到了延禧宫,成为冷宫罪妃,落得跟本宫一般无二的下场.” *** ☆、 第95章 坤宁宫的暖阁里,宛瑶单手支着下巴,直打瞌睡,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的手脚也开始有肿起来的架势,手虚握成拳,瞧着竟跟个白面包子似的. “纯妃娘娘好悠闲.”四公主雯静夹着雪沫子冲进暖阁里头,讥讽的看向宛瑶. 宛瑶被雯静带进来的寒气,弄得清醒了些,花嬷嬷板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雯静公主,一副雯静公主只要再靠近一步,她就满地打滚,寻死腻活,说雯静公主打了她的架势. 这种手段,先前花嬷嬷来过一回,那时候宛瑶才来坤宁宫“侍疾”,雯静公主身为皇后喜塔腊氏所出的嫡公主,自然瞧不惯宛瑶打着侍疾的名头,却在坤宁宫享福,哪知道雯静公主不过冷嘲热讽了两句,就见花嬷嬷嚎丧一样的喊人,说是雯静公主打了她. 不拘雯静公主如何解释,旁人是都信了的,没法子,谁让雯静公主的恶名如雷贯耳呢,也因此,雯静公主得了好一番训斥,她的皇额娘病着,她还要闹事,不是不孝是什么? 自打那以后,雯静公主便是怎么恨的牙根痒痒,也不得不离着宛瑶远了些,只这般的风凉话,总要说两句,方能解气. 宛瑶扫了眼雯静身后的宫女,见宫女手里头还捧着两套鲜亮的旗装,便知道雯静公主今个儿是要留在坤宁宫侍疾了,因而托着肚子站起身来说道:“既是雯静公主过来,那本妃就得空歇歇.” 宛瑶不能跟雯静在一个宫里头待着,两人互相瞧着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谁瞧谁也不顺眼. 花嬷嬷给宛瑶披了件樱草色富贵海棠大氅,又塞了手炉,将大氅拢严实了,才敢让宛瑶出门去,宛瑶站在廊下,看了眼外头纷飞的雪花,问道:“这个时辰,如妃在永和宫吗?” “回纯妃娘娘的话,今个儿雪大,宁寿宫那边早就传了话,不让如妃娘娘这两日挪动,免得磕碰了.”绿豆如今也是手眼通天的掌事太监了,自有人不间断的传递消息来,搁着从前,这宫里头还有个站队的问题,如今如妃与纯妃是一家,倒也不必为难了. “她出不来,那我便去瞧瞧她,回翊坤宫也怪没趣的.”宛瑶挺着肚子,还真不敢走,如今连花盆底都换成了稳当的鹿皮小靴,宛瑶自己感觉自己都成球了,圆滚滚的,推一下,估摸着能跟不倒翁似的摇三摇. 永和宫得了消息,碧溪领了人,早早的在宫门口候着,见宛瑶的暖轿到了,忙着打了团福纹油伞迎上去,笑盈盈的说道:“奴婢给纯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宛瑶甜甜一笑,眉眼弯弯的搭了花嬷嬷的手道:“快起吧,你家娘娘呢?” “在廊下遛弯呢.”碧溪搀扶着宛瑶,笑眯眯的道:“纯妃娘娘,今个儿是不是能吃小龙虾了?已经用蜜水养了呢.” 宛瑶前阵子想吃小龙虾,可御膳房不敢上,直言这东西不容易收拾干净了,平时也就罢了,如今宛瑶怀着这么大的肚子,真吃出个好歹来,他们扛不住,惹得宛瑶生了一肚子闷气. 还是容嬷嬷想出来用蜜水养着,将小龙虾的脏污清干净,宛瑶这才消了气,若不是碧溪这会儿提起来,宛瑶都要把这茬儿忘了,忙笑着与容嬷嬷道:“嬷嬷,晚膳便在永和宫用,之前养着的小龙虾也能吃了.” 容嬷嬷笑着应下,碧溪趁着宛瑶不注意,溜到容嬷嬷身边,压低声音雀跃道:“嬷嬷,我家娘娘喜欢麻辣的,另外......能不能做几只酱香的,让奴婢也解解馋?” 容嬷嬷见宛瑶已经进去了,忍不住说道:“你如今是如妃娘娘身边的得力人,几个碧字辈的里头,你是头一个,再者御膳房如今是我们娘娘管着,谁还能拦了你的吃食?想吃,点了就是了.” 碧溪便笑着说道:“不瞒嬷嬷说,我们娘娘也想的厉害呢,只担心孕中不能吃,我家娘娘都吃不得,奴婢这个随身伺候的,还能馋着我家主子不成?” “行了,你如今替如妃娘娘打理事务,这嘴皮子是愈发的利索了,我一会儿给你做一碟子就是了,左不过养了一大缸,不愁不够吃.”容嬷嬷说完,紧忙着回翊坤宫准备去了. 宛瑶进了永和宫,就见如姗穿着鹿皮小靴,在廊下一步步,稳稳当当的走着,不由得笑着说道:“低着头,连脚底下都瞧不见了,连太上皇都不让你往宁寿宫去了,你可倒好,闲不住,在自己宫里头也要溜达.” 如姗继续四平八稳的走着道:“太医说了,多动一动,有利于将来生产,这是鬼门关,我自要趁着能动的时候,多动动才好,你也是,找个没雪的地方,好好走一走,走到微微出汗才好.” 宛瑶果真听话,绕着另一侧抄手游廊,来回走了几圈,两人都走的热了,才携手进了暖阁. 宛瑶进去就解了大氅,直接上了炕,吩咐人将炕桌上的东西撤了:“一会儿要吃香辣小龙虾,快把这些收拾了,只上两盏白水来,空好肚子.” 如姗净了手,换了件家常的出风毛莲青色坎肩,在宛瑶对面坐了,问道:“你不去坤宁宫了?” “四公主去了,我落得清闲,左不过皇上不许我进去侍疾,瑞春也防我防的跟什么似的,我何苦讨人嫌.”宛瑶往里头挪了挪,将旗头上沉甸甸的碧玉簪子都摘下来,晃了晃脖颈道:“虽说不过是去点卯待着,可要端着身份,累都累死了,也不知皇后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多少汤药下去,半点不管用.” 如姗随口说道:“太上皇虽未明言,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觉得皇后没福气,她原就小肚鸡肠的,便是病好了,内务府的事儿,也接不过去了,你不必操心这个.” 如今如姗与宛瑶瓜分了皇后的权势,等皇后病好了,两人也诞育龙嗣了,只要熬过月子就没事,如姗这边有碧溪,还有太上皇跟前的胡世杰,宛瑶有花嬷嬷,容嬷嬷,绿豆,豌豆,都是个顶个的厉害. “我没什么可操心的,就是看坤宁宫的那起子人不痛快,倒好像我乐意去一样,若是皇后病好了,我何必挺着肚子去坤宁宫点卯,严防死守,倒好像我巴不得皇后死了一样.”宛瑶没好气的说道. 如姗笑着骂道:“胡说什么,可真真是一孕傻三年,你如今怕是把规矩忘得差不多了,动不动就死啊活啊的.” 宛瑶不耐的拽过一个大迎枕来,在玉臂底下倚着,支着头与如姗说道:“我来你这儿,还想问你要选人的事儿,要我说,那么丁点儿的孩子,身边跟着两个乳母,两个小宫女,四个人也就成了,人多了,反倒都是事,谁知道哪个被人收买了去?” 如姗点头应道:“我也是这般想的,让碧溪亲自吩咐了内务府总管,你那边是皇上让鄂罗哩去选的,背景自不用说,怕是祖宗八代都被查过,我这边,回头要亲自见过了人,才安心.” “你做事,我放心.”宛瑶调整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如姗御下的本事极强,接掌内务府不过三个月,就把内务府收拾的利利落落的,连颙琰也说如姗这般的,若是个男子,必定能在前朝有所建树. “这个倒是不急,人我选了些,让人盯着,看看人品,如今倒是有桩事儿,要与你说一下.”如姗抿了抿唇,思忖片刻说道:“咱们才册封的时候,太上皇便说,皇上身边的人少了些,要年底再进了人,如今也选了十余个出来.” 如姗瞄了一眼宛瑶的神色,她是无所谓,现在该有的都有了,她也没那么喜欢颙琰,只宛瑶不同,如姗知道,宛瑶与皇上,那是用了真心的:“其实进来多少都无所谓,怎么也越不过你去.” 宛瑶眨巴眨巴眼,看了眼自己搭在肚子上的包子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着实是不忍直视了些,何况这件事情是年初就定下了的:“进吧,皇上......上回经历了紫菡的事,说是不想再碰谁了.” 如姗无声的叹了口气,想起紫菡的天真烂漫,轻声说道:“紫菡走了,庆禧亲王却要选继福晋,太上皇发了话,这次要给庆禧亲王定下一个继福晋,两个侧福晋,庆禧亲王选定了武佳氏的格格做继福晋.” “不行!”宛瑶支起身子来,看向如姗:“他想要谁就要谁?武佳氏他一早就想娶,他前头的那个嫡福晋钮祜禄氏怎么就死了?” 起先庆禧亲王要娶武佳氏,武佳氏不可能做小,又闹出了紫菡的事儿,便不了了之了.现在才过了几个月,就能去做继福晋了,这庆禧亲王可真真是顺当啊!死老婆这种事,也发生的这么巧? “他害死了紫菡,想要顺顺当当的娶媳妇,没门!”宛瑶拍着紫檀木炕几说道. *** ☆、 第96章 第82节 如姗默了默,这是紫菡死后,两人第一次提到她,如姗垂下眉眼,与宛瑶说道:“庆禧亲王是太上皇幼子,之前有个嫡福晋挡着,也就罢了,如今没了嫡福晋,亲王府总要有个主母,太上皇被庆禧亲王磨的,已经应下来了,我能做的,也不过是为庆禧亲王另外寻了两个侧福晋,说到底,还是庆禧亲王来挑择.” “不行,先前的庆禧亲王妃必定是被庆禧亲王害死的,那个钮祜禄氏不是户部尚书阿里衮的嫡女吗?让阿里衮好好的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庆禧亲王害死了钮祜禄氏,好让武佳氏进门.”宛瑶对庆禧亲王,一直憋着一股子恨意,不是气,是实实在在的恨! “宛瑶,你冷静些,先前的庆禧亲王妃是病死的.”如姗很认真的与宛瑶说道. 即便钮祜禄氏当真是庆禧亲王害死的,皇家也不能认,就算阿里衮查出什么来,皇家也要替庆禧亲王遮掩,因为皇家是不会对不住一个臣子的. “不!一定是庆禧亲王害死的,他就是个自私的人,当初就是他害死紫菡的!”宛瑶怒气冲冲,她不能让庆禧亲王如此顺利,她不允! “宛瑶,你清醒点,紫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这件事情过不去,他害死了紫菡,这件事情过不去!这辈子也过不去,我不能瞧着庆禧亲王好过.”宛瑶穿上靴子,在暖阁里头走来走去,有许多事情不能提,只要提起来,就会将心底的隐秘全部都揭开来,疼的厉害. 如姗看着暴怒的宛瑶,厉声与她说道:“太上皇已经定下,这件事情板上钉钉,不能更改,你莫要为了这样的事情,给自己去找麻烦,和珅和中堂一直盯着你,你不是不知道,死了的人再怎么重要,还能敌得过活人不成?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老老实实的把龙嗣生下来就好.” “如姗!你现在是为着一个男人,跟我吵架吗!”宛瑶声音比如姗更大. 颙琰同抬着食盒的容嬷嬷等人一同到永和宫的时候,正正听见这句话,容嬷嬷一慌,差点儿就把手里的食盒扔出去,再看皇上的脸,阴云密布,随时要响雷. 容嬷嬷赶忙,低头哈腰说道:“皇上,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许是......许是......” 容嬷嬷绞尽脑汁的说道:“哦,纯妃娘娘与如妃娘娘定是为了皇上在争吵.” 对,对,对,若是为着别的男人,那谁也跑不了,可若是为着皇上,就说得过去了. 颙琰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一些,大步往里头走去,容嬷嬷生怕大殿里头再喊出什么让人心脏骤停的话来,忙着高声说道:“快来帮忙,这么多的小龙虾,可怎么抬进去?” 碧溪迎出来,才发现皇上到了:“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如姗这才回神,戳了戳宛瑶的眉心,恨恨的指了指宛瑶的嘴,这才迎出去,宛瑶仍旧生气,气自己明知道紫菡死的冤枉,却无能为力,就因为那个人是颙琰的弟弟,是乾隆爷的幼子,紫菡不明不白的没了性命,庆禧亲王却过得好好的,活得好好的,凭什么! 因为这般想着,宛瑶连带着颙琰都瞧着不顺眼,她与颙琰解释过了,紫菡没有做错,可人都死了,又能如何?要不是当时颙琰下令封口,立时把紫菡处置了,也不至于连个回还的余地都没有. 也因此,宛瑶敷衍的行了个礼,连瞧也不瞧颙琰,便只看小龙虾去了,她想着香辣小龙虾许久了,如姗那份是麻辣的,颙琰自来吃不得辣,两个都下不去嘴,偏宛瑶与如姗堵着气,两个人谁也不理他,闷头各吃各的. 颙琰自己还一肚子气呢,恨不能揪着宛瑶后脖领子,把她提溜出去问问,她们两个到底是为着哪个男人在吵架? 可宛瑶满手都是香辣油,瞧着红彤彤的,嘴角都是,如姗似是跟宛瑶在比赛,麻辣味的,闻着就冲鼻,还是不停嘴的吃. 颙琰只觉得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的,偏还跟两个挺着大肚子的人计较不得. 颙琰迫不得已,溜达到外间去,鄂罗哩有眼色,把如姗跟前的碧溪提溜出来,清清嗓子问道:“怎么回事?刚刚纯妃娘娘与如妃娘娘吵什么呢?” 碧溪还真不知道如何回,她们这永和宫一向防的严,因而如姗与宛瑶在殿里头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可防了谁,也没人敢拦着皇上,这回可好了,真真都听了去了. 碧溪仔细琢磨了琢磨,要是说她们家娘娘是想左右太上皇的意见,怕是皇上听了会不高兴,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外人瞧着如妃娘娘同纯妃娘娘是一样的宠冠六宫,可实际上,皇上每回来,都是与如妃娘娘说些太上皇的事儿,虽留宿,却不同床. 太上皇愈发的老糊涂了,动不动就跟个小孩子一样,若是自家娘娘左右太上皇的决定,是为着皇上也就罢了,如今却是为了...... 碧溪不肯说,跟出来的容嬷嬷更着急,忙的添了句:“方才老奴在外头的时候,听纯妃娘娘喊了句,两人争吵,是为了个男人?莫不是两位娘娘因为皇上今夜宿在哪儿,起了争执?” 如今颙琰也只在翊坤宫和永和宫留宿,这么说,倒也解释的通. 碧溪会意,知道容嬷嬷是为了提醒自己,必须要解释,不然这话在皇上听了,别的意思可就多了去了. “其实......其实不是为着皇上在争吵......”碧溪死死的咬了咬牙,还是没有承认这件事,她家娘娘不是纯妃娘娘,皇上那可不是一味纵着的,让皇上以为,自家娘娘与纯妃娘娘争宠,以后怕是再也不会“留宿”永和宫了,那永和宫的脸面如何撑得起来? 碧溪这一大喘气,险些没憋死了容嬷嬷,容嬷嬷心里头把碧溪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永和宫想死,别拽着翊坤宫啊. 颙琰的脸也黑了,若是为着他,也就罢了,他还是喜欢宛瑶这种小女人的小心眼的,为了他,跟别人打架争吵,他心里还是有些甜滋滋的,可若不是为了他的话...... 那是为了谁! 那个男人是谁! 若不是在朝多年,颙琰现在一定咆哮出声! “回皇上的话,两位娘娘是为了庆禧亲王继福晋的事儿,纯妃娘娘觉得武佳氏的格格不合适,我家娘娘却觉得合适极了,这才恼了.”碧溪最终还是说了模棱两可的话,自然不能说,纯妃娘娘要自家娘娘改动这件事. 容嬷嬷一口气提着,这才缓缓的松了下去,颙琰黑着的脸,多少好看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他身边都要进新人了,宛瑶不紧张自己,还管永璘的继福晋是谁?是他更重要些,还是永璘重要? 颙琰去了明间,宛瑶与如姗闷头吃小龙虾,两个人一个香辣,一个麻辣,一碟子下去,火气都随着那辣味,吐出去了. 宛瑶这会儿怒火消了,脑袋又开始琢磨别的:“既然继福晋不能动,那不是还有两个侧福晋吗?你给他选两个下不得蛋,还一直闹事的,闹得亲王府鸡犬不宁,鸡飞狗跳!” 如姗剥着虾,瞥她一眼道:“这个还用你说?我选出来的四个,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总不能留在宫里恶心咱们自己个儿吧,自然要往亲王府塞了去.” “那你不早跟我说?害我生那么一肚子气!”宛瑶被香辣虾辣的舌头都快捋不直了,就去如姗跟前的碟子里,扒拉了两只麻辣的过来,换换口味. “就你跟紫菡好,我就忘了不成!这件事情,我早就有打算了,而且......”如姗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与宛瑶说,最后还是咬牙说道:“紫菡有个庶出的妹妹,前阵子,托到了碧溪这里,我亲自见了人,她说想要去庆禧亲王府.” 宛瑶皱眉,不解的看向如姗,就听如姗说道:“紫菡出事后,你不是吩咐绿豆跑了一趟她的娘家吗?绿豆提了几句,紫菡的死,是庆禧亲王害的,她就上了心,本来她没中选,后来,我给她添上了.” 宛瑶听着就摇头:“不成,紫菡已经那般,怎么好再糟蹋她妹妹?多给她些银两,让她嫁去个好人家便是了.” “我原也是这么说的,可她不肯听,死了心要为她姐姐报仇,我见她坚持,便与她说了的,随便怎么闹,只要不出人命就成.”如姗比宛瑶凌厉些,喜欢这种狠得下心的人,因而推了她一把. 宛瑶唏嘘不已,最终说道:“你赏她几个厉害的姑姑跟着吧,别吃了亏.” “恩,放心就是,就怕到时候庆禧亲王选不中她,毕竟是四个里头挑两个,最终还是庆禧亲王说了算.”如姗还是有些担忧的. “那没什么,若是选不中,我让御膳房给选中的送些‘吃食’,人病了,再让紫菡的妹妹顶上就是.”宛瑶说着,道:“我今个儿不走了,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这事,别出什么岔子,只往他身边送美人,还是憋屈的很,咱们还得再想想旁的,只要不至死,就成,是不是?” “那也好.”如姗应下来,抬头看向了花嬷嬷. 花嬷嬷牙咬了又咬,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皇上说,翊坤宫与永和宫都不肯留皇上这件事情啊. *** ☆、 第97章 颙琰黑着一张脸,从永和宫乘轿撵往毓庆宫去,鄂罗哩胆战心惊的,连句话也不敢说,生怕皇上一生气,直接赏他几十板子,永和宫的如妃娘娘,翊坤宫的纯妃娘娘是金贵人,皇上便是生气,也不能拿两个挺着大肚子的人怎么着,可不就得找旁人撒气? “跟永璘说,这次镇压白莲教,还差三十万两白银,让他十日之内,给朕把银票送过来,不然,非但娶不得武佳氏的格格,连带着前头嫡福晋的死,朕也不给他兜着,让他自己瞧着办.”颙琰终于开口,一开口就吓死人. 鄂罗哩嘴角直抽抽,庆禧亲王一年的年俸大概一万八千两,三十万两那得小二十年的年俸了,这庆禧亲王拿不出来,皇上要恼他,真拿出来了,怕皇上也饶不得他,这可真真是步绝杀棋. 轿撵还没到毓庆宫,就听着前头的延禧宫里,隐约有哭声传来,颙琰愈发的恼怒,冷眼扫了鄂罗哩道:“去延禧宫瞧瞧,为什么三阿哥要闹.” 鄂罗哩巴不得这会儿离着颙琰远一些,立马甩着拂尘去了. 延禧宫里,景馨正抱着三阿哥,轻声细语的哄着,看向海姑姑,豆瓣等人眼底尽是凌厉之色:“本妃不过用会儿膳的功夫,怎么三阿哥便哭了?你们做了什么?” 豆瓣怯懦着不敢说话,景妃最近脾气大的很,她已经挨了不少的嘴巴,倒是海姑姑平静的回道:“三阿哥想要拿炕几上的滚水,奴婢怕烫着三阿哥,所以不答应,三阿哥便哭了起来.” 景馨盯着海姑姑,半句话也不肯信了她,冷漠至极的说道:“本妃与你说过,再让本妃听到三阿哥哭,便杖毙了你,你可记得?” 海姑姑跪下身去,依旧不急不躁:“景妃娘娘,恕奴婢大胆多言,这小孩子,哪儿有不哭的道理?您杖毙了奴婢不要紧,只三阿哥身边,少不得又要进了新人,如今延禧宫跟冷宫无异,内务府再过来的人,怕是还不如奴婢对三阿哥尽心.” “你......”景馨盯着海姑姑,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当本妃当真不敢杀你吗!” 景馨话音才落,就听得廊下碧月禀道:“娘娘,鄂公公来了.” 听闻是鄂罗哩,景馨眼底的厉色转眼消失不见,眼底里带了些许的期盼,是鄂罗哩,那是不是皇上要来?若是皇上能给她做主,她也不至于被海姑姑一个奴婢,如此拿捏. 景馨忙着抱着三阿哥往外走,扬声喊道:“快请鄂公公进来.” 跪地的海姑姑眼眸微转,不动声色的跪在原地. “哎呦,景妃娘娘,可不敢劳动您大驾,三阿哥还这么小,抱出来着了风寒,奴才可担当不起.”鄂罗哩身为颙琰身边的掌事太监,被后宫里头的不得宠的妃嫔起身相迎,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这位主子,再怎么不得宠,也是妃位,怀里也抱着贵妃所出的三阿哥,他可不敢在这位面前拿大. 虽说纯妃娘娘与如妃娘娘因为信贵人的事儿,与景妃娘娘生份了,但延禧宫的份例可从来没有少过,可见如妃娘娘与纯妃娘娘心里头还是有着情份的,谁也说不好,景妃娘娘哪日就与两位娘娘和好如初了. 鄂罗哩不过是随口说的话,在景馨听来,却是觉得似乎在责备自己,当即有些讪讪,抱着三阿哥,轻轻的拍着,哄着,柔声问道:“鄂公公怎么过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差遣?” 鄂罗哩扫了眼景妃亮闪闪的眼睛,暗地里啐了一口,皇上若不是看在纯妃娘娘的份上,早就把她送去钟粹宫了,被冷落了这么久,竟然还想得宠吗? “皇上本来没想着过来,只刚刚从永和宫出来,隐约听见三阿哥的哭声,心里头放心不下,所以差遣奴才来瞧瞧.”鄂罗哩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景馨抿了抿唇,到底想要借了皇上的东风,处置海姑姑,因而说道:“本妃也正责问着,本妃不过是去用晚膳这么会儿功夫,三阿哥就哭了起来,明明一整日都好好的,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 鄂罗哩听话听音,知道景馨的意思,只是他不能顺着这话说,因而一笑道:“景妃娘娘若是觉得这些人伺候的不好,那便打发了,回头让内务府重新送人过来就是了.” 景馨听得面色一喜,以为终于有法子,能让海姑姑等人离开,哪知道鄂罗哩继续说道:“只是这里头还有些个儿事,您知道的,内务府如今是如妃娘娘打理着,如妃娘娘怀着身子,到现在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若是下头那起子人给延禧宫选人,怕是不如如妃娘娘那样尽心尽力......” 鄂罗哩这话,直白了说,就是景馨现在没事给找事,她愿意撤了海姑姑,那就撤了去,但是他不敢保证,送过来的人就比海姑姑强. 海姑姑早便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低眉顺眼的跪着,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景馨沉默了下来,抱着三阿哥不说话. 鄂罗哩见三阿哥好好的,便道:“既然三阿哥没事儿,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皇上那边也是离不得人.” 景馨再怎么不高兴,也要笑呵呵的送了鄂罗哩出去. 鄂罗哩到廊下,给两个小徒弟,冬瓜,南瓜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寻机会跟着送了出来,待没了人,鄂罗哩才抱着拂尘问道:“怎么着,延禧宫这边,可瞧出什么来了?” 冬瓜谄媚说道:“师傅,徒弟瞧得真真的,景妃娘娘待三阿哥,那是这个!” 冬瓜竖起了大拇指,继续说道:“景妃娘娘自己能看着三阿哥的时候,绝对是自己带着,三阿哥跟着景妃娘娘的时候,也是极乖巧听话,看得出来,景妃娘娘是真的心疼三阿哥,绝不可能用三阿哥来争宠,这让三阿哥病了的人,该不是景妃娘娘.” 南瓜也连连点头说道:“奴才也是这般想着的,奴才瞧着,景妃娘娘对海姑姑和豆瓣,可劲儿的防着,连带着贴身的碧月姑娘也不信.” 鄂罗哩听出滋味来了,说的明白些,就是景妃谁也不信,只信得过自己个儿,也对,这背叛了旁人的人,都是这般心态,觉得谁也不是忠心的. “行了,咱家知道了,你们再盯着一阵子,就把你们调回来,好好看着,别让三阿哥出岔子,三阿哥是什么背景,你们心里头可都清楚,别栽了跟头!”鄂罗哩甩给两人一句,便往毓庆宫去了. 冬瓜颇为无奈,他一点儿也不想在延禧宫伺候着啊,冬瓜戳了戳身边的南瓜,问道:“你说,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咱们还得在这儿待到那两位娘娘生产不成?” 南瓜倒觉得挺好的,笑嘻嘻的说道:“那也好,在延禧宫自在,景妃娘娘待咱们也好,还不用被师傅训斥,吃好喝好,不必担心掉脑袋,不是挺好的吗?” 冬瓜对南瓜这种不思进取的,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甩了袖子,往里头去了. 当夜,夜半三更之际,景馨好容易把三阿哥哄睡,就听得海姑姑站在身侧说道:“景妃娘娘现在该是信了吧?这宫里头已经没人能给您做主了,贵妃娘娘给您的时限也快到了,您自己好好斟酌,是让奴婢说,是您为了争宠,对三阿哥下手,还是好好的听贵妃娘娘的话,说是坤宁宫那位的手笔,为了在临死前,给二阿哥铺路呢?” 景馨神色凌厉的扫了海姑姑一眼,阴冷道:“本妃再不济,也是四妃之位,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以下犯上,若让本妃知道,你再给三阿哥下毒,本妃必定活剥了你!” 海姑姑露出阴测测的笑意来,很是不以为意:“景妃娘娘怎么就这么看不开呢?奴婢是三阿哥的乳母,是瞧着三阿哥长大的,您说奴婢害三阿哥,谁能信?纯妃娘娘当初可是亲眼瞧着奴婢是怎么护着三阿哥的,贵妃娘娘是三阿哥的亲额娘,您说贵妃娘娘害三阿哥,更不会有人相信了.” 景馨恨恨的盯着海姑姑,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一个亲额娘,一个乳母,如此对待一个小孩子,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景馨看顾三阿哥,不过几个月的情份,便疼的心肝肉一般,怎么贵妃和海姑姑就能下得去手? 海姑姑依旧不在意的笑着:“景妃娘娘说笑了,奴婢可没做什么,若三阿哥再病,那也只是景妃娘娘您想见到皇上,用三阿哥争宠罢了,奴婢再多说一句,贵妃娘娘耐心有限,您若是三日之内,不给个答复,让奴婢去与皇上说了那般的话,您的景妃之位,还有三阿哥,都要没了,您自己好好想想,您除了这个妃位和三阿哥外,还有什么? 奴婢也是闹不明白,纯妃娘娘与如妃娘娘都弃了您,您还死守着是做什么?您自从抚育了三阿哥,那就与贵妃娘娘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奴婢说句实在话,有和中堂大人在一日,贵妃娘娘就倒不了,皇后娘娘没几日了,您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攀附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都不肯理会您呢,若不是看您待三阿哥忠心的份上,贵妃娘娘可不会将这大好的机会给了您,该怎么做,您自己好好思量吧.” 海姑姑说完,扭身就走,根本不管榻上的三阿哥,景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看着熟睡的三阿哥,泪水无声滚落...... *** 第83节 ☆、 第98章 颙琰走后,宛瑶与如姗谁也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们两个挺着老么大一个肚子,两人脸对脸侧躺着,连炕几都省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叫做福?寿?膏的东西?”如姗躺在大软枕上,轻抚着身上的宝蓝四喜如意纹旗装,问宛瑶道. 宛瑶才沐浴完,踢了软缎绣鞋在如姗身边坐了,将头发落在罗汉榻外头,让花嬷嬷给自己擦头发,说道:“福?寿?膏?那是什么东西?” 如姗淡淡一笑,躺的累了,坐起身来,与宛瑶说话:“据说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可以壮阳提神,而且价值不菲,一般人家,买不起,我想把这东西,给了紫蓉.” 紫蓉便是紫菡的庶妹. 宛瑶狐疑的扫了如姗一眼:“你把话说明白喽,我可再不吃你这样的亏.”如姗也恨庆禧亲王恨得要死呢,怎么可能给他这样的好东西. 如姗双眸剪水,盈盈一笑:“这会儿总算是学聪明了,你这人可真是饿死鬼投生的,吃些东西,脑袋就活泛了.” 如姗打趣一句,继续说道:“其实这东西,据说唐朝的时候便有了,只是用的人不多,雍正爷那会儿,也是有的,后来禁了,不许再用,因为这东西会成瘾,瘾症发作起来,同那失心疯无异.” 宛瑶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倒是一旁给宛瑶拭发的花嬷嬷插嘴道:“老奴倒是见过这东西,说是用了之后,再怎么疼,也不觉得了,整个人飘飘欲仙的,但就跟如妃娘娘说的一样,这东西用的次数多了,就戒不掉了.” 如姗颔首,又看向宛瑶:“就算咱们顺着紫蓉的意,将她送进了庆禧亲王府,她也的确是够狠,能为紫菡报仇,可这前提是,她得能占的住庆禧亲王的心,她的身份,明明白白的,庆禧亲王知道她是紫菡的庶妹,怕心里多少也有点膈应,再者紫蓉也不是绝色,若真的是绝色,也不必托了我,把她添到待选名单上,但若是她给庆禧亲王用了这个东西,庆禧亲王戒不掉她,就不得不宠着她,那么到时候,不拘是武佳氏,还是李佳氏,张佳氏,都惹不得她了.” 折腾庆禧亲王的事儿,宛瑶没有不答应的,宛瑶信誓旦旦的说道:“咱们赔进去了人,又赔进去了东西,若是还不能让永璘那王八蛋吃亏,那才是天理不容了,就这么着,回头我单门从御膳房拨个厨子给紫蓉,就给他做这个!” 如姗缓缓点头,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折磨永璘的法子,可又不至于让永璘死了. 如姗端了盏温水,小口抿了,轻声说道:“既是已经说到了紫菡,便索性说完吧,延禧宫的事儿,你怎么看?” 宛瑶没想到如姗会提起景馨来,脸色沉了沉,但还是说道:“她还不至于难为小孩子,应该只是误会.” 宛瑶说完,便再不肯提景馨一句了,如姗见状,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让碧溪拿了棋子来,两人下棋,宛瑶棋艺不精,如姗索性跟她玩五子棋,便是玩五子棋,宛瑶也要输,如姗嫌弃的扫了宛瑶一眼道:“虽说皇上宠着你,万事替你操心着,但你也不能退化到这地步,我瞧着,你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皇上养成金丝雀了,连自己吃东西都不会了吧.” 宛瑶如今动脑子的事儿,的确是少了许多,真真一副养猪的架势,宛瑶蹙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等生完了,便又是一番小心翼翼,承乾宫那位,还不死,真是闹心.” 如姗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棋子撂下,也是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也闹不明白,太上皇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到底是天下之主,我便是偶尔提起贵妃来,太上皇也能不动声色的挡回来,我倒是不好开口了,再者胡世杰与和珅暗中勾结,我说话,也要小心谨慎着,不露端倪.” 宛瑶有心想问问如姗,瞧着太上皇的模样,到底还有几年好活?这么大岁数了,论理是撑不得几年了,可这样的话,又不好宣之于口,宛瑶想来想去,到底没问出来. 两人收拾妥当,侧卧在架子床里头,说着内务府和御膳房的差事,也不知道说到什么时候,才睡着了. 两人挺着肚子,也都到了孕后期,难得能睡得好,因而第二日一早,碧溪和花嬷嬷都没喊人,任由两人睡到辰时. 却说颙琰下了朝,便想去瞧瞧宛瑶,问问她是不是知道,他身边要进新人的事儿,怎么他跟前的事儿,如今连永璘也比不得了呢? 另外颙琰也知道宛瑶是气什么,说到底还是信贵人的事儿,宛瑶虽然从来没在他面前再提过信贵人,但颙琰知道,信贵人就是宛瑶心里头的一根刺,什么时候提起来,什么时候,她便心里憋闷一阵子. 颙琰不愿自己与宛瑶有隔阂,可信贵人的事儿,当时也容不得旁的处置,不止他一人瞧见,多少人撞见了的,连永璘这个亲王都收了申饬,更别说信贵人了,在这后宫里头,一个小小的贵人,着实算不上什么,不过是比宫女强一些,多个家世罢了. 颙琰有心想要跟宛瑶低个头,把这个心结解了,可当着如姗的面,他又拉不下脸来,因而下了朝,想着宛瑶要去坤宁宫“侍疾”,便乘了轿撵,往坤宁宫来. 鄂罗哩唱和后,倒是让纤恩和碧霞愣了一愣,两人谁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过来,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的皇后,基本上已经是昏迷不醒了,这会儿纯妃又没过来,四公主也不在,这......着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纤恩与碧霞对视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精光,便不约而同的迎了出去,如今宫里头最得宠的两位,一位纯妃,一位如妃,都不能再侍寝了,新人说不得年底就要入宫来,留给她们两人的机会不多了,若不抓紧时机,怕是等新人入宫后,两人还是没有侍寝的老人,到时候,连新晋的秀女都不如了. 颙琰进了坤宁宫,却压根没瞧见宛瑶,连宛瑶身边的人都没过来,颙琰冲着鄂罗哩使了个眼色,鄂罗哩忙着去打听去了. 纤恩与碧霞一左一右的伺候在颙琰身边,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十八般武艺都往外招呼. 颙琰剑眉微凛的问道:“纯妃呢?” 纤恩立刻上前,娇滴滴的说道:“回皇上的话,纯妃娘娘怕是还没起身呢吧,您不知道纯妃娘娘每回来,都只是点个卯,便往着稍间一坐,一坐便是一整天,说是侍疾,可纯妃娘娘怕是有两三个月没瞧见皇后娘娘的模样了.” 颙琰沉着脸,没说话,不让宛瑶给皇后喜塔腊氏侍疾,那是他的吩咐,不过,宛瑶应该是会去给皇后请个安的,她那般聪慧,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头,让人拿捏把柄,那么......宛瑶连皇后的面都见不得,是因为皇后宫里头的这些人防着宛瑶? 这般一想,颙琰的脸色愈发阴沉,坤宁宫的这些个奴才,都能欺负到宛瑶身上来?宛瑶如今已是四妃之位,只等这她诞下龙嗣,得封贵妃,居然还能被奴才秧子欺负了? 碧霞见颙琰脸色阴沉,还以为是纤恩的话,让颙琰不悦了,因而落井下石的说道:“恩贵人说的正是,嫔妾两人服侍着皇后娘娘,这两个多月都清减了不少,皇上您瞧瞧,嫔妾的腰身都纤细了许多呢.” 碧霞说着,就往颙琰身边凑去,将自己盈盈一握的小腰往颙琰的手心里送,她是宫女出身,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要能霸占着皇上就好,哪里还管什么风骚不风骚的,再者说了,男人可不就好这一口吗?皇上也是男人,后宫里头的妃嫔都端方贤淑的,怕就喜欢她这般妖娆模样的. 纤恩暗地里啐了碧霞一口,到底是宫女出身的浪蹄子,在坤宁宫呢,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放荡,真真是不要脸. 纤恩虽这般想,可终归不愿意被碧霞一个宫女出身的给比下去,因而将自己尚且能看的脸蛋也凑了过去,说道:“皇上您瞧瞧,嫔妾的脸,是不是憔悴了许多?” 鄂罗哩去打听了才知道,宛瑶还在永和宫没出来呢,再转到廊下,这一听,哎呦喂,今个儿可热闹了. 鄂罗哩多精明一个人,眼珠子一转,抬脚就往永和宫去了,进了宫门就开始干嚎:“哎呦喂,如妃娘娘,纯妃娘娘,您二位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坐得住,睡得稳的?坤宁宫那边,皇上可要被人爬了床了,恩贵人与霞常在正一左一右的,对着皇上两面夹击呢.” 宛瑶和如姗正用着早膳呢,清粥小菜,用于化昨个儿的火气,如姗用的麻辣的,还好一些,只是嘴里头长了泡,喝口水都疼的抽气,宛瑶就更别提了,昨个儿一碟子香辣小龙虾下去,今个儿鼻子下头起了两个火疙瘩,下巴上还有一个,一晚上就发起来,冒着白头,那叫一个醒目. 鄂罗哩的话一传进来,宛瑶扔了手里的菜叶子,瞪圆了眼睛怒道:“敢挖我的墙脚!胆肥了!” *** ☆、 第99章 宛瑶领了花嬷嬷,容嬷嬷等人,呼啦啦冲去坤宁宫的时候,颙琰正头疼着,刚要厉声把两个人撵出去,就听宛瑶软的跟兔子一样的声音传来:“怎么?你们给皇后娘娘侍疾,累着了?” 颙琰打眼一瞧,就见宛瑶穿着一身月白出风毛旗装,外头披着银紫色绒锻斗篷,站在隔扇门前,两排小银牙呲着,瞧着就像是要咬人的架势. 颙琰挑了挑眉梢,要把碧霞往外推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原处,似靠非靠的拢着碧霞的小蛮腰:“纯妃到了啊.” 颙琰就想用实际行动,让宛瑶知道,自己身边不是没有美人,是他为了宛瑶洁身自好来着,可能是这阵子让宛瑶过的太舒坦了,宛瑶竟然开始往外推他了,这会儿想着昨个儿花嬷嬷把他往外请的模样,还是一肚子气. 他堂堂皇上,什么时候这么被人撵出来过?连顿饭都不给吃!哼!不给点教训不成的! 宛瑶听着颙琰阴阳怪气的,两排小银牙磨得霍霍直响,再给她点儿功夫,能磨出刀刃来!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宛瑶一把好嗓子,那是出了名的,一句话吐出来,颙琰就觉得骨头有点软,从里头开始酥,但仍旧强撑着架势,他必须正一正夫纲,不然就宛瑶这样小性儿的,能上房揭了瓦! “咳咳,起吧.”颙琰就势退了两步,到罗汉榻上坐下,端端正正的坐着,纤恩和碧霞见宛瑶进来笑盈盈的,也没有说两人什么,因而敷衍的给宛瑶行了一礼,就要往颙琰身边凑. 宛瑶目光冰冷的看着这稍间里头的一男两女,眼神微眯,容嬷嬷偷偷的拽了拽宛瑶的斗篷,压低声音说道:“娘娘,恩贵人和霞常在这规矩都忘得差不多了,这礼行的不到家.” 容嬷嬷的意思很明白,要是宛瑶心里头不舒坦,就这一礼,就能让纤恩和碧霞跪到半夜去,还伺候皇上?到时候连自己都伺候不了了,必定站也站不起来! 宛瑶不动声色,见颙琰望过来,立刻如同小狐狸一般,冲着颙琰笑了笑. 颙琰被宛瑶这个笑容笑得有点后背发凉,正想着扛不过去,将这两人打发了的时候,却听宛瑶笑眯眯的说道:“既然皇上身边由恩贵人和霞常在伺候着,那嫔妾便去给皇后娘娘侍疾吧,皇后娘娘病着,身边总不能没有人.” 宛瑶说的那叫一个贤惠大度,她挺着肚子,也不能真让她做什么,反正她也许久没瞧见过皇后了,正好去瞧瞧,皇后到底要病到什么时候,狗屁的侍疾,当谁愿意在坤宁宫待着似的! 宛瑶扭身就走,只留下银紫色的斗篷,在空中翻了个花儿. 宛瑶这一走,纤恩和碧霞乐不得的,恨不能立马去给宛瑶供个菩萨,好在宛瑶还是知情识趣的,知道自己怀着身子,如今留不住皇上了,再阻拦,也是惹人厌恶. 纤恩与碧霞是这般想着,更是一左一右的往颙琰身边蹭,碧霞更是狠了心要今个儿得手,连旗装上头的盘扣都故意扯开了两颗,娇滴滴的与颙琰说道:“皇上,您快瞧瞧,这内务府着实是欺人太甚,这样质地的旗装,也敢给嫔妾送来,您瞧,嫔妾稍微力气大了些,便扯破了,连里头鸳鸯戏水的肚兜都露出来了呢......” 宛瑶没走远,将这话听了个真切,暗地里每句话都记了个清楚,她今个儿可算是重新认识这个霞常在了,好样的! 碧霞这一闹,颙琰实在是受不了了,手臂一挥,半点不怜香惜玉的将碧霞与纤恩甩开了去:“都傻愣着做什么!让你们到坤宁宫是做什么来的!纯妃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去侍疾?若是纯妃有个闪失,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颙琰说完,瞧也不瞧纤恩与碧霞,径自追了过去,颙琰还以为宛瑶走了多远呢,哪知道宛瑶就在明间站着,前头的瑞芯在前头挡着:“纯妃娘娘怀育龙嗣,还是不要进去,免得过了病气.” 颙琰在后头连连颔首,总算还有个懂事的. 哪知道宛瑶却半点不领情:“本妃即便不侍疾,去给皇后请个安也好,免得被人说,本宫就是来坤宁宫点卯的,倒好像是本妃不愿意服侍皇后娘娘一般,恩贵人与霞常在为了服侍皇后娘娘,人都清减了,本妃总不好还这么一直圆滚滚的.” 宛瑶心里头把颙琰骂了个半死,她这么圆滚滚是为了谁?成了个球,肚子里还揣着个球,是谁干的好事啊!这会儿她侍不得寝了,就开始惦记别人了,果然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这么大的肚子,是她一个人搞大的吗! 宛瑶平时懒得跟瑞芯计较,瑞芯忠于皇后这个主子,也不是什么过错,她也着实没有伺候皇后的心思,乐得点卯,今个儿不干了! 她就算是点卯,也是冒着寒风冷雪来的,怎么就来回折腾着,还被人说没有侍疾?这个锅太黑,不背! 宛瑶一使眼色,容嬷嬷与花嬷嬷一左一右就把瑞芯给挤开了,瑞芯心里一慌,忙的跪在地上求道:“皇上,纯妃娘娘身子这么重,若是过了病气,奴婢担不得责任的啊.” 颙琰觉得瑞芯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皇后那个人,原就小气的很,若是让皇后看到宛瑶这般模样,怕是对宛瑶不利,索性不见了也好. 颙琰伸手去拉宛瑶的手,可宛瑶现在手胖成了包子,哪是那么好抓的,颙琰只拽住了斗篷,宛瑶觉得脖子勒了下,扭头一瞧,见颙琰拽着她的斗篷:“你怀着身子,不必给皇后请安了.” 宛瑶哪儿肯听颙琰的,横了他一眼说道:“皇上不必管嫔妾,只去稍间坐着,由恩贵人和霞常在伺候着便是,嫔妾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倒被人说没有侍疾,着实委屈,嫔妾不给皇后娘娘请安是一回事,被人拦着不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另外一回事!” 颙琰愣是被宛瑶横的那眼,生出一份心虚来,自是宛瑶说什么便是什么,哪里还敢拦着?宛瑶自己伸手把斗篷解了,颙琰想拽就拽去吧. 宛瑶抬脚就往里去,颙琰也跟了进去,瑞芯眼眸一转,起身与身后的鄂罗哩说道:“鄂公公,奴婢咱们瞧着,皇上竟是有些怕纯妃娘娘的?” 瑞芯的声音不算大,但也着实算不得小,就是里头的宛瑶和颙琰都听见了的程度. 颙琰顿住了脚,即便真的如此,也不能承认,他又觉得这么跟在宛瑶身后,随着她的心意,的确与他待旁人格外不同. 鄂罗哩哪儿能让皇上下不来台,立刻甩着拂尘说道:“你懂什么?这是皇上体恤纯妃娘娘的身子,纯妃娘娘现在身子这样重,真气着了,恼了的,伤及龙嗣,算谁的?咱们皇上啊,是最看重子嗣的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颙琰连连颔首,没错,就是这么回事,不是怕宛瑶,而是怕宛瑶的肚子. 颙琰有了台阶下,跟着宛瑶就走了进去,只当自己成为了聋子,什么也听不见就是了,旁人怎么想有什么要紧,大不了,将瑞春打发去浣衣局之类的地方,再也瞧不见了便是. 瑞芯没想到,如此两个法子,都没能止住了纯妃与皇上的步伐,登时有些心焦,也跟着走了进去. 宛瑶进了暖阁才发现,架子床上的帷帐遮的严严实实的,半点瞧不见里头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白日里,怎么连帷帐也不挑开?岂不是闷坏了人?”宛瑶看着那双层帷帐说道. 瑞春忙回道:“回纯妃娘娘的话,太医说了,皇后娘娘的病,受不得风,受不得寒,所以才这般,再者皇后娘娘这会儿刚用了药,睡得正沉.” 宛瑶蹙了蹙眉,看着这帷帐说道:“夜里这般也就罢了,只这白日里,怕病容难以入眼,遮上纱帐就是了,好歹透透气.” 瑞春嘴角抽了抽,纯妃娘娘张口就没好话,皇后娘娘当初入选的时候,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不过现在是美人迟暮了而已,怎么就至于难以入眼了呢. 瑞春再怎么不甘愿,还是讪笑着点头说道:“奴婢以后会注意的,待一会儿皇后娘娘醒了,奴婢就让人只遮了纱帐便是. 宛瑶隔着帷帐,给皇后喜塔腊氏请了个安,里头没有半点生息,宛瑶都怀疑,这帷帐里头有没有人. 颙琰生怕宛瑶会过了病气,不让她久留,只再不敢大声了:“你挺着肚子,就别在这儿了,去稍间歇歇,让旁人侍疾便是.” 宛瑶也不愿意留在这个密不透风,满是汤药味的地界,扭身走了出去,见宛瑶与皇上都走了,瑞春才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迹,看着紧紧遮挡的帷帐,直愣神...... *** ☆、 第100章 颙琰终究没在坤宁宫待多久,当着纤恩与碧霞的面,也不好跟宛瑶说什么,只撂了句,晚上要留宿翊坤宫,便走了. 纤恩与碧霞没想到,就这么着,都没霸住皇上,更恨宛瑶来的太快,若是宛瑶再迟上一个时辰,说不定她们两个人都开了苞了. 纤恩从是秀女的时候,就跟宛瑶不对付,更知道即便自己小意讨好,宛瑶也不会给她好脸,因而打了个哈欠,就要进去伺候皇后,其实说是侍疾,她们两个也没近身,不过就是宛瑶在稍间的罗汉榻上躺着,她们在暖阁里头的罗汉榻上坐着罢了,真正伺候的人是皇后的贴身宫女们,半点不用她们插手,她们也乐得自在,毕竟是在宫里头做小主的,哪儿就愿意伺候人了呢. “嫔妾这就去伺候皇后娘娘了.”纤恩先张口说道. 第84节 碧霞也即刻应声:“是呢,皇后娘娘身边,离不得人的.” 纤恩与碧霞行了告退礼,就要往暖阁去,宛瑶一抬眼,看向两人,花嬷嬷便笑眯眯的抬起粗壮的胳膊一拦:“两位小主急什么?皇后娘娘这会儿吃了药,才睡下,不急.” 花嬷嬷慎刑司出身,这一笑,就决计不是什么好事,纤恩与宛瑶对上过,亏也没少吃,登时便觉得不好了,碧霞却没有这个觉悟,她瞧着这位纯妃娘娘是最好糊弄不过的人了. 碧霞这般心思,不过片刻便打破了,宛瑶看了眼容嬷嬷说道:“嬷嬷先教教恩贵人与霞常在,如何行礼,本妃刚刚瞧着,两人当着皇上的面,行的礼,实在是太差了,这规矩竟忘成这个样,可真真是不好,没得丢脸.” 容嬷嬷还以为宛瑶懒得跟她们两个计较呢,哪知道在这儿等着呢,容嬷嬷扫了自家娘娘一眼,也还行,没养成傻子,还知道等皇上走了再处置这两个贱蹄子. 容嬷嬷一出手,只一个蹲身礼,就让纤恩和碧霞做了百十来遍,做到后头,纤恩和碧霞腿都打哆嗦,宛瑶却躺在罗汉榻上,让花嬷嬷给按揉着腿消肿. 宛瑶早上没吃几口,就被鄂罗哩的驴嗓子给喊来了,又吃了一肚子的气,鼻子下头和下巴上的火疙瘩,愈发的疼了,宛瑶动了动唇角,觉得饿了,容嬷嬷便往翊坤宫去,给宛瑶弄些别致的吃食来,消减火气. 花嬷嬷则接替了容嬷嬷的职位,继续给两人训练规矩:“霞常在,您这腿要稳当些,这么晃悠着可不行,您再来一遍吧.” 碧霞便是做宫女的时候,也没这么被磨搓过,气不打一处来,终于爆发道:“我的规矩,就不劳烦花嬷嬷来教了,皇后娘娘也没嫌弃我规矩不好.” 宛瑶挑了挑眉,很认真的思量了思量,说道:“那看来,霞常在给皇后娘娘行的大礼学的极好,那就不是霞常在脑子笨的问题了,应该只是这蹲身礼没学好,没关系,再学上一两百遍就成了,明个儿说不定就出师了.” 碧霞要被气疯了,谁做一百遍,腿不哆嗦?就是让她再做一百遍,腿也不能不哆嗦,只能更哆嗦! “不如......纯妃娘娘给嫔妾做个示范?”碧霞气急了,就想跟宛瑶对着干,她又没做错什么,身为皇上的妃嫔,勾搭皇上,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宛瑶听完这话,慢悠悠的坐起身来,仔细盯着碧霞瞧了两眼,似乎很是不解,唇抿了又抿的说道:“其实......本妃一直觉得你挺聪明的.” 不聪明,也不至于从一个宫女爬成了常在,也不至于凝碧死了,她身为凝碧的贴身宫女,半点没受牵累,便是碧霞跟纤恩同居钟粹宫,位份在纤恩之下,也没吃了半点亏,所以在宛瑶看来,碧霞应该是个聪明人,只这会儿...... 碧霞有些许的得意,被后宫里头的宠妃夸赞聪明,可见她的手段,纯妃也是折服的. 碧霞还没得意完,就听宛瑶很认真的说道:“但你现在是不是傻!本妃怀着龙嗣给你行礼?你当你是谁?皇上,还是皇后娘娘?” 宛瑶可惜的摇了摇头:“花嬷嬷,再让霞常在学一学宫里头的规矩吧,那个宫规抄个一百遍,回头拿过来给本妃瞧瞧,今个儿就先学规矩,把这个蹲身礼跪的不哆嗦了为止!” 碧霞没想到自己两句话,又得了一百遍的宫规,真真欲哭无泪,倒是纤恩在旁翻了个白眼,也不瞧瞧对手是谁,便是她,也不敢在宛瑶跟前放肆,多说一句话,都要给自己多埋一个坑! 待容嬷嬷回来的时候,纤恩与碧霞还在跟不哆嗦对战,宛瑶抱着肚子在罗汉榻上坐着,认真说道:“别着急,本妃有的是功夫,皇后娘娘那儿想来也用不着你们,等瑞春喊人来,再说不迟,本妃跟你们说,你们回头要谢谢本妃的,这个蹲身礼,很减重的,许是你们明个儿腿会肿一圈,不过没关系,等消了肿,你们就清减了不少分量呢.” 容嬷嬷都要被宛瑶的认真倾倒了,这三个来月,可没见自家娘娘这么认真的胡说八道过. “娘娘,才做的面茶,您趁热喝.”容嬷嬷端了一个白瓷莲花纹大汤盏出来,里头是用小米熬制的浓郁面茶,容嬷嬷当着宛瑶的面,将用香油澥好的芝麻酱,一圈一圈的淋在面糊上,芝麻酱拉着丝,闻着别提多香了,最后撒上一层炒好的白芝麻盐,喷香浓郁,纤恩与碧霞都要流口水了. “娘娘,您沿着这个汤盏边喝,别烫着.”容嬷嬷知道宛瑶就爱那些地道的小吃,而且偏爱咸口,昨个儿绿豆说起来,才想起来这个,给宛瑶搭着红豆馅盒子一道吃. 宛瑶真是许久没吃过这个了,捧着比自己脸还大一圈的汤盏,沿着汤盏边缘直吸溜,面茶和芝麻酱连着吃,吃的就是这股子热乎气!以前在府里头,早膳的时候吃,还不吃府里的,专门让雨潼去大栅栏排队买回来...... 宛瑶吃着吃着,就有点想家了,那时候颙琰应过她,要让她母亲入宫来瞧她,可后来身子稳了,出了紫菡的事儿,就把这事儿撂下了,如今她快生了...... 宛瑶把一大汤盏,吃了个干干净净,把纤恩和碧霞馋的都要跳脚,她们两个人为着纤体,自来不敢多吃,就宛瑶这一大汤盏,她们能吃一天的,到底都是京城人,谁不爱这一口呢,只是寻常御膳房不给上这个. 宛瑶吃完了面茶,又吃了两小块红豆馅盒子,便吃不下了,又指着面茶说道:“嬷嬷再做一碗这个,给永和宫送去,如姗嘴里长了泡,让她吸溜去,疼死她.” 宛瑶想想如姗的模样,就想笑,她的好歹长在外头,也就看着不好看罢了,反正她不照镜子,就谁愿意瞧谁瞧去,如姗就不一样了,长在嘴里,自己干受罪. 纤恩与碧霞眼巴巴的瞧着,可宛瑶压根就没想起她们来,去廊下绕圈圈去了. 花嬷嬷笑看着纤恩与碧霞说道:“不知道两位小主可知道原本跟在三阿哥身边的小宫女,叫五福的?” 纤恩与碧霞倒是想知道,奈何翊坤宫捂得跟水缸似的,她们就是变成鸟儿飞进去,也得掉水缸里头出不来! 花嬷嬷倒是不介意,一边抬着手,示意两人起身,再蹲下,一边说道:“就是三阿哥刚去翊坤宫那会儿,五福克扣三阿哥的吃食,被我家娘娘发现了,我家娘娘是菩萨心肠,两位小主是知道的,惯不会随意打杀了人,只是把五福关起来了事.” 纤恩与碧霞在心底里把宛瑶啐了个半死,她是菩萨心肠?菩萨心肠,让她们两个跪出一个不哆嗦的蹲身礼来,怎么脸那么大! 花嬷嬷看着纤恩和碧霞的脸,就知道她们两个再想什么,只装作不知道,继续说道:“然后啊,这一关就是五天,只给喝凉水,然后第六天的时候啊,我家娘娘就想起她来了,说饿死了人不好,多作孽啊,所以呢,就让容嬷嬷给了她刚出锅的大馒头,五福五天没吃了,愣是吃了六个!” 花嬷嬷比划了一下“六”这个数,一副心疼六个馒头的模样,继续说道:“五福吃完六个馒头就噎着了,老奴想着,不能噎死了人啊,赶快递凉水......唉,结果......哎,撑死了!这凉水一入了肚子,六个馒头不知道泡发成多少个馒头!” 花嬷嬷摇头不迭,可惜至极道:“可怜我们娘娘的菩萨心肠,真真是喂了狗了,好心好意的,真是......” 纤恩和碧霞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她们不会也要被饿六天,然后给馒头,喂凉水吧...... 纤恩与碧霞对视了一眼,齐齐下跪道:“嬷嬷,我们不用纯妃娘娘好心好意,也不用纯妃娘娘菩萨心肠,真的,我们这规矩学的不好,嬷嬷就下狠手吧.” *** ☆、 第101章 宛瑶在廊下走了两圈,目光落在喜塔腊氏的暖阁方向,面色微沉:“豌豆,你在御药房待过,有没有什么病,是会睡的沉沉的?” 豌豆不知道宛瑶怎么想起这个来,但还是认真的回道:“奴才在御药房待得日子不是很长,倒是不知道,若是娘娘觉得不对劲儿,奴才去御药房问问看.” 宛瑶眉头深锁,轻声说道:“那倒也不必,不知道就算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觉得有些奇怪,我与皇上一道进了暖阁,皇后竟是连一声都没吭,这着实奇怪的紧,我记着,皇后是极在意皇上的.” 所以当时宛瑶才猜测,皇后病得厉害,病容憔悴,不愿意被颙琰瞧见,可颙琰走后,皇后竟也没喊她进去磨搓,这着实就有些不大寻常了,她记忆中的喜塔腊氏,可不是这般好脾性的人,由着人在坤宁宫挑事. 不说自己,便是纤恩与碧霞那般的做派,但凡皇后有点精神头,也不能容忍纤恩和碧霞在坤宁宫做出勾搭皇上的事情来. 绿豆不解其意,却是笑着压低了声音说道:“豌豆不知道,奴才却是知道,要奴才说,除非这个人死了,不然的话,还能怎么睡的沉了去.” 绿豆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话,宛瑶却是眉头皱的更深了,没错,除非皇后是再也起不来了! 宛瑶细细回想,她到坤宁宫这三个多月以来,只有第一次入坤宁宫的时候,见过皇后,那时候的皇后,已经面黄肌瘦的不成人样,难道说...... 宛瑶默了默,看向绿豆说道:“你......寻个机会,去暖阁后头仔细瞧瞧,本妃觉着,皇后怕是真的不好了.”所以瑞春才那般拦着,而不是让自己进了暖阁,伺候皇后. 绿豆一激灵,明白了宛瑶的意思,也惊惧起来,如今可是自家娘娘“侍疾”,若是皇后冷不丁出了事,怕是所有的罪责都要自家娘娘来扛,连带着整个翊坤宫都要因着坤宁宫的事儿,压得一辈子翻身不得! “奴才这就去!”绿豆半点不敢耽搁,沿着抄手游廊过去,往后头钻去. 宛瑶盯着暖阁方向,久久不语,如果说......皇后真的不行了,对她和如姗来说,并不是好事,更甚者,如果皇后现在就没了生息,那么她这个给皇后侍疾的人,是伺候着一个尸身? 如果那样的话,即便皇后的死,跟她没有关系,她也成为那个害得皇后暴毙的罪妃,永世不得翻身! 因为突然升起的不安感,让宛瑶再没心思处置纤恩与碧霞,打发两人回去抄宫规后,便在稍间坐着,静静等待. 绿豆许久都没回来,倒是容嬷嬷先从永和宫回来了,将如姗吃面茶的喜悦,说给了宛瑶听,又道:“霞常在说内务府给她的料子太容易撕扯这话,老奴一字不漏的说给了如妃娘娘听,如妃娘娘说,她记下了,回头给钟粹宫送的东西,必定会查了又查,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儿.” 如姗与宛瑶都没有跟旁人一般,刻意磨搓了谁,该什么份例,就是什么份例,可偏有人这样还是不知足,那还有什么可客气的呢,不容易被撕扯的料子,有许多种,粗使宫人穿的那粗布料子,就是不容易被撕扯了的,霞常在以前是宫女出身,想来也不至于就被磨破了皮. 宛瑶微微颔首,心思却是飘了,许多事情经不得细究,这一细想,便怕人的紧,若皇后已经没了呢?那她这个“侍疾”的纯妃,首当其冲头一个...... 宛瑶抚着肚子,头一次生出这样的危机感来,皇后喜塔腊氏没有这样的心计,那么......该是瑞春的心思,亦或是......四公主雯静. 宛瑶揉了揉眉心,问容嬷嬷道:“嬷嬷可还记得,四公主都是哪几日来坤宁宫侍疾的?” 容嬷嬷与花嬷嬷都不知道宛瑶吩咐绿豆的事儿,因而认真回道:“雯静公主昨个儿来过,然后再往前数两日,再往前......” 容嬷嬷掰着手指算了算道:“昨个儿是冬月二十八,往前两日是冬月二十六,再往前是冬月二十,然后就是冬月初五来过一回,上个月一个月就来了两趟......” 宛瑶抬手阻断了容嬷嬷,凝眉细思,上个月一个月来了两回,这个月先是初五,再是二十,也是半个月来了一回,可这阵子,却是隔两日就来了,那么皇后怕是真的不好了,只不知还有没有可回还的余地. 宛瑶这般一想,着实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抱着肚子来回走动,花嬷嬷与容嬷嬷这才发觉不对劲儿:“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宛瑶这一胎,算起来,还有一个来月,但生孩子这事儿说不准,早产的人大有人在. “没事.”宛瑶顿了顿,看向容嬷嬷道:“嬷嬷,你现在就去永和宫,让如姗过来,就说我有要事与她说,让她立刻就来.” 容嬷嬷慎重起来,也不问为什么,行了个礼,就往外走. 宛瑶又看向豌豆:“你去请李太医.” 李太医是专门看顾宛瑶这一胎的,算是宛瑶的心腹,宛瑶此刻也着实是信不过旁人了. 豌豆和容嬷嬷都走了出去,宛瑶才重新在罗汉榻上落了座,花嬷嬷琢磨了一二,低声问道:“娘娘是觉得,皇后娘娘的病,有问题?” 宛瑶点了点头:“等绿豆一会儿回来再说.” 外头又开始下雪,鹅毛大的雪花不断往下飘落,如姗还没到,李太医也没到,却是四公主雯静到了. 宛瑶只觉得这颗心不断往下沉,雯静公主昨天才在坤宁宫守了一整日,这会儿又来守着...... “四公主最近倒是很有功夫.”宛瑶头一回主动与四公主说话,这让四公主有些意外,她的手,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下,旋即便恢复如常,冷漠的说道:“我来瞧我皇额娘,怎么纯娘娘不许?” 宛瑶听着这声“纯娘娘”,只觉得心都快跳了出来,若不是皇后的病有问题,高傲如雯静公主,会喊她一声“纯娘娘”? “四公主孝敬皇后娘娘,自然是极好的,本妃怎么会不许,不过是多问一句罢了.”宛瑶尽量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一些,只手搭在花嬷嬷的胳膊上,微微用了用力,花嬷嬷感受到了,将自己略粗糙的手,落在宛瑶手背上,让她安定一些,怀着身子的人,不适宜这般紧张. 宛瑶看着雯静公主往暖阁走去,步步锦隔扇门打开,正正能瞧见,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帷帐,宛瑶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坐回了原处. 如姗很快就到了,斗篷都来不及解开,就奔着稍间来:“出了什么事情?我听容嬷嬷说的严重.” “我怀疑,皇后娘娘的病,就这一两日了.”宛瑶抿着唇说道. 如姗被惊得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些,她也知这其中的深浅,这宫里头的妃嫔可以暴毙,但皇后却是不成,只一场风寒,就要了一国之母的命? “你别慌,一点点跟我说,还来得及的.”如姗拉着宛瑶的手,两人一并在罗汉榻上坐下,宛瑶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如姗听,又道:“我让豌豆去请李太医了,绿豆在那边听着,若是他听到了什么,会马上来禀的.” 如姗点了点头,捏了捏宛瑶的手心:“别慌,没事的,只要皇后现在还活着便好,只要她现在还活着,咱们就有机会,四公主这会儿来,必定还活着的.” 如姗都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宛瑶,她也心慌的厉害...... 如姗与宛瑶都怕,四公主这会儿来,是因为皇后已经不在了,就等着对她们发力了...... 如姗与宛瑶拉着手,给彼此力量,绿豆从外头钻进来,进门就跪:“两位娘娘,皇后娘娘不行了,正在与四公主说话,瑞芯已经去喊二阿哥了.” 宛瑶与如姗猛地站起身来,李太医正好跟着豌豆过来,宛瑶不容分说,拉着李太医就往皇后的暖阁里去,一边说道:“本妃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最少要给皇后续命一日,不然咱们所有的人,都要给皇后陪葬!” 宛瑶不得不说,没心机,小心眼了一辈子的喜塔腊氏,在临终前,聪明了一把,若不是她今个儿被纤恩和碧霞激的,进了暖阁,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瑞春虽走了,四公主雯静却是在,见宛瑶与如姗进来,急匆匆的要把帷帐撂下,要质问如姗与宛瑶,花嬷嬷哪儿还给雯静公主机会? 这会儿也不管雯静是不是公主了,花嬷嬷两下就反剪了雯静公主,用汗巾子塞了雯静公主的嘴,帷帐撩开,皇后喜塔腊氏瘦的脱了形,整个人皮包骨一般模样,说不出的瘆人,凹陷下去的眼眶,死死的盯着宛瑶与如姗,两人吓了一跳,容嬷嬷与碧溪护着两人靠后,李太医急忙上前诊脉. 如姗见着喜塔腊氏这模样就知道不好了,立刻推着碧溪道:“快,把咱们宫里头那颗千年人参拿来!” 无论如何,也要吊着喜塔腊氏的命,不然宛瑶就...... *** 第102章 城 宛瑶看着架子床里头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喜塔腊氏,竟是比方才要稳重许多,许是猜测是难熬的,等到真正发生的时候,反而觉得不会如何了。 宛瑶没有与喜塔腊氏说话,反而命花嬷嬷拎了雯静公主,往旁边的稍间说话。 第85节 她此刻满腔的怒火,但不能对喜塔腊氏发作,因为她怕自己一张口,气死了喜塔腊氏,那如姗那颗千年老参,就浪费了。 雯静公主恨恨的盯着宛瑶,“呜呜”的说着什么,奈何花嬷嬷出手,堵得严实。 宛瑶也不急着给雯静公主摘了这汗巾子去,反而很随意的在罗汉榻上坐了,抱着肚子,一下下的抚着:“这是谁的主意?你的皇额娘没这么聪明,她但凡有这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瑞春倒是有这样的心眼,不过她一个奴才,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至于你,连你皇额娘都不及,那么是二阿哥了,是不是?” 雯静公主轻蔑的看了宛瑶一眼,宛瑶慢条斯理的,接过容嬷嬷递过来的槐花蜜水,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觉得自己嘴里甜津津的,才继续张口说道:“其实,我一直就弄不明白,你是堂堂公主,皇上唯一的固伦公主,翻了年就十四了,即便是皇上要多留你几年,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这么闹腾,图个什么?” “你看看贤妃,贤妃为了能让她的三公主嫁个好人家,这么多年,都吃斋念佛的,恨不能把景仁宫当做佛堂,连大阿哥的死,都能撂下,你皇额娘到底教了你什么?你这些年除了替你的皇额娘争宠,你还做了什么?外头的人是怎么评价你这个固伦公主的?怎么连三公主这个和硕公主,都能比你出挑些!” 容嬷嬷偷偷地瞄了宛瑶一眼,心里头诧异,花嬷嬷拉扯了下容嬷嬷,低语道:“娘娘怕是有些心慌,要多说话,才能缓解,便让娘娘说吧。” 容嬷嬷会意,也不摘了雯静公主的汗巾子,免得雯静公主和自家娘娘吵,自家娘娘想说话,那就说好了。 宛瑶这会儿却是不说了,只看着雯静公主,其实雯静公主长得不差,只是性子娇蛮了些,皇后喜塔腊氏也从来没有拘着过她的性子。 “你想过你的将来吗?”宛瑶轻声开口:“十四岁,延禧宫的景妃去年入宫的时候,就是十四,现在十五了,一直在你皇额娘面前的恩贵人跟你一般大,你瞧瞧她们在做什么,再瞧瞧你在做什么。” “你觉得自己是固伦公主,天生高人一等是不是?真不是。”宛瑶深吸了一口气:“你和三公主都要嫁去科尔沁草原,几乎一辈子回不来,你以为年初的时候,科尔沁的人是来做什么的?” 雯静公主脸色终于变了变,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等你皇额娘没了,你又能指望着谁?指望着二阿哥?二阿哥虽说是你的哥哥,但这皇家的哥哥,又能值多少的感情?就算二阿哥成为太子,你以为你就不用嫁去科尔沁草原了吗?”宛瑶看着雯静公主,觉得她可怜又可恨,喜塔腊氏未必就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如果喜塔腊氏就这么死了,谁获利最大? 绝不是雯静公主,科尔沁的人年初来,就已经相看过的,所以雯静公主的结局已定,那么,喜塔腊氏默认她们这么做,为的不是雯静公主,而是二阿哥,为了给二阿哥铺路,铺就那条太子之路。 如果喜塔腊氏暴毙,她这个侍疾之人,首当其冲,即便她将来诞下一个阿哥,也要担着狠毒的名声,那么翊坤宫永远翻身不得了,能与二阿哥争太子之位的还能有谁呢,最多就是如姗所出的,如果如姗生下的,是个阿哥的话,又如果如姗的阿哥能平安长大…… 宛瑶第一次觉得母爱的可怕,贵妃的三阿哥,皇后的二阿哥,如果她生下一个孩子,是不是也会如此?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择手段的去与人争斗?甚至于害死别人的孩子? 宛瑶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种浮躁的心思压下去,碧溪从暖阁处过来,恭谨道:“纯妃娘娘,皇后娘娘暂时不会有事,我家娘娘说,想要立刻请了皇上与太上皇跟前的胡公公来,问问您的意思。” 宛瑶点了点头,那股子唠叨劲儿,总算是落下去了。 容嬷嬷趁机将雯静公主带离,也不松绑,就按住在明间玫瑰椅上,宛瑶起身往暖阁去,如姗牵强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怕最多撑得住一日,如今也只能把事情告诉给皇上和太上皇了。” 宛瑶颔首,只头一个来的人,是二阿哥绵宁,这是宛瑶头一次这般仔细认真的打量二阿哥,二阿哥的模样,与喜塔腊氏相似的地方多一些,五官清秀,看着一团孩子气,若不是宛瑶知道,二阿哥马上就要大婚,选嫡福晋了,怕还以为绵宁是个少年郎。 只端看容貌,二阿哥更多了些温雅清贵公子的模样,若不是宛瑶刚刚与雯静公主念叨了那样多,她险些就忘了,二阿哥在这其中所处的位置。 二阿哥见到雯静被绑在明间里,当下就拧了眉,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却没有立刻往雯静公主身边去,只是一脸担忧的行到如姗与宛瑶面前,行了一礼:“儿臣见过如娘娘,纯娘娘,儿臣是来探望皇额娘的,只不知四妹妹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被绑在外头?四妹妹怎么说也是皇家公主,怎么如此对待?” 二阿哥绵宁明明是在质问,然而话语温柔,似是在和声细语的与你探讨一般。 如姗与宛瑶对视一眼说道:“你皇额娘的身子不大好,可皇后身边的瑞春与四公主却知情不报,若不是今个儿本妃二人硬闯进来,怕是直到皇后娘娘没了,也不知晓。” “竟有这样的事情?那皇额娘此时如何?”二阿哥面上,有着恰到好处的关心与担忧,以及对雯静公主的不满:“四妹妹,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 二阿哥说着,踹了身边的小太监一脚道:“还傻愣着做什么?快些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请过来!” 二阿哥身边的小太监抬脚就去,如姗与宛瑶什么也没有说,因为这段时间二阿哥只来过一回,二阿哥年纪大了,已经开始在朝廷里历练了,也着实是忙的很,若她二人强行说,这件事情与二阿哥有什么关联,也没有任何证据,怕还要被二阿哥攀诬了去,最重要的是,宛瑶对于此事,难辞其咎。 太上皇身边的胡世杰先到的,与众人见了礼,如姗还没说话,就见二阿哥急急的与胡公公哭诉:“我皇额娘病成这个模样,我竟半点不知,还以为皇额娘只是风寒未愈,不过是小事,哪知道就……就成了这个样子?皇额娘一直说要抱皇孙,我还没有大婚,就……我怎么对得起我皇额娘!” 如姗拉着宛瑶的手,轻声耳语:“别怕,有皇上给你做主,且皇后还没死,没事的。” 宛瑶虚虚的点了点头,一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又看了看如姗的肚子,声音低微,几不可闻的说道:“如姗,我害怕,我怕我不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如姗听的真切,再抬头,就见宛瑶的眼眶已经红了,忙的拉着宛瑶出来,到稍间说话:“你别怕,不会有事,你怀着身子侍疾,一时没注意到也是有的,皇上知道,纤恩和碧霞在里头伺候,必然不会让你有事。” 可是,那个躺在架子床上的人是皇后,宛瑶都不敢想,若是刚刚她们进去的时候,皇后已经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害怕,害怕极了,她突然间想起,自己前世里就没有把孩子生下来。即便她的肚子已经这样大,她也仍旧是担忧,那个前世里早在一年前死掉的沈佳氏,会不会只是把时间往后推了一年多而已? “皇上驾到!”鄂罗哩响亮的唱和声响起。 如姗拍了拍宛瑶的手:“皇上来了,你别怕,万事有皇上做主,你放心,不许胡思乱想,别的不说,你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你怕什么!” 颙琰进来的时候,面色阴沉,如姗与宛瑶迎出去,低低的与颙琰说了两句。 颙琰见宛瑶一直低垂着眉眼,伸出手去,将宛瑶微凉的手卷入温热的掌心,牵着她,往暖阁里行去,二阿哥还在与胡世杰说着什么,见颙琰也过来了,忙又哭着转向颙琰:“皇阿玛,皇额娘她……儿臣不孝……” 颙琰面色微寒,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皇额娘还没死,哭成这样,成什么样子。” 如姗趁机送胡世杰出去,行到廊下,与胡世杰说道:“胡公公,今个儿若不是纯妃发现不对劲儿,闯了进去,怕是要等着皇后真的去了,才能知晓,若不是纯妃立刻请了太医来,吊着皇后的命,怕是这大清后宫,都要被人嘲笑了。” 胡世杰明白如姗的意思,太上皇至今念念不忘的废后乌拉那拉氏,可不就是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今?若这宫里头,再多一个暴毙的皇后,那可真真是热闹至极了:“如妃娘娘放心,咱们大清的皇后不会暴毙,自然要病魔缠身一段日子。” 如姗得了胡世杰这句话,才算是松了口气,拿了个小荷包出来,塞给胡世杰道:“劳烦您大冷的天,走这一遭,回去让小顺子给您烫壶酒,暖暖身子。” 胡世杰含笑收了如姗的荷包,转身离开,却没有往宁寿宫去,而是在一条无人注意的宫道里,停下了脚步,此时那条宫道里,只有一个小太监在打扫,胡世杰慢慢悠悠的从其身边走过:“坤宁宫要空出来了……” ☆、 第103章 宛瑶与颙琰一同乘轿撵,往翊坤宫去,宛瑶掀开明黄缠金丝锦缎车帘,看着车帘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又望着大雪中的坤宁宫,一时无言. 颙琰温柔的将宛瑶拢了过来,将车帘撂下,拂了拂宛瑶斗篷上的雪沫子,温声说道:“别担心,如妃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事.” 宛瑶侧过脸来,一张包子脸上,有些许惶恐不安,问道:“如姗说,皇后最多再撑一日.” 颙琰面上闪过冷漠至极的笑意,声音凌厉了许多:“喜塔腊氏一族若想活命,皇后就必须要再撑一段时日,胆大至此,朕容不下她,皇阿玛更容不得有人在他眼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宛瑶不明白,明明已经濒死的人,怎么可能说活命就活命呢,如姗已经用了千年人参,也只能保喜塔腊氏一日而已. 颙琰见宛瑶不安的盯着他瞧,明澈的杏眸中,闪动着惊惧之色,少不得轻言抚慰:“你别多想,这不是她活不活着的事儿,就如同朕今晨与你进暖阁的时候一般,朕说她活着,她就是活着.” 这下,宛瑶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喜塔腊氏现在活着与否,已经不再重要,便是她死了,皇上说她还活着,她就必须活着. 宛瑶惊惧未定,靠在颙琰肩头,轻声说道:“今日二阿哥都来了,若是我没有闯进去,怕这会儿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吧.” 若是宛瑶再发现的晚一些,二阿哥到的时候,见到的是皇后的尸身,二阿哥与四公主同时发难,说是她害死了喜塔腊氏,她会如何?不会立刻死,因为她肚子里怀着龙嗣,但那样的惊惧之下,她说不得会提前生产,若是幸运些,可以平安诞下皇嗣,若是不幸的话,宫里头一尸两命的实在太多了...... 宛瑶想着想着,将后头的风帽戴上,把自己的头都埋进去,她险些就要死了,这个局布了两三个月,而她直到最后一刻,才知晓...... 颙琰知道宛瑶怕什么,若真的......纵是他护着,太上皇也不能容下一个,让皇后暴毙的妃嫔,他也是慌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将宛瑶护得很好,然而,他发现还有他不能控制的情形,比如皇阿玛,比如和珅,比如取代福康安的福长安. 颙琰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无力感来,他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真正的,可以当家做主的皇上. “瑶儿.”颙琰伸出长臂,将宛瑶拢入怀中,将手落在宛瑶圆滚滚的肚子上,轻声说道:“等喜塔腊氏的事情了了,朕扶你为后.” 宛瑶抬起头来,诧异的看向颙琰,就见颙琰眼眸乌湛湛的,带着坚毅,承诺道:“朕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成为大清国的皇后,母仪天下.” 坤宁宫中,如姗坐在暖阁的嵌螺钿紫檀木罗汉榻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架子床中的喜塔腊氏,殿内跪着的不过三个太监,三个宫女,这六个人中,如姗能叫出名儿的,只有瑞芯一个. 第86节 如姗端起茶盏来,淡淡的看了六人一眼,指着后头那三个小太监说道:“这三个送去喜塔腊府,至于后头这两个宫女,灌了热碳,送去浣衣局,是生是死,看她们的造化.” 如姗不过一句话,就处置了五个人,只留下瑞芯一个,瑞芯起先背脊还是挺直的,此刻却慢慢佝偻了下去,给如姗磕头道:“请如妃娘娘开恩,让奴婢伺候完皇后娘娘最后一程.” 如姗的目光落在瑞芯身上,静静的瞧了一会儿:“你倒是个难得忠心的,到死都替你的主子考量,若是宫里头多些个像你这样的奴才,这宫里许是就太平了.” 景馨身边原本伺候的碧阮,景馨待她极好,但碧阮仍旧同姑姑冉鸢投奔了贵妃;凝碧身边伺候的碧霞,就更不必说,送凝碧上路不说,还成为了霞常在. 可瑞芯不同,皇后待瑞芯算不得极好,只说当初出了凝碧的事情,瑞芯被带走,皇后连求情都没有,只打量着,舍了瑞芯,换坤宁宫的太平,可即便是这样,瑞芯仍旧对皇后忠心耿耿的. 瑞芯也是死到临头之人,她也不明白,怎么自己这个最有前程的人,就落得如此田地,连景仁宫贤妃跟前的瑞汐都不如. 瑞芯笑了笑,又给如妃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能带着忠心的名儿去死,也是娘娘恩典了.” 如姗又看了眼架子床上的皇后,轻轻闭了闭双眸,曾经大清国的皇后,一国之母,原来死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再怎么样的如花容颜,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如姗感慨良多,只道:“皇后还能撑上一夜,你不必急着去死,咱们大清国的皇后是福泽庇佑之人,必是要过了年,才会离世的.” 瑞芯缓缓点头,在宫里头的日子久了,便有这点好处,那便是不拘听到什么,瞧见什么,都能宠辱不惊了:“如妃娘娘放心,奴婢会伺候着皇后,走完最后一程.” 如姗“恩”了一声,倚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小憩,碧溪走进来,轻手轻脚的给如姗搭了一块富贵牡丹绒毯. 如姗缓慢的睁开眼眸,吩咐道:“皇后病情加重,吩咐其余妃嫔去慈宁花园给皇后娘娘诵经祈福,年底的选秀,推迟到明年开春,把各位亲王与族亲的侧福晋,庶福晋,侍妾先指过去,至于嫡福晋,等皇后娘娘病好了再说,还有腊月里的节庆一并都省了,只留宁寿宫的.” 碧溪一一记下,又轻声耳语道:“刚刚二阿哥将四公主带走了,您看,要不要奴婢提点提点四公主身边的嬷嬷们?免得四公主闯下大祸而不知.” 如今的情境,那是太上皇暗许了的,皇后要过完年,才能死,依着四公主那性子,若是胡乱喊出去,说皇后娘娘已经殁了,那这责任,谁也担不得. “何苦去做那坏人?四公主经历丧母,又有二阿哥这样的哥哥,想来一夜之间长大,也不是什么难事.”如姗说道. 此刻的四公主雯静,正被二阿哥拉拽着,在四面透风的凉亭里说话,这会儿外头飘着鹅毛大雪,雯静没有披斗篷,有些哆嗦,二阿哥披着狐毛大氅,将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的远远的,才与雯静说话. “你行事一向没个准头,我早便与你说过了,还跟往常一样便是,你偏要这么频繁的来给皇额娘侍疾,如今可好,两三个月的谋算,被你毁于一旦,若不是你,这会儿纯妃如何还能与皇阿玛一道回翊坤宫去?那在坤宁宫坐镇的,又怎么会是如妃!”二阿哥话语里的埋怨与斥责,毫不掩饰,只隔得远远的嬷嬷们瞧着,只以为是兄妹相亲的画面,因为二阿哥的面容上,满是亲和的笑意. “二哥,我......我只是想多陪陪皇额娘,外祖说,皇额娘就是这两日了,我才......我才忍不住......”雯静不知道心中的委屈与不安,该与谁说,她害怕极了,没有了母后的庇佑,她该怎么办?当真如同纯妃所言,她要嫁去科尔沁吗? 二阿哥绵宁半点不想理会雯静的眼泪,将颙琰那句话,原封不动的送给雯静:“皇额娘还没死,你哭什么哭?如今皇爷爷也知道了,我这次,真是被你牵累死了!若是皇额娘死了,我还失了皇阿玛与皇爷爷的心,你说你我将来会如何?怕是要被纯妃与如妃连皮带骨头的吃了去. 你瞧见方才纯妃的模样了吗?她看穿了,她如今深得皇阿玛宠爱,若是她诞下一个阿哥,再给皇阿玛吹枕头风,那我......” 绵宁的面容之上,终于多了一丝隐藏不住的阴鸷,他将双手落在雯静的两肩:“四妹妹,二哥的未来,你我的未来,如今都在你的身上了,我只三个月前来过一回,至于今个儿,也是被你喊来的,我半点不知内情,只有我在这件事情中摘个干净,我才能成为太子,才能为你撑腰,你明白吗?” 雯静抬起头来,惊讶不已的看向绵宁,眼底噙着泪珠:“是二哥让我瞒着皇额娘的病情,二哥......” 绵宁落在雯静肩上的手,加大了力气,雯静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绵宁盯着雯静的眼睛,用力的盯着:“四妹妹,你若是想说,这一切是我主谋,那也没关系,你尽管去说,左不过皇额娘要死了,我便是被皇阿玛与皇爷爷厌弃也没关系,最多便是我一死了之,去陪皇额娘罢了,可你呢,若是我与皇额娘都不在了,你怎么办?纯妃会饶了你吗?三阿哥成为太子,或是纯妃所生的,如妃所生的阿哥成为太子,你会有活路吗?你好好想想!” 雯静慢慢的垂下头去,低眉顺眼的说道:“二哥,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二哥无关,也与外祖无关.” 二阿哥满意的松开手,在雯静的肩头拍了拍道:“四妹妹最通透了,你放心,待二哥成为太子,二哥必不会亏待了你.” *** ☆、 第104章 翊坤宫中,宛瑶与如姗隔着半步距离,一前一后的在抄手游廊上走着遛弯,宛瑶问道:“坤宁宫那边,你我都不过去,是不是不太像话?” 喜塔腊氏昨个儿就没了,尸身被拾掇了一夜,再送回来的时候,几乎是栩栩如生,让人瞧着比先前还要自然,便是近前去瞧,也只觉得是睡着了而已,为了能让喜塔腊氏的尸身不腐,喜塔腊氏族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怕是也耗费了许多的金银. 如今,太上皇发话,让喜塔腊氏亲近的额娘,嫂嫂,姐妹全部进宫来侍疾,倒让如姗与宛瑶脱了身. “皇后有嫡亲的额娘,姐妹,嫂嫂守着,咱们若是过去,岂不是给人添堵?”如姗隐隐带了些笑意说道. 宛瑶也忍不住唇角上扬,轻声与如姗低语道:“真真说起来,咱们太上皇使起劲儿来,也是厉害的紧,喜塔腊氏一族,这次可该长些心眼了吧.” “哪儿还用她们长心眼儿,怕是以后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太上皇岂是好糊弄的?你别瞧这样,等皇后真的办丧仪的时候,太上皇决不会给他们脸面,你且瞧着吧.” 如姗走的有些累了,碧溪忙着把软垫放上,搀扶着如姗坐下,宛瑶便也在她身边坐了,花嬷嬷捧了鎏金嵌宝手炉来,两人一人一个,抱着手炉说话. “我那天瞧见四公主了,整个人都变了个模样,看来也是看通透了.”如姗心里有些不大舒服的说道:“不拘发生什么事儿,到最后,倒霉的那个,一定是女人,真可悲.” “能看明白了还好些,就怕看不明白,若是她到现在都看不明白,还被人当枪使,那才是真的可悲,以后,可真真是没人护着她,给她求情了.”宛瑶默了默道:“可真真说起来,她也是宫里头唯一一个活得自在的公主了,已经自在了十四年,该长大了.” 如姗撇过脸来,扫了宛瑶一眼,笑着说道:“你别跟我装,当初知道四公主担下所有罪名时候,也不是谁歇斯底里的,恨不能把二阿哥拉过来问罪?” 宛瑶没好气的说道:“他们爱新觉罗家,还真是没几个好东西,自己犯下的事儿,不自己扛,让自己嫡亲的妹妹背黑锅,可真真怂的厉害,我真瞧不起他!” 如姗一撇嘴,这后宫里头,也就宛瑶敢这么提起爱新觉罗四个字儿来,却也知道宛瑶这句话里头说的不仅仅是二阿哥,还有庆禧亲王永璘:“你放心吧,紫蓉已经入了亲王府,我因着皇后娘娘这桩事儿,把嫡福晋,继福晋都压下去了,便是再快,也得等着明年开春再说,有着三五个月挡在头里,只要紫蓉用心,必定能得手.” 宛瑶这才觉得这口浊气散了些,又想起二阿哥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来,闷声道:“真真是可怕,那么小小年纪,连自己嫡亲的皇额娘也要算计其中,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没证据,说什么也白搭,好在皇上如今春秋鼎盛的,也不怕二阿哥翻起浪花来,等以后宫里头的阿哥们多了,就更不怕了,咱们皇上排行十五呢.”如姗安抚着说道. 宛瑶想想也是,拍了拍如姗的肚子,说道:“那咱们两个争争气,也生个阿哥好了.” 如姗默了默,压低声音问道:“喜塔腊氏这一去,后位就空出来了,皇上有没有跟你说这事儿?” 宛瑶也不瞒着如姗,认真说道:“那天回来的时候,皇上便说了,想要扶我到那个位置上,只是我从来没想过,我倒是觉得,你掌理后宫的话,必定能够手到擒来,半点儿不费劲.” 宛瑶一句话,差点没让如姗往后仰倒了去,忍不住戳着宛瑶的脑门说道:“皇上属意于你,你却跟皇上推荐我?便是姐妹情深也没有这样的,我知道你懒怠的管事,可你好歹也想想我,皇上原就不喜欢我,我还偏占着中宫的位置,碍他的眼,你这是还嫌皇上不够嫌弃我不成?” 宛瑶揉着脑门说道:“我至于傻成那样吗?那可是中宫之位,皇上能说,我不能说啊,所以我当时什么也没说,我是什么家世,你是知晓的,我们沈佳氏可不及你们钮祜禄氏,真真往上数好几代,都没有我这么有出息的了.” 如姗瞥了宛瑶一眼:“瞧你这点儿出息,让我说你什么好?皇上给你,你就接着,你怕什么?门楣不够,让皇上封你阿玛,兄弟,给你兜着啊.” 如姗说完,深吸一口气,拉了宛瑶的手说道:“我跟你认真的说,既然皇上不嫌弃你家世不显,你就接了,你来做皇后,总比旁人来的好,宫里头没有合适的人,说不定太上皇就要另外指了人入宫来,真到了那时候,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尤其是咱们两个如今打理六宫庶务的.” 这个宛瑶也明白,真真另外指了人入宫来,必定是家世显赫之人,哪能容得下如姗与宛瑶这两个?可真真让两人把手里的权交出去,两人也是不乐意的,这宫里头有没有权势,那是两回事,她们不为着自己个儿,也得为着自己的孩子想想. “行,我都记下了,回头皇上再跟我提,我立刻便答应下来,最好让皇上连圣旨也写了,盖上玉玺,白纸黑字的抵赖不得,如何?” 如姗被宛瑶逗得直乐,戳着她的肚皮笑道:“你快钻出来,瞧瞧你额娘,脸皮厚的赛城墙了.” 宛瑶鼓了鼓包子脸道:“脸是什么?又不能吃,不要了!” 如姗笑得抱着肚子直晃悠,站起身来说道:“你今个儿午膳用什么?我嘴里的泡可算是下去了,喝了好几天的白米粥,我这嘴里淡的很,来你这儿解解馋.” “今个儿午膳用煎饺,水煎包,容嬷嬷做了好几种馅料的,我觉得韭菜馅的煎起来最好吃,荠菜馅的也还行,白菜的,萝卜的就差一些了.”宛瑶就差掰着手指头数了. 如姗不由得问:“怎么都是煎了的?你这火疙瘩才下去些,可还没消呢.” 宛瑶不以为意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总比吃香辣小龙虾好吧,蒸的煮的,我觉得没味,特意让她们早早煮了饺子,蒸了包子,晾凉了煎着吃.” 如姗听得撇嘴:“那我还是吃那天的面茶吧.” 两人说着就往暖阁里头去,人还没进去,就见绿豆颠过来,跟碧溪说了两句,碧溪冲着如姗福了福身,就出去了,片刻回转,脸色很是难看. “怎么了?”如姗蹙眉道. 碧溪见暖阁里头没外人,压低声音说道:“刚刚小顺子趁着往寿康宫跑腿的功夫,来跟奴婢说,太上皇下了两道密诏.” “密诏?”如姗与宛瑶看向碧溪,就见碧溪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没错,是和珅和中堂怂恿着太上皇写的,直说如今后宫之中,没有能够压制后宫之人,只有承乾宫的贵妃娘娘能当其位,一道是给承乾宫的贵妃娘娘,册封贵妃娘娘为继后,一道是给如妃您,册封您为皇贵妃.” “承乾宫的贵妃娘娘?”如姗与宛瑶对视一眼,她们两个谁也没想到,贵妃还能出来,而且是一举封后. 碧溪将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尽数说出来:“但小顺子说,太上皇还有口谕,要贵妃娘娘潜心礼佛,三阿哥也仍旧由景妃养着.” 如姗原还想问,贵妃害死了那么多的皇嗣,太上皇便是再怎么糊涂,也不该忘记,原来,太上皇没有忘,但仍旧抬了贵妃冬晴为后,她的家世也的确是足够问鼎后位,只是潜心礼佛,不让贵妃抚育三阿哥,大概是要把贵妃冬晴禁足在这坤宁宫中了. 如姗沉默良久,方才问道:“小顺子有没有说,太上皇为何要册封我为皇贵妃?” 碧溪摇头不知,宛瑶却是缓慢张口道:“一位钮祜禄氏为后,一位钮祜禄氏为皇贵妃,和珅这是怕你顶了承乾宫那位去.” “可......可太上皇防备她至此,皇上也不喜她,她便是成为了皇后,不也是空有那个身份而已吗?她图的什么?”如姗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她知道和珅经常哄着太上皇,左右朝政,但从来没想过,和珅会请下了这样两道圣旨,这太荒唐! “和珅要的简单,就是他的族人成为了皇后,至于贵妃冬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才不管,至于冬晴那个人,自来是个徐徐图之的,天长日久,说不得她哪日就翻身了,一个皇后的名,就足够她摆布咱们的了.”宛瑶摸着肚子,也是无语之至了,太上皇要管事儿,去管自己的那堆太妃去啊,插手儿子的事儿,真是...... 可真真说起来,颙琰的皇后是谁,太上皇还真有资格插手,不是抬举冬晴,说不定就是另外寻了个人抬进宫来呢. “你我现在就去毓庆宫找皇上,让皇上想办法.”如姗拉着宛瑶就要往外走. 宛瑶停住脚,不肯走,叹气道:“皇上也憋闷着呢,想他这么憋闷的皇上,他怕是头一个了.” 如姗有心想说,往前头数,有摄政王多尔衮,有鳌拜,也不是哪个皇上都顺风顺水的,可如今挡在皇上面前的是他自己个儿的皇阿玛,这就比较悲剧了,打不得,骂不得,管不得,惹不得的......真真气死了人. 在毓庆宫的颙琰也得了消息,的确是气得要呕血了:“这后位,朕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来做!” *** ☆、 第105章 景馨望着眼前的明黄圣旨,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贵妃冬晴略有些得意的将那圣旨重新卷好,挑眉看向景馨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御笔亲书,玉玺印下,无从更改.” 景馨默然,指尖一点点蜷起:“你要我做什么?仅仅是认同海姑姑的话,是皇后给三阿哥下毒吗?皇后病势危重,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是未知之数,贵妃又何必多此一举?” 贵妃笑着冷哼一声:“你倒也不是个蠢笨的,可惜被纯妃与如妃都抛弃了,就为了一个跟傻子似的信贵人,你们这一批秀女,着实有趣至极,非要玩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最后还不是姐妹反目了吗?” 景馨猛地一怔,片刻才幽幽的重新落座,自嘲一笑道:“原来如此,海姑姑自始至终只忠心贵妃一人,信贵人与庆禧亲王的事情,被那么多的人撞见,怕也是贵妃娘娘的手段吧.” 贵妃淡淡一笑,在景馨的对面坐下:“你这个时候才知道,怕是迟了,我原想算计的人是纯妃,可没想到纯妃瞧着蠢,却是个精明至极的,早早的把三阿哥转了手,好在你也不至于太愚笨,倒也能用.” 景馨苦笑着,不知是笑自己的境地,还是笑贵妃夸赞她不愚笨,景馨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发髻上的流苏钗,端庄娴雅的说道:“罢了,终归是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才踏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虽有你这幕后推手在,但归根究底,还在我身上,贵妃有什么要做的,直说就是了.” “不让你做什么,就是认同海姑姑所言而已,当着纯妃,如妃的面,认同海姑姑所言,将谋害三阿哥的事情,推到皇后的身上,左不过她快死了,也不差这一桩,总比这罪名落到你这个养母身上为好,你说呢?”贵妃噙着抹阴鸷的笑容,如同鬼魅,这大半年的圈禁,贵妃冬晴失去了保养,形容憔悴,瞧着竟是如同四十几岁的妇人一般. “那我能得到什么?”景馨冷漠的问道:“凡是总要对我有利才可以,不然我何必费这个力气?贵妃娘娘莫不是以后都想用这个把柄威胁着我做事吧.” “倒是个会算计的.”贵妃冬晴浅浅一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待我登上后位,你便是贵妃,而且三阿哥也由你继续抚养.” “听起来倒是不错.”景馨站起身来,做了个送客的手势:“那么贵妃请吧.” 贵妃冬晴满意一笑:“本宫最喜欢识时务之人,你比那个纯妃可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儿,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本宫自然会给你无穷无尽的好处,让当初欺你辱你之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的仇,我自己会报,不劳贵妃娘娘出手.”景馨神色淡淡的,往暖阁行去. 暖阁中,三阿哥躺在小榻上,海姑姑正坐在床榻边,一勺一勺的喂三阿哥,景馨一眼瞧见,猛地上前,将药碗打翻,对海姑姑怒目而视:“你给三阿哥喂得什么!” 海姑姑平静至极,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景妃娘娘不是已经答应贵妃了吗?那么事情宜早不宜迟,自然是要三阿哥可以继续发高烧的药.” “你!”景馨抱起床榻上的三阿哥,毫不犹豫的给了海姑姑一巴掌. 海姑姑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淡淡笑着说道:“奴婢是个将死之人,早死早投胎,没什么不好,贵妃答应了奴婢,只要奴婢应下,奴婢的两个儿子,都会有极好的前程,奴婢一人生死,能换来这些,值了!” 海姑姑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走了出去,景馨抱着哭闹不止的三阿哥,想哭,却连眼泪都落不下来. 景馨苦笑着,最后“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用了十足的力气,脸上火烧火燎的疼,若不是她当初鬼迷心窍,怎么会被逼至此,到底自作孽不可活. 贵妃所谓的将罪责推给皇后,不过是要宛瑶与如姗与自己彻底的恩断义绝罢了,这条不归路,她已经踏了上来,再没有可以回头的余地. 第87节 “额娘......”三阿哥小小的手掌抚着景馨的脸颊,软软的童音道:“额娘,不打,要疼的.” 景馨突然间泣不成声...... 当夜三阿哥再次高烧不退,冬瓜回禀鄂罗哩,发现三阿哥的乳娘海姑姑很是不对劲,竟是偷偷的往坤宁宫钻,若不是坤宁宫守着人,怕就要被海姑姑钻进去了. 鄂罗哩听后,心知有异,便禀给了颙琰,颙琰此时正与宛瑶在翊坤宫中,当即沉了脸,命人宣了海姑姑过来,海姑姑来的时候,景馨也一并来了. 海姑姑的戏,演的很是精彩,一番唱念做打,直说是皇后指使了她,要她把害死三阿哥,那样二阿哥就是唯一可以得封太子的人. 宛瑶坐在颙琰身边,目光却是落在景馨身上,景馨穿着一件浅紫丁香色的旗装,上面绣了飘零的梨花瓣,浅浅的,很雅致,很符合景馨的气质,温良贤淑,小半年不见,景馨长开了,身上多了些沉稳的气质,跪在那里气定神闲. 可看到那浅紫丁香色,让宛瑶一下子想起了紫菡,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景馨,直至景馨说出,一番话,证实海姑姑所言非虚,海姑姑所说的那几个面见皇后的日子,正正是海姑姑不当值,不在延禧宫的日子. 宛瑶看着这样的景馨,缓慢的站起身来,搭着容嬷嬷的手往稍间去,待宛瑶再出来的时候,海姑姑已经被人拉扯下去了,谋害皇嗣,海姑姑必死无疑,只景馨跪在那里,正谢恩要走. “皇上去瞧瞧三阿哥吧,嫔妾有两句话想与景妃说.”宛瑶声音轻轻的,面上平静无波,只颙琰了解宛瑶,知道她心里难过. 颙琰的目光在景馨身上扫过,沉静道:“让花嬷嬷跟朕走一趟,看看三阿哥的东西,还有什么疏漏没有.” 花嬷嬷虽不是太医,但对宫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贴身的,却是精通的很,宛瑶没心思多想,就让花嬷嬷去了. 颙琰走后,明间里静了下来,宛瑶从容嬷嬷手中,接过那幅画卷,发出“呲啦”一声响,是宛瑶将那画卷从中撕成两节,扔到了景馨跟前:“我错看了你!” 景馨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画,那是四人一起娇笑的模样,宛瑶的这一幅,是宛瑶与紫菡偷偷对眼色的,画中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真挚...... 景馨什么也没说,默默的站起身来,一步步往外走去,她知道,这一次,她们的情份,彻底的断了,而贵妃要的,也不过是她的死心塌地,永无退路. 景馨行至翊坤宫门前,正见如姗下了轿撵,如姗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她同宛瑶一样,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喜塔腊氏所为,喜塔腊氏自己都顾不得,哪里还能给三阿哥下毒?那么,能让海姑姑来认罪,能将海姑姑的行踪说的如此清晰,也只可能是景馨给三阿哥下的毒了. 景馨沉默着,要从如姗身边走过,却听如姗说道:“宛瑶说,你不还不至于对小孩子下手,她又说错了,是不是?” 景馨目光呆滞,不发一言. 如姗却是冷笑不已:“我也是不明白,论情份,你与宛瑶最是深厚,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沈佳府小住过的人,可没想到,你却是最让宛瑶寒心的那个,一个紫菡,一个三阿哥,你真真是把她的真心踩在泥地里,你难道就不觉得愧对良心吗?” 景馨觉得自己再也听不进一句去,大步的往前走去,如姗却不肯放过她,拉住她的袖摆质问:“便是你做了那样的事儿,她也还要将三阿哥给你抚养,给你妃位,从不克扣你的份例,三阿哥出事,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查,张口便说,那人不是你,你怎么对得起她!你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些诬陷皇后的话来,啪啪的打她的脸,你怎么能!” 景馨恨不能捂住耳朵,然而她不能,她知道,这周围定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景馨转过身去,一根根的去掰如姗的手指,两人靠的极近,景馨的声音低不可闻:“欠她的,我会还!” 景馨说完,在如姗还愣神的时候,转身就走,如姗不过愣了片刻,便若无其事的往翊坤宫走去,见明间青石砖上,四人的画卷被撕扯开来,狼藉一片. 如姗想到景馨方才的话,叹气道:“碧溪,把这个送去如意馆,让他们拼接起来,照着原样再画一幅,回头送到永和宫去.” 碧溪应下,如姗才往暖阁里行去. 却说景馨离了翊坤宫,泪如雨下,正觉一切不可回转之际,就被两个太监从后头捂了口鼻,蒙了头脸,直接带去了一所封闭的偏殿...... *** ☆、 第106章 “皇上,人带来了.”鄂罗哩尖细的嗓音响起,景馨头上的黑袋子被扯了去,才发现颙琰正坐在阴影里,花嬷嬷侍立在一旁. 鄂罗哩将景馨口中的布条子拆了去,景馨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皇上......花嬷嬷......” 颙琰五官深邃,冷峻至极:“朕听说,贵妃昨夜去了你的延禧宫......” 景馨有些发蒙的看向颙琰,又看了一眼周遭,确定自己没有做梦. 颙琰对景馨,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朕问你,你与贵妃在谋划什么?” 颙琰比景馨更清楚太上皇的密诏,贵妃冬晴即便能够成为皇后,却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贵妃冬晴那般谋算的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如今后宫之中的人,并不多,堪用的也不过两个,如妃是定不会成为贵妃的爪牙,只有景馨,以后都会抚育三阿哥的景馨,才能成为贵妃的首选. 景馨深吸了一口气,确认自己能够正常呼吸了,方才将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她并没有那个本事,可以对付贵妃,若是皇上可以插手的话,自然胜算更大一些. 颙琰听后,并没有急着说话,他私心里并不信任景馨,要说贵妃利用海姑姑的手,谋算自己的亲子,这让颙琰有些不敢相信,但仔细想来,若太上皇没有口谕,那贵妃成为皇后之后,必定会将三阿哥要回来,景馨虐待三阿哥的话,是个由头,如今她不能养育三阿哥,便让景馨将事情推给已故的皇后...... 贵妃必定知道,皇后已经没了,让景馨这么做,一则是让景馨死心塌地的跟着她,另一方面,怕是为了打击二阿哥,皇后对三阿哥出手,自然是为了二阿哥的太子之位. “你不是愚笨之人,想来该明白,朕将你带过来,是为着什么,好好想想你背后的董佳氏一族,自己做个决断吧.”颙琰站起身来,领着鄂罗哩去了,昏暗的偏殿中,只剩下花嬷嬷与景馨. 花嬷嬷搀扶起景馨来,从袖笼中拿了个红釉富贵牡丹小瓷瓶来,递给景馨说道:“景妃娘娘,这瓷瓶中的东西,您想法子让贵妃娘娘用,这瓷瓶中的花膏用在脸上,一个月之后,就会使皮肤变得白皙无暇,容颜娇嫩,便是六十老妪也可恢复二八年华的容貌.” 景馨面容沉静的将小瓷瓶打开,正要去嗅,却被花嬷嬷伸手拦住了,花嬷嬷板着脸说道:“景妃娘娘,这世上从来没有可以返老还童的东西,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景妃娘娘可明白?” 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景馨思忖着这话,面上露出苦涩的笑意来,的确是了,她如今是高高在上的景妃,抚育着钮祜禄氏一族的三阿哥,得到的,的确是够多的了. 景馨缓缓的闭上双眸,良久方绽开,轻声问道:“那么返老还童的后果是什么?” 花嬷嬷一字一句的说道:“用寿元来换.” 景馨并不意外,似乎早就猜到了,只温柔问道:“用了这个,寿命是多久?” “返老还童日,寿元终结时,不过贵妃算不得老,且过去一直保养得当,只是这大半年憔悴了而已,大概用上一个月,就能恢复年轻容颜,这容颜怕是也能保持一阵子,才会虚耗致死,到底用多久,老奴却不敢说,这东西,毕竟没有见过天日.”这花膏原就是害人的东西,据说是用尸体的东西调配的,有人暗中用这个,也不会与人言,因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听说而已. 景馨将那小小的红釉瓷瓶,在手心里转了一圈,继续问道:“那花嬷嬷还有吗?” 花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再没有了,但凡用上三日的人,必死无疑,只这一瓶,就够十几个姑娘死的了.” “如此,多谢嬷嬷了.”景馨缓步而出,头也不回的往前行去,这条路是她选的,她要怨,要恨的人也只能是自己. 景馨回到延禧宫,碧月提着六角琉璃宫灯迎了过来,追问道:“娘娘是去了哪儿?让奴婢好找.” “三阿哥呢?”景馨问道. “哦,在西厢睡下了,豆瓣哄着的.”碧月恭谨回道. 景馨的目光在碧月身上顿了顿,不过片刻便移开了,碧月竟是不问海姑姑去了何处,为何没回来......难怪,贵妃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的延禧宫中,她原以为只是海姑姑,原来,还有碧月. 景馨不动声色的往暖阁里行去,压低声音说道:“这阵子,不要让三阿哥过来了,让豆瓣哄着在西厢便是.” 碧月应下,狐疑的看了景馨两眼,景馨却不以为意,平静说道:“热水烧好了没有?本妃要沐浴.” 碧月不敢多问什么,忙着去提热水,服侍景馨沐浴梳洗,景馨一向是个好伺候的,今日却是格外不同些,看着自己的肤质很是不满意:“我瞧着纯妃皮肤细腻白皙,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无二,我比纯妃还小上两岁,竟是不及她.” 在宫里的日子久了,宛瑶为何得宠的秘密也就散了出来,如今宫里头,谁不羡慕宛瑶那身奶皮子,挺着那么大的肚子,皇上依旧经常去翊坤宫留宿. 碧月也不知景馨是怎么想的,景馨一向无宠,什么时候倒开始记挂这样的事儿了? “要不然,奴婢也去内务府给娘娘讨要些好东西,您一向不用花露之类的,据说那些都是很养颜润肤的.”碧月试探着说道. 景馨沐浴完毕,套了藕粉色寝衣出来,在妆台前坐下说道:“那你现在就去内务府要了来.” 碧月不过随口一说,如今延禧宫的位置不上不下的,内务府也观望着,怕是去要,也是送上门去,让人打脸,可偏偏这话是她说出口的,又不得不去. 碧月乖巧的应了一声,行到廊下,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嘴巴,怎么就那么嘴欠,要提了这样的话头来. 碧月正犯愁,怎么着呢,就听到暖阁内里“吱呀”一声,竟是景馨从里头将暖阁给关住了,碧月一怔,左右瞧着无人,便蹲下来,偷偷地往暖阁的窗下挪去,借着烛光往里头瞧去,就见景馨坐在妆台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红釉富贵牡丹的小瓷瓶来,往自己的面上抹去,即便是隔着窗子,碧月也隐约嗅到了百花绽放的浓郁香气,也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景馨用手指肚抹了薄薄的一层,便好好的收起来,先是放到妆匣的最底层最里面,又觉得不妥当,拿了出来,塞进了架子床的锦被底下,这才走出来,通头发. 碧月诧异不已,不知那是什么东西,竟让景馨如此宝贝,原来打发自己去内务府取东西,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碧月心里有了底,这才往内务府去,果然拿回来一些不上不下的脂粉回来,景馨自不生恼,让她撂下,便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碧月掀开帷帐,见景馨睡眼惺忪的起身来,只不知怎么的,这般慵懒的模样,倒比平时惑人许多,再仔细瞧去,景馨的气色瞧着极好. 景馨见碧月愣愣的盯着她瞧,莞尔轻笑着问道:“怎么了这是?大早起魔怔了?” 碧月这才发现失仪,忙着请罪,喏喏道:“奴婢只是觉得娘娘气色好了许多.” 景馨面上闪过一抹慌乱,手下意识的就往锦被里头摸去,声音却尽量平和的说道:“以前一直看顾三阿哥,吃不好睡不好的,如今让豆瓣管着三阿哥,我自然气色就好了.” 碧月见景馨模样,愈发对那小瓷瓶生了疑惑,只按捺住好奇,服侍景馨梳洗,净面的时候才发现,景馨的脸润滑了许多...... “碧月,你去瞧瞧,三阿哥起身没有,今个儿的早膳是什么,回来说给我听.”景馨坐在妆台前,温婉与碧月说道. 碧月不能不听,脚步飞快的去了西厢,问了豆瓣后,便小跑着回了来,然而此时景馨已经装扮妥当,暖阁里残留着那花香浓郁的味道,碧月不动声色的去收拾锦被,却发现小瓷瓶不见了...... 景馨从雕花铜镜中,看着收拾锦被四处摸着的碧月,微微勾起了唇角,她纵然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落得此步田地,但也不至于被几个宫女玩弄于股掌之中,先前是碧阮,现在是碧月,她活着是没什么意义了,只她死也要拉了垫背的才是. 如此三日过后,景馨容颜娇艳,肤质白皙细滑,让本就出色的她,愈发的明艳不可方物,碧月现在可以很肯定,景馨藏着的那个小瓷瓶是个好东西,直到第三日,碧月终于摸着了那个小瓷瓶,趁着景馨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抹了一层,然后做着可以成为皇上宠妃的美梦,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景馨看在眼中. 花嬷嬷看到了景馨的转变,皱眉不已,终于寻了个机会,与景馨说话:“景妃娘娘,老奴跟您说过,那东西不能用......” 景馨淡淡一笑,看着雪光映照下的琉璃护甲,柔柔道:“这是最快的法子,贵妃本就不信我,不让她亲眼瞧见,她如何能用?至于我,能死在最好的年华里,也是一桩乐事了......” *** ? ☆、 第107章 花嬷嬷回到翊坤宫后,人还有些闷闷的,容嬷嬷扫了花嬷嬷两眼,觉得不对劲,将她喊到小厨房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那天皇上带你出去,是做什么了?” 花嬷嬷心里头不得劲儿,她与花嬷嬷也是二十几年的交情了,瞒着谁,也没必要瞒着她. 花嬷嬷这么一想,便搬了个板凳坐了,帮着容嬷嬷摘青菜,一边说道:“皇上想要把那个位置给咱们娘娘,想来你心里头也有数.” 容嬷嬷点了点头,不能不知道,自打容嬷嬷知道皇后喜塔腊氏不行了开始,自己就算计着呢,想着这宫里头,不可能久无后位,自私点想着,即便自家娘娘在当家做主这方面,比不上如妃娘娘,但出于私心,容嬷嬷还是希望宛瑶能成为皇后的. 花嬷嬷便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因为密诏的事情心烦,可如今咱们娘娘和如妃娘娘都挺着肚子,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那天,皇上寻了我过去,要了我这儿压箱底的东西去,给了景妃娘娘......” 花嬷嬷将事情说给了容嬷嬷听,憋闷的将青菜都摔进了盆里头:“我没想到景妃娘娘自己会用.” 容嬷嬷听后,也默然了片刻,这事儿谁也想不到,谁也不会明知道那是包耗子药,还煮水吃了去. 容嬷嬷看着花嬷嬷懊恼的神情,说道:“那天,咱们娘娘把那副画给撕了,后来如妃娘娘身边的碧溪收了去,将那化交给如意馆,重新拼凑了重画,我便以为景妃娘娘这么着是在演戏,心底里头还是帮着咱们娘娘的,没想到景妃娘娘用的竟然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法子.” “老姐姐,我给景妃娘娘这东西,可不是让她这么用的,她给身边贵妃的人使了,这人觉着好,自然说给贵妃知晓,景妃娘娘自己何必沾,景妃娘娘比咱们娘娘还小两岁呢......”花嬷嬷觉得心口堵得慌,倒好像是她要害死景馨似的. “那怎么着?你要告诉咱们娘娘,景妃娘娘用了这东西,要跟贵妃玉石俱焚?”容嬷嬷反问道. “那不成,怀着身子的人,原就敏感些,咱们娘娘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嘴巴下刀子似的说,心里头自己难受,若真让咱们娘娘知道了,心里头能受得住?”花嬷嬷忙着否定道. “那不就得了吗?”容嬷嬷拿着手里的小油菜,甩了花嬷嬷几下:“你个老货,从慎刑司出来的久了,如今心肠也软了,既然这事儿已经没有可回转的余地,那你还说这些做什么?便是你现在说了,景妃娘娘也救不回来,能瞧出转变来,定是已经用了三日多了.” 花嬷嬷想想也是,遂沉下心来说道:“我就是觉着,她也怪可怜的.” 容嬷嬷不以为意的说道:“这宫里头的人,哪个不可怜?若景妃娘娘没有生了那样不平的心,信贵人没死,说不得还有人能替她挡挡,出个主意,她自己把路走死了,能怨的了谁.” 容嬷嬷顿了顿说道:“你有这个操心的功夫,倒不如吩咐御膳房的,给延禧宫送的菜肴用心些,说不得哪天人就没了,还是吃的好一些吧.” 花嬷嬷一听,站起身来,将自己身上的小围裙甩到容嬷嬷身上说道:“你个老货,还说我心软,也不知是谁心善.” 容嬷嬷半点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的,撇嘴说道:“我信奉的是咱们娘娘的话,谁对咱们娘娘好,我就对谁好.” 这一日,用早膳的时候,景馨便发现,早膳的菜式比之以往好了许多,且她坐到桌前的时候,菜肴还是热气腾腾的. 第88节 碧月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怕是膳房也听到什么风声了,知道咱们娘娘抚育三阿哥,日子还长着,如今倒也知道巴结着了.” 景馨一看这满桌子的菜肴,再一想,如今御膳房是翊坤宫管着,便也明白了,只面上却是不显,顺着碧月的话说道:“这个时候才知道巴结本妃,却是晚了.” 景馨说完,点了小笼包,和荠菜馅的馄饨,说道:“余下的,你们拿下去分着吃吧.” 碧月高兴的不得了,这其中好几个都是她们做宫女的吃不着的好东西呢. 碧月用膳盒端了,自下去吃了,花厅里冷冷清清的,景馨看着小笼包和荠菜馅的馄饨,就想起当初在储秀宫的时候来,那时候她们秀女的份例,多半是这个,冉鸢磨搓宛瑶的时候,她经常拿了膳盒与宛瑶,紫菡,凝碧一道去用,三个人的膳食,四个人吃,满屋子都是欢声笑语. 景馨用白瓷勺舀了一个馄饨,不顾冒着的热气,就往嘴里送,烫的上面一层都落了皮,也不知是疼的,还是难过,大颗的眼泪往下落,落在馄饨汤里,咸的厉害...... 那时候还没有如姗,先是凝碧,再是紫菡,最后是她,日子若是能回到过去,谁能想得到,最后留在宛瑶身边的,会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如姗呢. 景馨将小笼包和馄饨吃了个干净,连馄饨汤都没剩下,便径自去了自己的小厨房,见豆瓣正从小厨房里提水. 景馨沉了脸问道:“你怎么做这种事儿?三阿哥呢?” 豆瓣忙的撂下紫铜壶,跪地说道:“回景妃娘娘的话,三阿哥今个儿起的早,刚刚睡了回笼觉,奴婢想着提壶热水回去,等着三阿哥醒来,给三阿哥擦洗一下......” 景馨默了默说道:“豆瓣,你是从御膳房调到三阿哥身边的吧?” 豆瓣如今也不是那个懵懂的了,海姑姑莫名其妙的没了,景妃娘娘也不再去瞧三阿哥了,甚至不让三阿哥到正殿去,傻子也知道景妃同以前不一样了. “回景妃娘娘的话,奴婢原本是负责三阿哥膳食的,后来,三阿哥跟前的五福奴大欺主,被纯妃娘娘处置了,才提了奴婢上来的.”豆瓣一五一十的答道. 景馨轻轻的点了点头,几不可闻的说了句:“以后你寸步不离的守着三阿哥吧,谁说替你看着也不成,这些粗活,我回头拨两个小宫女给你,不用她们进三阿哥的屋子,只在廊下伺候着,端饭,烧水,你吩咐她们去做,你只管照顾好三阿哥便是.” 豆瓣微愣,没想到景馨还是这样关心三阿哥的,可转口景馨就道:“若是三阿哥有什么闪失,就是纯妃娘娘害得,这个道理你明白吧,因为你是纯妃赏下来的,跟本妃没有关系.” 豆瓣被吓了一跳,忙着磕头跪安,提着紫铜壶走了. 景馨则在小厨房里,洗手做羹汤,贤惠的如同才成亲的小媳妇一般,待一碗浓浓的银耳莲子羹熬好,前面也下了朝,景馨让碧月带着银耳莲子羹,乘了轿撵往毓庆宫去. 鄂罗哩老远瞧见轿撵,险些没认出景馨来,待心里头一琢磨,便琢磨过味儿来,没等景馨的轿撵到呢,就先进去给颙琰通禀,将自己大概的猜测说了. 颙琰翻看着折子,正是盛怒之下,和珅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操纵后宫不说,连前朝政事也多半都要从中贪了银子去,可偏偏皇阿玛半点不觉得和珅做的不对. 颙琰听说是景馨过来了,又是花枝招展的模样,心底里一阵嫌恶,但想着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倒是也能够说一说事情的进展,便道:“一会儿传进来吧.” 鄂罗哩应下,甩着拂尘出去,景馨也就到了. 景馨如今端的是姿容明丽,原五官就是不错的,再加上整个人从里到外的透出一种珍珠般的温润光泽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本妃亲手煮了银耳莲子羹来,想着皇上日理万机,该多喝些汤水滋补,便带过来了,只不知皇上这会儿可方便?”景馨笑着拈着帕子,盈盈而立问道. 鄂罗哩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说道:“景妃娘娘来的倒是正好,皇上刚刚瞧了会儿折子,要歇会儿呢,您就过来了.” 鄂罗哩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碧月见状,拢着食盒就要跟进去,她偷偷的用了一回,如今这脸蛋也是嫩乎乎的,若是能得了皇上的青眼,倒也是桩好事,就钟粹宫的碧霞,皇上再怎么不喜欢,不也是常在了吗?还能有个宫女使唤着. “大胆奴才,毓庆宫岂是你乱闯的地界,没规矩的东西.”鄂罗哩一句话就把碧月给吼住了. 景馨淡淡一笑,伸出手来:“把食盒给本妃,你在外头候着吧.” 碧月满脸不忿,却无可奈何的将手中的食盒交了出去. 景馨手提食盒进了毓庆宫,跪地给颙琰请安,颙琰端坐在御案前,冷冷的看了景馨一眼,果然见到她的肤质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只语气冷漠的说道:“你尚未做成差事,就要来朕这里讨赏了吗?” 景馨对颙琰的态度,早已经习以为常,只跪的笔直答道:“女为悦己者容,嫔妾觉得自己变美,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皇上也觉得臣妾变得更好了,那样鱼儿才会上钩.” *** ☆、 第108章 颙琰终于将目光从奏折上,移到景馨身上:“你可知,你这句话,会让你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景馨笑容恬淡干净,如同邻家女孩一般的温柔:“独守毓庆宫的架子床吧.” 颙琰的怒气消散了些,冷漠道:“你知道就好,在这里坐上一刻钟,便下去吧.” 景馨看了眼落地钟,当真不急不躁的在太师椅上坐了一刻钟的功夫,一刻钟后,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扬了扬帕子,行了告退礼. 碧月正在外头抓耳挠腮,她自打被打发过来,伺候景馨,便知道景馨是不得宠的,也是,景妃在外头,该是那种世家皆愿意求娶的当家主母,可到了宫里头,就不显山,不露水了. 碧月私心里是希望,景馨这一进去,就能得了皇上青眼的,毕竟宫里头的人都知道,皇上最喜欢翊坤宫纯妃娘娘的肤质,若是景妃能够凭借这个翻身,那么......她也有些希望了,真真论起来,纯妃的家世,也不过尔尔罢了. 景馨走到殿门口的时候,稍稍拽了一下自己的旗装,待门开后,碧月正正见着景馨整理旗装的模样,面上就是一喜,任谁瞧见这样的动作,都要胡思乱想了去,便是鄂罗哩都多看了景馨两眼,只鄂罗哩最是了解颙琰,知道颙琰不可能对景馨下手,让纯妃娘娘知道了,能挺着肚子回了娘家. 景妃这般,说不定是被皇上打了,只皇上不好打脸,莫不是踹在了身上? 鄂罗哩不敢多想,送走了景馨,便忙着进了后殿,颙琰还在看折子,一封比一封怒气大,却也只能憋着,只脸色阴沉的厉害. 鄂罗哩走进去,给颙琰换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苦丁茶,给颙琰消散火气,颙琰扔了奏折,端起茶盏来,小口抿着道:“这两日,你盯着敬事房一些,隔一日,翻一次延禧宫的牌子,把人抬进毓庆宫来,消息不许传到翊坤宫去,免得你纯主子多心.” 鄂罗哩麻利的应下来,他便知道,景妃娘娘落不得好,皇上岂是那么好拿捏的. 景馨被翻牌子,送去毓庆宫的事情,宛瑶半点不知道,因为颙琰每天都是宿在翊坤宫的,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宛瑶愈发的睡不好,躺着还不如坐着舒服,许多时候宁肯坐着在炕上眯一眯,也往架子床里去了. 颙琰拢着她睡,身边有个大火炉,她到勉强能睡一会儿. 即便是每隔一两日,翻一次景馨的牌子,景馨也成为了这后宫中的第一人,人人都在说,宛瑶与如姗有孕,不方便侍寝,景妃便趁着这个机会,宠冠六宫了. 只有躺在毯子里面,被裹成茧的景馨自己知道,对着明黄色账顶,直到天明的感觉,皇上的架子床很大,很空,空的想让人落泪. 景馨从毯子里钻出来,钻进有些凉的明黄色锦被中,看着那层毯子,自嘲一笑,原来,这就叫做“作茧自缚”. 景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的回到了那日在宁寿花园中,四人的小宴席上,紫菡正拉着宛瑶的袖摆,撒娇的摇着:“不许说,不许说,丢死人了,再说,我要恼了.” 而此刻的宛瑶正笑盈盈的喊着她:“景馨,你快来,我跟你说,紫菡的秘密......” “宛瑶姐姐......”景馨正要奔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腿像是被灌了铅,怎么走,也挪动不得半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那一切,春日的午后,玉兰花树下,一浅紫,一鹅黄,一碧色的三人,笑容满面,唯独她停在原地,动不得,说不得...... 景馨挣扎着,挣扎着,直至自己大汗淋漓的醒来,入眼是满目的明黄色,景馨的眼泪无声滚落,原来,那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她都记得那么的真切,是她把这一切都毁了...... 身子被掏空的感觉,提醒着景馨,她没有多少日子了,马上就要变成那真正动不得也说不得的魂魄了...... 景馨咬着下唇,躲在锦被里哭,声音低低的呢喃:“宛瑶姐姐,我觉得我这辈子像是从来没活过......” 景馨在梦里,很想说给宛瑶听,她不知该去找谁说了这样的话...... 幼时循规蹈矩,入宫循规蹈矩,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线去哪里,她就去哪里,人到临死的时候,总会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或是极其美好的回忆,然而她什么也没剩下,那唯一的一部分,让她亲手破坏了. 外头的板子敲响,景馨抹干净泪水,重新将自己裹了起来,无声无息的被抬回了延禧宫,暖阁中,有极浅的花香馥郁,景馨在心底里算了算,这是碧月第四次用了,比她用的次数还多一些. 景馨从毯子里钻出来,穿好寝衣,将自己藏在立柜中的小瓷瓶拿了出来,那瓷瓶的位置没有半分挪动,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动过她一样. 景馨看着那小瓷瓶,无声微笑. 腊月过去,很快就是新年,宛瑶万事不理,只在翊坤宫着一方小天地里过活,安安静静的等着平安生产,正月十五过后,喜塔腊氏终于“病故”了. 坤宁宫中响起痛哭声后,贵妃冬晴得意的勾了勾唇角,她终于等来了这一日,也不枉费她给皇后下了三年的慢性□□...... 是夜,贵妃冬晴出现在毓庆宫中,恭恭敬敬的捧上了太上皇的密诏,颙琰早就听说过密诏的内容,因而看到密诏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意外之色,只上下打量着贵妃冬晴的模样,毫不掩饰眼底的嫌恶之色. “贵妃既是要成为继后,总也该将自己收拾妥当,这般模样,莫不是想要丢大清国的脸?”颙琰话语刻薄冷漠,将机关算尽的贵妃彻底的压垮. 女人,没有谁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更何况贵妃如今不过三十余岁,这大半年来,她在承乾宫承受了从未受过的苛待,没有上好脂粉与饮食的调养,她如同开败的花儿,瞬间憔悴下去. 颙琰不过这一句,便懒怠再理会她:“你先说你病愈,打理皇后的丧仪,待皇后的事情了了,你也恢复些许,再把这密诏拿出来不迟,即便不能容颜恢复,总也要撑起端庄仪态来.” “至于内务府与御膳房等六宫庶务,你也不必急着接,等如妃与纯妃坐月子的时候,你再接手不迟,朕旁的不说,既是太上皇给了你这样的旨意,朕自不能违逆太上皇,但你谋害皇嗣的事儿,朕都记在心里,朕不是不能给你这个皇后的空位,只你记着,但凡宫里头再有一件皇嗣出事的事儿,朕必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颙琰最后一句,说的极狠,与其说是说给贵妃听得,倒不如说是说给和珅听得,他总有一日,要将这一笔笔的债务尽数讨回,和珅总以为自己万年无忧,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贵妃冬晴知道,自己再不可能获得颙琰的欢心,颙琰会恨她一辈子,不过,这不是她最在意的,她要的,是做皇后,做太后,她要至高无上的地位,再不能被人当做棋子,呼来喝去. 贵妃冬晴恭敬的行了一礼,捧着密诏走了出去,下一刻,颙琰将御案上镇纸的麒麟兽扔了出去,发出“哐当”一声声响. 贵妃在廊下都能感受到颙琰的愤怒. 贵妃冬晴没有直接去了承乾宫,反而是去了延禧宫,贵妃冬晴的到来,让碧月有些意外,忙着给贵妃煮了茶来,贵妃起先在想事情,没有在意,等到热茶端上来,茶汤氤氲中,冬晴才发现,碧月的容颜大改,肤质白皙无暇,说不出的娇嫩. “你......”贵妃指了指碧月的脸. 碧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故作镇定的说道:“贵妃娘娘有什么事儿?” 贵妃见碧月这个遮掩的模样,便心里不痛快:“看来还是延禧宫养人,你都忘了,是吃谁家的米面,长大成人的了.” 碧月忙跪地道:“奴婢不敢,奴婢便是死也不敢忘记和中堂的大恩,若不是和中堂,奴婢早就死在庙里头了,至于奴婢的这张脸......” 碧月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脸颊,自己都觉得爱不释手:“不是奴婢不说,而是这东西不是奴婢的东西,是奴婢偷偷用的景妃娘娘的,景妃娘娘怕是发觉了,已经将东西收起来了,只不知这是景妃娘娘哪里得来的,明知道奴婢偷着用了,也不敢明言,只是最近不愿意让奴婢近身伺候了而已.” “有这样的东西?”贵妃疑心很重,她才发愁自己的容貌,就有现成的东西送过来,莫不是个陷阱吧. “真真有的,奴婢也觉得新奇,就是海姑姑出事的那天,景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就那么小小的一瓶,景妃娘娘背着人用,只抹薄薄的一层,便有奇效,奴婢的这张脸,只用了四次,便这般了......可惜东西被景妃娘娘藏了起来,奴婢再也找不着了.”碧月说道. 贵妃明眸流转,有些意动道:“你想办法,找到东西后,偷偷的将东西换出来......” *** 第109章 景馨坐在妆台前,挑了一对儿紫琉璃坠子带着,浅浅的紫色,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芒,很漂亮,这几日,颙琰也象征性的赏了些东西给她,景馨将颙琰赏的东西,一一摆出来挑拣,每日晨起,从发饰到旗装,到花盆底,无一不精美。 碧月只道景馨是因为成为了皇上的宠妃,才这般打扮,却不知景馨自己心里头想着,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要死了,总要让自己死去的时候漂亮些,不然她总觉得,她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根本没活过。 景馨将耳勾勾在左耳上时,微微侧脸,从雕花水银镜中,瞧见碧月正暗中翻找着什么,景馨不动声色,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皇后因为惹怒了太上皇,丧仪一切从简,简单到不像一国之母,贵妃定是该心急了。 可这世上的东西,唾手可得的,旁人都不会珍惜,尤其是贵妃那般的人,这东西本就来的太是时候,若是让贵妃轻易得到,怕是她也不敢用。 景馨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继续装扮自己,待一切妥当,似是才想到一般,与碧月说道:“本妃记着,皇上赏了一块陈年普洱,现在给本妃煮了来。” 碧月本有些不耐,她已经在这房里找了好多天,贵妃明显已经不耐烦,景妃还要在这里作妖,碧月正想说,刚刚泡好了铁观音,这会儿正得了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景馨不可能不知道铁观音泡好了,这般与她说,是要支开她! 碧月恭谨的行礼告退,还特意将殿门关闭的声音弄得很大,生怕景馨听不见一般,随后便默默的蹲身,挪到了暖阁窗下,偷偷的看着里面,只见景馨从自己随身带了的荷包里,拿了个小瓷瓶出来,可不就是那个红釉富贵牡丹的? 第89节 碧月仔细盯着景馨,见景馨薄薄的抹了一层,随后心满意足的照了照镜子,将东西贴身收了起来,这次却是直接将荷包放入了袖笼里头……怪不得,她一直寻不到,原来景妃竟是贴身拿着。 碧月泛起难来,她怎么也不可能拿了景馨贴身的东西…… 碧月去小茶房取茶砖的时候,正正思量着,不知道一个小太监从哪里钻出来:“碧月姑娘……” 碧月吓了一跳,差点儿就直接喊人了,待看清了人,忙的捂住了嘴巴,皱眉道:“青天白日的,你怎么在这儿?” 那小太监是给贵妃冬晴跑腿的,对碧月的态度很不满,沉着脸说道:“瞧碧月姑娘说的,咱家为什么来,姑娘不知道?贵妃娘娘可是催了许久的了。” 那小太监毫不掩饰的打量着碧月的嫩滑脸颊,带着猥琐的笑意:“碧月姑娘总不能一个人用着好东西,让贵妃娘娘干等着吧,咱家这差事也是不好当,旁人不知,姑娘你心里头可有数,咱们贵妃娘娘,以后就是中宫之主,这差事一次办不好,两次办不好,若是三次都办不好,那可真真是活腻歪了。” 碧月看着那小太监的笑容,就觉得恶心,她可是要做人上人的,一个跑腿的小太监,也敢惦记着她,断了子孙根儿的狗奴才,真以为自己跟了贵妃,就是个人物了。 碧月毫不犹豫的啐了他一口道:“贵妃娘娘是个什么性子,还用你来提醒我不成?你与贵妃娘娘说,我今个儿总算发现,这东西是景妃娘娘贴身带着的,要想拿到东西,要再等上两日。” 小太监被碧月这一啐,就来了火气,板着脸道:“姑娘既然说是两日,那咱家就回了贵妃娘娘,是两日,若是再拖下去,会是个什么下场,姑娘自己心里头明白。” 碧月气得不得了,却也不敢真的得罪狠了这小太监,人人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那也是有理的,这种人随便对贵妃娘娘胡乱回了话,吃亏的还不是她? 碧月这般想着,狠了狠心,从手上褪下来一个金镯子,塞到小太监手中:“瞧公公说的,咱们都是给贵妃娘娘办差事的,还不都是一家人,这镯子样式虽老旧了些,但是融了也是实诚的,公公收下便是。” 小太监能收东西,自然来者不拒,还顺便摸了碧月的手一把,只这手上不比那小脸滑嫩,这才走了。 碧月只觉得恶心的厉害,找了铜盆,用皂角狠狠的洗了两次,才拿了茶砖去煮,心里头把贵妃和景妃都骂了个遍。 被这小太监一激,碧月还真生出些心思来,待普洱煮好,端了回去,就闻到暖阁里头,有种淡淡的花香味。 碧月头一天找了许多次机会,没找着,可到了第二日,颙琰又翻了景馨的牌子,景馨沐浴之际,终于让碧月得了手,碧月将自己袖笼里那个装着的,与这个瓷瓶一模一样的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从荷包中换了出来,又将那瓷瓶揣进了自己的袖笼里。 碧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这一切都被屏风后面的景馨看在了眼中。 景馨被抬去了毓庆宫,碧月不死心,想到那个小太监就觉得恶心,因而偷偷的在自己的手上也抹了一层,这才将东西送到承乾宫去。 如今的承乾宫,已经不是从前的承乾宫了,贵妃“病愈”后,承乾宫又开始热闹起来,钟粹宫的纤恩与碧霞,投靠无门,又归入了贵妃的名下。 碧月揣着东西,进了承乾宫,那小太监想要转交,碧月却是不肯,待进了暖阁,将东西捧了上去,仔细的将自己这段时间,如何寻找找不见,最终发现景妃贴身带着,还不许人触碰,直到刚刚侍寝之际,才换了出来的话,说的入木三分。 贵妃原还存着的那最后几分疑惑,彻底的散了去,尤其是见到碧月的那张脸,真真嫩的可以掐的出水来,若是碧月从前就有这般姿色,也就不至于成为宫女,被送到景馨身边伺候着了。 贵妃这阵子努力保养着,到底是恢复不过来,便是恢复,也是件极慢的事儿,哪儿就那样容易了,可这东西,却是用一次,就有奇效的。 贵妃收拢好东西,也不给了旁人,只塞进自己的袖笼里,景妃那样宝贝,靠着这样东西,一举翻身,成为宠妃,她跟了颙琰这么多年,熟知颙琰的一切习惯,再得了一张嫩滑的面颊,便没有什么不能的了。 “你回去吧,好好服侍着景妃,等本宫成为这后宫之主,三阿哥成为太子,你便是太子身边的第一位掌事姑姑,少不了你的好处,可明白?”贵妃高高在上的说道。 碧月有一瞬间,险些没管好自己的表情,急忙诚惶诚恐的跪地谢恩,可事实上,她更愿意自己成为皇上的宠妃,就如同纯妃那样,扶摇直上,自己再生个公主或是阿哥,那可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了…… 毓庆宫中,颙琰刚要离开,就被景馨唤住了:“皇上,鱼儿上钩了。” 颙琰难得露出一个笑意来:“当真?” 景馨点头说道:“贵妃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再有嫔妾与碧月做例子,她一定迫不及待的用起来,而且贵妃这个人贪心的很,断不会将这样的东西给旁人用,怕是要全身上下都用了这个。” 那也就是说,贵妃的命,没有几日了。 “好!你做的很好!”颙琰一时有些激动,贵妃用了这个东西,是他很重要的一步棋,只要这步棋成了,那后面就水到渠成了,没有了钮祜禄氏,对和珅来说,必定是个极大的打击! 颙琰很高兴,高兴的说道:“你有什么想要的,朕赏你!” 景馨缓慢的跪下身去,一字一顿的说道:“嫔妾想要送纯妃姐姐一份厚礼,为纯妃娘娘未出世的孩子,送一份厚礼。” 提及宛瑶,颙琰的笑意落了下去,可没等颙琰开口,景馨就继续说道:“太上皇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和珅大人在外已经预备好了好几位钮祜禄氏的格格,即便贵妃死了,也会有无数个钮祜禄氏的格格,可以成为继后,因为密诏上,只会出现钮祜禄的姓氏与满洲正红旗。” 颙琰面色阴沉下来,这个他心里是有数的,所以他早已经想好了另外一条路,只这个,颙琰不会与景馨说,即便景馨替他做成了这件事,即便他知道,景馨没有多少好日子可活,但他也并不信任景馨:“你到底想说什么?” 景馨的面上露出甜净温婉的笑容来,仰着脸道:“比如翊坤宫的纯妃娘娘在生产之际,一尸两命,从此宫中再无沈佳氏,有的只是承乾宫的贵妃娘娘,即将成为继后的钮祜禄氏宛瑶,她拥有满洲正红旗的身份,是和珅和中堂的侄女,如此一来,和珅准备的格格们,再无用武之地,有苦难言,不是很好吗?” 最重要的是,和珅不会否认,这个不是他们正红旗的钮祜禄氏,而宛瑶也因为有正红旗的支持,拥有更大的靠山,那么她即便她这一胎是个公主也没关系,因为她是三阿哥的生母,钮祜禄氏宛瑶。 第110章 颙琰心情愉悦的在罗汉榻上坐下,难得对景馨露出和煦的笑容来,说道:“你起吧,赐坐。” 鄂罗哩手脚麻利的抱了个鼓肚紫檀木凳来,景馨因着是被抬进毓庆宫的,这会儿身上只套了件玫粉色绣兰花寝衣,鄂罗哩有眼力价儿,捧了件夹棉的四喜如意纹斗篷来,递给景馨。 颙琰手指在紫檀木小几上轻轻点了点道:“这份大礼,你一早就想到了?” 景馨默了默,轻柔的点了点头说道:“宛瑶姐姐眼里不揉沙子,嫔妾知道,嫔妾回不去了,能让宛瑶还记得我这么个人,总算不是白活了一回。” 颙琰深看了景馨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宛瑶与景馨之间,隔着一个死去的信贵人,这个坎儿,也着实是迈不过去,至于景馨说的这个主意,原就是颙琰已经铺好了的,他早已经跟沈佳大人深谈过一次,待宛瑶生产之时,就是风云变幻之际,没有了沈佳氏,却多了一个满人正红旗的钮祜禄氏,为沈佳府出头的钮祜禄氏。 不过颙琰没想到,会有人跟他想到一处去,便是他,对于这种类似狸猫换太子的事儿,也没有万分把握,景馨一个深宫中的女子,却有这般远见与筹谋。 “那你倒是说说,这宫里如何处置?宫中见过贵妃与纯妃的人,不在少数,怎么管住她们的嘴?”这是颙琰还没有想好的,毕竟紫禁城里头这么多的人,总不能全部打杀了去。 景馨同颙琰不同,她从入宫起,先是如同如姗一般,被众人捧着,在储秀宫还是秀女的时候,便独居一殿,到后来沉静如水,到最后与宛瑶生份了,得了妃位与三阿哥,成为如同冷宫里一般的人,所以她见得多了宫里头的人情冷暖,拜高踩低。 “皇上这个,便是多虑了,能在宫里活着的人,都是人精,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们心里头都明白的很,太监是出不得宫的,宫女二十五之后倒是能出去,能活着出去的,自然知道什么话,是连梦里头都不能说出来的。 即便是有那么几个不懂事的小宫女,但凡与人提及,那听了这样话的人,也会把人供出来,直接打杀了去,杀个鸡,儆个猴,所有人都会老实了。”景馨不在意的笑了笑,随意说道。 颙琰缓缓点头:“若事情当真如你所言,倒是顺遂的多了。” 鄂罗哩奉上两盏热茶来,颙琰淡淡含笑道:“这毓庆宫比延禧宫要干燥闷热许多,你说了这么会儿话,必定口渴,用些吧。” 景馨端着热茶,头一次听颙琰这么温柔和气的说话,虽不如对宛瑶姐姐那般宠溺,但对她来说,已经是极难得的了。 第90节 绿豆一路小跑的奔过来,到了毓庆宫廊下,见鄂罗哩不在,只冬瓜南瓜两个小的,等不及通禀,便仰着头,冲里头喊道:“皇上,皇上,纯妃娘娘发作了,怕是要生了。” 绿豆话音一落,颙琰一盏热茶都没端稳,直接泼在了自己的锦袍上,鄂罗哩见状,忙的用锦帕去擦,可是颙琰此刻根本顾不上,甩开鄂罗哩道:“这个时候了,还管这个做什么。” 颙琰说着,就往外奔去,走了两步,又扭身对景馨说道:“景妃你也来。” 景馨面上的喜色不比颙琰少,才走了两步,却是停下了,笑着说道:“皇上去便是,我怕宛瑶姐姐见到我,会不高兴,正是生产之际,一切以宛瑶姐姐为紧要。” “对对对,是这个道理,等瑶儿生了,朕跟她说明事情,你再见她。”颙琰说完,急急的走了。 毓庆宫的暖阁里,空空荡荡的,景馨略想了想,裹紧斗篷,回了延禧宫。 翊坤宫发动了的消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响彻六宫,各宫一夜未眠,景馨连更衣梳洗都没有,就披着斗篷在架子床上枯坐了一夜,碧月晨起进来的时候,唬了一跳,略想想也就明白过来,笑着说道:“翊坤宫那边也是闹得阵仗够大的,还没怎么着呢,就闹得人尽皆知的,折腾了一夜,却半点动静没传出来,怕是根本就没到日子,真不怕人笑话。” 景馨无言,站起身来说道:“服侍本妃更衣梳洗,把那件还没上身的蔷薇粉绣海棠花的旗装找出来,熏些栀子香。” 碧月现在已经习惯了景馨每日只穿新衣裳,就好像要把这一年多从未尝试过的鲜活,都来一遍一般。 待碧月按照景馨的吩咐,将熏好的旗装捧过来时,景馨也不必碧月服侍,轻轻的摇了摇帕子说道:“你去吧,好好打听着,翊坤宫生的,到底是个阿哥,还是个格格。” 碧月斟酌着景馨的心思,笑着说道:“到底是娘娘好心,只往好处想,这宫里头生产,哪儿就那么容易了呢,许多生不下来,一尸两命的呢。” 景馨眉心瞬间蹙起,她不愿意听了这样晦气的话,但是旋即又释然了,纯妃的确是要“一尸两命”的。 “去吧。”那东西已经被贵妃拿了去,景馨也不愿意给碧月好脸色:“得了消息,忙着回禀就是了。” 碧月见景馨面色不愉,以为景馨发现了小瓷瓶被调换一事,心里有些慌,但又觉得,也许是自己多想了,贵妃娘娘给的那瓶,也是百花芬芳的,景馨不一定就能发觉,许是自己想的多了,再者景馨如今隔上个五六日,才用上一回,前两日才用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想起来,就算景馨以后发觉不对,也能发现是贵妃娘娘用了那样的好东西,景馨也是没胆子去要回来的。 如此一想,碧月坦然的走了出去,却没有往翊坤宫去,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如今莫说是翊坤宫,便是整个西六宫都封了,三步一个侍卫挡着,但凡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便要二话不问,直接送去慎刑司,她才不触那个霉头。 只冲着皇上对纯妃的宠爱程度,只要纯妃不死,不拘是生个阿哥,还是格格,都要欢天喜地,昭告天下,她便是随便寻个地界待着,也能得了消息。 人人都盯着的翊坤宫,此时却是安静的很,颙琰下了朝,抬脚进来的时候,听见里头悄无声息的,当即腿就有些软,想他堂堂皇帝,也是被乾隆爷亲自教导过的,骑马射箭的功夫也不差,原以为没什么事儿能吓到他,没想到,今个儿在翊坤宫露了怯。 颙琰也不是那才大婚的毛头小子,自然知道这女人产子,一向是喊得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更别说宛瑶这样的娇娇儿,破了层油皮,也噙着眼泪珠子的人儿,昨个儿夜里还没怎么着呢,就哭的跟什么似的…… 怎么今个儿就……没动静了呢? 颙琰这一腿软,鄂罗哩也傻了眼,如今这纯妃娘娘就是皇上的心尖尖,若是出了事,宫里头上上下下,全砍了头,在宫门口摞成山,怕是皇上也不能消了气。 颙琰挪不动脚,鄂罗哩不能不动弹,鄂罗哩心一横,咬了咬牙就冲进去了,左不过伸着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得嘞,早死早超生呗! 话是这么说,鄂罗哩到了东厢还是身子直晃悠,活着多好啊,谁也不想死啊。 花嬷嬷才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就见鄂罗哩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门口,忙着见了个礼,道:“皇上下朝了?” 鄂罗哩这才算是缓过神来,只嗓子有些不舒服,又没胆子在产房外头咳嗽,阴阳怪气的压低声音问了句:“这……纯妃娘娘怎么着了?” 花嬷嬷也是无奈,隐隐觉得有些丢脸,但想想只要宛瑶不受罪就成,旁的什么也顾不上了,套用自家娘娘那句话,脸是什么,不能吃,不要了。 花嬷嬷低声与鄂罗哩嘀咕了两句,鄂罗哩也是听的惊奇,活了大半辈子,没听说过这样儿的。 鄂罗哩扭身瞧了眼还站在宫门口,跟望夫石一般的皇上,甩了拂尘,又颠了过来:“皇上……” 颙琰特别怕鄂罗哩一张口,就说纯妃不好了,鄂罗哩也不敢吓唬颙琰,怕颙琰一屁股墩在门槛上,外头那么多侍卫呢,丢谁的脸,不能丢了皇上的脸。 鄂罗哩死命的压低了声音,附耳与颙琰说道:“回皇上的话,纯妃娘娘累了,睡着了……” 睡着了…… 颙琰的脸色白里透红,红里透着黑,很是变换了几番,没听说过哪家生孩子生一半,睡着了的,这得多心大啊! 鄂罗哩虽然也觉得挺神奇的,但还是将花嬷嬷的话,原封不动的转了来:“花嬷嬷说了,纯妃娘娘好福气,若是能把阵痛睡过去,那也少受些罪,毕竟是头胎,即便养的再怎么好,也艰难着呢……” 颙琰这会儿哪儿还能在意这个啊,心刚刚都吓飞了…… 翊坤宫风平浪静,永和宫却是真真的热闹起来了,如妃也发作了…… 第111章 如姗当夜就听说宛瑶发动了的事儿,有心想去瞧,身边的碧溪劝了好半晌:“主子,不是奴婢不许您过去,着实是您现在的身子不方便,天寒地冻的,若是出了点儿什么岔子,奴婢掉脑袋是小,您肚子里的龙嗣可怎么是好? 您把心放回肚子里,有皇上看顾着,又有花嬷嬷和容嬷嬷在,纯妃娘娘哪里能出了岔子?翊坤宫严防死守着,三步一岗,连只鸟儿都飞不进去,您安心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承乾宫的如今又出来了,她能容得下我与宛瑶诞育龙嗣?”若是没有承乾宫的贵妃在,她与宛瑶,现在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贵妃,这后宫都是她们两人说了算,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碧溪轻声安抚着道:“娘娘就放一万个心便是,贵妃娘娘揣着密诏,皇上也没立马应下她,在她没得到那个位置之前,必定是极安份的,瑞春姑姑说了,贵妃娘娘万事小心谨慎着,断不会在这个关口挑事,主子您要担心的,是以后。” 如姗这才慢慢的松了口气,不再继续在暖阁里转圈,在罗汉榻上坐下,抚着肚子问道:“瑞春和瑞芯都安排好了吗?” 如姗最后没要瑞芯的命,反而将她调入了永和宫,瑞春则是在慎刑司受了一番苦楚,被如姗放出来的,两人一个是皇后身边的,一个是贵妃身边的,都是打理六宫庶务的好手,如姗愿意用这样的人。 碧溪斟酌了下,先是应了,又低声试探着说道:“娘娘,这两位姑姑,毕竟是跟过皇后与贵妃的,会不会靠不住?” “也不必她们近身伺候,不过是打理庶务而已,我与纯妃都要做月子,没有好手压制着,定是不成,瑞芯现在没了皇后娘娘,瑞春则揭发了贵妃恶行,没有本妃保着她,她活不得,她们两人经历过此番事儿,以后也该是能安分守己的,好好办差事了。”如姗说完她们两个,又问起稳婆,太医,乳母的事情来。 “宁寿宫送来的,想来是可靠至极的。”碧溪说着,问道:“要不要娘娘现下就见见人?” 如姗想想,自己左右是睡不着了,倒不如找些事情来做,分一分神,便道:“旁人也就罢了,把乳母喊过来,我瞧瞧。” 碧溪应诺,扭身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带进来两个二十几岁的姑姑,穿着同一色的褚色旗装,只外头的坎肩,一个穿了深碧色,一个穿了靛蓝色,以示区分。 两人齐齐给如姗叩拜行礼:“奴婢晓君,奴婢晓铭,见过如妃娘娘,如妃娘娘万福金安。” “君姑姑,铭姑姑,起来说话吧。”如姗见两人稳重大方,模样端正,第一印象倒是极好,在如姗看来,小孩子面前的乳母最是重要,因为小孩子多半时候,都是要跟着乳母的,比跟着额娘的时间还要多一些,若是乳母人品不佳,小孩子将来也很容易走了歪路,另外也是三阿哥乳母海姑姑的事儿,警醒了如姗。 如姗与君姑姑,铭姑姑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才摆了摆手道:“一说起话来,就没个时辰,快去歇着吧。” 如姗才搭着碧溪的手起身,要回架子床里头眯一眯,就觉得肚子不得劲,竟是猛地一缩,让正要下了脚踏的如姗,一个没站稳,就往下头栽了去,君姑姑还半福着身子,见架势不对,先扑到了地上,做人肉垫子,铭姑姑则忙的与碧溪一道去扶如姗,如姗也害怕,自己这肚子若是先着了地,那怕是真的不好了。 第91节 铭姑姑没拽住如姗,如姗自己一咬牙,用手撑了地,肚子只是轻轻的压在了君姑姑的背上,只如姗这力气用的极大,手腕上一痛,却也顾不得是不是骨折了,因为肚子也开始疼起来了。 碧溪忙着喊人,外头一直伺候着的稳婆,嬷嬷们,立刻冲了进来,七手八脚的扶了如姗起身,再一检查,却是羊水破了,宫口还差得远,这样可就危险了。 一向稳重的碧溪,这会儿也起了急,急的直掉眼泪,君姑姑忙着安抚道:“姑娘可慌不得,永和宫上上下下都指望着姑娘呢。” 碧溪一听这个,才醒了神,抹干净眼泪,灌了好几口凉茶,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在宁寿宫赏过来的人,都是有劲儿一处使的,都知道如妃平安生产,她们才有好前程,因而一个个谨慎的紧。 比起如姗来,宛瑶却是幸运的多,挨着枕头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容嬷嬷便捧着两大海碗的银丝面候着,外面还有个小汤盅,一直炖着鸡蛋红糖,宛瑶的确是饿了,吃了一碗银丝面,又吃了一个水煮蛋,也熬的差不多,稳婆和太医昨个儿瞧着那架势,还以为这一胎且生不下来,哪知道宛瑶有了力气,人也精神了不少,倒也听话,不让哭,就不哭,让忍着就忍着的…… 稳婆和太医也都是松了一口气,肯听话就好,这胎该是无碍了,果然到了午膳时辰,宛瑶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母子平安。 稳婆抱着小阿哥出来贺喜:“恭喜皇上,纯妃娘娘平安诞下四阿哥。” 颙琰哪儿还顾得上看那裹在襁褓里的臭小子,抬脚就进了产房,鄂罗哩看着这架势,先将稳婆稳住了,冲着绿豆和豌豆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扭身出去,将产房门关的死死的,待出了殿门,就把满脸喜色掩了去,大声冲外头喊道:“纯妃娘娘不好了,皇嗣没保住!” 因为宛瑶生产,整个儿西六宫都被封死了,真真连只鸟儿都飞不进来各宫探消息的,也不敢离得近了,人人打量的心思,都是听着翊坤宫的动静,若是热热闹闹的讨赏钱,那没跑,定是母子平安,可若是哭声…… 说句实在话,没人敢背地里咒纯妃这胎生不下来,毕竟后宫大大小小这么多脑袋,都因为翊坤宫穿到一块儿了,所以翊坤宫这两声喊出来的时候,惊了不少的人,每个人都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宛瑶才生完四阿哥,与颙琰说了两句,便沉沉睡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何事,颙琰拢着宛瑶鬓边微湿的青丝,轻声低语:“待你再醒来的时候,就是朕的皇后,钮祜禄氏宛瑶。” 他承诺过她的,便绝不会更改。 承乾宫的贵妃冬晴,听得小宫女回禀,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翊坤宫的纯妃一尸两命?” “回贵妃娘娘的话,是这样的。”小宫女并不是自己亲耳听到的,因而有些心虚,只这不妨碍她回答,毕竟宫里头都是这么说的。 “好,太好了。”一向稳重如贵妃,这个时候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得意:“便是老天爷都要帮本宫,不必本宫出手,自有天收她!” 小宫女再傻,也知道这话听不得,低眉顺眼的,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服侍本宫更衣。”贵妃站起身来,只觉得背脊都要比平时更加挺直,套上一件平日里不能穿的银红色烫金牡丹旗装,旗头挽的油光水滑,簪着赤金三凤衔珠钗,端的是雍容大气,她从一开始,就很喜欢银红色,很喜欢凤凰和牡丹,终于她可以穿戴上了,这宫里没了纯妃,谁还能拦得住她! 小宫女偷偷的看了眼贵妃,只觉得贵妃不过一日不见,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肌肤滑不溜手,容貌如同二八少女一般娇艳。 贵妃在雕花水银镜中,端详着自己的容貌,她也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自己,那东西,果然是极好的,只可惜只那么一小瓶,也不知能保持多久…… 关于小瓷瓶中的东西,她倒是不急,以后有的是功夫,磨搓景妃,与她讨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眼前的另外一颗绊脚石,永和宫的如妃,另外一位钮祜禄氏。 若不是担忧皇上会生出心思,用偷龙转凤之计,永和宫的如妃,也不至于同样得了一封密诏,如果能够解决了如妃,那她才是真的高枕无忧。 贵妃心思流转,也不乘坐轿撵,直接往永和宫而来,外头守门的,眼见贵妃娉娉婷婷而来,忙的去前殿报信:“碧溪姑娘,奴才刚刚瞧见,贵妃娘娘往咱们宫里头来了。” 碧溪一惊,这种时候,贵妃来,能有什么好事儿?碧溪正犯愁的时候,瑞春已经绕了出来,皱眉道:“不拘贵妃娘娘是为什么来的,碧溪姑娘要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了。” 瑞春跟了贵妃多年,太了解贵妃了,这个时候来,必定是给如妃致命一击的,说什么也不能让贵妃见到如妃,不然如妃……危矣! 第112章 “外面怎么那么热闹?”景馨眯着眼睛,站在廊下,冬日的暖阳和煦,落在蔷薇粉色的旗装上,栀子香缭绕其间,仿佛旗装上的海棠花都活过来了一般,旗装的领袖口处,滚着银丝缠枝花纹,亮闪闪的,泛着银光,绽放出别样的美感。 碧月沉默了下,但还是说道:“纯妃娘娘一尸两命,永和宫的如妃娘娘也发作了,想来是贵妃娘娘担忧如妃娘娘,要去永和宫探望,但永和宫不许贵妃进去,两厢难免会争执几句。” 景馨的笑容淡了许多,拈着帕子说道:“你去吩咐轿撵,我也去瞧瞧如妃娘娘。” 碧月一副看戏的架势,立刻喜笑颜开的去了。 景馨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湛蓝湛蓝的天空,莞尔一笑,往西厢而去,豆瓣正逗弄着三阿哥,在罗汉榻上玩着,三阿哥在豆瓣的悉心照料下,胖了一圈,人跟肉团子一般,可爱又讨喜。 豆瓣抱着三阿哥就要行礼,却被景馨和颜悦色的阻住了。 景馨伸出手去,轻抚三阿哥肉嘟嘟的脸蛋,含笑说道:“你瞧,三阿哥与宛瑶姐姐长得很像吧,若是不说,怕许多人都以为三阿哥是宛瑶姐姐的儿子。” 豆瓣抿着唇,不敢说话,她瞧不懂景妃娘娘的意思,也不知景妃娘娘对翊坤宫是善意还是恶意,因而选择了闭口不言。 景馨从袖笼里拿出一个荷包来,挂在三阿哥水红色的夹袄上,轻轻的拍了拍,柔声低语道:“有些东西,我要不起,也不该强求。若是早些明白这个道理,说不得我不会比如妃差。可惜,终归明白的迟了些。” 景馨说完,站起身来,看向豆瓣说道:“你抱着三阿哥去翊坤宫一趟,去寻花嬷嬷,到那儿,听花嬷嬷安置。” 豆瓣更是发蒙,不知道景馨是何意,刚刚碧月带回来的消息,翊坤宫纯妃娘娘一尸两命,她这个时候抱着三阿哥过去,寻花嬷嬷? 景馨看着三阿哥粉嫩嫩的脸颊,大大的眼睛,咧嘴笑着看向她,声音软软糯糯的:“额娘。” 这是三阿哥第一次叫景馨“额娘”,这让景馨意外的很,豆瓣却是松了一口气,教导了好一阵子,总算三阿哥喊出来了。 豆瓣忙的看向景馨,想要说两句奉承话,毕竟三阿哥的将来,全靠在景妃身上,若是景妃不理三阿哥,三阿哥总要吃亏。 哪知道景馨并不像豆瓣想象中那般欣喜,反而是毫无征兆的落下泪来,眼泪从眼睫毛下垂落,在白皙光滑的脸颊上,没有片刻停留,落入旗装领口里。 景馨缓慢的伸出手去,徐徐吐出一口气来,似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能得你这声额娘,我便当我生过儿子了。” 豆瓣听着这话不吉利,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得碧月在外头询问:“娘娘去哪儿了?” 景馨知道,轿撵该是备好了,急忙掩了心绪,与豆瓣说道:“等我走后,你便抱着三阿哥去翊坤宫,半刻也不必耽搁。” 豆瓣见景馨转身要走,咬了咬唇,到底追问了句:“娘娘可有什么话,要奴婢带去翊坤宫的?” 景馨的手指慢慢弯曲成拳,指甲在手心里狠狠的掐着,轻声说道:“我的事儿,不说也罢,若是……若是她肯问的话……我倒是有两句想说。” “娘娘请说,奴婢必定一字不差的带给花嬷嬷。”豆瓣整个人都是蒙的,却也能感觉的到,这两句,许就是景妃的最后两句话了。 景妃走后,豆瓣吓得身子都在哆嗦,拿了斗篷,将三阿哥兜头兜脸的裹起来,抱着就往外走去…… 却说景妃到了永和宫门前,见到贵妃正让几个宫人冲着里头喊,纯妃一尸两命,要如妃好生照顾自己的话,永和宫里头的人,如今也是拼了命,一句如妃正在生产,无暇照看,将永和宫的大门关的死死的。 贵妃也不气恼,只让宫人在外头喊这个,动静不小,如妃必定能听到。 第92节 “贵妃姐姐好兴致。”景馨乘坐轿撵到了永和宫门前,下了轿撵,蔷薇粉绣银丝缠枝海棠的花盆底轻巧巧的落在青石砖上,发出清灵声响。 贵妃看着眼前的景妃,端的是花容月貌,论姿容,这景馨也着实算不得差的,贵妃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她恢复了年方二八的容貌,却也仍旧被比下去了些。 贵妃并不把景馨看在眼里,若不是三阿哥还要由景馨抚育,贵妃早就暗中处置了景馨,因而冷冰冰的说道:“哪里比得上景妹妹?景妹妹来这儿做什么?来看昔日好姐妹吗?” 景馨盯着贵妃上下打量了两眼,脸上也就罢了,贵妃原本的颈部有些松弛,有两道横纹,如今却是白皙如玉,连手上都娇嫩的如同初生婴儿一般。 景馨淡淡一笑,贵妃总是贪心的。 “我同贵妃姐姐说一说,这驻颜有术,如何?”景馨突然张口道。 贵妃不动声色的看了看粉嫩的指尖,淡淡张口道:“景妹妹说的什么?本宫听不大明白。” 贵妃知道这东西宝贵,自不肯承认拿了去,但她现在也不在乎,纯妃已死,余下的人不足为虑,她就是拿了,景妃又能拿她如何?左不过她都用完了。 景馨半点不意外,贵妃这般姿态,只盈盈笑着说道:“那么小小的一个瓶子,总有用完的一日,难道贵妃就不想永远拥有这种东西?” 贵妃纤长的眼眸微微低垂,旋即幽然一笑道:“那便请景妹妹去承乾宫详谈。” 贵妃瞥了一眼永和宫紧闭的宫门,唇角勾起一抹讥笑,她不信,纯妃一尸两命的消息,会对如妃没有半分作用。 贵妃同景馨一同往承乾宫去,永和宫中,碧溪跪在如姗的脚踏前,攥着如姗的手说道:“主子,纯妃娘娘有皇上看顾着,如何能有事儿?这必定是贵妃用来匡您的话,您可千万不能信。” 如姗疼的厉害,羊水破的早,却一直没生下来,她此刻心焦至极,早已经没有往日的冷静,她想要信了碧溪的话,可又着实担忧,毕竟宛瑶比她发动的早,她尚且命悬一线,更何况是宛瑶,若是宛瑶当真平安产子,怎么就会至今没有人传话过来? 如姗心智一松,愈发的难以生产,碧溪急的哭出了声,铭姑姑与君姑姑与如姗并不熟悉,当下去劝,也不过来回那几句,如姗根本听不进去。 倒是在殿外的瑞春和瑞芯焦急难耐,两人才跟了如妃,虽不奔着要如妃全权信任,但总要如妃屹立不倒,才能护着两人。 瑞春想想承乾宫的贵妃,再想想自己,最终咬了咬牙,在产房廊下喊道:“如妃娘娘既然如此担心,倒不如拼尽全力,把龙嗣平安诞下,亲眼去翊坤宫瞧瞧,旁人说的,又如何能尽信!” 瑞春这话,可真真说到了如姗心里去,如姗心里发了狠,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了…… 承乾宫中,贵妃屏退众人,景馨却将碧月留下了,贵妃有些意外,景馨却浅浅笑着说道:“若是没有碧月,贵妃姐姐也拿不到那小瓷瓶,如此关键的人,自然要留在这里。” 贵妃冷哼一声,却不甚在意,端起茶盏来,细细品着:“景妹妹不是要与本宫说一说,这驻颜有术吗?” “驻颜有术啊。”景馨的尾音拖得极长,轻笑着说道:“贵妃姐姐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可以保住自己的那张脸,不会变老,不会变丑,不会变的狰狞?” “景妹妹何必与本宫绕弯子?你我如今这个样子,再说这个,可真真是没趣儿的紧了。”贵妃抚着自己如玉般的肌肤,妩媚一笑。 景馨看着贵妃那般动作,笑容愈发的意味深长:“是挺没趣儿的,那嫔妾便直言就是,这人想要永远活在这娇艳如花的年纪里,除非死。” 贵妃与碧月皆是一惊,怔怔的盯着景馨。 景馨笑靥如花绽放,声音轻柔婉转:“贵妃姐姐为何如此惊讶?只有你早早的死了,没人瞧见过你年老的样子,自然就不会变老了,这么浅显的道理,贵妃姐姐不懂得?” “你!你简直胡说八道!”贵妃被景馨这一吓,也有些心虚,她原就有些怀疑,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效用的好东西…… 贵妃觉得自己心口跳的厉害,从自己用了这东西开始,心跳就比往常的要快一些,这会儿却是快的让她无法呼吸。 碧月被吓得瘫坐在地,忙的给景馨磕头:“景妃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景妃娘娘给奴婢解药吧,奴婢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景妃娘娘。” 景馨看也不看碧月一眼,背叛她的人,就该付出如此代价。 景馨看着贵妃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便知贵妃大限将近,笑容愈发明媚,端着茶盏,姿态娴雅的抿着:“贵妃姐姐是不是觉得,嫔妾是个很没用的人?什么都做不了?嫔妾就是觉得自己像是没在这个世上活过,所以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才好。 所以嫔妾在临死前,做了一桩逆天改命的大事! 想你钮祜禄氏冬晴,入宫起,便是皇上身边的侧福晋,毒害了那么多的孩子和侍妾,即便被打入冷宫,也依旧凭借钮祜禄氏这个身份,得以翻身,细心谋划十几年,终于要坐上后位了,是不是激动万分? 可惜,嫔妾把这一切,甚至是三阿哥,都送给了宛瑶姐姐做贺礼,你这些年的筹谋,会随着你尸身的腐化,尽数变成宛瑶姐姐上位的石阶。 从今往后,那个入宫起,就是皇上身边侧福晋的钮祜禄氏,会变成钮祜禄氏宛瑶!” “你!本宫要杀了你!”贵妃猛地向景馨扑过来,却脸朝下,直直的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只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显示着她的愤恨。 景馨觉得痛快极了,一辈子没有这样痛快过,身边的碧月看到贵妃的尸体,疯癫的冲了出去,胡乱的喊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景馨微微勾起唇角,露出温柔至极的笑意来,一步步的往外行去,贵妃死了,她也快了,只她不愿意死在承乾宫…… 景馨不顾自己心口如鼓的心跳,含笑走了出去,永和宫门大开,有小太监飞奔出来,跟宁寿宫的嬷嬷报信:“如妃娘娘平安诞下八公主,母女平安。” 宁寿宫的嬷嬷年纪也不小了,满脸慈爱的笑意,与小太监说道:“可真真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坤宁宫的皇后娘娘也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景馨再也挪不动脚步,只能停留在永和宫的宫门前,看着永和宫鎏金大匾,景馨盈盈一笑,真好,都还清了,至于欠紫菡的,她去地底下……再还…… ☆、 第113章 景馨听着周围有人在低语,她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挣扎良久不得,终是放弃,凝神细细听起人言. “你说咱们主子还能醒吗?”一个粗嗓门的说道. “这可说不准,没瞧那大夫都不愿意给开药了吗?偏咱们王爷这会儿不在府里,没人给咱们主子做主.”一个尖细嗓音的女子说道. “那......那我去求栖云阁.”粗嗓门的女子,显见是急了,声音里带了哭音. “你傻了不成?栖云阁那位,与咱们主子同为侧福晋,她巴不得咱们主子死了的,你去求她?”尖细嗓音的女子沉默了片刻说道:“如今唯一的法子,也只能是求宫里头的人了.” 粗嗓子的女子,名为雨雁,咬了咬牙说道:“那我这就寻机会往宫里递话.” “如今怕是......听说宫里头纯妃娘娘一尸两命,如妃娘娘虽然母女平安,但到底还在做月子,怕是没人能给咱们主子做主了.”雨莺想了想道:“罢了,你不如我口齿伶俐,还是我去吧,总不能就这么瞧着咱们主子没了.” “这是我的银子,你全拿着,多少有些用处.”雨雁的声音渐渐低微了下去. 景馨迷迷蒙蒙的,听着宛瑶与如姗的消息,难道说,她还没死不成? 景馨体力不支,再次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却是被人灌药,灌醒的. “醒来就好了,只要能醒,这人就还有救.”李太医有些激动的说道. 景馨迷茫的看向身边的人,这个李太医......是专门伺候宛瑶姐姐的那个?怎么会在她这儿? 碧溪给景馨福身请了安,又给景馨身后靠了个大迎枕,方道:“奴婢给侧福晋请安,我家娘娘在月子里,一时没顾得上庆禧王府,没想到让侧福晋受了这么大的罪,都是奴婢的过错.” 景馨微怔,庆禧王府?侧福晋? 景馨不说话,碧溪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说道:“这位李太医是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的,医术极佳,侧福晋放心,有他在,您的病,很快就能好了,宫里头如今也稳当了,我家娘娘让侧福晋放心,好好养着,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宫里说.” 景馨懵懵懂懂的,碧溪也忙着,又叮嘱雨雁和雨莺一番,这才走了. 李太医亲自看着去熬药,雨雁跟了去,雨莺就在脚踏上坐了,服侍景馨,见景馨一直面无表情的,便小声劝道:“主子,这次着实是宫里没顾上,皇后娘娘在坐月子,如妃娘娘也在做月子,还有宫里头的景妃娘娘与纯妃娘娘没了,要办丧仪,着实是乱成一团了.” 景馨默了默,指了指妆台说道:“把镜子给我拿过来.” 雨莺立刻捧了雕花水银镜来,递给景馨,见景馨抚着自己的脸颊,怔怔出神,忙的劝道:“主子您放心,好好养养,您就不会这般憔悴了,碧溪姑娘来的时候,拿了许多名贵脂粉,等主子好了,再用上脂粉,等王爷回来,必定还只往咱们馨梦阁来,您如今有皇后娘娘和如妃娘娘撑腰,您怕什么?听说等如妃娘娘做完月子,就要行皇贵妃的册封礼了.” 第93节 “我歇一歇,你不必伺候着了.”景馨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软的,也终于接受了自己死后成为刘佳氏紫蓉的事情,即便这个事情那么的匪夷所思. 她以为,她要到地底下,才能给紫菡赎罪,却不想,老天爷给了她另外一种方式. 景馨这场病,养了一个多月,身子才算是痊愈了,景馨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也熟悉了自己的身份,刘佳氏紫蓉,紫菡的庶妹,为了给紫菡报仇,成为了庆禧亲王的侧福晋,而她这次的病,是凝香园的两个侍妾格格所为. 庆禧亲王是个好色之徒,紫蓉又有从宫中带来的福?寿?膏,病愈不过三日,就重新成为了王府的第一人. 这一日晨起,景馨对镜梳妆,挽了小两把头,簪上一对儿珍珠流苏发梳,雨莺一边为景馨戴耳坠儿,一边低声说道:“主子,凝香园的赵格格与张格格已经在外头跪了半个时辰了.” 景馨微微凝眉,这两个格格,便是害死紫蓉的人,在假山后,推倒了紫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根本没想到,紫蓉还能“活”过来. 景馨醒来后,一直没有找凝香园的麻烦,可永璘连宿三日馨梦阁,早已经让两人吓破了胆...... “跪着吧.”景馨软软的说道,她要的,是这庆禧王府鸡犬不宁,却不是要人性命,她们既是不能死,那就活着遭罪好了. 景馨才装扮妥当,便听得廊下热闹起来,两位格格娇娇软软的喊了声:“奴婢给王爷请安.” 雨莺一皱眉,喊着景馨道:“主子.” 景馨抬手阻了她,按着规矩迎了出去:“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金安.” 景馨不过略福了福身子,便自行起来,去挽永璘的胳膊,盈盈一笑道:“王爷怎么这会儿来了?” 永璘勾了勾景馨的下巴,香了一口,却没有回答,只问道:“廊下的赵氏和张氏是怎么回事儿?” 景馨莞尔,这永璘也是个有手段的,一面离不得紫蓉,一面又防备着紫蓉,容不得紫蓉做大. 雨莺担忧的看了眼景馨,却听得景馨温柔轻语:“妾身正要去问呢,刚听雨莺说,赵格格与张格格早晨天不亮就过来了,妾身忙着梳妆,却还是让他们跪了大半个时辰,也不知两人是怎么了,雨雁怎么叫起也不肯,妾身怕她们跪坏了,还吩咐雨雁送了两个软垫过去.” 雨莺一听,便借着沏茶的由头,走了出去,冲着廊下的雨雁低语了两句,雨雁立刻去拿了两个软垫过来,放到赵格格与张格格跟前,也不管两人用不用,就走开了. 赵格格与张格格还琢磨着,见到了永璘,就不用跪了,哪承想这会儿送来两个软垫?这是要跪上一日? 屋内的景馨服侍着永璘用了些福?寿?膏,永璘便有些飘飘欲仙起来,再不复方才模样. 景馨温柔婉约的奉了盏茶,柔声道:“王爷看,是不是让赵格格与张格格起来?虽说妾身也不知,她二人为何天不亮便跪在妾身的馨梦阁中,但传扬出去,总是妾身的不是,原本王爷对紫蓉百般怜爱,已惹得众姐妹不满,若是再......” 景馨适时的落下两滴泪来,声音愈发轻柔,带着微扬的尾音:“王爷还是多去其他几位姐妹那里坐一坐吧,妾身不求其他,只要能在王爷身边服侍,日日能瞧见王爷便好,妾身还想多活上几年,多服侍王爷几年,待妾身年老色衰,再死不迟.” 景馨一番梨花带雨,永璘才用了福?寿?膏,自承受不住,忙得为景馨做主:“本王知道,你上次磕碰的蹊跷,你放心,本王不会亏待了你,既然她们想跪,就让她们跪着去,这种苦肉计,在本王这里不管用.” 景馨垂下头去,将自己的头,抵在永璘胸口处,露出一抹笑意来,张口又道:“妾身听说栖云阁的孙姐姐身子不适,王爷不若去瞧瞧?妾身原是想要亲自过去给孙姐姐请安的,只孙姐姐却不愿见妾身,也不知她身子好些了没有,妾身心里,着实担忧的紧.” 永璘听着皱眉:“你们后院里,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病了,本王又不是大夫,要本王过去能顶个什么用?每天不是这样的事儿,就是那样的事儿,半点不让人消停,本王回后院,图的是个软玉温香,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儿,甭让本王听了闹心.” 景馨自温柔以对:“王爷说的是,可惜王爷心仪的武佳格格还不能入府,若是武佳格格来了便好了,这府里有人打理,也不至于乱成这样,让王爷操心.” “提起这件事,就让人糟心,皇后死了就死了,还偏带着本王不能迎娶继福晋,如今皇兄都有了继后,本王却还得等到春日里,才能迎娶武佳氏.”永璘想了想,也就只有两个多月而已,便道:“罢了,本王一会儿跟管事说一声,把府里对牌先给你,你先替本王打理后院,等武佳氏入了府,你再把事儿交回去.” 景馨忙的摆手说道:“王爷,这如何能成?王爷还是交给栖云阁的孙姐姐吧,孙姐姐比妾身年纪大一些,能撑得住事儿.” 永璘对紫蓉,总没有那么信任,现在听得她推脱,反倒满意了几分,道:“那也成,就给栖云阁,你专心致志的伺候本王.” 景馨倚在永璘身边,唇畔却是勾起一抹浅笑,栖云阁的那个侧福晋,如今是真真的爬不起来,对牌交过去,那才热闹,她要的就是,这庆禧王府乱成一团...... 永璘又缓了片刻,看了眼墙上的大钟说道:“时辰差不多了,皇后娘娘宣你入宫觐见,你换件衣裳,随本王入宫去.” “皇后娘娘?”景馨惊讶的张口问道. *** ☆、 第114章 景馨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踏入坤宁宫的,雨莺见景馨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臂,轻声安抚道:“主子不必担忧,您进去就明白了.” 雨莺和雨雁是如姗亲自挑选,伺候紫蓉的人,早已经跟碧溪通了气,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就是原本的纯妃娘娘,只这样的话,不能明言,因而雨莺这般说了句,是为着景馨可以心安. 景馨深吸了一口气,拾级而上,她比雨莺知道的更早,更明白,就因为明知道坤宁宫坐着的这位,是宛瑶,才会如此心下难安. 豌豆在殿门前守着,见到景馨,立刻笑着迎上来:“侧福晋您可到了,皇后娘娘与皇贵妃都在暖阁里头等着您呢,您随奴才来.” 景馨看着豌豆,觉得格外亲切,不过一个多月没见,豌豆早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小小的模样,颇有些掌事太监之风,引着景馨前行. 景馨却是意外,没想到紫蓉竟被宛瑶与如姗如此对待,不是去大殿,而是去暖阁,暖阁里,一般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进得去. 景馨迟疑着,步步前行,暖阁中,宛瑶与如姗一左一右的坐在罗汉榻两侧,如姗伸出右手去端茶盏,被宛瑶毫不客气的拍了手背:“用左手,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足百日,不许你用右手,回头你不能提笔写字,我找谁收拾内务府的那帮偷奸耍滑的奴才们?” 景馨看着罗汉榻上的两个人,神情微怔,仿佛她根本没有死,还好端端的,仍旧是她们的景馨,宛瑶也曾那般的亲昵待她. “侧福晋?”豌豆善意的提醒,景馨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给两人请安. 宛瑶却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一时惊着了,没反应过来,也是有的,没得在乎那些虚礼,赐坐吧.” 宛瑶话音才落,花嬷嬷就端了一个紫檀木大肚绣凳来,引着景馨坐下,压低了声音与景馨说道:“您是明白人,出宫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景馨一愣,才明白过来,花嬷嬷是提醒她,宛瑶身份的事儿. 景馨颔首,这才在宛瑶与如姗的对面坐了,三人围成了三角形,花嬷嬷则端了一盏腌渍的酸梅茶汤,递给景馨. 景馨看着这碗茶汤,才惊觉,自己如今是刘佳氏紫蓉. 宛瑶上下打量了景馨两眼,道:“先前的事情,本宫都听说了,你还好好的就好,不然本宫可就对不住你姐姐了.” 景馨牵强的笑了笑,不知该如何作答,又听如姗说道:“雨莺说,是王府里的两个侍妾,把你给撞倒了,你也没把她们如何了去,要本宫说,你不必如此委曲求全,还是那句话,只要庆禧亲王死不了,本宫与皇后娘娘就会护着你.” 景馨淡淡一笑,才明白,原来紫菡死后,宛瑶与如姗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景馨一一将府中的事情,说给两人听,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竟隐约与宛瑶的相像,待一番话说完,才发现宛瑶愣愣的盯着她瞧,不知在想着什么. 如姗轻轻的碰了碰宛瑶,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宛瑶默了默,轻笑着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紫蓉有点像......紫菡.” 如姗莞尔一笑:“她们是两姐妹,虽说不是一个生母,但有些相像也是难免的.” 如姗不以为意,温声与景馨说道:“这次宣你入宫,一则是为着给你撑腰,做脸面,二则是为着武佳氏的事儿.这庆禧亲王一直盯着武佳氏,论规矩,到了四月里,先皇后的百日过了,武佳氏就要入府,我着人打听了下武佳氏的事儿,这会儿与你说一说,也免得你心里七上八下的.” 如姗温声念道:“这武佳氏是个温柔敦厚的,寻常不大爱说话,性子沉闷,因为是府里头的长姐,自小养成了事事忍让谦卑的性子,她这样的入府,必定不会容不下你,也不至于耳根子软到,被人挑拨,就拿你说事儿. 你方才说,庆禧亲王要让你打理后院,你给推了,这个推的就好,这个武佳氏也是被教导嬷嬷,教导过几年掌家理事的,只是她御下不严,识人不明,你们府里头的另外一个侧福晋孙佳氏呢,没有那两把刷子,却是个贪权的,等着这武佳氏一入府,必定有番热闹要瞧,你只要抓住了庆禧亲王,就能做壁上观.” 景馨听着如姗一点点的教导自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倒好像回到了永和宫那会儿,她住在永和宫后殿,如姗事事与她说个分明透彻...... “怎么了这是?”如姗见景馨愣愣的,不由得皱眉问道:“莫不是身子还没有养好不成?” 景馨慌忙回神,回道:“只是有些困倦,早上被两个侍妾格格闹了一场,让两位娘娘笑话了.” “这算什么?以后这样的,你也不必客气,不过两个侍妾,处置了,回头再送两个过去.”如姗说完,才意识到,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她便是再送两个过去,也是那不安份的,她们原本的目的,就是不让庆禧亲王安生. 如姗无奈一笑,说道:“罢了,庆禧亲王被太上皇和皇上留下用午膳,午膳的时候,必定是用了酒水的,怕回去的时候,都要快晚膳时分了,你且先眯一眯,等一会儿午膳时候,再起来.” 景馨连道不敢,如姗却道:“算不得外人,去吧,你姐姐那会儿,还与皇后娘娘住在一间厢房里过呢.” 花嬷嬷请景馨往碧纱橱里头去,景馨不敢争辩,去了里头躺下. 如姗看着宛瑶愣愣的神色,蹙眉问道:“你刚刚就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宛瑶看着碧纱橱方向,轻声说道:“只是觉得,紫蓉的行为举止,甚至说话的语调节奏,像极了......景馨.” 宛瑶这两个字一出,在碧纱橱躺下的景馨,浑身一震,眼角滚下泪水来. 如姗沉默了片刻,声音也低微了下来:“你别胡思乱想了,景馨是倒在永和宫宫门口的,她走的规制不低,也不算委屈了她.” “人都没了,什么规制,什么妃位,还有什么用?”宛瑶说道. 如姗道:“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我看你是闲的太厉害,都开始伤春悲秋了,有这个功夫,你不如好好的,把这次的秀女名单划拉划拉,庆禧亲王的继福晋武佳氏倒也罢了,二阿哥的嫡福晋要定谁?我可听说,二阿哥最近在朝堂上勤快的紧呢.” “二阿哥?她瞧中了谁?”宛瑶有些闷闷的:“也不知怎么的,同样是旁人的儿子,我如今瞧着三阿哥百般顺眼,瞧见二阿哥却是不舒服的紧,总觉得是瞧见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如姗塞了块如意山药糕,放进宛瑶口中,没好气的说道:“三阿哥同四阿哥一样,是你亲生的,旁人还没胡说八道呢,你自己倒是胡说八道起来了,该打!” 宛瑶小口小口的咽下,颇没好气:“咱们中午吃锅子,涮羊肉好了.” 宛瑶现在恨不能把二阿哥那张绵羊皮给扒下来,日日这么瞧着,可真真是堵心得慌. 如姗已经习惯了宛瑶事事都能联想到吃上去,因而点了点头,就继续说道:“听说,二阿哥如今与户部尚书走的极近,私下里,去过一次户部尚书的别庄.” 宛瑶对前朝的事儿,一向没那么敏感,只诧异问道:“户部尚书阿里衮?他的女儿不是庆禧亲王的嫡福晋?死了的那个?” “这都多久的老黄历了?如今的户部尚书是布颜达赉,他的女儿名唤韵儿,虽不是容颜倾城,但也当得起端庄明媚这四个字.”如姗知道宛瑶对朝堂上的事儿不上心,自给她补课. “二阿哥想要娶户部尚书之女?”宛瑶思量了片刻说道:“这事儿我知道了,等皇上晚上过来的时候,我与皇上提一提.” “恩,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如今成年的阿哥只有二阿哥一个,你身边两个小阿哥,可要万事小心谨慎着才是.”如姗不放心的再次提醒宛瑶. 宛瑶应下,听得外头有嬉笑声传来,便笑着说道:“该是三阿哥玩耍回来了.” 宛瑶话音才落,就见胖乎乎的三阿哥跑了进来,扑到宛瑶身上:“皇额娘,容嬷嬷说,吃涮肉.” 宛瑶捏了捏三阿哥的鼻尖,宠溺说道:“是,吃涮肉,旁的话,学的那么慢,吃食上倒是快,还不快去净了手面去,等着一会儿容嬷嬷端了锅子来,就要用午膳了.” 三阿哥立刻被豆瓣抱了,往里头的净室去,如姗便笑着说道:“三阿哥说话晚,我还念着等三岁的时候,怕是还不能去上书房念书,如今不过两个月,竟是已经说的这样利落了.” “感兴趣的事情,他才学的快,不然你一会儿瞧着,那十几样的涮菜,必定一样不差的能说出来.”宛瑶笑着,有吩咐花嬷嬷道:“嬷嬷添一份糖醋藕片,一会儿给三阿哥用,他的口味,倒是与我一样的.” 如姗与宛瑶正说笑着,就听净室中,三阿哥软绵绵的声音,说了句:“额娘?” *** ☆、 第115章 转眼就过了三个月,春暖花开都过去了,那些贪漂亮的,清凉的夏日旗装都套了起来,宛瑶足足坐了百日的月子,总算是能出门了. 这第一桩,就是阖宫请安. 宛瑶这日从架子床上坐起来,抱着海棠红的锦被,就不愿意动弹,瞧得花嬷嬷直磨牙:“娘娘,您耽搁半个时辰,那是给她们下马威,若是耽搁一个时辰,那就是赖床躲懒,丢人现眼了.” 花嬷嬷跟宛瑶也不客气,着实是没见过大清朝哪位皇后娘娘赖床到这个时候,人都坐起来了,还不梳妆的. 宛瑶低眉耷拉眼的,此时有点怀疑人生. 人人都说做皇后好,宛瑶现下琢磨琢磨,也没发现这做皇后到底好处是什么. 以前想的是,做了皇后,就不必跪着,不必受人磨搓,死后也能跟颙琰住在一个屋子里了. 可如今再想想,她做纯妃的时候,皇后就不敢招惹她了,那她唯一的好处,就是死后能跟颙琰住一间屋子? 宛瑶这会儿合计合计,觉得不那么划算了,死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呢,还是活着的时候,多一些利益,比较划算,就比如这多睡一会儿觉. 第94节 花嬷嬷似是能看穿宛瑶心里的小九九,当即说道:“您要还是在翊坤宫,那就得天不亮就起床,梳洗妥当,然后到坤宁宫跪着等着,可如今,您等着她们第一个到了,再起身梳妆,也来的急.” 这么说起来,还是做皇后划算一些,宛瑶高兴了,任由花嬷嬷捯饬. 如今她是皇后,再没有什么穿戴上的忌讳,花嬷嬷就把那水红,银红,明黄,金凤,牡丹,不要银子似的,往她身上招呼,宛瑶满脸纠结,还没张口,就听花嬷嬷说道:“您今个儿可是正经八百的阖宫拜见,这气势万不能弱了去.” 宛瑶有心想说,谁不认识谁啊?可自己又莫名的有点心虚,毕竟她不是真正的钮祜禄氏. 好容易装扮妥当,宛瑶看着水银镜中的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要不是自己比贵妃冬晴圆润了些,只看脸,怕她真以为自己是贵妃了,这妆容着实厚了些,宛瑶都怀疑,自己若是笑一笑,会不会扑拉扑拉掉下粉来. 待宛瑶出来的时候,大殿上的妃嫔们都喝了一盏茶了,宛瑶原还有些心虚,怕纤恩和碧霞在大殿上喊出什么来,让人下不来台,可让她意外的是,纤恩和碧霞平静的很,仿佛她原本就是承乾宫那位钮祜禄氏似的. 这让宛瑶意外的紧. 身为皇贵妃的如姗,领了贤妃,纤恩和碧霞给宛瑶行礼问安,这一次是头一次阖宫觐见,行的是叩拜大礼,拜的宛瑶有点不耐烦,实在是这身装束比那盔甲也不差什么了,宛瑶总觉得花嬷嬷在自己的背后戳了根竹竿子,让她塌不了腰. 宛瑶板着脸,说了些场面话,坤宁宫的大殿上,寂静的都能结了冰,宛瑶正要张口,说散了呢,就见宁寿宫太上皇跟前的胡志杰来了:“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太上皇请您去宁寿宫一遭.” 宛瑶下意识的就将目光落在了如姗身上,却听得胡志杰拖长了语调说道:“皇贵妃娘娘,奴才刚刚把八公主送回永和宫,八公主有些哭闹,怕是要皇贵妃这个额娘哄着才能好转了.” 宛瑶呵呵了两声,说的这么拐弯抹角的,不就是让她一个人往宁寿宫去吗? 宛瑶眨巴眨巴眼睛,想着太上皇如今人糊涂的时候还是不少的,她自己都能错认,太上皇那么老眼昏花,哪就看得清了呢. 宛瑶安慰了自己一番,将胖乎乎的手搭在花嬷嬷的手臂上,往外行去,轿撵早已经备好了,宛瑶想要磨蹭会儿都不成,也不知道该夸赞胡世杰办事体贴,还是该骂他糊涂,连口气都不带让人喘的,是想怎么着? 宛瑶的气势,也就撑那么一会儿,真到了宁寿宫大殿门口,宛瑶就怂了,整个人都垮掉了. 宫里头的妃嫔和宫人也就罢了,有颙琰在前头一黑脸,她们立刻麻溜的称她为“皇后娘娘”,可是宁寿宫这位不一样啊,这位才是真正的老祖宗呢,他要脑子突然清明了,问她怎么成为皇后的,她怎么答?乾隆爷现在可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一不高兴,要了她的脑袋怎么办? 宛瑶还没想明白呢,胡世杰就在前头勤快的把殿门推开了...... 宛瑶硬着头皮走进去,给太上皇请安,就发现这宁寿宫的大殿上,不止太上皇一个,还有......恩......莺莺燕燕......二十几个? “皇后来的正好,皇上的后宫只有那么几个人,着实不像话,你挑十个人,领回去吧.”太上皇这会儿正有些昏昏欲睡,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棂落进来,照的太上皇的身上忽明忽暗的,让宛瑶都恍惚起来了,太上皇已经眼瞎到这个地步? 宛瑶正暗喜着,就听太上皇皱眉说道:“皇后这身段......这年过得真是太好了......” 宛瑶呵呵的露出两排小银牙,谦虚道:“宫中的膳食太好了.” 太上皇没了别的话,宛瑶只好在这二十几名莺莺燕燕身上扫了一眼,的确都是美人,且没有一个像她这么膳食好的. 宛瑶是经历过选秀的,来来回回的得过好几遍呢,这其中一遍,就该是皇后亲阅,但也不是在这宁寿宫的大殿里头,她随便划拉啊? 宛瑶闹不明白太上皇这是想做什么?宫中后妃在太上皇这里算不得什么,可对这些秀女来说,对这些秀女背后的家族来说,那可就是一身的荣辱了,这么随随便便的,真的好吗? 宛瑶正糊涂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却听得唱和:“皇上驾到.” 宛瑶松了一口气,低眉顺眼的往旁边一站,给颙琰请安,颙琰上下打量了宛瑶一眼,就见宛瑶穿着一件胭脂红色滚银边旗装,旗头上缀了九凤挂珠钗,端的一个明媚娇艳,一时看着都愣了神. 太上皇还在上头等着颙琰请安呢,就见自己的傻儿子盯着皇后不挪眼儿了. 太上皇咳嗽了一声,颙琰才回过神来,上前请安,手却拉着宛瑶没有松开. 太上皇恨铁不成钢的扫了颙琰一眼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让皇后给你选十个人回去,后宫的东六宫都住不满,想什么话?想当年朕......” 太上皇又要老生常谈,颙琰赶紧止住了说道:“皇阿玛说的是,也的确是该进人了,只是先前宫里头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儿,就耽搁了,皇阿玛身边也该选几个人,伺候着才好.” 宛瑶在一旁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太上皇这么大岁数,还要人伺候着? 颙琰看出宛瑶的不解,笑着说道:“旁的不说,伺候文墨的一个,伺候茶点的一个,给皇阿玛按揉的一个,口齿伶俐给皇阿玛念书的一个,怎么也要挑四个出来才成,这宁寿宫,太空落落的了.” 宛瑶默默的垂下了头,这跟四个使唤丫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要宫女做什么用的?吃干饭吗? 太上皇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对的,点了点头说道:“朕这宁寿宫就挑四个出来,你那边却是不能少于十个.” 太上皇说完,嫌弃的扫了宛瑶一眼,低声与颙琰嘀咕道:“你要挑那些个吃窝窝头长大的,可不能再挑这种吃白面馍馍长大的了,都蓬起来了!” 宛瑶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哀怨的看向太上皇,她就站这儿呢,耳朵没聋,都听见了,都听见了! 颙琰笑着捏了捏宛瑶的手,拉着她往那些秀女跟前去,压低声音说道:“随便扒拉十个,送去储秀宫就成了.” 宛瑶气得跟什么似的,却无处发作,塞人不说,还要埋汰她,太不讲理了. 宛瑶气冲冲的,看着面前这二十几个莺莺燕燕,高声问道:“哪个会弹琴?要弹的好的那种,滥竽充数的不算.” 零零落落的走出来四个秀女,宛瑶捡了一个顺眼的,指了指,又问:“哪个会跳舞?” 又出来三个,宛瑶就指了一个最中间的. “哪个儿会唱曲儿?能唱戏的最好.”宛瑶一个个的扒拉人,颙琰起先还怕宛瑶醋劲儿上来,不管不顾呢,这会儿可好,嘿,这都能凑个戏班子了. 宛瑶是半点不含糊,她爱热闹,宫里头闷都闷死了,总喊了歌舞唱戏的去自己宫里,显得她太奢靡,不如就让这些个秀女们撑起来,反正她们每天都要给自己请安不是?总不能白白的得了月例银子去. 宛瑶这选秀选的也是新鲜,太上皇没瞧见过,连家世年龄名姓的不用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不一会儿功夫就划拉出十个秀女来,干脆利落. 乾隆爷最是懂享受的人,觉得宛瑶这法子不错,立刻让胡世杰照样学样,不多不少也划拉出十个来,如此,这被选剩下的,也就三个...... 太上皇高兴了,封了十人为答应,送到宁寿宫后殿去了,宛瑶憋了一肚子气出来,也不知太上皇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故意给她添堵,这又不是大选的年月,竟是一指,指了十个,真当秀女是大白菜呢. 颙琰见宛瑶不高兴,凝眉想了想,低声与宛瑶说道:“刚刚被选进宁寿宫的那十个秀女,有一个是永璘中意的武佳氏.” 宛瑶瞬间眉眼弯弯起来:“当真?” *** ☆、 第116章 颙琰瞧着这会儿天气尚算晴朗,便打发了轿撵,与宛瑶一道手挽手回去,帝后两人,难得有这般悠闲自在的时候. 因为武佳氏的事儿,宛瑶已经完全把那十名秀女,扔到脑后了,不就是十个秀女吗?了不起就跟太上皇似的,都封了答应,然后看哪个顺眼再往上提一提,左不过再怎么晋封,也越不过她去了. 宛瑶这会儿欢喜的不得了,与身后的花嬷嬷招了招手,眉眼弯成了新月,悄悄道:“嬷嬷快将这件事情跟如姗说了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颙琰见宛瑶因为这样一件小事,笑容满面的,比牡丹花还要好看,便觉得坑弟弟什么的,已经算不得什么事儿了. 鄂罗哩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直抹汗,哎呦,这叫什么事儿啊,等庆禧亲王知道了,这事儿怕是没完,可人已经进了宁寿宫了,总不能跟太上皇去抢女人. 鄂罗哩默默的在心底里给庆禧亲王点了个蜡,得嘞,您老受着吧,谁让您老得罪了皇后娘娘呢. “今日阖宫拜见,可妥当?没人寻衅滋事吧?”颙琰捏着宛瑶软绵绵的手心,觉得自己一直紧绷着的精神,也因为宛瑶的手心绵软了起来. 宛瑶歪着头,仔细想想晨起的事儿,认真说道:“倒也没什么,就是看着她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觉得还挺难为她们.” 颙琰被宛瑶逗乐了,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难为你还替她们难为着......”自己这儿还拾掇不清呢. 颙琰侧脸看了宛瑶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和珅已经旁敲侧击的说了几次,宛瑶在后宫也就罢了,没人敢在置橼什么,和珅那个老东西...... 颙琰暗地里攥了攥拳,眼底闪过一丝凌厉,旋即却消失不见,若是他连自己钟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做得什么皇帝. 宛瑶不知道颙琰为了她能坐稳后位,付出了什么,只想着让庆禧亲王过得糟心,就是她最大的乐趣. 花嬷嬷去了永和宫,碧溪忙的迎出来,在回廊上说道:“皇后娘娘不碍的吧?我家娘娘坐立不安的.” 花嬷嬷道:“没什么,太上皇那儿没事,是寻了皇后娘娘将新人选进来,如今人已经送去储秀宫了,皇上一概封了答应,先那么住着.” 碧溪听花嬷嬷是好消息,就不多问了,请了花嬷嬷进去,如姗先问了宁寿宫的事儿,听说太上皇没有怀疑宛瑶的身份,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才落了座,端起茶来,细细抿着:“只要过了太上皇这关,皇后的位子,总算是稳当了.” “皇后娘娘遣奴婢来,是要奴婢跟您说一声,太上皇选的那十位答应里头,有一位,是庆禧亲王中意的武佳氏格格.”花嬷嬷平和说道. “有这样的事儿?”如姗也没想到,不由得皱眉道:“纵是太上皇不知晓,皇上与胡公公总也知道的,怎么就?” 花嬷嬷但笑不语,如姗也就明白过来了,皇上和胡公公谁也没提醒. 皇上也就罢了,胡公公竟也卖了这个人情? 不拘过程如何,结果总是好的,如姗也高兴的很,这武佳氏若是落到旁人处,倒也罢了,可到了太上皇的宁寿宫,那庆禧亲王便是再怎么不乐意,也没法子,必定跟吞了个死苍蝇一般的. 如姗明媚一笑,点了碧溪道:“回头你往庆禧亲王府走一趟,与王府侧福晋说一声.” 碧溪会意,知道如姗说的是紫蓉,立刻便应了下来. 花嬷嬷回完了话,却没有立刻就走,只道:“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姗一向敬重宛瑶跟前的这两位嬷嬷,撂下茶盏,端正道:“花嬷嬷说这话就见外了,若不是嬷嬷,本宫的这两条腿早就废了,如何能跟没事人似的,在这儿坐着?嬷嬷虽是皇后身边的人,本宫却当嬷嬷是自己人.” 花嬷嬷笑容多了些,道:“那老奴就托个大,老奴的意思是,以后庆禧亲王府的这位侧福晋,该是没什么难处了,连武佳氏都去不得,她自然没什么可担忧的了,若是无事,也不必再入宫来了.” 如姗沉默了片刻,绞着锦帕一时无言. “花嬷嬷能否说的明白些?”如姗问道. 花嬷嬷也不藏着掖着的,只道:“那回侧福晋入宫来,皇后娘娘便念起了景妃娘娘与信贵人,好几日都有些恍惚.” 如姗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行,本宫知晓了,嬷嬷安心就是了.” 花嬷嬷这才退了出去,才离了永和宫,便见贤妃刘佳氏的轿撵远远的过来了,花嬷嬷瞧见了,转身从另外一条宫道往坤宁宫去了. 宛瑶在坤宁宫也不得闲,才与颙琰进了宫,刚把四阿哥抱出来玩,就听绿豆来禀,二阿哥与三阿哥一道过来了. 三阿哥倒也罢了,如今已经三岁,开始启蒙,但因为年纪太小,先生也不太拘着他,午膳也是回坤宁宫用,午休后,再往书房去,可二阿哥来干嘛? 宛瑶心里头堵得慌,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心里格外不得劲,颙琰倒是没防备什么,只想着宛瑶连三阿哥都能接受,没得不能接受一个都成了年的阿哥. 二阿哥绵宁领了三阿哥绵凯进来,先是春风满面的行了礼:“儿子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 三阿哥年纪小,有样学样的学了,只两个胖乎乎的小手一团,奶声奶气的,才行完礼,就扑到炕上,跟四阿哥玩儿去了. 四阿哥才满百天,在炕上滚来滚去的,三阿哥就在一旁推球似的推,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颙琰瞧了两眼,露出慈父般的笑容来,又问落座的二阿哥:“绵宁怎么过来了?” 二阿哥大哥哥一般宠爱的看了眼三阿哥与四阿哥,温润如玉的回道:“三弟跟前的宫女拉肚子,儿子怕旁人伺候的不妥帖,索性便亲自送三弟回来,也刚好来给皇额娘请安,没想到皇阿玛也在.” 宛瑶笑得端庄和气,嘴角恰到好处的笑着,心里却暗暗腹诽:不愧是披着羊皮的狼,蒙谁呢,要不是知道颙琰来了坤宁宫,二阿哥会到坤宁宫来给她请安? “你来的正好,去岁便说,今年要给你择个嫡福晋,因为先头的事情耽搁了,你皇爷爷的意思是,不必忌讳那么多,因而这个月就给你挑择了人,到底是嫡福晋,非同小可,你心里头可有主意了?”颙琰端坐在罗汉榻上,因为宛瑶在身边的缘故,少了些朝堂上的威严. 宛瑶也支棱起耳朵来听着,如姗与她说过,二阿哥是有意迎娶户部尚书的女儿,当夜宛瑶就与颙琰说了,颙琰这个时候才提起来,怕是已经将这件事情查问明白了,才来问二阿哥的. 二阿哥有些为难,但还是说道:“原本儿子的婚事,该由皇阿玛或是皇爷爷做主,不拘是哪家的格格,但凡是皇阿玛或是皇爷爷挑的人,总是为儿子好,只是......” 宛瑶一听这个“只是”,就知道二阿哥又要扒拉他的算盘珠子了. 果然,二阿哥继续说道:“只是,前阵子儿子与户部尚书布颜达赉商议粮草金银的时候,去了他的别庄,又刚刚好,是布颜达赉的女儿给儿子奉的茶,儿子私心里想,怕是布颜达赉有这个意思.” 宛瑶心底里呵呵了两声,二阿哥果真是二阿哥,瞧瞧这舌头灵活的,明明是他想要娶户部尚书的女儿,却说成人家想贴上来. 颙琰却对二阿哥的回答很满意,他已经查到了二阿哥去了布颜达赉的别庄,若是二阿哥说没有,他才是真的心寒,此时见自己的儿子与自己贴心,什么都与自己说,立刻心旷神怡起来. “你是宫里唯一成年的阿哥,朝臣们有各种各样的心思,也不稀奇,朕倒是瞧着舒明阿的女儿佟佳氏不错,端庄贤淑,这嫡福晋不比侍妾,还是要好好挑一挑,尤其是人品.” 颙琰心里头自有人选,他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心太大,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跟自己当初似的,被太上皇塞进来无数个不喜欢的女人,若是可以,他还是乐意绵宁选几个自己中意的女人,免得后院不宁,还要分心. 第95节 二阿哥面上的神色,没有半分波动,依旧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皇阿玛说的是,那儿子以后多与她们接触一二,也瞧一瞧,她们都是什么样的模样品性,此事,怕是要劳烦皇额娘安排了.” 宛瑶一直默默在旁坐着,没想到二阿哥倒给她派了个差事,且宛瑶总觉得,二阿哥表面温顺,内心里一定给她挖了个坑,迫不及待的等着她跳下去. 等到这宴席终于办起来的时候,宛瑶才明白,二阿哥为何会有那样意味深长的笑意,因为在这个宴席上,她见到了许久不曾见到的青梅竹马,德麟. *** ☆、 第117章 这一日,天气晴好,宛瑶端坐在上首,正仔细的打量着身边的两个格格,一位是户部尚书布颜达赉的女儿,钮祜禄?韵儿,另一位是三等公舒明阿之女,佟佳氏?凌月. 宛瑶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见二阿哥领了两个人来,宛瑶远远的瞅着,就觉得眼熟的很,待瞧清楚了人,不由得打量起二阿哥来. 因为二阿哥带来的人,不是旁人,一位是和珅的儿子,丰绅殷德,另一位,便是宛瑶许久不曾见了的德麟. 二阿哥上前请安见礼,面上那叫一个春风满面,丰绅殷德倒也罢了,规规矩矩的,不出挑,也挑不出错来,只有德麟,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德麟是真的以为,他的宛瑶妹妹,是一尸两命了的,没想到,再次相见,她竟是成为了皇后娘娘...... 德麟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愣在那里,也不给宛瑶请安,直直的呆了去,倒让舒明阿的女儿凌月惊讶不已,忍不住偷偷打量起两人来. 德麟不说话,宛瑶也不说话,宛瑶只笑看着二阿哥,看他一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外人没人知道,宛瑶原本是谁,后妃不是随便谁都能见的,对外,她是正红旗钮祜禄氏就可以了,就比如面前的韵儿格格,凌月格格,就以为宛瑶是原本承乾宫的那位贵妃娘娘,但德麟此刻的表现,明显失仪. 二阿哥巴不得德麟喊出什么来,可惜德麟只是愣神,一个字未吐,宛瑶也半点不着急的模样,二阿哥不得不败下阵来,轻推了德麟一下,说道:“德麟贝勒这是怎么了?怎得不给我皇额娘请安?” 德麟这才回过神来,先是诧异的看了二阿哥一眼,旋即才知道,二阿哥口中的皇额娘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宛瑶妹妹.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德麟生拉硬拽的咬出这句话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宛瑶说道:“还请皇后娘娘勿怪,皇后娘娘的容貌与微臣幼时的青梅竹马,几乎一般模样,微臣一时错认,这才失仪.” 宛瑶能说什么呢,宛瑶雍容华贵的笑了下,只将目光落在二阿哥身上,声音软绵绵的,却恨不能中间藏几根绣花针,冲着二阿哥扎过去:“二阿哥怎么带了旁人来御花园?” 御花园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界吗?二阿哥敢把她先头的青梅竹马带过来,胆子真是不老小. 二阿哥却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规规矩矩的回道:“也是赶巧了,和中堂和福长安大人剿灭白莲教有功,刚刚皇爷爷恩赏了和中堂一等公爵,福长安大人一等侯爵,丰绅殷德与德麟贝勒也被请到宫中,儿臣想着皇爷爷怕是要留了和中堂与福长安大人用膳,说些朝事,他们二人若在,怕是不妥当,倒不如跟儿臣一道待着,更自在一些.” “原来二阿哥是要为太上皇分忧.”宛瑶笑得脸都僵硬了,恨不能现在就把这小兔崽子的皮扒了,露出里头大灰狼的本来面目,丫丫个呸的,算计到她身上来了. 宛瑶气得磨牙,却不能说二阿哥这样有什么错,一来德麟跟丰绅殷德原本就是打小在宫里头晃悠的人,二来白莲教的事儿是大事,二阿哥领着两人出来,不耽误太上皇说事,这是孝顺懂事. 二阿哥却尤觉不足,他带了德麟来,可不是就为了让两人千里来相会的,因而二阿哥笑得如同三月春风的问道:“不知德麟贝勒的青梅竹马如今人在何处?你二人何时大婚?既然德麟贝勒的青梅竹马与皇额娘有几分相似,想必是个美人了.” 德麟愣愣的看向宛瑶,眼底的情意浓的化不开,花嬷嬷都快想把德麟贝勒的眼珠子挖出来了,怎么说也是宫里头长大的,怎么半点规矩也没有呢. “她......是个势利小人,见我阿玛没了,府中不复当年,便另攀高枝去了.”德麟一语落,宛瑶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宛瑶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里把过去的自己狠狠的骂了一通,傻了吧唧,瞎了眼,怎么当初选人的时候,就选了这么一个脑子进水的青梅竹马?这是一辈子要被扯着不放手了? 二阿哥偷偷的看了眼宛瑶有苦难言的模样,觉得心里痛快至极,若不是他去四妹妹那听来了这样的话,还不知道他的皇额娘软肋在哪儿. 呵呵,就凭着这一个德麟贝勒,他就能把这继后拉下马来,这后宫之中,最忌讳的是什么?私通! “倒是我的不是,没想到德麟贝勒还有这样一桩伤心往事,我一会儿亲自给德麟贝勒斟酒请罪.”二阿哥说着,就冲身后的小太监摆摆手道:“吩咐人摆膳吧.” 宛瑶艰难的维持着笑意,看着二阿哥乐呵呵的留德麟与丰绅殷德用膳,原本压抑着的,不愿意跟小孩子计较的心思,早就被她吃掉了,二阿哥算是屁的小孩子,她可不管二阿哥是不是没了娘的可怜孩子了,你丫儿等着! 宛瑶的面容上,重新洋溢起笑意来,笑得比春花还灿烂些,花嬷嬷正琢磨着主意呢,一瞧宛瑶这架势,便知道宛瑶这是忍不得了,花嬷嬷想了又想,到底忍住了,这已经见了面,生了恼,不让自家娘娘把这口恶气出了,怕是今个儿不能善了. 今个儿御花园所谓的赏花宴,拢共来了八位格格,坐在宛瑶左右手的,便是二阿哥绵宁自己中意的韵儿格格和颙琰挑选的凌月格格,余下的六个,也是朝臣的格格们,皆是掌上明珠,只身份上比她们两个差了些,是被选作侧福晋的苗子. 席面一开,二阿哥就不停追问德麟,所谓青梅竹马的事儿,德麟不方便直接与宛瑶对话,便借着二阿哥的问话,表达自己对宛瑶的情意,以及对宛瑶的痴怨,那副“怨夫”的模样,倒好像宛瑶强了他,又翻脸不认人了一样. 宛瑶已经不准备救赎幼时的青梅竹马了,脑子进水,没救了,因而完全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一口一口的吃东西,时不时还要赞扬两句:“德麟贝勒可真真是情真一片.” 啊呸,真痴情,能当着她的面,骂她势利眼?攀龙附凤! 宛瑶一插嘴,德麟愈发说起个没完没了,时不时的丢给宛瑶一个哀怨的小眼神,宛瑶就和颜悦色的听着,笑着,她那几年下的功夫也不少,把德麟那点儿小性儿拿捏的刚刚好. 二阿哥还以为自己就这么勾搭着,引诱着,就能让宛瑶动了心,再跟德麟回忆当年情深呢,哪知道宛瑶没有半点动容,却听得八个格格,各个星星眼. 闺中女子,哪个不向往有个爱自己爱的撕心裂肺,海枯石烂的夫君?尤其是德麟长得也很好,又是个贝勒,她们两个嫡福晋不说,另外那六个要被选为侧福晋的,可都觉得这是门好亲事,若是嫁给德麟贝勒,这辈子,也算是不愁的,还不是做小. 二阿哥没发现,自己问话的时候,顺便就把自己未来的媳妇都卖了,等颙琰那边得了消息,让鄂罗哩风火轮似的将三个人请走后,宛瑶笑眯眯的看着这八个格格,感叹道:“唉,这德麟贝勒也是可怜,本宫瞧着他这份情深款款的模样,都不忍心,说起来,德麟贝勒身边,如今也没有嫡福晋呢.” 得,一句话,荡漾了八个格格的心,连韵儿格格和凌月格格都有些娇娇怯怯的. 虽说阿哥是好,但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才是皇上的心头好?皇后娘娘可是有三阿哥和四阿哥呢,二阿哥虽然占了个嫡长,可到底没了亲额娘,若是皇后娘娘有心,这皇位是三阿哥与四阿哥的也说不定,二阿哥反而没那么大的胜算,再退一步说,说不定哪天就被清算了呢,看看真正留下来的亲王府有几个? 皇家争斗,死的人多了去了. 宛瑶让众人散了,回了坤宁宫,气得能徒手捏豆腐了. 颙琰忙完了前头的事儿,急着赶回坤宁宫,心里头也是憋着气,听说今个儿宴席上,德麟很是诉了一番衷肠,而且宛瑶不但没打断,还说他说的好. 这是什么意思?觉着德麟比他还要好不成? 他难道就不是痴心一片了?别说储秀宫那十个答应,就连钟粹宫那两个,他都没去呢,宛瑶有孕的时候,他都守身如玉成和尚了,这会儿被德麟几句话给比下去了?难道说,这头一个男人,就这么不容易忘! 啊呸,他才是宛瑶的头一个男人. 颙琰憋了一肚子气,进了坤宁宫,前脚才踏进坤宁宫大殿的门槛,后脚还没进去呢,迎面就过来一个天青釉的梅瓶,“啪”的砸在他脚底下...... *** 第118章 “你生的好儿子!”宛瑶张口就是怒火,都快能喷出来了。 颙琰还一肚子气呢,酸不溜丢的说道:“怎么着?皇后见了以前的青梅竹马,这会儿就瞧朕不顺眼了不成?” 绿豆和豌豆听着直瞪眼,这不火上浇油嘛! “是谁的儿子,带了德麟来见臣妾的?又是谁的儿子诱着德麟说那些话的?”宛瑶气鼓鼓的,做了皇后之后,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儿,心塞死了。 颙琰被宛瑶问的语塞,想想也是,他早在坤宁宫附近设了防,德麟想要靠近,那是做梦,可他没想到,二阿哥绵宁能带了德麟去见宛瑶,但颙琰不觉得绵宁是故意的,他哪儿能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长歪了呢。 “还不是你说你那青梅竹马情真意切惹人怜,才巴巴的说个没完?你是皇后,训他一句,他还能继续说?”颙琰气宛瑶没阻止德麟,由着他说那么多情意绵绵的话,不就是嫌他是个冰块脸,寻常不会说情话嘛。 “臣妾若是训了德麟贝勒,二阿哥还不得立马说,臣妾与德麟贝勒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所以拦着不许说?”宛瑶委屈憋闷至极,就这么一个青梅竹马,都能被人揪着小辫子,揪一辈子了。 宛瑶气得坐在罗汉榻上抹眼泪,人还不能犯点儿错了?哪家的格格是说一门亲事,立刻就成了的?怎么她就那么倒霉,要被人一直拽着说! 颙琰见宛瑶掉眼泪,立马蔫了,忙的上前哄着:“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朕又没训你。” 宛瑶不说话,她一点儿也不待见这样矫情的自己,可偏有人不让她安生,专门捡了她的错处戳。 宛瑶能说什么,她再傻,也知道不能跟颙琰说他儿子如何如何,她这会儿也不知气的是什么,左不过就是心里堵得慌,不舒坦。 宛瑶侧过身去,背对着颙琰,颙琰就彻底没辙了,长这么大,他没哄过人,不知道该怎么哄。 绿豆看的干着急,不就是认个错吗?皇上怎么跟榆木疙瘩似的,敲不开呢。 鄂罗哩可不这么想,皇上是谁?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了,这样的人,怎么能认错? 鄂罗哩脑袋一转,寻个机会就钻出去了。 豌豆气得干瞪眼,这师傅,着实太不可靠,皇上与皇后娘娘这儿正闹别扭呢,不说劝着,还撂挑子跑了,像什么话? 可转眼功夫,鄂罗哩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描金龙凤纹托盘,里头的东西倒也简单,一碟子花生木,一碟子猪头肉,外加一个冰裂纹的小酒壶,两个配套小酒盅。 颙琰正手足无措呢,有心让花嬷嬷与容嬷嬷帮衬两句,可奈何两个嬷嬷跟两块石头似的,装瞧不见。 花嬷嬷与容嬷嬷心里也堵心的慌,德麟贝勒这事,闹起来也不是一回了,这回回这样,谁受得了啊,如今是帝后二人你情我浓的时候,吵吵闹闹就过去了,这万一哪天失了宠呢,怎么办? 花嬷嬷和容嬷嬷在前朝的时候见得多了,乾隆爷宠着人的时候,那下江南带回来的清倌都是千般万般好的,等过了那个新鲜劲儿,又嫌弃清倌身份低,不往那头去了。 皇上如今宠着娘娘,怎么都好,等哪天来了颜色更好的呢?如今储秀宫可就十个琴棋书画的答应摩拳擦掌呢,还是赶紧趁着如今还得宠,把这件事情扯开了,说明白了的好。 颙琰指望不上旁人了,再看鄂罗哩端过来的东西,不耐烦的就要打发了去,没瞧见都哭了吗?哭着还能吃东西?再说这上的什么东西?花生米还是生的,猪头肉连点醋和蒜都没伴,像话吗? 颙琰刚要抬脚踹了鄂罗哩,突然间明白过来了,这下酒菜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个酒! 第96节 他都快把宛瑶不能喝酒这茬儿给忘了! 要不说,生孩子什么的怪耽误事儿的呢,如今宛瑶已经有了三阿哥和四阿哥,怎么都要保障了,以后又可以用酒了。 颙琰冲着鄂罗哩挑了挑眉梢,鄂罗哩会意的把绿豆,豌豆撵了出去,顺便把花嬷嬷和容嬷嬷两尊门神请了出去,这坤宁宫,总算是安生下来了。 “吃点东西,再接着哭?”颙琰试探着说道。 宛瑶是饿了,午膳的时候被气得不得了,虽吃了不少,但没消化,扭头瞧见花生米和猪头肉,半点食欲也没有,这都什么啊? 颙琰这边一盅小酒已经斟好了,笑得跟肉包儿似的递过去了,然后寻了旁的话茬,扰乱宛瑶视线:“四阿哥身边的乳母可还尽心尽力?朕听说,四阿哥和三阿哥抢肉包儿了?要不要朕再让鄂罗哩抱一只哈巴狗来?朕就是怕绵忻太小,跟狗玩起来,没个轻重,那哈巴狗再温顺,那也是畜生,要是咬了绵忻怎么办?” 颙琰一口一个绵忻,这是颙琰才给四阿哥取的名,起先选了许多个,都不满意,最后选来选去的,就耽搁了功夫,内务府选的不行,颙琰就自己择了这个,颙琰自己说的名字,没人敢说不好,这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宛瑶听着这个名字,更觉堵心的慌,棉芯,棉芯,她再给四阿哥套个被套,能凑一床锦被,搁炕头了! 宛瑶明知道手里头的是酒盅,但还是喝了,反正酒后的都是胡言乱语,她就是骂了颙琰,颙琰也不能因为她酒后失仪,责罚她,谁让这酒是颙琰自己递过来的? 宛瑶打着这个主意,愣是喝了两盅酒,两盅酒下去,颙琰发现宛瑶的眼睛都水盈盈的了,能倒映出水光儿来,可比清漪园的昆明湖还清澈些。 “臣妾就不明白了,臣妾到底哪儿做错了?臣妾觉得活着怪不容易的,所以活过来,就想着离着紫禁城远一点,没那么聪明,算计不过旁人,还不能躲着吗? 那跟臣妾家来往的,也不过那么几户人家,人往高处走,臣妾瞧着德麟是个好的,自然要选了他啊,可后来他额娘要我进门做小,我立刻就恼了,吃了碗酸辣粉,彻底与她们富察府断了关系。 臣妾是先断了与德麟的情份,才入宫初选复选,臣妾又不是脚踩两只船,怎么就这么被人抓住不放了啊? 那谁还没有个青梅竹马了啊?皇上先头有皇后,有贵妃,有贤妃,有莹贵人,我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怎么就许你有,我就不能有了呢?你有四个,我才有一个,这是臣妾吃亏啊?” 颙琰听着宛瑶一会儿“臣妾”,一会儿“我”的,就知道宛瑶这酒劲儿上来了,可没见过谁两盅酒下去,立马成酒鬼的,这也是宛瑶的一大特色了。 颙琰松了口气,总算是把不痛快说出来了,肯说就还好,虽然她说的挺不讲理的,但颙琰也不敢跟她辩,她要真趁着酒劲儿,还要再去找三个补上,他去哪儿找人说理去?所以,不讲理就不讲理吧,只要不出了他眼门前就成。 不过,颙琰听着还挺舒心的,她是彻底断了与德麟的情份,才入宫来的,虽然这个先后问题,让他听着也挺不舒坦的,但是断了情份这四个字用的挺好,他也就不计较了。 宛瑶还没说够,脸颊红红的,扯着颙琰的胸口的衣襟,仰头嘟嘴道:“你儿子不是个东西,他故意带了德麟来,诱着他说那般的话,德麟还当着我的面骂我,说我是势利小人,说我攀龙附凤。 我呸!分明就是他对不起我,若是他当初一心一意的,不想着让我做侧福晋,让我做小,我能气势汹汹的去过初选吗?我若是没过初选,用得着过这样糟心的日子吗? 二阿哥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他连自己的亲额娘都能利用,还有什么不能的?四公主是他亲妹妹,如今在宫里头半死不活的,怎么也不见他关心关心?如此不重情份,狼心狗肺之辈,你竟还护着他!” 颙琰正要将宛瑶抱起来,往暖阁里去,听得这句,却是一怔,下意识的追问:“你说什么?” 宛瑶醉醺醺的,但她的确是忌惮二阿哥:“明明还是个少年郎,怎么就那么歹毒的心肠?喜塔腊氏死都为着他,他怎么就半点不替喜塔腊氏想一想?大清朝自开朝以来,哪位皇后像他额娘一般,走的那么寒酸?那是她的亲额娘啊。” 颙琰彻底的沉默了下来,宛瑶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颙琰默然的将宛瑶放进架子床,把她放进锦被里,又将汤婆子也塞进去,这才出了暖阁,传了花嬷嬷与容嬷嬷二人过来,问道:“当初先皇后的死,不是四公主所为?是跟二阿哥有关?还有今日,二阿哥也是故意为之的?” 花嬷嬷与容嬷嬷哪儿想到宛瑶吃醉了酒,吐了这样的事儿呢,不过这样也好,寻常事儿,皇上与皇后娘娘都是一条线上的人,只这二阿哥…… 花嬷嬷与容嬷嬷对视一眼,将二人所知的都说了出来…… 第119章 宛瑶幽幽转醒,眯了眯眼睛发现自己的银红烫金牡丹帷帐中,透着融融暖意,带着嫣红色的光泽…… 宛瑶一激灵,翻身坐起,完了,迟了,可她才坐起身来,头一昏,又倒了回去,她竟是忘记,自己昨个儿与颙琰喝了酒的事儿。 “醒了?”颙琰清朗的声音在宛瑶身侧响起,宛瑶侧过脸去,就见颙琰已经行到她的架子床边,撩开一侧帷帐,更多的阳光洒进来,让宛瑶一时有些不适应,用锦被蒙住头,遮掩了一二。 颙琰轻笑一声,替她遮挡了大半阳光,俯身柔声道:“适应一二,起来喝点粥,没得伤了胃。” 宛瑶从锦被里钻出半个头来,愣愣的看着颙琰,居然这样和和气气的,难道她昨天吃多了酒,并没有骂人,撒泼什么的? 花嬷嬷捧了一盏温热的蜂蜜水来,在一旁说道:“老奴服侍皇后娘娘。” 颙琰看了眼,伸手接过:“朕来,你吩咐容嬷嬷摆膳吧。” 宛瑶懵懵懂懂的被颙琰拢了起来,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盏蜂蜜水,然后愣愣的看了眼外头的阳光,又看了眼面前的颙琰。 颙琰能在这儿,说明已经下了早朝,那么……请安的时辰已经过去了,现在……许是已经辰时末了? 宛瑶自觉自己又做了没理的事儿,一时也不敢说话,怕被责骂。 颙琰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见她不喝了,便道:“若是不愿意喝,便不喝了,起来用些早膳。” 宛瑶直到收拾妥当,坐在膳桌上,人还蒙着,趁着颙琰去净手的功夫,拽住花嬷嬷的褚色袖摆问道:“嬷嬷,怎么回事?今个儿不用请安了吗?” 花嬷嬷无奈的看着自家主子,点点头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免了各宫的请安礼。” “那……本宫昨个儿与皇上说些什么了?”宛瑶自觉这个皇后娘娘当得有些丢脸,她按时起床才坚持了四天,就现了原形。 花嬷嬷想到昨个儿皇上的话,回道:“皇上将老奴们都打发出去了,也不知娘娘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看皇上没有计较的意思,想来,娘娘昨个儿吃了酒,就睡下了,也未可知。” 宛瑶眨巴眨巴眼,深表怀疑,自己昨个儿气成那个样子,不该什么都没说才是啊。 没等宛瑶想明白,颙琰就回来了,依旧温和好说话的模样:“容嬷嬷熬了香葱鸡丝粥,还有你爱用的各式酱菜,荠菜馅的小笼包也有两笼。” 宛瑶昨夜就没吃什么,两盅酒下去,就睡了,这会儿也的确是饿得慌,见自己想不明白,颙琰也没有要说的意思,索性就抛诸脑后,埋头吃东西去了,不拘她说了什么,只要颙琰不计较就是了。 颙琰见宛瑶吃的香,很快就用完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香葱鸡丝粥,宠溺的替她擦了擦嘴角,道:“慢点吃,如今你是皇后,又没人与你抢。” 宛瑶愈发的不得劲儿,的确是没人跟她抢,就是颙琰这个和和气气的模样,有些吓人,昨个儿的事情就在哪儿摆着,总不能当做没发生过,谁知道颙琰这般神色态度,是个什么意思? 宛瑶满怀心事的用了早膳,见颙琰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反而坐在了稍间的罗汉榻上,宛瑶挪着小碎步过去,有点不敢往颙琰身边坐。 第97节 颙琰故意板着脸逗她:“知错了?” 宛瑶点头如捣蒜,不管做了什么,反正认错就是了。 “那还不坐过来?堂堂皇后,跟个小宫女似的,在那儿杵着做木桩子吗?”颙琰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说道。 宛瑶合计了合计,颙琰这个样子,并不像太生气的样子,应该还有救,因而一步步的挪了过去。 颙琰看着宛瑶跟个螃蟹似的,横着走,又好气又好笑,作势在她屁股上拍了下:“这会儿胆小如鼠了?昨个儿是哪个给朕甩脸子,扔东西?” 宛瑶不吭声,做都做完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颙琰看着宛瑶这个样子,怜爱的抚了抚她的鬓发,叹道:“也是朕思虑不周,没得总让你因着这个事儿,担惊受怕的,朕昨个儿想了想,德麟的阿玛福康安也算是大清的功臣,朕今个儿早朝上,已经奏请皇阿玛给德麟指婚,人已经定下了,是爱新觉罗家的人。” 宛瑶听着前头还没什么动静,再一听,是爱新觉罗家的人?那她昨个儿那番唱念做打,岂不是白费了精神? “怎么还是耷拉着脸?朕知道你与德麟是青梅竹马的情份,他也算不得多坏,朕给他寻了这么体面的婚事,还不知足?”颙琰好容易压下心底的醋意,说出这么一番大度容人的话来,居然还被嫌弃? “那倒也不是。”宛瑶斟酌了斟酌,就把自己昨个儿那点儿小心眼的事儿说了:“那八个格格,昨个儿都星星眼了呢,现下就指了婚……”那她拿什么去打击二阿哥! 颙琰磨了磨牙,自己的儿子被德麟给比下去了?没出息! 但颙琰当着宛瑶的面,却不能说什么,咬了咬牙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不是还有侧福晋呢吗?若是她们有乐意的,嫁过去也是成的。” 颙琰琢磨着,侧福晋的话,自己的儿子应该不会被比下去了。 宛瑶就算不高兴,也只能这样了:“那好,回头臣妾吩咐人去问问看,把二阿哥与德麟的婚事定下来。” “顺便再给永璘寻个模样好的,指过去,免得他来闹朕。”颙琰也是头疼,永璘知道自己中意的武佳氏被自己的皇阿玛选了去,气得呕了一口血,不敢去找太上皇说理,专门找他来哭闹,谁让他那天就在宁寿宫,不提醒了太上皇呢。 宛瑶的眼眸又亮了起来,这个好,给永璘找一个漂亮的嫡福晋,又不会让紫蓉吃亏,又能让庆禧亲王府上下不安的! 颙琰与宛瑶几句话,将事情定下,这才走了,他前头也有不少的事儿,容不得他白日一直在坤宁宫待着,如今的好处就在,坤宁宫就在乾清宫后头,他过来,倒也方便,便是午膳也可以一道过来用。 德麟定了嫡福晋,侧福晋,这事儿就算是了了,以后谁也不能拿德麟的事,再来指摘宛瑶的不是,他可以吃醋,但容不得旁人用这个来玷污宛瑶。 颙琰一走,宛瑶就坐不住了,兴冲冲的去寻如姗。 宛瑶的轿撵才到永和宫附近,就见贤妃的轿撵刚刚离开,花嬷嬷不由得侧目,心思转了几转,与宛瑶低声说了句:“贤妃娘娘已经不是第一回来寻皇贵妃娘娘了。” 贤妃刘佳氏是什么人,最会躲事的了,自己亲儿子死了,都不见她计较的人,紫涵死了,立刻吩咐人收拾干净厢房,生怕牵累了自己去。 她这样的人,来寻如姗做什么? 碧溪迎了出来,刚好听见这句,待行了礼,进了暖阁,方才说道:“皇后娘娘不知道,贤妃娘娘最近来永和宫可勤快了,想要我家娘娘为三公主挑一门好的婚事呢。” 三公主与四公主的婚事,早在太上皇与颙琰心里有了数,科尔沁那边早就说定了,这事儿莫说是与如姗说,便是与颙琰说,都不管用。 如姗站在暖阁前头,给宛瑶见了礼,颇有些不耐烦,道:“这人不知该怎么说,我早便说了,这事儿我做不得主,偏她半句听不进去,恨不能每日来我这里做上小半日,她是贤妃,又不好晾着人,真真是烦人的慌。” 宛瑶与如姗一道落了座,碧溪捧了两盏香茗来,问道:“娘娘,可要把八公主抱过来?” “抱过来吧,我都快没功夫瞧见她了。”如姗不由得问宛瑶:“三公主与四公主的事儿,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怎么不见太上皇与皇上下了旨意?虽说是不急呢,但该预备的嫁妆也该备起来了,早些给了话,也省的贤妃每日来永和宫干坐着,我真真是服气了,没见过这样绵软的性子,一坐就是小半日的,我可受不得这个。” 宛瑶点头道:“皇上的意思是,怎么都是他的女儿,嫁出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子,要在宫里多养两年,也不好早早跟她们说了,伤心难过,不过看贤妃这个样子,还是早些与她说的好,至于四公主那,早已经知道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如姗有些疲倦,索性脱了花盆底,倚着软枕在里头靠着,不一会儿功夫,铭姑姑与君姑姑就抱了八公主过来玩,宛瑶又吩咐花嬷嬷把四阿哥也抱过来玩。 “明个儿你与我一道见见那几个格格,把二阿哥,德麟贝勒和庆禧亲王的婚事都定下来。”宛瑶现在是不敢一个人去见这些人了。 只宛瑶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德麟,已经冲到了颙琰面前…… 第120章 鄂罗哩都快要急疯了,甩着拂尘去戳冬瓜和南瓜的头:“怎么当差的?连个人都拦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冬瓜和南瓜也为难的很,缩着肩道:“师傅,德麟贝勒哪是奴才两个能拦得住的?他要硬闯,奴才两人已经用命拦着了。” 鄂罗哩瞧着冬瓜和南瓜胳膊上还在不断渗出血来,又听着大殿里头没有任何动静,把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后,方才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去自己包扎了去,任何人问起来,都是你们两个自己不小心,无意中用匕首划着了,多余的,一个字也不许提,可明白?” 冬瓜和南瓜也不是跟了鄂罗哩一天两天了,哪能不懂?若是皇上追究这件事儿,他们两个的伤口便是愈合了,也要撕扯开,血肉模糊的给人瞧,若是皇上不追究,他们两个就谁也不能吭声,只当完全没有这回事,疼死疼活都没人管。 打发走冬瓜和南瓜,鄂罗哩原地转了两圈,咬了咬牙,把大殿门推开,才抬起脚来,就听颙琰冷峻道:“鄂罗哩,滚出去。” 鄂罗哩不得已,又去关门,却是偷摸瞧了一眼里头的情形,德麟贝勒是跪在皇上跟前的,虽然手里头还是拿着匕首,但好歹是跪着的,不然的话,他们的命,也该搭进去了。 “手持利器,闯入朕的毓庆宫,你好大的胆子!”颙琰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的德麟。 德麟自嘲一笑,丝毫不受颙琰这句话的威胁:“微臣若是怕死,这会儿也不会来了。” 德麟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颙琰:“皇上若是有种,不如直接杀了我!何必用迎娶嫡福晋,侧福晋的事情,折辱于我!” 颙琰双手从身后绕出,将箭袖束起,冷冰冰的看着他:“朕给你一个机会!” 颙琰摆出了架势,却是空着手,德麟从地上站起身来,将那匕首往旁边一扔:“皇上可不要后悔!若是微臣赢了,微臣要带走宛瑶!” 德麟话音一落,颙琰当即沉了脸:“你尽管来试试!” 两人说话间,已经动起手来,鄂罗哩在外头听着,额头上的汗,哗啦啦的往下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悬在半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丢了,不是他对皇上没信心,而是皇上这几年被太上皇磨搓的实在是过了头,这摔跤也许久没有过了,这若是有个万一…… 鄂罗哩急得不知道怎么是好,原地不停转圈圈,皇上今个儿瞧着脾性好,在坤宁宫里头和颜悦色的,可鄂罗哩却是再清楚不过,皇上心里头憋闷的慌,却没法子说。 德麟贝勒,这是撞枪口上了。 大殿上,颙琰与德麟谁也不客气,你一拳我一脚,最后还是颙琰占了上风,他在宫中多年,能做到皇上的位置,也不是白来的。 “你竟然还想带走宛瑶?你凭什么?就凭你这一腔热血,不害死她不罢休的精神头!”颙琰也是气的狠了,德麟如此对宛瑶,怎么脸那么大,还有脸说出,要带走宛瑶的话来? 第98节 “就凭我喜欢她,没了她不行!就凭我因为有她,不肯碰其他女人!”德麟眼底闪过一抹傲娇:“皇上口口声声说喜欢宛瑶,是怎么喜欢的?难道给宛瑶一个皇后之位,让她顶着钮祜禄氏的名姓,缩在龟壳里一辈子,就是喜欢?那储秀宫的十位答应算什么?二阿哥,三阿哥,三公主,四公主,八公主算什么?” 颙琰毫不客气的,又是一拳,讥讽至极:“富察德麟,你在朕这里,装的什么痴情?当初若不是你应了你额娘,要宛瑶做小?宛瑶又如何会心灰意冷的入宫? 你连你额娘都说服不了,又怎么有脸装出这幅情深一片的模样来?若不是因为你守孝一年,你身边会没有女人?怕是你额娘明里暗里的就已经给你塞了不少的人了。 你自小在宫里头长大,朕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十二岁遗精,皇阿玛就给你安排了侍寝的女官,与朕又有什么分别?你明知道宛瑶入宫待选,初选,复选你都没动静,直到宛瑶进了储秀宫,你才着急起来?你这又是为的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心底里就瞧不上宛瑶,认为宛瑶比不过旁人,必定会被刷下去?” “不是这样!”德麟暴怒起来,扯着嗓子喊道:“宛瑶是我富察德麟唯一喜欢过的女人!” “唯一喜欢过?”颙琰气得又是一拳:“你是怎么喜欢她的?因为你的喜欢,你额娘伊尔根觉罗氏伙同婉太妃,在宁寿宫对她冷嘲热讽;因为你的喜欢,你额娘入宫灌宛瑶酒,意图让侍卫轻薄于她;因为你的喜欢,宛瑶被皇后拿捏住把柄,险些丢命?还有昨日,因为你的喜欢,她现在被二阿哥诟病?”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你只顾着你自己,你何曾顾忌过宛瑶是如何想的,是如何应对的?明明是你对不住宛瑶在先,她先前那么多的小荷包,络子的给了你,真真是喂了狗!”颙琰一把将德麟从地上拽起来,冷峻道:“富察德麟,你要是个男人,就好好看看,宛瑶她因为你的喜欢,落得什么样的境地!” 德麟愣在原地,呆呆的看向颙琰:“这……这不可能……我额娘她……二阿哥他……” “朕如今给你的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不为了别的,只为着宛瑶幼时,从树上跌落,你救了她的性命,这份情,朕替她还清了,从今往后,你与她再没有任何瓜葛。 朕奉劝你一句,你以后就算是说醉话,说梦话,都要警醒着些,若是让人知道,你与宛瑶如何如何,伤害宛瑶半分,朕一定会灭了你富察氏一族,你给朕记着,君无戏言!” 颙琰松开德麟的衣领,将他推开很远:“钮祜禄氏的名姓,纵然给宛瑶带来许多优势,却也带来许多的麻烦,如今她已经被许多人盯上,若是你真的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她,就闭紧你的嘴巴,管好你的额娘!” “这是朕,最后一次与你说这样的话,再有下次,朕绝不跟你废话!”颙琰捡起德麟丢在一旁的匕首,猛地一甩,匕首从德麟的脖颈边擦身而过,甩在德麟身后的殿门上:“滚!朕不想在宫里再见到你,你自己去与太上皇说。” 德麟满脸汗水,灰头土脸的从毓庆宫走了出去,鄂罗哩不错眼的盯着他离开,才滚进了殿门里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颙琰一番,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皇上哎,下次您可别这样了,吓的奴才都要尿裤子了,德麟贝勒带了利器入毓庆宫,那就是必死的罪过,您喊两个侍卫来,就能要了他的命,您是皇上,金贵至极,您这是何必啊,您要是伤了玉体,奴才可怎么着啊……” 鄂罗哩哭的跟死了亲额娘一样的,颙琰打了德麟一通,这口气才算是出了半口,理了理身上的锦袍,发现脏污的不成样子,一边解着盘扣,一边往里头行去:“少废话,沐浴更衣。” 鄂罗哩抹干净眼泪,服侍着颙琰,换了一身宝蓝色海云纹玉带锦袍,看着精神气十足,重新在御案前落座,说道:“血滴子进富察府,若是德麟再说出有关皇后的任何一个字,杀无赦!” “属下领命。”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鄂罗哩听得只皱眉,皇上跟前能用的血滴子,拢共六个,这就让富察府占了一个去? 颙琰却犹觉不足,翻看了几本奏折后,猛地将一份折子,扔落在地:“混账东西!” 鄂罗哩低眉顺眼的,躲在一旁当透明人,却也知道,皇上这一句骂的不是德麟贝勒,而是二阿哥。但二阿哥是皇上的儿子,如今的嫡长,论理,是要继承大统的,他不敢轻易说些什么出来,免得将来被清算。 颙琰深吸了几口气,仍旧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气恼,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是这样的人,连自己的亲额娘都能算计的渣滓! “二阿哥瞧中的人,是户部尚书布颜达赉的格格?”颙琰问道。 鄂罗哩忙着回道:“回皇上的话,上回听着二阿哥的意思,是这样的,不过二阿哥说,是户部尚书寻的二阿哥,二阿哥自己是被动的。” 颙琰冷哼了一声,他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当初他也是被朝臣找过的,二阿哥绵宁那点儿小心眼,他怎么会看不穿? “朕与他说了,朕为他挑选的人是佟佳氏的格格之后,他有没有与舒明阿打交道?”颙琰问道。 鄂罗哩咬了咬牙,沉默着摇了摇头。 颙琰怒气更胜,思量片刻说道:“你……去布颜达赉府上一遭,与他这么说……” ☆、 第121章 这一日,风和日丽的,宛瑶与如姗一道在坤宁宫见了八位格格,众人早早得了消息,她们这中间,要出一位二阿哥的嫡福晋,一位德麟贝勒的侧福晋,一位庆禧亲王的继福晋,这三个是比较有奔头的,余下的,怕最多是个侍妾的身份. 旁的人也就罢了,多多少少都露出来对这几个位置的争抢之意,最让宛瑶意外的是,布颜达赉的女儿韵儿格格. 待送这八名格格的时候,韵儿刻意落下了两步,给绿豆使了银子,要再见宛瑶,绿豆拿不准主意,低着头,再次转进了暖阁:“娘娘......” 绿豆将银子捧到宛瑶眼门前,老实巴交的回道:“韵儿格格给了奴才这个,还想与娘娘说上两句话,奴才不知道娘娘的意思,不知道您要不要见?您要是不见的话,奴才立马麻溜的把这银子还回去.” 花嬷嬷听后,直啐他:“讨巧的东西,没听说过谁收了银子,还有退回去的道理,你这坤宁宫的大总管是愈发的会当差了,捧着银子,让娘娘为难,为你描补人情,着实该打.” 宛瑶板着身姿小半日,这会儿腰酸的厉害,便扯过来一个团花纹海棠紫迎枕倚着,疑惑道:“本宫也闹不明白,她这是唱的哪出,谁不知道二阿哥的嫡福晋不是她就是凌月格格?刚刚旁人争的,不是德麟贝勒的侧福晋,就是庆禧亲王府的继福晋,一个有痴情人,一个有权人,总归是没人与她抢,她可倒好,好端端的说了句,庆禧亲王府修建的精致华美.” 宫里头说话,一向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儿格格这话,已经算是比较明显的了,可宛瑶想不明白,她好好的嫡福晋不当,为何想要去做继福晋?难不成,布颜达赉与二阿哥闹崩了? “这个事儿,本宫做不得主,你回了她去吧.”宛瑶摆了摆手,嘀咕着道:“布颜达赉府上将紫禁城当做她家后园子不成?想嫁哪个就嫁哪个?”她当初选秀,都由不得自己呢. 这个韵儿格格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起先想要成为二阿哥嫡福晋的时候,也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在宫外去给二阿哥敬茶,如今改主意,又到她这儿使银子? 宛瑶撇嘴,不愧是户部尚书府的,银子真多,一出手就是银锭子. 绿豆出了暖阁,见韵儿格格一身银紫色折枝玉兰旗装,滚着玫粉色四指宽银边,端的鲜亮,再瞧她下巴扬的高高的,一副皇后娘娘必定会见她的模样,便来了气,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与身边一个小太监嘀咕道:“一会儿接三阿哥从上书房回来的时候,跟二阿哥跟前的人透句话,就说这韵儿格格想要做庆禧亲王的继福晋,正在坤宁宫求着皇后娘娘呢.” 小太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管听命行事,绿豆呢,转了个弯,往膳房去了,把韵儿格格丢在那,等着去吧. 这一等,就等了两三个时辰,韵儿格格这才知道,皇后并不肯见她,却也没个人来提醒她一声,倒让她站得腿都回不了弯,疼的厉害,出宫的时候,满脸气恼,倒好像皇后欠了她一样的. 宛瑶不知道这事儿,鄂罗哩却一直盯着布颜达赉府上呢,待韵儿格格不高兴的出了宫,鄂罗哩立马麻溜的回了颙琰. “不知所谓!”颙琰听了鄂罗哩的回禀,一阵子来气:“皇后肯见她,那是给她的恩典,她竟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 鄂罗哩挑了挑眉梢,要说这布颜达赉大人,倒是上道,不过是与他说了两句,立刻表忠心,说什么绝不敢存着非分之想,今个儿表现倒也不错,退而求其次,择了庆禧亲王府,可这位格格,可就...... 颙琰抬脚出了毓庆宫,就往坤宁宫去了,可轿撵还没到了坤宁宫,就被定亲王拦住了,低声说了两句,颙琰暴跳如雷:“他好大的胆子!” 跟在轿撵旁边的鄂罗哩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是德麟贝勒那出了事儿,一颗心惴惴不安的,先头德麟贝勒都挨了打,若是还没长记性,那就只能拿命来填了...... 哪知道颙琰深吸一口气,与定亲王说道:“让那混账东西到毓庆宫来!朕倒要看看,他想要干什么!身为阿哥,竟做出此等......无耻之事!” 鄂罗哩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会儿回了神,这是......二阿哥出事了? 鄂罗哩不敢耽搁,小跑的跟上轿撵,又折回了毓庆宫. 颙琰回到毓庆宫,二阿哥绵宁也被定亲王押了过来:“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颙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绵宁,第一次觉得,这个儿子这么的不熟悉. “你今天都做了什么?”颙琰冷静下来,没了方才的戾气与怒火,仿佛瞬间就收敛了回去,怒气冲着的,是他的儿子,而他面前的人,早已经不是他曾经的儿子. 二阿哥面上闪过一抹惊讶,但不过一瞬,便笑着回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今个儿一直在上书房念书,纪大人上次评儿子的诗书不好,儿子便又写了一篇,送去纪大人府上了,想来,明日就能批复.” 颙琰深深的看了二阿哥两眼,他在二阿哥的面容上,看不到半分羞愧. 颙琰重新落座,声音无喜无怒:“朕上次与你说的,你的婚事......” 颙琰没说完,二阿哥便含笑打断道:“儿子觉得,皇阿玛的提议甚好,既然是皇阿玛选定的,必定是对儿子的将来有好处的,皇阿玛自小待儿子不同些,处处为儿子考虑,倒是儿子偏执了,险些被布颜达赉哄了去,说起来,布颜达赉是户部尚书,竟还如此擅钻营,实在算不上是个好官,儿臣认为,这户部尚书一职,还是由踏实本份的人来做,才好.” “绵宁长大了,朕以往,是小瞧了你.”颙琰一语双关,却不耐烦跟自己的儿子玩这样的心眼,摆摆手道:“你去吧,朕是何意,你很快就会知晓.” 绵宁面上的笑容没有半分动容,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恭声退了下去,一如往昔. 颙琰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中,也不让人点了宫灯,就那么坐着,直到天黑透了,方才说道:“去坤宁宫.” 坤宁宫中,宛瑶才瞧着三阿哥与四阿哥玩了会儿,将两个小东西都收拾利落了,回了各自的厢房,就听绿豆来禀,皇上到了. 宛瑶觉着奇怪,先前说是要过来,半路又回去了,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一般这样的情形,颙琰就直接宿在毓庆宫了,怎么宫门落锁了,倒还过来了? 宛瑶已经换上了寝衣,好在如今天热了,这般迎到明间去,也不打紧,宛瑶才踏出暖阁,颙琰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低哑道:“别着凉.” 宛瑶听着颙琰的声音不对,立刻将颙琰的身子板过来,盯着他瞧:“皇上这是怎么了?” 颙琰有个毛病,若是心里头不痛快,闷着了,就会嗓音沙哑,再严重些,都能失了声,待心里头的郁结解开了才成,偏颙琰遇事儿总爱往心里头藏,以前太上皇抬举和珅和福康安的时候,颙琰没少犯病,可这大半年已经很少了,毕竟太上皇糊涂的时候多,颙琰也不至于跟个老小孩,气得要死要活的. 颙琰没说话,反手握了宛瑶的手,一道往暖阁里头去. 宛瑶看向鄂罗哩,鄂罗哩也糊涂着呢,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啊. 颙琰无声的进了净室,很快便换了寝衣出来,见宛瑶还在暖阁的罗汉榻上坐着,拉了她道:“别着凉,快上榻上去.” 宛瑶蹙眉看向颙琰,跺着粉足道:“到底怎么了?皇上来坤宁宫,又不说话,可不急死了人?即便我出不得主意,皇上说给我听,散一散郁结,那我当个出气筒也好啊?我出不得主意,却是长着耳朵的.” 颙琰看向宛瑶,她一直不那么适应皇后的位置,一急,就要说你啊我啊的. 颙琰拉着宛瑶往架子床去,宛瑶不肯动,非要颙琰说了话,才肯挪动,颙琰无奈之下,打横将宛瑶抱了起来,直接钻进了床榻里,好一番*,宛瑶软绵绵的身子快化成了水,颙琰出了一身透汗,抱着宛瑶冲洗干净,重新换了干净绵软的寝衣,钻入架子床,方道:“绵宁的嫡福晋就定布颜达赉的女儿,继福晋定舒明阿的女儿.” 宛瑶被颙琰折腾的头发丝都不想动一下,迷迷糊糊地“恩”了一声,待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宛瑶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什么叫继福晋?” 继福晋是嫡福晋死了才进门的啊?这韵儿格格和凌月格格一般年纪...... 颙琰低低的说了句:“绵宁他......强了布颜达赉的女儿,然后......他女儿投了井.” 第99节 *** ☆、 第122章 第二日晨起,宛瑶迷迷糊糊的被花嬷嬷拾掇起来,梳洗打扮:“娘娘,四阿哥才那么小,就被皇上抱去毓庆宫养着,会不会......被人惦记上?” 花嬷嬷有些担忧的说道:“虽说三阿哥也去了,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上意欲何为......” 宛瑶一下子清醒了,人整个都是懵的,猛地一转头,却不料花嬷嬷手里正拽着她的一缕头发,宛瑶被拽的生疼,这次是彻彻底底的醒了:“皇上将四阿哥抱去了毓庆宫?” 花嬷嬷点头说道:“皇上今晨就发了话,让雨潼,雨澈跟着,白日里,就在毓庆宫,晚上再回来.” 花嬷嬷知道皇上疼宛瑶,这架势,是要扶四阿哥继承大统了,可四阿哥才几个月大,坐都坐不起来呢,去毓庆宫能当什么用?这不是上赶着让人算计吗? 花嬷嬷担忧的事情,宛瑶也懂得,默了默道:“嬷嬷快些梳妆,阖宫请安后,我去毓庆宫,问问皇上再说.” 宛瑶出去的时候,眼见着这十多个妃嫔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可比往常恭敬了不老少,也不怪她们变化如此之大,先前宫里头有个成年的二阿哥,已经到了指婚的年纪,三阿哥与四阿哥才豆丁一点儿大小,再者立嫡立长,二阿哥都占优势,可颙琰突然间把三阿哥与四阿哥接走,这分明就是有了立储之意. 可再一想呢,就不免有人觉得是皇后行事不端,才会被皇上嫌弃了,两个阿哥都不准养在身边,若是这样的话,她们便又有上位的机会了. 宛瑶没心思管这些人的小九九,颙琰昨个儿气性很大,二阿哥毕竟是他的儿子,他寄予厚望的儿子,自己的儿子突然间变成了这个模样,心里头怎么能舒坦的了?今个儿把三阿哥与四阿哥都抱了去,分明就是想要亲自教养,力图教导出一个他满意的儿子来,再不济,也不能像二阿哥那般. 宛瑶懒得与她们周旋,略坐了坐,便端茶送客. 如姗见众人走了,才问道:“怎么回事?我听碧溪说,昨个儿还没动静,今晨三阿哥与四阿哥还睡着,就被抱去毓庆宫了,三阿哥倒也罢了,到了启蒙的年纪,四阿哥又是怎么回事?” 四阿哥与八公主同一天生的,八公主还比四阿哥瘦一些,这会儿翻身才翻利落了,倒是四阿哥,胖嘟嘟的,翻个身,也怪费劲的,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弄去毓庆宫,能做得了什么? 宛瑶连茶都喝不下去,没好气的将二阿哥所作所为说了,气恼道:“皇上气得不轻,二阿哥却根本不当回事,倒觉得理所当然一般,平时瞧着多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如今成了这样.” 如姗也没想到,二阿哥竟然这么大的胆子,更没想到,那个趾高气昂的韵儿格格,性子竟这么刚烈. 如姗叹口气道:“皇上还要韵儿做二阿哥的嫡福晋,这就是在敲打二阿哥,再将三阿哥与四阿哥都抱去毓庆宫,二阿哥怕是一想就明白了,三阿哥也就罢了,四阿哥绵忻还那么小,万一被二阿哥得了手,可怎么是好?皇上便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该这般行事.” 宛瑶叹了口气,说道:“我去瞧瞧吧,看看皇上到底是何意,皇上不是那般没分寸的,这般行事,怕是还有旁的事儿.” 如姗也感觉的到,皇上最近阴郁的多,以往去她的永和宫,听闻太上皇所作所为,还有心说笑几句,说太上皇跟个老小孩一般,如今却是自始至终沉着脸,连个笑纹都没有了. 如姗站起身来,说道:“也好,你去问问看,实在不行,咱们再想想主意,总得把四阿哥护周全了才是.” 宛瑶没耽搁,轿撵是早就备好了的,直接去了毓庆宫. 宛瑶才进了暖阁,就听鄂罗哩来禀,和珅求见皇上,颙琰略想了想,让宛瑶去后头花厅等他,自己往前头去了. 宛瑶忍了又忍,索性又回了暖阁,隔着黄花梨木步步锦隔窗,听着外头的言语. “老臣听闻,皇上将三阿哥与四阿哥安置在毓庆宫?不知皇上此举何意?”宛瑶很难想象,一个面目和煦的老头儿,竟能说出如此阴阳怪气的话来. 颙琰一向不喜和珅,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冷漠:“不过是共叙天伦而已,和大人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 “共叙天伦?”和珅笑呵呵的说道:“皇上与几个月的奶娃娃共叙天伦?还要养在身边?这若是太上皇知道了,怕是又要说皇上整日沉迷于儿女情长了.” 颙琰冷哼一声:“和大人身为一等公爵,军机大臣,竟然整日里谋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不知皇阿玛知晓后,是什么态度.” “见微知著,这是太上皇夸赞老臣的,老臣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才是.”和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话语却夹杂了几分冰冷:“皇上心里是什么主意,老臣心里头明白,您心里头也明白,老臣还是那句话,四阿哥才那么大点儿,着实瞧不出什么未来的文韬武略来,皇上着实太心急了.” “老臣不说旁的,只是提醒皇上一句,沈佳氏成为钮祜禄氏,她就是正红旗的钮祜禄氏,三阿哥与四阿哥就该一视同仁,若是皇上偏心太过,老臣也是不依的.”和珅说完,行礼而退,徒留颙琰怒容满面. 宛瑶靠在隔扇门上,心思千回百转,和珅已经胆大到这个地步,竟敢与颙琰这般说话了吗? 宛瑶默了默,退回到花厅去.不一会儿功夫,颙琰再次进了暖阁,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朕让二个血滴子守在四阿哥身边,朕保证,会让他平平安安长大,你信朕,可好?” 宛瑶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有皇上在,四阿哥必定无忧,臣妾不过是怕四阿哥年幼,闹到皇上,毕竟皇上还时不时的要见朝臣......” 颙琰沉默片刻,深沉道:“不会的,你府里出身的那两个乳母,照顾绵忻,照顾的很好,且绵忻是个乖孩子,不会给朕添乱.” 宛瑶没在毓庆宫停留太久,便出来了. 鄂罗哩捧着一摞折子,放到颙琰的御案上,听得隔壁四阿哥的哭声,忍不住皱眉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说的倒也不错,四阿哥毕竟年纪小,您留四阿哥在这儿,也着实是没什么用.” 颙琰头也没抬,沉声说道:“朕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四阿哥才是朕属意的太子,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名字是四阿哥绵忻,就算他们想要了朕的性命,接替朕成为大清国皇帝的人,也只能是四阿哥!” 鄂罗哩听了这话,“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皇上,您这说的什么话?您正当盛年,可不能说这样晦气的话.” 颙琰唇畔勾起一抹冷笑:“二阿哥从前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朕听闻,他与福长安喝了两次的酒,还将宫里头的一个小宫女给了福长安.” 鄂罗哩跪地无法张口,福长安与和珅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人,二阿哥与福长安走的近,可不就是与和珅走的近吗?可和珅打的主意,是三阿哥绵凯即位,怎么也不会扶持二阿哥?如今这般假意在一处,分明就是想要坏了二阿哥的根,但二阿哥还觉得自己了不得,是将来继承大位的唯一人选...... “一会儿日头正好的时候,朕带着四阿哥去宁寿宫,顺便将二阿哥的婚事与皇阿玛提了,另外......”颙琰顿了顿,想到二阿哥让德麟入宫的事,二阿哥起先是不知的...... “顺便将三公主与四公主的婚事也指了,已经与科尔沁商议定了的事情,早些有了旨意,也早些预备嫁妆,该学的要学起来,身为公主,不能丢了大清的脸面.”颙琰直觉,和珅与福长安越逼越紧,皇阿玛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他真的有个万一,他也要为宛瑶,铺就一条平顺之路! 宛瑶坐在轿撵上,吩咐道:“去永和宫吧.” 三阿哥与四阿哥都被颙琰抱走了,她自己一个人在坤宁宫,也是无趣,以前有这两个小的,觉得烦,如今抱走了,又觉得冷清的很. 哪知道,轿撵还没有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住了:“老臣和珅,给皇后娘娘请安.” 宛瑶蹙眉,左右看了两眼,这里是内宫,和珅却可以旁若无人的在这里出现...... “不知和大人有何指教?”宛瑶端的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 和珅和和气气的笑了笑道:“老臣没什么可指教的,不过是想与皇后娘娘说,族里头的几个格格仰慕皇后娘娘风姿,想要寻个机会觐见.” 宛瑶面色一沉,和珅这是威胁她,钮祜禄氏一族,有很多的格格,可以取代她的位置吗? *** ☆、 第123章 和珅不过说了这两句话,就走,徒留宛瑶等人停在原地,绿豆气冲冲的说道:“娘娘,奴才这就将这事儿告诉皇上,告他一个扰乱宫廷之罪,身为外臣,竟然在内宫出现......” 宛瑶摆了摆手,和珅连颙琰都敢那般对待,更何况是她? 被和珅这一拦,宛瑶也失了兴致,直接回了坤宁宫. 绿豆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瞒着宛瑶,跑了趟毓庆宫,将这事儿,说给了鄂罗哩知晓:“师傅,不是徒弟说嘴,这和中堂再怎么厉害,还能厉害的过皇上与皇后娘娘去?那说的是什么话?倒真把皇后娘娘当做是他的侄女了,我呸!” 鄂罗哩听后,自不敢瞒着,小心翼翼的说给了颙琰知晓,颙琰没想到,和珅竟然胆子大到,直接冲着宛瑶去了,气的摔碎了茶盏,他若是再不加紧步伐,怕这和珅就要只手遮天了! “着礼部,立刻筹办二阿哥大婚.”颙琰道. 二阿哥接到圣旨之后,整个人都是蒙的,待明白过来,颙琰这是何意时,气得险些将圣旨扔了,在身边小太监劝慰下,这才没有拿圣旨撒气,只将圣旨扔到小太监手中,直奔毓庆宫. 鄂罗哩看着跪在宫门前的二阿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二阿哥曾经也是个芝兰玉树的清贵阿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模样? “二阿哥,您这是何必呢?皇上正忙着,着实没功夫见您.”鄂罗哩上前劝道. 二阿哥甩开鄂罗哩去搀扶他的手,说道:“那我就跪到皇阿玛有功夫的时候.” 颙琰就站在窗边,听着二阿哥的一言一语,他将嫡福晋,继福晋的旨意,一同给了二阿哥,本就是想要再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让他迷途知返,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哪知道二阿哥不是反思自己,而是跑到他面前来问罪! 颙琰离开窗边,指了一个正在斟茶的小宫女道:“去与二阿哥说,朕不会见他,让他好生准备大婚吧.” 小宫女应诺,福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外头消停了,颙琰也就把这件事撂下,将三阿哥宣来,查问了一下功课,三阿哥倒是妥帖听话的,只年纪小,刚刚学会了握笔的姿势而已,字写的歪歪扭扭的. 颙琰看着小小的三阿哥,不由得想起二阿哥小的时候,也是这般,明明把字写的像是蜘蛛爬的一般,还仰着小脸,等待着他的表扬. 颙琰自小被皇阿玛责备,心知小孩子的痛楚,总是夸赞着,让他们日后读书愈发勤快,有事半功倍之效,他总以为,他教导出来的儿子,必定是极好的,没想到,他一直以为温润如玉的二阿哥,背后见不得光的那一面,竟是如此的阴森恐怖. 颙琰重新给三阿哥一本描红册子,慈爱的抚着他的头道:“绵凯学的很快,是极厉害的,比皇阿玛年幼的时候还要厉害,绵凯以后长大了,必定是个极有出息的人.” 绵凯特别受用,有了颙琰的夸赞,笑容灿烂起来,说道:“皇阿玛能把这番话说给皇额娘听吗?” 颙琰不解的看向绵凯:“为何?” 绵凯得意一笑,露出两排小银牙:“皇额娘说了,若是先生夸赞了儿臣,或是皇阿玛夸赞了儿臣,回去就让肉包跟着儿臣睡,还会给儿臣做万福肉吃.” 绵凯很喜欢肉包,恨不能时时刻刻揪着肉包的尾巴,可怜的肉包经常蹬着小短腿,被绵凯拉拽着去四处玩. 颙琰揉了揉三阿哥绵凯的发顶,一扫先前的阴郁,他的瑶儿,总是这般良善,待三阿哥也视如己出:“好,等晚膳的时候,朕会与你皇额娘说的.” 三阿哥得了保证,蹦蹦跳跳的去了. 颙琰因为三阿哥的稚稚童音,心情渐渐好了起来,龙生九子,谁也不敢保证,各个都是出挑的. 颙琰重新在御案前坐下,才翻开奏折,鄂罗哩就有些慌乱的推门而入. “怎么回事?”颙琰沉着脸问道. 鄂罗哩咬着牙,不想说,但又不能不说,最终还是张了口:“二阿哥......幸了一个宫女.” 颙琰挑眉看向鄂罗哩,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来:“在毓庆宫,青天白日的,幸了一个宫女?” 鄂罗哩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就是您刚刚吩咐出去,那个倒茶的宫女,纳喇氏......” 鄂罗哩有那更难听的话没有说,二阿哥的原话是,皇上可以宠幸一个储秀宫的秀女,他怎么就不能幸了一个宫女?这话是冲着皇后娘娘去的,鄂罗哩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提. 可颙琰听着前面的话,已经暴跳如雷,他吩咐那倒茶的宫女,与二阿哥说,不会见他,让他好生回去准备大婚,二阿哥转头就把那个宫女给幸了? “好!很好!”颙琰自己已经一头乱,没想到本应该给自己分忧的儿子,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既是幸了,那就一道赏了.” 颙琰给二阿哥指的婚事,并不差,舒明阿有才,将来必能得重用,二阿哥是自己的儿子,他便是再如何动怒,也不会给他挑一门给他拖后腿的婚事,没想到...... “以后二阿哥求见,都不必禀了朕,朕没工夫理会他!”颙琰拂袖说道. 鄂罗哩出了殿门,长长的叹了口气,二阿哥这是彻底的被皇上厌弃了,这二阿哥也是的,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怎么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跟皇上置气? 鄂罗哩进了偏殿,一个身着藕粉色旗装的小宫女正在那哭. “纳喇小主,别哭了,收拾收拾东西,往二阿哥那儿去吧.”鄂罗哩扫了眼面前的小宫女,也不知这小宫女是什么造化,不拘皇上与二阿哥是怎么想的,她却是一跃成小主了. 小宫女蒙着,再听这声小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也不哭了,立刻千恩万谢的给鄂罗哩磕头:“奴婢谢鄂公公大恩.” 鄂罗哩瞧不上这样的宫女,甩了拂尘,笑眯眯的说道:“纳喇小主说的什么话,这是小主您有福气,您可是在继福晋跟前入府,说不定将来是有大造化的呢,奴才可不敢受您的礼.” 宫女被鄂罗哩一句话夸上了天,瞬间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出人头地的,千恩万谢的谢过了鄂罗哩,随便收拾了两件体己,就忙不迭的出了毓庆宫. 鄂罗哩啐了两口,如此小家子气的宫女,将来又能有什么大造化?当凌月格格在府里什么都没学吗?旁人可不觉得是二阿哥急色,才幸了宫女的,只会说这宫女狐媚子,让她传句话,就勾搭了主子. 宛瑶知道这事儿后,也是无奈,暗地里想,二阿哥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会儿瞧着,倒真真是喜塔腊氏的儿子了,也不知先头的聪明劲儿哪儿去了,莫不是跟着良心,一道被狗吃了去. 只皇家的脸面丢不得,身为皇后的宛瑶,少不得为这个便宜儿子描补,特意送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玉如意,为舒明阿的女儿凌月格格添妆. 凌月格格这会儿也气恨着,虽说是嫡福晋,却是占了个继字,寻人打听明白因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如何能想到,堂堂宫里头的阿哥,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竟是连那些个遛鸟的纨绔子弟都不如了,如此,人还没进府,就死了心,只管占住了嫡福晋的位置,再没那些儿女情长. 二阿哥回去,脑子也清明了,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做,只当时气上了头,就不管不顾了,这会儿后悔不迭,皇上却怎么也不可能再见他了. 二阿哥左思右想,吩咐人连夜请了和珅来. 第100节 和珅才一进暖阁,给二阿哥请了安,就哀叹道:“二阿哥怎么如此糊涂,犯下这滔天大祸?便是皇上如何偏心,您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老大人快别说了,快给我出个主意才是.”二阿哥哪儿想听这个:“我当时也是气昏了头,这会儿后悔死了,却也没法子,皇阿玛根本不肯见我.” 和珅见二阿哥满脸急色,沉声说道:“二阿哥也别急,皇上的气恼,也不过这一时半刻,却不可能真的恼了您,您是唯一成年的阿哥啊.” “话是这么说,可我听说,皇阿玛将三弟和四弟都接去了毓庆宫,这意思......是不是要弃了我?”二阿哥唉声叹气的说道. 和珅慢慢勾了勾唇角,二阿哥这个时候才知道着急?怕是正大光明的牌匾后头,早已经换了名姓. “怎么会呢?二阿哥多想了,小孩子懂什么?调皮捣蛋的,皇上看一阵子,也就厌烦了,到时候,自然想起二阿哥的好处来,您安心,先好好预备着大婚才是,等您大婚之后,有了子嗣,牢牢的站稳了脚跟,皇上再回头,岂不是皆大欢喜?”和珅哄着二阿哥道. 二阿哥深觉有理,遂几番言谢,指了外头才得的纳喇氏,送和珅出去. 待行到无人处,和珅冷漠道:“药继续给二阿哥用着,他再犯几次这样的蠢事,皇上绝不会容他.” 纳喇氏应诺,这才提着灯笼,送和珅出去. 待和珅上了马车,管事早已经在里头候着,和珅冷冰冰的说道:“命人把二阿哥的药换了,哼,等皇上再想起二阿哥的时候,二阿哥已经生不出儿子了,生不出儿子的阿哥,还想要继承大统?做梦!” 管事笑呵呵的说道:“还是老爷您高瞻远瞩,这一次,二阿哥是彻底的废了,等四阿哥也死在宫里头,那将来的大位,就只能是三阿哥的了.” *** ☆、 第124章 永和宫中,如姗看着面前的小武佳氏,小武佳氏穿着一件玫粉色旗装,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富贵海棠,用金丝线勾了边,瞧着熠熠生辉. “臣女武佳氏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小武佳氏挑着柳叶细眉,笑容妩媚的说道. 如姗端起粉彩茶盏,浅口轻啜,抿了一口茶汤,温言道:“起吧,坐着说.” 小武佳氏婀娜的站起身来,在下首的黄花梨木玫瑰椅上坐了,笑着奉承道:“臣女惶恐,竟能得皇贵妃召见,额娘知晓了,慌的跟什么似的,恨不能立刻将压箱底的钗环都给臣女带过来,让皇贵妃笑话了.” 如姗扫了一眼小武佳氏的发髻,果见小两把头上,簪了无数支簪子,赤金嵌珍珠的,碧玺的,羊脂白玉的,瞧着倒像是把整个妆匣都插在了头上,生怕旁人瞧不见似的. 如姗含笑说道:“你不觉得沉便好.” 小武佳氏讪讪的笑着:“不知皇贵妃娘娘宣召臣女来,是......” 如姗撂下茶盏,上下打量了小武佳氏一眼,说道:“宁寿宫的霜答应,是你的亲姐姐,本宫也不跟你绕圈子,你们心里头也明白,本宫琢磨着,选了旁人,不如由你替了你姐姐,到庆禧亲王府做继福晋.” 小武佳氏一张帕子快绞成了麻花,心里头恨的呕血,面上却还要保持笑意:“臣女都明白的,多谢皇贵妃抬举.” 如姗笑了笑:“本宫宣你来,不过是与你说一说这庆禧亲王府的事儿,你别紧张,本宫定下你,是为了圆你姐姐与庆禧亲王的缘分,庆禧亲王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总会多怜惜你几分,只这亲王府不比旁处,毕竟庆禧亲王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弟.” “本宫打听过,你原不是个能容得下人的,原本你的品貌德行,也没法子入庆禧亲王府,只是......”如姗顿了顿,见小武佳氏唇角都快咬出了血,这才继续说道:“罢了,既然已经定下了你,再说这个,就没什么意思了,本宫是个操心的,多叮嘱你两句,庆禧亲王是皇上的亲弟弟,自与旁人不同,你那容不下人的毛病,到了亲王府,最好收敛一二,若让本宫与皇后娘娘知晓,亲王府有个丫鬟死了,也要拿你是问,你可记下了?” 小武佳氏忙的站起身来,福身行礼:“臣女都记下了,自当遵从,多谢皇贵妃教导.” “你懂事,那是最好不过的.”如姗正要打发小武佳氏出去,却是碧溪进来,低声与如姗说道:“娘娘,贤妃娘娘到了,看贤妃娘娘急冲冲的模样,似是为着三公主而来.” 如姗默了默,三公主与四公主要嫁去科尔沁的旨意已经下了,贤妃怕是来求她说项的,只是这事儿,根本不是她能做主的,好在皇上的旨意已经下达. 如姗不想见贤妃,话她已经说了千百遍,偏贤妃听不进去,一门心思的认定如姗能说服了太上皇,说服了皇上改变主意. “就说本宫在见庆禧亲王的继福晋,不得空.”若是在见小武佳氏,那小武佳氏必定要排到贤妃后头,可若是永璘的继福晋,位份就不一般了. 小武佳氏听着这话,心里头一阵得意,虽说她这继福晋的位置,是托了姐姐的福,又被皇贵妃一番压制,但好歹是个亲王福晋,可不比姐姐那个答应的位置,强上许多? 小武佳氏心里头痛快多了,面上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便与如姗闲话家常了起来. “臣女听说庆禧亲王身边,有两位侧福晋,还有一位,得过皇后娘娘宣召,也不知是哪位姐妹,还请皇贵妃提点臣女一二,免得到时候入府,犯了忌讳.”小武佳氏笑着请教. 如姗虽不喜小武佳氏,但这样品行的,原就是要挑给庆禧亲王的,也嫌弃不得什么,左不过以后鲜少打招呼,因而说道:“是侧福晋刘佳氏,这个刘佳氏是贤妃娘娘的族亲,皇后娘娘先前见过两回,觉得是个懂事的,因而时不时的就提起她来,只说是有善缘的.” 小武佳氏暗暗记下,这个刘佳氏是惹不得的,好在她先头打听过,庆禧亲王府如今掌家理事的,是侧福晋孙佳氏,可皇贵妃却提也没提,这么说,这个孙佳氏倒是可以动上一动. 如姗与小武佳氏在暖阁里头说话,好半晌不出来,贤妃等了又等,知道如姗是怎么也不会见她了,终于带了怒气离开. 碧溪松了一口气,将人送了出去,对贤妃的气恨很是不解,待贤妃上轿撵的时候,碧溪去搀扶,贤妃竟还甩开了碧溪,碧溪如今也是宫里头管事儿的,如何能受的住这样的无妄之灾,少不得说道:“不知贤妃娘娘为何这般气恼?三公主的婚事,我家娘娘一早就说过了,这事儿我们娘娘做不得主,可贤妃娘娘何曾听进去了?这是老早就定下的婚事了,贤妃娘娘要气,不如去寻了太上皇与皇上说道,在永和宫又撒的哪门子的气?” 贤妃被碧溪一席话说的愈发气恼,气冲冲的回了景仁宫,一向好脾性的她,竟摔了两个官窑的白瓷梅瓶. “本妃这两年来,一直吃斋念佛,莫说是争宠,连位份也没与皇后,皇贵妃争过,论资历,哪里就轮的上她们两个?本妃不争不抢,安安生生的在景仁宫待着,求的不过是三公主一门好亲事,本妃从年初开始,便往永和宫去,她就是不肯张口,如今下了旨意,倒来说本妃没有去找太上皇与皇上说道?”贤妃怒极. 瑞汐看着青石砖上的碎裂瓷片,狠了狠心,跪在地上:“娘娘,奴婢早就劝过您,您是谁?您是为皇上生下大阿哥的人,当初皇上登基的时候,您就该得个皇贵妃之位,可是您不争不抢,皇上给您什么,您就接着什么,只说是为着三公主着想,奴婢不敢说您什么,可如今,您可瞧明白了? 这宫里头,人善被人欺,您自己不去争取,三公主又如何能得了个好前程?如今三公主的事儿,已经下了圣旨,怕是再难更改,您......就认了吧.” “认?如何能认?”贤妃说话间已然哽咽:“我半辈子都躲着,连只蚂蚁也舍不得踩,就为着我的三公主能得个好的婚事,我这辈子便这样了,不能我的女儿也过上这般的日子,没想到......没想到......” 瑞汐心疼贤妃,却又觉得无从说起,真论起来,贤妃从入宫起,便是侧福晋,与贵妃钮祜禄氏那是平起平坐的,后来贤妃先有了身孕,诞下了大阿哥,那是长子,虽说大阿哥没留住,可终归是身份在这儿,后来也留住了三公主,也是宫里头为数不多有子嗣坐稳了人. 当初皇上刚登基的时候,贤妃若是争一争,未必就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或者说,当初宛瑶,如姗这批小主入宫的时候,贤妃若是收拢过来,也未必就落得这步田地,可那个时候贤妃做什么去了? 等到宛瑶成为了钮祜禄氏,如姗成为了皇贵妃,贤妃依旧是贤妃,这个时候才去永和宫走动,可不是晚了些? 瑞汐心里头明白,却不敢明言,贤妃这会儿半辈子的心血落了空,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来...... 果然,贤妃哭着笑着,整个人都变得魔怔起来:“她不救我的三公主,我就让她也尝一尝,这痛失爱女的滋味!” 瑞汐心里咯噔一下,如今这宫里头能当得起这句话的,就只有皇贵妃了,贤妃......这是想要对八公主动手吗? 八公主,才几个月大啊,不过宫里头的小孩子很难活,如果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话...... 瑞汐抬头看向贤妃,见贤妃套着一件深碧色四喜如意纹旗装,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脂粉,旗头上只带了一对赤金扁簪,但这般年纪,正是风韵之时,若是此时争宠,倒也不晚,真真论起来,贤妃比去了的贵妃钮祜禄氏还小两岁,若是能重获盛宠,再生一个小阿哥的话...... 瑞汐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碧溪方才的模样,宠妃跟前的奴婢,竟是连四妃也敢训斥,那是何等的威风?她若是也能跟碧溪一般,这辈子,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瑞汐思及此,上前搀扶了贤妃起身:“娘娘若真有心,也该行动起来了,这第一桩,便是往皇上的毓庆宫去,旁的不说,先为三公主多争取些嫁妆才是,三公主的嫁妆多了,腰杆自然就硬,到了科尔沁,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贤妃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冷冷说道:“三公主的嫁妆我要争,她的女儿,我也不会放过!” *** ☆、 第125章 碧溪从外殿进来,手中的描金漆牡丹花纹漆盘中,是一盏熬的热热的银耳莲子羹. 如姗接过,白瓷小勺轻轻搅着,发出“泠泠”声响. 碧溪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说,坤宁宫今日要吃烤鸭宴,请了娘娘过去,娘娘不肯,倒用这东西垫肚子.” 如姗趁热用了几口,笑道:“本宫同皇后如何能相同?这么多的事儿需要打理着,一个看不住,她们就要出了岔子,好歹用一点,不饿就是了,本宫也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 “奴婢是觉得娘娘太忙碌了些,瑞春姑姑与瑞汐姑姑还算得力,娘娘能歇歇,就歇歇,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上百桩,娘娘一个人哪里管的过来呢?倒不如陪陪八公主,或是带着八公主去皇上的毓庆宫坐坐,也好.”碧溪试探着说道. 如姗吃了多半碗,将碗盏撂下,用锦帕擦拭唇畔,问道:“怎么就说起了这个?” 碧溪是如姗身边最得力的,不会凭白的说上这样的话,她每日忙的像是陀螺一样,怎么可能跟旁的嫔妃一般,还有工夫去毓庆宫闲坐?更别说,皇上根本就不会跟她闲坐. 碧溪抿唇,撅着嘴道:“最近贤妃娘娘时不时的备了汤水之类的东西,往毓庆宫去,听说皇上也见了两回,如今景仁宫都热闹起来了,主子您没的被贤妃比下去.” 如姗笑道:“本宫当是什么事儿,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小家子气,这样的事情,也放在心上了?贤妃往毓庆宫去,是为了三公主的婚事,她不来烦本宫就是好的了.” “话是这么说,可主子您是皇贵妃,是这宫里头,除了皇后娘娘的第一人,若是储秀宫新晋的十位答应也就罢了,也算是新宠,可贤妃若是再晋位,可就与您不相上下了,那怎么能成?” 如姗付出了多少,碧溪都看在眼里,每日去宁寿宫请安,哄着太上皇高兴,透出几句话头来,回到永和宫,还有处理内务府的事儿,尚宫局的事儿,桩桩件件,但凡是能亲力亲为的,自家娘娘都要亲自去瞧过,如此才能将事务处理的万般稳妥. 说起来,自家娘娘与皇后娘娘是一般年纪,皇后娘娘万事不用愁,有花嬷嬷,容嬷嬷不说,还有绿豆和豌豆这般能干的,便是四阿哥那里,也不必操心,身边跟着的乳母是皇后娘娘府里头的家生子,外头还有皇上护着...... 同样身居高位,怎么皇后娘娘就活得那么自在,皇贵妃就要把自己忙成陀螺? 如姗就着碧溪的手,拿了茶盅漱口,待收拾妥当,便继续翻看起账册来,看得碧溪干着急. 如姗头也不抬,笑着说道:“本宫知道你是何意?可这世上原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人,便是双生子,也得有不同的运道.本宫选择的路,与皇后不同,皇后用的是情,本宫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这世上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都逃不过一个被弃的下场.皇后的情,有无数个新晋秀女考验着,那是一条更艰难的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倒下了,而本宫......” 如姗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账册说道:“只要本宫一日把这些东西拿捏在手里,便一日不会倒,不拘宫里头有多少秀女,多少妃嫔,你可明白?” 碧溪沉默下来,却也知道如姗所言,没什么过错,这宫里头,谁能保证盛宠不衰?的确是拿捏在手里的才实诚:“奴婢受教,只是奴婢瞧着娘娘如此操劳,心中不忍,您月子都没做好,倒落了一身的毛病......” 如姗戳了戳碧溪的鼻尖说道:“人要努力,才会有所回报.” 主仆两人正说着,却是绿豆来了. “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奴才是特来报喜的,皇后娘娘有孕了.”绿豆笑得见牙不见眼,整个人都眉飞色舞的,快要飞起来. 如姗一怔,下了罗汉榻,高兴的问道:“太医已经诊断过了吗?几个月了?身子可稳当?” 绿豆麻利的回道:“李太医刚刚诊了脉,说是一个多月了,皇后娘娘先前月子做得好,一直没怎么出宫门,因而好的不能再好了,皇后娘娘特意遣了奴才给皇贵妃报信.” “好,好着呢就好,我这便去坤宁宫.”如姗说着,就要碧溪去拿了旗装,更衣要出去. 绿豆跪地说道:“皇贵妃娘娘,豌豆去了毓庆宫报喜,这会儿皇上已经往坤宁宫去了.” “瞧本宫,都糊涂了,这会儿怕是皇上最高兴的时候,本宫去凑什么份子?”如姗高兴的在原地转了两圈,又与绿豆说道:“你回去与皇后娘娘说,二阿哥,三公主,四公主的婚事,还有庆禧亲王府,富察府,都不必她操心,万事有本宫,让她安心养胎.” 绿豆喜滋滋的应下,如姗又吩咐碧溪道:“让内务府择了适合小儿的料子来,要轻薄细软的,这时候怀上,十个月的话......” 如姗掰着手指算了算道:“那要三月里生,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不冷不热的.” “碧溪,你亲自去挑料子,盯着送到坤宁宫去,交到花嬷嬷手上,皇后的性子闲不住,让她窝在坤宁宫做衣裳,待满了三个月再说.”如姗马不停蹄的吩咐着. 碧溪一一应下,紧忙着去了. 颙琰此刻也到了坤宁宫,待暖阁里的人都退下去,高兴的捧着宛瑶的包子脸道:“你可真给朕争气,朕也能三年抱两了!” 宛瑶恨得有些磨牙,她没想到,她又怀上了,虽然说,早已经过了白天,她生四阿哥的时候,又万般顺利,但是......她肚子还没下去呢,就又该鼓起来了,这叫什么事儿? 她的肚子难道就是为着生孩子的吗? 宛瑶不高兴,觉得自己现在跟母猪没什么两样,或者说,觉着自己就是颙琰圈养的小母猪,一直不停的给颙琰生小猪仔,一定是这样的! 颙琰这会儿却是高兴的很,虽然他在宛瑶坤宁宫留宿,在她身上驰骋的时候,没想着这么快有孩子,但是有,总是极好的,宛瑶的孩子生的越多,她的地位就越稳固. 宛瑶倚在罗汉榻上,看着面前笑容满脸的颙琰,总觉得颙琰一脸的坏笑,宛瑶强牵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皇上好厉害哦,这才多少时候,臣妾就又怀上了,瞧瞧庆禧亲王,府里头都好几个侧福晋,侍妾格格了,却半点好消息没有,若是庆禧亲王有皇上这么厉害,也就不必担忧后继无人,惹得太上皇不断的往庆禧亲王府送宫女了.” 宛瑶这么一说,颙琰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尤其是在宛瑶这里,宛瑶没出百日的时候,怕宛瑶伤身,一直都用着温和的汤药,颙琰想着,最快,也得等上一年多,哪知道竟是这样的快! 宛瑶看着颙琰不断上扬的唇角,气得牙根都痒痒,太贪心了!她都一举得男,有了四阿哥了,三阿哥也是她的,颙琰竟然半点不想想,她这浑身的肉还没消下去一半,就又要长起来了! 什么奶皮子,肉乎乎的手感才好?什么软绵绵的身子更舒适,宛瑶都不管了,她就是不乐意这么快又挺着肚子,那么大个儿的肚子,很沉的好吗?她又不缺儿子! 宛瑶嘟着小嘴,哀怨的看向颙琰,偏颙琰沉浸在再次为父的喜悦中,沉浸在自己百步穿杨,一箭中靶的得意中,不能自拔,根本就没看见宛瑶哀怨的小眼神,或者说,宛瑶现在的包子脸实在是太伸展了,眼睛太小,不太好找眼神...... 宛瑶发了狠,伸手解开了领口的两颗盘扣,连白色的领约也抽了去,露出大半个脖颈来,真真的欺霜赛雪,如羊脂白玉一般的奶皮子,松松软软的,极其诱人,更别说花嬷嬷一直为宛瑶保养着,各种香脂膏子用在身上,有着独有的体香...... 第101节 颙琰的眼睛,渐渐被宛瑶勾了回来,就见宛瑶妩媚风情的美人侧卧在罗汉榻上,笑盈盈的看着他,手还在第三颗盘扣上摇曳着,颙琰眼巴巴的瞅着宛瑶将第三颗盘扣解开,露出半截藕荷色的肚兜来,隐约能瞧见里头白玉兰花的纹样...... 颙琰喉头微动,欺身上去,道:“青天白日的,皇后这是做什么?” 颙琰话是这么说,嘴早冲着宛瑶的耳垂去了,宛瑶却是娇滴滴的说了声:“没什么,就是太热了,热的臣妾觉得这旗装都厚重了许多......” 宛瑶声音原就娇嫩,在颙琰耳边这一说,颙琰立刻就有了反应,他也不知怎么的,遇到宛瑶,就是半点自制力也没有,颙琰正情动之际,却听得宛瑶幽幽的说了句:“唉,许是有了身子,又是个阿哥?所以才会觉得太热了?” 颙琰猛地清醒过来,忙的从宛瑶身上起身,就听宛瑶忍着笑道:“外头炕几上有冰碗,皇上不如去败败火气?” *** ☆、 第126章 “什么?皇后有孕?”和珅猛地一拍炕几,炕几上的茶盏都跳了一跳, 也把跪地的小太监吓了一跳。 “皇后才生下四阿哥多久?这么快就再次有孕?”和珅气得在暖阁里来回走, 怎么也想不明白, 颙琰到底喜欢皇后什么,那个圆滚滚, 胖乎乎的, 到底哪儿这么吸引人! 小太监生怕自己被牵累, 忙的回道:“坤宁宫的消息封的死,李太医的脉案更是瞧不见, 奴才在内务府当差, 永和宫的皇贵妃娘娘今个儿要了几匹柔软的布料, 送去了坤宁宫, 说是要给四阿哥裁衣裳, 可奴才送进去的时候,听嬷嬷们说,要做春天里的衣衫,奴才想着,这春天已经过去了…… 后来奴才长了个心眼, 又往御膳房去, 坤宁宫做的虽不明显,但显然这阵子少了许多的肉,以前皇后娘娘那是无肉不欢的,听说怀四阿哥的时候,皇后娘娘也是吃不下东西,且这几日,坤宁宫免了各处的请安,所以奴才大胆猜测,皇后娘娘又有孕了。” 和珅面上的怒气一扫而光,冲着身边的管事使了个眼色,那管事立刻从袖笼里拿了一个银锭子出来,递给小太监说道:“你是个能干的,再盯着坤宁宫,若是你说的事情当真,我们老爷还有另外的赏赐。” 小太监看着银锭子,眼睛都放了光,喜滋滋的说道:“奴才一定盯着坤宁宫,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跟大人禀报。” 管事皮笑肉不笑的将小太监送了出去,又吩咐看守角门的门子道:“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那门子方才还见管事笑呵呵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惹了管事的厌烦,无奈的说道:“可这小太监说是坤宁宫出来的,说是有要紧的事儿,小的不敢耽搁,毕竟皇后娘娘是咱们大人的侄女……” “坤宁宫出来的?你瞧见他的腰牌了?”管事厉声呵斥了门子一句,却又不能深言,只道:“以后问清楚了什么事,咱们老爷那么忙,哪有功夫什么人都见了?” “小的知道了,下次一定好好问清楚明白了。”门子点头哈腰的说道。 管事清了清嗓子,说道:“下回你拿不准主意的,将人送到我那儿去,我问明白了,若是对咱们老爷有益处的,我自然就送到老爷那去了。” 门子麻溜的应下,一口一个爷爷的把管事送走了,看着管事的背影,“呸”了一口道:“还不是觉得那银锭子给的冤枉,想要自己得了去?雁过拔毛的东西,连点好处都不给爷,爷凭什么替你办事!” 管事转头回了正房,见和珅正在暖阁里转圈圈,便知道和珅这是把话听进去了,可是他在宫里头的人,都没个动静,也没说皇后有孕了。 “老爷,恕奴才多嘴,您对这个小太监也实在是太大方了些,也不是实打实的消息,不过是这小太监胡乱猜的,当不得真,退一万步说,就算皇后娘娘真的又怀孕了,又能如何?咱们且不说这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中间有多少绊子,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是两说的,就算皇后娘娘生下来,是公主还是阿哥,也是难讲,就算真的生了个阿哥,又能如何了去? 您收拾了四阿哥,再收拾一个五阿哥,还难吗?总归最后是咱们三阿哥荣登大宝不是?皇上与皇后都拗不过您,您只要再去太上皇那,哄一封圣旨下来,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管事觉得和珅有点小题大做了,当初贵妃残害子嗣,对外称病,只等着哪日病死了,可自家老爷愣是扭转乾坤,把贵妃抬举成为了皇后,虽然这其中也有贵妃的功劳,贵妃那是头三五年就开始给皇后下药了,这份耐性,也不是谁都有的。 可皇上倒是好,愣是捡了个大便宜,把心尖子上的纯妃捧成了皇后,不过这事儿也说不上来谁吃了亏,毕竟人人都知道,皇后是正红旗的钮祜禄氏,正红旗就是硬起腰杆来了,至于皇后宝座上坐着的人,叫什么名,长得什么模样,那就只有皇上才会关心了。 “不不不,我要好好想想这件事情,我如今赌不得,太上皇看着是老糊涂,我瞧着却未必,立储这样的事情,跟皇后的事情不一样,我如今细细想来,这件事太上皇必定是细细思量过的,如今正红旗的可不都是皇上的忠实拥护者?若是有一日我倒了,他们依旧是皇上忠心耿耿的奴才! 且正大光明牌匾后面,便是太上皇也不会左右,能拿主意的只有皇上,如今皇后又有孕了,说不定以后隔年就会有一个孩子出生,即便这个不是阿哥,下一个也会是阿哥,这样被动,着实不行,皇上将四阿哥护得铜墙铁壁一般……” 和珅来回踱了几步,一时被乱了阵脚,原以为只是对付一个四阿哥而已,总有疏漏的时候,小孩子长大,哪个不是磕磕绊绊的?等到四阿哥学走路的时候,学跑的时候,总要摔个跤的,皇上再护着,除非想要把四阿哥护成一个废物…… 可就算处理了四阿哥,还有五阿哥,六阿哥,这样下去……他终归是熬不过皇上…… 和珅想了又想,突然眼前一亮,对管事说道:“你吩咐下去,让咱们钮祜禄氏一族的适龄格格全部报上名来,尤其是那姿色出众的,不论嫡庶。” 管事愣了愣,追问了句:“老爷,您这是……” 和珅笑的意味深长道:“你刚刚说的不错,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其中的岔子多了去了,皇上能用一个沈佳氏,替换了钮祜禄氏,我如何不能替换回去? 只要我寻个听话的,坐了这皇后之位,那我还对付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做什么?他们都是我钮祜禄氏所出,到时候,皇上愿意抬举四阿哥,那就抬举去!” 管事这才听明白,可不是吗?与其一个阿哥一个阿哥的处置,不如直接换了他们的额娘,到时候不拘是三阿哥,四阿哥都没关系了。 “还是老爷高瞻远瞩。”管事拍马屁道。 “还不快去办?”和珅重新露出亲切的笑容来:“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老爷我的?” 和珅府邸才动作起来,颙琰就得了一封密奏,看到其中内容后,将密奏烧了个干干净净:“鄂罗哩,和珅此刻在何处?” 鄂罗哩忙的回道:“回皇上的话,和大人这会儿去了宁寿宫,正与太上皇闲话家常。”和珅从来不办没有目的的事儿,这闲话家常,怕是又要求得什么好处了。 颙琰冷笑一声,将“闲话家常”四个字咀嚼了一遍,笑着说道:“朕正好也去闲话家常一番。” 颙琰说着,直接奔宁寿宫去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颙琰进了宁寿宫,见太上皇与和珅两人一上一下的坐着,和珅恭敬而亲热的给颙琰行礼。 “和大人不必多礼,和大人年纪大了,这里又没人外人,何须如此装模作样?朕可是听说,和大人在朕的皇后面前,都耀武扬威的呢,可把皇后吓的不轻。”颙琰似笑非笑的说道。 和珅面不改色:“老臣那日瞧见皇后娘娘风姿,不由得想到皇后娘娘幼年时的模样,这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啰嗦,便多嘴与皇后娘娘说了两句话,让皇上见笑了。” 颙琰与和珅的机锋,端坐上首的太上皇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喝着浓茶,颙琰也不与和珅多废话,笑着说道:“朕听说,和大人与皇阿玛闲话家常,因而想着,也许久没有关心和大人的府里了,且皇后那日还说,族中有不少适龄的格格,先前还说仰慕皇后风姿,想要入宫瞧瞧。” 颙琰转头看向太上皇道:“皇阿玛,三公主与四公主要嫁去科尔沁的旨意已下,只是这陪嫁的格格却还没有定下,朕以为,倒不如这份体面就给了和大人,朕已经命人探听过,这和大人府上,五岁以上,二十以下的格格,一共一十二个,正正好,三公主与四公主每人六个,日日服侍在三公主与四公主身边,皇阿玛以为如何?” 颙琰一语落,和珅震惊的看向颙琰,没想到自己才下了的决定,这么快就被泄露了出去。 颙琰又笑着补充说道:“听说和大人族中的这一十二位格格,最近都在忙着绣婚嫁之物,说不定和大人本就有此意,倒让朕替你张了这个口。” 和珅暗恨自己族中行事,不知遮掩,竟被颙琰知晓了去,且颙琰也着实够狠,五岁以上的格格全部都被送走,那他族中要找人替代宛瑶,少说也要再等八年,八年之后,宛瑶早在宫中站稳脚跟了。 和珅气得磨牙,在太上皇面前却不能显,且还有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真真气得呕血。 太上皇也高兴的大笔一挥,直接下了旨意…… *** ☆、 第127章 宛瑶窝在罗汉榻上,一口一个的吃着颙琰剥的核桃仁,这些核桃都是湿核桃,必须要剥了外头那层苦皮才能吃,宛瑶怕与三阿哥,四阿哥玩闹的时候,伤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小肉墩子,因而把指甲全剪了去,这会儿倒是不好自己剥皮了. 第102节 颙琰听李太医说,孕妇多吃核桃,对小孩子的头发好一些,四阿哥出生的时候,是足月,只头发有些枯黄,如今才补起来,因而宛瑶一有孕,内务府就拿过来许多的核桃,只宛瑶不爱吃干核桃,觉得苦,这才备了新鲜的. “怎么好端端的,送了那么多的陪嫁给三公主与四公主?”宛瑶问离自己八丈远的颙琰,不由得好笑,自己这段时间总是撩拨颙琰,偏她有孕,又做不得什么,如此几次,颙琰也学了乖,进了坤宁宫,就离她远远的. 颙琰在窗下坐着,对着光,细细的剥着核桃皮,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不好辜负了和大人一番心血,做公主的陪嫁,没什么不好,还省了不少他们族里的银子,到了科尔沁,也是大家族出身,不至于被小觑了去,朕觉得这个主意着实不错.” 宛瑶看着窗下的颙琰,修长干净的手指,连剥核桃皮这样的事情,做起来都这么好看,宛瑶伸出自己的手,迎着光瞧了一眼,白皙细嫩,手背上还有好几个小窝窝......简直不忍直视...... 宛瑶无奈的将自己的小胖手收回去,柔声问道:“和珅是不是要打主意,将臣妾换了去?他想的可真美!” 颙琰神色凌厉了许多,剥核桃的时候,微微用力,将那核桃捏碎了,少不得又重新换了一个来夹,只清朗道:“朕以后,不会让他做成任何一件事情!” 颙琰又看了眼宛瑶,他绝不允许,宛瑶被伤害. 宛瑶看着颙琰的神色,知道颙琰这般行事,必定有她的缘故在,心下感激,却问道:“那......三公主与四公主,会不会觉得不舒坦?” 颙琰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宛瑶说的是什么,他剥了一小碟子,拿过来,放到黄花梨木小几上,推给宛瑶吃:“你想多了,陪嫁却不是一定要做妾的,我大清的公主,岂能受了委屈,不过是领了六个宫女出去而已,唯一的差别就是,这六个宫女的身份尊贵了些,可再尊贵,也越不过她们公主的身份去,到了科尔沁,她们自主就会抱成一团.” 宛瑶撇了撇嘴,外头的事情,她不懂得,只是想着若是内务府包衣奴才也就罢了,若是钮祜禄氏一族的格格,说不定都是不省心的. 颙琰拿了小签子,喂了宛瑶吃,见宛瑶樱桃小口红润润的,瞬间就觉得燥热了起来,颙琰也是无奈了,他原不是个好色的,可瞧见宛瑶,就急的跟什么似的,真真是找罪受. 宛瑶见颙琰撇过脸去,便也明白过来,忍不住失笑,坐起身来,靠在颙琰的背上,宛瑶原就圆润,因为生了四阿哥胸口就鼓了许多,如今又怀了身子,愈发的肉乎乎的. 夏衫单薄,颙琰觉得后背烫的厉害,恨不能立刻把宛瑶就地□□了去. 宛瑶犹觉不足,故意在颙琰的后背上蹭了蹭,颙琰被蹭出了火,猛地站起身来,狠狠的瞪了宛瑶两眼,往净室去了,宛瑶听着里头的水声“哗啦哗啦”的,笑的直不起腰来. 颙琰好容易灭了火气,从净室出来,瞪着她道:“你别故意来招惹朕,朕急了,往储秀宫去,看哪个哭死.” 宛瑶才不受颙琰威胁,嘟着粉嫩的樱唇说道:“皇上想去就去便是,只若是去了一回,下回也别来臣妾这儿,旁人用过的东西,臣妾不稀罕,反正臣妾有三阿哥,四阿哥,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臣妾要皇上也是无用的.” “嘿!你当朕是什么,专门让你怀孩子的不成?”颙琰被气乐了,旁人都是女人是诞育子嗣的工具,他可好,他倒成了宛瑶的工具了. 宛瑶才不管哪个,只道:“总归不能只臣妾一个人难受.”哼,是谁让她这么快又怀上的,活该! 颙琰哭笑不得,却从这话语里头听出另外的滋味来,忍不住上前,坐在宛瑶身侧,追问道:“怎么?你现在难受?” 颙琰自己是听难受的,能看不能吃,难道宛瑶也难受着? 宛瑶随口说道:“自是难受的.”谁没事总揣着这么大个一个肚子啊. 颙琰想歪了,不由得靠近宛瑶的耳畔,低声说道:“朕听说......若是动作轻些,也是无碍的,朕小心些......如何?” 还能如何? 颙琰根本就没有让宛瑶招架的余地,早就上下其手了. 宛瑶起先还推拒着,可这身子绵软,不过片刻,就缴械投降了去. 颙琰小心翼翼的,无处不温柔,两人倒是玩出不一样的兴致来,如此折腾了一回,宛瑶愈发软绵绵的,只有躺平的份了. 颙琰尝到了甜头,发现了另一番天地,两人情意比先前还要浓厚些. 却说这一日,颙琰在前头有宴席,不知要招待哪儿来的使者,宛瑶觉得闷得慌,日子也够了三个月,便往永和宫去,想要与如姗说说话. 才进了永和宫,便听到八公主的哭声,以及如姗的厉喝声:“怎么一个小小的风寒,就到了这步田地,你这个太医是怎么当的!” 宛瑶忙的走进去,便见如姗抱着八公主,眼眶都红了去. 众人齐齐磕头请安,宛瑶行到如姗身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如姗恼恨道:“八公主得了风寒,以往两三日便好了,可这都拖了十来日,怎么都不见好,且八公主她......” 宛瑶就着如姗的手看去,就见八公主小小的一团,哭起来,脸都憋紫了. 宛瑶虽没有直接动过手,但也瞧过三阿哥与四阿哥的模样,瞧着也觉得不好,不由得沉了脸:“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也是捏了一把汗,唯唯诺诺的回道:“八公主似是......似是有哮喘之症,接触了秋日的菊花,便喘不过气来.” “那就治.”宛瑶看着八公主这样也是心急,四阿哥与八公主是一天生的,四阿哥活泼好动的,如今能坐起来,爬东爬西的了,可八公主却越来越瘦弱. “都是怎么伺候八公主的?八公主成了这个样子!”宛瑶也动了怒,冷冰冰的瞧着伺候八公主的人. 八公主跟前的铭姑姑与君姑姑也是无奈,八公主刚刚病起的时候,便禀给了皇贵妃,皇贵妃没当回事,让太医来给瞧病,这阵子,她们身为乳母,也吃了不少的汤药,自己的身子都有些亏了,可八公主还是不见好,若是普通哮喘也就罢了,这八公主恨不能见不得风,见不得任何东西,她们也不可能只在这个暖阁里头不出去,难免会接触到什么...... “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请来!”宛瑶见如姗这会儿强撑着,少不得替她拿主意. 等到太医院的太医们都给八公主看完诊,合力开了个方子,让八公主服下,八公主昏睡过去,呼吸渐渐平稳,这才与宛瑶禀道:“皇后娘娘,八公主这病,怕是要跟着一辈子了,若是将养的好一些,自然无碍,可若是伺候的不尽心,一个不小心,就能要了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太医们必须把丑话说到前头,不然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一道急起来,他们的性命都保不住,不是他们不治,而是这病没法子治,治标不治本. “那就制成丸药,随时备着.”宛瑶没想到,八公主竟是病成了这个模样. 太医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老太医再次禀道:“皇后娘娘这个法子,的确是有用,只是......八公主这样小,就要日日不断药,这身子总归是不大好,微臣等人不能保证,八公主能够长长久久的......” 如姗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背过身去,哭了起来. 宛瑶沉默,打发了太医们去制药,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如姗,四阿哥与八公主同一日出生,在宛瑶心里,八公主与四阿哥是一样的,后来四阿哥被颙琰抱走,她还时常来永和宫瞧八公主,哪成想...... “明明前阵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得了这样的病?这必定有缘故!”如姗抹干净眼泪,看向宛瑶:“我要查个明白!” 宛瑶看着小床上的八公主,沉默了下去,她原想说,如今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八公主,旁的都能往后放放:“我帮你查.” “不,我要亲自去查,要看看这永和宫到底进了什么鬼魅魍魉,要来害我的八公主!”如姗气恨道. 宛瑶叹了口气,与花嬷嬷说道:“嬷嬷留在永和宫吧,等八公主好一些了,再回去.” 花嬷嬷原担心宛瑶,毕竟宛瑶现在怀着身子,宛瑶冲着花嬷嬷摇了摇头,花嬷嬷这才应下. 宛瑶见如姗怒气冲冲的将永和宫上下的人尽数喊了出来,开始搜宫,便出了永和宫,一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如姗她,太要强了. 第二日,宛瑶才起身,就听容嬷嬷喊道:“皇后娘娘,不好了!皇贵妃冲去了景仁宫,说是贤妃害得八公主至此,花嬷嬷让人传了话来,看着皇贵妃那模样,是要要了贤妃娘娘的命......” *** ☆、 第128章 宛瑶不敢耽搁,立刻吩咐了轿撵,直奔景仁宫. 人还在院子里,就听得正殿里哭喊声一片,待宛瑶疾步走进去,险些被吓蒙了. 此刻的如姗用匕首对着三公主的脖子,戾气十足的看向跪地的贤妃:“你竟敢害本宫的八公主?本宫让三公主死在你面前,让你尝一尝这样的滋味!” 宛瑶被这阵势吓坏了,忙的劝道:“如姗,你别冲动,你怀里的人是三公主,是要嫁去科尔沁的三公主,你不能这样.” 如姗仿佛疯了一样,嘶吼着道:“我不管,她害我的八公主,我就要她的三公主给她填命.” 碧溪在一旁直抹眼泪:“皇后娘娘,皇贵妃一夜未眠,这会儿怕是根本听不得劝啊.” 贤妃眼见三公主的脖子上流出血来,哭声都止住了,大喊道:“你杀!你杀了三公主,你的八公主也救不得了,这辈子嫁不得人,细心呵护着,说不得能活上二十岁! 你现在了解这种做额娘的感受了吗?我当初那么求你,求你让三公主嫁的好一点,你根本不听,左不过我的三公主要远嫁,与其我日夜担忧,她在科尔沁受欺辱,不如就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好了!” “贤妃,你也疯了吗!”宛瑶气得不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贤妃竟然还在添乱,这是想要做什么!非要三公主死了,才行吗? “嫔妾没有疯!嫔妾再清醒不过了,嫔妾这辈子都为三公主而活,嫔妾也想过,不如三公主死了,嫔妾陪着三公主一道去,倒也省了这番为难心焦,可嫔妾下不去手......有皇贵妃代劳也好,嫔妾与三公主还能下去做个伴.”贤妃形如疯癫. “疯了!都疯了!”宛瑶指着周围的宫人说道:“都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拉开!” 三公主哭的梨花带雨,没想到自己生死一线,竟被额娘放弃了,且自己的额娘还说,是想要她死的. 宛瑶怒斥贤妃:“嫁去科尔沁又怎么了?就因为是远嫁,你便这般要死要活的吗?你懦弱了一辈子,也要三公主学你的样子,懦弱一辈子?连面对未来的勇气都没有?难道嫁去科尔沁,还能比死更可怕?” 宛瑶指着三公主说道:“她是谁!她是我大清的三公主,谁敢苛待了她?科尔沁就算对三公主再不满意,也要恭恭敬敬的当菩萨一样的敬着,她受什么样的委屈?被冷落的委屈,如同你一般,吃斋念佛的委屈?你的路,是你自己选的,三公主若是要过成你这样,那是你这个额娘的错,你没有教导好三公主. 同样是公主,三公主是怎么活的?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四公主是怎么活的?肆意张扬,骄奢跋扈!是你这个额娘,没有给三公主应有的硬气!本宫当着你的面,就敢拍着胸脯保证,就算三公主在科尔沁杀了人,她也是嫡福晋,没人敢给她半分委屈受!除非她自己不争气,那怪不得任何人!” 三公主泪水涟涟,哭着说道:“额娘,我想活,我想嫁去科尔沁.” 贤妃被宛瑶一番训斥,却半点没有回过神来,她的字典里头,没有肆意张扬这四个字,只有谨小慎微,只有低调平稳,安分守己,才能活下去...... “三公主,不要怕,额娘会去陪你的,有额娘在,你就算是到了地底下,也不会受了委屈,额娘保证.”贤妃温柔的与三公主说道. 三公主哭的愈发厉害,如姗的匕首紧紧抵着三公主的脖子,她想要一刀抹下去,可...... “如姗,把匕首放下吧,你有什么,冲着贤妃去,我保证不拦着,做错事的人是贤妃,你对三公主下手,又与贤妃行事有什么区别?”宛瑶见如姗有所迟疑,立刻说道. 如姗到底松开了三公主,碧溪忙的将三公主扯开了去,如姗却拿着匕首,直奔贤妃而去. 贤妃坐在地上,不住的后退:“不,不,不,你不能杀我,我还要看着我的三公主,你不能杀我......” 宛瑶撇过眼去不看,她看不得贤妃的做派,从大阿哥的事情,到三公主,八公主的事情,都看不得,她没有见过这样的额娘!不配为人母! 如姗一步步向贤妃走去,三公主从脱离了危险,只不住的哭,却根本不提要救贤妃的话,宛瑶看着这样的三公主,也没了兴致,这深宫之中的情意,竟连母女情份,也能抹杀了去,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就能把一个好生生的人,硬生生的变成这个模样? 贤妃没想到,真的没有人拦着如姗,嘶吼着道:“你凭什么怪我,要怪就怪你太贪恋权势,把权势看得比八公主还重要,你这样的人,不过是一个小公主,何必这样!你再生一个阿哥不就成了!公主对你又有什么作用? 你若是一早就让那么多的太医去查,八公主根本就不至于如此,是你......是你不尽心,只顾着内务府,尚宫局,才会害了自己的女儿,这是你的过错,你不能全部怪我!” 如姗的手势慢了下去,但还是用力的捅了贤妃一刀...... 宛瑶看着如姗扔掉带血的匕首,出了景仁宫,心底微微一沉...... 贤妃被捅的一刀,不是致命处,只贤妃年纪也不算小了,这一刀,也伤的不轻,三公主的脖子,只是磨破了皮,并不严重,只是吓的不轻...... 宛瑶整理完景仁宫的一切,命绿豆去毓庆宫,将事情原委说给颙琰听,这才往永和宫去. 永和宫中,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花嬷嬷迎了出来,低声说道:“皇贵妃娘娘昨夜大发雷霆,杖毙了不少宫人.” 宛瑶点了点头,无声的叹了口气,进了正殿,如姗已经将八公主挪到了暖阁里住着,宛瑶到了暖阁门旁,碧溪红着眼睛守在门边说道:“劳烦皇后娘娘换件细布旗装,怕八公主会发病.” 宛瑶没说什么,跟着碧溪换了件旗装出来,这才进了暖阁,暖阁中,如姗小口喂着八公主汤药,看着八公主小小的一团从先前的哭闹,变成接受,半点不会吐出来,说不出的心疼. 如姗喂完了八公主,抬头看向宛瑶说道:“内务府与尚宫局的事情,还是由坤宁宫管着吧,我以后想要多陪着八公主,能陪一日,是一日......” “宫里的太医瞧不好,那就找宫外的大夫,听说宫外也有不少厉害的,你别灰心.”宛瑶轻声说道. 如姗抱着八公主,轻轻的叹了口气:“宛瑶,我想明白了,贤妃说的没有错,她太懦弱,我太强势,她什么都靠躲来的,求来的,我什么都靠牢牢的抓在手心里. 若是我肯多分出些心神来,陪伴八公主,八公主也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我的不是......说到底,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没有做好,对不起八公主...... 我那么要强,不过是想要告诉众人,我不比任何人差,即便没有皇上的宠爱,我也是屹立不倒的,我也可以给家族带来荣耀,可是我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一直以为,只有把那些东西牢牢抓住,我才是最终的胜者,可是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那些东西瞧着是实的,却也是虚的,又能得到什么?” 如姗抬起头来,笑看着宛瑶:“我以前总觉得你傻,傻得厉害,给你皇后的位置,你觉得太累,给你权势,你都指派下头的人去做,半点不理闲事,只悠闲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每日吃吃喝喝的,半点不上进,可我直到现在才明白,你那才是过日子. 我认为虚无缥缈的情意,你抓得牢牢的,你与皇上,不像是帝后,更像是寻常的夫妻,皇上护着你,护着你们的孩子,你呢,会吃醋,会娇嗔,会与皇上生气,会为皇上担心...... 我这辈子,也就剩下八公主了,我想多陪陪她,如同你一样,活着一日,便开开心心的吃吃喝喝,总不能到临死的时候才想起,我奋斗了一辈子,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第103节 宛瑶看着这样的如姗,还未说话,就听碧溪在外禀道:“皇后娘娘,皇上到了.” 碧溪毕竟不敢让皇上也换了细布的衣衫,宛瑶为难的看了眼外头,如姗笑着说道:“去吧.” 宛瑶出了暖阁,就见颙琰担忧的看向她. 宛瑶回给颙琰一个温暖的笑容,两人一同往外行去. 因着宛瑶有孕,宫中庶务接过来,也是花嬷嬷,容嬷嬷,绿豆,豌豆打理着,宛瑶一日日的养着身子,看着肚子像是吹气球一样的鼓起来...... 八公主最后也没撑过一年,待来年开春之时,平静的走了,宛瑶挺着肚子去看如姗,如姗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再不复先前的笑意...... 宛瑶将如姗的手,落在自己的肚子上,温柔道:“我肚子里的这两个,有一个要叫你‘额娘’的,你不好起来,如何能照顾他?” *** ☆、 第129章 宛瑶的肚子越来越大,大的她都有些受不住了,可仍旧听从花嬷嬷的叮嘱,每日在廊下散步,以利于生产,毕竟这一次,她肚子里是两个,虽不知男女,但对宛瑶来说,也没什么差别,总归她是有三阿哥与四阿哥的. 宛瑶走了两圈,觉得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渍,花嬷嬷用帕子给宛瑶擦拭了一下,说道:“娘娘歇会吧?” 宛瑶轻笑着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我再走一圈吧.” 宛瑶惜命,怕死的很,宁愿这个时候吃些苦,希望生产顺利,毕竟是双生子,比四阿哥那次生产,要危险的多. 宛瑶上辈子过得那么惨,这辈子过得这样好,她都舍不得死了,她私心里想要两个小公主,她喜欢女孩子,可是若是为着颙琰,她希望自己再生两个小阿哥出来,颙琰的子嗣越多越好. 宛瑶正自己胡思乱想着,就听得绿豆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宛瑶眉眼弯弯,笑看着宫门口的人,缓步向前移去. “这是走的第几圈了?”颙琰不必宛瑶行礼,拉过宛瑶的手臂,环在自己的手臂上,与她并肩而行. “第三圈了.”宛瑶甜甜一笑,倚着颙琰的肩膀说道:“臣妾的产期还有一个月,皇上不必日日来瞧臣妾,如今三阿哥与四阿哥都在毓庆宫,还有这么多人守着坤宁宫,臣妾不会有事.” 颙琰笑了笑,拢着宛瑶继续走,声音微沉:“万事小心些,总没错,和珅没有任何动作,朕便愈发的害怕,三公主与四公主大婚之时,和珅的样子,着实是与往常不同,朕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宛瑶这阵子就看着颙琰为自己担忧,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说是草木皆兵也不为过. “皇上不是已经将正红旗钮祜禄氏,五岁以上的格格都送嫁了吗?和珅没有了家族里的人,又如何会对臣妾动手?臣妾再不济,现在也是姓钮祜禄的,没了臣妾,他也是吃亏的.”宛瑶安慰着颙琰. 颙琰宠溺的拍了拍宛瑶肉乎乎的手:“你安心生产,不必操心这样的事情,一切都有朕在.” 宛瑶点头应下,笑盈盈的与颙琰又绕了一圈,连身上都是汗迹,少不得进净室沐浴一番. 颙琰在明间落座,捧着茶,喝了两口,与容嬷嬷道:“用了皇后的凤印,晋苏完瓜尔佳氏为安嫔,晋王佳氏为吉嫔,梁氏为荣嫔.” 容嬷嬷一一记下,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懿旨上,落了凤印. 宛瑶沐浴到一半,想起忘记与颙琰说,过几日是三阿哥生辰,要三阿哥回坤宁宫来过,因而匆匆起身,好歹洗了干净,就套了一件银红色旗装走了出来,哪知道正正见到容嬷嬷在用印. 花嬷嬷没想到皇上这会儿在用印,也没拦着,让宛瑶看了个正着. “这是在做什么?”宛瑶看得明白,那是懿旨,现在下懿旨,连她的意见都不问了吗? 容嬷嬷一时慌乱,险些没摔了凤印,见宛瑶问起,忙的跪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颙琰叹了口气,冲着宛瑶招了招手说道:“朕知道,你是个好奇心重的,朕与你说个明白就是,也免得你自己胡思乱想的.” 宛瑶抱着肚子,在颙琰身边坐了,颙琰方才说道:“朕为了以防万一,对外声称宠幸了几个储秀宫的答应,先前已经抬了常在,晋了贵人,今日用印,是要封了她们为嫔位,嫔位也是正经主子了,有这些人挡在头里,许是你就安全一些.” 颙琰尽量说的言简意赅,让宛瑶一听就明白,容嬷嬷,花嬷嬷都死死盯着宛瑶,生怕宛瑶在这种时候动怒,伤了胎气. 宛瑶环视四周一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合着,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扛不住事儿?” 当初宛瑶才入宫的时候,头上顶着四个,周围围着五个,她不是依旧好吃好喝的? 见宛瑶没生气,颙琰也松了一口气,揉着宛瑶的掌心说道:“朕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孕妇向来容易多思,朕怕你想歪了,心里不舒坦,便拘着她们,没告诉你,只没想到,你就瞧见了,不过你放心,这些人,也就是个嫔位了.” 宛瑶一时无言,颙琰倒有些拿不准主意了:“你这是还生气?怎么不说话?” 宛瑶抿唇说道:“话都让皇上说了,臣妾还能说什么?再者皇上这么做,是为着臣妾,臣妾愈发的没话好说了.” 颙琰怔怔的看向宛瑶,宛瑶的月份越大,他越担心,和珅真的会这样轻言放弃? 不,不可能的,和珅阴险狡诈,绝对不会就此罢手. 颙琰握着宛瑶的手,微微用力,慢慢攥紧...... 宛瑶看着自己胖乎乎的手,被颙琰攥的白了一片,却没有吭声,颙琰的压力,比她更大...... “皇上!”鄂罗哩猛地在外头廊下喊道. 宛瑶只觉得自己的手,猛地被收紧了一下,颙琰站起身来,鄂罗哩也被绿豆请了进来:“出了什么事儿?”颙琰紧张的问道. 鄂罗哩咬牙说道:“皇上,四阿哥有些不大好,一直呕吐不止.” 一听是四阿哥出事,宛瑶也站了起来,抱着肚子震惊非常:“怎么会?四阿哥从小到大,连吐奶都没有过.” 鄂罗哩抹着额头上的汗说道:“太医正在看诊,奴才是急忙来通知皇上的.” 宛瑶挺着肚子,就要往外走去,却被颙琰拦住了:“你身子这样重,如何能去?万一过了病气,可如何是好?你如今的身子,那是连药也用不得的.” 颙琰说着,看向花嬷嬷四人:“好好守着皇后娘娘,朕去看四阿哥.” 宛瑶知道颙琰担心什么,忙的说道:“皇上尽管去,臣妾这儿无碍,产期还有一个月呢.” 颙琰深看了一眼宛瑶,格外的不放心,宛瑶怀的是双生子,现在到正日子,都是有可能会生的,所以他才每日都来守着......可四阿哥那边也是要紧,说不定就是和珅专挑这个时机下手! 宛瑶见颙琰左右为难,抿唇说道:“皇上莫不是忘了八公主的事儿?” 颙琰醒神,八公主就是因为皇贵妃起先没有照顾好:“朕去照顾四阿哥,你们照顾好皇后!” 颙琰这才离开坤宁宫,忙着往毓庆宫去,太医早就到了,正在开方子,见颙琰进来,忙的跪地说道:“回皇上的话,四阿哥是吞了异物,才导致的呕吐,听两位乳母说,这珠子怕也不小,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催吐,只这样会让四阿哥很难受.” 谁都知道,四阿哥是皇上的心尖尖,一会儿让皇上瞧见四阿哥一直吐的模样,怕是受不了吧,毕竟四阿哥是养在皇上身边的. “先用药!”颙琰暗暗告诫自己,越是慌乱的时候,越是要冷静,不能乱了分寸,待打发了太医们,才问起雨潼和雨澈:“你们是怎么看着四阿哥的?怎么能让四阿哥胡乱吃东西?” 雨潼与雨澈是自小伺候宛瑶的,到毓庆宫后,颙琰从来没有训斥过二人,这会儿也是吓傻了,跪地道:“奴婢死罪,昨个儿三阿哥玩一个带小珠子的,四阿哥格外喜欢,奴婢们就怕四阿哥吃进去,拦着没让玩,可没想到,今晨三阿哥去尚书房的时候,偷偷将这东西塞给了四阿哥,待奴婢二人看到的时候,三阿哥已经吞了珠子......” 颙琰气急,指着二人说道:“等四阿哥好了,你们一人去领二十板子!” 颙琰这会儿到底还是要用着雨潼和雨澈,气得不得了,却生怕四阿哥有个闪失,被人钻了空子,便一直守在四阿哥身边...... 此刻的尚书房,刚刚下了课,跟在三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将三阿哥拽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三阿哥,不好了,四阿哥呕吐不止,说是将您玩的那个珠子吞到肚子里去了,这会儿皇上正在毓庆宫训斥众人呢.” 三阿哥年纪小,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一时怔怔:“可......可是你不是说,四弟喜欢,让我把那珠子偷偷留给他的吗?” “哎呦,三阿哥啊,您......您这个时候推奴才出去也没用啊,奴才就是想替了您这个罪过,怕都是不能成.”哈哈珠子咬着牙说道:“奴才与您明说了吧,您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四阿哥才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心尖子,这一回,您怕是逃不过了,若是四阿哥有个闪失,皇后娘娘必定要拿您去填命!” “你......你胡说!我跟四弟都是我皇额娘,二哥才跟我们不是一个皇额娘,你胡说,你胡说!”三阿哥才四岁多,气的跳脚,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哈哈珠子一咬牙说道:“三阿哥,您若是不信,可以去坤宁宫问上一问,若是奴才所言,有半句虚假,奴才被天打雷劈!” *** ☆、 第130章 坤宁宫中,宛瑶听了鄂罗哩的传话,心里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道:“四阿哥没事儿便好,你去伺候着皇上便是,便是皇上说,本宫这里一切都好,不必皇上挂念着.” 鄂罗哩行了一礼:“皇上担忧皇后娘娘多思多虑,特意遣了奴才来与您说一声,这会儿四阿哥东西已经吐出来了,但吐了一日,身子也是虚的很,皇上亲自在那边守着,只是万分不放心皇后娘娘,原是想要将四阿哥抱来坤宁宫的,又怕给皇后娘娘过了病气,倒让娘娘睡不安稳.” “皇上事事想的周到,本宫都知晓,不会胡思乱想.”宛瑶说道. 鄂罗哩又细细的说明了一番,确定宛瑶没有胡思乱想,这才往毓庆宫去,将坤宁宫的情形,一一与皇上说了. 实际上,四阿哥这会儿也有些不大好,吐了一日的身子,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如何能受得住,颙琰亲自给四阿哥喂药,四阿哥小小的一团,极不爱喝那苦汤子,但因为惧怕颙琰,少不得一口一口的扁着嘴喝,惹得颙琰露出笑颜来. “你这模样,与你皇额娘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颙琰戳着四阿哥的额头说道. 四阿哥刚刚开始说话,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但他也听得明白,知道皇额娘那里,是容得他撒娇的地方,因而一听“皇额娘”这三个字,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颙琰哪想到一句玩笑话,四阿哥又哭了,雨潼忙的与颙琰解释道:“四阿哥许是思念皇后娘娘了.” 颙琰戳了戳四阿哥,颇为无奈:“若当真是想你的皇额娘,那就快些吃药,赶快好起来,便能去瞧你的皇额娘了,若是不乖乖吃药,身子不能好起来,那你想也别想,就在这毓庆宫待着吧.” 四阿哥扁着嘴,继续哭,颙琰愈发的没好气:“你是阿哥,动不动就哭,如何能成?” 四阿哥还没好,又被颙琰这个严父教导起来,说了一会儿,四阿哥没如何,颙琰自己先后悔起来,他一直想要做慈父来着,不想三阿哥与四阿哥的幼年,像自己一般模样,没想到自己着急起来,与皇阿玛竟是一般无二. 颙琰思及幼年之时,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什么,其实皇阿玛不拘做什么,总是向着他,为着他好. 颙琰撂下药碗,想着自己因为和珅的事情,有几日没有去宁寿宫请安了,也不知皇阿玛最近如何. 绿豆正守在坤宁宫的大门处,就见一个黑衣侍卫落在了他面前,绿豆一惊,立刻喊道:“哎,你干什么的?” 黑衣侍卫笑着对绿豆拱了拱手说道:“是绿豆公公吧?我是皇上吩咐过来,守卫皇后娘娘的,皇上守着四阿哥,四阿哥身边不需要人,皇上又担忧皇后娘娘安危,这才派了我过来.” 绿豆反应了一下:“是血滴子?” 黑衣侍卫点了点头:“公公知晓就好,不知皇后娘娘在何处?” 黑衣侍卫说着,就要往里头去. 绿豆伸手刚要指了位置,却长了个心眼,指了另外一个方向:“哦,皇后娘娘刚刚往御花园去了.” 这个回答,让黑衣侍卫有些意外,但还是保持着笑意说道:“那我在这里等着便是.” 绿豆嘿嘿笑了两声,心中却是警铃大作,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若皇上要给皇后娘娘派血滴子,会这样吗?还有血滴子不是保护皇后娘娘安危的,那御花园更加危险,他为何会在这里等着? 绿豆思量了片刻,想起师傅鄂罗哩与他说过,四阿哥身边被皇上派了二个血滴子,皇上能用的血滴子,一共是六个人. “不知另外那两位兄弟,可还在四阿哥身边守着?要咱家说,你们兄弟三人,守着一个才会走的奶娃娃,实在是太屈才了.”绿豆笑嘻嘻的捧着一盏茶递过去. 黑衣侍卫伸手接了,笑着答道:“那也不尽然,四阿哥是皇上的心尖尖,便是让我们全部都守在四阿哥身边,也是应该的.” 绿豆此刻确认这人根本不是血滴子,猛地将自己手里的茶盏往地上一摔:“来人!有刺客!” 坤宁宫周围守着许多的侍卫,就冲绿豆这茶盏,足够这些人冲进来的了. 黑衣侍卫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露了馅,被一个太监给揭穿了,当下第一反应就是从腰间拿了匕首出来,一刀封喉...... 绿豆甚至都没有挣扎的机会,就倒在血泊里,血迹洒在坤宁宫通红的大门上,绿豆紧紧盯着内殿方向,只盼着,皇后娘娘不会遭了敌手. 侍卫不断的涌入,即便这侍卫再怎么厉害,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招架不住,人都没有接近内殿,就被侍卫们团团围住,侍卫们原是想要抓活的,却不想那黑衣人牙齿里藏了毒,发现不对,自裁而死. 身在暖阁中的宛瑶惊吓不已,从听到绿豆那声开始,她便紧紧的护住了肚子,听着侍卫们涌入的声响,听着那刀剑碰撞的声响,宛瑶吓得腿都软了,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一次,刀剑离她这样的近,而那个刺客是冲着她而来. 第104节 外头的声音渐渐平息,侍卫在廊下没有任何感情的回话:“恭请皇后娘娘圣安,刺客已经伏诛,绿豆公公身故,尸身已经处理妥当,还请皇后娘娘不必忧心.” “绿豆......死了?”宛瑶不敢置信的追问. 花嬷嬷与容嬷嬷在暖阁里服侍宛瑶,豌豆在明间守着大殿门口,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句话. “绿豆?”宛瑶怔怔的看着花嬷嬷与容嬷嬷,外头明间传来豌豆压抑的哭泣.豌豆与绿豆是一块被鄂罗哩选去做小徒弟的,起先日子很是艰难. 刚刚还在一起说笑的人,突然间就没了命...... 宛瑶正要说什么,却是肚子猛的一疼. “皇后娘娘......”花嬷嬷大惊,与容嬷嬷说道:“娘娘惊了胎,怕是立刻要生,快,快传李太医,喊稳婆!” 暖阁里花嬷嬷的声音一出,豌豆抹了把鼻涕,开了殿门就往外冲去,绿豆都死了,他若是再扛不起事儿来,如何对得起绿豆! 坤宁宫忙碌了起来,侍卫们跑向毓庆宫报信,就在人人都忙成一团的时候,三阿哥绵凯奔着坤宁宫而来,因着是三阿哥,没人敢拦着,哈哈珠子也跟着三阿哥跑了进去:“三阿哥,您别急,摔跤了可怎么是好?” 容嬷嬷守着小厨房,不肯让人进来,见三阿哥竟然进了院子,忙的指着三阿哥身后的哈哈珠子说道:“这个时候,怎么能让三阿哥过来?快,快送三阿哥回毓庆宫去.” “我要见皇额娘.”三阿哥喊道. 他是皇额娘的儿子,怎么能说他不是皇额娘的儿子! 容嬷嬷无奈,走了出来,给三阿哥行了一礼,蹲身说道:“嬷嬷的好阿哥,皇后娘娘这会儿要给三阿哥生弟弟妹妹了,等皇后娘娘平安诞下小阿哥,小公主,三阿哥再过来,好不好?如今这里太乱,有许多的热水,若是烫着了您,皇后娘娘要心疼的.” 三阿哥嘟着嘴,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胡闹,坚持了两下,就道:“那......那我等皇额娘生完,再过来.” 三阿哥一松口,容嬷嬷一喜,忙的去喊哈哈珠子,却发现早已经没有了哈哈珠子的身影,当下大急,冲着内殿喊道:“三阿哥的哈哈珠子不见了!花嬷嬷!三阿哥的哈哈珠子不见了!” 哈哈珠子不过比三阿哥大一两岁,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可越是小孩子,这个时候越是不设防,容嬷嬷担心,是有人钻了空子. 花嬷嬷在内殿听到这样的动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将宛瑶架子床前的一亩三分地守好了,说什么也不让人钻进来. 众人严阵以待,容嬷嬷也不敢让侍卫这个时候进来,免得夹杂进来什么人,一个小孩子好找,不好找的是混在侍卫当中的人. 容嬷嬷抱起三阿哥来,说道:“三阿哥就陪嬷嬷在这儿,哪里也不要去.” 容嬷嬷自言自语的说道:“会很快的,会很快的,已经有人去通知皇上了,皇上定然会很快过来的,只要守住了皇后娘娘的暖阁,就绝不会出事,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三阿哥被容嬷嬷这样的自言自语吓到了,什么也不懂的他,也知道他犯了大错,皇阿玛一定不会饶过他了,三阿哥“哇”的一声哭出来. 就在此时,容嬷嬷鼻子一动,闻着味道不对,猛地大喊:“火油!” 容嬷嬷话音落,后面冒起了浓烟,火在瞬间燃了起来,红了天际...... 那是宛瑶暖阁的位置!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容嬷嬷抱着三阿哥就往前奔,喊着侍卫道:“快!快救火!皇后娘娘!” 颙琰怀里抱着四阿哥,轿撵还没有到了坤宁宫,就见坤宁宫方向浓烟滚滚,当即下了轿撵,将四阿哥塞给鄂罗哩,飞奔而去...... *** ☆、 第131章 颙琰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想跑的快一些,再快一些,坤宁宫中,不少的侍卫正在灭火,还有人往身上浇水,要往大火里奔去,颙琰想也没想的,拎起桶来,兜头兜脸的浇上,直直的往里冲去. “皇上,不可......您是万乘之尊,您不能!”侍卫有人瞧见了,猛地拉住颙琰,颙琰用力甩开:“给朕滚开!” 他算的什么万乘之尊?火里的是他心爱的女人,是他与她的孩子,他千防万防,终归是防不住吗! 颙琰甩开众人,就要冲进去,却见一人裹着披风而出,怀中抱着一人:“太医,太医在哪!” 众人定睛一看,竟发现那人怀中的,正正是当今皇后娘娘,而那抱着皇后的,不是他人,竟是德麟贝勒. 颙琰现在已经顾不上,为何德麟会出现在这里,他忙的接过宛瑶,上下查看,慌乱到不能自已:“瑶儿,瑶儿,有没有受伤?哪里受伤了?” 宛瑶睁开眼眸,看到是颙琰,强牵着嘴角,想要冲着颙琰笑一笑,告诉他,不必担心,她一切都好,只是因为吸了浓烟,此刻根本说不得话,只能用笑意传达. 太医很快就到了,稳婆没有出来,如姗领了许多的人来,吩咐铭姑姑与君姑姑将宛瑶带到翊坤宫生产,颙琰急急的跟了过去,侍卫们灭了大火,有如姗坐镇,坤宁宫收拾一整晚,总算是安稳下来. 如姗看顾着三阿哥与四阿哥,坐在翊坤宫外的东梢间,听得内里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心里慌得很,宛瑶因为受了惊吓,再加大火,整个人脱了力,根本生不下来. 颙琰在暖阁外来回走动,一个稳婆奔出来,跪地道:“皇后娘娘难产,请问皇上,是保大还是保小?” “什么保大保小?朕都要,朕要她们母子平安,一个都不能出事!”颙琰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他绝不允许宛瑶母子出事. 如姗听得心惊,抱着三阿哥喊了声:“皇上......” 颙琰回身,看到如姗,就见如姗跪地求道:“皇上,皇后已经有了三阿哥与四阿哥,便是没有子嗣,也不会有事,求皇上保住皇后娘娘的性命吧.” 如姗磕头,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在宫中已然一无所有,若是再没了宛瑶,她......还有什么...... 颙琰此刻才惊觉回神,一把拽起稳婆:“皇后不能有事!朕不能让皇后有事!” 颙琰说着,拉拽着稳婆,就往产房里去,多少人跪拦着,颙琰视若无睹:“朕是皇上,是天子!有朕在,谁也不能拿了皇后的性命去!” 颙琰进了产房,见架子床上的宛瑶奄奄一息,疾步上前,将宛瑶的手,整个窝在自己的掌心:“瑶儿,朕陪你......” 颙琰就坐在黄花梨木的脚踏上,紧紧的攥着宛瑶的手,看向身边的容嬷嬷,战战兢兢的稳婆,以及屏风外跪着的太医们,说道:“保皇后!” 宛瑶迷迷糊糊的,只剩下一点点意识,却清楚的明白,颙琰这句话是何意,这是要她放弃腹中的双生子,这怎么能? 宛瑶私心里想着,她腹中的双生子,许是有一个是前生的那个,特来与她续上这母子缘分,她如何能轻言放弃? 只她根本说不出话来,颙琰在旁安抚着她:“别怕,朕不会让你有事,孩子没了,咱们以后再生.” 宛瑶用力的摇头,并不肯答应颙琰,可她张开嘴,也只有干哑的如同风箱一般的“嘶嘶”声...... 容嬷嬷看着宛瑶这般难熬,咬牙上前说道:“皇后娘娘,您若是能够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孩子生下来,还是能活的,只您现在使不上力气,老奴熬了红糖鸡蛋,您再怎么难熬,也吃上些,才能有力气.” 宛瑶不能说话,唯有用力点头,她旁的没法子,若是输在吃上,力气上,岂不是真真成了个废物. 容嬷嬷见宛瑶有了动力,心下一喜,迅速将食盒中的膳食拿出来,先灌了参汤,又端了红糖鸡蛋等物,宛瑶也不管嗓子痛楚,大口大口的吃着,待用完了一大碗,又含了参片再口,在稳婆的讶异与惊喜下,终是诞下双生子,五阿哥与九公主. 只五阿哥与九公主因为生产艰难了些,要好生将养到百日才可. 听闻宛瑶平安,如姗痛哭出声,坤宁宫上下哭的哭,笑的笑,来庆祝这场劫后余生. 宛瑶昏睡了两日两夜,待醒来的时候,颙琰就在他身边,胡子拉碴的,看着格外颓废:“醒了?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宛瑶摇了摇头,只伸出手去,落在颙琰的胡子上,轻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颙琰握着宛瑶落在自己脸颊上的上,温和笑着说道:“是朕没有看顾好你,让你受苦了.” 宛瑶含笑摇头:“皇上一个人兼顾着那样多的事情,如今这样,已是难得,好在一切都平安.” 宛瑶思及当日之事,仿佛犹在眼前,她安抚着颙琰,但心里清楚,终归是有什么不同了,绿豆被刺客杀了,花嬷嬷被大火困住,没再出来,她的五阿哥与九公主,也要耐心细细的将养,一个不小心,许是就会送了命. “臣妾照顾不了这么多的孩子,把五阿哥交给如姗吧.”这是宛瑶一早的决定,但宛瑶知道,这个对颙琰来说,并不容易接受. 哪知道颙琰点了点头说道:“朕在毓庆宫养着三阿哥,坤宁宫养着四阿哥,五阿哥便送到永和宫皇贵妃那里,她待你总算是真心,想来也能照顾好五阿哥,九公主便留在你这里.” 颙琰这两日细思过往,即便宛瑶不提,他也要将其中一个阿哥交给如姗抚育,若是他一早就将三阿哥,四阿哥放在永和宫,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连环计,打得他措手不及. “你用些东西,再睡一会儿,朕去趟宁寿宫,一会儿便回来.”颙琰替宛瑶掖了掖被角,在她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宛瑶甜甜一笑,柔柔的点了点头. 颙琰这两日就守在宛瑶身边,但旁的人却没有停,颙琰进了宁寿宫,给太上皇请安,随后什么也没说,将人证物证,摆在了太上皇面前. 太上皇笑了笑,冲着胡世杰说道:“你亲自去把这些处理掉.” 胡世杰恭声应下,伸手就去拿御案上的折子,颙琰板着脸,抬腿就给胡世杰一脚:“混账东西!” 胡世杰是太上皇跟前的老人了,这二十多年没人敢给他脸色瞧,更别说是动手了,一时被颙琰踹了,自己都愣了神,缓了片刻,方才说道:“奴才糊涂了,都是奴才的过错,还请皇上息怒.” 颙琰还没说话,太上皇就拍了御案:“你这是在跟朕发脾气!恩?怎么?你也能自称朕,就要将朕踹下去了不成!你这话是在说胡世杰,还是在说朕!” “儿臣不敢!”颙琰跪地:“儿臣身为皇帝,连皇后与自己的皇子与公主都保不住,舔为人夫,舔为人父!如今人证物证具在,皇阿玛却看也不看,儿臣不服.” “好!很好!”太上皇气得猛咳嗽起来,胡世杰立刻捧了茶盅上去:“太上皇息怒.” 太上皇指着胡世杰道:“你把这些人,这些东西,现在就处理了,朕还是这大清国的皇帝!” 胡世杰看了眼颙琰的脸色,终归还是带着那些折子与人,退了出去,大殿上,落针可闻,颙琰跪在金石砖上,身姿挺拔. “你......随朕来.”太上皇拄着龙头拐杖,慢慢的往里头挪去,颙琰起身搀扶,不言不语. 直到太上皇打开一间密室,让颙琰走了进去,颙琰这才惊讶不已的看向太上皇:“皇阿玛......” 太上皇慈爱的笑了笑,推着颙琰,两人一道而入,密室门关上,太上皇笑看颙琰:“你以为朕在位六十余年,连这个也没有?你与朕在这里说话,不会被任何人听见,若是外头有人进来,也能一眼看到,即刻出去.” “那皇阿玛刚刚......”颙琰指着外头说道. 太上皇在太师椅上坐下,双手撑着龙头拐杖说道:“因为胡世杰是和珅的人.” “皇阿玛都知道,为何......” “朕虽然经常糊涂,但大事上,从来不糊涂,朕大限将至,没有几个月了,和珅当年也是个不错的,只是这些年愈发的没个章法,朕把他留给你!”太上皇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若是还想你的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平平安安长大,就该抬举二阿哥,让他处在最前头,他是唯一的成年阿哥,这是他应有的命数,你要记着,这是紫禁城,皇家无情,连亲情的要不得,必要的时候,连儿子也要推到前头去,因为你不是一个人的夫君,不是一个人的阿玛,你是这大清江山的主子!”太上皇掷地有声的说道. *** 第132章 嘉庆三年,腊月,太上皇病重。 皇贵妃如姗穿着银紫色海棠旗装,外罩月白出毛坎肩盈盈福身,与宛瑶见礼,君姑姑抱了五阿哥绵愉去外间炕上与八公主,四阿哥一道玩耍。 如姗看着几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或坐或立,心中说不出的欣慰,宛瑶招呼着道:“坐着说话吧,就隔了一个隔扇门,没事的。” 如姗轻提裙摆落座,娇嗔道:“昨个儿皇上去永和宫小坐,说我太娇惯五阿哥,我一恼,便与皇上说起了二阿哥的事儿,皇上都定了二阿哥为太子,五阿哥注定将来是个闲散亲王,还没有周岁,我难不成还要教他读书识字不成?到时候再让二阿哥心里头不舒坦,对五阿哥出手?” 宛瑶伸手正了正发髻上的赤金丹凤挂珠钗,笑看了如姗一眼,两人心里头都明白,二阿哥是不能继承大统的,不为着旁的,只为二阿哥的根底伤了,不能为皇家绵延血脉,但颙琰属意的人是四阿哥,所以五阿哥着实不用太严苛。 第105节 “你何苦顶撞皇上?”宛瑶接过容嬷嬷递过来的茶盏,小口抿了道:“皇上如今又要打理朝事,又要去宁寿宫,劳累的很。” 提及太上皇,如姗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去外间炕上伺候,这才与宛瑶说道:“钟粹宫的恩嫔昨个儿嚼舌头,说什么只让太妃给太上皇侍疾,你我却在宫里头安安生生的,我直接打发她去宁寿宫侍疾了,她乐意,我不拦着。” 宛瑶撂下天青釉茶盏,摇头道:“纤恩靠着当年的科尔沁之恩,熬到嫔位,却仍是半点记性都不长,看来这嫔位也是到头了。” 如姗捋着帕子擦拭唇角:“我听说,这次寿康宫那边被挑去侍疾的,还有先头的婉太妃?” 宛瑶颔首,用帕子遮挡着,与如姗说道:“太上皇早先自己定下的人名单子,如今宁寿宫中,除了皇上,已经是只进不出了。” 如姗一惊,旋即倒也想明白了,叹道:“我便说,太上皇不是真糊涂。不过太上皇前几年待我着实不错,不去侍疾,我心里头也不是滋味,昨个儿亲手做了蛋羹送去,也不知道太上皇吃了没有。” 宛瑶拍了拍如姗的手,如姗当时的出现,是替代婉太妃,成为太上皇与皇上之间传话的人,太上皇不方便直接跟皇上透露的消息,便通过如姗的口传出来,真真的老谋深算。 “现在去侍疾的,都是要陪葬的,太上皇没有点了你,你就阿弥陀佛吧。”宛瑶压低声音与如姗说道,如姗这才恍然大悟,什么叫做只进不出,什么叫做太上皇亲自定下的人名单子。 “那胡世杰……”如姗诧异的问道。 宛瑶点了点头:“太上皇早知道他是和珅的人,等着清算呢。” 如姗愕然,抬头看了眼窗外,叹道:“咱们是嘉庆元年正月入的宫,嘉庆二年的正月,先皇后喜塔腊氏没了,咱们就没过成年,嘉庆三年你挺着那么大的一个肚子,眼瞅着又要过年了,太上皇又这样,入了宫,感觉活得都不像人了,连个年也过不得。” “反正我日日过得,都像是过年一样的,今日容嬷嬷备了煎焖鱼头泡饼,松鼠桂鱼,老鸭煲和腊味煲仔饭,你要不要留下?”宛瑶用手肘推着如姗的胳膊。 如姗瞪圆了眼:“你胆子实在是大,如今宁寿宫那般,各宫恨不能都吃斋念佛以表诚心,你可倒好。” 宛瑶眉眼弯弯,甜甜一笑:“诚心在心里头,可不在嘴上,再者这是容嬷嬷小厨房做的,坤宁宫上下嘴严实着呢。” 如姗撇了撇嘴,直接踹了花盆底,盘腿而坐:“我以后,每日带着五阿哥来坤宁宫用膳,亏了谁,不能亏了五阿哥,正长身子的时候呢,不吃肉怎么成?” 宛瑶“噗嗤”一笑:“方才那么一本正经的,我当你要训我呢。” “你是皇后娘娘,我哪儿敢训你?”如姗笑了笑,又道:“那四幅画,我都让如意馆装裱好了,我那两幅,拿回永和宫了,你的那两幅,你要不要,自己拿主意。” 如姗拿了自己那幅,紫涵的那幅,留给宛瑶的是她与景馨的。 宛瑶默了默,说道:“我一会儿让豌豆跑个腿,拿回来收到书房去吧。” 如姗听后,嫣然一笑,她便知道。 “还有一桩事,是关于德麟贝勒的,要不要听,你自己选。”如姗知道,富察府的事儿,一概传不到她面前来,除了她,没人敢跟宛瑶提起富察德麟。 宛瑶沉吟片刻,笑盈盈的说道:“说吧,你们都当我糊涂,其实我知道,坤宁宫大火那日,是德麟救了我,只冲着这个,总算印证了,我没瞎了眼,这青梅竹马,也不是一味的给我添堵。” “他……用鸦片,误班是常事,办的差事也没有一桩是能做好了的,皇上下了旨,发配伊犁,前几日,他的福晋入宫求见,我见了,说是要跟着一同去,我应了,福晋毕竟是爱新觉罗氏的人,去那边有个照应,该带的东西都没少带,跟举家搬迁也没什么差别了,我想着这样也好,他用了鸦片,整日的胡言乱语,这次皇上是将他发配,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斩首了,去那边,重新开始,又有京城的根基,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如姗将自己所知,都说给了宛瑶听,具体细节虽未明言,宛瑶也知道,德麟用了鸦片,必定说了那些什么共赴黄泉之类的话,否则颙琰也不至于这么打发了他。 “替我送些东西给他,不必跟他说是我送的,毕竟也有六年青梅竹马的情份在。”宛瑶太清楚鸦片是个什么东西,她就是用那东西,替紫涵报仇,让庆禧亲王成了废物的。 “一早就替你送了。”如姗说道。 如姗深吸一口气,没有将德麟先前一直以侍卫的身份,守在坤宁宫的事,告诉宛瑶,这种会扰乱人心的事情,多说无益。 嘉庆三年的腊月,过得极快,嘉庆四年正月初三日辰时,太上皇乾隆在养心殿病逝,享年八十九岁。 初四日,颙琰发出上谕:解除福长安的军机大臣职务,削夺和珅大学士,领班军机大臣,步军统领,九门提督之职,命和珅与福长安昼夜守灵,不得擅离,切断两人与外界联系。 初九日,和珅,福长安下刑部大狱,查抄和珅家产八亿两,是国库的四倍之数,赐和珅三尺白绫自裁。 正月十五日,颙琰携宛瑶同入乾清宫,将四阿哥绵忻继承大统的密诏,一式两份,一份放于正大光明牌匾后,另一份放于颙琰身侧。 颙琰与宛瑶携手并肩在廊下赏月,颙琰抬手,将宛瑶的手,落在自己唇畔,温声低语:“朕曾经害怕,朕会失言,不能完成给你的承诺。” 宛瑶笑盈盈的扬起粉团子一般的脸,眉眼弯成新月,吧唧在颙琰的脸上亲了一下:“再接再厉哦,臣妾与皇上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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