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马车不要走》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南瓜马车不要走 作者:长安夜雨 文案 拿下国际新闻奖后,25岁的知名记者池西西携先生傅川做客某访谈节目,在夫妻默契环节,池西西三十题全错,傅川三十题全对。 主持人结果公布后,池西西一脸惊讶,傅川一脸了然。 回家的路上,池西西:我认识你二十年,和你结了两次婚怎么可能三十题全错,答案根本是你乱给的! 傅川:不是。 池西西:所以你真的最讨厌粉红色,对鱼过敏,不能吃辣? 傅川:嗯。 池西西:那你为什么穿着我买的粉色衬衣,晚饭还吃我做的火鸡面和油淋鱼? 傅川:贱。 被离婚的时候,傅川发誓要彻底忘记没心没肺没良心的池西西,然而几个月后,他就带着玫瑰和鸽子蛋跪到了池西西面前。 池西西:你怎么会想复婚? 傅川:我的脑子可能被驴踢了。 池西西:你有钱买钻石,没钱看脑子? 在你说爱我之前,我从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爱情这回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主角:池西西,傅川 ┃ 配角:司裴等 金牌编辑评价: 相识二十年,结婚两年,被离婚的时候傅川曾发誓要忘记没良心的池西西。然而几个月后,他就带着戒指跪到了她的面前。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看似柔弱、实则腹黑的池西西一路坑害外表不羁、实则纯情的傅川,傅川仍旧甘之如饴,只怕她不肯坑自己一辈子。本文风格轻松语言诙谐,行文流畅,浪漫甜蜜,男女主互为彼此挚爱,从青涩年代到职场岁月,纯情大叔一路伴随腹黑少女的成长。 ===================== 第1章 2008年初,深冬。 雪下了整整三日才停。 虽已过了晚上九点,天色却被厚重的积雪映得微微发白,半醉的傅川从酒店出来,仰望了片刻挂在梧桐枝桠间的那弯月亮,一时生出了白日有月光的恍然感。 吹了片刻冷风,散掉些许酒意,他从运动裤中翻出烟和打火机,侧过头正要点,身后传来了一声毕恭毕敬的“欢迎下次再来”。 声音刚落,四个男人和两个妙龄美人便一齐走出了旋转门,为首的那个绕到傅川面前,客套地告过辞,而后向其中一个美人使了个眼色。 美人收到指示,立马抱着件黑色男士羽绒服去追赶已走出了一小段的傅川。 她穿着超高跟,在雪地中追身高腿长的傅川自然不容易,好不容易赶到他前面,却“刚巧”脚下一滑,不偏不倚跌到了他怀里。 一阵香风袭来,傅川皱了下眉,却并未第一时间推开美人,而是将目光落到了某个相机灯一闪而过的地方。 “你把羽绒服落在包间了。”美人直起身,媚眼如丝地示意他伸手,见他不动,便主动拉起他的胳膊替他穿外套,声线温婉地说,“今天零下五度呢,穿这么少不冷么?” 穿着一身浅灰运动套装的傅川扫了眼美人大衣下光裸着的小腿,面无表情地抓过自己的外套,用一根手指把这位不知是姓王还是姓汪的小明星移出私人距离,而后大步走了出去,走出五六米,他忽然回头,问怔在原地的美人:“你得了什么好处?” 不等一脸错愕的对方回答,他便掉头继续往停车场走。 …… 停车场的对面是所傅川过去念过的中学,刚下晚自习,毕业班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不准备找代驾的傅川立在车旁抽完一根烟,拉开驾驶位这侧的车门想拿出随身物品步行回公寓,副驾驶却突然被打开,钻进来一个女学生。 不同于其他学生,这女学生并没在单薄的校服外头套外套,一张尖尖的小脸冻得通红:“快!快开车。” “你认错车了吧?” 女学生见他用看陌生人的目光打量自己,怔了怔,说:“我是池西西。” “你认错车了。”傅川再次重复。 池西西没空和他多说,一脸焦急地用手拉他的袖子:“快开车,有坏人追我!” 瞥见她露出来的那截胳膊上的一大片淤青,傅川顿了顿,关上车门,将车子开到五百米外的拐角处,从后视镜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街道,说:“你可以走了。” 池西西缩在副驾驶上不动,半晌才可怜兮兮地说:“我没地方去。” “……”傅川关上发动机,拎起外套下了车。 池西西也跟着走了下来。 傅川锁上车往前走,池西西踏着雪快步跟了上去:“我帮你收拾屋子,你收留我几天可以么?我爸死了,我妈改嫁,我后爹喝醉了总打我……他不让我上学了,要把我嫁给五十岁的丧偶老头……我不愿意,他就……” 傅川无意听陌生人的家事,打断了她:“前面有个派出所。我带你去。” “警察叔叔不管这个,肯定直接把我送回家……我后爹知道我往派出所跑,一定打死我。”池西西说着,用两只冻得通红的爪子抓住傅岳的胳膊,目光中尽是乞求。 “我们不认识。”望着女孩漆黑的眼珠和婴儿般泛蓝的眼白,傅川拂掉她手的动作格外轻柔。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池西西从肩上拉下书包,拉开拉链翻出学生证和身份证交到傅川手里。 “……” 傅川没再搭理池西西却也没赶她,任由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自己。 一打开公寓的门,不等傅川开口,池西西就钻了进去。 她的鞋袜被雪浸透了,只好在门前脱掉,赤脚站在浅米色的地毯上。 傅川的目光在她白嫩圆润的脚趾上打了个转,落到她运动鞋的logo上,还未出声,就见池西西抬手看表:“呀!十点半了!你有车,为什么走着回家?喝酒可以找代驾啊。我好饿,你家有吃的吗?泡面就行。” 她的手表和鞋子远不是普通学生消费的起的,什么后爹后妈,原来是离家出走的富二代,傅川目光渐冷,走到沙发边,三下两下收拾掉杂物:“你睡沙发,明天八点前离开,明白了吗?” 原先傅川的态度虽然也冷,却并没有此刻的不悦,池西西呆呆地望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乖巧地“哦”了一声。 …… 第二天是周末,傅川照例回家吃饭。 他还没记事,父母就因性格不合离婚了,大学前一直跟爷爷奶奶父亲继母弟弟生活,大学后习惯了一个人,哪怕寒暑假回来,也独自住在自己名下的公寓。 傅川的亲妈忙,很少回来看他,比起继母生的弟弟,爷爷奶奶自然要偏心他几分,每回他回家,都围着他问东问西,唯恐他独自在外委屈自己。 饭桌上,继母迟茹边如往常般语气亲昵地用公筷往他碗里夹菜,边对公婆说:“魏家的外孙女离家出走了,一夜没回家,她爸都急疯了,满世界找她,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他。” “西西吗?”傅奶奶一脸惊奇,“她今年该考大学了吧,前年老魏去世后就再没见过她,那孩子又漂亮又聪明,从小学习就好,她外公最疼她,好端端地怎么离家出走了……” 听到这话,傅川骤然想起了他出门前还趴在沙发上叫都叫不醒的那个西西,合着叫这名儿的都叛逆? 前一天她说饿,他没理她,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 傅川刚起了回公寓看看的念头,手机就进了通电话,宁御找他。 跟宁御他们打了一下午球,正要去吃饭,傅川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内容很简短,让他立刻回家。 瞥见傅川放下电话时脸上的阴郁,宁御笑问:“你爹?你又犯什么事儿了。” 傅川想起昨天潜在暗处的那抹相机闪光灯,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桃花债。” 傅渡江一惯忙,更何况眼下金融危机,因此傅川到家的时候,父亲还没回来。 可他一进门,仍是被奶奶拧住了耳朵。 那句“您干吗”还没问出口,傅川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碗呼哧呼哧吃面的池西西。 “我去你那儿送鸡汤,没见着你却见着西西了!她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你都二十五了,遇见了也不知道把她送回家去!她家人找她一天一夜,你魏爷爷要活着非得过来抽你!” 傅奶奶咬牙切齿地骂完孙子,立刻换上慈眉善目,回头软着嗓子问池西西:“西西啊,吃饱了没?” “奶奶,您家的饭太香了,我还能再吃两碗。” “等着,我再给你盛去。”说完这句,傅奶奶回头瞪向孙子,“你自己回来吃饭,把人家西西扔家里饿了三顿!要不要脸!” 傅奶奶一去厨房,池西西就跳下沙发跑到傅川面前,仰起脸邀功:“傅川哥,我把你家打扫干净了,还帮你把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 没等到傅川的表扬,她又笑嘻嘻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奶奶会来,我吃饱了得赶紧走,不然我爸来了我就完了。你什么时候走?能带我一起么?” “你爸死了,你妈改嫁,你后爹喝醉了总打你,不让你上学,要把你嫁给老头?”傅川面无表情地复述她昨天的话。 十六岁的池西西咬着手指头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谁让你不记得我了,我都伤心死了,小时候咱俩多好,你给我折的飞机和千纸鹤我还留着呢!” “……你记错人了吧。”他大她快十岁,她小时候,折飞机和千纸鹤…… “没啊,就是你!你忘了么,我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在你家住过半个月,你给我用狗尾巴草编过兔子,还爬到树上给我摘过你家院子里的柿子!” “你说的是傅岳吧。”弟弟哄她玩还差不多。 “当然是你,傅岳哥从来不理我。我变样了吗?你怎么不记得我了,你还和以前一样,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那时候……” 第2节 “怪我。”傅川不想继续听她喋喋不休地追忆童年往事,出声打断。 他正想上楼回房间,又听到她说:“我和你说了名字你都没想起来我,太伤心了。我要是不认识你会跟你回家吗?我又不傻。” ……傻的是他,带一个不认识的人回家。 傅川刚回到房间,傅渡江就回来了。 不出他预料,父亲骂他的主题有两个。 一是傅川正处于研三实习期,傅渡江让儿子换个名字去子公司应聘,不料上班才一周,整个子公司就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二是要不是傅渡江和报社总编关系好,他当街搂着小明星的照片就要登上今天的娱乐版了。 “你都二十五了,还整天打着我的幌子干不着调的事儿……” 傅川一句话没回,安静地立在父亲面前,傅渡江骂足了半个钟头,说了两轮车轱辘话,见儿子一脸无所谓地不还嘴,更觉烦躁,挥了挥手让他滚。 傅川滚到楼下的时候,迟茹正坐在沙发上同一个年轻女人聊天,池西西垂着头坐在年轻女人身边,听到他下楼,抬头望了他一眼,忧郁的目光里依稀有乞求。 因为她的眼神,本要离开的傅川鬼使神差地没有走。 年轻女人说:“哎,西西像她爸爸,两人脾气都拗,父女俩三天两头吵架,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再把她当亲生女儿疼,到底隔了层肚皮,只敢哄不敢训,老池就总怪我,怪我太宠她,把她宠坏了,我真是……” 迟茹看了眼傅川,笑道:“你的为难我比谁都懂,小川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嫁进来的时候他才一岁,在我看来他和傅岳没两样,但他爸也总怪我太溺爱他,傅岳小时候还气我对哥哥比对他好……” 傅川的嘴角弯起一抹冷笑,为什么子公司的几个经理昨天非拉他吃饭灌他酒,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照片,这两样应该都是眼前这位的功劳。 比起童话里的蠢后妈,这两位的境界显然高多了,她们对继子女从来温声细语体贴照顾,除了使手段把亲爹变成后爹,其它时候,不是亲妈却胜过亲妈。 听到年轻女人起身告辞要带继女走,傅川忽而说:“池西西,你的书包在二楼,别忘了拿。” 池西西怔了一下,得到迟茹和继母的同意后,上楼“拿书包”。 她刚走上二楼,就听到小石子敲击玻璃的声响,询声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子前,傅川竟立在楼下的草地上。 他两手抄在运动裤口袋里,偏着头向上看,示意她打开窗户。 “跳下来。我在下面接你。” “啊?” “不是让我带你走?”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走不走?” “走!” 池西西没有犹豫,爬上窗子,闭着眼睛对着傅川的位置跳了下去。 冲击力太强,饶是傅川早有准备,也险些崴了脚。 他转了转脚腕,扯掉还死死抱着他不放的池西西的手,拖着她从小门走出了院子。 一上了他的车,池西西便一扫先前的忧郁,眼睛亮晶晶地冲他傻笑:“傅川哥,你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我没地方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听话,不麻烦你。” 她身上仍旧穿着单薄的校服,傅川调高空调,发动车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她手腕上的淤青,问:“你爸打你?” 池西西立刻拉了拉袖子,迟疑了一下,脸上很快又浮起了笑,声音轻快地说:“没有,我和同学闹着玩撞的,我爸要带着他老婆儿子移民,我不想去,我去美国干什么,我同学朋友都在这儿……” 傅川望着她脸上灿烂的笑,收起了同情心,只恨自己被个小孩坑了。 “傅川哥……” “说。” “你带我走,你奶奶他们不会骂你吧?” “不带你走他们也一样觉得我不着调。” 第2章 傅川把池西西托付给宁御的妹妹宁立夏,就开着新改装的车和宁御去了千里之外的银川。 他再回来时,已经临近农历新年了。 傅川去宁御妹妹那边接人的时候才知道池西西早就回学校上课了。 人是他带出来的,总得有始有终。于是回家前,他先去了趟池西西的学校。 学校门前停不了车,他就把车扔在了对街,步行过去。 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四十分钟,一口气开了七八百公里,傍晚才下高速的傅川觉得倦,就去隔壁小店买了罐红牛,坐到停在校门口的自行车后座上继续等。 还有半个钟头的时候,一个男生翻墙跳了出来,傅川觉得眼熟,仔细一瞧竟是季泊川。 季泊川一站稳,两个小混混就从暗影中蹿了出来,边叫“川哥”边给他点烟。 上身校服下身牛仔裤的季泊川吐了口烟,斜着腿眯着眼和小混混们筹划着要去修理谁。 傅川突然想起十五六岁时的宁御和自己,年少轻狂时不可一世,觉得自个儿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牛掰,可此刻看着一脸蠢样的季泊川,傅川才惊觉那段历史非但不光辉,还挺让人羞愧的。 拉开易拉罐的同时,傅川发出了一声轻笑,不是笑季泊川,而是笑过去的自己。 小混混们可不这么认为,指着傅川厉声呵斥:“看什么看,找死?” 没等傅川开口,季泊川就认出了他,他瞪了一眼身边的混混,骂道:“找死的是你!这才是正经的川哥,过去认错!” 季泊川上头的两个堂哥和傅川的弟弟傅岳一样都是学霸,兄弟间感情虽好,但好学生和坏学生天生气场不合,玩不到一处去,所以季泊川从小就爱往他跟宁御身边凑。 傅川本就不会和小孩一般见识,摆了摆手没接混混递上来的烟,问季泊川:“你认识池西西吗?” “太认识了!我跟她一个班。” “你帮我把她叫出来。” “您等着。”季泊川说着,又翻墙跳回了学校。 隔了不到五分钟,池西西就把外出条递给门卫,走出了校门。 她在校服外头套了件肥大的长款白羽绒服,头上带着白兔耳罩,再加上脸上的粉红口罩,远远望去好像一团雪球。 雪球看到他,加速“滚”了过来。 “傅川哥你回来啦!” “你最近怎么样?跟你爸和好了?” “他们上星期就去美国了。反正还有半年我就上大学了,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池西西戴着口罩,嘴里呼出的热气被冷风冻住凝成水珠落在了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上,亮晶晶的像夏日清晨花朵上的露水。 “那你现在住哪儿?宁御妹妹说你搬走了。” “住校。” 傅川被她这双带着露珠的眼睛忽闪得心烦意乱,伸手摘下了她的口罩,池西西立刻喊冷。 “你穿成这样能有多冷,和大人说话戴口罩有没有礼貌?”傅川曲起食指敲了下池西西的额头,问,“你爸怎么同意你留下的?” “他们本来也未必想带我去,我爸死要面子,怕别人说他有了新老婆新儿子不管女儿。” 傅川对旁人的家事不感兴趣,就没多问。 说话间池西西白嫩的脸颊竟被冷风吹出了两抹红,见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捂着脸挡风,傅川不由得感叹女孩就是娇气。 他把口罩摁回池西西脸上,指尖触到半寸她的皮肤,脑子里忽而蹦出了“肤如凝脂”这个词。 原来娇弱的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 “我走了,你好好学习别再惹事儿。” 池西西“哦”了一声,一副好小孩的模样。 然而傅川刚走出两步她就追了过来。 “傅川哥。” “说。” “你明天有空吗?能不能帮我开家长会,就说你是……就说你是我舅舅。” “……你期末考砸了不敢和家人说?” “没啊,成绩明天才出,应该还凑合。我妈妈和她男朋友在海南玩呢,我找不到别人。” 这所全市最好的中学他过去也念过,从一班到二十班是严格按照成绩排的,池西西和季泊川一个班,成绩能凑合到哪儿去。 傅川懒得管闲事,何况替人开家长会这种事对他这种从小被老师烦到大的人来说简直像个笑话,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池西西满脸失望,却只乖巧地“哦”了一声。 如果池西西蛮不讲理地缠他答应,傅川一定不会搭理她,可她不但没闹,还很有礼貌地和自己道别。 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害傅川心中一软,脱口而出:“家长会几点?” “明天下午四点。” 池西西笑得眉眼弯弯,回答完才想起来和大人说话要摘口罩,傅川按了下她的手示意不用摘,说:“赶紧回去吧。” 离开学校,傅川便直接回了家。 一个月没去公司实习还拐走了世交家的外孙女,傅川用脚趾头也能猜到父亲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果然一进门傅川就被守在门边的傅渡江结结实实地踹了两脚,傅渡江不想再浪费口舌,直接让儿子“滚”,见傅川掉头就走,他又说:“回来!陪你爷爷奶奶过完年再滚!要不是怕他们生气,我早和你断绝关系了。” 第二日出门前,傅渡江再次警告大儿子安分地待在家里陪爷爷奶奶。 父亲的警告对二十五岁、经济独立的傅川来说其实毫无震慑力,他却真的留在家里吃了午饭才出门给池西西开家长会。 到了学校傅川才想起他不知道池西西在哪个班,就走到了人头攒动的排名榜前,介于对季泊川的了解,他从榜尾看起,果然,总共1050个高三生,季泊川排1039名,可他却是一班的。 想必是季家人不愿放弃,硬把季泊川往好学生中塞,以期他能受到感染。 除了季泊川,一班的其他学生均排在前一百,而池西西是19名。呦,学霸呀。 高三的教室在教学楼顶层,一走进一班,傅川就迎面遇上了他过去的年级主任。 “傅川?” 那句“黄老师”还没叫出口,正抱着一沓通知挨桌发的池西西就奔了过来。 第3节 “舅舅!” “傅川是你舅舅?”隔了八九年再看到傅川的脸,快退休的老太太仍旧感到头痛。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黄老师一脸匪夷所思。 “黄老师您也教过我舅舅吗?” 池西西跟这位年级主任关系很好,老师本就喜欢用功的学生,何况池西西的爸爸又是黄老师儿子的博导。 “傅川是他们那届学生里最出类拔萃的。”黄老太太推了推眼镜。 “真的呀?” 瞥见池西西看向自己时眼中的崇拜,过去从不知道脸红为何物的傅川直后悔不该来。 池西西给傅川指明自己的座位,而后继续发手里的通知。 “你弟弟现在干吗呢?毕业了吗。”黄老太太完全没有兴趣知道傅川的近况。 听说傅岳去年从牛津毕业后进了伦敦的顶级律所,黄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为人师表,最大的成就自然是教出几个真正优秀的学生。 惹老师头疼的倒不是傅川的成绩,傅家从爷爷辈起就是高知,傅渡江为人耿直,早年看不惯某些风气,才下海经商。托基因的福,傅川虽然鲜少写作业,书包里几乎没有书,数理化却一直很不错,就是语文英语经常不及格,综合起来在这所重点中学里也能够上中游。 但比起脑子笨的学生,老师更怕爱惹事的,傅川就是后者。 家长会的时候,黄老师不时瞟着傅川感慨,家风再正也难免会出个例外。 从学校出来,傅川问池西西:“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 “不是考进了前二十么。” “那有什么好奖励的,跌出前二十才是意外。” 傅川从运动裤中伸出手,敲了一下池西西的头:“谦虚点行吗?” 池西西捂着额头冲他笑: “傅川哥,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厉害?我们班第一名从没考过第二,还得过好多竞赛金奖,黄老师都没用‘出类拔萃’形容过他。” “……”傅川斜了她一眼,问,“你这就算放假了?春节去哪儿过?你外公外婆都不在了,去爷爷奶奶家?” “我自己过。我爷爷奶奶家在山区,离这儿六百多公里,我回去的少,和他们也不熟。” 池西西的父亲是从山区考出来的,一路念到博士,毕业后就留在大学教书了。 池西西的妈妈则是典型的富家女,漂亮娇气脑袋空空,年轻的时候,两人一个迷恋对方的英俊博学,一个爱慕对方的天真漂亮,在爱情面前,有没有共同话题根本不是问题。 可漫长的共同生活后,各种差异最终让两人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那你去我们家吧,我奶奶中午还让我叫你。” “多不好呀。” 傅川看着她笑:“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 傅岳不准备回国过春节,傅川三天两头不在家,池西西嘴巴甜,很讨老人喜欢,傅奶奶再三挽留,于是整个寒假,池西西都住在傅家。 离过年还有五天的时候,傅川才想起要交毕论,他瞟了眼要求,打开文档整理了一会就感到烦躁。 因为不觉得书念得好就算成功,高三的时候傅川本没打算考大学,傅奶奶突然病危,昏迷了几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看不到小川的录取通知书,死也闭不上眼”。 傅川是奶奶带大的,听到这话心中一酸,锁上门突击了两个月英语语文,高考时这两门居然及格了。 傅川并不准备真的去上,只是想拿通知书告慰奶奶,就任由父亲报了金融专业,哪知道老太太挺过来了…… 傅川好不容易混完大学,正想去当海员,老太太再次病重,说活了七十多年也算值了,唯一的遗憾就是等不到大孙子考上研究生。 这两年老太太又改口说,退学可以,给她带个孙媳妇生个重孙子。 因为感情极深,不管奶奶真病还是假病,傅川都没法不当一回事。 只是有回听到老太太得意地和人炫耀自己把大孙子拉回了正途,傅川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坑了。 傅川英语烂,试着翻译了半句,就把论文摘要打印出来,敲响了池西西的门。 池西西正做数学试卷,傅川把纸往她面前一摊:“考考你汉译英。” 池西西看了两遍,问:“能查词典吗?有几个词不会。” “嗯。” 池西西认真地翻完,又读了一遍,递到傅川手里:“对吗?” 傅川随便看了一眼:“差不多吧。” 池西西笑了笑,眸子亮如星:“真的?其实有点难。” 台灯的光照在她脸上,给她细细软软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浅金色,傅川想,这小孩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怎么就这么单纯这么好糊弄呢。 +++++ 2016年末,冬至。 傅川醒的时候天还没大亮,许久不做梦,一个人躺在双人床上,一时有些恍然。 他想起梦的结尾,无声地笑了笑,他活了三十多年,总共就被两个人坑过,一个是他奶奶,一个是池西西。 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傅川摸起手机刚关上飞行模式,池西西的微信就发了过来——【前夫,九点半民政局门口见,谁迟到午饭谁买单。】 傅川没回,把手机随手一丢,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两人的合照上,照片上的池西西笑得一脸无邪,傅川把合照丢到抽屉里,眼不见心不烦。 那时候他怎么就上了她的当,真蠢。 第3章 池西西向来守时,九点一刻就到了。傅川却让她等足了一个钟头才出现。 傅川下车的时候,他的秘书许然向池西西解释道:“今天的会推不开。” 池西西倒没放在心上,笑着说“感谢日理万机的前夫先生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 接过许然递来的材料,傅川和池西西站在队尾等待,前面的四对皆是沉默不语地相隔十厘米以上,唯有池西西一脸殷切地问傅川午饭想吃什么。 路过的工作人员见状低声提醒今天是单日,只办离婚。 听到池西西笑着道谢,说他们就是来办离婚的,工作人员有一秒钟的诧异。 “铁板烧吃不吃?”见傅川没有反应,池西西补充道,“我请你。” “你有事?” “我有个同事想给你做个专访,我已经替你答应了,只需要半个小时,我刚刚等了你一个小时呢。” 见傅川不语,池西西又说:“……前夫,给个面子行不行?” “许然。” 秘书闻声走了过来。 “把‘离婚’的定义背给池西西听。” 许然尴尬了片刻:“离婚是指夫妻双方通过协议或诉讼的方式解除婚姻关系,终止夫妻间权利和义务的法律行为。” “听明白了?等下签过字,咱们的关系就解除了,我没义务做你答应的事儿。” 池西西停顿了一下:“那就先不离了呗。” 傅川手中的身份证滑落到了地上。 池西西弯下腰捡起来交回他手中:“等你做完专访,我们下周再找个时间过来。” …… 签字的时候,傅川下笔的速度格外快。 从民政局出来,傅川拒绝了池西西共进午餐的邀请,池西西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池西西。”傅川突然开口,“把你手机给我。” 池西西虽然莫名其妙,却还是照办了。 傅川解开手机锁,找到通讯录中自己的名字,点下删除,而后把手机还了回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池西西轻扯嘴角“切”了一声,散买卖不散交情的觉悟都没有,要不要这么没风度。 “切”完之后她才想起来,前夫先生对前任向来没风度,这一点她高中的时候就见识过。 +++++ 除夕夜。 和傅家人一起吃过年夜饭,池西西就回了客房。 傅川进来的时候,她正默写英语课文。 “帮个忙……大过年的还用功呢?” “高考生哪有假期。”池西西一抬头,傅川才发现她正哭。 “你怎么了?” 池西西顿了一下:“刚刚做数学卷子,十题错了五题。” “就为这个?”傅川没有怀疑,他笑着揉了下她乱兮兮的头发,“傅岳的高三是一路玩过来的,但他是那年你们学校第一,太紧张会起反作用。” “我和傅岳哥不一样,我笨。”池西西擦干眼泪,“傅川哥,你找我什么事儿。” 傅川把不停震动的手机递到池西西手里:“帮我接个电话,就说我去洗澡了。” 谁知还没接听手机就不震了,池西西正想问要不要回拨,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一按下接听,一道饱含愤怒哀怨的女声就传了过来:“傅川你混蛋!” “他……去洗澡了。”池西西刚哭过,声音软,因着这句话有暧昧的意味,迟疑间更添了几分怯怯的温柔。 电话那头霎时安静了,片刻后才语气不善地问:“你是谁?你们在哪儿?” 池西西看向傅川,傅川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4节 两三秒后,电话不依不饶地追来,傅川直接拖黑了那个陌生号码。 “谢了。”傅川走出两步又回头问,“想吃什么,买回来谢你。” “你要出去玩?” “嗯。” “能不能带上我?” 池西西一笑,腮边就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看到笑靥之上那对红红的眼圈,傅川咽下了“不能”,转而说:“穿厚点。” 因为是除夕夜,整栋别墅的灯都开着,除了他们,所有人都在一楼客厅看电视,傅川只得再次带着池西西从二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飘着雪的除夕夜,连最顽劣的孩子都躲在了家里,街上冷清清的没有人,只有零星的几辆车子驶过。 傅川一直开到郊外,失了路灯,天地间仿佛只余下车前的两道光芒,池西西望着在光芒间飞舞的雪花发了会儿呆,听傅川说“到了”,才回过神来。 这是远离市区的一座荒岛,上面有几个废弃的仓库,傅川把车子随便一停,示意池西西下车。 中间的那个仓库前有两堆篝火,男男女女竟聚了二十多个,见傅川带着池西西走过去,纷纷扬起手打招呼。 池西西粗略地环视了一圈,只找到宁御、宁立夏和季泊川三张熟脸。 傅川难得带女孩出来,众人自然好奇,瞥见有人递啤酒给池西西,傅川立刻出手拦。 池西西走到亮处,听到有人向傅川笑道:“这小姑娘有十六岁没?摧残祖国的花朵,亏你也下得了手。” 傅川瞪了那人一眼,宁御却说:“别瞎说,这是他闺女,亲生的。” 傅川没理宁御,低头问池西西:“冷不冷,到里面呆着吧。” 池西西望了一眼虽然简陋,但明显布置过的仓库,摇了摇头,往傅川身边挪了挪。 傅川只当她怕生,对池西西说了句“想吃什么自己拿”,便加入了众人的讨论。 他们准备去荒岛上著名的鬼屋探险。 宁御的妹妹宁立夏递了一盘烤熟的海鲜过来,池西西摇头说不吃,宁立夏便又拿了块烤红薯让她暖手。 荒岛上风野,挨着篝火,池西西也冻得嘴唇发紫,离家时匆忙,她忘记了戴帽子口罩。 余光瞥见池西西冻得直缩脖子,傅川抽下脖子上的围巾,扔给了她,而后把拉链拉到顶,戴上羽绒服的帽子继续和宁御讨论路线。 傅川的围巾长,池西西把整颗脑袋都裹进围巾里,顿时暖和了起来。 季泊川过来打招呼,看到仅露出一双眼睛的池西西,吓了一跳:“你怎么也来了?” “你不也在?”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那谁谁花了一个星期给你做的生日视频,你看了没?” “没兴趣。”池西西翻了个白眼。 “今天你生日?”傅川转头问。 “嗯。” “不早说。” “我又不是小朋友,生日有什么好过。” “你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你也不是很大啊。” 见傅川的眼风扫过来,池西西马上笑着讨饶:“我是说傅川哥你看起来年轻,我以前一直以为傅岳是哥哥你是弟弟。” 不同于自小就成熟稳重的傅岳,傅川虽然话也少,但满身的玩世不恭让已经二十五岁的他看上去仍旧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 “他那是未老先衰。” 十点一到,众人便要出发,速战速决,然后零点前回来。 池西西觉得没意思,便说自己留下看东西。 一行人走后,望着黑漆漆的四周,她又有些后悔,倒不是因为怕,她胆子一向大,而是除夕夜,荒郊野岭的,一个人干坐着有点傻。 雪渐渐小了,风却未止,吹得篝火左右摇曳。 周围太寂静,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格外清晰。 傅川怕吓着池西西,未等走到拐弯处便高声说:“是我。” “你怎么回来啦?” “本来就挺没劲的,我就是不想呆在家……一只黄鼠狼蹿出来那几个女人也要乱叫,吵死了。” “我刚刚也看到了一只。” “你吓坏了吧?” 池西西知道傅川中途折回来是好心,便很配合地“嗯”了一声。 “就知道你得害怕。你哭不是因为十题错了五题吧。”傅川开了瓶可乐,喝了一口,斜着眼看她。 池西西沉默了一下:“我爸妈把我生日忘了。” 不止忘了,还在电话中不约而同地指责对方把她扔在别人家过年不负责任,顺带数落了她一顿。 没有关心她一个人生活习不习惯,也没有主动问起她的期末成绩。 他们各自成为了别人的家人,而她是无处安插的负累。 “这也值得哭?气你爸妈没给你准备礼物?” 倒不是怨恨他们,只是窗外的炮竹声害她想起了刻意忘掉的那些温馨往事。 “等着。”傅川返身进了仓库。 一通搜寻后,他拖出了四大箱烟花炮竹,这本是季泊川拉来取悦久攻不下的女孩子的,那女孩不肯出来,傅川便借花献佛。 见池西西想要走过来帮忙,他说了句“坐着”,分几趟把硕大的箱子搬到了外头。 “捂着耳朵。” 话音才落,第一朵花火绽放在了夜空中,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烟火刹那间照亮了半片海面。 见池西西被巨大的声响吓得一缩,傅川露出了小时候把女生捉弄哭后的满足笑容:“谢礼。生日快乐。” “谢谢,好漂亮。” 震天的声响中,两人的声音转瞬被湮没。 去探险的人一回来就嚷嚷,问傅川好好的点什么炮,鬼都被他震走了,害他们连个影子都没遇上。 傅川垂着眼点烟,半晌才答:“闲得慌。” 季泊川原本想十二点放烟花用视频和他追的姑娘玩隔空浪漫,这下浪漫不成了,便耷拉着脸问傅川:“哥,你怎么一点也不给我留。” 傅川懒得理他,看了眼困得直打哈欠的池西西,问:“想不想走?” “想。” 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宁御和宁立夏。 傅川开车,宁御坐副驾驶,两个女孩在后座睡觉。 “你和那一位怎么回事,她一晚上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 “本来就没什么事儿。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烦人,没劲。” “你是被那个要自杀的给吓着了吧,单了三四年了。” “谈不上吓不吓,就觉得没意思。” “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我给你寻摸一个,空窗久了容易变态。” “你是女人吗,还喜不喜欢的。” 傅川觉得“爱情”这个词俗气又可笑,每每瞟到电视剧里爱啊恨啊的片段,听到痴痴怨怨的歌词都觉得后牙发酸。 他喜欢玩,注意力从没放在女孩子身上过,有漂亮的主动表白,心情好的时候觉得对方不讨厌也会试着相处一下。 宁御冷哼一声,点了根烟,回头看了眼睡熟了的宁立夏,还没吸就摁灭了,降下车窗,把烟扔了出去。 冷风夹着雪一下子灌了进来,傅川不满地看了宁御一眼,而后看向后视镜里安安静静睡觉的池西西,忽而说:“胆子小,听话,傻兮兮好糊弄的。” “什么?”宁御没立刻明白,隔了好一会儿才笑道,“你这要求,幼儿园一抓一大把。” 第4章 高三开学早。一开学,池西西就搬回了学校。 住校的不多,所以学生宿舍是条件一般的六人间,池智怕人多影响女儿复习,临走前找黄老师弄了间单人教师宿舍。 开学第四天的中午,梁星如往常般和池西西一起回宿舍。 池西西有了宿舍以后,梁星中午再也没有回过家,虽然她家就在学校旁边的教师公寓。 刚吃过午饭,两人都有点犯困,池西西准备趁午休做英语听力,就把床让给了梁星。 池西西剥橙子的时候,梁星正躺在她的床上举着季泊川的语文卷子傻乐:“瞧瞧我们泊川,连错别字都这么可爱。” 池西西凑过去看了眼季泊川的小学生字体,嗤笑道:“傻子。” “你真不觉得他帅?公认的校草哎。”小女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希望得到好朋友的认同。 大概成绩好的女生都爱坏男孩,季泊川虽然每回考试都在一千名开外,凭借那张还算好看的脸和由出身带来的优越感,在女生中依然吃得开。 “不觉得。地主家的傻儿子还差不多。你真不觉得他的行为幼稚?” 池西西从不随便评论他人,唯独在梁星面前想什么就说什么。 父母离婚后,她消沉了好一段,被包括父母老师在内的许多人说过“复杂”,一度遭到同学的排挤,那时候只有梁星肯搭理她。 上了高中后,她逼迫自己活泼起来,拿傻白甜当保护色。 人们总是容易对摸不透其想法的异类望而生畏,而看上去没什么心机整天哈哈笑的那种则最受欢迎。 “你这是性冷淡!从初中到高中,就没见你喜欢过谁。不喜欢学习就是草包吗?他那叫追求自我!” “‘喜欢’只是自己给自己的错觉。” 第5节 “那是你没遇见让你动心的人。” 但我见过很多“相爱”过的人反目成仇。 “开学的时候季泊川给了我一盒巧克力,我上网查了,挺贵的,我给他做了饼干,你放学陪我送给他吧!” 池西西掰了瓣橙子放在嘴巴里,冰凉的橙汁从舌尖一直滚到喉咙里。 她一向畏冷,就把剩下的橙子用纸巾垫着放在暖气片上烤。 “他那是为了让你继续给他作业抄。季泊川最近在追一个大学二年级的女孩,学表演的。” “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认真的。” 这倒是,季泊川交过很多女朋友,但跟谁都不长久,几乎是到手就弃,他享受的只是征服的过程。 对女孩来说,收服浪子和暖化冰山一样令人跃跃欲试,说到底,也是源自征服欲。 费时费力,把自己折腾得像个傻子。 还不如征服难解的数学题。 “等我做完听力,你给我讲两道物理题我就陪你去。” “成交。” 池西西戴上耳机,梁星把季泊川那张只考了70分的语文卷子抱在怀里小憩。 梁星的年级名次和池西西差不多,但她除了作业从不多做一题,数学物理尤为好,只是上课听听就什么题都会做。 而池西西则经常被数理化折磨得满心挫败。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任何方面都是。 一班的学生像池西西这样用功到连吃饭梳洗都争分夺秒的其实很少,成绩拔尖的学生往往并不需要很吃力地死学习,大多脑袋聪明习惯好效率高,学的出色玩的也尽兴。 池西西除外。她的智商随妈妈,上学又早,能坐到尖子生中全靠过人的毅力。从高一到高三,她连寒暑假都在背课文做题,整整三年,每个月只给自己放两天假。 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梁星给池西西递了个眼色,两人便没立刻往食堂跑,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 寒假过后,年纪前五百可以自由选择放学回家复习和留在学校上晚自习,当然,选不上晚自习的要有家长签条子。 梁星虽想回家,但因为池西西要上晚自习,她便留下陪她,这个年纪的好朋友,连上厕所都要约着一起。 季泊川既不是前五百也不可能得到家长的同意,只能留在学校影响他人。 放学后到晚自习开始前有一个小时的空隙,所有高三生都利用这个时间去食堂或回家吃饭,季泊川却不是在操场打篮球就是在门口卖碟的音像店看电影,熬到晚自习快开始了再拎着保姆送的饭到教室吃。 等教室的人都走空了,梁星才做贼一般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蓝白格的布袋子,她打开袋子里的塑料盒给池西西看自己做的饼干,粉色的爱心和巧克力兔子,还有奶油色的小鹿,池西西正饿着,伸手就拿,却被梁星打了一下:“一共五十二块,‘520’懂不懂?” 池西西不满地切了一声:“季泊川又不会数,说不定会拿去讨好那个大二的姐姐。” “他给谁是他的事儿,我又没指望有回报。” “你想得开就好。” 季泊川不在操场,两人就出了校门过了马路往音像店走,离音像店还有十米的时候,远远看到季泊川戴着耳机站在门前的电视机前。 私底下经常给“性冷淡”的池西西普及成人知识的梁星突然两腿发软,迈不开步子,拉着池西西说:“你帮我送吧,我不过去了……” “他送你巧克力,你回他饼干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池西西不可思议地望着梁星涨红的脸,“这就怂了?出息呢!” “我请你吃一个星期的馅饼,你帮我送吧!” “……那我跟他说什么呀——这是梁星给你的?” “你什么都不用说,给他就行!” “……” 虽然疑惑,池西西却还是照做了。 谁知一脸莫名的季泊川还没伸手接,布袋子就被从天而降的班主任一把抓了过去。 季泊川的父母刚请校长及所有任课老师吃过饭,因此班主任特地来找他谈心,企图感化他,不想却遇上了池西西“示爱”。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离异女人,没有家庭负担,常年一心扑在工作上,她不认为中学生有隐私和人权,毫不犹豫地当着两人的面拆开了布袋。 看到塑料盒里描着“季”的爱心饼干,季泊川脸上的表情比班主任还精彩,背对着班主任用口型无声地说“没想到啊,池西西”。 池西西一脸淡然,直到看清盒子下面的那封信。 ……怪不得梁星会怂,会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敢情除了饼干还有情书。 而那封信里一定署了她的名字。 池西西在心中骂了句脏话,赶在班主任拆信前一把抢回了信。 池西西向来是听话乖巧的学生,突然来这么一出,班主任自然诧异。 当街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后,让她晚自习前把家长叫来。 若不是念及池西西和年级主任关系好,班主任不会咽下到了嘴边的那句“恬不知耻”。 躲在远处的梁星惊呆了,回过神后第一时间冲了过去,赶在她说出实情前,池西西暗中扯了扯她的手,攥着信封抢先向班主任认了错。 班主任一离开,池西西就拉走了梁星,留下全然懵掉了的季泊川。 “怪我给他前没观察周围环境,这事儿你别管,我来认。” “那怎么行……” 梁星快急哭了,她妈妈就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为人特别严肃,被妈妈知道自己在高考前和男孩子表白,后果简直不敢想。 “我又不是你,没有家长可请,等下我叫‘舅舅’过来。我来认顶多班主任告诉黄老师,黄老师给我爸打电话,我爸说不定都懒得骂我。要是你来认,非得失去人身自由不可。” 梁星一下子不说话了,如果站出来,她妈妈确实会没收她的手机,二十四小时监管她。 “你得请我吃一个月的馅饼,再自己跟季泊川讲清楚。” …… 池西西给傅川打电话的时候并没说清楚,因此听到班主任说她和季泊川早恋,傅川立刻看向了可怜兮兮地缩在桌角写检讨的小女孩。 认出傅川后,班主任简直连一句话也懒得讲,再三确认池西西没有别的家长能请后,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她几句,便让她回去自习了。 傅川和池西西出门的时候,班主任喝了口茶,用不大不小地声音嘀咕了一句。 “你……” 因为班主任最后的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傅川一时语塞,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在意。 倒是池西西一脸坦然:“傅川哥,又麻烦了你一次。还有半小时晚自习下课,我请你吃夜宵?” “好。”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池西西有点意外。 池西西回教室后,傅川下了楼。 路过篮球场,听到有人叫“哥”,傅川停下了脚步。 自然是逃了晚自习的季泊川。 “哥,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晚饭吃撑了,消食。” “那跟我们一起玩玩?” “好啊。”仍旧是运动装加羽绒服的傅川慢条斯理地脱掉了外套。 …… 两分钟后,季泊川捂着被球砸出血的鼻子委委屈屈地说:“哥,我是不是哪儿得罪您了……” “对不住,手滑了。”傅川眯着眼运球,“再来。” 第5章 晚自习九点结束。 池西西是住校生,没有进出卡,看到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等在楼梯口的傅川,才记起自己出不去。 “食堂关门了,宿舍里只有泡面……要不改……” “那就吃泡面吧。” 住校的老师不多,宿舍就设在实验楼顶层,十平米的单间,另有盥洗室和阳台。上一个住在这儿的老师把阳台改为厨房,留了几样简单的厨具。 一打开宿舍的门,带着橙子香的暖风就扑面而来。 傅川进了门,环视四周。 宿舍很小,却非常整洁。 除了枕边的毛绒兔子和窗台上的盆栽,再无别的装饰。 被子规规矩矩地叠着,傅川记得她住客房时就每天都叠被子,原来不是因为局促,而是本来就有好习惯。 地方小,暖气足,因而绿油油的盆栽竟开着花。 傅川望着那几朵弱不禁风的洁白小花,想,果然谁养的花就像谁。 “这是什么花?” “茉莉。” 宿舍里没有多余的杯子,池西西想了想,把自己的黑色马克杯拿到水池认认真真洗了三遍,又用开水烫过,才给傅川泡了杯正山小种。 傅川坐到书桌前喝茶,他腿长,桌子矮伸不开,就斜坐着,把胳膊搭在椅背上。 泡面鸡蛋火腿肠都是梁星买的,她周末有时会过来呆一天,或者带父母做的家常菜,或者自己动手做。 梁星很会做吃的,一碗泡面一锅粥也能煮出许多花样来。 池西西则相反,懒得下楼的时候宁愿吃饼干也不会动火。 见池西西站在燃气灶前磨蹭,傅川端着杯子走到阳台,似笑非笑:“你是准备请我干吃泡面?” “外头有微波炉,加开水转五分钟和煮的差不多。” “差远了。” 第6节 傅川把马克杯随手一放,脱掉羽绒服塞到池西西怀里,卷起袖子:“去屋里等着。” 池西西没和傅川客气,把他的羽绒服挂到衣架上,打开英语书背单词。 傅川见状,嗤的一笑:“你还真会争分夺秒。写情书怎么不嫌浪费时间?你怎么看上季泊川的?那小子就一半吊子。” “是我朋友喜欢他。” 这话虽有“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嫌疑,傅川却没再问。 “你这儿有油吗?” 池西西记得梁星曾带了一小瓶花生油过来,便说:“有吧,你找找。” 瞥见傅川回头翻找,池西西猛然想起了什么,扔下书三步两步冲到阳台。 阳台一半用作厨房,另一半……晾衣服。 赶在弯腰找花生油的傅川直起身前,池西西伸手够挂在绳子上的内衣裤。 哪知下落时胸衣的钩子不偏不倚地勾住了傅川运动衣的帽子。 池西西猛地一拽,把胸衣和底裤藏到身后,本想迅速把它们转移出去,才迈出一步,就和傅川撞到了一起。 她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 嫩粉圆白点,鹅黄蝴蝶结,十足的小孩子品位——傅川本想笑她大惊小怪,本想说这有什么值得藏的,然而望着池西西一脸窘迫地垂着粉白的脖子咬嘴唇,不知怎么的,他一时语塞,耳根也有点热。 “让你在屋里呆着,阳台地方小,你往这儿挤什么?”到底是傅川率先打破了沉默。 五六秒的工夫,时间却像冻住了一样。 他一闪出空,池西西就如鱼一般滑了出去。 用余光瞟到她一股脑地把内衣裤塞进被子里,懊恼不已地捶自己的头扯自己的头发,傅川轻笑出声。 她的床单是薄荷色的,上头有白色的羽毛,傅川只瞟了一眼,便觉得那羽毛扫到了他的心尖上,一直痒到骨头里。 傅川把泡面和青椒炒火腿肠端出来的时候,池西西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去。 池西西没想到傅川这种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人居然比梁星还会煮泡面,她这里的食材如此有限,他用青椒炒的火腿肠也格外好吃。 可是刚刚丢过脸,她只盼着傅川早点离开,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好吃?”傅川抬头问。 “很好吃,不过我晚饭吃了很多。” 傅川不再讲话,慢条斯理地吃面。池西西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单词却无论如何都背不下去了。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池西西从暖气片上拿下了一只橙子,放在手里揉了一小会儿,低头边剥边祈祷傅川赶紧吃完赶紧走。 终于捱到傅川吃完,他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从烟盒里取了根烟,并不抽,只放在手里把玩:“你怎么在暖气片上放了一溜儿水果?” “直接吃凉。” “你可真娇弱。” 池西西只当没听到,剥完整只橙子,递给傅川:“傅川哥,吃橙子吗?” “哥什么哥,叫傅川。” 傅川伸手接橙子,触到池西西的指尖,停留了半秒才蜷起手。 细致,柔白。 橙子是温热的,傅川没吃,装进了运动裤口袋里。 “今天耽误了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池西西直接省略了称呼。 池西西不明白傅川为什么还不走,只好婉转送客。 “你在我奶奶家一口气吃三碗面的时候怎么没不好意思?”傅川把烟放到嘴里,起身收拾碗筷。 看到池西西凑过来,他说:“背你的单词去。” 宿舍的水龙头只出凉水,那么怕冷,怎么能用冰凉的水洗碗呢。 三下五下洗好,傅川把涮过的碗碟随手一放,甩了甩手上的水,拎起羽绒服:“我走了。” 池西西自然要送他。 傅川站在门前:“行了行了,别送了。你就是没见过世面,比那混小子好的多了去了,马上就高考了,别干没用的事儿,好好学习专心备考知道吗?” 话一出口,傅川的脑中就飘过了一句周杰伦的歌词——用功读书怎么会从我嘴巴里说出。 池西西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解释。 有句话叫越抹越黑,误会就误会呗,管他怎么想。 傅川一走,池西西就去了阳台。 傅川或许会做饭,但一定没洗过碗。她重新洗了一遍碗筷,把各种物品放回原位,用抹布擦干净他弄湿的地板和台面……一切整理妥当后,才回到书桌前。 这一晚耽误了太多时间,池西西从不肯把功课推到明天,于是加班到凌晨三点。 池西西睡下的时候,傅川刚好从梦中惊醒。 感受到腿根的湿黏,他有些诧异。 青春期之后,他再没做过这种梦。想到梦里的那个人,他从搭在沙发上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那枚没吃的橙子。 一口咬下去,甜的粘牙。 傅川摸出手机,给远在伦敦的弟弟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响了十几下才通。 “你干吗呢?” “加班。” “你那边几点?” “七点多。” “天天加班有意思没?” “比你大半夜不睡觉有意思。” “……你下下个月回来?” “嗯。”傅岳合上手中的文件,“你有事?” “你觉得男女朋友差九岁多吗?” “那得看是哪九岁。”傅岳知道哥哥不会大半夜无缘无故和自己探讨□□话题,直截了当地说,“二十岁和二十九岁不奇怪,二十五岁和十六岁奇怪。” “怎么奇怪了,不是十六,十七岁生日刚过。” “确切的说,诱引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人不叫奇怪,叫不道德和心理变态。” “……” 为了防止哥哥失足,傅岳进一步说:“在我的印象里还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你维持半个月以上的热情,上次那个要死要活的比你还大两岁吧?你只适合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千万别贪一时新鲜祸害未成年小姑娘。真惹出事儿来,奶奶……” “艹,咱俩到底谁是哥?”傅川直接挂断了电话。 虽然受不了傅岳唠叨,傅川却不得不承认,弟弟的话从来都对。 他点了根烟,打开壁灯看运动衣的帽子上被她的胸衣钩出的那根线。 这种纯度的,还是留着在梦里祸害吧。 万一惹了,等他这阵新鲜劲儿过去,她指不定受不受得了。 …… 之后的两个月,傅川和池西西都没再联系。 四月底,傅岳回来了。奶奶和迟茹一高兴,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菜。 不知怎么就谈起了高考,想到池西西,奶奶便让傅川接她到家里吃饭。 时隔两个月,再大的冲动也偃旗息鼓了,可听到池西西推辞,傅川却不乐意了。 梁星的堂姐梁沅今年研究生毕业,想考到母校当英语老师,重点中学竞争激烈,因此梁沅交了毕论后,便回母校实习。 池西西答应了去傅家吃饭,就没上晚自习,和梁星梁沅一起走出了学校。 远远地看到池西西,傅川还没开口叫她,梁沅便率先跑到了他眼前:“傅川?” 傅川从池西西身上收回眼,看向梁沅。依稀有些眼熟。 “你还记得我吗?”傅川陌生的目光令梁沅眼中的热情散了一半。 “嗯。” “我最近回母校实习……你怎么来了?” “接小孩。” 傅川向池西西做了个“过来”的手势,面无表情地冲梁沅点了点头,拉着池西西转身就走。 梁沅有点失望,却并不生气,中学的时候傅川就不爱搭理女孩子。 …… 傅家离学校并不远,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成绩和天气。傅川本想直接把车开进院子,看到路边立了个人,他怔了一下,提前停住了车子。 “你等我一下。”说完这句,他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傅川走到立在路边的女孩面前,冲她打了个招呼,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同样是不期而遇,相对于梁沅,这一次,傅川的笑一直蔓延到了眼底。 那女孩也笑,眼里藏着一抹羞涩的期待,直到她看见自己下了车的池西西。 瞥见罗馥突然僵硬了的表情,傅川正疑惑,就听到池西西幽幽地叫了句:“罗姐姐,好久不见啊。” 听到这声“罗姐姐”,罗馥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们认识?” 池西西只盯着罗馥笑,不说话。 第7节 罗馥下意识回避她的眼神,有些心虚地说:“我给西西做过家教,我……我就是路过,还有事儿,先走了。” 罗敷一走,池西西就给梁星发了条短信——【我遇见罗馥了。】 【靠,那个贱货?】 第6章 进门的时候,池西西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露出了惯有的烂漫微笑。 她并不是唯一的客人,而人再多,久未归家的傅岳也是饭桌上的焦点。热热闹闹地吃完一顿饭,见她告辞,傅奶奶立刻出声挽留。 隔天是五一,学校给高三生放了两天假。傅奶奶执意要池西西住到学校上课——老人家喜欢热闹、池西西性格讨喜是一方面,傅奶奶更觉得她可怜,何况她被父亲撇下也与傅川有关。 晚饭后,池西西独自回到客房,因重遇罗馥而起的坏情绪再次袭来。 她深呼吸了十几次,打开物理卷子,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错题上。 池西西的数理化一直不好,高一结束的时候却没有听从老师和爸爸的劝阻选了理科。 高二上半学期,每一节物理课对她来说都是折磨,听了半年天书,做烂了无数本参考书,对于这门课,她才终于有了顿悟的通透感。 她并不讨厌无穷无尽的复习,甚至偷偷希望高考晚点结束。和解不出的数学物理题较劲儿的这两年,她不用吃药也能一觉睡到天亮。 …… 背完最后一段英语作文时已经接近零点,池西西习惯睡前喝水,便拿上水杯,轻手轻脚地去了一楼。 傅川的房间在二楼楼梯旁,他的门只关了一半,池西西经过的时候,听到一声轻笑从里头传出。 “恭喜。成啊,我等着你的饭。” “对了,你什么时候给池西西做过家教……她十一岁的时候什么样儿……” “忘了?那你好好回忆回忆…任性?不喜欢学习?咱们说的是一个人吗,她挺乖的呀,而且除了学习她好像就没别的爱好了……” 任性,不喜欢学习,初中之前,她的确如此,不然爸爸也不会把罗馥从老家接来激励她。 那时候罗馥还叫罗娟。 池智是镇上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在数学系一路读到博士,出国进修了两年,一回国就娶了魏云楼,留在母校任教。 虽然成长环境迥然,但在池西西的印象里,父母的感情一直都算好。 魏云楼从小家境优渥,对钱没什么概念,池智的收入也很不错,所以丈夫在能力范围内救济老家的亲朋,魏云楼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夫妻俩唯一的分歧大概就是池智一直想辞退保姆,把身体尚好的父母接过来照顾饮食起居,而魏云楼坚决不肯和公婆同住。 池智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意见向左的时候,大多都是他让步。 池西西的性格像妈妈,爱玩不爱写作业,魏云楼觉得成绩好不好无所谓,有个轻松快乐的童年最重要,在这个问题上,池智却格外坚持。 池西西小学时每次期末成绩出来,都会由池智训斥女儿、魏云楼袒护女儿演变为夫妻争吵。 池智怪妻子纵容女儿,魏云楼责问丈夫看不起学习差的为什么要娶自己。 短暂的争吵之后两人总会很快和好,高高兴兴地利用寒暑假带女儿四处玩。 直到池西西小学毕业,罗娟出现。 罗娟当时二十岁,因为上学晚,还在念高二。 池智回老家原本是因为父亲生病,听父母说罗娟在上学之余几乎每天都过来帮忙做家务,池智便和她多聊了几句。 因为深知山区的孩子念书不易,他在附近的村子里助养了六个失学的孩子,而罗娟是成绩最好,也是唯一知道感恩的。 第三次看到罗娟边为父母做饭边背课文时,池智想到了不懂事的池西西,便把罗娟接到家中过暑假,以期她能激励女儿。 一听到爸爸念叨小时候五点起床,翻两座山上学就嚷嚷头痛的池西西完全不觉得这位罗姐姐哪里了不起,更吃不惯她做的爸爸家乡的小吃。 虽然没收到预期的效果,池智却并没立刻送走罗娟,于是因为腹痛翘了游泳课的池西西撞见他和罗娟抱着亲在一起。 那时候池智还不到四十岁,斯文儒雅,年轻有为,在学校里被很多女学生崇拜,可遇见土兮兮的罗娟前,他一直忠于自己的婚姻。 池智立刻送走了罗娟,池西西也向爸爸保证不告诉妈妈。 可她终究没有遵守保密的诺言。 魏云楼咽不下这口气,她不再相信丈夫的话,当晚就回了丈夫的老家,谁知没等她质问罗娟,罗家的人便先一步找上了门来。 他们反咬一口,说池智强、奸自己的女儿,找来了一大群流氓,堵在池家老宅门前,让池智要么离婚娶罗娟,要么赔一笔钱,不然他们就去池智教书的大学闹。 魏云楼一辈子顺风顺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连气带吓病了一场,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回来后,两人并没有离婚。 开始的时候,池智很是忍让魏云楼,她说房子脏了,住着恶心,池智就立马换房子。 她说不想再听到老家的事,池智在家里连父母的电话都不敢接。 这种忍让维持了半年,随着池智耐心的耗尽,夫妻间的争吵越来越频繁。在魏云楼乱发脾气后,池智开始指责她结婚多年没做过一顿饭,没扫过一次地,只回老家过了两次春节…… 每每听到父母吵架,池西西都会冲出房间,站到两人中间大哭,企图以此阻止父母。因而每一次两人吵架,都以不约而同地指着女儿骂“还不是因为你”结束。 在池西西的记忆里,离婚前一年,那句“还不是因为你”,是父母仅存的默契。 还不是因为你不用功,你爸爸才带回罗娟。 还不是因为你没管住嘴,你妈妈才回去闹,害你爷爷奶奶在老家抬不起头。 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我们才吵架。 还不是因为想给你完整的家,我们才忍着没离婚。 这种话听多了,池西西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所以当池智终于忍受不下去拖着箱子离开家时,她一路哭着说“爸爸,对不起”,追到车子绝尘而去。 池西西初二一开学,池智和魏云楼就办了离婚手续。 相对于池智的急于解脱,魏云楼满心怨恨,听信了朋友的话,认为把女儿留给他带可以扰乱他的生活,犹豫之下放弃了原本势在必得的抚养权。 因为负疚,那一段池智对女儿倒是很好,再也没因为成绩苛责过她,但池西西仍是成夜成夜睡不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因为情绪问题,小学时人缘极好的她整个初中都被排挤,一度糟糕到需要看医生吃药。 池西西的中考成绩非常差,交了大笔赞助费才被塞进现在的学校。 她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有自救意识的。睡不着就努力读书,成绩一点点变好,哪怕爸爸已经不在乎了。 原来考砸了被骂也是一种奢侈。 在家安静乖巧,尽可能地不给爸爸和他年轻的妻子、妈妈和她新交的男朋友添半点麻烦。 向学校里的每一个老师同学微笑,比同龄人更天真活泼。 再也没有人说她复杂、和别的小孩不一样。 同学们都很喜欢她,还有很多男生向她示好,说漂亮的女孩里很少有她这样清纯不傲慢的。 就在池西西觉得自己完全走出了阴影时,池智的某位研究心理的朋友到家里做客,和池西西聊了一会儿,便提醒池智,说她有可能转化成了更麻烦的微笑型抑郁症。 池西西反应强烈,坚决不肯去医院。 池智拗不过她,只得作罢。 事实上他也分不出更多的精力照看女儿。妻子研究生没毕业就和他结婚生子了,她想移民,到美国继续学业,虽然学校不放池智走,虽然他也不是那么想走,但年过四十,有婚史有女儿,为了婚姻不再出问题,自然要多体贴娇妻,尽可能地满足她的合理要求。 池西西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好,她完全压制住了阴暗的情绪,如果不是再看到罗馥,她已经忘记了彻夜睡不着是什么感觉。 晚春白日长。四点刚过半,天就擦亮了。 房间太闷,池西西便走到二楼露台吹晨风醒脑。 刚倚到栏杆上,就听到身后有人“喂”了一声,池西西回过头,傅川越过自己房间的窗户跳到了露台上。 “你怎么起这么早?” “还不是被你吵醒的。” “不好意思,傅川哥。” “谁是你哥,叫傅川。” “傅川。”池西西乖巧地叫了一声。 因为罗馥眼中的倾慕,池西西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傅川。 傅川虽也俊朗,可论眉眼,仍是比弟弟略逊一筹,但相对于中规中矩,满身正能量的傅岳,傅川这种显然更招女孩子喜欢。 对于男人来说,气场最重要。无论多少人在,哪怕傅川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也一定是他。 “我脸上有什么值得你盯着看的,嗯?” 傅川185公分,跟比他矮一大截的池西西讲话,自然要俯下身。 赶在他越过亲密距离前,池西西往后仰了仰头,问:“罗……姐姐现在怎么样?好久没见她了。” “她今年大学毕业,考上研究生了,挺不容易的,比我还大一岁。” 是很不容易,为了所谓的赔偿,宁肯自毁名声说自己被强、奸。 爸爸曾向妈妈发毒誓,他和罗娟并没有发生过关系,妈妈不信,她却是信的。 至于拥抱接吻,是不是被强迫的,池西西那时候年纪虽然小,但并不瞎。 为了平息风波,池智赔给罗家一大笔钱之余,还写下保证书,承诺继续供罗娟读书,等她毕业后替她找工作。 因为名声毁了,池智替罗娟改了名字,安排她离开家乡到相邻的小城念书。 除了连她自己都不在乎的名声,她几乎什么都没付出,就轻易地毁了自己的家。 如今她大学念完,还期待起了爱情。 池西西想起傅川对电话里的那个女孩的绝情、想起他对梁沅的冷淡,不得不佩服罗馥的手段。 她已经骗取了傅川的同情,那么得到他的喜欢也不是没有可能。 怎么可以让这种肮脏的骗子得偿所愿。 第7章 第8节 在傅家吃过早饭,池西西就去了梁星家。 梁星的妈妈趁着放假把梁沅叫到家里替女儿梳理英语知识点,虽然觉得帮助不大,池西西却还是去了。 池西西和梁星的英语基础都很扎实,一本正经地讲了些解题窍门后,待梁星妈妈一出门买菜,梁沅便马上结束了教学。 她往沙发上一靠,捻起了一颗草莓:“小婶管得也太严了。都最后一个月了,哪能绷这么紧,以你们俩的成绩,现在应该以调整为主,能正常发挥就行。” “所以啊!放假还不如上课呢,呆在家里我妈没事儿就坐我旁边看我做题,她那么含情脉脉地瞪着我,我做一题错一题。” “后天就上课了,明天下午我带你们看场电影最后放松一下。” “那我请你们吃大餐!我还欠西西一个情呢!”至今没鼓起勇气和季泊川说清楚的梁星冲池西西讨好地一笑。 梁星的这个笑容害池西西想起了季泊川。 情书事件后的某晚,季泊川赶在晚自习前把池西西拉到校门口的奶茶店,背了一堆“爱情虽绚烂却如樱花般短暂,而友谊地久天长”之类的鸡汤句子后,吞吞吐吐地说:“要不是咱俩打小就认识,要不是我好兄弟喜欢你,我可能就接受了……你学习又好,长得又漂亮,是我配不上你……” 池西西诚恳地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你配不上我。饼干什么的我就是随便一送,你不用在意。” 若是别的女孩告白,身为校草、从小到大一路被追捧的季泊川根本懒得搭理,但池西西不同,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发过好人卡后,季泊川犹不放心,再次安慰道:“别太难过,你以后一定能遇到更好的。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对妹妹的那种喜欢……买卖不成仁义在,往后有什么需要哥帮忙的地方,就吱一声。” “吱。”蛋疼不已的池西西举起了手,“哥,您帮帮忙,把这事儿忘了成吗,成吗?” 大抵是怕刺激到池西西,季泊川后来看见她就躲,有天他新追到的大二姐姐过来找他,两人正躲在没有监控的实验楼后头的垃圾桶前亲热,池西西恰好下楼扔垃圾,季泊川一看到她,立马推开了女朋友假装路过,等她走后,才用池西西能听到的声音对那个姐姐耳语道“我这个妹妹从小就暗恋我,快高考了,我不忍心伤她……” 回忆起季泊川偶尔投向自己的充满愧疚的眼神,池西西一阵恶寒。 “西西,西西?想什么呢?傅川是你舅舅?”梁沅突然问。 池西西回过神儿:“也不算。” “那么说,西西舅舅和我们泊川挺像的?”梁星接着刚刚的话题问。 “像什么啊,差远了。季泊川就一小流氓,连一千名都没考进过,哪能跟傅川比,也不知道你什么眼神儿。” 梁星不服:“傅川是学习好的大混混?” “他一直在五百名左右呢!” “可你们那届一共不就八百人么。” “……他至少没天天追女孩子。” “那他也没干好事啊。” “……”池西西回忆起班主任的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终于领悟了黄老师口中的“出类拔萃”的真正含义。 把傅川脑补成大写加粗的季泊川后,池西西无语地感叹梁沅梁星不愧是堂姐妹,连眼光都如此神似。 “姐,西西舅舅不会就是你喝醉时说的‘人生第一憾’吧?你们是不是有过一段?” 虽然性格欢脱,但到底比妹妹大了七岁,梁沅闻言脸上一红,摆起了姐姐的架子:“小孩子胡说什么。懂什么叫‘有过一段’吗。” “我都十八了!眼睁睁地看着深爱的男人恋爱、分手、再恋爱、再分手,无限循环……心碎了一次又一次,还有什么不懂的?你再这么端下去还得再当二十五年老处女。” “啊呸呸呸!”这诅咒太恶毒,梁沅立马恼了,“你信不信我这就和你妈说你给小流氓写情书的事儿?” 梁星吓得差点跪下抱堂姐的大腿,见被揭了短的梁沅一脸不忿,她眼珠子一转,问池西西:“你舅舅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 “那你帮帮我姐呗。” 想起罗馥,池西西回答得十分干脆:“好呀。” 梁沅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顿了顿,和两个妹妹说起了青春往事。 高一上半学期,梁沅和年级里的许多女生一样暗恋傅川,她偷偷地看着个别大胆地女生向他告白,嘴上虽然鄙夷,心里却也羡慕。 梁沅从没想过会和傅川有交集,整整半年除了收作业几乎没跟他讲过话,直到高一下半学期开学时排位,傅川说了声“起开”,一把拎起她旁边的眼镜男,自己坐了下来。 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全校几乎没人不知道他,于是乎他的桌洞每天都塞满了爱慕者或匿名或署名送的千纸鹤、许愿星、巧克力棒棒糖之类的,连书包都没有的傅川最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次正要往垃圾筐里丢,瞥见她盯着看,摇了摇手中的巧克力问:“这个你吃么?” 从那之后他桌洞里的各种小物件就都落到了她的手里。 梁沅那时候害羞,干不出主动向男生告白的事儿,一直满心甜蜜地等待着,可是高二分了班,她选文,傅川选了理,傅川的自行车后座上坐了别人,就不怎么搭理她了。 “他傲着呢,从没主动追过女孩儿,对我已经算是例外了。怪我太木讷,瞻前顾后的。虽然他高中时的两任女朋友都没熬过两个月,但在青春岁月里能和他那样的人有过那么一段,也够回味半辈子的了。” 池西西安静地听完,想起为了不交作业不被告发,不断贿赂负责收作业的学习委员梁星的季泊川,想起骗自己翻译论文摘要的傅川,沉默了三秒,问:“梁沅姐,你大学选英语专业,是因为高中时英语就好吗?” “嗯,我从小学起就是英语课代表。” 梁沅不如梁星聪明,再用功成绩也始终徘徊在四百名左右,只有英语格外好。 “那傅川哥英语好不好啊?” “他理科还行,语文英语政治从没及格过。”陷入回忆模式的梁沅一脸陶醉,“那时候他每周的语文英语作文都是我替他写好,他再抄到本子上的。” ……果然是大写加粗的季泊川。 虽然预料到和梁星一样傻的梁沅不可能拼得过心机颇深的罗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池西西仍是答应了明天下午试着约傅川出来。 …… 因为了解池西西的家庭情况,梁星的妈妈特意留她在家里吃晚饭。 池西西回到傅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 除了傅川,傅家的其他人都在客厅喝茶看电视。 池西西正陪傅奶奶聊天,傅川竟回来了。 傅爷爷往窗户外头瞧了瞧,笑道:“平时个把月都见不到一面的人连着两天回家住,今天的月亮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吧?” “这不是为了见我可爱的宝贝弟弟吗。” 傅岳没应声,瞟了池西西一眼,皱眉看向傅川。 池西西还有错题没改完,就没在客厅多呆,很快回了客房。 十点刚过,听到隔壁傅岳房间的响动,正苦苦研究答案的池西西心中一动——五年前就毕业了的傅岳的照片至今挂在他们学校的光荣榜上,供学弟学妹瞻仰。 片刻后,池西西抱着数学卷子站到了学神的门外。 傅岳太严肃,敲开门后,池西西莫名地有些发怵,便没立刻进去,规规矩矩地问:“傅岳哥,你现在忙吗?” 刚刚洗完澡的傅岳擦着头上的水问:“怎么了?” “有几道题不会。” 傅岳向来不喜欢旁人进他的房间,就没请池西西进去,接过她手中的卷子看了一眼:“你等我十分钟,我吹干了头发去你房间给你讲。” 傅岳非常守时,踩着十分钟的点敲响了池西西的房门。 学神就是学神,傅岳的解题方法比梁星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思路更是神一般的清晰简洁。一道讲完,他顺带着给池西西归纳了一下同类题,没看懂答案书上的解法的池西西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豁然开朗。 池西西很会恭维人,受到漂亮的小女生的由衷崇拜,饶是傅岳从小就稳重淡定,虚荣心也被小小的满足了一下。 “还有别的吗?” “有有有!”池西西马上翻出了物理卷子。 “好久没摸了,我先看看。” “傅老师您渴不渴?我去给您倒水。” “别麻烦。坐下吧,这一题……” 傅岳连讲了一个多钟头,受益匪浅的池西西全程用星星眼仰望他。 眼看就要到十二点了,傅岳说:“其它的明天再讲吧。” “傅岳哥我去给你倒蜂蜜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傅川倚在池西西门前,懒洋洋地说:“倒什么水,他不渴。” “傅川哥,你喝么,我倒两杯。” “傅川。”傅川纠正道,“我喝,倒一杯。数学物理化学之类的你还有什么不会?我反正不困,可以给你讲。” 在1100人中考19名的池西西看了眼在800人中考500名的傅川,下意识地往从小学起就没出过年级前三的傅岳身边靠了靠,笑道:“我困得头昏,要不明天?我先去给你们倒水。” 池西西下意识的动作令一贯心高气傲的傅川瞬间寒了脸。 傅岳拦下了池西西:“不用倒,他也不渴。等下你把门锁上。” “为什么要锁门。” “让你锁你就锁。” 傅岳背过身去,用口型无声地对傅川说“因为有变态”。 …… 临睡前,池西西再次想起了罗馥,考虑了片刻,她披上衣服,敲响了傅川的门。 第8章 傅川的门没关严,闪了一条缝。 迟茹早睡了,那么在这个家里不敢直接进他房间的就必定是池西西。 傅川习惯晚睡,这个点自然醒着,却晾了她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开门。 “你睡了吗?”池西西乖巧地等在门外。 “进来说。” “你明天有空吗?” 池西西原本想站在门外问,见傅川先一步坐回了床上,唯有跟了进去。 “坐。” 音质一流的音响里低低地回荡着不知名的轻摇滚。傅川靠坐在床上,一条长腿搭在床沿上,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除了床,他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沙发,上面扔着羽绒服和牛仔裤。 池西西总不能坐在他的羽绒服上,只好站着。 傅川见状,走过来一把挥掉沙发上的衣服,把池西西按了上去,自己坐到床尾。 第9节 ……池西西瞥了眼地上的衣服和桌上的杂物,明明是亲兄弟,傅岳的房间却整洁得拿放大镜都找不到一粒灰尘。 “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有事儿?” “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傅川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外:“你叫傅岳了吗?” “没有,傅岳哥应该没兴趣吧。”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兴趣?” ……这话问的,池西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答,便说:“我同桌梁星和她姐姐也去。” “梁沅?” 池西西点了点头。 “你去吗?” “是你想叫我,还是梁沅想叫我。” 傅川上半身向前倾,两只手分别撑在池西西身侧,亲密距离被打破,气息交错,池西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因为季泊川也一样轻佻。其实季泊川才是他的亲弟弟吧? “你没空就算了。”池西西站了起来,起得太急,险些拂掉圆木桌上的玻璃杯,她垂下眼睛,“我先去睡了。” 傅川直起身,笑着欣赏池西西脸颊上的红晕。 出门前,她听到傅川问:“几点。” “两点。” “那我明天留在家吃午饭。” 池西西走后,傅川鄙夷了一下自己,至于吗,跟个小丫头较劲儿。 就因为她崇拜傅岳,看不上自己? 明明想好了绝对绝对不招惹的。 …… 隔天有轻微老年痴呆的梁爷爷晨练时走丢了,梁家上下为了找他乱成一团,电影就没看成。 傅川却仍是在家呆足了一整个白天。 晚饭过后,他把池西西送回了学校。 “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啦。”池西西推开副驾驶的门,走了出去。 正想发动车子,望见坠在池西西瘦弱的后背上的硕大书包,傅川熄火下车,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喂,池西西。” 见池西西回头,他招了招手:“回来。” 池西西听话地快步走了回去。 傅川俯下身,平视矮了一大截的池西西:“考不上名校也不会死。绷那么紧回头再魔怔了,不值当的。高考没什么大不了的,放轻松,知不知道?” “知道了……舅舅。” 语气依旧拽,眼神却温和,池西西想,虽然傅川总被长辈骂不着调,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 听说傅川答应了一起看电影,找回了爷爷的梁沅倍感遗憾。 五月中旬,一班到十班停了课,最后二十天,前五百名全天在学校自修,老师不再讲课,以答疑为主。 不出意外,这五百个学生最差也在一本线上下。 一班到十班都在教学楼顶层,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十几天来这一层安静到能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除了去厕所,课间没有一个人闲聊、走动。吹牛说每天十点就准时睡觉的男生们也不再嚷嚷着活动课打篮球了,连大大咧咧的梁星都开始写纸条和同桌池西西交流。 【我姐问后天开会你舅舅来吗?】 【我没叫他。】 考前最后一周,学校召开最后一次家长会,主要向过分紧张的家长们强调送考注意事项以及考试期间的食品安全,避免考生发烧感冒、精神压力过大之类的。 这次家长会的内容与成绩无关,是整个高三的集中会议,并不需要考勤,所以没必要麻烦傅川过来。 池智远在波士顿,刚换了新环境,正处于适应期,虽然隔几天就打一次电话过来,但毕竟精力有限,每次也就交待寥寥数语,不可能回来送考。 而魏云楼对池西西的要求本就不高,她最近正和男朋友闹分手,刚去了南方散心,就算回来,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像梁星妈妈那样提前为女儿订考场附近的宾馆,制定好一切细节。 【你把他叫来呗,我姐姐最近春心萌动,天天念叨他。】 在梁星的催促下,池西西给一个月没联系的傅川打了通电话。 这个电话让原本要和宁御开车横穿西南四省的傅川推迟了出发时间。 家长会繁琐而冗长,傅川和池西西坐在报告厅的倒数第三排。 池西西和坐在不远处、盛妆打扮的梁沅交换了个眼神,低声对傅川说:“无聊吧?可以先走的。” “结束再走,等下带你出去吃饭。” 不同于被管惯了的学生,家长们可坐不住,早就三五成群地议论开了,听到有人议论考场附近的酒店难定,傅川问:“你订了吗?” “没有,我坐地铁,打车怕堵。” 高考期间要封校,在娇妻的怂恿下,池智走前卖掉了房子,池西西的东西就搬到了妈妈的公寓。 问清池西西的考场,傅川说:“那个学校离你妈妈家远着呢,地铁加上两头走路,得一个小时吧。” “还好。” 前排家长们的话题又转到了送饭上,酒店订好了,不在家住,吃就成了问题。 “我在考场陪他,他爸在家做了送来,别说一天三趟了,三十趟也得送!哪能吃外头的东西,万一不卫生,吃坏了肚子肯定影响发挥。” “我女儿和你儿子在一个考场,我们订晚了,酒店离学校两条街呢,走路十几分钟,我提前一天把自行车运过去,骑车送她。” 傅川忽而说:“你叫我来开家长会,你妈呢?” “去我舅舅那儿了。” “你舅舅不是在广州吗?还有一星期就考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池西西垂下眼睛,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妈心真大。” 傅川高考的那几天,傅渡江没去公司没用司机,自己开车来回接送他。 虽然从小打骂不断,傅川也时常能体会到什么是父爱。 池西西抬头看了傅川一眼。 她面色沉静,目光也不锐利,傅川却直后悔不该说那句话。 家长会两点开始,五点结束,这一天的晚自习取消了。 开完会后,池西西看了眼梁沅,借口去厕所,和梁星一起离开了。 不到五分钟,梁沅也来了厕所。 “怎么样怎么样?你约他吃晚饭了吗?”一走到没人的地方,梁星立刻问。 “没。” “姐,出息呢!机不可失啊!” 特地化了淡妆的梁沅说:“我一走过去,还没开口,他就先招呼我了。” “他主动招呼你,你为什么不约?” “他管我叫李佳佳……他都不认识我了,还约什么约,我还以为他当年也暗恋我呢,合着是我自作多情,他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姐,别太难过。”梁星想象了一下几年后季泊川管自己叫“池西西”,一脸伤感地说,“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难过什么呀,本来就知道戏不大,就是想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 “也对,没有期待就不会心碎,我对我们泊川也是。” 那要是有期待呢?会不会特别难受?池西西想到了罗馥。 傅川明明记得梁沅的名字,看电影那次还说起她。什么李佳佳,拒绝人于无形,可真是厉害啊。 挥别梁沅和梁星,池西西去找傅川。 “我请你吃饭吧,麻烦你好多次了。” 傅川沉着脸不说话。 池西西仿若没看出他的不高兴,冲他笑了笑:“你想吃什么?贵的也行,我爸刚给我打了生活费。” “你今天不复习了?” “该看的都看了,还有一星期,放松一晚上也没关系。” “那行,去我家,你做给我吃。” “……我不会做饭。” “就知道你没诚意,我走了。” “那你别嫌难吃。” 傅川的公寓不远,两人在路上买了菜,散着步就回去了。 池西西刚洗了一块牛肉,就被傅川轰出了厨房。 原因是她没碰过生肉,有点嫌弃,用两根手指捻起来在水里来回涮。 傅川做了牛肉馅饼,除了牛肉,馅儿里还放了粉丝和胡萝卜,外酥里嫩,非常好吃。 池西西等不及馅饼凉透,咬了一口刚出锅的,嘴巴差点烫出泡:“你怎么这么会做饭?” “我经常在荒郊野岭住帐篷,没饭店的地方,不自己做难道吃生的?” 傅川被油烟熏饱了,开了瓶可乐,只喝不吃。 第10节 “你下个月就毕业了吧?要去傅叔叔的公司吗?” “不去。自己干点什么不好,非得送上门去受他管?” 傅川上大学的时候在外头开了个摄影工作室,除了喜欢车,他对别的物质要求不高,有钱的时候开着车到处跑,没钱了就想办法赚,父亲和弟弟的那种生活模式,光是想一想,他就觉得受不了。 “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梁沅吧?”傅川突然问。 一嘴油的池西西傻笑了一下,只吃不说话。 “我看你就是闲的!”傅川用食指使劲儿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下不为例,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池西西犹豫了一下,“傅川哥……傅川。” “说。” “你喜欢罗姐姐吗?” “罗馥?”傅川有点意外。 “你喜欢罗姐姐吗?”池西西又问了一次。 “你问这个干什么。”傅川摸起桌上的烟盒,侧着头朝她笑。 “我想知道。” 傅川一贯慵懒的嗓音听起来有些许不同:“你为什么想知道?” “是我先问你的。” “不喜欢。” “现在不喜欢,以后会喜欢吗?” 傅川往前靠了靠:“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私事?没撮合成我跟梁沅,又想把我和罗馥往一块凑?” 距离一再拉近,傅川的脸近在咫尺,池西西这一次没再躲,直视傅川的眼睛说:“没有。我不希望你喜欢她。你以后也别喜欢她行吗?” 她的气息甘甜,目光纯净,傅川的喉咙里发出类似吞咽的响动,察觉到耳根发热,他在心中咒骂了一句,先一步撤回了礼貌距离。 “马上就考试了,你天天瞎琢磨什么呢?”起身去厕所前,傅川说了这么一句。 “我上次听到她要请你吃饭,能带上我吗?好多年没见,我还……挺想她的。” 第9章 开完家长会的第二天一早,傅川就和宁御走了。 离高考还有三天的时候,学校给高三生放了假。 池西西本想住到封校,待考试结束再搬出宿舍。可眼看着高三的两层教室变得空空荡荡,失落的同时,她宁愿牺牲半天时间,也要提前搬回妈妈家。 如果可以,绝对绝对不做最后被留下的那个人。 宁立夏来学校送房卡的时候,池西西正在宿舍收拾行李。 “傅川让我帮你订的,我怕你认床到时候睡不着,多订了两天,你可以提前住进去适应一下。” 池西西有点惊讶,谢过周道的宁立夏后,收下了酒店的房卡。 宁立夏帮池西西把行李放回她妈妈家,而后又开车把她送到了酒店。 池西西请宁立夏吃过晚餐,回到了房间。 酒店是四星的,算这附近最好的。离考场不是太近,有约莫十分钟的步程,却比学校对面的快捷宾馆安静了不少。 房间里的那辆小小的粉色自行车,让池西西记起了开会时前排家长的对话。 自行车把上黏着一张便利贴,上头有一行用圆珠笔写的字——【骑车看路,过马路时别想题,听到了没?】 傅川的字很好看,大概也是从小被家人逼着练的。 池西西收拾好东西,给傅川打了通电话。 电话铃响了七八次,被挂断了。此时已经晚上九点,池西西以为傅川有什么不方便,就没再打过去。 隔了一小会儿,傅川发了条短信过来——【你qq号多少?】 池西西回给他后,登录了半年没上过的qq。 互相加过好友,傅川发了视频请求过来。 池西西抬头看了眼镜子,确定短袖睡裙没什么不妥,点下了“同意”。 “刚落下脚,这地方破的……信号差,能听到吗?”傅川的嗓音比往常暗哑,大概是喝了酒。 “能听到,也能看到。” 傅川斜倚在旅舍床头,他身后的桌子上有一只油腻腻的台式风扇,窗户玻璃上落着厚重的灰,窗边的一块墙皮正摇摇欲坠。 ……这人还真是不挑。 “那我怎么看不到你?” 池西西打开了身后的床头灯,画面马上亮了起来。 “谢谢你。” “你准备怎么谢我?”没等池西西接话,半醉的傅川又挑眉笑道,“你就这么喜欢粉白点?” 池西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裙,停顿了片刻,才想明白这话的意思。 “……” 隔着上千里,傅川也能感觉到池西西的尴尬,他嗤的笑了一声:“挂了,你复习吧,等你考完最后一场我去接你。” 挂断视频,池西西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父母离异,她好歹衣食无忧,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傅川再同情心泛滥也不至于上赶子向她献爱心。 在这之前,因为两人年龄差距大,她从没多想过。 傅川这样的人,感兴趣的时候千好万好,一旦觉得没劲了马上就变脸。 能让自己和前任说“他去洗澡了”、能叫梁沅“李佳佳”,也一定能和季泊川一样千方百计弄到手再转头丢弃。 回忆了一下傅川偶尔表露出的暧昧神情,池西西对他的好感立马打了对折。 她正出神儿,闹钟响了,九点半了,应该洗澡睡觉——还有三天就考试了,必须把生物钟调整过来。 这种时候,无关紧要的烦扰,统统都要抛到脑后。 …… 高考终于结束,走出考场,别的学生脸上都漾着解脱的笑容,池西西却只感到空荡荡地茫然。 她的心理素质一贯好,发挥得很稳定,不出意外,清北之外的985非顶尖专业应该能保证。 回到酒店,正要打开背包找卡,门居然从里面打开了。 傅川穿藏蓝运动裤白t恤,比池西西更像学生。 他应该刚洗过澡,身上的味道池西西很熟悉——是她的水蜜桃沐浴露。 “刚下高速,用你的地方洗了个澡。” 池西西没问他是怎么进来的。 浴室外面的地毯上扔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黑色长袖衬衣,傅川用脚把脏衣服踢到一边,对池西西说:“进来啊。” ……这语气,好像这是他的房间一样。 洞悉了傅川“好心”的原因后再和他相处,池西西有些别扭。 住了快一周,书和杂物自然多,池西西迅速地收拾好,正要背起包,傅川扯掉了她的书包,扔回了床上。 “明天再退房送你回家,好不容易考完,今天晚上带你玩通宵。” 池西西重新抓起了书包带子:“我累了,想回家补觉。” 看清她脸上的戒备,傅川笑了笑,玩通宵=一起过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他解释道:“叫了一大群人,有罗馥,你不是想她吗。” 只迟疑了半秒,池西西就松开了书包带子。 …… 两人下了电梯,一路走到停车场,池西西才知道他居然是骑摩托来的。 “我的车报废了,手里的钱只够先买个两轮的凑合一下。” 傅川把一顶粉色圆白点的头盔摁到池西西的头上:“你最喜欢的花色。” ……现在是她最讨厌最讨厌的。 傅川戴上自己的头盔,长腿一迈,坐到了摩托车上,见池西西不动,问:“傻站着干吗,等我抱你?” “地方在哪儿,我打车去。”池西西把头盔摘了下来。 傅川斜了池西西一眼,下车强行把她抱到了后座上,自己却没急着骑回去,而是扶着车板着脸低着头盯着她看。 池西西有点恼,瞪了回去。 傅川却忽而笑了,重新跨上车:“抱紧我。” 池西西不肯抱他的腰,无论他怎么加速都只死死抓着后座。 出了闹市区后,傅川骑得更快,一路上超了无数辆汽车,池西西胆子虽大,摩托终于停在海边的一间酒吧门前时,她的小腿也控制不住地打颤。 “生气了?” 傅川摘下了黑色头盔,手刚伸到池西西面前,她就先一步把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 傅川的手顿了顿,转而去捏她的脸:“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挺倔的。进去吧,他们都到了。” 这间酒吧不大,傅川整个包了下来,他做东,一进门,众人纷纷跟他打招呼。 他把池西西交给宁立夏,让宁立夏先带她吃点东西,而后去找宁御商量赚钱的事儿。 正事聊完,宁御弹了弹烟灰,隔着玻璃窗点了下池西西:“什么意思,幼儿园的都不放过?” “高中毕业,是大人了。” 第11节 “从没谈过恋爱,很可能小学之后就没拉过男同学的手,听话的好学生,你们两家关系还不错——你这是玩火,等新鲜头过去了,万一这孩子转不过弯怎么办?” “不是玩,这次是认真的。宁御,我没和你说,小半个月了,我每天晚上都梦见她。” 傅川一露虎牙,笑里居然带上了孩子气,把宁御笑愣了。 “每天。”他又强调了一次。 第10章 池西西确实饿了,一口气吃掉了半只披萨。 和她一起窝在角落的宁立夏看了眼立在栈道上抽烟的两个男人,问池西西:“你和傅川?” 因为复杂的家庭原因,宁立夏周道虽周道,性子却非常冷,等闲不会关心旁人的私事。 听到她这么问,讶异之余,池西西也明白宁立夏是拿自己当朋友,便没有装傻,只笑了笑。 “和傅川宁御纠缠过的女孩子,没有一个不是哭着离开的。非亲非故的,你知道宁御为什么单单这么照顾我吗?” “因为你不喜欢他。” “你明白就好。越是不当一回事儿,他们就越觉得有意思。一旦陷进去,一旦追问行踪,一旦想要承诺,他们立马就会嫌烦,就会躲。”宁立夏喝掉了半瓶红酒,醉眼朦胧地晃着两根手指笑道,“两个月。他们的热情至多维持两个月。而且这种热情不叫喜欢,叫玩弄。” “因为得到的太容易了,又从来没被舍弃过,他们才不会在乎别人的眼泪和伤心。” 想起傅川那些未经允许的轻佻言行,池西西垂下了眼睛:“他们也不懂什么是尊重,好像调戏你都是一种恩赐。哪来的自信。” 听到门处的响动,池西西抬头看去,望见一进门就四下搜寻傅川的罗馥,她忽而笑道:“不需要两个月,一个月就够了。” 如果不拒绝的话,她这种青粥小菜,傅川很快就会腻掉吧。 刚刚好。 神情里隐约带着几分局促的罗馥大概和她一样也从来都没进过酒吧。 发现罗馥刻意打扮过,池西西觉得好笑。 “立夏姐,我看到了一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瞥见迎面走来的池西西,罗馥面色一滞。 池西西仿若没看出罗馥的戒备,冲她甜甜地一笑:“傅川哥和你说了吧,是我麻烦他叫你来的。” “你想做什么?” 观察过罗馥的脸色,池西西不禁冷笑,明知道是她叫的,还舍不得不来,这是有多喜欢傅川。 “我能做什么,和你叙叙旧呗。找个地方坐坐吧。” 池西西拉着罗馥坐到了落地窗旁,她们与傅川和宁御只隔了一道玻璃。 “听说你考上研究生了?可真是励志。难怪傅川哥会喜欢你。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最佩服你这种‘自强不息的’。” 听到“难怪傅川哥会喜欢你”,罗馥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光,不过她很快恢复了惯有的清冷表情。 “我和傅川只是普通朋友。池教授伤害过我的事情,就算你告诉他他也不会感兴趣。” “罗姐姐,你这不会是在暗示我吧?作为强奸犯的女儿,就算我说出当年的事,傅川哥也一定瞧不起我、怜惜你——你是这个意思吗。” “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罗馥一脸不在乎。 “被他知道也没关系?原来你不喜欢傅川哥,他是单相思啊。” 罗馥怔了一下:“莫名其妙。” “刚刚我还听他和宁御哥说起你……”池西西拖长尾音,吊起了罗馥的兴趣后,却没再继续,“本来还想着你们要真成了一对,我得好好和傅爷爷傅奶奶讲讲你的励志故事呢。这故事傅川哥听了会不会更心疼你不知道,可他爷爷奶奶却一定不觉得你和你爸妈为了钱不报案的做法有骨气。何况是仙人跳还是真受辱,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罗馥也算伶牙俐齿,此刻却攥紧了衣角,没有吭声。 池西西捻起了果盘中的一颗樱桃,放进嘴巴里边嚼边笑着欣赏罗馥的表情。 别的事情她未必蒙得了罗馥,可傅川“喜欢”她这一件,罗馥一定不舍得不相信。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变成弱点和软肋。 到底是经过大场面的人,罗馥很快镇静了下来,她收起了情绪,一脸不屑:“我知道你恨我什么。但别把自己不幸的原因归结到别人头上,别学你妈妈,为了自己痛快就不断找别人麻烦,挺没意思的。池教授是你爸爸,你要觉得恶心我比你爸爸的名声重要,那就随你吧。” 傅川恰在此时看了过来。 池西西瞪大了眼睛,仿佛被惹怒了、噎住了。 见他带着阳光灿烂的笑脸走过来,池西西的那句“单相思”令罗馥瞬间红了脸,她因为羞涩躲开了对视,于是没能发现,傅川的视线其实落在了对面。 “你来啦。” 傅川和罗馥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目光再次投向池西西。 坐在罗馥对面的池西西咬着嘴巴,满脸不悦地赌气站了起来。 “谁惹你不高兴了?” “当然是罗姐姐啦,你不知道,她这个人可坏了……” 池西西顿了顿,看向罗馥。 焦躁、忐忑,以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雀跃和期待,这表情可真是精彩。 “刚刚我和她聊语文作文,她说我写偏题了……考都考完了,干吗刺激我呀。你们先聊,我得去洗手间哭一会儿!” 和傅川擦肩而过的瞬间,池西西冲脸色发白的罗馥挑眉一笑。 切,明明如此在意,还说什么“随你吧”,假不假。 …… 池西西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被季泊川拉到了一边。 “你跟傅川哥有情况?” “什么情况?” “我刚刚都看到了!你坐他的摩托车来的。你们好啦?”季泊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种事儿藏不住的,他看你的眼神明显和以前不一样,是男人对女人的。” “……” 季泊川轻咳了一声:“傻妹妹啊,你不会是因为我才想不开地往火坑里跳的吧。” “因为你?” “你找傅川哥,难道不是因为他和我的名字一样?你为了转移感情找寄托没问题,可也得找个靠谱的啊。傅川哥比咱们大那么多,就你……啧啧!我真没想到,他连你这种小白菜都不放过。当然,像我这么有良知有责任感的男人也确实不多。” ……这神经病一般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那个大二的姐姐呢,你今天怎么没带她来。” “分手了,我这两天才发现跟她压根不是一种人。” ……所以您怎么有脸说别人是火坑。 “哥是把你当亲妹妹才提醒你,你可别想歪了。你小心点,傻兮兮的,回头再给人骗干净了,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谢谢,你也小心点。”池西西瞟了眼靠在不远处的门框上寒着脸抽烟的傅火坑,默默在心中为善(弱)良(智)的季泊川点了根蜡烛。 池西西走到门边的时候,傅川拉了下她的手:“我等下去找你。”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季泊川见了池西西都主动绕道。 …… 池西西出去的时候,罗馥已经离开了,宁立夏宁御正和其他人玩桌游,她不擅长这些,就没过去凑热闹。 高考刚刚结束,骤然放松下来,池西西的头隐隐有些痛,便走出了酒吧。 初夏的微风和海面上盈盈的月光很快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正侧耳听不知从哪来飘来的歌声,一只指腹有薄茧的手就捂住了池西西的眼睛。 没等池西西伸手挥,傅川先一步松开了手。松手的同时他把一块巧克力塞到了池西西的嘴巴里。 池西西嚼了一下,酒心的。 傅川的嘴里也含着一块,他没嚼,右腮鼓出一大块。 他把胳膊撑在栏杆上,歪着头望着池西西似笑非笑:“那小子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 不是都听到了吗。 “你怎么还关心他分不分手?喜欢他的是梁沅的妹妹吧?天天和你在一块的好像就只有她。” 这是属于梁星的秘密,池西西不好回答,就只傻笑了一下。 没能等到想要的答案,傅川敛住笑,看了她好一会儿,仿佛生了气:“你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在十七岁的池西西看来,二十五岁完全是大人了,应该很成熟很稳重才对。她没有料到傅川居然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看清池西西眼中的错愕,傅川觉得面子挂不住,主动结束了话题,带着三分烦躁地说:“你饿不饿,进去吃东西吧。” 见池西西不动,他沉着脸拉起她的胳膊往酒吧里走。 “我才不喜欢季泊川呢。”池西西忽而笑着说。 听到这话,傅川回过头,咧着嘴朝她笑了笑:“我就说嘛,你也不至于眼瞎成那样。” 栈道上灯光昏暗,海上无边的夜色和柔白的月光把他的五官勾勒得非常非常好看,池西西从没见过这样纯粹的笑,心脏砰得一跳。 要不是亲眼见过有人哭着离开,她差点要误会他也有真心这东西。 其实这人不是火坑,而是碰触不得的鸦片吧。 所以如她这般怯懦的人,哪怕赌上一辈子的勇气,也不敢纵身一试。 第11章 傅川最擅长的就是玩,这一晚却不知道怎么了,玩什么输什么。 许是因为心不在焉,目光总往身侧瞟。 第12节 “你中邪了?”颇受傅川拖累的对家宁御直想掀桌子。 “这次一把赢回来。” 正在看班级群里没睡的同学刷屏的池西西闻言抬头瞧了一眼傅川的牌,深深地觉得他赢的概率和六月飞雪一样大。 扔出手中最大的那张黑桃k后,傅川回过头,别有深意地望了池西西一眼,而后在桌下拧了一下她的胳膊。 池西西吃痛,“呀”了一声,傅川随即问:“你怎么了?” 池西西迟疑了片刻,说:“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落在你车上了。” 傅川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摩托车的钥匙,丢给她,问:“自己会开吗?” “……会,但是外面黑,我害怕,你陪我去吧。” “小丫头就是麻烦。”傅川对桌上的另外三人抱怨了一声,拎着钥匙,拽起池西西走了出去。 走出酒吧,池西西问:“为什么叫我出来?” 傅川把她的包递到她手里,不答反问:“你还有东西在里面吗?” “没了。我的包你什么时候拿的?”走在后头的她居然没看到。 “饿不饿?” “有点。” “我饿死了,带你吃好吃的去。” “……” 傅川坐上摩托,发动了车子,看向立在原处的池西西:“傻站着干吗?赶紧上来。” 一路风驰电掣地骑了二十分钟。 傅川最终把车子停在了一间面馆门前。 他要了两碗鸡汤面,掏出钱包看了一眼,见还剩两张粉色票子,又让老板每碗加一根海参。 刚落座,手机就响了,自然是宁御。 傅川看也不看,直接开了静音。 “你看我干吗?” “今天不是你把他们叫来的吗?我们就这么跑了不太好吧……” “有宁御呢,找不到我他会结账的。” 被迫助纣为虐的池西西以沉默表示不满。 傅川望着她笑:“我这不是怕再输就得把你押那儿了吗。” 池西西赌气反问:“你输凭什么押我?” “你说凭什么。”习惯了池西西轻声软语的傅川斜眼看她,他是典型的凤眼,眼型狭长,板着脸的时候不怒自威。 池西西怂惯了,恰好两碗面端了上来,她便缩了缩脖子,闷头吃面。 池西西眼睛圆,眼角微微下垂,配上尖尖的下巴,与傅川相反,即使静默不语的时候,也有种我见犹怜的意味。 凌晨三点,整整三层的面馆连上他们只有两桌客人。 年轻的老板闲来无事,便坐过来闲聊。 傅川是熟客,老板扔了根烟过去,瞟了眼池西西,自作聪明地说:“哎呦呦,第一次见你带妹子过来。” 老板的语调太夸张,加上傅川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池西西自然明白,他肯定常带女孩子夜游至此。 老板话多,见傅川不领情,便把目光转向了池西西。 “我煮汤的鸡都是从大别山收的村民散养的,不论斤,两百一只,一只煮不出十碗汤,面里卧的蛋也是山上收的,两块一枚。这海参是正宗的刺参,进价五十一根,这么高贵的面我卖九十八,加上房租水电人工一碗亏二十!不过钱不钱的哥也不在乎,哥卖的是情怀。” 傅川烦他一脸兴奋地盯着池西西唾沫横飞,语气不善地说:“你快闭上嘴吧,要不是这个点连路边摊都收了,倒找我二十我也不来吃。” 不怎么饿的池西西放下筷子笑着帮腔:“这鸡真的两百一只,鸡蛋也是两块一枚,我老家也在大别山,汤能喝出来的。” “是吧是吧!还是咱妹妹识货。你这碗不收钱,哥请客,再给你加个荷包蛋。傅川侮辱我和我的面,他那碗收双倍。” “……谢谢。” 这老板可真是大方。 轰走老板后,傅川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碗,他不喜欢披萨鸡翅蛋挞之类的东西,从中午饿到现在一碗面自然吃不饱。 见他瞟自己的碗,池西西想起他钱包里只剩两百了,便说:“我请你吃,你帮我订酒店,还没谢你呢。” 傅川直接拉过了她的碗:“剩一大半,你老师没教过你浪费可耻?” 池西西的面里加了辣椒,傅川连胡椒的辣都受不了,吃了一口就皱眉,一抬头看到她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怕她误会自己嫌弃她,忍着满嘴的不适胡乱扒完面,没敢尝汤,问老板要了瓶冰水,一口气喝掉半瓶喉咙上火辣辣的感觉才稍稍缓解。 傅家家教优良,池西西没见过他家的其他人这么吃饭,简直惊呆了。 吃她剩下的还不嚼就咽,这是有多饿多能将就。 结过账从面馆出来,傅川晃了晃脖子,问池西西:“那个能活活抠死的老板送你个鸡蛋你就帮他说话冲他笑,对着我噘什么嘴?我坑宁御又没坑你。” “你又不是没坑过我。”池西西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声说。 “我怎么坑你了?你有没有良心?” “说了你也不会承认的。” 傅川把池西西拎到路边的小花园,按着她坐到香樟树下的石凳上,自己往对面的摩托后座上一坐,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说:“你说不出来信不信我把你扔这儿。” 她有钱,可以打车回去,谁稀罕坐在他的摩托上喝冷风——这个威胁一点都不可怕,于是池西西嗤的笑了一下。 再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是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来着。 那时候傅川也才十六七吧,反正没成年,正是最出圈儿的时候,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整个寒假都被锁在书房,连吃饭睡觉都在里头。 傅家上下从爷爷奶奶到傅岳都不搭理他。 她小时候很爱吃,一直挺圆润的,直到父母离婚才骤然瘦了下来。 因为脸又白又鼓,大人见了她总爱捏一把。 她是外婆带大的,外婆活着的时候最爱打麻将,和傅奶奶是几十年的牌搭子。 那年期末她又没考好,外婆当着人数落她笨的时候她犟了几句嘴,外婆嫌没面子发了火,傅奶奶就说我正缺个孙女呢,你不要我要。 被老年人惯大的孩子都任性,外婆走的时候她还赌着气,抱着傅奶奶不动,傅奶奶就真把她带回家了。 刚呆了一顿饭她就后悔了,小孩子都爱和大孩子玩,可她追着大六岁的傅岳喊哥哥哥哥,傅岳连理都不理她。 她的房间在二楼,一走上去就听到有人叫“小妹妹,你过来”。 为了关傅川,书房的门特地改造过,上头开了扇窗户,方便送饭,于是池西西询声看去只看到了他的脸。 她想到了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 在小孩子的眼里,受罚的人很可耻,因此池西西没准备搭理他。 “你吃酒心巧克力吗?” 没等池西西说话,傅川就扔了两颗出来。 “谢谢。”她没经住诱惑,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谢什么,我这儿好吃的多着呢,我会用草编兔子,你要吗?” “要。” “我出不去,你去拔几根狗尾巴草,我给你编。” 池西西跑到楼下花园拔了几根草,又很快跑了回来,踮起脚尖从窗户递给了傅川。 傅川给她编草兔子、编花环、变魔术、讲故事、拿东西吃,池西西觉得他一点也不坏,简直比外婆让她学习的榜样傅岳强太多了。 短短一个下午,她就和大自己九岁的傅川变成了好朋友。 于是第二天午饭过后,池西西又到二楼书房找傅川玩。 “你想吃柿子?让傅岳爬后院的树给你摘去。” “他不理我。” “那……你去沙发旁边的柜子抽屉里拿钥匙,我出去给你摘,我奶奶他们现在应该睡着了。” “你是不是想逃走?”池西西警惕地看着他。 “哪儿啊,我给你摘了就回来,你再把钥匙放回去,谁能知道。不吃就算。”傅川似乎有点生气。 “你真不是想逃走?” “咱俩是好朋友,我能骗你吗。你跟我一块去,我要逃走你就喊,我爷爷奶奶睡一楼,老头老太太一点儿动静就醒,我跑得掉吗。” 池西西想了想觉得也对,便蹑手蹑脚地偷了抽屉里的钥匙,把傅川放了出来。 傅川三下两下爬上树摘了一兜柿子下来,却没立刻给她。 “你怎么谢我。” 池西西眼巴巴地看着柿子冲他讨好地一笑:“傅川哥哥最好了。” 傅川拣了个最小的给她:“喜欢玩捉迷藏吗?” “喜欢。” “你藏我捉,你赢了我就都给你。”傅川说着背过了身去,“我开始数了,数到二十去找你。一,二,三……” 还有十七秒,池西西想也没想,撒腿就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她一口气跑到二楼,抱着最小的那个柿子躲到了关押他的书房桌洞里。 她得意洋洋地想,傅川哥一定想不到自己在这里。 果然,她等到蜷缩在桌洞里睡着了,等到天黑了傅奶奶找到自己,也没再看见她的好朋友。 托傅川的福,“人世险恶”这四个字,池西西八岁的时候就领教了。 …… 傅川听得哈哈直笑:“你说的这是我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了。” “我小时候胖,你再看看。”池西西憋了口气,鼓起了腮,“有没有印象?” 第13节 “没有。你肯定记错了。” 池西西懒得和他争:“早说了你不会承认的。” “我没做过怎么认。” 见池西西瞪自己,他揪了下她的耳朵:“行了行了,就当是我吧,等冬天有柿子了我赔你一筐。” “我才不要呢,你教我用狗尾巴草编兔子吧。”池西西弯腰在草丛里拔了几根递到傅川手里。 “兔子?” 傅川一脸莫名地接过草,胡乱绕了几下,居然绕成了一只有耳朵有四只的兔子。 见池西西笑着翻了个白眼,傅川才发觉上了她的当。 艹,这破玩意儿他怎么真的会编。 池西西又拔了三根草,低下头自己试着编。 傅川随手丢掉烟头,把手抄进裤子口袋里看她。 如果那时候有人对他说,你千万别骗这个小孩,因为等她长大了,你会喜欢她。因为她记性特别好,会记好多好多年。 他一定会答,你逗谁呢。 可此时此刻,他特别特别想走过去亲她的脸颊。 傅川望着池西西想,你看,这人生多奇妙。 往回赶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 傅川把车停在路口等红灯,一直固执地抓着后座的池西西忽而整个人靠了上来,傅川上身一僵,回头看去,她睡着了。 他怕她抱不紧摔下来,绿灯一亮,骑得比走路还慢。 路上没什么人,偶尔能遇见刚刚开门的早点铺,傅川向远处的天际看去,一片浓黑的云雾中微微透出一丝光亮。 太阳快出来了。 第12章 无论睡得多晚,池西西六点一准醒。 长期清晨背单词的习惯让她的头脑很快清醒了过来,忍着缺觉的恶心感坐起身,才想起高考已经结束了,便又躺了回去。 在床上辗转了一刻钟却再难入眠。 前一晚被熏得满身烟酒气的池西西揉着酸痛的肩起身去洗澡,走到外间竟发现傅川居然睡在了沙发上。 虽是套间,但外间其实很小,沙发更是窄的可怜,傅川以手为枕,身上只盖了件她的空调衫,他的两条长腿悬在外面,看着就难受的姿势,竟也能睡得格外沉。 ……这人为什么有家不回,非要窝在这里受罪? 池西西望了眼镜中没有梳洗的自己,尴尬了片刻,迅速躲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对着双人床的那一面墙是玻璃的,池西西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百叶窗的开关,降下百叶窗,锁上门,她才脱衣洗澡。 慢吞吞地洗好后,池西西裹上浴巾、吹干头发,才惊觉自己没有带干净的衣服进来——傅川不在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洗完直接到内间换的。 方才的脏衣服脱下后随手丢在了洗手台上,已经被水浸湿了一半,她咬着手指头纠结了片刻,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傅川还睡着,而从洗手间蹿到内间只需要三五秒。 一探出脑袋,池西西的视线就和刚刚坐起身的傅川撞到了一起。他正晃脖子,脸上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茫然。 “你干什么呢?”瞥见仅露出一颗脑袋四处张望的池西西,傅川懒洋洋站起身问。 “砰”得一声,反应过来的池西西大力关上了门。 “……”傅川走过去用脚踢了踢门,“池西西?” “你快出去!”池西西羞愤交加,语气自然焦躁。 “你说什么?” 傅川一大声,池西西立马怂了:“……我说,麻烦你出去一下可以吗?” “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拜托你快点出去。”池西西实在说不出“我没衣服穿”。 “傅川……傅川?” 迟迟没有听到回答,打开门见傅川确实不在外间,池西西松了一口气。 三步两步奔进内间,一打开门,池西西就惊呆了——傅川根本没出去,正坐在床上低头看她的手机呢。 池西西立刻抱着胳膊蹲了下来,羞愤交加地质问道:“你怎么没出去!” “……”傅川的目光在她裸露在外的肩背和大腿上打了个转,又看向她涨红了的脸,隔了好一会儿才忍着笑、用手敷衍地遮住眼睛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池西西第一时间套上了连衣裙,却磨蹭了半晌都不愿意走出去。 见她出来,傅川若无其事地举着手机问:“这小流氓是谁啊?说什么要带你爬山。爬什么爬,我正好闲着,帮你回了啊。” 池西西还生着气,一把抢过手机。 在qq上约她出去的是学校里喜欢了她三年的班长。 班长——【池西西,下午你有空吗?一起去爬山行吗?我知道有个地方许愿特别灵。】 傅川——【许什么愿?】 班长——【当然是我们都能考个好分数了,我想跟你报一所学校。】 傅川——【山我懒的爬,愿你帮我许吧,就求佛祖让你离我远点。没看出来我烦你吗。】 “……”池西西咬着嘴巴瞪向傅川。 怎么会有这种人。 “生气啦?”傅川避重就轻,“刚刚那有什么啊,明明裹得挺严实的,你没在外面游过泳?没泡过温泉?没当众穿过泳衣?” 池西西无言以对,低头回复同学——【刚刚那是我舅……】 一行字还没打完,手机就又被傅川抢了过去。 “谁是你舅舅?” “你还我!” 傅川把手机举到头顶,他个子高,池西西蹦起来也抢不到。 “傅川!” “我帮你回两句怎么了?至于吗。”傅川也生了气。 他斜了池西西一眼,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扔给了她:“你先用我的吧。” 见脾气一贯好的池西西似是真的恼了,傅川把她的手机塞进牛仔裤后头的口袋里,主动让了一步,他轻咳了一声,说:“困吧?下楼喝杯咖啡再退房回家。” 可惜池西西并不领情,皱眉问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回你自己家?为什么睡沙发上?” “不是昨天晚上,是三个小时前的今天早上。你这是跟谁嚷嚷呢?” 池西西忍了又忍,才平了气,进屋翻钱包:“我请你吃早饭。” 出门前,傅川拽过她的钱包往沙发上一丢,拎起扔在地上的脏牛仔裤,在口袋里翻了翻,找出了一沓用镶了祖母绿的k金纸币夹夹着的钱,笑着伸手去捏还噘着嘴的池西西的脸颊:“再惨也饿不着你。” 池西西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手,先一步走了出去。 …… 两人都不怎么饿,就没出酒店,进了二楼的自助餐厅。 池西西只拿了杯牛奶就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了,傅川还在拿吃的,百无聊赖间,她点开了他的手机。 傅川的手机有三十几通未接来电,三通来自宁御,五通来自罗馥。 罗馥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昨晚的23:05,池西西打开短信箱,里头果然有条她发来的短信。 【我也没什么事儿,昨天走的时候忘和你说一声了,好好玩。】 时间是00:10。 池西西想,罗馥昨晚一定失眠了——因为担心她告诉傅川当年的事儿,所以不断打电话、发短信试探他的态度,偏偏傅川一整晚都没看过手机。 因为她的话,罗馥眼下一定惴惴不安、备受煎熬吧? 那就让她多煎熬一阵好了。 做坏事总要有报应对不对? “我的手机好玩吗?”端着一杯咖啡一只盘子的傅川坐到池西西对面,“亏我刚刚看一下你的手机你还跟我急。” “还给你。我只是无聊看看,又没替你乱回信息。” “你随便回,我无所谓。” 傅川没接,把盛满食物的盘子推到池西西面前,端起她的牛奶兑到自己的黑咖啡里。 “真的?” “我又不怕伤谁的心。”傅川意有所指。 池西西拿回傅川的手机,打开企鹅头像,点进黑名单,指着那一大串头像笑着问:“我把这些姐姐先放出来,再挨个儿发‘我想你了’也没有关系吗?” “……”傅川敲了一下池西西的头,“把盘子里的东西都吃了,不然别想走。” 池西西哈哈一笑:“你把我的手机还我,不然我就真的发!” “不给。”傅川瞪了她一眼,“你发吧,反正我手机在你那儿,你发了被骚扰的也是你。” 池西西“切”了一声,如愿以偿地把傅川的手机装进了连衣裙的口袋里。 自助餐里的东西鲜少有好吃的,池西西硬着头皮吃了两口肉酱意面,忽然想起了什么:“宁御哥和罗姐姐给你打电话了,你要不要回过去?” “回什么,宁御正窝火呢,这会儿他嘴里能吐出象牙吗。” “那罗馥姐呢?不回好像不太礼貌呢。” “你刚刚瞪我的时候怎么不提礼不礼貌?” 傅川没说回还是不回,池西西却仍是把手机翻了出来,打开罗馥那条未接来电递给了他。 第14节 傅川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没多想,下意识地拨出了电话。 “你别和罗姐姐说你正跟我在一起的事儿。” “为什么?” 池西西咬着嘴巴不说话。 傅川顿了顿才领悟——现在还不到八点,从昨晚到现在他们一直在一起,的确容易让人想歪,小姑娘的名声最要紧。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傅川随口应付了罗馥几句,谢过了她的关心,就挂断了电话。 “等下先把东西送回家,再去看场电影吧。” 池西西由衷佩服比自己睡得还少,却依旧神采奕奕的傅川。 “不了,我想回家休息。” “去我家吧。”瞥见池西西的表情,傅川又补充了一句,“我奶奶家。” “不用了,我回我妈妈家。” “你妈妈不是还没回来吗?你一个人住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 池西西回忆了一下洗澡的事,想,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才真得害怕呢。 “你胆子不是特别小吗?” “哪有啊。我在学校都是一个人住。” “你妈家又没食堂,你吃什么?” “外卖啊。” 因为池西西格外坚持,傅川只好把她送回了家。 池西西刚收拾好东西,就见傅川躺到了她的床上,盖上了她的被子。 ……没等她开口轰人,傅川竟睡着了。 确定他不是装睡后,池西西没有办法,只好拿了条毯子,躺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虽疲惫,却难以入睡,便翻出他的手机,打开了qq。 确定不了哪个是罗馥的号,池西西的目光在黑名单一栏流连了片刻,想到再过一两个月,自己的名字或许也会被傅川移到这里,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感伤。 能让两个人从素不相识到亲密无间,再从亲密无间沦为陌路,感情真是件了不起的东西。 第13章 傅川一觉还没睡醒,宁御就敲响了池西西家的门。 “你怎么知道他在我家?” “因为太了解他有多不要脸了。” “……” 宁御过来倒不是为了算账,踢醒傅川后,两人在池西西的房间聊了好一会儿,傅川出来后主动告辞。 池西西起身送他们。 “行了,别送了,一个人在家反锁好门。”傅川用手抓了下睡乱的头发,俯下身用哄小孩的语气对池西西说,“我出去一星期,赚了钱给你买礼物。” 眼下正值金融危机,刚刚他们却在聊什么贸易,简直有合伙诈骗的嫌疑。 傅川走后,整栋公寓都安静了下来,池西西讨厌这种空旷的安静,打开电视机,换到一档综艺节目,调大音量,而后回房睡觉。 一觉睡到傍晚,醒来后只觉头痛欲裂。 用冷水洗过脸后池西西正想给梁星打电话,才记起自己和傅川交换了手机。 换过衣服,池西西搭地铁去了梁星家。 梁星也正无聊,两人应付式地吃了几口梁妈妈做的饭菜,手拉着手出门逛小店、吃小吃。 各自买了一大堆,听到池西西喊累,梁星只得放弃了去买衣服的计划,挽着她进了肯德基。 池西西小口小口地舔着甜筒,一如既往地听梁星讲季泊川,她不时瞟着周围同样悠闲的食客,只觉得如此肆无忌惮地浪费时间实在太奢侈。 六点钟准时起床,背一个钟头的单词去学校,放学之前利用课间和各种副课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回家以后做参考书上的习题,几乎没在十二点前睡过觉,入睡时耳朵里也塞着耳机听英语听力——日复一日,这样的生活她过了整整三年。 苦是真的苦,如今终于解脱了却也没感到多么幸福。 梁星正说到季泊川如何如何躲想要挽回的大二学姐,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眼来显,把手机递给池西西:“是你妈妈。” 片刻后,池西西挂断电话,眼中带上了几分雀跃:“去我家拆礼物吧!” 魏云楼对女儿向来大方,久未见面,又赶上池西西高考结束,她带了成箱的礼物回来。 除了惯有的各种衣服、零食、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还有从未有过的高跟鞋、香水、唇膏和首饰。 池西西和梁星的衣服尺码不同,鞋子却穿相同的号。两个人皆是第一次穿高跟,走起路来都有点拿腔作势,互相嘲笑后,又兴高采烈地去试唇膏。 梁星带着分到的大包小包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池西西旁敲侧击地问出妈妈已经和那个男人彻底分手了,心情更好。 于是傅川发来视频请求时,池西西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 傅川已经在酒店了,比起小镇上时断时续的信号,这一次的画面清晰了不少。 “你化妆了?” 看了眼镜子,池西西才发现忘记擦掉唇膏了,被傅川那么盯着看,她有点不好意思。 池西西的皮肤足够白皙,眉眼又清澈,薄薄地涂一层珊瑚色唇膏,整张脸立刻就鲜妍了起来。 “你刚刚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在外面,吵,没有听到。” “你站起来。”傅川摸起烟盒点了根烟,一脸审视地望着池西西露在外头的锁骨。 “为什么要站起来?” “叫你站你就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池西西依言站了起来。 魏云楼的眼光略显成熟,这件无袖v领的纱质白裙给池西西凭添了几分柔媚感。 “你是跟谁出去的?” “梁星啊。” “就只和她?” “是啊,怎么了?” 傅川没说话。 听到门处的响动,池西西立刻关上了电脑显示器。 刚刚洗完澡的魏云楼披着浴袍问:“你和谁讲话呢?” “梁星,她说谢谢你。” 话音刚落,傅川的手机就响了,池西西立刻按掉了电话,发了条短信过去 ——【刚刚我妈妈过来了。】 “西西,吃砂锅粥吗?” “吃啊。” 池西西在外头吃了很多东西,胃撑得难受,但还是坐到餐桌前,陪妈妈吃夜宵。 魏云楼问了几句高考的事,便开始打听池智那边的情况。 池西西小心翼翼地绕过会让妈妈生气的答案,试着转移话题。 哪怕刚才送梁星的东西抵得上池西西一个学期的学费生活费,魏云楼也从来不肯直接给女儿钱,只让她找爸爸要。 不过是为了赌一口气。 池西西除了文具和参考书几乎没有别的开销,池智的收入不错,负担女儿为数不多的学费生活费轻而易举,可他年轻的妻子仍旧不高兴。 我和儿子都只有你,你却还要一个人养和前妻生的女儿,她那个妈妈满身奢侈品,为什么就不能负担半点?省下来的钱可以给爸妈请保姆的——池西西能理解这种不想与他人分享挚爱的心理,不经意听到时却还是会感到伤心。 很久很久之前,那也只是她和妈妈的爸爸。给她零花钱、把她宠上天的时候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很久没带你出去玩了,好不容易考完,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有啊!好多好多呢。” 晚睡容易老。吃过粥,和女儿讨论了一会儿旅行,注重保养的魏云楼便回卧室睡觉了。 池西西回到屋内,打开手机,看到了傅川发来的短信——【方便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池西西这才注意到,傅川给自己存的名字是“a池西西”,所以她是通讯录里的第一个。 电话很快就通了。 “你妈妈回来了?” “嗯。” “刚刚那条裙子是你妈妈给你买的?” “对啊。” “太短了,不好看,出门别穿。” “要你管。”池西西心情一好,语气里就带上了几分欢快。 “你不要我管,刚刚你妈妈敲门你关什么电脑?” 对啊,她为什么要关电脑? 池西西答不上来。 第15节 一个停顿的工夫,傅川就笑了:“你心虚什么啊。” “……我要睡觉了。” “才十一点,睡什么觉。” 池西西懒得理他,挂断前依稀听到他说“我后悔了,早知道就带你一块出来了”。 切,就好像他勾勾手指头,她就一定会屁颠屁颠跟上去一样。 想什么呢。 …… 傅川这一走,足足半个月都没回来。 电话一共打过两次,短信大概隔三天会发一两条,视频再没有过,这种联系的频率让池西西以为他的热情提前消退了。 然而查到分数的当天,池西西收到了傅川寄来的一个素描本。 都说字写得好的人一定也擅长画画,果真如此。 他在扉页上用淡蓝的铅笔潦草地写,我一想起你就把眼前的地方画下来,你数数我想了你多少次,好意思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不主动打主动发吗。 想象着傅川懒懒的语气,池西西笑出了声来。 ……原来联系得少是为了和她赌气,马上就二十六岁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幼稚? 素描本很简陋,封面是硬牛皮纸,脏兮兮的,应该是从哪间学校门前的小商店买的,因为他画的第一幅就是操场的篮球架。 池西西一张张数,居然有156幅,平均每天十幅还不止,他不是要赚钱,怎么会这样闲? 合上素描本,池西西给傅川打了通电话。 “成绩出来了吧?考的怎么样啊。” 池西西报了个分数:“比我估计的多了五分。” “不错啊,想好报哪儿了吗?” 池西西准备去傅川念大学的那座南方城市,因为梁星想念的医科大也在那里。 大概跟初中时的经历有关,池西西一直很黏梁星。 傅川有点不乐意:“那地方我都呆腻了。你考虑梁星怎么不考虑我啊。” 不等池西西回答,傅川又说:“我生日快到了。” “我知道的。” 他生日还有一周,qq上已经陆续有人说生日快乐、问生日安排了,男生女生都有,罗馥也有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池西西答的是“你人到就好”。 池西西顶着傅川的名义和罗馥聊过几次,傅川这个人,暧昧的时候也是不咸不淡的,她拿捏着分寸,不敢太激进。 “生日前我回去。” “好。” …… 分数线是晚上出来的,除了季泊川,一班没人低于一本线,为了庆祝,同学们相约明晚聚餐。 池西西登录不了自己的qq,自有梁星通知她。 梁星摘了眼镜配了隐形,还烫直了头发,她想穿高跟化淡妆,又觉得一个人不好意思,便拉着池西西一起。 第二天傍晚,两人穿着魏云楼买的同款连衣裙同款高跟鞋,手拉着手出现在了饭店。 连三本线都没摸到的季泊川豪气万千地说今天不平摊,他来请,只求在座的各位学霸们苟富贵勿相忘。 他的同桌正是喜欢池西西的班长,听了季泊川的话,班长哈哈笑道:“你要把这句写作文里,语文也不至于考68啊。” 季泊川瞪了他一眼:“你的那份我不请你自己付,狗都知道富贵了不能亏待好兄弟,你还没怎么着呢就天天拿我当乐子。” “狗富贵?”班长笑疯了。 因为从小就认识,难免要替季泊川难为情的池西西看向梁星,不料梁星竟一脸骄傲地小声说:“看看我们泊川,连讲冷笑话都那么可爱。” “……” 梁星精心打扮是希望季泊川能惊艳,然而季泊川刚甩了学姐,转眼又攻下了一个高二的可爱学妹。 他一心想出国,但季家长辈担心他脱离了管制更出圈儿,给他弄了个本地大学的点招名额,以便就近看管。 失去了拥抱自由的机会,季泊川很是忧桑,整个人都带上了忧郁气质,吃完饭后他在ktv里含情脉脉地对着小学妹唱伤感情歌,连一眼也没瞟梁星。 梁星神经再粗,这一晚也倍感失落,她拉着池西西一连喝了好几瓶啤酒,见班长用同样失落的眼神不断瞟池西西,硬是把她推了过去:“你不喜欢人家,也不能把人家的一片真心踩到地上啊,至少得给人家一个表白的机会。” 包间里吵,班长瞥见池西西靠向自己,立马激动地站了起来,指了指门。 池西西只好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一站定,她便说:“那天在qq上回你的是我舅舅,不过吧……” 班长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傅川特有的懒洋洋的嗓音就传了过来。 “谁是你舅舅啊。” 看到从天而降的傅川,池西西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在他手里,而这一晚班级群里一直在传聚会图片。 “你先回去吧。”池西西怕傅川刁难文弱的班长,赶紧给他使了个眼神。 推走班长后,池西西回头一看,傅川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第14章 池西西傻笑:“傅川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川没吭声。 “离你生日还有五天呢。” 还是不说话。 “你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啊?” “告诉你干嘛?你有空搭理我吗。” “……” 傅川伸手蹭了蹭她嘴巴上的唇膏:“谁准你在脸上乱画的?” “……” 他蹭得太用力,唇膏晕到了嘴唇外,池西西拿出镜子照了照,有点生气。 见池西西噘起了嘴,傅川轻咳了一声,用白衬衣的袖子替她擦干净嘴,牵起了她的手:“行了,进去吧。” 池西西抽出了手:“不进去了,咱们走吧,太晚了,我该回家了。” 傅川把悬在空中的手抄回口袋,恼了:“你是不是怕我揍那个胖子?” 池西西的语气和她的目光一样平静:“你凭什么打人家?” 横惯了的傅川却不由自主地让了一步:“不是要走吗,傻站着干吗。” 池西西没再看他,先一步走出了ktv。 走到傅川的摩托旁池西西才想起来喝醉了的梁星还在里面。 于是两个人又折回去把梁星扶了出来。 “我得打车把她送回去……”池西西向傅川道别。 傅川只当没听到,钻进了出租车的副驾驶。 醉了的梁星话格外多,她抱着副驾驶的靠背,使劲儿拍傅川的肩,哈哈哈地笑道:“这不是咱们舅舅吗?舅舅,你还记得梁沅吗?栋梁的梁,三点水的沅,那是我姐!亲姐!” 傅川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记得,小学同学。” “是高中同学!高一!你骗人,你根本不记得她了,那天你还管她叫李佳佳呢!你怎么能这样呢,她天天给你作业抄,帮你瞒着老师,你还送过她巧克力,怎么就能忘了呢!季泊川也坏,太坏了你们,你们就该遇到一个更坏的!” “……” “……” 一下出租,梁沅就吐了。 夏日衣衫薄,傅川不好扶她,就用池西西的手机给她妈妈打了通电话。 池西西和梁妈妈一起把梁沅弄上楼,出单元门的时候挪得格外慢。 “脚崴了?我说你好好地学人家穿什么细高跟,穿了也一样矮。”傅川饶有兴致地比划了一下,“你不穿的时候到我下巴,穿了也够不到我的鼻子。” 池西西“切”了一声:“傻大个儿有什么好。” 傅川斜了她一眼:“没大没小。” “我背你吧。” “不用,也没多疼。” 就是鞋跟太高,不止脚腕崴了,脚掌还有泡,走起来格外艰难。 池西西的话还没落地,就被傅川横抱了起来:“不让背,是想让抱?” “……” 艰难一下子消失了,池西西没舍得反抗。 池西西从没和哪个男人离得这么近过,怕傅川发现自己的不自在,就别过脸,把目光落到他的脖子后。 他的衣领非常干净,鬓角也修剪得格外整齐,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肥皂香,整个黏腻、湿热的夏季仿佛都被隔绝在外了。 明明那么不靠谱的一个人,方才穿着白衬衣立在夜幕中,居然也有几分安静的意味。 梁星时常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池西西总是答,安静的,整洁的。 梁星说,这样的可太多了。 其实并不多。 第16节 爱干净的男生很多,但拥有她喜欢的那种气质的却很少很少。其实大部分时候傅川都挺不讲究的,可却有那么几个瞬间,令她讶异地发现其实他还有另外一面。 沉默地走了十几步,傅川突然开口:“喜欢季泊川的是梁星,那你穿成这样是为了给谁看?” “……” 原来他不讲话是在琢磨这个,池西西的幻想瞬间被打破。 “问你话呢!” 傅川低下头看着她。 咫尺之间,避无可避,池西西只好实话实说:“为了给梁星壮胆。” 想起两个女孩的同款裙子同款鞋,傅川笑了:“你这个朋友眼光可不怎么样。” “我也这么觉得,她和她姐姐眼光挺像的,可能是家族遗传。” 傅川停住了脚步:“你什么意思?” 池西西讲这话的时候没过大脑,瞥见傅川的眼神才自觉失言,就吐了吐舌头,傻笑了一下。 哪知傅川不但没生气,还挺高兴:“你吃醋了?巧克力什么的是我桌洞里没人要的,扔了不是浪费吗。那哪能叫送啊。” “……” 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看出她吃醋了的? 傅川没听池西西的直接打车送她回家,而是先回去骑摩托。 路过池西西家附近的电影院,傅川突然停下了车,他单脚撑地,回头问池西西:“这么早,回家也睡不着,去看电影吧?” “回去晚了我妈妈会说的。” “九点算什么晚?” 池西西垂下眼睛不说话。 傅川也没坚持,把她送到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晚两人没有联系。 …… 离开池西西家,傅川去了宁御那儿。 看到他骑摩托,宁御有点意外:“你新车呢?骑这个干吗。” “兜风。” “你去找池西西了?” “你怎么知道的。” 宁御瞥了他一眼,笑着点了根烟。 大夏天的,摩托没空调,不戴头盔热风吹得脸疼,戴头盔能活活闷死,脑子又没坏,不是为了和池西西共骑一辆车,傅川能上赶子找罪受? 见傅川满脸都写着不痛快,宁御问:“怎么了,你那一车礼物池西西不要?” “我没送。” “又腻了?” “她烦我,今天晚上拒绝了我五次。” “她拒绝你什么了?” 听傅川说完,宁御简直无言以对。 “池西西长得还不错,她同学有喜欢她的太正常了,你跟一白胖小子较劲儿,丢不丢人,也不怕她笑话你智障。” “这不是因为她不爱搭理我吗,她要不是喜欢别人,为什么不理我?不是季泊川、也不是那胖子,手机里也没可疑的人……” “欲迎还拒,小女孩的正常心理,怕太快答应了被你看轻呗。”宁御吐了口烟,“你又不是没遇见过这样的。就之前那个白小姐,跟你拿乔,你不理她了,她急了,还给你写万言书记得么。” “池西西怎么能跟她一样。” “可人白小姐端着矜持一下也没错啊,你不喜欢她才嫌她矫情。你喜欢池西西就觉得她不一样。你这是当局者迷。” “你不迷,那宁立夏是不是端着?” “……她是眼斜。” 傅川不说话了。 隔了一会儿,宁御冲傅川笑了下:“你打算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晾一边不理,你不最擅长这个吗。和女人比谁更存得住气,你输过吗。” “……” “要是觉得她不一样,你就再加把劲儿。” “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我不干。” 虽说整天一脸无所谓,傅川的脸皮其实并不厚,这一晚池西西几次冷淡地跟他说再见,他假装没听见已经算是从未有过的例外了。 旁的不提,还赚不了钱的时候,傅渡江骂完他让他滚,如果不亲自拉下脸接他回家,他宁可饿死在外面也绝不自己回去。 爷爷喊奶奶求迟茹假惺惺地心疼都没用,再饿也不吃傅岳带到学校的饭,谁让他滚的就得谁来叫他。 “川哥真爷们!我就没你有骨气。”宁御冲傅川竖了下大拇指,“刚刚宁立夏还说明天出海要叫上池西西,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别叫了,省得来了碍咱们川哥的眼。” “宁立夏爱叫就叫呗,池西西来不来,和我又没关系。” 第15章 魏云楼意外怀孕,她那个分了手的男朋友闻讯赶来求和,母女俩一起旅行的计划便取消了。 魏云楼的男朋友住回来后,池西西烦不胜烦。她不愿意在家里呆,接到宁立夏的电话,没听清去哪儿便立刻说“好的,我去”。 池西西是最后一个上游艇的。和几个熟人打过招呼,她笑着看向了最熟的傅川。 傅川像是刚刚发现她,他晃着杯中的红酒,回了个敷衍的笑,转过头继续跟身边的人讲话。 ……这是怎么了。 池西西愣了两秒,确定傅川不想理自己,直接进了内舱。 他们聊的玩的池西西统统不感兴趣,她干脆窝到没人的角落,随手捡起沙发上的书打发时间。 这艘游艇是宁御的,宁御和他爸关系紧张,两人长年冷战,但钱却是从来都不缺的,所以傅川穷困的时候总爱拿他当冤大头。 有钱的时候傅川使劲儿挥霍,谁找他借钱直接给,从不要借条。钱花光了挨穷的时候,隔三差五有人来还,他就当天上掉钱了。 刚刚赚了一笔,傅川正阔着,自觉上次带着池西西溜掉不太地道,于是宁御出地方,他出钱,请了一众人出海玩。 游艇上的男人里,颜值最高最有钱的是宁御,嘴巴最甜最会哄人高兴的是季泊川,女孩们最爱招的却是傅川。 宁御太高冷,季泊川又太腻歪,傅川刚刚好。 心情好的时候顺着逗两句,心情不好就懒洋洋地一笑。似是在对你笑,笑却又没到眼底,这种摸不透的才最撩人。 眼下离他最近的那个女孩正揣摩他这会儿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话还没说几句,他已经走了两次神儿,脸上的笑虽然漫不经心,可非但没下逐客令,更主动找话题。 他接过女孩手中的单反,摆弄了两下:“把你拍的有气质?这难度也太大了。” 女孩噘嘴娇嗔道:“什么意思?是我没气质,还是你技术差?” 傅川没答,隔着玻璃瞟了眼完全陷在推理书的情节中、时不时凝眉的池西西:“你缺个道具。” 女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池西西,咦,还是英文书,拿到甲板上,往躺椅上一躺,把书搭在脸上假寐,这画面多美。 “我过去借书,你等下得把我的腿拍长点。”女孩扶了下傅川的肩,嫣然一笑。 池西西正看到关键处,当然不情愿:“稍等一下可以吗?我马上就看完了。” 女孩望了眼傅川,他那个性格,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最最漂亮的小妹妹,我马上还你,谢谢谢谢!” 脾气一贯软的池西西还是借了。 女孩拿到书,雀跃地跑回傅川面前,却发现傅川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你没空我去找别人拍?” “我怎么没空了。走吧。” 然而照片还是没拍成,因为帮女孩调整姿势的时候,傅川失手把书扔进了海里。 等在十米之外的池西西见状立马奔了过去,见捞不起来了,她颓丧了片刻,冷着脸扭头就走。 傅川把单反往女孩手中一塞,跟了上去。 “生气了?” 正看着的小说失了结局,谁能不生气? 这种懊恼,除了课本,连一本书都没翻到完的傅川自然体会不到。 嘴上说“没有”,池西西却满脸不乐意。 傅川笑了笑:“我……” 终于发现宁御的池西西却眼睛一亮,立马扑了过去。 “宁御哥。” “嗯?” 书是宁御的,池西西急着找他是为了问结局。 宁御看了眼跟在后头的傅川,忍着笑说了。 池西西嫌宁御敷衍,缠着他一路“宁御哥、宁御哥”地不停求问细节。 “凶手怎么可能是他,前面不是说了吗,他有不在场证明!” …… 第17节 一直到临睡前,池西西都没再看见傅川。 游艇是傍晚靠岸的,众人一登上岛便分了房间,池西西喜静要了阁楼。阁楼上有两个房间,宁御刻意留着池西西隔壁的房间没给旁人,不料后挑的傅川却选了一楼。 池西西看书的时候吃了不少甜食,晚饭就没出去吃,窝在房间里用时断时续的信号在网上看没能看到的小说结局。 自己看和听别人讲自然不同。 看完后她拿上浴巾正往浴室走,忽然停电了。 池西西在黑暗里等了好大一会儿,电仍是没来。空调停了太久,屋内渐渐憋闷了起来。 到了外头才发现,停电的居然只有她的房间。 还不到九点,众人都在外面玩,别墅空无一人。 池西西到一楼厨房找吃的,一走下楼梯,就听到了啜泣声。 是季泊川带来的高二学妹。 “你和季泊川吵架了?” 学妹抽了下鼻子,望着池西西叫了声“学姐”。 “你开学就高三了吧?” “嗯。” 池西西知道她是梁星妈妈那班的文艺委员,人挺漂亮,成绩不上不下,高三努力一把能上个普通大学,分了心就不知道了。 池西西递了张纸巾给她:“你用不着和他生气。” “他当着我的面跟别人……我和他吵了两句,他就把我扔下自己走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在我面前脾气很好的,我再不讲道理他都没冷过脸。” “那是季泊川追你的时候吧?” 学妹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学姐,我该怎么办?” “把他忘了,好好学习。总有一天你们要分手的。” “我不准备分手,我还想考他的学校呢。不过这次他得跟我道歉,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他道歉你也别理,说不定还能久一点。” “什么久一点?” “在一起久一点。你要想他记得你久一点,就赶在他对你更差之前,借这事儿先甩了他。” “学姐,你的意思是欲擒故纵吗?” ……还是没明白,池西西知道说不通,懒得再好心,就敷衍地一笑:“是吧。” “欲擒故纵我也懂的。季泊川追我的时候还没和前面的女朋友分手呢,是那个女孩不同意,他不忍心,所以才拖着,其实他已经不主动联系她了,那个人还不停纠缠。” 学妹不屑地撇了撇嘴:“我跟季泊川说,你不彻底和她说清楚,我绝不会考虑,那几天他给我打电话我都不接,他特别紧张,说饭都吃不下……” 池西西没兴趣听这些,看到傅川走出房间,就站了起来,打断学妹的话:“我去厨房吃饭,你去不去。” “不去。” 学妹也看到了傅川,立刻结束掉话题,有些话不能让男生听到,这个她也懂的。 记起他不想理自己,池西西冲傅川礼貌地一笑,转身去了厨房。 傅川开门的时候恰巧听到了最后两句,欲擒故纵?还真让宁御说准了。 一模一样的事,别人做他看不上,换了池西西,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反而挺高兴的。 原来下午是装着不在乎。她肯定生着气呢,要不然怎么没出来吃晚饭。 傅川挺期待池西西先服软的,可又舍不得,气坏了起了反效果怎么办。 算了吧,跟个小女孩计较什么。 于是他倚到厨房门边,轻咳了一声:“你那盘海鲜炒饭都凉了,我也饿了,冰箱里有菜、锅里有饭,你炒两碗我也吃。” “我热一下,还有鸡翅,你吃吗?” “剩的怎么吃。” ……钱包里就两百块的时候别人吃过的您不也照吃么?这一有钱,又成少爷了。 池西西把几个鸡翅铺到海鲜炒饭上,一起放进微波炉。 傅川盖上微波炉:“行了,我做,你等着吃。” 池西西本想说我吃剩的就行,对上他的眼睛,又改了主意。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还是不惹他比较好。 “那你快点,我饿了。” “吃现成的还那么多要求。” 傅川炒了两份内容丰富的菠萝炒饭,池西西吃光了一整盘,他才只动了两筷子。 不是饿了吗,又被油烟熏饱了? 池西西吃完回房看了看,电还是没来。 她楼上楼下走了一圈,也没找到工人。 宁立夏的电话打不通,屋内热的呆不住,只能坐在客厅,等宁立夏回来到她的房间借宿了。 “你上上下下地寻摸什么呢?”傅川拎着罐啤酒走了过来。 “我的房间停电了。” “我看看去。” 电表盒在房间外头,傅川把啤酒放池西西手里,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保险烧了,得等明天了。你去我房间住吧,我住你这儿。” “不用了,我等宁立夏吧。” 傅川把她的东西胡乱塞进她的包,连包带人一起推了出去:“换个房间,哪儿那么多话。宁立夏跟着宁御夜钓去了,你能在外面坐到半夜?” 傅川把池西西送进自己的房间,把房卡交给了她,一秒钟都没多赖,转身就走。 “谢谢啦。” “就光嘴上谢?” “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呀?” “想看电影。” “……那我送你一个月的电影票?” 赶在傅川瞪向自己前,池西西哈哈一笑,改口道:“明天回去我请你看。” 傅川没笑,嘴角却弯了弯:“行了,早点睡吧。” …… 池西西洗过澡,吹干头发,关上手机正想睡觉,忽而想起了傅川。 阁楼不比别的房间,外头三十几度,一定闷得难受。 他们又不是没在一个屋檐下过过夜,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对吧? 【你睡着了吗?】 【没。】 【热吗?】 【还行,就当蒸桑拿了。】 【要不然你到楼下打地铺吧。】 【你一个人睡害怕?】 【不是。怕你热。】 【我不热。】 【那晚安。】 【嗯。】 池西西关上对话框,给梁星打了通电话,电话还没讲完,就听到有人敲门。 傅川抱着被子夹着枕头站在门外:“你一小姑娘,怕黑又不丢人,嘴硬什么。” ……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一个人住,怎么可能怕黑。 傅川铺好地铺,池西西也关上灯睡下了。 一闭眼,她才想起隐形忘记摘了。 “傅川。”池西西打开壁灯,坐起身,“阁楼的房卡呢?” “怎么了?” “我有东西落在上面了。” “我给你拿去吧。”傅川摘下了眼罩。 “东西小,你找不到。” 傅川执意要陪“怕黑”的池西西上楼。 他没跟着进门,站在电表盒下等她。 一打开房门,池西西就觉得哪里不对。找到眼镜盒后,她退了出来,房间的灯依旧不亮,为什么会比之前凉快…… …… 第二天下午,挥别了众人,池西西按承诺请傅川看电影。 池西西正在几张海报前流连,犹豫不定间,去洗手间的傅川就带着爆米花汽水和电影票回来了。 他选的是惊悚片。 池西西接过爆米花,看了眼他手中的票:“这片子没意思。” “你不是说你胆子大么?” “这个一点都不可怕,特效巨假,上个星期我就和梁星来看了。剧情无聊不说,跟着男朋友来的女孩一个个叫得比女主角还大声,吵死了,看了一半我们就受不了出来了。”池西西把两颗爆米花扔进嘴巴里,“我喜欢下雨天看恐怖片,把窗帘拉上,灯都关了,就一个人看。比较容易入戏。” 第18节 “……” 你真的是小姑娘吗? 最后两人换了部爱情片。 对傅川来说,看这种片子绝对是折磨,看了二十分钟,他就出去抽烟了,回来的时候,给吃光了整桶爆米花的池西西带了个草莓甜筒。 池西西倒是很爱看,眼睛盯着屏幕,一下下舔甜筒。 她大概有强迫症,转着圈儿把甜筒舔成了一个标准的球。 傅川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她的注意力都在电影上,没发现。 傅川从不吃冰淇淋,眼下却特别想尝一尝。 池西西忽然偏过了脸。 发现没来得及移开眼的傅川在看自己,她问:“怎么啦?” “没怎么。”傅川干咳一声,把目光转到了屏幕上。 原来男女主在接吻,怪不得池西西不看了。 傅川嗤的一笑:“连这个都看不了?你是不是小学之后都没拉过异性的手?” 池西西白了他一眼:“没拉过又怎么了?滥情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 听出她在讽刺自己,傅川却没生气,他舔了下嘴巴,笑道:“不值得,所以我也没亲过,要不咱俩试试?” 没等池西西反应,他就伸出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下去。 唉?草莓冰淇淋真挺好吃的。 甜甜的酸酸的。 感觉到池西西的挣扎,傅川又用手按着她的后背把她按进了自己怀里。 他舔了一会儿她的嘴唇,舌尖试探着想挤进她的嘴巴。 池西西没再抵抗,但是牙关紧闭,傅川没经验,挤不进去。 放映厅的冷气开得很足,他的衬衣却湿透了,汗腻了一后背,手心也有。 池西西的后背也湿了,不知道是他手心的汗,还是她自己的。 池西西总是要换气儿的,傅川趁机吮吸住了她的舌头。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软一样甜。 …… 电影散场,灯光一亮,傅川才看清池西西脸红了。 他想他应该也差不多,因为耳根滚烫。 从电影院到池西西家开车五分钟,加上拿车和堵车,一共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里,两人谁都没开口。 傅川几次想说话,都想不出该说什么。 池西西开门下车前,傅川说:“嗯……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池西西低着头“嗯”了一声,表情看不清。 她都进门了,傅川也没舍得走。 她房间的灯亮起来后,傅川给她打了通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挂上了。 在外面两天刚到家,要收拾的东西应该挺多的。 傅川给池西西发了条短信——【忙完了给我打电话。】 前一夜没睡好,傅川这天不到九点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一醒他就摸手机,池西西没打来。 他就打了过去,停机了。 他套上衣服,没洗脸就下楼找了个最近的营业厅一次性充了五百,再打就变成关机了。 傅川以为她睡懒觉还没起床,谁知道一直等到下午,手机还关着。 第16章 傍晚的时候,傅川坐不住了,开车去了池西西家。 走到楼下,他突然想起来上次视频的时候,魏云楼一进门,池西西就关电脑的事儿。 池西西应该不想妈妈知道他们之间的交往。犹豫之间,傅川就没按门铃。 他用池西西的手机给梁星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四五声就被挂断了,再打过去,暂时无法接通。 等了片刻,继续打依旧不通。 傅川走到水果店,买了一箱葡萄,敲响了池西西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傅川进了门,聊了几句才知道这是魏云楼的未婚夫。 傅川有点意外,毕竟魏云楼已经四十二岁了。 “魏阿姨,这是我奶奶在后院种的葡萄,早晨刚摘的,她让我给你们送一点儿,她说挺想西西的,叫她去我们家吃晚饭。” “帮我谢谢你奶奶,天那么热,还辛苦你过来。西西和同学去云台山玩了,等她回来我再带她去你家玩。” 傅川一愣:“哪个同学,梁星吗?” “对,是梁星。”魏云楼面露疑惑。 “我和梁星的姐姐是同学,挺熟的。”傅川随口解释。 傅川走的时候,魏云楼执意塞了几样回礼给他。 回到车里,傅川接着给梁星打电话,停机。 往梁星的手机号上充了钱,还是停机。 她到底欠了移动多少钱。 傅川第三次给梁星充话费的时候,同在酒吧的宁御忍不住说:“她应该不是停机。” “那是什么?” “黑名单。”见傅川还不明白,宁御笑道,“这套路你最熟了,你不经常把人拖黑吗。” 可傅川从未被人拖黑过。 傅川拿出池西西的手机研究了一下黑名单,见真有“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这个选项,一下子不说话了。 他拿过宁御的手机拨电话,池西西依然关机,梁星的电话却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梁星大大咧咧地“喂”了一声,傅川没出声,直接挂断了。 “你怎么着池西西了?”宁御点了根烟。 “昨天我们去看电影,我把她给……亲了。” “就这样?”宁御想笑,瞥了眼傅川阴沉着的脸,生生忍住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送她回家了。我说晚点给她打电话,她答应了,可是没接,今天就直接和同学出去玩了,没告诉我行程也不接我电话。” 宁御听完就笑了,他给傅川续了杯酒:“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了。” “为什么?” “这事儿干的,简直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你啊。” “我怎么了?” “你对以前的那些,不都这样吗。” 傅川不想说以前,又问:“你说她是不是生气了?可她要是生气当时怎么不冲我发火?” “我哪知道,这你得问池西西去。” “云台山大吗?你不是去过吗。她妈妈说她要去三天呢。” “大不大的找个人都不是容易事儿。不就三天吗,有什么你等她回来再说不就得了。” 这三天,傅川度日如年。手机不离身,一震就赶紧看。 第四天一早他想了个借口去池西西家找人,没人在家。 傅川没辙,只有去找梁星,梁星倒是容易找。 “她前几天是跟我和我爸妈出去玩了……我们昨天回来的……可是吧,这个,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 傅川冷着脸望着梁星不说话。 梁星本能地发怵,态度不由地软了软:“舅舅啊,你别让我为难成不成?既然池西西不想见你,你干吗非得找她?” “……这样吧,我帮你传话,你找她什么事儿告诉我。” “你要不想告诉我也行,你写封信我替你转交,保证不偷看。” 看着梁星,傅川想到了过去时常为自己挡枪的宁御。 他躲着以前的那些是真的嫌烦,池西西也一样嫌他烦吗? 不管她烦不烦,他都必须当面问清楚,死也得死个明白对不对。 万一有什么误会,说开了或许还有转机呢。 傅川终于理解了那些人的执拗——骨气和自尊是什么?没经历过相同的事情,他过去不该笑话别人蠢。 无计可施,傅川搬出了季泊川。 梁星丝毫不为所动:“我是非常喜欢季泊川,如果我最好的朋友不是池西西而是别的什么人,我这么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可能就被糖衣炮弹侵蚀了。可池西西不一样,她太孤独了,我卖谁都不能卖了她。” 第19节 …… 池西西跟着梁星一家去云台山倒不是为了躲傅川,只是不愿意呆在家。 她回来的时候,魏云楼已经住进了医院——她无意中发现男朋友和别的女人藕断丝连,两人大吵,导致先兆流产。 那男人吵完就摔门走了,池西西不在家,还是魏云楼的表姐送她来的医院。 傅川打听到这事儿,往医院赶的时候,池西西正在病床前看书。 魏云楼情绪不佳,控制不住地想发脾气,池西西被支使了一上午,刚刚坐下,魏云楼就没好气地问:“你坐那儿干什么呢?” “怎么啦?” “你去给刘叔叔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进医院了。别说是我让你打的,就说是你背着我偷偷告诉他的。” “我不打,他一听就知道是你让我打的,我平时都不和他讲话。” “我以后会和他结婚,他也算你父亲,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不能不尊重他。” “我没法尊重他。” 一边哄着富有的妈妈,一边和年轻的小姑娘不清不楚,池西西不止一次撞见他偷偷摸摸地给别的女人打电话。 “那你怎么尊重你后妈的?”魏云楼火了。 “至少她是真心对待爸爸的。” 魏云楼被女儿揭了短,面子挂不住,下床掀掉了池西西手中的书:“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和你爸爸一模一样,宁愿成天抱着书,也不愿意理我。” “我用功读书,就是为了不和你一样。妈妈,你理智一点可以吗?爸爸已经不要我们了。” 池西西终于说出了憋在心中数年的话。 “爸爸找了个年轻的妻子,你就非得找个年轻的男朋友,他有了儿子,你就也要生,哪怕这孩子的爸爸是人渣,哪怕医生说这一胎根本留不住。爸爸都不要我们了,你干吗还非和他较劲儿呢?” “你好与不好,现在的他都没兴趣知道。你过得好,他连最后一点愧疚也不需要了,你过得不好,他最多唏嘘一下下。事业妻子儿子父母,他很忙的,不管你怎么折腾,他都不会再把时间精力分给我们了。” “咱们好好生活不行吗,我不是受不了你再结婚再生孩子,我只是不想你为了赌气这么折腾自己……” 池西西还没说完,魏云楼就抱起手边的玻璃花瓶砸了过来。 “你给我滚!你和你爸爸就是看不起我!” 百合的残枝和花瓶的碎片散了一地,池西西半条裤子都被水溅湿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脸色仍旧淡淡的。 池西西打开柜子,把塑料袋里的苹果放到一边,拎着塑料袋蹲下来一片一片捡碎玻璃。 捡到一半,她说:“妈妈,你快回到床上去,你现在不能生气。” 魏云楼砸完就后悔了,听到这话,鼻子一酸,红着眼圈半蹲下来和女儿一起捡。 看到妈妈这样,池西西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在一段感情里,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被迫留到最后的人可怜得要死。 对方已经远走了,你还站在原地,徒劳地折腾自己和周围的人,以期他能回头看一眼。可惜他避之不及。 真的很可怜。 她的妈妈本不该这样可怜,她曾经那么温柔幸福。怪爸爸怪罗馥也怪她。 因为感情太深,事发后离婚前的那段时间她才耿耿于怀,不断用无理取闹向自己向旁人证明丈夫的一心一意。 要是能不在乎,她反而可以像圈子里的那些永远优雅的太太一样掌握着经济大权,对丈夫的出轨视而不见。 罗馥让她别学妈妈,别把不幸的原因归结到别人头上,或许吧,这一切不能全怪罗馥,但如此趾高气扬,她怎么敢呢? 傅川一推开病房虚掩着的门,就看到眼圈和鼻尖一样红的池西西正忍着眼泪清扫一片狼藉的地。 傅川满心的火一下子就熄了,他瞟了眼坐在一边脸色糟糕的魏云楼,冷着脸叫了声“阿姨”,抢过池西西手中的扫把随手一扔,拉着她就往外走。 池西西挣开他的手,和魏云楼说了句“妈妈,我出去一下”,才先一步走出了病房。 “有事吗?”池西西在楼梯间站住了脚。 你干什么去了?谁借你的胆子不接我电话的?再有一次我绝饶不了你!赶紧给我道歉——来的路上,傅川以为自己会说这些,可是眼下他一句也说不出口。 听到折磨了他好几天的小祸害云淡风轻地问“有事吗”的时候,他明明气得直想掐死她,可是一张嘴说的却是:“也没什么事儿。听说你妈妈病了,正好闲着,过来看一眼。” 仿佛只要他也跟着她装傻,最坏的结果就不会出现一样。 “谢谢。” “你妈妈给你委屈受了?” “没有。” “你爸打你,你妈也欺负你,你手流着血还扫地,怎么就那么软啊你?” 对谁都软,怎么就光跟我硬气,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好欺负吗——这一句傅川只敢在心里说。 池西西皱着眉看他。 “你爸跟你妈爱生几个就生几个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回去受气,以后我管你。” 池西西想说我的家事不劳你费心,想说谢谢你的好心但我不需要,想说我挺好的只要你别再来多事,可听到最后一句,这些她同样也没说出口。 两人就那么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傅川突然说:“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乐。” 这句话一出口,池西西想到了罗馥,傅川的手机在她这儿,这几天她心烦意乱,关机好几天了。 “一句‘生日快乐’就完了?礼物呢?” “不好意思,这几天忙,你想要什么,我明天去买。” “能买到的都俗……”傅川扭捏了一下,心一横,说,“要不然,你亲我一下吧。” 池西西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傅川,我跟你好像不是能开这种玩笑的关系。” 傅川终于生气了,他发狠地踹了一下墙,正想问那咱俩是什么关系,又听到池西西淡淡地说:“要不然,我给你煮长寿面吧?” 气一下子就消了。 “那我现在就吃。” 艹,他怎么就,怎么就那么没出息。 “现在不行,我得等送饭陪夜的阿姨来了才可以走,我妈妈不能一个人在医院。” “什么时候送饭?” “一般六点。” “六点走,再买了菜去我那儿,就你的速度九点能吃上就不错了。” “那就明天吧。” “明天吃还能算长寿面吗?行了,我再饿几个小时吧。” 池西西放心不下魏云楼,回到病房又宽慰了她几句。 再出来时,傅川还立在走廊里,他夏天也爱穿长袖,今天穿的是黑色运动套装,池西西想,其实白色最衬他。 “晚了十五分钟。”他斜着眼看她,“把左手伸出来。” 这语气,池西西以为他要打自己的手心,结果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块创可贴,撕开贴到了她的伤口上。 伤口不大,血都干了,她早忘了。 “走吧。” 池西西望着手背上的创可贴,陷入了两难。 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傅川的兴趣不会维持太久,她也不需要太久,让罗馥煎熬一个月足够了,罗馥不值得她浪费更多的工夫。 傅川的生日本是最佳时机,可电影院的那一吻之后,她害怕了,她不能为了罗馥搭上自己。 她怕管不住自己,不敢再与他多相处一秒,所以放弃了计划落荒而逃。 一早就决定了,如果可以选择,绝不再做被留在原地的那个人。 她没有想到她往后退一步,傅川会逼得这么紧,大概她往前一步,他又该拼命退了。 是现在就结束暧昧划清界限,还是再等个三五天呢? “怎么还不走?”傅川停住脚,回头冲池西西一笑,“快被你饿死了。” 还是再等个三五天吧。 不想放弃让罗馥难堪的机会,还是舍不得这笑容,池西西懒得细究。 …… 两碗排骨面池西西忙活了足足一个钟头,端出来的时候,傅川摁灭烟,笑道:“动作还挺快的。” 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 池西西喝了口汤,没动筷子,她看着傅川笑道:“原来油烟还真能把人熏饱。” “所以不能浪费食物。” 他吃光了自己的,又消灭掉了池西西那碗。 “时间不早了,今天得回我奶奶家,你跟我一起吧。” 只迟疑了一秒,池西西就点头了——她越是不抵抗,傅川的热情大概就消散得越快。虽然私心里她希望他记得久一点,可哪怕他的招惹与真心无关,她也不该就势利用。 傅川急着回去,原来是为了吃傅奶奶亲手煮的长寿面。 傅家的其他人都在,也跟着象征性地各自吃了一小碗面。傅川说小孩子才吹蜡烛,把迟茹准备的蛋糕扔到了一边。 池西西照例睡在客房,洗过澡走出浴室,傅川竟就坐在她的床上。 “你怎么进来的?”她明明锁了门。 “走进来的。我吃多了胃疼,过来消消食。” “谁让你吃那么多。” “本来你一碗我奶奶一碗,两碗刚刚好。还不是多吃了一碗你剩下的,我才撑着的。你怎么赔?” “……你想我怎么赔?” 第20节 “你还生我气呢吧?因为电影院那事儿?” 池西西没说话,她确实有点生气。 “咱们能不能就这么扯平了?你别气了。” “嗯。”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明天了,还没吹蜡烛呢。” 傅川带来了迟茹准备的蛋糕。 “你不是说吹蜡烛幼稚吗?” “是啊,小孩儿才跟爷爷奶奶爸爸后妈一起切蛋糕。” 大人都和喜欢的人。 傅川打开蛋糕盒,插上蜡烛,拿打火机点燃,最后关上了灯。 “你怎么不给我唱生日歌?” 池西西觉得这歌一个人唱有点傻,但寿星发话,她还是照办了。 吹灭蜡烛前,傅川认认真真地许了愿。 灯一打开,他问:“你怎么不问我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谁说的?说出来才灵。我希望明年还能吃两碗长寿面,你一碗,我奶奶一碗。” 老太太成天说活到两个孙子成人就够本了,哪能够呀,得活到他的儿子成人才算圆满。 听到这话,池西西失神了。 “傻站着干嘛,把蜡烛拔了吃蛋糕。就咱们俩,别切了,用勺子直接吃。” 第17章 傅川不敢在池西西房间赖太久。 他刚一起身,就听到池西西开口叫他。 “怎么了,又害怕?” “你的手机。”池西西把傅川的手机还给他,“我的呢。” “你手机我用着挺顺手的。” 不换回来,下次再消失,还能有个找她的理由。 池西西没有坚持:“最近罗姐姐找了你好多次,她想请你吃饭,我没回。” 傅川想起了什么,斜了她一眼:“想和我吃饭的人多着呢,我都懒得理,就你不乐意。” 池西西仿若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满,目光平静地“嗯”了一声:“我知道啊。每天都有不同的女孩给你打电话、发信息,还有qq什么的。所以我才想换回来的。” “……” 傅川惊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他最近怎么了,怎么就那么蠢呢。 傅川急于自证清白,只能抹黑宁御:“我根本不认识她们,都是宁御招来的,宁御那个人,只要是个不缺鼻子不缺眼的女的,要号码他都给,给了自己的还给我的。她们找我估计是为了打听宁御的事儿。” “哦。” 池西西的眼睛垂着,看不出来她信不信,为了表明自己对那些姑娘的不在意,傅川又加了一句:“你要嫌烦就拉黑好了。” 说到“拉黑”,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委屈”的含义:“你去云台山的那几天,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就给梁星打,你为什么不愿意接。” ……不愿意接还能因为什么,这问题池西西没法答,就没说话。 “你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儿心烦啊?”等不到回答,傅川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两个月一上大学,回家的次数就少了。” 池西西笑了下:“我明天吃过早饭就回医院,我妈妈过两天手术,之后得修养一个月,我要照顾她,应该没空再出来了。我妈妈手术前你要是和罗姐姐吃饭就叫上我,好久没见她了。” “那就后天吧。” 他明天一早送她回医院,后天约罗馥吃饭的话就还能再见一面。 之后怎么办再说呗。 “不知道后天罗姐姐有没有空。” “我这就问她。” 池西西把傅川的手机递给了他。 池西西想,傅川约她,她一定是有空的。 果不其然,电话一通,罗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罗馥问傅川前几天怎么不回消息,傅川说了句“忙”,借口有事匆匆挂断了电话。 傅川一走,池西西就打开了他的qq,罗馥正好发了条消息过来,言语间略带委屈地问傅川态度为何这样冷淡,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 池西西笑了笑,这才哪到哪儿,已经开始患得患失了吗? 聊了几句,罗馥就问现在能不能打电话,池西西回了个“在奶奶家,后天见面说”,就关机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傅川把池西西送回了医院。 后一天下午,他又去接她。 池西西照例穿牛仔裤、短袖和运动鞋,傅川一看见她就说:“你怎么穿得跟个小学生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是你舅舅呢。” 池西西低头看了眼自己:“你不是说我穿裙子难看、穿高跟也一样矮吗。” “不是不好看,是不适合同学聚会。跟我在一起你就应该穿裙子化妆,现在这样看着太小了。” 小得让他有犯罪感。 但也多了种别样的感觉——类似于禁忌恋的刺激感。 …… 傅川和池西西到得早,罗馥一进餐厅,池西西就冲她招了招手,罗馥看见她,脚步一顿,脸上的笑瞬间凝住了。 “罗姐姐,是我缠着傅川哥非要一起来的。” 因为这次见面,期待了整整两天的罗馥隔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如常。 地方是傅川选的,吃的是新疆菜,池西西噘着嘴抱怨羊肉膻,只喝酸奶。 池西西撒娇撒得恰到好处,脸上的纯真浑然天成,因此傅川除了受宠若惊,并未起疑。 会闹的孩子有糖吃,罗馥明白这个道理,况且在她看来,池西西只是个小丫头。她没为傅川过分照顾池西西感到奇怪,只是言语间略有不满。 池西西虽然顶着傅川的名义与罗馥聊过几次,但为了符合傅川的脾气,不让罗馥起疑,每次都只有寥寥数语。除了第一次,后面全是罗馥先找上来的。 可因为她曾在酒吧对罗馥说过“傅川哥喜欢你”,这些连暧昧都算不上对话,在暗恋傅川多年的罗馥眼里皆有了不同的含义。 以为对方同样喜欢着自己,在傅川面前一贯谨小慎微的罗馥竟也时不时地流露出了娇嗔的神态。 傅川没有让女孩子付钱的习惯,借口去洗手间起身结账。 他一离开,池西西便灿然一笑,歪着头问罗馥:“喂,罗娟,傅川哥难道还没跟你表白吗?他以前谈恋爱,都是女孩子主动跟他表白,我还以为你会是例外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关你什么事儿。池教授这个月的资助我已经回绝了,你没资格再这么对我说话了。” 为了喜欢的人,决定自食其力了?怪不得刚刚说什么趁暑假打工赚生活费…… 池西西依旧笑:“拜托,罗娟,我爸不是资助你,是被你和你爸妈勒索。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特别担心我把你以前的事儿告诉傅川哥?你瞪我干什么呀?害你睡不着觉的又不是我,是你曾经干的好事儿。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你说对吧?” “不过你和傅川哥本来也没戏,”池西西用轻蔑的表情进一步刺激她,“他生日那天,傅奶奶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呢,正式的那种。傅川哥虽然不乐意,但他一直最听傅奶奶的话……” 罗馥终于缓了过来:“池西西,拿捏我就这么好玩吗?你说的对,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祝你永远没有弱点。” …… 傅川结完账一回来,池西西就站起了身:“我妈妈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有事儿要先回去。能麻烦你送我吗?” 罗馥皱了下眉,她本想结束后找机会和傅川单独相处的。 可池西西的妈妈一个人在医院,她开了口,傅川送她回去合情合理。 回医院的路上,池西西频频走神,车一停,她才发现傅川把自己带到了一家门脸精致的粤菜馆。 “没吃饱吧?改天再带你去一家羊肉做得只鲜不膻的馆子。罗馥挺不容易的,我怕去贵的地方她看了菜单有负担,才选了便宜的地儿。魏阿姨后天才手术,你晚回去一会儿也没关系,吃饱要紧。” 吃了那么久的食堂,池西西并不挑食,只是对着罗馥提不起胃口,才推说吃不惯羊肉。 傅川点了一大桌菜,自己却不吃。 “我刚刚吃撑了——咱们俩都不吃,罗馥会尴尬的,她比较敏感。” 正喝杏仁猪蹄汤的池西西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对罗姐姐特别好,比对其他女孩都好。” “她和那些不一样,我跟她就普通朋友。”傅川怕池西西误会,加重了“普通”两个字。 “‘那些’都是女朋友?因为女朋友太多了,所以你对女朋友反而没对罗馥这样的普通女性朋友好?” “……” 我去,怎么又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 “不算女朋友。” “哦,只是暧昧对象。” 池西西垂下眼睛,继续喝汤。 她想,自己大概也快要被归进“那些”里了。 傅川懊恼得犯了烟瘾,从烟盒中抽了一根烟出来,正想到外面抽,一侧头看到池西西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汤,就没舍得离开。 不止吃冰激凌,连喝汤都喝得这么可爱。 怎么看都可爱。 池西西也懊恼,干吗纠结傅川更看重和自己一样的“那些”、还是罗馥。 第21节 刚刚那问题问的,蠢得没边儿了。 这一顿饭,池西西吃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她吃好了,傅川又说自己饿了,就没立刻结账离开。 磨磨蹭蹭地到了九点,傅川才把池西西送回了医院。 池西西推开门正要下车,傅川拉住了她的胳膊。见她回头看向他紧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傅川怕再被拉黑,赶紧松开了。 “就这么走啦?” “嗯,太晚了。谢谢你送我。” “都送到这儿了,也不差送你到楼上。” 傅川把车子停到停车场,用比散步还慢的步速把池西西送上病房楼的十二层,不情不愿地道了再见后,又回头说:“我明天再来看阿姨。” 池西西吓了一跳:“你可千万别来。” “为什么啊?我看阿姨又不是看你。” “我妈妈会发现的。” “发现什么?” 傅川又往回走了两步,俯身问她。 离得太近,彼此温热的呼吸就打在脸上,熟悉的气息令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个吻。 池西西红了脸,傅川也往后退了一步——关系刚刚缓和一点,他怕控制不住再亲上去。 看着小小软软的,怎么就那么难收拾,真想直接绑了锁回家去。 “走了。” 池西西用目光乞求:“傅川,你可千万别来看我妈妈。” 被妈妈知道她成天和大了快十岁、还花心没谱的傅川纠缠,非得报警抓流氓不可。上一次他来,妈妈就问了好久,差点没糊弄过去。 傅川只当是小女孩害羞,自以为见不得家长等同于关系特别,心情大好地笑着威胁道:“那你得给我打电话,主动打,不然我一定天天来。” 第18章 上一次的争执后,魏云楼情绪低落归低落,对女儿倒是温柔了不少。 惊觉看上去开朗乖巧的池西西的内心居然如此敏感,魏云楼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糟糕的婚姻对女儿产生了负面影响,难免生出了愧疚感。 魏云楼的手术安排在后一日清晨,这一晚她睡得格外早。 妈妈睡下后,在室内呆了一天的池西西买了杯摩卡到六楼露台透气。 调好耳机的音量,她半靠着栏杆无意识地往楼下看,目光扫过门诊楼东南角的梧桐树时,直怀疑自己眼花了。 斜倚在白色路虎侧门上抽烟的那个人是……傅川? 傅川抬起手腕看表的同时,他裤子口袋中的电话响了。 隔着六层楼,池西西都能看清他脸上飞扬的笑。 “你……” “还有十分钟。”傅川打断了池西西的话,“还有十分钟,咱们分开就满二十四小时了,你再不打来,我就要上楼了。” “我打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你的车当道了。” 傅川抬头往魏云楼病房的方向看了眼,发觉角度不对,就漫不经心地扫了一遍四周,一本正经地说:“我看到你了,出来吧。” 池西西咯咯笑道:“你当我和小时候一样傻吗?诈骗犯。” “你说谁呢?”傅川声音一沉,“小孩儿果然不能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你。” 提起小时候,不等池西西应声,他又说:“捉迷藏玩不玩?你站着别动,我找你去。十分钟,我找不到你算我输。我要找到你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池西西本想说亲你抱你之类的可不行,话到嘴边又觉得主动提这些太尴尬,就改口道,“十分钟太久了,我没那么多空,五分钟。” 五分钟从他那边走到这边都难,他不可能赢。 五分钟虽然短,可傅川总不至于和小女孩讨价还价,他笑了一声:“行,你等着。” 他的语气太笃定,认定自己输不了的池西西考虑了片刻,躲到了比露台更安全的地方。 四分十二秒,傅川站到病房楼六楼女厕所门口,笑着喊:“池西西,出来。” 没人回答。 傅川等了五秒,没听到动静,就掏出手机,给池西西打了通电话。 电话铃一响,池西西就没法装死了,她走出洗手间,一脸难以置信地问傅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傅川用食指戳了下她的额头:“你这么爱耍赖,怎么好意思说我的?我使诈的时候你才多大点儿。” “……舅舅您老人家最厉害了。” 傅川伸出手想捏她鼻子,池西西躲开了。 傅川无意和她斗嘴,只说:“你输了。” “嗯,输了。” “让你干点什么好呢……我想想啊。” 傅川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池西西见状一脸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 傅川眉心一蹙,隔了两秒才说:“陪我吃冰激淋去。” 医院附近就有间冰淇淋店,瞥见傅川的目光往草莓甜筒那边扫,池西西故意要了个抹茶味大杯。 傅川不吃这些,只要了一杯加了鲜柠檬片和薄荷叶的冰冻雪碧。 池西西发现他特别爱喝汽水,挺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医院的空调开得凉,池西西在病房呆了一整天,五脏六腑都冻透了,就小口小口地舔勺子上的冰淇淋。 就着池西西,傅川一口气喝光了加了半杯冰的雪碧,却还觉得燥热,就又要了一杯。 这样下去可不行,傅川想,得想想办法了,他忍不了太久。 “周六你有空吗?他们要给我补过生日。”不等池西西回答,他又说,“那时候你妈妈都做完手术五天了,就晚上出来一会儿。” 池西西握着纸杯的手紧了紧:“好啊。” 就五天了……池西西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僵,她不想让傅川看出端倪,就说:“我不想吃了,想回去。” 傅川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确实有点晚,早知道她晚上有空,他天一黑就来多好。 “那走吧。” 傅川把池西西送出电梯。 池西西先开口道别:“我回去了,晚安。” “嗯。” 池西西一转身,傅川下意识拉起了她的手。 那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形容又软又滑和没有骨头一样,哦,柔若无骨。 想完成语的傅川回过神儿,发现池西西居然还没强行往回抽手,有点惊奇。 还有五天,想到这个,池西西又停了片刻才甩开傅川的手。 他的手心很热,却是干燥无汗的。 不像她,大夏天手还湿湿凉凉的。 “走了。” “哦。” 这一次,池西西站在电梯边,等着傅川先离开。 他两手照例抄在牛仔裤口袋里,歪着头冲她笑:“行了,你回去吧。” 电梯合上的瞬间,池西西想,怪不得她从没对哪个男同学动过心。 因为从小到大,学校里的男同学里,找不出一个傅川这样的。 梁沅姐的眼光还是比梁星好一点的,傅川和季泊川并不像。 …… 傅川一坐进车,就点了根烟给宁御打电话:“你干什么呢,出来。” 半小时后,两人坐进了常去的酒吧。 “你有好办法吗,周六晚上直接搞定。” “我只有甩人的好办法,不过这经验你比我足。” “……” “说到追人,你该去问季泊川。” “就他?” “你别小看季老三。你发现没,他从来不要主动贴上来的,每次都追一开始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的,但哪回都能成功。” 傅川近来最烦他,不屑道:“除了会不要脸,他还会别的吗?” “他是不怎么样,可你的池西西就喜欢他,还给他做饼干呢。” “……你怎么知道的?” “听他说的。他上次喝多了,说你从小就是他偶像,没想到会有池西西这一出,觉得特别过意不去。” “给他打电话,把他叫出来。”傅川把只抽了一半的烟使劲儿往烟灰缸里一摁。 季泊川很快就到了,一到就给两个哥哥递烟。 傅川没接。 季泊川故作惶恐地看向宁御:“我哥这是跟谁生气呢?谁惹他了,我第一个不答应。” 第22节 宁御笑着招呼季泊川坐下:“没谁惹他,他就是不太会追女孩,想跟你请教。” 刚坐下的季泊川一听到“请教”立马就又站起来了,边给傅川倒酒边说:“不敢当不敢当,哥哥们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傅川知道他是装的,冷笑了一下,没吭声。 季泊川再次用目光向宁御求助,得到宁御的肯定后,他试探着问傅川:“您看上谁了?什么样的,不同的类型技巧不同。” 傅川依旧不说话。 宁御替他说:“不是别人,池西西。” 季泊川握着酒瓶的手一顿,怎么个意思,这么久还没追到呢? 季泊川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池西西这种我还真没经验……” 我什么也没干,她就自己爱上我了,这靠的应该是独特的气质,而气质这事儿是学不来的。 从小就崇拜傅川的季泊川有点激动——他才十八,在某个方面,就已经超越了心中的偶像,想不膨胀都不行。 季泊川脸上的沾沾自喜没及时收好,被傅川看到,立马挨了一脚踹。 傅川终于开口:“宁御开玩笑的,我叫你出来,就是想通知你一声,喜欢你的是梁星,饼干是池西西替她送的,少自作多情。听明白了没?你要再跟人乱说……” “明白了,明白了!我说呢,西西妹妹怎么会看上我,原来是梁星。” 季泊川想,原来偶像也会死要面子,这可有点没劲。 “什么妹妹,池西西。” “哥,追池西西这样的,你就不能要面子,越坏越混效果越好,她那种好孩子,表面正经,其实内心特别渴望离经叛道。别来文的,直接动手,特别管用。” “……” 动完手就被拉黑了。 啊呸。 …… 周五晚上,池西西给罗敷发了条短信——【明天晚上我补过生日,你来吗?】 【我有空的。池西西去吗?】 【嗯。一大堆人呢,她昨天也问你去不去。】 【我有事想跟你说,结束后你有空吗?一个人。】 池西西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不太行,我得先送池西西,她这几天住我奶奶家。要不,你早点来。】 约定好时间,池西西关上了手机。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她都没开机。 傅川说六点半到医院接她,她六点就出发了。 傅川的公寓小,盛不了那么多人,就借用了宁御的别墅。 池西西到宁御家的时候,人几乎齐了。 她算了算时间,给傅川打了通电话。 “我没等到你,怕迟到,就先走了。” 扑了个空的傅川在电话里训了她几句。 说好了七点,但从医院到宁御家又远又堵,到了快八点,傅川还没回来。 众人商量着怎么罚他。 一直沉默的池西西说:“要不我们把灯关上躲起来吧,他来的时候以为没人在这儿,一定懵。” 宁御觉得这是中学生爱玩的,但谁让傅川喜欢中学生呢,谁让今天给傅川补过生日呢,把池西西哄高兴了,就当助他一臂之力。 于是,傅川到的时候,半天都没人应门,他只有自己开——关系好,宁御家和他家没什么区别。 客厅黑着,没人。傅川疑惑了一下,打开灯,开始打电话。 关机,没人接,关机。 正愣着,门铃又响了,是罗敷。 “你来啦?他们呢?” 罗敷进门,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客厅,说:“时间还早,都没来呢?” “谁知道啊。” 罗敷怕再不说,池西西又要跳出来搅局。 她咬了下嘴唇,攥了会儿衣角,练习了许久的话就在嘴边,可还是说不出口。 她不是个羞涩的人,为了给将来打基础,在学校的时候她不断给自己创造表现的机会,可在感情上,面对傅川,她始终感到自卑。 罗馥深呼了一口气,诱导正低头拨号的傅川:“傅川,你没话要和我说吗?” “什么话?”傅川的眼睛还是没离开手机。 罗馥有点疑惑,可还是说了:“那……我来说吧。我一直都挺……挺喜欢你的,从一开始就是,可是却……你明白吗?” 傅川抬起头,看向她,表情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罗馥心中一凉,但说都说了,只能继续:“你,你是怎么想的,关于我和你的关系。” 几秒钟后,两人就一起听到“嘭”得一声,是宁御手里的气球爆了。 “呦,露馅儿了,还想多藏一会儿的。”习惯了替傅川挡枪的宁御打开小客厅的灯,对客房里的众人说,“出来吧出来吧。” 看着从屋内涌出来的人,罗敷脑中一片空白。 傅川看向站的最远的池西西,下意识地想立刻和她解释,正要往她那边走,罗馥拉住了他的衣角。 罗馥的脸红透了,用目光向他求救,傅川顿了一下,对身侧的罗敷安慰地一笑,然后骂宁御:“你想耍我也换个人,就她这演技,当我傻呀?” 宁御还没救场,池西西就先开了口:“不是宁御,是我和罗姐姐说好的,跟你开个玩笑。我昨天跟她发短信叫她来玩时和她说的……对了,你手机没电了,我得给我妈妈打个电话,你把我手机还我。” 罗敷盯着看向池西西的傅川想了好一会儿,又和池西西对视了片刻。 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她脸色苍白的冲池西西笑了一下,池西西坦然而轻蔑地望了回去。 在场的人谁都知道这不是玩笑,替罗敷尴尬,刻意不去看她。 罗敷原地站了一会儿,傅川好像同自己说了句宽慰的话,具体是什么,她却没有听见。 她只看见傅川快步走向坐到角落沙发上的池西西,他没坐,半蹲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和她讲话。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低头。 最后她连借口都没劲儿找,直接走了。 整个晚上池西西都很沉默。 一开始她只想让罗敷自食恶果,期望再失望,后来又想诱惑她跟傅川表白,再让傅川拒绝她。 今天晚上的这一幕是她昨天临时想的。 意外的顺利,效果比她想象中还好。 而罗敷被她耍了也不敢跟任何人说。 因为别人会问,池西西为什么那么恨你呀。 所以人真的不能做坏事,不然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吞。 罗敷期待了一整个夏天,忐忑了一整个夏天,备受折磨后,终于鼓起勇气表白,结果却在一大堆人的见证下尴尬收场。 她那样的人,发现自己被一个她看不上的小孩耍了,加上失恋,一定接受不了吧。 池西西小的时候,罗敷就一直看不起她,觉得她除了命好,又蠢又笨一无是处。 背着池智和魏云楼的时候,罗敷一直这么又嫉妒又藐视地对待她。 所以池西西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笑话她笨,她本来就笨,被家人说惯了。 她讨厌的是罗敷的心机。 可多年后,她也变成了表里不一的人。 那件事情东窗事发的时候,在老家,站在一堆人中,撒了谎的罗敷低着头,目光却仍旧傲慢。 今天,她终于落荒而逃了,池西西却丝毫没有预想中那么高兴。 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干的第二蠢的事。 第一蠢是和她妈妈告状。 她后悔了,因为罗敷不值得她变坏。 傅川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一笑:“你想什么呢?” 第19章 在想是不是该说再见了。 在想明知道鸦片不能碰,她还是上瘾了。 在想原来她的意志力并没有想象中坚定。 在想其实傅川善良、心软、也会为他人着想,只可惜“那些”除外。 十二岁之前,所有的童话里她最喜欢灰姑娘的故事,但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灰姑娘要逃跑,王子多爱她呀,派人拿着她的水晶鞋举国找。 十二岁之后,她才领悟,如果灰姑娘不跑,哪怕午夜一到,漂亮的裙子不消失,南瓜马车不会走,王子也未必认定自己非她不可。 其实这不是爱,不是非谁不可,而是不甘心。 因为不甘心,所以印象深刻。 做让傅川印象深刻的人,总比贪恋这一瞬欢愉,之后被归进“那些”里要好。 见池西西不说话,傅川非但不慌,还有点高兴。 第23节 误会他和罗馥了?因为罗馥的表白而为难?这说明她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十七岁的小女孩,哄一哄注意力就转移了。 “差点忘了,有东西要给你。这儿吵死了,咱们到外头去。” 傅川把池西西带到了自己的车旁,他打开后备箱,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礼物盒。池西西估算了一下,怎么也有二三十个。 “都是你的。出门的那几天一样样买的,本来想我生日那天送你的,谁知道被你气忘了。”傅川斜眼看她,话里有埋怨。 “你生日为什么想送我礼物?”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停了一会儿,见池西西不动,傅川把眼睛从她脸上移开,咳了一声,望着天说:“我就喜欢看你高兴。” 池西西看向傅川,傅川冲她一笑,眸子亮的仿佛藏着一整条星河。 她想,高手就是高手,一句话就能让人怦然心动。 她这种段数的,再不撤退只怕转眼就会被碾得连骨头都不剩。 其实现在已经不剩了。 “你快拆。” “我不要。” “怎么了?没什么特别贵的。” “谢谢你,可是我不要。” “我给你买的,你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不想要你的东西。”池西西低着头说,“我不喜欢你。” 傅川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不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别再联系了的意思。手机也换回来了,就这样吧。” 池西西正要走,胳膊被傅川拉住了,他使劲一拽,把她拽到了自己跟前。 “就哪样?是因为罗馥吗?你喊她姐姐,觉得刚刚那事儿挺没意思的,怕她不高兴,所以就不想理我了是吧?那你怎么不怕我不高兴?你谁都顾着,就不把我当回事儿对吧?” “没有,和罗馥没有一点关系。” 是她没出息,怕真在一起了,以后被傅川甩了,他跟别人提起自己时和说起“她们”一样,怕会撞见他像刚刚那样冲新的女孩笑。 光是想想必然会发生的这两件事池西西就觉得悲哀,就觉得受不了。 就这么跑了,因为不甘心,傅川说不定能多记她一段。 这段回忆,她会记很久很久的,要是一他转眼就忘了,她也会不甘心的。 傅川冷静了片刻,松开手,靠车门上点了根烟,方才的愤怒消失了,他用一个二十六岁男人应有的沉沉目光看面前的小女孩。 “你把我当什么了?” “说话,不说今天你哪儿都别想去。你妈来你爸来警察来我也不放你走。” 很久很久之后,池西西才开口,她声音很小,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当大人,舅舅那种。” “谁他妈是你舅舅!我要是你舅舅,就你这么气我,我早把你掐死了。” 傅川一凶,池西西应声抖了一下。 他又不忍心了,叹了口气,最大程度克制自己,相对平静地问:“你烦我?那昨天为什么让我拉你手?” “我怕……我怕你在病房外面不走,我妈妈会知道。” “你怕你妈妈不同意,因为我比你大?” 傅川终于又找到一个原因。 “那我们可以偷偷在一起,我无所谓,不让任何人知道,不会传到你爸妈耳朵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傅川知道等不到池西西的回答了,就问:“你不喜欢我,那喜欢谁?” “说话!你说了我就送你走,我就是好奇,不会把那人怎么样。” “我没有喜欢的人。” “你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和我试试?我又没让你立刻当我女朋友,咱们就和原来一样,为什么不联系了?” 池西西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哭了。 宁御的别墅在郊区的海边,小区安静,这个点几乎看不到人,偶尔有人路过,撞见他们,难免多看一眼。 傅川想,路人一定觉得他在欺负池西西,明明是他被甩了,池西西哭个什么劲儿。 他想对她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那么赔着小心,最后她还委屈地哭了。 到底是哪儿不对。 “别哭了!” 还哭。 “池西西,我让你别哭了,你听见没。” 池西西倒是真的不哭了,但咬着嘴巴忍眼泪的样子看着更可怜。 傅川拿她没办法,最后还是把她送回医院了。 他在医院楼下抽了一夜烟,可惜池西西没再去露台,也没往窗外看。 …… 傅川是天快亮时回家的,满身烟味的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没睡着,就洗澡换衣服又去医院找池西西。 魏云楼出院了。 傅川去了池西西家,电话不接,他给她发了条短信——【一个小时,你不下来,我上去。】 傅川等到五十九分,没看到人,又打了一个电话,关机了。 赶在最后一分钟过完前,他发动车子,离开了。 就当她最后下来了,他先走了没遇见吧。 算了就算了,谁不能离了谁。 …… 在最后一分钟里,池西西真的下楼了。 傅川听池西西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年后了,在这大半年里,他去了很多地方,就是没再回这座他出生、长大的城市。 这年夏天的尾巴,池西西瞒着妈妈,第一次一个人旅行,她带着傅川寄来的素描本,一个个找画里的地方。 她想,至少在画下这156幅画的时候,傅川的心里只有她。 第20章 2016年,平安夜。 最近一年忙碌到随便找张椅子就立马能睡着的骨科医生梁星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和熙熙攘攘,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我都忘了我上次逛街是什么时候了,活了二十六年,终于体会到了你们有钱人的苦恼——收入虽高,可有钱没时间花。” 池西西挑眉一笑:“……那今天我就帮你解忧,我刚买了套小公寓,最近正穷着呢,等下吃完饭,你给我买个包买件大衣呗?” 梁星财迷,立刻“切”道:“你刚刚和大财阀离婚,领了赡养费变富婆,不说给我买栋别野让我和我爸妈体验一下上流社会的感觉,还跟我装穷,友尽友尽!” “傅川一毛钱都没给我,他说离婚是我提的,该我补偿他的青春。” “然后呢?” “我懒得跟他掰扯,就把我外公外婆留给我的老房子和我爸妈给的两份嫁妆当赡养费给他了,只留了点钱付首付。现在月月得还贷,装修款还没着落呢。” “我去!你脑子呢?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和我商量商量,他那么有钱,咱再不贪心,不多不多,五个亿总得给吧,你要了去银行提出来,我请一个星期假在家数着玩过瘾……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池西西低头喝了口红茶,笑道,“我尽快找个更有钱的再婚,聘礼要五亿,给你数着玩。” 梁星由衷肉疼,骂了傅川好一会儿。 池西西听得耳朵轰鸣,转移话题,说:“今天过节,大街上都是一对一对的,咱俩坐在这儿烛光晚餐,太有百合的嫌疑了。” “谁怀疑就百合给谁看。等会儿你走累了,我公主抱你。”梁星撸起衬衣袖子亮了亮肌肉,“我天天跟着科室里的男医生抬病人,都快练出六块腹肌了。” “……对了,你猜我昨天抬谁了?” “谁啊?” “季泊川。” “季泊川?” “他骨折了。听说是把哪个姑娘甩了,人家不愿意,威胁他要跳楼,他救人救的自己进医院了。” 池西西哈哈一笑:“……该。你好几年没见他了吧,是不是特激动?” “还行吧,我怕他叫错我的名字我受不了,发现他盯着我看,就先招呼了他,他听到我管他叫‘杜东文’,还装得挺伤心。” “班长是个胖子,季泊川那么自恋,有人把他和胖子搞混了,他能不伤心吗。” “算了,不说他了。我恋爱了。” “你……跟谁恋爱了?” 梁星眼看就要二十六了,被季泊川耽误的,还一次都没恋过。 梁星面泛桃色,摸出手机,给池西西看自己的屏保:“就他。” 照片上的男人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看杂志,似乎不是国内,照片是隔着玻璃窗拍的。 池西西看了一眼:“切~你多大了还追星啊?这人看着挺眼熟的,他叫什么来着,我搜搜。” “不是明星,兄弟医院的医生,脑外的。”梁星放大了图片,“你看看我男朋友这手,你见过这么完美的手吗?这样的手才配拿手术刀。他是杜克毕业的。” 梁星的五官虽然挺清秀,但她常年懒得打理自己,顶多只能打5分,而这位屏保先生给9分都嫌屈。 在恋爱方面,梁星一直有点缺心眼,出于关心,池西西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第24节 “在探探上认识的。他说偶然到我们医院的时候,看到我蜷在柜子后面睡觉,对我一见钟情,打听了好久才找到我的联系方式。是不是神一样的开始?” “探探是什么?” “恋爱神器。你也试试吧,说不定能找到五亿后夫呢!你前夫太抠了。” 梁星把和屏保先生的聊天记录翻给池西西看:“我们聊了三个月了!我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现在唯一的娱乐就是和他电话微信。他对我特别好,每天都给我发天气预报、临睡前打电话说爱我,就是我们俩都忙,时间总也对不上,到现在还没见过面……他今天有好几台手术,说下了手术台就给我打电话。” 听到池西西提出质疑,梁星嗤之以鼻:“有什么问题?你们记者的忙能和我们医生比吗?父母要都是三甲医院的医生,那孩子跟孤儿就没什么区别。我遇到了他才知道什么叫真爱,季泊川那脑子,留一辈子级也进不了杜克。” 池西西望着声称对季泊川死心了的梁星想,都有新欢了,还总拿季泊川比,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念念不忘? …… 梁星去洗手间的时候,池西西的耳朵才总算得到了休息,她靠在椅背上啜着红茶环视四周,今晚是平安夜,都快九点了餐厅依旧满座,门外还有人在等位。 正要收回目光,一男一女走进了餐厅。 那男人看着颇为眼熟,隔了三四秒,池西西才反应过来——屏保先生? 见到真人,池西西惊觉给他9分的确屈了。 她是学文的,靠笔头吃饭,看到这人竟然词穷了,脑子里只蹦出了“贵族”这两个字。 屏保先生的五官虽也精致,但相较于他清贵的气质,根本不值一提。 可惜的是应当在手术台上的他带着一个妙龄美人出现在了这里。 美人气质温柔、未施粉黛,有屏保先生在一旁衬着,也够得上7分,不修边幅的梁星完全被秒杀了。 探探什么的,果然不靠谱。 池西西担心脾气火爆的梁星在餐厅闹事,偷拍下了他们的照片,正想结了账去洗手间等梁星,先行给她打预防针,不想卡刚递给侍者,梁星已经拦住了屏保先生的去路。 池西西赶过去的时候,梁星都高声质问上了——中午还甜言蜜语、快递午餐和玫瑰到医院的男人不但骗自己说在手术,和别的女人约会被发现了还说不认识自己,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屏保先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冷眼看梁星。 美人挡在梁星和他之间。 周围的食客纷纷看向他们。 突然有人小声说:“咦,这不是司裴吗?” “好像真的是哎!这女人是谁,脑残粉吗,问司裴要说法……怎么个意思,钢琴家也睡粉?” ……听到食客的议论,看到有人拿手机拍照,池西西的大脑当机了两秒。 这人居然是……司裴。 回过神后,池西西一边死死抱住梁星往外拖一边对美人和司裴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喝多了。打扰了。” 池西西的力气自然没有天天抬病人的梁星大,梁星原本还算平静,被这么一阻拦,反而更激动了,她正要端起旁边桌的果汁泼司裴,幸而保安来得及时。 美人是司裴的助理,请示过司裴后,她倒没多为难,保安拦下梁星后,她请拍照的食客删掉照片后,就护着司裴离开了。 …… “你遇到照骗了。和你聊的人估计丑的见光就死,所以盗图懵你。刚刚那个人是司裴,国内首屈一指的钢琴家,他作曲的电影配乐刚刚在柏林电影节得了银熊奖,特别有名,网上有他的资料,不信你搜搜。” 梁星愣了好一会儿,问:“哪个丝哪个陪?配什么乐,他很出名吗……你说是不是因为他出名,有明星包袱,才伪装成医生和我聊的?” ……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考上名校的。 梁星摸出手机发了一大串质问探探好友,对方许是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到了,久未回复,电话也不接。 在她声泪俱下地坚持下,池西西硬着头皮微信前弟妹阮夏,问有没有可能探探上的就是司裴本人。 听完事情的经过,阮夏很是无语——【我表哥百分之一万连探探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段探探恋情真正称得上神一样的开头,神经病一样的结尾。 三个月来两人每天电话微信,没有感情也有惯性,梁星一时难以接受。 她哭着拉池西西随便进了间酒吧,偏偏怎么喝都不醉,凌晨两点,池西西才把她劝回去。 怕吓着梁爸梁妈,池西西把梁星带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一早,池西西一刷微博,立马傻了,赶紧把梁星拍了起来,看完微博热搜上的那条“司裴玩弄粉丝”,梁星惊得合不上嘴。 隔了足足十分钟,她才说:“啊!我红了,是不是该出道了?早知道昨天晚饭前去做个头发了。” 池西西拍着胸口说:“幸好给咱俩打马赛克了,也没咱们个人信息,赶紧把昨天穿的衣服扔了,跟谁都别说听到没!” 照片里的助理和她们被打了马赛克,而司裴脸上那冷漠的表情却拍得异常清晰。 司裴出身音乐世家,祖父辈起就从事这行,他的舅舅司载阳去世前更是伦敦顶级乐团的首席指挥。 司裴年少成名,在国际上很有影响力,二十岁出头就当得起“音乐家”这三个字,过了三十岁,渐渐看淡名利。 他十分厌恶旁人因为他的外表把他当作娱乐明星消遣,不想工作之外的私人生活被打扰,等闲不接受采访,连微博都没有开。 网上有限的照片不是演奏会、颁奖典礼截图,就是偷拍。 梁星的那张屏保,应该就是偷拍。 池西西之前虽也看过司裴的照片,但她不太关注古典音乐,印象并不深刻。 傅岳的未婚妻阮夏是司裴的表妹,也是演奏那首得奖电影配乐的大提琴手。两周前领奖时,兄妹俩一起上台,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司裴从未传出过绯闻,近来他不断捧刚刚崭露头角的阮夏,知道阮夏只是司家养女后,兄妹俩便被粉丝脑补成了养兄妹恋。 记者问司裴音乐上的事他都不理,更不可能回应绯闻,可越是傲慢低调,公众就越有兴趣探究。 平安夜当晚,正好有想拍“养兄妹恋”的娱记跟踪司裴。 “玩弄粉丝”的新闻和照片一发出,微博上立刻标了个“爆”字,司裴原本没准备搭理,哪知沸沸扬扬传了两天,陆续有想蹭热度的“受害者”爆料,司裴的公寓下二十四小时有娱记蹲守。 生活受到严重干扰,他才准备让表妹夫兼代表律师傅岳告媒体。 傅岳收到没打马赛克的照片,一眼就看到了池西西。 这次真是丢脸丢到了前夫家。 池西西研究生一毕业就进报社做记者了,她偶尔也出镜,被告的杂志和他们报社同属一个集团,认出照片里的池西西后,领导自然要找她了解情况。 弄清乌龙事件的来龙去脉,知道池西西七拐八绕地也能摸到司裴,主编便让她去给司裴做个专访,替他正一正名,一方面当给他道歉,一方面增加一下销量。 池西西听完后半晌没说话,想给司裴做专访的人多了去了,他才不稀罕这种道歉方式。 ……当领导的就是擅于异想天开。 池西西进报社三年,主任一直很器重她,上个月她刚递了辞呈,主编不肯放人,她软磨硬泡了一星期他才松口。 池西西心中有愧,主编既然开了口,明知没戏,她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了阮夏。 平安夜后的第四天,有个一线男星曝出出轨丑闻,看热闹的网友这才转移了视线。 娱记一撤离,司裴就撤诉了——他想要的本就是平静。 而梁星也终于和探探男友联系上了。 除了照片,杜克博士、兄弟医院脑外科医生、对睡着的她一见钟情都是真的。 探探博士相貌平平,梁星要看照片,他有点不自信,就开玩笑地发了张喜欢的钢琴家的照片,不想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的梁星不认识司裴,也当真了,态度当即转了360度。 听到她声称自己是骨灰级颜控,探探博士更没底,就想等聊出感情了再说实话。 “这也不丑啊,4分是有的。你真要分手?” “我们昨天见面了,本人还没这张照片好看,落差太大了,还是算了吧。我这看脸的绝症要能治好,至于单到现在吗。” …… 午饭后挥别了梁星,池西西便如约站到了司裴的公寓楼下等阮夏。 阮夏想帮池西西,这几日跟表哥磨了又磨。 为了澄清和表妹的绯闻、进一步捧她,司裴终于答应和阮夏一起接受采访。 司裴清高傲慢,不同意他们登照片,池西西就没带摄影师,一个人拿着录音笔去了。 开门的正是那天的美女助理,见助理小姐看向自己时神色如常,池西西松了一口气。 司裴正在客厅弹琴,听到门处的响动,抬头看了一眼,瞥见池西西,眼神明显一冷。 池西西心中一紧,为了补救,待琴声停下,她赶紧一脸陶醉地鼓掌:“你弹的这首曲子是我最喜欢的。” 司裴笑了——他居然也会笑:“你……听过?” “从小就喜欢!”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道个歉怎么还得回答问题。 “莫……”池西西心里没底,下意识看了眼阮夏,瞥见她捂胸口,马上改口道,“肖邦。” 司裴不笑了:“这是我今天早上刚写的。” “……” 司裴看了眼助理,直接进书房了。 片刻后,助理走了出来,说司先生认为池记者不够诚实,担心她写的报道会为了博眼球失实,采访取消,请她先回去。 池西西怔了两秒,走到书房前,敲开了司裴的门。 她没为自己辩解,只说:“司老师,采访只是其次,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替我发小向你道歉。” 司裴没说话,池西西停顿了两秒,又说:“我和我发小的老家在山区,小时候老家穷,我们那儿的孩子天不亮就得起床,翻两座山去上学。放学回来还要先上山砍柴,不砍完一筐就不能吃饭。” “所以别说古典音乐了,去镇上念初中前,孩子们连录音机和钢琴都没见过,天知道考上大学的学生付出了多少努力。好不容易上大学了、工作了,还要被同学同事笑话土、被看不起。你不接受我的采访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报社的同事本来就不相信我真能采访到你。” “不怕你笑话,我来之前担心得一晚没睡好,查了一夜资料。但从小的缺失,也不是一夜能补全的,我刚刚撒谎是怕你看不起我。我跟你道歉,虽然我确实不懂音乐,可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池西西不卑不亢地看着司裴的眼睛。 阮夏非常漂亮,妆容精致,身上的行头价值不菲,每一处细节都经得起考究。助理也是大牌傍身,相比之下,穿烟灰牛仔裤、藏蓝羽绒服、素着脸扎马尾的池西西虽然也好看,却朴素多了。 不知是池西西的“朴素”、还是她的不卑不亢打动了司裴,在阮夏蛋疼的注视下,司裴开始了最近五年来的第一个专访。 工作状态的池西西气场全开,一进门的玩笑态度完全不复存在。这更给司裴留下了不俗的印象。 采访结束时恰好临近晚饭时间,司裴主动提出请大家吃晚饭,以此补偿之前的失礼。 从餐厅出来,一行人遇见了出来应酬的傅川。 第25节 一看见他们,傅川便结束了通话,走了过来。 “嗨!”司裴和阮夏正说话,池西西第一个跟他打招呼。 傅川却仿若不认识她一般,径直越过了她,跟弟妹和弟妹的表哥分别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 池西西的车送去保养了,司裴和助理一离开,便由阮夏送她回家。 “论撒谎我就服你。” 池西西一脸坦然:“我没撒谎,我和梁星的老家真在山区,我爸爸和她爸爸是一个县的。天不亮翻两座山上学、天黑前必须砍完一筐柴、初中前没见过钢琴收音机,这些都是真的,只不过是我们那儿的孩子,不是我。被同学同事笑话土的是我爸和梁星爸。我始终没说励志的是我自己,是你哥误会了。” “……” “而且穷也是二十年前的事儿,现在路修好了,村民都出去打工,有点技术的年入一二十万太容易了。我们村家家都盖了新房,山上散养的鸡外头的人来收,两百一只都不卖,要留着自己吃。司老师这种动不动就在纽约中央公园办露天演出的人,别说农村了,肯定连县城都没去过,他太阳春白雪、缺乏生活经验了。” “……”阮夏无言以对,转移话题道,“你和大哥还闹别扭呢?他怎么不理你。” 池西西脸上的笑淡了淡,许久才说:“他这人不就那样吗。八年前他追我,我没同意,隔了半年,我们再遇到,我主动和他打招呼,他装没认出我。我那时候才十几岁,他一快三十的老男人,怎么好意思的。” 2009年,元旦。 池西西和梁星利用三天假期去苏州找高中同学玩,隔天就开学上班了,动车上特别挤,好不容易找到位置,池西西又发现没地方放行李。 地上都是东西,行李架上也满了,东挪西挪了好一通,终于腾出一小块空隙,池西西举着箱子正往上塞,旁边立着的行李袋突然倒了,她手上一软,眼看要托不住了,刚想喊梁星帮忙,一只手就替她把行李托了上去。 池西西喘着粗气说了句“谢谢”,年轻男人没理,扶起行李袋,帮着她把箱子塞了进去。 池西西看着他的大长腿想,个子高就是好。 哪知年轻男人放好箱子一回头,两人一起愣了。 傅川。 “这……这么巧啊,傅川……哥。”大半年没见,缺乏心理准备,伶牙俐齿的池西西结巴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句。 傅川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半天,恍然道:“哦,池西西。” 车上挤,站不住人,傅川说完这句再没理她,直接和同行的一男一女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了。 这是……不认识了? 池西西描述不清心里的感觉,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想,和她们一样买二等座,大少爷八成又没钱了。 第21章 傅川的座位离池西西不远,只隔了两排。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车厢人满为患,满地行李间还有不少没座的人站着,空气混浊、人声吵杂。 可不知怎么了,隔着无数道声音,傅川低而缓的嗓音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你当我是你呢,见个女的就凑上去献好。正好路过,要不扶一把,砸下来非得落我脑袋上。再说了,你能凭后脑勺看出是美女还是丑八怪?” 傅川的男同伴笑道:“还是你牛,随便当把雷锋都能遇见漂亮的。我怎么就没这好运气。” “哪漂亮了,一看就是未成年。” 池西西想,原来真的是巧合。 四目相对前,傅川的的确确没看出那是池西西。 但他也撒了谎——箱子要掉不掉的时候他远在两三米外,砸下来无论如何都掉不到他头上。 小学毕业后,傅川总共就当过这么一次雷锋。 他这么不爱管闲事的人为什么会伸手呢。 其实当时什么都没想,就觉得那雪球一样的背影、那莹白圆润的耳朵挺像池西西的。 走过去帮忙几乎是无意识的。 没想到还真是她。 过了挺久了,有半年了吧。 最难受的那阵儿早过去了,傅川不觉得池西西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有什么特别。可不知怎么了,这会儿心里就是不得劲,一句话也不想说,偏偏身边坐了个话痨。 傅川想让他闭上嘴,又怕被问突然烦躁的原因。 他没法回答,因为自己也不知道。 为了耳根清静,只好装睡。 …… 车开动以后,车厢总算没那么挤了,池西西反而觉得不自在,没有人挡在中间,稍微歪一歪头,余光都能扫到傅川。 她想和梁星聊天分散注意力,可粱星正戴着耳机看偶像剧,隔一会儿傻笑一下,没空搭理她。 傅川正睡觉,真佩服他,这么吵居然也能睡得着。 傅川坐在最外侧,羽绒服的帽子遮掉了他大半张脸,一个人占了三人位的一半,他的两个同伴一路让着他。 他腿长,斜伸到走道上,对面的女孩只能把两只脚缩到另一边。 那女孩时不时地看向他,明明不认识,眼神却缱绻。 这人……走到哪儿惹到哪儿。 幸好幸好。 列车翻山越岭,轰隆隆地在铁轨上疾驰。 还有一个钟头就到站的时候,池西西起身去接热水冲板蓝根,傅川明明睡着,眼睛也藏在帽子里,和他擦肩而过,池西西却还是紧张了。 可真是没出息。 两个小孩在车厢里你追我跑,推搡着挤到池西西身边,池西西手一抖,怕滚热的板蓝根烫伤小朋友,撒出来的瞬间只能往地上泼。 有几滴溅到了傅川的牛仔裤上,他拉下帽子,皱着眉睁开眼,一看清池西西,立马明白了刚刚那阵熟悉的甜风是怎么来的。 被傅川一瞬不瞬地盯着看,池西西也没工夫再紧张了,因为其中一个小女孩正因为泼出来的板蓝根弄脏了自己的白兔娃娃在哭呢。 池西西不擅长对付小孩子,手足无措间,听到傅川不耐烦地嚷:“闭上嘴,别哭了。这是能乱跑的地儿吗?到别处玩去。” 被他这么一吓,小女孩的弟弟也哭了。 “这谁家小孩?有人管没人管?” 两个小孩的爸妈听见后立刻跳了出来,有人欺负自家孩子,爸爸虽然矮瘦也没软。 妈妈瞪了傅川一眼,边检查一对儿女有没有被烫到,边埋怨池西西端着开水也不注意点,让她赔娃娃和衣服钱。 傅川斜了骂骂咧咧的爸爸一眼,懒得和他讲话,冲卖水果的乘务员招了招手,说要举报两个小孩过了一米二逃半票。 小孩的父母一听,赶紧把一对儿女带走了,临走时还骂傅川没素质。 傅川的男同伴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没票的?” “就他俩这德行,要买儿童票了,舍得空着座儿,让小孩到处跑吗。” 男同伴笑着看向池西西:“小妹妹,我朋友可救你两次了。” 池西西犹豫着要不要道谢的时候,傅川又盖上了帽子。隔了两秒,他露出眼,问池西西:“你傻站着干吗,想赔我裤子?” 他的语气让池西西有点生气,从口袋里翻出钱包,抽了张二十的,放到他扶手上:“又没坏,干洗费。” 傅川拿起她给的钱,捏在手里,笑了笑,真是小孩。 池西西一生气,他的心情反而好了。 …… 临下车的时候,梁星才发现傅川,她隔着一大堆人喊舅舅,傅川冲她点了下头,就当打招呼了。 梁星和池西西的学校分别在两个大学城,梁星乘地铁走了,池西西的学校附近没地铁,带着箱子挤不上公交车,只能打车。 出租车通道车少人多,池西西不耐烦排队,就回到了地上。 拖着箱子正往公交站台走,忽然看到一辆出租车,池西西招手拦下,不想司机问清地点却说不打表,一口价一百二。 黑车呀。 池西西有点犹豫,天快黑了,黑车不安全。 “你走不走?”司机不耐烦了。 “算了”还没说出口,傅川就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同行的一男一女坐进了后座。 池西西拉着箱子转身往公交车站走,大概走了五六米,傅川叫:“池西西。” “赶紧上来。” 见池西西不动,傅川又说:“我们也去你学校。” 后座的女孩伸头问:“你也是z大的?” 池西西点头:“08级的。” “我06的,快上来吧,挤一挤。” 男同伴殷勤地下车把池西西的箱子放进了后备箱,他挪到后座中间,让池西西靠窗坐。 池西西还没上车,傅川下车了。 “你坐前面去。”他对男同伴说。 “为什么?”男同伴不太乐意,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能看上眼的小妹妹。 “你胖,挤不开。” 傅川嫌他磨叽,直接把人拽了出来,转头对池西西说:“你坐中间去。” 最后他坐在了池西西旁边。 第26节 冬天衣服多,后座挤三个人,肢体难免有接触。 狭窄的空间内气息交错,池西西尽可能地往学姐那边靠,还是避无可避地和傅川膝盖碰膝盖,傅川的胳膊撑在车窗上,以手扶额,又开睡了。 前座的男同伴一路上嘴没停,说单口相声一样,途中傅川嫌吵,骂过他一句,池西西却由衷感激——多亏有他,才不会觉得尴尬。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八点了,打表只要七八十,司机却因为人多,从一百二涨到了一百五,见傅川他们不准备还价,池西西抢先付了钱。 学姐翻出钱包要给她一半,傅川拦下了:“又不多,平摊什么啊。池西西有钱,刚刚还了给我二十呢。” “……对啊,不用了。” 池西西有点心疼,她最近一直在打工,自己赚生活费后,反而没有以前大方了。 “那我请你们吃饭吧?”学姐说。 傅川冲她摆了摆手:“还有事,走了。” “小学妹,你哪个宿舍的?我现在没零钱,等下给你送车钱去。” 记下池西西的宿舍楼后,学姐就先走了。 池西西把背后的双肩包取下来放到箱子上,把钱包放进背包,又背了回去。 学姐一走,男同伴就对傅川说:“这可是刚子先看上的!刚子只拜托咱们在火车上照应她一下,可没让你把他的甜甜送到学校。你还为了帮她省钱坑人家小妹妹。” “她非要上黑车,出事了呢?” “我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了你,原来你也有好心的时候。” 傅川没说话,他嫌之前的车破,点了根烟站在路边等新的出租车。 池西西重新背起双肩包,和他们道了声“再见”,拉着箱子进了校门。 傅川回头看她,她的背影消失的同时,一辆出租停在了两人面前。 “高铁站。”傅川坐进副驾驶,对司机说。 “回高铁站干吗?” “来的时候我把车扔停车场了。” “……那咱们还打什么车?要送也开车送甜甜啊。” “刚刚忘了。” 第22章 还有一周考试。 图书馆有空调、有热水、有微波炉、有复习氛围,因此位子紧缺。 七点开门,六点前就有人排队。 别的宿舍轮流占位, 因为有池西西, 501的另两个人每天都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到八点。 临近考试, 摸了一个学期鱼的文科生们恨不得一夜之间把书吃了,停课后, 池西西反倒比以往轻松。 清晨六点准时起床背单词、晚上八点到十一点复习预习,十一点准时休息——高中时的自律,池西西保留到了大学,不过周末两天, 她会外出打工。 知识点平时就熟悉,到了期末每天早晚如常温习四个小时, 白天不用上课,考试的这两周,池西西反而增加了打工时长。 大一开学的第二个月,池西西就开始打工了。 离开北方的家乡来到陌生的南方城市, 处处都透着新鲜, 池西西又是大方脾气, 聚会习惯抢着付钱,生活费自然比高中时多出了一大截。 正巧笔记本坏了,她就给爸爸打了通电话,电话是继母接的,池智接过去后,他的妻子并没有走,隐约听到池西西要钱,她例行抱怨了几句池西西的妈妈。 隔了几个月,池西西已经忘了当时是怎么吵起来的了,也忘了为什么不听完父亲的训斥,就挂断了他的电话。 不知是气她不懂事,还是为了照顾妻子的情绪,过了两日池西西去查账,池智并没有打钱。 池西西不愿意跟魏云楼要钱。虽然病房的那次争吵后,魏云楼对她温柔了许多,开学时还亲自开车送她到学校,但池智始终是母女俩之间的雷区。哪怕魏云楼重新开始了一段健康的感情,她不主动给,池西西也不敢向妈妈要钱。 为什么会缺钱?因为和爸爸吵架。 为什么会吵架?总不能跟妈妈说是因为他年轻的妻子抱怨妈妈不负担她的学费生活费吧。 池西西知道,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撒个谎撒个娇就能要来一笔钱,可她不愿意再在父母之间来回撒谎了。 她很擅于撒谎,只要她想,无论对方是谁,一蒙一个准。可这却不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在无数实践中磨练出来的。 池智和魏云楼离婚前的那半年,两人争吵不断,为了改善爸爸妈妈糟糕的关系,她绞尽脑汁地来回讨好,期望他们能回到从前。 池智离家后,池西西也没有放弃努力,为了逼回父亲,她装生病,逃学,离家出走,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终于明白互相憎恨的父母不可能复婚的时候,她安静了下来,但为了不听到他们指责对方,在不得不复述一些事情的时候,只能有选择的隐瞒。 池智和现在的妻子恋爱后,就不再主动提起前妻了,魏云楼却不断打探,池西西不想妈妈伤心,除了撒谎就只有撒谎。 这样太累了,真的真的太累了。 有选择的情况下,她宁可辛苦一点,自己想办法赚钱。 因为柔和爱笑,池西西很顺利地找了份咖啡店的工作,在远离学校的地方——怕被同学撞见丢脸,也不想解释为什么她妈妈开着豪车来送她,时不时地往学校寄各种对学生来说分外奢侈的东西,她还要打工。 时间一长,池西西就坦然了,赚钱养自己有什么丢脸的。 隔了一个月,池西西去查银行卡,许是为了补偿,池智刻意多打了一倍。她主动给父亲打了通电话道歉,却没有动卡里的钱。 存起来吧,足够多的存款可以最大程度的保住自尊。 不单单为了生活,后来她也喜欢上了边工作边念书的充实感,人一忙碌起来,不愿意想的事就没空想了。 没再梦见过父母吵架,也没再梦见过傅川。 这样多好呀。 …… 火车上的偶遇后,只隔了两天,池西西就又一次见到了傅川。 听到宁御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池西西正在片场做场记。 这份工作来的奇特,她到咖啡店打工的第二个月,往片场送咖啡,生活制片不在,无人结账,只好等在一边。 一条拍了十几次,演员情绪仍旧不到位,导演有火没处发,看了眼涂的乱七八糟的场记单,气得把文件夹往场记脸上摔,瞥见看热闹的池西西,他不耐烦地说:“你来记!” 闲等着也无聊,问清要求后,池西西试着记了几条,知道她不是工作人员,而是来送外卖的之后,导演拿着她写的场记单继续骂场记:“你大学怎么毕业的,还不如送咖啡的。” 其实特别简单,用心就好。 因为用心和嘴甜,在咖啡店打了两个月杂,老板就教她煮咖啡和拉花了。 后来她就不用再送外卖、端咖啡、收杯子了,只要轻轻松松地煮咖啡做松饼,可以利用空隙学习不说,薪水还比刚开始高出了一截。 为了省下来回路上花费的时间,上个月池西西辞去了咖啡店的工作,到学校附近找了份类似的,周末无事就到片场帮忙。 打板记场记,一天十到十二个小时,两百。 站一整天、吃盒饭,这两百赚的虽然辛苦,但可以接触到在学校接触不到的人,听到各种有趣的事,得到被认同的满足感。 因此,宁御问她是不是为了追星,才潜伏进剧组的时候,池西西大大方方地答:“不是啊,我是来打工赚钱的。” “你赚钱干吗?”一直没开口的傅川皱眉问。 ……这话问的,多奇怪啊。这人的问题总是让人没法回答。 宁御是本地人,因为跟父亲不和,才常年躲在千里之外。 他和制片是同学,难得回来一次,就约着傅川过来玩,没想到遇着池西西了。 从第一眼看到池西西起,傅川的脸色就没好过。 快放寒假了,大中小学生都在考试,连复习的时间都没有,天寒地冻地在外面一站站一天,就着冷风喊什么“第八场第一镜第三次”,还被人呼来唤去的,看着就生气。 这是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了吧?她爹妈还是人吗。 都缺钱缺到这份上了,那天还充大款呢。 打听到冻一天才给两百,傅川就更气了。 这个拍没人看的烂片的破剧组,给这么点钱就敢这么使唤人,欺负谁呢。 因为受不了池西西被人欺负,傅川迁怒宁御同学,全程没给人家好脸。 午休一个钟头。 盒饭一到,正坐在道具箱上歇脚的池西西就站了起来,她年纪小,生活制片一直很照顾她,所以她乐意帮辛苦的生活制片姐姐发盒饭。 把盒饭、汤、筷子发到每个人手中后,演员副导演朝她和生活制片挥了挥手——外拍的时候没地儿吃饭,台阶是最抢手的地方,虽然坐不了,站着吃也至少能把盒饭放台阶上,省得拿手端着。 零上3度,就算没风,盒饭一掀盖也就凉了,池西西发了一圈饭,她的那份更冷透了,生活制片姐姐递来暖水壶,池西西把热水浇到饭上正要吃,忍无可忍地傅川就把她拉到了一边。 “有事等我吃完再说行吗。” 不赶紧吃又要凉了。 “吃什么吃,你赶紧回学校去。” “我为什么要回学校?” “你一学生,不老实在学校呆着,在这儿瞎混什么?” “什么瞎混呀,我打工呢。” “谁准你打工的,你爸还是你妈?快考试了吧,你不复习准备留级呢?” “大后天才开始考第一门,而且考的我都会,我还等着拿奖学金呢,怎么可能留级。谢谢你的关心,我能回去吃饭了吗?” 等了两秒见傅川板着脸不作声,池西西冲他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傅川快走两步追上去直接拽住了她的袖子:“后天就考试了,吃冷饭你想得肠胃炎进医院?我带你到外面吃去。” 见不断有人往这边瞧,池西西不想闹动静惹人注意,就没强行挣开傅川的手,只笑着说:“荒郊野岭的,这附近哪有饭店,从导演制片演员到工作人员,大家都吃盒饭。挺好吃的,你没吃过凉掉的饭?” 傅川没说话。他吃过,吃过比这有猪排有鸡蛋的盒饭还差得多的,可他能受的罪,池西西不能受。 制片见状走过来,说下午他不需要呆在组里,要不然回城区找个好馆子他请客? 傅川没给宁御和他同学面子,只当没听到。 最后还是宁御打圆场,池西西领了半天的薪水,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提前离开了。 第27节 不赶紧走,剧组里的熟人就要被傅川得罪光了。 看到池西西把一口没动的盒饭装进背包,傅川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能当没看见。 一回到城区,池西西就执意要回学校。 “都两点了,吃完再走吧?” 傅川耐着性子第三次问。 “不了,我还有事儿呢。” 离开到处都是眼睛的剧组,池西西再也没了顾忌。 开车的宁御正要劝,就听到傅川说:“宁御,靠边停车。” 宁御无言以对地看了傅川一眼,往前开了一小段,把车停在了一间餐馆前:“蒋瀚,你跟傅川进去点菜先吃着,我把西西送到学校再回来找你们。” “她还要你送。”傅川没好气儿的说。 池西西笑了笑:“对啊,不用麻烦的。前面有个公交车站,挺方便的。” “我让你乘公交车了吗,我是让他们先下去吃饭,我送你回学校。” 宁御想治治傅川的坏毛病,就故意回头问池西西:“西西,你是愿意让我送,还是愿意让他送?” 第23章 当然是你啊,宁御哥——在傅川灼灼的注视下,这样的大实话, 池西西却没敢立刻说出口。 片刻后, 池西西笑道:“宁御哥……” 傅川的气场太强悍, 顿了顿,池西西不由自主地改了口:“宁御哥, 谢谢你,都下午了,你和蒋先生快吃饭去吧,反正傅川刚刚说他不饿……” 宁御是人精, 得意洋洋地回过头冲绷着脸的傅川挑了下眉,跟蒋瀚先行下了车, 进了餐厅。 方才跟池西西一同坐在后座、两人之间却隔了足足半米宽的傅川开门下车,坐进了驾驶座。 他抬起头,看后视镜里的池西西:“在后面干吗,你坐到前面来。” 池西西不太愿意动, 隔了那么久两人再独处, 她无比不自在, 做不到像傅川这样若无其事。 能这样泰若自如,大概去年夏天的那一段在他看来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同样的亲密再疏离,他经历过太多次。 傅川等了一小会儿,等不到池西西坐过来,就发动了车子。 这一段两个室友日日挑灯夜读,池西西睡眠浅,一夜总要被吵醒三五回,傅川开得慢,一路又不断遇红灯,在轻微的颠簸中,她的困意越来越浓,终于睡了过去。 醒时天全黑了,睡足了四个小时的池西西坐起身后头昏脑涨,隔了许久才想起睡前的事。 陌生的公寓……傅川家? 池西西穿上鞋袜下床,一走出客厅就看到被随手扔在沙发上的羽绒服,这儿果然是傅川的地方。 池西西用手理了下睡乱的头发,正想找他告辞,寻声走过去,却看到傅川在做饭。 父母没离婚的时候,再疼她,也从没为她做过饭,一个坚持男人不能做家务,一个怕油烟毁皮肤。 听到脚步声,傅川没回头,背对着池西西说:“洗手吃饭。” 一早就打定了主意绝不再纠缠,意志力一贯惊人的池西西却没走,洗过手帮忙拿碗筷,端菜。 这座城市有江没海,傅川却做了一桌满是海鲜的家乡菜。 池西西吃过他煮的泡面、炒的火腿肠,还有放了胡萝卜粉丝和牛肉的馅饼,却不知道他做正经的饭菜也这么好吃。 好吃得让人鼻子发酸。 “你怎么这么会做饭?” “又没多难。” “一定有很多人夸过你的厨艺吧。” “谁稀罕这种夸。”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池西西笑自己无聊。 池西西回忆了一下才发现傅川其实非常聪明,无论做什么都像模像样,只是他的聪明全部用在了吃喝玩上,所以不显。 相对静默地吃完一顿饭,池西西抢着洗碗,傅川没让,嫌弃她手脚慢。 她虽然慢,但洗得干净啊,哪像他,刚洗了几只碗就甩出一地水。 离开厨房前,池西西的目光扫过垃圾桶,瞥见自己从片场拿回的盒饭,她怔了一下。 提起盒饭,傅川就来气,见池西西盯着垃圾桶看,他冷着脸说:“我扔的。扔你一盒饭,赔你一桌子,你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池西西有点想捡,又下不去手,皱着眉说:“又没坏你扔什么啊。” “你爸妈怎么着你了,至于连盒饭都宝贝吗!” “……我打包盒饭是想喂宿舍楼下的流浪狗。” 池西西看了眼桌上没吃完的剩菜,狗是不能吃海鲜的吧? “……” 池西西一走出厨房,就听到傅川嘀咕什么“自己都吃不上了还管狗”。 她回过头正要顶回去,竟看到傅川正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塑料盒里盛饭。 池西西觉得好笑,懒得跟他解释自己打工并不全是为了钱,径直去卧室找外套。 穿衣服的时候池西西才惊觉睡着的时候傅川居然替自己脱了外套和鞋袜,更将自己抱上了楼、放上了床,她脸上发热,见傅川拎着塑料袋走过来,唯有低头掩饰。 …… 傅川过去念的那所学校就在池西西学校隔壁,公寓离学校只有一公里。 傅川没开车,步行送池西西回去。 池西西把后天要考的那门课的书落在了打工的店,她本想拿回宿舍看,因有傅川跟着,就没去。 走到宿舍楼下,池西西跟傅川道过别,伸手要他手里的饭,傅川却小孩子一样举起手不给,斜着眼问:“狗呢。” “……” 她看上去有那么落魄吗,他居然怀疑到现在。 “你把盖子打开,饭放在垃圾桶旁边就行。那狗有条后腿被人打断了,有人在它不出来的。” 傅川走到垃圾桶旁,弯腰放下饭,一起身见池西西走了,一脸不满地“喂”了一声。 池西西回头。 “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回来,跟我说‘谢谢’。” “……” “你怎么跟宁御说谢谢的?我送你回来,还给你做饭了呢,那么一大桌子,我都没给我奶奶做过。” 池西西笑了:“我那是跟宁御哥不熟,客气一下。” 傅川走近,俯下身,凑近她,笑着问:“咱俩算熟?” 池西西偏了偏头,白了他一眼,走了。 不轻佻难道会死么。 不过他不说她都没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地认为他对自己好是理所应当的。 这世上哪有理所应当。 …… 池西西没回宿舍,在楼道里躲了一会儿,估摸着傅川走远了,才快步往打工的店赶——已经快八点了,加上洗漱,今天必定要晚睡。 考试周,心大到大晚上过来喝咖啡吃蛋糕聊天的不多,所以除了个别嫌宿舍冷、又抢不到图书馆位置的学生点杯热饮蹭空调复习,店里并没有别的客人。 没生意,老板干脆给店员们放假,自己看店。 池西西拿到书,走到老板坐的卡座前,跟他打了个招呼正要回学校,就听到他说:“西西,来两杯鸳鸯。” 池西西抬手看了眼表,店里安静,在这儿看书也行,宿舍没空调,南方的湿冷她还没适应。 哪知一转身就看到了从洗手间出来的傅川。 “西西,叫川哥。” 傅川的脸瞬间黑了。 “川哥不喜欢甜,他那杯少放糖。” 傅川的脸更黑了:“我不喝。” “那就一杯鸳鸯一杯水。” “我什么都不喝,你要喝自己倒去。” 傅川瞪向老板,这是使唤谁呢。 老板摸不着头脑。 池西西差点哭了,她找份薪水好、老板好、离学校近的工作容易吗。 果然是越怕什么什么越来。 她说了声“我今天得回宿舍复习”,夹起书就跑。 傅川倒没追上来。 洗漱好,开着电热毯、抱着暖水袋坐在床上看书的时候,无比想念店里的空调的池西西在心里骂了傅川无数次。 …… 第二天池西西本想在图书馆泡一天,哪知一大早老板就打电话说自己有事,让她过去看店。 反正店里安静,在哪儿看书都是看,池西西就去了。 第28节 不出所料,店里比平时更冷清,一整天就一个客人——傅川。 傅川一进门,就大爷一般地吩咐池西西合上卷帘门。 见池西西不动,他说:“我把这儿包了,不信你问你老板去。” 放下电话,池西西冷着脸关上店门,问傅川:“vip先生,请问您想要点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你明天不要考试了吗,赶紧到楼上复习去。” 说完傅川就翻出遥控器,把空调开到最大。 这间店不大,只有两百余平,却分上下两层。一整天的时间,池西西在楼上看书,傅川在楼下睡觉,除了叫池西西下楼吃午饭、晚饭,他再没上过楼。 不过离开店前,他倒是点了杯丝袜奶茶。 “你们店有外卖服务是吧?” 池西西警惕了起来:“只送附近的学校,你家那边不送的。” 傅川“切”了一声:“谁让你往我家送了,我给赵甜的,你知道她宿舍号吧?不知道我给你她电话。” “不知道,你给电话吧。”池西西垂下眼,“半糖还是正常?” “无所谓。”见池西西疑惑,他又补充道,“做烫点,宿舍没空调,给她暖手的。” 池西西煮奶茶的时候,傅川就坐在一边往纸片上写什么东西,写完折起来,递给池西西:“和奶茶一起送,我找不到信封,别偷看啊。” “瞪我干什么,哦,刚刚忘了,小费。” 傅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的纸币,还是那天在火车上她给他的。 池西西接过钱:“谢谢顾客,欢迎下次再来。” 傅川只把池西西送到校门口。 池西西一路把奶茶捂在怀里,vip客人送给心仪的女孩暖手的,还给了小费,凉了怎么行。 走到赵甜楼下,没见到她人,池西西迟疑了一下,没控制住好奇心,打开了傅川的纸条。 字一如既往的好看,上头只有一行话——就知道你会偷看,这是路上给你暖手的,傻子。 纸条虽不是给赵甜的,她出现的时候,正看纸条的池西西还是心虚了,因此嘴巴格外甜:“赵甜姐,奶茶送你喝。” “谢谢,快考试了,时间那么紧,你还给我送什么奶茶,到我们宿舍坐坐吧……对了,我叫李甜。” “……” 她真的是傻子。 第24章 隔天考试结束后,池西西又收到了老板的电话,这次她借口要复习, 拒绝了看店的要求。 拜傅川所赐, 前一晚失眠到四点, 拿到卷子的前十分钟大脑一片空白,差一点考砸。 想要奖学金, 考完最后一门之前,她哪敢再去店里。 上午有考试无法占位,考完后501的三个人就一齐躲回了宿舍。 后一天还有考试,谁都懒得出门, 找不到人带饭,晚饭只好继续用电饭煲煮泡面。 泡面刚出锅, 宿舍门就被敲响了,池西西离得最近,放下碗筷,起身去开门。 是隔壁宿舍的小幺。 小幺一进门就往地上看:“你们宿舍有垃圾吗?借我用用。” “借什么?”老大正盛面, 没听明白。 “垃圾。我帮你们扔垃圾。”不等501的三人回答, 小幺直接上手去抓垃圾筐。 “就半袋呀……你们还有要扔的东西吗?赶紧的, 凑一袋给我!” “你抽的这是什么风?” “楼下垃圾箱旁有个帅哥,超级超级无敌帅!我们宿舍已经轮流下去四趟了!还有没有?快给我,别晚了他再走了。” 听到“垃圾箱”,不知怎么的,池西西的心里咯噔一声。 两个室友已经奔向了阳台,往下望了两眼后,隔着五层楼发花痴:“嗷嗷嗷嗷,这腿,好长!” 最色的老大飞速冲到门边,抢下了隔壁老幺手中的垃圾:“这是我们宿舍的!你走,垃圾留下!” “……” 池西西走到阳台,往下一看,下面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不是傅川还能是谁。 她出声叫住正抢夺垃圾的三个人:“你们别去了,这人是来找我的,他是我舅舅。” “舅舅”这个词和楼下那个宛如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帅哥一万分不搭,三个人一齐石化了。 隔壁老幺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脸谄媚地看向池西西:“你缺舅妈么,唯一爱好是做饭打扫洗衣服,最鄙视买买买,一天喂三顿泡面就能活的那种?” “我舅妈刚怀上二胎,我大表弟都十岁了,他跟我舅舅长得挺像的,要不你们再等十年?” “……” “……” “……咱舅舅才多大,孩子能十岁?” “他三十多了,我们村二十岁就算晚婚晚育。” “他是干什么的?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个那么帅的舅舅在这儿。” “什么也不干,成天到处晃。他也不是本地人,估计是来找我借钱的,我出去一下把他打发走啊。” “什么都不干,二流子啊……怪不得保养的那么好。三十了,看着跟二十岁出头似的。他这资质,要不早婚,我卖血养他,可惜了可惜了。” …… 池西西下去的时候,傅川正半蹲在那儿低头逗狗。 池西西有些讶异,这狗被人伤过,看见人就躲,眼下居然吃着傅川带来的炒饭,还让他挠脖子。 傅川歪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逗狗。 他晃了下手中的饭盒:“我给它做的炒饭,炒多了它吃不完,别浪费了,你吃了吧。” “……” 傅川轻轻抬起狗下巴,朝池西西点了下头,笑道:“这样看,它和你长得还挺像的,眼睛都圆圆的,眼角往下垂,下巴还尖。” ……要不是太瘦了嫌咯牙,真想一口咬死他。 傅川站起身,拿刚摸过狗的手揉了下池西西的头发,把饭盒递到她手里:“拿去吧。本来想等它吃完再给你送上去的,正好你先下来了。闻着香味了吧,放了鸭蛋黄、龙虾仁、肉馅儿、松仁、芝麻什么的,都是你爱吃的。” 早饭吃面包、中饭吃泡面、晚饭差点又吃了泡面的池西西本想把炒饭盖到他头上,听到最后一句,就没舍得。 她没骨气地笑着说了句“谢谢”,拿过饭盒转身想走。 傅川却紧握着饭盒的另一角不松手,待她回头皱眉看向自己才问:“明天想吃点什么?” 等了片刻,知道等不到她的回答,傅川又说:“明天我还六点来,别让我等。” 池西西没说话,抱着饭盒走了。 刚走出两步,傅川就又把她拽了回去。 “问你话呢,听到了没?” 池西西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没出声。 傅川嘴角紧绷。 “知道了。”池西西终于开口。 傅川一下子就笑了。 时隔半年,再次看到他的虎牙,池西西自以为固若金汤的某处轰然倒塌。 戒得那么艰难,上瘾却那么简单,这个人真可怕。 …… 傅川给池西西送饭的第三天,听说她的室友会抢她饭,就多送了两份。 “这俩是你和狗的。这俩是你室友的。” 听到“你和狗”,池西西已经没脾气了,她扒开塑料袋看了一眼,问:“怎么不一样啊,她们的比我的好。” 傅川瞪她:“外面买的有什么好。给你的是我做的!” 外面买的鲍鱼捞饭当然比他做的土豆腊肉饭好。 “你的饭吃不掉就扔,别给别人。” 他辛苦做的饭,除了池西西和长得像她的狗,别人凭什么吃。 …… 这一晚,老大和老二吃着鲍鱼捞饭劝池西西:“你舅舅也不容易,家里有两个孩子、三张嘴等着吃呢。大过年的,你就借他点钱过冬呗,他问你借多少啊,我们一人给你凑五十。” “我给一百,一块冲这饭,九十九冲他的脸。” “……” 捞饭里放的是干鲍,光看这饭也该知道她舅舅不会缺她们的一百五。 这俩一个大她两岁,一个大她一岁,她说什么她们都信,蒙着都不好玩了。 …… 考完毛邓三,就只剩下最后一场英语了,英语没什么需要背的,考的是平时的工夫,况且中间还隔了两天,宿舍的三个人就准备放松一下,出去吃火锅。 池西西给傅川打了通电话,让他别过来送晚饭了。 翻开手机的时候池西西才发现,早就删了的号码,她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背出来。 傅川只“嗯”了一声,快挂上电话前才提醒她看好手机和钱包。 快过年了小偷多这话池西西不是第一次听人说,但从没遇见过,这一晚不知是不是应了傅川的乌鸦嘴,她接连遇到两次。 第29节 第一次被偷的是个年轻男人,偷东西的是三个半大孩子,池西西没管。 第二次是个带着孙子的奶奶,偷东西的是两个男人,一个男人故意撞散奶奶拎着的塑料袋里的橘子,和她一起捡的时候挡着她的视线,另一个男人正要下手偷,池西西就冲过去站到了她的包旁。 那男人收住手,深深地看了池西西一眼,池西西被他阴狠的目光吓出了一身冷汗,有点后悔方才的冲动。 钱包里也未必有很多钱,被偷了也未必会怎么样,她更不是正义感爆棚的人,为什么要冲过去呢,大概是这个奶奶有点像她外婆,和孙子讲话的语气神态尤其像。 要是外公外婆还在的话,她就不用发愁过年去哪儿了。 爸爸这一段倒是在国内,但不是为了回来过年,而是继母怀了二胎,反应严重,想念家乡菜。 她的父母也住过来了,一大家子准备年后一起去美国。家里一个小孩一个孕妇,总要有老人照顾。 曾经不肯下厨、不肯搬到岳父母家的池智不但系上了围裙,还亲自回国接岳父母去波士顿同住。 爸爸的岳父母才五十岁出头,头发都没白,“爷爷奶奶”池西西叫得别扭,他们听着大概也不自在。 池西西高中时,他们每次过来短住都对她分外热情,仿佛池西西才是需要招呼的客人。 以前过年她愿意去妈妈家,因为那只是她的妈妈,不是谁的丈夫谁的爸爸谁的女婿。 可妈妈两个月前也结婚了,和上学时很喜欢她、又一直没忘了她的中学同学。 叔叔人非常好,比之前那个男人强多了,他儿子初三,快中考了,家里要保持安静。前一段池西西去住过两天,叔叔努力对她好,妈妈努力对继子好,那个弟弟挺懂事的,一直说要把她当目标,叔叔的父母也和善。 看到绝不肯让爸爸把爷爷奶奶接来的妈妈心甘情愿地跟现在的公婆住在一起,带她逛街的时候还记得要给婆婆买毛衣,池西西想,时隔多年,她的父母终于都变成了曾经对方心目中的理想伴侣。 皆大欢喜。 池西西知道,她应该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有点难过。 …… 室友们怪她多事,池西西也后悔了,三个人观察了好一会儿,没见有人跟过来,才放下心上了公交车。 池西西要去店里拿英语笔记,老大老二就先回学校了。 三人一分开,刚走出五百米,池西西就察觉出不对了。 考试期间,大学城附近本就冷清,从商店橱窗中看清行人稀少的窄路上突然出现的那三个男人,只考虑了一秒,池西西就开始狂奔了起来。 为了报复,抢钱打她都没有关系,要是别的什么,那就太可怕了。 许是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在三个男人的紧追不舍下,运动神经一向差的池西西居然没被他们追上。 一跑进店,看到正坐在窗前翻自己英语笔记的傅川,池西西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 听池西西讲完前因后果,傅川很是无语:“我是让你小心遭偷,可没让你抓小偷吧……” 被他训了好一通后,池西西突然开口:“我帮的那个人有点像我外婆。” 傅川一下子就不说话了,这感觉他懂,在火车上的那次,他不知道真是池西西,也下意识地走上去管闲事了。 傅川拎起自己的白羽绒服,拍了拍池西西的肩:“走吧。” 池西西拉他的袖子:“等等吧,他们应该还没走呢。” “你确定就三个人?” 池西西“嗯”了一声。 “等什么,走吧。” 池西西还是有点担心,回头看向店主,店主笑着抽了口烟:“你是没见过川哥的身手,才三个人,也就半分钟的事儿。” 第25章 十三岁到十八岁,精力多到无处发泄的那几年间,傅川打过无数架, 从没输过。 绝大多数是他轻松碾压对手, 单方面殴打。也有极少数落单遭埋伏、对方不讲信用地带了一大帮人的时候, 但总能第一时间脱身。 没吃亏没受伤,也就算不得输。 走到人车稀少的三岔路口, 瞥见站在树影下的那三个形容猥琐的人,傅川笑了。 有两个只比池西西高四五厘米,最高的那个也就一米七八上下,太没悬念的架, 打起来也没劲。 没劲归没劲,但这种合理合法的单方面揍人机会并不多见, 何况还是为了池西西,想到这个,傅川隐隐感到兴奋。 和傅川打了个照面,三个小偷一齐领略到了实力悬殊的压迫感, 跟上池西西本就是贪她长得漂亮、想借教训占一占嘴上和手上的便宜, 为了这个惹事进局子影响发财, 不值当。 三人恶狠狠地再次用眼神警告过池西西后本想离开,看到傅川脸上轻蔑的笑又起了火,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谁能禁得住挑衅。 三人一往傅川池西西这边靠,池西西就担忧地拽了下傅川的袖子,小声说:“我的手机没电了,你的呢?赶紧打110吧。” 傅川偏过头看她,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忽而笑了:“你怕什么,在担心我?” “……” 池西西觉得一定一定是自己眼花了,都被盗窃犯集团围攻了,傅川看着居然还挺高兴的。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傅川不急不缓地脱下羽绒服放到池西西手里,把她往边上一推,独自迎了上去。 片刻后,池西西目瞪口呆地想,老板原来是骗人的。 什么半分钟,最多十秒,一人一脚就都倒了。 瞪池西西的那个人已经趴地上了,又被傅川照肚子补了一脚。 这一脚踢的,池西西光看着小腹就跟着疼。 比他想象中更弱,还没来得及展示武力值呢。 傅川不无遗憾地回头看向池西西,她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片刻前的关切不见了,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那点因为方才她担忧自己而生出的雀跃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大概能猜到池西西为什么发愣,不外乎就是想起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傅川沉着脸和池西西对视的几秒间,个子最高、最先被他踹倒的那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旁边小摊上支遮阳棚的一根碗口粗的竹竿,全速冲了过来。 傅川不知在想什么,也不出手,转过身去,目光淡淡地看着那人。 那人被他看懵了,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举起竹竿往他身上砸。 傅川看了眼竹竿,冲他扬了下眉,见他傻站着不动,不耐烦地低声说:“你倒是砸啊……你砸不砸?你不砸,我砸你了啊。” 178彻底傻了,这人……这人是疯子吧。 傅川耐心耗尽,抬起脚虚晃了一下,178一慌,下意识举起竹竿就劈了下来。 傅川就等着这下呢,他用胳膊挡了一下,减缓了下落的趋势,而后把左腿伸了过去。 小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疼,是真的疼,傅川半跪了下来,皱眉瞪向178。 178以为遇到了神经病,本就吓着了,又听到池西西边往这儿跑边喊什么报警了,拉起缓过劲的两个同伴,一起逃走了。 池西西跑到傅川面前,搀起他的胳膊:“你没事儿吧?还能站起来吗?” “不能,骨头断了。” 看到傅川疼到额头冒冷汗,池西西快哭了:“那么粗的竹竿,你怎么不躲躲啊。” “我看到竹竿吓着了,我又没怎么打过架,哪见过拿凶器的坏人。” ……你不就是坏人吗。 “你还好吧,要不要打120?” “不怎么好,快疼死了,可能撑不到救护车来,你拦辆出租车直接送我去医院吧。” 傅川好多年没受过伤了,上一次这么疼还是十四岁的时候——傅渡江强行把他送进一个英语夏令营,他只呆了一天就快疯了,想翻墙出去,没看清围墙上有碎玻璃,跨过去的时候扎伤了大腿。 被爷爷奶奶惯着长大,其实他从小就挺娇气的,一点疼都受不了,以前打架也全是他打别人,发现没胜算就撒腿跑,哪儿吃过这样的亏。 长这么大,傅川也就挨过傅渡江的揍,但再暴跳如雷他也是亲爹,手上脚上有成算。 眼下傅川因为疼,气得发誓一定要把刚刚那人抓回来再打两拳,出手也没个轻重,这脑子,果然只能靠小偷小摸、欺负女人活。 可看清池西西脸上的焦急,身体上虽然受了苦,傅川却在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池西西小心翼翼地把傅川扶到路牙石边,让他坐下。 打架前脱了羽绒服,眼下他上身就只剩下一件衬衣了,池西西怕他感冒,动作轻缓地替他把羽绒服穿回去,而后跑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拦出租。 傅川望着她的背影,脑子里蹦出了两个字——值了。 …… 傅川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一家私立医院。 “还能走吗?”出租一开走,池西西就问。 “不大能,不动都疼,站也站不住。”傅川说着就往池西西身上歪。 池西西没躲,任由他靠,可他再瘦也是个大男人,她根本扶不住。 “宁御走了吗?没走的话我叫他来吧。” 等下还要做检查,傅川都这样了,她一个人哪行。 “谁知道他,走了吧。” …… 池西西和护士一起把傅川扶上轮椅。 看到池西西拿钱包准备去缴费,傅川才想起这间不用排队、环境好、服务好、医生水平好的私立医院看个发烧感冒拉肚子都得五千朝上,就把她叫了回来。 “这医院是宁御亲戚开的,不收我钱,我给他打个电话,他好像明天才走。” 宁御住得近,很快就到了。 “才三个人就把他打得坐上轮椅了?” 听完池西西的描述,宁御反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深深地看了傅川一眼。 第30节 傅川嫌宁御话多,借口肚子饿,把池西西支走了。 “借我点钱。” “干吗?” “医药费啊,你亲戚开的这是黑店吧。” “嫌贵你去公立医院排队睡走廊去,有人逼着你来么。而且你这是装的吧?” “赶紧给钱,然后滚蛋,看见你就烦。” 他睡走廊没问题,可池西西还得考试呢,公立医院那么吵,她怎么复习。 宁御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到他手里,曲起食指敲了一下他的腿,见傅川疼得要跳起来打他,后退一步笑道:“你真不是装的?” “谁装了。你没听医生说怀疑我小腿骨裂啊。” “三个小贼就能把川哥放倒?蒙谁呢。” “老了。阴沟里翻船。” 宁御点了根烟,看了傅川好一会儿,恍然大悟道:“要我说,你就该再狠点,干脆落下残疾,池西西一想,你都为了她变残废了,不得感动得上赶子要为你负责,写保证书承诺一到二十岁就跟你领证去!” 傅川想,这办法好,饭也不用做了,也不用怕她再跑了,池西西这人,对瘸了腿的狗都爱心泛滥,更别说为她瘸了的自己了。 就是吧,她下个月才十八,想领证起码得等两年,残两个月还能忍,两年不太现实。 一抬头看到宁御笑,傅川后知后觉地明白他在揶揄自己,立刻一脸不耐烦地出声赶人:“你怎么还不走?滚滚滚!” “我也没吃饭,也饿着呢,等池西西回来咱们仨一起吃点。” 好不容易抓住傅川的短处,不多玩一会儿出口气,怎么对得起这些年被他坑去的那些钱。 傅川瞪向他:“这是医院,想抽烟出去!” 这态度恶劣的,果然借钱的才是爷。 宁御也不恼,含了口烟弹烟灰,待口中的烟雾徐徐吐出后才说:“等下你要去拍片子是吧,我记得轻微骨裂不用住院,打上石膏直接就能回家,我得留在这儿,万一待会儿医生真赶你出院,我得开车先送你回家,再送池西西回学校。哦,特别轻微的那种连石膏都不用打,回家养着,别剧烈活动就行。” “……” 要真这样,他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踟蹰了片刻,傅川忍着气说:“别啊,宁哥。这医院不是你亲戚开的吗,我都坐轮椅了,哪能不让我住院、把我轰回家自生自灭啊。医者父母心,亲爹妈能让孩子胳膊腿肿着就回家么。” 多少年了,终于等到傅川喊他哥了,宁御心满意足地笑道:“行吧,等下我打个招呼去。” 池西西不知道宁御还没吃饭,只给他带了份香辣蟹当夜宵,给傅川的是清淡的生滚鱼片粥。 宁御看了眼粥里的鱼片,正想说什么,瞥见池西西用勺子喂到傅川嘴边,他只顿了一秒就吃了,默默骂了句“该”,浑了这么多年,终于遇到克星了。 宁御最看不得傅川得意,剔着蟹肉慢条斯理地说:“他肿的是左胳膊,右手好好的,你喂什么,碗放桌上,让他自己吃。” “……” 为了不出院,傅川忍了。 池西西哪里会不知道傅川在借病装弱,但事情是自己惹出来的,他受伤也是自己害的,自然要让着他一点。 片子出来后,傅川骨裂了的小腿被打上了石膏,好在胳膊只是肿,骨头没伤。 傅川最终还是在医院住下了,私立医院虽然贵,但病房等同星级宾馆。 夜深了。 第三次看到池西西看表,宁御冲傅川弯了下嘴角,故意对池西西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那傅川怎么办?” “我送了你再回来看夜。” 池西西站了起来:“不用送我的,末班车还能赶上。那傅川,宁御哥在这儿,我就先走啦,明天再来。” 傅川绷着脸不说话。 宁御欣赏够了他的表情,“呦”了一声:“差点都忘了,宁立夏在家等我呢,她一个人不敢睡。没事,西西,你走你的,傅川不还剩条好腿吗,要去洗手间什么的,他单腿跳过去也行,他运动神经特别发达。就是摔了,洗手间也有呼叫器,一按护士就来了。” “……” 知道宁御是故意的,池西西最后还是留下了,不是因为负疚,而是刚刚她站起来要走时,傅川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小学时的自己,那时候成绩差,每回发卷子,明知道考得不好,却还忍不住期望有奇迹。 可惜她始终没能遇见奇迹,只深深记住了失望的感觉。 因为还记得,所以不忍心让别人因为自己失望。 宁御一走,傅川没了顾忌,斜着眼看池西西:“你要觉得不方便,走就是了,我没事儿,也没多疼。” 池西西懒得跟他打太极,脱掉外套,坐到病床前,拿起医生开的药膏,看了会儿说明书,轻手轻脚地撸起他的袖子替他上药。 虽然医生说没大碍,肿得却厉害,青紫一片,看着就疼。 池西西用左手涂药,右手扶在他的手腕上,傅川曲起尾指,一点一点一点地够,终于够到了她的尾指,靠了上去。 他侧头了眼池西西,见她神色如常,也没躲,尾指就又往前凑了凑,覆在了她的圆润饱满的粉色指甲上。 “早知道就不出去了,在店里躲一会儿,也不至于进医院。”说完这句,池西西看了眼他的尾指。 傅川移开手指,说:“他们那样的人,一旦惹上了,光躲着就能完?我不出去被他们打一顿让他们出气,他们还得找上你。” 池西西轻声笑了笑,除了最后那一下,到底谁打谁啊。 但无论如何,傅川躺在这儿都是她的错:“谢谢啦。” 傅川还是那副腔调,懒洋洋地问:“光嘴上谢就算完啦?” “我考完英语就放假了,先不回家,等你出院了再走。” 傅川“嗯”了一声,终于心满意足了。 这医院这么黑,也不知道宁御卡里的钱,够住到过年么。 第26章 这一晚,傅川第三次喊疼让池西西上药的时候,她犹豫着没动。 “药膏一直涂也不好吧。” “能有什么不好。” 池西西从陪护床上下来, 踩着一次性拖鞋坐到傅川的床边。 确实肿的更厉害了。 池西西勾了一点点药膏, 薄薄地涂在他的小臂上, 嘴巴对着伤处吹了吹。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嗯。”傅川舔了下嘴巴,“药涂多了可能真不好, 光吹吹也行。” “……” 池西西没有办法,像哄膝盖摔破的小孩一般替他吹了又吹。 她垂着头,头顶有绒绒的碎发,身上有股特殊的清甜, 傅川努力地吸气,怎么都觉得不够。 要是伤在脖子上就好了。 也不好, 池西西要这么吹他的脖子,他肯定更煎熬。 “好了么?” “还差点儿。” 池西西一抬头,惊觉傅川的脸就在咫尺间,耳根一热, 站起了身, 冷着脸说:“没好你就自己吹吹吧, 我得睡觉了,都十二点多了。” “我渴。” “……” 池西西忍着气去给他倒了杯水。 满满一玻璃杯,傅川一仰头就喝光了。 半个小时内,这已经是第二次要水了。 想起医生说骨裂有可能伴随发烧,池西西摸了下他的额头,果然很烫。 原来不是装的啊,池西西的负罪感又加深了。 找来护士,看着傅川吃过药,池西西把医生开的降温贴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傅川却嫌降温贴有酒精味,没等池西西贴牢,就一把撕了下来。 撕的时候触到池西西的手,他说:“你的手挺凉的,是不是冷啊?放我额头上我替你暖暖。” “……不用了,我不是冻的。” 是累的困的饿的。 凌晨一点了。 这一晚连惊带吓再加上照顾他,她傍晚吃的那点火锅早消耗掉了。 被傅川折腾了一整晚,池西西脾气再好也有点不耐烦了。 “那你睡觉去吧。” 她当了一晚上丫鬟,大少爷怎么还委屈上了。 “……” 池西西觉得骨裂之后的傅川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最后她还是心软了,用手替他冰额头直到趴在床边睡着。 池西西的手滑落后,傅川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她睡得熟,就把她的脑袋挪到了自己的胸口,伸手捞起羽绒服替她盖好,也躺下睡了。 这一晚,连傅川的梦境都弥漫着清新的甜。 …… 第二日池西西醒的时候睡在傅川的床上,她坐起身时看到傅川正从洗手间往外跳。 第31节 宁御说的没错,他的运动神经是挺发达的,跳得又快又稳。 “你怎么不叫我。” “……” 说完池西西才恍然大悟,他去洗手间,怎么可能叫她。 所以既然他可以自己吃饭自己去洗手间,她留在这儿有什么用? 很快,被傅川使唤地团团转的池西西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替他回家拿换洗衣服、替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再拿出来晾好。 替他揉因为躺太久酸痛的肩背。 晚餐傅川不愿意继续吃医院的病号饭,所以要去市场买筒骨和其它食材——病房里可以做饭,但池西西哪会炖汤。 把骨头和冬瓜、木耳、葱姜之类的一起丢进锅里后,池西西用肥皂认真洗了两三次手,依然觉得手上有生肉的腥气。 而这一整天,傅川什么都没做,目光全程跟着池西西打转。 他饶有兴致地看她做这些琐事,时不时地问“你以前有没有替别人洗过衣服”、“除了给我煮长寿面和做骨汤泡饭你还有没有给别人做过饭”。 不管池西西说“没有、没有、没有”的时候态度多么恶劣,傅川都一脸心满意足。 池西西实在不明白,这种一抓一大把的第一次,有什么值得稀奇。 她第一次睡沙发就是在他家。 哦,第一个骗了她的人也是他。 …… 骨汤泡饭称不上难吃,但味道却十分寡淡,全然没有鲜香浓郁之感,傅川没挑刺儿,一口气喝掉了半锅。 池西西自己却总疑心骨头没洗干净,咽不下去。 大概看出来池西西已经频临爆发了,傅川没再要求她喂自己。 看到她把剩下的那一半泡饭往塑料饭盒里装,傅川问:“你上哪儿去?” “回学校喂狗。” 顺便去食堂吃顿正常的饭。 “那么远,喂什么狗。” “本来就不单是给你做的,你一半、狗一半。” “……” 有“你和狗”在先,傅川没法生气。 “你不喂,也会有别人喂的,天都快黑了。” “万一没有呢。” “打个电话让你室友帮忙也行啊。” 这两天没有考试,她们俩宁可顿顿吃泡面也懒得为了下楼买饭换衣服梳头洗脸。 入冬后她连着喂了两个月,现在一到时间,那条狗就会提前到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她。 “习惯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东西。对谁好着好着突然不管了、让谁形成了习惯再弃之不顾,这样比一开始就不搭理还坏。” 傅川盯着情绪忽而低落下来的池西西看了两秒,下床跳到她面前,俯身戳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你成天都瞎琢磨什么呢。” 池西西回过神儿,摸着头说:“要是可以的话,我晚上在宿舍睡,明天一早再过来……我给你带我们学校七食堂的馄饨和小笼包当早饭。” “不可以,”傅川一下子就不笑了,“我怕黑,一个人不敢睡。” “……那我九点前回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等下带回来。” “什么都不要。”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中,傅川一路单脚跳着把池西西送出医院,“八点前回来,打不到女司机的车就乘公交,别再上黑车了听到了没。” “……听到了。” 后一日因为池西西要复习英语,傅川非但没再指使她,还自己动手做饭。 池西西的眼睛盯着书,其实一个单词都没看进去。 傅川的用意太明显,既然他根本不需要人照顾,那么她是不是该离开了。 “想什么呢,一个小时没翻页了。” 傅川把煮好的面放到她面前。 “明天我考完最后一门,帮你办出院吧?医生查房的时候不是说你只是轻微骨裂,烧退了就可以出院回家慢慢养伤吗。”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她刚洗完澡,正在盥洗室擦头发,没用吹风机,所以听到了一些。 护士每日送来的账单虽然都被傅川扔了,但想也知道这里的费用一定比公立医院高出许多。 实在没有必要继续住下去了。 傅川半晌没说话,隔了许久才说了句“行啊”。 受伤前的傅川又回来了。 室内的压迫感太强,英语书也没什么好看的,池西西为了暂时逃开,就出去买水果。 拎着草莓和橙子回来时,病房里突然传出了熟悉的笑声,池西西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一推开门,两个室友居然真的在里面。 “你们怎么来了?” “给你和咱舅舅送饭啊,他不是也给我们送过么。你说大医院住不上,只能在小医院凑合着,我们还以为是无照小诊所呢,没想到条件这么好。” “……” “哦,住院得花不少钱吧?我们从学校来,就没买鲜花水果什么的,也不实惠……钱不多,别嫌少。” 傅川迟疑了一下,接过红包,说了声“谢谢”。 “哦,对了,刚刚路过小店,看到有卖玩具的……”老大从购物袋里掏出一把玩具枪,“给宝宝的。” “宝宝?” “你儿子呀!不是十岁吗,小男孩都喜欢枪吧?我堂弟就喜欢,每次带他出门他都缠着我要。” 傅川看向池西西。 池西西只得朝天上看。 “谁告诉你我儿子十岁的?”因为情绪差,方才表情一直冷淡的傅川忽而笑了。 他这一笑,把老大老二都笑愣了,过了好一会儿老二才开口,说给傅川、也说给一脸花痴的色老大听:“当然是西西啦,她说她舅妈正怀着二胎呢,你家的老大是儿子,十岁了,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怕傅川难为情,老二没说“游手好闲”和“借钱”什么的。 “她怎么会和你们说这个?” “还不是因为我们隔壁住着一窝色狼……不过我们真没看出来你已经三十多了,你怎么保养的,看着跟二十出头似的。” 池西西知道阻止不了,只好当鸵鸟,到水池边洗草莓切橙子,以期用吃的堵上两个室友的嘴。 终于等到她们俩离开,池西西飞快地拎起一早收拾好的包正要跟着走,不出意料地被傅川扯住了胳膊。 “再见。考完去我那儿玩,离你们学校不远。” “你不是西西……” 不等老大说完,傅川就笑着摆了摆手,关上了病房的门。 池西西想往屋里走,却被傅川按到了门上。 “十岁的儿子,二胎,你给我生的?” 以前的傅川真的回来了。 傅川的气势一回来,池西西又不由自主地怂了。 “你为什么骗她们?明天早上就考试是吧?说完我就送你回学校,不说最后一门就别去考了。” 傅川等足了十分钟,池西西就是不说话。 傅川拿她没办法,又问:“你是不是担心我被别人缠上?” 池西西依旧紧抿着嘴。 “我要是被别人缠上,你会吃醋吗?” “问你呢!说话!我要是被别人缠上,你会吃醋吗?” “你不说是吧,我……” “不是的。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她们。” 池西西也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她宁愿撒谎也不想说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实话。 “你什么意思?” “我的同学都挺单纯的,你对她们笑一笑、多和她们说一句话,她们就会当真的,她们不是你这样的人的对手。” “我是哪样的人?” 池西西看着他的眼睛,破罐破摔地说:“你、宁御哥还有季泊川,你们都差不多。既然你们又不想和谁认真,干吗总爱招惹容易认真的女孩?你们该去找和你们一样的。” 第27章 “什么叫我跟宁御、季泊川一样,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池西西只笑笑,不说话。 “我哪儿和他们一样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给我说清楚。” 傅川有点错乱, 他明明不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 小时候迟茹耍心机使绊子,害傅渡江误会他, 连爷爷奶奶都不信他的时候,他也委屈,但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急躁过,大部分时间, 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跟不信他的人,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那时候他才几岁、十几岁, 现在已经二十多了,怎么会,怎么会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惹得满心委屈、有火没处发呢。 哦,大概那是因为他知道, 他爷爷他奶奶他爸爸他弟弟爱他, 迟茹再挖空心思也没用, 她只能气着她自己,跳梁小丑一样。不管他作成什么样,不管嘴上骂得再厉害,他的家人都一样看重他。 第32节 可池西西不一样,她要是误会了,就会走,就会躲。 因为不喜欢不看重。 甚至嫌他烦。 在池西西沉默的几分钟里,傅川想明白了这一点,气势顿时就没了。 他顺了顺气,正要说话,却听到池西西说:“哪儿不一样了?你高中时的两个女朋友,大学时研究生时的那几个,你怎么不要她们的,我都听别人说过。还有梁沅姐,你一直都知道她喜欢你吧?为了抄她作业,让她帮你写作文,你故意让她那么误会下去,她后来记了好多年,还觉得是特别甜蜜特别遗憾的青春回忆,你怎么能这样呢?” “那时候我快高考了,要是我和梁沅姐一样,要是我分了心,考砸了你能负责吗?” “还有你嘴里的‘那些’,人家被你甩了,难受得都想去死了,在你的心里,在你和别人的交谈里,也就是个挺蠢挺烦的人。对了,我还亲眼见过呢!你记得么?你让我和人家说你在洗澡……当时那个女孩那么生气,那么难受,你转眼就出去玩,连眉头都没皱。这和季泊川就是一模一样啊,有什么区别。” “宁御哥也是,明明喜欢立夏姐,还一个女朋友一个女朋友的交。在酒吧的那次,立夏姐不舒服要先回去,他扔下刚刚还抱着亲着的女朋友送她回家……那地方那么偏,立夏姐不能自己走,他女朋友就能啦?你不觉得他女朋友很可怜吗,他只是玩玩,可人家当真了,他真看不出来人家是认真喜欢他的吗。” “立夏姐吊着他,他伤心。可谁的伤心不是伤心?就你们知道生气,就你们的委屈是委屈?” “那都是以前了……再说,”傅川满心诧异,打断了池西西的话,“你怎么会认为我对你和对别人一样?” 相对于池西西的咄咄逼人,摸清了根结的傅川语气平静,终于有了年长十岁该有的淡然。 “遇见你之后我谁也没招过,因为知道疼了。没遇见你之前,我真的不知道要是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不喜欢你心里会那么疼。所以宁御是宁御,我是我。他喜欢宁立夏,还不断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么试她气她,我可没有吧?季泊川,他那是把追女人当唯一的爱好,而除了你,我什么时候追过别人……你再敢拿我跟季泊川那小子比,信不信……” “信不信什么?” “没什么。”傅川松开顶着门的手,后退两步,坐到了床上。 他取了根烟放嘴上,边歪着头划火柴点烟,边笑:“只有你能把我怎么着,我敢把你怎么着。” 刚刚池西西不停说话的时候,他很想亲下去、把她的嘴巴堵上来着,但是不敢。 上次亲完她她就消失了,满天满地找她的感觉他还记着呢,他怕了。 真的是怕了她了。 “别人就算了,池西西,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你有多好,你不也一样招了我就跑?你没打算和我纠缠,干吗不早说清楚?” 池西西答不上来,因为罗馥吗?绝对不是。 “那么一大堆里,你只说对了一句——我的确不该招惹认真的女孩,就该找和我一样的。我遇到过的里,就你和我一样。你比我还坏呢。” “其实你也不是完全不喜欢我的对吧?至少没那么讨厌我……” 池西西迟迟不说话,傅川又没底了。 人一没底,话就多。 “你是怕真在一起了我像对待以前的那些一样对待你,所以才跑的对吗?” “不是。” “那是什么,你说给我听。你撩完我就跑,总得负点责吧?” “我什么时候撩你了?”池西西瞪向他,强词夺理,“明明一直都是你骚扰我!我躲都没地方躲!我那时候没有立刻说,是想等你觉得没劲了,等你自己走。你比我大那么多,还那么坏,我敢惹你、敢和你说清楚吗,我怕说了你凶我。” 傅川站起来,单脚跳到她身边,低下头朝她笑:“你怎么没撩我,我一看见你就想抱你亲你,现在就特别想,这还不算撩?”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 池西西非常讨厌别人在她面前吸烟,却唯独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一点点喜欢他身上的气味。 大概人和动物差不多,会因为某种气味产生冲动。 比如她现在也有想抱着他的冲动,还想咬他一口。 可是不能。 人之所以比动物高等,就是因为能克制住不该起的念头。 “你要不要脸?”池西西提高了声音,妄图打破这满室的暧昧。 她挥掉了傅川放在自己脸侧的手。 “不要。你喜欢我的脸么,你喜欢就给你,我要脸干什么。” “……” 和无赖没法讲道理。 “其实我和跟你好过的那些女孩没什么不同,既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讨人喜欢的,就是因为我没理你,你才记到现在的。这不是喜欢,是好胜心,是占有欲。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傅川生气了。 他想骂池西西傻,想告诉她谁说你不是我见过最漂亮最讨人喜欢的,就是就是就是。 可他没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她不会信。 既然她拿他当季泊川当宁御,那么无论他说什么,在她心里都是花言巧语。 她还不到十八岁,脑子里成天都琢磨什么呢,胡说八道起来一套一套的。 停顿了片刻,傅川压下火,冲她勾了勾嘴角:“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怕真在一起后我很快就腻了不要你了,才跑的对吗。” “不对。” “那既然你不怕,咱俩就试试呗。” “……” “池西西,你跟我试一试,看我会不会腻,会不会在一起了就对你不好了。” 池西西垂下眼睛:“我不想试,我不喜欢你,不想浪费时间。” 傅川半晌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你祸害我,祸害了一半就不管了是不是?我拿你没办法,只能去找你身边的人出气,你那个室友叫什么来着,刚刚对着我流口水的那个。你提前和她打打预防针,看管不管用。” “傅川!”池西西也生气了。 傅川脸上的笑一下子就不见了:“我跟你开玩笑的话你就当真,认真地说喜欢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当听不见?” 他发火了。 每次傅川认真地发脾气,池西西都觉得害怕。 池西西想,傅川打架打得好,未必是拳脚厉害,而是他身上的这股气势助他不战而胜。 她抖了一下。 “你说话!” 池西西就是不说话。 傅川觉得他和池西西没戏了,该说的都说了,可是没用。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人一绝望,就不瞻前顾后了,他心一横,干脆吻了下去。 池西西被他按在门上,丝毫动弹不得。 这一次傅川没试探,直接撬开了她的嘴巴。 这个吻太急切太激烈,池西西不断往后缩,可背后是门,前面是紧紧圈着她的傅川,前后都没点半分空隙,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把自己嵌进门里。 终于结束后,傅川没松手,也没敢看池西西,他和池西西掉转了个位置,自己抵在门上。 他怕她不听他说完就直接走。 可是还能说什么呢,说一百次“对不起”有没有用。 相对静默的五分钟里,傅川体验到了犯人等待判决时的不安。 最后还是池西西先开了口。 “我是害怕。” 她终于说了实话。 傅川所有的不平一下子就消失了,从头到尾,明明他才是弱势的那一方,池西西一说害怕,他却心疼了。 真后悔,他以前都干了什么。 现在说什么人家都不信了。 “你怕什么,我又没让你喜欢我,你让我喜欢你就行。” “池西西,我喜欢你行不行?” 既忐忑又期待——傅川此刻的表情让池西西想起了那只流浪狗,他和那只狗才像呢。 傅川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到池西西再次开口。 “不行。你太凶了。” 听到“不行”,他却没失望,因为池西西笑了。 “对不起,一百次。我以后保证不凶了。” “可刚刚那么凶怎么算?道歉就算完啦?” 傅川把没伤的那条胳膊伸到她嘴边:“给你咬一口消气。” 池西西有点讶异,他怎么知道她想咬他的。 送到嘴边的,当然不用客气,池西西狠狠地咬了下去。 傅川嘴上叫疼,眼睛却是笑的。 没跑也没哭,这算是成功了一半对吧? 所以眼下再想亲她也得忍着。 先记下来,回头一并收拾。 等把她骗到手了,还得慢慢问,问都是谁跟她胡说的,什么高中大学研究生时的女朋友,那能算女朋友么? 问出来是谁绝不能轻饶。 “我这就送你回学校,明天你一考完我就出院。但是你不能走,得在我那儿照顾我,直到我能跑能跳了。你要是把我扔下就那么跑了,我一定……” “知道了。”池西西嫌头疼,白了他一眼,拎起包出了门。 …… 傅川打了辆车,把池西西送到宿舍楼下。 他单脚跳下车,样子有点滑稽,明明连路都走不了,却如往常一样拽地说:“池西西,万一我一辈子都不腻,你也有点喜欢我了呢。别让我等太久。” 池西西心中潮湿一片,却没说话。 第33节 她刚走出两步,傅川又说:“我还真没见过比你更漂亮更讨人喜欢的。” 怕池西西不信,他再次强调:“真的真的真的。” 第28章 除了池西西,另两个室友皆是考英语前两天就开始收拾行李,以备考完第一时间拎上箱子往家赶。 看到归心似箭的室友提早一天打电话给父母点菜, 池西西分外羡慕。 她原本计划在学校住到宿舍封楼, 因为要照顾残疾人, 便也跟着室友们一起提前打包好了行李。 她的东西少,一只二十寸的行李箱都没能装满, 另两只用不上的就借给了老大和老二装要带回家的本地特产。 三个人大包小包地一走出宿舍楼,就看到了等在垃圾桶前的傅川的白色路虎。 开车的是池西西的老板魏波。 傅川打开门,轻快地从副驾驶上跳了下来,他单腿跳到车后, 打开了后备箱,回头笑道:“你们三个, 赶紧把东西放上来。” 他这么一跳一笑,更显年少。 老大老二不约而同地感到错乱——她们实在无法把这么一位明眸皓齿的翩翩“少年”同三十多岁的两个孩子的爹联系在一起。 和室友们一起坐进后座,池西西才发现,傅川的怀里趴着那只流浪狗。 “你其实是来接它的?” “你怎么知道, 顺便等你们。” ……他要说什么她哪会不知道。 “等你们的时候, 我和魏波带它去附近的宠物医院做了检查、洗了澡, 洗干净了是不是和你更像了?” 坐在副驾驶的傅川回过头,把狗举给后座的三个人看。 老二一脸惊奇:“唉?这么看着还真挺像西西的,怪不得她自己懒得吃饭也到点就下楼喂它。” “简直一模一样啊!”老大附和道。 “……”池西西面无表情,只当没听到。 没等到池西西皱眉噘嘴,傅川有点失望。 “你们去哪个车站?先找个地方吃了午饭再送你们去。”魏波这话是问老大老二的。 她们一个去汽车站,一个去火车站。 老二买的汽车票时间早,午饭就随便在汽车站旁找了家土菜馆凑合。 土菜馆小,没菜单,看菜点菜。 池西西的老板一去点菜,老大就凑近池西西低声说:“你老板的车是捷豹吧,看不出来,他是土豪呀。” 挤眉弄眼的老大让池西西突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老二白了老大一眼:“他开的是路虎好不好,所以我最不爱带你出来,总给我丢人。” 老大懒得理她,继续对池西西耳语道:“怪不得当时你老板和副主席一起追你,明明副主席更帅,你却先拒绝了他。” 那是因为去店里的女学生,只要是不缺鼻子不缺眼,魏波都追,根本不需要拒绝,三五天追不到他一准换目标。 “……”池西西用余光偷偷瞟了一下傅川,他的脸果然黑了。 偏偏老二又补了一刀:“其实你老板人挺不错的,来接你还带上咱舅舅一起送我们,多周道呀。就是年纪太大了,又是社会闲散人士,他二十四还是二十五来着?太老太复杂了。” “就是就是,都二十五了还追着你这种未成年人不放,你都说不会喜欢他了他还不死心,肯定没安好心,脸皮太厚了。” 说完这句,老大转向傅川:“舅舅啊,等下我们都走了,你可得帮我们看好西西,不能让她和老男人单独相处,太危险了。” 更老的男人傅川调整好表情,笑着问:“副主席是谁?” “隔壁学院的院草,他们学院女生少,我们学院女生多,迎新的时候他心怀不轨地跑到我们学院来,说对西西一见钟情,就喜欢她这种清纯的,断断续续地追了半年……后来才知道他在外地居然还有个女朋友。” “他女朋友听说后,带了两个人跑到学校找西西谈判,切~犯贱的是她男朋友好不好,关西西什么事儿,后来是我代西西去的。”老大是跆拳道黑带。 老二挨个帮大家烫杯子,烫到池西西的时候对她说:“不是渣贱男,就是老男人,你这么漂亮,怎么净招烂桃花。我寒假回来给你带串粉水晶改运,助姻缘,可灵了。” 池西西没敢接话,烂桃花之一却说:“灵的话给我也带一串吧。” “舅舅,你都当爹了要粉水晶干吗。” “为了给我未来的儿子找妈。还有,我不是池西西的舅舅。” “……那你是?” 傅川侧头瞥了眼池西西:“这你得问她。” 装了半天死的池西西轻咳了一声:“我之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他叫傅川,是我外公好朋友家的哥哥。”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傅川满意。 迫于压力,池西西又补充了一句:“哦,也是一朵二十六岁的烂桃花。”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 老大老二低头吃饭,再也不敢多讲一句话,池西西明明胃口缺缺,也只好不停吃。 傅川则全程盯着池西西看。 又出钱又出力却没落半点好的老板全程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如芒在背之感直到把傅川和池西西送回家后才消失。 …… 这套上下一共八十余平的loft公寓上午傅川特地找人收拾过,整个用作卧室的楼上铺上了地毯——池西西睡床,他睡床下。 楼下的沙发是两人位,地是瓷砖的,沙发小地凉,都不能睡。 池西西懒得看一进门就板着脸的傅川,自顾自地打开箱子,忙着收拾东西。 她背着傅川偷偷问过医生,至多半个月他就能如常走路,只是最近两三个月都不能剧烈运动。 十几天后正好就是春节了。 看到池西西把她的洗漱用品、浴巾、水杯、衣服一件一件填入自己家的洗手间、厨房、衣帽间里,迟迟没有等到她主动解释的傅川的情绪终于好了起来。 池西西一走出洗手间,傅川就跳了进去。 他把她的牙刷、牙刷缸从袋子中拿出,和自己的牙刷缸并排放好,又把她的浴巾挂到自己的浴巾旁,洗面奶、护肤品也摆到了台子上,然后心满意足地跳了出去。 出了洗手间,他却看到池西西正换鞋准备出门。 “你上哪儿去?”仍旧是一张你欠了我五个亿没还的臭脸。 “出去买水果。” “鸡鱼肉蛋水果零食厨房都有,什么都不需要买。”傅川伸手招来狗,“狗和狗粮也有。” ……所以把狗捡回来不是因为好心,而是怕她借口回学校喂狗逃走。 就知道他没那么多好心。 池西西没走。 危险解除,自觉受了委屈的傅川继续板着脸。 池西西只当没看见,整理好东西后,找了本书坐到窗边看。 冷战一直持续到晚餐时间,饭是傅川做的,他把狗的那份放到它面前,没话找话地问池西西:“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池西西看了眼因为不适应新环境,一直缩在角落的狗:“既然不准备长期养,你就不该把它带回来。” “跟你一模一样,就叫傅西西吧。” 傅川捞起狗,抱在怀里:“傅西西,只要你不往墙外伸脑袋,我好吃好喝地养你一辈子。” “就冲你们俩雷同的走路姿势,它也该叫傅小川。”池西西冷着脸说。 傅川放下狗,问:“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那个破副主席就不提了。 明知道魏波没安好心、打坏主意,还继续给他打工、让他使唤,是缺心眼、还是眼神不好看上他了准备半推半就? “没有。” “……你还有东西在姓魏的那边吗?我等下给他打电话,让他送来。你开学后别再去他那儿了,听到了没。” “为什么?我还挺喜欢他的店的,离学校近还清闲,准备做到大四呢。” 眼看着傅川要发火,池西西若无其事地说:“哦,有件事一直忘了跟你讲,去年暑假,你在我家楼下等我,说等一个小时还记得么?” “我当时在收拾东西,没看见,等看见的时候就只剩几分钟了,我穿着睡衣跑下楼,谁知道你的车早开走了。你走的时候离一小时还差一分钟呢。对我来说,未来的男朋友有没有诚意比有没有历史问题重要多了。” “真假的?”傅川傻了。 池西西白了他一眼,继续吃沙拉。 半真半假,爱信不信。 傅川只有转移话题的份儿:“傅小川,谁让你尿地上的?信不信我把你的毛拔光?” 池西西“噗”地笑出了声。 就叫傅小川吧,这名儿挺好的。 ……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周,除了要不要每天出门遛傅小川,池西西和傅川倒没起别的争执。 去医院拆了石膏,傅川就不再跳了,就是走路有点跛。 听到池西西说无论他好不好,后天都回家,傅川的脚就不再跛了,晚饭后还主动邀她遛狗。 小区建在半山腰上,常有车子急速从山上蹿下来。这天傍晚两人一狗在超市逛到天黑,快进小区的时候池西西只顾低头拉狗,待看清有车驶过,一慌就愣住了,走在后面的傅川一手拉她一手牵绳,直到车子驶过,才黑着脸低头训池西西反应慢。 池西西只撇了撇嘴,却没挣开他的手。 直到走进单元楼,池西西才因要按电梯抽出了自己的手。 傅川满心欢喜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 这算成功了五分之三了吧? 第34节 …… 池西西不肯和残疾人抢床,多日来执意睡在地上。 她每日仍旧十一点睡、六点起,而傅川习惯熬夜,几点睡不知道,但第二天总要在床上赖到九十点钟。 回家那天的早晨,因为要收拾东西,池西西提前半个钟头睁开了眼睛。 想起身时她才察觉出不对,往日她醒时总是睡在床上的傅川居然和她一起挤在了窄小的地垫上。 他受伤的那只胳膊搭在她的肚子上、骨裂的那条腿更压着她的腿。 池西西立刻推醒了傅川。 傅川清醒后吓了一跳。 “你怎么早起了半个小时?” “你怎么知道我平时几点起?” “……唉,怎么睡着睡着掉床了。”傅川没敢看池西西,抬起压着她的胳膊和腿,躺回了床上。 池西西没再追问,用皮筋扎起散在肩头的头发,起身去了洗手间。 难怪这几天总觉得身上有浅淡的烟味。 傅川再也睡不着了,他下床走到洗手间,和池西西挤在一起刷牙。 刷牙的时候他从镜子里偷瞟了她一眼,应该没有生气。 这算成功了五分之四了吧。 第29章 傅川开惯了长途,一千公里的距离,如果不是为了带池西西吃顿像样的午饭, 中途根本无须停下来休息。 午饭浪费了两个多小时, 因此两人清晨七点出发, 晚上八点才到。 睡了一路的池西西怕被爸爸知道傅川的存在,没敢让他到火车站接自己。 傅川把车子停在小区外头, 从后备箱拎出池西西的行李,又塞给了她两盒东西。 品质上乘的燕窝和海参,虽轻却贵。 “看什么看,又不是给你的, 这是给你后妈的。” 池西西知道他是好意,就收下了。 老式的旧小区地方挤, 傅川的车大,没法再往里面开,他知道池西西怕被池智看到,因此就只送到这儿。 临走前, 傅川捏着池西西的脸颊说:“记得给我打电话, 不然我上你家找你去。” 又来了, 池西西笑了笑:“这又不是我家。” 傅川却不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快进去吧。” 这的确不是池西西的家。 去美国前,继母撺掇着爸爸卖房子,眼下再回来,时间短不好租房子,一家人就只有借爸爸同学闲置的老房子住。 九十年代分的职工房,不到一百平的三居室,最大的一间爸爸继母弟弟住,另一间爸爸的岳父岳母住,剩下的一间北屋是池西西的。 魏云楼和丈夫一家去厦门过年了,前几天临走时给池西西打了好几通电话,说要绕到学校接她去。 但池西西既不想在厦门呆二十天那么久,又因爸爸这次离开后很久都不会再回来,加上前几年的春节她是和妈妈过的,就回了爸爸这边。 一进门,她先问候了爸爸的岳父岳母,而后把傅川备的礼物拿了出来,说是特地给怀孕的继母补身体的。 继母的父母都是下属县城的普通工人,没收过这些,夸过池西西懂事、怪完她乱花钱后,戴上老花镜一起到厨房研究怎么泡发怎么炖。 礼多人不怪,不管池西西是真心还是假意,继母都挺高兴的,待她也比往日热情了一些——倒不是为了东西,而是这份尊重。 但高兴之后,她又有点酸,池智的收入虽然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动辄上万的补品对他们来说还是奢侈的,在魏云楼那儿却是寻常物。 研究生还没毕业她就嫁给池智了,此前从没交过别的男朋友,对于“前妻”这两个字,难免格外在意,忍不住处处比较。 不知道池西西带来的东西是从她妈妈那里随手拿的,还是用她爸爸给的生活费买的——老池一定又偷偷给女儿塞钱了吧。 弟弟走过来抱着池西西的腿奶声奶气地问“姐姐,我的礼物呢”,池西西这才想起忘记给弟弟带玩具了——她在电话里答应过会给他买恐龙,虽然她和继母相处不来,弟弟却还是很可爱的。 池西西满心愧疚地蹲下哄:“我明天就带你出去买,随你挑好不好?” 三岁都不到的小孩子哪里能等到明天,他盼了姐姐和礼物一整个下午,当即就哭了起来:“现在就要!现在就要!” “别哭别哭,我现在就出去买。” 继母走过来训斥哭泣不止的儿子,对池西西笑道:“他一会儿就好,都这个点了,快洗手吃饭。” 可过了好一会儿,弟弟依旧边说“讨厌姐姐”边哭。 池智走过来,把儿子拎起来关到了阳台,让他哭够了、和姐姐道歉了再出来。 继母见状脸色很不好看。 她可以为了池西西训斥儿子,这是客气,池智却不行。 他为了女儿惩罚儿子,就叫偏心。 池智为了给池西西买她爱吃的酱香猪蹄,下午的时候打车绕了大半个城市,这已经让她有点不舒服了。 孕妇脾气大,继母的坏脸色因此一直延续到了饭桌上。 吃饭时池智的岳父母一直在聊房价和亲戚间的八卦,饭桌上交谈声不断,继母全程不说话倒也不显得尴尬。 吃着爸爸夹的菜,池西西却打定主意吃完饭坐一会儿就走——这屋子太窄小,挤了这么多人,让她喘不过气。 倒不是因为她住惯了大宅受不了老房子,学校的宿舍更小,十几个平方挤三个人,她却感到无比自在,不像在这里。 池西西跟爸爸说了明天一早要和妈妈去厦门、现在就要回去收拾东西后,池智明显一愣,挽留了几句,又让池西西陪自己喝杯茶再走。 屋子小东西多人多,父女俩只能在阳台泡茶说话。 妻子前些日子去照了b超,怀的是个女儿,不知道是新换了环境还没适应,科研、生活压力都大、还是年近五十容易伤感,因为即将出生的女儿,池智近来总想起池西西小时候的事儿。 那时候她很活泼话很多,非常不听话,远不如儿子乖,现在却安静的过分,乖巧的让人心疼。 前些年女儿和妻子频繁起摩擦,一方面妻子那时候刚怀孕,得让着点,一方面池智觉得女儿年纪小受点委屈没什么,颇有些亏待她。 眼下想补偿,却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上了大学也不能松懈,大学不是终点,才刚刚开始呢。研究生你到美国来读。我有个同学在报社,这几年干得不错,我跟他说了,让他帮忙联系你学校那边的报社,大一就算了,得打基础。大二课不紧,你再过去实习……你学校那边我过几天去找找关系,看有没有什么课题能让你跟着打打下手,经历多些到时候好申请学校,英语一定不能放……” 池西西根本没打算去美国找爸爸,可知道爸爸这是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就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陈叔叔人很好。” 这个人池智是知道的,魏云楼同学,年轻的时候追过她,他当年还因为这个生过气。 不过真的已经很久了,有二十年了吧。 隔了一会儿,他才说“那就好”。 很多时候,优点都是对比出来的。魏云楼的难得,他也是这几年才体会到的。 知道池西西不准备长住,马上就走,继母心情一好,便切了盘水果送过来,隔着道门听到父女俩的对话,她再次寒了脸。 池西西走的时候,池智打了辆车,一直把女儿送到继父家门外。 爸爸一走,池西西便松了口气,幸好他没发现整栋别墅都黑着。 在院子外头站了一会儿,估摸着爸爸走远了,池西西才离开。 刚刚在路灯下看,爸爸有白头发了呢,才四十七岁,他的眼睛里就满是疲惫,如今的压力一定很大吧。 继母是独生女,寻常人家走出一个名校尖子生不容易,家里虽不富裕,她也一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所以才有点小性子,其实人不算坏,至少对爸爸是真心的。 人总要受面子拖累,找了个大自己二十岁的,作为亲戚朋友眼里“别人家的孩子”,继母自然不甘心被人议论,这才硬逼着丈夫放弃国内的大好前途去美国——在她那些没什么文化的亲友们看来,去美国定居意味着出人头地,意味着这婚结得值。 虽是年轻有为的名校教授,在物质上,池智却无法和做生意的当官的比,为了满足年轻的妻子的面子,每次陪她回去探望亲友,都要带厚重的礼物。 孝顺岳父岳母的自不必说,婚后第二年,池智就给他们换了套房子,幸而县城房价不贵。 魏云楼从不会为他因不能回去过年、不能时时照料,而给老家的父母多打一万块过节费生气,现在的妻子却不是。她总要计较池智明明还有弟弟有妹妹,却一个人负担二老的医药费。 更何况还有池西西的学费生活费。 与前一段婚姻不同,因为花销太大,池智现在的生活充满了烟火气。作为高级知识分子,池智很不喜欢这种烟火气。 岳父岳母也酷爱计较小事,如果不是分不出精力照顾儿子和即将出生的女儿,池智非常不愿意和他们同住。 只和他们呆了几天,满耳柴米油盐的池智就念起了魏家二老的好,他为人清高,事业上固执地不愿意沾魏家的光,但在心底却由衷地敬佩他们。 他如今品茶、听戏、收藏字画的爱好还是受了前岳父的影响。 但也无可奈何,人本来就不止是为自己活着,他一个人负担两家父母、一双年幼的儿女、妻子和大女儿的生活也是应当的。 风度翩翩的儒雅教授吵起架来居然也和寻常人一样,朝气满满的女学生为人妻后原来同样不讲道理——为婚姻感到失望的并非只有一方。 每回想起这些,池西西都觉得父亲活的挺累的。所以不愿意再叫他为难。 …… 接到傅川的电话的时候,池西西刚刚洗过澡。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她不想亏待自己,住进了标间也上千一晚的五星酒店。 没有团圆,幸好还有可以挥霍的存款。 “你干吗呢?我等你电话等到现在。” 傅川大概喝酒了,嗓音有点暗哑。 已经十一点半了。 “我正要睡觉呢。” “你爸他们睡没睡?” “嗯。” “你猜我在哪儿?” 第35节 电话那头有点吵杂,傅川应该不在家里,在外头。 “你出去玩了?” “我在你家楼下呢,车还停在刚刚的地方。你偷偷溜出来,到车里亲我一下,不然我上去敲你家门。” 这还没醉呢,就借酒装疯。 “……太晚了,明天吧。” “我给你十分钟,你不下来我就上去。挂了。” 傅川爱诈人,池西西分不出真假,就挂上了电话,没再理会他。 十分钟一到,傅川再次打来了电话。 “不用下楼,你一开门就能看到我。我数到二十,你不出来我就敲啦。” “……你真在我爸家门外?” “挂电话,我发照片给你。” 见池西西不信,傅川的语气得意,嗓音却刻意压低了。 ……所以他真的就在门外。 池西西怕他真敲门,赶紧说:“我不在我爸那儿,我走了。现在一个人在酒店呢。” “……哪个酒店?” 傅川语气里的得意瞬间消失了,还有点怒意。 问出地址,他一边迅速下楼一边说:“你吃晚饭了吗?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吃过了,还吃了挺多的。” 就是没怎么吃好。 等傅川过来的间隙,池西西接到了妈妈的电话,魏云楼知道她已经到地方了,放下了心,她嘱咐了女儿好一会儿,才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挺热闹的,继父一家也还没睡呢。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父母离婚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比如想自己呆着的时候,就可以告诉他们我在另一个的家里。 隔天才是年三十,外头已经有人放炮了。 池西西想起小时候爸爸劝妈妈给她生个弟弟,那时候爸爸还是有点封建思想的,觉得该有个儿子。 妈妈说,我不,我只想给西西生哥哥,让哥哥也疼她。 可妈妈也打算在继子中考后试着再要个孩子,刚刚还探她口风来着。 妈妈也离开了,他们曾经的家,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 尽管她说吃过了,傅川还是带了许多吃的过来,巧克力、甜食居多,还有一只小小的草莓蛋糕。 听到傅川皱着眉问谁欺负她了,池西西很是头痛。 没有人欺负她,大家都很客气,是她自己想走的。 傅川或许不信,但却没再问。 “陪我吃点吧,我还饿着呢。” 傅川拽着池西西坐到观景落地窗边,挖了一大块蛋糕往她嘴里送。 池西西被塞了满满一嘴,正嚼着,突然听到傅川说:“有流星。”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真的有,还不止一颗。 “快许愿。” 看到她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许了个愿,傅川笑了:“你傻不傻。跟它许愿还不如跟我许呢,你想要什么,说给我听听。” 池西西白了他一眼,又吃了一口蛋糕,没说话。 相对沉默了片刻,傅川忽然说:“池西西,以后你别回家了,来我这儿吧,你一毕业咱们就结婚。” 池西西怔了一下,回身抱住了他。 傅川愣了片刻,才回抱住她,听到她的啜泣声,他又幸福又生气地想,还嘴硬说没受委屈呢。 不过,看着挺瘦,这样抱起来居然这么软。 和睡着的时候不一样。 他的身上有烟酒气,开了一天车,应该还没来得及洗澡呢,称不上好闻,却让池西西感到分外安心。 她刚刚许的愿望就是早点长大,遇到一辈子不丢下她的人,然后结婚来着。 傅川怎么会知道的。 池西西松开手时,已经笑了,她连眼圈都没红,傅川简直疑心自己刚刚听错了。 池西西踮起脚尖亲了傅川一下,见他面露诧异,笑着说:“不是你让我亲你一下的么?我亲过了,你回去吧。” “我被我奶奶赶出来了,要不你收留我吧。这地方这么贵,一个人住也挺浪费的。” 池西西隔了许久才说:“你快去洗澡,有酒味。” 傅川怕池西西跑,只洗了十分钟就出来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看到傅川要往地上睡,池西西说:“一起睡吧……又不是没睡过。” 她的话音还没落,傅川就跳上了床,轻车熟路地抱住了她,又把胳膊和腿压在了她的身上。 “……” 他满心狂喜地想,生什么气啊,改天得好好上门感谢岳父和后岳母。 第30章 “傅川……” 池西西被傅川的胳膊和腿压得喘不过气,又挣脱不开,只得用手推他:“要么咱们各占一边谁也不碰谁, 要么你回地上睡。” 傅川不回答也不动。 池西西仰头看去, 他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 似是睡着了。 四肢被牢牢压住,只有头能动, 池西西便就近咬了一口傅川的胳膊——没反应。 她抬头望去,眼睛虽还闭着,他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池西西恼了,全力一咬, 傅川吃痛,终于抬起了胳膊和腿。 哪知未等池西西坐起来, 下一秒傅川就翻过身,整个人压了上来。 “咬我是吧?你选两个地方,我得咬回来。” “是你先使坏压着我,不让我睡觉的。” “我把因为你受伤的胳膊和腿轻轻搭你身上你就能咬我?” “……” 池西西白了他一眼, 以沉默结束了小学生吵架。 这一上一下的姿势太暧昧, 彼此静默下来后, 她瞬间红了脸。 池西西不敢看傅川,垂着眼睛嗔怪道:“你快起来,我快喘不过气了。” 傅川抱着池西西翻滚了一圈,自己躺到下面。 后背被傅川用右手掌心按着,池西西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依旧动弹不得。 “你这么整个儿压着我,我该咬你几口?” “傅川!”池西西真的恼了,“你放开我。” “咬回来就放。” 傅川用左手扶着池西西的后脑勺,从额头到嘴巴,一下一下地亲吻。 他的呼吸里仍留有浅淡的酒气,因为浅淡,所以不教人讨厌。 因为还气着,池西西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傅川马上回咬了过来,不重,但她的嘴巴还是麻了。 明明大了快十岁,也不知道让让她,这人简直讨厌透了。 趁池西西愣着,傅川又抱着她滚了一整圈。 他还是喜欢把她整个压在身下、包裹进怀里,怕她再嚷,这一次他没敢压实,用胳膊肘和膝盖撑着自己的身体。 移开嘴巴,趁着池西西深呼吸的空档,傅川又用鼻子蹭起了她的脖子。 他以前觉得她的头发最好闻,错了,脖子才是。 就是不知道亲上去的话池西西会不会生气。 傅川用手指摩挲着她的锁骨,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全程垂着,好像没有反对的意思。 于是他的手和嘴巴一起往下移了移。 指尖触到某处绵软的时候,傅川一紧张,不小心拽掉了池西西胸前的纽扣。 整个手掌刚覆上去,池西西就坐了起来,用脚踹了他一下。 这一脚正好踢到了他骨裂的地方,傅川马上蜷起腿叫疼。 不管是他演技好,还是真的疼,池西西都没再看一眼,她从箱子里翻出另一件睡衣,去洗手间换。 池西西从洗手间走出来时,傅川已经“睡着”了,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的左侧,挺大的个子,却只挨边儿占了床的三分之一。 池西西没急着躺下,她环顾四周,把沙发上的两个抱枕搬到床上,隔在自己和傅川中间。 然而还没睡下,傅川的手就探了过来。 第36节 赶在池西西发脾气前,傅川先找到了她的手,握住,再也不动了。 瞥见他弯着的嘴角,池西西也不由自主地想笑。 他的手心有汗,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又足,池西西嫌热,就抽出了手,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 傅川的食指很快缠上了她的拇指,低低地说:“别再闹了,快睡吧。” ……到底是谁在闹。 池西西真的倦了,一闭上眼,浓重的困意就席卷而来,将要入梦时,傅川一脚踢掉了隔在中间的抱枕,蹭了过来。 他在她的额头、鼻尖、嘴巴上各啄了一下,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池西西懒得睁眼,却也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脸上一定挂着占到了大便宜般的笑。 只隔了两秒,池西西的耳畔就传来了傅川均匀的呼吸声。 天不亮就起床,连着开了一千多公里,能不累么。 累了刚刚还不肯睡。 …… 最近三四年间,池西西一向早晨六点醒,从没迟过五分钟,隔天一睁眼却八点过半了。 醒过来时,她整个人都侧身蜷在傅川的怀里,傅川还睡着,他的一只胳膊伸长了搁在她头顶的枕头上,另一只手四根手指搭在她的腋下,拇指的指腹不偏不倚地摁在她胸前的某一点上。 池西西挥了一下没能挥掉他的手,噘着嘴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撑开他的眼睛。 “你醒醒。” 傅川撑足了十秒才醒。 一坐起身,他就伸了个懒腰,斜着眼埋怨池西西:“你睡觉真不老实,一直往我这边挤。” 池西西回头一看,他们俩居然真的只占了床的一半——一起挤在傅川这边。 她的睡相一贯好,除非有人动手搬,绝没有自己乱滚乱翻的可能。 “今天大年三十,你想怎么过。”傅川跳下床,左右活动睡僵了的脖子。 “能怎么过,就呆在房间吧。” “你也好久没回来了吧,不想出门逛逛?” “怕遇见熟人。” 听到这话,傅川不乐意了,问:“遇见熟人怎么了,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你嫌我老?” ……她是怕遇到爸爸一家,她和爸爸说她跟妈妈去厦门了来着。 池西西懒得解释,气就气呗。 她抱着东西进了洗手间,洗漱好出来时,傅川正倚在床上看电视,电视里在放动物世界。 看到她出来了,他也板着脸故意不理人。 池西西只当傅川不存在,拿出箱子里的书,自顾自地看。 偏偏这本书没什么意思,池西西实在看不进去,就放下书,坐到床上:“换个台。” 傅川没看她,随手换了几下,换到了一个动画片,接着看。 “……这是什么呀,小学生看都嫌弱智,给我遥控器。” 傅川不理,把遥控器压到身后。 隔了一会儿,他说:“你亲我一下就给你。” 不等池西西说话,他凑过来亲了她一下,把遥控器扔给了她。 池西西换到中央一套。 电视里在播过年特别节目,虽然不好看,但热热闹闹地看着喜庆。 两人的早饭午饭都是在房间里吃的,一整天,除了一起对着电视发呆,就是耍流/氓和与流/氓抗争。 期间傅川的手机响了无数次,都是他家打来的——傅岳难得回家过次年,好不容易人齐全。 池西西不肯跟傅川回家——他这么烦,不是盯着自己看,就是动手动脚,一起回去,傅家人一定会看出端倪的。 要是看出来了,以前他们没关系还好,现在变男女朋友了,她过年不回家,跑到男朋友家算怎么回事啊。 她催了他几次让他自己回去明天再来,傅川只当没听见。 傍晚时分,第n次揩油被打手的傅川不满地拎起池西西:“出去逛逛。” “我怕……” 不等池西西说完,傅川就拎起扔在沙发上的羽绒服罩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衣服长,一直裹到了池西西的小腿。 傅川看着她笑了一下,把羽绒服的帽子给她戴上,又拿过自己的围巾一圈圈地往她脖子上绕,一直绕到鼻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把池西西推到镜子前,指给她看:“这样安全了吧,走吧。” ……既然他带着裹成这样的自己都不怕丢人,她还怕什么。 大年三十的傍晚,街上的人还没平时多,傅川把外套给了池西西,自己只穿牛仔裤和薄线衣,手心居然比她还热。 大部分的小店都关门了,没什么可逛的,傅川带着池西西买了点烟花,然后把车开到了一家酒店的停车场。 哪知道刚停好车,两人就迎面遇上了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傅家五口。 池西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傅川身后躲。 傅川的脸上倒看不出意外。 “你上哪儿去了?给你打了一天电话。”说话的是傅渡江。 “有点事。这不按时过来吃饭了吗。” ……难怪刚刚问他没提前预定,这里会不会没位置,他不回答。 池西西生气了。 傅奶奶往前走了两步,看向池西西:“这是谁呀?” 傅川笑着答:“路上捡的。” 见奶奶愣着,他又说:“您不是天天催我交女朋友么,人带来了,您的红包呢。” 池西西甩开他的手,艰难地拉下围巾,说:“傅奶奶,是我。” 除了傅岳,傅家的其他人都摸不准傅川是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闹不清楚,他们对池西西倒和往常一样热情。 傅奶奶一路都在偷瞟两个人,池西西她虽然挺喜欢的,但年纪也太小了,配小孙子都嫌小,大孙子又没定性。要是真的,魏家人未必乐意。万一分手了,再伤两家人的和气。 一进包间,池西西就脱下了傅川的衣服,说要去洗手间。 看见她往门处走,傅川说:“包间里就有洗手间,不用出去。” 傅岳站起身说:“包间里的我要用。” 趁着傅川瞪傅岳,池西西溜了出去。 池西西一走,傅川就对众人说:“你们看我干吗。开玩笑的。我刚刚开车,路口突然蹿出来一个人,我差点撞上去。停下车正要骂人,一看居然是池西西,她估计又和她爸吵架了,没穿外套就跑出来了……我想把她送到她妈那儿,谁知道她妈去外地过年了。她刚刚怎么都不愿意来咱家,我怕她一个人在外面遇见坏人,就把她拉来了。” 傅奶奶说:“她爸妈真是……老魏要活着,得心疼死。你也有干好事的时候。” …… 池西西一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了守在门外怕她逃跑的傅川。 她冷着脸没理他。 “我都跟他们说了,是闹着玩的,他们没怀疑,你不用不自在。”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说了,你不是不同意吗。除非你准备甩了我,早晚都是要告诉他们的。” 池西西的嘴一直噘到了进包间。 众人都坐下了,只有傅岳的左右两边各剩了一个空位。 傅奶奶冲池西西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池西西乖巧地坐了过去,她右边是傅奶奶,左边是傅岳。 傅川踢了下傅岳,让他起开,傅岳没动,傅川怕闹出动静被家人看出来、惹池西西不高兴,悻悻地坐了下来。 他瞪着傅岳想,这什么破弟弟啊,小时候怎么没把他装篮子里拎出去卖了。 冷菜刚撤,池西西的手机就进了条短信,是傅川发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做什么都经你同意行不行?都听你的行不行?】 【嗯。】 【不生气了吧?笑一个。】 隔着傅岳,池西西无声地对着傅川“呸”了一下。 【我还伤着心呢,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嫌弃过。我哪儿丢你人了。】 【……】 她是怕被他家人看轻。 【你往后看。】 池西西往后瞟了一眼,傅川的右手伸到了傅岳的身后,正冲她勾尾指呢。 池西西忍着笑,把自己左手的小指伸过去,隔着傅岳,和他勾在了一起。 第31章 难得过年的时候一家人都在,除了负责开车的迟茹,连池西西都跟着喝了一小杯。 第37节 傅川独自喝掉一瓶茅台, 人没醉, 手心却更热了。 众人离座的时候, 他紧握着池西西的手不放,眼看傅岳要起身了, 池西西抽了几次抽不出手,急得不断用眼神求他,傅川却只当没看到。 傅岳转身的瞬间,傅川忽而松开了手, 扬起脸露着虎牙冲她笑。 喜欢谁就故意欺负谁,池西西原本以为这样的事初中生都不会做。 傅家人开来的车是五座的, 地方不够,三个小辈就都没上车。 傅川嫌傅岳碍眼,本想强行把他塞进车,让他先走, 不想傅奶奶怕傅川又跑, 特地吩咐傅岳看着他。 傅家的车刚开走, 傅川就把池西西揽入怀中,望着皱眉的傅岳笑:“看什么看,叫嫂子,赶紧的。” “……”傅岳只喝了三四两,看到此情此景,竟也觉得头晕。 池西西今年多大来着,上大学了没,成年了没? 瞥见傅岳打量自己,池西西有点难为情,偏偏挣脱不开,只得呆在傅川的怀中,冲大了自己六七岁的傅岳傻笑了一下:“傅岳哥……” “什么哥,你就抿那么两口也醉了?这是咱弟弟。” “……” “……” 三人回到家的时候,长辈们正看春晚。虽然对节目兴趣缺缺,傅川和傅岳还是坐到了沙发上。 池西西倦了,正要去客房,就听到傅川说:“你以前住的那间暖气不热,住我屋吧,我睡一楼书房。” 迟茹跟着说:“客房的暖气坏了好久了,过了年我就找人修。” 傅川的房间在二楼,他睡一楼,两个卧室隔得那么远,应该真的是怕她冻着吧? 虽然信了他是好意,但怕闹出动静让傅家人看出来,池西西一进傅川的房间,就拔掉钥匙,反锁上了门。 她实在太困,澡都懒得洗,直接躺到了的床上。 傅川的房间傅川的床傅川的被,满满都是他的气息。 池西西很快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窗外的鞭炮声渐密,零点到了? 正要继续睡,从窗户跳进了一个人,一片黑暗中池西西却没害怕——只看轮廓就知道是傅川。 傅川没开灯,径直往床上一躺,侧过身拥住了池西西。 “刚刚的鞭炮是你放的?”他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 “嗯,我们家哪年都是我放。”他撑起上身,笑着看向池西西,“你锁什么门,怕我进来?”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暖气坏了怕什么,有我呢,我还嫌热呢。”傅川一脸得意,他坐起身三下两下除掉毛衣、牛仔裤,躺回来揉着池西西的头发亲她的脸颊,“就知道你要锁门,整个家只有我这间的窗户锁不上。” 床是靠墙放的,傅川越来越往里,把池西西挤得恨不得立起来后,翻了个身,把她压到了身下。 池西西懒得跟他生气,自己睡自己的。 傅川喝了酒,虽没醉,占有欲却更强烈,直接把手探入了池西西的上衣里。 待细腻绵柔的胸部完全被他握住,池西西才意识到不对——她锁了门,没料到傅川会从窗户进,就放心地从傅川的衣柜里拣了件他的棉质衬衣当睡衣。 不同于前一夜两人独处时的全副武装,此刻的池西西除了傅川的衬衣,全身上下仅余一条底裤。 所以,赖在绵软上的手被池西西挥掉时,傅川无意中触到她的裸在外头的腿,也怔了。 “去年到你学校装完你舅舅,就在这张床上,我第一次梦到你。” 他口中灼热的气息喷在池西西的脖子上,令她很快意识到危险,所以她没敢问是什么梦。 “很晚了,快睡吧。”池西西偏过脸。 傅川却还是说了:“我梦里的你和现在一样,不,真人好看多了。” 这是他家,隔壁是傅岳,楼下住着爷爷奶奶,池西西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更不能嚷,只得使劲用手推他:“傅川,你别这样,你是不是醉了?” 傅川的手在她的腿间游走:“夏天后咱们分开了,我又梦到过你几次,每次睁开眼都恨不得一辈子不醒。” 他缠得越来越紧,池西西推了几下推不开,渐渐松开了手。 不是不害怕,可答应和傅川这样的人在一起时,眼下的情形就该预料到了。 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此情此景与梦境太相似,傅川的燥热越来越明显,两人的衣衫不知怎么的,全部褪了下来。 发现池西西不再反抗,傅川放下了心,擦边球打得越来越出格。 其实他根本没打算做到最后一步。 他怕吓着她,更怕她生气。还小呢,等到二十岁吧。 两年忍忍就过去了。 感觉到两股间的硬物,池西西抓紧了床单,六分羞耻、三分委屈,还有一分抑制不了的情动。 傅川一下一下地向前顶,兼用手指试探,其实对于这件事,他虽懂,却不通。 过了不知多久,傅川没控制住,竟喷在了池西西的腿根上。 热而黏的液体。 “这是什么。”池西西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傅川窘迫到了极点,幸好有夜幕替他遮掩,不然池西西一定能看到他红了的脸。 赶在她触到之前,傅川抓住了她的手。 他随手捡起离的最近的衬衣,擦掉了她腿上的污迹。 池西西忽而明白了那是什么。 没有书里描述的那么疼,其实更多的是羞耻。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抓起被子掩住自己,低着头问:“会不会怀孕?” “……” 傅川表情诧异地看向池西西,她一脸懵懂,眉宇间尽是委屈。 幸好幸好,她什么都不懂,否则这脸丢的。 傅川没回答,也不敢看她,他从被子里找出她的底裤,放到她手边。 她之前穿的衬衣被他擦脏了,他就随便套了件衣服,下床去衣柜翻干净的给她。 衣柜里有一大溜衣服,他挑了又挑,得找件最软的。余光里的池西西仍旧垂着头,夜太深,看不清她的表情。 挑了半天,傅川拿了件旧睡衣坐到了床边。 他拉了两下她的被子,想替她穿,池西西却死死攥着被角不肯放。 每次看到她犯倔,傅川都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他轻嗤一声,用手指摩挲她的脸颊和脖子,又吻了下她的耳垂。 “害羞啦?又不是没看过。” 池西西抬头瞪他。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满心温柔地仰躺到她的腿上,揽着她的腰问:“生气了?” 怎么可能不生气,可隔了半晌,池西西却说:“没有。跟你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发生什么都是自找的。” 傅川一下子就怔住了,脸上的笑散尽后,他坐起身问:“我是什么样的人?” 池西西不说话,明明该是她生气,该是她让他滚,这语气,却好像委屈的是他一样。 轻易不会动怒的傅川再一次被眼前的小女孩激怒了。 或许是想证明之前的自己没做什么,或许是方才死死压住的冲动又蠢蠢而出,或许是想一雪前耻,他扯掉池西西的被子,再次压了下去。 嘴巴被傅川吻着,池西西只能用眼神表达惊恐,可惜他却闭着眼睛。 刚刚穿上的底裤又被拽下,如果说前一次最大的感受是羞耻,那么这一次就是真真切切的害怕。 傅川没什么经验,全无要领,所以粗鲁。 试了两次都不对,第三次加大了力道,没有缓冲,一下子就撞了进去。 池西西疼得闷哼一声,整个人剧烈的抖了一下。 所有不甘瞬间就不复存在了,从未有过的柔软温暖和全新体验让他明知道池西西很疼,却没停下来。 他竭力控制自己,尽量不那么急切,轻声哄:“忍一下,以后就好了。” …… 结束后,趁傅川还没缓过劲儿,池西西咬着嘴唇第一时间罩上衣服,光着脚跳下床躲进了洗手间。 腿间有血迹,疼到无以复加,所以刚刚那次根本不是…… 怪她不该为了出气,拿话气他。 池西西清洗了很久很久,一打开门,傅川就守在外头。 他指间有火光,瞥见池西西皱眉,很快摁灭了,拿手挥了挥四周的烟。 他比往常更小心翼翼,可没开口。 床单上也有血污,傅川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垫在上面,池西西躺回床上,面朝墙侧身睡下了。 过了一会儿,傅川才在她身旁睡下,池西西的脚很凉,他试探着捉起她的脚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暖,池西西没抗拒。 他稍稍放下心,又去找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浅尝辄止更熬人,他完全没有满足,还想再来一次,不,很多次,但是不能。 这样一次,都不知道要哄多久。 怪他太贪心,说好了你让我喜欢你就行,愿望实现了,却又希望能够得到一点回应。 就算没有回应,也希望她至少别把他想得那么不堪。 …… 这一夜,傅川没敢睡得太实,折腾了那么一大通,才七点他就睁开了眼睛。 第38节 身边没有池西西。 想到电影院的那次,他吓了一跳,起身就往门处冲,正要开门,又记起自己不该在这间房,怕被家人看穿池西西更生气,只好忍着满心急躁穿上衣服从窗户原路爬回一楼。 一从楼下的房间出来,傅川就满屋找池西西,一听说池西西一早就走了,傅川马上跟迟茹急了。 当着人,迟茹对傅川向来耐心:“她说要回家,大过年的,父女俩哪有隔夜仇,总不回去她爸爸要担心的。” 傅川没等到吃早饭,直接出门了。 到了车库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车还在酒店停车场呢,在路边站了半天没打到车,干脆一路跑到了池西西住的酒店。 虽然离得不远,却也跑了半个多钟头。 电梯一到,傅川就开始紧张,怕池西西不在里面,怕再一次找不到她。 幸而敲了两声门就开了,池西西看到他,倒不意外,待他进来后,就关上门坐回床上继续看电视。 傅川松了口气,看着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和别人怎么样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池西西看向他,一脸莫名其妙。 以傅川的性格,以他的年纪,对着一个小女孩说这个,非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还挺耻辱的。 他为难了好一会儿终于又说:“我的意思是,昨晚的事我以前没做过,以后也只跟你做。” 第32章 傅川想表达的是昨晚也是他的第一次? 池西西有点讶异。 毕竟据说季泊川16岁就破处了,毕竟高冷如宁御,偶尔也会带女孩子过夜。 傅川感情经历复杂, 在他们那个永远都不缺想往里挤的年轻女孩的圈子里, 到了二十六七岁贞操还在简直不可思议。 “你不信?”傅川皱眉。 池西西还生着气, 可瞥见他红着的脸颊和耳朵,又忍不住想笑。 脸皮那么厚的人, 竟也有难以启齿的时候,那么是不是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第一次不第一次的,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在乎。 池西西只笑不答。 傅川寒了脸, 却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压住失望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嗯。” 池西西正想把茶几上的早餐丢进垃圾桶, 就被傅川抢了过去。 他几口吃掉池西西剩下的半个汉堡,坐到沙发上,又喝掉了她剩下的凉咖啡。 “……你没吃早饭?” “一睁眼发现你不在家,我牙都没刷就出门了。打不到出租车, 跑着来的。” “……我走前给你发信息了, 说先回酒店。” 大年初一留在男朋友的家里, 总是觉得不自在,尤其是知晓实情的傅岳也在。 “真假的?” 找到池西西之前,一整个早晨,傅川的神经都紧绷着,手机根本忘了带出来,哪儿顾得上开机。 池西西浑身都痛,就坐回了床上:“你这么着急过来有事么?” “我能有什么事,”傅川也跟到了床上,“怕你生气跑了呗。” 情绪一放松,傅川立马感到饿,他揽住池西西,对着她的额头亲了一口:“我叫外卖,你有想吃的吗。” “没有。” 池西西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想起自己眼下尚是戴罪之身,傅川迫不得已松开了手,往旁边挪了一寸。 就如小孩子吃到人生第一颗水果糖,此刻的傅川除了想要第二颗第三颗第无数颗,对其它事物,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然而一根巨形草莓口味的棒棒糖近在手边,却因为担心它逃走,不敢剥开糖纸舔一舔,这简直称得上酷刑。 作为被觊觎的猎物,池西西敏锐地洞悉到了傅川的企图与煎熬。 莫名其妙的,她忽而心软了,不气了。 “傅川。” “嗯。” “你喜欢我什么呀。” 在感情上,池西西再理性,也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自己正被眼前这个人热烈地喜欢着。 “谁喜欢你。”傅川拿眼斜她,隔了片刻,又露着虎牙笑道,“我说什么你都相信,傻乎乎的,胆子小,又安静又乖,像小白兔。” 他说的是第一印象,后来发现有些地方并不是,可还是喜欢,越来越喜欢,所以这是件讲不出道理的事。 池西西没出声。 傅川点的外卖来了,他跳下床收外卖、吃饭。 他大概真的饿了,呼哧呼哧地吃完饭,把外卖盒往垃圾桶里一扔,去洗手间飞快地刷完牙洗过脸,拉上窗帘,跳上了床。 “困死我了,补个觉再拿车,然后带你放烟花去。” 赶紧睡,睡着了就不会总想着那件事了,然后出门,这么呆在一起却什么都不能做实在太要命了。 “……” 池西西虽然浑身都疼,腿间更是不舒服,但并不困啊,干吗关灯关电视拉窗帘。 傅川的身上有淡淡的汗味,所以他真的是跑着来的? 挺大的人了,怎么这么傻,冒冒失失的。 “傅川。” “嗯?” “你睡醒了先去帮我买药吧。” “什么药。” 傅川困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避孕药。”池西西又气上了,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我害怕有小孩。” “有了就生呗。”傅川一下子精神了,一片黑暗里,他的眼睛格外亮,“我喜欢男孩,我不准备让我儿子上幼儿园,长到三四岁我就带他到处去,男孩就得往远了跑。” “……你说什么呢。” 池西西真恼了,她那么担心,他居然没事儿人一样。 傅川就怕池西西噘嘴,他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坐了起来:“你亲我一下,亲完我马上就给你买去。” 池西西没亲:“你不是困了么,又不差这一会儿,睡醒再去吧。” 困是会传染的,傅川体热,和他挨的近,池西西也打了个哈欠。 傅川握了下她的手,问:“你冷不冷?到我这儿来。” 她的手脚夏天也凉,并不是冷。 没等到她过去,傅川自己挤了过来。 知道抗议无效,池西西在有限的空间内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转身的时候,膝盖不经意间碰到了傅川的某处,脸上一红,往后缩了缩。 以往两人挤在一起,她似是也无意中触到过,但懵懵懂懂的没在意,经过昨夜,就没法不在意了。 她一缩,傅川也往后撤了撤,两人中间留出了一小块空地。 明白那一处变得坚硬意味着什么后,望见傅川脸上的隐忍,池西西又有点不忍心。 可是真的真的挺疼的。 印象里的傅川如同来去自由的豹子,矫捷强悍,永不服管。眼下的他却像极了虽大只却温顺的金毛,狗狗乖了也该得到奖励对不对,鬼使神差的,池西西仰起头亲了一下他的嘴巴。 傅川却如同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跃而上,十倍百倍地回亲了过来。 除了亲吻和抚摸,他没再越雷池一步,从额头到腿弯,仿佛永不止息。 胸前扣子在摩挲中开了,最后一个吻落在两峰之间,傅川喘息了一声,问:“可以吗?” “很疼,我不喜欢……” 傅川翻身下床,正要去洗手间,又听到池西西犹豫着说:“要是……要是不疼的话,也可……” 后半句还没说完,傅川已经冲了进来。 热了那么久的身,有了湿润的缓冲,总算不似昨夜那般晦涩艰难。 还是疼,但又不止是疼,还有一点点满足感。 或许是怕这份热情无以为报,所以终于有了牺牲的机会,反而感到安心。 …… 声称睡醒了就去拿车、然后带池西西放烟花的傅川再也不提出门的事,这个大年初一,池西西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床上吃的。 傅川仿佛永不餍足,一次比一次长久、娴熟。 直到午夜,他才因池西西彻底不理人了,悻悻地穿上衣服。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瘫在床上的人,又舍不得走了。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恨不得把她别在身上,一刻也不分开。 不,他愿意别在她身上。 傅川返身拎起池西西,无视她愤然的眼神,替她穿上衣服,裹进自己的羽绒服,又给她围上围巾。 拿到车子,傅川去药店买了药、矿泉水和几大盒tao,又回了车里。 第39节 “去放烟花,还是回去?” 池西西冷着脸不说话。 傅川毫不介意,嘴唇在她耳边磨:“那就去放烟花吧,我知道个地方,挺偏的,路灯都没有,更别说人了,我这车七座的,后排降下去,正好可以试试……” 话还没说完,池西西就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脸,我要回去。” 傅川笑了:“正好可以试试远光灯够不够亮——这有什么不要脸的?” …… 烟花最终没放,两人回到酒店,洗洗就睡了。 池西西不肯让他拉手,傅川就用脚勾着她的脚。 第二天池西西睁开眼睛时已经十一点了,多少年了,头一次睡到快中午。 傅川倒是挺有精神的,早饭都买回来了。 洗完澡出来,池西西就接到了一通电话,宁御打来的。 “傅川跟你在一起吧?” “嗯。” “我就知道,要不然怎么手机一直关着。” “我让他听。” “不用,我不找他,我找你。有空出来玩吗?打猎。” 有必要问傅川么,就他那点出息,池西西要是愿意出来,他一准跟来。 “好呀。” 连地方都没问清,池西西就一口答应了。 去哪儿都好,只要别单独和傅川呆在一起。 她实在受不了。 …… 傅川哪儿也不想去,可又做不了池西西的主,只能把宁御他爸的山庄描述成一个穷山恶水、野兽毒蛇频繁出没的地方。 池西西没上他的当,执意要去。 从出门到集合地,一路上,傅川骂了宁御千百次。 一下车,就看到被一个高挑的美人挽着胳膊的宁御冲两人笑,池西西找了一圈,没看到宁立夏。 宁立夏同样没家可回,大过年的,两人闹什么呢。 一大堆人里,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除了站在“花丛”中的季泊川,余下的就算认识也不熟,池西西便谁都没招呼,安静地立在傅川身侧。 无论谁来问,傅川统一答:“你嫂子。” 傅川和宁御商量好路线,临出发前,一个挺帅的女孩挤了过来,她抄着口袋斜了宁御一眼:“我跟傅川的车,你带的那位身上的香水味熏得我头疼。” 傅川的车本就要带另两个人,后排三个座,多不多宁娅都无所谓。 宁娅想买傅川这款车,就问了他几句,傅川看到宁娅梳着马尾,笑着用手扯了一下:“我去,这不是假发?你一男人,留长头发干吗,多娘娘腔啊。” 宁娅白了傅川一眼,用下巴点了点池西西,嚼着口香糖问傅川:“这谁呀?” “你跟谁说话呢,道歉,叫嫂子,不然别上我的车。” 宁娅“切”了一声,伸手拉开的傅川的副驾驶,正要坐上去,就被傅川扯了下来。 她看了眼已经上了车的那两个人,说:“我不和后面的男人挤。” “你自己不就是男人吗。不道歉是吧?那后面你也别坐。”傅川拍了下池西西,替她拉开车门让她上车。 池西西上车后,傅川绕到了驾驶座,坐上去倒车。 经过宁娅身边,傅川降下窗子,朝她摆了下手:“您架子那么大,走着去呗。” 说完,他就直接开走了。 第33章 池西西一坐上车就戴上了耳机和眼罩。 最近二十四小时,她恨不得有二十二个小时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却比熬了两天两夜更累。 开车的傅川一边被迫听后座的两个男人天上地下地胡侃, 一边时不时地看向池西西。 等红灯的时候, 傅川的右手松开了方向盘, 握住了池西西的左手。 他不无遗憾地想,要是没带这俩不相干的人, 不但耳根清静,得空还能亲池西西一下。 ……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这个狩猎场是宁御父亲建的,放养了一百多种动物, 适合狩猎的也就二十多种。 傅川喜欢刺激,就算不为了跟池西西单独呆着, 也看不上人工饲养、冒充野生动物的野猪和野鸡。 起初这儿并不对外开放,只供亲朋、生意伙伴过来消遣,近两年宁御父亲年纪一大,打猎的兴趣渐渐淡了, 就扔给了宁御。 宁御是天生的商人, 看不得半块地闲着, 一片纸也要想办法换成硬币,把这地方开发成度假村对外开放后,没几年便年入两三千万。 路途遥远,众人都饿透了,一到地方没分房间就先吃饭了。 宁御胃口缺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冲傅川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 宁御一根烟抽掉一半,傅川才出来。 “干吗?” “磨蹭什么呢,这么半天才出来。” “你有事?” “等会儿分房间,你和池西西住一间还是两间?” “你叫我出来就这事?这还用问吗。” 傅川斜了他一眼,进去接着献殷勤了。 池西西一路无精打采的,也不知道哪儿惹着她了。 …… 宁御给傅川和池西西备了两间房,傅川一个没留神儿,池西西就溜回房了。 两个房间不在一层,池西西所在的二层有十几个房间,只能挨个敲。 敲到第四个,是宁娅开的,宁御和他带来的女伴也在。 傅川一进门就看着宁御骂:“你脑子坏了?” “你说‘这还用问吗’,我就照旧了。”宁御歪着头坏笑。 傅川以前带姑娘出来,每次都是两间房分在两层——他怕她们吵他睡觉。 “池西西的房间在哪儿?” 宁御说了房间号。 明知道他故意使坏,傅川也懒得计较,直接就去了。 可敲了半天门,池西西也没开。 傅川急了。 这是真的生气了吧?虽然不知道哪儿做错了,但两边都是人,在外面道歉非得成笑柄不可。 他可以不要脸,就怕池西西更生气。 傅川敲门的时候,池西西正躲在屋里看电视,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她立马关上了电视装屋里没人。 前一天被折腾得太惨了,池西西实在是怕了傅川了,生气倒不至于,但太想睡个好觉了,眼下分在两个房间简直是意外之喜。 所以干脆把手机调成静音、戴上耳机当听不到。 傅川去而复返,跟宁御要钥匙的时候,宁御笑出了声。 他糟糕的情绪一扫而空:“你也有今天。池西西真不愧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你。” 山里蛇虫鼠蚁多,以前也有他带来的姑娘因为屋里进了蝙蝠,大半夜哭着敲门找他来着,一栋楼的人都快醒了,他睡得死,也没开门。 那姑娘第二天一早和他闹分手,傅川问了句“你想好了?”,听到人家气急败坏地说“想好了”,立马就消失了。最后那姑娘还是他找车找人送回去的,听说哭哭啼啼了一路。 傅川还没开口,宁娅就没好气儿地问:“她谁呀?” 宁御没搭话。 眼瞧着傅川真快恼了,他赶紧打了通电话,让负责这栋楼的员工送钥匙。 傅川拿到钥匙就黑着脸走了。 “傅川的小女朋友叫池西西,不知道有没有十八,亏他也下得去手。”宁御知道堂妹的小心思,告诫道,“你别惹她啊,她和他以前带来的不一样。” 宁娅“切”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看着可可怜怜的,傅川这眼光,越来越俗。” 池西西把门从里头反锁了,傅川有钥匙也打不开。 傅川的注意力都在门锁上,宁御走到他背后他也没留意到,因此宁御突然开口说话,吓了他一跳。 宁御给他使了个眼色,傅川才暂且放过快被拧断了的钥匙,跟着他走到了二层公共露台。 “池西西可能睡着了,你硬开只能招她烦。” “我怕她出事儿。” “能出什么事。她的房间钻进一条毒蛇,一口咬她脖子上,把她毒没了?” 傅川伸脚踹宁御,逼着他说“呸呸呸”。 宁御没理他,说:“你要不放心,就给宁立夏打个电话,让宁立夏给池西西打,问问池西西正干吗呢。” “宁立夏住哪屋?” 第40节 “没来。” “她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你打的时候顺便问一下她现在在哪儿呢。” 傅川没带手机,拿宁御的打宁立夏不接,只得回室内另找别人借了支手机。 宁立夏很快就接了,她没说自己在哪儿,倒是挺爽快地帮了傅川。 片刻后,宁立夏回了通电话过来,说池西西刚刚塞着耳塞睡觉呢,没听到有人敲门,困,接着睡了,没什么不高兴的,没要紧的事的话就明早再说。 “戴着耳塞怎么听到手机铃的……哦,她喜欢开震动。”傅川真信了。 宁御心情一差就不想别人高兴,他呵呵了一声,说:“回头我见了池西西得问她用的什么耳塞,怎么我买的耳塞塞上了一样什么动静都能听到。” “……” …… 隔天池西西六点不到就醒了,她自觉前一晚自己有点过分,想下楼拿早餐送到傅川的房间哄哄他。 不料她洗漱好一打开门,傅川居然正立在外头抽烟。 “你什么时候来的?” 池西西满眼笑意,态度比往常更亲昵,那么说她不是生气了,而是单纯地嫌自己烦、在躲自己? 傅川收起一整夜的忐忑,瞬间寒了脸。 “刚到。” “你怎么不敲门?” “我敲你也得开呀。” 傅川拎着早饭进了池西西的房间。 他的脸虽然臭,带的饭团和馄饨却都是池西西喜欢的。 清清静静地躺了十几个钟头,池西西终于满血复活,胃口自然好。 吃完了饭团和馄饨,她没话找话地问傅川:“宁御请的厨子挺棒的,昨天的晚饭也好吃。你早饭吃的什么?” 傅川冷着脸说:“什么都没吃。” ……他这是要她哄? 池西西把塑料饭盒扔进垃圾桶,去洗手间洗过手漱过口,笑着问傅川:“傅川哥,您想吃什么,我下楼给您拿上来。” 傅川低头摆弄池西西的手机,挨个儿排查可疑对象,过了半晌才说:“不用,我不饿。” 池西西在心里“切”了一声,装傻道:“你要不饿,那咱们出去转转吧,这地方我第一次来,风景好像还不错。” 傅川没应声。 然而她的一只脚刚跨出门,就被傅川扛到了肩上。 从扔掉手机站起身、走到门边拦腰抱起池西西、拿脚踢上门、再用手反锁上,到把池西西扔到床上,整套动作傅川只用了不到五秒。 池西西仰躺过来,还未来得及坐起来,傅川就半跪到床上,两手撑在她的头边,冷眼看她。 两人对视了几秒,池西西噗嗤一笑,先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你生气啦?为什么。” 没等傅川讲话,池西西就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眉心:“舅舅,眉头总这么皱着,就要长皱纹了。” “谁生气了。”傅川终于笑了,“你嫌我老?” “你要是真老了倒好了。”池西西讨好地一笑。 讨好的结果是幸免于难,只被啃了两口就可以出门了。 两人走下一楼客厅的时候才七点一刻,已经有几个人吃了早饭,等在沙发上了。 傅川一出现,就有人让出主位、递烟。 他接过来没吸,夹在指尖晃着玩。 和不熟的人,傅川的话本就不多,昨晚没睡好,更懒得开口。 他一个人占了两块沙发,长腿斜搭在茶几上,右手握着池西西的手,半闭着眼睛,有人跟他说话,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回。 池西西正和高中同学群聊,大家都回来过寒假了,同学聚会定在初五。 知道池西西和季泊川正在一处,梁星立刻私敲她,让她给自己发照片,池西西拗不过梁星,答应了。 哪知她的手机相机有声音,刚拍了一张傅川就睁开了眼。 看到女朋友的镜头对着正往楼下走的季泊川,傅大少爷又气上了。 看到他拿眼斜自己,池西西只觉得好笑,更不愿意解释,其实他才是小八九岁的那个吧? 给梁星发完偷拍的照片,池西西马上点了删除,这一举动却被傅川误认为做贼心虚。 傅川正想坐起来问个清楚,宁娅下来了。 宁娅还没坐下就笑着抢了傅川指间的烟,又摸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烟。 她没看傅川,吐了口烟跟另几个男人聊前几年跟宁御、傅川在巴隆狩猎场遇到雪豹和在阿尔金山狩猎场打盘羊的事儿。 这话一出,自然有人问傅川。 平时别人问这些,傅川从来懒得应,但池西西在边上坐着,他有心显摆,就随口说了几句。 烟瘾能传染,宁娅一抽烟,马上有两个人跟着抽,傅川拿手在池西西脸前挥了挥,见她没皱眉,也就没说他们。 轻而易举地成为了话题中心的宁娅洋洋得意地拿眼瞟一直低头玩手机、近乎隐形的池西西。 瘦瘦弱弱的,还呆,傅川什么时候好上这口了,能撑到半个月么。回头被甩了别又闹自杀。 听说成绩不错,切~书呆子。他们聊天,她连嘴都插不上,能和傅川有共同语言么。 池西西没抬头,也一样能感受到宁娅投来的目光里的含义。 这两个猎场她都没去过,的确插不上嘴,不过盘羊她也打过,就是没用枪,用的复合弓。 这个姐姐也有二十四五了吧,吵就算了,还抽烟,好讨厌。 池西西知道,如果傅川不亲自赶宁娅走,宁娅这两天一定会时时刻刻围着他转,那么和傅川绑在一起的自己就得跟着他闻二手烟、受噪音和白眼的毒害。 可她最看不上一见异性靠近男朋友,就跟男朋友哭闹的人,多累呀。 池西西考虑了片刻,把目光落在了季泊川身上。 季泊川喜欢热闹,哪儿人多就爱往哪儿凑,瞥见池西西冲自己笑,马上坐了过来。 “你头上这是什么呀?”一直没开口的池西西笑着往季泊川那边靠了靠。 “什么?”季泊川一脸茫然。 池西西拿手在他后脑勺上轻轻弹了一下:“是光呀,我看错了,以为有虫子呢。” 季泊川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被傅川瞪到腿软,立时寻了个借口跑了。 季泊川一走,池西西也跟着站了起来,她要去洗手间。 不出所料,傅川也跟了过去。 “怎么了?” 从洗手间出来,池西西抽了张纸巾擦手,一脸无辜地问。 傅川看向池西西的手:“手洗干净了吗?洗手液用了吗?谁让你摸季泊川的?” “我以为他头上有虫子。” “他头上有蜈蚣也不关你的事儿,男女有别懂不懂?看都不行,亏你还敢拿手摸,还用手机拍他。” “我那是帮梁星拍的……你昨天不也拽了刚刚那个姐姐的头发吗?我摸季泊川的头发和你拽那个姐姐的辫子是一样的,没别的意思。” “宁娅能一样吗?我就没把她当女人,她比很多男人还男人!” “可季泊川也是妇女之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手机里女孩的电话比男孩还多。我觉得那个姐姐挺漂亮的,一点也不像男人。” 池西西说完噘了下嘴。 傅川一怔。 这是……这是吃醋了? 因为他昨天闲着无聊跟宁娅开玩笑、拽了她的辫子,池西西晚上才不让他进屋的? 怪不得一路上都不怎么高兴。 “我根本不想搭理宁娅,她挺烦的,这不是得看她堂哥面子么。” 池西西“哦”了一声,就转移话题,说别的了。 傅川满心雀跃——吃醋什么的,是不是意味着池西西有点喜欢他了? 不过宁娅是真的不能理了,池西西在的时候,必须必须躲着她走。 第34章 为了甩开宁娅他们,傅川没回客厅等宁御,带着池西西直接离开了。 山里有未化的积雪, 阳光虽好, 风也远比城区阴冷。 池西西戴上羽绒服的帽子, 裹着傅川的围巾,仍旧冻得脚趾僵硬。 走到湖边, 听到池西西赞这里景色好,傅川干脆拉开外套拉链,把她裹进了怀里。 他把下巴抵在池西西的头顶摩挲了几下,笑道:“那就不走了, 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安安静静地一起站了不到两分钟,傅川就悄悄把手探进了池西西的羽绒服。 发现她没穿胸衣, 傅川“哎”了一声,面露惊喜。 池西西起先懒得阻止,直到傅川变本加厉、换着花样地挤捏她胸前的两点,害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才回头瞪了他一眼、抬起脚踩他。 傅川无视池西西的不满, 低头吻她的耳垂和脖子, 沉声笑道:“我们回房吧。” “要回你自己回。” 第41节 池西西左右扭了扭,想挣开他,却被箍得更紧了。 “不回就不回。” 傅川的手终于捏够了、放过了她的胸,却径直往下游走,探进了她的底/裤。 他的手指在她腿/间最柔软的地方停留了片刻,长驱直入,进出了几次,感觉到了些许湿润,又问:“不回去是吧?要不我把车开过来?这儿没人。” 池西西咬着嘴巴,右手正全力扭他的大腿,听到这一句,更觉恼怒。 “傅川!!!你要不要脸?” “ 不要。我就想要你,现在就想。” 池西西一生气,手上的劲儿又加大了。 傅川却仿若没有痛感,躲都不躲,笑嘻嘻地任由她又扭又踩,就是不肯撤出手指。瞥见她咬着嘴巴一脸隐忍,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他的手指比另一处温柔多了,不同于之前纯粹的疼,此刻的池西西除了羞耻愤怒,也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新体验。 听到渐渐近了的脚步声,傅川才恋恋不舍地收住手。 他替池西西理好衣服,放开了她,皱着眉向后看去。 一大帮人,宁御和宁娅走在中间。 早不来晚不来,讨厌透了。 这片湖里游着一大群野鸭子,听到人声,扑棱棱地接连飞起了十几只。 “咱们走吧,一看见他们就头疼。你看,连鸭子都烦他们。” 池西西做贼心虚,下意识地往一旁走了两步,和傅川拉开了距离,冷着脸说:“我不要走。出来玩,人多才有意思。” “……” 宁娅穿着长靴扛着枪,先于众人快步走到傅川的身边,想拍他的肩,他却躲开了。 她斜了池西西一眼,看向傅川:“无聊死了,来赌一盘吧,我跟你,一分钟内,谁打到的鸭子多算谁赢。我要赢了,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之内,你得任我差遣。” 碍着池西西在,傅川只当没听到。 “傅川!你聋了,我跟你说话呢!” 傅川没看宁娅,回头冲宁御一笑:“你带你妹到别处玩去,我不跟女人赌。” 宁娅脾气爆,眼见着她要闹事,宁御望着傅川笑道:“那咱俩玩呗,你带池西西,我带宁娅,四个人一人一分钟。差什么遣,拿钱下注。” 宁御虽赢不了他,枪法却着实不错,宁娅也不算太菜,带上池西西,等于他一分钟对他们两分钟,输赢一半半。 傅川低头问池西西:“玩吗?” 池西西笑了笑。 傅川看向宁娅:“钱多俗。我要赢了,从今往后你看到我必须躲着走,至少离我二十米远。” 傅川说完瞟了眼池西西——这样足以洗清嫌疑了吧?晚上回去能批准他进门了吧? 赶在宁娅卷袖子揍傅川前,宁御冲身后的人说:“愣着干吗,下注呀,我和傅川。” 众人纷纷站队。 输赢无所谓,要紧的是别得罪人,所以一半人站傅川,一半人站宁御。 湖里野鸭子多,密密麻麻的,约莫有三五百只。 先前飞走的那十几只以为没有危险,又飞了回来,重新浮在了水面上。 第一个打最简单,只要不惊着鸭子,这种密度,闭着眼也能射中一两只。 所以池西西先来,宁娅第二,宁御第三,傅川压尾。 傅川无所谓,飞起来的和趴在湖里不动的对他来说没分别。 傅川接过旁人递来的枪,正要教池西西,就见她往后退了一步,面露惧意地看着枪说:“我还是用弓吧,我害怕,怕枪走火。” 宁娅冷笑了一声,娇娇弱弱的装给谁看,恶不恶心:“随你用什么,反正也一样。” 傅川白了宁娅一眼,问后头的人要了把复合弓,给池西西戴上护具,耐着性子、手把手地教她用。 “你能拉开吗?得使点劲。拉不开也没事儿,反正输不了。” “我试试吧。” 池西西穿的厚,像只毛绒绒的兔子,弱弱小小的,偏偏举着弓一脸专注,有种奇异的反差萌,在傅川看来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人多,他肯定要拿手机把这一幕照下来。 等回去了,一定得哄她跟自己学射击、学游泳、学骑马、学开车,学不学得会没关系,她一惊一乍的时候肯定特别可爱。 想象着池西西受惊后往自己身上赖,傅川兴奋不已。 出乎傅川的意料,池西西不但能拉开弓,还姿态优雅、沉着稳健地在短短一分钟内连开了十几箭。 她每一箭都射在不同方向,然而非但一只都没射中,几百只鸭子还在一分钟内,被这十几箭惊得全部飞起,她放下弓喊胳膊酸的时候,已经连一只都不剩了。 “你是白痴吗?”排在第二的宁娅已经准备好了,见状自然生气。 池西西抱歉地一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宁娅嫌池西西拖后腿,又嚷嚷了几声。 “宁御,管管你妹。”傅川冷着脸说。 宁御看愣了,回过神后冲池西西鼓了两下掌:“行啊你,那么多鸭子,放了那么多箭,一只都没射中比一箭一只难多了。你表哥教的吧。” 她表哥是职业运动员,拿过世锦赛冠军。 池西西只笑不说话。 她上一次跟她哥去狩猎场还是两年前,拿复合弓打野猪。 她哥第一箭射在了野猪后腿上,那头野猪身子一歪,很快又站了起来——打攻击力强的野兽最怕一下子打不死,激发了兽性反扑过来袭击人,她哥是觉得一箭中要害不好玩,故意制造点惊险,把第二箭留给她。 赶在那头黝黑的野猪全速冲过来前,池西西射中了它的脖子,它终于倒地不起了,却没立刻死,痛苦地挣扎了很久很久。 在场的另外十几头野猪都惊跑了,只剩下一头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不惧危险地跑到它身边,不断焦急地围着它打转,直到也被射死。 女孩子天生心软,而池西西在那之前只拿箭射过鱼,她本以为动物都是没思想没感情的。 她从不觉得把动物当食物有什么不对,但不为裹腹,单纯为了取乐而随意杀生,实在是太残忍了。 父母离婚后,失眠最严重的时候,池西西抄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佛经,所以信因果。 可是她刚才如果缠着傅川放过这群鸭子,跟他们说别拿这群野鸭子的生死当赌注,傅川之外的其他人非得在心里骂她圣母不可。 想起池西西她表哥,傅川才明白了过来——以她的娴熟度、以她标准的姿势,肯定不是现学的。 所以是为了保护小动物才故意装傻的么,真是太善良了,这可比爱出风头的宁娅强太多了。 宁御嫌弃地看了眼一脸蠢相、只差对着池西西流口水的傅川,拍了下宁娅的肩,说:“你消停会儿吧,无论人家真蠢假蠢,真弱假弱,傅川都觉得好。而且我跟你说,傅川折在池西西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第35章 吃过午饭,一回屋,池西西就陆续接到了父母、梁星和另几个同学的电话。 听到她说“谢谢, 吃过蛋糕了”, 傅川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荒郊野岭的, 除了抓只兔子给她当宠物玩,傅川想不到第二件能弄到的礼物。 挂上电话, 瞥见傅川一脸懊恼,池西西说:“我从来不过生日的,又不是小孩了,没什么意思。” “下午你想干吗去?” 只要不在和你一起呆在屋里, 干什么都行——这话池西西没敢说。 “要不,找个没人的地儿, 我教你开车去吧。” 一满了十八周岁就能考驾照了,先教会她,等她一拿了驾照就买辆车当18岁的生日礼物。 “好呀。” 学开车池西西倒是很有兴趣。 傅川洗了把脸,没午睡, 趁着天没黑, 就带着池西西出门了。 一路上傅川都在琢磨该给池西西买什么车。 才刚进大学, 不能太扎眼,敞篷甲壳虫就挺好的,不会惹人注意,圆圆的又小巧。 是不是还得喷成粉红的?小女孩都喜欢的颜色,虽然他讨厌。 傅川转头看了池西西一眼,其实奶白也不错,小兔子的颜色。 或者嫩黄、粉蓝、湖绿? 傅川拿不准,便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池西西想了想,“黑白吧。” 谈不上喜不喜欢,就是买东西的时候习惯性地会拿黑的或白的。 “你不喜欢粉红吗?” “不啊,你喜欢?” “那黄,蓝,绿,白,你喜欢哪一个?” “你是想给我买礼物么?不需要的,去年你生日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 提到去年的生日,聚会当天被拒绝的傅川一下子不说话了,他倒是给她准备了好多礼物,可惜她没要。 池西西没看出傅川情绪的起伏,隔了一小会儿,傅川的话才又多了起来。 傅川想教池西西自动档,女孩子么,考c2就行。 池西西却要学手动的,幸而他的车有手动模式。 傅川的车空间大,空地附近又没人,他就也一起坐在驾驶位,让池西西窝在自己怀里,手把手地教。 出乎他的意料,池西西学东西居然不算慢的,到太阳落山,整整五个小时,他都累了,她还不愿意回去。 第42节 车里暖和,池西西没穿外套,全程倚在傅川的身上,闻着她发间的香味,这个下午,傅川过得格外满足。 可惜他故意制造的那几次小惊险,作为初学者,池西西居然表现得无比镇定,这让他颇有些遗憾。 累了一下午,池西西一回房就摊倒在床上了,而傅川居然没有跟进她的房间。 不到晚上,再累也很难睡着。 池西西躺了半个钟头,披上衣服出门找傅川。 哪知傅川并不在房间。 池西西坐到三楼公共区域的沙发上给他打电话,听到关机提示,才想起他根本没带手机。 正巧有同学在qq上跟她说“生日快乐”,她便没走,坐在沙发上和对方聊了几句。 忽然间闻到一股烟味,池西西回复完最后一句抬头一看,是宁娅。 出于礼貌,池西西冲宁娅笑了笑。 宁娅却没走,坐到了池西西对面。 “你等傅川呢?” “嗯。” “他在厨房给你做饭呢。你今天生日?” 池西西点了点头。 所以,傅川是为了给她庆祝生日借厨房做饭去了? 池西西终于找到告辞的借口了:“宁娅姐,你先坐,我去看看。” “看什么啊,厨房烟熏火燎的,坐着聊会儿。” “……” 池西西咳了一声,宁娅居然很自觉地把烟摁灭了。 “傅川挺宝贝你的?” 池西西只笑不说话。 “我从小就认识他,他人聪明,想干什么一定能干好。刚二十的时候他喜欢赛车,没两年就拿了个全国冠军。后来又喜欢摄影,工作室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他还总挑活,没挣什么钱,可是拍的照片挺是那么回事儿的,这两年他又迷上自驾游了,天天撺掇着我哥扔下公司的事儿跟他一起满世界跑。可最近无论谁叫他出去,再刺激的线路他都不愿意去了——又一门心思地谈起恋爱了。” 讲完这句,宁娅弹了弹落到身上的烟灰,而后看向池西西,不说话了。 池西西没问她说这些想表达什么意思,安安静静地听完后,没等到下文,就只“哦”了一声。 最后还是大她七岁的宁娅没沉住气,先开了口:“不过吧,他聪明归聪明,就是没长性。我没别的意思,性子直,和你随便聊聊。让你知道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好有个心理准备。省得哪天他又对别的感兴趣、一门心思用在别的上头,冷着你了,你受不了……毕竟你年纪小,承受力弱。” 池西西浅笑着站起了身:“我觉得专注于一件事是优点,喜欢什么,就把时间都用在上面,总比太闲了关心不相干的事儿好。” 等池西西走远了,宁娅才回过味儿来——这丫头是骂她多管闲事呢? 以前傅川也带过别的女孩在宁娅面前晃,可宁娅从没放在心上过,她对傅川一半喜欢一半崇拜,也知道傅川对自己没兴趣。 为什么偏偏这次受不了呢,可能是因为看不上。 她最最讨厌池西西这种,什么本事都没有,八成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就会依赖男人,吃饭都等着傅川夹菜,还不以此为耻,觉得征服个把不开眼的男人特别了不起。 她哥喜欢宁立夏那种装腔作势的菟丝花就算了,怎么傅川看上的这个还不如宁立夏。 她本以为刚刚自己说那些,池西西得跟她急跟她争,说傅川多稀罕她多疼她多不可能变心呢,可居然这么淡定。 害她准备好的后一半生生憋回去了。 才刚十八岁,就阴阴沉沉的。 她妹妹都十九了,还幼稚得要命,一句不好听的都受不了。 …… 回到二楼后,池西西没去厨房找傅川。 她收拾了一下房间的茶几,清空上面的东西,以便等下摆碗筷。 傅川带着菜和长寿面、蛋糕过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 他把蛋糕捧到池西西脸前,问:“惊不惊喜。” “惊喜。”池西西奖励了他一个吻。 蛋糕是用鲜花装饰的,纯白的底子,上面插着粉紫色的花,池西西叫不上名字,但挺好看的。 生日不生日的池西西真无所谓,可发现傅川比自己更上心,她却没法不感动。 “宁御请的厨子还真是什么都会。” “我做的,现学的,要不然四个菜一碗面怎么能到现在。” 傅川说完把右边的脸颊伸到池西西嘴边,刚刚她亲的是左边。 池西西笑着亲了他一下。 没有生日蜡烛,就只点了根普通蜡烛。 池西西许完愿,吹灭蜡烛后,傅川追着她问刚刚许的什么愿。 听到她的愿望仅仅是“平安健康”,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傅川有点不高兴,但过了没多久,就自己好了。 吃完面和菜后,池西西尝了口蛋糕,第一次做,居然和外头卖的没分别。 傅川的确是做什么上手都快,男朋友当得也挺好的。 可宁娅无聊归无聊,她的话或许却有点道理,月满则亏,一开始太过热烈,总是难以长久。 宁娅说了一大堆,池西西也只肿怔了片刻,就抛到了脑后。 可有些时候,一句听了就听了、当时并没上心的话,隔了很久却会突然浮现出来。 挺奇妙的。 第36章 从宁御的山庄回来后,傅川和池西西搬进了傅川的小公寓。 地方小东西多,趁着傅川回去陪家人吃晚饭, 受不了半分脏乱的池西西开始着手收拾。 她从柜子里、床下、沙发缝隙翻出一堆杂物, 里头居然还有奖杯、奖牌、证书和相册之类的, 逐一翻看之后她才彻底明白了“狗熊掰棒子”和“游戏人生”的含义。 换了旁人,一定会把这些展示到玻璃柜里以供回忆, 而到了傅川这里,不过是些被随手乱塞的陈年杂物。 他的新鲜劲一过,连需要妥帖保存的昂贵的相机和镜头都跟旧鞋子一起挤在落满了灰尘的床底。 傅川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一进门看到茶几上的郁金香、阳台晾着的床单和衣物, 以及光洁到不忍下脚的地板,他立刻踢掉鞋子, 赤脚跑到厨房,抱起正擦杯子的池西西原地转了个圈儿。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小动物的短爪子也能做家务。” “……我第一次到你这儿住的时候,也替你收拾屋子、洗衣服了来着。” 回忆起去年冬天把池西西扔在家里饿了三顿的事儿,傅川笑着连亲了她十几下当赔罪。 池西西挣脱开他, 跑到阳台把晾在外面的拖鞋放到傅川脚下, 指了指门边的两只纸箱:“刚刚我清理出了一堆没地方放的东西, 你看看要不要丢。” “什么东西?”傅川走过去查看。 池西西噘了下嘴,幽幽地说:“都是女人的东西。从床底下、柜子缝里、沙发底下翻出来的。” 还没走到纸箱前的傅川脚步一滞,回头看向她:“呀,我也没带过几个女孩回来,连上你才五个。随便扔人家东西不好,等会儿我挨个打电话让她们来领。” “她们来领的时候我要不要回避呀?” 傅川没回答也没翻开纸箱,大步走回去把池西西抗到肩上,运回卧室,丢到床上,捏着她的脸问:“都有什么东西?内衣裤和丝袜么。你吃醋了?” “内衣裤没有,有丝袜,还有化妆品什么的。哦,还有一包姨妈巾。”池西西煞有介事地回忆道。 傅川收起了笑。 瞥见傅川一本正经了起来,池西西反而想笑,笑出声后,吃醋终于装不下去了。 “万一箱子里什么都没有呢?我白白被冤枉,你怎么赔我的精神损失?” “能怎么赔,就不跟你收我洗衣服、打扫屋子的辛苦费了呗。”池西西嫌傅川靠得近,偏了偏头,收起了笑,问道,“要是有呢。” 床底落满了灰,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理过,下面有什么傅川一定不知道。 “绝不可能有,刚刚我骗你呢。我这儿除了你,只有一个女的来过,她记性特别好,给我送完饭,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会把上次的碗带走。连片纸都没落下过。” 傅川不像是在开玩笑,池西西怔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有点别扭,又不想让傅川看出来,便推开他,坐起身说:“不会是你奶奶吧?我困了,去洗澡了。” 还真就是他奶奶。 池西西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傅川还坐在床上。 “你要不要去洗?”池西西闻了闻他的头发,“有烟味。” 傅川没动。 池西西揉了揉没全吹干的头发,躺下看手机。 看了好一会儿,傅川都没如往常般凑过来亲亲摸摸抱抱,池西西才觉察出不对。 “怎么了?” 池西西坐起身,主动凑近仍旧保持着她洗澡前的表情和姿势的傅川。 傅川在面子和里子间取舍了一下,最终舍弃了面子,沉着脸问池西西:“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的家也来过别的女人,你不会吃醋吗?” “以前又不是现在。” 傅川的脸更黑了。 池西西主动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你快去洗澡。你不睡,开着灯我睡不着。” 傅川站起身,关上了灯,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 第43节 池西西唯有跟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边摇边撒娇。 池西西难得哄人,傅川的态度终于软了软,他抽出胳膊,把池西西压到沙发上,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喜不喜欢我,哪怕一点点也算。” 池西西有点错乱,傅川这样的人,居然会问这种傻女孩才爱问的问题。 然而,瞥见他因为等不到自己的回答,眸子暗了又暗,她只得啄了一下他的嘴巴,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我刚刚也有点吃醋了来着。” 就是碍着面子,刻意没表现出来。 傅川大约不信,仍旧板着脸,却也没再继续逼问,转而向池西西讨要精神损失费。 “你想要什么?” 傅川不说话。 池西西又累又困,为难了一下,选了个可以想到的能最快安抚大少爷的方法。 被池西西推倒在沙发上,看着她骑在自己的腰上,用纤细的手指一颗一颗解自己的衬衣纽扣时,在最初的诧异后,傅川露出了惯有的玩味笑容。 池西西想关灯,傅川偏不让,她扭捏了一会儿,最终用围巾蒙上了他的眼睛,才脱衣服。 然而万事俱备,池西西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种事还需要技术,而这种技术她显然没有。 左磨右磨地正准备放弃时,傅川突然伸手摘下了蒙在自己眼睛上的布。 四目相对,这一刻的姿势又太羞耻,池西西大惊失措,赶忙扯过沙发上的抱枕遮住自己的身体。 如愿欣赏到小动物受惊,傅川的恶趣味终于得到满足,却没如之前想象中的那样把她拥到怀里安抚,而是一跃而上地激烈反攻。 …… 约莫半个钟头后,池西西揉着酸痛的腰从洗手间出来回到了床上。 她嫌弃地用脚踢了踢已经闭上了眼睛的傅川:“你去洗澡,不然就去沙发上睡。” 傅川没睁眼,却弯起嘴角握住了她的手:“我想到要什么了。” “什么?”池西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精神损失费啊。你明天不是有同学聚会吗,带我一起去。” “可是刚刚我已经……” “刚刚我被你气得胃疼,还卖力地满足你,你好意思连答应的赔偿都不给?” 池西西知道,论无赖,自己绝不可能是傅川的对手,干脆闭上了嘴巴,背对着他睡下了。 白牺牲了。 …… 这次回来之前,班长杜东文还在qq上私敲过她来着。 杜东文发了张照片给池西西,池西西扫了一眼只觉得眼熟,却没认出来,问过之后才知道,居然是杜东文本人。 不得不说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杜东文减掉五十斤后虽称不上帅哥,却也算清秀精神。 看到他说是想着自己才强迫自己坚持饿着肚子打篮球的,池西西回了句“我有男朋友了”以后,赶紧删除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又把他拉进黑名单——傅川有事没事都爱翻她的手机,若是被他看到这些,非得一拳把杜东文的脸打回原来的宽度不可。 因此,傅川第一次表达出想陪她参加同学聚会的意愿时,池西西心虚地岔开了话题。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第二天一早,当傅川又问起聚会几点到的时候,池西西装傻道:“我不去了,懒得出门。我就跟梁星好,跟别人都不熟,我们在学校每周都聚,也不差这一回。我在家陪你好啦,你比我同学大那么多,也玩不到一块去,会无聊的。” 傅川不高兴了。 池西西只得继续哄。 为了洗刷怕他丢人、预谋出墙、嫌弃他老的嫌疑,这天傍晚,池西西只能头痛不已地带着傅川按时到了聚会的餐厅。 在外头,傅川倒显得格外成熟稳重,不单话少,整个人的气场也和两人独处时截然不同。 整个晚上,班里的同学,尤其是女同学不断瞟他,除了绅士地给池西西夹菜、倒茶,傅川连她的手都没拉,也没再时不时地用狗狗看骨头的眼神看她。 转场到ktv的时候,趁着傅川去洗手间,一个和池西西还算熟的女生问:“这个哥哥是谁呀?” 傅川的年纪大,两人又没什么亲密举动,所以外人无从判断他们的关系。 池西西笑笑:“男朋友。” 包间吵,周围几个听到的女生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还以为是你哥哥呢,好帅呀。” 其中一个疑惑道:“不对呀!他不是你舅舅吗?还给你开过家长会呢。因为他长得好看,我印象挺深的,不会记错的。” “真是男朋友,我作证!”刚刚大哭过又喝醉了、正半躺在沙发上的梁星突然坐起来证明道。 “你男朋友多大呀?” “二十六。” “毕业了没?” “嗯。” “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池西西想了一下:“不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虽然是到处玩的无业游民,但好像也会赚钱,之前在山庄,还听到他和宁御商量什么来着。 “长得帅就是最大的优点!” 池西西的迟疑被女同学们误会成了难以启齿,脑补出傅川的条件不好,怕池西西没面子,她们便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偏偏梁星最见不得池西西落下峰,便高声说:“何止长得帅,西西男朋友有钱着呢,不做什么也有钱!活的高帅富,比电视剧里的还高还帅对不对?” 梁星的嗓门本来就大,又喝多了酒,这一嗓子居然把包间里的噪音压下去了。 在场的几十个同学一齐看向池西西,池西西的脸瞬间就红了。 坐在另一角的杜东文脸色不好,他的好哥们替他不值,不屑道:“长得帅又有钱怎么了,二世祖啊?又不是凭自己的本事赚的,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你们女生真肤浅。” 最会来事的季泊川先回去了,没人打圆场,没人接话,包间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不怎么了。”池西西的脸色依旧淡淡的,语速也慢,“没本事总比没教养好,至少不会凭臆想给别人下定义。” 几秒钟的寂静后,最先反应过来的几个同学刻意岔开话题,气氛很快重新热络了起来。 池西西觉得没意思,趁着梁星又捂嘴要吐,拎上两人的包,和几个关系好的同学说了声,就先走了。 立在洗手间外的窗边吸烟的傅川见状接过池西西手里的包,待梁星吐完,听到池西西说要走,也没多想。 吃饭的时候季泊川其实来了,难得没带女朋友,苦着脸说大过年的自己被负心女甩了。 池西西只顾着在心里鼓掌叫好,一个没留神儿忘了要看住梁星,她就不见了——居然脑子一热,借酒壮胆,和季泊川告白去了。 结局就是她被拒绝后,一个人躲在没人的角落哭了好半天,又喝了好多酒,偏偏还不肯走,非得跟着大家去ktv,说什么“季泊川都不怕我怕什么,反正我的脸也丢光了”。 哪知季泊川明白过来喜欢自己的是梁星后,想起误会池西西时说的蠢话、做的蠢事,嫌尴尬,先走了。 池西西和傅川一起把梁星弄上车,因为担心梁星,池西西就陪着她坐在了后座。 吐空了、缓了片刻后,梁星再次满血复活,如大半年前那次烂醉时一样,抱着前座拍傅川的肩:“舅舅啊,你也算是看着季泊川长大的,应该挺了解他的吧?你帮我分析分析啊,为什么连西西都喜欢你了,他还不喜欢我?我到底哪儿不好?就是因为没有他喜欢的那些女孩漂亮吗?你们男的就只看脸吗?我有那么丑吗?丑得他拒绝我后,我要求最后抱一下他也不愿意。我又没要缠着他,我告白前就知道没戏,我就是觉得那么多年了,不该留遗憾。” 池西西:“……” 后面那段话,她这一晚已经听了不下三十次。 傅川没细究“连……还”这个句式,心情不错地笑着“哦”了一声,答非所问道:“池西西喜欢我吗?她都怎么跟你说我的。” 池西西:“……” “怎么不喜欢的。刚刚我们班最讨厌的一个男同学说你是二世祖,没本事,我们西西反驳他了来着。我们西西平时不爱计较的,别人说她不好,她从来不搭理。” 池西西:“……” 傅川没说话。 梁星又拍了一下他的肩,鼓励道:“我是没办法了,长相是爹妈给的,再努力腿也变不长,胸也长不大,你努力努力还是有希望的。我们西西一点都不物质,她就喜欢事业型的,舅舅,我看好你哦!” 池西西很想把梁星丢下车,不,很想自己下车。 把梁星安全地送到家后,池西西坐回了副驾驶,她偷偷瞟了傅川几次,见他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依旧喜欢趁着等红灯握着她的手凑过来亲亲摸摸,就没再提之前的事。 也没法提,怎么说都尴尬。 第37章 离开学还有半个月,两人就回到了池西西念书的城市。 之前在家乡怕遇到熟人,不敢牵着手上街, 在异乡再也没了这样的顾虑, 自在多了。 然而, 住到一起后,池西西六点起床的习惯却彻底被打破了——傅川总是睡到日上三竿, 即使她醒了,因为手脚被他死死钳着,也坐不起来。 最初她尝试过叫醒他,却反被箍得更紧, 唯有睁着眼睛空等三四个钟头,直到他起床。 听到池西西的抗议, 傅川态度良好地保证第二天一定不再犯,然而到了第二周依旧是这样。 池西西无计可施,睡前便在枕边放本书,醒来后、起床前的那三四个钟头就用闲书打发时间。 可是躺着看书眼睛容易发酸, 她常常看不到一个钟头就又萌生了困意, 便再补个回笼觉, 跟着傅川一起醒。 回到南方,共同生活了一周后,池西西终于一觉睡到了九点半,起床时,傅川已经在做早饭了。 多年来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不复存在,她自然不乐意,嘴巴一直噘到了早饭吃完。 傅川吃饭快,池西西一只煎蛋没吃完,他便已经吞下了自己的那份双倍份量的,用带着油的嘴巴强行亲了下她的额头,就去阳台抽烟了。 池西西用手蹭掉额头上的油,瞪了一眼傅川的背影。傅川的第六感敏锐,很快回过头,确认了池西西的注视,冲她温柔地笑了笑,却换回了一道白眼和一声冷哼。 喝掉最后一口南瓜汁后,她收拾了一下餐桌,端起盘子和杯子进了厨房。 听到屋内的响动,傅川推开阳台的移门,走进厨房,揉了下池西西的头发,把她推到一边,嘴里衔着半根烟,打开水龙头洗碗。 瞥见烟灰落到碗里,池西西想骂他邋遢,却因还怄着气,不肯和他讲话。 整日在家无事,屋子被池西西整理得像样板间。铺过床后,她再也找不到事做,便拿了本书坐到了沙发上。 傅川洗过碗,在裤子上蹭了蹭水,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揽过池西西的肩,打开了电视机。 池西西嫌吵,却无计可施——若是和他争遥控器,又要受尽揉捏。 第44节 这套公寓小,除了沙发就只有楼上的床能坐,倚在床上容易犯困,池西西讨厌懒散的生活。 她四处看了看,见上层卧室区的落地窗前有一小片空地,便推了推傅川,说:“我想出去买地毯。” 傅川自然愿意,他最不爱在家呆,若不是为了池西西,根本连半天也坐不住。 何况他本就很喜欢跟池西西牵着手逛街、买水果蔬菜、带着傅小川散步。 …… 在家居店买了地毯,池西西又觉得楼上楼下的窗帘该换,把厚重的深咖色窗帘换成明快的薄荷色后,沙发上仿佛还缺几个同色系的抱枕点缀,哦,茶几和餐桌太素了,需要花瓶和桌布…… 傍晚时分,中午订的单人沙发、脚凳和小号茶几也送到了。 沙发不重,池西西就没让工人进门,指挥着傅川把它们分三次抬到楼上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好看么?” 傅川扫了眼一天之内风格从现代变成田园的公寓,违心地说:“很好看。” 此前这里对他来说仅仅是睡觉的地方,池西西愿意折腾,就说明她把他的地方当成了家,所以哪怕她把墙壁、地板、所有家具、电器都刷成他最讨厌的枚粉色,他也高兴。 “傅川。” “嗯?”半跪在地毯上固定茶几的傅川满心柔软地抬起头看向这里的女主人池西西。 “从现在起,到我开学的这一周,楼下是你的活动区,楼上是我的,每天早晨十点后、晚上十一点前,你都不可以上来。” 见傅川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池西西又重复了一次。 终于弄明白她的意思后,有关于这里是他和池西西共同的“家”的幻想瞬间碎了一地。 “为什么?” “因为快开学了,我就要搬回宿舍了,生活节奏不可以这么继续乱下去,你的作息太不健康了。” “一起住之后,我的生活节奏也乱了!我说什么了?” 和池西西搬到一起前,傅川从未在凌晨三点前上过床,要不是为了和她一起吃早饭、午饭,他更不可能九点钟就起床——比起喧嚣的白天,他更喜欢寂静的深夜。宁可白天拉上窗帘睡到下午,晚上活动。 而池西西习惯于十点就洗澡,然后倚在床上看一小时睡前读物,为了和她躺在一起,哪怕毫无困意,傅川也早早就躺到床上休息。 “那你就再忍一天,明天上午我们就再去买一张床放楼下,这样就谁都不用迁就谁了。” 处于震惊中的傅川还未说话,池西西就否定了自己片刻前的想法:“算了吧,别买床了。” 傅川稍稍顺了口气。 哪知下一秒,她又说:“晚上我把楼上的地毯拿到楼下,再把垫子铺地毯上就不凉了。” 瞥见傅川难看的脸色,池西西大气地补充道:“我睡地,你睡楼上的床。还有一周宿舍就开门了,没必要再买张床占地方。” “……” 傅川终于体会到了心脏中了无数剑、瞬间变得千疮百孔的感觉。 宿舍楼封了没地方去才住这儿、还有一周就搬走——这一晚,傅川的脑中不断回旋着这两句,连每天最期待的睡前活动都提不起兴致做了。 池西西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再也懒得哄他。 反正他再气,也不过一夜就能自己好,她何必浪费笑脸和口舌。 这一晚,生着气的傅川不再毛手毛脚,除了骂傅小川出气,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池西西乐得享受久违的清静,泡了杯花果茶,窝在单人沙发上看完整本书才上床。 然而第二天一早,池西西便后悔了。 凌晨五点,她就被傅川摇醒了。 隔了两三分钟,池西西才清醒过来,望了眼天窗外黑漆漆的天色,她问:“大半夜的,你干吗?” “什么大半夜,已经是早晨了。总不运动对身体不好,你不是喜欢六点背单词吗,先跟我到外头跑一圈再回来背。这习惯比你之前的还健康。” 池西西本就讨厌运动,更何况外头又黑又冷。 见她抱着枕头求饶耍赖,傅川松开拉扯着她胳膊的手,边解领扣边问:“不喜欢跑步?那就换个运动?” “我不要!流氓变态不要脸!”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爬山……咱们动作快点还能赶上日出。”傅川再次拉扯她的胳膊。 因为舍不得温暖柔软的床,池西西唯有牺牲色相。 她主动抱住他的脖子,把腿盘到他的腰上。 这一次,傅川折腾得格外狠,以致于池西西的回笼觉一直睡到中午。 因为低估了敌人无赖度,这一回合,池西西完败。 …… 好在整日闲闲散散、耳鬓厮磨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池西西开学了。 见到她满脸喜气地把私人物品塞进箱子,倚在门上抽烟的傅川倒没阻拦。 离开学校时,一只箱子都没塞满,再回去时,除了原本的那只箱子,池西西还拎回了两个行李袋。 宿舍楼不准男生进,傅川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和宿管阿姨闲聊了两句,就获准上楼。 在池西西的宿舍磨蹭到她的两个室友回来,他才驾车离开。 分开了一个月,三个女孩忙着分特产分礼物分零食,一直叽叽喳喳地聊到了熄灯,得知傅川已经转正,老大老二自然要和池西西清算她撒谎骗人的旧账。 池西西贡献出两瓶面膜,又用远在一楼的微波炉转了两盒泡面端回宿舍,两位大爷的怒火才终于熄灭。 回到床上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池西西在心中叫了句不好,赶紧摸起关了静音的手机,然而她预想中电话被傅川打爆的情形却没有出现。 非但没有出现五十条、一百条未接来电,傅川居然连一通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打来、发来。 池西西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披上衣服,到走廊给傅川打电话。 傅川让她记得给他打电话来着,不过是八点钟的时候。 电话接通的时候,傅川已经在三百公里外了。 “你走了怎么不告诉我?”池西西很是意外。 “怕你知道我要走十来天,当着我的面儿喜形于色。我脆弱着呢,受不了这种刺激。” 他一直把她送进宿舍,可他走的时候,池西西只顾和室友聊天,连再见都说得很敷衍,还让他记得随手关上宿舍门、带走垃圾。 “……你要去干什么?” “赚钱。” 赚钱给没良心的人补生日礼物。 “二十岁后,我再也没用过家里的钱。” 听到这一句,池西西才惊觉傅川并不是不介意同学聚会后梁星说的话。 ……这心眼小的。 池西西自知理亏,再三表示自己很期盼他尽快回来。 傅川似乎不信,幽幽地酸了几句才挂断。 不知是宿舍没有空调太冷,床太窄太硬、还是习惯了被傅川压迫,这一晚,重获自由的池西西睡得并没有想象中好。 第二天一早醒来,池西西望着宿舍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开始想念傅川的体温——被子外头这么冷,胳膊腿一伸出来就会立刻丧失温度。 第二次想起傅川,是吃早餐的时候,他做的饭比他本人可爱多了。 …… 傅川离开的第六天,池西西第一次询问他的归期。 三天后的傍晚,池西西如往常般到店里喂傅小川,却意外地见到了正低头逗狗的傅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小时前。” “不是要十几天么?” “不是有人想我了么。” “谁想你了?”池西西“切”了一声,把饭放到傅小川面前。 “我也没说是你啊,我说它呢。”傅川看向吃得正欢的傅小川,“你见了我还知道摇尾巴呢,比某些连个拥抱都不给的人强多了。” “……” 魏波捂上眼,笑道:“想抱就抱,想亲就亲,自己的地方,没外人。” 傅川没理他,把池西西拎到店外没人的地方,冷着脸看她。 池西西自知理亏,抱住了他的胳膊,讨好的一笑。 傅川离开前,把狗寄养在了魏波这里,但禁止池西西过来看它——因为魏波对池西西起过歹意,是傅川列给池西西的黑名单上的二号人物。 池西西满口答应,却没当一回事儿。 她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傅川回来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她,而是踩着喂狗的点等在了魏波的店里——这是为了抓她现行呢。 这个人,无理也要搅三分,这一次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哪知除了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傅川居然再也没提起要远离魏波的事儿。 “吃了一个多星期的食堂,腻了吧?回去吧,给你做好吃的。”傅川把池西西揽入了怀里。 池西西有点惊讶,几日不见,他转性了? 其实哪里是转性,而是四目相对时,傅川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欢喜。 这就够了,他向来知足。 第38章 路途不远,傅川就没开车,捉起池西西的手放进口袋里, 慢悠悠地牵着她晃回家。 分开了近十天, 再见面, 望着傅川,池西西倍感亲切。 也不是亲切, 而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整颗心都被填满的感觉。 第45节 于是,从水果店出来,傅川不得不把牵着池西西的左手从外套口袋里伸出来拎东西时,池西西主动挽起了他的胳膊, 往他身边凑了凑。 傅川怔了一下,看向池西西, 池西西没看他,垂着眼睛说:“有点冷。” 傅川嗤地一笑,满眼温柔,侧过脸吻了下她的额头。 到家的时候刚刚七点, 虽已接近三月了, 室外依旧寒冷。 傅川开了一整天的车, 人倦,不想做复杂的菜,就煮了锅猪筒骨,再把蔬菜、豆腐、关东煮之类的丢进去一起炖,他还放了点胡椒,吃着暖和。 看火的时候,傅川开了罐红牛,喝了一口,一瞬不瞬地盯着在一旁切水果、做果树的池西西看。 一棵水果圣诞树还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傅川把最上面的杨桃片摘下来吃了,他嫌酸,只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把剩下的扔进了垃圾桶,又拈了两块芒果、一颗草莓下来。 池西西见状立刻发起了脾气——放着切好没用上的不吃,非得破坏她的圣诞树,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傅川拿一手果汁的手捏了下她气鼓鼓的脸颊,笑道:“你摆成什么样,不都是要吃的么?浪费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看我两眼呢。” 所以他是嫌她看水果不看他才搞破坏? ……居然有人吃水果树的醋。 池西西甩手不干了,板着脸回了客厅,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傅川回头看了她一眼,摇头笑笑,重新切了片杨桃,把圣诞树拼好,端到了客厅,放到池西西脸前。 池西西拿出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了十几张照片,才拔下一块猕猴桃吃。 傅川斜了眼池西西,用手戳了下她的额头:“才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你。吃完饭我得剥光了检查一下,这还是我是原来那只听话的小兔子吗。” “……” 相对于同龄女孩,池西西几乎没有半点小性子,而对着傅川,她最近的确越来越爱发脾气,那阵别扭劲儿一过,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这种没事找事的感觉,小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吃过晚饭,顺从地接受完傅川的“检查”后,池西西去洗了个澡。 吹干头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傅川已经躺到床上了。 见她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傅川起身去衣柜里找了件自己的棉质衬衣给她。 “那天回学校前你收拾行李,连根草也要带走,还反复检查有没有别的东西落下,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不来了呢。” “……”池西西觉得傅川好像误会了什么,就没接他的衬衣,傻笑着说,“还有四十分钟宿舍就关门了,我得赶紧回去。” “……” “你累了吧?那就别送我了,我走着回去,反正近,来得及的。” 傅川当真坐回了床上,隔了好半天才冷着脸说:“那我就不送你了。小心遇上坏人。” ……她长这么大,一共就遇见过他这么一个诱拐未成年少女的坏人。 池西西套上外套,赶在傅川跳脚前,推门走了出去——傅川虽然不高兴,却没缠着她留下,这让池西西有些意外。 哪知道她刚走下电梯,还没走出大厅,电话就响了。 傅川。 “我好像发烧了,38.9。” “刚刚还好好的呀。” 傅川的体温池西西很熟悉,洗澡前明明还是正常的。 “可能是体温计坏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走你的吧。” “……” 明知道他是装的,池西西却还是回去了。 一进门,等在门边的傅川就弯下腰,把额头伸到了池西西手边。 池西西随手摸了一下,“咦”了一声:“真的挺烫的。” “什么真的假的,”傅川不乐意了,“既然觉得我骗你,干吗要回来?” ……当然是怕你生气了。 “你家有退烧药消炎药吗?没有的话我出去买,还不到十点,楼下的药店应该还开着。” 发着高烧的傅川却一言不发地横抱起她,快步走上了楼。 他三下两下地剥光了池西西的衣服,把自己的衬衣往她身上一套,然后抱着她躺到了床上。 “不用吃药,我抵抗力好,能扛过去,就是有点热,你身上凉,正好帮我降降温。” 池西西闻言赶紧把冰凉的手放到他的额头上。 可是,发高烧不该冷么?为什么他会觉得热。 没到三分钟,傅川的额头就凉下来了,池西西把手伸进他的衣领里,也是凉的。 ……所以,他没发烧,额头的热是人为的? 池西西有点生气,用力推了推他。 傅川却“睡熟”了,任凭她咬得多使劲,都一动不动。 池西西哭笑不得,偏偏室友们见她过了点还不回去,轮番打电话。 池西西头痛不已,却知道她们是关心自己,硬着头皮接听了电话。 听说她准备夜不归宿,没谈过恋爱的两人大吃一惊,确认了她正和傅川在一起后,开始了长达二十分钟的思想工作。 池西西只听了几句,就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到傅川的耳边。 片刻后,他的嘴角都笑弯了,却依旧死撑着不睁眼。 …… 第二日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池西西直接躲进了图书馆,其间傅川打了十几通电话,她都没有接。 晚上的时候,傅川发了条彩信过来——傅小川歪在地上,狗眼紧闭,嘴巴里有白沫。 池西西:“……” 去看过什么事儿都没有、跛着腿还满屋乱跑的狗后,池西西再次被傅川扣住,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脱身回学校。 为了避免傅川再来第三次、第四次,池西西和他协商了一周,最终决定周五到周日,以及早上没课的周三到傅川的公寓住,平时晚饭一起吃。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学习的时候他绝不能打扰。 傅川虽然不满池西西每天自习到晚上十一点,却也无计可施。 大一大二每周周一到周五不定时查宿舍,池西西不具备走读条件,只得求两个室友帮忙打掩护。 为了表示感谢,傅川每个周末都请她们和梁星吃饭,但从没招呼过池西西的朋友们到家里做客——他只愿意给池西西做饭。 大一下半学期开学后,池西西就停止了打工。 妈妈不再跟爸爸怄气,又心怀愧疚,寒假后每个月都按时打生活费给她。 她的生活费远比班里的同学多,便告诉经济负担相对重的爸爸不用再给自己学费生活费,池智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却依旧如常寄钱给女儿。 经历已经足够多,池西西便停止了打工,把精力全部用在学习上——她上个学期期末专业排名二十一,这样的成绩自然不够好。 傅川催着池西西考驾照,反正时间充裕,池西西就去了。 五月底,拿到驾照当天,傅川送了池西西一辆车。 乳白色的敞篷甲壳虫。 “喜欢吗?” ……喜欢……如果车顶没有那对粉色的兔耳朵、车头没有三瓣嘴、车尾没有圆球尾巴的话。 然而怕一脸期待的傅川失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好好的车折腾成这样的池西西仍旧表示自己非常非常惊喜。 只是六位数的礼物太贵,池西西有点为难。 发现她的为难后,傅川生了气。 傅川很少生气,所以池西西不敢不收,也不敢把三瓣嘴、兔耳朵和圆尾巴掰掉。 池西西收下车子的第二天,恰逢宁御带着宁立夏回来了。 四个人聚餐,池西西刚拿到驾照正新鲜,就开着兔子车,让傅川坐副驾驶。 见傅川从这么一辆车上走下来,宁御的表情非常复杂。 “怎么了?不可爱吗?” “……可爱,”宁御呵呵了一声,“就是不太适合池西西,适合你。” “你这纯粹是嫉妒。” 宁御没和他斗嘴,看了眼不远处挽着手聊天的两个女孩,问傅川:“你爸爸公司的事儿你知道吗?” “怎么了?我从不问他公司的事,怕他又逼我回去上班。” “你爸爸最近挺艰难的。” 傅川愣了一下:“怎么个艰难法?这两年金融危机,有几个公司不艰难的。” “我也是听说,你爸最近几乎每天都跟银行的人应酬,不知道是不是资金链出问题了。” …… 六月中旬,傅川接到了一通家里打来的电话,挂断后一脸凝重。 “我离开几天。” 池西西“哦”了一声,眼睛都没从书上移开,也没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对劲。 她正忙着准备四级考试,就没在意,隔了好一会儿、做完阅读理解后才问,“你去哪儿?” “回家。我爸住院了。” 第39章 瞥见傅川凝重的脸色,池西西放下书,走到他面前, 仰起脸问:“叔叔严重吗?” 傅川没回答, 揉了下她的头发:“你看书去吧。” 第46节 “你什么时候走?” “先去看看车票, 买最近的。” 傅川的车前一天追尾了,还在4s店等配件。 从火车站出来, 已经是傍晚了,傅渡江因为冠心病进医院的事情瞒着傅家二老,通知傅川的是小姑。 迟茹担心影响傅岳的工作,拦着小姑没让她给傅岳打电话。 傅川到的时候迟茹和小姑都在, 寒暄了几句后,小姑和姑父先回去了。 心脏搭桥手术定在第二天一早, 吃了几口晚饭,傅渡江就找了个借口把迟茹支出去了。 迟茹疑心傅渡江支自己出去是为了给大儿子留什么东西——虽然性子冷淡,从没同家人说过半句漂亮话,傅渡江却非常顾家护子。 傅川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成日瞎混, 吃的用的、开的车、住的房子八成都是傅渡江或两个老人背着她和傅岳贴补的。 如今公司有破产的风险, 傅岳前途光明,可以自力更生,两个老人退休前一个是重点大学校长、一个是同一所学校物理学院的副院长,待遇优厚,晚年完全不用愁,眼下可以拿出来的东西自然要优先顾着游手好闲的傅川。 想到这些,迟茹满心不甘,却无计可施,磨蹭了片刻才出去。 迟茹一走,病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父子俩相对沉默了片刻,谁都没开口。 在傅川的印象里,至少有十五年,他和傅渡江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傅渡江见到他,不是骂就是骂。 开始的几年傅川还顶嘴,后来他就完全当父亲在念经了。 傅渡江骂他的时候他总低着头,或者眼神往别处瞟,故意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所以很多年了,他都没认真看过父亲。 这么近距离看着,傅渡江的脸上满是疲惫,明明才五十五六岁,头发都没白。 傅川又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不是没白,而是染的,发根处冒着白,一片一片的。 所以,做什么生意呀,那样活着累不累。 “你爷爷奶奶有你大姑小姑呢,傅岳也有能力照顾他自己和他妈妈,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妈妈好与不好,我过去从没说过,今天破例说一句。她是个很自私很冷漠的人,不可能多么为你着想,你爷爷奶奶老了,总有离开的时候,你继续这么飘着,再惹出祸来,谁能替你担着?” “我惹过什么祸?”傅川心里很不好受,语气却听不出来,“不就是搭个桥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上前线打鬼子呢。” “你目前为止没惹出大祸是有我看着你,我要是……” 傅川不想听后面的话,打断道:“您要是不打我不骂我,我还不至于为了和您对着干天天逃学打架呢,说不定年年都能评上三好学生。” “……” 傅渡江知道,自己的教育方式确实有问题,那些年太忙,没那么多时间和耐心,而迟茹又是继母,只会百般惯着大儿子,两个老人一味溺爱,他只有变本加厉地做严父。 他太强势粗暴,不但没把傅川拽回来,还间接令他越走越歪。 “你爷爷奶奶替你和傅岳各存了一笔钱,给孙媳妇的,傅岳的那份儿早给他了,你的我没让他们给,怕被你挥霍在没用的地方,存你小姑那儿了,我和她说了,晚点给你,你不爱上班,就自己做点什么。” “那我回头问问傅岳他拿了多少,奶奶说了,我是长孙,会多给我。” 瞥见傅渡江皱眉,傅川又说:“是爷爷奶奶给的,还是你的私房钱?你给我我就买车去,正好缺辆好跑车。” 公司面临破产清算,父亲没考虑弟弟,唯独凑出一笔钱给自己,虽然明白父亲的苦心,但傅川非但不感动,还觉得耻辱。 不仅是池西西的那些不认识他不了解他的高中同学、大学室友,连他的至亲都看扁了他。 傅川突然收起了笑,正色道:“您放心吧,我饿不死,您破产了也没事,我养您。” 傅渡江瞪了他一眼:“你拿什么养我?你在外头赚了点钱我知道,但为什么你赚钱那么容易,因为你是商业天才,还是人家卖我的面子?” 傅川不想承认,却没法自证。 “宁御这两年越做越大,为什么还愿意搭伙一起投机倒把赚小钱?你要不是我儿子,一辈子也不会认识他。我的话你明白吧?” 明白。 说不用家里的钱,但他的钱赚得那么容易,说到底,还是因为傅家的关系和面子。 因为有他爸,他才能活得体面而肆意。 这一点,他过去从不愿意承认。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就算公司能熬过这一次,没个正型的,谁能看上你。往你身上扑的那些女孩子,不是图钱就是图一时刺激,好人家的女孩,谁敢跟你结婚?我知道你不想结婚,但看你成家是你奶奶下半辈子最大的心愿。” 时间有限、傅川太拗,傅渡江无计可施,只能搬出母亲。 “谁不想结婚?我后年就结婚,你大儿媳妇特别好。” 傅渡江闻言一怔,见儿子似乎不是在开玩笑,笑道:“好你还不努力?就你这样,拿什么给人家未来?” 未来不至于没有,他再怎么着也不会在物质上委屈了池西西,就是或许,在提到自己的时候,她不会像奶奶提起爷爷、迟茹提起爸爸时那么骄傲。 或许池西西的父母知道了也不会那么乐意。 尽管,他很想成为她的骄傲她的依靠,想让所有人都敬着她、讨好她,让她一辈子都不必为生活折腰。 可是实现这一切,光有钱不够。夫荣妻贵,他得有社会地位。 他也得帮他突然老去的父亲分忧。 …… 第二天的手术很成功,傅川呆了一周才走。 回去的时候,一出车站,傅川就看到了池西西的车。 “你怎么来了?” “四级考完了,快期末了,好几门课都停了,闲着也是闲着。” 傅川斜了她一眼:“说这么一大堆,承认想我了很难吗?” 池西西莞尔一笑:“是想你了。” 四个月来朝夕相处让池西西已经习惯了一醒来就看到傅川。 他离开的这一周,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她居然感受到了孤单。 傅川怔了怔,凑过去吻了下她的脸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表戴到她的右手手腕上:“喜不喜欢?” “喜欢。” 玫红色的表带,虽然贵,却不是池西西喜欢的颜色款式,但若是不戴一阵儿,傅川还不知道要生什么事。 他热衷于逼着她随身携带各种他买的东西——希望她垂眸望见东西的时候能想到自己。 然而他挑衣服鞋子首饰的眼光实在是一言难尽。 隔天是周六,傅川照例陪池西西跟两个室友和梁星吃饭。 梁星瞥见池西西的手表,“咦”了一声:“这个表高中的时候你妈妈不是给你买过黑色的,你不喜欢给我了吗。” 对奢侈品没概念的梁星把表带回家,梁妈妈一查价钱,把她骂了一顿后,带着她去了魏家,表示过感谢后,把表还给了魏云楼。 “这是傅川送的。” “亲妈给的不喜欢就随手送人,男朋友买了个颜色更俗的,立马戴手上……” 梁星啧啧了两声,“果然女大不中留。” 池西西:“……” 她妈妈才不会因为她嫌弃东西丑不用而一脸幽怨呢。 “这挺好看的呀,你为什么不喜欢?”老大拉过池西西的手腕看了看,“我喜欢,在哪儿买的?” 不等梁星开口,老二就估了个价,顺便请她别总给自己丢人。 老大砸了砸嘴,低声提醒池西西道:“川哥也不上班,还这么有钱,不会是那种人吧?” “哪种?” “就是为了钱跟年纪大的富婆好,再拿富婆的钱骗小姑娘的小白脸。我家有个远亲,专干这事儿,后来被抓了,涉嫌诈骗。” 池西西无奈:“你这是在夸他的颜值,还是在骂我的智商?” 那次醒酒后,梁星被池西西骂改了,再也不敢说什么高富帅了,听到这话,拍着大腿哈哈笑道:“你也太小看川哥了,川哥才不赚女人钱,他要是犯罪,起码也得是倒卖军火之类的。” 池西西:“……” 听到这句,买单顺便抽烟的傅川坐过来,揽着池西西对梁星笑道:“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瞥见老大脸上的尴尬,梁星笑着解围:“川哥你一直是我的偶像。” 把三个人分别送回学校,等红灯的时候,傅川牵起池西西的手问:“你什么时候放暑假?” “还有一个多星期。” “放假不回去?” “不是说好了吗,放假不回去,进这边的报社实习。” “我明天下午得走,等你放假的时候再过来接你。实习什么的,开学再说行不行?” “突然回去是有什么急事吗?叔叔身体好点了吗?” “他挺好,我回去是到他公司上班。” “上班?” “你想不想我上班?”傅川捏了下池西西的手心。 池西西随口应道:“挺好的呀。可是为什么突然要去上班了。那你要上多久班?暑假后跟我一起回来吗?” “不回来。这次是我自己要去的,不是我爸逼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混几天就走了。” 池西西“哦”了一声。 “我走了,就没人天天缠着你了,你是不是还挺高兴的?” 一直到车子开回小区,池西西都没说话。 傅川寒了脸,隔了一会儿又说:“我问你呢,我走了你是不是挺高兴的?你总低着头想什么呢?” “我在想,早知道就念本地的大学了,离毕业还有三年呢。” 傅川一怔,随即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笑,他吻了下池西西的手背:“我一有空就回来,寒暑假也有三个月呢。也就两年,你大四实习可以回去呀,要是顺利,我就在这边弄个分公司。” 池西西“嗯”了一声,模样乖巧,傅川靠近她,忍不住吻了上去。 第47节 他刚抽过烟,舌尖有涩涩的苦,池西西讨厌抽烟的人,却唯独喜欢他的气味。 第40章 傅川自己开车回去,就没让池西西送。 学校里基本停课了。 拜傅川所赐,池西西六点起床的习惯已经完全打破了, 为了期末名次, 她最近日日熬到凌晨一两点, 而宿舍不单没有空调、还每晚十一点就熄灯。 为了专心复习、方便照顾小狗,考完第一门, 池西西彻底搬进了傅川的公寓。 傅川离开的当晚,池西西辗转难眠,就好像是小时候追了一个暑假的电视剧大结局,心里空空的没了期待。 他实在太黏人, 过去偶尔离开几天,池西西反倒庆幸可以松一口气。而这一次是真正开始了相隔一千公里的两地分居, 从早晨替他收拾东西,池西西的心里就开始发酸。 之前傅川整日闲晃的时候她希望他有点事业心,只是怕伤他的面子,从没说过, 如今他真的回去上班了, 池西西又莫名地希望他呆腻了早些回来。 人的心理真是奇怪。 傅川是晚上十一点到的, 池西西正在洗澡,因此没能接到他的电话。 吹干头发,看到六通未接来电,池西西笑着回拨了过去。 “你到啦?” 傅川没有回答,声音不悦地问:“你在哪儿,在干吗?发张图给我!” “……我在你家啊。” “那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刚刚在洗澡呢。” “我走了那么久,你只发了一条短信问我到没到,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你说你中间不休息,我怕打电话、发短信会分散你的注意力,高速上接电话多危险。” 傅川还是不高兴:“我一路上忍着没摸手机,就是为了到地方一打开信箱,里面能有好多条你发来的信息,可是一共就一条,四个字。” “……” 又来了……池西西的惆怅瞬间减轻了一半,幸好傅川去上班了,不然考试周跟他呆在一起,注定和奖学金无缘。 “你累了吧,早点休息。”池西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 傅川的不满被抚平了些许:“开视频。” 背了一整天资料,池西西困到眼睛睁不开,却不敢说“不”。 看到池西西的脸,见她真的乖乖待在自己的公寓,傅川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往下一点儿。” 池西西往下移了移手机。 “我是让你把领子往下拉一点儿。” 池西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骂了声“变态”,关上了视频。 …… 第二天池西西睡到八点才起,醒来习惯性地第一时间摸手机,一开机居然收到了一堆傅川发来的信息。 昨晚的居多。 【睡着了吗?拉不到短爪爪,我失眠了。】 【真睡着了?就知道没有我在旁边,你睡得更香。】 【小兔子?】 【池西西!】 【十分钟之内,你回信息,我送礼物给你,不然等见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五。】 【四。】 【三。】 【二。】 【还有一分钟,你要不回,我就当你同意跟我再试一次在车里……了。】 【一。】 【我早就知道了,等我回去拔光你的兔毛。】 池西西看完一脸无语,明天要上班,发无聊信息到凌晨两点,这种态度,暑假过完就会跟她一起回来吧? 今天早晨他还发来了一条彩信——穿着西服的自拍。 【好不好看。叫“老公”,给你买礼物。】 【舅舅。不好看。】 其实很好看,和他穿运动服牛仔裤的时候完全不是一种气质,很精英很禁欲。 池西西发现,自己的确喜欢事业型的男人。 不过傅川的“精英”和“禁欲”仅仅是看起来,第一天上班的上午,他发了不下三十条消息给池西西。 回复了几条后,池西西便把手机丢到了楼下,专心呆在楼上复习。 午饭时间她下楼找手机点外卖,不出意外的,傅川已经咆哮了。 叫过外卖后,池西西拨了通电话给他。 电话倒是很快通了,只是傅川正气着,不肯说话。 “生气啦?我刚刚在背重点呢,100多页。” “背一遍‘小兔子行为规范守则’给我听。” 傅川走之前,写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她背。 池西西深呼吸了一口,开始背:“一,每天醒来第一时间发短信给傅川、睡前要给傅川打电话。白天每条短信或电话不能相隔一个小时以上。二,傅川发来的短信五分钟内必须回、电话响八声之内一定要接。三,除非特殊情况,不可以关机。四,不见、不理、不打电话给黑名单上的人。五,不随便对人笑。六……” 终于哄高兴他后,池西西忍不住问:“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会这么闲?” “第一天没什么事儿做,就是看资料了解情况。”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副总仍是没有安排任何工作,只给傅川看陈年资料,让他到各个部门转一转了解情况。 所有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轮番请他吃饭,但傅川不傻,太明白这些微笑和客套下满满都是敷衍。 因为他姓傅、副总怕他空降□□。 因为迟茹的安排,傅岳的两个舅舅在中层间煽风点火。他还没上班,整个公司就都知道游戏人间的大公子因为心血来潮、要到公司指点江山。 因为他过去的形象太糟,总部高层怕他在风雨飘摇之际再给公司添乱。 完全融不进去,现实比傅川想象中更加艰难。 这些问题在分公司时就有,但那时他本就无意多呆,所以并不在意。 而现在,满心都是挫败。傅川做什么上手都快,除去去年夏天被池西西拒绝,这种挫败感,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尝试。 …… 不同于寒假放假前的磨蹭,这一次池西西比两个室友还急,趁着考试的空隙一件一件打包行李。 最后一门仍是英语,考完倒数第二场,中间有两天的空隙。 池西西把兔子车开到学校,将宿舍里要带走的东西一齐运到傅川的公寓。 把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和两只行李袋放到门前,池西西摸出钥匙开门。 只拧了一圈门就开了,池西西一怔,推开门却看到了厨房里傅川的身影。 听到门处的响动,傅川回过头,脸上也有意外。 率先反应过来的池西西跑过去跳到了他的身上,傅川用手接住她,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你早上考试前不是说考完要和她们逛街吃饭,晚上才回来吗,我正想吃了午饭、睡个觉去接你呢。”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 “惊不惊喜?” 池西西重重地点了点头。 之前说好了考完最后一门英语,他才会回来接自己。 “我先给她们打个电话,让她们自己逛街吃火锅去。你做了什么?” 池西西从傅川身上跳下,去厨房掀锅盖,居然只有一人份的泡面。 上午一考完她就忙着收拾东西,已经快两点了,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呢。 傅川揪了下她的耳朵,说:“让你好好吃饭,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走的时候泡面还有十几包,才几天,就只剩一包了。” 傅川这次回来是临时起意,买了张车票、从公司直接打车到了火车站。没自己开车,却满心疲惫。他知道池西西准备和室友去城区吃饭,就想随便吃点,休息一下再出去接她。 池西西傻笑了一下:“最近考试忙。” “你忙不忙我还不知道,”傅川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想吃什么,冰箱里只有狗粮了,我出去买了给你做。” “我吃你煮的泡面就好啦,给你叫外卖。” 最后两人分吃了一份泡面,又叫了炸鸡和芝士焗饭。 叫过外卖,傅川走到门边关门,看到池西西忘在门前的大包小包,一一拎了进来。 “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正吃泡面的池西西含糊不清地说:“不算多啊。” “我记得你放寒假时就带了一只箱子回家。” 那是因为无论住爸爸家还是妈妈家,都算客居,住一段就要搬走,况且不是自己的房子,不好带太多东西占地方。 而傅川这里不同。宿舍的柜子小,暂时穿不上的春秋冬装、厚被子统统可以放过来。 池西西刚考完试,心情一放松就分外饿,泡面几乎全是她吃的,喝了口泡面汤又把傅川没怎么动的饭和鸡翅拉过来吃。 第48节 傅川喝光一瓶可乐,揉了下池西西的头发就去洗澡了。 池西西这才确定,他不是累,而是情绪差。 傅川每天都发无数信息、打长长的电话给她,工作能忙到哪儿去。而且今天是工作日,不是周末,他不该在上班么。 傅川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池西西正在踮着脚尖把被子往衣柜最上层放,傅川见状,扔下手中的浴巾,一手拦腰抱住她,一手把被子塞进柜子里。 他吻了下池西西的耳朵,带着她转了个圈儿,用脚关上衣柜门的同时,低头吻她。 池西西抱住傅川的脖子,回吻了过去。 知道他心情差,这一次,池西西格外配合。 …… 结束后,傅川到阳台抽烟,池西西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傅川已经躺到床上了,池西西趴到他的胸前,声音温柔地问:“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吗?” 傅川用下巴蹭了蹭她绒绒的头顶。 “没。就是想你了。” 其实有。晨会上他终于和副总吵架了。 从会议室出来,他直接买了票。 直到坐上火车,才反应过来。 回家找池西西,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 虽然想见她,但既为了面子,又不愿意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她,所以他没提前说,想在家里窝一会儿,等缓过劲了再去接她。 池西西抬起头看向傅川:“你这次来就不走了吧?等大后天我考完试我们一起回去,我跟我爸爸的朋友说了,开学之后再去报社实习。” “我明天坐最早一班车走,明天下午有个会得去。” 越艰难他就越不能往后缩,太顺了反倒没挑战。 从池西西的眼睛里看到失落,傅川的情绪终于好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把她压到身下,笑道:“你一考完英语我就来接你。” 池西西又被傅川折腾了两次,她哭着求他快点结束的时候被迫叫了两声“老公”,看到他脸上的笑,池西西想,中午时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脸皮厚成这样的人,哪儿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池西西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时,傅川正衔着烟做饭,看见她下楼,来不及扔垃圾桶,只得把烟摁灭了藏在身后。 池西西觉得好笑,板着脸问:“你把手伸出来。” 傅川把左手摊开伸到她面前,一脸无辜地说:“怎么了?” “那一只!” 傅川把左手背到身后,换出右手。 池西西绕到他后头,噘着嘴说:“你又边抽烟边做饭,烟灰都落到饭里了!” 听到她嚷嚷,傅川干脆把她摁倒冰箱上吻,占了好一通便宜,他才肯放手。 松开手后,不等池西西抱怨,傅川先一步打开了冰箱,牵着她的手给她看自己分好的菜。 “一共四份,明天的午餐晚餐、后天的午餐晚餐,都是半成品,扔锅里煮一下就能吃,煮多久我都写在便利贴上了。” 池西西满心感动:“你什么时候买的菜?” “兔子公主睡觉的时候。我刚回去上班,明天早上不去不好,等下吃了晚饭就走。” 池西西“哦”了一声,虽然失落,但并没像上一次他离开时那么难过,或许是知道还有两三天又能见面了,况且每天都有那么多短信电话,和腻一起时没什么两样。 傅川回去后,前一天才被他当众呛过的副总待他比往常更热情客套,傅川每日仍旧是看资料、到各个部门闲逛。 不过除了午休,池西西再也没收到过傅川工作时间发来的信息。 没人安排,傅川开始自己找事情做。就算是陈年资料,他也有好些看不懂,他要面子,不愿意问人,只能自己琢磨。 短信太多被骚扰得挺烦,男朋友突然安静下来池西西又有点不高兴。 不过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反正很快就能见面了。 考完英语,池西西给傅川打了通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 傅川不巧临时要出短差,就让她在学校等自己两天。 “我办完事不回公司,直接去接你。” “她们都是一考完就走,我一个人呆着多傻呀。” “那你跟我一起出差去?咱们在机场见。” “不要不要不要。” 池西西在电话里发过火,挂断后又有点后悔。 两天而已,自己呆着又没什么,寒假的时候,明明还准备一个人住到封宿舍楼呢。 也不是小孩子了,何必非让傅川过来接,自己回去不就好了。 人原来真的是会被宠坏的。 第41章 池西西反省了片刻,发了条短信给傅川。 行李太多,还有条狗, 胆子一贯大的池西西研究了一下路线, 决定自驾回去。 池西西刚拿驾照没多久, 从没上过高速,一千公里的距离, 她自觉做不到像傅川那样连续开十个小时不休息,考完试又已经临近中午了,加上收拾东西,只能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傍晚的时候, 池西西接到了傅川打来的电话,他开了一整天会, 此刻刚赶到机场,准备飞往另一座城市。 许是因为池西西很少发脾气,明明她在短信里说了不必来接、自己会先回去在家里等他,傅川的言语间仍有小心翼翼地讨好。 同行的人不断同他说话, 所以这通电话很短, 挂断后, 池西西分批把行李搬下楼、放进后备箱,吃过饭洗了澡,坐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池西西算了算时间,傅川应该已经落地了,就给他打了通电话。 居然关机了。 在池西西的印象里,恋爱后,两人不在一起的时候,傅川从没关过机。 不止他自己不关机,也不许她关。 池西西原本习惯于睡前关上手机,傅川闹了几次,不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便随身携带充电器、二十四小时开着机。 一直到十一点半,傅川的手机都关着,其间池西西打了六七通电话,正赌气准备关机睡觉,傅川终于回了电话过来。 他喝了酒,却没醉。 “生气啦?兔子居然也会生气。” 池西西没作声。 “出差是临时的,我的充电器在家里,没随身带。跟我一块的两个同事手机和我的不一样,我应酬完一到酒店就到处借,要不是酒店前台有,我都准备挨个敲客房的门问了,我现在就站在前台呢,刚能开机就给你打了……” 傅川让池西西挂上电话,而后发了张自拍照给她。 手机还连着线,傅川的样子十分好笑,池西西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都这个点儿了,你别站着充电了,快回房睡觉吧,反正后天就见面了,我在家等你。” 傅川霸着电话不肯挂,在前台小姐们的注视下,又和池西西腻歪了几句才回去。 池西西终于理解了她在图书馆泡一整天,没电关机,傅川找不到她为什么会闹会生气。 在这段感情里,过去她始终占据上风,傅川无所事事的时候腻得太紧,她忙着用功念书备考,只觉时间不够用,根本体会不到他所谓的被冷落是什么感觉。 第二日池西西五点钟就起床了,她听着喜欢的歌,独自开了一整天车,心情分外舒畅,开到傅川公寓楼下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之前傅川说了很多次等她放暑假了开车出去带她走走,因为想趁暑假到报社实习,池西西一直没当回事儿,其实两个人一辆车,天南海北、漫无目的地随便开,遇到漂亮的景色就停下来欣赏,一起发现好吃的小馆子,想想就有趣。 开了一天高速,池西西累到不想动,强迫症却逼着她收拾好了所有行李才休息。 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橱里、喂完狗时,池西西已经累到懒得洗澡了,傅川恰好打来了电话。 他虽没喝酒,声音却很累。 听到池西西说收拾好了屋子,在家等他,傅川夸了几句“小兔子真乖”,就挂断了电话。 隔日池西西照例早起,傅川独自住了不过一两周,公寓就乱到不像样。 收拾好屋子,她去了趟超市,买齐了缺的东西,挑了些新鲜食材,又开到花店选了一束白玫瑰、一束黄剑兰。 回到家乡有遇到熟人的概率,池西西终于可以用“太惹眼”这个借口去汽修店掰掉车上的兔耳朵。 把食材放进冰箱、将花插到玻璃瓶中后,池西西给傅川打了通电话。 “你什么时候到?” “想我啦?已经在楼下了。”睡了一整夜,傅川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常了。 挂上电话,池西西去洗手间理了下头发,薄薄地涂了层橘粉色唇膏——她的皮肤足够白皙,无须化妆、只涂唇膏就很好看。 然而几分钟后,没见到傅川的人,她却再次接到了他的电话。 “你不是在家吗?” “我就是在家啊。”池西西打开公寓门,“你人呢,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没上来。” …… 听说傅川没看到短信、两人口中的“家”并不是一个,他今天一醒来就乘最早班的飞机到学校接自己,池西西哭笑不得。 印象里,过去的几个月,傅川简直是抱着手机过的,哪里有看不到她发的短信的时候。 傅川又辗转到了火车站,偏偏暑期高峰,只能买到慢车站票,他到站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了。 傅川担心池西西太晚出门不安全,不许她过来接自己,一出站,却还是看到了她。 池西西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问:“吃饭了没?” 第49节 “在餐车上随便吃了一点。” 走到车前,池西西有点紧张,依着傅川的性子,看到兔耳朵圆尾巴三瓣嘴统统消失了,一定会闹的。 然而并没有。 一天之内在三个相距千里的城市间折腾,许是太累了,他根本没发现。 可他一天一夜不睡,一个人连开十几个小时的车子的时候也没像这样一脸疲态。 傅川其实是心累。过去的二十六年,他真真正正算得上不识愁滋味。 借助宁御的人脉,原本胶着的项目算是有了小小的进展,但对于他的能力,公司高层仍旧不看好。公司艰难,资金本就紧缺,根本不可能挪半点给他。没有钱支援,前面的努力等于功亏一篑。 在火车上站着的这九个多小时,他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池西西想让傅川休息,抢先坐进了驾驶座,听到她说自己是开车回来的,傅川一脸惊奇。 “小动物也能上高速?” “……” 熟悉的傅川又回来了,明明半分钟前还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深沉了来着。 几日不见,傅川虽满心怜爱,却忍不住板下脸训了池西西几句。对于新手来说,长时间开高速实在太危险太大胆。 何况在他眼里,池西西和软软糯糯、需要照顾的小动物没分别。 池西西知道傅川站了快十个小时一定吃不好,出门前用砂锅小火炖了牛肉粥,傅川原本不觉得饿,吃了一口后,直接用大勺呼哧呼哧地吃掉了一整锅。 才吃了小半碗的池西西直担心他的舌头会不会被烫破。 看到傅川起身收碗,池西西说:“你不是累了么,我来吧。” 傅川是真的累了,又觉得以前不肯碰生肉的短爪子破例炖了肉粥不能再洗碗,便说:“放着,我明天早晨洗,一夜而已,发不了霉,我以前自己住,一个星期才洗一次碗。” 池西西:“……” 慢车上味儿大,傅川呆了大半天,自然也好闻不到哪儿去,池西西被他抱进怀里又亲又揉了好一会儿,捏着鼻子推他去洗澡。 傅川耍赖,抱着她不放:“你给我洗,在浴缸里,像上次那样。” 池西西红了脸,骂了他一句,挣脱开去放水。 不过两分钟的工夫,再出来,傅川已经睡着了。 虽然嫌弃他身上的味儿,池西西还是挨着他睡下了。 明明睡得那样熟,刚一躺下,傅川就握住了她的手,池西西的那点不满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睡眠能传染,傅川睡得沉,池西西的这一觉便也睡得格外香甜。 醒来时已经九点过半了,池西西坐起身的时候,傅川已经不见了,她叫了两声没人应,以为他出去买早餐了,就打了通电话给他。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傅川很快发了条短信过来——【我在开会,小兔子自己乖乖在家呆着,我晚上早下班带你吃好吃的去。】 ……上班,哦,对了,他现在上班了,不能再像寒假时那样每天和她待在一起了。 池西西有点茫然,不用复习、不用实习,傅川也不在,能干什么呢。 走进洗手间,一照镜子,池西西才看清自己的额头上贴了张便利贴,上面是傅川的笔迹——【锅里有早餐,好好吃饭,中午来公司这边找我,一起吃午饭。】 他公司附近有间不错的书吧,闲在家里倒不如陪他吃了午饭,再泡进书吧看一下午书,等他下了班一起回来。 只是他的公司和继父的公司离得有点近,有被发现的危险,最近妈妈问了好几次什么时候回来,都被她以留校实习的借口搪塞过去了。 傅川起床后洗过澡,但时间匆忙,把洗手间弄得一片狼藉。 池西西清理过洗手间,吃过傅川留在锅里的早餐,换了件衣服,对着镜子想了片刻,把马尾放下,梳了个相对成熟的发型、戴上帽子才出门。 买了杯咖啡,坐进书吧的时候刚好十一点一刻,池西西不知道傅川什么时候下班,也不知道他的会开没开完,不敢给他打电话,就发了条短信过去,问他想吃什么。 这一带地处cbd,午休时间,味道过得去的餐厅家家爆满。 傅川很快回了通电话过来。 他已经在城郊了,早晨的时候不知道中午要离开公司,知道的时候又忙忘了。 他周围有人,不好低声下气,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后,就挂断了电话。 一分钟后,池西西正生着气,就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 傅川一连发了五个噗通跪地的狗狗动图过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跪下抱着兔子老婆的大腿求饶。我晚上约了银行的人,不能陪你吃饭了,回家任你打,随便打,打哪儿都行。】 池西西哭笑不得。 隔了半分钟,见池西西没有回复,傅川又发了一条过来——【我招了个秘书,叫许然,挺清秀的一个孩子,唇红齿白的,大学刚毕业,好不容易应聘进公司,正赶上裁员,第一批被辞退,我路过的时候这孩子正忍着眼泪收拾东西呢,我心一软,就留下了,但是混蛋副总说,公司出不了工资。我要留,得自己给。自己给就自己给,遇上个看着顺眼的不容易。】 又过了半分钟,没等到回复的傅川继续发——【你怎么没生气?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哈哈哈,气着了吧,许然是男的,就是不但长得像女人,名字听着也女气。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他吗,他忍眼泪的时候嘴巴往下撇的样子特别像你,等他一抬眼,嘿,眼角居然也和你一样往下垂。其实也就十分之一像,那我也不忍心。我那么喜欢你,你好意思不理我么。】 【……你爸爸公司为什么要裁员,为什么你用秘书要自己给工资?】 池西西实在无语,就问了两句无关紧要地转移话题。 傅川没回答,只说——【早点回家,天黑了不准在外面逛,无聊了就找梁星陪你。】 池西西当真叫了梁星出来逛街。 傍晚回家后一个人无聊,池西西又有点生气,有心等他回来后好好教训他。 然而傅川直到晚上十点才回来——是喝到断片后,被那个叫许然的新任秘书送回来的。 池西西观察了一下,这个许然的眉眼其实和自己并不像,相似的只是那股看上去格外好欺负的气质,能让人轻易生出捉弄一下、看他受惊惶恐的欲望。 傅川这恶趣味还真是特别。 傅川的酒量非常好,却并不爱酒,他一直说酒又苦又酸又辣,尝不出哪里好,相比之下,更喜欢可乐之类的汽水,因此池西西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醉到不省人事。 这一晚池西西睡得不踏实,隔天早上傅川一醒,她也就跟着醒了。 喝得实在太多,睡了一夜,傅川仍旧没缓过来,胃里难受得很。 见池西西噘嘴,他伸手扭了一下她的嘴巴:“怎么了这是?” 池西西不说话。 “又不是我想喝的,那帮孙子……” 池西西白了他一眼,打断道:“你不想喝,谁能灌得了你?” 是,以前谁也灌不了他,可这不是有求于人吗。 宁御爸爸是白手起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常拿以前的故事教育宁御和他,说四十多岁的时候有次资金链断了,四处求人,请银行副行长吃饭,求他放款,喝到最后,副行长说,你一口气把剩下的半瓶酒都喝了,我就帮你,宁御爸二话不说,一仰脖全喝了,可最后那孙子还是食言了,说逗他玩呢,没想到他能真的喝。 宁御和他当时都以为这是演绎的,宁叔是谁啊,破产就破产呗,大不了从头再来,先揍丫一顿解气,干吗非得受这气。 可现在傅川却信了。 能咬着牙受气,才是真有出息。 可也是真的无奈,公司的境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高层间还各为各的利益,先己后公,难怪他爸会急进医院。 等他理顺了,再一个一个收拾。 上班仅仅半个月,傅川就找到了新的兴趣。 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枯燥无趣。 此后的一个月,傅川越来越忙,除了开会,很少在办公室,每一晚都在应酬,周末更是从早到晚都在外头。 闲在家的这段时间,池西西整理了好多路线,想等傅川休假了,两人一起开车去,暑假两个月呢,他总能抽出一周吧? 可是一个月中,有大半的时间傅川晚归的时候满身酒气,池西西开始还生气,后来就安慰自己,满身酒气总比满身脂粉气要好。 魏家除了散漫的魏云楼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没人进过生意场,所以池西西不理解,工作之外,不断应酬到底有什么意义。 终于有个周末傅川为了陪怨气越来越大的女朋友,没有安排任何事,但一顿晚饭间,他接了三通电话。 放下电话,傅川边挨个儿亲池西西的手指边说“对不起”。 池西西笑了笑:“接电话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想去我妈妈家住几天,她这两天一直打电话催我回去。” “那你去吧,好几个月没见阿姨了吧,早点回来。” 隔了好一会儿,池西西才“哦”了一声。 傅川的电话又响了,接完池西西已经神色如常地在喝汤了,所以他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 …… 听说池西西要“回来”,忙碌的继父亲自开车到火车站接她。 魏云楼怀孕了,还没过三个月,高龄产妇,有流产史,诸多禁忌,就没和丈夫一起接女儿,池西西拎着小号箱子走进继父家的时候,妈妈正插花。 婚姻幸不幸福真的一眼就能望出,多少年了,妈妈的眉心终于舒展开了。 魏云楼边和女儿说话,边画方才插的那瓶花,她的画虽是新学的,却也算有模有样。 魏云楼有孕在身,不能陪女儿逛街,就拉着池西西在屋里说话,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把首饰盒里最贵重的翡翠珍宝一一拿给池西西,恨不得连盒子都塞给女儿。 晚饭过后,魏云楼又把父母留给自己的老宅的房契拿给池西西看,说这两日就过到她名下。 池西西知道,妈妈是怕自己不高兴她再次有孕,才以此暗示有了第二个孩子,日后也不会偏心。 见到池西西不断看没有任何信息、电话的手机,魏云楼才反应过来,女儿的闷闷不乐并非是不高兴自己又要了个孩子,而是……恋爱了。 池西西脸上的落寞魏云楼很熟悉,这样的等待她也经历过。 故意不联系,想让对方着急,结果着急的却是自己。 魏云楼清了清嗓子,说:“多给自己找点有意义的事做,烦恼都是闲出来的。” 池西西一怔,才意识到最近的她的确太闲了,所以才会像过去无所事事的傅川那样计较今天收到的短信是不是比昨天少。 呆在这里也无事,倒不如早点回去到报社实习。 整日怨气冲天可是很讨人厌的。 可是过去那个无所事事的、不断抱怨被自己冷落的傅川,她不但不觉得讨厌,还非常非常地怀念。 第42章 第50节 池西西在妈妈处住了三天,一回到傅川的公寓,就和他说了想提前回去实习的事。 傅川虽有一万个不情愿, 但因实在抽不出空陪她照顾她, 心中有愧, 所以不敢要求她留下。 实习记者不能独立发稿,须经编辑签字同意, 池西西实习到第四周终于发了第一篇,篇幅虽然短、报酬虽然微薄,却很有成就感。 只是这小小的成就感并不能完全冲淡她心中的阴霾。 刚回来的那周,池西西刻意不主动联系傅川, 傅川还会时不时地抱怨她忽略自己,分开一个月后, 两人已经形成了早晚各打一个电话、白天不联系的固定模式,如常傅川喝醉了,连晚上的电话都打不通。 两人处在不同的环境,接触的人和事各不相同, 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少。 一个月里傅川过来找过池西西一次, 本要呆两天, 却因临时有事提前离开了,来回两千余公里,竟只呆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池西西不觉得傅川有什么错,他只不过是把生活重心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工作上而已,因为他没有错,她才更觉无力。 九月中旬,池西西的太爷爷去世了,池智带着儿子匆匆回国,小女儿才两个月,妻子要照顾她,就没同往。 父亲的爷爷池西西虽没见过几次,更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从血缘上讲,她必须回老家。 因为爷爷奶奶不喜欢妈妈、也就连带着不喜欢她。 看着爷爷奶奶摸着弟弟的头满脸慈爱、又夸又笑,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跟爸爸回老家时的境遇,池西西没把箱子里傅川特意让她带给两个老人的礼物拿出来。 或许是她冷漠吧,有些长辈,并不值得孝顺。 妈妈从没阻拦过爸爸给爷爷奶奶钱,而继母一直在背后埋怨他们孩子一堆但只管一个儿子要钱,可他们却莫名其妙地一直念继母的好、怨恨妈妈。 不知是因为妈妈没生儿子、还是两家的门第差异让他们自卑、或是儿子年过四十,还能讨到二十多岁的媳妇让他们觉得有面子。 无论真实原因是哪一个,池西西都没法尊敬他们。 爷爷奶奶拉着弟弟让他当众唱英文歌,收获了一大圈亲友的啧啧感叹后,他们一脸满足。 有人问池西西在念什么大学,池西西还没开口,爷爷马上说:“普通学校,她随她妈,没遗传到她爸的脑子。” 而后他又拍了拍孙子说:“我们东东以后是要上清华北大的,不,哈佛。” 池西西并不生气,只觉得搞笑。 众人的视线一转移,池西西立刻把弟弟带了出去。 虽然不喜欢爷爷奶奶,这儿也有让她倍感亲切的风景。何况那么多年都没回来过,只有短短三天,为了爸爸,总要忍下去。 可是第二天一早她便和父亲吵翻了。 池西西起得早,同床的弟弟还没醒,稍稍洗漱后,池西西就走到外间和几个女亲属一起给太爷爷叠纸钱。 她不常回来,池智又是亲友中混得最好的,自然有人问长问短。 对于众人的好奇心,池西西报以微笑,话很少。 直到有个中年女人问:“你妈妈后来也结婚了吧,和个小男人?啧啧,这富婆就爱小男人。你爸爸就是太厚道,离婚的时候把房子钱都给了你妈妈,现在全都便宜小男人了吧。” 池西西收起笑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性子软萌,轻易不表露不满,所以板下脸不笑的时候比平素爱吵嚷的女孩更令人背后泛寒。 中年女人被她的目光震慑住,尴尬了几秒,又喃喃地说:“我讲的哪里不对?你这小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的。” 池西西冷笑了一下,继续坐在原处折纸钱。 外面喊吃早饭了,同坐的两个年轻女人一起出去了,池西西没动,中年女人也较量般地不肯动。 太爷的丧事是在爷爷的哥哥家办的,爷爷的嫂子进来叫池西西同中年女人吃饭,一走进房间就皱了眉。 “这是谁开着空调还敞着门,都秋天了,大早晨的哪里热!” 年龄大了自然节俭,她是嫌开空调浪费电。 中年女人突然训斥起了池西西:“我刚刚就跟你说不要开吧,大小姐不知道柴米贵。” 池西西看了眼中年女人肥腻的屁股,贼喊捉贼么? 她嗤的一笑,用下巴点了点:“遥控器就在你屁股后面呢,人胖怕热就少说点话。” 中年女人闹起来的时候,不光池智尴尬,池西西也觉得丢脸。 她为什么要站在这群人中间,被他们看热闹。 明明是丧事,却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悲伤的表情。 池西西听到爷爷奶奶一边向中年女人赔不是,一边和看热闹的人数落自己的孙女有多不懂事。 所以当池智把她拉到人后责骂她不懂事的时候,池西西说:“我终于理解妈妈为什么不愿意和爷爷奶奶同住了,我以他们为耻。” 最后一句,池西西口不择言说得过了,池智怒火攻心,大声让她“滚”。 池西西掉头就走,一直走出村子、下了山。 她沿着连接村子和外头的公路走了二十分钟,才想起行李和钱包都没拿出来。 池西西给傅川打了通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隔了一会儿,傅川回了条短信过来——【在谈事,兔宝宝想我了么?】 池西西没回,蹲在路边哭了起来。 过了很久很久,电话终于响了,池西西赶紧按下接听。 傅川一听到她哭,吓了一跳。她平时也算伶牙俐齿,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抽噎着怎么都说不清。 傅川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池西西感到安心:“那你快点来,我手机快没电了。” 六百公里的距离,傅川只用了五个半小时就赶到了。 池西西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清原委。 “就这么点事儿?”傅川松了一口气,“那胖女人在哪儿,我替你揍她去。” 池西西想了想,的确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这根本不值得她哭,更不值得把傅川大老远地叫来。 傅川带早饭午饭都没吃的池西西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吃饭,而后让她等在车里,问清地址后,一个人去替她拿行李。 他去了很久才回来,期间池智打了通电话过来,许是问她和傅川是什么关系。 池西西没接。 傅川把池西西的箱子放到后备箱,池西西清点了一下东西,发现手机充电器和几样化妆品落下了。 傅川揉着她的头发说:“噘什么嘴,咱们回家,充电器没了我给你买新手机去。” 池西西在学校请了三天假,可以跟着他在他的城市住两天。 其实都到这儿了,池西西特别想带他到附近的景点玩玩,跟他说一说童年回老家的趣事,但是怕他为难,没敢说。 开回去的路上,傅川接了无数通电话,不断跟人为了爽约赔罪。 池西西从此就记住了,男朋友的确很忙,不可以再这样任性地麻烦他。 …… 池西西开学后,课余时间也一直在报社实习。 她所在的部门负责社会与经济两个版面,时常有应酬,主任一再说欣赏她谦逊、有能力,经常带她外出采访,池西西不喜欢饭局酒场,采访结束,每次主任让她一起吃饭,她都借口宿舍十点钟就关门,从没去过。 十一月初的一个傍晚,对方太热情,不断说九点就能结束送她回校,她没能推脱掉,结果一顿饭吃到九点半,被逼着喝了几杯白酒,走出饭店时头晕的厉害。 池西西的学校在城郊,从市中心开车回去要一个半钟头,她拒绝了主任替她安排住宿的提议,说可以自己打车去同学家借宿。 主任热心,拉着她上了自己的车,半醉着的池西西没有办法,就让他把自己送到了傅川公寓的楼下。 下车前,从主任的眼神和言语里,池西西察觉到了异样。 此前她一直觉得这位年近五十的部门主任器重她,肯给她学习机会是因为她爸爸的朋友和总编有交情,是因为她真的有能力。 池西西觉得恶心,不顾礼貌,甩开主任的手逃下了车,一路跑进电梯。 她越想越怕,开门的时候手抖到摸不出钥匙。 刚刚把钥匙插进锁里,电梯又开了,主任居然追了上来。 门刚一打开,主任就拽上了她的袖子,池西西在门前和和他纠缠了好一会儿,主任看清漆黑一片的屋内没人,扯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屋内拽。 池西西被他捂着嘴叫不出声,正绝望着,电梯又开了,走下了一个年轻男人,她用尽全力咬了一口主任的手,趁着他松手的当口,冲着年轻男人叫了一声“哥”,年轻男人尚在发愣,听到池西西说“哥,快报警”,主任立刻松开她逃了。 池西西浑身无力地蹲了下来,在年轻男人诧异的眼神中,慢慢站起身,进了公寓,关上了门。 她抖着手给傅川打了通电话,无人接听,放下电话的瞬间,池西西只觉得庆幸。 幸好没有接通,若是她一时冲动和傅川讲了这事,依着傅川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公寓楼层内没有监控,刚刚那个年轻男人一看就是怕事之徒,绝不会出来作证。 池西西满身酒气地在黑暗中坐了两个钟头,回想这几个月来和主任接触的种种,记起同部门的两个女同事看到主任“关怀”她时的眼神,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样的龌蹉事,主任想必不是第一次做了,可从没事发过,一是摸准了年轻女同事吃了亏也怕丢脸、怕丢工作不敢声张,二是做久了记者,口若悬河擅于威胁受害者。 没有有力证据,主任的社会关系又多,她占不了上风。 池西西不甘心在受了这样的欺辱后悄无声息地走掉、任凭这老流氓在报社里抹黑她的突然离开的原因,思考了一夜后,上完第二天早上的课,她如往常般去报社上班。 主任见了她,神色如常地打招呼,仿若昨晚的一切都是池西西的幻觉,然而到了下班时间,发现池西西没如他所料中的那样收拾走私人物品主动结束实习,他的脸色才微微有些难看。 池西西知道,她的存在,她的目光时时刻刻都会令看似坦然、其实心虚的主任感到煎熬。 隔了几日她再一次到报社时,主任开始刁难她。 她做什么都不对,她交的稿子全部都是错,每时每刻都在挨骂——池西西忍受着旁人异样的目光,咬着牙做好份内事。 这么坚持了一个多月,副总编突然把她叫到了办公室,问她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主任。 池西西没说具体的事,只稍稍暗示了一下,同为女性的副总编就猜到了大概,她把主任叫到办公室,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说很欣赏池西西,想把她要过来当实习助理。 瞥见主任难看的脸色,堵在池西西胸口的气终于抒发了出来。 从副总编办公室出来,主任沉着脸叫池西西到他的办公室去,说有话要交待她,池西西斜了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这一晚,和傅川通电话的时候,池西西的声音远比往常欢快,傅川问她发生了什么好事,池西西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她突然发现,现在的她,同没重遇傅川时一样,逼着自己只依靠自己。 “怎么了?”傅川察觉到了异样。 “圣诞节快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池西西怕告诉了傅川之后,他会冲进报社把主任打成太监,唯有转移话题。 第51节 “你说呢!当然是不穿衣服的白兔兔。可惜我这半个月都没空去找你,元旦应该能凑出两天。” “……” 算起来,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考完六级,池西西请了一天假,她想用周末的两天和傅川一起过圣诞节。 为了给他惊喜,池西西没提前告诉他,在电话里问出他在宁御的会所后,打了辆车,直奔了过去。 宁御的会所等闲进不去,池西西太想看到傅川发现她从天而降时惊喜的眼神,就没惊动他,转而给宁御打了通电话。 宁御亲自到门外接她。 “我正跟他谈事儿呢,现在把他叫出来?” “不用啦,我自己找他。” 宁御出来的时候没关门,因此包间的门半敞着。 傅川正巧坐在靠门的位置,他一身纯黑的西装,虽然倚在椅背上翘着腿,却不再显得吊儿郎当。 他的侧脸一向俊朗,池西西看得心中一动,脚步欢快地越过宁御跑了过去。 直到从背后抱住傅川,捂住他的眼睛,池西西才发现,除了傅川、宁娅,包间里还有三个中年男人。 所以,宁御口中的“谈事儿”,并不止是他和傅川之间。 在场的五个男人和宁娅都穿着昂贵的西装和皮鞋,皆有一副精英的模样,背着硕大的双肩包、风尘仆仆的池西西松开抱着傅川的手,在陌生人讶异的目光中,羞愧地无地之容。 傅川站起身,同另几个人说了句抱歉,带着池西西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 傅川的眼中当然有惊喜,但低着头看在火车上被踩脏的白球鞋的池西西并没看到。 傅川给池西西要了热牛奶和栗子蛋糕,让她等在包间外的沙发上,说自己很快就能结束。 望着他的背影,抱着牛奶暖手的池西西满心失望。 隔了一会儿,包间的门忽然开了,出来的人却不是傅川,而是宁娅。 宁娅两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下巴微抬地往洗手间走,经过池西西身边时,微不可闻地“切”了一声。 池西西忽而想起在山庄的那次,宁娅趾高气扬地对自己说,你得有个心理准备,省得哪天傅川又对别的感兴趣、一门心思用在别的上头,冷着你了,你受不了。 原来傅川的冷落不是因为忙到身不由己,而是他感兴趣的对象不再是她了。 他对物质向来没要求,这么拼命,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在享受成功的过程吧。 池西西想,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最亲近的人在一点一点离开,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难过呢。 第43章 半个钟头后,傅川就出来了,和三个中年男人一一握过手, 他转头走向池西西。 这惊喜实在是太大了, 若不是有人在, 他早就蹦起来了。 背着身后的几个人,傅川偷偷冲池西西眨了下眼。 他一出包间, 许然就迎了过来,傅川交代他重新做份合同,把对方提的几点要求加进去。 明天上午一签约,这笔生意就算捣鼓成了, 加上池西西,今天简直是他的幸运日。 送走三位甲方, 傅川立马把池西西往怀里拉。 发现池西西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包,傅川瞪向许然:“赶紧接过去,再这么没眼色,信不信我解雇你。” 话音刚落, 一辆黑色的奔驰s600就停在了三人面前, 傅川让司机下车和许然先走, 自己开车带池西西回去。 他什么时候换了车,什么时候有了司机,池西西都不知道。 “车和司机都是公司配的。” “你不是说副总很抠门,连秘书的工资都让你自己付吗?” “此一时彼一时。另一个副总辞职了,我现在也是副总了。” 半年了,他能赚到钱,他爸也振作起来了,谁还敢为难他。 “等你爸退休你转正了,还是傅(副)总。”池西西说了个冷笑话,自己却没笑。 “他退休至少还得十年呢,我哪能干到那个时候,现在都快烦透了,没法撂挑子而已。” 池西西垂下了眼睛。 这个人千好万好,就是没长性。恐怕也腻歪她了吧,可她是人,不是再昂贵也能用钱换来无数个的镜头和相机,所以才没立刻被丢到床底。 傅川重责任,刚发生关系的时候一再说会对她负责,会一辈子对她好。 可她并不需要谁负责,自己选的,自己负责。 累了一天,傅川不想做饭,就把池西西带到了公寓附近的餐馆吃晚饭。 他之前吃过了,不饿,只看着她吃。 池西西吃完饭,傅川又拣两人爱吃的各打包了几样,见池西西面露疑惑,他弯下腰在她耳边说:“等下得消耗,半夜肯定饿。” 收到池西西的一记白眼,傅川心情更好,歪着头舔着嘴唇朝她笑。 从电梯上下来,傅川嫌池西西走得慢,连拖带拽地把她拉进了门。 门一关上,他连厨房都没工夫去,将手中的外卖餐盒往地上一放,就把池西西按到墙上边吻她边撕她的羽绒服拉链。 池西西的嘴巴被傅川堵着,隔了好一会儿才挣脱开他,说:“我累了,不想。” 傅川把手伸进她的秋衣里,轻车熟路地解开胸衣扣子,边揉边亲吻她的脖子:"哪回累着你了,抱好我就行。" 傅川解开皮带和裤扣,又拉下池西西的,用手垫在她的后背上,抬起她的一条腿,就势撞了进去。 两人太久没见,第一次傅川没绷住,很快泄了,后两次换到床上,把时间加倍补了回来。 …… 池西西洗完澡出来,他正吃外卖呢,也没热,直接吃凉的。 “你饿不饿?” “挺饱的。” “才喂了你三次就饱了?等下还有加餐呢。” 傅川爱拿话逗她,因为喜欢看她脸红。 池西西这一次却没什么反应,拉过被子躺到了床上。 傅川把手里的外卖盒一丢,踢了踢脚下的东西,也坐到了床上。 这屋子他一个人住,乱得不像样。 “你怎么来了?今天没课吗?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让人接你去。” 因为明天是平安夜,因为你说最想要的礼物是我。可池西西没有回答,因为这话傅川已经不记得了。 原来是随口说的啊,只有她当真了。 过去傅川能流利地背出她的课表——怕她借口上课,躲在宿舍不和他见面。 而现在呢,连她周五有没有课都不知道。 才短短半年。 池西西很想吵闹。 她深呼吸了一口,拼命对自己说,不要抱怨,因为那既没用,又难看。 父母离婚前的那一段,妈妈不断向爸爸抱怨,吵嚷,眼看着爸爸对妈妈一点一点由愧疚转向厌恶,12岁的池西西对自己说,一定要做一个永不抱怨的人。 可是她没做到,这半年里,她终于理解了当年的妈妈,她和傅川赌过好多次气,知道她不高兴,他每次都说很多好听的话,但实质上,什么用都没有,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在彻底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前,不如分手。 只是想象一下日后傅川的脸上会出现当年爸爸看妈妈时的无奈表情,池西西就受不了。 不如分手。 傅川压在池西西的身上揉捏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翻下去睡了。 明天一早要签合同,不能迟到,他现在习惯六点起,晨跑一个小时,再洗澡换衣去公司。 “傅川。” “说。”傅川闭着眼睛往左侧摸了摸,握住了池西西的手。 “我之前申请过交换生,去香港,一个学期。” “嗯。” “你同意?” “好事。” 池西西觉得,再也不需要犹豫。 …… 隔日池西西醒的时候傅川已经离开了。 拉开窗帘,看清乱糟糟的屋子,池西西收起自己的东西,没再整理。 本来想着能多呆就多呆,多半个小时也好,哪怕坐夜里的慢车回学校。 眼下是没什么必要了。 买明天中午的高铁票,那个时间最不赶最舒服。 某些地方,池西西的思维很男性化,轻易不下决定,下了就绝不会再改。 傅川或许会挽留,因为惯性,也因为误会她是在以分手博重视,无论如何,分手只要说出口,她就不会再回头。 回头了,就真成以分手博重视了。 她周围的很多女同学都这样,跟男朋友分分合合无数次,她能理解,但不想效仿,因为没用。 那么说,就剩一天了。 第52节 池西西决定,在这一天里,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这样日后傅川回忆起来,他们的结束不但没有眼泪和鼻涕,还挺美好的。 池西西去买了大衣和高跟鞋,做了个头发,她不习惯化妆,只凃了睫毛膏和唇膏,坐到傅川公司楼下的书吧时,刚好是午饭时间。 电话没通,她给傅川发了条短信,久久没收到回复,也没再打过去,安静地拿了本书等在书吧里。 一早签了合同后,傅川陪明天才离开的三个甲方出海,晚上父亲要亲自请他们吃饭,他不能不出现。 这笔生意做成,公司总算能稍稍喘口气了。 为了后续合作,必须照顾好。 傅川准备让许然去给池西西送三餐和女孩子喜欢的蛋糕甜食,他得抽空给池西西打个电话,哄一哄她,不然她该发脾气了。 明天挤点空带她出去选礼物。 傅川看到池西西说她在公司附近等他下班的短信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前一分钟他才听人说起,今天是平安夜。 难怪她忽然过来找自己,小女孩都爱过这种节。 傅川既走不开,又不想委屈池西西,便走到没人的地方,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愿不愿意陪自己应酬。 如果她说不愿意,他能不能装病先回去? 池西西只愣了一秒钟就说“好”,傅川松了一口气。 人是许然去接的,傅川乍一看到池西西,差点没认出来。 “好看吗?” “好……算了,你还是生气吧,我不能骗你,老了十岁都不止。” 池西西有点泄气,“切”了一声:“我老十岁正好和你差不多。” 看到傅川牵着池西西的手回到包间,傅渡江意外又不意外,笑着说了句“近朱者赤”。 池西西想,她是近墨者黑。 一整个晚上,池西西都在走神,傅川以为她是对他们聊的话题不感兴趣,就没多问。 客户也是隔天中午离开,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傅川负责的,他理应去送。 可是因为受不了池西西说“你送我吧”的时候要哭不哭的表情,傅川还是去送她了。 直到检票开始了,池西西才背起包排队去安检。 走了两步,她回过头对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站在原地没动的傅川说:“你走吧。” 傅川见她回头,咧开嘴露出虎牙一笑:“你先走,我在这儿看着你。” “那我走啦。” 池西西说完这句,就真的走了,没再回头。 后来的很多年,莫名其妙的,傅川反复梦到这个场景,梦的多了,他就开始觉得,这可能真的是个梦。 …… 池西西回去后,过了半个月,才和傅川说分手,在那半个月里,她没主动联系过傅川一次,电话也时接时不接。 傅川没发现不对劲,只当她忙着期末复习。 考完最后一场试,池西西直接去了机场,香港的那所学校一月底开学,她提前去小舅舅家住半个月适应适应水土和气候。 这一年的春节在二月中旬,已经开学了,她可以在学校宿舍过,不用再发愁了。 分手是在机场说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池西西说了五六遍,傅川才听明白。 “等等,你别挂,你在哪儿呢?” “机场。” “你上哪儿去?” “香港。” “你去香港干吗?” “交换生。之前和你说过好几次了。” 说完后头那句,池西西立刻后悔了,明明对自己说了无数次不要抱怨,最后还是抱怨了。 ……什么时候说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没意思了,我挂了,以后还是别联系了。” …… 之后的两个月里,傅川到香港找过她三次,池西西有心躲,又有小舅舅家的表哥帮忙拦,两人一次也没遇见。 傅川在香港逗留的最后一天,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 【傅川,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有压力。】 看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泄气了。 池西西只在香港呆了小半年,小半年后知道她回原来的学校上学了,傅川也没去找她。 其实去了她学校,去了两次,但只在外头站了一下,没去找她。 后来每当有人问傅川你最喜欢哪座城市,他都答——没最喜欢的,但有最讨厌的。 2016年,年末。 阮夏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转而说:“周末要去婚礼上演奏,最讨厌这种,推不掉,简直可以说是被逼着去的。” 能让阮夏抹不开面子拒绝的,来头一定很大,池西西便问:“谁的婚礼。” “我不认识,看我哥的面子,新郎叫荣陆。” “荣陆?他要结婚啦。”池西西摇头笑笑,“新娘是是谁,和他结婚,实在是勇气可嘉。” “你认识?” “岂止是认识,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和傅川结婚。” 2013年,平安夜。 荣陆第三次看表。 见已经八点二十了,荣陆皱了下眉,发动车子就要走。 车才开出去两米,一个高挑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后视镜里,荣陆停下车,降下车窗:“赶紧上来。” 姚其儿哼了一声,坐进副驾驶:“急什么,我又没迟到。” “约的八点,这叫没迟到?” “我要化妆啊,今天街上人多,万一被粉丝认出来,又要上热搜了。” 荣陆“切”了一声:“怕被认出来你就该把妆卸了,保准连你经纪人走对面都看不出来。” 姚其儿捶了荣陆一下,娇嗔道:“你这人,就没有不讨厌的时候。” 荣陆笑:“讨厌我,还费尽心思往我身边挤?” “咱俩是有个费尽心思的。”姚其儿不高兴了。 荣陆嗤的一笑,偏过头亲了下她的嘴巴。 本来只是小啄一下,姚其儿却用细长的胳膊勾住了他的头,把亲变成了深吻。 池西西在黑暗里埋伏了两个多钟头,等的就是这下,拍了一大串高清照后,她又拍起了视频。 她这代班狗仔当的,也太尽职尽责了,回头得狠敲大黄一笔,绝对不能让她用一顿饭打发自己。 拍照任务完成后,第一次当狗仔的社会新闻记者池西西心情一放松,就犯了个致命错误——她拍视频的时候,忘记遮住相机上不断闪烁的红点了。 这小区安静,这儿又是离路灯最远的地方,一闪一闪的红光,立马被警觉的姚其儿发现了。 “有人偷拍!” 姚其儿大惊失措,荣陆有未婚妻,他们接吻的新闻一曝光,被扣上“小三”的帽子,她就完了。 同样大惊失措的池西西先一步反应过来,驾车离去。 “快追!快点!” 荣陆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指挥谁呢。 他是无所谓,也不是第一次上花边小报了。 起初就是应付着追,发现对方把一辆破帕萨特开出了超跑的效果,开着超跑的荣陆才来精神了。 城郊沿海的路车少人稀,好追。 可一路追到闹市区,不但没追上,还被破帕萨特晃了好几回。 荣陆火了。 他使出看家本领死死跟着,还是没跟住。正想把自己这辆不争气的破车砸了,越开越远的帕萨特居然,居然拐进了禁行的步行街。 荣陆乐了。 要砸也先砸它。 平安夜,闹市区堵到走路都比开车快,进了步行街的窄巷子,前面有拦路的石头墩子,后头是车流,不等足半个钟头,神仙也别想倒出来。 荣陆把车和姚其儿扔路上,自己下了车,悠哉悠哉地走了过去。 走到帕萨特旁,远比一般人个高结实的荣陆正准备把车里的人拉出来,往里一看,没人? 跑了。 荣陆四下看了看,车旁蹲着一个小姑娘,包掉了,零碎东西散了一地。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这车里的人去哪儿了。” 小姑娘把最后一包纸巾捡起来,装进包里,才站起身往步行街的东边一指:“往那边跑了。他差点撞到我,连对不起都没说。” 看清小姑娘的脸,荣陆一愣。 他活到三十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成熟男人喜欢少女。 第53节 嫩生生的,真好看,声音也好听,软糯软糯的,幸亏没撞着,刚刚吓坏了吧,等追到那王八蛋,得替小姑娘多揍两拳。 小姑娘背起包掉头就走,直到她走远了,荣陆才想起来,开车的那个人长什么样都没看到,怎么追呀。 他本想砸车泄愤,踢了一脚后又觉得这破车八成还没自己的鞋贵,就围着车绕了一圈,把车牌拍了下来。 远远地看见荣陆走了,池西西才松了一口气,给大黄打电话:“你让我拍那人发现我了,他把你车牌照下来了……照片当然拍到了,高清无码,还有视频……你凑合吧,怪我吗,怪你自己又惦记着奖金又想约会!我还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费呢。” 挂上电话,池西西想,她才几年没回来,好好的路怎么改成步行街了。 谁规划的,太蠢了。 …… 当天夜里,荣陆用手机接收了几张小区监控截图,看清和他飙车的就是昨天那个小姑娘,整个人都呆了。 听到坐在对面的宁御叫自己的名字,他才回过神儿。 “想什么呢?” “我昨天遇到一女孩,特别神。” 季泊均笑道:“你哪天不遇到女孩?” “这次的不一样。看着弱弱的,跟只小奶猫似的,眼神特别清澈特别无辜,居然是狗仔,还特别会骗人!我长那么大,被谁骗过?我发现她偷拍,就去追,她开一帕萨特,我追了一个多小时愣是没追上!她晃人的路数跟傅川特像,咱们这些人里头,八成也就傅川能飙过她。” 屋里的其他男人对女性的热爱程度远远不及荣陆,对于这个话题,都没什么兴趣,但碍着面子,就敷衍了几句。 “你们不信,等我把她弄来,一起练练,除了傅川,你们谁赢了她,我给谁一辆车。” “是你自己菜。”听到荣陆的描述,傅川莫名觉得心里别扭。 荣陆被捧惯了,要面子,一听立马不乐意了:“我刚帮你赚了一大笔,过河拆桥啊你?” “钱还你,闭上嘴,成吗?” 第44章 “傅川,你什么意思?” 上一句荣陆还是半开玩笑,这一句却是真恼了。 傅川瞥了他一眼, 没说话。 按理说, 荣陆这几年正在风头上, 又刚帮过他的忙,他不该莫名其妙地呛他, 可听到荣陆刚刚的描述,还有什么弄来不弄来的,傅川就是觉得烦,就是觉得恶心。 荣陆的话一出, 马上有人打圆场,荣陆却不领情, 仍旧面色不豫地盯着傅川。 见傅川看都不看自己,荣陆眯了眯眼。 其实荣陆霸道虽霸道,人倒不坏,无论对付谁都是明着来, 从不屑干背后捅刀子的事儿, 他看得上的人不多, 但这些人只要给他面子,他就能两肋插刀。 傅川他自然看得上,因为整个圈子里,论玩谁都比不上傅川,拳脚上也就只有傅川能和他打平手,但两人的关系一直就那样,因为傅川看不惯他的嚣张,他也烦傅川摆谱。 宁御暗中踢了傅川一脚,示意他赶紧给荣陆个台阶下,本来就是傅川先挑的头。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又不是用不着荣陆,什么矛盾都没有,好好的何必结梁子。 傅川从来都不是听劝的脾气,仍旧不搭理,起身就往外走。 他一走,荣陆就炸了,看着宁御说:“他这才刚起来几年!就成天一副大爷样儿,装给谁看?也就你愿意忍他。” 宁御笑笑:“怪你戳中他的伤心事了,几年前甩了他的那个姑娘就是你说的那种,看着弱,其实心狠着呢。” 荣陆“切”了一声:“就他这么成天冷着脸,谁受得了他。活该。” 季泊均拉荣陆试雪茄,众人起了个新话题,这事儿就算岔开了。 …… 隔天一早荣陆和姚其儿的事就捅开了,拜正当红的姚其儿所赐,一个上午的时间,荣陆的名字传遍了大街小巷。 荣陆亲自找上门的时候,最先爆料的那家媒体的总编吓了一跳——他们之所以敢把这条新闻放出来,就是看准了荣陆从没追究过这些。 荣陆喝了口茶,对冲自己赔笑脸的男人挥了挥手,说:“下不为例。我是来找人的。” 他的语气很平和,总编松了口气,问:“您是来找谁的?” “黄佳佳。” 这个名字,是他顺着车牌找到的。 总编亲自去找黄佳佳,在来的路上再三叮嘱她认错态度要良好。 黄佳佳怂,哭丧着脸说:“他会不会打我?听说他是跆拳道黑带,还从小就练散打。他那么结实,我这小身板估计连一拳都禁不住,万一被打残了,能不能算工伤?我一进去就抱着他的大腿哭行不行?是您指使我去的,您可不能不承认!” 结果她进去后一自报家门,荣陆的脸色就变了,语气里也带上了威胁:“你们这是糊弄谁呢?当我傻?” 黄佳佳一惊,整个人直接僵了,连“对不起”都不会说了。 总编见她一脸木讷地傻站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转而对荣陆笑道:“她真是黄佳佳,佳佳,去把你身份证和行车证拿来给荣先生看。” 弄错了? 荣陆没空绕圈子,把手机里的监控截图拿给两人看:“我找她。” 黄佳佳人虽然怂,但从小就爱看抗战片,信奉“打死我我也不说”的地下党精神,知道荣陆找过来没好事,就摇着头说:“我不认识她。” “她开着你的车跟我绕了半个南城,你说不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昨天是我拍的。”黄佳佳一脸视死如归。 荣陆眯了眯眼。 总编回过头狠狠剜了一眼黄佳佳,把她带了出去。 一阵威逼利诱后,黄佳佳依旧不肯卖出池西西。 总编无计可施,只得安排饭局,跟几个领导一起向荣陆赔罪。 荣陆笑得一脸真诚:“不,该我请你们吃,我得好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出名儿。” 在场的人闻言统统惊掉了下巴。 …… 为了让荣陆消气,在几个领导的示意下,这一晚的鸿门宴上,黄佳佳敬了荣陆不少酒,荣陆居然没摆架子,有来有往地跟她这个小虾米喝。 结果,热菜还没上,黄佳佳就趴下了。 她一倒,荣陆就收起了脸上的笑,起身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包,翻出了她的手机。 拿到手机后,他再也懒得看屋里的人,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荣陆摆弄了半个钟头黄佳佳的手机,就摸清了池西西的底。 荣陆以黄佳佳同事的名义,给池西西打了通电话。 半个钟头后,池西西就赶到了这家五星酒店,来接醉酒的黄佳佳。 黄佳佳和她的领导们早被荣陆轰走了,于是池西西推开包间的门时,只有一个荣陆坐在落地窗边,举着酒杯冲她笑。 池西西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慌乱了几秒钟后,很快镇定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 荣陆把红酒杯往桌上一放,追了过去。 “又见面了,池小姐。” 池西西一脸疑问:“我们见过吗?” 荣陆嗤的一笑:“你大学是学表演的吧?” “不是,我没学过艺术,天生没有那个细胞。”池西西的答题态度非常认真。 “……”荣陆不再兜圈子,把手机举给她看,“这是你吧。” 池西西眯着眼,盯着视频截图看了好一会儿:“您在说什么?您大概认错人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能先走了吗?” 视频里的她只有一个轮廓,如果荣陆昨晚没和她打照面,根本不可能凭衣服和轮廓认出她来。 池西西悔恨不已,昨晚正倒车,从后视镜发现荣陆追过来的时候太匆忙,弃车逃离的时候居然弄翻了包,要不是那样,直接往步行街跑,不和他说话,哪有现在的事儿。 不过,被他认出来也没关系,死不承认就好了。他凭什么说那么一团模糊的影子是自己,证据呢?她昨晚根本没出门,什么都不知道。 和池西西又说了几句后,荣陆彻底服了。 所以,他不再绕圈子,微笑着示好:“你别害怕,我没有追究的意思,单纯佩服你的车技,想和你交个朋友。” 池西西不再搭话,推开门就走。 没走出十步,就被荣陆拦住了去路。 “对不起,先生,我妈妈不让我理陌生人。您能让一让吗,你不让我走,我只能把您当坏人了。” “咱俩到底谁是坏人呀?现在全国人民都骂我是渣男,我都不敢出门,这事儿你是不是得负点责?” 不等池西西说话,他又说:“91年的,22岁,要不是看到你qq资料上这么写,我真以为你十六呢。” 听到这句,池西西就不准备再装了,她收起无辜的表情,义正言辞、公事公办地说:“您被骂渣男,是您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出轨姚其儿这个行为造成的。不是我。我作为一名记者,只是用相机记录下了我看到的事实,新闻既然不是捏造的,就没构成诽谤,从法律和职业操守上来说,我没有任何过错。但我还是要和您说一声抱歉,毕竟昨天在步行街我骗了您,虽然我是出于自保。我可以走了吗?” “……” 荣陆没词儿了。 他有点生气,板下脸把她逼到墙角,沉声威胁道:“我要是不让你走呢?” 池西西忽然愣住了。 隔了五六秒,她仍旧呆呆地没说话。 她一发愣,荣陆又不气了。 吓着了吧?早干吗去了,非得逼他发火。 长这么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用得着那么咄咄逼人吗,哭两鼻子,他一个大男人,至于为难她吗。 “傅总?” 听到身后的这道声音,荣陆下意识地回了头。 嘿,傅川。 第54节 见远处的傅川站住了脚往自己这边看,荣陆又气上了。 怎么个意思?昨天他都宽宏大量的不计较了,傅川还敢来劲。 感觉到被自己圈着的池西西趁着自己松懈,往外挪了挪,正瞪着傅川的荣陆回过头把她摁回了墙上:“呆着别动。” 下一秒傅川就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哟,这不傅总吗,真巧。” 傅川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一脸漠然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没长眼啊,跟小妹妹聊天呢。” “你喊她妹妹?”傅川笑了笑,“那你得叫我舅。我是她舅舅。” “池西西,你认识他吗?”傅川看向池西西。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池西西攥紧了手,摇了摇头。 听到傅川喊出了池西西的名字,荣陆傻了,立刻放下了手。 当着人家舅舅,这是不是不太好。 池西西趁势往左边迈了一大步,和两个男人拉开了距离。 傅川没再看她,客客气气地对荣陆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一起打网球。” 他一客气,荣陆也懒得计较了:“成,回头电话约。” 傅川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向池西西:“你傻站着干嘛?过来啊。” 池西西一阵恍然,但还是跟了上去。 傅川的下属也跟了上来。 走出酒店,傅川突然停住了脚步,池西西也就跟着停下来。 “昨天偷拍荣陆的就是你?” 池西西“嗯”了一声。 之后的一分钟里,傅川没再说话。 池西西也没有,两人就那么并肩干站着。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了过来,司机下车绕到后座打开了门,傅川身后的另一个下属撑开一把伞,傅川没停留,直接上车走了。 除了和傅川一起上车的许然,刚刚傅川身后的那七八个人,包括献殷勤打伞的那个,都立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才互相道别,各走各的。 池西西抬起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天幕。 这么会儿工夫,怎么下雨了。 这么小的雨,至于打伞么。 四年前分手后,这并不是池西西第一次看到傅川,上个星期刚回来的那天也看到了来着,在他公司一楼的大厅里。 她是特地去找他的,但是远远地看到一群人跟在他后头,有点胆怯,就没走上去。 因为傅川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了,整个人都是。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看上去不一样了,今天一见,原来不止。 多亏了她的胆怯,幸好没走过去。 …… 这却是分手后傅川第一次看见池西西。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车拐弯,再也看不见了。 隔了这么些年,她怎么还是他印象里的模样,好像一点儿都没长大。 还有一个多月就二十三了吧。 想起昨天荣陆说她晃人的路数和自己像,傅川勾了勾嘴角,能不像么,她学车的时候他天天闲着,手把手地教了三五个月。 他教出来的人开帕萨特跑赢了荣陆的法拉利,想到这个,傅川的心里涌出了一点点骄傲,但只骄傲了几秒。 因为他很快记起来,池西西早就和他没关系了。 忆及“小奶猫”,傅川更觉得恶心。就摸出手机,给宁御打电话。 电话还没通,坐副驾驶的许然忽然回过头,举着手里不断震动的手机说:“傅总,董事长给您打电话了。” 傅川斜了他一眼:“谁让你把车叫来的?” 许然在心里说,是你,是你出包间的时候让我叫的。 许然一委屈眼角就往下垂,他一垂眼,傅川就更烦了:“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样儿,这个月的奖金减半。” 第45章 离开酒店,去了趟黄佳佳的父母家确认她没事,池西西转而去了宁立夏的公寓。 四年的时间, 不止是傅川有所改变。 宁立夏也不会再为了宁御烦恼, 转而一心一意开起了主题餐厅。 昔日她和池西西一样只会煮白粥泡面, 如今独立研发的菜品和甜点,却能令这间风格独特的月光云海刚开业两个月, 就成为城中名店。 宁立夏煮了壶杏仁米浆,配椰奶乳酪蛋糕给池西西当夜宵。 她把蛋糕和米浆摆到池西西面前,自己却只喝普洱。 池西西称赞过好吃后,问:“立夏姐, 你怎么不吃?” “我又不像你,吃多少都不胖, 想做纸片人,只能坚持过午不食。” “你家有这么多好吃的,真想搬过来。” “你来呀,反正我一个人住也无聊。” 池西西的朋友不多, 梁星本科毕业后继续念研究生, 寒暑假才回来, 黄佳佳是她在香港交换时认识的,因为性格和梁星很像,初相识时,就让池西西倍感亲切。但黄佳佳住在父母家,又整日忙着恋爱,没什么空陪池西西逛街吃饭。 魏云楼的小儿子还不到四岁,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因此她同样抽不出太多时间给大女儿,池西西又不习惯与继父一家同住,回来后便谢绝了母亲继父的好意,独自住到了母亲早几年转到自己名下的、那栋外公外婆留下的老宅里。 老宅在市中心,是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房龄超过五十年的独栋别墅。 房子大,没人气,一到夜里,一层三层和阁楼都黑着,池西西胆子再大,一个人住也难免害怕。 因为不确定会在家乡逗留多久,就没法另租房子。 所以,她确实挺想搬过来和宁立夏住的。 池西西吃过蛋糕、喝光米浆后,没等宁立夏动手,自己把杯碟收到了厨房。 宁立夏开了瓶红酒,问池西西:“喝一杯?” 池西西酒量平平,就笑道:“我只能喝一点点。” “你回来有十天了吧,准备去报社还是电视台?” “没准备找工作,我申请了港大的研究生,顺利的话再过大半年会回学校念书。毕业这一年多,电视台的工作太辛苦,朝九晚十,所以想趁这段时间放松一下,四处走走。” 宁立夏闻言十分诧异:“你回来不是为了找傅川吗?去见他了没有。你不让我说,我就没告诉他你回来的事儿。” “一时冲动才会说复不复合……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大家早都和以前不同了。” 这些年她做社会新闻做纪录片,见证了许多人间疾苦与刻骨穷困,才明白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脆弱和矫情,因跟傅川分手而复发的抑郁症不治而愈。 上个月重遇宁立夏的前一天,池西西刚刚暗访过被亲生父母卖掉、成为童妓的瘦弱男孩和少女,听他们一脸木讷地讲述完最多的一天曾接待过三五十个客人的经历,她连当着他们的面唏嘘都不忍心。 直到听四年未联系的宁立夏提起,池西西才知道分手的那一段傅家曾濒临破产。 听到宁立夏说傅川用了很久才振作起来、单身至今,回忆起他当初的挽留,池西西才发觉,隔了这么久,自己也未能完全忘怀。 她正巧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忙碌工作,准备继续念书,便把计划中的辞职时间提前了半年,回到了这座城市。 回来的高铁上,她打开了买了一年半,却从未翻开的杂志。 接受采访的虽是非傅川本人的公司高层,却将他四年前的艰难描述得很详尽。 工作后,经历过连续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去洗手间的忙碌,池西西终于不再怨恨傅川分手前的忽视。 她忙起来的时候,也时常记不起来给联系家人朋友的那只手机充电。因此被远在异国、异地的父母抱怨过很多次。 所以她一出火车站,就打了辆车,直奔他的公司。 只是这四年的空白,让她没有勇气走出去。 今晚偶遇傅川,池西西更觉得自己不该凭一时脑热打破眼下的平静。 宁立夏听完池西西的复述,劝道:“我是觉得你选的分手方式太决绝了,不管怎么样,都该坐下来聊一聊,说清楚,就算都变了,回不到过去,也至少先把怨恨说开了。傅川那样的人,你当年甩他甩得那么狠,突然相遇,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热情起来。” “反正你最近没事做,不如跟我一起上班,宁御偶尔会过来,看到你肯定会和傅川说的,看他肯不肯主动来。要是他不来,你再说算不算。” 池西西“嗯”了一声。 …… 宁立夏劝池西西的同一时间,宁御正替傅川警告荣陆离他外甥女远点。 几个小时的工夫,傅川和池西西的关系,荣陆就已经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荣陆斜了宁御一眼,笑道:“你替他蒙我?光把他当兄弟,不拿我当朋友是不是?” 宁御无奈:“没什么当不当的,只是转达而已。” 荣陆一脸兴奋:“所以西西真甩过他?” “……西西。”这称呼让宁御感到头痛,“你要生傅川的气,我让他请你吃饭,芝麻大的事儿,至于踩他底线吗?” “我要是追他女朋友,那是我不对,现在他和池西西早就没关系了,前女友我为什么不能追?” 宁御了解荣陆的脾气,知道多说无用,就没再浪费时间。 来之前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荣陆这个人,最最不能激,这话他也提醒傅川了,可傅川偏不听。 三十多的人了,一遇上池西西,脑子就不够用。 第55节 …… 这一晚,池西西是在宁立夏家住的,一个人生活久了,有人陪着,早饭都能多吃个煎蛋。 第二天宁立夏一走,池西西也就回老宅收拾东西了。 到底是别人家,关系再好,也不能借住太久,池西西便只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几样化妆品。 她开的这辆银色的奥迪tt是继父送的,本不想收,却怕妈妈不高兴。 池西西刚坐进车子,还没发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荣陆就大喇喇地坐到了车盖上。 “……” 按了两下喇叭,荣陆岿然不动,池西西只得下车。 一见她下来,荣陆就笑着把一束粉白的雏菊捧到了她脸前。 甩了傅川的女孩,必须认真地追。 追到了牵着手满街晃,就等于把傅川的脸踩到了地上,让他再嘚瑟。 何况这丫头本来就挺有意思的,完完全全是他的菜。 那个词儿是怎么说的来着,反差萌。 池西西没接花也没笑,装傻道:“荣先生,偷拍的事儿算我错了还不成吗,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找公关扭转形象。” “我跟你一丫头生什么气,就是想交个朋友。” 池西西不傻,自然知道荣陆想干什么。然而她最讨厌的就是荣陆这种。 傅川的个子虽然也高,但人清瘦,看惯了他那种,池西西实在欣赏不来荣陆这种人高马大的肌肉男,她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说他浑身散发着荷尔蒙味儿,明明是种马味儿。 何况滥交到有了未婚妻还成日和不同的女人鬼混,想想就恶心,被他看上等同遭遇性骚扰。 池西西后退了一步,冷着脸说:“我跟你没法交朋友,你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呢,到处都是想拍你的人,万一我被拍到跟你站在一起,也会被人肉的。” 荣陆勾着嘴角说:“你还好意思说呢,这不都是拜你所赐。起码得请我吃一个月的饭吧。” “请你吃饭没问题,今晚就行,我叫上黄佳佳和她几个领导,人多热闹。” “我对着那几个人吃不下去,烦。就咱们俩,你请客,我出钱。”荣陆弯下腰,凑近了池西西。 池西西又往后退了一步:“我有我的原则,我从不和有主儿的男人单独吃饭,落闲话。” 这一句是提醒。 荣陆“喔”了一声,笑道:“我那个未婚妻是我爸选的,我跟她各管各的,谁也不干涉谁,这个一开始就说好了。你要介意,那我就退婚,我要是能为了你退婚,你是不是也得为我负点责?” “……”池西西无言以对,隔了半晌才说,“城西的海边有家餐馆叫云水肴你知道么?” “知道,老板跟我挺熟的,你也喜欢他家的菜?那咱俩的口味太像了。” “我们走高架去,你要是比我先到,我请你吃一个月的饭,我要是先到了,吃过这顿饭,这事儿就一笔勾销,你以后都不能再来找我了。” 荣陆考虑了片刻,说:“行。” 不管输还是赢,先一起吃顿饭再说,对于哄女人,他有信心。 荣陆看了眼池西西的车,又看了眼自己的,两辆车差太多了,似乎有点欺负她的意思,但是欺负也比输了强。 池西西没客气,先一步开了出去,荣陆赶紧追了上去。 白天市中心车多,开不了太快,两人咬得很紧。 二十分钟后,两辆车并肩停在了上高架前的那个红灯前。 红灯一转绿,荣陆先一步开了出去,车好就是能占点便宜。 池西西想变道,却被一辆公交车别住了,上了高架后,领先了一大截的荣陆有点得意,可是下一秒他就发现池西西的那辆银车根本没上高架,而是直接往反方向开了。 ……kao,他又被她耍了? …… 池西西将车子开到了宁立夏位于远郊的工作室,工作室设在一片私家茶园的别墅中,原先是宁御待客的地方,宁立夏开了餐厅之后,这里就用作研发新品的工作室了。 池西西的手机接到了十几通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池西西知道是荣陆,没看,删除之后,直接拉黑了。 一时半会儿的,荣陆也找不过来。 和宁立夏一起吃过午饭,当天下午,就遇上宁御过来喝下午茶了。 宁御看到池西西,意外又不意外。 池西西和宁御宁立夏坐在一起喝了杯茶,宁御听宁立夏说池西西最近没事儿,准备去餐厅帮忙的时候,倒也没说什么。 可是第二天晚上,傅川就到宁立夏的餐厅吃饭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季家三兄弟和其他几个人。 这些人里池西西认识一大半,顺理成章地坐了过去。 池西西是挨着宁立夏坐的,宁立夏的左边是宁御,宁御的左边是傅川。 饭吃了一半,宁御和宁立夏一个去洗手间,一个去厨房看甜汤。 中间没人挡着,池西西看向了傅川。 正和季泊均说话的傅川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问:“你有事?” 池西西“嗯”了一声。 傅川站起身,和季泊均说了句“我出去抽根烟,等会儿聊”,又看了一眼池西西,就往阳台走了。 池西西跟了上去。 池西西的外套落在了椅背上,深冬夜风凉,一打开门,她就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傅川正歪头点烟,看见她出来,问:“怎么了?” 池西西顿了顿,说:“你认识荣陆吧?” “认识啊。” “我又得罪他了,昨天上午的时候。你能帮我跟他说说吗,让他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池西西想,宁立夏说傅川很忙,连她的餐厅开业都没过来捧场,今天忽而过来,大概是因为自己也在。 那么借着荣陆的事情让他帮忙,然后就可以顺势请他吃饭,反正上次在酒店,荣陆不放她走,傅川也帮忙了来着。 可是出乎池西西的意料,傅川一开口,说的却是:“不能。我不想得罪他。” 见池西西愣着,傅川吐了口烟圈,微抬起下巴、斜着眼睛说:“他在追你吧,你不愿意就自己拒绝呗。你甩人不是挺在行的吗,自己来呀。” 这表情这语气,池西西都很熟悉,她想,原来这人也有没变的地方呀。 第46章 傅川这糟糕的态度,反倒减弱了池西西心中的疏离感。 她半点也没恼,鼓起勇气, 冲他嫣然一笑, 说:“我要是有办法, 就不来麻烦你了,拜托拜托, 我实在是对付不了他。你帮我,我请你吃饭行不行?” 看到池西西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傅川更觉不平衡。他还耿耿于怀呢,她凭什么能毫无芥蒂地把他当做普通旧相识。 “你有办法甩了我, 没办法对付他?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好欺负?” “……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 “我生你什么气。”傅川摁灭手中的烟, 轻轻一弹,烟蒂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傅川把手抄进了西裤口袋:“我前女友多着呢,遇到这种事儿都来找我帮忙,我还活不活。我只管女朋友, 不管前任。” 池西西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没料到自己到底还是被傅川归进了“那些”里。 也是, 他这样没长性的人,四年的时光,当年的那点情意早就磨没了。 怪她自作多情。 池西西很快收起脸上的情绪,冲傅川客套地一笑:“这儿有点冷,我先进去了。” 望着池西西纤瘦的背影,傅川也愣了,怎么就这么走了?不是要请他吃饭吗,还没说什么时候去哪儿吃呢。 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态度。 荣陆的脾气跟疯狗一模一样,他冒着被疯狗咬的危险解决她惹的麻烦,不讨价还价就直接答应,多亏啊。 傅川闷闷地又抽了一根烟,才进去。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池西西表达,他可以帮忙,但这事儿难度挺大,并非举手之劳,必须给点辛苦费呢,就发现池西西和她的外套一起消失了。 这些人是傅川叫来的,他必须留到最后,在场的又个个都知道他和池西西的事儿、都在他最想不开的时候陪他醉过酒,碍着面子,他没有表露出焦躁,待一顿饭吃完,宁御出去接电话,才隔着一个空位问宁立夏。 “她人呢?” “宁御去接他爸爸的电话了。” 方才池西西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宁立夏替她生气,便故意装傻。 “……我说池西西。” “她说有人找她,先走了,我刚刚正忙着,就没细问。” 结账的时候,傅川多给了一倍,听到宁立夏说谢谢,他笑道:“你这儿还真挺不错的,我以后多带人来捧你的场。我手机号还是原来的那个,你有事让我帮忙直接给我打电话,不用找宁御。” 这一大段话说完,宁御接连看了他好几眼。 宁立夏忍着笑,说了句“好”。 看到平常很少笑的宁立夏朝傅川笑,宁御又看了他一眼。 在宁立夏的印象里,傅川很少主动和女孩子说话,有女孩撩他,他心情好了也会顺着聊两句,但从来都漫不经心。她的性子冷淡,话也少,所以跟着宁御混的这六年多里,虽然经常见傅川,但几乎没和他聊过天,更没听到过他说这么长的句子。 …… 隔了两天就是元旦。 宁立夏的餐厅爆满,门外坐在许多等位的人,傅川是一个人来的,径直去了宁立夏的办公室。 宁立夏正要让店长给他腾个位置,就听到他说:“我不在这儿吃,打包。” “打包什么?” 第56节 “上次吃的粉红色的那个什么樱花蛋糕。” 厨房很快送了一个过来,用透明的盒子包好,系奶白的丝带。 傅川看了眼白丝带,问:“能不能换成粉红色的?我送人的。” 宁立夏忍不住看了傅川一眼,傅川立马说:“给我奶奶的,老人家,忌讳白带子。” 宁立夏噗地一笑,换过丝带后,又找了根签字笔,在便利贴上写下了一个号码。 “这是池西西的电话。她这几天没在我那儿住,出去旅行了。” “我要她的电话干吗。” 嘴上这么说,傅川还是把纸条收了起来。 他本要问她去哪儿旅行了,想了想却没说出口,她去哪儿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之后的一周,傅川再没来过,池西西回来后宁立夏问起她,原来他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 这十天,荣陆倒是干了件大事。 旅行回来的第二天上午,给弟弟送玩具的池西西刚从妈妈家出来,就被荣陆拦住了去路。 “我退婚了。”瞥见池西西脸上的惊讶,荣陆补充道,“你别有负担,退婚跟你没关系,是我被甩了。我前未婚妻看到我和姚其儿的视频,嫌我给她丢人了,主动踹的我。” “抱歉。”池西西找不到第二句话说。 “光抱歉就完了?这也太不诚恳了。我爸差点没把我打死,这几天我没来找你,就是趴在床上养伤呢。”荣陆说着,还撸起袖子给池西西看胳膊上的伤。 池西西没绷住,笑了。 “我退婚了,和姚其儿也断了。现在单身,你能和我吃饭了吧?” “我吃过了,下次吧。” “你吃过了我还没吃呢。” 池西西没理他,拉开车门想走,荣陆却挡着不让。 “上次怎么说的来着,我比你先到,你请我吃一个月的饭。”荣陆划开手机给她看他在云水肴前自拍的照片,“我先到的,一个月,你不能耍赖。” 池西西知道这一次自己轻易脱不了身,无奈地说:“我请你吃午饭当道歉,之前的事儿就算一笔勾销了,你以后都别再来找我。” 荣陆想了一下,说:“行,但是你得坐我的车,我怕你又要跑。” 瞥见池西西的迟疑,荣陆说:“你怕什么。只有你耍我的份儿,我能把你怎么着啊。” 池西西闻言一怔,很久很久之前傅川也说过“只有你能把我怎么着,我敢把你怎么着”。 一个肿怔间,池西西就被荣陆拉上了他的车。 荣陆把她带到了云水肴。 荣陆话多,一路上说个不停,他人幽默,池西西忍了又忍,还是笑了几次。 黄佳佳的公司就在城西,一接到池西西的微信,她立刻翘班等在了餐馆外头。 车一停,荣陆就看到了冲两人招手的黄佳佳。 见荣陆侧头瞟自己,池西西面不改色地说道:“吃饭人多热闹。” 荣陆笑笑:“也对。” 荣陆很会调节气氛、哄女孩高兴,黄佳佳没什么心眼,被他恭维了几句,就俨然和他成了兄弟姐妹,悔不当初地说不该把他塑造成渣男,要为他平反。 池西西一脸无语地想,平什么反,他和他未婚妻再没感情,有了婚约,和别的女人鬼混,也算出轨。 荣陆开了瓶天价酒,有了前面的铺垫,池西西没拦住,黄佳佳又跟他喝上了。 一整顿饭,池西西都没怎么说话,跟黄佳佳天上地下的胡侃间,荣陆瞟了池西西好几次。 没想到她安安静静的时候比嘴巴不饶人时更动人。 奇怪,他以前明明最不喜欢这种冷冰冰的。 离得近,荣陆才发现池西西只涂了层珊瑚色的唇膏,连粉底都没用。 池西西这皮肤,才真正能和羊脂白玉媲美。 池西西脱了外套,里面只剩了一件藕粉色的羊绒连衣裙,v领的,白皙纤弱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全数露在外头。 荣陆想,还缺条项链就完美了,上头要镶大克拉的钻石,不,红宝,得是鸽血红。 趁着池西西捧着白瓷杯低头喝水,荣陆用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 连喝水的样子都远比别的女人优雅温柔。 荣陆刚要偷拍第二张,傅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荣陆看了眼池西西,挂断了傅川的电话,他打开微信,找到傅川,把池西西的照片发了过去。 【舅舅,我正和西西吃饭呢。以后我就随西西,拿你当长辈尊敬了。】 傅川没回,隔了约莫一分钟,又打了通电话过来。 荣陆直接关上了手机。 荣陆知道,刚开始的时候,太黏了惹人烦,于是一顿饭吃完,他就干干脆脆地把池西西和黄佳佳送到了她指定的地方。 黄佳佳喝到半醉,一下车就吐了,池西西把她送回她公司,才拿出包里的手机。 一滑开,就看到了十几通未接来电,她的手机静音了,刚刚没听到。 点进去看到未接来电的号码,池西西怔住了,傅川的。 傅川的号码她虽然一早就删了,但仍旧能背出来。 顿了两秒,池西西给傅川回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只响了半声就接通了。 “你刚刚和荣陆吃饭了?” “嗯。” “你怎么能和他单独吃饭?” 傅川原本以为,荣陆这样的,池西西绝对绝对看不上呢。 “为什么不能?”池西西的嘴角弯了弯。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交过多少女朋友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这也没什么啊,”池西西忍着笑说,“你的前女友不也多着呢吗。” +++++ 情人节特别小剧场 2018年情人节 晨会上,傅川一直在走神。 部门经理汇报完工作,等了足足半分钟,只得到了一声“嗯”。 晨会后,部门经理拦住了许然。 部门经理:傅总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许然:他昨天还跟董事长夸过您有想法有魄力。 部门经理:那今天…… 许然内心:如果告诉他,傅总是憧憬情人节礼物,傅总的高大形象会轰然倒塌吧。 …… 下班后,傅川早早地等在电视台门前。 池西西坐进副驾驶,问:今天吃什么? 正盯着她的包看的傅川心中一凉:我订了情人节套餐。 池西西:今天是情人节啊? 傅川:orz 傅川默默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池西西:谢谢,你想要什么?我等下买给你。 傅川冷脸:什么都不要,要来的礼物有什么意思。 于是池西西就真的什么都没买。 …… 晚上睡觉的时候,池西西发现傅川罕有的背对着自己,不肯让自己碰。 池西西:你怎么了?生气了?为什么啊? 傅川:傅岳都收到礼物了,季泊谦也有,还有黎铮,就我什么都没有。 池西西:是你自己说不要的啊。 傅川:我说不要你就真的不买? 池西西:那我现在出去买? 傅川不说话。 池西西无语地穿上衣服出门。 晚上十一点,百货公司早关门了,只有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 于是复婚后第一年的情人节,傅川得到了一根棒棒糖和一块德芙白巧克力,总价八元。 第47章 傅川顿了几秒才说:“我和他能一样吗?” 第57节 “哪儿不一样?他有一百个前任,你才五十个?” “……” 傅川的语文再差,也知道池西西这是在骂他五十步笑百步, 他想辩驳, 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不是无话可辨, 而是有话说不出口。 他没法对着一个甩他甩得那么狠的人说,我和跟狗一样一见到漂亮异性就想往身下摁的荣陆当然不一样。之前的那些都不算, 除了你,我其实谁也没有过。 虽然是事实,但这话说出来跟表白似的。 太寒碜了。 里子早丢干净了,对着池西西, 他就剩那么一点点面子了。 傅川一沉默,池西西就主动结束了小学生斗嘴。 她语气温软地解释道:“我没单独和荣陆吃饭, 还叫了黄佳佳,三个人吃的。一吃完荣陆就走了。” “黄佳佳是谁?” 池西西怔了一下才想起,她认识黄佳佳的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难怪傅川不知道。 “我说你怎么给我回电话了, 原来荣陆走了啊。早知道他在的时候, 你不方便接我电话, 我就不打了。” “……我手机静音了,刚看到。” “就这样吧,我开会去了。” “哎,等等。” “说。” “你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吧。” 他会打十几通电话过来,就说明还关心她,就说明至少不讨厌她是不是? 傅川顿了一下才说:“有应酬。” 池西西“哦”了一声,说:“那就改天吧。你忙吧,我挂了。” 她正要挂断电话,又听到傅川说:“应酬完大概十点,要不吃夜宵?” “那到时候联系。你有微信吗?可以加我,我微信就是手机号。” 傅川应了一声,说自己赶着去开董事会,挂断了电话。 挂断前,池西西似乎听到他嘀咕了一声“没诚意”。 ……他有应酬,她难道要说“推掉和我吃饭吧”,才算有诚意? 电话刚挂上,池西西的微信就收到了好友请求,傅川的。 加上之后,池西西第一时间去翻他的朋友圈,果然什么都没有。 …… 进会议室前,许然提醒了傅川两次,要开会了,应该关上手机。 第一次提醒时,边走边低头摆弄手机的傅川毫无反应,许然以为他没听到,就又重复了一遍,傅川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许然一阵腿软,赶紧闭上了嘴巴。 进会议室前必须关机的规矩还是董事长住院的时候,傅总自己定下的,这么多年,从没打破过。 傅川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除了董事长傅渡江,其他人都到了。他照例坐在主位右手第一个的位置。 直到傅渡江进来,傅川仍在低头看手机。 早在12年底,傅渡江就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了儿子,从那之后,他轻易不在人前教训儿子,可刚刚从进会议室到落座的十几秒间,傅渡江却瞪了傅川三四次。 不过傅川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没发现。 坐在傅川身后的许然悄悄拍了傅川一下,竟发现他在翻看朋友圈。 许然:“……” 落座之后,傅渡江轻咳了一声,傅川这次回过神儿,把手机放进了西裤口袋里,但没关机。 隔了一会儿,待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傅渡江左手第二个的那位正发言的董事身上,傅川又悄悄摸出了手机。 池西西几乎隔天就发一条朋友圈。 文字少,图片多。 分手数年的男女,被甩的一方和甩人的一方,如果尚有旧情在,在打探对方的近况时,心态大多是截然相反的。 甩人的一方自然希望对方过得好,这样才能减轻内心的负疚感,想回头也容易些。 被甩的一方因为内心充满怨怼,自然而然地见不得负心人的日子过于轻松愉快。 这一刻,翻着池西西朋友圈的傅川,心中就生起了一股无名火。 这四年来,为了回到家时能倒头就睡,什么都不去想,他没日没夜地工作,去消遣的地方也是为了谈生意。 而池西西的生活却丰富多彩。 一等奖学金、校三好学生、优秀毕业生,放弃了保送,到电视台工作。 工作半年后拍摄的纪录片得了全国奖。 工作一年半时,因为厌倦了忙碌的生活,说辞职就辞职。 工作之余,她玩得也不错,学摄影、学游泳、学烘焙,跑马拉松,三个月前还和男男女女一群人开越野车穿越过腾格里沙漠。 哦,她还说她长高了两厘米。虽然前几天见面的时候,那么看着,还是挺矮的。 池西西的自拍不多,仅有的几张都笑得阳光灿烂。 傅川把那几张照片保存到手机里,多看了两眼她的笑容又觉得生气,就给删了。 删完后,他又点进她的朋友圈,翻到自拍照,添加到收藏——这样他既能随时看,又不会被别人发现。 虽然也没什么人敢翻他的手机。 做完这些后,董事会已经接近尾声了。 按照惯例,傅川该总结一下的,但是别人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赶在傅川总结前,许然默默地把记事簿放到了他的手边,傅川扫了一眼许然写的会议记录和总结,照着念完后,回过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虽然烦,留着多少还有点用,也不算白给工资。 轮到傅渡江说话的时候,傅川又摸出了手机。 刚刚他忘记看几个特殊的日子,池西西在干什么了。 比如他的生日,在一起和分手的纪念日。 池西西最早的一条朋友圈是12年毕业前夕,一年半的时间,这几个特殊的日子,她只发了一张照片,在13年的分手纪念日那天,照片上有一杯红酒,没有配文字。 这是什么意思? 傅川还没琢磨出来,就散会了。 散会后,许然一脸为难地对傅川说:“傅总,董事长叫您去他办公室。” 傅川望着傅渡江推门离去的背影,问:“什么时候?” 许然:“就刚刚,他是对您说的,但您好像没听见……” …… 从傅渡江的办公室出来,傅川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 有多少年没被这样骂过了? 这几年在工作上,他也犯过几次错,但傅渡江几乎从不责备他,他都快忘了他爸以前踹他踹得有多疼了。 傅川还以为心脏搭桥手术把他爸暴躁的脾气也一起治好了呢。 一回到办公室,傅川就把许然叫了进来:“打电话把今晚的应酬推了。” “可是董事长今天也去……” “他要问我,你就说,我被他训了,心情不好笑不出来,板着脸比不出现更得罪人。” 许然:“哦。” …… 接到傅川的电话,听他说应酬临时取消了,有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池西西正在百货公司试衣服。 她带回来的衣服不多,挑来挑去都没有满意的,就临时出来买了。 妈妈没空,她就把有一大堆事要处理的宁立夏拖了出来。 宁立夏看了眼手表,说:“就这件大衣吧,冰蓝色很适合你。你穿透明丝袜,把小腿露出来,晚上的时候打车过去,傅川看你穿的少,一准送你回家。” “可是,”池西西又照了一下镜子,“选这件要穿高跟鞋。” 傅川以前说过,高跟鞋不适合她来着。 最后池西西还是穿回了原来的牛仔裤和羽绒服,又走到一楼,在化妆品专柜卸掉了化了一个多钟头的淡妆。 还是自然点吧。 宁立夏:“……” 两人没约好地点,池西西闲来无事,就提前去了傅川公司,等他下班。 她坐在一楼沙发区,捧着咖啡看来来往往的精英男女,闲来无事,就多角度自拍了几十张,最满意的那张的背景里恰好有个提着笔记本、行色匆匆的男人,池西西把这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配了一行字——忙碌闲散。 只隔了一分钟,傅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到了怎么不说?” “我怕打扰到你。” “我还得一会儿才能离开,让人去接你。” 片刻后,许然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池西西跟着许然到了顶楼。 顶楼很安静,宽阔的楼层里,几乎没人走动,隔着雪地靴,池西西都能感受到地毯的柔软。 第58节 傅川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拉,池西西隔着纤尘不染的玻璃冲他挥了挥手,没进去。然后坐到了许然的位子旁。 许然知道池西西刚喝过咖啡,就给她煮了杯柠檬红茶。 池西西喝了一口,笑着问:“这是你泡的?很好喝。怎么泡的,教我教我。” “我用电壶煮的……” 许然的话虽然不多,但长得秀气,讲起话来慢声细气,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几年不见,仍旧让池西西感到亲切。 见背对着傅川的池西西不断冲自己笑,许然却快急哭了——池小姐,傅总要生气了,能别和我聊了吗?因为您,我上个月的奖金被扣了一半。我还得存钱给女朋友买生日礼物呢。 原本正等文件送来的傅川突然拎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许然赶紧站了起来。 池西西回过头,问向傅川:“你可以下班了?还没到饭点呢。” “我饿了,先找个地方吃点吧。” “去哪儿吃?” “你请我?” 池西西点了点头。 傅川套上外套:“你请当然哪儿贵去哪儿。” 第48章 傅川当真选了一间很贵的餐厅,点了一桌天价菜后,还开了一瓶三万多的酒。 总价远远超出了池西西的预计, 她看了下钱包, 计算能拿出多少钱。 她刚刚旅行回来, 信用卡还剩一万多的额度,另一张借记卡里也只有不到两万了。 她有一笔存款, 一部分买了理财,一部分买了股票。 理财还有三个月到期,股票最快也得明早开盘才能卖,眼下都拿不出来。 池西西最近没找工作, 只和一家杂志社自由合作,独立采访, 撰稿,然后按月拿稿费。 旅行前她做的两个经济人物专访本该月底结款,为难了片刻后,池西西给不算特别熟的主编姐姐发了条微信, 询问能不能先行私人垫付给她。 稿费大概八九千, 加上借记卡和信用卡, 不知道够不够。 这间餐厅光服务费就挺贵的。 没等到主编姐姐的回复,池西西又给宁立夏发了条微信借钱。 这个点普通人才刚刚下班,大约在路上,两个人都没回。 瞥见池西西隔一会儿就低头看一次手机,傅川寒了脸。 又不是他逼着她一起吃饭的,怎么心不在焉的。 难怪他开会看手机他爸那么生气。 “你等谁的微信呢?” 瞥见傅川瞟自己的手机,池西西一阵心虚,赶紧退出微信,抬头笑道:“宁立夏……问她今天几点回去。我最近住她家。” 傅川不傻,自然看得出池西西在蒙自己,要真在问宁立夏什么时候回家,至于等得这么望眼欲穿吗。 联想到几种可能后,傅川心里堵得慌,吃不下去了。 他把刀叉往桌上一拍,正要说话,就见池西西站了起来:“傅川,你先吃,我去下洗手间。” “你不是刚刚才去过吗。” “嗯。” 池西西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手机。 还没走到洗手间,池西西就拨通了魏云楼的电话,让她现在就往自己的银行卡上汇钱。 池西西从没跟母亲要过钱,见她要的这么急,魏云楼以为女儿遇上了什么事儿,自然要多问几句。 池西西随口编了个理由,说:“妈妈,您现在立刻马上就给我汇钱,特别特别急!我等下把卡号发给您。明天上午就还您。” “不用还。你真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没有……她四处举债仅仅是为了请前男友吃顿晚餐。 池西西走出洗手间的时候还没放下手机,就迎面撞见了立在洗手间门外的傅川,她吓了一跳,因为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 “你怎么在这儿?” 男洗手间明明在另一侧来着。 傅川阴沉着脸说:“菜不好吃,结账走吧。” ……结账……这恐怕不太行……钱还没打过来呢。 “我觉得挺好吃的啊,我还饿着呢。等我吃完再走吧。” 为了这顿饭,她明天一早就要挥泪贱卖正赔钱的股票,不吃多浪费。 傅川沉默着坐回原处,一言不发地喝酒,看池西西心不在焉地往嘴巴里塞食物。 池西西一个人把桌上的食物吃掉了大半,终于等来了汇款短信。 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给主编姐姐和宁立夏各自发了条不必理会她之前说的话的微信,笑着看向傅川:“你怎么不吃啊?地方不是你选的么,菜也是你点的啊。” 没等到黑着脸的傅川的回答,她又语气欢快地说:“你还饿么?我去结账,换一家吃?” 眼见着池西西因为一条短信多云转晴的傅川冷淡地“嗯”了一声。 看着池西西把卡递给服务生,傅川一脸坦然地坐着没动,并没跟她抢。 池西西想,幸好幸好。 她就知道,以傅川的脾气,把自己往这儿带,必定是想狠宰一顿出气。 不然,他会选好吃不贵的馆子,更不会开又贵又难喝的酒。 开车来的傅川喝酒了,打车来的池西西没有喝,走到餐厅外头,池西西拿不准傅川是想回去,还是要换个地方吃,也不知道他想不想让她送,便看向了他。 傅川说:“家政阿姨前几天辞职了,家里没人,我得回去喂狗。” 池西西“哦”了一声,问:“你叫代驾还是司机?” 傅川没答,只说:“狗是你以前喂过的那只。” 池西西怔了一下,傅川把正巧把头偏到了一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能去你家看看它吗?正好开车送你。” “行啊。不过它应该不认识你了。” 她去香港之前,把这只狗交给了老板,小半年后再回来,老板说狗被傅川带走了。 流浪狗的寿命短,隔了四年,没想到傅川还在养。 其实他的心一直都挺软的。 池西西开着傅川的车,傅川坐在副驾驶闭着眼睛小憩,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傅川换了房子,新开发的小区,在城郊。池西西许久没回来,不认识路,就开了导航。 傅川嫌导航吵,半路睁开了眼睛,给她指路。 三层加四层的叠加别墅,有室内泳池,一直有阿姨收拾,傅川除了睡觉也很少在家呆,所以非常整洁。 池西西正换鞋,一条狗就从楼梯上蹿了下来。 看到池西西,狗没立刻往傅川怀里钻,立在原地发了片刻呆,就没命地朝池西西身上扑了过来。 见狗狗不断摇着尾巴围着自己打转,池西西的鼻子莫名其妙地发酸,就半跪下来用以前它喜欢的手法挠它的脖子。 她想叫它傅小川来着,但是当着傅川,没敢。 看着狗一脸享受地呜呜叫,傅川有点生气,冷哼了一声,望着狗训斥道:“真是不长记性,人家说走就走,把你一脚踹开四年,回来摸你两把,被扔下差点饿死的时候有多惨就全忘了?出息呢?” 池西西摸着狗头笑道:“我们这是大度,不记仇。” 她一抬头看到傅川难看的脸色,无语道:“我不是说你记仇……我没丢下它,只走几个月,所以让魏波帮忙照看它一下。” 哦,那就是没不要狗,单单不要他而已。 在池西西眼里,合着他还不如这条狗呢。 想明白这个,傅川再看正往池西西怀里钻的狗时,就更觉得不顺眼了。 “它晚饭吃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还没吃呢。你会做饭吗?看看冰箱里有什么给我们做点儿。” ……不怎么会,她一直在外面吃,就学过半个月烘焙,做出来的东西中看不中吃。 可是傅川说完上一句,就拎着狗脖子把它从她怀里拽到了他腿边,然后强行将还想往池西西身上凑的狗拖到了沙发那边。 池西西考虑了片刻,问清厨房的位置,脱掉外套、放下包,走进去翻冰箱。 房子大,所以厨房离沙发挺远的,傅川看了眼池西西,又看了眼她的包,对傅小川说:“去,把她包叼过来。” 傅小川立刻照办了,傅川翻了下池西西的包,没有手机。 他有点不悦地瞪了傅小川一眼:“一点用都没有,就会给我丢人。去,把包放回去,再把她的羽绒服弄过来。” 池西西的手机在羽绒服口袋里。 傅川看了眼厨房,打开了她的手机,点开了微信。 池西西不会是在和哪个男的暧昧呢吧?许然每回和他女朋友吵完架,发完求饶短信,等回复的时候,就和她刚刚一样焦躁。 他刚被她甩了的那半年,也是整日整夜地抱着手机过的,好不容易有短信电话进来,一看是别人的,他就会特别失落,失落到想把池西西以外的人全部拉进黑名单。 一直等到她从香港回来后一个月,傅川才明白,池西西是真的再也不会找自己了。 傅川翻到编辑姐姐和宁立夏的微信记录时,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是借钱请他吃饭啊。 第59节 他又点开了通话记录,在厕所的电话是和她妈妈打的。 信息里有汇款提示,钱最后是跟她妈妈借的。 傅川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之前所有所有的坏情绪一扫而空。 他正想把手机塞回羽绒服口袋,让傅小川叼回去,池西西突然举着两个罐子从厨房出来了。 傅川赶紧把她的手机藏到身后, “傅川,这两个哪个是味精,哪个是盐?我尝了一下,都挺咸的。” 傅川嗤地一笑:“你坐过来歇着吧,我来做,连盐和味精都分不清,你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池西西想,我做的牛肉粥,是谁吃了一整锅来着。 傅川光说做饭,人却坐着没动,见池西西傻站着看自己,他说:“你把盐罐子放回去,要是冰箱有水果,切一盘出来。” 池西西转身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把手机塞回羽绒服口袋,亲自把衣服放到原处。 傅川走进厨房,见傅小川也想跟过来,踢了它一脚后,关上了厨房的玻璃门。 瞥见狗狗在玻璃门外打转,池西西有点心疼:“好好的你踢它干什么?” “它掉毛,放它进来等会儿得一盘子狗毛。” 傅川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打开冰箱翻了一圈,问:“牛肉炒面吃不吃?” 池西西其实挺撑的,但还是说了个“吃”。 她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他做的饭了。 傅川其实也四年没做过饭了,切菜的时候刀法都生疏了。 傅川正切着洋葱,手机响了,是许然打来的。 傅川看了池西西一眼:“帮个忙。” 池西西把他的手机从他的西裤口袋里拿出来,接通了举到他的耳朵上。 挨得近,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池西西的小指指腹触到了傅川耳后的皮肤,静谧的空间里,两个人的心跳都有点快。 “什么事儿?” 傅川的声音听上去挺愉悦的,许然想,大概和池小姐吃饭吃得很高兴。 “傅总,新的家政阿姨找到了,我下班后去面试了一下,人看着挺清爽的。” “还没找到呢?连个打扫屋子喂狗做饭的都找不到,你怎么好意思月月领工资的?再找不着你干脆来我家当阿姨算了。” 许然:“……” 是他疯了还是傅总疯了。 池西西替傅川挂上电话,把他的手机放回了他的口袋里。 “那什么,我最近挺忙的,你要是有空的话,要不然每天过来帮我喂狗吧?它认生,别人喂它不乐意。” “好呀。”池西西莞尔一笑,答应得很干脆。 傅川忍了又忍,还是笑出来了,他也挺没出息的。 池西西切水果,傅川切菜,两人都没说话。 隔了不知多久,傅川突然问:“你怎么突然辞职回来了?” “前一段遇到宁立夏了,和她聊一会儿,就想回来看看。” 傅川“哦”了一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沉声问:“那时候你也没遇上别人,好好的为什么非得走?” 池西西垂着头小声说:“我去念书啊。” “别糊弄我,说实话。” 傅川侧过头盯着她看,神情严肃。 他不高兴的时候时常故意冷着脸,但这样的严肃池西西还是第一次见。 第49章 为什么非要离开? 是因为不安和失望。 哪怕靠文字吃饭,池西西也无法用语言精确地表达出四年前的那些细碎的情绪。 见傅川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等答案,她深吸了一口气, 说:“分手前, 有整整半年的时间, 我每次给你打电话都要担心能不能接通,我故意不联系你, 你根本都不会发现……我跟你发过几次脾气,情况也没有改变。我不知道你家遇到了困难,以为你厌倦了,不喜欢我了。所以怕那么继续下去, 我们会相看两生厌。” 傅川不再看她,从烟盒中取了根烟, 含在嘴里,划了根火柴,低下头用手拢着火点燃。 顿了顿,池西西继续说:“刚开始的时候你对我那么好, 忽然冷淡下来, 我没法不多想。我小的时候, 我爸妈特别爱我,他们只爱我。后来变成那个样子……我特别特别害怕再被丢下一次。” 傅川许久没说话。 说完能说的,池西西继续用小银勺挖火龙果。 沉默地抽完一根烟,傅川把指间的火光摁灭,说:“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你好,你觉得我对你不好了,说走就走。可我不一样,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因为喜欢你。你对我再不好,哪怕烦我了,我只会琢磨怎么才能不被你一脚踢开,连想都不会想和你分手。不怪你,我一开始就说了,不要求你喜欢我。” 嘴上说“不怪你”,傅川的眉心却紧锁着。 “我那时候也是喜欢你的……” 听到这一句,傅川的手顿了顿,隔了片刻,才继续在橱柜中翻找。 池西西没再说下去,她有点心虚。 回头想一想,最开始的时候,她喜欢上的大概不纯粹是他这个人,更多的是贪恋被他喜欢着的那种感觉。 被那样全心全意地爱慕过,内心要有多强大,才能忍受住后来的忽略。 翻了许久,傅川终于找到了一只几乎全新的平底锅。 他拧开水龙头,把锅放在水下胡乱冲了冲,然后开火,倒油。 “你出去吧,有油烟。” 池西西没再停留,端着果盘走出了厨房,她平息了一下呼吸,半蹲下来招呼狗狗吃水果。 刚喂了一颗草莓,傅川就推开移门,冲狗招了下手:“过来吃饭。” 傅小川不太情愿,被傅川瞪了一眼后,又不敢不过去,走两步回头望了眼池西西,冲她摇了下尾巴才进厨房。 傅川俯身把它的碟子扔到它面前,起身的时候背对着池西西使劲儿揪了一下狗耳朵,低声威胁道:“吃完就待在这儿,我不叫你就不准出去。” 他端着两碟牛肉炒面走到餐厅,招呼池西西:“过来吃饭。” 房子大,餐桌也大,两人分别坐在餐桌两端,中间隔着一只硕大的花瓶。 分别四年,生活和朋友圈截然不同,不努力寻找话题,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并不是普通朋友,怕触到敏感的雷区,也没法聊这些年的趣事。 但是就那么静静地各吃各的,反而挺自在的,完全不需要没话找话。 池西西晚饭吃了两人份,等面炒好的时候因为情绪绷着又吃了一肚子水果,食物仿佛涌到了喉咙口,便只用叉子挑几根青菜。 傅川是真饿了,三口两口就吃完了自己的,他看向池西西:“不想吃就别吃了。” 池西西怕他不高兴,低头尝了一口面和牛肉。 牛肉老、面太油,太久不做饭,这盘牛肉炒面远不及他过去的水准。 傅川自己也觉得难吃,要不是太饿了,他再不挑食,也吃不下去。 油倒多了,生抽当成了老抽,牛肉放早了。 其实不是因为生疏了,而是心乱了。 傅川没吃饱,看了眼池西西那盘几乎没动的,池西西立刻将盘子推到了他面前。 傅川怔了一下,没有马上接,池西西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可以同吃一份饭的关系。 她正尴尬着不知该不该缩回手,傅川就把她那份拉到了自己面前,低头吃了起来。 不过三五秒钟,在池西西看来,却仿若隔了一个钟头。 人已经送回来了,饭也吃了,她应该走了。 “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池西西站了起来。 傅川抬头看向她,正要说话,池西西的手机响了,陌生号码。 这一晚她接到了好几通陌生号码的电话,因为疑心是荣陆,就都没敢接。 “谁啊?” “不知道,有可能是荣陆。” “手机给我。” 想起傅川之前说过不想得罪荣陆,池西西笑着说:“没关系的,不理他他过几天自然就不找我了。” “他那个脾气,你越不理他,他越上赶子。” 池西西开玩笑道:“那我假意答应他,等他腻?” 傅川却生气了,直接抽过她的手机,按下了接听。 “喂?荣陆……你说我是谁啊……” 傅川边接电话边往露台走,更顺手拉上了露台到客厅的移门。 隔音好,池西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单手抄在口袋里,反靠在栏杆上,面色不豫。 他比谁都知道荣陆不能激,却依旧控制不住火气。 这一通电话足足讲了十多分钟,露台的移门一开,室外的冷意就钻了进来。 傅川把手机丢给池西西,交待道:“他要再来纠缠你,你就跟他说咱俩复合了,你是我女朋友。” 见池西西愣愣地看着自己,傅川补充道:“看我干什么,又不是真复合,堵他嘴的。” 第60节 池西西想,要是真的,她倒该感谢荣陆了。 傅川拎起外套:“我送你。” “不用了,你又不能开车,我打车回去。” “荣陆知道你在我这儿,万一就埋伏在路边呢?帮人帮到底,我明天出差,回来后你得请我吃饭。” 想起今晚的饭钱,再听到“请我吃饭”,池西西脸色一僵,一阵肉疼。 傅川弯了下嘴角:“天天在外头吃,腻死了。你做给我吃。” “好啊。不过我会做的不多。”池西西穿上外套拿起包。 发现池西西要走,狗狗跑出了厨房,见到傅川回头,它脚步一顿,犹疑了一下,还是朝着池西西扑了过来。 池西西蹲下来摸它的头,片刻后,她看向傅川:“你要出差啊?要不我把它带回我那儿吧。” 傅川无比嫌弃地看了傅小川一眼:“我明天一早走,后天晚上就回来,还不到两天,它饿不死。” 他正要把狗从池西西怀里拽出来,就听到池西西说:“你后天晚上几点回来?你来接狗,我顺便请你吃饭。” 傅川松开了狗项圈,说:“行啊,你要不怕麻烦,就把它带回去吧。” 家政阿姨走了好些天了,傅川忙,没人遛狗,它在屋里憋坏了,门刚一打开,就冲了出去,傅川见状骂了句“你再跑快点跑远点,以后都别回来了”。 傅小川一口气跑出了两百米,又跑了回来,在池西西脚边转了一会儿,嫌他们走得慢,又跑了出去,然后再回来,如此循环往复,两人走到小区门前时,它已经跑了十几个来回,尾巴摇了数百次。 这小区在城郊,白天人就少,更别说晚上九十点钟了。 住这儿的人都有车,出租车根本不过来。 傅川和池西西并不急,慢慢往外走。 两人谁也不刻意找话题,想起什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走了四十分钟才拦到车,带着条狗,池西西不好去宁立夏家,就回了自己那栋老房子。 魏家的这处宅子,傅川小的时候跟着爷爷奶奶来过几次,隔了二十多年再进来,自然新鲜,就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地参观了一遍。 “你什么时候来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小的时候,能有你吗?你二哥那时候还没桌子高,我跟你大哥打架,撞掉了架子上的一本书,砸到他脑袋上,当时就鼓起一大包,我和你大哥吓死了,大人来的时候我们就说是他自己撞的,他那时候有三岁了吧,指着我们呜呜呜地哭,想告状连话都说不清楚。我当时就觉得他不怎么聪明,果然吧。你小舅和小舅妈智商那么高,他成天考不及格,也挺不容易的。” 池西西和二哥从小感情就好,自然不服气:“有什么不容易的,你不也是你们家唯一的学渣么?我二哥学习不好,说不定就是被你和我大哥给砸的。” “你说谁学渣?”傅川伸出手,下意识地想敲她的头,还没触到,就反应了过来,收回了手。 “那什么,我走了,明天一早的飞机。这房子那么大,你一个人住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有它呢。” 池西西抱起狗送傅川,狗大,将她衬得更加娇小。 傅川越看越觉得这狗讨厌,对池西西说:“你回去吧,一个人住反锁好门。这两天要是荣陆再来烦你,你就给宁御打电话。” 池西西“嗯”了一声,想起傅川喝酒了,她说:“路上小心,到家告诉我一声。” …… 一个钟头后,傅川发了条微信过来——【到了。】 隔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傅川问——【你睡了?】 【没有,给狗洗了澡,刚刚在给它吹毛。】 池西西发了几张狗的照片过来。 【你还真有空。】 傅川心里发酸,当年怎么不见她给自己洗澡吹头发。 【它晚上没吃饱,刚刚拿爪子扒冰箱呢,我去给它做饭了。】 【……】 池西西做饭慢,半个多钟头后回到卧室已经十二点多了,傅川最后发来的一条微信居然是四道菜名。 【这是什么意思?】 傅川秒回——【你后天不是要请我吃饭吗,别多做,这四道就行。】 ……四道全是复杂菜,池西西宁愿再出一次血。 【你明早不是要飞吗,怎么还没睡。】 【习惯了。是今天,已经过了零点了,我是明天晚上到你家吃饭。】 【我试试,我不太会做饭。】 【你刚刚给狗做的什么?】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给它蒸了米饭,又切了根火腿肠、开了罐鱼罐头拌了一下。】 【你怎么住你外公外婆的老房子里?地方虽然不错,但空空荡荡的。不想跟你妈住可以租房子啊。】 傅川想问的其实是,你还会不会走,准备留多久。 池西西却没顺着他的意思答,只回——【这是我的房子,前几年我妈妈就转到我名下了。】 【你的?我还以为这房子会留给你哥呢。】 【我外公外婆没封建思想,我妈妈最小,本来就最疼她。】 更重要的是,魏云楼的两个哥哥都事业有成,只有她不思进取,婚姻失败,让两个老人放不下心。 【看不出来,你现在也是有身家的人了,早知道晚上就不回去吃,再让你请一顿了。】 【……】 【不早了,睡吧,明天晚上见。】 放下手机,池西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和傅川总算是打破了沉默。 这比她想象中要快多了。 第50章 第二日池西西一睁开眼睛,就摸起手机查菜谱。 傅川要吃明虾糜酿茄片,蟹肉豆腐丸子, 干贝云腿焖饭, 还有杂菌竹荪鸡汤。 池西西花费了一个多钟头, 把步骤和需要的食材一一写到记事簿上,而后拍了张照片, 传到朋友圈,附了一句——今天的功课。 仅过了两秒,傅川便在下面回——【我不吃胡椒,别放。】 ……这速度, 池西西讶异了片刻,回复道——【知道啦。】 洗漱好回来, 朋友圈里又多了条回复,宁立夏的——【你们?】 池西西避而不答,只说——【我家没烤箱,等下买了东西去你的工作室。】 隔了一小会儿, 池西西收到一条好友请求, 居然是宁御的。 点下了同意后, 她的图片下很快又多了一条来自宁御的回复,不过他回的是傅川——【川哥,我必须给你扫个盲,你的回复池西西朋友圈里的其他男人看不到,只有你们共同的好友——我和宁立夏能看到。这么宣誓主权没用。】 傅川没回,直接给池西西发了一条微信——【你什么时候加的宁御?赶紧把他删了,他脑子不好。】 池西西哭笑不得,转移话题道——【除了胡椒,你还有不吃的东西吗】 【没了。到机场了。】 因为宁御的插曲,这个早晨,池西西的心情格外愉悦。 收拾妥当后,她背起双肩包,牵着傅小川出了门。 哪知一打开院子的门,竟然看到了荣陆。 池西西一阵头疼,好心情丧失了一半。 瞥见池西西的表情,荣陆问:“我就这么讨你厌?” 池西西没有否认,冷着脸说:“我赶时间。” “你没和傅川在一块对吧?” 这一次,荣陆倒没死缠着池西西,见她一言不发地往外走,立刻闪了个空。 “你肯定没和他在一块,要不然不会一个人住在这儿。” 池西西敏感,傅川说过一次不想得罪荣陆,她就记下了,便说:“是我拜托他帮忙的,因为你的行为干扰到了我的生活。” “昨天听傅川说你跟他要结婚了,我心里挺难受的,知道是假的也难受,我以前从没这么难受过……我这次是认真的,你能不能先别急着把我往混蛋里归,再观察观察?” “我没觉得你好也没觉得你坏,因为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种人,无从评判。而且我没兴趣了解不相干的人。” “傅川跟你就是一种人?论坏,他可不比我差。他也就是这两年收敛一点,以前……” 趁荣陆没再像上次那样拦着自己不让离开,池西西赶紧坐进了车子,开了出去。 车子拐弯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看了眼后视镜,荣陆居然还站在原地。 池西西想,当年的傅川看起来那样不着调,要是从一开始就喜欢她,她一定也会抗拒,幸好幸好,最初的时候他只把她当作小孩子,让她有时间一点一点发现他的温柔。 …… 池西西先去了趟菜市场,分别买给傅川和傅小川做饭的食材。 因为没做过要实验,她特地买了三倍的分量。 到了宁立夏的工作室,刚停下车子,池西西就看到了穿着牛仔裤和白毛衣、坐在玻璃花房里晒太阳、喝茶的宁御,他穿西装的时候多,这么远远地看过去,高冷感居然减弱了不少。 池西西停好车,把傅小川放了出来。它常年被圈在家里,难得出来,立刻在茶园的草坪上撒起了欢。 池西西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别墅,分别跟宁御、宁立夏和她的几个工作人员打过招呼,直接进了厨房。 这间工作室是研发新菜用的,厨具齐全,池西西把食材一一放入冰箱,却对着螃蟹和虾犯起了难。 傅川要吃的蟹肉豆腐丸子是取生肉做的,螃蟹不能直接刷刷放入蒸锅,而要先杀。 她按照网上说的,往铁盆里倒了许多冰块和凉水,然后把螃蟹丢了进去,等着它们昏死过去再用筷子从两眼之间戳开壳。 第61节 池西西没怎么杀过生,下不去手。 好不容易战胜了自己,拿筷子对准蟹壳戳了过去,力道却不够。壳没掀开,螃蟹反而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猝不及防间,她的右手食指被蟹钳夹出了血,巨疼之下一松手,螃蟹从高处掉到了地上,摔得半死不活,看到垂死挣扎的螃蟹,池西西更觉不忍心。 宁御正巧进厨房找电壶煮水,见状笑道:“你还是歇歇吧,这些螃蟹好好的招谁惹谁了?死都死不痛快。” 池西西笑着求助道:“宁御哥,你会杀螃蟹么?能帮个忙吗,等下做出来请你吃。” “我没做过饭,不会。也不想替傅川试毒。我跟你说,傅川那个人完全不能惯,你越惯着他,他就越嘚瑟越矫情。你买张票说要走,他保准什么臭毛病都没了,立马坐地上抱着你的腿求复合。你当年把他甩了,他那丢人样儿……真后悔没录下来……还蟹肉豆腐、虾糜茄子,他又不是坐月子,给他煮包方便面就行。” “……” 池西西没听宁御的,包扎过手指后,硬着头皮自己杀螃蟹。 在宁立夏的工作室折腾到天全黑下来,四道菜终于全部实验成功,至于好不好吃,被生海鲜的腥气熏到胃口全无的池西西全然尝不出来。 她翘起受伤了手指洗了十几次手,仍旧去除不掉难闻的味道。 生蟹肉和生虾糜池西西各留了一份,装进放了冰袋的塑料盒以备明晚使用,而后便带着傅小川回去了。 做菜需要烤箱,老宅倒有一只旧的,但十年没用,早就坏了。 第二日一早,池西西收拾好屋子,便换了件衣服,准备到电器城买烤箱,顺道买花和水果回来。不想临出门时却接到了主编姐姐的电话。 听到自己之前做的两篇人物专访全被退回了,池西西自然要询问原因。 打了一通官腔后,在池西西的再三追问下,主编姐姐才问她有没有得罪人。 池西西待人接物一向温和,从不计较小事,能得罪谁。 两篇专访的稿费收不到还不算,她手里还有几张没有报销的单据。 挂断电话后,池西西用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打了一大圈电话,才知道荣陆的前未婚妻的父亲恰巧是宣传口的。 之前没管荣陆的花边新闻,正是想给他敲敲警钟,让他收敛一下,没想到提出退婚后,荣陆居然非但没告饶,还一口答应了。 喜不喜欢是另一说,那位韩小姐的面子却很是下不来。 打听了一圈后,知道荣陆和姚其儿早就断了,她便把气撒到了池西西头上。 池西西本就准备秋天去念书,无意立刻找工作,并不怕这个,却因这事出的太莫名其妙而感到烦躁。 午睡后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洗过澡化过妆,便牵着傅小川去买烤箱了。 傅川是傍晚到的。 看到来替自己开门的池西西系着围裙、说了句“你随便坐”,便急冲冲地往厨房赶,傅川随手放下公文包,站到厨房外头,偷偷地举起了手机,把她做饭的背影拍了下来。 梦想实现的太突然,傅川踢了一下正冲自己摇尾巴的狗,听到它委委屈屈、嗷呜嗷呜地叫,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 菜已经是第三次做了,不管味道如何,至少卖相挺好。 傅川带来了一瓶香槟,池西西便去储物间找杯子。 洗好杯子回来后,他却已经不在客厅了。 把香槟杯放到餐桌上,见通向后院的门半开着,池西西就找了过去。 傅川正站在院子里,背对着门接电话。 静静地立在门边听了半分钟,池西西才听明白对方大约是荣陆的那位韩小姐。 韩小姐许是在提醒傅川池西西在一脚踏两船,傅川更正过是荣陆单方面骚扰后,用半开玩笑半威胁的口吻说:“你和他都没关系了,还关心这些干吗?余情未了啊?再来烦池西西一次,我非得往死里揍他,先跟你打个招呼,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好,你不心疼就行,等着吃饭呢,就这样吧,挂了。” 一回头看见池西西,傅川怔了一下,笑道:“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一对神经病,他俩八成分不了。” “谢谢啦。” “谢什么,以后少惹点事儿就成。” 平白躺枪的池西西有点不高兴,斜了他一眼,问:“怎么才叫不惹事儿?” 傅川想了一下,舔着嘴唇笑了笑:“不跟男的说话,出门把脸捂上。瞪我干吗,我这是夸你漂亮呢。” 池西西“切”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傅川先一步进了屋。 “荣陆昨天又来找你了?” “嗯。” “我跟他说了你是我女朋友,他还来劲?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下终于有理由收拾他了。” 池西西怕傅川惹事,赶紧说:“他知道你是骗他的,昨天还问我了来着,我跟他说了……我和你就是普通朋友。他也没怎么纠缠。” 傅川一下子就不笑了,寒着脸看池西西,隔了半晌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就是不想撒谎……” 池西西回身关上了后院的门。 她捏着门上的钥匙,往左转了两圈,锁上了门后,却没有立刻松手,深吸了一口气,说:“傅川,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和好吧。” 池西西脸皮薄,说完这句话后没敢回头看傅川,摩挲着钥匙等他回答。 然而等了许久许久,她都没听到他开口说话。 池西西咬了下嘴唇,硬着头皮转过身,勉强冲傅川一笑:“我找到香槟杯了,快去吃饭吧。” 听到这句,完完全全傻掉了的傅川更疑心方才的那句是自己的幻觉,却不死心地确认道:“你刚刚说和好?和什么好啊,我本来也没生你气,我和你一小丫头计较什么。” “……”池西西诧异地看了傅川两秒,本想岔开话题,在他的眼中发现了期待后,又鼓起勇气,艰难地说,“我的意思是重新在一起……你真的做我的男朋友。” 傅川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蹦起来的冲动,弯起嘴角说:“你男朋友有什么好当的?我又不是没当过。我都三十多了,平时也挺忙的,不想再恋爱了,没意思。” 池西西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满心失望的同时,她安慰自己说,至少没遗憾了。 池西西正想说“那你就当我没说过”,却听到傅川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想结婚,马上。你要没有意见的话,明天我就带你回去见我家人,反正你和他们都挺熟的,你爸爸本来就知道,你妈妈那边我去说。” 傅川想,以他前几年的状态,提结婚魏云楼和池智一定会反对,而现在应该不会了吧? 好歹他也算有正经职业了。 见池西西不回答,傅川有点紧张,问:“行不行啊?回句话。” “傅川,你说结婚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 池西西想了一下,说:“我父母离婚的时候我发过誓,我这辈子要么不结婚,结了就一定不离。所以,对我来说,结婚是件很严肃的事儿……我们四年没见,是不是该……” 傅川有点生气,打断了她:“我想结婚怎么就不严肃了?我小时候也发过誓,以后绝对不离婚,不让我儿子有后妈。” 池西西不想抬杠,又觉得此时此刻不适合讲道理,便拉了下傅川的袖子,说:“菜要凉了。” “不想吃,没胃口。” “……” 池西西的手机响了,是魏云楼。 放下电话,她对傅川说:“我妈妈要带着弟弟过来给我送她包的包子。” “你要是不方便,那我就先走了。” 傅川的口气和她弟弟赌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想起宁御说傅川不能惯,并不是想赶他走的池西西忍着笑“哦”了一声。 傅川这下真生气了,他看了池西西两眼,见她没有挽留的意思,走到客厅,拎起外套和公文包就走。 听到他“砰”得一声关上了门,池西西招来了傅小川,摸着它的头笑道:“咱们不理他了好不好?” 约莫过了五分钟,门铃就响了。 池西西抱起傅小川走过去开门,除了傅川,自然不会有别人。 “我把它忘了。”傅川说着就上手拎狗脖子。 傅小川一点儿也不想和他走,用两只前爪死死抱住池西西的胳膊。 傅川自觉没面子,脸色更不好看,瞥见池西西脸上浓浓的笑意,皱眉问:“你笑什么?你要喜欢这条蠢狗,就送你了。我正好不想养了。” 池西西没回答,她忽而踮起脚尖,亲了一下傅川的脸颊,笑道:“我这就跟我妈妈打电话,说我要出门,让她别过来了。” 傅川没说话。 他想,人家当年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现在又拒绝了他的求婚,他是不是该矜持一下,冷一冷她? 考虑了片刻后,他觉得的确不能太快妥协,不为难池西西一下,她下次还得说走就走。 他本来是准备立刻开口告辞的来着,可是池西西给她妈打电话去了。 傅川站在门边等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她放下电话,谁知道那句“我先走了”还没说出口,池西西又放开了狗,上来拉他的袖子。 她笑盈盈地说:“你再不进来我关门了啊?” 傅川想挥掉池西西的手,告诉她自己没兴趣和结婚对象以外的人拉拉扯扯,可是她的手实在是太软了,刚一碰触到,他就下意识地握住了。 离得近,池西西身上好闻的味道不断地往他鼻子里钻,傅川一个没控制住,把她摁到了墙上,用脚把叛徒狗驱逐到门外,踢上了门,亲了下去。 不是他没出息,而是池西西先动的手,是池西西先说的复合。 他要是拒绝了,万一她的面子挂不住,气哭了可怎么办。 第51章 两人从门后一路吻到池西西的卧室。 池西西现在住的仍是她年幼时的房间,地方小东西多,床还是单人的。 这张木床年头久了, 两人一起压上去, 顿时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傅川拥着池西西滚了一圈, 把她压到了身下。 某处压抑得久了,着实难忍, 傅川没耐心上前戏,径直把手探入了池西西的运动裤,正要将内外两条一齐拉下,池西西忽而推了他一下, 红着脸说:“今天还不可以。” 第62节 趁着傅川发愣,池西西立刻推开他、坐起身, 拉起了上衣拉链,整理好裤子。 她在家习惯穿运动装,扎马尾,看上去更显稚嫩。 这间屋子是她初中前住的, 只有书桌, 没有梳妆台。 池西西坐到书桌前, 对着一只小小的圆镜子擦晕出来的唇膏。 镜子不经意间照到傅川的时候,池西西才发现他正板着脸生气,她放下镜子,回头笑着问:“你怎么不高兴了?” “我没不高兴。” 傅川从床上站起来,理了理衬衫和西裤,冷着一张脸说:“你说的对,现在还不可以,你不愿意和我结婚,我不愿意和你恋爱。咱们眼下既不是夫妻,也不是男女朋友,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不能做太出格的事。” 说完这一大堆,他没再看池西西,自顾自地走出卧室,坐到餐桌前,闷闷地吃起了晚饭。 菜和饭都凉了,散发出海鲜特有的淡淡腥气,傅川倒也不挑,大口大口地吃得无比快。 “……” 对着冷饭冷菜,池西西实在提不起胃口,就端起果盘,坐到了一旁。 她接连看了傅川好几眼,他仍旧不理人。 池西西低头望了眼自己受伤的食指,哭笑不得地想,早知道就听宁御的了,费时费力地做出了傅川要吃的菜,却仍旧讨不到他的喜欢。 反正都要看他的冷脸,还不如煮碗泡面。 她说“今天还不可以”,是因为例假尚未结束,他的手明明探进去了,居然没发现? 既然他爱胡乱联想,那就继续气着吧。 …… 收拾掉碗筷,池西西才发现傅小川不见了,在一楼和后院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它的身影,她便问向站在窗口抽烟的傅川。 傅川爱搭不理地说不知道。 池西西急了——这房子大,死角多,容易出危险。 她套上羽绒服去没开暖气的楼上找,连找了两层,忽而听到了脚步声,转头一看,追上楼的不止是傅川,还有狗。 池西西松了一口气,半蹲下来抱住傅小川,轻声骂过它、告诫过它不可以乱跑后,抬起头问傅川:“你是在哪儿找到它的?” “谁找它了,它自己出来的。” 傅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只顾找狗,完全不关心自己情绪的池西西,口头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池西西放开狗,起身挽上他的胳膊笑着说:“你刚回来不累么?还走什么呀。我家离你公司那么近,你留下吧。你现在还晨跑吗?我们明早一起……” 傅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下,却没立刻答应留宿:“住在一起不好吧,被别人知道了要说闲话的。” 池西西明知道他在口是心非,却仍旧撅起嘴,装出一脸不快的样子说:“谁爱说谁说,我是不怕的,你怕就算了!” 大少爷终于笑了。 傅川没有换洗衣物,两人便去百货公司给他买内衣和晨跑穿的运动服、跑鞋。 老宅在市中心,离百货公司步行只有一刻钟,傅川却怎么都不肯带傅小川同去,出门前更板着脸对它说,到处乱跑必须受罚——扣掉晚上的加餐和放风,留在家里反省。 离百货公司打烊还有一个钟头,池西西来不及换衣服,只在运动服外头套了件奶白色羽绒服。 池西西锁上门,步履轻快地走下了台阶,冲傅川笑了笑:“走吧。” 立在台阶下等她的傅川犹豫了片刻,伸出了手。 哪知池西西正巧把双手举到脑后,拆掉马尾重新束。 扑了个空的傅川悻悻地收回了手,抄进了西裤口袋。 池西西绑好马尾,立刻挽住他的胳膊,见他侧过头看向自己,立刻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 傅川的嘴角弯了弯,把手从口袋中伸出,捉起了池西西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商场快打烊了,顾客稀少,两人便直奔顶层运动区。 傅川身材高瘦,不挑款,便没试,按号码随意选了两套。 池西西一直拿运动套装当家居服,便问柜员有没有同款女装。 她心情好,笑得甜,柜员便多问了一句她和傅川的关系。 两人本就差了快十岁,她又是中学生打扮,和一身西装、时刻板着一张脸的傅川站在一起,俨然是两代人,所以外人无从判断。 池西西起了玩心,回头冲傅川一笑,说:“他是我爸爸。” 柜员闻言多看傅川两眼:“你有十六岁了吧,你爸爸看着真年轻,像三十四五岁的人。” 池西西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不等池西西再开口,傅川便补充道:“不是亲生的,我是她干爹。” 此言一出,几个柜员的表情一齐复杂了几秒,才改口夸池西西挑的灰蓝色很衬她。 池西西叫了一路“干爹”,回到家后,便催着傅川去洗澡。 她调好水温,把浴巾往傅川怀中一塞,便去给狗做加餐了。 傅川洗得快,走出浴室时,见到池西西抱着狗和浴巾往洗手间走,一把拉住了狗项圈。 “你洗澡带它进去干嘛?” “给它洗啊。” “我来吧。” 不等池西西反应,傅川就把狗抓进了浴室,锁上了门。 “……” 傅川只给狗洗了五分钟,池西西知道他没耐心,便敲开了门,抢过吹风机,替一脸惊恐的傅小川吹毛。 吹完狗,她朝头发还湿着的傅川挥了下手中的吹风机,问:“要不要我替你吹。” 傅川一脚踢开狗,心情愉悦地“嗯”了一声,把脑袋凑了过去。 吹干一人一狗,池西西才有空洗澡,洗完澡敷过面膜,已经十一点了。 她走出浴室,看到傅川还坐在沙发上,便问:“睡觉吧?” “我睡哪儿?” “我的房间啊。我这儿比你家方便,离你公司也近,明后天就把主卧收拾出来,换张床。今天咱们先在小床上挤挤吧。” 话还没落地,傅川就一个健步蹿过来,横抱起池西西,进了她的房间。 两人在小床上缠了好一会儿,池西西忽而制止了傅川不断下探的手。 她两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问:“你要不要当我的男朋友?不当就不可以哦。” 别的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个不行,傅川沉声说了句“不当”,手上却没停。 池西西用膝盖轻轻顶了一下他的小腹,肚子朝下翻了过去:“那就睡觉吧。不可以。” 傅川有点生气,想去沙发上睡,又舍不得她滑腻的手和好闻的气味,考虑了片刻后,还是握住了池西西的手,躺到了她的身侧。 池西西觉得傅川生气的时候挺可爱,便没解释自己不肯是因为有亲戚在——反正他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她随便说一两句好听的就能哄回来。 她侧过身,把脑袋枕到了傅川的胳膊上,又用胳膊揽住他的腰。 傅川很快翻身压住了她。 久违的睡姿,让两个人不约而同感到安心。 池西西的困意来得很快,即将睡着的时候,她听到傅川说:“我说想结婚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别让我等太久。” 池西西正困着,就没睁眼,声音软糯地“哦”了一声。 傅川嫌她敷衍,低下头,用两根手指撑开了她的眼睛:“你准备考虑多久?” “半年?” “太长了,我最多等一周。” 好歹也是终身大事,还差半个月才满二十三岁的池西西同样不愿意妥协,说:“五个月。” “两周。” “……” 池西西没作声。 “三个星期。” 池西西没说话,脑袋使劲儿往他怀里拱了拱,傅川的口气缓了缓,说:“最迟一个半月。” 池西西终于应声:“好。” 她的身体馨香柔软,这样抱在怀中既满心温柔,又好似在遭受酷刑。 傅川不愿妥协,却又觉煎熬,辗转了半夜,自知熬不到一个半月,决心第二天就搬走。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仍旧住在池西西的家里。 和好后的第五天上午,池西西带着傅小川到宁立夏的工作室喝茶。 一见到她,宁立夏便笑道:“今天周末,你怎么没陪傅川,他去应酬了?” “没有,他今天休息。” “又没应酬,他怎么舍得放你出来?” “他跟我赌气,一大早就带着行李离家出走了。” 宁立夏一脸诧异:“离家出走?因为什么?” “他气我答应朋友去跑马拉松。我只去三天,而且是因为他下周也要出差,年底公司忙,没空一起吃饭,我才答应的来着。” 这天一早,池西西发现姨妈走了,本来准备补偿他的来着,谁知道一言不合,傅川连早饭都没吃,就离开了。 池西西在宁立夏的工作室呆到中午,午饭的时候刷了下微信,竟发现朋友圈一片空白的傅川破天荒地发了一条,虽然只有三个字——【感冒了。】 池西西匆匆吃光碗中的饭,对宁立夏说:“下午不能陪你逛街了,傅川病了,我得去他家看他。” “他不是在赌气么?这么快就发信息给你了?” “没。他是在朋友圈说的。” 第63节 宁立夏点开微信,点进傅川的头像,说:“他什么都没发啊,咦,拉黑我了?” 宁立夏试着给傅川发了个表情,并没拉黑。 池西西好奇,便微信宁御,截图问他能不能看到这条。 片刻后,宁御回复了过来——【看不到。川哥长能耐了,分组可见都自己琢磨出来了。你千万别理他,看他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 池西西赶到傅川位于远郊的住处时,他正窝在沙发里喝红酒,听到门铃声,只用了三秒,就从沙发处冲到了门边。 从猫眼中看到池西西,傅川在门后等足了半分钟,才打开门,懒洋洋地问:“你怎么来了?” 池西西没说话,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两手勾住他的脖子,吻着他的耳垂,柔柔媚媚地问:“还生气呢?” 傅川往后退了一步,顺势托住她大腿,说:“没……你这是在干吗?” 池西西没说话,挣脱下来后,踮起脚尖,吻着他的嘴巴,放下一只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皮带扣,歪着头笑:“替你治感冒。” 傅川疑心池西西在逗自己,艰难地推开她,说:“不用,我已经吃过药了。” “真不用?那我走啦?” 池西西的手还没搭到门把上,就被傅川拦腰抱了起来。 他嫌卧室远在二楼,便就地把她摁到了地毯上。 池西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没等这阵头晕过去,傅川就冲进了她的身体。 两人许久没在一起,池西西往后一缩,喊了句“疼”。 傅川的动作立时轻柔了下来,嘴上却说:“这才哪到哪儿。疼也得给我受着。” 第52章 结束后,傅川伏在池西西身上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喘息着翻身下来。 地毯质地粗粝, 傅川又碾压得太用力, 池西西光洁无瑕的后背上磨出了数道长而深重的血痕, 白皙与紫红对比鲜明,看着就疼。 傅川伸出手, 刚要触摸她的后背,池西西就起身离开了。 她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傅川撞散了。 没有措施,傅川最后泄在了外头,池西西最最嫌弃这个, 挣扎着站起来后,第一时间去跑进洗手间清洗。 傅川的洗手间她不熟悉, 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放出热水,找到浴巾。 清理好后,池西西发现包里的干净衣服和牙刷、护肤品忘了带进来,便顶着一头湿发, 裹上傅川的浴袍, 踩上他的拖鞋, 去外头拿包。 傅川的浴袍大,一直拖到了地板上。 走出洗手间前,池西西照了下镜子,这模样还挺好笑的。 傅川就等在洗手间外头,看到池西西打开门出来,正想说话,不料池西西低头绕过他,快步往大门边走了。 过去每回小别之后傅川都会缠着她不断折腾,更别说这回隔了四年。 傅川最不要脸,就算不是白天,也总爱打开灯,她越是不肯脱光所有的衣服,越是不肯被他看,他就越起劲儿。 池西西生性羞涩,此刻浴袍内是真空的,自然要担心被傅川捉住剥光了继续闹,所以才躲着他走。 傅川见状没敢说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待她拿着旅行包往浴室走,他又跟到了浴室,继续在门外蹲守。 已经是傍晚了,池西西预感到自己呆会儿要被傅川闹到连眼皮都没力气抬,便提前做晚间面膜。 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敷好面膜,涂好身体乳,刷好牙齿,再走出洗手间时,已经是一小时后了。 傅川居然还一动不动地守在外头,连半米都没挪。 “你在这儿干吗?” 傅川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虽然没笑,但声音听上去并没有很生气,他稍稍松了一口气,拽过了她手中的旅行包,放到了身后,讨好地一笑,问:“你晚饭想吃什么?” “你家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现在一起出去买?” 池西西懒得再出门,说:“不想出门。你自己去吧,我在家等你。” 傅川轻手轻脚地拉着她背后的帽子看了眼她的后背,见隔了快两个钟头红痕还在,更没底气,讨好的意味更加明显。 “我一个人去挺无聊的,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池西西宁可不吃,也懒得出门,便说要外卖。 傅川有心做一桌池西西爱吃的菜道歉,又怕他一个人离开后池西西会逃走,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她拖了出去,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 许久不做饭,手法生疏了不少,傅川做好饭时,已经快九点了。 池西西抱着零食窝在沙发里看纪录片,早已吃饱了,对着一桌菜,也提不起胃口。 菜剩了五分之四,傅川仿佛有点失望,看了池西西两眼后,就去洗澡了。 两人早早地回了卧室。 池西西知道傅川不会给她时间做别的事儿,就没把睡前读物带到床上。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傅川洗好澡后,居然握住她的手,拉过被子直接睡下了。 池西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真的闭上了眼睛,更觉得诡异。 虽然奇怪,这话却又问不出口,莫名其妙了一会儿,她便也闭上了眼睛。 昏昏欲睡之际,傅川忽而把她翻了个个儿。 刚有了困意,就被迫后背朝上,池西西自然恼火,正要踢他,傅川忽而掀开了她的背心。 池西西刚想问他在做什么,傅川却下了床。 片刻后,他不知道拿回了什么,再次掀开了她的衣服,边往她背上涂,边不断用嘴巴吹气。 后背湿湿凉凉,池西西最禁不住痒,立刻翻过身,坐了起来。 发现傅川手中拿着的居然是自己的眼霜,池西西一阵心疼,皱眉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往我的后背涂眼霜?” 傅川本以为她睡着了,吓了一跳,讪讪地笑道:“我找不到药,就在洗手台上随便拿了一瓶,涂一下,好得快。” “什么好得快?” 池西西原先并没发现背后有红痕,去洗手间照过之后,才明白这几个小时傅川为什么反常。 傅川不是细腻的人,花样也少,在这件事上多数时候都简单粗暴,一兴奋便下手没轻重。 过去每回被他箍出青紫痕迹,池西西都要发一顿脾气,躲回寝室,说等到印子消了再见面。 其实那时她并非真的生气,而是受不了他的粘人,故意找个借口躲几天清静而已。 过去她发脾气,傅川虽然也会涎着脸求饶,但从没害怕过,或许是那个时候的他并不觉得她气急了会真的离开。 原来破碎过,再怎么修补,都会有痕迹在。 可不止是傅川,提到过去,池西西也有一些委屈,不过作为先放弃的一方,她只能藏起委屈,努力补偿。 重新回到床上后,见傅川仍旧规规矩矩,池西西忍着笑,故意往他怀中拱。 傅川耐不住,往外侧退让了一寸,池西西再次不着痕迹地黏了过去。 片刻后,傅川抬起左手,用指腹按了一下她的后背,见池西西没有反抗,便大着胆子把手伸进了她的上衣里。 池西西忽而翻了个身,傅川立刻缩回了手,不料下一秒,池西西却勾住了他的脖子,把腿缠到了他的腰上。 她很少主动,这样明显的暗示让傅川受宠若惊,所以,弄疼她一周不准同床的规矩就算是废除了? 见傅川愣着,池西西便用食指绕了绕他的衬衣下摆,哪知下一秒,他就扯掉了两人的衣服,覆了上来。 池西西赶紧拉过被子掩住自己,垂下眼睛说:“你关上灯。” 虽然不情愿,但刚犯过错正心虚,傅川还是照办了。 因为某种恶趣味,在不过火的前提下,傅川总爱揉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池西西,更乐意听她求饶,而这一次,他却罕有地温柔了下来。 用手指在她身下试探了好一会儿,傅川才缓缓而入,而后边吻着她,边慢慢让她适应。 隔了四年,池西西不复十几岁时的青涩,被动应承、单纯满足傅川之外,又有了全新的体验,便不自觉地哼出了声。 然而这声音却打破了傅川轻柔,他克制再克制,力道终于不受控制地再次重了起来。 …… 一直做到天透亮,两人才拥在一起睡了过去。 池西西醒来时已经九点四十了,一回头,傅川竟还睡着。 想起他说周一要主持晨会,池西西赶紧推醒他。 傅川隔了好一会儿才醒,迷茫了半分钟看清时间,惊得直接坐了起来。 不止是许然,连傅渡江都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傅川给父亲回了通电话,推说重感冒吃了药睡过头了。 池西西哭笑不得,撒个谎也不过过脑子,他哪里有半点感冒的样子。 洗脸刷牙傅川一共用了半分钟。 见他边系衬衣扣子边穿鞋,池西西快步走到厨房,给他烤了片吐司、倒了杯柠檬水。 傅川就着池西西的手喝了半杯水,然后衔起吐司系领带。 领带系好后,他揉了下池西西的头发,才空出手拿着吐司冲池西西挥了挥手。 “我走了,你晚上记得过来接我下班。” 说完这句,傅川就推门离开了。 池西西半蹲下来整理被他弄乱的鞋柜,哪知刚关上鞋柜的门,傅川就折了回来。 “怎么了?” “公文包忘了。” 第64节 池西西快速跑到茶几旁,拿起公文包递到了他的手里。 傅川咽下最后一口吐司,朝池西西眨了下眼睛、敬了个礼,便离开了。 然而才隔了不到半分钟,池西西再次听到了敲门声。 池西西打开门,笑着问:“你又落什么了?” 傅川捧起她的脸,在额头、左右脸颊上重重地各亲了一口,又捏了下她的鼻子,才笑着道别:“我刚刚忘亲你了。这次真走了,自己在家好好吃饭,我六点半下班。” 关上门后,池西西透过落地窗目送傅川离去。 明明已经三十一岁了,可在某些地方,他和过去没有任何分别。 别说喜怒不行于色,他高兴起来,连背影都是雀跃的。 灵与肉或许的确分不开,经过这一晚,两人似乎才消除了四年的隔阂,真真正正地重新在一起了。 第53章 这天傍晚池西西没去接傅川下班。 她一整天都忙着收拾老宅、订家具,没到傍晚,就已经累到瘫在沙发里, 连水都懒得喝了。 傅川推掉了晚上的应酬, 熬到了下班, 没等到期盼中的电话,就主动发了条微信给池西西。 【小兔子在干什么?】 【累, 躺着。】 傅川手上一顿——【还没休息过来?】 前一夜消耗体力的明明是他…… 【嗯,我回自己家了,屋子很乱,你明天再过来吧。】 ……这冰冷的语气。 傅川整个人都陷入了震惊, 开始思索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早晨他离开时,池西西明明还用软软的短爪爪喂他面包和柠檬水来着, 好好的怎么生气了?因为他一整天只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吗,那是因为忙啊…… 可是池西西也没给他发。 对啊,她闲在家里,居然也没主动联系他。 果然是生气了。 傅川想不出池西西生气的理由, 就试探着问了一句——【我快下班了, 楼下有家店的蛋糕火锅好像还不错, 你喜欢蓝莓口味的还是杏仁口味的?】 【不太想吃甜的。你别过来了,狗狗还在你家呢,别饿着它。】 连蠢狗都不要了…… 傅川如坠冰窟,胡乱打了一大段,刚点下发送,许然就敲门进来了。 “傅总,我想请两天假,下周一和下周二,我女朋友下周一过生日……” 许然的女朋友在另一个省读研,两人聚少离多,最近半年感情越来越淡,许然便想趁着女朋友生日突然出现,给她个惊喜。 虽然还有一周,但难得今天傅总心情好,许然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傅川就一脸不悦地瞪了过来,吓得许然一阵腿软。 “傅总,那,那,我先出去了。” 傅川没理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见池西西回复了,马上点进了微信。 【你在说什么呀……我为什么要生气。不让你来是因为家里乱,床又小,我今天去家具店订了几样家具,双人床明天才送来。收拾好后,你搬到我这儿来吧。我这儿离你公司近,你上下班可以节省两个钟头,早晨就有时间一起到公园跑步了。】 早晨多一个钟头出来跑什么步啊,早晚各运动一次刚刚好。 傅川顿时心花怒放,一抬头瞥见正往外退的许然,立时收起脸上的笑,冷着脸沉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许然为难了一下,说,“我周末加班,只请周一一天可以吗?” “你请假干什么?” 这……是明知故问还是真没听到? 许然在爱情和面包间抉择了片刻,大着胆子说:“我想去女朋友的城市给她过生日。元旦没去找她,她已经要和我分手了……” 傅川没兴趣听这些,打断了他:“下周一?一天够干吗的,给你一周,连着春节假,你半个月后再来吧。” 见许然还愣着,傅川又说:“工资奖金照发,需要的话可以提前预支,拿去买礼物吧。” 许然观察了一下傅川的神色,确定他没有开除自己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在心中感谢了池小姐一万遍。 只不过,和傅总这样不苟言笑、阴晴不定的人恋爱,真的不会得抑郁症么…… 他在傅总身边工作了四年半,都没摸清他的脾气。 【小兔兔,你一个人住不怕吗,乱就乱呗,我过去陪你。】 【我更怕睡不好,今天很累,不想两人挤小床。】 【我可以睡沙发的。】 【我明天收拾好,不累的话就去接你下班,去洗澡了。】 看完这条,情绪再次跌到谷底的傅川一抬头,发现许然居然还愣着没走,皱眉问:“你站在这儿干吗?” 许然刚想离开,一道冷冽的声音就飘到了他的耳畔——“不想走那就留下加班吧。” …… 傅川加班到十点,隔天上午就没去上班。 跟着池西西一起收拾过老宅后,傅川终于明白了前一日她为什么不肯让自己过来——老宅东西多灰尘多,想腾出一个房间,工程量远比当年装饰他的小公寓大得多。 池西西念旧,特意保留了外公外婆的卧室和书房,腾空了一楼的次卧。 次卧宽敞归宽敞,可惜朝北。 次卧里的旧家具被池西西挪到了阁楼,打扫干净、指挥家具店的工人把双人床和其它家具搬进去后,她再次累到连话都不想讲。 刚折腾完,池西西就后悔了——只有两个人住,这栋房子并不理想。 想要方便傅川上下班,大可以在他公司附近租一套公寓,何必这样麻烦。 池西西只抱怨了一句,傅川就记下了,借口抽烟到后院给许然打了通电话,让他在放假前在公司附近找几套精装房,他抽空过去看。 离池西西的生日还有半个月,如果能遇到中意的,正好当生日礼物。 这几年钱越赚越多,却因太忙,没了挥霍的时间和地方。 他之前没想过还会有复合的一天,所以这些日子,总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直到前天晚上,这种不真实感才算彻底消失。 赚到的钱有了可用的地方,拼命工作才真正有意义。 …… 同居生活正式开始的第一天早晨,傅川利用多出来的一个钟头,拖着池西西做了最喜欢的运动。 然而换鞋出门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池西西仍旧趴在床上,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担心他空腹上班,把早饭喂到他嘴边,然后站在门边送他上班。 朝着次卧的方向喊了两声“我走了”,只收到一个“嗯”字的傅川有点受伤。 比起最爱的运动,他更享受“辛苦赚钱养家的丈夫”这个角色。 …… 同居生活的第二日,闹铃莫名其妙地没有响,前一夜被傅川缠到快两点,池西西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七点四十了。 没有晨会的时候,傅川不需要恪守上班时间,但池西西记得他昨晚似乎说过,九点钟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所以八点半就要赶到公司。 池西西推了傅川足足五分钟,他才终于睁开眼,却翻了个身,不肯立刻起来。 担心他迟到,池西西把闹钟声音调到最大,放到了他的耳边,而后替他挤好牙膏、搭配好衬衣领带西服鞋袜,再次催促他起床后,又去准备早餐。 侧躺着用手机偷录下了池西西为自己不断忙碌的身影,傅川才心满意足地起床洗漱、换衣。 和他期盼中的一样,因为时间太紧张,池西西再次亲手把煎蛋和牛奶喂到了他的嘴边。 傅川离开后,池西西无意中发现他的公务手机忘记了带走,怕他因此误事,简单地收拾过自己,她便替他送到了公司。 然而,傅川却不在办公室。 见到池西西,许然一如既往地热情。 “傅总早晨没过来,他今天上午不来公司,约了宁总十点钟见面谈事,午饭也和他一起吃,现在应该到了。” “他不是有合同要签,八点半一定要到办公室吗?” 许然刚想说“不”,就意识到不对,转而说:“这个得问方秘书,我下周请假,傅总最近的行程都是他在安排。” 池西西眯了眯眼,笑道:“那我先回去了,别告诉他我来过。” 她越是这样说,许然就越不敢不告诉傅川。 于是,池西西还没走到停车场,就接到了傅川私人手机打来的电话。 “记错行程了?记错了不该是先回公司,发现不对,再去找宁御么?” “一出门就想起来了?这么巧啊,我还以为你要见的人里有宁娅,因为心虚,才欲盖弥彰呢。” “谁说你跟她有什么了?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挂了。” 池西西的声音一冷淡,傅川立刻发了十几条微信详细交待撒谎的动机。 看完微信,池西西更觉得莫名其妙——【你想我为你做早餐、送你上班为什么不直接说?】 隔了好一会儿,傅川才回复过来——【要来的好,有什么意思。】 池西西思考了一整个上午,仍是没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虽然不能理解,但既然她有空,既然傅川喜欢,她便尽可能的满足。 过年放假前的这一周,每天早晨,池西西都先于傅川起床,替他准备好早餐和衣物,再送他上班。 年底应酬多,一周里只有一天傅川没有饭局、正点下班,池西西便一早等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接他下班,两人一起买菜、做晚餐。 第65节 吃饭的时候,对现状极度满意的傅川问池西西:“过了年你就要找工作了吧?找个清闲一点的。要不你来我公司,我们一起上下班。” 池西西没有应声,还有半年她就要回学校念书了,她申请了不止一间学校,应该不会有意外。 如果现在就告诉傅川,他一定会炸毛。 等确定了结婚的日期再说也不迟。 前一段她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傅川,是因为隔了四年,彼此都有所改变,若是重新在一起有惯性和不甘的成分在,连了解对方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结婚,未免太草率了。 她从来都不是会头脑发热的人。 眼下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足以让池西西确定,这份感情纯粹一如当年。 那么结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她申请的学校和专业一年就可以毕业,去除假期,不过八九个月的时间,其间如果不忙,随时都可以飞回来见面。 在这段时间里,她会努力多给傅川一些安全感。 第54章 这个周一的傍晚,傅川有关恩爱夫妻的幻想被现实狠狠地打破了。 许然离开前,按照傅川的吩咐联系了一位房产经纪。 cbd住宅少, 大多老旧, 房产经纪推荐的几套现房傅川皆没看上。 有个楼盘倒是不错, 下面是百货公司和超五星酒店,上面是酒店式公寓和平层大宅, 楼层高,可以看到海。 只是刚刚动工,三年后的16年底才能交房。 因为是复合后的第一个生日的礼物,傅川宁可等三年也不愿意将就, 便交了笔定金,在观海黄金楼层定下了一套四百平的大宅。 他急着提前回家给池西西惊喜, 干脆推掉了晚上的饭局,离开售楼处前再三确认户型图有没有装进公文包,以便带回家第一时间拿给池西西看。 后天上午不必去公司,可以陪她过来签合同。 一路上傅川都在想象池西西收到礼物时的表情, 她一定会嫌贵不肯要, 那么他是该佯装生气, 还是该趁机表白呢。 他最喜欢的就是在一旁看池西西拆礼物时惊喜、满足的表情,所以一有空闲就会挖空心思地送特别的东西给她。 等红灯的时候,因为“礼物”,傅川回忆起了还没在一起时,自己趁着生日向她表白,准备了一后备箱的礼物,她却连看都不肯看一眼的伤心事。 还有那辆甲壳虫,那时候他赚钱少,买完车子浑身上下只剩下八千块了,还花掉五千给她装了一对兔耳朵,后来分手,她居然掰掉了耳朵和尾巴,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将车子扔在了他的公寓楼下。 想起这些,绿灯一亮,满心酸楚的傅川将车子开得飞快,想回去捉住池西西蹂、躏一番解气。 哪知刚敲开门,看到他,池西西的笑容瞬间凝在了唇边。 “你怎么这个点儿就回来了?不是说十点之后么。” 傅川愣了一下:“有事和你说,就提前回来了。” 池西西为难了片刻,从鞋柜了找了双客用的拖鞋,放到他的脚下。 “我的拖鞋呢?” “收起来了。” 傅川的目光顺势往鞋柜中一扫,竟发现不止是拖鞋,自己所有的鞋子都不见了。 打开鞋柜上头的柜子,原本挂在里面的外套也没了。 联想了一下几个可能,傅川再次陷入震惊中,一脸错愕地望着池西西。 “等下我妈妈要带着我弟弟过来……我还没和她说我们的事儿……” 傅川这才记起,自己还没有身份,不是“辛苦赚钱养家的丈夫”,而是“地下恋的情夫”。 “不方便的话,我先出去躲几个小时。” 池西西凑过去牵起了傅川的手:“你躲什么啊,我本来就准备和我妈妈说我们的事儿来着。我只是不敢让她知道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她虽然不古板,但也一定接受不了我未婚同居……” 这话没错,她是女孩,怎么能和自己一样随便,傅川平息了情绪,换鞋进屋。 池西西把傅川的东西全数收进了次卧,然后锁上了次卧的门,魏云楼至多去她的房间,不会进次卧。 傅川没换衣服,西装革履地坐到沙发上佯装客人,门铃一响,他竟有些紧张与忐忑。 和魏云楼一起进门的还有池西西的弟弟。 一见到池西西,小朋友立刻挣脱了妈妈的手,扑过来抱住姐姐的腿要糖吃。 傅川第一时间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魏阿姨”。 “这不是小川吗?” 魏云楼有点意外,下意识地摆出了主人的姿态招待他:“你怎么来了,客气什么,快点坐下。西西,去给你傅川哥哥泡杯茶。” 池西西脸上一红,轻轻推开弟弟,走到傅川身边牵住了他的手,歪着头,冲母亲撒娇地一笑。 魏云楼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轻了下嗓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还是傅川先开了口:“魏阿姨,我一直想去拜访您跟叔叔,就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魏云楼终于回过神儿,客套地一笑,说:“又不是外人,客气什么。你坐啊,站着干吗。哦,我是来送花胶汤的,炖了一下午,你也尝尝。” 魏云楼拎着保温桶到厨房找碗盛汤,池西西跟进去帮忙,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傅川、池西西的弟弟和傅小川。 傅川最最不喜欢小孩子,平时连一眼也没兴趣多看。 可既然这个三岁的小鬼是未来的小舅子,他不得不摆出笑脸,摸了摸他的头,违心地说了句“真可爱”。 听到傅川和自己讲话,正蹲在地上观察傅小川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回了句“叔叔好”。 “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所以你得叫我哥哥,或者姐夫。” “不对,你是叔叔。” “……”傅川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块巧克力,拿到小舅子眼前晃了晃,“叫姐夫就给你。” 小舅子伸出手:“谢谢叔叔。” 傅川把巧克力举到头顶,故意板下脸逗他:“叫姐夫才有,叫叔叔只能挨揍。” 听到“挨揍”,小男孩四处望了望,没找到妈妈和姐姐,立刻大哭了起来。 这哭声不止引来了魏云楼和池西西,更让傅川吓了一跳。 ……他逗他玩,原本是想让他在岳母面前夸自己几句来着,怎么就哭上了…… 小孩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傅川赶紧把抽屉里的所有巧克力都翻出来放到他的手里。 小男孩看到糖,立马破涕为笑,剥掉锡纸就要往嘴里塞。 魏云楼却不乐意了,语气严厉地让儿子放下糖。 年轻的时候魏云楼唯恐变成满嘴孩子孩子的家庭主妇,便把女儿丢给父母带。如今人到中年,她越来越喜欢小孩子,又有了耐心,自然愿意亲自管教儿子。 隔辈带孩子总是避免不了溺爱,因此被妈妈一手带大的弟弟远比池西西小时候听话懂事。 但再懂事到底也是小孩子,妈妈生气了,他不敢不放下手里的糖,却又觉得委屈,再次大哭了起来。 魏云楼没有多呆,拉起儿子对池西西说:“明天你回来吃晚饭。” 没等池西西说话,她又笑着对傅川说:“改天有空到阿姨家玩。” 池西西只顾着哄弟弟,没听出这两句的差别,傅川却心中一沉。 如果对他们的交往没意见,魏云楼会说“明天你们一起回来吃饭”,而不是单独对他说“改天”。 他佯装没听明白,一路将魏云楼和小舅子送到车前,直到魏云楼的车消失在了拐角,才转身离开。 池西西不需要对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客套,便窝在沙发里喝汤,见到傅川回来,指了指茶几上的汤碗,说:“你的。趁热喝了吧。” 傅川“嗯”了一声,端起碗喝了一口,又把碗放了回去。 池西西看了一眼他的碗,问:“你不爱喝?是不是味道淡,我继父有高血压,他们家做饭几乎不放盐。明天你陪我回去吃饭吧?” 傅川顿了一下,才说:“好呀。” 见池西西端起他的碗准备拿到厨房加盐,傅川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不做饭了,出去吃吧。” 池西西以为他工作了一天累了,并没在意,换过衣服后,一起步行到附近的餐厅吃饭。 点过菜后,傅川从西裤口袋里抽出了户型图。 收到房子的池西西的反应果然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看到她脸上的讶异和感动,傅川的心情才好了起来。 …… 隔天傍晚,池西西带着傅川到了继父家。 第一次登门,又临近春节,傅川空出了一整个下午,亲手挑选礼物。 从魏云楼的公婆到池西西继父的大儿子、池西西的弟弟,他给每一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打开门看到傅川的一瞬间,魏云楼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悦,傅川仿若没发现,神态自若地叫“阿姨”。 除了魏云楼,陈家上下待傅川都格外热络,继父的大儿子收到最新款的笔记本和裸眼3d游戏机,推让了片刻后便叫起了姐夫。 离开饭还有一会儿,池西西继父亲手泡茶、陪傅川聊天,魏云楼冷眼看了会儿过分热情的家人,把池西西叫到了二楼的卧室。 池西西一坐到沙发上,魏云楼就关上了门,问:“你怎么会和傅川……什么时候的事儿?” 妈妈脸上罕有的严肃表情,让池西西察觉到了异样,她笑着问:“怎么了?” “你跟他不合适,他什么时候追的你?” “有什么不合适的?”池西西不以为然。 “像傅川这样的男人,长得好、有点钱、嘴巴甜,交过一大堆女朋友,哄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比骗三岁小孩还简单。” “……什么一大堆女朋友,他哪有。” “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你比他小那么多,他的光辉历史你怎么可能知道!赵卿阿姨家的车姐姐,还记得么,你小时候给你编过新疆辫子的那个车影,为了傅川闹过自杀。你赵阿姨车叔叔就那么一个女儿……吓掉了半条命,车影大学休学了一年才走出阴影。” 池西西半晌没说话:“傅川虽然有错,但分个手就自杀,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本身也有问题吧?” 第66节 “……你这就是中了傅川的毒,他都把人家祸害自杀了,你怎么还替他说话?你年纪小不了解男人,听他说几句好听的,就以为自己对他来说与众不同。哪有什么与众不同!等你明白过来就晚了。” “傅川以前是荒唐,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谁不成熟的时候没犯过错?我和他之间的情况您不了解,我们是认真的,已经在准备结婚了。” 听到“结婚”,魏云楼的头更大。 “我绝不同意!”魏云楼知道,在儿女姻缘上,父母说的越多,子女越会起逆反心理,虽然心急如焚,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尽可能和颜悦色地说:“你才多大,书都没念完结什么婚。” 见池西西不作声,魏云楼明白得慢慢来,却又忍不住继续说:“婚姻不是儿戏,你看看我和你爸!我知道我说这些会讨你嫌,但是父母的眼光不会错,不听长辈的话非要结婚的,到头来有几个不后悔?你是比妈妈会念书、能力也比妈妈强,但是在人生阅历这一点上,你肯定不如妈妈。我四十几岁,怎么都比你会看人。” “外公外婆当年那么喜欢爸爸,那么看好他,你们不也离婚了?该不该和傅川结婚,我自己有分寸。他不是您想的那样,咱们先下楼吧,别让他们等,改天我们出去聊,我慢慢和您说。” 因为父母离异,池西西的主意从小就大,十六岁的时候她不愿意和池智一家去美国,无论池智怎么发火怎么劝,统统都没用。 魏云楼深知这一点,只好暂且作罢。 母女俩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不止傅川,连陈家人都看出了不对。 静默了两秒后,池西西的继父招呼大家入座,转移注意力。 除了全程无笑脸的魏云楼,这一晚,也算是宾主尽欢。 至少是看上去。 池西西和傅川告辞的时候,魏云楼没动,池西西的继父和继弟将两人送到门外。 傅川和陈家父子招过手、道过别,才合上了车窗。 车子一启动,察觉到傅川情绪低落的池西西便笑着转移他的注意力:“合同是明天签吗?你今天下午没上班,明天还能抽出空吗?我想写我们俩的名字。” “送你的,写我的名字干吗。” “我要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 傅川勾了勾嘴角,把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握住了池西西的手。 车子开到家门口,池西西正要开门下车,忽而听到傅川说:“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池西西怔了一下,装傻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说?” 傅川从烟盒中取了根烟,想抽,却没点,在手中搓了搓,说:“你得告诉我,你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才能改啊。” 池西西突然觉得心疼,凑过去抱住了他,笑道:“你什么都不用改,我妈妈喜不喜欢你,和我们无关。她祝福最好,不高兴也没关系,我会解决,你不用在意。” 话虽如此,傅川仍是想知道理由。 在他的不断追问下,池西西无奈地说出了车影的名字。 “艹,她是你妈妈好朋友的女儿?” “嗯。我小时候她还给我梳过辫子呢,印象里的她挺漂亮挺温柔的。” “不是……我跟她压根就没什么,一共在一起不到半个月,我真没把她怎么着,我也差点被她吓死……大学的时候,是她先来找的我,说什么从初中起暗恋好多年,谁知道真的假的,我根本不记得初中同学里有她这么个人,看她还算顺眼,不,不是,不是看她顺眼,是我没事找事闲得慌。” “……她那个人,完全没法说,我跟别的女孩说句话,她都能哭一夜,我又不喜欢她,肯定受不了,就跟她提分手,我哪知道她能割腕写血书……我和以前那些……以前的那些我其实都不怎么记得了,记她记得清楚,纯粹是被她吓着了……” 池西西“噗嗤”一笑,打断了语无伦次的傅川:“在乎的是我妈妈,我又不在乎,你不用和我解释那么多。大概她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没遇过挫折,才受不了分手……不完全怪你。” “我从小到大受的挫折可多着呢,简直就是被打着骂着长大的。刚被人甩了的时候,也一样想不开,觉得活着特没意思。” 池西西斜了他一眼,握住了他的手:“要不你明天也请假吧,上午去签合同,下午一起给你家人挑礼物。” 傅川心中一动,问:“挑什么礼物?” “马上就春节了,我总得去你家看看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啊,不是要结婚么。” 第55章 从售楼处出来,池西西和傅川直接去了百货公司给傅家人挑礼物。 拜荣陆所赐,池西西近来完全没有收入, 只得卖掉手头上所有的股票应急。 池西西坚持自己付钱, 傅川无奈地收起了信用卡。 他扫了眼冬虫夏草的价格, 着实感到心疼。 于是,听到池西西问傅岳喜欢什么, 傅川立刻说:“给他买什么买!” “他过年回来吗?” “肯定不回来。他自从谈了恋爱,这两年一共就回过一次家。” “傅岳哥恋爱啦?” 傅川有点吃醋:“喊什么哥呀,你是他嫂子,他是咱们弟弟。” “可是他比我大那么多……” “我比你大更多, 你怎么不喊我傅川哥?” 池西西声音软,傅川哥傅川哥的喊, 一定很可爱。 “我以前叫过你傅川哥的,你不让,让我叫你名字。” 傅川一向健忘:“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来, 叫声哥听听。” 池西西笑着白了傅川一眼:“我初中时见过傅岳哥和他当时的女朋友, 他特别冷淡, 对人家爱搭不理的,他现在的女朋友也是学霸吗?他那种性格,得多坚强的女孩儿才能忍两年。” 提起这个,傅川一脸嫌弃:“傅岳冷淡?去年他回来,躲阳台给他女朋友打电话,那一脸狗腿样儿,恨不得跪下接。真给老傅家长脸。” 池西西噘了下嘴:“谁有你厉害,天天冲我嚷嚷。大家都喜欢傅岳这种男朋友——对所有人都冷淡,唯独对喜欢的人温柔。” 傅川十分受伤,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许然请假了,年后才回来,我缺秘书,你明天开始跟我一起去公司,替他顶几天班吧?” “你不是还有别的秘书吗?” “各有各的职责。我给你十倍工资,你来不来?” 池西西倒是乐意体验不同的职业,便一口答应了。 …… 傅川提前和家人打过招呼,因此看到池西西时,傅家人并不感到惊讶。 听说池西西回来了,傅渡江立刻明白了大儿子最近为何反常。 过去的四五年间,傅川恨不得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从未请过假,这一个月间不但到点就回家,还不断找借口推掉重要应酬。 虽然希望儿子上进,但傅川过去那种工作强度,做为父亲,傅渡江不仅不认同,更忧心忡忡。 小情侣刚刚复合,黏一点也是正常的,工作上只要不出错,傅渡江便懒得深究傅川为了迟到早退编造出的五花八门的借口。 傅渡江认为男人刚过三十正是拼事业的好时候,结不结婚都不重要,可傅老太太却不这么想。 年纪大了,老太太日日都期盼着能看到两个孙子结婚生子。 前两年她就张罗着给傅川相亲,连骂带哄,他却怎么都不肯去。 有一次好不容易把他骗到地方,还没坐下,发现不对劲,他就佯装接电话,直接跑了。 在老太太的印象里,池西西仍旧是当年那个嘴巴甜、会哄人开心的小毛孩子,所以一见面,她首先问她的年纪。 “你过了年就二十三了?还是周岁?”傅奶奶吃了一惊,转而对傅爷爷说,“咱们能不老吗,小西西都二十三了。” “二十三也是大姑娘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明年行不行?” 这话一出,不等池西西开口,迟茹便笑道:“您这样问,西西要不好意思的。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哪有肯这么早结婚的。” 池西西笑了笑:“我们想今年上半年。具体要看傅川的时间。” 众人一愣,除了迟茹,都挺高兴,奶奶更是喜出望外。 “不过上半年怕是来不及了……再快也得准备半年,结婚一辈子就一次,可不能凑合。” “我们不办婚礼。”一直没说话的傅川突然开口,“旅行结婚,年后安排一下,我空出一个月。” 此言一出,傅家上下都倍感意外。 有头有脸的人家,长孙结婚怎么能不办婚礼。全家人立即一起反对。 傅川不耐烦听这些,打断道:“我说不办就不办,婚礼多俗啊。奶奶,你的红包呢!” 傅川一提醒,傅奶奶这才想起,准备好的红包忘记给池西西了。 池西西自然不肯收。 傅川替她接过来,塞到裤子后面的口袋里,说:“你不要我要,我正缺钱呢。” 傅奶奶还沉浸在孙子不肯办婚礼的愤然中,瞪着他说:“反了你了,婚礼不但要办,还得好好办,绝不能委屈了西西。” 傅川“切”了一声:“委屈什么呀,她都听我的。您非要办就随您,反正我肯定不出席。” 池西西笑了笑:“奶奶,婚礼不婚礼的,我不在乎。” 夸过池西西懂事后,傅奶奶气得站起来狠狠捶了大孙子一顿。 …… 从傅家出来,一到车里,池西西就抱住了傅川的胳膊,用嘴巴替他吹了吹被奶奶扭肿的耳朵。 “委屈你了,傅川哥……” 不愿意办婚礼、想旅行结婚的那个是她。 傅川把耳朵往她嘴边凑了凑:“脖子也疼,给我揉揉……嘴别停,继续吹……老太太真有劲儿,哪像八十的人。” “办婚礼多好啊,把咱们认识的人全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从今往后就归我了。你穿婚纱肯定特别漂亮,然后挽着我……对了,我得把荣陆安排在观礼最佳区域,气死他。” 池西西为难地笑了笑:“……我只穿婚纱给你一个人看不好吗?我还以为你们男人都不喜欢婚礼呢。” “喜不喜欢的,那得看是和谁结婚。咱们刚在一块的时候,我就想好以后在哪儿办婚礼了,那地方特别漂亮,过几天放假带你去看,你一定喜欢。”傅川还是觉得遗憾。 “婚礼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又累又没意思,旅行结婚多自在。” 傅川拿她没辙,只得说:“行吧,都听你的。不办就不办了。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你得补偿我。” 池西西觉得不妙,问:“怎么补偿。” 傅川舔了下嘴唇,笑道:“玩一个月干爹和受惊的小兔子的游戏。” ……池西西虽然理解不了在床底之事上,傅川为什么钟爱这些稀奇古怪的角色扮演,却因为心虚,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他。 第67节 其实她执意不肯办婚礼,并非是因为又累又没意思,而是头痛如何同时请父母出席。 傅川的妈妈生性凉薄,又因他一出生她就离婚、去国外留学了,几乎没跟儿子一起生活过,母子俩只逢年过节通电话。 她或许嫌见到傅家人尴尬、根本不过来,更何况就算过来,因为和傅川爸爸是没吵没闹地和平分手,再见面也不至于太难堪。 而她的父母,就完全不同了。 满心怨怼的离婚后,这十几年,他们没见过面,没通过电话——是真真正正的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办婚礼,母亲和继父一家,还有舅舅哥哥他们一定会出席。 爸爸也必定会携家带口地回国,然后再把爷爷奶奶、甚至叔伯姑姑他们接来。 哦,还有他的岳父岳母呢。 接新娘的时候她是从妈妈家还是爸爸家走? 两方那么多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两家人不可能安排在一起,那么谁坐主桌? 父母上台的环节该怎么办…… 还有花童,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如果有一方提出让弟弟妹妹当花童,她该怎么拒绝…… …… 如果非要办这种怎么想都可怕婚礼,她宁可不结婚。 …… 两人刚一回到家,傅渡江就给傅川打了个电话,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喜欢风光热闹,傅岳连女朋友都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婚,为了两个老人高兴,为了傅家的面子,婚礼必须办。 傅川摆出了年少时的那副虚心接受,死不悔改的态度,傅渡江连训了半个钟头,越说越气,傅川终于不耐烦,直接挂断了电话。 池西西满心愧疚,夜间扮演受惊的小兔子时,求起饶来格外卖力,傅川一兴奋,缠着她闹到天快亮了才作罢。 因为和父亲再次闹僵,傅川第二日上午干脆没去公司,池西西在床上躺到中午才起,洗过澡从浴室出来,却见到傅川在换西装。 “我爸出差了,还有一堆事等着我,池秘书,给你半小时,赶紧换衣服。” “……” 不等池西西说话,傅川又丢给她一个红包:“我奶奶给你的。” 池西西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不是昨晚那个——看起来厚多了。 哪知她的心里刚刚升起感动,就听到傅川说:“忙完正经事,我们可以在办公室玩灰狼老板和白兔秘书。” “……” 第56章 穿上职业装、跟在傅川后头走进写字楼,闲散了两个月的池西西忽而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工作状态。 傅川的办公室有三位秘书。 严格说来,许然其实是负责行程和琐事的私人助理, 另两位才是处理文件和公务的秘书。 三十五岁的刘秘书是总经理办公室里唯一的女性, 长相与性格都颇为严肃, 池西西上次过来的时候,刘秘书正休婚假, 因此并不知道她与傅川的关系。 此时正值午休,在一楼大厅遇到傅川,刘秘书自然要过来打招呼。 “这是刘秘书。” 傅川侧头冲池西西笑了笑,并没有为刘秘书介绍池西西的意思。 见刘秘书看向自己, 池西西主动和她打招呼:“您好,我是池西西, 这几天许秘书不在,我来接替他。” 池西西显小,穿着职业套装也一副学生模样,刘秘书便以为她是放寒假来实习的大学生。 冲池西西客套地点了点头后, 刘秘书转向傅川:“傅总, 我先上去了。” 傅川淡淡地“嗯”了一声。 刘秘书临走前看了池西西一眼, 恰巧池西西的目光落在别处,并没瞧见。 瞥见池西西跟着傅川一起往高层专用电梯的方向走,为人刻板的刘秘书立即出声提醒:“池秘书,我们应该走这边。” 听到这句,池西西立刻撇开傅川,跟着刘秘书走向员工电梯。 离午休结束还有一刻钟,每个员工电梯前都至少等了十几个人,傅川忍受不了池西西同别的男人一起挤在窄小的空间里,便叫住了她:“池西西,跟我走这边。” 池西西看向他:“不用了,我走这边就好。” 刘秘书闻言不禁皱眉:“傅总叫你,你快过去。” 傅川有事交待的时候,许然也会跟着他乘那部电梯。 池西西只得又走了回去。 一进电梯,傅川就默默拉起了池西西的手。 电梯里虽没人,池西西也觉得别扭,立刻往外抽了抽手,傅川却不肯放,歪着头冲她笑。 远远看到另一个副总往这儿走,傅川想也没想,第一时间伸手按“闭合”。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副总刚踏进来,傅川就放开了池西西的手。 副总年近六十,是傅渡江亲自聘来的,作为小辈,傅川自然要先同他打招呼。 副总一上来,池西西就退后一步,站在了两人的身后。 傅川边和副总聊公事,边用余光瞟镜子里的池西西,他把左手背到身后,冲她勾了勾小指。 池西西目光上移,只当没看见。 傅川和副总的办公室在同一层,下了电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副总一离开,傅川就拉住了正自顾自地往总经理办公室走的池西西,板着脸说:“我勾手指,你为什么装看不到?” “傅总,现在是上班时间。” 池西西看了眼头顶的摄像头。 “这一层的摄像头是关着的。你的工作就是做我交待的事儿,听到了没?” 这口气,又来了…… 既然那么爱演,怎么不去投资部电视剧,雇几个群演,陪着他演个够呢。 怕傅川嚷嚷起来引人注意,头疼不已的池西西只得硬着头皮配合:“听到了,傅总。” “先亲我一下。”傅川扬起左脸。 池西西抑制住一巴掌打上去的冲动,踮起脚尖敷衍地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 傅川一脸得意地转过身,再次把左手背到身后,冲池西西勾了勾小指。 池西西无语地送上自己的食指,他只勾了一秒,就心满意足地放开了。 傅川进了办公室后,池西西坐到了许然的格子间。 许然的桌子非常整洁,桌上的两盆小小的绿植下有一张便利贴,字迹工整地详细写着何时浇水何时晒太阳。 一个大男人都能把盆栽照顾得这样好,身为植物杀手的池西西十分汗颜。 想起上次来的时候许然说这两盆植物是他的女朋友送的,知道他半个月后才会回来,池西西便替他把它们搬到窗台上晒太阳。 傅川非常忙,刚坐进办公室五分钟,就把几个部门经理一一叫上来谈话。 闲来无事,池西西拍了张图微信给许然——【我来替你代班,盆栽搬去晒太阳了!上次那个柠檬茶是怎么煮的来着?】 应该在陪女朋友的许然居然立刻就回复了——【池小姐,您好。茶水间的冰箱里有柠檬,第一个柜子里蓝色陶瓷罐里有盐,柠檬拿盐和水搓洗半分钟,切片。柜子里有个红色圆铁罐,里头是正山小种,拿一小包出来。用台子上的玻璃壶煮一壶水,水煮到八十度加三片柠檬,煮三分钟后把一整包茶叶都放进去,再煮半分钟,在傅总的杯子里加半块方糖,凉到六十度再端给他,太烫太凉他都不喝的。】 看到最后一句,池西西有些讶异——太烫太凉都不喝?加半块糖?她怎么记得,傅川连过了夜的凉水都喝。 真是重新认识了他。 这个人果然不能惯。 等她发达了,一定要高薪把许然挖到身边当助理。 片刻后,许然犹豫着又给池西西发了条微信——【池小姐,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帮我把盆栽扔了?我失恋了,不敢再看到它们。】 【……啊,好的,你别太难过。这两盆花我挺喜欢的,你真不要了,我就抱回家啦?】 【您拿走吧。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帮我和傅总求求情,我想再多请半个月的假,四处走走散心。】 【没问题,小事儿。】 只隔了两分钟,许然就又发了一条过来——【谢谢您,池小姐,我还是不请假了,您千万别和傅总说。已经分手了,我不能再丢了工作。】 【你放心,他不会开除你的。】 【真的真的不用了,谢谢您,您千万别和傅总说。我还是回去工作吧,一忙起来大概就没空胡思乱想了。其实我前天就已经回来了,但是发烧了,明天要是烧退了就回去上班。】 …… 最后一个部门经理出来后,傅川打内线问方秘书合同有没有拟好、以及下午的其它安排。 见方秘书忙到没空喝水,池西西端起那壶煮好的柠檬茶,走到他的桌子前,替他倒了一杯。 方秘书赶紧站了起来。 池西西笑着说:“你忙你的,我没事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谢谢您,不用,我不怎么忙。” 池西西又走到刘秘书的桌子前替她倒水。 被打断的刘秘书皱眉看了她一眼,捂住了自己的杯子。 “不敢当。刚刚进去了三个部门经理,你连杯茶都没给他们倒,也没替他们开门……自己倒是挺会享受的。已经四点了,先煮杯咖啡给傅总送进去,等下电视台副台长会过来,有点眼色,别再傻坐着。你要是找不到活儿,就去小方那边把傅总的行程表要来,这本来就是许秘书的工作,你不是来替他的吗。” 池西西“哦”了一声,看向方秘书。 不等她开口,方秘书就赶忙再次站起来,说:“不用不用,我写得乱,您可能看不明白,您可以问问傅总要不要喝咖啡。” 见刘秘书看向自己,方秘书陷入了纠结——这位刘姐姐虽然话少不爱笑,其实人挺好,应不应该告诉她,这位池小姐其实不是实习生,而是老板的老板。 第68节 …… 池西西怕扰乱傅川的工作,也怕他捉住了自己会胡来,就没去给他送水,转而向方秘书要了些文件看。 这些文件本来算机密,但是考虑她身份特殊,方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 傅川办公室的百叶窗长年都是闭合的,这个下午却罕有的全部升了上去。 许然的格子间正对着傅川的办公室,池西西喝水的时候,转过头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看了傅川一眼。 傅川正审阅方秘书拟的合同,在池西西面前,他一贯不正经,忽而神情严肃地专注起来,反差巨大,池西西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他穿黑色立领衬衣,没打领带,连最上面的那颗扣子都一丝不苟地系着,冷淡而禁欲,完全颠覆了池西西的印象。 池西西那颗沉寂已久的少女心噗通一跳。 傅川突然摸起手机打了句什么,而后继续看合同。 下一秒池西西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三个小时了!我看了你两百次,你只看了我这么一次。】 不等池西西回复,他又发来了一个倒地不起的表情。 【……你很闲吗。】 果然,冷淡和禁欲仅仅是看起来,池西西的幻想再次破灭了。 【忙到太阳穴疼,你快点进来给我揉揉(红狐狸打滚)。】 【你没长手么?自己揉。】 还有别人在,给他揉太阳穴……这像什么样子。 傅川马上回复了过来,池西西看也没看,直接退出微信,开启静音模式,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傅川见状,立刻寒了脸。 他看了眼手表,离副台长过来还有一刻钟,便给刘秘书打了通电话:“把小池叫进来。” 有刘秘书帮忙盯着,池西西找不到借口不进去。 “进去前给傅总泡壶茶。” 在刘秘书的催促下,池西西端起玻璃壶,走到茶水间的净水机前,往喝剩的茶叶和柠檬里加了半壶温水,敲开了傅川的办公室。 一走进他的办公室,池西西就发现,傅川竟悄无声息地把百叶窗降了下来。 ……这是生怕别人不侧目么。 池西西把玻璃壶往傅川面前一推,冷着脸说:“许然明后天可能会回来上班,我也帮不上忙,今天之后就不过来了。” 时间有限,傅川只当没听到,把脑袋挤到她胸前:“我头疼。” 池西西伸出手替他揉了揉,傅川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逼着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你这是干什么?”明知道这里隔音很好,池西西也不敢大声,“我进来的时候没锁门!” “除了我爸,不会有人不敲门就进的,我爸出差了,不在。” 怕池西西反抗,傅川箍紧她,笑道:“你明天的确不能来了,我根本没法专心。别人跟我讲什么,你在外头,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这不快春节了吗,明后天我要挨个儿去外地的工厂慰问一线工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不等池西西讲话,傅川就吻住了她。 他转了一下椅子,把池西西卡在办公桌和自己之间,吮够了她的舌头和嘴唇,他又一颗一颗地舔她的牙齿,空出来的手也一刻不停地占尽了便宜。 “我渴死了,你喂我。” 傅川用手指点了点玻璃壶。 “你不要脸!”池西西恼了,怕咬在外头会别人发现,就解开他的袖扣,撸起他的袖子,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胳膊。 傅川“呦”了一声,眼中的笑意却更浓。 “你放手。”池西西急着起身整理衣服。 傅川却摸起办公桌上的遥控器,说:“你到底喂不喂?不喂我就把百叶窗升起来。你试试我敢不敢。” “……咱们回家再算账。”池西西瞪了他一眼,端起玻璃壶,把壶嘴往他嘴巴上一放,“你就这么直接喝吧。” 傅川摸了下玻璃壶,笑道:“凉了,你用嘴巴温热了给我喝。喝完我就放手。” 池西西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喝一大口,低头喂到他的嘴巴里。 她没放糖,又酸又涩又凉,傅川却舔了舔嘴唇,笑道:“你泡的比许然强多了。” 一壶茶喂完,傅川终于放开了池西西,见到她寒着脸整理衣服,傅川收起了笑意,起身戴袖扣,见池西西瞪自己,便用下巴点了点休息室。 “里面有床有洗手间有衣柜。” “这是办公室,外头还有人,你是变态么?” 傅川一脸莫名其妙:“我是让你进去擦擦嘴巴,你口红糊了,为什么变态?” “……” 池西西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心血来潮地过来当什么秘书。 到休息室的洗手间收拾好自己后,池西西还没来得及离开,副台长就到了。 “你别走,就呆在这儿。” 有人在,傅川立刻恢复了稳重的常态。 早些年电台不景气,电视台独大。如今私家车多了,听众越来越多,电台成了电视台的有力竞争对手,加上各大网站的冲击,电视台和报社一样,广告越来越难拉。 不过广告再难拉,也用不着副台长亲自出马。 他这次来找傅川,谈广告合作只是幌子,主要是因为他的侄子是傅川子公司的经理,近日这位经理私设小金库被发现,数额还挺大,处境尴尬,还未处理。 这位副台长已经年近五十,却仍旧热爱年轻的小姑娘,从进入办公室,已经瞟了傅川的“秘书”不下三五次。 作为晚辈,正亲手煮水泡茶的傅川皱了下眉,提醒道:“郑叔叔,这是我女朋友,池西西。” 副台长赶紧收敛起目光,“噢”了一声,问:“这就是你上次说的,做记者的女朋友?”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说:“我们台的编制虽然紧张,但是人才还是很需要的。如果有兴趣,可以随时过来找我……说实话,电视台的工作赚钱虽然不多,但是体面,上头的领导时不时地就安排人过来,别说我了,台长也未必敢打包票,可再不容易,咱们不是外人,我也会尽量安排的。” 这些“不容易”,副台长自然是说给傅川听的。 傅川看向池西西。 以池西西的能力,省电视台倒是能进,但编制着实不容易拿。正赶上副台长为侄子求情,这也算是利益交换。 所以傅川把池西西叫到公司帮忙,并非一时脑热。 池西西瞬间明白了傅川的用意,却没法应承,对于事业,她有自己的规划,她努力工作,虽有追求名利的成分在,但更看重成就感。 哪怕不准备继续念书,她想去哪儿也不需要借助谁的关系。 停顿了片刻,池西西便笑着推脱道:“我暂时不准备找工作。” 第57章 明后天要出差,上午没到公司,这天傍晚, 傅川自然无法正点下班。 晚饭时间, 赶在刘秘书催促池西西去员工餐厅给傅川拿工作餐之前, 方秘书先一步送了两份晚餐上来。 傅川发了条微信给池西西,说手上没空, 需要人喂。 池西西不想再体验一次升降百叶窗,自然不敢理他,索性把手机扔到包里,当没看见。 傅川手上事情多, 便也无暇再闹她。 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傅川走出办公室, 旁若无人地牵起了池西西的手,见刘秘书一脸愕然,很少对下属笑的傅川举了下池西西的手,冲刘秘书笑道:“我女朋友不听我的, 倒是挺怕你的。” 池西西不想当着他两个秘书的面家暴他, 强忍住打人的冲突, 用尾指的指甲狠戳了一下傅川的掌心。 走上电梯后,傅川把她拉入了怀中,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问:“省台不好么,为什么不想去?你愿不愿意到我这儿来上班?不是当秘书,我在总部给你找个对口的职位,这么一起上下班的感觉还挺好的,不忙的时候还能一起吃午饭。” 不等池西西回答,他又说:“你放心,我平时挺忙的,没空骚扰你。” 池西西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说实话,傅川的电话忽而响了,是许然。 朦朦胧胧地听到许然说明天正式上班,池西西按住了电梯。 傅川挂上电话,看向了她:“怎么了?” “我有东西忘带了。” 傅川陪着池西西回到了办公室,见她抱起了两盆盆栽,问:“这不是许然的吗?” “是他女朋友送他的,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说不敢再看见,让我帮他扔了。这花儿挺好看的,扔了多可惜,我要拿回去好好养。” “分手了?怪不得他提前回来,刚刚说话还带哭腔,一个大男人,整天婆婆妈妈的,能不被甩吗。” “我觉得许然挺好的呀,以后我混成能配助理的领导了,就把他从你身边挖走,让你动不动就训人家。” 傅川闻言一愣,池西西见状赶紧补充道:“我没把他当男人,他温声细语的,就像个温柔的姐姐,挺亲切的,泡的咖啡和茶也好喝。” 话虽如此,傅川还是有点不痛快:“他再像女的也是个男人,我就从来没私下和哪个女人聊过天!我要是夸哪个女人像男人一样爽快,说想把她挖到身边你会高兴么?” 提起像男人的女人,池西西一下子就想到了宁娅。最近一个月,仅仅是她在旁边的时候,宁娅就给傅川打过两次电话。 她白了傅川一眼,噘着嘴说:“有什么高不高兴的,你不是经常见宁娅么,前些年还带着她去过这个猎场那个无人区……说不定还一起睡过帐篷呢。我说什么了?我生气了么?” 池西西很少闹腾,所以傅川一看到她噘嘴就心慌,立刻解释道:“哪有带她去,我是和宁御一起,她非要尾随。而且我从来不睡帐篷,我都是睡车里。唉?等空下来,我带你出去,咱俩挤一个小帐篷吧,单人的那种,挤在一起暖和。” ……这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的能力,池西西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听完却真不高兴了。 见她寒了脸,傅川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我最近和她联系是因为跟宁御合作了一个项目,利润还凑合,宁御在这边的生意一直是宁娅打理的,他摊子大,东一块西一块的,好多事直接找他他根本不清楚。我其实也烦宁娅,她特别事儿,但是没办法,宁御就爱用她,不过她能力确实强。” “既然她有能力,你干脆把她挖来好了,反正隔三差五就联系,和一起工作也差不多。当年要不是她,我还不会那么快就和你分手呢。” 傅川原本狭长的凤眼一下子就瞪圆了,面露惊喜地说:“你也会吃醋吗?是因为吃醋才跑掉的?” 池西西完全理解不了傅川的兴奋点,面无表情地说:“不是吃醋,是实在太讨厌她了,恨屋及乌,她喜欢谁,我就连带着一起看谁不顺眼。” 被比喻成乌鸦的傅川默默地垂下了头,一走出电梯,他的手机又响了,刚巧正是宁娅。 傅川一阵腿软,立刻挂断,讨好地看向池西西:“你早说你烦她,我就把这块扔给别人了。明天!我明天就找人接手,从此再也不和她说一句话了行不行?才九点,明天后天我都回不来,带你去吃夜宵吧。” 目的达到,池西西懒得再多说,“嗯”了一声。 第69节 先挑起战火,却在不知不觉间弃甲投降的傅川狗腿无比地强行抢过池西西手中的两盆花,更拽下了她肩上的包,挂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两人还没走出一楼大厅,池西西觉得他此刻的形象与身份太违和,刚想把花和包要回来,就听到几个同样加班到九点的员工一起叫“傅总好”。 挽着女包、抱着两盆正开花的洋绣球的傅川瞬间收起讨好的笑,板着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几个员工一走,脸上有些挂不住的傅川便迁怒于许然的花,要把它们扔进垃圾桶,被池西西拦了下来。 “这两年他成天琢磨着存钱买房子结婚、送女朋友礼物、给她添生活费,为了省钱经常打包中午剩下的工作餐晚上回去接着吃,他女朋友送他这么两盆破花,他都当宝贝,居然还能被甩……这冤的,快赶上当年的我了。” 傅川说着不住拿眼睛瞟池西西:“当然,我比他还傻,他被甩了尚且知道扔花,我被甩了,还上赶子把那条蠢狗捡回去养呢。” 对于过去,要面子的傅川原本不愿意多提,但某次偶然间提起,池西西心生愧疚,连着大半天都对他格外温柔,他尝到了甜头,便隔三差五地翻旧账。 池西西早已摸清了他的套路,暗暗好笑之余,一边挽住他的手臂安抚他,一边转移话题:“我记得许然家境不太好吧?房价那么高,又要付房租又要存首付,还得给父母和女朋友生活费,挺不容易的。他好像发烧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吃没吃饭,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看什么看,谁被甩的时候没发过烧,当年我去香港找你,也发着烧呢,你连电话都不接。” “……别在外面吃了,我回去做给你吃,你想吃什么?” 傅川终于满意了,又把话题转到了许然身上:“两个人就不能异地,他要不是傻兮兮地支持女朋友到外地读研,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看着,至于分手么。那时候要知道你会跑,我就不回来了。” 池西西心中一跳,打消了立刻说实话的念头——还是等领了证,趁着傅川高兴的时候再好好沟通吧。 两个人的夜宵最后还是在外头吃的,吃完又打包了几样粥和菜去看许然。 许然果然两三天没吃东西了,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住处更是凌乱不堪。 见傅川亲自过来探病送饭,许然受宠若惊,哭丧着脸再三道谢。 “我下午给方建打电话,他说您明天出差,我跟您一起去,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我……” 傅川嫌弃地看了眼他红肿的鼻子和眼睛,立刻打断了他:“你明天不要来上班了,在家待着吧。你这副模样怎么跟我出去。” 许然闻言误会傅川是亲自过来开除自己的,如坠冰窟。 池西西赶紧笑着补充:“他的意思是让你好好休息,节后调整好心情再上班。” 傅川虽然不耐烦,但碍着池西西在,为了塑造一个宽和的形象,和蔼地点了点头:“年后调整工资,多给你涨百分之五。” 许然一感动,真的哭了出来。 傅川看不上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直皱眉头,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 两人在外头逛到了十一才回家。 不料到家的时候,在老宅门前看到了魏云楼的车。 傅川先一步下车打招呼。 魏云楼冲他点了下头,转而对池西西说:“我过来找旧相册,顺便给你送点吃的,打你的手机一直没人接。” 下午的时候池西西静音了。 池西西下车开门,见傅川不走,魏云楼冲他笑了笑:“年底挺忙的吧?这么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看似稳重的傅川面色沉静地笑道:“你们进去了我再走。” 然而半分钟后,池西西还没来及换鞋,便收到了他发来的倒地不起的表情。 【你明天还要早起出差,快回去休息吧。】 傅川没回答,接连发来了十几个打滚哭泣的表情。 魏云楼在书房翻找了一个多钟头才离开。 她刚走不到五分钟,傅川就按响了门铃。 池西西打开门看到他,一脸惊讶——已经十二点过半了。 “我埋伏在拐角,你妈妈走的时候没看到我。” “你干吗不回家,万一我妈妈留下住呢?” “我不拉着你的手睡不着。” 其实睡不着不是因为拉不到池西西的手,而是有点不安,他担心魏云楼又和池西西说什么,见池西西和平常并未两样,才放下心来。 “困死了,今天不要洗澡了。” …… 怕傅川带坏女儿,做出格的事儿,之后的一个多月,魏云楼时不时地过来探视,更逼着池西西随陈家人一起到南方过春节。 池西西哭笑不得,在她的印象里,父母的关系恶化后,母亲再也没这样过分关注过她。 母亲的招数她总能四两拨千斤地化解掉,只是自觉委屈到了傅川,越发顺着他。 真如宁御所说,傅川不能惯,她一温顺,他的脾气反而见长。 一到三月,傅川确定了整个五月都能空出来,两人便决定领结婚证。 池智移民后,池西西的户口就迁到了妈妈那里,定下日期后,她便去找魏云楼要户口。 魏云楼深知女儿性子独立,软硬都不吃,便按下满心的急躁,假意找了一下午户口本。 户口本自然没找到,魏云楼推说刚刚记起来在另一栋公寓里,现在急着去幼儿园接儿子,晚上再取,让池西西明天过来拿。 池西西一离开,魏云楼便把接儿子的任务交给了继子,径直去了傅川的公司。 没有预约,魏云楼自然见不到傅川。 “你直接给他打电话,说我叫魏云楼。” 前台打量了一下贵妇模样的魏云楼,立刻给许然打了通电话。 片刻后,正谈事情的傅川撇开客户,亲自下来迎接她。 “我就不上去了,找个地方聊一聊吧。” 傅川自然随她的意思。 一坐进咖啡馆,魏云楼便问:“听说你们要结婚?” “对,阿姨,我这两天正要去拜访您,和您说这件事儿。” “我不是很看好你们,这个池西西有没有和你说?” 傅川笑了笑:“她没说,但我大概能猜到一点,我……” 魏云楼打断了他:“我不是干涉你们,当然,我想干涉你们也不会听,我就是觉得,她年纪太小,又没念完书,现在结婚不合适……你们年轻,热恋期容易头脑发热,但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感情也需要沉淀,你才刚刚三十,结婚的事情不如等她明年毕业回来了再说。” 魏云楼自知管不了池西西,只好用缓兵之计——池西西要去念书,两人相隔两地,像傅川这样耐不住寂寞、成天换女朋友的男人,自然会另追别人。 “明年毕业?” “她不是八月就要走吗?你们刚结婚就两地分居,倒不如等她毕业了再考虑。” 第58章 傅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魏阿姨,在遇到池西西之前,我确实做了些不成熟的事, 因为这个, 你误会我是应当的。但要说我对不起过谁, 其实还真称不上。除了西西,我没对任何人做过任何需要负责任的举动或承诺。” “我跟她几年前就在一起过, 这事儿她大概没同您说,跟她分手的这几年间,我和她都没再有过别人,连想都没想过。所以结婚不是一时脑热, 而是非对方不可。” 听到“几年前”,魏云楼有点意外, 顿了顿,她便很快回忆起了傅川有年夏天往家里送葡萄、到医院探望她的事儿,印象里,那还是池西西上大学之前呢。 那时候的她整日和人渣纠缠不清, 并没觉察到从未登门过的傅川三番五次的出现有什么奇怪。 那时候池西西似乎连十八岁都没到, 傅川却二十好几了吧?若不是太过疏忽, 她早该发现不对劲了。 女儿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傅川纠缠,这让魏云楼既愤然,又觉得自己没有愤然的立场,片刻后,才讪讪地说:“我和她爸爸……对她来说,我和她爸爸都不算是合格的父母,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说,可是我也知道她对我们有很多不满,我担心她突然决定结婚,是因为逆反心理。” “她再有主意,也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但你不同,你是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要是真的看重她,就该知道,婚姻不幸对女人的影响要比对男人大多了……我不希望她像以前的我,年轻的时候满脑子恋爱和玩乐,等到后悔一事无成,才发现半辈子都混过去了。她现在的年纪,重心就应该放在学业和事业上。” 听到最后一句,傅川的情绪反倒轻松了大半——池西西出去读书是魏云楼一厢情愿的吧?八月就走大概是她为了顺利拿到户口糊弄妈妈的借口。 傅川一放松,脸上立马有了笑意:“魏阿姨,谁说婚姻不幸对男人的影响不大?您要信不过我,我可以签份婚前协议,把名下包括公司股份的所有财产全部过给池西西,婚后的共同财产也都归她,如果我们日后离婚,无论是什么原因,哪怕是她不要我的,我也净身出户。我明天就让律师拟协议,公证完给你过目,这样您总可以放心了吧?” “……” 傅川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半分虚情假意,魏云楼诧异了片刻,感叹难怪女儿被他哄的没了理智。 …… 送走魏云楼,傅川从西裤口袋中掏出了不断震动的手机,事情谈了一半撇下客户出来,对方自然恼怒,合同的细节除了他之外、底下的人又无权决定,所以接连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傅川没回,第一时间打给了池西西。 电话很快就通了。 池西西正给盆栽浇水:“你今天不忙吗?” 傅川顿了两秒才说:“你妈妈刚刚来找我了。” “……”池西西一阵头疼,“她都跟你说什么了?你不用当真,我等下去接你下班。” “她说你要去香港读研,八月就走。” 池西西好一阵儿没说话。 傅川心中一凉,立刻追问:“这是你为了拿户口本糊弄她的吧。” 池西西迟疑了一下,说:“等下见了面我再和你慢慢讲。” “喂?傅川?你挂了吗。” “喂?” 傅川许久都没说话。 等不到回答,池西西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挂上电话,便问:“傅川,你生气了吗?你在公司吗,我这就过去找你。” 隔了足足一分钟,傅川才沉声说:“你别来,我挺忙的。” “你生气了吗?因为不确定会不会被录取,所以我才没告诉你……” 这理由说出来连池西西自己都觉得牵强。 “没。有事忙,挂了。” 第70节 他其实真没生气,只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失望罢了。 …… 耽误了快一个钟头,回去后,傅川自然要赔罪,晚上必须亲自招待。 刚敲定合同的细节,送走客户,许然就敲门进来,说宁娅来了。 “说我不在,让她走。” 因为池西西不高兴,傅川直接把项目扔给了下属,那人手上另有别的事,突然接手不熟悉、更兼顾不过来。 傅川不接宁娅的电话,宁娅心中有气,刻意为难,过亿的项目,原本进展顺利,目前完全成胶着状态。 宁御问过原因,哭笑不得地骂他脑子坏了。 许然一脸为难,正要退出去,又听到傅川说:“让宁娅到会议室等我。” 他的脑子的确坏了。 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却因为人家撅了一下嘴,就不负责任地把两个公司的利益抛到了一边。 …… 宁娅的脾气虽坏,却坏不过傅川。 除了池西西,他应付任何人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傅川冷着脸胡诌了几句借口,宁娅就没辙了。 “也就是你,换了别人这样,我他妈早就上手揍了。”宁娅笑了一下,“你得请我吃饭。一顿两顿都不能算完。” “这恐怕不太方便,我快结婚了,我太太心眼小。那什么,这次算我不对,份子钱就不收你的了。” 宁娅怔住了:“你要结婚?跟谁。” “我还能跟谁结婚,池西西呗。” 宁娅皱着眉摸烟。 “你要抽出去抽,熏得我一身味儿,池西西回头再生气。” “傅川,你故意的吧?” 傅川笑笑,算是默认了。 “池西西不是把你踹了吗?” “她又回来找我了。” “你他妈是不是贱?”不等傅川说话,宁娅又自言自语地笑道,“我他妈更贱。” 傅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站了起来,两手抄进西裤口袋:“我跟宁御说了,这笔生意后面让他派别人跟。” “艹,你这是什么意思?池西西哪儿好?她不让你见我你就真听?” “哪儿都好。她没不让你见我,她能想得起来你吗。是我自己避嫌,我一个快结婚的人,不方便和单身女性走得太近。你怎么来的?要不要我派车送你走?” 宁娅铁青着脸瞪傅川,见他说完就不再看自己,一派闲适地转打火机,急火攻心,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就砸了过去。 “我等着看你被她玩死。” 傅川一偏头,烟灰缸砸中了他身后的玻璃,瞬间裂成了一张蜘蛛网。 宁娅推门就走。 傅川想,但愿这次说完,以后别再碰上她。 一出门,宁娅就看到了等在休息区的池西西。 她正火着,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许然见状往池西西的方向走了两步,又觉得真打起来,自己不可能是宁娅的对手,一路小跑地去会议室找傅川。 宁娅170+,又穿着高跟长靴,站在穿平底鞋的池西西面前,恨不得高出一个头。 “算你厉害,我服了。”宁娅瞪向池西西。 池西西没说话,用看陌生人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就坐回了沙发上,继续翻杂志。 隔了四年,二十三岁的池西西气场远比十九岁时大,被藐视的宁娅更窝火,然而看到傅川面色不豫地走了过来,瞪了他一眼后,宁娅还是往电梯处走了。 看到傅川,池西西丢开杂志,起身走了过去。 她伸出手替傅川整理了一下衣领,笑道:“五点半了,你还有多久下班?” 许然以为傅川要解释宁娅的事儿,向另两位秘书递了个眼色,三人一起退进了会议室。 然而他们躲开后,傅川仍旧冷着脸,说:“不回去,有应酬。马上就得走。” 在池西西面前,傅川几乎没有严肃的时候,所谓的生气就是不断在她耳边唠叨。 他忽而这样沉默下来,池西西反倒有些怵。 池西西硬着头皮继续笑,扯着傅川的袖子撒娇:“五分钟也不能分给我?” 傅川的脸色缓了缓:“进办公室说。” 池西西跟着傅川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关上门,不等池西西说话,傅川便问:“你去念书,是你妈妈逼的吗?” “不是……这次回来前我就已经申请了,我怕你生气,所以没敢说。如果顺利,八月底走,明年六月初就毕业了,加上假期,也就大半年,而且我每个月都能回来的。” 傅川再次冷下脸,看着池西西不说话,他摸起桌上的烟盒,点了根烟,并不抽,夹在指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池西西收起笑容,叹了口气:“我不敢告诉你,就是猜到你会这样,我去念半年书,还是结了婚才走,你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咱们上次分手,也是因为分隔两地。” “四年前的情况不一样,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家的困难,你突然对我冷淡,我才会以为你腻了……好吧,大半都是我的问题。” “你把我甩了,不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错?” “咱们能不能别再提以前……就事论事,我去念书,九个月回来,这对我们的关系能有什么影响?” “你真觉得没影响就不会瞒着我。” “……我瞒着你是因为你不讲道理。” 办公桌上的座机忽而响了,池西西深吸一口气,降低音量,放慢语速,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想吵架,你先忙,回家再说。” 电话铃一直响,傅川烦躁地拔掉电话线,忍着气,也换成商量的口气,说:“你想读书,考咱们这儿的学校也行啊,又不是没有好学校,你也不是考不上!非得去别处干什么?还是香港,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那儿。” “考研要准备一年,考上后需要三年才能毕业,学校排名还差了一截儿。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学业事业上,我有我的规划,和我们结婚完完全全不冲突。” “怎么就差了一截了,你才二十三,念出来二十七,能浪费到哪儿去?为了省三年,你宁愿再和我分开,刚结婚就走?我为了你什么都能牺牲,你呢,半点儿都不愿意妥协。”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妥协?我原本的规划是,二十四岁毕业,用十年的时间达到我想要的高度,三十五岁结婚生子。我小的时候,我爸妈一个忙一个玩,把我扔给外公外婆,我特别特别孤独,所以不愿意让我以后的孩子也那样。可是你大我那么多,我三十五岁的时候,你已经四十四了,所以我想,二十四岁毕业,只拼五年,二十九岁就换份清闲的工作,把重心转移到家庭。要是二十七岁才毕业,两年的时间,我还能做什么?你不想分开,那好啊,你辞职陪我去香港一年,你能做到吗?” 傅川没说话,公司才刚起来两三年,他根本走不了。 池西西轻轻一笑:“你自己都做不到,为什么让我牺牲?” “你给我五年,等这边稳了,我就辞职,让我爸另找职业经理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舍近求远。” 傅川还没说话,许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傅川看了眼时间,说:“回去再说吧。” …… 从酒店出来,已经接近十点了,傅川喝了不少酒,一坐进车子,就闭着眼睛,摁着太阳穴说:“去老房子。” 没等司机说话,他居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狗叫。 傅川睁开眼,才看到傅小川就在他的手边,正拿毛茸茸的头蹭他的手。 坐在驾驶座的池西西回头递上保温杯,冲傅川莞尔一笑,说:“傅总,蜂蜜水。” 她这么一笑,傅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缓了片刻后,他推开后座的门,坐进了副驾驶。 池西西拧开保温杯,亲手把蜂蜜水喂到他的嘴边。 傅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说:“下午宁娅来找我,我本来不想理她的,但生意上的事儿得交待,我已经跟宁御说过了,之后他会让别人来对接。” “我上次就是随口一说,我完全信你,你能不能也信一点儿我?” 傅川推开保温杯,偏过头:“你能不能不走?你不走我就信。” 第59章 池西西敛去了笑意,拧上保温杯,发动了车子。 不走才信, 这叫信她吗…… 她压制住情绪, 对自己说, 这一定是因为她做的还不够好。 傅川看了池西西两秒,明白不可能等到想要的答案后, 冷下脸,别过头,把胳膊撑在车窗上看夜景。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好在酒店离老宅不远, 路上又不堵,很快就到了。 知道应酬吃不好, 池西西在去接傅川之前,特意煮了一锅粥,正用电紫砂锅温着。 一进门,她便温柔地一笑, 说:“我给你煮了粥, 你去洗澡, 我先给你盛一碗冷着。” 傅川“嗯”了一声,挂好外套,把手中的公文包放入一进门的储物柜中,径直去了洗手间。 住到一起后,池西西随口抱怨过一次收拾辛苦,他就彻底改掉了乱丢衣服鞋子包的坏习惯。 想到这个,池西西便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不满的理由。 傅川洗澡一向快,从浴室出来,虽还冷着脸,却和池西西一起坐到了餐桌前。 池西西有心哄傅川,煮粥的时候用足了工夫,猪骨、三文鱼、干贝和各色蔬菜,每一样都是算准了时间下的。 她难得下厨,过去每一次煮东西,傅川都恨不得连锅也一起吃了,然而眼下他只用勺子搅了一下,盯着勺子里的三文鱼看了片刻,就推开碗,说了句“去睡了”,便回了卧室。 一起吃过无数顿饭,池西西居然连他从不碰鱼都没发现。 这不是她第一次往他的碗里放鱼,但却是他第一次因此生气。 两人虽没特别聊过饮食习惯,可因为刻意留心,他一早就摸清了她的喜好。 第71节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喜欢她就好,如今才发现,两个人想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只有一个人犯傻,是远远不够的。 池西西同样有点生气。 她原本有些饿,对着辛苦熬出的粥,这一刻却胃口全无。 抛开没有及时告诉傅川要去念书这一点不说,池西西不认为自己有半点错,瞒着他也是因为一早就料到了他如今的反应。 平了平气,池西西才回到卧室。 傅川已经睡下了,两人都没说话,池西西等了一小会儿,没等到傅川主动凑过来牵自己的手,便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空出整个五月旅行结婚,就意味着傅川三月四月没有假期。 第二天一早,池西西还没醒,傅川就离开家去赶飞机了。 做了一宿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的时候,傅川头痛欲裂。 本该八点半出发,为了吹晨风醒脑,出门的时候,还不到七点。 这一走三四天才能回来,他本想吻一吻池西西,犹豫了片刻,还是没低头。 …… 傅川离开的这些天,池西西另找了一份兼职。 她和傅川复合后,因为退婚和家里闹别扭的荣陆又来找过她几次,前两次她硬着头皮哄走了他,最后一次不巧被傅川遇到了,傅川自然不答应——他们复合后,荣陆的这种行为就演变成了骚扰他的女朋友。 若不是宁御刚好也在,这两个年过三十的人必定要打起来。 荣陆虽从小就练跆拳道和散打,实战经验却远不及野路子的傅川丰富,真打起来谁胜谁负不好说,劝走了荣陆后,没能见到两人一决高下的宁御又笑着说遗憾。 荣陆并不是蛮不讲道理的人,知道池西西和傅川真的复了合,并不是傅川故意挡他的路后,放了点狠话,也就作罢了。 但他有他的脾气,婚既然退了,无论家人再怎么压,他也不肯再去找那位韩小姐求和了。 偶然间听说前未婚妻寻过池西西的麻烦,荣陆有点愧疚,就去找了那家人物杂志的总编。 之前和池西西联络的女主编给她打了通电话,说那两篇人物专访已经排到下期刊登了,结清了稿费之余,又向她约新的稿件。 池西西借口正筹备结婚回绝掉了,而后又到另一家报社应聘特约记者——不管他们的态度是因为什么而改变,至少说明那位韩小姐不再为难她了。她便不必继续闲在家里。 傅川离开的第一天晚上,池西西给他打了通电话,不知他是在应酬没听到,还是刻意不理,电话并没接通。 第三天下午,傅川给池西西打电话的时候,池西西正和报社的副总编谈合同,手机关了静音,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再打过去,他又不接了。 两人认识那么久,这样的冷战此前从未有过。 池西西点开微信敲了一大段,犹豫了片刻,又删去一半,正要点发送,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傅川姑姑打来的。 她有些意外。 傅奶奶到公园晨练,不慎摔了一脚,小腿骨折了。 年过八十,做手术风险大,不做手术余生就要在轮椅上度过。 年龄一大,最怕的就是医院,老太太在病房闹了好一通情绪,说自己大概活不长了,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孙子结婚,逼着大女儿给池西西打电话,让大女儿催池西西劝傅川尽快办婚礼。 虽然觉得可笑,傅川的大姑却哄不住老太太,最后还是打了。 池西西删掉那条没发的微信,直接赶到了医院。 奶奶骨折住院,傅川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一下飞机,他就让司机送自己到医院。 老太太住的那一层病房安静,于是一下电梯,傅川就听到正站在应急楼梯门外的迟茹压低了嗓音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年纪不大,倒挺会献好的,这还没成孙媳妇呢,就赖着不走看夜了,人老了就是好哄,老太太这会儿又不闹了,精神着呢……我这就走,老太太轰我回家拿她的首饰盒,说要给她的宝贝孙媳妇挑几样好的……谁知道人家怎么哄的,今天给首饰,明天可不就送……” 最后一句迟茹没说完,因为楼梯门被傅川打开了。 从病房出来,她满心不快,等司机过来的时候,便躲到没人的地方和妹妹打电话抱怨,乍一看到傅川,自然心虚尴尬。 欣赏够了迟茹的表情,傅川似笑非笑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进去看奶奶了。 病房里只有池西西和傅奶奶。 老太太正用叉子吃草莓,池西西则坐在床侧给老人读书。 她把碎发别在了而后,背对阳光而坐,一脸娴静柔和。 傅川在门外立了片刻,他想起初见时的池西西,天真烂漫中也偶有忧郁的片刻,隔了六七年,在外人看来,她仍是爽朗爱笑的,而两人独处,她却是沉静的时候多。 傅川忽而发现,即使爱慕多年,自己也依旧摸不透这个女孩的性格。 因为摸不透,所以才惶恐不安。 直到池西西的目光扫至门边,傅川才轻咳了一声,走了进来。 他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斜坐到病床上搂着老太太的肩,笑道:“听我大姑说,您昨天哭了一下午?至于么,就这么点事儿,您躺够三个月一准好,等好了,咱俩赛跑,五千米,您赢了我给您封个大红包,您输了得反过来给我封。” “我不上你的当,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哄我的钱!你不想办婚礼就不办了,是挺没意思的,旅行结婚吧!我也去,我和西西已经订好路线了,就等着你放假了。” 傅川傻了,“啊”了一声:“您也去?那我爷爷去不去?” “他去干吗,天天看他都看烦了,你我西西,咱们三个一起。” “……那您要是半路遇上哪个帅老头,我爷爷不得打死我?您还是在家陪我爷爷吧,一个月呢,他离不开您。” 傅奶奶指着傅川看向池西西:“试出来了吧?我就跟你说他没良心,你还不信。” 池西西只笑不说话。 傅奶奶对傅川说:“我跟西西打赌试你呢,疼你有什么用!等傅岳结婚,度蜜月,我跟着他去。傅岳比你强多了。” 傅川笑着摸出了手机:“我现在就给傅岳打电话,您快点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看您的孝顺孙子听完之后,结婚还敢不敢通知您。” 傅奶奶笑着骂了傅川两句。 傅川和池西西在病房里陪老人聊了会儿天,等到傍晚傅川的小姑来替,两人才一起离开。 傅川在病房呆了一个多钟头,池西西只和老太太说话,全程没看他。 相对无言地走到电梯,到底还是傅川先开了口。 “你昨天在这儿看夜了?” “嗯。” “你让迟茹看啊,她平时那么会说好听的,这种时候就该她受累。” “不累啊。我很喜欢和你奶奶聊天。挺奇怪的,比起我自己的奶奶,我觉得你奶奶更像我亲奶奶。” 傅川觉得,再没什么情话比“我把你的家人当自己的家人”还动听了。 他牵起池西西的手,问:“你想先回家补觉还是想先去吃饭?” “吃饭吧。” 冷战最熬人,她这几天都没正经吃过饭。 “那走吧,我也饿了,去吃你喜欢的烤肉和拌饭。” …… 之后的一个月,两人各忙各的。 池西西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比起闲在家里遛狗养花等傅川,她更享受忙碌的充实和成就感。 见面一少,聊天的机会就少,加上两人都刻意避开了念书这个话题,倒是再也没闹过别扭。 虽然觉得好似隔了层什么,但池西西更愿意相信傅川不再提就是默许的意思。 傅家人传统,坚持婚礼不办,领结婚证一定要选个好日子,拿两人的八字算了一下,最终确定了五月十日。领完证,还要摆两桌,至亲之间热闹热闹。 傅川虽然觉得算八字可笑,但大事上既然没听,这种小事就不好再不理了。 四月下旬,傅川去外省的子公司视察项目,要走一个星期,池西西刚好结束了手中的采访,为了安抚他,她主动问他能不能同往。 傅川自然高兴。 路途不远,便由司机开车送他们过去。 到了地方,子公司的负责人自然要设宴招待。 坐了半天车,池西西累了,就不肯同去,留在房间等傅川。 傍晚时分,她换过衣服下楼吃饭,却意外地在一楼大堂遇到了一个熟人。 第60章 池西西已经很多年没见罗馥了。 算起来,她研究生毕业也有两三年了吧。 罗馥正傲慢冷淡地对酒店前台颐指气使,池西西想, 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学生时代, 父亲也曾为钱发过愁, 所以有了能力之后,他格外尊重生活得艰难的人。 而罗馥却不是, 她永远通过别人的短处来建立自己的自信,瞧不起小时候的池西西成绩比她差,瞧不起酒店前台学历职业不如她。 罗馥也有谦逊的一面,但仅仅展示给特定的人。 小孩子最好糊弄也最不好糊弄, 所以当年池西西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池西西还没来及移开目光,罗馥就发现了她, 一秒钟的惊讶后,罗馥开始打量她,池西西知道她正通过自己的穿戴判断自己的经济状况,好笑之余, 先一步转身离开。 八点还没过半, 傅川就回来了。 傅川进门的时候池西西正坐在床上看电影, 他喝了不少酒,身上有浅淡的烟酒气,心情似乎格外好。 池西西嫌傅川身上有烟味,催促他去洗澡。 傅川却不肯,耍赖般地躺到了池西西的大腿上,把手往她脸前一伸,要她给自己修整指甲。 池西西推开他,下床去行李箱里翻出指甲锉,坐回床上,耐下性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替他磨。 傅川嘴角微勾地闭着眼,舒服地躺了片刻后,忽而睁开半只眼看向池西西,问:“你怎么不亲我?” “忙着伺候少爷,没空。” “你要躺我腿上,我一定忍不住,得五秒钟就亲你一次。” 第72节 “……”池西西懒得理他。 刚磨完最后一根,傅川又指了指太阳穴:“我头疼。” 手发酸的池西西扭了他一下后,还是替他揉了。 傅川最喜欢池西西凉凉的手指,他心满意足的样子和傅小川被挠下巴时很像,看得池西西不由地想笑。 傅川捉起池西西的手,缓缓地挨个儿啃她的手指,闭着眼睛笑道:“饭吃了一半我就回来了,下头的几个经理吓了一跳,以为哪儿做的不周到,还给许然塞红包打探……其实我就是想你了,想赶紧回来,你明天一整天都得跟我呆在一起,不然算什么陪我出差?” 池西西温柔地“嗯”了一声,推了推他:“快去洗澡。” 傅川坐起来,晃了晃脖子:“你给我擦背。” “……” “你不擦我就不洗,今天不洗明天后天还不洗。” “……” 这一个多月来,两人之间虽没有争吵和冷战,但各忙各的仿佛疏远了,眼下终于缓和了一些,池西西不想破坏气氛,只得顺着他。 傅川洗到一半,叫池西西进去。 池西西羞涩,在一起虽久,某些地方她却从不肯看,因此一进浴室,看到傅川大喇喇地连浴巾都不围,她立刻别开了脸,低声说了句“不要脸”。 傅川最爱看她这样,池西西越害羞不肯低头,擦完背后他就越不放她走,堵着门把腿往她面前伸:“腰疼,弯不下去。” 池西西拿手推他,却怎么都推不掉,反被他逼到玻璃上、被花洒中的水浇了个半透,她穿着乳白色的棉质睡裙,湿透的裙子紧贴在她的皮肤上,把她的轮廓勾勒得非常好看。 傅川没能忍到洗完,就地攻了进去。 …… 原本是池西西替他擦背,到最后却演变成了他替她一寸一寸地清洗。 因为两人都忙,也因为心里不痛快,连着一个多月,在这件事上,傅川都提不起兴致,这一晚猛地折腾得狠了,后半夜两人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一早,池西西醒的时候傅川已经穿好衬衣西裤了,她皮肤很好,只需要擦隔离唇膏,稍稍修饰一下眉毛,因此从起床到换衣服,总共用了一刻钟。 池西西本想穿西装,傅川却嫌她穿职业装太冷硬不可爱,另拣了一条连衣裙放到了她的手中。 出门的时候,傅川吻了下她的额头,笑道:“我还以为今天早上一定会迟到呢,你动作快得简直不像女人。” 池西西白了他一眼:“除了我,你还等过哪个女人起床?” “我奶奶。” …… 傅川一路拉着池西西的手,直到吃完早餐、见到下属也没放开。 无论谁多看池西西一眼,他都会笑着说:“这是我太太。” 大概好心情会传染,傅川心中的阴霾一散,池西西这里也跟着放晴了,嘴角一直弯到了午餐前。 上午参观完工厂,午饭时间,子公司的经理安排了饭局,傅川池西西和许然一进包间,侯在里头的几个人就一起站了起来。 池西西一眼就看到了罗馥。 怔了片刻后,她敛起笑意,仰头看向傅川。 傅川冲她一笑:“忘了和你说,罗馥在这儿上班。你们好久没见了吧,这些年有没有联系?” 池西西没说话。 倒是反应过来的罗馥,叫了声“傅总”后,又大大方方地和池西西打招呼。 池西西没有看她,甩开傅川的手,坐到了主位左侧。 傅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罗馥说:“我和西西得有五六年没见过面了,在我的印象里,她还是个小孩子呢,连她都二十多岁了,我能不老吗。” “你们那么久没联系,一定不知道我和她就要结婚了吧?”全然没发现自己把“结婚”挂在嘴边的傅川咧嘴一笑,脱掉西装外套交给许然,坐到了主位上,转向池西西,说,“你以前没来过这儿,等下尝尝本地菜,还挺有特色的。” 傅川的右手边的椅背上搭着一件女装外套,而罗馥是包间里除了池西西外唯一的女性。 子公司的总经理很会察言观色,发现池西西的脸色不对,立刻拿开了罗馥的外套,坐到了傅川的右手边。 罗馥便顺势坐到了末位上。 这么看来,在场的人里,罗馥的职位应该是最低的,她能过来,或许根本是因为她是傅川的“故人”。 瞥见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池西西只觉得恶心。 下午还有安排,因此饭桌上只有红酒,情绪缓过来后,罗馥站起来走到主位敬酒。 她敬过傅川,又笑着敬池西西,池西西只当没看到,连站都没站,低头玩手机。 被晾在原地的罗馥为难又无辜地用眼神向傅川求救,傅川看了眼一脸不悦的池西西,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池西西冷着脸说了一句“没”。 子公司的经理见状赶紧把罗馥叫了回去,拿话岔开了这一刻的尴尬。 午饭吃完,傅川才终于想出来池西西突然不高兴的原因。 离开饭店,避开众人,他明知故问地冲池西西笑道:“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一口一个‘罗姐姐’地叫。怎么突然不肯搭理她了?” “我从来没喜欢过她,我以前是疯了才管她叫‘罗姐姐’的。她怎么会在你们公司?” “前些年她来找我,说她导师欺压她,故意让她延期毕业,后来又因为什么事儿被迫退了学,这边正好招人,我就把她安排过来了。” 池西西“切”了一声:“在她的嘴里,永远都是别人的错。我不喜欢她,你现在就找个借口辞退她。” 傅川“哦”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渐浓:“无缘无故的,这是为什么呀?” “你说为什么?”池西西白了傅川一眼,“她不是和你表白过吗,我要是去荣陆那边上班,你能答应吗?” “你再看他一眼,再和他说一句话,我都不能答应。”确定池西西的反常就是因为吃醋后,傅川心满意足地往沙发上一靠,揽过她的肩,笑着解释道,“在你没噘嘴之前,我真是没想起来她说过喜欢我……追过我的女孩多着呢,只有你不待见我。” “没想起来你还给她安排工作?你尽快辞退她,她给你打电话你不许接,来求你你不要心软,一句话也不要听她说,不要背着我另给她找工作,补偿金按规定给,一毛钱都不可以多给她,听清楚了吗?” 傅川捏了下池西西的鼻子:“遵命。” 见池西西仍旧一脸不快,傅川解释道:“我给她安排工作,不是因为我和她有多少交情,而是我欠过她一个人情……我上大学的时候和两个朋友自驾游,在路边的农家乐吃饭,吃完才发现是一黑店,三菜一汤居然敢要两千,我们不给,呼啦啦地出来十几二十口子要打人,我和一个朋友跑了,跑前把对方的几个人打得挺惨,车开出去好一段才发现把另一个朋友落下了。不回去救他不行,回去等于送死,当地的派出所根本不管,我折回去的时候看到罗馥在门外扫地,看着她挺像个好人,就把她叫到一边,才做了两句思想工作,她就爽快地偷偷把我们的人给放了。” “我看她穿得挺朴素,就给她留了电话地址,说要是老板为难她,就来找我。后来才知道,开黑店的是她养父母。她挺可怜的,亲生爹妈孩子多,就把她卖到养父母家当给残疾人当童养媳,她养父母的残疾儿子病死了,她才能上学,但她养父母对她不怎么好,她一直挺苦的。” 这些池西西都知道,罗馥养父母开农家乐的钱还是从父亲那里讹来的,无论罗馥的身世多么可怜,池西西都同情不起来她。 她不耐烦再听到这个名字,再次告诫过傅川不要搭理罗馥后,便岔开了话题。 傅川有点意外,他本以为心软善良的池西西听到这些会同情罗馥的。 虽然池西西吃醋他挺高兴,但平白无故地让不算宽裕的罗馥丢掉工作,这事他实在做不来,因此傅川特别交待分公司的经理,罗馥离开后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想办法帮帮她。 …… 隔日下了雨,天气突然转凉,池西西带来的衣服薄,又懒得动,便一个人留在了酒店房间。 吃过午饭正要睡觉,她接到了一通电话,竟是罗馥打来的。 罗馥刚一出声,她就挂断了电话。 无论是求和还是威胁,和这个人,池西西都无话可说。 然而放下电话,池西西辗转反侧了两个钟头才睡着。 好不容易睡着,却噩梦连连,在梦的结尾,罗馥冷笑着对她说,祝你永远没有弱点。 池西西惊出了一身冷汗。 傅川一向听她的,既然答应了不再搭理罗馥,就一定能做到,而且罗馥倘若和傅川说了当年的事,等于自曝其短,告诉他她过去的不堪。 可万一呢。 如果知道了当年的事儿,傅川会生气吧? 就算他生气,她也有信心可以哄好他,罗馥颠倒是非也没用,她会告诉傅川真相,根本就没人强、暴她,她是小三,不是受害者。 傅川一定不会信罗馥不信自己。 可是,可是如果知道了当年的事儿,傅川一定会很惊讶吧,会惊讶于她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种胆小、傻兮兮、简单善良的像小白兔的女孩子。 池西西知道,与其说傅川喜欢的是自己,不如说他爱上的是自己的保护色。 池西西越想越不安,立刻给傅川打了电话过去,他却关机了。 她换上衣服,又给许然打,问清楚他们正在分公司开会,立刻赶了过去。 池西西赶到分公司的时候,已经散会了,傅川却依旧留在会议室里。 许然等在会议室的外头,看到池西西,表情似是有些为难。 一进会议室,发现除了傅川,只有罗馥,池西西反倒不慌了。 她不急不缓地走到傅川身侧,坐了下去。 罗馥只停顿了两秒,便只当池西西不存在,继续同傅川描述自己的“悲惨”。 听到她说改叫“馥”,正是因为爱慕而取了“傅”的谐音,池西西冷笑了一下,却没打断她。 最后还是傅川听不下去,制止了罗馥。 “在你和我说这些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骨气的、正直的人。既然我岳父伤害过你,池西西还毫不愧疚地设计你、让你难堪,你又什么都没做错,一直是受害者,那么昨天为什么还主动献好,企图继续扮演她的好姐姐呢?” “因为她以为我会忌惮她,陪她一起演,那么她稍稍威胁我一下,说不定我还会劝你给她升职加薪。”替她答完,池西西转向傅川,“她的父母不止擅长开黑店,还擅长带着养女一起玩‘仙人跳’,我爸爸没有强迫过她。对不起,那时候我不确定说出来你会信谁帮谁,又没有勇气直接打一巴掌解恨,所以才会做那种傻事。” 傅川没看池西西,对罗馥说:“在我替我太太打你一巴掌前,你还是赶紧去领补偿金吧。” 罗馥猛地站起来,看了傅川好一会儿,才终于摔门离开。 外头的许然看了傅川和池西西一眼,替两人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谢谢你……” 谢谢你没信她的话。 池西西去拉傅川的手,却被他用力甩开了。 傅川面色冷峻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背对池西西点了一根烟。 静了片刻,池西西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解释。 “对不起,我当时以为我做的事不会影响到你,毕竟表白被拒绝、会难堪的是她,之后我也会让她知道一直和她聊天的不是你,整件事都和你没关系……其实我做完这些之后就后悔了,特别特别后悔,因为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她那样的人,只是难堪一下又能怎么样呢?我那时候太恨她了,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如果不是她,我爸妈根本就不会离婚的,你不知道他们离婚,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我……” “你做的事儿怎么不会影响到我?”傅川摁灭烟,回过头,自嘲地一笑,“对我的影响大了去了。你不是为了耍她,就不会搭理我,不会心里讨厌着我,还若即若离地吊着我,你要是一开始就不搭理我,我会越陷越深、把脸扔地上让你踩着玩吗?我会被你拒绝了一次又甩了一次,还上赶着想跟你结婚吗?” 第73节 “我一开始喜欢你,你愿意见我理我,没立刻让我滚远点,是因为想借我耍罗馥,是因为我对你来说还有点用。后来你愿意当我女朋友,是过年的时候受了后妈的委屈没地方去。这次说什么和好,是因为被姓荣的姓韩的逼到没办法了。你答应我结婚又是因为什么,不会是逆反期还没过,想和你妈作对吧?你光想着你自己,你想过我一次吗?连一次都没有。” “你要想过我,就该想到,罗馥如果不是脸皮厚,万一受不了刺激造成什么后果,我也一样得自责。你要想过我,就不会因为我对你好就愿意跟我在一起,觉得我对你没那么好了,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围着你转了,不管我受不受得了,马上把我一脚踹开。你让我替你挡荣陆前,也该替我想一想,我得罪荣家韩家会不会有麻烦。结了婚就走,还不愿意办婚礼,你想没想过我怎么和我家人交代?” 池西西很想哭,却拼命地忍住了:“不是的,我那时候拒绝你是害怕你新鲜感一过就不要我了,后来分手也是因为这个,分手我也难过的。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复合的。我就走几个月,你不想分开可以离职陪我去啊。” “那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来找我?到惹上荣陆了甩不掉了才来?你想复合申请什么研究生?还没回来,就想着要走,你所谓的复合就是闲着没事干找我叙叙旧。” 池西西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又听到傅川说:“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复杂。池西西,这不怪你,是我自找的,是我活该。” 池西西最终还是没哭出来。 因为对于傅川和这段感情,她已经努力了,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四年前就算她不提分手,他们也一定走不到最后,因为他总有一天会发现,她不是他喜欢的那种胆子小的,傻傻的,听话的小兔子。 傅川还在等池西西说话,池西西却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那么多人里,包括她的父母,包括傅川,包括她初中时的老师和同学,就只有梁星没有说过她复杂。 第61章 从分公司到酒店,一路上,池西西脑中一片空白。 梁星接连“喂”了两声, 正蜷在沙发上啜泣的池西西才反应过来, 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给梁星打了通电话。 她平定了一下情绪, 把前因后果讲给梁星听。 梁星听完,骂了罗馥足足十分钟后, 才转而说:“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躲起来自己哭有什么用?你该哭给傅川看啊,一看到你哭他能不心软吗?万一你哭了他也不心软,你就亲他!他要是生气不让你亲,你就强来, 把裤子一脱,强暴他两次, 完了之后再上甜言蜜语,说一万遍‘我爱你’,保证他消气。” “……” “就罗馥那种人,那么会添油加醋, 他听了能不生气吗?不过他再生气也不能讲那么过分的话歪曲事实!你先哄好他, 等他高兴了, 再扯着他的耳朵跟他算账,说自己被误解了很伤心,要他交出身上所有的钱补偿你的心灵损失,还得刷爆他的卡!” 她要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就该改名叫池星星了。 可连梁星都这样说,那么傅川生气也是正常的,该道歉的是她。 只要傅川能消气,面子又算什么。 池西西深呼了一口气,给傅川打了通电话。 回忆起傅川最后说“是我自找的,是我活该”时的冷硬表情,她莫名地感到紧张。 然而电话却没人听。 池西西去洗手间用冷水洗过脸,翻出几乎没用过的粉底遮盖了一下略微红肿的眼圈,打了辆车,回了分公司。 傅川和许然却早已离开了。 分公司的总经理很热情,池西西再三拒绝,他仍旧执意派车把她送回了酒店。 池西西回到酒店时,已经接近傍晚了。她没有胃口,也懒得动,不想吃饭,更无心卸妆洗漱。 抱着腿坐在床上等傅川回来的时候,她打好了腹稿,决心好好同他聊一聊。 一直等到十点过半,门铃才响,池西西心中一跳,下床跑到门边,握住门把时,她顿了两秒才鼓起勇气打开门。 然而站在门外的却是许然。 瞥见池西西脸上的肿怔,许然尴尬不已地说:“池小姐,晚上好,我是来替傅总……收拾东西的。” “池小姐……” 池西西说了句“不好意思”,侧身给许然让了个空,请他进来。 见池西西脸上难看,许然有心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问:“您吃饭了吗。” 池西西笑了笑:“吃过了。” 傅川本就难伺候,眼下情绪这么差,许然更不敢出半点差错。 晚上他和分公司的高层宴请当地政府的领导,却全程没有笑脸,担心他得罪领导影响项目进展,整顿饭分公司的高层都战战兢兢的。 傅川只说要换洗衣服,却没说要哪一件,许然怕拿错了挨骂,干脆连着箱子一起把他所有的衣服都带走了。 傅川在饭局上打翻了分酒器和汤碗,酒和海参粥洒了一身,不止要换衣服,还得洗澡。 想到这个,向来周道的许然笑着问池西西:“池小姐,我能进洗手间吗?要拿点东西。” “哦,可以,你拿吧。” 许然进了洗手间,将傅川的浴巾、剃须刀之类的一齐拿了出来。 看着许然把这些一样一样地装进傅川的箱子,池西西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谷底。 许然拉着傅川的箱子同池西西道别的时候,望着他的背影,没由来的,池西西回忆起了父亲当年拖着箱子离开的情形。 池西西接连给傅川打了三通电话,电话通了,却都没有人接听。 她终于又一次变成了被留在原地的那个人。 第二天天一亮,依旧没有等到傅川回电话的池西西逃离一般地拖着箱子离开了酒店,买了张票直奔梁星的城市。 …… 傅川应酬完,在吃饭的酒店开了间房,洗过澡换下满是油腻的衣服,坐进了车子。 凌晨时分,司机将车子开到了他和池西西住的酒店外,傅川在车内静了片刻,让司机绕着城随便开,去哪儿都行,别停下。 池西西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他都没接。 他想了很久,问题出在哪儿呢?是不是自己太喜欢她了,她完全没有危机意识,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丝毫不担心刚和好就两地分居感情会不会变淡。 在车内抽掉一整盒烟,天快亮了,傅川才找了个地方睡觉。 临近中午的时候,彻底醒了酒的傅川洗了个澡,换掉了满是烟味的西裤衬衣,清清爽爽地回到了池西西住的酒店。 他要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认真和池西西聊一聊,口气强硬点,得让她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先不走,等过几年他能甩手离开了再陪她去念书,去哪儿读都行,想念到博士也没问题。 孩子可以晚点再说,反正他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 家里或许会催,但是有他挡着,不需要理。 她本科是名校,先不念硕士,工作能力强的话,升职也不会有阻碍。 敲门之前,傅川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对自己说,态度一定要坚决,绝不能被她哄一哄就让步。 得告诉她,只有她答应不走,之前的事儿才能翻篇。 可是敲了许久,却无人应门。 傅川以为池西西出去吃午饭了,给住在楼下的许然打了通电话,让他把自己的门卡送过来。 打开门后,转了一圈,发现池西西的箱子和私人物品都不见了,傅川站在房间中央愣了好一会儿。 真的是他活该。 …… 池西西在梁星处住了一个星期,调整好了情绪,直到五一三天假结束才回去。 一个星期里,傅川没联系过她,知道他不会接,池西西也就没再打过去。 回去后,池西西第一时间去父母家接回了狗。 带着狗回到老宅,池西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给许然打了通电话。 傅川正开会,做会议记录的是方秘书,看到手机屏幕上池西西的号码,许然隔着玻璃往会议室看了一眼,见傅川正听下属汇报工作,没敢进去请示他,直接按下了接听——他近来的脾气很是不好。 “傅川回来了吗?” “池小姐,您好。傅总三天前就回来了。现在在开会。” “他晚上有应酬吗?” “没有。” “会什么时候开完?” “应该快了,半个钟头的样子。” “好,谢谢你。” 放下电话,池西西开车去了傅川的公司。 继续这么下去不是事儿,分手还是继续总要说清楚,好在老宅里傅川的东西都还在,并没被收拾走,她想象中的最坏的情况并没出现。 池西西到的时候,傅川正在办公室训部门经理。 办公室的百叶窗拉着,池西西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 部门经理蹙着眉刚离开,又一个人进去了,许然想进去替池西西说一下,却被池西西拦住了。 反正她没事做,慢慢等着好了。 后一个人也出来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了,池西西敲开门,傅川正看资料。 隔了几秒,他的目光才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到来人是池西西,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池西西先开的口。 “如果你不忙的话,下班后一起吃晚饭吧。” 傅川“嗯”了一声,把目光移回屏幕,又看了半分钟,才关机起身。 “走吧。” 不用等到下班。 两人相对无言地走到电梯旁,竟遇到了近来难得在公司呆一整天的傅渡江。 见到池西西,一贯严肃的傅渡江虽没笑,却点了点头,问:“你们去哪儿?” 傅川没说话,池西西替他答:“出去吃饭。” “你们回家吃吧。傅川奶奶出院了,昨天还说想叫你们回去商量事情。” 池西西看了眼傅川,见他冷着脸,犹豫了一下,说:“好啊。” 三人一起走出办公楼时,傅渡江的车子已经等在外头了,他先一步上了车,吩咐傅川和池西西早点回来。 第74节 目送傅渡江的车子离开,池西西看向傅川:“坐我的车吧,你让司机别过来了。” 傅川没应声,从西裤中摸出手机,给司机打了通电话。 他一冷脸沉默,池西西准备好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晚高峰的城区十分拥堵,用了足足一个小时,池西西才将车子开到傅家。 一个小时里,两人谁也没说话。 因为奶奶骨折,许久没回国的傅岳也回来了,傅川的大姑一家也在,人多热闹,一进门,笑声就传了出来。 池西西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原本定在五月十日领证,那天正好是周六,晚上摆几桌,请亲朋好友聚一聚。 离五月十日还有五六天,傅岳回来也是因为哥哥结婚,众人的话题自然都在傅川和池西西身上。 傅岳送了一对钻石表给哥嫂当结婚礼物,池西西看到表,才想起定做的钻戒和对戒可以去取了。 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上。 傅爷爷说典礼不办,只小范围地请请亲友也得下请帖,不然太随意了。 傅奶奶怕请客的时候池西西随便穿,特意交代她要穿旗袍,她说旗袍最大方,比袒胸露背的礼服好看,让池西西戴上自己给的翡翠镯子。 傅川全程冷着脸不开口,池西西知道他大约已经否定了结婚的想法,没法应声,便只笑不说话。 众人只当她是害羞。 “我动不了,让你婆婆带你去挑点黄金首饰,你们年轻人虽然嫌俗气,但是结婚总得有。” 池西西还没反应过来谁是“婆婆”,又看到傅奶奶交代迟茹明后天抽半天空带她去银楼。 迟茹最擅于扮娴淑,赶紧笑着对池西西说:“爷爷奶奶给你买一套,我和你爸也给你买一套,你明天有没有空?上午去看看旗袍,旗袍得合身才好看,你这么瘦,一定得定做,就是不知道时间这么赶,能不能来得及。” 傅川不表态,池西西摸不清他的意思,便有点为难,说:“我这几天有点忙……” 傅奶奶马上训她:“工作再忙能有结婚重要吗?就后天,不能再晚了。” 晚饭过后,等待甜点炖好的空隙,池西西拉了拉傅川的袖子,把他叫到了二楼阳台。 “傅川,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们没法按时结婚的事儿,怎么和你家人说?” 傅川看了池西西好一会儿,突然说:“为什么不结婚?凭什么不结婚?现在才说不结婚了,我爷爷奶奶能受得了吗?周围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了,不结婚了怎么和他们说?等着丢人么。我爷爷奶奶八九十的人了,要气出个好歹,你负得了责吗?池西西,你要敢一走了之试试!” 顿了顿,池西西问:“你还想结婚是因为有感情,还是单纯为了面子?” “面子。”傅川答得不假思索。 不等池西西再开口,他就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他妈没你想的那么贱。” …… 最后,他们还是如期去领了证。 原本说摆五桌,因为魏云楼也要来,最后摆了八桌。 人虽然少,但都是至亲,还挺热闹的。 旗袍做了,首饰买了好几套,魏云楼和池智各自给了嫁妆,傅家的聘礼也很丰厚,除了新郎领证前一天还在加班,也没再提蜜月的事儿之外,还挺有要结婚的感觉的。 池西西自己去把钻戒和对戒拿回来了,只是两枚戒指她都没戴。 钻戒的钻石太大了,她本来就不喜欢显摆。 傅川好像没戴戒指,她一个人戴对戒有点奇怪,也就和钻戒一起放进箱底了。 梁星封了个大红包,六千六百六十六,她还是学生,说这么多钱是她半辈子的积蓄。 她再三告诫池西西千万好好过,别离婚,万一离了再结,她可出不起第二次份子钱了。 听到池西西说“知道了”,梁星又问:“你们这样,还结什么婚?为了面子?有傅川这样的吗?” “不是为了面子,是因为还有感情。” 虽然傅川没说,但池西西知道,他并不是为了面子。 因为她也不是。 大概过一段时间,半年,一年,等之前的事情淡忘了,他们的关系就能好了吧。 这么点事儿,他总不至于气一辈子。 第62章 2016年,年末。 阮夏把池西西送到魏家老宅门外,池西西邀她进屋喝杯茶。 阮夏从小在国外长大, 对这种有年代感的旧时别墅颇为好奇, 但已经过了十点, 傅岳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催,她便笑着同池西西道别。 “今天太晚了, 你早点休息吧,改天一定过来参观。” “再过一星期,我就得搬走了,这儿离婚的时候补偿给傅川了。” 阮夏闻言一脸讶异:“大哥他可真是……” …… 阮夏离开后, 池西西打开门,进了屋子。 房子老旧, 久不住人,门一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池西西从傅家别墅搬回这里已经一周了,离职期事情多, 每日都累到洗过澡倒头便睡, 哪里有工夫收拾屋子。 其实也不必收拾, 这儿已经不是她的房子了,不过是个临时落脚处而已。 池西西楼上楼下巡视了一圈,头痛不已。 若是搬,不说别的,光是书房里外公收藏了一辈子的书籍字画古玩就不知该往何处移。 母亲倒是有两处闲置的房子,但要是被她知道自己离婚离到倾家荡产,连祖屋都归了傅川,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风浪来。 索性暂且原封不动吧,反正傅川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动这里,无论日后他是卖还是自己留用,总会事先通知自己把家具和旧物移出去。 隔日是元旦,池西西不用上班,便约了中介找房子。 她买的小公寓是期房,眼下只能先租房住,哪知还没赶到约定的地方,池西西就收到了一通电话。 三年前傅川送给她的那栋位于cbd的海景平层豪宅交房了,地产公司通知她元旦假期过后带证件去办上房手续。 池西西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几年房价上涨得厉害,这种黄金地段的豪宅更是有价无市。 四百平的精装豪宅,价值千万。 当年她本想写两个人的名字,傅川却不肯,只说是送她的礼物。 两人写离婚协议的时候都忘了这一处房产,因此,它仍在她的名下。 池西西下意识地想给傅川打电话,询问他该怎么处理,打开通讯录,却没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他的名字,这才记起,十天前离婚的时候,傅川曾抢下她的手机删掉了自己的号码,他的意思应该是,让她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他。 那就算了吧。 反正这是婚前他自愿送给她的,反正论价格,他从她手里讹走的老宅和嫁妆足以与这处豪宅相抵。 反正……对于这段感情、这段婚姻失望的,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她大可以安心收下。不必再通知他。 …… 元旦一过,池西西就正式从原单位离职了。 去咨询过才知道,办理上房手续还要另外交钱。 别说契税和维修基金,因为这里的物业费是别处的数倍,这房子又足足四百平,仅仅是一年的物业费,眼下她也拿不出来。 池西西思虑良久,卖掉了刚刚买下的小公寓,小户型好卖,但急着转手,亏掉了一万块。 小户型的首付只有几十万,刚够缴费,可房子虽是精装的,总不能直接睡地板,还要添置家具和电器。 并不是她虚荣非要硬着头皮住大宅,而是离婚后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老宅不住,跑出去租房买小公寓,这原因她编不出来,没法和魏云楼交待。 被魏云楼知道实情,非得去傅家闹不可。 日后傅川如果要处理老宅,新房地方大,也能把老宅的东西移过来。 池西西因为钱为难了半日,忽而想起了结婚时定做的钻戒。 那枚戒指她一次都没戴过,上头的钻石大,成色好,倒是值不少钱。 并不是傅川亲手给她的,所以也没什么纪念意义。 卖掉戒指、办好手续、添好家具和电器、收拾好新居,离池西西去新的报社报道,只剩下半天了。 好在她从傅家别墅搬离的时候几只箱子还原封未动地放在老宅,直接运到新房就好,不必再打包一次。 结婚的时候,因为关系紧张,单独面对傅川太有压力,爷爷奶奶又把整个三楼空出来重装,说留给他们回家时住,池西西干脆借口喜欢热闹,直接搬了进去。 除去念书的那一年,剩下的一年多,她和傅川都住在傅家别墅里,爷爷奶奶和傅渡江自然高兴,迟茹或许不乐意,但也无计可施。 她和傅川都忙,一年里有八九个月的时间不是你出差,就是我出差,根本见不到面,不出差的时候两人也各自有应酬和加班,回家倒头就睡,她见傅川的时间,还没有见爷爷奶奶多。 她离开的时候,傅家人嫌尴尬伤感,一齐躲出去喝茶了。 奶奶给的翡翠太贵重,她没带走,就留在梳妆台的抽屉里了。 …… 池西西熬夜熬惯了,在新宅收拾到凌晨,第二天到新单位报道时依旧神采奕奕。 新单位的总编无意中看到她的一篇报道后,非常欣赏她,亲自将她从原单位挖了过来,因此池西西一进来便是副主任,手下有七八个人。 因为上学早,研究生只读了一年,她年纪却是最小的,因此颇有些惹人注目。党报里名校毕业的大有人在,自然有不服她的。 到了新环境才一周,池西西手下的一个编辑就出了个重大纰漏,发稿的时候他把某个领导的名字写错了,原本是“晖”,却误写成了“辉”。 第75节 接到问责电话的时候,池西西正带人采访一个会议,恰巧傅川也出席了。 两人擦肩而过,池西西不想再自讨没趣,先一步别过了头。 为了避免尴尬,在傅家的时候,她用活泼多话掩饰两人关系紧张的尴尬,而这两年在家里,傅川却越来越寡言。 池西西知道,在傅川眼里,她根本就是利用完便一脚踢开他的心机女,有了这个认知,在他看来,她做什么都是错的。或许笑的越多,他便越觉着她虚伪。 还在香港念书的那一年,为了缓和关系,她特地请了几天假回来过年,傅川一进门发现她剪了短发,怔了半晌,破天荒地说了句“不好看”,因为这一句,后来她又把头发留回来了,虽然她留长发看着太显小,不够干练。 刚结婚那会儿,她以为离开一段,冷静一下,两人就能心平气和地相处,没想到再回来,气倒是平了,可两人连话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说了。 还不如赌气吵架。 进入新单位前,她特地剪掉了长发,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迎面而过的时候,傅川似乎一直在打量她。 刚刚挂上主任的电话,副总编又亲自打了一通过来训话,池西西其实挺冤枉,出错的记者许是不服她,跨级把稿件送给了她的上级审,她压根没签字,疏忽的是她的上级。 可新的环境,尚未站稳脚跟,推脱责任、辩解只能让人际关系继续恶化,于是,池西西一面认错,一面思索如何利用这件事恩威并施地给手下的几个人立规矩。 …… 司裴遇见池西西的时候,她正站在角落里说“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粉黛未施,态度谦和,瘦瘦弱弱,看上去委委屈屈地分外可怜。 司裴远远地看了她一会儿,走了过去。 “池记者?” 池西西放下电话,笑得眉眼弯弯地说:“这么巧啊,司老师。” “你叫我司裴就好。” “你叫我池西西也行。” 说完这句,两人都笑了。 寒暄了几句,司裴便离开了。 会议正好也结束了,池西西急着回报社写检查,交待了同来的同事几句后,便去外头拦车了。 她新剪了短发,许然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犹豫了一下,问正盯着池西西背影看的傅川:“要不要顺道送池小姐?” 傅川回过神儿,移开了眼。 不过也不需要,因为许然的话音刚落,一辆银色的奔驰就停在了池西西的面前。 司裴摇下车窗,问:“你去哪儿?我送你吧。” “不用。” 司裴直接下车,替池西西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上来吧。” 池西西不好再推,只得坐了上去。 目送着司裴的车离去,许然没敢再看傅川。 …… “你去哪儿?” “回报社。”池西西报了一个地址。 “这么晚了还加班?” “回去写检查。” 司裴没上过班,“写检查”这个词对他来说很是新鲜。 这地方离报社其实不远,池西西宁可走着回去,也不情愿坐司裴的车。 司裴的气质太高雅,举手投足无一不赏心悦目,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悠扬的,往他身边一坐,池西西怎么都觉得别扭。 司裴从后视镜中望了她一眼,问:“你工作很辛苦吗?黑眼圈这么重。” ……怪不得又高贵又有才又有钱却找不到女朋友,艺术家先生真是太会说话了。 池西西呵呵一笑,说:“还好,昨天看电视看太晚。” “你平时都爱看些什么?” 因为工作压力大,婚姻也糟糕,怕一个人呆久了抑郁,这些年闲暇之时,池西西总爱看热热闹闹的情景喜剧减压,比如《我爱我家》、《武林外传》、《家有儿女》、《东北一家人》什么的。 可因为问话的是司裴,她下意识地没说实话,笑道:“老电影,纪录片之类的。” “我也喜欢老电影……” 不等司裴说完,怕露怯,无意与他深入探讨的池西西便说:“我到了,谢谢您。” 离报社还有五百米,池西西就提前下了车。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司裴哑然失笑,她爱看的老电影应该是《还珠格格》那种吧。 走到拐角,望见司裴的车开远了,池西西松了一口气。 她这种俗人,还是和傅川这种同样俗的待在一起自在。 奇怪,她怎么会忽然想到他。 其实现在的傅川也挺高冷的,和最开始的那个人完全不同了。 据说每七年全身的细胞就会换一遍,算一算,已经整整九年了,人都换成新的了,难怪他们回不去了。 第63章 遇见池西西的当晚,傅川做了个梦。 梦见池西西结婚,给他发了张请帖, 他还真去了, 带着新女朋友。 池西西穿着婚纱, 挽着新郎的手从他面前缓缓走过。 醒的时候凌晨三点,之后傅川就再也睡不着了。 傅川坐起身来, 习惯性地摸烟,摸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几个月前没离婚的时候,他就戒烟了。 再过大半年他就三十五了, 其实还不算老,前一段总头疼, 拖了几个月才去体检,居然好几个地方都有问题。 回公司上班的这七八年间,他平均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应酬几乎天天有。 这两年他酒喝得倒不多, 烟抽得却凶, 医生让他戒烟, 减少工作时间养生,说再这么下去,不猝死也得四十岁就得高血压心脏病。 公司这些年越来越好,父亲也挺精神的,准备到七十再退休,其实他完全可以不那么拼命了,可是闲下来干什么去呢。 隔了那么多年,过去一起玩的那些朋友全生分了,现在的朋友一聊天就是钱钱钱,没劲透了。 除了宁御。 不过宁立夏和别人结婚后,宁御看着和以前没两样,其实也有点颓,三十年的好兄弟,他一搭眼就知道。 宁御应该也不是还伤心,都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大概是因为想继续作也找不到目标。 什么都不缺,就缺奋斗目标,人要没地儿折腾了,能不颓吗。 前一段宁立夏儿子过生日,宁御还拉着他一起去来着,看见宁御抱着那个小不点笑着说“叫声舅舅,给红包”,他服得五体投地。 前面的三十年他从没服过宁御,哪怕宁御念书的时候比他成绩好,现在比他会赚钱。 他就不行,要是池西西和别人生孩子,他绝不能去看,怕忍不住把她和她的孩子一块掐死。 上个星期,他问宁御要不要把公事丢一丢,一起出去转转,宁御不愿意去,说看见他就烦,没意思。 是挺没意思的,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该玩的都玩遍了,要是有老婆孩子,带着他们把年少时走过的好地方再走一遍倒还挺不错,自己去,能有什么意思。 所以还是继续加班吧,太闲了容易失眠,睡不好觉更毁身体。 离婚的时候,他赶在池西西面前搬出了爷爷奶奶家,一个人住进了城郊的大宅。他本来就非常讨厌和长辈住,唠唠叨叨的,整日被逼着这样那样。 他高中的时候便不怎么乐意回家,这两年也就是因为拿池西西没办法,才硬着头皮住在家里。 傅川想挥散之前的梦,干脆换上运动服运动鞋,到一楼的健身房跑步。 …… 隔天一早,阮夏接到了表哥的电话。 听到司裴要池西西的手机号码,阮夏有点奇怪,如果是上次的采访有问题,也该是他的助理出面,他向来不问琐事。 但阮夏没问原因,直接把池西西的号码报给了他。 她有点怵他,倒不是因为司裴在古典音乐界的地位高,她刚回国,事业上全靠他提携,而是他为人太高冷,她亲近不起来。 哪知道挂断电话前,司裴又问:“池西西有男朋友吗?” “没有。” 阮夏太阳穴猛的一跳,问,“哥,你这是?” “她挺有意思的,想交个朋友。” 想交……什么朋友……不……会是男女朋友吧…… 阮夏想说池西西没男朋友,但是有前夫,可是没敢。 要是被司裴知道池西西的前夫是傅川,池西西那个来自山区的、朴素上进的青年的人设就不攻自破了。 虽然她是被迫的,但也算合谋诈骗。 司裴并不是她正经表哥,两人不熟,并没血缘关系。别人就算了,也不是大事儿,揭穿了哈哈一笑就过去了,司裴的性格她琢磨不透,万一介意呢。 她见过司裴之前的两个女朋友,一个是画家,一个是芭蕾舞演员,都是雅致漂亮的气质型名媛淑女,和他非常相衬。 眼下他怎么突然对“朴素”“单纯”的感兴趣了…… 司裴虽然清高,但是挺招女孩喜欢的,万一池西西动心了,她怎么和傅川交待,多尴尬呀。 傅川同样不是容易相处、好说话的人。 …… 临近下班的时候,池西西接到了司裴的电话,在电话里,司裴说想请她帮忙宣传。 削尖脑袋都采访不到的钢琴家也需要自己找宣传? 司裴的话池西西虽然不信,却也没往他对自己有兴趣这方面想。 第76节 不是她妄自菲薄,那么阳春白雪的一个人,横看竖看都不食人间烟火,寻常人再自恋,也不敢多想。 怕单独吃饭冷场,池西西特意带了一个爱好古典音乐的文青同事同去。 因为要采访的是司裴,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池西西收到了一摞求签名的记事本。怕惹司裴烦,她一本都没敢带。 司裴选的餐厅和他的人一样奢华,一步一盏水晶吊灯。 池西西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幸好今天没有外拍,穿的是羊绒大衣和高跟鞋。 见到司裴,池西西的同事激动到手抖,但文青都矜持,表达崇拜的方式还挺优雅的。 一坐下,文青同事就和司裴聊起了音乐,作为领导,池西西对下属的表现十分满意,颇有几分长脸了的感觉。 然而,池西西去个洗手间的功夫,文青同事就不见了,见她面露疑惑,司裴说:“是我让你同事先回去的,对不起,其实公事是借口,我找你想聊的是私事。” 池西西不觉得自己和艺术家能有什么私事好谈,更觉疑惑。 “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对你挺有好感的,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这种心动的感觉真的好久都没有了。如果你不讨厌我,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一下。” 听完这句,池西西简直惊掉了下巴:“挺有好感的意思是……你对我有兴趣?” 瞥见司裴点头,池西西顿时觉得自己不俗了。 “我三十二岁,交过三个女朋友,除了学生时代不成熟的感情外,作为未来伴侣认真相处过的有两个,一个在一起半年,一个在一起两年,都是和平分手,因为性格不合与感情转淡。虽然工作性质特殊,但我并不是以游戏感情为乐的人。” “司老师,您真难得。” 池西西的这句赞美是由衷的,绝大部分男艺术家都爱在女人身上找灵感。 “不过吧,司老师,您大概不了解我,我浑身上下连一粒艺术细胞都没有,跟您不合适,咱们没有共同语言。我昨天是骗您的,怕您笑话我,我其实爱看《我爱我家》什么的,不爱看纪录片。” “我也爱看,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叫我司裴就好。” “说实话,您对我有兴趣我挺惊讶的,受宠若惊的惊……可是怎么说呢,我和你不是一种人,我配不上你,就连这么跟你坐在一起吃饭,我都有压力。” 抛去对司裴这种看起来挺华丽,但完全不接地气、只适合供着的男人不感兴趣不说,真在一起了,想吃苍蝇馆子,想看无脑搞笑片,想打游戏,她都不好意思让他陪。 因为司裴和她喜欢的这些放松方式不搭。 傅川就不是。 刚想到傅川,池西西就真的看到了他。她疑心自己眼花了,仔细一看,正跟着侍者往这边走的还真的是他。 司裴从未被拒绝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他没什么追女孩的技巧,之前的女朋友都是水到渠成在一起的。 可是想起池西西曾说过她是从山区考出来的,小时候穷到连录音机和钢琴都没见过,大学后工作后也经常被人瞧不起,司裴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她才有压力? 他出身音乐世家,家人多是知名音乐学院的院长、教授,舅舅司载阳更是蜚声国际的音乐家,去世前在伦敦顶尖乐团担任首席指挥家。 幼儿园起他念的就是贵族学校,真正算得上往来无白丁,池西西这种背景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心动了。 年纪越大,人越成熟,接触过的优秀女孩越多,就越难心动,所以他不想轻易放弃。 刚刚池西西刚进门的时候,下意识地低头看过自己的衣服,司裴才意识到,是他选错地方了,她可能有点自卑,在这样的地方比较拘谨,可他不知道,约在哪里、聊些什么能让她自在一些。 …… 报上名字,跟着侍者走到位子旁,看到一个妆容精致、一身奢侈品的女人起身说:“您好,您就是傅先生吧?” 傅川才反应过来,他被他小姑骗了。 刚离婚就骗他相亲,亏小姑过去还成天说自己喜欢池西西。 傅川有点生气,正准备不给面子的转身就走,却看到了池西西。 不止池西西,还有司裴。 昨天他们就是一起离开的,今天这是……约会呢? 司裴跟荣陆那种老流氓不一样,池西西还真有可能喜欢他这样成天端着的。 傅川有点懵,他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 怎么他做的好梦一个都没成真过,噩梦倒是实现的挺快。 …… 听到傅川对面的那个女孩自我介绍,池西西立刻明白了过来,他是在相亲。 怎么才离婚就相亲……哦,他都三十四了,家里催得急。 傅川一落座,她就赶紧把眼睛移开了,她有点难受。 不,不是有点,是很难受很难受,离婚的时候都没那么难受——因为他们婚后的生活,离不离婚都差不多。 她从没想过他还会和别人在一起,和别人结婚生子,只稍稍联想了一下,池西西就有点受不了。 为了掩饰,她低下头木然地吃着面前的东西。 见池西西除了海胆薯泥,几乎不动别的菜,以为她吃不惯这里的司裴赶紧把自己那份没动的推到了她的面前。 后来司裴说了什么,池西西一个字都没留心,听到他问有没有吃好,她赶紧点了点头。 再呆一秒,她就要窒息了。 经过傅川身边的时候,池西西听到他对面的女孩问等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她加快了步速,还是听到了傅川说“好”。 相亲的话,吃过饭还看电影,就是彼此都满意的意思吧? 司裴和傅川认识,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池西西刻意站的很远,傅川也没再看她。 真的和陌生人一模一样。 她以前也从没见过他和任何前任联系,这习惯挺好的。 …… 池西西跟着司裴离开后,傅川才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长得挺正常,就是话有点多。 姓白还是姓黄来着,她已经说了三五次,不好意思再问了。 要不然和她试试吧?他总不能一辈子单身,出席池西西婚礼的时候也总得带个人去。 池西西和司裴干吗去了?兜风还是看电影?司裴那么会装腔,八成带她去看音乐剧什么的了。 或者他直接把池西西送回家了,然后池西西请他进去坐坐……想到这里,傅川一下子站了起来,把他对面的女人吓了一跳。 他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要掀桌子了。 “傅先生?” “不是要看电影吗,走吧。” 对面的女人还没吃好,却放下刀叉,拎起包跟了上去。 傅川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照片拍不出气场,他的五官只是还不错,本人的气度却非常非常难得。 就是太过冷淡了,但男人冷淡点也不错,总比油腔滑调有气质。 和相亲小姐并肩走出餐厅,还没走到停车场,傅川就知道自己不行,他连一秒钟也不想和她呆在一起。 道过歉、摆脱掉相亲小姐后,傅川直接去了池西西家的老宅。 按门铃没人开,用脚踢了半天,他才想起来自己有钥匙。 打开门、点起灯,傅川才发现池西西不住这儿。 哦,这房子归他了,那她现在住哪儿? 傅川摸出手机,想给池西西打个电话,可是号码删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打,不是因为没号码,池西西的号码他能倒着背出来。 不打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听到她说离婚,净身出户也得离婚的时候,他就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放下她。 快十年了,他真的累了。 结婚后,他对池西西确实不怎样,但对她好有什么用,前些年他装孙子装得还不够多么。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等着她解释,一次又一次的,每回都是她先说算了。 当时明明是她的错,她连对不起都没耐心好好说,正经解释也没有,就说不结婚了。他真是贱透了,还非得结婚。 一结婚,池西西就真走了,过年的时候再回来,那头发剪的,他一下子都没认出她来。 当然,两人好着的时候,她连出去留学都不通知他,到谁也不理谁了,把头发剪短这种事更不会征求他的意见。 结婚之后,和长辈住一起,傅川才发现池西西特别会哄人,把他爷爷他奶奶他爸爸他大姑他小姑迟茹哄得团团转。要不是两人一独处,她就不活泼不说笑话了,他还真信了他们感情挺好的。 再后来,池西西跟他也装,他就更生气,更不愿意理她了。 可是他还是喜欢她,还是愿意就这么耗一辈子,没想到人家不愿意了。 离婚的时候,他对自己说,其实挺好的,拉倒就拉倒。 可到了今天,到了这一刻,傅川才发现,他一点也不想拉倒。 但也没办法,他真是没办法,他和池西西,从来都不是他说了算。 莫名其妙的,傅川有点想哭,从不穿开裆裤后,这是他第二次想哭。 第一次是在香港收到她短信的时候,当时和现在的感觉差不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哦,无助。 …… 遇见傅川相亲的第二天,池西西就自请带队去新疆拍微电影,隔天下午就飞走了。 要是回来后还调节不好,她就只能考虑辞职换城市了。 在新疆呆了一个星期,司裴打了三通电话来,让她发当地的照片给他看,池西西发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坏,没断然拒绝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不止傅川有新的开始,她也有,虽然也称不上什么开始,司裴不是她的菜,不可能在一起,仅仅是调节期自己骗自己的心理安慰。 司裴和荣陆那种也不一样,没再说过什么喜不喜欢,三通电话加在一起也没三分钟,他发的微信她也几乎不看不回。 微电影还剩一天就拍完的时候,池智给她打了通电话,说爷爷去世了,让她马上回老家。 池西西很吃惊,连夜打给领导请假,请她节哀之余,领导希望她晚走半天,把工作完成,别出乱子,毕竟是她独立带队。 第77节 池西西挺为难的,虽然和爷爷没半点感情,但好歹也是亲爷爷,只能硬着头皮打电话问父亲能不能晚回去半天,单位抽不开身,明天中午到不了,明天晚上到。 池智骂了她好一通,说傅川都比她强,一样工作忙,接到通知后,人家这会儿已经往老家赶了。 想起忘记和父亲说自己离婚了,池西西头疼不已。 “您没听错吧?傅川正往爷爷奶奶家赶?” 池智还有火,继续骂道:“你也太不像话了,给你打了一下午,电话才通,我人在国外明天中午都能到,就你到不了,你比皇帝还忙!人家傅川也正出差,比你懂事多了!” 第64章 隔天池西西搭上午十点的飞机回去,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两点了。 一出机场,她就接到了司裴的电话。 司裴同样刚下飞机——舅舅去世两周年, 他去英国参加祭奠活动。 听说池西西的爷爷去世了, 司裴道过“节哀”后, 又说他人在国外没法赶来吊唁,实在不巧。 回忆了一下太爷爷去世时的场景, 想象了一下气质卓然的司裴站在土坡上被一群磕着瓜子的妇女和流鼻涕的红脸蛋小孩围观,池西西十分庆幸这样的“不巧”。 池西西此刻还穿着裸粉的大衣,自然不合适。 赶往汽车站前,她特意去百货公司买了身素黑的衣服, 在洗手间换好。 把原来的衣服塞回箱子后,竟然接到了许然的电话。 “池小姐, 您到机场了吗?傅总让我过来接您。” “不在,我在市区。” 报出位置后,等了半个钟头,许然就到了。 天不亮同事就开车送她到乌鲁木齐搭飞机, 五个小时的车程、四个多小时的飞行, 加上前一夜没睡好, 此刻的她看上去分外憔悴。 想起傅川也在,等许然的半个钟头里,池西西在百货公司的洗手间洗了把脸,打理了一下头发。 走出百货公司,看到面前那辆半旧的奔驰s600,池西西有点诧异,这车是公司配给副总的。三年前傅川就换了迈巴赫,把这辆给了新聘的副总。 傅川性子随意,焚琴煮鹤的事儿没少干,临时换车绝不会是担心老家的山路颠簸、磨坏迈巴赫的轮胎和底盘。 一路开了三四个钟头,终于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想到父亲的脸色大约不会好看,池西西有点头疼。 飞机一天只有这么一班,从机场到村子又有那么一大段距离,爷爷是昨天中午去的,就算她第一时间接到电话,也不可能更提前了。 然而出乎池西西的意料,见到她时,池智的态度与前一日截然不同,除了让她去找傅川吃了晚饭再到灵堂去,竟什么都没再说。 傅川正吃饭——由村支书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陪着。 远远地看到一副矜贵模样的傅川坐在主位上,她当村支书的表叔望着他笑得一脸灿烂,紧张之余,池西西更觉莫名其妙。 还没进屋,一个胖女人就拉住了她,讨好地一笑,说:“我以前就跟你奶奶说过你面相好,有福气!果然找了个开大奔的。你结婚好几年了吧,还没生孩子?我知道个生儿子的方子,可灵了。明天你到我家来,我找给你,时代再怎么变,嫁给有钱人,也得生了儿子才有地位。” “……”这人有点眼熟,池西西瞧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好像和她吵过架,因为开不开空调的事儿。 那时候她还没满二十岁吧,是有多幼稚多脆弱,才会因为这样的事儿,和这样的人生气。 回忆起当年因为吵架,站在路边哭着给傅川打电话、要远在千里之外的他马上来接自己的傻事儿,池西西很是感慨。 真羡慕那时候的自己,受了委屈能找到可以哭诉的肩膀,哪怕这委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七年后的今天,职场上再大的黑锅,她都能微笑着背起来。 一桌子都是男人,除了傅川,池西西只认得表叔一个人。 池智随口让她过来吃饭,她竟信了。 和长辈们一一打过招呼后,池西西硬着头皮冲傅川笑了笑,正想出去,吃的差不多了的傅川居然站了起来。 “西西,你等等,我跟你一块走。” 怔了一下,池西西才说“哦”。 过去傅川从没叫过她“西西”,在家人面前,他多是连名带姓地喊“池西西”。 以前感情好的时候,两人独处,他喜欢叫五花八门的昵称,比如“小兔子”、“白兔兔”、“兔宝宝”、“兔子领导”什么的。 傅川一要走,桌上的其他男人一齐站了起来,村支书和一个暴发户模样的男人一起把他们送到了路口。 暴发户一路上都在和傅川说什么“投资面粉厂”,傅川说“我会考虑”时的表情居然还挺认真。 池西西一阵错乱,她忽而明白了过来,傅川借了副总的车过来,八成是怕她老家的人不认识迈巴赫。 这人是疯了么,跑到这儿来摆阔。 道别的时候,傅川对村支书说:“您把账户给我,二十万我明天一早就让秘书打。” 村支书递了根烟:“不急不急,都是自家人,什么时候都行。” 一走远,池西西就问:“你为什么要给我表叔二十万?” 没了别人在,一身黑西装的傅川又恢复了冷淡:“赞助你们家修路修家谱修祠堂。你们村支书说你们是司马光的父亲司马池的后人,因为什么事儿,才迁到这里,改姓了池。” “……” 司马光的后人……这事儿她怎么没听说过。 “他们修家谱修祠堂你为什么出钱?我们这儿虽然生了女孩也会往家谱上写,但是只有个名字,不会具体写出配偶是谁子女是谁,而且就算写,也……” 池西西没有说下去,傅川却明白她的意思,他们已经离婚了,就算写也写不着他。 “不写前夫么?那明天打了钱,我就去找你表叔要发票,回去后让司裴给我报销。” “……我和司裴只是普通朋友,他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你千万别和他提我。” 傅川侧过头,深深地看了池西西一眼:“你是怕告诉司裴离过婚他不乐意?这是坑完我又想再坑他?他是我弟妹的表哥,好歹也算亲戚,我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往火坑里跳,不提醒他一下吗。”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听到这话,池西西还是有点生气,她皱着眉说:“我们离婚的事儿我忘和我爸爸说了,等下会告诉他的,趁现在还不算晚,你赶紧回去,该干吗干吗去吧。” “我凭什么走啊?二十万修家谱,五万挽金,我得多住几天多吃几顿。你们这儿的空气挺不错的,鸡鸭鱼、黑毛猪、山上现挖的笋吃起来和外头买的还真都不一样,我还没吃够呢。” “你凭什么来?我爸爸通知你的时候,你直接告诉他我们离婚了不就好了。” 傅川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他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把村支书给他的烟夹在指间晃着玩,半晌才开口:“你太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过来替你收拾行李,和你爸爸吵过架,我跟他说你以后就跟着我了,他那么不负责任,没资格再过问你的事儿、管你跟谁在一起。去年初我去美国,他特地从波士顿开车到纽约请我吃饭,我还和他说……要是让他知道咱俩离婚了,我多没面子啊。” 池西西也不说话了。 当年魏云楼同样不看好他们,她去要户口本的时候,也曾信誓旦旦地跟妈妈说,我们绝对不会离婚。 她念书的时候,和几个同学一起做过一个讨论,主题是父母离婚对子女有没有影响。 和她同组的一个男生说,父母离婚对子女的性格影响很大,以后他要是找女朋友,绝不考虑离异家庭的。 她当时特别不服气,和那个人争了好久,问他能有什么影响,对方说不过她,就拿数据堵她的嘴,说父母婚姻不幸福,子女的离婚率要比正常家庭高一点五倍。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和傅川走到今天这一步,跟她父母离婚有没有关系。要是她的父母没遇上罗馥,她就能和傅川长长久久了么? …… 池西西已经出嫁了,按老家风俗,并不需要替爷爷守灵。 但即使不用熬一整夜,也不好太早回去休息。 或许是五万块的挽金起了作用,奶奶和家中的其他人待她和傅川格外客气。 说来好笑,父亲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居然也跟山野村夫一样爱面子,因为傅川的阔绰给他长了脸,他居然没再计较她的晚归。 其实连她自己也挺享受奶奶一家的“重视”的。 大概人都差不多,一样喜欢被捧着。 一到十点,奶奶和父亲就催他们回房睡觉。 池西西十分为难——他们不知道她和傅川离婚的事儿,只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 瞥见她脸上的难色,傅川问:“怎么了前妻?又不是没一起住过,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怕司裴知道?” “……再说最后一次,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我是为你考虑,你都有女朋友了,再和我住一起,多不合适。” “我哪有女朋友,哦,你说上次那个黄小姐啊?我是挺喜欢她的,想好好发展发展来着,可人家没看上我,嫌弃我年纪大了离过婚,约了几次会就把我甩了。没被你祸害前,我什么时候被女人嫌弃过?亏你还觉得给我精神损失费委屈。” “跟你相亲的不是姓白吗?” 姓白么?他当时没留心听。 傅川被噎得一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咧嘴一笑,斜着眼问池西西:“呦?姓白还是姓黄,你是怎么知道的?合着你一边跟司裴吃着饭,还一边竖着耳朵听我相亲的动静?” 第65章 傅川这一笑,池西西倒不想和他争长短了。 她有点恍惚,傅川有多久没这么笑过、没用这样的语气一下子跟她说这么多话了? 一直看他板脸, 日子一久, 她都快忘了这人以前是多么的粘人和无赖了, 也渐渐理解了许然他们为什么会怕他。 所以离婚是正确的选择吧?与其那样耗着,彼此怨怼, 倒不如分道扬镳。 傅川会过来,池西西意外也不意外,他一定还是在意她的,要是不在意她了, 哪里会在意她的父亲怎么想。 但这种在意,其实是因为不甘心吧。 还没离婚的时候, 他那样的态度,分明就是感情不在了。 可是还有惯性在,所以乍一听到她要离婚,才会小孩子一样的用索要分手费来挽留。误会了她和司裴暧昧, 才会追到这里来。 和半年前犹豫不决的她一模一样。 理智上明白不该继续耗下去, 但还是会为曾经的付出不值, 不甘心纠缠了快十年仍旧一场空。 池西西一沉默,傅川便也敛去了笑意。 他轻咳了一声,问:“房间在哪儿,困死了。” 这栋三层的小楼是父亲移民前出资盖的,装修虽然土,但卫生间可以洗热水澡,房间也挺干净。 第78节 明知道爸爸一家不会回来住,房子建好后,爷爷奶奶仍旧给他们留了间主卧,眼下池西西和傅川被安排到了最大的客卧。 整栋楼只有一个卫生间,山里的虫子耐寒,卫生间里潮湿,墙上地上粘的都是,傅川朝里头看了一眼,说:“我先洗,把这儿弄干净了你再进来。” 池西西见惯了虫子,其实并不怕。 她研究了一下电热水器,替傅川调好水温,正要出去,发现傅川正盯着一处墙壁看。 “你看什么呢?” 傅川用下巴点了点正对着花洒的那块墙砖,笑道:“这是谁选的?挺有情趣的。” 池西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墙砖上印着一个穿比基尼搔首弄姿的女人,画质和色彩无比粗糙。 她白了傅川一眼:“那你就边洗边欣赏吧。” 深山冬夜凉,空调是杂牌的,开到最大,仍旧不暖和。 奶奶特地给他们找了床从未盖过的新被,被子又大又厚,足足有十斤。被褥虽然都是新的,但在柜子里藏得久了,不但潮湿,还散发着浓重的霉味。 池西西担心傅大少爷不习惯,刚想说话,就见他坐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对哦,变成傅总前,整日四处游荡时,他连油油腻腻的小旅舍都住得下去。 池西西关上灯,也钻进了被子。 被子里比外头还凉,棉衣一脱,只剩秋衣秋裤,寒意逼人,冻得池西西直哆嗦,立刻缩成了一团。 山里没光源,卧室的顶灯一关,真真正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床大被子大,两人离得远,各睡一边,又互相看不到,倒是不会尴尬。 池西西畏冷,越睡越耐不住,牙齿正打颤,突然听到傅川说:“你跟我换边儿睡。” “为什么?” “过来。” 一片黑暗中,傅川坐了起来。 发现池西西不肯动,他划开手机照亮,直接上手把她拎到了自己这边。而后关上手机,躺到了池西西原本睡的那头。 傅川体热,睡过的地方是暖的,换过边后,池西西终于可以放开胳膊伸开腿了。 颠簸了一天,明明累到四肢无力,她的精神却紧紧绷着睡不着。 这床不牢靠,稍稍一动就会发出响动,直到半个身子都麻了池西西才敢翻身。 天将明未明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正要入梦,傅川忽而起身去了趟洗手间,他过去没这习惯,想必睡得也不踏实。 家里办着白事,不能起太晚,池西西最后一次看时间是五点半,听到屋外的动静醒来时却才六点二十。 刚一睁开眼,她就觉得哪里不对,满身都是熟悉的气息,彻底清醒后才发现,自己居然钻进了傅川的怀里。 她整个人挤在傅川那边,从位置上看,是她骚扰的傅川。 池西西尴尬极了,结婚两年半,有一年的时间她在外念书,一年的时间各自出差,剩下的半年,一直是这样一人一边,相背而眠,她从未越过界。 大抵是老家太冷,睡着后自制力消失,下意识往暖和的地方挤。 正想悄无声息地挪开,傅川忽然睁开了眼睛,发现池西西在自己的怀里后,他的表情似乎有点意外,先一步抬起了压着她的胳膊。 池西西赶紧坐起身,背对着他边找外套边说:“不好意思,我睡觉不老实。” 傅川“嗤”地一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毛病新添的吧。” “……” 给她个台阶下能死么。 池西西没再理他,慢吞吞地穿衣服。 傅川的动作一向快,把昨天穿的西装、大衣踢到一边,从箱子里拣出素黑的运动服,上下一套,踩上运动鞋就出门刷牙洗脸了。 因为傅川在,池西西临睡时没脱胸衣,翻来覆去一整夜,自然要重新整理。 正理着,傅川又折回来了,池西西手上一顿,脸立时就红了。 傅川没拿正眼看她,拎起毛巾牙刷就转身出去了,然而池西西却分明看到他在笑。 他笑里的含义很明显——又不是没见过,我还帮你穿过呢,用得着躲吗。 池西西同样觉得用不着,但此时此刻却也是真的尴尬,以前再亲密,也到底离婚了。 其实离婚前他们就已经疏远了,不仅仅是精神上,身体上也是。两年里,有限的几次床笫之事,几乎都是在傅川喝到半醉的情况下做的。 最后一次是去年夏天他过三十四岁生日的时候,难得两人都在家,她费心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还亲手做了个蛋糕,傅川似乎挺高兴,和爷爷父亲弟弟多喝了两杯,可并没醉。 他回房的时候,她还在擦刚洗的头发,就被他打横抱丢到了床上。 两人许久没有如此亲密,傅川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了好一会儿,她才记起来他没戴t,就推了推他。 傅川在床头柜里翻找了一通,发现用光了,便说“戴什么戴,有了正好生”。 她不想扫兴,就没阻止他。 第二日她去药房买事后药,被傅川撞见,立刻面色不豫地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思,他前一日喝了酒,她又在吃感冒药,真有了也不敢要。 她耐着性子和傅川解释了原因,傅川却说“那等你感冒好了,咱们立刻要孩子”。 她只说了句晚些考虑,傅川就翻了脸,又一次不肯搭理她了。 毕业才一年,刚刚在单位站稳脚跟,现在就要宝宝,等于要她牺牲事业。 就算她肯牺牲事业,两人当时的关系差到一言不合就能再次陷入冷战,根本不适合要孩子。 刚毕业的时候,她也曾想过如果有了孩子,是不是便能打破僵局,但经历过被父母当出气筒的苦,她怎么可能再让自己的孩子同样扯进大人的纷争。 孩子应该是为爱而生,而不是被父母当成缓和矛盾的工具。 再次冷战后的几日,傅川过农历生日,煮完长寿面,奶奶问他许了什么愿,他说,想要个时光机,回到九年前。 奶奶笑着问他,才三十四岁,就惦记着返老还童啦? 她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九年,不就是后悔认识她么。 因为这句话,她才起了离婚的念头,可不甘心就那么一拍两散,足足耗了半年才提。 …… 池西西和傅川走出房间时,早饭已经备好了。 铁锅炖的鸡汤,手擀面,手剥笋,还有自家腌的咸鸭蛋。 每一样食材都比外头买的健康新鲜,烹饪方法虽然简单质朴,味道却独特而醇厚。 不爱吃早饭的傅川胃口出奇的好,喝了三碗汤,吃掉了一碗面,一个鸭蛋和无数根笋。 早饭后,傅川带着池西西的弟弟妹妹到山上挖笋、采蘑菇,临行前,他随口问道:“喂,你去不去?” “不去。” 傅川没多劝,转身就走,片刻后,池西西的弟弟和妹妹却一起折回来拉她。 他们一人扯一条胳膊,硬生生地把池西西拽到了屋外。 池西西缠不过小孩子,只得一同上了山。 十一月后冬笋就难找了,池西西原本懒得动手,却看不得两个小孩子失望,用小时候回老家过年时爸爸教的方法,在竹叶黑黄的大年竹附近找了一通,终于挖到两根。 两手抄在裤袋里的傅川凑过来看了一眼,说:“还真叫你蒙对了。” 小孩子都佩服有本事的人,立刻就瞧不上看着挺行、却一无所获的傅川了。 傅川冲池西西的弟弟勾了勾手,让他把弹弓拿来,对池西西说:“我记得前面有个水库吧,咱俩拿弹弓打鱼,一分钟内,谁打的多算谁赢,输了的得答应赢了的一件事。” 池西西觉得这话有点耳熟,想了片刻才笑道:“你怎么跟宁娅学上了?” “这不是闲着无聊么,打了鱼,我给你们烤着吃。” 池西西不想和他赌,倒想吃他烤的鱼,就说:“好啊。” 一把弹弓,两个人,傅川自然让池西西先来,池西西的妹妹计时,弟弟负责拿网子捞。 当地人不爱吃鱼,喜欢鸡鸭猪肉,随意往水库里扔两尾,过两年再看,就能养出一池子鱼,除了鱼,夏天的时候还有野生的螃蟹和小龙虾。 若不是有些亲戚太烦,池西西倒挺乐意回来小住的。 池西西哈了哈冻僵的手,试了几次弹弓才开始。 天气冷,鱼反应慢,一分钟内她竟然打到了四尾。 傅川上手就来,一分钟内射了十次,打中八尾。 放下弹弓,他扬起下巴看向池西西:“服不服?” 池西西“切”了一声,懒得搭理。 两个小孩子又瞧不上池西西了,缠着傅川让他教。 目的达到,最烦小孩的傅川立刻就不哄着他们了,指挥他们回家弄点佐料、再拿几根玉米、几块地瓜土豆过来。 两个小的兴奋不已地撒腿就往家跑,傅川半蹲下来,掏出随身带的瑞士军刀杀鱼,他动手能力强,做什么都利索像样。 他背对着池西西,没回头,吩咐道:“你傻站着干吗?帮忙捡柴火捡石头去。” 池西西嫌他口气差,没理。 傅川站起来,拿着刚刚剖开的鱼往她面前一递,说:“那你来,我捡柴火去?” 池西西最受不了生鱼的腥气,立刻往后闪了闪:“我去捡。” 十年没弄过这些,手虽然生了,捣鼓了一会儿,傅川还真的用石头和柴火搭了个烤架,把鱼和其它东西烤熟了。 池西西怕弟弟妹妹吃坏肚子,自己先尝了一口,居然挺好吃的。 下山的时候,两个小的已经彻底崇拜上傅川了,“姐夫”叫得比“姐姐”还亲。 …… 下午的时候,傅川再次被村支书他们强拉去喝酒。 池西西便在灵堂前叠纸钱。 爷爷生前好面子,病重的时候,一再打电话给父亲,说身后事要大办。 第79节 晚饭时间,池西西刚洗过手准备进屋,就收到了司裴的微信。 牛津此刻是上午十一点,司裴在墓园祭奠舅舅,传了张图片过来。 人不多,却寂静肃穆。包括阮夏在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真切的悲伤,与池西西这边的热闹喧嚣全然不同。 【你还在老家吗?】 池西西原本不想搭理他,为了拉大两人的背景差距,让他明白自己跟他不合适,故意拍了张戏台子的照片,传了过去。 【在。】 司裴很快回复了过来——【你爷爷不是去世了吗,为什么还穿红戴绿、敲锣打鼓地唱戏?】 【我爷爷病重的时候交待我爸,不要心疼钱,他去了后得唱足三天,因为他想听。】 【在天上听?你爷爷可真浪漫。】 ……浪漫,不是愚昧么? 艺术家的世界观果然有异于常人。 池西西正不知道回什么好,傅川的声音忽而从后头传了过来。 “你还欠我一件事没做呢。” 池西西回过头,正巧撞上傅川瞟她的手机。 第66章 “你不会是让我别理司裴吧?” 傅川“嗯”了一声。 “为什么呀?”不等傅川回答,池西西又问,“因为他是你弟妹的表哥, 你不忍心看着亲戚被我坑?” 傅川把脚边的石子一颗一颗地踢到五米外的山坡下面, 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谁是他亲戚。我管得着他吗。我是为我自己。” 讲完这句, 傅川就不说话了,他看向池西西, 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池西西却垂下眼睛,说:“你和我表叔他们一起肯定没吃好,再吃点吧。” 傅川的眸子暗了暗,顿了几秒, 回应道:“好。” 同桌吃饭的都是女人,男人们聚在别处喝酒, 傅川同池西西一起坐到女人中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又慢条斯理地吃了半碗米饭。 短暂的安静后,好奇心战胜了女人们的羞涩, 开始问东问西, 她们先问了傅川的年龄, 听说他已经三十四了,纷纷表示惊奇。 夸过他看着顶多只有二十五六后,女人们又说,在他们这里,二十岁就生孩子,到了三十四五,孩子早和爹妈一样高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不会学外国人丁克吧?”一个瘦女人吐掉嘴里的毛豆皮,笑着问。 傅川不说话,池西西只得替他答:“过两年。” 吃过饭,傅川就进了房间,池西西嫌单独和他相处不自在,在外头又磨蹭了两个钟头才回去。 天气冷,前一日洗澡着了凉,池西西已经开始流鼻涕了,这一晚便只洗了把脸。因为找不到没用过的盆,她连脚都没能洗,鞋子单薄,两只脚眼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她回屋的时候,傅川正倚在床头打电话交待公事,对方应该是方秘书。 屋里信号弱,上不了网,还不到十点,池西西毫无困意。可平常没人住的客卧除了床,连把椅子都没有,她便也坐到了床上。 没了黑暗的遮掩,她不好意思直接躺下,只坐在床的一角。 挂上电话,傅川看了她一眼,说:“傻坐着干吗,睡吧。” 回忆起昨夜被子里的潮湿冰冷,池西西脱掉羽绒服,穿着牛仔裤、毛衣和袜子直接钻了进去,出乎她的意料,被子里居然是温热的,她的脚往前伸了伸,便触到了一只,两只,不,三只热水袋。 见池西西看向自己,傅川说:“不准我穿着外头的衣服往床上坐,你自己呢?” “我的牛仔裤又不脏。” 其实这些年傅川早不似以前那样随意了,衬衣西裤永远纤尘不染,再也不会穿着脏牛仔裤和带着汗气的上衣往她身边挤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池西西却越来越怀念过去的他。 傅川掀开被子坐了进来,却没立刻躺下,而是把手往池西西这边探。 池西西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找暖水袋。 她用脚把已经不怎么热了的几个暖水袋往傅川手边踢了踢,不想却和他的手碰到了一处。 池西西的脚太凉,傅川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他的掌心热,替她暖了片刻,待她往外抽了抽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傅川去厨房烧了壶开水,放掉暖水袋里温凉的水,重新灌入热的。 他拎着三只暖水袋回来时,卧室的顶灯已经关上了,池西西把打开了手电筒的手机反着放在他睡的那头替他照亮。 傅川却没立刻上床,走到床脚的箱子边摸索了好一会儿,才躺了回来,把三只裹了衣服的暖水袋分别放到池西西的脚边、肚子旁和手上。 池西西说了句“谢谢”,接过傅川递来的暖水袋和手机,重新躺了下去。 池西西抱在怀中的那只暖水袋外缠着傅川的衬衣,温度热,熟悉的味道直往她的鼻孔里钻,她本就不困,这下便更睡不着了。 暖水袋是新的,许然在城区等他们,那么这就是傅川自己去买的。 这里地广人稀,一家一座山,近年来路虽然修好了,不开车的话,步行到最近的超市也要一个多钟头,他应该是傍晚前去的。 隔了两年多,池西西早已经忘了,傅川用心待一个人好的时候有多细心多温柔。 或许正是因为回忆里的他太温柔,离婚前的每一秒才如此煎熬。 所以即使眼下傅川频频示好,她也轻易不敢再重新来过了。 从殷勤到忽略,从热情到冷漠,这九年来,这样的起伏轮回她已经经历过两次了。 这一夜,两人再次相对沉默地熬到天亮才入睡。 …… 隔日一早,池西西的爷爷入葬。 从山上下来,吃过午饭,傅川和池西西便准备动身离开了。 难得回来,池智本想带着妻儿多留几日,前一日半夜小女儿却发起了高烧,孩子才七八岁,池西西的继母不敢耽误,催着丈夫和池西西他们一同走,池智无奈,只好把归期提前。 池西西的奶奶上了年纪,又逢丈夫刚去世,临别的时候格外伤感,拉着儿子的手不肯放,边哭边说不知道还有没有福气活着再见。 放开了儿子,老太太摸了摸孙子和小孙女的头,又转而握住了池西西的手,抹着眼泪对傅川说,我大孙女没个正经娘家可怜,千万别欺负她,早点生个孩子,好好过。 傅川顿了一下才说:“我会的。” 车子开动的时候,看到父亲眼角泛红,即便对奶奶并没有几分感情,池西西也颇有些感慨。 池智一家是坐大巴过来的,眼下自然是跟着傅川的车回去。 傅川开车,池西西坐副驾驶,后座虽然大,可池西西十二岁的弟弟已经快一米七了,和爸爸妈妈、发烧半躺着的妹妹挤在一起,也舒服不到哪儿去。 傅川开得快,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县城。许然、司机和迈巴赫,一早就等在了高速入口。 傅川停住车,下去亲手替池智一家打开车门,让他们坐到更舒适的迈巴赫里。 许然把买好的矿泉水和退烧药、消炎药送到池西西的继母手里,便硬着头皮往傅川和池西西这边走。 有许然在,傅川自然不用再开车,便径直坐进了后座。 然而池西西却没动,依旧坐在副驾驶里。 迈巴赫一开走,许然也跟着发动了车子,然而从后视镜里瞥见傅川不悦的脸色,他只得哭丧着脸、用眼神乞求池西西。 一年前许然新交了个女朋友,他已经三十岁了,家里催得急,见过双方父母后,上个月就把结婚证领了,婚礼定在下个月底,本该早请婚假的,但因为老板同一个月领了离婚证,他犹犹豫豫地直到现在都没敢说。 成家了,更不能丢了这份薪水丰厚的工作。 池西西本想装傻,又不想许然为难,最终还是开门下车,坐到了后座。 昨夜两人都没睡好,上了高速没多久,便都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池西西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发现自己正和傅川挨在一起,立刻往外侧挪了挪。 她一动,傅川便也跟着醒了,后座本就宽敞,两人各自往一边移,中间立刻空出了一个位置。 傅川向车外看了一眼,见离城区已经不远了,便吩咐许然安排晚餐。 车子开到订好的餐厅,刚好七点半。 池智一家久未归国,傅川说不吃华而不实的,准备的都是本地口味的家常便饭,人均却也过了一千。 晚饭后,池智一家原本要去住酒店,傅川却非请他们住到自己和池西西的“家”,说有女儿女婿在,岳父还住酒店,被家中的长辈知道了,一定要骂他不懂事、没规矩。 池智一家敌不过盛情,只得去了。 池西西却倍感头痛,车子往城郊的大宅开时,频频瞪向傅川。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来圆——父亲一家住到傅川那儿,她自然也要跟着住过去,同他一起扮演恩爱夫妻。 安顿好池智一家后,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傅川的公寓和老家不同,地板并不冷硬。 池西西翻了床被褥出来,扔到了地毯上,冷着脸说:“我睡床,你睡地。” 傅川倒没和她争,半跪下来铺好地铺,笑着说:“这是我家,你占了我的床,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池西西没搭茬,转而说:“你愿意留他们住几天都好,我明天一早就走。” “你走了我怎么和你爸说?你后妈要去见她的亲戚朋友,他们可准备呆三五天呢。” “是你自己把他们招来的,爱怎么编都好,和我没关系。”池西西正生气,口气自然不好,“我爸回美国前我会告诉他实情的。” “你不怕说了实话他唠叨你?我这女婿当的这么像样,他肯定觉得闹到离婚错都在你。” “我怕,但总不可能演一辈子。” “怎么不能,复婚就能。” “离婚的时候,你不是说再也不想看到我了么?还让我别再找你。” “你非要跟我离婚,我当然说好走不送,难道还赔着笑脸跟你鞠躬,说欢迎你高兴了随时回来吗?虽然这是事实……” 傅川没好意思看池西西,盯着天花板说:“等你不生气了,想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着你。去相了一次亲,我才发现我受不了别人。光是想一想每天一醒,身边躺着的人不是你,我就觉得下半辈子还不如一个人过。你要跟我离婚不就是因为我对你不好吗,我改了行不行?” 池西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肯定觉得自己没错,所有不用改。我并不想复婚。你现在的别扭,我也经历过,离婚前我考虑了半年,每次一想起来如果离了婚,以后的生活里没了你就难受,这是不适应,缓一缓就好了。你知道的,我不是一闹别扭就说分手离婚的那种人,但是说出来了就不会再变。” 第80节 “你现在受不了,就是因为看不得自己不要的东西归了别人,正常心理。我看到你相亲也别扭,要是你没撞见我跟司裴,大概就不会再来找我了吧?我和司裴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我这几年不会考虑另找男朋友,时间挺多的,你可以慢慢适应。” 第67章 傅川自动把最后那句话翻译成了“时间挺多的,你可以慢慢挽回”。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没错了?全是我的错成不成?十二点了,快睡吧, 明天一早吃过饭我送你上班。” 赶在池西西开口拒绝前, 傅川就关上灯, 躺了下去。 他当然有错。 最最开始的时候,池西西不理他, 他想的是,只要她愿意理他就行,他脸皮厚点,时间长了, 她就习惯他天天在旁边打转了。 等池西西理他了,他对她说了什么来着——不要求你喜欢我, 你让我喜欢你就行。池西西听了一感动,就真同意当他的女朋友了。 从一开始人家就只答应当他女朋友,没答应也同样喜欢他,就算利用了、因为他的忽略提分手了,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不对的是他的心态, 他不该要求那么多, 就算池西西婚前不肯为了他放弃读书,他也没资格生气——人家从没承诺过喜欢他,他凭什么逼人家放弃。 更何况池西西虽然不怎么喜欢他,可至少也没喜欢过别的男人,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看着挺爽朗挺活波,其实比谁都冷淡,比谁都没良心。 她至少比宁立夏那种心里一直揣着别人的强,宁御以前就说过,要不是宁立夏心里有别人,就算她一直不喜欢他,他也不会那么折腾了。 人家池西西本来就不喜欢他,本来就是他在下风,他居然还敢先不理她,可不得和宁御一样被一脚踹开么。 全都怪他,怪他不知足。 关人家池西西什么事儿,谁让他单单喜欢她,谁让他受不了上赶子找他的那些女人。 傅川这么想了一遍后,这些年盘旋在他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平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委屈。 池西西也有错,谁让她先说复合,谁让她那时候那么顺着他。怪她结婚前的那一段对他太好,才害他生出了错觉,害他忘了自己和她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害他以为自己拥有了闹腾的资格。 感谢亲爱的姑姑,要不是她骗自己去相亲,让他凑巧发现司裴和池西西在约会,他还傻着呢,等回过神儿来,他真得跟宁御一样给人家的孩子封红包了。 当庆幸压过了委屈,傅阿q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 隔天六点不到池西西就醒了,确切地说,她是被傅川的胳膊腿压醒的。 连日来朝夕相处,睁开眼睛后肿怔了片刻,池西西才记起,她和傅川不应该睡在同一张床上。 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和一条腿后,池西西又踢又打了好一会儿,装睡的傅川没睁眼,却弯起嘴角笑了。 转过头发现池西西生气了,傅川一撑胳膊坐起身,笑道:“不好意思,昨天半夜去洗手间,迷迷糊糊地忘了你也在,倒床上就继续睡了。今天一定注意。” “……” 这人脸皮太厚,池西西没话同他说,径直去了洗手间。 池西西洗漱好、换上衣服后,傅川早西装革履地等在门外了:“才六点半,这会儿不堵,开到你们报社最多四五十分钟,你不是八点半才上班吗,还早呢,咱们可以在外头吃早饭。你爸他们的早饭有阿姨管。” 池西西不想理他,然而这种远郊的别墅区根本打不到车,更没有公交站台,便只好坐上了他的车,冷着脸说:“把我放在最近的地铁站。” 傅川坐进了驾驶位,计算了一下如果去茶楼吃早餐,池西西中途逃跑的概率后,立刻放弃了一起吃饭的想法,给许然发了条微信,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早餐和玫瑰送到池西西的办公室。 许然很快回复了过来——【傅总,您早。您确定要送到那个地址?】 【嗯。你把握好时间,别早别晚别凉了。】 【可是池小姐不在那里上班啊。她换工作了,而且她换工作前的办公室也不是你发给我的那个,您确定让我往那儿送?】 傅川转头看了池西西一眼,回复道——【她什么时候换的工作?你怎么知道的?】 【……过去您加班,她给您送的汤、粥、点心什么的,都是我到她以前的办公室取的……半个月前她说有证件落在您爷爷家了,让我替她取来送到她新办公室,所以我知道地址……我没告诉您她让我送证件的事儿,是因为您不让我再提她……】 【你别送了。】 想起离婚前,自己从没送过池西西上班、也没接过她下班,傅川仅存的那一点点委屈立马消失了。 池西西刚从香港回来的那一阵儿,经常让许然给他送吃的,他气她自己不来,差遣别人没诚意,吃虽然吃了,却从没亲口向她表示过什么,她后来不送了,大概是误会他不在意。 幸好许然提醒,不然等下送错了地方,她更要误会了。 他就是太在意了,过去才会处处计算得失。 …… 傅川开得慢,虽然一路畅通,也用足了一个钟头。 池西西嫌傅川的车扎眼,离报社的办公楼还有五百米,就让他停下了。 池西西一走,傅川立刻掉头去了茶楼和花店,买她喜欢的馄饨、甜粥和白玫瑰。 他好多天没回公司了,上午安排的行程非常满,但想修复关系,还是亲自来比较好,让许然送算怎么回事儿。 万一池西西再像当初的他那样嫌弃没诚意,不就适得其反了。 带着玫瑰和早餐重新回到报社外,傅川给守门的保安塞了包烟,说尽好话仍是没用后,他打了十几通电话,七拐八绕地找到报业集团的党委书记,终于摸进了池西西的办公室。 问路的时候听到别人说起,傅川才惊讶地得知,池西西竟是这里最年轻的副主任。 敲开池西西办公室的门,送上早餐和玫瑰,牺牲了一个半钟头的傅川只得到了一记白眼和一句“你来干吗?以后别再来了”。 不过他非但没生气,反而满心稀奇——别人叫她“池主任”,再过几年,她成了总编什么的,不就成池总了…… 小动物居然也能当领导。 …… 池西西工作忙,八九点钟下班是寻常事,开会到半夜十一点的情况几乎每个月都有两三次。 父亲一家难得回来,她本想早点下班招待他们,然而第一天回来上班,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开完最后一个小组会、有空看私人手机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见最后几通未接来电都是父亲打来的,池西西第一个回复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弟弟,说他和妹妹、姐夫已经在她的办公室楼下等了三个多小时了。 池西西闻言立刻收拾好东西,和原本准备一起去吃夜宵的同事交待了一句,便拎包下楼了。 一走出报社,她就看到了斜倚在车门上的傅川正冲自己招手。 池西西回头看了眼三三两两往外走的同事们,头痛了一下,假装没看到傅川,给他打了通电话。 电话一通,她便压低声音,望着傅川说:“你把车开远点,开到早晨分开的那个地方。” 她刚来这里不久,因为受领导重视,流言蜚语本就多,再当着同事的面坐进千万级的商务车,明天一早还不知道要传出多少个版本。 一路努力的池西西非常不乐意被不服她的人冤枉成靠关系上位。 弄明白了前妻的意思后,当初回公司上班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让心爱的女朋友有面子的傅川的心脏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早知道会被嫌弃,那时还不如继续游手好闲地缠着她,说不定现在儿子都和池西西一样高了。 有弟弟妹妹在,池西西没法拒绝傅川,和他们一起吃过夜宵后,再次住进了傅川的大宅。 第二天一早,为了防止傅川再往办公室送花和饭,池西西只能跟他一起到茶楼吃早餐,晚上的时候,傅川再带着弟弟妹妹接她时,就换了辆寻常的奥迪。 这些天池西西的继母和池智忙着走亲访友,两个小的没兴趣跟着,傅川不但让助理陪他们四处玩四处吃,还给他们买了一堆小孩子都喜欢的东西,他们自然对姐夫言听计从。 第三天依旧如此。 第四天中午,池智一家终于回美国了。 池西西和傅川一道送走他们后,冲傅川说了句“谢谢”,便回报社了。 池西西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不高兴,听到傅川说一起吃晚饭也没有反对。 然而傍晚的时候,傅川如前几日般再去接她时,却扑了个空。 傅川只沮丧了一小会儿。 他对自己说,池西西如今不愿意理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经过这几日他才知道,她是真的很忙,离婚前他一直以为她的“加班”、“出差”都是为了躲开他故意找的借口。 而且把对方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也真的挺辛苦的,他只应付了池智一家一个星期就觉得麻烦透了,而从香港回来后、离婚前的这一年里,池西西每天都和他的家人朝夕相处。 他的全家,包括两个姑姑甚至迟茹,人人都挺喜欢她的。弟弟那个挺傲慢挺能折腾的女朋友,回来没多久,也和她成了朋友。 …… 下了出租车,走到家门口,池西西才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傅川的大宅里。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没拨傅川的电话。 箱子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要就不要了。 仅仅相处了几日,她竟然有些动摇了,有好几个瞬间,她都在想,要不就和好吧。 可真的就那么和好了,过不了多久,或许又会重复过去的冷热交替。 在大堂等电梯的时候,池西西意外遇到了刚从机场回来的司裴。 “你回国了?” 在这里遇到拿着电梯卡的池西西,司裴更加意外:“刚到,正想着怎么约你,你也住这儿?” 池西西这才反应过来,这种豪宅和自己的人设不符合,便傻笑着说:“我朋友出国半年,房子空着,让我帮忙看,我正好可以省一笔房租。” 把自己的家丢给她,这应该是很亲密的朋友,虽然山区来的朴素女孩会有亲密的有钱朋友有点奇怪,但司裴并没疑惑太久,因为池西西正对他笑。 除了最开始的工作接触,之后池西西对他一直都挺冷淡的。 司裴本身就是孤傲性子,话极少。除了家中的长辈,他同旁人多说一句话,对方都会受宠若惊。 而在遇到池西西前,他从没被这样冷待和敷衍过,稀奇之外,池西西这么一笑,居然让他明白了,他多说一句话、偶尔笑一下,旁人为什么会有那么热情的回应。 为了岔开话题,池西西破天荒地主动关心道:“你什么时候换的房子?上个月底不还住在我和夏夏去找你的地方么。” “遇到你那个当医生的朋友后,我的住址被媒体曝光了,之后经常被骚扰,我就搬过来了。” 提到这件事儿,池西西自觉很是理亏,便笑着说:“这个周六梁星会到我家住,她做饭特别好吃,你要是有空的话就过来玩,让她给你赔罪。” 对梁星有阴影的司裴只笑不说话,池西西立刻反应了过来,笑道:“她挺忙的,说来也不一定有空。我电梯到了,先走了。” 眼见着池西西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赶在电梯闭合前,司裴问:“你住几楼?” 池西西按住了电梯,答道:“四十六。” 第81节 听到这句,司裴立刻笑了:“四十六楼?我也是。” 池西西不想和司裴继续聊,笑了笑,就按下了闭合键。 公寓是电梯入户,住同一层也用不了一个电梯,看出池西西又恢复了冷淡,司裴唯有同她说再见。 下了电梯,池西西正开门,忽而听到了敲门声。 池西西疑惑地走到通向消防楼梯的那个门边,打开了门。 站在门后的居然是司裴。 对面的门也开着,隔着楼梯,池西西扫了眼司裴的入室花园,笑道:“要不是今天遇见,估计住一年也不会发现我们是邻居。” 司裴把这个小概率事件归结为有缘分,便抛弃了面子,决定争取一下。 “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饭?我家阿姨做的饭也挺好吃的。” “我回来前吃过工作餐了。” “我收藏了不少酒,也有适合女孩子喝的不会醉的香槟。” “改天吧,我休息一下还要加班。” 脸皮不厚,且从没被这样直接拒绝过司裴顿了顿才笑着开玩笑:“又写检查?那就不打扰了。” 关上通向消防楼梯的门,还没打开家门,饥肠辘辘的池西西便下单叫外卖。 她的手机里有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傅川打来的,池西西只当没看到。 放下东西、洗过澡后,外卖小哥准时按响了她的门铃。 池西西替他打开了一楼大门和电梯。 然而片刻后她一打开门,站在外头的却居然是傅川。 “你是怎么上来的?” 池西西横在门边,完完全全没有请他进来的意思。 傅川却毫不客气地硬挤了进来,他四处打量了一下,笑道:“我正愁进不来,恰好遇到一个送外卖的,随口一问,他手里的菠萝焗饭居然是送给你的。多巧啊,老天都看不下去你把我拦在我自己家的门外。你想吃焗饭我给你做,你点的那个一看就不好吃,被我扔了。” “……” 池西西不知道应该和这种人说些什么,直接滑开了手机。 傅川瞟了一眼她的手机,问:“你是要投诉送外卖的么?你投诉了也没用,他不怕,我把他招进我的公司了。” “……我不饿,不需要你做饭,你可以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这是我家。要不是打听你的住址,我都忘了自己买过这里了。你可真厉害,答应了净身出户,居然把最贵的一套房子藏了起来。按咱们的离婚协议,除了给你的五十万,其它财产都归我。所以这房子是我的,房产证上只写了你的名字也没用,我要是起诉你一准输。” “……”池西西平了平气,看了眼傅川手中的塑料袋,说,“这里面是螃蟹和虾吗?我想吃海鲜粥。” 听到这句,傅川立马就不提起不起诉了,他弯着嘴角说:“你家有砂锅吗?光吃粥吃不饱,我再给你做个焗饭吧。” “有吧。你去厨房翻翻。” 傅川一进厨房,池西西就拎起包,悄悄地打开门离开了。 叫了一声没人应后,傅川误以为池西西在洗手间,隔了足足一刻钟,才发现不对。 发现她的包和手机都不见了,他第一时间追了出去。 正等电梯,傅川突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他打开通向消防楼梯的门,站在门外的居然是司裴。 傅川和司裴一齐愣了。 “你怎么在这儿?”傅川面色不悦地问。 “我住这儿。” 穿着牛仔裤、白毛衣,一副居家打扮的司裴指了指身后。 傅川顺势看了一眼,立刻陷入了震惊。 说什么和司裴没有关系,都住隔壁了,还互相串门…… 第68章 见傅川愣着,司裴问:“池西西在吗?” 这打击太大,傅川仍旧没有回过神儿, 木然地说:“她跑了。你找她?”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 你在这儿是?” 傅川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眯了眯眼睛,笑道:“这房子是我的, 离婚后一直是我前妻在住。” 司裴对旁人的私事没兴趣,淡淡地“哦”了一声:“我听阮夏说过,你以前的太太是记者,难怪会和池西西是朋友。池西西不在, 我就不打扰了。” “我太太和池西西是朋友?”赶在司裴转身前,傅川叫住了他,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池西西就是我前妻。” 这一次,讶异的那个就变成了司裴。 司裴和傅川不熟,只知道傅川的弟弟和自己同岁,傅岳三十一, 那么傅川至少三十二三了, 而池西西……女孩子的年龄不好问, 她看起来挺小的,应该是大学刚毕业、二十一二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傅川的前妻。 怔了片刻后,司裴问:“你说的池西西……和我说的池西西,是一个人吗?” “住这儿的池西西只有一个。你不会也被我前妻骗了吧?”傅川一派闲适地笑了笑,“进来坐。” 司裴迟疑了片刻,跟了进去。 “随便坐。”傅川一副主人的模样,招呼司裴坐到沙发上,“她是怎么跟你自我介绍的?” “从山区考出来的大学生,挺不容易的,在报社也常受欺负……” 说完这句,司裴才发现,除了“记者”和“山区考出的大学生”外,他几乎对这个令自己倾慕的女孩一无所知。 “她是他们那个报业集团里最年轻的副主任,只有池主任骗别人,谁敢欺负她呀。她是魏老的外孙女。你外公和她外公应该认识。” 司裴十分混乱,沉默了许久才说:“是认识,还挺熟的。” “她父亲倒是从山区考出来的,搞应用数学的学者,现在人在波士顿。她爸爸的老家,她从小到大顶多去过十次。不过你会被她骗到一点也不奇怪,我比她大那么多,她十六岁的时候就把我骗得找不到北。她跟我说她爸死了,她妈改嫁,她后爹喝醉了总打她,不给她上学,要把她嫁给五十岁的丧偶老头……我听完还真信了,帮她离家出走,后来差点被我奶奶打死。” “……” 傅川欣赏够了司裴的表情,从桌上的塑料盒里捏出一颗草莓,放到嘴里,而后以主人的姿态把塑料盒往司裴面前推了推:“挺甜的,你尝尝。” 司裴扫了眼不知洗没洗的草莓,没动也没说话。 傅川又说:“哦,那天就遇到过你和她吃饭,我们最近正准备复婚,她大概是误会我了,才约你出去气我。” 司裴不傻,立刻觉察出不对:“那天是我约的她。” 傅川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前些天她爷爷去世,我陪她回老家,那地方还挺不错的,我带了一车笋回来,晚点拿给你尝尝。” …… 回到自己的公寓,司裴第一时间给阮夏打了通电话。 阮夏唯有装傻:“我带池西西去找你前,就和你说过傅岳的嫂子想采访你啊,我以为你知道呢!她当时是开玩笑的,你没听出来么?” “……” 司裴这才记起,在那次采访前,阮夏的确和他提过“傅岳的嫂子”,所以他才会知道傅川的太太是记者,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他根本不会留心,加上池西西眼神清澈、一脸单纯,气质打扮完全和豪门贵妇联系不到一块儿,他便以为她是傅川的太太派过来的。 司裴从没被人这样忽悠过,按理说他应该生气的,可非但没有,探究欲还更浓——比起单纯质朴,狡黠有趣的女孩更少见。 相对于暖男,带几分邪气的坏男人才招女孩喜欢。 同样的,在司裴这种过早成名、缺乏奋斗目标、生活一成不变的男人看来,看似单纯、却摸不透其想法的池西西,比他过去交往的、和他类似的女人更具吸引力。 但傅川的前妻…… 司裴此刻的情绪十分复杂。 犹豫了再犹豫,他仍是给池西西打了通电话。 听司裴讲完前因后果,正在附近游荡的池西西头痛了片刻,回到公寓楼,按响了司裴的门铃,亲自登门道歉。 司裴知道了真相后,对她的那点莫名其妙的想法应该烟消云散了吧? 没了顾忌,在司裴面前池西西反倒轻松了不少。 司裴比她想象的更好说话。 征得司裴的原谅后,池西西松了一口气,起身告辞。 “我可以从你家走吗?” “当然。” 司裴把她送出了门。 站在自己公寓的消防门外,池西西划开手机给傅川打了通电话,仔细听过门那头的动静后,她才放下心来开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电话通了,还没说话,池西西就看到了站在另一道门边的傅川。 立在池西西身后的司裴远远地冲傅川点了下头,转而低头对池西西说:“不送了,有空随时过来玩。” 池西西说过“再见”,板着脸关上了门,看也没看傅川,径直进了家门。 傅川万万没想到,知道了实情,司裴还不死心。 不过他不也是一样么,从一开始就上了当,却还巴望着能被她坑一辈子。 想明白这个,笑自己无聊犯蠢丢脸之余,傅川的情绪更加消沉,便也沉默着没开口。 池西西原本气他没事找事,瞥见一餐桌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又心软了,回头瞪向傅川:“你赶紧过来吃饭,吃完了赶紧走。” 在外游荡的这一两个钟头里,池西西早已吃过了,却又跟着傅川一起喝了半碗粥。 不知道是被油烟熏饱了,还是误会了什么心情差,傅川没怎么动筷子,也没怎么说话。 这个人有许多面,他沉默冷淡的时候,池西西会发怵,温柔粘人的时候,她会嫌他烦,幼稚无聊的时候,她会咬牙切齿,眼下这么一低落,她居然又有点于心不忍。 池西西白了傅川一眼,解释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了司裴,随口聊了两句才知道他住在隔壁。” 傅川闻言立刻抬起了眼睛,有点高兴,嘴上却抱怨道:“我就从来不和对我有想法的女人说话。” 是么?那宁娅呢。 提到宁娅,傅川大概又要自作多情地以为她在吃醋,所以池西西只“切”了一声,没说话。 第82节 喝完最后一口粥,池西西抬起头,发现傅川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哭笑不得地说:“你吃好了么?吃好了就回家吧,我要休息了。” 瞥见傅川不动,又困又倦的池西西补充道:“你放心,我对着我的工资卡起誓,我和司裴绝对不会有什么。我长那么大,一共就看上过你一个——眼光这么差,怎么可能欣赏得了人家。你赶紧回家行么?” 虽然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骂他,傅川的心情却莫名好了不少。 他站起身,动手收拾碗筷:“我洗了碗再走。” 池西西懒得搭理他,便去洗澡了。 在浴室磨蹭了足足一个钟头,出来后见傅川还没走,池西西皱着眉正要说话,傅川就赶紧盛了碗牛奶燕窝给她。 “你……” 发现在她洗澡敷面膜的这一个钟头里,傅川不止炖了燕窝,还打扫了屋子,池西西反而不好意思直接赶他走了。 深吸了一口气,池西西婉转地下逐客令:“你那么忙,已经十一点了,快回家休息吧。” 傅川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关心,摆出一副受宠若惊地样子说:“这就是我家啊,我睡沙发。” 第69章 “……你家?”记起傍晚的时候傅川曾说这房子是他的,池西西冷下脸说,“我这就把契税、维修基金、物业费和家具家电发票找给你, 你把钱算给我, 三天之内, 我就搬走。” 傅川一脸惊奇:“你为什么要搬走,这是你的房子, 我给你做饭、做家务当房租。” 隔日还要上班,池西西懒得继续同他说,径直回了房间、锁上了门。 反正明早他离开之后,她不会再叫外卖, 也绝不会再给他开门。 对了,还要交待物管, 坚决不能放这个人进来。 池西西倦了,一觉睡到凌晨五点,醒来时去厨房喝水,路过客厅, 看到窝在沙发上的人, 才想起傅川也在。 傅川个子高, 窝在三人沙发上十分勉强,这里没他的睡衣,他仍穿着白天的衬衣西裤,枕抱枕、盖西装外套、长腿悬空搭在外头,光是看一看,就觉得不舒服。 池西西刚搬来不久,被褥只有一套,本想视而不见,终究还是没忍心,便用脚踢了踢傅川。 这样的环境,他居然睡得还挺香,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你去床上睡吧。这儿离你公司近,还能睡三个钟头。” 傅川坐起身,打了个喷嚏,看了眼时间:“沙发就挺好的,你睡你的,我没关系。” 池西西“哦”了一声,转身就走,傅川却先于她蹿进了卧室,往床上一躺,咧嘴笑道:“我就是和你客气一下,你怎么还当真了,沙发上冷死了。” 他只占了半张床,池西西却只当看不到,从衣帽间抱了条毯子,拎着枕头睡到了沙发上。 这套公寓在市中心,离池西西的单位也近。她八点半上班,哪怕习惯提前半个钟头到,睡到七点钟,时间仍旧充裕。 池西西个子矮,睡三人沙发刚刚好,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她很快再次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池西西坐起身来,才发现哪里不对——她居然又睡回了床上。 而傅川已经起床了。 走出卧室,隔着偌大的客厅和厨房的玻璃门,池西西看到傅川正立在灶台前做早餐。 她一个人住,工作又忙,周末从没双休过,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做饭收拾屋子,加上爷爷去世、在傅川家耽误了三天——搬过来至今,不止没打开过冰箱,厨具也不齐全。 傅川昨天带来的食材几乎全用掉了,早餐做不出什么花样,只有白粥和煎蛋。 怕池西西嫌没味道,傅川往白粥里加了一勺糖。 洗漱好之后,池西西没再说什么,坐下来同傅川一起吃早餐。 不开会的时候,傅川上班没有固定的点,还差十分钟就要出门的时候,瞥见收拾好厨房的傅川仍旧坐在沙发上擤鼻涕,池西西皱眉问:“你什么时候走?” “我在等许然送衣服,我离开的时候会锁好门的。” 望了眼傅川起了皱的衬衣和因着凉感冒起了皮的嘴唇,池西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不情愿,却只得先离开。 池西西刚走半个钟头,许然就到了。 傅川边换衣服边交待许然往池西西的家里添什么东西、再把自己的哪些衣物日用品搬过来。 许然一一记下后,见傅川要出门,提醒到:“傅总,您还没给我电梯卡和钥匙呢。” “我哪有,你去跟池西西要,要到就说丢了,不用还她,直接给我。” “万一池小姐不给我呢?” 许然一脸为难,默默地想,不是万一,池小姐不准傅总和他的行李再进来的机率是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 “那你明天就别来上班了。” 瞪完许然,傅川却没走,顿了顿才说:“你在这儿呆着别走,直到我回来。另找别人办我交待的事儿。” 要不是临近农历新年,事情多走不开,他一定不去公司,自己在这儿蹲守。 …… 下午五点,傅川就提前回来了。 许然怕别人不了解傅川的喜好,买错拿错东西,另叫了个人过来当“钥匙”。 他跑了一整天腿,终于按照傅川的要求,添好了东西,也运来了他的行李。 于是,八点钟池西西回来时,一打开门直以为自己走错了楼层。 原本空荡荡的屋子完全变了个样——因为资金有限,住进来时她只添了几样家具,想慢慢存钱买。 傅川回来的早,事情却没做完,眼下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骂人。 听到门处的动静,一回头看到池西西,他的眼睛立马就瞪圆了,前一刻还凌厉的口气只用了一秒便切换成了温柔模式:“你回来了。厨房里有汤和饭。” 池西西只觉得自己眼花了——细细长长的凤眼居然也能瞪圆? “……你是怎么进来的?” 傅川穿着厚睡衣,擤了下鼻涕,笑道:“我就没走,我发烧了,39.5,腿软走不动。等能走动了马上就离开。” 池西西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的确有点热,但绝没有三十九度,她瞥了眼茶几上的温度计,没看他刻意调出的温度,直接归零,递到傅川的手中,让他夹到腋下。 片刻后,傅川把温度计还给池西西,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多少度?” 池西西看了一眼,说:“50度,怪不得你走不动路,我替你打120叫救护车吧?” 傅川立刻拉起池西西早晨拿到沙发上的毯子盖住自己,躺到了沙发上:“不用,我休息一晚就好。” 池西西白了他一眼,把温度计丢到茶几上,回了卧室。 她一走,傅川伸手去够温度计,37.5c,幸好烧还没退。 池西西从药箱中翻出板蓝根和清开灵,兑到一起冲成一杯,递到了正擤鼻涕的傅川手中:“喝完去床上睡觉,好了赶紧回家。” 傅川一口气喝光后,笑道:“我还没吃饭呢——为了等你。” “……” 在池西西的印象里,傅川的身体特别好,除了骨裂的那次,连感冒的时候都没有,然而第二天早晨,傅川却由低烧转成高烧了。 池西西打电话请了半天假,想带傅川去医院,傅川怎么都不肯走,先说没力气,又说一走出大门,池西西一定不会再放他进来。 池西西哭笑不得,给许然打了通电话。 许然很快就到了,把退烧药和消炎药放到池西西手中后,说:“傅总这两年情绪压抑,工作又忙,身体早垮了,医生说再这样下去,有猝死的风险,连烟都不许他抽了。他抵抗力弱,所以稍稍着凉就发烧。” 傅川没信誉,许然的话池西西却是信的,难怪最近都没看到过傅川抽烟。 除了药,许然还带了文件过来,瞥见傅川发着高烧还开视频会,池西西没忍心再对他恶声恶气。 傅川忙了一上午,才在池西西的催促下吃药睡觉。 下午有个重要采访,对方是演艺界的泰斗,已经年近八十了,一早就定下的日期,池西西脱不开身。因为采访要录制成视频放到报社的网站,还需提早化妆,吃过午饭,交待过许然几句后,她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池西西一走,同样抽不开身的傅川就坐了起来,让许然留在这儿当“钥匙”,自己回公司。 许然担心他的身体,又不敢劝,欲言又止。 傅川穿外套的时候瞥见许然盯着自己看,冲他笑了笑:“早上谢了啊,这个月奖金加倍。” 傅川的鼻子塞着,嗓音低哑,还破天荒的笑了,全然不似平常那么严肃,许然便鼓起勇气说:“我不要奖金,我想请半个月假。下个月底行吗?” “随你。” 许然在心中感谢过池西西,又替傅川装了份药,把时间和吃法写在便利贴上,贴在了上头。 傅川把药盒装进外套口袋,刚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吩咐许然:“你等会儿给池西西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再告诉我,别让她在我前头到。” …… 录制一结束,池西西没去应酬,直接回家了。 进门的时候,许然已经不在了,傅川仍旧躺在床上,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比之前更烫了。 她给傅川的医生打了通电话,请他立刻过来,而后去厨房里盛了碗白粥,吹凉了递给傅川。 傅川却不接,张开嘴要她喂,池西西无奈,只得照办。 医生来后给傅川打过退烧针,又换了两种口服药,问过用法,池西西和他聊了几句,发现许然没夸大其词,对待傅川的态度又温和了一点。 池西西春节没地儿去,便替同事们值班,从年三十值到初三,以此换了三天假,在家照顾傅川。 然而傅川却始终不见好。 请假第一天的夜里,白天没上班,傅川睡觉的时候跟着睡了午觉的池西西失眠了,辗转到凌晨两点都没睡着。 她下床去厨房喝水,走出卧室经过客卫的时候,听到了水声。 正奇怪着,傅川打开门,从里面出来了。 看到他正在滴水的头发,池西西皱眉道:“发烧洗澡会加重的。” 傅川的表情僵了两秒才说:“我这就去吹干。” “我帮你。”池西西先一步进了洗手间。 一进去她才发现不对,回过头诧异地看向傅川:“你洗凉水澡?” 第83节 第70章 “我……热,降降温。” “……你疯了么?怪不得吃了那么多药还不退烧。” “我这是第一次洗,以前没洗过……”瞥见池西西似是真生气了, 傅川只好坦白从宽, “我这不是怕我病好了之后被你轰出去吗。” “我说过轰你吗?” “说过。而且不仅是嘴上那么说, 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我是真的挺想把你轰走的,现在就想。”池西西瞪了傅川一眼, “许然和医生是听了你的指使才合伙骗我的是不是?什么身体垮了,有可能猝死。” “不是。要是假的我会戒烟么,快二十年的习惯,说戒就戒哪有那么容易。” “不容易就别戒啊, 发着高烧还洗冷水澡,反正你也不怕死。” “我怎么不怕死!你那么没良心, 我死了之后肯定立马改嫁,高高兴兴地和别人结婚生孩子。我做过这样的梦,梦见你和别人结婚,还给我寄请帖……” 池西西打断他:“……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我和别人结婚不叫改嫁, 叫再婚。你放心, 到时候我绝对不会给你寄请帖。” 瞥见傅川细长的凤眼又瞪圆了,池西西一阵头痛:“我去找吹风机,你到沙发上等我。” 傅川的额头滚烫,手脚却都凉,发着烧容易倦,头发还没吹干,他便已经睡着了。 池西西替他量过体温,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推醒他喂他吃过药,又催他回床上睡觉。 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傅川嚷嚷着腿软走不动,池西西把他扶回卧室的床边,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他卷入怀中,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听到他抱怨浑身酸痛,池西西骂了句活该,却还是伸出手来,替他轻轻地按摩。 这一觉两人睡得都沉,一起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下午了。 傅川的烧基本已经退了,因为冷水澡,感冒却似乎更重了,嗓子哑到几乎失声,与池西西交流全靠手和表情。 他借病装弱,从刷牙洗脸到穿衣服吃饭,全要池西西帮忙,还顺带着揩油,被骂了也只当听不到。 池西西正想问感冒失声,为什么耳朵也会聋,许然来了。 即便傅川说不出话,许然仍是带来了一堆公事。 池西西也有过带病工作的时候,便没多劝,交待过许然按时催他喝水后,便抱着笔记本坐到客厅,看下属发来的稿件。 晚饭前,门铃忽而响了,池西西走过去开门,竟是司裴。 听明司裴的来意,池西西走到书房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傅川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便跟着司裴去了隔壁。 池西西离开了大约一刻钟,傅川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翻开记事簿的空白页,用签字笔在上头写——【晚饭出去吃吧?】 写完之后,他撕下那张纸,示意许然把纸条交给池西西。 “池小姐不在家,出去了。” 傅川在纸上写——【她不在这儿,出门了?】 “是啊。” “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是出去买菜给我做晚餐吗?” 哑了一下午的傅川突然开口,把许然吓了一跳,顿了顿才说:“不是去买菜,池小姐好像是去隔壁做客了。” “隔壁?司裴家?” “刚刚司先生来敲门,池小姐就跟他走了,她没穿外套,应该就是去司先生家,我女朋友是司先生的粉丝,我想帮她要签名,但司先生太冷了,我没敢……” 话还没说完,许然就发现,傅川的脸瞬间就变得比司裴还冷。 …… 换掉了睡衣裤的傅川敲响司裴家的门时,池西西正准备吃第二块蛋糕。 开门的是司裴的助理,一进门看到池西西、司裴、傅岳、阮夏宛如两对情侣四人约会般坐在方桌前谈笑风生地喝香槟聊天,傅川顿感被亲兄弟和前妻一齐背叛了。 除了池西西,其余三人见到傅川都很意外。 傅川冲司裴淡淡一笑,没搭理跟自己打招呼的傅岳。 傅岳有点意外,阮夏倒是习惯了傅川的高冷。 方桌是四人位的,没有位置了,见司裴的助理另搬了张椅子过来,傅川笑道:“这沙发挺大的,我和西西坐一张就好。” 他一开口,众人都愣了。 池西西与另外三个不同,惊讶是因为傅川居然能说话了。 司裴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傅岳和阮夏则异口同声地问:“你们和好啦?” 傅川不搭理叛徒弟弟,冲阮夏“嗯”了一声。 司裴看向池西西,见她没有否认,调整了片刻情绪,向傅川解释:“我最近正给一部电影配乐,下午叫阮夏过来合音,刚好傅岳也在,所以请池西西过来喝一杯。不知道你也在,不然就邀你一块了。” 傅川揽过池西西的肩,翘起腿对司裴说:“我已经搬过来了,随时都在,明天到我家吃饭。” 司裴笑笑:“改天。” 为了掩饰愤怒,池西西低头叉蛋糕,手上力道一重,一块奶油掉到了裤子上。 傅川立刻抽了张纸巾替她擦裤子,而后用食指拭去她嘴角的芒果酱,望着她温柔地一笑:“你是小孩子么。” 待不下去的池西西正想起身告辞,傅川的公事手机忽而响了,他看了眼号码,摸了下池西西的头:“我接个电话就回来。” 傅川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众人接电话谈公事。 傅川个子高、身形好,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阮夏向池西西感叹:“又能叫你大嫂了……大哥对所有人都冷淡,连话都不肯多说半句,唯独对你温柔……你一定觉得很幸福吧?” 池西西回忆了一下傅川无耻的嘴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呵呵”了一声。 傅岳以手扶额,冲司裴道了声抱歉:“我们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人,真丢脸。” 接完电话,傅川一转身,才发现池西西不见了。 “我太太呢?” 傅岳只当没听见,阮夏答道:“她回去换衣服了。” “那我也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作为主人,司裴再不乐意,也要亲自把傅川送到门外。 然而一打开通向消防楼梯的那道门,许然竟哭丧着脸站在楼梯前,他的脚边还有傅川的行李箱。 怔了片刻后,傅川向一脸莫名其妙的司裴摆了摆手:“谢谢招待。” 待司裴关上门,他才准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被池小姐赶出来的,她让我告诉你,以后都别再来了。” 傅川嫌许然说话太大声,回头看了眼司裴家的门后,瞪了许然一眼。 “她让你走你就走?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敲门去。” 许然闻言正要敲池西西的门,却被傅川拦住了——在这儿敲,司裴他们势必会听到。 “你到楼下按门铃。” “我怎么去?” “你说你怎么去,这不是有楼梯吗!走下去。” “可这是四十六楼……” 傅川一皱眉,许然立刻就闭上嘴,下楼了。 傅川在阴冷的楼梯间站了约莫半个钟头,许然终于打了通电话过来,说池西西不肯开门。 傅川连骂都懒得骂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思考了片刻,他给傅岳发了条微信——【把你女朋友的电话号码给我。】 【为什么?】 【快点给。】 【先说为什么。】 【你不给我,我就把你的电话给那谁谁,就你高中的那个。】 除了电话号码,傅岳还发了个鄙视的表情过来。 傅川给阮夏发了条短信,隔了两分钟,阮夏就出来了。 见阮夏的眼神往自己脚边的箱子上飘,最看重面子的傅川在心中骂了许然一句,轻咳了一声,对阮夏笑道:“弟妹,池西西有事找你。” “什么事儿?”阮夏下意识地摸手机。 傅川赶紧又冲她笑了笑:“你进去当面问她吧,敲这个门就行。” 阮夏这才反应过来,忍着笑说:“好,大哥你等一下。” 池西西一开门,顾不上被阮夏笑话,躲在两节楼梯下的傅川拎着箱子一个健步地挤了进去。 阮夏识趣地没进去,冲两人挥了挥手,回了对面。 池西西没关内门,傅川直接冲进公寓,坐到了沙发上。 一关上门,池西西便冷下脸问:“你很闲吗?闹够了没?” “我挺忙的,也闹够了。” “洗冷水澡、装失声、跑到对面幼稚的秀恩爱,你还准备干什么?” 傅川坐在沙发上,抱着箱子说:“你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就什么都不干了。” 第71章 池西西诧异地盯着傅川看了好半天。 这人到底是这么做到在冷淡寡言的精英和无理取闹的幼稚鬼之间来回切换的? 第84节 “你闭上眼睛。” 傅川愣了一下,还是照办了。 他闭上眼睛的瞬间,前一刻还冷着脸的池西西忍不住笑了。 感受到柔软微凉的嘴唇吻上了自己的脸颊, 傅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他原以为还在恼怒中的池西西会一巴掌打上来。 傅川的眼睛一瞪圆, 池西西又想起了他这两天做的蠢事,克制住笑意, 板着脸说:“饿不饿?去吃饭吧。” 去司裴家前,傅川特地换上了西装,便提议出去吃。 池西西白了他一眼,解开他的衣扣, 把温度计塞到了他的腋下。 37.8c,发着烧居然还想出去吃饭…… “明天傍晚还不退烧, 你不走我走。” “那要是退烧了呢?你就给我钥匙和电梯卡吗?” 池西西看不惯他这张得寸进尺的嘴脸,避而不答。 “晚饭我来做,等下问问傅岳他们要不要过来吃。” 一想起那个明知道嫂子被别人觊觎、也不第一时间通知亲哥的叛徒弟弟傅川就来气,没好气儿地说:“问他们干吗, 别人凭什么吃你做的饭。” 池西西厨艺不佳, 做出来的东西只敢喂傅川, 不好意思招待客人,便没再坚持。 司裴喜静,晚饭前傅岳和阮夏就告辞了。 哥哥嫂子就住隔壁,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听到门铃,傅川直皱眉:“不给他们开。” 然而他却做不了池西西的主。 傅岳阮夏并不是直接从隔壁过来的,两人带来了在附近餐馆打包的日料和甜品。 池西西担心刺身生冷,只准傅川吃自己做的清粥小菜,傅川本就不挑食,极快地吃掉了两碗粥,便推开碗,做、爱做的事——看池西西吃饭。 拭去池西西嘴角的酱油渍后,瞥见傅岳准备拿最后一块池西西也喜欢的海胆寿司,傅川先一步夹起来,放到池西西面前。 池西西有点难为情地看向傅岳,整个晚饭间一直被哥哥刻意冷待的傅岳摇头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了文学上。 傅川语文最差,阮夏也是学渣,完全跟不上学霸和学神的话题。 明知道傅岳在故意气傅川,因为他描述得太有趣,池西西仍是提起了兴趣,听到傅岳说书在办公室,立刻问明天中午可不可以去他办公室拿。 哪怕对方是傅岳,哪怕清楚傅岳是故意的,占有欲强烈的傅川也忍受不了池西西的注意力完全在别的男人身上,碍着有旁人在,只能板下脸不说话。 兄弟俩年龄相近,从小斗到大,在外头都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凑到一起却爱做无聊的事,傅川的脸越黑,傅岳便越不急着走,吃完晚饭,收拾好餐具,坐到沙发上自顾自地泡茶、看两个女人研究化妆品,完全不似往常那样提醒阮夏时间。 一直呆到十点,傅岳才催给池西西化完一个妆,又准备卸了再替她化第二个的阮夏离开。 送走两人,池西西扬起脸问傅川:“好不好看?” “不好看,又老又俗。” 听到这话,池西西自然不乐意:“我本来就老了,再过几天就二十六了。” 傅川一脸惊奇:“你二十六了?我一直觉得你还没二十。” 瞥见池西西蹙眉,傅川咧嘴一笑,露出了一颗尖尖的虎牙:“你到了三十,我已经四十了,你四十的时候,我就五十了,我一直比你大,所以你在我眼里一直是小姑娘。” 池西西噗嗤一笑,已经三十四岁了还时不时露出孩子气,到老还是少年的那个明明是他才对。 “你刚刚多失礼,一直不理人。” 池西西走进主卧的洗手间卸妆,傅川也一步不离地跟了进去,倚在门边望着镜中的她笑道:“我怎么失礼了,除了你,我平时也不爱理别人。” 池西西边擦脸边催他走,傅川却只当没听到,越赶越往她身边挤。 两人仿若回到了八年前,池西西还记得09年的春节前夕,他们还没正式在一起,傅川也是这样,无时无刻都在摇着尾巴示好。 那时候的她奇怪他的热情从何而来,如今的她却希望这热情能永不衰减。 不再自我折腾后,第二天一早傅川的烧就退了,感冒虽没痊愈,头重脚轻的感觉却完全消失了。 隔天就是除夕,傅川索性不去上班,从早到晚呆在家里讨好池西西。 临近春节,许久不见他,傅家长辈自然要打电话过来询问。 赶在傅川告诉奶奶他们住在一起前,池西西把食指抵在嘴唇前,摇了摇头。 放下电话,傅川问:“为什么不让我提你?你明天不跟我回去过年吗?” “我从明天起,连值四天班。” “你不是只白天值班吗?白天我陪你一起值,晚上咱们总得回去啊,过年这几天傅岳他们也回去住,你要嫌人多吵,咱们就只明天后天在家住,初二就回来。” 池西西为难地一笑:“你自己回去吧。” 傅川这才想起池西西还没答应和好,眸子一暗,连着两天睡在一张床上,他都忘了池西西不要他的事儿了。 瞥见傅川的神情,怕他胡思乱想,池西西立刻凑过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我们离婚才一个月,就这么直接回去好奇怪,而且那时候奶奶他们不同意,我和他们说我不能生孩子,不想耽误你来着……在我想出怎么解释前,先别告诉他们。” “谁让你胡编,你那时候就该想到撒这种谎怎么圆。”提到这个,傅川的眸子更暗了,“哦,你是真想离婚,没准备复合。” 池西西说了不能生孩子后,虽然接受不了孙子无后,傅奶奶也对池西西说过,现在医学发达,可以治,治不好还有别的办法。 后来池西西坚持离婚,傅家人隐隐觉得两人还有别的问题,就没再劝。 池西西一愣神,傅川便以为她不高兴了,怕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立马结束了抱怨。 “出去吃早饭吧?明天过年,今天都忙着呢,遇上熟人的机率不大。” 听出他话里的委屈,池西西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你把眼睛闭上。” “左右都要。”傅川把脸往前伸了伸。 池西西却没听他的,吻上了嘴巴。 片刻的接触后,趁傅川还愣着,池西西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嘴唇。 她鲜少有主动的时候,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傅川就拖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地亲了回去。 就在池西西疑心自己的嘴唇和舌头统统肿了时,傅川才放过了她的嘴巴,轻轻地咬起了她的下巴。 “这可是你先骚扰的我。” 傅川横抱起池西西,大步走回了卧室。 还没走到门边,衣衫早已褪尽。 傅川不急着攻入,把她压到身下一寸一寸地揉捏,用手指在她的腿间来回进出。 池西西最受不了这个,扭了几下甩不开,狠狠地咬他又不怕疼,想求他却看不得他得意,便忍着不适,用手与脚勾住他的脖子和腰,整个人缠到他的身上,扬起头舔他的喉结,软着嗓子叫“傅川哥”。 傅川最最经不起撩拨,下一秒就抽出手指撞了进去。 …… 傅川心满意足地放过池西西时,已经临近午饭时间,两人洗过澡,傅川抽了下鼻子,笑道:“嗯?我感冒好了。 片刻前就觉得头重脚轻的池西西瞪了他一眼:“因为你传染给我了。” 傅川闻言再次将她压到了身下:“那你再传给我。” 第72章 大年三十一早,重感冒的池西西回报社值班,病愈无事的傅川自然黏了过去。 请假三天积压了一堆工作, 虽是值班, 池西西也并不清闲。 看了两行稿件, 一转头发现傅川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池西西皱眉道:“你这么看着我, 我没法专心做事。” 傅川“哦”了一声,移过了眼。 只隔了数秒,池西西便又觉察到了他的凝视。 “……你找点事情做不行么?”池西西在书架中翻找了片刻,丢了一本书给他。 “我不爱看书。” “那你玩手机啊。” “也不喜欢手机。” “那你喜欢什么?” “你。”傅川弯了弯嘴角, 补充道,“看你工作。” 兔爪子居然也能敲键盘, 太稀奇了。 “……” 片刻后,毫不意外的,傅川被忍无可忍的池西西赶出了办公室。 然而他并没有走。 在外头闲坐了一个多钟头,还不到十一点, 傅川就待不住了——离可以和池西西一起吃午餐还有两个钟头。 他想进去, 又怕被嫌弃, 便走出了报社,在附近的店买了咖啡、巧克力、甜点和棉花糖才回来。 拎着大包小包,傅川才敢敲池西西办公室的门。 池西西看了眼墙上的钟:“……离十二点半还有一个小时。” “我怕你饿。” 池西西做事的时候不习惯吃东西,却没忍心把傅川和他买的大包小包一起赶到外面去,便留下了一杯黑咖啡,说:“你去外面等我,我快一点改完,半个钟头应该就能好。” 傅川却坐着没动:“我得帮你丢杯子,等你喝完我才能走。” “……”池西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当他不存在。 傅川从纸盒里取出一块兔子型的棉花糖,悄悄地泡进了池西西的咖啡里。 等了一会儿,见兔子棉花糖都快融化了,池西西还没发现,他出声笑道:“池西西,你看看,这只兔子白白软软的像不像你?” 池西西一蹙眉,傅川立刻把后头的那句“你是兔子,我是黑咖啡”咽了回去,低头拨弄手机。 他没有玩手机的习惯,除了系统自带软件,就只安装了一个微信。 第85节 百无聊赖间,傅川下了个手机宠物。 待池西西忙完手上的事看向他时,前一晚几乎整夜没睡的傅川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到昨天两个人才算正式和好。过去的两年间,他们彼此怨怼,再一次牵着手入眠,居然一齐失眠了。 池西西知道,被傅川发现自己也醒着,一定会继续闹腾,只好闭着眼睛装睡。 然而闭上眼睛她也能感觉到时不时地被傅川吻一下鼻尖,捏一捏脸颊,拉一下耳垂。 ……真是受不了。 池西西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没有立刻叫醒傅川。 拿起他手边的手机,她才发现,他居然在手机上养了一只粉白相间的兔子,名字是——傅西西。 这个人…… 其实也不奇怪,当年无所事事时,傅川最大的爱好便是她,更何况现在忙到没空消遣,她俨然已经成了他枯燥高压的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 下午的时候,正经事做完了,池西西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份检讨没写,便找出信纸和钢笔。 傅川瞥见,笑道:“我写这个最有经验了,念书的时候天天写,你叫一声‘老公’,我就替你写。” 池西西瞟了他一眼:“我写的检讨和你写的不一样,犯错的不是我,我负的是领导责任。” “……” 池西西下班后便回了新宅,傅川独自回爷爷奶奶家过年。 说好了过完初一再见,谁知还不到八点,傅川就回来了。 他喝了白酒,身上有浅淡的酒气,一进门就催池西西换衣服跟自己出去。 池西西刚刚吃过速冻饺子,正撑着,懒得动,却敌不过他的软磨硬泡,硬着头皮去换了件羽绒服。 傅川没法开车,便坐到副驾驶,指挥池西西把车子开到了郊外的海边。 “你还记得这里吗?” 池西西看了眼车窗外的小区,摇了摇头。 前一夜没睡的傅川揉了揉太阳穴,开门下车。 池西西也跟了下去。 傅川绕到池西西的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08年,也是过年的时候,我带你来过这里,你生日,我们一起放烟花。那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08年……真的真的好久远。 那个时候她才刚刚十七岁,这里还是一片荒岛,只有几个废弃的仓库,如今已经开发成了居民楼,难怪她一下子认不出。 她记得当时一起过年的还有宁御、宁立夏和季泊川,傅川得知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趁着季泊川去鬼屋探险,用他准备拿去讨好学姐的四箱烟花给她庆祝生日。 季泊川回来后,还嘟囔了好一会儿来着。 池西西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宁立夏递给自己的那块烤红薯的甜暖,可是仔细算一算,居然已经过去了九年。 宁立夏早已结婚生子,与宁御变成了真正的兄妹。当年的学姐,如今的季泊川怕是再也叫不出她的名字。 十年弹指一挥间,这样算起来,人生真的很短很短。 池西西还在愣神,傅川早把一后备箱的烟花搬到了远处的沙滩上。 点过火,傅川便飞快地跑了回来,站到池西西身后、把她嵌入怀中,捂住了她的耳朵。 无数朵烟花一齐绽放在天幕和海面上,形容不出的美。 傅川低头吻了一下池西西的耳朵:“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池西西仰起头回吻了过去。 “第十个。” “什么第十个?” “从08年起,这是第十个春节。十个里头,有六个是咱们一起过的。那四个不在一起的除夕,我每年都一个人来这里放烟花。因为想一想,我最开始注意你,就是在这里。”傅川侧过头看向池西西,“那四个春节你在干吗?” “我就一个人啊。” “你有没有想到过我?” “有想过。” 每一年都有。 傅川笑了。 “你刚刚许愿了吗?” “没,”池西西笑了笑,“多傻。” “是挺傻的。” 最后一朵烟花落下后,傅川回到车里拿了罐可乐,拉开易拉罐,递到池西西的嘴边。 池西西嫌凉,摇头说不喝。 傅川自己喝了一口,笑着问她:“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可以对着我许,我比烟花灵。” 傅川本以为池西西会说“没有愿望”,哪知她真的许了。 “我以前特别讨厌过春节和中秋,因为害怕一个人,希望以后都不用再怕了。” “你怕一个人还非要跟我离婚?”傅川斜眼看池西西。 池西西瞪了他一眼:“你又来了是不是?” 傅川立马讨好地一笑,把她揽到了怀里:“在我死之前,你都别想再一个人。” 池西西有点生气:“大过年的,你说什么死不死的。”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是不信,但也不想听到傅川把这个字用在自己身上。 “我其实也有个愿望,得对着你许才能实现。” “什么愿望?” 傅川有点不好意思,把下巴抵在池西西的头顶,不让她看自己:“你说句喜欢我,爱我什么的给我听听。” “……这就是你的新年愿望?” “嗯。” 池西西噗嗤一笑,却没说。 傅川寒了脸:“嘴上说说也不行吗?骗都懒的骗我,你……” 池西西一皱眉,他就赶紧闭了嘴,把后面的抱怨收了起来。 这人真的不能惯,宁御太了解他了。 “‘我爱你’这三个字,你都没对我说过,为什么要求我先对你说?” “我怎么没说过。” 傅川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遍,他好像还真的没有说过。 “我就是没说过,你也肯定知道的。这个地球上有七十多亿人,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说完这句,傅川默默地想,奶奶,对不起,我第二喜欢你,第三才是我自己。 “我怎么知道。你最喜欢我,结婚后还不理我?” “我要是理你了,你以为我不生气了,不和我道歉怎么办?” 虽然现在也没道歉。 “……我和你道什么歉?” “你说呢?” “罗馥的事儿我早和你道过歉了,我说过‘对不起’的。” “谁说她了,我说的是你欺骗我感情的事儿。” “……” 池西西没想到傅川会把自己形容成“感情骗子”,哭笑不得地问:“我怎么欺骗你感情了,我跟你说过的,分手我也难过。大学前的暑假我拒绝你和罗馥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是利用你就把你一脚踹开,而是怕你朝三暮四的,等我越陷越深,被你甩了,自己会受不了。我也脆弱着呢,微笑型抑郁症听过吗?因为你我还复发过呢,你和我道歉了吗?” “我被你甩了,为什么向你道歉?咦?越陷越深?”傅川忽而瞪圆了眼,“这是什么意思?你那时候也有点喜欢我吗?” “不是有点,是很喜欢,所以才会害怕。我那时候比现在喜欢你,10年分手前,你那么忽略我,前后落差那么大,我以为你终于也厌倦我了,像厌倦赛车和照相机那样,特别害怕特别难过。那一段已经把对你的喜欢磨掉一半儿了,离婚后的这两年,又把剩下的一半磨光了,”池西西伸出尾指在傅川的眼前晃了晃,“现在我对你的感情只剩下指甲盖这么大了,你再折腾一下看看啊。” 傅川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暗了:“就剩这么点了?你难过你害怕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家里出事儿告诉我了吗?我那时也和你闹过啊。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过,以后要做一个永远永远不质问的人,因为没有用。我明知道吵闹没用,可还是跟你抱怨跟你闹了。” “其实你对我也不怎么好,你要是对我好一点儿,我就没勇气走了。我念大学的时候是,结婚后也是。现在你对我好一点,就算还伤心,我也回头了啊。结婚前的那年,宁立夏一告诉我你家当年差点破产的事儿,我立刻就辞职回来了,我主动求和,一直迁就你,你就只会逼我辍学,怎么好意思让我道歉的?” “逼你辍学是怕你再离开。我怎么知道你是因为我回来的。” “我和你说了,因为罗馥吵架的时候说的,可是你没信,还说我‘复杂’,我最讨厌这个词。” 傅川有点错乱,明明他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会被池西西批判…… 可是这么听起来,池西西似乎没错,该道歉的是自己。 傅川只纠结了一秒,便陷入了欣喜——刚刚池西西说什么来着,她十七岁的时候就喜欢自己?还是“很”喜欢。 “那年我辞职回来,行李都没放下,就直接去了你的公司,还在一楼大厅看到你了来着,可是没走出去。” “为什么?”傅川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因为你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哪里不一样了?” 池西西最最看不得他得意,便笑了笑:“你没以前可爱了。” 第86节 “……” 相对沉默了片刻,傅川突然说:“池西西,我爱你。” 瞥见池西西回头,傅川脸上一热,扭过了脸,轻咳了一声:“该你了。” “什么该我了?” “我已经说了,该你说了。” 池西西“嗤”地一笑,只当没听见。 “好吧,你拒绝我是怪我认识你之前搭理别人,你甩了我是怪我爱面子没告诉你我家里的破事儿,你要和我离婚是怪我小心眼……全都怪我,你一点错都没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可以说了吧?我就这么一个新年愿望。” “不可以。我现在只喜欢你指甲盖那么多,不可以撒谎。前夫,你比我大这么多,难道不知道实现愿望要靠自己么?” “……” 对了,他现在还只是前夫。 瞥见傅川垂下了头,池西西扬起脸冲他笑:“你努力努力,说不定很快愿望就实习了呢。我六岁时的愿望就实现了。” “你六岁时的愿望是什么?” “不告诉你。”池西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你快上来,我们去你家吧,我饿了,想吃你家的年夜饭。” 听到这句,傅川又精神了:“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我也饿着呢。” …… 我六岁的时候希望拥有一架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南瓜马车。 我十二岁的时候以为它并不存在。 我十六岁的时候遇到了你。 在你说爱我之前,我从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爱情这回事。 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晚了整整十年,这愿望才实现。 可幸好幸好,尽管各自委屈,我们仍旧认定彼此是自己的唯一。 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反正还有很多很多个十年。 the end 第73章 干爹和小兔 番外说一万遍你爱我(上) 得知池西西和傅川准备和好,傅家人既喜又忧。 池西西担心失去傅家人的好感,不敢告诉他们“不孕不育”是为了离婚撒的谎。 傅岳的女朋友阮夏才二十三岁, 直言现阶段想把精力用在事业上, 无意结婚。 大孙媳妇不能生孩子, 小孙媳妇不愿意结婚,看着三十四岁的傅川和三十一岁的傅岳乐呵呵地完全不当一回事儿, 傅奶奶暗暗着急,大年初二一早,就拉着池西西陪自己去傅川的舅姥爷家拜年。 两人刚刚和好,傅川一秒也不想同池西西分开, 便不顾奶奶的反对,也跟了过去。 傅川的舅姥爷是远近闻名的中医, 见奶奶拐弯抹角地劝池西西伸出手让舅姥爷把脉,傅川皱着眉看向了奶奶。 傅川知道池西西眼下不准备要孩子,他自己也对小孩子毫无兴趣,怕家中长辈给池西西施加压力, 一早就和奶奶谈过, 不要再在池西西面前提起这件事。 瞥见大孙子的神情, 傅奶奶有点尴尬。 赶在池西西伸出手前,傅川先把手伸了过去。 前两个月池西西要离婚,他情绪不佳,和好后又没有节制,没日没夜地缠着她胡闹,自然问题诸多。 有了舅姥爷的诊断做铺垫,一回到家,傅川便把奶奶拉到了一边,说身体有问题、生不出孩子的是自己,之前非要离婚的也是自己。 看到奶奶脸上的震惊,傅川于心不忍,又补充道:“我就是累的,过两年工作不这么忙了,没了压力就好了。” 听说是大孙子连累的池西西,出于愧疚,傅奶奶不但对池西西比往常更好,再也不在她的面前提“生孩子”这三个字,还逼着傅渡江给傅川放一个月的假,用于调整身体。 复婚并不是结婚,去办个手续就好,岁数渐长,越来越服老的傅渡江不怎么情愿让年纪轻轻的儿子白白闲在家中,却拗不过母亲,只得应允。 得了假期后,一回房,傅川便缠着池西西过完年后回单位请婚假——先领复婚证,再去渡蜜月。 正吃草莓的池西西瞟了他一眼,没应声——上一次结婚时两人正闹别扭,连正式求婚都没有,这一次也想省? 池西西有心治治傅川“我不说,你也该想到,不然就是心里没我”的臭毛病,眼见着连提了几次、却得不到半句回应的傅川脸越来越黑,忍着笑,继续当作没听到。 傅川正准备开口问池西西是不是还准备逃跑时,门铃忽而响了。 他以为阮夏又来串门,满心烦躁地打开门,不料站在门外的却是奶奶。 傅奶奶把手中的碗递到傅川脸前:“这是你舅姥爷给你开的中药,早晚各一次,这是晚上的,喝完再睡觉。” “……”傅川看了眼碗中那黑稠的液体,捏着鼻子说,“我不喝。” 然而在这件事上,傅奶奶却无比坚持,僵持了片刻后,他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奶奶走后,傅川立刻关上门,蹭到坐在床上的池西西身边哭丧着脸撒娇:“药苦死了。” 池西西咬掉甜甜的草莓尖,把泛白的草莓屁股塞到他的嘴里:“吃了就不苦了。” 傅川咽下草莓屁股,又往她那边挤了挤:“还苦,苦味和臭味是从胃里泛出来的,吃东西也压不下去。” “那你想怎么办?” 傅川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池西西亲自己。 池西西刚一靠近,就闻到了浓重的中药味,一把推开了他的脸:“你快去刷牙。你舅姥爷开方子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里头有广地龙,就是蚯蚓。” 看清池西西脸上的嫌弃,傅川整个人都震惊了:“我喝这种东西都是为了你,我要是不挺身而出,我奶奶就会逼你喝的。” “你要是前两年不折腾,我们就不会离婚,我不撒谎,怎么会有这些事?而且你工作忙、总应酬,身体确实不如以前,吃中药调理一下没坏处。” “……” 瞥见傅川垂头丧气,池西西又觉得不忍心,把果盘放到床头柜上,翻身下床,从包中翻出一颗薄荷糖,塞到了他的嘴里:“怪我撒谎,谢谢你的挺身而出,行不行?” 傅川得寸进尺,扯住池西西不放,示意她亲自己。 想到蚯蚓,池西西实在吻不下去,往后撤了撤,笑道:“老公,你放手啦,我先去洗澡。” 听到“老公”,傅川刚想弯嘴角,记起了什么后,再次寒了脸:“咱们还没复婚呢。” “哦,干爹,我要去洗澡,你放开手好么?” 傅川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沙发上。 池西西洗完澡,敷好面膜,见傅川仍在赌气,忍着笑说:“你又来是不是?从指甲壳缩到头发丝了。” 听到这话,傅川立刻咽下了委屈,问:“你为什么不肯和我复婚?” “我没不肯啊,可是你不觉得少了个重要的步骤么?” “什么步骤?” 池西西白了傅川一眼,学着他惯用的表情和语调说:“你自己想啊,我说出口了,你再做就没劲了。要来的好有什么意思?” 瞥见傅川脸上的错愕,池西西默默祈祷,希望傅川感同身受后,可以洗心革面,有话直说。 …… 傅川想了一夜,也没想出少了什么步骤。 因为思虑过重,他再次失眠,六点刚过,察觉到身边的池西西动了一下,傅川立刻将她翻了过来,想推醒她做一做晨间运动。 被生生吵醒的池西西刚抱怨了半句,就被傅川封住了嘴巴。 傅川把手探入她的睡裙,在她的胸前揉了片刻,便一路往下地扯掉了她的底裤。 刚把池西西压到身下,傅川就听到了敲门声。 听到敲门声,眼睛干涩的池西西立刻清醒了过来,捶了傅川一下,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你去开门。” “谁这么烦!” “夏夏爱睡懒觉,不可能是她,也不会是傅岳的妈妈。那么还能有谁,不是你爷爷奶奶,就是你爸爸或傅岳呗。” 傅川不想开门,只当没听到,掀开了池西西的被子,想往里头钻。 不料手机又震了起来。 是奶奶。 傅川无奈地套上睡衣裤去开门。 门外的傅奶奶穿着运动装,套着羽绒马甲,精神十足地把运动手环举到了傅川面前:“这个是给你的,赶紧换身衣服,跟我晨练去,走一万步再回来喝药、吃饭。” “……我不去,我困着呢。” “天都亮了,你还睡什么睡!嫌困今天就早点睡,快点换衣服去,你就是生活习惯太差,身体才出问题的。” 事关大孙子的身体和重孙,老太太格外执拗,怎么都不听傅川的哄。 傅川斗不过奶奶,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她一块出去晨练了。 傅川和池西西住三楼,傅岳和阮夏住二楼。 走到二楼的时候,想起傅岳还睡着,傅川不甘心一个人受管,便对奶奶说:“您怎么不叫我亲爱的弟弟一起去啊?他可是天天工作到凌晨,您把他带到舅姥爷家号号脉,他的身体肯定还不如我呢。” 傅奶奶闻言一惊,立刻走到傅岳和阮夏的门前,把小孙子也逼了出来。 老太太走不快,又非坚持走完一万步再回来,因此连阮夏都起了,祖孙三人还没回来。 晨练还不算完,当天下午,傅奶奶又把傅岳带到了舅姥爷家,工作虽忙,但傅岳一向自律,按时睡按时起,每天都运动,身体自然不错。 可担心大孙子一个人吃药、晨练闹情绪,傅奶奶仍是开了一堆补品硬塞给傅岳。 被奶奶折腾了三四天后,说好了住到元宵节的兄弟俩就各自带着未婚妻和前妻逃走了。 第87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