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你也重生了》 第1节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 祝融,你也重生了 作者:背影杀手 ================== ☆、重生今夜 楠木雕花美人靠上,梳着双丫髻,穿着浅绿色齐腰襦裙的叶如蒙微微缩着身子,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月白色绣青竹香囊,香囊鼓鼓的,里面塞满了薄荷叶,透过精致的棉布散发着淡淡的清凉香气。 忽而,外面传来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珠玉垂帘被一青衣丫环挽起,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姑娘身穿水蓝色绣莲花及胸襦裙,梳着精致的垂挂髻,髻上缀着粉色的珠花,模样温婉可人,眉心一颗朱砂痣,为她秀丽的鹅蛋脸添了几分惊艳。 这是她七叔叶国公的女儿,五姑娘叶如蓉。叶如蓉小碎步过来落坐在一旁,向来和善的面上添了几分关切,“四姐姐,你好些了吗?” 今日的叶如蒙看起来一如既往的乖巧,但眼神却与以往有些不同,似是多了几分犀利的防备。可叶如蓉还未细看,叶如蒙眸中的防备便骤然散去,仰起头来冲她浅浅一笑,大眼睛还是水蒙蒙的,“我没事,就是头还有点疼。”她说着,手轻轻揉了揉前额。 她刚刚,只是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她没想到,她死后竟然回到了三年前的七月初六,嫡祖母六十大寿这一日。 她是在做梦吗?可是,看着眼前叶如蓉还有些稚气的脸蛋,再摸摸自己胸前小辫上缀着的流珠,她们二人都是未及笄的装扮,她们都还是十四岁的小姑娘。她还记得,这小辫是今日她出门时母亲给她编的,一想到母亲,她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见了她这模样,叶如蓉以为是她额头还痛,有些心疼地掀起了她齐整黑亮的刘海儿,果见额上还一片红肿,她俯下身子帮她轻轻吹了吹,“还疼吗?” 叶如蓉面容亲切,做起这亲密无间的动作似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叶如蒙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前世她在静华庵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尖酸面孔来,一时间有些恍神。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疼了,刚刚桂嬷嬷给我擦了百花油。”桂嬷嬷是她母亲的陪嫁丫环,跟在她母亲身边三十多年了。 叶如蓉蹙着柳眉,低声埋怨了句,“表弟他们真是,蹴鞠也不分一下场合。” 叶如蒙低下头,轻轻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开心,“没事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一如前世那般。 今日是她们祖母叶国公府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府中张灯结彩,摆设盛宴,好不热闹,几乎是所有的儿孙都过来了。众人给祖母贺完寿后,用了饭,年纪小一些的表弟堂妹们都跑去院子里玩耍了,她们这些稍大一些,还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便结伴在园子里到处走走,消消食。 不知是谁开的头,竟在庭院里蹴鞠玩,叶如蒙和叶如蓉结伴路过抄手游廊的时候本有意避开,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小心”,结果她头刚一转过去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皮球。所幸这球是皮革包米糠制成的,若是藤球,只怕要破相了。 “咦?你这个……是给容世子的吗?”叶如蓉突然眼前一亮,抓起了她手中的香囊。叶如蒙连忙夺了回去,红着脸道:“别胡说了,我这是绣给我爹爹的。”说着塞入了袖袋中。 叶如蓉拿着帕子掩嘴笑,低声道:“这有什么,虽说容世子不爱说话,可我看他,待你真的不太一样呢。” 叶如蒙低下了头,让叶如蓉有些看不太清她的脸,“五妹妹,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三姐姐知道了,那你可害惨我了。” 前世,就是叶如蓉一直鼓动她去与容世子表白心意。这个香囊,也是之前在她的怂恿下绣的,结果今日她听了叶如蓉一阵劝,便傻傻地跑去和容世子表白了—— “容世子,你、你还记得我吗?两年前元宵那日,你救了我……我想……你、你可能忘记我了,可、可是……我一直没忘记你……谢谢你救了我。这个,是我……自己绣的……”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着,终于鼓起勇气将香囊递到他跟前。 他一动不动,她抬眼看他,却见他微微蹙着眉,淡淡说了一句,“不要。” 他话一落音,她身后便有人嗤笑出声,她一回头,竟见两边草丛后冒出了一群表兄弟堂姐妹们,也不知他们在这儿躲了有多久了,但定然是全都听到了,她当即羞得落荒而逃。 “可是……”叶如蓉有些羡慕道,“你不是说容世子先前还救过你吗?我觉得,他救了你,你送他一个香囊这也没什么呀。” 叶如蒙托腮,拧了拧秀眉,“我想了一下,我当时好像认错人了。”她像是突然才想起来的样子,抓起叶如蓉的手急道,“对!我一定是认错人了!你说像容世子那样一个人,不爱说话也从来不笑,平日里冷冰冰的,怎么可能会出手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 叶如蓉一听,顿时有些咋舌,这都能认错?世上能有几个人长得像容世子这般绝色? “蓉蓉,这事我可没有告诉过别人,你千万别说出去。”叶如蒙郑重其事道,“要是让容世子知道了,我肯定丢脸丢死了。” 叶如蓉一听,当即面色有些尴尬,这事,她已经和三姐姐说了呢。 “蓉蓉,你不会说出去了吧?”叶如蒙一张小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没有啦。”叶如蓉面色很快恢复如常,“我们是好姐妹,你的秘密我怎么可能会告诉别人呢。” 叶如蒙笑眯眯道:“那我就放心了。” 叶如蓉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叶如蒙装作没看到,歪头趴在栏杆上,虽然面色没什么变化,但心思却是百转千回。 叶如蓉是庶女,模样生得乖巧可人,打小便比别的姑娘温柔懂事,任谁见了都喜欢,她也不例外。她因着自小在府外长大,和府中的堂姐妹们并不亲近,只独独与叶如蓉交好,从小到大有什么秘密都会告诉她,一直把她当成自己最好的姐妹。可是她却没想到,这个最好的姐妹竟一直帮着她三姐姐来害她。 她七叔叶国公生了五个女儿,三姐姐叶如瑶是七房的长女,也是唯一的嫡出,模样生得极美,在府中最为受宠。但不知为什么,这个美若天仙的三姐姐从小就看她不顺眼,小时爱捉弄她,长大后更是可怕,竟要了她的命。 叶如蒙如今想来,或许是自己的身份害了她吧。 “四姐姐,等一下会放烟花哦。”叶如蓉见她背对着自己,忙找了个话题聊,她等一下还得把她引出去和容世子表白呢。 “嗯。”叶如蒙淡淡应了,趴在栏杆上,没有回头看她。她现在不想看什么烟花,她只想快点回家。不知回家后,她爹娘还活着吗?是吧,三年前的今天,他们当然还没死。可是,就快了。爹爹明天就会出事了,她一定要拦着他,不能让他出门。 叶如蒙吸了吸鼻子,收拾好心情转过头来。一转过来,便见外面进来了一个梳着丱发的小丫环,这是叶如瑶院中的二等丫环,名唤夏荷。夏荷手中捧着花梨木鱼洞纹托盘,托盘上的掐丝珐琅花卉纹高脚盘上堆着一小簇红彤彤、鲜艳艳的荔枝。 夏荷进来后福了福身,温声道:“给四姑娘、五姑娘请安,这是容世子送来的挂绿荔枝,三姑娘说吃不完,便命奴婢送来给二位姑娘尝尝鲜。”说着,便将托盘轻轻置放在紫檀镶大理石弯腿圆桌上。 叶如蓉一听,当即有些欣喜地站了起来,仿佛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似的,欢喜道:“辛苦你了,三姐姐真是有心了。” “五姑娘言重了,若没有其它吩咐,奴婢先回去了。”夏荷福身后,毕恭毕敬退下。 叶如蒙站了起来,看着盘中鲜艳欲滴的挂绿荔枝,若有所思。 挂绿是大元朝最名贵的荔枝品种,因果身中间有一道绿痕而得名。因其品种珍贵且产量稀少,价格奇高。这个时节了,荔枝已越来越少,寻常人家连普通荔枝都吃不到了,更何况是这挂绿。这是南方才有的珍品,想来是从岭南八百里加急入贡而来,只供宫中贵人享用的,没想到这容世子从宫中得了后便送来给叶如瑶,可见有多宠她了。 “四姐姐,这可是挂绿荔枝呀,我听母亲说,一颗挂绿一粒金,这可比金子还珍贵呢。”叶如蓉面上很是开心,落坐在紫檀木镶大理石鼓凳上,小心翼翼地取了一颗,礼貌地先递给了叶如蒙。 叶如蒙也不客气,从容落坐后,道了声谢便接了过来。 见叶如蒙这般自如,叶如蓉心下有些吃惊,按往常,这叶如蒙见了这珍贵的挂绿荔枝,自当会有几分小心谨慎的,可如今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反倒衬得她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不就一盘荔枝么,虽然一颗,便够寻常人家几个月的开销了。 饶是叶如蓉心底有些看不起她三姐姐这个炫耀式的“施舍”,但拿起这挂绿荔枝后,心下仍有些紧张,这挂绿荔枝外壳红中带绿,四分微绿六分红,环绕有一圈绿线,小心剥开,见内里洁白如玉、晶莹剔透。入口后爽脆如梨,清甜幽香。 叶如蓉默数了一下,上面只有九颗,吃了两颗后,她便不吃了,口张了几张,欲言又止。可叶如蒙却没搭理她,自顾自吃着。 眼见着叶如蒙拿起了第三颗,叶如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面色有些羞赧,“四姐姐,我……我想,这么难得的挂绿芙姨娘肯定没吃过,我想带两颗回去给她吃。”芙姨娘,正是叶如蓉的亲娘。 叶如蒙听了,点点头,应了声“好”,又干脆利落地将手上这一颗剥了壳送入口中。叶如蓉看着叶如蒙如牛嚼牡丹般,顿时觉得心疼不已,还是这叶如蒙并不知挂绿有多珍贵? 叶如蒙当然知道,前世的时候,这么珍贵的挂绿她根本就舍不得吃,只想带回去给爹和娘吃,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结果叶如蓉先开了口,她便顺水推舟了。最后她只吃了一颗,便将剩下的四颗装入荷包,准备带回家。 可是过了没一会儿后,她便被叶如蓉怂恿去给容世子送香囊了,叶如蓉还非常好心地帮她打探到了容世子会在哪个时段在哪个地方出现。 结果,被容世子拒绝后,她落荒而逃,跑的时候不知道谁绊了她的脚一下,害得她极狼狈地摔了一跤,她荷包中的挂绿压爆了两颗不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滚了两颗出来,紧接着,便有一个眼尖的婆子捡了起来,叫道:“呀!这不是容世子给三姑娘送来的挂绿荔枝吗?”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甲(掀桌):看到这里就看不下去了,几颗荔枝都能说半天? 唔,再次强调:本文架空,架得很空,各种朝代乱入,挂绿乱入的现代,一说顿时觉得好出戏,其实勉强还是可以挪到清代的。 逮嘎猴!我系科普君啊! 2001年在挂绿广场举行的挂绿珍果拍卖会上,一颗“西园挂绿”荔枝拍出了5.5万元的高价,成为全球最昂贵的水果,一举打破了世界吉尼斯记录; 2002年的拍卖会上,更是拍出了一颗18.8克的“西园挂绿”荔枝 55.5万元的天价,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 自问:增城的挂绿荔枝为何如何昂贵? 自答:嘉庆年间,因官吏勒扰,增城百姓不堪负重而砍光挂绿荔枝,最后只存县城西郊西园寺一棵至今,1979年古树枯死,经技术人员抢救后由树基发芽更生出新树,这棵“西园挂绿”便是如今挂绿荔枝品种的老祖宗,是以“西园挂绿”弥为珍贵。 杀手:脆爽如梨?大家伙快来吃梨感受下! ps:鉴于文案比较长,可能很多小天使没看到,搬一下文案上的备注: 男主前世虽宠叶如瑶,仅限于:你要什么我给什么,闯祸了我担着。嫁给我?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二人手都没碰过。 男主前世对叶如蒙有一二好感,可是反射弧比较长,等她死了才意识到。 ☆、杯弓蛇影 她当时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觉得便是偷了些金银珠宝被人当场揭穿都不会这么难堪,所幸她还记得解释:“不是,这个、这个是三姐姐送过来的……我只是……” “你胡说八道!”叶如瑶立刻站出来道,“融哥哥送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送给别人!”言下之意便是她偷的,她口中的融哥哥正是容世子祝融。叶如瑶说着三两下跑到祝融身旁,可知他不喜人触碰,也不敢碰他,只站在他身侧仰头天真道:“是吧融哥哥?” 叶如蒙一听,便知自己有口难言了,抬头一看,见叶如蓉在人群中低着头不敢说话,当下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算了。”祝融淡淡道,抬脚便走,没有多看她一眼。 “融哥哥!”叶如瑶连忙跟上。 “明日再命人给你送来。”她听得他云淡风轻的声音。 “谢谢融哥哥!”叶如瑶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不忘回头看了趴在地上的她一眼,神色得意。 众人散去后,叶如蓉才敢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红着眼与她道歉,“对不起,四姐姐我……” “没关系,就算你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阖府上下都将叶如瑶当成宝,又怎么会听她们两个的话。叶如蒙颇委屈地擦干眼泪,颤着腿站了起来,她刚刚摔到膝盖了,好疼。见她有些站不稳,叶如蓉连忙扶住她,“可是摔到哪了?” 叶如蒙强忍着痛摇头,“没事。” 最后,叶如蓉扶着她入了厢房休息。这事当晚便传了开来,祖母甚至没有召见她,直接派了一个管教嬷嬷来,将她送回了家。 不过寻思间的事,叶如蒙这会儿已经心安理得地吃下了四颗挂绿,见叶如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甜甜一笑,“这荔枝真好吃。”反正不吃白不吃,吃了不白吃。吃完她要早点回府,要看到她爹娘好好的,她才能安心。 叶如蓉有些怔,“你、你不带点回去给你娘吗?”这叶如蒙,平日里可不像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呀。 叶如蒙一听,这才恍然大悟道:“呀!瞧我,居然没忍住!”说着神情颇懊恼,“都怪这荔枝太好吃了!” “没关系,”叶如蓉将盘子往她方向推了推,故作大方道,“这三颗你带回家去吧。” “这……”叶如蒙犹豫了一下,便笑纳了,“那就谢谢五妹妹了。”叶如蒙说着利索打开荷包将荔枝装了进去,又迅速收好了口挂回腰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叶如蓉目瞪口呆。这个!这个叶如蒙怎么好意思!她就吃了两颗,她一个人竟然要了七颗! 不等叶如蓉说些什么,叶如蒙便站了起来,往帘外唤桂嬷嬷进来,对叶如蓉道:“我觉得头有点晕,我还是先回家了。” 叶如蓉一听有些心急了,怎么能让她先回去呢。可是很快,帘子便被人掀开,进来了一个约莫四十来岁,身材微微发福的嬷嬷。桂嬷嬷今日穿着一身秋香色葫芦纹褙子,面容圆润,看起来很是和善。 叶如蓉知道,叶如蒙家中统共就三个下人,这个桂嬷嬷平日里是在叶如蒙娘亲身边服侍着的,只有叶如蒙外出时才会让她跟着。别人不清楚的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身后没有丫环,反而是跟着一个婆子,却不知道叶如蒙身边根本就没有丫环。 第2节 “姑娘,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嬷嬷先去和管事的说一声。”桂嬷嬷和顺道。 叶如蒙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要等管事安排马车将她们送回去。 京城里寸土寸金,她爹在城北处置办了一处两进的院子,地段偏远些,但价格就没那么令人咋舌了。只是这样一来,倒离位于城南的叶国公府有些远了,坐马车也差不多要一个时辰。其实她们家也有一辆马车,只是太旧了,实在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出现丢叶国公府的脸。 桂嬷嬷一走,叶如蓉又卯足了力气好一阵劝,“你再多呆一会儿嘛,我们还没看烟花呢,火树银花可漂亮了。而且今天容世子也会过来,你若绣了香囊不如借这个机会给他,不然下次再见到容世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不得不说,叶如蓉巧舌如簧,知她的心思,每一句话都说到了重点,可惜今日的叶如蒙已非昔比了。 叶如蒙假装头疼,最终叶如蓉只能不了了之,虽然面上一副遗憾惋惜的模样,但眸中却隐隐含着怒意,后来趁叶如蒙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将她荷包解开了个口子。哼,不送香囊也没关系,等一下看你怎么出糗吧。 二人静待了好一会儿,便听得外面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见叶如蓉有些坐立不安,叶如蒙体贴笑道:“蓉蓉你快去看烟花吧,桂嬷嬷等一下就回来了。” 叶如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才不是急着去看烟花呢,她没有成功说服到叶如蒙,得先去和叶如瑶交待一声。 叶如蓉走后没多久,叶如蒙即刻将荷包中的挂绿掏了出来放回盘子上,她可不想重蹈覆辙,给她们这个算计自己的机会。没一会儿,桂嬷嬷便和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青衣丫环回来了,这丫环是她七婶身边的二等丫环,名唤无双。 三人走在抄手游廊上,无双走在最前头,叶如蒙和桂嬷嬷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跟着。今日老夫人大寿,长廊处每隔十步便挂有一盏六角花灯,画屏上绘有福寿延年、吉祥如意等喜庆图案,连绵不断的花灯将长廊照得一片火红明亮。 快拐弯时,叶如蒙忽然听得前面的无双停下了脚步,随后恭敬唤了一声:“容世子。” 叶如蒙猛地止住了步,果见长廊地面上映射出一个男子被拉得极其修长的身影,这个身影就如同暗夜中的猛兽般缓缓行来,一步步临近,眼见着就要、就要拐过弯来了! “姑娘?”见她顿住了,身后的桂嬷嬷唤了她一声。 “嬷嬷,我、我想起来我落了东西!”叶如蒙回过神来,连忙拨腿就跑。 这是容世子啊!就是那个两年后凶残到能止小儿夜啼的祝相啊! 前世太子继位后,这容世子便以弱冠之龄拜相,开始了权倾朝野之路。先前她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知道他手段越来越残忍,最后令人闻之丧胆。直到临死前不久,她才听说了一件事——先前有吏部尚书弹劾他草菅人命、藐视皇恩、恃宠而娇等十七宗罪,结果皇上震怒,将其罢官——罢的吏部尚书的官。第二日,那吏部尚书的人皮便被人发现挂在了自家府前。打那起,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只要一提起祝相,便噤若寒蝉。 而叶如蒙自从听说了这件事后,对他仅余的一些爱慕也彻底消散得无影无踪。以至于如今重生后,见了他的影子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祝融拐过转角,便见一个小小的绿衣背影跑得飞快,毫无淑女形象可言,身后追着一个微胖的婆子,跑起来有些不稳,看着有几分可笑。祝融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香囊呢?难不成——是跑回去取香囊了? “姑娘,你落了什么样的香囊呀?我帮你找找。”桂嬷嬷边找边道,“下次若是落了东西,可不能在外面这般跑了,这里不比家里,若是让哪位主子看见了,少不得怪夫人管教不严了。” “嬷嬷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叶如蒙连忙应道。上辈子,一直是桂嬷嬷陪在她身边,在她走投无路之时,桂嬷嬷甚至带着她去投靠了自己已经出家的女儿。最后,还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她求生的机会…… 桂嬷嬷看着叶如蒙,总觉得她今日有些不一样,醒来后便抱着自己抱了很久,似是很委屈,又不像委屈,只是当下仍免不了絮絮叨叨道:“知道就好,你向来是懂事的。” “嗯,以后蒙蒙不会让嬷嬷担心了。”叶如蒙略有撒娇道。 见了她这样,桂嬷嬷欣慰一笑。她是看着她长大的,虽然她平日在家中有些调皮,但出了府外,倒是个有分寸的。 叶如蒙自是没有落下什么,可仍是装模作样找了许久,最后才恍然大悟从袖中掏出绣竹香囊来,“呀!原来在这儿,瞧我这记性!” 桂嬷嬷失笑,“你呀!”又看了一眼,“这个香囊是……”月白色,上面还绣着翠绿色的青竹,看着不像姑娘家的。 “这是我绣给爹爹的!”叶如蒙甜甜笑道。 其实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想,叶如蒙倒觉得自己有些担心过了,如今的容世子还没成为容王爷,也没拜相,就算他后面再残忍,那也是两三年后的事了。不过,这是她听完人皮故事后第一次见到他,难免会被吓得拨腿就跑。可是……她的反应还是有些过了。叶如蒙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再碰到他,可不能这样跑了。 “桂嬷嬷,你们在这儿呢!”帘外,无双掀了珠玉垂帘进来。她自是郁闷,不过转了个弯,她们人便不见了,害得她一番好找。桂嬷嬷连忙笑着解释了一番,叶如蒙也面有歉意,“让无双姐姐担心了。” “奴婢不敢。”无双毕竟是下人,而且这四姑娘虽不受宠,可身份摆在那儿,她多少也懂些分寸。 临走的时候,叶如蒙故意“咦”了一声,“这儿还有荔枝呢,正好我口有点渴,就带着在路上吃吧。”说着笑眯眯地当着无双的面将几颗荔枝塞入荷包中,就好像再自然不过了。 无双不知这挂绿荔枝之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只当她是真的口渴了,笑道:“四姑娘放心,等下马车上还有瓜果糕点呢。” “唔,也是……”叶如蒙似被她提醒了才想起来的样子,不过她已经将东西装入了荷包,几颗荔枝哪有再掏出来的道理呢,便笑吟吟道,“无双姐姐,我们走吧。” 无双是老夫人派给她七婶的人,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二等丫环,可再过多两年,她的公道便是在府中出了名的。有她见证,叶如蒙很是放心,也不怕她们故技重施了。 无双仍是走在前面,叶如蒙悄悄拉了拉桂嬷嬷的袖子,将装有挂绿的荷包塞入了她怀中,桂嬷嬷倒无多想,坦然收了。 此时此刻,叶如蒙归心似箭,只想快点回家看她爹娘。无双见她在身后跟得紧,便加快了脚步,可是在拐过转角时,竟见容世子还立在庭院中,连忙福了福身,“容世子。” 叶如蒙这边跟得紧,一个措手不及便闯入了祝融的视线,她总不能再掉头跑了,又想起刚刚还告诫过自己,便故作镇静地福了福身,“容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捂脸):我家女主太没出息了,连三颗荔枝都要! 蒙蒙:好歹都跑回来一躺,总不能白跑吧?那可是挂绿啊! 祝融:嫁给我,任吃! 新文啊!卖萌打滚求收藏啊!收藏此文章的收藏啊!杀手穿草裙跳肚皮舞给你们看啊! ☆、冤家路窄 今日的祝融穿着一身月白色杭绸直裰,腰间系着一条碧玉宫绦,他今年不过十八岁,长得比一般的同龄人还要高些,就这么背着手立在院中的玉兰树下,更显得长身玉立,气宇轩昂。叶如蒙怎么也难以将眼前这芝兰玉树般的人儿与几年后那个凶残到能止小儿夜啼的祝相联系在一起。 祝融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淡淡开口,“你过来。” 叶如蒙几人一怔,倒是无双率先反应了过来,低声提醒道:“四姑娘,容世子唤您呢。” 叶如蒙顿时有些懵了,求助地看向了身后的桂嬷嬷,桂嬷嬷面上也有几分诧异——这容世子唤她家姑娘过去干什么呢,如今天色已渐幽暗,她家姑娘明年都要及笄了,可是大姑娘了。 “你们两个退下。”祝融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威望。 “是。”无双连忙福身,拉着一旁的桂嬷嬷退下。 “嬷嬷……”叶如蒙当即也想走,却不敢走,没他的同意,她的双脚仿佛灌了铅般沉重,抬都抬不起来。 桂嬷嬷也担心,却不敢冲撞了容世子,正犹豫着,无双迅速上前一步,悄悄按压住她将她拉走了。 桂嬷嬷和无双退下后,叶如蒙在原地呆呆站了好一会儿,又听得他唤了一声,“过来。”声音似轻柔了一些。 叶如蒙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了几步,下了台阶,入了院子,只是仍紧紧地依在长廊边上,仿佛他身上长了长刺似的。 见了她这模样,祝融突然迈开长腿几步朝她走了过来,却发现随着自己的动作,她身子竟渐渐有些瑟瑟发抖起来,他这才停了下来。 叶如蒙低着头,连他的脚也不敢瞄一眼,双目直直地盯着地面。没一会儿,叶如蒙便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住了一般。见他久久不说话,叶如蒙鼓起勇气抬头偷偷瞄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这容世子有着好看到让人嫉妒的五官,鬓若刀裁,长眉似剑,眸深如墨,即使从来不笑,神情冷冰,也引得无数少女为之倾心,她便是芸芸中的一个。 在她前世的印象中,这容世子向来是不苟言笑的,终日面若冰霜,眉宇间总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可是今日一见,却见他眉目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眸中似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关切。叶如蒙眨眨眼,有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可又不敢盯着他看,连忙低下了头,缩了缩脖子。 她知道二人有着云泥之别,也许前世,叶如瑶便是知道她觊觎容世子的心思,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迫害她吧。他显然也是对自己无意的,而且,若不是有着他撑腰,叶如瑶也不至于胆子越来越大,最后要了她的命。在叶如蒙心中,这二人早已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其实,重来一世,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找叶如瑶报仇,可是她畏惧叶如瑶身后的这座强大的靠山。只要他不倒台,她就不可能伤到叶如瑶一根手指头。可若要他倒台……叶如蒙想也不想,根本就没这个可能。 沉默了许久,祝融终于缓声开口,“你很怕我?”声音轻轻柔柔,像是带着几分讨好的安抚。叶如蒙自是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后对上他的脸,竟呆呆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赶紧摇了摇头。 见了她这副呆萌的模样,他眸中竟现出了浅浅的笑意,如同汇聚了漫天星光。叶如蒙怔怔的,似乎看到他唇角微微弯了弯。这一瞬,叶如蒙仿佛看到眼前春花开满遍野。可是,他是在笑吗?不是听说这容世子是不会笑的吗! 呆愣过之后,叶如蒙如临大敌,他为什么要冲她笑!他想做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吗?叶如蒙一时间吓得脸都皱了。 见她面色惶恐,祝融立马敛了笑,顿时面若冰霜,叶如蒙一下子被吓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这个容世子是怎么回事,冲她笑了一下,又立刻翻脸凶巴巴的。可是,她又不敢在他面前哭,只能眼含热泪地冲他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祝融微微别过脸,他知道自己不笑的时候是有些吓人,可是,他都很难得地冲她笑了一笑,她为什么好像更害怕了。 二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唉,好像说得之前就不尴尬了。 祝融轻咳了一声,而后道:“今晚的月亮……”他抬头一看,顿了顿,“月光不错。” 叶如蒙低垂着头,今日七月初六,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月亮不尖不圆,月光也不金不银,真没什么好看的。这个容世子究竟是想干嘛……要杀她吗? 又一阵沉默…… 祝融微微蹙眉,温声开口道:“你今日,是来给老夫人贺寿的吧?”语一出,祝融又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这还要问吗? 叶如蒙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头都快低到地上了。 祝融拧眉,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要送香囊给他的吗?还是她太紧张忘记了?祝融沉思了许久,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给你。”他唯一能送给她的,便是这块随了他多年的玉佩了。 叶如蒙抬眸,他的手修长如玉,在淡淡的月光下,掌心中碧绿的玉佩与他莹白的手心相得益彰,甚是好看。可是,他无端端送她玉佩作什么…… 她不敢接,他的手就这么停在了空中,也不收回去。叶如蒙忽然觉得周遭空气冷了一冷,这一瞬间她有这么一种感觉,若她不要,他会一掌拍死她、劈死她、打死她!她忽然低低地哭了出来,啜泣着伸出了手,拿到玉佩后又迅速收回手来,仿佛他的手会吃人似的。 祝融喉结一动,这又是什么情况?他送了东西,她不当回礼么?他的香囊呢?她为什么要哭?看样子不像是感动哭的,倒像是害怕极了。祝融觉得,自己若是再多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她定会当场嚎啕大哭起来。这么一想,他手都不知该往哪放了,忙背到了身后,犹豫了片刻,果断转身离开。 “姑娘,怎么了?”见容世子走开,桂嬷嬷连忙跑了过来,“他可是欺负你了?” 可是,她刚刚一直守在不远处,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容世子确实也没有什么不是的动作。 叶如蒙连忙擦干眼泪,“没有,没什么。”她连忙将玉佩掩在袖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想想,容世子送她玉佩,定是不安好心,难道是……他想诬陷她偷了玉佩?对!定是这样,没有人可以作证这玉佩是他亲手给她的,若是等一下,临出府的时候他说自己玉佩不见了,结果在她身上找着了…… 想到这,叶如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污蔑她偷挂绿,便要污蔑她偷玉佩!实是欺人太甚!她在心中好一阵怒骂,可是骂完后又有些害怕,仿佛会被容世子知道她在骂他似的。她低头偷偷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见玉佩色泽光润,手感微凉,沉重中又带着一种轻盈,定非凡品。 很快,叶如蒙心中便有了一个决策。 在临出垂花门前,她突然蹲下来摸了摸蝶恋花缎面绣花鞋,趁人不备偷偷将玉佩丢入石道旁的草丛中,也不敢丢得太远,就丢在道边上。 “四姑娘,怎么了?”无双这回留了神,见她没有跟上,折回来关切问道。 “没有,好像有沙子进了鞋里。”叶如蒙故意磨磨蹭蹭的。 没一会儿,无双便看见了在月光下泛着光泽的玉佩,“咦?”她弯下身子捡了起来,“谁的玉佩?”看样子价值不菲,只怕是哪位贵人不慎落下的。 “不知道呢。”叶如蒙摇了摇头,还多看了一眼,“看这玉佩成色倒不错。” “嗯,等下交给掌事的。”无双将玉佩收好。 叶如蒙顿时松了一口气,仿佛丢掉了一块烫手山芋。哼!想栽赃嫁祸她?没门!她以后再也不来了!看你们还怎么下手! 只是接下来,却顺利得让她有些意外。她们来到车轿院,上了马车,出了府,也没有一个下人跑出来拦他们,说是谁的玉佩不见了,要盘查什么的,这倒让叶如蒙有些不明白了,难道他们不是想污蔑她偷了玉佩? 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叶如蒙心事重重。夜风卷起车帘,带来丝丝凉意,叶如蒙也顾不得桂嬷嬷怕热,将头靠在了她厚实的肩膀上。 “困了?”桂嬷嬷挪了一下位置,微微抬高了肩,想让她靠得舒服些。 “有一点。”叶如蒙轻声道。 “眯一会儿就好了,这个时辰不能睡,不然晚上就睡不着了。” “嗯,我不睡。对了嬷嬷,今日容世子见了我的事,你别和娘说。”叶如蒙知道,平日回家后,桂嬷嬷都会和她娘禀报在叶国公府中发生的事。 “这个,容世子与你说什么?”桂嬷嬷问道。 “他、”叶如蒙想了想,“他让我别惹三姐姐生气。” 桂嬷嬷一听,顿时便有些来气,低声骂道:“他莫不是瞎了眼不成,三姑娘整日找姑娘麻烦,姑娘你哪次不是逆来顺受的!居然还叫你别惹她!三姑娘也不想想,她今日这个身份原本是谁的!” 叶如蒙连忙道:“嬷嬷,好了,反正他也没对我做什么,这次你别告诉娘,免得娘担心。”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算是答应她了。 叶如蒙倚在桂嬷嬷肩头,想起前世这一夜。 第3节 作者有话要说: 祝融:未来娘子老有被害妄想症,肿么破? 杀手:那是前世后遗症,多亲两下就好了。 ☆、城北叶公 前世她回来的时候,是多了一个管教嬷嬷陪着的。她娘一出来接她,便看出有不对的地方了,于是便让桂嬷嬷先带她入了屋。她进门后,故意放慢步子,竖起了耳朵,听得管教嬷嬷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书香世家……如此上不得台面……闹出这般笑话……”语气净是冷嘲与不屑。 她心中委屈,膝盖也还疼着,自是忍不住,哭着跑回了自己住的东厢房。她爹正好在庭院内的葡萄架下纳凉,见了她这模样,连忙从醉翁藤椅上起来,可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只乱哄一通。 最后桂嬷嬷将在叶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和她娘亲说了,她娘亲才进来柔声哄了她许久,她哭够后趴在她娘亲怀中啜泣着,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了。 “蒙蒙,有些东西该是我们的,便是我们的,若不是我们的,也不必强求。”她娘亲温柔擦拭着她的眼泪。 “蒙蒙知道,”她啜泣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是她爹爹常说的,几乎都成了家训。 “此事不怪你。”她娘亲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是……你绣香囊给外男,这事却是做错了。若容世子两年前真的救了你,你回来后不当瞒着我们,你爹自然会亲自上门道谢。” “蒙蒙知错了。” “再者,容世子非你良人。他身份尊贵,你……”她娘低垂下了头,“你不要怨你爹爹……是娘的错。” 叶如蒙知道,她本来是叶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如果他爹世袭了爵位的话。她身为嫡长子的嫡女,身份还在叶如瑶之上。 她嫡祖母,也就是如今的叶国公府老夫人,生有二子二女,她爹叶长风便是嫡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她七叔是年纪最小的,小了她爹整整一轮。 她爹年少有名,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却迟迟不肯成婚,弱冠时,家人逼得急了,才松口说要娶她娘为妻。 可是她娘林若柔,不过是一个幼失双亲的孤女。她外祖父是浩瀚书院的夫子,四十五岁那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夫妻俩年纪大了,未等到她娘及笄嫁人,便先后溘然长逝。她娘长大后,虽然吃穿不愁,却是孤苦无依。 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自然是不可能成为叶国公府嫡长子的正妻,毕竟嫡长子将来还要继承爵位。不过,做妾倒是可以,虽是小门小户,但毕竟也是书香世家。可是,她向来孝顺的爹爹却在此事上固执己见,坚持要娶她娘为正妻,若他们不肯,他便终生不娶。若是肯了,他宁愿让出自己的爵位给嫡弟。 最终,还是叶国公老夫人先妥协了,可是接下来,却是一个侍妾也塞不进去,她娘更是连着十年都无所出。她祖父气急,逼她爹休妻或是纳妾二选一,不然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她娘自入府来,便在叶国公府受尽了委屈,她生不出,她爹既不肯纳妾也不肯和离,眼见着自己的夫君因为自己落得个不孝的罪名,她娘终于在一天夜里上吊自尽,所幸被她爹发现得早,及时救了下来。 结果,她爹第二日便带着她娘搬出了叶国公府,搬出府那日,她爹在叶国公府门前三跪九叩,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巧的是,一搬出府,她娘便怀了身子。叶国公府得了消息,忙一直好生关照着,补品送个不停,可当发现生下来的是个女娃时,便冷淡了许多。她爹心中来气,妻子好不容易才生下来一个心肝宝贝,还要被你们嫌弃。接下来,她爹便与叶国公府好几年都不曾往来。直到老国公弥留之际,她爹才回了府,可是最后也没有要那国公爷的位置,而是让她七叔袭了爵位。就这样,她七婶生的,早她三个月出生的叶如瑶,便成了府中的嫡长女。而她则一直养在府外,几乎很少有人意识到叶国公府还有她这么一个嫡女。她爹原本也是誉满京城之人,因着这一个“孝”字,不知落了多少诟病。 车外,马夫“吁”的一声,将她从回忆中唤了回来。马车停稳后,马夫掀开了帘子,恭敬道:“四姑娘,到了。”随后搬下车凳,先去敲门了。 没一会儿,门便打开了,仍如前世一般,是郑管家来开的门,身后跟着他婆娘刘氏。这二人,便是他们家除了桂嬷嬷以外的两个下人,郑管家平日里跟着他爹,既当管家又当小厮,刘氏除了当厨娘,还负责府中的一些粗重杂活。 就是这二人,前世在她爹娘死后,欺负她一个孤女,当时桂嬷嬷护她,刘氏还将桂嬷嬷的手臂给打折了。如今见了这二人,叶如蒙便想起他们前世尖酸刻薄的嘴脸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不说话。 很快,她娘便出来了,桂嬷嬷给马夫打赏了十个铜板,马夫面色有些不快,却也没说什么,总比没有好吧。只是平日里和叶国公府往来的人家,打赏都是半两银子起的,如此一比较,便显得这在外的长房有些寒碜了。 今日的林氏穿着一身藕荷色绣海棠花长褙子,梳着随云髻,髻上只简单地缀着一只木兰花银步摇,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温婉可人。林氏年轻时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生得花容月貌,瓜子脸,黛眉杏眼,十五六岁时便出落得亭亭玉立,颇有林下风气。如今虽然已经四十岁了,但肤色仍白皙通透,再加上她性子柔和,平日里多注意养护,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而且她多年来,与叶长风如胶似漆,恩爱无双,面上的好气色更是多少胭脂水粉都堆砌不出来的。 叶如蒙的样子有七分随了她娘,却比她娘还要美上三分,巴掌脸微微还有些婴儿肥,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眨起来扑闪扑闪的,分外精灵。 叶如蒙一见到林氏,眼泪便控制不住扑簌扑簌地直往下掉。 “这是怎么了?”林氏连忙过来,拿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 叶如蒙任林氏拉着她的手入了正屋,此时叶长风正倚坐在老红木七屏风博古纹罗汉床上看书,一抬眼,便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忙将书放在红木小几上,起身问道:“怎么了?” 叶长风年长林氏四岁,剑眉星目,鼻如悬胆,虽然已过了不惑之年,却并不显老,岁月的沉淀使得当年的翩翩少年变得沉着而稳重,身上自有一股成熟的魅力。自打搬来城北后,还得了个“城北徐公”的美称。 他今日穿着一身深棕色绉纱中衣,整个人如疏风朗月般,只是当下略微蹙眉,关切地看着她。 “今日不是祖母寿辰,怎地这么快回来了?”林氏柔声问道,拉着她在罗汉床上坐下。 叶长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谁欺负你了?告诉爹爹。”世人只知他宠妻如命,为了妻子不惜毁掉一世英名,落得个不孝的罪名,却不知他爱屋及乌,也分外宠着独女。 叶如蒙如今见了已经死去三年多的爹娘还活得好好的,自是克制不住眼泪,可也知道当下不能再哭了,便吸了吸鼻子,掀起刘海儿来。 “呀!”林氏一见,当即心疼不已。叶如蒙这才有些委屈地和他们说起今日挨了皮球之事,“不过七婶让人送了百花油过来,嬷嬷已经帮我擦了,现在不怎么疼了。就是……觉得有些丢人。”说到后面,她有些撒起娇来。有爹娘宠着的感觉,真好,就好像她还是个孩子似的。 话虽如此,但林氏哪能不心疼,现在虽消肿了,可还是红红的一大片,可知那皮球踢过来的力道有多大了。叶如蒙没敢说她被皮球砸得晕了过去,免得她娘担心。桂嬷嬷怕林氏心疼,便没有说穿她。 叶如蒙这会儿才擦干了眼泪,笑道:“若是在家里,嬷嬷保不准就拿鞋底来给我揉了。”她这么一说,才哄得林氏淡淡一笑。确实,叶如蒙幼时有些调皮,免不了磕磕碰碰,若是磕到了头,桂嬷嬷一定会第一时间拿起软底的睡鞋给她揉伤口。 “下次注意些便是。”叶长风虽然也心疼,但他向来喜形不露于色,只淡淡皱了一下剑眉,又问起今日府上的事,“见着你祖母了?她身子可还好?” “见着了,祖母身子硬朗着呢,笑得可开心了。”叶如蒙笑道。 可是,前世这个时候,祖母身子虽然还健朗着,却在第二天听到她爹的死讯时突然中风了,后来在病榻上熬了一年,便撒手人寰了。 这一世,若是爹爹没出事,那祖母是不是也能好好地活着?祖母向来宠爱爹爹,虽然嘴上不说,但明眼人都看在心里。只要祖母还在,定然有他们这一房的立足之地。 ☆、宠妻如命 其实爹爹也是很关心祖母的,每年祖母寿辰,他都会提前悉心准备寿礼。 叶长风心中了然,又淡淡问了几句,便让她沐浴后早点回房休息。 这时,桂嬷嬷忙将荷包中的三颗荔枝掏了出来,递给了叶如蒙,“若嬷嬷没看错,这当是挂绿吧。” “嬷嬷真是好眼力!”叶如蒙赞道。 桂嬷嬷倒有些不好意思,“我记得以前老爷当太子少傅的时候,倒带回来过几次。” 叶长风淡淡一笑,接过来看了一眼,“倒是。” “这是我特地带回来给你们吃的!”叶如蒙笑眯眯地,像分糖果一样一人一颗分给他们。 桂嬷嬷忙摆手不敢接,“这挂绿可金贵了,姑娘吃就好。” “我今天在叶国公府都吃了四颗啦,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嬷嬷你试下味道就好!” 林氏笑道:“阿桂,你吃了就是。” 桂嬷嬷又推诿了几次,实在没办法,才接了过来,像捧着一块金子似的。 林氏仔细剥了开来,送到叶如蒙嘴边,叶如蒙躲了开来,娇道:“我今日都吃过了,味道也就那样!” 林氏无奈,又送到了叶长风唇边,叶长风笑道:“我不吃,你们吃便是。” “夫君。”林氏娇嗔了一声,望着他的杏目眸光流动。 叶长风这才含笑吃了,又剥了一颗递到林氏嘴边,林氏在她们二人面前倒有些难为情,红着脸接了过来。 叶长风笑道:“蒙蒙倒是懂事了许多。” “蒙蒙以后还会更懂事呢!”叶如蒙强忍着落泪的冲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的爹娘真的都活得好好的呢,她没有在做梦。 待叶如蒙和桂嬷嬷出去后,林氏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想到今日女儿在府上的遭遇,眉间又带上了淡淡的愁绪。叶长风踞坐在藤席上,大手一捞,林氏便乖顺地依到了他怀中。 叶长风环抱着她,安抚道:“小孩子难免有些磕碰。”他心疼于她的心疼。 “蒙蒙不小了,明年都及笄了。”林氏仰头看他。 他笑,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我知道,你别担心,蒙蒙的夫婿我定会好好地挑选。” “夫君,”林氏双手环着他的腰身,“你舍得让蒙蒙嫁出去吗?”她窝在他宽阔的怀中,如同一个怀春的少女仰慕地望着他,她也不怕人笑话,就算她满头白发,牙齿掉光了,她还是会这样,因为有他宠着。 叶长风宠溺一笑,食指轻点了点她的鼻尖,“那招个上门女婿?” 林氏娇瞪了他一眼,他开怀大笑。 叶如蒙沐浴后,穿着樱粉色寝衣,抱着林氏亲手绣的彩蝶戏花软枕趴在红榉木六柱雕花架子床上。 林氏一进来,便见叶如蒙一头长长的秀发像泼墨般铺在浅黄色的小雏菊软被上,不知在想什么,想得有些出了神。 “蒙蒙。”林氏唤了一声,叶如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抱着软枕坐了起来。 林氏浅浅一笑,落坐了下来,看了一下她的额头,总算没那么红了,又与她说了几句话,便哄着她躺下了,替她掩好被子后,林氏也侧躺了下来,撑头看着她,一只手轻轻拨了拨她的额发,柔声问道:“今日在府中玩得开心吗?” 叶如蒙看着她娘,虽然面容恬静,但眸中却隐隐有些担忧,想了想,便摇摇头,“不喜欢,虽然好多好吃好玩的,但蒙蒙喜欢家里。” 林氏一听,抿了抿唇,不知是喜是忧,“既然不喜欢,那以后少去就是。”顿了顿,又道,“若有什么喜欢吃的,娘明日带你去春满楼买,衣裳首饰也是,我们不必羡慕别人。” 叶如蒙点头,她知道她娘是怕她入府后,见了别人那些精致的吃食,华丽的首饰,自己会生起攀比的心思,便道:“娘你放心,我不羡慕她们,我觉得她们还没我们家好呢,蒙蒙有爹和娘疼着,就算她们想跟我换,我还不换呢。” “就你嘴甜。”林氏眉眼弯弯,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娘,”叶如蒙从薄被中伸出手抱住她,“今晚你陪我睡好吗?”她将头依在林氏柔软的胸前,有些撒娇。 她好久好久都没和她娘睡过了,记得小时候,若是让她娘陪她睡,第二天她爹的脸就会阴沉阴沉的。她记得有一天,她爹将她偷偷拉到一旁,很认真地警告她:以后不许拉着你娘陪你睡觉,娘要陪爹爹睡觉,知道不? 她觉得她爹当时有点凶,点头应了之后,又觉得心中有些委屈。后来她娘看她脸色不对,一问她她便老实交待了,结果她娘似笑非笑地在她屋里连续睡了三日,睡得她心惊胆战。而那三天,爹的脸也是一天比一天黑,原先说好的红枣糕也不买了,说要带她去放纸鸢也不去了。打那以后,她再也不敢让她娘陪她睡了。 可是今天,她想例外。林氏想了想,点了点头,心下觉得今日女儿真不一样,似乎特别粘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也不知在叶国公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那娘去和你爹说一声。”林氏起身。 “嗯。”叶如蒙乖乖应了。 林氏这一去,便去了好久,叶如蒙等得都有些心急了。 这边,林氏立在东厢房门口,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裳,才推开门进去。 她这个夫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比女儿还要粘人,她话还没说完,他便立刻掀开了被子,一把将她扑倒在床上,她推开他想起来,他干脆抱着她撒起娇来,在她身上乱啃一通。 想到刚刚那情景,若是被女儿见了,估计会把女儿给吓傻了。 “娘,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叶如蒙颇有埋怨。 “娘……刚刚,刚刚和你爹谈了一些事。”林氏当下有些心虚。 “咦?娘,你嘴唇怎么肿了,是不是上火了?” “娘……刚刚,不小心咬了一下嘴。” “呀!娘,你看你脖子……” “蚊子咬了。”林氏忙道,说着赶紧起身熄了灯。再让女儿问下去,她都要羞死了,还好女儿如今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 叶如蒙今日自是有些失眠,明日是乞巧节,这一晚,家家户户都会出门,她们家也不例外。 前世的时候,他们当天早早地就出门了,在街上逛了许久,玩得很开心。她提着她爹买给她的葫芦花灯,一家三口沿着河边夜游漫步,其乐融融。 只是没一会儿,便碰到了叶国公府的姑娘们,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叶如瑶。叶如瑶提着一盏孔雀展屏琉璃花灯,桃面粉腮与琉璃灯盏相映红,美得不像话。 叶如瑶斜睨了一眼她手中的纸糊花灯,不屑道:“我这盏可是聚宝阁今年的花灯之冠,最值钱最精美的一盏,要差不多二百两呢,这是融哥哥买给我的!” 第4节 她听了,愈发觉得自己手中粗糙的葫芦花灯有些拿不出手,忍不住往后藏了藏。他爹见她咬着嘴唇不说话,便说给她买一盏聚宝阁的花灯,她自是开心,聚宝阁出的花灯可是佳品,虽然最便宜的也要一两银子,够买路边的几十盏了。 叶如瑶听了,忍不住嗤笑出声,见叶长风冷脸了,这才忙敛了笑,懒洋洋打了个招呼,“大伯你们慢慢逛,我们先走啦!”在经过叶如蒙身边时,她又低声嘟喃道:“好的都被人买走了,现在剩的那些,反正我是看不上眼的。” 叶长风没理会这个娇纵的小侄女,抬手摸了摸叶如蒙的头,温和道:“爹一定给你挑一盏最漂亮的。”他让母女二人坐在小吃摊前等他,抬脚去了河对面的聚宝阁,去聚宝阁得过一座石桥,这桥名唤百步桥,不过十来丈长,只是今日人尤其多,桥上挤满了来往的行人,叶长风怕家中娇滴滴的妻女挤到了,便独自一人前往。 叶如蒙站在摊前,伸长了脖子期盼着漂亮的花灯,估摸着她爹也快回来了,可是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呯”地一声,如同地动山摇,母女二人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百步桥在她们面前塌坠了下去! 这百步桥是前朝便存在的古桥了,至今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五百多年来,经历过洪水暴雨、闪电雷劈,都一直屹立不倒,谁曾想,竟会在七夕这日塌了。 这桥一塌,死伤了两百余人,她爹便是其中一个。她爹被人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都划破了不少,脸上没伤,仍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可是却双目紧闭。她娘一见,当场便晕了过去。她当时都哭疯了,趴在她爹湿透的身体上哭个不停,直哭得晕死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后,便看到家中摆设了灵堂,她娘穿着一身白麻衣,趴在她爹未入殓的尸身上,哭得没有了声音,时不时抽泣着。 她娘抱着她,双目红肿,却坚毅地告诉她,“我们要好好活着。”那一刻,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或许表面上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娘亲,比任何人还要坚强。可是第二天一早,她便知道自己错了。 当她看到她爹棺木上那一双悬空的脚的时候,她眼泪掉了下来,直直跪了下去。或许,昨日娘说的是——爹娘不在了,你要好好活着。 叶如蒙在梦中哭出了声音,终将自己吵醒。可是醒来后,却发现身旁空空如也! “娘亲!”她突然坐起来,凄厉哭喊了一声。 她这一喊,将正屋内喘息初定的二人吓了一大跳,叶长风连忙胡乱套上中衣中裤,率先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叶如蒙:我这么可怜,爹和娘竟在嘿咻嘿咻……我是充晋江币送的吗? ☆、容王爷 叶长风奔入东厢房内,却见叶如蒙坐在床上,哭得泪如雨下。 “蒙蒙!”叶长风连忙快步过去,却见她仅是长发微乱,衣裳什么的还是好好的,倒是他自个儿衣衫不整,他连忙别过身子,将中衣带子系好。 这边,睡在西厢房的桂嬷嬷听到声响也急急跑了过来。一会儿后,林氏才披散着长发匆匆赶来,同叶长风一般衣衫凌乱。 此时此刻,林氏自是羞愧难当。睡到半夜,她夫君竟摸了过来,二话不说便将她抱走了,她生怕吵醒女儿,自是不敢声张。 回到正屋后,叶长风三两下便让她说不出话来了,二人自是……行了事。谁知道紧接着,便听到了女儿的惨叫。 “蒙蒙,别怕……”林氏连忙抱住了她,“是不是做恶梦了?” 还好,还好女儿还好好的,若、若真出了什么事……菩萨保佑,她不敢往下想。刚刚那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一年,蒙蒙才六岁,大雪纷飞的冬至,她居然失踪了整整一夜。那一夜,她找她都快找得发疯了。 “娘亲,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叶如蒙哭得泣不成声。娘亲明明说了“我们要好好活着”,是“我们”!她为什么要去陪爹爹,不陪她,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对不起,对不起,娘亲错了,娘亲不应该跑开。”林氏连连安抚她。今日,定是在叶国公府发现了什么事,不然,以她女儿的性子不可能会这样。便是当年女儿找回来后,也不过发了几天烧,晚上睡觉都是安安稳稳的,从来没有过这样子。 第二日,叶如蒙醒来时,已是日晒三竿了。揉了揉双眼,见床边坐着一个身材纤细的熟悉背影,她沙沙喊了一声,“娘。” 林氏闻言,转过身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绣框,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可睡醒了?” “嗯。”叶如蒙应了声,声音还带着鼻音,爬起来抱住了林氏,又将头埋在她怀中。 林氏浅浅一笑,娇宠道:“都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我一辈子都要当娘的孩子,下辈子也要。”叶如蒙紧紧搂住了她,娘的腰真细,胸软软的,身体也是暖暖的。 林氏摸着她的头,低低叹了口气。 今日早上,她仔细问了桂嬷嬷,桂嬷嬷这才道出昨夜在叶国公府的院子里遇到了容世子一事。她是个妇人,平日甚少出门,可也知道这容世子。 容世子是死去的容王爷的独子,因着守孝期未满还没继位。容王爷乃当今圣上的胞弟,同为太后所出,在二十岁那年娶了邻国小元国的长公主为王妃。二人成亲多年,仍是恩爱如初,和如琴瑟。 当年,叶长风任太子少傅的时候她也曾在宫宴中遥遥见过容王妃一面,当真是美得不可思议,便连太后娘娘都夸赞容王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倾世美人,也难怪成亲后容王爷便遣散了府中侍妾,独宠她一人。可惜红颜薄命,容王妃在容世子十岁那年便病逝了。容王妃之死,对容王爷打击甚大,不到五年,容王爷便郁郁而终。 当年她听闻容王爷病逝后,也是唏嘘不已,她那时还问叶长风,“若我先你一步,你也会这样吗?” 当时叶长风静静看了她许久,她看见他眸中的忧伤,才发现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是可笑,连忙捂住了他的唇。可是他却拿开了她的手,很认真地说道:“会,我怕我挨不到五年。” 说来也可怜,这容世子自从容王妃死后,性格就变得很是孤僻,也不爱说话。听说,容世子的模样生得有八分像容王妃,两分像容王爷。容王爷当年也是京城中风华绝代的一个男子,姿容还排在她夫君之上,容王妃更不用说了。见过容世子的人都说,世上找不出第二个生得这般如玉模样的了,但生得多好看,她也没见过。只是,比起容世子的美貌传言得更多的,却是他不喜被人触碰的怪癖,不仅如此,还听说他性格冷漠,终日不语不笑。 世人皆知,他宠爱叶国公府的三姑娘叶如瑶,可是蒙蒙是瑶瑶的堂妹,姐妹俩能有什么仇怨呢。他倒好,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跑来吓唬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心中自是不平,将这事与她夫君说了,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可叶长风听后,却帮容世子说起了话,“也许只是恰巧遇到蒙蒙,便和她说了两句话。” “说几句话,蒙蒙如何会吓成那样?”林氏心中郁忿,这都欺负到她女儿头上来了,她可不管他世子不世子的。 叶长风笑,“你是没见过这容世子,我倒见过几次。” “哦?当真生得那般好看?”林氏睁大眼睛打探道。 叶长风见了她这副好奇天真的模样,当下心底一软,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道:“比起容王爷和容王妃,有过之而无不及,笔墨所不能言也。” 林氏心中了然,美到那种极致,她倒有些想像不出来了。 叶长风又道:“这容世子,虽然姿容奇美,却面目冷酷,而且这两年来,他掌管大理寺刑案,只怕沾染了不少血腥之气。我看他立在那儿,便自有一股威严,若是面容严峻些,确实带有几分刹气,将蒙蒙吓得做恶梦也不无可能,也许人家只是无心之过罢了。” “是无心,不过有意呢。”林氏仍有些埋怨。 叶长风笑,安抚林氏道:“他年纪轻轻做得大理寺少卿之位,自然有他的手段。他本就生得貌美,若是面目柔和,还如何审问犯人了?夫人放心,他不会同一个小女孩这般计较。这孩子,手段虽雷霆……果敢,”他原本是想说“狠决”的,但又怕吓到了她,“但只在公事之上,他是个有分寸之人。” 听得他这么说,林氏才微微放宽了心,“但愿吧,以后蒙蒙少去府上,想来也就碰不到他了。” 叶长风笑而不语,京城这么大,蒙蒙一年能碰上他几次? 吃午饭的时候,叶如蒙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若是不让爹爹出去,那爹爹是不是就能避过这一劫了?可是今日这样的日子,他们一家人怎么可能会不出去,抑或是她装病? 不对,前世的时候,爹爹便有说过今晚要去拜访他的好友陆伯伯,爹爹向来是个守信之人,只怕到时会留她娘在家中照顾她,自己一个人出去了。一想到这,叶如蒙顿时有些愁眉苦脸了。 而且百步桥一塌,会死很多无辜百姓,她不想死那么多人。如果她去了,或许、便能挽回一些人命呢? 其实在前世的时候,这日上午就已经有人上报到工部,说桥洞有疏松之状,可是工部的人来查探后,直接塞了几块大石头填充一下,便敷衍了事。结果今日人多一热闹,桥便承受不住塌了。京城里达官贵人不少,那日死的人中,甚至有些是朝中大臣,还有不少贵妇贵女。此事发生后,好像还追究到了太子身上,说是太子治下不严。 “蒙蒙,在想什么呢?”叶长风朗润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她连忙摇头。他笑笑,给她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多吃些,才能长个。” 叶如蒙轻轻“嗯”了一声,却只夹了一筷子香米白饭送入口中。 “蒙蒙,多吃些。”林氏见她没胃口,给她剥了一只她平日里最爱吃的白灼大虾,去头后蘸了蘸爆炒蒜油,夹到她的青花缠枝牡丹纹小碗中。 叶如蒙这才甜甜一笑,夹起大虾送入口中,虾肉鲜美肥嫩,配上香喷喷的蒜油,咬下去鲜香味充盈满口。 叶长风这边已吃完一碗,将空碗往前推了推,林氏见状,便知他不需添饭了,放下细长的螺纹竹筷,给他舀了一碗白玉紫菜鲜贝汤。 叶长风看着身边贤良的妻子,乖巧懂事的女儿,心情有些愉悦,“蒙蒙,晚上爹带你们去河边放荷花灯,再给你买一盏小花灯,如何?” 若是平日里,叶如蒙一听定会欢喜地答应了,可是今日一听,脸色却有些惨白起来,连忙道:“不!我不要花灯!” “怎么了?”林氏手一顿,将盛好的汤碗轻轻放至叶长风跟前,转过脸来看她。 “我、我没事。”叶如蒙低头,小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想要花灯呢。” 叶长风略微蹙眉,今日女儿似有些反常,面色柔和道:“那就不要,那、到时爹带你去套圈圈,要不要?” 叶如蒙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可是拧眉想了想,又认真道:“但是,爹和娘今晚不许离开我半步。不然,我们就不出去了。” “为什么?”林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儿,似想从女儿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今日人多,我怕被人贩子拐跑。”叶如蒙嘟喃道。 这话听得叶长风失笑,“你都这么大了,谁还敢拐你?现在胆子倒小了,小时候,胆子可大了……” “夫君。”林氏颇有些埋怨地唤了他一声。 叶长风一怔,才明白自己无意间让她想起那年冬至之事,连忙住了口,“放心,爹到时一定好好看着你。” 叶如蒙嘟了嘟嘴,低头扒饭。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爹爹出门,她害怕,怕她今日的选择会酿成大错,让她追悔莫及。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甲:女主太作了,怕就别出门啊! 杀手:不出门咋遇男主? ☆、七夕夜 下午午睡,叶如蒙心事重重也没睡着,今日乞巧节有沐发的习俗,她早早地便起来了,桂嬷嬷已经采了柏叶和桃枝,正在煎汤,准备给她们沐发。 梳洗完长发后,林氏亲手给她梳了一个垂挂髻,又在两侧给她别上了薰衣紫镂空嵌珠蝴蝶结。 叶如蒙模样生得精致,眉如新月,鼻子小巧而秀美,随林氏生得一张菱角小口,唇角微微上扬,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含着浅浅的笑意,笑起来嘴角有个小弯弯,看起来极为和善讨喜。按理说生得这模样该是个古典静雅的美人儿,可是却配了一双灵澈天真的小鹿眼,活泼起来的时候便显得有些古灵精怪。 如今被林氏这么一装扮,她又端坐在秀致的楠木嵌骨细脚梳妆台前,便显得乖巧雅致了许多,颇有几分大家闺秀该有的淑女模样。 林氏爱怜地摸了摸叶如蒙洁白的脸颊。这个女儿生得好,皮肤白皙通透,如今一张桃子脸还有隐隐的婴儿肥,若是过个一两年褪了这婴儿肥,就会露出尖尖的下巴了,看起来就没这么稚气了。 只是,如今女儿这身份高不成低不就,至今仍没一个人来提亲。身份低一些的,怕被人说高攀了她们,身份高一些的,又有些看不上她们,也不知该找什么样的了。 天刚一擦黑,叶如蒙一家三口便出门了,郑管家和刘氏告了假去探望儿女,桂嬷嬷则留下来看家,一如前世。 走在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上,叶如蒙不由得抓紧了林氏的手臂,她今日可不想再遇到叶如瑶了。昨夜叶如蓉便与她说了,她们今日逛完街后要回府上拜织女,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可是拜完织女估计也是深夜了,她不想留在叶国公府过夜,便婉拒了。 叶长风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白杭绸直裰,腰间挂着一个月白色的绣青竹薄荷香囊,正是今日晚饭后叶如蒙送给他的,哄得他心情大好。如今的叶长风虽已年过不惑,却没有像同龄人般发福,而是身姿矫健,风度翩翩,不减当年。 他身旁的林氏梳着十字髻,髻上束戴着一顶银翠莲花冠,左边斜斜插着一只溜银喜鹊登梅簪,眉间贴着朱红梅花钿,温婉中带着些许妩媚。同梳着双挂髻的叶如蒙一样,穿着藕荷色的绣花及胸襦裙,臂绕同底色金银粉绘花薄纱罗披帛。 同样的衣裳、装扮,再加上七分像的面容,看起来就像一对年轻的母女。 旁人见了,都不由得多看上几眼,这一家子打扮虽然算不上奢华,但一看这雍容雅姿,便知不是出自普通人家,也羡慕这男子有福气,生得玉树临风,身后还跟着一对如花似玉的妻女。 叶如蒙走到百步桥附近,便发现百步桥下的河道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乌篷船和独木舟,船舟上满载船客来来往往。她快步走到桥边一看,发现百步桥两头都有官兵把守,桥上空无一人。叶如蒙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觉得松了一大口气。 “怎么了,蒙蒙?”林氏见她一直盯着百步桥。 “没有,我只是好奇,这桥怎么了?”今日人多热闹,封了桥自然给大家带来许多不便。可是如今岸两边堵满了人,似在等候船只,可百姓们却是笑嘻嘻的,没有一人怨声载道。 叶长风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今日下午有人匿名举报,说这百步桥年久失修,今日七夕人流量大,恐有塌方。工部主事知晓后,分外着重此事,当即便派了多名工匠到桥下考察,得出的结论是恐负载不起。主事上报到工部侍郎,工部侍郎当即派人封锁了百步桥,而后又聘来多名船工渔夫,由工部出资免费搭载行人来往。 如今正值七夕,能免费在河中畅游一番,行人自是乐意。 叶如蒙也觉得甚是有趣,蠢蠢欲动,可是却不敢去凑这个热闹。她和她娘都不会水,这河道窄短,船只碰来触去,若是不慎落了水,真不知道她爹该救谁了。 可是,今世怎么和前世不一样了呢?那个匿名举报之人,该不会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想到这,叶如蒙顿时吓了一大跳。 不过,若这人也是重生的,那他倒是个大义之人,相较之下,叶如蒙倒觉得自己自私了,不由得心生惭愧。 第5节 叶如蒙伸长了脖子,生怕在热闹的人群中遇到了叶如瑶。若是遇到了,只怕又免不了被她奚落一顿了。 “爹、娘,要不我们回去吧。”叶如蒙提议道,既然这百步桥已经有官府的人守着,那她也就放心了。 “怎么?累了?”林氏关切问道,这才刚出来没多久。 “嗯。”叶如蒙点了点头。 叶长风沉吟了片刻,道:“那去八宝斋坐一下如何?”八宝斋斋主陆清徐,便是今日她爹要去拜访的友人,斋中会卖些古玩书画,也不乏鉴赏,是文人雅士荟萃之处。 在去往八宝斋的路上,叶长风随路买了不少小食,有芝麻卷、枣泥糕、荷花酥等等,叶如蒙一人抱在怀中,捧得满满的,笑得可开心了。 “呀!爹,我还想吃糖炒栗子!”叶如蒙手没空,往炒栗子的小摊努了努嘴。 “你先把怀中这些吃完吧。”林氏拉住了叶长风,不肯再给她买了。 叶如蒙嘟了嘟嘴,可也觉得自己吃不完,便算了。 这八宝斋斋主陆清徐,是叶长风的同窗好友,与他年纪差不多,体型有些清瘦,下巴蓄着一小撮山羊胡,颇有些清虚寡淡之气。如同所有自命清高的文人一般,有些看不起在朝为官之人,但叶长风除外。 叶如蒙小时候倒见过他几次,她记得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留胡子呢,只是长大后她娘便将她养在深闺中,平日里就算他时有来访,也是多注意回避她,二人也就没再碰过正面。 前世她爹娘死的时候他也来吊唁了,抚棺痛哭不止,泣道:“伯牙失子期,从此世间再无知音也!”后来竟哭得比她还大声,最后才被人拉走了。再后来,他还让他的妻子来叶国公府看过她几次,对她多有照拂。只是没过多久,他似乎得罪了一个高官,被迫举家迁离京城,他临走前,还给她送来了几幅珍贵的字画,说是送予她当嫁妆。 叶如蒙如今见了他,心中顿觉亲切,好感骤增,甜甜唤了句,“陆伯伯。” 陆清徐打量了她一眼,眸中有几分赞赏,“蒙蒙都长这么大了!” “明年就及笄了。”叶长风笑道,转身取过林氏手中的小兔子花灯递给陆清徐, “这是给小悠的。”这花灯是林氏刚刚路过一花灯摊时买的,也问了自家女儿,可女儿说不要,她便只买了一盏。 陆清徐笑着接了过去,“弟妹有心了。不巧,拙荆刚刚带小悠去看皮影戏了,不如弟妹与令嫒先上二楼芍药间小坐一会儿。”陆清徐的妻子姜氏,林氏也是认识的。夫妻俩生有一双儿女,都已各自嫁娶,小悠正是他们长子的女儿,今年刚满五岁。 “如此,那便叨扰陆大哥了。”林氏立在叶长风身后,垂首温婉道。 “弟妹客气了。”陆清徐作了个“请”的手势,目送她们上楼,林氏随叶长风来过他这里多次,自然是识路的。 见二人上楼,陆清徐小心取下墙上挂着的一幅新得的《秋风纨扇图》,在大堂的楠木万字纹鉴宝案前铺开。叶长风净手后来到案前,细细鉴赏着,不自觉便将画上哀婉的题诗念了出来,“秋来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 “叶弟,你觉得如何?”陆清徐眸光熠熠。 “仿得不错,能得桃花庵主的九成□□。”叶长风赞赏道。 陆清徐连连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楼上的林氏母女二人入屋后,叶如蒙在盛了清水的仕女纹搪瓷铜面盆里净了手,便拿起了一块枣泥糕送入口中,枣泥糕入口后口感香甜,却是有点粗糙,不似在叶国公府吃的那般精细软糯,枣皮也有些刺舌,所幸枣核去得还算干净。 叶如蒙以前有些挑食,桂嬷嬷常说,老是抱怨食物不好吃的人,将来就没口福,估计是后面报应便来了。想到这,叶如蒙连忙道:“真好吃!”确实,比起她前世那最后半年在静华庵里的吃食,确实好太多了。 林氏浅浅一笑,端起面前的如意纹白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清茶,望着窗外。 叶如蒙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见楼下车水马龙,熙来攘往,许多人都成群结伴出游,不少姑娘家都是眉开眼笑,手中提着流光溢彩的花灯。 忽的,她瞳孔缩了一下,她看见了叶国公府的一群姑娘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上男主啦 ☆、琉璃花灯 说来也怪,这老叶国公嫡庶统共生了四子三女,除掉嫁出去的三个女儿外,家中的儿子,全是生的女儿。 她爹就生了她这么一个,她七叔利害,一口气便生了五个女儿,她庶出的二叔则生了两个女儿,年纪稍大一些,都是出阁好几年的了。至于另一个庶出的六叔么,比起她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六叔叶长倾小她爹十岁,今年三十有四,仍未娶妻,终日云游在外,几年也难得归来一次。想起这个六叔,叶如蒙仍是有些动容,前世她爹娘去世后,他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当时也多得了他的照顾。随后,他便将她接入了叶国公府,她在叶国公府一住便是三年。 如今叶国公府孙辈,统共只有八位姑娘,除掉二房已出阁的两位,叶如瑶和她,余下四个,便都是府中当家七房的庶出了。 五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衣着华丽锦绣,走在最前头的叶如瑶更是穿着打扮得雍容华贵,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丫环护卫,一群人声势浩荡,当真是好大的排场!不过确实,有容世子护着,叶如瑶确实有着在京城中横着走的资本。 叶如瑶容貌生得极美,眉如远山含黛,面若桃花含笑,一双桃花眼潋滟流光,琼鼻樱唇,发若浮云,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她作为府中唯一的嫡女,吃穿更是讲究到让人咋舌。衣裳必要霓裳阁的,面料必须丝滑如肤,若是棉麻这类粗面的,便会嫌伤了娇嫩的皮肤;胭脂水粉只要点朱阁的,首饰只要玲珑阁的,身上的穿戴日用若不是这京都最有名的三阁所出,她便看不上眼。 不仅如此,她自己还有个专门的厨房,里面有十几位厨子,都是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厨艺极佳。若是研制出了好吃的新品,她吃着高兴了,随便一打赏便是十几两银子。不仅如此,便连每日洗脸沐浴的水都是当天清晨从郁顶峰源头打下来的泉水,更不用说别的了。 不过,叶如蒙倒不会羡慕她,只觉得她精细得有些过了,反而显得做作。桂嬷嬷那个时候还说,三姑娘终日那般暴殄天物迟早会有报应的,可是前世直到她死了,叶如瑶还活得好好的,听说还要入宫当贵妃了呢。 那时她还纳闷,这叶如瑶一直心系祝融,祝融也宠她,可是却一直不娶她。她在叶国公府寄人篱下那几年来,上门来向叶如瑶求亲的人也很多,不乏才貌双绝的,她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眼,最后拖到十七八岁,才传出要入宫的消息来。 难道……她一直以来是喜欢皇上不成?不过那时,叶如蒙已经入了庵堂,自己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倒没心思去打探这些了。 等叶如蒙回过神来,叶国公府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已经走远了。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叶如瑶当时手中提着的花灯,已经不是前世那一盏了。 见叶如蒙有些失神地盯着叶国公府姑娘们离去的背影,林氏以为她是羡慕她们一群人在一起玩,便道:“蒙蒙,你今日想去叶国公府玩吗?” 叶如蒙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想。” 以前她没什么朋友,总喜欢和堂妹们一起玩,她心大,受了委屈也很快释然,总想着她们并无恶意,只是闹着玩的。如今想来,那几个妹妹其实都和叶如瑶一样不喜欢她呢,便连一直对她示好的五姑娘叶如蓉,也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 “蒙蒙,你告诉娘,你昨儿个去了叶国公府,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林氏忍不住问道,她女儿这两日,确实有些反常。 叶如蒙想了想,才咬唇道:“娘,我不喜欢她们。” 林氏秀眉微拢,轻声问道:“她们可是欺负你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和她们合不来。”叶如蒙有些垂头丧气道。 林氏拧眉,没说什么。确实,她自己娘家子嗣艰难,自己也没有兄弟姐妹,至于夫家这边,财势悬差太大,女孩子间总免不了攀比,只怕女儿心里有了落差,不高兴了。林氏想了想,便道:“你今年也不小了,娘这几日看看,给你买一个丫环如何?”有个丫环跟随着,女儿也能底气足一些。 叶如蒙有些心动,可还是摇了摇头。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不需要有丫环贴身照顾着。 “还是要的。”林氏有些坚持,“你明年便要及笄了,若是嫁到了夫家,有个贴心的丫环娘也放心。”到时候嫁过去,定然要桂嬷嬷陪着她的,不然她哪能安心。 听林氏这么一说,叶如蒙不知怎地便想起了前世她七婶给她说的那几门亲事,顿觉心寒,一时间竟觉得眼眶有些热热的,连忙起身对她娘撒娇道:“娘亲!不和你说了,我去找爹爹!”她装着难为情跑了出去,心中却是难受着。 叶如蒙跑出去后,背着手倚在隔壁门边上,只觉得眼睛胀热得紧,像是随时能掉泪似的。 忽地,隔壁门打了开来,叶如蒙一惊,连忙站好,一抬头,兔子般红通通的眼睛便对上了他的眼,她一怔,竟忘了行礼。 这人,正是容世子。今日的祝融穿着一袭墨色长袍,幽深蓝的如意纹腰带系出窄腰,更显身形颀长,俊美无双。二人面对面站着,叶如蒙的身高却只及他肩膀,顿时便感觉到了一股压迫的气势,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 “你,进来。”他开口,仍是面无表情。 她一动不动,有种小时候她爹拿了戒尺在书房里等着,唤她进去的感觉。 见她不进来,他唇张了张,并无开口说话,只是转身走入屋内。 叶如蒙咽了咽口水,脑中一片混乱,手指紧紧扯着臂上绕着的披帛,手心都出了汗。终于,她的脚尖忍不住转了个弯,悄悄扭过了身子,想偷偷溜回去。可是刚抬起脚,他便快步走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叶如蒙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如同见了大老虎的小白兔般,却见他左手抓着一个纸袋子,右手提着一盏……孔雀展屏琉璃花灯,这正是前世这一日,叶如瑶提的那一盏。 “给。”他双手往前递了递,动作有着几分令人难以察觉的僵涩。 叶如蒙顿了顿,颤着伸出了手。祝融将袋子放到她掌心中,她连忙抓稳了,一下子,便有一股香甜的栗子味迎面扑来。紧接着,他便将琉璃花灯的提掍放到她手心上,棍头微微有些暖,似带着他的体温。 见她拿稳了,他这才收回手,然后,从她身边离开。 叶如蒙呆若木鸡,突然回过神来!这栗子,一定有毒!花灯,说不定里面也燃有掺了毒物的熏香,会使人慢性中毒的那种! 叶如蒙回头,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顿时如临大赦,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回他那间屋内,又赶紧跑回屋去。 一进屋,立马冲到面盆前洗手,有毒有毒!哦不对,刚刚容世子也是赤手这么拿着的,那应该……没毒?也许!他先服了解药呢? “蒙蒙,怎么了?”李氏吃了一惊,见女儿匆匆闯入,神情慌乱,忙过来关切问道,“你手怎么了?” “没有,刚刚,弄脏了。”叶如蒙对着面盆轻轻甩了甩水,拿挂在雕花盆架上的干布擦了擦手。 这边,祝融下了楼梯,心跳仍有些快,若稍微注意下,便能发现他耳朵尖儿都有些红红的,手心也出了不少汗。 她应该会喜欢吧?女孩子似乎都喜欢这些漂亮的花灯。就在此时,他一拐角,竟遇上了正欲上楼的叶长风,他微微一怔。 叶长风也面有诧异,连忙行了一礼,“见过容世子。”心中却思忖,奇怪,容世子怎么会在这儿? 祝融微微垂眸,若是平日,他只需轻轻“嗯”一声便可离开,但不知怎地,他竟抬手对他作了一揖,恭声唤了一句,“叶伯父。” 叶长风当场愣住了,连着他身后的陆清徐也是目瞪口呆。 可是紧接着,祝融的眸色便沉了下去。今日叶长风穿着一身宝蓝色直裰,腰间挂着的月白色香囊倒有些显眼,上面还绣着青竹。若他没记错,这个不应该是他的吗?可是,昨日那个小丫头却没有送给他。 叶长风背后顿时出了微汗,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腰间,容世子突然瞪着他的香囊做什么? 祝融没说话,从他身旁走开,大步流星踏出门外。叶长风和陆清徐二人面面相觑。 “叶弟,这容世子……”陆清徐皱眉,“他认识你?” “这个……”叶长风想了想,“他当认识我,可是……也是第一次唤我。”以前他任太子少傅的时候还教过他,虽然他当时才四岁,却比六岁的太子还要聪颖。后来他请辞后入了翰林院,这十几年来二人就打过几次照面。而且刚刚,前一刻他态度明明温润着,下一刻怎么就突然变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下一章,男主和女主第二次亲密接触 ☆、祝融的触碰 二人上楼入了芍药间后,陆清徐与林氏寒暄了几句,便开始与叶长风谈天说地,直说得眉飞色舞,反倒衬得对面的林氏和叶如蒙有些拘谨。 林氏一直低垂着头,偶尔浅浅抿一口茶。叶如蒙也如大家闺秀般端坐着,时不时吃一口糕点。 叶长风和陆清徐二人相谈甚欢,陆清徐朗笑后道:“我看你这几年倒愈发清闲了。” 叶长风摇头浅笑,“若再清闲下去,只怕离告老还乡不远了。” 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叶如蒙知道,她爹以前当过从二品的太子少傅,当时整个叶国公府,只有她爷爷的爵位在他之上。可是后来,他爹离开叶国公府后便自觉请辞了。 也是,先前因着正妻十年无所出,时不时有一些腐朽守旧的老巨弹劾他不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不孝之人,如何能教导太子?后来老皇上力排众议让他当上太子少傅,可是没过多久,她爹便与叶国公府断了关系,直接坐证了自己不孝之罪。当时若不主动请辞,只怕第二日弹劾的奏折都要推成小山高了。 她爹请辞了少傅之位后,做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她爹似乎也做得不错,一做便是十年。可是后来不知为何给降了职,降到正七品的编修。这份官职倒是清闲了一些,不如先前忙碌了,可是做了不到两年,又被降成从七品的检讨,这日子就更清闲了,不当值的时候经常呆在家里浇浇花修修草。 虽然陪她们母女的时间多了,可是叶如蒙却觉得以她爹的才能去做这些校对和整理,实在是太屈才了。不过她爹来之安之,一直说塞翁失马。如今她爹这翰林院检讨也做了有两年了,千万别再降了,再降下去估计都得移出翰林院了。 叶如蒙托着腮看着叶长风和陆清徐二人谈笑风生,一脸天真。 林氏见这二人谈得欢,时不时为他们添茶倒水。只是这一会儿,她刚站起来执起如意纹白瓷方形茶壶,便觉得头一阵眩晕,手一松,茶壶“呯”的一声掉在桌上,溅了一些茶水出来。 “娘!”叶如蒙忙扶住她。 叶长风也连忙起身跑过来,从她身侧轻轻拥住了她,“这是怎么了?” 林氏定了定神,素手扶上了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没有,就是觉得头有点晕。”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陆清徐笑了笑,“让陆大哥见笑了。” 陆清徐捋了捋下巴的一小撮山羊胡,道:“我看弟妹不像气血亏损,若不介意,帮弟妹把下脉可好?”陆清徐除了擅长书画,还爱好岐黄之术,叶长风夫妻俩是知道的。 第6节 林氏看了一眼叶长风,见他无异议,便点了点头,“那便有劳了。” 叶如蒙崇拜道:“陆伯伯真利害,还懂医!” 陆清徐朗声笑道:“不过略懂一二罢了。”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腕枕来。 叶长风失笑道:“你这随身带着腕枕,怎好意思说是略懂?我看当是精通了。” “不敢当,”陆清徐显然也是有些自信的,“年轻时喜欢,只是一直没时间深入,这几年闲下来,倒是鼓捣出一些心得来。”他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氏会意,伸出皓腕轻置于腕枕上,又掏出怀中的帕子轻轻覆上。 陆清徐探出三指,好一阵沉吟,皱了皱眉,沉默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叶长风一家三口莫名其妙。 “陆兄?”叶长风有些按捺不住,事关他娘子,他总是分外上心的。 陆清徐却是笑着收回了手,又连连笑着摇头。 “陆兄,内子究竟是怎么了?”叶长风剑眉微皱。 陆清徐哈哈大笑,“叶弟宝刀未老!” 叶长风一怔,面色狂喜,“陆兄的意思是……” “恭喜恭喜!”陆清徐笑脸相对,行了个拱手礼。 叶长风顿时喜上眉梢,如同春风拂面,却又有些犹疑不诀,“陆兄你可确定了?” 陆清徐一听不高兴了,“如此浅显,我怎会把错!若有错,以后你当兄来我做弟!脉象不会有错,身子两月有余了!” 林氏心中自然也是又惊又喜,却又忍不住红了脸,将脸依在叶长风怀中。 叶如蒙初时心中也是欣喜的,可是紧接着,神情又有些哀伤了起来,她娘已经怀了身子,可是在前世却殒了命,一尸两命,带着她未出生的弟弟或是妹妹。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两月有余!两月有余!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旱天雷在她头顶上惊起!她忍不住站了起来,脸色极其惨白。 “蒙蒙?”林氏唤道。 叶如蒙难以置信地对着她爹娘摇了摇头,突然夺门而出! 她狂奔在喧嚣的大街上,直跑出了好远好远,周遭一片寂静,她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停了下来。停下来后,她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前世,她爹死后她们母女二人都晕死了过去。她记得,她们被人送回家后有大夫过来给她们二人把脉的,若说她娘有两个多月的身子,当时怎么可能把不出来? 她记得,当时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见她娘颓着身子坐在窗前,如同一棵枯死的老树。她的手……对!她的手是放在自己小腹前!还有、在灵堂的时候,她娘抱着她,她说:我们要好好活着!她娘一手抱着她,一手抚在自己小腹上!她说我们……不止是她们两个……她娘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怀了身子了!怀了她爹的遗腹子!那这样,娘就肯定不会自尽!她娘不是自尽的! 谁!是谁!究竟是谁害了她娘!叶如蒙忽然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叶如蒙正哭得起劲,忽然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阴影,单看轮廓便知是个身形颀长的男子,可是,又不像她爹。那个阴影缓缓蹲了下来,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却又顿在了空中,叶如蒙连忙转过身子,还未来得及仰起头来看他,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块玉佩在她眼前左右摇晃着,拎着玉佩的这只手,修长白净,指节分明,优雅得不像话,仿佛是来自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的手。而他的脸,确实也是面如冠玉,温和儒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没有以往的冷冰,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眉目温和如水。这一刻,叶如蒙甚至忘了二人之间的恩怨,觉得他不过是一个软心肠的来安抚她的路人。 可是他一开口,清冷的声音便打破了那柔和的假象,“下次不许丢了。”像是命令,又不像。不得不说,这未来的祝相确实有止哭的作用,起码叶如蒙对上他的脸,便不敢再哭了。 “拿着。”他微微蹙眉,叶如蒙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掌心朝上,手却有些瑟缩,仿佛他下一刻就会掏出尺子来打她手心似的。 他微愣,一会儿,没有将玉佩放入她掌心,反而将玉佩纳入手心,然后,轻轻伸出了一根丰润白皙的食指。 他的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指甲形状也如同他的身形一般,直长直长的,仿佛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好看的地方。可是,他却突然用他的指尖,轻轻触了触她食指的指腹,就像是在试探着什么一样。 叶如蒙整个人都僵硬了,一动不动,却见他眉目间又柔和了许多,像是盯着一件极其感兴趣的、好玩的事情。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像是顺着她的指纹在划圈圈。划着划着,他的手指徐徐往前,轻轻抚过她食指的第二个指节,第三个……像是从指尖传来的一阵电流,叶如蒙浑身一颤,觉得指心痒得利害。 这个容世子,他在干什么?不是说他不喜欢触碰别人?那他现在是在做干什么?好像在试探着……像是一只野兽在舔着刚抓到的猎物,想试一下好不好吃的那种感觉! “蒙蒙!”忽然,不远处传来叶长风呼唤的声音,二人仿才如梦初醒般,未待叶如蒙反应过来,他手一松,手心的玉佩便落到了她掌心,是温热的。 几乎是同时,他一闪身便躲入了一旁深巷内。 叶如蒙回首,见他身影已隐入幽暗的深巷中,看不见了。仰起头来,这户人家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微微晃了晃,她终于站了起来。 “蒙蒙!”叶长风看见了她,连忙朝她奔了过来,快速打量了她一下,见她还好好的,只是面上还挂着泪痕,“蒙蒙,你这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娘很担心你?” “爹爹!”叶如蒙忽地一把抱住了他。 叶长风一愣,停在空中的手顿了顿,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蒙蒙,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爹爹好吗?” “爹爹、我害怕。”叶如蒙将脸埋在叶长风怀中,闷声哭泣道。 “别怕,蒙蒙,爹爹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爹都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叶长风坚定道。 “爹……”叶如蒙松开紧抱着他的手,仰头啜泣看着他。 “蒙蒙,不哭,告诉爹爹。”叶长风抬手,略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擦拭着她的泪。在她小时候,他还需要蹲下来才能摸到她胖乎乎的小脸蛋,可如今,这个小不点突然就长大了,从他膝盖那么高,一下子窜到他胸前,仿佛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可是,他确信自己还有能力保护她,保护她们母女俩。 叶如蒙低泣不已。 “不怕,我们现在先回家好不好?你娘很担心你,她现在怀了身子,不能激动。”叶长风这个时候仍心念着妻子。 叶如蒙点了点头,忙掏出手帕擦干净脸。 叶长风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她“嘶”了一声,才发现膝盖疼得利害。 “摔到了?”叶长风停了下来。 她点头,其实,是刚刚跪下来跪到的,她当时都听到了“咚”的一声,膝盖骨直接敲在了人家门前的青石板上。 叶长风唇角一弯,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叶如蒙咬唇,乖乖爬上了他的背。这是爹爹的背,她爹宽厚温暖的背,仿佛让她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去逛街,也是这样,她逛累了爹爹便背着她,一路背,一路走,她的耳朵贴在爹爹的背上,听着爹爹胸腔里传来的声音,那是爹和娘在说话呢。渐渐地,天色越来越暗,灯火也越来越朦胧,她眼睛慢慢合拢上,还没到家她就会先睡着了。 “蒙蒙,”叶长风挽着她的膝盖窝,双手别在自己腰间,右手虎口处时不时触到她绣给自己的青竹香囊,“你回去后好好泡个澡,仔细想一想,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担着。晚上睡觉前,爹爹来看你。” 叶如蒙将脸趴在他背上,闷声不说话。 二人走远了,祝融才从巷口踏了出来,面色微沉,他感觉心中有些不舒服。在她刚刚抱住叶长风的时候,就有那么一点了,那种不舒服一闪而过,可是,在她趴上叶长风的背的时候,这种不舒服就一直持续着。 他刚刚碰了她,他不想她再让别人碰到,好像会把她弄脏了似的。 晚上睡觉前还要去看她?祝融眉头微微蹙了蹙,很快又舒散开来,他也去就是了。 入夜了,叶长风穿着件竹青色的中衣,侧躺在妻子身侧,执起她的手亲吻着,又趴下来隔着薄被用脸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腹,惹得林氏低笑不已。 “好了,你早点休息,我去和蒙蒙谈谈。”叶长风松开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头。 “蒙蒙都不肯和我说了,还会和你说不成?”林氏眨眨杏眼,略有调皮地看着他。 “或许呢?小事说与你听,大事便说与我听。”叶长风笑着起身,从梨木雕花衣架上取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长袍。 ☆、坦白重生的秘密 林氏正欲掀起薄被起身服侍他穿衣,他却将她按了下来,“你别动,你如今可是双身子,从现在起可不许你服侍我了,换为夫来服侍你。” 林氏面容染笑,“知道了,夫君,妾身遵命。” 叶长风利落套上长袍,又俯下身来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柔儿,乖乖睡了。若为夫回来,发现你还没睡着……”叶长风冲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氏连忙闭上眼睛,待听得叶长风出去的声音,才睁开眼来,手忍不住抚上了小腹,面上洋溢着喜悦。真希望,能给夫君添多个一儿半女,也给蒙蒙添个弟弟妹妹。只是,一想到女儿这两日来的反常,一下子心中喜忧参半。 叶长风来到东厢房前,见里面灯还亮着,便敲了敲门,“蒙蒙。” 叶如蒙忙从床上坐起身来,整了整寝衣,和平日里睡觉不同的是,她里面穿多了件肚兜,整理完毕后,她才朝门外唤了声,“请进。” 叶长风推门而入,掩上门,留了一条二指宽的门缝,这才踏了进来,绕过四折斑竹镂空鱼戏莲花屏风后,便见叶如蒙抱着绣枕规规矩矩地坐在一团软被上,脑后随意地抓扎了半束长发,模样看起来既乖巧又灵动。 叶长风淡淡一笑,掀了长袍落坐在床头,静静看了叶如蒙好一会儿,才道:“蒙蒙一下子都这么大了。还记得以前,你刚出生的时候就这么小一丁点儿。”他说着,手比了一下,不过两寸来长。 叶如蒙嘟嘴,“哪有那么小。” “你刚出生的才五斤多一点。”叶长风笑道,“后来几个月的时候,眼睛水蒙蒙的,就像院子里被雨淋过的黑葡萄似的,亮晶晶,看得爹心都化了……”叶长风轻声细语的,说起了许多她小时候的事,“那个时候,爹爹把你转过来侧着睡,又跑到你背后唤你,你就一双眼珠子直往后面转,可是又不敢翻身……小手小脚胖乎乎的,可爱极了,那个时候爹从来都没有想过,除了你娘之外,我还会这般珍爱一个人……你可别忘了,你那个时候可是先会叫爹,后会叫娘的……” 他说得细,便连倚在屋顶横梁上的祝融也听得十分认真,眸色柔和了许多,仿佛看到一个可爱的小不点在他眼前咿呀学语,蹒跚学步,逐渐长大。 “你小时候可皮了,还记得你六岁那年冬至吗?”叶长风说到这,屋梁上的祝融呼吸登时紧了一紧。 叶如蒙点了点头,“蒙蒙那天好冷。” “我们找你找了大半夜,你娘都哭晕了几次……那个时候我们不是担心你被人贩子拐走,是怕你在雪地里冻出事来。那天真的很冷,也亏得你福大。”见叶如蒙面色有些愧疚,他又话锋一转,“今日的陆伯伯,那个时候也一起帮着找你呢。” “爹爹……”叶如蒙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那个时候,蒙蒙不是自己跑出去的。” 叶长风一听,当下心里一怔,却看她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忙倾下身子,温柔哄道,“那你告诉爹爹,是怎么回事?” “我……”叶如蒙咬了咬唇,才道,“那个时候,三姐姐骗我去钻狗洞。我一钻出去,就有人在后面踢了我屁股一脚,然后我就摔到下面去了。” 叶长风知道,女儿说的是叶国公府最边边的那个荒废的院子的狗洞,那个院子是叶国公府的最北边了,早就没人住了,墙外只有一条不到两寸的立脚之地,是一个堤坝。再往下,便是一个干涸了多年的河道了。 叶长风听得手一紧,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你当时怎么不说?” “我、”叶如蒙垂眸,“当时我不知道是谁踢我的,以为是三姐姐她们和我玩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我,才会害得我摔下去的。那个时候,我怕说了,她们就不和我玩了。”叶如蒙低下了头,她当时也才六岁,什么都不懂。她被人一踢,当即便滚下了覆满雪的河道,晕了过去。 叶长风听得心疼,轻叹了一口气。 “但是,”叶如蒙突然抬起头来,“现在我知道了,当时是三姐姐踢我的。” “蒙蒙,你为什么会觉得是瑶瑶踢的你?”叶长风心下生疑,叶如瑶不过才大她三个月,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如果当时只是恶作剧的话,她只要一钻出来就能看到蒙蒙掉了下去。可是,如果她看到了不说,任由堂妹一人晕倒在冰天雪地里,那这份心思,当真可怕得紧了。但怎么可能?平日见她虽然娇纵,但也不至于六岁时心肠就歹毒成那样吧? “爹爹……”叶如蒙忽然就落了眼泪。 叶长风连忙道:“爹爹不是不相信你,爹爹只是想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帮你认真事实的真相,你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爹爹,爹爹一定会相信你的。” “爹爹,你真的会相信我吗?”叶如蒙含泪问道。 “一定。”叶长风握着她的小手,神情坚定道。 “那、”叶如蒙眨眨眼,便掉下一串眼泪,“如果蒙蒙说,我已经死了呢?”见叶长风脸色不对,她又连忙道,“可是又活过来了。” 叶长风眉拧成川,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又轻柔问道:“蒙蒙是想说什么?” “我、女儿在三年后死掉了。”叶如蒙眼泪直往下掉,“可是死掉后,女儿又回到三年前来,回到了昨晚,祖母生辰那一天。” “你、”尽管叶长风少年时便被人赞天资聪颖,但如今听了她这话,顿觉脑袋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三年后?” “嗯,女儿三年后死了。” 叶长风摇头,“有爹爹在,你怎么可能会出事?” 叶如蒙眼泪掉得更凶了,“因为爹爹你今天就死了。”叶如蒙哭得扑到了他怀中。 叶长风顿时有些石化,只能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 “爹爹你不相信我是不是?觉得女儿在痴人说梦是不是?”叶如蒙仰起头泪眼看她。 叶长风面色尴尬,寻思着女儿是不是中邪了?可是当下,仍是安慰她要紧,“你说,爹爹今天就会死,那爹爹是怎么死的?” 第7节 见叶长风愿意相信她,叶如蒙连忙擦干眼泪,哽咽道:“今日,你去聚宝阁给我买花灯,我和娘就在桥头那个煎饼铺子等你,可是你回来的时候,百步桥塌了,死了差不多两百人。” “那、爹爹也死了?” “嗯。”叶如蒙像小鸡啄米般点头。 叶长风拧了拧眉,想了想,道:“蒙蒙,这是不是你昨夜做的恶梦?”因为今日,百步桥并没有塌,两岸百姓没有一人出事。 “不是恶梦……”叶如蒙说着,声音却轻了下去,“哪有一梦便梦到三年多的……”还是,真的只是一场梦?她忽然也开始怀疑了。 “唔,”叶长风向来是个有耐心的人,“那你告诉爹爹,接下来还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叶如蒙刚止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爹爹你出事了之后,娘第二天就上吊自尽了。” 叶长风听了之后,只觉得心中像堵了一块巨石般难受,女儿说他不要紧,但说到柔儿,他便觉得有些来气,当下语气便冷了冷,“不许胡说!” “蒙蒙没有胡说!”叶如蒙倔强道。 叶长风吸了口气,微微冷静了一些,“蒙蒙,你娘的性格,爹再了解不过了。你别看你娘平日柔柔弱弱的,但实际,她比谁都要坚强。”他除了鞋子,盘腿坐上来,“你知道我和你娘是怎么认识的吗?” 叶如蒙摇头。 “认识你娘的时候,我才十六岁。那个时候,我去打猎,追一只头上缺了一块角的梅花鹿,追进了林中,结果迷了路,踩中了野猪夹子。”叶长风说着,将左裤脚撩了起来,还能看到脚踝处有一圈淡淡的疤痕,“那个时候,正好遇到了你娘。不过,她也是个迷路的……”叶长风想到那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后来我发起了高烧,她那个时候才十二岁,个头还没你现在高,只到我肩膀那儿,可是她竟然背着我攀过了两座山……所幸遇到了一个猎户,我们才得救。后来我听猎户说,你娘背着我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摔得血淋淋的。” 叶如蒙听了后,有些呆呆的,过了会儿才道:“娘的力气那么大呀。” “你娘哪里力气大?她连杀只鸡都没力气,那个时候完全是将我拖着走的,把我靴子都磨破了。”叶长风笑,“你爹那个时候生得好看,估计你娘对我一见钟情了,才这么舍命救我。” 叶如蒙听得破涕为笑,她爹爹现在也好看呢。 叶长风又正经道:“所以,此生我都不可能负她一丁点。救命之恩,只能以身相许了。” 这句话,又哄得叶如蒙抿嘴笑。梁上的祝融点了点头,赞成他这一句话。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作者有话要说: 蒙蒙:你偷听我们说话? 祝融:抬头望天。 杀手:他等一下还会偷看你! ☆、梁上君子 “我把你娘当成我的命,你娘把你当成她的命。你是不是有时候怪爹爹疼你娘多过疼你?” 叶如蒙不说话了,难道不是么。 “蒙蒙,”叶长风拉起她的手,用自己的左手包住她的手,“这个是你,爹爹的左手是你娘,那么,爹爹就是这只右手,你明白吗?”叶长风又用自己的右手包住了左手,一双手将她的小手牢牢包裹在手心。 叶如蒙想了想,当下有些动容,点了点头。 “所以,你只是做了一场恶梦。就算爹爹离开你了,你娘也不会离开你。”叶长风最后安抚道。 叶如蒙头低低的,好久之后,忽然抬起头来,轻轻问道:“爹,你说,若是当时娘亲知道自己怀孕了,那就更不会自尽了是吗?” “这是当然。”叶长风想也不用想。 这一刻,叶如蒙突然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若说,当时娘亲怀孕了,只想好好活着。可是,她最后却被人发现吊死在灵堂前呢?” 叶长风登时心中仿佛响起一道惊雷,可是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可怕的念头,“蒙蒙,你想哪去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娘向来与人和善,爹还未见她和人红过脸,怎会有人想害她?”他妻子心地最是善良不过,平日里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过一只,在锅灶上见了蚂蚁还会引到一旁去。 叶如蒙捂住脸低声泣了起来,“蒙蒙害怕。”她忽然抬起脸来,“当时请过大夫的,娘都怀了两个多月了,大夫怎么可能会把不出来!我害怕娘是因为怀孕了……才会死!” “胡说!”叶长风斥道,说出口后却也觉得自己语气过了,声音又轻了下来,“蒙蒙,不过是一场噩梦,你这般当真,恐损心神。” “爹爹你不相信我!”叶如蒙有些激动,在床上跪了起来,“你可知道,你和娘亲去世之后,蒙蒙多可怜?郑管家和刘姨欺负我一个孤女。爹,你是不是在顺容银庄留了一笔银子?” 打小起,她爹娘便让她养成勤俭节约的习惯,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家境并不殷实。直到她爹娘死后,六叔回来了,她才知道爹娘竟给她攒了一大笔嫁妆。 她先前一直没意识到,她家虽然只是一个两进的院子,但内里的家具都是极讲究的,可是她却不明白爹爹为什么一直要装穷。 叶如蒙此言一出,叶长风愣住了,她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妻子告诉她的? “爹,你留的光是现银就有一万八千多两,再不计那些藏品,可是郑管家动了手脚,他带蒙蒙去取,蒙蒙按完手印看到上面只有现银一百八十余两。郑管家他们还想变卖掉我们的屋子,如果最后不是六叔赶了回来,蒙蒙就得和桂嬷嬷拿着那一百八十余两走了。” 叶如蒙一连串的话,惊得叶长风说不出话来。确实,他在银庄存的现银是一万八千六百两,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别人都不能取。而且此事,他除了交待给郑管家之后,还留了个心眼告诉了他六弟。 这些事,柔儿不可能会告诉蒙蒙,那蒙蒙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老郑跟了他近四十年,他自问一直以来待他不薄,他如何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那、那之后呢?”叶长风忙追问。 “后来,六叔来了之后,才逼郑管家把现银交了出来。可是,爹你的那些藏品让郑管家卖掉了许多,后来只找回来了七七八八。而且我听说,是他的儿子在外欠了许多赌债,可是也不过两千多两,他们却贪得无厌,从我们这里抢走了两万多两。”叶如蒙边说边哭,所幸口齿还算清楚。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家中值钱的东西多着,像她爹娘房间那张紫檀木鎏金染绘梅兰竹菊拨步床,还有她娘的那张小叶紫檀镶云石透雕梅花灯笼脚梳妆台,连她也看得出价值不菲,她爹娘之前却哄着她说是先前银子多的时候买的。 “蒙蒙,”叶长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后来呢?”此时此刻,他确实不知不觉地信了几分。 “后来,六叔让我回了叶国公府,我在那里住了三年,直到我守孝期满……可是,爹爹你知道七婶给我安排了几门什么样的亲事吗?”说到这,叶如蒙顿时泪如雨下,心中委屈得不得了。 她当年守孝期满后,也不过才十七岁,七婶给她说的第一门亲事竟是让她去给一个和她爹差不多大的老爷当继室,他的孙女只比自己小上几岁,她自然是不肯。后来,她七婶便给她换了一个,去给一个年长她十岁的二品官当妾侍,她自然也不肯。可是这回,她七婶却没那么好说话了。 后来这事闹到她七叔那儿,她七叔给她找了一门,去给一个庶出的当正妻,虽是庶出,但模样年纪还算登对,可是后来桂嬷嬷却打探到那个人风流得很,已经有了好几个侍妾,听说酒后还爱打人,将一个侍妾都打小产了。 可当她知道的时候,男方那边已经下了聘礼了,她没办法,当着她七叔的面拿刀子断了一截发,对天起誓终生不嫁,他七叔这才帮她退了那门亲事。然后,她爹娘留给她的那些嫁妆,全部都拿来赔给男方了。 当时男方的聘礼折合完也不会超过二百两,那个庶子的主母却硬说有差不多五百两,若是女方单方面毁婚,则要按聘金的九倍来赔偿,她当时也不过赔偿了四五千两,按道理她爹娘留给她的银子还有剩万余两,可是却让七婶三两句便说没了,她气得当场大哭,桂嬷嬷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忍不住动手打了七婶,结果桂嬷嬷被人拉下去打了十几个板子,她去护桂嬷嬷的时候,身上也挨了几个板子。 最后又闹出了一件几乎毁了她清白的事来,她和桂嬷嬷终于被赶出了府,她名声尽毁,可叶国公府还传出了个仁至义尽的名声来。 叶如蒙泣道:“后来,桂嬷嬷便带我去去静华庵投靠了寂证师父。”寂证师父,正是桂嬷嬷出家的女儿。 叶长风听到这儿,早已气得浑身发抖,十指紧握成拳。他向来是个冷静的人,生气的感觉对他来说已经相当陌生了,可如今却气得不得了。哪怕他还不确定,这些事是不是真的?可是,女儿怎么会说谎?还说得这般有模有样的,她的眼泪哪里会假? “爹,你都不知道,”叶如蒙紧紧抱住叶长风,“蒙蒙在那静华庵里呆了半年,一口肉都没吃过,在庵堂干的活又重,太可怜了!”叶如蒙想到那段时日,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在静华庵那段时间,叶如蓉还来看她了,不过是来看她笑话的,她带了一只烧鸡来给她,却将鸡腿扯了下来,丢到了满是沙砾的地面上。 “想吃?想吃就捡起来呀。”叶如蓉一改往日和悦良善的面容,趾高气扬地看着她,她的绣花鞋狠狠踩在鸡腿上,将肥腻的鸡腿踩得面目全非。 “蓉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流泪看她,不是因为沦落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而是哀痛于她如今的模样。她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她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就算她不能雪中送炭,可何至于这般落井下石? “因为我恨你!”叶如蓉咬牙切齿,原本观音般和善的面容,刹时扭曲得可怕如同夜叉。 叶如蒙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回想当时的画面。 “蒙蒙……”叶长风声音都有些颓丧,“你七叔,他不当那样对你。”他们是亲兄弟啊,他长他一轮,从小便对他多有照顾。他长大后,与他感情也很是深厚,便是他离开府后,二人也多有往来。这样的一个七弟,怎么可能会那样对待他的孤女? “七叔刚开始对我多有照拂,但是后面都交给了七婶,七婶她……” “七弟妹一直待你不好?” “她、她在人前对我好,不过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实际上,她什么都听三姐姐的,三姐姐一直很讨厌我,我在静华庵的时候,五妹妹来羞辱我,那个时候她才告诉我,我先前那些亲事都是三姐姐搞的鬼,她也是受了三姐姐指使故意和我好的。爹你都不知道,三姐姐后来有多可怕。”叶如蒙哭道,可怕到她现在想起来还瑟瑟发抖。 “蒙蒙,瑶瑶她不过只是一个闺中女子……” “容世子。”叶如蒙突然打断了叶长风的话,屋上的祝融一听,呼吸顿时一滞,不单单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更是因为她话语中的恨意。 “容世子?”叶长风似乎明白了一二。 “爹,那个容世子也好可怕!你不知道,他把人皮都剥了下来……”叶如蒙发着抖把人皮故事说了出来,听得屋梁上的祝融额上直冒黑线,“我听说是活着剥下来的。那个容世子和三姐姐一样,他比三姐姐还可怕。他什么都顺着三姐姐,后面三姐姐连七叔七婶的话都不听了。” 叶长风静默了许久,才道:“你是说,容世子一直帮着你三姐姐来害你?” 作者有话要说: 祝融:娘子很怕我怎么办?急,在线等。 ☆、庄周梦蝶 “是!”叶如蒙连连点头,“容世子真的很坏!他们两个人都好可怕。” 叶长风当然看得出来,如今女儿有多害怕这二人,连忙拥她入怀,紧了紧,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 女儿说的这些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真真假假,难以辨认。 倘若,他信她说的所有话呢?她说的这些事情连贯性很强,只是,偶尔有几处说不通的地方。 “蒙蒙,你先别说话,让爹好好想想。”叶长风面色深沉,开始推敲起她说的每一句话来。 他的七弟,真的会不顾手足之情那样对待他的女儿吗?就算瑶瑶再怎么有容世子撑腰,可他们毕竟是长辈,态度强硬些,那娇纵的侄女还是得听他们的,再者…… “蒙蒙,你祖母呢?”叶长风突然想到,难道说,母亲已经在那三年内…… 叶如蒙微微低下了头,“那个时候,爹你出事了,祖母一听说便中了风……一年后,祖母便去世了。”她去看祖母的时候,祖母躺在床上,只有一边身子能动,话也说不清楚,一开口就直往下淌口水,眼睛嘴巴都是歪的,她看得心酸不已。 叶长风听后,头也低垂了下来,久久没有说话。 叶如蒙咬唇,她不知道今晚自己说的这些,她爹会信吗?或者说,信多少? 叶长风沉默了好久,久到叶如蒙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这时,叶长风才突然开口问道:“蒙蒙,爹问你,那个时候,你娘怀孕的事情有谁知道?” 叶如蒙一怔,随后急切道:“爹,你真的相信我吗?” 叶长风点头,“嗯,爹信你。”他就先假设,这些都是真的,就当他女儿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当她女儿能看到未来。 他绝对绝对不允许,有人欺负他的妻儿,哪怕只是一场梦,他也要去杜绝这种可能性。 叶如蒙欣喜,忙认真回忆起来——当时家中一片混乱,郑管家不知在前厅应付什么人,刘氏应当是去叶国公府报白事了,桂嬷嬷也一直在忙前忙后的…… “桂嬷嬷是不知道的。若是她知道,那娘亲的死一定会引起她的怀疑。娘亲那个时候,或许还来不及告诉她,又或者是,不想让她担心,想晚一些再告诉她?”叶如蒙认真分析道。 叶长风想了想,点点头,“有这个可能性。按你娘的性格,若连阿桂都没说,自然也不会告诉郑管家他们。” 父女二人相视一望,心中了然,那只剩下唯一一个知情人了。 “是望闻堂的吗?”叶长风问道。望闻堂是个医馆,离他们这里很近,平日里家中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请望闻堂的大夫上门来就诊。 叶如蒙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应该是。”当时她半昏半醒,只知道有人在给她把脉,然后便看到有一个郎中的身影在床前行来走去,“我记得不怎么年轻,也不老,好像戴着一顶六合帽。对!我想起来了,像是刘大夫!” “爹知道了。”倘若女儿说的是真,他若从那就诊大夫下手,说不定能有些眉目。 叶长风觉得有些荒唐,居然要去查一个在这辈子还没有出诊过的大夫。只是,他已下了决心,要将女儿的话当真对对待,便又细细询问了几个疑问的地方,叶如蒙都一一地答了,只是边答边打呵欠。 他望了一眼窗外,见外面差不多已是四更天了,便道:“蒙蒙你先休息吧,爹回去好好想一想,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你可好?” “嗯。”叶如蒙眯着眼睛点头,她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今晚自己一个人睡怕不怕?” 第8节 叶如蒙想了想,紧了紧怀中的彩蝶戏花软枕,“不怕,我有娘绣给我的抱枕。” “那就好。”叶长风怜爱地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爹就在屋里,要是做梦害怕了,就大声叫出来,爹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嗯。”叶如蒙乖乖地躺下睡了。 叶长风起了身,趿着睡鞋,走到花梨木六角三弯束腰小香几旁,拉开小屉子,从中取了一支安神香,点燃后插在牡丹草龙泉浮纹刻花釉面香炉中,又侧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要留盏灯吗?” 叶如蒙点点头。 叶长风便给她留了一盏小蜡烛,这才动作轻柔地打开门出去了。 他负手立在门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觉得自己也像是在做一场梦似的,可是,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叶长风出去后,叶如蒙躺在床上眨了眨眼,觉得有些闷热,一把掀开了掩在肚子上的薄被,三两下便把寝衣脱了下来,她天气一热,便习惯穿着肚兜睡了。 她这豪放的动作,看得梁上的祝融一怔,都忘了眨眼。此时天色晦暗,可是烛台上还燃着蜡烛,橘黄色的光线映射在她如雪般的肌肤上,更显出了几分暧昧,祝融本就是眼力极佳之人,这会儿竟看得个一清二楚,连她胸前的起伏也落入眸中,他顿时整张脸都燥热起来,忽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 其实,她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及笄后……便能嫁人了。 叶如蒙低头,抓了抓自己胸前的两个小笼包,觉得有些胀痛,似乎癸水也快来了。其实嘛,这手感也不错,不过她觉得自己发育得稍微晚了一些,她记得前世自己的身体发育得还算不错,有水蜜桃般大,只是后来到了静华庵,才瘦了一些。今世若是没有那么烦心事,那会不会发育得更…… 想到这,叶如蒙有些羞,又托了托自己的小笼包,还是别长太大,跑起来坠得难受,顺其自然吧。这么想着,叶如蒙才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乖乖躺下。躺下没半刻,她便睡着了。 这边,梁上的祝融看得目瞪口呆,整张俊脸涨得通红,他肤色本就白皙,这会儿脸庞竟粉红得不像话,耳朵尖儿也是红得像熟透的虾一般。 在梁上发呆发了许久,他才想到要下来。 这边,架子床的叶如蒙已经睡熟了,呼吸平稳,胸前微微起伏着。祝融轻轻落了地,本是朝着窗外的方向去的,忽而又止住了步,折了回来,立到床前,慢慢地,俯下身来。 她睡得安详,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防备,浓密而长卷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一片阴影,睫影被烛光拉得长长的,像芭蕉叶的影子,因着天气有些热,她鼻翼微微沁出些细汗。 他的目光,落到她唇上,她的唇,是嘴角会微微上扬的菱角唇,乍一看像是在微笑,唇色如同花瓣一样樱粉樱粉的,唇形饱满,引人采撷。可是,此时的祝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亲吻她的欲望,这感觉太过陌生,他还有些辩不清,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极度地想亲近她。 他伸出了手,那手背的皮肤比她洁净的面色还要茭白,他修长的手指,像一只踽踽独行翩翩起舞的丹顶鹤,在她眉眼上,鼻间,唇边,跳跃着旋舞而过,却独独不触碰到她。 他的心情很是愉悦,仿佛已经触碰到了她的眉眼,鼻唇,仿佛安抚到了她详和乖巧的睡颜,像是已经亲近到了她,他感到了欣慰。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久久之后,他忽然觉得,还不够,像是从心底突然崛起的一种寂寞与空虚,为什么亲近到了,反而心中会觉得更加落寞呢?像是一种得到后又失去的落寞。 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她唇上,这一次,像是被牢牢锁住了一般,她的唇,好像微微嘟了一下,像是在讨要着什么。他喉结忽然一动,心中像是燃爆开了一束绚烂无比的火树银花。他忽然低下头来,他的唇,在她唇上半指之处停了下来。这一刻,他又害怕了,害怕那种人与人之间温热的触碰,热乎乎的,粘腻腻的,碰一下便会让他觉得既恶心又难受。 可是,在不久前,他才碰了她,她的指腹暖暖的,温温的,摸起来很是舒服。还有,八年前,她紧紧地抱住他,抱了整整一夜。那个时候,是从未有过的温暖……仿佛他不是在什么湿冷刺骨的冰天雪地,而是处于骄阳遍野的春暖花开时节。 忽地,他察觉到眼前的人儿呼吸一重,紧接着,便见叶如蒙迷胧着睁开了眼睛。当看着眼前紧紧贴着的黑影时,叶如蒙立刻瞪大了眼睛,可是,在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祝融已经迅速出手点了她的睡穴,她的眼睛瞪大到极致,又沉沉合了上去。几乎是下一刻,祝融像被烫到似的跳了起来,如同林中受惊的小鹿,从窗口脱逃。 小丫头,前世欠了你的,我一定会还你。所有欺负过你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那年元宵(补个小剧场) 叶长风离开东厢房后直接去了书房,在书房呆了许久,直到天微光,才回了正屋。 他一躺下,林氏倒是醒了过来。 林氏一怔,见叶长风神色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柔声道:“夫君,你才回来?” “嗯,我在书房呆了许久。” “怎么了,蒙蒙和你说什么了?” 叶长风沉默了一会儿,翻了个身直接覆在林氏身上,用小手臂撑着,并无压到她,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林氏黛眉微皱,怎么这父女俩,都像是有心事了。 叶长风一只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弹滑的面庞,他如今心中很是复杂。他能和她说什么呢? ——若我先你一步离开? 他若这么问出口,她肯定会担心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你跟着我,可是会后悔了? 她自然是不会后悔,反而会觉得自己拖累了他。 ——你有没有想过回叶国公府?当叶国公府的嫡长媳?享受我原本能给你的荣光富贵? 她从来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所有他想问的问题,他心中通通有了答案。千言万语,只化作深深的一吻。 林氏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只觉得微微有了些湿意,连忙推开他。现在不行,她怀了身子了。察觉到了他的欲望,她垂眸微有娇羞,“夫君?”她在询问他的意思。有时小日子来的时候,他想了,她也是这么伺候他的。 刚成婚前几年,他一直不舍得,她也羞于此事。但后来二人愈加恩爱,有一次情难自禁,叶长风竟给她开了头。这之后二人才明白,真正相爱的人做这事并不会委屈,他们会快乐于彼此的快乐,像是爱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后来,宠妻如命的叶长风还会主动要求,享受她给自己带来的快乐。 叶长风淡淡一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转而笑道:“我明日,想回府一趟。”算是婉拒了她的体贴。 林氏心下吃惊,她这夫君性格是有些固执的,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宠着她,什么都顺着她的心意,唯独在此事上不肯认步。她也劝过他许多次,可是都听不进去,怎么今日…… “如何?”叶长风见她怔愣不语,又问道。 林氏舒心笑道:“夫君你能这么想,妾身自是再欢喜不过了。” 叶长风笑,“我明日先回去一趟,下次寻到合适的机会,再带你一起回去。” 林氏微微垂了眸子,面容略有哀婉,“婆婆年纪大了,我们没有侍奉在她膝前,反而是让七弟他们代我们尽孝,实是有愧。你若能回去,婆婆定是很开心的。”林氏自十五年前搬出府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叶国公府了,一来是老夫人不肯她入门,二来是她也自觉无颜面回去。 这十几年来,叶长风的态度也很坚决——若不认他的女人,那也不必认他这个儿子。不知今日,如何就开窍了。 “夫君,你可是想……”林氏忽然想到了什么,手轻轻抚在自己腹上,“若这一胎还是女娃,只怕又要让婆婆失望了。” 叶长风想了想,道:“你怀了身子的事,我先不告诉娘。你等会儿可以告诉阿桂,但是老郑和刘氏,你不能说,也要让阿桂保密。” “夫君?”林氏看着他,眸带探寻之意。 “按我说的做,任何人都不能说。” 见他神情认真,林氏忙点了点头,她夫君说的总是有道理的,她也不必问为什么,她是相信他的,定是为了她好。 “柔儿,”叶长风在她额上温柔落下一吻,“有你,我此生足以。” 林氏会心一笑,在他下巴轻啄了一下。 叶长风眯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起了身,见林氏睡得香,蹑手蹑脚地到净室里洗漱了一番,穿戴好便出门了。出门时正值卯时一刻,夏日昼长夜短,天已大亮了。 他出门后,没有直接回叶国公府,反而是先去了八宝斋,在八宝斋呆了一个时辰,顺带着用了早膳,这才叫了辆马车,往叶国公府去了。 东厢房里,叶如蒙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昨晚,是做恶梦吗? 她好像,半夜醒来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脸?因为脸逼得太近,导致她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可是……却好可怕! 叶如蒙揉揉太阳穴,起了身,觉得周身黏腻得利害,也是,昨夜闷热得很。她记得前世的时候,这几日的确热得不像话。当时她刚失双亲,连着几日都哭得中暑晕死了过去,都是让桂嬷嬷掐人中给掐醒过来的。 别看这天热,过没几日便会有暴雨了,她还记得,那场暴雨是下半夜来的,来势汹汹,几乎毫无征兆,倾刻间便狂风大作,紧接着暴雨倾盆袭来,下了整整半夜,直到天大亮,雨才渐渐停了。那场暴雨过后,接下来几日的天气倒是凉快了许多。 窗外传来了洗衣服的声音,叶如蒙知道,已近辰时了。 她们这个院子,从垂花门进来后便是个方方正正的庭院。东北角,就是她的东厢房与正屋相连这一角,搭了葡萄架,有石桌石凳、秋千藤椅,夏日作纳凉之用;往下的东南角,有一棵老柳树,柳树下有一口水井,水井周围让人圈砌了起来,平日里刘氏便这在井边洗刷东西;西南角,则如同一个精致的小园子,几株挺立的翠竹,几块形状怪异的石头,一座嶙峋的小假山,还有从水井那里引流而来的一个小池塘,池塘周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十几盆或大或小、姹紫嫣红、生机勃勃的琪花瑶草。整个园子景观布置得很是精致,可见园主人的玲珑心思。别人一入垂花门,这秀丽多姿的园景便映入眼帘,如同世外桃源般让人眼前一亮,敬羡不已;至于仅余的西北角那儿,纯粹一块空地,她爹平日打打太极拳,耍耍五禽戏之用。有时,她爹会在葡萄架下坐着抚琴抑或立着吹笛,她娘则在那空地上翩翩起舞,二人如同一对远离尘世的神仙眷侣,令她好生羡慕。 她,倒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夫君长什么模样,若真要想像出一个模样,那当是像她爹那样的吧,丰神俊朗,温文儒雅。再不济,也得是个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其实她,前辈子就只喜欢过一个人——容世子。 她又想起了那年元宵节,她被几个流氓逼得走投无路,几欲跳下河的时候,他就那样,像一尊天神般从天而降,墨发玄衣,衣袖翻飞,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美得如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不过三两下,便利索潇洒地打得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落荒而逃。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身量也够高了,可是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转身离开那一刻,叶如蒙觉得自己的心彻底沦陷了,直到听到人皮故事。人皮故事直接将她从梦幻的想像中拉了起来,让她彻底看清了现实。她可以仰慕他、远观他,可是却永远都不能接近他,因为他是未来的祝相,对于所有人都一样地遥不可及,除了,叶如瑶。 叶如蒙甩甩头,不想再想起叶如瑶。大多数时候,她想起叶如瑶都会害怕,可是有时候,也会恨得牙痒痒的,只想冲上去揍她一顿,将那个飞扬跋扈、终日趾高气扬的嫡姑娘,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一拳狠狠地揍下来!让她痛哭流涕、瑟瑟发抖、跪在她脚边求她原谅! 叶如蒙拍了拍自己的脸,天亮了,她怎么还在做梦。 辰时二刻,叶如蒙去到食厅里用早饭的时候没有见到叶长风,林氏说叶长风一大早就出去了,叶如蒙一听,顿时心中有些忐忑,也不知昨夜,爹爹信不信她。 叶如蒙用完早饭后,陪林氏在庭院中散了会儿步,林氏在假山洞中取了个青花仙鹤灵芝松鹿纹花浇壶出来,叶如蒙一见,连忙接了过去,“娘,我去打水。” 叶如蒙跑去井边打满水后,才小心地递给了林氏,生怕她接不稳。 林氏笑道:“你娘亲哪有那么娇贵?” 叶如蒙嘟嘴道:“爹可是说了,他不在家的话我得好好照顾你的。”昨晚爹话是那么说,但要是她和娘同时掉水里了,爹肯定是去救她娘了。女儿没有了,可以再生;她娘要是没有了,估计她爹也活不下去了。 林氏来到一盆紫色的桔梗花前,细细浇了一些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昨夜你和你爹爹都说了什么?” 叶如蒙眼珠子转了转,“爹爹说了,当年是怎么和娘认识的。他说他那个时候生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结果娘亲对他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拼了命地救他。” 这话听得林氏脸有些发热,放下沉甸甸的花浇壶,又忍不住掩嘴笑个不停,“净听你爹胡说!” “那娘,当时你为什么要救爹爹呢?”叶如蒙好奇打探道。 作者有话要说: 林氏(羞羞脸) 叶长风(一拍胸口)怕啥! 忘记放这个小剧场了,补补更健康: 祝融:前世你真没看出来我喜欢你? 叶如蒙(拨浪鼓式摇头):没有!今世也没有! 杀手:前世你自己都没发现的事,笨女主怎么可能会发现? 祝融:咳咳,当年我可是救了你。 叶如蒙:你不是顺便? 祝融:不是→_→ 一般人我才不管她! ☆、水果篮子 林氏面如娇花,含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只是这样?” “唔……”林氏拿起剪子,修了修绿萝败落的凋叶,“你爹那个时候脚都伤成那样了,还咬着牙没喊疼,而且我看他……斯斯文文的,说话也轻声细语……”林氏说着有些红了脸,“谁知道后来嫁给他了,才知道他是个不知羞的!”语一出,又觉得不当在女儿面前说起这话,连忙住了口,叶如蒙这边听得掩嘴直笑。 “唔,蒙蒙,你去把那个童子攀树花浇壶取来,和娘一起把这花浇了。”林氏被她笑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忙转移了话题。 “好咧!”叶如蒙乐呵呵地跑了过去。 母女俩二人慢慢浇着花,聊着天,倒有几分闲情雅致,聊着聊着,叶如蒙有些难为情,悄悄压低了声音道:“娘亲,我觉得我这几天胸口有些胀胀的。” 第9节 林氏看了她一眼,“可是要来癸水了?” 叶如蒙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没事,这几日少碰它,这里娇弱着呢。”林氏低声道,“下午让桂嬷嬷去角院里摘两个青的番木瓜,晚上煲汤给你补补。”垂花门院的西南角院那里,种了一棵番木瓜树,是叶如蒙小时候亲手种的呢。 叶如蒙红着脸答应了,补补没关系,她才不是为了丰胸,只是为了美容呢,要是到了她娘这个年纪皮肤还能像她这般白嫩嫩的就好了。 林氏又提醒道:“既然快来了,那月布别忘了拿出来,让阿桂给你洗洗,晒晒太阳再用。” “嗯,知道了。”叶如蒙应道,月布就是月经带,用干净的棉布做成一条长带儿,小日子来的时候系在腰间就好了。她现在用的这几条都是桂嬷嬷制好,她娘给她绣的花样,她娘绣艺精湛着呢。她寻思着哪天有空,让桂嬷嬷给她制两条空白的月布,她自己绣些新的花样儿上去。 “夫人。”刘氏从垂花门外进来,拎着一个枣木四面雕花三层圆食盒,福了福身。 林氏看了过去,这个食盒做工精致雕花精美,不是他们家的,便问道:“这是什么?” 刘氏生得一双吊梢眼,肩骨也有些硕大,此刻微微弓着身子,“回夫人,老郑说是一个身穿白衣、面容俊雅的年轻公子送来的,看穿着打扮有些贵气,不过他说是受人所托,送来给我们家主子尝尝鲜,也没有报上自家名号。” 主子?林氏寻思,当是叶长风哪位朋友送来给他的吧,便道:“那你先拿给阿桂吧。” “是,夫人。”刘氏应了。 叶如蒙站在一旁默不吭声,待刘氏一转身,便忍不住狠狠剜了她一眼。这个郑管家和刘氏,她要让爹爹把他们两个快点赶出去才行! 午前,从叶国公府传来消息,说是叶长风留在那儿用饭,不回来吃了。林氏微垂了眸子,看样子夫君在叶国公府还算顺利呢,她应当为他高兴才是,只是心中却免不了落寞,是她拖累了她夫君,剥夺了原本该属于他们母子的天伦之乐。 叶长风回来的时候,已差不多申时了,东厢房这边,叶如蒙正午睡起来。昨夜睡得晚,中午这会儿她倒睡得香。 叶如蒙洗了把脸,清醒了许多,推开虚掩着的窗,便见窗外的柳枝儿晃了晃,像是在和她招手似的。 一推门出去,只觉得像入了个大蒸笼似的,桂嬷嬷将小园子里一些怕晒的花儿都搬到了葡萄架下,刘氏也在院中泼了几次井水,可很快就干了,没一会儿便冒起了热气。 叶如蒙从阴凉的葡萄架后绕了过去,来到正屋,见她爹正拉着她娘的手说话,显然是刚回来。 她进来后,叶长风这才起身,绕到风花雪月浅浮雕楠木屏风后脱了长衫,穿着中衣出来了。今日这天,确实热得不像话。 很快,桂嬷嬷便端了一个红木如意纹托盘进来了,托盘上的青花瓷山水绘汤盆里装的是在井水里镇过的银耳绿豆百合汤,汤盆旁有两个同色系的小空碗和汤勺。此外,还有个青花双凤牡丹纹小盘,上面层叠着一块块小巧玲珑的如意糕。 “娘不吃吗?”叶如蒙见上面只有两个碗。 林氏摇了摇头,手摸上小腹,“绿豆有点凉。” 叶长风见状,道:“我刚带了块青砖茶回来,要不让阿桂给你煮点蒙古茶吃?” 林氏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确实今日没什么胃口,但想到奶香奶香的蒙古茶,却突然有点想吃了。 叶长风便吩咐了下去,“阿桂,你茶煮薄一点,让老郑去买斤牛乳回来。” “是,老爷。”桂嬷嬷替二人舀好银耳绿豆百合汤,便退了下去。 “对了夫君,”林氏忽然想了起来,“早上有人给你送来了一个食盒,说是让你尝尝鲜。” “什么东西?” 林氏摇头,“不知道呢。”既然是他的东西,她们自然不会先打开看的。 “我去拿!”叶如蒙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兴冲冲地跑去将黄花梨木八仙过海雕花方桌上的食盒提了过来,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呢。 她雀跃着打开第一层食盒,竟见上面铺了满满一层鲜嫩欲滴的红色草莓,打开后,一种草莓专有的芳香甜味迎面扑来,“是草莓!好漂亮啊!”她取了一颗,草莓上的绿蒂仍有些水润,显然是刚摘下来不久。 林氏见了,也觉得色泽鲜艳的草莓看起来赏心悦目,有些嘴馋了。 叶如蒙小心地将这层食盒取下,又见中间这一层竟是铺了两层的荔枝,这荔枝……她拿起来细细一看,竟然是挂绿!这一层,至少也有数十颗了吧。最后一层一打开,竟是比她拳头还大的鹰嘴蜜桃,一半果绿一半桃粉,看得让人垂涎三尺。 “夫君,这是?”林氏也看出有不对劲的地方了,她夫君这十几年来低调行事,怎么会认识这么张扬奢华的朋友呢。 叶长风皱了皱剑眉,将身边的朋友想了个通透,也没想到个合适的人来。这样一篮精挑细选的水果,便是他七弟,也不会随意送出手。 “爹爹,可以吃吗?”叶如蒙眨眨眼,她想吃草莓,好吧,荔枝也想吃,蜜桃也想……她都想吃! “先放着吧,等等看是什么情况。”叶长风道。 “哦。”叶如蒙闻言顿时有些失望,只能乖乖吃起了绿豆糖水。 “夫君,你也不知是何人送的?” 叶长风摇头,“不知,”对上她的脸后,目光又柔和了许多,“你想吃什么水果?我让老郑去给你买。” 林氏笑道:“我就想吃蒙古茶。” 叶长风摸了摸她的脸,若不是顾及女儿在,他定然会吻下去的,“我让陆兄今晚过来,给你诊诊脉,恰好他儿媳妇又怀孕了,他平日抓点安胎药,也不会有人起疑。” “嗯。”林氏柔顺应了。 “蒙蒙,这阵子家里家外,你帮你娘张罗一下。这么大了,也要学着当家了。”叶长风说到这才移开眼看向叶如蒙。 “爹爹放心!”叶如蒙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氏还有些平坦的肚子,托着腮天真道,“我就要当姐姐了呢。”也不知道娘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但一想想,又觉得好兴奋,不管是弟弟妹妹,她都会喜欢的! 林氏笑道:“别人家在你这个年纪,都要当娘了。”说着又有些羞赧,她这个年纪又怀了身子,怪不好意思的。 叶长风柔情看着她,“辛苦你了。” 林氏低垂了头,面容含笑。 叶如蒙装作没看到,低着头喝糖水,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多余呀。 “对了,蒙蒙,”叶长风道,“后日是初十了,祖母说她准备去临渊寺还愿,想让你跟着她去,你觉得如何?” 叶如蒙听了有些愣,前世可没有这一出呀。她又拍了拍脑袋,前世她爹娘都去了,祖母也中风了,国公府谁还有心思去还愿了。 只是,还愿的话估计到时府上的姐妹们都会去,那四个庶出的妹妹还好,她就有点怕叶如瑶。可是,祖母既然提了出来,可见是今日爹爹回府后,祖母与爹爹的关系有所缓和了,既然如此,自己怎可拂了祖母的意? “你若是想去的话爹爹让祖母从她身边拨两个人给你,阿桂得留在这儿随你娘,不能跟你去了。唔……你若是不想去也没关系,爹爹会帮你处理好。” “蒙蒙,”林氏见她有些犹豫,连忙道,“难得你祖母有这个心意,让阿桂陪你去就是了。” “不行,”叶长风立刻道,“后日我要当值,没时间陪你,若阿桂不在你身旁陪着,我不放心。” 林氏还想说些什么,叶如蒙笑道:“蒙蒙要去!祖母很疼我的,桂嬷嬷自然是要留在家里陪娘亲啦。” “嗯,到时你小心些,在外面不比家里,别闯祸了。”叶长风嘱咐道。 “爹爹放心吧。”叶如蒙笑眯眯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叶如蒙(咆哮):送了水果篮子连名都不署,哼,害宝宝没得吃! 祝融:嫁给我,任吃! 杀手(小小声):署了名,你就更不敢吃了。 叶如蒙:对对!—定有毒! ☆、临渊寺 刚用完早饭,刘氏便说叶国公府的马车来了。 今日叶如蒙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半臂交领及腰襦裙,束出了盈盈一握的小腰,看起来乖巧而不失活泼。一出门,便见自家大门门口角落里,还放着前天的那个枣木四面雕花三层圆食盒,不觉惋惜。昨日她爹便让郑管家将这食盒拎了出来,放在门口,里面的水果他们一个也没吃。爹爹说不是他的朋友送的,想是人家送错了,便这样处理了。若真是送来给他们的,那连个署名都没有,只怕有诈,不能要。 唉,可惜了那三层新鲜的水果了,真是暴殄天物。 叶如蒙抬头看天,晴空万里,因着时辰还早,算是有些凉快。若她没记错,前世那场暴雨便是今夜来的,她昨日已经和她爹说了,她爹相信她,一下子她便变得有些期待起来。若这雨真来了,那就能证明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了,而且下完雨后,天气都会凉快许多。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叶国公府,直接入了车轿院。 叶如蒙下了轿,刚走到影壁这儿,便听得一阵热闹的嬉笑声,一拐进去便见叶国公府一群云鬓华衣的妇人们三五成群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正是她的祖母叶老夫人,今日她穿着一件葡萄紫万福纹锦缎金边褙子,梳着抛家髻,戴着鎏金点翠镶玉苏绣抹额,许是刚过完大寿不久,整个人笑容满面,看起来精神矍铄,和蔼可亲。 老夫人左侧,穿着杏色圆领袄裙、梳着堕马髻的妇人是她二婶季氏,右侧则跟着一个年轻些的穿着荔枝红牡丹纹绣金边褙子、梳着高椎髻的美妇人,这妇人是她七叔房里的柳姨娘。再往后,叶如蒙扫视了一眼,只跟着七房的五位姑娘,独不见她七婶。 叶如蒙笑迎着上去,一一行了礼。 “行了行了,”老夫人笑起来眉目详和,“你倒是赶巧。” 季氏笑道:“这孩子,是个礼数周到的。” 叶如蒙仰脸道:“二婶今天气色真好!” 季氏生得一张和气的圆脸,听了她这话,脸笑得更圆了,“就你嘴甜!” 叶如蒙甜甜一笑,跟在老夫人身后挽着季氏的手往车轿院走去。季氏的两个女儿都出了阁,她自己也是个安份的,陪着老夫人吃吃斋念念佛,为人低调得很。前世的时候她也会时不时来探望下自己,只是不敢太频繁,毕竟那时是七房当家作主,但凡府中有些眼见的都知七房不待见她,根本就不像外界所传的把她当成嫡女看待。她和真正的嫡女叶如瑶,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行人来到车轿院,老夫人被人搀扶上车后,叶如瑶也紧跟了过去,趴在她窗边甜甜笑道:“祖母,瑶瑶要和您坐一起!” 老夫人笑眯眯地冲她招了招手,“你这丫头!还不快上来!” 叶如瑶喜滋滋地踩着轿凳上了马车,以旁人难以察觉的速度看了叶如蒙一眼,见她面容恬静,脸上好像还带着微笑,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似的。叶如瑶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开心了,哼,那讨厌的菱角小嘴!整日似笑非笑的! 老夫人这边掀开车轿帘子,对叶如蒙笑道:“蒙蒙,你和你二婶一辆车吧,路上好说话。” “谢祖母!”叶如蒙甜甜笑道,看也没看叶如瑶,她知道叶如瑶在盯着她。前世的时候,只要一不小心对上叶如瑶的眼,她都会忍不住垂下眼来,仿佛自己低她一等,不能与她对视一样。 可是今世,不会了,她的身份不比她低,她无须自卑也无须惶恐。可是现在,她还是不敢对上叶如瑶的眼,仿佛只要一对上她的眼,就会在她身后看见容世子一双幽幽的眼睛,容世子就像一只大老虎一样守在她身后,谁敢对叶如瑶不敬他就会一掌拍过来。不,不用一掌,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害怕了。 很快,叶如蒙和季氏上了一辆车,柳姨娘也跟着上来了。柳姨娘是七房中最受宠的姨娘,身份也不简单,是她七婶的庶妹,姐妹俩模样生得有几分相像,不过她七婶毕竟是嫡出的,美得华贵大气些。相比之下,柳姨娘倒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可是性子么,却不是个好拿捏的,她的女儿叶如漫是府中年纪最小的,今年十二岁,排行第八。 片刻后,马车开始走了,这辆马车走得相当平稳,角落里静静卧着个三层的蝶绕牡丹雕花桌屉,里面放着各色精致的点心吃食。光滑的桌面上,置着一个憨态可掬的釉面瓷小沙弥香炉,小沙弥头顶上燃着虚虚渺渺的云烟,一股淡淡的沉香气弥漫在车中。 见车内有些寂静,叶如蒙浅笑开口问道:“怎么今日不见七婶呢?”她作为侄女,是得关切问一下。 柳姨娘一听,冷冷瞥了她一眼。她向来不喜欢那个从小到大压她一等的嫡姐姐,加上叶如蒙的身份并不出众,便没有搭理她,见柳姨娘不搭话,她二婶季氏忙开口道:“早上听说你七婶身子不大爽利,母亲便没有让她跟来了。” “哦,”叶如蒙点了点头,“这个天气是很难受,容易闷到。” 季氏婉婉一笑,“你母亲近来可还好?”以前林氏在府里当家的时候,妯娌俩关系便很是不错。林氏出府后,她们私下里其实还有往来,只是不太频繁。 “谢谢二婶关心,母亲平日里得空就弄弄花草,家中也没什么事好忙活,自是过得不错。” “那就好。”季氏笑道,又有些羡慕她大嫂,大伯专情,房中就她一个,所幸她夫君也只有两个小妾,不像七房里的,纳了四个小妾还各生了四个女儿,想想都头疼。 柳姨娘闻言,烟柳眉微微一扬,暗讽道:“我听七爷说,大爷那边近来都很闲呢。” 叶如蒙淡淡一笑,“爹爹近来是休假较多,休假的时候都呆在家中陪母亲,弹琴、画画、弄弄花草。” 柳姨娘听了,觉得心中有些憋气,便不说话了。没用的男人,自然是空闲的时间多了,哪像七爷,整日忙里忙外的。一想到这,她又有些哀怨,七爷都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来过她那儿了。 叶如蒙和季氏时不时说着一些话,氛围倒也算融洽,马车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临渊寺的山脚下了。 众人下车后,外面已是艳阳高照,晒得贵女们有些睁不开眼了。这些贵女们自小养在香闺中,就如屋内的娇花一般,哪里经得起一丁点的暴晒,丫环们都纷纷打着伞守在马车边上。 叶国公府这边随了三顶小轿来,为了脚程快些,每顶轿子做得精致小巧,只能坐一个人,这三顶自然是给老夫人、季氏、叶如瑶坐的,六个身强体壮的轿夫也是从府里带来的。这三人先行上了轿,一起轿,身后两排丫环和婆子们赶紧跟上了。 余下的这五位姑娘和一个姨娘,嬷嬷们先前已经雇好了外面的轿子,一人一顶安排好后,便陆续上了山。 第10节 临渊寺是百年古刹了,香火鼎盛,原本上山的石梯蜿蜒曲折,艰涩难行,后面因着来上香的贵人们渐多,便在旁边另辟了一条广阔的石道,是几十年前由上千名工匠花了整整七年时间才开辟而成的,专供轿子行走,是名轿道。 叶如蒙坐在晃荡得利害的轿中,只觉得闷热不已,这些等客的轿子在阳光底下暴晒已久,而且轿顶也做得薄,里面就热得像个蒸笼似的,可是也没办法,好过自己爬上去吧,叶如蒙只能安慰自己,心静则凉。 行没一会儿,轿子突然停了下来,叶如蒙直起了身子,朝窗外唤道:“怎么了?” 她轿旁跟着两个丫环,这两个丫环是祖母院子里的三等丫环,一个名唤香北,另一个唤香南。这二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正是前世她身边的二等丫环,这两个丫环是老实的,就是嘴巴笨了一些,手脚还算勤快。 “姑、姑娘……”车窗外,传来香北有些紧张的声音。 还没等叶如蒙探出头来,车帘便被人缓缓掀了起来,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身穿一件圆领荼白色的长袍,面容亲切,冲她温和笑道:“叶四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你、你家主子?”叶如蒙有些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公子生得俊眉朗目,言行举止也是风度翩翩,看着便像个主子了,怎么他上面还有主子? 不对,眼前这位公子,她当是认识的,前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叶如蒙开始认真回忆起来。 这位温文公子冲她谦和一笑,侧身到轿边,伸出秀气的手作了个“请”的手势,见她不动作,又轻声提醒道:“请叶四姑娘快一些,莫让主子久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蒙蒙:好可怕啊!! 下一章预告:又被吓坏的女主╭( t □ t )╮ 蒙蒙缩的是:一定有毒! 恭喜萌萌哒小鲤鱼猜中啦!没猜中的观众朋友们也不用灰心,杀手送出安慰奖,哈哈~mua~ ☆、吓死宝宝了 面前这人笑得很是和善,可叶如蒙却觉得他的脸反而有些陌生起来,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在哪见过他。而且,他的主子是谁呢?一定是不是普通人吧?那她怎么会认识? 眼见着她姐妹的轿子们都越走越远了,可这人还拦着她,叶如蒙有些心急了,问道:“你家主子是什么人?” “姑娘见了便知道。”他从容笑道,如书生一般温雅。 这时,一旁的香北凑过来低声道:“四姑娘,奴婢看着像是宫里来的贵人,姑娘还是下来吧,莫冲撞了。” 叶如蒙一听有些慌了,要是冲撞了宫里的贵人那可麻烦了,她连忙踏出了轿子。落地后一回头,便见自己轿子后面跟着一顶翠羽冠顶华盖轿,轿子贵气庄重,是她坐的这顶轿子的两三倍宽,抬轿的是四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穿着一样的青衣,面容端正,昂首挺胸,仿佛是即将上武场应试的武举人,而不是抬轿的轿夫。这气势看着有些吓人,不像是一般的达官贵人了。 那温和公子引领着她来到轿前,微微躬了身子,伸出白净的手轻撩开三层的轿帘,轿帘最里和最外是由清凉的竹片串成的,中间隔着一层轻盈而有坠感的云气纹双面绣布帘。 他掀得有些浅,一双薄底卷云暗纹快靴映入了叶如蒙的眼帘。叶如蒙这才意识到,轿内坐着个男子!叶如蒙吃了一惊,正想转身离开,身后的公子忽然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靠近她耳旁低声道:“主子发起脾气来,很可怕的哦。”说着轻轻推了她一把,这轻轻一推,竟一下子就将她推了进去,叶如蒙踉跄了下才站稳了,一抬头,竟对上了……容世子的眼! 她、她想起来了!刚刚那个公子,是容世子的贴身随从!她前世见过的他的!只是前世的时候,他从来没冲自己笑得那么温和过,以至于她都没有认出来。 叶如蒙还没来得及出去,轿子便抬了起来,惯性使得她一屁股坐在了轿内铺陈着的软垫上。 祝融忽然敛了敛目,叶如蒙一下子哭丧着脸,紧紧依在角落里,抓着摇晃的轿帘。他想干嘛?他抓她来想干嘛? 祝融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为什么不吃?” 他这一开口,叶如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前世叶如瑶身边有一个很受宠的贴身丫环,名唤如意,不知怎么地就得罪了容世子,结果容世子逼她吃了一筐苹果,整整一箩筐啊,后来那个丫环吃到吐血,第二天就死了。 想到这,叶如蒙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瞄了一眼角落,见檀木桌屉上放着一小盆冒着烟的冰块,那是轿里用来降温用的。 “为什么不吃?”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今日,青时将食盒拿了回来,这使得他有些不快。 叶如蒙一听,便掉了几颗眼泪出来,连忙爬起身抓了盆里的冰块塞入口中,“咔嚓咔嚓”嚼了起来,就着眼泪吞咽了下去。 祝融一怔,呆呆看了她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你口渴?” 叶如蒙满口冰凉,哀凄道:“要全部吃完吗?”这冰块好冰啊。 祝融唇张了张,竟无话可说,只能拿过小盆,放到了自己身侧。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笨!他有让她吃冰块吗? 见他将冰块收起,叶如蒙这才擦了擦唇边的冰水。 见了她这模样,祝融想了想,抽开了屉子,取了两碟小糕点出来,“吃……吗?”前世,他也试过这么哄小太子,喂点东西吃就不哭了。其实想想,她也是笨得蛮可爱的。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可爱!他觉得他耳朵又开始发烫了。 叶如蒙看了一眼珍珠地青花瓷圆碟上的乳片糕和绿豆糕,怯怯问道:“吃完,就……就可以走吗?” 祝融想了想,“你吃就是。”顿了顿,又补了句,“能吃就吃。”话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叶如蒙便迅速抓起了乳片糕往口中塞,乳片糕香甜软糯,她没心情去品味,只急着往喉咙里吞。乳片糕见底后,她又抓起了绿豆糕,绿豆糕沁凉舒爽,入口即溶,只是……有点干。 祝融盯着她,脑中充满一个疑问,她很饿? 叶如蒙塞了满满一口,发现吞咽不下去,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一下子,脸都憋得通红了。 祝融也看出来了,左右看了下,起来后上前一步,本欲伸出手在她背心敲上一下。许是他抬手的动作惊扰了她,叶如蒙急了,喉间一呛“噗”的一声,粘腻的绿豆糕从她口中喷薄而出…… 在晕死过去之前,叶如蒙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容世子满面绿豆糕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当时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死定了,死定了,不知道能不能留个全尸。爹娘,请恕孩儿不孝啊! 叶如蒙醒来的时候,已在临渊寺的厢房中,她一摸自己,没断手也没断脚,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怎么回事,她又重生了吗?容世子,没有杀了她?若她没记错,容世子的洁癖是到了近乎丧心病狂的地步的,那,这是什么情况? “四姑娘,你醒了!”香北捧着一个素面铜盆走了进来。 “刚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叶如蒙如同失忆了一样。 “奴婢不知,我们见着您入了容世子的轿子。到了山顶后,容世子就出来了,然后……青时大人说您中暑晕在里面了。”青时,便是祝融身边的那个温和公子。 “那、那容世子……他的脸怎么样?”叶如蒙急切问道,绿豆渣还在吗? 香北想了想,有些脸红,“真俊。” “不是!干净吗?” 香北又想了想,“奴婢只偷偷看了一眼,白净得很呢。” “他生气吗?” “没有……吧?”容世子的脸向来都是那模样,冷冰冰的。不过,只怕生气了也看不出来。 见叶如蒙蹙着眉,香北忙安慰道:“四姑娘你放心吧,没有人看见,我们把您送到厢房来了之后,老夫人和三姑娘她们才到呢。青时大人吩咐了,我们不会乱说的。姑娘您歇一会儿,老夫人她们在大悲殿还愿,待会儿就可以用斋饭了。” 叶如蒙自是不敢耽搁,连忙去了大悲殿。 一行人用了斋饭后,在长廊里散了一会儿步,老夫人因着天气有些酷热,便先回屋休息了,柳姨娘拉着季氏去拜送子观音,季氏这个年纪了自然不好意思去求子,只当是帮着嫁出去的两个女儿求了。柳姨娘这边心急,每次来都会拜送子观音。也是,他们七房这边两年内连着生了五个女儿,然后就一个个都没了声响,若她肚子能争气些,生个儿子出来,那府中的人还不把这唯一的孙子当成宝?就算是个女儿,大家也会宠着,毕竟府中已经有多年没添过人了。 叶如蒙偷偷瞄了一眼叶如瑶,见她正拿真丝绣牡丹帕子轻轻擦着鼻侧的汗,显然是天气太热,她人也有些烦躁。叶如蒙见状,悄悄往后退了退,免得叶如瑶注意到她,又拿她来撒气。 这时,叶如蓉突然凑了起来,低声温和道:“四姐姐,要不我陪你回房休息一下吧?”她们刚刚一到寺庙门口,就听说她中暑晕倒了,又觉得有些奇怪,她不是后面才上的轿子吗?怎么反而走到她们前头来了。 “嗯。”叶如蒙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这天气实是闷热,有些受不了。”她是得赶紧开溜。 叶如瑶闻言,冷冷瞥了她一眼,面上有些不快。前几日大伯不知抽什么疯,居然跑了回来,不知和祖母说了什么,只知道出来的时候二人像是都哭过了的样子,祖母还留他下来用了饭。那一晚,她爹和娘还因这事吵了起来,她寻思着,该不会这一家子日子过得太寒碜了,就想跑回来夺她爹爹的位置吧? 想到这,她看向叶如蒙的眼神又不耐烦了几分,她就是讨厌她!一见到她就觉得心烦!她才是这府中唯一的嫡女! 叶如蒙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直直地看了回去,叶如瑶突然心虚地别过了眼。可立刻便觉得不对劲了,她心虚什么?而且,这叶如蒙敢看她?她立刻瞪了回去,可是叶如蒙却已经移开了眼,和叶如蓉轻声说笑了起来。 叶如瑶突然有一种很失败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在叶如蒙这里吃瘪。以往她看叶如蒙,她哪次不是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 叶如瑶突然抬起脚,朝叶如蒙这边走过来,对,她就是要数落上她几句,心里才会舒服一些。她有融哥哥护着,又何必委屈了自己? 这时,叶如瑶身旁的二等丫环春兰忽然走了过来,在她耳旁轻声说了几句,叶如瑶一听,登时面上一喜,也没心思找叶如蒙的麻烦了,反而有些得意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愉悦道:“好妹妹们,我有事得先走了,你们小心点,可别中暑了哟。”说着轻轻瞥了叶如蒙一眼,便带着丫环施施然离开了,今日算她运气好。 “三姐姐这是怎么了?”说话的是府里的七姑娘叶如巧,叶如巧今年十三岁,生得一双单凤眼,眼角微微有点上吊,嘴边一颗美人痣,模样生得不差,嘴皮子也是个伶俐的。 “三姐姐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和容世子相关了,保不准容世子也来临渊寺了呢。”答她话的是八姑娘叶如漫,叶如漫模样生得精致,与叶如瑶有几分相似,只是二人的关系并不好。这二人的母亲虽是姐妹,却是嫡庶有别,出阁后又共伺一夫,难免争宠,连着二人生出来的女儿也是相看两厌。 作者有话要说: 祝融:我家娘子笨得好可爱!现在就想带回家!(迫不及待) 杀手:大家伙快来给容大猫支支招啊!下次见面壁咚怎么样? 容大猫这名字莫名戳到杀手的萌点,谢谢啦啦起的名字╭(╯3╰)╮以后小剧场专用~ ☆、祝司恪 听了叶如漫的话,叶如巧顿时眼前一亮,“容世子也来了?” “来了也轮不到你和他说话呀。”叶如漫懒懒道,她虽是庶女,可是柳姨娘在七房中颇为受宠,生怕她比不上叶如瑶,样样都给她精贵的,便将她的性子养得有些娇气。 叶如巧被她这一呛,讪讪笑了几声,“八妹妹说的是。”心中却是腹诽:我说不上话,你能说得上话? 叶如漫冷瞥了她一下,又朝叶如蓉她们看了一眼,“这天气热得很,我回房纳凉了,姐姐们自便吧。” “诶。”叶如巧笑着应了一声,心中巴不得她快点走,免得碍了她的眼。 “好,”叶如蓉浅笑道,“这么热的天,妹妹记得多喝点水。” “嗯。”叶如漫应了叶如蓉一声,那么多姐妹中,就这个五姐姐还过得去,说话得体些,不会像七姐姐叶如巧那样整日仗着小聪明胡拍马屁,也不会像六姐姐叶如思那样笨得要死。 叶如漫走后,叶如巧心情愉快了几分,拉着叶如蓉道:“五姐姐,我们去逛一逛吧。” 叶如蓉有些为难道:“可是……四姐姐身子好像不太舒服,我想先陪她回房呢。” 叶如巧闻言,皱了皱眉,又看向了一旁缩着脖子的叶如思,“六姐姐你去不去啊?” 叶如思闻言吃了一惊,忙怯怯地点了点头,心中又有些欢喜。平日里,她那些姐妹们都嫌她笨,只有五姐姐叶如蓉才会搭理她呢。 叶如巧见了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心中有些得意洋洋又有些瞧不起她,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说她是叶国公府的姑娘她还有些丢人呢,不过和她走在一起,倒衬得自己落落大方起来,这么一想,倒也不错。 “蓉蓉,要不你也和七妹妹她们一起去逛吧。” 叶如蒙开口道,“我有些困了,想回去睡个午觉。”如果可以,她不想对着虚伪的叶如蓉。 叶如蓉还没答话,叶如巧便抢着道:“五姐姐,我们去吧!我听说今日解签的是无为大师呢!”说着又靠近她小小声道,“听说解姻缘签可灵了。” 这话说得叶如蓉脸有微红,叶如蒙也听到了,笑道:“你们去便是了,我不过是回去睡个午觉,难不成蓉蓉你还守在我床边不成?等我睡醒了,我便去找你们。” “可是姐姐你……”叶如蓉仍有些犹豫。 “哎呀,”叶如巧连忙道,“要不六姐姐你陪四姐姐回去吧?我看六姐姐你脸色好像不大好,也去休息一下吧。”有了叶如蓉陪,她就不想要叶如思了。叶如思这人笨得很,说话还结结巴巴的,带她出去确实丢人多一些。 听她这么一说,叶如思微微垂了脸,面色有些失落,低声应了,“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叶如巧笑道,拉起叶如蓉的手便走。 “那、”叶如蓉忙回过头来,“等一下我和七妹妹回来找你们。” “行了,你就去吧。”叶如蒙笑道。 二人走后,就剩了她们姐妹俩,叶如思有些拘谨,缩手瑟脚的,也不敢抬头看叶如蒙。 叶如蒙面色柔和,“六妹妹,我们走吧。” 叶如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其实这个四姐姐人也不错的,不过二人平日里很少接触,不免有些疏离。 第11节 “我听二婶说,你茶煮得很好。”叶如蒙笑道。 “啊?”叶如思一时间有些脸红,小声道,“哪有,就……就会煮一点,没有二婶说的那么利害的。” “如果六妹妹不介意,不如等一下教我煮茶?我爹爹经常嫌我煮的茶不好喝呢。” 听叶如蒙这么一说,叶如思脸更红了,“不……不用教,我不会教。如果四姐姐不嫌弃,我、我煮给你吃。” 叶如蒙笑眯眯的,“那就谢谢六妹妹了。其实六妹妹不用那么怕我,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 听她这么一听,叶如思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叶如蒙见她笑了,有些放松下来。重来一世,她才看清,原来这位看起来胆小如鼠的六妹妹,才是府中唯一把她当成姐妹的人。其实这六妹妹不笨,就是心思单纯了一些,一紧张起来说话就会结巴,而且走路老爱低着头,便显得人有些蔫蔫的。 前世叶如蒙在叶国公府仰人鼻息的时候,叶如巧和叶如漫都曾经对她冷嘲热讽过,叶如蓉则分外关切她,对于这个一直闷声不说话的六妹妹,她真的没什么印象。 她被赶出府后,才看清了叶如蓉的真面目,叶如蓉也干脆和她撕破了脸皮,还故意跑来静华庵羞辱她。在那个时候,唯一真心来看她的,便只有这个六妹妹了。 那时的叶如思已经出阁两三年了,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借着来静华庵礼佛时看她,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吃的用的给她,就算那个时候落魄的明明是她,可她还是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给她心里带来不舒服。其实她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在桂嬷嬷生病的时候,她还给了她一笔银子,怕她不肯要,便偷偷藏在了送来的当归里面。 只是,叶如蒙不免有些惋惜,前世的时候这个六妹妹嫁得并不好,她嫁给了丞相家的嫡长子贺尔俊作妾,听闻这个贺尔俊不学无术,还有些风流。在她临死前那两个月,都没见着叶如思了,后来桂嬷嬷一打探,才知道她前不久摔了一跤小产了,听说身子亏损得利害,只怕再也不能生育了。 所谓患难见真情,想起前世种种,叶如蒙轻轻叹了口气。听得她惆怅叹然,叶如思悄悄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看过来,又连忙低下了头,好像被人抓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叶如蒙浅浅一笑,这辈子,她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好妹妹嫁错人了,她一定要想办法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找一个能对她好、懂得珍惜她的人。 叶如蒙唇角弯弯,放慢了脚步,挽上了叶如思的手臂,叶如思有些受宠若惊,头更低了,二人携手步入了厢房。 小乘殿后,有一块空地,生长着几株百年老榕树,冠幅极大,枝叶相吸相连,环抱围成一圈。树顶上空艳阳高照,可是猛烈的阳光照在榕树上,就像被密密麻麻的榕叶吸收掉了一般,没有一丝光线能透入其中。 树底下,像是一个天然的树洞,阴凉一片,微风徐徐。最粗壮的那棵榕树脚下,有一张前朝便遗留至今的莲花瓣兽头腿青石石桌,桌身浑厚大气,桌角边缘部分已被磨得十分圆滑。 石桌两边,有两个沈腰潘鬓、雍容雅致的男子正在对弈。执白子的穿着雪色金边白绸深衣,玉冠束发,目若朗星,此时剑眉微蹙,盯着险象横生的棋局。坐在他对面执黑子的男子一袭月白色墨边直裰,腰间系着一条羊脂玉蟠螭带钩,容颜之俊美,惊为天人,一双狭眸深如幽潭,薄唇如刻,不点而红。 这人,正是容世子祝融,坐在他对面身形落落大方的年轻男子,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祝司恪。 祝司恪落下一子后,祝融沉吟了片刻,两根修长的食指轻轻夹起一颗黑曜圆子,缓缓落在琉璃棋盘上,祝司恪一怔,紧接着便叹了一口气。 祝融淡淡道:“思虑不周,一子错,满盘输。” 祝司恪想了想,耸了耸肩,一下子便释然了,冲他笑道:“好吧,愿赌服输,你要我做什么?”祝司恪面容端正,五官俊俏,笑起来一脸阳光,任谁也想不到他便是自小在险恶宫闱中长大的太子。 祝融顿了顿,抬眸看他,“挨上一刀,如何?” 此言一出,祝司恪的笑登时僵在了脸上,“你是说真的?”可是一问出口,他便知道答案了。当然是真的,这个闷葫芦从来不开玩笑。 “嗯。”祝融倒是难得很耐心地答了,若是往常,只会斜视他一眼。 “哪里?”祝司恪直截了当问道,二人相当默契,也信任彼此。他第一个问题不是关心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是问他要在哪里挨上一刀。 祝融是个谨慎周全之人,若不是考虑清楚了,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祝融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了一眼,这一刻,祝司恪觉得他就像是被放在砧板上的一块肉,祝融的目光像刀片一样在他皮肉上来回刮着,在挑从哪里下手好。一会儿后,祝融声音略有低沉地开了口,“除了四肢。” 除了四肢,那不是前胸就是后背了,总不能是脸吧,祝司恪认了,“那就背部一刀吧,跟我说说什么情况?”要他堂堂太子挨上一刀,总得让他“死”个明白吧。 祝融唇角微微一弯,一只手撑在冰凉的石桌上,向前倚了倚身子。祝司恪见状,连忙也凑上前去,二人悄声细语了一阵,祝司恪剑眉紧皱,而后将棋盘拉了过来,打乱了上面的布局,二人黑子白子换了几换,最后祝融将满盘旗子干脆利落地扫落在石桌上,独留一颗黑子。 祝司恪仍是蹙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开口道:“行!就按你说的做!” 祝融没有说话,仿佛这一切已经是在他意料之中。 祝司恪自然知道,他提得出来,便是胸有成竹的了,又问道:“那你准备找谁下手?” 啧啧,听听他在问什么,他居然在问这人准备派谁来刺杀他。这个险,真心冒得有些大,若是让父皇发现了,一定会废太子。又或者,那刺客手一抖,保不准他命就没了。 祝融没有回答他,沉思了一会儿反而道:“此事,你不要告诉段恒,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祝融沉声警告。段恒是祝司恪的贴身暗卫,武功高强,做事利落,曾经在危险关头救过祝司恪几次命,甚至还帮他挡过毒箭,祝司恪很是信任他,连祝融也没有怀疑过他。可是到最后,才发现他原来一直是二皇子的人。这人,藏得太深。 这是祝融前世难得懊悔的几件事之一,他看走了眼,最后害死了青时。 那个时候,双方激战过后,青时为了救即将落下悬崖的他,一只手狠狠拉着他,另一只手则紧紧攀在悬崖边的石块上。受了伤的段恒,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缓缓爬了过来,他掏出刀子扎在了青时的手上,无论他怎么扎,青时都不肯松手。然后,他便一刀一刀地割,直割断了青时的两根手指,可青时还是不肯松手。 最后,段恒开始割他的手腕,渐渐地,割断了他的皮肉,慢慢地磨着他的腕骨。在手腕即将被割断的那一刻,青时爆发了最后的力量,强行将底下的他甩上了崖边,他自己却因此手骨分离,坠入了深渊。 他尸骨无存,留给他的,只剩一只仅有三根手指的手掌,仍紧紧抓着石块,青筋爆起,血肉模糊。 祝司恪摸了摸鼻子,这祝融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双眼睛像狼一样可怕。他正想开口说话,这时,一直守在外面的青时走了进来,来到祝融耳旁低声道,“主子,叶国公府七房柳若是怀孕了。”柳若是,正是叶如蒙的七婶,叶如瑶的亲娘。 祝融久久不动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忽地“哧”了一声,幽幽道了一句,“倒是有趣。” “她似乎不想要这个孩子,让柳若琛帮她保密。”青时继续道,柳若琛是柳若是的弟弟,也是太医院的御医。 “哦?”因着青时并无回避他,祝司恪也听到了,凑了过来。这就奇怪了,若他没记错,这叶国公膝下有五女,却无一子,柳若是身为正妻,为何怀上了反而……这便有些引人深思了。 祝融淡淡道:“不是叶长泽的,自然不敢要了。”叶长泽,便是叶如蒙的七叔。 作者有话要说: 蒙蒙:七叔,你帽子掉色了,头发都染绿了。 叶长泽:哼!反正我自己又看不见! 祝司恪——容大猫一生一起走的好基友,不黑化,人家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人。→_→ 话说,上一章容大猫明明在轿中极其用力地讨好蒙蒙(咦?怎么打出来的这么污→_→能显示得出来吧?) 咳咳,杀手再帮大家回忆总结一下上一章的中心思想——前世,他也试过这么哄小太子,喂点东西吃就不哭了。 杀手:算了,我编不下去了。 下一章容大猫要放大招啦!观众朋友们,下面由主持人深度解读柳若是雄厚的娘家背景,让大家充分了解男主的苦衷与不易…… 小天使:还在编呢! 杀手:抱头遁走。 ☆、当年真相 前世,在几年后,叶国公有一个小妾怀了身子,本来只是一桩普通的喜事。可是那个时候,大理寺那边正好破了一宗案子,一个死刑犯在行刑前供出了一个秘密,原来,他在十几年前曾经是叶长泽的同僚,当年因官务上的事对叶长泽怀恨在心,便偷偷在他茶水中下了祖传的绝子丹,让他断子绝孙。 此事查实后,那小妾便被秘密处死了,若他没记错,那个红杏出墙的小妾当是柳若月,柳若是的庶妹。虽然叶国公府将这个丑闻压了下来,但他当时身为丞相,这些秘闻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 看来柳家这对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先后给叶国公戴绿帽子。此时的柳若是,自然是不知道叶国公已无生育能力,只怕是……叶国公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去她那儿留夜了,时间对不上,所以不敢留。 “有几个月了?”祝融问道。 “一月有余。” “让她顺利生下这个孩子。”祝融淡淡吩咐了下去。 “是。”青时面不改色应了,退了下去。这还不简单,将落胎药换成安胎药,再让叶国公今夜去她那儿躺一躺便是。 祝司恪摸了摸下巴,审视着祝融,见他面容淡定,他却有些不淡定了,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对付叶国公府?”这叶国公府,与他们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而且京城中的人都知道他宠叶如瑶,对叶国公府也是爱屋及乌,怎么如今看着不大对了。 祝融也不瞒他,“不是对付叶国公府,是对付叶国公府的七房。” “这是为什么?”祝司恪更不明白了,“你忘了叶如瑶小时候还救过你?” 叶如瑶便是七房的嫡女,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宠叶如瑶,他是知道的。 外面的人只道是叶如瑶美若天仙,才叫容世子看上了,可是祝融开始宠叶如瑶的时候,她不过才六岁。而且,若要说美人,祝融认第二,京城中还真没人敢认第一了。这祝融是美得不分男女了,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中想想,断断不敢说出口。 祝融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不是她。” “不是她?”祝司恪闻言登时吃了一惊,“你认错人了?”那这叶如瑶不是赚大发了,让这么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费心宠了她整整八年,万事都依着她。 “她冒名顶替了她。”祝融淡淡说了一句,说到后面那个“她”,他的神色微微有些柔和。 “啧啧啧!”祝司恪顿时来了兴致,只觉得这故事竟比说书的还要精彩。当时找到叶如瑶后,他是陪着祝融一起去的—— “是你救了我吗?”少年唇红齿白,眉色柔和地看着她,因为雪盲未愈,一双好看的凤目还有些红肿。 叶如瑶那年不过六岁,生得粉雕玉琢,见了他这俊美的模样,竟也看得有些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他垂下睫羽,眯了眯眼,“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你。” 这是一个十岁少年的承诺,他也确实做到了。想到祝融这么多年来对叶如瑶的宠爱,祝司恪颇惋惜地感慨道,“这八年来真是难为你了,明明不喜欢她偏偏还要那么去宠着她。这下可好了,看到她都能直接一脚踹过去不心疼了。本宫不是和你说了很多次,当年你与小仙女就那么一夜,又何必苦苦相思这么多年,结果闹到今日才发现所认非人。” 他这话说得不伦不类,听得祝融冷瞥了他一眼。 确实,前世是他做错了,错得离谱。他甚至答应了叶如瑶最后一个条件,让祝司恪封她为皇贵妃,仅次于皇后之位,给她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此事祝司恪自是不肯,叶如瑶模样虽然生得极美,但性子娇纵无比,他可吃不消。祝融与祝司恪二人,自小一起长大,祝融还在摇篮中的时候,祝司恪就站在摇篮旁逗他玩了。二人自小便出奇地和睦团结,从来没有红过一次脸,那次是唯一的一次—— “她姿容绝美,而且身份合适,对巩固你的地位有所帮助。”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祝司恪却有些愤然,“你不肯娶她,便让朕来娶她?你是觉得,朕娶了这么多不喜欢的女人,娶多一个也是无所谓的对吗?朕介意的不是这个!朕介意的是你让朕去娶你一个爱慕了你多年的女人!朕把你当兄弟,你把朕当什么了!”他气得当场夺门而出。 可是第二日,他却下了旨,封叶如瑶为瑶贵妃。 “那当年究竟是谁救的你?”祝司恪很是好奇。 祝融没说话。 “诶?你找到她了?”祝司恪八卦问道,他长祝融两岁,今年刚及冠,平日在外人面前总是装出一副一本正经、沉着稳重的模样,可是到了私下里,却爱对着祝融嬉皮笑脸。 祝融还是不说话,祝司恪立马就凑了过来,笑嘻嘻道,“一定是找到了。怎样?让你魂牵梦萦了那么多年的小仙女到底是谁?披着斗篷的小仙女?不过,当时那件斗篷不是叶如瑶的吗?又怎么会是她冒名顶替了?”祝司恪聒噪地问个不停,一只手搭在了祝融肩上。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碰祝融,与他这般哥们儿。只不过,他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与他勾肩搭背,免得……被人误会。 “你再说多一个字,等一下你背上的伤就会深多一厘,长多一寸。”祝融冷道。 祝司恪连忙住了口,收回了手,没一会儿又凑了过去,“等一下你不会亲自出手吧?” 祝融没答话。 祝司恪当他是默认了,连连摇头,“你真狠心,居然对我下得了手。要是换了我,我可连你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伤。”想了想,他又觉得有点说不过去,“话说,你至于吗?就因着叶如瑶骗了你,所以你要对付她一家人?不过一个小女孩,暗中出手解决了便是,做得干净,叶国公府和镇公国府也不会察觉。” 祝司恪实在想不明白,祝融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去折腾叶长泽这一房,叶国公府好收拾,但是镇国公府却不好对付了,镇国公府便是柳若是的娘家。 这镇国公生有两个嫡子三个嫡女,长子柳若荣乃镇国将军,官至正二品,在边疆已戍守了十余年,嫡庶共生有四子,均是从军;长女柳若眉多年前便入了宫,虽无所出,却是四妃之一;次女柳若诗,嫁给了逍遥侯为妻,生有一子;三女便是柳若是,叶如瑶的生母;嫡次子柳若琛是年纪最小的,在太医院就职,官拜从五品,今年已有二十八岁,成亲多年仍无所出,传闻是……不喜女子。 这叶如瑶不仅在叶国公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镇国公府更是如此。上面有五个表哥,外加一个当镇国将军的舅舅,还有一个位列四妃的姨母,明着来真没那么容易对付。而且,她多年来一直有祝融宠着,平日在京城里甚是招摇,连郡主见了她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如今这祝融说翻脸就翻脸,仔细想想,这已经不仅仅是儿女情仇了,若一动手,只怕会涉及到朝政了。他会这般出手,只怕另有隐情。 祝司恪试探道:“确实,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撒谎脸不红心不跳,连你都能骗过,确实也不是什么好姑娘。不过,你真的想对她动手?” 祝融没答话。 祝司恪轻轻叹了一声,“镇国将军大权在握,连父皇都忌惮他几分,你若是动了她的妹妹和外甥女,最好留些情面,不要做得太难看。” “我自有分寸。”柳若荣一家人戍守边疆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他骁勇善战、赤胆忠心,教出来的四个儿子,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一个人,他拉拢都来不及。 “行吧,”见他不肯细说,祝司恪也不勉强,“若有需要,我可以借你些人。” 祝融轻轻“嗯”了一声,柳家是除了他之外叶如瑶最大的靠山,只有柳家倒了,叶如瑶才会真正的一无所有。可是柳家这棵老树盘根极稳,柳若荣是动不得的,至于柳若诗,若能在宫中好好当她的柳淑妃,他也不会对她出手。 祝司恪用手肘撞了一下祝融的胸口,“你等一下好歹给我留点面子,不要让我伤得太惨烈,那个剑一定要锋利一点,钝了容易留疤呀。” 第12节 厢房里。 叶如蒙没有午休,与叶如思煮了好一会儿茶,直飘得满室茶香,喝完茶后,叶如蒙拉着叶如思折去前殿拜了观音。这会儿去,正好错过叶如蓉她们。 叶如蒙诚心诚意拜了观音,希望菩萨保佑爹娘平平安安,生出来的弟弟妹妹健健康康,也希望她自己能一切顺顺利利。还有,叶如瑶怕什么来什么,想什么没什么。唔,然后,容世子早点倒台,最好能沦落成为乞丐,或者圣上嫌弃他功高盖主,一言不和就将他给“咔嚓”了。阿弥陀佛,若这两个人能有报应,她宁愿减寿二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感觉男主在下好大一盘棋,准备将柳家连根拔起→_→ 毕竟,重生到现在才四天。 小天使们一听,顿时傅园慧脸:四天杀手你居然能码18章! 杀手:蹲墙角。 小剧场: 容大猫带着蒙蒙准备冲关打怪了,不好,前面出现一只大boss。 容大猫:蒙蒙,躲我身后,我来! 蒙蒙(翘二郎腿喝茶):我要负责貌美如花。 容大猫:再生好几个娃~ ☆、姻缘签 二人拜完观音后,叶如思见了红艳艳的姻缘树,忍不住脚步慢了下来,略有踟蹰。叶如蒙见了她这模样,忍不住掩嘴笑,其实,叶如思今年都十三岁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叶如蒙让二人的婢女留在门口守着,笑着将她拉入了月老殿,往她怀中塞了一个竹签筒。 叶如思红着脸接了过去,却不好意思摇,小声道:“四姐姐也求一支?” 叶如蒙一怔,她倒没想过给自己求姻缘,不过,若她不求,只怕叶如思也不好意思摇签了,便笑眯眯地答应了。 二人跪在柔软的拜垫上,手捧签筒,闭目默念,叶如蒙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是希望自己能有一段好姻缘,还是真如前世般……伴青灯古佛? 她还未细想,便摇了一支出来。 她一愣,连忙拾了起来,见叶如思也从地上拾起了一支,探头去看,叶如思却害羞地将竹签贴在了胸前。 二人含笑来到解签台。 今日解签的和尚正是无为大师,无为大师生得一张圆脸,留着约一寸长的白胡子,长眉慧目,听闻他一月只在解签台坐镇一日,哪一日还不固定,能遇到便是缘分了。 姐妹俩推托了一下,叶如蒙身为姐姐,便先落坐了,将签递给了无为大师。 她求的倒是一支上签: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无为大师过目后,眉开眼笑道:“花前月下,鸡犬相闻,月老相送,好事将近。” 叶如蒙一听,微微有些脸红,也不知真的假的呢,解签的就爱挑好听的说,可是谁不爱听好听的话呢,便略有羞涩地笑道:“多谢大师。” 无为大师面目和善,“施主求得此签,目前福缘极佳,不妨多留意身边出现的缘分,月老赐予良缘,或许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如蒙听得都不好意思了,连忙将身后的叶如思拉了过来。 叶如思求到的中签,签诗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叶如思有些紧张地看着无为大师,无为大师过目后捋了捋白胡子,解析道:“已入佳境,必有佳遇。情路虽艰,切莫辞劳,只要心坚,前有归宿。” 叶如思听得喜忧参半,“谢谢大师。” 无为大师微笑道:“求得此签目前福缘平平,先难后易,心坚可成,多种福田可得奇缘。” 叶如思这才浅浅一笑,“谢大师指点。” 姐妹二人带着婢女们前脚刚走,祝融后脚便出现在了月老殿,眼见四下无人,心一动,从签筒中抽了一支出来,一见目光便柔和了下来,他抽中了一支上上签: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唇角含笑,正欲将签放回签筒,却听到背后传来无为大师的声音,“既然有缘,何不让贫僧解上一签。” 祝融动作一定,转过身来,施了一礼,“无为大师。”无为大师,与他父王也是旧识的。 无为一见,当初的少年郎面目更甚从前,风姿远压容王爷,生得风流绰约,惊为天人,心中暗叹,温和施了一佛礼:“施主有礼了。” 祝融微垂目,知这无为也不是个话多的,便将签递了过去。 无为垂目一见,面容带笑,“春木宿鸟,正好追求,男婚女嫁,月老牵成。” 祝融眼眸一动,没有说话。 无为笑道:“此签目前福缘俱足,缺的只是追求的勇气。” 祝融唇角一动,“问缘份呢?” “难得之良缘。” “姻缘呢?” 无为一怔,笑道:“白头偕老。” “谢了。”祝融将签投回签筒,转身离开。他居然也像妇人一样来求了签,若是让祝司恪知道了,只怕能让他笑上几年。 另一边,叶如蒙见还有时间,便拉着叶如思去碧玉荷塘走走,碧玉荷塘在大悲殿后,叶如思不敢去了,“四姐姐,那里太偏了,我们不去吧?”她来过这么多次临渊寺,还没去过大悲殿后面呢。 叶如蒙听了她这话,笑道:“你怕什么?再偏还不是在临渊寺里,难不成还有登徒浪子?夏日荷花开得正好,可不能错过了!” 叶如思犹豫了下,又看二人身后还跟着四个丫环,便随着她去了。 一行人走在约莫三尺来宽的石子路上,这里是临渊寺的后院菜地,种了不少瓜果蔬菜,叶如蒙左手边便是一大块瓜田,上面绿油油的西瓜硕大硕大的,看来今年的收成是不错了。 正走着,忽见迎面走来了几位年轻公子,当下觉得有些尴尬,二人连忙低下了头,本想着从他们身旁快步错过,谁知其中一位突然唤了住了她们,“叶六姑娘?” 叶如思当即一顿,叶如蒙一抬头,唤住她六妹的乃是一个身穿松花色锦袍的华衣公子,执着一把花鸟黄竹折扇,扇头吊着一颗流苏碧玉坠,眉目间略有风流,嘴唇略厚,鹰钩鼻,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叶如思一见,连忙行了个礼,“见过贺公子。” “哈哈,”这位贺公子朗声一笑,“一阵子不见,叶六姑娘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若是长辈这般夸奖倒无不可,可他身为一个年轻公子,而且话语说得油腔油调的,摆明了就是调戏了,叶如思一下子便羞得满脸通红,叶如蒙当下也沉了脸。 这时,他身旁的另一个穿雪青色直裰的男子开口浅笑道:“贺兄,你此话失礼了,还不快向叶六姑娘陪个不是。”说话的男子年约十六七,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模样生得很是俊美,只是略缺了几分阳刚之气。 这贺公子听后哈哈大笑,忙做了个拱手礼,“是是,宋弟说得是,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叶六姑娘莫在意。” “小女子不敢。”叶如思头更低了,只想快点离开。 “哟,这位姑娘是?”这贺公子一收折扇,扇头指了指叶如蒙。这个小姑娘模样生得精致,倒是面生得很呀。 叶如思低声道:“这、这是我四姐姐。” “四姐姐?”贺公子仔细想了想,又恍然大悟道,“哦,就是住府外的那一位。” 叶如蒙听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想拉着叶如思走开,可这人却挡住了她们的前路,难不成,为了避他还得从瓜地里绕道走了? 就在叶如蒙犹豫之时,贺公子身后一位身穿青竹色儒衣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轻声道:“大哥,莫让表弟他们久等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青衣男子语气恭敬,不卑不亢。 那贺公子听了,不屑地瞧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隔壁的宋公子一见,连忙开口解围道:“知君说的是,贺兄,我们快走吧。”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贺公子这才懒洋洋地冲叶如思她们拱了拱手,“二位姑娘慢慢逛,贺某先走了。”说罢,便和身旁的宋公子大摇大摆离开了,连同着身后的小厮,也快步跟了上去,独留刚刚说话的青衣男子。 这青衣男子体型略有清瘦,生得眉清目秀,略白的肤色此刻有些涨红,对叶如思二人垂眉拱手道:“叶六姑娘……实在,对不起。”言毕,便匆匆跟了上去。 他们一走,叶如蒙便忍不住压低声啐道:“这都什么人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四姐姐,小点声,刚刚那位贺公子是丞相家的大公子。”叶如思小声道。 “什么?贺尔俊!”叶如蒙闻言顿时吃了一大惊,刚刚那个孟浪之人,便就是前世纳了叶如思的那个混账? “四姐姐,小点声!”叶如思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 叶如蒙仍有些咋舌,“他不会喜欢你吧?”不然他前世纳她作什么?这贺尔俊看起来便是一副风流浪荡的模样,娶妻他或许自己作不了主,但是纳妾的话,定然是会纳自己喜欢的姑娘。可是……怎么看都感觉他不会喜欢叶如思这一类的呀。 “才不是!”叶如思一听急了,“他喜欢的是……”突然,她觉察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急急掩住嘴巴。 “他喜欢谁?”叶如蒙一听,眸色顿时深了深。 叶如思咬唇,不说话了。 “唉呀好妹妹你告诉我嘛!”叶如蒙笑嘻嘻道,就像姑娘家说笑似的挽起了她的手臂,悄声在她耳旁道,“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我……”叶如思咬唇,唇张了张,又不敢说。 “那是……”叶如蒙小声探道,“三姐姐?”她在心中一一排查着,府上模样生得最好的便是叶如瑶了,可是,叶如瑶绝对看不上这贺尔俊,而且在容世子在,贺尔俊也不敢打她的主意。或者是……叶如漫?只是这二人年纪相差有点大,那贺尔俊今年少说也有十七八岁了,叶如漫今年不过十二岁。叶如蒙又想了想,“不会是五妹妹吧?”若贺尔俊看上的是她,倒在情理之中。 叶如思一怔,咬唇不说话,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又压低声音道:“四姐姐你别出去,五姐姐不喜欢他的。”那一日,也是她不小心撞见的。 叶如蒙敛了敛眉,这贺尔俊身为丞相家的嫡长子,若喜欢叶如蓉,那是不可能娶为正妻的,可若是纳妾,叶如蓉模样生得乖巧,才华比一般的姑娘要好,给他作妾似乎又委屈了几分。不说别的,就叶如蓉自己也断是不愿意的,只是听闻贺尔俊的母亲——丞相夫人很是宠爱他,若是他软磨硬泡的话……那也不无可能。 可是前世,这叶如蓉却没有入丞相府,那当年究竟是什么情况,才会使得贺尔俊喜欢的明明是叶如蓉,却纳了叶如思?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为下面两章打下预防针:蒙蒙一遇到男主,脑回路就会短路。而蒙蒙的智商,也会随着剧情需要上下波动。(说得好像蒙蒙智商曾经上线过?) ☆、容世子遇刺了! 叶如蒙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只怕叶如思是遭人算计了。确实,让看起来有些“笨笨”的叶如思去给那贺尔俊作妾,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这贺尔俊总不能连着纳了叶国公两个庶女作妾吧。 “四姐姐?”见叶如蒙沉默不语,叶如思忙道,“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叶如蒙连忙笑道:“放心,我一定会保密。”这个六妹妹,心思还是单纯着,两三句话便被她给哄了出来。 “咦?”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刚刚那贺大公子身后跟着的,是他弟弟?”他唤这贺尔俊作大哥,而且刚刚另一个公子叫他……知君。那他就是……贺知君了? 叶如思微微红了脸,“嗯,是贺二公子。” 叶如蒙见叶如思脸红,眼里顿时有了几分笑意,莫不是……想到这,她便有些不经意地开了口,“这贺二公子,似乎比贺大公子好一些。” 叶如思头低了低,脸更红了,轻轻“嗯”了一声。 “嗯?”叶如蒙装作没听到,“六妹妹觉得呢?” 叶如思脸红得像个苹果似的,“是……是好一些。” “哦?六妹妹怎么会这么觉得?”叶如蒙笑问。 叶如思听得她语音带笑,这才知道叶如蒙是在逗弄她,一下子脸羞得通红,连忙低了头朝前小跑了几步。 “六妹妹……”叶如蒙笑着追了上去。 “四姐姐,你别……别乱说……”叶如思也不敢看她,低低道,“贺二公子是个好人。” 第13节 “哦?此话怎讲?”叶如蒙这会儿神色倒是认真起来了。 “他……那贺大公子是个无礼的,可若是他在,他都会帮我们姑娘家解围。”生怕叶如蒙不信,她又连忙补了句,“对谁家姑娘都一样的,他是个有礼的。” “哦!”叶如蒙拖长了音,叶如思一下子头都快低到地上了,叶如蒙知她脸皮薄得紧,也不好再戏弄她了,便话音一转,“快到碧玉荷塘了。” 叶如思听她这么一说,才如蒙大赦,悄悄拿起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若是四姐姐再问下去,她都要急哭了。 叶如蒙都看在了眼里,看来,自己这个六妹妹似乎对这贺知君有几分意思呢,可是……她前世却是嫁给了他的哥哥贺尔俊,也不知那时她的心中是多么地苦闷了。 至于这贺知君,倒是个有才学的,不然怎么能成为明年的探花郎呢。只可惜是个庶出的,听说自小在府中便处处被长兄欺压,也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嫡长子,遇上了一个有才华的庶出弟弟,自然是喜欢不到哪去的。叶如蒙眼珠子转了几转,还好他是个庶出的! 申时三刻的时候,叶国公府一行女眷都聚在了大殿前,准备回府了。 叶如瑶面色有些不佳,她去小乘殿附近都找了,也没有见到融哥哥,倒是遇见了融哥哥身边随从墨辰,可是这个墨辰最惹人讨厌了,问他他也不答话,整日冷冰冰的,见了谁都一样,没有一副奴才该有的样子!要是能遇到青时就好了,青时就整天笑眯眯的很好说话呢。今日还没见到融哥哥就得回去了,她不由得有些失落,只觉得今日真是白出门了。说来,她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融哥哥了,上次祖母生辰的时候,融哥哥也来了,可是她却被一些夫人缠住了,没有见着他。 一行人辞别了待客僧,正欲离去,忽然发现寺庙门口守了不少面容严谨的侍卫,不让人出入了。便连他们递了叶国公府的牌子,侍卫也不肯通融,问发生了什么事,侍卫均是闭口不言。 没一会儿,宝殿前便聚满了人,女眷们迫不得已,纷纷退到了厢房内。拖了有一二时辰,庙里竟涌入了大批御林军,开始盘查起来,这才听说竟是容世子遇刺了!不过刺客也受了伤,逃不远,所以便紧急封寺盘查。 叶如瑶一听,当场便哭了,竟闹着要去找容世子,所幸让身边的丫环们给拦了下来,可仍是哭哭啼啼的。 叶如蒙按着狂跳的心抿唇不语,这菩萨太忒灵了吧,不行,等一下她得去还愿! 叶老夫人是个明理的人,也不闹腾,嘱咐身边的人配合御林军们的盘查。等盘查完后,大家已是饥肠辘辘,便去斋堂用了斋饭,用完斋饭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就算他们这会儿放人,只怕也回不去了,便决定留在寺中过夜了。 一行人在回后院的路上,经过前殿,见僧侣们正在准备晚课,季氏停了下来,对老夫人道:“母亲,儿媳也随师父们上晚课吧,也可以为容世子祈福。”听闻容世子伤得很重,所幸寺中的了尘大师岐黄之术了得,将他从鬼门关前拖了回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挨过今夜。 叶如蒙听了,也上前几步道:“祖母,那孙女陪二婶一起吧。”不过,她不是祈福,她要祈祷容世子快点翘辫子!千万不能挨过今晚啊!只要容世子一死,叶如瑶的靠山就倒台了!这样,她才有可能找叶如瑶报仇!一想到这,叶如蒙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地兴奋!她从来没发现她骨子里原来也有这般噬血残酷的一面。 “难得你们两个有心,便去吧,回去的时候记得让丫环和侍卫跟着。”叶老夫人挥了挥手。 叶如瑶因着容世子重伤,晚斋只吃了几口,如今这会儿脸色也不好,可她宁愿回去哭鼻子,也不想跟着一群秃子念经书。叶如思这边有些踌躇,她原本也想陪叶如蒙一起,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先前与叶如蒙并不相熟,如今不过一起呆了半日,一下子亲近起来,说是相逢恨晚,倒显得有些做作呢。 叶如蒙知她的难处,冲她浅浅一笑。叶如思倒有些羞愧起来,在经过她身边时,小小声嘱咐道:“你要小心些,下课后早些回去。” “你放心。”叶如蒙微笑道。 叶如蓉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不动声色。 钟声响,众弟子纷纷就位。叶如蒙跟着季氏跪在蒲团上,手捧经书,低声吟诵《楞严咒》。吟诵完毕后,又起身三拜,开始在殿内双手合十围着巨大的鎏金佛像绕佛,大殿高耸宽广,寺中参加晚课的弟子六十余人,连绵起来,每人间距二步之离,只及大殿内里周长十分之一不到。走在前头的小沙弥敲一声佛音碗,众人便吟唱一句阿弥陀佛。因着叶如蒙资历最低,排在最后。 叶如蒙双手合十,认真祈祷。阿弥陀佛,愿容世子早登极乐。 绕佛两周后,叶如蒙已经有些走神了,抬头一看,前面的众弟子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致志念佛。 叶如蒙绕到佛像身后时,忽然从空中落了滴水到到她指尖上。她定睛一看,居然是血!一抬头,便见绣着大辈咒的黄色幢幡里藏着一个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拉着从幢幡顶上垂下的绳索,挂在幢幡里面,头朝下,一双冷漠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叶如蒙仰着头,微微张开了嘴巴,呆若木鸡。 对上她的眼,黑衣人眸中冰雪化去,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时,从他身上又落了一滴血下来,这滴血的声音,就如禅院撞钟般,落地的清脆声似在她耳旁放大,将她敲醒。叶如蒙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个人……他是刺杀容世子的刺客! 叶如蒙大脑一片空白,呆愣了一瞬,突然掏出怀中的帕子蹲下来擦了擦地上的血渍,又抬头看了一眼刺客,见刺客眸色淡淡,叶如蒙一咬牙,将自己臂上的披帛取了下来,抛了上去,刺客心领神会,迅速伸出手接住,双脚紧紧缠住绳索,用披帛将伤口缠了起来。 叶如蒙心直跳,也不敢仰头看他,见已与走在她前面的季氏落下了一段距离,连忙快步跟了上去。所幸前面众人都一心向佛,没有人发现到她。 可是,她在做什么?她做了什么!她发现了刺客,却没有揭穿他! 她居然就这么做了!为什么?刚刚那一瞬,她对上了他的眼,那一双冷漠的眼睛,却没有一点点的防备,也没有丝毫的惊惧与杀意。就像是……他认识她,信任她,知道她不会揭穿他。他们二人,不过对上了一眼,居然就……懂了对方的眼神。 对叶如蒙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刺杀容世子的刺客啊!容世子没死,说不定他等会儿还会接着刺杀啊!只要这个刺客活着,刺杀容世子便会有希望! 叶如蒙念佛念得更卖力了,阿弥陀佛,这个刺客一定要刺杀成功啊! 虽说如此,但一想到头上顶着个刺客,叶如蒙便觉得头皮发麻,好不容易心惊胆战地诵完晚课后,一出大殿门口,又遇上了一排官兵。这些官兵要求僧侣们脱了僧衣检查上身,因为刺客上身受了伤。因着有女眷在场,便让女眷先行离开。叶如蒙离开的时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个刺客,千万千万不要被抓到啊!可是,她根本就不敢回头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缩,晚上刺客会不会去找蒙蒙,嘿嘿 ☆、与刺客打赌? 待她回到厢房的时候,已是紧张得汗流浃背,头脑是从未有过的混乱。 香北伺候她脱衣服,准备沐浴,忽然开口问道:“四姑娘,你的披帛呢?”她记得,今日四姑娘绕了一条披帛的。 叶如蒙一惊,似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对耶?好像不见了?你可曾看见了?” 香北摇头。 叶如蒙忙道:“算了。” 沐浴完后,叶如蒙穿着淡粉色的中衣坐在床边,趴在窗台上静静望着窗外的明月。山顶上一入夜,倒比山下要凉快上许多,凉爽的夜风夹杂着阵阵青草香,沁人心脾,可叶如蒙却愁得睡不着。她怎么那么蠢,居然将自己的披帛给了一个刺客包扎伤口?若是那个刺客被抓到,那她是不是得受他牵连了? 叶如蒙这会儿后悔不迭,她太冲动了,可是能怎么办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叶如蒙只能替那他刺客祈福,千万别被人抓到。 今夜,便要下暴雨了,也不知这暴雨天,刺客逃脱起来,是容易些还是不容易些。 叶如蒙哀哀叹了口气,关紧了门窗,躺下准备睡觉。她有点怕打雷呢,娘就好了,今晚有爹陪着。不知道爹爹有没有把院子里的花草都打点好呢?前世的时候下完这一场暴雨,第二日醒来,庭院中一片萧条败落,像刮过台风似的,没有一棵完整的花草了,连葡萄架都倒了,葡萄烂得满地都是,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可惜。 想到这,叶如蒙又抱紧了怀中的被子。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传来“叩叩”两声,叶如蒙刚闭上的眼猛然睁了开来,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坐了起来。 叶如蒙还没反应过来,窗梢便被人用小刀移了开来,窗子打开,迅速跃起来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身手敏捷,落地无声。 “你……”叶如蒙手指着他,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嘘……”黑衣人依旧蒙着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你想干嘛?”叶如蒙不敢叫,连忙抱着被子躲到床角。 “你为什么帮我?”黑衣人问道。 “什么?”叶如蒙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来,该不会就想问这个问题吧? 他不说话,一双如墨的眼睛盯着她。今天她……难道认出他来了?所以,才会这样帮他? 见她目瞪口呆不说话,他低声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喊人了。” “别别!”叶如蒙有些懵了,不过,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三……”他开始倒数。 “我说我说!”叶如蒙连忙拦住他,可是一寻思,“不对!怎么是你叫?我告诉你,你再不出去我就叫啦!” 他不急不慢,指了指手臂上系着的披帛,“共犯。” “什么?” “窝藏刺客,同罪处理。刺杀储君,当诛九族。” 叶如蒙一听诛九族,整个脸都白了,诛九族,首当其冲的就是她爹娘啊! “你说不说?”他靠近一步,威胁道。 “我说我说……”叶如蒙声音一下子带了哭腔,“我救你,目的和你一样的。” 黑衣人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你是来刺杀容世子的对不对?” “……”黑衣人挑眉,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叶如蒙以为他是默认了,连忙坚决地点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呼吸一窒,缓缓道:“容世子……是你敌人?” “嗯。”她重重点头。 “你和他有仇?” “嗯。”她依然重重点头。 “什么仇?”他心虚问道。 “不共戴天之仇!” 黑衣人沉默了。 “那……你和容世子有什么仇?”叶如蒙小声问道。 黑衣人还是不说话,他和自己能有什么仇?可是她……当真这么恨他吗?当年对他的爱慕,如今都只余惊惧与憎恨了吗?真的……没有残留哪怕一丝丝的情意吗? 见他不说话,眸中带伤,叶如蒙以为他是回想起往事过于悲伤,可怜的,说不定一家人都被容世子害死了,“你不是捅了他一刀吗?捅的哪个位置?严不严重?他能不能挨过今晚?” “……”祝融轻声道,“你希望他挨不过今晚?” “那还用说!”叶如蒙此时此刻为了保命,坚决地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不忘邀功道,“我觉得他今天遇刺就是我和菩萨求来的!这菩萨真灵!我晚间还特地去还愿了!” “……” “你别怕,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会帮你逃出去!不过,你今晚还刺杀容世子吗?”这个人,武功一定很高!不然怎么能刺杀得了容世子呢? 祝融不说话了,顿了一会儿,开始脱衣服。 “你想干嘛?”叶如蒙连忙往墙角缩了缩。 “上药。”他淡淡道,往她怀中丢了一个小瓷瓶。 叶如蒙刚接过瓷瓶,他便脱了上衣,露出结实匀称的肌肉。叶如蒙嘴巴张得像鸡蛋一样大,呆呆看着他。 “怎么?”祝融眸色坦然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调戏的行为。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让她给自己上药,仿佛这样药效会更好些。若她帮自己上了药,那前面说的那些话,还有种种诅咒,他暂且忽略不计吧。 叶如蒙猛地低下了头,脸涨得通红。 她、她从小到大,从来没看过……没看过……不对,好像也看过。夏日的时候,外面那些莽汉确实有赤着胳膊的,但是……周身油腻腻的,有些瘦的,像排骨;有些胖的,满身肥膘;不胖不瘦的,也是看起来就像块猪肉似的,身上的肉都是软趴趴的。可是眼前这个刺客……身材真的好好!结实的肌肉,匀称的线条,看起来硬邦邦的,又带着弹性,好像全身上下都是隐忍着的等待爆发的力量。虽然健壮但线条却极其优美,便是男女有别,也让她感觉不到一丝反感,反而会忍不住去欣赏他的美。叶如蒙舔了舔唇,忽然觉得眼前这人秀色可餐。她有点想伸出手指轻轻按一下他的胸,还有手臂。 不对!她在想什么呢! “快点,”他催促道,“等一下我叫了。”他说完,忍不住勾唇一笑,这样……好像挺好玩的?等等——他是在和人开玩笑吗? 叶如蒙皱眉,他在威胁她?这个刺客怎么这么讨厌!可是,如果他一叫,算了……后果她不敢想像。 叶如蒙爬过去,拨开白瓷瓶上的红盖,小声道:“你不会杀我吧?” 他斜斜看她一眼,“你害怕?”可是他怎么觉得,这丫头这会儿胆子大很很?他可是记得,前几日她从他手中接了个玉佩就吓得浑身打颤的。 叶如蒙不敢看他,“你蒙着脸,我也认不出来。你不如留我一命吧,我们可以一起商量怎么刺杀容世子,结个盟如何?你缺什么和我说,我家里还是有一点小钱的。我出钱,你出力!”叶如蒙卖力说服道。 他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吐出一字,“好。” 第14节 “那、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不能杀我灭口的。” “嗯。” “好吧……那、那你快走吧。”叶如蒙低头小声道,“我看这天气,好像要下暴雨了。容世子还没死是吗?其实,你不若趁着等一下下暴雨,再去补上一刀,那他就死定了。” “……” “怎么?”她抬头看他,正对上他的眸子,忽然心虚得利害,好吧,他都受伤了,应该是没办法再刺杀容世子的了。 “我看这天气晴朗得很,怎会下雨?”他故意道。 “这个……”叶如蒙咬唇,“风挺大的呀。” “我看是不可能会下雨的。” “不是,一定会下的。”叶如蒙又想了想,确认是初十这日。前世这天,她在灵堂守到半夜,很困了才回屋的,可是刚闭上眼睛,便被那狂风暴雨吓醒了,她借着这暴风雨又痛哭了一场。 “那、我们打个赌。”祝融道,语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什么赌啊?”叶如蒙抬头看他,见他眸色温和,倒也没那么怕他了。 “若今夜下雨,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若今夜没下,那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 叶如蒙想了想,点点头。今天当然会下雨了,又问道:“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嗯。” “那你,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绝不食言。” “那、好吧。”叶如蒙垂眸,掩住侥幸的眸色,这个刺客输定了,真是白痴,居然敢和她一个重生的打赌。 他眸中出现了淡淡的笑意,“我走了。” “哦……好。” 黑衣人一走,叶如蒙连忙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腿都吓软了,她怕死了好吗!谁要和他打赌啊?算了,反正以后二人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她立马抱着枕头跑去外间找香北香南一起睡了,硬是挤到两个人中间,仿佛这样便安全了。 下半夜,窗外果然开始狂风大作,紧接着暴雨便倾盆袭来,砸着屋顶窗边“呯呯”作响。叶如蒙这会儿倒没那么害怕了,反而有着小小的得意。虽然没机会见到他认输,但他知道她赢了就好,哼哼,敢和我打这个赌?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我不怪你,真的!(痛哭砸墙) 下一章有点肥~~ ☆、论百步桥的倒掉 第二日醒来,庭院里一片淋漓,僧侣们都忙着打扫残枝败叶。 听说刺客还没找到,不过像她们这些女眷都可以离开了,而府中带来的侍卫小厮们,只需脱了上衣,检验后没有问题便可离去。 叶如蒙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仍有些提心吊胆,如今冷静下来想想,她昨日之举,简直是在与虎谋皮!错了,错得离谱!叶如蒙越想越后悔。 下车后,小厮去敲门,是桂嬷嬷来开的门,叶如蒙进了垂花门,见小园子里一片清新,摆放着的花草都齐齐整整的,连片叶儿都没少。 桂嬷嬷笑道:“昨日老爷散值回来后,说今夜可能会有雨,将这花儿都搬进屋里了。这不说中了!下半夜果然好大的雨!” 叶如蒙笑,果然,她爹爹对她的话上了心。 经过葡萄架的时候,见葡萄支架上都绑了不少木条固定着,只是……仍是只剩了几片零星的葡萄叶,葡萄藤蔓都有些狼狈了。 “昨日,老爷将葡萄都剪了下来,说是酿葡萄酒呢。”桂嬷嬷笑道,若是没有剪,经过昨夜那风吹雨打,只怕这些好葡萄都浪费了。 叶如蒙又甜甜一笑,她爹爹就是了不起! “蒙蒙。”林氏迎了出来,摸了摸她的脸,见她好好的这才放了心,昨夜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女儿住在那么高的山上怕不怕。林氏正与她说着话,叶长风从外面走了进来,简单问了她几句夜宿临渊事之事,最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如蒙,“今日早上,百步桥塌了。” 叶如蒙闻言,心微微一震。 “嘶……真是可惜了,”林氏听闻,婉叹了一声,又连忙问道,“桥上没人吧?”这几日,桥附近正在搭建新桥,桥的两头则贴了封条,不允许人私上,应当是没人的了,就怕有些孩童顽皮,玩闹了上去。 叶长风摇头,“不巧,镇国大将军的次子与人打闹,一群人私自上了桥,打闹间桥便塌了,刚好让石头砸到了头,当场便没了。” 林氏听得直皱眉,这镇国大将军的嫡次子李精忠,今年不过才十八岁,还是今年的武状元呢,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林氏低低叹了口气,不觉惋惜。 叶如蒙没说话,这李精忠她是有印象的,前世曾经糟蹋过一个良家女,那良家女第二日便上吊自尽了,那家人初时还告到府衙去,后来不知怎地没了声响。这事,京中很多人都知道,估计是这李家拿权势压人了,这李精忠还是二皇子的表弟呢,他爹李卫国便是二皇子的舅舅。 一会儿,叶长风让她们几人都随他到前院的书房去。 几人到了之后,便见书房里立着一对四五十岁的男女,男人穿着一件灰色圆领长袍,体型略胖,女人穿着朴素,生得方脸圆鼻,一看便是个老实的。二人见了他们,忙恭敬行了礼。 叶长风扶着林氏坐下,介绍道:“夫人,这是福伯和福婶,以后福伯当管家,福婶负责厨房还有洒扫这一块。福婶,这是桂嬷嬷,桂嬷嬷主要是在夫人身边照料着的,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她。” “小的见过夫人。”夫妻二人毕恭毕敬道,“以后就劳烦桂嬷嬷指点了。” 桂嬷嬷笑道:“不敢当。” 林氏温和地问了夫妻二人一些话,便让桂嬷嬷领着二人下去了。二人下去后,叶长风对妻女道:“福伯是宫里的人,后来犯了事才出宫,他性子不错,懂的也多,是可信之人。” “犯了事?”叶如蒙歪头问道。 “不过是一些子虚乌有的。”叶长风一笔带过。 林氏点了点头,叶长风道:“福婶之前在宫里当过厨娘,厨艺是不错的,以后蒙蒙可有口福了。” 叶如蒙眯眯眼一笑,又问道:“那郑管家他们呢?”看来爹的手脚还是蛮快的嘛。 提起这二人,叶长风略有不悦,沉声道:“逐了出去了,以后若是敢进门,就让福伯打断他的腿!”对上了妻女的眼,他眸色又温和了下来,“福伯以前是宫里的侍卫,有两下子。”这也是他愿意花重金聘请他的原因之一。这一世,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妻女。 林氏面容有些低落,“真没想到郑管家和刘氏是那样的人,还好你爹爹发现得早。”昨夜,叶长风和她说的时候她都有些难以相信。 “怎么了?”叶如蒙明知故问道。 “郑管家的儿子在外面欠了赌债,郑管家竟然偷你爹珍藏的字画去变卖,换了假的回来。”林氏幽幽叹了一声,还有刘氏平日里负责厨房采买,也不知道被他们中饱私囊了多少银钱。 叶如蒙面上唏嘘了一番,反过来安慰了林氏几句,待林氏回屋后,叶如蒙这才与她爹说了容世子遇刺一事,当然,刺客的事她是不敢告诉叶长风的。叶长风虽然问得比较详细,但最后却没说什么,叶如蒙也不知他是作何打算。想来爹也很为难吧,爹爹哪里斗得过容世子这只老狐狸。 叶如蒙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她先前总是觉得容世子不可能会倒台,也就不敢去打他的主意。可是……若是容世子突然间有个三长两短呢?比如说……暴毙!或者被人刺杀死了,甚至连遗言都来不及交待一句。只要容世子一死,叶如瑶就没靠山了,到时凭着她爹的能力,难道还斗不过七叔和七婶吗?到时她,只要专心对付叶如瑶就可以了。想到这,叶如蒙有些蠢蠢欲动了,就让她和叶如瑶拼个你死我活吧!不过——要容世子死了,她才有这个希望。想到这,她又有些颓丧了起来。 “对了,”叶长风开口,“你娘准备给你找两个丫环……” 叶如蒙听叶长风这么一说,忽然想了起来,“唉呀,我都给忘了。今日我回来的时候,祖母说把她院里的香北和香南给我,这二人已经回去收拾东西了,说是下午就住到我们家来。不过……她们二人的月银,还是从府里出的,爹爹你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叶长风想了想,“这二人的用度,就从我们这里出,爹有空去和祖母说一下,你若觉得这二人合适,爹便去买了她们。” 叶如蒙歪头想了想,“这两个人,可以的。” 前世的时候,她身边有两个大丫环,是她七婶派给她的,这两个丫环眼高手低,不怎么给使唤,也就香北和香南老实一些,虽然香南有点爱偷懒,但也算是尽职的。后面,香北赎身嫁人了,可是香南……却被叶如瑶的丫环诬陷偷东西给发卖了,她当时去七婶面前求情了都护不住。再后面,她们派给她的丫环,一个个脾气都比她还大,人前还好一些,人后她什么都要自己动手,还好她自小便独立惯了,倒适应得来。 “那成。过几日,爹便去找祖母说。只是,有了丫环勿骄勿躁,面上规矩可有,私下里还是自己亲力亲为,你看看那些千金姑娘,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走路如同弱柳扶风,没点精神。” “哪像蒙蒙,活蹦乱跳,力气大得可以打死一头牛!”叶如蒙调皮道。 叶长风失笑,“就你还力气大。” 叶如蒙也笑,想了想,又问道:“那……爹,你还要再请厨娘吗?” “自然,你娘怀了身子,桂嬷嬷平日里没空去厨房帮忙,我怕福婶忙不过来,厨娘是肯定要的,爹还想着请个有经验的奶娘照看你娘,只是一时间寻不到合适的。”他要找,肯定得找能让他放心的。这几日,他也想通了许多,正如女儿所说,存了那么多银钱,若是到时花不了又有什么用。其实,平日里该花钱的地方他们也没吝啬过,只不过,是低调些罢了。 “爹,要不……我们找宁伯伯一家人吧?”叶如蒙提议道。 “宁多寿?” “嗯,”叶如蒙连连点头,“他们后来还帮过我呢……”叶如蒙将前世之事细细道来。 叶长风听后,颇感慨地点了点头,“等爹忙完这几日之事,便去找他们。” “谢谢爹!”叶如蒙挽着叶长风手臂,甜甜笑道。 下午,香北和香南二人便收拾了行李过来了,林氏原先还担心这两个丫头在叶国公府吃住习惯了,来到这边会有些看不起,但观察了一个下午,见这二人举止是个安分的,便放心多了。 太子东宫,华灯初上。 祝司恪赤着上身趴在紫檀木浮雕麒麟海棠花围拨步床上,裸背上轻掩着一块轻薄的冰玉蓝杭绸软被,唇色苍白,颇幽怨地看着坐在床头的祝融。 祝融面无表情坐在楠木鎏金福禄寿太师椅上,一手撑头,目光有些深邃。 “喂!”祝司恪叫了一身,不由得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要祝融亲自出手了,这一刀,砍得实在太精准了,连了尘大师都骗了过去。可若是深多一厘,只怕自己真的挨不过去了。 祝融斜斜瞄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见他要走出去了,祝司恪忙叫道:“不是,你告诉我为什么呀?” 他为什么要陷害段恒?昨夜他在他背上砍了一刀后,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右臂受伤。那时的段恒已经被人引了出去,可是回来的时候右臂上相同的位置也受了伤,段恒初时是瞒着伤的,突然被人揭穿了开来,一下子有口难言。 祝司恪当然知道段恒是冤枉的,祝融也让他对众人如实相告,一口咬定伤他的人不是段恒。虽说如此,可段恒还是被人抓进了大理寺。这个时候,祝融又来要求自己去父皇面前保下段恒,一定要让段恒更回到自己身边。他这么折腾是为了什么? 祝融犹豫了片刻,俯下身来在他耳旁低声道:“一定要让段恒觉得你很信任他。”因为越信任,他们那边便会越怀疑段恒。 祝司恪一怔,“你是觉得……” “就按以前一样,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用去查,由皇上来查。 祝司恪不语了,祝融的意思,他已经明了,段恒是别人的人,而且隐得极深,很危险。不然,祝融不会这样瞒他。 祝融看着他,知他是明白了。前世,祝司恪虽然继位了,但他们却付出了极惨痛的代价,他的龙椅上白骨累累,血汗斑斑,二皇子仍是他最大的威胁。今世,他定然要替他扫平一切障碍,将二皇子连根拔起,让他永无翻身之日,让祝司恪稳坐皇位。 “我走了。”祝融轻飘飘落下一句话。 “少喝点酒啊!”祝司恪知道,今日的祝融免不了喝上几杯。 七月初四,是容王爷的忌日,今日是七月十一,他三年守孝期已满,满后七日可继承爵位,便是今日了。 因着外面传的是祝融遇刺,群臣都以为此次庆贺的夜宴定会取消,谁知道还是如期举行,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怕这容世子躺在床上来不了了。 当祝融一袭玄衣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群臣面前时,众人都吃了一惊。 这时祝融才告知大家,遇刺的其实是太子,当时为了让逃脱掉的刺客一方自乱阵脚,便对外谎称受伤的是他,如今太子已性命忘忧。 祝融立在堂上,一袭长袍,面容俊美无双,恍如神祇,眸光坚定,声音幽沉,“天佑大元!国运绵长!太子殿下,福泽天地!” 群臣纷纷起身叩拜,朗朗齐诵道:“天佑大元!国运绵长!太子殿下,福泽天地!”齐声同音,震彻云霄。 因着太子遇刺,此次盛筵也低调举办,圣上亲临,册封容世子为正一品容亲王。 群臣纷纷来到祝融华席前举杯庆贺,基本上都是三五人结伴而来,祝融举杯轻酌,觥筹交错间游刃有余,虽然面目清冷,但却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时不时轻轻颔首,有时还会说上几句话,这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众人虽然笑容满面,可是举杯时都举得低低的,生怕自己的酒杯不小心碰到了容王爷的琉璃杯。 “微臣,恭喜容王爷。”敢独自一人前来敬酒的,只有叶长泽了。叶长泽今年不过三十二岁,眉目间与叶长风有三分相似,生得俊朗,虽然身量不如叶长风那般高大,但也算是俊秀挺拔,多年来官场情场双得意,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祝融想到他头上两顶绿油油的帽子,浅浅勾唇一笑。 叶长泽顿时觉得,他果真因着瑶瑶的关系待自己有些不同,不由得底气又足了一些,敬完酒后春风满面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瑶瑶明年便及笄了,若他能来提亲,那他不是成了这容王爷的岳父了,哈哈! 第15节 作者有话要说: 祝融:你是我岳父大人——的弟弟! 嗷呜!杀手最爱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你们的评论了,当然,有时候半夜醒来会拿起爪机,戳开度娘,看看有没有抓到一两只夜猫子。 看到好评的话杀手会很欣慰地闭上眼睛,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像婴儿般地熟睡下去。(咦?怎么有种含笑九泉的即视感?) 小天使(拿话筒采访):那么杀手,你看到差评会死不瞑目吗? 杀手(恶狠狠地):不!那时杀手的反应是—— 我呸!明天早上再起来收拾你! 第二天一早—— 嘤嘤嘤,小天使为什么不喜欢我呢?你不喜欢我哪里,我改就是了(t﹏t) 小天使(鄙视脸):送你一个字——人人心!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杀手! 杀手(张美娥笑):呵呵呵,节操算什么?能吃吗? ☆、夜探叶府 第二日,叶长风散值后去了叶国公府,将香北香南二人买下了,回来后直接给她们提了大丫环,每个月四两银子,一下子将这二人乐得欢天喜地的。 其实长房这里,呆过的才知道好!不说主子了,便连奴才个个都是好说话的,也不用看人脸色。原先她们在老夫人院中本就是做粗活的,到了这儿自然也不在话下,何况还是顶着个大丫环的头衔呢。叶长风有了她们的卖身契,便将香南拨到了林氏身边伺候着。 次日早上,叶国公府来了消息,说是叶老夫人让叶如蒙后日随她一起去临渊寺。 后日是中元节,这一日,寺中会举行盂兰盆法会供奉三宝和祖先,济度六道苦难。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都会去寺庙上香,很是热闹,可叶如蒙却有些不想去。 昨日她爹回来后,她便知道了容世子假受伤之事,顿时觉得她被那个刺客诓了!一下子气得牙痒痒的,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如今又要去临渊寺?保不准那刺客还在临渊寺,说不定就是寺里的和尚!叶如蒙想到那个刺客便觉得来气。可是……祖母唤她去这是看中她的意思了,她若是不去,不管是什么原因,只怕祖母心中都会有些不舒服。她爹爹和祖母的关系好不容易和睦了,她得借此机会经常在祖母面前露个脸,讨祖母欢心,这样祖母才有可能喜欢她娘呀。 叶如蒙哀哀叹了口气,只觉得今日天气虽凉快了许多,却是烦躁得很。 吃午饭的时候,叶如蒙也就没什么胃口了。 今日叶长风不用当值,吃完饭后,见她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便道:“蒙蒙,下午睡醒后去院子里跑几圈,出下汗。”这样晚上才睡得香。 “不要啦,”叶如蒙一脸不高兴,“今天好不容易凉快些,要是下午一出汗,浑身又得粘粘的,难受死了。” “夏天不出汗,冬天就要流鼻涕。”叶长风一脸正色。 叶如蒙小声嘟喃,“那我还宁愿冬天流鼻涕呢。” 见叶长风敛了眉,叶如蒙连忙一脸委屈地看向了林氏。林氏见状,浅笑开口道:“夫君,蒙蒙女孩子家家的,你就别把她当男孩子养了。” “就是,”叶如蒙依到了林氏身边,“爹爹偏心,整天要我去出汗,娘就只要乖乖坐着就行了。” “你娘这不是怀了身子。”叶长风淡淡道。 “那以前没怀的时候,也没见你让娘出汗呢。”叶如蒙见有林氏护着,便敢顶嘴了。 叶长风瞪她一眼,“你又知你娘没出汗?” “没见着呀。”叶如蒙瞪大眼睛。 林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羞红了脸,桌底下抬脚轻轻踩了他一脚。叶长风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没再说话了,叶如蒙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下午,叶如蒙刚睡醒,国公府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说是她七婶怀了身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叶如蒙一下子有些懵,两个多月?前世的时候,她七婶并没有怀身子呀,难道是——假怀孕?还真赶巧,她娘怀了,她也怀!而且也刚好是两个多月!莫非是她娘怀孕的事情被七房的人知道了? 叶如蒙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连忙跑去找叶长风。 叶国公府,柳絮院。 叶如漫一进屋,便见丫环们诚惶诚恐地收拾了不少被砸得稀巴烂的碎片出来,拐过月洞式多宝格,见柳姨娘正倚在红酸枝鎏金花好月圆贵妃榻上,闭着眼睛,面色阴沉。 叶如漫懒懒地在一旁的红酸枝鎏金鼓凳上坐了下来,朱唇轻启道:“有些人,就是命好呀。”幽然中带着几缕沧桑的韵味,语调悲凉得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柳姨娘缓缓睁开眼睛,眸色狠厉,“就算让她生出儿子又如何,也轮不到她儿子来当长孙!” “人家有一个女儿,都够了。”叶如漫讽道,柳若是生出一个叶如瑶,有容王爷护着,还能怕谁呢?这母女俩的命,当真是好得不像话,会让人嫉妒到发疯。 “漫漫,”柳姨娘坐了起来,“你不能输给她!”她的一生,都输给了柳若是,她的女儿绝不能也输给她的女儿! “输什么?”叶如漫冷瞥她一眼,“我能和她比吗?她是嫡我是庶,人人都宠她爱她。难道姨娘不知这种感觉吗?”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永远都比不上叶如瑶。 “漫漫,她性子娇纵,不会讨人喜欢的!”柳若月双手紧紧扣住她肩膀,“你若能学学你五姐姐……” “学什么?就算她再娇纵,她都有人宠着。就算我再懂事,他们对我也是那样。”叶如漫拨开了她的手,嘴角嘲讽一笑,“那个唯一能争的,偏偏不想去争。” 柳若月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便道:“我看大伯最近和家里往来得有些勤快了,你没见你祖母对那个叶如蒙的态度?还让她后日一起去临渊寺呢!” “姨娘,难不成你还指望大伯回来夺了爹的位置?”叶如漫看她一眼。 柳若月被她问得无话可说,如果七爷真的从那个位置下来了,那她们又能好过到哪去? 叶如漫叹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叶如瑶什么都没有了,她有一个容王爷也够了。姨娘你就别想了,还不如肚子争气些,给我生个亲弟弟。” 柳若月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前些年七爷宠她的时候,也不见她肚子有动静,更何况这阵子,七爷都不怎么来她这儿了,她哪里生得出来呀。 国公府另一边,叶长泽笑容满面地从柳若是院中走了出来。若这次他嫡妻能给他生个儿子就好了,那便能了了他无子的遗憾,也能堵住族人的悠悠众口了。 他一离开,院里的柳若是脸色都有些白了。这运气真是太背了!她明明都吃了落胎药了,可这个孩子仍是怀得稳稳的。今日早上在院子里逛的时候,突然就遇到了莫女医。 这莫女医是来给纪姨娘出诊的,纪姨娘是叶如思的亲娘,自从生了叶如思后,便落下了病根,成了一个病罐子,隔三差五就得请女医上门诊治。 今日遇到莫女医的时候,她突然头脑一阵眩晕,丫环们连忙扶她坐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莫女医的手已经探上了她的脉搏,直接就说恭喜了。 一下子,消息便传得飞快。 她连忙派人叫来了柳若琛,算了下日子,七爷最后一次来她这是端午前后的事。她决定将错就错,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若是能生个男孩出来…… 于是一下子,她的身子便多了一个月。只是到时候,免不了得让这孩子早些出来了。至于那个多事的莫女医,便由着她弟弟去处理掉了。 容王府,南书房。 祝融一只手撑着下巴,沉思着。 他终究是有一些迫不及待,与其让那个孩子晚一些出生,还不如让它早点降临人世。越早,他便能越快地解决掉柳家。 刚刚传来消息,原来她母亲也怀了身子了,她娘亲的身子,才是真的有了两个多月。想一想,其实也有好几日没见着她了,等今日忙完……晚上就去找她! 想到这,祝融勾唇一笑。 青时一时间看得有些晃眼,忙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立着的一身黑衣的墨辰,压低声音道:“诶,你看见了没?爷在笑?” 墨辰微微皱眉,冷冰冰道:“没。”墨辰身量比青时稍长一些,猿臂蜂腰,怀中抱着一只长剑。这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剑不离身。 “难道我看花了?”青时揉了揉眼。 “出去。”祝融冷冷道。 青时摸了摸鼻子,连忙转身就走,走得慢,爷可是会拿他来练手的,他可打不过爷。 入夜了,叶如蒙吃了红豆糖水,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今日癸水来了,下腹有些坠。 忽地,窗外传来“叩叩”两声,叶如蒙突然睁开了眼,错觉吗?不对!她感觉有点不妙,这个敲窗声像是……那一晚的! 果然,下一刻,便有个黑影从窗外跃了进来,叶如蒙还未来得及尖叫,便被他手中弹射出的一颗珠子点住了哑穴。 叶如蒙喊不出声,忙起身拨腿便往门口跑,连鞋都来不及穿,可是在下一刻,便被他点住了定穴。 黑衣人迈开长腿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他依旧蒙着脸,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深如幽潭。 叶如蒙眨眼,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大骗子! “我解开你的穴道,你不许叫,不然我就……”如果他说……杀了她,她会不会很害怕?这么一想,他忙改口道,“若你敢叫,那外面进来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他自觉说这话的时候,话语已经轻柔了许多,没有一丝丝的杀气。 叶如蒙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满是惊惧。 “同意你便眨一下左眼,不同意便眨右眼。”祝融开口,这是对那些不能动弹的犯人审问的方法,他用起来很是熟练。 叶如蒙这会儿哪里还敢不同意,连忙眨了眨左眼,他这才解开了她的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放心,这次蒙蒙没有被吓到了,还将容大猫气得暴走o(n_n)o 小剧场: 叶长风:你娘的汗都是晚上出的。 容大猫(兴高采烈):蒙蒙,我们晚上也来做运动! 杀手(捂脸):好像好污,我错了,杀手不收去污粉的。 结束语: 蒙蒙:七叔,谨防隔壁老王哦! ☆、与刺客结盟! 叶如蒙得了自由立刻往后退,退到梳妆台前,迅速从妆奁中抽出一把剪刀对着他,“你究竟想干什么?”她好歹都救过他,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我不会伤害你。”他真诚道。 “那你想干嘛?” “我、”祝融眸子垂了垂,“我来看看你。”这话,算是情话么。话一说出口,他觉得面颊发热。 “看我干什么?”叶如蒙莫名其妙,难不成是来杀人灭口的? “……”其实祝融也不知道,忙改口道,“我来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听了他这话,叶如蒙微微松了一口气,还算是个正常的知恩图报之人。等等!他怎么找到她的?他都找到她家来了!那就是……知道她是谁了?一时间,叶如蒙又如临大敌。 见她一脸惊恐,祝融连忙安抚她:“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来谢谢你,而已。”就如同在牢中审问犯人一样,得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才能继续往下谈。 听他这么一说,叶如蒙忽然想起之前她爹和她说的,顿时有些来气,“你上次是骗我的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是去刺杀容王爷,而是去刺杀太子的对不对?” 祝融怔了怔,怎么好像是他被人审问了一下,可是对上她气鼓鼓的脸,他却难得地乖顺了下来,“是。” “你为什么要杀太子?”叶如蒙双手插腰,气势十足。 祝融没答话,这种感觉很是陌生,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这么说话呢。若是换了别人,他定然会一掌劈死,但是她么,这副虚张声势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挺可爱的。 第16节 叶如蒙打量了他一下,见他一袭墨色夜行衣,精简干练,便试探着问道:“你是……杀手?” 祝融犹豫了片刻,这个身份……似乎不错,便点了点头。 “那、你武功很利害?”叶如蒙眼珠子转了转,似打起了什么主意。 祝融又点了点头。 “有多利害?你、你能打赢容王爷身边那个穿黑衣服的吗?就是那个不爱说话,和容王爷一样冷冰冰的那个!”那个人,武功真的好利害!她曾经见过,他一出手,不过一眨眼,十来个黑衣人就倒下了。她当时惊得嘴巴都还没来得及合上,那个黑衣人又“咻”的一下飞走了。 祝融知她指的是墨辰,仔细想了想,其实他和墨辰可以打成平手,不过墨辰比他年长一轮,等他到了那个时候,武功定会在墨辰之上,便又点了点头。 “真的吗?”叶如蒙这下有些惊喜了。 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点头,一副安静无害的模样。 “你说话呀!”叶如蒙凶巴巴吼道,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嗯。”他私下本就是一个木讷寡言之人,今晚对着她,已经是破例了一次又一次了。 “那、你觉得容王爷和太子,谁比较难刺杀呀?”叶如蒙认真问道。其实仔细想想,太子是储君,怎么都比容王爷难刺杀吧。他既然能刺杀太子,那容王爷……是不是更不在话下了?想到这,她有一点点小惊喜,若容王爷死了,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这一回,祝融又不说话了。 “我之前好歹都……救过你一次。”叶如蒙觉得挟恩图报有些不好,便小小声问道,“给你银子……让你杀了容王爷,你干不干啊?”最多,她花银子请他了。 祝融眸子敛了敛,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开口应了,“好。不过,你得配合我。”黑色面巾下,他唇角勾起一笑,郁闷过之后,这样似乎……也挺好玩的。 “怎么配合?”叶如蒙睁大眼睛,似乎也放松了一二警惕。 祝融掩住眸中的笑意,冷静道:“你平日里,得想办法去接近他。” “什么!我才不要!”果然,叶如蒙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现在一看到他我就腿软,上次他还逼我吃了两盘糕点,撑死我了!” “……”他上次真的没逼她,只是她会错意了,而他,又不知如何与她相处,便造成了那样的后果,可是……以后不会了,想到刚到手的那几本书,他又继续说服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是……” “他身边有我的人。” “谁呀?” “他身边有一个人,经常穿着白色衣服的,你知道吗?” 叶如蒙点头,就是上次将她骗下轿来那个。 “那个人叫青时,他是祝融的左右手……” “哇……”叶如蒙忍不住鼓掌,“你好利害,你居然敢叫容王爷的全名!祝融祝融……”叶如蒙低低唤了几句,确实,她从来都没敢唤过容王爷的名字呢。 听到她软萌萌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祝融眸色逐渐温柔了下来。 “祝融,真是一个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叶如蒙忽然凶猛连骂了几句,越骂越觉得过瘾。祝融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这边,叶如蒙继续挥着粉拳愤愤道,“对!以后,我们就叫他祝融!不必尊称他!什么容世子容王爷!我呸!”叶如蒙难得粗俗地啐了他一口。 “……” “对了,你刚刚说那个人叫青时?” “嗯,”祝融轻咳两声,“你遇到难事可以找他,他一定会帮你。” “这个……”叶如蒙认真想了想,“这个、我会尽量去接近那个王八蛋!可是……” “叫祝融就好。”他打断她,淡淡道。 “好吧。可是……你被人抓住的话,你不会供出我来吧?” “不会,我会咬舌自尽。”他坚决道。 “那就好。”叶如蒙拍了拍胸口,想了想,“算了,我和太子没什么仇,你要杀太子是你的事,我不知道的。你只要帮我杀容王爷就行,杀太子要诛九族呢!”说得好像杀容王爷不用? “好。”祝融淡定应了。 “你要多少银子呀?我可能没有那么多。但是,你能不能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给我打个折?”她们家只有一万多两,可是,爹娘还要养老呢,她还要给自己留点嫁妆。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要多少钱?” “容我先想想。” “哦。”叶如蒙一下子有些紧张,他等一下不会狮子大开口吧。 他盯着她,看她一脸紧张。 “对了!”叶如蒙一跳,“你上次和我打赌还赌输了的,不知道你说话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 “那……” “你先把剪刀放下。”祝融看得心惊,她手上拿着一把剪刀挥来挥去,很容易伤到自己。 “你不会杀我吧?”叶如蒙又不放心地问了句,虽然这个杀手并不凶。 “不会。” “你发誓。” “我发誓。” “那就好,愿赌服输啊。”叶如蒙放下了剪刀。 “你想我杀了祝融?” 叶如蒙张大眼睛看着他,眨眨眼,点点头,又小声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那是杀还是不杀。” 叶如蒙像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就是紧紧闭着嘴巴——她这回不敢说了。 “知道了。”祝融淡淡道。 “对了!”叶如蒙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可能会对你刺杀容王爷有点帮助。”叶如蒙躲到香几后,神秘兮兮地冲他招了招手。 他缓缓走了过来,隔着香几,将耳朵凑了过去,忽然间,他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像是……情人之间要说着悄悄话,祝融耳朵忍不住有些发烫起来。 “我告诉你,容王爷和太子……他们两个人……”叶如蒙说着伸出两只手的拇指,对着弯了弯。 “……”祝融原本温柔的眸色一下子沉郁了下去,叶如蒙突然感觉到周围冷了冷,似刮来一阵阴风,连忙四处探了探头,窗户都关得紧紧的呀,哪来的风? 祝融憋了久久,终于吐出一句话,“别胡说。”她这是在侮辱他。 “不是,我是说真的!”叶如蒙急道,这个也是她前两天才悟出来的。 “你听谁说的?”祝融手握成拳,他真的要这般容忍她么。 “我曾经,有一次不小心看见了……”叶如蒙声音低了又低,“太子在亲容王爷。”那是前世的时候,初时她还以为二人在咬耳朵说悄悄话,可是紧接着,她就发现太子一把搂住了容王爷的肩膀,容王爷一点都不反感,还面色含春地看着太子。这两天夜里她睡不着觉,突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仔细想想,容王爷前世都二十一岁了,还一直未娶妻,而且也不肯碰任何人,只在私下里与太子勾肩搭背的,这还用想吗!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前世那些她一直想不通透的事,一下子就突然说通了。他那么宠叶如瑶,为什么不碰她也不娶他?这便是原因!他拜相了,就可以一辈子守在皇上身边呀,而且皇上还那般宠爱他!只是这二人碍于天下人的目光,便一直以君臣之礼暗度陈仓了!她居然就这么无意间地破解了容王爷与皇上二人之间的惊天秘密! “什么时候。”祝融咬牙,一字字问道。 叶如蒙手撑在香几上,朝他凑了过来,在他耳旁低声道:“总之就是某一个时候,我记得那个时候,太子离他离得很近,应该亲了一下他的脸,然后一只手抱住了他,容王爷面带娇羞地看着他,好像很爱慕他的样子。”叶如蒙不知不觉中便脑补出了许多前世记不清的画面来,“我觉得,你若是先杀死了容王爷,太子痛失所爱,一定会很难过,难过起来失魂落魄,到时候你再对他下手,就简单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祝融:成亲后的每个晚上,我会让娘子明确地意识到我的性取向,是坚不可摧的。 叶如蒙:揉腰捶床,痛哭不止。 ☆、惜福 祝融一只手重重按在胸前,忍住,忍住。但是,他觉得他心头有一口气上不来。若是别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他绝对会杀了他。可是……她不是别人! “果然,长得漂亮,连男人都会喜欢呢。”叶如蒙认真道,太子已经长得很好看了,可还是无法拒绝容王爷对他的诱惑。 突然,叶如蒙觉得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抬头,见原先还在眼前的黑衣人连影儿都不见了,什么时候走的?难道是去查探实情了? 叶如蒙松了口气,她总算是找到一个盟友了。不过一会儿后,她又开始思虑起后果来,若是到时候,这个刺客将她供了出来怎么办? 不!她打死也不认,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她胆子这么小,怎么可能敢派人去刺杀容世子,说出来谁信呀?若他们真怀疑她,她便咬舌自尽,绝不连累爹娘! 只要容王爷一死,叶如瑶靠山就倒了,到时候,她爹娘就可以夺回原本的位置,然后,她那未出生的弟弟妹妹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到时,就算她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可是,若最后真的东窗事发,连累了爹娘怎么办?她又开始懊悔起来了。她发现自从遇上这个刺客后,经常后悔连连。叶如蒙在床上辗转反侧,直想到到天微光才睡着。 两日后,中元节便到了。叶如蒙起了个大早,香北给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黑亮的燕尾上缀了粉色珠花,耳朵上戴着色泽莹润的小珍珠耳坠,微微一笑,倒有几分安静的淑女模样。香南也一大早从娘亲那里过来了,收拾完毕,她便带着香北和香南二人出门了。她今日穿的是昨夜挑好的一件水蓝色的绣小雏菊半臂交领齐腰襦裙,腰一束显得盈盈一握,而且,胸前鼓鼓的,好像……显得胸有点大呢。叶如蒙摸了摸鼓鼓的胸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发育就发育了,下次还是穿齐胸的好,不会太显胸。 待她到叶国公府的时候,比上次早了一些,老夫人她们还没出来,叶如蒙在前厅里等了一会儿,才见她们成群结队地出来了。 她七婶因着身子还不稳便没有去了,柳姨娘那边听说病了,也没有来。她在人群中见了叶如思,冲她点头笑了笑,二人也没有说上话,叶如蒙便跟着她二婶季氏上了马车。 今日是中元节,路上很是热闹,到了山脚下,车水马龙连绵不断,挤得车轿都有些走不动了,亏得她们提前订好了上山的轿子,不然还得一阵好等。 到临渊寺的时候,已近午时了,她们是不赶上午那场法会的,听的是下午的法会。一行人在寺中拜了一圈后,便到饭点了。在五观堂吃斋饭的时候,叶如蒙拉着叶如思坐在了一块,叶如蓉也凑了过来,笑道:“倒不知你们两个竟好上了。” 叶如蒙只是浅浅一笑,并不说话。 叶如思倒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嘴笨,也不知该说什么,便羞赧地笑了笑。 今日的菜有罗汉斋、炒蒜苗、苦菊仁、素三鲜和炒杂菌,外加一个白玉豆腐汤,没什么大菜,想是今日人多,伙房里忙不过来。不过,这寺里的伙食真的很不错,起起她前世呆的那个静华庵好多了。 她在静华庵的时候,早上就地瓜粥、小米粥,中午那顿吃得早,而且菜基本上都是水煮白菜、地瓜叶,姑子们过午不食,晚上是没得吃的,刚来那阵子她常常饿得两眼发黑。有一次桂嬷嬷在吃早饭的时候,偷偷地将碗里的地瓜藏了起来,准备给她留着晚上吃,结果被一个凶巴巴的姑子发现了,连同寂证师父也受了冷眼。万幸的是,那姑子告到方丈那里去的时候方丈并没说什么,反而还允许她们自己开个小灶做晚饭吃,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想到前世,叶如蒙更加珍惜眼前的饭菜了,不管喜欢吃的还是不喜欢吃的,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这是她前世在庵堂里养出来的习惯了,前世在静华庵吃完饭后,都得拿白水涮下碗,将碗壁上的菜渍饭粒荡干净喝下,寂证师父说这叫惜福。今世,她便习惯了饭后舀两勺汤,将碗荡净喝下。 “好吃吗?”见她吃得这么干净,叶如思小声问道。 “好吃啊!”叶如蒙笑道,心满意足,重生后,她吃什么都觉得好吃!而且似乎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叶如瑶听了,冷哧了一笑,放下筷子便不吃了,抱怨道:“今天的菜真难吃!”确实,她只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她也不怕肚子饿,她娘早就给她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带上来了,都是她厨房里的厨子特地做给她吃的。 老夫人看了叶如瑶一眼,没说话,她年纪大,牙齿也没那么好了,慢慢地嚼着口中清淡的菜肴,又看了叶如蒙一眼,这丫头倒是懂事了许多,现在动作起来落落大方,不像之前看着般有些畏畏缩缩了。 吃完斋饭后,这些孙辈的姑娘们都约着到处走走。叶如瑶这边,已经有人先来约她了,是一个年约十四五的小姑娘,生得一双大眼睛,但也就眼睛出色些,在满头珠钗的照映下,倒显得那张脸平淡无奇了。虽然服饰华丽,可站在仙姿玉色的叶如瑶旁,只能像个陪衬的。 见叶如蒙打量着那位小姑娘,叶如蓉笑道:“那位是丞相府的贺三姑娘,贺明珠。” 经她这么一提,叶如蒙也有了些印象,丞相家嫡庶共生有二子二女,丞相夫人生了一子一女,这位贺三姑娘便是上次在瓜田旁遇到的贺尔俊的亲妹妹,比贺尔俊小三岁,今年有十五了,还没及笄。 “我听说今日凤华郡主也来了呢。”叶如蓉说着面色有些担忧,“就怕三姐姐会撞到她。”三姐姐与凤华郡主向来不和。 叶如蒙听了,浅浅笑道:“今日是中元节,大人们都在,三姐姐就不用操心了。”她这话说得软中带硬,叶如蓉听着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又挑不出刺,便笑了一笑。 第17节 叶如蒙唇角也微微向上弯了弯,她本就是菱角口,这么一看也就像是在冲她莞尔一笑了。 叶如瑶一走,叶如漫也跟着别家的姑娘离开了,她向来懒得敷衍这些身份不在她之上的姐妹们。叶如巧见叶如蒙三人都聚在了一起,赶紧也凑了上来,生怕自己一个人被孤零零地落下了。 接下来,姐妹几个去了十八罗汉殿,一一叩拜了十八罗汉,叩拜完都出了一身香汗。一行人跨出殿门后,去了一个八角重檐石亭休息,石亭旁一排翠绿的青柳,密密麻麻的垂柳遮出一片阴凉的天地。 身后的丫环们纷纷将食篮中的茶水瓜果端了出来,放置在亭中的青石圆桌上,几个姑娘围成一桌,端了茶水解渴。刚喝没两口,亭外便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一声音略有些尖的姑娘笑道:“快!去和那叶五姑娘讨几口水喝!” 叶如蒙闻言,微微一侧目,便见亭外三五个粉衣紫裙、身姿窈窕的姑娘笑盈盈地朝亭子里走来了。 叶如蓉放下茶杯,笑脸相迎了上去。 这几位也是官家的庶姑娘,与叶如蓉很是相熟,叶如巧和叶如思都是认识的。这京城里的官家姑娘们经常去一些赏花宴什么的,来来去去几次便认识了。 前世叶如蒙住到叶国公府后,因着守孝多有避讳,几乎都没有去过什么宴会,只有府里做东时她才会难得地出席一两次,可她那时心境低落,整日郁郁寡欢,比叶如思还要寡言,也就没交到什么朋友了。 见姑娘们都入了亭子,叶如蒙也站了起来,叶如蓉笑眯眯地给将她介绍给了众人,又一一介绍她们给她认识。 这几位姑娘中,倒有一位是叶如蒙认识的——丞相府的庶女贺明玉,她和贺知君虽不是同母所出,但二人的关系很是不错。贺明玉今年十四岁,模样生得乖巧,皮肤白皙,鼻子圆圆的,嘴唇小而略丰满,梳着双丫髻,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绣水莲齐胸襦裙,叶如蒙一眼看过去,正好对上了她的眼,这算是二人此生初次相见了,贺明玉只觉得她看起来有些面善,便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叶如蒙对她印象不错。她还记得在前世的时候,宴会上大家都有说有笑的,只有她一个人落寞地坐在角落里,没有人搭理。见她一人孤单单的,贺明玉便跑来和她聊天,末了还送给她一个自己亲手绣的荷包。一番相处下来,叶如蒙便觉得她是个心软良善的人。 这一次,她有意与贺明玉相交,寻了个她感兴趣的话题开了头,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话来。叶如思话不多,便安静地听二人说话,时不时被这二人逗得掩嘴浅笑。 “诶,”不远处,一个穿粉色襦裙的小姑娘小小声和叶如蓉打探道,“你这四姐姐,我记得好像是你大伯的女儿吧?” 叶如蓉点了点头,和善笑道:“是啊,我大伯就这么一个闺女,自小宠着呢。” “我听说你大伯好像只是一个七品官?”有姑娘探头插了句话。在座的几位虽然都是庶女,但父亲的官位都是很高的,大多是三四品级,偶尔有一些六七品级的,那也得是嫡女才能与她们聚在一起了。可是这叶四姑娘呢,虽说是个嫡女,却是个不被承认的嫡女,身份着实尴尬。 “好像是在当检讨呢,”一姑娘小声说道,“那可是从七品。”连正七品都不是。 “可是我记得她爹以前还当过太子少傅呢,我爹说的,说她爹才高八斗呢,曾经中过状元。” 几位姑娘还在窃窃私语,忽见叶如蒙朝这边看了过来,连忙住了口,立马高声说起了你头上的珠花,我手上的镯子来。 贺明玉也听到了一二,小小声道:“叶四姑娘不用在意的,你生得漂亮,很多人会喜欢你的。”虽然她爹是丞相,可是她模样生得普通,也不太会说话,都不怎么讨人喜欢呢。 叶如蒙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倒不会在意这些。我爹如今好是空闲,每天一得空就在家里陪我娘亲……” “真好!”贺明玉羡慕道。 叶如蒙也是笑眯眯的,忽见叶如思低垂下了头,这才知道自己无意间让她想起了纪姨娘,连忙拉起她的手道:“我这个妹妹,煮茶可好吃了,你有机会一定要来试试。” “真的呀,我也喜欢吃茶呢!” 叶如思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四姐姐绣艺也很好的。” “没办法,我娘自小就逼着我刺绣,说绣不好,就嫁不出去。” 叶如蒙此言一出,她们两个都笑了起来。其实姑娘家聊到喜欢的话题,便停不住口了,没一会儿,这三人便相熟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禅院里传来阵阵钟声,众人知道,这是法会要开始了,纷纷携手往大悲殿的方向走去。 法会上很是热闹,密密麻麻的善男信女们坐在大殿中的蒲团上,面目虔诚,敬仰地看着上座的了尘大师。了尘大师是得道高僧,长眉齐胸,耳垂至肩,生得一张笑脸,面如弥勒。 叶如蒙远远瞄了他一眼,先前听说了尘大师救了容世子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些不痛快,这会儿听得他善唇启合,梵音飘渺,越发惭愧心中的想法。 阿弥陀佛,愿容世子,哦不,是容王爷,早日悔改,勿再作恶。 叶如蒙□□叨着,忽然看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从了尘大师身后的窗子缓缓经过,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正盯着她,叶如蒙吓了一大跳,赶紧低下了头,猛念阿弥陀佛。这容王爷怎么阴魂不散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两章详细讲解容大猫和蒙蒙当年的一夜情,小帅哥小美女(请脑补摇摇车的声音),搬好板凳快来围观呀! ☆、那年冬至一 祝融刚经过大殿,殿内便有一个穿樱粉色齐胸襦裙的姑娘快步跟了出来,她眉采飞扬,胸前戴着八珍菩萨璎珞,衬得面如桃花。 “融哥哥!”叶如瑶跑到他跟前兴奋道,“瑶瑶好久没见到你了,初十那日瑶瑶也在临渊寺!听到你受伤的时候瑶瑶都担心死了,融哥哥你真的没事吗?”叶如瑶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看个够,可是融哥哥这张脸,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祝融垂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自然没事。” 听了他的答话,叶如瑶有些开心,“融哥哥,你好久没来找我玩了,明日你带瑶瑶去骑马好不好?” “没时间。”他抬眸,轻轻瞄了一眼大殿内的那个蓝色身影,见她头还是低低的,心中有些不舒服,她还是怕他怕得紧。 “那、”叶如瑶咬唇,“融哥哥你有空来看看我好不好?” “嗯。”他淡淡应了。 叶如瑶一下子笑靥如花,“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呢!融哥哥我送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你喜欢吗?” “嗯。”府中贺礼堆积如山,管事们都登记处理了,清单倒拿来给他过目过,叶如瑶送的是一个她自己绣的荷包。但是……他比较想要叶如蒙的那个香囊。 前世她递给他的时候,虽然她的小手有些抖,但他还是看到了,上面绣着几株青竹,每一片竹叶都像是会动似的。当时,他有种想要出手接过的冲动,这对他来说很不正常,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很没有安全感。而且……当时两边树丛后都围满了人,都在等着看他们笑话,他终是冷着脸说出了“不要”两个字,一说出口,他觉得像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好像空了一些。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后来那几年,他醉心于朝政,用权力填满自己空白的心,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那个在人前小心谨慎,却在人后有些调皮捣蛋的小姑娘。许是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别人的爱慕,他从来都没意识过自己的这份感情。当他开始察觉到,当年救他的小女孩有可能是她的时候,他心中竟有一种极度的欢喜,可是还未来得及等他确认,便传来了她的死讯…… 想到这,祝融对着面前的叶如瑶眸色又冷了几分。 “融哥哥……”叶如瑶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瑟缩,融哥哥,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呢。 祝融敛了眉目间的阴寒,静静地看着她,眸色不喜不悲。 叶如瑶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垂下了头,融哥哥这么看她做什么呢。 “你还记得……那年冬至吗?”祝融突然开口,叶如瑶一听,心中如同响起一道惊雷,可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面上仍是一张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脸,“融哥哥,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啦?” 祝融不紧不慢开口,“本王昨日在屋里,看见了当年那件斗篷,突然想了起来你那个时候说有人踢了你一脚,你才掉了下来。”祝融说着,缓缓对上她的眼睛,“你还记得,当年是谁踢你的吗?” 叶如瑶面色有一瞬间的惨白,慌忙低下了头,袖中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可是片刻后,她便扬起脸坦然地对上他的眼,微笑着摇头,“不记得了。”她说着冲他露出一个笑脸,略有撒娇道,“融哥哥,事情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瑶瑶哪里还记得了。”此时此刻,她面色虽然故作轻松,却有一种好害怕的感觉,仿佛这么多年来的谎言,将会在下一刻被突然揭穿。 融哥哥,好像变了。这是他封王后她第一次见她,融哥哥对她自称了本王,她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这种陌生的感觉,与他以往待自己那种疏离的感觉完全不同,就像是她已经失去了什么。 未待她多想,祝融忽然淡淡一笑,“你回去吧,本王有空,就带你去骑马。”祝融从容不迫,难得地安慰了她。他不会让她渐渐地失去,他只想让她在没有一点点防备的情况下,突然一无所有。 见到他笑,叶如瑶这才松了口气,对,一定是她想多了。其实融哥哥,也好久没对她笑过了。在她小时候,融哥哥是真心待她好的,可是随着她慢慢长大,他好像渐渐对她疏离了起来,对她虽不像对别人那般冷冰冰的,可也亲密不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宠溺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现在对她的好,仿佛只是在尽一项义务,当年承诺过她的一个义务。 “融哥哥,”叶如瑶有些小心翼翼问道,“你等一下会送我回府吗?” “我派人送你回去。”祝融说着,瞄了一眼殿内的人儿,叶如蒙这边正伸长了脖子在偷瞄二人,一个不小心被祝融抓了个正着,又连忙低下了头。祝融看在眼中,不动声色,转身离开。 “融哥哥!”叶如瑶连忙跟上,谁知道墨辰突然横了出来,拦住了她的路,叶如瑶被一脸冷冰的他吓得退了一步,又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最讨厌了!她以后要是嫁给了融哥哥,一定让融哥哥把他辞了! 她明年就及笄了,外面的人都在传言,融哥哥若会娶妻,定然只会娶她。也是,她在瞎担心什么,除了她,还有谁可以嫁给融哥哥?融哥哥是她的!除了她,谁也不可以看到他的笑,得到他的好! 祝融转身后,面色阴沉。 当年,他怀中的人儿根本就没有说过她是被人踢下来的。 “你放心,我姐姐和妹妹们都知道我掉下来了,她们会找人来救我们的。刚刚玩的时候……是她们不小心撞到了我,所以我才会掉下来的。”生怕他不相信,她又解释了一遍。 当时他头昏脑胀得利害,她却一直在他耳旁聒噪个不停。 ——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你呢? ——我今年六岁了,你今年多大了呀? ——你眼睛怎么了?很疼吗?我帮你吹吹。 ——你的衣服真好看,好白,难怪在雪地里都没人发现,可是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穿多点呢? ——哎呀,你的手好滑呀。 她搓着他的手为他取暖,又将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紧紧裹住二人。 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到这个堤坝的石洞里的,不过石洞冰凉得很,而且前后走风,她没一会儿便冻得瑟瑟发抖了。 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你放心,我家里人很快就会找过来的,你别害怕,他们会来救我们的,到时送你回家。我爹娘都很疼我的,他们很快会找来的。”她声音脆脆的,很是好听,呼出来的热气暖暖的,喷洒在他耳边,微微有些发痒。 渐渐的,她也困了,她收起冰凉的小手,缩着身子埋在他怀中,他也抱紧了她,一个寒夜过去了,外面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来。 天亮了,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身子滚烫得利害,他发起了高烧,整张脸烧得通红,开始喃喃地说起胡话来。 她也觉得自己全身酸痛得利害,头脑发胀,仍是强撑着身子爬了起来,开口道:“你别害怕,我去找人来救我们。”一说出口,她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利害,喉咙也好痛,一探额头,自己的情况好像也并不比他好多少。 像是知道她要离开,他忽然清醒了一二,伸出手紧紧拉住了她,他……还没看清她长什么模样,他的眼睛昨日被雪伤了,只要一睁眼便会流泪,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睁开眼,看看她长什么模样,他想记住她。 她以为他是害怕她离开,怕她不回来了,连忙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我现在先去找人来救你!”她说着,将昨夜二人御寒的斗篷取了下来,紧紧裹住他的身子,不忘嘱咐道,“这斗篷是我的,是狐狸毛做的,很暖和的,而且好漂亮。”她说着,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脸蛋,这张脸真好看!这个姐姐长得真漂亮啊!就像个小仙女一样!比三姐姐还漂亮呢,她好想和她做朋友。叶如蒙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在她白净的脸上轻轻“啵”了一口。 他只觉得头脑昏胀得利害,整个身子越来越沉重,终于渐渐地失去了意识。她将他全身上下裹了个严严实实,就如平日出门时桂嬷嬷对她做的那样,还不忘像桂嬷嬷那样续续叨叨说着话——这件斗篷是我三姐姐赔给我的,我好喜欢,七婶说是霓裳阁出的,我听蓉蓉说好贵的,我三姐姐还没穿过呢,你一定要记得还给我啊,别弄坏了。 昨晚玩耍的时候,叶如瑶弄脏了她的兔毛斗篷,她七婶便当着众人的面赔了一件全新的狐狸毛斗篷给她,超级漂亮,她开心得不得了。七婶将斗篷送给她的时候,叶如瑶还有些不开心呢,这是她第一次得到叶如瑶也喜欢的东西,而不是她不要的,连叶如瑶也喜欢的东西,那一定是很好的东西了,她珍惜得紧。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 ☆、那年冬至二 她走出去后,好不容易绕到了有人烟的巷子里,她拼命地拍着门,可是外面的寒风呼呼地响,像刀子一样割在她脸上,也几乎淹没了她沙哑的喊叫声。昨夜甚是寒冷,又过完冬至,今日的人便起得晚些,不管她怎么喊叫,都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她拍门拍得一身大汗,又跑出了巷子,一出巷口,被寒晨的冷风一吹,她一下子便头重脚轻,走没几步路就栽倒在雪地里了。 等她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家里了,她烧得迷迷糊糊的,喃喃开口,让爹娘快点去救那个姐姐……等她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爹说他已经派人去找了,堤坝里每个石洞都找遍了,也没见到有人影。 她有些担心那个姐姐,希望那个姐姐已经被人救走了吧?嗯,她没事就好。可是她又有些不开心,她那件漂亮的斗篷也没了。后面,她还曾经很坏地想过,那个姐姐也有可能是醒来后看上了她的斗篷,所以就一声不坑地把她斗篷给卷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祝融被府里的人找回去后,发了几日高烧才醒了过来。御医说,多亏了有这件保暖性极强的斗篷御寒,世子才能撑过冬至这至寒的一夜。可是管家说,这斗篷屁股上的位置有一个小孩子的脚印,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他一听,再联想到昨夜小丫头说的,便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昨日那个小丫头,八成是被人踢了下来,可还在傻乎乎地等着人来救她们。 “去,找到这个斗篷的主人。”他眼上蒙着纱布,虽然看不见,却紧了紧怀中的斗篷。他会……好好地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这种欺负了。将斗篷递给管家后,他手又突然抚上了自己的脸,若他没记错,那个小丫头临走前好像还亲了他一下? 管家接过斗篷便退了出去,这倒不难找,这斗篷看着便像是霓裳阁所出,也亏得霓裳阁的衣裳从来不偷工减料,才能护得住小世子,而且这件衣裳质地极佳,想必斗篷的主人也是非富即贵了。 管家带人到霓裳阁一查,便查出这斗篷是霓裳阁前不久才出的新品,是被叶国公府的七夫人买了去,找到世子的地方,正好毗邻叶国公府后院,世子说那小姑娘今年六岁,不用怀疑,府中能穿得起这件斗篷的,也只有那七夫人的嫡女——叶三姑娘了。 祝融身子恢复好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叶国公府。见到叶如瑶的时候,祝融便觉得她与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小丫头有些出入。这小姑娘生得极其娇艳,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看起来聪慧伶俐,怎么都不像是昨夜那个夸自己丧服好看的笨丫头。 后面,他也曾试探过叶如瑶几回,可是叶如瑶都是回答得天衣无缝,就仿佛她当时也在场似的。 这些多年,他始终对那一夜念念不忘,那是前生今世,他娘死后他度过的最温馨的一夜,虽然天寒地冻,可他永远都忘不了她给予他的温暖与柔软,她脆生生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他耳旁——你冷吗?我抱抱你就不冷了。 大悲殿里,叶如蒙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见殿前的侧门口那儿空无一人了。法会结束后,叶如蒙姐妹俩又和贺明玉小聚了一会儿,贺明玉对今日的相遇有些意犹未尽,又同姐妹俩约了下次再聚的时间。 叶府一行人下山后,单独给叶如蒙叫了一辆马车,派了一个小厮护送她们主仆三人回府。叶如蒙家与叶国公府是不顺路的,分开走还快一些。 第18节 马车行了有一段时间,估摸着也快到家了,这时,马车突然急急地停了下来,若不是有香北香南二人扶着,叶如蒙只怕都直接摔到马车地板上了。 “怎么回事啊!”香北连忙掀了窗帘,探头看了看。 “你个臭娘儿们瞎了不成!”外面传来车夫的斥骂声,坐在车夫旁的小厮连忙提醒道:“说话注意下,轿子里坐的可是叶国公府的姑娘。” “是是。”车夫连忙道。 “对不起对不起!”外面传来一个女子急急忙忙的声音,叶如蒙听着,倒觉得有些耳熟,不由得往车窗外瞄了一眼,那女子正好从窗前经过,对上了她的脸,一见着她,立刻就叫了出来,“姑娘!” “小梅,你怎么在这儿?”这姑娘,叶如蒙是认识的,是医馆望闻堂的女医仆。 “姑娘,快随我来!你娘出事了!” “什么!”叶如蒙一听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快啊!姑娘!” 叶如蒙慌忙下了马车,急急跟上,往医馆的方向奔去。 “姑娘!等等我们!”香北和香南连忙跟上,小厮也想跟上,却被一旁的车夫扯住了衣裳,“这位小哥儿,银子还没给呢!” 小厮心急,连忙扯了钱袋出来,可是付完钱,那主仆三人都不见影儿了,只能到处乱找一通。 “姑娘,走这边!”小梅在前面带路,“抄小路,快!” 叶如蒙没有多想,狂奔着跟了上去,“小梅,我娘怎么了!你说呀!” “今日叶夫人出门,没注意让马车给撞了,现在还在医馆里呢!” 叶如蒙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娘怎么会突然出门,还这么不小心!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怕肚子里的孩子……不,只要她娘还好好的,其余的她也不敢奢求了。 小梅跑入深巷后,推开了一扇木门,叶如蒙想也不想,急急跟了进去,可是一进去,却是两个彪形大汉在等着她,她顿时有些懵了,眼泪都止住了,连忙后退了一步。可是后面,也迎上来了两个大汉,她一眺望,香南和香北二人都已经被打晕了倒在地上。 叶如蒙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中了算计! “你们想干什么!”叶如蒙斥道。 “姑娘对不起!”小梅急道,“他们只要银子,你乖乖配合他们就行,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小梅!你、你居然……”叶如蒙气急,却被他们前后夹击,逼得无路可退。这个时候,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祝融,祝融当年,也曾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救过她一次。可是紧接着,她眼前又晃过那个刺客一双冷静的眸子。 当大汉们扑上来的时候,叶如蒙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是片刻后,便听到耳旁陆续传来“呯、呯、呯”重物倒地的声音,叶如蒙睁开眼,见那四个彪形大汉都倒了地,不省人事,而小梅也吓得呆呆的,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叶如蒙眨眨眼,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晃出一个白衣公子,公子身姿俊朗,风度翩翩,手持一只绘桃花象骨竹扇,折扇掩面,看不清面容。 “姑娘,”公子幽幽开口,“下次,可不要轻信他人了。” 这声音,似乎听着有点耳熟? 公子一拢折扇,叶如蒙立刻叫了出来,“你是……你是青时!” 青时冲她莞尔一笑,“我家主子说,今晚容王爷会夜游暮云江,我这边安排姑娘上画舫,希望姑娘能趁机接近容王爷。” “那个、那个……可是……我接近他干嘛?你们不会要我杀他吧?”叶如蒙惊惧道,让她去接近容王爷,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不不、混个脸熟,让容王爷先对姑娘放松警惕。”青时从容道。其实,主子精分成这样,他这做手下的也尴尬啊,不过,没想到主子平日里闷不吭声,追起姑娘来,手段竟不在他之下。主子既然会喜欢眼前的这个姑娘,那这姑娘定然有可取之处!只是,他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天知道他多想跑出去外面乱吼一通!他家主子是正常的!正常的!他为了这个主子也是操碎了心,长这么大,连姑娘家的衣裳都没摸过,只和太子有着“肉体”上的往来,他担心啊。 “可是……” “姑娘,属下此次来是奉主子之命,给姑娘送两个人的,出来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真是凑巧,这下子,人也能顺顺利利地送出去了。 青时话一落音,门外便走进来两位身型略高挑的姑娘,年约十六七,一个身着蓝衣,一个身着紫衣,眉宇间皆带有几分英气,鸭蛋脸,鼻子高而挺拔,等等,怎么这两个人的脸,看起来好像,一模一样? 叶如蒙的眼睛在二人面上转来换去,青时笑着解析道:“这二人是双生子,紫衣的是姐姐,蓝衣的妹妹,主子说,姑娘身边两个丫环……不太合适,这二人机灵,而且会武,就让她们呆在姑娘身边保护姑娘。主子与姑娘之间若有什么事,也可以由她们通传。” “可是……” “这二人月银皆由我们这边出,姑娘那边不用出一分银钱,给个地方住就行了。” “不是……” “这二人很是讨人喜欢,姑娘相处过便知。有什么事,吩咐二人去做便是了。” “可是……” “姑娘我走啦,记得今夜亥时,不见不散。”青时说着,便闪身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青时登场的时候有没有人以为是男二出场了→_→ ☆、姐妹仨 叶如蒙还没反应过来了,这对双生子突然抱拳跪下,齐声道:“请姑娘赐名!” “什么?” “姑娘莫不是嫌弃我们?”蓝衣姑娘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她。 “不是!”叶如蒙连忙摆手。 “那便请姑娘为我二人赐名,我等定会誓死守护在姑娘身旁。” 叶如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院子外面便传了叶长风急切的呼喊声,“蒙蒙!” “爹!我在这儿!”叶如蒙连忙奔了出去。 她走得急,跨门槛的时候摔了一跤,正好摔入叶长风怀中,叶长风一把抱住她,又松开她将她上下看了个遍,见她平安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又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叶如蒙依在他怀中,听得他心“扑通”直跳,她从未曾见过爹爹般紧张的模样,手连忙抚上他宽厚的手背,安抚道:“爹爹,蒙蒙没事!” “没事就好!”叶长风大手抚着她的后脑勺,当他赶过来看到晕过去的香南香北的那一刻,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了,他多怕自己来迟了。 “爹爹,你怎么会来?”叶如蒙松开他,见他身后还跟着福伯和两个打手模样的人。 叶长风正欲开口,突然眼角余光瞄到有两位身姿挺拔的姑娘从院里走了出来,再往里一看,见有几个彪形壮汉倒在了庭院里,不省人事,当下便猜想到了方才的情形,连忙客气问道,“这两位是……” “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紫衣女子抱拳,如实道来,也不谦诿。 叶长风当即了然,连忙抱拳,“多谢二位姑娘出手相助,不知……二位姑娘怎么称呼?” 这时,这对双生儿却默口不言,齐齐看向了叶如蒙,叶如蒙眨眨眼,一脸无辜,见叶长风也盯着自己,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位叫蓝衣,这位叫紫衣……”说完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一时半会儿之间,她能想到什么名呀。 “紫衣、蓝衣见过老爷!”双生儿齐齐抱拳道。 这二人一唤,叶长风有些怔,看向了叶如蒙,叶如蒙抓了抓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也太突然了吧。 紫衣从容不迫开口道:“我二人流落到京城,于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姑娘,既然姑娘愿意收留我们,我们不要银钱,只要管吃管住就行了,还望老爷莫要嫌弃我们二人。” “是啊是啊,”蓝衣道,“我们吃的也不多,一顿只要一碗饭。” “这个……”叶长风用眼神询问叶如蒙,叶如蒙这会儿骑虎难下,只能咬唇认了,仰头看他,“爹爹,可以吗?” 叶长风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觉得当下情形有些怪异,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他又看了双生儿一眼,见这二人面容坦荡,落落大方,倒有几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模样,可是,他怎么可能会让两个不知根底的人呆在女儿身边。不过一眼他便做出了决定,温和婉拒道:“二位姑娘救了小女,我等自当给予报酬。福伯!”叶长风往院子里唤了一声,“带这两位姑娘去客栈休息。” 福伯这边已经让手下将那几个晕死的大汉捆了起来,让他们押去衙门了。这会儿处理完毕,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快步走了出来,“请二位姑娘随我来。” 姐妹二人互望了一眼,紫衣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叶伯伯,你可还记得何如满?” 叶长风一听,登时吃了一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对双生子,“你们是……” 紫衣二人跪下抱拳道:“解忧、无忧,拜见叶伯伯,多谢叶伯伯当年救命之恩!” “你们!”叶长风一愣,连忙将二人扶起,“你们二人!居然是……解忧和无忧!” “正是!”紫衣道,“此次我们回京,别无他想,只想跟在叶伯伯身边,伺候夫人,保护姑娘!” “你们长姐呢?”叶长风连忙问道,“她可还好?” “叶伯伯放心,长姐很好,她如今也在京中。” 这三人突然一下子由陌生人变得像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看得叶如蒙直咬手指,这是什么情况?这姐妹二人,是在演戏骗她爹爹还是……她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 叶长风二话不说,立刻就带着姐妹俩回府了,走出几步路,才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落在后面,忙折了回来将她带上。 福伯出了巷子,驾车将几人送回了府。在马车上,叶如蒙才知道了姐妹二人的身世。 原来,这姐妹二人的父亲何如满原是叶国公府里的一个护卫,深得叶长风的重用。当年叶长风离府后,还举荐何如满去当了大理寺狱史,本来是做得好好的,可是在十年前,大理寺有一重犯出逃,大理寺却将他推出去顶了罪。何如满在牢中不堪酷刑逼供,为证清白撞墙自尽。叶长风为此案奔波许久,终于为何如满洗涮了冤屈,可是其妻刘氏还是郁郁而终。刘氏临死前,怕几个女儿在京城受人报复,便嘱咐大女儿带着两个妹妹离开京城,去投靠她的娘家。 临行前,叶长风给了姐妹三人一笔不小的银子,还请了镖局的人护送。刘氏的娘家,其实也是开镖局的,姐妹几人到了之后,便在那里安身立命了。 一行人回到府后,林氏见了姐妹俩惊喜连连,忙让福伯去客栈将她们的长姐接来。她们的长姐何忘忧,林氏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何氏夫妻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偏偏这何忘忧不喜动武,自小便养成了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性子,深得林氏的喜爱。 姐妹俩小憩片刻后,紫衣道:“我们姐妹三人也是今日刚到的京城,不曾想来府途中竟有缘救了姑娘。如叶伯伯不介意,愿意收留我们,我二人愿留在姑娘身边保护她。” “叶伯伯请放心!”蓝衣紧接着道,“我二人自小在镖局长大,还随舅舅们出过镖,舅舅说我们的武功已在爹娘之上!” “不,”叶长风连忙道,“你们姐妹几人既然来到京城,我当好生照料,你们在府中住下便是。” “还望叶伯伯成全!”姐妹二人突然起身跪下,紫衣道,“当年多亏了叶伯伯,我们姐妹三人才得以顺利回到徐州。长姐常说,若今生还有机会,我们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叶伯伯。” “如果叶伯伯不愿意收留,我们只能回徐州继续押镖了。” 叶长风皱眉不语。 “叶伯伯……”姐妹二人仰头看着他,目带希望。 “你们两个先起来吧。”林氏看不过去,欲上前将二人扶起,叶如蒙连忙也起身相扶。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这两姐妹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姐妹二人执意不肯起,“若叶伯伯不答应我们,我们明日便起程回徐州了。” 叶长风轻叹了一声,“你们起来吧,我聘你们二人保护蒙蒙。”顿了顿,又道,“每月十两银子。”让她们姐妹留在府中,总好过在外抛头露面,他和夫人,定会给她们寻一户合适的好人家的。 “这个……”姐妹二人面面相觑,“十两银子,太多了。”确实,她们做这行的话,一月有个几两银子都不错了。 叶长风冷脸,“嫌多的话,那就回徐州吧。” 姐妹二人连忙起身,“紫衣、蓝衣谢过老爷!”这姐妹二人,连改口也改得心有灵犀。 “快,”林氏连忙招呼道,“坐下吧。” “谢夫人!”姐妹二人笑道。 林氏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又对叶如蒙道,“蒙蒙,这两位姐姐出门在外,见识多广,你平日行事偶有冲动,不妨多听听两位姐姐的话。” “蒙蒙知道。”叶如蒙有些心虚应道,娘亲这是让她不要将姐妹二人当成外人的意思了。可是这姐妹二人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该不会引狼入室了吧?只是,若要告诉爹爹,那又得从她遇到刺客之事说起,想到她和刺客之间的约定……叶如蒙决定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叶伯伯,紫衣有个不情之请。”紫衣直起身子,看着叶长风。 “你说。” 第19节 “长姐虽不像我二人一样会武,可是她懂医,而且绣艺极好,不如,让长姐伺候在夫人身边,可以吗?” 林氏一听笑道:“说的什么胡话,你长姐我向来喜欢她,这次她过来,我定要让她陪着我。” 听得林氏这般说了,紫衣蓝衣二人才会心一笑。 叶长风又问了一些话,姐妹俩皆一一作答,见这二人英姿飒爽,口齿伶俐,叶长风很是欣慰。 门外,福婶已经将东厢房的客卧收拾好了,桂嬷嬷便先带着姐妹二人下去休息了。 姐妹二人下去后,叶长风感慨道:“不愧是何如满的女儿,若阿满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林氏顿了顿,压低声音问道:“夫君,不知忘忧她……” 叶长风知她想说什么,“这个我也不知,等她晚上过来了再说吧。” 叶如蒙竖起了小耳朵,没听明白爹娘在说什么。叶长风见了她这小动作,轻咳一声,站了起来,“你随我来。” 叶如蒙连忙随叶长风去了小书房。 一入书房,叶如蒙便打探了起来,“爹,娘亲刚刚问忘忧姐姐什么?” 叶长风也不瞒她,“当年府上出事的时候,忘忧已有十六岁了,也谈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再有一月便要出嫁了。只是……如满一出事,便给耽搁了。” “那……她现在嫁人了吗?” 叶长风看她一眼,“这正是你娘刚刚问的。” “那当年和她订亲的那户人呢?”叶如蒙追问道。 “早就娶妻了,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哦。”叶如蒙听了,心生可惜,只能算是有缘无分了,“那忘忧姐姐,今年有二十六了吧?” “嗯。”叶长风感慨道,“今年……二十有六了。”想到这,叶长风有些失落起来,这个年纪了,当是已经成亲了吧,说不定孩子都有了,那…… 作者有话要说: 蒙蒙:唔?忘忧姐姐要和谁组cp呢? 容大猫暗搓搓地凑到蒙蒙耳旁:岳父大人? 蒙蒙:mdzz! ☆、女大十八变 “爹爹?”见叶长风面色有些沉寂,叶如蒙唤了一声。 “唔,没事。”叶长风应了声,“对了,你宁伯伯那儿爹昨日去了一趟,正好碰到他家中无人,过两日爹抽空再去一趟。” “辛苦爹爹了!”叶如蒙连忙绕到叶长风身后给他捶背。 叶长风笑,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印章,又从屉子里取了一些银票,数了数,纳入怀中。 “爹,你要出去吗?” “嗯,去一趟衙门。你先前不是问我怎么会出现在那儿吗?” 叶如蒙闻言,停了手上的动作,手肘撑在榉木太师椅椅背上,撑着下巴看着叶长风。叶长风面色有些深沉,“我让福伯去查探了刘大夫,没有发现刘大夫有什么问题,不过,福伯却刚好在望闻堂碰到了老郑。” “郑管家?” “嗯。福伯看到郑管家和小梅偷偷摸摸的不知在说什么,便派人跟踪了二人,这才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诡计。” “是郑管家!”叶如蒙忍不住小叫了一声,居然是郑管家让人来绑架她! “嘘,”叶长风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点,别让你娘听道了。”若是让妻子知道蒙蒙差点被绑架了,定会吓得动了胎气,是以今日紫衣姐妹俩救了叶如蒙的事,大家伙都是瞒着林氏的,只说是在路上碰到的。 “那、爹……”叶如蒙顿时觉得有些后怕。 “蒙蒙害怕?” 叶如蒙点了点头。 “蒙蒙不怕,爹会将老郑这一家人收拾妥当,让他们再也回不了京城。”叶长风摸了摸她的头,“你以后出门注意些,一定要让紫衣姐妹俩陪着你。” 他先前从来没有想过蒙蒙会出事,总想着,只要他还在,就没有人敢对他的妻女动手,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敢来触碰他的逆鳞,老郑这是被逼到绝路了啊,为了儿子命都不要了。 “爹爹,你平日里也要小心一些。”叶如蒙也担心叶长风。 “嗯,”叶长风想了想,“爹准备等你娘满三个月后,便将她怀了身子的事说与祖母听。” 叶如蒙点了点头,爹既然有这个打算,那当是能保证娘亲平平安安的了,毕竟娘亲的事情,爹比她还上心呢。 叶长风的心中确定有了打算。其实很多东西,他不是争不起,只是不想去争。他之所以放弃,是为了妻子,可若因此,会害得妻子有什么一丁点的意外,他不介意让自己累一些,将所有原本不喜欢的东西夺回来,牢牢握在手中。 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大权在握的感觉,在他年轻的时候,他也曾争过夺过,爬到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可当他疲惫回首时,才发现有个人一直都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着他,等待着他,世间所有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皆比不上她的一抹笑颜。 此生,他定要守护好他的妻女,让她们不受任何人的欺负。 晚上,叶如蒙沐浴完回到闺房,见紫衣姐妹俩已经等在她房中了。叶如蒙怀疑地看着这二人,“你们……今天那些话,究竟是真的假的?” 紫衣见了她这副狐疑的模样,浅笑道:“姑娘放心,我们的身份是真的,不过我们当年曾遭人迫杀,后来是主人救了我们,也是青时大人挑选了我们二人来服侍您,您放心,我们姐妹三人绝对不会有二心。” “这么……巧啊?”叶如蒙仍有些怀疑。 “我们发誓,所言都是真的。”蓝衣道。 叶如蒙看着她们二人,轻声道:“如果你们是真心待我们的话,那我们也会报以真心的。” 姐妹二人轻笑道:“姑娘你就放心吧,”说着将她拉了起来,“姐姐已经过来了,正在北屋里呢,姑娘不妨过去一聚。” 叶如蒙听后,忙抬脚往北屋里去了。 入屋后,便见林氏与一青衣女子拥在了一起,林氏红着眼睛,正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泪,青衣女子身量高挑纤瘦,背对着叶如蒙。 一旁的叶长风见了,开口道:“蒙蒙来了。” 林氏这才松开了青衣女子,女子转过身来,叶如蒙见她梳着百合髻,眉目间与紫衣姐妹俩有着几分相似,却柔和了许多,脸要圆上一些,鼻子也没那么挺,看起来典雅娴静。 她以帕掩面吸了吸鼻子,看着叶如蒙笑道:“蒙蒙都长这么大了。” “蒙蒙,这是你忘忧姐姐,”林氏笑道,“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你还记得你那个小鱼荷包,就是她绣给你的!” 何忘忧听了,笑道:“还在呢?” “在着呢,”林氏道,“那时蒙蒙见了解忧的花荷包,便缠着也要一个,你一时半会儿绣不出来,蒙蒙便哭了半日,哄了许久才不哭了。” 何忘忧轻轻拭了拭眼角的几星泪,“我记得蒙蒙小时候是有些爱哭。” “现在不会啦。”叶如蒙赶紧道,她都被她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何忘忧拉起叶如蒙的手,细细打量着她,赞赏道:“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这小姑娘依稀还有幼时的模样,当年那般精灵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颇有姿态了。 一群人聚在了一起,又提起许多以前小孩子间的趣事,有说有笑的。在叶如蒙印象中,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一下子新奇得让她有些乐开怀了。 谈笑渐静,林氏端起粉彩杏林春燕白瓷杯,浅浅抿了一口茉莉花茶,将茶放回花梨木小茶桌后,执着绣帕的手习惯性地抚上了微微显怀的小腹。何忘忧看在眸中,浅浅一笑,温声道:“恕忘忧多嘴,刚刚碰到夫人的手腕,似有滑脉之状?” 她此言一出,林氏放在小腹上的手略微有些僵硬,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不知忘忧可否为夫人把上一脉?”何忘忧柔声问道。 林氏自是无异议,伸出手腕放在了茶桌上。 何忘忧探出三指,片刻后笑道:“脉来流利,如盘走珠,胎象极稳。”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眉开眼笑,可她却并未收回手,起指后又把了一次,此次把得目不眨眼,叶长风和叶如蒙见了她这副神情专注的模样,忍不住都屏住了呼吸,是怎么了吗? 可是紧接着,何忘忧便收回了手,笑道:“恭喜老爷夫人,添得男丁。” 林氏一听,当即面色惊喜地看向了叶长风,叶长风面色虽有欣喜之意,却无林氏那般显露,他是怕高兴得太早了,就算是宫中的御医,也不一定能把得出男女,还是……这忘忧的医术当真有这般高明? 叶如蒙心中甚是欢喜,连忙问道:“真的吗?忘忧姐姐是说,我娘怀的是个弟弟?” 何忘忧笑道:“这个错不了,男女脉同,唯尺各异,如今不到三月,左脉极疾,定是无疑。” “如此,那便托忘忧姐姐的吉言了!”叶如蒙高兴道,她是真心高兴啊!虽然她觉得有个妹妹也不错,但如果有个弟弟,她爹娘绝对能在宗族中站稳位置。 叶长风轻轻抓住林氏的手,温声道:“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即可。”又笑道,“给蒙蒙生个小妹妹也不错。”他怕忘忧断言过早,给了妻子希望,若到时生下的是女儿,只怕妻子会有些失望。 “夫君说的是。”林氏垂首温婉道。 何忘忧莞尔一笑,“若夫人不嫌弃,忘忧以后就侍候在夫人身边。” 林氏笑着拉起她的手,“你跟着我就是了,你们三个不要有拘谨。”这三姐妹,她定然也不会将她们当外人看待。 叶如蒙几人回去后,林氏又拉着何忘忧说了一会儿话,待何忘忧一走,叶长风便凑了过来,“如何?”其实他也不抱希望了,今日见了忘忧,她已是妇人的装扮了。 林氏摇了摇头,“听她意思是已经嫁过人了,但是……是和离还是被休弃,或是成了未亡人,妾身实在不便往下细问。” 叶长风听了,也低低叹了口气。 “夫君,你此事可会说与六弟知?” 叶长风摇了摇头,“不必了,这么多年了,便让他继续在外逍遥吧。” “可是……”林氏低声道,“妾身觉得,这么多年了,倦鸟也该归巢了。” 叶长风犹豫了许久,终是提笔修书一封—— 有故人归来,是否一聚? 东厢房里。 叶如蒙回了屋,便散了长发,紫衣见她一副准备上床歇息的模样,连忙开口提醒道:“姑娘,辰时快到了。” “干嘛?”叶如蒙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要去暮云江呀,姑娘忘了?” “……”叶如蒙摸了摸头,“好像没有这回事吧?天色不早了,大家洗洗睡吧。”说着便立马躺到床上,滚到床边,紧紧抱住了被子闭目装睡。 “姑娘!”紫衣忙将她拉了起来,将她按到梳妆台前。另一边,蓝衣也打开她的衣柜,取了一套桃红色的襦裙出来。 叶如蒙挣扎不过,仰头看着紫衣,面色惊恐道:“如果容王爷要杀我,你们会救我吗?” “姑娘放心吧,有青时大人在,您不会有事的。”蓝衣说着,打开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粉彩桃形花卉胭脂盒。 “干什么?” “胭脂呀,蓝衣给姑娘画个淡雅的妆容吧,姑娘皮肤白,上一点胭脂会显得气色更好。” “不用不用,”叶如蒙连忙摆手,“我娘说我年纪小,上妆对皮肤不好。” 第20节 “姑娘放心,这胭脂是前不久刚用新鲜的老树山茶花制的呢。” “等等,还是先上点妆粉的好。”紫衣拿出了一个鎏金粉饼盒,“姑娘,闭眼。” “不是……” “姑娘,抿一下唇。”紫衣动作熟练地给叶如蒙上妆,这妆粉研制得细腻如沫,再加上叶如蒙皮肤底子好,上妆后效果极佳。 最后,紫衣又给她描了眉,点了唇脂,最后的点睛之笔,便是在她眉心处绘了一块红色的桃花钿。 接下来,便是梳发换装了。 “不是,我穿齐胸的吧,不穿齐腰的。”她穿齐腰的显得有点腰细胸大,她、她还没出阁呢。 “姑娘身段玲珑有致,遮掩着便可惜了。” 叶如蒙推托不过二人,只能任由着姐妹俩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蒙蒙和容大猫在床上独处哦,哦,是船上。 蒙蒙:小样儿,惊艳到了吧? 容大猫(目不转睛):其实,不穿更好看。 小可爱们,杀手今天要入v啦,所以……今天还有三更!希望大家会喜欢! ps:码字是杀手的主要收入来源,希望小可爱们多多支持正版,杀手也会尽量回馈大家! 感谢!(鞠躬) 蒙蒙(摇小旗):支持正版,福利多多(=^w^=)蒙蒙会经常帮杀手发糖哦!o(n_n)o pps:爪机订阅的话晋娘和杀手是五五分成,网页订阅的话是四六分成(杀手得六哦),所以,如果方便的话希望大家能用网页订阅。(续订也一样哦) 如果不方便的话,有爪机订阅杀手也很满足了,谢谢大家啦╭(╯3╰)╮ ☆、画舫之上(二更) 装扮完毕后, 紫衣将叶如蒙偷偷带了出府, 留着蓝衣在房中帮她打掩护。 这么晚了, 叶如蒙的爹娘肯定是不让她出去的,何况还是去会容王爷?只能偷着出了。 二人刚走出去没多远, 便有一辆马车在等候着了, 叶如蒙赶紧扯紧了脸上的面纱, 生怕别被人认出来。 临上车时, 叶如蒙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顿住了步,拨腿就往回跑。 “怎么了姑娘?”紫衣忙拉住她。 “我想起来,今夜是七月十五,容易撞鬼, 我要回家!”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姑娘, 今日晚上人很多呢,很多人都出来的。” “不是,桂嬷嬷说今夜鬼门关大开, 我八字轻,很容易鬼上身的!” “姑娘!” 叶如蒙给紫衣强行塞上了马车,挣扎不过,只能紧紧抱住紫衣,“紫衣我真的好怕呀!不过,我觉得容王爷比鬼还可怕!我们还是回家吧,你告诉你主子,我下次再接近他吧。大白天我可能还没那么害怕……” “姑娘。” “而且,我觉得穿这一身太拖沓了,万一容王爷打我,我跑不快的,我们回府换一身再说吧。” “姑娘,若容王爷真要打你,你觉得你跑得掉?” “……” 叶如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又忽然睁开了眼,对了!七月十五中元节,不正是容王爷的生辰吗?叶如瑶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出生的,前世的时候,还有一道士说叶如瑶和容王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天官生在正月十五日,称上元节,其主要职责是为人间赐福。地官生在七月十五日,称中元节,其主要职责是为人间赦罪。上元女子配中元男子,乃天造地设也。 那道士还说什么二人成婚福泽极佳,能保国运之长兴,总之说得是天花乱坠。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叶如蒙紧紧抓住马车壁柱,不肯撒手下车。 “姑娘,再不走人就多起来了,你面纱又薄,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紫衣劝道。 叶如蒙心知,自己不过苟延残喘,一咬牙,狠心撒手,一下车,这才发现二人已在暮云江边了。江边一排连绵的柳树,垂柳摇曳,婀娜多姿,柳树上都挂着形状各异的灯笼,岸边还有不少人都在放花灯纸船。 叶如蒙顿时觉得阴风阵阵,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其实她从小到大都很怕鬼的! 不远处,一艘精巧的双层画舫缓缓行来,停在了江边。叶如蒙一抬头,便见一袭白衣的青时负手立在舷边,衣袂飘飘,见了她,冲她温和一笑。叶如蒙仰望着他,忽然觉得这场景美得如诗如画。 白净的面容,清柔的眉目,嘴角总是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起来亲和良善,但叶如蒙知道,这绝对是他的假象,能得容王爷重用的人,一定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四姑娘,请。”青时微微俯身做了个手势,风度翩翩得如同一个谦谦公子。 叶如蒙心惊胆战上了船,小声道:“青时大人,你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我啊。” 青时笑得如同春风拂面,“四姑娘放心。”真没想到,他有生之年居然能够看到爷的第一次约会。 青时引领着她往前走去,推开了船门,叶如蒙低头走了进去,脚下如履薄冰,仿佛是去赴死一般。可是……里面怎么这么安静?不是应该很多人在欢歌载舞的吗?叶如蒙一抬头,见船舱内布置典雅,壁上点着几处温馨而不失明亮的莲花灯,可是……这里面只有祝融一人! 什么情况?只有她和容王爷两个人?叶如蒙一回头,却见船门已被关上,一下子进退两难。 祝融今日穿着一身深蓝色直裰,正身坐在桌前,见了她,微微垂了垂眸子,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今日她穿着一袭桃红色的绣昙花齐腰襦裙,衬得肤色细白如雪,双目清澈灵动,唇脂嫣红欲滴,眉间的花钿更是给她添了几分女人味。她平日里甚少穿这般明艳的颜色,而且今日还上了妆容,这妆容与服饰两相映,衬得她分外惹人注目。 祝融忍不住又抬眸看了她一眼,许是因为有些紧张,她贝齿咬住红唇,这一瞬,他竟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丝的诱惑,慌忙又垂了眼眸。他好像,有一种心动的感觉,因她而动。 “过来。”祝融开口,声音轻柔。 叶如蒙抬脚,极其缓慢地朝他移了过去,走得很是艰难。来到桌前三步之距,便不敢再往前走了。祝融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虽然没有笑,但面容已柔和了许多。 叶如蒙小心上前两步,挪了挪屁股坐在椅上,一副随时准备逃走的模样。 祝融是个不爱笑之人,可是眼前生怕吓到了她,连忙唇角弯弯,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又柔声唤了句,“蒙蒙。” “啊?”叶如蒙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并没有回避她的眼神。 “你、你叫我什么?”叶如蒙紧张道。 “蒙蒙。”他又重复了一遍,轻轻的,像是在呼唤自己的宠儿一般。 叶如蒙一下子面容很是复杂,不知道是在笑还是想哭,但脸却是忍不住抽筋了,连忙揉了揉脸。 “坐下。”他淡淡道,面色柔和。 叶如蒙连忙坐下,觉得眼睛有点发烫,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容王爷,他究竟是想干嘛? “给。”祝融拿了一块小金玉出来,放在桌上,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什、什么东西?”叶如蒙迅速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小金玉上,这是一块水滴状的金镶玉,上面刻着个容字。 “有了这块玉坠,你可以在京城三阁中任意挑选喜欢的东西。”祝融看着她,又耐心解释道,“你看上什么,直接拿走就可以。”他说完,自认为非常和善地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已经对着镜子练了许久,这个微笑是最合适的,不会太吓人。 叶如蒙眼皮直抽筋,一下子似笑非哭看着他,容王爷究竟想干嘛? “收下。”他轻声道。 叶如蒙冲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颤声问:“为、为什么呀?”为什么呀!这是为什么呀!叶如蒙心中不断咆哮着。这个容王爷,他究竟想做什么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为什么要这么吓唬她啊! 祝融瞄了一眼角落里的书,书名是《我知女人心》,风流公子著。 “十个女人,有九个爱胭脂水粉,衣裳首饰。剩下的一个,不是女人,定是男扮女装。不管她面上说喜不喜欢,或者要不要,送就对了。女人也爱面子,你送的越值钱珍贵,她越觉得你在意她。” 想到书中写的,他又鼓起了几分勇气,忽然站了起来。 叶如蒙一惊,像弹簧一样立了起来,见他抬脚朝她走来,叶如蒙连连后退,背紧紧抵在船上的画壁上,整个人如临大敌,双手紧握成拳,挡在胸前。他、他要是再过来,她就要叫了啊!可是,随着他的步步逼近,她的喉咙像是被琐住了一般,一个音腔也发不出来。 祝融来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额上落下豆大的汗。 祝融微微蹙眉,终于鼓起了勇气,“蒙蒙,”叶如蒙看着他好看的薄唇一张一合,吐出了她此生最难忘也最受惊吓的一句话,“我……我心悦你。” 这一刻,叶如蒙觉得像是头顶上响起了一道惊雷,犹如晴天霹雳般将她震得脑中嗡嗡作响,紧接着,她两眼一翻白,整个身子软了下去。 祝融连忙抱住她,当他意识到她在自己怀中的时候,他突然浑身一颤,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可是,他却没有放手。 他居然……下意识地去抱住了她。而且此时此刻,他也并不反感。她的身子软软的,并没有想像中的黏腻,他一点都不讨厌。 他抱她在怀中,静静看了许久。她眉间的花钿很是漂亮,眉毛……似乎比上次见到时还要修长了一些,添了几分风韵,睫毛还是又密又卷,像两把小扇子似的。 祝融慢慢伸出了手,用指背轻轻触了一触她弹滑的脸蛋儿,又触了一下,再……轻轻摩挲着。这种感觉,好舒服。她的脸,好嫩好滑,软弹软弹的。而她的身子,抱在怀中,是柔弱无骨的,软得像水一样,又暖暖的。祝融喉结突然一动,目光落在她光泽红润的唇上。 这唇,是涂了唇脂的吧,好像很甜。他想起了那一夜,他舔了舔唇,微微俯下头来。 突然,他听到了一丁细微的声响,他抬起头来,见门口微微露出了一条缝,当即敛了敛眸子。 垂帘外,青时嘴巴张得像鸡蛋一样大!什么情况!爷居然抱着那四姑娘!居然抱着她!好像……好像要吻她了!青时当即猛捶胸口,他是在做梦吗? 不,不,他要再次确认一下。青时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呼吸,又偷偷凑了过去,对准那门缝,眯起眼睛…… 这时,门突然被人打开,他即刻对上了祝融阴沉的脸,青时吓了一大跳,连忙装作看风景。 可是,祝融的脸冷冰冰的,青时连忙垂首道:“爷,青时知错了。”说着,便欲往船下跳。 “慢,”祝融拉住他,“诊诊脉。”说着便往船舱内走。 青时连忙跟了进去,见叶如蒙正闭着眼睛躺在榻上,他伸出手,却又有些犹疑,爷的人,他不敢碰,怕会被剁手。 祝融冷瞥他一眼,轻轻拉过她的手,将她袖子往上微微扯了扯,露出皓腕后,他才不急不慢地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覆在上面。 青时看得目瞪口呆!爷碰她了!真的碰她了!而且……动作好温柔有木有!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告白了!可是以失败告终!论容大猫对蒙蒙的正确告白方式——尚未找到。 突然有一点感慨: 其实杀手刚开始写文的时候对比过多个网站,听说晋江的读者是所有网站中最软萌的,他们是一群小天使,会经常各种卖萌留言鼓励作者(=^w^=)。 到了之后,杀手觉得远远不止如此,晋娘的小天使对作者特别包容爱护—— 作者生病了吗,要快点好起来哦,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更文吧。 作者大大,你有两个月没更了哦,等你忙完记得回来更哦。 还给杀手一种特别护崽的感脚—— 第21节 当文下有个别路人甲喷作者喷文时,会涌来一大波小天使护崽(大意就是:天啦噜,居然有人来欺负我们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兄弟们快上!) 咳咳,是别人文下的,杀手看得好羡慕(*/w*) 杀手曾经在外站上看过,有些作者一入v,文下一片怨声载道—— ——晕!看得好好的怎么要收钱了! ——作者你真的缺那几个钱吗?我不看了! 是以,杀手入v的时候心情有点忐忑…… 所以,你们知道杀手看到底下一片恭喜入v时是什么心情吗? 嗯,杀手很庆幸当初选择了晋江,感谢有你们。╭(╯3╰)╮ ☆、大宝小玉(三更) “眼睛再睁大一点, 以后就别合上了。”祝融冷冷道。 青时连忙闭上了眼, 爷这句话的意思是——再看, 你就要死不瞑目了。 青时微微侧头,认真把脉, 片刻后, 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爷, 这位四姑娘好像是……惊吓过度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惊喜,呵呵。”不过,爷究竟对这叶四姑娘做了什么? 祝融沉吟片刻,“让紫衣送她回去, 还有、让人把那风流公子揍一顿, 若他三个月内能下床,就换你下不了床。”祝融说完抬脚便走,忽然脚步一顿, 将角落里那本书捡了起来,轻飘飘丢出窗外,窗外传来“咚”的落水声。 青时正松了一口气,却听闻祝融淡淡说了句,“下次你再试试,自己把眼睛挖了。” 青时连忙擦汗,刚刚自己实在好奇得很,便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谁知道还是被爷察觉了。唉,这种事,还是墨辰来,才会做得天衣无缝。可问题是,墨辰不会这样做啊! 叶如蒙醒来时,已在自己闺房中,惊出了一身汗,叶如蒙连连拍着胸口,这容王爷也太可怕了。 “姑娘?”睡在外间榻上的紫衣听了声响,连忙进来。 “你怎么在这?”叶如蒙诧异问道,隔壁房不是已经收拾出来了吗? “替姑娘守夜呀。” “不用不用!”叶如蒙连忙摆手,“我不用人守夜的,有人守着我还睡不着。” “姑娘,我这是为了保护你。万一有贼人进来了呢?” 说到贼人,叶如蒙就想到了那个刺客,就是这个刺客把自己送入了虎口中!可是……紫衣应该也打不过他吧? “姑娘,好好睡觉吧。”紫衣笑道。 叶如蒙望了眼窗外,外面黑漆嘛唔的,什么也看不清,“什么时辰了?” “三更了。” “那……我、我怎么回来的?” “紫衣送姑娘回来的呀。” “那、那你见着我的时候,我还好吧?”衣裳整不整洁?不过想想,容王爷也不可能会碰她,自己定是想多了。 “好好的呢,就是晕过去了。” 叶如蒙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汗,小声说了句,“我觉得……这容王爷好像有点不正常。” 紫衣眨眨眼,没说话,这话她得怎么回禀给青时大人呀? 叶如蒙躺下,又觉得有些失眠了。要不,就不报仇了,她和她爹说,他们举家迁移,离开京城这是非地。 容王爷说他……心悦她? 呵呵,呵呵,叶如蒙一阵傻笑,怎么可能?难道容王爷鬼上身了?嗯,有这个可能,叶如蒙仔细想了想,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今天可是中元节呢!不是说中元节出生的人命硬吗?哦,不过也听说容易招鬼! 七月十六,又是崭新的一天。 叶如蒙醒来后,见了梳妆台上昨夜容王爷给的金镶玉,皱了皱眉,弯下身去,从桌底下扒出了一个小巧的硬木描金首饰盒,上面还贴着一道崭新的黄符。 叶如蒙小心将黄符撕开,掀开盖子后,打开里面的绣花棉帕,便见一块成色极佳、周身通透的碧玉静静躺在里面,叶如蒙将金镶玉放进去后,低低叹了口气,看得直皱眉。这容王爷究竟发了什么疯,竟送了两块这么值钱的东西给她,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这两块玉,叶如蒙看多一眼都觉得害怕,仿佛那玉面上映射出了容王爷的面容来,那原本俊美冷冰的容颜,忽地唇角弯弯,冲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叶如蒙猛地打了个冷颤,连忙拿帕子掩好这两块玉,盖上盖子,又拿黄符镇压好,双手合十拜了拜。 吃早膳的时候,好是热闹。以往饭桌上只有她们一家三口人,从今以后,就要多出三姐妹了,一下子多出了三个姐姐,叶如蒙有些后知后觉地兴奋了起来。 今日的早饭很是丰盛,桂嬷嬷和香南香北都去厨房里帮忙了,端上来的时候便摆了满满一桌。 “吃吧,”叶长风拿起筷子,“以后没有外人在,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林氏笑道,“你们姐妹几个试试福婶做的这金丝烧卖。”林氏说着,夹起烧卖一一夹到她们碗中。 “谢谢夫人。”三姐妹还是有些客气,却也没有太拘谨。 “娘我也要!”叶如蒙将碗递到了她跟前,撒娇道。 林氏也给她夹了一个。 叶如蒙得了烧卖,也跟着怪里怪气地说了句,“谢谢夫人。”引得桌上的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好好吃饭。”叶长风敛了笑。 叶如蒙吐了吐舌头,拿了个热乎乎的荷叶糯米鸡。一打开荷叶,便有一股荷香扑鼻而来,一口咬下去,糯米润滑可口,鸡肉的香味完全渗入到糯米当中,荷叶香、糯米粘、鸡肉滑、香菇鲜、让人回味无穷,叶如蒙吃得津津有味,又送了小半碗南瓜小米碗,吃完肥美的烧卖后,叶如蒙已经有些饱了,可见了煎得金黄金黄的葱花煎饼,又忍不住吃了一小块,就着煎饼,还喝了小半碗红枣豆浆。 这一下子,可是饱得坐都坐不住了。其实以前,她的胃口是很小的,桂嬷嬷总是说她吃得像猫一样少。但自重生后,便不知不觉地吃得多了起来,许是饿怕了?能吃是福,她一定要多吃些。 林氏吃完肉沫蒸蛋,拿帕子轻轻擦了擦口,笑道:“蒙蒙今日胃口倒是好。” “吃多才能长高嘛。”叶如蒙摸了摸涨鼓鼓的肚子,“紫衣姐姐和蓝衣姐姐只长我两岁,可是却高我这么多。” “是是是,吃多点好,”林氏又往紫衣和蓝衣碗中舀了两勺子蒸蛋,“你们两个也多吃点,正在长身体呢。” “谢谢夫人,真吃不下了。”蓝衣忙道。 “嗯,晚点还有早茶呢。”林氏看着这对双生儿就喜欢,脸上一直挂着笑,对她们二人的喜爱已溢于言表。 用完早饭后,叶如蒙在院子里散了会步,爹爹今天不用当值,正和娘亲在园子里浇花。叶如蒙倚在抄手游廊上,见叶长风一手提着余小半壶井水的青花仙鹤灵芝松鹿纹花浇壶,一手轻扶在林氏略有丰腴的腰身上,夫妻二人绕到假山后,叶长风将花浇壶放入假山洞中,借着假山的掩护在林氏的鬓间轻啄了一下,林氏娇瞪了他一眼,如今府里添了这么多人,还真当像以前那般了? 叶长风咧嘴一笑,出了假山后,又是一脸正经。 叶如蒙看不到叶长风的小动作,却见林氏从假山出来后,微微有些低着头,只当是爹爹在娘亲耳旁说了一些让娘羞羞的情话。 叶如蒙坐了一小会儿,见阳光渐有耀眼,便准备回屋了。桂嬷嬷已经帮她制好了两条月布,她昨儿个已经挑好了花样,准备这几日将月布绣好,下个月月事来了,便用这新月布了。 叶如蒙刚走到庭院,见福伯立在垂花门门槛外,轻轻侧敲了下门柱,恭敬道:“老爷,门外来了个独腿的男子,自称宁多寿,给我们送来了几个大西瓜和一只老母鸡,说是想见见老爷或者夫人。” 叶如蒙一听,当即眼前一亮,没想到今日宁伯伯自个儿上门来了。 “嗯,带他去南书房吧。”叶长风说完,唤来阿桂将妻子送回正屋。叶如蒙这边探头探脑的,忍不住脚跟一旋,跟在了叶长风屁股后。 叶长风觉察到后,止住了步,“你跟过来做什么?” 叶如蒙嘟嘴,“好久没见到宁伯伯了,不知道小玉有没有一起来,我就在屏风后看看。” 叶长风想起她先前告诉过自己的事情,便没有说话,抬脚往南书房走去。叶如蒙知爹爹是默许了,连忙快步跟上,到了书房后赶紧绕到屏风后,坐在塌上托腮等着。 宁多寿一家人,是她八岁那年认识的。那个时候她还有些调皮,有一次去马场骑马,竟不小心跑出了马场还不自知,结果就迷路了。后来下马休息的时候,马绳没拴好马又给跑了,她追的时候还崴了脚。那个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都急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放牛回来的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让她骑在牛背上,将她带回了家。这小姑娘便是宁多寿的女儿宁小玉,她到了她们家后,宁多寿给她找来草药敷脚,小玉的娘马氏还烙了个好好吃的面饼给她吃。 宁小玉有个哥哥叫宁大宝,长她两岁,和叶如蒙同龄,她哥哥做工回来后,饭都没吃,便跑去她家喊人来接她了。 她当时还听到宁多寿对宁大宝说道:“人家小姑娘呆咱们这破屋里肯定害怕,走丢了家里人也担心,你快点去,回来再吃饭!” 确实,她当时一直紧紧跟在宁小玉身边,她怕宁多寿,因为宁多寿个头长得很是壮实,而且还断了一条腿,后面才听说是以前从军的时候受的伤。 叶长风赶到之后,自是感激他们,可是给银子他们却不肯收。后面,叶长风见宁大宝已经八岁了还目不识丁,便出资赞助了他去私塾念书。宁家很是感谢,后来自家地里种的瓜果蔬菜,时不时给他们送一些过来,两家人便渐渐有了来往。 前世她最后一次遇到宁多寿的时候,是在静华庵,那个时候,宁多寿整个头发都白了,人也瘦了不少,是来给静华庵送柴火的。她一问才知道,宁大宝在几年前得了一场大病,家里为了治病花光了全部积蓄,还借了很多银子,结果也没留下他。后面小玉为了还债,嫁给了一个老头子当小妾。 后来,老了许多的马氏还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给她带些吃的,大饼或是地瓜,这夫妻俩还念着她这个孤女。 叶如蒙不知道,前世她入了叶国公府后,夫妻俩来过几次,但都被守门的拦住了,后面捎的那些水果吃食,她院子里那些嬷嬷们,看得上的就自个儿吃了,看不上的便都丢了。 所谓患难见真情,宁家这一家人确实个个都是好人,却没有好报,实在不应该。不过,平日里他们都只会送些自己地里种的五谷、蔬果瓜菜,今日居然送了一只老母鸡,只怕有要事相求了。这个时候,大宝哥哥应该还没出事吧?若他们家真到了前世那个艰难的地步,他们应该会来找他们。可见前世,宁大宝应该是在他们家出事后才得的病,难道是……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容大猫将会打开与蒙蒙的正确相处方式。 ☆、花前月下,玉人来(四更) 果然, 宁多寿进来后, “扑通”一声便给她爹跪了下去, 她躲在屏风后,才听到了一些前世宁多寿没有告诉她的事情。原来, 宁大宝在私塾念了四年书后, 去给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当了跑腿小厮, 后来那公子和人打架, 宁大宝为了护他,被人家几个小厮给打了个半死。可那公子怕家中长辈责罚,硬说是宁大宝和人家小厮之间有过节,直接将不省人事的宁大宝丢了出府。 他们家为了给大宝治病,已经花光了全部积蓄, 周围都是穷亲戚, 也借不了几个钱,这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向他们求助了。 叶长风听后, 二话不说,从屉子里抽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双手递到了宁多寿手上。 宁多寿一见,当即眼眶一热,跪下连连磕头,“谢谢谢谢!谢谢叶老爷!我宁多寿有生之年,一定会还给您!”就算他这辈子还不完,他的子孙也会还完。 叶长风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不必多礼,”又往门外唤福伯,“福伯,你去找敬修堂的文大夫,请他出一趟诊。” “这个……这个……”宁多寿一下子激动得老泪纵横,想当年,上战场的时候他断了一只腿也不曾流过一滴泪,可如今却…… “你放心,文大夫医术了得,大宝的病一定能治好。”叶长风顿了顿,“若还有什么难处,只管找我们。那只母鸡,你还是带回去给大宝补补身子吧。” “不不!老爷,这个留给您!”宁多寿万万不敢收回。 “爹爹,你就收下嘛!”叶如蒙一下子没忍住跑了出来,“宁伯伯好!福伯,你看下要是宁伯伯家有缺什么药,可以回我们家拿!” “这个……这个大姑娘……”宁多寿一下子更是哽咽得说不话来。 “宁伯伯,快点和福伯去找大夫吧!大宝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宁多寿千恩万谢后,才随福伯出了门,出门后,都有点找不着北了。 叶长风轻咳了一声,“你一个姑娘家,跑出来干什么?” 叶如蒙吐了吐舌头,“宁伯伯不是外人!他们一家人,对我可好了!爹爹不是教我,做人要知恩图报?” “你还要了人家的母鸡?” “我这不是想给娘补补身子吗?而且爹你这么帮人家,连只母鸡也不肯收,宁伯伯心里肯定很不好受,你收了人家心里还舒服些呢。”叶如蒙挽着叶长风的手臂直撒娇。 叶长风拿她没办法,又忽然想了起来,“听你娘说你昨日认识了丞相家的二姑娘?明日要和她出去玩?” 叶如蒙点了点头,笑道:“明玉!我先前便认识了的。” 叶长风知她说的先前是指的什么时候,沉吟了片刻,语重心长道:“很多时候,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你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都不一样是真的。不要太过依赖你之前的记忆,要按此生之事来做出判断,毕竟人都会变的。” 第22节 叶如蒙认真点了点头,“爹爹放心,蒙蒙会注意的。” “不要让你娘为你担心,有什么事告诉爹爹。” “嗯。对了,爹爹,七婶是真的有了?” 叶长风点了点头,“这个假不了。” “那前世的时候……” “这便能证明,此生已经和你前世的时候不一样了。”叶长风压低了声音,“昨夜福伯给了一条线索,我觉得,刘大夫可能和府里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啊?”难道说,前世她娘怀孕的消息,真的是刘大夫透露到七房的? “刘大夫是王管家的一个远房表哥,不过二人明面上甚少往来。” “王管家?”叶如蒙有点印象,这王管家是七叔的人,虽然是个下人,可是却是个很有地位的下人,府中上下都由他来掌事,很得七叔的器重。 “嗯,王英是你七婶从娘家带来的下人了,做事干净利落,是个聪明人。你平日若有回府,记得留个心眼,一切小心。” “爹放心,蒙蒙会注意的。那……”叶如蒙抬头看他一眼,“娘亲,是七叔害的吗?” 叶长风缓缓叹了口气,“你七叔,不当迫害你娘亲。”有些事,他没有告诉叶如蒙。其实当年,在他还没娶妻子过门时,经常带着幺弟出去玩,表面上是关爱弟弟,实则是借幼弟打掩护去会佳人了。他不曾想,长大后叶长泽情窦初开,竟对温柔的长嫂有了遐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夫妻间陆续有了些察觉,可是彼此都心照不宣,到后面他们夫妻二人搬了出去,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七弟对于他的妻子,总有种求而不得的遗憾,但是以他七弟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会在他死后企图霸占长嫂。他从小到大一帆风顺,自然有他的傲气,不会勉强女人,更不可能会……主动迫害于她。那么……到底是谁害了他妻子,使得七弟也忍气吞声,不敢为他亡妻作主?这人,要么是身份地位在他之上,要么就是,他利益相关。 “如果不是七叔,那还会是谁呢?”叶如蒙低低道,“我们孤女寡母的,就算娘亲怀了身子,可若生下的是儿子,七叔他抱养也行,若生下的是女儿,那对他也没有任何威胁。” 叶长风摇头,“不,以你娘的性格,她不会让人抱养我们的孩子。”叶长风忽然像到了什么,“假如……假如你七叔他和你一样,根本不知道你娘是被人害死的呢?” 叶长风这话,问得叶如蒙一怔。如果,七叔也不知道?那会是谁动的手?思来想去,也只有国公府的人才能动手了,可若不是七叔,那会是谁? “爹,你为什么要护着七叔?”叶如蒙忽然语气一冷。 叶长风抿唇,“爹没有护他,爹是就事论事。蒙蒙,不要被仇恨蒙蔽眼睛,要看清事实真相。你七叔确实没有理由害你娘亲,如果你一直认定是你七叔,那你就会看不见真正的凶手,把周围可能的疑凶都忽略掉,你明白吗?” 叶如蒙瘪嘴,低垂着眉眼,“蒙蒙明白,可是,蒙蒙不开心。”叶如蒙转过身去,“我不想和爹爹往下说了,我回屋了。” “蒙蒙……” 叶如蒙头也不回,抬脚便跨出了书房。 她多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去相信她。 入夜了,叶如蒙盘着腿坐在窗台上,低着头在绣月布,月布的花样儿是石榴花,桌上的莲花老铜烛台上点着明亮的烛火,将她的脸色照得娇艳动人。 一会儿后,叶如蒙觉得脖子有些酸了,便停了下来,抬头望着庭院上空的一轮明月,明月浑圆皎洁,高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中。 凉爽的夜风吹来,窗前挂着的一串青竹风铃叮咚作响,清脆悦耳。这是前不久爹爹买给她的,一个矮胖的毛竹筒下用白麻线系着四五根纤细的长竹筒,有风吹来摇曳碰撞,煞是好听。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那日无为大师为她解的姻缘签——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她眸光一动,忽然看向了窗前的昙花,这一株昙花已经结了几个大大小小的花苞了,似乎也要在这几日开了。叶如蒙盼着早些开花,新鲜开来的昙花煮糖水喝,有清热宣肺之用,而且味道清甜鲜美,叶如蒙最喜欢吃了。 如今正好是花前月下……叶如蒙笑着摇了摇头,正想将目光从昙花上收回,忽见昙花一动,其中一个花苞突然缓缓地打了开来,像是在轻轻试探着什么,几乎在在下一刻,花瓣便以一种优雅而迅速的姿态全然绽放了开来,带着一种圣洁而纯净的静美。 叶如蒙一愣,紧接着满脸惊喜,还未欢喜叫出声,蓦地对上了花朵后一双深如墨的凤目。一下子,笑僵在了脸上,连忙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黑衣人微微垂目,显然他也是刚刚与她一起目睹了这朵昙花的盛放,“有事找你。” “你!”叶如蒙四处探望,虽说她这里是个角落,还有杨柳遮挡着,但保不准会给爹娘或者桂嬷嬷撞到,她急道,“你快躲起来呀!” 黑衣人一跃,便从窗子跃了进来,叶如蒙也连忙从窗台上下来,忽然发现自己手中还抓着绣到一半的月布儿,连忙藏到了身后。 黑衣人看了一眼,低声问道:“你在绣什么?”他总是记得,她还欠他一个香囊。 “关你什么事!”叶如蒙一下涨红了脸。 黑衣人被她骂得一愣,这小丫头,怎么突然这么凶? “你来做什么?”叶如蒙瞪他。 “我?”祝融想了想,“昨日在画舫,容王爷和你说什么了?”他也只能找到这个借口来看她了。只有蒙着脸,她才会不怕他,而且……还会凶他。 “他……”叶如蒙想到那句“我心悦你”,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全身打了个寒颤,小小声道,“容王爷那天……鬼上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预告: 容大猫和蒙蒙互动2k字+ 容大猫:没试过如此心塞塞。虽然娘子对我又打又骂,但打是疼骂是爱,娘子一定很爱我。 通知通知!重要通知—— 杀手要开始……防!盗!了! 老时间更新,凌晨12点-1点之间放防盗章节,杀手会在当天早晨8点前替换回正文(杀手会尽量早起替换的啦,防盗真的非常非常有用,它能决定我吃土还是吃粥)。 同时也希望大家不要熬夜看文,早上起来再看吧,杀手好想好想能得到小可爱们的理解(星星眼) ╭(╯3╰)╮ ☆、登徒子! “……” “昨天可是中元节。”叶如蒙小小声道。 “他和你说什么了?” 叶如蒙不说话了。 “他……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叶如蒙摇了摇头, 忽然想了起来, 连忙钻进桌底下将那个硬木描金首饰盒拿了出来, 祝融见了上面贴着的黄符,额上直冒黑线。 “就这个。”叶如蒙打了开来, 拿起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 一脸嫌弃的模样。 祝融伸出手来, 叶如蒙小心翼翼放到他手中, “不知道会不会有毒。” “……”祝融装模作样看了下,“没毒。这个,你随身带着。还有这个……”他将盒中的另一块玉佩也拿了出来,“也必须随身带着。” “为什么呀?” “关键时刻,这两个东西能够保命。” “真的啊?” “嗯。” “然后, 这两个东西都没毒吗?”叶如蒙一脸迫切地看着他, “你再帮我看看,确认下。他会不会下了什么慢性的□□?” 祝融抿唇,“真的……没毒。” “那, 好吧。”叶如蒙小声嘟喃道,“那我明天洗干净了再带。”必须得里里外外刷洗干净,“那个,这两块玉如果用开水烫一下或者丢在不要的锅里煮一下,会不会坏啊?” 祝融闭目,微微调整了下呼吸,睁眼平静道:“会。” “哦。”叶如蒙若有所思,像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抬眼看他,“你这次过来做什么?你不会又要我去接触容王爷吧?我和你说,你能刺杀就刺杀,反正以后我是不去了。” “你……很怕他?”祝融轻问。 “那还用说!”叶如蒙想也不想。 “那你要怎样……才会不怕他?” 叶如蒙仔细想了想,“除非……” “除非什么?”祝融目带希望。 “除非他在我面前扮小白兔,说自己是个乖宝宝。”叶如蒙眨眼调皮道。 “……”祝融沉默不语,但他真的在认真考虑。 “噗嗤!”叶如蒙笑道,“诶对了,你查到没有?” “查到什么?”他抬眸看她。 “容王爷和太子啊!”叶如蒙双手拇指又对着弯了弯。 祝融眸色忍不住一冷,“没有!” 叶如蒙点了点头,“也是,如果真被你这么容易查到,那他们也不会瞒着天下人瞒了这么多年了。” 祝融咬牙,“叶如蒙。” “什么?”叶如蒙眨眨眼,她怎么突然间觉得这个刺客有点凶? 祝融见她眸色开始有些警惕起来,连忙语气软了软,温和道:“容王爷和太子,不是断袖。”他用的是陈述一个事实的语气。 “呵呵。”叶如蒙敷衍一笑。 祝融胸口微微起伏。 “说真的,你过来干嘛?” “我、我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 “你喜欢什么花?” “什么?”叶如蒙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回答就是,我有用。” 叶如蒙想了想,觉得告诉他也没什么关系,“唔,其实我挺多花都喜欢的。” “最喜欢?” “唔,”叶如蒙歪头想了想,“应该是紫藤吧。” “紫藤?” “嗯,”叶如蒙点头,眼里有了淡淡的笑意,“我记得小时候,娘曾经带我回去过外祖父家,外祖父院子里有个花架子种满了紫藤,成串成串的紫藤就和葡萄一样,超漂亮的,可惜我们家没地方种。”她爹爹有说过把葡萄树换成紫藤树的,可是她舍不得葡萄,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 “哦。”祝融淡淡应了,又不动声色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这个也有关系?” 第23节 “有。”祝融认真点头。 “唔,好像也挺多的,淡紫咯,水蓝咯,都可以。” “嗯。”祝融听得认真,轻轻点了点头,“你喜欢吃什么?” 提起这个,叶如蒙舔了舔唇,“可多了!我告诉你,我三姐姐有个厨子,他做出来的脆皮烤鸭超香的!肥而不腻,外脆里嫩!而且配上那个酸梅酱……”叶如蒙连忙擦了擦口水,“不过我就吃过一次,每天晚上我要是肚子饿的时候,总会特别特别想吃,特别是那个鸭腿。”叶如蒙咽了咽口水,“还有好多好吃的,那个芙蓉鸡、东坡肉、八宝鸭、糖醋里脊、宫保野兔,蟹黄饺……都很好吃!”叶如蒙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怎么……都是肉?”祝融听着都觉得腻。 “啊?是吗?”叶如蒙倒没意识到,不过好像也是,都是前世在静华庵吃素吃怕了。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特别喜欢的?很想要的?” 叶如蒙歪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吗?譬如……什么愿望?” 叶如蒙又想了想,小小声道:“我就想要容王爷快点出事。” “……” “你还有什么事吗?”叶如蒙眨眨眼,他还要在这儿呆多久呢,怎么还不走? “唔,暂时没有了。”祝融心塞。 “嗯,那你这阵子有没有什么计划呀?” 祝融知她问的是什么,不答反问,“你想不想去骑马?” “嗯?” “容王爷……他可能这阵子会去马场。”祝融这话说得有些心虚,青时说的英雄救美的方法真能有效?可是若是被她知道了,她会生气吗?嗯,她当然不会知道。可是他却隐隐觉得,一般正常没问题的手段,若是由他用在她身上,似乎都会起个相反的效果。 “真的呀?你是准备在他的马动手脚吗?”叶如蒙天真问道。 “……你去吗?”不,是要在你马上动手脚。 “你不会想让我看着容王爷从马上掉下来摔死吧?”叶如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害怕,连连摆手,“我不去看,我只要听到那个消息就会很开心了,我不用亲眼看着他出事的。容王爷一死,丧礼肯定会办得很大的。” 祝融轻轻叹了口气,他觉得很不开心怎么办。 “你怎么啦?咦对了,你伤口好些了没?” 听得她的关心,他心中微微舒服了一些,“快了。” “嗯,那就好,什么时候能拿剑?” 祝融心塞,看着她道:“我一好就立刻去刺杀容王爷,成吗?” 叶如蒙连连点头,“那你要快点好,一定要好好养伤哦。”她关切道。 祝融看她一眼,见她小手背在身后,隐约露出一条红带子,便道:“你在绣什么?” 叶如蒙一听,连忙藏好,头甩得像拨浪鼓一样,“没什么!” 祝融低头道:“也给我绣一个行不行?什么花样儿都可以。” “什么!”叶如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正好也缺一个……”祝融“香囊”二字还没说出口,叶如蒙便尖声斥道:“登徒子!”说着立刻抓起身后妆台上的胭脂盒子砸了过去。 祝融即刻闪身接住了,听得外面传来声响,他连忙从另一边的窗台跳了出去。几乎是下一刻,紫衣蓝衣便赶了进来,“姑娘怎么了?” 叶如蒙涨红了脸,这个杀手!真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小姐,怎么了?”紫衣蓝衣复问了一遍。 叶如蒙摇头,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没有,刚刚不小心……撞到桌子了。” “撞到哪了?有没有受伤?”紫衣关切问道。 “没事。”叶如蒙装模作样揉了揉腰髋处。 “姑娘!”门外传来桂嬷嬷的呼唤声,桂嬷嬷踏了进来,“刚刚怎么了?”她正好出来院子,便听到了叶如蒙的叫声。 “嬷嬷!”叶如蒙连忙夸张地指着窗前的昙花道,“昙花开了!我刚刚看见昙花开了!” 桂嬷嬷一听,瞬时眉开眼笑,“姑娘这是好兆头啊!以后运气好着呢!” “真的吗?” “当然啦,”紫衣蓝衣二人笑道,“姑娘运气真好!昙花开一瞬,正好让姑娘见了,这不是好运气是什么!” 桂嬷嬷笑眯眯的,几步来到窗前,拿起剪刀将刚开的昙花剪了下来,“嬷嬷去给你煮糖水去。” “嬷嬷我也去!”叶如蒙兴高采烈地跟着去了厨房。 桂嬷嬷将昙花洗净后,剪成细丝,放入锅中煮了。因着叶如蒙癸水来了,她没有加冰糖,水沸后直接捞了起来,放凉后加了些许蜂蜜,煮了有一小锅,约摸四五碗的模样。 叶如蒙随口问道:“娘亲要喝吗?”听说怀孕的女子喝了昙花水生出来的孩子皮肤会白白净净的呢。 桂嬷嬷笑道:“三个月前最好不喝。” “哦,”叶如蒙颇有遗憾,那剩下这几朵昙花娘都吃不了,“那给忘忧姐姐她们喝吗?” “嗯,给你们一人盛一碗。” “那我们一人盛少一点,嬷嬷也吃上一碗。” 桂嬷嬷欣慰笑了笑,将昙花糖水舀入青花缠枝牡丹纹小碗中,昙花水黏稠顺滑,如同琼浆玉露般晶莹剔透,加入蜂蜜后成了淡淡的琥珀色,莹白浅色的花瓣映在其中,如同仙女的霓裳羽衣在胭霞脂雾中荡漾着,整个汤色看起来赏心悦目。 食厅里。 叶如蒙喜滋滋地捧起小碗,舀了一勺昙花入口,还未来得细细品味,昙花便顺溜地滑入喉中,糖水黏稠如熬烂的雪银耳,清雅的花香中又带着丝丝蜂蜜的甘甜,一碗下肚,叶如蒙心满意足,出了微汗后在院子里纳了会凉儿便回屋睡觉了。 她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吃饱饱然后睡觉觉了,如果,没有那么多烦心的事儿该有多好? 叶如蒙这边刚详和安静地入睡,城南叶国公府的叶如瑶却是从恶梦中惊醒了过来,满头大汗! 她……她梦见了融哥哥……融哥哥凶神恶煞地拿着那件斗篷,朝她狠狠地甩了过来!叶如瑶紧紧捂住嘴巴,却不敢哭喊出声。 “小姐,怎么了?”守夜的如意听到里面似传来啜泣声。 “出去!”叶如瑶尖声叫道。 如意一听,连忙退下。 如意退下后,闺房内一片阒静,却寂寞得让她害怕。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粉嫩的脸上梨花带雨,一双桃花眼有些失神。 她的思绪,飘到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是她还年幼很年幼的时候了,那天夜里,她爬下了床,她记得那个时候,她还够不到床边那个矮矮的香几。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蒙蒙在文中骂杀手(祝融),杀手总觉得是在黑自己,我这是何必呢(抚额) 杀手貌似好像都没怎么描述过男主的心理,导致一些小天使们觉得容大猫真没良心,嗯,杀手有机会就放容大猫的内心os,让你们看到容大猫的一颗忏悔的真心。 ☆、红衣少年 她睡醒了, 可是没有哭, 她只想找奶娘抱抱。 门口那儿, 倚着两个年轻的妇人,说着话—— 切, 你以为三姑娘是嫡长女?我告诉你, 四姑娘才是!那是大爷不愿意争, 哪天要是大爷回来给老夫人磕个头认个错, 国公爷的位置还不是一下子就到了大爷手里?到时候,七爷算什么?三姑娘又算得了什么?她现在享用的这些,不过都是从四姑娘手里借来的,哪天四姑娘要是回来了,你当这三姑娘还能娇贵多久? 那个时候的她, 还有些懵懵懂懂。 可是之后的每一天, 那两个妇人就像是约好的,每天都在说这些话,说得她清楚明白了。原来,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四妹妹施舍给她的。哪天,如果四妹妹回来了,她就会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了,爹娘也会失去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祖母她们也不会疼她了,因为她不再是唯一的嫡女了。 那两个妇人就像是活在她的梦里,那个背影的轮廓都是模糊的,白天她见不着她们,可是一入夜了,她们总是守在她门口,说着话,有人来了她们就闭口。可是她也不知道这两个妇人是什么人,是做什么的? 她们……就好像只要每天晚上来她这儿说上半夜的话,让她害怕就可以了。到了白天,她也不敢问,她怕只是自己的一个梦,梦里的这两个妇人,是鬼怪,若是她点破了,她们晚上就会变成厉鬼来找她了。 叶如瑶擦干眼泪,穿着樱粉色的寝衣起了身,来到多宝格前,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精致的妆匣,轻轻触碰着里面的每一支金钗珠坠,她抓起了满满一把,捧得满怀,掀起自己的衣裳兜着,紧紧抱在胸前,也不嫌硌得慌。她打开一个又一个的衣柜,伸出未曾沾过阳春水的纤纤玉手怜爱地抚过里面一件又一件的罗裙华裳。她抬脚,钻进了香氛的衣柜中,抱着珠钗蹲在衣柜的角落里,她整个人被满满的绫罗绸缎紧紧地包围着,几近窒息。 她觉得无比地安心,如同心灵被慰藉了一般。她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如同鬼魅。 她现在得到的一切,本来就是她的,只有她才配得起这些金玉珠宝,霓裳羽衣!她生来就当在这些香泽绮罗中!是!这些一直都是属于她的,根本就不是叶如蒙施舍给她的,叶如蒙,她也抢不走! 当年,那件斗篷也是她的呀,如果不是那个时候送给了她,她又怎么可能会救得了融哥哥!叶如蒙,她差点就抢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所幸,她又夺回来了。 *** 是夜,叶如蓉辗转反侧,有些难以入眠。她今日特意借着探望纪姨娘的机会去六妹妹叶如思那儿坐了一下午,从她口中探出了不少话。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叶如蒙怎么性子活泼了那么多,像是突然间就想开了,而且还渐渐地疏远了她,开始敞开心扉去接触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正沉思着,忽见昏暗的室内亮起了微光。叶如蓉抬眸,见床幔上竟照映出了一个女子伶俜的暗影,女子衣身单薄,手持着一盏烛火,缓缓地朝她走来。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刮来一阵阴风,烛火摇摇欲坠,床幔上的暗影如同被撕裂的妖魔鬼怪,忽地朝她扑来。 叶如蓉惊叫着转过头来,这一瞬,烛火灭了。 一只苍白无血色的小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口,来人低垂的长发轻轻抚过她的面颊,叶如蓉满脸惊恐地看着她放大的面容。 她逼得近近的,唇若有若无地触到了她的耳廓,低低开口,声音轻柔而微有嘶哑,“我问你,你当年瞒了我什么……”她睡不着,一直睡不着,融哥哥昨天的话语一直在挠着她的心,让她忐忑不安,难以入眠。 两天后,叶如蒙两条月布儿已经绣好了,可是在这期间,只要一想到那天那个杀手和她说的话,她每落一针都觉得尴尬。绣好后,也觉得这两条月布儿像是给那个杀手糟蹋了,她都不太想用了。 那个杀手,估计也不知道自己绣的是什么东西。可是,就算她绣的是别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无端端绣东西给外男?那个杀手,脑袋要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夹了,净说胡话! 她忽然想起了容王爷,确实,她前世的时候曾经绣了一个香囊给他,那时候的她,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怀着忐忑而甜蜜的心情落针的,当真爱慕他爱慕得紧。可是……当他说“不要”的那一刻,她的心真的好难过。是啊,以他那么冷清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接受她的香囊,在那之前,她总怀着那么一点点侥幸的心理,听了五妹妹的话,真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是有一点点特别的,她太自以为是了。 那天他说……他心悦于她?叶如蒙连连摇晃着脑袋,肯定不可能。如果不是鬼上身,那他一定是和三姐姐商量好了,要作弄她。容王爷真坏。想到这,叶如蒙心中浮起的一点点旧情丝即刻消散无踪。或许她喜欢的,只是那年元宵救了她的那个少年吧。如果那个少年,不是容王爷就好了。她才一点都不喜欢冷酷无情、又血腥残忍的祝相呢。 叶如蒙收拾好了心情,不再想这些烦心事。 今日,她的月事儿已经彻底干净了,桂嬷嬷给她炖了一盅枸杞红枣当归汤,当归下得重,苦得她舌头都有些发麻了,她趁桂嬷嬷不注意又偷偷加了几勺红糖,吃完后往口中送了一颗甜甜的蜜饯,这才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吃完当归后叶如蒙闲得发慌,月布绣完了好像没什么事做呢,不如……明天早上去看一下大宝哥哥吧?她也好久没见过小玉了。听福伯说,大宝哥哥昨日醒过来一回了,只是怕没一两个月都下不了床。 晚间,叶如蒙便去找林氏说了此事,林氏倒没什么意见,只是让她说辞注意些,“去陪小玉聊聊天就是,记得回来吃午饭。” 一旁的叶长风听了倒有些不放心,让她带上紫衣蓝衣,还有香北香南。回到书房后,又让福伯找两个机灵的小厮明日暗中跟着保护。 次日一早,叶长风临去翰林院前,对着她们主仆四人细细叮嘱了一番。因着香南要跟福婶外出采买,便没有随叶如蒙同去了。 福伯今日要出门办事,没空给她们驾车,香北从外面叫了辆马车来。 宁多寿一家人住在城北郊外,过去也就半个多时辰。马车到了北门后,叶如蒙不急着出城,直接下马车,四处逛了好一会儿。北门这边算偏了,她不怎么来,偶尔来一次,倒觉得挺新鲜儿的。 逛得差不多后,叶如蒙买了一些玫瑰酥、茯苓糕、山药饼,准备带去给小玉吃,她记得小玉是爱吃这些的。 第24节 香北接过摊贩用麻线油纸捆包好的吃食,同紫衣一起跟在叶如蒙身后,立在路边等着蓝衣叫马车回来。 这时,路中间那儿忽然起了一些争执,叶如蒙探头一看,见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穿着一身有些短了的旧衣裳,头发也有些黄黄的,正哭哭啼啼,这小丫头模样生得有几分秀丽,看着有些眼熟。此时拽着她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壮汉,凶巴巴的,小姑娘不肯走,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壮汉一把扯起她细细的胳膊,便往前拉拽起来,看得人心疼。 “等一下!”突然间有个红衣少年横了出来,挡住了男子的去路,质问道,“你干什么!” 壮汉见这少年锦衣华服,不敢对他动手,只是凶恶道:“我教训自家的闺女!” “有你这么教训的吗?她不是你亲生的?”少年愤然道。 壮汉被他喝得一怔,很快又回过神来,“她偷东西!我教训她!”说着,拉起她便绕道走。 “不是!”小姑娘哭得满脸是泪,“我没有偷!我爹要卖我!他要卖我去青楼!求大哥哥救救我!”小姑娘一把扯住了少年的袍角。 “你!”许是因她唤了他一声哥哥,少年心中更是不忍,想起了自己十年前走丢的小妹,不由得愤而质问道,“你身为她爹,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女儿卖去那种地方?” “不卖也行!要不公子你买了,给你做小妾!”壮汉打起了这红衣少年的主意,毕竟这小丫头瘦巴巴的,卖去青楼也得不到几个钱。 少年一下子有些羞怒,他今年不过十六岁,还未经人事,怎经得起他开这个荤玩笑。 壮汉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也明白这些富家子弟多是要面子的,便大声道:“公子,十两银子,这丫头卖给你了!随你处置!”他这是狮子大开口,这么一个瘦巴巴干瘪瘪的丫头,只怕去到人伢子那儿也卖不了二三两。 少年怒归怒,却是开始掏银子了,从荷包中拿出了一锭银子,丢给了他。 壮汉接到银子,立刻笑眯眯的,早知道开多点了,不过多了估计这贵公子也不要了,他拿了银子转身便走。他一走,这红衣少年倒开始愁了,这么一个小丫头,如何安置是好?家里不缺下人,而且这么瘦小,估计也干不了什么活。 这个小丫头吸着鼻子,趴在他脚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鼻子都哭得红通通的,就像一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小狗。 叶如蒙神色极为认真地看着。 “姑娘,”蓝衣走了过来,“马车来了。” 叶如蒙脚一抬,却是往小姑娘的方向走了去,她来到小姑娘面前蹲了下来,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一怔,忙擦了擦眼泪,“我叫……丫丫。” 丫丫?叶如蒙又仔细看了看她,小姑娘说起话来两颊有浅浅的梨涡,细眉杏眼的,眉眼间若是长开了……像,很像。 叶如蒙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开口道:“我身边还缺一个小丫环,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小姑娘一个怔愣,眨了眨眼,又抬头看了看红衣少年,这位大哥哥好像不想带她回家,可是这位姐姐愿意带,而且姐姐看起来一点都不凶,还好温柔,不像是会打人的,便连忙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那好。”叶如蒙起身,“这位公子,若不介意,我想买了她,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 这红衣少年连连点头,笑逐颜开,“送你,送你了!记得好好待她,不要把她卖了。”红衣少年浓眉大眼,生得一张娃娃脸,似还未褪去稚气,笑起来很是干净。 叶如蒙看得微微有些脸红,“我和公子买了她便是。”说着低下头开始掏荷包,可是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七两多,顿时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蒙蒙(咬手指):这红衣公子似乎不错呢。 容大猫(心塞塞):我才是男主。 杀手:唉呀,其实男主也是可以换的啦! 容大猫:心肌梗塞。 ☆、颜宝儿 红衣少年见了她这窘迫的模样, 顿时也有点不知所措, 忙抓了抓后脑勺, 而后连连摆手,“真的不用!算了!” 叶如蒙咬唇, 看向了身后的紫衣她们, “你们有银子吗?” 紫衣蓝衣摇了摇头, 她们身上都只带着几张大钱防身, 可那银票怎么能让姑娘看到,为了贴切她们的身份,她们两人身上都只带了一点小碎银,摸出来后,也只有二两多, 还差一点儿, 所幸香北这里还有一点,几人东拼西凑,总算凑够了十两银子。叶如蒙连忙捧到少年眼前, 少年一下子涨红了脸,伸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公子……”叶如蒙眨眨眼看他,红衣少年这才有些别扭地拿出了自己的荷包,打开口子,叶如蒙忙将手中的银子都倒了进去,“谢谢公子成全。” 红衣少年“嗯”了一声,便红着脸跑开了。他心“扑通扑通”直跳,这个小姑娘好可爱,嘴巴真好看。 待他跑开后,叶如蒙蹲下身去,见小姑娘头发有些乱,便轻轻帮她往后拨了拨,看见了她左耳后的一颗红痣。叶如蒙唇角弯弯一笑,原来真的是她,她没认错人。 这小姑娘的身份可不简单,她是骠骑大将军颜华走失了整整十年的女儿。骠骑大将军是大元朝品级最高的武官,位同国公。这颜华只有一妻一妾,他的妻子孙氏嫁给他后,十年内连着生了五个儿子,四年后,才得了一个女儿,名唤颜宝儿。这颜宝儿一出世,自然是被当成了宝贝一样,被养得精致如玉,不仅夫妻俩视如珍宝,五个哥哥也是日日夜夜宠着,可是却在两岁那年被姐姐带出去玩的时候走丢了。 孙氏生了五儿一女,这颜宝儿是排第七的,排行第六的姑娘名唤颜如玉,是颜华的妾侍所出,和孙氏最小的儿子是同一年出生的。那妾侍是孙氏的陪嫁丫环,生颜如玉的时候难产死了,后面孙氏见一直生不出女儿,便将那颜如玉养到了自己名下,当成嫡女般宠着,就算后面自己生了个女儿,也不曾亏待过她。 在颜宝儿走丢后,孙氏整日以泪洗面,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才缓和了过来,最后几乎将心血都投在了唯一的女儿颜如玉身上。颜如玉出嫁后,夫妻俩和五个儿子也是多方关怀。 这些年来,这一家人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们的宝儿。 颜宝儿走丢十二年后,终于得了消息,抓到了当年拐卖他们女儿的人贩子。这时,那挨千刀的人贩子才供了出来,原来当年,竟是年仅六岁的颜如玉逼他将颜宝儿拐卖掉的。当时颜如玉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还将身上值钱的首饰都塞给他了,让他将两岁的颜宝儿卖得远远的,不许再回到京城。 他当时听得颜宝儿一直在哭着喊她姐姐,又见这二人衣着华丽,不是普通人家,他不敢要。可是那颜如玉竟狠了心,直接从怀中掏出剪刀剪了颜宝儿的一根脚趾头,还放狠话威胁他,这才逼得他带着颜宝儿跑了。十二年了,当年那一笔钱他早就挥霍光了。许是因为作孽太多,中年后妻离子散,后来病重,不得不将藏了多年的首饰拿出来变卖,谁知道一卖了颜宝儿的长命琐,立刻就被人抓到了。 将军府还没严刑逼供,那六个凶神恶煞的父兄一吓唬,他立马就全招了。颜家人顺着踪迹火速搜查,不到十日时间,便寻到了颜宝儿。那个时候,颜宝儿已经在叶国公府当了两年的丫环,可是不是被叶如蒙买回去的,是被叶如瑶在机缘巧合之下买回去的,当了一个粗使丫环。 这个颜宝儿在府中养了两年之后,越发水灵了起来,被叶如瑶的一个表哥看上了,叶如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表哥将颜宝儿糟蹋了,颜宝儿当天便投了河塘。 将军府的人赶来的时候,颜宝儿刚被人打捞起来,衣不蔽体,死不瞑目。 孙氏颤着腿走了过来,跪倒在颜宝儿尸身旁。这颜宝儿的眉目,和她年轻时多像啊……可是,她多希望这不是她的女儿,她宁愿她女儿当年就死掉了,而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她□□出来的肌肤,大片淤青紫红,她不敢去想像她生前经历了什么。是她不好,她这个做娘的不好,没有好好保护好她,怪她来得太晚。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转过她冰冷的脸,在看见她耳后红痣的那一刻,孙氏泪如泉涌,紧紧抱住了颜宝儿的尸身,还未来得及哭出声便晕死了过去。 在查清事情原委后,颜宝儿的五个哥哥几乎都把叶如瑶的院子给拆了,最后还是祝融赶来,才将此事压了下来。 叶如蒙记得,这颜宝儿是个乖巧的,在府中干活很是仔细,不会像别的丫环那样对她横眉竖眼,见了她也是老老实实的。当年这个小丫头死的时候,她虽未曾亲眼目睹,可听当时在场的下人说了之后,她眼泪就掉下来了,真的太惨了。 她实在难以想像孙氏痛失爱女之痛。丢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心心念念的,日夜都难以合眼,就担心她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受了哪怕一丁点的委屈。这些年来,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能疼得跟针扎似的,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偏偏迟了那么半日,余下能得知的,便是她从小到大吃过的苦,临死前受到的□□。这对一个爱女如命的母亲来说,不知会是怎样的凌迟了。 叶如蒙想得心中难受,暗暗下了决心,此生,她一定要好好地保护颜宝儿,不会让她再受人欺辱了。 只是,这颜宝儿如今这会儿看来,还真没点灵气的模样,若不是她眼力够好,只怕还认不出来,看来得带回家养上好一阵子了。 几人坐在马车上,这颜宝儿给她看得头低了又低,以为是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不住地拿手背擦脸。突然,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一下子整个耳朵都红了。 叶如蒙冲她温和一笑,让香北打开油纸包着的吃食,递到了她跟前。 颜宝儿咽了咽口水,“给、给我吃?” 叶如蒙忽然心一疼,点了点头。这本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谁知命运弄人,最后竟落得那个下场。这一世,就让她好好地养上她两年吧,一定,一定会让你回家,让你回到你娘亲的怀抱,让你的父母兄长,好好地宠爱你。这一世,他们一定会来得及。 颜宝儿手在衣摆上蹭了蹭,小心翼翼拿起了一块玫瑰酥,吃得急,还被呛了一下,可是这会儿又没水喝,叶如蒙忙伸手帮她顺了顺背。 “真、真好吃!”颜宝儿吃得满嘴都是,快连手指都吃下去了。 “慢慢吃,没人和你抢,以后,不会再饿肚子了。”叶如蒙轻声安抚道,也是对自己的一个承诺。 颜宝儿抬眼看着她,突然红了眼眶,觉得喉间哽咽得利害,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叫丫丫是吗?”待她吃完了,叶如蒙柔声道。 小丫头点了点头。 叶如蒙浅浅一笑,“我给你另外起个名字可好?” “嗯嗯。”她连忙点头。 “不如……就叫宝儿吧?宝贝的宝。” 颜宝儿忽然怔了怔,又低下了头,她配得起这个名字吗? “不喜欢?” “不是!”她连忙摇头,“只是……我可以叫宝儿吗?这、这名字……这么好听。” “就叫宝儿吧。”叶如蒙微笑道。 她起这个名字是有自己的心思的,颜宝儿养上一阵子之后,怕是眉宇间会与孙氏有些相似吧,若到时她有机会遇到孙氏,在孙氏面前唤一下她的名字……说不定会引起孙氏注意。 毕竟按照前世的轨迹,将军府的人要差不多两年后才能找到颜宝儿。两年,太久了,只怕对那孙氏来说,一天都如万年般长久难挨。若换成她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她娘亲……每一日都是生不如死。她不忍任何一位母亲受这样的苦楚,可若是让她现在带着颜宝儿回将军府,她真的寻不到任何借口。 罢了,她一定会好好待宝儿的。她有能力在宝儿回家前好好照顾她,虽不能给她原本应该拥有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定是衣食无忧,安乐自由的! 叶如蒙一行人回到府后,甚是狼狈,因为付不起回来的车钱,最后只能唤了福伯出来,帮忙付了银子。 一回到家里,叶如蒙便让蓝衣带着宝儿先去净室拾掇了,拾掇完毕了,这才带着宝儿去正屋见了林氏,林氏这边已经听香北说了宝儿的事,这会儿见叶如蒙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小丫头,便微微笑了笑。 “娘亲!”叶如蒙率先跑了过去,趴在她膝盖上,“这是宝儿,我喜欢她!我跟她有缘,娘亲让她做我的丫环好不好?以后就可以让香南一直陪着娘亲了。” 林氏看了那干瘦的小丫头一眼,冲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宝儿怯怯抬头看了林氏一眼,又看向了叶如蒙。 叶如蒙笑着冲她招手,“快过来呀!我娘亲人可好了!最善良!最美丽了!” “你呀!”林氏轻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这才打量起了小丫头,见她虽然面黄肌瘦,但五官底子还算不错,长开了想也是个标致的可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啦噜,杀手一直以为这篇文只有几十瓶营养液,今天一查,居然有四百多瓶!!!! 这种感觉就好比我想得到一对象(真的是一个对象,不是一对大象) 我期望的:活的,男的。 到手的活男人居然是:180cm,180mm,180m2!!! 好吧,两位数三位数一起灌溉的都是土豪,让我抱抱你们的大腿。对了,你们家还缺人吗?就一天只吃五顿饭的那种。 还有个位数灌溉了一次又一次的小天使,杀手忍不住脑补你们一攒到营养液就跑来给杀手灌溉的画面——抱着装得满满的小瓶子,迈开小短腿朝杀手飞奔过来,跑了一趟又一趟,想想都觉得好萌。对,在杀手的想像中你们都是两三岁的模样,抱的是奶瓶,是不是脑补得好带感。233333 唔,谢谢大家的喜欢╭(╯3╰)╮ 咳咳,言归正传,这章木有小剧场,有小剧透:下章上容大猫,不过和容大猫互动的是太子哇,你们懂的啦。谢谢一直给我留评支持我的小可爱们,爱你们╭(╯3╰)╮ ☆、探望太子 “你今年多大了?”林氏温婉问道。 颜宝儿抬眸一看, 只觉得这家的夫人像菩萨一样端庄和气, 怔了一会儿才怯怯应道:“十一。” 叶如蒙心中嘀咕, 其实她今年当是十二岁的,比自己小上两岁呢。 “既然蒙蒙喜欢你, 那以后你便跟在她身边服侍着。规矩不懂, 可以慢慢学, 香北香南、紫衣蓝衣两位姐姐还有桂嬷嬷都会教你。入了府, 自然不会少了你吃穿,但若是有手脚不干净的地方,心思不正,发卖了你也是可能的。”林氏正色提点了几句。 “丫丫知错了!”颜宝儿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哭道, “求夫人不要赶我走。” 林氏一怔, 叶如蒙连忙上去将她扶了起来,“你胡说什么呢?我娘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叶如蒙颇埋怨地看向林氏,“娘, 你吓到宝儿了。” 第25节 林氏垂眸,对一旁的香北吩咐道:“你带她下去吧。” 待香北将宝儿带下去后,林氏这才语重心长道:“蒙蒙,当家要有当家的样子,你若是不立好规矩,只怕以后下人对你难以服从。而且宝儿性格怯弱,你若不教好她,以后也会为她招来祸端。” 毕竟颜宝儿先前没在大户人家呆过,很多规矩都不懂。叶如蒙先前只顾着心疼颜宝儿,并无多想,此刻经了林氏提点,才意识到自己思虑不周,连忙点头道:“蒙蒙知错了,蒙蒙会好好教宝儿的。”这样才是对宝儿好,不会害了她。 “知道就好。”林氏看着她,“说吧,你为什么要带她回来?”女儿平日里并无要丫环服侍的习惯,如今身边有一个香北照顾都够了,何况还有紫衣蓝衣姐妹俩陪着她,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小丫头?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缘故。 叶如蒙觉得有些苦恼,也不知该怎么和娘亲说,便直接蹲了下来趴到她腿上,仰头天真道:“娘亲,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看到宝儿,特别心疼她,特别特别想带她回家照顾她。” 林氏想了想,觉得她这话半真半假,但既然她不愿意说,她也不勉强,“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宝儿的话,你还是得看着点,知人知面不知心。” “娘你放心吧。”叶如蒙冲她眨了眨眼。 林氏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脸,柔声笑道:“宝儿胆子小,你还不去哄一下她?” 林氏的温柔疼爱使得叶如蒙心里一酸,她总觉得,宝儿的娘亲会比她娘亲还要疼女儿,若是宝儿也能像她一样,在自己的娘亲面前这般撒娇,那该有多好,她娘心里一定会像灌了蜜一样的甜。 叶如蒙突然眼眶一热,连忙站起来在林氏脸上亲了一下,“娘最好了!”她笑眯眯的,眸中波光盈盈。 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她再知道不过了。她是如此珍惜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呀,希望上天不要再夺走她的家人了,就让她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一直幸福下去吧。 待叶如蒙安抚完宝儿之后,都近午时了,吃了午饭天气又开始闷热起来,她便不想出门了,想着等明日早上再去探望宁大宝他们。去宁伯伯家的话也不需要讲究太多的规矩,正好可以带上宝儿一起出门。 *** 太子东宫。 偌大的紫檀万字福镂空围子床上,摆着一张楠木雕花软席面箭腿矮榻,榻上趴有一人,双臂自然撑垂在榻下的紫檀床板上,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时不时轻轻翻阅着床板上的一本古书。 “太子殿下,”门外侍卫来禀,“容王爷来了。” 侍卫一落音,祝融的黑靴便踏了进来。 祝司恪起不了身,只能侧头看他,面色欢喜,“你终于来看我了,这几日无聊死了,躺得我身子都僵了,真难受,以后本宫再也不要受这种罪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祝融淡淡说了句,一掀长袍在围子床上坐下。 一旁的侍卫忙将原先从围子床上撤下的紫檀几搬了过来,又迅速摆放上了两杯清茶,恭敬退了下去。 二人在内,低声谈了有小半个时辰。祝融语毕,端起汝窑天青釉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尚有余温的君山银针。 “喏。”祝司恪朝他努了努嘴,他也口渴了。 祝融冷瞥他一眼,伸手将茶递给了他。 祝司恪灌了两口,低低叹了口气,将茶盏递了回去,“照你这么说来,二弟确实有夺位之心,是我疏忽了。” 祝融接过茶盏,置回几上,“李贵妃的娘家也不容小觑,我们必须断了祝司慎的后路。”李贵妃是四妃之一,正是二皇子祝司慎的生母,其娘家李氏一族主营商行,各行各业皆有涉及,百年来长盛不衰。 “这个……李家确实不好对付。”祝司恪蹙眉道。 “我来。”祝融轻声道,“半年之内,我会让李氏一族名存实亡,你只需专心对付他便可。” 祝司恪闻言吃了一惊,李家作为一个百年世家,岂是他半年内能算计得倒的? 祝融侧目,看向了一旁的黄花梨骨雕八仙桌。祝司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桌上的蓝地白花高足瓷盘上摆放着色泽诱人的红秀蜜桃。 祝司恪看了一会儿,喃喃自语:“桃子?”他忽然间恍然大悟,“你要扶持陶家?”陶家原先也是大元朝的一个百年经商世家,只是近十几年来,一直受李家多方排挤打压,已大不如从前。 祝融幽然颔首道:“陶贤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孙子,名唤陶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个陶醉,真是个经商奇才,可惜前世他发现得太晚,当年墨辰将陶醉救回来的时候,他已身染重病,青时耗尽心力救他,可也只让他苟延残喘了两年。 在那两年里,他充分见识到了陶醉的经商鬼才。最后他仅凭着陶醉留下来的经商之策与用人之道,再加上自己的实权,不到一年便一手垄断了大元朝的财政。 今世他先下手为强,昨日便将郁郁不得志的陶醉收到麾下,让他掌管京城三阁。相信凭借陶醉之才,陶家定能再现荣光,碾压李家成为大元朝的第一世家。 至于李家,前世他与二皇子争斗多年,早已掌握了李氏一族金碧辉煌下的不少疮痍漏洞,若是在合适的时候给予重击,定能让李家从此一蹶不振。 “那陶醉此人可信?”祝司恪问道。 “此人是个惊世鬼才,只是出生卑微,自小受尽冷眼。他此生注定扶摇直上,缺的只是一个崛起的机会,我们不能让别人占了先机。” 祝司恪看向祝融,见他胸有成竹,试探问道:“你已经找到他了?” “嗯,”祝融颔首,“他刚回到陶家不久,只是韬光养晦多年,如今突然初露锋芒,已招来了杀身之祸。墨辰昨日去得巧,正好救了他一命。” 祝司恪点头,“如此正好,若能让陶家成为我们的人……” “陶家只能成为我们的人。”祝融打断他的话,坚定道。 “那仅凭一个陶醉……就算有你当靠山,那也不一定能扳倒李家吧?”这祝融,定是有其它计划。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专心对付祝司慎。另外,祝司忻那儿,你最好多多相处,虽说他性子颇有顽劣,但也是个聪明人,若能得了他的扶持,有益无害。” “三弟性子是不错。只是,容德妃向来不喜他与我们接触,不然也不会将他养成这般天真的性子了。”容德妃是个聪明人,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妄想不该得到的东西。 “他天不天真,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他不笨。”祝融起身,抬头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我走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得等这阵子忙完了才有时间去看她。 “别这样嘛,今晚陪我睡啊!”祝司恪唤住他,“我躺了多日,现在晚上都睡不着,今晚陪我聊聊天。” “你真睡不着?”祝融勾唇一笑,“那我让左忆给你唤几个妾侍来?”左忆和段恒于祝司恪,就等于青时和墨辰于他,是他们二人的左右手,没了都会不习惯。段恒如今还在关押在大理寺中,只怕得等祝司恪痊愈后,亲自去皇上面前求情才能将他求出来了。 许是因为今日心情不错,祝融难得地和他开了个玩笑,面容轻松,祝司恪一下子有些看怔了,这祝融……是在笑? 祝融忽地敛了笑,因为他觉得,祝司恪这仰头看他的神情好像有点……花痴?对,就像外面的女人看他一样的神色。 “唉,”祝司恪忽生感慨,幽幽叹了一声,“如果我是女儿身,我一定求我父皇将我许配给你。” 祝融一听,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面前仿佛浮起叶如蒙不怀好意的笑,她看着他,两根拇指对着弯了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仿佛在说:我就说嘛。 祝融当场便黑了脸拂袖而去。 “哎!”祝司恪有些不明白,这祝融怎么生气了?其实他刚刚想说的是,如果你是个女儿身,我不要江山了也要娶你为妻。可是这样的话他不敢说,便自觉退了一步,委屈了自己,可是祝融却……等等,他不会当真了吧?一想到这,祝司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祝融出府后,上了一辆低调的马车,驾车的是个其貌不扬的灰衣车夫,车内青时已在等候,“爷,回府吗?” “去大将军府。”祝融说着,又补了一句,“悄悄去。” 青时一愣,听爷的意思,是要夜探将军府?咦?莫非将军府还有什么机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干什么去了? 蒙蒙:什么!居然是去偷银砸! 容大猫:不是偷,只是把你的银子换回来。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猜出这红衣少年是谁→_→ 其实这容大猫呀,当年和红衣少年也是有着一段不得不提的往事,容大猫如今想来很是羞涩。不曾想,今日因着叶如蒙,二人又有了交集。 ☆、皇帝不急太监急 入夜了, 颜宝儿躺在床上, 有些难以入眠。 这床好舒服, 颜宝儿屁股挪了挪,到处都是软的, 她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身下软软的垫子。这垫子是今天刚拿出来的, 干干净净的, 还有点香, 虽然不是全新的,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她睡过最好的床褥了。 宝儿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这套寝衣,原来大户人家穿着睡觉的衣裳和平时白日里穿的衣裳是不一样的。这套寝衣是新的,好软,一点也不粗糙。颜宝儿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有些不敢睡, 怕睡醒了之后梦就醒了。 她又想起今天在府里吃的饭菜,小姐居然给她夹了个大鸡腿,满满的都是肉, 又嫩又香,她吃得好饱啊。晚上睡觉前她还吃了两碗甜甜的红豆糖水,她从来没试过这么满足。她觉得现在的她甚至连嘴唇都是甜的,又连忙舔了舔。唔……没什么味道了呢。 可是小姐,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呢?小姐都没有把她当成下人,好像是把她当成妹妹在照顾似的。不过,香南姐姐好像有些不喜欢她,香北姐姐人挺好的,紫衣蓝衣姐姐人也好,嗯,还有桂嬷嬷,忘忧姐姐,她们人都好好。这里,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的,好温馨。 夫人,夫人就像观世音菩萨一样,长得好好看,对小姐好温柔。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夫人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她娘。虽然她娘,一直对她很凶。但宝儿似乎又觉得,她梦中的娘亲就像是小姐的娘亲这样的,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笑起来温温柔柔的。今天夫人说要发卖她的时候,她突然好难过,好像是她娘说不要她了一样。不行,她明天一定要早点起来干活,让夫人喜欢她,她不要离开这儿。 颜宝儿这样想着,连忙闭了眼,抱着香软的被子睡了。 没一会儿,床上便传来了她轻轻的呼吸声。 紫衣悄悄走了进来,无声无息。她俯身,轻轻点了宝儿的睡穴。宝儿左耳后有一颗红痣,今日她给她梳头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可是那脚…… 紫衣目光落在她穿着棉袜的脚上,如今这种天气,睡觉实在不必穿袜子,而且今日沐浴的时候,宝儿也有意遮挡着自己的右脚…… 紫衣走到床尾,轻轻除了她右脚的袜子,袜子取下后,紫衣微微蹙了蹙眉,只有四根脚趾,少了一根尾趾。她轻抬起宝儿的脚,仔细查看,这伤口浑圆得很,不难辩出是幼时被利器所伤的,像是……刀刃直接砍断的。 唔……许是因常年穿着袜子,这宝儿还有点脚气,看来得寻个机会让姐姐给她治一下。 紫衣查探完毕,准备离去,又回头看了宝儿一眼。宝儿这会儿正睡得香甜,不知梦见什么了,在睡梦中露出童真的笑颜,还低低笑了几声。 紫衣看得心里一软,俯下身子轻轻帮她捏好了被子,这才转身离去。 次日一早,叶如蒙用完早膳后就带着紫衣蓝衣二人去了宁家,当然,还特意带上了宝儿。 宁大宝倒是醒过来了,只是人仍很虚弱,说没几句话,吃了药又睡了。小玉因着大宝受伤这几日都哭肿了眼,有些闷闷不乐。宝儿见状,便怯怯地安慰了她几句。 叶如蒙一个没留神,再回头一看,便见这两个小丫头已经聊开了,许是二人年纪差不多,都是穷苦人家出生的,相同话题也多。 叶如蒙虽然喜欢小玉,但毕竟生活环境全然不同,小时还能玩得来,长大后,小玉见了她多有拘谨,她的自卑谨慎也使得叶如蒙有些尴尬,二人经常说没几句话便不知怎么往下接了。 这会儿,小玉和宝儿二人坐在院边矮矮的土围墙上,荡着脚聊着天。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玉歪头问道。 “我以前叫丫丫,后来小姐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宝儿。” “宝儿?我哥哥叫大宝!真好玩!” 宝儿嘟了嘟嘴,“不一样的,我家小姐取的好听。” “宝儿是比大宝好听,但我哥哥人可好了!” 叶如蒙听得掩嘴偷笑,这两个丫头都是个护短的性子。 “诶,你鞋子真好看,是新的吗?”小玉见了宝儿的布面绣花鞋,有些羡慕,上面的绣花儿真好看。 “是啊,我今天第一天穿,桂嬷嬷给我买的!”宝儿也有些兴奋,“是不是很漂亮?” “是啊,我也想有一双这样的鞋子。”小玉将自己的脚往里缩了缩,她的鞋子是素面的,颜色老沉,是她娘用粗布衣裳给她纳的鞋面,她脚大了,鞋头那儿都有些撑薄了,估计也快破了。 “唔……”宝儿歪头想了想,“等我发月银了,我送你一双吧。”她凑近小玉耳旁低低道,“小姐说一个月给我一两银子呢!” “那么多啊!”小玉一听,眼睛都亮了。 宝儿连连点头,“我发了月银就送你。” 小玉有些难为情,“不用了,我自己做一双就好了。我哥哥病还没好,我们要留着银子给他买药。” “你放心,大宝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小玉重重点头,笑眯眯道,“宝儿你人真好。”小玉经常下田干活,长得要比一般的小姑娘要壮实些,皮肤晒得黑红漂亮,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淳朴而天真。 宝儿也冲她眯眯眼一笑,宝儿虽然自小穷苦,但她天生皮肤白细,只是给养父母刻薄得细胳膊细腿的,这会儿坐在小玉旁边一衬,倒显得身子单薄了许多。 第26节 末了,叶如蒙一行人准备回去了,这两个丫头还依依不舍的。 叶如蒙笑道:“小玉你就放心吧,我有空就带宝儿过来找你玩!” “谢谢小姐!”小玉和宝儿二人异口同声笑道,脸上充满阳光与希望。 叶如蒙浅浅一笑,似乎越贫苦的人儿越容易满足。反而是高高在上,什么都不缺的人更容易不开心,因为能让他们快乐、满足的人和事已经很少了。 知足常乐,大意如此吧。 两日后,便到了财神爷生日了,叶如蒙中元节那日便和贺明玉约好了这日下午去鸿渐茶庄吃茶。她先前已与林氏说了,林氏细细问了一些话,丞相家的姑娘她不认识,不过看蒙蒙很是喜欢这个贺明玉,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何况还有府里的六姑娘叶如思一同跟着去,她便同意了。 午睡后,叶如蒙去叶国公府接了叶如思出来,姐妹二人便往鸿渐茶庄去了。 贺明玉早就到了的,三人在茶庄一聚,聊得有些欢快,一个下午便这么过去了,眼见日暮渐斜,几人都不敢多呆了。出茶室的时候,正好碰到贺知君前来接贺明玉,叶如思见了这贺知君,小脸微微一红。 贺知君对叶如蒙姐妹二人温文做了一揖,也没说什么话,便带着小妹回府了。 接下来的时日,三个姑娘又在茶庄里小聚了两次,这两次,叶如蒙都将宝儿带了过去,她有心让宝儿习惯这些场合。叶如思和贺明玉都是好说话的,就算宝儿在她们面前出了差错也不打紧。宝儿就第一次上茶的时候有些紧张,余下的自然多了,这还得多亏了紫衣她们的□□。 这贺知君是个疼妹妹的,每次一从国子监下课,就绕道来接贺明玉回家,自然与叶如蒙姐妹俩打了两次照面。只是这叶如思一见他,便红着脸低头不说话。这贺知君也是个榆木脑袋,每次都是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从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多看二人一眼。这让叶如蒙看得直着急,这下个月就秋闱了,若到时这贺知君中了举人……其实举人倒还好,叶如思给他做妻子也算不上高攀。 可若是待他明年春闺中了贡士,紧接着再中个探花。唉,有了这探花郎的身份,只怕丞相府就看不上她们一个国公府的庶女了。 叶如蒙就盼望着这两个人能在贺知君高中前对上眼,可那也得赶在这之前订亲才行。而且,叶如蒙也不知这贺知君会不会是个“陈世美”,她不敢从中胡乱牵线,怕将叶如思往火坑里推了,只能耐着性子暗暗观察着,只是又免不了心急。这贺知君究竟喜不喜欢叶如思,她还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 月底的时候,叶长风回了一躺叶国公府,将林氏怀了身子的事说了,老夫人听了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叶长泽即刻笑道:“那恭喜大哥大嫂了。”倒是柳若是,面色不自然了一瞬,才跟着温婉笑道:“真是巧,大嫂和我一样的月份儿。” 叶长风坦然道:“已有三月了。” 老夫人笑得面颊鼓润鼓润的,“真是菩萨保佑!”她双手合十,欣慰道,“这阵子先让她在家里好好养着,你也要多看着点儿,都这个年纪了,不容易。” “母亲说的是。”叶长风低头应道。母亲说这阵子……他似乎从这话中听出了些许希望。 “明日初一了,让蒙蒙随我去临渊寺吧。”老夫人笑盈盈道。 “她当是有空的,”叶长风温声道,“今晚儿子回去和她说。” “嗯,我看蒙蒙最近倒懂事了许多。”老夫人越想越觉得满意,“让她平日里有空,经常回府里走走。” “是,儿子下次带她一起过来。” “嗯,你这当爹的对女儿也要上点心。” 这母子俩有说有笑,倒显得叶长泽像是个外人,只是他面上并无一丝不悦,只恭敬立在一旁面带微笑,俯首倾听着。身后的柳若是也是低垂着头,一脸温顺,可是一双波光流转的桃花眼已经不知打起了什么主意了。 叶长风回府后,便与叶如蒙说了此事,叶如蒙自是没意见,当天晚上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 一觉醒来,却见外面天还是黑的,屋内的烛火仍未燃尽。叶如蒙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有些精神,似乎睡了一个饱觉。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一下子饿得利害。 福婶今晚将宁伯伯送来的那只老母鸡宰杀了,炖了桂圆老母鸡汤,桂嬷嬷给她舀的汤里有一只超大的鸡腿,不过她舍不得吃,趁桂嬷嬷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夹到了宝儿的碗里。 老母鸡很补身子,宝儿身子那么瘦弱,是得好好进补一下才行。 只是这阵子以来,叶如蒙的胃口已经养大了,今晚吃得少了点肚子便饿了。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尤其想吃脆皮烤鸭,越想肚子越饿,像是魔怔了,一下子突然饿得抓心挠肺的。厨房里应该还有东西吃吧,她好想好想吃肉啊,有块肉就成,鱼肉、鸡肉、猪肉都行,冷的也可以吃。 叶如蒙连忙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从雕花衣架上拿了件外裳就往外走,一拐出四折斑竹镂空鱼戏莲花屏风,正好看见守夜的紫衣从外面刚回屋里。紫衣一怔,“姑娘还没睡?” 叶如蒙摇头,直摸扁平的肚子,“我肚子好饿,我要去厨房里找点吃的!”这是叶如蒙第一次肚子饿得像肚子痛一样急,“你别和桂嬷嬷说,我偷偷去。桂嬷嬷应该睡了吧?”这个时辰当是有些晚了,家里人都睡得差不多了。 “姑娘,你等等。”紫衣三两步便踏出了门外,没一会儿又回来关上了门。 叶如蒙觉得莫名其妙,难不成还要把她关起来,不给她去厨房里找吃的了?突然,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叶如蒙突然闻到了烤鸭的味道。 果然,一转过身来,便见一袭黑衣的杀手手中捧着一团油纸包着的——烤鸭! 叶如蒙一下子口水就掉下来了,连忙擦了擦,“你来干什么?” 祝融将烤鸭往前递了递,“给你。” “给、给我吃?”叶如蒙有些难以置信。她是在做梦吗?在她如此迫切地想吃烤鸭的情况下,突然房间里出现一个人,手捧着烤鸭送给她吃? “嗯,快趁热吃。” 烤鸭的喷香迎面扑鼻而来,叶如蒙一下子馋得口水直往下掉。再犹豫了几下,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抗议起来了。 “那、那我不客气了啊。”叶如蒙擦了擦口水,忙不迭接过了烤鸭。哇!她一见眼睛便放光了,这是一只大鸭腿!而且还是热乎乎的,上面涮了一层酸梅酱,泛着光滑的油泽,看得叶如蒙垂涎三尺。几乎是下一刻,叶如蒙就张口咬了下去。 唔……叶如蒙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食物与味蕾第一次碰触的这一刻。真是超好吃的!鸭皮烤得薄而脆,鸭肉酥嫩,肥而不腻,配上酸甜的酱汁,简直是人间美味! “好好吃啊!”叶如蒙吃得嘴巴鼓鼓的,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她口中塞满了香嫩的鸭肉,好吃得她都快哭了。这烤鸭的味道,和三姐姐那个厨子做出来的好像,不,或许比他做的还好吃。 叶如蒙没空多说话,没一会儿就将整只鸭腿都吃了下去,连骨头都来回舔了几次,本来还想咬碎骨头吸一下骨髓的,可是咬了几次都咬不动,最后只能放弃了。叶如蒙心满意足地舔了舔满是酱汁的红唇,打了个饱嗝。好舒服啊!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准备上床睡觉,唉呀,饱得都有些走不动了。这只鸭腿,可是比她手掌还大呢!她还真没吃过这么大、这么饱满的一只鸭腿。在吃饱的这一刻,她觉得她此生已经别无所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我家里还有鸭腿哦,嫁过来就有得吃了哦。(勾引) 蒙蒙:呸!我会为了一只鸭腿就出卖自己吗?哼,爹爹说过,不能为五斗米折腰! 容大猫:我出来的时候,家里还有一整只的烧鸡、烧鸭、烧鹅、还有烤乳鸽、烤乳猪…… 蒙蒙(打断):你家里还缺人吗?(爹爹说不可以为米折腰,但是肉就不一样了。) 杀手就问你们,今天我粗长吗? ps:好像还有一些小天使不知道什么时候更新,这里再提醒下,每天凌晨0点-1点期间放防盗章节,当天早上8点前替换完毕,所以8点后就可以看啦(=^w^=) 杀手防盗章只做三千字!正文一般都是三千多,偶尔粗长下四五千,所以买到防盗章都是有优惠哒,谢谢大家的厚爱╭(╯3╰)╮杀手会使尽浑身解数报答支持正版的大家,嚯嚯 ☆、祝融的心 叶如蒙走没两步, 忽然停了下来, 有些石化地转过了身子, “咦?你还在呢?” 祝融:“……嗯。”话说,真的有那么好吃吗?不过, 看她吃得这么香, 他觉得自己仿佛也有一种心满意足, 就像是感同身受到了她的快乐。 “你……这个鸭腿在哪买的?怎么那么好吃?”叶如蒙连忙打探道。 祝融眼眸一动, “我家厨子做的。你要是喜欢吃,以后我可以带给你吃。” “哦,你家厨子啊,那他真利害啊。”叶如蒙有些羡慕,回味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过来干嘛?”他总不可能是专门过来给她送烤鸭的吧, 一定是有事情才找她。 “唔……”祝融想了想,其实他只是过来送烤鸭的,可若是直说又有些难为情, 便问道,“明天你要去临渊寺?” “你怎么知道?”叶如蒙有些惊讶。 “明日是初一。” “哦。”叶如蒙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所以……他怎么会知道? “容王爷也会去。” “什么!”叶如蒙一听,原本迷惘的脸色霎时变得惊恐万分。 “你别怕。”他连忙安抚道。 “我、我、我不怕!”叶如蒙舌头有些打结,“不怕才怪!” “你……为什么那么怕他?”祝融诚恳问道,她怕他什么,他一定会改。如果是因为他不爱笑,那他可以回去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练微笑,直到她满意他的笑。 “因为他要害我啊!”叶如蒙立即脱口而出,清澈的大眼睛有几分无辜和委屈。 她此言一出,祝融神色黯淡了下去,轻声道:“他从来没想过害你。”前生今世,都没有过。 叶如蒙一听,心绪不知为何跟着低落了起来,“或许……他是没想过吧,可是、有人想,他会帮那个人。” “你指的是谁?”祝融抬眸看她。 叶如蒙摇头,颓丧道:“说了你也不认识。算了,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为什么?我、我以后……不晚上来唐突你……我、我白日来……” “不,我是说,你以后都别来了。”叶如蒙打断他。 祝融默了默,没说话,他仿佛听见她说——从今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就好像他和她之间好不容易起了的这些牵连,就要这么断了。 “你……不想刺杀容王爷了吗?”他低声问道。 叶如蒙感慨,“其实我觉得……不值得。我现在生活得好好的,我已经很满足了。有时候……我会很害怕,怕因为他而害了我身边的人。毕竟他是容王爷啊,像我们一个平民怎么可能伤害得了他?” 祝融低垂不语。他宁愿她策划着怎么刺杀自己,而不是如今这样,就好像他们是再无瓜葛的两个人了。 “你说,若是我离容王爷离得远远的……” “如果说,容王爷喜欢你呢?”祝融心中一紧,迫不及待轻语出口,“如果说……他想娶你为妻呢?” 他话落音,叶如蒙一个怔愣,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她身子一软,斜斜地往一侧倒去。未待祝融扶住她,她已经抓稳了桌子,勉强将身子撑扶了起来,可是整个人却仿佛是受到了极度的打击一般。 久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一脸呆滞地看着祝融,突然开始打起嗝来,“呃!”眨一下眼睛,就打一下嗝,“呃!” 叶如蒙吞了几次口水,都没止住嗝,见她打嗝打得利害,祝融忙从桌上倒了杯茶水给她,她接了过来,刚灌一口,一个嗝便将刚入口的茶水给推涌了出来,吐了祝融一身。 祝融身子一僵,仿佛回到当初被她喷了一脸绿豆渣的那一瞬间。 “对……呃!对不……呃!起……呃!”叶如蒙话都说不齐,连连拍打着胸口,只能在屋子里到处乱转,却根本停不下来,反而是四处打嗝,好不容易灌下了一杯茶水,还是连连打嗝,止都止不住。 祝融沉默不语地看着她,寂静的夜里,只传来叶如蒙响亮而富有节奏感的打嗝声。哦,还有府外更夫打更的声音——“咚!——咚!咚!” 她打嗝打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颇幽怨地看着祝融,他大半夜地说这些话来吓她做什么呀? 就在这时,祝融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捞住她的腰,将她身子提了起来,未待叶如蒙反应过来,他便俯下了头,隔着面巾对准了她的唇。可是,他的吻却没有落下,只是离她离得很近,不到一指之距。 四目相对,叶如蒙睁大了眼,祝融却微敛了凤目,忍不住眸中一痛,忽然松开了她。 几乎是下一刻,寂静的夜中响起了一记响亮的巴掌声,祝融的头迅速歪向了一边。 画面仿佛定格在这一刻,叶如蒙的手还举在空中,像是被人点住穴道般一动不动,祝融也一动不动。若不是有风吹动了竹风铃,叶如蒙还以为整个世界都随着她戛然静止了。 片刻的沉默后,杀手微微垂了一下头,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话一落音,便一跃从窗子离开了。 叶如蒙手还是僵着的,一脸呆滞。为什么他离开的这一刻,叶如蒙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这个杀手很委屈,委屈极了,就像是一个被冤枉了但又无力反驳的孩子。 可是……被轻薄的人不是她吗?怎么好像还成了她的不对了?而且,刚刚对上他眼的那一瞬,她仿佛落入了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渊,可是却能看到他眸底的哀痛,那痛忽然就直达到了她的心。 他那句对不起,似乎不为刚刚的轻薄。 不过一眼,她怎么能看出那么多?叶如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杀手眼熟得很,像是在哪里见过,就像是她认识的某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她忍不住回想起刚刚的画面……他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她从来没见过一双这么好看的凤目,狭长而韵味。 这会儿冷静下来后,她突然发现她好像不打嗝了,难道……刚刚那个杀手他是故意吓她的?可是,就算他吻没落下,他还是轻薄了她啊。想到刚刚他的手搂在了自己的腰上……叶如蒙忽然觉得脸发烫得利害,他那一抱,就算是隔着衣裳,她也能感觉到他手臂下的力量,刚硬而结实。 天啊!叶如蒙突然双手紧紧捧住发烫的脸,她难道是怀春了?不可能啊,现在不是才夏末吗?还是,她真的到了恨嫁的年纪了? 其实,她年纪也不小了,前几日,她还听到娘亲和爹爹在偷偷讨论她的亲事,娘亲还在发愁,愁没有一个人上门提亲。 第27节 其实也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外男都没几个,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她?叶如蒙觉得有些不开心,哪个女孩子不希望有那么一两个爱慕者。刚刚那个杀手说……容王爷喜欢她?难道说,他知道了那天容王爷对她说的话,所以故意跑来试探她?嗯,有这个可能。还好她这次反应过来了,不然又差点给这个杀手诓了。 这边,祝融离开叶府后,心跳仍有些迅速。 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挨耳光,可是挨完这一耳光,他却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刚刚对上她眼睛的那一刻,不知怎地,他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她的尸体被人从井里打捞起来的画面。她全身都湿透了,身子还是软的,黑色的湿发贴在惨白的面容上,双目紧紧闭着。他心忽地一痛,不敢再看她的眼。 确实,前世他虽从未主动迫害过他,可是却是他的不作为害死了她。他对叶如瑶的所作所为,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时若不是出了那件事让他碰上了,他还真不知道叶如瑶竟欺辱她欺辱到那种地步来。 或许是他的插手,他对于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同,才会使得叶如瑶对她起了杀机——这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叶如瑶在他之前便觉察到了他对叶如蒙的不同,是他的喜欢害死了她。 倘若他当时,能多留个心眼……或者,勇敢一点,直接收了她……或许,他们的余生都会不一样了。 她怕他,他何尝不是——他害怕她怕他。或许只有蒙着脸面,他才能这样靠近她,看见真实的她。她想要什么,他都想给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突然不再是以前那种拼了命想要补偿她的心态了,而是一种……特别特别想要宠爱她的感觉。仿佛看到她快乐了,他就会心满意足、再无他求了。 可是要怎样,她才能对真实的自己敞开心扉,接受他的爱恋?原来他,真的喜欢上她了,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他想要触碰她……刚刚那一刻,若不是对上了她的眼,或许他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吻下去,忘了她愿不愿意。 “爷。”青时清润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唤了回来,“事情已经成了,使了一点催情香,二人便如干柴烈火了。” 祝融像是没听到,眸光直直看着前方,“青时。” “嗯?”青时如往常般应了一声。 “我想娶她。” “啊哈?”青时一怔,有些呆愣地看着祝融。他突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像有些听不清声音了。咦,刚刚他在和爷禀报什么来着?爷回他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杀手没话说,但是如果不说点什么,你们可能会以为页面显示不完全,所以 ☆、偶遇 次日一早, 叶国公府便派马车来接了, 叶如蒙不好太铺张, 只带了紫衣和香北二人出门。到了叶国公府后,她七婶还是没来, 也是, 她七婶怀了身子, 只怕在出月子前都不会去像临渊寺这么远的地方了, 至于叶如瑶和叶如漫,二人倒像约好似的,早上起来都着了凉,起不了身。 叶老夫人笑眯眯的,拉着叶如蒙的手让她随自己上了华盖大马车。这倒是稀奇, 看得叶如巧都有些眼红了。老夫人招了招手, 让她二婶季氏也跟着上来。 “你娘这阵子可好?”一坐稳,老夫人就破天荒地提起了她娘。 “嗯,挺好的, 还胖了一点儿。”叶如蒙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祖母竟然主动关心起她娘来了,看来祖母对她娘怀孕的事很是上心呀。 “当然该胖了,毕竟怀了身子的人。她这个年纪了,不能疏忽,可有请大夫每日前来请脉?” “有的,爹爹请了个女医住在家中,医术很是不错。” “女医?哪请来的?” “唔,忘忧姐姐是八宝斋陆伯伯的师妹,陆伯伯说忘忧姐姐医术精湛,爹和娘都很是放心。” “陆清徐……”老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孩子是个信得过的。” 老夫人又细细问了些话,叶如蒙皆一一作了答,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青花瓷玉面茶盏浅浅抿了口峨眉竹叶青。 叶如蒙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她爹聪明,事先都交待好了。其实何如满一家人,陆清徐也是认识的,早就打好招呼了。忘忧姐姐她们此次回京,都是隐了原先的身份,免得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见老夫人问完了话,季氏开口温声道:“你母亲这次可有害喜?” 叶如蒙笑道:“没有呢,初时胃口不大好,后来忘忧姐姐来了之后,给调整了一些膳食,母亲便吃得多了些。” 老夫人一听,来了兴趣,“这阵子她口味变了吗?爱吃酸的还是辣的?”她知道,她这个媳妇口味很是清淡。 叶如蒙想了想,声音有些低,“母亲的口味好像变重了一些,可是也没有特别爱吃酸或是辣的。”她不敢瞎说,她要是说酸的,那祖母便会猜她娘怀的是儿子,倘若到时生下来的是妹妹,祖母定会欢喜一场空了。 老夫人听了没说什么,七房的那位可是爱吃酸的。不过不管是谁,至少也要有一个是儿子吧,菩萨保佑,万万不能让叶家在这孙辈绝了子嗣啊! 到了山脚下,因着叶如瑶没来,叶如蒙此次倒是坐上了叶如瑶的轿子。这轿子,果真比外面拉客的轿子舒服多了,软而稳,再加上这几日天气不热,在轿中还有些凉快呢。叶如蒙感慨,果然受宠的嫡女就是不一样,觉察到自己生起羡慕之心,她连忙暗暗告诫自己,富贵不能淫。 爹爹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没有叶如瑶的那个命,还是老老实实过自己的好日子吧。她现在吃穿不愁,偶尔还能奢侈一下,还有爹娘陪伴着,她已经很满足了。羡慕之情可以存,嫉妒之心不能有,叶如蒙在轿中双手合十默念,生怕自己歪了性情,生起不该有的贪念。 今日来临渊寺上香的人极多,叶府一行女眷在大雄宝殿上完香后,用了斋饭,老夫人便像往常般回厢房里休息了。 叶如蒙正想拉着叶如思在寺中到处走走,叶如蓉突然凑了过来。她一凑上来,叶如巧也紧紧跟上了,没办法,她只能带上三个妹妹们一起逛了。 姐妹四人行走在游廊小道上,时不时遇见一些熟面孔。若是遇到了相熟的女眷,她们还会停下来说上几句话。叶如蒙觉得有点奇妙,在听到某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看多那人几眼,脑海中也会浮现起前世她听说过的事情来。 比如,这个姑娘到时嫁给了谁,生了儿子还是女儿,受不受宠;比如,这位整日来拜菩萨的妇人,其实是因为当年做了亏心事,害死过一个小妾;又比如,这一位爱美的夫人后来得了脱发病,一头长发掉得稀稀疏疏……众生百相,喜怒哀乐,她似乎都了然于心。 与几位贵女笑语分别后,迎面又走来了一个年轻的新妇,穿着嫣红色的绣百合齐胸襦裙,发上盘着新妇髻,髻上插着富贵双喜嵌珠金步摇,簪着翠镶如玉花扁方,耳上戴着一对红玉流光耳坠,胸前戴着一圈比巴掌还大的沉甸甸的多子多福金猪吊坠。整个人面色如春,光彩照人,一看便知出生富贵,而且嫁得极好。 新妇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扶了扶发髻上的云鬓花颜金步摇,露出了一小截莹白色的藕臂,腕上还有好几只沉甸甸的金玉镯,也不知在夫家是有多受宠,看得人心生羡慕。 叶如蒙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这样一个女子,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很是幸福美满,像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余生也是衣食无忧,富贵连绵。忽的,叶如蒙一怔,目光落到了新妇身后的红衣少年上。这个红衣少年正是上个月买了宝儿的那位公子,红衣公子见了她,也认了出来,有些惊喜地朝她笑了笑,笑容灿烂得如同春日的阳光。 这么个年轻的公子,先前见他还有些羞涩,没想到这么快就新婚了。 红衣少年见她身后跟着一群女眷,有些不好意思上前和她打招呼,叶如蒙想到他刚成婚,自然不好当着新娘子的面与别的未婚姑娘说话,便轻轻垂下了眸子,微微一笑。 “四姐姐,你认识这位公子?”叶如蓉忽然轻声问道。 叶如蓉此言一出,少年有些羞涩地抓了抓后脑勺,那贵气的新妇也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叶如蒙对着妇人浅浅一笑,大方解释道:“应当是上个月吧,与这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这位公子真是好福气。” 新妇听得掩嘴一笑,对着少年七分撒娇三分埋怨道:“五哥,叫你整日穿红衣裳!这几日我不和你走一起了!” “我……”少年一怔,才明白叶如蒙是误会了,一下子又抓了抓头,忙对叶如蒙解释道,“我、我妹妹。” 这下轮到叶如蒙尴尬了,忙低了低头,“公子好福气,有这么漂亮的妹妹。” 新妇见哥哥不知如何接话,便浅笑道:“不知这位妹妹是哪位府上的?”新妇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的气质,一看便知出身非凡。 “姐姐客气了,我们是叶国公府上的姑娘。”叶如蒙温声道。 新妇闻言,淡淡“哦”了一声,想来是对她们的身份有些失望,叶国公府的叶如瑶她是认识的,这些不认识的,只怕都是庶女了。 想来这新妇身份不低,所以才会流露出这样的面色吧。也是,看她的穿着打扮便知了,叶如蒙淡淡一笑,“不打扰姐姐了。”态度不卑不亢。 新妇也仅是礼貌地报之一笑。 红衣公子不知她们两人间的心领神会,有些腼腆地冲叶如蒙笑了笑。没想到居然这么有缘,还能在这儿碰到她,她是叶国公府的……哪位姑娘呢? 他知道叶国公生了很多女儿,还因为府上只出姑娘,又被人私下笑称叶岳父。 叶如蒙与新妇二人擦肩而过,叶如蓉悄然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那兄妹二人一眼,却正好对上了那公子的眼,她脸一热,连忙转回头,快步跟上了前去,低声笑问:“姐姐,你认识那公子?” 叶如蒙微笑道:“刚刚不是说了,就有过一面之缘。” “那、姐姐你知那公子是何人?” 叶如蒙摇头,“不知。”难道,她知道?可是看那新妇,不是不认识她么? “五姐姐你知道?”叶如巧凑上来问道,刚刚那位红衣公子,生得星眉朗目,很是英俊,她也很好奇是哪个府上的。 叶如蓉眼睛转了转,眉心那颗米粒大的朱砂痣在鹅蛋脸上显得有些灵俏,“若我没猜错,前不久大将军的女儿嫁给了太师府的二公子,方才她又唤那公子五哥……”叶如蓉说着一半突然顿住了,因为叶如蒙忽然睁大了眼睛瞪着她,看着有些吓人。 “你、”叶如蒙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刚刚那女子,是……是颜如玉?”大将军,便是骠骑大将军了。 叶如蓉对她这般夸张的反应有一些不理解,“应当是了,刚刚她唤那位公子叫五哥,将军府有五位公子呢。” 叶如蒙突然猛地朝颜如玉离去的方向看去,见二人已经走远了,恰巧那红衣公子又回过头来看她,见她也转过了头,忙朝她挥了挥手,虽然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他还是冲她傻笑着,仿佛她能看清他的笑似的。 叶如蒙知道,将军府中五位公子,这五公子与颜如玉同龄,二人关系是最好的,他极疼爱这个仅剩的妹妹。 叶如蒙一时间气得直咬牙,恨不得眼神化成利刃狠狠射到那颜如玉的背后去。世间怎会有这般歹毒的人!年仅六岁,便心思毒如蛇蝎,好一个鸠占鹊巢,好一个颜如玉!想到她这十几年来穿金戴银,受尽恩宠,而真正的嫡女颜宝儿却颠沛流离,受尽人间贫苦……叶如蒙一时间气愤得胸闷难平。 只怕这颜如玉的日子,过得并不比叶如瑶差多少。她一个妾生的姑娘,顶着嫡女的名分,居然能嫁给太师府的嫡次子为妻。前世还听闻那二公子因为惧怕她的哥哥们,连纳妾都不敢,后面一休妻,立马就连着纳了四五个妾侍。 ☆、颜家五公子 前世将军府的人在得知颜宝儿被拐卖的真相后, 立马就冲去了太师府, 听说颜家五个公子中有好几个都出手暴打了颜如玉, 若不是有念旧情的护着,只怕那颜如玉当场就给打死了。 颜家人性子耿直, 爱憎分明, 紧接着又逼颜如玉的夫君刘三品休妻, 那刘三品也是个心狠的, 二话不说就提笔了,听闻在写休书的时候,颜如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他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连着颜如玉先前生出来的一个不满两岁的嫡子, 也都被贬为了庶子。 颜如玉被逐出府后下场极为凄凉, 流落街边,受尽路人唾弃,加上先前被打了个半死, 不到半个月便病死了,死后都没人给她收尸,直到尸体发臭了才被官府的人用草席裹去了乱葬坟。 可饶是如此,也难解叶如蒙心头之恨。前世宝儿死得那么凄凉,这颜如玉仅以半个多月的悲惨便换来整整十八年的荣华富贵,最后还一死了之,留下一个无辜的孩子来替她受余罪,这叫她如何能解恨! “三姐姐,你没事吧?”叶如思见她面色不对劲,忙上去轻轻扶住了她,却发现她的手都有些发抖。 “我没事。”叶如蒙忙冲她挤出了一个笑。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前世……莫非宝儿在被叶如瑶买回去之前,也如今世这般遇到了颜五公子?不知后来,这颜五公子知不知道他当年错过的这个丫头,其实就是自己的亲生妹妹?若是知道了……叶如蒙实在难以想像他的心情。可是此事,她已无从知晓。 叶如巧没注意到叶如蒙的反常,反而笑着向叶如蓉打探了起来,“我听说将军府就四公子和五公子还没娶妻,而且这五公子,好像连个通房都没有呢。” “七妹妹!”叶如蓉轻唤了一句,声音带着警告。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有些不妥当。叶如蓉自己是个聪明人,知道以她的身份是配不起将军府的嫡子的,也就不敢肖想。可叶如巧就不一样了,她什么都爱幻想一下。叶如巧被她这么一说,吐了吐舌头,她这不是看身边都是自己人嘛,五姐姐这么凶干什么! 见叶如巧面色略有不满,叶如蓉面容堆笑,话音一转,“不过……这五公子的名字倒是挺有趣的。” “我知道!”叶如巧一听,立马就来了兴致,原先面色仅有的一丝不悦也一扫而光,“姐姐们知道吗?”叶如巧神秘兮兮问道。 叶如思和叶如蒙都摇了摇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叶如巧得意笑道:“叫颜多多,多多!” 叶如蒙和叶如思一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叶如瑶养了一只白色的小狮子狗,名字就叫多多,这还是她八岁那年,容王爷送她的呢。 “怎么叫的这个名字?”叶如蒙笑道。 “三姐姐你不知道,”叶如蓉笑着解释道,“这五公子上面有四个哥哥,颜春颜夏颜秋颜冬,春夏秋冬都有了!”叶如蓉说着压低了声音,“估计是那将军夫人没想到会连着生五个儿子,这第五个,就是多出来了的,便叫多多了。” 姐妹几个听了,都笑得弯了腰。 “不过还真别说,这五公子可是府里最受宠的,”叶如蓉笑道,“听闻经常在外面打架,小时候一打输了就回家喊四个哥哥来,他四个哥哥也疼他,连大将军也拿他没办法。” “那这一家人,倒是相亲相爱。”叶如蒙感慨道。确实,她以前也曾听说过那大将军很是护短,谁都不能欺负他的妻子儿女,多年前他的两个儿子,也记不清是排第几的了,听说两个人合伙揍了一个皇子,皇上找他问话,他还对皇上吹鼻子瞪眼睛。可是小辈间的事,皇上也不好插手,此事便不了了之。 这一家子,倘若真有一个小妹妹,那定然是捧在手心里的了,见那颜如玉便知道了。想到家中乖巧的颜宝儿,叶如蒙心中很不是滋味。宝儿在家中,就像个小尾巴一样,经常跟在她身后。为了能成为她的贴身丫环,她每天都很勤奋地在学这学那,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见她还在咬牙练字呢。 宝儿没有上过学,只会写个“丫”字,因为从小都没抓过笔,如今学起来很是吃力,笔都有些拿不稳。可是,她又很想读书认字,经常一练便一两个时辰,练到手腕酸疼,吃饭的时候手都抖得厉害。 叶如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却不能心软,这些宝儿都必须学会,身为将军府的嫡女,怎么可以目不识丁?在宝儿回家之前,她一定会尽量让她多学点东西。 午后,太阳愈发烈了起来,姐妹几个逛没多一会儿就想回厢房休息了。叶如巧缠叶如蓉缠得紧,叶如蒙趁机拉着叶如思入了自己的厢房,关上门来和她一起午休了。 禅院里晚蝉鸣噪得厉害,姐妹二人斜躺在床上,也没睡着,就低声说着话儿。 二人正惬意地闲聊着,忽闻门外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屋内二人噤了声,倾耳一听才知道是贺明玉来了。 “快让她进来。”叶如蒙直起身子笑道,叶如思也忙理了理衣裳,下床穿好缎面绣牡丹花鞋起身相迎。 贺明玉进来后笑道:“倒打扰你们午休了。”她在院子外见了叶国公府的人,便猜想着叶如蒙也跟着来了,果真如此。 第28节 “姐姐说的哪里话,”叶如思温声笑道,“我和四姐姐也没睡着呢。” “是啊,我听外面蝉声噪得很,听着都觉得烦。”贺明玉颇埋怨道。 “这树丰盛,里面也不知有多少蝉,能吵成这样。”叶如蒙平日里是很喜欢听蝉音的,但这儿的蝉实在是多得不像话,站在树底下说话,能噪得话都听不清了。 “让它们叫去吧,这夏日也没剩几天了。”贺明玉笑道。 “说的也是。”叶如蒙姐妹俩浅浅一笑,忙招呼她坐下。贺明玉在床边的雕花梨木圈椅上坐了下来,吩咐丫环们将她带来的小食取出来给姐妹二人享用。 几人边吃边聊,倒是闲情逸致得很,贺明玉很快提起了自己的哥哥,不过提的却不是叶如蒙感兴趣的贺知君,而是她大哥贺尔俊,贺明玉咬了一小截糖冬瓜道:“母亲这几日正在给我大哥议亲呢。” “议的哪一家的姑娘?”叶如蒙从小瓷碟上轻捏起了一块糖渍柚子皮。 贺明玉掩嘴悄声道:“你们可别说出去,亲事还没定呢,是平南王府的,可是我看我大哥不太乐意。” 叶如蒙点了点头,将糖渍柚子皮送入口中,细细品嚼着,那贺尔俊只要不是娶叶如思,娶谁都不关她的事。只是……若这贺尔俊成亲了,只怕离那贺知君也不远了吧?若她没记错,这兄弟二人今年都有十八岁了。 叶如蒙想探一下这贺知君什么时候成亲,便拐着弯问道:“我听说,你大哥和二哥是同一天出生的?” “是啊,”贺明玉连连点头,“我听我奶娘说,我母亲生我大哥那日,谢姨娘被猫惊了,也跟着早产了,我二哥当时就比我大哥晚了半日出生。” 叶如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笑问道:“你大哥既然在议亲了,想必你二哥也快了,不知道什么轮到你?” 叶如蒙这话问得有些技巧,将贺明玉二哥的亲事一笔带过,主要重点是落在贺明玉的亲事上,姑娘间私下调笑下这事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当然,贺明玉哪里会好意思提自己的亲事,立马就将重点划到了她二哥身上,“我还早着呢,不过,我二哥也不会那么快成亲的。” 贺明玉这么说正好合了叶如蒙的心意,她像是不经意地问了起来,“哦?此话怎讲?” 贺明玉也没多想,压低了声音答道:“我二哥说要考取到功名,才会考虑儿女私情。”许是室内只有她们几个,再加上窗外还有聒噪的蝉声,她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不过谢姨娘可着急了,一直往我二哥房里塞丫环。”有一次谢姨娘还将一个没穿衣服的丫环送到了她二哥床上呢,吓得她二哥往外跑的时候还崴了一下脚。但这种事儿,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其实她总觉得,谢姨娘对二哥有点凶呢,不像她姨娘,对她可温柔了,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叶如思听了她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往下接。不知为何,她初时听到四姐姐说这贺知君也快成亲了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如今听了明玉这解释,像是松了口气,但又像是心里提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的。 叶如蒙听了,却是有些不欢喜,这谢姨娘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估计是着急着抱孙子,想生个庶长孙出来。她忍不住往深处想了想,保不准这谢姨娘当年还想着生个庶长子出来呢。 一时间,三人都默了默,刚刚的话是不能再继续往说了,叶如蒙便笑着转移了话题,“若我没记错,前面还有个文昌殿,再有十来日便是秋闱了,你大哥二哥今年不是要应试么,不如我们去拜一下。” 文昌殿供奉的是道教的文曲星君。大元朝京城有着独到的宗教文化,佛教跟道教不会泾渭分明,尤其是京城推崇儒家文化,便在这临渊寺里设了一座文昌殿,供学子们供奉。贺明玉自是乐意,欣然颔首,与姐妹二人前往。 作者有话要说: 如无意外,下章男二应当能够出场,千呼万唤始出来(8过,男二可能不是特别出彩,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ps:今天杀手突然帮宝儿找到了个cp,杀手表示很满意! 今天中秋节啦!祝小可爱们中秋快乐!杀手最爱双黄莲蓉月饼!!但月饼是发不起的,一人一颗小糖果吧╭(╯3╰)╮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愿诸君安康,阖家满团圆!(比心) 对了,要看月亮的孩纸们每人给杀手交16元吧,因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啊!233333 ☆、才高八斗 叶如蒙一行人来到文昌殿前, 见高大威猛的魁星铜像立在殿前, 大腹便便, 满腹经纶,左手拿斗, 右手拿笔。据说, 他先用笔在盛着墨汁的斗里“点”一下, 然后“点”到考试题上, 要是“点”中了谁的,谁就会金榜题名。最先点中的为夺魁者,便是头名状元,此谓“魁星点斗”。 明年的状元郎,叶如蒙是知道的, 年仅十八岁便连中三元, 震惊了京城。 他的老师孔儒,是大元朝最有名的学者,她的父亲叶长风年轻时也曾拜在他门下, 对他很是敬仰,就是这样一位儒师,却对这年轻的状元郎宋怀远如此评之:天下有才一石,怀远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其余天下人共分一斗。不仅如此,便连圣上也曾称这宋怀远为千古第一才人。 可惜这位千古第一才人,却在数年后的某一日看破红尘,遁入了空门。此事在京城中惊起了千层浪,众人皆扼腕叹息,感慨他儒衣换僧袍,只有他的老师孔儒听闻后,淡淡说了六个字:不可惜,可庆也。 这宋怀远一家人,其实都是很有才气的,他的父亲宋江才,也是二十年前的状元。他还有个弟弟叫宋怀玉,听闻二人模样生得很是相似,这宋怀玉最后也中了个二甲进士。值得一提的是,这宋怀玉正是前世叶如蓉的夫君。不过,前世叶如蓉出嫁得很晚,叶如蒙也未曾未见这个堂妹夫。 这宋怀玉身份地位不算低,与叶如蓉结亲也算是高嫁低娶了,而且宋家来求亲之时还下了许多聘礼,叶如蓉可谓是嫁得相当风光,让人好生羡慕。只是,是这宋怀玉真心追求叶如蓉呢,还是叶如蓉暗中使了什么猫腻,叶如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当一个二甲进士的嫡妻,总好过当丞相府嫡子的小妾。 寻思间,叶如蒙一行人已经入了文昌殿,殿中心供奉着正襟危坐的文曲星君,星君身后跟着天聋地哑二童,传说选此二童做陪侍,是为了避免泄露考举题目和录取情况。 贺明玉亲自从香笼中取了三柱香,在烛火上点燃,丫环为她摆正了蒲团,她拂了拂裙摆,跪在蒲团之上,诚心叩拜,闭目许愿,“愿星君保佑大哥二哥三元及第,金榜题名。” 叶如思也在一旁跪下叩了三拜,她无论遇见哪座神佛,都会去保佑她姨娘平平安安,早日康复。 贺明玉去添香火钱的时候,叶如蒙姐妹二人便在殿内四处走走,欣赏着殿内的壁画典故。拐过转角来到一僻静处时,忽见红柱后有一紫衣男子,正与一个背对着她们、梳着双丫髻的蓝衣少女说着话。 这紫衣男子看着有些眼熟,叶如蒙一时间想不起来,叶如思却是认识的,止步后低声道:“姐姐,宋公子在前面呢,我们还是回去吧。”经她这么一说,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这紫衣男子不正是那日她们在瓜田旁遇到的,和贺尔俊走在一起的那位公子吗?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叶如蒙对那贺尔俊并无好感,便连同着对这宋公子的印象也差了几分。 二人正欲转身,忽听那少女低泣了一声,叶如蒙一见,那少女低垂着头,抬起手来似在擦拭着眼泪,对着那宋公子连连摇头。就在这时,那宋公子忽然抓起了少女的手,欲将她从侧门拉出去,少女不肯,二人拉扯了起来。 “姐姐,这是……”叶如思一见,心觉不妥,却不敢上前去。 叶如蒙见了,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怒火,这个宋公子,亏他生得一张好脸面,却不曾想竟是个登徒子,竟敢在这文昌殿这般欺辱良家少女! 叶如蒙拉着叶如思朝前走了几步,高声笑道:“我说妹妹,你看这文曲星君双目炯炯有神……”她忽地顿住了音声,像是才看到这拉扯的二人似的,“咦?这不是宋公子吗?” 这宋公子一听到声音便松开了小姑娘的手,当下见了叶如蒙姐妹后又连忙与小姑娘拉开了些许距离。 “叶六姑娘?”他略有惊讶地唤了一声,也认出了叶如蒙,“叶四姑娘。” “宋公子有礼。”叶如蒙浅浅笑道,目光落在低垂不语的小姑娘身上。这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肤白如雪,生得玲珑剔透,真真是个玉人儿,只是当下哭得梨花带雨,模样甚是惹人怜。这个宋公子,居然对一个这么小的姑娘起了淫心! 叶如蒙顿时心中来气,冷脸斥道:“我看宋公子也是个读书人,在文昌殿中如此拉扯,恐于礼不合吧?”叶如蒙说着,掏出了怀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小姑娘脸上的泪痕,柔声问道,“不知这位妹妹是哪一家的?” 宋公子闻言,知叶如蒙是将他当成登徒子了,不由得瞪了叶如蒙一眼,将小姑娘往自己怀中一带,“我家的!不用你管!小妹我们走,二哥带你去教训他!” 叶如蒙一听,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一下子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那小姑娘也是难为情得很,低垂下了头,仰起头后唇张了张,却又不开口说话,只对着她一脸歉意。 “小妹,快走!”这宋公子拉起自家小妹就往外跑,小姑娘踉跄着跟了上去,突然从腰间掉下一个浅粉色的香包,叶如蒙忙俯身捡了起来,“姑娘你……” 一抬眼,那小姑娘已经被宋公子拖出了侧门,叶如蒙连忙快步追了上去,可才刚抬脚跨出门槛,便狠狠地撞上了一个胸膛,叶如蒙一下子被撞得直往后跌,亏得紫衣反应快,从她身后接住了她。 来人被她撞得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子,定了定神。 叶如蒙抬头一看,她撞到的是一位年轻公子,身着湛蓝色儒服,生得雍容雅致,慧颜丰姿。这公子不慎与她对视了一瞬,二人都有些呆滞,他慌忙低下了头,歉意地朝她作了一揖,“冒犯姑娘了。” 叶如蒙闻言,连忙施了一礼,“公子客气了,是小女子失礼在前。”明明是她走得急,撞到了人家,他反而先致歉了。 “非也,适才是在下未曾缓步而行,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儒衣公子眉眼柔和,清润的嗓音温文有礼。 叶如蒙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有些面善,可是又觉得像是第一次看到他。也是,这么一个温善有礼的公子,气质又是这般俊雅出尘,倘若她真的见过,只怕很难忘怀。 忽而,这公子的目光落到了她手中的香包上,面色一变,“姑娘,不知这香包……你是从何得来?” “哦,”叶如蒙连忙道,“这是刚刚一位姑娘掉的,我正想还给她,可是她已经走远了。” “姑娘说的可是一位身着蓝衣的小姑娘?”他关切问道。 “正是。”叶如蒙抬眸看了他一眼,忽地对上了他一双慧目。他的眼睛眼尾优雅地微微上扬,眸中有光流而不动,柔情而温和,叶如蒙越发觉得这个公子面善得紧,像是前不久才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被叶如蒙看得微微红了脸,垂眸回避道:“姑娘,那正是舍妹,请问姑娘,她刚刚往哪边去了?可是一个人?” 经他这么一说,叶如蒙这才想了起来,她觉得这公子眼熟,其实是因为这位公子长得像刚刚的宋公子啊!可是这二人,面容上明明有七分相似,但神-韵却全然不同,犹如云泥之别,叶如蒙一时间心中唏嘘,所幸还记得回答他,“刚刚有位宋公子,自称是她……二哥?他们往前面跑去了。”叶如蒙执着香包的手指了指前方。 “多谢姑娘。”这位儒衣公子正欲追上,忽而又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香包上,略有歉意道,“姑娘,这个香包,是舍妹心爱之物……” “哦哦。”叶如蒙连忙递给他。 “谢姑娘。”他后退一步对她作了一揖,而后礼貌地伸出了手向她讨要。他伸出来的右手手指修长笔直,关节处也是恰到好处,手心丰厚盈润,掌心处正好有一颗显眼的朱砂痣。 叶如蒙忽地一怔,拿着香包的手停在了空中,她觉得像是脑海中某个尘封着记忆的盒子忽然被打了开来,她记得,在很多年前,也有人向她伸出过这么一只掌心有着一颗朱砂痣的手。但那时,这只手还有些幼小,白净白净的。 “姑娘?”见她失神,儒衣公子又轻声柔唤了一声,如清月浅鸣。 叶如蒙回过神来,连忙将香包轻轻置于他手心,“对不起,小女子失礼了。” 香包落下,掩住了那颗明媚的朱砂痣,记忆的盒子重新被盖上,叶如蒙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连同那只年幼的手,也都像是合上了掌心,远离开了她的视线,容不得她多想了。 “多谢姑娘。”他从容施了一礼,“在下告辞了。”很快,他便转身快步追了上去,虽然步履匆忙,却也未曾失了风度。 叶如蒙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她觉得……她像是认识这个人,好像就在很多年前,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不知为何,她嘴角忽然生起了笑意,菱角嘴微微上扬了几分。唔,这位公子这份儒雅从容的模样,倒有她爹爹的几分风范呢。 “怎么啦?”贺明玉从身后跟了上来,她来得晚,可刚刚的情景多少看见了一点,不由得好奇问道,“蒙蒙,你怎么会认识宋大公子?” “宋大公子?”叶如蒙不明所以。 “对啊,刚刚那位是宋大公子宋怀远。”贺明玉压低声音,“京城四大才子之首呢,每年诗会上都拿第一名,你不知道吗?”民间都有流传,宋状元家有一对公子,姿容貌美,仿若双生子,其中大公子博涉文史,以儒雅标名。 作者有话要说: 千辛万苦,撸到肾衰竭终于把男二撸了出来。 容大猫(强烈抗议):我要出来我要出来!就算见不了蒙蒙,我也要在观众面前刷一下存在感!(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杀手像是要把我换掉一样,此时不拉票更待何时?)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蒙蒙的,我正在家里和厨子学做烤鸭!就是我!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进得了卧房,暖得了床!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快快投我一票吧!mua(屏幕上飞满粉红泡泡) 下面我们将话筒递给宋大公子。 宋怀远:……? 杀手:说点什么呗,给自己拉个票啊! 宋怀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话外音响起——注孤生! 宋怀远:我实在不明白你们女子为何都喜欢油嘴滑舌的男子? 杀手:那是因为你们嘴笨的太不懂风情了啊! 宋怀远:此话何解? 杀手(撩雪白的大腿):你今晚到人家房里来,我解释给你听。 宋怀远:不,你现在就告诉我。 2333333本来这个小段子想写蒙蒙的,但是杀手怕被容大猫追杀,只能厚着老脸牺牲自己的清白真身上场了。唉,节操的进度条又短了一大截。 ☆、凤求凰 叶如蒙闻言一惊, 原来刚刚那位公子, 便是明年的状元郎宋怀远。那刚刚那位紫衣公子便是宋怀玉了, 也就是叶如蓉将来的夫婿。可是前世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这二人还有个妹妹呀。 见叶如蒙摇了摇头, 叶如思轻声开口道:“我倒有听七妹妹说过这四大才子, 不过也不知是谁。” “那他们家还有个妹妹?”叶如蒙不由得好奇问道, 当年她们国公府和他们状元府结亲了, 她都没听说过宋怀玉底下还有妹妹呢,想来是养在深闺中,低调得很。 贺明玉微微垂了首,低声道:“是有个妹妹的。” “是嫡出的吗?”叶如蒙随口问道。 第29节 贺明玉犹豫了片刻,“是, 她人我也认识的, 人很好的,不过……她很少出门。” “哦。”叶如蒙点了点头,她觉得贺明玉提起这宋家姑娘时, 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多问了。 贺明玉莞尔一笑,“宋伯父没有纳妾,他们家就这三兄妹了。外面的人都传言说宋伯父惧内,但是我见过宋伯母,知性温婉,比我娘还温柔呢。” 叶如蒙听了笑道:“外面的传言多是不可信的,还是得眼见为实。不过,这宋大公子和宋二公子模样倒是生得相似。” “不过是模样相似罢了,神-韵是全然不同的,我一眼便能辩出来。”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公子丰姿卓越,秀逸非凡,二公子虽然也貌美,却是阴柔有余,阳刚不足。 叶如蒙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客气话,“你倒是好眼力。” 贺明玉笑道:“其实我幼时便见过他们多次的,宋家两位公子与我家两位哥哥交好,常有往来。不过,宋大公子与我二哥交好,宋二公子却是与我大哥交好的。” 听了贺明玉这话,叶如蒙倒对那贺知君有些放心起来,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宋怀远看着便一身正气,这贺知君既然作为他的好友,想来也差不到哪去,只是口上愚钝些,没有贺尔俊那般油嘴滑舌般罢了。 “这宋家两位公子都是好才气的,在学院中很得夫子喜爱,我母亲也让我大哥经常和他们二人往来,不要老是同那班‘狐朋狗友’出去‘花天酒地’呢。”贺明玉生怕叶如蒙问起她宋家小妹的事,一下子话便多了起来。 叶如蒙并无多想,“也是,我爹爹常说‘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若你交的是益友,当多多往来;若是损友,还不若无友。” “你爹爹也是学识广博的,他还会教导你这些。像我爹爹从来不与我说这些话,我姨娘也只会教导我三从四德。不过,我昨日看了个话本儿,出了新的‘三从四德’,你们可知?”贺明玉笑着转移开了话题。 叶如蒙一听,摇了摇头。叶如思更是不解了,“怎么会呢?我一点都没听说呢。” 贺明玉笑道:“三从呢,是指从不温柔,从不体贴,从不讲理;四得呢,是惹不得,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 她此言一出,叶如蒙姐妹俩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叶如蒙笑得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你居然敢偷看那些话本儿?胡诌乱言的,让你母亲知道了还得了!” 贺明玉笑嘻嘻道:“连我姨娘都不知道,这些是我从紫烟那儿得来的。”紫烟,正是贺明玉身后跟着的丫环,见自个儿被贺明玉点名了,紫烟羞得小脸通红,“这个……这个也是别的姐姐传给我的。”又苦着脸哀求道,“小姐你别再说了,要是让夫人知道了,我可得挨板子了。” 贺明玉低笑道:“你放心,这些个姐姐妹妹们谁会说了出去?说不定呀,这两个还想找我借呢!” 叶如蒙听了,连忙道:“我可不敢看这些,要是让我娘知道了,定会让我远离你这个‘损友’!” 贺明玉凑了过来,“你还真不想看?” 叶如蒙连连摇头,“真不看!我娘说看多了会‘乱人心智’,你还记得那个柳家那个和小厮私奔了的六小姐吗?” 贺明玉连连点头,这个丑闻京中谁不知道,此事出了后,那柳家人见了人都抬不起头来。 “我听我嬷嬷说,那柳六小姐,就是这种话本儿看多了,才会被那小厮说的甜言蜜语哄晕了,放着个门当户对的表哥不要,跟一个相貌平平的穷小子跑了。” 这些民间流传的话本儿,大多是郁郁不得志的秀才书生所编制,歌颂的都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故事,娇小姐低嫁,穷书生高攀,深闺中的小姐们若是看得多了,还真的会羡慕,保不准哪天就跟着应诺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良人”浪迹天涯去了。 贺明玉听了叶如蒙这话,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其实这倒不一定,宫中还会唱《凤求凰》呢!” 叶如蒙道:“其实《凤求凰》我爹爹也曾点评过,说那司马相如是个无用之人,让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当垆卖酒,这才逼得他的岳父给了他一堆财物。” 叶如思听到这也忍不住插嘴开口道:“而且,那司马相如官场得意之后还起了弃妻纳妾之意,以致后来卓文君曾做《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这个……”贺明玉这下哑言了,“怎会有此事?” 话本上向来歌颂这二人私奔之事,何曾将后续的结局书写出来过。 叶如蒙耐心道来,“司马相如被举荐为官后,远赴京城,留下卓文君一人独守空房,红颜对孤枕,一年又一年。终于有一日,司马相如给卓文君送出了一封十三字的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贺明玉歪头想了想,不明白是何意。 叶如思柔声解析道:“一行数字中唯独少了一个“亿”,是‘无忆’,也是‘无意’。” “那、那后来呢?”贺明玉追问。 叶如蒙正欲作答,忽闻殿前传来学子说话声,她看了贺明玉一眼,贺明玉等人会意,抬脚跨出了门槛,出了文昌殿。 叶如蒙在石子小道上缓步而行,边走边低声道:“卓文君读信后泪流满面,提笔回了一封《怨郎诗》,诗曰:一别之后,二地相悬。虽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贺明玉不知不觉中脚步渐缓,顿住不再前行了。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典故话本儿上随处可见,可是却从未有人提到过他们之后的生活。她如今忽然得知真相,思来顿觉心间惆怅,难以释怀。 叶如思见状,轻声安抚道:“所幸此信终唤醒了司马相如,他羞愧万分,从此不敢再提遗妻纳妾之事,最后二人终白头偕老。” 贺明玉沉沉叹了口气,忽生感慨,“也不知那柳六小姐如今如何了,过得是好是坏?” 叶如蒙道:“不管是好是坏,终是她自己的选择。若那小厮不曾辜负她,她也不曾后悔,谁能说她过得不幸福?”只是,此举终是太不负责了,只顾一己之私,却让家人蒙羞,这样的幸福得来真能心安吗? 贺明玉垂首不语,她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也不知那卓文君独守空房之时,可曾悔过恨过,愧不听家中老父言。 叶如蒙见她情绪低落,便笑着打趣道:“瞧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了心上人呢。” 贺明玉闻言,一下子有些羞恼,“净胡说!” “难道不是?”叶如蒙笑问。 贺明玉这会儿脑子一片闷沉,竟也寻不到话儿来回她。 “好姐姐,”叶如思连忙帮口道,“你就别欺负明玉姐姐了。” 叶如蒙这才止了笑,“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对了,我嬷嬷这几日制了好些莲蓉月饼,送茶吃正好,你看下你这几日可有时间,过来我家吃月饼吧。” “这个可行,我回去和母亲说,我还可以从家中带一些好茶过去呢。”贺明玉笑道,“那到时可不能少了思思这个‘茶师’。” “姐姐们快别笑话我了。”叶如思微微红了脸。 经过一番说笑,贺明玉心绪倒是明朗了些,不若刚才般郁闷了。 几人在回去的路上,路过一青竹圆亭,却是碰见了熟人。叶如蒙一见,倒是巧了,这宋家的三兄妹都在,还有……叶如蒙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看见了颜多多和颜如玉两兄妹也在,只是当下这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一袭红衣的颜多多正与宋怀玉二人对峙着,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宋怀远则一脸温和地对着颜如玉说着些什么,而那宋姑娘,则躲在宋怀远身后低头抹着眼泪。 贺明玉也止住了步,在看清亭子里的人后,连忙奔过了去,来到那宋姑娘身旁,关切问道:“小雪,你怎么啦?” 宋怀雪哭得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委屈地摇了摇头。 叶如蒙姐妹俩也跟了过去,却听得颜多多低着头与宋怀雪道歉,“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宋怀雪低头不说话,只是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成。”颜多多急得直挠头,一头墨发都给抓乱了,他虽然从小到大四处打架,可是自长大后,还真没惹哭过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帮我弟买内裤,结果今天一打开晋江,某宝推广的广告看得杀手都快流鼻血了,美色乱人心智,导致今天杀手都无心码字q_q 所以,明日不更后天更2333333 ☆、郎骑竹马来 事情是这样的, 刚刚那宋怀雪走路撞到了他妹妹, 可是却不道歉, 他一时不快便喝了她一声,她还是不说话, 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他当时就说了她一句——道个歉都不会, 你是哑巴啊!结果, 她还真的是个哑巴,眼泪就一直哗啦啦地往下掉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求求你你不要再哭了,你再哭我都要哭了!”颜多多急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他也就那么随口一说, 谁知道会给他说中了呢。 “宋妹妹, ”颜如玉来到她跟前,抓起她的小手柔声道,“我五哥真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很疼我,所以才会……” “切!就你有哥哥疼不成?”宋怀玉一脸不爽讽道,“小雪也有我们疼着!你们家五个了不起啊!” “二弟!”宋怀远沉声喝了一声,宋怀玉冷着脸,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宋怀远上前一步,对颜家兄妹温声道:“此事便到此为止吧,先前舍妹若有冲撞,宋某在此和夫人陪个不是。” “宋公子言重了。”颜如玉福了福身,温婉大方。 宋怀远回了个拱手礼,转身对宋怀雪柔声道:“小雪,颜公子性子直率,也是无心之过,无恶意者无需介怀。” 宋怀雪抬起头来,眨巴着掉了两颗金豆子,吸了吸鼻子,做了几个手势。 叶如蒙看得心中一讶,莫非这宋家姑娘,是不能言语?如此一来,便能解释刚刚贺明玉提起她时的遮掩了。 宋怀远微笑道:“乖。时辰不早了,我们快回去,莫让母亲担心。” 宋怀雪乖巧地点了点头,眼泪总算止住了。 “大哥,你先带小妹回家吧,我还约了贺兄。”宋怀玉手一扬,转身就走,走之前又揉了揉宋怀雪的头,“乖乖和大哥回去,我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二哥一定帮你揍他!”说着还瞪了颜多多一眼,一脸不爽快。这个颜家五公子,他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是他……文不与武斗! 宋怀玉一出亭子,便看到了叶如蒙,叶如蒙低了低头,有些心虚,宋怀玉冷瞄了她一眼便走了。这斜斜一瞄,还颇有女气,不过刚刚在替自家小妹撑腰的时候,倒是颇显几分阳刚之气了。 颜氏兄妹一出来,也看到了叶如蒙,颜多多一下子脸涨得通红,直挠后脑勺,“叶姑娘,刚刚……让你看笑话了。”自己出了这么大的糗,怎么正好就让她碰到了呢,真是丢人! 说来也怪,那日他回府后,府上似乎遭贼了,可是哪个贼敢来大将军府呀,他也没见着人。而且府上什么东西都没丢,独独丢了她给他的那东拼西凑的十两银子,也不是丢,就是给人换成了一锭十两的银子,他说出来,家中没一个人信。后来他还在想,这个姑娘……该不会是狐仙吧,偷偷来他那儿,换了一锭银子。 可是今日又见着了她人,还知了她是哪个府上的,她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他心中实在欢喜得很,不曾想,这会儿却在她面前丢了大脸,也不知她心中会作何感想。 叶如蒙冲他浅浅一笑,知道他是又闯祸了。颜多多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其实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虽然爱打架,但从来没有欺负过小姑娘,这还是第一次……”不对,这样说,不就是说他真的欺负了人家小姑娘吗? 他这番解释,倒让叶如蒙有些不好意思,他无端端对她解释这个做什么呀?颜如玉见自己五哥说多错多,忙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颜多多这才闭了口。 叶如蒙见了他身后的颜如玉,笑微微有些不自然,那颜如玉见了她,倒是很坦然地笑了笑,“叶姑娘,我们先告辞了。五哥,娘亲还在等我们呢!” “这个……”颜多多还想说些什么,叶如蒙便先开了口,“二位慢走。” 叶如蒙实在不想再看这颜如玉一眼了,而且颜多多与她这般关系要好,她见了心中很是不快,甚至有些怨起了颜多多。可再转念一想,这颜多多将来要是知道了事情真相,最难过的应该还是他吧,一下子又有些同情起他来。 颜氏兄妹走后,宋怀远也带着宋怀雪步出了亭子。 宋怀远见了叶如蒙,冲她温文一笑,从袖中掏出香包递给妹妹,“小雪,先前多亏这位姑娘拾到了你的香包。” 叶如蒙微微一笑。 “宋某在此替家妹谢过姑娘。”他代为道谢,并没有让宋怀雪开口。 宋怀雪接过香包,抬眸看了叶如蒙一眼,咬唇低了低头,犹豫了一瞬,对她笑了一笑,伸出右手握成拳,拇指弯了两弯。 宋怀远微讶,若是平时,自家妹妹定会感激一笑,并不会手语致谢,暴露自己不能言语的短处。 他不由得多看了叶如蒙一眼,想来小妹是对她有些好感的吧。他莞尔道:“小雪和你说谢谢。” 叶如蒙唇角弯弯一笑,“小雪姑娘客气了。”又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贺明玉,笑道,“明玉,你陪小雪姑娘走一会儿吧,我和妹妹就先回去了。” 贺明玉应了,待她们姐妹二人走远后,贺明玉才小声和宋怀雪介绍道:“刚刚那位大眼睛的是叶国公府的叶四姑娘,后面那位是她妹妹叶六姑娘。她们是我前不久才认识的朋友,不过人都很不错。那位叶六姑娘煮茶可利害了,那位叶四姑娘说话好是风趣,而且她的爹爹便是‘城北叶公’呢。” 宋怀远听了,微微吃了一惊,城北叶公——那便是叶长风叶伯父了。那刚刚的叶四姑娘,是……小蒙蒙? 小蒙蒙?这个名字忽然横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就像是一副尘封已久的画卷,突然滚落在地,画卷展开,画面毫无遮挡地铺陈在了他的面前。 “宋哥哥!”一个梳着花苞髻的小女娃,年纪不过三四岁,迈着小短腿朝他跑了过来。可是很快,便“扑通”一声摔倒在草地上了。 他连忙跑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此时的宋怀远,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生得粉雕玉琢。 小女娃爬起来,哭得满脸是泪,“宋哥哥,你要走了吗?” 他抿唇,看着她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哭得像水淋过一样雾蒙蒙的,心中不舍,“是,我爹爹要带我去求学。” “你回来吗?”小女娃声音稚嫩稚嫩的。 “还回的,不过,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了。我到时会回来看你的。” “那你还给我带糖吗?” “带的。”他张开手心,手心里静静躺着一颗紫色糖纸包着的糖果。 第30节 她立即破涕为笑,拿起了他手心的糖果,开心地塞入口中。糖果拿起后,他手心空空如也,一颗显眼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明媚如初。 小女娃伸出手指,调皮地用指尖戳了戳他掌心的朱砂痣,又在上面划着圈圈。他掌心痒痒的,忍不住冲着她开口笑,不慎露出少了一颗门牙的的牙齿。小女娃一见,咯咯直笑,睫羽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他连忙掩了口,恢复小大人的模样,一脸正经。 宋怀远愉悦地将画卷收卷了起来,唇角忍不住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原来是她,小蒙蒙。当年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妹妹,他怎么就忘了呢? 可是一想起来,却同时也唤醒了一连串的记忆—— “娘亲,我喜欢小蒙蒙,我们可以把她带回家吗?” “你呀,如果你长大后还喜欢她,那就可以把她带回家了呀。” 当时的他,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只盼望着快快长大。如今思来,不过童言无忌,他浅笑着摇了摇头。 次日一早,叶如蒙一觉醒来,便看到自己梳妆台上放着一大束洁白的满天星,新鲜得还沾染着晶莹的晨露。 叶如蒙吃了一惊,揉了揉眼睛,“哪来的呀?”这么早,爹爹不可能出门带回来吧?而且,就算爹爹得了花,也不会放到她闺房来呀。 叶如蒙抱起花儿,轻嗅了一口,鼻间便充盈满了淡淡的青草香。不得不说,一早醒来看到新鲜的花儿,心情可以愉快一整天呢。 “姑娘,”紫衣端着鱼戏莲花铜面盆进来,浅笑道,“这是主子送的。” “主子?”叶如蒙一听,忽然想起那个杀手前晚的轻薄,顿时觉得怀中的花儿有些扎手,一脸嫌弃地放了回去,“他送这个做什么?”哪、哪有给姑娘家送花儿的,他是想干什么?叶如蒙突然红了脸,“丢出去!” 紫衣听了,低低应了一声,抱起花儿便走,又问道:“姑娘,丢哪呀?” 叶如蒙想了想,“丢门口吧。” 紫衣跨出了门,叶如蒙的心忽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忍不住从窗口眺望了出去,见紫衣正抱着圣洁的花儿经过垂柳依依的井边,很快便出垂花门。叶如蒙一时心软,觉得花儿有些无辜。 接下来,叶如蒙每日早上醒来,都能在梳妆台上看到一大束新鲜的花儿,各色的玫瑰、紫色的桔梗、蓝色的勿忘我、白色的茉莉、紫红的绣球,十来日过去了,每日都不重复。 这日晚上,叶长风晚膳后忍不住开了口,“这阵子,也不知道是谁整日将新鲜的花儿丢到咱们家门口,我让福伯找人猫了几日,也没见到是何人所为,你们这几日出门注意些,若有人送东西来,不要轻易接收。” 叶如蒙有些心虚,想着以后让紫衣把花丢远一点。 “对了,”叶长风拉起林氏的手笑道,“后日便仲秋了,母亲说……让咱们一起回去。” 林氏听了,有些欢喜,手抚上了微微隆起的小腹,浅笑着点了点头。 “到时让忘忧也一起去,回府一切注意。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必忍让,一切有我担着。” “嗯。” “蒙蒙,你也注意些。”叶长风提醒道。 “爹爹放心,我还会看好娘亲呢!” “嗯,”叶长风点了点头,对林氏道,“走吧。”这是夫妻俩的习惯,饭后都会去院子里散步消消食。 “夫君,妾身去做一些枣泥月饼吧。”枣泥月饼,是老夫人很喜欢吃的。 叶长风拧了拧眉,“明晚再做吧,我们明日还要早起。”明日八月十四,正好是叶如蒙外祖父的忌日,他们一家子都要去郊外祭拜的,得起个大早。 林氏摇了摇头,“明日回来,你定又会说累了一日,算了。” 叶长风笑道:“那就后日早上再做,来得及,还新鲜些。”叶长风依近了些,“后日为夫和你一起下厨。” 林氏低笑。 翌日,叶如蒙醒来的时候,室内的烛盏刚灭不久,还燃着袅袅余烟。此时东边初露鱼肚白,窗外还不甚明亮。叶如蒙趿了睡鞋跑到梳妆台一看,见台上空空如也,心中竟隐隐有几分失落。 叶如蒙在一旁鼓凳上坐下,抱着手臂守株待兔。果然,一会儿后窗梢便被人从窗外悄悄撬了开来,来人动作很是熟练,轻轻推开了窗,没有一丝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再不出场你们一个个都要移情别恋了! 杀手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不更的,还是更了╭(╯^╰)╮ 其实杀手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才谎称今日不更的。你们感受到惊喜了吗?爱我吗?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数体教的杀手今天掐指一算,发现榜单字数不够q_q,接下来三天不能断更,药不能停。所以,那个内裤的借口我先撤回。 弟弟啊,姐姐对不起你,姐下次要隔日更了再帮你买,现在这种天气破几个洞更透气哒。姐姐爱你,摸摸哒。╭(╯3╰)╮ ☆、绕床弄青梅 叶如蒙“豁”地起身, 将窗子猛然推了开来, 可是窗外却空荡荡的, 只有垂柳儿在轻轻摇荡着。 怎么回事?叶如蒙自个儿反而吓了一跳,难道见鬼了不成, 她爬上窗台探出身子眺望, 怎么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忽然, 有一束莹白的月光花从她头顶缓缓落下, 停在她面前,不动了,花瓣轻颤着。叶如蒙一怔,抬头一看,见那个黑衣人正倒挂金钩, 就如她初次见到他一般, 头朝下,就这么抓着一束倒着的月光花,举到了她面前。新鲜娇嫩的花瓣挡住了他的脸, 只看到一双幽深的凤目。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中像是带着一点点期盼的讨好。 叶如蒙失神了片刻,忍不住低声斥道:“你做什么!” 他将花束往下递了递,“给你。” 叶如蒙本能地接了过来,他迅速收回身子,攀上屋檐便欲离开。 “你下来!”叶如蒙话一落音,他立刻利落地翻了个筋斗,无声落地,落地后单膝着地,就这么仰起脸来看着叶如蒙,黑色的面巾,如墨的眼眸。 叶如蒙一怔,忽然觉得这场景好生奇怪,忙将手中的花束递给他。 他没有接过,直接起了身,站起来后他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身后渐亮的晨光,将叶如蒙笼罩在一片祥和的阴影中。 “你来做什么呀?” 祝融沉默不语,他有很多很多话想和她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的手忍不住悄悄背到了身后,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喂,你说话呀?”叶如蒙觉得莫名其妙的。 他忽然后退了一步,“我走了。”说罢足尖一点,便攀上屋檐,消失不见了。他真的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他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他生怕她会讨厌这个身份的他。 “喂!”叶如蒙喊了一声,觉得这个杀手好生奇怪。先前话不是还挺多的么,怎么突然……难道是,上回被她打怕了?她有那么凶吗? 很快,西厢房那边传来了声响,叶如蒙知道,这是桂嬷嬷她们起身了,她连忙爬上窗台钻回屋内,虚掩上了门窗。 天一亮,叶府一行人便往郊外去了,马车行了半日,终于到了苍山脚下,林氏的父母便是葬在此处,一片寂静详和的樟树林间。此地人烟稀少,生人都鲜少踏足此处。 叶如蒙到了坟前一见,今年又是如此。每次过来,他们总能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墓碑前看到两束淡紫色的福禄考,像每一朵都是经过祭拜之人的手精心挑选出来的,花朵鲜艳饱满,还带着水珠。她幼时便问过娘亲,娘亲说这是外祖父的学生送来的。叶如蒙想想也是,外祖父生前是书院的夫子,桃李满天下,可是这么有心的学生,十几年来不曾间断,也算是难得的了。 叶如蒙注意了下,见墓碑前有些许摆设过果盘的痕迹,前面的沙地上也有数道沙土未曾掩埋住的水渍和少量的烟灰,可见来人也是祭拜过了的,只是知晓后面还会有人来祭拜,便先将自己的供品给撤去了。 桂嬷嬷和福婶忙碌着将供品等物摆好了,又燃上了香烛等物。 一家三口祭拜后,林氏面容仍有些哀凄,手抚着小腹立在墓前说了许多话,只是说着说着,便又忍不住开始抹眼泪了,叶长风立在她身后,轻声安抚着她。 叶如蒙情绪也有些低落,外祖父母在她爹娘成亲之前便仙逝了,她对他们自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幼时来拜祭的时候,她总是有些欢喜的,觉得新鲜好玩,但每次看娘亲都掉泪,她也就开心不起来了。那些年来,她一直都不懂这种感觉,可是等到她自己也无父无母之后,这才明白了娘亲的心情。 看着娘亲泪流,叶如蒙觉得心中难受,想四处走走,便抬脚往郁郁的林间走了去。紫衣正想跟上,叶如蒙道:“不用跟着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那……”紫衣顿了顿,“姑娘别走远了。” “嗯。”叶如蒙的绣花鞋轻轻踩在青黄参差的野草上,心绪惆怅。她这辈子,这辈子都不想给她爹娘上坟,她宁愿自己死在爹娘之前。可是,她又怎么可以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她还有弟弟妹妹。对,这辈子她不会再孤身一人了。爹娘会老去,总有一天会离开她,可是兄弟姐妹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陪伴她久久,与她相依为命。她将会成为弟弟妹妹们的依靠,她会照顾他们。长姐为母,叶如蒙忽然觉得自己肩上像是扛上了一个甜蜜的负担。 正思绪间,她忽地听到些许声响,一抬眸,便见一棵粗壮的老樟树后隐约露出一角湛蓝色的衣袍。 “什么人?”叶如蒙警惕道。 片刻的寂静,就在叶如蒙准备开跑喊人的时候,忽然从树后走出来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她微愣了片刻,才轻轻唤了一声,“宋……大公子?” 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这般鬼鬼祟祟的?这宋大公子,怎么看都像是胸怀坦荡之人,为何会做出如此遮掩之事? 宋怀远立在原地,面色有些难堪。忽然,他面色一变,猛地朝叶如蒙扑了过来,叶如蒙惊叫了一声,下一刻就被他扑倒在地。 二人倒地的瞬间,叶如蒙似听到利器从耳旁“咻”的一声飞射而过,“咚”的一声闷沉地射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上。 二人摔倒在地,未待宋怀远起身,叶如蒙便猛地推开他,反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耳光清脆悦耳,在这寂静的林间似还带着回响。宋怀远有些没反应过来,捧着脸一脸呆滞地看着她,叶如蒙满面愤慨,心中震惊无比,没想到宋公子竟是这样的人!真是个衣冠禽兽! 叶如蒙连忙爬了起来,破开嗓子大喊,“来人啊!” “小蒙蒙!”宋怀远连忙起身拉住她,欲将她拉下来。 呸!什么小蒙蒙!真不要脸!叶如蒙连忙甩手,抬脚便在他心口上狠狠踹了一下,紧接着拨腿就想跑,可是才刚一转身,她的脸便对上了一条还在吐着红色蛇信子的——蛇! 这条蛇是赤金色的,约有三尺来长,幼儿拳头般粗壮,尖细的蛇尾已被一只飞镖钉在了树干上,可是蛇身仍在剧烈地挣扎着,猛然一甩身,便冲叶如蒙张开了大口。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飞镖又迅速破空袭来,直中它的七寸,一下子整个蛇身被死死地盯在了树干上,那蛇尾无力地挣扎了两下,终于软了下来,不再动弹了。 “姑娘,你没事吧!”紫衣迅速赶来,扶住了叶如蒙。 叶如蒙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刚刚那蛇在她眼前吐着蛇信子的时候,她甚至能感动到周遭的空气都在动。 “远儿!”此时,不知从何处跑来了一个身着青松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这名男子忙将地上狼狈的宋怀远扶了起来。宋怀远一手捧脸,一手按住了胸口,忍不住闷咳了几声。 “蒙蒙!”叶长风等人听到声响也赶了过来。 “宋江才,你怎么在这!”叶长风见了这中年男子,沉声质问。 林氏见了,唇张了张,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垂了眸子,后退一步退到了叶长风身后。 宋怀远在其父的相扶下站了起来,只是……叶如蒙咬唇,不敢抬头看他。 “叶伯父,叶伯母。”宋怀远连忙恭敬行了礼,只是动作有些僵涩,不若以往般抬头挺胸。胸口闷疼是一回事,主要是他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实在无颜见人。 “这个……你是远儿?”林氏上前一步,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俗话说三岁看老,这小怀远幼时便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比同龄的孩子要稳重许多。怎么长大后……这脸是俊俏而白净的,可是怎么会有四根红色的指印?这衣裳也算干净整洁的,可是胸前怎么还有个灰色的脚印? 林氏眉毛跳了跳,忽然瞄了一眼一旁头都快低到地上的叶如蒙,目前这一切看起来好像是……她女儿的杰作? 叶府前厅。 叶长风和林氏夫妻俩坐在主座上,林氏低头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回桌上,叶长风的大掌便攀越过了方桌上青翠迤逦的罗汉松盆栽,一把包住了林氏刚放下青花瓷茶盏的小手。 林氏小脸一红,想抽回手却挣不开,只能由着他去了。唉,她这个夫君,只要一碰上宋大哥就会变得幼稚较真,她自个儿想想都觉得有些丢人。 这宋江才是林氏老父的得意门生,年少时便心系林氏,长大后进京赴考,本想着等考取到功名后再去和林氏提亲,谁知道功名还未考上,林氏便已经先嫁人了。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地就让叶长风知道了,本来叶长风也没说什么,心里吃下闷醋就算了。后来有一次和林氏对酒当歌,醉酒的林氏不小心说漏了嘴——若是没遇见你,宋大哥来提亲的话,我定然就嫁了,小时候我便答应过要嫁给他的。打那以后,叶长风一见宋江才便会冷脸,他夫人小时候居然喜欢过他,还答应过要嫁给他!他一想到就来气! 座下的宋江才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可是叶长风那故意为之的霸道动作已尽数落入了他眼中。宋江才心中叹了口气,这个叶兄虽然才气过人,但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小气得让人难以置信呀,十年过去了,还是不变。 宋江才邻座,端坐着微微垂首的宋怀远,他正拿着包裹了冰块的面巾敷脸。自他记事起,他便谨听夫子教导,君子遇急事需处变不惊,他从小到大,自问凡事多能泰然处之,何曾像今天这般狼狈过,当下心情很是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情敌上线,迷倒一片 ☆、负责任 当年二人年幼, 两小无猜, 他只记得自己极其喜欢那个大眼睛又爱笑的小蒙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多年后的他也渐渐遗忘了最初的美好。昨日一见,当年那个乖巧粘人的小不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知书达理中又带着一点可爱的小迷糊。 方才在樟木林中的情形, 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今日忽然碰上了这样的突变, 他当时想也不想就朝她扑了过去, 只想替她挡下那条毒蛇,谁曾想到……结果竟被她当成登徒子打了一掌、又踢了一脚,这结局,实是让人啼笑皆非。 第31节 可是她这性格,在他看来却是别致得很, 他并不反感, 再忆及往昔种种,,他忽然对她横生出许多好感。他甚至在想, 倘若当年,他们二人未曾分离过…… 昨日二人初遇之时,他还认不出她来。反而是她……已经先觉察到什么了吗?她那个时候盯着自己的掌心,就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是怎么可能,那时候她不过几岁,远不到记事的时候。 宋怀远细思量着,觉得心中有些异样,仿佛有一种懵懂的悸动正从心底慢慢萌芽,他小心翼翼地浇灌着,他有些期望看到它开花结果,他想看看它会结出什么样动人的果子。 他唇角弯弯一笑,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却忽然发现堂上氛围有些怪异。堂上有三位长辈,自然轮不到他开口说话,可是四个人都沉默不语,便寂静得有些尴尬了。 片刻后,宋江才先开了口,对叶长风坦然道:“今逢家师之祭,宋某带长子前来拜祭,不曾想这般巧合遇到了叶兄。”他说着看了林氏一眼,见她双目微肿,心生不忍,温声劝道,“叶夫人莫再感伤,若是家师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如此怅然。” 林氏还未作答,叶长风便开口道:“诶,许是怀了身子,拙荆近来有些多愁善感。”虽是哀叹的神色,眸色却略有几分得意。 林氏如今已显身怀,宋江才也看得出来,心中微微一涩,淡笑道:“那便恭喜二位了。”能看到她如此幸福,他也无憾了,只盼望着她能给叶兄生个儿子吧。 若是换了他,他许是……不到三五年便扛不住压力纳妾了吧,如何能像叶长风这样顶着不孝的罪名净身出户呢。她终是选对了人。 叶长风的话使得林氏有些尴尬,她轻咳了一声,目光落在宋怀远身上,见其长眉慧目,风姿远胜其父,不禁感慨道:“十年未见,远儿都长这么大了。” 宋江才对其子笑道:“远儿,你小时候可喜欢你叶伯母了,可还记得?” 宋怀远面色虽有羞赫,仍是大方地点了点头,“记得的,叶伯母还是没有变,和远儿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一如当年般温婉贤淑。他还记得,他有一次生病发烧,不小心将前来探望他的叶伯母唤做了娘亲。当时还有旁人笑话说,要是当了你叶伯母的女婿,便没有唤错了。 林氏听了他的话,笑道:“远儿倒是变得嘴甜起来了,就是……”林氏说着微垂眼眸,“蒙蒙还是很不懂事,尽给你添麻烦,今日还生出了这般闹剧,让你受委屈了。” “伯母言重了,”宋怀远连忙道,“此事是远儿行事冲动,鲁莽动作才会惊吓到了……四姑娘。” “诶,说的什么话,”叶长风手一挥,“那金环蛇毒性极强,紫衣也说了,倘若当时不是有你及时出手,只怕蒙蒙就……此事是我们要谢谢你。只是蒙蒙娇纵,行事极为不妥,才会闹出如此笑话,我叶长风教女不严,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叶伯父折煞小侄了。”宋怀远连忙起身,拱手恭敬行了一礼。 叶长风自然不是真的要同一个小辈赔不是,又寒暄客气了几句。宋怀远落座后默言不语,似在思忖着什么。 叶长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心中暗赞。此时宋怀远脸上的指印已淡去,面容秀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雅。叶长风虽然对其父不喜,但对这宋怀远却讨厌不起来。 这宋怀远,诗作文章在京中盛为流传,其字迹行云流水,坦然天地,以字窥人,可见其心性凛然;诗风宕逸洒脱,自有一股雍容不迫的风度气韵,当真有泣鬼之才;文章更不用说,笔动时篇篇锦绣,墨走时字字珠玑,读来让人忍不住连连拍手叫绝!这样一个少年郎,只怕以后前程难以估量,难得的是少年得志,却不骄不躁,进退有度。撇去私心,若他将来的子女能有他十之一二,他便此生无憾了,也不知这宋江才是几世修来的福份,竟能教导出这样一个儿子,一时间,他心中嫉羡不已。 堂上又恢复了寂静,宋怀远唇张了张,忽然站了起来,上前两步神色恭谦地看着座上二人,“叶伯父,叶伯母,适才虽是情形紧急,可是……小侄之举恐对蒙妹妹清誉有损,是以……”宋怀远顿了顿,男子汉大丈夫,是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他先前那样扑过去将她压在了身下,二人已有了肌肤之亲,若是传了出去,让她以后如何能嫁人了。宋怀远下了决心,抬首凛然道,“小侄愿意对蒙妹妹负责任,娶她为妻。” 他话一落音,侧厅的春夏秋冬八折雕花屏风忽然“呯然”一声倒了地,震耳欲聋。 宝儿已经直接扑倒在了屏风上,叶如蒙还在摇摇欲坠中,“诶诶!”,她只有一只脚立在了地上,另一只脚并未着地,而是往后翘了起来,为了保持平衡只能像小鸟一样挥着手儿连连挣扎着,别掉别掉!千万别掉! 叶如蒙在原地摇摇晃晃、生死挣扎了好一会儿,终是坚持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屏风上! 她和宝儿二人原先就是侧耳趴在屏风上偷听的,这会儿屏风一倒,二人便也先后倒下了,叶如蒙痛得手脚发麻,好一会儿才从屏风上才抬起头来,瞪着宋怀远,一脸懵逼:前世你不是出家了吗?这辈子怎么就要对她负责任了! “蒙蒙!”叶长风喝了一声,叶如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爬了起来。等等!刚刚是、是有人说要娶她吗!什么?那个明年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说要娶她为妻!她没听错吧?叶如蒙满脸不解地看着他,目不眨眼,她突然开始想像他将来剃度出家的模样…… 宋怀远见了她,知刚刚的话是被她听了去,现如今她又这般看着自己,他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其实,小蒙蒙如此行径是很不合体统的,可偏偏在他眼中看来,又觉得她可爱得紧,怎会如此?她这双大眼睛,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不曾变过,他眼里有了笑意,当真是个小迷糊,行事虽然莽撞,却是如此可爱。 “蒙蒙。”林氏见她还盯着人家看,责怪地唤了她一声。这个女儿,先前还想着是个知分寸的,谁知道竟是和她爹爹一个德性,净在宋大哥面前丢人。 叶如蒙连忙收回了目光,爬起来红着脸对宋江才福了福身,“宋伯伯好!” 林氏皱眉,纠正道:“是宋叔叔。” 叶如蒙脸更红了,低头道:“宋叔叔好。” 宋江才朗声笑道:“哈哈,蒙蒙这模样倒是像足了你娘亲小时候。” 这话叶长风听着就不高兴了,这不是在暗示他没和他夫人青梅竹马过吗?既然不高兴了,那气自然是得撒出来的,就撒在他儿子身上吧,“蒙蒙,还不快给宋公子赔个不是。宋公子仗义出手,你却不分青红皂白便动手打人,这是身为闺中女子当有之举?”叶长风起身,对宋江才道,“让宋弟见笑了,小女顽劣,我与拙荆日后定会好生教导。” 叶长风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家儿子是仗义出手,我家女儿动手打了人做错了,我自个儿留在家里教导便行了。简而言之就是——你儿子想娶我女儿,没门! “宋、宋大公子,对不起。”叶如蒙福了福身,连忙提了裙子踉跄着回屋了,她膝盖还摔疼了!唉,真是丢人丢大了!叶如蒙一出厅堂便小跑回房,到了房间后立刻冲到床上将脸紧紧埋入棉被中,她都觉得丢脸丢死了!好不容易有人说要娶她,她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出了那么大的糗!哼,刚刚都是宝儿没站稳,推到了屏风她才会摔下去的!她被宝儿害惨了! 宋怀远凝视着叶如蒙离去的背影,忽而觉得不妥,连忙收回了目光,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他心绪有些凌乱,便抿唇不语。他刚刚是不是太冲动了?可是……是冲动吗? 知子莫若父,宋江才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笑道:“叶兄,当时情形紧急,宋某觉得令媛之举并无不妥之处,是小儿冲撞在前,还望叶兄莫怪。其实令媛性子直率天真,倒是可人。” 叶长风皮笑肉不笑道:“宋弟过奖了。” 很明显,宋江才想为自己的儿子再争取下,可叶长风却不愿继续刚刚的话题,只当没听到了,气氛一下子又有些尴尬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咆哮):我才是男主!我才是男主!我才是男主! 杀手发现这几章一直在给男二圈粉,唔,其实杀手不喜欢宋和尚,说话文绉绉的,台词斟酌得杀手头都大了。容大猫多简单啊——给你。我走了。 希望大家还没忘记容大猫,他目前只能在小剧场这里刷下存在感了。杀手会尽快安排容大猫威武出场(=^w^=) 我们的口号是:大猫威武!大猫威武!大猫威武! ☆、突如其来 “这个……”林氏连忙道, “时辰不早了, 要不……宋大哥和远儿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吧。” “不了, ”宋江才起身婉拒道,“时辰不早了, 内子还在家中等候, 我们便先行告辞了。” 叶长风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送走宋江才父子后, 叶长风一脸不快, 自行回了屋。 林氏也有些生气,不愿搭理他。叶长风在屋内等了许久,也不见妻子回屋,连忙出外来寻,一踏入前厅, 便见妻子正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喝着茉莉花茶, 看也不看他一眼,他连忙遣散了桂嬷嬷等人,蹲到了妻子脚边低头认错。 林氏看他一眼, 气也消了,只是当下不愿与他说话,起身便走。 可刚一起来,便被叶长风打横抱了起来。林氏小叫了一声,连忙一手护住小腹,一手攀上他的脖子,“夫君!” “乖,别动。”叶长风抱起她大步回房。 “我要生气了!”林氏低声喝道,面色微愠。 “乖,回房再生气。”叶长风抱着林氏回到了卧房,又抬脚踢上了房门,将她抱到了床边,轻轻放置在床上。 林氏坐在床沿边,瞪着他不说话,气得脸都有些鼓了。 “柔儿,不要生气,当心动了胎气。”叶长风这会儿好脾气道。 “你!”林氏确实是有些气了,心中转念想了几想,又觉得有些委屈,一下子湿了眼眶。 叶长风有些慌了,忙落坐在床边,执起了她的手,“柔儿。” 林氏眼泪说掉便掉,“这些年来,我们两个如何你还要瞎猜吗?都这么大个人了,如何还能这般幼稚了,尽让小辈们看着笑话!” “我、”叶长风这会儿懊恼不已,连忙一把拥她入怀,“我就是怕。谁让那个宋江才还敢肖想你。” “胡说!”林氏推开他,“宋大哥已经成婚生子,与婉妹妹相亲相爱,你如何能这般污言!” 叶长风不说话了,他作为男人,还不知男人的心思么。就算那个宋江才不表现出来,但他心里怎么想的他还不知道?得到了的就是白米粒,得不到的就是床前的白月光,时常挂在心上想着念着。 “夫君。”林氏见了他这哀伤的模样,心中不忍,柔柔唤了一声,抹了抹眼泪主动环住了他的腰身。 “我错了。”叶长风低声道,“我总觉得我自己不够好,或许你嫁给他,会比嫁给我要幸福。”当年他娶她的时候虽风光,可如今却也不如那个宋江才了。旁人见了,定会笑话她目光短浅,所嫁非人吧。 “你再说这样的话,妾身真的要生气了。”林氏紧了紧环住他腰身的手,脸贴在他胸前蹭了蹭,“倘若我嫁给宋大哥,将来最多也不过是相敬如宾,哪会像和夫君这般恩爱无双。” “那、你从不后悔嫁我为妻?”他心中是知道答案的,可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林氏抬头看他,“此生不悔,以后不许这样了。” 叶长风这才冲她咧嘴笑了笑,将头埋在她脖间蹭了蹭。林氏笑着抱住了他,摸了摸他的头。有时叶长风就像个孩子一样,可是她愿意这样去宠爱他。 “夫人,”叶长风将头抬了起来,忽然正色道,“我准备辞去翰林院检讨一职。” 林氏闻言吃了一惊,略有红肿的眼看着他,“为什么?” 叶长风笑道:“当检讨实在太过闷沉,每日只对着那几个同僚,四面墙壁,实在百无聊赖。” 林氏听了,觉得有些异样,夫君都做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间就嫌弃起来了呢,他以前还挺欢喜这个职位的,说是清闲得很,陪她的时间也多,如今她怀了身子,就更应该如此了,怎么还会想请辞呢? 林氏想了想,有些不理解,“那夫君准备作何打算呢?” 叶长风温声道:“我准备去国子监试一下。” “国子监?夫君要讲授哪一学?” “最好是国子学,可以从博士助教做起。” 林氏点了点头,她夫君之前可是做过太子少傅的,做博士助教对他来说也算屈才了,“那……进得去吗?” 林氏知道,国子监难进,尤其是七学中的国子学。国子学最低都是从六品的职位了。 叶长风实诚道:“我在国子监中有些人脉,如无意外,这两个月便能去应试,只要应试过了就没问题,入了国子学,可以慢慢往上升。” “嗯,以夫君的才学,进国子学是再合适不过了。就算应试不上也不要紧,夫君还可以自己开个私塾。”林氏开玩笑道。 叶长风也笑,只是眸色深重。 这些年来,他从翰林院修撰降到检讨,他只当是因为自己确然不群、没有随波逐流阿谀奉承才会受人排挤,对此浑然不在意。 可是如今经过一番暗地里的调查,却发现背后的推手隐约与叶国公府有关。似乎有人要将自己关在一个小黑屋里,慢慢收拢起自己的人脉,让他的圈子越来越小,只守着自己的妻女过日子。如今的他,有必要从小黑屋中走出来了,他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守住自己的妻女,自己的家。 国子监的学子皆是贵族子弟,他准备踏足这个广阔的圈子,畅游一番了。至于那只背后的推手,若是再出手,休怪他不顾兄弟之情了。 当天晚上,叶如蒙有些失眠,她本以为娘亲临睡前会来和她说些什么,可是没有。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切如常,就是娘亲的嘴巴好像有点红肿,像是被……叶如蒙挠了挠头,她依稀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些什么,却又不完全明了。 唔,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和娘亲一起做枣泥月饼呢,叶如蒙这么一想,赶紧闭眼睡了。 与此同时,叶府高墙外有一辆藏青色的平顶马车。车前有一青衣车夫,懒懒斜靠在车前,似在闭目打盹儿,可是一双耳朵却是竖得灵敏,仔细听着附近的风吹草动。 马车内,青时和何忘忧、蓝衣三人正在细谈。 蓝衣听了青时的问话,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问道:“青时大人,蓝衣冒昧问一下,主子是不是想追求姑娘?” 青时盈盈一笑,“你觉得呢?” 蓝衣想了想,“我觉得姑娘挺喜欢那些花儿的,要不就继续送吧,说不定她哪天就不丢了呢。今天姑娘出门匆忙,忘记让姐姐把花拿去丢了,我们都装作不知道,结果那花儿就一直放在屋里,姑娘今儿个回来一看,也没说什么,就瞪了一眼。” 青时心中明了,弯唇一笑,“那个宋怀远,你们盯着点儿,若是他再来叶府,第一时间通知我。” “青时大人放心。”蓝衣道。 “大人,”一旁的忘忧低声开口,“先前姑娘和主子是不是有达成了什么协议,如今协议似乎……取消了?” “哦?此话怎解?”爷可没交待这个。这半个月来爷每天早上起那么早千里迢迢送花,他还以为爷正和那四姑娘打得火热呢,谁知道竟每次都是偷偷地送,连人也没见着,光看一眼那四姑娘的窗子就走了。青时心中哀叹,如此下去,爷要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呀? 忘忧顿了顿,“姑娘说,她如今已经和主子没有关系了,如果我们是作为何家人,那便继续留在府上;如果不是,她就和老爷说,让我们离开。” 青时默了默,“那你怎么答她?” 忘忧道:“我们自然是何家人,我只和她说……我们卖身于主子了,要赎回卖身契要许多银子,我们挣够了便赎身。” 第32节 青时将手中的折扇收拢了起来,扇头在另一只手心里敲了敲,浅笑道:“聪明,小心伺候了。”最后又提醒道,“叶长风那儿,你们想好办法遮掩了。” 他先前还以为,叶长风不过是一个长得比较高大的读书人,谁知道竟也是个会武的,心思缜密得紧,再加上他身边那个管家,还是从宫里出来的,武功有三两下子,不容小觑啊。 次日一早,叶如蒙一家人正在用早膳,忽然从叶国公府来了辆马车,说是要接叶如蒙过国公府。 一问才知道,原来往常中秋佳节,宫中都会举办迎秋宴,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携带妻子和嫡子嫡女参加宴会,名额都是半个月前便定好了的。 可是今日早上,宫中忽然来了人,意有所指地暗示要府中的另一位嫡女一同出席。 国公府中的嫡女,除了叶如瑶,便只有二房季氏所出的大姑娘叶如佳了,可是叶如佳早已出阁,今日是要随夫家那边入宫的。那剩下的,便只有叶如蒙了。 因着叶如蒙先前从未入过宫,是以国公府才会急忙将她唤去,先简单教导她一些宫中礼仪,免得到时冲撞了宫中的贵人。 事发突然,林氏担心不已,忙里忙外拾掇了好一会儿,才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叶长风带着女儿过国公府。 叶长风一行人一入府,她二婶季氏便带着三四个管教嬷嬷在等着叶如蒙了,其实那些宫中的礼仪叶如蒙先前也学过,只是从未入过宫,生疏得很。一看眼前这架势,叶如蒙便紧张得很,施礼的时候时不时出些差错,所幸这些嬷嬷们看着季氏的脸色,对她也不凶,再加上身边的紫衣和蓝衣不时指点一下,她倒也渐入佳境了。 叶如蒙学了有一二个时辰,用午饭时管教嬷嬷们也一直在一旁指导着,弄得她都没什么胃口。 午休后,她七婶倒是姗姗来迟。这是叶如蒙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她七婶,柳若是今年不过三十岁,如今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面容光滑紧致,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模样与叶如瑶有六七成的相似。若说叶如瑶是个小美人,那这柳若是便是个纯纯粹粹的大美人了,身上还有几分美妇人的韵味。再看其身姿窈窕,怎么看都不像是生了一个十四岁女儿的妇人,她平日里和叶如瑶走在一起,看着就和两姐妹似的。 叶如蒙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她小腹上,她七婶和她娘亲听说是一样的月份,可是却没她娘亲那般显怀,不过那腰身倒不若印象中般纤细了。 柳若是见了叶如蒙,上下打量了一下,亲切地拉起她的手笑道:“倒好久没见着蒙蒙了,看你这身量,倒和瑶瑶差不多呢,我前阵子刚给瑶瑶做了几件衣裳,她还没来得及穿,蒙蒙你看看喜不喜欢,是霓裳阁出的呢,还有几套首饰头面,瑶瑶大多都没有穿戴过,给你穿戴正合适,快随婶婶来看看。” 叶如蒙知道,这是国公府担心她的穿着上不了台面,便拿了叶如瑶的衣裳首饰来给她。叶如瑶的东西自然都是顶好的,可是她却不想要,她还不若穿自己的,虽然不是什么精贵的绫罗绸缎,珠宝玉饰,可也丢……不了人?唔,好吧,穿进宫去可能会有些丢人。 柳若是当着下人们的面对她热情得很,叶如蒙很快便被她拉入了房中,她在叶如蒙身上比划摆弄了许久,后来叶老夫人派人来催了,柳若是才命人送她去净室洗浴梳妆。 叶如蒙焚香沐浴后,穿戴整齐,在婢女的引领下去了前厅。前厅里人多着呢,叶老夫人、叶长风,叶长泽,还有二房、七房的夫人姨娘们都在,正在说着今日入宫参加迎秋宴之事。柳若是是去过多次的了,说出来也就是轻描淡写几句,并不放在心上,柳姨娘因着身份不能去,还在生着闷气,可在众人面前也不敢放肆,只是有些闷闷不乐,堂上众人,皆是各怀心思。 正聊着呢,忽听香北来报,说是四姑娘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买内裤咯买内裤咯,所以杀手明天是不更d。 休息,休息一天儿(一休的声音) 顺便说一句:某宝的广告越来越没有节操了,居然只有一小块布!还没杀手手掌般大,比女式的丁字裤还省面料!简直是不(乐)忍(在)直(其)视(中)! (擦鼻血中)矮马,那个人鱼线啊! ☆、惊艳 众人抬眸一见, 只见从乌瓦朱柱的长廊里拐过来一个丰韵娉婷的少女, 少女身穿浅蓝色半臂直领高腰襦裙, 裙身净色淡雅,只在裙摆、腰间和袖摆处用苏绣绣了几团鹅黄樱粉淡紫色的绣球, 衬得整个人典雅气质。 她款款行来, 临近门前, 略有停顿, 纤纤素手轻提了下柔软的绸面裙摆,抬脚跨过了低低的朱木门槛,一双藕荷色的嫦娥奔月缎面绣花鞋昙花一现,又隐入了裙摆一团淡紫色的绣球花丛中。 入了前厅,她笑盈盈地向堂上的长辈们一一行了礼, 言行举止端庄娴雅, 颇有大家风范,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季氏忍不住开口赞赏道:“七弟妹真是好眼光,蒙蒙穿上这衣裳都跟仙子似的了。”季氏一说, 女眷们都纷纷交口称赞,便连叶老夫人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如蒙心中舒了一口气,看来临时抱佛脚还是有些用处的,不枉她累了这足足半日。 柳若是看得有些怔,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干笑道:“不是,这些不是我给蒙蒙挑的呢?”这叶如蒙从头到脚的穿戴,没有一样是她给的,她连忙柔声问道,“蒙蒙,怎么不穿七婶给你挑的衣裳呢?是不喜欢吗?” 叶如蒙一听,有些羞赫道:“谢谢七婶的好意,七婶挑的衣裳首饰都好漂亮,不过……那衣裳您之前可能是按照三姐姐身量裁的,我都有些穿不上,只能穿这套自己带过来的了。” 柳若是一听,略有尴尬,又关切问道:“怎么会不合适呢?” 叶如蒙微微红了脸,手抚上了略显丰盈的胸口,小声道:“太紧了,穿着难受,喘不过气来。” 叶如蒙说得小声,一旁的季氏倒是听到了,忙轻咳了两声,“蒙蒙这身衣裳倒也合适,大方得体得很呢。” 叶如蒙见柳若是还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七婶,我这么穿,不会失礼吧?”她这么穿,自然是失礼不了人,紫衣她们将她装扮好后,她站在梨花木落地镜前一照,自己都觉得惊艳。 她就这么眨巴着水灵灵的小鹿眼问柳若是,面上还带着一点稚气,看起来纯粹而天真。柳若是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般,闷沉闷沉的,她厌恶极了叶如蒙这张和林氏酷似的脸,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只能按压住心中的不悦,面上堆笑道:“当然不会了,好看得紧,都快把瑶瑶比下去了。” 季氏面带欣赏道:“如此穿着打扮,倒是雅致得很,你这丫头,是个有眼光的,得当得很呢。”季氏说着摸了一下她的袖子,只见这衣料丝滑水润,飘逸灵动,不由得赞道,“这衣裳质地,倒是顶好的。” 一旁的柳姨娘盯了叶如蒙许久,终于忍不住上前看了看,“我记得霓裳阁昨日也出了这么一套‘花团锦簇’,不过是出的珍品,云中丝制的,只此一件,要六百多两呢。你这是在哪买的,仿的倒是不错。” 霓裳阁刚出的新品,居然这么快就仿出来了,细看一下手工还这般精细,几乎能媲美真品了,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料子。 叶如蒙顿了顿,面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浅笑道:“这个蒙蒙就不知道了,我娘亲买给我的呢。” 座上的叶长风闻言,眼眸一动,知叶如蒙是说谎了,这套衣裳,只怕是紫衣她们帮她弄来的吧。紫衣几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若说他先前还有些怀疑,那昨日便已经确定了。昨日在樟木林中,那两道飞镖出得如此之精准,绝不会是一般的江湖人。 “不对呀,”姜姨娘也凑上前来看了看,“你看这是苏绣呢!该不会就是霓裳阁出的吧?大嫂哪来那么多银子呀?”姜姨娘正是叶如巧的生母,性子和叶如巧有些相似,眼尖话也多。 “是不是,看一下不就知道了么?”柳若是盯着她这套衣裳笑道,眸色略有嫉恨。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稍微装扮一下,小家碧玉就成了大家闺秀了。这叶如蒙以前看着都有些缩手瑟脚的,怎么如今就变得落落大方起来了。 叶如蒙一听,忙低头查看了下袖摆。她知道,霓裳阁出的衣裳都会在不显眼处绣上一朵紫荆花,顶好的用的是金线,次之银线。叶如蒙没找着,倒是香北在裙摆处找着了,一翻过来,便见一朵金色的紫荆花,奢华耀眼。 堂上众人一见,顿时鸦雀无声。这个……长房不是过得挺穷酸的吗?怎么会舍得花这么多的银子来买一套衣裳?这六百多两,该不会都占了他们近半个身家了吧?啧啧啧,不会这么爱面子吧。 叶长风淡然道:“柔儿向来疼蒙蒙,也就这么一两件罢了。”他说得大方淡定,堂上众人听了,都纷纷揣测起他的身家来。这长房,不会在外面偷偷做生意,攒了许多银钱吧?可是看他家那辆破马车……而且他还住在那么远的城北,好像也只是购的一个二进的四合院,难道是这大伯一直深藏不露? 叶长泽闻言笑道:“大哥倒是大方。”叶长泽与叶长风二人并列而坐,兄弟俩面容生得几分相似,只是叶长泽年轻些,眉目间神采飞扬。相较之下,叶长风低调内敛,他则略有张扬了。 叶长泽开了头,堂上众人也纷纷说起话来,无非也是羡说叶长风疼爱妻女,舍得花银子。 姜姨娘还悄悄戳了戳柳姨娘,“你该不会记错了吧?怎么可能六百多两?” 柳姨娘冷瞥了她一眼,“错不了!六百八十两!” 叶如蒙这边面色虽然镇静,但心却是扑通猛跳个不停。怎么这套衣裳这么贵!紫衣她们不会是租借来的吧?要是弄破了她得陪多少银子啊!别说六百多两了,这套就算是给她六十两她也舍不得买啊!六两她可能会考虑一下! 柳若是面上笑意盈盈,慈爱地看着叶如蒙,柔声道:“这衣裳真是不错呢,大嫂舍得花银子,其实七婶给你的首饰,你也可以挑……”她说着忽然顿住了,叶如蒙发髻上的这一套头饰,乍一看平淡无奇,但细一看,竟是羊脂玉的!一支绣球花羊脂玉嵌宝累丝金钗,还有一支绣球花羊脂玉精雕发簪,连那耳坠和珠花也是精细迷你的绣球花花样,可见她头上的头饰是一整套的头面了。 若她没记错,这套羊脂玉头面共有一百零八件,是玲珑阁这个月月初才出的,当时只出了四套不同花样儿的,据说是十二名玉匠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呕心沥血才打造出来的。她二姐柳淑妃就有一套石榴花花样儿的,还有一套牡丹花样是送去给了皇后娘娘,另外一套百合花样儿的,是大将军府多月前便预订给了他们的女儿颜如玉作出阁之用。最后一套绣球花样儿的,也不知道是给谁得了,去踪成谜,谁能想到最后竟是穿戴在了叶如蒙的头上!柳若是一下子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套头饰,如何能是有钱便能买到的? 季氏等人对柳若是的反应有些不解,不由得都看向了叶如蒙的发饰,季氏见这套头饰玉面光滑如油脂,却不敢猜是羊脂玉,只当是其它色泽非凡的玉石了,笑道:“这头饰想来是和这衣裳一套的吧,倒是清盈淡雅,我看瑶瑶的首饰多是金玉活泼的,穿戴上不一定合适了。” 叶如蒙顺着台阶下了,笑道:“三姐姐的首饰中确实找不到这般素净的,蒙蒙便自作主张了,辜负了七婶的好意,还莫七婶莫怪。” 柳若是唇张了张,有些结巴道:“没……没事,好看就成。”她觉得,自己话都不有些不会说了。这个叶如蒙,怎么可能会得到一套这样的头面? “好了,”老夫人开口道,“没问题的话就随你两位婶婶一同进宫吧。宫中贵人多,少看多听,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什么好怕的。” “蒙蒙记住了。”叶如蒙垂首福身道。 “你们两个,多照看着点儿。”老夫人又对柳若是和季氏二人叮嘱道。 二人忙低头应是。 “瑶瑶准备好了吗?”老夫人问道。 柳若是笑道:“这丫头,说是要给十二公主带些好玩儿的,还在准备着呢。” “嗯,让她别迟了。照看下妹妹,要是妹妹受了委屈,回来我可饶不了她!”老夫人笑道。 “母亲说的是。”柳若是笑着应了,婆媳间心领神会。 临上马车前,叶长风只叮嘱了几句话,并没有问其它的。叶如蒙知道,这只是因为当下不是说话的时机,只怕她一回到家,她爹就会立刻喊她去书房“严刑拷问”上一番了。 待叶如蒙和她二婶、七婶三人上了马车后,叶如瑶才不慌不忙地在婢女和嬷嬷们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叶如瑶在丫环吉祥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见到叶如蒙后一愣,坐下后低声嘟喃了一句——怎么四妹妹也一起呀。 叶如蒙要进宫,她今日早晨便知道了,她说的是——怎么四妹妹也和她们坐同一辆马车呀?柳若是听了,本应说些什么,可想了想,还是没出声,这叶如蒙不可能有这么一套头面,想来定是仿制的,仿制上这么几件,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估摸也要百来两吧,看来这大伯的身家还真是不容小觑了。 马车开始走了起来,叶如蒙看了一眼叶如瑶,显然,她今日这身行头也是经过悉心装扮的,她梳了个一丝不苟的双丫髻,髻心处笼了两朵鎏金累丝嵌五色宝珠莲花,髻边上缀了几串淡粉色的落英缤纷珠花,在光照下熠熠生辉,脑后还斜斜插了数支金玉簪钗,打扮得矜贵华丽。 眉心的翠羽花钿,是用蜻蜓的薄翼制的,将蜻蜓的翠翼剪成形状,以金笔涂之,再用呵胶粘于额间,美艳动人。精致的妆面为她绝色的脸庞锦上添花,实在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再配上一身鹅黄色的嫦娥奔月抹胸襦裙,人便仿若那广寒宫中的仙子一般了。 叶如蒙心中忍不住赞叹,如此一个美人,难怪有那么多人对她动心了,可是一想到她的蛇蝎心肠,还有对自己那股莫名没来由的嫉恨,叶如蒙便欣赏不起来。美人蛇蝎,实在可怕得紧。 一路上,四人都闷声没有说话,柳若是不知在想什么,想得有些入神了。 马车行到半路,叶如蒙坐得腿微有发麻,便小动作地挪了一下腿,叶如瑶眼眸一动,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当场便叫了起来,“娘!你看她!” 马车上一直安安静静的,这叶如瑶突然叫喊了起来,几人都被吓了一跳,正在聚精会神发着呆的柳若是更是被她吓得人都差点跳了起来,连忙手按在了小腹上,有些按压不住地斥了她一声,“你做什么!” 叶如瑶也知自己反应过大了,可还是有些委屈,指着叶如蒙的鞋子,“娘你看四妹妹的鞋子!” 叶如蒙低头,见自己刚刚竟不慎露出了鞋面,连忙提了提裙摆盖好,有些瑟缩地看着叶如瑶。 柳若是也看到了叶如蒙的鞋面,“这又怎么了?” 叶如瑶娇气道:“我身上穿的是嫦娥仙子的衣裳,可你看她的鞋子!”这不是要把她踩在脚下的意思嘛,叶如瑶拉着柳若是的袖子撒娇道,“娘,我要换一套衣裳!” “别胡闹了。”柳若是没好气道,她被自家女儿吓了一大跳,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她怀的身子可不是旁人以为的三个多月,而是两个多月,还不稳妥。 “娘,我还带了几套衣裳来的!” “换了衣裳,你面上的妆容和首饰都得换,哪有那么多时间?”柳若是怀了身子,脾气也没以前好了,便有些不耐烦起来。这个女儿,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那、那……”叶如瑶忽然眼睛一亮,对叶如蒙道,“四妹妹,你把鞋子换了吧!我给你一双鞋子!我们两个脚号是一样的是吧?” 叶如蒙抬起头来,看着叶如瑶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若是以前,她肯定不敢拒绝她,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觉得,不过换一双鞋子的事,她换了就是了,并没什么。就算碰上了她不情愿的事情,她也会同意,因为她不想让三姐姐不开心,所以情愿自己不开心。 现在的情况是——其实换一双也无所谓,但她就是不想。她的身份,是嫡长女,她不会因为旁人宠爱叶如瑶,身份就低她一等。 她看着叶如瑶娇纵的脸,一字一字道:“我不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什么!蒙蒙终于要一振雌风了吗? 杀手:不,她很快就会怂下来了。 小天使:花生什么事了? 杀手:欲知后事如何,请看后天的更新。 小天使:嗯,好吧。什么!(后知后觉)明天不更?杀手你又要买内裤了吗? 杀手:没有没有。(连连摆手)借口还没想好,想到再说吧。好啦,咱们说点正经事吧。 容大猫几天没出现了,你们是不是想他了?就知道你们只是口头上嫌弃一下,其实内心都是深深挂念着他的。嗯,所以下章是宝儿的重要戏份。 杀手还是有良心的,小剧场没忘了他。 题外话: 关于营养液,杀手很谢谢小天使们的浇灌,不过杀手受之有愧——因为营养液对杀手的文来说用处不是很大(要非常非常多才有用,多到杀手去不了的那个境界。不过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真的见鬼了呢)。 杀手收到的话就是会觉得很开心啦——哇咔咔,我也有营养液了,小天使们喜欢才会浇灌的哦,大概就是这种心理。我之前有做过比喻,收到营养液就好比幼儿园的小朋友被老师在额头上贴了个红苹果——今天你表现很乖,给个红苹果当奖励。小朋友们收到当然开心啦,嗯,就是这种被表扬的感觉。(快夸我快夸我!别别,这多不好意思啊!杀手脸皮薄,我肯定会脸红的。) 咳咳,其实比较需要营养液的文一般是参加了“我和晋江有个约会”活动的,营养液的浇灌有助于它们参加比赛。所以,如果大家有喜欢的文参加了这个活动,不要大意直接浇灌吧,它们比我更需要。前面如果有给大家造成错觉的……请原谅我(*/w*) ps:读者账户的营养液每个月月底都会清零哦,有用不完的再来浇灌吧。 第33节 附营养液说明: 1、不跳章订阅一篇v文,每满30万字可得营养液十瓶,60万字二十瓶,依此类推。 2、不满30万v字数即完结的v文,全文订阅也可得营养液十瓶。 3、包月文、限免文不计算在内,完结半价计算在内。 4、拿到营养液即可以给自己心爱的任意v文施肥,使其茁壮成长,并可在首页“读者栽培榜”查看到按施肥数量排列的文章榜单。 5、被全文订阅或满30万不跳章订阅的v文,自动获得营养液一瓶并自动被施肥。 6、获得的营养液会在次日发送到您的账户,您可以在“互动活动”--“植树造林”查看您的营养液数目。 谢谢大家的厚爱,你们居然看完了? ☆、一双鞋子 叶如瑶忽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叶如蒙微笑, 乖巧道:“三姐姐,蒙蒙不想换鞋子。” “你、你!”叶如瑶一下子气得直喘气, 她居然不肯换!这个叶如蒙她居然敢拒绝她?若是平日, 就算是在私底下, 她也肯定会同意的, 何况今天还是在长辈们面前,可她居然就当着她娘亲的面拒绝了她!叶如瑶一下子难以承受,气得声音都有些变了,“娘亲,你看她!我可是她姐姐!她居然不听姐姐的话!” 柳若是也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叶如蒙, 平时不是挺好说话的吗?她劝道:“蒙蒙,你也知瑶瑶身上穿了这套衣裳,不若你就换一下吧?你不过只是换一下鞋子的事, 瑶瑶换的话,就得换一整套,来不及了。”柳若是难得地动了动嘴皮子,满以为叶如蒙会立刻答应,毕竟劝叶如蒙这个软包子,可比劝自家宝贝女儿容易多了。 谁知叶如蒙却是好笑道:“七婶说的是哪儿话,我可是妹妹,今日祖母还说了,让三姐姐多多照顾我呢。”叶如蒙说完,脸上还带着镇静的笑,心却是扑通直跳。她忽然觉得自己真了不起,她居然能皮笑肉不笑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还面不改色,她实在太利害了!天啊,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有这样的胆量呢?如今……她胆子居然肥成这样!到底是谁给她撑腰呢?她爹爹!她还有蓝衣紫衣。还有还有、她可是敢刺杀容王爷的人,她怎么可能还怕叶如瑶母女俩!叶如蒙一想,顿时又觉得自己胆量上来了,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儿,看着母女二人。 柳若是一听,顿时拧了拧眉,有些异样地审视着叶如蒙。这个叶如蒙,平日里只要自己一个眼神过去就会乖顺得像个绵羊似的,怎地今日劝了好几句,还这般执拗? 未待柳若是多问,叶如瑶便气得直接站了起来,伸手怒指着叶如蒙,“你!”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叶如瑶一个没站稳直接扑到在了柳若是身上,柳若是吓了一跳,连忙护住了肚子,抬手便将她推了开来。 叶如瑶被她推得差点都摔到了地上,“娘亲!”她颇委屈地唤了一声,娘亲居然这么大力地推开她。 “胡闹!”柳若是喝了她一声,面容愠怒。 “七弟妹!”坐在她对面的季氏忙探了探身子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柳若是收起怒容,“二嫂放心,没事。”说着连忙轻轻抚了抚小腹,似在安慰腹中受了惊吓的婴儿。 “娘亲!”叶如瑶满脸委屈地看着她,娘亲居然对她这么凶,就知道疼肚子里的孩子,这都还没出生呢,要是出生了还得了! 柳若是拉下了脸,颇有些指桑骂槐道:“你四妹妹不愿意换,你还能逼着人家换不成?你要么就凑和着穿,要么就去换了衣裳头饰,到时耽误了时间,你自己负责。” “娘亲!”叶如瑶苦着脸,可是见柳若是冷着脸,她也没法子,最后只能狠狠瞪了叶如蒙一眼,放话道:“我要告诉融哥哥!你等着!” 叶如蒙原先见叶如瑶吃瘪,还有些看热闹的心态,现如今一听她这话,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其实换一下鞋子,好像没什么关系吧?要是让容王爷知道了,说不定会把她的脚砍下来。好吧,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但也不知道会想什么法子让她当众出糗。想到这,叶如蒙忍不住缩了缩脚,只是当下面子下不来,便闷声不说话。 唉,不就是一双鞋子的事嘛,下马车换了就是了。爹爹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马车到了西华门外,停了下来。 丫环们连忙从后面的马车下了轿,小跑到这辆车前,迅速搬好轿凳,毕恭毕敬地掀开车帘,搀扶着各自的主子下了马车。 季氏和柳若是身后都跟着自己的贴身大丫环,叶如瑶也带了吉祥如意二人。叶如蒙此次过国公府,带了紫衣蓝衣,香北宝儿四人拾掇,入宫的话只挑选了紫衣蓝衣二人陪伴,香北和宝儿二人则和叶国公府的其他丫环婆子们一起在宫外候着。 叶如蒙下马车后一眺望,见红墙黄瓦的西华门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碧辉煌,城台上建有黄琉璃瓦、汉白玉栏杆的城楼,丹楹刻桷,美轮美奂。城墙下有三座拱门,幽深威严,拱洞外方内圆,里外都把守着不少身着盔甲手持刀枪的侍卫,正在对进宫的人一一盘查,颇有一股森严气势。 众女眷下车后,叶长泽和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这男子正是叶如蒙的二叔叶长松,也是季氏之夫。叶长松是庶出,非叶老夫人所生,是以生得和叶长风兄弟俩不怎么相似。他面容圆润,身材略有发福,为人处事八面圆通,如今的日子倒也算是过得风生水起。 兄弟俩过来和各自的妻子说了会儿话,便准备进宫了。忽然,面前的大道上经过了声势浩大的一群人,叶长泽见了,面色微有不悦,转过了身子装作看不见他们,又开始和叶长松说起了话,似乎有意避开他们。 叶如蒙不由得有些好奇,她侧了侧身子,寻到空隙看了过去,只见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体型高大健硕、身着金色盔甲的将军,留着长及胸前的美髯,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看起来威风凛凛,跟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温顺娇巧的贵妇人,贵妇人面容姣好,与她美好的容貌不相符的是两鬓略有斑白,看起来有些显老。 叶如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说真的,这妇人跟在这将军身后就好像一只小黄莺傍着一只大金雕。一想到一个这么娇小的妇人竟嫁给了这么个虎背熊腰的将军,叶如蒙就觉得可怕,要是她嫁给了这么一个人,只怕他平日里吼一声,她都能吓破胆了。叶如蒙开始替这夫人担心起来,这个将军要是发起脾气来,一定很可怕,只怕一掌就能把她拍飞啊! 只见这二人身后跟着一群年轻的男女,略有年长的两个男子也是留着满面的络腮胡,看起来像是这位美髯雕将军的儿子,这二人身后也跟着妻子孩童,孩童中年纪小的三四岁,年纪大的□□岁,再往后,似乎也是携家带口的,只是面孔稍年轻些罢了。 一家子中有这么些人口,倒是正常,难得的是个个都是嫡出的。叶如蒙忽地想了想,在京中,有哪个武官有这么多嫡出,又是儿孙满堂的?她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还未待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从那群年轻人中冒出了一个红衣少年,少年从后面穿了过来,高声唤了一声,“娘!” 走在最前头的娇小妇人闻言停步回首,红衣少年跑到了妇人身旁,嘴开嘴笑,不知说了些什么话,惹得那妇人失笑,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儿。 叶如蒙怔怔的,若说她一开始看到颜多多还没反应过来,可是等那个妇人一笑,她便立刻反应过来了。因为这妇人笑起来,与宝儿实在是太相似了,她就是宝儿的娘啊!叶如蒙顿时欣喜若狂。 “姑娘,怎么了?”见叶如蒙神色不对,紫衣上前一步问道。 “宝、宝儿呢?”叶如蒙连忙抓住紫衣的袖子问道。 “她还在马车上呢,怎么了?” “快叫她来!”叶如蒙当机立断,“蓝衣,你去换宝儿!让宝儿随我入宫!” “姑娘,”紫衣连忙道,“宝儿不懂宫中规矩……” “我知道,快去换!来不及了,快!”眼见将军府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动了起来,叶如蒙着急了,忍不住推了推蓝衣。 蓝衣没办法,只能跑去车马院将马车上的宝儿唤来,很快,宝儿便赶了过来,“姑娘,怎么啦?” “你,今日随我进宫。”叶如蒙急道,又眺望了一下,见将军府一行人已经到了拱门前,正在接受盘查了。将军府这些人侍卫们都是认识的,几乎都不怎么盘查,只看一下脸便让他们进去了。 叶如蒙顿时心急如焚,只想快些跟上他们,可是她七叔还立在旁道上,和她二叔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其实这叶长泽和大将军倒没什么仇怨,只是……这叶长泽生了五个女儿,大将军生了五个儿子,此事经常被茶楼酒肆拿来说笑,久而久之他便心生不快,不愿与那大将军颜华行走在一起了。 叶长泽斜眼一瞄,见将军府一行人已经渐入了宫门,他这才慢悠悠地领着国公府一行人往城门走去。叶如蒙一下子急得都想出恭了,此时此刻,她只想拉着宝儿的手冲上前去追上他们,可是她身为晚辈,只能跟在长辈们身后慢慢行走,而且她手上也没有国公府的牌子,直接冲上去只怕门还没摸到,就先让守门的侍卫叉成刺猬了。 待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又盘查了好一会儿,二房和七房的倒是盘查得挺快,叶如蒙有她七叔做担保,自然也没问题,紫衣虽是她带过来的丫环,但模样得当,口齿伶俐,侍卫还以为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呢。待盘查到宝儿的时候,宝儿面生,还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侍卫不给过,还叫来了侍卫长。 侍卫长冷瞥了宝儿一眼,看向了叶长泽,抱拳沉声道:“国公爷,所带家奴若有欺上犯下,罪同连坐,可有意见?” 叶长泽顿了顿,这个小丫头是从哪来的?怎会这般上不得台面?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托腮翻白眼):我什么时候能出场? 杀手:你不是也进宫了吗?先等等吧,有你戏份就喊你过来。 我们的口号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读者批:容大猫——1个谜一般的男主,1个只存在于小剧场里的男主。 ps:明天不更,后天起恢复日更( ^w^ ) ☆、远在天边(附小番外) 叶如蒙见叶长泽面色犹疑, 连忙打包票道:“七叔, 她虽然是我的丫环, 但我们二人情同姐妹,我敢保证, 她绝对不会是坏人的。我爹爹也很喜欢她, 还准备收她当干女儿呢。”叶如蒙小声哀求道, “我就是想带她进宫见一下世面, 七叔帮帮我吧?” 叶长泽思虑了片刻,点头应了。见此,那侍卫长才放行。 待一行人走远后,副侍卫长上前问道:“如此放行,当真可行?” “嗯。”侍卫长看着宝儿的背影, “此女走路飘浮, 体虚多病,并不会武。而且……还能不给国公爷这个面子?” 副侍卫笑而不语,他们不过是给的容王爷的面子罢了。 等叶如蒙他们入了宫门后, 将军府一行人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叶长泽又顾着柳若是怀了身孕,慢吞吞地走着,叶如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将军府的人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气恼过后是无力的沮丧,只能盼望着待会儿可以在宴会上见到孙氏了。 叶如蒙扭头看向宝儿,见紫衣正压低着声音在教导宝儿宫中的规矩,宝儿听得可认真了,头像捣蒜头一样连连点个不停。叶如蒙心中哀叹,宝儿啊宝儿,你娘亲就在你前面不远处呀,可是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是捡回来的。 叶国公府一行人在庄严肃穆的宫道上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举办宴会的园子——仲芒园。 入园后,众人在宫人的引领下徐徐前行,边走边欣赏着园中别致的景色。园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美不胜收,几乎是移步易景。叶如蒙一直在东张西望着,可是却不为赏景,只为在人群中寻找那孙氏的身影。 天色渐暗,长廊亭榭的宫灯也陆续亮起,连绵不绝,为仲芒园增添了一道幽幽晚景,已经布置好的华席上也纷纷亮起了烛火。 叶长泽兄弟俩遇了同僚,免不了一阵寒暄,女眷们便先去席位上就座了。叶如蒙才刚坐下,便有宫女前来,对着她身旁的叶如瑶福了福身,“三姑娘,十二公主有请。” 叶如瑶听了,面色欢喜,连忙起身道:“娘亲,那我先过去啦。” 柳若是笑着挥了挥手,“去吧。”女儿就应该和公主她们多打些交道呢。 叶如瑶临走前,又有些不屑地看了叶如蒙一眼,目光落在她裙摆上,虽然叶如蒙的鞋面掩在裙摆下,可她还是觉得刺眼得很。哼,你就等着吧! 叶如瑶的目光看得叶如蒙有些心虚,掩在袖袍下的小手不由得紧张地抓了抓,她该不会这就跑去告诉容王爷了吧?想着想着,叶如蒙只觉得脚下像踩着针似的,愈发不安起来,忍不住拉了拉紫衣的袖子。 紫衣微俯下身子,叶如蒙小声道:“紫衣,我要换一双鞋子,你去帮我取一下吧?”她们都有带换洗的衣裳和鞋袜过来的,只有这些衣物都放在园子里碧烟阁的客房里,走路来回都得一小柱香的时间。 紫衣不解,“怎么了?这鞋子不合脚吗?”不可能吧,姑娘穿的就是这个脚码的呀,而且这鞋子还是宫里的顶级绣娘一针一线纳的千层底,穿着柔软舒适,也不可能会磨脚的。 叶如蒙觉得自己有些怂,也不敢告诉紫衣马车上发生的事,“没有,就觉得不舒服,快去帮我拿来吧。” 叶如蒙都这么说了,紫衣也不好拒绝,便吩咐道:“宝儿,你去碧烟阁给姑娘取一下吧,直接报我们叶国公府,那里的姐姐会给你钥匙的,还记得是哪个房间吗?” 宝儿点头,“知道的,黄字四号,宝儿认识这四个字的。”她还会写呢,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可是,”叶如蒙有些不放心,“宝儿你认识路吗?” “认识的!”宝儿连连点头,“有一个月洞门,两边还有些紫色的花,出去后右拐,看到一个莲花池,再往前走就是了。” 紫衣点了点头,“不认识路的话问一下路上的姐姐们就行了。” 见叶如蒙面色仍有些迟疑,紫衣劝道:“姑娘,紫衣必须留在你的身边。让宝儿去就可以了,进得园子里的都不是普通人,不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的。” “是啊,”宝儿道,“我去取回来吧,而且……”宝儿说着有些难为情,“我想……我想出恭。”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华衣贵人,紧张得一直想上厕所,憋得好辛苦。而且这种跑腿的事儿,本来就该由她来做的,怎么能劳烦紫衣姐姐。 叶如蒙倒不担心宝儿会出事,毕竟宫里这么森严,安全她还是很放心的,就如紫衣所说,大家都是贵人,哪里会去找一个小丫头的麻烦,她就是怕她待会儿见到孙氏了,而宝儿又刚好不在,二人又给错过了,叶如蒙犹豫了片刻,“那你快点回来哦,走路注意些,别冲撞了人。”要是看到孙氏了,她就大声地问紫衣——宝儿怎么还不回来呀?像孙氏那般思女成狂的,只怕听到一丁点与女儿有关的消息,她都会仔细深究。 宝儿笑眯眯道:“宝儿知道,看见贵人就福身,如果她们生气,宝儿就快点跪下磕头!” 叶如蒙见了宝儿的笑,心里愈发踏实起来,这宝儿笑起来真的和孙氏相像极了。她一笑,嘴边就有两个深深的梨涡,那孙氏也有,到时宝儿只要在孙氏面前一笑,只怕不等那孙氏自己怀疑,旁人便先开始怀疑了起来了。 叶如蒙也笑眯眯的,“那你快去快回吧。” “嗯嗯,姑娘放心!” 看着宝儿离去的背影,叶如蒙有些隐隐的欢喜,仿佛待会儿便能看到宝儿母女二人相认的情形了,一时间又有些感慨。 宝儿离开后,也不敢走得太快,就低着头靠边走。 快到月洞门了,宝儿脚步也轻快了起来,出了这个月洞门,就没有太多人了,也不怕冲撞到他们了。 就在这时,从月洞门外迎面走来了一个年轻的少妇,少妇穿着粉色的绣桃花高腰襦裙,身后跟着两个身着黄色罗衫的丫环。宝儿见了,连忙急急止住了步,低着头立在一边,准备让她们先行。 “宝儿!”身后,忽然有人唤了她一声。 那少妇一听,忽然身子一颤,蓦地看向了宝儿。 第34节 宝儿这会儿正好已经扭过了头去,颜如玉只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宝儿一见,是叶如瑶身边的丫环吉祥在唤她,连忙小跑过去,“吉祥姐姐,怎么了?” 吉祥皱眉道:“你不好好呆在四姑娘身边,跑哪儿去?” 宝儿连忙回道:“姑娘唤我去给她拿鞋子。” “拿鞋子?”吉祥不明所以,拧了拧眉,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那你走路也悠着点儿,你头都快低到地上了,还能看清路吗?当心冲撞了宫中的娘娘。” 宝儿连连点头,“是是,吉祥姐姐说的是!那宝儿先走了。”宝儿说着冲她咧嘴一笑,露出深深的两个梨涡。 宝儿转过身子,笑还未来得及收起,一张和孙氏极为相似的笑颜便落入了颜如玉的眼帘。 宝儿微微抬起了头,嗯,吉祥姐姐说要看路。 颜如玉死死盯着迎面走来的宝儿,交叠在小腹前的手紧紧绞着帕子。 宝儿只注意到有一个粉衣的少妇带着两个黄衫丫环立在月洞门前,也不敢抬头看她们,只是福了福身,便贴着门边往右边拐过去了。颜如玉的头随着她的转身转了过去,宝儿耳后,一颗精细的红痣映在白皙的耳垂上,十分显眼,颜如玉忽然脸色煞白了起来。 “去!”颜如玉颤着手指着宝儿的背影,对身后的丫环绿意道,“跟着她,一定要跟紧了,查出她的身份!” “是,夫人。”绿意连忙尾随上宝儿。 眼看着宝儿的背影消失在羊肠小道上,颜如玉身子终于忍不住一软,她身后的丫环红雪见状连忙扶住她,颜如玉忽地一惊,一把甩开了红雪的手,整个人撑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待她站稳了,却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双手都震颤得利害。 不可能,不可能!只是碰巧罢了,世间哪里,会有这般巧合之事! 她懊悔地闭上了双目,当年自己终究是年幼,竟然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若是能回到当年,宝儿和那个人贩子,都不应该留活口!尤其是那个人贩子!她居然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以至于让自己日夜不得安宁! 可是她不敢去找啊,一找,只怕府里的人立刻就会觉察了。府中的人,有几个是真心待她的?除了孙氏和颜多多,只怕没几个真如表面上那般疼爱她。宝儿走丢的时候,颜春已经十六岁了,他性子粗犷,可是疼宝儿就跟疼自己的眼珠子似的,整日抱着粉团儿似的宝儿,爱不释手。自从颜如玉弄丢了宝儿后,颜春便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了,颜夏和颜冬心中也责怪她,只是嘴上不说罢了,颜秋倒还好些。只有颜多多,颜多多才是最疼她的。 颜多多自幼调皮,打小就爱欺负和自己同龄的颜如玉,在宝儿出生后,他才开始有了做哥哥的责任感,开始知道疼妹妹了。 他最后悔的,就是宝儿丢失的那一天早上,那个时候他捉弄完颜如玉后就要抱宝儿,可是宝儿见颜如玉哭了,便不肯他抱,还伸手打他,“欺负姐姐,坏人!” 小宝儿的小手一下子打到了他眼睛,他疼起来便有些生气了,伸出手轻轻地拧了一下宝儿肉嘟嘟的小脸。那时宝儿才两岁,娇气得很,虽然不痛但知道自己被人打了,一下子便放声嚎啕大哭起来。颜多多见两个妹妹都给他欺负哭了,生怕被哥哥们揍,连忙拨腿就跑。 他在外面玩到天快黑了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一手拿着一个漂亮的糖画儿,准备哄妹妹们开心。他以为,他会看到宝儿咧开嘴冲他笑,甜甜唤他五哥,就像以前一样的不计前嫌,只会记住他的好;他以为,他会看到宝儿吃得满脸都粘粘的,含糊不清地说好甜,他还可以沾湿帕子笨拙而小心地给她擦着可爱的小脸蛋;他以为,他还可以在宝儿吃完后听她说,她最喜欢五哥了。 可是没有,自那天起,他再也没有见到宝儿了。 小时候的很多事情他都记不得了,可是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早上他欺负了宝儿,他恨得想剁了自己的那只手,那个时候他拧她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小剧场是个迷你小番外: 入夜了,整个将军府被火光照得通明,大家都沉寂在一片无言的悲伤中,喑呜低泣声接连不断,前后门时不时有侍卫急促出入。 孙氏又哭得晕死了过去了,四个哥哥都红肿着眼,立在厅堂中。这一天晚上,将军府没有一个人阖眼。 他跑去了小佛堂,跪在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面前,小小的男子汉,哭得泣不成声,说得语不成调。可那个时候的他,依然坚信着观世音菩萨会给他传话,他相信他说的这些话,都会传到宝儿的耳朵里—— 宝儿,五哥以后再也不拧你了,也不会再欺负姐姐了。你快回来吧,你若是回来了,一定能看到我很疼很疼姐姐的,就和疼你一样。五哥以后会保护你们,和大哥他们一样保护着你们,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这一章怕虐哭笙箫宝宝╭(╯^╰)╮先摸摸哒。 明天起恢复日更啦╭(╯3╰)╮ 这几章可能情节有点慢?之前有小天使说喜欢宝儿,于是杀手就码多了一点宝儿的戏份,所以,下章还是宝儿。 小天使:宝儿是大宝吗?天天见! 下下章容大猫就会携两个比较受欢迎的男配出场啦,有喜欢谁的大意吼出来吧!目前人气比较高的是总攻容大猫、宋和尚,还有可攻可受的太子与青时。 嗯,这四个家伙后面的戏份争取码多一点,大猫和蒙蒙也会多多互动哒。 ☆、宝儿的秘密 颜如玉回到席位上, 一直坐立不安, 等了许久, 终于盼到绿意归来。绿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颜如玉忍不住蹙了蹙眉。 “夫人, ”红雪来报, “老夫人让您有时间的话过去她那里坐一会儿。” 颜如玉听了, 脸色闪过一丝慌乱, “我知道了,你跟我娘说,我和婆婆说一声就过去。”颜如玉站了起来,可是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地沉重,她一刻都等不及了, 她没办法等到宴会结束。她朝绿意招了招手, 绿意凑了过来,她在她耳旁压低声音交待了几句话,绿意听得微微有些不解, 颜如玉咬牙警告了一番,绿意连忙低头应是,不敢懈怠。 园子的另一边,叶如蒙乖乖地坐在席位上,静待宝儿归来。 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宝儿终于赶了回来,叶如蒙连忙就近找了间净室,换上了鞋子,换完鞋子后,她终于舒缓了一口气。这双鞋子舒服多了,一点也不扎脚。她从净室走出来的时候,脚步也欢快了许多。 “宝儿,把这双鞋子拿回去吧,记得快点回来哦。”叶如蒙轻松吩咐道。她方才在席上四处眺望了许久,也没见着有将军府的人,想来是与她们相隔较远,以至于被错落的园景隔开了。她准备等一下用完饭后,便带着宝儿到处走走。 “嗯,宝儿知道了。”宝儿欲抬脚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对了,我刚刚拿完鞋子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姐姐,不过我和她道歉了,她也很好说话,没有怪我。” “她是什么人?”紫衣有些警觉问道。 宝儿摇了摇头,“不知道,穿着黄色衣服的,她就问了我的名字,还问我是哪个府上的,好像是管这宴席的宫人。” 紫衣寻思了片刻,“那你要注意些,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嗯嗯。”宝儿重重点了点头,当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转身往碧烟阁的方向走去了。 宝儿一走,宴会便开始了,很快,便有盛装打扮的优伶们在园林中如飞花彩蝶般缓歌缦舞,他们旋转着脚尖,翻飞着衣袖,翩跹曼舞在百花丛中,逸态横生,浓姿百出,宛若翾风回雪。 华席之上,已经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美食,光是喝的就有梅花酒、桃花酿、玉饮露、香薷饮等七八种,吃的就更不在话下了,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干连福海参、花菇鸭掌、五彩牛柳,一张席上有数十种之多,叶如蒙看得眼花缭乱,垂涎欲滴,只是在外面不比家里,府中的管教嬷嬷再三叮嘱过了,每道菜最多只能吃三口,宴席上夹菜最好不超过十次。于是,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叶如蒙只能矜持着,时不时夹一两口小菜。 叶如蒙心中感慨,这么多美食,她们根本就吃不完,要是能打包带回去给爹娘和桂嬷嬷他们吃多好啊,还有宝儿,宝儿要是吃到肯定会开心上三天三夜。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宝儿似乎也去了有一段时间了,连忙问道:“紫衣,宝儿还没回来吗?” 紫衣摇了摇头,“还没呢。” “也该回来了吧?”叶如蒙想了想有些不放心,“要不紫衣你去找一下吧。” 紫衣想了想,福身道:“姑娘稍等片刻。” 没一会儿,紫衣便折了回来,还真的是片刻,可是身后却没有跟着宝儿,叶如蒙不解,“宝儿呢?” 紫衣俯身低声道:“奴婢刚刚托了宫内的一位姐姐去寻了,姑娘请放心。” “唔,那好吧。”叶如蒙又耐着性子等了等。 没一会儿,又有一个宫女在叶如蒙身后摔了一跤,叶如蒙眼皮子一跳,怎么这宫中的宫女,个个都跑到她背后来摔跤,碟子盘子摔个不停呀?这手脚笨的,还没宝儿伶俐呢。 叶如蒙摇了摇头,拿起玉箸夹起一片拨丝糖芋,可还没送入口中,紫衣便不小心动了一下她的手肘,糖芋掉在了桌面上,叶如蒙有些郁闷,又夹了一片新的。 紫衣轻轻帮她理了理衣襟,轻捏了一下她的肩膀,叶如蒙忽然会意,夹了糖芋放到自己碗中,没有吃就放下了玉箸。她不吃了。 叶如蒙忽然反应了过来,敢情那些摔跤的宫女,其实都是奔她来的?她看向了紫衣,紫衣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她放心。 可叶如蒙哪里放得下心呢,她七婶是知分寸的,何况还有祖母警告过,自然不会在宫中这些场合下手。可是叶如瑶就不一定了……想到这,叶如蒙隐隐有些担心起宝儿来。叶如瑶不会在她这里吃了瘪,就去找宝儿了吧?宝儿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今天她在入西华门时对她七叔说的话——她虽然是我的丫环,但我们二人情同姐妹…… 叶如蒙心一跳,她觉得自己好像害到宝儿了! 碧烟阁。 宝儿锁好房门后,将钥匙递给了守门的宫女们,又恭恭敬敬地和她们道了别。 刚踏出碧烟阁,忽闻身后有人唤了一声,“诶,宝儿?” 宝儿一回头,见到来人便忙咧嘴笑道:“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绿意看得一怔,怎么这宝儿笑起来,看着这么眼熟呀。她没心思细想,笑盈盈地朝她走了过来,来到宝儿跟前,她将手中的如意纹白瓷小碗递了递,“主子们都没还散场呢,你肚子饿吗?来点儿?” 宝儿一看,见里面装着小半碗珍珠翡翠汤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谢谢姐姐,我不饿。”其实她好饿,紫衣和蓝衣姐姐二人进宫前就先在马车上吃饱了,她和香北还没吃。蓝衣姐姐来找她的时候,肉夹馍她才刚吃了一口就放下了,估计等她回去的时候那个肉夹馍都冷了。 “没关系,就试一下,”绿意热情得很,“我和你说,这汤圆在宫外你可是吃不到的,你一定要尝尝。”绿意说着,笑着拿竹签戳了一颗给她。 “不用不用,”宝儿连忙推托,“谢谢姐姐,不过我进宫前都吃过了,好饱,现在一点都不饿,吃不下。”宝儿说着,还若有其事地摸了摸肚子。 “诶呀,这可好吃了,都是主子们赏下来的,你不吃,莫不是瞧不起我不成?”绿意笑问道。 她这么一说,宝儿有些慌了,“不是不是,我怎么敢瞧不起姐姐呢,”宝儿有些难为情推开小碗,“我进宫的时候府里的姐姐交待了我,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吃的用的都不能随便收,收了会有大-麻烦的!” 绿意听得掩嘴直笑,“那你这姐姐也太杞人忧天了。”她说着将手中的碗儿往前递了递,宝儿这回还没来得及推回去,绿意手忽然一斜,这一斜,虽然碗没掉地上,但汤圆汁却撒了一些出来,正好撒到了宝儿的鞋面上。 “呀!宝儿妹妹,对不起!”绿意连忙俯下身子拿起手中的帕子给她擦拭鞋面,一碰到她的鞋面,她便不留痕迹地悄悄按了一下宝儿的脚趾尾处,好像有点空,不知道是鞋子大了还是?未待她确定,宝儿便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人也差点跳了起来,“不用不用!没事、没事儿的!”宝儿忽然觉得有些害怕,“我、我要回去了,我家姑娘还等着呢。”宝儿转身便想走。 “不行!”绿意连忙拦住她,“你鞋子都脏了,得换一双。” “没关系的,不用不用!”宝儿一个劲儿地摆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绿意正色道:“在宫中行走,污衣秽履可是大不敬。宝儿妹妹你就放心吧,我和你无冤无仇的,总不能害你吧。是我的错,都怪我弄脏了你的鞋子,你快点随我来,我那儿还有一双鞋子,你凑和着穿一下!” 见宝儿还迟疑,绿意又笑道:“好妹妹你怕什么!走,我们回碧烟阁去,阁中那么多姐姐都在呢,一个个瞪大眼睛瞧着,我还能吃了你不成!”绿意手使了使劲,将宝儿拉回了她们太师府的客房。 宝儿不敢拒绝,入了房后有些胆怯,也不敢乱走,就杵在敞开的门边儿上,要是这个姐姐要关门,她肯定就要叫着夺门而跑了。 绿意从一个小红木箱里挑了一双桃粉色缠枝莲绣花鞋,塞到了宝儿手里,“宝儿妹妹,快试一下吧,不知道会不会大了。” 宝儿推辞不过,只能蹲下身子除了鞋子。 “哟,你看袜子也浸污了,”绿意说着又从箱里拿出了一双白色的布袜,催促道,“快换上吧,待会儿姐姐还要赶着去前面伺候呢。” 宝儿连忙推托,“不用不用,袜子不用换。” “宝儿妹妹,我和你说,宫里很多娘娘都养了小猫小狗的,这汤圆沾了酱汁,小狗可爱舔了,鼻子又灵,你小心被小狗追呢。快点儿换上就是了。哦对了,我还得给主子找一条巾子。”绿意说着便转过了身子去翻找红木箱的东西去了。 宝儿见她转过了身子,背对着自己,又见四下无人,连忙迅速除了右脚的袜子,快速套上了崭新的布袜。 绿意双目微诧,连忙收起了手中的铜镜,藏入袖中,转过了身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终于要轮到我霸气威武地出场了,你们喜欢谁,我就带谁来给你们玩哦。 小天使:宋和尚! 容大猫(黑脸):出家了! ☆、融儿 宝儿一惊, 所幸已经套上了袜子, 连忙扒开了鞋子将自己的脚塞了进去。 “怎么样?还合适吗?”绿意笑问, 目光落在她脚上,是右脚, 没错。 “好像有点大!”宝儿实诚道, 说着将脚退出来一点, 脚尖还是藏在鞋面下, 她将自己原先的袜子卷了卷,往里塞堵了一下,脚再穿进去后,倒是合适了。 “好妹妹,你就凑和着穿吧。” “谢谢姐姐, ”宝儿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你这鞋子是新的,我穿脏了……” 第35节 “没事儿, 不过一双鞋子,送你就是了。” “这个、这个怎么好意思。”宝儿为难道,而且紫衣姐姐交待过她,不能收人家东西的,她怎么就糊里糊涂地穿了人家的鞋子了呢? “就当给你陪个不是,都怪我不小心弄脏了你的鞋子,妹妹不要介意,我这人就是笨手笨脚的,手脚不够伶俐。” “不会不会!姐姐聪明着呢!那、那、”宝儿怪不好意思的,想了一会儿从自己发上拨了只桃木簪子,“这个是我家姑娘给我买的,我好喜欢的,要不我把这个送给姐姐吧。” 绿意一见,心中有些瞧不起,这叶国公府的嫡小姐怎么这么小气,赏丫环这些破贱玩意儿?这支破木簪还不够她那双鞋子的鞋垫值钱呢,不过也只是心中想想,她面上仍是笑盈盈接了过去,“谢谢宝儿,真漂亮,我好喜欢,那我先回去咯。” 宝儿咧开嘴笑了笑,姐姐喜欢就好,她也开心。 绿意看得微微一怔,难怪她觉得这个丫头看着好生眼熟,这一笑起来,和将军夫人像得紧呀!想到将军夫人十年前走丢的那个小女儿,绿意心中一紧。 “姐姐,你是这宫里的吗?你叫什么名字呀?”宝儿天真问道,这个姐姐人真好,她想记住她。 绿意冲她笑道:“我叫绿衣,有空常来宫里玩。我要是能出宫,我就去你府里找你玩,你是叶国公府四姑娘身边的丫环是吧?” “是啊是啊,”宝儿笑眯眯的,“我们住城北的,那绿衣姐姐你到时记得来找我哦!” 绿意冲她笑了笑,一转身就立刻敛了笑,快步离开了。她心中嗤笑,真没见过一个这么蠢的丫环!那个主人也是个不长心的,这样的丫环都敢带进宫中,也不怕给自己招惹了事端。 席上,颜如玉坐在孙氏身旁,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四处眺望着,生怕遇到了宝儿。终于,她见到绿意出现在了一棵海棠花后,她连忙抬了一下手,绿意看懂了,站在原地等着。颜如玉连忙站了起来,她身旁的孙氏抬头问道:“玉儿,怎么了?要回去你婆婆那儿了?” 颜如玉笑,俯下身与身旁的妇人低声道:“娘亲,我去一下恭房。” 孙氏闻言笑道:“去吧,仔细着点儿。” 颜如玉应了,小碎步离开座席,往绿意的方向走了过去。 经过绿意身旁时,她并未停下脚步,只是扫了一个眼神过去。绿意见状,忙紧随了她。颜如玉来到一处僻静处,让红雪守在小路口,自己走得有些远了才拉着绿意问起话来。 绿意不过说了几句话,颜如玉便觉得眼前一黑,人都差点晕厥了过去。 “夫人!”绿意连忙扶住她,路口的红雪见了,连忙也上前来搀扶。 “快!”绿意忙道,“去禀报夫人!” “慢!”颜如玉连忙拉住了红雪,勉强哆嗦着腿站了起来,“不用,我没事。” “可是夫人……” “我没事。”颜如玉狠狠一瞥,绿意连忙住了嘴。 绿意搀扶着颜如玉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下,颜如玉喘息定后,支开了红雪,盯着绿意。 绿意被她看得心里起毛,忙谄笑道:“夫了,您好些了吗?” 颜如玉敛了慌乱的心绪,冲她微微一笑,“嗯,好多了。” 绿意见颜如玉恢复了如常,忽然小小声提了起来,“老实说,夫人,我觉得这个宝儿笑起来……和老夫人挺像的。夫人,你说她该不会就是……” 颜如玉听了微微皱眉,冷静道:“是吗?我倒不觉得。” 绿意连忙道:“看着不像,但一笑起来,真的可像了!” 颜如玉沉思了片刻,看着她道:“此事,你先不要声张。你也知道,我娘这么多年来……我实在不想她再空欢喜一场了。”说着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阴冷,“你要是敢胡言一个字,给了我娘或我哥哥他们希望,当心我饶不了你。” “夫人放心,绿意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嗯,此事我会派人去核实。如果确认是了,少不了你的赏。” “是,夫人。”绿意笑盈盈道。夫人的心思,她还不懂么。找到了就是夫人的功劳,可也少不了她的赏,找不到……那也不关她的事。只是夫人,为什么会知道宝儿少了一颗脚趾头呢?绿意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夫人也觉得那个宝儿就是…… 待颜如玉回到座席时,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落座后,孙氏关切问道:“怎地去了这么久,肚子不舒服吗?” 颜如玉面色微白,冲她笑了笑,“没有,就是刚刚路过莲花池,看睡莲开得正盛,忍不住停下来欣赏了好一会儿,忘神了。” 虽然如此,但孙氏却见她脸色不太对劲,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怎地脸色白成这样了?三品没有欺负你吧?在刘家是不是还不习惯?”刘三品正是颜如玉的夫君,太师府的二公子。 “娘,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困,可能中午没怎么睡。” “真没事?要是三品欺负你,叫你五个哥哥去教训他!还有你爹呢,住不习惯的话,娘去和你婆婆说,让你回家住个几天……” “呕……”颜如玉忽然一阵恶心,连忙伸手捂住了嘴,转过头去干呕了几声。 孙氏一急,“怎么了,是不是吃坏……”孙氏一顿,忽然想到女儿嫁到太师府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莫不是……她面色一喜,连忙对身旁的夏嬷嬷道,“快!去请个女医来!” 颜如玉摆手,“娘亲,不用……” “傻丫头,”孙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娘问你,你癸水多久没来了?” 颜如玉略有怔愣,一旁的绿意闻言眼睛一亮,欣喜提醒道:“夫人,您这个月还没来儿呢!” 宴会将散了,可是宝儿还没回来,叶如蒙等得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宝儿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叶如蒙太阳穴忽然突突直跳,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画面,仿佛看到宝儿般飘浮在一个碧绿的池塘上,就那么飘着,不知是被人推进去的,还是失足掉了下去…… 叶如蒙越想越后怕,开始自责起来。她怎么就没有看好她,让她去取鞋子了呢? “紫衣,要不我们去找宝儿吧。”叶如蒙有些按捺不住了。 紫衣正在思虑,忽然斜眼一瞄,“姑娘,回来了!” 叶如蒙连忙欣喜地扭过头去,却没有看到宝儿,而是一个身着宫装的宫女步履匆忙来报,“紫衣姑娘,宝儿姑娘出事了!” 叶如蒙一听,身子一软,差点都坐不稳了。 与此同时,穿着朱红色蟒袍的祝司恪与身穿玄色朝服的祝融正好踏出太皇太后的永寿宫,二人身后跟随着青时和左忆。 祝司恪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日常已不受影响,这会儿正与祝融说着话,“诶,我说刚刚我替段恒求情的时候,你怎么不帮我呀?” “圣上不是答应你明日放人了?”祝融冷冷道。 祝司恪埋怨道:“若你肯开口说一两句,就不用我枉费一番口舌了,说得我嘴巴都干了。”祝司恪心思,他是不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祝融了,忽地,他一拍脑袋,“融儿!我突然想了起来,那个、那个……”融儿,是祝融的小名,祝融小时候,他爹娘都是这么叫的,他身为他堂哥,也就叫习惯了,心情好就叫融儿,心情不好就叫祝融。 祝融冷冷地看着他,原本他也觉得祝司恪叫他融儿没什么,毕竟从小叫到大,但自从……那之后,他一听祝司恪叫他融儿就觉得很不舒服。 祝司恪摸了摸眉毛,“话说,叶家那个四姑娘,就是叶长风的女儿,她是小仙女是吧?” 祝融看着他,面无表情。 祝司恪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连忙端出了太子的架子,“若本宫没记住,这叶长风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身为嫡女,可以出席今日的迎秋宴……是以本宫……”祝司恪摸了摸鼻子,声音越说越小,“本宫让母后将那叶四姑娘也请入了宫中,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祝融眼神越来越冷。 “我错了。”祝司恪连忙认错,“我不应该去调查你。可是你要知道,本宫真的好奇得快死了,就想知道当年究竟是谁救了你呀,好奇得我每日抓心挠肝的。而且,你背后暗搓搓搞了这么多鬼,你喜欢那个小姑娘是不是?这半个月来,你每天跑花圃去摘花,送到叶府去别以为我不知道……”祝司恪眉毛荡了荡,坏笑道,“你在追求她啊!” 祝融闻言,唇角勾起一笑,缓缓抬起了手,忽然发力拍在了祝司恪背上的伤口上,祝司恪“噗”的一声,瞬间额上冒出冷汗,人都差点站不稳了。 “第一,不许叫本王融儿。第二,以后她的事,你少插手。”祝融说完,转身就走。 祝司恪强忍着伤口疼痛,哽咽叫道:“祝融,你这是要、谋杀本宫!”哼,还说不要他插手,国子监的事还不是要他出手了。话说,祝融这是来真的呀?八字还没一撇就先讨好“未来岳父”了? 忽然,墨辰快速地从祝司恪身后奔了过来,祝融觉察到他的行踪,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墨辰在他身旁停下和他说了些话。祝融闻言,连忙快步折了回来。 “怎么了?”祝司恪连忙问道。 祝融瞪他一眼,祝司恪心一惊,祝融这个眼神是在说——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看来此事与他有关,祝司恪连忙忍着伤痛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我容大猫威武出场!! ☆、杖刑 仲芒园。 叶如蒙失魂落魄地跟着宫女跑了出去, 到了芙蓉亭附近, 果见荷塘边围满了人。 叶如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便见宝儿被人押在了条凳上,双手紧紧抓着凳头, 头紧紧地埋在凳子上, 整个人瑟瑟发抖, 闷声哭着。 她的两边各立着一个表情凶恶的嬷嬷, 手执小板杖即将落刑。 “且慢!”叶如蒙连忙奔了过去,抱住了宝儿。宝儿抬起头来,早已哭得泪眼婆娑,这会儿见了叶如蒙,一把抱住她放声大哭, “姑娘, 我害怕!” 叶如蒙连忙护住了她,仰头看向亭上之人。 亭上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华冠丽服, 翠围珠裹,看这架势,当是公主无疑,再看着她身旁略有得意的叶如瑶,叶如蒙心中一紧,当下情形便猜出了几分。 “放肆!”公主身旁,一掌事嬷嬷喝道。 叶如蒙连忙行礼,“嬷嬷恕罪,民女乃是叶国公府之人,这个丫环是我身旁的婢女,不知所犯何事?” “此贱婢以下犯上,冒犯了十二公主,臀杖十下,莫非你有异议?” 叶如蒙咬唇,低头道:“民女不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若是敢顶嘴,只怕会引来十二公主不满,置宝儿于艰险之地。可是十杖,宝儿身子骨这般弱,如何经受得起,她要怎样才能救下宝儿? “那就退下!”嬷嬷义正辞严喝道。 叶如蒙松开宝儿,就地跪好,仰头看向十二公主,“民女叶如蒙给公主殿下请安,家婢初次入宫,不识宫中规则,是民女教导不严,实为民女之过,还望公主殿下网开一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十二公主,前世的时候,她倒远远见过几次,知道这十二公主是与叶如瑶有些交好的,性子也是略有娇纵。 十二公主微拧秀眉,冷哧一声,“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莫不是你想替她受刑?” 此言一出,围观的贵女们都面面相觑,这叶国公府的小姐脸也太大了,居然在十二公主面前替一个婢女求情,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叶如蒙咬唇,“民女愿代家婢受刑,谢公主成全。”叶如蒙叩了一首,只觉得自己掌心都是汗。没关系的,她身子骨结实,屁股肉也多,宝儿屁股只有干巴巴两块肉,打下去容易伤了筋骨。而且,她作为一个小姐,嬷嬷们想必手下的时候也会留些情面。 围观众人纷纷吃了一惊,这个官家小姐,莫不是疯了不成,居然去替一个下贱的婢女受刑,还是这婢女是她什么人不成? 宝儿一听,愣了一瞬,连忙道:“不不!宝儿不怕的,打我吧打我吧!”宝儿一时情急,声音扬了起来。 “放肆!”亭上嬷嬷一喝,宝儿又连忙住了口,像只受惊的小鸟般缩着脖子。 十二公主听后,看向了叶如瑶,征询她的意见。叶如瑶也是一怔,一会儿微抿唇道:“公主殿下,她是我妹妹呢,要不您就网开一面,轻一点吧。” 十二公主闻言,无谓一笑,对叶如蒙道:“既然你姐姐替你求情了,那就赏你五杖,轻着点儿打吧。”若叶如瑶让她网开一面,放过她吧,那她自然不会计较了,可是她说的是轻一点吧,那她也就做个顺水人情了。 “姑娘,我真没事!就十个板子!”宝儿急了,“以前我爹打我的时候,那个扁担都打断过,我很能挨打的!” “笨丫头!”叶如蒙压低声音,“我打才五个板子,而且还是轻的,哪个划算呀笨!”都怪她,若不是她自作主张让宝儿进了宫,又因为自己太怂,让宝儿去给她拿鞋子,也就不会害了宝儿。这五个板子,权当是她给自己买个教训,她受。爹爹说过,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 叶如蒙想拉她起来,可宝儿却死死地抱住条凳,不肯起来。 二人力气差不多,争执来争执去,半日没有个结果。 最后还是嬷嬷们看不下去了,直接过来将宝儿拽了起来,叶如蒙这才得以顺利地趴上了板凳。 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这活了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见小姐抢着替丫环受刑的。 “这都在看什么呢?”人群外,孙氏正好带着颜如玉经过,见亭边围满了人,以为这里在表演什么杂耍,便想拉颜如玉去看看。 颜如玉也有些好奇,她身量高挑,正好比娇小的孙氏高出半个头,这会儿探头一看,便看到宝儿正被两个嬷嬷夹在中间,哭得稀里哗啦的,颜如玉当即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 第36节 “夫人,”夏嬷嬷已经打探到回来了,禀报道,“听说是有个丫环冲撞了公主,公主要打她板子,她家小姐不肯,要替那丫环受刑呢。” 孙氏一听,皱了皱眉,“这家小姐,倒是奇怪,心疼丫环也不至于如此吧?走,我们去看看。”她拉起颜如玉的手,心思着看能不能替这对主仆说说情。 “娘,”颜如玉有些慌了,连忙后退了一下。 “怎么了?”孙氏不解。 “娘,”颜如玉唇色发白,忍不住捂住了肚子,“娘亲,我肚子好痛!” 孙氏一听急了,“怎么会这样,是吃坏肚子了还是?快快!去请女医来!” “娘,我、我想回家。”颜如玉额上冒出了冷汗。 “好好、娘让三品送你回家!” “娘,我想回我们家。” “好好!”这会儿孙氏哪里还会有不答应,连忙和丫环们送颜如玉离开了,早将其它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行刑!”亭上的嬷嬷一声令下,叶如瑶咬唇,生怕显露出欣喜的神色来,叫你不换鞋子,接下来只怕你这半个月都穿不了鞋子了。 行刑的嬷嬷缓缓举起了竹杖,叶如蒙觉得整个屁股发毛得利害,耳旁传来宝儿的哭泣声,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发誓,等一下一颗眼泪都不掉,绝对不能丢了她们叶家的脸。也不知道回家后要多久能下床,能不能瞒住娘亲。 “太子驾到,容王爷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忽然响起,叶如蒙猛地睁开了眼,差点从板凳上掉了下来,容王爷!天啊,他来了会不会不止五杖了? 亭上的叶如瑶一听,面色欣喜,融哥哥也来了! 十二公主也下了亭子,众人纷纷行礼,叶如蒙也连忙从板凳上爬起来跪下。 祝司恪手一扬,“都平身吧。” “谢太子。”女眷们纷纷起身。 “咦,这是怎么了?”看着行刑的工具,祝司恪问道。 十二公主笑道:“皇兄,就一个小丫环冲撞了我,我想教训一下,谁知道她的主子非要替她顶罪,那也没办法,我便从轻发落了。” 祝司恪微拧眉,来到叶如蒙面前,却见叶如蒙低着头,“抬起头来,我看看。” 叶如蒙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来。 祝司恪盯着她,好一会儿后道:“长得还可以。”不过,配祝融好像有点……强差人意了吧。 太子此言一出,叶如蒙身子都有些软,周围的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回事,难道太子看上这叶如蒙了? “你要打的人是她?”祝司恪问道。 十二公主点了点头,“怎么了?” 祝司恪笑,“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十二公主一怔,有些干笑道:“难道不是……叶国公府的,叶四姑娘?” 祝司恪笑而不语,这个叶四姑娘,将来你可能要唤她一声堂嫂啊。 十二公主见状,忙道:“如果皇兄觉得不应该打,那便不打了。” 祝司恪没说话,祝融却开了口,声音阴冷,“怎么个冲撞法?” 十二公主一怔,堂哥这是……在和她说话?要知道,他们两个从小都不熟呀,他从来就没主动和她说过话好吗?可是,为什么他这一开口,好像显得有些可怕? “融哥哥,”叶如瑶先开了口,“你不知道,我妹妹这个丫环是第一次入宫,叫她端个汤,她居然摔了一跤,还差点泼到了纯儿。”纯儿,正是十二公主的闺名。 “不是的。”宝儿连忙道。 “宝儿!”叶如蒙连忙低声喝了一声。 叶如瑶不悦地瞪了宝儿一眼,“而且做错了事还不认,居然一直在顶嘴。” 宝儿委屈得直掉泪,不敢开口了。 祝融来到宝儿面前,看着她,“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这个,便是颜将军的嫡女吧,颜多多那小子的妹妹。 祝融已经敛了周身寒气,可是他说话冷冰,面无表情,这阵势还是唬得宝儿心惊胆战,宝儿想偷偷瞄一眼叶如蒙,可是视线却被祝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连忙求助地看向了紫衣,却见紫衣冲她点了点头,她这才鼓起勇气,小小声道:“是……是如意姐姐伸脚绊我,我才会摔倒的。而且……而且也没有喷到公主。” 如意一听,当即便有些恼了,“我没有!”这个死丫头,居然还真敢说,她下次可别来国公府,来了她定饶不了她。 祝融冷瞄了她一眼,沉声道:“掌嘴。” “是。”青时即刻上前,对掌事嬷嬷温声吩咐道,“还不掌嘴?这主子没问话,倒敢先开口了。” 如意难以置信地看着青时,这青时大人,平日不是挺好说话的吗?怎地今日,居然能这般皮笑肉不笑地吩咐人对她行刑? 还没等如意回过神来,便有两个嬷嬷上前来粗鲁地押住了如意,一个嬷嬷来到她面前,扬起粗粝的大掌,对着如意的脸左右开弓起来。 如意还没来得及吭声,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个狠厉的耳光,当即鼻青脸肿。那闷沉的掌声,听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别说看了,光是听着都觉得脸疼呀。 “融哥哥!”叶如瑶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解释道,“这是我的丫环。”融哥哥这是怎么了,如意可是她的丫环啊,他难道忘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为夫救驾来迟,还望娘子恕罪╭(╯3╰)╮ 蒙蒙:为了给你这个表现的机会,我特意装得很笨。 围观群众(深度怀疑):你不是本色出演吗? 蒙蒙:抬头望天。 说杀手慢的,我认了,确实,我很慢,特别持久那种(挑逗眼) 小可爱们,国庆快乐! 祖国的生日,放七天假根本不足以表达我们的爱国之情啊!!!你们缩对不对!对不对! ☆、打脸 祝融没有说话, 只是眸色阴寒地看着叶如瑶, 看得她缓缓退了几步, 她心生颤抖,融哥哥, 融哥哥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对她?他不疼她了吗?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突然像块阴影般猛地落在她的心上, 她竟没有勇气再开口说一个字。 待嬷嬷行刑完毕, 身后的两个嬷嬷才松开了如意, 一松开,如意便整个身子颓然跪倒在地上,发鬓凌乱,整个面颊肿得老高,满眼是泪, 满口是血,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身为叶如瑶的贴身大丫环,平日在府上大家都要敬她三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呀。 “你可知罪。”青时来到她面前, 缓声问道。 “奴婢……知罪……”如意话都说不清了,只能含糊开口,一张嘴就淌拉下一连串血水。 祝融斜睨了她一眼,这个如意,前世曾在给他上的水果里下过春-药,不过因他不喜欢吃水果,便没动,后来那水果给青时吃了,青时深谙医术,一吃便吃出了异常。后来,他便让人扛了一箩筐的苹果过来,让她吃个够,结果她吃了不到十个就胃出血了,他本想着就此给她一个教训,谁知道叶如瑶知晓后,当天晚上记恨不过,便对如意下了毒手。也是,一个心思这么歹毒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傻丫头呢? 祝融沉声开口,“拖下去,杖毙。” 在场人一听,顿时噤若寒蝉。叶如瑶更是整个人都懵了,融哥哥居然要打死她的贴身丫环?这怎么可能?打狗都要看主人,以前融哥哥不是都很疼她的吗?他今日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处罚她的丫环,已经让她很没面子了,如今居然要杖毙?她一下子两眼噙泪,说不清是害怕还是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祝司恪一听,也有些吃惊,这个……祝融这般狠绝,只怕很容易引起大臣弹劾,想到这,他连忙好声劝道:“融儿,本宫觉得……” 叶如蒙一听,忽然抬起头来瞄了二人一眼,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语气听着怎么有点像——宝贝儿,你听我说…… 祝融觉察到叶如蒙的目光,立刻就瞪了祝司恪一眼,祝司恪忙重重咳嗽了两声,“容王爷呀,本宫觉得……此女虽然可恶,但也罪不致死。” “那殿下觉得如何处置?” “这个……”祝司恪摸了摸鼻子,“要不你问这个丫头?”他看向了宝儿。 宝儿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诶,小丫头,你觉得怎样?”祝司恪蹲了下去,这模样倒是亲民得很,“你想如何处置这个污蔑你的丫头?” 宝儿颤着摇头,看也不敢看他。 祝司恪见这丫头胆子实在太小,又看向了叶如蒙,“诶,你做主子的,觉得怎么处理好?” “民……民女觉得……”叶如蒙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不等她回答,祝融便挡在了祝司恪面前,来到叶如蒙跟前,柔声问道:“你想怎么处理她?” 叶如蒙顿时吓得两股战战,这容王爷站在她面前,她总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跳出来了,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我听你的。”他低声说。 “啊?”叶如蒙抬头,忽地对上了他的眼,连忙又低下了头。他的眼睛,如墨般深沉,但似乎又带着月光的皎洁。 “杖毙可好?”他轻声问。 叶如蒙连忙摇头,像小猫般嘤咛着,“不好……” “那你想如何处理?”他声音又低了低,像是二人间的耳语。 叶如蒙这一刻只想晕过去,根本就不想和他说话,可是……她怎么还不晕过去? “蒙蒙。”他轻唤一声。 叶如蒙干脆两眼一闭,往地上倒了下去。 “姑娘!”紫衣连忙奔了过来,叶如蒙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她就是要闭着眼睛装死。 祝司恪摸了摸鼻子,掩住偷笑的嘴。这个叶四姑娘,她在装晕?这倒是挺有趣的,没想到祝融也有吃瘪的一天啊。 叶如蒙直到被扛上了马车,还在装死。 “姑娘,醒醒了!”宝儿摇晃着她。 叶如蒙猛地睁开了眼,惊讶道:“你知道我装晕?” “知道啊!”不瞎的都能看出来,宝儿眨了眨哭得有些红肿的眼,这会儿低下了头,自责道,“都是宝儿不好。” “傻瓜,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进宫。”是她太冲动了,才会害了宝儿。 “是宝儿太笨了。”宝儿懊恼道。 叶如蒙皱了皱眉,不行,宝儿的事她还是得寻求爹爹的帮助才行。 “对了,紫衣,刚刚如意……是打二十大板吗?”她依稀听到了,却不确定。 “嗯,太子殿下求的情。”紫衣答道。 叶如蒙点了点头,为什么她突然有种感觉,要是她刚刚和容王爷说让他放过如意,他也会照做? “对了,这个事……回去别和我娘说。”叶如蒙交待道。 “姑娘放心,”紫衣想了想,又道,“此事只怕国公夫人她们会瞒着老夫人,不会主动提起。” 叶如蒙倒也没什么心思去和她祖母打小报告,她就是觉得很奇怪,“你说……这容王爷平时不是很疼三姐姐的吗?怎么今天好像不认识她了一样?” 今天三姐姐的脸色也很奇怪,看着容王爷的眼神就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就那么一直盯着他看,又好像很畏惧他。 这个容王爷,对她态度也是奇怪得紧!就自从,自从祖母寿辰那天,无端端给她送了块玉佩开始,每次遇到他都很奇怪,就好像他认错人了!对,好像她和三姐姐换了个身份似的。叶如蒙越想越害怕,只觉得容王爷阴森森的,好像在暗搓搓地算计着她什么一样。还有、今天太子突然夸她长得还不错! 第37节 “你说,太子不会看上我了吧?”叶如蒙忽然问道。 紫衣忍不住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姑、姑娘你说什么?” “太子啊!”叶如蒙也担心,“他无端端夸我长得不错,感觉好像想纳我入宫一样,你说……应该不会吧?”太子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不会。”紫衣郑重摇了摇头。 叶如蒙微微放了心。 马车是回到叶国公府的,刚入垂花门,便听得庭院中传来欢声笑语,府上的所有人都齐了,不仅她爹娘也在,连叶如思的生母,常年缠绵病榻的纪姨娘也来了。 叶如蒙在国公府中呆了半个多时辰,三代同堂赏完月后便随自己的爹娘回家了,一上马车,她就累得睡着了,林氏怜爱地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女儿,与叶长风相视一笑,今日回府,还算顺利。 次日一早,叶如蒙睁眼醒来,便看到窗前摆放着一束开得正灿烂的紫色桔梗花,叶如蒙忽然觉得头痛得很,有股没来由的床气,紫衣端着面盆进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道:“紫衣,以后在我醒来之前,把花丢了。” 那个杀手,不会是喜欢她吧?不然每天送她花做什么? 叶如蒙觉得心中烦躁,这容王爷,究竟是杀还是不杀呢?不杀的话,他就像是生在自己心上的一颗毒瘤,迟早得出事。可是杀的话,她又没这个能耐。唉,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祈祷容王爷暴毙了。 用完早饭后,叶长风一个眼神,叶如蒙就乖乖跟去了小书房,将昨晚之事老实交待了。最后,叶如蒙说服道:“爹,要不你收宝儿为义女吧,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她了。” 叶长风沉声道:“要是真欺负起来,我认她当妹妹都没用。”见叶如蒙皱了小脸,他这才缓和了声音,“此事我会考虑。”若有合适的时机,那也未尝不可。 “谢谢爹!”叶如蒙甜甜笑道。 “你昨日之举,确实是冲动了。若真如你所说,宝儿与颜夫人生得如此相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你难道就不怕宝儿先让那颜如玉见到了?” 这话问得叶如蒙一怔,她竟从没想过颜如玉也会入宫这个问题,竟是没有丝毫的意识到。 “这样吧,这几日我让福伯打探下那颜夫人的行踪,到时你再带宝儿与她偶遇,试下可不可行。” 叶如蒙连连点头,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昨晚事发突然,身边也没有可商量的人,她情急之下只知道闷着头带着宝儿往前冲,却没想到反而差点害了宝儿。 “对了,爹爹,你觉不觉得……七婶的肚子好像比娘的要小一点呀?”昨天她一直留意着她七婶的肚子,总觉得没她娘那般显怀呢。 叶长风顿了顿,“你一个姑娘家,少去注意这些。还有,紫衣她们,你作何解释?”那衣裳他不确定是不是霓裳阁出的,但首饰,他以前也赏过玉,认得出来那是羊脂玉,她发上那几件玉饰,只怕不是有银子便能买来的。 叶如蒙不说话了,果然,爹爹秋后来问账了,她低头想了想,“那些衣服首饰,确实是紫衣她们给我的。她们说,担心七婶在衣裳首饰里下圈套……” “你七婶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你若是在迎秋宴上出了事,丢的是叶国公府的脸。昨天母亲也提醒过她,你三姐姐那样做,只怕回去也免不了一顿训。” “可是我真不知道紫衣她们是从哪里得的……”叶如蒙答得有些心虚,该不会是那个杀手给她弄来的吧? 见她不肯实说,叶长风也不勉强,“你多留个心眼,宝儿虽然软糥,但她也许比紫衣蓝衣更可信。她性子单纯,这是她的优点,更是她的缺点。凡事皆有正反两面。”叶长风不放心,性子一来又训了她一堆话。 “蒙蒙记住了,不要轻信他人。”叶如蒙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怕叶长风还往下说,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爹爹,我今天要带宝儿去找小玉,顺便看下大宝哥哥的病好了没。” “嗯,我和你一起去。”叶长风道。 “啊?”叶如蒙微微有些吃惊,“为什么呀?” “就如你先前所说,你宁伯伯一家人性子耿直,我们府中也刚好缺人。若他们愿意的话,就将他们一家子都接到家里来。” “真的吗?所以爹爹你要亲自去请他们?”叶如蒙欣喜问道。 “嗯,不过还是得征询他们的意见。”先前大宝病重,他们一家子都手忙脚乱的,他便一直未提起此事。 “放心吧,”叶如蒙开心道,“我觉得宁伯伯他们肯定都愿意的,尤其是小玉!” “凡事不能言之过早。”叶长风说着踏出了书房,叶如蒙连忙跟上。 一会儿后,福伯驾着马车载着叶长风等人往郊外去了。到了宁多寿家,大宝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气色也好了许多。小玉见了宝儿,二人像两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叶长风表明来意后,宁多寿一听说要让他当门房,倒有些窘迫,他担心自己的独腿污了他们家的门面,叶长风劝了好几句,他才同意了。至于马氏,叶长风让她去厨房里帮福婶打下下手,马氏自是乐意。小玉的话,一听说能和宝儿一起当丫环,开心得不得了,剩下大宝,叶长风见他机灵,准备等他身子康复后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当个小厮。叶长风有心提拔他,经得父子俩同意,给他改了个名字,叫宁致远。 叶长风临走时与他们约好,他们先在家中整顿下,两日后搬来叶府。 *** 入夜了,叶如蒙沐浴后简单梳理了下长发,准备去前厅吃柚子。这时,紫衣忽然开口道:“姑娘,主子说……想见你。” “啊?什么时候?” “现在。” “他人在哪?” 紫衣伸出手,指了指头顶。 叶如蒙闻言,当即吓了一大跳,连忙双手紧紧捂住胸前,左眺右望,他躲在横梁上了吗?她刚刚可是在这里换了衣裳啊! “姑娘,”紫衣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指了指头上,“屋顶,屋顶。” 叶如蒙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主子说,有要事相谈。” “那让他下来啊。”其实他不来,她也要找他说个清楚了。 “主子让你上去。” “开玩笑,我还能上天不成?那可是屋顶啊!” “姑娘,随紫衣来就是了。”紫衣推开了东窗,一把楼住叶如蒙的腰,三两下就将叶如蒙带上了屋顶。 叶如蒙一凌空,还没来得及尖叫,便感觉自己落了地。哦不,落了屋顶。 她才刚站稳,紫衣便跳了下去。 叶如蒙心一惊,却又不敢往下望,突然觉得身后有人,一回头,便见那杀手一袭黑衣立在自己身后,他脚边,铺了一块青灰色的软毛毯,上面置了些许物品。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你们听到杀手猥琐的笑声了木有。 下一章包甜,不甜不要钱! ☆、屋顶 叶如蒙这间屋上覆的是五脊二坡的悬山顶, 坡度较为平缓, 铺的青板瓦, 还算防滑。可还是有一些斜度,这黑衣人往下走了几步, 朝她伸出了手。 今日是十六, 明月分外光亮, 皎洁的月光洒照在他手心上, 盈盈如水。叶如蒙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她莫名地想起了容王爷。 对了,容王爷给她玉佩的时候。第一次是在叶国公府的庭院里,还有一次是七夕那日,她蹲在地上哭泣, 他莫名其妙地伸出一根手指, 在自己手心转圈圈……她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他那个时候是在做什么。现在想起来,就好像一只小狗在舔她的手心,似乎在用它们小狗的方式在和自己……示好? “过来。”他轻声开口, 手仍停在空中。 叶如蒙自然不会搭上他的手,只是提了裙子,压低重心小心地往上走了走,他顺势将手一转,指尖对着毛毯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如蒙立在毛毯边,并没坐下,只是看着他道:“你找我做什么?”哪有约人约在屋顶的,要是不小心掉了下去该怎么办。 “坐下,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叶如蒙看着他,此时此刻,他背对着月光,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眼。叶如蒙想了想,反正二人都这样了,情况还能坏到哪去呢?她直接除了鞋子,踩上了毛毯。咦,这毛毯好柔软,踩着真舒服。叶如蒙跪坐好,手忍不住到处摸了摸,毛茸茸的,真好摸。 “怎么了?”祝融见叶如蒙一直在摸毯子,像是在摸什么一样。 “哦,”叶如蒙忙收回了手,“我觉得这毯子好像狗毛一样,摸着好舒服。” 祝融想了想,问道:“你喜欢小狗?” “嗯,我记得我三姐姐有一只小狮子狗,超可爱的,那个毛长长的,摸起来就是这种感觉,特别舒服。那是容王爷送她的呢。”叶如蒙又补了句。 祝融微微抿唇,好像也是挺多年前了,那个时候叶如瑶见十二公主养了一只,就缠着他也要,他便让青时去挑了一只给她。 “诶,你找我有什么事,你快点说吧,我等一下还要下去吃柚子呢。”你说完了,我也有话要对你说,以后不许送花来了。 “你,肚子饿了?” “唔,还好吧。”叶如蒙倒也不是很饿,就是习惯了睡前吃点东西,这样才能安心睡觉。 祝融闻言坐了下来,将毛毯上一个精致的圆型食盒打了开来。 一打开,叶如蒙就闻到了一阵烤鸭味,忙咽了咽口水。他、他又给她带烤鸭呀。 这个食盒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放着一只油滑香喷的烤鸭腿,他将这一层食格取下,打开了下一层食盒的盖子,这一层是海棠花状的七格点心盘,每个格子都放着不同的小食,一串水盈盈的青提子、几瓣雪白的柚子、雪花酥、糖卷果、软炸元宵、蛋黄千层糕、拨丝乳糕。 叶如蒙看得忍不住舔了舔唇。 “还有,”他颇有些讨好地将另一个方形木盒也打了开来,“这个是七星伴月,里面有八种口味的月饼,你看你喜欢吃哪个。”这木盒里,有七小一大的月饼,莲蓉双黄、五仁、栗蓉、红豆沙、绿豆沙、冬瓜,还有水果馅和鲜花馅的,是宫中御厨精心制作而成。 叶如蒙原先还有些迷糊,但他一下子送得太多,叶如蒙心中忽而警钟大响,这个、这个人,他要收买她!她差一点点就在美食面前上当了! 叶如蒙将目光从吃食上收回来,坐直了身子,严谨地看着他,“说吧,你想要做什么。”叶如蒙的脸迎着月光,月色将她的脸照得莹白无暇,一双大眼睛明亮水汪,她面上还有些婴儿肥,带着些许的稚气,偏偏又一脸正经,看得祝融微微低了头,怎么能这么可爱。 祝融正了正身子,双手郑重放在了腿上,看着她认真道:“我想追求你。” “啊?”叶如蒙头一歪,连忙扶了扶下巴。一会儿,忽而忍俊不禁,“你……” “笑什么。”祝融正色问道。 叶如蒙笑得有些坐不稳了,“别闹了,你有什么事就说。” “我喜欢你。”他认真道。 叶如蒙笑着摇了摇头,最近是怎么了,容王爷说喜欢她,宋怀远说要娶她,这回连刺客也说喜欢她,这阵子是哪来的桃花呀。 叶如蒙正欲起身,祝融忽地拉住了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我喜欢你,真的。不要不相信我。” 她一下子撞入了他幽深的眸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的眼神,仿佛不能再真诚了,成人的稳重下却又带着一股孩子气般的倔强。 叶如蒙好笑道:“那你把面巾取下来,我看下你长什么模样?” 他沉默了片刻,“模样,重要吗?” “嗯,”叶如蒙点头,一脸认真道,“你要是长得丑,肯定就不能要了。”可是,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会丑吗?说实话,她也很好奇他长什么模样呢。 “那你觉得……容王爷好看吗?” 叶如蒙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啦,你在整个京城找找,有谁比他还好看的。”祝融听得嘴角微微含笑,叶如蒙紧接着道,“我和你说,昨天太子还叫他融儿,我当时一听,全身得起鸡皮疙瘩了!” 祝融的笑僵在了脸上,慢慢敛去,眸色阴沉。 “对了,我觉得容王爷对我三姐姐好像有点变了,他昨天差点要打死她的贴身丫环,这事你知道吗?” 祝融点了点头,面无表情,他觉得不开心。 “你说容王爷怎么能这么草菅人命呢,若不是太子求情,如意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了,那可是一条人命呀,太可怕了。”容王爷如此作为,仿佛越来越接近前世那个残暴的祝相了。 祝融听了,觉得更不开心了,闷声不说话。可是,只能这样了,他负责铁面无私,太子负责仁政治国。 “试一下吧。”祝融敛了自己的心思,将食格上的烤鸭往前推了推,“冷了就不好吃了。” 第38节 叶如蒙看了一眼,没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呀?”叶如蒙看着他,“你不要说因为你喜欢我,我不相信这一些的。”他该不会想她也喜欢上他,然后就带着他一起私奔吧,他一定是那些话本儿看多了。这种事,她不可能会做得出来,她绝对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就让家人蒙羞。 祝融顿了顿,将烤鸭盖好,又将一旁的金丝楠木匣子拿过来,放在叶如蒙面前,轻声道:“打开看看。” 叶如蒙低头看了看,有些好奇这里面装了才能东西,这个杀手,弄得这么神秘做什么呀?她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一打开,便见里面是一件红色的衣裳,叶如蒙有些不明白,这人送她衣裳干什么? “你,还记得吗?”祝融轻声问。 “记得什么?”叶如蒙不明白,轻轻拿起了衣裳,这是一件红色的小孩子的斗篷,风帽上还缀有一大圈柔软的狐狸毛,雪色的狐狸毛从领口顺沿而下,缀满两襟,整件斗篷看起来很暖和,领口这儿,红色的系带末端还带着两团白色的茸球,看起来有些眼熟,叶如蒙忽然反应了过来! “这个!这个……你怎么会有这个?”叶如蒙一下子又惊又喜。 他眸色温柔了下来,“你还记得这件斗篷。” “当然啦!”叶如蒙欣喜道,“我还记得……这是那一年冬至,我七婶给我的,本来是我三姐姐的,可是那一天三姐姐弄脏了我的斗篷,七婶就把它送给我了!可漂亮了!可是……你怎么会有?” 他唇角含笑,“那你是怎么弄丢的?” “我……”叶如蒙回想道,“那个时候我掉到一个雪地了,我在雪地碰到了一个冻僵的姐姐,就把这斗篷给她穿了……” “姐姐?”祝融有些不明白。 “对啊,一个姐姐,长得像仙女一样,比我三姐姐还好看。”叶如蒙没注意到祝融僵硬的动作,继续往下道,“当时我把这斗篷留给她取暖,跑去外面找人来救她,谁知道一跑出去我就晕了。后面……我让我爹爹派人来救这个姐姐,谁知道来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而且还把我这件斗篷给带走了……”提起这事,叶如蒙还有些不开心,又惊奇道,“你怎么会有?她是你妹妹吗?” 祝融气过之后,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小丫头,居然叫他姐姐,难怪走的时候……还亲了他。 祝融身子忽然向前一倾,朝叶如蒙靠扰了过来,叶如蒙有些莫名其妙,双手抓着斗篷抱在胸前瞪着他,祝融唇角一勾,在她耳旁低声道:“我怎么记得,你临走的时候,亲了我一下?” 叶如蒙瞪大了眼睛,下一刻,祝融头微微一侧,一个温柔的吻隔着面巾……轻轻落在了她的脸上。 叶如蒙瞬间犹如五雷轰顶,坐都有些坐不稳了,她连忙伸手往后撑住,可是她一时间忘了这是在屋顶,一下子手撑了个空,人往后一倒便直接摔到了屋顶上,眼看就要滚下屋檐去。 几乎是下一刻,祝融手一撑,一跃而起,将她整个人稳稳地罩在了身下。他只是以手固定住她,撑着身子,伏在她身上静静看着她。 叶如蒙呆呆地瞪着他,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连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吻了她,还是因为他就是当年的……神仙姐姐。 他声音幽沉,低声道:“那个时候……你话那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叫蒙蒙。那个时候……你还亲了我,是不是该对我负责任?” 叶如蒙唇张了几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日后,她才艰难开口,带着几乎没有的可能性问道:“所以,其实你是个姑娘?” 祝融一听,几乎想下一刻就紧紧覆在她身上,让她知道自己是男是女,可是他忍住了,低声威胁道:“你再说一次,我就亲你的嘴。” 叶如蒙惊得连忙捂住了嘴,祝融起了身,将她拉了起来。 叶如蒙仍是有些没站稳,他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在朗朗的月光下,这二人亲密的动作仿佛是一对相依相偎的恋人。 叶如蒙连忙推开他,往后退了退,“天啊!”叶如蒙按住自己的心,她当年居然,居然抱着一个男孩子抱了一夜! “怎么了?” 叶如蒙质问道:“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说你是男的……” “……” 叶如蒙瞪着他,似在生闷气。 祝融抬头看夜空,幽幽道:“今晚月光,真不错。”他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愉悦。 “你、你刚刚亲我!”叶如蒙还是瞪他。 他伸出手,轻轻地在唇的位置抹了一下,似在回味,“隔着面巾,没有亲到。还是你想,取了面巾再亲?” “你、你要是敢的话……我就、我就……”叶如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能威胁他的话。 “嘘……”祝融忽然俯了下身,叶如蒙一见,连忙也蹲了下去,“怎么了?” 祝融唇角一勾,大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压低声音道:“你这么矮,蹲什么?” 他这动作像摸小狗一样,叶如蒙有些生气,抬手便狠狠往自己头上一打,本意是想打他的手背的,谁知道他手正好收了回去,这一打便狠狠地拍在了自己天灵盖上。 “啊!”叶如蒙痛得叫了一声。 祝融顿时忍俊不禁,差点破功笑出声来。叶如蒙正想发怒,忽而见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连忙闭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继续! ☆、醉酒微酣 庭院里, 传来了说话声。 “夫君, 刚刚是不是蒙蒙在叫?”正在葡萄架下赏月的林氏问道。 “我也听到了。”叶长风有些不放心, “我们去看看。” 叶如蒙只听得到爹娘的说话声,却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忙偷偷往上爬, 趴在正脊上探头一看, 却见她爹娘正携手往她这边走来了, 心中一惊。 “嘘,”祝融压低嗓音,“放心。”这等小事,紫衣她们自然会搞定。 檐下,林氏入了屋, 紫衣迎了出来, 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林氏便没有往前了,退了出来, 和叶长风一起在庭院中慢慢散着步,说着话儿。 叶如蒙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让她爹娘发现她大晚上不睡觉还跑到了屋顶上,那还得了? 祝融蹲在她身边,遥遥一望,这二人就像屋顶上的两只戗兽,一大一小蹲着,倒也有几分溶于夜色的静美。 祝融偷偷掏出袖中的小抄,借着月光看清了,从中挑选了一个话题,“那双鞋子不舒服吗?” “哪双?”叶如蒙看着她爹娘在庭院中漫步的身影,漫不经心问道。 “就紫色那双,绣着嫦娥奔月的。” “那双?很舒服呀。” “那怎么要换?” “这个……”叶如蒙忽然侧首看向了他,想了想还是老实交待了,“我三姐姐那天刚好穿了一件同样花色的衣裳,她很不高兴,非要我换了。” “你就换了?” “我本来是说不换的,可是她说要告诉容王爷。” “你怕了?” “当然怕了,你上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问,谁不怕容王爷。”尤其是过多两年,叶如蒙心中补了句。 祝融默了默,“你还记得那块绿色的玉佩吗?” 叶如蒙想了想,知道他说的是祖母寿辰那日容王爷给她的玉佩,便点了点头。 “带了吗?” 叶如蒙摇头。 “不是让你随身带着。” “我刚洗完澡没带呀,平时出去都会装在荷包里的。” “你可以戴在脖子上。” “不行,”叶如蒙连忙摇头,“陌生男子的玉佩是不能随便戴在身上的。”那就等同于贴身之物了,一想到容王爷的玉佩贴在自己胸前,叶如蒙就感觉胸前好像被容王爷摸了一把似的,虽然他的手确实很漂亮,但感觉还是她亏了。 祝融心中哀叹了一口气,“昨晚之事,你若拿出玉佩,十二公主定会放人。” “啊?”叶如蒙张大了嘴巴。 “那块玉佩宫中之人都识得。另外一块金镶玉,江湖中人也识得。所以我让你带着,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叶如蒙眼睛转了转,明显不信,这个杀手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她没答话,托腮看向了庭院中的爹娘。咦?爹娘呢?叶如蒙寻了寻,才看到爹娘跑到假山后面去了,等一下……爹在干嘛?爹抱着娘,好吧,娘欲拒还迎?爹又在干嘛?居然、居然在亲娘亲! 叶如蒙瞪大了眼,却发现隔壁这个人也如同她一样盯着,连忙喝了一声,“不许看!” 祝融淡定地收回了目光,叶如蒙则满脸涨得通红。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她爹为老不尊!为老不尊! 叶如蒙当下尴尬得很,连忙转过了身子,爬回毛毯上。 祝融也跟了过来,将烤鸭递给她,“快冷了。” 叶如蒙看着诱人的烤鸭,咽了咽口水,“好吧,好歹……我当年都救过你一命,就当是你的回报吧。”叶如蒙淡定接了下来,啃咬了一大口,口中塞得满满的,仿佛心也被填得满满的。 说真的,这个杀手和她老实交待后,她忽然觉得二人的关系像是亲近了许多,就像不再是陌生人,而是一对老朋友。他的接近,他的恩惠,不再是为了算计或者阴谋,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紧紧相拥着的寒夜,她的心也感觉坦然了许多。 “我也救过你一命。”祝融忽而淡淡道。 叶如蒙差点被呛到,好不容易咽下烤鸭,连忙睁大眼睛问他,“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呀? “你不记得了?”祝融反问。 叶如蒙摇头,怎么可能?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哪天等你想起来了,再说吧。”祝融忽而认真地看着她,“以后我保护你,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我都会帮你欺负回来。你谁都不许害怕,有我在。” 他这话说得分外认真,固执得像个孩子,就像是对她的承诺,又像是一种誓言,叶如蒙听得脸都红了,只能低着头啃鸭腿。这人这话,怎么弄得像表白一样。 末了,祝融像是总结般地感慨了一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咳咳……”叶如蒙又猛咳嗽,连忙伸手摘了颗青提,送入口中润了润喉咙,咳定后,她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道,“这提子好甜啊!配上这烤鸭,刚好又解了腻,没想到青提和烤鸭,竟会是这般绝配呢!”叶如蒙赞不绝口。 “烤鸭好吃吗?” “当然!”叶如蒙想也不想,好吃得紧啊! “那和上次的比起来,怎么样?” “唔……”叶如蒙歪头想了想,细细品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冷了,感觉酱汁好像涮得有点多,味道重了点。就不是很入味,但外层的酱料又下重了。” “嗯,知道了。”祝融淡淡道,没想到还个小吃货还挺会吃的。 叶如蒙吃着烤鸭抬头看夜空,“今晚的月亮好圆啊,真好看。”就像个大银盘一样,又光又亮。 “嗯。”祝融看着她的侧脸,“真好看。”她模样乖巧又可爱,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若他能重生到她六岁那一年,看着她长大那该有多好,要是这样的话,她现在应该嫁给他了吧。祝融想到这,不由得淡淡一笑,眸色比月光还要柔和。 “要是有青梅酒就好了。”叶如蒙忽然感慨道。 “你会喝酒?”这倒让他有些讶异。 叶如蒙笑,“青梅酒不算是酒,我爹爹都肯我喝的,醋酸甜甜,很好喝。” “那……哪里有得卖?” “没有得卖,那是我嬷嬷泡的,嬷嬷每年都会泡上十斤,哇,要是这青梅酒配鸭腿,肯定也很好喝。” 第39节 叶如蒙话一落音,祝融便起身,两步跃了下去。 “喂,你……”叶如蒙想唤他,却又怕惊到了她爹娘,连忙闭了嘴。她站起来后也不敢乱跑,现在屋顶上只有她一个人,要是掉下去估计得摔断腿吧。这家伙,无端端突然跑掉干什么?该不会……是去偷她家的青梅酒了吧? 果然,一会儿后祝融手中端着一个老寿星酒瓶子回来了,叶如蒙认得这个酒瓶,这是她家的,她一时间好气又好笑,“你真去偷我家的酒呀?” “紫衣给的。”他手中还有两个杯子,给叶如蒙倒了一小杯。 “谢谢。”叶如蒙小心接了过来,轻呷一口,却微微皱了皱眉。 “不好喝?” 叶如蒙咽了下去,“我家的怎么可能会不好喝,不过……好像有点浓。”一口下去,感觉肚子一下子火辣辣的,以前的喝下去,都是得过了好一会儿肚子才会暖和起来的。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就着烤鸭和葡萄,品着酸甜的青梅酒,叶如蒙觉得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她干脆斜躺在了毯子上,仰面看着天上的明月,时不时咬一口鸭腿,摘一颗葡萄送入口中,就像一个老朋友似的与他闲聊了起来,“话说,你当年为什么会在雪地里?” 祝融微垂眸,“那个时候,我娘亲去世了,我一个人跑了出来。” “哦……对不起啊。”叶如蒙连忙直起了身子,看着他。 “过去了。” “是啊,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叶如蒙不由得想起前世她爹娘去世的时候,她一个孤苦伶仃的。还好今世他们都在,昨晚他们还一家团圆地赏了月亮,真幸福。 祝融淡淡应了一声,没说话。 叶如蒙将两个小酒杯斟满,递了一杯给他,“来,干杯!” 祝融微微一笑,接过与她轻轻碰了杯,碰杯这一刻,他恍惚有种与她喝交杯酒的错觉,月光为证。 叶如蒙一口饮尽,又觉得舌头醉得利害,忙啃了几口鸭腿去去酒味。 祝融手中端着酒杯,杯中酒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华。 “哎,那个时候你多大了呀?”叶如蒙重新躺了下去,望着夜空,“我记得你好像大我挺多的,你脚好长,我斗篷包都包不住。” “十岁。” “哦。”叶如蒙侧目看他,她忽然有些好奇他长什么模样,那个时候,她真的觉得他好漂亮啊,长大后,应该没毁容吧?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叶如蒙随口问道。 “嗯?”祝融一怔。 “嗯?”叶如蒙好奇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眸光比天上的星子还亮。 祝融思考了片刻,冷静道:“那个时候……你在临渊寺你救了我,我觉得你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后面我去调查你,意外发现你那年冬至曾经走失过,就查到了。” “哦……还眼熟啊?”叶如蒙这会儿已经有些微醉了,伸出手数了数手指,“好像有……八年了吧?我都认不出我自己来,你居然能认得出来?” 祝融心虚,轻轻“嗯”了一起。 “其实……有时候我在路上看到很漂亮的姐姐,我都会看多几眼,想着她们会不会是你……可是我都没想到,你居然会是男的。”叶如蒙语调越来越慢,觉得头脑昏沉得利害。 觉察到她神色有异,祝融看了看杯中酒,背过身子,取下面巾闻了闻,轻品了一口,这青梅酒似乎不轻,他仰头喝了下去。 叶如蒙醉眼迷离,见了他喝酒的背影,有些好奇他的面孔,想起身看,却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她傻笑了几声,问道:“怎么样呀?好喝吗?” 他背对着她,微微侧首,“嗯,不错。” 叶如蒙又笑了几声,醉醺醺道:“那还用说,这可是我嬷嬷酿的呢,我嬷嬷很疼我的。”她音色如同小猫般慵懒起来,声音也轻了下去,“我娘过世之后,嬷嬷就像我娘一样,我们在静华庵相依为命,好久没吃过肉了……那个时候,我好想吃鸭腿……”叶如蒙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呢喃了起来。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却见她双眼已经闭上了,小脸因喝了酒的原因酡红一片,手上还抓着一只啃得差不多了的鸭腿。 他忽而觉得心疼。他依靠了过来,俯下身子静静地看着她,低声呢喃,“对不起,小丫头,真的对不起。”那个时候,朝堂上云谲波诡,他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儿女私情,等他开始发现的时候,却是晚了。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她的脸是光滑皎洁的,有些发烫,他的指腹,轻柔地抚过她菱角嘴,在她微微上扬的唇角上停留。他的头低了下来,他能感受到她绵长的气息呼洒在自己的脸上,带着香甜醉人的酒味,他唇微张,他好想好想亲吻她,他闭目,隔空吻住了她的唇,这一刻,整个世界就像是被封印住了,时间暂停了,空气也凝固了,万籁俱静。 他忽地睁开了双眼,直起了身子,像是得到了解封。他弯弯一笑,就像是已经亲吻到了她,他觉得自己心满意足了。 静坐了片刻,觉得夜色微凉了,他才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这丫头真轻,看着好像是有点肉,怎么抱起来轻得像片羽毛似的,看来还得多吃点烤鸭。 祝融将她放在床上后,紫衣绞了帕子过来给叶如蒙擦脸净手,叶如蒙喃喃唤了几句,“姐姐,你真好看……抱抱。” 祝融眸子深了深,一会儿道:“你酒是不是拿错了。” 紫衣顿了顿,“青时大人让拿年份最深的,十四年的我不敢拿,只拿了十年的,平日姑娘喝的是一两年的。” “知道了,好好照看。”祝融说完,便从窗口离开了。 “青时,收拾屋顶的时候顺便将这屋顶洗干净。” “是。”青时恭敬应道。 “去吧。” 青时应是,随后转身吩咐暗卫。 “不,”祝融道,“你去洗。” “我、我去?”青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嗯,来人。” “属下在。”暗卫头领应道。 “让青时大人将屋顶洗干净,洗完后随意指一处地,让他用舌头舔一下。” “属下遵命!” 青时:…… 作者有话要说: 青时:我这是吃力不讨好!人都醉成这样了,爷居然只摸了脖子以上的?(摔!) 杀手:这就是你要洗屋顶的原因了。聪明的你,下次来点能让蒙蒙酒后乱性,逮着人就亲的,到时你再看容大猫会怎样(坏笑) 好啦,大猫甜头吃够了,不照还有没有人记得宋和尚。 宋怀远(微微一笑):下一章终于轮到我了。 容大猫:黑脸。 ☆、茶庄偶遇 叶如蒙第二日醒来, 窗前还是有一束花, 紫衣见了, 连忙道:“姑娘,我忘了, 我现在去丢。”说着就要抱起那花儿。 “等等!”叶如蒙背着手踱到窗台前, 看着娇艳艳的花儿, 忽而抓了抓凌乱的长发, “找个花瓶来吧。”她利落地转了个身,心情有些愉快。她可是救过他呢,还救过两次,叶如蒙忽而打从心底地欢喜他,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漂亮的仙女姐姐, 竟是一点也不排挤他了。 “哦, 好的。”紫衣转身,与一旁正擦着博古架的蓝衣相视一笑,随后将准备了多日的李白醉酒描金彩绘大花瓶从柜里稳稳当当地取了出来。 叶如蒙自然不知紫衣姐妹俩的心思, 她只记挂着今日下午约了叶如思和贺明玉去鸿渐茶庄吃茶,这会儿还没洗漱呢,便忙着挑选下午出门时穿的衣裳了,连头花和耳坠也细细挑选了一番。 下午午休后,叶如蒙便带着紫衣蓝衣二人往茶庄去了,原本还想着带宝儿一起去的,谁知道宝儿已经和福婶出去外面采买了。 叶如蒙到了鸿渐茶庄的时候,叶如思正和贺明玉聊着,叶如蒙一到,叶如思就有些急切地问起了她中秋那日在宫中发现的事,担心她受了委屈。 “放心吧,我没事。”叶如蒙笑道,“你看我不好好的。” 宫中发生的那些事,她七婶有心隐瞒,叶如思当是不知晓的,只怕这事儿是贺明玉刚刚才说与她听的。 “那就好,”叶如思秀眉微拧,“我是昨天才知道如意被打成那样的,我听丫环说都快去了半条命了,被抬回来的时候全身都血淋淋的,看着怪吓人的。” 贺明玉道:“那日我姐姐回来的时候,我一听她说你要替宝儿受刑,也吓了一大跳,还好你最后逢凶化吉了。”贺明玉说着压低了声音,“不过我和你们说,这板子打人都是有技巧的。” “什么技巧?”叶如蒙姐妹俩不解问道。 “有的虽然打得皮破血流,却骨肉不伤;也有些是下死的打,只见皮肤红肿,而内里却受伤甚重。”贺明玉看向叶如思,“像你说的全身都是血,可能只是皮肉伤,并无伤到筋骨。” “这个怎么可能?”姐妹俩显然不太相信。 “我是说真的。”见她们不相信,贺明玉身子往前依了依,一脸神秘地趴在了茶桌上,似有话要说。姐妹俩见状,也凑了过去,便听得贺明玉小声道,“他们这些行刑的人都是有经过训练的,他们在训练的时候,先用皮革绑扎成两个人形,一个里面放砖头,一个里面包上纸,然后再给他们穿上衣服行杖。放砖头的人形是用来练习‘外轻内重’手法的,他们看起来打得很轻,衣服也不会有破损,但里面的砖头会被打碎。包纸的人形是用来练习‘外重内轻’手法的,看起来似乎打得很重,但里面包裹的纸不能打破。” 贺明玉说得有模有样的,听得叶如蒙出了一身冷汗。若她那日真的挨了那五杖,只不定是外轻内重了。 “这也太可怕了。”叶如思听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还好四姐姐没挨打。” “是啊。”叶如蒙也有些后怕,“不过,这些你怎么会知道的?”她看向了贺明玉,大家同为闺中女子,这些她可是听都没听说过呢,她怎么会知道? “有一次我在翻我二哥的书,不小心翻到一本《狱中杂记》,里面记载的可多了,看得我心惊胆战的。当时我也不信,后来问了我二哥,我二哥说书上所言,千真万确。” “你二哥还看这些东西?”叶如蒙小声问道,“他这是准备入仕?” 贺明玉知她们不会乱说,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这个,”叶如思端起一口茶,低低品着,“我记得这几日是有乡试吧?不知考完了没有?”其实她心中是知晓的,秋闱昨日是最后一天,已经考完了。 “昨日就已经考完啦!”贺明玉一脸轻松,“我还问我二哥考得怎样了,他笑而不语,我想他当是能过的,我相信我二哥。” “嗯,”叶如蒙点头笑,这是自然了,明年的探花郎,区区乡试如何能难到他,“不知什么时候放榜?” “听我二哥说是二十放榜。” 叶如思微笑,“那就好,期望你二哥能高中桂榜。”她衷心希望。 贺明玉笑道:“借你吉言!其实我二哥今日也过来了,正在秋分间呢。” 叶如思闻言,眸色略略一亮,又低垂了眼眸,没想到今日能离他这么近,她心中足够欢喜了。 叶如蒙闻言,唇角弯弯,居然这么巧?她托腮想了想,玩笑道:“我听说你二哥学问不错,我这里倒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二哥呢!” “哈,那干脆叫我二哥过来一趟就是了。”贺明玉说着,当场便吩咐了下去。 贺明玉的直截了当,倒让叶如蒙心中有一二惊喜,茶庄本就是不少文人雅士荟萃之处,有时还会举办诗宴,如此雅地,男女同席常有之,倒也不算唐突。 叶如思听了,微微垂下了头,一会儿后,忍不住抬手轻轻理了理已是十分齐整的鬓发。 叶如蒙没注意到她这小动作,此时她心中略有忐忑,今日可是豁出去了,最好这贺知君今天就能和她妹妹看对眼,嗯,争取在放榜之前看对眼。 叶如蒙正操心着这二人,忽闻贺明玉道:“我二哥今日约了宋大哥在这里品茶论诗,不知道宋大哥过不过来呢。” 叶如蒙端着茶的手一顿,宋……怀远也在?她忽地想起了他上次提亲之事,不由得面色尴尬。他当时应该也是一时冲动吧?那时前厅里就那么几个人,没有人会说出去,只要他们两家人不再见面,此事想必也就不了了之了。 贺明玉没发现叶如蒙的异常,继续笑道:“宋大哥文采还在我哥哥之上呢,我哥哥常说,他之才,十年一遇,世间常有;宋大哥之才,百年难得一遇,世间罕有。” 叶如蒙低头喝茶不说话,那宋怀远千万别来,她怕尴尬。 可惜,天不如人愿,那贺知君没一会儿便过来了,身后还跟着……雍容雅步的宋怀远。 贺知君觉得有些奇怪,按平日而言,宋怀远定不会凑这个热闹,可是今日他一邀请,他却欣然同意了,怪哉怪哉。 叶如蒙见了宋怀远,也不敢对上他的眼,只敢看着贺知君。这叶如思呢,则不敢看那贺知君,只敢对着宋怀远,姐妹二人对着这两个温文尔雅的儒生福了福身。 第40节 “二位姑娘有礼了。”二人拱手,彬彬有礼。 “宋大哥。”贺明玉看着宋怀远甜甜唤了一声,眸色明亮。 “贺四姑娘。”宋怀远冲她拱手一笑,声线温和,浅笑儒雅。 “二哥,”贺明玉玩笑道,“叶四姑娘说想找你请教一下学问呢。” 贺明玉这话说得直接,倒让叶如蒙有些不好意思。 “请教不敢,”贺知君落座后略有疏离,“在下只是略知一二。” “说吧,你想问我哥哥什么?”贺明玉笑容灿烂。 “唔……”叶如蒙想了想,看向了叶如思,“妹妹,还记得上次我们讨论的那个对子吗,你说贺二公子对不对得出来?” “哦?什么对子?说来听听。”贺明玉托腮,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贺知君闻言,也看向了叶如思。 觉察到了他的视线,叶如思小脸微红,眼神有些躲闪,柔声道:“是一个千古绝对,上联是烟锁池塘柳。” “烟锁池塘柳,这个倒是难对了……”贺明玉喃喃道。 叶如蒙笑道:“我妹妹才学不差,她可是对出来了。” “哦?对的什么?”贺明玉笑问。 叶如思轻声道:“我对的是‘茶烹鑿壁泉’,不算精确。” “‘茶烹鑿壁泉’,”贺知君低吟了一句,想了想,笑而点头道,“五行偏旁都在下方,可看得出来颇费心思了。” “二哥,你对得出来吗?”贺明玉问道。 贺知君想了想,笑道:“‘桃燃锦江堤’,宋弟觉得如何?”宋怀远今年不过十七,小他一岁。 宋怀远颔首赞赏道:“‘烟锁池塘柳,桃燃锦江堤’,一派春意盎然之色,‘燃’字实为点睛。” “你对的是?”贺知君问道,他根本就不担心以宋怀远的才学会对不出来。 宋怀远早已思虑好,从容道来,“炮镇海城楼。” 贺知君沉吟片刻,忽而赞叹道:“精妙!精妙!你这五行顺序与上联相同。上联婉约,下联豪放,一文一武,实为妙哉!” “贺兄过奖了。”宋怀远道,目光看向了叶如蒙,温声问道,“此联,不知叶伯父是否对过?” 他眸光分外柔和,叶如蒙不知为何,被他看了这么一眼忽然就红了脸,瞧他现在这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倒也像个正经的和尚,怎么看都不像是那天提亲之人。 觉察到自己的些走神,叶如蒙连忙轻咳了一声,一脸正经答道:“我爹爹也曾对过,他对的是——秋满银杏坡。” 宋怀远看着她小脸泛红,忽然觉得心中一软,脑海中不禁又浮起了她幼时调皮天真的模样—— 那是一个明媚的春日,他们两家人去了郊外踏青。那个时候她蹲在草地上,他慢慢地朝着这个胖乎乎矮墩墩的背影走了过去,只见她拨了几棵小草,装进小碗里,又命自己的弟弟小怀玉去舀溪水。 “来了来了!”小怀玉捧着装满溪水的小碗回来,小蒙蒙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接过,将溪水倒进装满草的碗里,用小石块捣了几捣,便有模有样道,“小玉啊,快叫你爹来吃饭吧!” 小怀玉便跑了过来,拉住他的手,“哥哥,快来吃饭了!” “不对!”小蒙蒙连忙纠正道,“叫爹!” “爹,吃饭了!”小怀玉连忙对他道。 他忍俊不禁,任由弟弟拉着他,朝她走了过去,小怀玉边走边不满抱怨道:“哥哥,我说要蒙蒙做我娘子,她不肯,要我做她儿子。” 小蒙蒙一听,对小怀玉打小报告不满了,站起来叉腰喝道:“娘和娘子不一样吗!” 小怀玉嘟了嘟嘴,乖乖道:“娘,我们要吃饭了吗?” 他失笑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家弟弟和小蒙蒙过家家,并不打算参和进去。 小蒙蒙忽而叫了起来,“呀!咱们家里没米了!” “怎么办啊?”小怀玉问道。 “夫君啊,家里没米了!”小蒙蒙仰头看着他。 “唔,那怎么办呢?”他蹲下身子,温柔注视着。 “夫君要有米回来啊!”她天真道。 “唔,那哪里有米呢?” “这里……”小蒙蒙指了指地上的沙子。 他笑,用干净的手捧起了地上的沙子,听从她的指示倒入碗中。 “好啦,可以吃啦!”小蒙蒙高兴道。 “好啊好啊!”小怀玉连连鼓掌,伸手就要来抓。 “不行!”小蒙蒙拦住小怀玉,将小碗捧到了他面前,胖乎乎的手背上还有几个小窝窝,“夫君买米回来好辛苦的,夫君先吃。” “爹辛苦了!”小怀玉冲他恭敬道。 “玉儿,你唤你哥哥做什么?”几人身后,忽然传来宋江才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我和蒙蒙有过一夜情。 宋和尚:我和蒙蒙两小无猜疑。 容大猫:我亲了她。 宋和尚:我提亲了。 解说员杀手:电视机前的观众盆友们,目前比赛正在激烈地进行中,容大猫和宋和尚目前比分2:2,暂时打成平手,让我们继续关注他们接下来的赛事。 广告过后,马上回来,大家不要走开哦! ps:烟锁池塘柳虽然有点low,但杀手觉得挺合适的,下联都是网上搜来的,杀手也对一个吧: 深圳铁板烧。 精妙!精妙啊!此处应有掌声!doge ☆、以棋会友 “宋、宋公子?”叶如蒙低声唤了句。 宋怀远回过神来, 忙点了点头, “嗯……‘秋满银杏坡’, 好意境。” 叶如蒙眯眯眼一笑,这是当然啦, 她爹爹可利害了。 几人又接着鉴赏了一些诗句, 最后, 贺明玉提议道:“我记得叶四姑娘棋下得不错, 二哥你不如和叶四姑娘对上一局?” 叶如蒙一听,连连摇头,对贺明玉道:“你记错了吧?是我六妹妹下得不错。”叶如蒙拉了叶如思到自己跟前来。 “哦对对!瞧我!”贺明玉笑着拍了拍脑袋,笑问叶如思,“怎样?你和我二哥对一局?” “当然可以啦。”叶如蒙笑着替叶如思应了。 叶如思微微垂眸, “听四姐姐的。” “嗯, 那便上棋盘吧。”叶如蒙笑道,以棋会友,其乐无穷, 二人神-韵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后,棋盘已摆好,贺知君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如思颔首微笑,“请公子赐教。” 这二人对上后,贺明玉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手痒了,笑嘻嘻道:“蒙蒙,快和我对上一局。” 叶如蒙一听连忙摆手,“你就饶了我吧,我棋下得可差劲了。”她的棋艺是真的不能见人,她看了看对面观棋不语的宋怀远,提议道,“要不……你和宋公子下一局吧?” “这个……”贺明玉有些期望地看向了宋怀远,“宋大哥?” 宋怀远礼貌颔首,贺明玉便吩咐下去,让丫环们再摆上了一盘棋。 只是过没一小柱香的时间,贺明玉便输了,宋怀远温声道:“贺四姑娘,承让了。” 贺明玉并不在意,笑道:“我打小就没赢过宋大哥。”宋怀远已是对她留了情面了,不然她会输得更难看。 “你棋艺比起之前,已有了进步。”宋怀远如实道。 贺明玉甜甜笑道:“谢谢宋大哥!” 宋怀远微笑,看向了一旁的叶如蒙,询问道:“叶四姑娘,不若来上一局?” “啊?”叶如蒙连忙干笑着摇头,“不不,我棋下得很差的,真的很差。” 宋怀远温文一笑,“叶四姑娘莫谦虚,我爹说叶伯父博弈极佳,他甚少赢得过叶伯父。” 叶如蒙傻笑,这个怎么能一样呢,他们二人的爹爹是龙虎相对,不相上下。可是这二人的下一代嘛,她是她爹下的一只小猫崽,这宋怀远可是青出于蓝,她要是和他对上,这不是尽丢她爹的脸面吗? “唉呀,蒙蒙,你就下嘛。”贺明玉拉着她的袖子劝道,“你爹下棋那么利害,你肯定也差不到哪去!宋大哥棋艺极高,定会对你手下留情的,不然刚刚我可是会输得片甲不留的。” 叶如蒙有些为难地摸了摸头,这宋怀远诚邀她,她一个劲儿拒绝的话倒显得有些失礼了,便硬着头皮应下了,“我要是不下,你们还真以为我棋艺有多好,那便下给你们看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输了你们可别笑话我。” “无碍。”宋怀远微笑,请她落子。 叶如蒙落了几子,宋怀远和贺明玉才知道,这叶如蒙还真不是谦虚,她的棋艺就和一个小孩子差不多,贺明玉在一旁看得都有些尴尬了。所幸宋怀远下手极轻,步步给她留有余地,这一盘棋下了好久,最后二人竟打成了平局。 “呵呵,”叶如蒙笑得眼睛都眯了,“侥幸,侥幸!”没想到这么久没下棋,她棋艺居然精湛了这么多,竟然可以和这宋大才子打成平局呀,难道她这是突然开窍了吗?叶如蒙心中一下子又惊又喜。 贺明玉看着叶如蒙一脸难掩的欣喜,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这叶如蒙棋艺究竟是得有多差呀?不过,宋大哥确实是让得不留痕迹,若不是她旁观者清,只怕身在局中也看不太出来。 宋怀远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并无说话。这小蒙蒙,心思实在过于单纯,下个棋横冲直撞的,可爱得紧。 与此同时,邻桌的叶如思也败下了阵。叶如思棋艺不算精湛,只是心思较为细腻,落子谨慎,走一步思三步,倒也拖了长久时间。 叶如思面色恬静,“贺二公子棋艺高超,我输得心服口服。”棋品可见人品,他棋风谦和,一如其人。 贺知君微笑拱手道:“承让了。” 叶如蒙看着二人,这二人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对方,叶如思的心思她知晓,可是这贺知君么,似乎都没有对她妹妹生出半点男女之情,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妹妹吗? 这棋下完,天色也渐渐敛了光亮,叶如蒙望了望窗外,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和妹妹要回府了。” “还早着呢,”贺明玉笑道,“让你妹妹给我们煮壶茶再走?二哥,你真要试一下叶六姑娘煮的茶。” 叶如蒙笑道:“你有你哥哥陪着,我们可没有,回去晚了可难交待。下次有机会再聚就是了。” 叶如蒙说的在理,贺明玉也不好再留她们,便和兄长起身相送。 几人步出茶室后,送叶如蒙姐妹俩上了回府的马车,宋怀远看着叶府的马车渐行渐远,眸色幽幽,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见她一次,便觉得心中欢喜多几分。 第41节 叶如蒙回到家的时候,已近黄昏,一入前厅,便觉得氛围异于平时,有些沉重。 “这、这是怎么了?”叶如蒙感觉像是家里出事了。 福婶抹着眼泪道:“今日我和宝儿去采买,回来的时候,宝儿经过了老吴家的糖炒栗子铺,她说去给姑娘买一包板栗,我在车上等了许久儿也不见她回来,后面一找,就见老吴摊前散了一堆板栗子,老吴说他低头找了一下银子,一抬头宝儿人就不见了。像宝儿一个铜板板都记着的,怎么可能会不找银子就走了,也没见她回来,我看……像是给人贩子拐了。” 福婶说着忍不住哭出声来,宝儿这个丫头懂事得很,干活又勤快,叫她喜欢得紧,如今出了事,她怎么能不担心。 一旁的香南低着头,红着眼不敢说话,今日本来是她要和福婶去采买的,她偷懒使唤了宝儿去,谁曾想宝儿就出事了呢?这事要真追究起来,她也逃不了责任。 叶如蒙这边听得唇色都发白了,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叶长风,“报、报官了吗?” “福伯已经去报官了,”叶长风安抚道,“我带人出去找一下,你留在府上,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叶如蒙话一落音,眼泪就紧跟着掉了下来,她连忙抬手擦掉,她知道这个时候眼泪没有用,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怕,怕前世之事在今世还是会发生。 “老爷!”门外忽然响起福伯的声音,下一刻福伯便踏门而入,欢喜道:“找到了!” 叶如蒙一听,愣了一瞬,眼泪都来不及擦就第一个奔了出去,刚跑到影壁处,便见一个穿着雨过天青色长袍的陌生男子抱着昏迷不醒的宝儿,叶如蒙连忙冲上前去,“宝儿怎么了?”说着就欲伸手抱过宝儿。 男子微微别过身子,并没有将宝儿交给她的打算,只是沉静开口道:“无碍,不过昏睡过去了,过会儿就会醒来。” 他的声音缓慢冷静,似有安抚人心之用。叶如蒙闻言,不由得抬头打量起他来,只见其玉冠束发,面容俊秀,身量清雅,乍一看颇有几分书生气,他身后跟着一个面容严峻、看起来颇干练的黑衣小厮。 虽然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毕竟是外男,如此抱着宝儿终有不妥,叶如蒙又欲从他手中接过宝儿,“把宝儿给我吧?” “你?”他打量着叶如蒙,见她身量娇小,似有些信不过她。 “给我给我!”福婶跑上前来,他这才肯松手,将昏睡的宝儿小心地交给了福婶。福婶一接过宝儿,叶如蒙便急急跟上了。 叶长风迎上前来,“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他拱手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鄙人姓陶。” 叶如蒙跟着福婶入屋后,仔细检查了一番,宝儿除了手腕和脚腕有被绳索捆绑过的伤痕外,膝盖处也有一些皮外伤,不过衣裳什么都是好好的,叶如蒙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个小豆丁,可是也怕呀。 忘忧把脉后,柔声道:“没什么大碍,就是一些皮外伤,几日便能好了。” 叶如蒙这会儿才想起刚刚将宝儿送回来的那位公子,连忙跑了出去。 叶如蒙到前厅的时候,便听得叶长风道:“不瞒陶公子,宝儿虽是家婢,但小女与她极为投缘,情同姐妹,此次公子救了宝儿,我等定会给予重谢。” 叶如蒙趴在门边上,听得那陶公子从容答道:“其实,我与宝儿先前便已认识,宝儿对我有过救命之恩,只是当时因族中突发要事,我不辞而别。等我处理完族中之事后归来,才发现宝儿她爹已经将她卖了,这些时日以来我也一直在寻她。今日既然有缘再次相遇,陶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爷成全。”他说话轻声慢语,有条不紊,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叶长风沉吟片刻,“你是想……” “我希望能为宝儿赎身,请老爷开个价。” 叶长风顿了顿,“既然你与宝儿是旧识,那么待她醒来,我会问下她本意,若她同意跟你走,还望好生相待,若不同意,也希望陶公子不要勉强。” “这是自然。” 叶如蒙还想往下听,却看见紫衣正在走廊里冲她招手,叶如蒙眼睛一亮,这是宝儿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儿的事杀手就尽量简洁点吧,删减了挺多的,场景都改成口述了。宝儿cp已经出现,离肥家不远啦!小可爱们应该能猜得粗来这位神助攻cp是谁吧? 杀手对这个陶某某很是满意,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年纪大了些,高寿20,大宝儿8岁,有那么一丢丢养成的成分在其中,斯文只是他表面的假象,实则是腹黑体质。 下一章的下半场,将会迎来一位目测比宋和尚和颜小五加起来还要受大家喜爱的神秘嘉宾,ta将会助容大猫勇夺一分! ps:文章首页只能显示最近20条的评论,所以杀手一般是在后台看评论哒,小可爱们如果有在旧评上回复的话,除非杀手当时在刷前台,不然是看不到的。 有些新评如果没回复,那一定是晋娘抽没了。 pps:深圳铁板烧不是杀手对的,杀手没这么有才,深圳铁板烧有个兄弟,叫锈堵油烟机。 ☆、滚滚爱滚滚 回屋后, 宝儿已经在哭鼻子了, 抱着叶如蒙又是一顿哭诉, 叶如蒙也问清了这陶公子之事。 原来宝儿之前曾经在这位陶公子落魄时救过他一命,不过因为她爹反对她救回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她便将这陶公子安置于山洞中, 这陶公子在山洞中休养了半个多月, 宝儿每日送吃送喝, 倒也让他捡回了半条命。 只是后来,宝儿被她爹拉去做工,做了两天才有机会出来,等她去寻的时候,山洞中已经空空如也, 二人也自此断了音讯。 今日宝儿被人绑了之后, 被人贩子卖去了青楼,宝儿逃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了他,他这才将宝儿救了出来。 “不过, 你这位陶哥哥,为什么会在青楼里?”叶如蒙问道,难道是……青楼里的客人? 宝儿摇了摇头,“不知道,陶哥哥……不会去那个的,他一定是去听曲儿的。”宝儿虽然对青楼不甚了解,但她知道里面还有清倌人,陶哥哥一定是去找清倌人的。 叶如蒙摸了摸鼻子没说话,没想到那陶公子看起来像个读书人一样斯斯文文的,也会混迹青楼之地。 今日经了这么一折腾,晚饭便吃得有些迟,吃饭的时候,叶如蒙拉着宝儿一起上了饭桌,宝儿受宠若惊,推托不肯,最终还是叶长风发了话,她这才忐忑地和叶如蒙他们一起用了饭。 香北立在一旁抿唇不语,她不明白这长房一家人跟些下人那么亲密做什么,忘忧姐姐是请回来的女医,便算是客人吧。这紫衣姐妹俩,对外虽说是姑娘的贴身丫环,但又感觉不仅如此,府中也没人把她们当下人对待,夫人对她们更像是对自己的女儿多一些,这也就算了,没想到今天连宝儿也上桌了,宝儿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她真的有些想不通了。 不过这些她也只敢在心中郁闷下,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既然她是长房的人了,那她便不会到处乱说,她可不会像香南那样,仗着宝儿好说话就偷懒使唤她,夫人说了,若还有再犯,那长房这儿便“请”不起她了,香南这会儿还在房间里饿肚子呢。 一家人用完饭后,叶长风像往常般陪林氏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待林氏回房后,他就将叶如蒙、紫衣和宝儿三人唤到了书房中,细细询问起今日绑架之事来,连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不分巨细都一一问了个清楚。 “你说的宫人绿衣,她给你的鞋子还在吗?”叶长风问道。 “在的。”宝儿连忙应道,“老爷的意思是,绿衣姐姐是坏人吗?” “宫中没有那么多好人。”叶长风道,“绿衣只怕找不到了,只能从她给你的这双鞋子下手,看下能不能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宝儿懊恼道:“早知道当时宝儿问一下绿衣姐姐是哪个宫里的人了。” 叶如蒙摇头,“傻丫头,宫里有没有绿衣这个人还不一定呢。 宝儿一听,耷拉了脑袋,“宝儿还告诉绿衣姐姐我住哪儿了,宝儿这样做,会不会害了大家。”宝儿抬起头,神色颇为懊恼。 “这个不用担心,她来更好。”叶长风道,“她要是有来找你,你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宝儿知道了。” “要不,”叶如蒙道,“宝儿你以后不要做我丫环了,我认你当妹妹,以后你就喊我姐姐!” 宝儿一听连忙摇头,“这个怎么可以?宝儿是个丫环,不能当姑娘的妹妹的。” “府上也不缺你一个丫环呀,”叶如蒙拉着她的手,“这样吧,我让嬷嬷给我们挑个合适的日子义结金兰,爹爹你说好吗?”叶如蒙又看向了叶长风。 叶长风看着颜宝儿,点了点头,自家女儿这般宠爱一个丫环,传出去说是二人投缘,倒也能蒙混过关,可若是要让他收为义女,这个真较真起来,可是要入族谱的,很是难办。 “要不我和忘忧姐姐,还有紫衣蓝衣,我们五个人一起结拜了,做个五姐妹怎么样?这样算起来我还是排行第四呢。”叶如蒙笑眯眯提议道,她是真心喜欢紫衣蓝衣姐妹俩,不管她们最初接近她的本意是什么,现在她们都对她很好,帮了她很多很多忙,她也发自内心地信任着这二人。 叶长风看了紫衣一眼,“紫衣姊妹几个,本就是你姐姐。” 紫衣知道叶长风的心思,笑道:“对啊,我和蓝衣都比你大,对外喊你一声姑娘,私下里都一直把你当妹妹呢。” 宝儿并未懂这二人说话的意思,也跟着道:“是啊,这样吧,宝儿私下里也唤姑娘一声姐姐,但在外面,还是像紫衣姐姐一样当姑娘的丫环,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了,不然会坏了规矩的。” “我说宝儿呀,”叶如蒙双手捧起宝儿稍微长了点肉的小脸捏了捏,“我爹爹都同意了,你胆子可肥了,连老爷的话都敢不听。” “宝儿不敢。”宝儿捧着叶如蒙的手,“姑娘你别捏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叫姐姐,”叶如蒙笑嘻嘻道,“叫姐姐我就放手。” “好姐姐,别捏宝儿了。”宝儿求饶道。 “好了,”叶长风开口道,“既然当了姐姐,那以后就多多照顾宝儿。你们商量决定吧,若真要结拜,寻个合适的日子便是,我去和你娘说一声。”叶长风说完,便大步流星出了书房,再待久一些,他那个聪慧的娘子只怕又要起疑心了。她有孕在身,许多不好的事情他能瞒就瞒,不想让她担心。 翌日,叶如蒙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望向了窗台,却见今日的梳妆台上不同往日,上面没有花,而是放着一个精致的篮子。这篮子是由翠绿色的藤条编制而成的,上面缠绕着白色的满天星,青翠中点缀着点点雪白,清新好看。 叶如蒙有些好奇,趿着睡鞋走上前去,便见篮子上掩着一块天空蓝色的格子棉布。叶如蒙正欲伸手掀开,忽见这块布动了一下。 “呀!”叶如蒙小叫了一声,连忙退后了一步,什么东西?怎么会动的?是蛇吗?就在这时,篮子里传来了“呜——呜——”的声音,小小声的,听起来可怜又可爱,叶如蒙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棉布。 入目的是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小家伙四肢又短又胖,身子圆滚滚毛茸茸的,三番五次想爬出篮子,可是每次攀到篮边却又滚了下来。这不,倒头栽了一次,便发出“呜——呜——”颇委屈的叫声,叶如蒙一下子看得心都化了。 这是一只七白三通的纯种黑色边牧,四个肉嘟嘟的爪子均为白爪,一个白色鼻线,一个白色围脖,最后加上一个白色的尾尖,是谓七白,其余的毛发均是黑得纯粹。一条宽广的鼻线很是通透,直通向完整的围脖,围脖到两个前爪之间的毛发也是通透的,只看到一片雪白的胸脯,连可爱的小嘴巴也是雪白的,就一个圆鼻子黑溜溜的,立在篮子中就像一匹肥肥的小马一样,可爱得紧。 叶如蒙看得目不转睛,笑得合不拢嘴,她将手伸进篮子里,小家伙也不认生,直接爬上了她的手,叶如蒙连忙双手捧住它,小心翼翼地将它抱了出来,这小家伙还是有点沉的,到了她手里又不安份地滚动着,叶如蒙两只手都抱不稳,生怕它掉下来,连忙捧到胸前来,小家伙背朝下,冲她眨了眨眼,翻了个滚站了起来,四只脚踩在她两个手心上,忽而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腕。 叶如蒙一下子觉得有些痒,咯咯笑个不停。 “好可爱啊!”她眼睛波光盈盈,觉得自己喜欢得都要哭了。 “姑娘,”紫衣轻声问道:“你喜欢吗?”其实,看叶如蒙这样子,当然是喜欢得紧了。 “当然啦!”叶如蒙都移不开目光了,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好可爱,我好喜欢!这个……”她忽然看向紫衣,有些迫切问道,“这是他送给我的吗?是吧?”他不会只将这小家伙送来给他看一看,然后就要收回去了吧? 紫衣笑道:“这是自然,主子说它昨日刚满月呢。” “谢谢!”叶如蒙笑得脸都酸了,“替我谢谢你家主子。哦对了,它有名字吗?” “没有呢,主子说让姑娘给起个名字。” 叶如蒙仔细想了想,“唔……那叫踏雪怎么样?你看它四个脚丫,好像踩着雪一样,尾巴尖也像是染了雪,好漂亮。” “姑娘,它是公的,踏雪好像有点……” “公的啊,叫踏雪好像不太好,那不如……”叶如蒙冥思苦想着,小家伙坐不住,又在她怀中滚来滚去,叶如蒙眼睛一亮,“不如就叫滚滚吧,叫滚滚怎么样?好听吗?”叶如蒙有些兴奋起来。 紫衣点头笑道:“好听!” “那就叫滚滚吧,唉呀,我好喜欢呀!”叶如蒙爱不释手,将小家伙捧在胸前,滚滚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喜爱,在她柔软的胸前蹭了蹭,一下子惹得叶如蒙失笑连连。 “怎么啦?”宝儿从窗外探头进来,姑娘怎么一大早心情这么好。 “宝儿你看!这是滚滚!”叶如蒙连忙将滚滚凑到她跟前。 “啊!小狗!”宝儿吓得一下子跌到在地上。 “宝儿!”叶如蒙连忙探头一看,却见宝儿连滚带爬地跑了,跑得比什么还快。 “不是吧!”叶如蒙好生失望,宝儿居然怕狗?怕这么可爱的小狗?她真是难以置信啊! 这只小狗,叶如蒙是打定主意要养了,可是……要怎样才能让爹爹同意呢? 叶如蒙眼珠子转了转,先将滚滚藏了起来。她吃完早饭后便偷偷带着滚滚出去了,在外面逛了一圈后,回来的时候就光明正大地抱着滚滚回来了,对着叶长风和林氏一脸乖巧地说想要养只小狗玩。 林氏一见滚滚,倒是欢喜得很,其实在她小时候也养过猫,只是等她长大后,猫也老死了,打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养这些小猫小狗了。这会儿她怀了身子,也不敢逗滚滚玩,只是在一旁有些羡慕地着看。 叶长风对叶如蒙的先斩后奏有些不满,可是他夫人喜欢,这会儿不同意也不行了,便冷着脸道:“你要养可以,但得照顾好它,若是它到处跑吓到了你娘……” “不会的,爹你放心吧!”叶如蒙连忙道,”我以后不让滚滚到正屋来,要是娘在院子里,我就把滚滚关在我屋子里。” 林氏笑道:“你平日里注意些就是了,我看这小狗一双眼睛倒挺有灵性的,不过蒙蒙,你晚上不能和小狗一起睡哦,要让它从小养成习惯,不能上床和桌子。” “嗯!蒙蒙一定会让滚滚听话的,它要是不乖,我就把它丢出去!”叶如蒙认真道,又对着叶长风说了一堆好话,叶长风脸色才稍稍好看些。 第42节 下午的时候,宁多寿一家人搬了过来,安顿好后,叶府一个二进的院子便显得有些挤了。叶长风开始思忖着买个大一些的院子,如果这里不卖掉的话,最近花银子的地方有些多,只怕手头会有些紧了。 晚上的时候,叶长风询问了妻女意见,叶如蒙当场就有些懵了,“为什么要卖啊?” “蒙蒙不想?”叶长风柔声问。 叶如蒙咬唇,摇了摇头,“不想。”虽然她小时候常常会幻想搬家,但是……真要搬了,她是真的舍不得,何况还是卖掉呢?要是卖掉了的话,这就是别人的家了呀,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呀。 “爹知道了。” “爹爹,我们家是不是没银子了呀?” “傻丫头,”叶长风笑道,“你嫁妆还是有的。” 叶如蒙一听,顿时有些难为情,忽而想起了昨日和宋怀远下棋之事,顿时有些兴奋,“对了爹爹,我昨日去鸿渐茶庄的时候遇到了明玉她二哥和宋大哥。” 叶长风一听“宋大哥”三个字,便拧了拧眉。他娘子的宋大哥,生了个儿子,她女儿还是叫他宋大哥!哼! “哦?这倒是巧。”提起这宋怀远,林氏倒有些留心起来。 “我还和宋大哥下了一盘棋,居然和他打成了平手!爹爹你相信吗?”叶如蒙眉开眼笑,“爹爹,我们来下一局吧,你看看我棋艺是不是精进了?” “你这棋艺能和宋怀远和局?”叶长风沉声道,他怎么直觉自己女儿出去外面给他丢人了呢? “是啊,我也觉得我突然间就开窍了!”叶如蒙正说着,忽然对上了叶长风深沉的脸,笑慢慢地僵在了脸上…… 叶长风摇头,没眼再看她。 “爹……你的意思是……”叶如蒙忽地想起了当时贺明玉的脸色,当时她笑眯眯对宋怀远说“侥幸”的时候,贺明玉似乎是一脸尴尬…… 叶如蒙拍了拍脑门,这真是丢脸丢大了! “我、我去找滚滚玩了!”叶如蒙连忙跑了,跑到门口又趴在门边上,“爹,我以后再也不出去外面丢你的脸了!” 看着自家女儿红着脸跑开,林氏莞尔一笑,看向了叶长风,“夫君,其实妾身觉得远儿那孩子,配蒙蒙真的是顶好的。” 叶长风眸色一动,没有说话。 “远儿这模样真是挑不出差错,雍容雅姿,而且言行举止温润有礼,心胸也是个阔荡之人,难得的是他对蒙蒙有心,说真的,蒙蒙若是能嫁给这样的夫君……” “他也不过才见过蒙蒙几次,一见钟情二见倾心言之过早。”自家娘子这般夸情敌的长子,叶长风极为不满。这宋怀远作为一个晚辈,他自是挑不出一丝差错,可作为女婿,尤其是想到要和宋江才结成亲家,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夫君,你带偏见了。”林氏也不满了,“若远儿不是宋大哥之子,只怕这样的年轻人从我们家门前经过,你捆都将人家捆来了。” “放心,蒙蒙的婚事我定会给她留心。” “蒙蒙明年就及笄了。”林氏颇有埋怨,好不容易有个知根知底的来提亲,何况还是这么优秀,打得灯笼都找不着的,林氏这几日是越想越后悔。不过……当时要是立即就答应了,那倒会显得轻嫁了,只是当时她夫君连拒绝都不拒绝,直接就当没听到,也没给人家留一丝希望,脸皮薄一些的,只怕以后不敢再来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粗长粗长的一章,你们缩,等一下大猫要来看滚(蒙)滚(蒙)吗? 滚滚:女孩子就叫踏雪,男孩子就叫滚滚,有这样的主人,我总算是看透了。 各位亲切善良的漂亮姐姐们,你们缩,你们是不是喜欢伦家多过喜欢那宋和尚和红衣娘子?我会卖萌会打滚,有牙齿有爪子,还可以保护蒙蒙,蒙蒙的胸口就是我的枕头!重要的是——我是公的公的公的!我可以气死容大猫! 杀手(同情地看着滚滚):下一章你就惨了。 ☆、你真逗 晚上, 叶如蒙抱着抱枕, 趴在床边看床脚下竹篮里睡得正香的滚滚, 好可爱,这个黑色的小鼻子好像有点湿湿的呢。忽地, 窗外传来“叩叩”两声, 叶如蒙一下子打了个激灵, 是他来了! 她有些兴奋, 抱着抱枕来到窗前,一打开窗子,便见他立在窗口,举止似略有羞赧,看了她一会儿, 才开口道:“你喜欢吗?” 叶如蒙笑得眼睛都眯了, “喜欢!超可爱的,你快进来看看!”叶如蒙难得地破例一回,将他唤了进来。 二人蹲在床边, 看着篮子里熟睡的小家伙,小家伙睡得很是香甜,像匹迷你的小马一样乖巧地侧躺着,叶如蒙笑道:“真可爱,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他眸带笑意,“取了名字了?” “嗯,叫滚滚,因为它老是爱滚来滚去,又长得圆滚滚的,你说这个名字好吗?” “好。”祝融满意地点了点头,别说滚滚了,就算叫泥巴也好听,只要是你取的都好听。 “你哪里来的呀?” “我挑的,这种狗听说很聪明,能听懂人话。” “听懂人话?” “嗯,它能听明白主人的指示,你说坐就坐,跑就跑,它还能帮你叼东西。” “那么聪明?” “嗯,打小训练就行。” “哦哦,它会咬人吗?” “这种性子很乖顺,你咬它它都不会咬你。” “哈哈,你真逗!”叶如蒙第一次被他逗得乐开了怀。 祝融微诧,第一次有人说他逗?不过……他让她开心了吗?嗯,既然这样的话,那他就姑且把她这话当成夸奖吧。 “它能长多大呀?”叶如蒙很是感兴趣,问个不停。 “唔,大概这么高。”祝融比了下,比到她头顶这儿。 “这么高啊?”叶如蒙惊讶道。 “你不是说你喜欢大狗?你要是不喜欢这么大,我可以去给你换一只母的,母的会长得小一点。” “不不,我喜欢大狗,大狗抱着舒服!” “抱着?”祝融微敛了眸子,“它长大了你还要抱它?” “嗯,长大了抱才舒服呀!小小的只能抱在怀里,长大了可以搂着!” 祝融声音略沉,“它是公的。” “我知道啊。” 祝融斜眼瞄了一下滚滚,估摸着等它发情的时候偷偷把它带出去给咔嚓了。 “我很喜欢,你是送给我了是吧?不会要回去了吧?”叶如蒙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她可不想她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就被人抱回去了。 “不会,给你了。” “谢谢!你送我这个,我都不知道回送你什么合适……” “我……”祝融低垂了眸子,声音也有些低,“我差一个香包。” “啊?”叶如蒙眨眼看他,“哦哦,那我买一个送你。” 祝融顿了一顿,一会儿后看着她胸前的抱枕,憋出一句话,“你绣的抱枕真好看。” “啊?”叶如蒙看了眼怀中的抱枕,“这是我娘绣的。” “哦。” “对了,你以后别送花过来了行不行呀?” “为……为什么?你不喜欢?” “我爹娘一直在问,快瞒不住了。你送我滚滚,我已经很开心了。其实,如果你还是为当年那一晚谢谢我的话,其实也不用,后面我仔细想想,那晚那么冷,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说不定我也会冻死,我们两个人抱在一起取暖,其实是温暖了对方。”叶如蒙说得小小声的,但眼睛是亮晶晶的,还映着火红的烛光,分外真诚。 祝融默了一会儿,“我谢谢你……那日在临渊寺救了我。” 叶如蒙笑,“有滚滚就可以啦,谢谢你,你真的不欠我什么了。” 祝融想了想,又憋出一句话,“我答应你,要刺杀容王爷的。” 叶如蒙有些不明白,她好像现在都没怎么敢打容王爷的主意了,怎么感觉眼前这人一个劲儿地想要她刺杀容王爷呢,“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那么想刺杀容王爷呀?” “我?我想刺杀他?” “是啊!” “唔……不是你想刺杀他?” “我……确实是有这个想法啦,可是我又很怕。”叶如蒙咧嘴笑了笑,“就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那我帮你刺杀他。”不论如何,他就是不想和她断了关系。 “我知道容王爷没那么容易刺杀的,是我想得太过天真了。我现在家里人好好的,我不想因为他出事。其实我觉得容王爷真的好奇怪啊……” “怎么奇怪?” “我觉得他……”叶如蒙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好像这里有点问题。”脑子,脑子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老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你说他已经不是很宠我三姐姐的吗?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还送我玉佩什么的,我感觉他像是认错了人。我之前还想着他该不会是想捉弄我,可是现在看着又不太像。我能不能问下你,你那天为什么要说容王爷喜欢我……想娶我呢?” 祝融抿唇,他先前确实是认错了人,这回却是认对了人的,“那我问你,你喜欢他吗?” 叶如蒙摇头。 “曾经……喜欢过吗?” 叶如蒙顿了顿,是喜欢过的,可是要在他面前承认这件事,好像也很难为情,叶如蒙连忙抱着抱枕站了起来,“很晚了,你看这一回就够了啊,滚滚是我的,以后不能晚上来找我了。” “嗯。”他也站起身来,“我……我知道这样不好。我……我对你负责任就是。” “什么?” 他弯唇一笑,眸中像是带着星光般的闪亮,一跃跳出了窗口。 叶如蒙瞪了他背影一眼,这个家伙是在耍流氓吧?果然行走江湖的人,性子还真有点无赖呢。不过,这家伙人倒是挺不错的,在他送完她滚滚之后,她就这么觉得。 叶如蒙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认识他这么久,她好像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嗯,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问问,他们两个人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第二天一早,叶如蒙是被小家伙的叫声吵醒的,她有些迷糊地坐起身来,一会儿后趴在床边,笑眯眯地逗着滚滚玩。滚滚许是饿了,“嗷嗷”叫个不停,叶如蒙习惯性地看向了窗口,却见梳妆台上空荡荡的,她心微有失落,但又感觉安心了不少。 一会儿后,紫衣便捧着一个小木盆来了,小木盆里面有两个碗,一个小碗装着清水,一个装着一碗泡软了的五谷糊糊,里面还加了胡萝卜和肉沫。一将滚滚放进木盆里,小家伙便一头栽进了碗里,吃得可起劲了,尾巴都竖起来了。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叶如蒙蹲在木盆边笑道。 一会儿后,叶如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明亮的阳光撒了进来,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叶如蒙一看,马氏和小玉正在井边洗衣服,宝儿则在一旁帮忙拧着衣服,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是人拧衣服还是衣服拧人。 “宝儿!”叶如蒙唤了一声。 “蒙姐姐,你醒了?”宝儿趴到井坝边上,不敢靠过来,怕她又突然抱起了滚滚吓她。 第43节 “你不去背书?”叶如蒙问道。 宝儿咧嘴笑道:“我刚刚在看小玉洗衣服呢,我现在就去。”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去。” “好!”宝儿高兴应了。 叶如蒙洗漱后,去了前厅准备用早饭,却发现叶长风穿着便服,叶如蒙数了数手指,仲秋她爹爹休五日,十四休到十八,今日都十九了,难道不用去翰林院吗? 叶如蒙一问,叶长风才告诉她,“蒙蒙,爹已经从翰林院请辞了。” “啊?”叶如蒙吃了一惊。 “放心,爹爹正在应试国子监,已经过了初试和复试了,两日后的终审,爹有八成把握。” “爹真利害!”叶如蒙忙鼓了鼓掌,连她都知道国子监比翰林院要好上许多呢。 “事情还没定下,不要开心得太早。若是过不了,只怕得另谋高就了。” “爹爹肯定能过的呀!”叶如蒙信心满满,她爹爹可是做过太子少傅的。 一家人用完早饭后,叶如蒙在院子里追起了滚滚玩,别看滚滚四条腿又短又胖,跑起来可快了,叶如蒙直追得得上气不接下气,肚子都疼了,忙叫香北将滚滚抓起来。 香北应了,连忙跑去追滚滚,滚滚以为她们还在陪它玩耍,跑得分外欢快,胖乎乎的小屁股摇摆摇摆着,尤其销魂。 “姑娘,”小玉从垂花门外跑了进来,边跑边喊,“我哥哥说外面有人找宝儿呢!” “谁!”叶如蒙一听来劲了,宝儿在这儿也不认识什么人,难道是宫中那个“绿衣”自投罗网来了? “小玉,不得喧哗和疾走。”紫衣走了过来,警示道。 “小玉知错了。”小玉连忙福了福身,姿势还有些歪歪扭扭的。 “一个人来的吗?”叶如蒙连忙问道。 “我哥哥说有两个人!” “两个人?”叶如蒙想了想,“你先让你哥哥把她们请到前厅去,别让她们跑了!我去找宝儿!”叶如蒙准备来个瓮中捉鳖或者是放长线吊大鱼! “跑什么?”叶长风一进来,便见叶如蒙风风火火的。 叶如蒙连忙止住了步,双手叠放在小腹前,规规矩矩道:“爹,是不是那个‘绿衣’来了?” “谁和你说的?” “不、不是吗?不是来找宝儿的?”那还会是谁? 叶长风拧眉,“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平日没事你就安安静静的,一遇到急事就听风便是雨。来的是昨日救了宝儿的陶公子,你让宝儿去前厅见他一面。” “哦……这样啊。”叶如蒙顿时大失所望,哼,要是绿衣来了,她一定好好审问一番,那绿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宝儿在前厅和那陶公子会面的时候,叶如蒙便在隔壁的大书房里等着。 也不知道这二人聊什么聊了那么久,直到她吃完了一盘核桃红枣糕,才听得宝儿出来的声音,她连忙拿帕子擦了擦唇,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一出来,便见宝儿哭得梨花带雨,连手帕都哭湿了。 “宝儿!”叶如蒙连忙迎了上去,“怎么了?”不会是……不会是这陶公子欺负她吧?叶如蒙看了看她身后的陶公子,却见他一脸淡定,怎么看都不像是刚欺负了人的样子。 “蒙姐姐……”宝儿啜泣道,“我是捡回来的,我是捡回来的……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 “啊?”叶如蒙吃了一惊,竟冷不妨露出了欣喜的面容。 宝儿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连忙揉了揉眼睛。 叶如蒙连忙敛了笑,“你怎么会知道?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滚滚(一脸委屈):大猫要阉了我……可是我还没摸过小母狗呢。算了,我也站宋和尚吧。 ☆、陶醉 宝儿仍在啜泣着, 她身后的陶公子上前一步, 慢条斯理道:“前阵子我一直在寻宝儿, 后来觉得宝儿她爹有些奇怪,一查探才得知, 原来宝儿当年是被她娘捡回来的。”他说着, 微微敛了双目,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叶如蒙, 这个叶如蒙,刚刚那个笑宝儿或许没看到,却是落入了他眼中,他觉得有点诡异,这叶如蒙就像是事先知道宝儿是捡回来的似的。 “这样啊!”叶如蒙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那宝儿你是在哪里被捡的?什么时候呀?你当时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叶如蒙连连追问, 迫切地看着二人,这二人倒是快说呀,要是时间能和将军府走丢的嫡女吻合, 她都可以直接去找孙氏了。 宝儿低头没有说话,那陶公子顿了顿,也没有直接回答她,“此事我会调查清楚。”他抬手,摸了摸宝儿的头,“丫丫你放心,陶哥哥一定会帮你找回你的家人。” 宝儿抽泣着,点了点头。 叶如蒙偷偷看着他,这个陶公子,乍一看一副书生模样,昨日匆匆见了一面,只当他是个温和有礼之人,怎么今日一见,却觉得他冷清了许多,对着旁人总有一股疏离之意,似乎只有对着宝儿时,冷冽的神色才会软暖下来。 咦……他可是去过青楼的人呢,叶如蒙一时心中又开始嫌弃了起来。 待他离去,福伯才来报,说这陶公子命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各种布匹、首饰、衣物、摆件等等,竟足足有四大箱子。 福伯盘点的时候,叶如蒙看得都有些呆了,整这么一大堆,弄得像嫁妆一样,倒像是某个小家碧玉的全套身家了,大至成套的衣裳,细至精致的耳坠,都像是哪户人家的小姐用的。再一细看,他送来的布匹中,有几匹颜色略老气,给宝儿做衣裳不合适,给她娘倒是挺合适的,还有各种新鲜好玩的小玩意儿,有些连她都没见过。 “老爷,”福伯手里捧着几个长条锦盒,“这里面好像是一些字画,这里还有一些诗集。” 叶长风打了开来,见里面有装裱好了的字画,字画一铺陈开,他便皱了皱眉,这些都是真迹,再看那几本诗集,竟然也是孤本。 叶如蒙自然不知道这些字画是千金难买,只知道这陶公子是投她爹所好,便凑过来神秘兮兮道:“爹,这个陶公子挺会收买人心的,他是什么人呀?” 叶长风摇了摇头,“住在乌衣巷的,定不是普通人。” “乌衣巷?”叶如蒙吃了一惊,住在乌衣巷的,那可不是一般的达官贵人。可是看他穿着低调简单,也不像是有官职在身之人。 “宝儿,这个陶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呀?”叶如蒙问道。 宝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陶哥哥家里,好像是开商行的。”她看着眼前琳琅的衣服首饰,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陶哥哥送她这么多东西,她哪里受得起,而且……她是捡回来的孩子,她是她亲生父母不要了的孩子。 叶长风若有所思,会是陶家人吗?陶家人的话,那是不缺银子的。 “他叫什么名字呀?”叶如蒙好奇问道。 “陶醉。”宝儿老实答道,仍有些闷闷不乐。 叶长风记在心中,并不言语。 “宝儿,”叶如蒙拉着她的手,“我和你说哦,你不要被这些东西骗了,说不定他是想骗你去他家呢?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买,但如果他要骗你,你可不能上当。” 宝儿摇头,“陶哥哥不会骗我的,他是好人。” “那、他今天有告诉你,你是在哪儿被你爹娘捡到的吗?” 宝儿低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那你快告诉我呀!” 宝儿抬头看她,欲言又止,像是没有勇气开口。 叶长风见了,便开口道:“宝儿,这些东西既然是陶公子相赠,那便由你自行处置。刚刚那位陶公子,也不知成家与否,只怕家境有些复杂,在寻到你亲生父母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先在这儿住着。你若是想随他去,我们也不阻拦你。”宝儿的爹一直将宝儿贱养着,未曾给她入过户籍,是以宝儿至今仍是个黑户,来了他们家后,他们也未曾去衙门里给她落过奴籍。 “不,老爷,”宝儿泪眼汪汪看他,“宝儿已经是小姐的人了,宝儿不会离开这里的。” 叶长风沉吟片刻,“凡事多留个心眼。你的身世,我会托人打探一下,我还有事,得先出去一趟。”叶长风说完,便和福伯他们出门了,留下叶如蒙和宝儿二人。 “宝儿?”叶如蒙试探问道。 宝儿低着头,抹了抹眼泪,“蒙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叶如蒙顿了顿,点了点头,她好像隐隐约约知道宝儿要告诉她什么。 宝儿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勇气,将她拉到了角落里,俯下身子脱掉了自己右脚的鞋袜。 叶如蒙见到那残缺时,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裳。 “蒙姐姐不是问我为什么怕小狗吗?我娘说在我小时候,我晚上不乖乖睡觉,结果就被老鼠咬掉了一颗脚趾头。我明明也记得……”宝儿边说边哭,“那天晚上好黑,爹和娘、还有姐姐弟弟她们都睡了,就我不乖,爬起来到处乱跑,结果踩到了一只好大的黑老鼠的尾巴,就被它咬了一口,我还记得好疼,我留了好多好多的血,整只脚都是血……” “没事了……”叶如蒙心疼不已,连忙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所以我现在看见小黑狗我就怕……它看起来像只黑老鼠。可是,只要等滚滚长大了,再大一点我就不怕了。”宝儿抱紧了叶如蒙,“可是陶哥哥刚刚告诉我,他说我爹娘发现我的时候,我就少了一根脚趾头了,是被人砍掉了的,那个时候,我整只脚都是血,爬满了蚂蚁。我爹娘说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嗓子都哭哑了,至少都被丢了一天了,我就那样被我爹娘丢在我们村口的那棵槐树下……蒙姐姐,你说我爹娘为什么丢掉我还要砍掉我一个脚趾头?蒙姐姐你说为什么?”宝儿哭得利害。 叶如蒙听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安慰道:“傻瓜,这些肯定不是你爹娘做的呀!”叶如蒙推开她,双手按在她肩膀上,泪眼直视着她,“你想啊,你爹娘既然不要你了,直接丢了还不省事?为什么还要砍你?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不想你活着,那也不可能只砍你一根指头呀!直接丢海里不成了?” 宝儿听得她说得有理,连忙擦了擦眼泪,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想呀,你肯定不是你爹娘丢的,是被人抢走、抱走、偷走的!说不定是绑架!那些绑匪们切你一根脚趾头,就是为了警告你爹娘,让他们快点拿赎金来换你。你想想,你爹娘要是看到了你脚趾头,一定心疼得要死,立马就交赎金给绑匪了是不是?可是后来那些坏人拿到了赎金,就转身把你给丢了,是不是这样?” 宝儿边掉眼泪边听着,好像也真的是这么一回事,便哭着点了点头,“那我爹娘肯定很担心我。” 叶如蒙重重点头,“对!说不定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不然那些坏人绑你做什么?你家里肯定有很多银子,说不定银子比我们家还多呢。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回你爹娘的!”叶如蒙又将宝儿搂入了怀中,这个可怜的小丫头,让她心疼得利害。 “对了,那个陶公子有说你是什么时候捡到的吗?” “陶哥哥说我爹娘是十年前的六月初三捡到我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一两岁了。” “对吧!哪个人家会把自己养了一两年的孩子给丢了?要真不喜欢你,一出生就丢了,养了那么久,就肯定不会丢了。”叶如蒙这些劝人的话语其实也经不起太大的推敲,所幸宝儿这会儿头脑一片混乱,只将她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她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些线索都很重要,他有没有提你当时身上穿了什么衣裳,有没有戴手镯什么的?” 宝儿这会儿总算止住了哭,“没有,陶哥哥说我身上空空的,只有一件小衣和短裤,连鞋子也只剩一只,后来那件小衣和短裤,都让我娘拿去给剪了用了,鞋子也不知道哪去了。” 叶如蒙咬唇,想来是当时宝儿身上穿的衣裳值钱,也叫人给扒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你爹娘?我们再问问他们,说不定能寻到更多的线索,叫上我爹,还有福伯和宁伯伯!还有大宝……哦不对,致远哥哥!我们叫上很多的人,一起去找他们!”叶如蒙知道,宝儿爹娘对她很不好,几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也很爱欺负她,这下子就更不用对他们客气了。 不过,也轮不到他们来揍,到时宝儿身世查明了,她那对恶爹娘肯定吓都吓傻了,堂堂一个将军家的千金嫡女,让他们当奴仆使唤了多少年了? “不!”宝儿连连摇头,“不要,不要回去,宝儿不想回去。”她现在还没准备好怎么去面对他们。以前她爹娘对她再凶,她也不曾怨过恨过,毕竟他们是她的爹娘啊,可是如今想来,他们从来就没把她当成女儿过,这让她心中尤其难受,她是没有家的人了。 “宝儿……”叶如蒙轻唤了一声,可是看宝儿神色涣散,也知此事对她打击极大。算了,宝儿不去,她带人去就是了,一定要揪住她那对恶爹娘问个清楚明白! 第二日,叶如蒙还未来得及去找宝儿的养父母算账,便收到了福伯派人紧急送回的消息,说是今日孙氏出门了,带着三个儿媳去了点朱阁挑选胭脂水粉。 叶如蒙一听,顿时来劲了,连忙将宝儿细致打扮了一番,然后就拉着紫衣蓝衣,香北小玉往点朱阁去了。 马车上,宝儿还有些不习惯,今日她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及腰襦裙,面料好滑,上面还绣了漂亮的花样,以前她头上最多也就戴一两支粗木簪子,哪像今日,居然戴了两支做工极精细的的银簪子,还有一支玉簪子和几串珠花,虽然面上没有施以妆粉,可她真的从未打扮得这么漂亮过,看起来都不像丫环,就好像是蒙姐姐的亲妹妹呢。 “唉呀,宝儿你别动,”叶如蒙忙压下她老是忍不住抬起来摸簪子的手,“再动头发都乱了。” “不是,蒙姐姐,我真不习惯穿戴成这样,我配不起这么漂亮的衣服首饰的。”宝儿都有些难为情了,她一个丫环哪里好意思穿戴成这样呀。 “诶,这些可都是你那陶哥哥送过来的,你不穿戴,还有谁要穿戴?”叶如蒙笑道,只怕她以后要穿戴的,可是比这些要金贵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提前看—— 在宝儿认亲的过程中,会穿插不少其它戏份。下一章61章主要讲蒙蒙多憋屈,62章主要讲蒙蒙多酸爽,不看憋屈的也感觉不到酸爽的,容易捉急的建议可以2章连看。真正的认亲要从63章开始,莫方。 逮嘎猴!我系认真脸的科普君,母鸡大家还记不记得在第一章闪亮登场过的我—— 小孩子因为大脑发育不完全,记忆保留的时间会比成人要短暂,所以我们一般很少会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甚至于有些记忆是我们自己“虚拟”出来的。 只要一个小孩子所信任的人向他不断灌输某件实际不存在的事情,他就有可能把这些事情当真,并且脑补出相应的场景出来。 第44节 有兴趣的可以了解一下: 摘取其中一段—— 有趣的是,研究人员认为,关于我们3岁以前的生活的大脑记忆,基本上都是虚假的,几乎所有的“经历”都是虚构出来的。可是,它们是如何被构造的呢?爸爸妈妈经常会告诉我们许许多多的故事,然后我们会以这些故事为基础,在上面盖起“记忆大楼”。 许多童年时候的事情也一样。很多人说他们还记得童年的某些场景,但真实情况是,这个年龄的海马区(大脑中记忆的主要控制中心)还没有发育成熟,无法把记忆存储很长时间。然而,我们却把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一些信息当成了自己的记忆。 ☆、玲珑阁一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 我们去点朱阁做什么呀?”小玉有些欢喜问道。 “这不要冬天了嘛, 皮肤有些干, 我准备去买点面膏回来涂脸,头油也要。”叶如蒙说得有模有样的。 “我听说点朱阁里面东西好贵的, 一小瓶面膏就要我们一年的收成了。”小玉羡慕道。 叶如蒙微微一笑, 看向了宝儿, 宝儿双目还有些肿, 想来昨夜是哭了很久吧,只怕是到下半夜才睡着的。 叶如蒙伸手捏了捏宝儿的小脸蛋儿,笑眯眯道:“等下我们买完东西,蒙姐姐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小玉一听,顿时咧开了嘴笑。 “对了, 等一下你们几个可别乱跑哦。宝儿你要跟着蓝衣姐姐, 小玉你就跟着宝儿,知道了不?”叶如蒙交待道。 “蒙姐姐放心,”宝儿打起了精神, “我和小玉会跟着蓝衣姐姐的,一定不乱跑。” “嗯嗯。”小玉也连连点头,要是乱跑了,下次指不准姑娘就不带她出来了。 叶如蒙一行人赶到城南点朱阁的时候,孙氏已经买完胭脂水粉,去了玲珑阁买首饰了,叶如蒙又立马跑去了玲珑阁,这一下子反转太快,弄得宝儿等人云里雾里的。 这玲珑阁占地极广,一入门便如同进了珍屋宝室,遍堂金玉,琳琅满目,只看得她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一楼大堂中央和两边都摆满了精致奢华的珠宝首饰,一直往里走,便看到一座精雕的红木扶梯,扶梯把手处雕刻着两位孩童般高的、穿金戴银,面色栩栩如生的宫廷仕女,这座扶梯是通往二楼的,不过二楼得是贵宾方可上楼,像孙氏等人,自然是在楼上的。 叶如蒙面生得紧,刚走到楼梯口便被笑容可掬的娘子们拦了下来。她也不气恼,没事,她就在一楼等着,反正孙氏迟早得下楼来,叶如蒙这么一想,便带着宝儿她们装模作样地在玲珑阁里逛了起来。 片刻后,便有娘子迎上前来热情招待了,玲珑阁的娘子们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不会因为看你一副买不起的模样便冷眼相待。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她娘曾经交待过,让她有空的话给忘忧姐妹几个挑几件首饰。 叶如蒙想了想,便在这儿慢吞吞地挑选了起来,边挑边等孙氏下楼。最后,她挑了一支并蒂海棠花银步摇,这是给忘忧姐姐的,嗯,还有一对吉祥如意簪,这是给紫衣姐妹俩的。这三支就花了她整整七两银子,叶如蒙从来没有买过这么贵的东西,难免有些心疼。虽然这几支,已经是玲珑阁中的低价货了。 叶如蒙等人立在门口的柜台前,看娘子细心而利落地包装着这几支簪子。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咦?这不是四妹妹吗?” 叶如蒙闻言,顿时身子一僵,一转身,便见叶如瑶和叶如蓉从门口踏了进来,二人身后还跟着三五个丫环。 “还真巧呀。”叶如瑶莲步轻移朝她走来,“没想到四妹妹也会来逛玲珑阁呀。” “四姐姐,倒是巧。”叶如蓉也面容和善地和她打了招呼。 叶如蒙对着这二人微微一笑,真是冤家路窄呀。 叶如瑶一露脸,便有两位娘子恭敬地迎了上来,“叶三姑娘,您来了。” 叶如瑶巧笑嫣然,见柜台后立着的娘子正在给叶如蒙打包簪子,便上前笑问,“我看看我这个好妹妹都买了什么?” 那打包的娘子见是贵客发话,连忙将刚包得严严实实的首饰重新打了开来,客气笑道:“叶三姑娘,我们还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您妹妹。您妹妹买了一只银步摇,还有两只玉簪子。” 叶如瑶看得微微皱了眉,仿佛这几样东西污了她的眼似的,“好妹妹,怎么买这些东西呢?要不你随姐姐上二楼看看吧,看上什么,姐姐送你就是了。” 叶如蒙秀眉微拧,很快又舒散开来,笑盈盈道:“那就托姐姐的福上二楼逛一逛了。”正好,她可以上楼去找孙氏,而不是在楼下苦等。 她这般反应倒让叶如瑶有些吃惊,她本以为这叶如蒙会羞怒,再寻个借口跑掉,谁知道竟还真的厚着脸皮要随她上楼了? 呵,不过也没关系,她要上就让她上好了,不过几支簪子,赏她就是了。 这会当着玲珑阁众娘子的面,叶如瑶也表现得大方得体,亲切招呼道:“好妹妹,快随我上来吧。” 叶如蒙也不推辞,笑得极其自然地随她上了楼。 叶如蓉跟在这二人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叶如蒙,这个四姐姐,确实怪哉,变了太多了。 叶如蒙本以为上了二楼,就能很轻松地找到孙氏,可一上去后,却是有些懵了,这二楼大堂中间铺满了金银首饰,可是两边却是设有许多隔间,每个隔间虽然没有门,却有珠玉垂帘挡着,她顾得了左边这一排就顾不了右边那一排,这下可怎么找呀。 叶如蒙想了想,决定在这楼梯口附近守着,就不走远。 叶如瑶也没有往前走,在入口这停了下来。 这二楼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这入口处的红柜台了,上面的红绸缎面上,安安静静地摆放着一套奢华而不失典雅的金镶宝石点翠芙蓉头面,上面的点翠在光照下折射着绚丽夺目的光芒。这套头面铺满了整整一个八尺来长的台面,光是发梳就有十二支,加上簪、钗、扁方、步摇、项圈、手镯、耳坠等等,竟不下上百件。 叶如蒙一下子也被吸引住了,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叶如瑶就曾经戴过这一套,真的美得不像话,当时她也看得好生羡慕。 见叶如瑶目光落在这套头面上,领她上来的娘子热情介绍道:“叶三姑娘,这套芙蓉点翠头面是我们玲珑阁今日刚出的,总共出了七个花样,每个花样只有这一套呢。” “嗯,行吧。”叶如瑶很快收回了目光,确实是漂亮,不过她见过的漂亮头面多了去了,里面保不准还有更漂亮的呢,她抬脚便往里走了去,那两位娘子连忙跟了上去。 叶如蓉也跟了上去,走没几步却发现叶如蒙没有跟上来,忙折了回来柔声道:“四姐姐,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不了,你陪三姐姐去逛吧,”叶如蒙笑盈盈的,“我在这看看。今日逛了许久,腿有些酸呢。” 叶如蓉闻言,思虑了片刻,便婉笑道:“嗯,那我先去里面看看,等会儿再出来。”难得今日三姐姐带她来玲珑阁,她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三姐姐等一下定然是会送她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呢。 看着这二人先后离去的背影,叶如蒙不由得想起了往事。其实这是她第二次在玲珑阁买东西了。第一次来买的时候,是她十二岁生辰那日,她娘特地带她来挑了一支玉簪子。那时她同时看上了两支,不过那一支要足足八两银子呢,她便挑了另一支便宜些的卷云簪。那个时候,她还为此开心了好久,她终于也有玲珑阁的首饰了。 那支卷云簪自买来后,她便天天戴着,可是不久后她有一次去叶国公府,不小心给叶如瑶撞了一下,簪子掉到了地上,玉的东西,一下子就碎成好几块了。 她当时差点都哭出来了,那是她心爱的簪子啊,叶如瑶很瞧不起她,不就一支破簪子吗?她二话不当,当即拉她到了自己房中。 叶如瑶的闺房中,整整两面多宝格,上面都塞满了多层的首饰盒,她让丫环拿来装有玉簪的首饰盒,丫环们便捧了两个五层高的雕花首饰盒来,她随意抽开其中一个屉子,里面足足有七八支碧玉簪子,每一支成色都比她的那只要好。叶如瑶“唔”了一声,便让丫环将这一层的都包了起来,“赔给你吧,反正这些我都没有戴过,都是玲珑阁出的呢。” 她听得她当时的语气不善,仿佛是在施舍一般,便倔强道:“我不要。” “你什么意思呀你?”叶如瑶一听便来气了。 “我、”叶如蒙在叶国公府,一直有一种去他人家做客的感觉,当即便有些理亏了,“我的意思是……不用三姐姐赔,就一根簪子而已。”她就是不想要她的这些簪子,娘亲说过,人穷志不穷,不吃嗟来之食,何况这簪子她也不是非要不可。 “这可是你说的啊!”叶如瑶趾高气扬地看着她,又朝着身旁的姐妹们道,“妹妹们都看好了,我是有心赔她的,是她自己说不要。” “看到啦。”叶如巧附和道,眼睛却盯着她的簪子盯得有些发光了。 叶如漫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就想扒开她其余几层的首饰盒,看看都有什么宝贝。叶如思则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 “四姐姐,你别生气了,”叶如蓉小声劝道,“三姐姐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就收她一支簪子嘛。” “我没生气。”叶如蒙小声道,可是她自己知道,她真的是生气了。 “诺,既然四妹妹不要,那给你们吧。”接下来,叶如瑶便大方地将那七八支簪子都分给了其余的妹妹们。她那天回去后,也不敢告诉她娘,抱着碎玉簪偷偷地哭了一个晚上,只觉得分外委屈。 那支卷云簪碎成了三块,她现在还留着呢,虽是残玉,可也是值钱的,她自然不舍得丢。 如今叶如蒙想起了这事儿,便觉得很不开心,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买下一支昂贵的簪子,仿佛这样便能修补当年的伤痛似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她们家确实没什么银子,若将来有机会刺杀容王爷,那一定会很花银子的,自己还是省一省吧。嗯,明年生辰,明年生辰她一定会来给自己买一支簪子的,叶如蒙暗暗下了决心。 这二楼的东西她定是买不起的,只怕呆会儿还免不了被叶如瑶奚落一番了,说不定她还会“赏”自己几支呢,哼,她才不要,她不缺这些东西。这次她上楼来,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是找宝儿的娘,只要再等等就行了,孙氏买完东西,一定会从这儿下去的。 叶如蒙打定了主意守在这儿,又不好意思像木头一样杵着,便假装流连在这芙蓉点翠头面上。 一位鹅蛋脸的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叶如蒙主仆一行人立在柜前没人招呼,连忙快步过来,热情地给她介绍了一遍这头面。 “嗯,很漂亮啊。”叶如蒙微笑道,可是她真的买不起。 这娘子偷偷地打量着叶如蒙,这姑娘看着面生得紧,也不知是如何能上得了二楼的。她身上这衣裳质地倒是不错,头上戴着的首饰也尚可,虽不算奢华却是个讲究的,想来家中条件也不会太差,而且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丫环呢,排场倒是不小。可是那身后的四五个丫环呢,看着却是参差不齐。 “不知道你们……单卖吗?”叶如蒙小小声问了一句,她喜欢这对玉珠点翠耳坠,看起来很漂亮。 “真是对不住,这一整套是不拆卖的,这一套头面共一百零八件,六百八十两。”娘子笑道,引着她来到另一柜前,“姑娘不妨看一下这套红珊瑚喜庆绵延头面,这一套总共八十八件,四百八十两;还有这一套珍珠百合的,寓言百年好合,总共六十八件,二百八十两。”鹅蛋脸娘子热情地介绍着,看她这年纪,也差不多要出阁了,若是买一套出阁时穿戴的头面,当是买得起的。 叶如蒙眼睛落在这套百合花样缀南海珍珠的头面上,这一套倒也蛮合她心意,不过二百八十两,真是太贵了。若是八十两,她买来出阁倒还差不多。想到这,她便摇了摇头。 娘子微有失望,许是这姑娘家中已备了头面给她出阁吧,便又想领她入内,与她推荐单品。可是叶如蒙却不愿意再往前走了,她谢绝了娘子的好意,在楼梯口附近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了。那娘子又派人来给她上了茶和糕点,立在不远处候着。 叶如蒙静待了一会儿,仍不见孙氏从里面出来。宝儿忽然弯了腰,在她耳旁低声道:“蒙姐姐,宝儿想出恭。” 叶如蒙顿了顿,“你能憋一会儿吗?”怎么这个时候要出恭。 宝儿一听急了,“憋不住,这里太漂亮了,宝儿一紧张就想出恭。” “我也是。”小玉也凑了过来,她也紧张得想去恭房,这里的恭房一定也很漂亮吧,她想去看看。 叶如蒙抚额,“去吧,快些回来,你们还有谁要去的?”她看向了紫衣蓝衣。 蓝衣笑道:“我和宝儿去吧。” “快去快回。”叶如蒙皱了皱眉,“宝儿你可快些,说不定等下我就要走了。” “好好!”宝儿连忙拉着小玉往楼下去。 宝儿下楼后,叶如蒙有些无聊,又溜达到了那套百合花样的头面去,仔细看了看,唔……可是要二百八十两呢,太贵了。叶如蒙正看得入神,忽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落地声,叶如蒙一听,便知是有簪子落了地。转身一看,却见宝儿白着脸立在了那套芙蓉点翠头面前,她的脚边,落着一支金镶珠石点翠簪。 宝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了一位尖下巴的娘子,着急道:“姑娘,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一套头面要六百八十两呢!” 宝儿一听,唇色都白了,“我、我不知道……”她手足无措地看着叶如蒙,话都说不利索了,“突然、突然就掉下来了。” 叶如蒙连忙快步上前,俯身将这支簪子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支簪子珠玉和金边都没什么事,就是上面的点翠砸歪了一点点。 点翠是由翠鸟的羽毛制成的,分成硬翠和软翠两种,硬翠的话是取翠鸟左右翅膀上各十根以及尾部羽毛八根,是以每只翠鸟身上只有二十八根左右,软翠的话则是取翠鸟上的细羽来用,这只簪子恰好是配的软翠,确实摔得有些变形了。 叶如蒙一时有些心虚,小声对娘子道:“这个……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只是不小心。” 娘子从她手中小心翼翼接了过去,看了一眼便道:“姑娘,这个摔坏了。” “可是……就一点点呀,你们工艺师傅能修好的吧?”叶如蒙也是个软性子的,不敢顶嘴。 “姑娘,这个软翠是取翠鸟翅膀下的一点点羽毛制成的,这一套下来就取了将近七百只翠鸟的软羽,还得挑选翠蓝色的上品才能制成这么一套,而且为了保证色泽鲜艳,都是得活取的,现在这时节翠鸟不好抓了。”翠鸟胆子极小,从来只有野生的,无法人工饲养。 “活取?”叶如蒙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居然活取?”她记得她娘和她说过,不都是用剪子剪的吗? 娘子微笑道:“活取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持翠羽的鲜艳程度,保证百年之内绝不变色。” 叶如蒙听了只觉得眼前碧蓝的翠羽变得腥红一片,也不敢再提让师傅去修了,便开口道:“那、那我买下来就是了,你们这只簪子多少银子?” “对不起姑娘,我们这个不单卖的。”这娘子见叶如蒙像个软包子,当即态度便有些硬了,这套头面虽然十分昂贵,但能上二楼的,想必家中也是富贵的,要是能哄得她买下,那这套头面的提成便算是她的了,她怎能不动心。 叶如蒙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不是要她六百八十两了?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闺秀从隔间里面走了出来了,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孙氏挑好头面后,也带着几个儿媳从隔间里走了出来,只觉得前面有些热闹,“怎么了?可是有人要买那套点翠头面了?”那套头面富丽堂皇,确实不错,不过她嫌华艳了些。 夏嬷嬷上前打探了一下,回来禀报道:“听说前面有一位姑娘不小心摔坏了一支簪子。” “哦。”孙氏淡淡应了一声,不就是一支簪子嘛,损坏了赔就是了,上得了二楼的宾客们都是不缺银子的。她没什么兴趣,带着儿媳们来到楼梯口的柜台前,准备付银钱了。 叶如蒙这会儿正麻烦着,也没注意到孙氏一行人从旁边经了过去。 第45节 “这是怎么了?”她身后传来了叶如瑶的声音。 “叶三姑娘,”在旁边看热闹的娘子见了叶如瑶,连忙迎上前解释道,“是这样的,刚刚这位姑娘将我们这套头面的一只簪子撞到了地上,摔坏了。” 叶如瑶闻言,斜睨了正在掉泪的宝儿一眼,不屑道:“哪来的野丫头呀。”话一落音,又忽然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哦,我差点都忘了,她是四妹妹带来的丫环吧?” 那孙氏正等着夏嬷嬷付银钱,有些无聊便抬眸朝这边看了一眼,便见一个穿着浅绿色及腰襦裙的姑娘立在一旁,这会儿低着头直抹眼泪。不过扫了一眼,她便忽然觉得心中没来由地一疼。 宝儿抹了抹眼泪,又抬起头来,这会儿正皱着眉头,孙氏却觉得她眼目间看起来几分熟悉,她的脚不自控地朝她走了过去。 见婆婆过去围观了,她的几个儿媳也连忙跟了上去。 叶如蒙想了许久,才对着那咄咄逼人的娘子憋出来一句话,“我们是不小心的,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只坏了一点点,顶多赔你们这一支簪子就是了,哪有赔一整套的道理呢?” “姑娘,”这尖下巴的娘子道,“我们这套头面是不拆卖的,坏了一只簪子我们也不好卖了。要不您问下在座的各位夫人小姐,有没有谁要要一整套,又不在乎这一只簪子的,那您可以和她商量下。只不过,大家买头面都是要一整套,好求个圆圆满满,有缺一两支的话,确实真不好卖呢。”娘子语气虽然恭敬,但态度却也强硬。 “不就一套头面嘛,买了就是了。”叶如瑶嘀咕道,声音却刚好能让众人听见,“要是换了我,我可丢不起这个脸面。” 一旁的贵女们听了,也不开口说话,这套头面确实贵了些,她们也不敢随便下手买。 叶如蒙听得都有些气了,面色沉冷了下来,大不了她报官,六百多两呢,岂是说出就出的,她才不要争这个面子。叶如蒙正欲开口,紫衣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从容开口道:“既然玲珑阁店大欺客,那我们自然也无话可说,区区六百八十两,我们还是出得起的。” 紫衣话一出口,叶如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出不起啊!他们家出不起啊! 那尖下巴娘子一听,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一想到这套头面卖出去了,她能得到的提银,便又壮起了胆子,面上堆笑,说了一堆好话,最后谄笑道:“这一套总共六百八十两,姑娘可以去这边柜台付银子。” 叶如蒙心中来气,只斜斜瞄了一眼柜台,却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孙氏!孙氏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一直眸带探究地看着宝儿,可是宝儿还一直低着头在哭。 叶如蒙这会儿气全消了,心直接扑通跳个不停,切,不就六百八十两的事! ☆、玲珑阁二 叶如蒙深呼吸了一口气, 冷静了下来, 突然提高了声音, “宝儿啊,你别哭了。”说着将宝儿的脸捧了起来, 还假装不经意地朝孙氏所在的方向扳了过去, 她拿帕子擦了擦宝儿的脸, 想让孙氏看个清楚明白。只是这会儿宝儿哭得眼睛都肿了, 又是苦着脸,哪里还和孙氏相像了,只有笑起来才像呀。可目下这种情况,宝儿哪里笑得出来。 叶如蒙“宝儿”两个字一喊出来,孙氏手便一颤, 连同孙氏的几个儿媳都忍不住看向了宝儿。 “对不起, 蒙姐姐……”宝儿啜泣道。 “没事啦,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笑一个嘛, 可别浪费了你脸上这两个梨涡呀!”叶如蒙又提高了声音,“长梨涡的人儿就应该常笑才是。” 叶如蒙这没来由的话听得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宝儿这会儿正哭着,也没注意她这话有些奇怪。 孙氏听了,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梨涡,这个小姑娘也有梨涡吗?她正欲上前,她大儿媳吕小环连忙拉住她,“娘,你别冲动,别吓到了人家。”她随了孙氏多年,有几次她婆婆在街上看到像她走丢的女儿,都是直接冲过去的,也亏得她穿戴好,若是穷人家的,只怕就会被人当疯子了。 孙氏连忙冷静了下来,可是目光仍是紧紧地盯着宝儿。 “姑娘,”见叶如蒙只顾着给小姑娘擦眼泪,那尖下巴娘子忍不住客气提醒道,“你先过去付好银钱,付好后我给您打包好,送到您府上去。” “四妹妹,”叶如瑶看了这么久的戏,忍不住掩嘴笑道,“你有这么多银子吗?” 叶如蒙一听,脸色不好看了一瞬,很快又轻松道:“谁会带这么多银子在身上呀?”她转身便吩咐了紫衣回去取银子。 事已至此,也就没什么热闹好看了,不少贵女们都散了开来,没逛完的继续逛,逛完的就直接付了银子下楼了,只有孙氏一群人仍在一旁立着。吕小环见婆婆老是盯着人家看,连忙拉她到窗边的桌子坐下,假意小憩,可那孙氏眼睛就像是锁在了宝儿身上似的,怎么都移不开了,生怕一眨眼,宝儿就消失不见了。 叶如蒙往孙氏的方向偷偷瞄了几眼,不由得心中窃喜,知是引起孙氏的注意了。 “好了,宝儿别哭了。”叶如蒙连忙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哭成这样,亲娘也不认识了。 “宝儿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再哭我就生气了啊。”叶如蒙警告道,宝儿连忙止闭了嘴,却仍是一抽一抽的,无声哭泣着。叶如蒙正想拉着宝儿去孙氏旁边的桌子坐下,却听得叶如瑶的大丫环吉祥和那柜台上的掌事有了些争执。 很快,吉祥便跑了回来,对叶如瑶道:“姑娘,那掌事的居然说您这块玉过期了!真是好笑!” 叶如瑶一听,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忍不住嗤笑出声。 叶如蒙一看,见吉祥手中捧着一块菩萨状的金镶玉,觉得有些眼熟,忽而想了起来,那个容王爷……好像也给她一块这样的,不过是水滴状的?叶如蒙这么一想,手下意识地捏了捏腰间的荷包。 那收银的掌事迎上前来,恭敬笑道:“真是对不住,叶三姑娘,您这个确实是过期了,您要买的这些首饰总共一千三百八十两,只能付现银了。” 叶如瑶只觉得好笑,“王掌事,你这是第一天见我呢?” “小的不敢。”王掌事俯下身子笑脸相迎,话虽如此,却没有往下商量的意思。 叶如蓉见状,柔声道:“王掌事,你可看清楚,我们三姐姐可是叶国公府的三姑娘,打小都是在你们这儿买的首饰。” 王掌事面上笑意不减,“此话不假。三姑娘以前都是凭这块菩萨金镶玉取首饰,再由我们去容王府结账,可是前不久收到容王府的消息,说是之前菩萨状的信物全部作废。” “放肆!”叶如蒙身后的吉祥喝道,“你可知道我家姑娘是什么人!你可知道这块金镶玉是谁给我们家姑娘的?” 叶如瑶敛了笑,冷冷看着他,“我看你以后是不想呆在京城了,叫你们掌柜的来和我说话。” 王掌事面上仍是堆笑,不气不恼,“叶三姑娘莫急气,我们掌柜的外出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话一落音,便从楼梯口传来了一个年轻而清润的嗓音,“王掌事,发生了何事?” 那王掌事一听,回首唤了一声“掌柜的”便迎了上去,将金镶玉之事说了。 叶如蒙转身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他居然是这玲珑阁的掌柜? 叶如蒙连忙拉了拉宝儿,“别哭了,你快看看掌柜是谁?” 宝儿闻言,揉了揉眼睛,转身一看,眼泪都止住了。 孙氏等人一看,见那掌柜是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五官俊雅,身形略有清瘦。原来这玲珑阁换掌柜了,可是……也太年轻了吧,而且看着就像个读书人,颇有几分书香气,在他身上怎么也看不到一丝的铜臭味。 “宝儿,你怎么在这?”陶醉朝她走了过来。 “陶哥哥!”宝儿回过神来,惊喜地迎了上去。 孙氏看得眉毛一跳,这个小姑娘,眉开眼笑的模样看着……分外熟悉,她的心忽而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她心腔中挣破开来。 陶醉问清事情原委后,微微蹙眉,掏出怀中深蓝的帕子递给宝儿,柔声道:“不就一套头面,值得哭成这样?” “我、”宝儿低垂下头,“我摔坏了,要蒙姐姐替我赔一整套。” 陶醉微微一笑,“不过一点小钱罢了。王掌事,”他转身吩咐,“这一套记我账下就是。” 王掌事连忙应了。 “可是……”宝儿看着他,有些为难。这个头面她肯定赔不起,可是是让蒙姐姐赔,蒙姐姐也没那么多银子,可若是让陶哥哥出,她又很不好意思。 “你还喜欢哪一套,陶哥哥送你。”陶醉只顾着她,甚至都没有正眼瞧一下叶如瑶,似乎忘了叶如瑶这事才是正事。 “喂!”吉祥忍不住喝了一声,“你这掌柜的好生无礼!” 陶醉闻言,这才斜斜看了她一眼,眸色冷冽,吉祥被他看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这掌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眼神这么吓人。 “我当是怎么回事,”叶如瑶冷笑道,“原来是换了掌柜的,所以我之前这块玉便无用了吗?” “无用了。”陶醉直言道,虽然他说出的话语是无礼的,可是声音却是出奇地礼貌,仿佛在对极尊贵的客人说“您慢走”。 “你!”叶如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客气的语态都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哪次来,玲珑阁的掌柜和掌事娘子们不是好生招待着,什么时候被人这般不放在心上过?真是难以置信,玲珑阁居然会换了一个如此不懂眼色的掌柜! 陶醉微笑,客气道:“若叶三姑娘身上无这么多现银,可以派下人回府取银钱来。” “是啊是啊,”王掌事俯身笑道,“我们可以先帮叶三姑娘将您要的这些首饰包起来。” “嗯,”陶醉淡淡道,“顺便将这套点翠头面,也给宝儿姑娘打包好送回府上吧。” “不要不要!”宝儿一听连忙摇头,“陶哥哥,你既然是掌柜的,那能不能……我们只买这一支簪子呀?我们不要这一整套的。”这一整套,真的太奢华了,像是宫里的娘娘们才能有的呢。 “对啊对啊,”叶如蒙也凑了过来,“这个点翠的有点可怕,我们不想要,但弄坏了一支簪子,我们就赔一支簪子,行吗?” “若不喜欢,那便算了。”陶醉道,“你们喜欢什么,我送你们。”陶醉很是大方,这些话竟是对着她们主仆六人说的。 叶如瑶这会儿已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在京城三阁买过这么多年的东西,何时受过这些气,她堂堂叶国公府的嫡女,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无视过!当场气得就想甩袖走人!可是,她却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跑去找融哥哥了,融哥哥已经不疼她了,她去了,只怕也见不到他的面。难道,她只能回府找她娘哭诉在这受的委屈了吗? “三姐姐,”叶如蓉见状,连忙柔声开口,“要不,这些首饰我们就先不要了吧?我们先回府好了。”叶如蓉此言一出,立即就打消了叶如瑶回府找她娘亲的念头,叶如瑶立即怒道:“谁说不要?不就一千多两!吉祥,你给我回府取!” 吉祥连忙福身应是,快步下楼回府了。 叶如蓉闻言,微微低垂下了头,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她挑中的首饰可值四百多两呢。 叶如蒙摸了摸鼻子,果然风水是轮流转的,前面叶如瑶看她笑话,还想激她买了这套头面,可是她家里真的是没银子,她就是不买。这会儿呢,就轮到她看叶如瑶的戏了。 叶如蒙看了看陶醉,只觉得眼前这人顺眼多了,“唔,那陶掌柜,这支簪子我们要赔多少银子呀?” 宝儿等人闻言,也看向了陶醉。 陶醉微微一笑,“不必了,我今日带回府修一下便好。” “啊?”宝儿一听,有些惊奇,“陶哥哥你还会修这个呀?” 陶醉点头。 宝儿初时是惊喜的,一会儿又拧了拧眉,“我、我听说这个是翠羽是活取的,好可怕……” 陶醉想了想,便道:“我修这个不活取。” “真的呀?” “嗯,这支……”陶醉取过簪子看了看,“用小剪子轻轻剪下翠鸟脖子那一圈羽毛就可以了。” 宝儿一听很是欢喜,冲他开怀一笑,露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 她这灿烂的一笑,彻底映入了孙氏眼帘中,孙氏犹如头顶响起了一道旱天雷,人都差点坐不稳了,忍不住紧紧抓住身旁大儿媳的手腕,颤声道:“环儿,你说像吗?她是不是生得像我?你看她,今年有没有十二岁?”她迫切地想听到她说像!是!有! 吕小环心中也是一紧,宝儿这一笑,确实与自己婆婆相似得紧,而且……怎么还会这么巧叫宝儿呢,要知道,宝儿走失的时候已经两岁了,别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都会说“叫宝儿”。可是目下,她也怕给婆婆添了希望,便保守道:“是有那么一点儿像,母亲您别着急,等会儿我们看看是哪一家的姑娘。” “诶,好。”孙氏的眼睛几乎就这样死死地锁在了宝儿的脸上,又不住地将她由头到脚打量着,就是瘦小了一点,十二岁才长得这么大一点吗?可是,她的脸怎么会和自己这么像呢?若她的宝儿没丢,也不应该这么小一点呀。 另一边,叶如瑶在叶如蒙面前这般丢了面子,心中来气得很,如今见了这套头面,便想为自己驳回一点面子,于是高声道:“这套点翠我要了!不过,你们必须把这支簪子给我修好,就要活取翠羽。”虽然陶醉高出她一个头,可她偏生就高傲地直视着他,她就不信,这个掌柜真会这么没眼力,为了个小丫头不做她这笔大生意。 只是她没想到,陶醉确实是做惯了大生意的人,他只是微微一笑,“叶三姑娘,这套头面我给您打个折,就卖您六百两整,只是独缺这一支簪子。” “凭什么!我就要一套整的!”叶如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些委屈,当即再也忍不住,第一次在外面冲着外人发起脾气来了。 陶醉不语,心中思忖起来,要是将这叶三姑娘逐出去……罢了,现在还不是和镇国公府对立的时候,他客气道:“若叶三姑娘真心想买的话,应当派人快些回府取银子来。您也知道行业规矩,您今日挑选的首饰加起来已经超过两千两,两千两以上的货品,若不是现结,需先交六百两的定金,不知叶三姑娘今日是否带了足够的定金?” 叶如瑶当即被他问得一愣,她身上哪里会带银子,平时出门吃吃买买都是这块金镶玉付的银钱,就算带银子,也都是大丫环身上带个几百两。可是当下,吉祥已经回了府了,剩下的这些丫环,哪里会带个上百两出门了? 叶如瑶很快反应了过来,不屑道:“难不成我在这儿等着,还会有人要来买这套头面不成?”可是话一落音,她又有些担忧起来,若是冤家路窄遇到了凤华郡主,那个臭丫头还真保不准会来和她抢。以前这凤华郡主都会让她几分,可是自从中秋那日她在宫中失了面子后,现在外面人都在传,融哥哥不疼她了,她心中也没了底气。 叶如蒙这会儿竟是忍不住地幸灾乐祸起来了,只觉得心情愉悦得很,又想起了当年玉簪子受过的委屈,就忍不住想踩压一下这叶如瑶,她想了想,对着陶醉认真道:“要不,我把这套头面买了吧,毕竟是我们弄坏的。”她说着,背对着叶如瑶冲陶醉眨了眨眼,她的本意可不是要买,是假装在叶如瑶面前买。 陶醉是个聪明人,哪里会不懂她的意思,当下勾唇一笑。只是未待他开口,叶如瑶便好笑道:“我说四妹妹,你哪来那么多的银钱?哦我差点忘了,你已经派你的丫环回去取银子了。可是我看,你们还是省省吧,吉祥已经回府取了。”她们叶国公府可是在这附近,一小柱香时间就能到,而她们家住的偏远城北,回去一趟再回来,只怕这天都黑了。 叶如瑶话刚落音,紫衣便回来了,手中怀揣着一千两的银票,“姑娘,刚刚在路上正好碰到了老爷,老爷给了您一千两,说您喜欢什么便买什么,家里银子多着呢。” 叶如瑶当场便目瞪口呆,叶如蒙也愣了一瞬,她爹不可能会这么大方,那只能是……紫衣去找她主子要银子了。 叶如蒙接过银票后,面上已是掩不住的笑意了,虽然知道这会儿笑成这样不好,可她就是憋不住。忽而,她脑中灵光一闪,“唔……”她从自己荷包中掏出了先前容王爷给她的那块水滴状的金镶玉,“陶掌柜,我想问一下我这块玉能打折吗?” 第46节 陶醉一见,微有一愣,她手上怎么会有这块玉?他很快便恭敬道:“只要有此玉,京城三阁中的所有物品,姑娘皆可免费取走。或者说,只要是京城里稍微大一点的店铺,不论吃喝穿用,皆可随意拿取。” 叶如瑶一下子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那这块玉,不就和她之前的那块金镶玉一样吗?这些金镶玉是皇室贵族才能有的,她见过三皇子祝司忻的,是一块椭圆形的玉佩,上面纹着龙,刻着个忻字,而十二公主的则是纹凤,刻着个纯字。叶如蒙手上这块是水滴状的,她却不知是哪位皇室宗亲所有的了,她也看不清上面刻着什么字。可是有了这块玉佩,简直就是等于得到了一个用不完的金元宝!这个叶如蒙究竟是从哪儿得来的?又是谁给她的? 叶如瑶忽而觉得天旋地转,这一日终于发生了。叶如蒙真的抢走了她的东西!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为什么她的玉不能用了,叶如蒙却得了一块这样的玉?叶如瑶双手颤抖,也不知道自己是气还是怕。她看着大家,只觉得以往这最熟悉的玲珑阁,都变得陌生了起来,连娘子们的面孔也开始扭曲了,这个以往她最喜欢的地方,突然就变得一刻也没法多呆了。 她的人生,头一回慌不择路地跑了,这叶如蒙背后有人,她有皇室人当靠山!她要回去找她娘! 叶如蓉脸色也惨白得利害!因为她看见了,这块玉上面依稀像是刻着个“容”字!容王爷!难道是……难道是容王爷发现了?这二人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吗?难怪、这便能解释为什么叶如蒙一直疏离她,不再信任她了,她知道是自己将当年之事告诉三姐姐的!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一冒出来,叶如蓉整个人都没办法思考了,只能跟着叶如瑶落荒而逃,跑的时候,连看也不敢看叶如蒙。 看着这二人狼狈离去的背影,叶如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不过是掏出了一块玉,怎么这二人就好像见了鬼一样跑开了? 见众人都已离去,孙氏这边已经按捺不住,起身颤着腿朝她们走了过来,她要问问,她就是要问问。 叶如蒙眼角余光瞄到孙氏一行人朝这边走来,连忙回过神来,抓着陶醉便问,“陶公子,不知宝儿的身世你查得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63和64章是宝儿认亲,有颜小五出场,杀手不知为何码得老长老长的了,爱捉急的我比你们还着急,对宝儿无感的可不看,直接看65章, 65章——矮马,提亲啦! ☆、宝儿认亲一 孙氏一听, 脚步一顿, 忽而就冲宝儿冲了过来, 陶醉连忙长手一捞,将宝儿护到了身后, 定睛一看, 却发现冲过来的这位夫人是将军府的颜夫人。 颜夫人伸长了脖子眺望着他身后的宝儿, 宝儿长得瘦小, 被陶醉整个挡在了身后,可是很快便从陶醉身后探出了头来,见到那张小脸,颜夫人眼睛眨都不眨,唇翕动着, 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 她唇张了张, 终于哽咽出声,“宝……宝儿、宝儿……”她眼泪随着她的话语落下,一字一滴。 “这位夫人……”宝儿从陶醉身后走了出来, 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您认识我?” 孙氏泪如泉涌,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宝儿,在将宝儿搂入怀中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哀嚎了起来,像是从胸腔里突然爆发出来的,一下子吓得不少隔间里的贵妇们都跑了出来。 宝儿连忙推开她,可孙氏却抱得紧紧的,哭喊道:“宝儿!我是你娘啊!我是你娘啊!你是我的宝儿……我的宝儿啊!” 宝儿突然停止了挣扎,呆呆地任她抱着。 “母亲!”孙氏的几位儿媳连忙快步上前将她拉了开来,“母亲,您别吓到人家了!” “不!她是我的宝儿!你们看!”孙氏歇斯底里挣扎着,她流着眼泪对宝儿挤出一个笑脸,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你看、你笑起来和娘多像啊!你一定是我的宝儿!”孙氏一下子高兴得又哭又笑的,像是抓心挠肺,又像是欣喜若狂。 宝儿这会儿有些反应了过来,可是却有些害怕她,连忙躲到了陶醉身后。这位夫人……和她像吗?她、她不知道。可是,这位夫人一定是丢了一个叫宝儿的女儿,她又刚好叫宝儿,所以她就认错人了。 陶醉将宝儿护在身后,恭敬道:“颜夫人,请您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孙氏尖声叫道,她情绪很是激动,连陶醉沉静的声音都无法安抚她,她又哀嚎了起来,“我的宝儿!”说着便又要伸手去抓他身后的宝儿。 “母亲!”孙氏的儿媳们连忙拦住她,“母亲您冷静一下,您吓到人家姑娘了!”确实,这位宝儿姑娘生得和母亲很是相似,便让母亲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了。 “冷静……冷静……”孙氏立在原地全身打颤,又迫切地看向了宝儿,她双手朝宝儿伸了过去,柔声呼唤道,“宝儿、宝儿,我是娘啊,我是你娘啊!”她面容都有些扭曲了,只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孙氏这副疯癫的模样,连叶如蒙也被吓到了。这个、这个颜夫人,看起来好像是得了不能受刺激的病呢?她这个模样,她都不敢把宝儿交到她手上了。 “真是对不住,”孙氏长媳吕小环连忙上前施礼,对陶醉等人惭愧道,“这位是我婆婆,我家公是颜华大将军。相信京城中的人都知道,我有个小小姑,十年前走丢了,我婆婆忆女成狂,平日里只要见到和她女儿相似的,都会有些失神,只是……从未像今日这般。”她看向了宝儿,感慨道,“确实,这位姑娘生得和我婆婆太像了。而且,我家小姑的名字,也叫宝儿。” 宝儿慢慢地从陶醉身后走了出来,用一种极复杂的眼神看着孙氏,她忽然好想看清她泪痕下的脸,是不是像自己梦里常常出现的那个温柔的娘亲的脸,可是在梦里,她也从未看清楚过。 “我的宝儿,我的宝儿……”孙氏双手紧紧贴在自己胸前,按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想抓住那颗跳动的心,她喃喃地,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得到一个宝儿,她朝她伸出了双手,这个是她女儿,一定是她女儿,她也叫宝儿,和她女儿一般大。 宝儿不自控的,缓缓地朝她走了过去,就像是二人之前有什么在紧紧相吸着,她不知为何突然就落了泪。这位夫人看起来好可怜,看见她斑白的两鬓映在皎好的容貌上,她忽而觉得好心疼。 见宝儿朝自己走来,孙氏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猛地将宝儿搂入怀中,放开嗓子喊了一声,“我的苍天啊!”她紧紧地抱住她瘦小的身子,像是一辈子再也不会松手了一样。她泪如雨下,唇颤抖得利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只知道抱紧她,抱紧她! 宝儿一下子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来了,可是孙氏却越抱越紧,宝儿忍不住伸手想推开她,可孙氏仍是箍得紧紧的。叶如蒙和孙氏的儿媳见状,连忙上前拉开二人。别看孙氏个子小,可今日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几人合力也掰不开她的手,没一会儿,宝儿整张小脸都憋红了,儿媳们连忙劝道:“母亲,宝儿喘不过气了,快松手呀!”可孙氏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双眼通红。 片刻后,宝儿身子就软了下来,孙氏这才反应过来松了下手,几人连忙趁着这空档分开二人,可孙氏也晕厥了过去。 众人对着这二人掐了一会儿人中,宝儿总算是醒过来了,可是一醒来,直接就吓哭了,扑到了陶醉怀中。陶醉一怔,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正想推开她,可是一按到她肩膀,这个小丫头肩膀瘦小得紧,就像个孩童一般,身高也只到他胸前,哪里像个女子了,他按在她肩上的手转而轻轻地拥住了她,低头柔声安抚着。 将军府的人掐了好几个穴位,孙氏仍是昏迷着,紫衣趁乱将孙氏脖后的梨花针取了出来,收入掌中。这一针下去,只怕孙氏没一两个时辰都醒不来。孙氏的儿媳们连忙将她送去了医馆,只留了长媳吕小环下来。 将军府众人将孙氏抬走后,围观的贵女们都忙不迭下楼了,这可是惊天消息呀!有几个还打算留下来看看后续的,也被掌事们客气地请下了楼。这一下子,二楼便安静了下来。 吕小环连忙请众人坐下,开门见山便问起了宝儿。这一问才知道,她小小姑是六月初二丢的,而这个宝儿是六月初三被养父母在青柏村村口捡到的,从京城这儿去到青柏村,也不过半日路程,而且宝儿这年纪也是差不多,只是看起来瘦小一些,说是十二岁,倒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最后,吕小环激动得手都有些抖了,将军府疼小小姑,无人不知。就连她夫君,有时提起小小姑,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会红了眼眶。每年小小姑生辰那日,她夫君都会去小小姑的房间里呆上半日,小小姑的房间,还保留着十年前的模样,每日都有下人专门打扫,至今仍一尘不染的。 叶如蒙和陶醉都有所保留,默契地未将宝儿身体有残之事说出。 陶醉道:“当年拐卖宝儿之人,我这边已有了一二线索,想来不出几日便能查到此人。只要此人找到了,我们就能知道宝儿是不是贵府之女了。” “是是,”吕小环连忙应道,“若是能知道他当年是从哪里抱到宝儿姑娘的,那便能确认了。”吕小环看着宝儿,歉意道,“真是对不住了宝儿姑娘,我婆婆平日人特别好,对我们几个媳妇就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对我们的小姑,更是疼得不得了。就今日,真的是太、”吕小环说着竟忍不住喜极而泣,可是她也不敢打包票说眼前这人就是她的小小姑,“今日我也失礼了。待我婆婆回府休息好了,我们一定登门拜访。谢谢叶四姑娘收留我们……哦不,收、收留宝儿姑娘。” 吕小环一时间欣喜若狂,这宝儿姑娘和她母亲长得这么相似,何况还是同名呢!同名?吕小环心中忽而警觉了起来,莫非又是骗子不成? “这个……”吕小环面上仍是带笑问道,“我能否问一下,宝儿姑娘,是打小就叫宝儿的吗?” 叶如蒙一怔,有些心虚,“不是,她以前叫丫丫,后来我买了她之后就给改了名字,改叫宝儿,还真没想到这么巧,呵呵。”叶如蒙说着低头摸了摸脖子。 吕小环笑着点了点头,“这还真的很巧。”一时间心中有些忐忑,看来还是得再确认下,若又是遇到了骗子,只怕她夫君知道后又会暴躁起来,将那骗子狠狠收拾一顿了。 可是看眼前这些人……这位是叶国公府的四姑娘,一旁还有个玲珑阁的掌柜在呢。吕小环一时间觉得有些混乱,又细细问了许多事情,她需要回府好好梳理一下,再派人去青柏村核实一下,免得让她婆婆空欢喜一场。经过今日这么一闹腾,若还是找不到小小姑,只怕她婆婆会大受打击了。 吕氏问清后,已过午时了,连午饭也来不及和他们吃,便匆匆赶回府去了。叶如蒙一行人早已饥肠辘辘,陶醉请她们一行人去春满楼吃了个饱,只是宝儿仍有些没回过神来。宝儿心思单纯,这两日来发生的事,已经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如今她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像是经历了无数次的大喜大悲,又像是潮涨潮退般的起起落落。 陶醉见宝儿心绪不宁,吃完饭便带她去附近的桂花园走了一圈。叶如蒙不放心,不远不近地跟在这二人身后,走了一圈后,几人身上都落了不少细碎零星的桂花。叶如蒙忽见前面二人停了下来,那陶醉高出宝儿足足一个半头,宝儿在他身边站着,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陶醉轻轻抬起手,细心地将宝儿发上的桂花一一拾了干净,不知在她耳旁说了什么,宝儿突然低了头,耳朵都红了。 陶醉唇弯弯一笑,要是身后没跟着那一群人,当会自由许多吧。不管宝儿是不是将军府的嫡女,他都会护她一世安好。 孙氏在将军府醒来后,像魔怔了一样又哭又笑的,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连鞋子也没穿就想跑出去找宝儿,最终还是让儿媳们拦住劝了许久,她才安静了下来,又发呆发了许久。 “娘亲!”一袭红衣的颜多多跑了回来,他正在国子监上课,听到家中出了急事便匆匆赶了回来,他爹和四个哥哥都上朝未归,如今家中只剩了他一个男子汉了。颜多多听长嫂说了此事后,自然是又惊又喜,抱住他娘开怀大笑,都笑出了眼泪,孙氏看到自家小儿后,总算回过了神来。 当颜多多听到自家小妹是被叶国公府长房收留了时,立马就抹了眼泪,拉着他娘就要往叶国公府去。真是没想到,早知道他厚着脸皮去人家家里找一下她了,说不定还能先碰到自家小妹呢! ☆、宝儿认亲二 陶醉将宝儿和叶如蒙等人送回府后, 便直接离开了。 叶如蒙一到家, 立刻就和她爹娘说起了今日玲珑阁遇到孙氏之事, 林氏听后唏嘘不已,她都不敢相像孙氏丢了女儿的心情, 她女儿也丢过呀, 不过丢了一夜, 她便感觉天都塌了, 何况还是丢了整整十年呢。 下午,叶如蒙趁着林氏午休,跑去小书房和叶长风偷偷商量了今日之事,商量得差不多了,她才回东厢房找宝儿。 宝儿昨夜晚睡, 今日又起早了, 两日间大起大落,一回家就坐在榻上发呆,没一会儿就累得趴在几上睡着了。叶如蒙见状, 忙让紫衣将她挪到床上来,抱她的时候,宝儿喃喃唤了一声“娘”,又沉沉睡去。叶如蒙轻轻落坐在她床边,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心中默念道:宝儿,要回家了。她心中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坐了一会儿后,叶如蒙正想回屋休息,就听到紫衣说将军府来人了,这会儿正在前厅呢。叶如蒙见宝儿睡得正香,便回屋整顿了一下仪容,就往前厅去了。 一出垂花门,就见前厅门口立着一排脸生的丫环、小厮,面容举止皆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走廊上还放着一箱箱整齐的礼品,礼品上还有各种吃食、水果,相当丰盛。 入了前厅后,便见她爹娘坐在上座,福伯和忘忧姐姐立在二人身侧,福婶和香北香南正忙不迭地斟茶倒水招呼着来客。 孙氏带着三个儿媳四人便坐满了前厅中的四个客座,每个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丫环,一下子前厅里聚了这么十几个人,便很热闹了。在孙氏身旁立着的颜多多见了她,顿时眉飞色舞。 已经改名为宁致远的大宝从侧厅搬了一张八仙椅出来,给颜多多落坐,颜多多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迎她,连忙落了座,又冲她咧嘴一笑。 叶如蒙对着孙氏等人行了礼,对上颜多多时,叶如蒙还未来得及行礼,颜多多便站了起来,欢喜道:“真没想到真的是你收留了我妹妹!” 下午的时候,他们将军府都派人去青柏村打探清楚了,宝儿十年前被这个村的一个瓦匠、名唤刘大的捡了回去,这瓦匠家里有三个女儿,他们捡回宝儿后才生了一个儿子,这宝儿自小便被他们当丫环使唤着,三个姐姐嫁人后,刘大还准备将宝儿卖去青楼,所幸路上被叶如蒙碰到,买来当了丫环。虽然是丫环,可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而且也未落过奴籍。今日她们在玲珑阁中所见,宝儿的穿戴哪里像个丫环,简直是被叶如蒙当成了妹妹疼爱着。一个丫环能值几个银钱,她居然愿意替宝儿出六百八十两,这叫他们怎么能不感动。 林氏听了将军府等人的来意后,忍不住婉声道:“虽然时间对上了,可是现在也不能确认宝儿就是贵府嫡女。蒙蒙说陶公子那已经有了眉目,想必也快抓到那人了,不如再等等吧。宝儿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先前还受过许多苦,若是最后发现认错了,那未免起落太大了。” “不会的!”孙氏这会儿还有些激动,双目通红,“宝儿一定是我女儿,当娘的,怎么可能会认错自己的女儿。” “娘,你别激动。”颜多多连忙安抚道。 “其实……”叶如蒙顿了顿,看向了颜多多,“宝儿不是我救的,是你救的。” “什么?我救的?”颜多多一怔,瞬间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你是说那天、那天那个黄毛小丫头就是我妹妹?”颜多多一下子都有些大舌头了。 叶如蒙抿嘴点头,“是,宝儿就是你那天救下的那个小丫头。” 孙氏等人一听也呆了,看着颜多多,“这位姑娘,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叶国公府的姑娘?是这一位?” 真是巧了,颜多多之前有说过,他路上买了一个丫环,后来让一个姑娘买走了,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人。后来倒是在临渊寺遇上了,才知道是叶国公府的姑娘,几个嫂子见颜多多说起这叶国公府的姑娘眉飞色舞,又有些羞赧,便偷偷和那日也去了临渊寺的小姑颜如玉打探了起来,可小姑说那姑娘是叶国公府七房出的庶女,看小姑的意思是说那姑娘有些小家子气,此事便不了了之。谁曾想这位姑娘竟是长房的嫡女,不仅有情有义,还救了她们的小小姑。 吕小环不由得叫了起来,“小五,你竟然连你妹妹都没认出来!这不长得和母亲多像?” “不是啊,”颜多多颇有些冤屈,“真看不出来,她那个时候就一个黄毛丫头,又矮又瘦,哪里像了?” 颜多多这话,听得孙氏心酸不已,他也知自己说错话了,懊恼道:“娘,你别哭了,都怪我不好,早知道那个时候我就把妹妹带回家了!” “这、这真不怪五公子,”叶如蒙连忙帮他说话,“宝儿那个时候哭得利害,我们后面也发现了,宝儿只有笑起来才和夫人长得特别像。而且、而且那个时候她差点被卖去了青楼,还是亏得颜五公子救下了,不然……”叶如蒙忽地住了嘴,她发现她说的话好像并不比颜多多好到哪去。 孙氏听了她的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女儿这么年来受的苦,实在是太多了,这怎么能不让她心如刀割。 叶如蒙咬唇,她嘴巴怎么这么笨呢。 “颜夫人,”林氏忙劝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您看一下,还是再确认一下吧,如果抓到了那人贩子,确认了宝儿真是府上的,那你们便能一家团聚了。” “诶,是。”孙氏连忙止了泪,又看了看门口,“宝儿呢,宝儿怎么还不来。”她可是盼得脖子都长了。 “宝儿这会儿睡得正香呢,”叶如蒙想了想,“我去唤一下她吧。” “诶诶,”孙氏有些惶恐,双手抓着帕子压在胸前,“都怪我不好,早上我也不知为何,就像魔怔了一样。她、她一定吓到了吧?都怪我不好。”孙氏自责得利害。 “夫人不用担心,”叶如蒙小心翼翼安抚道,“只是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宝儿也是昨日才知道自己是她养父母捡回来的的,谁知道今天就遇到了你们,这种事搁在谁身上,只怕都有些接受不来。” “这个、真是苍天保佑我宝儿。”孙氏眼泪又掉了下来,忍不住催促叶如蒙,“就麻烦叶姑娘,将宝儿带过来了。我、我真是片刻都等不及了。” 叶如蒙连忙应了,急步往院子里走去。 “宝儿,宝儿,醒醒……”叶如蒙轻轻推了推她。 宝儿睡得真香,这会儿迷迷糊糊醒来,睡眼惺忪的,“蒙姐姐,怎么了?” “宝儿,你娘过来了。”叶如蒙柔声道。 宝儿愣了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后,才干着嗓子道:“她真的是我娘吗?” “唔……蒙姐姐直觉,她一定是你娘,她笑起来和你几乎一模一样呢。” “她是大将军的夫人……”宝儿一想到就害怕,那可是大将军,她心中也不知道大将军是多高的官职,可就是觉得是很高很高的官了,她们见到大将军都得跪下磕头的了。 “唔,所以你是大将军的女儿呀。你去见一见你娘好不好?你娘想了你整整十年,想到头发都白了。” “那、万一我不是她女儿呢?”宝儿心中害怕,“他们要带我走吗?” 叶如蒙顿了顿,这个……这个宝儿不能给她们带走,至少在颜如玉的真面目被人揭露之前,她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回去。 “不走,宝儿就在我们家住着,等找到那个拐卖了你的人,确认了你是将军府的女儿,到时你再决定回不回好不好?只要你不想,蒙姐姐就不会让他们带走你。”叶如蒙柔声劝了许久,宝儿总算起了身,拾掇了一会儿,便由叶如蒙拉着她去前厅了。 第47节 颜多多见了宝儿,一直盯着她看,像是想从她身上找出点她妹妹的影子来。宝儿一进去,就被所有人盯着,她整个人极不自在,一直低着头也不敢看她们。忽然,她看到眼前有一抹红衣,不由得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只一眼她便认了出来,惊喜道:“你是大哥哥!救了宝儿的!” 她难得地露出了笑脸,她这一笑,那个嘴巴儿与孙氏一模一样,颜多多这会儿哪里还会认不出来,冲她咧开了嘴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上前一步长手一劳便将她紧紧搂入了怀中。 宝儿被他吓了一大跳,可是他力气大得根本就推不开,他紧紧地抱住了宝儿,整个头都埋在了她发间。没一会儿,宝儿便感觉自己脖后湿了一片,耳边竟传来了他隐忍着的泣声,她不动作了。她能感觉到他的悲伤,还有心疼。 “多多,快放开你妹妹!”孙氏生怕小儿子吓到了小女儿,连忙唤道。 颜多多过了好一会儿才松手,却是笑泪看着她,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轻轻捏了捏,就像她当年失踪那一天。那时他不过轻轻一捏,就满手的肉,只不过当时他是生气的,宝儿就觉得受了受屈,这会儿他更是舍不得,下手轻得像一片羽毛似的,宝儿的脸上也只剩了一点儿肉了,眼睛也没小时候那般大了,可是……他不会再认错了。 “宝儿……你真的是宝儿。”他眼睛亮晶晶的,笑着看着她,就像是看不够似的。他做过好多次好多次这样的梦,可是每次一醒来,妹妹就不见了。他连忙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不哭了,好丢人。 宝儿抿着唇看着眼前这一群看着她的人,他们的眼神期望而迫切,可是……要是他们认错了人怎么办呢? “宝儿,我是哥哥,我是你五哥。”颜多多俯身,咧开嘴冲她笑,一双星目还泪盈盈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糖人儿了,我经常给你买的。” 他的讨好使得宝儿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有些害怕地躲到了叶如蒙身后。 “宝儿,这是你五哥。”叶如蒙拉住她的手柔声道。 “可是……”宝儿小声道,“他们要是认错人了呢?”宝儿不敢看她们期盼的眼,将头埋在叶如蒙后背。 “不可能会认错的。”孙氏忙道,“宝儿,你是六月初二下午丢的,那个时候你才两岁。你耳朵后面还有一颗红痣,是吗?”孙氏已经问过了,叶如蒙都说有的。 “对对!”孙氏的二儿媳孔氏连忙应道,她是习武之人,眼力极佳,一侧身便看到了,“就在左边耳朵。” 宝儿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却仍是不愿上前与她们相认,只是紧紧扯着叶如蒙的衣裳。 叶如蒙想了想,便让小玉先带宝儿回了屋,又将孙氏一人约到了侧室去商谈。 “颜夫人,我想问一下,宝儿出生的时候,十根脚趾都是完好的是吗?” 孙氏一听有些懵了,“这是自然,宝儿出生的时候,白白嫩嫩的,产婆都夸长得齐整。” 叶如蒙顿了顿,将宝儿被她爹娘捡到时的情形说了出来。 孙氏一听,气得全身都颤抖不止,最后竟是难以自控,一把将桌上的茶杯都甩了下来,“混账!” 叶如蒙被孙氏这反应吓了一大跳,这将军夫人,看着娇娇小小的,发起火来还真是可怕,吓得她都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娘!怎么了!”颜多多等人听到了声音都赶了过来。 见到众人,孙氏忙敛了怒火,却仍是气得手直抖,又看向了叶如蒙,“叶姑娘,真是对不住,我一时克制不住。您继续说。”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话的,叶如蒙只觉得眼前的孙氏,就像一匹即将暴发的母狼。 叶如蒙心中惶恐,悄悄躲到了颜多多身后,小声地提了自己的要求,“我只希望夫人能找到当年将宝儿拐卖之人,查清楚是何人所为。如果抓到了,定不能放过如此心思歹毒之人。”说到这,叶如蒙态度总算坚硬了些,“等查清楚后,我一定会劝宝儿回家。在这段时间,宝儿……”叶如蒙说着,声音又小了下去,“宝儿就先住在我们家吧,我们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孙氏沉默不语,像是默认了。 “此事,府中只有我一人知晓。”叶如蒙压低了声音,“当然,宝儿的养父母那儿可能也会有人知道,最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以后宝儿入了将军府,都免不了被人指点。 “放心,”孙氏面容冷酷,一改先前柔弱的模样,抬手果断地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那对‘养父母’,我们下午就已经将他们‘请’到了将军府了。等我夫君和儿子们回来了,定要他们一字不漏地全招出来!”孙氏这会儿,胸口仍是气得微微起伏。 “如此,我就放心了。唔……我觉得,夫人这两日最好不要过来,宝儿现在情绪很不稳定。等她心绪好一些,我再带她出去散散心,到时会派人通知您。” 孙氏对上了叶如蒙的脸,连忙敛了愤怒的神色,冲她感激一笑,她紧紧地抓住了叶如蒙的手,真诚道,“谢谢,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 叶如蒙微微有些脸红,其实,她不过是个重生之人罢了,今世若能帮到宝儿,也算是圆了一件功德。 “好孩子,宝儿回家那日,我收你为义女。”孙氏坚定承诺道。 叶如蒙一怔,还没等她回答,颜多多倒先叫了起来,“娘!不可以!” “为什么?”孙氏一怔。 “我……”颜多多抓了抓头,为什么呀?他好像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了。 三儿媳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低在孙氏耳旁说了几句话,孙氏眸中竟染了笑意。她怎么就忘了,小五打小调皮,也没见他提起过那哪家的姑娘,就这叶府姑娘,倒是在她面前提过几次,想来是对她上心了。 想到中秋那日,这叶姑娘还那般护她的女儿,她心中既感动又懊悔,她那日竟然错过了宝儿,唉,谁让当时玉儿肚子疼。 待孙氏等人走后,已近酉时,叶如蒙一家人正准备用晚膳,忽闻宁致远从外来报,说是今日放榜了,那宋状元的长子宋怀远,乡试中了榜首。 林氏一听,竟比自家孩子高中还要开心,欢喜道:“远儿这孩子,才学真是顶好的。”叶长风闻言,沉吟了片刻,“没想到倒是给他中了个解元。” 叶如蒙一听,唇角微微一笑,今日是解元,明年便是会元和状元了,连中三元,还真是千古未闻。 林氏见了叶如蒙唇角的笑意,隐隐觉得自家闺女似是对宋怀远有意,便忍不住小声问道:“蒙蒙,你觉得远儿怎么样?” 叶如蒙想了想,满意地点了点头,止不住夸奖道:“宋大哥才学真好!指不准明年能中状元呢!”可惜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呀,大家都不知道,就她一个人知道,这倒是让她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慧眼识才的优越感了。 林氏一听,心中欢喜,看来自家女儿对远儿这孩子印象也是不错。 叶长风闷声不说话。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城南的宋家也在打他们家闺女的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大事花生!!! ☆、一提亲(上) 这宋江才两个儿子双双高中, 尤其长子, 还中了解元, 他心中自是欢喜。饭毕后,唤来了兄弟二人, 促膝长谈了一番, 无非也就是六个字:勿骄躁, 勤勉之。 父子三人话完后, 幼子宋怀玉有些扭捏,最后竟是提出了想娶叶府的五姑娘叶如蓉为妻,希望家中能派长者去提亲。 宋江才闻言有些迟疑,毕竟幼子今年不过十六岁,对他们这些书香世家来说, 成亲稍稍早了些。 宋怀玉连忙道:“爹, 您只要不嫌弃她就行,她虽是庶女,但确实温婉贤淑, 才学过人。您若觉得孩儿年幼,那我今年便先订亲,等明年八月她及笄了,到时再娶入门。” 见宋江才仍在犹疑,宋怀玉有些急了,“爹,若不快一些,只怕孩儿就娶不到叶五姑娘了!” “你此话何意?”宋江才不解问道。 宋怀玉白皙的肤色微微泛红,“我实诚和您说吧,贺兄一直喜欢她,我听他的意思是想纳她为妾,他已经向他家里提了。” “这个……”宋江才闻言有些为难,“你与尔俊交好,又怎可同争一女?” 宋怀玉这会儿神色却是有些坚毅,“若贺兄娶她为妻,我自然不敢与之争,可他如今却是要折辱叶五姑娘,以叶五姑娘高洁的心性又怎会给他人做妾?而且……叶五姑娘并不喜欢贺兄,反而……反而对我有意,只是她性子羞涩,孩儿是不会会错意的。再说了,贺兄风流无度,如何能配得上叶五姑娘?” 见父亲仍在斟酌,宋怀远开口劝道:“父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远儿认为,若叶五姑娘禀性淑良,又和玉儿情投意合,便没有任她被人纳为妾侍的道理。”他们家虽不如丞相家,但好歹也是正六品的都督御史,而且那叶五姑娘若嫁过来了,便是明媒正娶的正妻,相较之下,自然是他们家更好。 宋江才点了点头,“罢了,晚些我与你母亲商量一下。” “谢谢爹!”宋怀玉笑逐颜开,与宋怀远相视一笑。他爹娘向来是要求娶妻娶贤,以叶五姑娘的品性才学,自然不在话下。 宋怀玉这会儿欢喜着去找他娘了,宋江才又看向了自己的长子,“如何,你可是真心求娶蒙蒙?” 宋江才忽然提起此事,宋怀远略有诧异,而后微微一笑,“君子一诺千金。” 宋江才会心一笑,长子既然那日提了出来,那便是深思熟虑过的,“这样吧,既然你已高中,趁着这喜气,过几日爹寻个长者陪你走一趟,去叶府正式提亲吧。”宋江才笑道,“你那日说得那般急促,哪家会答应把女儿嫁你?” “是远儿鲁莽了。”宋怀远思虑了片刻,又道,“远儿觉得,此时还不是最佳时机,远儿是打算……等明年殿试后,若能金榜题名,到时我再去求亲。” “你这孩子,机会是自己把握的,你爹当年就是这样才错过了……”宋江才说着突然顿住了,连忙轻咳了几声,闭口不言。 宋怀远微微歪了头,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咳咳……”宋江才又重重咳嗽了几声,“我看蒙蒙那性子可爱得紧,今年也有十四了,你今年十七,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不若今年先订下吧。你若不抓紧些,待你明年高中了,说不定她早已嫁作他人妇了。”而且看他儿子的意思,是打算一直闷声到明年殿试后再去表白心意,那时定然是迟了。 宋江才这话说得宋怀远心中一紧,“那、那爹的意思是……我们先去提亲吗?可是……不知是不是远儿想多了,总觉得叶伯父似乎有些不喜我。” 宋江才摸了摸鼻子,他才不想告诉儿子这是因为他的缘故。 父子二人都皱了皱眉,这叶长风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只怕他这关难过了。忽的,宋江才朗声笑了一笑,“爹给你出个主意,你请这一个人去帮你提亲,十之八-九,此事能成。” 宋怀远闻言,连忙前倾了身子。 此时外面的大街小巷,很是热闹,从中午开始,酒家看客说的问的,最多的是什么?颜将军家走丢了十年的小女找到了! 下午的时候,颜家五父子下朝的路上,路两边就一直有人冲他们笑,拱手做恭喜状,有些直接就上前道“恭喜”了,颜家五父子还猜想着是不是三儿媳又怀上了,一问才知道是自家小女有了消息,五父子立马就快马加鞭回了府,一个个几乎是夺门而入。 孙氏不敢将女儿身体有残之事说给儿子们听,只说给了颜华听,颜华气得当场就劈掉了一张结实的梨花木桌。那个挨千刀的人贩子,他要是抓到了人,定要让他尝尽牢中各种酷刑! 大晚上的,父子六个没一个忍得住的,全骑着马往城北叶府奔了去,颜春兄弟几个还在心中怒骂,这叶长风没事住得那么远做什么! 他们到了之后,宝儿已经睡着了,叶如蒙经不住颜多多的求,偷偷将他们带了进去。于是熟睡的宝儿,床前便立了两排大汉。前面三个大汉尤其壮实,还留着或长或短的络腮胡。尤其是颜华,留着及胸的长髯,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亮晶晶的虎目和大鼻子,身形壮如一座小山,一个人便能顶上三个宝儿,一只胳膊比宝儿一条大腿还粗,这三人并排着便将宝儿的床都挡住了,后面那三兄弟挤都挤不上前去。他们都在无声地在争先恐后着,叶如蒙都怕他们将宝儿给吵醒了,宝儿要是醒了过来见着了这些人,估计都得吓傻了,没一会儿,她便拉住颜多多,让他将他父亲还有哥哥们都带走了。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三个大胡子壮汉在她面前红着眼眶抹眼泪,明明是百炼钢,都成了绕指柔了。那五个儿子就算了,问题是那个颜将军啊,在她面前哭成那样,她看着都害怕好吗? 第二日一早,那五父子齐齐告了假,此事还惊动了皇上,一下子,颜家小女找到的消息,连宫中后妃、满朝文武都知晓了。 那颜家父子下手极狠,顺着仅有的线索,一个晚上便揪出了不少当年与青柏村稍微有些瓜葛的人贩子,有几个不过是当年路过了,都逃不过嫌疑。许多早已金盆洗手的都在熟睡中被官兵破门而入,直接从被窝中被揪了出来,打入了天牢,一顿严刑拷打,皮都掉了几层,没一个人敢瞒一个字。 这些个人贩子都恨死了当年那个将颜宝儿拐走的同行,当年就是因为他拐了这个比公主还精贵的将军嫡女,逼得不少人金盆洗手,还有不少人贩子也被抓入了监牢,有几个才刚刚放出来的,谁知道刚回家没两天,又进了去。 将军府的人满腔怒火,当年他们一直以为拐走宝儿的人贩子是来自北夷的,一直往北搜寻,颜春去年得过一次消息,又跑了一次塞北,带回了一个当年被拐去当舞伎的少女,可惜又不是他们家的,谁能想到他们的精力全用错了方向呢? 当年他们寻到线索断了,才开始在京城周边找,青柏村他们也查过,可是却没有查到,只怕是当年搜寻的官兵不认真了,谁会想到一个生了女孩子就往粪坑里丢弃的村子,还会花银钱去买卖女孩子呢? 叶如蒙自是不知外面的这些腥风血雨,次日一早,一家人用着早膳,气氛还比平时要安静上许多。宝儿昨晚是喝了安神汤才睡的,倒是一夜好眠,早上醒来精神还算不错,就是还有些闷闷不乐,胃口似乎也不大好。 今日叶长风是要去国子监应试的,还做了不少准备,一身深邃蓝的儒服齐整贴合,整个人神采焕发,显然对今日的终审很有信心。 饭毕后,叶长风便准备出门了,林氏体贴地为他理了理衣襟,柔声道:“夫君,妾身等你回来。” 叶长风微俯下头,在她耳旁低声暧昧道:“回来有奖励?” 林氏一下子红了脸,娇瞪了他一眼。 叶长风朗声一笑,大手摸了摸她鼓鼓的小腹,“唔……这孩子长得挺壮实的,这还不到四个月,倒比蒙蒙五个月的时候还大了。” 林氏笑,也摸了摸肚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胎肚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忘忧安排的膳食有些补过了。 叶如蒙凑了过来,“那娘怀的一定是个胖小子!” 这话逗得林氏掩嘴直笑。 林氏母女俩将叶长风送至了垂花门,这时,在外面准备马车的福伯快步从影壁那儿跑了进来,见了叶长风便急急上前来,“老爷!” “何事?”叶长风皱眉。 福伯见林氏等人都在,匆匆行礼后道:“请老爷随我来。” 叶长风见状,便大步随福伯往外走了,显然是事情有些急,叶长风刚走没几步,福伯便压低了声音说了起来。 叶如蒙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只听到了“国子监”三个字,谁知叶长风听得脚步一顿,甩袖怒斥道:“真是欺人太甚!” “夫君?”门内的林氏见情形不对,连忙跟了出来,“发生何事了?”叶如蒙也紧跟在林氏身后小跑了出来。 叶长风一见妻子跑了出来,连忙上前扶她,“没有,就一点小事,我去处理一下就好。” “可是……”林氏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到宁致远从影壁那儿小跑了进来,见了叶长风等人,便欢喜禀报道:“老爷!宋御史家的长公子前来提亲了!” 宁致远此言一出,叶长风等人都呆愣了一下。叶如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宋御史,谁呀?等等!宋叔叔!宋叔叔的长子,那不是宋怀远吗?明年的宋状元!三年后的宋和尚?叶如蒙惊得嘴巴都合不扰了,他、他是认真的?等等!真的有人来和她提亲了? 第48节 有人来提亲,本是喜事呀,可是宁致远却觉得老爷的脸色好像很不好,忙谨慎问道:“老爷,是请他们去前厅入坐吗?” 叶长风拧眉,“先不管他,晾他一会儿!”说着转身就往回走。 “夫君……”林氏忙唤他。 叶长风扭过脖子来,“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想娶我女儿?”说着便扫了一旁还呆若木鸡的叶如蒙。 叶如蒙忽的红了脸,她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那日在茶庄,她被那宋怀远看了一眼就脸红了。他……他是真的要娶她吗?可是,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看女儿一脸娇羞模样,叶长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和那宋家小子看对了眼!哼,他就是要晾他! “夫君!”林氏杏眼微瞪,干脆不搭理叶长风了,只对着宁致远亲切问道,“那宋家公子是请的谁来提亲?” 大元朝的习俗,男子来提亲的话父亲是需回避的,要请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或者是身份尊贵的人来代为提亲,并备好信物。 若是女方有意便收下信物,留他们下来用饭。一顿饭的相处后,女方家若有结亲的意思,女方可以在七日内随家中父母去一次男方家里,看下男方家境还有男方的家人是否好相处。女方看完若是满意,便回赠以信物,若不满意,就将当初男方给的信物退回。同时,男方如果也满意,就留女方下来用饭,反之,若男方这时反悔了,就不请他们留下用饭了。 这一来一往看对眼后,便能挑个良辰吉日交换庚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来了啥人,能让这叶长风屁颠屁颠地跑出去迎接了呢? ☆、一提亲(中) 宁致远想了想, 恭敬答道:“是一位老者, 生得瘦小, 眉须皆白,身着儒服, 看那宋家公子对他很是恭敬, 称他为老师。” 叶长风突然脚步一顿, 这个宋江才!他连忙折了回来, “快快将他们请入前厅,那位老者也是我的老师,务必好生招待,上最好的碧螺春。快!” 宁致远连忙应是,折身小跑而出。 叶长风匆忙入内, 唤来福婶吩咐道:“福婶, 你做几味松软易消化的糕点上来,老师牙齿不好,不能太干, 最好软糯适中,也不能太粘牙。快快,柔儿,你去换套衣裳,待会儿随我去拜见老师!” 林氏掩嘴直笑,微微福了福身,“是,妾身遵命。” 叶长风这边连忙赶出去迎接老师,见叶如蒙还立在原地,便大声喝道:“还杵在这干什么?回房去!你要是敢再来偷听,就等着禁足!” 叶如蒙一脸无辜,这……这你老师来,关我什么事呀?不过,她也有人来提亲啦?那、那这个宋怀远算不算提了两次亲?他是认真的? 叶如蒙回到房后,竟感觉有些飘飘欲仙起来了。天啦噜,居然有人来和她提亲啦!正式提亲啦!叶如蒙心如小鹿乱撞,一下子脸上火热热的,一屁股坐在梳妆凳上,照了照铜镜,镜中的少女双颊泛红,唔,其实她姿色也不错嘛。 宝儿那边得了消息,立马就跑来了,可是又怕叶如蒙房中的滚滚,就跑到了窗边,探头一看,却见叶如蒙捧着红彤彤的脸在照镜子,便打笑道:“蒙姐姐你脸红啦,你喜欢那宋家公子?” “胡说!”叶如蒙正自恋着就被她抓了个正着,一下子脸又更烫了,快嘴道,“你昨天不也对着你的陶哥哥脸红了!” 她这话一说,宝儿脸便“刷”的一下红了,她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回,就在窗口那涨红了脸干瞪着眼。 叶如蒙自己羞了脸,便想拉着宝儿下水,撑起了身子趴在窗台上笑道:“昨天你的陶哥哥和你说了什么?” 宝儿脸皮也是个薄的,经不起她逗弄,转身就跑了。 叶如蒙笑嘻嘻的,立马就关上了窗,折回来抱起了篮子里的滚滚。滚滚在篮子里呆久了,这会儿被人一抱起来,立马就挣扎着要下地了,叶如蒙只能由着它满地乱撞打滚,它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觉得无趣了,才跑回叶如蒙脚边,讨好地蹭了蹭。 叶如蒙见状,这才将它抱了起来,又偷偷地推开了窗,透过窗缝,可以看到福婶香北她们都在进进出出的,准备招呼客人,见了她们忙碌的身影,叶如蒙心中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宋,怀,远?他就是她未来的夫君吗?她脑海中不由得浮起他的模样来,仿佛看到他在她面前,冲她莞尔一笑,温润如玉。叶如蒙忽然意识到,这宋怀远从才学到外貌,从言行到内在,简直就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那个位夫君呀,甚至比她想像的还要完美。可是如今这会儿真有这么一个人摆在了她面前,她又觉得他完美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是真实的吗? 这样的一个翩翩君子,怎么就会看上她呢?她忽然有些自卑起来,他就像是长辈们都会喜欢的,同龄们都会敬重的,晚辈们都会仰慕的那一种人,这样一个人,她配得上人家吗?而且,他一看就是很爱安静的,能和她这样的性子合得来吗?他才学那么高,会不会嫌弃她“目不识丁”呢?他该不会以为自己继承了爹爹的才智了吧?叶如蒙一下子有些急了,敢情这宋怀远是眼瞎了才会看上她呀。 可是,叶如蒙又歪头幻想了一下……仿佛看到二人婚后,她会变成像她娘那样温柔体贴的女子,说话轻声细语,一颦一笑皆是温婉得体。而他,则会像她爹爹一样。不,他应该比他爹爹还要好,她爹爹有时候还会发脾气,这宋怀远看起来就像是不会发脾气的人一样,是属于那种脾气好得不得了,但又不是没脾气的。唔,那她应该也不会他吵架了。那他们会相敬如宾吗?他会为她画眉挽发吗? 叶如蒙正胡思乱想着,她怀中的滚滚有些不安起来了,轻轻叫唤了几声,叶如蒙由着它下了地,自己则忍不住跳上了床,四肢仰躺了开来,她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就仿佛已经把自己嫁出去了一样,而且还嫁得很好。她忍不住踢掉了鞋子,双脚在空中乱蹬起来,她突然好兴奋! 叶如蒙踢掉的鞋子飞到了空中,又落了下来,刚好砸到了滚滚身上,滚滚叫了一声,可叶如蒙这会儿正兴奋着,根本就没听到。滚滚分外委屈,迈开小短腿跑到床边,爬了几次都爬不上床,最后只爬上了矮矮的床凳,又冲她不满地叫了几声,“嗷!嗷!” 叶如蒙这会儿才听到了,连忙坐了起来弯下腰将它抱了起来,抚摸着它微有些炸毛的背,“滚滚滚滚,你说他好吗?” “嗷!嗷!”滚滚叫了两声,不好!不好! “嗯,我也觉得他很好。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我是不是配不起他?”叶如蒙开始对着滚滚倾诉起来,“你说,宋大哥应该是一个很顾家的人吧?” 叶如蒙正犹豫不决,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要是嫁给了他,他会不会成亲后过没几年又看破红尘跑去出家呀?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叶如蒙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穿着僧衣的光头和尚来,他长眉慧目,朱唇轻启:“小蒙蒙……” 叶如蒙顿时打了个冷颤,一下子像是惊醒了过来。 “姑娘,姑娘。”香北在窗外轻轻呼唤。 “香北!”叶如蒙从床上跳了起来,她知道香北在外面服侍着,连忙向她打听道,“外面怎样了?” 香北连忙道:“老爷一直在给那位老夫子斟茶递水,只有夫人在和宋大公子说话,我看夫人很喜欢宋大公子呢。”香北说着压低了声音道,“老爷今日乖得不得了,像个学生一样。” 叶如蒙“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那、那他们开始说了吗?就、就那个……说了吗?” 香北自然知道叶如蒙问的是什么,“那位老夫子提了,不过老爷说小姐今年还未及笄,然后老夫子就说今年订亲,明年成亲正好,然后老爷就开始谈起了学问上的话来了,我听不懂。” “那、那你再去听听,记好了,回来详细告诉我!” “好咧!”香北连忙屁颠屁颠跑了,这种差事可是最讨喜的了,紫衣蓝衣两位姐姐既然不做,那她可不客气了。 前厅里,紫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看这发展,好像事情得成了?她连忙使了个眼色给蓝衣,蓝衣会意,悄悄退了下去。片刻后,一只灰色不起眼的鸽子从窗口飞了出去。 叶如蒙在房中左等右等,也没等回来香北,反而是等来了她娘。 林氏笑盈盈地入了门,叶如蒙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林氏让香南将在自己女儿怀中闹腾的滚滚抱了出去。香南抱着滚滚出去后,顺带着关上了门,门外传来滚滚不满的叫声,可是那叫声也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 “蒙蒙。”林氏轻唤一声,在她床边坐下。 叶如蒙轻轻“嗯”了声。 林氏拉过她的手,“别和娘害羞了,你就说吧,远儿这孩子你觉得如何?” 叶如蒙低垂下了头,有些害羞,“唔……可是,我才见过宋大哥没几次。”叶如蒙是觉得他人看起来很好,可是,毕竟二人没有深入了解过,让她就这么嫁给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说来还是有些着急了。而且,她怕他到时候跑去当和尚啊! 林氏笑道:“娘先和你说说娘对他的印象吧,远儿这孩子,说话做事有条不紊,稳重而不老成,内敛而不沉闷,而且模样也生得极好,他做你的夫君,娘一百个放心。”孙氏一脸满意,连连拍着她的手背。 叶如蒙像小猫一样低低应了声,娇羞得紧。其实她,心中应当也是欢喜的吧,毕竟那么好的一个人,也实在挑不出一丝差错。不知为何,她这会儿忽然想起了那个杀手,他那一双沉默而深邃的眼,像星光般闪亮,就那么浮现在漆黑的夜空中。叶如蒙皱了皱眉,连忙甩了甩头,这个人怎么突然从她心间冒了出来,快快走开。 林氏不知叶如蒙心中所想,笑道:“你小时候可缠人家了,整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宋哥哥宋哥哥叫个不停,亏得人家脾性好,没有厌烦你。我看他那时也是喜欢你的。俗话说三岁看老,远儿那孩子,打小就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说话做事都很有耐心。” “有、有吗?”叶如蒙听得都有些懵了,原来她小时候还和宋怀远一起愉快地玩耍过呀? 林氏摸了摸她的脸蛋儿,回想起往事,面上又挂染了不少笑意,“小时候你一哭谁都哄不住,远儿一来,你不用人哄都笑眯眯了。过家家的时候,你还非要抱着人家叫人家夫君……” 林氏这话说得叶如蒙脸都红了,林氏又继续道:“你那时年纪小,自是记不清了,远儿那个时候年纪也小,我还以为他忘了,可是我看如今,人家都记着呢。”林氏将他们幼时的事一一道来,还说了许多趣事,听得叶如蒙都入了神,仿佛又回想起了幼时的欢乐时光,她心中甚至生起了一种感觉,仿佛她现在长大就是为了能嫁给他。 “只是后来,你宋叔叔任了监察御史,被派遣去了驸马郡,一做便是十年。”林氏遗憾道,若是未离去,只怕这二人青梅竹马,早就订下了亲事了。 “驸马郡?好像离这儿也不远?” “是不远,也就一日车程。你放心,我听远儿的意思是,他以后准备入仕,就在京城定居了,他们已经在城南那买了一处三进的院子,应当也是花了不少银子的了。”宋怀远外祖父家是经商的,他外祖父也极疼爱他娘和他们兄弟俩,他们家中自然也不缺银子。 “哦。”叶如蒙低低应了声,似乎……一切都很完美了? “说了这么多,娘就问你,你愿不愿意嫁?”林氏看着她,“我对远儿真真是满意得很,你若是错过了这一个,只怕以后再也找不着这么好的了。”林氏初时还担心没有人上门提亲,谁知道一来就来了个这么好的,已经抵过千千万的了。 叶如蒙这会儿仿佛也记起了许多童年时的旧事了,恍恍惚惚的,就像是旧时光里的场景,阳光都有些陈旧了,却依旧温暖如初。那一只掌心有痣的手,有力地将摔倒的她扶了起来,那丰润而温暖的手指,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他的手心里,还有一颗紫色的糖果,好甜。 叶如蒙低下头来,声音如蚊子般低,“一切但凭爹娘做主。”她说完这话,只觉得都要羞得没脸见人了。 林氏舒心一笑,只觉得像是了了人生一桩大事了——她终于为女儿寻得了一门近乎完美的亲事了。 “姑娘姑娘!”香北又跑到窗口来,可是探头一看,见林氏也在,连忙福了福身,“见过夫人。” “这么着急做什么?”若是往日,林氏许会正色说她,可是她今日心情极好,是笑问的。 香北看了看夫人,知夫人心情好,可这会儿当着夫人的面,她也不敢直说。 叶如蒙此时也不瞒她娘亲了,小小声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这个……”香北似有些苦恼,“老爷答应了,可是……” “可是什么?”母女二人连忙问道。 “老爷提出了一个要求,说要娶咱们家姑娘为妻,除非这宋大公子明年连中三元!” 叶如蒙一听,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氏一听却是拧了眉,这个夫君,看自己不在了就这般为难人了!从古至今,何曾有人连中过三元,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家吗? “那、宋公子答应了吗?”叶如蒙小声问道。 “宋公子……”香北挠了挠头,“好像没答应,但是听他意思是,就算他考不上,也要娶姑娘,可是那位老夫子却替宋公子答应了!” 叶如蒙抿嘴一笑,看来他老师倒是知他才学的。 林氏这会儿只觉得心中来气,“蒙蒙你放心,娘出去和你爹说。”她说着便准备往前厅去了,一打开门,紫衣便迎了上来,说是宋公子有信物想要交与她们家姑娘。 林氏一听,心中很是欢喜,看来外面是谈拢了,至少她夫君是让步了吧,只要能顺利订了亲,来年不管远儿能否高中,这二人都是得成婚的。林氏想了想,对紫衣道:“你让他来花园里。” 叶如蒙低头不语,娘竟然会让宋怀远一个外男进到内院来,只怕是已经将他当成自己人了,看来是极有心想撮合他们两个呢。 叶如蒙这会儿心中正害羞着,忽然那个杀手又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仍是一袭黑衣,就抱臂立在那儿,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 “别别,走开!”叶如蒙连忙伸手在眼前挥了挥。 “怎么啦?”林氏问道。 “没有,”叶如蒙连忙摆手,“刚刚……好像有一只苍蝇,一只好大的苍蝇。”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一章的时候有没有把大猫代入滚滚中……哈哈 宋和尚(微笑):伯父既然提出连中三元,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将蒙蒙嫁给我了。 大猫呢!大猫呢!(咆哮)怎么还不来?娘子就要嫁人了啊! 青时:主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正在拿家伙呢! 杀手:要是写蒙蒙就此欢天喜地嫁给了宋和尚,从此过起了幸福的生活,矮马,简直就是皆大欢喜啊! 不不,大猫,我心里还是有你的。 ☆、一提亲(下) 林氏给叶如蒙理了理衣裳, 拉着她来到梳妆台, 细细打量着, 今日她这套衣裳尚可,妆容嘛, 女儿皮肤底子好, 不化妆也行。林氏拉开了红木梅雕妆匣子, 在里面挑选了一下, 给叶如蒙添了一支孔雀绿翡翠簪,又低低嘱道:“就在园子里说说话,记得不能碰到对方。” “蒙蒙知道了。”叶如蒙乖巧应道,又照了照镜子,一恍眼, 便从窗口看见那宋怀远从垂花门外踏了进来。 第49节 宋怀远今日穿着一身荼白色交领广袖长袍, 比起往日温和清雅的儒服,倒是多出了几分风流恣意。他是个有礼之人,入了垂花门后也不四处探望, 只低头看路,紫衣将他带到了园子后,便恭敬离开了。 叶如蒙心怀忐忑地出了房门。看着女儿离去的身影,林氏笑着对身旁的桂嬷嬷道:“阿桂,今日一定要让福婶将拿手好菜都做上桌,别怕浪费,多做几个。” 叶如蒙迈着小碎步,朝园子里走了过去。 宋怀远背对着嶙峋的假山,面带微笑,看着她缓缓朝他走来。 叶如蒙走一步,心跳便快一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她感觉像是漫步在云端,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叶如蒙来到他面前几步之距,停了下来。宋怀远冲她温和一笑,抬脚上前了一步,也仅是一步,他唇角弯弯,温声道:“叶四姑娘。” 叶如蒙面色微红,低下头来不敢看他,轻轻唤了一声,“宋大哥。” 她唤出声后,虽然低着头却仿佛看到了他的笑,他没有笑出声音来,可是她却听到了,仿佛他呼出来的气息里都充满了笑意。她抬起头来,见到了他唇角饱满的弧度,对上他的眼后,就像是撞入了一泓清澈无边的湖水中,她看见了他眼里荡漾着的涟漪,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宋怀远开口,低低唤了句,“小,蒙蒙。”蒙蒙,蒙蒙,他声音轻轻的,上下唇轻轻碰撞着,像是带着无边的宠爱。 叶如蒙头更低了,脸羞得通红,按照她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她不应该顶一下嘴的吗?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蒙蒙。”他又唤了一句,声音轻轻的,刚好让她能听到。 “做……什么?”叶如蒙小声道,头仍是低低的,他看见她的碧玉簪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下泛着柔柔的光泽。 “给你。”他伸出手来,广袖流动。 叶如蒙微微抬起了头,便见他掌中托着一个精致的寿山石梁祝盆栽,盆沿两边横生出两只展翅欲飞、栩栩如生的蝴蝶,这两只蝴蝶与盆栽为同块石料所雕,浑然一体,这种石质地细腻如凝脂,石皮如羊脂玉般温润,上面的两只蝴蝶就像是用白绫缎编织而成,双蝶缱绻缠绵,亲吻着盆栽中翠绿欲滴的小文竹。 这几株小文竹枝杆纤细而直长,分枝细如雨针,枝叶密如鸡绒,看起来十分雅致,配上这玲珑玉似的盆栽,更显得清新悦目。 叶如蒙心中喜爱,双手捧住小心翼翼接了过来,盆栽腹边还带着玉石的凉意,盆底却是微温的,染了他手心的温度。 宋怀远掌心一空,掌心那颗痣便显露了出来,分外明显。叶如蒙见了,微微一笑,她认得这只手,这只手比起她记忆中的大了许多,却是温暖如初。 “喜欢吗?”宋怀远问道,眸中带着期许。 叶如蒙轻轻“嗯”了一声,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眸色温柔似水,冲他眯眯眼一笑,“喜欢,好漂亮。”她低头看,那毛茸茸的小文竹上还沾染着细腻晶莹的小水珠,分外娇俏。她又道了一句,“谢谢宋大哥。” 他笑而不语。 二人安静了一阵子,宋怀远低声开口,“蒙蒙,给你。” 叶如蒙抬眼一看,便见他的手像变戏法似的,一下子掏出了一个冰玉蓝的小香包,他拉开了香包口子,香包打开后,一股淡淡的糖味伴随着花香扑鼻而来,这香包里装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小糖果呢。叶如蒙一见,立即眉开眼笑,腾出一只手,小心地取了一颗紫色的小糖果送入口中,一含便眉眼弯弯,“好甜!” 宋怀远宠溺一笑,他记得她小时候很爱吃这种彩糖,只是现在她毕竟也不是小孩子了,再送她这个,他也犹疑了很久,原本是不打算送的,不知为何又送了出来。如今见她很是喜欢,他原有的些许不安也就释怀了。 宋怀远将香包束好了口子,又往前递了递,嘱咐道:“不能吃太多,牙齿不好。” “蒙蒙知道了,”叶如蒙接了过去,冲他甜甜一笑,“谢谢宋哥哥。”他真好。 宋怀远轻轻“嗯”了声,他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时光。 二人又安静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道:“我和老师,等一下会留下来用饭。” 叶如蒙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低低“嗯”了一声,他也没说话,二人都安安静静的,唇角噙着恬静的笑意。 叶如蒙偷偷瞄了他一眼,看到他身后的天空碧蓝一片,他也如云一般皎洁。 “蒙蒙。”他忽然看了过来。 “嗯?”叶如蒙慌忙收回了眼神。 “我希望……到时……你能来我家。”宋怀远说到这,有些羞赧起来,微微别过了脸。突地,他眼角余光瞄到垂花门外有道身影一晃而过,再一细看,便对上了趴在门外的叶长风一双幽怨的眼,宋怀远忙垂下了眼,心中竟是一阵慌乱,仿佛是与他女儿私会被他逮了个正着,他怕叶长风嫌他呆久了会更不喜他,连忙道:“我、我先出去了,待会儿见。” “哦哦,好。”叶如蒙连忙冲他点了点头。 待他转身后,叶如蒙才敢看他,她看着他穿过姹紫嫣红的花丛,走了出去。临近垂花门时,宋怀远忽然放慢了脚步,在门前停了下来,而后缓缓转身朝叶如蒙看了过来。他看见叶如蒙立在花丛中,一手抱着盆栽,一手抓着装满糖果的香包,见了他,叶如蒙抬起抓着香包的手对他招了招手,冲他灿烂一笑。 宋怀远也笑,冲她点了点头,便跨出了门槛。 他的背影消失后,叶如蒙忽然捂住了嘴,她刚刚嘴巴是不是笑得太大了?是不是不够矜持? *** 午膳备好后,叶长风和宋怀远二人恭请老师入了食厅,这二人的老师便是大元朝最有名的老师孔儒了,孔儒今年已八十有四,至今仍耳聪目明,他的桃李遍布天下,上至满朝文武,下至贩夫走卒,都有他的学生。他当年也教过叶长风,叶长风对他极其敬仰,饭席上连连恭谦地为他夹菜。 今日叶府的午膳做了八菜二汤,主要是按照二人老师的口味来的,做得软糥清淡,除了煮得松软的白米饭,还备了一锅小米南瓜山药粥,菜的话有玲珑鸡蛋羹,软蒸白菜卷,碧玉豆腐脑,肉类的有黄豆焖猪蹄,那黄豆都快焖成豆腐了,入口即溶,猪蹄也炖得极烂,筷子都夹不起,只能用勺子,连着那鱼和鸡都是精心剔过骨的,煮得鲜嫩,极易咀嚼。 叶长风只顾他老师,未免冷落了宋怀远,林氏见状,便一直给宋怀远夹菜。宋怀远用餐礼仪极佳,吞食非常斯文,也不挑食,林氏夹什么就给吃什么。叶长风后来碍于老师的面子,倒也给他夹了一只油焖大虾。 叶如蒙低着头,小口小口,细嚼慢咽着,虽然面上看起来冷静矜持,但实际她吃得有些紧张,拿着筷子的手心都出了汗了。也不知道这宋怀远会不会紧张,叶如蒙偷偷瞄了他一眼,刚好对上了他一双眼角微微上扬的眼,他眸光温柔似一汪湖水,叶如蒙心又慌乱了起来,连忙低头扒饭。 叶长风正好捕捉到了这二人间的“眉来眼去”,心中气愤“女大不中留”,女儿自小便与他关系亲密,没想到心中竟然就有了人,他居然一点也不知情,尤其这人,还是情敌之长子!那个宋江才!今日定是他的主意! 叶如蒙自然不知叶长风心中所想,她只知道爹娘都只顾夹菜给别人,而她只能夹自己眼前的鱼和豆腐这两道菜,她不喜欢吃豆腐和鱼,叶如蒙又偷偷瞄了一眼离自己有些远的油焖大虾。宋怀远见状,迟疑了一下,放下螺纹竹筷,拿起细长的公筷给她夹了一只大虾。 叶如蒙咬唇,低声说了句“谢谢”,宋怀远微微一笑,叶长风清了清嗓子,表示了他的不满,宋怀远不敢再夹。 午饭后,叶如蒙乖乖回了屋,叶长风夫妇俩又招呼师生二人留下来喝了一会儿茶,品鉴了几幅字画。 林氏在一旁看着宋怀远,只觉得越看越满意,她对这宋怀远真真是喜欢得不得了,宋才潘貌,谈吐极佳,何况连老师这样慧眼如炬的人都这般看重远儿,远儿将来定然是前程无量的,林氏这会儿巴不得当场就订下这门亲事,奈何还是得按规矩来,不能操之过急。 她在一旁翻看起了黄历,估摸着在这几日挑个好日子,带上蒙蒙去宋怀远家看看,尽早订下这门亲事,她也能心安。 待送走师生俩后,叶长风回到屋内,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夫君。”林氏娇唤了一声。 叶长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夫君,”林氏依了过来,“我就不信你对远儿这个女婿不满意。” 叶长风看着她娇俏的脸,嘴也硬不起来了,低声道:“我只是……舍不得咱们的蒙蒙罢了。”她不过是一个孩子,怎么突然间就长大了,一想到她明年就要嫁做他人妇,他心中难受得很。 听了他这话,林氏心绪也微有失落,拥住了他,淡声道:“蒙蒙,迟早要嫁人的。” “我知道,”叶长风拥着她,“所以才要好好刁难一下他。”宋怀远可是要娶走他宝贝女儿的人,太容易让他得到了,他怕他将来会不够珍惜。 夫妻二人正感慨着,忽见宁致远从垂花门外慌乱地跑了进来,跨门槛时跨得急,还摔了一跤,又急急地爬了起来,边跑边喊,“老爷!老爷!” 平日里,这宁致远无事是不会入内院的,如今跑得这般着急,神情又慌乱,只怕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喊叫得大声,连东厢房里正准备午休的叶如蒙也惊动了,叶如蒙一推开窗,便听宁致远慌慌张张道:“老爷!外面来了好多聘礼!大门外全放满了,满大街都是!太子、太子殿下来了!” “谁来了?”叶长风一愣。 “太子殿下!”宁致远大声道,外面那阵势实在是太吓人了,抬聘礼的全部都是王府里的黑衣护卫,一脸冷峻,两边还随着浩浩荡荡的御林军!若不是一个个都扛着系了红绸的彩礼,他还以为是来抄家的! 叶如蒙一听,忙从屋内匆匆跑了出来。 “老爷!”福伯从垂花门外匆忙踏入,“太子殿下替容王爷来提亲了!现下两位都在门外侯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喵这提亲方式明显不对,还有得救吗? ☆、二提亲(上) 若说叶如蒙先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现下一听福伯说的, 便全然明了了, 顿时身子一软,两眼一翻白, 直直地往身后倒了去, 紫衣和蓝衣二人连忙快手扶住了她。 林氏一听, 也身子一软, 叶长风连忙抱住了她。林氏忽地回过神来,见自家女儿已经倒了下去了,连忙托着肚子软着腿就朝她跑了过去。 桂嬷嬷掐了一会儿人中,叶如蒙才醒了过来,一醒来, 就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爹娘, 面上三分悲愤,七分屈辱。 “蒙蒙,这是怎么回事?”林氏忙问道。 “女儿不知道……”叶如蒙倾刻间就泪流满面, “容王爷、容王爷是有说过喜欢我……可是、可是女儿一点都不喜欢他啊!” “别怕别怕,蒙蒙别怕。”林氏连忙抱住她,“别怕……”可她自己也怕呀,怎么会是容王爷来提亲呢?而且还是直接带着聘礼? 叶长风倒是冷静多了,连忙安抚妻女二人,“容王爷性子虽然冷酷,但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这还不叫蛮不讲理?”林氏心中气愤,“还未提亲,就直接来下聘了,哪有这样的道理!”而且就算是提亲,也应当是早上来的,寓意蒸蒸日上,这大中午的未提亲倒先来下聘,她真是闻所未闻! “柔儿你别急,今日早上宋家已经来提亲了,我们先出去问问是什么情况。” “是啊夫人,”福伯在一旁劝道,“我们还是先出去迎接吧。”要是去晚了,可是会落得个不敬之罪,他在宫中呆过,知道这些贵人向来是怠慢不得的。 叶如蒙扑在林氏怀中,哭个不停,“女儿死也不嫁!” “蒙蒙别怕,”叶长风沉声道,“没爹的同意,谁都娶不了你!那祝融若是敢强娶,除非从爹尸体上踏过去!” 叶长风此言一出,叶如蒙哭得更利害了,仿佛看到容王爷血洗他们家的画面,叶长风还被祝融吊在了门前。 叶长风知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忙利落起了身,嘱咐宝儿看好叶如蒙,随后就带着府中所有人出门迎接去了。 叶长风等人一出大门,便见门外摆了满街的聘礼,只是这聘礼与护卫们冷酷的面目相照映,使得这原本喜庆的场面带了些冷冽,再加上御林军和王府护卫纪律森严,周围的百姓们只敢远远围观着,连咳嗽一声都不敢,一下子整条大街阒静无声,连那几匹高大健美的俊马都是安安静静的,这阵势看着颇为吓人,说是来抢亲的都不为过。 立在最前头的祝司恪头戴玉冠,身穿着朱红色的蟒袍,似乎是刚下朝不久。他面色如沐春风,看起来心情极佳,丝毫没有任何久等了的不耐。 祝融立在他身后,身穿一件月白色黑边直裰,腰系一条九环蹀躞玉带,背挺直如青竹,立在那儿便自有一股气势,看着竟比身前的祝司恪还多出几分华贵之态。 “微臣来迟,让殿下与王爷久等了,万望恕罪!”叶长风匆忙上前两步,轻拍两袖,领着叶府众人行了跪拜之礼。 祝司恪连忙上前搀扶,客气道:“先生言重了。” 祝司恪这言行使得叶长风心中一惊,太子殿下还真的亲自来扶他?还唤他先生!叶长风连忙后退一步,俯身道:“臣,愧不敢当。” 祝司恪对他刻意保持的距离视而不见,面容亲切,笑盈盈地看着他,叶长风被他看得心慌,连忙道:“若殿下不嫌弃,请入内稍作休息。” “那便叨扰了。”祝司恪也不客气,大步踏了进去,叶长风等人连忙让行,祝融跟上时,在叶长风面前停顿了片刻,微微点头,“叨扰了。” 叶长风一愣,还未开口客气,祝融就往里走了,跟在祝融身后的青时笑眯眯的,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叶长风——这就是主子未来的老丈人了呀。 叶长风与林氏相视了一瞬,忙跟了上去,说了些客气话。 这几人刚一进去,门外的那些聘礼也都悄悄地被抬了起来,跟了进去。 叶长风只顾着将祝司恪和祝融二人请入前厅,也没注意到青时并无跟来,而是在门外有条不紊地处理起了聘礼。 大门外的聘礼被王府的护卫们一箱箱扛了进来,轻放落地,悄无声息。不到片刻,整个院子就摆满了齐整的一箱箱的聘礼,青时见外面的院子放不下了,直接和紫衣打了个招呼,命人扛入内院中了。 内院里,叶如蒙从窗缝中看到那么多的聘礼,一箱箱地如蚂蚁搬家般往里挪着,早已哭得像个泪人了。 府中众人都比早上忙多了,毕竟来的可是太子殿下和容王爷,谁也不敢怠慢了,屋内,只留了蓝衣和宝儿二人下来照看叶如蒙,其余的全跑出去帮忙了。 蓝衣安慰了许久,叶如蒙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宝儿也急得快哭了,心中懊恼,可是又帮不了蒙姐姐什么忙,只能立在门口泪眼汪汪地看着。 就在这时,小玉小跑了过来,见姑娘还在哭,也不敢打扰,便将宝儿悄悄拉到了门外,告诉她说将军府来人了,想见她一面。宝儿一听,忽然心中有了主意。她……如果她真是将军府的嫡女,那她爹是大将军,大将军应该有办法的吧? 宝儿连忙跑了出去,到了门口,见是一个脸生的小厮,那小厮见了宝儿点头哈腰的,说是将军夫人想见她,请她去春满楼。宝儿想了想,将军夫人人这么好,一定会帮姑娘的吧?她连忙点头答应了,拉住正忙活着的香南说了一声,便让小玉陪她一块儿出门了,这会儿府中众人正忙着,还有不少侍卫扛着聘礼进进出出,也没人注意到她们。 直到门外的这些聘礼尽数入了叶府,青时这才心满意足地掏出帕子来,擦了擦额上的汗,虽然准备这些个聘礼累了个半死,但是值得呀,谁能想到幸福能来得这么突然呢? 第50节 青时笑容满面,拂了拂身上的灰尘,从容踏入了前厅。 前厅里,祝司恪和祝融早已落了上座,祝司恪端起青白釉花卉纹茶盏,轻品了一口,其实也寒暄得差不多了,祝司恪放下茶盏,开口道:“其实本宫此次来,是为本宫的堂弟——祝融提亲的,听闻先生之女叶四姑娘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本宫堂弟心悦之,欲聘为正妃,还望先生割爱。” 林氏一听,手都止不住地颤抖了,叶长风顿了顿,从座上起身恭敬道:“承蒙王爷厚爱,只是……不知殿下从何听来这般传闻?实是子虚乌有!小女向来顽劣不堪,无半点闺中女子娴静的模样,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无才亦无德,行事极其鲁莽,如此德行……唯恐冲撞了容王爷。” 祝司恪闻言,微微一愣,而后摸了摸鼻子,这个……哪有这么说自家闺女的?这一下子倒让他不知如何接话了。他这会儿突然有些后知后觉,敢情自己是上了祝融的当了?亏他来的时候还整个人骑在马上飘飘然,以为祝融当他是兄弟,让他来是想让自己见证他提亲的这个时刻,谁知道这叶府竟是没看上祝融。他原先以为自己不过是来走个场,只要一提,那叶府定然会欢天喜地地答应的,可现如今呢?他忽然觉得肩上压了一个沉甸甸的担子,重得很。亲提成了,理所当然,可不成呢?保不还得怨他,堂堂太子啊,提个亲都提不成? 见祝司恪抿唇不语,叶长风生怕他不信,又连忙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他言之凿凿,就差指天发誓了。 “是啊,”林氏也站起身来,小声道,“妾身平日里还常与夫君说,这女儿嫁到哪户人家,就会祸害了哪户人家……” “诶,”叶长风连忙打断林氏的话,恭谦道,“殿下,内子无心冒犯,万望恕罪。只是……小女行事确实鲁莽冲动,唯恐……”叶长风不敢再往下言,可是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对林氏所言表示赞同。 祝司恪看着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重,他轻咳了一声,“无碍,无碍,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祝司恪这半玩笑的话,说得叶长风夫妇俩面面相觑。 “叶伯父,叶伯母,”祝融起身,对二人拱手道,“祝融觉得,叶四姑娘性格直率天真……”祝融想了想,唇角微微一笑,“调皮可爱,深得我心,我愿此生只娶她一人,与她共结连理。今后,我会护她,爱她,再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还望二老能给我这个机会。” 祝司恪听得微微拧眉,这祝融居然会这般放低自己的身份,说出如此恭谦朴实之语?他还从他话语中听出了些许自卑之意?这是他错觉吗?祝司恪眸光一转,悄悄打量着这祝融,这祝融是中邪了还是中邪了? 祝司恪不知道,早上青时忙着准备聘礼的时候,祝融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书写了一次又一次的求亲说辞,背得滚瓜烂熟。不曾想,如今见到了后,先前准备的那些个华丽的辞藻他一个字都没用,或许听起来不怎么好听,但确实每个字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了。 林氏正想说些什么,祝融又道:“若能娶得她为妻,那是祝融三世修来的福分,绝不是祸害。我愿在此起誓,此生只娶她一人。”他面容诚恳,眸色期盼,只是,这叶长风夫妇俩不曾与他深入交往过,对他的性格一知半解,而且也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自然不会去注意到他面上此时此刻的诚意。 可是这些都落入了祝司恪眼中,祝司恪看着如此陌生的祝融,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已经换成了一座泰山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多喝了两口茶。这祝融是认真的,极其认真,祝融认真起来,连他都怕好吗?这样的祝融对他来说,真的是相当相当地陌生呀,他做梦都没梦到过这样的祝融啊。现在的祝融是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身份,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来向叶长风提亲的,可是……看叶长风夫妇俩,却是没有丝毫的意识。 “这个……”叶长风思虑了片刻还是摇头,“承蒙王爷错爱,只是……论样貌论才学,论身世论秉性,小女确实配不起王爷,还望王爷三思。” 祝司恪不由得替叶长风捏了把汗,话说,他还没见过祝融翻脸的样子。 可是祝融面上却没有一丝的不耐,一如先前的诚恳,放缓了自己的声音,恭敬道:“这正是我深思后的决定,我愿求娶她为妻。”他看着叶长风,面色不能再正经了。当然,他平时也是这副面容,除了他身边亲近的几人,几乎没人能辨别出这种细微的变化。 祝司恪不由得抓紧了扶手,又忍不住喝了两口茶,一下子,茶杯都见底了,在厅中服侍着的紫衣见状 作者有话要说: ,连忙上前给他添了添茶水。 矮马,原来虐大猫是在下一章=。= ☆、二提亲(下) 林氏听了祝融的话后, 却是心中微愠, 她还记得这个容王爷还是容世子的时候, 就吓哭过她的女儿,而且他宠了瑶瑶那么多年, 这会儿突然来和她女儿提亲, 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看待她女儿了?再想到女儿今日听到他上门提亲时的反应, 林氏越想越气, 直接挺着个肚子就对着祝融跪了下去,“容王爷,小女福薄,消受不起这个福分,还望王爷勿另择佳人。” 祝融心中一紧, 连忙俯身扶她, 可是一碰到她衣袖,又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林氏一见, 忽地想起来这容王爷还不喜人触碰,这、这女儿嫁过去不是还得守活寡吗?当下更坚决地跪在那儿了。 祝融心中焦虑,连忙道:“叶伯母请起身”。祝融伸出手,可没有碰到她,也不过是虚扶一把,这在林氏看来,更是毫无诚意,端着架子在吓唬人了。叶长风哪里舍得妻子挺着个肚子跪在地上,连忙去扶她。林氏却执意不肯起,这个容王爷,长得再好看她也看不上!林氏直言道:“容王爷,想必您也知晓了,今日早晨已有宋府来给蒙蒙提亲,我们已经答应了,蒙蒙与远儿二人自小青梅竹马,如今二人更是情投意合,还请容王爷成全他们。” 祝融听得眸色一沉,“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祝融身量高,林氏又正跪着,他就这么俯视着林氏,面容冷酷,如此一来,便给人一种极胁迫的感觉,似在发威。 “柔儿!”叶长风喝了一声,林氏却是开始掉眼泪了,眼看着女儿的这门好亲事就要成了,却要被他搅和了。在这种情形下,叶长风并无心软,直接唤了人将林氏带了下去。 桂嬷嬷和忘忧将林氏带下去后,叶长风忙拱手道:“内人有孕在身,近来脾气极差,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祝融没有说话,他听了林氏那话,只觉得心中极其不舒服,难受得紧。这二人,什么时候就情投意合了呢? 祝司恪见状,连忙打圆场笑道:“无碍无碍,只是……若本宫没记错,这宋家只是上门提亲吧,你们还未正式订亲。”既然祝融要做白面,那就由他来做这个黑面吧,这个倒是新鲜,以往祝融可是只做的黑面神。 “这个,此话不假。”叶长风实诚道,“我们两家确实未正式订亲。” “既然如此,那就表示本宫堂弟还是有机会求娶令嫒的,是吧?只是……令嫒与那宋解元,是真的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吗?”祝司恪狐疑地看着叶长风,眸色不善,他就不信叶长风看不懂他的眼神。为了兄弟的幸福,他就偶尔卑鄙这么一回吧。 叶长风顿了一顿,他虽然不喜宋江才,可断没有害人家的道理,尤其是这宋怀远,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他又怎能让他仕途受损?叶长风连忙道:“其实,小女与宋家长子,幼时见过一两回。我们夫妻俩,只是觉得与宋家门当户对,便微微留了意,目前还在斟酌中。” “那就是了。”祝司恪笑呵呵的,看起来很是和善。 叶长风心中不安,垂首不语,看来,蒙蒙和宋家这门亲事……怕是得黄了。 祝司恪起身朝他走来,笑盈盈道:“先生,我这个堂弟文武双全,才容兼备,又身为亲王,娶你的掌上明珠为妻,娶得起吧?”祝司恪又进了一步,干脆坏人做到底了。 叶长风连忙跪下,“微臣惶恐。”太子这意思是……竟是要逼他嫁女!可是,他是断不可能会答应容王爷的求亲的,自家女儿已有了心悦之人,一听到容王爷提亲的消息当场就吓晕了,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先生言重了,”祝司恪微俯身扶他,这回却是抬手虚扶了一把,“叶四姑娘若能嫁入王府,此生定是富贵有余,至于你,还有叶国公府……相信也不用本宫多说了。” “微臣不敢。只是,小女年幼,我们夫妻二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想多留几年,请殿□□-恤。”叶长风执意不肯让步,大不了女儿晚一些出嫁就是了,可是还真的没想到,太子居然会以权势逼人。 祝司恪剑眉微蹙,这个叶长风,他话已至此,为何还如此冥顽不灵?宁愿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解元也不愿嫁给一个王爷。这祝融论样貌论身世,哪里比不上那宋怀远了,或许,文采是不如他吧,但胜在精通武艺呀。不过这叶长风也是文人,指不准就看上了那宋怀远的才学,可是,祝融才学也不差呀。 祝融这人虽然冷冰冰的,不喜欢碰人……祝司恪想到这顿了顿,莫非是这叶长风担心将女儿嫁过去了,祝融会让她独守空房?确实,祝融这人性格来说,确实冷冰了些,但对于自己关心的人,他却是个面冷心热的,起码对他就好得不得了,虽然砍过他一刀,下手极狠。 祝司恪又退一步想了想,若是他自己也有一个独女,要嫁给像祝融这样的……好吧,其实他也不愿意嫁。这么一想,祝司恪倒觉得没那么生气了。看来这叶长风还真是个疼女儿的,宁愿顶着大不敬之罪也要拒绝这门婚事。可是……他也为难呀,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 “唉,”祝司恪轻叹,“本宫可能终其一生,也就只会替人提这么一回亲,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这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以后……唉!”祝司恪扼腕叹息。 祝司恪这副模样倒让叶长风为难了,若他们来硬的,他还能死扛,毕竟此事是他们不在理,可如今太子来了软攻,倒让他难以应付了,这个太极若是打不成了,难不成还真得翻脸? 就在这时,默了许久的祝融终于开口了,“叶伯父,祝融确实是真心求娶蒙蒙。我是真心喜欢她,请给我一些时间……” 东厢房里,叶如蒙才刚止住哭,林氏便哭着进来了,母女俩一起抱头痛哭起来,连桂嬷嬷也跟着抹眼泪,看得蓝衣心都凉了,这和早上宋怀远提完亲后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啊! 闺房里哭声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白事。 没一会儿后,香北跑来了,在窗边唤道:“夫人!姑娘!” 叶如蒙一听,连忙起身来,她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红肿着眼问道:“怎样了?” “老爷没答应!太子一直在咄咄逼人!容王爷不怎么开口说话!我看老爷也快顶不住了,只怕再执拗下去,太子就要治他的罪了!” 叶如蒙一听,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恨死容王爷了! 紧接着,香南也跑了过来,立在窗边道:“夫人姑娘,事情有转机了!” “快说快说!”林氏连忙道。 “容王爷松口了!他说只要姑娘不肯,他就一定不会强迫姑娘,但是他希望能和宋公子公平竞争,一起追求姑娘,让老爷给他足够的时间,在姑娘及笄之前,不要答应他人的求亲。然后,聘礼都收下,他说,如果将来姑娘不嫁他,这些就当做姑娘的嫁妆!还有,他想和姑娘见一面!” 叶如蒙听得心都碎了,尤其这最后一句。 最后,林氏抹了把眼泪,将叶如蒙劝去了前厅。叶如蒙也不拾掇,擦了擦眼泪蓬头垢面就出房门了,她一双眼睛都哭肿了,从小到大,她都从没试过这么丑就跑出去见人,但这次真的是豁出去了。她只希望丑成这样,能将容王爷吓跑。 叶如蒙吸了吸鼻子,正准备入前厅时,宁致远走了过来,悄悄对叶如蒙道:“老爷说,让姑娘说话注意些,别害了宋家。” 叶如蒙听得一愣,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出来,心中更加悲愤了,只想痛哭一场,这挨千刀的容王爷,棒打鸳鸯,不得好死! 叶如蒙鼻涕都哭出来了,抓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就直接跨门入了前厅。叶长风一见,明显一怔,而祝司恪更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个、这个……这个叶四姑娘,怎么和仲秋那日见到的不一样的呢?好像从头到脚换了个人似的?祝司恪连忙上下打量着,思忖着这叶长风是只有一个女儿没错吧? 祝融从座上起身,几步来到她跟前,微微蹙眉,低声道:“怎么哭成这样?你真这般不想嫁我?” 叶如蒙小脸都皱了,可一想到刚刚宁致远的话,连忙扯出了一个笑,颤声道:“不是……我、我高兴的……”只是边说边哭,又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哭道,“喜极而泣。” 祝融抿唇,他的心闷沉闷沉的,像是有人拿裹了棉花的锤子在砸着,一下又一下,砸不见血,可是也疼。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本王想和叶四姑娘单独说会儿话。” 青时一听,忙招呼着叶长风等人退下,叶长风出前厅后,也不敢走远,就在不远处守着,竖起了耳朵,要是里面有什么动静,他一定第一时间冲过去。 众人都出去后,只有祝司恪还坐在座上喝茶,身后跟着一袭黑衣,面无表情的左忆。祝司恪原本还想当个隐形人,可祝融眼神越来越冷,他这才有些不舍地起了身,朝门口走去,可也不走远,他就想看看祝融是怎么喜欢一个人,又被一个人嫌弃着的。 厅内只余这二人时,祝融上前了一步,叶如蒙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 祝融见状,便止住了步,开口道:“给我机会,让我追求你。” 叶如蒙一听,眼泪就掉了下来。 祝融顿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默了片刻,低低开口道:“我是真心喜欢你。”他看着她,眸中带伤。 叶如蒙金豆子一颗颗往下掉,低头不语。 祝融垂了眼眸,“我不会强迫你。”他话落音,便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见他出来,叶长风等人忙迎了上来 ,祝融拱手低声道:“告辞了。”他仍是面无表情,叶长风看不出喜怒,也不知女儿有无得罪他,只心中忐忑不安。 可祝司恪却是看了出来,这家伙……在伤心,他连忙和叶长风寒暄了两句,便跟上了祝融。 叶长风也连忙跟上去,送至门口,高声喊道:“微臣恭送殿下、容王爷!”很快,这二人便上了马,带着浩浩荡荡的侍卫们离去了,叶长风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祝融策马扬鞭,骑得极快,祝司恪好不容易跟了上去,“喂!你娘当年给你准备的那些聘礼,你还真打算送给她当嫁妆呀?” 祝融的娘亲是小元国的长公主,当年嫁到大元国时,带了数不清的嫁妆。后来病重弥留之时,拖着病体给祝融准备了不少聘礼,说是以后给他娶王妃用,还准备了不少礼物给自己的未来儿媳,连小孙子小孙女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祝融不说话,任耳旁的风呼呼作响。 此时此刻,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昨日将军府的事没一个人提起了,茶楼看客都在说什么? 这大中午的,竟然从容王府抬出了近十里长的聘礼直往城北!这容王爷是上哪家下聘去了?叶国公府啊!可是叶国公府不是在城南吗?跑城北去做什么? 原来呀,这容王爷竟然不是去和叶府的三姑娘下聘,而是去和长房的四姑娘下聘啊! 一时间,这个消息似炮仗似地炸了开来,许多未亲眼看见的,原本听说了都不信,可是那长龙似的聘礼,却是不少百姓都亲眼目睹的,众人皆言之凿凿,也就不得不信了。 此时此刻的将军府,那颜多多本来是呆在家中陪孙氏的,忽然听了府中小厮的禀报,连忙派人出去查探了一番,这一打探才知是真的,人立马就急了,恰好碰到颜冬刚从天牢里审讯回来,他一个箭步便冲上前去,“四哥,你的聘礼先借我用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到容大猫森森的忧桑了吗? 大家开心吗? ☆、三提亲 百姓们还在城中热闹地八卦着这容王爷提亲之事, 谁知道又从将军府抬出了八十八抬聘礼, 直往城北去, 这一路吹锣打鼓,好不热闹, 尤其是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玉树临风的红衣少年, 穿得像个新郎官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去迎亲呢! 再一看, 他身后跟着四个昂藏七尺、威风凛凛的男子,前两位还留着络腮胡,后两位也是英姿勃发!呀,这下是将军府五位公子齐上阵了! 中午的时候,容王府去提亲, 后面跟的都是护卫御林军, 百姓们不敢跟着起哄凑热闹,可是这会儿,将军府的五公子春风满面, 他常在市井里混,百姓们都眼熟他,于是全跟去城北看热闹了,一下子,京城大街连起了长龙,竟比刚刚容王府的队伍还长! 就连路两边摆摊子的百姓们见了,都忍不住提早收摊,跟着去看热闹了。他们倒要看看,这一直默默无闻的叶府四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在一天之内让京城中三个如此了不得的人去提亲。 *** 此时此刻的叶府,分外寂静,整个庭院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凄。 东厢房里,一尊牡丹草龙泉浮纹刻花釉面香炉正飘着乳白色的烟气,烟气被窗缝里吹进来的微风吹得缥缈如缎带,很快又消逝不见。叶如蒙躺在红榉木六柱雕花架子床上,身上盖着的鹅黄色绣海棠花软被随着她胸口的呼吸浅浅起伏,她秀眉微蹙,双目紧闭,轻放在胸前的手微握成拳,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住地转动着—— 眼前一片白茫茫,她不知行走在何处。忽然,一阵春风吹来,眼前迷雾散开,她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烂漫的桃花林中,桃花林飘满花雨,花瓣们摇曳着落了地,整个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桃花香气。 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从背后轻轻拥住了她,明明是突如其来,却又仿若是在情理之中,紧接着,一只素白的手轻轻覆在了她手背上,她面容娇羞,微微低下了头,浅笑着。 第51节 一纸绘着艳艳桃花的婚书,像飘落的花瓣般轻轻旋转着,飘至二人跟前——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小蒙蒙……”他在她耳旁轻声呼唤,叶如蒙娇羞一笑,看着他执笔,在婚书上落下整洁而郑重的三个字:宋怀远。 叶如蒙接过笔,在他的名字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叶,如,蒙,蒙…… 写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这笔却怎么也写不出来字了,一写上去,那墨迹就立刻化掉了。叶如蒙急了,使劲写,写,笔突然一下子折断了。 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蘸着自己指尖上的血,在婚书上书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欲拿起婚书,可这纸婚书突然被人一把夺抢了过去,那人十分粗鲁地将她的婚书撕碎了,破碎的婚书随着漫天的花瓣飘落。眼前这人,竟然一脸狰狞的祝融。 “走!”祝融拉着她,“洞房去!” “不要!不要!”叶如蒙死死挣扎着,求助地看向了身后的宋怀远,可是宋怀远却身着囚服,全身是血地趴在地上,两旁的王府侍卫扬起了鞭子,带血的鞭子甩在了宋怀远身上,划开一道道血痕。宋怀远趴在地上朝她伸出手,痛苦地呼唤着她。 “夫君!夫君!”她呼唤着他,忽然,她眼前白光一闪,只见那王府侍卫举起了一把大刀,那大刀狠狠砍在了宋怀远的手上,宋怀远执笔的手飞了起来,溅得她满脸鲜血。 画面一转,叶如蒙发现自己双手都没了,那祝融却骑在她身上□□着她,原先俊美的面容,此时却如野兽般扭曲着,可她却什么声音都喊叫不出来。 “又有人来提亲啦!”窗外,忽然响起了小厮的声音。祝融忽地停了下来,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叶如蒙一看来人,竟然是前世她七叔给她安排的后来又退了亲的那个人——胡公子! “不要不要不要!”叶如蒙终于使劲挣扎着哭出了声音,“救命!救命!” “我来了!”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手起刀落,祝融和那胡公子人头落了地。那黑衣人,正是那个杀手! 那个杀手拉住她,飞奔了起来,他们逃离了王府,奔到了山花遍野的郊外。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杀手也停了下来,在喘着气,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拉下了他的面巾…… “姑娘姑娘!醒醒!”紫衣轻轻摇晃着叶如蒙,叶如蒙终于睁开眼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满脸都是冰凉的眼泪,忽地,在梦中受过的屈辱如潮水般袭涌而来,她一把抱住紫衣,放声大哭。 “姑娘,你做恶梦了。”紫衣轻轻拍着她的背。 “畜生!畜生!”叶如蒙连连痛骂。 “姑娘,你、你梦见什么了?” “容王爷是个畜生!他侮辱了我!”叶如蒙泪流不止。 “……” “他还把我卖给了胡公子!”叶如蒙又放声痛哭。 “姑娘,是做恶梦,恶梦而已!”紫衣连忙安抚。 “姑娘,又有人来提亲了!”香北慌忙跑进屋道。 “什么?”叶如蒙这会儿还心有余悸,瞪着眼满脸泪痕地看着香北。刚刚……她在梦中听到的那句话——又有人来提亲啦!好像不是做梦,是刚刚宁致远在窗外喊的,对对,这句话不是梦。 香北解释道:“这次来提亲的是颜将军家的五公子!也带了聘礼来,不过……我们家里都放不下了!现在全部摆在门外,满大街都是,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呢!” 叶如蒙懵了好一会儿,“宝、宝儿的哥哥?”颜多多?颜多多怎么也来提亲了? 紫衣见叶如蒙仍有些没回过神,对香北吩咐道,“你去厨房端碗生姜蜂蜜薄荷茶进来,给姑娘提提神。” 叶如蒙头昏昏沉沉的,坐在床上发着呆,蓝衣端了面盆进来,紫衣绞了帕子给她净了个脸,她这才精神了些。在她喝薄荷茶的时候,紫衣又重新给她梳了个头,头梳完了,叶如蒙的三魂七魄总算是归了位。 香南进来端面盆出去的时候,笑话道:“我看将军府除了五公子是来提亲的,余下四位公子,都是来看宝儿的!” “是啊,”香北道,“还好五公子生得不像他四个哥哥,五公子看着俊秀多了。” “这可不好说,保不准五公子过多两年,也会长得满脸络腮胡呢。” “我看倒不会,五公子一看便知道生得像将军夫人。” 香南香北二人间的打趣叶如蒙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这会儿她眼睛还有些肿,蓝衣拿手帕包了个热鸡蛋递给她,“姑娘,敷一下眼睛吧,去去肿。” 叶如蒙接了过来,觉得头疼,等一下不会又要出去见颜多多吧,她要是见到颜多多,可得好好和他说说,这个颜多多,无端端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叶如蒙这会儿想起了宝儿,随口问了句,“宝儿呢?还没睡醒吗?” 香北道:“香南说宝儿和小玉中午的时候出去了。” 正闭着眼敷鸡蛋的叶如蒙一听,瞬间睁开眼站了起来,“去哪了?怎么无端端出去了?” 香南这会儿正在井边倒水,听了叶如蒙的问话,腰间托着面盆走到窗台下,“中午的时候,将军府来人了,说是将军夫人想见她,派了一辆马车把她接走了。” 叶如蒙一听,手里的鸡蛋都掉了下来。这怎么可能,她昨日都和颜夫人说了,让宝儿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将军夫人怎么可能会派人私下来接走宝儿? 叶如蒙连忙快步跑了出去,来到前厅,见前厅热闹得很,宝儿的五个哥哥都在,她爹娘正在上座上,和将军府的人说着话。 见了叶如蒙,林氏吃了一惊,站了起来,“蒙蒙,你过来做什么?” “娘!”叶如蒙迎上前去,却见一袭红衣的颜多多立在一旁,冲她咧嘴直笑。 叶如蒙连忙问道:“中午的时候你娘派人来接宝儿了吗?” 颜多多被她问得一愣,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啊,中午的时候我娘一直在府里呢,在给妹妹做衣裳。” 叶如蒙一听眼眶就热了,“宝儿不见了,中午就给人接走了!” 她此言一出,在座的人皆是心中一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小玉焦急的声音,“老爷!姑娘!” 叶如蒙连忙跑了出去,却只见小玉在喘着气,不见宝儿,“小玉,宝儿呢?” “春满楼!我们去了春满楼,然后宝儿!宝儿就叫我回来找老爷和姑娘,她说她看到绿衣了!” “绿衣是谁?”颜多多问道。 “遭了!”叶如蒙心急,“快!我们快去春满楼!总之这绿衣不是什么好人,去晚了宝儿可能就会出事了!” 颜家五位公子闻言,连忙出府,五人几乎是同时上了马,叶如蒙见他们的随从也是骑马来的,二话不说,直接挑了一匹看起来略小一点的马便爬了上去,只不过上得不太利索,毕竟她也好几年没骑过了。 颜家几位公子马骑得极快,都往春满楼赶了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颜多多见叶如蒙骑得摇摇欲坠的,连忙道:“你骑慢一些!小心摔了!我先去看我妹妹!” “好好!你们赶紧去!”叶如蒙紧紧抓着缰绳,不敢松懈,这马是家养的,性子温驯得很,只要不受惊便不会出事。 颜多多嘱咐了府里的护卫照看她后,便扬鞭而去,一下子就和叶如蒙拉开了距离,颜多多仍有些不放心,远远地在马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冲她喊道:“你小心啊!” 叶如蒙抬眸,看到他墨发飞扬,映在他耀眼的红衣上,也冲他大声喊了句,“知道了!” 颜多多马术极佳,再加上他骑的那匹是府中最好的汗血宝马,跑到后面竟超过了他四个哥哥,第一个赶到了春满楼,一到春满楼,他立刻就冲上了小玉说的白玉间,可是一踢开门却惊呆了。 屋内一片狼藉,惶恐的宝儿躲在一脸严峻的陶醉身后,可躺在地上的却是他的小妹颜如玉,以及被打得东歪西倒的一群太师府护卫。 “五哥!”发鬓凌乱的颜如玉见了他,像是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顿时泪如倾盆。 “小玉!”颜多多立马冲了过去,可是一蹲下,却发现颜如玉的下裳全都是血,她身上穿的这一件双狮雪花球路纹蜀锦都被鲜血染透了,一摸便满手黏腻血腥,颜多多顿时吓得手都颤了,“小玉你、你受伤了?”这些血,都是他妹妹身上的? “五哥杀了她!你杀了她!”颜如玉满手是血地指向了宝儿,面容激动得都扭曲了。 颜多多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听不见她说什么,他只知道她流了好多血,此时此刻他哪里还顾得及别人了,“小玉,我带你去看大夫!”颜多多说着便想将她打横抱起来。 “五哥你帮我杀了她啊!我求求你杀了她啊!”颜如玉揪住他的衣领又哭又喊。 颜多多这会才听进去她说的话,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躲在陶醉身后的宝儿,却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眸色复杂地看着颜如玉,“小玉,她是我们的妹妹,你是怎么了?你流了这么多血,我先带你去看大夫!”颜多多又想将她抱起来,却被颜如玉狠狠推了开来,他一个没蹲稳,便被她稳狠推倒在地上。 “我不要!”颜如玉歇斯底里地叫喊了起来,发髻上的金步摇颤乱欲坠,“她不是我们的妹妹!她是冒充的!她是假的!她杀了我的孩子!我孩子没了五哥!她是假的!你快帮我杀了她呀!”颜如玉又哭又喊,双目几欲决眦,手死死地揪住了颜多多的衣领,她这副模样,就像是从修罗地狱里爬起来的血淋淋的恶鬼,哪里还有往昔一丝丝温柔的模样了。 颜多多一时被她喝得有些怔,她这副癫狂的模样,让他觉得很是陌生。颜如玉在他的印象中,从小到大都是温柔得不得了,就算是被他欺负,也只会低着头抹眼泪,他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她大声说话的模样,可是现如今呢,就像 作者有话要说: 变了个人一样。 终于要收拾颜如玉了啊啊啊啊! ☆、不信抬头看 “这是怎么回事?”颜春立在门口喝了一声, 中气十足。 颜如玉被他喝得一愣, 忽然松开了颜多多, 哭着捂住小腹朝颜春爬了过去,她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蜿蜒刺目的血痕。颜春见状一惊, 慌忙快步上前, 颜如玉紧紧揪住他的衣摆, 哀求道:“大哥, 宝儿不是我们的妹妹!她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帮我杀了她!我求求你杀了她!”就算是她疯了吧,她什么都顾不及了,她只想让宝儿死!让她死!她死了,这个秘密就没有人知道了! “小玉!发生什么事了!”紧接着赶到的颜家几兄弟都围了过来。 “是啊!你告诉哥哥们, 发生了什么事?”颜夏急道。兄弟几人见了颜如玉这模样, 心疼不已,都想将颜如玉抱起来带去医馆,可是颜如玉却不肯, 只哭喊着要他们杀了宝儿,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颜夏拧了拧眉,看向了躲在陶醉身后的宝儿。昨夜他见了宝儿一面,熟睡的宝儿眉眼间确实与他们娘亲有一二相似,可现如今,宝儿苦着一张脸,一副乡下丫头的模样,他越看越觉得这宝儿和他娘生得一点都不像,保不准还真是冒充的,而今又害得自己的妹妹成了这样,颜夏越想越气,便冲宝儿命令道:“你过来!” 宝儿哪里敢过去,她一见颜如玉来了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哥哥,害怕得不得了,被他这么一喝,直接就吓哭了。 见宝儿不肯过来,颜夏与颜秋对视了一眼,颜秋手一挥,他身后的两个侍卫就上前去了,可是才刚上前两步,便从陶醉身后冒出一个黑衣小厮,这个小厮三两下就将将军府的两个侍卫给打趴了。颜秋一惊,正欲亲自出手,颜夏忙按住了他,“三弟,你别冲动。”这个小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只怕他们兄弟几个都单打不过他。 “你们一个个都不疼我!”颜如玉突然失声尖叫了起来,“我才是你们的妹妹啊!”她满手是血地抱住了自己的头,痛哭不已。 颜家兄弟以为她是因为失去了孩子才这般癫狂,更加心疼。 “小玉,”颜冬俯下身欲将她抱起来,“我先带你去看大夫!”她小产流了这么多血,若再不去医治,只怕有生命危险了。 “我不去!”颜如玉死命挣扎着。 “小玉你放心,”颜夏忙劝道,“欺负你的人,哥哥定然不会放过他们,你身子要紧!”她都伤成这样了,自然是看大夫要紧,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先找人算账。 颜冬刚将她抱了起来,颜如玉却忽然挣扎着踉跄落了地,拨下发上的簪子就冲宝儿冲了过去,可还未触及到宝儿,便被陶醉抬脚狠狠地踢在了小腹上,她惨叫了一声,重重扑倒在地。 “混账!”颜家兄弟几乎是异口同声怒斥出口,陶醉此举彻底激怒了他们,颜多多第一个就冲了上去,陶醉跟前的黑衣小厮立马就与他交起手来。 颜家男儿血气方刚,又岂能容人这般欺负他们的妹妹?除了颜春外,那三兄弟都跟着冲了上去,可是陶醉身后也突然冒出了三个黑衣卫,分别和颜家几兄弟对上了,双方开始激烈地打斗了起来。 颜如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久久都没缓过劲来。她唇色苍白,额上冒出豆大的冷汗,颤着手捂住了小腹。她肚子好疼,真的好疼,她觉得好冷,她只知道自己整个下身都让鲜血染透了,血淋淋,湿漉漉的。 颜春连忙吩咐人去请大夫,抬眸间,却见陶醉冲他拿出了容王府的令牌。颜春敛眉,原来他是容王爷的人,难怪如此胆大包天。 颜春抿唇,他的络腮胡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他仔细地看着宝儿,辩着她的眉目。当年妹妹走丢了,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颜如玉,可是为了娘亲,他从来都不敢提起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一直深埋在心。 宝儿被他看得害怕,紧紧拉住了陶醉的袖子,陶醉将令牌收回,伸出一只手抱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低声道:“别怕,陶哥哥保护你。” 宝儿双手紧紧怀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闷声哭着,她不想找爹娘了,她只想回去找蒙姐姐。 “都住手!”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喝声,颜家兄弟一听,连忙住了手,这是他们娘亲的河东狮吼啊。别人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们家娘亲有多温婉,可那是在外面。平日在家里,他爹要是不小心惹娘生气了,都得和他们一样,像个儿子似的。 孙氏一见躺在地上的颜如玉,差点都站不稳了,踉跄着朝她奔了过去,一下子跪倒在地,惨声道:“小玉,你怎么了?” 不得不说,刚刚陶醉那一脚踢得又准又狠,几乎要了颜如玉的半条命,再加上失血过多,她这会儿已是奄奄一息,苍白的唇张了张,豆大的眼泪落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快去请大夫啊!”孙氏失声喊道,紧紧抱住了颜如玉,“玉儿别怕,别怕,有娘在!娘在,你不会有事的。” “娘,已经派人去请了!”颜春忙道。 第52节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孙氏抱住她,连连摸着她冰凉惨白的小脸,忽而抬头狠狠看着屋里的人,“这是谁做的!谁做的!” “我做的。”陶醉面目沉静,看着众人坦然道,“是我推了她,她才会小产。” 孙氏诧异地看着他,又看着闷在他怀中抽泣的宝儿,一时间辩不清是何情况。 “陶掌柜,”颜春道,“我知道你是容王爷的人,但我们将军府不怕容王府。如果你今日不给我们一个解释,明日我们父子便能将京城三阁烧了,再参那祝融一本!” 颜春话一落音,楼下便传来了马蹄声,颜多多耳朵一动,“爹来了!” 这是他爹的宝马落啼的声音。 陶醉唇角一弯,“人到齐了,我就说。” 片刻后,颜华便赶了上来,见了当下情景后,也是一惊,还未待他发怒,门口便有一个黑衣护卫将一个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押了进来。这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粗布裋褐,一看便知日子过得极其穷困潦倒,此时此刻,原本有些狡猾的面容却是一脸愁苦,见了在场众人,惶恐得紧,两条眉毛都往下耷成八字型了。 “他是什么人!”颜冬看着陶醉急道,“你有话就直说,别在这装神弄鬼的!” 颜多多已经等不及了,那大夫还不来,他妹妹都快死了。他抱起了颜如玉,就想将她送去医馆,却被陶醉的人拦了下来。 “你们什么意思!”颜多多抱着颜如玉怒道。 “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陶醉从容不迫,“你们先听他说完,再决定救不救她。” “你是疯了不成?”颜多多怒急,“她可是我妹妹!” “宝儿也是你妹妹!”陶醉忽而喝了他一声,他声音阴沉,向来不急不缓,突然这么高声一喝,倒也将众人给喝住了。 与此同时,那黑衣护卫把一袋子东西放到了桌上,将口子敞了开来,陶醉开口道:“不知颜夫人,还认不认得这些东西?” 孙氏伸长脖子一看,顿时心中一颤,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众人探头一看,见里面是一些迷你小巧的珠钗,看着像是小女娃的东西,许是因为保养不当,显得有些陈旧了,但仍不难看出当年的精致与华贵。孙氏一看,眼泪就掉了出来。 当她颤着手拿出里面的长命锁的时候,连颜多多也认了出来了,这个是他妹妹宝儿的福寿万年莲花长命锁,是宝儿一岁的时候,她娘特意命人打造的。 孙氏捧着长命琐掩脸直泣,“我的孩子,我的宝儿。”忽地,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恨恨地看向了那个中年男子,“是你!是你拐走了我的宝儿!” 那中年男子连忙跪下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人当年也是迫不得已!”男子吓得两腿发软,连连求饶。看这一户人家,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呀! “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陶醉声音沉静,轻轻拍了拍宝儿的肩膀,像是无声的安慰。 男子吓得瑟瑟发抖,如实招来,“小人、小人叫牛大罗,原本是在杂耍班里打杂的,有时……有时会负责买一些小女娃回去。在十年前,我们班里来到京城,杂耍了两个月。快走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有一个婆子悄悄来寻我,说她想将她一个两岁的孙女卖了,说是模样长得极俊,我当时就说先看看长啥样,后来她便与我约在了一个小巷子里。”牛大罗说到这,咽了咽口水,“第二天我一去,看见竟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带着一个两岁的小女娃来的,而且……她们还是两姐妹!” 他此言一出,将军府众人都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颜多多怀中的颜如玉。 颜如玉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唇颤抖得利害,指尖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掌心。她要制止他,制止他往下说,可是如今的她,却疼得连开口哭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牛大罗继续道:“这两姐妹穿金戴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小人哪里敢要呀!可是……可是那个姐姐非要把她妹妹给卖了!她一下子就从怀里掏出了把剪子,把她妹妹鞋子一脱,袜子一扯,直接就挑了个脚趾头给“咔嚓”剪了,血淋淋的呀,她硬逼着我带走她妹妹,说我要是不带走她就喊人,说是我干的!她还知道我是哪个杂耍班的!小人从来没见过哪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有这么狠的心!我看那小女娃一直喊她姐姐,粘她粘得很,你们说,她的心怎么能这么狠呢!后来没办法,我……我只能把那小女娃给带走了。”牛大罗说完连连擦汗,看这家人的阵势,根本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而是京城里有权有势的官家呀! “胡说八道!难不成你还想说是我妹妹卖的!这些都是我妹妹做的!”颜多多冲他吼道,他说的他一点都不信,定是这人胡扯! 孙氏全身颤抖,眼泪一颗一颗直往下掉,双目盯着这中年男子,“你……确定?”她全身颤抖得利害,连声音也是,宝儿的姐姐……可是宝儿只有一个姐姐,宝儿小时候,最粘的就是颜如玉了。 “千真万确!”牛大罗指天发誓,“那小女娃笑起来可爱得紧,两个梨涡,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她一直喊那小姑娘叫姐姐,后来那个小姑娘剪掉她的脚趾后,她哭得利害,还扯住那小姑娘的衣服想要让她抱,那小姑娘一下子就两个耳光扇了过去,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都把小女娃扇到地上滚了一圈。那小女娃哭得我心都碎了,我看得不忍心,这才将她抱了过来。” “胡说八道!”颜多多哪里会相信这样的话,连忙捂住怀中颜如玉的耳朵,不想让她听到这些。颜如玉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就那么睁开眼,流着眼泪看着他们。 “当年那个小姑娘为了让我走,还把她的首饰也塞给我了!都在里面,夫人你可以看看!”牛大罗连连磕头。 孙氏闭上眼,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两个女儿的首饰,都是她亲手买的。 “后来呢?”陶醉冷道,他声音是冷的,可是胸口却是热的,他另一只手也环住了宝儿,将宝儿削瘦的身子紧紧地箍在怀中。这些话再听一遍,他仍是心疼得利害。 牛大罗这会儿后悔不迭,也没力气跪了,直接瘫倒在地上,“后来,后来我就带着这个小女娃走了,可是这小女娃实在太精贵了,我哪里养得起,我、我路过青柏村的时候,就把她放村门口了,然后我就连夜跑了。之前那小姑娘有说过,她让我带着小女娃往南跑,就不会有人去追,后面我也不敢信,直接往西跑了,再也不敢回来了。只是……”牛大罗这会儿低头抹了把眼泪,“我这些年来,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我原本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可是后来,大儿子去逛青楼时得罪了人,被富家公子派人断了命根子;有一个女儿嫁了人,却和一个杀猪的好上了,被村里浸了猪笼,还有一个女儿……竟自贱沦落到了青楼,连我的小儿子,最后我才发现他竟然是我婆娘和一个更夫生的,我婆娘带着他,卷了我的所有身家就和那奸夫跑了。现在想想,这些都是报应啊!” “你活该!”颜多多啐他一口。 “我们没兴趣听你的故事,”陶醉直言道,“告诉他们,后面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牛大罗哽咽,“当年,那些首饰太贵重了,我根本就不敢带在身上,怕出城的时候被查,就将它们埋在青柏村里了。可是这些年,我真的一个铜板都没有了,我想着这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没人查了,便想回来将首饰挖出来变卖,谁知道我一挖,你们就立刻冒了出来。”牛大罗哆嗦着身子爬了起来,对着他们连连磕头,又狠狠掌了自己几个耳光,“各位大老爷,我真是人渣!我已经将我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了!我发誓每个字都是真的!你们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干这些缺德事了!我都遭报应了啊!那些事情都报应在我自己的妻女身上了,我也断子绝孙了呀!”他对着陶醉连连磕头,“公子,我该说的都说了,求求你放我走吧!” “我说过,”陶醉微微歪头,只怜爱地摸着宝儿的头发,也不看他,“只要你老实说了,我就放过你。” “是是!”牛大罗磕头,“公子还说,一定会留我一命。” “嗯,”陶醉点了点头,看向将军府的人,“留他一命,剩下,随你们处置。” “饶命啊饶命!”牛大罗爬向将军府,连连磕头。 “将他带下去。”颜华沉声吩咐,将军府众人面色沉重,都看着颜如玉。 颜如玉这会儿终于蓄得了一些力气说话,只是惨淡一笑,看着他们,虚弱道:“你们相信吗……你们都怀疑他说的那个人是我?” “当然不信!”颜多多想也不想,“不会是你的!怎么可能会是你,五哥不信!” “对啊,小玉,”颜冬也道,“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会去查的。” 颜夏也上前一步,“快,我们先送你去看大夫!”那大夫到现在还不来,再等下去,只怕小妹身上的血都要流尽了。 颜如玉几个哥哥都不肯相信这中年男子说的,可颜华和颜春却是信了一些,就这么看着颜如玉,沉默不语,孙氏则面如死灰。 颜如玉落泪,惨淡一笑,“爹和娘,还有大哥,都不相信我吧。”她看着他们,曾经最熟悉的面孔变得陌生,曾经宠爱的眼神也只余怀疑。 众人沉默不语,就在这时,陶醉忽然打横抱起了宝儿,他一只长靴踩在了凳上,将宝儿顶坐了起来,一只手利落地除了宝儿的鞋袜,抓起了宝儿的右脚,对准了将军府众人,怒道:“颜将军,你是行过军打过仗的人,你自己看看这伤口!” 宝儿难堪,欲收回脚,陶醉顺手包住了她的小脚,将她脚趾收入掌心,他直视着众人道:“我陶醉,只允许你们伤害她这一次。若你们还不悔悟,那我便带着宝儿离开,你们此生休想再见她一面!” “不要!”孙氏连忙道,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顷刻间泪如雨下。 颜家人心中一紧,陷入两难。 “我就是不信!”颜多多双目通红,“宝儿是我妹妹,小玉也是我妹妹!我的妹妹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小时候最疼宝儿了!她吃螃蟹的时候都是将螃蟹肉挤出来给宝儿!每天都喂宝儿吃东西!吃西瓜的时候都是喂宝儿吃最甜的一口!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那个小女孩肯定不是小玉!此事我们将军府定会查个清楚!” “不管是还是不是,现在先送小玉去看大夫!看了大夫再说!”颜秋急道。 “不许。”陶醉坚决道,他并无看众人,只将宝儿轻轻放在凳上,让她坐好,而后单膝下跪,双手极为珍重地为她穿上鞋袜,为宝儿穿好鞋袜后,他低沉开口,“将人带上来。” 陶醉话一落音,门外便进来了一个人,颜如玉瞪大了眼,瞬时失去了所有狡辩的力气,无力摊倒在颜多多起伏的胸膛中。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忘记建议大家两章连看了⊙。⊙希望现在说还来得及。 我是致力于不能让大家感到伤感的恶趣味君—— 矮马,宝儿的脚气不知道治好了没有,陶哥哥闻着酸爽吗? ☆、苍天饶过谁! “绿意, 你知道什么?”孙氏看着来人, 颤声问道。 “老夫人饶命!”绿意连忙跪下磕头, “其实在仲秋那日,入宫的时候夫人就知道宝儿小姐的身份了!她那个时候让我去打探宝儿小姐是哪家的丫环, 还让我去看她的右脚是不是少了一根脚趾!后来, 她还给了我一笔银子, 让我找人将宝儿小姐卖去青楼!昨晚她还让我去偷偷买砒-霜, 让我下在宝儿小姐的茶里面!亏得陶掌柜的来得及时,这才救了宝儿小姐一命!” 绿意趴在地上,将之前颜如玉做的所有事情全都招了出来,最后哭道:“我去买砒-霜,药铺的人一定能查到是我做的!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我要是事情全帮夫人做完了, 夫人一定会想办法将我灭口的!求老夫人救救我!” 绿意说完,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在场众人皆是面如死灰,看向颜如玉的眼神, 都变得极其陌生。 “所以,”颜春一双虎目直瞪着她,一字一句道,“当年你和青嬷嬷说听到那个人贩子说的那句话,也是编排来骗我们的,故意让我们以为,宝儿被卖到了塞北去,是不是!”颜春最后喝的一声,声如雷霆,连立在门外的叶如蒙都被吓得两腿一颤,差点都站不稳了。 青嬷嬷,其实就是颜如玉的亲外祖母,是她生母红姨娘的母亲。当年就是她带着颜如玉和宝儿去看杂耍,才会使宝儿走丢了。现在想来,她当时是故意支开所有的丫环,好让颜如玉将宝儿带去卖了。这事发生之后,她引咎请辞,回乡下养老去了。若说先前的事情都是青嬷嬷的主意,可是当时……宝儿才那么小,颜如玉如何能下得了手?再到后来,她发现了宝儿的身份却没有揭露,反而故意隐瞒,还一而再而而三地下毒手!如此种种,细想下去,实在可怕得紧。 “玉儿,”此时此刻的孙氏却是出奇地冷静,她眼睛眨也不眨,就这么盯着颜如玉,嘶哑着声音道,“我想听你解释。” “解释什么!”孙氏身旁的夏嬷嬷气得全身颤抖,也顾不上尊卑有别,“夫人!那日在宫中的时候,她是故意装的肚子疼!将我们引了开来!”夏嬷嬷当年极疼宝儿,宝儿走丢后,她也没一日安生过,一直自责当年她怎么就没有一起跟出去。她与青嬷嬷是一辈的,一直都知道那青嬷嬷看自己的女儿红棉颇有几分姿色,像一直想着她女儿能爬上将军的床! 红棉是家生子,自小就服侍在孙氏身边,虽不算太机灵,但胜在性子乖巧温驯,孙氏出嫁的时候,特意指了她一起当陪嫁丫环,那么多年来,红棉也是一直老老实实地伺候在孙氏身边。只是她到了年纪后,怎么也不肯出嫁,孙氏也不好逼她嫁人,便一直留在身边了,谁曾想,她竟是一直偷偷地仰慕着颜将军。 若不是后面那件事情的发生,只怕谁也不会知道她的心思。 十七年前,颜华去京城外剿匪,一去便是一月,不曾想回来的时候分外狼狈,原来,他中了那帮土匪的下流药,他硬是憋着赶回了将军府,可是一回去才发现孙氏已经怀了颜多多,当时不过二月有余,孙氏帮他泄了几次也不行,此药极毒,非要寻妇人发泄,孙氏迫不得已之下,正欲派人去青楼寻清倌人,谁知红棉竟主动开口了。 在那之后,孙氏才知红棉一直心系将军,想到她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服侍自己,又爱得如此卑微,孙氏不忍,便将红棉提了姨娘。 也就是那日,红棉怀上了颜如玉。红棉难产之时,声泪俱下,求她代为抚养,孙氏答应了,到最后还念着与红棉之间的情分,将颜如玉记到了自己的名下,一直当亲生女儿般教养着,不曾想这多年来的宠爱,竟是养成了一颗狼子野心! “呵呵,”颜如玉忽然痴笑了起来,笑中带泪,“嬷嬷常说,夫人福气真好,连生了五个都没事,像我娘,福气薄,一生我就去了……”她抬眸看向众人,神色凄厉惨绝,“这些年来,你们谁对我好,对我不好,我都一清二楚呢。五哥……”她看向了颜多多,颜多多像是被她扎了一针,突然地松开了她,颜如玉一下子摔倒在地,颜多多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连连摇头,哽咽道:“小玉,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五哥……”颜如玉痴痴笑道,“宝儿不见了之后,你不是对我很好吗?”她垂下眼,“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将我当成宝儿的替身……你们个个都一样……”她喃喃自语,“你们都将我当成替身……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是多余的……我娘只是卑微的丫环,她爬上了大将军的床,夫人可怜她,才将她提了姨娘。”颜如玉痴痴掉泪,面色惨白,嘴唇也干得起了皮,这些话,在她年幼时,青嬷嬷与她说了一遍又一遍—— 你娘没了,除了嬷嬷,没人会真心待你了,只有嬷嬷,才是你的亲人呀。 门外,忽然进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厮,众人一看,才发现叶如蒙立在门边,也不知立了多久了,显然是怕唐突了他们,并没有进来。 那小厮来到陶醉身边,轻语了几句,陶醉开口道:“我们派人去找了青嬷嬷,在来的路上,青嬷嬷自尽了。” 颜如玉闭目,整个人躺在了冰凉的地上,双手打了开来,直直地望着屋顶,眼神空洞。好像……什么都没了吧,孩子没了,娘没了,哥哥没了,嬷嬷也没了,绿意也背叛了她,众叛亲离了呀。 绿意,她确实没打算留她活口,她知道她夫君与绿意暗地里眉来眼去,她本来是打算诬陷绿意下砒-霜毒害她,结果反而毒害了宝儿。只要宝儿死了,绿意也就可以畏罪自杀了。可如今呢……终究是她想得太美好。 她孩子也没了,她的夫君应该也不会要她了吧?哈,她千挑万选,竟挑中了这么一个人,也不知怎么地,当初就被他的花言巧语哄得晕头转向,谁知道成亲没多久,才发现他和府中的好几个丫环都暧昧着。 现如今,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呀…… 孙氏拖着沉重的腿,一步步,靠近了她,她缓缓蹲了下来,眸中带泪,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女儿,从牙牙学语的一个小娃娃,到如今,也快成为一个母亲的妇人。她伸出冰凉的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颜如玉的模样不算精致,是随了红棉的五官,却是被她养得好看了起来。 “孩子……”孙氏声音沉缓,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娘对你……很失望呀。” 她合上双眼,落下了最后一滴泪,缓缓起身。 她抬起脚,竟是重重地在颜如玉小腹上踩了过去,朝宝儿走去。 颜如玉疼痛难忍,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疼得四肢都颤抖着。 颜家几兄弟气愤难当,若说先前他们还抱着一丝丝的可能性,希望颜如玉是冤枉的,可现如今……颜如玉的表现,母亲的态度,都已经彻底地说明了一切!这就是真相! 颜夏气得双目通红,他气愤难当,俯下-身一把揪住了颜如玉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颜如玉身量虽高桃,却不算丰腴,而颜夏生得魁梧壮硕,提起她就如抓起一只小动物般轻松,他直接就想将她从窗口抛下楼去。 “二弟!”颜春喝了一声,忙拦住他。 颜夏气极,将颜如玉举到了空中,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众人甚至听到了骨头撞碎的声音,颜如玉一下子摔得头破血流,身子就如同散了架一般,疼痛到喊一声也喊不出来。颜冬也气,欲抬腿狠踹她几脚。 先前颜夏出手突然,颜多多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见了颜夏的动作,忙上前一步狠狠推开了他,怒吼一声,“够了!” 颜秋也是又气又怒,可也知道不能再动手了,“别打了,再打下去,她必死无疑。”他这话说出口,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心疼她,还是恨她恨到极致,不想她这么快死掉解脱。 兄弟几人气不过,又无处发泄,只能连劈了几张桌子,颜春看也不看颜如玉,怒吼道:“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 “去!”颜华沉声道,“回去禀报族长,将这畜生从宗族中除名!今日就除去!这个畜生,从此与我们将军府再无任何瓜葛!下午老夫亲自去太师府赔罪!教女无方!教出这个蛇蝎毒妇!” 很快,便有侍卫上前来,将颜如玉拖了下去,颜如玉这会儿已是奄奄一息,连掉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被侍卫粗鲁拖出门口的时候,忽而看见了立在门边的叶如蒙,可也不过看了她一眼,便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叶如蒙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她、她全身都血淋淋的,若不是看见她眼睛在动,她真怀疑这颜如玉还活着吗?叶如蒙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等颜如玉被揭发那天,她一定要狠狠揍她一顿,可如今见了她这副模样,她根本就下不了手,感觉再碰她一下她就要死了。 第53节 屋内寂静无声,没一会儿,颜多多便从屋内冲了出来,一见叶如蒙,忙擦了把泪,顿了一顿,也不说话,直接就往楼下跑了。 “多多!”颜冬追了出来。 颜多多听得后面传来哥哥的声音,当下跑得更快了,可是一拐角却撞上了一个人,他跑得极快,一下子撞得有些利害,直接将人扑倒在地了。只是被他撞到的这个姑娘并无尖叫,反而是闷哼了一声,他一爬起来,才发现身下竟压着宋怀雪,宋怀雪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可一见他也是哭着的,倒是吓得一脸呆滞。 “对不起!”颜多多连忙将她拉了起来,这才发现她刚从身后的房间里出来,后面又传来了他四哥的唤声,他连忙就势将宋怀雪拉进房中,将房门关了起来。 “你、你让我在这里呆一会儿,我不想出去。”颜多多说话还带着鼻音,他说完,有些别扭地转过了身子,又抹了把眼泪。 宋怀雪本来就是个哑巴,而颜多多又背对着她,她同意或是不同意也开不了口。她这会儿心中忐忑不安,可是见他哭成这样了,也不敢将他赶出去。 颜多多使劲憋着泪,不敢哭出声音,好在这宋怀雪是个哑巴,安安静静的,也不会问他什么话。这么一想,似乎也没那么难堪了。 久久之后,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背,颜多多扭过头,见她递来一张手帕。 颜多多吸了吸鼻子,有些别扭地接了过来,又扭过了头。 叶如蒙是坐轿子回到家的,宝儿让陶醉带走了,好像也没她什么事了,只是她下午骑了马,许久不骑,一骑又骑了那么久,一下子便将她大腿磨破了,这会儿疼痛得紧,走路都走不了了。 她到家后,才听说下午的时候,宋怀远和他父亲过来了一躺,父子二人都表示希望两家能订亲,可叶长风却没答应他们。 “在你及笄之前,你是不能和人订亲的了,明日把宋怀远给你的信物退回吧。”叶长风道,“颜家人虽然有权势可以与容王爷相对,可你既然不喜人家,便不能利用人家的感情。” 叶如蒙最后哭着回了房,晚饭也没吃。 入夜后,她就流着眼泪,对着宋怀远送的那盆细文竹发呆,又打开香囊,吃了一颗糖,这糖甜到她掉眼泪。 叶如蒙想了许久,终于抓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下决心振作起来,她看向了篮子里熟睡的滚滚,唤来了紫衣,“你主子有空吗?让他有时间的话尽快过来一躺。” 容王爷既然让她不好过,那他也别想好过!想娶她?哼,就看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吧! 紫衣默了默,从背后掏出了一只烤鸭腿,又指了指屋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气氛有点沉重??下一章要开启欢脱了,大家快快切换模式! 大猫:娘子要到我碗里来了! ☆、她的爱恋 叶如蒙坐在屋顶上, 化悲愤为力量, 大口大口地啃着烤鸭腿, 仿佛啃的是祝融的血肉一般。 “慢点吃。”蒙面的祝融立在一旁低声劝道,递了一杯桃花酿过来。那个厨子说, 他家这祖传秘制的烤鸭腿, 配上这酸酸甜甜的桃花酿是最合适的。 叶如蒙接了过去, 大吃大饮了一顿, 鸭腿啃完后,她舔了舔唇,看向了祝融。祝融以为她吃饱了,准备和他商谈正事了,谁知叶如蒙开口就是——“还有吗?” 祝融一怔, 好吧, 那就是还没吃饱。 祝融翻了翻带来的食盒,又翻出了一只烤鸡腿,叶如蒙接过鸡腿, 恶狠狠咬了一口,愤愤然道:“今日那个畜生来提亲了!你知道吧!” 祝融轻轻“嗯”了一声,反正今日提亲的有三人,就当她骂的不是他吧。 “祝融那个畜生!你说该怎么办!”叶如蒙说着忽然哽咽了一下,又连忙啃了一口鸡腿,猛然灌了一口桃花酿,只是吃没几口又哭了起来,咬一口哭一声。 祝融沉默了一会儿,“你想怎么办?” 叶如蒙擦了擦泪,抓着鸡腿的手一挥,“杀了他!” 祝融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嗯,你想怎么刺杀他?” 叶如蒙将杯中的桃花酿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祝融乖乖凑了过去,叶如蒙压低声音道:“我冥思苦想许久,终于想出了个万全之策!” 祝融倾耳听之。 “我决定,我先假意奉承他!让他放松警惕!” 祝融不甚明白地点了点头。 “然后你就寻机杀了他!若是不行……”叶如蒙眸色一狠,“我就先答应他的求亲!” “什么?”祝融下意识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 叶如蒙豁了出去,“我先答应他的求亲!成亲的时候不是要喝合卺酒吗?” 祝融连连点头。 “成亲那天,你先躲到我们床底下,然后我趁人不备,在酒里下蒙汗药把容王爷给放倒,然后你就出来把他大卸八块!再把我打晕,等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容王爷冰凉的尸体了!只要我们布置周详,再加上有紫衣和青时里应外合,我看此事八成能成!”叶如蒙绘声绘色,将全部的细节都娓娓道来,最后说到了容王爷的白事,她连怎么个哭法都想好了,还特意哭了几声给祝融听,最后坚决道,“到时我一定会涕泪俱下,让前来吊唁的太子也为我动容!” 祝融觉得自己胸口好闷沉,像是喘不过气来,默了许久,终于低声开口道:“那你不是成了寡妇?” “所以我们要争取在洞房之前杀了他,绝不能让那个畜生碰我一根手指,只要我身子还是清白的,说不定我到时还可以改嫁!” 祝融眸色深沉,她是嫁给他当正妃,不管是守寡还是被休弃,都是不能改嫁的。不过这个,他说给她听干嘛呢? “怎样?你觉得我这个计划可行吗?”叶如蒙迫切地看着他,她自己想了一下,觉得十分地完美,但好像又欠缺了点真实性。 祝融垂眸,她这个计划听起来天真又残忍,而且一旦实施起来,必定是漏洞百出,不过到时候,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人,实施起来定会相当地顺利,这么一想,祝融便坚定地点了点头,“非常好。”他想了想又称赞了她一句,“有勇有谋。” 叶如蒙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她说完,又低头啃鸡腿,端起了杯盏,却发现杯子已经见底了,祝融忙又给她斟了一杯。 叶如蒙就着桃花酿啃着鸭腿,又一杯桃花酿下肚后,情绪也有些低落起来,喃喃道:“可是我要是一嫁过去容王爷就死了,外面的人一定会传我克夫,我以后就不好改嫁了。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在成亲之前先杀了他,这样最好!” 祝融连连点头,在成亲之前他一定会刺杀失败的。这样是表明,她愿意主动来接近自己了吗?只要能够让二人多些相处的机会,他一定会使劲讨好她,想尽办法让她对自己改观的! “你说……”叶如蒙吃完鸡腿舔了舔手指,“容王爷性格是不是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祝融接过鸡腿骨,递了个干净的湿帕子过去。 叶如蒙接过来擦了擦手,“他哪里不奇怪?他不是不喜欢碰人吗?你说我要和他在一起,他会碰我吗?” “会啊。”祝融下意识道。 “啊?”叶如蒙惶恐。 “不会。”祝融立刻道。 “这就好。”叶如蒙擦净手又递了脏帕子回去,祝融连忙接了过来,叶如蒙抱着膝盖,仰望着夜空,有点忧伤道,“中午午睡的时候,我做了个恶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容王爷杀了宋大哥,我好难过。” “你真喜欢那个姓宋的?”祝融不开心问道。 “我、”叶如蒙拧眉,“宋大哥人很好啊,我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么好的一个人愿意娶我,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那……容王爷不是……也想娶你吗?”祝融有些没底气问道。 叶如蒙即刻嗤之以鼻,“呵呵。” 祝融抿唇不语,他不开心。 “不过……我做恶梦的时候你来救我了,可是呀,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伸手拉了你的面巾下来,然后!” “然后?” “然后……紫衣就叫醒我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你面巾虽然没被我扯下来,但我好像看到了你的脸。”叶如蒙说着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那个时候居然梦到你和容王爷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我真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话……”祝融小心翼翼问道。 “哈哈,”叶如蒙仰头笑了几笑,“那我肯定吓死了。”当然,用膝盖想也没这个可能性,所以她不怕。 祝融悄悄擦了把汗。 “不过你放心啦,我不会去拉你面巾的,你不想让我看见你的脸,我不会勉强你的,不过就是有点好奇而已啦。” “嗯,我知道。”他安心道。 “你、不会真喜欢我吧?”叶如蒙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人开始重影了,像是分成了两个人。 “有何不可?”祝融还未觉察到她的醉意。 叶如蒙皱皱眉,“我觉得不像。”她甩了甩头,眼前的祝融又成了一个人。不对,她好像一直想问他一个问题来着,但是是什么问题呢?这会儿又想不起来了。 “哪里不像了?” 叶如蒙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头有点晕,可还是打起了精神来,“你喜欢我,就和颜多多喜欢我一样,就是觉得喜欢,好玩,但是你不会真正想到要和我成亲过日子,宋大哥就不一样,他喜欢我……就是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种,是一生一世的。” 祝融默而不语,叶如蒙以为自己说中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以后真喜欢上了一个人,你就会懂了。” “那你觉得,容王爷对你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 “他啊?”叶如蒙仰头看着暗夜中挂着的一弯下弦月,低低道,“我也不知道。之前我总以为,他是和三姐姐来逗我玩,但现在好像不像了。他的感觉好奇怪,他看别人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可是有时看我,我觉得他像头狼一样,好像想吃了我。”叶如蒙觉得倦意袭来,人也莫名地放松了许多,懒懒地躺到了毛毯上,就那么仰头望着月亮,“我觉得世事真奇妙,你说以前我那么喜欢容王爷,怎么现在就一点都不喜欢,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呢?” “你……”祝融心一动,悄悄依了过来,轻声道,“你喜欢他?”她还说……那么喜欢他? 叶如蒙唇角弯弯,眼神有些迷离起来,“以前我觉得他长得真好看,他对谁都不爱说话,每次他和三姐姐说话,我就好羡慕,巴不得他面前那个人是我,可是不是……我就在一旁看着,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那个时候,觉得他说出来的话都好听得不得了。他总共……”叶如蒙举起了手,数起短短的手指来,“他总共和我说过六次话呢,居然有六次了。我问过我六妹妹,六妹妹说容王爷一次话都没和她说过呢,还有像五妹妹,经常和三姐姐在一起的,她说容王爷只和她说过两次话呢。” 祝融想了想,在心中默数了一下,自己总共就和她说过四句话,也就是四次,哪里来的六次呢,便小心问道:“你们都说什么呢?” “我记得,第一次,我叫了一声‘容世子’,他就轻轻‘嗯’了一声;第二次,我还是叫了一声‘容世子’,他看了我一眼,才‘嗯’了一声……平常他都不爱正眼看人,每次就从旁边经了过去。但是我跟你说,有一次,他看我了,是真的在看我……我还以为他对我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好感,总是幻想,嗯,他说不定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呢……” 祝融抿唇,那一次,他是真的看她了,他在偷偷看她,不知为何,就忍不住看了角落里的她一眼,她头原本是低低的,却忽然看了过来,像是看到了他在看她似的。他当然心突然一跳,连忙抬脚离开了。 “你不知道,后面那四次,都是他主动和我说话的。他问我——好吃吗?”叶如蒙紧接着,便想到了最后一次,那一次,她惊慌失措、满手是血地跑了出来,刚好撞到了他,他问她——发生何事了?那应当是她前世最狼狈的时候吧,那也是他们前世最后一次见面了。可是那一次,发生的事情太可怕了,她不愿再想。 “错觉!错觉!”叶如蒙声音突然高了起来,“自作多情啊!” “嘘……”祝融拧眉,示意她小点声,这个小丫头,酒量怎么能差成这样,两杯桃花酿就醉了?还说洞房花烛夜想对他下手,只怕她自己一杯酒下去就醉得晕头转向,被他吃了都不知道了。 “我其实一直都喜欢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就像宋哥哥一样。”叶如蒙又絮絮叨叨起来,“但是自从,自从那一年他救了我之后,我从来没想过,原来男孩子会武……其实也很……好看。可是你说……他为什么要剥人皮呢?剥人皮啊,他怎么做得出来呢?他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呢?”叶如蒙怎么都想不明白,只觉得这会儿脑子像浆糊一样一团乱,摊手问天。 祝融俯下身,在她耳旁低低道:“不是他做的。” 叶如蒙听得了他的声音,扭过头来看他,看到他一双凤目近在咫尺,长长的睫羽每一根都看得一清二楚,“你的眼睛……真好看。”叶如蒙抬起手来,手有些沉,眼看着摸到了,却是摸了个空,她的手还未掉下来便在空中被他轻轻地接住了,下一刻,叶如蒙的眼皮也沉沉闭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想亲亲,隔着面巾亲一下可以啵? ☆、青时恋 祝融垂眸, 静静看着她。 原来那个时候, 你那么喜欢我。可是那个时候的我, 对你却只有淡淡的喜欢,我一直都迟了一步。 第54节 他举起手, 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蛋, 指腹下的肌肤温滑红彤, 如熟透的水蜜桃, 引人采撷。 许是他的轻抚带来微痒,叶如蒙在睡梦中拧了拧眉,祝融留恋地收回了手。久久之后,一个极轻的吻,像蝴蝶的羽翼般轻轻停在了她温热的唇上。 叶如蒙第二日醒来, 不知为何, 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唇,又觉得头有些疼,那酒明明极薄极淡, 怎么后劲就那么大呢,那个杀手该不会是故意来灌醉她的吧?唉,昨晚又做了个恶梦,居然梦见容王爷亲她了,而且她还一脸期待,仿佛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似的。呸!呸!叶如蒙连连摇头,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 见叶如蒙已经起身,紫衣从屏风后绕了过来,推开了东窗,朗朗的阳光撒了进来。 叶如蒙眯了眯眼,见外面天已大亮,蓝衣端了一个绿釉小瓷碗过来,“姑娘,喝碗醒酒汤吧。” 叶如蒙接了过来,皱眉喝了下去,还好这醒酒汤不是很难喝。 紫衣边挽纱缦边道:“姑娘,早上夫人来问,我只说你昨夜晚睡。” “哦,”叶如蒙将空碗递给蓝衣,又接过她递过来的外裳,这阵子入秋了,早上起来都有些寒意,“我爹娘他们都吃完早饭了?” “吃完了,”紫衣笑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老爷已经出门去国子监了。” “去国子监?”叶如蒙闻言,穿衣裳的手一顿,她爹昨晚不是说国子监的事没有着落了吗?昨日早上她爹本想出门去国子监参加终审试,可是国子监那忽然来了人,说是让他不用去了,那边人员已经定下了,没有名额了,怎么爹爹今日又过去了? “今日早上,国子监的人亲自来请的。”紫衣道,“我觉得,应该是昨日容王爷他们都来提亲了,所以……”紫衣点到即止,叶如蒙轻轻“哦”了一声,没有再往下问了。官场上的事她不懂,但她知道她爹是有分寸的。 盥洗后,叶如蒙在梳妆台前擦着面膏,目光忽地落在了窗台上青翠的细文竹上,静静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悲从中来。她起身,小心地给它浇了一些水,心中感慨,真没想到,这竟然是她唯一一次给它浇水。 浇完水后,叶如蒙又托腮对它发呆发了许久,心中犹豫不决,一想到要将它送回去,她忽然有种忍痛割爱的心情,觉得心中难受得紧。一旦将它退回,那就证明她和宋怀远的婚事真的……没了。 昨夜爹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了,她也想了许多,现在离她明年及笄还剩不到八个月,在这八个月内,她有办法推掉容王爷的这门亲事吗?若无意外,只怕她是难逃容王爷的魔爪了,那她又何苦拖累真心待她之人。她现在能等的,只是那个“意外”。若是可以的话…… “姑娘,该用早膳了。”门外传来香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哦,知道了。”叶如蒙起了身,小心地端起了文竹,将立在门外的香北唤了进来,“香北,你让致远帮我把这个送回宋家吧。” “姑娘,这个不是……”香北一看,顿时有些迟疑。 叶如蒙没有回答她,只是再三叮嘱她让宁致远送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些,不能给弄坏一片叶子。 “诶,姑娘放心。”香北小心接了过去。 “一定要小心。”叶如蒙生怕路上给弄坏了,这盆细文竹生得极好,想来也是宋大哥珍爱之物吧。 “姑娘放心吧。”香北端着文竹出去了。 叶如蒙看向窗外,直看着香北抱着文竹出了垂花门,香北背影消失后,叶如蒙心情也一下子低落到了谷底,宋大哥和她,终究是有缘无分吧。罢了,长痛不如短痛。 叶如蒙闭目,美梦来得太快,如梦如幻,也去得匆匆,无影无踪。 “姑娘,该用早膳了,夫人在食厅等着呢。”紫衣也进来提醒了一下,都这个时辰了,夫人都准备用点心了。 叶如蒙叹了口气,一想到用早饭,只觉得没来由地恶心想吐,整个人趴在梳妆台上,蔫蔫的,懒洋洋道:“我不想吃。”她觉得心里好难受,没有一丁点的食欲。 “这个……”紫衣想了想,“要不我给姑娘送到房里来吧,不吃的话只怕夫人要担心。” 叶如蒙无精打采趴在梳妆台上,不开心地应了一声。 没一会儿,紫衣便端了一个红木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有一碗小米南瓜山药粥,还有一小盘煎鸡蛋饼。 叶如蒙看了一眼,只觉得好清淡,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要是有烤鸭就好了,这个时候她突然好想吃烧鸭。叶如蒙低低叹了口气,让紫衣她们都退了出去。 紫衣她们下去后,房间内安安静静的,叶如蒙没胃口,却又觉得饿得慌,便拉开了屉子将宋怀远给她的香囊打了开来,拿了一颗黄色的糖果送入口中,她口中含着糖,心里仿佛也没那么苦了。但一想到这糖是宋怀远送的,又觉苦涩得很。 叶如蒙想得都快掉眼泪了,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滚滚的叫声,它在轻轻地撞着门。叶如蒙连忙收起泪意,门一打开,滚滚便欢快地跑了进来,绕在她裙边活蹦乱跳的,叶如蒙见了它,觉得心中有些欣慰,俯下身来刚想摸一下它,它却一下子弹跳了开来,跑没几步又停下扭过头来看她,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盼着她追来,可是叶如蒙没有,她只是立在门槛后,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它连忙又屁颠颠地跑了回来,如此自娱自乐了几次,倒是让叶如蒙破涕为笑了。 叶如蒙正抱着滚滚玩,香北忽然来禀报说是丞相府派人送了帖子,贺明玉约她下午去鸿渐茶庄,叶如蒙心中了然,只怕贺明玉是想问她昨日三家提亲之事了。可她这会儿哪里敢出去呢,昨日三家提亲之事,在京城中已传了个遍,她爹昨晚还嘱咐她这几日不要出门,免得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帮我回了吧,就说过几日我再约她。”叶如蒙道。 “嗯,姑娘还是别出门的好,”香北道,“福婶她们今日一出门,好多人都跑来问她们话呢。” “问什么?”叶如蒙问道。 “问了好多好多,主要就想打探姑娘究竟订了哪一家的亲呢。所以这几日只要姑娘一出门,只怕外面都有好多人跟着去,想看姑娘去的哪一家。” 叶如蒙抿唇不语,只怕外面都不知传成什么样了,都怪那容王爷,颜多多也跟着胡闹! “滚滚,还是你那个主人好。”叶如蒙抚着滚滚的背,滚滚的背毛茸茸的,又软又暖,这种天气抱着很是舒服。 “嗷,嗷。”滚滚应了两声,仿佛也在认同她的话。 *** 容王府。 祝融刚从武场练完武回来,正在黑酸枝弥勒榻上盘腿打坐静养。 他闭着眼睛,寂静的窗外忽然传来鸽子翅膀扇动的声音,他伸出手,鸽子稳稳停在他手上,祝融睁开眼,利落取下鸽脚上别着的卷纸。 青时不由得留意了一下,这卷纸背面是赭红色的卷云纹,当是来自小元国的。祝融忽地看了他一眼,青时也猜到了几分,笑问道:“爷,可是金仪公主要过来了?”金仪公主与太子明年便要大婚,只怕是要先过来培养一下感情了。 “银仪。”祝融看着他,“银仪要代金仪和亲。” 青时眸色沉了一瞬,很快又释然,面上仍是一如既往地笑,“为何不是大公主?” “金仪不肯嫁。”祝融仍是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金仪和银仪是小元国的公主,她们是一对双胞胎,也是祝融的表妹。大元国与小元国自古以来便有和亲的习俗,一般都是小元国的公主或郡主,嫁给大元国的皇子或者亲王。二十年前,祝融的母亲长公主便是这样嫁了过来。 金仪公主与太子的婚事,是两年前便订下了的,定在了明年九月。这金仪姐妹俩在小时候便来大元国玩过好几次,每次来都是住的容王府,一住短则十几天,长则二三月,可以说她们二人是祝融在小元国最亲的人。 小元国皇室之人向来貌美,尤其是这对双生子,金仪仪态万千,端庄娴雅,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可是前世的时候,祝融却万万没想到金仪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悔了婚,她说她已有了心悦之人,不愿另嫁他人,求他成全。而她的妹妹银仪,也是糊涂得很,竟然将婚姻当儿戏,答应了姐姐二人互换身份,由她替嫁到大元国当太子妃。 那个时候的祝融还以为银仪是心怡祝司恪才会答应这等荒唐之事,也是废了好一番心机才成全了姐妹二人。可是后来,银仪却在大婚前几日冒雨从宫中跑了出来,竟然跑到他的容王府来和青时表白,说要与青时远走高飞。他不知道青时与她说了什么,只知道最后银仪哭着回了宫,三日后乖乖地当了太子妃。 他闹洞房的时候,祝司恪掀起了银仪的红盖头,银仪却看向了他身后的青时,祝融后来回想起来,青时当时那个与以往一成不变的微笑有些奇怪,像是一种……带着痛彻心扉的笑,可惜他当时没看懂。几年后,那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有时他去宫中,能看到她静静坐在凤椅上,端庄微笑,但笑意却不尽眼底,就像是一只被人折断了翅膀的凤凰。 其实在银仪与祝司恪大婚前日,他也曾问过青时喜不喜欢银仪,青时笑道:“属下说句冒犯的,属下一直将银仪公主当成妹妹,从未对她有过男女之情。” 那时的他不懂男女之情,压根就没有怀疑,直到青时死后,他在整理他的遗物时……才发现了他珍藏着的秘密。青时死的消息传入宫中后,银仪便开始一病不起,祝司恪想来是有所觉察吧,暗地里问过他几次银仪与青时间的事。 后来有一日,他忽然就懂了青时当时的那个微笑,也知了酒量极好的青时,在祝司恪大婚那日一醉不醒,并非偶然。 只是现在……祝融又看了青时一眼,这个家伙,藏得太深,每次就知道在那里笑,他现在也判断不出来,这个时候的青时究竟喜不喜欢银仪,是一直都喜欢?还是后来喜欢的?前世银仪过来的时候,呆了差不多有两个月,再过来的时候,便是大婚嫁过来了。也就是说,若之前不喜欢,那青时便是在这两个月喜欢上的? 祝融想了想,又觉得有点说不通,之前不喜欢,后面怎么会突然喜欢上呢?就像他喜欢蒙蒙,那也是在很久之前,便开始留心她了。 青时摸了摸鼻子,今日爷的眼神好奇怪,看得他心里起毛,仿佛是被他洞穿了什么秘密似的,他连忙亮起自己的招牌微笑,很快就笑得祝融看不下去了。 “我去沐浴,”祝融起身,“对了,她爹今日入国子监……还有平日出行,找两个人暗中保护他,宝儿那边你和陶醉说一声,我们的人就撤回来吧。” “爷放心,叶府周边我们都派人十二个时辰保护着,府中人出入都有人保护的。”青时恭敬应道。 祝融走后,青时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也终于敛了笑。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尤其是那个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银仪啊银仪,你说你要姓啥好听呢? 在这里谢谢小天使老猫给大猫的长评,分析大猫真的分析得超棒哒!!真的超赞哦!!╭(╯3╰)╮ ☆、祸根 丞相府, 一辆华盖马车远远地从街头驶来, 眼尖的门房一见, 立刻扯起嗓子冲里面喊道:“大少爷回来啦!” 马车一在丞相府门前停下,从府里奔出来的小厮连忙跪趴在马车边, 另一个小厮则迅速跑到另一侧掀起了车帘。 可是从车上走出来的贺尔俊, 却让府里前来迎接的管事吓了一大跳, 今日的大少爷……怎么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这是和人打架了? 贺尔俊今日火气极大, 从马车上下来,重重地踩在了小厮背上,小厮措不及防,微微歪了一下身子,又连忙趴稳了, 只是这不稳妥一下子便激怒了贺尔俊, 贺尔俊脚一落地就抬腿朝他肋边狠狠踢了一脚,“滚!” 小厮一下子被踢歪倒地,管事立即训斥道:“汤泉!你是早上没吃饱不成!” 这名唤汤泉的小厮连忙忍住疼痛爬了起来, 连连磕头道:“大少爷,奴才知错了!” 贺尔俊懒得理他,怒气冲冲地进了丞相府,门前的汤泉趴在地上,抬头愤恨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贺尔俊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身边的丫环小厮连忙都围了过来,准备斟茶倒水。可一见他的模样,又连忙散了开来,去准备干净的衣裳和热水鸡蛋去了。 “呀!爷这是什么了?”刚从门外进来的大丫环紫茵见了,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查看他的伤势,不过看了一眼,目里便噙了泪意,“这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将爷打成这样?” 贺尔俊心中烦躁,丫环就是丫环,说出来的话也是粗鄙不堪!哪有那叶五姑娘般娴淑静雅!他一把推开紫茵,起身往贺明珠的院子去了,瞎折腾半日,还不如去找自家妹子帮忙呢! 贺尔俊还没走到贺明珠的院子,便见一个惊鸿艳影的少女遥遥地从花园中穿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环。这不是叶如瑶吗?贺尔俊心一动,身形忙往一旁的假山隐了隐。 啧啧啧,这叶如瑶,小小年纪,身段倒是窈窕得紧,最重要的是,她长着一张倾城倾国的脸,足以让任何正常男人为之倾心。这要是换了往常,他定然是不敢打她的主意的,想都不敢想,可是昨日——没想到容王爷居然会去和那叶四小姐提了亲,这是不是证明,容王爷其实是对她无意的? 话虽如此,可贺尔俊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起叶如瑶的主意,只敢在心中意淫一下,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呢。不过经了昨日之事,也不知京中有多少富家子弟都开始肖想起这叶如瑶来了。 待叶如瑶带着丫环入了院子后,贺尔俊才慢悠悠地跟了进去,特意避开她去了侧厅,他可不想自己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被叶如瑶这个大美人见到。 贺尔俊一进去,便碰到了贺明珠身边的大丫环小梅,小梅见了贺尔俊这副模样吃了一惊,却不敢多问,只当作没看到,福身请安后道:“请大少爷稍等片刻,奴婢去通知大小姐。” “不用不用,”贺尔俊见了她笑眯眯的,这小梅模样虽然生得不怎么样,但身段却是骚得紧,丰乳细腰肥臀,捏起来手感可好了,“我知道明珠来客了,我在这等等,有你服侍本少爷就可以了。” 小梅有些不情愿地冲他笑了笑,连忙给他上茶,只是动作有些疏离,不敢离他太近。这大少爷每次一见四下无人,老是爱对她动手动脚,不是掐一下屁股,就是搂一下腰。 贺尔俊色眯眯地看着她,一把抓住了她上茶的小手,“小梅,你这么怕我做什么,大少爷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小梅心中恐惧,欲收回手,可贺尔俊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她强颜欢笑提醒道:“大少爷,这是在前厅呢。” “那你想去哪儿?”贺尔俊这会儿又想起了叶如瑶那窈窕的身影,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想到她这会儿就在隔壁,一时间便起了淫心,站起来一把抱住了小梅,将她往侧室拖了去。 “大少爷,不要这样。”小梅连忙挣扎着,都快急哭了。 “哈哈,”贺尔俊心中不知为何变得十分痛快,在她耳旁呼着大气,又伸出肥厚的舌头在她耳垂上粗鲁地舔了舔,“不要怎样?” “大少爷,求你放了奴婢吧,奴婢是小姐院子里的人。”小梅惶恐哭道。 贺尔俊不容分说,手不安分地在她胸前揉捏了起来,小梅连忙双手紧紧护住胸,可还是抵不过他灵活有力的手掌,她只能蹲下来抱住自己连连求饶,可贺尔俊变本加厉,一把将她强拽了起来。 “大少爷,求你放了我,奴婢再过两个月就要嫁人了。”小梅哀求道。 贺尔俊手一停,“嫁谁?” 小梅见状,忙扯紧了衣裳,颤声道:“汤泉。” “哈!”贺尔俊不由得觉得好笑,“你一个大丫环看上那个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的跑腿小厮?”贺尔俊这下手直接探入了她小衫内,更加不客气揉捏起来了。 小梅再求饶,贺尔俊一下子便堵住了她的口,将她人抵在屏风上,去扯她的下裳去了,这叶如瑶他不敢想,他家里一个小丫环还不能碰吗? 小梅喊叫了一声,贺尔俊手立刻在她大腿根狠狠掐了一下,恶狠狠道:“隔壁来的可是叶国公府的嫡小姐,你丢得起这个脸我们丞相家可丢不起!真将人喊来了你和汤泉都别想好过!”贺尔俊说完,便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裤腰带了。 待叶如瑶离开的时候,贺尔俊已提起了裤子,只低声对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小梅意思哄了几句,便系好腰带走了。 第55节 前院里,贺明珠刚送走叶如瑶,便有丫环匆匆跑来,在她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贺明珠一听,脸色都变了,忙往前厅赶去。 贺尔俊这会儿正在前厅喝着冷茶,忽见贺明珠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大哥!你对小梅做了什么了!”贺明珠话一落音,见了他的模样,脸色一怔。 贺尔俊不以为意地放下了粉彩双蝶茶盏,“小梅你要是舍得,就把她给我,不舍得的话,她就继续留在你身边,我也不会亏待她!” 贺明珠一听气急败坏,“大哥你太过分了!小梅可是我的丫环!我要去告诉母亲!” “诶诶,好妹妹!你千万别!”贺尔俊一听,忙起身拦住她,“大哥知错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贺明珠气得直跺脚,“你不许再碰我院子里的丫环了!” “行行行!大哥答应你!” “大哥啊!”贺明珠苦劝道,“你看看二哥,人家谢姨娘送上了门都不要,只一心向学,可你呢!” 贺尔俊一听到贺知君,顿时黑了脸,“你别和我提他!他再能干,还不是一个庶出的?我们才是亲兄妹!难不成你还心偏他了?” 贺明珠瞪他一眼,也不想和他说话了,转身就往门外跑。 “诶妹妹!”贺尔俊忙追了出去,“刚刚那叶三姑娘来和你说什么了?”那叶如瑶虽与她妹妹交好,可平日里是很少主动来他们家的,今日来定是有什么事。 贺明珠没好气道:“不告诉你!”她转念一想,忽而脸色一变,“大哥我跟你说,你可别想打瑶瑶的主意,就算现在容王爷和叶四姑娘提了亲,可也不代表瑶瑶就失宠了。我看容王爷对瑶瑶一直就没有男女之情,保不准一直都将她当妹妹疼着呢。” “你放心,你大哥又不是傻的,”贺尔俊翻了翻白眼,“母亲都给我订了平南王府那恶婆娘,我哪里还敢打叶三姑娘的主意。” 贺明珠一听,忽然觉得有些小欣喜,“听你这话,你是同意娶娇宁郡主做我嫂嫂?” 贺尔俊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就苦了脸,他可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娇宁郡主,还叫什么娇宁,一点都配不起这个名字!她生得人高马大的,胸也是平荡荡的,就一个屁股大,脾气还不好,这样的女人谁想娶?他摸了摸自己的鹰钩鼻,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瞒你,我想纳叶五姑娘为妾。” 贺明珠闻言吃了一惊,“蓉蓉?可是……”这叶五姑娘虽说是庶出,可才学不错,温婉得体,模样也生得不差,来给她大哥作妾,只怕有些委屈了。 “所以,我就想着答应母亲娶了那个恶婆娘算了,但是必须要把叶五姑娘也一起接过来,只要母亲肯开这个口,凭她和叶国公夫人的交情,那是一定能说通的。而且叶五姑娘嫁过来,肯定也不差呀。” “我看不一定,”贺明珠听得双手抱臂,“瑶瑶平日里和蓉蓉关系不错,而且我看以蓉蓉的心性,也不会想给人作妾。” “所以说好妹妹你帮帮我,”贺尔俊这会儿死皮赖脸地哀求了起来,“你帮我在叶三姑娘面前美言几句,让她想办法叫叶五姑娘答应了,只要叶五姑娘肯答应,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贺明珠听得直拧眉,嘟喃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蓉蓉可是瑶瑶的亲妹妹,她这个做姐姐的还能站我们外人这边不成?再说了,人家叶五姑娘……”贺明珠说着顿了顿,“我看人家还真看不上你,蓉蓉一直都喜欢腹有诗书的才子。” 贺尔俊一听就不欢喜了,直接拉下了脸,“得了,亏我还一直惦记下你下个月的及笄礼,我把你当妹妹,你却没将我当成大哥。” 贺明珠听他这么一说,不免有些心软起来,只能无奈皱眉道:“我只能尽量帮你,但如果蓉蓉不愿意,却是勉强不来的。” 贺尔俊这才笑道:“真是好妹妹!谁娶到你就是福分!你的亲事我也去帮你和娘打探下。”贺明珠下个月就及笄了,她娘也是给她寻了几户人家,只是一直筛来选去,也打不定主意。 一听到贺尔俊提起自己的婚事,贺明珠娇瞪了他一眼,便将他赶了出去了。 贺尔俊离开后,贺明珠转身去安抚了小梅几句,赏了她一些首饰和银钱,可小梅仍是哭哭啼啼的,贺明珠叹了一声,让嬷嬷给她安排了几日假,便起身去找贺明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为铺垫章⊙w⊙ ☆、飓风将临 下午的时候, 祝司恪和祝融约在了马场武练, 祝司恪到的时候, 一身黑色轻便骑装的祝融已在马上骑射了许久,远处几个靶子都射满了箭, 再看祝融座下这匹棕红色的汗血宝马, 出汗后毛色被汗水浸得鲜艳, 脖颈处血流如注。 这宝马名唤红乌, 年幼时便随了祝融,灵性极高,跑起来可一日千里,体型流畅优美,步伐轻灵矫健, 祝司恪很是喜爱, 祝融两年前曾经赠予他,可是红乌一到了他那里便绝食了,祝融不在也不肯让他骑, 性子倔得很。后来没办法,他只能还了回来。 今日祝司恪来了之后,一见祝融便笑个不停,祝融冷冷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祝司恪笑声爽朗,“本宫听说昨日你一走,那颜多多便去提亲了?” 祝融一听,便知他想说什么了,瞥了他一眼,拉起了弓,专心射箭。 这祝融和颜多多,说起来还有一段不得不提的往事。祝融的母亲容王妃自嫁来大元后,便一直与将军府的孙氏交好,当年孙氏怀颜多多的时候,那一胎怀得极小,许多人都说是个女儿,容王妃也觉得是个女儿,便和孙氏约定了,这一胎孙氏若生的是个女孩子,就和祝融订个娃娃亲,结果后来孙氏生下来的还是个儿子,此事便不了了之。 因着两家交好,祝融小时候经常和颜多多在一起玩,幼时的颜多多生得唇红齿白,与他那好几个哥哥都不一样,有一次过家家的时候,颜多多几个表姐将颜多多打扮成了一个小女孩,领去外面走了一圈,路人都说这小姑娘漂亮得很。领回家的时候,正好碰到祝司恪带着祝融来将军府玩,祝融当时还年幼,也辩不太清男女,祝司恪就骗祝融,其实颜多多是个小姑娘,小时候还与你订过娃娃亲,祝融不知怎地就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后来有一次在宫宴上,皇后逗祝融说要给他定个世子妃,祝融当了真,开口便一脸坚定地说要娶颜家小五,祝司恪到现在还记得他母后当时的脸色,当时整个大殿寂静无声,连他父皇都有些愣。 后来,颜多多几个哥哥还偷偷地让颜多多离祝融远一点。 “本宫还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和你的‘小世子妃’共争一个女子……”祝司恪一想起当年这事,笑得弓都拉不起来了。 祝融有些黑了脸,若说年幼无知时有什么事情是他曾经后悔过的,那此事便首当其冲。他与颜多多幼年时关系确实不错,可是自从他娘去世后,他父王整日郁郁寡欢,有时暴躁癫狂,到后面有好几次甚至连他也不认识了,有一次还差点将睡梦中的他掐死过去。 渐渐地,他性格也开始变得自闭起来,颜多多他们来找他玩,他都闭门不见了,除了祝司恪外,他不喜欢任何人近他的身。长大后,他与将军府的人虽少有往来,但情谊仍在,直到……宝儿死后。 前世宝儿死后,叶如瑶那个糟蹋了宝儿的表哥自然是全家都遭了殃,追究到最后,颜家还要动叶如瑶,祝融自然是不给的。因了此事,他与颜家彻底闹翻,尤其是那颜多多,在那之后,每日都在他上下朝的路上堵他,那一阵子,他一看到颜多多就头疼。 他知道颜家五兄弟都因此事对他怀恨在心,此后行事更加小心。后来,就在他和太子与二皇子争得千钧一发之时,他终于得了消息,颜家几兄弟欲趁他们不备转投二皇子,助二皇子谋反登位。他得知后连夜赶去了将军府,将此事与颜华说了,颜华惊觉后,使计将自己五个在外密谋的儿子诱骗回家,当着祝融的面捆绑了起来,还当场狠狠揍了颜多多一顿,不用说,此事定是这个小儿子起的头。第二日,颜华就上朝辞官,举家迁移至西北去了。 祝融抿唇,只觉得箭头都有些对不准靶子了。前世,确实是他对不起颜家,尤其是宝儿和颜夫人。宝儿出事后,颜家人一直不依不饶,后面还是他亲自去将军府求了颜夫人,颜夫人顾及他母亲的情面才同意作罢,他还记得当时苍老憔悴的颜夫人对他流泪道:“孩子,你娘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了你如此作为,恐难心安啊。” 他没有回答,可是他知道,从那一刻起,他们容王府与将军府彻底恩断义绝了。 箭已离弦,却是第一次偏出了靶心。祝司恪“哟”了一声,敢情祝融正心乱如麻着。 祝融复取一箭,拉弓,微敛双眸。 所幸,今生宝儿安稳,为她所救。虽然宝儿到现在还不肯回将军府,但她身世已明,如今天下已无人敢动她,她认祖归宗也不过是迟早之事。 箭又离弦,正中靶心。 祝司恪也取了一箭,正欲射出,忽而他座下的马开始不安地嘶叫了起来,祝司恪手一抖,箭立刻就射偏了,原本以为还能擦中靶边,却是让忽然刮来的一阵大风给彻底吹歪了。 “走了。”祝融一见,立马掉头。 “不是,我才刚来。”祝司恪又从箭筒中取了一箭。 “要起大风了,快走!”祝融扬鞭,迅速离开,祝司恪见状,立马拉弓,将手中这支箭果断射了出去,箭稳中靶心,他唇角一弯,这才收弓掉转马头追祝融去了。 与此同时,城北叶府。 叶如蒙正抱着滚滚在院子里玩,忽而从空中刮来一阵袭卷着沙尘的狂风,叶如蒙连忙紧紧闭上了眼,将滚滚紧抱在怀中后缩起身来。片刻后,便听到西厢房里传来一声花瓶破碎的声音。 待狂风停下后,叶如蒙才敢睁开眼,只觉都一身都是沙尘了,滚滚在她怀中探出头来,露出湿湿的小黑鼻子,轻轻“呜”了几声,有些害怕。叶如蒙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拨了拨被吹乱的长发,连忙快步往西厢房赶去,赶到一看,是桂嬷嬷窗台花盆架上的一盆白掌给风吹倒了。 桂嬷嬷这会儿才赶了过来,嘴里念念有词,“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说着就要蹲下身去收拾。 “嬷嬷,叫香南来收拾就行了。”叶如蒙忙拦她,桂嬷嬷这两日好像有些腰疼。 桂嬷嬷扶着腰,想了想还是唤了香南过来,又念叨道:“这几日肯定是要下雨了,外面突然这么大的风,我看可能是飓风要来了。” “飓风?”叶如蒙一怔,突然想了起来,确实,前世在她爹娘去世这一年,好像是有刮过一次飓风,还挺大的,算了一下日子,也是她搬去叶国公府后没多久来的,今日正是八月二十二,似乎就是这个月底了。 当时京城里也受了些影响,有一些百姓的房屋都被吹毁了,影响最大的是郊外那些庄稼,眼看着就能收成了,却都被飓风毁坏了。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叶如瑶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说是飓风那日,纯阳湖那儿出现了龙吸水的奇观,可惜她却没有看到,巴不得能再来一次飓风。 她当时听了,心中有些不快,城中富人朱门高粱,建得结实华丽,而那些穷苦些的百姓都是茅屋桑户,房屋都被飓风吹倒后流离失所,三姐姐怎么还能这么开心呢。 当时叶国公府因她爹娘之事,初一十五都在吃斋。次月初一那日,她胃口不好,饭菜都没怎么吃,后来听得上来收拾碗筷的婆子抱怨道:“飓风一来,这些饭菜都比往常要贵好几倍,姑娘就这么践踏了。” 这婆子好生无礼,桂嬷嬷当场就训了那婆子几句,结果这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说她主仆二人铺张浪费,还欺负老奴。叶如蒙想得心中生起闷气来,不过倒是也确认了,前世的飓风这几日就要来了。 她这会儿一心盼着她爹爹快些回来,好告诉他,看爹爹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帮帮城外那些百姓。 叶长风回来的时候,刚下马车,便看到到了宋府的马车正好从街头奔驰而来。 宋怀远下车时,手中正托着那盆文竹,见了叶长风,连忙上前恭敬行礼。 叶长风默了默,并无将他请入府内,而是将他约去了隔街的茶室。 约莫一个时辰后,二人才先后从茶室中走了出来,宋怀远出来后,面容不悲不喜,直接带着盆栽便回府了,叶长风也直接回了家,也不知二人做了何约定。 林氏见叶长风回来后面色深沉,以为是他今日没应试上,忙柔声安抚了几句。 叶长风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夫人放心,为夫已经应试上了国子学的五经博士。” 林氏一听,面色欣喜,叶如蒙连忙问道:“爹爹,五经博士是什么品级的?” “正五品。”叶长风应道。 “爹爹好利害!”叶如蒙一听,顿时欢欣鼓舞,她爹真棒! 林氏温婉一笑,以她夫君的才学,当五经博士自然不是问题,只是看有没有这个机会罢了。 叶长风微笑,他知道自己这个位置,是有人在暗中帮他他才能得来的,不然他不可能会这么顺利就当了五经博士。若是换了以往,如此得来之位,他或许会推拒,可是如今是有人暗中使坏在前,那就不能怪他顺水推舟在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要说。 ☆、以讹传讹 “对了夫君, ”林氏道, “今日收到了将军府的拜帖, 说是明日早上他们将军府阖府上门拜谢宝儿之事,你明日可有空闲?” “有的, 我三日后才上任。”叶长风想了想, 对叶如蒙吩咐道, “将军府人口众多, 只怕来的人多得很,你明日随你母亲操办接待一下。” “爹放心吧,今日下午福婶他们去外面采买了两车子吃食回来呢。” “嗯,宝儿是……没有回家吗?”叶长风问道,他到现在还没听到宝儿回家的消息, 若是宝儿回家了, 只怕京中都传遍了,将军府也得大张旗鼓宴请一番。 叶如蒙拧眉,“还没, 我看宝儿心结有些难解开,不太想回将军府。下午的时候陶掌柜那边还派人送信过来了,说是宝儿先在他那儿暂住一段时日。可是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要不我们派人把她接回来?”虽然宝儿年纪还小,但陶掌柜却是及冠了的,她想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必,”叶长风摇了摇头,“这几日府中发生太多事了,宝儿还是先在陶公子那儿住一阵子,避避风头吧。”想必陶醉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叶如蒙想了想,点了点头,她听她爹爹的就是。 晚饭后,叶如蒙一个眼神,就将叶长风约去了书房。 父女二人到了书房后,叶如蒙忙悄悄地将飓风之事说了,叶长风听后沉吟了片刻,道:“我倒是知道,这几日城外都忙着收割庄稼,只知道是户部下来的命令,而且……工部那边也是紧急撤离了一些还住在危屋斜楼中的百姓。” 叶长风这话说得叶如蒙心中一颤,她不由得想起了百步桥之事,“爹爹的意思是、有人……和我一样?” 叶长风面色深沉,“以后这种事你对谁都不能说,哪怕明知道飓风会死人,也不能明着去救人,我们暗中能帮就帮,若真的逃不过,也只能说他们生死各有天命。”他女儿知道的太多了,尤其是两年后太子继位这些涉及朝政之事。那另一个重生之人,想来是位高权重吧,若是让他知道世上还有重生之人,只怕他们家会引来杀身之祸。 “蒙蒙知道了。”叶如蒙低声应了,却是愁上眉梢。 次日一早,将军府一家人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叶府,五六车人再加上许多贵重的礼品,足足十几辆马车。 颜华夫妻俩带着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都来了,一下子,叶府一个小小的二进院子都挤满了人。 两家人客气寒喧了一阵子,这叶长风与颜华一个文人,一个武官,自是寻不到什么话好说,颜华那几个儿子也是和他一样的性子,唯一活泼的颜多多,这两日消沉许多,也不爱开口说话了。 颜春倒是知道叶长风入国子监之事,便问起了这个,颜多多也是在国子监上学的,众人一下子倒是寻到了些话题聊。 而孙氏和林氏,两人一聊,倒是兴趣相投,尤其是林氏怀了身子,孙氏经验丰富,同几个儿媳和林氏聊个不停,后来一群妇人都聊进了内院去,半日不见出来。 颜家父子几个茶喝了几杯,糕点也吃了一盘,东扯一句,西谈一段,最后实在无话可说了,几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颜夏还坐到睡着了打起了呼噜,颜秋忙重重咳了几声,颜夏还不见醒,颜冬踢了一下他的椅子,他才突地睁开了眼,香北在一旁看得掩嘴直笑。 第56节 与外院的寂静不同,内院里欢声笑语不断。叶如蒙带着颜华的几个小孙子小孙女在院子里玩,这群小孩子见了滚滚开心得很,追着滚滚满院子跑,滚滚刚开始还是玩得很开心的,只是玩久了累得跑不动了,最后干脆仰躺在地上伸了舌头直喘气,任由他们折腾了。 内院那些妇人聊到近午时,林氏欲留他们下来用午膳,颜家人这才客气着告辞了。 送走将军府众人后,林氏面上还带着笑意,又舒了口气,摸了摸鼓鼓的肚子。 “累了?”叶长风过来轻扶住她的腰,在她耳旁柔声道,“说什么能说这么久。”语气颇有埋怨。 林氏笑道:“这还委屈你了?还不是聊孩子间的事情,颜夫人说我这胎才四个月就怀得这么大,看起来像是个男孩。” 叶长风笑,“看着也是,要是女孩子长这么大个,只怕以后难出嫁了。” 叶如蒙听得直笑,“爹爹放心,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蒙蒙一定都会好好照顾他的。” 林氏听得心中舒悦,抬手摸了摸她黑亮的额发,她真希望给蒙蒙添个弟弟,这样就算以后他们夫妻两个没了,家中还有一个男丁可以帮衬一下姐姐,姐弟俩互相扶持,到老了都能有个照应。她不想蒙蒙像她那样,父母双亡后就一个人孤苦伶仃。 “哦对了,”林氏忽然想了起来,“颜夫人说希望我明日带着蒙蒙,陪她去一趟陶府。” “你答应了?”叶长风问道。 “嗯,”林氏托着肚子,感慨道,“当娘的真不容易,我怎么能不答应。” “唔,”叶长风想了想,“那我明日陪你们一起去,我明日有空。” 林氏嫣然一笑,她家夫君向来体贴,尤其是她怀了身子后,分外紧张,每次她出门他都一定要陪同着,虽然觉得夫君有些紧张过头了,但其实她也不嫌弃,心中甜蜜得紧。 “爹,”叶如蒙见将军人都走了,凑过来打探道,“那个颜如玉怎么样了?我听小玉她们说,她被丢在了城西街头那座废庙里,真的假的?”叶如蒙这会儿神色十足好奇。 “嗯,这种蛇蝎妇人,你还是少见为妙,见了都要污眼睛。”叶长风嗤道,他路过时,看到许多小孩子都在庙口那看热闹,往里面扔着臭鸡蛋和烂菜叶。 林氏听了,却是幽幽叹了一声,“我倒觉得她挺可怜的,不是才小产完吗?这天气也冷了,我听阿桂说就只铺了一张草席在地上,她这样很容易落下病根子,以后不易生育。” 叶长风面色冷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等人无需同情。” 现在整个京城,哪个人提起这颜如玉不是嗤之以鼻?以前和她交好的那些少妇,现在都躲在家中不敢见人了,还有一些未出阁的,都担心先前订下的亲事得黄了,在家中惶惶不安。 而太师府的人也都立了休书,那日将她逐出去后,将军府也不愿收留她,不过倒是派出了几个粗使婆子,将她拉去了破庙里,这几个婆子轮流照看她,每日给她喂药,吊着她的命,还得时不时驱赶那些来看热闹的流氓地痞。 外人看着,都知道这将军府的人是彻底与她恩断义绝了,若还真顾情分,就算不领回家,也可以找个客栈住着吧。不过一细想,只怕没哪个客栈敢接这个扫门星。 林氏心生不忍,可是转念想了几想,若是换成了她女儿被这样对待……她这么一想,倒也真的觉得这颜如玉可恨得紧。林氏和外人一样,都不知道宝儿被剪了脚趾之事,而且她知道的比外面的人还要少一些。外面茶楼酒肆都在传,说当年颜如玉卖掉宝儿的时候呀,下手极狠,将宝儿乳牙都打掉了;后来发现了宝儿之后,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迫害,在宫中那次,还使计让宝儿差点挨了板子,听说她可是收买了宫中的人,那板子一打下去,人是必死无疑的呀!除了宝儿身子有残之事,外面的传言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这些,叶长风他们都有意瞒她,不想她知道得太多,心生难受,林氏若是知道了,只怕连最开始的同情都没有了。 翌日一早,将军府的马车就来了,孙氏没想到叶长风也会去,所幸府中的侍卫有骑马的,叶长风便骑着马跟在马车后。 这将军府的马车一走,街头巷尾的人立刻就跑了出来,原来这叶四姑娘是看上了颜将军家的五公子!这不一家三口要上将军府考察夫家去啦!一下子,这消息立刻就传散了开来。 叶如蒙他们到了陶醉府上后,陶醉已经去了玲珑阁,宝儿正在书房中练字,见了叶如蒙等人自是欢喜,可是见了他们身后的孙氏,却是有些躲闪,眼睛也不敢看她,母女二人比陌生人还生疏。 林氏和叶如蒙一直在帮着孙氏说话,想尽办法拉近这二人的关系,几人相处了一个早上,倒也算是愉快,还一起用了午膳。用膳的时候,孙氏连连给宝儿夹菜,倒让叶如蒙生出一种他们现在是在将军府,孙氏是府里主人的错觉来。 午后,她们两对母女还在一间屋里睡了,陶醉给宝儿安排的房间是最好的东厢房,比叶如蒙房间还大上几好倍,家具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叶如蒙和林氏睡在一旁的榻上,宝儿和孙氏睡的拨步床。宝儿有些不习惯,闭着眼手都不敢乱动,不过如今秋意渐浓,好眠得紧,宝儿躺了小半个时辰便睡着了,孙氏侧卧在一旁,看着宝儿直掉泪,总是忍不住想帮她捻一下被角,拢一下额发,她真想抱抱她。 叶如蒙睁着眼,有些睡不着,宝儿房间真漂亮,看得她都羡慕了,看来这陶掌柜真的对宝儿很好,听宝儿说他还请了三四位女先生来教导她礼仪和琴棋书画呢,宝儿在这边过得挺好的,就是闷了一些,而且陶掌柜也很少在家,叶如蒙想了想,回去后叫小玉过来这边陪陪宝儿。 下午叶如蒙一行人要离开的时候,孙氏还有些不舍,宝儿送他们出府的时候,孙氏小心翼翼问道:“宝儿,我明天……还能不能来看你?”她怕宝儿拒绝,又连忙找了个借口,“你这衣裳大了,我今儿回去给你改改,明天再带过来给你试。”她亲自给宝儿做了一套衣裳,今天宝儿一试,发现大了一些,得改小一点。 宝儿有些迟疑,对上了叶如蒙鼓励的眼神,终于咬唇点了点头。 孙氏欢喜得想掉泪,连连应道:“好好,我明天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她明天要早早起来,给她女儿做糕点,做多多最喜欢吃的,她女儿肯定也会喜欢吃。 叶如蒙和林氏见了,会心一笑。 叶如蒙回到家后,才刚喝了口茶,香南就来禀报说又收到了丞相府的帖子,叶如蒙接过来一看,微微拧了拧眉。 “怎么啦?”紫衣问道。 “明玉说明儿早上过来接我去鸿渐茶庄呢。”叶如蒙有些无奈道。 “姑娘不想去?” 叶如蒙想了想,“这倒没什么,去一趟就是了。”话虽如此,但她心中却是有些不痛快,明玉也太着急了些,昨日请帖她婉拒了,明玉应当也知道自己不方便才是,她这般作为,倒好像是逼着她出门似的了。 “姑娘不想去,不去就是了,理由多着呢。”紫衣劝道。 “没事,我就当去散散心吧。”叶如蒙莞尔一笑。今日早上才刚上了将军府的马车,明日丞相府的马车停在她家门口,她还能不上不成?况且她与贺明玉相交一场,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外面的人会说她有了几家人提亲就心高气傲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除了铺垫,还交待了宝儿的现状和颜如玉的下场,嗯。 大家还可以自行想像多年后,宝儿穿金戴银优雅地走在路上,陶醉在一旁宠溺地看着她,突然路上碰到了一个在地上爬行着的衣衫褴褛的乞丐,乞丐手中拿着一个破碗,“行行好吧!” 然后宝儿惊讶地看着她,天啊!她竟然是我的语文老师! 23333好吧,杀手开个玩笑,这个段子应该很多人都看过吧—— 五年级作文《三十年后的我》一学生这样写道:今天天气不错,我开着老公结婚周年送的劳斯莱斯,戴着三克拉大钻戒,脖子上挂着红宝石项链带着小孩到大森林公园去玩。突然,路上冲出一个满脸污秽,无家可归的老太太,天啊!她竟然是我的语文老师! ☆、计中计 第二日, 丞相府的马车早早地就等在了叶府门前, 叶如蒙带着紫衣蓝衣和香北三人出了门。她本想着去鸿渐茶庄和贺明玉聊聊天舒舒心的, 谁知道到了之后,贺明玉竟带了她姐姐贺明珠一起来, 这姐妹俩, 自她一坐下开始就像连珠炮弹似的问个不行, 贺明珠使劲地问她容王爷提亲之事, 而贺明玉,则拐着弯地问起她宋怀远提亲的情况。叶如蒙不禁暗暗有些怀疑,莫非这贺明玉是喜欢宋怀远不成? 最后,姐妹俩还一直追问她是不是答应了将军府的提亲,仿佛她昨日上的不是将军府的马车, 而是将军府的花轿似的, 最后她招架不住,赶紧寻了个借口回家。 贺明玉这会儿知道叶如蒙不开心了,连忙拉了拉她姐姐的袖子, 又对叶如蒙说了一通好话,“蒙蒙对不起,我们就是有些好奇,你不会生我们的气吧?” 叶如蒙唇角弯弯,“没事,我还是先回家了。” “好吧。”觉察到她的疏离,贺明玉有些失落,连忙吩咐丫环给她安排马车。 “这就回去啦,茶还没喝一壶呢。”贺明珠有些不快,她都没问到什么,不过她也确实不好阻拦她回家。算了,回就回吧,她朝身边的丫环使了个眼色,丫环会意,忙偷偷退了出去,去通知叶如瑶静候在茶庄的小厮了。 叶如蒙上了丞相府的马车后,揉了揉太阳穴,看来以后这贺明玉,她还是少来往吧,真正的朋友是不会这样子的。 马车走了一段路,突然在热闹的城中心被人拦了下来。 香北掀帘看了看,立马就缩回了脖子,“遭了,是三姑娘!” 叶如蒙一听,瞪了瞪眼,身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自几日前三家提亲后,叶国公府便来过几回人想接她过去,都让她爹娘给挡了回去,她爹娘还一直提防着叶如瑶找上门来,怕她受了欺负,没想到千防万防,竟然会在回家的路上给碰到了。 “是贺大姑娘吗?”车外,传来了叶如瑶大丫环吉祥的问声。 “不是,”车夫已经先替她们回答了,“这里头坐的是贵府的四姑娘,奴才正准备送她回府。” 没一会儿,便听得外面传来叶如瑶的声音,“是四妹妹在里面?” 叶如蒙咬了咬唇,这里是在闹市,他们一个两个又嚷得那么大声,若是躲在车里不出去,倒是让人生疑了,她示意香北掀起帘子。帘子掀开后,叶如蒙微微前倾了下身子,浅浅一笑,“三姐姐。” “哦,还真的是四妹妹。”叶如瑶立在她车前,淡淡道了一句。 叶如蒙一见到她,心中微微一震,今日的叶如瑶面容有些浮肿,桃花眼下卧蚕泛红,腮边虽然打了两圈腮红,可仍能看出憔悴的脸色,难道这几日叶如瑶因为容王爷来向她提亲的事,寝食难安?意识到这,叶如蒙心中雀跃,没想到容王爷提亲还有这个作用?哈,最好气死她!叶如蒙心中幸灾乐祸,只是面上仍带着得体的微笑。 “没想到这么巧,”叶如瑶硬是对她扯出了一个笑,“既然如此,那不如回国公府坐一下吧。” 叶如瑶如此明显的请君入瓮,叶如蒙哪里敢去,连忙客气道:“谢谢三姐姐的好意,我爹娘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到国公府吃也是一样的。”叶如瑶笑容有些僵硬,“快下车吧。”她真的没什么耐心,天知道她多想冲上去撕碎她这张菱角嘴! 叶如蒙也笑,不过却是笑得比叶如瑶自然多了,因为她这会儿心中痛快呀,她从容不迫道:“我想回家吃。”不管叶如瑶怎么说,她就是没有下马车的打算,现在要她去国公府,不是羊入虎口吗? “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可是诚心诚意唤你回国公府的。”叶如瑶失了耐心,敛了笑看着她。 “可是蒙蒙要回家吃饭,”叶如蒙一脸委屈,“我答应了娘亲中午回家吃饭的呢。” 叶如瑶见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突然提高了声音,“四妹妹,你都多久没回咱们国公府了?祖母派人去接了你几次,你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舒服,这次我是来替祖母接你回府的!还不快下车!” 叶如瑶此言一出,周围人都探究地看了过来,原来马车里这位就是三家求的叶家女啊,啧啧啧,姿色确实是不错呢,可是也比不上这叶三姑娘呀,容王爷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叶四姑娘在这儿的消息一下子传了出去,不过片刻,附近的人都跑过来围观了,一下子马车周边聚满了人,众人都想挤过来看看这叶三姑娘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貌胜西施。 叶如蒙被人看得极不舒服,香北忙拉下了帘子,可是没一会儿,帘子又被叶如瑶的丫环掀开,叶如瑶立在马车前不依不挠,“四妹妹,我可是答应了祖母,今日要把你接回府的,你怎么还不下车?” “三姐姐你别开玩笑了,”叶如蒙忙道,“我下午就回去看望祖母,我这会儿着急回家有事呢!” “喂喂!堵住路啦,你们还走不走啊!”后面有车夫喊道,他牛车拉着一大堆刚收成的秋麦,这会儿秋收正忙,前面又堵了这么久,哪里还有耐心了。 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都让开了道,可牛车还是过不了,这条路刚好可以容两三辆马车顺畅经过,只是叶国公府和丞相府的马车都停在中间,一下子便将路给堵死了。 那丞相府的车夫忙好声好气对叶如瑶道:“叶三姑娘,麻烦您让让。” 叶如瑶没好气地让了开来,可是嘴角却有着丝丝难掩的得意。车夫一走,马车便一歪,走不动了,连着车内的几人都打了个趔趄,差点东歪西倒的。车夫一下车查看,才发现车轱辘坏了,“糟了,这下走不了了。”他为难地看着叶如蒙她们。 “算了,四妹妹,”叶如瑶一脸关切道,“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劳烦三姐姐了。”叶如蒙心中憋气,提着裙子下了马车,冷瞥了她一眼。 “叶如蒙,”叶如瑶凑近她面带微笑咬牙道,“你别给脸不要脸!” 叶如蒙也压低声音,笑盈盈道:“三姐姐,是你自己不要脸!”她说完,又提高了嗓音,“好吧那就这样吧,你和祖母说我下午过去就是啦!谢谢三姐姐!”叶如蒙冲她眯眼笑。 后面的路已经彻底堵住了,赶车的人怨声载道,百姓们纷纷劝国公府先将他们的马车挪开。 蓝衣这边已经唤来了一辆马车来,叶如蒙临上车前,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三姐姐,”叶如蒙凑近她耳旁低声笑吟吟道,“有本事你让容王爷娶你呀。”她说完唇角弯弯,冲她露出了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便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叶如瑶呆呆立在原地,她、她实在是难以置信!叶如蒙竟然敢这般挑衅她!可是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如蒙已经上了马车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离开。可是却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这个叶如蒙,真的是疯了不成?居然这么大的胆子!仗着容王爷和她提了亲,就敢在她面前这般得意忘形! 叶如瑶气得直咬牙跺脚,可是气到最后却是怒极反笑,呵,让你得瑟这么一会儿,等一下你就会付出代价!我要让你后悔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 叶如蒙上车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呼了口气,又觉得心中无比地畅快。忽然,她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香北笑道:“一股韭菜饼子的味道!估计是前面的客人吃的!” “哦。”叶如蒙了然,莞尔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姑娘,你刚刚和三姑娘说什么了?”香北好奇问道,她家姑娘说完后,三姑娘眼睛瞪得都圆了,像是听到天塌下来的消息似的。 叶如蒙掩嘴笑,“我就说了一句,她有本事就让容王爷娶她呗!我还巴不得他俩凑一块呢!” 香北“噗嗤”一声笑出来,“姑娘你这样说三姑娘肯定气死了!姑娘你现在胆子真大!”香北一时嘴快,话便溜了出来。 蓝衣闻言,瞪了她一眼,香北立马意识到自己有些出言不逊,忙捂住了嘴,“对不起姑娘,香北知错了。” 叶如蒙抿唇一笑,“这有什么?以后我胆子还能更大呢!我就不怕她!”叶如蒙得意洋洋,以后她对着叶如瑶就要雄赳赳,气昂昂的!气死她! 前世她一再忍让,叶如瑶却得寸进尺,最终要了自己的命。这一世可不同了,她爹娘都在,她爹还当了正五品的五经博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家一定会越过越好!而且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变了,她变得可抢手了,有个未来状元郎来提亲,容王爷还来倒追她呢,可惜,她现在瞧不起他了!今时不同往日了,她要狠狠地挫败叶如瑶!把她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一把扯下来,将她的脸揍成猪头,再仰天大笑!哈哈!叶如蒙越想,心中越是痛快,只觉得今日真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姑娘,你下午真要回国公府呀?”香北又问道。 “不然呢?”叶如蒙反问道,“没关系,我下午让我爹爹陪我回去,不怕的。”叶如蒙拍着鼓鼓的胸脯。 第57节 “嗯,说的也是!”香北赞同地点了点头,“有老爷在,肯定不怕!” 车上的紫衣姐妹俩不似叶如蒙和香北二人这般放松,反而面色有些严谨。 蓝衣掀了掀车帘,看了一下窗外,确认是回府之路。紫衣则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马车内的布置,这马车确实是经常拉客的,磨损的地方都是正常的位置,似乎也是刚洗完没多久,虽然车内有些陈旧却也不会太脏。虽说这马车和马夫都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但姐妹俩还是打起了精神。 只是这姐妹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的座椅下,有一个十分隐蔽的小孔,孔洞中悄悄冒出一根细竹,紧接着,细竹里便吹出了颜色极淡的烟雾,烟雾一出来,立即消散在空中。 紫衣皱眉,她鼻子向来很灵,只觉得车内的韭菜味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股香气,不是姑娘身上的,也不是香北的,她吸了吸鼻子,脑中突然警钟大响,再看向叶如蒙和香北,二人已是没了声响,此时坐得摇摇晃晃。 “不好!”紫衣喝了一声,忙掏出袖中的梨花针,狠扎了一下自己的指尖,顿时痛得清醒了瞬间。 蓝衣也觉察到了,立刻掏出怀中的烟花弹,可是才掏出来,便觉得全身酥软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烟花弹从自己手中掉了下来,人也往一边栽倒过去了。 紫衣咬牙,拼着最后一丝力,将手伸出了窗外,可是紧接着,沉重的睡意袭卷而来,她也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大猫,快来护驾! ☆、深林 马车驶出了城北, 直到了郊外林边一僻静处才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后, 从马车底下钻出来一个身手敏捷的女子, 女子吹了声口哨,便从林中跑出了一匹矫健黑马, 紧接着, 马车帘被人掀开, 一个年约二三十的女子倒扛着叶如蒙从车上下来, 二人将极其利落地将她扛至马背上,正欲捆绑住,忽而从马车顶上下来一个灰衣暗卫,暗卫出手极快,见血封喉, 一下子, 那名原先从车底下钻出的女子便倒了地,年轻些的女子一惊,泣唤了声姐姐, 立即对暗卫拨刀相向。 车夫见状,立马下车扬起马鞭相向,暗卫对这二人有留活口的心思,与这二人交手时狠而不绝。双方过了数十招,暗卫便领了上风,女子愤恨不已,忽然从口中吐出一枚枣核,枣核稳中黑马的屁股,黑马吃疼,惊叫了一声,立马就带着背上的叶如蒙往林中奔去了。 暗卫暗道不好,急欲起身追去,只是那车夫与女子二人拼尽全力阻拦,待暗卫将二人擒住劈晕后,只余马蹄声了,他连忙施起轻功追上。 *** 叶府,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暮霭沉沉,叶长风风尘仆仆赶了回来,林氏这边刚用完晚膳,连忙迎上前关切道:“夫君,你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叶长风步履匆匆,上前轻轻摸了摸她肚子,“你吃完了?” “刚吃完呢。”林氏面带恬静的微笑,“蒙蒙还没回来,这天都要黑了,晚点你去宝儿那接她回来吧。” “唔,我才刚从陶府回来,宝儿那边听说受了些惊吓,蒙蒙说今晚她和颜夫人在那儿陪她睡一觉。” “啊?怎么了?”林氏惊讶问道。 “女孩子家的事,我也不便细问,蒙蒙今晚当是不回来睡了。”叶长风倒是挺放心的样子,“陶公子避嫌,今日也会去友人府上借宿。” “可是……”林氏觉得还是有些不好。 “你怕什么?”叶长风笑道,“颜夫人都在,此事也传不出去。” “唔……”林氏想了想,“那我去给蒙蒙收拾一下东西。” “不用,紫衣她们已经在收拾了。”叶长风又道,“对了,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之前翰林院有些公务没交接完,目下紧急得紧,晚上可能晚点回来,你先睡。” “这个……”林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你不是都离任了吗?” “都是公务上的事,我一时间也说不清。”叶长风耐心道,轻轻拥着她。 “哦。”林氏点了点头,并没有往下追问了,“那夫君处理完一定要早点回来,我给你留灯。” “好,你要先睡,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那是蒙蒙的弟弟妹妹。”叶长风眸色带着一二隐忍。 林氏弯弯唇一笑,脸上洋溢着幸福。 “夫人,”紫衣踏了进来,面带微笑道,“姑娘说想将滚滚带过去陶府呢,陶府那边也有一只小狮子狗,说是两只小狗可以作个伴。” 林氏笑,“那就把滚滚一起带过去吧,我看滚滚今日也有些闹腾。”滚滚平日里还真的挺缠叶如蒙的,林氏又问道,“她在那边吃饭了吗?” “我过来的时候,姑娘正和颜夫人还有宝儿一起吃饭呢,估计这会儿也吃完了。” “嗯。”林氏没有怀疑,以前叶如蒙也会在国公府过夜,不过这次还是第一次在外人府上过夜,她有些不放心,又细细交待了紫衣一些事,让她们几人守夜时注意下。 紫衣抱着滚滚从垂花门走出来的时候,便听得叶长风在影壁那对着马氏等人低声道:“这事谁要是不小心说漏嘴,全部打二十大板再逐出府去!” “老爷放心!”马氏她们连忙应诺,姑娘早晨失踪之事,他们全部人嘴巴都闭得紧紧的,在夫人面前一个字也不敢说。 “老爷。”紫衣轻轻唤了一声,面容愁苦,已没了先前在林氏面前的轻松惬意。她和蓝衣香北醒来的时候,姑娘就已经失踪了,暗卫追进林中,可是林中树木杂乱如迷宫,耳旁溪流风声不断,消音消得利害,他寻了许久也不见踪迹。 叶长风面对着她,终于现出一脸疲惫,只抬眸看了她一眼,“滚滚要抱哪去?” “我、我们试一下让滚滚去林子里找一下,看能不能寻到姑娘。” “嗯。”叶长风点头,声音有些嘶哑,“去吧。”他说完,只觉得心悸得利害,一想到蒙蒙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就像是被人紧紧地掐住脖子,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女儿今日早晨被马匹带入深林中,那片深林深处连绵着七八座险峻的深山,一般人走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走得完,更别说是误入了。自午前收到消息那一刻起,叶国公府、还有将军府、容王府都出动了所有人进深林搜查了,可是寻了整整一日,从日中找到日暮,竟是一点踪迹都没。 现已入秋,入夜后林中气温极低,寒冷程度丝毫不亚于寒冬腊月,可是挨饿受冻这个已经不值得一提,他就怕林中猛兽!林中熊狼虎豹皆有出没,若是天黑前找不到,只怕凶多吉少了。 叶长风想到这,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人也摇摇欲坠,福伯连忙扶住了他,“老爷,姑娘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叶长风定了定神,一想到那个始作俑者,他就恨得直咬牙,一脚跨出大门,“我们再去一趟国公府!” 马车急驰到叶国公府前骤然停下,还没停稳叶长风便风风火火地跳下了马车,他未待人通报,便风驰电掣地来到了后院,直接闯入祠堂。 叶如瑶这边已在祠堂中跪了半日,双腿又麻又痛,叶长风的忽然闯入,将她吓了一大跳,一回头还没看清来人,便被一只大脚狠狠地踹在了肩膀上! 她一下子被踢得重重地磕到了地上,发出闷沉的一声,一阵头晕目眩后,只觉得肩骨像是被人用铁捶打碎了般地疼,好不容易爬起来后还有些懵,直看到瞋目切齿的叶长风,这才吓得大声地哭了出来。 她身旁的几个丫环婆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拦住叶长风。 叶长风怒火中烧,三两下便推开了这些婆子们,还想狠狠踢上叶如瑶几脚,可是一抬起脚,便见柳若是冲过来挡在了叶如瑶跟前,一手张开,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柳若是激动道:“大伯你不能这样,我夫君都带了所有人去帮寻了,你怎么能趁府中无人的这个时候来动手!” 叶长风顾及她腹中胎儿,愤愤收回了脚,怒斥道:“若是蒙蒙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让你这个跋扈的女儿十倍奉还!” 叶如瑶这会儿吓得瑟瑟发抖,连哭一声也不敢,只能将整个身子都躲在她娘亲身后,这个大伯真的凶死了!她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不是她娘赶到,大伯一定会打死她的! “老夫人来了!”门外有婆子唤了一声,匆匆踏了进来,可是见了里面这剑拔弩张的阵势,只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风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叶长风身后,传来叶老夫人苍老的声音,今日这事,气得她连晚饭都没胃口吃! 叶如瑶一见是叶老夫人,立马就探出了头来,低声哭诉道:“祖母,大伯踢了瑶瑶一脚,瑶瑶肩膀好疼,现在整只手都动不了了。”她一开口,眼泪便不住地直往下掉。柳氏一见,果然,叶如瑶的右肩骨都鼓起了一块,想来是被叶长风给踢脱臼了。柳若是顿时心疼得不得了,眼泪都掉了下来,低泣道:“大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瑶瑶可是你的亲侄女呀!” “我狠心!”叶长风气得全身发抖,瞪着叶如瑶,“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歹毒!在闹市中使出那么一出,诱得蒙蒙上了马车,可见已是蓄谋已久!七弟妹,你看看你安排来保护她的那两姐妹,净帮她做了荼毒姊妹之事,此事你也难辞其咎!”叶长风越说越气,一向儒雅的他第一次骂得口沫横飞。 他喘歇着,看向了叶老夫人,痛心疾首道:“母亲,您真当以为她只是想吓唬一下蒙蒙吗?那个林子,便是老猎人都不敢独自进去!就算是行过军打过仗的人,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来!将军府的人进去了,都给黑熊伤了三个人!蒙蒙她从小胆子就小,晚上还怕黑,她一个人进了那个林子,你可想而知她会有多害怕!她这是要致蒙蒙于死地!”叶长风说到这,忍不住哽咽,他难以想像女儿醒来后的无助与惶恐,又想到家中柔弱的妻子,更是心如刀割,“此事若是让柔儿知道了,她腹中胎儿如何保得住!蒙蒙若是出事了,柔儿还活得下去吗?柔儿要是出了事,儿子必死生相随!你们只道这叶如瑶年少不懂事,却不知她心思之恶毒!她此举是想让我们长房一家四口俱亡!” “我真不是故意的。”叶如瑶哭得梨花带雨,一只手耷拉着,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柳若是的衣裳,“我也不知道那个林子有那么大,瑶瑶真的知错了!” “大伯!”柳若是连忙跪下哀求,“是我教女无方,我已经叫了我娘家镇国公府的人入林搜查了,他们一定会找到蒙蒙的,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蒙蒙!等找到蒙蒙了,你到时再来处置瑶瑶也不迟啊!” 叶长风气得发指,若不是顾及柳若是有孕在身,这样一个七弟妹,他都想狠踹其一脚! “够了!”叶老夫人喝了柳若是一声,吩咐道,“在找到蒙蒙之前,三姑娘就在这儿好好反省!一滴水一粒米都不许给她!” 与此同时,郊外残阳如血,林边人马嘶啼,不少护卫都带着猎狗从里面出来了,真寻不到人,再呆下去一入夜他们也会有危险,如果还要往里搜寻,那他们还得重新出来配备武器和干粮。 国公府的人出来后,已经有些迟疑了,他们今日在里面搜寻已是受了许多苦了,若入夜还要搜寻,那可能会没命的,都纷纷看向了府里的管家,管家为难地看着叶长泽,“爷,您看我们……” 叶长泽想了想,“府中护卫留下,先休息一下,吃顿饱饭,吃完饭大家伙进去一起找,别走散了。” 他话落音,府上许多护卫却是为难了,他们平时在府上轻轻松松,可不想丢了这条命呀,一下子大家都闷不吭声了。 就在这时,祝融也从里面出来了,衣衫都划破了好几次,满鞋是泥泞,只有一张脸,仍是俊美无双,可是神色却凝重如冰。他一下子跨上马,嘶哑着嗓音高喊道:“寻到叶四者,赏银每人一万两!” 他话一落音,众人眼睛都亮了,能找到叶四姑娘的,每人赏一万两!是每人,不是一万两均分!他们都是十几个人聚一堆搜寻的,就算是一万两给他们均分,每人分个几百两都是一笔巨款了。一下子,众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也不休息,直接带上干粮装备等便争先恐后入林去了。 祝融下马后,迅速换了一套便利的衣裳,他中午收到消息时,直接穿着朝服便入了林子,搜寻到现在才出来。他接过青时递来的糯米鸡吃了起来,一边补充体力一边和墨辰梳理地图。 这片林子错综复杂,将叶如蒙带入林中的那匹马已经找到,可是已经被群狼吃得只剩个骨架了,祝融在寻到马尸体的地方划了个圈,“大致方向已经有了,出动所有暗卫,重点搜索此处,”他圈出一个椭圆形,这是马入林中的大致走向,她一定走不了多远,他又往外圈了一圈,“让王府护卫搜索这里,再往外,将军府的人……”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如同在行兵步阵。 青时抿唇,今日的爷冷静得不像话,其实不是冷静,他是紧张到了极致,从午后开始,爷全身就像是绷得越来越紧的弓弦,越绷越紧,青时立在他旁边都觉得害怕,仿佛只要没有叶如蒙的消息,他就可以这样一直紧紧绷着。 当他们看到那匹马的尸骨时,他们都以为叶如蒙已经遇害了,可是爷却是出奇地冷静,丝毫不往这一方面想,而是蹲下身来查证。万幸,他们在附近连片衣衫角都没有看到,这叶四姑娘在马遇狼群之前就和马分开了。 青时难以想像,若真的有不幸的消息传来,那么爷身上这根弦的绷断,会带来什么样可怕的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第一个找到蒙蒙的就能当男主? 大猫:qaq男主不是一直都是我吗? 哈哈,估计接下来几章都是大猫的拉粉时间? ☆、悬崖瀑布 安排完毕后, 祝融亲自拾掇了必要的行囊, 披了件防水的斗篷, 便带着青时、墨辰还有五个暗卫准备入林了。 “容王爷!”紫衣和蓝衣姐妹俩也赶了过来,紫衣怀中还抱着滚滚, “我们一起去吧, 滚滚平日里爱缠着姑娘, 说不定……能找到呢?”平时叶如蒙也爱和滚滚玩躲猫猫的游戏, 它总是能很快找到叶如蒙的。 祝融看她们一眼,“一起。” 林边的护卫连忙给二人递上行军囊。 夜色逐渐笼罩大地,漆黑的丛林中时不时亮起火把的光,如同萤火虫般闪在静谧的林间。耳旁的风呼啸而过,林中深处阴冷湿寒, 就算一直在徒步, 紫衣蓝衣二人也被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嗷嗷!”滚滚叫了几声,紫衣回头一看, 见它正趴在溪边喝水,没一会儿,竟跳入了水中。 “滚滚!”紫衣连忙跑了过去,却见滚滚一下子从浅浅的溪中爬了起来,甩了甩身子,紫衣定睛一看,竟见它口中叼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鎏金球! 紫衣连忙蹲下身子,滚滚立刻就松口将鎏金球放到了紫衣手中,紫衣叫了起来,“爷!这是姑娘身上的鎏金球!” 祝融立即飞奔了过来,紫衣道:“姑娘今日出门时,腰间就挂了这个!” 祝融心一紧,忙蹲下身子揉了揉滚滚湿湿的小脑袋,从囊中掏出一块熟肉喂给它,“乖,去找蒙蒙,找蒙蒙!”他的声音不复以往般冷清,而是带着迫切。 滚滚一口咽了下去,很是欢快,绕在他脚边,却没有再到处走了。祝融一看,这溪水是从上面流下来的,水流有些湍急,有可能是从上面冲下来的,可也不排除是路过时掉的,他指派了两个暗卫在附近搜索,又带着余下的人沿着溪水往上搜寻了。 寻了一段路,却发现这溪水的尽头是由三条小溪汇聚而成,他与暗卫研究了下水流方向,决定分成三拨,他带着滚滚、青时和墨辰沿着中间这条小溪寻上去。 待三人往上寻到中段时,墨辰发现了溪流右侧有马蹄印的痕迹,此处再走一柱香的路程便离那匹马遇害的地方不远了。 祝融让墨辰往这一处再细查,自己和青时继续往上搜寻,越到上面滚滚跑得越快,祝融连忙追上,青时追上时脚下忽然被藤蔓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再一抬头,前面已无了祝融的身影,再看四周,空荡寂静,林木遮天,已经辩不清方向了。 祝融追滚滚追得极紧,跑到上面后,竟发现这山顶有个深潭,从深潭中分出溪流无数,他们追上来的这一条,正是其中一支,而深潭的另一边,却是悬崖瀑布! 此时明月高照,将这片深潭照得晶莹剔透,犹如一颗翻滚着的夜明珠。 祝融这时才发现青时并无跟上,唤了几声,四周仍是安安静静的,连声回音都没有,只有汩汩的水流声。 突然,滚滚叫了一声,祝融一回头,便见滚滚掉入了那深潭中,深潭中央有一处缓慢的漩涡,滚滚被卷了进去,眼看着就要被冲落悬崖,却刚好撞上了崖边一块浑圆的大石,滚滚在石边扑腾了几下,终于爬了上去,它在石头上四处望了望,这会儿害怕不敢下水了,只湿漉漉地趴在石头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第58节 祝融忙取下腰间的绳子,抛了过去,绳子一下子就卷住了滚滚的肚子,可是这时,滚滚又突然跳进了水里,祝融忙迅速将它拉了过来,当滚滚冒出水面时,口中却叼着一只绣花鞋!滚滚将鞋放下,冲他叫了两声,又开始甩起水来。 祝融拾起绣花鞋,这个……应当是她的没错了。祝融心惊胆战地看向了这片悬崖瀑布……这片悬崖瀑布没有震耳欲聋的瀑布声,有的只是湍急的水流声,想来是起落不高,或者坡势较缓。 “滚滚,你在这等着。”祝融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目光落在悬崖边那块大石上,他谨慎打量了片刻,便施起轻功从湍急的水面上踏了过去,他的力度把握得堪堪好,正好踩在那块大石上,大石被水冲得十分湿滑,他脚尖还未踏上便已经先放低了重心,整个人迅速趴在巨石上,这才没有顺着水流被冲下去。 祝融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心跳迅速,扭过头看向了下面的悬崖。这一看,他的心几乎都提到嗓子眼来了,这瀑布并不是垂直的悬崖瀑布,而是呈阶梯状的,每一层都有一潭池水,瀑布流水层层往下…… 在明亮的月光下,叶如蒙整个人就躺在下面的这一潭池水中,她的头发和衣裳被水流冲得盈动,但整个人却是一动不动! 祝融一阵眩晕,像是掉下去的,又像是跳下去的,他“扑通”一声落到潭中,激起了一簇高昂的水花,他颤着手将叶如蒙抱了起来,将她平放在潭边的石地上。 他甚至没有去探她的呼吸,直接双手就按压在了她的胸前,又捧起她的头对准她的嘴巴给她吹气,他不相信她会死,可是她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死了。 祝融面无表情,就像一个被线操纵着的傀儡,麻木地重复着这两个动作。 突然,叶如蒙轻咳了一声,紧接着便歪头吐出了一口水,祝融一惊,顿了一顿,又连忙按压着她的胸口,可是她又不动了,只余微弱的呼吸,祝融连忙又对她吹气。这口气吹完后,叶如蒙像是醒了一下,下意识推了一下眼前的人,忽然趴起来连连吐了几口水,她好难受,眼耳口鼻都呛得利害。 她才刚吐定,头还晕呼呼的,便被祝融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叶如蒙一下子有些懵,这个人……是谁?她还没看清这个人的脸呢,可是却觉得像是认识他的。叶如蒙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是那个杀手。 叶如蒙听得他心跳如雷霆,他的整个胸腔都伴随着他的心跳在剧烈地震动着,就像是奔跑了几个时辰,都一直没停下来的那种。 祝融就这么睁着眼,一眨不眨,带着一股倔强,他眼睛越来越亮,像是汇聚了漫天的星光,他紧紧地抱住她,只知道自己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像是跳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等他终于确认了她体温是温热的时候,他紧紧地闭上了眼,觉得自己眼眶湿热一片。 叶如蒙这会儿头脑还昏沉着,也没有力气去推开她,待她终于蓄了些力气,准备推开他时,却听得他哽咽道:“对不起。” 叶如蒙一怔,他继续道:“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我差点来晚了;对不起,我让你害怕了。可是……你要是敢死,我绝对饶不了你!我就不许你死!不许!”他突然泣不成声。 叶如蒙大脑一片空白,这个杀手……哭了?他、他怎么会哭?他哭什么?她自己都还没哭呢?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怕死了。”祝融紧紧地抱住她,不敢有一丝松懈,他将头埋在她湿透的发间,哽咽道,“我怕得要死。从来没试过。” 她在水里,又是在水里,就和前世她被人从井里捞起来一样,可是这次,却是由他亲手捞起来的。直到现在,他才感觉自己的知觉回来了,他感到了莫大的痛楚,这种痛楚,比前世的时候还要强烈上千百倍,像潮水般向他涌来,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从看到她在水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他甚至想不起他是如何从上面跳下来的,他跳下来后是怎样把她抱起来的,她又是怎么到了自己怀中,被自己这样紧紧地抱住的,不过片刻间的事,他却像是做了一场比一生还要漫长的恶梦。 “我……”叶如蒙唇张了张,这会儿竟不敢伸手去推开他了,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幼儿一般,“我这不没事吗?”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怕惊扰了他。 叶如蒙又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她这是在做梦吗?这个杀手,怎么可能会哭呢?平日看他那冷酷的样子,像是连笑都不会笑的,更何况是哭呢? 祝融抱她抱得更紧了,她苍白的言语根本就安抚不了他,他只想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记住这种温暖的感觉。他抱得过紧,以至于叶如蒙忍不住闷咳了几声,他这才微微松了松手,可还是圈着她,像是怕她会跑似的。 “放开我啦。”叶如蒙小声道,可是说出这话却有些没底气。她觉得被他抱着好温暖呀,因为现在太冷了,她的腿都快冻僵了,只有被他抱着的上身,虽然潮湿却很暖和。 祝融这会儿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当了,可仍是不肯松手。 叶如蒙这边,她的身体虽然还眷恋着他温暖的怀抱,可是她头脑已经清醒了,忙推搡了他一下,正想挣脱开来,便听得他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样一问,叶如蒙立即有些委屈起来,“我也想知道啊!我在马车上好好坐着,突然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到了这片森林里,还全身痛得要死,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一样。叫了半天,就出来几只松鼠,后面想蹲下来喝口水,结果一蹲下来就头晕得利害,不知道怎么就掉进了这池里,还被冲了下来,冲下来后我摔到了脖子了,”叶如蒙说着揉了揉脖子,“我摔到后全身都动不了,都在水里泡了好久了,就刚刚好露出一个头,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不过……”叶如蒙话音一转,信心满满,“我好像又不怕!因为我知道,我要是不见了,我爹爹一定会来找我的,我只要等,我爹爹就一定会来救我的,我还躺在水里看了晚霞,晚霞超漂亮的,就从上面这小瀑布飘了过去……”叶如蒙一脸乐观,丝毫不像一个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回来的人。 祝融轻轻“嗯”了一声,她还活着,真好;还可以听她说话,真好。 叶如蒙只觉他这会儿莫名地亲切,又忍不住埋怨道,“可是我躺久了,天都黑了下来了,我感觉我头在往下滑,一直滑,可是我就是动不了,使劲出力都动不了,那个水就慢慢地……慢慢地淹了上来,我好害怕……”叶如蒙这会儿回想起来,害怕得紧,就像是漫天的井水,冲她翻涌过来,就像前世死前的画面。 叶如蒙甚至没注意到自己主动圈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她在下意识地寻求他的庇护。刚开始的时候,她一直怀揣着希望,直到水淹没她眉目的时候,她都在想着她爹爹会来救她,可是在她最后失去意识之前,她脑海中却忽然闪过这个杀手的眼睛,他一双坚毅的眼睛,他看着她,仿佛在告诉她,我就要来了。 “别怕,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祝融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的伤害。”祝融说着,下意识地亲吻了一下她的发。 叶如蒙像是有所察觉,身子一僵,忙推开了他。 祝融也松了手,可是又迅速反应了过来,在她抬眼看自己之前忙将脸别到了一边,转过身子背对着她。其实他是担心让叶如蒙看到他刚哭完的样子,可是转过身子后,不小心在水里晃了一下脸,他赫然发现自己脸上没有蒙面巾!他连忙挡住了脸,正想拿面巾出来,可是一摸,自己身上已经空空如也,行军囊不见了! 他怔了一瞬,想来是刚刚跳下来的时候掉了吧?可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掉了他竟然一点觉察都没有……祝融又庆幸,如果当时他头脑还清醒的话,他或许不会就这样直接跳下来,因为这样跳下来,有可能会被水流顺着冲下去,活命的机会很小。可是他甚至没有思考,就这么一跃而下了,或许是这一瞬间,才来得及,刚好救了她,若是他迟疑了,或许她就醒不来了。 “阿嚏!”叶如蒙忽然打了个喷嚏,连忙抱住了自己。先前她一直泡在水里,并不觉得冷,醒过来后他又一直抱着她,她也觉得还好,可是他一松开她,她全身都湿哒哒的,风一吹便冷得不行了,一下子冻得牙齿上下直打颤。 祝融迅速从靴子中拨出一把匕首,从衣摆中割出一块布蒙住了脸,这才转过身来看她。 就在这时,突然从上面“噗通”一声掉下来一只黑色的小动物,小动物掉下来后,挣扎不过,眼看要顺着水流漂下去了,祝融连忙长手一捞,将小东西捞了过来。 叶如蒙定睛一看,忍不住叫了起来,“啊!滚滚!”她一下子又惊又喜。 滚滚一见她,立马跳在了石头上,立稳后使劲甩了甩身上的水,溅得叶如蒙连忙伸手挡脸。滚滚一甩完水,立即就冲叶如蒙扑了过来,爪子按在了她柔软的胸前。 祝融这会儿第一次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她胸前玲珑的曲线,竟是起伏得让人难以忽视,他有些红了脸,连忙转过头去,片刻后站了起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拧干,披在了她身上。 “我们,怎么办啊?”叶如蒙裹紧披风,看着他。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心安了,就算现在天黑了,她也都不怕,因为她知道他会带她回家的。 “不怕,我在。”祝融审视着周围的地势,这里的瀑布层层往下,每一层都有相应的平地,水流下的潭深地势极难判断,上下都为难,带着她更是危险,犹豫了片刻,他决定带着她从这一层的平地走出去。 叶如蒙这会儿透得瑟瑟发抖,风一吹来更是彻骨的冷,她连忙蹲下身子抱着滚滚取暖,“我觉得我们最好离开这儿,这里太冷了。”这里水汽太重,阴冷湿寒得利害。 “嗯。”祝融道,“你起来,我背你。” “啊?”叶如蒙有些愣。 “你光着脚,很容易扎伤。”祝融目光落在了她脚上,她两只鞋子都掉了,只剩下湿透的棉袜。叶如蒙连忙收了收脚,用湿透了的裙摆盖住,“我、我没关系的,我走慢点。”她头发还在滴着水,冻得小脸发白。 祝融蹲下身子看着她,“在没出这片林子之前,听我的行吗?”他目光沉沉,他期望她信任他。 叶如蒙还想说些什么,却冻得话都说不清了。祝融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她,叶如蒙犹豫了片刻,还是趴上了他的背。一趴上,她整个人都舒缓了过来,他的背好暖和。 祝融背手理了理她背后的斗篷,用斗篷将她双腿也裹了起来,滚滚被夹在二人之间,叫了几声,钻出来趴在祝融肩膀上。 祝融小心行走着,这里湿气太重,他们要找个干燥温暖的地方,最好是能找到个山洞。叶如蒙刚开始不怎么敢贴在他背上,她重心一直往后仰,祝融背得辛苦,却没有说什么,最后叶如蒙挺得腰背都酸了,渐渐放低了身子,二人贴合在一起,温暖得紧,叶如蒙也舍不得松开了。这个杀手,身子怎么能这么暖和,像个大暖炉一样。此时此刻,她只想抱紧点,再抱紧点,身体的本能使得她几乎都忽略了男女大防,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圈住了他。渐渐的,睡意袭来,她趴在祝融的肩上,头昏脑胀,眼睛也渐渐合了上去。 “蒙蒙,别睡。”祝融抖了抖肩。 叶如蒙醒了一下,有些迷糊,“嗯,不睡。可是……我好困。我好饿,我还好冷。”叶如蒙喃喃道,她好想吃烤鸭。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给大猫制造和蒙蒙单独相处的机会,杀手操碎了心,三条分流的小溪,再让青时绊了一跤,不容易啊!大猫正在开挂的路上,吼吼! ☆、竹林烤鸡 祝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没过多久后就停了下来, “蒙蒙, 醒醒,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他蹲下, 将叶如蒙轻柔放了下来, 二人一分开, 叶如蒙就感觉一阵刺骨的冷风像刀刃般灌入了自己的前胸, 一下子冻得她都想哭了。她连忙蹲下身子,紧紧地抱着滚滚取暖,滚滚也冻得蔫蔫的,缩在叶如蒙怀中。 祝融看得直拧眉,她这会儿冻得像只鹌鹑一样, 缩着脖子, 身上的衣裳还在往下滴着水,没一会儿就将脚下的一圈地都给滴湿了。 祝融查探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决定不找山洞了, 就在这里休息。这里是一片茂密的野竹林,视野宽阔,附近还有水源。祝融将蹲在地上,困得睁不开眼的叶如蒙抱了起来,将她安置在一块扁平的大石头前面,她缩在这儿正好可以挡住从石背后吹来的凛冽的林风。叶如蒙冻得头也不敢抬,乖乖地任祝融搬弄,可是这会儿困得紧,身子一个没蹲稳,就直接贴在了石头面上,一下子又被石头冻得精神抖擞起来,这块石头比冰块还冰!她觉得真的冷得不行了,她快冻死了,全身上下都是冰的,手脚没了知觉,连一直紧紧缩着的胸腹部都是湿凉湿凉的,只有怀中的滚滚有着些热度,可是都让她蹭没了。 祝融在附近迅速拾取了一些枯枝落叶,让叶如蒙挪了一下位置,在她刚刚蹲着避风的地方生起火来,虽然火折子随行军囊掉了,但幸好他匕首上还嵌有一颗火石。一星的火光亮起后,枯树枝被点燃,一下子便燃起了一篝火。叶如蒙连忙伸出双手取暖,好一会儿后,冻得冷冰的手才微微麻暖了起来。 在叶如蒙取暖的时候,祝融去附近拾了许多枯枝树叶回来,添足火后,又砍了十几支竹子,将这些竹子制成了两个晾衣服的支架,这两面支架正好与那面石头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将里面的叶如蒙包围了起来。 “蒙蒙,把衣服脱了,烘干。”祝融说着,便站在支架外利落地脱起衣裳来。叶如蒙看得怔怔的,反应过来后连忙捂住了眼睛。 祝融脱剩中衣中裤,将衣服拧干后直接铺在了两边的支架上,一下子,支架与石头便形成了一个可以遮挡视线与林风的三角空间,叶如蒙也觉得暖和了许多。 “蒙蒙,把你披风给我。”祝融在外面伸手讨要,叶如蒙忙递给了他,这披风本来就是他的。祝融接过,拧干水后绕到后面,将披风铺在了石头上,又绕到前面来,将三角架移紧了些,使其更密闭些,处理完这些后,他背对着叶如蒙道:“你赶紧把衣裳脱了,把衣服烘干,我不进去,也不看你。”她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冻坏了。 叶如蒙有些迟疑,祝融又道:“我去砍些竹子来。”说着,便抬脚走了。 叶如蒙心中有些忐忑,她不是不信任他,只是,现在是在荒郊野外的,这样衣衫不整,成何体统?叶如蒙再犹豫,忽然从衣架下面灌进来一阵冷风,一下子冻得她都快疯掉了,什么礼仪廉耻,不保暖啊! 叶如蒙听得不远处传来砍竹子的声音,也知他不会过来,一咬牙,终于将湿哒哒的衣裙脱了下来,用尽力气拎干后悬挂在支架上,很快便将这两面支架给围得严严实实起来了。 叶如蒙东眺西望,见祝融还没回来,忍不住将中衣中裤也脱了下来,拧干后又迅速穿上,她身上湿气这么重,要是病了可不是风寒入体的问题了。 在叶如蒙换衣服的时候,滚滚一直坐在火堆旁烤着火,真的就是坐着,坐得又乖又萌,烤了一会儿后,许是有些烫了,小家伙又转过身子,用屁股对着火堆了。叶如蒙看得直发笑,一边烤火一边梳理着自己湿透的长发。 没过多久,她便听得祝融拖竹子回来的声音了,来回拖了几次,外面又传来了类似打桩的声音。她站起来探头一看,果见祝融正在将竹子打进地里,就围着这个三角架打了错开的两圈,全部打好后,他将上面的竹子给削尖了,两圈竹子削得高矮参差不齐,竹尖锋利得紧,她看着都觉得害怕,要是扎到得多疼呀。 祝融最后用松脂和布条制了一把简易的火把,隔着支架递给了她,“我外面已经布置妥当了,一般野兽都进不来。”他郑重吩咐道,“如果滚滚一叫,你就大声喊出来。记住,背对着你身后的石头,有小动物来你就挥火把驱赶它们,这附近不会有大野兽的。”他已经查看过了,这片竹林有些密集,大一些的野兽在这里行动受到限制,只有些小动物活动过的足迹。 “你、你要去哪呀?”叶如蒙一听有些慌了,他不会要去找人来救她吧? “我去附近找点吃的,就在附近,不走远。”祝融连忙道。 叶如蒙一听,顿时有些难为情,是不是因为他之前背着她的时候,她肚子一直在咕噜咕噜叫呀?所以他才会想去找吃的? 叶如蒙摸了摸肚子,又咽了咽口水,撒谎道:“我其实也不是很饿,要不明天早上再去吧?”他要是走了,她一个人害怕得紧,他要是迷路了不认识回来的路怎么办? “别怕,你只要不出这个三角架就行,我就在附近,很快就回来。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祝融看着她,她都冻成那样了,要给她找点东西吃才行,“我看下附近有没有野鸡。” 叶如蒙一听,忍不住舔了舔唇,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自己就想到了香喷喷的烤鸡,一下子饿得慌,仿佛前胸都贴着后背了,“那、那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她真的饿得不行了,今天就吃了个早饭,还去鸿渐茶庄喝了几口消食茶。 “放心。”祝融话是这么说,自己却有些不放心,“记住,别出这圈竹子。”他神色极为认真。 “嗯嗯。”叶如蒙连连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道,“悟空你就放心吧,有妖怪来给为师送烤鸡,为师都不出去!” 祝融一怔,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唇角一弯,转身前撇下一句话,“悟能,别闹。”还是用的很认真的语气。 叶如蒙憋了半日,都想不到回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声响。 觉察到他真的走了,叶如蒙顿时觉得心空荡荡的,好像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只能抱着滚滚,缩在火堆旁烘着衣裳。 不过一小柱香的时间,祝融便拎着两只野鸡健步如飞赶了回来,“蒙蒙,我回来了!” 叶如蒙欣喜若狂,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将两只野鸡举了起来,“我去河边处理一下,你再等等!” “要不要我帮忙?”叶如蒙忙举手。 “不用,我来弄就好,我就在附近,滚滚一叫你就喊我!”祝融说着,又风风火火赶去了河边。 这一次,祝融倒忙活了有些久,叶如蒙在三角架里面抱着滚滚直打盹,好几次都差点睡着了,又被冻醒了。 迷迷糊糊间,怀中的滚滚动了动,忽然精神了起来,叶如蒙惊了个醒,连忙双手抓起了火把,就要放开嗓门尖叫,可滚滚却是欢快地叫了几声,冲着外面直摇尾巴。叶如蒙这会儿听得出是祝融的脚步声了,她认得出来他的脚步声,沉稳急促。 祝融在外面唤了一声,“蒙蒙!” 叶如蒙立刻就精神了起来,“好啦?” “好了,我得进去里面,你……穿好衣裳。” “哦哦,等等!”叶如蒙手忙脚乱,在原地转了个圈,又踮起脚尖取了石头上的斗篷下来,披好斗篷后,她人就缩在火堆旁,将身子掩得严严实实了,这才开口道:“你可以进来了。” 话一落音,祝融便抱着两根长长的竹筒跃了进来,另一只手还抱着一大团用树叶包着的东西。 叶如蒙仰头看着他,因为烤了火的缘故,整张脸都红彤彤的,一双眼睛看着他更是亮得惊人。祝融觉得,她这亮晶晶的眼神,有点像那一天看到烤鸭腿的眼神,但是又强烈上许多,嗯,她仿佛看到了眼前有十只烤鸭腿。 祝融忽然觉得她可爱得紧,只是仍一脸镇静,他将火堆移开后,在地上挖了个坑,把用大树叶包好的野鸡放了进去,又将火堆移了回去,然后便将两根沉甸甸的竹子靠在那面石头上,直接放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烤竹子做什么?”叶如蒙好奇问道,竹子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煮鸡汤。” “鸡汤?”叶如蒙一听便瞪大了眼,“这是真的吗?”她觉得稀奇得紧,在野外,没有锅,还能煮鸡汤? 祝融点头,他猎了两只野鸡回来,将其中一只野鸡切成了块,放入了竹筒中,这竹筒里面有长长的竹节,是最天然的容器,他往火堆里徐徐添着树枝,火堆中时不时传出几声枯枝的爆裂声,他淡声道:“现在天黑了不太好找,若是白天,我们还可以采一点蘑菇进去。” 第59节 “蘑菇?”叶如蒙一听,顿时肚子又咕噜叫了起来,“不用啦,有碗热汤喝就可以了!”这天气冻成这样,要是能喝碗热腾腾的鸡汤,想想都觉得暖和。 叶如蒙蹲在火堆前,看着竹筒一脸期待,忍不住直咽口水,滚滚也是眼巴巴地看着,蹲在她身旁,口水都耷拉了一地。 祝融看着这一大一小,一人一狗的眼睛都是又大又圆,一眨不眨亮晶晶的,分外可爱。 在叶如蒙等到快睡着的时候,祝融终于有动作了,起身拿起其中一个竹筒,叶如蒙欢喜道:“可以吃啦?” 一旁的滚滚见叶如蒙一动,也雀跃了起来,小尾巴摇个不停。 祝融看着她,只觉得她要是也有尾巴,一定摇得比滚滚还欢快,只是这会儿不得不打击她,“这只是开水。” 叶如蒙一听,有些失望,但很快眼睛又亮了起来,有口热水喝也不错啊! 祝融小心地将竹筒倾斜下来,拿起他削好的另一个小而矮的迷你竹筒,这个竹筒比滚滚的爪子还要小,刚好在竹节处长出一根细长坚硬的竹枝来,祝融抓着细细的竹枝,将这个迷你小竹筒放入大竹筒内,舀了一勺开水出来,轻轻吹了吹,递给了叶如蒙,“喝点热水。” 叶如蒙看得双眼放光,眼睛都笑眯了,“真好玩!”她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小心烫。”祝融提醒道。 “嗯,”叶如蒙轻轻啜了一口,顿时一脸心满意足,“这水好甜,还有一股竹香呢!”她啜了好几口,一下子便觉得周身暖意了,这股暖意不同于在火堆旁取暖获得的那种外在的温暖,这种暖是由内而外透发出来的,从心腹透向四肢的暖和。 “你也喝点吧?”叶如蒙看向他,“还有滚滚,也让滚滚喝一点。”可是,滚滚怎么喝呢?叶如蒙有些为难了。 “等等!”祝融起身,足尖一跃便飞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空竹筒。这个竹筒比起那两个在火上烤的,竹节要密集一些。 祝融在树叶上坐了下来,看准竹节砍了一个手掌高的竹筒,递给了叶如蒙。叶如蒙有些莫名其妙,一接过来,便反应过来,“这是碗!”刚好,是碗的大小,竹节就是碗底。 祝融点了点头,他将长竹筒中的开水倒了小半碗出来,叶如蒙一放到地上,滚滚便跑过来喝了,几乎将整碗都喝完了。 祝融又削了两个碗,顺便削了四根竹子当筷子用,叶如蒙拿在手上把玩,“竹筷!”又轻轻敲着自己面前的竹碗,“吃饭啦吃饭啦!”她看着他,“你知道吗?在家里是不可以这样的!” “为什么?”是因为不礼貌? “桂嬷嬷说只有乞丐才要敲碗!敲了碗以后就要当乞丐。” “那你还敢敲?”祝融眼里有了笑意,往她碗里倒入了热气腾腾的开水。 “不怕,我爹爹不会让我当乞丐的。”她自信满满,这辈子,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虽然……现在这样,但她快要有肉吃了啊! “我也不会。”祝融轻轻说了句,他看着她,“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会给你。” 叶如蒙对上他的眼,忽然有一些慌乱,心如小鹿乱撞了起来,她连忙捧起竹碗喝水,低垂着眼眸不敢说话。他说话就说话,干嘛眼神突然变得这么认真,搞到她心慌慌的。 祝融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准备喝的时候又发现自己脸上仍蒙着面巾,顿了一顿,看向了叶如蒙。 叶如蒙也注意到了,连忙道:“我不看你的脸。”她说着蹲在地上像鸭子一样移了过来,依在他身旁,转过身背对着他,“你喝你的,我们两个就这样背对背,我看不到你的脸。”她说着还用一只手挡住了眼睛。 祝融唇角弯弯,也背过了身子,取下了面巾与她背靠着背。他轻轻啜着开水,开水入腹后,整个身子像是苏醒了过来,冰凉的指尖也渐暖了。 喝完后,祝融系了面巾起身,“我再去拾点树枝回来,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 “在这里过夜?”叶如蒙有些小小的意外,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是啊,不在这儿过夜,难道还要赶路吗?她困死了,哪里走得动。 “你放心,我一路都留了记号,说不定明天早上他们就能寻来了。”只要他们找来了,一燃烟花弹,大家都会朝这边赶来。他的烟花弹虽然没被水冲走,却都泡湿了。 待祝融拾了一堆树枝和枯叶回来后,烤鸡也烤得差不多了,他将火堆移开,用树枝将烤鸡挖了出来,一下子,一股烤鸡的喷香味便迎面扑来。叶如蒙先前就被那股带着竹香的鸡汤味诱得馋得不得了,这一闻烤鸡味,肚子顿时咕噜咕噜直叫,她连忙按住了肚子,可肚子却叫得更利害了,怎么都停不下来,她整个脸涨得通红,低垂下头,“我、我好饿。” “嗯,”祝融心疼,轻轻应了声,“现在就可以吃了,你等等。”他连忙用刀尖挑开包裹着野鸡的叶子,迅速切了一整只鸡腿出来,又拿了一片新鲜的竹叶包住鸡小骨递给她,“小心烫。” 叶如蒙赶紧接了过来,竹叶凉凉的,很快鸡腿的温热便透过竹叶传了出来,这只鸡已经烤得相当熟了,整只鸡腿冒着热气不说,刚切开的地方还在往下淌着鸡油。 叶如蒙连忙咬了一口,鲜香得紧!可是好烫,她忙张着嘴往外哈着气,却舍不得吐出来,在口中翻滚了一下才咽了下去。 滚滚在一旁看得直叫,祝融将切好的鸡爪丢到它碗中,它立马就埋头啃了起来,小尾巴都直了,生怕有人和它抢,想来也是饿坏了。 祝融见她和滚滚吃得这般欢快,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他将鸡切成了几大块,鸡杂都挑了出来,夹到滚滚碗里,滚滚吃得不亦乐乎,边吃边摇尾巴,开心得很。 祝融夹起一块鸡胸肉,正准备背过身去吃,却恍惚听到背后传来她的啜泣声,祝融一怔,转过身去,果见她肩膀一抽一抽的,似在掉眼泪,他一愣,连忙放下鸡肉,凑过去小声问道:“怎么了?烫到了?” 叶如蒙低着头掉着眼泪,摇了摇头,含着鸡腿口齿不清道:“好好吃,真饿死我了。”她连忙抓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又大口大口地啃着鸡腿。 祝融默了默,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好想告诉她——傻丫头,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饿肚子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却有些开不了口,他唇张了几张,盯着她头顶的发旋看了几眼,忽然感觉这话好像已经说出口了,也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滚滚:下一章还有我的狗粮。 ☆、蹭蹭 叶如蒙抬眸, 正好对上他柔情似水的眼, 她的心突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连忙转过了身子,大声道:“你快吃了!”奇怪, 她怎么突然心跳得这么快?好像很紧张一样?这是什么情况?她对上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嗯。”祝融淡淡应了声, 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可是转过身后, 他又有些后悔起来, 他刚刚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是不是应该把那句话说出口,告诉她,以后有他在,她再也不会饿肚子了?如果他现在说, 还来得及吗?现在说, 会不会又有点奇怪?祝融一下子心中纠结得利害,边想边将鸡胸肉送入口中,却直接喂到了面巾上, 忙将面巾扯了下来。 叶如蒙吃完鸡腿,将鸡腿骨丢入滚滚碗里,滚滚咬了咬,将鸡腿骨叼了出来,放在一旁,吃起碗里面的鸡肉来。 “哈哈。”叶如蒙看得发笑,这小家伙倒挺会吃的。 叶如蒙正想再吃点,祝融这边便从她背后给她递了一只大鸡腿过来,还是和之前那块一样,满满的整只肥硕的大鸡腿。叶如蒙一怔,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一人一只刚刚好,这一只给你吃。”她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吃两个。 “拿着。”祝融手又往前递了递,“我不爱吃鸡腿。” “啊?真的?”叶如蒙有些诧异,怎么可能?大家不是都爱吃鸡腿吗? “真的,”祝融道,“我从小就不爱吃,我爱吃鸡胸肉。” “哦……”叶如蒙将信将疑接了过来,“你口味真独特,我觉得鸡胸肉最难吃了。” 她接过后,祝融唇角弯弯,他还知道她除了鸡腿外,最爱吃什么。 叶如蒙刚张开口准备咬鸡腿,祝融突然塞了一小块东西塞到她口中,叶如蒙一顿,“什么东西?”她不敢吐出来,也不敢咬下去,就这么含在口中。 “吃不出来?”祝融移了下身子,出现在她面前,他以一片大树叶掩面,眸光柔柔看着她。 叶如蒙看得心一跳,他这样子,眉目间尽显风流,倒像一个卓越无双的翩翩公子,她心中慌乱了一瞬,有些迟疑地咬了一口,一下子便吃出来了,笑眯眯道:“鸡心!我最喜欢吃鸡心了!” “嗯。”祝融淡淡应了一声。叶如蒙对上他的眼,他眸色虽淡,但她却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欢喜。叶如蒙忽然觉得自己有一些了解他了,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其实并不是他爱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他不善于表达罢了,极不善于表达。 竹筒里的鸡汤已经滚了许久了,祝融用树枝轻轻拨了拨底下的火堆,将火调小了些,他舀了鸡汤后,又将竹筒斜靠回去用小火慢慢温着,柴火还是省着些用好,现下两人已吃得热乎,也不觉得冷。 叶如蒙这边已经吃下了两个大鸡腿,饱得直打嗝,摸着胀鼓鼓的肚子,“不行不行,吃不下了,好撑。” “再喝一碗鸡汤。”祝融将盛好鸡汤的碗递了过去。 叶如蒙拧眉,有些为难又有些乐意,想了想,痛快答应了,“好吧。”就再吃一点,她想喝碗热乎乎的鸡汤,竹碗接过来后,叶如蒙喝了一口汤,唔,香鲜美,还带着一股清新的竹香气,她用筷子拨了一拨,发现里面也有几块鸡腿肉,吃起来极为鲜嫩。 二人捧着竹碗,背靠背吃着,在这冷清的竹林中更显温馨,吃到最后,叶如蒙兴奋叫了起来,“我又吃到鸡心了!”她拿筷子夹了起来,却是将鸡心往后递了递,“快点,把碗拿过来,给你。” 祝融别过脸,悄悄看了她一眼,她乖乖的,头也不转过来,就这么夹着一颗鸡心,她在分享她的最爱给他吃。祝融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声音温柔了下来,“你吃,我不喜欢吃。” “哦,你怎么什么都不爱吃呀。”叶如蒙收回了筷子,将鸡心在鸡汤里泡了泡,送入口中,一脸享受,“真好吃,可好吃了。唉呀不行,我吃得好饱啊!” 叶如蒙灌下了最后一口鸡汤,托着肚子站了起来,唉呀,娘怀孕估计也就是这个感觉吧,顶着个大肚子,撑得都走不动了。 滚滚这边也吃饱了,趴在地上懒洋洋的,碗里还剩一大碗鸡汤和鸡肉,看都不看一眼了。 “惨了惨了,”叶如蒙着急道,“没注意到滚滚,它一定是吃撑了。” “没事,让它歇一会儿就好。”祝融也吃饱了,加大火将竹筒里剩下的的大半鸡汤重新煮开了,然后将竹筒移到一边,准备放凉后明天早上再吃。 叶如蒙站起来后,因着自己衣裳单薄,有意背对着祝融,她扯紧了自己身子的斗篷,将晾在支架上的衣裳拍了几拍,琢磨着林中风大,晾到明天早上,也就干了。 祝融添了些火,又去附近砍起了竹子,最后扛了一堆竹子回来,坐在地上钻起竹孔来,叶如蒙蹲在他身边,好奇道:“你又在弄什么?” “做张床。”祝融老实答道。 叶如蒙“噗嗤”一声笑出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没开玩笑吧?”他是在开玩笑吗?做床? 祝融看她一眼,眸色温柔,“给你拼一张床板,睡觉用。”这地上潮气重,石头又冰,她不能睡。 “你真利害!”叶如蒙忍不住赞叹道,“你怎么能这么棒啊!”她蹲在地上,一脸仰慕地看着他,看得眼睛一眨都不眨,真的,她都快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祝融被她看得低垂了下眼,耳朵尖儿都红了,甚至有些想不起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他连忙低头装模作样地摸着竹子,心“扑通扑通”直跳。他人生,第一次觉得好开心,开心到忍不住想笑。 好一会儿,祝融才敛了愉快的心情,专注起手中的活来,可叶如蒙却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崇拜,她这眼神看得他心慌意乱,他连忙道:“你先去烤火,把衣裳都烤透了,等一下就可以睡觉了。” “不,我想看你怎么做的。”叶如蒙就这样蹲在他面前,抱着肩膀。 祝融看她一眼,一想到她还在受着冻,忙收起心绪,专注起来。叶如蒙和滚滚便一人一狗地守着,看着他忙活。 叶如蒙看得有些红了脸,他好认真,眼睫毛又密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眼睛真好看,她真想看看他长什么模样。叶如蒙看得正认真,滚滚忽然爬了过来钻进她怀里,一钻进去就闭眼睡着了。叶如蒙抱着它,只觉得暖暖的,坐没一会儿也开始打起盹来。她平日都很早睡,这个时辰,估计都快大半夜了吧,而且现如今吃饱喝足,身旁还烤着暖和的篝火,不睡觉,真是天理难容啊。 祝融抬眸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忙低头弄起竹子来,速度加快了许多,在竹头和竹尾上挖好孔后,他用先前找来的藤蔓将竹子串了起来捆紧了,最后拉好头尾,一排整齐的竹筏便制好了。 这会儿的叶如蒙已经睡得很香了,就是觉得有些冷,人睡着后还不忘缩成一团。祝融利落起身,将石头前烧得正盛的火堆移开,在地上铺了些枞树叶后,便将竹床放了上去,这地下因着先前烤过火的缘故,现在整个地都在往上腾腾冒着热气,没一会儿就将竹床熏得暖暖的。连着竹床旁边的这块大石头,也被火烤得热乎乎的,干树叶一触到,便被烫得“嗞”了一声。这张竹床并无依着石头,而是隔着一些距离,他怕叶如蒙睡着后手乱放,又在石头前放了一些干树枝,以此隔开。 竹床弄好后,他将睡着了的叶如蒙轻轻抱了起来,放在了暖烘烘的竹床上。叶如蒙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仿佛到了一个炕上,暖和着紧,先前一直紧缩着的四肢也舒散了开来。祝融轻轻拉了拉她身上的斗篷,将滚滚抱出来放在了竹床上,滚滚也困得很,没精打采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闭眼睡去,这竹床暖和得紧,它也不找叶如蒙了。 祝融将叶如蒙整个身子裹了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脸。她身量小,斗篷正好将她从头包到了脚。弄好后,祝融轻轻吐了一口气,这会儿才觉得周身疲惫不堪,犹豫了下,他在床尾处打了根结实的竹子,打好后,他便爬上了竹床床尾,盘腿坐好,抱臂取暖,背一靠上竹子,他便觉得通身舒畅。他忍不住看向了她,她睡得真乖,祝融心满意足,眼一闭便睡着了。 睡到半夜,祝融忽地听到了些许声响,睁开眼的同时匕首也抽了出来,可是定睛一看,却发现只是滚滚下了竹床。滚滚跑到晾衣服的支架边绕了绕,嗅了嗅,又跑到支架外面,抬脚对着外面的竹桩撒了泡尿,这才从支架下钻了回来,爬上竹床来了。 这会儿竹床没那么暖和了,它又爬到了叶如蒙肚子上趴着睡觉,叶如蒙被压得直拧眉,祝融正想将滚滚抓下来,叶如蒙就已经先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将滚滚抱在怀中,缩着身子睡了。 祝融抬头看天,天还是灰蒙蒙的,应该睡了有一个时辰了吧?火堆已经灭了,祝融伸手探了一下,还有余温,应该是刚灭不久,他又重新生起了一堆火,火生起后,又渐渐暖和了起来。祝融摸了摸支架上的衣裳,她的裙裳还没干,他的外袍却是干了的,他忙取下来在火堆旁烤热了,覆在叶如蒙身上,给她裹结实了。 他也觉得冷得利害,坐在火堆旁烤了一下火,将手烤热后,他轻轻探了探叶如蒙的额头,她额头和脸蛋都有些凉,显然还是冷到了。 祝融抿唇,他还是让她过了挨饿受冻的一天。他开始知道自己心中这种感觉了,原来这种难受的感觉就叫做心疼。心疼过后是深深的自责,他一下子就没了睡意。 许是他的手烘得有些烫,叶如蒙的头忍不往他手掌蹭了蹭,祝融手一顿,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叶如蒙则闭着眼一脸享受,真暖和,这一定是滚滚的爪子。 祝融鬼使神差的,在她背后躺了下来,像她一样侧躺着,只是没有碰到她。她身材娇小,祝融一躺下,便替她挡住了背后吹来的风。 叶如蒙只觉得背后暖烘烘的,忍不住身子往后蹭了蹭,直接蹭到了他怀中。祝融身子一僵,没有动作,任由她蹭着他。 好暖和啊,叶如蒙使劲往后面蹭了蹭,又缩紧了身子,暖和暖和,真暖和,像是蹭到了一个大毛毯,只是,这个毛毯怎么好像裹不紧呢? 背好像是蹭到了,可是屁股那里怎么空空的呢,叶如蒙使劲蹭起了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猫一点福利没关系吧?(doge脸) ☆、惊吓过度 祝融连连后退, 眼看着就要退下竹床了, 他连忙抬起一只脚撑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叶如蒙也蹭了上来, 少女曼妙的腰臀与他紧紧贴合着, 祝融全身都僵硬住了, 他喉结一动,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叶如蒙蹭到了个舒服暖和的位置,也安静了下来,像只小猫一样乖巧在窝在他怀中。 第60节 祝融下意识舔了舔唇,呼吸一热,忍不住褪下面巾, 凑近了她。他想近点, 再近点,和她再亲密一点点,祝融的头, 终于浅浅埋进了她发间。 她的身上除了被熏出来的一股柴火味外,还有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香气。香气入鼻,祝融的心跳突然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越来越快,他缓缓抬起手,轻轻覆盖在她胳膊上,渐渐收紧,抱她入怀的那一瞬,祝融忽然喘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着。他两世为人,都甚少与人接触,她是他唯一想亲近的人,而现如今,她就在他怀中。 祝融有些口干舌燥,他身子凌空了大半,全靠一只脚和腰力支撑着,他快坚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两个人都得掉下来了。祝融的胸膛往前轻轻拱了拱,叶如蒙往里移了一点点,他慢慢拱着……直到两个人上半身都移了进去。可他臀部还是凌空在竹床外的,他腰身轻轻一挺,突然觉察到了一股异样的快感,几乎是下一刻,他的身体难以自控地朝前重重顶了一下,祝融心一沉,生怕惊醒了她。可是几乎是同时,有一股异样的电流从小腹处升腾而起传遍了整个身子,一下子,他忍不住喘了几口重重的粗气。 叶如蒙被他顶得往里移了不少位置,皱了皱眉,不满地哼哼了一声,在祝融听来,却是旖旎的嘤咛声,他脑袋轰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只觉得丹田处异常火热,他忍不住将她紧紧收在怀中,缓慢而沉重地抵住了她。这个时候,他脑海中迅速闪过以前祝司恪丢给他的春宫册画面,那些男女交缠的画面,一页页无比清晰地闪过他脑海…… 他像是魔怔了,抱住她的那只手僵硬地张开了五指,往她胸前覆了上去……他突然好想,碰一下她,就一下下。 他的手触到了,软软的,暖暖的,还是……毛茸茸的。祝融手一僵,滚滚探出了小脑袋,露出一双亮晶晶圆溜溜的大眼睛,舔了舔他的掌心,又继续埋在叶如蒙胸前,主人的胸好软,好暖,它爱枕。 祝融突然整个人回过神来,他在做什么! 他……他居然在亵渎她!趁她睡着了的时候!祝融忙收扰了五指,紧握成拳。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应该立即离开。可是,他的身子却不听使唤了,这样抱着她,好温暖。他仿佛回到了那年冬至那日,他们二人紧紧相拥着,她的身子还是如记忆般,软软的,小小的,暖暖的。 祝融闭目,隐忍地拥住了她,若这是一场战争,他一定想举白旗投降,他情愿就此沦陷,成为她的俘虏。 没多过久,祝融便隐忍得出了一身汗,热得都有些喘不过气了,他却只能克制着抱住她,也不敢抱得太紧。他的唇,紧紧抵在她发间,忍不住去亲吻着她的云鬓。可是……这简直是在饮盐水止渴,久了之后,他觉得身体某处疼痛得利害。 他抬起了头,看着她纯真的睡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久久过后,一个吻轻轻落在她耳后。 蒙蒙,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僵硬着身子硬了多久,只知道睡着的时候,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叶如蒙迷迷糊糊醒来,依稀记得昨夜睡了暖和又舒服的一觉,如果床能再软一点就好了。周围光线有些亮,应该是早上了吧,她觉得有点冷,赶紧又抱紧了眼前的人。 等等!叶如蒙忽地睁大了眼,她、她抱着谁?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身体就像被人点了穴般,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会搂着一个人的腰,还是一个男人的腰!她的脸,正对着一个结实的胸膛!还是一个只穿着中衣、衣衫半解的胸膛! 叶如蒙脑中警钟大响,差点就尖叫了出来,又连忙紧紧闭上了嘴巴。这个人、这个人她知道是谁!她顿时心跳如雷鼓,轰隆作响,她、她、她怎么会抱着他呢?这、这,这一定不是她做的!叶如蒙内心一阵咆哮,疯狂过后,她开始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别让他发现自己抱住他。 叶如蒙轻轻抬起手,将手从他腰间缓慢地抽了出来,对对,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抱住了他。叶如蒙收回手后,又轻轻地、轻轻地,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转过身子…… 就在这时—— “嗷嗷!”地上的滚滚见叶如蒙醒了,冲她叫了几声。 祝融猛地睁开了眼,叶如蒙猛地转过了身子,迅速与他分开,在床板上滚了一圈!他、他发现了吗?叶如蒙羞得满脸通红,可是一对上他的脸,却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了一般,她脸上刚涌起的羞色在刹时间褪得一干二净,只余惨白! 片刻后,一片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在竹林中爆发了出来,惊得林中鸟四散飞走。 “容、容、容、容……”叶如蒙颤着手指着他,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眼睛这辈子都没瞪得这么大些,她颤抖着身子,低头一看,连忙紧紧扯住了自己的衣裳,抱住自己,惊惧得连连退到了床尾。 祝融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昨夜取下了面巾,忘记系上了,他连忙道:“蒙蒙,你听我解释!” “你、你、你是、是……”叶如蒙整张脸煞白,退到最后直接倒仰着摔下了竹床,祝融正欲上前扶她,叶如蒙见他要过来,连忙将竹床往上朝他一掀,爬起来拨腿就想冲出去,却猛地撞上了床尾处的那根竹子,她冲劲极大,撞得被弹了回来,后脑勺又狠狠地撞在了背后的大石头上,她整个人晕晕然,眼珠子翻了翻,颓然倒地。 祝融连忙扑了上去,总算是接住了她,可自己却也撞上了石头,身子也被树枝扎得生疼。 可是再疼,也没有他的心疼,她的脸撞上了竹子,半张脸都印上了一个竹印,一定撞得很疼,他手摸上了她的后脑勺,也肿起了一个大包。 祝融闭上受伤的眼,紧紧抱住了她,不想言语。 三日后,叶府。 入夜了,叶长风和林氏前脚刚走,祝融便从窗外跃了进来。 他立在床边,看着叶如蒙烧得小脸通红,剑眉微蹙,抿唇不语。 “爷,”紫衣在一旁小声道,“姐姐说估摸着这两日就能醒过来了。” 祝融淡淡应了声,对她挥了挥手,紫衣连忙退下。 祝融一声叹息,在她床边轻轻落坐,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着她的脸,她的脸烫得热乎乎的。 青时也来给她把过脉,说受寒不过其次,最主要的是惊吓过度……惊吓过度,才会引起三日高烧不退,如果再烧下去,还有可能会烧坏脑子…… 祝融懊悔,为什么当时他会睡过头了,为什么当时忘记蒙上面巾再睡了。或许,他也是潜意识里想让她看到他的真实面目的吧?可是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将她吓成这样。 青时还安慰他,没有吓死已经算是万幸了,他听得心如刀割。 祝融俯身抱住她,将头埋在她脖间。对不起,你快点醒过来吧。只要你醒过来,以后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要再这样睡下去了。 祝融忍不住收紧了她,叶如蒙突然喘了口气,一会儿后缓缓睁开了眼,突然听到窗子呯的一声,叶如蒙拧了拧眉,刚刚……她觉得好像鬼压床了。这会儿,她整个人人难受得紧,觉得又热又冷,嗓子也干痛得利害。 片刻后,紫衣便快步走了进来了,见了她欣喜道:“姑娘,你醒了?” “水……”叶如蒙舔了舔干裂的唇,她觉得头又昏又痛,全身都酸痛得利害,没有一处地方是好受的。 紫衣忙倒了杯温水过来,将她扶了起来,喂她喝水,叶如蒙喝了小半杯便不喝了,她喉咙好痛,喝与不喝都难受得紧。 “姑娘,你觉得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疼……”叶如蒙靠在紫衣怀中,抬手摸了摸头,“头好疼……” “姑娘,你撞到了后脑勺,姐姐说过几日就好了。” 叶如蒙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她本来只觉得自己头痛得像要炸裂似的,可经紫衣这么一提醒,她疼痛感又移到了后脑勺那一块去了,对对,后脑勺好疼,等等,她的脸怎么也觉得好疼? “我脸疼……”叶如蒙手摸上了脸,可是轻轻一碰,却疼得她脸都抽搐了,“我脸怎么了?” “姑娘,你脸受伤了。” “什么?”叶如蒙大惊,她毁容了吗?她急忙道,“镜子!” 刚从屏风后拐过来的蓝衣闻言,忙转身从梳妆台上给她拿了一面带柄铜镜,叶如蒙接过一照,便见自己整边右脸都肿了起来,是一条直长的痕迹,中间还有一横,像是撞到了什么硬物,“怎么会这样……”叶如蒙看得都快哭了,怎么会撞得这么丑,她的脸都快肿得像个猪头一样了。 “姑娘,”蓝衣忙安慰道,“就是撞了一下,过几日就好了。” “我怎么会撞到的?”叶如蒙哭丧着脸,“我撞到什么东西了?” 紫衣闻言一惊,“姑娘,你不记得了吗?”爷不是说撞到了竹子吗? 叶如蒙连连摇头,她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的手触到了,软软的,暖暖的,还是……毛茸茸的。 ——本来想拿这句话当章节内容提要的,但鉴于你们都是污王…… ☆、叶国公府(上) “姑娘, 你还记得什么?”紫衣忙问, 不会是……撞失忆了吧? “我、”叶如蒙一想, 便觉得头好痛,连忙按住了头, 强忍着疼痛认真回忆起来, “我记得……我在林子里, 然后……他救了我, 还带我吃了烤鸡,好多只鸡腿,好好吃……”叶如蒙这么一说,突然觉得饿了,抬头期盼地看着蓝衣。 蓝衣一怔, 忙唤香北进来, 香北进来后一见叶如蒙醒了,欢喜道:“奴婢这就去禀报老爷和夫人!” “等等!”蓝衣忙拦住了她,“现在姑娘气色这么差, 夫人见了不担心坏了?你让姑娘先缓一下,先去厨房把粥热一下吧。”这几日她们都熬了粥,就等着姑娘醒来能吃。 “好好,奴婢这就去厨房热粥。”香北福了福身就往外走,姑娘醒得这么晚,现在厨房里都没人了。 香北一走,蓝衣便跟出去关上了门,还没等蓝衣走进来,紫衣便问道:“然后呢?” 叶如蒙拧眉,仔细回想着,“然后还吃了鸡汤……后来,后来他说要给我做一张床,然后我就……”想到这里,叶如蒙就想不起来了,然后她就睡着了吗?可是,她脑海中突然又闪过一个画面,仿佛看到她和他抱在一起睡着了?不不不!肯定是做梦,叶如蒙这会儿忽然觉得她头脑混乱得紧,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了。 “然后就?然后就怎么了?”紫衣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然后她发现了主子的身份没有? 叶如蒙直摇头,小脸皱得像苦瓜一样,后来……好像在她睡梦中发生了一件好可怕的事情,叶如蒙一下子头疼得像抽筋似的,抱住了脑袋,“我想不起来了,头好疼。” “姑娘,想不起就别想了。”紫衣连忙道。 “是啊,”蓝衣附和道,“别想了,再想下去会伤神的。” 窗外的祝融,重重地倚在了窗边,吐出了一口浊气——她不记得了。此时此刻,就算是她将他忘了,他也不会觉得惋惜,唯有庆幸。 “可是、我怎么了吗?”叶如蒙眉都皱了,“我怎么会晕过去了?” 紫衣蓝衣二人相视一眼,紫衣忙道:“姐姐说是……冷到了,所以姑娘才会发起高烧来。” “哦哦,”叶如蒙恍然大悟,“对对对,冷死我了。”她现在都觉得好冷,忙抱紧了被子。 “是啊,”蓝衣关切道,“姑娘这一病都昏迷了整整三日……” 叶如蒙闻言吃了一惊,瞪大眼看着她,“你是说我昏迷了三日?” “是啊,”蓝衣点头,“整整三日呢,今天都是二十七了。” “昨日还刮了一场飓风,来势汹汹的,这天一下子就冷了。”紫衣边说边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鹅黄色的氅衣,“昨天夜里就冷得不得了,今儿早上一起身就和冬天似的,井水都是冰的。”紫衣说着,将氅衣抖了抖,披在了叶如蒙身上。 叶如蒙听得都有些懵了,怎么醒来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难怪这会儿她觉得冷得紧,她忙扯紧了氅衣。 “姑娘你不知道,昨日飓风刮得可大了,纯阳湖还有龙吸水呢!”蓝衣道,“郊外那边也吹坏了不少房屋,所幸今年收成早,要是收晚了,估计损失就大了。” “可不是,”紫衣拿了桃木梳过来,帮叶如蒙梳理着长发,“咱们院子里葡萄架都吹倒了,这一下子就入冬了,姑娘都没什么冬天的衣裳,过几日天气好了,我们去添几件吧。”她们翻了一下叶如蒙的冬服,实在是一般,哪里配得起姑娘如今的身份呢。 叶如蒙一下子脑子有些浑浑浊浊的,总觉得在她昏迷这三日错过了许多事,而且,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的事情。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她走丢的事情,应该人尽皆知了吧?那个杀手已经告诉过她,外面全部人都在找她,国公府,容王府,还有将军府……这事情闹得这么大,她名声定是坏了的,一个姑娘家走丢了一天一夜,也不知外面会传成什么样了。 叶如蒙忽而又有些庆幸,这样子,容王爷是不是就会嫌弃她了?然后就不会再提起订亲的事了? “姑娘放心,”紫衣笑道,“是金仪公主将你送了回来的,八抬的公主大轿,直接将你送回了府上。现在大家都知道你那天从马上掉下来后,就被金仪公主救了,还和金仪公主呆了一天一夜呢。” 叶如蒙听得莫名其妙,还有些迷迷糊糊,金仪公主?听起来好耳熟,她正想着是哪一位公主的时候,忽然打了个激灵,金仪公主?小元国的金仪公主?叶如蒙顿时嘴巴张得像鸡蛋一样大,那不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吗!她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什么时候认识了金仪公主? 蓝衣笑道:“金仪公主还说,她与你一见如故呢。现在外面的人都说姑娘好福气,进了那个林子平平安安出来不说,还能和公主交上朋友。”这一下子,姑娘的身份就水涨船高了。 “怎么会这样?”叶如蒙顿时如同丈二的和尚般摸不着头脑。 紫衣笑着解析道:“这些都是主子安排好了的,只有这样,姑娘的名声才不会受损。” “你家主子?”叶如蒙一听,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他那晚认真制竹床的样子来,他认真起来,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叶如蒙一时间心如小鹿乱撞,只觉得脸有些热起来了,低头咬了咬唇,“我真要好好谢谢你家主子,亏得他救了我。”而且,他还费尽心力安排了这么一出,他安排了小元国的公主啊,公主救了她,谁还敢质疑呢。 “你家主子真利害,”叶如蒙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会认识金仪公主呢?” “唔,这个紫衣就不清楚了。”紫衣不敢细说,这个谎乱撒她可圆不了。 “叩叩……”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是香北从厨房里回来了。 “进来吧。”蓝衣朝外唤了一声,没一会儿,香北就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山药薏米芡实粥进来了,叶如蒙看着白花花的粥,顿时觉得没什么胃口,肚子明明是饿的,可喉咙里就像堵着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得紧。 紫衣见叶如蒙没什么食欲的样子,忙接过了香北手里的粥,坐在床边舀了一勺喂她,“姑娘,你都饿了好几天了,多少要吃一点。” 叶如蒙吃了两口,食欲才渐渐打了开来,“我自己来吧。”她伸手接过了碗,刚刚那会儿她饿得慌,手都没力抬了。几口热粥入腹后,她身子也暖和了一些,人也有些气力了。 “姑娘,”紫衣小声道,“你失踪那一日一宿未归,老爷一直瞒着夫人,说你是和宝儿姑娘一起在陶掌柜府上借宿的,直到第二天早上你被金仪公主送了回来,夫人才知道你失踪的事,夫人气得这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连带着老爷一起生气呢。” “都是我不好,让爹娘担心了。”叶如蒙有些内疚,吃粥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关姑娘什么事呢?”一旁的香北听了忍不住插嘴道,“要怪就怪三姑娘蛇蝎心肠!” 第61节 “三姐姐?”叶如蒙一怔,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姑娘你还不知道是谁绑架你的吗?”香北这会儿气得脸都鼓鼓的,义愤填膺道,“就是三姑娘!她因为容王爷和你提了亲,怀恨在心,所以就让她身边那两个会武的丫环把你绑了,把你丢到林子去准备喂狼呢!” 叶如蒙闻言吃了一惊,可是又觉得像是意料之中,是啊,她向来和人无怨无仇,除了三姐姐还会有谁要害她呢?可是让她惊讶的却是……香北她们怎么会知道是三姐姐做的?而且好像……还不是什么秘密的样子? “姑娘,”香北这会儿神色却是有些幸灾乐祸,“你都不知道,现在三姑娘名声全臭了!她做的那些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怎么可能?”叶如蒙瞪大了眼,并不相信。这样的丑事,国公府怎么可能会让人传出来呢?她七叔七婶,还有祖母,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事压下的呀。 蓝衣道:“谁说不可能?姑娘一丢,容王府的人立刻就去搜查了,不出一个时辰就揪出了三姑娘!容王爷去找三姑娘的时候,都把三姑娘给吓哭了。后来大家忙着找姑娘,也就没人找她算账,不过,老爷去找了一次,把三姑娘肩膀都踢脱臼了呢,估计没半个月,她手都抬不起来!” 香北紧接着道:“后来姑娘一回来,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立刻就上门赔礼来了,对着老爷和夫人说尽了好话,就差下跪了。可是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怎么都不肯作罢,最后还命福伯将他们赶了出去,国公夫人一直哭个不停,最后连夫人都忍不住骂她呢!” “什么?我娘也会骂人?”叶如蒙一听就觉得稀奇,忙问道,“我娘骂什么了?” “夫人骂国公夫人厚颜无耻!还骂三姑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香北这会儿越说越起劲,“后来老爷怕夫人动了胎气,便让桂嬷嬷和忘忧姐姐将她扶回房间了。老爷还说了,以后不准七房的人踏入我们叶府大门,姑娘你都不知道,老爷可威风了!后来老夫人还亲自过来了一趟,本来是罚了三姑娘禁足半年的,可是老爷和夫人坚决不同意,老爷还说要报官!后来老夫人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决定将三姑娘送到静华庵去斋戒半年,抄万遍忏悔经!” “什么!”叶如蒙一听,惊得捂住嘴,三姐姐……居然被送去静华庵了?她前世呆的静华庵?而且还不是十天半个月,而是整整半年?这、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国公府的下场,未完待续…… 有看到标题的小可爱们攒着两章一起看的么23333 ☆、叶国公府(下) “这还不止呢!本来这事外面传得不清不楚的, 还有人说姑娘是自己追兔子跑进去的, 哼!也不知道是谁在胡说八道!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突然就大街小巷地传遍了,都知道是三姑娘做的了, 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得可精彩了!说三姑娘是美人蛇蝎!国公爷还气得跑了过来, 说老爷言而无信, 最后被福伯泼了一盆脏水才赶走了!”香北说得兴高采烈的, “我听致远说,朝上还有人弹劾国公爷教女无方,国公爷今天还告了病假,都不敢上朝,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国公夫人也好不到哪去, 保不准她诰命夫人的身份, 也要被皇后娘娘收回去了呢!今天二夫人过来看姑娘了,说是老夫人将管家的事交给她了!” “交给二婶?”叶如蒙觉得这会儿听得像是在做梦似的,这个……算不算是风水轮流转了?这辈子她爹娘都好好的, 她也没出事,而七叔家却出事了,七叔被弹劾,七婶也没当家了,而且三姐姐还被送去了静华庵!送去了静华庵斋戒半年啊,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那么受宠的一个人,谁敢动她啊,可是现在……叶如蒙不禁怀疑,是真的会被送过去吗?还是只是说说而已?她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 她忍不住问道:“三姐姐被送走,容王爷没意见吗?” “怎么可能会有意见?”紫衣连忙道,“容王爷已经公诸于天下了,他说他心悦于姑娘,此生只会娶姑娘为妻,从此与三姑娘再无任何瓜葛了。”要不是容王爷这么说了,估计老夫人还不敢将叶如瑶送去静华庵呢。容王爷这么一说,叶如瑶在京城中可是真的彻底失势了,以前被她仗势欺压过的那些贵女们,一个个都不知道多开心! 叶如蒙却是听得一脸惶恐,身子都有些瑟缩起来。这容王爷没有叶如瑶了,该不会就专心来对付她了吧?她可是一点都不想要他呀。 香北没有注意到叶如蒙的脸色,一脸羡慕道,“现在外面的人都说,姑娘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瞎说什么,”蓝衣打断香北道,“姑娘身份本就金贵。” 香北被蓝衣一斥,忙捂住了嘴,她差点都忘了,姑娘不喜欢容王爷,不想嫁给他。可是容王爷生得那么好看,身份又高贵,姑娘怎么就不肯嫁呢,真是奇怪了,嫁过去可是当王妃呀。而且以容王爷那样的性子,也不太可能会纳妾,到时整个王府就姑娘一个人……不过,容王爷不喜欢碰人,他要是娶了姑娘,会和姑娘……那个吗?说不定碰也不会碰姑娘一根手指头呢。这么一想,也就难怪姑娘会不想嫁过去了,这嫁过去不是守活寡吗? 见叶如蒙神色蔫蔫的,蓝衣忙转移话题道:“总之,现在三姑娘可惨了,整个七房的人都跟着倒霉呢。” “是啊,”紫衣道,“这事传出去后,国公爷被弹劾不说,国公夫人现在也被人指指点点,还有她的娘家镇国公府也不好过,连宫里的柳淑妃也受了殃及。” 叶如蒙拧眉,她真没想到事情会弄得这么大,三姐姐做的这件事,竟然还殃及到了七婶娘家?只怕她们七房的姑娘们也受影响了吧?七房那几个妹妹,她倒没什么感情,尤其是叶如蓉,可是叶如思……她却不得不担心了。 “事情闹这么大,祖母……生气吗?”叶如蒙小声问道,国公府传出这样的事,最糟心的想来还是祖母了。 香北一听,低头不敢说话了,手也缩到了背后去。紫衣顿了顿,还是老实告诉了她,“那天老夫人来的时候,老爷非要老夫人处置三姑娘,还说要报官,那个时候老夫人和老爷就生出些间隙了,最后老夫人一气之下就说将三姑娘送静华庵去,还……还连带着生夫人的气呢,气夫人没有劝老爷,还和老爷一起咄咄逼人,最后老夫人走的时候气得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折了。” “嘶……”叶如蒙听得心疼不已。 “尤其是三姑娘这事传出来后,老夫人都气病了,老爷今日回了一趟叶国公府想去看望老夫人,老夫人也不肯见他,气着呢。” 香北听了,也是垂头丧气的,老爷和老夫人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谁知道因为这事又闹僵了,难怪老爷当初会答应老夫人不再追究此事,因为这事一旦传出去,牵连真的甚广啊。三姑娘名声是坏了,可是整个叶国公府都得跟着遭殃,他们长房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还害得老夫人气病了,动怒到老爷和夫人头上,经了这事,只怕以后老夫人和长房,再也难和好了。 叶如蒙叹了口气,三姐姐名声尽毁,其实她心里也是痛快的,只是,若是有得选择,估计她也会像她爹爹一样,选择息事宁人吧。 “姑娘醒了吗?”门外传来桂嬷嬷的声音,她临睡前想来看一下姑娘,可见里面灯亮着,还有说话声。 “醒了醒了!”香北忙跑了出去。 桂嬷嬷一听,连忙道:“快快,去通知夫人!”说着自己便快步赶了进来。 没一会儿,叶长风和林氏便都赶了过来,忘忧给叶如蒙把脉,林氏在一旁哭得眼睛红彤彤的,见了叶如蒙又忍不住直抹眼泪。 忘忧把脉后道:“体内还有些湿寒,需静养一阵,勿受凉了,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好了,”叶长风忙安慰林氏道,“没什么大碍了,蒙蒙也醒过来了,不用担心了。” 林氏却扭过头去,不愿搭理他,她还在生气。 叶长风无奈,他也没想到蒙蒙回来后会高烧三日不退,这几日他也是寝食难安,不比妻子好多少。 “娘,我真没事了。”叶如蒙连忙道。 “还说没事,”林氏拿帕子擦了擦泪,轻轻捧着她的脸,心疼道,“好端端一个人,脸撞成这个样子,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撞的。” “这个……”叶如蒙摸了摸头,“我也记不起来了。娘,你不要担心我了,我真的没事,你再哭下去,以后生出来的弟弟妹妹说不定就是个哭包了,到时我可不哄他的。”叶如蒙怪里怪气道。 林氏一听,这才破涕为笑,止住了哭,又拉着她问了好一些话,主要还是问金仪公主救她之事,叶如蒙也不知道,忙推托说头痛,林氏不敢再问,一会儿后,又亲手喂她吃了一碗粥,看着她躺下睡着了,她这才肯回去休息。 林氏一走,叶如蒙就睁眼醒了过来,她都睡了三天了,哪里还睡得着呀。 没一会儿后,叶长风倒是静悄悄地过来了,就知道这丫头是装睡。 叶长风与叶如蒙说了她祖母之事,最后轻叹一声,“此事就此作罢吧,莫再提了。”叶长风看着她愧疚道,“不是爹爹不想为你作主,只是……你也知道祖母的身子……”一个是女儿,一个是母亲,他难以抉择。他今日听到母亲气病的消息时,惊得笔都拿不稳了,他真怕母亲会如前世那般中风不起。他真是个不孝子!这些年来,他对母亲的愧疚是远大于对妻女的,妻女他还有半生的时间可以去补偿,可是母亲却已时日无多了。他年轻的时候,总想着母亲还有许多儿子儿媳和孙女承欢膝下,不缺自己这个长子。可是当妻子又怀了身子的时候,他才渐渐了解了,做父母的,每个孩子对他们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并不能有其他儿女能够替代。他与七弟同为母亲所出,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又为何要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原本他还想着与七弟找个合适的时间开诚布公来谈一下,可是经了双方女儿这事,只怕是再难和好了。 “爹爹,蒙蒙知道的,其实蒙蒙也觉得三姐姐去了庵堂就好了,让她吃上那半年苦,也有得她受的了。可是……”叶如蒙也不确定了,“那事是你派人传出去的吗?” “自然不是,”叶长风坦荡道,“你七叔和七婶,还有镇国公府那边都极力压下此事,我又如何传得出去,外面有传言说是将军府的人传的,可是……我觉得不太可能。” “那就奇怪了,”叶如蒙道,“到底是谁要这样害七叔家呢?” “这个不好说,也有可能是针对镇国公府的……”叶长风没有再往下说了,说多了复杂,也不是她应该知道的。这些保不准还是宫里的人做的,毕竟柳淑妃膝下无儿无女,而且这些年来她极疼爱叶如瑶,姨母姨母,也算是半个母亲,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好了,思多伤神,”叶长风说到此为止,“你先好好休息吧,睡不着也要在床上躺着,多躺会儿就睡着了。” “嗯,”叶如蒙应了,又随口问了句,“爹,你这样跑出来娘亲不问你吗?”她娘亲可是以为她睡了的。 叶长风一顿,“不会,你睡你的。”他可不会告诉女儿,这几日他都是被赶出来睡书房的。 叶长风一走,叶如蒙又睁着眼睡不着了,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满脑子都是那个杀手的身影,他给她制竹床时的认真,递给她一个竹碗时的温柔,背着她和滚滚走路时的温暖……他稳妥而真实,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 对了!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那个杀手,他、他亲她了!她在水里被他救起来的时候,他在给她吹气!天啊!叶如蒙捂住了嘴巴,他、他居然亲她!她这会儿忽然想了起来,立刻羞红了脸,连耳朵都是滚烫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还有,他们那天晚上,抱在一起睡了吗?她不确定,可是能确定的却是——他们两个,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叶如蒙想到这,顿时又羞又恼,可是,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呢? 叶如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觉得她好像……喜欢上他了。她心中又郁闷,她怎么会喜欢上他呢?她甚至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她不是喜欢宋怀远的吗?听娘亲说,宋大哥这两日都有过来,只不过她一直没醒,他也不便进来看她。而且爹还说,她走丢的时候,宋大哥他们是傍晚才得了这个消息的,那个时候宋大哥和宋叔叔匆匆赶了来,父子俩还进林子里找她了,只是后面宋叔叔踩到了兽夹受了伤,宋大哥这送先送宋叔叔回家了。 叶如蒙想到这,不禁心中愧疚,她还害得宋叔叔受伤了。 这几日,宋大哥和颜多多、宝儿他们都有来看她,就容王爷没有,可见也不是对她太上心吧?还好他没来,来了还要劳烦她爹娘招待他这个贵客呢。 只是叶如蒙这会儿想起了宋怀远,心中懊悔,她记得他来提亲的时候,她心里是很欢喜的呀,她不是喜欢他吗?怎么一下子就忘了他?她觉得自己极不应当,宋大哥温文儒雅,又与她门当户对,容王爷就算了,颜多多也不错,可她怎么就偏偏喜欢上那个杀手了呢?她这样,这不跟那些看了话本就跟小厮私奔的姑娘一样了吗?她身在局外的时候,只觉得那些姑娘傻,闭着眼都知道她们做错了,可这会儿放到了自己身上,她却有些当局者迷了,明知道是错,却还是抽不开身来。 叶如蒙一时间心绪极乱,忙起了身,在屋内到处走了走,走没几步,又觉得屋里闷得慌,便想推开窗子透透气,可要是推开西窗,就对着院子了,这么一想,叶如蒙又折身推开了东窗,人坐在窗台上荡着脚。 不对,她才不喜欢他呢,她会对他有好感,只是因为他救了她。他救了她,那……那她报答一下他就可以了,这样就不相欠了。那……她要怎么报答他好呢?他好像也不缺银两。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之前他将滚滚送给她的时候,他好像有说过他缺一个香囊?要不绣一个给他? 可是,感觉又不太合适,哪有绣香囊给外男的?想到前世给容世子绣香囊的教训,叶如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打消后又有些不安,仿佛看到那个杀手哀怨的眼神,叶如蒙倚在窗台上喃喃自语:“你要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给你绣个香囊。”可是你又不出现,那就算了吧,叶如蒙这么一想,立刻就心安理得了。 “真的?”祝融突然冒了出来。 “啊!”叶如蒙一下子被他吓得手脚都张了开来,身子也坐不稳了,眼看着就要往后仰,祝融连忙长身一捞,将她拥入了怀中。 叶如蒙趴在他怀中,仰起头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正好对上了他一双有些期待的眼,他有些讨好地问道:“你要绣香囊给我?”小心翼翼的问声中还夹杂着难掩的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宋和尚武力值太低,彻底战败╭(╯^╰)╮ 默哀吧 ☆、私奔?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叶如蒙被他吓了一大跳, 他在这里躲了多久了?该不会她的碎碎念全让他听到了吧? “我来看看你, 你好点了没?” 他这么一说, 叶如蒙顿时想起了自己脸上的伤,连忙低下头来掩住脸。遭了, 她脸肿得这么丑, 居然被他看了去!叶如蒙自然不知, 这几日她昏迷的时候他天天都来看她, 再肿的样子他都见过。 “你……怎么了?”祝融小声问道,她这动作直接就将头埋在了他怀中,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我没事!”叶如蒙急急忙忙掏了条手帕,挡住了自己受伤的半边脸,“你不许笑我!” 祝融这才知道她是在意自己的脸, 连忙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她, “我不笑。”他心疼还来不及,“你痛吗?” 叶如蒙见他背过身去,这才将帕子放了下来, “当然痛了,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撞的,你知道吗?” “唔……你,不小心撞到了竹子。” “我就说,我脸上还有个竹节印!”叶如蒙一下子气得脸鼓鼓的,“我为什么会撞到?而且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你竹床制好了吗?”叶如蒙连连追问。 祝融默了默,“我制好竹床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然后我就把你抱上了床……”祝融放慢了语调,终于想到了个借口,“你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梦游,整个人跳了起来,就撞上了竹子,撞上竹子后又往后摔了一跤,还摔在了石头上。”这话也算是半真半假吧。 叶如蒙听得目不转睛,梦游?她会梦游吗?而且……还在他面前梦游,丢脸不说,只怕还吓到他了吧?难怪自己什么印象都没有了,她这会儿倒有些心虚起来了,“我……你没有被我吓到吧?” 祝融顿了顿,老实道:“吓到了一点。” “对、对不起啊,我以前都没试过的。”叶如蒙连忙解释道,“可能是……我那天真的吓坏了,而且第一次在外面林子里过夜,有些不习惯,所以才会……这样的。我和你说,我平时都不会的,桂嬷嬷说我从小到大睡觉可乖了。”叶如蒙觉得丢脸丢大了,这会儿只想替自己拉回点面子,也没有想过要去怀疑他说的话。 “嗯,我知道。”祝融淡声道,憋了一会儿,又提了起来,“你刚刚说给我绣香囊,是说真的吗?” 叶如蒙一听有些难为情,不肯认账了,“谁说我要给你绣香囊了,我是说……给滚滚绣的!给滚滚绣一个,系在它脖子上,走丢了还有人送回来呢。” 祝融有些失望,没有说话了。 “你……”叶如蒙见他沉默不语,开口道,“对了,我还没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如果当时不是你,我可能就……”叶如蒙说着,又忽然想到了他当时对她吹气,而且那个时候,她被他从水里捞了起来,那衣服都贴着身子,他都看光了吧?他居然提也不提,也没想到要对自己负责任!哼,之前还说喜欢她,大骗子! “我,我想要个香囊。”祝融背对着她,小声道。 “我才不会给你绣香囊!”叶如蒙顿了顿,又低声嘟喃,“香囊是绣给……心上人的,你又不是我心上人。”可是……她好像已经把他放在心上了呢。 “我等你,好吗?”祝融慢慢转过了身子来,叶如蒙连忙迅速抬手挡住了脸,祝融却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你觉得……我在你心上了,那你就绣一个给我。你,一直在我心上。”祝融将手放在自己心口处,“从十岁那年,我就喜欢上了你,从来没将你放下过。” 他这直白的话语,听得叶如蒙红了脸,她心“扑通扑通”直跳,可又觉得甜滋滋的。她,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吧?不不,她可不能喜欢他! 叶如蒙不敢回应他,连忙转移了话题,“你那天做的鸡汤真好吃,那个汤好香。”其实她今天醒来后看到那清淡的粥一点胃口都没有,只特别想吃他煮的那个鸡汤。那鸡汤一点都不腻,鸡油全让清新的竹香给化解了。 “你想吃吗?”祝融问道。 叶如蒙一怔,“现在?这么晚了?” “那天不就是在夜里烤的?” 第62节 “可是……哪里有竹子?” “我知道哪里有,你换套暖和些的衣裳,我带你去吃。” 叶如蒙一听,咽了咽口水,仿佛又闻到了带着竹香的鸡汤味,可是这么晚了,出去多不好啊,她正想开口拒绝,却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你快点,有些晚了。”祝融转过了身子去,背对着窗。 “啊?”叶如蒙有些怔,她好像……答应了?算了,反正她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这会儿精神抖擞的也睡不着,不如出去玩一下,就一次。 叶如蒙换好衣裳后和紫衣说了一声,便爬出了窗口,她换了一件暖和的交领襦裙,还用披帛将自己受伤的半边脸包了起来。祝融一见她,便将自己身上穿着的斗篷取了下来,将她整个人裹住后打横抱起。 “喂,”叶如蒙小叫了一声,“快将我放下来。”那斗篷的帽子太大,彻底掩盖住了她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放。”祝融唇角弯弯,施起轻功便带着她跃出了高高的围墙。 “啊!”叶如蒙吓了一大跳,眼前一片漆黑,身子又突然失重凌空,她只能抓紧了他。 祝融疾步走了片刻,便抱着她跃上了一匹高大的骏马。 “快放我下来,我会骑马的!”叶如蒙拨下斗篷帽,从他怀中探出头来,又用头顶了一下他略有些尖的下巴,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祝融低头看了她一眼,“坐着太冷了,我这样抱着就行,你得抓紧我,不然会掉下去的。” 叶如蒙嘟了嘟唇,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杀手这么霸道? 祝融腾出一只手,给她戴上了斗篷帽,不容叶如蒙抗议便轻轻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前。 他这件斗篷防风且保暖,叶如蒙能感觉到狂风呼啸在自己背上,可是斗篷包裹着的身子却是暖暖的,将她与外面的寒夜隔绝了开来。暗夜寒风,叶如蒙心中忽然生出几许连夜私奔的错觉来,仿佛自己和他也成了那画本中的人儿。 不知在马上骑了许久,祝融终于停了下来,祝融停稳后,叶如蒙连忙拨下了头上的帽子,这才仰头看他,一见他,叶如蒙忽而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祝融心一颤,叶如蒙用暖暖的手指搓了搓,“你耳朵好冰啊,是不是很冷。” 祝融咽了咽口水,那夜的感觉又回来了,一点都不冷,他开始觉得有点热了。 他正觉得身子酥酥麻麻的,叶如蒙却已经收回了手,在马上东张西望起来,“我们这是在哪呀?”这里好像是条深巷,两边都是高耸着的围墙。 “别人家的后院。”祝融敛了敛心绪,一手提起她的腰,踩在马背上翻了进去。 “不是吧?”叶如蒙叫了一声,连忙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我们在翻别人家的后院?” 二人一落地,墙外的骏马便轻车熟路地绕到了侧门,抬起前蹄轻轻敲了敲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守夜的人一见,亲切唤了一下,“红乌回来了啊。” 这后院是一片宽阔的竹林,眼下寂静无人,叶如蒙顿时像做贼一样心虚,拉了拉他的袖子,“别玩了,我们回去吧。” 祝融隔着斗篷抓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往前悠哉走着,“吃完就送你回去。” 没他带路,叶如蒙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只能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后,走得慢吞吞的。祝融一回头,便见叶如蒙用披帛裹着半张脸,缩着脖子东张西望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不觉好笑,“别怕,这里不会有人来。” 叶如蒙不敢放松下来,仍是紧张兮兮的。 待二人走过一段羊肠小道后,叶如蒙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火光映照,心中一紧,拉着他拨腿就想往回跑。 “怎么了?”祝融手一用力,反将她拉入了自己怀中。 “嘘!”叶如蒙踮起了脚尖,似有话要说,他一低下头,便听得叶如蒙在他耳边小小声道,“你看,那里有人。”她说出来的话像小猫一样,软软糯糯的,呼出来的气息也是暖暖的,吹往他耳窝里,他心一下子痒得利害,忍不住喉结一动。 叶如蒙这会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了什么声响,祝融抱了她一会儿,才松手道:“自己人。”说着便拉着叶如蒙往火光处走去。 叶如蒙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儿已经有人生了一堆火在烤竹子了,只是这会儿人已经走了,她一细闻,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鸡香味呢,而且火堆上还架着两只硕大喷香的烤鸭腿。 叶如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你让人弄的?” “嗯。” “这是你家?” 祝融顿了顿,“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知道了。” 叶如蒙有些不明白,可是见他似乎不想说,便不再往下追问了,“所以……其实我们在这里烤这个,是没问题的吗?” “嗯。”祝融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将上面架着的烤鸭腿翻了翻,看着她,“你安心,我已经知会过这竹林的主人了。” 听他这么一说,叶如蒙总算是放下心来了,又有些埋怨他,有门不走,干嘛翻墙进来,害得她提心吊胆的。她在祝融身旁的小杌子上坐下,看着祝融熟练地涮着酱料,不知不觉便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呀?” 祝融笑而不答,只是这会儿蒙着面巾,叶如蒙并不能看见他的笑,只看到了他眼里浅浅的笑意。 “我之前吃的鸭腿也是你做的吗?”叶如蒙托腮问道。 “嗯,好吃吗?” “好吃!”叶如蒙连连点头,直咽口水,“我觉得你好厉害!” 祝融眼里笑意更深。 “对了,”叶如蒙终于想了起来,她一直都想问他这个问题,但却一直忘记——“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祝融顿了顿,朝她伸出一只手。 “什么?”叶如蒙看着他,一脸不明白。 “伸手。”他声音淡然,却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霸气。 叶如蒙听话地伸出手来,他抓住她的指尖,用手在她掌心轻轻写了个“容”字。 “‘容’?”叶如蒙一怔。 “嗯。”他点头。 “容?”叶如蒙忽然觉得听起来有些耳熟,“你姓什么呀?” 祝融没有说话了,只是脉脉地看着她,叶如蒙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抓着自己的手没有放,忙抽回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早该起名字的了,只是杀手一直没想好叫什么名字,于是就一直拖到现在——作为一个起名废的悲哀。 ☆、求爱曲 “对了, 我想问你, 你是认识金仪公主吗?”叶如蒙抱着膝盖问道。 祝融点了点头。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呀?”叶如蒙不禁好奇问道, “你怎么会认识她?而且还让她帮你撒这么大的一个谎?” “唔……我和她是合作关系。我帮她,她帮我, 明白吗?” 叶如蒙歪头想了想, “你该不会答应了她什么条件, 然后就换她答应你……帮我这个忙吧?”叶如蒙这样一想, 总觉得有些不值,他应该答应了公主很重要的事情吧,其实她不用公主证明,找个其他人作证也是可以的,只是, 可能旁人就没有公主的震慑力这么大了。而且她还和公主交上了朋友, 这份殊荣也不是谁都能的。 祝融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明日晚上你有空?” “嗯?”叶如蒙一怔,点了点头。 “明晚我带你们两个去吃古董羹。”古董羹就是火锅, 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而得名,飓风过后京中降了温,不少酒楼都有古董羹可吃了。 “什么?和金仪公主?”叶如蒙一听,顿时有些惶恐,那可是公主殿下呀,她不过是一介平民。 “嗯,你放心,她人很好相处,性子也活泼。”祝融寥寥数语介绍道。 叶如蒙听了,不知为何,心中浮起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有一些微微的不舒服。听他语气,似乎和金仪公主很是熟络。可是,金仪公主可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怎么在他说来,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似的? “若我没记错,金仪公主好像是容王爷的表妹吧?你不是要……那个吗?又怎么会和他表妹有合作关系呢?”叶如蒙不解问道。她觉得他的身份越来越不简单了,难道他不仅收买了容王爷身边的青时,连他表妹也收买了? 祝融顿了顿,半真半假道:“如果说,这个金银公主……是假的呢?” “什么?”叶如蒙吃了一惊,忙紧紧捂住了嘴巴。假冒公主?那可是砍头的死罪啊! 祝融眸色认真,“我身上有许多秘密,我都想告诉你,可是说出来,我又怕吓到你。”他顿了顿,“总之,你把她当真的金仪公主就可以了,就正常处之。她人很好,你也无需怕她。” 叶如蒙咽了咽口水,她突然觉得这个杀手的身份很是复杂了,不像是普通的江湖中人。就算他是个江湖中人,也一定是盟主级别的! “你害怕我?”祝融最担心的是这个,他怕她会疏离他。 “不怕啊。”叶如蒙连忙摇头,目露担忧,“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担心我?”祝融眸光微亮。 “你说……你会不会有一天阴谋败露,就……被……”叶如蒙低头,不敢再往下说了。 “不会。”他看着她,认真道,“我会活得很久,一直保护你。” 叶如蒙慌忙低下了头,这个杀手是怎么了,怎么整天动不动就、就说些有的没的呢。她连忙看向了火架上的烤鸭腿,“鸭腿熟了吗?” “还没。” “哦。”叶如蒙抱着膝盖,不敢再看他了,又理了理脸上包着的披帛,生怕露出受伤的脸来。 “取下来吧。”祝融轻声道,蒙着脸面哪有坦荡荡的舒服呢,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我才不!”叶如蒙嘟喃道,“丑死了。” 祝融眸色现出淡淡的宠溺,他将自己的小杌子搬好,侧对着她,“背靠背。” 叶如蒙一见,倒是笑眯眯的搬了自己的小杌子,与他背靠背了起来,坐好后这才取下了披帛。 这一块的竹子稀疏挺拔,叶如蒙抬头,透过竹叶看见了夜空中闪烁着的点点星光,林风吹来,有些冰凉,却又让一旁火堆的热气给化暖了,她不由得心中舒畅,只觉得此情此景惬意得紧。 “想听曲子吗?”祝融忽然道。 “嗯?”叶如蒙微微侧首,便见祝融立起身来,摘了一片竹叶,叶如蒙仰头看他,只觉得他此时此刻的背影高大伟岸,挺拔如青竹,俊秀中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仿若是天生的王者。这身形,似乎让她想起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叶如蒙歪头仔细想了想,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祝融坐回位子上,将竹叶拭净后放到了唇边,低低吹了起来,他吹的是《凤凰栖桐》,一首求爱的曲子,此曲旋律舒缓纡回,惆怅的求而不得的相思调中,又带着一股浓烈而狂热的爱意。 叶如蒙低头咬唇,他吹这个给她听干嘛?可是,她唇角却不知不觉地上扬了起来,露出一个最好看的弧度。渐渐的,她仰起头来,将后脑勺轻轻抵在他背后,闭上眼睛用心聆听着。 在她靠上他背的那一瞬,祝融曲音颤了一瞬,有一刹那的失神。 一曲毕,周围恢复了寂静,竹林里只余篝火燃烧着的声音,和竹筒里的鸡汤咕噜滚沸的声音。叶如蒙回过神来,心中有些欣喜又有些害怕,她欣喜于自己的期盼,也害怕于自己的期盼,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在期盼着什么。 她直起了身子,抱住了膝盖。 背后的温暖淡去,祝融侧身翻了翻火架上的鸭腿,默默涮了一层酱料。此时此刻,他觉得岁月静好,真想与她这般天长地久下去。 叶如蒙忽然努起鼻子嗅了嗅,“这鸡汤真香,好像……还有一股很鲜的味道。” 祝融唇角弯弯,这小丫头鼻子真灵,他柔声道:“里面加了松茸。”她大病初愈,炖这个松茸老母鸡汤给她温补身子最好不过了。 “松茸?好贵的呢,”叶如蒙眼睛都亮了,“我以前在国公府吃过炒松茸,桂嬷嬷说要差不多二十两银子一斤!” 第63节 “你喜欢吃?” 叶如蒙想了想,“还好吧,可能因为只吃过一次,所以有点记住了。” 祝融没说话了,微微抿了抿唇。 隔了好一会儿,祝融才出声道:“以后你有什么想吃的,去春满楼就是,还有京中三阁的胭脂衣裳,喜欢直接拿走便是。” “你是说……用容王爷给我的那个?” “你还想替他省银子?” “这个……我不敢用。” “为什么?” “无功不受禄。”叶如蒙认真起来,“他和我无亲无故,我怎么可以花他的银子,花了就等于欠了他的了。这辈子,我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了。”叶如蒙声音低了下来。 他说要娶她,是真的要娶她吗?可是好端端一个人,前世明明对她极其冷淡,这辈子怎么说喜欢就喜欢了呢?她可不信,这当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祝融默了默,“你用就是,容王府每月开销那么大,他不会知道的,这些都是青时管家的,要是青时瞒不过去,我替你补上。” “可是……” “你就不想占一下他的便宜?”祝融徐徐诱之。 叶如蒙憨厚摇头道:“不想,我爹爹说,欠了人家的,指不准以后就要换种方式来还了。”她怕以后要以身相许。 祝融哀哀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没事。”祝融将鸭腿从火上取了下来,涮了一层冰凉的酱料,凉了凉才递给她,“小心烫。” “谢谢。”叶如蒙舔了舔唇,连忙接了过来。 “你不吃吗?”叶如蒙问道。 祝融摇头,“没胃口。” “啊?你怎么了吗?”叶如蒙觉得他情绪似乎忽然低落了下来。 “没有,只是晚上不习惯吃东西。”祝融给她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轻轻搅了搅,在一边放凉,“鸭腿吃一个就可以了,喝碗鸡汤吧。” “可是……那另一个怎么办?”叶如蒙吃着手里的,又看着另一只鸭腿,她担心浪费。 祝融想了想,“青时会吃的。” “哦。”叶如蒙边啃鸭腿边问道,“话说,你和青时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二人慢慢聊着天,直到叶如蒙吃完了一个大鸭腿和一碗鲜松茸鸡汤。祝融知她先前已经吃了两碗山药粥,便没再给她盛了,吃太多对胃也不好,别吃撑了。 吃饱喝足后,祝融才用了一顶稳实的小轿将她送回了家。 叶如蒙目送祝融跃上屋顶后,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关上了窗户。她倚在窗框上,自言自语了一句,“真好!” 叶如蒙在房中踱了会步,仍没有倦意,忽然心血来潮地抽开了小屉子,她记得这里面有一块布,是先前给容世子做香囊时剩的,她当时怕绣不好,便留了一块布备用着。 她翻找了一下,却看到了宋怀远给她的那包糖。叶如蒙一怔,心绪忽然低落了下来,她这是在做什么呢?放着门当户对,无可挑剔的宋大哥不要,却心系在一个江湖杀手的身上。叶如蒙忽然心生难受,忙匆匆合上了屉子。 她不能喜欢他,爹娘若是知道她喜欢上了一个在刀尖上舔血的杀手,定然是不会同意的,他们也不可能会有未来。 叶如蒙想了一会儿,打开屉子将那块月白色的棉布收了起来,塞进了衣柜最底层的屉子,趁她还清醒着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奇怪,今天杀手好像没话说?那就剧透一下剧情吧。 下一章宝儿来看蒙蒙啦,还有讲一下叶如瑶可怜兮兮地打包走人啦。 下下章就是蒙蒙大猫,还有青时银仪四人吃火锅话家常啦。 ☆、宝儿现状 第二日, 叶如蒙起得有些晚, 听香北说早晨的时候, 宋怀远便来了,在外院的前厅里等了许久, 才刚走不久。叶如蒙一听, 心中生不免起几分落寞, 更多的却是愧疚。 宝儿和颜夫人也来了, 在内院的前厅里和她娘话着家常,这二人都等了她一个早上了。叶如蒙还未到前厅,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低低的欢声笑语。 在门口一望,见孙氏坐在上座上,头梳双刀髻, 身穿一件紫色的垂胡袖曲裾, 雍容大方,说话间神采飞扬,她下座的宝儿梳着乖巧的双丫髻, 上身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圆领对襟蜀锦袄子,下搭一件绿地团花绣的百褶裙,如今端坐在圈椅上,遥遥一见,倒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的姿态。 叶如蒙一到,她们都望了过来,叶如蒙因着脸上的伤,有些羞于见人,略有扭捏地冲颜夫人笑了笑。宝儿一见到她,面上立即笑靥如花,起身就朝她小跑了过来,脚上一双变体宝相瑞花纹锦履在裙摆处若隐若现。 叶如蒙正欲和孙氏行礼,宝儿已经过来拉起了她的手,孙氏见女儿开心,自然也是笑容满面,对叶如蒙亲切道:“蒙蒙不必多礼。”她听林氏唤蒙蒙唤多了,再加上自己有心亲近她们,便自然而然改了口。 宝儿看着叶如蒙脸上的伤,忍不住一脸心疼,“嘶,蒙姐姐,你的脸怎么伤成这样,你还疼吗?”她手忍不住抬了起来,想碰她一下,却又不敢碰。 “现在不怎么疼了。”叶如蒙笑眯眯的,又后退一步打量着她,“宝儿今天真漂亮。” 宝儿一听,倒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上的碧玉珠钗,“这是我娘早上给我梳的头。” 叶如蒙听宝儿这么一说,有些欢喜问道:“你回府住了?” 宝儿嘟了嘟嘴,摇了摇头。 叶如蒙下意识地看向了她身后的孙氏,孙氏微垂眼眸,神色有些失落。叶如蒙住了口,目光落到宝儿耳上一对碧光莹莹的绿宝石嵌珍珠耳坠上,忙转移了话题,“咦?你穿耳洞了?”她记得以前宝儿是没有耳洞的。 “没有,”宝儿摸了摸耳朵,“这个耳坠是夹上去的,我娘说重阳节再穿呢。”大元朝的姑娘一般都是重阳或清明的时候才穿耳洞,这两个时候天气阴凉,穿了耳朵不易发炎。 “那也快了,还有十来日。”叶如蒙拉着她走上前去,笑盈盈地冲孙氏福了福身。 孙氏起身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又捧起叶如蒙的脸仔细看了看,怜爱道:“可怜的孩子,天仙似的脸伤成这样子,我那里有些续玉膏,晚点让人给你送过来,也好快些恢复。” 叶如蒙有些难为情捧了捧脸,“谢颜夫人,不用了,我今日起身一看,已经消肿了许多,过两日就会好了。” “是啊,”林氏也道,“您每次过来都带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太破费了。” “这有什么,”孙氏感慨道,“我看见蒙蒙就喜欢,若不是小五喜欢蒙蒙,我一定收蒙蒙做我干女儿。” 孙氏这么一提,倒让叶如蒙红了脸,她都快忘了,颜小五也来和她提过亲。 孙氏笑道:“不过婚姻大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倒是其次了。”她轻轻拍了拍叶如蒙的手,“宋家公子文采超然,我们家小五才学虽然比不上他,但他秉性纯良,容貌和武功都不比那宋公子差呢。我这个做娘的还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只独你一个。” 叶如蒙给她说得头都快低到了地上了,宝儿有些撒娇地唤了孙氏一声,“娘!” 孙氏掩嘴笑,“蒙蒙真真可以考虑一下。”她说着神色又凝重起来,“不过,容王爷也会来和你提亲,这倒真让我吃了一惊。” 听孙氏提起容王爷,叶如蒙母女俩都抿了抿唇。 孙氏叹道:“其实那孩子,原本也是个性子良善的,只是后来……他母亲去世后,他父亲变得郁郁寡欢,后来还……”孙氏说到这,忽然顿住了,“其实这些话不当说于你们听,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年幼时性子受了他父亲的影响,这才变得阴郁沉着起来。我是真没想到他会喜欢上蒙蒙。” 林氏轻轻叹了口气。 孙氏摸了摸叶如蒙的头,“蒙蒙,如果你喜欢他,一定要好好待他。” 叶如蒙一听,登时瞪大了眼睛。 孙氏感慨道:“俗话说三岁看老,这孩子打小就固执得很,他喜欢起一个姑娘来,必然是比我家小五还专情的。”孙氏说着又话音一转,颇无奈道,“不过听你娘说,你不喜欢他。你放心,他虽然冷情,但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有什么为难的尽管来找我,我的话他多少还是听一些的。” 叶如蒙抿唇,低头轻声道:“谢颜夫人。” “叫什么颜夫人呢,”孙氏笑道,“你唤我一声伯母就好,宝儿还唤你娘一声婶婶呢。将来你弟弟出生了,我还要收他做干儿子,好亲上加亲!” 叶如蒙闻言笑道:“这还没出生呢,都不知道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你看你娘肚子大成这样,这才刚满四个月呢,就和人家五六个月的有得一比了,我见叶国公夫人的肚子,可比你娘小了一两圈还不止呢。” “那就承您贵言,希望娘亲可以给我生个小弟弟。”叶如蒙笑道。 几人又围在一起话了些家常,林氏和孙氏两个妇人多的是话聊,宝儿和叶如蒙两个小姑娘倒有些坐不住了,没一会儿,两人就找了个借口跑出去外面院子了。 二人在小园子里,背靠假山,对着小池塘说起悄悄话来。 叶如蒙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府?”看宝儿这样子,已经是接纳了颜夫人的,开口闭口就是我娘我娘,似也有些依赖她。 宝儿低了低头,“我怕……那几个哥哥,我觉得他们好凶。” “他们凶你啦?” “没有没有,”宝儿连忙摇头,“就是觉得他们好凶,他们对我很好,买了好多东西给我,衣裳吃的都有,而且和我说话还捏着嗓子,但他们对身边的人说话就好大声。不过……五哥还好,五哥还会讲笑话逗我笑。”宝儿说到颜多多,倒是觉得亲切许多,“我几个嫂嫂也对我很好,整天买衣裳首饰给我呢。” 叶如蒙欣慰一笑,“你放心,你哥哥们都是真心疼你的,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性子自然粗犷了些。” 宝儿歪头想了想,“可是我觉得他们都没有陶哥哥好,他们要是有陶哥哥一半的温柔就好了。” “陶掌柜对你好吗?” “嗯嗯!”宝儿立马像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又低头从腰间的琵琶锦袋里掏出了两只有些青黄色的蚱蜢,“陶哥哥人可好了,这是他给我编的!”宝儿一说起陶醉,便眉飞色舞的,一脸自豪。 “蒙姐姐,你要不要去买衣裳?”宝儿开心道,“今天陶哥哥在霓裳阁呢!我现在有好多银子了,你想买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而且陶哥哥还给我打折呢。” 叶如蒙想了想,“唔……好吧,有空我们去逛一下街,不过要等我脸上的伤好了才能出去。” “嗯嗯,那就这么说定啦!”宝儿冲她开怀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 与此同时,叶国公府。 今日的国公府一片死寂,下人们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若没必要,谁也不敢多加走动。 叶长泽和柳若是二人都聚在了叶如瑶的院子里,叶如瑶坐在她的紫檀木象牙床上,哭得梨花带雨,左手拿帕子抹着眼泪,脱臼的右手细布包扎着,安安静静地吊挂在胸前。 柳若是眼睛也哭得红彤彤的,看着叶长泽,“国公爷,真的没办法吗?瑶瑶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能送去那等地方!” 那静华庵远在城郊之外,过去都得一日车程,而且还是在寒山之上,到了冬日寒风瑟瑟,她女儿自小娇生惯养,一到秋冬整屋都得烧地龙暖着,去到那种地方哪里受得了。 “爹!”叶如瑶抽泣不止,“瑶瑶不要去尼姑庵,你找人替我去呀,我偷偷留在京城里就好了,我保证不乱跑。” 叶长泽如今对这个女儿是又爱又恨,因着她,自己官途也受了影响,可是他就这么一个嫡女,自小就捧在手心里,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也舍不得骂一句,只能气道:“你祖母都派了施嬷嬷跟你去了,施嬷嬷软硬不吃,爹哪里还能有办法!” 施嬷嬷是他母亲的陪嫁丫环,终生未嫁,一直伺候在她母亲身边,便连他也要敬重她三分。 叶长泽无奈,叹了口气,“静华庵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打点了,你只管在那边快些抄好经书,爹会寻个合适的机会,让你早一些回来的。” 叶如瑶一听,哭得更利害了,“祖母好狠的心!竟然要我与那班姑子们同吃同住,还和她们吃斋念佛!我不如绞了头发也去当姑子算了!”她母亲说尽了好话,祖母才同意让她带上一个丫环,可是她平日里光是自己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就有二三十个了,如今让她只带一个吉祥去那苦寒之地,吉祥哪里伺候得过来,叶如瑶越想越觉得委屈,“厨子不让带!丫环嬷嬷也不让带!她把我当孙女了吗?只把那叶如蒙当亲生的孙女了!那叶如蒙是嫡长女,我就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写叶如瑶的下场,好像写得长了一点,古董羹需要往后挪一章,钦此~ 第64节 ☆、赴静华庵(二更) “说什么胡话!”柳若是斥道, “你爹都帮你安排好了, 到了那边自然会有姑子伺候你, 用的穿的咱们都自己带过去,还有吃的, 也会想办法偷偷带给你的, 你小心些, 千万别被施嬷嬷发现了。” “我讨厌施嬷嬷!”叶如瑶抹了把眼泪, “她跟着去,不去服侍我,反倒还要看守起我来了!” “瑶瑶,”叶长泽正色警告道,“你切记, 到了那边要听话, 千万别顶撞施嬷嬷。”施嬷嬷性子耿直,向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她到了那边每隔一旬就要传信回来, 和母亲禀报瑶瑶的情况。叶长泽耐着性子哄道,“你若是表现得好,爹还可以在祖母面前帮劝几句,让你早些归来。” 叶如瑶“豁”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泣愤道:“我堂堂国公府嫡女,还要听一个老婆子的话!还要去哄她开心!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比姑子还不如呢!” “瑶瑶!”柳若是怒喝了她一声,火气一上来,竟忍不住甩了她一个耳光。 叶如瑶被她打得一愣,捧着脸呆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放声大哭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叶长泽瞪了柳若是一眼,忙上前去哄叶如瑶。叶如瑶趴在叶长泽胸前,哭个都快断了肠,“爹!娘有了弟弟妹妹就不要瑶瑶了!你们不如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反正你们也要生弟弟妹妹出来,生出来的就一定比我好!生个弟弟还比我强!生个妹妹大家都宠着爱着,我就一辈子在尼姑庵里呆着好了,你们都要忘了我,根本就不会去接我回来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叶长泽忙柔声安慰,“你是爹的心肝宝贝女儿,爹疼你还来不及。” “老爷夫人!”门外突然响起了如意的声音。 叶长泽拧眉,不满地看了过去,竟见厅里站着一脸严肃的施嬷嬷,也不知站了多久了.叶长泽一怔,想来刚刚如意是禀报过了,他们却没有听见,也不知刚刚瑶瑶的话有没有让施嬷嬷听了去。 叶长泽忙起身,“施嬷嬷,请随我来一下。”叶长泽二话不说,就将她迎了出去,生怕女儿一气之下又当着她的面说出什么不得当的话来。 柳若是被叶如瑶气得全身发抖,待扶着肚子喘定气后,怒斥道:“你真是要把我给气死!这么多年,真是白疼你了!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不心疼你还有谁会心疼你?可是……你怎么就这般死心眼呢!那叶如蒙哪里比你好?她样样不如你,你偏生要去和她攀比,还要作践自己去对她出手!你二姨母和三姨母都把你当亲生女儿般地疼着,你看看你如今害得她们成什么样了!” 叶如瑶的二姨母柳淑妃没有生育,一直宠爱着叶如瑶,因了叶如瑶之事,还被皇后冷言训了几句。叶如瑶的三姨母是嫁给逍遥侯为妻的,她只生有一子,没有女儿,也是极疼叶如瑶的。她三姨母性子活泼,爱周旋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因着叶如瑶这事,她都几日不敢出门去了。 柳若是恨铁不成钢,“偏你还自作聪明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了那么一出,你若不被人拆穿还好,如今被人拆穿了,人人都说你城府深重,蛇蝎心肠!容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你以为逃得过他的眼睛?这么多年来,娘看在眼里,一直都不忍心打击你,他虽疼你,可是你看看他看你的眼神,哪里有一丁点的爱慕了!这么些年来,他也不过是因着当年之事才……” “娘!”叶如瑶忽然脸色惨白,“你说,融哥哥他……他不会知道了当年的事吧?不然你说,他为什么会突然向叶如蒙提亲?” 柳若是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若容王爷真知道了,只怕就不止是如此了。你可还记得他那天说的?” 叶如瑶哽咽,难过地吸了吸鼻子,她当然记得了。他说——看在当年你救本王一命的份上,此事本王不追究,但今后,本王与你再无瓜葛。 “所以说,融哥哥还是不知道的?”叶如瑶迫切地看着柳若是。 柳若是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当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只怕我们国公府都要遭殃了。” 叶如瑶咽了咽口水,顿时一阵后怕。 “你记住,”柳若是抓着她未受伤的那只胳膊,压低声音道,“男人宠你的时候,你要天上的月亮他都给你摘,他不宠你的时候,你在他面前便什么都不是!容王爷性子决绝,以后你在他面前,最好就安安分分的!免得给我们招来祸端!” 叶如瑶看着她,泣而顶嘴道:“这要怨谁,当年融哥哥找来的时候,蓉蓉就说了是叶如蒙救的,你们非要我替代她!我恨死叶如蒙了!”这个叶如蒙,她明明是她妹妹,可她为什么样样都要和她抢!嫡长女的身份,融哥哥的救命恩人,她通通都要和她抢,她必须得死!叶如蒙必须得死! 柳若是闭目,当年不过一念之差,可是若能重来,她还是会做出这个选择,绝不后悔!当年那件斗篷本来就是她女儿的,她女儿自小聪明伶俐,哪像大嫂的女儿,打小就迷迷糊糊的,那日在雪地里还能将容世子错认成一个小姑娘,再加上她后面被找回去后还一直高烧不断,她也就起了这个心思。当容王府的人寻来的时候,她鬼迷心窍般地将她女儿推了出去,结果换来的可是整整八年的荣华富贵呢!若不是自家女儿有容王爷的照应,她和夫君哪里会过得现在这般如意?就算以后没了容王爷这座靠山,可是也足够了,他们不亏! 柳若是盯着叶如瑶,盯着叶如瑶心中发毛止了哭,这才沉声开口道:“出了这样的事,你就得长个教训,在这哭哭嚷嚷是没有用的,解决不了问题。”柳若是警告道,“如果你还想回来,在静华庵里就给我好好表现,你越闹,情况只会越坏,你乖了,才可能有提前回来的机会。”柳若是捧起她绝美的脸,忽生感慨,她这些年来,真的将自己的女儿保护得太好了,什么都帮她打点好一切,才养成了她这般横冲直撞的性子。 柳若是在里面呆了好一会儿,才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已经收拾好包袱的吉祥见了她,连忙福身。这次姑娘去静华庵只能带一个丫环,没想到如意竟是塞翁失马了,她因着身上伤未好,不用跟着去,可是却惨了她了。她身为大丫环,也是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的,又如何能去那苦寒之地伺候姑娘。可是,她爹娘和弟弟都在府上当差,她若是不伺候好了,只怕会拖累他们。 柳若是刚对着吉祥警戒了几句,门外便响起了施嬷嬷冷清的声音,“三姑娘,咱们该走了。” 柳若是一听她的声音,未免心中不喜,只是面上仍笑着迎了上去,脱下了自己手上的凤血玉镯子塞入了她手中,“让施嬷嬷久等了,瑶瑶自小未曾寄宿外地,还望嬷嬷多多照拂。” 施嬷嬷不动声色收回了手,面无表情道:“老奴给七夫人请安。七夫人,您这镯子乃是贵妃娘娘所赐,老婆子愧不敢当。” 柳若是一听,面色僵在脸上,想来刚刚瑶瑶说的气话让她听了去了,施嬷嬷又继续道:“三姑娘此行自有吉祥照顾,老奴这次去是起监督之用,请夫人和姑娘莫难为老奴。” 柳若是一听,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了。不过一个老婆子,仗着有老夫人撑腰罢了,老夫人如今身子大损,只怕她也得意不了几年。 柳絮院。 柳姨娘倚在红酸枝鎏金花好月圆贵妃榻上,哼着幽幽的小曲儿,叶如漫进来后,斜斜睨了她一眼,在一旁的核桃木玫瑰椅上懒懒坐下,懒洋洋道:“姨娘倒是好兴致,小心别让爹听了去。” 柳姨娘娇笑一声,“她们,终于也有这一天呢。” 叶如漫撑手倚在扶手上,“姨娘,别忘了你也是柳家人,我们也好不到哪去。” 柳姨娘红唇滟滟,“我不过是个庶出的,谁会想得到我呢。漫漫你也别急,你年纪还小,也要过多两三年才议亲,到时这事早就让人忘了。” 叶如漫托腮,眼里似笑非笑,“也不知三姐姐能去多久?保不准过几个月就回来了?” “那又如何?反正这苦她是吃定了,别忘了,施嬷嬷都跟着去的呢。”柳姨娘起身,软软的腰肢摇曳如弱柳,“听说叶如蓉还去送她了。现在这个时候,人人都巴不得和她撇清关系,她倒是懂做人,知道国公府还是柳若是当家作主。” 叶如漫淡淡笑了笑,没说话,三姐姐出了事,这五姐姐影响是最大的,且不说她平日里和叶如瑶往来最密切,她今年十四,正是议亲的时候,前不久宋御史家还来提亲了,可是要来求娶她做妻子的,便连丞相夫人也特意来了一趟,替自家儿子纳妾来了。 柳姨娘低声道:“估计经了这事,那宋家也不敢娶她了,保不准还真给那贺大公子做妾了,她倒是沉得住气。” 叶如漫眸光流动,她和叶如瑶一般生得一对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眼角处的睫毛极为纤长,虽然面容仍有稚气,但眼角眉梢处却有一二狐媚之意,“我听说,几位姐姐都想着去大伯那儿看一下四姐姐,估计三姐姐这一走,她们也该动身了。” “漫漫,你也去就是。”柳姨娘连忙道。 “我自然是要去的。”她真得好好看看,这个四姐姐是怎么不动声色地勾搭上容王爷的,她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她,估计叶如蓉也是看漏了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误先发表了88章,为表歉意,杀手今天鼓起洪荒之力撸多了一章,承让!(抱拳) ☆、古董羹(上) 叶府。 叶如蒙晚膳时特意吃了很少, 准备留着肚子待会儿去吃古董羹, 林氏看得微微蹙眉, “蒙蒙,你胃口不好吗?” “哦没有, ”叶如蒙连忙道, “我下午的时候吃了四喜丸子, 还有一碟马蹄糕, 现在好饱。” 林氏略有埋怨,“你病还没好,怎么能嘴馋吃这些。” “就是,正餐不吃。”叶长风在一旁附和着,有心讨好林氏。 林氏斜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何忘忧放下筷子笑道, “今日颜夫人送了两支五十年的人参来,厨房里已经在炖参归猪心汤了。蒙蒙晚饭也不用吃太多,晚点正好可以吃猪心汤。这猪心汤除了可以给蒙蒙压惊镇神, 还可以给夫人养气补血。”孕中期的妇人吃些猪心汤是很合适的。 叶如蒙笑眯眯道:“那就我留着肚子吃猪心汤咯,我最爱吃猪心啦!” “有得你吃的,”忘忧笑道,“这猪心汤你要连服七日,明日让福婶给你炖党参猪心汤。颜将军家送了许多滋补的药材过来,这猪心可以连着炖七日不同的药材呢。”因她先前受的惊吓太大,得多食药膳安神定惊。 林氏听到这,倒难得地主动和叶长风开起了口,“这颜夫人每次过来都送一堆贵重之礼,又不容我们推托,这倒让我为难了,也不知该回赠什么合适。” “唔……”叶如蒙托腮,“娘你绣艺这么好,不如绣点什么东西送到她们?” “不好,”叶长风立马道,“伤眼睛。” 林氏瞥了他一眼,忘忧连忙道:“确实,夫人怀了身子还是不要久坐的好,多起来走动走动。” 叶长风道:“这将军府吃穿用度皆是不愁,确实为难,为夫会想办法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林氏撇了撇嘴,也不去看叶长风,只对叶如蒙道:“蒙蒙,陪娘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叶如蒙正想答应,忽见叶长风冲她使了使眼色,叶如蒙连忙道:“娘,我觉得有点累,我还是先回房了,你让爹爹陪你去吧!” 林氏抿了抿嘴,站了起来,叶长风连忙取了件斗篷给她披上,她没有拒绝,毕竟生了几天的气,也该有个度了。 叶长风轻轻拥着她,走出了食厅,又在她耳旁说了些讨好的话。 林氏这才看向他,“你以后若再欺瞒我……” “不敢了,”叶长风低眉顺眼的,“为夫再也不敢了,柔儿你别再生气了,气多了对肚子的孩子不好。” 林氏顿了顿,微微有些红了眼眶,“我何尝不知你是为了我和腹中孩儿好,可是,一想到你和整个府中的人都约好欺瞒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知我心中有多难过。我们是一家人,出了事一起商量,有个依傍不好吗?” “我自然知道,”叶长风心疼不已,“若你不是有孕在身,我自然会说与你听,可是……而且,这事知道了,你也只会担心。” “所以你就一人承受吗?”林氏抬眸看他,泪眼汪汪,“发生那么大的事,你还要在我面前故作轻松,你可知我的心疼?” 叶长风将她轻拥入怀,“以后不会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人都一起承担。” “夫君……”林氏也拥住了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胸膛上。这是她的夫君,她的天,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这一晚,叶长风自然是乐呵乐呵地将书房里的被褥卷好,搬回卧房了。 而闺房里的叶如蒙,早已换好衣裳准备出门了,只是这脸上的伤,叶如蒙对着镜子有些发愁,虽然好了许多,但看着还是有些滑稽,扑些妆粉上去应当会有效的吧?叶如蒙正拿起粉饼,忽然东窗里传来了“笃笃”几声,叶如蒙连忙用手遮住脸,这才跑出去打开了窗,一推开窗,却发现今日的杀手……他上半张脸覆着半个面具,而下半张脸,则长满了胡子!满满一圈络腮胡,就和宝儿的二哥差不多! 叶如蒙一个呆愣,忽而忍不住笑出声来,一笑便停不下来了,都笑得弯了腰。 “很好笑?”祝融摸了摸胡子。 叶如蒙忙敛了笑,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连连点头,“挺好笑的,不像你了。” “那你还认得出来我?” “唔,就是认得出来。”叶如蒙歪头笑道。 “可以走了?” “唔……”叶如蒙摸了摸脸,“可是我这样子,见人总是失礼的。” 祝融弯唇一笑,手从背后拿出一个面具来。 “什么东西?” “转过身去。”想来是心情愉悦,他话音中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叶如蒙听话地转过了身,几乎下一刻,便有一个柔软温暖的面具覆在了自己脸上,他轻柔地将系带绑在了她的脑后。 叶如蒙跑到梳妆台前一照,这面具正好挡住了她还有些肿的伤口,只露出完好无损的半张脸,还有下巴,下巴那还微微有一点肿,但也看不太出来了。叶如蒙笑逐颜开,摸了摸面具,“真好!” “走吧。”祝融道。 “我们怎么去啊?”叶如蒙有些兴奋,又觉得有点小刺激。 “我们坐马车去。”祝融话一落音,手便搭上了她的腰,叶如蒙身子忍不住一僵。 祝融提起她的腰便将她带上了围墙,忽而觉察到她心跳加快,以为她是害怕,忙低头轻声道:“别怕,我带着你摔不不下来。” 落地后,祝融的手才松开了她,这墙外的巷子里已经有一辆低调结实的马车在候着了,驾车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车夫。 叶如蒙忽而后退一步,小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这样抱我。” 虽然……虽然她心中并不排斥,可是,她怎么会不排斥这么亲密的动作呢?这不应当呀。 祝融没说话,只是掀起了车帘,叶如蒙踩在马凳上上去后,祝融也紧随了进来,片刻后,马车便平稳地走动了起来。 祝融这才淡声道:“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祝融依近了她,低声道,“忍不住。” “什么?”叶如蒙眨了眨眼,待看见他眼里的笑意,才知道自己是被他调戏了,抬起脚在他靴面上重重踩了一脚,可她是坐着的,力度并不大,对祝融来说不过隔靴搔痒罢了,祝融朗声一笑,显然心情大好。 “你、你快和我说说正经事。”叶如蒙正色道,坐直了身子。她这次出来是为了和金仪公主串“口供”的。 第65节 祝融唇角弯弯,愉悦道:“这个‘金仪’性子活泼得紧,从小就爱捉弄人,你跟她应当会合得来。” “你们……小时候就认识啦?”叶如蒙问道,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她爱捉弄人,就会和她合得来?她觉得自己挺乖的呀。 “嗯,她是我小师妹。”表妹和小师妹,多少能扯上一些关系,祝融这般自我安慰着。他对她撒了许多谎,他真怕她有一日知道真相了,会觉得他是个谎话连篇的人,不会再信任他。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告诉她真相,告诉她,我就是祝融,我爱你。可是,一想到那天将她吓成那样,祝融便心痛难忍。他告诉自己,至少,至少要等到她不再那么怕他的一天吧。 而且,现在她与他日渐熟悉,他真怕有一天会被她认出来,认出来他就是容王爷。所幸她平日里见到容王爷的时候,都不敢多看他一眼,更不敢将他与容王爷联想到一块,只是,他不知能侥幸到几时。 祝融思前想后,决定在她对自己有好感之前,还是让自己的真身尽可能地少出现在她面前吧。 马车停在了春满楼的后院,二人下马车后,低调地上了三楼,进了紫气东来间。 叶如蒙一进去,便见里面一张奢华的铺着绣花软垫的红木炕床上,内里并排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她认识的青时,今日的青时身穿一件白色圆领墨边襕衫,颇有几分书生气,面上仍是笑盈盈的。他身旁坐着一位容貌惊人的少年,少年唇红齿白,圆圆的巴掌脸上还有着几分稚气,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星子般扑闪着,仿佛会说话似的,一看望去,便觉得女气十足。 见了他们,青时只是笑盈盈地点头致意,他隔壁的少年倒是站了起来,冲叶如蒙若有其事地作了一揖,恭敬道:“师嫂好。”她的声音甜美亲切,显然是个女子。 叶如蒙一怔,反应过来后“唰”地一下子红了脸。 青时“扑哧”一笑,忙抬手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坐下。 她笑嘻嘻地坐了下来,眉开眼笑的模样古灵精怪的。 这二人面前置着一张方形大桌,桌心处镂空出一个大圆,里面放着一个双耳三足圆腹青铜鼎,鼎中心有一处圆形长管,直通屋顶,作排气之用,鼎腹下的方灶中正燃着柴火,鼎中的水已经沸了,正咕噜咕噜地滚着,冒着热气。 青时招呼道:“来得正好,刚沸,快坐下吃。”他说着拿起一双长筷,推送了半盘羊肉入鼎。 “蒙蒙。”祝融唤了她一声,有些呆滞的叶如蒙这才跟着走了过去。 食桌另一边也是两张轻便的藤面矮坐榻,上面置有软软的蒲团,祝融给她挪好位置,叶如蒙忙理了理裙子,坐了上去。 “师兄倒是体贴,我和你出去不见你帮我挪过桌椅。”银仪饶有兴趣地托腮看着二人,笑道,“刚刚我看师嫂跟着师兄后面,倒像个小媳妇似的。” 叶如蒙被她说得头低低的,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青时笑得合不拢嘴,忙举袖挡住脸,只是肩膀微微耸动着。 祝融微微拧眉,冷言道:“吃你的,假金仪。” 银仪一听,鼓起脸瞪了他一眼,又笑眯眯地看向叶如蒙,一脸讨好,甜甜唤道:“师嫂……” “叫蒙蒙。”祝融冷道。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撸好的一章,新鲜出炉! 容大猫内心os:叫表嫂叫表嫂!为什么我的内心其实欢天喜地却还要故作冷酷! ☆、古董羹(中) 银仪撇了撇了嘴, 又笑道:“蒙蒙真好听, 你叫我小仪吧。” 叶如蒙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双眼明亮天真,满眼都是欢喜, 不由得发自真心地朝她笑了笑, 柔柔唤道:“小仪。” 银仪冲她咧嘴一笑, 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她的皮肤像牛奶般白皙,嘴唇像花瓣一样殷红,再加上生得一张可爱的圆脸,比起一般的美人,模样还要讨人喜欢, 真真是个玉人儿, 叶如蒙看得都有些移不开眼了,她的美看起来舒服而柔软,全然不像她三姐姐那般美得霸道凌人。 “想吃什么?”祝融柔声问她。 “哇, ”银仪表情夸张,脱口而出,“表哥你……” “咳咳……”青时连忙咳嗽。 “什么?”叶如蒙有些不明白,刚刚小仪说了什么了?青时一咳嗽她就没听清了。 “咳咳,”银仪也忙清了清嗓子,“我还没见小师兄这么温柔过呢,师嫂真的很不一样哦。”银仪有些羡慕地托腮看着叶如蒙,真没想到融表哥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说话轻声细语的。 祝融抬眸瞥她一眼,“想回小元了?” 银仪连忙摆手,“不想不想!我好不容易出来了,不想回去了!”她呆在宫里都快闷死了,小元朝哪有大元民风这么开放,他们那边一到晚上就宵禁,宫中更是如此,一日落她们公主后妃便不能出自己的宫殿了。哪像大元,大晚上的大街上还能热闹得像过节似的!她真想一辈子都呆在大元朝! 祝融取了一盘切块的鸡腿肉,用眼神询问她。 叶如蒙眼睛一亮,忙点了点头。 青时见状,忙给祝融指了指鼎,“这一格。” 这鼎乃是五格鼎,除了中间的大圆格外还分成四个小格,调制出五种不同的口味,祝融将猪心拨入了其中一个看起来较为清淡的小格中。 “蒙蒙,我和你说,”银仪热情介绍道,“这大格里面的汤底是辣的,师兄说你不能吃辣,这一格是微辣的,还有这格是清汤滋补的,这个是咸的,这个是麻辣的,还有这个是酸的。” “哦哦,好的。”叶如蒙连忙记在心中,又看了看桌上满满的食材,荦的有羊肉片、酱牛肉片、肉丸子、鸡鸭鹅块和兔肉、鹿肉等等,还有鱼片大虾螃蟹,素的有藕片、芋头片、笋干儿、荸荠、萝卜及各种时蔬,主食还有面猴儿、面条、粉条等等,一盘盘地摆得密密麻麻的,看得叶如蒙眼睛都花了,也不知要先吃哪种合适。 叶如蒙仔细想了想,还是先吃虾吧,虾容易熟,只是……她手一伸,发现够不着。 “想吃什么?”祝融倾了倾身子问她。 “虾!”叶如蒙心中有些喜滋滋的,好多好吃的啊,她看着都觉得心满意足。 祝融取了一盘新鲜的对虾,拨了半盘入鼎中,鼎中滚沸的汤水浇了一下,又迅速沸腾了起来,虾一下子就烫成了红色的,在乳白色的汤水中翻滚着。 祝融拿过一个干净的青花地忍冬纹小瓷碟,给她舀了两勺爆炒蒜油酱,用漏勺将熟透的红色大虾捞了起来,沥干水放在一个青白釉菊瓣瓷盘上放凉。 叶如蒙净了净手,就想伸手拿虾。祝融抬手轻轻一拦,“小心烫。”说着便取过了虾,拧掉虾头后剥得滑溜溜的,放入装小瓷碟中,“趁热吃,新鲜些。”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叶如蒙有些不好意思。 “等下扎到手怎么办。”祝融淡声道,继续剥着虾。 叶如蒙低头,有些难为情地拿起玉箸,夹起虾送入口中。 “好吃吗?”祝融问着,又利落地剥了一只虾到她的小瓷碟中。 叶如蒙吃得直舔唇,“好好吃,好鲜啊!” “真好,”银仪羡慕道,“我也想吃虾呢。” “吃啊!”叶如蒙连忙道。 “她不能吃,”青时摇头笑道,“她一吃鱼虾蟹就要长红疙瘩。” “哦。”叶如蒙同情地看着她,不能吃鱼虾蟹,这得有多痛苦啊,如今正是菊黄蟹肥的时候呢。 听得青时语音带笑,银仪恼道:“蒙蒙你都不知道,以前青时可坏了,知我不能吃,就故意在我面前吃鱼虾蟹,后来有一次我一气之下抢了他的一盘虾就跑了,结果吃了半盘就全身痒得不得了,你不知道我当时都把他吓哭了。”银仪说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那个时候都有十二岁啦,哭得满脸鼻涕的,笑死我了。”银仪想到当年,顿时笑得坐都坐不稳了。 青时笑盈盈的,眸光如水,似并不放在心上,颇有种童言无忌的大度。 “你还敢说,”祝融冷言道,“那个时候如果不是青时及时将你送入宫中,只怕你小命都不保了。” “是啊,”青时这会儿不忘邀功道,“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哼!”银仪一脸娇傲地扭过了头。 祝融垂眸抿了一口茶,偷偷注视着青时,见青时面带揶揄之色,并没有多看银仪一眼。只是!祝融忽然想了起来,青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开始习起了医术,还美其名曰,医毒双习,可以更好地保护他。 祝融唇角弯弯一笑,只觉得困扰了许久的这个问题突然就通透了。青时如此醉翁之意,若不是他重活一世,只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祝融不由得向青时投去了一个“我已看穿你”的眼神。 青时眉毛一跳,爷的这个眼神又来了,看得他一阵心虚,尤其是银仪如今就在他隔壁,他忙又提起了几分精神来。 叶如蒙见祝融一直在给她剥虾,连忙道:“够了够了。” 祝融剥多了两个,这才停了下来,拿过一旁的檀香胰子在温水盆中净手后,又用漏勺捞了些嫩鸡块、肉丸子和羊肉片给她,还给她捞了一小勺面条,“先吃点面条垫垫肚子。” “哦,一点点就够了,不然我就吃不下了。”叶如蒙吃得脸鼓鼓的,“我在家里吃过了。”这里的东西真好吃。 “嗯,你还想吃什么?” “等一下我自己来吧。”她碗里都快装不下了。 “小师兄,我也要。”银仪递了个碗过来,模样好不乖巧。 “青时。”祝融唤了一声。 青时忙拿起漏勺,捞了一勺起来,“要吃什么?” 银仪拧了拧眉,努了努嘴,“就那个吧。” 叶如蒙一见,青时勺中舀有肉丸子、荸荠和藕片,怎么会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呢?可是青时却利落地将荸荠拨到了她碗中,银仪埋头就吃了起来。 叶如蒙不由得感慨,这二人倒是心意相通。 青时舀完,不动声色地看向了祝融,祝融也在暗暗打量着他,刹那间,二人视线交汇了一瞬,青时的目光又极其自然地落到了鼎中。 这二人各怀心思,而另外两个人则是埋头吃得不亦乐乎,很快,叶如蒙就将自己碗里的吃得见底了。 还没抬头,祝融又给她舀了一个小蟹黄汤包、一个元宝馄饨、还有一个金黄烧卖,“这几个都是春满楼的特色小吃,汤包里面有汁,小心烫,先吃烧卖和馄饨。”他怕她吃撑了,只每样都给她拿一个。 银仪看得一脸羡慕,小声嘟喃道:“真羡慕表嫂。”表哥看起来性子那么冷清,没想到疼起人来比姑丈还温柔。 她说得小声,叶如蒙没听到,祝融却听到了,一个眼刀扫了过去,青时轻轻咳了一声,银仪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连忙低头扒起吃的来。 “唉呀,”正吃得认真的叶如蒙突然抬起头来,“早知道我带滚滚一起来了!”这么多肉,它要是能吃到肯定开心死了。 “可以给它带点回去。”祝融道。 “滚滚是谁啊?”银仪眨着大眼睛问道。 “滚滚是你师兄送给我的一只小狗,它全身毛很多,圆滚滚胖乎乎,超可爱的!而且很听话,还会找人!”叶如蒙提起滚滚便眉飞色舞的,颇为自豪,“你师兄说,上次我入了林子,就是滚滚带着他找到我的!” “这么聪明啊!”银仪听得也有些兴奋起来,“我记得师兄也送了叶……” “咳咳……”青时又咳嗽了起来。 叶如蒙不由得看向了他,青时是怎么了,她捞了几块白萝卜递给青时,“多吃点白萝卜,可以预防伤寒。” 银仪抿嘴直笑,青时无奈接了过去,可刚一递出碗,祝融便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收回了碗,“我自己来,自己来。” “给我吧。”祝融光明正大地递出了碗。 “哦哦。”叶如蒙忙将萝卜块倒入他碗中,又看向了银仪,“对了,你刚刚说你师兄也送了什么?” “哦,他、”银仪吞吐了一会儿,“我小时候经常幻想他也送我一只小狗。” “哈哈,我小时候也很想养小猫小狗,不过我爹不给养,他说我娘以前养过一只猫,后来那只猫老死了,我娘还难过着呢,就不给养了。” “都会有生老病死的啊,怎么可以‘因噎废食’呢?”银仪歪头道。 “说的也是。”叶如蒙想了想,点了点头。 “而且,猫猫狗狗寿终正寝了,它们还会有子子孙孙啊,一直养着养下去就可以啦。”银仪双手合掌道,“蒙蒙呀,要是将来滚滚生了孩子,你可不可以送一只给我呀?” “啊?可是滚滚现在才两个月不到呀。” “哦,”银仪闻言有些失望,忽然眼睛又亮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前两年来的时候,叶如瑶的小狗多多就生了一胎,不过那个时候我来晚了,多多生出来的都送人了,不知道今年还生不生。”银仪说完,又忽然想了起来,忙捂住了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提起你姐姐的。”她姐姐对她做了那么坏的事,她应该很不喜欢她吧,她不应该提起她扫兴的。 第66节 “没关系,”叶如蒙摇了摇头,微笑道,“其实多多很聪明呢,我小时候也很喜欢它。”不过她三姐姐不肯给她抱,后来多多见了她也不肯她抱了。 “是啊,虽然你三姐姐人不好,但她养的狗还是很聪明的。” 青时拧了拧眉,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怪怪的。 银仪总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便想着换个话题,想了想,便开口问叶如蒙道:“你认识颜多多吧?” “嗯?”叶如蒙看着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难道是……因为这个名字? “认识?”银仪问道。 “嗯。”叶如蒙点了点头,好像还不算陌生。 “颜多多小时候也挺好玩的,我表哥……唔……容王爷以前还说过要娶……” “咳咳……”这一次,轮到祝融猛咳嗽了。 叶如蒙看向祝融,又给他夹了两块萝卜。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成龙脸):说好的神助攻呢?怎么又秒变猪队友? ☆、古董羹(下) 祝融看着银仪冷道:“颜多多还去给蒙蒙提过亲。”以前他觉得银仪还算聪明伶俐, 怎么这会儿真的是……他无奈摇头。 “什么?颜多多和蒙蒙提亲?”银仪叫了起来, “那师兄你没意见吗?”她一副帮祝融抱不平的模样。 祝融能有什么意见, 他可是先颜多多提亲的。 “不过……蒙蒙你不喜欢他是不是?”银仪看向叶如蒙。 叶如蒙摇了摇头,“我和他……只是朋友。” “对啊, ”银仪拍手, “要喜欢也是喜欢我师兄这样的!英明神武, 智勇双全, 貌胜潘安!” 祝融觉得甚是欣慰,她总算是说了句合适的话。 “不过呢,”银仪又有些遗憾道,“不过我觉得女孩子都会记得第一个来和自己提亲的男孩子的。像前两年,番邦就有一位王子来求娶我, 虽然我只见过他几面, 也不喜欢他,但我现在还记得他,你以后会不会一直记得颜多多呢?” 叶如蒙听得低下了头, 宋大哥来和她提亲的时候,她确实是欢喜雀跃的,觉得既开心又幸福。就算她将来无缘嫁给宋大哥,可是那天的心情,只怕是永远也忘不了了。 祝融心塞,以后绝对不可以让银仪再见蒙蒙了! 见氛围安静了下来,银仪发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有些委屈地看向了青时。 青时摸了摸眉毛,一脸正经地安排这二人串起“口供”来。 待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串好“口供”后,几人也吃得差不多了,叶如蒙饱得都有些坐不住了,连连摸着肚子。 “哦对了!”银仪又叫了起来,从背后摸出了一个牛角羊皮囊出来,“试一下这个!” “什么东西?”叶如蒙问道,此物看起来甚是别致,像是番外之物。 “马奶酒!”银仪端过几个别致的胡人抱角琉璃盏,拨开塞子注入奶酒,“这是鞑靼可汗送来的,好喝得紧!” “喝你的,”祝融道,“蒙蒙酒量差。”而且是奇差,他不准备让她沾酒了,尤其是如今大病初愈。 “唉呀没关系的,”银仪好客得紧,“这酒小孩子都能喝,喝了不上头。” “喝点无碍,”青时也道,“马奶酒性温,有驱寒、舒筋、活血、健胃的功效,叶姑娘不妨小酌一两杯。” “如此,便给她一杯,别倒太多。”祝融松口道。 “知道啦。”银仪倒了个七八分满,递给了叶如蒙,叶如蒙双手捧过来后,轻轻啜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仔细回味了一下,酸甜滑腻,还带着一股淳淳的奶香。 “好喝吗?” “唔,好喝,”叶如蒙点了点头,又笑道,“不过我觉得还没我家自己酿的青梅酒好喝呢,可能是我吃不习惯。” “真的呀?那、那我什么时候能去你家喝吗?”银仪一脸期盼,别看银仪年纪小,其实是个小酒鬼,只不过她的酒量确实也不怎样,充其量就爱喝些果酒、花酒罢了,真正的酒是喝不来的。 叶如蒙怔了怔,“唔,可以呀。” “蒙蒙你真好!”银仪笑眯眯的,又来了兴致,“蒙蒙,我们来行酒令!” “时辰不早了,喝完就回府了。”祝融开口打断了银仪。 银仪一听有些失望,只是片刻后又欢喜了起来,“蒙蒙,我们明天去吃炙肉好吗?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路边好多炙炉,架子上面挂着羊腿啊,鸡腿啊,还有好多肉丸子串,闻起来可香了。” “好啊好啊。”叶如蒙点了点头,舔舔唇,她还没吃过外面摊贩上的炙肉呢。她晚上很少出来,偶尔佳节夜归之时,确实能看到路边摆满了各色小吃,炙炉也不少,可是爹爹都不给吃,说外面的炙肉都是用死耗子病牛羊肉制的。后来,他们家倒是买了一个圆圆的小炙炉,偶尔会在院子里烤着吃,不过也不是经常吃,而且她总觉得,自家烤的好像没外面烤的那么香。 “你想吃?”祝融问道。 叶如蒙点了点头,一双小鹿眼有些期盼,她觉得她要是想吃,他就会想办法带她去吃的。 “过几日,你身体好了些我就带你去。” “真的吗?”叶如蒙有些小欢喜。 “嗯。”祝融轻声应了。 “我觉得我现在身体就挺好的。”叶如蒙眨了眨眼,“明后天去行吗?” 祝融顿了顿,“我回去问下忘忧,你这几日要好好休息,如果身子好得快,我就带你去吃。” “好的!”叶如蒙高兴应了,当即更下定决心要调养好身子了,银仪听了,也开心得直鼓掌。 叶如蒙捧起马奶酒,小小啜了一口,嗯,好香,她又连啜了几口。一盏马奶酒下肚,叶如蒙觉得有些困了,眼睛都有些眯了。 “我带你回家。”祝融依过来轻声道。 叶如蒙看了看他,只觉得他的大胡子有些滑稽,笑笑点了点头,起身和青时银仪二人辞别。 叶如蒙和祝融走后,银仪又喝了几盏马奶酒,直到羊皮囊空了,再也滴不出一滴酒来。银仪手指插入高高束起的发中,已是有了几许醉意。 青时恭敬道:“殿下,该回府了。” “青时,”银仪有些醉眼迷离,“你说我嫁给太子哥哥好吗?” 青时顿了顿,“殿下醉了。” “其实太子哥哥人这么好,你说姐姐为什么就想嫁给鞑靼王子呢?她说鞑靼王子骁勇善战,可是我觉得他不过一介莽夫,而且,”银仪直起身来,近近地看着青时,“你知道他们那边是收继婚吧?兄亡收嫂,弟亡收弟妇。”她依得近,淡淡的奶酒气息轻轻呼洒在青时面上,她喃喃轻语,“还有舅舅娶外甥女,外孙女嫁外祖父……” “知道。”青时往后退了退,不露神色地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姐姐自小熟读四书五经,最是三从四德……”银仪见他离远了,生怕他听不见自己的话,又依近了一些,“我父王想我嫁给鞑靼王子,我不想嫁,可姐姐却想,姐姐明明可以嫁给太子哥哥,坐上那个女人都会羡慕的位置呀。”银仪说到这,已是醉入青时怀中。 青时轻声问,“那你想吗?” 银仪微微眯了眯眼,窝在他怀中看他,青时鼻子长得真好看,嗯,眼睛、眉毛、嘴唇,都好看,她喃喃笑问:“想什么?” “你想嫁给太子殿下,当太子妃吗?”青时沉声低问。 “我?”银仪眨了眨眼,只觉得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手一挥,像是打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下来,“不知道呢……可是我觉得,太子哥哥就和融表哥一样,我都很喜欢他们。”银仪抬起手来,恍惚着摸上青时的脸,手虚虚无无的,像是触了个空,又像是摸到了,“其实,我觉得青时你也蛮好的,我也挺喜欢……” 青时抓住她覆在自己面上的手,“殿下喝醉了,休胡言乱语。” 银仪痴痴笑了几声,嘟喃道:“好困。”她翻了个身子,人卷进了青时怀中,不一会儿就安静得像只慵懒的小猫。 青时沉默不语,眸色愈深,面上再无半分笑意。 与此同时,叶如蒙正坐在马车上摇摇欲坠,刚开始她还能直着背坐着,只是没一会儿便困得靠上了车壁,祝融见状,往她腰后置了个抱枕。这抱枕柔软舒适得紧,叶如蒙靠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只是头像小鸡啄米般,时不时点一下。 祝融抿了抿唇,无声无息地移到了她那排座上,又静悄悄地挪到了她身边,向前倾了倾身子,肩膀一低,缓缓置在了她下巴下,慢慢将托着她的头,将她身子的重心引到自己这边来,一下子,叶如蒙就靠在他肩膀上睡香了。 祝融小心侧过头看着熟睡的她,动作极小,生怕惊扰了她。 如此靠了一会儿后,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叶如蒙头重重往下一点,祝融忙捧住她的脸扶了一下。叶如蒙一怔,只觉得有只温热的大掌捧在她的腮边,定睛一看,自己正靠在他的肩上,连忙直起了身子,往旁挪了挪,直挪到角落里,只觉得脸有些热,“我、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嗯,再睡一会儿,还有一段距离。”她住的城北离城中心太远,他每日都得花费不少时间来回。七月底的时候他就已经命工匠在皇宫外建了一个五进的院子了,都是问过紫衣她们,依着他们一家人的喜好来的,已命工匠日夜赶工,想来也差不多竣工了。到时,她爹去国子监,或者将来入朝了也会方便许多,最重要的是,这个院子就在容王府的竹林后面。 “我不睡了,回家再睡吧。”叶如蒙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来。 “蒙蒙。”祝融柔声唤着,叶如蒙忽而被他唤得心一颤。祝融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叶如蒙只觉得有一股电流自指尖传来,电得她酥酥麻麻的,她的理智明明是想收回手的,可身体却一动不动,任由他这般握着。 他的大手全然包住了她的小手,马车外面虽然寒凉,但车厢内暖融融的,二人的手也是暖和的。祝融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从掌心传来的温热和酥-痒令叶如蒙悸动不已,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住了穴道,无法动弹了。 叶如蒙忽然有些害怕他接下来的动作,仿佛那将是她无法拒绝的触碰一样。 果然,祝融身子朝她倾了过来,他微微低下头来,寻找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不隔着面巾亲亲可以啵? ☆、来访(上) 叶如蒙原先已经加快了的心跳, 此刻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仿佛她的心变成了一个牛皮战鼓, 被鼓手拼尽全力地敲打着,这战鼓声如雷震耳, 轰隆不绝…… 在祝融的吻落下来之前, 他面上的假胡子却先挠到了她的脸, 这一瞬间, 叶如蒙如梦初醒,猛地抬手推开了他,连她也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祝融被她推得退回了原来的位置,有些懵地看着她,叶如蒙一下子脸涨得通红, 没底气斥了一句, “你、你想干什么!” “我……”祝融唇张了张,微微别过了脸,原来, 这就是情不自禁的感觉。此时此刻,他上半张脸覆着面具,下半张脸还粘着一圈络腮胡子,叶如蒙自是看不清他的脸,可若是凑近他细看,便能看到他耳朵尖儿已经微微泛红。 接下来,二人一路缄默无言。 马车到叶府高墙外停下后,祝融先叶如蒙一步下了车,下车后在车旁候着她,车夫已为叶如蒙掀开了轿帘,叶如蒙一出来,便见祝融朝她伸出了手,意欲扶她下马车。叶如蒙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不、不用了。”她提着裙子,小心地踩在了马凳上下了车,落地后定定地看着祝融。这个……她要怎么回去?他又要抱她了吗? 果然,祝融上前一步,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腰身,叶如蒙心一颤,连忙双手撑在了他的胸前,祝融一个起落便将叶如蒙带入了围墙,直接落在她闺房窗外。 漆黑的夜空中高挂着一弯淡淡的残月,残月散发出浅浅清光,不足以照清二人的脸,地上只有斑驳的几块树影,这夜色像是暗得有些过了,又像是暗得刚刚好,叶如蒙觉得这夜色暗得有些暧昧,也寂静得有些诡异。 她忙低下了头,明知道他看不清她的脸,可她还是不敢抬起头来,她想推开他,可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松懈。 “蒙蒙。”祝融柔柔唤了声,声音像是带着无边的宠溺,仿佛在唤着一个至宠之人。 叶如蒙心一跳,抬起头来,几乎是下一刻,一个温热的吻便覆到了她唇上。原谅他,他克制不住想吻她的冲动。 叶如蒙怔怔地,仿佛看到一片漆黑的夜空中忽然亮起一道耀眼的闪电,这闪电击中了她,从头到脚。 祝融的唇像是触到了最娇嫩的花朵,他忍不住轻轻地摩挲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仿佛像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的心心就像是被最柔软的棉花填充满了,棉花上停着一只蝴蝶,蝴蝶的羽翼在轻轻地颤动着,他心颤抖得利害。 她的唇瓣柔软而温滑,带着淡淡的奶酒香气,温暖诱惑的气息引得祝融忍不住想深入采撷,可才刚微微张开了唇,叶如蒙便下意识地推拒了他一下,祝融生怕引起她的反感,慌乱中离开了她的唇,可是停在她腰间的手却是不愿收回。 叶如蒙低垂下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刻,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她怎么会和他亲嘴呢,她怎么就……没有推开他呢?包括现在。 第67节 “蒙蒙,”祝融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头上,“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叶如蒙咬唇不语,轻轻推开了他,祝融觉察到她的窘迫,微微松开了手。叶如蒙一得了自由,便转过了身去,正想爬上窗台,祝融却双手忽然按在了她腰后,叶如蒙一惊,可祝融只是轻轻一提,便把她提到了窗台上。 叶如蒙看也不敢看他,也顾不得自己动作狼狈还是不雅,三两下就爬了进去,躲到他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祝融怔怔的,看着空荡荡的屋内,忽而唇角弯弯,“蒙蒙……”他上下唇轻轻触碰着,他吻到了她。 叶如蒙整个人都有些懵,软着身子靠在衣柜前,只觉得双腿都有些站不稳了,她的手,轻轻覆上了自己的唇,温热发烫的唇。这就是……亲吻的感觉吗?叶如蒙慌忙双手按上自己的胸口,可是心却还是“扑通”直跳下不停,仿佛就要蹦出来似的。 次日上午,叶如蒙又睡迟了些,若是平日,她娘定会来唤她起身,可因着先前之事,林氏哪里会舍得,看她睡着这么晚,就只有心疼的份,还嘱咐了紫衣她们不要吵到她,让她好好睡。 叶如蒙起身后,叶长风和林氏已经外出了,听蓝衣说是去看宋叔叔了。先前宋叔叔为了找她扭伤了脚,她娘过意不去,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叶如蒙听了,便想起了宋怀远,如今想起宋大哥,除了愧疚,便只余深深的无奈了。 叶如蒙这边刚用完早膳,就收到了丞相府的贴子,贺明玉说准备和贺明珠下午来看她。她刚将帖子放下,香北又来禀报说她国公府的妹妹们都来了,叶如蒙顿了顿,忙打起精神迎了出去。 叶如蓉是走在最前头的,今日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半臂襦裙,发簪上简单缀着几只浅色玉簪,相比起以前淡雅的装扮,还要多了几分低调。她从垂花门外款款行来,面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和善的笑意。她的身后紧跟着身穿橘黄色齐胸襦裙的叶如巧,叶如巧见了叶如蒙,眼珠子都有些瞪出来了,仿佛叶如蒙身上带着光似的,见她看了过来,她忙冲她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脸。 这二人身后,叶如思和叶如漫并排行着,叶如漫见了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眸色微有打量,她今日穿了一件粉地海棠花襦裙,因着天气有些凉,还在外面罩了一件绣花褙子。她身旁的叶如思已经穿上了袄裙,倒是穿着有些厚实,叶如蒙知道,叶如思是有些怕冷的,她与叶如思相视一笑。 叶如蓉见了叶如蒙,忙快步上前去,亲切地拉起叶如蒙的手,颇有些埋怨道:“四姐姐,你怎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外面风大,小心吹到了。” “是啊!”叶如巧也凑上前来,盯着叶如蒙的发簪和衣裳,好像……也没见她穿戴有多好呀,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叶如蒙微微一笑,“其实已经好了许多了,只是脸上还有一些伤,不好意思出门呢。”她说着不漏痕迹地将手从叶如蓉手中抽了出来,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 叶如蒙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她脸上还有着淡淡的青痕。 “嘶,这是怎么了?”叶如蓉一脸心疼问道。 叶如蒙莞尔一笑,云淡风轻道:“就是之前不小心撞了一下,现在是不是看不太出来了?”她才不会让叶如蓉知道她醒来后痛得要死呢,自然就得一笔带过。 “是啊是啊,”叶如巧连忙道,“四姐姐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呢。” 叶如蒙弯唇笑了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七妹妹对她这般热切过? “四姐姐,你看大夫了吗?”叶如思轻声问道,“你有没有搽药呀?” 叶如蒙拉起了叶如思的手,笑道:“搽了,将军夫人派人给我送了续玉膏过来,所以我才好得这么快。”其实,将军府送来的续玉膏她还没用过,忘忧说她的药已经足够了。 “将军夫人对你真好啊。”叶如巧羡慕道,“四姐姐你真是有福气,没想到你身边那个宝儿丫头居然会是……”叶如巧说着忙住了口,人家现在哪里是个丫头了,可是堂堂的将军府嫡女呢,比公主还要受宠呢。 叶如蒙没有回应她,只是笑着将大家领入了前厅,又吩咐香南香北给她们上茶点来。 叶如蓉关切地问了些她的情况,叶如蒙挑着回了,没有全然答复她,叶如蓉也十分体贴地没有追问,面色和善得紧。而叶如巧,则一个劲儿地讨好着她,夸这个夸那个的,叶如蒙对着她笑得脸都些僵了,便拉着叶如思说起话来。叶如思还是和以前一样,人一多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叶如蒙问什么就答什么。 说了一堆话后,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叶如蒙看向了一直闷声不吭的叶如漫。她知道,这个八妹妹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其实,叶如漫也是个聪明人,只是有一些傲气。前世的时候叶如漫没怎么搭理过她,曾经和她说过几次话,只是都说得不太好听,不过也只是嘴皮子上说说罢了,倒是从来没给她使过什么绊子,许是不屑于对她出手吧。 叶如蒙浅浅一笑,其实八妹妹只是个不太会亏待自己的人罢了——若想她讨好你,你得有足够的能耐;可若是她不喜欢你了,也不会让自己憋屈着。叶如蒙不讨厌她,同时对她也没什么好感。 至于像话唠一样的叶如巧,前世倒是经常来刁难她,可都是些显而易见的手段。其实她欺负自己,不过也是为了讨好叶如瑶她们罢了。叶如蒙摇了摇头,这样一个被人当枪使的七妹妹,今世是欺负不到自己头上来了。她也没有太对她上心,不过还是提防着她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至于这一直温婉如初的叶如蓉,叶如蒙一直都是警惕待之的,前世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只怕二人还撕不破脸。她明白叶如蓉的性子,她不会轻易出手,可若一出手,便是极狠的,回不了头的。 “对了,”叶如巧兴致勃勃道,“下个月初三是贺大姑娘的及笄礼,四姐姐你去吗?” 叶如蒙轻轻“哦”了一声,摇了摇头,“我没有收到丞相府的请贴呢。”下个月初三,那也快了,还有四五日。 “四姐姐一起去应当也没问题的,”叶如蓉温婉笑道,“我们府里的姑娘都去呢,蓉蓉记得,四姐姐和那贺二姑娘也是挺相熟的。” “是啊,她们还请思思了。”叶如巧道,以前这种场合,哪里会有她和叶如思的份呢。这次也不知怎地,居然都请了她们。 叶如巧不知道,叶如思是贺明玉请的,国公府的姑娘们都请了,就她一个不请,怕传出去不好听,也就顺便一起了。 叶如蒙微微一笑,“我就不去了,大夫说我身子还需好好静养呢。” 叶如蓉听了,低眸一笑,并无开口劝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准备把全部人召唤到丞相府,然后一对对配cp!初步估算,至少有四对,除了叶家三姐妹,还有一位神秘嘉宾,只是听说t现在不太受欢迎了╭(╯^╰)╮ ☆、来访(下) “对了, 四姐姐, ”叶如巧有些讨好笑问, “我听说容王爷来提亲的时候送了好多聘礼呢,都去哪了呀?”该不会都退回去了吧? 叶如蒙一怔, 她不提她都快忘了, 好一会儿才讪道:“我们家院子放不下, 后来……容王爷租了隔壁的院子, 都搬到那儿去了。”叶如蒙不知道,祝融是直接将隔壁院子给买下了。 “哦,都有什么呀?一定很贵重吧?”叶如巧很是好奇打探道。 “不知道,”叶如蒙摇了摇头,“我们都没打开看过, 而且……平日里也是容王府的人看管着的, 也不知容王爷有没有搬回去。” “呵呵,姐姐说笑了。”叶如巧拿帕子掩嘴笑了笑,下的聘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叶如蒙没说话, 她可是说认真的,保不准隔壁院子早就搬光了,谁知道呢? “我听说,”叶如蓉轻声开口,“那宋大公子也来提亲了?” “是啊是啊,”叶如巧道,“真的好巧,宋大公子和四姐姐提亲,宋二公子和五姐姐提亲,不过,四姐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宋大公子呀?” “小时候认识的罢了。”叶如蒙微微一笑,宋怀玉和叶如蓉提亲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她先前还以为,前世宋怀玉娶叶如蓉为妻,是叶如蓉替自己谋划来的,还真没想过竟然是这宋怀玉心悦她主动求娶的。 “你们小时候怎么会认识呀?”叶如巧好奇地追问个不停。 “我们爹娘是认识的。” “咦?那你们爹娘怎么会认识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没有问过。” 叶如巧还想追问,门口忽然传来了几声狗叫,紧接着,便见一只胖墩墩的小狗跳过门槛跑了进来,直奔叶如蒙脚边,欢快地摇着尾巴。 叶如蒙见到滚滚,顿时心情大好,甜甜一笑,俯身将它抱了起来。 “呀,真可爱!”叶如巧笑道,“长得比多多还胖呢!真好看!”可是,才没多多好看呢,身上黑不黑白不白的,哪有多多白得像个雪团子似的。 “四姐姐这是哪来的?”叶如漫终于开了句口,眼睛都有些放光了,看起来倒是挺喜欢这只小狗的。 “唔,我们在外面买回来的,刚买回来不久。” “四姐姐你不知道吧,三姐姐去静华庵,把多多也带走了。”叶如巧快嘴道。 叶如蒙“哦”了一声,似并无兴趣。 叶如蒙这样的反应倒让叶如巧有些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难道四姐姐就不好奇三姐姐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么?三姐姐走的时候是从后门走的,戴着帷帽上了马车,肯定是觉得没脸见人了。 姐妹几个又说了好一些话,叶如巧仍是问个不停,叶如蒙懒得应付了,带了她们出去外面园子走了走,趁着叶如蓉她们赏花的时候,终于寻到机会和叶如思单独说会儿话了。 “四姐姐,你没事吧?”叶如思有些愧疚道,“其实,我有想来看你,只是一直寻不到……” “我知道。”叶如蒙冲她眨了眨眼,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她自然知晓,她落难的时候,她会悄悄地来帮她,可当她好的时候,她却不敢靠近了,和叶如巧的性子是俨然相反的。 叶如思冲她抿嘴一笑,不再做多余的解释了。 “你也要去丞相府?”叶如蒙问道。 “嗯,听说凤华郡主也会去呢。”叶如思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未免有些紧张。 “你有合适的衣裳首饰?” “我……”叶如思有些难为情,“有一套的,就那套石榴裙。” “那一套?”叶如蒙想了起来,那一套面料花色都不错,也够雅致,就是薄了一些,以叶如思怕寒的体质,到时定会冷的,想了想,叶如蒙道:“我想起来了,上次我娘给我做了一套衣裳,做小了,送你穿正合适。” 叶如思连忙摆手,“不用……” “不过就是一套衣裳,到时出席的贵女众多,可别让人笑话了去。”叶如蒙笑道,不一会儿就和紫衣说好了,让紫衣挑了两套合适的衣裳和一些首饰,包好后私下让叶如思的婢女带走。 之前陶掌柜和将军府都送过不少好料子来,她娘和桂嬷嬷都给她裁了不少衣裳,叶如思身量和她差不多,只是比她瘦上一些,挑两件紧致些的穿着应当也合适。 国公府姐妹几个又在这儿呆了一会儿,赶在晌午前回去了。她们前脚刚走,叶长风和林氏便回来了,正好赶上一起用午饭。 午饭后,一家三口在园子里散了会儿步,秋日的阳光正好,和煦地撒在院子里,池塘上,温暖如春。 叶如蒙感慨,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了。 林氏轻轻叹了口气,若是蒙蒙能嫁给远儿,到时再带着小孙子小孙女回来玩,那她此生也就再无牵挂了。 下午午睡的时候,因着这几日睡多了,叶如蒙并无睡意,只眯了一会儿,起身后抱着滚滚坐在窗台前,虽然风有些大,可她披着外衣,怀中又抱着毛茸茸的滚滚,倒不觉得冷。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铺满了院子,还没斜照到她窗台上,就已经让她觉察到暖意了。 没一会儿,贺明玉姐妹俩便来了,林氏午休未起身,叶如蒙将姐妹俩迎去了前厅。贺明玉喝了杯茶后,关切地问了她几句,贺明珠倒是问了些金仪公主的事,好在叶如蒙昨夜刚与金仪公主会面完,倒也能接得上话。 寒暄得差不多了,贺明珠便直接开口请她去参加自己的及笄礼,说得很是客气。毕竟这叶如蒙有容王爷提亲在前,又与金仪公主相交在后,身份是与以前大不同了。再加上叶如瑶已经被送去了静华庵,如今整个国公府就数她身份最金贵了。 叶如蒙有几分意外,这贺明珠亲自来请,还送上了分量最重的金箔贴,可见是极希望她去的。只是,她却不太想去,那样的场合她不确定自己应不应付得来。 她并未一口回绝,只推托说身子还不算利索,过两日看看大夫怎么说。 今日午休躺在床上的时候,叶如蒙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叶如蓉既然知道贺尔俊有意纳她为妾,那她去丞相府参加贺明珠的及笄礼,就不怕贺尔俊动什么手脚吗?毕竟这贺尔俊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叶如蓉到时真的去了,只怕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了,想到前世被贺尔俊纳作妾的的叶如思,今日见她还是一脸单纯,毫无防备,叶如蒙不免有些担心。 这次,估计她还是得去一趟才行。 晚上,紫衣和叶如蒙说起了去吃炙肉的事,“姐姐说炙肉火气太重,姑娘身子仍有些虚,最好过个三五日再去。” 叶如蒙不由得想到了那天他的那个吻,一下子觉得脸又热了起来,这几日她还想躲着他呢,她可不想见他,便道:“不急,等我去完丞相府回来再说吧。” “姑娘要去贺大姑娘的及笄礼?”蓝衣问道。 “嗯,应该是要去的。”如无意外。 “嗯,姑娘,”紫衣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霓裳阁买些新衣裳吧,还有首饰也可以添一些了。”姑娘如今这个身份,若不穿戴合适,只怕会被人看轻了去。 “这个……”叶如蒙面色有些为难,霓裳阁的衣裳可不便宜,紫衣的意思自然不是她出银子,可是,不管是容王爷,将军府,还是陶掌柜,她都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呀。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我记得将军府送了许多料子过来,有几匹华贵可做冬装的,要不我们去做一套?”现在做,应当还来得及的。 叶如蒙说做便做,带着紫衣她们去了西耳房,这里是她们家拿来当小库房用的,几人挑了几匹暖料,抱着便出去了,紫衣还顺便挑了几匹小的,准备给叶如蒙做些新的寝衣。 “姑娘,你好像变胖了一些。”紫衣拿着软尺帮叶如蒙度量着。 “是吗?哪里胖了吗?”叶如蒙忙摸了摸自己的腰,“腰胖了吗?” “这里。”紫衣掩嘴笑着,指了指她的胸口。 叶如蒙娇瞪了她一眼。 “到时把胸围这里放一下,姑娘正在长身体呢。”蓝衣道。 “对对,那就做大一点吧,”叶如蒙道,“别明年又小了。” 蓝衣笑而不语,现在的姑娘还以为她一件衣裳能穿到明年呢。 晚上,祝融来找她了,紫衣一说,叶如蒙忙给推托了,“就说我睡了。”她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吻,就觉得羞得没脸见他。 她先前还想着,如果他这几日都不来找她……这么一想,她便觉得有些失落,又有点生气。他昨晚可是亲了她,难道就想不负责吗?可是如今他来了,她又觉得羞耻得紧,根本就不敢见他。 第68节 祝融接连来了几日,叶如蒙便躲了几日。 祝融越想越不对,这一晚,将紫衣等人支使开了,在窗外敲了敲窗,便直接推开窗跃进来了。 叶如蒙这会儿正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他。她是有些想他,可是又怕见到他。叶如蒙一听到敲窗子的声音,人便坐了起来,待看到他人的时候,被他吓了一跳,心中又有着小小的欢喜,只是面上仍羞赧着,抓起抱枕便向他砸了去,羞恼道:“你进来干什么?”说是憎怒,不如说是撒娇多一些。 “我……”祝融接住了她扔过来的抱枕,上前了一步,也不敢靠太近,“你是不是生气了?”祝融从未接触过女孩子,她是真气还是假气,当真一点辩不出来。 “气什么?”叶如蒙看了他一眼,又不敢多看,今日他仍是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气我孟浪,气我那日唐突了你。”祝融低下头来,“所以你就不肯见我。” “你、你知道就好。”叶如蒙小声道,“那你可知错了。” “我知错了。”祝融看着她,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你别生我的气。” “那你以后……可还敢?” “我……”祝融顿了顿,小声道,“我还想。”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一不小心就吐露出肺腑真言╭(╯^╰)╮ ☆、菊黄蟹肥 “什么?”叶如蒙瞪大了眼。 “我不敢了。”祝融忙道。 “这、这还差不多。”叶如蒙低头。 祝融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沮丧过, 他好想, 好想走过去一把抱住她, 然后吻她,可是, 他却要尽力克制着自己, 不可以让自己做出唐突她的事情来, 若她连自己这个身份都厌恶了……祝融不敢想像。 “你来干什么呀?”叶如蒙问他, 连她也没注意到自己与他说话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娇气,与以往全然不同了。 祝融忙掏出身后的鸭腿来。 叶如蒙眼睛一亮,可是又摸了摸肚子,“还吃啊,我才刚吃完猪心汤没多久呢, 有点吃不下了。”而且, 她怕会长胖,要是长胖了,他是不是就会没那么喜欢她了?她若是变重了, 那以后他带她出去要是飞不起来了,那不丢脸丢大了。 “你可以吃一点点,剩下的给滚滚。”祝融看向了她床边篮子里睡得正香的滚滚。 “滚滚都睡了。” “待会儿就醒了。”祝融走过去,拿出鸭腿在篮子上方晃了晃。 果然,睡梦中的滚滚鼻子嗅了嗅,有些迷糊地睁开了眼,一见到祝融,便打了个激灵,一下子精神了起来,雀跃着跳出篮子在他脚边使劲摇着尾巴,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他手上的鸭腿,咧开嘴巴直流口水。 祝融笑,都不知道是蒙蒙像它,还是它像蒙蒙。 “拿给我吧。”叶如蒙接过了鸭腿。 滚滚眼巴巴地看着叶如蒙咬着鸭腿,在她脚边乖乖地摇着尾巴,只要有主人的吃的,它也会有的。 祝融笑,他就是怕她吃不下,所以特意挑了一只小鸭腿。 叶如蒙咬了几口道,“我怕长胖,这几天晚上忘忧姐姐都让我吃猪心汤。” “胖点好,都没什么肉。”祝融道。 “我没肉吗?”叶如蒙一听,咬了一口鸭腿,忍住想挺胸的冲动。 “不是,有肉。”祝融忙道。 “你、你……”叶如蒙一下子有些红了脸,这个杀手,在胡说什么呀! “不是,你腰没肉,剩下的有肉。”祝融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他好像……在耍流氓?他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腰太细了,要再吃胖一点,最好就像、像……” “像谁?”叶如蒙盯着他,哼,她倒要听听看像谁?也不知他还搂过哪些女人的腰呢。 祝融指了指滚滚,“像滚滚一样胖乎乎的,才可爱。” 叶如蒙觉得好气又好笑,一下子便笑出了声。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挺精明的,可嘴巴怎么这么笨。 祝融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她不生气就好。 叶如蒙吃了小半只,将剩下的鸭腿放到了滚滚碗里,滚滚立马就埋头啃了起来。叶如蒙有些担心,她今晚还给滚滚吃了好几片猪心呢,也不知道这鸭腿吃下去滚滚会不会吃撑了。 “你……”祝融轻声问,“你想去吃炙肉吗?”忘忧说她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只要适量就可。 叶如蒙想了想,点了点头,“明天或者什么时候吧,今晚我要早些睡,我明天有事要出去。” “好,那你早点休息。”祝融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叶如蒙有些目瞪口呆,她赶他走了吗?可是,他都这样了,她总不能还留他吧,叶如蒙撇了撇嘴,准备送客了。祝融一抬脚,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不想这么早离开,几天没见,他还没好好看清她的模样呢。一下子,祝融便走得慢吞吞的,心想着该如何收回刚才那句话。 可这边叶如蒙已经送他到窗前了。 祝融手一撑,人坐在了窗台上,只是还舍不得跳出去,又转过身子来,“蒙蒙,我能不能问一下……”他眨了眨眼,声音又问得轻,叶如蒙忽然生出一种他正可怜兮兮的错觉来。 “嗯?”她不由得放柔了语音。 “我什么时候可以亲你?”他声音轻轻的,几乎微不可闻。 “什么?” 祝融微微提高了音量,“我什么时候……”他话未说完,便被叶如蒙猛地推下了窗台,他踉跄了一下还没站稳,就听到窗子“呯”的一声关上的声音。 叶如蒙背贴在窗棂上,脸都有些热了,这个人,怎么可以问这么流氓的问题!居然问、居然问什么时候可以亲她!叶如蒙忙捂住发烫的脸。 次日,午后。 叶如蒙午睡醒来,窝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假寐的滚滚见她醒了,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从篮子里爬了出来,在她床边直摇尾巴,欢快地叫了两声。 “好滚滚~”叶如蒙俯下身来趴在床沿上,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又看了一眼它的小窝,心思滚滚真的长得越来越圆滚滚的了,要给它换个大一点的窝了。 盥洗后,叶如蒙换上了昨晚制好的衣裳,这是一套水蓝地绣梅花交领襦裙,上襦为素面暗云纹,只在领边处缀了数朵精致的红梅,她内里还穿了夹棉衣,温暖柔软,腰间系着一条海棠红的素罗纱腰带,下裙颜色稍重,为海蓝色,裙摆处用苏绣绣着数枝红梅,仿佛从裙边生起来的一般,如繁星点点,煞是好看。紫衣怕她冷,还给她披了一件保暖的锦绣披帛。 叶如蒙满意地看着镜前的自己,这套衣裳上身后效果极佳,看起来轻盈飘逸,没有一分臃肿,却又足够保暖。这套衣裳也不是紫衣她们做的,紫衣她们绣艺虽好,却也做不出这样的好衣裳来。她们裁好料子后说忙不过来,于是便请了认识的绣娘们上门来帮忙,叶如蒙没想到她们竟然会绣得如此天衣无缝,一针一线都落得无可挑剔,便连娘亲都夸她们的绣艺可与霓裳阁的绣娘们相媲美呢。 衣裳整理好后,紫衣给叶如蒙梳了个精致的垂挂髻,给她戴了仲秋那日的羊脂玉绣球花头饰,叶如蒙看着发髻上皎洁的玉簪和灵润的珠花,微微垂了眸子,这套头面,也算是他送她的呢,这么一想,叶如蒙顿时觉得心中喜滋滋的,也不知他打哪得来的,反正她挺喜欢的。 叶如蒙穿戴整齐后,香北就来禀报说丞相府的马车来了。她是前日才让人回贴说准备出席的,贺明珠那边立刻就说到时安排马车来接她。她也不推辞,她爹三日前已经去国子监上任,每日都要用到马车。想到她爹每天天不亮就要出门,坐上近一个时辰的马车才能到国子监,叶如蒙就心疼,可是也没办法,国子监就在皇城边,离城北远得很呢。叶如蒙不由得感慨,要是他们家有足够的银子,可以在国子监附近买一座院子就好了。想到这,叶如蒙又摇头苦笑,国子监附近是皇城重地,权势不够的人,便是任他们有多少银子都买不起,更别提她们家了。 叶如蒙到了丞相府后,被管事们迎进了后花园,花园里欢声笑语不断,贵女们衣香鬓影,游绕在花间。花园四处,摆满了各色怒放的菊花,其中不乏名品,还吸引了不少彩蝶流连其中。 叶如蒙一踏入月洞式园门,贺明玉便迎了出来,拉着叶如蒙热情地给她介绍着园中华衣丽服的贵女们,贵女们不由得都打量着她。这就是叶四姑娘呀,五官精致,肌肤莹白如玉,举止落落大方,她们倒不知叶国公府还藏了这么一位嫡女,再看看她身上的穿戴,丝毫不逊色于她们,眼尖的都能看出她身上的穿戴皆是出自京城三阁,而且还是珍品。一时间,贵女们心中百态,面色含笑地与她套起了近乎,一个个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这可是容王爷看中的人,哪里能得罪了,容王爷,又岂是她们能够肖想的。 叶如蒙五官生得柔和,性子也不像叶如瑶般娇纵,应付了一圈下来,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氛围融洽得紧,途中遇到了国公府的四个妹妹们,见时辰差不多了,贺明玉这才安排她们姐妹几个一起落座。 此次是在园中摆设的宴席,园中假山玉石林立,小桥流水不断,菊花百态,颇有秋意,摆了整整四十九桌精致的华席。每桌华席上都摆放了一盆名品菊花,围绕着菊花铺满了各色小食,小食以金菊红蟹为主。除此之外,园中还有布置雅致的亭子可供鉴赏诗画,一时间,贵女们行酒令,猜花谜,赏菊品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叶如蒙拉着叶如思坐在了她身边,她们坐的这一桌可坐八人,除了姐妹五个,还坐了其他三位姑娘。这一桌摆的是一盆开得硕大饱满的泥金九连环,这九连环菊瓣绚烂如抽丝,配上景泰蓝掐丝珐琅宽腹花盆,更显得高贵典雅。 围绕着花盆的吃食有菊花粥、菊花豆腐、菊花茶、菊花酒、菊花糕、菊花羹、菊花鱼球、油炸菊叶、菊花炸鱼球等等,肥肉螃蟹都已经剔好壳,用葵口银温碗温着。 紫衣给叶如蒙舀了一勺蟹黄膏和蟹肉,叶如蒙轻轻夹了一筷子,蟹黄膏香醇浓郁,蟹肉细腻柔滑,实为蟹中之佳品。唔,真好吃,不过,她总觉得吃螃蟹地自己动手吃起来才香,这些剥好的蟹肉吃着虽然方便,却也少了些味道。 “四姐姐,试下这菊花肉。”叶如蓉笑容满面,从容不迫地舀了一勺到她碗中。菊花肉是一块块经过巧制的半透明状的肥猪肉,外面拌上一层半鲜半干的菊花瓣制成的菊花糖而成,吃时肥肉清甜可口,爽而不腻,菊瓣液香凝喉,芬芳扑鼻。 叶如蒙微微颔首,道了一声谢,却没有动筷子。 直到这会儿,叶如蒙才有时间打量起身旁的叶如思来,叶如思今日穿的是她送她的那套淡雅绿绣菊花对襟襦裙,衣裳穿在她身上倒显得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娇弱感。叶如思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头低了低,叶如蒙笑道:“你今日真好看,不用瑟缩着。”她要是能自信些,会更美。 叶如思小声道:“谢谢四姐姐。”她有些红了脸,端起霁红釉瓷茶盏,低下头来浅浅抿了一口菊花茶,以掩饰自己的羞涩。 吃了几分饱后,众人玩起了击鼓传花,传的是一个金色的菊花球,初时拿在手中凉滑滑的,没一会儿就被众人传得温热了起来。 一会儿后,丫环们上了新的热菜,却不小心将一碗蟹黄膏洒在了叶如蓉袖子上,丫环连忙跪下请罪,叶如蓉微微蹙了蹙眉,并无说什么。 贺明珠刚好在附近,得了消息后连忙赶了过来,一脸歉意道:“叶五姑娘,真是对不起。”斥责了丫环几句后,她对身边的大丫环吩咐道,“快带叶五姑娘去厢房里换一下衣裳。” 叶如蓉淡淡笑道:“无碍。”还面容亲切地帮丫环说了几句话,最后看向了叶如思,“六妹妹,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吧。” 叶如思哪里会拒绝她,连忙起身陪同。 叶如蒙一见,也跟着起了身,“五妹妹,我也一起去吧。” 叶如蓉微微一怔,客气道:“不用劳烦四姐姐了,你还没吃完呢,有六妹妹陪我就行了。” “没关系,”叶如蒙笑道,“反正我也吃饱了。” 叶如巧也起了身,“那五姐姐,我也陪你们一起去吧。”她可不想被落下,她没来过这种场合,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自然是要紧紧粘着叶如蓉的。 叶如蓉面上闪过一丝的不自然,可再推却下去恐会引起怀疑,只能笑着同意了。 姐妹几个看向了还在座上的叶如漫,叶如漫并无兴趣跟着一起去,只是有几分慵懒笑道,“我就在这等姐姐们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双11啥都没买。 今晚杀手陪朋友出去办点事,在外面等她,因着风大,就把连帽风衣的帽子套上了,然后站在门口看那种公安防诈骗的宣传手册,当时是双手抱臂而立(冷啊),两脚张开呈肩宽(这样站得稳啊),然后听到后面一对母子玩耍,小孩子一直叫爸爸爸爸,他妈妈就一直在说这是叔叔叔叔,反复多次。当我看完转过身子来时,赫然发现小孩子手指着我!!!然后他看见我,估计也懵了,就是那种小孩子脆生生的表情,本来以为他们说的不是我,结果那个小盆友的妈妈连忙说,这是姐姐…… 算了,杀手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吗?╭(╯^╰)╮如果不是有大人在,我早就揍他了!你爸爸长我这样吗!!啊??连爸爸都会认错!!啊??(咆哮) ☆、螳螂捕蝉 姐妹几个出了后花园, 经过荷梅园后才到了后院的客卧。这招待女宾的后花园和招待男客的前庭院正是以这片荷梅园隔开的, 荷梅园顾名思义, 荷花与梅花各占一半,春夏时看荷, 秋冬时赏梅。平时宴会的时候, 男客们在庭院里推杯换盏, 高谈阔论;女宾们则在后花园品茶吃食, 赏花作诗,待各自吃饱喝足后,男客和女宾们才会陆续来这荷梅园里汇聚交谈,赏诗作画。 今日贺明珠及笄的良辰是下午酉时一刻,大家吃喝得差不多后, 就会在酉时之前聚到这里来见证她的及笄礼了。 叶如蒙才刚走进后院, 就被人唤住了,来人是贺明珠身边的大丫环,丫环恭敬道:“叶四姑娘, 凤华郡主有请。” 叶如蒙一怔,她于这凤华郡主向来无交集,此番找她做什么?叶如蒙暗忖,莫非是为了容王爷? 这凤华郡主聂无双是当今圣上的胞妹——长公主所出,长公主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捧在手心里的。因着皇上自小与长公主感情深厚,对她的独女也是宠爱有佳,在聂无双八岁那年便给了她一个郡主的封号。 聂无双自小就心怡祝融这个表哥,可是祝融却不爱搭理她,反而一心向着叶如瑶。这聂无双容貌生得极美,可要真和叶如瑶一比,姿色又落了她几分,是以她从小就和叶如瑶不对盘。那叶如瑶身份虽比不过她,可是她仗着有祝融的宠爱,还让她这个郡主吃了几次亏。此次叶如瑶受了罚,被送到尼姑庵去,可是乐坏了她,心情好得不得了。 叶如蒙记得,这凤华郡主今年刚及笄不久,她前世好像是拖到十七岁才出嫁的,可是嫁的是谁来着?她一时间倒有些想不起了。 丫环见叶如蒙迟疑,连忙道:“请姑娘随奴婢来,莫让郡主久等了。” 叶如蓉见了,也道:“四姐姐,你快去吧。” “是啊,”叶如思也劝道,“快去吧。”凤华郡主可不是个好脾性的人,若是让她久等了,只怕会借机迁怒四姐姐。 叶如蒙唇张了张,正想开口唤叶如思一起去,可是转念一想,此次凤华郡主唤她过去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刁难,这么一想,叶如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别拖叶如思下水了。 第69节 “七妹妹,要不你陪四姐姐一起去吧?”叶如蓉提议道。 叶如巧一听,连忙摇头:“我不去,我陪五姐姐就好!”凤华郡主脾气大,她才不凑到她跟前去自讨苦吃呢! 叶如思闻言一怔,这才想到这凤华郡主保不准是要刁难四姐姐,她误以为叶如蒙刚刚的迟疑是因为害怕,正欲开口说陪她一起去,叶如蒙已经懂了她的意思,笑着婉拒道:“没事,我自个儿去就行,很快就回来。” 叶如思还想开口,叶如蓉却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叶如蓉的话她向来是听的,这才作罢了。 待叶如蒙跟着丫环走后,叶如蓉压低声音道:“六妹妹你放心,四姐姐身份如今已大不同,郡主如何能为难得了她?你去了,说不定郡主就找你麻烦呢,到时四姐姐可保不住你,反倒叫她为难了。” 叶如蓉这话说得在理又诚恳,倒叫叶如思心中添了几分愧疚,还是五姐姐想得通透,五姐姐以前跟在三姐姐身后,只怕没少受过凤华郡主的刁难。她去了,可能真会如她所说,只给四姐姐添麻烦了。 叶如蒙刚走出院子,便低头吩咐紫衣折回去照看叶如思,以叶如思的性子,只怕被叶如蓉卖了还在帮她数银子呢。此时的叶如思,就是前世的她,她们都被叶如蓉甩得团团转,还掏心掏肺地对她好。 丫环领着叶如蒙到了一个挂满橘黄色纱幔的八角重檐石亭,远远地,便见亭中被众星捧月般围绕着的凤华郡主聂无双了,聂无双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宫装,她生得一双剑眉,配上一双眼角微微上扬的双凤眼,美得凌厉逼人。 叶如蒙被引入亭后,上前屈膝行礼,“民女见过郡主,不知郡主召见民女,有何指示?” 聂无双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姑娘,显然对她的冒然出现略有不满,“你是谁?” 叶如蒙一怔,看向了带她来的丫环,丫环一脸无辜,这时,聂无双身旁的贺明珠才笑道:“郡主,这位是叶四姑娘,刚刚郡主不是说,想见见这国色天香的叶四姑娘吗?” 聂无双闻言,眸中略有惊讶,这才将叶如蒙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嘴角扯出一抹笑,“这回倒是见着了,原以为是个国色天香的玉人儿,如今看来,不过尔尔。”这容貌虽说也算上佳,可是哪里比得上叶如瑶呢?别说叶如瑶了,就连她的一半姿色也没有,也不知容王爷怎么会看上她? 叶如蒙对她的嗤笑无动于衷,只是柔声道:“既然郡主没有其它吩咐,那民女就先退下了。” “慢着!” 聂无双勾唇一笑,端坐在高位上审视着她,“既然来了,那就多呆一会儿吧。我听闻你爹爹学富五车,想来你也应当文采斐然,不如……”聂无双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转了转,略有狡黠道,“不如你就现场做诗一首,为明珠的及笄之礼锦上添花吧?” 叶如蒙弯唇一笑,“诚如郡主所言,所谓国色天香不过尔尔,所谓文采斐然实为胸无点墨,传言不可尽信也。爹爹自幼便教导,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以民女实乃不通文墨,不敢在郡主面前献丑。” 聂无双正想说些什么,叶如蒙又紧接着道:“不过,我五妹妹倒是有些才学的,郡主稍等片刻,民女这就去唤她。”叶如蒙说完施施然行了一礼,不由分说便退下了。 聂无双还来不及开口,叶如蒙便一溜烟儿地跑得飞快了,留下呆愣在原地的众人。好一会儿后,聂无双才哧笑一声,没想到这叶如蒙胆子小成这样,怕得像只松鼠似的,这样一个人,将来又如何能成为她的对手? 叶如蒙赶回去的时候,正好在院子门口遇到了丞相夫人和另一位贵气的夫人,二人带着一群丫环,有说有笑正欲入院。 “咦,你是?”丞相夫人打量着她,见她一身穿戴不凡,可是看着却有些眼生。 叶如蒙自报家门后,丞相夫人身旁的贵妇人却先开口笑道:“原来是小蒙蒙,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原来,这位夫人正是宋怀远的姨母黄氏,黄氏嫁得不错,夫君如今也是朝中的二品文官。在很久以前她还真的见过叶如蒙一面,那个时候的叶如蒙像个小粉团子一样,可爱得紧,一双大眼睛圆溜溜黑漆漆的。 她打量着叶如蒙笑道:“没想到一下子长得这么大了,比出水芙蓉还胜几分,难怪会引得三家提亲。” “夫人妙赞了。”叶如蒙低头,恰到好处地害羞了一下,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些恭维话罢了。 “叶四姑娘来这做什么?”丞相夫人亲切问道,她也知叶如蒙的到来,只是先前一直忙着招待着命妇,还没遇上她。 叶如蒙温婉答道,“我五妹妹弄脏了衣服,正在里面换衣裳呢。” 叶如蒙话一落音,便听见从院子里面遥遥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紧接着,就有屏风砰然倒地的声音传来。 丞相夫人一听,连忙快步走进了院子,跑了好一小会儿才来到了客房,在客房门外高声呼道:“叶五姑娘怎么了?” “我、我没事!”里面传来略有慌乱的女声。 叶如蒙一听就觉得不得了了,这不是叶如蓉的声音,这是叶如思的声音! 丞相夫人的丫环们正欲推开门,却发现门被人从里面顶住了,还被人迅速反锁了起来,紧接着,隔着门便传来了紫衣有些警惕的声音,“是谁?” “门外乃是丞相夫人,里面发生何事?”丫环忙高声道。 紫衣一听,这才从容不迫答道:“我家姑娘正在换衣裳,请稍后片刻。” “刚刚听闻里面传来声响,不知发生何事?”丞相夫人急问,面上带着几分殷切。 “回禀夫人,刚刚我家姑娘不小心碰倒了屏风。”紫衣仍是不急不慢。 丞相夫人听得微微敛眉,她们刚刚可是听到先有尖叫,再有屏风倒地的。 一会儿后,紫衣才打开门来,丞相夫人等人忙快步踏了进去,便见叶如思从倒地的屏风后绕了过来,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身上还穿着一套略显宽长的衣裳。 丞相夫人一见叶如思,顿时脸色一变,怎么会是她? 叶如思面色还有些慌乱潮红,这会儿见了丞相夫人连忙行礼,而后道:“刚刚换衣裳时这只小猫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吓了我一大跳,还把屏风给推倒了,真是不好意思,惊动了夫人。” 丞相夫人闻言,连忙往里探了探头,她不确定她儿子是不是躲在里面,还是诚如她所说,她刚刚的尖叫只是因为被猫惊动了?而不是因为她儿子闯了进来? “哦?”黄氏倒无怀疑,只是笑问道,“这小猫倒是精致,是谁养的?” 丞相夫人瞥了叶如思怀中的白团子一眼,面色闪过不喜,“知君养的。”还是只只有三只腿的残疾小猫,晦气得紧。她本来不让养,可他倒好,平日里从来不敢反驳的人,居然就在这事上忤逆了她! 最后被她罚在小祠堂里跪了整整一日,直到丞相爷回来后问起他,她才不得已放了人。可是在那之后,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说服了丞相爷,答应他养着了。 那贺知君知她不喜,也不怎么让小猫跑出他的院子,她平日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竟然跑出来惊了人,那她就不能不管了,她冷道:“把这只小猫给我关起来!” “夫人,”叶如思一听她语音中的不耐,秀眉都聚成一团了,连忙求情道,“其实这只小猫挺乖的,是我见了它之后吓了一跳,才会惊扰了它,它懂事得紧,希望夫人能……好生对待,莫责怪于它。”这只小猫,想来是贺二公子心爱之宠吧。 叶如蒙闻言笑道:“瞧你这话说的,丞相夫人还能和一只小猫计较不成,她不过是让人把小猫带回去给贺公子罢了。” 叶如思闻言,微微有些红了脸,这才将小猫递给了丫环,“丞相夫人面软心慈,定是个宅心仁厚之人,是如思唐突了。” 丞相夫人面上一讪,笑着对身后的丫环吩咐道:“快,把这小猫送回二公子院子去,让他看管好就是了。” “是,夫人。”丫环摸了摸小猫,它窝在丫环怀中倒也乖巧,只对叶如思喵了一声,便乖乖地由着丫环将它抱走了。 叶如思过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将眼神从小猫离去的方向收了回来,她看见这只小猫,总觉得怜爱得紧,也不知是因它的主人,还是因为看见它便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364天就要过双十一了,回想起上一次过双十一,仿佛就在昨天。在这里,提前祝大家2017年双十一快乐! 最后!很重要的一件事!双11可能很多姑娘都会有n多快递陆续到达,如果是一个人独自在家有人敲门说是快递,一定要问清楚,不要毫无防备就开门了,警惕心不可无!总感觉有些坏人会趁大家收快递收得麻木的这段时间犯法,大家多留个心眼。(开门前可以问一下是什么东西,还可以假装打电话——老爸你怎么还不到家啊,哦,在楼梯了啊!) 蓝后,快递员这阵子真的超辛苦,希望大家温油对待(=^w^=)说一声谢谢或者辛苦了,或许快递哥哥在送前一个件的时候受过委屈,听到这句话,他们会觉得,嗯,还是好姑娘居多,哈哈╭(╯3╰)╮ ☆、黄雀在后 叶如蒙这会儿倒有些不明白了, “思思, 怎么会变成你在换衣裳?之前不是蓉蓉在里面吗?” 叶如思解释道:“刚才红莲给五姐姐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结果不小心洒到我身上了,五姐姐怕我冷到了, 这才将她的衣服给了我让我先换的。”红莲, 正是叶如蓉的贴身丫环。 “那她人呢?还有七妹妹去哪了?”叶如蒙不满, 她一个姑娘家在里面换衣裳, 居然连个守在门口的丫环都没有? “这个……”叶如思四处望了望,一脸懵懂,“这我就不知道了,刚刚五姐姐她们还在门口呢。”她在府中并不受宠,身为庶女, 一般出席这样的场合都是只带一个贴身丫环的, 她的丫环去给她取衣裳了,五姐姐和七妹妹刚刚明明就在这门口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就在这时, 从走廊尽头传来了说笑声,众人一见,叶如蓉和叶如巧正有说有笑地走了回来,一见门口围了这么多人,二人一怔,忙停了说笑快步走了过来,叶如蓉有些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叶如蒙面色有些难看,“六妹妹在里面换衣裳,怎地还没一个人在外面守着?” “怎么会呢?”叶如蓉有些不明白,“刚刚我还让红莲在这儿守着的。” “是啊,”叶如巧也跟着道,“我们走的时候五姐姐就吩咐红莲就在这儿守着了。” 叶如蓉看着如今略有严谨的场合,有些不安地往里面看了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紫衣不卑不亢答道:“刚刚奴婢折了回来,看到这门是打开着的,一进去便发现姑娘正在屏风后换衣服,这才赶紧将门关了上来。” 众人闻言,都大吃了一惊,叶如蒙也是,她竟还不知有这个内情,叶如蓉急道:“怎么会这样?那、那刚刚没被人看见吧?”叶如蓉说着,眼睛却是往里望了望,似在搜寻着什么。 “自然是没有,”叶如蒙立马道,“幸好紫衣折了回来。” 叶如蓉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关切地看向了叶如思,“六妹妹,你刚刚进去的时候可有反锁?” 叶如思摇了摇头,“没有,我看你们都在外面给我守着……我也就没上锁了。”而且她还在等她的丫环小欣送衣裳回来给自己呢,她哪里想过要留个心眼将门锁上。 “那就奇怪了,那这门怎么会是开的呢?”叶如蒙看着叶如蓉不解道,明显是怀疑到了她头上来,难道前世,她就是这样使计让叶如思代她嫁给了贺尔俊? “这个……”叶如蓉对她怀疑的眼神视若无睹,只是紧皱秀眉,一脸担忧,“这事都怪我,刚刚看见了一只闪蓝色的大蝴蝶,我便拉着七妹妹去看了,我们离开的时候我明明吩咐红莲守着了,也不知道红莲去哪了?” 正想着,红莲却回来了,叶如蓉见状,连忙喝问,“红莲,刚刚我不是让你守在这儿,你人跑哪去了?” 红莲一听,连忙福身,“刚刚奴婢是守在门口的,可是忽然有一位姐姐来唤奴婢,说是贺大姑娘找我有急事。奴婢说我们府上有姑娘在里面换衣裳,那位姐姐说她帮奴婢守着,奴婢这才敢离开的。” “哦?那她人呢?”叶如蒙问道。 “这个……”红莲一听急了,“奴婢、奴婢也是刚回来的……” “那你从哪里回来?” “就花园里。” “你去花园见贺大姑娘了?贺大姑娘可有说找你何事?”叶如蒙连连追问。 红莲顿时面色为难,“刚刚奴婢到了园子里,可是贺大姑娘说她没有找,不知是不是谁传错了话……”红莲头又低了低,福着身不敢看她们,“奴婢发誓,所言句句属实!” “呵,”叶如蒙冷笑一声,“刚刚紫衣回来的时候,见这门是打开的。你可知,六姑娘在内换衣裳,若有男子误入,那六姑娘的名节岂不是就要毁了?”想到这,叶如蒙语气未免有些咄咄逼人。 红莲一听,知事情比她想像中的严重多了,连忙跪下请罪,“奴婢知罪!可是、可是奴婢走的时候,明明是有位姐姐看守着的,奴婢也不知道房门怎么会开了的,请六姑娘恕罪!”红莲知叶如思最好说话,转而向她求起情来。 叶如蒙审视着红莲,她也不确定红莲是不是在撒谎,说不定就是红莲故意将门推开,然后一走了之的。可是这样,那这计划只做了一半,还得等那贺尔俊来才行呀?叶如蒙忽然联想到刚刚丞相夫人的表现,一下子了然了,叶如蓉这是将计就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红莲有可能就不是说谎,而是真的有人将她支使开了,是贺尔俊的人。 叶如蒙转而看向了丞相夫人,“此事事关我我六妹妹的清白,也不知是什么人故意支开我们府上的丫环,还将这门推了开来,只怕是意图不轨,还请丞相夫人为我们作主。” “这个……”丞相夫人面色有些尴尬,狡辩道,“我们府里的丫环是断然做不出此事的,是不是风太大,门给吹开了?” 叶如蒙坚决摇头,“我看这门挺结实的,如今秋风柔柔,哪里会吹得开?”叶如蒙看向了红莲,“红莲你倒说说看,来唤你的丫头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裳,若是让你认,你可认得出来?若是找不到那个丫环,那此事便只能唯你是问了。” 红莲连忙跪在地上,害怕极了,“奴婢……奴婢不一定认得出来,但一定尽力一试。” 丞相夫人这下倒是为难了,那丫环是她派来引开红莲的,她自然不想为此事作主。如果只是几个小姑娘,她说不定还能忽悠过去,可偏生如今还有黄氏在场。原先她带了黄氏来,就是想让黄氏亲眼见证一下,这叶五姑娘已经叫她儿子不小心撞见了身子。黄氏身为命妇,自然不会长舌到处乱说,可是那宋怀玉的母亲是她姐姐,姐妹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以宋家那样的书香世家,断然是不会要这种不清不白的女子的,自然也就不会再和她儿子争了。而且这样一来,那叶如蓉失了清白,他儿子要纳她为妾,也就更加地顺理成章了。她原本是想着如此一箭双雕的,谁知道这里面的姑娘竟是换成了叶如思,也不知道如今她儿子是不是躲在了里面。丞相夫人想到这,未免心急如焚,若是躲在里面,可千万别被人发现了,人家姑娘家在换衣服,他在里面偷躲着,要是传出去了得多难听呀,而且保不准还得将这叶如思给娶了。 万般无奈之下,丞相夫人只好道:“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为你们姐妹作主。”她说着将众人领了出去,“只是这事也不好声张,况且今日还是明珠及笄之礼,不如低调处理如何?”她说着,端出了丞相夫人的架子来。 “谢丞相夫人,不知丞相夫人准备如何处理?”叶如蒙认真问道。 “这样吧,到时宴席结束后,我让管家将全部丫环聚集在一块,让红莲一一辨认如何?” “那就在此谢过丞相夫人了。”叶如蒙一脸感激道,“多谢夫人肯为我们作主,久闻丞相守正不阿,夫人更是如此。”叶如蒙此番话也是另一个意思,若是你处理不公了,那就顺便污了你丞相夫君的英名了。 丞相夫人脸上堆笑。 事情处理完后,叶如思的丫环小欣也带着衣服赶了回来了,叶如蓉和叶如思这才进屋去将衣裳都换好了。 待丞相夫人和黄氏走后,姐妹四人神色都有些不明,叶如蒙对叶如蓉直言道:“五妹妹,你和七妹妹先过去吧,我有点累,想在这儿休息一下,让思思陪着我就算了。” 叶如蓉一听,眼珠子微微一转,点了点头,又面现愧色地看着叶如思,“思思,都是我不好,差点害得你……” “五姐姐快别这么说,”叶如思也愧疚起来,“是我太大意了,自己没有锁好门。” 叶如蓉皱眉道:“你放心,此事是红莲失职,我回去定会处罚。”她又诚心诚意地对着叶如思道了歉,这才和叶如巧离开了。 待确认她们走后,紫衣连忙关上了门,却是快步折了进去,打开衣柜将里面的贺知君放了出来,叶如蒙登时吃了一惊,只见这贺知君满脸通红,好不狼狈,见了她们,手都不知该往哪放了。 叶如思见了他,也侧过了身子去,脸涨得通红。 第70节 贺知君站定后,难堪地向叶如思作了一揖,“叶六姑娘,此事……是在下无礼在前,在下定会对姑娘负责。” 叶如思羞得说不出话来,只咬唇背对着他。 贺知君又向紫衣作了一揖,“多谢姑娘相救,”他看向紫衣和叶如蒙二人,“此事还望二位姑娘能够保密,免得污了叶六姑娘的名节。叶四姑娘,在下定会对令妹负责。”他诚恳道。 叶如蒙这会儿还有些呆愣,“发生……什么事了?” 她这一问,让贺知君脸上刚褪去的红潮又涨了上来,一下子连耳根子都红了,贺知君不敢言语,只慌乱道:“在下告辞了。”说着就要往门口走去。 “诶等等!”紫衣连忙唤住他,“这个时候你还敢走门?生怕别人不知道?爬窗啊!” 贺知君一怔,爬上窗子前又对几人行了一礼,“在下失礼了。” 叶如蒙呆滞片刻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真是个呆子!”她看向了叶如思,见叶如思头都要低到地上来了,知问她是问不出来的,又看向了紫衣。 紫衣这才道:“刚刚奴婢回来的时候,这贺二公子已经追着他的小猫追进来了,这门是打开的,贺二公子也不知里面有人,这才……”紫衣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 叶如思只觉得脸上烫得利害,支支吾吾地,“其实……也、也没看见什么,只是、只是……” 叶如蒙面色含笑,她六妹妹果然是对贺知君有意的,若是让那贺尔俊见了,只怕这会儿就不是脸红,而是要上吊去了。她笑道:“放心吧,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得来的缘分,我看这贺二公子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只怕不日就要上门提亲了。” 叶如思也不敢看她,“四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贺二公子哪里看得上我。” “啊!六妹妹可是不喜欢他?”叶如蒙故作一脸担忧,“要不,我去和他说说,让你别对你负责任了?” “四姐姐!”叶如思一下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叶如蒙掩嘴直笑,“放心吧,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那贺二公子还不上门提亲,我们也不要他了。” 叶如思急得眼睛都红了,像只小兔子一样,声音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四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若这贺二公子真要因了今日之事娶她,那她也是难堪得紧。他、他不喜欢她,那还要娶她,这不是为难人家吗? 叶如蒙见她实在羞得不行,也不敢再笑话她了,敛了笑意,认真道:“六妹妹,经了这事,你以后可得小心五妹妹。” “什么意思?”叶如思微微抬起涨得通红的脸,一脸不明地看着她。 “你还看不出来吗?”叶如蒙压低声音道,“此次你是着了五妹妹的道了,”叶如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解释了一遍,“你说,若当时在里面的人是蓉蓉,来的人又是贺大公子,贺大公子撞见了蓉蓉换衣裳,又当场被丞相夫人和那宋怀玉的姨母抓了个正着,你猜会怎么着?” 叶如思听得脸色都白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四姐姐的意思是,原本来的人应当是贺大公子,丞相夫人她们是来撞场的?而五姐姐她、她是让红莲故意泼我的?” 叶如蒙点了点头,“我猜当是如此。” “这怎么可能?”叶如思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五姐姐一向待我极好,不可能会这样做的。” 叶如蒙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她解释,“你要知道,如果贺大公子已经纳了我们一个国公府的姑娘为妾,那是不可能再纳五妹妹的了。总之,所幸这次来的是贺二公子,只是,这贺二公子还未来得及上门提亲,这阵子你还是小心些地好。” 叶如蒙不再多说,叶如蓉在叶如思心目中的印象太好,只怕她三言两语还说不动。若是前世,有人在她面前这么说叶如蓉的坏话,她保不准就要怀疑那个人是来离间她们姐妹的了。 “四姐姐……我、”叶如思面现愧色,“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可能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没事,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叶如蒙语重心长道,“你只要记得,以后小心些就是。在这次宴会结束之前,你最好一直跟在我身边。回府后,也要一切小心。” “四姐姐放心。”叶如思忙道。 叶如蒙不曾想,这回却是她想多了,此计不成,心急的叶如蓉就已经将毒手转而伸向了叶如巧。 作者有话要说: ☆、自食恶果 叶如蒙和叶如思一行人从荷梅园经过, 正欲回后花园, 忽而听到荷塘那边传来红莲的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姑娘落水了!” 叶如蒙等人一惊, 连忙跑了过去, 将近荷塘时, 正好看见贺尔俊从庭院那边跑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小厮和宋怀玉。叶如蒙等人还没赶到,便听红莲哭着对贺尔俊道:“贺大公子,不好了,我家姑娘掉到荷塘里了!” 众人一见,此时荷塘中花叶凋零, 一片败落, 可见一女子在水中挣扎着,残荷掩面,水花扑溅。 贺尔俊和宋怀玉一看, 都是心中一沉,争先恐后便欲下荷塘,明明是宋怀玉在前的,可贺尔俊却一把揪住了宋怀玉的领子,用力将他往身后一扯,贺尔俊的小厮赶紧上前抱紧了宋怀玉,紧紧箍住了他。贺尔俊毫不犹豫,立刻就扑通一声跳下了池塘。 叶如蒙看得眉毛一跳,这么冷的天,那荷塘的水都有多冰凉啊,她一想到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原本应该在水中的叶如蓉却匆匆地从后花园那边小跑了回来,满脸慌乱。叶如蒙等人见了她,都吃了一惊,叶如蓉在这,那掉入荷塘中的是谁? 叶如蓉喘着气道:“青青已经去喊婆子过来了!”青青,正是叶如巧的丫环,这么说来,掉进荷塘里的是叶如巧? 叶如蓉万分着急,也顾不得她们,直跑到荷塘边趴下,担忧地看向了荷塘里挣扎个不停的叶如巧,当她看向游得离叶如巧越来越近的男子时,嘴角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微笑,却故作惊讶道:“是谁去救七妹妹了?” “姑娘,贺大公子下去救七姑娘了!”红莲连忙道。 叶如蒙看得敛了目,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这叶如蓉的诡计,她竟是一眼看穿了。这么冷的天,居然使计让叶如巧掉下了水,叶如蒙气得直咬牙,真巴不得这叶如蓉也掉下水,让她试试这秋日里寒凉的荷塘水。 叶如蒙身后的紫衣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眼角余光瞄到了围墙上有一只皮毛发灰的老猫,这只老猫正懒洋洋地躺在墙上晒着太阳,时不时瞥他们一眼。 紫衣顿时有了主意,她悄悄打开袖中的盒子,指间捏住一颗薄纸包着的猫粉丸。这猫粉对猫的诱惑力极大,她先前就是一路撒来,才会引得贺知君的猫入了客房的,她今天沾在叶如思身上的份量也是刚刚好,让小猫极为喜爱她。可是,这猫粉得适量,若是这一整颗的份量,那便不得了了,极易引起猫的抓狂。 自家姑娘不知道,还以为贺二公子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却不知原是主子牵的红线。主子在知道姑娘要来丞相府的时候,就已经派暗卫来丞相府中勘察过了,可以说叶如蓉和丞相夫人她们的阴谋诡计,早已在主子的掌握之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都忘了身后还有网雀人。 叶如蓉这边还趴在荷塘边深情地演着戏,忽然觉得脖子像是被一颗小石子打了一下,力度有点大,害得她差点就掉了下去,还没等她撑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她一回头,便见一只全身炸毛的灰猫朝她扑了过来,灰猫在她脸上打了一掌,她惨叫了一声,整个人还蹲着就直接“扑通”一声掉下了荷塘。 叶如蒙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个……怎么想什么就来什么?刚刚若她没看错,叶如蓉脖子上是突然被人打了个白色的弹丸,那颗弹丸一碰到她的脖子就炸开粉来,只不过因着角度的问题,只有她和叶如思见着了,也不知是谁出的手。看样子像是……从她们这个方向出的手?她不由得看向了紫衣。 另一边,被贺尔俊小厮擒住的宋怀玉,此番见叶如蓉真的落了水,突然猛地挣扎了开来,将那小厮推倒后,二话不说冲了过来,扑通一声就跳下池塘,游去救叶如蓉了。 这个时候,叶如巧的丫环青青已经带着园中的贵女丫环们风风火火地从后花园里赶了过来,贺尔俊正好抱着他以为的“叶如蓉”靠了岸,婆子们一见,赶紧上前帮了把手,将湿漉漉的叶如巧拉上岸来。叶如巧已经呛死过去,婆子们忙将她倒了过来,用膝盖顶她的肚子,如此顶了几下,叶如巧才“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污水。 贺尔俊爬上岸后,虽然冻得瑟瑟发抖,可面色尽是喜悦,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准备对美人的湿身一饱眼福,可一看却是傻眼了,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犹如被晴天霹雳劈中了一般,怎么会是、会是叶如巧! “快快!去拿斗篷来!”婆子们连忙给叶如巧披上斗篷,急急忙忙就将她背往后院厢房里去了。 叶如巧被送走后,宋怀玉才将叶如蓉托上了岸,婆子们忙将全身湿漉漉的叶如蓉拉了上来。可是这个时候,已近酉时,前庭院里已经有不少公子哥儿三五成群地往荷梅园这边走了过来,一下子便看了个正着——那宋怀玉被叶如蓉一脚踩在脸上,他也看不见,手胡乱一托,直接就托在了叶如蓉的屁股上,他一怔,可也无暇顾及了,只能用力地将她推了上去。这屁股的一掌,日后还有不少在场的公子们在醉酒后津津乐道呢,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叶如蓉此时并未昏迷过去,自然也察觉到了自己屁股上的这一掌,几乎是同时,却听到附近传来了男子的说笑声,她狼狈地扭头一看,便见那些男客们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眺望过来了,一下子看得双目放光。虽然他们已经被婆子们拦住不能再往前,可她湿身的模样,却都被他们看了去,尤其是屁股下的这一掌。 这一刻叶如蓉只觉得羞愤欲死,恨不得就此晕死过去,可那宋怀玉救得及时,她也不过只是呛了几口水,还不到晕死过去的地步。她被拉上岸后冻得全身都僵了,只能瑟缩在岸边,一时间承受不住涕泗横流。 婆子们以为她是惊吓过度了,连忙拿斗篷给她披上。 叶如思看着叶如蓉被人背着离去的背影,脸色都惨白了,她不是真笨,事到如今,她还看不出来吗? 七妹妹掉下去,红莲却是抓着贺大公子说“我家姑娘掉了下去”,是“我家姑娘”啊,虽然七妹妹也算是“我家姑娘”,可她当时这句话,让她和四姐姐都下意识地认定落水之人就是五姐姐了。所以,红莲是故意让贺大公子以为掉下去的是五姐姐,让贺大公子下去救人!再且,刚刚若不是被猫惊了,只怕五姐姐还掉不下去。 叶如思不由得再往前想了想,方先她在房里换衣裳时,倘若来的是贺大公子,那给贺大公子作妾的就是她了。所幸来的是贺二公子,当时贺二公子追小猫误入房中,他惊吓比她还大,二人都是手足无措,多亏紫衣及时赶到,将贺二公子藏入衣柜中。倘若当时他们二人、尤其是她还衣衫不整地被丞相夫人抓了个正着,她不敢想像。她清白有损另说,只怕还会影响贺二公子的仕途,贺二公子身为庶子,出仕恐怕是他唯一的出路了,闹出这样的事来,就等于是要毁了他的一生了! 今日四姐姐对她所言,只字不假!叶如思顿时吓得出了一声冷汗,腿都有些哆嗦了。 因着叶如巧和叶如蓉姐妹俩先后落水,叶如蒙和叶如思、叶如漫只好陪着这二人先回了府,丞相府的这场闹剧方才告一段落。 良辰已到,是贺明珠行及笄礼的时候了,可是贺尔俊一身狼狈,只能缺席,丞相夫人又因着嫡子落水魂不守舍,虽说还有丞相在主持大局,可贺明珠的这个及笄礼却没有想像中的完美了,多少还是出了几处差错。 礼毕后,女宾和男客们在荷梅园里有说有笑的,并没有因为叶府姑娘落水的事情影响他们的心情。 话说,这宋怀玉下水救人后,也去厢房里换了衣裳,虽然打了几个喷嚏,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这下,他可算是抱得美人归了。只是……他也彻底和贺尔俊闹翻了,没想到贺兄居然如此卑鄙,居然出阴招阻止他救人,谁知道却是让他误打误撞地救了叶五姑娘。哈哈,他心情大好,连姜汤也来不及喝,便匆匆忙忙地准备回家了。他要回去将此事告诉爹娘,他明日就要上叶府向叶五姑娘提亲。 宋怀玉临出府前,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小妹,小妹平日甚少出席这种宴会,只因与贺明玉交好,此次才会受邀前来。他连忙唤小厮去将宋怀雪寻来,准备带她一起回府。 这边,宋怀雪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荷塘附近一处不显眼的小亭子里,大家都聚到梅林那边去了,只有零星的失意人才会往这寂静的荷塘来。其实不是她爱安静,她性子也是活泼的,只是……她说不了话,便总给人一种安安静静的感觉。而且,她也有些自卑,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手语,暴露她的隐疾。 她刚来的时候,贺明玉还陪了好她一阵子,只是后面忙起来,也顾及不到她了,她便想着来这里小坐一会儿,呆得差不多了就去和贺明玉辞别了。 此时的宋怀雪并无注意,在不远处,已经有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上了她。这人乃是丞相夫人妹妹家一个不成器的嫡子,名唤吴尚留。这吴尚留说来,还是宋怀远兄弟俩的同窗,只不过今年秋闱落榜了,一想到文采超然的兄弟俩,他不免起了嫉恨之心,今日看到宋怀玉带了他的妹妹宋怀雪来,一下子就起了淫心。 没想到这宋家三姑娘真是人如其名,皮肤白得像雪一样,虽然是个哑巴,但哑巴,哈哈?他还没试过哑巴呢?想来别有一番滋味。 虽然看起来年纪还小,但是,他最爱这种十二三岁的小处子,紧致得销魂啊!想到这,吴尚留就觉得自家老二已是□□焚身了。 “去,”吴尚留对身旁的小厮吩咐道,“你派人去将她身边那个小丫环引开,再派人守在外面,别让人往这边来。” 作者有话要说: cp已成功配对三对,还有一对,正在进行中。 这一章老猫强行出镜,给了叶如蓉一爪子23333 你们知道杀手会好好收拾叶如蓉的吧?杀手觉得让她去给贺尔俊作妾这种下场太便宜她了,这样的好事就赏给叶如巧吧。 而且,像贺尔俊这样的畜生,不应该让他心想事成。小剧透一下,他会在后面得到叶如蓉,但是不能在洞房花烛夜这么美好的情况下啊。 其实宋怀玉性子蛮好的,他可是宋和尚的弟弟,小时候喊蒙蒙做娘的小怀玉啊!萌萌哒。不能因为说他喜欢白莲花就觉得他眼瞎,大家都会有看错人受人蒙蔽的时候,他其实也是痴情人,所以杀手打算让他抱个“美人”归,不然叶如蓉会成为他得不到的那道白月光,心心念念。就让他自己去发现叶如蓉的蛇蝎心肠,让他对叶如蓉彻底死心,也让他去经历这个成长的过程。 大猫估计还有两三章才能出场╭(╯^╰)╮ 杀手会向大猫转告大家对他的思念。 大猫:不可能!杀手你表骗我!我只有被嫌弃的份,除了蒙蒙不会有人想我的! 蒙蒙:我才不想你,我想杀手。 杀手:对,就是我!作者君本人!(好啦,大猫已在小剧场露过脸啦,噜啦啦) ☆、英雄救美 此时梅园里, 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 一袭红衣的颜多多穿梭在人群里, 时不时和公子哥儿说笑几句,少年浓眉星目, 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 引得不少未出阁的少女偷偷看他。 颜多多此次是随自己的几个嫂嫂过来的, 本来他还想将宝儿也带过来一起玩, 可是他娘说要等到宝儿正式认祖归宗后,再让她以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出席这些场合,如此他便作罢了。 颜多多在人群中伸长了脖子四处眺望着,寻找穿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刚刚他好像看到宋怀雪了。他摸了摸怀中的手帕, 这是那次在春满楼时, 宋怀雪递给他擦眼泪的,他当时擦得眼泪鼻涕都是,也不好意思当场还给她。回府后他已经洗净了, 可是这帕子上面还绣着个雪字,他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姑娘家的手帕,他自然是不便留着的,便一直想着寻个机会还给她。还给她后,让她自己去处理,这样会好一些吧?他还特意去霓裳阁买了一条新的帕子,准备赔给她的,这一新一旧的两条帕子,他已经怀揣在身上多日了。 在梅林这片溜达了好几圈,颜多多也没找着人,忍不住看向了另一边有些颓废的荷塘,那个小丫头,不会跑那去了吧?颜多多想了想,脚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了去。 走没一段路,便见有个小厮守在那儿东张西望的,一脸鬼鬼祟祟。小厮见了他,略有慌张,忙迎起笑脸道:“这位公子,荷塘已经衰败,恐污了贵人的眼,请移步往梅林。” 颜多多跟着几个哥哥审过案,心神比一般人要警惕些,当即便觉得这小厮有鬼,一眺望,见不远处有一个小亭子,亭子用纱幔围了起来。真是奇怪,荷塘既然不待客,为何还会装饰?忽而,里面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颜多多二话不说,当即就大步往亭子方向走了去。 小厮一见就急了,连忙追上阻拦,颜多多二话不说,抬脚就将小厮踢了个仰倒,快步往亭子里跑了去,这亭子里面肯定有鬼! 小厮连忙喊道:“公子!公子!我家少爷正与婢女在亭内合欢!” 颜多多这边已跑到了亭前,听了这话急急止住了步,果然,纱幔里面依稀可见个男子紧紧抱住女子的身影,还有抽搐着的动作,颜多多顿时脸红,连忙别过了脸。 这时,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轻挑的声音,“这位公子,劳烦走远些,我家婢女害羞得紧,你一来她都不敢叫了。” 颜多多一下子有些羞恼,果真是这等野合之事!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竟在丞相府嫡女及笄礼上行出如此苟合之事,他不满道:“即便是婢女,可是如今是在他人府上,如何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苟且之事!” “公子说得是,我们很快就走了。”吴尚留连忙敷衍道,又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宋怀雪。这宋怀雪挣扎个不停,好在这小丫头力气不大,他还制得住,看来哑巴还有这个好处呢。 “要搞回家去搞!”颜多多不满嘟喃了句,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里面那名男子突然“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便从里面抛出了一只簪子,这只簪子,正好落在颜多多脚边。 颜多多一见,忽而眉毛一跳,立刻便觉察到了这是一个求救的信号,立刻便转身撕下了纱幔。这一见亭中的状况,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只见亭中一名身穿松花绿锦袍的年轻男子,怀中紧紧箍着一个少女,此时的少女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了,这不是宋怀雪是谁? 第71节 吴尚留一见他,吓得赶紧松了手,他就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颜家五公子,颜家人向来嫉恶如仇,要是让他知道他欺负了人家姑娘,只怕不给打死才怪!他连忙狡辩道:“五公子,你别误会,这位姑娘是青楼里的,我只是……” “你个王八蛋!”颜多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就将他狠狠摔出了亭子,怒喝道,“居然敢玷污宋姑娘,还敢侮辱宋姑娘是青楼女子!” 颜多多正欲揍他,却被赶来的小厮拦了一下,他二话不说,一脚就将小厮踢入荷塘中,又将想溜走的吴尚留揪了回来,挥起石头般刚硬的拳头对准他的脸一顿猛揍! 吴尚留自小便不成器,舞文弄墨不成,武力上更是个草包,当即就被颜多多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连喊一声的力气都没了。 颜多多对准他的脸揍了一拳又一拳,只觉得整个人都暴怒无比,身上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也不知往死里揍了多久,待他觉得自己拳头又痛又麻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喘着大气,再一看,这吴尚留已经满脸血泪,鼻青脸肿得像个猪头一样了,他这才愤愤地松开了他的衣领。 他一松手,吴尚留立即瘫倒在地,刚开始他还能觉得整个头脸痛得难以言喻,可是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觉得一阵阵地头昏脑胀,眼冒金星,仿佛已经被人打死了一样。 颜多多揍完他后,整个手背都是血,疼痛得紧,忙甩了甩手,又转过身去看了一眼亭中的宋怀雪。此时,宋怀雪正蹲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哭个不停,哭得整张脸都涨红了,想是随时能哭死过去,颜多多见了她这可怜至极的模样,又觉得怒火中烧,直接抬起脚便对着吴尚留的子孙根狠狠踢了下去,吴尚留顿时痛得呼不出声,整个身子都像虾蛄一样蜷了起来,脸憋得都绿了。 颜多多越想越气,这宋怀雪今年才多大,和他妹妹宝儿差不多的年纪啊!想到这,颜多多又抬脚狠狠踹了他几脚,每一脚都对准了他的子孙根,吴尚留直接痛晕了过去,一动不动了。 这边,小厮从池塘里爬了起来,喘了喘气后,这才抬眼看了过来,一见到自家公子躺在地上,当即吓得大喊大叫,“打死人啦!”小厮边喊边想往外跑,颜多多见状,连忙追上前去,一脚便将他踢得晕死过去了。 颜多多懒得再看这主仆二人一眼,跑回了亭子,却见宋怀雪哭得可怜,一张雪团子似的小脸都哭肿了,哭成这模样,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颜多多顿时有些心疼,可是却手足无措,在身上到处摸了摸,才摸出了怀中的帕子递给她,可宋怀雪这会儿哭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哪里还知道伸手接他的帕子?她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哭,可是也哭不出声音来,就那么无声地抽泣着,颜多多看得心疼,这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颜多多连忙打量着她,这个……衣裳什么都是好好的啊,就是头发微微乱了一点,衣裳虽然皱了点,但是应该……应该没被怎样吧?虽然他未经历过人事,但是也看得出来,应该只是被那畜生抱了一下,不过对于这样一个小姑娘来说,被那样的禽兽抱了一把,估计也是难受得紧。 宋怀雪哭到最后整个人都跪倒在地上,捧脸而泣。 颜多多急了,连忙将手帕抖开来,最后抓着手帕笨拙地帮她擦着指间溢出的眼泪,“你、你别哭了,他、他没有欺负你吧?我、我已经帮你教训他了!他以后不敢欺负你的了!” 颜多多见她还哭,又愤愤地跑出去对着那晕死过去的吴尚留狠踹了几脚,踹完又跑了回来,“你看、我已经揍过他了,你看看他的脸,我可是揍得他娘都不认识的了,我估计这一顿踢,他以后得不……”颜多多想说不举,但似乎在她面前说这个不好,连忙道,“总之,他以后再也不能出来欺负人了,你别哭了好不好?”宝儿都没这么爱哭呢,颜多多将怀中的两条手帕都掏了出来,给她擦着眼泪,一会儿后,颜多多轻轻抓起她一根手指,将手帕从她指缝里塞了进去。 宋怀雪忽地松了手,肿着眼看着颜多多,她哭得利害,眼睛也看不清人了,可是只抓住了他红色的衣襟,将整张脸都埋入了他怀中,啜泣不止。她害怕,害怕得紧,她想要她哥哥,想要爹娘,她想回家! 颜多多有些怔,好一会儿后才僵硬地伸出了手,轻轻放在她背上,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宋怀雪抓得更紧了,人往他怀里缩了去,这一刻,她只想他抱紧她,去掉刚刚那种被人从身后抱住又无法挣扎开来的感觉。颜多多生怕自己会错意,可还是收紧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也轻了下来,“别怕,有我在呢,坏人不能欺负你的。” 颜多多今日才知道,原来女人真的是水做的,宋怀雪这一哭就哭了好久,他感觉自己前胸都湿透了,他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抱着她,腿也僵麻得不得了,可是却一动也不敢动。 “颜多多!”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放开我妹妹!” 颜多多一惊,忙与宋怀雪分了开来。 颜多多一转过身,便见宋怀玉身后跟着他的小厮还有一个丫环,宋怀玉一下子冲了过来,一把抱起坐在地上的宋怀雪,将她护到了自己身后,怒瞪着他,“你又欺负我妹妹!”宋怀玉说着,便欲撸起袖子揍他。 “你别冲动!”颜多多忙伸手拦他,“是那个人欺负你妹妹!我救了她的!”颜多多说着,指着草丛旁的吴尚留。吴尚留今日正好穿的是松花绿的衣裳,躺在青黄色的草丛旁,宋怀玉冲过来时只盯着红衣的颜多多,并没有看到地上还躺着个人。 宋怀玉怔愣瞬间,宋怀雪也从他身后跑了出来,挡在颜多多面前,满脸是泪地用手比划着,最后扑在宋怀玉怀中哭个不停。 宋怀玉气得胸口起伏个不停,连忙抱住她,“小雪别怕,别怕,都怪二哥不好,二哥来晚了。你放心,二哥不会放过这个畜生的!”宋怀玉猛地将宋怀雪推到了丫环怀中,随即便朝地上躺着的那人奔了去。 他蹲下身子一把揪起他的衣襟,这人虽然鼻青脸肿的,可是看着却有些眼熟,宋怀玉好生辨了许久,才惊呼出声,“吴尚留!”这个畜生!居然是这个畜生!居然敢打他妹妹的主意!传闻他最喜爱那些十一二岁的幼女了,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宋怀玉一怒之下,又拳打脚踢,胡乱狠揍了他一顿,可吴尚留这会儿已经晕死了过去,只在昏迷中“哼哼”叫了几声痛。 “别打了!”颜多多忙将宋怀玉拦住,“我已经打过了,你再打估计就要出人命了!”就算这畜生有错在先,但打死人总归是他们下手太重了,都打成了这样子,总不能还说是失手打死的了。而且看他衣着华贵,再加上今日能出席丞相府的,只怕还是有些身份的。 “这个畜生,居然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岂能放过他!”宋怀玉气极,他肤色本来就白皙,一下子气得整张脸都涨红得利害。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颜多多问道。 “吴尚留!吴尚书家的嫡次子!” 这下子,颜多多心里有底了,颜多多想了想,“你放心,要教训他,方法多的是。” 颜多多凑了过去,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宋怀玉想了想,面色有些尴尬,“这样?可行?” “你不敢?”颜多多瞪他一眼,“你放心,此事由我一人承担!” “凭什么你一人承担!我也要!”宋怀玉怒道。 “好!那就这样了!”颜多多打了个响指,这也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达成共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丞相府的事收收尾,然后下下章就准备吃烧烤吧。 大猫:烧烤清单已经列好! 青时:烧烤用品采购完毕! 杀手完成任务,男主又在小剧场露脸啦!大猫正在后台做准备工作,洗白菜、串肉丸子、腌鸡腿…… ☆、三门亲事 且说说叶府这边, 丞相府的管事将叶如蓉姐妹几个送回去后, 临走前又去见了叶府如今当家的二房季氏, 一再强调,此事他们丞相府定会给个交待。 事已至此, 叶如蒙也无心思去追究当初那个引开红莲的丫环是谁了, 只怕是丞相夫人安排的人吧, 自己“贼喊捉贼”, 即便能抓得到,也不过是个“替罪羔羊”罢了。只是最后,丞相夫人却是被烦得连个“替罪羔羊”也懒得找出来应付她们了。她儿子想纳的是叶如蓉,可不是那个姿色气度看起来都差了叶如蓉几条街的叶如巧啊。为了叶如蓉,她儿子还在这大冷的天跳荷塘了, 谁知道救起来的却是叶如巧, 贺尔俊气得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叶府落水的叶如蓉和叶如巧姐妹二人,回去后也病了一场,连着叶如思也是, 大夫来看过后,只说她是受到了惊吓。 次日,宋怀玉便上叶国公府提亲了,这是他第二次上门提亲。此次提亲,他被留下了用饭,一下子,他和叶如蓉的婚事便开了个头了。这门婚事,还是直接由叶国公老夫人做的主。 这叶如蓉落了水,可是由这宋二公子亲自救上来的,而且还听丫环说,当时叶如蓉的湿身也被不少公子哥儿见了,传出去也是难听得紧。不仅如此,叶如蓉的脸还被猫抓了几个印子,挺深的,也不知道到时会不会留疤。 对于叶如蓉脸上的伤,他们叶国公府也不隐瞒,如实相告了,可难得的是这宋怀玉,他竟毫不嫌弃,可见是极为真心求娶的,如此儿郎,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于是这门婚事,便被叶老夫人当场敲定了。 贺尔俊当天知道后,气得都咳出血来。他为了让他娘答应帮他纳叶如蓉入门,可是同意了娶那个凶巴巴、人高马大的娇宁郡主为妻的,如今他这门亲事也订了,可是叶如蓉却也是别人的了,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样一来,贺尔俊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娇宁郡主的这门亲事了,发着高烧还嚷嚷着要去退亲。这可难为丞相夫人了,这么大一门亲事,要退亲那是不可能的了,关键是还得把叶如巧给纳进来。 她儿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救了叶如巧,这事是怎么也堵不住的,人家宋家第二日就上门提亲了,他们丞相府还能不动作吗? 可贺尔俊却是死也不肯纳叶如巧为妾,最后被下朝回来的丞相狠狠训了一顿,关了起来。丞相夫人没办法,隔日就派人去叶国公府了,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庶女给他们作妾,多少也是委屈了的,好在这个叶如巧不算出挑,她这边礼数做齐了,不该应诺的也应诺了,国公府便也答应了。 叶如蒙初四那日便去了叶国公府探望几个妹妹们,因着叶如蓉和叶如巧伤寒颇重,恐过了病气给她,她并无见到这二人,只去了叶如思那里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这日,正是初六,适逢叶长风休沐,他便带着叶如蒙回了一趟叶国公府。 叶长风这次主要是回去探望叶老夫人的,叶如瑶的事已经过了十来日,叶老夫人气消了些,没有拒见叶长风了。 叶长风见了叶老夫人的病容,忍不住心生难受,说了一会儿话,他就将叶如蒙支了出去,当场跪在叶老夫人膝前。 他悲从中来,声泪俱下控诉长房的冤屈,叶老夫人听得老泪纵横,其实气过之后想想,当初散播七房三姑娘的事,确实不像是长房所为,她了解自己这个长子的性格,若是做了必会承认,而且以长子目前的人脉,确实也盖不过幼子和他那个媳妇娘家的势力。 她已经一把年纪了,这些日子病来如山倒,只恐时日无多了,何尝不想儿女承欢膝下?长子幼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这两个孙女,她也不知该如何说去了。瑶瑶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性子娇纵,可是一直有容王爷护着,她也就随了她去了。如今容王爷不庇护她了,只盼着她能懂事些吧。至于蒙蒙,这丫头向来乖巧,如今又被容王爷看上了,容王爷宠了三丫头这么些年,何曾许诺过要娶她?可这个四丫头,却是亲自上门提亲去了,而且当时四丫头走丢的时候,听说是连府中的暗卫都出动了。她是个通透之人,只怕这四丫头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何苦和长房过不去? 老夫人院子里,母子俩已冰释前嫌。 叶如蒙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之后,直接便去了叶如思的院子探望她,叶如思回来后也在床上躺了几日,今天才好了一些。 叶如蒙见了她,有些欣慰道:“你今日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叶如思见了她,心情也好了许多,起身后吩咐丫环小欣准备茶具,她要煮茶给叶如蒙喝。 小欣出去后,叶如思低声道:“就盼着四姐姐过来,我这几日也不怎么敢出院子了。”这事她回来后也不敢和人说,她娘纪姨娘服了忘忧开的药后,近来身子已渐有好转,她也不敢让她知道,她娘知道后也不会有办法,只会徒伤心神罢了。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叶如蒙柔声劝道,“如今五妹妹婚事已定,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了,只是平日里,你还是要小心些的才好。” 叶如思微垂首,“嗯,谢谢四姐姐。” 小欣将茶具送来后,叶如思煮了一些红枣枸杞菊花茶,她慢慢烹煮着,柔声道:“这茶养气补血,好得很。”她用的是上好的杭白菊,还是前日二婶派人给她送来的,送了有二两,若不是叶如蒙来了,她也舍不得喝。 叶如蒙笑道:“跟着六妹妹,还真是有口福了。” 叶如思浅浅一笑,往她的龙泉窑茶盏中添了两颗冰糖。 叶如蒙拿小勺搅着,轻轻抿了一口,唔,芳香清甜,可口得紧。 叶如思喝了一口花茶后,搁下了茶盏,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四姐姐,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还有紫衣姑娘,若不是你出手相救……”叶如思咬唇,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 叶如蒙笑,“傻丫头,说的什么胡话,人没事了就好。”其实,她也不过是在还她前世的恩情罢了。 “我……”叶如思咬了咬唇,侧身从榻上拿过一个针线篮,从里面拿出了两个崭新的香包,感激道:“这几日我闲在家中,给你们一人绣了一个香包,我绣工一般,还望两位姐姐莫嫌弃的好。” 叶如蒙乐呵呵接了过来,她的这个是樱粉色的绣绣球花花样儿的,做工精致得紧,她见了欢喜道:“我高兴得很呢,哪里会嫌弃,思思你绣艺又精湛了!” 紫衣也接过香包笑道:“谢过六姑娘。”紫衣的这个是藕荷色的绣紫薇花,这两个香包里面都装了些干花,闻起来有淡淡的花香。 姐妹两个喝着花茶聊着天,很快就聊到了叶如蓉那儿,叶如思皱眉道:“五姐姐右脸被猫给抓了,三道痕呢,我看有些深,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这个,”叶如蒙想了想,“如果舍得用一些好药,当是不会留疤的。”她那里就有将军府送来的好药,不过她才不会拿出来给叶如蓉用呢,希望她往后能收敛点,不要老是出来害人。 见叶如思还在替她担心,叶如蒙瘪了瘪嘴,“反正她也订亲了,人家宋二公子都不嫌弃她,你替她担心个什么?还不如担心下自己呢。” “我自己?”叶如思不解。 叶如蒙笑,“七妹妹都订亲了,你的呢?也不知道那贺二公子什么时候上门来提亲。” 叶如思一听,当即有些红了脸,“四姐姐你别胡说了,我和贺二公子……没什么的,贺二公子又不喜欢我……”她声音越说越小,话虽如此,可她心中还是盼望着……他会喜欢她的。 “谁说的,他当时可是当着我的面承诺的,说是一定会对你负责任的。” 叶如思听得低下了头,只用小勺子搅着茶盏里面飘浮着的红枣枸杞,“四姐姐别笑话我了,我们府上,已经有七妹妹嫁过去了。” “七妹妹那是去给贺大公子作妾,和贺二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叶如思听叶如蒙这么一说,又有些替叶如巧担心起来,“我听说,那贺大公子是已经订了亲的,要娶的可是平南王府的娇宁郡主呢。”那娇宁郡主,京中谁不知道她的彪悍,叶如思叹了一口气,“只怕到时七妹妹嫁了过去,会被她欺负。” 她们虽然身为庶女,可好歹是国公府的,若是嫁得好,保不准还可以嫁给一二品官员的庶子做妻,可偏偏救了七妹妹的是一个嫡子,还是已经订了亲的,七妹妹便只能委屈做妾侍了。这就算了,偏生还碰上个那么凶的主母。 “这个你就放心了,”叶如蒙笑,“七妹妹岂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只怕这贺尔俊到时娶了这两个女人,都不想回家去了。 “希望如此吧。”叶如思想了想,见茶已喝了半盏,便道,“四姐姐,你既然过来了,那就和我一起去看下五姐姐和七妹妹吧。” 叶如蒙点了点头,是得过去看一下她们。若不是为了做做样子,她才不想去看望叶如蓉呢。 叶如蒙又坐了一会儿,才和叶如思去了叶如蓉的院子,只是叶如蓉面上有伤,只躺在床上隔着帷幔与她说了几句话,便连连咳嗽不止,叶如蒙见状,也不想与她多说,便带着叶如思离去了。 叶如蒙走后,叶如蓉面无表情,只是双目凌厉,白皙的面上三道黑色的猫爪显得有些渗人,她双手紧紧攥住床下的被子,指骨泛白。 叶如蒙姐妹俩离开了叶如蓉院子后,又去看望了叶如巧,叶如巧哭哭啼啼的,她娘亲姜姨娘正好言哄劝着,让自己的女儿嫁到丞相府当妾侍,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丞相夫人应诺了她们许多,叶老夫人私下里也给了她女儿双倍的嫁妆,也算是嫁得不差了。 叶如蒙也知道,叶如巧眼下虽哭闹着,可哭闹过后就好了,看她样子,倒也不算是极不情愿,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有些接受不了罢了。目下这种情况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和叶如思面面相觑,呆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待叶如蒙和叶长风离开的时候,已近午时了,正好碰到丞相府来人了,叶如蒙略有一惊,是贺知君。这贺知君见了她,微微有些窘迫,遥遥作了一揖。 叶如蒙笑而不语,这贺知君总算来了,只是,这是来提亲的?在这个时辰?叶如蒙微有不明。 叶如蒙不知道,贺知君今日早上出门时,被丞相夫人刁难了许久,是以才会耽搁到近午时才来提亲。 其实,这贺知君要娶叶如思为妻,丞相夫人哪里会不同意。她派人来叶国公府核查过了,知道这叶如思在府上地位极低,姨娘也是个没什么背景的病罐子,而且她性子极好拿捏,这贺知君要娶她当妻子,她偷笑还来不及呢。 在丞相爷犹豫的时候,她还帮着这贺知君和叶如思说了许多好话,总算是让丞相爷点头答应了。 第72节 不过她怎么会让他这门亲事提得这般顺利,自然就免不了打压一下,贺知君心中也知晓,只盼望着自己明年能考取个功名出来,到时成亲后分家,也免得让她在府中受了委屈。 这不出三日,叶国公府七房三位庶女的亲事,居然都给落实下了,这倒是让京城中的人都暗暗吃了一惊。原以为出了叶如瑶那样的事,叶国公府这两年是不敢有人上门求娶的了,谁知道三日就定了三门亲事。 叶府,明月高悬。 东厢房里的叶如蒙显然有些兴奋,她本来和那个杀手约了初三晚上去吃炙肉的,谁知初三那日,金仪公主被皇后娘娘留在了宫中,一住便是三日,直到今天才出了宫。没有金仪在,让她和杀手两个人吃炙肉,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便婉拒了。今日金仪一出了宫,叶如蒙就得了消息,知道晚上可以去吃炙肉了,开心得紧,晚膳的时候特意用少了些。 晚膳后从院子里散完步回来,叶如蒙就有些着急了,她知道他还有一个多时辰才来,可是就已经按捺不住,跑去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还穿了初三那日去丞相府的那套衣裳,配上了绣球花那套头饰,在镜子前臭美了一番,便抱着滚滚坐在窗口等着了。 她笑得眼睛都眯了,滚滚也有些兴奋,仿佛知道待会儿就要出去玩了,蹲在她腿上直摇尾巴,时不时望着外面欢快叫上两声。 作者有话要说: 100章啦!谢谢萌萌哒的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赶紧叫我家蒙蒙带着滚滚出来撒花 嘿嘿╭(╯3╰)╮ 容大猫:我呢? 杀手(沉默片刻):其实,你是我捡回来的。 ☆、容 叶如蒙正欢喜着, 突然觉得很不对, 她这样子要是被他见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不矜持?而且,弄得好像她很期待他来一样的? 叶如蒙连忙手忙脚乱地爬下了窗台, 又关上了窗, 想了想, 干脆在长案上铺开宣纸练起字来, 镇定,镇定。 可是她却静不下心来,写没几个字就开始涂起鸦了,只寥寥几笔,便画出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胖狗来, 嘿嘿, 叶如蒙掩嘴直笑,将笔搁下。 容?他说他叫容?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不喜欢这个名字, 后来想了想,可能因为容世子也是这个“容”吧。在叶如蒙心中,她一直将这二人放在对立的两头,从未将这二人联想到一块。也是,他和容世子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他和她才是一个立场的,对面就是容王爷,嗯。 好吧,既然这是他的名字,那她就看在他们是同一个立场的份上不讨厌这个“容”字吧。叶如蒙重新提笔,在小胖狗爪子旁写了个“容”字,嘿嘿,叶如蒙看得傻笑不止。 “笃笃……”窗外,传来了熟悉的敲窗声,叶如蒙心中一喜,连忙将笔搁下,又迅速将这宣纸卷了起来收入柜中,这才跑了过去。 经过梳妆台前,她又忍不住停了下来,对着镜子摸了摸已经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跑到窗前后,手不自觉地理了理衣襟,喘了口气,调整了下呼吸后才有条不紊地开了窗,一脸淡然,“哦,来了啊。” 叶如蒙也不敢对上他的脸,只觉得见了他的身影,心跳就已经有些加快了。 祝融淡淡应了声,只是心跳也是比往常快了一些,他见了她心中欢喜得紧,今日终于可以好好相处了,想到这,他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今日的祝融仍是戴着上次吃古董羹的面具,只是这回换掉了络腮胡子,只唇上两撇小胡子,下巴一小摄山羊胡。 叶如蒙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有着说不出来的喜感,忍不住掩嘴直笑,就这么歪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举起手来轻轻扯了扯他的山羊胡,也不敢太大力,生怕将他假胡子扯了下来。 祝融弯唇一笑,看着她的双眸尽是笑意,忍不住道:“蒙蒙,你今日……真好看。”她今日穿得漂亮,头发也梳得也漂亮。 叶如蒙脸一红,嘟喃道:“哪有,我平日都这样,”她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生怕有些乱了,“我才没有特意打扮的,平日也是这样的。” “嗯,好看。”祝融傻傻道。 叶如蒙心中欢喜,只是面色强装镇静,若无其事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上次那里。” “哪里?春满园?”叶如蒙问道,他们要去春满园吃炙肉吗? “竹林。” “竹林?我们自己炙肉吃?” “嗯。”祝融应了,撑了一下手便坐上了窗台,准备将她抱起。 “等等!”叶如蒙突然蹲了下去,再一起来时,怀中就抱了只滚滚,她笑眯眯道:“我们带滚滚一起去吃!” 滚滚开心得很,也冲他欢快叫了几声,祝融眸色略冷。 祝融将叶如蒙抱起,滚滚就窝在了叶如蒙软软的胸前,一脸享受状。 祝融敛了敛目,若不是中间隔着这个小家伙…… 祝融掠上了围墙,有夜风吹来,他闻到她身上袭来的一股花香,忍不住靠近些嗅了嗅,唔,好香,好像是茉莉花的味道,好好闻。 祝融还想偷偷靠近些,岂料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到了他脸上,祝融连忙别过了脸。 “怎么了?”叶如蒙问道。 “唔,没有。”祝融顿了顿,道,“你身上好香,真好闻。” 叶如蒙又觉得脸有些热了,忙低下了头,唇角弯弯,只是嘴上仍小声嘟喃道:“不许乱闻。” “哦。”祝融略有失意,只是叶如蒙怀中的滚滚,却是凑近叶如蒙脖间嗅了嗅,唔,主人身上真香,嗅着嗅着,两只爪子直接搭在了叶如蒙软软的胸前。 祝融看得瞪目,一把就将滚滚抓了起来。 “嗷嗷……”滚滚好不可怜叫了两声。 “怎么啦?”叶如蒙连忙伸手,想抱回滚滚。 这会儿他们人已经落地了,祝融忙甩手就将滚滚丢上了马车,叶如蒙立马不满道:“你对滚滚那么凶干嘛?” 祝融唇张了张,没有说话,只将她人打横抱上了马车,动作轻柔得紧,与刚刚对滚滚的粗鲁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叶如蒙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些难为情,只低声道:“我自己可以上马车的。” “嗯。”祝融淡淡应了声,随即一掀长袍,上了马车。 驾车的暗卫面无表情,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原来王爷真是喜欢女人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假装自己不是王爷!他不是已经和这叶四姑娘提过亲了吗?为什么还要大半夜翻墙把人带出来! 暗卫面容淡定地驾着马车,可是心中的小人却在抓狂地咆哮着!他好想问一下上次来的暗卫,他上次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吗!也是这样的吗!他家王爷原来是精分吗? 此时还不算太晚,马车外仍有不少夜归的人来往着,车窗外有些嘈杂,叶如蒙正想掀开车窗帘看一下,祝融忙拦住了她,“别乱看,免得被人撞见了。” “哦。”叶如蒙忙乖乖坐好,要是被熟人看到她大晚上跑出来,保不准会传到她爹娘耳朵里去,到时就麻烦了。 其实祝融只是怕叶如蒙认识了路。祝融不知道,对于叶如蒙来说,同一条路,白天看和晚上看是不一样的,回去的和来时的也是很不一样的,他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马车到王府后院停下,暗卫看着翻墙的王爷心中的小人又抓狂了,为什么王爷回自己府上都要翻墙,后门就在前面左拐啊! 王爷平日里绝对没有翻墙这个爱好,看来应该是这位叶四姑娘喜欢翻墙,暗卫暗暗猜想。 叶如蒙随着祝融在竹林里走了没多久,便闻到了喷香的烤肉味,她寻着烤肉味便来到了上次煮松茸鸡汤的地方。 只见上次置火堆的空地上,已经摆上了一个长方形的青铜炙炉,炙炉两头铸有铺首衔环耳可提,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长槽形炉身,底部是条形镂孔,形同箅子;下层为浅盘式四足底座,炉身亦有四条蹄足安放于承盘之上,承接炉体漏下的炭灰。 炙炉旁置着一条长案,上面放置着已经洗净处理好的各种蔬菜肉类,银仪和青时二人已经坐在了小高凳上,二人手中皆执着三叉铁叉,时不时在炙炉上翻一下,铁叉上串有肉丸子,鸡腿、蘑菇等吃食。 银仪待他们走近了才察觉,她见了叶如蒙自然欢喜得紧,她将铁叉置在炙炉上,不忘对青时吩咐道:“你帮我看着啊,要是焦了就罚你都吃了!” 青时唇角弯弯,并不答话。 “蒙蒙,你来啦!”银仪迎了上去,走近了才看清她怀中抱着一只黑白色的小宠,一下子惊喜得叫了起来,“哇!哪来的小狗啊!” “它是滚滚。”叶如蒙笑嘻嘻的,抓起它一只雪白的爪子冲银仪打了打招呼,滚滚也热情地冲银仪叫了两声。 银仪笑得眼睛都眯了,立马就将托住滚滚将它抱了过来,在它身上蹭了蹭,“好乖的小狗啊,真好看!” 滚滚喜欢美人,尤其喜欢喜欢它的美人,它伸出舌头在银仪脸上舔了舔,惹得银仪哈哈大笑。 今日的银仪仍是身着男装,束起的袖口绣有金色祥云纹,头发高高束起,穿戴十分利落,只是笑起来天真无邪,颇显女姿。 叶如蒙相较之下倒显得温婉许多,她笑道:“你怎么老是穿男装?” “男装穿着可舒服啦,不会拖地也不会累赘,多舒服呀,而且我和你说,今日我们炙肉吃,你这袖子又长又阔,保不准就……” 银仪说着就住了口,因为她看见了叶如蒙背后的祝融阴阴的眼神,好吧,她答应过表哥,话要尽量少一点的,表哥说她要再说错话,以后就别来了。 “怎、怎么啦?”叶如蒙有些不明白,她怎么话说一半。 “哦,没有,我觉得你今日这衣服真好看。” “是吗?”叶如蒙摸了摸头,有些羞涩,“谢谢。” “蒙蒙,你要吃什么,自己去叉来烤!”银仪将滚滚放在草地上,拉着叶如蒙来到长案前。 叶如蒙接过银仪递来的三叉铁叉,只见银仪洗净手后,麻利地串了一个发紫光亮的茄子,叶如蒙看了看,这里挺多吃食都是已经用长长的竹筷串好了,各种肉丸子、烤肉串、鱿鱼、鲜虾、蚌肉、蛤蜊、豆腐、土豆片、藕片、玉米等等,还有各种菇类,都串了七七八八,叶如蒙懒得自己动手了,便直接取了几串肉丸子,还有两串大虾、一串白菜,唔,豆腐也来一串吧,虽然前世她在静华庵顿顿都吃白菜豆腐,可是自重生后倒很少吃了,尤其是这烤过的白菜豆腐,味道可是比水煮的好多了。 静华庵的饭菜没什么油水的,叶如蒙突发奇想,也不知三姐姐在那边吃的是什么?肯定和她前世吃的不一样吧,要是三姐姐也整天吃水煮白菜和烤地瓜就好了,叶如蒙如是想着。 “在想什么?”祝融凑了过来。 银仪见状,忙识相地拿着吃食回去坐好,只是屁股是沾在凳子上了,可是眼睛却一直往这二人身上瞄,耳朵也是竖起来了。 叶如蒙听了祝融的问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有心事?不开心?”祝融歪头看她。 “没有啦。”叶如蒙嘟了嘟嘴,“我只是在想我三姐姐在静华庵吃什么。” 祝融一怔,拧了拧眉,“你想她吃什么?” “你说她会不会大鱼大肉的?”她在静华庵,要是敢吃这些,方丈要是知道那还得了? “不会。”祝融道,“庵里不会有荤食的。” 叶如蒙笑而不语,说得他好像在庵里呆过似的。 “你想她吃什么?”祝融轻声问道。 叶如蒙笑,“馒头,还有白菜!”她眼里颇有几分玩笑的韵味。 可是祝融却极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叶如蒙对上他认真的脸,垂下眼眸,此时此刻,她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复杂。她居然在想……她要是能把自己重生的秘密告诉他就好了,可是……不可能,她不会再告诉除了爹爹以外的人了。所以,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前世受过的委屈。前世的痛楚,她也不敢和她爹爹说得太多,如此一来,便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没有了。 其实想想,那些事情都是过去的了,她的世界已经重来,重要的是现在,现在的生活,不是很美好吗? 每天有吃有喝的,还有滚滚陪在她身边,爹娘都好好的,她应该珍惜才是。何况,她还有他。 “谢谢你。”叶如蒙抬眸看他,双目若星子般明亮,她对他弯弯唇一笑,柔声唤了一声,“容。” 祝融一怔,可未待他反应过来,叶如蒙便拿着竹串跑了。她轻轻呼了口气,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总觉得单字的名字唤出来,有种莫名其妙的暧昧,就好像二人又亲近了许多,她在不知不觉中地,越来越信任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元公主 叶如蒙跑过去在银仪身旁坐下, 滚滚这边已经在银仪脚边吃着烤好的肉丸子了。 祝融回来后, 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叶如蒙身边坐下,默默翻烤着手中的竹串。 倒是叶如蒙, 坐下后移了好几次位置, 来来回回, 左左右右的, 她发现自己坐到哪儿,这炙肉的烟就吹哪,像是追着她跑似的。 第73节 银仪看着笑得腰都弯了,这烟像是长眼睛似的,就粘着叶如蒙。 叶如蒙一脸郁闷, 认命地托腮不动了, 别过脸任烟吹着她的后脑勺。唉,她刚洗完的澡,等下定是熏得全身一股烤肉味了, 晚上也不知道滚滚会不会爬上床来舔她。 祝融见了,也忍不住语音带笑,宠溺道:“到我身后坐着。”他拿过了叶如蒙手中的烤串。 叶如蒙连忙搬了小高凳躲到祝融身后,这说来也怪,她一坐到祝融背后,这烟倒像是放过她了。 祝融给她的白菜上撒了些茴香粉,豆腐撒了五香粉,肉丸子则涮了一些花椒粉,他还给她烤了一只鸡腿,上面涮了些蜜糖。 祝融和青时都是很有耐心的人,两个人都默默翻动着烤串,安安静静的,叶如蒙和银仪得了空闲,两个人只管聊天说话去了。 “诶?”银仪忽然道,“我听说昨天颜多多被大将军打了一顿鞭子,打得全身都是血,然后给押到大理寺去了。” “什么?”叶如蒙吃了一惊,这颜多多是犯什么事了? “我听说呀,”银仪趴在她耳旁,小声道,“在丞相府嫡女及笄礼上,他将尚书家的嫡次子给打了,打得……听说给打昏迷了几日,昨日才醒了过来。” “这么严重呀?”叶如蒙听了,不禁有些担心,这个颜多多,平日里就爱打架,看来这次是没有顾好分寸,出事了。 “这还不止,他把那个尚书府的次子打完之后,把衣裳全扒光了,五花大绑吊在了亭子里,还骗了好多宾客跑过去看……” 叶如蒙一听,脸都红了,这颜多多未免过分了些,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以后让那个尚书家的次子怎么见人?只怕那尚书大人老脸都给丢尽了。 “听说那尚书儿子以后都不能人道了……”银仪还想往下说,突然背后被一颗小石头打了一下,她连忙住了口。 “人道是什么?”叶如蒙不解问道。 银仪有些尴尬,这个叶如蒙,还不知道什么是人道? 青时摸了摸鼻子,递了个肉串过来给银仪解围,银仪连忙低头啃起肉丸子来了。 这边,祝融也递了个竹串过来,叶如蒙接了过来,又顺口问起祝融,“人道是什么?”她身为闺中小姐,前生今世都从未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男女之事,自是不知。 祝融一怔,身后的青时突然猛咳了一声,连忙低头吃烤串。 叶如蒙皱了皱眉,人道人道,为人之道,但好像又不是这个意思,她见了这几人的表情,仿佛这是个不便明喻的话题,便没有再往下追问了。 几人都安安静静地吃食着,祝融与青时对酌了几杯竹叶青酒,叶如蒙酒量差,不敢喝,只乖乖地喝着桑菊饮,银仪想喝酒的,可是祝融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她只能端起了酸梅汤。 待几人吃足喝饱后,银仪拉着青时寻了个借口走开了,还不忘将滚滚也抱了走。 二人一狗走后,只余叶如蒙与祝融二人,周围静悄悄的,时不时有风吹竹林的声音。 “吃饱了?”祝融开口道。 “嗯。”叶如蒙摸了摸肚子,已经吃得好饱了。 “后日,你有空吗?” “嗯?”叶如蒙点了点头。 “想不想去登南山?” “后日吗?可是后日不是才初八吗?”要登高的话不是初九重阳吗? “初九人太多了,初八即可,你若是想去,我让金仪明日去给你下帖子。” “这样……好吗?”公主来邀约她去登高?会不会太大阵仗了? “蒙蒙,”祝融看着她,“以后你要借助金仪的身份,不要被人欺负了。” “啊?” “记住,你与公主交好,金仪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更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只要她们二人交好,就算他现在还不能站在她身前光明正大地护她,可有了金仪,京中也是无人敢欺负她的了。 叶如蒙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这个公主,不也是假的吗?说得好像她是真的一样。 “蒙蒙,”祝融依近了她,轻轻拉起她的手,叶如蒙微有瑟缩,只觉得心跟手都发颤了起来,祝融低低道,“谁也不能欺负你。以后不许受任何委屈了,谁欺负你,你就要欺负回去,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护得住你。”祝融执起了她的手,握在自己炙热的掌心中。 叶如蒙低下头,收回了手,小声道:“我才不会被人欺负呢。” “那就好。”祝融勾唇一笑,已经空了的手转而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叶如蒙连忙抬手捂住了脸,身子往后仰了一下,“你捏我作什么!” 祝融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她。叶如蒙被他看得红了脸,转身就想跑去找金仪,只是跑没几步就被祝融拉了一步,一把按在了竹子上。 祝融的脸依了下来,叶如蒙突然整个人如临大敌,背脊都坚硬了起来。 “蒙蒙,”那专属于男子的年轻而雄厚的气息轻轻喷洒在她脸上,“我想……我想……”祝融舔了舔唇,他觉得口有些渴,可是,他真的好想亲一下她。 “嗷嗷!”忽然,不远处传来了滚滚的叫声。 叶如蒙连忙推开了他,“你你你!”叶如蒙有些捉急了,“你想干什么!”他他他、一定又想亲她了。 “没什么。”祝融失笑,“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他觉得心情很愉悦。如果,他现在能直接带她回家就更好了,吃饱了,喝足了,我们回家吧。 叶如蒙用手背摸了摸发烫的脸,连忙唤了滚滚过来。滚滚在不远处回叫了几声,可是叶如蒙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它跑过来,反而听得它的声音叫得更猛了一些。叶如蒙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脚来,便想走过去看一看。那一边的银仪连忙将滚滚放了下来,滚滚这才屁颠颠地迈开小短腿,朝叶如蒙奔了过去,投入她柔软的怀抱中。 祝融看天色已晚,也没让叶如蒙久待,便带着她先回去了。 二人走后,银仪无奈耸了耸肩,青时随在她身后,护送她回屋。 容王府大得很,除了隐在暗处的暗卫,不见任何一个小厮婢女,周围安安静静的。 “诶,”银仪先开了口,“青时,融表哥真让我姐过来了呀?” “嗯。”青时淡淡应道。 “他不能这样呀,他这样是棒打鸳鸯啊!”银仪不满道。 “殿下是觉得,金仪殿下嫁给太子殿下,还不如嫁给鞑靼王子?” “这个……当然不是了!太子哥哥俊美无俦,气宇轩昂,比那个鞑靼王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银仪实在是想不通,她姐姐怎么可能会想要嫁给那样一个粗莽的汉子?银仪叹了口气,突然,脑海中像是有什么划过,她猛地停下了脚步, “你说,姐姐不会是因为我……才、才会……”她话说出口,声音都有些颤了。 青时看着她,沉默不语。 银仪突然脸色惨白,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片刻后,她拨腿便往外跑。 *** “怎么啦?我的好妹妹?”一个貌美得倾国倾城的少女,语笑嫣然地出现在她面前,怜爱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个少女,与她有着一模一样的五官面容,只是气质上却胜出她许多,体态也盈美娇柔得让人无法移开双目。 银仪托腮叹了口气,“父王居然想让我嫁与鞑靼王子……” 少女顿了顿,“你不喜欢鞑靼王子?” “谁会喜欢?”银仪满脸愁容,“我是瞎了眼才有可能看上他啊!姐,我死都不想嫁到鞑靼去。” 见双胞胎姐姐秀眉紧皱,银仪连忙道,“姐你放心,我是不会做傻事的!”只是,要想她乖乖出嫁,那就没门! 金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沉声劝道:“你身为公主,言行举止事关国体,切勿做出影响小元荣辱之事。” “我知道啦!”银仪没好气道,又有些气恼,“你当谁都可以像你一样嫁给太子哥哥吗?要是那鞑靼王子也像太子哥哥那样卓越无双、彬彬有礼的,我还巴不得立刻就嫁过去呢!”银仪说着只觉得有些来气,她的余生也就那样了,现在连抱怨一下都不成吗?她起身就跑了出去,不想再看见这张明明与她一模一样却总是美上她几分的脸了。 她的姐姐还真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吗?以为自己会不知轻重地去逃婚,做出不知轻重、引起二国纷争的事?身为双胞胎,从小就被人拿来比较,姐姐总是那个乖巧懂事的,聪明伶俐的,照顾妹妹的,而她就一直是那个调皮捣蛋、只会闯祸、只能被照顾的!就算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可人们都会说姐姐比她长得漂亮,能歌善舞,才貌双绝,她样样都不如姐姐。姐姐利害,便嫁到了礼仪之邦去,将来当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可像她这样的,便只能嫁到那蛮夷之都去,任那帮鞑子们羞辱! 那鞑靼男子向来短命,她夫君若是死了,她要是想活着,那便得下嫁给晚辈,若是他兄弟还在,那就嫁兄弟,可若是他兄弟也死了,那她便得嫁给他夫君与其他女人生下的儿子!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殿下!”青时终于追上了她,将她紧紧按在盘柱上,“殿下,你要去哪?”青时喘着气。 “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小元!”银仪哭道,“我不替我姐姐嫁过来了,我要去嫁给鞑靼王子!”亏得她们还是双胞胎,连融表哥他们都能猜想得到的事,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青时咬牙沉声道:“别胡闹。” 他听见她要嫁给鞑靼王子,心中便生起按捺不住的怒火,他情愿她嫁给太子。他深知太子禀性,她若是嫁给了太子,太子定会护她一世安康,就算她入宫为后,可她身为小元公主,又有容王爷这个表哥护着,在深宫中何人敢动她! “我姐姐才是要嫁给太子哥哥的!”银仪一下子泪流满面,“以前相师就说过,我们姐妹俩一个有凤命!那肯定是我姐姐啊!像我这样的,当然是只能嫁给鞑子了!姐姐若是嫁给了鞑靼王子,那只会糟蹋了她!” “那你嫁就不糟蹋吗!”青时沉声质问。 “我从小到大哪里都比不过我姐姐!我母后说得对,我就是没我姐姐懂事!难怪大家都喜欢我姐姐,就是没人喜欢我!”银仪又哭又喊,是她不懂事!她自私自利! “胡说八道!”青时大声斥道。 “你放开我!”银仪挣扎着,可青时却紧紧按住她的手,将她扣在了盘柱上,盘柱上的浮雕硌得她的背生疼。 “不放。”青时说着,却是松开了她的手,银仪正觉得他莫名其妙的时候,他双手却突然紧紧捧起了她的双颊,紧接着,一个凶狠而霸道的吻扑天盖地袭来,攻城夺地。 作者有话要说: 嘿,大猫加油! ☆、属下知罪 银仪惊得都忘记了泪流, 就这么瞪大眼, 怔怔地望着他。 片刻后, 青时突然惊得松开了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仿佛在三九寒天被冰水从头上淋灌了下来一般, 连连后退了几步, 一脸震惊。 二人大眼瞪小眼, 银仪一时间都有些懵了,刚刚……是他亲她的没错吧? 银仪怔怔的,手指着他。青时惊得又退了几步,不可能,他不可能会做出这般冲动的事!青时转身就走, 直奔到竹林深处才停了下来。 他居然, 他居然就亲她了。青时闭目,人重重倚在竹身上。 这边,祝融将叶如蒙送入府中, 抱她上了窗台,叶如蒙坐在窗台上拢着脚,抱着怀中的滚滚等他告别。 祝融却迟迟不吭声,就这么看着她,目带深情。 “还不回去?”叶如蒙抬眸看他,又有些羞。 “嗯。”他仍是看着她。 “唔,”叶如蒙顿了顿,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谢谢你送的这个。” 祝融一怔,唇角含笑,点了点头,“你戴着好看。” 叶如蒙低眉浅笑,不敢看他,只摸着怀中滚滚的背,滚滚挣扎了一下,想要下地。祝融见状,忙将它拎了起来,放入屋内。 叶如蒙怀中一空,便也想跟着入屋了,祝融忙拦住她,“蒙蒙。” “干嘛?”叶如蒙眨了眨眼,对上他的脸。 “你、你喜欢什么,我都送你。” “我自己有,才不用你送。”叶如蒙小声道。 祝融低了低头,不知该说什么。 “你快回去吧,”叶如蒙轻轻推了他一下,他的胸膛结实微弹,叶如蒙手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收了回来,“以后晚上不许过来了,只能白天。”要是再这样下去,那还得了了。 祝融拧了拧眉,只觉得有些不开心,“那后日早上,我让金仪早些来接你,可以玩到晚一点才回来。” “知道了,快回去吧,很晚了。”叶如蒙催促道。 第74节 祝融临走前,想抓一下她的手,那弹滑的、柔弱无骨的小手,可最后却不敢唐突,只能捏了捏她的袖子。 祝融走后,叶如蒙洗漱了一番,这才躺下睡了,睡着时,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喜欢他,喜欢得紧。 祝融在回去的路上,便得了暗卫的消息,祝融唇角一勾,竟低低笑出声来。 待祝融回到府后,青时已在书房中等候着他。青时面容淡定,动作也自如得紧,一如往常。 祝融淡声道:“今日太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祝融说着,转身就欲回屋。 青时一顿,爷这是存心让他今夜难眠?连忙唤住他,“爷,有话不妨直说。” “哦?”祝融转过身来看他,“我可无话可说。” “我、”青时第一次觉得有口难言,声音也有些低,“属下有话要说。” “嗯?”祝融双手抱臂,颇有韵味地看着他。 “爷就不想问点什么?”青时微微垂首,只觉得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 “嗯?”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丫头的?” 青时顿了顿,面上都有些热了起来,微微侧了侧身,“属下不知。” 祝融转身就走。 青时无奈,连忙跟上,“属下确实不知。大概是……很小的时候了吧。” 祝融放慢了脚步。 “属下今日犯下大错,还请主子责罚。” “责罚?”祝融停下脚步,“你自己不说说怎么处理。” “属下以为,银仪殿下不当和亲。” “哦?银仪不嫁给鞑靼王子,那嫁给你?” “属下不敢。” “本王以为,”祝融看着他,“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亲了她,你还不想负责任?” “属下知错,”青时垂眸,“殿下金枝玉叶,属下不当逾越,愿任凭王爷处置。” 祝融凑了过来,“她没有打你?” 青时一怔,摇了摇头。 祝融默了默,也不知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过些时候,我会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到时,你去圣上面前,求娶银仪。” “这个……”青时眸色微有慌乱,爷既然说得出口,那他就不会怀疑这个“立功”的机会,可是…… “你还顾忌什么?” “可是……殿下她、她……”青时迟疑,她喜欢他吗?他不知道,那日她的醉话中…… 祝融笑而不语,青时这只笑面狐狸也会有这么焦虑不安的时刻呀。 青时心中忐忑,爷自从认识叶四姑娘后,开始会笑了,而且……似乎也对男女之情开窍了许多,直觉简直是准到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那与鞑靼和亲之事?”青时复问。 “金仪只能是太子妃。鞑靼那边,我自有法子。”祝融道。 前世金仪嫁过去后,那鞑靼王子不到一月就被人刺杀身亡,金仪忍辱嫁给了其长兄,后来其兄即位成为了可汗,金仪也生下了一子,只是不出三年,这可汗又暴毙而亡,金仪向小元上书求归,可小元国君却敕令从胡俗,令其嫁可汗长子为妻,金仪不堪再受辱,不出三日便“失足”落入了月牙湖,从此香消玉殒。 他舅舅,小元国国君年轻时也曾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只是如今沉迷于女色,已日渐昏庸。前世小元太子被废黜,二皇子登基为帝,当时若不是顾忌太子的胞妹在大元为后,只怕二皇子就要赶尽杀绝了。既然鞑靼王子这么想和亲,那就让他娶二皇子的胞妹,三公主吧。 初七这日,叶如蒙一整天都呆在家中,叶长风在国子监就职,上五休二,今日带了林氏去八宝斋陆清徐那做客去了。 叶长风等人一走,叶如蒙就收到了金仪公主派谒者送来的请帖,她答应了。金仪公主的谒者在叶府大门一进一出,都落到了不少人的眼里,想来这叶四姑娘,还真的与金仪公主有交情啊。 叶如蒙在家中练字时,看到了昨夜涂的鸦,她忽而心血来潮,翻出了上次那块月白色的棉布来,犹豫了许久,在棉布上将这涂鸦绘了上去,拿来了针线篮,挑了湛蓝色的线,在上面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唇角含笑。不过一小柱香的时间,就将浑圆的滚滚给绣了出来,一气呵成,活灵活现的,叶如蒙想了想,又挑了一个极浅的蓝线,在爪子旁绣了一个“容”字,这极淡的“容”字几乎隐在了月白色的棉布当中,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叶如蒙绣好后,心跳有些快,又有些羞,只将这棉布按在了胸前,可心中却是欢喜的。她喜欢他,这是不同于对宋大哥的喜欢。 她对宋怀远的喜欢,犹如昙花一现,是淡淡的喜欢,可是对他的喜欢,却是极其浓烈的,她满脑子,满心间,都是他的身影,他的声音。或许,如果她与宋怀远有缘,也会这般喜欢他吧,可是,宋怀远已经迟了,她的心已经让他先占据了。 下午的时候,宝儿过来了一趟,叶如蒙连忙问起颜多多的事。 宝儿道:“我哥哥今日已经被放出来了,是容王爷放的呢。” “容王爷?”叶如蒙吃了一惊。 “我娘都说没想到,容王爷会出手帮我们。”颜宝儿感慨道,“蒙蒙你都不知道,容王爷有多利害呢,他一查就查出来,那个吴尚留其实是个人渣渣,他自家屋里都囚禁了好几个小女孩,以前还弄死过一个良家姑娘,听说才十一岁,现在那小姑娘的家人都找上门来了,容王爷秉公处理,判那吴尚留流放三千里!那尚书大人都不敢吭声。” “哦。”叶如蒙淡淡应了,有关于容王爷的事,她是不敢多说的,也不想知道得太多,想了想,又道,“那你五哥会打他,应该也是那吴公子做了坏事吧?” “嗯,”宝儿点头,“我五哥说看到他欺负人家姑娘,所以才出手教训他的。可是五哥又不肯说那吴尚留欺负谁了,就被我爹打了一顿鞭子。早上的时候,那户人家才找上门来,可是我不能说。”宝儿捂住了嘴巴,“蒙姐姐对不起,我答应过我五哥,这事不说出去的,五哥说要是传了出去,人家姑娘名声就不好了。” “嗯嗯,那你千万别说。”叶如蒙想了想,点头道,“你五哥做得对,就是委屈他了。” “是啊,”宝儿一脸心疼,“我去将军府看他的时候,他趴在床上,好可怜。他盖着被子,也不让我看,说一点都不疼,可是我觉得看起来好像好疼的样子,他一动手就出满头汗。我觉得我爹好可怕,打起人来居然用的鞭子。”宝儿脸都皱了。 “这个,”叶如蒙摸了摸头,“我听说你五哥从小到大经常挨打的。” 宝儿一听,未免觉得有些丢人,好像也是这样。 “不过你放心,颜将军不可能会打你的。” 宝儿拧了拧眉,犹豫了一下,趴到叶如蒙耳旁道:“我今天看见我娘打我爹了。” “啊?”叶如蒙吃了一惊,颜夫人打颜将军? 宝儿小小声,“我也是不小心看到的,就那户人家来了之后,说我五哥救了他们家妹妹,他们家本来准备亲自上大理寺说情的,结果还没出门,我五哥就被放了回来了。后面我看完五哥去找我娘,看到我娘好凶,在屋里用手指使劲戳我爹,我爹低着个头,就像个孙子一样。” “噗嗤!”叶如蒙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宝儿也咬唇笑,“所以,我也觉得我爹不会打我,他好怕我娘的。” 叶如蒙笑定后,看着她,“宝儿,你还不回家呀?” 宝儿低头,有些难为情,“我……其实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和你说,我初十就要回家了,到时你一定要来。” “真的呀?”叶如蒙惊喜。 “这是我和我爹提的,我爹要是不打五哥了,我就回去了。” “你爹答应了?” 宝儿点了点头。 “太好了宝儿,你早该回家了,到时我一定会去的!”叶如蒙这会儿开心得紧,答应得十分爽快,可是她若是知道容王爷也会去的话,估计就会好好思虑一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难自禁 二人又拉着说了好一些话儿, 一会儿, 叶如蒙悄声问道:“诶宝儿, 你知不知道‘人道’是什么意思啊?” “‘人道’?什么‘人道’?”宝儿一脸不解。 “就是‘不能人道’的‘人道’,我听说那吴二公子被打得‘不能人道’了。”叶如蒙一脸懵懂。 宝儿想了想, 很认真回答道:“我知道那个吴二公子被我五哥打断了腿, 应该是站不起来或者不能走路的意思吧?” “这样啊?”叶如蒙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应该是吧?”宝儿想了想, “晚点我回去问一下陶哥哥, 陶哥哥什么都知道的。” “嗯。”叶如蒙点了点头。 “其实我这次要回去,也挺舍不得陶哥哥的。”宝儿想到这有些闷闷不乐,“不过,陶哥哥离我家也不远。蒙姐姐,你家要是也能搬到城南来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天天都跑来找你玩了。” 叶如蒙也愁, “可是城南房子好贵,如果想在城南附近买房子,可能得把这里给卖了。” 宝儿听了, 撇了撇嘴。 次日,叶如蒙如约出了门,来接叶如蒙的是一辆镶绿翡翠,垂珠玉帘的华盖马车,银仪身着华丽的宫装,端庄坐在轿里,身旁坐着一位乖巧可人的婢女。这婢女名唤小茵,是金仪公主的贴身大丫环。小茵有个双胞胎妹妹,名唤小拂,姐妹二人自小就伴随在二位公主身边,形影不离。 此次银仪冒充金仪过来,一路上也多得了小茵的指点。 叶如蒙此次只带了紫衣蓝衣二人出门,上了马车后,一行人去了摘星楼。 明面上,叶如蒙与金仪公主是在摘星楼用早膳了,实际上,这二人早就换了衣裳从暗道里溜走了。 银仪仍是换了一身利落的男装,叶如蒙则换上了一套胡服,上穿翻领窄袖袍,腰束郭洛带,下配紧窄小口裤,脚踏长靴,二人头上都戴上了帷帽,让人看不清面容。 待出了暗道后,叶如蒙才发现她们已经到了郊外,隐蔽的道口旁,已经有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在等候着了。 年轻的车夫见了她们,恭敬地掀起车帘来,银仪推了推叶如蒙,让她先上马车,叶如蒙一抬脚,便看到从车里面伸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来。 “蒙蒙。”祝融唤了一声。 叶如蒙迟疑了一下,才将手放到他手心里。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一下子便将她拉了上去,她自己几乎都没怎么出力。 轮到银仪上马车时,里面也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比起祝融的,稍微纤瘦了一些,笔直如青竹。银仪面上一热,也将手放了上去,他手心微凉。 待四人坐稳后,马车才平稳地走了起来。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在南山山脚下停了下来。祝融与青时二人背上行军囊,便带着叶如蒙和银仪登山了。他们走的这条路线坡度较缓,走走停停,倒也不算太累。 刚开始叶如蒙还有些拘谨,可是一路上有银仪作伴,二人有说有笑的,便也渐渐放开了。 这一路行来,景色实在是太美,远山层峦叠嶂,雾霭绵延,枫林红黄相连,秋意正浓。一路上的湖泊溪流皆是清澈见底,青绿黄蓝都有,有时同一片湖泊便能看到好几种颜色的湖水,湖面波光粼粼,秋色美不胜收。 待爬到半山腰后,日头渐大,见叶如蒙有些走不动了,祝融挑了一处有树荫遮挡的草地,准备休息一下用膳了。 草地已经泛黄,秋草软绵得紧,青时铺好地垫,将吃食都摆了出来。叶如蒙取下帷帽,去附近的湖边洗了洗手,这湖有些深,底下还有不少沉木,湖水清澈得连沉木的枝桠都看得一清二楚。 叶如蒙正看得入神,忽然,湖中出现了一张覆着面具的脸。 叶如蒙笑,仰起头来看他。 祝融蹲下身子,洗了洗手,刚平静下来的湖面又被扰乱了。 叶如蒙看着他的手在璀璨的水花里涤荡着,都有些看恍眼了。他的手好漂亮,看着都不像是一个习武之人,手指修长,略有丰腴,指节处也是好看得不像话。 “累吗?”祝融侧过脸来问她。 第75节 叶如蒙连忙收回了眼,有些小慌张,忙摇了摇头,“不累,一点都不累。” “嗯,累的话就说。”祝融看着她,因为爬了山的缘故,她的小脸蛋红扑扑的,鼻翼还有些微汗,可是看得出来,她今日玩得开心。想到这,祝融唇角弯弯。 “起来吧,去吃点东西。”祝融起身,朝她伸出了手。 叶如蒙有些紧张,将手放到了他手心里,他因为刚洗过手的缘故,手掌有些凉,摸起来好舒服,只是掌心并无手背那般光滑,摸着有一些薄茧。那略有粗粝的手感,提醒着她——这是一个男人的手。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与他触碰了,可这回却生出了一种牵手的感觉,她心甘情愿地将手交到了他手心中。她甚至希望他能牵着她的手,就这样往下走。 祝融将她拉起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她的手心软软暖暖的,有些肉,摸起来好舒服。祝融生怕她察觉出来他的轻薄,连忙松了手。 叶如蒙心中微有失落。 “走吧。”祝融看到她微微抿了抿唇,一下子手心都有些出汗了,她不会发现他刚刚趁机捏了她的手吧? “嗯。”叶如蒙往回走去。祝融跟在她身后,握紧了自己的手,仿佛这样做便能留住刚刚那种握住她小手的感觉。他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能再忍不住了。 叶如蒙回到树下一看,却发现刚刚还在这的青时和银仪人都不见了,地垫上的吃食都是刚打开来的样子,还没人动过。 叶如蒙吃了一惊,四处张望无人后正欲开口呼唤,却听见祝融道:“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他们去哪了?” “谈些事情,我们先吃。”祝融给她递了一只酱板鸭腿过来。 待叶如蒙吃了大半后,银仪才和青时先后回来了。 叶如蒙忙递了一块鸡腿过去给银仪,又问道:“你们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呀!”叶如蒙突然叫了起来,“小仪你嘴巴怎么肿了?” 银仪一脸慌张,连忙抬手挡住嘴,“没有、没有肿吧?” 祝融微敛了双目,看向青时。 青时泰然自若,优雅地吃着七宝糕,只是,薄唇比往常要红润了一些。 祝融一脸不爽。 “有!真的肿了!”叶如蒙一脸“我不骗你”的神色,拉起她便往湖边走,“你快来看一看,嘴唇都肿了,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待二人一走,祝融一个眼刀便朝青时刮了过去。 “爷,”青时淡然道,“情难自禁。” 祝融默了默,“你亲她之前,问过她了吗?” 青时抬眸看了祝融一眼,敢情爷亲之前都问一下给不给亲?那想来爷定是没亲到过了。青时凑了过去,“爷,你要是问了,女孩子肯定都说不给亲。”他压低了声音,“亲之前什么话都不要说,就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记住,一定要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看到你觉得合适了,就一把亲下去。”青时循循善诱,“刚开始,她可能会轻轻推拒一下,这个时候,别松手,反而要用力抱紧她,抱紧后就可以用力亲了,直亲到她喘不过气来。” 祝融重重咳了两声,“你就是这样亲银仪的?” 青时一怔,连忙道:“属下不敢。” “若有下次,我把你送入宫当内侍去!”祝融冷颜道。 青时听得脸都白了,敢情爷亲不到,也不给他亲? 几人吃饱喝足后,歇了一会儿,又继续往上爬了一二时辰,还未到山顶便开始下山了。 待回到山脚时,已是日暮西斜,几人又从暗道回了摘星楼,在摘星楼用了晚膳后,银仪才派人将叶如蒙送回了家中。 叶如蒙回家后,叶长风与林氏自然是问了不少话,今日叶如蒙也确实是去游山玩水的,都答得出来,显然还玩得很开怀。 “爹娘你们就放心吧,金仪公主一点架子都没有的,人漂亮,性格也好。”叶如蒙笑眯眯道。 “虽说如此,”林氏柔声劝道,“礼不可废,千万别逾越了。” “如今你与她交好,她当你是朋友。若有一日她不与你交好了,你也要知分寸。”叶长风如是道。 “蒙蒙知道了。”叶如蒙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金仪是假的呀,叶如蒙越想越觉得这个杀手不太简单。她有点想将这个杀手的事情告诉她爹了,可是这会儿心中还有些打不定主意。万一这个杀手是坏人,从一开始就是来骗她的怎么办?可是,他骗她做什么呢?图什么呢?叶如蒙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晚上,叶如蒙洗漱完后,舒展了一下身子,这会儿才开始觉得四肢有些酸痛起来。正欲爬上床睡觉,忽闻有人在窗外敲了几声。 是他来了!叶如蒙有些小欢喜,忙披了件外衣去开窗。一打开窗,便见他立在窗台前。 “你还没回去呀?”叶如蒙压低声音,她还以为今日是见不到他的了。 “我来看看你,你累不累?”祝融隔着窗台,凑了过来。 叶如蒙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皂香味,“你洗过澡了?” “嗯。”祝融点了点头,他还刷了牙。 “你家在这附近?”叶如蒙有些惊诧,难怪他每天晚上那么晚还能过来。 “有点近。”可不是么,他就在隔壁放置聘礼的院子里洗了个澡。 叶如蒙顿了顿,只觉得他今日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特别炙热,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我不是让你以后不许过来了吗?”叶如蒙小声道,“你要是被我爹撞见了,他会打断你的腿的。” “你放心,紫衣她们都在外面守着,你爹进不来。” 叶如蒙抬眼看他,面色有些认真,“我能不能问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的身份一定是很不简单,她希望二人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祝融沉默不语。 “你不方便回答吗?” 祝融默了默,“不方便。可是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害我!只是……你若是江湖中人,那倒还好。可若是、”叶如蒙犹疑了下,“你是朝廷的人吗?” 祝融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那你是大元的,还是小元的?” “大元。” “那你会忠于我们大元吗?还是……”叶如蒙心都有些揪起来了,不敢继续往下问。可是,她必须得确认,她喜欢的人,可以不是什么大英雄,但一定要是一个忠诚于她们国家的、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祝融知道,可能是银仪的身份引起了她的顾忌,祝融坚决道:“我誓死捍卫我们大元朝。” 听得他这般果断的回答,叶如蒙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说的话,她总是愿意去相信的,只要不涉及朝政,一切都好。 叶如蒙想了想,终于开口道:“你有没有明面上的身份?” “明面上的身份?” “我、”叶如蒙咬唇,“我想带你去见我爹。”他们两个,可不能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了,整日弄得像夜半私会一样。 “见你爹?”祝融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叶如蒙头低低的,这个人怎么这么笨,她小小声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祝融一听,连忙点头,又见她低着头看不见,连忙凑近她,在她耳旁道,“喜欢!喜欢!” 叶如蒙有些羞,“你若有明面上的身份,就来见见我爹。” “有!”祝融想也不想,便重重点了点头,可又有些不确定,仔细想了想,终是问出了口,“蒙蒙,这是……是见未来岳父的意思吗?” 叶如蒙抬头瞪了他一眼,脸都羞红了,哪有这么问出口的。 “我、”祝融挠了挠头,“我明天就安排一个身份!我准备一下,明后天,不!我、明天、明天就来拜访伯父。”祝融想了想,又补问了一句,“是、是要来提亲吗?” “提什么亲!”叶如蒙被他说得有些羞恼,“不许明目张胆的来。你忘了,容王爷也来和我提过亲?” 叶如蒙不说,祝融还真的忘了。 “你悄悄地来,别让容王爷知道,不然我怕他到时候会……对你下毒手。” “蒙蒙我……”祝融这会儿心中有些乱,脑子也不好使了,“你放心,我回去就去想办法。”蒙蒙这是、这是答应要嫁他的意思了?不不不、他不敢想像,这就像做梦似的,一定是他误会了,他要回去好好理一下思绪才行,免得误会了她的意思。 叶如蒙迟疑了片刻,低声道:“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说着,转身入了屋内,来到床头。她手有些颤,从枕头下摸出了那个绣好的香包。此时香包攥在手中,她心中又纠结了起来,她好像冲动了些,可是……她都和他说得这般清楚了,她的香包也绣好了,为什么还不给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刷牙干什么→_→ 追妻路太漫长,杀手给大猫放下水吧。 ☆、香包 “蒙蒙。” “啊!” 叶如蒙还没转过身, 祝融便出现在了她身后, 叶如蒙吓得手中的香包都掉了下来。 祝融忙俯身捡了起来, 拿在手中,却是一怔。 叶如蒙一下子红了脸, 这回, 不想送也得送了, 那就这样吧, 她眉眼低垂着,如同一个小媳妇儿。 祝融拧了拧眉,“你绣的?” “嗯。”叶如蒙娇羞地点了点头。 “不过一只狗。”祝融有些闷闷不乐。 “啊?”叶如蒙有些呆呆地抬起头来,待看到香包上绣着的小狗,便有些明了了, 他是……是嫌她上面绣只小狗不好吗?想想也是, 他一个大男人,她给他绣一只这样的小狗,若是被人见了, 保不准要笑掉大牙了。 叶如蒙伸手,咬唇道:“那、那还给我吧。” “嗯。”祝融将香包还了回去,心中又一次哀叹人不如狗。滚滚都有香包了,他的香包……唉,祝融羡慕地瞄了一眼香包,他本来就是个眼力极佳的人,借着不甚明亮的烛火,依稀看到小狗爪子旁绣了个字,乍一看,有点像……容字? 他连忙拿了回来,仔细一辨认,大脑忽然“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了?”叶如蒙问。 “你、”祝融咽了咽口水,“这是给我的?你看、上面、上面绣着个‘容’字?”祝融声音都有些颤了,生怕叶如蒙看不见这个字,将香包凑到她眼前来。 “是啊,”叶如蒙嘟了嘟嘴,“不是给你,还能是给滚滚的不成?” “我、我……”祝融唇张了张,喘了喘气,若不是戴着面具,叶如蒙这会儿定能看到他笑得合不拢嘴了。 祝融傻笑了好一会儿,还没回过神来。 他戴着面具,叶如蒙也看不见他的笑,只是发现他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明亮,眼底全是浓如墨的笑意。 第76节 “送给你了。”叶如蒙轻声道,但愿他知晓她这话的意思。他应当知道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是他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在你心上了,那就给我。 叶如蒙没等来他的回复,却见他忽然抬起了手,紧接着,香几上那盏昏暗的烛火就灭了。 室内一下子暗了下来,叶如蒙还没反应过来,祝融便迅速地取下了面具,抬手一把扣住了叶如蒙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速度快如闪电。 叶如蒙瞪大了眼,可是在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下意识地想要去推开他。她一动,祝融那一只垂着的手立刻就松开了面具,面具落地,他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那只扣住她后脑勺的手,掌心还扣着香包,他将香包压在她发上,五指张了开来,穿□□她的黑发中,扣得更紧了。 祝融的唇和手都在颤抖,他能觉察到,她的唇是发烫的,呼吸也是灼人的。他只能抱紧了她,吻得更深,仿佛这样便能抑制住这种颤抖,这种炙热。 叶如蒙双手撑在他胸前,瞪了许久的大眼睛终于难以置信地眨了眨,她的双眼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可是只能看到一双闭着的眼睛,这双眼睛,离她离得好近,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着,扫着她的脸庞,微微发痒,她一动也不敢动。 祝融就这么吻着她的唇,与她厮磨着,好一会儿后,才尝试着探出了舌头来。 叶如蒙心一颤,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她有一种喝醉酒的感觉,整个人都昏昏然了。 他小心翼翼地描绘着她的唇线,就像是一只小兽,第一次舔舐它艰难得到的猎物,那么珍重,如同对待世间再无其二的珍宝。当他终于绘熟了她曼妙的唇线后,他湿热的舌头,从她微张的唇瓣里探了进去,灵巧的舌头第一次变得有些笨拙,他认真地去试探,去领略,很快,便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了。他热烈而迫切地深入探索她的美好,品味她的甘甜,这让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拨。 而叶如蒙却只能仰头承受着他,她的大脑至今仍是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仿佛不这么抓着,他就会坠落到看不见的深渊中,她的脚底已经像是踩空了,整个人都飘飘然,如入云端。 祝融亲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紧接着,抓着香包的手便迅速擦了一下自己唇,手背有些湿,怎么感觉亲久了,口水都要掉下来了,若不是这个缘故,他才不会停下来。 祝融四指抓着香包,大拇指轻轻刮了一下叶如蒙红肿的下唇,她唇上也是一片晶莹,是他看过最璀璨魅惑的风景。 这么一个亲密暧昧的动作,祝融却做得一本正经,叶如蒙羞得紧,连忙低下头来,将头紧紧埋在了他胸前。 叶如蒙脑海一片混乱,她只知道两件事,他亲她了!而且他还把舌头伸进来了!可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像是经历了极其漫长的一个深吻,可又像是全都忘光了,都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双唇又肿又烫,火热热的,心跳也开始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祝融拥住了她,他抱她抱得有些紧,她能听得到他胸膛传来骤然的心跳声,仿佛比自己心跳还快。 “蒙蒙。”祝融轻声唤着,声音浪漫而温柔,带着饕餮过后的满足感。 叶如蒙羞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将头埋得深深的,她觉得自己被他看着的后脑勺都羞人得紧呢。 祝融笑,又抹了抹唇,舔了舔,似在回味着刚刚的芬芳。这一刻,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他抱紧了她,低头吻着她的秀发,认真道:“我明天就来提亲。我要娶你过门。” 叶如蒙紧紧咬住红肿的唇,只觉得心跳得都快踹不过气来了,久久之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猫一样。 祝融咧嘴直笑,他看着手中的香包,无视掉上面可爱的小狗,只看到那个几乎隐在布面下的“容”字,这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绣的,想到这,他忍不住亲了一下香包,朗声笑道:“蒙蒙,我好喜欢。” 他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叶如蒙误以为他说的是刚刚的亲吻,更让她羞得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可是她却只能小声抱怨道:“不害臊。” “什么?”因着她闷头在自己胸前,祝融并没有听清她的话。 叶如蒙没有回答他。 祝融此时哪里还会去计较这个,他笑得脸都开花了,乐呵乐呵的,“蒙蒙,你绣得真漂亮,我好喜欢,我答应你,我会一辈子都带在身上的,就放在我怀里。”祝融收紧了她,下巴在她发上蹭了蹭,压着嗓音道,“蒙蒙,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以前没有你,我一直以为世界也就那样了,可是现在有了你,我就不可能、也不能再失去你了。 叶如蒙对他的说话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就是情话了?没头没尾的? “蒙蒙。”祝融松开了她,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还没看清自己的脸时,迅速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又拥她入怀,将她抱紧了。她的身子小小的,暖暖的,肉肉的,抱着好舒服。他好喜欢,好喜欢这样,抱着她,低下头来还可以亲到她。 “蒙蒙,你什么时候可以嫁给我?”祝融有些迫不及待了,“我明天就来提亲。” “这个……哪有这样的,你提了,还得我爹答应呢。”叶如蒙小小声道,“反正我嫁人,是一定要我爹娘都同意的。” “好好。你爹娘要是同意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不要等你及笄了好不好?”祝融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如果可以,他可以就想抱她回容王府了。 “这个……”叶如蒙咬唇低笑,“这个要听我爹娘的。” “那、那我知道了。”祝融直觉叶长风好像有点难搞定。 “你明天来的时候,要以什么身份来提亲?”叶如蒙将脸贴在他胸前,她发现只要耳朵贴着,他一开口说话,就可以听见许多有趣的。 “我今晚回去想一下。”祝融认真道,这时间有点紧。 “对了,明天是重阳节!”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明天早上我们约了陆伯伯一家人去踏秋的。” “那、那就后天。”祝融道,确实,明天的话时间上有点赶,提亲又得早上来,就一个晚上的时间,从容王府到这里的路上,来往都得去掉半夜了。 “后天、可是后天宝儿要回家呢。”叶如蒙又道。 “将军府不是吃的晚宴吗?”祝融也是知道的,他容王爷也收到将军府的请帖。 “可是,时间有点紧呀。”叶如蒙想了想,如果他爹同意了,留他下来用饭,那吃完饭,都快下午了,下午还得赶去将军府,不过……若是利落些,应当也来得及。 “可以的,我会安排好。”祝融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我明天会安排好,明晚就过来和你商量,后天早上就来提亲。” 叶如蒙想了想,甜甜一笑,点了点头。她喜欢趴在他胸前听他说话的声音,他一开口,胸腔就震啊震的,好温暖,她好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满满的安全感环抱住了一般。叶如蒙抱住他窄瘦的腰身,略有撒娇道:“我都听你的。” 祝融笑,松开了她,又迅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在她耳旁低声道:“蒙蒙,我们……我们再亲一下好不好?”他还想再亲一次,这一次,他一定要亲上好久。 叶如蒙一羞,忙推开他,头低低的,“不许了!你快回去!” 祝融这会儿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青时今日才刚交待过的,亲之前不能问啊!不能问啊!该死的,早知道他刚刚就直接亲下去了!祝融这会儿懊悔不及,所幸今日还得了香包,也算是一个大大的慰藉了。 祝融怀揣着香包,欢天喜地地骑着红乌回容王府了。 祝融一回到容王府,便立刻跑去将熟睡的青时唤了起来,“快准备聘礼!” “什么?”青时坐了起来,软被垂下,露出白色的中衣,此时他墨发披肩,人还有些懵,脸色比平日清醒的时候温和了许多,可谓是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聘礼!”祝融笑道,“快来我书房!” 青时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再定睛一看,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可是回荡在耳旁的声音却是那般地熟悉,不不,是陌生而熟悉,说陌生,是因为那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笑意,与以往冷冰的声音全然不同。 等等,他刚刚是不是看到爷在笑?而且还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不不不,一定是做梦,青时揉了揉眼,忙披衣起身。 直到天微光,青时才打着呵欠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青时摇了摇头,这人如果十年都不笑,那很有可能他会在一夜之间将那十年内没笑过的都笑个够,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爷,您笑了一个晚上了,嘴巴不酸吗?” “酸,但我忍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杀手这个水放得不错吧,就是委屈了青时,通宵加了一夜的班。 青时身穿白色中衣,墨发披肩的这个描述,送给丁当泉的,哈哈哈,还可以写中衣有些松垮,隐约露出白净的……不过碍于大猫在场,咳咳,大家懂的。 ☆、东窗事发 城北叶府。 叶如蒙睡得正香, 翻了个身, 痴痴笑出声来。 “姑娘, 姑娘,起身了。”耳旁传来紫衣柔柔的呼唤声。 叶如蒙皱了皱眉, 从睡梦中睁眼醒来, 有些不愉快, 她正做着美梦呢。她梦见他来提亲了, 爹和娘都好喜欢他,她娘还说,你们俩小时候就订过娃娃亲了,爹也一口答应了,他们还当场就准备拜堂成亲了, 正准备拜天地呢, 就被紫衣给唤醒了。 好快啊,叶如蒙抓了抓头,又有些紧张, 他明天就要来提亲了吗?她要那么快就成亲了吗? “姑娘,要起了,”见叶如蒙还在发呆,紫衣取了衣裳过来,“今日要出门的,可别晚了。” “好。”叶如蒙一动作,却觉得自己周身酸痛,手都有些伸展不开了。 “可是起不来了?”蓝衣问道,毕竟姑娘昨日爬了一天的山。 “没事,起得来,就是有些酸痛。”叶如蒙展了展背,她才没那么娇贵,昨晚回来后还泡了下脚的,这会儿脚也不痛,就是腿有些酸,肩背也累。 往年重阳这日他们家都会去登高望远,可今年她娘怀了身子,就不去了,只约了陆伯伯一家人去郊外赏秋。 今日陆清徐携其妻姜氏,还有儿子儿媳,孙女小悠都出来了,一家三代五口人,其乐融融。陆清徐的媳妇穆氏也是怀了身子的,和林氏月份差不多,可是肚子看着却比林氏的小多了。林氏怀的这一胎大得紧,不过五个多月,就和寻常妇人七个月的差不多了,身子也略有笨重,叶如蒙一路上都紧随着她,和叶长风一左一右仔细照看着。 两家人到了郊外后,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挑了个小山坡停下休息。下人们将矮榻,茶具,小炭炉等物从马车上搬了下来,摆置好后,福伯往小榻上放上一盘沉香木棋,叶长风与陆清徐便对弈起来了,宁致远在一旁恭敬地温着菊花酒。 林氏与姜氏则歇在了一棵老桑树下,二人坐在矮榻上,品重阳糕,煮菊花茶。叶如蒙带着小悠在铺了地垫的榻下乖巧坐着,一个依着母亲,一个依着祖母,看起来就像一家人似的。 姜氏笑着从食盒里取了菊花糕和板栗糕出来,“蒙蒙快来试试,这是府里新来的厨娘做的,手艺好得很。” “谢谢伯母。”叶如蒙甜甜笑道,取了一块菊花糕给林氏,“呀,还热乎着呢,娘快趁热吃。” “早上刚做出来的,放食盒里温着呢。”姜氏笑道。姜氏是个爱笑的人,笑起来眼角都是皱纹,可她也不介意。她年长林氏几岁,看起来却比林氏大多了,倒不是她显老,只是林氏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现下又怀了身子,别人见林氏带着小悠,都以为小悠是她闺女,可姜氏一带出去,大家都知晓是她孙女。 叶如蒙探过身子问了问小悠,给她取了一块板栗糕,自己也吃了一块,品了一口赞道:“真好吃!伯母您家厨娘手艺真好!” 姜氏笑眯眯的,“下次再带给你吃。” “小馋猫。”林氏宠爱地刮了一下叶如蒙的小鼻子。 姜氏喝了一口温热的菊花茶,从高脚葵口珐琅盘里取了一颗红彤彤的石榴,慢慢剥着,边剥边对林氏道:“你多吃点石榴,多子多福。我看你这一胎这么大,保不准还是双生子呢。” 林氏掩嘴低笑,“那就承姐姐吉言。” 小悠也笑,她今年不过五岁,声音娇滴滴的,“双生子!要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叶如蒙失笑,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蛋,“为什么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而不是两个弟弟或两个妹妹?” “唔,”小悠歪头想了想,“我娘要生弟弟的,所以你们要生个小妹妹给我弟弟。” “生个妹妹给你弟弟做什么?” 小悠有点害羞,扭捏道:“做小娘子。” 她这话惹得叶如蒙几人失笑。 叶长风正托腮等陆清徐落子,听到妻女的笑声,看了过来,此时正值秋日,阳光暖煦,透过桑叶斜斜照在妻女的笑脸上,他不由得会心一笑。 林氏因怀了身子有些累,中午的时候叶长风便与陆清徐作了辞别,带着妻女回府休息了。 下午的时候,叶如蒙还去了一趟将军府,宝儿昨日已经搬回将军府了,明日将军府便要举行盛大的归宴,今日将军府阖府上下忙得紧,孙氏见宝儿有些紧张,便体贴地帮她请了叶如蒙过来。 孙氏还私下问了叶如蒙,问她能否明日一早就过来?叶如蒙一听,未免有些为难。见她面露难色,孙氏知其不便,也不勉强,只言道希望她明日下午能早些过来。 才刚入夜,祝融便来敲窗了。叶如蒙一推开窗,他便跃了进来,仍是往昔的装扮,一袭黑衣,脸覆面具。 叶如蒙看了他一眼,不免有些害羞,“你……都准备好了?”他明日就要来提亲了么,想到这,叶如蒙觉得心中甜蜜,又有些忐忑不安。 “嗯。”祝融心中也是欢喜的,他看着她,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什么身份?”叶如蒙看向他,有些期望。 祝融柔声道:“我娘是小元国的人,外祖父是在小元国开书院的,我爹是大元国的一个商贾,我因家族生意,准备来京城定居,你觉得如何?” 叶如蒙眨了眨眼,外祖父开书院的?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你外祖父不是书院的夫子吗?我想……如果这样的话,你爹娘或者会喜欢我一些。” 叶如蒙抓了抓头,“这样骗我爹娘,会不会不太好?”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这谎扯得有点大,还涉及到小元国了,还有什么家族的生意,听起来有些复杂。 祝融默了默,“如果,我直接和你爹娘说,我父母双亡,那他们会不会不放心把你嫁给我?” 第77节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是……”叶如蒙有些迟疑,她觉得这样骗她爹娘不好。可若是老老实实地交待,只怕她爹娘是打死都不会同意的,尤其是她爹。 祝融抓起叶如蒙的手,诚恳道:“我保证,以后我会老实和他们交待的,一定会让二老原谅我。”祝融见她犹疑,生怕她反悔,连忙将她拥入怀中,“蒙蒙,你相信我。” “可是,我们要怎么认识呢?”叶如蒙抬头看他,她希望他能给她多一点勇气。 “我都安排好了……”祝融连忙一一道来,叶如蒙听得直拧眉,他确实都安排好了,安排得天衣无缝,几乎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可是却正是如此,反而令她更加地不安,是她想得太天真了,以为他的身份只需要几句话便能带过去,这一点都不现实。 如果她想骗得过她爹,那便得按他说的那样去欺骗她爹娘。那么多的谎,她不确定自己说不说得了。而且一想到,她要撒那么多的谎去欺骗她的爹娘,她便觉得心中极其不安。 “蒙蒙,”祝融声音轻了下去,“这样,不好?” 叶如蒙摇了摇头,“不好。”不好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安排得太好了,仿佛就像真的一样,“是我不好,我没有考虑这么多,我太冲动了。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没办法这样去骗我爹娘。”她这会儿心中懊悔得紧,她昨日一定是昏了头了,居然会提出这样不切实际的要求来,而他也就这样同意了。 今日听他这么一细说,她觉得可怕得紧。她希望能与他光明正大地,得到爹娘的祝福,而不是靠哄骗。可是,若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爹娘,只怕他们二人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 “蒙蒙,”祝融抱紧了她,急切道,“那这样,明日我们在将军府上相遇,我们假装一见钟情,这样可以吗?我们在你爹娘面前重新认识,我在明面上追求你,这样可以吗?”祝融怕她拒绝,语速都有些快了起来。他一定会想办法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的,可是……要是什么样的身份呢?他今晚得回去好好想想,一定会想出来的。 叶如蒙还未回答,突然,西窗被人“呯”的一声猛地推了开来,二人皆是一惊,祝融忙将叶如蒙护到身后。 一看清窗外之人,叶如蒙脸都白了。 窗外,站着黑着脸的叶长风! “爹!”叶如蒙吓得脚都软了,她刚刚、刚刚可是和他相拥着的,想来全落入了她爹的眼中。 紫衣和蓝衣这会儿才匆匆地赶了过来,二人定睛一看,竟见叶长风一脚踢开了房门,怒气冲冲地踏了进去。糟了!二人心一沉,她们一个被林氏唤去房间,一个被福婶唤去厨房,却没想到竟是中了叶长风的算计。 屋内,叶如蒙正想让祝融从窗口离开,却发现窗外站着默不吭声的福伯,她又被福伯吓了一跳,差点都站不稳了。 祝融连忙扶住她,可他这毫不避讳的动作,又落入了刚踏进来的叶长风眼中。 “过来!”叶长风喝道,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爹……”叶如蒙害怕极了,可是此时此刻哪里敢反驳,只能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缩头缩脑的,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根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祝融一动不动,微微拧眉,对上了叶长风的脸。 叶如蒙一过去,叶长风便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紧接着,窗外的福伯便跃了进来,他欲伸手擒住祝融,却被祝融三两下反擒住了,祝融气也没喘一口,直接一掌就将福伯劈晕了过去,朝叶长风走来。 叶长风大惊,忙将叶如蒙护在身后,生怕他过来抢走女儿。 祝融只上前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恭敬对叶长风开口道:“伯父,我是真心想求娶您的女儿。” 叶长风一听,顿时气得胸口直喘气,一把抓起书案上一块沉甸甸的风字砚,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还真有脸!居然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祝融忙侧身闪过,砚台砸到祝融身后的屏风,将那镂空的斑竹屏风面都给砸坏了,直接穿了过去,叶如蒙看叶长风下手这般狠,都快急哭了,连忙拦住叶长风,朝祝融尖声道:“你快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深沉脸):看把我家蒙蒙给吓的,给大猫半章时间,搞定岳父大人。 容大猫:qaq半章哪里搞得定? 杀手(高贵冷艳脸):哦,那就一章吧。 杀手没有虐大猫,没有虐大猫,准备给他开挂来着。 叶长风:要打断哪条腿才好! ☆、坦白 祝融见叶长风暴怒, 只能转身从窗口离开。 “混账!”叶长风气得站都站不稳了, 瞧他那副轻车熟路的模样, 都不知道爬过多少回窗了! “爹!”叶如蒙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 “你给我跪下!”叶长风怒道。 叶如蒙哭着跪了下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叶长风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一只手撑在书案上, 直喘气。他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居然做得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他是什么人!你说!”叶长风指节重重地敲着案面。 “我、我……”叶如蒙这会儿, 竟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一下子哭得更凶了,“爹,女儿知错了。” “你平日在家中,毫无闺秀模样就算了!”叶长风斥道, “可是爹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种败坏门风之事!” “爹, ”叶如蒙流泪道,“他明日就要来提亲了。” “提亲!”叶长风气得都快跺脚了,“这种畜生!要是敢来我打断他的腿!这种男人如何靠得住?大半夜跑到你闺房中, 还是翻墙爬窗进来的!与你无名无份的,就敢对你做出这等轻薄之事!”叶长风痛心道,“你身为闺中女子,如何能做出这般轻贱自己之事!” 叶如蒙泪流不止,哭得都快喘不过气了,趴在地上泣道:“女儿对不起爹爹教诲,可是、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求爹爹……” “两情相悦?发乎情,止乎礼!如此两情相悦!谈何真心?若不是顾及你名声,我定要将这个畜生抓去见官!”叶长风气急,从书案上抽起一条红木镇尺,“把手伸出来!” 叶如蒙心一颤,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她小时候调皮的时候也被叶长风用戒尺打过掌心,可那是戒尺啊,这镇尺可是一块木头啊!叶如蒙想想都觉得疼,可是对上叶长风震怒的脸色,只能瑟缩着将手伸了出来。她确实做错了,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叶长风气急,抬手便举起了镇尺,叶如蒙紧紧闭上眼,伸出来的手颤抖得利害。她听见镇尺破空而落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啪”的重重的一声,可是自己的手心却不见疼。叶如蒙猛地睁开眼,便见一只手挡在了她手心上,白净的手心一下子就红肿了起来。 “你!”叶长风气急,抬脚便狠狠踢了他一脚,“你个畜生,还敢回来!” 祝融被踢倒在地上,叶如蒙连忙爬过去将他扶了起来,“爹!”她又急又气,“你回来做什么!” 祝融看着她哭红的小脸,双手紧握成拳,唇几乎都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按压住心中的怒火,爬了起来,却是直挺挺地跪在了叶长风面前,抬头挺胸,从容不迫道:“伯父,一切都是我的错,与蒙蒙无关。要打要骂,请冲我来。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包括伯父。” “蒙蒙!蒙蒙是你叫的吗?”叶长风瞪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祝融顿了顿,沉静的双目对上了他的眼,“我爱她,我要娶她为妻。请伯父成全。”他就这般直视着叶长风,明明是跪在地上抬眼看他的,却横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来, 叶长风敛目,按压住心中的怒火,这个人,身上有着上位者的气势,定不是普通人。他忽地看向了门外的紫衣蓝衣二人,心中有了确认,冷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你休想娶我的女儿,小女已经与别人订亲了。” “令嫒三家求娶,不知与何人订亲。”祝融跪得背如挺竹。 “我已经将她许配给了宋家长子。”叶长风直言道,毫不避讳。 “爹!”叶如蒙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混账!”叶长风斥了她一声,“宋怀远来提亲,当时你怎么说的!爹都答应他了,你现在又与他人私定终身!你现在若要悔婚,你让爹以后拿什么脸面去见他?” “爹……我、我……”叶如蒙哭得利害,掩脸直泣,她竟不知道爹私下还答应了宋怀远的提亲,这下她哪里还有脸面见人了。 祝融咬牙,这只老狐狸,居然背地里答应了宋怀远的亲事! 叶长风看着他,冷脸道:“请你带着你的几个下属离开我们叶家。”紫衣蓝衣二人,不能留了,包括……忘忧。这个人身份定不简单,想来上次仲秋夜的那套衣裳和首饰,就是他弄来给蒙蒙的。 “爹!”叶如蒙急了,爹这是要赶走紫衣她们吗? “蒙蒙!”叶长风看着她,痛心道,“你不是不懂事的,爹给你一个机会,你老实交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你若心向他,以后就别叫我爹!” 叶如蒙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看向了祝融。 “我来说。”祝融沉缓开口,“我与蒙蒙相识于七月十日,在临渊寺。当时我刺杀太子未遂,是她救了我。” “什么?”叶长风吃了一大惊,刺杀太子?刺杀储君,可是当诛九族之罪!叶长风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朝廷的人。” “你是……”叶长风想了想,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二皇子的人?” 祝融默了默,沉声开口,“我是太子的人。” 此言一出,叶长风整个人都定住了,一会儿后,额上便冒出了阵阵冷汗,太子的人刺杀太子?这个……这件事绝对不是他应该知道的!可是他居然告诉自己,这显然是要拖他下水啊!而且,他竟然能够自作主张将此事告知自己,可见他的身份也是位高权重,甚至是……在太子面前是有足够的话语权的!叶长风咬牙,真没想到竟招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伯父,不如我们去书房商谈如何?”祝融提议道。 叶长风连忙点头,这些事情,女儿还是少知道为妙,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见他同意,祝融忙将叶如蒙扶了起来,叶如蒙这会儿哪里还敢让他扶,忙推开了他,向着叶长风跪好,头低低的。 叶长风扫视了他们一眼,才冷声道:“起来!” 叶如蒙如蒙大赦,乖乖地站了起来。 祝融温声客气道:“请伯父先去书房,待会儿我和您说的事情非常重要,可能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您最好先和伯母知会一声。” 叶长风心中又生出几分警惕,这人竟对自己府中情况这般知情,可是他这会儿哪里会放心让他与女儿独处,祝融猜到他心中所想,连忙道:“我只与蒙蒙说两句话,您请放心。” “老爷,夫人过来了!”屋外面,传来了忘忧的声音。 叶长风一听,连忙迎了出去,千万不能让妻子看到里面的情形。他临走前瞪了祝融一眼,眸中尽是警告,祝融倒是表现得恭恭敬敬的。叶长风哼了一声,谅他也没这个胆子! 叶长风一走,祝融便交待紫衣道:“给我争取多点时间。”他话一落音,便立刻关上了房门。 叶如蒙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祝融打横抱了起来,“你干什么!”叶如蒙不敢叫太大声,只压低了嗓子,推着他的胸膛。 祝融将叶如蒙放上了床,叶如蒙连忙坐了起来,可一坐起来,祝融便欺身而上,将她压在了床上,狠狠地吻住了她。 “唔……”叶如蒙唇被他堵住,话都说不清了,她想推开他,可是双手却被他紧紧擒住,按在了头的两侧。 他的舌长驱直入,极其霸道,掠夺着她的气息。他吻得急躁,与昨日的温柔全然不同,叶如蒙泣了一声,祝融一顿,终于停了下来,在她身上喘息着,他的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呢喃道:“蒙蒙,我好心疼。”他看到她哭,觉得好心疼。 祝融松开她的手腕,转而轻轻捧起了她的脸,满目哀伤,低低沙哑道:“我爱你,你爱我吗?”他温柔的吻轻轻落在她唇上,延绵至她唇角,鼻尖,他吻干她的眼泪,唇停在她的眼角眉梢,“我很爱你。你相信我,从我第一次牵起你的手开始,我就知道我要娶你为妻了。我定然会对你负责任。” “我们……不可以……”叶如蒙泣道,她想推开他,可是他的身子沉得紧,她怎么也推不动。 “蒙蒙,相信我。”祝融抓起她推搡着自己的手,“我会和你爹说清楚,我保证,我一定让你爹消气,同意我们的亲事。你相信我吗?”他双目直视着她,唇亲吻着她的手指。 “你、你先起来!”叶如蒙怕死了,要是她爹折回来看到了,她真不敢想像。 祝融终于松开了她,将她拉起身来,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擦拭着她面颊上的泪痕,“不哭。我现在就去和你爹说,一定会好的。你不许哭,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你好好的。” “我爹他……” “你乖乖睡觉。”祝融将她压倒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叶如蒙正想掀开被子,又被祝融按住,他双目直直地看着她,“你不相信我?” 叶如蒙一怔,竟被他这个眼神给震慑住了,他的眼睛温柔而冷静,没有一丝丝的慌乱,极其镇定。叶如蒙忽然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周围万籁俱静。是的,她相信他。 祝融的吻落在她眼睛上,叶如蒙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耳旁传来他温柔的轻语,“等我回来。” 待叶如蒙睁开眼时,只看到他果断离去的背影了。 叶如蒙眨了眨眼,她双目清澈,总算彻底止住了哭,她看着他的背影,他仿佛是要去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事,可是她却知道,他做得到。他离去的背影像个英雄。叶如蒙抿了抿唇,抱紧了被子,闭上眼睛。她相信他,他说到一定能做到。 叶长风到了书房的时候,祝融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立在那儿,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沉声开口,“蒙蒙,我志在必得。” 叶长风一听,便生起几分愠怒,却不表现出来,只谨慎地打量着他。 “我记得,伯父答应过我,在蒙蒙及笄之前,不会答应他人的求亲。”祝融说着,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第78节 叶长风震惊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脸色煞白。此时此刻,竟不知该不该当行礼。 “本王希望,能与国公府好好合作。”祝融面容沉静,“太子如今羽翼未丰,他助你入国子监,相信以先生的才学,定能教导出忠君的将相良才。我们所做的,不仅仅是帮你夺回国公之位。”对于叶长风这个聪明人,祝融也不拐弯抹角,三言两语便将话给说清了。 叶长风一听,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国子监的学生皆是朝中大臣之子,太子殿下与容王爷要拉拢的还不止止是他!叶长风不敢答应,只惶恐答道:“微臣不敢。”叶长风连忙后退一步作了一揖,“微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经博士,难担太子厚爱。至于我们国公府……不过家事,也不敢劳烦王爷操心。” 祝融唇角一勾,“家事?莫非先生想自己珍爱的妻子如前世般一尸两命?”祝融微敛双目,咄咄逼人,“让蒙蒙在二老离世后寄人篱下,受尽屈辱?” 叶长风震惊不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直直地看着祝融,双唇颤抖着,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叶长风:这么直接,老资心脏病都快给吓出来了!这个女婿,差评差评!必须差评! 蒙蒙:我爹都吓成这样了,我一想到我以后也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就觉得好害怕。 容大猫:乖蒙蒙放心,到时本喵一定会很温柔地告诉你的(=^w^=) 最后,傻蒙没想到容大猫会是在一个那样的环境下和她坦白qaq 插播个广告—— 杀手这篇半旧不新的文准备开始频繁更新啦——《来人,给本座退下!》 古穿,伪高冷国师vs真逗逼女主,爱追文的小天使可以去捧个场——穿草裙的杀手跳肚皮舞求收藏求评论! 这是一篇很欢脱的文,希望能给大家带来快乐(=^w^=)嘿嘿,谢谢大家╭(╯3╰)╮ ☆、订亲 “良禽择木, 先生是个聪明人。”祝融慢条斯理道, “本王不欺瞒先生, 叶长泽多年前遭同僚报复下了绝子丹,早已不能生育。” 叶长风闻言一惊, 祝融微微一笑, “先生放心, 此事除了下药之人与我, 尚无人知晓。柳若是腹中的野种,还请先生不要插手。” 叶长风眉拧成川,抿唇不语,面色还算淡然,心中却已是掀起惊涛骇浪。 “令夫人这一胎, 早已有人虎视眈眈。先生可知, 我手下的暗卫已经替令夫人拦下了多少毒手?先生好友陆清徐府上,近日新来一位厨娘,厨娘在今日的菊花糕中下了红花, 十六块菊花糕,其中八块有红花。若是令夫人不慎吃下一块,今日一回府只怕就会见红,小产还是其次。” 叶长风一听,面色顿时变得惨白,颤着腿就想回房。 “先生放心,那菊花糕已经替换掉了。”祝融不急不慢道。 叶长风自然知道,他们已经处理好了。可是他还是不放心,一想到妻子可能会出事……他就像是被人紧紧地掐住了脖子,不能呼吸。早知如此,他还情愿此生无子!这样妻子就不必遭这些罪了! 祝融声音徐缓,略有安抚,“忘忧心思缜密,医术精湛,平日夫人外出,她都会先行试食。可是今日,先生也知道,若忘忧吃到的是普通的菊花糕,可是尊夫人却不慎吃了有红花的……”祝融点到为止,原先柔缓的嗓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本王以为,与其一直提防,不如将老虎的爪子砍掉,牙齿拨掉,让它变成一只再无威胁能力的小猫,先生觉得如何?”他双目直视着叶长风。 叶长风一动不动,就像是被人点住了穴位一般。祝融是个有耐心的人,静静地等待着,二人就如同两尊雕塑似的,仿佛是在打赌,要是谁先有动作,谁便输了。 良久后,叶长风终于动作了,却是跪下向祝融施了一个大礼,“微臣,谢容王爷救命之恩。国公府,愿誓死为太子效忠。” 祝融恰到好处地俯身相扶,“先生请起。” 叶长风不敢起,有些心虚道:“刚刚……微臣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打那一下手心姑且不说,重要的是踢了他一脚,现在想想都觉得汗颜。 祝融一听,一敛通身气势,恭敬地将他搀扶了起来,俯着身子一副乖女婿的模样,声音都变温柔了,讨好道:“伯父,您看,蒙蒙这里……我与蒙蒙,确实是两情相悦,还请伯父成全我们。” 叶长风嘴角一个抽搐,这容王爷,变脸比翻书还快!不过,对于蒙蒙与他两情相悦之事,他还是有些疑虑的,叶长风有些没底气地问道:“蒙蒙好像不知道王爷您……” 祝融一脸温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客客气气道:“伯父您先请坐。” *** 夜已深,浓稠如墨。 祝融轻轻推开了东厢房的门,室内烛火还亮着,他无声息地绕到屏风后,见叶如蒙趴在床上抱着绣枕睡着了,眼睛鼻子还有些红,睡得很乖。 祝融缓缓蹲了下去,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微微拧了拧眉,红唇微嘟。 祝融抬手,将香几上的烛火熄了,俯下头,借着微光轻轻吻了上去,叶如蒙睡得不熟,一下子就惊醒了。 “唔……”她知道是他。 “蒙蒙……”祝融呢喃呼唤着,在她唇上轻轻摩挲着。 叶如蒙轻轻推开了他,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的脸离她离得得好近,她连忙问道:“我爹呢?” “你爹不生气了。” “这怎么可能?”叶如蒙不信。 “我说真的。” 祝融将头埋在她脖间,深嗅着,她身上好香。 “不是,我爹呢?”叶如蒙正想起起身,却被祝融按了下来。 “别起来,外面冷,你爹回去陪你娘了。”祝融仍是埋在她脖间,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叶如蒙觉得有些痒。她往后缩了缩脖子,关切道:“我爹没有打你吧?” “没有。”祝融的唇又凑了上去,轻轻触了一下她微凉的耳垂,叶如蒙忍不住身子一颤,祝融忽然张口轻轻咬住,叶如蒙立刻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懵了,他、他在对她做什么? 祝融上下齿轻轻咬含着她的耳垂,唔,好娇嫩,嫩得他想一口吞下去。 叶如蒙只觉得像是有一股电流从敏感的耳垂传来,一下子传遍了全身,她慌忙推开了他,卷着被子滚入了床里面,慌乱道:“你、你咬我做什么?” 祝融笑,将她翻了出来,托腮挡住半张脸,就这样笑盈盈地看着她。此时屋内一片漆黑,叶如蒙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有些生气,“你不许这样!要是被我爹看到,我爹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蒙蒙很关心我。”祝融语音带笑,心情很是愉悦。 “你怎么这样呢!”叶如蒙急了,她是很认真地在和他说话,怎么他倒像是在开玩笑,一点也不担心呢。 “蒙蒙,你爹说不插手我们二人之间。” “什么?”叶如蒙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嗯。我们以前怎样,以后也怎样,就这样。”祝融笑道。 “这个、这个怎么可能?” “岳父大人对我满意得很。”祝融一本正经道。 叶如蒙脸一红,羞恼道:“别乱喊!” 祝融凑近了她,在她耳旁赖皮道:“岳父大人,还有岳母大人,还有你,是我夫人。” 叶如蒙听了他这话,羞得脸都发烫了,所幸屋内暗也看不清她的脸,若是能看清,定然是红得像猴屁股一样了。 叶如蒙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爹真的同意了?” “嗯,满意得紧。”祝融点头。 叶如蒙觉得神奇得很,不由得好奇打探道:“你是怎么和我爹说的?”她的头枕在枕上,就这么侧仰着脸看着他。她的眼睛渐渐习惯了屋内的黑暗,按理来说应当能看出他的轮廓来,可是祝融身子正好背着光,又只手托腮,似有意无意地挡着脸,她便看不清了。 祝融神秘兮兮道:“这是秘密。” 叶如蒙嘟了嘟嘴,有些不乐意了。 祝融在夜间视力极好,见她嘟唇,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叶如蒙一愣,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他用嘴巴亲了一下,可是能确定的是,他又轻薄了她,她从被中伸出手来重重地捶了他一下,“不许!” 祝融“嘶”的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肩。 叶如蒙一下子急了,“怎么了?是、是刚刚我爹踢了那一下是吗?”她爹当时那一脚踢得可狠了。 “嗯。”祝融点了点头,刚刚泰山大人踢了他的右肩,不过他现在捂的是左肩,他按住肩膀可怜兮兮道,“你给我揉揉。”他想试试青时说的苦肉计可不可行,青时说得信誓旦旦的,不行的话回去收拾他。 “那你让我起来先。”叶如蒙连忙道,他压着她她怎么起呢? “别起,”祝融将她按了下来,“外面冷。我不疼了。” “你、那你手疼吗?”叶如蒙忽然想到他今日手掌还挨了打的。 “不疼。” “那你给我看看,我摸摸看。” 她要摸他的手,祝融哪有不给摸的道理,忙伸了过去。 叶如蒙一摸,便心疼地“嘶”了一声,那手心都肿起来一大块了,也不知有没有伤到筋骨,她低声问:“疼吗?”声音带着怜惜。 祝融本想摇头说不疼,但想到青时交待的,便声音略有委婉道:“有点疼。” “那得搽药才好呀。” “我知道,回去让青时给我揉揉。”祝融顿了顿,觍着脸道,“你亲一下就不疼了。”还好天色黑,不然这话他还真说不出口。 “什么?”叶如蒙一愣,她听清了,可是觉得这话不像是他会说出口的,便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亲还是疼的。”祝融老实道。 “你!”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可她还是瞪了他一眼。 祝融拧了拧眉,估计现在是暗着,要是蒙蒙能看清,保不准他就得挨揍了,他回去得找青时练练手才行了,“唔……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要走他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这么晚了,真不能多呆了,他只能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算是慰藉了。 “我爹,真同意了啊?”叶如蒙还有些不敢相信。 “嗯,不信你去问他。” “我才不去。” “那……我走啦。” “嗯。”叶如蒙犹豫了下,忽然抬手摸到了他的轮廓,迅速地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又立马翻了个身,整个头像乌龟一样缩进了被子里。她都要羞死了,也不知亲到哪里了,应该是脸吧? 祝融怔怔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难以置信!真是难以置信!没想到青时这家伙居然比风流公子还有两把子!他怎么不去出书! 祝融笑得合不拢嘴。 回到府后,青时一眼就看出来了,“爷?她亲你了?” 祝融一惊,“你怎么知道?” “亲的这里对不对?”青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爷回来后一直傻笑着,都抬手摸了脸这个位置摸了几十次了,还是轻轻地摸着,爷可不像是这么自恋的人。 祝融舔了舔唇,他笑得嘴唇都有些干了,他拍了拍青时的肩膀,“以后库房里的东西,要什么随便拿。” 青时笑,“爷,我再告诉你一条,如果她下次只想亲你的脸,你要反应迅速一点,把脸转过来,假装不经意让她亲到了你的嘴。这个时候她会吓一跳,趁着她愣神这一会儿,你就赶紧凑上去,顺势吻住她,不要给她逃脱的机会,还可以适当扣紧她。还是老样子,她轻轻推一下没什么的,你只要用力抱紧她,让她感觉到你强壮有力的胸膛,让她知道以她这只小鸟的力量是无法拒绝你这只雄鹰的拥抱!然后她就会停止挣扎了!” 祝融听得直咽口水,只是面上仍是一如既往地冷酷,“这样吧,你跟银仪的婚事就在我们之后。” 青时笑眯眯的,“谢谢爷!”他说着,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两本小册子来,递给祝融,“爷,你昨夜是不是在书房里找太子殿下给你的那本?”青时说到这,模样颇为风流,“我这里有两本更好的!” 祝融扫了一眼,从容不迫地接了过来,纳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节 五姑娘:好累。(据说和桃花君一样污的都能看懂?→_→) ☆、宝儿认祖归宗 城北叶府, 叶如蒙已经熟睡。 正屋寝室里, 叶长风在风花雪月浅浮雕楠木屏风外暖了暖身子后, 除了外衣悄声上床。 林氏面朝里侧卧着,他从林氏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林氏睡得正香, 有些迷迷糊糊问了句, “回来了?” “嗯。”叶长风哈了哈微凉的手, 将大掌覆在林氏饱满的小腹上。 “呀。”林氏低低叫了一声,“踢我呢。” “嗯。”叶长风轻轻抚摸着,隔着薄薄的中衣,他能觉察到他们的孩儿在动,它活泼得很。 林氏闭着眼睛, 喃喃笑语, “知道是爹爹呢。” “嗯。” 林氏睁开了眼,微微侧首,她觉得今日的叶长风似乎有些不一样。一会儿后, 她撑起了身子,叶长风忙扶她起来,“起夜?” “嗯。” 叶长风连忙起身,从雕花衣架上取了外衣来给她披上,轻声道:“你如今起夜越来越频繁,不如夜间就将恭桶移进来。” 林氏有些羞,将外衣穿了上去,捂紧了肚子,“我还是去净室的好,过两个月再说吧。” 叶长风细心地帮她挽着长发,“明晚就移过来,如今天凉了,我半夜也懒得跑净室了。” “夫君你可都是不起夜的。”林氏笑道,因怀了身子的缘故,原先略尖的下巴已经变得有些丰腴。 “柔儿,辛苦你了。”叶长风忽然感慨道,他看着妻子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心如刀割,他真是个没用的男人,他根本就护不住她。 林氏温婉笑道:“怎么会,妾身一点都不辛苦,就想给夫君添多个一儿半女,给蒙蒙添个弟弟妹妹。倒是苦了夫君,半夜陪我折腾了。”她说着,略有调皮地轻啄了一下他的下巴。她半夜不好睡,白日补过就是,她夫君可是白日要当值的,他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 叶长风扶她下了床,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嘟喃了句,“生完这个,以后都不生了。” 林氏听得掩嘴直笑,又摸了摸肚子,生怕肚皮着凉了。 第二日,叶如蒙起得有些晚,其实她已经醒了,只是今日冷得很,而且起得早,就得和叶长风一起用早饭,经了昨夜的事,她有些不敢面对叶长风,便借着天冷的借口赖了半个多时辰的床,又睡着了。 叶如蒙起身用完早膳后,乖乖窝在了房间里,逗着滚滚玩,也不敢出门去。只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没一会儿桂嬷嬷便来传话了,说是叶长风让她去小书房一趟。 叶如蒙心中忐忑,战战兢兢到了小书房后,见叶长风坐在卷云边书案后的榉木太师椅上,面色不喜不悲,叶如蒙更加惴惴不安了。 她一踏入门槛,叶长风便开口道:“把门带上。” 叶如蒙关上门后,上前几步主动在书案前跪了下去,低头道:“爹,蒙蒙错了,让爹失望了。”她确实没脸见她爹。可是……她见了他,总是会情不自禁,他要做什么,她都像是没办法拒绝他。现在这会儿,她已经有些理解那个跟小厮私奔的柳六姑娘了,她爱上了,便身不由己,情难自禁。 “爹问你,你真不喜欢宋怀远吗?” 叶如蒙没想到叶长风会问这个,怔了好一会儿,才咬唇答道:“其实,宋大哥很好,可是,就是他太好了,好到近乎完美,女儿总觉得他离我离得有些远,很不真实,就像是画里的人一样,摸得到,但是碰不到。女儿觉得,我配不起宋大哥。”叶如蒙实话实说。 叶长风没说话,说到底只是接触少了罢了,那宋怀远恪守礼仪与她保持距离,如此君子作为,却是输给了一个没脸没皮的登徒子! “你真的喜欢他?”叶长风有些不死心问道。 叶如蒙对上叶长风严厉的脸,咬唇点了点头。 “不管他是什么人?” 叶如蒙蹙眉,他的身份,她猜他应该是一个暗卫吧,太子身边的暗卫——刀尖上舔血的人,她若是要嫁给他,她爹只怕不同意吧,想到这,叶如蒙坚定道:“爹,不管他是什么人,女儿都喜欢他。” 叶长风沉默不语。 “爹,”叶如蒙小小声问道,“您不是……同意了吗?” 叶长风瞪了瞪眼,“他和你说我同意了?” 叶如蒙一愣,也瞪大了眼,“您、您没同意?”他骗她? 叶长风心中憋气,“同意了!” 叶如蒙这才松了一大口气,顿时笑逐颜开,“谢谢爹爹!爹你放心,以后我们……”叶如蒙低头,有些害羞,“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孝敬您和娘亲的。” 叶长风觉得胸闷得利害,真憋屈。若是女儿不喜欢容王爷,他还能争取一下,可是看女儿这模样,显然是已经对他死心塌地了。 “爹,女儿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说。”叶长风抬了抬手,让她起来。 叶如蒙起了身,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道:“他说,他是太子的人?那他为什么要刺杀太子呢?” 叶长风沉吟片刻,“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叶如蒙摇了摇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吧。 “此事你装作不知道,一个字都不要说。”叶长风嘱咐道,虽然知道女儿不会乱说,但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得叮嘱一下。 叶如蒙连连点头,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去的,她不可能会害了他。 今日,是将军府嫡女颜宝儿认祖归宗之日。 一大早,颜宝儿就随颜家人隆重拜祭了列祖列宗,繁文缛节直折腾了一个上午。叶如蒙应孙氏之邀,中午在家里吃完午膳,就过来将军府了陪宝儿了。 颜宝儿与叶如蒙叙了会儿旧后,便带她去看了颜多多。这颜华下手太重,颜多多虽然能起来了,可是一动作就会牵扯到伤口,大夫也要求他静养着,他只能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 颜多多见了叶如蒙,有些难为情,可到底还是开心多一些,她来探望他了呀,这不是关心他吗?颜多多正想撑起身子起来,可是一动作,便疼得龇牙咧嘴的。 叶如蒙忙几步上前来,“你别起来。”看他气色还是不错的,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还算挺精神的。 “蒙蒙!”颜多多突然开口唤她。 叶如蒙一听,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连他也叫她蒙蒙了?这可是她小名,这会儿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有些难为情地看向了宝儿。 颜宝儿连忙道:“五哥,你可不能叫蒙姐姐小名,要喊叶四姑娘。” “哦!”颜多多挠了挠头,“叶四姑娘。”他平日里听他娘提起她时叫蒙蒙叫习惯了,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他看了她一眼,小声道:“要是我娘说要认你做干女儿,你可千万别答应啊!”他说着又看向了颜宝儿,“宝儿,你记得啊!” “放心吧,”颜宝儿抿嘴笑道,“娘要是提,我就拦着娘。” “宝儿,你别胡说。”叶如蒙有些不好意思,看了颜多多一眼,欲言又止,她也不知该怎么说他好了,便寻了借口出去了。 颜宝儿朝颜多多做了个鬼脸便跑了出去,追上叶如蒙后亲切地挽着她的手,笑眯眯道:“蒙姐姐,我还真希望你当我嫂子呢。我四哥也快娶媳妇了,就差我五哥了。” “别胡说!”叶如蒙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颜宝儿冲她吐了吐舌头。 叶如蒙笑,宝儿好像胖了一些,脸都有些肥嘟嘟的了,想来这阵子过得很好,回了将军府后,日子也过得很幸福。想想也是,有爹和娘,还有那么多个哥哥嫂嫂疼着,府里人都当宝贝捧着呢,还真的是成宝儿了。 晚宴时间未到,将军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将军府在京城中威望极高,对于此次找回嫡女之事也极其重视,世家贵胄们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皆纷至沓来,不到片刻,将军府便门庭若市了。 叶如蒙和颜宝儿随在孙氏身后,跟着她招呼着女宾。贵妇女眷们见了,都纷纷恭喜道贺,这宝儿笑起来和孙氏一模一样,十分好认,只是颜宝儿身边的叶如蒙看着倒是眼生,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姑娘,能与将军府刚认回的嫡女关系这般要好。 孙氏笑着向众女眷们介绍道:“这位是叶国公府的嫡长女叶四姑娘。” 宾客们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容王爷提亲的那位叶四姑娘啊,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看多了几眼,心中打量着。 如今京城中的人都知道,这颜将军家的宝儿自小便被人拐卖了,后来六七岁的时候被卖到了叶长风府上,当了一个小丫环。这叶长风的独女叶四姑娘与宝儿年纪相当,二人十分投缘,自小便亲如姐妹。那日在玲珑阁,还有之前仲秋夜在宫中的时候,这二人的相好众女眷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贵妇们都纷纷感慨,能被拐卖到叶长风的府上,也算是这宝儿的福分了。怎么说呢,一个小丫头当了人家府上的丫环,长开后就怕老爷和少爷动手动脚的,清白就不好说了。可是叶长风无子,而且他还是出了名的宠妻狂人,谁会往那一方面想去?而且这叶长风是什么人呀?曾经的太子少傅,如今的五经博士,品德文采自然不在话下,这宝儿自幼随在叶如蒙身边受叶长风的教诲,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琴棋书画都略有涉猎,瞧瞧,这身上的气质哪里和普通的小丫环一样了? 一路招呼下来,叶如蒙和颜宝儿笑得脸都酸了,孙氏心疼女儿,忙让她们先回屋里休息一下。 在回房的路上,宝儿见到了宋怀雪,连忙拉着叶如蒙上前去。 叶如蒙见了宋怀雪,私心里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她大哥有没有来。 颜宝儿冲宋怀雪打了招呼,小声问道:“你是来看我五哥的?” 叶如蒙听了,有些不明白,宋怀雪有些红了脸,她身边的丫环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姑娘是随府上两位少爷过来的。” “哦哦。”颜宝儿这会儿也有些不好意思,这话儿她不应该这么直接问她的。 叶如蒙听了有些心虚,这宋怀远也来了? 还没等叶如蒙回过神来,便听到身后传来嬷嬷们压低的说话声,“太子殿下和容王爷来了,快通传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人道 叶如蒙一听, 手都颤了, 容、容王爷来了? “姑娘, ”一个身着粉衣的小丫环匆匆来向颜宝儿禀报,“太子殿下和容王爷替皇上和皇后娘娘送贺礼过来了, 姑娘快去前厅接旨吧!” 颜宝儿一听也慌了, 她身旁的夏嬷嬷连忙安抚她, “姑娘别怕, 太子殿下是极好说话的,至于容王爷,虽然不爱笑,但其实也不凶,他小时候还逗过你玩呢。” “我、我……”颜宝儿看向了叶如蒙, 她心中有些没底, 想让叶如蒙陪她一起去,可是一看,叶如蒙比她还害怕呢。其实, 颜宝儿现在之所以会这么怕祝融,也是因为叶如蒙的缘故。颜宝儿有些想不通,蒙姐姐怎么会这么害怕容王爷呢,她娘还挺喜欢容王爷的。 颜宝儿想了想,对叶如蒙道:“蒙姐姐,要不你带着宋姑娘去看一下我五哥吧,我先去前厅接旨了。”太子殿下和容王爷,都是怠慢不起的人。 “好好好!”叶如蒙连忙一口答应了,宝儿胆子大,她胆小! 颜宝儿跟夏嬷嬷一走,叶如蒙就赶紧带着宋怀雪从后门里出园子了,生怕走慢点容王爷就追上来了。 刚出了园子,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她带宋怀雪去看颜多多做什么?宋怀雪和颜多多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而且,宋怀雪一个小姑娘,由她带着去看颜多多,怎么想怎么奇怪。 就在叶如蒙正想不通透的时候,宋怀雪的丫环晓云开口了,“叶四姑娘,能不能等一会儿,我们姑娘要和大少爷、二少爷一起去看望颜公子。” 叶如蒙眨了眨眼,二少爷是没问题的,可是大少爷……有大大的问题啊!她当初将那盆细文竹退了回去,便以为这门亲事已经了结了,谁知道她爹竟然私下里答应了宋大哥? 其实说起来,这宋怀远是明面上来提过亲的,怎么说都比那个杀手要光明正大上一些,况且宋大哥还是她爹点头认可了的。可是一想到她已经和容私定了终身,这会儿让她见宋怀远,她便心虚得厉害。 叶如蒙正犹豫着要不要寻宝儿的哥哥嫂嫂来的时候,晓云却忽然冲着她身后招手道:“大少爷!我们在这!” 叶如蒙一惊,转身一看,便见宋怀远立在不远处的一棵玉兰花树下,这宋怀远听到有人在唤他,也侧身看了过来。叶如蒙没想到,原来男子也会有一种蓦然回首,令人惊艳的美。许久未见,他仍是如画中人一般,不,应该叫画中仙。 今日的宋怀远身着一件藏蓝色圆领襕衫,腰系一条荼白色的腰带,温雅如初。他的模样虽没有容王爷那般俊美,却比他多出几分飘飘然的仙气来。他的儒雅,是京中任何一个文人才子都比不上的,他身上那股坦荡的正气,便连她爹叶长风都要输上几分。叶如蒙看得略有失神,心中又生出几分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几乎寻不出一丝瑕疵,若真要拿世间的女子来相配于他,倒还像是糟蹋了他似的。叶如蒙忽然觉得,他仿佛就该这么一个人独立于世间,像一只绝世的丹顶鹤,傲然于天地,谁也不能令他动心。 宋怀远见了她,眸色略有惊艳,下意识地冲她温文一笑,笑意直达眼底。 宋怀远身后,是身穿紫色儒服的宋怀玉,宋怀玉见了叶如蒙,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他已与她的妹妹叶如蓉订了亲,以后自然是多有往来的,而且,自己的大哥心悦于她,保不准以后还得唤她一声大嫂。其实宋怀玉也不讨厌叶如蒙,二人先前虽然有一些误会,可那也是因为叶如蒙护着宋怀雪的缘故。宋怀玉也不是个小气之人,今日见了这叶如蒙,忽然没来由地觉得她看起来极其顺眼,心里对她生起几分好感,便朝她友善地笑了笑。 叶如蒙也报以微微一笑,说来也怪,这兄弟俩站在一起,面容明明有六七分相似,可神-韵怎么就全然不同了呢? 第80节 宋怀远作为男子来说,肤色是白皙得刚刚好,而宋怀玉,倒是白嫩得有些过了。其实单独看这宋怀玉,也算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如画如玉,只是站在宋怀远身边一对比,便被明显地比了下去。宋怀远体形匀称挺拔,站如松,行如风,言行举止颇具阳刚之气,宋怀玉或许是因为年纪的缘故,矮了宋怀远小半个头,再加上精神气态也不如他,相较之下便显得略有纤细。 这温润的兄弟俩渐行渐近,来到叶如蒙跟前,先后对她作了一揖,宋怀远温声道:“叶四姑娘,好久不见。” 叶如蒙忙福身回礼,低头浅笑道:“许久不见。” 宋怀远微微一笑,嘴角泛起好看的弧度。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叶如蒙这会儿哪里敢看宋怀远,她听见他的声音都心虚得利害。而且,她总感觉她身后的紫衣在盯着她,仿佛她只要多看宋怀远一眼,和他多说上一个字,就会立马传到那个谁的耳朵里去了。 叶如蒙低着头,带着他们兄妹几人往颜多多院子走去。一路上,宋怀玉忧心忡忡,他心中愧疚得很,这事本来说好两人一起扛的,谁知道出事后,颜多多一人全扛了,被颜将军揍了一顿不说,还给大义灭亲地送到了大理寺里。那日,他和他大哥赶到了将军府,和颜将军一说,才知道颜多多为了自己妹妹的清白,竟是忍着一个字都不吭。就在他们兄弟二人准备赶往大理寺的时候,颜多多全身是血地被人抬了回来。 容王爷一查,便查出那吴尚留是欺负了人家的姑娘,颜多多才动手教训他的。只是是欺负了哪一家的姑娘,那便无从得知了。这之后,宋怀玉也不敢来将军府探望他,毕竟二人先前不对头,怎么就突然地好上了,在这风头上他怕惹人猜疑,毕竟事关自己妹妹的清誉。是以,兄弟俩只能借着今日将军府大喜前来探望了。 又憋了好一会儿,宋怀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叶四姑娘,不知道颜五公子伤得怎么样了?” 叶如蒙闻言,抬眸看了宋怀玉一眼,有些好奇他什么时候和颜多多关系这么要好了?叶如蒙想到颜多多,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颜将军下手太重了,将颜五公子打得……唉,现在还不能人道呢。” 她这话一出口,宋怀远兄弟俩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连紫衣都有些懵了,颜多多什么时候不能人道了? 宋怀玉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打得不能人道了?”颜将军真的下手这么狠?还是不小心……给打伤的? “是啊。”叶如蒙点了点头,又觉得这宋怀玉的反应有些夸张,嗯,看来他真的很关心颜多多呢。 “这个、这个……”宋怀玉唇张了唇,他有心细问,却觉得难以启齿。 走在最后面的宋怀雪一脸迷茫,她自小身在闺中,年纪又小,自然没听明白叶如蒙的意思,可是她见了自己二哥的脸色,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便打手语悄悄问晓云——什么是“人道”? 晓云顿时脸一红,她们丫环私下里爱偷偷传些话本儿什么的,人道的意思她是知道的,她犹豫了下,有些扭捏地给她解释了一下,宋怀雪听得瞪大了眼,一下子脸都红了,可是紧接着,又觉得心中愧疚得紧,没一会儿就红了眼眶,她竟然害得他…… 这边的叶如蒙还不知道自己闹出了一个大笑话,见几人停了下来,又道:“往前面拐个弯儿就到了。”她继续往前走着,保持着在外人面前的闺秀模样,宋怀远和宋怀玉二人面面相觑,而后跟了上去。 一行人到了颜多多院子后,宋怀玉向小厮表明了来意,小厮恭敬道:“请几位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回禀。” 在院门口静候的时候,宋怀远不动声色看了叶如蒙一眼,思虑了片刻,终于上前一步道:“叶四姑娘,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叶如蒙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有话想对他说,她觉得还是和他说清楚的好,她要向他表明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了,也免得耽误了他。至于亲事,想来她爹也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他说的。 二人往一旁走了七八步路,来到了院外的漏窗下。 宋怀远停下了脚步,看着她,忽然柔柔唤了一声“蒙蒙”,声音极轻。 叶如蒙一听,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先前他唤她蒙蒙,她总有种邻居家的大哥哥在唤隔壁小妹妹的感觉,带着一种亲切感。可是这一次他的这一声呼唤,却带了些暧昧,就像是……一位夫君在唤自己的小娘子似的,带着温柔的宠爱。 见她脸红,宋怀远浅浅一笑,上前了一步,叶如蒙一惊,忙后退了一步,可因二人本来就是立在墙角下的,她的背一下子就抵到了院墙上,宋怀远眸中笑意不减,这回只克制着上前了半步。 这距离不远不近,可是对叶如蒙来说已经算是有些亲密了,宋怀远微俯下头来,压低声音,轻语道:“蒙蒙知道,‘人道’是什么意思?” 叶如蒙抬眼看他,有些结巴问道:“不是……不是走路的意思?” 宋怀远眸底有浓浓的笑意晕染开来,“以后这话可不能乱说,”他凑了过来,声音又低了低,仿佛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人道’,是敦伦之意。” “‘敦伦’?”叶如蒙眨了眨眼,她好像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想不起来,或者说是,她还没反应过来。 宋怀远眸中笑意加深,凑得更近了,几乎凑到了她耳旁,低语道:“周公之礼。” 其实,他们二人尚未正式订亲,他也知道自己不当与她这般亲密,可是见了她这可爱的模样,他却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一下,偶尔地不恪守礼仪,却让他收获到了意外的惊喜,他心情忽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 仔细想想,这话由他来解释其实也并无不妥,他们二人明年就要成亲,到时她将会是他的妻子。他现在若不先说与她听,只怕她等一下见了外来的宾客,还要这般言语,到时就不是闹出笑话这般简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和尚好久没出来溜达了,送他个壁咚。 杀手在码这段以前,还以为会由大猫来解释“人道”,现在有点难以想像大猫知道后的心情。你们看过猫抓狂吗?叫声凄厉,全身炸毛的那种。 ☆、遗珠郡主 叶如蒙一听, 脑袋顿时“嗡”的一声, 整个人都懵了, 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日都说不出话来。 宋怀远幽幽一笑, 这小蒙蒙, 还真是个小迷糊。 颜多多有些不明白, 怎么今日宋怀玉看着他的眼神, 好像极其凄凉,宋怀雪也是,仿佛他遭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刑罚一样。还有叶如蒙,进来后头一直低低地看着地上,也不敢看他, 好像他身上没穿衣服似的, 这四个人,就只有一个宋怀远看着还算正常。 宋怀玉真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颜多多居然还笑得出来,他真的好乐观,宋怀玉在心中暗暗发誓,颜多多这个朋友他是交定了,以后倘若他有什么需要的,他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怀雪看见颜多多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忍不住偷偷抹了抹眼泪,他一定是在强颜欢笑。 “唉,你们都不知道,这阵子我都快闷死了!”颜多多趴在床上,仰头欢喜地看着他们,看到他们这么多人来看他,他真的觉得挺开心的。忽然,他瞄到了宋怀远身后的宋怀雪正用帕子抹着眼泪,突然有些急了,身子都仰了起来,可是一仰又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他知道宋怀雪是在心疼他,连忙道:“宋姑娘,你、你不用哭。我没事的!过阵子就好了!我从小皮糙肉厚,我爹经常打我的!” 宋怀雪一听,哭得更利害了,这个……这个能好吗?他一定是不想自己愧疚,在安慰自己。 “真、真的没事!我好着呢!”颜多多声音又高了高。 “颜多多!”宋怀玉心痛道,“此事是我害惨了你!” “真没事!这算得了什么!”颜多多不以为然。 叶如蒙头低得都快到地下去了,她要怎么和他们兄妹俩解释才好!不不不,千万不能当着颜多多的面解释!她要私下里偷偷地和他们解释,让他们保密,千万别告诉颜多多。不然颜多多要是知道了,她以后就真的没脸见他了。 宋怀远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终于开口道:“二弟,你随我出来一下。” 叶如蒙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二人离开,眸色极为复杂。 “叶四姑娘,”门外忽然有将军府的丫环来禀,“我们姑娘有急事找您呢。” 叶如蒙一听,觉得自己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离开,只是又有些顾虑,她一走就只剩下宋怀雪和她的丫环在这儿了。 “姑娘,请快一些吧。”丫环催促道,“姑娘急着呢。” 叶如蒙还未开口,颜多多便大方道:“既然宝儿有急事找你,那你就去吧。” 颜多多心大,自然没想到这男女大防之事,叶如蒙又看向了宋怀雪,宋怀雪冲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晓云见状道:“没事的姑娘,我们家两位公子就在外面呢。” 听她这么一说,叶如蒙冲宋怀雪歉意一笑,客气了两句便先行离开了。 叶如蒙离开后,宋怀雪便开始盯着颜多多看了,颜多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是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宋怀雪吸了口气,像是忽然鼓起了勇气来,抬手朝他打起手语,颜多多没看明白,看向了一旁的晓云。晓云见了宋怀雪的动作,瞪大了眼,好一会儿后才吞吞吐吐道:“我、我们家姑娘说……公子你将来要是娶不到媳妇,她就嫁给你。” “什么?”颜多多顿时嘴巴张得像鸡蛋一样大,诧异地看着宋怀雪。 宋怀雪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她上前一步,主动抓住了他的手,颜多多手一僵,竟有些抽不回手来,只觉得自己脸上都有些发烫了。宋怀雪咬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一会儿后,吸着鼻子出房间了。 这个……颜多多看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明白,宋姑娘这是因为他救了她,所以要以身相许?可是,他只想过要娶叶如蒙,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呀,而且,这宋怀雪年纪也太小了吧?不过,她真的很乖巧,性格也讨人喜欢,这么一个小姑娘娶回家当娘子好像也不错?不对,他在想什么呢?颜多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过一个小姑娘,他一定是想多了。 话说这一边,叶如蒙出了颜多多的院子后,在丫环的引领下进了另一间内院,丫环推开了厢房的门,立在门口恭敬地请叶如蒙入内。 叶如蒙生出几分警惕,看向了身后的紫衣,见紫衣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心地抬脚踏了进去。紫衣跟着进去后,快步上前在叶如蒙耳旁低声道了句,“主子在里面。”紫衣说完便退了出去,将门带上守在门口了。 叶如蒙有几分讶异,同时也感觉到了隐约的惊喜,他怎么也来了?他是随太子来的吗? 叶如蒙见外间无人,忙绕到了屏风后,可是屏风后也是空无一人,她正想唤一声,忽然面前落下一条绢带,绢带蒙住了她的眼睛,紧接着一个吻突如其来。 叶如蒙吓了一跳,还未推开他便被他紧紧地箍在了怀中。她忽地停了挣扎,她知道是他,她熟悉他身上的味道。 祝融在她唇上重重啜了几口,像是惩罚性的,很快,唇移到她耳边,叶如蒙今日戴着绣球羊脂玉耳坠,他连同冰凉的玉坠一块含入口中,轻轻吮吸着,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叶如蒙初时被他吮吸得酥酥麻麻的,后面他下口重了,又心生出几分异样,好像是吃痛一般,她轻轻推了推他。祝融这才松了口,在她耳旁呢喃道:“蒙蒙,我不开心。”他语音中带着几分委屈,可是心里都快气炸了。 “怎么啦?”叶如蒙柔声问道,她看不见,可是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抱着他。可是今日的他却是有些异样,仿佛没精打采的,和以往的神采奕奕全然不同。叶如蒙的手抚上他的背,轻轻拍着,安慰着他。他身上不知穿了什么料子,像是素面的,摸起来极为平滑,也没有任何刺绣,穿的好像也不厚,就两件的样子吧,叶如蒙正想说他穿得少了,却听他幽幽在耳边道:“你现在知道‘人道’的意思了?” 叶如蒙脸忽地一热,他、他不会知道了……宋怀远和她说的悄悄话吧? “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可以和你说这些话,实在太无礼了。”祝融哀怨嘟喃,一句话便老实交待了他知道了的实情,可是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后,他更觉得心中难受得紧,又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以示不满。 叶如蒙又羞又恼,“你怎么会知道?”而且,他这个明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若说他五十步笑百步,不不不,他这是万步笑五步!宋怀远也就唐突了她这么一次,其实也算不上唐突,只是说话时离得近了一些而已。他愿意同她说这些,她心中还暗暗感激他呢,若不是他和她解释清楚了,她待会儿保不准还要出糗。 “蒙蒙你别生气。”祝融抱着她,“是暗卫自己跑来和我说的。” 窗外竖起耳朵的暗卫:什么鬼!明明是主子交待的,要是叶四姑娘遇到了颜多多和宋怀远,要第一时间通知他!看来主子不止精分! 叶如蒙重重地捶了他一下,恼道:“我当时也问过你,你却不告诉我!害得我这般丢人!” “我这不是……”祝融声音低低的,“想亲身示范给你知道。”祝融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通身都舒畅了起来。 叶如蒙听了他的话,羞恼得厉害,忽而转念一想,笑道:“是要示范‘不能人道’给我看?” 祝融一听,又重重在她唇上啜了一口。 “不许!”叶如蒙重重推开了他,转过身便想取下眼上蒙着的绢带。 “别。”祝融按住她的手,从她身后抱住了她,“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忍不住,就让我抱抱你,抱一会儿就成。” 叶如蒙咬唇,一会儿后开口道:“你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以后……真的不许这样了。”自从那晚之后,他的行为便越来越放肆了。可是对他的这些放肆,她既害怕又喜欢,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蒙蔽了自己的理智一样。 “蒙蒙,”祝融抱紧了她,叹声道,“我好想,好想把你娶回家,做我的夫人。” 叶如蒙捏了捏他的手背,“我还没及笄呢。”听他这么说,她心中到底是欢喜居多的。 祝融将头埋在她脖间,执拗道:“我现在就想娶你回家。”他有些等不及了,大元朝并没有规定女子及笄后才能成亲,一般来说,女子只要癸水来过便可嫁人了,有些穷苦人家的,十二岁就出嫁了。不过,青时说过女子太早同房容易对身子有亏损,如今她年纪尚小,成亲后他可以忍住,他可以憋到明年,等她及笄后再同房,只要让他先娶回家,让他天天都能够看着她,晚上睡觉也抱着她。光是这样一想,祝融便觉得极其迫不及待了。 叶如蒙抿了抿唇,她爹都同意了,他们两个若是要在家中偷偷订亲倒也不难,可若是要偷偷成亲,那便极其艰难了。叶如蒙不想再去想这个问题,忽而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他不用跟在太子身边吗? “就想来看看你。”祝融正经道。 叶如蒙瘪了瘪嘴,难道他不是因为知道了她和宋怀远说话才跑过来的? “我要走了,晚上来找你。”祝融在她发上亲啄了一下,便闪身离开了,他确实不便离开太久。 叶如蒙取下绢带,眯了眯眼,定睛一看,屋内已空无一人。 叶如蒙一出来,紫衣便笑迎了上来。 “嗯?”叶如蒙有些不明白地看着紫衣,是发生什么喜事了? 紫衣笑道:“太子殿下带了圣旨过来,圣上封宝儿为遗珠郡主。” 叶如蒙听后又惊又喜,“真的?封为郡主?” “是啊,容王爷还收遗珠郡主为义妹呢,这个郡主封号就是他向皇上请封来的。” 叶如蒙一听,笑登时僵在了脸上,容王爷怎么突然对宝儿这么好了?宝儿和他好像也不熟吧? 日渐西沉,将军府的长廊里亮起了花灯,宾客们渐渐离席,只余三三两两。 角院里,陶醉身着一件冰玉蓝的净面杭绸直裰立在一棵梨树下,遥遥一看,颇有几分书生气。 宝儿有些迟疑地朝他走了过去,走到他面前才停了下来。 陶醉看着她,微微一笑,“遗珠郡主。” 宝儿仰头看着他,有些拧眉,“陶哥哥,不管以后怎样,你都还叫我宝儿,好不好?” 第81节 陶醉莞尔一笑,他想抬手像以往那样摸摸她的头,却发现她的头上已经覆满了华丽的珠钗,令他无从下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儿和颜如玉 宝儿并不开心, 神色有些受伤, “陶哥哥也要向小玉那样吗?”她和小玉的关系曾经是那样地要好, 可是自从她成为将军府的嫡女后,小玉便渐渐地疏远了她, 今日她被册封为郡主, 她见到她都是诚惶诚恐的了, 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就只有蒙姐姐, 蒙姐姐还是像以前一样待她,在私下里还会捏一捏她的鼻子。 陶醉抿唇看了她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头重吗?” 宝儿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点了点头, 重得很。颜宝儿发上的金步摇玉流苏随着她的点头颤晃着, 有些晃了他的眼,这般华贵的首饰耀在这张还满是稚气的脸上,一点都不合适。她不适合当一只金凤凰, 那太沉甸,会让她飞不起来,她适合当一只简简单单的小鸟,自由自在地飞在林间。 陶醉伸出手,取下了她发上的一支垂珠夺月金钗,片刻后,海棠滴翠碧玉簪,羊脂色茉莉小簪,碧玺雕花步摇,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纷纷从她发髻上落下,璀璨的金玉不见,只余最朴实的简单。见取得差不多了,陶醉抬手,像往常般摸了摸她的头。 宝儿冲他露出了笑脸,天真一如从前,她嘴边两个深深的梨涡就是她最美的妆容。 颜宝儿忽而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环住了他的腰身,一脸幸福。 陶醉身子微僵,没有回抱她,只是垂着手道:“宝儿是大姑娘了,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宝儿摇头,将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小声道:“陶哥哥,宝儿……以后可不可以嫁给你?” 陶醉一怔,沉默了许久,终于轻轻地推开了她,“你年纪还小。” 宝儿微微松开了手,仰头看他,“可是,陶哥哥你刚刚还说我是大姑娘了。” “我大你八岁。”陶醉轻声道,她年纪终究是太小。他已经弱冠,以他现在的身份,只要他不想娶,家族也不敢逼婚。要是再等三年,她就会长大及笄,可是她的身份却是不变的,她不仅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女,她还是圣上亲封的遗珠郡主,容王爷的义妹。到时,她或许会被许配给一个状元郎,世子,甚至是亲王。等她长大后,她的眼界开阔了,不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又怎么会看得起他这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了。 颜宝儿哪里会知道陶醉的担忧,她只以为他嫌弃她年纪小,乳臭未干,她松开了他,有些着急地数着手指,“没什么的,就两个四岁而已。陶哥哥你等我长大好不好?宝儿以后每天都多吃点好不好?我一定会快快长大的,长得高高的。” 陶醉没有说话,对上她一双满怀期望的眼,他终是不忍拒绝,或许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念想的机会吧,他终于道:“三年后,这个问题你可以再问一遍。” 宝儿一听,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上了,一会儿,又有些心虚道:“那、那在我长大之前,陶哥哥不要娶别人好不好?” 陶醉淡笑不语,宝儿则仰着脸认真地看着他,直看到他点了点头。 颜宝儿露出深深的两个梨涡,拍手欢快道:“陶哥哥最好了。”一会儿后,她又敛了笑,低头小声道,“那个……陶哥哥,那个老是来找你的银庄娘子,你不要老是对她笑。我看她好像对你心怀不轨呢,听说她今年十八岁了,还没嫁出去的。” 陶醉失笑,抬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傻丫头,你可知‘心怀不轨’是什么意思?” 颜宝儿摸了摸头,“我当然知道啦,就是‘不怀好意’的意思。夫子昨日还夸我学得快呢,说我‘蕙质兰心’!”颜宝儿吐了吐舌头,“不过宝儿知道,夫子是在‘阿谀奉承’!” 陶醉笑,“宝儿学东西本来很快。” 被陶醉这样一夸,颜宝儿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可是又觉得心中怯喜,比夫子夸她还开心。 将军府门前,孙氏和和儿媳们送走了最后的宾客。看着马车扬长而去,孙氏吐出了一口浊气,面容虽有疲惫,却难掩欣慰的笑意,今日,宝儿终于认祖归宗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是她盼了多少年的事了。 “母亲,您累了吧?”大儿媳吕小环搀扶着她,准备扶她回去休息。 “累是累,值得。”孙氏笑道,“宝儿一定也累坏了,咱们快去看看她。” “是啊,”吕小环笑道,“不过看今日宝儿表现真的很不错呢。” 其实两个儿媳也纷纷笑着附和。 “娘!”忽然,身后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声,紧接着,便有一个身形削瘦的女子从将军府门前的石狮后奔了出来,孙氏听到声音,身子一颤,却没有转过身子来。 “什么人!”将军府的护卫立马就冲了出来,齐齐打出□□拦住女子。 “娘!我是玉儿啊!”这女子身形踉跄,有些站立不稳,双手紧紧抓住交叉在她跟前的两支□□,甚至有些借力地倚站着。 “这个……”侍卫们面面相觑,眼前的女子鬓发凌乱,衣衫也不甚齐整,身上还有一股难言的恶臭,看起来就像一个疯婆子,怎么也难以将她与之前金枝玉叶的颜如玉联系起来。 她用力想推开眼前阻拦着她的□□,可是侍卫们坚决地拦住了她,没有夫人的命令,谁敢让她上前一步?将军可是下过令的,不许她再踏入将军府一步,更是放言道,以后她的生死,与将军府再无任何瓜葛。 “娘!”颜如玉嘶声哭喊道,泪如雨下,“玉儿知错了,娘!你别不要玉儿!玉儿真的知错了!” 孙氏没有转身看她,可是胸口的起伏却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吕小环也不知如何是好,这小姑怎么沦落成这样了,她看着都于心不忍呀。 孙氏闭目,一会儿后,缓缓睁开了双眼,却是平静道:“撵远一点,以后不许她再出现在我面前!”孙氏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步履决绝。 “娘!娘!”颜如玉哭得撕心裂肺,这里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啊!颜如玉想推开□□,冲向前去,可是她拖着一个柔弱的病体,哪里敌得过身强体壮的侍卫们。 “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其中一位侍卫板着脸道,这颜如玉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实在令人唏嘘。 “还跟这种毒妇客气什么!”另一位侍卫没好气开口,他也不避讳,伸出手在她柔软的胸前推搡了一下,颜如玉一下子被他推倒在地,趴在地上喘息着,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 突然,头上传来颜春雄厚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颜如玉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抬起头迫切地看着颜春,可是一抬头,却是愣了愣,大哥刮了胡子了?她竟有些认不出来了,再看看他身后的二哥他们,还有爹,他们都将胡子刮得一干二净,曾经最熟悉的脸,如今看起来极其陌生。 侍卫们见了颜春他们,连忙行礼。 “什么人?”颜春身后跟着三个弟弟,这兄弟四人都没能将趴在地上的颜如玉认出来。颜华今日高兴,将来府庆贺的另一位将军送出了老远,他们兄弟四人都跟在身后相送,这才一回来,便见有一脏乱的妇人在将军府门前闹腾。 颜如玉抬眼,想从他们几人中搜寻到颜多多,可是……父子五人中,独独没有她的五哥。颜如玉连忙擦了擦脸,哭喊道:“爹!大哥!我是玉儿,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知道错了!”颜如玉朝他们爬了过去。 父子几人都听出了她的声音,怔愣住了。眼前这个形容憔悴衣衫破烂的妇人,是颜如玉?颜如玉被侍卫拦住,根本无法再近前。父子几人垂目而视,面容复杂,迟迟没有动作。 “爹!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颜如玉声音凄凉,一个个呼唤着,辨认着他们陌生又熟悉的脸。 可是,她柔弱的声音没有打动他们的铁石心肠,颜华率先抬起脚,转身往府里走去,连着他的四个儿子,都陆续抬脚离开。他们父子五人,皆对眼前的颜如玉视若无睹,对她的哭喊声充耳不闻。 入府后,颜华才问身边的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恭敬答道:“先前夫人派了两个婆子在庙中照顾她,想来是这几日恢复得差不多,能走路了,便趁婆子们不注意跑了出来。”他刚看着颜如玉,一只脚还是光着的,想来是路上跑得太快,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颜华顿了顿,“既然身子好了,那便将婆子抽回来,找个庵堂安置了她吧。”颜华想了想,“我记得之前有个婆子犯了事被撵到庄子里去了是吧?”将军府纪律严明,甚少有下人犯事,偶尔一两件,他倒是记住了。 “是的,厨房的徐婆娘。”说起来,这徐婆娘还是因为颜如玉才会被撵走的。半年前,颜如玉吃燕窝粥的时候,吃到了一小根头发,于是厨房里几人都受了责罚,这徐婆娘是被罚得最重的,后来怀恨在心,往她燕窝锅里吐口水被发现了,于是被打了一顿板子,撵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干苦活去了。 颜华二话不说,“那就让徐婆娘去庵堂里看着她吧,不许她出庵堂半步。”她要是再胡乱跑来,吓到宝儿就不好了。颜华想着,习惯性地摸了摸胡子,却摸了个空,只能在下巴上胡乱搓了几下,真是好不习惯,不过,他们父子几个刮了胡子之后,宝儿倒真的好像没那么怕他们了,颜华想想,觉得还是挺值得的。 颜家父子几个入府后,颜如玉便被匆匆赶来的两个婆子抓住了,二话不说拖上了马车。一回到破庙,那两个婆子立马就将将颜如玉拖下了马车,其中一个穿秋香色斜襟比甲的婆子骂骂咧咧道:“还真将自己当将军府的嫡女了?告诉你,你得看看现在有没有这个命了!咱们将军府的嫡女可是圣上亲封的遗珠郡主!容王爷的义妹!” “就是!”另一个穿湖绿对襟褂子的婆子嫌弃地甩了甩手,尖声道,“自己身子都烂成这样了,还敢往外跑!” “我看这个死丫头就爱瞎糟蹋自己,还要拖累我们!”穿比甲的婆子哈了哈手,如今这天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府去。 “就是!”婆子埋怨道,“今天大家都在将军府里吃好喝好的,就我们两个陪着你留在这破庙里吃西北风!” 这婆子话一落音,将军府便来人了,来的是一个厨娘和一个跑腿小厮,还有一个驾车的车夫。今天将军府宴席,厨娘给婆子们带来了好吃好喝的,因着是喜事,还一人给派了一两赏银。两个婆子笑嘻嘻地接了过去,和厨娘打探起今日宴席上的热闹来,厨娘说的也无非是今日颜宝儿穿戴得有多好,容王爷来的时候有多么地气派。三个女人说起话来,嗓门一个比一个大,颜如玉都听到了。 倒是跑腿的小厮说话轻了许多,只交待说明日将军府会派人来将颜如玉送到一处僻静的庵堂里去,到时她们两个就能回府了。两个婆子一听,又是一阵欢天喜地。 送走府里的人后,那两个婆子躲到了暖和的角落里吃食起来了。 突然,从庙边破旧的窗子里摸进来了两个小混混,原来,这两个小混混趴在窗边看了看,竟不知角落里还有两个婆子。颜如玉顿时惊惶得大声呼救,可是那角落里的婆子们却只站起来瞥了两眼,便又坐下去继续吃着还热乎的酒肉。 哼,叫你今日乱跑,还好今日府中有喜事,管事的没找她们算账,就让你自己吃这个教训吧。 那两个小混混见了里面有人,原本打算跑开,可是见这两个婆子无动于衷,便壮着胆子回来了,一把抱住颜如玉动手动脚起来了,年轻的一个还紧紧地捂住了颜如玉的嘴巴,另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摸一通。 颜如玉奋力挣扎着,一口咬住了他的手,那混混吃痛松手,颜如玉趁机大声呼救,“嬷嬷们救我!求求你们!求求……” 那混混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子,“臭娘儿们,敢咬老子!”说着便一把将她衣裳给撕扯开来,露出了白花花的肩臂。 那两个婆子探头一看,见是来真的了,这才三步作两步懒洋洋地走了进来,不耐烦斥责道:“干嘛干嘛!” 见状,那年长的混混谄笑道:“不知嬷嬷们能否行个方便?”他说着,从腰包中掏出了一串铜钱。 颜如玉哭着爬了过来,紧紧抱住嬷嬷的脚,“嬷嬷我知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求求你们救救我!”颜如玉全身都在颤抖着,她好害怕,好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 见到心高气傲的颜如玉这般表现, 婆子面容略有得意, 轻蔑地看了一眼混混手中的那几个破铜板, 没好气道:“走走走!将军府的还轮不到你们来糟蹋!” 那混混讪笑了几声,拉着另一个年纪小点的混混跑了, 跑出去后, 还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两个婆子继续回到角落里好吃好喝, 待吃饱喝足后, 才给颜如玉送来了半盆残羹冷炙。颜如玉虽然饿,可到底还是未饿到极致,只挑选了一些看起来干净些的吃了几口,稍微填了个半饱。 入夜了,那两个混混又悄悄地跑了回来, 猫在破庙的高窗下, 年长的那个朝里探了探,见那两个婆子吃了好酒好肉已经熟睡,正打着酣, 他蹑手蹑脚地爬了进来,悄声来到那两个婆子榻前,掏出怀中的迷烟,对准二人一吹,片刻后,二人的呼噜声变得绵长了起来。他得意一笑,招手将那个年幼的唤了进来,年幼那个立马就猴急地爬了进来。 已经睡着的颜如玉听到声响忽然醒了过来,才一睁开眼,便被来人重重地压住了,压住她的正是那个年长的混混,颜如玉见到他狰狞的脸,吓得尖声叫了起来,连忙呼唤婆子。可是那两个婆子已睡得不省人事,此处又地偏,大半夜谁会往这里来,她只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混混□□几声,动手在她身上揉捏了起来,颜如玉吓得花容失色,尖叫挣扎着,她越挣扎,混混越是兴奋,一把将颜如玉的衣裳撕扯了开来,看得年幼那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激动道:“好白好嫩啊!大哥,女人的都这么白啊!” 年长的笑道:“你小子没试过,这可比青楼的那些娼妓嫩多了。”他说着粗鲁地在颜如玉胸前腰间掐了几把,啧啧,这皮肤嫩得几乎都能掐出水来了。颜如玉这身子虽然病了近一月,可毕竟是娇生惯养了多年的大小姐,底子还是不错的。 这混混淫心大起,一把扯下将颜如玉的肚兜,放到自己口鼻猥琐地嗅着,可是一嗅便啐了一口,“呸!都不知道多少日没洗澡了!” 年幼的那个混混可不在意这个,从颜如玉身后抱住了她,双手在她胸前胡乱摸着,颜如玉哭喊得厉害,下身忽然被人抬了起来,那混混直接扒拉开了她的下裙,年幼的混混只看到了两条雪白的大腿露了出来,紧接着被一双粗糙的大手强行掰了开来,他看得直咽口水,巴不得和他换一个位置,可是那年长的混混一看,却突然拉下了脸,一把将颜如玉双腿丢了下来,“妈的!脏死了!该不会有什么病吧!” 年幼的不明白,也凑过去扒拉开看了一眼,便满目嫌弃,“怎么这样啊大哥!” “妈的小产到现在还没好!”年长的混混觉得极其扫兴,在她身上狠狠揉搓了几把,自己动起手来,没一会便泄了,准备走人了。 “大哥等等我!”片刻后,年幼的也泄了出来,提起裤子便系着腰带追了上去。 夜深人静,一张高凳被踢倒在地,很快,一双脏兮兮的赤足在空中乱瞪着,挣扎得利害。突然,空中传来“咻”的一声,一支袖箭飞了出去,空中悬挂着的女人掉了下来,摔倒在地。 颜如玉抬眸,看见面前一双如意云纹黑色长靴缓缓朝她走来,她仰起头来,见来人是一个身着冰玉蓝净面杭绸直裰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秀,双眸却极其冷酷,身后跟着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护卫。 “你,为什么要救我?”颜如玉沙声问道。 “死了,不就解脱了。”来人声音清润,在这大冷的天听起来,冷得刺骨。 “你是……”颜如玉睁大血红的眼,仔细辨认着他的脸,忽地有些惊诧,“你是玲珑阁的掌柜?” 陶醉没有回复,只是低头看着她,她衣衫破烂,明眼人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这才是她上吊自尽的缘因,而不是因为悔恨。 罢了,既然她已经得到了报应,陶醉转身就走。 “哈哈哈,”颜如玉仰起头来,癫狂冷笑,“陶掌柜!你最好杀了我,你不杀了我,总有一天我会回来!让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尤其是颜宝儿那个小贱人!” “掌嘴。” 陶醉话一落音,颜如玉便看到眼前晃过一道人影,紧接着听到响亮的“啪”的一声,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嘴里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她一个怔愣,很快又放声大笑起来,满口是血,就像疯了一样。 陶醉折了回来,见她笑得愈发癫狂,血腥的眼里是滔天的恨意,如同入魔。 陶醉面容沉静,“把她十个脚趾甲都拨了。” 颜如玉一听,笑声戛然而止,满目惊恐地看着他。 陶醉淡淡道:“生出来了,再拨掉,直到她悔过为止。” 第82节 陶醉说完,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凄厉叫声,在这冷清的夜里极为渗人。 与破庙里残忍的血腥不同,此时城北叶府,一派暖煦。 东厢房里,叶如蒙立在梳妆镜前,看着身后的祝融为她亲手簪上了血龙木百合簪。这只百合簪是祝融亲手雕的,是他送给她的订亲之物。 叶如蒙面容娇羞,看着镜中他的手,他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插花。祝融身量高,头不能入镜,叶如蒙只看到衣襟上露出的一截白润的脖子,他凸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蒙蒙,你真好看。”头顶,传来他略有沙哑的声音。 叶如蒙低头,咬唇笑了笑,“不过,我还没准备回礼给你。” “已经有了。”祝融从身后抱住了她,“香包。”这个香包就在他胸前,她背后,被二人紧紧夹着。 叶如蒙没有说话,羞得不敢看镜子里自己的脸了。 “蒙蒙,等下我去和你爹说一声,我们两个就算正式订亲了。”祝融低头,隔着面巾亲了亲她的发,“委屈你了,但是我保证,到时我们成婚,我一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昏礼。” “可是,”叶如蒙道,“我们两个……可以光明正大地成亲吗?” “嗯,一定可以。”祝融肯定道。 叶如蒙不说话了,见她面容惆怅,他低头亲了亲她耳畔,“在想什么?”她好像不相信他。 “我……”叶如蒙唇张了张,转过了身子来,看着他,“我在想,等到容王爷对我死心了,或者他娶别的女人了,到时我就可以嫁给你了,对不对?可是,我们都不知道要等多久。如果要等上三五年或者更久的话,我们偷偷地成亲好不好?”叶如蒙抱住他,“我们可以在我家里拜堂成亲,不需要任何宾客,什么繁文缛节都不需要,只要有你、有我爹娘就可以了。” 祝融垂眸不语,他听得心中有些来气,“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什么都没有,就凭一支木簪子,就娶到了你?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宾客,没有宅子,你就这样嫁给我?”祝融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听好了,我不会让我的女人,这样偷偷摸摸地嫁给我。我会让你,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幸福地嫁给我,我会给你最天下最好的昏礼!”祝融真挚得如同宣誓。 “可是……” “还是蒙蒙,你等不及明年及笄了,想要现在就嫁给我?”祝融又认真问道,难道她也像他一样心急? 叶如蒙闻言瞪了他一眼,脸上都有些发烫了,“胡说八道!我才不想那么快成亲,我还想多陪陪我爹娘呢。至少……至少也要等我弟弟妹妹出生了,才可以的。” 祝融笑,“放心,到时我们会住得很近,你要是想回家,走几步路就能回到。” 叶如蒙听得抿嘴笑,哪有这么哄人的,她要是嫁了人,就不能经常回家了。 “蒙蒙,明年四月,你及笄后我就迎娶你入门。”这个是他和叶长风约定的时间,到时他会再来求娶一次。 叶如蒙低头,没有说话。如果他做得到的话,当然好啦,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为难他了,他会不会铤而走险,做出什么事情来?叶如蒙忽然有些担忧,可还未开口问他,祝融忽然低下头来,认真地看着她,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蒙蒙。”他唤了她一声,一双沉静的眼睛亮晶晶的。 叶如蒙看得有些恍了眼,忙定了定神,“嗯?” “今日,我们订亲了。” “嗯。”叶如蒙眨眨眼,点了点头。 “那个……”祝融舔了舔唇,“我们……我们亲一下好不好?” 叶如蒙一听,瞬时涨红了脸,连忙低下头来,“亲、亲什么啊!” “就亲一下嘴,好不好?”祝融像只小狗一样,在她耳旁低语,带着点哀求。 叶如蒙心直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就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轻到,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可是祝融却捕获到了这微乎其微的同意,他极其欢喜,手一弹便熄了室内的几盏烛火。 叶如蒙能感觉到他在黑暗中取下了自己的面巾,他一把抱住了她,寻找她的唇。叶如蒙忽然轻轻推了他一下,手在自己脸上一挡,便轻轻地封住了他欲落下来的唇。 “嗯?”祝融微有不明,她反悔了? “我……”叶如蒙看着他,想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脸,可是她瞪大了眼,却只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连他的轮廓都辩不清。他的呼吸呼在她指间里,湿热湿热的,叶如蒙手轻轻张了张,指尖触碰到他高高的鼻梁,那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轮廓。 作者有话要说: 昏礼:婚娶之礼。古时于黄昏举行,取其阴阳交替有渐之义,故称。 ☆、祝融笑 “我……我想看看你的模样。”她小小声开口。但是,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暗卫从来都是不能以真面目见人的。 祝融默了默,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在黑暗中轻轻抓住她的手, 将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你可以摸一摸。”她的手软软暖暖的, 摸起来很舒服。 叶如蒙闭目, 用心去感受他的模样, 她捧着他的脸, 忽然冒出一句,“你的脸好滑啊。” 祝融笑,她摸到了他的笑容,她也笑。 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他脸上慢慢抚摸着,灵巧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辩着他分明的棱角, 她的指腹掠过他的唇线, 鼻翼,“你鼻子好高,是不是鼻子很大。” 祝融笑容更深, 也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样一比较,确实他的鼻子大了她许多,她的鼻子玲珑小巧,像个小孩子。 叶如蒙的手继续往上,停在他的山根处,“你的山根好深。”确实,他有一双很深邃的眼。山根越深,双目便越深邃,她的山根浅,双眼便明亮许多。 她的手抚过他粗盛的眉峰,他眉长而粗,她是看过他的眉毛的,可是他的眉眼,看起来和摸起来完全不一样,她想像不出他的模样。 “你和我想像的很不一样。”最后,叶如蒙总结道,她现在真有种盲人摸象的感觉了。 “你想像的我是什么模样?”祝融感受着她轻柔的爱抚,闭着眼睛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若叶如蒙能看见,定会觉得他这副陶醉的模样像极了滚滚。 叶如蒙想了想,其实在她印象中,他一直是长着两个模样的。一个是她小时候见过的神仙姐姐的模样,唇红齿白,有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可是这张美丽的脸,又很难与眼前这个身手敏捷,身材伟岸的他联想起来,她便想像出了另外一张脸。他的脸或许算不上好看,但一定是很顺眼的,只不过他不爱笑,所以终日板着一张脸,对了,就像容王爷身边的那个墨辰一样。叶如蒙想到这,便轻轻地笑出了声,“我觉得,你应该长得像容王爷的那个护卫。” “墨辰?” 叶如蒙笑而不语。 “那你觉得他长得如何?” “唔,还成。” “那……如果,我长得像容王爷呢?”祝融小心翼翼问道。 “容王爷?”叶如蒙睁开了眼,想了想,笑道,“那不是像个女人!” “什么?”祝融脸忽地一僵。 “其实吧,我觉得容王爷他要是不板着脸,看起来有点像女的,因为他长得太漂亮了。” 祝融嘴角阵阵抽搐,“这怎么可能,容王爷,其实挺男人的。我跟在太子身边多年,身边都没人说他有女姿。” “哈,你傻了啊,容王爷那么凶,谁敢跑到他面前说他像个女人!”叶如蒙笑眯眯道。 祝融手紧握成拳,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哪里像女人了?根本就不像。 “咳,我觉得容王爷不像女人,一点都不像,他比太子还像男人。”祝融正色道。 “当然不像啦,他平时那么凶,你说他哪天要是温温柔柔的,那就会像了。你说他对着太子是不是温温柔柔的?” “不是。” “好吧。”叶如蒙耸了耸肩。 祝融心塞,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现在好像没那么怕他了,竟敢在私下里开起他的玩笑来了? “你现在不怕他了?” 叶如蒙想了想,抱住了他,“在你面前不怕!我知道你会保护我,我不怕他!” 祝融抱着她,心中如同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不知是喜是忧。 “诶,”叶如蒙松开他,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呀?你是姓容,还是名字就叫容?” “容,我的名字就叫容。” “容。容……”叶如蒙唤了几次,便觉得有些顺口起来了,又拉着他聊了许久的家常。 夜色渐深,她又身处于黑暗中,不知不觉便犯起困来,打了个呵欠继续道:“滚滚小窝都不够睡了,现在都跑出去外面睡了,我琢磨着找人给滚滚编个大大的竹篮,你说好不好?” “好。” “嗯,你说天气冷了,要不要给滚滚制件小衣裳……” “蒙蒙。”祝融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 “嗯?” “我们还没亲亲。” “啊?”叶如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祝融封住了唇。他都快憋死了。 比起之前,这次亲吻祝融显然是熟练了许多,亲着亲着便收紧了她的腰,将她人都提了起来,叶如蒙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忙用力推开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 “蒙蒙,要换气。”祝融抹了抹唇,一脸满足。 “谁说我不会……” 祝融继续封住了她的唇,他还没亲够。 也不知他亲了多久,叶如蒙整个身子都酥软了,她觉得嘴巴都被他亲麻了,可他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她的嘴巴,真的有那么好亲吗?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而且这一个吻,也吻太久了吧?叶如蒙推开了他,“好了!”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嘴巴都快让他亲破了。 祝融抹了抹嘴,咽了咽口水,他感觉怎么亲都亲不够,现在的他全身燥热得不像话,气息都重了许多。 “别亲了,”叶如蒙嘟喃道,“还说亲一下,你这都不知道亲了几百下了。而且……你腰上是不是挂了玉佩,咯得我好疼。”不知道什么东西,硬邦邦地硌得她小腹生疼。 祝融没说话,抱紧了她在她脖间重重亲吻了一下。 “嘶……”叶如蒙推开他,他却抱得更紧了,吸住了她的脖子,好一会儿才松开了她。 叶如蒙摸着脖子,有些委屈,“你咬我脖子做什么。” “蒙蒙。”祝融喘息着,只唤了她一声,便没再开口说话了。 次日,叶如蒙起床后,紫衣见了她脖子上的红痕,连忙给她换了一件立领小袄,叶如蒙对此浑然不知,只当是天冷了,正常穿衣。 “姑娘,你脖子。”紫衣提醒她,指了指自己的脖间,给她拿了一柄铜镜。 叶如蒙接过一照,惊讶道:“呀,我脖子怎么红了?”白皙的脖子上有一朵红痕,显眼得很,她忙伸手摸了摸,可是不痛也不痒,这倒奇怪了,也不知是被什么虫子咬的。 见叶如蒙还不明白,紫衣只能低声道:“主子昨夜,亲你了?” 叶如蒙脸一红,“你怎么知道?”她连忙对着镜子摸了摸嘴巴,是不是她嘴巴看起来很肿?难道肿了一个晚上?都怪他昨晚亲得太厉害了。 紫衣掩嘴一笑,“昨夜,主子是不是亲你脖子了?” 叶如蒙一听,脸燥热得利害,忙收起了镜子,用手挡住脖子,小声嘟喃道:“昨晚他咬我脖子了。” 紫衣笑道:“姑娘,这是亲出来的,不是咬。” 叶如蒙眨了眨眼,似有些明白了,可是又觉得羞死人了。他们两个昨晚做了什么,好像全被紫衣知道了,这叫她怎么能不难为情。 紫衣笑笑,没说话,只帮她梳理着柔顺的长发。 “咦?哪来一只簪子?”正在整理床铺的蓝衣从枕头下翻出了一支百合簪子来。 第83节 “给我,我的!”叶如蒙连忙道,蓝衣将簪子递了过来,叶如蒙接了过来,对正在挽发的紫衣道:“这支簪子,我想以后天天戴着。” 紫衣给她挽了一个浑圆的发髻,笑道:“姑娘和主子订亲了?” 叶如蒙有些羞,点了点头,整张脸都洋溢着幸福。 “恭喜姑娘。”紫衣笑道。蓝衣也凑了过来,笑问,“什么时候成亲?” 叶如蒙面上有着难掩的笑意,小声道:“他说明年四月。”一想到他们明年就可以成亲了,她心中欢喜得紧。 “恭喜姑娘。”紫衣蓝衣二人齐声笑道。 叶如蒙低头,弄得她今日好像要出嫁了似的。 盥洗后,叶如蒙去了食厅用早膳,见自己的爹娘正坐在榻上说着话,看他们表情略有沉重,似乎讨论的事情并不轻松。 “爹,娘。”叶如蒙走了过去,目带探究。 叶长风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一张地契递给了她,叶如蒙接过来一看,吃了一大惊。 叶长风道:“这是昨日将军夫人给你娘的,说是给我们照顾宝儿的谢礼。”谁知道小匣子一打开来,竟是一张地契。 叶如蒙一听更是惊呆了,整整十亩地啊,一整套五进的院落,还带一大一小两个后花园。更重要的是,这个地契的位置就在城南中心,皇城外啊!将军府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置下这样一套院落给他们? “这个我们不能收。”叶如蒙道,这份礼太重了,不是任何钱财买得起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氏道,又看向了叶长风,“可是你爹觉得……” 叶如蒙吃惊地看着叶长风,“爹,您不会……想要收下吧?” 叶长风面容冷静,“收。”这份礼哪里是将军府送的,是容王爷送的,他不得不收。 “爹!”叶如蒙有些激动,“这个我们怎么能收下呢?” 这么大一块地,就算是做成七进的也绰绰有余,只是叶长风品级在身,只能住五进的院子,于是后面的地便都置成了花园。 叶长风道:“此处地段珍贵,离国子监、将军府、国公府都近,以后我们行事会方便许多。”当然,这块地离容王府是最近的。 “可是爹,我们这样做只怕要落人口实。”以她爹的能力,根本就无法置购一座这般大的院落,若是让人知道是将军府送的…… 叶长风坦荡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错乎?” 叶如蒙听了,都觉得有些尴尬了,“爹,这个是将军府的涌泉相报吧?” 叶长风并不在意,想了想,忽而笑道:“放心,入伙那日,爹自有法子,让人不敢说一句我们的不是。” “爹有什么办法?”叶如蒙好奇问道。 叶长风笑而不语。 一家人用完早膳后,从叶国公府传来了消息,说是七房的柳姨娘怀了身子,已经一月有余。因未满三月,是以并未大肆宣告,只知会了一声。 叶长风听了,脸色好是复杂。 这七弟如此迫不及待告知自己,想来也是有些示威的意思—— 虽然他最近因叶如瑶之事官场失意,可如今一妻一妾都怀了身子,就算其妻生的是女儿,可保不准柳姨娘生的就是儿子。 柳若是与柳姨娘本就是姐妹,到时抱养过来当嫡子,也不是问题。 叶长风摇头,真是难以想像,柳家这两姐妹竟是如此地不守妇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娘子终于要搬到我家隔壁了,地道也挖好了!超开心! 蒙蒙:七叔又带了一顶绿油油的草原帽,还跑来问粑粑好不好看。 ☆、叶府新屋 三日后, 叶长风带着府中众人去了城南的新大院, 他已请人算过, 两日后的九月十五寅时三刻正是良辰吉日,入宅大吉。今日, 他先带家中众人来看看新屋。 林氏和叶如蒙一大早就起来了, 因着林氏怀了身子, 马车行得有些慢, 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马车停稳后,叶长风先扶着林氏下了马车,叶如蒙在马车上掀起车窗帘一看,入目的便是一座高大气派的院门,朱红色的院门上高高挂着一块匾额, “叶府”两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在阳光下耀眼夺目。这字迹看着有些眼熟, 叶如蒙想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她爹叶长风的字迹。 一下马车,叶如蒙嘴巴都张得有些圆了, 这座院子得有多大呀,左右的院墙几乎都看不到边,看起来竟是比国公府还要大,虽然外墙看起来并不奢华,但整体沉稳肃穆,有着一种慑人的威严。 “蒙蒙,过来。”叶长风扶着林氏上了台阶,朝她招了招手。叶如蒙连忙跟了上去,这门前的门墩是一对汉白玉雕的大石狮子,雕得活灵活现的,左边是一只雄狮,右爪下踩着绣球;右边是一只雌狮,左爪下是一只幼狮,须弥座上都雕有同心并蒂莲,喻意夫妻恩爱。 “真漂亮。”叶如蒙见了,忍不住赞赏道,这门面都好是风光呢。 福伯正欲上前敲门,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只见深深的庭院里站了两排人,一排是青衣小厮,一排是青衣婢女,皆是毕恭毕敬的,立在最前的是一位身着深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男子年约三四十,生得有些瘦高,留着八字胡,看起来很是精明干练。 这名男子连忙将他们迎了进去,叶长风介绍道:“这是梁叔,府里的管家。” 梁叔忙对林氏母女二人利落行了一礼,“给夫人和姑娘请安!” “梁叔请起。”林氏温婉道。 梁叔俯着身子,恭敬笑道:“夫人折煞老奴了,奴才单名一个安字,夫人唤奴才梁安即可。” 林氏微笑颔首。 待叶长风府里众人入府后,府内的小厮便上前来迅速地关上了房门。梁安道:“老奴谨遵老爷的吩咐,在入伙之前低调行事,是以奴才等人未出门远迎,还望夫人莫怪。” “梁管家言重了。”林氏微笑道,面容十分和善。 梁安引着他们入内,叶如蒙跟在林氏身后抬眼看了看,前面是一块青砖影壁,浮雕着精致的八仙图,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 影壁右边有道门,梁安介绍道:“这是咱们府上的车马院,现院□□有四辆马车。” 叶如蒙立在门边看了看,这个院子大得紧,最里面还有一排马厩,两边停着四辆大小不一,或精致玲珑,或奢华大气的马车。 “这一辆轻便,供老爷平日去国子监时所用;这一辆是给姑娘的,设计漂亮得紧;这一辆是宾客所用,还有这辆最大的,老爷和夫人平日里出门访客可用,踏青秋游都行。” 叶如蒙眨了眨眼,真没想到她也有一辆专门的马车呀,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她那辆马车车盖和车壁都是淡紫色的,车门和车窗处还缀有漂亮的流苏,一看便知是姑娘家的,精致小巧,叶如蒙都想跑过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模样的了。 只是梁安并未将他们带入车马院内,给他们介绍了府里的四个车夫后,便引着他们入了前院了。 入了前院后,左手边是一排长长的倒座房,这是府里男仆们的住所,尽头处的角院也是男仆们平日里休憩之处,没什么可看的,梁安直接将他们引入了第二进院,这第二进院为待客厅,两边还设有厅房,供客人休憩之用,抄手游廊还可通向府里的大花园。 北屋的待客厅里,翘头案、八仙桌、扶手椅都是用的颜色深重的黑檀木,看起来庄重而不失典雅,客位也是设的八人座的,宽敞大气。 再往内,便是垂花门了,外院和内院是以垂花门隔开的,男仆们就此止步,垂花门两侧开有小侧门和抄手游廊,这里是叶长风和林氏的院子,西厢房还设有忘忧和桂嬷嬷等人的房间,却独独没有叶如蒙的。 叶如蒙逛了一圈,忍不住问道:“我住哪儿呀?” 梁安笑道:“姑娘的院子在后面呢。” “我的院子?”叶如蒙听得眨了眨眼,“你是说我一个人有一个院子?” “姑娘的院子取名叫忍冬院,请随老奴来。” 叶如蒙一听,心中未免有些新奇,连忙挽着林氏的手跟了上去。她也有一个单独的院子,听得像做梦似的,那也未免太大了吧? 一踏入内,叶如蒙心跳都有些快了,这个忍冬院里种了不少花草,西北角处还有一块草地,草地上设有秋千和摇椅。叶如蒙暗暗吃惊,怎么她的院子这么大啊,就和她家差不多大。 梁安立在北屋门前介绍道:“姑娘,这是您的房间,左边是书房,还有一间净室。右边是两间厢房,可以给您身边侍候的大丫环住。” 叶如蒙点了点头,她这还是第一次住上北屋,这北屋光线明亮得紧,一推开门就有穿堂风吹来了,因为阳光足的原因,风也是暖和的。 梁安继续道,“这西厢房是服侍您的丫环们住的,东厢房是客卧,姑娘若有关系要好些的姑娘来府上借住,可以住在这,姑娘若是要布置成画室琴房也可以。” 叶如蒙眼珠子转了转,说得好像这院子真的是她的了一样,也不知道他们家能在这住多久呢,他们家真的要搬进来了吗?叶如蒙心中还不是很确定,只对着梁宁点了点头,面色有些谨慎。不过,倘若真能住上一阵子的话,她一定要拉叶如思来这里玩。 “这里还有个小厨房,姑娘平日里要是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开小灶。”梁安一一介绍道。叶如蒙依旧点头,没有太大的惊喜,这里真好,也漂亮,不过怎么说到底不是他们家,她看看就好了。金窝银窝,总是不如自家那个住了十几年的温馨小窝的。 “姑娘,”梁安道,“您下边是有三个大丫环伺候着的,这边给您添了四个二等丫环,六个三等丫环还有六个粗使婆子。” 叶如蒙听得微微瞪大了眼,“这也……太多了吧?”她平日有紫衣蓝衣香北三人照顾着都觉得有些多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 梁安笑道:“姑娘金枝玉叶,自然是要好生服侍着。姑娘放心,三等丫环和粗使婆子们都是住在后罩房的,平日里不会打扰到姑娘的清净。” 梁安手一挥,便有四个青衣丫环上前来福了福身,“奴婢一言、小唐、小宋、小元见过姑娘。” 叶如蒙是个脸盲,记不住人脸,只能瞪大了眼辨认着她们,除了一言年纪稍长些,其实三个丫环看着不过十六七,模样皆是生得乖顺可人,她感觉都长得差不多。 紫衣见了一言,微微一笑,一言垂眸,笑而不语。 “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找一言就行。”梁安道,“一言懂的多一些。” 一言上前一步道:“奴婢带姑娘去看看房间吧。” “哦哦,好的。”叶如蒙跟了上去。 一言先带她去看的是书房,这个书房宽敞明亮,比她原先的屋子还大,大至书桌,琴几、画案、棋桌,小至笔墨纸砚都是齐全的,还有几个黄花梨木的书柜,一眼望去,便有一股浓浓的书香气,高几桌案上都有几盆小巧的盆栽,翠绿红粉,满是生机。 叶如蒙看得眼睛都亮了,这里看起来好舒服,窗台前还有小榻和茶几可以休息,叶如蒙忍不住想着,要是能和叶如思在这煮煮茶就好了。叶如蒙跑到窗台前眺望了一下,这窗台是正对着院子里的草地的,还能看到外面的秋千。 “咦?这是什么东西?”叶如蒙忽然注意到窗台下有一个小木屋,约有半人高的模样。 一言笑道:“听说姑娘养了一只小狗名叫滚滚,这是滚滚的屋子。” “滚滚的屋子?”叶如蒙一听,顿时忍俊不禁,连忙跑出去看。果然,这小屋子正面开了一个圆拱形的门,上面还有房檐可以遮风挡雨,一边还开有小窗,另一边,则是围着小屋设了一个环形的小楼梯,这楼梯直通屋顶,屋顶是平的,四周设有一尺来高的小围栏,如同一个小天台,冬日的时候,若滚滚能趴在这上面晒晒太阳,想想都觉得惬意。 叶如蒙看得笑眯眯的,这屋子设计巧妙,也够大,她的人都能钻进去呢,以后滚滚长大了也可以睡,真好。叶如蒙想着,他们以后要是没得住了,能不能把这狗屋给搬走啊。 这还不止,叶如蒙这个院子侧边还连着一个小花园,叶长风院子也有,两个小花园是相连着的,仅隔着一个窄小的花瓶门。 叶长风一家子逛完了院子和小花园后,已近午时了,在这儿用了丰盛的午饭后,又在后花园里逛了整整一个下午,还未能全然逛完。因着快入冬了,天色也暗得快,叶长风便带着妻女们先回府了。 叶如蒙一家人回去的时候,正好在大街上遇到了归家的叶长泽,双方只在马车上打了个照面,便各自错开回家了。 叶长风搬迁新屋之事,叶长泽是知道的,叶长风昨日便回国公府说了,因为后日的入伙,是要请母亲领他们入新屋的。 叶长泽放下车帘后,面目有些沉郁,因着这阵子不太好睡,他双眼下有着淡淡的淤青,他重重呼了口气,闭目倚在车壁上小憩。 马车微微晃荡着,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长嫂林氏的面容来。刚刚叶长风掀起车帘的时候,他只见着了她一张温婉如初的脸,她都没怎么老,或许是因为她的温柔善良,岁月对她仿佛格外的留情。她怀了身子后,倒比往昔所见要稍稍丰腴了一些,面色极佳,想来与大哥恩爱如初。她见了他,也是一如往常般善意的笑脸。叶长泽喉结滚动了一下,她像个菩萨,端庄而妩媚。 他在心里,总是忍不住将她与其妻柳若是作比较,他知道,她美丽不及其妻,可是她却一直在他心上,让他心心念念,不能相忘。若说柳若是是一朵娇艳的红玫瑰,那她就是一株纯白色的百合,玫瑰不及她的芳香,可惜她的芳香,却只为大哥一人绽放。 “老爷,到了。”车夫在外面恭敬道。 叶长泽狠狠揉了揉太阳穴,他不当这般觊觎长嫂。可是,他总是忍不住,他忍不住拿自己和大哥比较。在大哥过得不好的时候,他过得好,他在林氏面前便有一种极其优越的感觉,仿佛他站在她仰望的角度上,过着她求而不得的生活。在她心中,她或许会想,若是她嫁给了自己,她便可以过上这种生活了。他知道,他在自欺欺人。 可是如今大哥过得比他好了,他连自欺欺人都不行了。他知道,他在林氏心中,他永远都比不过大哥,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他不想和她争,可是这次,也不知她能不能生出儿子来。若她生的是儿子,可他却生不出,那她的儿子对七房来说便是极大的威胁了,况且,以大哥大嫂的性子,只怕是如何都不肯将儿子过继来的。如此,只能希望他那怀了身子的一妻一妾能给他生出个儿子来吧。想到柳姨娘也怀了身子,叶长泽微微松了口气,回府后直接去了柳絮院。 ☆、入伙迎宾 第84节 柳絮院这边, 柳姨娘已经摒退了下人, 此时正立在窗前略有焦虑地望着窗外, 一会儿后,她眼睛一亮, 很快, 便从窗外爬进来了一个年约三十的长脸男人。 “表哥!”柳姨娘见他进来了, 连忙关上了窗。 这人名唤史海, 原名周绵,是柳姨娘的表哥。二人幼时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周绵随其父离开了京城,去年其父病逝,他这才回了京城, 可是却也改名换姓, 成为了叶国公府的一名管事。 “表妹,”史海一站稳便迫不及待问道,“你腹中孩儿是谁的?” 柳姨娘烟柳眉微蹙, “我算了一下日子,应当是表哥的。” “应当?”史海怀疑地看着她。 “表哥你说怎么办?”柳姨娘也有些手足无措了,她现在需要这个孩子,不管是谁的,只要生下来是男的,她就可以从此在叶国公府立稳位置了。 “当然是生下来了!”史海抓起她的手,殷切道,“不管是不是我的,你都要生下来。” “表哥我……”柳姨娘面现愧色,“我对不起你……” “表妹,是我不好,委屈你了。”史海拥她入怀,“等我赚够了银子,我就带着你和孩子远走高飞。” “不行。”柳姨娘摇了摇头,“我不能抛下漫漫。”她若是跟人跑了,只怕会毁了漫漫的一生。 “没关系,会有办法的,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史海深情地看着她,“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儿,让你和漫漫都过上好日子。” “表哥……”柳姨娘动容,主动亲吻着他。 二人正吻得热情似火,忽听外面传来丫环香凝的声音,“老爷。” “香凝,你主子呢?怎么不在跟前伺候着?”叶长泽问道,平日里香凝都会随在柳姨娘身边侍候着的,这回倒是难得,守在了门口。 香凝略有慌乱,很快便平静了下来,“老爷,刚刚主子说头有点晕,正休息着呢。主子自从怀了身子后,一直睡不好觉,也浅眠得紧,听到一点声响就会响,所以香凝便在门外守着了。” “现在还在睡?”叶长泽话刚落音,便听到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很快,柳姨娘便笑着打开了门,髻上的珠钗都取了下来,显然是刚睡醒的。叶长泽见状,神色略有温柔,“吵醒你了?” 柳姨娘娇笑道:“怎么会?妾身都没睡着,老爷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让人备膳吧。”叶长泽大步踏了进去。 “老爷您在这儿吃?”柳姨娘有些惊喜问道。 “嗯,叫漫漫一起过来吃吧。” “好好。”柳姨娘欢喜道。叶长泽走在前头,并未看见身后柳姨娘的笑意不尽眼底。其实,她对于叶长泽,先前心中还是有几分爱慕的,可是现在有了一心一意对她的史海,她曾经对叶长泽的爱意便都消散无终了。 有时夜深人静独守空房时,她也会想起当年,当年她之所以嫁给叶长泽作妾,除了爱慕他的容貌和风度外,更大的原因应该是为了和柳若是争吧。柳若是那么爱他,她偏也要嫁进来,一起享用她的男人,和她一样,为他生儿育女,她看不得她那般幸福。 灵犀院。 柳若是听了丫环的回禀,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看着一桌精致的菜肴,她也没了胃口,吩咐下人撤了下去。 饭菜刚撤下去不久,王英便摸了过来了,给她带来了好些精致清淡的吃食,劝道:“夫人,你怀了身子,多少得吃一点。” 柳若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王英年纪比她稍长几岁,模样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可是若要比起叶长泽,那却是差了许多的。她知道,王英在她年幼时他便一直爱恋着她,他从府中的一个跑腿小厮做到管事,再到叶国公府的管家,这当中虽有她的提拔,可更多的是他自己付出的努力。她知道他的痴心,可她更看重的却是他的忠心。 柳若是想到叶长泽停在了柳絮院,心中便没来由地烦躁,没好气道:“也不知道瑶瑶在静华庵有没有吃饱穿暖,我哪里还吃得下?” 王英皱了皱眉,忙安抚道:“夫人放心,我都派人打点了。你若不放心,过几日我寻个时间去看看三姑娘。” 柳若是一听,这才打起了几分精神,“那我先准备点东西,到时你给我稍过去给瑶瑶。” “好好,夫人先喝碗粥吧,趁热吃。”王英将一碗碧梗粥放在了她桌前。 “嗯。”柳若是这才拿起小勺,慢条斯理地喝起粥来。 看着柳若是安静地进食,王英一脸柔情。 柳若是吃到一半,忽地抬起头来,正好撞见了他温柔的眸色,顿时觉得难为情,有些羞恼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王英连忙低下头来,向来颇为老练的他此时面色倒难得地添了几分少年的羞涩,笑道:“夫人生得好看,像天仙一样。”她从小到大都明艳动人,耀得他睁不开眼。 柳若是瞪了他一眼,心中也不知作何感受,只叹道国公爷若是有他的一半痴情就好了。 粥吃了大半碗后,柳若是便催促着他离去了。王英有些不舍,在她小腹上盯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夫人,我能不能摸一摸它?” 柳若是一怔,看着他一脸谨慎,忽地生出了几分心疼,便点了点头。 王英面色大喜,凑了过来,轻轻地将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微微侧首感受着,她的肚子只是鼓鼓的,什么都摸不出来,王英忽然像是有感而发道:“我听说,要等五个月才会动。” “嗯。”柳若是轻轻应了一声,对着他也有了难得的温柔。 王英面容含笑,眼睛有些发光,“我们的孩儿。”他就要做父亲了,这是他深爱着的女人。他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可以得到她,她还会怀上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从小到大,她在他心中就如同仙女一般不可高攀。就算她的心不在他这,只是在利用他,可他也心甘情愿,他宁愿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她愿意对他笑一笑。那一夜,就像是做了一场最美不过的梦,他此生难忘。 两日后,叶长风一家人入伙了,因着吉时是寅时,折腾完入伙后,天还未大亮,叶如蒙和林氏顶不住困,又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叶如蒙直睡到差不多午时才醒,睡醒后,看着精致的镂空雕花床楣,只觉得有些不适应。 “嗷嗷!”见叶如蒙醒了,滚滚叫了两声,跳上了床边新编织的大竹篮,这个是它的新窝,又软又舒适。 “滚滚。”叶如蒙滚了两个圈才滚到了床边,这张楠木拨步床好大,滚来滚去都滚不到边,大得她都有些不习惯。不仅大,还结实得紧,她早上睡之前在上面踩跳了好几下,这床连吱一声都没,就只有帷帐上的玉勾晃荡了两下。 “姑娘,”纱幔外紫衣的身影渐行渐近,一会儿后,三层的淡紫色纱幔被一只纤纤素手撩起,轻盈的纱幔在空中划起好看而浪漫的弧度,最终止在流苏蟠螭玉挂勾上,紫衣笑道,“睡得可舒服?” 叶如蒙赖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得眼睛眯眯的,“舒服。”这床上铺的垫子软而踏实,而且这盖着的软被轻盈又保暖,床品都是熏过薰衣草香,闻起来舒服安神。连枕上铺着的枕巾都是柔滑的真丝,干净又清新。叶如蒙笑道:“要是天天都这样睡,我可不舍得起来了。” 紫衣笑道:“这床品隔五日一换,下回给姑娘熏个茉莉香的。” “不用五日一换吧?如今冬日了,一月一换就成了。” “换了干净又舒服,姑娘也睡得好,这个可不能省。” “我没那么娇贵的。”叶如蒙嘟喃道。 紫衣笑而不语,主子想来是想把姑娘给养得娇娇贵贵的,以后再也离不开他了。 “嗷嗷!”滚滚见叶如蒙没搭理它,又叫唤了两声。它来到这儿觉得很是新奇,睡醒后已经在屋内溜达过好几圈了,就等着叶如蒙醒来带它出去外面玩了。 叶如蒙探出头来,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将它脖子上系着的一小袋五谷米取了下来。这是入伙的习俗,每个人都要从旧屋中带点东西到新屋来,她是抱了一个枕头。叶如蒙想到昨夜的场景,忍不住发笑,昨夜祖母走在最前头,提着一盏灯笼,后头跟着他们叶府一家大小,大家都不说话,静悄悄地走在路上,叶如蒙不敢说,她觉得昨夜的场景像百鬼夜游一样。 下午的时候,宾客们都来了,主要来的是叶长风的一些同僚,还有学生们,叶长风负责在待客厅里接待男宾,叶如蒙和林氏则在花园里招待着女眷们。 这花园占地极广,占了差不多整个府邸面积的一半,主要为分前后两部分,叶如蒙看过图纸,这大花园是腰果状的,前花园连着待客的第二进院,后花园连着客卧的第五进院,中间凹陷进去的部分,是被她和她爹娘的两个小花园给占了。 今日是大喜之日,绕是叶长泽夫妇俩再怎么不喜,也得前来庆贺一番。 这柳若是和林氏站在了一起,林氏的肚子明显比柳若是的大了许多,一些不知情的妇人见了,还以为林氏的月份比柳若是长了一两个月。因为来的宾客较多,陆清徐的妻子姜氏,还有叶如蒙的二婶季氏也在帮忙招呼着女眷。 姜姨娘等人见了这园中的景色,眼睛都红了,这屋内的摆设,屋外的园景看着竟是比叶国公府还要气派,真没想到将军府竟然一出便是这么大的手笔,怎能不让她们眼红。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写完这章后突然发现一个bug,之前有交待过柳若是和王英的感情—— 其实,她何尝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呢?这是她和王郎的孩子啊。 杀手想了想,觉得这二人还是按照这一章写的关系发展比较合适,所以把在23章的这句话给修了,直接删了这句话。so,柳若是和王英的关系以此章展示出来的为准,么么哒。 ☆、子路受牛 林氏等妇人在园中的亭子里歇息, 叶如蒙则带了七房的几个妹妹们在园中四处走走。在经过一座白玉石圆拱桥时,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桥上风光极好,引人驻足。这拱桥下方是用嶙峋的怪石堆砌起来的一个圆形池, 池中水清澈见底, 还能看见不少活泼的小鱼在池中上跳来跃去。池边立着一只展翅欲飞、口衔灵芝的仙鹤, 仙鹤翅边的石池开了一个小缺口, 池水便从这缺口流了下去,直通向下面一层的湖泊,景致错落有致,静中有动,生机勃勃。 “四姐姐, 你家真漂亮啊!”叶如巧忍不住羡慕道, 她倚在白玉栏杆上,手摸着柱头上的石狮子,这栏上雕的石狮子或坐或卧, 形态各异,栩栩如生,连狮子的眼睛,爪子都雕得惟妙惟肖。 叶如蒙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些欢喜,“谢谢,你有空可以来玩。”她也觉得好漂亮,不过若真要说这是她家,她心中还觉得有些虚呢。 “真的吗?那太好了!”叶如巧高兴极了,她以后一定要和四姐姐多多往来。 叶如蒙今天心情很好,笑道:“我记得后花园那儿也有一个湖泊,那儿的水是碧绿色的,而且湖泊中央还有一棵大树。” “一棵大树?”叶如思一听便有些好奇了,“水里面怎么能长树呢?” 叶如蒙笑道:“其实那树脚下有一大块地呢,就跟一座小岛似的,只是这岛上栽满了榕树,那些榕树生得密密麻麻的,株株相连,榕树须垂得到处都是,将那块地的地面都掩盖住了,看起来就像一棵参天大树生在水中,还有倒影呢,看起来就像海市蜃楼。” 听她这么一说,叶如蓉也凑了过来,笑问道:“四姐姐说的是百鸟湖吧?” “百鸟湖?”叶如蒙倒是不知,“你知道?” 叶如蓉笑着解析道:“先前那儿还没被围起来,我倒是有缘见过。那湖中确实是一座小岛,岛上种满了榕树,天气不冷的时候,整个岛上都是白色的鸟儿,走近些就能听见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有时一连串的小鸟从树影中飞了出来,那景致才叫绝色,估摸着里面至少也有成千上百只呢。” “原来如此啊。”叶如蒙恍然大悟,“不过,我昨儿去看的时候,倒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寥寥几只小鸟。” “如今天气冷了,只怕鸟儿都迁徙了,要等明年春日才回来了了。” 叶如思闻言道:“真希望明年有机会还可以来看看。” 叶如蒙笑了笑,没有说话,要是她们家明年还住在这儿,一定会请她来的。 姐妹几个又到处走了走,园中景色上百处,逛个一日也不一定逛得完,只能挑近些的随意看看了。 “姑娘,”香北小碎步追了上来,福了福身后对叶如蒙道,“将军府的颜姑娘来了。” “宝儿?”叶如蒙一听欢喜得很,对叶如蓉她们道,“妹妹们,你们先在这儿随意走走,我去招待一下。” 叶如蓉温婉笑道:“嗯,四姐姐先去忙吧。” 叶如蒙笑笑,拉起叶如思的手,“思思你和我一起来吧,宝儿上次还念叨着你呢。” 看着叶如蒙和叶如思二人离去的背影,叶如巧瘪了瘪嘴,她也想去呢,宝儿现在可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她也想认识。 在一旁有些安静的叶如漫看了叶如蓉一眼,见她面色仍是一如既往地和善,仿佛完全不在意似的。 叶如蒙和叶如思到了之后,孙氏正和宝儿在亭子里与林氏说着话,宋怀雪和她娘黄徐婉也在,黄徐婉生得端庄明媚,慧眼丰唇,这乍一看,宋怀远的模样倒有几分是随了她。叶如蒙知道,今日宋叔叔一家四口都来了,确实,就他们家和宋叔叔的交情来说,关系还是有些亲近的。 见她来了,宝儿立马就拉着宋怀雪奔了出来,叶如蒙笑,她倒不知这两人好上了。 花园里,女眷们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前院的待客厅里,宾客汇聚一堂,也是热闹非凡。来的宾客中,有真心恭贺的,也有羡慕嫉妒的。这不,角落里就有人眼红道:“叶先生收下了将军府这份重礼,想来是有意与颜五公子结亲了。” 这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不远处的宋江才父子三人听了去,宋江才置若罔闻,宋怀远垂眸不语,宋怀玉却气得微微有些脸红了,低声对宋怀远道:“大哥,那将军府有权有势,只怕叶伯伯看不上我们。” 宋怀远抬眸看他,微笑道:“叶伯伯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再有道理,也不能收受如此重的谢礼。”宋怀玉有些义愤填膺,这收了,叶四姑娘嫁过去,人家说他卖女儿,不嫁过去,更是难说。 宋江才摇头笑了笑,“玉儿,你说是将军府有权有势,还是容王爷有权有势?” 宋怀玉一怔,他这倒是忘了,容王爷也与叶四姑娘提过亲。其实说到底,这三家提亲,叶伯伯是一家都没有答应。这倒不是叶伯伯眼光高,而是实在是难以抉择,选了谁都会得罪人。 “是玉儿冲动了。”宋怀玉这会儿低声道,想来叶伯父是有难言之隐。 “爹,孩儿先扶您去坐一下吧。”宋怀远开口道。宋江才如今腿脚还不甚利索,毕竟伤了筋骨,大夫说还得养好两个月才能恢复如初。 宋江才点了点头,宋怀远兄弟俩便搀扶着宋江才到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下了,宋怀远面色如常,可若一细看,便能看出他眉心略有忧愁。 第85节 在今日之前他还是胸有成竹的,可是刚刚见了叶伯伯,叶伯伯看他的眼神却略有躲闪,像是欲言又止,只怕是他与蒙蒙的亲事有变了。 叶长风是文人,来的宾客们也大多都是文人雅士,自然免不了赏诗鉴画,高谈阔论一番,众人正激昂地鉴赏着一幅山水画,忽而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孔老先生到!” 众人一听,都住了口,连忙起身相迎。大元朝中先生不少,能被众多学者尊称一声老先生的,非孔儒莫属了。 在场众人,大多师承于孔儒,也都以此为荣,真没想到,此次叶长风搬迁新居,竟能请到孔老先生亲临。叶长风也没想到,他先前确实是有发帖子,可是老师年事已高,还真没想到他会亲临。 叶长泽在心中暗暗吃惊,大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面子?不过,孔老先生来得正好!他向人群中的一人使了个眼色,这人是叶长风在翰林院的一个同僚,名唤甄学海。甄学海会意,朝他点了点头。 众人恭迎孔儒入了高座后,都纷纷上前来关切地嘘寒问暖。 轮到甄学海时,甄学海客气完后,当着满堂宾客开口道:“学生有一事不明,希望能得先生教诲,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甄学海道:“那学生便直言了,这叶博士收留将军府之女,将军府重情义赠此厚礼,他这般坦然相受,可否算是施恩图报?” 他话一落音,陆清徐便“嗤”了一声,“叶弟收留将军府之女,此为无心之善举,善有善报,如何就变成施恩图报了?” 甄学海笑道:“话虽如此,可是施恩不图报,才是君子所为,叶博士先前虽为善举,可是在这之后却收受了将军府如此大的恩惠,如此一来,便有些说不通了。” 叶长风笑,“在下以为,施恩图报真君子,恩将仇报是小人。” 叶长风此言一出,在座众人都面面相觑——施恩图报真君子?宋怀玉也有些糊涂了,“爹,叶伯伯此言何意?” 宋江才拧眉想了想,也想不通透,宋怀远转念一想,忽然低笑道:“施恩图报,子路受牛。” “‘子路受牛’?”宋怀玉喃道,忽而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尊座上的孔儒笑着捋了捋白胡子,“老夫此次前来,特备薄礼一份,恭贺离徐乔迁之喜。”离徐,正是叶长风的字。 叶长风一听,忙屈身相谢。 孔儒的书童在众人注视下打开带来的锦盒,众人一见,只见里面静置着两捆装裱好的书卷。书童取过书卷,与另一书童在堂上将两副书卷缓缓打开,这是一幅对联。对联极其简单,上联是子贡拒金,下联是子路受牛。虽然只有寥寥八字,却喻意深远。 叶长风朗声笑道:“先生与学生所想,不谋而合。”叶长风话落音,便命福伯将装裱好的画拿出来,悬挂于中堂之上,画轴落下,竟是一幅子路受牛图! 陆清徐拍手笑道:“妙哉妙哉!我看你这中堂画正好缺一对联,如今有了孔老的墨宝,真是锦上添花。” “实乃蓬荜生辉!”叶长风对孔儒恭敬行了一礼,“学生谢过先生。” 孔儒面目慈祥,赞赏道:“从此之后,我大元朝,富人都会善待庶人了。” 陆清徐朗声大笑,瞥了人群中的甄学海一眼,甄学海羞得以袖掩面,连忙退了出去。叶长风春风满面,原先他还准备了一番说辞,谁知道先生竟然来相助于他,先生这八字,掷地有声,胜过千言万语。 只是,他忽然又有些想不通了,先生桃李满天下,他也并非先生最得意的门生,先生为何会……叶长风忽地脑门一跳。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小厮报客之声,“容王爷到!” 众人一听,都忽地一愣,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叶长风也是一个怔愣——他没请容王爷呀! 不知谁先动作了一下,众人都连忙奔出厅堂相迎,还未踏出二进门,容王爷便阔步走了进来,众人慌忙迎上前去行礼。祝融见孔儒也颤巍巍地跟了出来要行礼,忙伸手虚扶,“孔老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他身后的青时利落上前一步,将孔儒扶了起来。 孔儒连忙摆手,“不可不可,礼不可废!” “老先生教导过先父,按礼说本王还得唤老先生一声师公。师公请起。” 祝融客气道,其实岳父大人的老师,也可以唤师公。 见孔儒还有迟疑,青时笑道:“孔老先生不必多礼。”他说着凑近了孔儒耳旁,“书册名录已经整理好了,统共三千册,先生有时间可以去文渊阁过目一下。” 孔儒虽年事已高,但至今仍耳聪目明,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好好好!” 这是容王爷答应他的,在大元朝设立六十八处免费书屋,可供寒门学子们借阅读书。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来了,蒙爸日常一吓。 花园里的蒙蒙:忽然觉得心慌慌,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朝我走来。 之前有小天使说想看大猫真身和蒙蒙的对手戏,这是什么恶趣味,这么吓蒙宝真的好吗? ps:大家好,我是天天见偶尔不见的小剧场君: 青时: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容大猫:不当讲。 pps:逮嘎猴!我是好久不见迄今为止只出现过三次的科普君: 《子贡赎人》典故出自《吕氏春秋》,看过的复习一下儒家思想,没看过的也可以了解一下。 (春秋时期,)鲁国法律规定:如果鲁国人在外国看见同胞被卖为奴婢,只要他们肯出钱把人赎回来,那么回到鲁国后,就可以从国库领取报酬和奖金。这道法律执行了很多年,很多流落他乡的鲁国人因此得救,得以重返故国。(此法律算是善法吧?)后来,孔子的一个学生,叫子贡,很有钱。他从国外赎回来了鲁国人,但却拒绝了国家的报酬和奖金,因为他自认为不需要这笔钱,情愿为国分担赎人地负累。(子贡算不算是一个善人?)孔子却批评他,说:“子贡做错了。从今以后,鲁国人将不会从别国赎回奴仆了。” 孔子的另一个学生,叫子路,救了一个落水者。(子路算不算做善事?)落水者送了一头牛给子路作为报答,子路接受了。(子路算不算贪财?)孔子却称赞说:“从此以后,鲁国人必定会去就落水者。” 评曰:孔子认为,世上万事,不过义、利二字而已。鲁国原先的法律,所求的不过是人们心中的一个‘义’字,只要大家看见落难的同胞时能生出恻隐之心、只要他肯不怕麻烦去赎这个人、去把同胞带回国,那他就可以完成一件善举。事后国家会给他补偿,让这个行善举的人不会受到损失,而且能够因为他心中的‘义’而得到大家的赞扬。长此以往,愿意做善事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所以这条法律是善法。而子贡的做法,固然为自己赢得了更高的赞扬,但是同时也拔高了大家对‘义’的要求。往后那些赎了人之后去向国家要钱的人,不但可能再也得不到大家的称赞,甚至可能会被国人嘲笑,责问他们为什么不能像子贡一样为国分忧。子贡此举把‘义’和‘利’对立起来了,所以不但不是善事,反倒是恶行。因为这样,自子贡之后,很多人就会对落难的同胞装做看不见了,因为他们不像子贡那么有钱,或者他们不像子贡那么喜欢出风头。于是,很多鲁国人会因此而不能返回故土。所以孔子才批评子贡。 ——以上摘自网络,出处难寻。 ☆、大猫掉马 祝融容貌出众, 身姿卓越, 因为久居高位, 身上自有一股盛气凌人的威仪,他扫视了众人一眼, 一些在朝上与他立场不同的文官, 便呼吸一滞, 感觉脖子凉凉的。 “都起了, ”祝融淡淡道,“本王此次过来,只为恭贺叶府乔迁之喜,诸位随意。” 祝融这么一说,大家才纷纷起身。 这容王爷向来不喜热闹, 谁请得动他啊, 可是今日他居然会来出席叶长风乔迁的喜宴,难道是……脑子精明些的立马就想到了,莫非这宅子背后的主人是容王爷?只是借将军府之手送出?这个念头一出, 官场上的老狐狸们顿时如同醍醐灌顶! 想来也是,就算是将军府有这个财力,可这块地是属于皇家的,只有容王爷才能从圣上手中要下啊。 看来这容王爷真对这叶长风的女儿上心了,竟送出这样一座地段不菲的大宅子。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叶府落坐的位置,正好毗邻容王府啊!只怕以后这叶长风要扶摇直上了!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了,怎么就没舍得将家中珍藏的那些孤本字画拿来当贺礼呢。 容王爷一来,堂上安静了许多,也没人敢开口说话了。 祝融面无表情,开口道:“恭喜叶伯父,小侄备了一二薄礼,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众人一听,皆是鸦雀无声。这容王爷居然称叶长风为伯父,还自称小侄!他们在朝为官多年,可是从未见过容王爷对谁自称小侄的!皇上!除了当今皇上! 先前他们都将叶长泽当成容王爷的“未来岳父”,可如今一看,这容王爷何时对叶长泽上心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一旁的叶长泽面上哪里挂得住,只觉得脸都僵得有些笑不出来了,这容王爷当年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时,就未曾尊称过他,他和所有人一样都习惯了他的目中无人,谁知道他今日竟会破天荒地对着叶长风彬彬有礼! 而此时受了万众瞩目的叶长风也比叶长泽好不到哪去,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曲身拱手道:“王爷折煞微臣了,微臣愧不敢当。” “无妨,收下即可。”祝融负手而立,又恢复了往常不可一世的模样,他扫视了大堂一眼,其实这里的格局,他再熟悉不过了,只是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他有些不喜。 他知道他一来大家都不自在,抬眼看了梁安一眼,“这位是管家吧,让他带本王四处走走,诸位自便。” “这个……”叶长风哪里敢这般怠慢,梁安却主动迎了上来,恭敬而得体道:“王爷请随老奴来。” 叶长风差点就忘了,这个梁安其实就是容王爷的人,这府里的小厮和丫环哪个不是容王爷的人?就连他们带来的紫衣蓝衣都是。 祝融走出穿堂时,忽然回首看了人群中的宋怀远一眼。宋怀远身量俊逸,慧颜丰姿,在人群中极为显眼。宋怀远对上了他的眼,不卑不亢,颔首致意,眸光波澜不惊。祝融收回了眼,眸色有些复杂。 “青时,”祝融低声问道,“了尘大师出关了没?” 青时有些不明,爷这阵子问了尘大师问的很是勤快,像是找他有很重要的事,但又是急不来的那种,“想来这几日该出关了。” “你派人看仔细了,别让他出去云游。”祝融吩咐道。 “这个……”青时更加莫名其妙了,“爷有何打算?” “了尘大师出关后,你想办法将那宋怀远引荐给了尘大师,最好能让了尘大师收他为关门弟子。” “这个……”青时为难,了尘大师的弟子好像得是和尚吧,这宋怀远一介书生,文采超然,将来定是进仕,又怎么可能会看破红尘出家跑去当和尚? “去吧,想办法安排他们二人见一面,剩下的……顺其自然。”祝融道。 前世的时候,这宋怀远与了尘大师一见如故,了尘大师说他极有慧根,佛缘甚深。这宋怀远后来也没有辜负了尘大师的期望,弃文从僧后,不仅继承了了尘大师的衣钵,也成为了大元朝最年轻的得道高僧。 其实,他们二人并无利益相关,扪心自问,他同祝司恪一样,都十分爱惜他的才情。这样一个人才,大元不能失之,他从来没想过要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对他出手。可是,他却很在意前世那次在叶如蒙坟前与他的偶遇。 他立在她的墓碑前,执着佛珠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名字,指尖有着温柔与怜惜,他眸中虽无眼泪,可他却感觉到了他的悲伤,一股极轻却如呼吸般淡淡笼罩着的悲哀。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他当心如止水,不起波澜,他也不例外。 ——圣僧为何哀伤? ——祝相,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圣僧认识她? 今世,他始终对那次相遇耿耿于怀,尤其是这宋怀远来提亲之后。而且,银仪说女孩子对第一个来提亲的人都是难以忘怀。他不想承认,他嫉妒得要死。 他庆幸,蒙蒙没喜欢上他。 花园里,女眷们品茶赏花,有说有笑,时不时传来些莺声笑语,气氛极为融洽。柳若是看着面若桃花的林氏在女眷中巧笑嫣然,只觉得心中憋气,林氏虽年长自己整整十岁,可是却一点都不显老,任谁都看得出她日子过得极其滋润,也是,有那么一个一心一意相待的夫君,日子还能过得不好吗? 柳若是袖袍下的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她自认美貌与身段皆胜于她,可是为何还是输给了她!若论温婉贤淑,她难道还不够吗?柔情的芙姨娘,娇弱的纪姨娘,妖艳的姜姨娘,凡是他看上的这些女人,她都仔细勘察过人品,主动帮他纳了进来,就连他看上了那个从小和她不对盘的庶妹,她都点头同意了,明知道自己以后日子会糟心许多,她还是咬牙将她纳了进来! 可她却独独没想到,他竟是看上了林若柔这个贱妇!大嫂!大嫂!当年那一夜他醉后的真言,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那个时候,叶长泽还看上了鸳鸯楼的一个清倌人,名唤静娘。这静娘的父亲是个穷酸秀才,这秀才病逝后,静娘被她后母卖去了青楼。因其容貌姣好,能歌善舞,很快便成了鸳鸯楼里的花魁,受到当时不少文人雅士的追捧。 叶长泽也心系于她,回来后,夸她心思玲珑,聪慧可人。她明白他的意思,次日后便悄悄去了青楼给静娘赎身,将她安置在了外院中,准备给她安排个合适的身份便将她纳入府中。 可在那日之后,她突然就发现了,这个静娘看起来极其眼熟,她那一双灵慧的美目,与林氏如出一辙!便连那说话时温婉的模样,也与林氏极其神似!她终于忍无可忍,对她出了手…… 柳若是闭目,若说她真有什么对不起叶长泽的地方,除了腹中这个孩子,便是静娘了。可是这叶长泽,也不见得对静娘真心到哪去!他不过是想娶回来把她当成林氏的替身罢了。叶长泽不爱的女人,她可以给他纳千百个回来,可是若是他爱的女人,连替身也不行! 林氏与孙氏聊着天,心情十分舒爽,丝毫没有注意到柳若是投来的嫉恨毒辣的目光。 “夫人,”香南忽然匆匆来禀,“金仪公主过来了。” 林氏一听,有些吃惊,连忙起身,准备出园相迎。 香南连忙着道:“公主殿下这次只是过来看望姑娘的,不准备到园子里来,姑娘已经将公主殿下带回自己院子去了,公主殿下还命人送了两箱贺礼来呢。” 林氏闻言,颇受宠若惊。 孙氏笑道:“殿下看来很喜欢蒙蒙呢,就让她们在院子里吧,我们就别去叨扰了。” “如此,会不会失礼了?”林氏有些不放心问道。 “放心吧,”孙氏笑盈盈的,“若殿下有心,便不会如此低调了,她不过是图个清静罢了。” 林氏想了想,点了点头。 内院中,银仪身着海棠红的宫装,端庄得体,款款行于抄手游廊上,看银仪端的这架势,叶如蒙也不敢唤她小仪了,只紧随在她身后恭敬道:“公主殿下怎么有空过来?” 银仪微微侧首,笑不露齿,“师兄喊我来给你撑场子的。” 第86节 叶如蒙听得微微瞪了瞪眼,这般调皮的话语被银仪如此一本正经地说了出来,叶如蒙总觉得有几分滑稽,差点就忍俊不禁了。 好不容易到了忍冬院后,银仪让随行的婢女们守在院门口,只带着贴身婢女小茵入了院子,又让叶如蒙摒退了院中的其余闲杂人等,只留了紫衣蓝衣姐妹俩伺候。 见院门关上了,原先还抬头挺胸头顶像端着一碗水的银仪立马就弯腰驼背了,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唉呀,累死我了!”她捶着腰,扫视了一圈,“你这院子还挺漂亮的啊!”她见了有秋千摇椅,连忙拉着叶如蒙奔了过去,立马就跳入了摇椅中,整个人瘫在上面了。 “瞧瞧你,”叶如蒙笑道,“哪有公主的模样!小心让人看了出来!” 银仪嘲她吐了吐舌头,“你不知道,早上我入宫去觐见皇后娘娘了,累死了。” “皇后娘娘好说话吗?”叶如蒙天真问道。 “皇后娘娘威仪棣棣,我在她面前一刻都不敢放松,别说一举一动了,连一个眼神都要多加注意。”银仪苦着脸道。 “那真是好累。” “没办法呀。”银仪叹了口气,谁让她是她的“儿媳妇”! “你有空就过来我这里玩一玩,现在这整个院子都是我的,不会有闲杂人等进来的。” “那好!到时你可嫌我烦!”银仪笑道,忽然瞄到了滚滚的狗屋,“咦?这个是什么?”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用的屋子。 “滚滚的屋子啊!”叶如蒙笑眯眯道,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滚滚跑哪去了?”滚滚不应该在院子里呆着吗? 叶如蒙连忙四处唤了几声,忽而听见通往小花园那传来了滚滚熟悉的叫唤声 叶如蒙笑道:“在花园里呢!走,我们去找它玩!我带你去花园里逛逛!” “好咧!”银仪起了身。 叶如蒙吩咐紫衣她们将石桌上沏好的花茶移到花园里去,自个儿快步跑去花园里了。 叶如蒙刚走到小花园的月亮洞门处,便见滚滚从西面跑了过来,可是却不是朝她跑来的,而是往东面跑去了,叶如蒙顺着方向看了过去,顿时吓得整个人原地跳了起来,像杀猪般尖叫了一声,“啊!” 紫衣一惊,立马将茶托等物往地下一扔,疾步奔了过去,可是挡到叶如蒙跟前一看,便愣住了,主子怎么会在这? 银仪也赶了过来,见了祝融惊喜道:“表哥?” 叶如蒙手撑在弯弯的月亮门边上,袖子都在发抖,她面容僵硬,可是内心却在嘶吼咆哮着——容王爷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花园里!为什么?这不是她家吗? 未待叶如蒙冷静下来,叶如蒙又看见了令她奔溃的一幕! 滚滚!滚滚这个不怕死的居然朝容王爷奔了过去,它直接跳了起来两只前爪紧紧抱住了容王爷的小腿!还很开心地冲他“嗷嗷”叫了几声,小尾巴都竖起来了,兴奋地摇着。 祝融面无表情,立在原地,抬起脚来轻轻踢了它一脚,想将它踢开,可滚滚被踢开又迅速返了回来,粘得更紧了,还张口咬起他的袍角来,一双大眼珠兴奋地看着他,看起来似乎十分开心。 祝融嘴角一抽,喝道:“青时!” “不要!”叶如蒙慌了,颤着腿就奔了过去,京中谁人不知道容王爷有洁癖,滚滚对着他的衣服又咬又舔的,他一定是要让青时大人杀了滚滚! 叶如蒙跑过去,跪倒在他脚下,抱住不死心一直往祝融身上蹭的滚滚,将滚滚压在怀中,瑟瑟发抖道:“请、请容王爷……恕罪!”叶如蒙声音都在颤抖,“它只是个孩子,请容王爷放过它吧!” 祝融拧眉,“起来。”他俯身扶她,可是手一碰到她的手臂,叶如蒙就身形一颤,容王爷又碰她了啊! 见祝融俯下身来,叶如蒙怀中的滚滚欢脱得很,高兴地叫了几声,突然伸长鼻子嗅了嗅,灵巧的爪子一把就拍在了祝融胸口,叶如蒙一惊,连忙一把按住它的爪子抓了回来,几乎是同时,一个月牙白的香包被滚滚的爪子从祝融怀中勾了出来,掉落在地。 叶如蒙一愣,突然觉得有一瞬间的眼熟,下意识地垂眸看向了地面,可是还未看清便被祝融捡了起来,祝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塞入怀中,直起身子负手而立,一脸坦荡,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叶如蒙仰着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刚刚她好像看到那个香包上……绣着一只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的马甲掉得猝不及防啊!! 心机滚滚:我才是男主!我才是男主! ☆、当局者迷 叶如蒙眨了眨眼, 一脸懵然, 祝融高高在上, 垂眸略有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眼。 叶如蒙忽然毫无征兆地啜泣了一声, 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他, 一脸惶恐, “容……容……” 祝融心知大事不妙, 可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酷,“什么?”在确认她发现之前,他不可自乱阵脚。 叶如蒙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手迅速伸入他怀中拽出了香包,看着熟悉的香包, 她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她看着他颤声问道:“为什么……我的香包,为什么会在你这儿!”她绣的不是什么普通的花样,这个花样是独一无二的, 只能是她那个! 祝融没有说话。 叶如蒙忽然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凶狠质问道:“他人呢!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杀了他吗!” 祝融沉默,头脑在迅速地思考着。 叶如蒙冲他嘶吼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你的!你这个杀人凶手!”她松开了他,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她满手的眼泪,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什么都看不清了。这一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若是死了,她也不活了。她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她崩溃不止。 “蒙蒙。”祝融终于开口,抓住了她的手腕。 叶如蒙下意识地就想甩开他的手,可他的手却制得紧紧的,她的眼泪掉下,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当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背上时,叶如蒙忽然心一沉,眼泪蓦地止住,她抬眸对上了他的眼——他一双沉静的凤目,浓如墨,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叶如蒙在这一瞬间泪意全无,整个人怔怔地看着他,像是被人点住了穴道般定在原地。 “嗷嗷!”滚滚在二人脚边,欢腾地摇着尾巴,极粘祝融。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仿佛头顶惊起了旱天雷,叶如蒙全身颤抖着,伸出手指着他,“你、你……你是……啊!”叶如蒙突然紧紧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她的头好疼,一阵阵极其尖锐的刺痛,痛得她几近承受不住。 “蒙蒙!”祝融连忙抱住她。 叶如蒙缩着身子,痛得瑟瑟发抖,她突然抬手狠狠地推开了他,“你是……你是容王爷!”她想起来了!在竹林里,她见过他的脸! 叶如蒙紧紧地抱住了头,跪倒在地。 “蒙蒙!你听我解释!”祝融也跪倒在地,一把抱住了她。 “不不!”叶如蒙歇斯底里哭喊道,“你是容王爷!”她推开他,连滚带爬地跑开,跌跌撞撞地往园门边奔去。 “蒙蒙!”祝融连忙追上,一把从她后面箍住了她,脱口而出,“我不是容王爷!蒙蒙!”祝融迅速将她身子转了过来,双手用力捧起她的脸,“我不是他!” 叶如蒙呆愣着,终于有些回过神来,黯淡的眼睛里像是有了些许的光彩,“你说什么?” “我不是容王爷。”祝融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却有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坚定的力量。 叶如蒙重重地喘着气,像是有些缓过劲来了,她瞪大了眼看着他,她拼了命地想要让自己看清他的脸,可是她的目光却被他一双迫切的眼紧紧地吸引住,她移不开眼。这是他的眼,她最为熟悉的一双眼,她看见这双眼温柔地笑过,见过这双眼眼里的爱意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祝融紧紧扣住她的脸,低头在她唇上重重印了一吻。叶如蒙眨了眨眼,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这个熟悉而深重的吻,甚至让她忽视了眼前吻她的这个人,长着一张与容王爷一模一样的脸。 叶如蒙喘了喘气,她终于壮着胆子摸上了他的脸,轻轻触着,祝融捧着她的手,任她抚摸着自己,一脸温和,像一只被驯化的兽。 “你是谁?”她轻轻问着,像是怕发现什么。 “我是你的夫君,我们就要成亲了,你记得吗?”祝融隐忍地看着她,他怕她会不再理他了。 “你的脸……” “易容术。”祝融下意识地吐出了这三个字。他不能容忍自己再失去她一次。 “易容……术?”叶如蒙歪头,像是有些听不进去。 “对对!”这时,在二人身后懵了许久的银仪突然凑了上来,“真的是易容术!我们不骗你的!”她拍着胸口道。 “对!”青时也适时出现凑了过来,从容不迫道,“你看,这个金仪公主是假的,”他说着扯了一下银仪的脸蛋,“连皇后娘娘和太子都辩不出来。”青时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你若是愿意,我还可以将你易容成叶三姑娘的模样。” 叶如蒙眨眨眼,看着一脸紧张的银仪,突然捧起她的脸认真看了看,轻轻揉捏了一下,她的皮肤柔软滑弹,好真实的感觉。 她又转过身来,踮起脚尖捧起祝融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面容。 二人眸色复杂地对视着,青时见状,挥了挥手,示意银仪和紫衣她们退出去,他自己也俯下身来,将地上的滚滚拎了出去,命人合上园门。 祝融忽然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暖声道:“我易容成他的模样,所以你也要怕我吗?” 叶如蒙怔了怔,摇了摇头,捧起他的脸认真地辨认着。容王爷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比起容王爷的要温柔上许多,他们的眼神也完全不一样,容王爷的眼神总是冷冰冰的,他的眼睛好暖,眸中都是璀璨的阳光。 叶如蒙突然释然一笑,紧紧地抱住了他,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都怪你!”叶如蒙重重地捶打着他的背,一下子哭哭笑笑的,“你吓死我了。”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脸上是尴尬的笑容,眸中是惊慌的泪意。 “对不起。”祝融抱住了她,“我不是故意欺骗你,只是,我真的没办法,不得不这么做。”包括现在。 叶如蒙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你吓死我了。” “蒙蒙。”祝融怜惜,他当然看得出来,她被吓坏了。 “可是……”叶如蒙松开了他,泪眼看着他,“你和青时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冒充容王爷和金仪公主?” 祝融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见他不说话,叶如蒙低垂下了头,蔫蔫道:“我知道我不应该问这些,你们一定在做很重要的事情对不对?我最好什么都不知道,我爹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说如果我有得选择,最好知道得越少越好。”叶如蒙抬头看他,仰起脸微笑道,“我不问,只要你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我可以什么都不问。”可是,他们会幸福吗?她忽然觉得,幸福是那么地触不可及了。 “蒙蒙,你给我些时间。”祝融拥着她,低头亲吻她的发,“以后,我一定会全部都告诉你,不会让你等太久。” “嗯,我相信你。”叶如蒙搂住他的腰身,二人静静地相拥着。只要有他在,哪怕外面千军万马,她都不害怕。 月洞园门外。 银仪偷偷趴在门缝里偷瞄,“你说蒙蒙会信吗?” “会。”青时点头。 “蒙蒙怎么那么笨啊。”银仪嘟喃道。 “你聪明?”青时唇角一勾,“不过旁观者清罢了。”或许,她自己也不敢去相信,接下来就看爷怎么忽悠过去了。 见银仪趴在门缝边越看越起劲,青时伸手拉了拉她的辫子,“快走,别看了。” “再看一会儿嘛,表哥怎么还不亲蒙蒙?”她很好奇表哥会不会亲蒙蒙啊,表哥看起来好像不会亲人的样子。 青时无奈,手掌从银仪头顶横落下,遮住了她的眼,“快走,爷早就发现了。”再不走今晚爷又要拿他来练手了。 园内,仍是安安静静的。 “容。”叶如蒙仰起头来看他,虽然还很不习惯,可眼前容王爷的这张脸却莫名地顺眼了许多,“你这样,容王爷知道吗?”她担心他。 “嗯。”祝融淡淡应道。 “哦。”可是叶如蒙却不明白了,容王爷知道了他怎么还能这样呢?叶如蒙好奇得紧,可是说好不问的,她只能憋在了心里。 叶如蒙脑海里正胡思乱想着,人忽然被祝融打横抱了起来。 “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祝融抱着她往园中的小圆亭走去,虽然她是个小迷糊,但保不准她待会儿突然就想通了,他得赶在她想通之前先入为主,杜绝掉她有可能的想法。 入了亭子,祝融坐在鹅颈椅上,抱着叶如蒙坐在腿上。 叶如蒙挣扎着要下来,“别这样,等一下有人来。” “不会有人来。”祝融轻柔地制住了她,他将她抱在怀中,头低了下来,挺直的鼻梁抵着她小巧的鼻尖,轻轻蹭了蹭。 叶如蒙觉察到了他与往日不同的情绪,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第87节 “你刚刚……怎么敢对容王爷那么凶?”祝融眸中有了笑意。 “凶、凶吗?”叶如蒙眨了眨眼。 “凶。”祝融笑道,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了,双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她凶神恶煞,狠狠质问着他。 “我……”叶如蒙低垂眼眸,她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容王爷可能杀了他,她就像疯了一样,恨不得上去一口咬死容王爷! “蒙蒙很在意我。”祝融柔声道。 “我害怕。”叶如蒙抿了抿唇,“我怕你出事。” 祝融心颤。她其实并不胆小,她会为了她所在乎的人勇敢,他终于也成为了她在乎的人。 “你好勇敢。”祝融轻声道。从刚开始,她为了保护滚滚敢冲到他面前来,到后来,以为自己出了事凶狠地质问着容王爷,她是最勇敢不过的人。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与一只狗相比较,可是仔细想想,她之所以会这么心疼滚滚,说不定就因为滚滚是他送的。这么一想,祝融只觉得开心得无法言喻。被自己的心上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是这世上最柔软的感觉。 他忽然动情,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唇。 他用情至深,叶如蒙却有些心不在焉,觉察到她的走神,这热烈的一吻匆匆结束。叶如蒙轻轻推开了他,他今日顶着容王爷的脸亲吻她,她连闭着眼睛都不习惯。 祝融意犹未尽,只喃喃唤着她的名字,将整张脸都埋在她脖间,他心中复杂得如同打翻了百味瓶。他忽然好嫉妒自己,蒙着脸的自己,明明现在的身份才是他的真身,可是却极受她的嫌弃。够了,已经够了,现在这样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蒙蒙蹂-躏一下大猫→_→ ☆、似醉非醒 叶如蒙趴在他怀中, 仰头看着他的脸, 一双小鹿眼写满了好奇,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痛吗?” 祝融笑, 摇头。 叶如蒙又伸出另一只手来, 捏住了他两边的脸往外扯了扯。她忽然来了兴致, 直起身子坐在他腿上, 双手捧着他的脸用力压了压,像搓面团似的揉捏着,祝融红艳艳的薄唇被她挤得嘟了起来,可爱极了,脸蛋也是, 被挤得有些婴儿肥, 看起来像是孩童时期的容王爷。看着容王爷向来爱板着的这张脸被她捏得滑稽可笑,叶如蒙终于低低地笑出声来,像是捏上瘾了。 没一会儿, 祝融一张白皙的脸便被她捏得红一块白一块的,可他眼睛连眨不也不眨,乖顺得一只狗。 叶如蒙正捏得起劲,忽然停了下来,有些担忧问道:“我这样捏会不会有事啊?” 祝融闻言忽然一惊,捧着自己的脸,不安道:“怎么?被你捏变形了吗?” 叶如蒙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瞧了瞧,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还很像容王爷的!没变!” “那就好。”祝融安然道,戏演得有板有眼的。 叶如蒙连忙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塑形一般,“捏多了会坏哦?” 祝融一本正经道:“轻一点可以的。”他有些享受她一双柔荑在自己脸上捏来揉去的感觉,微痛中带着真实。 叶如蒙定定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容王爷去哪了?” 祝融默了默,“病了。” “病了?”叶如蒙微有不明。 “嗯,瘫痪在床。”祝融面不改色道。 “什么?”叶如蒙瞪大了眼,“容王爷中风了吗?” 她唯一能想到的突然瘫痪在床的病因就是中风了,可是容王爷今年不是才十八岁吗?怎么年纪轻轻的就中风了? 看着她一脸惋惜的模样,祝融嘴角一抽,冷静道:“今日是十五。” “嗯嗯。”叶如蒙连连点头。 祝融顿了顿,叶如蒙呼吸一滞,看他这么深沉的面色,她知道他要告诉她容王爷的秘密了,一定是个惊天大秘密! 祝融正欲开口,叶如蒙忽然捂住他的嘴巴,神秘兮兮地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不知道有没有密探!”叶如蒙将耳朵凑到他唇边,“你小点声告诉我,别让人听了去。” 她发间带着一股幽幽的花香,祝融目光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往下是白嫩的脖颈,再往下,是饱满微微起伏的胸口,祝融忽然喉结一动,有些慌乱地将目光从她胸前移开,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容王爷中毒了。” “什么?”叶如蒙听得耳朵都竖了起来。 祝融舔了舔有些干的唇,抱紧了她,“他一到十五月圆之日就会不能动弹,所以每个月这日,我都会易容成他的模样,替他处理一些事务。” 叶如蒙呆愣了许久,终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她垂着眼眸,冥思苦想了许久,忽然道:“所以,中元节和仲秋节都是你对不对?” 祝融想了想,点了点头。 叶如蒙低垂着头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蒙蒙……”祝融有些小心翼翼。 叶如蒙仰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安静了一会儿后道:“对不起,我只是有些不习惯。”一定是她想多了,叶如蒙主动攀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 “蒙蒙,你相信我吗?”祝融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叶如蒙顿了顿,没有睁开眼睛,微笑道:“相信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夜色已浓,宾客们都已散尽,叶如蒙看着院中红艳艳的灯盏,只觉得有些虚幻,不尽真实。 “姑娘,”紫衣在她身后轻语道,“累了吧,沐浴完去休息吧。” “嗯。”叶如蒙轻轻应了声,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净室。 她院里的这个净室好大,角落里还有一个圆形的天然温泉池,池边用屏风围了起来,整个温泉池上空都氤氲着热气,冬天洗浴暖和得紧。温泉池旁边还有一个方形的清水池,听紫衣说是引的山上的泉水,喝起来都是清甜的。 除此之外,净室里还有两个浴桶,一个香椿木的,一个香柏木的,大气而端庄,两三个人坐在其中泡澡都行,泡脚盆和坐盆也有好几个,造型都浑圆得体,叶如蒙初时一看还以为这是他们一家人的澡具,谁知道竟是她一人的。 她最喜欢的是净室窗边的那张贵妃石椅,这张石椅造型流畅简洁,翘头处平滑地凹了一块下去,躺在上面洗头舒服得紧,是极致的享受。 她搬来这里,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浴室了,可是现如今踏入其中,却觉得步步为营,有种十面埋伏的错觉。 入夜了,叶如蒙整个人泡在温泉池中,安安静静的。 “姑娘?”紫衣轻轻唤了一声,以为她睡着了。 叶如蒙抬了抬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池子舒服吗?”紫衣问道,这池水上方湿气颇重,迷茫一片,紫衣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叶如蒙点了点头,“舒服,泡一下通身舒畅,我今日好累。” “嗯,那就早些休息吧。”紫衣有些不放心,只觉得今日的叶如蒙有些安静过了头,不过想想,可能是今日入伙确实累坏了吧。 祝融晚上过来的时候,紫衣说叶如蒙已经睡着了,祝融从窗里跃了起来,隔着纱幔看着床上的她。 叶如蒙朝里侧卧着,睫毛轻轻颤动着,隔着纱幔,祝融也看不见,只听得她的呼吸有些不平稳。祝融拧了拧眉,悄声离去。 叶府入伙之事,在京城中掀起了一个不小的浪花,又归于平静。 知道内情的,知道这是容王爷送宅子讨好未来岳父,谁敢说一声不是?不知内情的,见孔老先生称赞叶长风此举当仁不让,大家便都心服口服地表示赞同。 *** 城郊外,寒山上的静华庵,高处不胜寒。 昨日晚上,王英便带着两个小厮宿在了山脚下的客栈里,今日一早,赶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往上爬了,待爬到山顶的静华庵时,已近午时。 他原以为,山顶上阳光普照会暖和上许多,谁知道上了山顶却是阴寒一片。他爬了半日的山,背上已出了微汗,可往山顶上一站,便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今山下不过深秋,山顶上却是冷如数九寒冬,王英不由得有些担心,也不知三姑娘带来的被子够不够暖和,抵不抵得了山上的严寒。 其实这静华庵,数十年前也曾香火鼎盛过,只是因其地偏,渐渐地被新建起来的地势便利的庵堂给替代了,才变得现如今的冷清。其实说起来,这静华庵还和叶国公府有些渊源,这叶国公老夫人的一个姨母,便是在这里出了家的,法号修其,只是多年前便已圆寂。 叶老夫人与修其师太关系亲近,以前修其师太未圆寂时,叶老夫人还常常来探望她。修其圆寂后,叶老夫人每年都会派人来添几次丰厚的香火钱,与静华庵的往来,算来还是有些密切的。 王英与小厮三人在崎岖的小路上行了一会儿,才到了庵堂,庵堂赤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像是冰封了许久都未曾开启过。小厮敲了许久才听到里面传来了窸窣的声音,一会儿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面颊冻得红通通的年轻姑子从门缝里探出了头来。 王英表明来意后,姑子请他们入客堂等候,王英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面无表情的施嬷嬷。 王英一见施嬷嬷板着的脸,便觉得这次白来了。果然,这施嬷嬷是个油盐不进的,只冷冷几语就将他打发了回去。王英是个圆滑之人,走的时候面上仍是保持着恭敬的笑意,并无半点不耐。 施嬷嬷冥顽不灵,可不代表这整个庵堂里的姑子们都是如此。只是,他送来的那些大点的物件都被施嬷嬷扣压住了,也不知施嬷嬷会不会交到三姑娘手中。 王英派人猫在了庵堂后门,猫了一下午,总算是等到了先前他们收买来照顾三姑娘的一个姑子。这姑子名叫寂修,她左右看了看,偷偷地跑了出来,领着他们到了小树林里,压低声音道:“寂来上次帮三姑娘劈了些柴火,还被罚了几日呢。”她和寂来,都是收了叶长泽的好处的,她们本有心多加照顾,可是不知为何,有几位师兄都对这叶三姑娘看得紧,半点都通融不得。 王英在这候了许久,冻得手脚都有些僵了,他从小厮手中取过一个小包裹递了过去,“劳烦师傅帮我们把这些东西交给姑娘。” 寂修面色为难,并未接过。王英笑呵呵的,略有僵硬地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寂修一见,顿时眼前一亮,连忙将银子和包裹都接了过去,“放心吧,贫尼一定会交到三姑娘手中。” “辛苦寂修师傅了,”王英这才打探道,“不知姑娘在庵中呆得如何?可还习惯?” 寂修一听,拧了拧眉,抱怨道:“你们府上的姑娘也未免太娇贵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可苦了和她来的那个小丫环,那小丫环来了后不到半个月就病得不行了,若是我们发现得晚了,只怕就是一条人命,现在小丫环还躺在床上养着病呢。至于你们家这位姑娘,方丈已是宽容,只需她每日照顾好自己的起居,早晚课皆是免了她的,就是……”寂修苦着脸,“实在是娇滴滴得过了,刚开始来的时候,连喝的一口水都讲究得不行,还要每日沐浴。她那丫环病了后呀,喝的水要自己打,烧的柴也要自己砍,都有十来日没洗过澡了……” 寂修说了一大通,王英听得眉头都皱了,这些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只怕她会心疼得直掉泪,王英连忙从袖中掏出了两锭银子,“真是辛苦师傅了,劳烦您待会儿送东西过去的时候,帮我们问问,问下姑娘有什么要捎的,您给记一下,我明儿这个时辰再派人上山来,后日就将姑娘要的东西给她送过来,到时劳烦您再接收一下。我们这姑娘自小娇贵得紧,师傅请一定要多加照顾,我们绝对不会亏待您。”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那我就辛苦一些。”寂修忙不迭接过了沉甸甸的银子。 下一章就是静华庵一日游啦,杀手带大家参观一下叶如瑶的日常(=^w^=) ☆、静华庵 还不到申时, 天已经擦黑。空旷的庭院中, 冬树萧条, 庭院尽头走来一个步履匆匆,怀中抱着一只小狗的灰衣居士。 这居士看起来年纪很小, 虽然双颊冻得通红, 可不难从那精致的五官中看出其倾城绝色的面容, 这个小居士, 正是叶如瑶。此时的叶如瑶,哪有往日里娇贵的模样,她穿着厚重的夹棉素衣,肩上披着一件棕色的短斗篷,整个人冻得直打哆嗦, 只能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小狗多多取暖。她快步来到厢房门前, 从角落里提起了仅剩的两捆柴,这是她今日白天去林间捡回来的,烧来暖炕用。 她折腾了许久, 终于将这柴火给点燃了,见火已经烧起来了,她连忙抱着多多回了自己屋内,将门给关得结结实实的。这阵子天气太冷,她窗子一直紧闭着,她以为这样屋里就会暖和些些,却不知这种天气长期闷着,室内只会愈发阴寒。 来到大通铺旁,她有些不舍地将多多放了下来,多多被她抱久了,也没以前那么活泼了,有些蔫地守在她脚边。叶如蒙颤巍巍地弯下腰来除了僧鞋,这天气太冷,她的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长长的罗汉袜直捆到了膝盖上,她怕冷不舍得脱,只是穿在最外面的这件夹棉长衣是得脱的,不脱便厚重得睡不着觉。 因着身上穿得过于厚重,她脱起衣裳来的动作都显得有些笨拙,好不容易脱下夹棉衣后,她将夹棉衣盖在了厚厚的棉被上,人迅速钻进了被子里。这炕还没烧暖,冷冰冰的。 叶如瑶连忙拍拍手,示意多多上床来,她要抱着多多睡觉。 这床板硬邦邦的,上面只铺了一层被压得实扁的旧棉被,一点也不暖和。她身上已经盖了三层老棉被了,这棉被又重又沉,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可是没办法,不盖晚上便冷得睡不着,只能一直打冷颤。叶如瑶琢磨着,明日真得多拾一些柴火回来,这样第二天就可以睡久一些了。 安静下来后,叶如瑶便想到了自己现在过的苦日子,忍不住悲从中来,躺在床上抱着多多直掉眼泪。她根本就睡不着,自从方丈免了她的课后,她每日都是这样,天还没黑就窝到床上来睡觉,睡到第二日中午,天气稍微暖和了些才敢起来,可饶是如此,白日在外头的时候仍是冻得受不了,夜间也是如此。 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试过这般挨饿受冻过?这要是在国公府,她整个院子都是烧了地龙的,暖和得紧,晚上要是嫌冷,还有汤婆子,平时出行都会带着暖手炉,还有丫环在她四周围给她提着炭炉,就算外出,马车上也是暖烘烘的。可是现如今呢?叶如瑶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哭了一会儿,眼睛又变得肿胀酸痛起来了。 多多见她哭,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眼泪,叶如瑶忙将它塞回被中,将它掩盖结实了。盖在他们身上的这些被子脏兮兮的,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因为天气冷的原因,倒也没什么异味。 她来的时候是带了两床被子的,一床蚕丝被和一床鹅绒被,轻盈又保暖。可是才睡了没两日,她那间小屋便起了火,鹅绒的被子烧得剩一半了,蚕丝被子倒没被烧着,可是却被水泼湿了,蚕丝的一泼水,那被子就彻底毁了。还有她带来的那些狐狸毛斗篷,羊绒长皮靴,姑子们说颜色太鲜艳,不适合在佛门净地穿,施嬷嬷听了,不仅不帮她说话,还将她这些漂亮又保暖的衣物收了起来,只给了她这些难看得要命、又不保暖的居士服穿。 在这庵堂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水要自己从井里打回来,柴火也要自己去林子里捡,如果没得捡就得自己砍。自从吉祥病倒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日子竟是这般地苦楚。吉祥病了后,她就只洗过一次澡,那次的洗澡水还是她自己烧来的柴火,可是冷得像是在洗冷水澡一样,她哪里砍得了那么多的柴火来给自己烧水呀,她宁愿跑远点捡多些枯枝落叶,也不想自己动手砍,自己动手,砍没几下手都起泡了。是以这阵子以来,她连盥洗都很少了,水缸里的水像冰的一样,她拿来洗洗手还成,哪里会想要到拿来给自己洗脸呀。 第88节 有好多次,她都以为自己快要病死了,可是睡了一觉醒来,却又好了,既没发烧也没咳嗽,这庵堂里还有姑子懂岐黄之术的,她只要一装病,都会被不留情面地拆穿。每次一拆穿,施嬷嬷的脸色就会阴沉几分。 这些穿的住的用的糟糕透了不说,吃的更是可怕!这半个月来,每天就只有馒头和白菜可以吃!以前刚来的时候,好歹还有些豆腐、青菜、咸花生仁、豆腐等等,虽然难吃得要死,可至少不会每天只有这两样啊! 叶如瑶在这里住久了,愈发觉得刚来那阵子,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起码有吉祥照顾着她。可是从第二天起,吃喝住穿是一日比一日差了下来。倘若她刚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只怕她都要找根绳子上吊去了。 叶如瑶想到如今自己过着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愈发哭得厉害起来了。这种日子,她当真是半日都过不下去了。 刚来没几日的时候,她就忍受不住想要回去了,和施嬷嬷提了几次,可施嬷嬷最后竟命人看守住了她,不许她出庵堂。后来吉祥一病,她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她就想办法偷偷地跑了,谁知下山时迷了路,在山下兜转了半日,还遇到了几个无赖!还好后面被出来寻她的姑子们给救了,姑子们说这几个无赖是住在山腰上的猎户,吓得她打那以后再也不敢出庵堂的大门了。自那日后,她晚上睡觉都睡得不安稳,生怕那些无赖会惦记着她翻墙进来。 叶如瑶正啜泣着,门外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叶如瑶一惊,立刻从冰凉的枕下抓起了一支锋利的簪子,她屏住了呼吸,多多也探出了头来,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叶三姑娘……”门外,传来一个姑子的声音。 “谁!”叶如瑶警惕道,抱紧了怀中的多多,生怕多多跑了。 “是我,寂修。”姑子压低了声音。 叶如瑶终于舒缓了一口气,擦了擦冰凉的眼泪,人仍是窝在棉被里,提高了嗓音,“什么事?” “有人给你带东西来了。” 叶如瑶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也不怕冷了,三两下爬下了床,匆匆披上外袍就前去开门了。门一打开,冷风便从外面灌了进来,叶如瑶连忙将寂修拉了进来,关好门后急切问道:“他们给我送什么来了!人呢?他们人呢?” “姑娘,他们人已经走了,送了好多东西来呢,吃的喝的用的都有,可是让施嬷嬷给拦住了,只剩下这些了。”寂修话一落音,手中的包裹便被叶如瑶一把抢了过去。 叶如瑶急忙放到桌上打了开来,可是却发现只是一些瓶瓶罐罐,什么脂粉盒、头油膏,叶如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些东西都是点朱阁新出的珍品,一小瓶就可能要几十两银子,可是她现在要这些有什么用!除掉这些面霜外,包裹里还有一团用锦布包着的东西,包得十分厚重,里三层外三层,沉甸甸的,摸起来还有些软。叶如瑶连忙拆开,待拆开最里面的油纸时,竟意外发现里面是一只烧鸡!叶如瑶看得直流泪,她都有多久没吃肉了呀,感觉像是几辈子都没沾过荦了! 这只烧鸡都冷得油腻腻的了,可叶如瑶这会儿哪里还会在意冷不冷,二话不说抓起烧鸡就啃了起来,真香! “这个……”寂修一惊,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带了肉上来。不过,她既然收了人家的钱财,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将王英的话给转达了。 叶如瑶边哭边吃,咬了一大块凉透的鸡肉,就着温热的眼泪吞咽了下去,哽咽道:“什么都不必带!你就让他给我娘传话,告诉她她若是不来接我,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施嬷嬷关着我不让我出去,和全庵堂里的人一起虐待我!我就要饿死冻死了!你让他们赶紧让我娘派人来接我!我要回去!以后她说什么我都听!我就要死了!”叶如瑶哭得厉害,大口大口地啃着鸡肉,生怕吃慢些就没有了。 多多在她脚边一直叫唤着,馋得口水直流。 寂修正欲开口说话,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呯”的一声推了开来,二人一惊,竟见门外站着板着脸、气得胸口微微起伏的施嬷嬷! 叶如瑶惊得手中的烧鸡都掉了下来,烧鸡一掉落在地,立马就沾满了灰,多多立刻扑了上去,双爪按住大口大口啃了起来。它也好久没吃过肉了,以前它在国公府的时候,挑食挑得紧,来到这边却是饿坏了,什么都吃,有时还会去馊水桶里找吃的,如今得了这么一只烧鸡,哪里还会放过。 叶如瑶的消息传回国公府后,已是三日后,叶老夫人气得将手上的佛珠都捏断了,“就让她继续呆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就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您消消气。”季氏连忙抚着她的背,“可别气坏了身子。” “母亲,”柳若是急道,“如今这天儿都要入冬了,也不知山上得有多冷……” “你住口!”叶老夫人斥道,“娇惯成这样,还不是你和老七纵的!你也是!居然敢让人带一整只鸡上佛门净地!” 这阵子七房出了不少事,柳若是被她这么一训,心中突然就来了火气,差点就忍不住顶了嘴了,所幸及时冷静了下来。柳若是低垂下头来,掩住眸色,恭敬道:“母亲教训得是,儿媳知错了。” 柳若是退出去后,嘴角嘲讽一笑,现在一个个,真以为他们七房就此没落了吗?别忘了,就算他们七房真的没落了,还有她柳若是。她柳若是,是堂堂镇国公府出来的嫡女!她大哥是大元朝第一武官镇国将军,她二姐是四妃中最得宠的柳淑妃,三姐还是逍遥侯夫人!这叶国公府要这般欺辱她女儿,得问问镇国公府答不答应! *** 这几日忽然冷了许多,叶如蒙也不爱出门了,她只想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她才刚搬来,整个叶府对她来说都极为新鲜,就算几个月不出门也不嫌闷得慌。 降温这几日,紫衣她们烧了地龙,整个屋子和走廊都是暖烘烘的,叶如蒙觉得浪费,只让她们烧了一间书房,平日从母亲那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她便呆在书房里写写字,看看书。 这日早上,阳光暖洋洋的,叶如蒙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小腹上放置着一个铜胎景泰蓝彩绘四君子暖手炉,里面放的是西山窑出的银骨炭,只一小块,便可以温暖一整日。 今日的天空真漂亮,湛蓝色,遍布着纯白色的鱼鳞云,叶如蒙看得心情大好。忽然,天空中出现了紫衣倒着的脸,紫衣笑道:“姑娘,今日天气这么好,下午我们要不要去马场骑马?” 叶如蒙听紫衣这么一提,忽然来了些兴致,坐起了身子,正好,她今日癸水也尽了。 她也是前两日才知道的,这院子最北面的后罩房那儿有一个马厩,里面养了好多匹马,估摸着有七八匹吧,其中一匹枣红色的漂亮小母马是专门驯给她骑的,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踏雪,踏雪性子温驯,她昨日还骑着它在花园里溜达了一圈。今日这么好的天气,若能骑着踏雪出去外面跑一圈,想来十分惬意。 作者有话要说: ☆、马场偶遇 下午的时候, 叶如蒙换了一件鹅黄色窄袖短衣, 腰系蹀躞带, 脚踏长靿靴,立在红木落地镜前仔细照了照, 她用食指搓了搓鼻子, 忘忧姐姐说天气冷的时候出门前搓一搓鼻子, 可以预防风寒。 在镜前这么一动作, 叶如蒙觉得自己看起来竟有那么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她拍了拍衣摆,挎了个红地团花纹锦的水桶型羊皮袋便出院子了。紫衣和蓝衣二人也换了轻便利落的胡服,几人到了后罩房后,一人一匹马儿,直接从后院大门出去了。 叶如蒙骑着踏雪, 兴高采烈的, 紫衣在前面带着路,几人经过一片竹林时,叶如蒙伸长脖子眺望了一下, 见竹林小路的尽头处隐见一座高宅,朱红色的围墙,奢华的琉璃瓦,看起来好是气派,她知道这附近住的都是朝中高官,便随口问道:“那座宅子是哪位大人的?” 紫衣回过头来,笑道:“是容王府呢。” 叶如蒙一听,顿了顿,轻轻“哦”了一声,不由得想到了容,自那日起,她已经有好几日没见着他了。 “他这几日是不是很忙?”叶如蒙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银仪公主前两日来了京城,主子他们都有些忙。” “银仪?”叶如蒙眨了眨眼,她知道金仪和银仪两位公主是双生子,如今听紫衣这么一说,不免有些担心,连忙问道,“那银仪来了,会不会认出小仪是假的金仪公主?” “唔……”紫衣摸了摸鼻子,“这个说来有些复杂。” 叶如蒙没有再往下追问了,她怕会追问出什么可怕的消息来。 这几日,她胡思乱想得厉害,只要一想到容和容王爷可能会有什么紧密的关系,她就屏住呼吸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这个念头,不敢让自己再往下想,想尽办法去转移自己的思绪,仿佛这样事情就不会往下发生了。 几人到马场的时候,马场人很少,只在远处有三五人在棚子下休息,或坐或立。 叶如蒙绕着马场骑了一大圈,经过那棚子的时候,竟看到了金仪公主。 金仪公主头梳惊鹄髻,身穿一件丁香色的长裙,外面披着银狐轻裘披风,远远一看,端庄娴雅,立在这广阔的马场边,更像是一道独特而幽美的风景。她的身旁站着气宇轩昂的祝司恪,祝司恪身着一件深蓝色骑服,俊逸脱尘,和一旁的金仪公主看起来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人。 叶如蒙见了这二人,连忙下马前去行礼,“民女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祝司恪见了她,唇角一勾,“免礼。” 叶如蒙低着头有些紧张,真是奇怪,太子殿下他们来这外面的马场怎么也不清场,要是早知道太子殿下在这儿,她一定绕道走。 “哎?你刚在这逛了一圈见到祝融了吗?”祝司恪问道,神态颇为悠闲。 叶如蒙没答话,抬眼一看,见祝司恪竟在看着她,他在问她?叶如蒙连忙摇头,“民女未曾看见容王爷。”要是知道容王爷也在,她肯定打死都不来啊! 金仪公主微微一笑,柔声道:“表哥应当是进林子去了。” 金仪公主话才落音,身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叶如蒙一回头,便见身着黑衣的祝融与身穿白衣的青时二人骑着两匹高头大马从不远处朝他们奔了过来。 二人下马后,朝她们走了过来,祝融来到她面前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叶如蒙不敢看他,只偷偷地瞄了他身后的青时一眼,青时面上仍是笑意盈盈。 叶如蒙连忙低头福身,“民女见过容王爷。” “起来。”祝融虚扶一下,并无触碰到她。 “谢容王爷。”叶如蒙说完,仍是低着头,气氛忽然安静得有些尴尬。 金仪见状,目光落在叶如蒙身后的踏雪身上,温声笑赞道:“这匹马儿真漂亮。”这匹小马毛发油亮光泽,身姿矫健轻灵,想来是一匹宝马,只是现在尚且年幼,若等将来长大了,只怕日行千里也不是问题。 叶如蒙连忙垂首道:“谢公主赞赏。”真没想到小仪在太子面前这么会装啊,一颦一笑温雅贤慧,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蒙蒙,”祝融忽然上前一步,“我带你去林子里走走。” 叶如蒙抬头,对上了他的眼,他眸光陌生而冰冷,叶如蒙突然有一些害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走什么呀?”祝司恪一把搂住了祝融,“先陪本宫射几箭再说!金仪你带叶四姑娘随处走走。叶四姑娘,你觉得如何?” 叶如蒙一听,连忙点头,太子人真好! 祝融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叶如蒙一眼,祝司恪笑道:“你还怕金仪吃了她不成?走!”祝司恪搭着祝融的肩膀,将他往一旁的靶场带去了。 待二人一走,叶如蒙这才舒了一口气。 金仪微笑道:“这里风大,我带你进去屋子里坐一会儿吧。”这马场边上,还有一排硬山顶的配房,供客人们休憩之用。 “好好好,”叶如蒙连忙答应了,“我们快走吧。” 进了屋子,叶如蒙直接整个人瘫在了樟木官帽椅上,手肘撑在扶手上托腮苦恼道:“小仪,你可得帮帮我,在容王爷回来之前我就得走了,你主意多快帮我想个借口。” 金仪一听,微有一怔,而后嘴角弯了弯,端坐在官帽椅上,目不斜视,不知是思量着什么。见叶如蒙对着金仪如此失礼,金仪的丫环小茵不由得善意提醒道:“叶四姑娘,这位是金仪公主殿下。” 叶如蒙点了点头,又不太明白地看着小茵。 金仪公主掩嘴低低一笑,并不责怪她,这丫头的性子,难怪能与自己小妹交好。 叶如蒙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小茵,你、你是说……”叶如蒙看向了身后的紫衣蓝衣,只见这二人迅速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叶如蒙吓得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也跟着福身,“民女有失仪态,还望公主恕罪!”她就说怎么今日的金仪看起来和平日里不太一样,这坐得端庄笑得娴静,一点都不像是装出来,她身上这种高贵典雅的气质就像是由内而外透发出来的,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才能有的。 金仪公主微微一笑,柔声道:“无碍,蒙蒙无需介怀。” 叶如蒙这才起身,立在一旁低眉顺眼的,乖巧得不得了。 “蒙蒙快坐吧,不必这么拘谨。”金仪公主温声道,她浅浅一笑,亲和力十足。 “谢殿下。”叶如蒙这才入座,可这会儿也没有像刚才那样大大咧咧的了,只坐了三分之一,略有含胸,双脚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双目垂视,一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叶如蒙不由得有些担心,既然真正的金仪公主来了,那小仪去哪了?小仪不会就这样消失了,她以后再也不见不到她了吧? “银仪公主到!”屋外,忽然传来了丫环的禀报声。 叶如蒙听到一阵急促而跳跃的银铃声从屋外传来,紧接着,便有一个身穿红色骑马装的少女走了进来,少女手脚都戴着铃铛,走起路来铃声清脆作响,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带着几分狐狸般的狡黠。 叶如蒙一眼就认了出来,“小仪?” 银仪笑眯眯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叶如蒙的手,“以后我就是银仪啦。” 叶如蒙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那银仪公主呢?” 银仪笑着凑到她耳旁,“逃婚去啦。” 叶如蒙微微瞪大了眼。 金仪见银仪这副玩笑的模样,颇有责怪地看了她一眼,银仪朝她吐了吐舌头,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如蒙见了银仪身后的丫环,吃了一惊,又看向了小茵,有些咋舌问道:“她们……也是双生子?” 银仪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小拂,银仪公主的贴身丫环。” 小拂福身行礼,恭敬道:“奴婢见过叶四姑娘。” 叶如蒙笑了笑,一会儿后看着屋内几人,对着银仪感慨道:“你说这屋里七人,居然有三对双生子,这得有多难得?就我一个人是单的。”她真羡慕双生子,她以前常常在想,要是自己也有个双胞胎姐妹就好了。 银仪笑道:“那要不我让青时将我易容成你的模样,到时咱们两个出去外面溜达一圈?” 听银仪这般玩笑,叶如蒙本想像往常般与她笑闹上几句,可碍于金仪公主在场,也不敢多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眼前的金仪公主将会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的缘故,她现在看着金仪,总觉得她身上带着几分威仪,在她面前不敢造次。 “小仪,”叶如蒙将银仪拉到一旁小声道,“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想回去了,不然等下容王爷得过来了。” 第89节 银仪听了,眼珠子转了转,打了个响指,得意道:“这还不简单,叫我师兄送你回去呀!” 叶如蒙听得微微歪头,眨了眨眼。 银仪和小拂吩咐了几句,小拂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来回复了,说是马车已经备好。 银仪拉着叶如蒙出了配房,只见前面停着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 银仪笑道:“放心吧,等下表哥问,我就说你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银仪说着,笑突然僵在了脸上,不动唇齿扁着声音道,“我表哥过来了。” 叶如蒙一转身,果见祝融骑在马上缓缓朝她走来,祝融利落翻身下马,几步来到她面前,明明是冷着脸的,可是声音却又有些关切,“怎么要回去了?” 叶如蒙抬眸看着他,微有惶恐,这才是真正的容王爷,身上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 银仪笑道:“表哥,蒙蒙说她身子不太舒服,我让人送她先回去。” 祝融闻言,沉吟了片刻,上前一步道:“我送她回去。” 银仪连忙挡在叶如蒙跟前,“表哥,你上次不是说要教我‘百步穿杨’的吗,就趁今日!我兴致高!” 祝司恪闻言,也上前劝道:“无碍,我派个暗卫护送她回去就成,待会儿我们还有要事。” 祝融闻言,这才作罢,叶如蒙也松了一口气,连忙上了马车,看也不敢看他。她看他一眼,总觉得心虚得厉害,她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算她背着他,她也能感觉到他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他在目送着她离开,仿佛有些不情愿,好像还有淡淡的不舍。叶如蒙一想到这,立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待车夫将帘子放下,叶如蒙这才重重喘了口气。紫衣和蓝衣二人骑着马一左一右在马车两侧护送着,她听见二人不急不慢的马蹄声,又安心了不少。 马车走动了一小段路后,叶如蒙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这马车整体设计舒适精巧,可是这主座却有些窄,只有二尺来宽。她刚刚急着上车,也没注意到异常,只这会儿才开始注意到。 叶如蒙转过头来,抬手摸了一下背后的车壁,竟意外发现这车壁仅是一层厚重的粗帆布垂挂着!只是帆布底下卷着一根沉重的铁棍,看起来就垂坠得像一面车壁。 叶如蒙正欲唤人,帆布忽然被人从后面掀开,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从她身后一把抱住了她,她被搂入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蒙蒙,是我,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已经在精分之路越走越远,话说,这精分能给个几分?别怕他骄傲的那种。 ☆、虚惊一场 叶如蒙吃了一惊, 连忙转过了身子, 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仍是往日的装扮,黑巾蒙面, 可这一双浓如墨又满是温情的眼, 她怎么也不会认错。 叶如蒙愣了一瞬,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猛地掀开车窗帘探出了身子,此时马车刚好拐了个弯,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的容王爷,容王爷立在原地目送着她的马车离去,叶如蒙这一看, 正好与他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叶如蒙吓了一跳, 心虚地缩回了身子,心“扑通扑通”直跳。 “姑娘,容王爷过来了。”叶如蒙心跳尚未平静下来, 车窗外便突然响起了紫衣的声音。刚刚叶如蒙一收回身子,容王爷就立刻翻身上马,朝这边追了过来。 “什么!”叶如蒙吓了一大跳,祝融闻言,连忙侧身躲到帆布后,刚躲好,马车便“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蒙蒙。”车外,传来容王爷的声音,叶如蒙心跳如雷,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掀开了车窗帘,只探出一个头来,“怎么啦?”她瞪大了眼,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容王爷在马上微微朝她倾了倾身子,“怎么走了还要回头看我,莫不是……想我了?” “哈?”叶如蒙闻言,脸顿时有些抽筋,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她觉得容王爷说这话时,话音里有几分调戏的意思,可是却是面无表情,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像是中邪了那种! 容王爷唇角微微一勾,收回了身子,“以后坐车,身子别探出来。” “我知道了。”叶如蒙连忙重重点头,一副谨记于心的模样。 “回去吧。”容王爷淡声道。 叶如蒙连忙收回了头,按住了车窗帘,生怕这车窗帘被风卷起来。 待出了马场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祝融从她身后抱住了她,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害怕?” 叶如蒙唇张了张,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发了一会儿呆后,转过身子主动圈住了他的脖子,将脸紧紧地贴在他胸膛上。这一刻,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了,是她不好,她差点就因为她的怀疑害了他。 “蒙蒙,别怕,有我。”祝融轻轻拍着她的背,只要这一次,这一次之后他就可以以这个身份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了。 “蒙蒙,有很多事情,我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你一个解释。”祝融低低道来,“容王爷中了一种叫噬月的毒,每逢十五月圆之月,便会毒发。” 他前世的时候便是中了这种毒,不过毒发的时候不是不能动弹,而是整个身体,包括每一寸筋脉都疼痛难忍,是足以令人失去理智的那种疼痛。这一发作,便是漫长如一生的一夜。每次天亮醒来,他全身都是伤痕累累,不论夏寒,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全身被汗水浸透。更致命的是,这种毒每发作一次,疼痛便更胜上次几分。 他这辈子想起来都觉得全身刺疼得厉害,忍不住瑟瑟发抖,他只能抱紧了怀中柔软的她。 “他怎么会中毒?”叶如蒙仰头看他,没有读懂到他眼底的疼痛。 “二皇子下的,以此逼迫他背叛太子。”祝融抿唇,原谅他,接下来他又要说谎了,“若是毒发上七次就会身亡,如今,容王爷已经是二皇子的人了。” “什么?容王爷背叛了太子?”叶如蒙人差点跳了起来。 上辈子容王爷不是助太子登基了吗?他们二人如同双生子般紧紧相连,容王爷怎么可能会背叛太子殿下?难道是……容王爷上辈子没中毒?是这辈子中了毒才会背叛的太子殿下?那如果太子殿下这辈子已经得知了容王爷的背叛,那么也就…… 叶如蒙忽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容王爷终于出事了!没了太子的信任,容王爷就不会再是前世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祝相!她期盼了多久的事,如今就这么突然地实现了,她觉得有些不真实。而且,她心中也没有想像中的开怀,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担心容王爷,觉得甚为可惜,甚至有一点点心疼他。 “蒙蒙你听好……”祝融凑近她耳旁,声音压得低低的,絮絮地说着什么,叶如蒙听得脸色都有些白了,颤声道:“嫁给……嫁给他?” 祝融坚定地点了点头,又低声在她耳畔细细说了许多话。 叶如蒙咬唇,久久之后,才迟疑地点了点头,她心乱如麻。可是她知道,他要听她的。 马车到了叶府后院门口后停了下来,祝融没有松开叶如蒙,反而抱得更紧了些,“蒙蒙,晚上我去找你。”祝融有些不敢看她,低声道,“我在你在房里安了一条暗道。” “什么?”叶如蒙惊讶,“安在哪里?” “你房里。”祝融低垂眼眸。 “房间哪里?” “床外面。” 叶如蒙瞪着他。 她的床是拨步床,就是将一个架子床安放在一个木制平台上,平台四角立柱,镶安木制围栏,床头床尾的两面围栏还开有精雕镂空的窗户,就像一个房间一样将整张架子床包围了起来,只不过这房间是由一整套的楠木制成的,奢华而沉稳。祝融原本是想将暗道出口安置在拨步床内的,想了想,还是忍痛给安到了拨步床外面。 “蒙蒙,”祝融像只小狗一样在她脖间蹭了蹭,“在你床外有一串铜风铃,那是通向暗道的。我要是过来的话,我就拉一下风铃线提醒你。你若是同意我出来,就轻轻摇一下铃,若是不方便,就摇两下,等你好了再摇一下,我就出来。若你不想见我,那就连摇三下,那我就回去,好不好?” 叶如蒙有些气恼,“我能说不好吗?”他一个暗道都挖到她房间里来了。她也不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像他们暗卫,多的是办法干的这些事。 祝融见她有些不快,想了想,“那我以后还是爬窗吧,不过,你院里戒备有点严,就怕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去……” “那、”叶如蒙有些迟疑了,“那你还是走暗道吧?可是暗道安全是吗?” 祝融连忙点了点头,“安全,而且很近的,我一小柱香就能到了。” “那好吧。”叶如蒙垂了垂眼眸,怎么有种两个人住到了一起的感觉。 祝融欢喜,低头在她脸上隔着面巾轻啄了一下。 叶如蒙捂住被他亲了的脸,娇瞪了他一眼,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个不苟言笑的暗卫,怎么在她面前就越来越轻浮了。 祝融心情大好,爽朗笑了两声,这才松开了她,“快下车吧。” “爱胡闹!”叶如蒙有些羞恼地戳了戳他脑袋,这才提起裙子下了马车。 叶如蒙入了后院后,这马车拐了个弯,直接往容王府去了。 冬日天黑得快,国子监下课也提早了些,如今叶府离国子监近得很,叶长风散值回到家的时候,天不过才刚擦黑。 用晚膳的时候,叶长风对妻女道:“回来的时候听钦天监那边说,明日要降温,你们记得准备好御寒的衣物,夜里别凉到了。” “我明日不出去,”叶如蒙道,“我明儿早上约了六妹妹和宝儿来我院子里煮茶喝。”前几日她让紫衣她们将她院子东厢房的一间小屋改成了茶室,不然那么多间屋子闲置着空荡荡的,有些浪费。 “嗯。”叶长风点了点头,颜宝儿和叶如思心思单纯,蒙蒙与她们两个往来,他并无意见。 林氏想了想,柔声提议道:“我记得宝儿和小雪关系也不错,你以后若是方便,可以请小雪一起来玩。”她说着看向了叶长风,“这丫头也是个可人儿,生得漂亮极了,你别看她安安静静的,婉妹妹说她平日在家中也调皮着呢。” 叶长风点了点头,对叶如蒙道:“宋怀雪你可以与她多多往来。”说完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倒是可惜了。” “可不,”林氏惋惜道,“妾身记得她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咿咿呀呀的,声音可好听了,奶声奶气的,听得我的心都化了。” 叶如蒙一听好奇极了,凑了过去,“娘,你是说小雪以前会说话?” 林氏点了点头,“是会说的,只是后来……我听宋大哥说的是,在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次发完高烧就不会说话了。” “哦……”叶如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忽然眼睛一亮,“那要不,让忘忧姐姐给小雪看看?兴许能治好?” 林氏哀哀叹了口气,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宋大哥都带着她看过了不少大夫了,这样吧,你下次唤她过来,小心些,不要当她的面提起,想办法让忘忧帮她看一看。” “嗯好。”叶如蒙点头,毕竟那么精致的一个玉人儿,不会说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一家人用完晚膳后,沿着抄手游廊散着步。叶如蒙挽着林氏的手臂,叶长风则一手搂住林氏的腰身,一家三口轻声细语,说说笑笑的。 林氏慢慢走着,抚摸着大了不少的肚子,开口道:“我听二弟妹说,思思前几日已经和贺家的二公子订亲了?” “嗯,叫贺知君。”叶如蒙快嘴道,对于这个妹夫她是满意的。 叶长风点了点头,“这贺知君是个有才学的,品性不错,上回乡试就中举了,平日也是个勤学之人。”倒是他大哥,丞相府的嫡子贺尔俊,整日不学无术,还老爱来找这贺知君的麻烦,他还为此训过这贺尔俊几次。 “真快啊。”林氏感慨道,蓉蓉,思思,巧巧,七房的三个姑娘都订了亲了,婚事都定在明年上半年,时间倒是有些紧,只怕到时这二弟妹得忙晕了。 一会儿后,叶如蒙寻了个借口,先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叶长风让桂嬷嬷取了件紫底绿萼梅兔毛披风来,将披风给林氏披上后,二人继续在院子里的花圃散着步。 林氏低声道:“夫君,蒙蒙的亲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如今国公府的三个女儿都订了亲了,就蒙蒙和瑶瑶还没订亲,瑶瑶发生了这样的事,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没人敢上门提亲。可是她家的蒙蒙却是三家提亲,她只中意宋怀远,将军府那边还好说,容王府的却是让人头疼了。 叶长风沉吟片刻,“此事我自有打算,你放心。”叶长风拍了拍她的手,见她手有些凉,转身吩咐香南去取个手炉过来。 叶长风将林氏送回屋后,忘忧迎了出来,却是给叶长风使了个眼色。叶长风会意,去了书房。 书房里,已经有一个负手而立的黑衣人在等候着了。 “微臣……”叶长风正欲行礼,这黑衣人却连忙制止了他,恭敬地邀请他入座。叶长风心中腹诽,这厮定又是来谈私事了! 近一个时辰后,祝融才准备离开,离开前还不忘提醒道:“宋怀远那儿,请伯父尽快与他说清,也免得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若是红尘难断,还如何遁入空门了。 叶长风道:“我明日便将他约出来,与他说清楚。”叶长风手紧握成拳。 “辛苦了,婚事这块,伯父伯母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与梁安提及,我定会满足。” “知道了。”叶长风手中的拳头又紧了紧。 “我回去了,伯父不必相送。”祝融轻轻一跃,利落地从北窗离开。 叶长风隐忍不语,瞧容王爷翻窗这熟练的动作,也不知在自己女儿闺房中翻过多少次了!叶长风气得胸闷,只能自己拍拍胸口顺了顺气。 一想到明日要面对宋怀远,叶长风重重地叹了一口老气。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温泉旁也有一个暗道口→_→ 第90节 大猫:现在挖还来得及吗? ☆、引人采撷 净室的门是对着她屋内的, 净室和屋内都烧了地龙, 暖和得紧, 叶如蒙只穿着一套淡紫色的素绸中衣便从净室里出来了,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被温泉水氤氲得有些湿润的长发。 叶如蒙看着圆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乌发如云, 面若桃花, 双眼含春, 带着将会情郎的娇羞,她微微垂了双眸,有些不敢看了。 将乌发梳理柔顺后,她用他送的血龙木百合簪将长发挽了起来,只是似乎挽得有些松了, 叶如蒙正欲拨下重新挽过, 却听闻拨步床床罩边传来了几声悦耳的铜铃响。 叶如蒙有些惊讶,他怎么来得这么快,可是又难掩心中的欢喜, 她连忙快步跑了进去,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两下。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才走出来从黑酸枝雕花衣架上取了一件蜜合色的百蝶穿花对襟褙子穿上,拾掇齐整后立在落地镜前照了照,觉得得体了,这才回去轻轻摇了一下。 没一会儿,便听见床罩外传来了声响,叶如蒙倚在围栏边的雕花窗户上一看,见这床罩外的胡桃木地板上,缓缓掀起了一个方形的口子,从中冒出一个头来。祝融见了她,眸色欣喜,立马就跳了上来。地板重新合上,竟看不出痕迹来了。 祝融立在围栏外看着她,她的一团乌发斜斜轻挽着,挽得有些松垮,看起来带着几分慵懒的魅惑,显然是刚沐浴完,发鬓处有些湿润,面容也略有殷红。 “蒙蒙。”他轻唤了一声,两步过来将围栏内的叶如蒙抱了出来,叶如蒙连忙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双晶莹如玉的小脚在空中翘了一下。她拨步床内的地面是铺了毛茸松软的地毯的,她刚刚跑进去的时候除了睡鞋,这会儿被他从窗口抱了出来,便光着脚丫子了。 祝融也见着了,眸光一动,叶如蒙连忙将双脚从脚踝处交叉了起来,轻轻拨了拨褙子的下摆,倒是勉强遮掩住了。 她抬眸看他,只看了一眼,便定定地盯着他看。 祝融抱着她,双目柔情似水,“你在看什么?” “我看你。”叶如蒙眼睛眨也不眨,她抬手轻轻抚着他的眉心,她温暖的指腹,轻抚过他的眉峰。 祝融任她作为,只柔柔地望着她,眼里似能溢出光来。 抚摸够了后,叶如蒙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想要落地,祝融不给,“地上凉,你没穿鞋。” 叶如蒙也不挣扎了,双手攀紧了他的脖子,柔声问道:“我能不能看看你长什么模样?”这个念头不起还好,一起她就好奇得心痒难耐。她将脸贴在他胸前蹭了蹭,伸出一根手指,认真道:“我就看你一眼,一眼就好。我保证,我要是在路上看到你,我绝对装作不认识你,不会暴露你的身份。”她知道,她这样的要求似乎过分了,但她就提这么一次,他若真觉得为难,那她以后再也不提了。 祝融迟疑,抱紧了她,低头在她耳畔道:“那,我要是长得不好看,你会不会嫌弃我?” 叶如蒙听了,倒是低头认真地想了想,只想了一会儿就抬起头来摇了摇头,“不会的,你多丑我都喜欢。”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他小时候那么漂亮,长大后一定丑不到哪去。 祝融面巾下的唇角微微一笑,“那,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叶如蒙眨了眨亮晶晶的眼。 “你若看了我,你要主动亲我一下。”祝融说着嘟了嘟嘴,面巾微微鼓了一下,“要亲这里。” 叶如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都有些热了,一定是这屋里的地龙烧得太热了,她又穿得多才会这样。 祝融有些失望,“那给你看一眼,如果你嫌弃我长得丑,就不亲了,不丑的话就亲一下好不好?”祝融商量诱惑道。 叶如蒙抬眼看他,有些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祝融顿了顿,抬手轻轻拉下了面巾。面巾下,是一张清秀得有些好看的脸,长而上扬的剑眉,一双凤目微敛,直而高的鼻梁,鼻子好像有些大,难怪亲亲的时候她会被他鼻子撞到,嘴唇平而略厚。除了眉目生得特别好看,鼻子和嘴巴似乎都是普普通通的模样,但这五官这么地汇聚在了一起,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叶如蒙看得目不转睛,不知道为什么,她乍一看就觉得他生得有些眼熟,但像谁呢,她又说不上来。 祝融轻轻问道:“我长得很不好看?” 叶如蒙有些怔,摇了摇头,忍不住低头抿唇笑,他生得真好看,模样俊俏,她喜欢。 “那……” 祝融话未落音,叶如蒙便抬起头来,迅速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祝融反应极快,叶如蒙正欲收回身子,他的头便低了下来,紧紧追上她的唇吻住了她,一下子便含住了她的唇瓣,轻轻吮吸着。 叶如蒙忍不住往后缩着脖子,祝融的唇始终紧紧追随着,让她避无可避,没一会儿,叶如蒙便缴械投降了,任他霸道地亲吻着。 祝融亲得有些喘气,待离了她的唇后,却见她唇瓣红艳微肿,更加引人采撷,他忍不住狠狠轻啄了几下,恨不得将她吃入腹中。 祝融重重喘了口气,抱着她坐在了一旁的双翘头紫檀木贵妃榻上,低下头来,笑道:“看够了?” 叶如蒙垂眸,“嗯。”她总不能说还没看够吧? “系上。”祝融努了努嘴。 叶如蒙乖乖给他系上面巾,眨着眼睛看了看他,忍不住低头抿嘴笑,又抬起头来看他。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祝融开口问道:“蒙蒙,这院子你喜不喜欢?” 叶如蒙点了点头,“好漂亮。不过,不知道能住多久?” “只要你想,一辈子,这整个叶府都是你的。” 对于他这话,叶如蒙有些没想通,不过也不想追问。没关系,就算有一日没得住了,他们在城北还有一个家,她不介意这个。 “你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要整改的?” 叶如蒙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都很好。”整个院子,一砖一瓦,每个角落,每个细节都是超乎想像的完美,许多东西都是顺手得不像话,只要一想,随手就可以抓来。 书房里所有东西都齐全了,呆上一日也不觉得闷,院子里的设计她也喜欢,有秋千、藤摇椅、醉翁椅、贵妃石椅,还有小圆亭,小池塘,小花圃,有树有花,有草有水,整个院子明明是宽敞的,却又精致得不像话,院中有多处景致,每处景致都像是巧夺天工,有着它独特的精美。 “你喜欢就好。”祝融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蒙蒙,你有空的话画一下你以后想生活的院子好不好?” “生活的院子?我们还要搬家吗?”叶如蒙不解问道。 “嗯,成亲后,搬到我们的家。画我们的家好不好?”祝融低低道,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孩子气。 叶如蒙听了他这话,咬唇直笑,没有答他。 “画出来,仔细想想,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画出来后,我满足你一个愿望,如何?” 叶如蒙抬眼看他,“什么愿望都可以?” “嗯。”祝融点头。 “那……”叶如蒙眼珠子转了转,“好吧!”如此便算是答应了。 二人又凑在一起,低低说了许多话,直到夜深人静,叶如蒙才催促着他要离开了。 祝融点了点头,确实有些晚了。 “虽然我们已经订了亲,可是你也不能常常来,尤其这么晚的。”叶如蒙一本正经叮嘱道。 祝融笑道:“正因为我们订了亲,还未正式成亲。所以我们才需要多多认识,万一你觉得我不好了,你还可以退亲。” “哦?那你是说我还可以退亲?”叶如蒙调皮问道。 祝融摇头,“退不了了。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我会让你幸福,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让你觉得,此生非我不嫁。”他眸光流动。 “真不害臊!”叶如蒙隔着面巾捏了捏他的脸。 祝融笑,“对了蒙蒙,明日要冷了,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一件斗篷过来,明日早上记得披上,别冷到了。冷的话让她们将地龙都烧起来,整个院子都烧。” “我知道啦,你快回去吧”叶如蒙催促。 祝融有些不舍,目光落到了她赤着的玉足上。她一双玉足晶莹洁白,像是雪染过,轻轻地踩在绛紫色的如意八宝纹茸毯上,一双小脚白得像一片初雪,雪白而娇小,玲珑而剔透,仿佛他一手便能掌握住,而一旦他握住,便会化掉。 祝融的手忽然不听话地伸了过去,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小脚,她的脚看起来有些瘦,但抓在手中却是肉乎乎的,暖和和的。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叶如蒙像小兔子般惊了一下,连忙缩回了脚。 这一双脚柔滑得不像话,像是覆着一层奶脂,他还未来得及细细拿捏,它就像条小鱼似地从他掌中溜走了,他抓不住,手忽地一空,心也像是空白了一小块。 “你做什么!”叶如蒙有些羞恼,他此举轻薄得紧,同情深所致的亲吻全然不同。 “我……”祝融唇张了张,竟有些失态,“你别生气,我只是……一时克制不住。我走了。”祝融连忙站起身将她抱了起来,往拨步床走去,这拨步床前面的小开门是月洞式的,有个弧形的槛子,祝融将她轻轻放了进去。 叶如蒙下地,脚踩绯红色的茸毯上,轻轻陷进了一些,淡紫的中衣裤脚垂下,只露出一小块若隐若现的脚背。 祝融心绪有些乱了,连忙收回了眼,“你、你别生气。” 叶如蒙小小瞪了他一眼,这才柔声道:“没生气,你快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这阵子好忙,朋友生病了两个娃娃没人带,杀手白天都在帮带娃,只有晚上回来才有时间码字,作为一个手速渣,要了我的命啊,所以可能这阵子章节要短小一点,么么哒 这阵子都要疯了,白天出门头发梳着整整齐齐,回来的时候已经被他们抓得像个稻草窝十足一个疯婆子,经常一手抱着一个,狂追另一个。而且他们老是喊错叫我妈妈。。。。我未婚啊未婚啊!说不定隔壁有哪个男生看上了我,正准备搭讪,听到这个,于是……我的一段好姻缘就这么没了。 ☆、神秘角院 祝融有些不放心, 微微俯下脸来, “没生气, 亲一下。” 他心“扑通”直跳,青时说的这个, 究竟可不可行的? 叶如蒙瞪了他一眼, 轻轻推了他一下, “再不回去, 我可喊人了。” 祝融无奈收回了头,有些失望,“那好吧,你早些休息。”他抬脚离开。 在暗道出口上方的墙壁上,有一盏造型流畅的粉彩嫦娥奔月壁灯, 祝融手一抬, 扭动了嫦娥仙子怀中的玉兔,暗道出口处传出轻轻的“呯”的一声,祝融俯下身子伸手一掀, 便将这块木地板给掀了起来,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走了。” 叶如蒙点了点头,紧接着便见他人钻了进去,地面很快恢复了平静。 叶如蒙跑出去一看,肉眼竟看不出这出口的边界来,用手一摸,也摸不出任何痕迹。 次日一早,叶如蒙盥洗后从净室里走了出来,推开了屋内的一扇小窗,谁知窗外的冷风一下子就从窗缝里灌了进来,叶如蒙当场打了个喷嚏,连忙关上了窗,转头对内室的紫衣道:“外面怎地冷成这样了。” 紫衣正铺好了床,走了出来,“昨儿半夜就突然冷了下来了。” 香北刚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不敢离叶如蒙太近,福了福身道:“姑娘,夫人早上说了,今儿个天太冷了,让您在房中用早膳,就不必过去她那儿了。”如今这院子大,从忍冬院走到夫人的院子,还得走上小半柱香的时间,抄手游廊里也是风气通透的,走过去还不得冻坏了。 香北话刚落音,丫环小元和小宋便端着食盒进来了,香北和小唐忙接了进来,让这二人去隔壁耳房取暖去了。 “姑娘,该用早膳了。”香北唤道。 叶如蒙点了点头,跟着她们走到侧面的食厅里,小唐将食盒里的吃食都取了出来,麻利地摆在了食厅的大圆桌上,“夫人说,让姑娘和紫衣姑娘,还有蓝衣姑娘在屋内吃就好了。” “我娘吃了吗?”叶如蒙问道。 “吃了,”小唐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夫人今日也起晚了些,奴婢过去的时候她正和忘忧姑娘一起用早膳呢。” “嗯,那就好。”叶如蒙突然有些感慨,其实这院子太大也不好,连在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少了,还是小一些的好,一家人吃吃睡睡都聚在一起的,温暖甜蜜。 小唐将还烫手的龙泉窑梅子青荷叶盖罐打了开来,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碧梗粥,她取过一个干净的青白瓷斗笠碗,舀了小半碗送到叶如蒙跟前,“姑娘,天气冷,喝碗粥驱驱寒。” “嗯,我自己来吧。”叶如蒙自己取了只小勺,等紫衣蓝衣二人入座后,这才开始吃了起来。 她今日胃口不错,吃了小半碗碧梗粥后,还喝了半杯枸杞红枣豆浆,就着吃了两块牛乳菱粉香糕和一块枣泥山药糕。 才刚吃完,门外便传来滚滚的叫声,香北连忙前去打开了门,门一打开,滚滚便跳了进来,冲叶如蒙奔了过去。 叶如蒙蹲在地上,一把抱住了它,滚滚身上带着一点寒气,叶如蒙揉了揉它的小脑袋,随口问道:“滚滚早上了吃了什么?” 香北答道:“吃了胡萝卜肉糜团子,还喝了一碗玉米鸡骨汤。” 第91节 叶如蒙笑,准备带它出去院子里走走,刚吃完早膳,周身都是暖意。 见叶如蒙要出去,紫衣忙给她取来了一件水红色的羽缎面白狐狸毛连帽斗篷,这正是祝融昨日命人连夜送来的,叶如蒙用手抓了抓斗篷,这斗篷绒暖柔滑,很是舒服。 紫衣给她系好了带子,又将她脑后的帽子给戴了上来,叶如蒙笑着掀掉了,“现在不冷,我戴着就看不到路了。” “那等等,戴个卧兔儿。” “不用!现在就要这般防寒了,那要真到了寒冬腊月,我还得躲在缸里不成?” 叶如蒙说着,笑嘻嘻地踏出了门。 “姑娘!”蓝衣追了出来,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精致的景泰蓝喜鹊绕梅小手炉,“别冻到手了。” 叶如蒙顺手接了过来,追着滚滚在院子里跑了起来。 跑了没一会儿,滚滚便穿过了书房,来到了书房北面的空地上。叶如蒙跑得有些累了,停了下来,滚滚见她没追上,在原地转了转,等她追上。 叶如蒙笑道:“就你跑得快!” 滚滚见她作势要追上,连忙拔腿就跑,叶如蒙却停了下来,她忽然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小院子。这里有个小院子本不奇怪,可是这小院门口的位置却是设得有些奇怪了,它不像一般的院子都安在了最中间,而是偏左边依了去,院门开在角落里,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似的,而且这门洞的形状是葫芦状的,一般的园门也就是六边形或是月洞形,这样的看起来倒有些别致。 叶如蒙知道,这院子是西北角院,里面应当也就是是晾晒一下衣裳的小院子才是,怎么会设个这么别致的木门呢?叶如蒙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轻轻推了一下门,竟发现推不动,她用力使劲推了推,门还是纹丝不动,叶如蒙这才发现原来这门竟是被人从里面锁了起来。 这下子她更加好奇了,趴在门缝边看了看,可是这门缝极细,就只有指甲片上的月牙儿那么大,她再怎么瞪大了眼,只看到了里面有一片白茫茫的墙面,这墙面似乎还与这门离得很近,这设计真是奇怪。 叶如蒙往后退了退,抬头眺望了一下,这院墙起得有些高,顶上是滴水檐,极遮挡视线。她尝试跳了几下,无奈人矮脚短,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前面的滚滚见她没追上,已经屁颠颠地跑了回来,见了她的模样,学着她的样子在她脚边跳了几跳。 叶如蒙见了它这傻里傻气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她蹲下身子来,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滚滚的小脑袋,“我都看不见,你还能看见不成?” 滚滚叫了几声,舔了舔她的手。 “姑娘。”这时,香北从叶如蒙身后的抄手游廊里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后道,“颜姑娘和六姑娘到了。” 叶如蒙听了心中欢喜,“请她们去茶室里!”她们可来了! “是,姑娘。”香北福身后折了回去。 叶如蒙将滚滚抱了起来,跟了上去,忽地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这紧紧闭着的葫芦木门,摇了摇头。既然被人从里面锁住了,那想来这里应当是个后门,后门锁起来倒不出奇了,可是前门在哪呢? 这边,叶如蒙抱着滚滚还未出抄手游廊,便听到院门口那儿传来了宝儿的笑声,宝儿见了她,雀跃着跑了过来,喊道:“蒙姐姐!今日可冷了!” 宝儿正欲冲过来拿手冰一冰她,却一眼见了藏在她斗篷里的滚滚,连忙停了下来。 叶如蒙笑道:“你还怕滚滚啊?” “不怕不怕!”宝儿连连摆手,“不是很怕的,陶哥哥送了我一只白色的小猫,可漂亮了,它的眼睛一只是蓝色的,一只是黄色的,漂亮极了,等它大一些,我就带它来你这儿玩。” 叶如蒙将滚滚放了下来,滚滚在宝儿裙边嗅了嗅,宝儿双腿略有些僵硬,却也不是很怕了,还冲滚滚笑了笑。 叶如思也走了过来了,今日叶如思披着一件白底喜鹊登梅锦面披风,鼻子都冻得有些红了,手也藏在了披风里。 叶如蒙连忙迎上前去,将她们主仆几人带入了茶室。 入了茶室后,叶如思解下了披风,交到丫环小欣手中,笑道:“你这屋里真是暖和。”室外的温差让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面颊微微有些发烫。 “你那儿今日烧地龙了么?”叶如蒙关切问道,如今是二婶当家,对她们的用度当是一碗水端平才是。 叶如思点了点头,“昨夜我去我娘房里睡了,她那儿烧了,也暖和着。” “那就好。”叶如蒙放心道。 宝儿将身上的粉底金边如意云肩取了下来,交到了丫环雪凝手中,笑嘻嘻道:“往年冬日都冻得可厉害了,我一直以为冬日睡觉都是这般冷的,回了将军府才知道,原来冬日睡觉也有暖和的时候!昨夜冷了我也不知,早上醒来就见身上多了一床薄薄的软被。起来了也不知道,因为屋里和院子也是暖和的,就偶尔几阵风好冷,我还觉得有些奇怪,一出门才发现是这天变寒了。” “我昨夜睡觉也不觉得冷。”叶如蒙道,“屋里也烧了,不过院子里没烧,院子都烧的话,真是多有浪费,那么大个院子呢。” “我们的院子是从没烧过的。”叶如思老实道,不过她知道,三姐姐的院子是天一冷就烧的,也不知如今三姐姐在山上过得怎样了。 这几个小丫头坐在老红木五屏风宝座式罗汉榻上,有说有笑。 一会儿,叶如蒙便让人将榻上的榻几给撤了下去,换上了一张较大的茶几上来。茶几摆好后,紫衣等人将繁杂的茶具都端上了茶几,待摆设齐整后,一旁小炉里烧着的玉泉水也沸了。 颜宝儿招了招手,雪凝便拿出一瓶青花云鹤纹带盖瓷罐来,宝儿接了过来递给了叶如蒙,“这是我娘给我的,这叫六安茶,送来给你喝。” “谢谢!”叶如蒙不客气地接了过去,“但是呢,今日我们要听六妹妹的话,六妹妹让我们吃哪种茶,我们就吃哪种。” 叶如思低头掩嘴一笑,她身后的小欣将一块用薄纸包着的圆圆的茶饼放在了茶几上,叶如思柔声笑道:“我们今日煮老普洱茶,冬日喝这个合适。” “好咧!”叶如蒙和颜宝儿这两个门外汉自无意见。 小欣立在一边,细细研磨着茶饼,叶如思跪起身来,手执莲花形汝窑执壶,将滚烫的开水先后倾入紫砂壶、公道杯、闻香杯、品茗杯中,洁具提温。 宝儿托腮看着叶如思流畅的动作,颇有沉醉,叶如蒙则倚在黑檀木凭几上,面带笑意,六妹妹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甚是优美,若是叫那贺呆子看上几次,想来必会动心。 ☆、收画卷 “诶, 思思, ”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 开口问道,“七妹妹的亲事是订在什么时候?” 她知道, 这叶如思和贺知君的亲事是定在了明年二月, 这样正好, 赶在那贺知君中举前娶了过去。叶如蓉的她记得是定在了四月, 至于这叶如巧,她倒有些想不起来了,是三月还是五月来着? 叶如思用茶夹将杯子一一夹入茶洗中,一边洗一边从容不迫道,“定的是明年五月呢, 贺大公子下个月初十就要娶娇宁郡主了, 听说是娇宁郡主的要求,半年内不许纳妾,是以明年五月才纳过去。” “下个月初十啊?”颜宝儿托腮道, “我四哥也是定的这个日子娶我四嫂过门,我还听我大嫂说,那个谁家的女儿也是这日嫁的,还真是热闹。” 叶如蒙笑道:“你四嫂还没过门呢,这就唤上了!” 叶如思浅浅一笑,“十月初十,喻意十全十美,今年又正是个好日子。” 颜宝儿眯眯眼一笑,对叶如蒙道:“我四嫂人可好了!大嫂也好!二嫂三嫂也好!”颜宝儿抱住叶如蒙在她脸上蹭了蹭,“要是蒙姐姐你能当我五嫂,我一定最喜欢你!” 叶如蒙娇瞪她一眼,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胡说八道!” 颜宝儿吐了吐舌头,她五哥人可好了,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可疼起人来,还真没谁能比得上。 三个小姑娘在茶室里品了茶,吃了些糕点后去了书房,叶如蒙在画案上画了一幅画,叶如思给题了诗,宝儿则在一旁的书案读书练字,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三个小姑娘陪着林氏用了午膳,吃完饭后窝在茶室的罗汉榻上睡了个午觉,下午又在园子玩了整整一个下午,荡秋千、投壶、传花鼓,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直到快天黑,颜宝儿和叶如思才各自回了府。 今日玩得累,叶如蒙准备早些休息,可是才刚躺下,床头的铜铃便响了起来,她爬起来摇了一下铃,怔了一会儿,又摇了一下,可是这会儿祝融已经打开了暗道口,爬了起来了,叶如蒙忙卷了被子裹好。 祝融站起来,从窗外一看,见她散着长发,微微有些看傻了眼,很快,他伸手将围栏的雕花窗户合了上去,隔着窗户问道:“今日这么早睡?” 叶如蒙裹着被子下了地,踩在茸毯上,隔着镂空的雕花窗户道:“今日有些累,和宝儿还有六妹妹玩了一整日。” “嗯,那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诶,”叶如蒙忽然想了起来,她裹着被子趴在窗前,透过镂空的孔洞看他,“那个角院里面是什么?”她今天晚上问了紫衣,紫衣说那个院子是他的,府中没有人进去过。叶如蒙郁闷了,明明是她家,她的院子,怎么就有一处院子是他的她还不知道呢。 祝融面巾下的唇角一勾,神秘兮兮道:“那是我存放秘密的地方。” “啊?什么秘密啊?” “傻瓜,说了是秘密,当然不能说。”祝融凑了过来,微微低下头来,隔着窗孔对她对视着。 “哦。”叶如蒙心中浮起一二失落,她当然知道他有秘密啦,可是这个院子里的秘密,似乎不是他公职上的秘密,而是私人的秘密,她会有些想要知道。 祝融忽然轻轻打开了窗户,叶如蒙微微后退了一步,祝融长手一捞,将裹在被子里的她抱在了怀中,凑近她低低道:“等你嫁给我那一日,我便带你进去那间院子看看。”祝融说着,隔着面巾在她发上落下一吻,很快松开了她,“早些休息。” 叶如蒙有些羞恼,合上了窗户。 祝融笑着离开了。 待他离开后,叶如蒙这才推开窗户,看着他离开的暗道出口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抓了抓头发,回床上睡觉去了。 今日降温后,京城里便算是真正的入冬了,今年的冬日算是来得有些早,也有些寒。 一个月后。 冬日的午后,阳光总是不够暖和的,叶如蒙窝在摇椅里伸了个懒腰,她已经睡了一个午觉醒来了。 一旁候着的小唐见她要下摇椅,连忙俯下身子拿起她的绣花鞋准备给她穿上,叶如蒙连忙收回了脚,连连摆手,“真不用真不用,我自己来!”她们平日里端茶递水就算了,可若真要帮她穿鞋穿袜,她真是不好意思。 小唐笑了笑,起了身,“姑娘,在府里就算了,可若要是要在外面,一定要让奴婢给您穿上,不然人家会笑话我们没规矩的。” “好好,我知道了。”叶如蒙将身上披着的软被递了她,小唐接过后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叶如蒙冲她一笑,以前在家中是没这么多规矩的,现在连香北也是这样,一板一眼的。 叶如蒙下了摇椅后,紫衣已经拿来了斗篷,准备给她披上。 叶如蒙对上紫衣就自在了许多,摆了摆手,声音微哑,“不用,不怎么冷。” “那喝口茶润润嗓子。”蓝衣从小元端着的鸡翅木茶托上取了一杯新冲的茉莉龙珠递给了叶如蒙,叶如蒙接过浅浅抿了几口。 刚开始的时候,她有些不习惯这饭来伸口,衣来伸手的日子,现在竟是渐渐地习惯了。她们在的时候,她便乖乖地任她们服侍着,有时也会摒退了她们,自己亲力亲为,梳头叠被,煮泡花茶,或者和厨娘学做一下喜欢吃的糕点。这样的日子,也算是自由自在的。 这阵子,她和颜宝儿,叶如思还有宋怀雪往来得密集,经常三天两头便请她们来府上玩,四个姑娘家聚在一起煮茶画画、作诗下棋、读书弹琴、刺绣投壶,说说笑笑小打小闹的,经常一呆便是一整日。 将军府的孙氏是经常陪颜宝儿一起来的,来了之后就和林氏聚在了一块,宋怀雪的母亲黄徐婉有时也会陪着女儿过来,往来得多了,三个妇人便也交好了起来。 叶如蒙见了宋怀雪,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见到她,就想到她大哥宋怀远,所幸这宋怀雪是个善解人意的,在她面前也很少主动提及到宋怀远,叶如蒙也就渐渐地释怀了。其实这三家提亲之事,不知为何,京中初时还热议着,但渐渐的,京中之人好像对此变得避讳起来,想来是碍于容王爷的威严,就只有颜宝儿,时不时还会私下里和她戏言上几句。 叶如蒙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醒了醒精神,便入了书房。 书房里,卷云边的红酸枝画案上,已经铺陈了一副长长的画卷。 今日,是她和容约定的最后一日,她要交一幅以后他们的家……的画稿给他。 她画的是一个三进的院子,还带了一个不小的花园。叶如蒙坐在鎏金红酸枝玫瑰椅前,托腮看着画卷,眉目带着浓情笑意。 “嗷嗷!”门外传来了滚滚响亮的叫声,滚滚穿着一件棕色的小衣跑了进来,它这阵子已经长大了不少,叶如蒙抱着都觉得有些沉了,滚滚三两下便爬上了玫瑰椅,趴在叶如蒙背上,脑袋靠在叶如蒙肩上,和她一起看着画卷。 叶如蒙笑着指了指画卷上的一处狗屋,“滚滚,这是你的家,以后把你的家也一起搬过去,好不好?到时再给你找一只小母狗,你们再生一堆小狗狗……”叶如蒙絮絮低语笑言,“等以后春天了,我们一家子就带着你们一家子去踏春赏花,夏天呢,我们就在这个花园里纳凉,秋天呢,可以去外面登高赏秋,冬天呢,就在院子里炙肉吃古董羹……你说好不好?” “嗯,好。”背后,忽然传来祝融柔柔的声音。 叶如蒙吓了一跳,滚滚先反应了过来,一个转身就想扑到祝融身上,祝融侧身一闪,滚滚扑了个空,“扑通”一声掉下了地板,很快又爬了起来,在他脚边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 “你怎么会来?”叶如蒙有些惊喜地站了起来,他很少会在白日出现的,一般都是晚上才有时间过来。 祝融伸出手来,微微一笑,“收画卷。” 叶如蒙笑着打了一下他的手,“我昨日就画好了,本想昨夜交给你的,可是昨夜你却没来。”她转过身子,准备卷起画卷,祝融从她身后抱住了她,“那你昨夜等我了?我不是让紫衣和你说了?” “她说了呀,我可没有等你。”叶如蒙嘟喃,颇有些撒娇的姿态。 “蒙蒙。” 叶如蒙“嗯”了一声,并没回头看他。 “你刚刚说的‘我们一家子’包不包括我?”祝融低声问道。 叶如蒙脸一红,想将他手推开,“谁让你偷听我说话的?” 第92节 祝融抱得更紧了,唇依在她耳边,“快说,包不包括我?” 叶如蒙这会儿哪里会承认,“当然不包括!我说的是我和爹娘,还有我的弟弟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八个孩子 祝融皱了皱眉, 因为没有听到他想听的话。他抬手, 将叶如蒙卷了一半的画轴重新铺开, 大概看了一眼,“三进的?” “嗯, ”叶如蒙看到这幅铺陈开的画卷, 整张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院子里已经有花园了, 后面的这个花园,可要可不要的,我只是随便画画。”其实,她只是怕他没那么多银子,毕竟多了这么一个后花园, 也要耗费不少银钱的。 祝融自然不会关心这银钱的问题, 他比较关心的是起居院的设计。这东厢房和西厢房各有两间主卧,东厢房住的是儿子,西厢房住的是女儿, 那就是……她想生两儿两女? 其实祝融是不太想和儿女们住一个院子的,可是蒙蒙却喜欢一家人都住在一起。祝融想了想,倒是可以在他们的院子里一人给他们留一间屋子,让他们偶尔过来睡一下午觉。等他们出生后,就一人给他们分一间院子。 “蒙蒙,”祝融声音低低的,“你将来想要几个孩子?”他想要确认下,四个感觉有点多啊。他声音轻轻柔柔的,其实他之前也有问过,她当时有些不好意思说,但听她的意思是想多生几个。 叶如蒙这会儿还是有些羞涩,不太好意思开口。 “两儿两女?”他柔声问道,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厢房,忽然,祝融的手顿了顿,怎么每间房里,都有两张床? 叶如蒙头低了低,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四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好不好?” 祝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侧过头去咳嗽了几声。 “我、”叶如蒙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要有很多的兄弟姐妹,我觉得一家人要热热闹闹的住在一起才好。”她娘没有兄弟姐妹,前世的她也是,要是家里能有个男丁,她和她娘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那样。 祝融摸了摸眉毛,“唔……那好吧。”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孩子,不过如果是她和他生的,他一定会很喜欢。不过……祝融略有迟疑地问道,“八个会不会太多了?”他声音很是轻柔,生怕自己的疑问会让她心生敏感,不肯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了。 叶如蒙小声道:“不会的。”她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到时让滚滚也生几个,我准备让滚滚生五个孩子,到时……八个孩子,可以五个养狗,三个养猫,你说这样好不好?” “哪来的猫?” “宝儿的啊!” “唔,好吧。”祝融点头,八个孩子,那就是八个院子,那就以他们这个院子为中心,左右各开四个院子。还有,现在就得培养十六个暗卫出来,暗卫的淘汰率是十分之九,那现在就得开始训练一百六十个死士。祝融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好忙。不对!八个孩子又不是同时出生的,祝融拍了拍脑袋,怎么突然就傻了。 祝融忙敛了心神,从叶如蒙身后轻轻拥着她,与她一起看着画卷,从大门看起,手指徐徐移到影壁,他仿佛拉着她的手进了垂花门…… 祝融看到有不明白的地方便问她,叶如蒙皆一一道来,解析得很是认真。 祝融唇角勾起最好看的弧度,静静地听她解说。 “我在这里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练功房!” “嗯。”祝融笑,“这个小茶室给改到东厢房这儿来好不好?我们的净室要大一些,我准备引一个温泉过来,到时我们可以一起泡温泉。” 叶如蒙瞪他一眼,“谁要和你一起泡!”要泡温泉,那不是……都没穿衣服吗?她一想到这就觉得羞死人了。 叶如蒙只知道一起泡温泉会羞死人,却从来没想过生孩子要做的事情其实更羞人。在她的意识里,二人只要成亲了就可以有孩子了,至于这孩子是怎么来的,谁知道呀? “蒙蒙,”祝融道,“我准备将我们的婚期定在四月十五,我找人看过了,那一日是个好日子。”他答应过叶长风,要等她及笄后再娶她,她是四月初四及笄,他想要在当月就娶了她,倒不是怕夜长梦多,是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叶如蒙知道,他会在来年娶她,如今这日子终于定了下来,还定得这么早,她心中是又惊又喜。其实这阵子以来,她爹和她娘都在开始准备她的嫁妆了,只不过是一直都在暗暗地准备着,不敢让人知晓,想必过几日,她自己也要开始着手绣嫁衣了。 叶如蒙有些不放心问道:“确定吗?会不会有变?” “不会,我保证,那一日我会八抬大轿迎娶你入门。” 叶如蒙低头浅笑,那快了,还有不到五个月。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惨了。” “怎么?” 叶如蒙苦着脸道:“前两日我娘过来让我挑绣衣花样,我挑了一个有些复杂的花样,我怕时间不够,到时绣不好。” 祝融弯唇一笑,“你的嫁衣我已经请人绣了。” 他找了宫中最好的绣娘兰姨,当今皇后的嫁衣就是兰姨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当年那套嫁衣上的凤凰闪闪发光,几欲飞走,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 兰姨从两年前就开始专心致志绣未来太子妃的嫁衣了,他特意去问了一下,兰姨说太子妃的嫁衣还差两个月就能完工,因为太子婚期是在明年九月,经得祝司恪同意,兰姨便先搁置了太子妃的嫁衣,先绣起这套容王妃的嫁衣了。 叶如蒙自是不知为她绣嫁衣的是这么一个人物,听祝融这么说了,反而有些不开心,“可是我想自己绣。” “乖,绣这个很伤眼睛。要不,你自己绣个喜帕?” “就一个喜帕吗?”叶如蒙讨价还价。 “那,最多再多一条手帕。” 叶如蒙嘟嘴。 祝融说服道:“做新娘子,要准备的东西还有许多,到时怕你忙不过来,喜帕的话,最迟得在三月前绣好,到时还得缀珍珠。”他命人挑选了一百零八颗米粒大小的南海珍珠,到时可以缀在喜帕四边,尽显奢华与精致,她一定会喜欢的。 “那好吧。”叶如蒙同意了,现在的她是越来越听他的话了。 “然后,我也要一条手帕。”祝融笑着将她的画轻轻卷了起来,在画案上铺了一张白纸,提笔自己画了起来。 祝融画好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毛笔搁在笔床上,“就这个花样。” 叶如蒙抿嘴笑,“知道了。” 祝融低声笑语,“我家蒙蒙最好了。” “谁是你家的!”叶如蒙笑骂了一声。 二人正有说有笑,门外突然传来“笃笃”几声,紫衣在门外道:“主子,夫人往姑娘的院子来了。” 叶如蒙一听,忙将案上的画卷好投入青花凤穿牡丹画缸中。 “蒙蒙我走了。”祝融说着顺手拿了一个香樟木画筒,边走边将画卷装入其中,到了窗边又回头看着她,叶如蒙连忙招手,“快走吧,小心些。” “嗯。”祝融轻轻一跃,便出了书房。 祝融走后,叶如蒙连忙取了一幅空白的画卷,提起毛笔在花苞耳荷叶边老玛瑙笔洗中涮了涮。 紫衣蓝衣二人也进来伺候了,紫衣将画案上微有凌乱的笔屏笔船等物收拾了一下,蓝衣则立在一旁研磨。叶如蒙蘸了蘸墨,在黄釉描金秋叶形笔掭上测了测墨的浓淡,便落笔了,寥寥数笔,勾勒出了几层远山。 “笃笃……”一言敲了敲门,轻声道:“姑娘,夫人过来了。” 叶如蒙这才将笔搁在李白醉酒白玉笔山上,提着裙子快步迎了出来,“娘,您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和你商量些事。”林氏莞尔道。 今日林氏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髻上斜斜插着一只和田玉芙蓉簪子,更显得温婉端庄。她面容圆润,气色极佳,如今月份大了,身子相较之前丰腴了不少,行动起来略有笨重。 忘忧搀扶着她在酸枝木雕玫瑰圈椅上坐下,林氏看了看,摒退了其余下人,只留了忘忧三姐妹下来,面色颇有沉重。 “娘,怎么了?”叶如蒙搬了张粉彩百蝶暗八仙绣墩,坐在林氏身边,双手放在她膝上。 林氏轻轻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问道:“蒙蒙,你知不知道你的这门亲事,是要嫁给何人?” 先前叶长风让她准备嫁妆,只道明年四月,蒙蒙就必须得嫁人了,却不说清是嫁给何人。她细问,叶长风只道是来提亲的三家之一,说目前尚不能点破,可是让她放心。她便以为是嫁的宋家,可是这阵子来经手的这些嫁妆,实在是华贵得紧,看着倒像是容王府要娶王妃的架势! 叶如蒙咬唇,“娘,爹有和你说吗?” “你爹没说是何人,我昨夜问他,他只让我让放心,让我好好操办你的亲事。可是我觉得……”林氏身子往前倾了倾,“娘觉得你爹像是要将你嫁给容王爷。”她怎么能不担心? 叶如蒙低下了头来,容的事自然是不可能告诉娘亲的,娘亲怀了身子,这样告诉她只怕会吓坏了她,可是她先前那么怕容王爷,这会儿又说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只怕她娘是不肯相信。 叶如蒙这会儿只能将这事儿踢回给叶长风了,“娘,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不管爹做了什么,我们都要相信他,他一定是为了蒙蒙好,对不对?” 林氏拧眉,“话虽如此……” 叶如蒙笑道:“娘你就放心吧,爹同意的人,蒙蒙也一定会同意的,娘你还担心什么?”叶如蒙放低了声音,“爹肯定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苦衷,我们只要相信他就好啦。” 林氏顿了顿,一会儿后眉头终于舒缓了开来,微笑道:“蒙蒙真的长大了。” 叶如蒙笑,挽着林氏的手臂,伸手摸了摸她鼓鼓的大肚子,“当然啦,我就要当姐姐了。娘,”叶如蒙仰头看她,“有了弟弟妹妹,爹和娘也会疼蒙蒙的是不是?” “傻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林氏摸了摸她的额发,“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和娘还能不疼你不成?” 叶如蒙嘟嘴,“可是手心的肉多一点呢。” 林氏被她的孩子气逗得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弟弟妹妹还没出生,你就吃他们的醋了。” “才不会,蒙蒙已经长大了。等弟弟妹妹出生了,蒙蒙会和爹娘一起疼他们,可是爹娘也要继续疼蒙蒙,不能因为我长大了,就不疼我了。”叶如蒙摸着林氏的肚子,虽然知道弟弟妹妹看不见,可她还是冲他们笑着,仿佛他们看得到似的。 “别说你长大了,就算你以后嫁人了,当母亲了,老了当祖母了,只要爹娘还在,我们都会一直疼你。”林氏慈爱地看着她。 叶如蒙乐开了怀,抱住林氏的手臂,头枕在她胸前,“娘,就算蒙蒙以后嫁人了,那我也不是泼出去的水,我会常常回来看您和爹爹的!” “傻瓜,以后嫁人了哪里还能常常回来?被人笑话呢。”林氏面上虽笑着,眼眶却微微有些湿润,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怎么说嫁就嫁了,她哪里舍得。不过,远儿那孩子极好,蒙蒙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还有宋大哥婉妹妹这样的公爹公婆。小雪性子极乖巧,这样的小姑多好呀,小叔的话,玉儿那孩子也是个知书达理的,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原先她还担心玉儿若是娶了一个不好相处的姑娘,蒙蒙会受欺负,如今玉儿订了亲,要娶的是温柔的蓉蓉,这姐妹俩成为了妯娌,她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只盼望着蒙蒙嫁过去了,能给远儿多生几个孩子,早日为宋家开枝散叶。 作者有话要说: ☆、六叔归来 今年的初雪, 是冬月初一一早下的, 伴随着这场初雪到来的, 还有一位故人。 叶如蒙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院子的藤编秋千上赏雪, 听了丫环的禀报, 立马就跳下了秋千, 提起裙子往她爹娘的院子里跑去了。 此时大堂之上, 立着一位年约三十、身形略有削瘦的男子,男子星眉朗目,头戴墨色逍遥巾,内穿石青色云缎袄,外披白绫花鹤氅, 脚踏一双深蓝色的绸面长靴, 乍眼望去,颇有几分道家人飘飘然的仙气。 他与叶长风久别重逢,正谈笑风生着, 忽闻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回首,便见门外奔进来一位身形灵动的少女,少女头戴海獭卧兔儿,身披一件淡紫色的雪茸边斗篷,还未待他看清其面目,少女便朝他奔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闷在他怀里喊了一声,“六叔!”声音还带着哭腔。 叶长倾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少女正是他数年未见的侄女。 “蒙蒙!”林氏被叶如蒙这出格的举动惊得从座上站了起来。 叶长倾也略有诧异,轻轻推开了叶如蒙顺势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她,少女面容与大嫂有着六七分的相似,只是颇有稚气,此时眼眶通红,卧兔儿坠下的一颗水滴状的血玉正好垂在其眉心处,为她面容添了几分精致。叶长倾释然一笑道:“蒙蒙都长这么大了。” 不过,今日这侄女的反应有些奇怪,这小侄女年幼时是很粘他,可每次刚粘上他不久,他就外出了,等他出去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她又将他忘了,得怕生上一阵子才会熟络,怎么这回……这般自来熟了? 叶如蒙笑着擦了擦眼泪,冲他露出了一个笑脸,甜甜喊了一声,“六叔!” 叶如蒙不由得想起前世见到六叔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只顾着哭,从外面赶回来的风尘仆仆的六叔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蒙蒙别怕,有六叔在,谁都欺负不了你。”她听完这话,当场就扑到了他怀里,放肆痛哭了一场。 在那之后,六叔就都帮她安排好了,还帮她夺回了被郑管家他们侵占去的财物。只是,六叔在将她带回国公府安顿好后,他便又四处去云游了。也是,他一个尚未成婚、又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怎好带着她一个将及笄的侄女在身边,她可以理解他。后来,六叔还经常托人给她送许多小玩意儿回来。 叶如蒙这会儿见到了他,想起前世种种,便克制不住地往他怀里扑去了。 林氏颇有责怪地看了叶如蒙一眼,“这丫头,让六弟见笑了。” 叶长倾爽朗一笑,“哈哈,真没白疼,这么多年过去了,难为这丫头还记得我。”叶长倾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铜色柱状的东西来,这东西一头粗,一头稍细一些,他递给了叶如蒙,笑道,“你闭着一只眼睛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叶如蒙一见叶长倾从怀中掏出了这东西便眼前一亮,她知道,这东西叫万花筒,前世的时候六叔就送过给她!她当时在国公府得了之后可高兴了,可是后来玩没一阵子,便不见了,再也找不着了。 叶如蒙今生还是第一回见,欣喜地接了过来,这万花筒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给她带来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感。她端了起来,眯起一只眼睛一看,便欢快地叫唤出声来,“呀!好漂亮!” 第93节 “蒙蒙看好了啊。”叶长倾捏住这东西的尾巴,轻轻一转。 叶如蒙又欣喜地叫起来了,“还会动!好多花!”叶如蒙连忙跑去拿给林氏看,“娘你快看!五颜六色的好漂亮!” 叶长倾笑道:“这个叫万花筒,里面装的是玻璃,转一下就变一套颜色。蒙蒙可喜欢?” “喜欢!谢谢六叔!”叶如蒙开心道,眼睛都笑眯了。 叶长倾开怀大笑,这丫头,数年不见,性格还是像个孩子天真无忧。 叶如蒙开心得紧,这会儿才注意到大堂角落里立着一个陌生而漂亮的姑娘,这姑娘年纪和她差不多,梳着双丫髻,瓜子脸上一双狐狸眼,孩子气中又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魅惑。 叶如蒙眯了眯眼,忽然觉得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见叶如蒙盯着她看,叶长倾介绍道:“这位是依依,她比你稍大一点。”叶长倾顿了顿,“她父亲为了救我……去世了,她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依依垂了垂眼眸,唇微微一抿,没有开口说话,显然还没走出丧父的阴影。 “大嫂,”叶长倾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六弟请说。”林氏忙道。 “我想让依依在你们这儿住一阵子,等我给她寻到……”叶长倾话未落音,依依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叶长倾一下哑言。 “叶叔叔不要依依了吗?”依依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叶叔叔准备把依依放在这儿,然后就一人出去浪迹天涯了吗?”她抬手擦了擦豆子般的眼泪,“是依依拖累了叶叔叔。”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叶长倾皱眉道,“我在你爹坟前发过誓,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定会给你寻一个如意郎君。” “依依不要嫁人,依依想一辈子陪在叶叔叔身边。”依依哭泣道。 叶长倾头痛,求助地看向了林氏。林氏连忙打圆场道:“依依,你就先在这儿住下来吧,毕竟你叶叔叔还未成家立业,你今年也几近及笄了,他若带你回府,只怕会招来闲言闲语。” “依依听话。”叶长倾哄道,“我定会常常来看你。” “可是依依不想和叶叔叔分开。”依依这话听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呢,叶长倾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叶长风劝道:“要不,六弟你就在这儿住下吧,前院那儿都是空房。” “叶叔叔……”依依抬眼,哀求地看着他。 叶长倾无奈,点了点头。 “那就好,”林氏吩咐道,“香南,你先带依依姑娘下去,依依姑娘就住在后院里吧。”林氏起身,轻轻拉起依依的手,柔声道,“在这儿不要有拘谨,有什么问题,找香南就可以了。” “依依谢谢夫人。”她揉了揉眼睛。 “嗯,快下去休息一下吧,一路奔波过来,只怕也累坏了。”林氏温婉道。 “依依姑娘,请随奴婢来。”香南道。 依依看了叶长倾一眼,这才啜泣着跟了下去,一步三回头,生怕叶长倾会跑了。 叶长倾抚了抚额,看着兄嫂审视的目光,无奈道:“大哥大嫂都别多想,我都可以当她爹了!”叶长倾顿了顿,有些窘迫问道,“她呢?”来了这么久,也不见她出来,难不成还是避着自己? 林氏掩嘴笑道:“今日忘忧去了药铺,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咦?六叔也认识忘忧姐姐?”叶如蒙好奇道,听这意思,好像还有些熟呢。 叶长倾摸了摸眉毛,倒有些难为情了。 叶如蒙见六叔闭口不言,便没有继续往下追问,只问起他在外云游的趣闻来,叶长倾坐了下来,与他们一一说起这几年自己云游的大事来。说来,这依依也是他前不久才认识的,她父亲是林中猎人,他在他家中借宿了几宿,临离去那日,依依父女相送,谁知路上遇到了一只黑熊,她父亲为了救他们二人,被黑熊活活咬死。 叶长倾正色道:“依依,我以后会将她当成自己女儿般对待,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寻一个好夫君。” “六弟,”叶长风提议道,“不如,你收她义女?” 叶长倾面色有些难堪,“我也提过几次,可她就是不肯,一提就哭。”叶长倾叹了口气,“不过小姑娘罢了,待她遇到如意郎君,自然会想通透。大嫂,你若方便,替我留意一下有无适龄的青年,不要求大富大贵,找个普通些的人家,品性可靠,能娶了当正妻的。” “嗯,好的,我替你留意一下。”林氏应允道,其实以依依的姿色,去一些富贵人家当个妾侍,只怕还多人抢着要。可是,他们都清楚这个道理——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叶如蒙在一旁听着,没有开口说话,她听得出来,这位依依姑娘好像是喜欢六叔呢,可是……六叔确实可以当她爹了呀,六叔今年都三十有四了,寻常人家的有些都当爷爷了呢。 “老爷夫人,”丫环进来回禀道,“忘忧姑娘回来了。” 叶长倾一听,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往门口眺望去,只见从垂花门院远远走进来了一个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女子梳着百合髻,身着一套浅绿色的袄裙,披着一件银白底色绿纹刺绣云肩,身量高挑,体态轻盈,恰似一抹清荷,盈盈独立。 叶长倾双手握成拳紧了紧,终于迎了出去,快步走了一小段路,终于在院中与忘忧相遇,二人都停下了脚步。 叶长倾唤出声来,“小忧。”他看着她,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忧的小姑娘了,她梳着妇人的发髻,眉目间略有沧桑,“你瘦了好多。”当年的小姑娘,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如今瘦得下巴都有些尖了。 忘忧微微颔首,礼貌而略有疏离,“六老爷。” 她这声呼唤让叶长倾嗤笑出声,他看着她,“唤什么六老爷?” 忘忧低眸不语。 “你可许人了?”叶长倾直言问道,他在外游历多年,知道有些地方不是成了亲才会挽发。有些女子,若是年过二十还未许人,也是必须得将长发挽起的。她今年二十有六,听大嫂说她提过自己已经嫁过人,可是她为何会一直独居,大嫂她们又为何未曾见过她的夫君一面?若是她已与夫君和离,或是被休弃,他都可以……照顾她。 她十四的时候,他二十二,好像大她许多。如今她二十六,他三十四,二人又似乎差不了多少。正好他未娶,她也独身,而不是像当年那样她已与一个合适的青俊订了亲。 当年他因不忍为她送嫁而远离京城,云游四海,却不曾想她家却在他走后出了那样的大事,当他赶回来的时候,却已是救援不及了。如今若还有机会,他当要牢牢把握住。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小天使问大猫啥时掉马,婚后,婚后,婚后不久。 ☆、感天寺 忘忧后退一步, 冷静道:“忘忧只愿为亡夫守节。” 叶长倾闻言一顿, 唇张了张, 竟说不出话来。若是和离,或是休弃, 他皆可以争取, 可现如今却是……她与亡夫天人永隔, 他如何能够争得过一个永远活在她心中的死人? 叶长倾垂首失意道:“是我冒昧了。” 忘忧颔首, 福了福身后,朝屋内的林氏走去了。 中午的时候,叶如蒙一家三口及忘忧姐妹三人,还有叶长倾和依依一同在食厅用午膳。 今日的午膳很是丰盛,摆了满满一圆桌。饭桌上, 依依低着头扒饭, 林氏体贴地夹了一颗清炖蟹粉狮子头到她小碗中,温柔道:“依依,多吃点。” 依依抬头看她一眼, 冲她感激一笑,又低头扒饭了。 叶长倾也夹了几片冬笋玉兰片到她碗中,“依依,这冬笋好吃,你试试。” 叶如蒙见状,提起叶长倾刚放下的公筷,夹了一块酒酿清蒸鸭肉到她碗中,笑眯眯道:“这个也好吃!” “谢谢。”依依冲她莞尔一笑。 “等下吃完饭后,我带你去花园走走吧!”叶如蒙亲切道,依依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她与她年龄相仿,而且她身为府中的主人,应当要多多照顾她才是。 依依闻言看向了叶长倾,叶长倾点头道:“和蒙蒙去散散心吧。” 依依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叶如蒙便带着依依在前花园里小逛了一会儿,直到午休的时候,依依才回了后院。叶如蒙只回院子小憩了一会儿,便准备出府了,她今日约了颜宝儿她们去寺庙上香的,尤其今日还下了雪,可不能错过那雪景。 出府的时候,她同往常一样去和林氏说了一声,林氏提议道:“不如你带依依一起去散散心吧。” 叶如蒙想了想,有些为难道:“娘,我中午已经带她散过心了。今日我约了宝儿她们,我事先也没和她们说过,这样有些不好。”她承认自己也有些想偷偷出去的心态,她不太想带着依依。 “而且……”叶如蒙小小声道,“我觉得依依好像很不开心,整个人闷闷不乐的,和她在一起我也开心不起来。” 林氏柔声道:“所谓丧三年,常悲咽。她刚刚失去父亲,心境抑郁乃人之常情,你当多多开导才是,切勿因此疏远她。” 被林氏这么一点醒,叶如蒙不由得想到了前世的自己,确实,前世她痛失双亲后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终日只知顾影自怜,整个人萎靡不振,难怪会没人愿意同她做朋友。 “蒙蒙知道了,可是……”叶如蒙有些内疚,双手合十向林氏乞求道,“今日有些例外,今日下雪了呢。娘,我明天让宝儿她们过来,到时叫上依依一起到我院子里来玩,以后只要我出去玩,我都带着她好吗?” “嗯,”林氏柔柔笑道,“你去吧,娘下午去看看她。” “好咧!”叶如蒙开心道,“那娘下午陪依依说说话,给她吃点好吃的!” “你这丫头,当谁都像你一样爱吃!”林氏宠爱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不忘嘱咐道:“路上小心些,少玩雪!” “知道啦!”叶如蒙有模有样地福了福身,退了出去,立马就奔车马院去了,她有专门属于自己的漂亮马车,巴不得天天都坐着它出门去呢。她和颜宝儿约好了,颜宝儿去接宋怀雪,她去接六妹妹,她们就在街口那儿碰面,一起去感天寺。 今日是初一,上香的人也多,几位小姑娘有说有笑地走在寺中灰瓦红柱的抄手游廊里。叶如蒙如今已与宋怀雪有些熟络了,知她性子也是个活泼的,一笑便停不下来。既然二人并不生分了,她准备明日便让忘忧姐姐给她看看,要是能治一下她的哑疾那就好了。若是治好了,这个小丫头说不定话比宝儿还多呢,到时她身边可是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了,她还怕闷不成? 四个小姑娘上完香后,聚在亭子里喝着刚煮开来的清茶,叶如思笑道:“早上我让小欣将今年这初雪存了起来,分装了好几个小罐呢,明日带过去你家里,我们可以煮茶喝。” “好啊,”叶如蒙赞同道,“今日厨娘新做了几个糕点,我吃着都觉得好吃,明日你们都来尝尝。” “那一定是很好吃的!”颜宝儿开心道,她和蒙蒙一样,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她自从回了将军府,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了。颜宝儿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了一袋还香喷热乎的开口笑糖炒栗子出来,“你们试试,这是我们府上厨子秘制的糖炒栗子。” 叶如蒙取了一颗,掰开来送入口中,这栗子是开过口子的,栗子壳经过高温的翻炒都往外翻了出来,她只轻轻一掰,栗子肉就与壳完全地分离了开来,连一点渣渣都没粘在壳壁上,叶如蒙细细品了一口,赞叹道:“香甜软糯,真好吃!” 宋怀雪与叶如思吃了,也连连点头,几人就着香甜的糖栗子,品着淡淡的清茶,好不惬意。茶水的清润冲淡了栗子的甜腻,栗子的香甜也化解了清茶微微的苦涩,这一甜一淡,一浓一清,犹如天设地造般的搭配。 几人坐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凉了,这才起身离开,叶如思刚站了起来,亭外便有一个丫环走来,叶如思认得,这是贺明玉身边的丫环,名唤小月。 小月低声道:“叶六姑娘,我家公子想请您去唐梅园走走,不知是否方便?” 叶如思听了,微微垂了眼眸,面颊有些泛红。 叶如蒙这会儿离得近,听到了,笑道:“当然方便了,哪里会有不方便?” “姐姐,”叶如思脸涨得通红,“你别笑话我了。” 颜宝儿凑了过来,调皮道:“是什么?蒙姐姐快说出来让我也笑话笑话?” 叶如蒙笑,将叶如思轻轻推了出去,“还不快去,我们去前面的梅花亭里坐一会儿,你们可别着急,不到天黑我都不回去。” 宋怀雪也好奇起来了,打着手语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叶如思拿帕子掩着脸,羞瞪了叶如蒙一眼,对小月道:“你同他说,我不方便去了。” “不会不会!”叶如蒙连忙道,拉起宋怀雪和颜宝儿二人就走,“我们可不方便带着你!” 宋怀雪和颜宝儿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跟着叶如蒙小跑离去,待跑开了,颜宝儿连连追问,叶如蒙这才笑道:“这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去会未来夫君了!” 在大元朝,男女订亲后基本少有悔亲,是以二人大多可以光明正大地相会,多增进些感情,也可让婚后的夫妻生活更加恩爱和谐。 颜宝儿听了,不由得羡慕道:“真好。”这阵子因为她和陶哥哥走得近,她娘还说过她两次,说她过了年就十三了,癸水也来了,不能与外男如此亲密了。 “好什么?”叶如蒙笑问,“莫不是你也愁嫁了?”这两个小丫头,今年都不过十二岁,还不到成亲的时候呢。其实在大元朝,十二岁就嫁人的女子也有,可那大多是贫苦人家的,稍微富裕一些的,都会待到十四五岁后才嫁人。当然,也有皇室中的郡主或公主十一二岁就嫁人了的,可那都是圣上赐的婚,自然是不一样的。 “我们才不愁嫁,我们三个中,最早嫁的肯定是蒙姐姐!”颜宝儿咧嘴笑道,嘴边一对深深的梨涡尽显天真无忧。 宋怀雪听了连连点头,打了个“赞同”的手语。她们在一块儿呆久了,有时她做些简单的手语,叶如蒙她们都能看懂。其实叶如蒙和颜宝儿私下里还学了一些手语,宝儿还学得比叶如蒙还勤快呢。 几人去了梅花亭休息,正说笑着,忽而颜宝儿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看着亭外,“咦?外面那公子身影看着倒与贺二公子有些相似。” 叶如蒙闻言转过了身子,见是个身着雨过天青色长袍、身姿清秀的年轻男子,这男子正从离她们不远处的小道上路过,叶如蒙点头道:“确实有点像。” 第94节 宋怀雪探头一看,拉了拉叶如蒙的袖子,点了点头,手语道:“是贺二公子。”贺二公子经常与她大哥宋怀远往来,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叶如蒙一听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贺知君不是约了六妹妹在唐梅园吗?怎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儿?莫非是他迟到了?可是瞧他走的方向,也不是去唐梅园的呀? 叶如蒙忽然心生出几分不安,忙让紫衣出去拦住他,紧接着带着颜宝儿几人追了上去。贺知君被紫衣唤住,一回首便见叶如蒙一行姑娘冲他奔来,他连忙后退了一步,温文做了一揖,“叶四姑娘,颜姑娘,宋……” “贺二公子,”叶如蒙打断他文绉绉的问语,“你不是约了我妹妹在唐梅园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贺知君闻言一惊,有些呆愣地摇了摇头,“在下并不知舍妹今日也来了感天寺,在下此行是约了……” “不对!”叶如蒙急了,“是小月来的,说是贺公子请……”叶如蒙说着一顿,瞪大了眼,“你大哥也来了?” 贺知君听叶如蒙这么一说,一个怔愣,反应过来后立马就拨腿朝唐梅园跑去了。 叶如蒙等人也连忙追上,一进唐梅园,便看见了贺尔俊的小厮如常守在一边,如常一见贺知君,连忙拦住他,贺知君一把推开了他,朝他身后跑去,果见梅园深处,贺尔俊一脸痞状,叶如思和丫环小欣二人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贺知君一见,顿时心中怒火中烧,积攒了多年的怨气仿佛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他一把冲上前去,对准贺尔俊的脸就是一记拳头,直打得贺尔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叶尔俊趴在地上,抬起头来捂着脸诧异地看着贺知君,在确认是自己的庶弟后,怒言道:“你个畜生,你敢打我?” 此时,如常也奔了上来,斥道:“二少爷!大少爷可是您兄长!” “你个庶子也敢打老子?”贺尔俊气得爬了起来,一把揪住贺知君的衣襟,二人竟当场就打了起来,如常正想上去帮忙,却被紫衣弹出的一颗小石子射中了脑门,一下子就晕倒了过去。 这贺知君虽是个文弱书生,可这贺尔俊更是个酒囊饭袋,自从上月初十娶了娇宁郡主那个恶妻后,时常流连于青楼纵欲行欢,今日睡到午时醒来后,双腿还有些发软。 这二人初时还算是势均力敌,可没一会儿,贺知君便占了上风,将贺尔俊按倒在地,骑压在他身上制住了他,喘着气痛心道:“大哥!我敬你是我大哥,平日里你在书院里、在家中、在大庭广众之下,欺我辱我谤我!我可曾顶过一次嘴?说过你一个字的不是?朋友妻尚不可欺,叶六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怎可如此羞辱她?是可忍孰不可忍!”贺知君气极,揪住他衣领,将他人提了起来又往地上撞了去,狠狠撞上了几次,如此发泄着。 “你个目无尊长的畜生!”贺尔俊被他拉撞着头昏脑胀,只能硬着嘴斥道,“敢殴打兄长!我要回家告诉母亲,看母亲怎么责罚你!” “悉听尊便!”贺知君最后一下,将他狠狠撞向了地面,贺尔俊后脑勺重重磕在了地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贺知君这才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拉起叶如思的手便往外跑,“我们走!” 叶如蒙等人皆呆若木鸡地愣在了原地,宋怀雪更是看得嘴巴都圆了,真是没想到,贺哥哥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打起架来也这么厉害啊! “畜生!畜生!”贺尔俊回过神来后,连连叫骂,用手摸了摸疼痛的后脑勺,忽地发现湿热一片,立马就叫得跟杀猪似的,“娘啊!流血了啊!” 叶如蒙一听,忙唤紫衣去请寺院里的医僧过来,这可别真闹出事来。若是出了大事,那贺知君不能去参加会试就糟糕了! “你们!你们快送我去医馆啊!”贺尔俊手指着她们一群弱女子,十足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叶如蒙怒道:“你想得美!你居然敢欺负我妹妹!你也不怕这事传了出去!”调戏欺辱未过门的弟妹!真是让人唾弃! “就是!”颜宝儿跟着凶巴巴道,“当心让你爹打断你的狗腿!还有你家里那只母老虎!我告诉你!”颜宝儿双手插腰,“思思是我朋友!你以后要是还敢欺负她,我就叫我五个哥哥来打你!”颜宝儿说着,抬脚狠狠在他手背上踩了一脚,立马就拉着叶如蒙和宋怀雪跑了。 贺尔俊又鬼哭狼嚎了一声,连连甩手呼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丞相府 几个小姑娘跑远后, 才停了下来, 宋怀雪对颜宝儿手语道:“你真厉害!” 颜宝儿吐了吐舌头, “不知道他会不会找我算账呢,不过我不怕, 我娘会护我的, 还有我哥哥们, 我爹也不舍得打我!” 叶如蒙放心得很, “这贺尔俊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还敢去找你算账?” “可是他都流血了,你说丞相夫人会不会……”颜宝儿有些担心,京城中的人都知道丞相夫人疼儿子是疼出了名的,要是丞相夫人来找她算账了,那该怎么办? “这样的事他还敢告诉别人?说出去不怕被人参他那丞相老爹一本啊!”叶如蒙不满道, “所谓慈母多败儿, 说的便是贺尔俊这种!”今日这事,不论是她们还是贺尔俊,都不会往外说。她们是为了思思的清誉着想, 而那贺尔俊,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还敢告诉别人,那可真是猪脑袋了! 宋怀雪有些担心,打了一段略有复杂的手语,她的丫环晓云解析道:“我家姑娘担心叶六姑娘,她会不会出事?” 叶如蒙想了想,“应当没事的,贺二公子是个好人,我们回梅花亭里等等,说不定待会儿他就将六妹妹送回来了。” “对,而且小欣也在呢。”颜宝儿道。 “那就好。”宋怀雪手语道,拍了拍胸口,微微放了心,可是又担心贺尔俊以后还会找叶如思的麻烦。 “这样吧!”颜宝儿打了个响指,“我下午回家就让我五哥去吓一吓那个贺大公子!” “这个主意好!”叶如蒙赞同道。 宋怀雪听了,手语道:“这样不好吧?等下害得宝儿五哥被责罚。”宋怀雪一想到颜多多就目露怜悯,他那次帮了她,都被他爹打得不能人道了,想来是将军家儿子太多,也不指望靠他来传宗接代了。 “放心!”颜宝儿拍着胸口,“就恐吓一下,又不打人,我五哥不会出事的!那贺尔俊难不成还敢和别人说他被我五哥吓唬了?羞不羞人?羞不羞人!”颜宝儿说着连连用食指刮着自己胖嘟嘟的小脸。 宋怀雪和叶如蒙皆看得失笑。 日暮西沉的时候,贺知君才将叶如思送了回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叶如蒙多多照顾一下她,而后便离去了。 *** 贺知君一回到丞相府,便见丞相夫人冷着脸坐在高堂之上。 “母亲。”贺知君垂目请安,他一只眼眶也被贺尔俊打肿了,下午的时候,叶如思给他敷了一个热鸡蛋,这会儿也不疼了。 “还不给我跪下!”丞相夫人狠狠拍了拍扶手,一张风韵犹存的脸都有些抽搐了。 贺知君抬眸看她,掀起长袍跪了下去,“母亲,知君动手打大哥是为不妥,可是大哥……” “你个白眼狼!”丞相夫人气得脸颊抽搐,面上涂抹着的□□几乎都能掉了一层下来,“我可曾亏待过你?将你送到了国子监,还好吃好喝的!可是你呢,你竟然将你大哥打成这样!” “母亲!” “你还敢顶嘴?”丞相夫人站了起来,“去!去给你大哥道歉去!” 贺知君跪在原地,不肯起身,有些倔强,“是大哥有错在先。” “混账!就为了一个国公府的庶女!这样的女子,要来作什么!不如将婚事退了!”丞相夫人怒瞪着他。 “母亲!”贺知君心中一紧,“叶六姑娘何错之有?若是退了这门亲事,我们丞相府要如何给国公府一个交待?”更重要的是,无故退亲,定会对叶六姑娘清誉有损。 丞相夫人反问,“她何错之有?要姿色没姿色,要才情没才情,却引得你们兄弟俩这般相争!”丞相夫人冷脸道,“我看你明日起也不必去国子监了。” 贺知君低头,知自己再辩解下去只会引来她更大的不满,便轻声道:“知君想见一见父亲。”母亲不能因此事就不让他去国子监,明年二月便是春闱了,母亲之举,只怕是想让他在明年的会试上失利。 “你父亲每日朝务繁忙,你难不成还想因此事打扰你父亲?”丞相夫人上前一步,威逼道,“去给你大哥跪下认错。” 贺知君隐忍不语。 丞相夫人一字一句道:“你要知道,庶子就是庶子,永远不可能凌驾于嫡长子之上。”她立在他面前,高高在上,意有所指。最后收回了身子,回到座上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我会派人去国子监替你告病假,这个月,你便在家中好好休息,好好养病。” 贺知君默了默,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儿子,知道了。” 只要等来年,来年若能高中,待他有了地位和身份,他便可以带着叶六姑娘搬出府去,绝对不会让她同自己一样受这些欺辱。 *** 当贺知君来到贺尔俊院子门口的时候,谢姨娘早已等在了那儿,见了贺知君后忍不住上前斥道:“知君,你也太不懂事了,他是你大哥,你怎能将他打成这样!” “姨娘,”贺知君低声道,“是大哥欺辱在先,他、他调戏了思思。”此话说出,他都觉得羞愧难当,他竟有一个这样的兄长,实为耻辱! 谢姨娘闻言怔了怔,压低嗓子道:“可是你也不能动手打人,打了人便你的错了,也不知夫人要怎么惩戒你。” “她让我来给大哥道歉,禁足一月。” “你一定要忍耐。”谢姨娘嘱咐道,见贺知君脸色有变,她又连忙道,“是姨娘不好,拖累了你。” “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贺知君叹了一口气,“姨娘,我一定会出人头地,到时让你过上好日子。”只要他有了身份地位,他姨娘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到时母亲就不能再这般欺负他们母子了。 “你要记住,凡事不要太出挑,我听说先生一直对你赞赏有佳。可这样的话传回来,对我们母子俩都没好处。”谢姨娘无奈道。 贺知君没有答话。 谢姨娘这会儿才注意到了他眼眶上的伤口,心疼道:“呀,怎么这样?是……是你大哥打的?”谢姨娘忍不住拿起帕子想触碰一下,贺知君条件反射地将头往后仰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谢姨娘心疼得眼眶都红了,“疼吗?” “已经不疼了,姨娘不用担心。”贺知君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明问道:“姨娘怎么会在这?” “我听说你将你大哥打得都流血了,我给他送根人参来,免得他记恨你。” 贺知君看向了她身后丫环手中捧着的一个镀金边红木匣子,心疼唤了一声,“姨娘!”他知道,这是一根五十年的人参,是父亲去年赏给姨娘补身子之用的,“你留着自己用,母亲库房里,百年的人参都有十几支,不缺你这支。况且,不论你怎么做,大哥都会记恨我的。” “还是要做给外人看一下的。”谢姨娘催促道,“我们快进去看看你大哥吧,也不知他伤得如何了。” “呵!”贺尔俊冷眼看着跪在自己榻前的贺知君,嘲讽道,“你下午打我的时候不是还得瑟着吗?哟哟哟,瞧瞧现在!”贺尔俊下榻来,伸出一根食指狠狠地戳着贺知君的脑门,直戳得贺知君头都歪了,“你打我呀!打呀!”他凶恶道,伸回手指了指自己头上包着的纱布,“你有本事现在再打一下,你不打就是孬种!” 贺知君跪得背如挺竹,不语不动,唇抿得像一条直线,心中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谢姨娘有些看不下去,跪下道:“大少爷,知君他知错了,您就原谅他吧。这里是一根五十年的人参……” “姨娘!”贺知君欲扶她起身,谢姨娘却执意不肯起,贺知君看得心中煎熬。 贺尔俊嗤笑一声,接过了她手中的匣子,打开来一看,将人参捏了起来,“这么小一条也好意思送过来?还不够塞牙缝!”他松开了手,人参掉在了谢姨娘面前,他抬脚踩在上面,重重地□□着。 谢姨娘看得心疼不已,“大少爷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 “不想我气坏身子,你们母子俩就给我滚!滚远一点!”贺尔俊将匣子往地上一砸,人便往外走,可是走没几步,却折回身抬脚狠狠地踢了贺知君后背一脚,贺知君毫无防备地被踢倒在地,额角正好撞在了那红木匣子上,当场就头破血流,昏迷了过去。 谢姨娘立马扑了过去,一见到血便哭喊了起来。 贺尔俊吃了一惊,如常连忙伸手去探贺知君的鼻息,松了口气道:“还有气。” 贺尔俊撇了撇嘴,“将人拖出去,别死在我院子里,晦气!”贺尔俊说着便往外走,如常忙跟了出去,“大少爷,您去哪?” “去哪?去怡红院!难不成对着那个母夜叉?”想到那个恶婆娘他就觉得恶心,成亲到现在,他就碰过她两次,洞房那日一次,十五那日一次,那恶婆娘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躺在床上还像个死人一样,他哪里有兴致。今日是初一,按理说还得同房,幸亏他受伤了,就此逃过一劫。 次日,叶如蒙是一早就约了颜宝儿她们三人的,她在林氏院子里和依依用完早膳后,就带着依依回到了忍冬院的茶室里等着,一会儿后,叶如思与宋怀雪如约到来,可颜宝儿却迟到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颜宝儿赶来的时候,人显得有些焦急,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喜怒都写在了脸上,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了。 叶如蒙昨日就与她们说过依依的事了,这会儿颜宝儿来了便将她介绍给了依依。 颜宝儿冲依依扯嘴一笑,可眉心仍是拧着。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叶如蒙关切问道。 颜宝儿抓了抓头,上了茶榻,“昨日下午,我回去后就将那贺大公子的事与我五哥说了,然后我五哥当晚就去拦那贺大公子,说他要是再敢惹我生气,他就打断他的狗腿!” “这又怎么了?”叶如蒙有些不明白,“那贺大公子不会回去告诉丞相夫人了吧?”还这么不害臊真敢说呀? 颜宝儿苦恼道:“本来是没事的,谁知道昨晚上,贺大公子真的被人打断了腿!” “不是吧?”叶如蒙等人吃惊,宋怀雪更是惊得捂住了嘴。 颜宝儿继续道:“当时我五哥当着好多人的面说要打断他的狗腿,今儿早上丞相夫人就找上门来了。” “那是你五哥做的吗?”叶如思急切问道。 “我五哥说他没做!他昨晚就回来了,根本就没去那、那种地方。”颜宝儿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哪种地方?”叶如思不明白。 “就是……那种……”颜宝儿声音低了低,“唱歌的那种。” 第95节 叶如蒙几人恍然大悟,都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了。隔了好一会儿,叶如蒙才问道:“那既然不是你五哥做的,那还怕什么?” “确实不是我五哥做的,门房和我三哥,还有府里好多下人都见着我五哥回来了。可是……”颜宝儿抓了抓头,“我五哥当时喊的是——打断你的狗腿!好多人都听到了。就因为这句话,我爹揍了他一顿。那丞相夫人真不是个好说话的,非要把这话扯到侮辱朝廷命官来。” “这是什么意思?”叶如思不解问道,和侮辱朝廷命官有什么关系? “我五哥说的是狗腿,那不就是说那贺大公子是只狗吗?那狗是谁生的呢?”颜宝儿叹了口气,“我爹气得火冒三丈,就喊道——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然后我五哥呢,还顶嘴——我是小兔崽子,那你不就是老兔崽子了!然后我爹就真的下棍子了!” 颜宝儿这话,说得在场众人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宋怀雪:忘忧姐姐如果能治好我的哑疾,那一定也要请她治治颜小五的隐疾。 颜多多:卧槽!宋家兄弟俩和蒙蒙居然没一个上去帮我解释一下!真的要挨到洞房花烛夜才能洗刷冤屈吗qaq (洞房花烛夜后) 宋怀雪:没想到不能人道都这样了,那如果能人道。。。。还是别治了! 想大猫了木有,下一章杀手带你们去他家温泉池里(划掉)书房里找他! ☆、书房议事 “那现在你五哥怎么办呀?”宋怀雪有些着急了, 让丫环晓云问道。 颜宝儿摊手道:“现在他被我爹关家里了, 那丞相夫人气极了, 出门的时候还瞪了我一眼,可凶了!她就认定这事儿是我五哥做的, 我出门的时候, 她说要告到顺天府去, 我爹说让她去告!如果真是我五哥干的, 要打要杀悉随尊便!” “宝儿,这事真不是你五哥做的吧?”叶如思担忧问道,此事因她而起,叫她如何不担心。 “当然不是了!我五哥说大丈夫立得正行得直,是他做的他就认, 不是他做的, 打死他他也不认!”颜宝儿拍着胸脯道。 叶如蒙点了点头,确实,颜家人脾性如此, 颜多多既然敢一口否认,那此事定不是他所为。既然如此,她便放心了,以将军府的权势,也不怕别人敢诬陷他们。叶如蒙这么一想,忙安慰了众人一番。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容王府书房。 祝融坐在书案前,托腮听着青时的禀告,听完后忍不住弯唇一笑,“这个颜多多,倒是凑巧。” “爷,”青时道,“颜多多昨晚回府时遇到了宋怀玉,二人还小酌了几杯,这宋怀玉禀性实良,以二人的交情,倒可为其作证。” 祝融点了点头。 “保险起见,要不要找只替罪羊来?”与贺尔俊有过节的人多了去了,这贺尔俊前不久还与太尉府的嫡次子在怡红院里抢过一个姑娘呢,当时二人差点就动起手来了。 “不必,”祝融笑道,“顺天府尹最近挺闲的,给他寻点事做。”那丞相夫人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是。”青时应道。 祝融喝了口热茶,问道:“这贺尔俊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爷放心,春闱前都走不了路。” “春闱前……”祝融摸了摸下巴,“那就快好的时候让他再摔上一跤,在殿试前,别让他有精力去找贺知君的麻烦。” 青时想了想,不解道:“爷,属下不明白,既然这贺知君才是嫡子,那为什么不干脆现在就揭露他的身份呢?”当年换婴的证据都已经找全了,丞相府中也安排了卧底,此事随时可行。 祝融手肘斜斜撑在书案的卷云边上,“其一,此事若是揭露,贺相必会受人弹劾,现在我们手中并无合适人选可以替其职。” “属下觉得,倒是可以举荐武一宣。” 祝融摇头,“此人看似忠良,实则心性不定,迟早会被二皇子收买。” 青时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那其二是?” “其二,蒙蒙想让她妹妹嫁给贺知君。”祝融轻描淡写道。 青时一听就明了了,若是贺知君的身份揭露了,那丞相夫人定不会让这二人顺利成婚。青时点头道:“还是爷想得周到。可是……”他又有了新的顾虑,“就算他们二人能成亲,只怕这叶如思迟早也得出事。”宅门大院里,病死难产死,有多少是天意,又有多少是人为。 “所以要等,最好的时机就是等到明年殿试结果出来后。”而且这么多年来,贺知君一直是庶子,若是在考试前人生突逢此巨变,只怕会影响他正常的发挥。 “爷是还想等这贺知君与丞相夫人关系更恶劣一些?”青时想到的更多。 祝融颔首,“会试和殿试的时候,丞相夫人定会出手,到时你再出手相救,让他知道是我们一直在暗中助他。他是个可塑之才,虽然公事上收买不来,但私情下定会鼎力相助我们。” 青时知晓,“属下看蒙姑娘与叶六姑娘确实交好,要不要派个人暗中保护叶六姑娘?” 祝融思虑片刻,道:“到时你安排两个陪嫁丫环给她即可。”既然是她的妹妹,那他这个当姐夫的也该留心下。其实以蒙蒙和叶如思的交情,只要蒙蒙嫁给了他,丞相夫人便不敢动叶如思了。 二人刚商谈完丞相府之事,墨辰便回来了,禀报道:“爷,今日早上静华庵出事了,叶老夫人派去的施嬷嬷发现了叶如瑶的替身,被那替身用枕头捂死了,尸体被人推下了山崖,制成了失足的假象。” 半个月前,柳若是便让她的娘家人暗中将叶如瑶接了出来,将她藏在她三姨母家——逍遥府中。 祝融默了默,“留好证据。” “是,”墨辰继续道,“今日宫中传来消息,柳淑妃暗中派了两位贴身宫女入逍遥府,听说是要管教叶如瑶。” “管教?”青时笑道,“难不成这叶三姑娘经了此小小的磨难,便要从此脱胎换骨不成?” 墨辰面无表情道:“今日宫中还发生了另一件事,二皇子向皇后请旨,求娶叶如瑶为王妃。属下猜想,这应该是柳淑妃与容德妃之间达成的协议。” 柳淑妃是叶如瑶的二姨母,容德妃是二皇子的生母,这二人合作…… 祝融勾唇一笑,“这祝司慎以为娶个品德有缺的女子当正妃,就能打消圣上的怀疑了?” 青时道:“只怕皇后不会同意。” “皇后确实没有同意。”墨辰道。 若是皇后同意了,只怕这就成了她的过错了,传出去也不知得有多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娘娘有心排挤二皇子,故意让他娶的叶如瑶。 祝融笑道:“我猜,祝司慎不日就要去圣上面前请旨。” “那圣上不是要大发雷霆?”青时略有不解。 “以他现在的处境,确实要让圣上发泄一下。” 青时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将政事引到婚事上来,确实好上许多。”青时顿了顿,“柳淑妃既然已经派出人来,只怕此事八成能成。” “叶如瑶与祝司慎?”祝融面上溢出浓浓的笑意,“能成倒是能成,但不一定是正妃了。” 青时看着祝融满面的笑容,只觉得身心愈发舒畅起来。自从爷的亲事定下后,爷面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常见了,有时还能看到他无意中笑得像一朵花。 三人继续在书房中商谈着要事,直近午时。 祝融处理完最后一桩事务,合上公文对青时道:“今晚带蒙蒙去吃古董羹,你和银仪一起来。” 祝融话刚落音,便有一黑衣人掠入了书房,单膝跪地道:“主人,叶长风今日在下课后约谈了宋怀远,已经退了宋怀远的亲事了。叶长风深感愧疚,对宋怀远作了一揖。” “宋怀远作何表现?” “俯身相扶,面目略有沉重,只说了一句——学生理解先生不易。” 祝融挥了挥手,黑衣人退下。 祝融看向了青时,“再安排一次。” 青时摸了摸鼻子,“爷,这了尘大师虽然赞赏宋怀远,可是他也说了,宋怀远虽有慧根,可此生并无佛缘。”青时实在难以想通透,为什么爷非要这么固执,堂堂一个才子,怎么可能说出家就出家?这宋怀远是一点出家的念头都没有呀。 祝融道:“叶家退了亲,保不准他就看破红尘了,再试一次。”而且,这宋怀远一而再再而三偶遇了尘大师,难道就不会觉得自己与佛有缘吗?他要让他偶遇到怀疑自己的人生。 “可是爷……” 祝融叹了口气,“鞑靼王子那边,竟有些固执,也是,珠仪一来年幼,二来也没银仪这般貌美。” “属下这就去安排。”青时连忙道,又谄媚道,“其实珠仪殿下也是个美人胚子,鞑靼那边成亲极早,若是从胡俗的话,珠仪殿下是早已到了适婚年龄的了。” 祝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是吧,可是要鞑靼王子同意,却是不容易的。” “属下现在就去安排,以后每逢初一十五,都让那宋怀远去一趟临渊寺。”宋怀远是个孝子,让他每月初一十五陪同其母黄氏去烧香拜佛并不是难事。 祝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肚子已有些饿了,也不知道蒙蒙中午吃了什么。 叶府这边,颜宝儿她们一来经常一呆就是一整日,今儿中午也像往常一样留在叶府用午膳。 因着今日天有些冷,林氏派人来传话,让几个小姑娘留在忍冬院里用膳就好,不必过去她那边了。五个小姑娘聚在一起,围了一桌,整整八菜二汤。 吃完饭后,几人散了一会儿步,便到了午休时间。平日里,几个小姑娘都是挤在罗汉榻上睡的,挤着暖和,还能说说体己话,可今日多了一个依依,这罗汉榻可是挤不下去了。叶如蒙见状笑道:“我明日让紫衣再帮我收拾个睡卧来,今日呀,就委屈我自己回书房里睡一觉。不过——我可得抓个人来陪我!” 叶如蒙伸出葱白的指尖指了指,将宋怀雪一把抓了过来,“今日就抓小雪来陪我!” 宋怀雪被她紧紧地抱住了,只娇笑个不停。 颜宝儿哈哈大笑,叶如思笑得腰都弯了,笑骂道:“瞧你这登徒子的模样!还好是个姑娘,若是个男子,定是个采花贼!” 依依听得抿嘴直笑,只没有笑出声来。 “我现在可比采花贼好,每日中午都和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躺在这榻上,采花贼能有我这样?” “呸呸呸!”颜宝儿啐道,“也不知你在哪学的!要是让你娘听到,打断你的‘狗腿’!”颜宝儿说完这话,被自己给笑到了,直接就斜身倒在了榻上,笑得直打滚。 “你个‘小兔崽子’!还有心情说这话,也不想想你家那个‘大狗崽子’如何了!”叶如蒙饶不了她,扑上去就直挠她痒痒,挠得颜宝儿笑得喘不过气来了,直求饶,“思思小雪快来救我呀!” 叶如思和宋怀雪这才去拉叶如蒙,几人闹完笑定后,叶如思看着颜宝儿忧虑道:“也不知你五哥会如何?” 宋怀雪也敛了笑,她也担心呢。 颜宝儿撇了撇嘴,“应当是没事的,要是我爹今晚还不放人,我就哭给他看!” “你哭了你爹就肯放?” “当然!”颜宝儿得意洋洋道,“上次我爹要教训我五哥,我五哥就躲到我房里来了,我眼眶一红,我爹立马就将棍子丢到窗外去了! “噗嗤!”叶如蒙听得忍俊不禁,真没想到这颜将军看起来威风凛凛,又怕妻子,又疼女儿,这面上还真的看不出来。 几人又开始说笑起来,叶如蒙连忙打住,“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和小雪去休息了!我今日起得早,这会儿可困了!”叶如蒙说着,还若有其事地打了个呵欠。 “去吧!”颜宝儿斜躺在罗汉榻上,一本正经地“逐客”。 叶如蒙娇瞪她一眼,拉着宋怀雪出了茶室。 作者有话要说: ☆、心病自医 出了游廊, 叶如蒙挽着宋怀雪的手走在撒满暖阳的庭院里, 叶如蒙忽然放慢了脚步, 看向了宋怀雪。 宋怀雪微有不明,歪头看她, 叶如蒙咬了咬唇, “小雪, 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宋怀雪眨了眨眼, 她的眼睛比起宋怀远的眼,眼角处要圆润上一些,透着灵慧。 第96节 “小雪,”叶如蒙拉着她的手,“你知道忘忧姐姐医术很好吧?” 宋怀雪点了点头。 “那个, 思思姨娘的病拖了这么多年, 大夫一直没有都治好,自从忘忧姐姐帮她看了之后,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忘忧姐姐说只要再服了两个月的药,就能彻底根治了。” 宋怀雪依旧点头,思思姨娘的病她们都是知道的,每次只要纪姨娘的病稍微好一些,叶如思都会开心地说与她们听,可以说她们几个姑娘都是“见证”着纪姨娘的身体一日日好起来的。可是,蒙蒙说这些与她听做什么呢? 叶如蒙有些吞吞吐吐,“我觉得忘忧姐姐真的很厉害,可能比宫中的那些御医还厉害。”她紧了紧宋怀雪的手,“我可能不太会说话,可是我们两个已经是好朋友了,我能不能直接和你说?” 叶如蒙这般言语,宋怀雪已经猜出了一二,微微低下头来。 “小雪,你让忘忧姐姐帮你看一下好不好?我听我娘说,你小时候声音可好听了,”叶如蒙张开手抱住了她,轻轻蹭着她的鬓发,“我也想听你说话,听你叫我蒙蒙,听你笑。” 宋怀雪咬唇,低垂着长长的眼睫。她心虚得厉害,不知为何,她对着叶如思和颜宝儿都可以敞开心扉,可是一对上叶如蒙,心中却会生起几分异样。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起她大哥和颜多多都和她提过亲。 大哥和颜多多都这么喜欢她,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对他们一点都不上心。可是她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呀,她对她们几个朋友都这么好。 那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蒙蒙不喜欢颜多多和她大哥。宋怀雪心中惆怅,她替她大哥惋惜,可是颜多多,她觉得自己像是舒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心疼他。也是,颜多多因为她被颜将军打得不能人道,自己喜欢的姑娘也不喜欢他。 倘若……她帮颜多多娶到他喜欢的姑娘呢?这样他心里会不会舒服些?可是蒙蒙是她的朋友,颜多多不能人道,蒙蒙嫁过去了要是生不出孩子,那不是祸害她了吗? 其实想想,她模样也不是差蒙蒙很多,如果颜多多能接受的话…… 她之前就告诉过颜多多,若他将来讨不到媳妇,她就要嫁给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这句话的缘故,颜多多现在一见她就脸红,她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小雪,”叶如蒙见她沉默了这么久,心中愈发没底气,只能尽量说服道,“忘忧姐姐真的很好,人又温柔,她给你问诊的时候,我就在外面好不好?如果你不想也没关系的,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你以后还要来我家玩。”叶如蒙生怕她介怀,说出来的话软绵绵的。 宋怀雪冲她柔柔一笑,手语道:“没事,我去。”其实,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她一个哑巴,能不能嫁出去还是另外一回事。颜多多每次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时候,她总会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邻家大哥哥,而去忽略了他的身份——颜多多身为将军府的嫡子,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哑巴当妻子。 可若是要她做妾,那是不可能的,她爹娘兄长绝对不会同意。而且,将军府的人似乎都没一个纳妾的,颜多多四个哥哥都没有纳妾,也不知道他到时会不会……毕竟他一直很不听话,平日里还老爱和他爹对着干。 宋怀雪开始苦恼起来了,她要上哪去找一个配得起颜多多,又不嫌弃他不能人道的姑娘呢?若从她的朋友中找,不行,她真不能这么祸害她们。 叶如蒙拉着宋怀雪的手走入书房的时候,忘忧就看到了宋怀雪一张雪白的小脸皱得像个苦瓜似的。 忘忧打笑道:“宋姑娘是刚刚吃了黄莲不成?” 宋怀雪回过神来,连忙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叶如蒙拍了拍宋怀雪的手,笑道:“放心吧,忘忧姐姐不仅人长得漂亮,又温柔,而且她平日里给我开的药呀,都是不苦的,吃完药还有糖吃呢。” 忘忧听得掩嘴直笑,“你这小丫头,下次给你尝尝苦的药。” “才不要!”叶如蒙吐了吐舌头,拉着宋怀雪在老榆木弯腿罗汉榻上坐下,“你在这儿给忘忧姐姐看一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宋怀雪点了点头,叶如蒙看着忘忧温柔的笑脸,放心极了,脚步欢快地踏了出去,只是踏出去后,人便倚在了门边上,她心中有些紧张,双手合十许下心愿——希望小雪的哑疾忘忧姐姐可以治好。 小雪人长得就像个雪团子似的,性子乖巧又可爱,任谁见了都会喜欢她。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上天却让她不能开头说话。叶如蒙时时在想,这一定是上天的嫉妒,所以不肯让她那么完美。 叶如蒙有时在想,如果她变成了一个男子,要娶认识的一个姑娘为妻,包括她自己在内,那她一定会娶宋怀雪。她有时还不怎么喜欢自己呢,也就只有容看得上她。叶如蒙想到了他,唇角弯弯一笑。 叶如蒙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对宋怀雪这么好,不仅仅是因为她喜欢她,其实更因为宋怀雪是宋怀远的妹妹,她在无形中已经将对宋怀远的愧疚转移到宋怀雪的身上来了。 叶如蒙出了走廊,躺在吊着的藤编摇椅上晒着太阳,一边闭目小憩,一边等宋怀雪出来,冬日阳光暖和,这摇椅是鸟巢状的,躲在里面还可以避风,叶如蒙躺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紫衣唤醒她后,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怎么了?” “宋姑娘在书房榻上睡了,姑娘要不要进去里面睡一会儿?”紫衣问道。 叶如蒙坐了起来,看着紫衣身后的忘忧后,打起了精神,“忘忧姐姐,小雪怎么样?” 忘忧上前一步,柔声道:“我看了一下,宋姑娘并无问题,之所以失语,应该是自己不肯开口说话。” “自己不肯?”叶如蒙吃了一惊。 忘忧摇头,“确切来说,是心中的自己不肯说话。她幼时可以言语,只是病后不能言语。我有两种猜测,一是她生病的前后,受过严重的惊吓,自此闭口不敢言语;二是幼时受到忽视,生病时受到从未有过的重视,致使她下意识地闭口不想言语,以寻求长辈们的关注。” 叶如蒙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忘忧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她自己想,是可以开口说话的?” 忘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除非得她自己非常非常想开口说话,想到可以突破她心中的障碍。这个非常难,一般人都是说服不了自己的。” 叶如蒙进到书房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忘忧说的最后一句话——小雪的病我治不了,这是心病。 她看见宋怀雪缩躺在榻上,背对着她,叶如蒙除了鞋子,轻轻上榻,还未躺下,便听到了宋怀雪轻轻吸了吸鼻子的声音。叶如蒙看过去,看到她耳朵红了——她在哭。 叶如蒙心中有些难受,从她身后轻轻抱住了她,“小雪,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开口说话,你要相信你自己。” 寥寥几语,她说来轻松,可是对于宋怀雪来说是何其地艰难。她自小寻医问药多年,许多大夫看完都是无奈地摇头,有一些还会开药给她,吃完那些苦涩的药,她只觉得喉咙不是发痒就是发疼,可是忘忧姐姐却说——你这病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能不能开口说话,只在于一人,那便是你自己。 宋怀雪转过身子来,双眼泛红,比划道:“我真的,很想,很想,开口说话。” “我知道。”叶如蒙往上移了移身子,轻轻抱住了她,让她的脸埋在自己怀中,“我当然知道了。小雪,你要靠你自己,也要相信你自己。你难道就不想,唤宋叔叔和婶婶一声爹娘吗?唤一声大哥二哥吗?将来你遇到喜欢的人了,你就不想唤一声他的名字吗?你们成亲了,你也会很想很想唤他一声夫君吧?”叶如蒙的声音柔软而坚毅,带着一种徐徐的诱惑。 宋怀雪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身,轻轻啜泣着。 叶如蒙也有些神游了,她又想起了他。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她喜欢唤他容,待到明年他们成亲后,她就可以朗朗地唤他一声夫君了。 “小雪,”叶如蒙轻轻推开了她,看着她泪光盈盈的眼,“你会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亲口说一声你喜欢他吧?” 宋怀雪怔了怔,她当然想,她想要亲口告诉颜多多——如果你娶不到媳妇了,就娶我吧,我不嫌弃你。他应该也不会嫌弃她吧?颜宝儿、颜夫人还有颜多多,他们颜家人都不是看重门第之人,平日里与他们相处,他们都是平易近人的。 宋怀雪看着叶如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了,已经感受到那种美好了。宋怀雪不由得打手语问道:“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吗?” 叶如蒙一怔,低垂下眼,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很喜欢他。” “不是我大哥?” 叶如蒙咬唇,摇了摇头,“对不起。” 宋怀雪轻轻捂住她的口,缓缓松开,双手柔柔动作着。 晓云并不在,叶如蒙只看懂了宋怀雪告诉她“不要说对不起”,再往后的手语便没有看懂了,她微微一笑,知道宋怀雪的体谅。 叶如蒙掏出帕子轻轻拭了拭她脸上的泪,平躺回床上,深呼吸了一下,“你大哥人很好,容貌言行都无可挑剔,现在想想,若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遇到他,或许我会对他一见钟情吧。”叶如蒙顿了顿,“可是每个人的心都很小,小到只能放下一个人。有时又很大,大到可以放下所有与这个人的相关。我心中有了一个他,就再也不能放下其他人了。” 晋/江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大猫:蒙蒙,你和小雪在干什么!qaq 宋怀雪(惊恐得连连摆手) 大猫:蒙蒙,你放开小雪,有什么冲我来! ☆、逍遥小侯爷 逍遥侯府。 氤氲的净室内, 一个香樟木浴桶中盛放着满满的白色羊奶, 浴桶中倚坐一人, 两肩略有削瘦,脖颈处及肩臂的肌肤比羊奶还要雪白, 往上看, 五官面容当可称得上绝色倾城, 只是脸颊处上的两团红血丝看上去显得有些突兀, 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这天仙般的玉人儿的脸上。 此时净室中只有空灵轻响的水声,净室外,却由远而近地传来了匆促而咯有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外便响起了丫环的声音, “小侯爷, 您不能进去!姑娘还在沐浴呢!” 叶如瑶听了,双耳微微一提,又舒缓了下来, 他不敢进来的。 门外传来了一个清润又有些着急的男子声音,“瑶妹妹都洗了多久了,快唤她出来!我真的有急事找她!” “奴婢知道了,小侯爷您先回避一下。” “我当然知道!你们伺候的手脚放快一些!” 叶如瑶不屑地撇了撇嘴,门外这人这是她的表哥——逍遥小侯爷朱长寒。她三姨母柳若诗嫁给逍遥侯后,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打小就宠得不得了。这朱长寒长她两岁,从她有记忆起就爱跟在她屁股后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十足一个跟屁虫。 她小时候还挺喜欢他的,只是后来有了融哥哥后,她便渐渐地疏远了他了。到后来,她越长大便越觉得他讨人嫌,更懒得去搭理他了。若偶尔遇到了肯搭理他一下,那也只是为了顺便气一气叶如漫。 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叶如漫喜欢朱长寒。她和叶如漫同为朱长寒的表妹,可朱长寒却只对她上心,小时候,朱长寒爱跟在她后面,而叶如漫则爱跟着朱长寒后面。长大后,叶如漫因着朱长寒厌恶她,她也是知晓的,可是她不屑于与她争来夺去,这朱长寒本来就是她不要的。 她从静华庵偷偷搬来这逍遥侯府的时候,她知道,这朱长寒肯定是乐坏了,冷夜里还随着侍卫偷偷上山来接她,可是一见到她,却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她这才知道,自从她上山后,朱长寒也经常上去,还常常守在庵堂门口,不止如此,他每日都托人捎吃的穿的用的给她,谁知道东西竟是没一样到她手中的。那日一见了她那副鬼模样,当场便心疼得哭了。她也哭了,为自己,她自己都觉得委屈得不得了,能活着下山来实为不易。她也怨他,她当时偷偷下山遇到那两个痞子的时候,怎么就没碰到他呢? 哭定后,叶如瑶便觉得这一切都过去了,未来还有大把好日子在等着她。可是这朱长寒呢,每日看到她仍是一副心疼得食不下咽的模样,她一见他这模样就心生烦躁。 叶如瑶沐浴完后,命丫环给自己全身上下涂抹上了一层厚厚的香雪膏,从脖颈到脚底,一处都不放过,待按摩到香雪膏全部吸收后,才在丫环的服侍下从容不迫地穿上了衣裳。 她坐在梳妆镜前,一个丫环给她梳理着长发,两个立在一旁递着首饰,还有两个跪在她脚下,熟稔地用香雪膏按摩着她的双脚,这双脚得涂抹多几层才行。这整整十两银子一瓶的香雪膏,她一次就能用掉一瓶多,她一点也不心疼,她娘和姨母家有的是银子。 叶如瑶舒缓了一口气,舒服,这才是她要过的人生。回想庵堂的那段日子,就像是一场恶梦,她现在晚上睡觉还会梦到静华庵,哭着醒来。所幸,醒来后的她是睡在这像棉花一样温暖又柔软的拨步床上。那样的日子,她是打死都不可能会回去过的了。因着这事,她都恨起她祖母来。她以前还敬她是她的祖母,毕竟在她年幼时,祖母也是很疼她的,她还想着长大以后好好孝敬她。可在庵堂的那段日子,却渐渐磨灭了她们的祖孙情!她呆多一刻钟,受多一点苦,便恨上她几分。现如今,她只巴不得她快点去死!当知道施嬷嬷死了的时候,她开心得只想大笑!就是这个施嬷嬷,害得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她恨死了她!可惜,只让她死得太痛快了,若她还活着落到她手中,她一定要让自己受的苦在她身上百倍奉还! 叶如瑶闭目养神,任丫环们服侍着,门外又传来了丫环的催促声,她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朱长寒这是怎么了?急得跟什么似的,别人家这个年纪的都可以当爹了,就他整日还像个小孩一样。 穿戴整齐后,叶如瑶懒懒站了起来,“让表哥去侧厅等我吧。”她摸了摸柔顺的发髻,又搓了搓柔滑的双手,这手上还有一股浓浓的香雪膏的味道呢。 侧厅里,一身穿绿色团花暗纹锦衣的少年已是坐立不安,他坐在位上喝一口茶,便忍不住站起来来回地踱步,急切眺望着。 少年身量清雅,五官俊秀,明眼人一看,便知其是个容貌出色、出生富贵的少年郎。若真要在他五官中挑出点儿毛病来,便是眉色略淡,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少了些男子当有的魄力。 此时此刻的他眉头紧皱,急得脖颈都有些红了。他按捺不住,可刚一转身,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表妹姗姗来迟。 叶如瑶穿着一袭桃红色的齐胸拖地襦裙,肩绕一抹黄底海棠花纹锦绫披帛,她梳着垂挂髻,髻上插着她最爱的金步摇,雍容雅步缓缓朝他走来,如同天仙下凡。 朱长寒又一次看呆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美人儿?这才是他的表妹,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将自己打扮得精致奢华,就像是这个世上最尊贵最娇气的人儿。 他只记得自己从记事起便开始喜欢她了,他小时候就觉得她漂亮得不像话,长大后,她果然生得比谁都美。他爱恋了她整整十四年,除了她,世上再也没有其他女子能入他的眼了。 “表哥,你这么急有什么事?”少女柔柔的话语声将他点醒,朱长寒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了正事,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几个丫环,命令道:“你们下去。” 丫环们福身,退到了不远处。 叶如瑶略有不满,不过她知道他的心性,定然是不会对她做出什么逾越之事的,便随了他了。 “表妹,你听我说。”朱长寒上前一步,可怕唐突了她也不敢离她太近,只压低了声音道,“我今日从宫中得了消息,二皇子向皇后娘娘请旨要娶你为王妃!” “什么!”叶如瑶一听,身子都有些趔趄了。二皇子祝司慎! 这二皇子她见过不少次,有时她也能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二皇子对她的爱慕,可是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过呀,如今怎么会如此坦然地向皇后娘娘求娶她呢?不对,以她现在的声名,二皇子怎么可能会要娶她为王妃?叶如瑶一下子脑子都乱了。不过,融哥哥也是在那件事之后才和她断绝了关系的,莫非这二皇子一直偷偷爱慕着她,如今见融哥哥和她撇清了关系,便再也按捺不住,宁愿让自己落下骂名也要娶她为妻? “表妹,”朱长寒急道,“还好皇后娘娘没有答应,你千万不能嫁给二皇子!你知道二皇子府中有多少妾侍吗?我去向姨母说,让她向皇后娘娘请旨,我娶你为妻好不好?我发誓,我要是娶了你,我绝不纳妾,我就娶你一个人,我以后每天都听你的话……” 叶如瑶这会儿心乱如麻,听得他一直聒噪个不停,愈加烦躁起来,“表哥你闭嘴!” 朱长寒被她高声一吼,连忙闭嘴,有些委屈地看着她,叶如瑶知自己语气有些过了,忙放软了声音道:“表哥你这样说得我很烦,你容我想想先。” 朱长寒连忙道:“好好好,你别急,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你放心,一切有我。”他连连拍着自己并不强壮的胸口。 叶如瑶抿唇不语,好在她娘今晚要过来,今晚,她一定要和她娘好好商量。她一点都不喜欢二皇子,她听她爹说过二皇子这人不似表面上的那般和善,而且有时见她见到他,总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笑里藏刀——她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 叶府这边,叶如蒙刚沐浴完,直接裹着一条大浴巾便跑出来了,屋子里暖和得紧,一点也不冷。只是如今冬日天气干燥,沐浴完要抹一些雪肤膏才行。叶如蒙除了睡鞋,赤着脚踏入拨步床月洞门内,小跑几步便蹦上了结实的大床,将三层帷幔放下后,才除下浴巾,慢慢给自己身子涂抹着雪肤膏。 涂抹完上身和双腿,屁股也要涂!叶如蒙才刚跪了起来,床头便响起了摇铃声。叶如蒙心一急,差点都跪不稳了,连忙起身摇铃,慌乱之下竟摇了好几下。 第97节 不对,这不是不想见他的意思吗?叶如蒙连忙又摇了一下。不对,这不是让他立即上来的意思吗?她又连摇了两下,一下子自己都给整晕了,忙急急唤了紫衣过来,“紫衣,你让他等我一下!” 紫衣笑道:“姑娘慢慢来。”紫衣轻拧开关,俯下身去低身和暗道口下的祝融说了些什么,便合上了木板,退了出去。 叶如蒙穿好衣裳后便跑去打开了开关,一头乌发还来不及梳理,只斜斜挽着,鬓角处还有些湿润。 祝融一见到她,便凑上来想偷个香吻,叶如蒙一只小手便将他的脸按了过去,瞪他一眼,“不知羞!” 祝融笑,又凑了过来,将头埋在她脖间,深嗅着她身上的芳香,“想你了。” 他这话说得叶如蒙心中一甜,只娇羞一笑,便没有说话了。 祝融将她抱了起来,放她在梳妆台的描金红木鼓凳上坐下,鼓凳上覆着暖和的软垫,坐着极其舒服。见她坐好了,祝融随手抓来一张紫衣她们坐的小杌凳坐下,他一只手从台上取了一只桃木月梳,另一只手将她发上斜插着的百合簪取了下来,这是他亲手雕的,她喜欢得紧,他心中也欢喜。百合簪一取下,她绸缎般的长发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祝融取了她的一小截发梢,放在手中轻轻梳理着,待梳理柔顺了,便往上一点,就这么一点点地往下梳理着,极其细致。 叶如蒙心中有些紧张,他双手这般温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给她带来了一种异样的感受,这是一种比他的手触摸着她的脸颊还要烫人的一种感受。从头皮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就像是……他在爱抚着她,她像是被他的一双手抚遍了全身,而他却对此浑然不知。 叶如蒙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只觉得身子都有些发软了,觉察到她的不安,祝融停了下来,关切问道:“怎么了?梳疼了?” “没有!”叶如蒙连忙摇头,将脸别了过去。 “怎么脸红了?”祝融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这小丫头,梳个头还能脸红成这样,她要是喜欢,他以后天天都给她梳头。 叶如蒙轻轻打掉他的手,红着脸转移话题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今日要去吃古董羹她是知道的,可现在时辰还早着呢。 祝融比了比手上的月梳,“过来为夫人梳发。” 叶如蒙脸一烫,抬手轻轻弹了弹他的眉心,“净说胡话!” “什么胡话?”祝融厚着脸皮凑上来,“你就是我夫人了。” “不害臊!” 祝融笑,每次她骂他,来来回回是这几句,笑中带骂,他听得乐开了怀。 二人正甜言蜜语着,门外忽然响起两声极轻的敲门声,很快,响起了紫衣压低的声音,“姑娘,依依姑娘过来了。” “哦!知道了!”叶如蒙连忙站了起来,将祝融往密道口推,“快快,快去躲一下。” 祝融拧了拧眉,怎么弄得像个奸夫一样,“我去上面。”他说着足尖一点,轻轻一跃便上了横梁。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娘子居然给我撩动情了,我怎么不知道!没人告诉我!qaq 本喵在一本正经地梳头发!青时没说正儿八经梳头发也能撩妹的! 青时手册: 关于头发篇—— 一、闻。埋在她发间,深嗅,深嗅,再深嗅,然后深情看着她:你好香。 二、吻。不要老是亲吻她的脸,唇。有时,可以在她发上轻轻落下一吻,轻得像一片雪,温柔的一吻,更能让她感觉到你对她的珍爱。或者亲吻一下她的鬓角,若她也含情脉脉,可以从鬓角处慢慢转移到眼角眼梢,慢慢地……攻略。 三、插。试试五指插-入她的长发中,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233333 矮马谁打我! ps:朱长寒非叶如瑶cp,叶如瑶cp预计会在下一章出现,他是本文的终极大boss,虽然出现得很晚,但其实他主要是幕后工作人员。 ☆、二皇子 祝融上去后, 叶如蒙唤了一声, 紫衣蓝衣二人便进来伺候着了。 一会儿后, 门外传来一言的声音,“姑娘, 依依姑娘求见。” 蓝衣这才前去开门, 依依进来后, 见紫衣正在为叶如蒙梳发, 上前来柔柔唤了她一声。 叶如蒙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紫衣给她梳理着长发,手中还执着一把长柄雕玫瑰花铜镜,笑问道:“你怎么过来啦?” 容就伏在她头顶横梁上,叶如蒙有些不自在,他要是掉下来了她是要冲上去捂住依依的嘴好, 还是大喊有刺客好? 依依有些羞赧笑道:“我今日见你们在讨论平绣, 有几处走线不太明白,想来请教一下你。” 叶如蒙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要说刺绣, 紫衣的手艺可比我好多了,你请教我还不如请教紫衣。” 紫衣笑道:“其实我们院里,小唐绣艺是最好的,依依姑娘若不介意,让小唐去您院子里给您说说?” 紫衣这话说得有些不好,依依来这院里明显是想要讨好叶如蒙,与她更亲近些的。可叶如蒙今晚有事在身,便将她推给了紫衣,而紫衣有心试探她,转而又将她推给了小唐,还给推出了叶如蒙的院子。 若是敏感些的姑娘,保不准就生出一种寄人篱下被人嫌弃的感觉来了,可依依就像没意识到似的,反而一脸感激道:“自然是不介意的,若小唐姑娘愿意指点一二,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依依姑娘客气了,谈何指点。”紫衣让蓝衣出去将小唐唤进来,心中有些生疑。这个依依看似单纯,可是她的直觉又告诉她,她有些不简单,她只能暗中再观察一阵子。 蓝衣出去后,依依柔声道:“蒙蒙,其实我这次过来,主要也是想谢谢你。我昨日刚来的时候心情不好,对你有些冷淡,可你却不介意还这么照顾我。”依依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我现在真的好很多了!” 叶如蒙听了开心得很,咧嘴直笑,“你能看开就好!其实……我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过得开开心心的,不要辜负好时光!”她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十四五岁,正是最美好的时候。 依依眸底略一怔愣,面上仍是惬意的笑容,一脸真诚道:“谢谢你。” 紫衣垂目,这马屁拍得真有技巧。 片刻后,小唐随蓝衣进到屋内,依依微笑道:“那今晚就和你借一下小唐。我……我明日早上还可以过来你这里吗?” “当然可以啦!”叶如蒙很是欢迎,“你过来,我们可以和宝儿她们一起煮茶吃!不然冬天一个人呆着得有多冷啊!” 依依听后,笑颜更甚。 依依离开后,祝融如同一只黑色的燕子轻巧落地。 紫衣福了福身,也退了出去。 祝融眸色略重,一只手轻轻捧起叶如蒙的脸赞道:“蒙蒙今日表现还不错,知道不能往上面看。”她其实还是有一些紧张的,只不过眼睛不敢往上瞟,一直盯着手中的镜子,所幸她这会儿在梳妆,多照一下镜子倒算人之常情。 只是,此事倒是他疏忽了。 “我当然知道啦,我又不是傻子。” 祝融摸了摸她的头,“只能对我傻。”他的手顺着她的脸颊滑到她的下巴,轻轻抬起了她的脸,审视着,“蒙蒙今日真漂亮。” 他这话说得突如其来,叶如蒙脸一下“唰”地就红了,祝融心情大好,在她唇上亲啄了一下。 叶如蒙捂住自己的唇,有些难为情,便借口埋怨道:“整日隔着面巾,也不知你这面巾多久洗一次。” “每日都换的,”祝融认真道,“每次取出来的时候都是新的,不信你闻闻,有皂香味。”祝融凑了过去,这模样反倒像是在讨吻。 叶如蒙有些羞涩,忙将他推开了。 祝融想了一会儿,后知后觉问道:“还是蒙蒙希望,我不戴面巾亲你?” “才不是!”叶如蒙连忙顶嘴。 祝融笑,“蒙蒙,我还有些事,你先准备一下,我呆会儿过来接你。” “嗯。”叶如蒙点了点头,可是祝融却不是往暗道里走的,而是走向了窗口。 “你去哪呀?”叶如蒙问道。 “我去和你爹商量些事。” “哦,那你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嗯。”祝融话落音,身影便消失在了窗口。 祝融出去后,吊在屋檐下,朝门口的紫衣使了个眼色,紫衣会意,忙跟去了书房。 祝融立在书房里,问道:“这个依依的身份是谁查的?” 紫衣一怔,“暗卫部传回来的,是林中猎人之女,其父也确实是被黑熊撕裂身亡,还有叶长倾亲眼为证。属下试过她身手,她不会武功。” 祝融沉思片刻,“她的身份我另外派人去查。现在,你,蓝衣还有一言留心注意她,其余人照旧,若她出现在蒙蒙身边,你们三人中至少要有两人陪在蒙蒙身边。另外,让忘忧试探下她是不是懂医毒。” “属下知道了。” 祝融离去,很快便到了叶长风院子里。 叶长风此时正在书房里与梁安商谈杂事,梁安见祝融到来,退了出去。 祝融来后,直接拧开墙上的犀牛望月铜鎏金壁灯,随着壁灯的转动,壁灯深处传来机关咬合的声音,一个小巧的黄花梨木书柜往侧面渐移开来,书柜后立现一个暗室入口。 祝融抬脚跨了进去,叶长风跟上,书柜缓缓合上。 密室里,祝融直截了当便将叶如瑶被替换出来,施嬷嬷身亡之事说与了叶长风听。叶长风气得胸口都闷了,施嬷嬷虽然总爱板着脸,但她处事向来大公无私,幼时也极其疼爱他和七弟,没想到柳若是既然如此歹毒,竟对她下此毒手。 祝融见叶长风身形不稳,淡淡开口劝慰了几句,继而将祝司慎求亲叶如瑶之事说了,“我看柳若是是准备投靠二皇子了。” 他在静华庵中对叶如瑶的出手太过明显,想来柳若是也猜到了一二。他与太子何其交好,柳若是知他们七房不可能再与他交好,便决心转而投靠二皇子了。 叶长风愤道:“二皇子心术不正,七弟这是与虎谋皮!” “此事恐是柳若是自作主张。”祝融问道,“先生何以看出二皇子心术不正?” “在其位谋其职,”叶长风顿了顿,“我也是听蒙蒙说的,按照蒙蒙的说法,想来二皇子早有篡位之心,可平日里却见他恭谦谨慎,可见其心机深重。” “确实,不过此生轨迹有变,圣上已开始怀疑他,是以他才会求娶叶如瑶,故意惹怒圣上,制造出他无心皇位的假象。” “若柳家真投靠了二皇子……”叶长风有些担忧。 “先生不必担心,柳若是不过一个跳梁小丑,镇国公是有远见之人,再疼女儿也不可能会和她一起糊涂。”祝融觉得,柳若是此举还有些赌气成分在内,似乎是想告诉他——我女儿就算成不了容王妃,还可以当二皇子妃,并不是只能依攀于他。 叶长风想了想,点了点头,至于柳若是的大哥镇国将军柳若荣,他一点会儿也担心,镇国将军一家人忠肝义胆,只会忠于国君。 祝融顿了顿,“先生觉得,你六弟为人如何?” 叶长风不明,思虑片刻后道:“他心性恣意洒脱,少年时略有放荡,今已多有收敛。” 祝融问的当然不是这个,又复问道:“你觉得他可会投靠二皇子?” 叶长风一惊,“断然不可能!他无心朝政,一生只羡闲云野鹤。” 见祝融沉默,叶长风又道:“我叶某人以性命担保,我六弟品性纯良,忠君爱国,断然不会做出有辱家国之事。” 祝融和善道:“先生无需介怀,我只是问一问罢了。”若他没记错,这个依依前世是二皇子的人,今世怎么会成为一个猎户之女?若二皇子安插人到叶长风身边…… 两日后。 二皇子祝司慎在皇上面前跪请求娶叶如瑶为王妃,引发龙颜大怒,令其回府禁闭十日。 五日后,二皇子生母李贵妃向皇后娘娘求情,皇后娘娘在圣上面前好言相劝,圣上松口,同意二皇子将叶如瑶纳为侧妃,不得扶正。 皇宫外,金碧辉煌的二皇子府。 这座七进的府邸是去年圣上在祝司慎及冠时所赐,建得大气辉煌,也是准备给祝司慎成婚之用。大元朝皇室先祖留有遗训,为免皇子龙孙沉湎于女色,皇子们满十六方可经人事,十八后方得成婚。 第98节 宫中的消息传回二皇子府的时候,祝司慎刚洗浴完,穿着松垮的中衣,赤着脚踩在屋内的万字福纹羊羔茸毛毯上。 祝司慎生得一对浓眉,目深而鼻高,鼻尖处略有下弯,嘴唇微微有些厚,下巴上有一道深深的美人沟,模样来说不如祝司恪明朗俊逸,却极具男人味。 他斜斜地躺在单翘头紫檀木贵妃榻上,只手撑头,慵懒开口,“不得扶正?”他略有嘲讽一笑,他还真的从来没想过要扶正叶如瑶。 像叶如瑶这样的美人世间少有,但也不是绝无仅有。他承认,多年来,他看着她日渐美丽,确实心动,只是碍于祝融那个黑面神,从未打过她的主意。只是今时,已经不同往日里了。 “殿下,”一名内侍匆匆而入,跪在地上禀告道,“启禀殿下,楼里传来消息,蓝美人怀了身子,已经三月有余。” 祝司慎微微敛目,笑道:“传唤她来。”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祝司慎是个变态!然后,他还是个变态!最后,他真的是个变态! ps:之前发现有小天使的留言没办法回复(后台没有回复窗口,前台直接看不见),然后晚上一看,直接显示被删除了,不是我删的!qaq 这个小天使id尾号4580,真的不是我删的哦,晋江又抽了。 ☆、真假痴情人 蓝美人被内侍带入屋内的时候, 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自从知道怀了身子以来, 她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 生怕被人知晓,谁知道还是隐瞒不住被人揭发了出来。 一见到祝司慎, 她便匍匐在地上, 朝他爬来, “殿下, 妾身知错了。妾身只是想……只是想为殿下诞下一儿半女,妾身……妾身深爱着殿下啊!” 祝司慎看着她,朝她招手示意她再靠近一些,蓝美人爬行几步,人抖得像筛糠一亲。祝司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唔……确实是个美人, 鹅蛋脸,柳叶眉,巧鼻樱口, 肌肤赛雪,他看着她灿然一笑,“你是爱我的人?还是爱我的身份?” 蓝美人颤巍巍道:“自然是……是爱殿下的人。” 祝司慎笑容更深,“是啊,生下我的庶长子,或是庶长女。” “求殿下饶命!”蓝美人连连磕头,虽然地上铺了柔软的茸垫,可因其用力过猛,没下蓝美人便磕得额头赤红一片。 “饶什么命。”祝司慎好笑道,抬手将她轻扶了起来,手探向了她的下-身。二皇子府中有个公开的秘密,就是府中所有的婢女美人,都是不着亵裤的。 “坐下来。”祝司慎笑道,淫邪的目光已说明了一切。 蓝美人眼泪掉了下来,殿下这话,她可不会傻到以为殿下是让她坐到贵妃榻上。她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颤着腿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殿下在房事上有着异于常人的英勇,平日她们服侍殿下,至少都要有三个美人结伴同床,在被殿下宠幸上一夜后,姐妹们第二日都会下不了床。刚开始殿下会很温柔,可一旦她们动了情,便会极其粗鲁,惹得她们喊声一个比一个大。 今日的祝司慎,没有任何前戏…… 贵妃榻周边,立着不少丫环也跪着不少内侍,他们双目垂视,对着榻上传来的蓝美人痛苦的呻-吟声视若罔闻。 当蓝美人摔倒在地的时候,内侍即刻上前查视她腿心,而后禀报道:“殿下,尚未见红。” 祝司慎微微蹙眉,觉得有些恶心,轻轻咳嗽了一声。 闻言,角落里立着的美貌丫环立刻碎步上前,跪倒在祝司慎榻前,仰起头来张开樱桃小口,盛住了祝司慎口中吐出的一口清痰,咽了下去。 这些貌美的丫环,是祝司慎私养的美人盂。所谓美人盂,便是一件用活人做的“痰盂”,作用是盛接主人咳出来的痰唾。这是前朝宦臣遗留下来的风气了,当时的豪族富户对此举争相效仿,谁家权势熏天财大气粗,谁家就要摆个活生生的美人做“盂”,那“美人盂”越是光鲜漂亮,越能显得主人身份显赫。 这“美人盂”接了痰后,正欲退下,祝司慎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年纪约莫十三四岁,模样是生得极其出挑的,他兴致未减,将她拉入怀中,“美人盂”身子一瑟,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他勾唇笑问,“处子?” “美人盂”不敢看他,瑟瑟点头。 “放心,我会温柔待你。”他灵活的大手探入她衣内,极尽挑逗。祝司慎在房事上有个习惯,就是绝不亲吻女人的嘴。对于这“美人盂”,他也是第一次碰,纯属一时幸起,可是他连她脖子以上的都不想碰。 祝司慎双手挑逗着“美人盂”,看向了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的蓝美人,忽然停了下来,伸手从榻下摸出了一根寸长的物什,丢给了一旁跪着的内侍,“若是孩子出生了,你养。” 内侍惶恐磕头,“奴才不敢。”语毕上前拾起那物什,一把将蓝美人按倒在地。蓝美人挣扎哭喊道:“求王爷饶命!” 其余内侍见状,忙上前来按住她。 祝司慎笑,将注意力转移到身上这个生涩的小美人来。 如今天下人都知他爱慕叶如瑶,先前只是因着容王爷的关系一直将感情深埋于心,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宁愿顶撞圣上也要娶她为妃。在这等紧要关头,他身为一个“痴情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府上的美人生出乱子来,坏了他的计划。 因着叶如瑶被二皇子纳为侧妃,叶老夫人不好让她再在静华庵中待着,便派人将她从“静华庵”接回府待嫁。 叶国公府派出了王英来接她,叶如瑶哭哭啼啼的,说什么也不肯随王管家回去。她从小就只想过要嫁给融哥哥,什么时候想过有一天会嫁给其他人,更何况还是当侧妃? 逍遥侯夫人劝道:“瑶瑶,二皇子对你一往情深,就算他将来娶了正妃,凭着你的美貌,还有他的一片痴心,你还怕什么?” 在叶如瑶小时候,她确实很喜欢她,再加上自己的儿子极其喜欢她,两个小孩子青梅竹马的,她便一直想着将来让她当自个儿的儿媳妇,亲上加亲。谁知道后来让容王爷插了那么一脚,而且随着叶如瑶日渐长大,她这娇纵的性子是愈发难伺候,也越来越嫌弃自己的儿子。她的宝贝儿子可不是来给她嫌弃的,她宠爱她是一回事,却不会将她娶进门来祸害自己的儿子,更何况她这儿子还是单相思,谁人看不出来这叶如瑶一颗心都挂在容王爷身上。 今日叶如瑶回府之事还是瞒着自个儿儿子的,自从叶如瑶过来后,她这儿子也不爱往外跑了,天天宅在府里,伸长脖子等在叶如瑶经过的路上。今日好歹寻了个借口将他唤了出去。 叶如瑶拿帕子抹着眼泪,“姨母,我真不要嫁给二皇子,我不喜欢他!我娘答应过我,会让我嫁给融哥哥的!”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今非昔比啊孩子。”逍遥侯夫人语重心长道,“你就没想过,你在静华庵中过的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是谁一手安排的吗?” 叶如瑶一怔,眼泪都忘了掉,隔了好一会儿才慌张道:“是、是施嬷嬷,施嬷嬷看我不顺眼,所有才会和那些姑子们一起坑害我!还有凤华郡主她们、柳姨娘、叶如漫她们!”叶如瑶将与自己有过节的人都想了一遍。 “孩子,你回去好好问一问你娘,是谁有那么大的权势一手遮天,若不是淑妃娘娘出动了暗卫,只怕还不能将你顺利接下山来。” “不可能!”叶如瑶倔强道,只瞪大了眼看着地上,拼命不让眼泪落下。 逍遥侯夫人重重叹息了一声,“容王爷如今心悦叶如蒙,你对叶如蒙下了那般毒手,他怎能轻易放过你?你姨父昨日还跟我说,别看容王爷年纪轻轻,论其心狠手辣,不亚于朝中任何一人。” 叶如瑶眼泪终于掉下,整张脸惨白如雪。不!她不相信!融哥哥不可能会那样对她! “夫人!”丫环匆匆来禀,“小侯爷回来了!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 逍遥侯夫人面色一变,命令道:“拦住他!” 叶如瑶这边仍有些没回过神来,听了她这话,抬起眼眸怔怔看着她。 逍遥侯夫人朝她微微一笑,宽慰道:“瑶瑶你先回府去,姨母晚些时候去看你。”她说着转身离开,这个儿子,只怕府中的下人还没人拦得住。 果然,她迎出去的时候,朱长寒已经朝这边冲了过来,慌慌张张道:“娘!表妹呢!” “王管家已经将她接回府去了。”逍遥侯夫人冷淡道。 “娘!”朱长寒急了,“你知道他们要将表妹嫁给二皇子吗?还是当侧妃!” “我当然知道!” “怎么可以这样!”朱长寒气道,“她要当王妃我都舍不得,她怎么可以去给人当侧妃!我要找去找爹!我要让爹与跟皇上请旨!我要娶表妹!” “混账东西!”逍遥侯夫人气急,“你就没看出来瑶瑶一点都不喜欢你吗?堂堂男子汉,一点尊严都没有!瑶瑶她不是什么好姑娘,她哪里配得起你!” “娘!”朱长寒怒吼一声,第一次瞪着逍遥侯夫人,满脸悲愤,“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表妹!” “你……”逍遥侯夫人气得都有些站不稳了,这个一向乖巧的儿子居然敢这样和她说话! 朱长寒震惊地看着她,质问道,“在母亲心中,原来表妹就是这样的人吗?”他愤而甩袖,“在我心中,表妹永远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就算她不喜欢我,我也会一直喜欢她!就算让我一辈子给她提鞋我也愿意!” “混账!”逍遥侯夫人气得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打完之后,自己都有些怔了。“娘……娘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堂堂一个逍遥侯世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叫她怎能不气! 朱长寒捂着脸,愤愤道:“我就是要娶表妹,除了表妹,我谁也不会娶!如果我娶不到她,我就出家当和尚去!”他说完,转身就跑。 逍遥侯夫人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来人,给我拦住他!将他关起来!要是让世子跑出去了,全部杖责二十!” *** 丞相府。 后院柴房里,传来了些许压抑的呻-吟声,内里的人喘定气息后,低低说起话来,“小梅,银子你收好,快点去赎身,我在外面已经租了一个小院子,你出府后先在那里躲一阵子,我会抽空去看你的。” “可是……泉哥,我怕大少爷不肯放我走。” “那畜生被人打断了腿,活该!”汤泉啐了一口,“我看他这阵子也没心思记挂你了,只要郑管事肯松口,你走了他就没办法了。” “可是郑管事那边……” “没事,我刚刚已经给郑管事塞了银子,你尽管去。” “泉哥,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你别管!你安心就好。” “可是……” “快去,我还有事要忙。” “泉哥,你别做犯法的事。” “你放心,过阵子我们就可以成亲了。你快出去,等下有人来就不好了!” 一会儿,便见小梅从柴房门里探出了头来,东张西望后,她才悄悄地离开了。 小梅离开不久,汤泉也从柴房门里出来了,理了理衣襟,锁上了柴门。 路过后厨的时候,便见贺尔俊院子里的丫环从厨娘手中接过了一盅补品端走了。汤泉心生鄙视,这等畜生,吃了也是浪费! 他随口问厨娘道:“给大少爷的补品啊!” “是啊,”厨娘答道,“猪骨汤,谢姨娘炖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呢。” “谢姨娘炖的?” “可不是么,先前二少爷打了大少爷,谢姨娘为了给大少爷赔罪,炖了几次人参汤给大少爷,大少爷吃了喜欢。这次大少爷摔断了腿,谢姨娘也炖了几次。唉,谢姨娘真不容易。” 汤泉听了,笑道:“是啊。”他们都心知肚明,谢姨娘这么做是为了二少爷,可是她这样做,二少爷就能早日解除禁足回书院了吗?呵,不过无用之功罢了。 汤泉在后院处理了些杂务后,去贺尔俊院子附近溜达了一圈,正好碰见了谢姨娘守在景墙边,似在等着什么人。 汤泉眼珠子转了转,躲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下一章要生了。 杀手带娃日记:一个两岁多的小屁孩,今天一直在唱董小姐,董小姐,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唱出来的那种淡淡的忧桑和无奈,就差吐烟圈了。 ☆、双喜临门 一会儿后, 从贺尔俊院子里出来了一个小丫环, 丫环手上端着装有残羹的托盘。 谢姨娘连忙上前讨好问道:“大少爷吃了吗?” 丫环今日心情不错, 笑答道:“吃了,还说味道不错呢。” “那就好。我……我看看哈。”谢姨娘笑着, 上前轻轻捏起了盅盖, 果见一整盅猪骨汤都见底了, 欣慰笑道, “这就好,大少爷喜欢,我天天做给他吃。就是……”谢姨娘看了看,眼见四下无人,往她手中塞了一小锭银子, “就麻烦小香姑娘有空帮我们知君说说好话, 大少爷大人大量,别和我们知君计较了,求他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让我们知君早些去书院里,毕竟……明年春天就要会试了。” 这个叫小香的丫环笑着接了过去,“知道了。” 只是转过身后,小香立刻就敛了笑。她会说才怪,谁不知道大少爷和二少爷向来不对盘,她在大少爷面前提这个,这不是找骂吗?傻的才会说! 第99节 汤泉有些狐疑地摸了摸下巴,这谢姨娘对大少爷真好,对比二少爷还好咧。可是,若真的是为了让二少爷可以早些去书院,还不如去讨好夫人和老爷呢!讨好大少爷有个屁用! 贺尔俊这个畜生!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英雄,被打断了腿。不过想来,这打断他腿的那个英雄,应该和让自己留意他举动的黑衣人是一伙的吧?这黑衣人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眨眼便到了十五这日,话说这日,叶如蒙约了银仪公主去临渊寺上香,谁知道在临渊寺偶遇了容王爷,竟是破天荒地与容王爷愉快地交谈了一日。直到黄昏,容王爷才将她送回了叶府。 这消息传到叶国公府的时候,叶如瑶又抱住枕头痛哭了一场,将前来为她量身做嫁衣的绣娘们都赶了出去。 这个冬天,自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愁的是叶国公府的七房,风光热闹了多年的七房,今年第一次寂静低调了下来。往年过年来拜年走访的宾客络绎不绝,今年少了一大半还不止,来的大多还是冲着二皇子的面子来的。这叶如瑶虽然在外声名不好,可是就要当二皇子侧妃了呀,二皇子对她那般倾心,宠爱是在所难免的,保不准这七房因着叶如瑶和二皇子的关系又风光起来了呢? 啧啧啧,说书先生还为此感慨,这国公府七房,成在一女,败在一女!成败皆在此一女! 说说另一家喜的,这喜的么自然是叶国公府的长房了,这长房的叶长风如今在国子监混得风生水起,他的女儿叶四姑娘与容王爷往来也日渐密切,上元节那日,还与容王爷上街夜游呢,容王爷在聚宝阁一掷千金,买了花灯之冠赠予她。这还不止,你们猜猜同行的还有谁? ——太子殿下,金仪公主和银仪公主!啧啧啧,接下来,只怕这叶四姑娘要扶摇直上了! *** 二月初一这日,叶如蒙早早地起了身,盥洗后出了房门。只见门口那块寂静了许久的草地上,萌生出了不少嫩芽来。叶如蒙心情大好,这花园里的梅花未谢,院中的桃花已经开出不少花苞来。冬尽春来,他们家这些漂亮的花园很快就要被□□染尽了。 叶如蒙双手合十,立在桃树的花苞下,低声许愿道:“希望娘能平平安安生下弟弟。”一定要是个弟弟啊!可是……如果是个妹妹呢?叶如蒙这么一想,顿时有些心虚,仿佛会被未出生的小妹妹听见似的,连忙心想道,没关系的,是妹妹我也喜欢!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 叶如蒙许愿后,欢快着脚步朝她爹娘的院子里走去了。昨日的时候,她娘就说肚子有些疼,怕这两日就要生了。 早在半个多月前,产婆们便都陆陆续续住到府里来了,奶娘们也寻好了,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叶如蒙见了弟弟妹妹们那些小东西,只觉得心都要萌化了,一日比一日期待起来。 到了院子的时候,林氏已经躺在榻上疼得有些起不来了,忘忧在一旁喂她吃着红糖糯米粥。 叶长风今日还要当值,刚去国子监不久。大元朝有规定,若妻子产女,可休七日假,产子,可休十五天。光凭这一点,叶长风就盼着妻子能生个儿子出来,这样能在家陪她长久一些。 因着林氏要生产了,这几日颜宝儿她们也不敢过来,叶如蒙便一直守在林氏身边,今日更是寸步不离。 看着林氏疼得出汗,还得在忘忧她们的搀扶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叶如蒙心疼都都哭了,直抹眼泪。 林氏怕吓得她,到了中午的时候,硬是撵她回自个儿院子里休息去了。 叶如蒙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才得知林氏已经进了产房了,她连忙赶了过去,守在产房外紧张得不得了,好几次热泪盈眶,比谁都要着急。 “里面怎么没声音啊!”叶如蒙急得后背都冒汗了。 “姑娘放心,”紫衣安慰道,“还没生呢,现在先蓄点力气。” “我爹怎么还不回来啊!”叶如蒙又道,她爹不在,她着急得很,也害怕,她不想一个人承受这些。 “还不到时辰呢。”紫衣宽慰,连连拍着她的肩膀。 叶如蒙急得在产房门前走来走去,突然停了下来,“要不……派人将我爹先唤回来吧。”要是爹知道娘要生了,一定会赶回来的。 香南为难道:“可是夫人吩咐了,不要打扰老爷,等老爷散值归来即可。” “是啊,”香北劝道,“老爷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叶如蒙正紧张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林氏的一声叫喊,紧接着,桂嬷嬷就推门出来了,叶如蒙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上前去抓住桂嬷嬷,惊喜道:“生了吗?” 桂嬷嬷道:“哪有那么快!姑娘,夫人让你回自个儿院子呆着先。”林氏担心她,怕她听到生产的声音吓坏了。 “桂嬷嬷,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陪我娘!”叶如蒙朝里面高声喊道,“娘,蒙蒙在这,你别怕!” “夫人不怕,她是怕你怕!你在夫人还要分心担心你呢。” “娘,我不怕的!”叶如蒙连忙道,“我真的不怕,我是大人了!娘你别怕,蒙蒙就在外面等着你,爹就快回来了。” 桂嬷嬷劝道:“姑娘你听话,先回自个儿院子去。” “桂嬷嬷我求求你,你就让我呆在这儿吧,你就和我娘说我回去了,我不说话了,我不打扰她的,我就想陪陪她!”叶如蒙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桂嬷嬷还想说什么,有婆子从垂花门外跑了进来,“老爷回来了!” 话刚落音,便见一袭宝蓝色儒服的叶长风风一般地从门外跑了过来,在桂嬷嬷跟前晃了一眼,直接就冲进去了。 桂嬷嬷一怔,连忙跟了进去。 叶如蒙眨了眨眼,她爹……进去了? “夫人!”叶长风奔了过去,紧紧抓住了林氏的手。 林氏额上已冒出不少汗,看了他一眼,喘气道:“老爷你怎么又进来了……” “夫人,你别怕,为夫在这儿。”叶长风抓着她的手,连连亲吻她的额头,“你别怕啊!”他说这话,自己声音都在颤抖。怎么说呢,他夫人这胎已算高龄,他就担心这个,昨夜也是担心得一宿没睡。 “老爷,我不怕,你快出去。” “你真的别怕,你人平安就好,生男生女一样好,我都会疼他们。” “老爷你快出去!”林氏急道,生孩子时便意来得汹涌,这个关头哪里会忍得住。 “好好好,我出去。”叶长风见她真急了,连忙急步退了出去,在门外等候着。 “爹,娘怎样了!”见他出来,叶如蒙连忙问道。 “还、还好,还好!”叶长风连连擦汗,可是仔细一想,这肚子实在太吓人了,怎么这一胎会这么大!以前怀蒙蒙的时候,也就那么大一个,这胎几乎一个顶俩了,也不知是不是吃得太补了,这生出来得几斤几两啊!他怎能不担心! 叶长风候在门口,汗如雨下,丫环们端过来的茶一口就喝光了,连喝了几大杯,也不敢去出恭,生怕孩子在他出恭的时候就生出来了,后面干脆不喝茶了。对林氏的这一胎,他比生蒙蒙的时候还要紧张。 叶如蒙也急,手指咬得满是牙印,手中的帕子都快给她绞烂了。这都快黄昏了,弟弟妹妹怎么还不出来,娘怎么叫得越来越惨啊!生孩子怎么会是这样子的呢! 突然,里面传来了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叶如蒙一怔,和叶长风面面相觑,父女二人都屏住了呼吸。 “生了生了!”里面传来产婆欢快的声音,“恭喜恭喜,喜得贵子!” 叶如蒙怔怔的,突然跳了起来,紧紧抓住了叶长风,“贵子!爹!是弟弟!是弟弟!娘生了个弟弟!”她太过欣喜,喊得声音都变了。 “哈哈!”叶长风笑了两声,又忽地敛了笑,朝里喊道,“夫人呢!”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紧接着,又传出了一声婴儿微弱的哭声。叶长风心一沉,心情忽然大起大落,脸色惨白,人几乎又要冲进去了,可是下一刻门便被人打了开来,产婆满面笑容,喜气洋洋道:“恭喜老爷!喜得双生子!母子三人平安!” “双、双生子!”叶长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比出两根手指,“两个?” “是啊!”产婆笑得都都快看不见眼睛了,“两个健健康康的小公子!” “啊!”叶如蒙忽然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口,眼睛瞪得比牛还大,整个人呆愣了一瞬间,竟是喜极而泣,“两个弟弟!双生子!”她紧紧地捂住了眼,可是眼泪还是透过她的指缝汹涌而出,居然是两个弟弟!她有弟弟了,还是两个!这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叶长风仰天长笑,掀起长袍便大步跨了进去。 他们叶家有后了! “姑娘……”见叶如蒙还捧脸而泣,紫衣轻轻唤了她一声。 叶如蒙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她,埋头在她肩上哭泣道:“我有弟弟了。”她有弟弟了,有弟弟了!是弟弟!以后她不是一个人了! “姑娘,这是喜事啊,值得高兴的,怎么哭了呢。” “我、我是高兴!”叶如蒙连忙用手背擦着眼泪,“我高兴哭的。”可是她也难过,一想到前世,她的两个弟弟根本就没来得及降临人世,她怎能不难过,她一想到这就揪心似的疼。 叶如蒙擦泪后定了定神,拨腿就往产房内跑。 紫衣忙拉住她,“姑娘,等会儿,产房污秽,让他们拾掇去,我们先去睡卧里等着吧。” 产房旁边,就是早已准备好的睡卧,准备给林氏坐月子之用的,从产房到睡卧,有一道相通的门,林氏生完都不用出门来,直接就能送过去了。 叶如蒙在睡卧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两个奶娘各怀抱着婴儿过来了,襁褓颜色不同,一个蓝色,一个紫色。 叶如蒙心跳如雷,满怀希望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可是一看,脸立刻就皱成了苦瓜,怎么皱巴巴的这么丑啊!她连忙去看另外一个,可是也是大失所望,这个也一样皱巴巴的,明明是双生子,丑起来还各有各的特色。 “姑娘可要抱一下?”奶娘笑眯眯道。 叶如蒙一听,顿时高兴得乐呵呵的,可是又连连摆手,心中是既欢喜又害怕。他们看起来那么小,她怎么敢抱,可是……她忍不住想亲近些,就凑近他们,看看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吃醋 林氏被两个婆子担在床架上送了过来, 叶长风费力将她抱了下来, 放在柔软的美人榻上。 林氏脸色略有苍白, 气色还不算差,面上洋溢着新为人母的喜悦。她终于为叶家生下儿子了, 还是两个, 此生足以。当知道她生了两个儿子的时候, 她当时在想, 就算此时要她去见叶家列祖列宗,她也对得起他们了。 林氏才刚躺下,蓝色襁褓包着的小娃娃便哇哇大哭了起来,他一哭,另一个也紧跟着哭了起来。 “怎么啦?”叶如蒙慌得手足无措, “弟弟们不舒服吗?” 桂嬷嬷笑道:“饿了呀。”她从奶娘怀中抱了一个去林氏怀里, 林氏解了衣裳,将婴儿接了过来。这婴儿吃奶是本能的,一触到乳-头便止了哭, 使了劲地吮吸着,疼得林氏“嘶”了一声。 桂嬷嬷欣慰笑道:“这老大力气可大了,一出生那个脚蹬得!哭得也响亮!” “吃奶劲也大。”林氏慈爱笑道,看向了没奶吃还在哭的老二,有些心疼道,“快抱过来。” “有奶吗?”桂嬷嬷问道。 “有的,涨着呢。”林氏道,她这次奶水足得很,另一边已经开始溢乳了。她将老大往下移了移,桂嬷嬷抱着老二挪了个合适的位置,捏着林氏的乳-头塞到老二口中,老二立刻就止了哭,也开始吃起奶来。 叶如蒙羞红了脸,有些不敢看,隔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这两个小家伙闭着眼睛努着嘴吃得争先恐后,好像生怕有人和他们抢似的。 桂嬷嬷笑道:“老大六斤二两,老二六斤整。老爷,国公府那边人还等着呢,要去报了吗?” 叶长风这边早已笑得嘴都歪了,听了这话,微微合拢了些嘴,点了点头,“嗯,派人去报吧,如实报就好。” “祖母知道了,肯定开心极了!”叶如蒙欢喜道。 林氏听到这,才将目光从两个爱子的脸上移了开来,微微抬起头来,对上了叶长风笑意盈盈的眼,与他相视一笑。 叶长风在她榻旁坐下,看着吃奶的一对幼儿,抬眸对林氏感激道:“柔儿,辛苦你了。” 林氏低垂眼眸,笑而不语。 这老二是先吃饱的,忘忧接了过来,将他抱到旁边小榻上休息去了,小家伙一放下就睡着了,想来是吃奶吃累了。一会儿后,老大也吃到睡着了。林氏轻轻按了按,将乳-头从老大口中拨了出来,老大已经睡着,小小的嘴巴还保持着吃奶时圆圆的形状,看起来甚是可爱。 林氏怜爱地拿真丝帕子轻轻擦了擦他嘴边的奶渍,擦净后将他递给了桂嬷嬷。 两个孩子安顿好后,林氏问道:“孩子们的物什够吗?” 她真没想到自己能生出一对双生子出来,她先前倒是做了不少婴儿的小衣裳小鞋袜,因为不知男女,便男女各做了一份,深蓝浅紫,淡粉鹅黄都有。 “够的,”叶长风看向了忘忧,笑问,“忘忧早就知道是双生子了?” 难怪她命人备的东西都是备的双份,一份蓝色一份紫色,他初时还以为是有备无患,谁曾想竟是有两个。 “嗯,五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把出来是双生子了,不过看夫人当时情绪焦虑着,怕说了夫人焦虑更甚,便一直隐瞒着。”忘忧笑道,“其实也不是百分百确实,怕给了夫人空欢喜,还望老爷夫人莫怪。” “哈哈,”叶长风开心还来不及,“你们,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忘忧你也不提醒我一下,”林氏这会儿可愁了,“我还做了许多粉色的小衣裳呢。”小男婴穿粉色衣裳,让人看见了还不笑话。 第100节 叶长风怜爱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夫人现在就愁这个了?” 林氏笑。 这边,香南端来了刚熬好的热腾腾的红枣小米粥,问道:“夫人可要进食了?” “嗯,给我。”叶长风接了过来,坐在贵妃榻边上,舀起一勺小米粥吹了吹,以唇试了试温度,喂到她口中。 叶如蒙则趴在一旁的榻边上,左看一下老大,右看一下老二,想要记住他们。她觉得吧,这两个弟弟看起来好像长得不一样,又好像长得一模一样,这要是在外面见了,她还真的认不出来啊。 看着看着,叶如蒙突然心生感慨道:“娘,你说弟弟他们怎么长得这么丑啊?” 正在喂林氏喝粥的叶长风一听,可不乐意了,“什么丑!你刚生出来的时候更丑!” 叶如蒙听了,一脸委屈地看着林氏。 林氏笑道:“刚出生都这样,过几天就会长开了。” 叶长风也失笑,“你刚出来的时候,脸皱巴巴的,整个身子都红通通的,眼睛眯得像条缝一样,爹看了很久,都辩不出来你眼睛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谁知道几个月后,你那眼睛瞪得像黑葡萄一样大!你看现在,眼珠子多大!”叶长风越说越自豪,现在他家闺女是越长越好看了! 叶如蒙又仔细辨认着,“弟弟们好像长得像娘多一些,爹你看,他们下巴尖尖的。” “那长大后肯定像我。”叶长风得意洋洋道。 “为什么?”叶如蒙不明白。 林氏笑而不语,已是有些乏了。 叶长风乐呵呵道:“你刚出生的时候长得像我,后来越大,便越像你娘。” 刚开始叶老夫人抱到叶如蒙的时候,见她长得那么像自己儿子,还不相信是个女孩子,后面偷偷扒开襁褓看了,这才幽幽叹了口气。 叶如蒙还想说什么,却见叶长风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探头一看,她娘已经睡着了。 叶长风轻轻地给林氏盖上了软被,林氏面容疲惫,嘴角仍含着淡淡的笑意。叶长风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起身来到一旁的榻前。 他和叶如蒙立在榻前,看着两个熟睡的婴儿,父女二人忽然对视一笑。 叶如蒙轻声道:“爹,好了。”她眸光盈盈,满怀希望。 叶长风看着她,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嗯。” 直到晚上,叶如蒙才回了自个儿院子,虽然很累,可是也很开心。这个时候,她特别特别想见到容,她想告诉他,她有弟弟了。 叶如蒙一推开门,便见一袭黑衣的祝融立在鎏金铜仕女落地灯旁,她怔了一瞬,忽然朝他跑了过去,跳了起来双手攀住他脖子抱住了他!祝融忙手一捞,搂住她的细腰,一下子,叶如蒙整个人便挂在了他身上。 叶如蒙一会儿后才松了手,脚踩在他靴面上,笑道:“我娘生弟弟了!” “嗯。”他眸中有笑意。 叶如蒙笑容愈加灿烂,手指比了比,“还是两个!” “嗯。”他眸中笑意更深。 叶如蒙双手合十,低头闭目,“我真的好开心。” 祝融抱她入怀,“我也开心。”你开心,我就开心。 叶如蒙搂住他的腰,脸趴在他胸膛上,一会儿又止不住哭了出来,她开心,她开心得很,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开心了,她爹也不如她开心。她这辈子,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的两个弟弟,保护着他们长大成人。 祝融抱紧了她,没有任何安慰的话。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懂她来之不易的感动。 久久之后,叶如蒙才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道:“我要当姐姐了。” “嗯。”祝融轻声道,“我要当姐夫了。” 叶如蒙被他这话逗得破涕而笑,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不知羞!” “难道不是?”祝融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万寿福纹红锦盒,“我还给我两个小舅子准备了礼物。” “哦?什么礼物?”叶如蒙笑着欲接过来。 祝融却反而一收,将脸凑了过来,“亲一下才可以看。” 叶如蒙佯装生气,祝融却厚着脸皮将脸又凑近了些。 叶如蒙觉得有些好笑,轻轻隔着面巾亲啄了一下,祝融又换了另一边脸来。 “干嘛!”叶如蒙瞪着眼道。 “有两份礼物呢。”祝融委屈道。 “哼!不要了!”叶如蒙双手插腰,转身就走。 祝融连忙长手一捞,将她卷入自己怀中,一手拉下面巾,不容她拒绝便吻了上去。叶如蒙轻轻挣扎了一下,又顺从了他。 祝融亲完后,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她,大拇指轻轻在她鲜艳的红唇上抹了一下口水。 叶如蒙瞪他,忽而赌气地在他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整日顶着容王爷的脸,我就亲他!” 祝融一愣,摸了摸鼻子,手掩住自己忍不住想笑的脸,一会儿后板着脸道:“你这样我会生气的。” “哼!就亲!”叶如蒙说着踩在他靴面上,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啵啵”地重重亲了几下。 祝融瞪着眼,叶如蒙下了地,双手抱臂嘟嘴看着他。 祝融转过了身子,捧起被她亲吻了的脸,笑得合不拢嘴,很快,又憋住笑背着她正经道:“你别这样,我要吃醋的。” 叶如蒙洋洋得意,这家伙终于会吃醋了,不然还以为自己没人追不成?哼,以后她就要拿容王爷来气他! “你要是不想的话,就快点把我弟弟的东西交出来!”叶如蒙语气霸道。 祝融哭笑不得,他想啊,想死了,可是却只能乖乖将锦盒交了出来。 叶如蒙打了开来,见里面静静躺着两块水滴状的白玉,背面以软金镶起,只有拇指大小,精致小巧,左右下角各刻着一个容字,雕工极为精细。 叶如蒙拧了拧眉,“刻你的名字做什么!” “我小舅子,当然刻我的名字。”祝融笑道。 叶如蒙笑,“这玉质看着倒有点像我那套绣球花头面的。” “你摸摸看。” 叶如蒙伸手摸了摸,感受了一下,“好像有些暖和。” “嗯,此玉极为珍稀,冬暖夏凉,百步之内蚊蝇不近,可以让你弟弟二人佩戴于身。” “真的呀?” “嗯。”这也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 “还有吗?” 祝融微微一笑,“你也想要?” “宝儿!给宝儿也整一个吧,宝儿一到夏天就吸蚊子!” 祝融黑了脸,“没有了。” “哦,”叶如蒙有些失望,“其实,我也挺想要一个的。” 祝融闻言,紧了紧袖子,“真想要?” 叶如蒙看着他,认真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个。”祝融从袖中取了出来,这是一颗浑圆饱满的水滴状白玉,以红绳穿孔而系。其实,这白玉本是一对,蒙蒙弟弟那两块,是其中一颗切半分成两颗,再镶以软金方便垂挂的。 “真漂亮!”叶如蒙不由自主赞叹道。 “这个……是我娘留给未来儿媳妇的。”祝融抓着红绳垂在叶如蒙跟前,“收了,就要当我媳妇,不能反悔的。”他原本是打算等她生辰那日,和那园中的惊喜一同送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文下有些小天使说古代忌双生子,杀手觉得在古代这应该不是什么主流,下面来小讨论一下。 据俺所知,在正史上并没有明确记载过这个禁忌,不过不排除有些少数民族确实存有这个忌讳。 为什么忌讳?度娘来的资料—— 因为双生子长得一样,所以少数民族的族人就认为双生子其实最开始是一个孩子,但被妖怪附身了,所以有两个,长得一摸一样是为了混淆人们的视觉。因为孩子刚生下来是有神明护体的,所以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是原本的孩子,即不是妖怪的孩子,于是小的孩子往往被抛弃,或者两个孩子都喂给蟒蛇。 这个忌讳作为小说梗来说很戳人(明明是双生子,可是其中一个却要被处死,很多小说都会写让本应被处死的那个流落到民间,或者一直隐在暗处成为那个活下来的双生子的影子),可能小说写多了,看多了,这个‘忌双生子说’就被放大了。在我个人的认知中,这个忌双生子的说法大概就和部落里面“杀首子”的说法差不多,会存在,但是比较稀少。 杀首子说是在母系社会过渡到父系社会时产生的一种陋习。母系社会时,女子可以与多个男人性-交,很自然地存在着所生子女“知其母而不知其父”的现象,到了父系社会初期,这种□□习俗尚未尽绝,女子多是孕后成婚,第一个孩子不一定是丈夫的血亲子女,为了选定父系血缘子女的财产、门第继承权,丈夫便将妻、妾所生的第一个孩子杀掉,此即残酷的“杀首子”。 感觉杀双生子应该存在于那种文明比较落后的部落,像我国好歹也是文明古国,存在的可能性会低些。在文中也不是什么皇室争宠啦,叶家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所以——文中剧情设定是,双生子人人都羡慕,就和我们现代差不多。(=^w^=) ☆、一家欢喜一家愁 叶如蒙几乎不假思索地便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嘟喃道:“亲都订了, 你还想如何。”她拿在手中赏析着, “你娘留给你的?” 祝融对她的表现心中暗喜,“嗯, 和你弟弟的是一对。”他不忘叮嘱道, “不能弄丢了, 世上就这么一对。” “弄丢了你还打我不成?”叶如蒙顶嘴道。 “弄丢了就没有了, 到时只能给你找别的了。”祝融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怕找不到这么好的了。”这是小元国的珍宝,他外祖母赐给他娘的,算是嫁妆里面最珍稀的了。 叶如蒙笑,“谢谢你。”她转过身去, “给我戴上。” 祝融笑, 接过后附在她耳旁道:“那你以后是我媳妇了。” 叶如蒙抿嘴甜蜜一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家伙, 她早就把自己当成他媳妇了好吗? 祝融不由得有些紧张,在衣摆上蹭了蹭手心,不知是在蹭不存在的汗还是在蹭看不见的灰尘,一会儿后,他神色略有庄重地将玉坠给她戴上,伸出手来温柔地撩起了她的长发,叶如蒙感觉脖后一凉,头皮又传来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了,她轻轻咽了咽口水,觉得身子有些异样。 祝融缓缓收紧了绳索,“这个高度如何?” 叶如蒙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摸了一下玉坠,“嗯,可以了。” 戴好后,祝融顺势从她身后拥住了她,叶如蒙毫无防备地拉起了衣领,将这块水滴白玉放入衣裳内。 她衣领高,拉起来后因着角度的问题自个儿看不见,可是祝融此时正立在她身后抱着她,目光又刚好是追随着这块白玉的,一下子就将她衣裳内的春-光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大脑突然静止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抬起头来,人都有些怔了,只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可是脑海中却全是那饱满而白皙的胸脯,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容。”叶如蒙温柔唤了声。 祝融轻轻“嗯”了声,察觉到声音有些沙哑,忙清了清嗓子。 “我想了想啊……”叶如蒙轻轻摸着他交叠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背。 祝融只觉得她一双手像是摸到了自己的心上,让他的心痒痒的,而她还在不断地抚摸着。 祝融又“嗯”了一声,声音又沙哑了两分。 第101节 “要不,我们以后生六个孩子就可以了吧。”叶如蒙道,今天在产房外面听她娘叫成那样,她实在有些害怕,至少得减掉两个才行! 祝融喉结滚动了一下,生孩子,要那个那个才能生孩子……祝融脑海中翻闪过一页页的春宫册,只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尤其是此时他身前正紧紧贴合着她玲珑的曲线。 祝融继续“嗯”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如同在闷咳。 “你喉咙怎么了?”叶如蒙转身看他。 祝融忙松开了她,重重清了清嗓子,“没有,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生病了吗?”叶如蒙关切问道,手探上了他额头,又轻轻捧着他的脸。 这么一双葇荑在他脸上摸来抚去,祝融呼吸已经重了起来,忽然紧紧抱住了她。 他胸膛硬实,叶如蒙一下子像是被一个炙热的铁笼紧紧箍了起来,闷得都有些喘不过气了,轻轻挣扎了一下,“你怎么了?”她柔软的手探上他脖间,“怎么身子这么烫?” “我没事。”祝融忽然松开了她,咽了咽口水后退了一步,“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先走了!明日来看你!” “不是,”叶如蒙上前一步,“容,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祝融又后退一步,“蒙蒙,我没事,我先走了。”祝融慌忙夺窗而出。 叶如蒙歪了歪头,嘟喃道:“莫名其妙……” 祝融立在屋顶上,扯了扯衣领,只觉得全身燥热得厉害,立在屋脊上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才离去。 林氏喜诞双生子的消息传回叶国公府后,叶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之前身子还余些病态,第二日一觉睡醒,神采奕奕,一大早就上了马车往叶府这边赶来了。 叶如蒙迎出来的时候,便见她的祖母叶老夫人在她二婶季氏的搀扶下快步朝他们走来。 今日的叶老夫人头戴玳瑁抹额,身穿一件丁香色葫芦双喜纹交领褙子,整个人精神抖擞。见了她,笑得脸都皱了,一把松开了季氏的手,整个人几乎是健步如飞而来。 “祖母。”叶如蒙忙上前行礼。 “好孩子,起来起来!”叶老夫人中气十足,抓起她的手连连拍着她的手背,几乎是将叶如蒙整个人往房屋里拽。 她刚踏入门槛,叶长风便迎了出来,压低着声音笑唤了一声“母亲。” “我的宝贝孙儿呢?”叶老夫人往里眺望着,视线被矮座红木浮雕屏风给遮挡住了。 “嘘,”叶长风低声道,“柔儿刚睡着,您小声些,昨日这两个小家伙折腾了足足一晚。” 叶老夫人听得直拧眉,“没请奶娘吗?” 一旁的桂嬷嬷解释道:“请了四个呢,夫人奶水足着,想自己喂。” “自己喂好。”叶长风连忙附和道。 叶老夫人快步朝里走去,只嘟喃了一句“有奶娘就让奶娘喂嘛”,便没说什么了。 进去后,林氏正酣睡着,一旁的睡榻上,躺着两个襁褓包着的小娃娃。 叶老夫人靠近一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哪个是哥儿啊?” “蓝色被子的这个。”叶长风道。 叶老夫人轻轻抱了起来,声音都软了,“哎哟喂,生得真漂亮!瞧瞧这鼻子嘴巴。” 叶如蒙吐了吐舌头,祖母怎么会觉得好看呢?她立在一旁,看着祖母抱了大弟弟抱小弟弟,抱完小弟弟又抱大弟弟,几乎是爱不释手。叶如蒙不由得想,她小时候祖母也这么欢喜地抱过她吗? “母亲,您坐。”叶长风给叶老夫人悄声挪了张玫瑰椅过来。 叶老夫人小心坐了下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怀抱中的婴儿,“这个是仲君吧?” “嗯,”叶长风恭敬道,“母亲怀中的是老二仲君。” “叶伯卿,叶仲君……”叶老夫人喃喃轻语,不由得回忆起了往事,感慨道,“国公爷在天有灵,也该合眼了。” 叶家这一辈男子排的名字是人字旁的,叶长风这两个儿子的名字都是老叶国公在生前就取好了的,前七个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不论嫡庶,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叶老夫人欣慰道:“只盼着你七弟也能生下两个儿子,咱们国公府就后继有人了。”其实她心中知晓,若老七还是生的两个女儿,那必然是要从这双生子中抱一个过去继承爵位的。他们这一支嫡出的既然有后,那是万万不能让旁支的占了便宜的。只是……以自己长子和长媳的心性,只怕极难同意,是以最好还是老七自己能有所出,就算是庶子,她也凑合着接受了。 叶长风闻言,微微垂了垂眼,心中哀叹了一声,生出儿子又如何,他断然不会让别人的儿子继承他们国公府的爵位的。七弟既已绝嗣,那到时国公府之爵位,只能落在自己长子伯卿身上了,他要夺回那个位置。 叶国公府。 柳若是有些坐不住了,昨日得了林氏生产的消息后,她便焦虑得一夜难安。真是好命,居然给她生下一对双生子!林氏生子的消息,也在催促着她,她们二人几乎是同时怀上的,林氏已经生了,那她自然也耽搁不了几日了。 “夫人,”丫环来禀,“五爷到了。” 柳若是忙道:“快让他进来。”五爷是她的弟弟柳若琛,在太医院就职。柳若琛擅长妇幼之症,自她有孕以来,便一直都是柳若琛为她诊脉。 柳若琛今年不到三十岁,看起来也十分年轻,生得颇为阴柔。他一进来,柳若是便借口摒退了其余下人。 “五弟,林若柔已经生了,”柳若是压低声音,“我这个也不能拖太久了。” “四姐你别急,我给你把把脉。” 柳若琛把脉后皱了皱脉,“未足月便催生,我怕将来对这孩子有些影响。” “有何影响?” “体弱多病。其实……后天多补补也无大碍,只是以后要费心了。” 柳若是下定了决心,“只能这样了。”她抚着肚子,心怀愧疚。孩子,是娘对不起你,你出生后娘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四姐,我明日便将药给你带来,连服三日。不过,到时你生产可能也会有些危险,最好让二姐派出宫中的产婆来。”他四姐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若是有个万一,只怕大人小孩都危险。可若不是如此……只希望,母女平安吧。这一胎他已经把了出来,有八成会是个女儿。只是,他一直不敢告诉她。 “四姐,若这胎还是女儿,你要作为打算。”柳若琛试探问道。 “女儿?”柳若是一怔,冷笑了一声,“女儿又如何?也是我的。” “四姐,你就没有想过……”柳若琛双手食指放在桌上,调换了一圈。 柳若是嗤笑一声,“想都别想!”让她自己的女儿流落到别人家,唤别人做娘?让杂种来乱了叶家的血脉?做梦!柳若是勾唇一笑,“就算我生不出来,林若柔不是生了两个儿子?” “可是……他们肯吗?”柳若琛迟疑问道。这一家子若要抱养他们的孩子,只怕比割了他们身上一块肉还疼,不,就算是要了他们的命,估计他们也不肯给。 “不肯又如何?头上还有个老夫人呢?”柳若是唇角一弯,点到即止。 到时只要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怕大哥大嫂不肯松口?一想到林若柔的儿子养到她名下,唤她一声母亲,她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分外的愉悦。一个小婴儿,她想怎么拿捏还不容易?她倒想看看,十八年后,他会如何与亲生父母,亲生姐弟反目成仇!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祝小天使们平安夜、圣诞节快乐!杀手在这里给大家拜个早年啦! 小剧场: 蒙蒙:猫,快来看看我弟弟,可爱吗? 大猫:嗯,可爱。 蒙蒙:说实话! 大猫:唔……真丑。 叶伯卿、叶仲君:谢谢桃花君姐姐给我们取的名字! 卖萌:╭(╯3╰)╮ 耍流氓:╰ひ╯╰ひ╯ ☆、九姑娘 五日后。 林氏在睡卧中笑盈盈地逗着摇篮中的两个爱子, “卿卿, 君君……” 两个小家伙还没什么反应, 只眼珠子转了转,老二打了个呵欠, 便眯眼睡了。老大在襁褓里动个不停, 时不时还哭上几声。 “怎么啦?”叶如蒙凑了过来, “卿卿饿了吗?” “没有, 想人抱呢。”林氏笑着伸出一根食指来,轻轻放在他手心里,小家伙立马就止了哭,握住了她的手指。 叶如蒙见了觉得有趣,也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另一只手心里, 小家伙也握住了, 还握得相当紧,叶如蒙笑道:“卿卿力气真大!” “可不是,哪像你, 出生的时候像只小奶猫似的。”林氏说着,可是这小家伙已经不满足于握住娘亲和姐姐的手指了,哇哇哭了起来,林氏忙让叶如蒙将他抱起来,免得把老二给吵醒了。 叶如蒙这几日已经抱过许多次,也算是会抱了,这会儿小心翼翼地将老大抱了起来。见她动作还有些生硬,桂嬷嬷忙过来帮忙,一边手托住老大的头,一边指导道:“姑娘,你这儿稍微垫高点。” 叶如蒙调整了几次,可是老大却越哭越厉害,叶如蒙眉都皱了,“你这小家伙,我早上逗你你还笑来着!” 桂嬷嬷见状,只能接了过去,抱着他在屋里走了一会儿,小家伙才肯眯眼睡了。 睡卧里安静下来后,林氏看向了一旁刚放下书卷的叶长风,轻语道:“七房那边还没消息吗?”昨儿早上便传来了消息,说是要生了,可这会儿都黄昏了,还没消息传来。一般来说二胎都是好生些的,她生双生子虽折腾了半日,可也不算难产,只是因着两个小家伙长得壮实了些。她看七弟妹那肚子,小小圆圆的,应该比较容易生才是。 “还没,”叶长风站起来舒展了下身子,“有消息了致远自然会回来。” “要不……”林氏看向了忘忧,“要不忘忧你去看看吧?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都快两天了,就怕有个什么万一。 叶长风道:“不必了,宫中御医产婆都去了,忘忧去了也没用。” “是啊,”忘忧道,“忘忧就在这陪着夫人好。” 忘忧话刚落音,福婶就进来禀报道:“老爷夫人,致远回来了,七房生了个闺女,五斤一两,母女平安!” 林氏闻言,舒缓了口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平安就好!”可是又有些担忧起来,七房怎么还是生的闺女。他们会不会打起她这对双生子的主意来? 晚上的时候,林氏忍不住和叶长风提了,叶长风握着她的手道:“我们一家五口,会永远在一起。” 得了他的保证,林氏笑了笑,安心在他怀中睡着了。 叶国公府这边,柳若是睁眼醒来的时候,叶长泽正守在她榻边,柳若是脸色憔悴,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哽咽道:“国公爷,妾身对不起你。” 叶长泽抓起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你没看我们这闺女生得多漂亮,像你一样美。”他强颜欢笑道,“将来呀,说不定生得比瑶瑶还好看。” 立在叶长泽身后的叶如瑶撇了撇嘴,她爹就知道骗她娘,她爹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不也是大失所望吗?她可是亲眼见着她爹叹了一大口气。还有祖母,知道的时候脸都黑了,她娘难产,差点就死了,可她连看都没来看她娘!如果她娘生的是个弟弟,那该有多好啊,可是偏生就生了个妹妹给她,还生得这么丑,爹居然还说长大后会比她漂亮,这怎么可能? 叶如瑶这几个月来学乖了不少,再不高兴也只闷在心里。她从逍遥侯府回来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国公府半步了,整个国公府的人都盯着她,不让她出去。不过,只要不让她去静华庵那种鬼地方,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她倒也能接受。可是要让她乖乖嫁给二皇子当侧妃,那是断不可能的。 那些宫里的人精儿教的种种,她可是铭记于心呢。 “国公爷……”柳若是哭得更厉害了,唇色惨白。 叶如瑶瞥了一眼,心里剖析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可是在这男人面前适当的哭,却是有用的,这点她娘倒是诠释得不错。 叶长泽轻轻拍着柳若是的手背,“你好好休养身子,以后我们还可以再生。”此次生产,她身子血气皆是大亏损,差点连命都搭上了,他自然心疼,毕竟夫妻一场。 接下来,只盼望柳姨娘能争气些生个儿子给他,到时抱到妻子名下养着,总好过去跟大哥要儿子。以大哥的心性,只怕和他扯破脸皮都舍不得给自己半个儿子。 “女儿我也疼着,你没看瑶瑶,女儿我更疼。”叶长泽劝道,“你刚生产完,再哭容易伤了眼睛。” “国公爷……”柳若是擦了擦泪,总算是止住了哭,对一旁的嬷嬷道,“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第102节 “夫人,”嬷嬷回道,“奶娘正抱着吃奶呢,待会儿吃完奶给您送来。” “好好。”柳若是应了,手紧紧拉着叶长泽的手,生怕他放手,她就这么趟在床上仰看着他。 这个男人,她又爱又恨,此时此刻,她是爱他的。 他也爱她啊,可是他的爱太多了,他不止爱她,他还爱着其他女人。 可是这一刻,也够了,只要他愿意这样陪着她,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柳若是产女的消息传到柳絮院后,柳姨娘吐出了一口浊气,只觉得提着的心吊着的胆儿都放了过来,笑讽道:“我这姐姐真是好福气,连生两个女儿。” 她的贴身丫环香凝笑道:“我看您这一胎尖尖的,一定是个儿子!”香凝自年幼时便跟随在她身边,忠心耿耿,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她也从来没把她当成外人过。 “我这一胎,只能是儿子。”柳姨娘坚定道,这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了。 如今七房所有姑娘都订了亲,除了叶如巧给贺尔俊做妾传出去有些不好听外,其余的都嫁得不错。叶如瑶虽然是侧妃,但好歹也是个侧妃啊。 只要她柳若月生下儿子,就算柳若是要抱养过去,可孩子的生母是她这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将来孩子长大,继承爵位成了国公爷,还怕他会不孝敬自己吗?自己生了儿子,对这国公府有恩,以后日子也只会水涨船高。而漫漫身为未来国公爷的姐姐,就凭着这点,老夫人也会给她寻一门好亲事的。 *** 初九的时候,叶长风和叶如蒙去了叶国公府探望七房刚出生的九姑娘,九姑娘取名叶如芝,小名芝芝。 叶如蒙不敢抱,碰都没敢碰她,只立在一旁看了看,笑着夸了几句。在侧厅里坐了一会儿后,她便去找叶如思去了。 叶如思还有七日便要出嫁了,也不知丞相府是怎么安排的,婚事安排得这般急,竟然定在了二月十六。这贺知君还得参加会试呢,会试分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也就是说这贺知君一考完试就得成亲,这样他还能专心考试吗? 叶如蒙到了叶如思院子里,不由得对这婚期抱怨了几句,叶如思无奈道:“丞相夫人说派人看了黄历,适宜成亲的日子只有初九,十四和十六这三日,最后,贺二公子便挑了十六这日了。” 叶如蒙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不应当着她的面这般扫兴,便转移了话题调笑道:“等我弟弟们满月的时候,贺二夫人可一定要带着你的夫君一起来。” 叶如思被她说得羞红了脸,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好。四姐姐说的也属实,她两个弟弟满月席是办在三月初一,那个时候,她和贺知君是已经成亲了的。 “诶,你见着你九妹妹了吗?”叶如蒙问道。 叶如思点了点头,笑道:“见了,好小一个呢。” “你抱她了吗?” 叶如思连连摇头,“不敢抱,我看母亲宝贝着呢,除了三姐姐,谁也不给抱,碰一下下都不行,奶娘她们看得可紧了。” “祖母抱了吗?”叶如蒙悄声打探着。 “祖母?”叶如思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我倒不知道了,不过祖母不大高兴这是真的。爹倒没什么不高兴,这几日白日的时候,还经常陪着母亲。”叶如思凑到她耳旁低声道,“因着这事,柳姨娘还不高兴着呢。” 叶如蒙小声问道:“柳姨娘什么时候生啊?” “我听我娘说按日子算五月便该生了。” “哦,也不知道男的还是女的。”叶如蒙随口道。 叶如思想也不想,“自然都希望是男的了。” 叶如蒙没有答话,也有人不希望是男的啊。 *** 七日后,贺知君与叶如思大婚。 婚宴也算是热闹,与新郎贺知君交好的皆是文人雅士,闹洞房时文雅得紧,虽然喝得脚步虚浮,也未曾乱了规矩,个个面红耳赤地吟诗作对,为新娘新郎送祝福。 叶如蒙和颜宝儿还有宋怀雪几人身为叶如思的闺中密友,自然也在场,只笑盈盈地接过他们的诗作,当着众人的面吟出来。 宋怀远身为贺知君的挚交,从婚宴开始就一直未离过贺知君,他书写好对联后,颜宝儿欲去接,宋怀雪却将她的手拉了回来,宋怀远微微一笑,朝叶如蒙递了过去。 叶如蒙对上了他的眼,微微一怔,继而冲他温和地笑了笑,接了过来。爹已与他说清楚了,他态度这般温和,想来已是想开了,那她还别扭什么呢?还不若自在些。 叶如蒙缓缓打开,颜多多凑了过来,笑问道:“写了什么?” 叶如蒙见了,笑盈盈道:“洞房花烛后,金榜题名时。” 只简单的两句,却十分地应景,也饱含了最佳的祝福。众人听了皆是开怀大笑,一袭红衣的贺知君拱手醉笑道:“承君吉言。” 作者有话要说: ☆、满月宴 宋怀远笑如春风拂面, 从容不迫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贺兄莫辜负此良辰, 我等便不打扰了。”他说着,展手拥着几位与他交好的文人踏出了喜房, 有了他开头, 文人们也不好再厚着脸皮闹下去, 只文绉绉地调笑了几句, 便纷纷退出喜房了。 “哎,这就走啦?”颜多多觉得真没劲,这些人喝没几杯皆是醉醺醺了,闹洞房也闹得有气无力,想当初, 他四哥成亲时他们闹洞房的时候就跟打群架似的, 把小外甥女都给吓哭了,直闹到后半夜呢! 颜宝儿笑道:“那将来五哥你成亲,我一定让他们都别走!就在这守到天亮!” 颜多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嘿嘿”傻笑了两声,看向了颜宝儿身边的宋怀雪,宋怀雪意外碰撞了他的目光,一下子烧红了脸,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看她身后的叶如蒙,只觉得难堪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叶如蒙也郁闷,这颜多多使劲瞄她做什么?瞧他那红通通的脸色,少说也有了几分醉意,该不会对她起色心了吧?一想到这,叶如蒙觉得好笑,她怎么会这么想颜多多。 众人出去后,颜多多像尾巴一样跟在这几位姑娘身后,美其名曰保护自己小妹,怕她被醉酒的宾客们占了便宜。 “宝儿。”众人身后,传来一声清润的呼唤。 颜宝儿一听便欢喜了,未见其人先呼其名,“陶哥哥!” 今日的陶醉身着一袭宝蓝色暗宝相花纹直裰,玉冠束发,他站得挺拔,略显削瘦的体型俊逸清华,叶如蒙怎么也难以将他与那些大腹便便的商贾联想在一起,今晚的宴席上,他形单影只游走在这些才子举人中,看着竟是比他们还多出几分清虚寡淡的风度来。 “陶哥哥,你今天是不是很闷呀?你待会儿送我回家好不好?”颜宝儿见了陶醉,那开心都是大咧咧写在脸上。 “哎,”颜多多不乐意了,“还有我呢!有我在哪里用他送你回家?” “你还说!让你陪着陶哥哥,你人都去哪了?” “我……”颜多多无法反驳,他跑去和人喝酒去了,还喝了不少。这会儿出来庭院里被风一吹,酒意已是有些上头了。 “要不五哥,你送蒙姐姐回去吧!”颜宝儿重色轻友,将颜多多推到叶如蒙跟前来,眼巴巴地望着陶醉,意思就是——没人送我回家了,陶哥哥你带我回家吧。这模样,像足了一只小狮子狗。 陶醉微微一笑,朝着众人道:“告辞了。” 颜宝儿立马屁颠颠跟了上去。 颜宝儿笑眯眯的,有些羞涩道:“陶哥哥,思思今天真漂亮。” 陶醉侧首看她,见她脸有些红彤彤的,不由得浅笑道:“等你成了新娘子,会比她还漂亮。” 颜宝儿脸红了,头低低的抿嘴笑不说话。 陶醉弯唇一笑,这小丫头果然长大了,已经知道害羞了。 两人静静走着,都放慢了脚步。 一会儿后,颜宝儿低声道:“陶哥哥,我今年十三岁了。” “嗯。” “还有两年。” “嗯。” “你等等我。” “……嗯。” 宝儿笑,陶醉从怀中摸出了一个沉香木匣子,递给了她。 宝儿一打开,见里面是一支丁香紫的蝴蝶停柳钗,笑得眼都眯了。 颜多多这边也不管自己妹妹了,只对着叶如蒙傻笑。他这妹妹对陶醉的心思,只要眼不瞎都看得出来,其实对这个妹夫他也没大意见,就是年纪大了点。 “蒙……”颜多多正欲开口,又连忙改口道,“叶四姑娘,我送你回府吧。” “不用,”叶如蒙连忙道,“我随我爹一块儿回去。” “哦。”颜多多有些失望。 叶如蒙看向了身后的宋怀雪,“小雪,你哥哥们呢?” 晓云道:“我们大少爷可能要帮贺二公子善后,估计没能那么快走。” “那小雪二哥呢?” 晓云摸了摸头,“二少爷酒量奇差,这会儿只怕都醉倒了。” 晓云话才落音,宋怀玉便被小厮踉踉跄跄地搀扶着过来了,脚步虚浮如蛇行,见了一袭红衣的颜多多,还将他误当成了贺知君,“走!再敬一杯!” 宋怀玉小厮对晓云道:“大少爷让我们先送二少爷回府,姑娘也和我们一同回去。” “走!喝两杯!”宋怀玉一把抱住了颜多多。 颜多多连忙撑扶住他,“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吧。”宋怀玉已醉了,他这话是对宋怀雪说的。 宋怀雪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这倒可行,”叶如蒙道,“再请丞相府一个婆子陪同着吧。” “行,那我送他回去。”颜多多看了看她,“你……待会儿你同你爹回去是吧?” “嗯。”叶如蒙点头,“你看好宋二公子。还有,小雪。”叶如蒙微微一笑,宋怀雪喜欢颜多多,其实她和叶如思都看了出来,二人私下里还说过。有时颜多多会来接宝儿回家,宋怀雪与颜多多一碰面,二人都有些不自在。今日颜多多许是有些醉了,平日里见到她倒没什么,今日从喜房里出来后,便一直盯着她傻笑,看得她都有些难堪了。 颜多多将宋怀玉扛上马车的时候,叶如蒙拉着宋怀雪说了一小会儿话,“看来颜多多今日也有些醉了,我先前听宝儿说颜多多酒量也不好。” 宋怀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我和他没什么的,小雪你别放在心上。”叶如蒙这么一解释,宋怀雪忽地红了脸,她脸本来就白皙,稍微有一点点红都看得出来。宋怀雪心中暗忖,难道蒙蒙知道了什么? 送走这三人后,叶如蒙微微舒了口气,准备去找她爹了,可是一转身,便见宋怀远立在她身后不远处。 宋怀远冲她温和一笑,缓缓朝她走来。 今晚的月光分外皎洁,那一张平日里丰腴而莹白的脸面,因饮了酒的缘故双颊略有红润,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慧目眸光汇聚,流而不动。 叶如蒙莫名就想到了那灵鹫山上拈花微笑的佛祖,庄严而慈悲的他偏袒右肩,虽多情感性,却不容亵渎。 他在月光中缓缓朝她朝来,仿佛赤着脚,一步一生莲,身后光芒万丈,叶如蒙差点就要双手合十朝他道一声阿弥陀佛了。 “叶四姑娘。”他丰腴的唇轻启,柔柔唤了她一声。 叶如蒙感慨,这宋怀远真可称得上是一位多情而慈悲的圣人,见他双颊泛红,叶如蒙觉得有几分不真实,仿佛做梦似的,圣人也会饮酒么? “叶四姑娘?”见她只看着他发呆,他又唤了一声。 “嗯?”叶如蒙回过神来,连忙低头福了福身,“宋大哥。” 宋怀远看着她,笑而不语。 第103节 叶如蒙忽然觉得,他那略有殷切的目光像是在打量她有没有慧根,难道是想渡她入佛门? 叶如蒙这么一想,便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忽而注意到了他耳朵,他双耳齐眉高,耳垂长而丰满,啧啧啧,这轮廓饱满得,一看便是得道高僧的耳相啊! 宋怀远正欲开口,叶如蒙身后的紫衣忽然开口道:“姑娘,我们要回府了。”这两人这般对视着,要是让主子知道了…… “哦哦。”叶如蒙连忙点头,看向了宋怀远。 宋怀远朝她盈盈一笑,眸中柔情似水,“路上小心。” “嗯。”叶如蒙点了点头,福身后离开。高僧,一定是高僧,便连看着她的眸光都是满满的爱,真是大爱无疆! 叶如蒙觉得今天这么一天下来,还算过得挺顺利的,就是一回到自个儿屋子,容有些奇怪,硬逼着她看容王爷的脸看了一个晚上,一个劲问“好看吗”?最后还把她吻倒在了榻上,被她踢了一下脚才肯松手。 *** 初一的时候,叶府办双生子满月宴,府前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 内院里聚满了女眷,颜宝儿宋怀雪和叶如思都来了,和叶如蒙一起聚在东厢房里逗弄着摇篮里的两个小家伙。 今日的叶如思与以往不同,她已挽起长发,结了新妇髻。她穿着桃红色的袄子,显得面色红润不少,对叶如蒙笑盈盈道:“哪里丑了,多可爱呀,水灵灵的。” 叶如蒙笑道:“你都不知道,这一个月呀,他们简直就是脱胎换骨!若不是一日日见着他们变化,我都怀疑换了两个人儿呢。” 现在这两个小家伙哪有刚出生时的丑态了,原先皱巴巴红通通的皮肤全都舒展开了,白嫩光滑得像一片豆腐似的,原先的眯眯眼如今瞪得又圆又大,黑溜溜的,那小巧的鼻子,可爱的樱桃小嘴,放在这圆嘟嘟的小脸上,简直能萌化人心。 “唉呀你看,”颜宝儿叫了起来,“他在吐泡泡!” 几个小姑娘都看了过去,果见老大嘟着圆圆的小嘴,像小鱼儿一样轻轻咕噜着,吐出了一个泡泡。 大家伙一见都笑出了声,一下子,少女们的笑声像风铃般传入小家伙的耳朵,小家伙也嘿嘿笑了起来,唇角咧笑得像弥勒佛似的。 “真可爱,我好想抱一抱啊。”颜宝儿忍不住开口道。 “那就抱一下呗。”叶如蒙笑道,熟练地将老大叶伯卿抱了起来,递给了颜宝儿。 颜宝儿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不敢。 叶如蒙笑,将叶伯卿往叶如思怀中递了递,“卿卿,让六姐姐抱抱你。” 叶如思也不太敢,毕竟她们都是没抱过婴儿的人,生怕摔了磕了。 叶如蒙笑着对叶如思道:“你都快要当娘的人了,还怕什么?” 叶如蒙此言一出,颜宝儿瞪大了眼,“什么?思思你怀孕了吗?” 叶如思一听,顿时急得直跺脚,涨红了脸道:“胡说什么!”她才嫁过去半个月,哪里就能怀上了?若是现在就怀上了,那不是在婚前就……就…… 可她和贺知君在成亲前,也就只拉过一次手,便是她夫君打她大伯贺尔俊那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该知足了,知足了(语重心长脸) 杀手一直觉得,两个人只见过面,手都没摸过,成亲当天就要脱精光摸这亲那,从以前相处过的,最近的是0.5米的距离在一夜之间进展到负0.1x米的距离,这进展简直了! 所以,杀手一般会让二人婚前先么么哒╭(╯3╰)╮ ps:之前有小天使说想要看宝儿和陶醉的,杀手码了以上小小一段,撒点小糖(=^w^=) ☆、流水情 叶如蒙见自己的口误引起了众人的误会, 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思思已经成亲了, 就要准备当娘亲了,可以抱一抱!这样将来抱自己的孩子才不会生疏呀, 我娘也是这么说我的, 你赶紧呀!我借我弟弟给你练练手!”叶如蒙生怕刚刚那话会传出去, 快嘴解释了一大堆。 颜宝儿笑话她道:“你倒好, 拿弟弟给思思练手!你这可是亲生的姐姐?” “怎么就不是亲生的啦?我可疼我弟弟们了!”叶如蒙说着,在叶伯卿头顶上轻轻“啵”了一下,既心疼又心爱。 叶如思被叶如蒙说得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下,红着脸伸出双手来小心翼翼地将叶伯卿接了过去。 “小心头哦。”叶如蒙提醒道。 在叶如思抱过去后, 她还不忘双手托在叶如思的手下面, 虽然叶如思很细心,可她也怕她一时失手,不小心把她的宝贝弟弟给摔着碰着了。 几个小姑娘都围着叶伯卿转, 冷落了摇篮中的叶仲君,这小家伙见无人搭理他,哇哇大哭了出来。 奶娘正欲上前,一旁坐着的忘忧率先站了起来,将摇篮中的叶仲君轻轻抱了起来,柔声哄着。叶仲君比起哥哥要好哄上许多,只一下子就不哭了。 大家伙正围着这对小双生子说说笑笑,忽然,叶如蒙眼角余光瞄到一道绿色的倩影从门外掠了进来,她转头一看,屋内的姑娘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了说笑,朝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颜宝儿见来人是依依,热情地上前去将她拉了过来,笑嘻嘻道:“好久没见着你了,也不见你来将军府找我玩!” 叶如蒙见是依依,面色略有尴尬。怎么说呢,其实依依和她们几人的关系倒是处得不错,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依依和忘忧姐姐的关系变得很不对劲起来。平日里温柔可人的忘忧姐姐,一对上依依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直在故意针对她。这二人看来……好像是在争夺六叔。其实整个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只是没人敢去点破罢了。 依依进来后,朝众人微微一笑,见到叶如思怀中的小家伙后,顿时喜欢得紧,笑着对叶如思道:“我可以抱一下吗?”她的双手已跃跃欲试。 叶如思笑道:“当然可以啦。”说着便将怀中的叶伯卿递了过去,依依还未来得急伸手接过,忘忧却抢先一步,一把就将叶伯卿给抱了过去,她一手抱一个,这阵势相当地霸道。 众人都怔了怔,忘忧面色自如地将怀中的叶伯卿递给了一言,对众人淡淡道:“他们应该也饿了,我们先抱去给夫人,几位姑娘请自便。” 在场的姑娘皆面面相觑,忘忧姐姐今日是怎么了?众人又看向了低垂着眼眸的依依。 依依咬唇不语,就在忘忧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噙泪,楚楚可怜道:“忘忧姐姐,你为什么要一直刁难我?” “哦?”忘忧止了步,侧首看她,面色略冷,“我哪里刁难你了?” “你总是不让我抱卿卿和君君,我知道,你还私下里嘱咐姑娘她们,不要让我抱他们。” 忘忧不屑一笑,“你既然知道了,那你刚刚还厚着脸皮跑来抱他们?明知道我不会让你抱,你这不是自取其辱。” 忘忧这话直截了当,说得依依无言反驳。确实,她原本以为在外人面前,忘忧定然不敢拉下脸来,谁知道她竟然毫不在意,直接就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了她。 在场的姑娘们都屏住了呼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忘忧姐姐向来温婉,平日里说话也是柔声细语的,怎么今日就突然变得这般咄咄逼人呢? 叶如蒙摸了摸鼻子,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忘忧姐姐一见到依依,总爱对她冷嘲热讽,那个牙尖嘴利得连她爹娘都不敢插嘴。她身为一个晚辈,更不好说什么。而且说实话,她心里其实是偏心于忘忧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好像有些排斥依依,明知道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而依依每次被忘忧姐姐一说,总会哭得梨花带雨……这不,依依这会儿立刻就掩面而泣了,叶如蒙许是有些麻木了,动作也略有迟疑,还是颜宝儿反应快,立马就上前去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依依捧脸泣道:“我真的呆不下去了。” 忘忧这边正好踏出了门槛,听了她这话,回头冷道:“那正好,收拾你的包袱走吧。”说罢,便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依依紧紧地捂住脸,哭得更厉害了,拨腿也要往门外跑,叶如蒙忙拦住她,“依依你别这样,忘忧姐姐她……我也不知道忘忧姐姐为什么会这样,你别生气,我替她向你道歉好不好。”见了她这模样,叶如蒙一下子对她心生起许多愧疚。 依依啜泣道:“我真呆不下去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呆下去?我现在就去找叶叔叔辞行。”依依抹了抹眼泪,拉着叶如蒙的手哽咽道,“蒙蒙,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走了。”她说着,一把推开了叶如蒙,往外跑去了。 “哎!”叶如蒙正想去追,蓝衣忙拉住了她,“姑娘,我让小唐去追依依姑娘,你待会儿还要招待客人呢。” 叶如蒙咬唇,想了想,“那、那好吧……”她有些担忧地看向了依依离去的方向,六叔要是知道了,应当也很为难吧。 众人都觉得忘忧和依依二人间奇怪得紧,颜宝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问道:“蒙蒙,忘忧姐姐为什么要对依依那么凶啊?” “这个……”叶如蒙有些为难,“不太方便说。”她总不能说是为了她六叔吧?其实,六叔和忘忧姐姐、还有依依的关系,她也弄不清楚。唉,她只觉得这三人关系乱得紧。 见叶如蒙这样回答,颜宝儿她们也就没有往下问了。 叶家长房这边宾客盈门,叶国公府那边却是冷冷清清。再过五日,便是九姑娘叶如芝的满月宴了。虽然是个女儿,可柳若是仍是对她宠爱得不得了,许是因为心怀愧疚,柳若是花费在叶如芝身上的心思和宠爱比谁都多,连叶长泽都笑言她就差将叶如芝含在嘴里了。 柳若是如今一门心思记挂着自己刚出生的小女儿,便不免忽略了近来郁郁寡欢的大女儿。 叶如瑶这边,正倚在荷花池旁无聊地喂着金鱼,她愁着呢,她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初六,她不想嫁给二皇子,一点都不想。 叶如瑶重重叹了口气,倘若到时真的没办法的话,那她只能嫁给朱长寒了。只要她同意,朱长寒肯定会拼了命地娶她。可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这样做,朱长寒是她最后的底线。 “姑娘,”叶如瑶身后的如意上前低声禀报道,“小侯爷过来了,说是给姑娘带了些些好玩的东西。” 叶如瑶撇了撇嘴,将最后一把鱼粮撒入池塘,不屑地看了一眼池塘中争先恐后的金鱼,懒懒道:“那走吧。”有这个朱呆子带来的东西,总好过自个儿一个人无聊好。 叶如瑶慢吞吞地往院子里走了去,身后跟着脖子上戴着金项圈的多多,多多回到叶国公府后,又恢复了往常的精神,经了一个冬日的修养,它新长出来的皮毛光滑雪白,被修剪得圆滚滚的,看起来就像个雪团子般,讨喜得紧。 柳絮院这边,叶如漫听了下人们的禀报,终是坐立不住,往庭院里去了。 她入了紫香亭,在亭中耐心候着。表哥每次回去,大多都爱走这条路,而且……也不用等太久,过不了一会儿,她那个三姐姐就会赶人走了。她几乎能想像出,每一次他离开时那副懊恼的模样,仿佛做错了什么事。 可是今日,却是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才见朱长寒从小石子路那儿走了过来,而且与以往不同的,这回他脚步欢快,显然是心情愉悦。 叶如漫连忙起身,像是偶遇一般出现在朱长寒面前,朱长寒见了她,往后看了看,瑶表妹不喜欢他和漫表妹往来,他怕她看见要生气。可是,漫表妹也是她的表妹,他见了她总不能不打招呼吧?他冲叶如漫打了声招呼,抬脚就想走。 “表哥!”叶如漫唤住了他,只觉得他刚刚迎面走来时的笑脸有些刺眼,刺得她的心丝丝地疼。 “你怎么了?”朱长寒停了下来回头看他。 “你刚刚……去三姐姐那儿了?”她略有失意。 “是啊,我给她送点东西。” “哦。”她低低应了声。 见了她略有落寞的模样,朱长寒有些愧疚,其实小时候他们三个经常在一起玩,只是后来他一和漫漫玩瑶瑶就生气,他喜欢瑶瑶喜欢得紧,便听瑶瑶的话渐渐疏远了她。 他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了颗浑圆而斑斓的琉璃球递给她,笑道:“这个给你玩!” 他刚刚给瑶表妹的时候她不要,她怕多多会吞进去,他便收了回来。 叶如漫见了这琉璃球眼前一亮,欢喜地接了过来,“真漂亮!” 朱长寒笑道:“你喜欢就好。对了,别让你三姐姐看到。”他想了想,“你三姐姐这阵子心情不好,你多多照顾她一下。” 叶如漫的笑渐渐有些收敛,可还是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漫漫知道了。” 朱长寒欣慰道:“你虽然年纪比瑶瑶小,可是你比她懂事多了,我走啦!” “嗯。”叶如漫目送着他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花丛间。她收回了目光,看着手心中的琉璃球,琉璃球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心情好了许多。 她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自卑。叶如瑶不要的东西,她也不要,除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女鬼 叶如瑶这边, 朱长寒走后她又觉得有些无聊, 便抱着多多到花园里去玩。只有多多最好, 它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一直陪在她身边。而她那些所谓的朋友们, 她也是看穿了, 富贵之交, 从来只有锦上添花, 哪有雪中送炭的道理。 她打起精神来,逗起了多多玩,她喜欢和多多玩捉迷藏的游戏。她让如意抱着多多,等她躲起来后,如意再将多多放下来, 到时多多就会到处找她了。 叶如瑶这会儿躲在了一个假山后, 倚在山壁上等着多多,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多多过来,真是奇怪了, 她正准备出来看一下的时候,忽然听到假山前传来了两个婆子悄声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婆子道:“国公夫人真是好福气,又生了个女儿。” 叶如瑶一听,连忙停了脚步,准是些下人又在嚼舌根!可是,她娘生了个妹妹,她们怎么还会说她娘好福气呢?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继续往下听。 第104节 “是啊,”另一个嗓音稍哑的婆子道,“长大后也不知道得有多漂亮,我看那模样,将来一定生得比三姑娘还好看。” 叶如瑶听了,当即有些生气,真是胡说八道!才一个小娃娃,能看得出来什么? “唉,三姑娘真是浪费了,”原先开口的婆子继续道,“你说要是不出那件事,说不定还能成为二皇子妃呢。” “那有什么办法,我说呀,要是将来九姑娘长大了,凭九姑娘的姿色说不定还能入宫呢!所以你可别小瞧了七房,生个漂亮富贵的女儿,可比生儿子有用!” 叶如瑶初时听着还有些愤怒,可是越听却越觉得这二人的声音耳熟起来,这二人一唱一和的话音,和幼时的某些记忆……渐渐地重合在了一起,就像是噩梦一样,她忽然心生出一种漫无边际的恐惧来。 “嘘,有人来了。”一个婆子压低了声音,二人很快闭了嘴。 待听得她们离去的声音,叶如瑶扶着粗糙的山壁,有些颤抖地从假山后绕了出来——当看到那两个记忆中熟悉的背影时,她整个身子忽然颤栗不止!幼时那种熟悉而强烈的恐惧朝她劈头盖脸袭来!她紧紧捂住了嘴巴,是她们……是她们…… 这是她噩梦中的那两个女鬼,她们都梳着圆髻,仍如儿时的记忆一般,一个穿草绿色的袄子,一个穿着杏黄色的比甲,她们在那漆黑的夜里,伸长了红色的舌头,斜斜地倚在门口絮絮叨叨着! “汪汪!”耳畔突然传来多多的叫喊声,叶如瑶忽然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姑娘,你怎么了?”如意随着多多追来,却见她面色惨白。 多多在她脚下,用暖和的身子蹭着她。叶如瑶回过神来后,连忙抱起了多多,将它紧紧抱在怀中,她害怕,她好害怕!她突然拔腿便往她娘的院子灵犀院跑去。 “姑娘!”如意连忙追上。 叶如瑶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她们是鬼!是鬼!不,不是,她突然猛地停了下来。她们在青天白日里出现了,她们是有影子的,不是鬼!可是她们是什么人?叶如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叶如瑶了。她姨母淑妃娘娘派来的宫人,曾告诉过她不少宫中的阴谋诡计,有个小公主就是被太监扮鬼给吓傻的!对,她们是人!意识到这,叶如瑶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阴谋,一定是有阴谋。叶如瑶咬唇,冷静地吩咐如意派人去查那两个婆子的身份,自己则抱着多多去找她娘去了。当年她还年幼,许多事情都记得迷迷糊糊,她现在查不一定查得出来,可是如果告诉了她娘,她娘一定能查得出来! 叶如瑶急忙跑回到了灵犀院里,可是却不见她娘。 “我娘呢!”叶如瑶抓住院中一个丫环问道。 丫环见了她这急冲冲的模样,有些吓到了,怔了一会儿才答道:“夫、夫人去净室了,奶娘在帮九姑娘洗浴。” 叶如瑶立马松开了她,往一旁的净室跑去。 净室里。 柳若是正哄着心爱的小女儿,“宝贝芝芝,洗澡澡咯。”她温柔地将叶如芝的外衣除去,只剩了一件小肚兜和一对小袜子。 奶娘将叶如芝接了过去,抱她在怀中,一只手掌托住她的小脑袋,开始熟练地用真丝帕子沾了热水给她洗头。 柳若是在一旁看着,“水温别太烫了,小孩子皮肤薄,和你们的皮肤不一样。” “夫人放心吧,手肘测过水温的,刚刚好!” 还没出月的叶如芝知道是在洗头,只紧紧眯着眼睛,也不敢睁眼,双手握成拳紧紧抓在胸前,这模样既紧张又期待。 柳若是看得眸色温柔,这个女儿,将来长大一定是个美人儿。 “娘!娘!”门外,突然传来叶如瑶急急的叫喊声。 紧接着,叶如瑶便推门而入,她推门的声音将叶如芝吓得踢了一下脚,小丫头一下子就睁开了眼,哇哇哭了两声,显然是吓到了。而且这室内本是烤得热烘烘的,这门一打开空气便流通了起来,一股冷风随着叶如瑶的到来涌了进来。柳若是急斥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吓到你妹妹了!” 叶如瑶被她这么一训斥,一下子眼泪就盈眶了,只觉得委屈极了。她身后的如意忙迅速将门关上。 柳若是拧眉,有些不耐地看着叶如瑶怀中的多多,“把多多抱出去,别让它靠近你妹妹!” 叶如瑶正想想多多交给如意,柳若是又道:“待会儿等你妹妹洗完澡了再出去。”现在出的话又要开门,那风又得灌进来了。 叶如瑶见状,便将多多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拉着柳若是的手道:“娘,我有话和你……” 叶如瑶话未说完,多多突然惨叫了一声跳下了桌子来,紧接着便听到“哐当”的一声,放在桌上的一个装了半壶热水的银水壶被多多踢得掉了下来!一下子,奶娘和丫环们的惊叫声,还有叶如芝的惨叫声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多多也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它被水壶的壶身烫到了。 叶如瑶整个人都有些懵了,柳若是更是连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连忙俯身查看,几乎是跪了下来。 “没事没事!”奶娘哆嗦着,她反应快,下意识就护住了叶如芝,那开水大半都是淋在她手臂上的。可饶是如此,叶如芝一只小脚丫还是让开水给烫到了,整截白嫩的脚腕都红肿了起来,一下子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有多疼,柳若是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掉了出来,急忙伸手欲去脱下她的小袜子。 “别别!”柳若是的奶娘唐嬷嬷连忙制止住她,对怀抱着叶如芝的奶娘命令道,“冲冷水!快快!” 一旁的丫环连忙手忙脚乱,将大木桶里的竹塞拨了开来,冰凉的泉水汩汩流出,缓缓冲着叶如芝的红透的小脚丫。 这水对一个未足月的小婴儿来说是相当的冰凉,一刺激之下叶如芝哭得更厉害了,整张小脸都憋红了。 “袜子袜子!快把袜子脱了!”柳若是急得直跺脚,她心疼啊,她女儿哭得都喘不过气来了,整个身子都在打颤,看得她心如刀割。 “夫人!”唐嬷嬷大声急道,“这要是脱下来,那可是连皮带肉!烫着了得先冲冷水缓缓!” 柳若是捂住嘴,眼泪不停往下掉,这么冷的天啊,孩子怎么受得了! “还不快去请大夫!”柳若是斥道,“一个个都杵在这做什么!” “对对!大夫!”叶如瑶慌得手足失措,往外推着如意,“如意你快去请大夫!” “奴婢这就去!”如意连忙跑了出去。 柳若是听了叶如瑶的声音,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哭道:“你妹妹若是有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 叶如瑶被她打得一懵,反应过来后嚎啕大哭起来,一下子哭得比叶如芝还委屈。 “你给我闭嘴!滚!”柳若是怒指着门口的方向道,“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就一直让你呆在静华庵里!” 叶如瑶捂住脸,哭着摇头,“瑶瑶不要回去,娘我知错了!”她不要回那个鬼地方。她立在原地,眼泪直往下掉,她求助地看向了以前最疼她的唐嬷嬷,可唐嬷嬷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关切地围着她的妹妹,和身边的丫环吩咐道:“快快,你轻轻抓着,别让姑娘乱蹬,拿个圆头剪子来把袜子剪开……” 泪眼朦胧中,她只看见她们全部围在叶如芝身边,没一个人顾及到她,仿佛她是透明的一般。 叶如瑶终于哭着跑了出去,如果要她回那种鬼地方,她宁愿去死!可是在死之前,她也一定要将害她的人拖下水! 叶府这边,满月宴热闹极了,几乎是座无虚席,宾客们推杯换盏,好不喜庆。 侧席上,叶长泽和他二哥叶长松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本来还有他六哥叶长倾在的,可是叶长倾刚刚那会儿被一个丫环找了,就不见人影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叶长泽面上虽是喜笑着,可是心中却难免憋气,说不嫉妒那是假的,大哥得了两个儿子,他的却还是女儿,尤其这三个孩子的生辰相差无几,别人总会下意识地将他们拿来比较,这一比较,他自然而然就被比了下去。 他正与叶长松闲聊着,忽而见到自己府里的一个小厮急冲冲地朝他跑来。 “这是怎么了?”叶长泽一脸不快,这在外面呢,怎么弄得像赶着投胎似的,让人见了,还以为他国公府的人多没规矩。 小厮喘着气着急道:“国公爷,不好了!柳姨娘早产了!” “什么!”叶长泽脸色铁青,一把站起来揪住了小厮,“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喘了口气,回禀道:“今日柳姨娘和八姑娘去孝敏寺拜送子观音,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姑娘突然跑了过去,将八姑娘打了一顿,柳姨娘去拦的时候被三姑娘推了一把,当场就见红了!现在还在孝敏寺的僧房里呢,嬷嬷们说是动了胎气,就要生产了!” “混账!”叶长泽气得甩袖,瑶瑶不是被禁足了吗?如何还能出府去?这样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只怕连二皇子侧妃都当不成了! 叶长泽急匆匆离去后,叶长松也连忙去了后院,通知其妻季氏了。季氏正与林氏在一起,听了叶长松的话,连忙赶去了孝敏寺。 林氏也有些担忧,只不过她刚出月子,孩子们也离不开她,她只能留在府里等候消息。直到下午的时候才传了消息回来,说是柳姨娘在孝敏寺中生了个五斤四两的儿子。 林氏松了一大口气,连声道阿弥陀佛,柳姨娘顺利生产是好,更重要的是,七房终于生了个儿子啊,七房终于有后了,她也能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到这一章的标题有没有觉得阴森森的好口怕,嗯,今天的小剧场和鬼有关,胆小的抱好枕头了啊,杀手要开讲了啊→_→ 唉,又一个娃出生了,作为起名废的杀手又愁了,这个儿子得叫什么名字好,不如就叫叶孝敏? 老叶国公(爬上来):不是说我活着的时候起了7个男孩子的名字吗?第3个的名字呢? 杀手:想不到啊!而且,这个也不是你们家的啊。 老叶国公:那好吧,我下去了。 ☆、命格相冲 灵犀院。 柳若是冷嗤一声, “五斤四两?”她怀了八个月生下来的女儿才五斤一两, 她怀了七个月的生下来就有五斤四两? “可是, ”唐嬷嬷道,“府里的产婆赶过去的时候, 亲眼见着那婆子将脐带剪下来的。” “有时眼睛见到的, 不一定是真的。”柳若是直了直身子, 轻轻摇着摇篮。她不相信, 怎么会那么巧就在孝敏寺出生了?若这柳若月是在府中出生,她保管让人盯得严严实实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可是她偏偏就在外面早产了,而造成这一切的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瑶瑶。 想到瑶瑶,柳若是不免担忧起来, 这都快天黑了, 怎么还没消息? 正想着,王管家便来了,回禀道:“夫人, 三姑娘躲到逍遥侯府去了。” “人呢?” 王英低头道:“三姑娘不肯跟小的回来,小侯爷也护着,小的实在没办法。” 柳若是一听便皱了眉,“那我三姐怎么说?” “逍遥侯夫人说,让三姑娘先在她那边小住两日,她会寻个合适的时间将三姑娘带回来的。” 柳若是听得直拧眉,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事情压下是压下了,可难保二皇子那边不会得知,若是传到了圣上耳中,只怕整个叶国公府都得跟着遭殃了。 王英抿了抿唇,偷偷地看向了摇篮中的女婴,当看到那包裹着纱布的小脚时,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只觉得心如刀割般地疼。下午他看到伤口的时候,差点就心疼得掉眼泪了。若这事是下人做的,他定会将那下人碎尸万段,可偏偏这是她女儿的无心之过,他甚至不敢生气。 柳若是见了他这副隐忍不住心疼的模样,轻咳了一声。 王英不动声色移回了目光。 柳若是正色道:“王管家可查好了,今日是谁放瑶瑶出府的?” 王英应道:“是史管事放的,他说三姑娘以死相逼,他不敢阻拦。小的已经让人将他打了二十大板了。” “史海?”柳若是皱了皱眉,她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瑶瑶不顾一切跑出府去教训叶如漫,只怕是这叶如漫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可是想想,这叶如漫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想了想,柳若是对唐嬷嬷吩咐道:“嬷嬷,你派人去查下今日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今日瑶瑶来找她时,说是有事要告诉她的。 “是。”唐嬷嬷福身后退下。 唐嬷嬷一退下,王英立马就上前来,紧紧盯着摇篮中的女婴。这是他的宝贝女儿,生得粉雕玉琢,长大后只怕会比她的娘亲还要好看,可偏生……竟要受这些苦痛,他宁愿这伤千百倍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收起你的怜悯。”柳若是瞥他一眼,警告道,“不要因为你的不忍心害了我们母女俩。” 王英隐忍道:“小的知道了。” “你去查下今日帮柳若月接生的婆子,还有孝敏寺的所有僧人,祖上三代都给我查出来。” “夫人是觉得……”王英迟疑,府中的产婆都亲眼见着脐带被剪断的,他也觉得不假,可既然夫人怀疑了,那他就把这个当成假的去查。 柳若是看了他一眼,“好了,你下去吧。” 王英不舍地看了熟睡的孩子一眼,最后看向了柳若是,她生得美,哪怕是生完孩子,那身段也恢复得极好。他每次见她,总觉得她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柳若是面若冰霜,对他殷切的目光视若无睹。 王英有些失落,敛了敛心神,转身离开。 王英刚出去,唐嬷嬷便回来了,回禀道:“夫人,老奴刚刚问了如意,如意说今日三姑娘在园中撞见了王婆子和杨婶儿,像是被吓到了,还让她派人去查这二人的身份。” “王婆子和杨婶儿?”柳若是想了想,似有一二印象。 “这二人都是咱们镇国公府跟过来的人,王婆子是跟的夫人过来的,杨婶儿是跟的柳姨娘过来的,我记得这杨婶儿还是柳姨娘奶娘家的一个亲戚。只是这二人,早在七八年前就出了府了,也不知怎的今日又来了。” 第105节 柳若是拧了拧眉,“你派人去逍遥侯府,让我三姐尽快问清楚瑶瑶今日打人的缘故,这样我也好给府里人一个交待。” 唐嬷嬷应是,柳若是想了想,又问道:“国公爷还在那边?” “嗯,已经派人去催过了。” 柳若是面色有些不悦,“母亲也在吧?” 唐嬷嬷低低应了声。 柳若是没说话,今日柳若月生了个儿子,这母子二人可开心了,谁会想到她两个女儿?她大女儿不见了,他们还不知道找到了没,还有一个出生不足月的女儿受了伤,他们也没来关切下。只是,她的小女儿之所以会受伤,也是因为她的大女儿啊! 柳若是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说是不是真如那和尚说的,瑶瑶和芝芝命中相冲?”她怀着叶如芝的时候,有一次去临渊寺烧香,那寺里的和尚说她两个孩子命格相冲,大凶。 “夫人说的什么话,姐妹俩有什么好相冲的,那和尚算得哪里准?”唐嬷嬷安慰道,“夫人别想多了。” 柳若是闭目,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只觉得疲累得紧。 叶国公府这边有人欢喜有人愁,叶府那边也是如此,可是他们愁的却是依依。依依下午的时候去找了叶长倾,最后哭着跑出了府,叶长倾连忙去追,在追出城门后,这二人都不见了踪影。 这二人,如今正在城郊外的一间客栈里。 叶长倾躺在床上,双目迷离,一旁的依依已经除光了自己的衣裳,身上一丝-不挂。她爬上了床,一双小手隔着衣物抚摸上了叶长倾的胸膛,如蛇一般游走进他的衣襟。 叶长倾无力抗拒,只喃喃道:“依依,别这样……” “叶叔叔,你不喜欢我吗?”她抓着他的手抚摸上自己含苞待放的胸口。她身子有些削瘦,身材不算饱满,可是白皙而光滑,带着一种少女诱人的稚感。 突然,门被人“呯”的一声踢了开来,依依迅速扯过被子,在床上转了一圈裹住自己的身体,待看清来人后,弯唇一笑,赤着脚下床来,笑道:“忘忧姐姐怎么来了?” 忘忧往后抬脚将门踢了上去,冷笑道:“穿这么少不冷?” 依依裹着被子慢悠悠走了过来,坐下喝了一杯冷茶。忘忧绕过她上前去,抓住了叶长倾的手为他把脉。 依依笑道:“叶叔叔身上这毒,只有处子能解。忘忧姐姐,你是处子吗?”依依说着,轻轻“嘶”了一声,像说错话般捂住了嘴,“我差点忘了,忘忧姐姐可是嫁过人的呢。” 叶长倾已看不清眼前之人,只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腕,“别碰我!”他蜷缩着身子,整个人滚入了床内。 忘忧站了起来,冷眼看着依依。 依依笑道:“相信忘忧姐姐不是对叶叔叔无情,这客栈人少,只有几个粗使婆娘,可她们都和忘忧姐姐一样呢。”依依眨了眨眼,妩媚的狐狸眼带着些许调皮,“忘忧姐姐还是出去别打扰我们吧?你忍心让叶叔叔受折磨,依依可不忍心。”她说着,慢悠悠经过了忘忧的身边,朝床走去。 忘忧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回过头来,手一扬,一阵白色的烟雾自她指甲片里漫了出来。 忘忧袖子一挥,烟雾消散,二人都屏住呼吸往后退了几步。 “你究竟是什么人?” 依依微微一笑,“我自然是猎户之女,不过,我自小便随着山洞里的一位爷爷学了不少医术。” “我看是医毒吧。” “那又如何?”依依突然收了笑,狠道,“叶叔叔是我的!” “你这样得到他又有什么意思?” 依依又突然笑靥如花,“你说,以叶叔叔的性情,要是醒来后发现玷污了我的清白,他会不会娶我为妻?” 忘忧心中冷笑,就想凭这样成为蒙蒙的六婶?不免太过天真。忘忧面上不动声色,似有一二失落,转身离开。 刚踏出一步,忽然脚步一顿,回过头了,“对了……” 依依心生警惕,果不其然,从忘忧袖中飞射出九支银针,依依连忙侧身闪过,堪堪躲避而过,可是刚立稳,便被上前来的忘忧点住了穴道。 依依不能动弹,只冷笑道:“难道你想看他死?” 忘忧轻松道:“不过是你医术不够精湛罢了。” “你有办法救他?” “这是自然。” “不可能!除非你能在一柱香时间内给他找到处子!不然你凭什么救他?” 忘忧微微一笑,“此等秘术,自然不能外传。”忘忧说着一把扯掉了她身上裹着的被子,眸光落在她胸前,讽笑道:“如此一马平川,你叶叔叔怎么会喜欢。” “你!” 忘忧不慌不忙,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瓷瓶,拨开塞子放至依依鼻下,不到片刻,依依便倒了下去。 忘忧任由她赤着身子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只拉着被子上了床。 此时的叶长倾痛苦难耐,疼得在床上直打滚,额上都冒出不少冷汗,双手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忘忧除了鞋子,朝他靠拢了过去。可是一触碰到他,便被他打了开来,叶长倾咬牙道:“依依!别让我恨你!” 忘忧又靠近了些,叶长倾猛推了她一把,“你给我滚!” 忘忧被推倒在床上,只柔柔唤了一声,“长倾哥哥。” 叶长倾身子一颤,隐忍着转过了身子来,拼命瞪大了眼,依稀辩了出来,有些难以置信,“小、小忧?”他几乎是下一刻就朝她扑了过来,将她牢牢抵在身下。 他捧着她的脸,仔细辨认着,隐忍而克制,“是、是小忧吗?”因着极度忍耐的关系,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长倾哥哥,”忘忧轻捧起他的脸,“你说过,你明年就回来的。” 她话未落音,他的吻突然劈头盖脸袭来,几乎是同时,一下子就分开了她的双腿,喃喃道:“小忧,我想要你,想要你。” 忘忧心中有生畏惧,若不是被他死死制压住,她只怕整个人都要控制不住地往后躲去了,他虽然隔着衣物,可是几乎像是要穿透衣物似的。现如今的他,理智难存,被欲望控制了身体的他只会像一头猛兽,可能会粗鲁到撕碎她。 “你等等。”忘忧强按住他的肩膀,可是还未待她腾出手来解开自己的腰带,叶长倾一下子就将她的衣领撕扯了开来,裸-露出来的一大片的雪白的肌肤,让他双目像是着了火一般。 忘忧咬唇,心中惧怕,罢了,她现在……也算是执行任务,保护叶家人。与感情无关。若无关感情,也只是身体上有些疼痛罢了,忘忧闭目,任他作为。 作者有话要说: 次日,忘忧坐在床前吐着烟圈,六叔抱着被子低头咬着手帕——你要对人家负责任! 2333以上是今日的小剧场! ☆、偷听 三月初二, 正是春闺放榜之日。 贺知君、宋怀玉、宋怀远三人喜中贡士, 宋怀远名列第一, 中了会元。 丞相府。 贺丞相今年四十出头,年轻时也曾是个眉清目秀的俊儿郎, 如今年纪大了, 许是因为居于高位甚少与人言笑的缘故, 面目显得有些严肃。他上唇留着两撇细长的小胡子, 下巴蓄着一小摄山羊胡,看起来就像一位古板的教书先生。在他高兴的时候,他的唇角会弯起令人难以觉察的弧度,当观察到那两撇细长的胡子在微微颤动着,那便是他心情相当愉悦了。如果颤动得厉害, 那绝不是他太开心, 而是他暴怒时的状态了。 今日,贺丞相那两撇细长的胡子一起在微微颤动着,显然是极其开心的。 丞相府的人难得都聚在了一起用午膳, 今日的叶如思穿着桃红色的襦裙,老老实实地坐着贺知君身旁,虽然低着头,可她的唇角是掩不住的笑意。夫君中了贡士,身为妻子,与有荣焉。 她对面坐着穿着海棠红褙子的娇宁郡主,这娇宁郡主虽叫娇宁,可是一点也不娇宁,生得人高马大,一张大饼脸也是平淡无奇,说起话来那个大嗓门怪吓人的。她旁边的贺尔俊这腿已经好了□□成了,勉强也能走路,只是不大利索,这会儿看着面如桃花的叶如思,只觉得她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看起来娇羞可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贺知君莫名地便觉察到了贺尔俊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寒,连忙给叶如思夹菜,挡住了贺尔俊的目光。 贺尔俊撇了撇嘴,这叶如思依在他弟弟身边显得小鸟依人,他呢?他是依在娇宁郡主身边显得他小鸟依人! “明珠小姑,你多吃点啊。”娇宁郡主怕自己嗓音大了,这会儿捏着嗓子给贺明珠夹了个菜。 叶如思见状,也忙夹了个菜给贺明玉。她嫁到贺府来,长嫂不喜,婆婆也多方刁难,明珠小姑明显是喜欢娇宁郡主多些,也不太与她往来,所幸她在闺中之时就认识了明玉小姑,嫁过来后与明玉小姑也算是交好。 用完午膳后,贺丞相将贺知君唤去了书房,四月初一便是殿试了,他希望他能高中一甲,便板着脸叮嘱了几句。 “父亲放心,知君定当尽力而为。”贺知君恭敬道。 “嗯,”贺丞相是个话少的人,话交待完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殿试之前,你便与如思分房睡吧,专心学习。” 贺知君没有应答,想来是母亲看不得自己与妻子恩爱,在父亲耳边说了什么,贺知君又联想到今日大哥对自己妻子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父亲,知君想……殿试后搬出府去,请父亲成全。” 贺丞相一怔,“这是为什么?可是娇宁欺负如思?” “不关大嫂的事,只是……知君既已成亲立业,再呆在家中,只觉得有些不便。” “不便?”贺丞相拧了拧眉,想了想道,“若你能高中一甲,这才算立了业,那便准许你搬出府去。” 贺知君欣喜,“谢过父亲。” 贺丞相胡子颤了颤,“你倒是自信。” “知君不敢。”贺知君俯身。 “行了,出去吧。” “父亲,知君还有一事相求。” “嗯?” “思思自嫁于我来恪守妇道,贤良淑德,平日我们二人也是相敬如宾,若无端与她分房而睡,恐其自责,知君希望我二人能继续同房而眠,而且……思思文采过人,我二人平日也常常……” “好了好了,”贺丞相连忙打住他,“同房便同房吧,去吧。” “谢父亲!”贺知君欢喜道。 这叶如思与宋怀雪都在家中为自己的夫君、哥哥们庆贺,便没有过来叶如蒙这边了,今日只有孙氏和颜宝儿一块过来了。颜宝儿一过来,叶如蒙便拉着她在一旁逗起自己摇篮中的弟弟玩。 孙氏对林氏感慨道:“这宋家人真是好才气,殿试后,宋家就是三个进士了,能不能出第二个状元还不好说。” 会试考中的举人称贡士,贡士可以去参加殿试,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是由圣上重新安排名次。 林氏笑道:“怀远这孩子确实是个好才气,若能中了状元,这倒是千古第一人了。”林氏说这话的时候一脸骄傲,仿佛是自己的儿子将要中状元一样。可不是么,女婿就是半个儿子啊。 正在摇篮旁逗兄弟俩玩的叶如蒙抬头看了一眼林氏,总觉得她娘有些高兴过了。那自豪的模样,就好像自己孩子高中似的。 “你们家也是好才气的。”孙氏指了指摇篮中的两个小家伙,笑道,“指不准将来这两个小子也能中个状元回来呢!哪像我们家,五个儿子,连个文举人都没有。” 林氏听得掩嘴直笑,“姐姐你这话可不妥,你们家可是出了两个武状元的!” “我倒情愿拿个武状元去换个文举人回来!” 孙氏说这话,逗得林氏笑个不停。 二人笑定后,孙氏“咦”了一下问道:“今日怎么没见忘忧呢?”往日里,忘忧都会随在林氏身边的。 “哦,忘忧说是身子有些不舒服。”林氏觉得有些奇怪,昨夜在长廊里见到忘忧的时候,她步履有些蹒跚,说真的,也不知是不是她想歪了,她看她那走路的模样,倒像是女子初经人事后的不适。林氏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忘忧早就嫁过人了的,况且她向来洁身自好,怎会与人……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便觉得荒唐极了。 “可请大夫了?”孙氏关切问道。 林氏笑,“她自己便是大夫。” “这个可不好说,医者不自医,要不我们去看看她吧,看要不要给她请个大夫。” 第106节 孙氏这么一提议,大家伙便都往忘忧房里走了去。 小院里,忘忧正在自己屋里躺着,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谁?” “我。” 忘忧顿了顿,理了理衣襟,上前去开门,见了叶长倾,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你来做什么?” “我有话问你。”叶长倾看着她。 忘忧看了看门口守着的丫环,吩咐道:“你们两个先下去。” 丫环下去后,叶长倾立马就踏了进去,一进去就将门给反锁上了。 “你做什么?”忘忧扭过头来看他。 “和你谈谈。”叶长倾淡定道。 “谈什么你也不能锁门,把门打开。” “为什么不能锁?”叶长倾上前两步,“更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 “你胡说什么!”忘忧后退一步。 叶长倾上前,一只手摸住她脖子,“这是什么?”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不止一点点。 忘忧一把打掉他的手,扯紧了衣襟。 “这就是证据!你以为随便放个青楼女子在我身边,我就会把她当成你?昨晚,是谁唤我长倾哥哥的?”叶长倾见她仍是一脸漠然,憋了一会儿,有些委屈道,“我醒来后都让她看光了,你得对我负责任!” 这话一下子让忘忧又羞又恼,“你胡说什么!” 门外,林氏已经带着叶如蒙她们往这边走来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在郁闷,走廊里怎么连一个丫环的影儿都没有。叶如蒙正想敲门,忽而听里面传来有些激动的说话声。叶如蒙不由得探头一听,这不听还好,一听登时瞪大了眼。 “怎么啦?”颜宝儿歪头问道。 “嘘!”叶如蒙压低声音道,“六叔说让忘忧姐姐对她负责任!” “什么?”颜宝儿一听,立刻趴在了门边上。 林氏和孙氏身为长辈,不好做出这等偷听的动作,可是二人都忍不住悄悄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屏气凝神的。 室内,忘忧仍在狡辩,“医者父母心,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为他解毒!” “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自然得对你负责任!”叶长倾坚决道,“我要娶你为妻!” “忘忧说了,只愿为亡夫守节!” “你哪来的亡夫,让他上来找我!” “你!”忘忧怒目而视,可是下一刻却是吓得花容失色。这叶长倾竟从怀中扯出了一块带有血渍的枕巾,沉声质问道:“这是什么?” “不可能!我明明都收……” “可是你独独忘了这个!” “不可能……”忘忧皱眉,认真回忆着。 “你还想否认!我明明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叶长倾怒吼出声。 这话吼得大声,林氏和孙氏都听到了,二人大眼瞪小眼,而叶如蒙和颜宝儿更是嘴巴张得像鸡蛋一样大了! 叶长倾一把将忘忧搂入怀中,“你再不承认,就休怪我验明正身了!” “你!”忘忧瞪他,可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叶长倾已经封住了她的唇。 “唔……”忘忧用力捶打着他,可是她经了昨日之事,此时此刻哪还有力气去反抗他。 “咦?里面怎么没声音了?”颜宝儿耳朵紧紧贴着门。 林氏这才意识到她们听到了什么,脸色都变了,连忙将这两个小姑娘拉走。 她们走后,忘忧已经被叶长倾压在了榻上,忘忧咬了他一口,“你要做什么?” 叶长倾一本正经道:“昨夜之事朦朦胧胧,依稀记得表现不佳,自然要一振雄风,方才显我男儿本色!” 忘忧啐了他一口,“你那还叫表现不佳?” “那……我表现可以?” “你!”忘忧羞得满脸通红。 叶长倾这才将她抱了起来,“我昨日怕是伤到了你,我看看伤成……”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叶长倾的头歪向了一边。 “你给我滚!”忘忧恼羞成怒,指着门口。 叶长倾站了起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立了一会儿,“你准备一下,我们成亲吧。” 忘忧瞪大了眼,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已经合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鸳鸯谱: 六叔vs忘忧(√) 贺知君vs叶如思(√) 青时vs银仪(√) 太子vs金仪(√) 陶醉vs宝儿(时间问题) 颜多多vs宋怀雪(男方尚未开窍) 滚滚vs??(母方尚未出现) 大猫vs蒙蒙(唔……眼看大猫快吃到手了,杀手要设路障了) ☆、六叔提亲 次日早膳的时候, 忘忧低头喝着南瓜小米粥, 心中有些思量, 她总觉得林氏今日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对,似乎是带着一种很满意的笑意。那眼神……对!就像是在看自家儿媳妇的那种眼神!她不由得眉毛一跳。 果然, 刚用完早膳, 叶长倾便过来了, 他笑盈盈的, 一开口便是来提亲!而这代他提亲之人,还是一早就去了国子监的叶长风!因她家中已无长辈,这叶长风是直接和自己媳妇林氏提的亲,林氏二话不说当场就答应了,还笑得合不拢嘴, 叶如蒙也在一旁跟着鼓掌附和着。 忘忧怔怔地看着这一家子你唱我和的, 她一个字儿还没说,亲事便当场敲定了。连良辰吉时都给算好了,就定在三月十五!忘忧甚是无语, 知自己一张嘴说不过这一家子,转身就走。 叶长倾厚着脸皮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她,所有丫环瞬时闪退。 “你放开我!”忘忧又羞又怒。 “小忧,我要对你负责任!”叶长倾压低嗓子在她耳旁道。 “我不需要!” “那你说,你要如何才肯答应我的求亲?”叶长倾死缠烂打抱着她。 忘忧真是头都大了,这个男人好歹都已过而立之年,平日里在长辈晚辈面前都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在她印象中更是如此。却不曾想……在一夜之后,竟像变了个人一样!似乎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二人正争执不下,忽见前面长廊处现出一道人影,就立在那儿看着他们。叶长倾定睛一看,竟是依依,依依面容憔悴,就立在长廊柱边含泪看着他们。 叶长倾一怔,手松开了忘忧。 依依朝叶长倾走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啦啦往下直掉,“叶叔叔,依依不要走,依依不想离开你。”她早上醒来的时候,是被人裹着被子放在自己床上的,虽然身上并无什么痕迹,可她仍是觉得奇耻大辱,也不知自己经了多少个暗卫的手了。 忘忧冷哼一声,“昨日是谁哭着要离开的?这会儿倒不肯走了。” 依依没有理她,只顾掉泪。 忘忧看向叶长倾,面无表情道:“赶她走。” 叶长倾不免为难,放低声音道:“小忧,你等等,你让我和依依先谈谈。” 忘忧看着眼前依依这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实是我见犹怜,她忽然起了些恶作剧的小心思,“她要是走了,这门亲事我就考虑一下吧。”忘忧双手抱臂,自顾自走了。 叶长倾眼前一亮,看向了依依。 忘忧回到院子,紫衣已是侯在了那儿,开门见山便道:“姐,主子让你自己决定!” 忘忧没有说话。 紫衣劝道:“姐,你要是嫁给六叔,以后也可以陪在夫人身边,主子说你若是喜欢叶长倾,嫁过来更方便呢!” “胡说八道。”忘忧瞪她一眼,忽然觉得紫衣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你们是不是一起瞒着我什么?” 紫衣摸了摸鼻子,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来,“其实,我们昨天所有人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忘忧眼睛瞪了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都有些结巴了,“谁、谁听到了?” 紫衣低垂眼眸,数起手指来,“夫人和蒙蒙,颜夫人和夏嬷嬷,还有我和蓝衣、桂嬷嬷、还有一言,还有卿卿和君君……” 忘忧只觉得胸口有一口气上不来,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走。她还有何颜面留在这儿! 紫衣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向来稳重的姐姐暴走,竟是觉得有些好笑,她也难得地露出了小女孩的姿态,吐了吐舌头。真好,姐姐要出嫁了。 紫衣走后不久,叶长倾也过来了。 忘忧见了他,只觉得恨不得冲上去咬他几口,昨日他真是口无遮拦! “小忧,依依下午就搬走了。”叶长倾上前讨好道。 忘忧面目冷酷,“哦?你舍得?” 叶长倾浅浅一笑,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道:“那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告诉你什么?”忘忧心一沉,他是知道了什么? 叶长倾认真问道:“你和依依有什么过节?” “什么什么过节?”忘忧不动声色。 叶长倾凑近她耳旁,“莫一直把我当枪使。”以她的心性,怎会一直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忘忧眸色一动,不言不语。 见她不肯解释,叶长倾也不勉强,只诚恳问道:“你,可以嫁给我吗?” 忘忧沉默久久,终于开口道:“我有一个条件。” 第107节 “答应你。” “你不问是什么?” “不问,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忘忧唇张了张,“那你先给我一封和离书。” 叶长倾心一紧,“做什么?” “以后不合适了,我们随时和离。”指不准,她以后就要被派去执行别的任务了呢?她也不确定,自己会随在夫人身边多久。 叶长倾闻言,释然一笑,“同意。”他直视着她,坚定道,“我不会让你萌生起想要离开我的心思。我保证,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好到你舍不得离开我。这和离书,你绝对用不到。” 他自信满满,忘忧只觉心中生疼,她转过了脸,只抱怨道:“怎么……日子定得那么早?” 叶长倾想了想,以为她是担心时间急促,许多东西准备不及,便道:“你放心,大嫂说婚宴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她会帮我全权操办。” 忘忧唇张了张,仍是道:“太快了。”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怎么就突然要……嫁人了? “不快了,”叶长倾悄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腹,“我怕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 忘忧一听登时瞪大了眼,一把打掉他的手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哪有胡说,”叶长倾一本正经中又带着些委屈,“说不定已经有了,那么多次。” “你!”忘忧羞红了脸,“没有!” “不信,说不定就有了!”叶长倾又厚着脸皮凑了上去。 “你给我……唔……” *** 入夜了,叶如蒙盘腿坐在屋内的香木小茶榻上,托腮看着对面的祝融。 “怎么了?”祝融抬眸看她。 “我怎么觉得,容王爷的脸好像越看越顺眼了?” 祝融唇角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眉头却是皱了皱,“这个脸皮只能一月一换,珍稀得紧。” “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叶如蒙跪了起来,像摸滚滚一样拍了拍他的头。滚滚过了年后已经长得好壮实了,以前只到她小腿那儿,现在已经长到她膝盖那么高了,她顶多只能抱一会儿,估计要是再长大些她就抱不动了。 这会儿滚滚正趴在榻下睡觉呢,它眼睛虽是闭着的,可是尾巴却在轻轻地摇摆着,十分安心。 “唔……六叔和忘忧姐姐也要成亲了,真好。”叶如蒙感慨着,开心地拍了拍手。 祝融笑,直起身子越过榻几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叶如蒙也不拒绝,乖顺地窝在了他怀里,像一只小猫。 “我们也快了。”祝融宠爱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叶如蒙甜甜一笑,“容,要不我六叔成亲的时候,你也过来好不好?” “以容王爷的身份?” “嗯。到时……”叶如蒙头低低的,“到时让我娘见见你。” 祝融想了想,点了点头。 叶如蒙抬起头来,笑道:“不过,不许太亲密。”她拿手轻轻抵了抵他靠近的脸,“我娘会吓坏的。” 祝融笑,“放心,你看我在你爹面前何时露过马脚。” 叶如蒙嘟了嘟嘴,又调皮一笑,“算你厉害!” 祝融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叶长风哪里是不知道,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了。大家都是男人。 *** 两日后,逍遥侯夫人低调地将叶如瑶送回了叶国公府。回到国公府后,叶如瑶见到柳若是,低着头不吭声,最后还是逍遥侯夫人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与柳若是说了。 柳若是听得冷笑,面上散发着渗人的寒意。 叶如瑶委屈道:“娘,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报仇?你还没学精?”柳若是冷瞥她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柳若月怀孕了你不敢打她就跑去打叶如漫,这样有用?反倒中了人家的算计!” “什么算计?”叶如瑶没听明白。 柳若是摇了摇头,“罢了,学是学不精的,只能让人教精。”此事她并不打算告诉她,只是语重心长道,“吃亏并不可怕,但是你每次吃了多少亏,就得学会多少。” “娘……”叶如瑶还有些听不明白她的话语,“那你还给我报仇吗?” “怎么报?告诉你祖母和爹爹说那么多年前有两个婆子在守夜的时候在你床边嘴碎?” 叶如瑶气急,“那就这样算了吗?而且……我害得柳姨娘早产,祖母和爹爹肯定要找我算账的。”她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有二皇子的亲事在,你祖母动不了你。从今日起,你最好乖乖呆在自个儿院子里,少出现在你祖母面前!你爹这边,娘替你扛着。”柳若是眸光狠决,“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你放心,柳若月母女俩,娘定会让她们永无翻身之日!”就算她真的生了儿子,那她也会让他变成一个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见大猫了,怕大家忘了他,拉他出来溜溜,滚滚顺便出镜,虽然没有正面,但它表示已经很满足了。 忘忧和六叔的戏不知不觉又码了半章o(╯□╰)o 正文里的六叔:莫一直把我当枪使。 小剧场里的六叔:请不要大意地把我当枪使。 你们不是想看六叔和忘忧的车吗!已经开了,呼啸而过——嗯,论一句话的开车。老司机们,都下车吧,到站了。 哈哈哈,祝各位萌萌哒的小天使们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挨个么么哒! ☆、尾随 三月十五, 叶府, 叶长倾与何忘忧大婚。 喜庆的宴席上, 宾客们笑盈盈,七嘴八舌讨论着—— “这叶国公府六郎独身多年, 怎么说成亲就成亲了?” “你不知道吧?这新娘子可是他大嫂身边的女医!” “哦?敢情他一回来就与这女医一见钟情了?我记得, 这女医似乎是嫁过人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宾客娓娓道来, “这叶六郎多年前在外云游, 有一次受了伤,为这女医所救,这女医与叶六郎一见钟情,二人还订了终身,叶六郎后因家中有事回了一趟京城, 谁知再回来时, 这新娘子已因家中突逢变故而失踪,叶六郎在外苦寻多年,却不曾想他心心念念之人竟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他大嫂身边当女医!他们二人啊, 就是因着对方互不婚嫁!新娘子生得貌美啊,追求者数不胜数,后来不胜其烦,便自梳明志!” “啧啧啧,这二人真有缘分!” “可不是么,破镜重圆,值得恭贺啊!今日大家都来蹭蹭喜气!” “噗嗤!”一旁的蓝衣听得忍不住笑出声来,紫衣拿手肘轻轻顶了她一下。 蓝衣压低声音笑道:“这编得比说书先生还精彩,若是让姐姐听到了,也不知作何感想。” 紫衣抿嘴笑道:“你是没听到,姐夫当初回去国公府告诉老夫人的时候,说得可是比这人还要动听,那个深情款款,我都差点相信他与姐姐是真的有这么一段往事了!” 蓝衣掩嘴直笑,而席上的那些宾客们还在感慨着—— “这叶长风果真与叶长倾比同胞兄弟还亲呀,成亲后还住到了一块。” “可不是,这叶府这么大,听说是这六郎自己出银子在他大哥府上购置了一个进院的,这兄弟俩关系真好。” “不止呢,妯娌俩关系也好,我听我夫人说,这叶大夫人离不开这新娘子,所以干脆就住到了一块。” “这样啊……”这客人点了点头,心中琢磨着,这叶长风近来与自己的胞弟叶长泽关系倒有些疏远起来了,仔细想了想,似乎是因为这二人女儿的关系。 这七房的女儿叶如瑶生得极美,还真不是个福薄的,可是要当二皇子侧妃了,保不准七房还能再风光起来,可不能小瞧了他们。 叶如瑶这边,正与自己的母亲柳若是在花园里,叶如蒙和林氏正招待着她们。 叶如蒙也有好一阵子没见过叶如瑶了,叶如瑶今日打扮得很是漂亮,一袭浅粉色的簇锦团花及胸襦裙将她的肤色衬得雪白如脂,桃红色的口脂和腮红也遮掩住了她略有苍白的脸色,头上那支累丝嵌红宝石金步摇在夕阳下闪着光华,整个人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富贵。 叶如蒙如今再见到她,心情虽然有些复杂,却没有一丁点的害怕了,就如同见到了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一般,她与她,仿佛是陌生的从来没有过交集的两个人,连亲情都不复存在了。若是换了以前的她,或许还会有一些伤心吧,因为她在乎她,她是真心将叶如瑶当成姐姐的,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放到了卑微的位置,希望能得到姐妹们的喜欢。可是她们却习惯了她的卑微,都瞧不起她来。而现在,她终于端正了自己的态度,自爱自信,也学会了独立,她们也变得有心来讨好她了,可惜现在她也不在乎了。这心境的变迁,给她带来物是人非的感受。 叶如蒙对上了叶如瑶的视线,微微颔首,朝她礼貌地笑了笑,就像每一位大家闺秀般端庄娴雅。叶如瑶也回之一笑,只是面色略有些不自然。她微笑的假面下,牙关紧咬。若不是因为有这么多贵夫人也在场,她才不会朝她笑。 这叶如蒙凭什么!凭什么!她不配!叶如瑶的内心突然开始翻天覆地地咆哮起来,这叶如蒙一点都不配得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她先前以为自己已经平复了心情,可如今再见到这叶如蒙,只觉得满腔的怒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她恨她!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她害的! 若不是她,她又怎么会沦落到给二皇子当侧妃!若不是她,说不定现在与她订亲的,就是融哥哥了!叶如瑶一想到这,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嫉恨的目光了。 叶如蒙知道叶如瑶在看她,那眸光似能杀人,可是她毫不介意,这是在她家,她有爹娘宠爱着,有紫衣蓝衣保护着,她一点都不害怕她。在叶如瑶嫉恨的目光下,叶如蒙愈发自然地招待着宾客,整个人落落大方,她越注视,她便笑得愈加自信。叶如蒙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自己也会有这么得意洋洋的时刻,就是现在。 忙到后面,叶如蒙已无暇顾及叶如瑶了,只认真招待着来府的贵妇人,得体而从容。正与夫人们说着话,香北忽然走了过来,在她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叶如蒙唇角含笑,点了点头,寻了个借口出园子去了。 叶如瑶由始至终,目光都若有似无地锁在叶如蒙身上,她见叶如蒙离开的时候,模样有些小心翼翼,不像是做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她咬了咬唇,跟了上去。 叶如蒙拐进一条小石子路后,支使开了身边的丫环,最后穿过一道狭窄的花瓶门,入了一个小园子。叶如瑶眼见四下无人,连忙紧随了上去。 叶如蒙入园后,奔园中的一个小圆亭而去。 叶如瑶心突然快速跳了起来,这叶如蒙是在私会男子?可是她一细看,便认出了亭中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蓝色身影,是融哥哥!她好久没见到融哥哥了。 今日的祝融穿着一件月白色素面杭绸直裰,一如既往地俊美无俦,她见他一次,便为他心动一次。 祝融见了叶如蒙,自然而然地弯唇一笑,眸中柔情似水,忽而,他眉头一皱,朝这边看了过来。 叶如瑶心一沉,慌忙躲了起来,融哥哥发现她了! 祝融收回目光,轻声问道:“怎么让她跟着你?” 叶如蒙嘟了嘟嘴,有些埋怨道:“她今日一直瞪我。”瞪了还不止,还跟着她。她原先还没发现,是紫衣她们发现了告诉她的,她便将紫衣她们支使开了,故意让她跟着。 “嗯?然后?” “我要是和她打架,你会帮她吗?”叶如蒙忽然仰头看他。 祝融失笑,“有我在,我不会让她碰你一根头发。” “我就问你,我和她打架,你会帮她吗?”她倔强问道。 祝融唇角弯了弯,肯定道:“不会,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叶如蒙这才冲他甜甜一笑。 “我不怕她的!”叶如蒙仰起头来,主动拉起了他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叶如瑶走了过去,祝融随在她身后,任她牵领着。 叶如瑶终于不躲了,从树丛后站了出来,她咬唇看着祝融,当目光落到二人牵着的手上时,她眼眶忍不住红了。 融哥哥……他怎么可以对着叶如蒙笑得这么温柔?他怎么可以碰她的手?他不是一向都不喜欢碰人吗?他的手,连她都没有碰过啊!叶如瑶一想到这,便觉得心如刀割。 “融哥哥……”叶如瑶声音低低的,都带着哭腔了。 第108节 祝融充耳不闻,只看着叶如蒙。他看着她的时候,脸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整个人不止了温柔了一点点。 “融哥哥……”叶如瑶微微提高了声音,又唤了一声。 祝融这才抬眸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在和本王说话?”同样的一张脸,上一刻分明还温暖如春,可下一刻便冷若冰霜。不过一个眼神,他便已经拒她于千里之外了。 叶如瑶紧紧闭上了嘴巴,她不要,不要这般自取其辱。 “身为未来的皇子侧妃,本王希望你能自重。”祝融收回了目光,温柔地看着叶如蒙,亲密道,“蒙蒙,我们要去哪儿?” 叶如蒙看着咬唇不语的叶如瑶,只觉得心情也有些沉重,并没有想像中的得意与开心,她条件反射地挽着祝融的手臂,想寻求些慰藉,可是这样看起来二人更加地亲密了。 叶如瑶终于承受不住,眼泪掉了下来,眼泪一掉下,她立马就拨腿跑了。她真想骂叶如蒙,骂骂这个臭不要脸的!可是她不敢,融哥哥现在这么疼她,她哪里敢在他面前骂她!融哥哥现在,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了。或许,他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以前没有比较,她哪里看得出来,他对任何人都是一样。可是现在,他看着叶如蒙的眼神,那一言一行,分明就是喜欢一个人的神态。 叶如蒙回到花园里的时候,柳若是和叶如瑶已经走了。 她二婶季氏笑着解释道:“蒙蒙你不知道,芝芝粘你七婶粘得很呢,你七婶可舍不得离开她太久,便带着瑶瑶先回去了。”这叶如瑶被禁足是整个叶国公府都知晓的了,今日能陪她娘出来一趟,也是因着情况特殊,不能久呆。 林氏听了也很能理解,点头道:“像卿卿和君君,我是一刻都离不开的,到哪都抱着呢。”她说着,慈爱地看向了身旁的摇篮。摇篮里,这两个小家伙睡得正香。 *** 次日一早,忘忧梳了新妇髻,叶长倾整个人神采飞扬,笑得如同春风拂面,见了忘忧有些简单的头饰,从妆匣里取了一只嵌南海珍珠碧玉步摇,左看右看了许久,这才有些生涩地插入她云鬓中。 忘忧有些难为情,板着脸瞪了他一眼。 “夫人,”叶长倾在她耳旁低声道,“我明日替你画眉可好?”这是他想了许久的一件事了,为自己心爱的人描眉贴花钿。 忘忧懒得搭理他,她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你放心,我今日在纸上先练练,一定会把你画得很好看。”今日时间不够,他们还得回叶国公府去给母亲敬茶。 忘忧斜斜瞄了他一眼,昨夜这个禽兽如狼似虎,今日他穿戴再斯文,表现再儒雅,在她心中也不过是个衣冠禽兽罢了。 如今她心中,总有种误上了贼船的错觉。 ☆、及笄礼 四月初一, 叶如蒙陪着林氏去了临渊寺, 这是林氏自生下双生子后第一次离开他们, 临行前给两个孩子都喂饱了奶,交给奶娘后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 叶如蒙笑道:“娘, 我们下午就回来了。”瞧她娘这副模样, 像是要离开一年半载似的。 “等你以后当了娘就知道了。”林氏笑道。 二人上了马车后, 林氏低声道:“我听你爹的安排是, 亲事就订在这个月十五?你可准备好了?” 听林氏提起了自己的亲事,叶如蒙有些害羞,小声道:“嗯,我喜帕昨日刚刚绣好。” 林氏点了点头,“这就好。”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到了临渊寺后, 林氏不拜佛祖也不拜观音, 直接拉着叶如蒙去了文昌殿。 今日是初一,香客尤其多,这文昌殿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叶如蒙正奇怪着, 忽然想了起来,今日正是贡士们殿试之日,难怪有这么多人来拜文曲星君,可是娘怎么也来了?叶如蒙突然意识到,娘今日狠下心离开弟弟们出远门,其实也是奔着文曲星君而来,而且是为了……宋怀远。 叶如蒙一想通,当即就觉得有些尴尬了。 母女二人拜完文曲星君后,林氏也没有多呆,很快就带着叶如蒙回府了。马车上,叶如蒙忍不住旁敲侧击问道:“娘,你觉得……容王爷人怎么样?” 林氏一听,下意识就撇了撇嘴,微皱秀眉,摇了摇头。 叶如蒙心头浮起几丝不祥的预感来,忍不住开口为他说话,“娘,容王爷现在和以前很不一样了。你不是也见了他几次?你不觉得他现在很好说话吗?” “算了吧,我哪里受得起?他唤我一声伯母,我只觉得心中都起了毛。”林氏叹了口气,“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这容王爷着实是个冷情之人,偶尔笑一下,还是皮笑肉不笑的,心思深重得紧。蒙蒙,娘告诉你,像容王爷这种人心机深沉,要离远些。像远儿这一种,言行举止明朗大方,方是可以托付终生的好男儿。”林氏提起宋怀远后,皱着的眉头才松了开来,面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是啊,娘,他、其实你和他相处一下,就会发现他人其实很好,只是不太喜欢说话,对着不熟悉的人,也不爱笑……” 林氏正了正脸色,看着叶如蒙,“蒙蒙,你别骗娘。” “啊?”叶如蒙心一慌。 林氏担忧道:“是不是容王爷逼你?” “什么?”叶如蒙一怔。 “他是不是逼你和他在一起?” “不是啊!”叶如蒙连忙摇头。 林氏心疼地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好孩子你放心,有你爹在,容王爷是不会得逞的。爹和娘都会站在你这里,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向容王爷屈服的。” 叶如蒙闭目,哀叹了一大口气。 *** 次日,殿上读卷,宋怀远之作论惊为天人,圣上龙颜大悦,以二十字赞曰:字字珠玑,句句经典,段段精辟,章章绝伦,篇篇锦绣。 仅仅一夜之间,宋怀远的诗词之作被坊间制作成集,在文人才子间广为流传。 又次日,殿试放榜,圣上在殿上钦点宋怀远为一甲一名,赐进士及第。宋怀远这状元中得毫无悬念,圣上对其极容貌品性极其赞赏,毫不吝啬赞曰:笔动时篇篇锦绣,墨走时字字珠玑,连中三元,实乃千古第一才人! 其弟宋怀玉也毫不逊色,中了三甲第一名,亦称传胪,赐同进士出身。 叶如蒙听到消息的时候,也为宋怀远高兴,重经一世,宋大哥的才情仍是无人能及,她真为认识他而感到自豪! 叶如蒙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贺知君呢?他中一甲了吗?” 宁致远笑答道:“六姑爷得了一甲二名,高中榜眼!” “榜眼?”叶如蒙欢喜极了,人差点都跳了起来,“榜眼!” “是啊,一甲三名是一位扬州的才子,名唤孙久。” 叶如蒙笑得合不拢嘴,她才不管这得了一甲三名探花是谁呢,她关心的是她的妹夫!没想到她的妹夫竟然这么厉害,这一世竟高中了榜眼! 消息传到容王府的时候,祝融心中有些酸酸的,其实这名次他昨日便知晓了。这宋怀远的才情与度量,确实是天下无双。俗话说,文无第一,可这宋怀远却是例外,有他在,天下无人能与之争。 往年科考的一甲三名,才气皆是相差无几,可今年的状元却是远胜于榜眼。前世亦是如此,其实前世是这孙久中了榜眼的,那贺知君殿试前连续腹泄三日,参加殿试时人都有些脱水了,发挥失常,最后被圣上封为探花。 今世,这贺知君有他的人为他排除阻碍,令他安心殿试,他才足以发挥正常。 祝融吩咐道:“贺知君既然已经高中,只怕不日就要搬出丞相府。此次中了榜眼,想必贺相也不会小气,便安排一处三近的院子给他吧,记得,要离蒙蒙近些。”蒙蒙喜欢叶如思,想必以后也会常常往来。 “是的,爷。”青时欣然应道,只要主子心情好,他也乐得逍遥自在。主子成亲了,他和银仪的婚事想必也不远了。 祝融提醒道:“记得,是离府里近,不是离叶府近。”蒙蒙还有十二日就要嫁过来了,他一日日倒数着呢。想到她就嫁给自己了,祝融心头浮起的对宋怀远的那些醋意似乎淡了一点,可是还在。 明日就是蒙蒙的生辰了,他爱她,希望她会喜欢他这个筹备了半年的生辰礼物。祝融起身,前往叶府去了,趁着这午后的阳光,他要好好地检查一下,他希望能在她婚前最后一个生辰给她一份最难忘的礼物,让她记住,让她开心。毕竟她的过去,他参与得太少了。有时他也会在想,为何他不是重生在六岁那年,甚至六岁之前,这样他就可以宠着她,看着她一日日、无忧无虑地长大,与她青梅竹马。每次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便立刻制止住,仿佛在害怕若是让上天知道了他的不满足,上天就会收回他的重生,让他回到孤独的前世。他是个不信命的人,可是在此事上,他无比虔诚,无比感激上天的安排。 翌日,连中三元的宋怀远骑马游街后,与其胞弟还有贺知君三人结伴赴琼林宴,一时间,风光无人能及。 这一日,也正好是叶如蒙的及笄日。 叶如蒙没有要大办的意思,林氏来问的时候,她表示希望能温馨一些,不要请太多人。于是,林氏此次便只请了一些交好的过来,宋江才和陆清徐夫妇 ,还有将军府的,这将军府一请就了不得了,孙氏热情得很,带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来了,整个将军府浩浩荡荡数十人。 叶如蒙也请了叶如思,叶如思来的时候,带了自己的两个小姑,还有她的嫂子娇宁郡主。见了叶如蒙,她十分尴尬,她本来只打算带明玉小姑来的,谁知道明珠小姑和大嫂都知道了,也要过来,她也没办法拒绝她们,到了后,只能一脸歉意地看着叶如蒙。 叶如蒙冲她笑了笑,表示谅解,来就来呗,被她们看了她又不会少块肉。 及笄礼除了请观礼者外,还要请三人。首先要请一个有德才的女性长辈担当正宾,为笄者行及笄礼。林氏替叶如蒙请了黄徐婉,黄氏的丈夫宋江才和长子宋怀远均为状元,次子宋怀玉为传胪,请她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这事其实是早在半个月前就定下了的,其长子宋怀远昨日中了状元,实属锦上添花。 除了正宾外,还要请一位赞者,助正宾行礼,叶如蒙请了与她交好的颜宝儿。最后一位是有司,为笄者承接托盘。叶如蒙请了宋怀雪,有司不需言语,宋怀雪正好合适。 今日的良辰是午后未时一刻,叶如蒙沐浴后,身着采衣采履安坐在东厢房内等候,心中有些小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有些期待,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待看到紫衣从门外走了进来,似有话与她说时,她这个期待突然就被放大了。 果然,紫衣低声道:“姑娘,主子过来了。” “容?”叶如蒙有些欣喜,“他怎么过来了?”今日他可以过来吗?他有空吗? 紫衣见了她这欣喜的模样,笑道:“已经到了,老爷和夫人在迎接他呢。” 叶如蒙面上有着掩不住的笑意,她就知道,他不会错过她的及笄礼。能在他的见证下行及笄礼,她感觉好心满意足。 此次及笄礼是在忍冬院举行的,他们在庭院中心筑了一个矮台,矮台四面各有三级阶梯。 叶长风致辞完后,来宾们稍等了片刻,便见颜宝儿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她洗净双手后,立于西阶上就位。叶如蒙在众位宾客的瞩目下走了出来,在人群中,她一眼便见到了他,他身量高,又生得俊美,不论穿什么衣服,总是最显眼的一个。 叶如蒙与他对视了一瞬,目光却被他身后的人吸引了过去。祝融的身后,一袭红衣的颜多多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他冲她热情地挥着双手,红色而宽广的袖袍很是抢眼。 祝融回头,瞪了颜多多一眼,颜多多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青时连忙笑眯眯地杵在了二人中间。 等二人再看过去的时候,叶如蒙已经走到了场地中央,她面带微笑,从容地对众宾客们行了揖礼。她微微呼了口气,上了矮台,端正跪坐在笄者席上,身后的颜宝儿比她还紧张,拿着玉梳的手都有些抖,轻轻地帮她梳理着柔顺的长发。 祝融一脸沉静,心情是相当地愉悦,待看到宋怀雪时,眸光微动。这宋怀雪的一双眼睛,与宋怀远太像了。 宋怀雪乖巧地立在一旁,双手承着托盘,托盘上置有掩着罗帕的发笄。颜多多也看到了宋怀雪,笑容忽地顿了顿。宋怀雪其实长得很漂亮,像个雪白的瓷娃娃一样。她喜欢自己吗?他不确定。自从那次救了她后,她便说要嫁给他,想来是话本儿看多了,想以身相许吧。老实说,他有一点没来由的生气,救了她就要以身相许吗?万一救了她的是个丑八怪怎么办?嗯,生得丑的就是来世再报。那万一救了她的,生得和他一样英俊潇洒怎么办?自信的颜多多一下子想得神游九天了。 黄氏来到叶如蒙面前,高声吟颂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祝融微微叹了口气,这黄氏的眼睛,也与宋怀远的一模一样。今日宋怀远不在,可是却有两双酷似他的眼睛围绕在他的蒙蒙周围,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他的蒙蒙,他不开心。 黄氏为叶如蒙加笄后,颜宝儿上前去为其正笄。 此算初加完毕,叶如蒙起身接受了宾客们的祝贺后,又回到东厢房换上了准备好的素衣襦裙。 在经过繁复的三加三拜后,叶如蒙沾了酒饭,受了父母聆训,又一一揖谢了来宾,直到将近酉时,方才礼毕。 礼毕后,叶长风夫妇去前厅送客,叶如蒙与颜宝儿几个小姑娘又聚在了一起。叶如蒙穿着三加时换上的大袖长裙礼服,跪坐在茶榻上,长得曳地的礼服下摆铺满茶榻,叶如蒙干脆将裙尾和袖摆都聚拢在了一块,团成了一堆,这样子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坐在一堆华裳里似的。 叶如思进来后,脸色有些着急,匆匆忙忙地为今日之事与她道歉。 叶如蒙连忙道:“没关系的,我明白你的。”叶如蒙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些同情她,想必六妹妹在丞相府里不大好过吧。 “咦?不对呀,”颜宝儿道,“我好像就刚开始见了明玉一眼,后面行及笄礼的时候,都没有见着她们了。” 叶如蒙这会儿后知后觉,确实,她行及笄礼的时候没有见到她们。 叶如思皱了皱眉,“我要和你们说的就是这事,那会儿府里来了人,说是我大伯又给摔到腿了,我现在得回府一趟,不能多呆了。” “什么?”叶如蒙眨了眨眼,若她没记错,这应该是贺尔俊第二次摔到腿了吧? “怎么又给摔到了啊?”颜宝儿有些幸灾乐祸,都没掩住脸上的笑意,“还是同一条腿吗?” 叶如思不敢笑,面色有些严谨,点了点头,“听说是。” “那他运气还真背!”颜宝儿喜闻乐见,“被打断了一次,又摔了两次,这腿还能好吗?我说呀,一定是上次调戏你得来的报应!你干嘛还回去看他?” 叶如思拧了拧眉,“话不能这么说,如今他是我大伯,我自当关心一下的。我大嫂和两个小姑一收到消息就回府去了,我真的不能多呆了。”她若是回晚了,只怕会被她婆婆诟病。 “哦哦,那你就快点回去吧。”叶如蒙很能理解她,又有些担心,怕她回去后受丞相夫人责骂,又道:“我派人送你回去,让他们和丞相夫人说一下。” “谢谢四姐姐。”叶如思有些歉意,可是知道二人间不需要说谢谢,便冲她感激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节 ps:科举制度大多遵从所查到的资料,殿试时间因剧情需要往后延了一个月左右;及笄礼这个只查了少量资料,一切为剧情服务~ 小天使们都看到这了,不是担心大家考据,只是希望大家了解的同时表当真~ ☆、生辰礼物 丞相府。 贺尔俊在自己院子里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小厮小跑进来禀报道:“大少爷, 二少夫人过来了, 说是……来看看你。” “我呸!”贺尔俊啐了一口,跳了起来, 摸了摸有些肿痛的眼角, 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 竟瞎传他又摔断了腿, 真不知道那王八羔子是诅咒他还是故意坑他。 今日那贺知君去了琼林宴,他心中憋气,便趁着那母老虎去参加叶四姑娘及笄礼的时候,叫了几个丫环来到屋里颠鸾倒凤。他这腿瘸了几个月,几乎都没有痛快过, 正起兴的时候, 却被那母老虎和两个妹妹突然杀了进来,吓得他当场就软了。 那母老虎哭哭啼啼就跑回了娘家,他才懒得去追呢, 过几日再去接回来就是,反正都是他的婆娘,他也乐得这几日清闲。只是那几个漂亮的丫头,都给他娘关了起来,就连他妹妹院里的小梅,也被人放出府去了,这会儿只能憋着。 “大少爷,”那传话的小厮见他生气,忙道,“那、那奴才去和二少夫人说一下,您没事?” 贺尔俊正想挥手让他出去,忽而脑中灵光一闪。那贺知君现在不正在琼林宴上风光着么?这贺知君成亲后与这叶如思的恩爱,他都看在眼里,知道叶如思在他心中的重要性。重要又如何?越重要越好!他一起了那个念头,便心痒难耐了,对小厮笑道:“你让她进来,进来后,再派人守在门口,谁都不许进来。” “大少爷……您、您这?”小厮似乎有些知情,为难地看向了贺尔俊身边的小厮如常。 如常也劝道:“大少爷,这样不太好吧,这可是二少夫人呢。”他虽然经常跟着贺尔俊胡作非为,但也是拎得清轻重的。 贺尔俊听了他这话,狠狠瞪了他一眼,“二少夫人又如何?老二得了个臭榜眼了不起?老子就不信睡了她她还敢回国公府哭去!你还不去!”贺尔俊踢了传话的小厮一脚,小厮连忙应是跑了出去。 贺尔俊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乐呵呵地跑回床上躺下了。 叶府这边,叶如思一回去,颜宝儿和宋怀雪也被人唤走了。颜宝儿一听陶醉哥哥来找她,立马就跑了。而宋怀雪,居然是颜多多派人来唤走的,叶如蒙不禁有些好奇。 二人一走,祝融立马就从忍冬院的小花园里走了出来。 叶如蒙瞪大了眼,她爹娘不是第一个就将他送走了吗?敢情这家伙一出她家的门拐了个弯就翻墙进来了? 祝融一过来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叶如蒙连忙搂住他的脖子,“你做什么?” 祝融愉悦笑道:“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近距离地打量着她,“蒙蒙,你今天真漂亮。”他说着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叶如蒙低头,有些脸红。这家伙,经常会无缘无故地说些情话叫她难为情。 祝融笑,抱着她径直走去了西北角院,到了那道紧闭着的葫芦洞门前才将她放了下来。 “这儿?”叶如蒙仰头看他。 祝融点了点头,神秘一笑,从腰后掏出一条细长的菱花帕子,“闭上眼睛,快点,天要黑了。” “天要黑了?”叶如蒙眼珠子转了转,这会儿黄昏将至,也不知他要做些什么。不过好奇了片刻,她便听话地闭上了眼。 祝融用长帕蒙住她的眼,推开了木门,牵引着她走了进去。 “这里面有什么吗?”叶如蒙闭眼问道,满脑子好奇。 “等下你就知道了。”祝融拉着她朝里走了一小段路后停了下来,他从她身后轻轻拥着她,低头在她耳旁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希望你喜欢。”他话落音,轻柔地取下了她眼睛上的蒙帕。 叶如蒙听了他说的话,不由得有些期待,缓缓地睁开了眼。入目的一片浪漫到极致的紫色,漫天的紫色,一串串数不清的紫藤花像是从天而落,或深或浅,从她头顶弧形的花架上垂下,就像漫天的紫色花雨,停在了空中。 叶如蒙仰头看着,看得目不转睛,此时尚未完全日落,金色的夕阳余晖撒在花架上,每一朵紫色的小花看起来都闪着浅浅的阳光。叶如蒙嘴巴张得微微有些圆,难以置信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她感觉自己像是落到了一丛紫藤花团中。 她抬起手来,头顶的紫藤花串她触及不到,她轻轻走到侧边较低的花架下,抬起手来终于触到了一串紫藤花。 这一穗紫藤上浅下深,每一朵小花都极其精致,上面的花朵已经完全开放到极致,饱满而充满生机,下面的花朵也是含苞待放,丰满欲裂。 她为这漫天的紫藤而惊艳,而他为她所惊艳。 她身着一件长及拖地的丁香紫夹撷长裙,浅绿色的团花均匀分布在裙面上,外披一件淡紫色轻纱罗罩衣,臂上绕着紫色辛夷花纹白地披帛,她抬手轻触花朵,宽广及膝的纱袖垂落至手肘处,露出一截莹白的小手臂。她的长裙及罩衣铺满脚下的草地,就这么立在紫藤花架下,像一个误落花间的仙子。 祝融看得目不转睛,今日的蒙蒙,真的好美。 她忽地朝他看了起来,她鬓发上斜斜缀着一串盛开的紫罗兰,花朵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着,她冲他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这一刻,祝融只觉得像是有朵紫色的蝴蝶停在了他的心尖上。 叶如蒙抬脚,两步飞奔而来,攀上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了他。她闭上眼睛,还有些不敢相信。她都有些记不清是多久前了,那是在……她对他还充满防备的时候,她只和他说过一次她喜欢紫藤花。这个紫藤花架,比她外祖父家的那几株老紫藤还要漂亮! “喜欢吗?”祝融轻轻拥着她,虽然从她的表现看得出来,可他还是想听她亲口承认,告诉他她的喜欢。 叶如蒙闭着眼睛连连点头,嘴都笑得合不拢了,待她睁开眼来的时候,竟是有些泪光盈盈,“喜欢,好喜欢!太漂亮了!我觉得就像做梦一样!” 祝融笑,“喜欢就好。”他顿了顿,“我想你开心。” “我开心!我当然开心!”叶如蒙毫不犹豫。 祝融满意地笑了,将她打横抱起,抱着她躺在了紫藤花架下的一张白玉石雕贵妃榻上,“躺下看,整个天空都是。” 叶如蒙依在他身边,头靠在他肩膀上,果然整个天空都被紫藤花覆盖住了,夕阳已被晚霞染红,淡淡地撒在成串的紫藤上,美得如梦如幻。 叶如蒙忽然感慨道:“好像一串串的葡萄啊。”她嘴馋了,想起老家院子里的葡萄了。 祝融笑,腾出手从榻下摸出一个小食盒。 叶如蒙正注视着漫天的紫藤花,忽而一串深紫色的葡萄冒了出来,略凉的葡萄直接触在了她唇上。叶如蒙怔了怔,微微张开了唇。 “吃。”祝融道。 叶如蒙下意识就张开了口,咬下了一颗葡萄,“嗯,好甜……咳咳……”她连忙爬了起来,这葡萄太甜了,她这样半躺着给呛到了。 祝融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背。 叶如蒙咳定后,趴在他胸膛上眨着大眼睛看着他。她不是没和他这么亲密地拥抱过,可是两个人都躺着却是第一次,她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暧昧。 祝融定定看着她,她光洁的额上绘了一朵紫荆花花钿,在这略有稚气的脸上显得妩媚动人。 “还有十一天。”祝融忽然开口,打破了这寂静的暧昧。 叶如蒙知他指的是什么,微微一笑,“嗯。可是,你什么时候再来提亲啊?就剩十一天了。” 祝融莞尔一笑,“三日后。”这是他答应叶长风的,等叶如蒙及笄后三日,再来提亲。 “三日?那就剩七日时间了。”叶如蒙觉得时间有些紧。 “放心,喜帖都让人写好了,明日让青时将名录带来给你看看,你看下还要请谁。提亲后,当日就会将全部喜帖都发出去,提前七日下贴,也不算晚。” 叶如蒙点了点头,双手十指交叉贴在他胸口,下巴抵在自己手背上,抬眸含情脉脉看着他。他什么都安排好了的,她相信他。 祝融垂眸看着她,忽而微微嘟起了唇,似在同她讨吻。叶如蒙失笑,难得见他有淘气的时候,她抬起头来大方地吻在他的唇上。可是一触碰到,祝融便收紧了她的腰身,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将她压在了身下,她有些被动地承受着他略显急躁的亲吻,他吻得越来越重。 他结实刚硬的身躯紧紧贴合着她玲珑柔软的身子,他吻不够她,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他还想要更多。 他离开她的唇,从她的唇角沿着她的下巴,缓缓而下,直到被衣领隔绝出禁地,他闭着双目,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轻轻拉开了她的衣领。 察觉到脖颈传来的凉意,原先还有些沉醉的叶如蒙忽然睁开了眼,祝融第一次以唇触碰这衣裳下的肌肤,他温柔地亲吻着她的锁骨。叶如蒙心中颤抖,这种感觉好奇怪,她依稀起了些理智,可是又似沉迷在这漫天的花海中。 她闭目,轻轻推了他一下,“不要。” 祝融的唇停在她锁骨上,轻轻含了一下,将她衣领收拢了起来。 他压着她,在她耳旁重重呼了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着。好一会儿后,他才平静了下来,转过身子与她并躺着,仰头欣赏着头上的紫藤花。他一只手霸道地拥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叶如蒙也乖顺得很,紧紧依着。 她今日起得早,中午又没午睡,这会儿趴在他胸口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很快便睡着了,唇角还噙着满足的笑意,她安心得很。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教训 琼林苑。 宋怀远已微有醉意, 手肘撑在华席面上以拳托头, 正小憩着, 又有一盏琉璃杯推送而来,他抬头一看, 前来敬酒之人是探花孙久, 他谦笑道:“明日早上还要入宫觐见圣上, 唯恐失了仪态。在下不胜酒力, 便以茶代酒敬孙兄一杯。”他说着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孙久也不计较,灌了一大口酒,爽朗道:“以后,请多多赐教!” “不敢。”宋怀远连忙拱手。 孙久被人拉走后, 宋怀远按了按太阳穴, 只觉得头都有些疼了。 他身旁的贺知君凑了过来,“你今日不是有事吗?要走吗?”他也要回丞相府了,回去太晚他怕思思担心。 宋怀远点了点头, 压低声音默契笑问,“你醉我醉?” 贺知君幽幽一笑,打横便倒了下去,如同软泥。 文人中有不少好酒之人,他们二人酒量不算佳,经常借醉酒离席,早已配合得天衣无缝。 宋怀远刚将他扶了起来,贺知君的小厮林童便急匆匆而来,见了贺知君,也不知其是真醉假醉,慌忙推了他两下,“少爷,夫人出事了!” 贺知君一听,立马就睁大了眼,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酒意全无,“怎么回事?” 林童见宋怀远也在场,面露难色,凑近贺知君在他耳旁低语了一句。 贺知君听到后登时瞋目切齿,怒发冲冠,二话不说便冲出门去,礼仪全无。 “宋弟,贺兄这是怎么了?”二人的一位同窗凑了过来关心问道。 宋怀远慧目微敛,他从未见过贺知君这般暴跳如雷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忧,“想来家中突发急事,这样吧,我去看看。”宋怀远也借此离了席。 贺知君策马飞奔回府,他马术不算精湛,这次骑得又快,几次几乎要跌下马,下马的时候还狠狠摔了一跤,扑倒在府前,双掌血流不止,他无暇顾及,爬了起来便跌跌撞撞地往府里跑去。 冲回自己小院后,却见正屋的门紧紧关着,门前守着两个丫环,神色惶恐。 “思思!思思!”贺知君连忙推门而入,却发现室内空空如也,他急急忙忙奔出,怒问丫环,“夫人呢!” “夫、夫人走了,去叶府找她四姐姐了。”丫环诚惶诚恐答道,她们什么时候见过二少爷这般丧失理智的模样啊,简直就像疯魔了似的。 贺知君气得全身发抖,二话不说便转身往贺尔俊院子跑去了。贺尔俊院子的小厮们正守在院口,见贺知君来势汹汹,慌忙将他拦下,“二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你们都给我滚!”贺知君怒火冲天,一脚踢开小厮闯了进去。这个时候,林童和宋怀远主仆二人也赶了过来,宋怀远见贺知君情绪崩溃难以自控,连忙上前按住他,斥道:“知君,你这是做什么!” 贺知君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道:“那个畜生玷污了思思,我要杀了他!” 宋怀远闻言一怔,惊得说不出话来。贺知君一把挣脱开他的手,将上前来拦他的几个小厮都踢了开来。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屋内的贺尔俊瘸着腿跑了出来,鼻青脸肿的,愤愤指着他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我院子里的人!” 贺知君见到他心中怒火狂烧,便想冲上前去,可是一见他面前还挡着两个小厮,气得当场拨下靴子狠狠朝他掷了过去。 “唉哟喂!”他的靴子正好砸中贺尔俊脸上的伤口,他痛得捂住脸呱呱直叫。 林童这边已经和贺尔俊院中的小厮打了起来,宋怀远的小厮安生也看向了自己的主子,宋怀远顿了顿,朝他点了点头。 安生是练家子,没几下就放倒了贺尔俊院子里的几个酒囊饭袋,其他小厮见状都冲他而去,贺知君抓着空隙冲了过去,一把就揪住了贺尔俊,贺尔俊的小厮如常正欲上前,宋怀远一掀长袍,抬起腿来便狠狠踢了他一脚,左右看了看,抓起倚在石椅旁的一根木棍,下狠手将他打晕了过去。 阿弥陀佛,真是罪过,他这辈子都没和人动过手,今日真是豁出去了。 贺知君这边已将贺尔俊按在了身下猛揍,他整个人是暴怒状态,贺尔俊已是有伤有身,没几下便被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哭都哭不出声音来了。 第110节 贺知君双手血淋淋的,也分不清是谁的血了,揍累后,他喘着气爬了起来,目光落在了地上的一块锋利的石块上,他操起了石块就要往贺尔俊头上砸去。 宋怀远一惊,连忙抓住他的手腕,“知君!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贺知君冲他咆哮道,整个人已经癫狂失常。 宋怀远抓住他手腕的手愈加用力起来,大声斥道:“杀人偿命!想想你娘和你的妻子!”宋怀远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石块,将另一只手上的木棍递了过去,诚挚地叮嘱道,“别打头!” 贺知君愣了一瞬,立马接了过去,宋怀远又抓住他,冷静嘱咐道:“你若打死了他,我便是帮凶了。”他们二人都是准备入朝为官为国效力的,深谙大元刑法,他相信他。 贺知君对上宋怀远一双沉静而殷切的眼,心中清醒了几分,只是脑子仍有些混沌。 宋怀远真切提醒道:“打腿就好,腰部以下!” 贺尔俊已经满脸是血地爬到了院子门口,贺知君快步冲上前去,举起木棍便狠狠打在他双腿上,他要打断他这两条腿!让他以后再也走不了路!再也不能祸害人! 贺知君狠打了五六下后,宋怀远便拉住了他,夺下了他的棍子,“够了!快走吧!” 贺知君还不解气,狠狠地在贺尔俊刚伤愈的脚踝上踩了一脚,贺尔俊惨叫一声,终于承受不住晕死了过去。 宋怀远拉着贺尔俊奔出丞相府外,二人刚上马,丞相府的侍卫便追了出来,安生和林童道:“少爷你们先走!我们断后!” 宋怀远看了安生一眼,点了点头,扬起马鞭与贺知君往叶府奔去了。 贺知君一到叶府,便被管家梁安迎到了待客厅去,宋怀远正欲跟上,却被请到了另一间客卧去休息。 贺知君见到青时时,只觉得有些眼熟,却记不清在哪见过,可此时的他心急如焚,已没心思去思虑这个,冲他急问道:“我夫人呢?” 青时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问道:“不知贺榜眼知道自己夫人被贺尔俊……欺负了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神态虽然温和礼貌,可内容十分不堪,一说出口便激怒了才刚冷静下来的贺知君。贺知君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贺知君心中一片混乱,眼前这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可若是还让人传了出去,叫思思以后如何见人了? 青时不慌不忙,仍是一脸温和,“贺榜眼是觉得,尊夫人失了清白,还有颜面苟活在世上?” 他此言一出,贺知君只觉得如同遭了五雷轰顶,整个人眩晕得站都站不稳了,连忙一手撑在身旁的花几上,可是一站稳,眼泪便潸然而下,泣道:“思思……思思……她人呢?”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离开他?他们不是说好了,再过一阵子就要搬出府去过他们的小日子的吗? “别激动。”青时悠然道,轻轻摇着手中纯白的竹扇,“尊夫人好好的。” 贺知君闻言,呆呆看着他,眼泪也止住了。 “不过,我当时不在场,还是让在场的人说与你听吧。”青时扇子一挥,门外便进来了两个丫环。 贺知君怔怔看着二人,这二人是思思的陪嫁丫环香莲和香梅,平日里低眉顺眼,看起来还有些胆怯,可是今日一看,这二人抬头挺胸,竟不像是一般的丫环婢女,反而带着些江湖女子的英气。 香莲将今日下午之事如实道来,最后道:“二夫人入屋后,大少爷将二夫人骗至内室,自己躺在床上。二夫人不敢离他太近,可是正说着话,大少爷突然掀开被子跳了起来,夫人吓了一跳,还没跑开来就被大少爷抱住摔上了床。如常他们还想将我和香梅小欣绑起来,我和香梅立刻就带着夫人逃走了。” 香梅补充道:“大少爷就抱了夫人一把,可是夫人受了很大的惊吓,一直哭个不停,还起了轻生的念头,我们只能将夫人带到四姑娘这儿来了。” 贺知君听完后,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瘫坐在了八仙椅上。思思没事,思思没事,他只觉得人都虚脱得厉害。 待冷静下来后,他不由得警惕起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是故意骗我,让我误以为我夫人受了欺负?”此时此刻,他心情很是复杂,说不清是侥幸还是愤怒,抑或是二者皆有。 青时盈盈一笑,收拢了折扇,“她们二人,自然是我的人。”他看着贺知君正色道,“不是误以为,如果没有主子的安排,你今日所误以为的,就是已经发生的。你也中不了这榜眼。”青时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贺知君。 贺知君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打开来后,里面的内容令他触目惊心—— 四月初一那日,他的马车走到半路突然走不了,他便下马车坐了小轿去参加殿试。他顺利殿试后,并不知后来发生了何事,可是按这上面的记载,他一走马车便好了,继续往前走,结果行驶到华东二巷时马车真的坏了,还撞伤了一位年迈的老阿婆,老阿婆五个子女齐齐出来纠缠不休,缠了整整两个时辰。 四月初一的早膳也有问题,加了令人腹泻之药,却没有吃入他腹中。殿试前整整三日,所有食膳皆是有异,大至正餐,小至一杯茶水,连他的笔墨纸砚都有乾坤! 这本小册子,直记录到会试前,整整数月,他那位丞相母亲大人的恶行,简直令人发指! 贺知君全身颤抖不止,也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惊惧,或是其它…… 他看着青时,一脸不明,“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青时看着他,实诚道:“因为你是四姑娘的妹夫。” 他这么一说,贺知君突然想了起来,震惊得后退了一步,“你是容王爷身边的人。” 青时欣然颔首,伸手和他讨要册子,“这本子上的事,希望你能烂在心里。” 贺知君下意识将本子收拢了起来,“可是……母亲她、她做了那么多……”她诸多恶行,简直罄竹难书!这些都是最好的证据啊! 青时并无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手一直伸着,并未收回。贺知君咬牙,终是递还给了他。 “你心中知晓就好。”青时顿了顿,淡然道,“我们在派人保护你们的同时,意外获知了一个……很令人震惊的秘密,不知你有无兴趣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不担心了吧?杀手想发大猫和蒙蒙的糖,现在可以发了木有(对手指) ☆、拜天地 贺知君怔了怔, 他隐约知道此事冲击可能会极大, 仍是定了定神, 坚决道:“请不吝告知。” 青时唇启,简而告之, “你, 贺知君才是丞相府的嫡长子, 你的生母是丞相夫人, 而不是谢姨娘。” 贺知君登时目瞪口呆,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仿佛被雷劈中。 青时不急不慢,一一道来,“是丞相夫人身边的李嬷嬷, 在你和贺尔俊出生那日, 将你们二人调换了。” 青时说完静静地看着他,他知道他需要时间接受。 贺知君只觉得空气都像是凝固住了,这真是荒唐, 极其荒唐!他有话想问,可是舌头却坚硬如木,他一个字也问不出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李嬷嬷是他母亲的心腹,从他有印象起便极疼贺尔俊,可是……这是为什么?他的大脑一片混沌,无法思考。现在就算有人来问他床前明月光下一句是什么,他也答不出来了。 一会儿后,青时才解析道:“谢姨娘她是李嬷嬷当丫环时与人私通生下的私生女,李嬷嬷生下她后将她送走,最后谢姨娘被现在的父母所收养。此事本是无人知晓,可是谢姨娘身上却有一处胎记,偶然被李嬷嬷发现了。”青时说以这里便住了口,剩下的也不用他多说了。 贺知君颓然倒地。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眼前这人他不会瞎说,他说的就是有真凭实据的真相。 青时离去时,提点了他一句,“你也是将入官场之人,今日之事还望深思,最好是当不知。” 贺知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僵硬如同雕塑。 *** 忍冬院。 叶如蒙睡醒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花架两边吊着几盏摇曳的花灯,灯屏上绘着桃花,花灯映射出来,到处都是桃花妖娆的影子。 叶如蒙趴在祝融胸口上,抬起头来嗅了嗅,她好像闻到了烤鸭味。 “醒了?”祝融垂眸看她,她睡得可真香,“你流口水了。” “啊?”叶如蒙大惊,连忙摸了一下嘴,果然唇边垂涎着口水,她一下子涨红了脸,连忙抓起袖子猛擦。 祝融笑,掏出帕子轻轻擦着她的口。 “我、我这还是第一次!”叶如蒙急忙解释道,话刚落音,便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呯”的一声,似有重物落地。 院外,青时一个不稳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张大了口,什么?主子动作怎么这么快!难怪他刚刚请示主子的时候,主子要他全权搞定,不得打扰。原来是在……原来已经! 青时一只手捂住胸口,只觉得受了诸多的伤害。他心中哀嚎,正所谓青出于蓝,正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唔,这个不对,他们吃的又不是同一碗。 “外面好像有声音?”叶如蒙侧耳道。 “没有,你听错了。”祝融微笑,青时这个家伙,这么矮的墙也能摔倒,看来轻功有所退步,过几日得找他练练才是。 “哦哦。”叶如蒙点了点头,又继续强调道,“我真的是第一次!” 祝融弯唇一笑,他似乎有点明白青时突然摔倒的原因了。 “可能是因为我刚刚梦到了烤鸭……”叶如蒙眼睛一撇,突然看到一旁的石桌上放着一堆用温碗温着的精致的吃食,最中间那里便是一只比她巴掌还大的香喷喷的烤鸭!她一看到便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肚子也非常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她连忙瞪着眼捂住肚子,脸又开始发烫了。 “快吃。”祝融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叶如蒙舔了舔唇,一把抓起了烤鸭,咬了一大口,继续补充道:“还有,我第一次趴着睡觉,姿势不对,所以才会流口水……” 叶如蒙话未落音,祝融忽然一把扣住她的脸将她的头转了过来,他微微往前,便封住了她的唇。叶如蒙举着烤鸭瞪大眼看着他,她还在吃东西呢。 祝融眼里有了笑意,他松开了她,她唇角还有烤鸭香甜的酱汁,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意味深长道:“真好吃。”他本意只想让她不要说话,专心吃饭,却意外调戏了她一回。 叶如蒙一下子心如小鹿乱撞,慌忙低下头啃烤鸭,他怎么可以这么流氓!可是……她又好喜欢他的这种流氓。 祝融神态自若,为她斟了一盏桃花酿,心中自有其欢喜。 二人吃饱喝足后,手牵着手在园子里散着步,这紫藤园并不大,设得玲珑精致,花架旁是一汪圆形的小池塘,微风拂来,水面上闪着粼粼的光。 今晚的月光不甚明亮,只有浅浅一道月牙儿。 “要是今晚是满月就好了。”祝融望着空中挂着的月亮感慨道,抬手比划了一下,“可惜只有这么一丁点儿。” “唉别!”叶如蒙连忙拉下他的手,惊恐道,“不能用手指月亮的,不然晚上睡觉要被月亮割耳朵的!” 祝融眼睛眨了眨,憋了一会儿,语音带笑道:“是谁告诉你的?” “桂嬷嬷啊!”叶如蒙连忙拉着他跪了下去,“你用手指了月亮,就要拜一拜月姑娘,让她原谅你,不然晚上要来割耳朵的。” 叶如蒙对此深信不疑,她双手合十,学着桂嬷嬷的模样虔诚地念叨着:“月姑娘,您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不要和他计较。” 祝融乐得差点笑出了声,她这副模样,真是可爱得紧。这么大个人了,还信这种骗小孩子的话。 叶如蒙碎碎念完后,拉着他的袖子,“你也拜啊。” 祝融面上有着明显的笑意,他仰头看着夜空中的上弦月,敛了笑,双手合十一本正经道:“我,融,愿娶叶如蒙为妻,生生世世爱她保护她,再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叶如蒙听得微微张了口,呆呆看着他,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祝融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她,“到你了。” “啊?”叶如蒙还有些怔,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她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他的脸,忽而粲然一笑,仰头看着新月,“我,叶如蒙,愿嫁……”叶如蒙突然卡住了,转过头来问他,“你姓什么?” 祝融眼珠子转了转,轻咳了一声,“洞房后才能说。” 叶如蒙瞪了瞪眼,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快点嫁。”祝融一本正经催促她。 叶如蒙嘟了嘟嘴,有些不乐意了。 祝融凑近她耳旁,低低道:“求你了,嫁给我。” 叶如蒙心中一甜,低低笑出声来,双手合十,仰头笑道:“我,叶如蒙,愿嫁……”她调皮一笑,接着道,“愿意嫁给我亲爱的容容为妻。从此以后,生同衾,死同椁,至死不渝。”这是她的誓言。 “至死不渝。”祝融笑,与她一起对着月亮连磕了三个头。 三拜起来后,二人还跪在地上,祝融便一把拥住了她的腰,让她紧紧贴合着自己,他眸光流动,在她耳畔低语道:“天地为鉴,日月为证,你我二人今日结为夫妻。”语毕,他温柔地吻住了她,极其缠绵。 叶如蒙被他吻得微微后仰,他收紧了她的腰身,让她无路可退。 他今日吻得有些久,二人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最后,祝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唇,地上凉,她不能久跪,祝融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两下,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做什么?”叶如蒙抱住她。 “送入洞房。”祝融调笑道。 第111节 “胡闹!”叶如蒙涨红了脸,拍打着他结实的胸口。 “哈哈!”祝融朗声一笑,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她裙摆极长,在空中划出好看而飘逸的弧度,祝融心中开怀,有一种抱得了美人归的心情。 他三两步便将她抱回到花架下,将她放在贵妃榻上,整个身子欺压了上去。 “别闹。”叶如蒙推他。 “唔……”祝融将头埋在她脖间,声音低低的,“真的想送入洞房。”这话是他真心话,可是他又不敢说得太真切,以免让她觉得他不尊重她。 叶如蒙只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委屈,又有些撒娇的韵味在里面,她被他逗得低笑不止,“别胡闹。” 祝融在她耳垂轻轻咬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她,眸光盈盈。叶如蒙笑,二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着,像是怎么看都不会厌烦。 祝融摸到她的手,往她中指套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什么?”叶如蒙抬起手来,却见自己左手中指上套着一只光泽的白玉指环。 “给我戴上。”祝融掏出另一只指环来,塞到她手中,这玉指环是一对的。 这指环是成亲了的男女才能戴的,女子戴左手,男子带右手。未成亲的人也会拿指环来定情,不过不会戴在指上,只会偷偷地系在衣带上。 叶如蒙咬唇低笑,“脸皮真厚!”话虽如此,她还是给祝融戴了上去。祝融轻轻分开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紧扣。 叶如蒙另一只手抱住了他,抚上他的背,轻轻唤了一声,“容。”爱意极浓。 “嗯?” “我爱你。”从她的声音中,都能听出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我更爱你。”祝融整张脸都埋在她脖间,“我好想……好想将世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你面前来,给你。”他甚至想将他的心都掏出来,让她看看。 “唔……已经有了呢,我现在抱在怀里的不就是了。”叶如蒙温柔而宠爱道。 祝融低笑出声,她偶尔说一下情话,却是甜到他心坎上,仿佛治愈了他所有的伤痛。 静谧的夜里,时不时响起二人呢喃着的情话,还有阵阵低笑。 也不知聊了多久,叶如蒙又有些犯困起来了,她听到院子外面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是二更了,她小小声道:“亥时了,快回去吧。” “唔……不想走。”祝融缠着她,像个小孩子。 叶如蒙笑,“那你晚上留在这儿睡,我可回房了。” 祝融拧了拧眉,有些不情愿地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背我回去!”叶如蒙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脖子。 “轻一下才背。”祝融转过了左脸。 叶如蒙头歪向左边,轻轻“啵”了一下。 “嗯,还有。”祝融转过了右脸。 叶如蒙头又歪向了右边,轻轻地“啵”了一下。 祝融心满意足,背起她回屋去。 到了她屋里,祝融又连连讨了三五个吻,才肯下暗道离去。 叶如蒙一想到他一步三回头,一脸委屈的模样,便觉得好笑得紧,又觉得心中甜滋滋的,真是个傻瓜。她从来都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嫌弃,只觉得他可爱得紧,甜到了她的心里。 “姑娘,”祝融离开后,紫衣推门进来,“老爷晚膳后派人来传话,说让你回来后去他书房一趟。” “晚膳的时候?”叶如蒙抓了抓头,现在都这么晚了,而且他爹说她回来后?她可没有出府,所以……其实他爹知道她在和容幽会?叶如蒙一想到这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这么晚了,我爹应该睡了吧?”她怀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能明日再去,这样她就没那么尴尬了,现在去,总有种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 “老爷说多晚都让你过去,说是有些训诫要在今日言说。” “哦。”叶如蒙吐了吐舌头,心虚得紧,真是羞死人了,她今日确实是情难自禁,忍不住与他做了许多亲密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娘子,亲密的事还有很多,譬如脖子以下的! (数手指)过了今天,还有十日,下面的朋友和我一起倒数好吗?十!九!三二一! 叶长风(桃花君的40米砍刀在手):劳资不坑你这一回就跟你姓! 话外音:对!大猫要遭殃了! ☆、丞相府风云(上) 叶如蒙和紫衣、一言走在抄手游廊上, 小宋和小元在前面提着灯笼。 紫衣随在叶如蒙身后禀报道:“姑娘, 下午的时候如思姑娘过来了, 她在丞相府受了委屈,哭得很厉害。” “怎么啦?”叶如蒙一听顿时停了脚步, 回头看着紫衣, “发生了什么事?” 受委屈?以六妹妹的性子, 必然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跑到她这儿来的, 叶如蒙不禁担忧,难道是贺知君欺负她吗? 紫衣将今日丞相府的事地与她说了,叶如蒙听后气得脸都鼓了,“真是禽兽不如!连自己的弟妹都想染指!这种人就应该废了他!打断他的腿!”这会儿她又有些生气,“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发生了这种事, 她应该要陪在她身边的。 紫衣连忙解释道:“如思姑娘到了之后, 我姐姐也过来了,我们姐妹几人都在安慰她。后来想去唤姑娘的,可是贺二公子也到了, 如思姑娘抱着贺二公子哭得凶,我们便没有打扰他们了。再之后 ,这二人都不愿回丞相府,姐姐便安排他们在姐夫的院子里住下了。”紫衣看了看夜色,“想来这会儿二人都睡了,姑娘便明日再去找他们吧。” 叶如蒙气愤难平,挥着拳头道:“我明天就叫容派人打断他的狗腿!” “今日贺二公子过来之前已经回丞相府揍了那畜生一顿,腿都给打断了。出诊的大夫说,就算是华佗再世都接不回来了,好了以后也只能是个瘸子。” “这个……”叶如蒙听了并不觉得痛快,反而有些担心,这贺知君一个庶子打断了嫡子贺尔俊的腿,那他是死定了啊。 “姑娘不必担心,”紫衣安抚道,“如今贺知君已成了榜眼,圣上就快要授官爵于他,丞相也不能随意动他的。刚刚那会儿丞相府还来了人,老爷装不知情回绝了他们,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悻悻地回去了。”如今他们长房风头正盛,丞相府的人也不敢擅闯。 “可是,那丞相夫人……”叶如蒙仍是有些担忧。 “放心吧,青时大人说他会保贺二公子安然无恙。” 叶如蒙听紫衣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 *** 叶如蒙到了书房后,叶长风摒退了所有人,关上了书房的门,立在书案前,静静看着她。 叶如蒙被叶长风看得有些心虚,时不时摸一下嘴唇和脖子,嘴唇没有肿吧?脖子没有什么印迹吧? “蒙蒙长大了。”叶长风感慨道。 叶如蒙抬起头来,有些没底气地笑了笑,她听着怎么觉得她爹这话似有歧义。 叶长风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爹,”叶如蒙连忙走过去,“女儿会常常回来的。”她心中嘀咕,容王府离她家这么近,拐个弯就到了。 叶长风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到墙边,拧开犀牛望月铜鎏金壁灯,带她入了密室。 叶如蒙觉得有些惊讶,爹房间里也有秘室啊。 入了秘室后,叶长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道,“蒙蒙,你要知道,无论爹做了什么,爹都是为了你好。” “我当然知道啊。”叶如蒙想也不想。 “你是爹的宝贝女儿,为了你,爹什么都敢做。” “爹,您这是怎么了?”叶如蒙觉得有些奇怪,她爹说这话时好像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叶长风摇头,“你还小,很多事你看不明白。你只要记住,不会害你。你答应爹,一定要听爹的话,爹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叶如蒙听得有些慌了,“爹,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叶长风苦涩一笑,“爹是舍不得你,你就要嫁人了。” “哦……”叶如蒙依稀有些懂了,她爹这是因她婚期将近焦虑着呢。 “答应爹,好好嫁人,一定要幸福。” 叶如蒙甜甜一笑,“爹你就放心好了,女儿一定会很幸福的。” 叶长风敛了敛心绪,从袖中掏出一个红棉锦盒给她,“这是怀远送你的及笄礼。” 叶如蒙微微吃了一惊,接了过来。她知道,今日宋大哥赴了琼林宴,所以不能来观礼。 叶长风道:“怀远今晚等了你许久,刚刚才走。” “哦……”叶如蒙听了他这话,觉得心中有些异样。打开锦盒一看,竟见里面是一块翡翠绿的玉佩,叶如蒙一怔,“爹,这?” “收下吧。” 叶如蒙有些尴尬,“爹,这是玉。” 玉是订情之用的,以她和宋大哥的关系,宋大哥不应该送玉给她才是啊。 “爹没瞎。”叶长风目光落在她中指的指环上。 叶如蒙一慌,连忙收回了手,红着脸将手背到身后,偷偷将指环取了下来,真是羞死人了。 “今晚你和娘睡吧,爹睡书房。”叶长风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啊?”叶如蒙难以置信,这可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啊! “出去吧,刚刚爹跟你说的话,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哦……那蒙蒙出去了。”叶如蒙福了福身,离开的时候,只觉得她爹今日有些怪异,不过,想来是她爹舍不得她嫁人吧。娘这阵子也是这样,因为她要嫁人了,焦虑得紧,整日叮嘱这个担心那个的,好像她要嫁得千百里远似的。 这夜,叶如蒙也算是好眠,就是半夜她两个弟弟先后醒了两次,吵醒了她。 两个小家伙醒了后,奶娘先抱到外室哄了一下,见他们真是肚子饿了,便抱回去给林氏喂奶了。 叶如蒙揉了揉眼睛,爬起来看着正在给弟弟喂奶的林氏,忽生感慨道:“娘,我小时候也这样吗?” “你啊?”林氏回忆了一下,微笑道,“是啊,刚出生那几个月,没一夜睡得安稳的,每晚都要醒来好几回呢。”她说这话时声音没有一丝不耐,满满的都是甜蜜的回忆。 叶如蒙从背后抱住了林氏,“娘,辛苦你了,我小时候不懂事。”她蹭了蹭林氏的脸。 林氏失笑,“你那个时候要是能懂事,那还不成妖怪了?为人父母,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子女,多累都不会嫌累。你快点睡吧,别着凉了。” “嗯。”叶如蒙乖乖躺下,盖好被子。她看着林氏熟悉而温暖的背影,很快便睡着了。她心中暗想,以后她也要成为像她娘这样的母亲,好好照顾她和容的孩子。 叶如蒙好眠,可隔着半座府邸的贺知君却是一夜无眠,他看着怀中一脸倦容,半夜才睡过去的妻子,心情极其复杂。 天将亮了,他要回去了,他不能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这儿。 天一亮,贺知君便单枪匹马地回了丞相府,像个英雄去赴汤蹈火一般。 他一入丞相府,立即被人五花大绑捆了起来,押到堂下。 第112节 堂上的丞相夫人坐在高位上,双目红肿,显然昨夜也是彻夜难眠。她一见到贺知君,便恨得咬牙切齿,“来人,把他的双腿给我打断!”她要让他,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起不来! “知君!”谢姨娘被婆子们押了上来,脚步踉跄,面颊红肿,发髻凌乱。 “姨娘!你怎么了?”贺知君被人绑着,步履不稳迎上前去,他见了她这副模样,下意识地心疼。 谢姨娘满脸悲愤,上前一步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贺知君被打得耳聋目眩,跌倒在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还未反应过来,谢姨娘便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他,痛哭道:“我的儿啊!大少爷是你亲兄长,你怎能对他下此毒手!”她这副哭喊的模样,情深意切。 “假惺惺!”丞相夫人怒斥,“你今日休想我放过这个逆子!”她一眼便看穿了谢姨娘的诡计,她以为自己下狠手打几下耳光她就会心软了?她今日,定要打断他这双腿! 谢姨娘痛哭泪流,“我的儿啊!” 贺知君隐忍不住,泪流如河。若是以前,他定会觉得她是为了自己好,自责自己不懂事,可现如今……他终是看穿了她,原来昔日种种,皆是她的心计。想必刚刚倾尽全力的这一掌,她是为她的亲生儿子打的吧。 很快,谢姨娘便被人拖了开来,贺知君被人强行摁在了地上,他的身后,已有两个彪形大汉手持铁棍。 “放手!”贺知君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挣扎了开来,他跪了起来,膝行至丞相夫人面前,痛苦唤了一声,“母亲!” “你别叫我母亲!”丞相夫人怒吼,看也不想看他一眼,“你没这个资格!” “您……当真要打断我的腿?”贺知君双目通红,哽咽泪流道,“就算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也要打我?” 他此言一出,谢姨娘差点都站不稳了。 “呵!”丞相夫人如同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是我儿子又如何?孩子做错了事,当母亲的自然要教训!来人!给我打!”还亲生儿子,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铁棍扬起,即将落下。 “住手!”堂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喝声。 众人望去,见身着朝服的贺丞相大步跨了进来。 “老爷,”丞相夫人慌忙起身,“您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知君就没命了,你这是动用私刑!”贺丞相怒道,“还不给我松绑!” 见贺丞相动怒,下人们慌忙上前替贺知君解绑。 “老爷!”丞相夫人指着贺知君哭诉道,“他打断了俊儿的腿,你昨日没听大夫说的吗?就算以后治好了,走路也难以利索!你让他堂堂七尺男儿,以后有何面目见人?” “他还有脸?”贺丞相怒斥道,两撇小胡子抖动得厉害,“我看他以后也不必见人了!这样的儿子,要来何用?”他负手而立,怒目而视。 “老爷,您就这么一个嫡子啊!” “可我不止他一个儿子!”贺丞相看着她痛心道,“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这种!俊儿自小便聪慧,皆是被你溺杀至如此。知君幼时还有些愚笨,可是他自幼勤奋恭谦,如今中了榜眼,那便是他自己的能力!” 丞相夫人只流泪,无言以对。 贺丞相闭目,叹了口气,“今日起,知君记到你名下。” “不!我不同意!”贺丞相这话激怒了她,她指着贺知君歇斯底里尖叫道,“他害惨了我儿!” “你身为主母,嫡庶本应一视同仁。”贺丞相敛目看着她。 他平日忙于朝政,从不插手后宅之事,只知道她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有了两儿两女,也已满足。在他们小的时候,她确实也一视同仁地对待他们,只是后来,她却渐渐变得越来越宠爱嫡子嫡女。明玉没有明珠出色,她便不曾亏待她,明珠的性子虽给她养得有些娇气,可也知分寸;可是对于这个嫡长子,她是极其地宠溺,结果将他宠得一事无成!反倒是这个被忽视没人疼爱的庶子,他自小便勤奋向学,恭谦礼让。可是他越出色,便衬得嫡子越无用,她心中也越难受。 他知道她的小心眼,可是平日里见她也不曾短缺过他的吃穿用度,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却不曾想她今日竟会偏激成这副模样,是非不辨,善恶不分! 丞相夫人擦干眼泪,坚决道:“只要我在一日,我便不会让他记于我名下。” 贺丞相头疼,放言道:“若你不愿意,那便辞去这主母之位!” “你竟然要休我?”她瞪大了眼,“贺长邦!当年你不过一介秀才,若不是我爹将你引荐至翰林院,你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贺丞相没有说话,只是两撇小胡子抖动得厉害。 一下子,堂上无人敢言语,寂静得可怕。 贺知君闭目,朝丞相夫人缓缓行了一个大礼,“母亲,那从今日起,你我之间的母子之情,便就此恩断义绝。” 丞相夫人闻言,愤恨地瞪着他。 贺知君心如刀绞,这便是他的生母吗?她的厌恶,与谢姨娘的笑里藏刀,他也不知哪个更伤人了,罢了罢了。 他转向贺丞相,俯首一拜,“爹,知君既已中了一甲二名,还希望爹能履行承诺,同意我和思思搬出府去。” 贺丞相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张屋契来,“这个就当是我给你高中的贺礼吧。你大哥之事我不会追究,此事是他罪有应得,也希望你以后能慎行。有我在,府中便没人能动你分毫,谁敢动你,逐出府去,任谁也不例外!” “老爷!”丞相夫人恨意难平,气得头都痛了,丫环们连忙扶她在坐了下来。 “姨娘,”贺知君看向了一旁沉默泪流的谢姨娘,“你可愿和我们……一起住?” 谢姨娘苦笑道:“你犯下的错,姨娘替你来承担,姨娘要留在这儿,照顾大少爷,替你赎罪!” “不用你们母子俩假惺惺!”门口突然传来了贺尔俊的声音,很快,贺尔俊便躺在担架上被小厮们抬了过来。 “俊儿,你怎么过来了?”丞相夫人连忙擦干眼泪,匆忙迎了上去。 贺知君与谢姨娘看了过去,二人心生出不一样的难受来。 贺知君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有些失意道:“既然如此,那希望……姨娘保重。” 他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就在此时,从侧厅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对着贺丞相跪了下去,“老爷,奴才有要事相告!” 贺知君回过头来,见是府里的一位小厮,看着有些眼熟,却唤不出名来。 “大胆!”一旁的管事斥道。 “你是何人?有何事要告?”贺丞相面目恢复了平日在朝堂之上的威严。 “回禀老爷,小的乃是府里的跑腿小厮,名唤汤泉。”汤泉说着磕了一个响头,“昨夜,奴才不小心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揪住汤泉的衣襟:什么秘密!你倒是缩啊!缩啊! 咳咳,就是大家想的那样,贺尔俊要掉马了,丞相府的副本下一章就打完啦。 温馨提示:杀手今天好粗长哟(*/w\*) ☆、丞相府风云(下) 贺丞相看他一眼, 略有不耐, “直言便是。” “奴才昨日路过竹林的时候, 见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便跟了上去,”汤泉说着抬头看向了丞相夫人身后的李嬷嬷, “结果奴才发现那人影是李嬷嬷, 李嬷嬷和谢姨娘两个人在竹林里偷偷摸摸地见面……” 李嬷嬷和谢姨娘二人顿时脸色惨白, 丞相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鄙夷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李嬷嬷怎么会和谢姨娘在一起?一定是这小厮认错人了在胡言乱语。 “奴才没有胡说啊!”汤泉连连磕头,“奴才听到李嬷嬷和谢姨娘两个人一直在谈论大少爷的伤势,谢姨娘很担心大少爷。奴才还听到谢姨娘唤李嬷嬷做娘!李嬷嬷还说,早知道当年他们两个出生的时候,就不将他们两个偷偷换了!说不定现在当榜眼的就是她的外孙了!” 汤泉越说越大声, 话落音后, 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 “血口喷人!”李嬷嬷一脸悲愤,当即跪了下去,“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这般冤枉老身!” 谢姨娘脸色发白, 也有些懵了,跪下惶恐道:“妾身不知,这小厮此言何意?” 二人皆是一脸的无辜和委屈。 丞相夫人听得直翻白眼,这小厮谎也扯得太大了吧? 贺丞相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脸严肃,“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汤泉有些为难,“奴才……奴才没有证据,可是奴才愿以性命担保!昨夜定没有听错!谢姨娘还说,她儿子打断了我儿子的腿,我就要看着她打断自己儿子的腿!还有、一想到这么多年来她都在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就觉得无比地痛快!” 汤泉连连磕头,“奴才听她们说得真切,是以才冒死告知!平日里,谢姨娘便十分关心大少爷,自大少爷出事以来,谢姨娘每日熬汤给大少爷,老爷不信可以问厨房的人,就连大少爷吃完了,谢姨娘也要关心下吃了多少,合不合口味。请老爷明鉴!” 谢姨娘听得泪流满面,难以置信地看着汤泉,“我与你何冤何仇,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我?”这些话他说的不假,都是她的心里话,可是她根本就没有说出来过!一句都没说过!这么多年来,她们母女二人小心翼翼,她甚至从未喊过林嬷嬷一声娘,定是有人指使他!谢姨娘忽地想到了刚刚贺知君说的话——就算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也要打我? 谢姨娘震惊地看着贺知君,“君儿?是你指使的汤泉?”她冲过去紧紧抓住贺知君的肩膀,“傻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以为这样就能欺骗得了你爹和夫人吗?你爹不是已经说放过你了……” “姨娘!”贺知君打断了她,他没有想到,在这个关头她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居然会这般陷自己于不义之地。 贺尔俊这边也听得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顿时气得人都炸了,“就你!呸!还想当嫡子?你做梦去吧!”吓了他一大跳,差点把他魂儿都吓没了。 丞相夫人却是听得唇色都白了,她不由得回想起十几年前——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小小的,知君木讷老实,经常被聪慧调皮的俊儿欺负。其实那个时候,她心中还算是比较喜欢老实乖巧的知君的,可是李嬷嬷却告诉她,她偏心知君,俊儿晚上都在偷偷地哭,担心母亲不喜欢他了,后面她才渐渐地偏心俊儿。 那一年,她有一个姨母入京顺路来探望她,俊儿和知君同时跑了过来,她姨母一把就抱住了知君说这是俊儿吧,当场就闹了个笑话。姨母后来笑道,怎么看这个庶出的生得和你小时候有几分相似?这话她记在了心上,可是当天晚上李嬷嬷却摇头笑道,知君哪里像你了?奶娘是看着你长大的,俊儿才是与你小时候生得一模一样呢,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再后来,俊儿所做的种种,李嬷嬷都能联想到她小时候的趣事来,她便再也没有怀疑过了。 长大后,这兄弟俩都生得像丞相,尤其是这贺知君,像极了丞相年轻时的模样。 贺丞相沉默不语,两撇小胡子微微颤抖着,他面色严谨地看向了谢姨娘和李嬷嬷,“你们二人,作何解释?” “冤枉啊!”李嬷嬷当场便嚎啕大哭,“老身对夫人忠心耿耿!我十八岁便嫁给老郑,生了三个儿子,哪里会冒出来谢姨娘这么一个女儿!还什么换子?就算是给老身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谢姨娘也哭得厉害,“妾身父母自幼极其疼爱妾身,妾身又怎么可能会变成李嬷嬷的女儿?”她的养父母至死都没有告诉过她的身世,他们收养她时年事已高,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如今已是死无对证,只要她们咬定不松口,就不信他们能找到证据!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若坦白了,我便从宽处理。若仍执迷不悟,待我查出,定然不会放过!”贺丞相冷言警告道。 李嬷嬷和谢姨娘二人顿时哭天喊地,只道冤枉。 “爹!”躺在担架上的贺尔俊也急了,“你不会真相信她们的鬼话吧?” 贺丞相没有说话。 “娘!”贺尔俊求助地看向了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也慌了神,无言以对。 “不如……”汤泉小心翼翼提议道,“滴血认亲如何?” “你、你个小畜生!”贺尔俊怒骂道,“你说!你是不是收了这贺知君的好处?” 汤泉缩着脖子,没有答话。 贺丞相一脸严肃吩咐道:“准备三碗清水。” 贺尔俊挣扎着就要下地,可是脚轻轻一动,就痛得他哇哇大叫,他不敢动了,只能抓着担架把手问道:“爹,你不会真信吧?” 贺丞相没有答应,他瞪大眼看向了丞相夫人,“娘!” 丞相夫人咽了咽口水,声音都有些颤抖,“俊儿,娘不是怀疑你……只是……要杜绝了他们的闲言杂语……”她心中害怕极了,她宁愿这不是真的,她宁愿这个草包儿子是她的亲生儿子,瘸了腿她也认了。 李嬷嬷哭道:“夫人,您这是要让大少爷心寒啊!您怎么可以怀疑他呢?” “是啊,”谢姨娘也哭道,“知君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今中了榜眼,你们就要将他抢走……” “你们都给我住口!”贺丞相喝了一声,这二人啜泣着,不敢再言语,早已心乱如麻。 三碗清水被丫环们端上来时,丞相夫人第一个就拿银针扎破了自己的手,随后忐忑地看向了贺尔俊。 第113节 贺尔俊双手紧握成拳,放到了自己身后,他下意识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有一股没来由的害怕。 “俊儿,别怕,这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丞相夫人哄道,现如今、她迫切地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娘,您不能怀疑我不是您的孩子……”贺尔俊眼睛都红了,他娘怎么可以怀疑他,他娘自小最疼他了,她怎么能怀疑他? “俊儿!”丞相夫人喊了一声,急切地抓过了他的手,扎破了他的手指。 贺尔俊只觉得如同扎在了自己的心上一般,一滴鲜血坠入清碗中,刹时间汇聚了所有人殷切的目光。 可是……却没有溶在一起,两滴血互相排斥着。 所有人的心都像是一下子被吊到了空中,又狠狠地抛了下来。 贺尔俊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了担架上,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丞相夫人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忽而,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捧起了另一碗清水,将自己的一滴血挤入碗中,然后迫切地看向了贺知君,“知君……你、你也来……也来……”她的声音中,第一次带着低低的哀求。 贺知君背着手,冷眼看着她,“不论结果如何,我都要搬出府去。” 丞相夫人只觉得指上的伤口连心地疼,她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贺知君伸出手,自己扎破了手指,一滴血落下,却在众人的瞩目下……相溶了。 丞相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人没站稳,踉跄着往后倒了下去,身旁的丫环们连忙上前扶住她。 “不……不可能!”躺在担架上伸长了脖子的贺尔俊掉了下来,“娘!再来!娘,我们再来验一下!” 他摔倒在地上,强忍着双腿的疼痛朝丞相夫人爬了过去,对丫环吼道,“清水拿来!” 丫环连忙捧着最后一碗清水跪在他们跟前,贺尔俊挤了数滴血,又抓过丞相夫人的手挤了数滴下去,可是二人的血……仍是各据一边,互不相溶。 贺尔俊一下子瘫倒在地,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丞相敛目,沉着吩咐道:“再准备三碗清水!” “十碗!”丞相夫人抬起头来,双目瞪得极大,“十碗!快点!” 十碗清水被送了上来,丞相夫人挤了贺尔俊的血入碗中,看向了谢姨娘。 谢姨娘面如死灰,紧紧握着双手,不肯伸出。 “你们还不快点!”丞相夫人冲丫环婆子们吼道。 婆子们连忙将谢姨娘双手抽了出来,强行扎破她的手指,她的血滴入清水中,与贺尔俊的血相溶在一起,很快便分不出彼此了。 丞相夫人眼泪都忘了掉,她像入了魔一样,拼命地扎着大家的手,一遍遍地试着。 贺知君和谢姨娘的,不相溶;谢姨娘和李嬷嬷的,相溶一片;她和李嬷嬷的,不相溶……她把旁边的丫环婆子们也拉了过来……待十碗清水全部血染之后,丞相夫人终于心如死灰,忽然惨叫了一声,挥袖将丫环们端着的一排碗扫了下来,白瓷碗碎满地,四溅的水花在地上连绵成一滩水渍。她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扎破的十指掩住了自己的脸,泪水透过她的指缝从她的手背滑落,她松开手,痛苦地哀嚎了一声,绝望地看向了一脸木然的贺知君。 贺知君面无表情,看也没看她一眼。 “我儿……我儿……”丞相夫人瘫坐在地上,朝他爬了过来,华贵的衣裙被地上的血水浸湿,极其狼狈。 “爹,”贺知君对她痛苦的哭喊视若罔闻,看向了贺丞相,“我搬出府了,希望爹保重身体。”他说完朝贺丞相作了一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知君!”丞相夫人哭喊着唤了他一声,趔趄着爬起来伸出手想抓住他,可是手却抓了空,她的指尖连他的袍角也没有触碰到,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知君!我的孩子!”丞相夫人摔得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趴着,已经哭得无力追赶他,只绝望地呼喊着,“来人……来人!把我的孩子带回来!别让他走!别让他走……”她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语不成调,声嘶力竭。他知道,他一定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他的针对,他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孩子,只是从来都不说。 贺丞相没有说话,看着这场荒唐地闹剧,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忍。 贺尔俊躺在地上斜斜地靠在八仙椅椅脚上,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一样。他是……谢姨娘的孩子?他不是母亲的孩子?他是庶出的? 他的脑子像是一片混乱,又像是一片空白,耳边传来的他母亲的哭喊,熟悉而陌生,那声音,也越来越远了。 丞相夫人哀嚎不已,哭得几近晕死过去。 贺丞相重重叹了口气,平静而疲惫地吩咐道:“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后果自负!将李嬷嬷、谢姨娘分开关押起来,看守紧了。送夫人和大少爷回房,派人看好他们。” “是。”管家连忙应下。 没一会儿,整个大堂都空了下来,贺丞相看着满地的碎片和水渍,只觉得自己心间也是如此,一片狼藉。这该……如何是好? 他艰难地抬起了自己的脚,可是刚移了一步路,便觉得胸口闷疼得厉害,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贺知君出府后,心情和脚步都从未有过的沉重,仿佛心上和背上压着重重的铅。 这个时候,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他下意识地便抬脚往宋府走去,可是刚走出一步,却忽然想起今日宋怀远已经入宫觐见圣上了,又止步往回走,还是先去叶府找思思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哭唧唧,本来打算半章码丞相府,半章码宋和尚的,谁知道丞相府码完初稿就三千四了,修完变成四千二,囧! 好吧,其实这就是杀手的日常。 btw,你们的刀片杀手已经收到了,够刮一辈子的腿毛了。 下面是正经脸的科普君,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古代“滴血认亲”的方法分为两种:一种叫滴骨法,另一种叫合血法。 滴骨法就是将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观察是否渗入,合血法就是……大家都懂的啦。 嗯,然后它们是不准的,只是因为剧情需要,所以我们要假装它们像现代的dna一样精准,一滴一个准。 现代分析:滴骨验亲和合血法,按现代法医学理论分析,都缺乏科学依据。骨骼无论保存在露天地,还是埋藏在泥土中,经过较长时间,一般情况下软组织都会经过腐败完全溶解消失,毛发、指(趾)甲脱落,最後仅剩下白骨化骨骼。白骨化了的骨骼,表层常腐蚀发酥,滴注任何人的血液都会浸入。而如果骨骼未干枯,结构完整、表面还存有软组织时,滴注任何人的血液都不会发生浸入的现象。对于活体,如果将几个人的血液共同滴注入同一器皿,不久都会凝合为一,不必尽系骨肉至亲。 ☆、入宫 宫中, 御花园, 千秋亭。 亭内坐着对弈的二人, 执黑子者身穿明黄色帝服,此人正是大元朝皇帝祝北归, 祝北归今年刚踏入不惑之年, 剑眉凤目, 身形俊朗, 略有斑白的两鬓柔和了他凌厉的轮廓,使得他威严中又带着一种岁月的祥和。 他的对面坐着手执白子、身穿着月白色圆领襕衫的宋怀远。 祝北归不带掩饰地打量着儒雅非常的宋怀远,眸带欣赏。这宋怀远面如冠玉,貌胜潘安;身姿俊朗,落落大方;言行举止恭谦温和, 进退有度。不论其才学, 光是凭这份容貌与气质,也是世间难得了。 祝北归不由得想起孔儒对他的荐语来—— 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安民之术, 得之,大元之幸,百姓之福。 祝北归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的一小摄胡须,按理说新科状元是授职为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可是以其才学,实在屈就。不若……让其入国子监?可是又太年轻。入礼部?若是官职授高了,又恐为其招来嫉恨。 祝北归正寻思着,忽而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十五公主今年正值豆蔻,这宋怀远今年不过十八,若是将他招为驸马,成为驸马都尉后再慢慢提拔,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论容貌才情,十五或许配不上他,但有个出身中和,倒也算登对。 这么想着,祝北归落下一子,似无意提了起来,“你今年已有十八,不知家中可曾婚配?” 宋怀远心忽地一跳,定了定神,稳妥落下一子,温和一笑,“圣上请看。” 祝北归目光落在棋盘上,棋局已分出胜负,他过目了一遍,不多不少,自己恰好输其一子,他朗声一笑,并不在意,“你有事相求?” 他听闻宋怀远棋艺精湛,下棋前怕其谦让,便许下一诺,若他能赢,便答应他一个条件。不曾想这宋怀远掐算着,竟刚好赢了他一子,他输得心服口服,这宋怀远棋艺何止精湛,可谓登峰造极。 宋怀远站了起来,掀起长袍跪下,谦和道:“方才圣上问草民可曾婚配,草民不敢隐瞒圣上,草民已有了意中人,我们二人已经定亲。不知有无这个荣幸,请皇上为我二人赐婚。”宋怀远说着,磕了个头。 “这就是你的要求?不求功名富贵?只求赐婚?” “不求功名富贵,只求皇上赐婚。”宋怀远毅然答道。 祝北归听了,只觉得事有蹊跷,一桩平常的婚事,既然已经订亲,又哪里会需要他赐婚?若是为了面子,这宋怀远也不是目光如此短浅之人。 他微微一笑,“不知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他实在好奇,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能使得这个才貌双绝的宋怀远为之倾心。 宋怀远顿了顿,“回禀皇上,此女乃是叶国公府叶四姑娘,其父是叶长风,多年前曾任过太子少傅。家父与叶伯父少年时便交好,草民与叶四姑娘也算是青梅竹马。” 宋怀远一开口,祝北归便眉毛一跳,待他说完,祝北归迟疑问道:“这叶长风只有一个女儿是吧?” “回禀圣上,正是。” “若朕没记错,祝融看上的也是这叶四姑娘?可是……他们二人不是已经订了亲?”祝北归有些糊涂了,这一女哪有配二家的道理? 宋怀远闻言,眸色略有诧异,面色仍是镇静,“回禀圣上,去年八月二十一日早晨,草民曾经上叶府提亲。草民离开之后 ,容王爷在午时上门提亲。到了下午,将军府的五公子也上门提了一回亲。只是,叶伯父并未答应我们三人中的任一人。” 祝北归点了点头,“此事朕记得,叶家女一日三家求,都传到宫里来了。想来这叶四定是国色天香,蕙质兰心,才引得你们三人争先求亲。” 宋怀远听了,唇角弯弯,如实道:“叶四姑娘算不上国色天香,也算不上蕙质兰心。” “哦?”这话听得祝北归略有兴致,微微前倾了身子,“那你们是看上她哪点?” 这话问得宋怀远一怔,想了想,他嘴角带笑道:“不敢欺瞒圣上,在草民心中,她是一个小迷糊。” “小迷糊?”祝北归诧异。 宋怀远笑意加深,眸色温柔,“虽无国色,更胜天香;虽无蕙质兰心,却深得我心。” 祝北归斟酌了片刻,“你刚刚说,你已与她订了亲?不是说这叶长风没答应你们任何一人的提亲吗?” 宋怀远诚然道:“不瞒圣上,去年我们提亲之时,叶伯父曾经答应草民,若草民能连中三元,便将叶四姑娘许配于我。后来,容王爷来提亲时,叶伯父也答应了容王爷,在叶四姑娘及笄之前,不答应任何一家的提亲。昨日,正是叶四姑娘及笄之日,时效已过,叶伯父便答应了我的提亲,叶四姑娘也收下了草民订亲的玉佩。” 祝北归沉默,手一挥,命内侍收起棋盘,他一只手肘撑在白玉石桌上,看着仍跪在地上的宋怀远,双目略有威严,“你是说,叶长风已经答应了你的提亲?可是朕怎么记得,这叶四姑娘似乎是钟情于融儿的?” 这融儿自小性格冷酷孤僻,好不容易有了意中人,他与皇后都高兴得不得了,次日便想为他赐婚,可是却被他谢绝了。 若这宋怀远看上的是其他姑娘,他兴许当场就同意了,可是他看的姑娘却也是融儿看上的,这可不能马虎。这小子十八年来才看上这么一个姑娘,若是这个姑娘给他一道圣旨赐出去了,再等上十八年,只怕那皇陵的情种皇弟都要上来找他了。 见皇帝犹疑,宋怀远道:“皇上,此事非三言两语能说清,不知皇上能否请叶伯父入宫觐见?” 祝北归想了想,“宣叶长风速速入宫。” 太监闻言,朝亭外告之,“圣上急诏,宣叶长风入宫觐见。” “等等,”祝北归又道,“把那叶四姑娘也叫入宫中来吧。至于融儿……融儿就算了。”三日前鞑靼王子来京,昨日他们在宫中举办宴会为鞑靼王子接风洗尘,可祝融却因事缺席,今日他便在宫外另行宴请,估计这会儿正带着鞑靼王贵在外游玩呢。 *** 今天,叶长风一大早便起来了,沐浴焚香后在家静静地等候着,圣旨传来的时候,他早已准备好,却不曾想皇上一并召见了蒙蒙。 父女二人,火速入宫。 入宫后,太监们领着父女二人快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叶长风面容严谨,低声嘱咐道:“蒙蒙,等下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反驳。记得,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叶如蒙连忙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压低声音问道:“爹,你是不是知道皇上找我们什么事啊?” 刚刚在府里的时候,他爹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这会儿脸色倒是深重起来了。 “蒙蒙,记得爹昨夜和你说的吗?” 叶如蒙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只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浮了起来。 “那就好,等下别乱说话,不知道怎么答话就沉默,别冲撞了圣上。”叶长风再三叮嘱,“记得,你若说错了话,掉脑袋的不止是你爹,你娘还有弟弟们,都要受牵连。” 第114节 叶如蒙听得顿住了脚步,叶长风连忙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爹,你是不是犯了事,皇上要问责我们?”叶如蒙声音都有些颤了。 叶长风摇头,“只要你乖,爹就不会出事,你乖乖的。” 叶如蒙连忙点头如捣蒜,眼睛都红了。她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爹收受贿赂了?让人诬陷了?叶如蒙一下子心中如同吊着十五桶水,七上八下的。 父女二人入了御花园,此时正值春日,园中百花齐放,景色宜人,可是父女二人都无心欣赏,叶如蒙更是不敢多看一敢,只紧紧跟着叶长风。 二人来到亭前后,见了亭中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连忙跪下行礼。 “微臣叶长风,参见皇上。” “民女叶如蒙,参见皇上。” “平身。”祝北归袖袍一挥。 “谢皇上。”二人起身。 叶如蒙起身时,眼角余光瞄到皇上对面还坐着一人,她以为是太子,便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却不曾想竟对上了宋怀远一双眸色复杂的眼,她吃了一惊,连忙收回了眼。 祝北归打量着叶长风,笑道:“好久不见,你这模样倒是没变过,一如当初,丰神俊朗。” 叶长风连忙拱手,“皇上言重了。” 祝北归淡淡一笑,看向了他身旁的叶如蒙,叶如蒙身着一件浅绿色绣白玉兰广袖曲裾,身姿窈窕,梳着乖巧的垂挂髻,乍一看颇有林下风气。 “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叶如蒙心生惶恐,其实她之前听银仪和太子说过不少皇上的事情,知晓皇上不是难相处的人,本来是不怕的,可是刚刚却被叶长风的话给吓到了。她壮着胆子抬起头来,悄悄瞄了皇上一眼……唔,其实皇上和太子长得挺像的,他面上有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一点也不凶,似乎还挺和气的,叶如蒙一下子心中惧意去了大半。 祝北归仔细瞧了瞧,这叶四模样也算得上美,可若说是配融儿或这新科状元,却略有逊色,想来是此女在才智上有过人之处吧。这么一想,他点了点头,赞道:“花容月貌,难怪会引得三家提亲。” 叶如蒙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了叶长风,叶长风低着头,一动不动,她便抬头微微一笑,“皇上谬赞了。”她本就是菱角嘴,微微一笑,笑意便极浓。 祝北归点了点头,笑起来倒是好看,他又看向叶长风,问道:“不知你这个女儿,可曾许配人家?” 叶长风抬起头来,从容不迫道:“回禀皇上,小女已经许给了新科状元郎——宋怀远。” 叶长风话落音,在祝北归身旁静坐着的宋怀远心中略有紧张,面带微笑,有些期望地看向了叶如蒙。他希望自己一个肯定的眼神可以让她镇静下来,不要那么紧张,他以为,他会看到她娇羞着低下头来,可是……他只看见她瞪大了双眼,一脸震惊。 叶如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人都差点站不稳了,整个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叶长风。 “哦?”祝北归审视着叶长风,饶有兴致,“有三家提亲,那颜家小儿自小顽劣,便姑且不计。朕倒想问问,你为何独独看上了这宋怀远?” 祝北归有些难以理解,他侄儿祝融容貌出挑,出身高贵,虽文不如宋怀远,可武却是远胜于他的,他清楚,他这侄儿的武功与暗卫不相上下。再者,融儿从政处事来说,也是个果敢决绝之人,难道是这叶长风嫌弃他性子怪僻?也对,这侄儿娶了人家姑娘,也不知会不会与人家同房,像叶长风这么疼妻女的,想来是怕女儿嫁过去守活寡吧。如此相较,这宋怀远倒是最佳人选了。 “微臣不敢欺瞒,去年宋怀远上门提亲时,微臣便曾答应过他,若他能连中三元便将小女嫁与他为妻。所谓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微臣亦不敢背信弃义。” 祝北归拧眉,“那你可有答应过祝融的提亲?” “微臣从未答应过!”叶长风掷地有声,“去年怀远上门提亲时,小女已收下订亲之物,我夫妇二人也将其留下用饭。可是当天中午,容王爷便带着一百零八担聘礼上门提了亲,微臣不敢拒绝,便答应了容王爷在小女及笄之前不将她许配出去。因此,次日小女才忍痛将订亲的玉佩退了回去。” 叶如蒙听得身子都有些颤动了,她爹这样算不算……是在皇上面前,告了容王爷一状啊? 祝北归听得明白,这叶长风是在状告祝融以势压人,强娶民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卧槽! 大猫的心理阴影vs七叔头顶的绿草原,谁的面积大? 话说,昨天那章……杀手写了丞相和丞相夫人的反应,桃花君说—— “丞相夫人不会疯了吧…丞相估计中风了” 西木小天使说—— “丞相是死了么” 杀手看完后笑得掀桌啊!好吧,他们两个都好好的,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丞相夫人(微笑脸)丞相(抽搐脸) 还有,下一章大家看标题,如果标题有分上下什么的,可以连看。 ☆、赐婚(上) “皇上, ”叶长风跪了下去, “小女与宋怀远幼时便青梅竹马, 长大后更是两情相悦,希望皇上能成全二人。”他说着看向了亭中的宋怀远。 宋怀远略有迟疑, 走下来后跪在叶长风身边, “草民心悦叶四姑娘, 希望皇上……能赐予良缘。” 这二人已经跪下, 只有叶如蒙僵硬着身子立在原地,叶长风用力拉了她一下,她一下子跪倒在地,只觉得膝盖是钻心地疼。 “趴下!”叶长风压低声音命令道。 叶如蒙像傀儡一样趴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 她要怎么办?容呢?他人呢?她趴在地上,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很快就打湿了地上的青石板。 她知道,若是皇上圣旨下了, 那便没有任何回旋之地了。 “叶如蒙?”祝北归见她身形有异,询问道,“朕问你,你可是心悦宋怀远?” 叶如蒙趴在地上,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缓缓地抬起头来。她双唇翕动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爹刚刚交待过的话语,一字字,一句句地回荡在她耳边。 “叶四姑娘,皇上问您话呢?”祝北归身旁的老太监提醒道。 趴在地上的叶长风侧首看了她一眼,目光强烈而殷切。 叶如蒙双眼噙泪,整个脖子都僵硬了,她想要摇头,可是理智却告诉她,她要点头。 祝北归看着她一双泪目,心中了然,“我看你倒不是很情愿。” 叶如蒙闻言,心中一颤,叶长风看着她,一脸的痛心和失望。 叶如蒙眼泪掉下,匍匐在地,闭目哽咽,“民女……” “太子殿下到!”亭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叶如蒙连忙住了口,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身穿蟒服的祝司恪匆匆来到,对祝北归行礼,“儿臣参见父皇!”他得了消息后可是从东宫一路快走过来的,气都还没喘顺。 “平身,怎么今日有空过来?”祝北归打量着他,见他胸口还微微起伏着。 祝司恪笑着起了身,“刚刚准备去看望母后,听说叶四姑娘入宫了,儿臣便过来看看。”他说着看向地上跪着的三人,却发现叶如蒙眼睛红通通的,不由得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祝北归淡然道:“求着赐婚呢。” “赐婚?谁?”祝司恪一脸讶异。 “叶如蒙,朕问你,你可是心悦宋怀远?”祝北归审视着她。 祝司恪一听,瞬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笑道:“这怎么可能?父皇,叶四姑娘与融儿两情相悦,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两情相悦?”祝北归剑眉微蹙,“这是怎么回事?” 叶长风闭目,趴在地上,“微臣……” “皇上!”叶如蒙忽然开口,“当中确实有些误会,能否……”她硬着头皮道,“能否让民女与爹爹……先、讨论一下?”有了太子在她心安许多,胆子也大了不少 祝北归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他算得上是在审问叶长风吧,这叶如蒙倒好,还想他批准他们二人下去串口供。 祝司恪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道:“父皇,当中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让他们私下说清楚,免得他们在父皇面前失礼。而且,儿臣也有些很重要的话想告诉父皇。” 祝北归沉吟了片刻,最后看在祝司恪的面上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 “谢皇上!”叶如蒙连忙起身,扶起了叶长风。 很快,父女二人便快步到了不远处的假山后面,叶如蒙紧紧抓住叶长风的袖子,急切问道:“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爹为什么要将她许配给宋大哥?还在皇上面前说容王爷的坏话? “蒙蒙,你听爹的,容王爷绝非你良人。”叶长风也紧紧抓着她,情绪比她还激动。在这关键时刻,他女儿这儿不能出差错! “我不是要嫁给……”叶如蒙猛地捂住了嘴,她差点就说漏嘴了,容与她说过,宫中到处都是暗卫,这等机密,又哪里能说出来。若是她说漏嘴,只怕还会牵连到知情的太子和金仪银仪她们!叶如蒙懊悔得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难怪容之前会瞒她瞒了这么久,就是怕她会说漏嘴。她一下子着急得直跺脚,“爹,你不是也知道吗?他不是都和你商量好了吗?” “蒙蒙,你嫁给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叶长风痛心道。 “蒙蒙不会后悔!”叶如蒙想也不想,坚决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就算他再危险,我也不怕!我相信他!” 叶长风痛心得连连摇头,也不知该如何说她是好。 “爹,我求求你,”叶如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就成全我们吧。你若为了宋大哥好,就不当让宋大哥误会!为什么要把宋大哥牵扯进来?宋大哥是无辜的!”难怪,难怪昨日她及笄宋大哥会送她一块玉佩,这是定情啊! 叶长风恨铁不成钢,痛愤道:“怀远这孩子有什么不好?你非要看上他!你相信爹,嫁给怀远你一定会幸福。” 叶如蒙摇头,急得眼睛都红了,“我的幸福不在他那儿!”说完这话话,她眼泪刹那间就掉了下来,哽咽道,“女儿昨晚已经与他拜了天地,我们已经订了终身。” “你!”叶长风气极,怒斥道,“你可知道,我为了今日筹备了多长时间!冒着多大的风险!爹为了你这门婚事,都愁得白了头!”叶长风抓着她的肩膀将跪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咬牙道,“爹绝对不会让你嫁给那样的一个人!”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她心思单纯,一直被容王爷骗得团团转!这祝融是靠无尽的欺骗、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才得到了他女儿的心!这样一个骗子,他还能指望他以后会如何真心地待他女儿? 容王爷这人心计深沉,在他女儿身边布下了天罗地网,埋伏了无数的暗卫与死士!包括府里的所有人,通通都是他的眼线!他就这样将他的女儿囚禁在他的掌心里,而他的女儿就这样一直活在他安排好的世界中!这不是无忧无虑,这是愚昧无知!他这个当爹的没用,甚至还要配合着他一起欺骗她,一想到这,他心中就懊悔得不得了。容王爷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占有欲极强,阴狠毒辣!他怎么能放心将自己的女儿交给这样一个人?他宁愿冒着被容王爷报复的危险,也要拼此一搏! “爹,”叶如蒙心乱如麻,忽然想到了什么,壮着胆子哆嗦道,“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求爹成全我们……”她说这话时,眼睛甚至不敢看叶长风,她怕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她撒这个谎,只希望她爹会觉得她配不起宋大哥了,这样就会放弃将她许配给宋大哥这个念头。事实也是如此,她早就将自己当成是他的人,他们二人也曾做过许多亲密之事,她如何还能另许他人? 叶长风一怔,好一会儿才将她的话听了进去,顿时气得全身颤抖,只觉得心间有一股气上不来,站都站不稳了,往后踉跄了数步,几欲跌倒。 “爹!”叶如蒙连忙上前扶他。 叶长风立定后,心底猛地腾升起一股剧烈的疼痛,这疼痛涌至喉间化成一股来势汹汹的血腥之气,他重重捂住胸口,冷不妨喷出一口鲜血。 “爹!”叶如蒙尖叫了起来,腿都软了,她无力搀扶,只能抱着叶长风一起倒了地。她趴在叶长风胸前,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整个人呆愣了片刻,才冲不远处的侍卫尖叫喊道:“大夫!大夫!快请大夫!” 这个场景,就像前世,前世她爹的尸体被人从河里打捞起来的时候!她和她娘趴在她爹的尸身上哭得像个泪人! 宋怀远闻讯赶来,见此场景大吃一惊,连忙快步上前,将躺在地上的叶长风小心地扶了起来。 叶如蒙泪流满面,连连摇头,“爹!你不要生气!蒙蒙骗你的,我是骗你的,你不要生气,蒙蒙知错了!蒙蒙以后不敢了!” 宋怀远蹙眉,半跪着抱住叶长风,一只腿抵在他背后,好让他依靠着。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从蒙蒙的哭喊中他可以听出来,蒙蒙是说了什么话,气到了叶长风。 叶长风艰难地喘出了一口气,缓声道:“蒙蒙,听爹的,嫁给怀远。” 叶如蒙想也不想,连连点头,泣不成声,“蒙蒙知道了。蒙蒙不敢了,爹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她紧紧地抓着叶长风的手,眼泪直往下掉。她害怕,她怕她爹会像前世一样离开她。 叶长风将她的手抓在手心里,又抓起宋怀远的手,费力地将二人的手放到了一块,他看着宋怀远,“远儿,我将蒙蒙交给你了,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宋怀远眸色复杂,看着叶如蒙,刚刚的事他已猜出七八分,蒙蒙对这门亲事并不知情,她不想嫁给他。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而这个意中人,八成就是容王爷。她与容王爷应该不是叶伯父所说的——受容王爷胁迫。 “远儿……”叶长风紧了紧他的手。 宋怀远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叶伯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蒙蒙。”只要她愿意。 第115节 叶长风觉得疲惫,微微合了眼,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爹你别死啊!” 叶如蒙放声嚎啕大哭。 宋怀远一愣,连忙安慰道:“蒙蒙,我看伯父像是气急攻心,让他缓一缓就是。” 叶如蒙一怔,眼泪都忘了掉,连忙点了点头,闭了嘴,啜泣着,也不敢打扰他。 叶长风重重咳了几声,好不容易喘定了气,虚弱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疼。”连喘气都疼。 叶如蒙不敢哭出声,只跪在叶长风身边静静守着,等御医到来。 她与宋怀远都安安静静的,她看见她爹两鬓处已经生出了丝丝白发,这是她以前从来没发现过的,她有多久没有好好地看过她爹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她爹老了。她前生今世都从未如此愧疚过,现在的她,比前世为了一盏花灯害死她爹时还要懊悔。这一刻她后怕得紧,她一直以为重生后的自己已经懂了许多,以为自己比上一世孝顺多了,可是不曾想有朝一日,她竟会将她爹给气到吐血。 御医赶来后,连忙命人将叶长风抬起来放在担架上,为他把脉。 叶如蒙立在一旁,掩面而泣,宋怀远在她身旁看着她,柔声安慰着。 叶长风虚弱地躺在担架上,一个劲儿地和他使眼色,宋怀远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叶长风的暗示。 可是周围好多人,他犹豫了片刻,有些僵硬地抬起了手,轻轻拥住了叶如蒙。 叶如蒙哭得像个泪人儿,没有挣扎,任由着他将自己拥入怀中,她的头抵在他胸前,低声啜泣着。 宋怀远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放开她!”突然,空中传来了一声怒喝,紧接着,宋怀远便感觉怀中一空,自己被一掌打了开来,差点摔倒在地,所幸被一个药童扶住,勉强站稳了。 祝融心跳极快,一把将叶如蒙紧紧拥入怀中,与他急躁的表现完全不同的是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温柔而缓慢,“蒙蒙,怎么了?” 叶如蒙没有抬头,咬唇擦掉了自己的眼泪。他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 “蒙蒙,谁欺负你?”祝融低下头,抬手轻轻地擦着她的泪。 叶如蒙低着头,双手用力揉眼睛,用手背顶开了他的手。祝融一把抓住她的手,头低了又低,声音愈加温柔,“嗯?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叶如蒙抬起泪眼,对上了他小心翼翼的眸光,心中忍不住一痛,她不忍再看他,从他手中挣扎了开来。 她刻意的疏远使得祝融一怔。叶如蒙咽下眼泪,缓缓后退了几步,转身朝宋怀远走去,立在了宋怀远身后。 祝融脸上的温柔渐渐敛去,木然地看着叶如蒙。宋怀远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危险的寒气来,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容王爷。 宋怀远抿唇,他没有忘记刚刚答应了叶长风的事。他拉起了叶如蒙的手,带着她往亭子里走去。 祝融袖袍下的双手渐握成拳——她顺从了他,她没有拒绝他的牵手。 宋怀远拉着叶如蒙走过祝融身边时,祝融忽然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了叶如蒙的手,声音冷清,“蒙蒙。”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与另一个男子牵着手从他面前走过。 叶如蒙挣扎了几下,他没有松手。她用力地挣扎着,他却不敢出力了,只能眼睁睁地放手。 祝融微敛凤目,看向了宋怀远,以一个仿佛能致人于死地的眼神。 叶如蒙诧异地看着祝融,她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容,明明是面无表情,眼神却阴沉可怕,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他上前一步,叶如蒙瞬然间便感觉到了他凛冽的杀意,下意识地挡在了宋怀远身前。 祝融的眸光在这一刹那黯淡了下去。这一瞬间,叶如蒙像是看到了他的软肋,他那坚不可摧的外表下的脆弱。她突然意识到,她不过一个动作便伤到了他。 在这一刻,她好想,好想扑到他怀中,告诉他——我想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赐婚(中)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她爹就躺在他的身后, 迫切地看着她。 叶如蒙闭目, 转身离开,与宋怀远二人来到祝北归面前, 跪了下去。 祝融紧随而到, 决然跪下, “臣跪请皇上, 将叶如蒙赐予臣为王妃。” 正在亭子里与太子说着话的祝北归一转过身,便见这三人齐齐跪倒在他跟前。他这下可为难了,这个侄子求赐婚,他是求之不得,可问题是刚刚宋怀远才跟他求过, 还是他输了棋局答应的。 祝北归想了想, 刚刚太子一直在与他说融儿与这叶四姑娘之间的事,这二人连亲事都商量好了,想来是郎情妾意, 这么一想,祝北归便道:“这婚事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叶家女既然有二人求娶,那便由她自己决定吧,如何?”这样说,既把这个难题转给了叶如蒙,又能显得他公正不徇私,实在两全其美。 却不想下一刻叶如蒙便伏地不起,“民女心悦宋大哥,求皇上为民女与宋大哥赐婚。” 祝北归一下子无言以对,敢情他刚刚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瞪着太子,用眼神问道——你不是说这二人恩爱得紧吗? 太子一脸无辜,一个眼神回了过去——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祝融看着跪趴在地上的叶如蒙,用极轻的声音道:“可是你昨日才说过,你愿意嫁我为妻。” 叶如蒙的眼泪一下子就决了堤,祝融继续道:“从此以后,生同衾,死同椁,至死不渝。”他说着,果断地将她拉了起来,逼她与他对视。 叶如蒙早已泪流满面,她转过头去,不愿看他。 祝融将她的脸扳了过来,直视着她流泪的眼,一字字强硬问道,“你哭什么?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爱我,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叶如蒙没说话,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宋怀远神色落寞,无言转过了头,三人同跪在地上,他却如同个局外人。其实他早该知道了。这半年来他寒窗苦读,便是与叶伯父约好,中状元后可以求得皇上赐婚,却不曾想在他寒窗苦读的时候,她已有了心上人,而他与叶伯父却成了拆散他们的人。 何苦? 片刻后,宋怀远伏地,声音沉缓而哀伤,“皇上,不知草民能否收回刚刚的请求?”“哦?”祝北归身子微微前倾,“这个自然可以。” “草民,谢主隆恩。”宋怀远叩拜完直起身子,面目沉静。他知道他放弃了什么。 “那你可有其它请求?”祝北归问道,他这般给自己台阶下,祝北归自然觉得有些亏欠于他。 宋怀远沉思了片刻,“不知皇上能否在国内设立一些公费书院?”这是他之前和他老师孔儒商量过的,他老师让他若有机会,必要在圣上面前提此建议。今日圣上问他条件的时候,他应该提出这个的,可是他却自私了。在他心底,他还是比较想要自己的幸福。 “公费书院?” “是的,许多贫苦人家无力、或是不舍得出银子供家中幼儿读书,草民想,若能由国库资助他们读书,他们长大后便可以为国分忧,报效大元,而我大元也将人才济济,愈加繁荣昌盛。” 祝北归寻思片刻,看向了太子,“你觉得如何?” 太子连忙点头,“听起来不错,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让宋怀远随儿臣去书房商讨详情,到时儿臣再来禀报父皇?” 祝北归点头。 “那儿臣告退。”祝司恪连忙行礼,意欲带着宋怀远尽快离开。 宋怀远不急不慢地起了身,从容不迫道:“草民告退。” 临转身前,他看了叶如蒙一眼,冲她微微一笑。他想告诉她,他不是抛弃了她,而是成全。既然她的心不在他这里,他何不成全她,让她幸福。 叶如蒙极其不安,祝融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请皇上赐婚。” 他与她十指紧扣,她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力量,他在让她安心。她仿佛听到他说——放心,一切都交给我。就如从前一样。 祝北归看着二人紧紧扣着的手,眼睛都放光了,连忙道:“赐!让翰林院拟旨!” *** 叶长风在御医院服了药后,便被人送回了叶府,他有心相瞒,宫中发生的事情林氏尚不知情。 当祝融带着叶如蒙回到叶府的时候,叶长风像是大势已去,整个人无力地倚靠在长廊的朱柱上。 林氏见着祝融与叶如蒙二人紧紧拉着的双手,一脸愕然。 叶如蒙羞愧难当,只想收回手,祝融紧了紧她的手,在她耳旁柔声问道:“做得到?” 叶如蒙抬头看他,咬唇点了点头。这是二人在马车上就商量好了的,她负责说服她娘林氏,而他则负责去说服她爹。 祝融松开了她的手,“去吧。” 叶如蒙正想跑开,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不许欺负我爹。” “保证。只有他打我的份。我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祝融老实巴交道。 叶如蒙微微红了脸,跑到林氏身边,“娘,我有话和你说。” 林氏还有些怔,这会儿突然想起来要行礼,正欲曲膝,叶如蒙连忙拦住她,“娘,你和我来!” “可是……”林氏回头一看,想询问自己夫君的意见。 “娘!容王爷和爹有话说,我也有话和你说!”叶如蒙拉着林氏便走。 林氏见自己的夫君并无阻止,便随了叶如蒙去。 林氏和叶如蒙走后,叶长风面如死灰,祝融面无表情。 死一般的沉默后,祝融抬脚往书房走了去,叶长风麻木地跟了上去。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祝融入了书屋后,盘腿坐上了低矮的红木藤编禅椅,青时非常利落地跟了上来,为二人沏了一壶清茶,而后退了出去。 祝融比了个“请”的手势,叶长风默默落坐在他对面的禅椅上,抿唇不语。 祝融提起邛三彩竹节茶壶为他斟了一杯八分满的滚茶,从容而礼貌地将茶盏推送至他桌前,缓声道:“知道吗?那一刻,我真想将你送到大理寺,让你尝遍所有的酷刑。”他说这话时心平气和,配上他的动作,仿佛在对叶长风说——请用茶。 叶长风抬眸看他,“你想如何?” 祝融不急不缓,也为自己倒了一杯七分满的茶,“我还想着,将派去保护你妻、子的暗卫随从,都撤回来。” 叶长风不说话了。 祝融放下茶壶,抬眼看他,“可是你算准了我不会。我不会对你怎样,你是蒙蒙的爹。我也不会放弃保护你的妻子,因为他们是蒙蒙的娘亲和弟弟。你们都是她最爱的家人。” 叶长风闭目,悄然滚动了一下的喉结出卖了他的情绪。 “伯父,我能不能问问你,你的子女,与你的妻子,哪个比较重要?” 叶长风唇不可遏制地一抿,“你想如何?” 祝融微微一笑,“伯父想多了,你有没有想过,我在蒙蒙的心中同你们一样重要?” 叶长风摇头,“蒙蒙若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她绝对不会喜欢你。你瞒得了她一时,瞒不了她一世!” “我从未想过瞒她一世,我只想……等婚后再告诉她。”祝融垂眸,“是,我害怕她知道,我不够自信,我明知道她爱我,可我还是害怕她知晓的那一日她会离开我。我怀得侥幸的心理,希望她嫁给我后,成为我的人了,这样她就逃不掉了。我一直在等,希望能等到她完全爱上我之后再告诉她。就这样,我希望她到时可以原谅以前的一切,原谅我前世的伤害,原谅我今世的欺骗。” “蒙蒙不会喜欢你的,”叶长风摇头,“她涉世未深,受你欺骗才会喜欢上你。等有一日,她发现了你的真面目……她一定会很害怕。”叶长风突然红了眼眶,他一想到自己女儿到时的恐惧,他的心就像是被人勒住了般无法喘吸。 到时蒙蒙身边全都是他的人,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等她终于寻到机会跑出来,她一定会紧紧地抱住他,她一定会哭得很厉害,她会哭着告诉他,她嫁的人就是容王爷,她会哀求他带她回家。 可是……若那个时候他才告诉她,其实爹一直都知道,知道你嫁的人就是容王爷。那到时的她将会有多绝望?她一定会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连同她最信任、说好会保护她的爹爹,都屈服在容王爷的淫威下,将她亲手送入虎穴。 可是好在他努力了,就算他如今失败了,可至少他这么做了,他去尝试了。就算她到时知道这可怕的真相了,那她也不会害怕到绝望,她知道她还有她爹,她爹会为了保护她而不顾一切。 他会告诉她——蒙蒙,爹说好会保护你,就算要赔上你爹的命,你娘的命,你弟弟们的命,爹也会这么做,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换了你娘,你娘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要死,我们就一家人一起死,爹不会拿你的幸福去换我们一家人所谓的富贵荣华。 第116节 可是,他却是个没用的父亲,他终究还是失策了,没有赌赢。 祝融沉默了片刻,才道:“到时,我会比她更害怕。”祝融叹了口气,感慨道,“我曾经在她面前露过两次马脚,第一次,她吓得失忆了。第二次,她拨腿就跑。我吓得半死,心也疼。并不是我不愿意和她坦承,而是还不到可以坦承的时候!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以容王爷的身份与她相处,让她渐渐地适应。以前她提起我的时候,她都会害怕得缩着身子,像是生怕我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样。可是现在的她一点都不害怕了,她还会偷偷地在我面前说容王爷的坏话,开容王爷的玩笑,拧我这张容王爷的脸。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我不敢保证,她到时知道真相后,不会害怕。可是我可以保证,她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 叶长风没有说话,满脑子都是他女儿拧祝融的画面。他女儿敢拧他的脸?而冰山似的容王爷,会让他女儿拧他的脸? 他几乎能想像出他女儿的表情,蒙蒙自小便调皮,小时候还敢拧他的脸,她那个时候仗着他的疼爱有恃无恐,笑得眼睛都眯了,脸上洋溢着得意洋洋的幸福。长大后,她那个调皮而可爱的神情,自然也变不到哪儿去。不过一个画面,他竟能感受到他们在一起时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是赐婚(下)的,可是写完发现我的圣旨还没出来,所以改成赐婚(中),下章出圣旨(=^w^=) ☆、赐婚(下) “伯父, ”祝融起了身, 两步来到他椅旁, 端正地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放在膝盖上, 低头恳请道, “请伯父给我一个机会。” 叶长风沉默不语。 “伯父, 我之所以会生气, 只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蒙蒙,而不是因为你的言而无信。说实施,卑鄙的人我见多了……”祝融说到这,忽然顿了顿,“我不是说伯父您卑鄙, 我……不善言辞, 做不到像那宋和尚般舌绽莲花。” “嗯?”叶长风一脸不明,宋和尚? “伯父,您知道宋怀远前世出家了吧?”祝融见叶长风一脸迷惘, 顿时眼睛放光,身子微微前倾,“前世他师从了尘大师,成为大元朝的一代高僧。不瞒伯父,这半年多来,每月初一十五他都会去临渊寺与了尘大师悟道参禅。了尘大师十分欣赏他,还有意收他为关门弟子。” 叶长风听得眉毛一跳,不由得想起宋怀远不久前的一首诗作——懒度庸人意,且拂明镜台。我自拈花笑,清风徐徐来。 这当中的超尘脱俗,似有喻意! 祝融继续口若悬河道:“前世他成为大元圣僧,并非偶然,我想他是早已有了遁世之意。蒙蒙若是嫁给了他,保不准他哪一天就会看破红尘了……”祝融点到为止,“虽然我文采不如他,可是我胜在精通武艺……”祝融觍着脸,将青时分析过的,他与宋怀远的优缺点一一列了出来,说到自己的时候,总忍不住夸多两句。 叶长风听得一脸平静,可若说他的内心毫无波澜,那是假的。他从未想过原来惜字如金的容王爷也会有这么聒噪的一天,简直像只乌鸦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说这一切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让他觉得……他也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让他考虑考虑? 叶长风渐渐被他说服得开始怀疑人生,他的女儿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话这么多的容王爷? “说实话,我容貌不比这宋怀远差,将来我和蒙蒙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很看。蒙蒙说过,她想要生八个孩子,她连我们的屋子都绘好了,伯父您看。”祝融说着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幅精细上过色的画卷来,他铺陈开来,耐着性子一一解说,连花园里角落的一丛花都给解释得一清二楚。 祝融说完这个,陷入了沉默中,接下来还要说什么?趁叶长风沉思的时候,他连忙偷偷看了眼手心的小抄,看到了门当户对四个字,又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如果您担心的是门当户对的问题,这个您尽管放心,国公爷的位置您迟早要拿回来,蒙蒙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女,身份也差不到哪去。”祝融又针对国公府的七房、柳若是娘家镇国公府的问题分析了一遍局势。 祝融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一盏茶水一饮而尽后,又继续道:“叶伯父,我们都是为了蒙蒙好。俗话说将心比心,您和伯母也是过来人,当年……” “好了!”叶长风终于忍受不住,双手按着太阳穴,他听得头都痛了,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天都黑了。 祝融连忙噤了声,一脸虔诚,仿佛还有许多话未说完,可是心中却在腹诽,这叶长风真是好耐性,居然能听他说这么久!他对着蒙蒙都没说过这么久的话! 叶长风重重叹了口气,“你若真想娶我女儿,必须答应我几件条件。” “伯父请说。”祝融连忙道,这叶长风终于松口了,他要是不松口他可没那么多话可以和他说到天亮。 叶长风开口道:“婚前便和蒙蒙坦白,让她知道所嫁何人。” 祝融不说话了,婚前告诉蒙蒙,他还能娶到蒙蒙吗?祝融低下头来,忽然看到手心写着“三元”二字,又继续道:“伯父,我知道您答应过宋和尚的亲事,前提条件是连中三元。这一世,我本可在科举中动手脚,可是我没有这么做。” 这是青时分析的——让叶长风意识到爷就是个君子般坦荡的人物。 祝融冒出这么一段话,叶长风听得莫名其妙。祝融说完也觉得不对,连忙道:“伯父,您请开第二个条件。” 叶长风以为他答应了第一个条件,便继续道:“第二,不能监视她。紫衣蓝衣她们所有人,要么就让她们离开,要么就让他们再也不要和你汇报她的任何事情。”他不想让她的女儿活在他的监视下,什么保护?不过说来好听罢了。 祝融想了瞬,便做出了决定,“伯父,我可以让紫衣她们都听命于蒙蒙,不再受命于我。以后,整个忍冬院的人都只有蒙蒙一个主人,若我擅闯,她们照样杀无赦。” “整个叶府。”叶长风开口道。 祝融不免犹豫,他可是安排了将近一半的暗卫守护叶府,这倒不是他舍不得,而是他担心,若到时叶长风让他们联合起来反抗他,只怕这些人会和他们容王府闹得个两败俱伤。 “我知道你安排了许多人在府上,我不需要他们,我会去人牙子那儿买些家丁和丫环回来,我只要求我府里的人都是我的人,而不是别人的眼线。” “不必了,”祝融果断道,“我会告诉梁安,以后让他们全部听命于伯父。” 叶长风微讶,这祝融倒是大方,府中八十余人,福伯说过便是连杂扫的小厮都身手不凡。 “只是,忍冬院的人仍是听从于蒙蒙。”祝融道,他得留些余地,万一以后这叶长风将蒙蒙软禁起来了呢? 叶长风知道,经了这次,他已经有所保留了,只是弄成这样,仿佛是在卖女儿一样。可是若不让他出点血,他怎么会知道这门亲事得来不易,要好好地去心疼他的女儿?有时做父母的嫁女儿,提出的条件稍高些并不是图什么利益,只是想让他们在带走他们含辛茹苦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的时候没那么简单。他们怕他太容易得到,到时也就不那么珍惜了。 “第三,不得纳妾。” 祝融立马就点头应了,这个也算条件?他压根就没想过他会碰除了蒙蒙以外的女人。 他答应得这般爽快,叶长风倒觉得自己瞎担忧了。想想也是,容王爷哪里会碰别人?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与其担心他纳妾,还不如担心他婚后会否同自己的女儿同房。若不同房,更好!别糟蹋了他的女儿,将来若是和离,他女儿还能以清白之身改嫁。 “第四,一纸和离书。若将来蒙蒙反悔,可以与你和离。”叶长风开出这个条件,自己都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了。皇亲贵胄,他身为亲王,女儿又是为正妃,要和离不是那么简单。就算能和离,只怕也没人敢娶她女儿,也不过是为她女儿博得一个自由身罢了。 祝融默了默,“伯父,还有其它的条件吗?” “暂时就这四个了。” “那么伯父,您这四个条件,我只能答应其中三个。” “第四个你不愿意答应?” “第一个,第一个我做不到。”祝融实诚道,“可是我保证,婚后一个月内,我会告诉她。” 叶长风心中憋气,到时女儿都给他吃了,还能后悔不成? “伯父,只要您愿意宽限下这个时日,我答应您,以后我会照拂宋怀远。若他有心朝政,我会让他平步青云。”这是祝融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叶长风沉默,他对不起宋怀远。此事败露之后,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和家人,而是宋怀远,他担心他会受到容王爷报复,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是他始料不及的。其实,在他们先继上门提亲的第二日,他就已经与宋怀远约定好了。当时蒙蒙明明有心于宋怀远,惊惧于容王爷,是以那日宋怀远带着被退回的盆栽找来的时候,他在茶室里便将蒙蒙许配给了宋怀远。在当时那种情形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宋怀远考中状元后请圣上赐婚。 可谁知道,后来蒙蒙居然喜欢上了祝融,而他也低估了祝融对蒙蒙的心意,这二人的相爱,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将他与宋怀远推到了浪口刀尖上,他们也没有退路了。今日这般说开,反倒干脆利落了,接下来就看蒙蒙的福气了。 可就算蒙蒙最后能幸福,他还是亏欠了宋怀远。 这是他女儿自己的选择,若她以后后悔了,他会给她一个最温暖的港湾。可现如今,他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再与容王爷作对了,他骗得了他一次,骗不了第二次。容王爷已经给了他足够的面子,他不能再不识相下去了。 “宋怀远,无须王爷为他铺路。只是希望以后在他有需要的时候,王爷能照拂一二。”叶长风如是道,以宋怀远的能力,若他有心朝政,他会走出一条最适合他的路,无须他人的干扰或提拔。 “谢……岳父大人。”祝融嘴角弯弯。 叶长风板着脸,没有应答。 “那我先告辞了。”祝融起身作了一揖,他觉得他应该自称小婿,可是对上叶长风那冰霜似的脸,还是算了,也别得寸进尺。 “等等。”叶长风忽然唤住他。 “嗯?” 叶长风起身,站起来与祝融面对面直视着。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祝融身量极高,他已算生得高大,而祝融今年未及弱冠却已经和他一样高了。这是他第一次在祝融身上看见一种他以前从未发现过的坦荡,那是一种男人的担当。比起宋怀远的文艺,他的武艺更能保护到蒙蒙。 其实扪心自问,容王爷的姿容确实不输于宋怀远,二人各有各的风度。只是,也不知这二人看上蒙蒙什么? 叶长风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还不如让她自己学会生存。” 蒙蒙若真成了容王妃……叶长风一想到这就觉得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来,宫闱险恶,豪门宅深,蒙蒙心思单纯,光是主持整个容王府的中馈,想必就能饶晕她了。 祝融听后,怔了片刻,认真道:“我会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他们聊了一章,然而杀手的圣旨还没出场。 圣旨(地上打滚):我不管我不管,下一章我要出场! 前两章文风好像有点正经,这一章掰回来,所以就很愉快地he啦。 ps:“懒度庸人意,且拂明镜台。我自拈花笑,清风徐徐来。”这首诗诗名《拈花》,网上摘录,出处不详? ☆、宣旨 次日一早, 天刚大亮, 宫里便来了圣旨, 随着圣旨一同到来的还有容王爷。 叶府所有人都出来跪迎,接旨的叶如蒙跪在最前, 听着宣旨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 兹闻叶国公府长房嫡女叶如蒙温婉贤淑、蕙质兰心, 今容亲王临近弱冠, 适逢婚娶之时,特将汝许配于容亲王为王妃。一切礼仪,由礼部协助容王府操办,并于四月十五完婚。 钦此。 太监宣旨完毕,恭敬地将圣旨收拢后递给了叶如蒙, 叶如蒙连忙举起双手接过,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过圣旨后,她双手还有些颤抖, 这就是赐婚的圣旨,有了这道圣旨,她就可以嫁给容了。 “叶四姑娘快快请起,咱家在此先道一声恭喜了。”太监喜气盈盈笑道。 “谢公公。”叶如蒙正欲起身,祝融两步上前来将她扶了起来,叶如蒙腼腆地低下了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辛苦公公了,”紫衣上前来,悄悄往他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公公不如进去喝杯茶,歇息一下。” 这太监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推送了回去,在容王爷面前收贿赂,他是嫌命长吗?他笑道:“咱家还要回去复旨,就在门口这儿蹭蹭喜气得了。”他轻扬了一下手上的拂尘,躬身对祝融道,“容王爷,老奴先告退了。” 祝融心情愉悦,“赏。” 青时笑眯眯的,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来,太监双眼发光,连忙恭敬接过,又说了好些讨喜的吉祥话,心中暗道:今日可真是一门好差事啊! 叶如蒙领旨后,祝融大大方方地随叶家人入了大门,拐过影壁后,叶如蒙娇瞪他,“你跟来做什么?” “吃饭啊。”祝融一脸坦然,冲身侧的叶长风夫妇浅浅一笑,“伯父伯母,打扰了。” 叶长风淡淡“嗯”了一声,林氏不敢得罪祝融,惶恐地福了福身,“容王爷客气了,府里不过一些粗茶淡饭,恐招待不周,妾身命厨房的人再做几个菜,您且稍等片刻。” “伯母不必费心,”祝融一脸温和,“有什么吃什么就可以了。” 林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女婿说换就换,她昨夜愁了半夜,一宿都没睡着。现在看到容王爷,只觉得心中特别别扭。 一行人入了食厅后,林氏仍不敢看他,也不敢离他太近,只敢躲在叶长风身后。祝融心中叹了口气,林氏似乎比以前还怕他了,以前见了他疏离敬畏,现在则是诚惶诚恐,他自觉已经够温和了。林氏由始至终给他的印象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每次见了他都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虽然她与蒙蒙二人生得有六七分相似,可是蒙蒙的胆子却比她大多了,现在没人在的时候,她都敢上房揭瓦了。 到了食桌旁,祝融先给叶如蒙挪了椅子,叶如蒙早已习惯成自然,正想入座,忽然林氏咳了一声,叶如蒙一抬眼,见林氏瞪着她,她连忙收回了脚,恭敬道:“容王爷,您先坐吧。”声音一本正经中又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里怪气。 祝融笑,来到主位上先给叶长风挪了椅子,叶长风犹豫了一瞬,落坐了下去,一副泰山大人的模样,祝融又给林氏挪椅子,林氏脸色都有些白了,惶恐推托道:“王爷折煞贱妾了。” “伯母不必客气,您是蒙蒙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祝融冲她扯出一个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林氏被他笑得心中起毛,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唉呀娘,你就坐嘛。”叶如蒙将林氏按了下去,在她耳旁娇声道,“我都说容王爷人很好的啦。” 祝融得了她的夸奖,笑得一脸满足。 这一日,京城中发生了两件大事。除了皇上为容王爷和叶国公府四姑娘赐婚一事还有一件,便是丞相府的换子风波。今日早朝时,丞相摘下官帽,自请其罪,求圣上恩准其告老还乡。此事一出,震惊朝野。 皇上当朝训斥贺丞相,本欲降其罪,后因太子等人求情,将他贬为从七品的庶吉士,与今年新进的二三甲进士们一同入翰林院就职,另笞了二十大板,罚俸一年。丞相叩谢圣恩后,领了罚便被人抬回丞相府了。 第117节 皇上因怜悯贺知君,当场授他为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要知道,这修撰可是状元郎才能当得的,榜眼和探花一般是授的正七品的编修。既然这贺知君授了修撰,那状元郎呢? 皇上不急不慢,亲封宋怀远为翰林院学士,朝中文武百官心中各有思虑,却无人敢有异仪。这翰林院学士无品级,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平日里负责起草任免将相大臣、宣布大赦、号令征伐等有关军国大事的诏制,经常值宿禁中。若是能得了皇上的赏识,便可进而参谋论政,因其言行可分割宰相之权,又有“内相”之称。皇上此举想来是极为看重这新科状元郎,有心提拔培养了。 这宋怀远与贺知君二人下朝之后,大街小巷早已传遍皇上赐婚叶四姑娘一事。 这二人一路无言,来到不醉楼前,相视一眼,默契地上了楼。表面上,这二人将平步青云,风光无限,但实则却各有各的苦楚,同为失意人。 贺知君提起银酒壶,往酒杯中注入清酒,苦笑道:“昨日本想说与你听,奈何在你家中候了你一日,也不见你归来。” 宋怀远无奈一笑,“昨日与太子殿下商谈书院之事,直至夜深方才归来。” “哦?书院的事有着落了?”贺知君微微提起了些兴致。 “应当吧,还有待落实。”宋怀远略有疲惫,他昨夜也未曾入睡。 贺知君重重叹了口气,“忧国忧民忧天下,唯心难解忧。”他举起酒杯,与宋怀远碰了一碰。 “纷纷扰扰,唯酒解千愁。”宋怀远举杯。 贺知君一饮而尽,苦闷道:“谢姨娘已被休弃,她和我大哥二人都被贬到别院去了,只怕以后日子极为难过。母亲也被父亲禁足,小妹说她终日以泪洗面,想要见我一面,可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宋怀远默而不语,这些年来,贺知君遭受过的刁难他再清楚不过。谁知造化弄人,这么多年来丞相夫人所折磨的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劝慰道:“若她已经后悔知错,不妨给她一个机会?”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虽是我母亲,可是行事却未免太过于歹毒。”贺知君想起往事,未免痛心,憋不住将这半年多来她的诬陷一一道来。 宋怀远沉默许久,突然开口提起,“还记得我们去年曾经和鸿轩争执过‘孝’义吗?” 贺知君抬起微红的眼眶,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奉行的孝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可是二人的同窗鸿轩却奉行“父母无恩论”——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物寄瓶中,出则离矣。 就是说,父母之间有何亲情可言?归根到底,父亲生下儿子的本意,不过是情-欲发作时的一种本能罢了;儿子同母亲来讲又有什么感情了?就如同放在瓶子中的一个东西,出来后就分离了,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们二人都对此作了反驳,理由是——父亲赐我精血,母亲给我骨肉,怀胎十月,生而教养,为何无恩? 鸿轩复而驳之——若父亲生而不教,母亲生而不养,放任置之,一如屎尿! 三人就此争执不下,并无结果。 贺知君想了想,道:“你是觉得,我与母亲当是再无瓜葛?” “非也。”宋怀远道,“妇人怀胎十月,生产艰难。你母亲对你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只是,此事终是她做错了,既然做错,何不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人非圣贤。” “可是她错得离谱。” “先生常说,小错谅之,不为贤,大错体之,方为贤。” “以德报怨?以何报德?” “她身为生母,于你有恩,不过以德报恩罢了。” 贺知君摇头,“此时此刻,我倒真愿我如那瓶中物了。罢了,我真羡慕你。”宋怀远的父母兄弟,是他所求之不得的。父母恩爱,兄友弟恭。 宋怀远微微一笑,“可是我也羡慕你,你娶到了你喜欢的人。”他面上虽挂着微笑,可是眸中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哀伤,“我想,我可能永远都娶不到我心爱的人了。”他垂眸看着杯中酒,目光却是极其地幽远。 贺知君唇张了张,不知如何安慰是好。 反倒是宋怀远释然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珍惜你的爱人,我珍惜我的家人,各有所得。” 贺知君摇头笑道:“罢了,一切随缘吧。我们皆各有守护,不若将这些求之不得的小家小爱抛之,专心为国效力,报效我大元,方显男子志气。” 宋怀远淡淡一笑,“男子汉,自当胸怀天下,心系国家。” 二人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宋怀远醉酒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暮霭沉沉,毫无疑问,他们家也收到了容王府派来的婚帖,喜庆华美,边上绘着精致的紫藤花,刺痛了他的眼。 未待他犹豫,他母亲黄氏便遗憾道:“只怕我们去不了了。” “为何?”他醉眼朦胧,接过了婚贴。 “今日上香,大师说玉儿的婚事定在二十实乃大凶,唯有改在十五佛吉祥日方可破。”黄氏拧眉道,“我看那大师说得真切,便想着回来后再与你父亲商量一下。可是回来的时候我顺路去礼铺取婚贴,竟发现那礼铺的小姑娘将我们婚贴日期与另一家混淆了,给写成了十五,你说这不是天意吗?那小姑娘哭得厉害,我也不忍心责怪,也就给收下了。” 宋怀远头昏脑胀,心中却清楚得紧,手中攥着婚贴,步履不稳地回屋了。 黄氏不由得担忧,平日里远儿即便醉酒,也会说一声“孩子告退”方才离去,可是今日却黯然无言,想必蒙蒙成亲之事对他多有打击。 作者有话要说: ps:“父母无恩论”出自咱们让梨的孔融,他姓孔,你们会不会想到什么人?对,他是孔子的第19世孙(有说20世的),建安七子之一。 杀手来八卦一下,当年孔融得罪了曹操,曹操想杀之,可是因为孔融在当时有一定的威望,曹操不敢动,后来孔融说了这番话后,曹操便借此以他不孝为名杀了他。 说到孔融,杀手又想说说他的一双儿女,有句成语叫“覆巢之下无完卵”,相信大家都很熟悉,这句话便是他儿子9岁那年说的。 故事摘录:当时,孔融儿子九岁,女儿七岁,因幼弱得以保全,寄养在别人家。二个小孩子正在下棋的时候传来孔融被捕的消息,二人都不为之所动。旁边的人问道:“父亲被逮捕,你们为什么不为所动?” 孔融儿子答:“哪里有巢毁坏了卵不破的呢?” 主人家有剩下一些肉汁,男孩因口渴便喝了。女孩说:“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难道我们还能够久活吗,还要知道肉味吗?”哥哥嚎啕大哭后不喝了。有人对曹操说了这些事,于是曹操决定把他们二人杀掉。等到捉拿的人到了之后 ,女孩对哥哥说:“如果死者有知,得见父母,难道不是我们最大的愿望!”于是引颈就刑,面色不变,没有人不为之悲伤的。 ☆、大婚 四月十四, 夜。 叶如蒙梳洗完毕, 身穿中衣, 徘徊在偌大的雕花衣架前。 衣架上,撑挂着她的大红嫁衣, 这套嫁衣极尽奢华, 背面用粤绣绣着金碧辉煌的升龙翔凤, 龙张口旋身, 回首望凤;凤展翅翘尾,举目眺龙。龙首凤头,龙爪凤尾处皆以璀璨的珠绣点缀,光辉熠熠,栩栩如生;龙凤周围用苏绣绣着朵朵祥和的瑞云, 长长的裙摆拖曳满地, 裙摆用湘绣绣着富贵堂皇、色彩鲜艳的百花,百花怒放,几欲乱真, 似能闻香;袖口及衣襟处用的是蜀绣绣的如意卷云纹,喻意吉祥如意。这套隆重而华丽的绣衣,集结了大元朝的四大名绣,又配合的天-衣无缝,只怕整个大元朝都找不出第二件来。 叶如蒙立在衣架前,手轻轻抚弄着精美到极致的嫁衣,心中忐忑不安。 正沉思着,门外忽然传来些许声响,叶如蒙有些回过神来,听得门外响起紫衣的声音,“姑娘,夫人过来了。” 叶如蒙连忙前去开门,将林氏迎了进来,“娘,您怎么过来了?” 林氏低垂眼眸,踏进来后关上了门,叶如蒙见桂嬷嬷等人都守在门外,知她娘是有悄悄话想和她说了。 林氏拉着她在床边坐下,看着她,一脸心疼。 “娘,我真没事。”叶如蒙小声道,“您放心,不用担心我,我是心甘情愿嫁给容王爷的。” 林氏轻轻拍着她的手,怜惜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娘,我真不委屈。”叶如蒙无奈道,她娘一直这样说,她才觉得委屈呢。她也不知解释过了多少遍,她娘却老是不相信。 林氏重重叹了口气,犹豫了许久,才有些别扭地从袖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哀伤道:“这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了。”虽然不确定容王爷会不会和蒙蒙同房,但蒙蒙懂了,也没什么坏处。 “什么?”叶如蒙闻言吃了一大惊,“娘,我不会是你们捡回来的吧?” 林氏听了,轻轻敲了一下叶如蒙的头,“傻孩子,胡说什么!” 叶如蒙吐了吐舌头,“娘,那你说这些话做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叶如蒙好奇地看着林氏手中卷成一个圆筒的小册子。 林氏有些难为情,低着声音说,“避火图。” “避火图?什么东西?”叶如蒙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氏羞得不敢再往下解释,只递了过去。 叶如蒙好奇地接了过来,打开只看了一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瞪大眼一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立马就合了上去!她娘不会拿错东西给她了吧?不小心拿成了平日她娘和爹爹的……叶如蒙一想到这,只觉得尴尬万分,脸都涨红了。 “蒙蒙,这个……不用害羞。”林氏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这个……都得看的。” “娘,这是春宫册!”叶如蒙瞪大眼睛道。 林氏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压低嗓子道:“说这么大声,还知不知羞了!” 叶如蒙连忙捂住了嘴巴,“娘你要给我看这个啊?” “你明日就要成亲了。”林氏硬着头皮,打开了第一页,指导道,“明日,若容王爷真的碰你,最好就是这个了。”这个姿势适宜初次交欢,对女子来说没那么疼痛。 叶如蒙悄悄瞄了一眼,天啊,他们都不穿衣服,简直羞死人了! “听到了没有?”林氏问道,眼睛也不敢看她。 “哦。”叶如蒙又迅速瞄了一眼,这画上的人儿真丑!可是一想到她和容……叶如蒙就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氏翻开了第二页,只觉得脸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她平日里与她夫君看着,只觉得情趣盎然,可这会儿对着女儿,却是羞得说不出话来。 林氏将册子塞到叶如蒙手中,如同塞过一个烫手山芋似的,“要不……你自己看看?” “我?”叶如蒙手抓着册子,有些束手无措。 “对对!自己顿悟一下。娘还有些事,娘就先走了啊。”林氏慌忙起了身。 “娘,这么晚你还有什么事啊?” 林氏身子一僵,“唔……你弟弟他们应该饿了,娘去给他们喂奶。你先看着啊,有不明白再说啊!” 林氏快步出了房门,二话不说就带着桂嬷嬷跑了。 没人了?叶如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屋里真的没人了?她整个身子都没动,就眼睛斜斜地往腿上的册子瞄了一眼,唉呀,好羞人啊。叶如蒙又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啧啧啧,这姿势怎么奇怪呢?是不是画错了?要不她来研究一下? 叶如蒙将册子塞到了枕头下,从匣子里取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这是容之前送她玩的,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叶如蒙将棉被一掀,整个人藏到了被子底下,很快,一只莹白的小手从被子下钻了出来,在绣花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本小册子…… 与此同时的容王府,祝融一本正经地坐在书案前,翻看着眼前一本厚厚的折子。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在看折子,其实……咳咳。 门外的青时,早已忙得焦头烂额,他风风火火推开门,立在门外,往里面精准地投了一本册子,“爷,这本是最后一本了!”这些都是他的珍藏啊! 祝融抬手,轻松接住,淡淡应了一声,“嗯,退下吧。” *** 次日,天还未亮,叶如蒙便被紫衣她们唤了起来,林氏请的全福夫人是孙氏,孙氏笑容满面,一边为叶如蒙开脸、涂面、梳妆,一边口里念叨着吉祥话,绕得叶如蒙脑袋都晕了。 嫁衣穿戴整齐后,孙氏为叶如蒙戴上了镶嵌满珍珠宝石的凤冠。这凤冠花丝镶嵌共一百二十六颗宝石,其中红宝石六十八颗,蓝宝石五十八颗;穿系大小珍珠一千零八颗,还不计冠前的一百零八颗珠花垂帘;凤冠上金龙盘旋升腾于祥云之间,翠凤展翅飞翔于珠宝花叶之中,龙凤呈祥,姿态生动,极尽奢华! 工匠们大多采用了累丝等细腻而轻巧的工艺,再加上设计得当,这顶凤冠戴在头上重量匀称,并无看起去那般沉重。 吉时到,祝融前来迎亲,可是国公府那班人哪里有人敢为难他,也就孙氏几个孙子孙女,在颜多多的怂恿下和他讨要银钱,祝融大方得紧,一人撒了一把金叶子。小孩子蜂拥而上,笑嘻嘻哄抢了。 颜多多听到她被赐婚的那一日,心中有些难过,不过也只仅仅难过了一天,难过过后也就没什么了,似乎一下子就看开了。如今这会儿他见了蒙着盖头的叶如蒙,已经大方许多了。他是喜欢她,可是现如今她要嫁给别人,他只有满满的祝福。若是容王爷敢欺负她,他一定会帮她教训他,虽然他打不过容王爷,可是他上面还有四个哥哥啊!到时五个一起上,他光是想想就觉得现在手痒得厉害了。 就是……宋怀雪。他现在见了宋怀雪,总觉得有些难为情。上次蒙蒙及笄礼的时候,他正想走,宋怀雪却跑来找他,还说是他先找她的,他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干脆就顺路将她送回家了。送回家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宋怀玉,宋怀玉留他下来吃饭,他正好饿了,也就不推辞,在她家吃完饭才回的将军府。过后想想,他其实这一天还过得挺开心的。 辰时三刻,迎亲的八人抬大红宝顶花轿接了新娘子,起轿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这花轿做得极其漂亮,连轿帷子都用的大红色的杭绸,上面用金线绣着丹凤朝阳,百子迎福等吉祥喜庆的图案,花轿用的是上好的香椿木所制,四面各浮雕着“金龙彩凤”、“和合二仙”、“麒麟送子”、“喜上眉梢”四种图案,涂银贴金,装饰华丽,轿顶四角缀有飘逸的流苏,轿窗帘及门帘处垂着灵动的珠帘,轿顶雕刻精美,镶嵌着五颜六色的珠宝。 如此一顶奢华漂亮的的轿子,刚出容王府就引得不少人追随围观,经了大家的奔走相告,回去的路上街两边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们,百姓们争先恐后,都想要一饱眼福,就算看不到这新娘子,看看这顶漂亮的大红花轿也不错! 第118节 先前听说容王府这门喜事定在四月十五的时候,许多人都觉得是误传,圣上四月初五赐的婚,不到十日的时间就要成亲了,如何来得及?却不曾想真来得及,容王府还将其办得极尽奢华。老者们还感慨,这样的阵容,与当年小元国长公主嫁来大元的时候有得一比了。 容王府向来大方,一路走来,府中的丫环们一直往两边撒着喜袋。一般人家的喜袋也就装着些喜糖,一两个铜板,可容王府喜袋装着元宝阁上好的喜糖,里面还配了一对点了金珠子的银叶子。别说里面装着的糖和银子了,光是这个喜袋,都能卖个好价钱了。所幸路两边有不少侍卫在维持秩序,不然追上来的百姓都能踩死一头牛了。 因着容王府和叶府极近,这花轿来的时候是绕了皇城一圈才来的,回去的时候仍是走的旧路,复绕了皇城一圈,才回到了容王府。 临到时,叶如蒙坐在轿内,便听到了炮仗的响声和吹锣打鼓的喜乐声。停轿后,有人上前来卸了轿门,一个五六岁的出轿小娘迎上前来,这个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眉目通透,周身散发着灵气,她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而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十九公主。祝融一开口邀请,她都高兴得不得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调皮一笑,轻轻拉了拉叶如蒙的袖子,连拉了三下,叶如蒙这才起身在喜娘的相扶下踏上红毯。 叶如蒙在红毯上立定,手心已是出了汗。眼前这红彤彤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极不真切。 红毯的尽头,祝融早已立在天地神案前,手持系着红绸的弓箭。这是大元的习俗,在刚下轿的新娘身上轻射三箭,借以驱除邪魔。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赶在这一章码到……但发现婚礼真的好复杂o(╯□╰)o杀手一边查资料一边写,可能会集结了大江南北各地的婚俗,嗯,架空嘛。 唔,然后大家也不用担心下一章会锁,正常看就成(*/w\*)真的没什么(doge脸) 今天的小剧场有点羞羞(*/w\*) 蒙蒙:“娘,这么晚你还有什么事啊?” (我是邪恶的潜台词:这么晚了?还能干啥?难道是要和爹爹做这画册上羞羞的事?) 林氏:“唔……你弟弟他们应该饿了,娘去给他们喂奶。” 叶长风:嗷嗷待哺。 ☆、忍冬院 叶如蒙正低着头, 忽见一个用小红绸包得圆滚的箭头“咚”的一声射在自己的裙摆上, 轻轻的一下, 不痛不痒。 与此同时,耳旁响起一道熟悉而高扬的声音, “一箭射天, 天赐良缘, 新娘喜临门!” 叶如蒙有些紧张, 紧张起来只觉得这声音极其耳熟,却愣是想不起来是何人。 祝融射了一箭,后退一步,复射一箭。 青时继续道:“二箭射地,地配一双, 新人百年和!” 第三箭射完, 青时高喊:“三箭定乾坤,先射天,后射地, 天长地久,地久天长!”青时此次是担任祝融身边的傧相,责任重大,在祝融身边几乎寸步不离。他也当得开心,爷前几日就帮他处理了鞑靼王子之事。鞑靼王子走的时候,已和他们谈成协议,答应此次去小元国,就和小元国国君求娶珠仪公主。眼见银仪的婚事就要被取消,他怎么能不开心? 叶如蒙小心翼翼地跨了火盆,又跨过了马鞍,一旁的青时喊得愈加卖力了起来,“一块檀香木,雕成玉马鞍,新人跨马鞍,平安代相传!” 叶如蒙这会儿才听了出来,原来是青时。 很快,一条红绸带塞到了她手中,她被这红绸带牵引着入了喜堂。 叶如蒙头上盖着红盖头,也不知这高堂上坐着的竟是盛装的大元帝后。叶长风和林氏各坐在帝后的下座,心中忐忑,谁曾想皇上和皇后都驾临了! 叶如蒙只觉得外头安静得紧,氛围庄重而森严,拜完天地后,连送入洞房也没有人哄闹一声。 入了喜房后,祝融与叶如蒙双双坐在喜床上,祝融将自己的左衣襟压在叶如蒙的右衣襟下,喜娘一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正欲开口,又连忙看向了一旁的青时,青时示意她不要多言。 祝融低低道:“以后,听娘子的话。” 叶如蒙抿嘴偷笑,不敢出声。 喜娘面色有些古怪,这哪有新郎将自己衣襟压在新娘衣襟下的,不过她做了多年的喜娘,面色很快就恢复如常,喜气盈盈地往床上撒了枣子、栗子、花生、桂圆等物,俗称“撒账”,喻意早生贵子。 喜娘撒账后,祝融起身,用玉如意掀起了叶如蒙的垂珠大红盖头,只见凤冠下的新娘子面容娇羞,唇脂殷红,垂眸浅笑着。 祝融勾唇一笑,取过了金托盘上的一对交杯酒,递了一杯给叶如蒙。 叶如蒙接过交杯酒的时候,才敢抬眸看了他一眼。她从未见过身穿红衣的他,他眼角眉梢皆是柔情的笑意,眉目间尽显风流,五官美得令她移不开眼。她心中有些别扭,哪有新郎比新娘子还漂亮的呢。 祝融抬手,将她凤冠前面垂挂着的珠帘挽起,轻挂在凤冠上的凤凰两翅上。饮过交杯酒后,祝融便让众人都退了出去。颜多多已经跑去赶宋怀玉的喜宴了,其余人也就笑笑,不敢胡闹,也就祝司恪敢调笑几句。 门一关上,祝融便上前来,坐在一旁,仔细端详着她。 叶如蒙低垂着眼,小声道:“看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祝融笑,轻轻捧起她的脸,由衷道:“蒙蒙你好美。” 叶如蒙头低了低,脸开始发烫起来。 祝融抬手,将她的凤冠取了下来,“重不重?” “有点儿。”叶如蒙小心地缩了缩脑袋。 凤冠取下,祝融便放置在了一边,看了看她,忍不住吻了上去,将她压在了床上。天知道他等这一日等了多久了。 “呀!”叶如蒙小声叫了一下。 “怎么了?”祝融忙从她身上爬了起来,将她一并拉起。 “好膈人呀。”叶如蒙从身后摸出一把红枣桂圆来。 祝融笑,唇又凑了上去,坐着急不可耐地吻住了她。 “别,”叶如蒙轻轻推着他,口里含糊道,“唇脂……”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祝融干脆将她唇上的胭脂吃了个一干二净,不就是一些腌了几日的花汁,清香得很。 祝融直吻得叶如蒙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才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着唇。叶如蒙瞪他,怎地今日这般猴急!她佯装生气,可一见到他唇边还沾染着她的唇脂,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拿帕子轻轻帮他擦了擦,他这样跑出去外面丢脸的可不止是他了。 祝融唇又凑了上来,叶如蒙连忙推开他,“不许了,你不用出去外面?” “待会儿再出去。”反正皇上和皇后已经回宫了,外面那些人,青时和祝司恪都应付得了。 “那……”叶如蒙压低声音在他耳旁道,“容王爷呢?” 祝融顿了顿,“唔……他暂时还醒不了,现在他昏迷的时间已经是越来越长了。还是……你想去看看他?” “不用不用!”叶如蒙连忙摆手,她知道容王爷就躺在这床后的密室里,他曾经带她去看过,容王爷直挺挺地躺在那石床上,像死了一样,差点没把她魂儿都吓没了。 “嗯,你放心,就算他醒了他也出不来。”祝融安慰道,又摸了摸鼻子,“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别提他了。”祝融说着,轻轻取下了她的簪子,解开她的发髻。 叶如蒙拧了拧眉,容王爷就在一墙之隔的密室里躺着,她怎么都觉得别扭,若要让她在这张容王爷睡过的床上与他……她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刚刚他将她压在床上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感觉他被容王爷附体了! “怎么了?”祝融见她脸色有些不对。 叶如蒙支吾道:“这张床……容王爷睡过是不是?” 祝融点了点头。 “哦。”叶如蒙不开心撇了撇嘴。 祝融笑,知她担忧什么,低声在她耳旁道:“今晚,我们不在这儿。” “啊?”叶如蒙抬起头来。 “等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祝融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我先出去一下,很快回来。等下我让紫衣她们带点吃的给你,你先吃点东西,补充一□□力。” “哦。”叶如蒙乖乖点头。待他走后,她又觉得有些奇怪,补充体力?等下要做什么体力活吗? 祝融刚走,紫衣她们便端着热腾腾的吃食进来了,还嘱咐她吃七分饱就成。叶如蒙吃饱后,又忙着卸妆梳洗,梳洗后她换上了一身红色的中衣中裤,外套一件大红色的丝绸氅衣,长发轻轻地结了一个髻。 见打理完毕,紫衣她们都退了出去。 叶如蒙静坐在床上,已是有些犯困了,倚在床边便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似觉得脸上有些痒,一睁眼醒来,便是容王爷放大的脸。 叶如蒙吓了一大跳,祝融笑道:“睡着了?”他已经偷了好几个香吻。 叶如蒙皱眉,只瞪着他,不说话。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祝融笑着将她抱了起来。他抱起她后转了个身,速度有些快,叶如蒙一只鞋子本就没穿稳,一下子直接飞了出去。 “我鞋!”叶如蒙连忙道。 “不用穿鞋。”祝融提起一只脚,将她另一只鞋子也轻轻踢了下去,便抱着她下了暗道。 “我们去哪?”叶如蒙搂着他的脖子。他也是刚梳洗完,身着中衣中裤,外面只套了一件长袍,二人这样总不能出去外面吧? “到了就知道。”祝融抱着她,略有急躁地走在暗道中,他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太长了。 走了一小会儿,便到了暗道的尽头了,祝融让她闭上眼睛。叶如蒙听话地闭了眼,耳朵听到机关咬合的声音,又感觉到他抱着她往上走了六七层楼梯。 祝融停下来后,才将她放了下来,叶如蒙的赤脚突然踩到了一些凉滑的东西,她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往地上一看,却见地上撒满了红艳艳的玫瑰花瓣。 她诧异地抬起头来,只见整个屋里,地板上,桌椅上,贵妃榻上,全部都铺满了五颜六色的新鲜花瓣,紧紧一瞬间,她便闻到了芬芳淡雅的花香。 等等,这间屋子她看着似乎有些眼熟?叶如蒙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她在忍冬院的房间! “蒙蒙,”祝融将她抱了起来,除了自己的鞋子,抱起她走进拨步床内,将她放在了床上。 叶如蒙屁股刚碰到床,祝融便吻了上来,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床上。这床铺了好几层的软被,柔软得紧,叶如蒙整个人都凹陷了进去。 吻了一阵子,祝融撑起身子来,气息有些重,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他一手撑头,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脸,低低唤道:“蒙蒙……”声音宠爱无边。 “唔……”叶如蒙轻轻应了一声。这就要……开始了?开始那画册上的事?她抬眼看他,见他目光灼灼,面色酡红似醉。她一时间觉得他可爱得紧,不由得心生怜爱,抬起头来轻啄了一下他的下巴。 祝融心一颤,呼吸当即重了几分。他轻捧着她脸的手缓缓移到她脑后,五指插入她发中,低头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呢喃唤了声:“蒙蒙……”他的声音,带着无限的眷恋,还有欲望。 他的吻,徐徐落在她眉眼间,流连在她眼角眉梢处,他亲吻着她的鬓发,独独不吻她的唇。他吻得她好痒,给她一种求而不得的感觉。 他的唇,终于停在了她的耳垂,她的耳垂莹白而精致,因耳环已经取下,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耳洞,愈发显得这耳垂可爱惹人怜。 他早已情动,迫不及待地含了上去,轻轻舔舐啃咬着,柔软而温热的耳垂几乎要萌化了他的心。他必须要努力地克制住自己,才能压下心中那个想将它吃入腹中的冲动。 叶如蒙整个身子一颤,只觉得双腿都有些发软了,可她明明是躺在床上的啊。她现在整个身子都绷紧了,又像是虚虚浮浮的,飘荡在空中。 她的耳垂已经被他含咬得滚烫发肿,祝融终于松了口,他低眸看她一眼,见她双眼已有些迷离,只怔怔的望着床板垂挂下来的花朵。 祝融不自觉地温柔一笑,吻落在她耳根下,徐徐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严肃脸敲黑板):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杀手(咆哮):快上车!快上车! 五千字回馈正版小天使!卧槽我居然写了五千字! 微博私信我:容大猫,直接甩订阅记录(至少40章) 温馨提示:码完觉得有点重口味啊!我衷心希望我还是你们心中那个纯洁的杀手(对手指),真不行你们就当我黑化了吧!(泪目) 咳咳,大家评论要低调啊! 第119节 ☆、宋府 这会儿已是半夜了, 他明明是困的, 极想睡觉, 可是一抱住她,却又整个人神采奕奕, 精神得睡不着。好软, 她整个身子都好软, 他总忍不住这里碰碰, 那里揉揉,一双手都闲不下来。 他偷偷地掀了被子,贪婪地看着她,她的身子,就如同羊脂玉般完美无暇。见她睡得香甜, 祝融又憋了半夜。 天微光的时候, 叶如蒙终于翻了个身,祝融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了起来,“蒙蒙, 你醒了?” 叶如蒙眯着眼,只迷糊听到了些许声响,然后就觉得脸痒呼呼的,她以为是滚滚在舔她,一只玉手从被中伸了出来,想要推开他。祝融顺势捉住她的手,像饿狼一样亲吻住她的手背,徐徐往上,手腕,手肘,手臂,直亲到肩膀。叶如蒙睡意尚浓,可被他这么如狼似虎地一顿折腾,渐渐苏醒了过来。祝融缠着她,硬是又纠缠了一回。 她怎么觉得,这一回似乎比昨夜还要漫长?直折腾到天大亮,两个人都出了汗,祝融才抱住她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叶如蒙累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人昏昏沉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了。 叶如蒙见了午后从窗棂晒进来的阳光,吃了一大惊,立马爬了起来,可一起来,身上的被子便滑落下来,又是一片春光无限。假寐的祝融一见,眼珠子又瞪了出来,一下子就像狗皮药膏似的粘了过来。叶如蒙连忙缩回被子去,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酸痛的,想使点力,可是整个身子都是软绵绵的。她娇瞪了他一眼,又觉得臊得厉害,整个人连头都藏进了被子里。 “蒙蒙……”祝融柔柔唤了一声,钻进被子里胡乱亲吻着她,逮到哪就亲哪。 “别了……”叶如蒙声音都有些颤,她都有些害怕了,这个家伙,怎么像是没完没了一样。 “累的话就睡多一会儿。”祝融这会儿倒是认真,停了纠缠。 叶如蒙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嘟喃道:“睡这么晚,桂嬷嬷说天一亮就要起了的,现在天都快黑了,都怪你。” 祝融笑着吻她,嘴都合不拢,低语笑道:“嗯,都怪我,你起那么早做什么?如今整个王府里就你最大,我都听你的。” 叶如蒙被他逗得低笑,轻捶了他一下,他的肌肤光滑得紧,虽然光滑却不像她那般软软的,而是硬邦邦的,刚硬中又带着结实的弹性,而且还……滚烫着,其实被他这样抱着舒服得紧,叶如蒙想到这又觉得有些羞,转移话题道:“我、我们快回容王府吧,等下他们找不到人。” “你肚子饿吗?”祝融问道。 他不提还好,他这一提她顿时就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怜兮兮道:“饿。” “那……我们先去洗个澡,洗完就吃东西。” “好。”叶如蒙乖巧点了点头,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 宋府这边,阖府上下还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叶如蓉已经午休醒了,她昨夜初经人事,已是疲累,今日一早就醒来和黄氏请安,请安后整个上午也没空闲着,一一见过了宋府的长辈们,给他们敬茶。中午用完午膳后,她困得厉害,忍不住睡了个午觉。 她转过头来,看着枕边睡得一脸满足的宋怀玉,心生疼。昨夜她给他的时候她哭了,他以为她疼,眼中满是怜惜,动作愈加温柔。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她是心疼,她给了他,便不再是清白的身子了,是啊,就算她是清白的身子,她也配不起他。他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风度儒雅,日后前程无量,她一个庶女如何配得起他? 许多人都羡慕她,说她一个妾生的,夫君却是同进士出身的三甲传胪,又对她一往情深。是啊,按理说她嫁了这么好的一户人家也该知足了。可是,她不满足。 她昨夜看着驰骋在自己身上的宋怀玉,心中庆幸他生得与宋怀远有五分相似,她口中唤着他夫君,可心中却默念着宋怀远的名字,她只能将他当成了宋怀远,才能强迫自己与他同了房。 早上敬茶的时候,他却没有出现,小姑说他昨夜喝得酩酊大醉,今日起不来。她知道,他是为了另一人!为了那个该死的叶如蒙!而不是她!叶如蒙也在昨日成了亲,国公府上下都巴不得能去参加容王府的婚宴,可是容王府却只请了他们当中的一部分,那些没被邀请的才满是遗憾地来了宋府这边参加她的婚宴。 同日的两场昏礼啊,她的默默无闻,可叶如蒙的,却为京中所有人所津津乐道!她心中哪能不嫉恨?唯一庆幸的,便是她嫁给了他弟弟,成为了他的弟妹,就算她明面上唤他大伯,可在她心中,她却是可以唤他做夫君的。 只要他们兄弟俩不分家,她就可以一身一世地陪在他身边!她可以唤他的爹娘做爹娘,唤他的妹妹当小姑,这有什么不一样?就连同房的时候,她也可以将宋怀玉当成他。他们两个人生得相似啊,只是……明明是同胞兄弟,为什么他的夫君却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不不,叶如蓉有些魔怔了,她要乖,她要孝敬他的爹娘,让公公婆婆满意她,小姑也喜欢她,这样,他也会喜欢她的吧? 叶如蓉连忙打起了精神,起身打点了一下妆容,出了院子,带着丫环去了宋怀雪的小院子。 “二少夫人。”宋怀雪院中的丫环见了她连忙行礼。 叶如蓉微微一笑,“免礼,小姑在吗?” “在的,二少夫人请稍等。”丫环福身后连忙进去禀报,心中暗道,这个二少夫人人真好,见了谁都是笑盈盈的,和颜悦色,一点架子都没有。 没一会儿,宋怀雪便迎了出来,笑眯眯的。她真喜欢这个二嫂,她真没想到,她二嫂居然会手语,早上与她沟通得十分顺利,她做什么手语她都能看懂。 二嫂身边的贴身丫环红莲告诉她,她二嫂是为了她故意学的手语,连她们这些陪嫁的丫环也一并学了呢。这么温柔体贴的二嫂,实在让她感动得紧。 叶如蓉面带笑容,进去坐了一会儿,与宋怀雪聊了一会儿天,忽然想了起来,问道:“对了,大伯醒了吗?” “这个……”宋怀雪想了想,摇了摇头,她并不知情。 她的丫环晓云道:“我刚刚经过大少爷院子的时候,见他们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想来是还未醒的。” “哦,”叶如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如此醉酒,对身子可不好。” “可不是?”宋怀雪手语道,“我从未见过大哥这样子,大哥以前每天天不亮就会起床念书的,也是第一次睡这么晚。” 叶如蓉微微一笑,提议道:“这么晚了,也该起了,睡太晚对身子不好,我吩咐厨房里煮了一些醒酒汤,要不小姑你给大伯送过去吧?” 宋怀雪点了点头,“那……二嫂你要去哪里?” “我去娘那儿,”叶如蓉低着头,有些娇羞,“府中许多事情不太明白,要去和娘请教一下。” “唔……那二嫂你陪我一起去吧?我们给大哥送完醒酒汤,我就陪你一直去找娘。” 叶如蓉面色有些为难,想了想,温柔地点了点头。 宋怀雪开心极了,有个二嫂真好!以前的时候,她没什么朋友,经常一个人闷在家里。后来认识了蒙蒙她们,就经常跑叶府去和她们聚在一块,可是现在,思思和蒙蒙都成亲了,以前丞相府她就不敢去了,更别提现在的容王府了。她见过容王爷,生得真好看,可是冷冰冰的怪吓人,也不知道蒙蒙为什么喜欢他,她心中不止一次地想,要是蒙蒙嫁给她大哥多好啊。这样她有两个嫂子陪着,想想都觉得好幸福! 思思和知君哥哥早就搬出丞相府了,之前他们一直借住在叶府那儿,前几日才搬到了一处别院里,这处别院离她家倒不远,可是想来这几日还在安顿中,她要是过去只怕多有打扰。现在她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将军府了,可是总往外跑她娘又爱说他,这下可好了,家里有个知心的嫂嫂陪着,她就没有那么闷了。 叶如蓉和宋怀雪到了宋怀远院子的时候,宋怀远已经醒了,只是头疼得厉害,躺在床上还未梳洗,他的小厮安生解析道:“少爷现在不便见客,希望二少夫人见谅。” 叶如蓉低垂着头,“说的什么话,我只是陪小姑过来一趟,待会儿你让大伯将这醒酒汤喝了,也免得娘担心。” 安生感激一笑,“谢二少夫人。” 宋怀雪吐了吐舌头,手语道:“二嫂你不知道,我大哥自小就容易害羞,自己不在屋里梳好头穿戴整齐,都不肯出来见人,我都没见过他披头散发的样子呢。” 叶如蓉掩嘴一笑,似并不在意,“我们去找娘吧。” 宋怀雪连连点头,甜甜一笑,挽着她的手去了她娘院子。 叶如蓉微微敛了笑,眼神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天—— 蒙粑粑和蒙妈妈抱头痛哭:qaq我家的白菜啊qaq 蒙蒙(揉腰):qaq 大猫:没吃饱qaq 青时(doge脸/笑到最后)(吸了下鼻涕/屋顶冻感冒的) 杀手:纯洁的我问你们想要看温泉池还是浴桶的,你们居然给我点单想要看马车和轿子的!哼哼!好吧,哪个颠簸得厉害点杀手就选哪个好了(摊手) 8过,杀手要歇一阵子才能开,昨天撸了八千+元气大伤。 来段婚后小剧场—— 大猫:蒙蒙,我们去骑马吧! 蒙蒙:好啊好啊! 大猫(对手指):那你能不能穿洞房那天穿的那条小裤裤…… 蒙蒙(一掌拍过去) 问:大猫想干嘛? 马震:谁叫我? ☆、归宁 两日后, 叶如蒙归宁, 叶府与容王府极近, 只一小柱香的时间便到了。 此次归宁宴,叶长风还请了叶如思夫妇二人。叶如蒙到了后, 和林氏还有叶如思去了侧厅说话, 客堂上, 贺知君恭敬地唤了祝融一声姐夫, 祝融淡淡应了一声,二人相继落坐在叶长风下座。 祝融安安静静的,听着叶长风与贺知君二人说着话。这贺知君初入翰林院,叶长风在翰林院呆过多年,无非也就叮咛他一些官场之道。贺知君全神贯注地听着, 时不时点点头, 祝融静静地喝着茶,似有些出神,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侧厅那儿, 林氏坐在上座,叶如蒙和叶如巧二人坐在下座的八仙椅上,隔着一个小茶桌。几人说了些话后,又安静了下来,叶如蒙手肘撑在茶桌上,托着腮随口问叶如思道:“七妹妹的婚事有着落了吗?” 叶如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七妹妹原先是定的下个月许给贺尔俊作妾,谁知后来贺尔俊出了那事,他们国公府怎么可能让他们的姑娘许给丞相府一个庶子作妾?好在丞相府识做,没两日便主动上门来,客客气气地提出了退亲,还赔了不少重礼给七妹妹。 其实说来,这七妹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若不是因着那娇宁郡主不同意她那么快入门,说不定丞相府闹出那事儿的时候,她才刚入门没几日呢。就是苦了那平南王府的娇宁郡主,她前几日才下定决心与贺尔俊和离了,可和离过的妇人,前夫又是个庶子,再嫁只能低嫁了,现在平南王府都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了。 林氏温声道:“这个倒不急,巧巧明年才及笄,你二婶定会给她留意下合适人家的。” 其实,七姑娘当时也是因着落水才着急许给贺尔俊的,如今这会儿,谁还会记得当年落水的事儿?此次再定亲,定会将她许配给庶子当正妻的,若是门户低些的,给嫡子当正妻也不无可能。 叶如思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七妹妹的生母姜姨娘有没有在国公府闹腾了,想来二婶也招架得住。现在七房里,风头最盛的莫过于生下唯一一个儿子的柳姨娘了,母亲生下九妹妹后也低调了许多,每日只专心照顾九妹妹,很少过问别的事。就连以前娇纵的三姐姐也是,经常呆在自己院子里,像是认命了,安心待嫁的模样。 三姐姐与二皇子的婚事定在六月初六,只怕最迟五月初,母亲就要重新执掌国公府的中馈了。 叶如思思量了许多,叶如蒙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只是坐了一会儿有些犯困,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呵欠,手下意识地揉了揉腰身。 林氏看在眼中,垂眸不语。女儿气色尚可,或者说比平日里还要红润些,刚刚初次见她时可以说是气色极好的,面若桃花,她都有些被惊艳到了,这新婚燕尔的,满脸的幸福娇气都写在脸上呢。 只是如今安静下来细看,却发现她双眼下有着用妆粉遮掩住的淡淡淤青,看样子是不够睡,而且女儿坐着时手总忍不住撑住一旁的扶手,想来是……已经和容王爷同房了,而且这二人还不是很克制。林氏心中哀叹一声,这容王爷想来是二十年来都没碰过姑娘,一得了其中滋味便缠住她女儿了,林氏心中顿时喜忧参半,也不知蒙蒙能受宠多久。 客堂里。 叶长风絮絮交待了许多话,贺知君一一颔首,“学生知道了,谢先生指教。” 祝融看了贺知君一眼,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有事就去容王府找青时。”他说这话时面目一如既往地冷酷,贺知君颇有些受宠若惊,低头道:“谢姐夫。” “嗯。”祝融站起身来,看向了侧厅,蒙蒙怎么还没回来? 正想着,一言便过来了,福了福身恭敬道:“老爷,四姑爷,六姑爷,夫人请你们移步食厅用膳。” 祝融闻言,抬脚便走,刚走出一步又停了下来,折回来在叶长风面前微微弯腰,“岳父大人请。” 叶长风挺了挺背,“嗯”了一声便抬脚走了。其实这容王爷,除了在私下里对他威逼利诱过以外,在别人面前都是给足了他面子的,十足一副好女婿的模样。其实他早该知道了,能让不可一世的他如此放低身段乖顺地唤他一声岳父,想来他对蒙蒙是动了真心的。可是,他还是不喜欢他! 今日也是叶如蓉的归宁日,宋怀玉也陪着她回了一趟叶国公府。 叶如蓉虽是庶出的,可是却是给新科进士当了正妻,国公府这阵子正好处于低谷,难得有这般好事,自然是好生相迎。 归宁宴上,柳若是、叶如瑶以及老夫人都出来一起用膳了。 叶如瑶心中腹诽,没想到这叶如蓉反倒成了最后的赢家,嫁给进士当正妻,大伯还是状元郎,只怕这宋家离飞黄腾达也不远了。宴席上,这宋怀玉为她体贴夹菜,嘘寒问暖的,想来是个耳根子极软之人,日后少不了被这心机重重的叶如蓉拿捏了。 叶如瑶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便借故离席了,融哥哥娶叶如蒙那天,她可是哭了整整一日,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整个人形容憔悴,若不是脸上抹了许多妆粉,只怕要吓死人了。 这会儿,叶如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廊的美人靠上,神色落寞。如果她到时真成了二皇子的侧妃,二皇子会不会陪她归宁还不一定呢。若不回来,那她到时不是很丢人? 叶如瑶转念一想,若她到时嫁给了朱长寒,这朱长寒肯定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别说归宁了,她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可是,她也不是很喜欢朱长寒,融哥哥也可以有侧妃啊,她要是能当融哥哥的侧妃,那该有多好?那个叶如蒙笨得要死,如果融哥哥对她不上心,她一定能整死她!可是,这多不切实际啊,融哥哥怎么可能会对她不上心?叶如瑶重重叹了口气。 她在长廊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想去忘忧院看看她的妹妹。 第120节 王管家给她妹妹寻了一个大夫,专治烧烫伤的,如今她妹妹的脚已经好了八-九成了,估计再有十来日褪多一层皮后就会全好了。 如意和吉祥二人跟在叶如瑶身后,她们入忘忧院的时候都静悄悄的,这个时辰,保不准九姑娘正在午睡呢。 叶如瑶刚进了叶如芝的房间,就听得奶娘在和她娘院里的丫环交待道:“你得注意着些,九姑娘这一两个月当会翻身了,若是翻身时吓到了,得好生安抚着。你得时不时来看下,有时翻身面朝下,很容易捂到口鼻,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您就放心吧,我和无双两个人天天在一旁守着呢。”丫环晓丹嘴皮子伶俐着,连忙应和。 叶如瑶没有在意,径直走了进来。奶娘和晓丹见了她,连忙行礼。 “起来吧。”叶如瑶没好气道,走到摇篮旁看了看刚睡着的叶如芝。这个妹妹确实生得很好看,皮肤玲珑剔透的,嫩得像能掐出水来似的,可爱得紧。说实话,她其实也蛮喜欢她的,毕竟是与自己一母所出。 叶如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奶娘有些为难,在一旁小声提醒道:“三姑娘,九姑娘刚睡着呢,这般逗弄容易醒。”这九姑娘娇气得紧,爱哭,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哄睡了的。 叶如瑶有些不快,不耐烦道:“这是我亲妹妹,还用得着你说?我疼她还来不及!” 叶如瑶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大,连带着手上的动作,小如芝一下子就惊醒了,放声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门外突然传来了柳若是的声音,柳若是快步走了进来,连忙抱起了叶如芝,好生哄着。 “这个……”奶娘有些为难,看了叶如瑶一眼不敢说话。 柳若是心中了然,颇有埋怨,“瑶瑶,你看看你,平日里也不来抱抱你妹妹,你一来就弄得她哭。” 叶如瑶听了,有些委屈,“谁让我一抱她她就哭,上次还尿到我衣服了,脏死了!”这个妹妹她也是有心疼的,可是却是娇气得紧,比她还娇气,她一抱就哭。而且有时候,她明明是很喜欢她才会忍不住想要抱抱她的,可是她偏不领情。她可是她的亲妹妹啊,却和她一点都不亲!叶如瑶想到这,不由得赌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亲妹妹!” 柳若是一听,心顿时“咯噔”一声,又有些来气,“你胡说什么?她是你娘十月怀胎生下来,不是你亲妹妹还会是谁的妹妹?” 叶如瑶顿时哑口无言,她不过随口抱怨一下,她娘这么凶做什么? 柳若是拉下脸冷道:“这个大个人了,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要成亲了。什么话当说,不当说,还分不清楚,到时去了二皇子府,有得你受的!”二皇子府中妾侍不少,什么人都有。 叶如瑶听了她这冷言冷语,忍不住跺了一下脚,急道:“娘,我这是在家里!在外面我当然不会乱说话了!”她在她娘面前说些胡话还不成吗?难道在她娘面前还得谨言慎行吗? “在家里也一样!”柳若是斥道,“不管在任何地方,就算是在床上睡着了说梦话,也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不该说!” 想来宫中那些姑姑们真是白教了,教了那么长的时间,这个女儿竟然是一点也不上心。有时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最危险,最能置人于死地的,可是这个道理她还是不懂,一点警觉之心都没有。 叶如瑶咬唇,什么叫梦话还要知道该不该说?睡着了怎么会知道?可是她也知道,她娘远没有以前疼她了,也不敢发脾气顶嘴。今非昔比啊,她早该看清自己的地位了,以前她娘只有一个女儿,她就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娘会给她全部的宠爱。这会儿有了两个,别说一人一半了,她娘要是有宠妹妹一半的心思来宠她就好了。可是能比吗?她娘只会说她妹妹年纪还小,她若再计较,她娘就要提她烫伤她妹妹的事了。叶如瑶有些看透了,只撇了撇嘴,福了福身,“瑶瑶回去了。” 柳若是摇了摇头,只专心哄着怀中的小女儿,看也没看她,“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问俺蒙蒙洞房时为啥子穿开裆裤,因为古代都是包办婚姻,很多新婚夫妻都是第一天见面,第一天见面就脱裤子,这得多尴尬啊,而且,很多新郎洞房花烛夜不免紧张,一下子看得太多,万一一不小心激动起来就那个早什么了呢?嗯,就如小天使花裤衩所说的,可以避免一些让大家都尴尬的事23333 咦,这开裆裤其实就是古代版的情趣内衣……(doge脸) ☆、偷情 叶府这边, 祝融与叶如蒙直呆到下午, 用过了晚膳才回去。 二人回到王府沐浴后, 祝融立刻就拉着叶如蒙上了床,叶如蒙不乐意了, 现在才什么时辰?才戌时呢, 要是让他折腾到天亮, 那她还明天爬得起来? 这几日她都睡到中午日晒三竿后才起来, 就今天回门起得早,还好中午在娘家睡了一觉,她娘都看出来了,还悄悄嘱咐她要节制些,她都羞得没脸了。 “娘子, ”祝融厚着脸皮道, “我明日就要上朝了,今天也就比平时提早一个时辰睡而已。” 其实他平日里都要到子时才会入睡,只是从前两日开始, 他就开始每天都提前一个时辰睡了。这不,他得余些时间和蒙蒙“培养”一下感情,虽然一“培养”下来,还比平日要晚睡一些。 叶如蒙想了想,坐在床边抱住了他,有些依依不舍,“明日就要上朝了啊?” “嗯嗯。”祝融连连点头。 “那我们今晚要早点睡?” “是啊是啊。”祝融又连连点头,就差两只爪子举在胸前摇着尾巴了。 叶如蒙眨了眨眼,“那……你得保证,咱们现在睡,亥时就得睡着了。” 祝融想了想,一个时辰应该也够了,就算一个时辰多一点,她也会听话的,又连连点头,将她抱了起来,滚到床内侧去了。 “等等……”叶如蒙推开他,“帐子没放呢?” 祝融连忙起身放下三层的帷幔,叶如蒙见了他鼓起的裤裆,羞得直捂脸,这怎么和滚滚发情差不多。 祝融立马扑了过去,撑在她身上,吻轻轻落在她眼睛上,叶如蒙闭上了眼,又睁开了来,柔柔唤道:“容。” “嗯?”祝融应了一声,吻她的鬓发。 “我娘说……”叶如蒙小小声的,“我们要节制。” “唔……”祝融闻言,头从她耳间抬了起来,点了点头,一脸认真道,“知道了。”说完又埋入她发间,深深嗅了一口,卖乖道,“蒙蒙你身上好香。” “节制啊。”叶如蒙推了推他的胸膛。 “知道了,我今晚两回。”祝融咬着她的耳垂,热热的呼气往她耳窝里喷洒着,“明日起一回,好不好?” “好痒……”叶如蒙抬手搓了搓耳朵,祝融逮着她的手,连连亲吻。 叶如蒙张手掩住他的口鼻欲阻止他,他二话不说便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她的掌心,她手心痒得厉害,连忙收回了手,低笑不止。祝融也笑,封住了她的唇。她笑着闭目,手攀上了他的背。 青时从屋顶上路过,见祝融院中只透些出暧昧的微光,不由得感慨,爷这是睡得越来越早,起得越来越晚了啊。 他摇了摇头,起跃在屋顶上,去竹林里会他的佳人去了。 叶国公府。 忘忧院里,柳若是看着摇篮中冲她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的叶如芝,面色柔和。只是,她忽然想到了这个月连日来歇在柳絮院的叶长泽,眸光一转,神色晦暗。 “你们都退下吧。”她心情有些低落,自个儿抱起了叶如芝,哼着小曲儿哄她睡觉。 “是,夫人。”屋里的丫环嬷嬷们都退了下去。 丫环们刚退下不久,窗外便来了个人影,柳若是上前去打开了窗。 王英连忙爬了进来,又迅速关上了窗,他一进来便看着柳若是怀中的叶如芝,目光殷切。 柳若是没什么表情,将叶如芝递了过去。王英有些紧张,在衣摆上蹭了蹭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叶如芝。 叶如芝一见到他,咧开嘴咯咯直笑。 柳若是见叶如芝笑得开心,脸色也微微柔和了下来。这孩子像是会认人似的,知道他是她的亲生父亲,见了他爱笑,也乖巧,反倒是见了叶长泽,老爱哭闹,难道真的是血浓于水么。 王英也不敢太大声,只压着嗓音温柔地和她说着话。叶如芝笑得露出了粉粉的牙床,抬起小手来,想要抓他,王英笑得眼都眯了,凑过脸去让她抓。 没一会儿,小如芝便被王英哄睡了,在他怀里睡得安详,王英恋恋不舍,将她放入了摇篮中,又看了一会儿。 他站了一会儿,见柳若是没有催他离开的意思,他抬起头来,神色小心地看着她,她哪里像生过孩子的妇人,那光洁的脸蛋儿就像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似的,王英忍耐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柳若是身子一颤,收了一下手,可他抓得紧,她有些挣扎不开。 “夫人。”王英凑了过来,紧紧拥住了她。 迎面扑来的雄厚的男子气概,让柳若是双腿一软——她知道他的能耐。他也差不多有一年没碰过她了,其实,他们二人也就之前她脑子一热的时候做过一次,他当时的表现是相当地威猛,可以说……比国公爷厉害上一些。 柳若是还没细想,他温热的唇便凑了上来,她半推半就着被他压倒在了床上。自从她生完后,国公府也就碰过她两次,她多少还是有些寂寞的。 王英激动得身子都有些颤抖,每次来见她,他都会仔细洗干净自己,生怕自己邋遢了惹她不喜,他有些按捺不住,隔着衣物便开始撞击着她。 二人正喘息着,忽听门外传来了些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人推门而入,来人声音还有些轻,像是放轻了脚步,二人身子同时一僵。 王英迅速反应了过来,连忙钻进了床底下。柳若是也立刻爬了起来,一边理着凌乱的衣裳一边快步走到架着曲裾的红木雕花衣架后。 来人从外室走了进来,柳若是见了他心惊胆战,忙定了定神,笑问,“国公爷,您怎么过来了?” 叶长泽轻声道,“我来看看芝芝。”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准备睡了?” 柳若是从衣架后走了出来,系着衣带,“是啊,才刚脱衣裳,准备睡了。” 叶长泽轻轻“嗯”了一声,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叶如芝。这个女儿生得美,比瑶瑶刚出生的时候还多了几分灵气。 柳若是走了过去,立在他身边,心跳仍有些迅速。 叶长泽一手拥着她,随口问道:“怎么不让下人看着?” 柳若是柔声笑道:“芝芝睡觉轻,一点声音都听不得,平日里都是我哄睡她后才让人将她抱出去的。” 叶长泽点了点头,淡淡一笑,“辛苦你了,今晚我留下来。” 柳若是心一惊,连忙低下头来,面上似带着欣喜的娇羞之意。 叶长泽将奶娘唤了进来,将叶如芝抱了出去。很快,他便拉着柳若是走向床边。 他立在床边,习惯性地张开双手,柳若是只迟疑了一瞬,便上前来温婉笑着,熟练地替他宽衣解带。叶长泽脱光衣裳后,也动手脱起柳若是的衣裳来。 王英趴在床底下,看着她的衣裳一件件落地,看着她光洁的脚腕从衣裳堆中踏了出来,消失不见。 二人上床后,床闷沉了一声,很快,他头底上便传来了一些声响,到了激烈处,床微微有些晃动。 柳若是咬着牙,不敢叫出声来,叶长泽觉得她今日似有些拘谨,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柳若是连忙低垂眼眸,娇羞一笑,在他肩上轻轻咬了一口,“国公爷许久未来了。” 叶长泽重重吻了她一下,身子已有些出汗了,“我看你平日里费心照顾芝芝,怕你劳累了。”他说着,又开始动了起来。 柳若是咬牙,只能豁了出去,像往常那般叫唤着。 床底下,王英隐忍着,他双手紧握成拳,咬牙不语,满脑子都是她承欢在叶长泽身下的画面。她的呻-吟声,声声入耳,王英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紧紧的,就像是要将自己的脑袋夹爆似的。 像是过了百年一般漫长,叶长泽终于低吼了一声,上面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王英仍是紧紧闭着眼,捂住耳朵。他双耳都已经给他按得麻木发热,眼睛也紧闭得酸痛难耐,可是这一切,都比不过他心如刀割的疼痛。 叶长泽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儿,便坐起身来穿衣服了,柳若是披了件衣裳,准备起来服侍他。 “不用了,你休息吧。”叶长泽下了床,自己动手穿戴。 柳若是躺回被中,“国公爷不在这睡吗?” “不了,明日还要早朝,你好好睡吧。”叶长泽穿戴整齐后便出了房间。 门一关上,柳若是连忙裹着被子趴在床边,俯身拾起地上的衣物,着急穿戴着。她尚未穿戴好,王英便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柳若是别了了脸去,没有看他,自顾自穿着衣裳。王英突然一把扑了过来,将她压在床上。 柳若是吃了一大惊,怒目而视,却见他双目通红,忽地怔住了。 他沉重地亲吻着她,带着一种苦痛,柳若是别过脸,神色复杂,终是没有拒绝他。 事后,王英抱着她,低声道:“夫人,我带你和芝芝远走高飞可好?”他说这话时声音微哑,带着一种沧桑。 柳若是睁开了眼,目光凛冽,“你别胡思乱想了。” 王英紧紧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快走吧。”柳若是推了推他。 第121节 “嗯,你好好休息。”王英不再留恋,赤着身子起身后,又给她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她着凉了。柳若是面朝里背对着他,听他穿着衣裳的窸窣声。 叶长泽这边,离开忘忧院后转头便去了柳絮院,见儿子已经睡了,只在一旁看了看。 柳姨娘今日的妆容也是经过细心打扮的,这会儿面容妩媚,柔声道:“国公爷今晚可要留下来?” “不了,明日早朝,怕吵到你。”叶长泽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妾身不介意,能服侍国公爷是妾身的福分。”柳姨娘低头温婉道。这阵子,国公爷经常宿在她这,想来定将柳若是气得不轻。其实国公爷体贴起来,真能让女子动心,她又对他动了情了,不图别的,就图可以在柳若是面前耀武扬威。 这柳若是不是在查她吗?可是她没有证据啊,参与这事的都是她娘家的人,要是这事真揭发了出来,她一出事她娘家人也好不到哪去,谁会这么想不开?唯一一个站不稳脚的,已经“不小心”落水身亡了,再也开不了口了。 反倒是这柳若是,居然让她意外地抓到了她的一个把柄!柳姨娘想到这,都乐得差点笑出声来了。只是这把柄不到重要关头,她是绝对不会使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杂谈(一) 祝融下朝回来的时候, 还不到午时。 一回到院子, 便去了睡卧看叶如蒙, 见紫衣她们还守在门口,轻声问道:“还没醒?” 紫衣福了福身, “回禀王爷, 王妃还未醒。” 祝融勾唇一笑, 轻轻推门进去, 转过矮座深浮雕屏风后,在楠木拨步床前除了长靴,换上软鞋才走了进去。他抬手挽起淡紫色的纱幔,见叶如蒙正窝在被里,脸蛋桃粉桃粉的, 睡得正香。 祝融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悄声退了出去,在侧卧里换了一身便服。 正系着腰带,忽然听到内屋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喘气声, 像是深呼吸了一大口气,祝融连忙快步跑了过去,风一般地掠到了床边。 叶如蒙坐在床上,披散着略有凌乱的长发,俨然有些惊魂未定。 “蒙蒙?”祝融迅速上了床,柔声问道,“做恶梦了?”他将她拥入怀中,拿袖子轻轻擦了擦她鼻翼的微汗。 叶如蒙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他,转过身子来抱住了他,整个人缩在他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叶如蒙渐渐定下神来。 “别怕,有我呢。”祝融柔声安慰,心中懊恼,早知道刚刚他回来的时候就先吻醒她了。 “我做恶梦了。”叶如蒙有些委屈。 “嗯?做什么恶梦了?”他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像个成熟的男人一样宠爱着一个小女孩。 叶如蒙脸在他胸前蹭了蹭,仰起头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我怕我不能分清你和容王爷。我刚刚梦见容王爷变成了你,他替代了你。”想到刚刚的恶梦,她仍心有余悸。她梦见上一刻他们还在恩爱着,他的眼神下一刻就变了,变成容王爷冷酷阴狠的眼神,他紧紧地抓住她,冲她吼——你们不是想替代我吗?这下我替代了他! 叶如蒙撇了撇嘴,脸皱得像个小苦瓜似的,“我梦见你和容王爷两个人都住进了容王爷的身体里,在抢夺他的身体,最后他赢了。” 祝融眸色深重,抿了抿唇,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你想多了。”他心中斟酌着,过几日吧,这几日他手头上还有些要紧事要处理,三日后他便可以休沐了,到时他会安排个合适的时间和她坦白,坦白后,只怕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到时他才有时间可以陪在她身边。 叶如蒙抱紧了他的腰身,她习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闻着很有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不怕。可是……万一他不在了呢? “容,你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吧?”不知道为什么,二人成亲后,她反而开始没有最初的安全感了。 “嗯,如果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会。” 叶如蒙微笑,听了他这话,觉得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蒙蒙,过几日我休沐,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祝融提议道,转移她的注意力。 “好啊。”叶如蒙扬起笑脸,打起精神来,“我要起身了,以后不能睡这么晚了,你以后……乖一点。”叶如蒙意有所指,他每日将她折腾得腰酸背痛的,她早上爬得起来才怪。 “为夫知道了。”祝融欣然颔首。 叶如蒙忍着腰酸爬了起来,一下床,就觉得双腿发软,都有些站不稳了,不免心中来气,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却见他双眼又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愤愤不平,弯起食指和中指,用指节在他额上重重地敲了两下,以泄心中的气愤。 祝融笑着摸了摸有些疼的额头。 叶如蒙朝他撅了撅嘴巴,他今晚要是再敢胡来,她就用力挠他,咬他!让他第二天上不了朝! 下午的时候,祝融在书房处理公务,叶如蒙约了叶如思和颜宝儿她们过来喝茶。 他们现在住的这院子是叶如蒙先前绘给他的三进院子,就在容王府正院的西面,与正院并排而列。 叶如蒙是个迷糊虫,不知道他们这座院子与她的忘忧院,就只隔着两座花园和一条小巷,地下还是打通了一条暗道的。祝融平时来去的话,若不走暗道,只要施轻功翻上四五道墙就可以了。 典雅的茶室里。 叶如思羡慕地看着茶榻上摆着的一块紫袍玉带石茶盘,这石茶盘色泽清丽自然,石匠根据它自身的颜色独具匠心地雕刻出了神态各异、活灵活现的八仙,让人不禁耳目一新。 茶盘上,摆放着一整套颜色雅致的龙泉窑茶具,叶如思看得眼睛都发亮了,不由得感慨道:“这做工真精致。” “让你看看更精致的。”叶如蒙笑眯眯对紫衣道,“你去把那套水晶杯拿来。” 叶如蒙笑道:“这也是前两日才得来的,就和琉璃差不多,不过是晶莹剔透的,拿来泡花茶最好不过。红的玫瑰黄的菊花泡在里面,绽放开来,看得人赏心悦目。” 紫衣端上来的时候,就连这半年多来见多了宝物的颜宝儿也看得目不转睛,发自内心赞叹道:“真神了,这该不会是仙宫里的琉璃盏吧!” 这套水晶杯共有四个杯盏,还配有一个圆润的西施壶,这西施壶中还有一个内胎,是用来滤茶渣之用,不细看还看不出来,可见做工之精透。 叶如蒙掩嘴笑,“是啊,我派我家夫君去天宫里偷来的,你什么时候让你的陶醉哥哥也给你偷来一件?” 颜宝儿被她这样打闹着,不羞也不恼,反正她们都知道她喜欢陶醉哥哥,她想好了,明年就和陶醉哥哥订亲,及笄那年就可以嫁给他啦。 叶如思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道:“四姐姐,四姐夫对你好吗?” 叶如蒙听了有些羞,笑道:“好得很呢。”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不假,眉目唇角都是欢乐的。 “不用担心,”颜宝儿插嘴笑道,“其实我义兄人挺好的,虽然不爱笑,可是也不会发脾气。”容王爷还经常让陶醉哥哥送许多好吃好玩的给她呢,她还可以借机与陶醉哥哥见面,可以说容王爷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是越来越好了。 “这就好,”叶如思点了点头,“我只是看姐夫性子有些冷清,似乎不太爱笑。” “他还不爱笑啊?”叶如蒙掩嘴笑道,“整天笑得像朵花一样!”他笑起来可比她还好看。 “真的呀?我好像没怎么见义兄笑过呢。”颜宝儿凑了过来,她仔细想了想,其实她也很少见到容王爷,不过他们成亲那日,确实可以看得出来容王爷心情很好呢,只是好像也没有笑得像朵花似的吧? 叶如思低头浅浅一笑,“我听夫君说,姐夫对他多有照顾。四姐姐若是有空,一定要帮我谢谢姐夫。我做了一些百花酥,也不知道姐夫喜不喜欢吃。” 叶如思说着,让丫环小欣将食篮拿了过来,小欣连忙将两碟精致的百花酥端了出来。 叶如思道:“我做了两碟,一碟没加糖,可以给姐夫吃。这碟我加了蜜糖,姐姐试试。” 颜宝儿见状笑道:“义兄怎么会喜欢吃这些,你这是做来给蒙姐姐吃的吧?” 叶如思低头,笑而不语。 叶如蒙笑眯眯地取了一块,送入口中,“唔……好香。”她细细品味了一下,“我吃到了玫瑰和茉莉。” “真的啊?”颜宝儿见她吃得香甜,也嘴馋了,搓着手问道,“我可以吃吗?” “吃就是。”叶如蒙将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这百花酥给我们今日送花茶吃正好。” 叶如蒙又捏了一块起来,笑道:“谢谢六妹妹,晚点我给容……王爷吃一下,不甜的话他应该喜欢。” “四姐姐喜欢就好。”见她喜欢,叶如思心中也欢喜。 叶如思用茶夹从椭圆形的粉彩茶罐中夹了两小撮金银花入水晶西施壶中,又添了一小撮菊花,七八颗枸杞,三两颗红枣,耐心解析道:“春日喝这金银花茶,有疏散风热、解毒之功效,不过金银花甘中带微苦,加点红枣枸杞调和一下,可以去除苦味,再加点菊花,冲泡出来的茶也会清香一些。” 叶如蒙听得入了迷,托腮笑道:“真羡慕六妹夫,有这么一个贤良淑德、又会做糕点、又会煮茶的娘子。” 叶如思被她夸得难为情,“四姐姐就爱笑话我。” 叶如蒙听了,和颜宝儿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花茶冲泡好后,几人一人端着一盏水晶杯小口啜着,喝了小半盏,叶如蒙开口问叶如思道:“你们在新宅子住得还习惯么?” 叶如思点了点头,“挺好的,宅子挺大,过阵子我还想将我姨娘接来住几日。” “那好,”叶如蒙道,“如果是二婶当家的话,她一定会同意的,让她和七叔七婶说一声。” “咦,”颜宝儿忍不住问道,“那那个贺尔俊呢?”她听说了娇宁郡主的事,娇宁郡主与贺尔俊和离了,去了幽州平南王的封地,想来这几年都不会再踏入京城了,想想都觉得可怜。 听颜宝儿提起贺尔俊,叶如思面上闪过一丝惊恐,她面色有些不自然,悄声道来,“那日之后,他和谢姨娘都被送到别院里去了。前几日,公公将他送到了郊外的庄子去,说是让他好好养伤。我听夫君说,没有三五年都不会让他回来的。而且,他那腿是折了的,以后走路估计跛得厉害。谢姨娘挨了板子后还被剪了头发,送到庵里去了,想来是以后都出不来了。” 颜宝儿不知叶如思身上发生的事,自然也不知叶如思的恐惧,只连连点头,“那就好,也算她们恶有恶报。” 叶如蒙拉过叶如思的手,轻轻拍了拍,“不用害怕,你身边还有香莲香梅呢。” 叶如思一听,确实心也安了下来。她先前都不知道,原来四姐姐送她的这两个丫环还是会武功的,说来这事发生后,她还没来得及谢过她,一想到这,叶如思羞愧难当,她何德何能,让四姐姐这般为她操心,连带着姐夫也对她夫君这般照顾。 “四姐姐,真的谢谢你。”叶如思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叶如蒙笑,“姐妹俩,有什么好谢的?” 一旁的颜宝儿听得糊涂,“谢什么呀?” 叶如蒙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是我们的秘密,就不告诉你!” 颜宝儿撅了撅嘴,眼珠子忽然转了转,“那我发现的秘密,也不告诉你们!” “哦?”叶如蒙凑了过来笑道,“你还能发现什么秘密?我想想啊,也无非就是那醉香楼的鱼香茄子没有鱼,春满楼的麻婆豆腐没有麻婆……” 叶如蒙有心调笑颜宝儿,一旁的叶如思听得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哼!”颜宝儿气得脸鼓鼓的,双手插腰,“我发现的……”她伸长了脖子神秘兮兮道,“可是我五哥和小雪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杂谈(二) 叶如蒙一听, 当即眼前一亮, “你五哥和小雪?”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颜多多和宋怀雪两个人极合适, 颜多多直率,热情如火, 宋怀雪天真, 单纯如雪, 二人都是胸无城府的, 若能成亲凑成一对,想来以后日子也是无忧无虑。颜家人感情专一,颜多多上面四个哥哥都没有人纳妾,颜多多想来也当如此。之前她还有些担心宋怀雪身份配不上颜多多,可是宋大哥如今中了状元, 只怕以后前程不可估量, 颜家人也不是看重门第的,唯一的遗憾便是宋怀雪不能言语。就算颜家人好说话,只怕也不肯让颜多多娶一个哑巴, 可若这二人是真心相爱呢? 叶如蒙想到这,好奇急了,催促道:“快说来听听,他们二人是怎么回事?” 颜宝儿得意地笑了笑,也不吊她们胃口,其实她自己也憋不住了着急想要告诉她们呢,她压着嗓子道:“昨天我五哥和我在春满楼碰到了小雪和她二嫂,我五哥借口说出恭,其实是跑去见小雪了,我离得远没听清我五哥说什么,只知道小雪往我五哥怀中塞了条手帕,说是还给他!你们知道不?我五哥送小雪手帕啊!”颜宝儿说这话时眼睛都瞪圆了,她真没想到她五哥居然能和小雪凑一对去! 叶如蒙听了笑逐颜开,“你是说你五哥喜欢小雪吗?” “应该吧?”颜宝儿抓了抓头,“昨晚吃饭的时候,我偷偷把五哥这条帕子给抽了出来,然后我二嫂见着了,她说这条手帕还是半年前我五哥跟着她去霓裳阁的时候买的呢,半年前啊!我二嫂一说,我五哥脸都红了,饭都没吃完就跑回屋里了,我嫂嫂们都说我五哥有心上人了!” “这倒有意思,”叶如蒙听得笑容满面,又打探道,“哎?那你觉得小雪喜欢你五哥吗?”其实她觉得吧,小雪应该是对颜多多挺有好感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颜宝儿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要不蒙姐姐你明天把小雪叫过来?我们问一问她?” “别胡闹!”叶如蒙正色道,“小雪脸皮薄,你要是这样问了,以后她还敢和我们见面啊?” “是啊,”叶如思也跟着道,“顶多……我们就探一下她的话?看看她有没有心上人。” “我当然不会直接问啦,我又不傻!”颜宝儿笑嘻嘻的,为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得意洋洋。 第122节 “那要不这样,”叶如蒙出主意道,“等哪日你五哥在家,我和思思叫上小雪,一起上你家玩去?” 颜宝儿眼珠子转了转,打了个响指,“明天!明天初十,我五哥正好在家!” “那成!”叶如蒙与她一拍即合。 颜宝儿开心得手舞足蹈,“我今晚上呀叫上我四嫂,明天一起探我五哥的话!”她五哥今年都十七岁了,她娘一直在操心他的婚事呢。 叶如蒙看着颜宝儿,面露微笑,宝儿现在整个人灿烂得像朵花似的,以前的她就像棵蔫蔫的小草,自卑敏感,现在整个人自信明亮,散发着热情,像是被金色的阳光染过似的。她有了喜欢的人,自己也在努力地做出改变,她怎么能不为她欢喜? 重生后,许多事情真的都改变了,宝儿幸福地与家人团聚了,六妹妹也找到了如意郎君,包括她自己,有安好的爹娘、健康的弟弟,真好! 叶如蒙心满意足地看着窗外,窗外的阳光撒在生机勃勃的草地上,春意盎然,清新自然。 “嗷呜!”门外传来滚滚欢快而雄厚的叫声。 没一会儿,滚滚便跑了进来,滚滚现在已经长得高大壮实,像头大狮子似的,叶如蒙已经抱不动它了。她先前怕它搬到容王府后不适应,还将它在忍冬院的双层木屋都带了过来,谁知道它来了容王府后,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地自在,活蹦乱跳的,许是因为她们都在吧,紫衣蓝衣、一言她们都跟了过来,滚滚来了之后只觉得新奇,老爱到处跑,这个闻闻那里嗅嗅,自由自在的。 滚滚跑起来后,在茶塌周围绕了绕,欢快地摇着尾巴。 颜宝儿现在已经不怕它了,还伸出手抓了抓它尖尖的嘴巴,“我还记得呀,滚滚小时候圆滚滚的,整个人像只球一样……” 叶如思忍不住笑道:“滚滚是只狗,怎么会是整个人?” 颜宝儿吐了吐舌头,歪头笑道:“那……整个狗像颗球一样?” 她这话一出,叶如蒙和叶如思都笑得倒在了一块。 滚滚立着茶榻边,仿佛知道她们在笑话它似的,有些不开心地摇了摇尾巴,尾巴都有些蔫了下来,慢慢摇着,还不忘伸长脑袋蹭了蹭茶塌上叶如蒙的大腿,似在撒娇。 叶如蒙连忙摸了摸他柔顺的毛发,“好了好了,不笑你呢!” 滚滚借机委屈地“呜呜”叫了几声,这会儿抬起了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茶几上的糕点。 叶如蒙知它这是嘴馋了,给它喂了颗不甜的百花酥,它吃得直舔嘴巴,尾巴也摇得欢快起来了。 叶如思笑道:“滚滚现在的嘴巴长得越来越长了。” “是啊是啊,”颜宝儿道,“看着像只大狐狸。小时候看起来笨乎乎的,现在看起来贼精贼精的!” “噗嗤!”叶如蒙笑道,“贼精贼精?你这词儿跟谁学的?” 颜宝儿捂嘴笑,“一个新来的丫环,我听她在和嬷嬷聊天时说这个,可有趣了!”颜宝儿模仿起那个丫环的神态和语气来,“贼精贼精的!” 叶如思看得掩嘴直笑。 几人喝完茶后,带着滚滚在花园里走了一圈,直到将近酉时,颜宝儿和叶如思才先后离去。 送走她们后,叶如蒙去了后厨,点了几个菜后便溜到了书房去,也不知道容忙完了没有。 青时正好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见了她三两步上前来,“见过王妃。” 叶如蒙笑,“这里又没外人,这么和我客气做什么?” 青时笑盈盈道:“礼不可废。王妃是过来找王爷的吗?” 青时话刚落音,祝融便踏了出来,“蒙蒙!” 青时摸了摸鼻子,自觉退下。 “你忙完了吗?”叶如蒙问。 “还没,快了。她们回去了?” “嗯,那你先忙吧。我带滚滚先去后花园溜一圈,等一下再来找你。” “你找我有事?” “没有啊,就想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叶如蒙手背在身后,身子有些摇摆起来,颇有些撒娇的韵味。 “你想吃什么?”祝融低头,声音温柔了下来。 “我点了油焖大虾,西湖醋鱼、一品豆腐、七仙菜、板栗野鸡汤,好不好?”叶如蒙眨着眼看着他,已经有些嘴馋了。 “好。”祝融微笑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叶如蒙期待地看着他。 “没有了。”他一本正经地摇头。 “哦。”叶如蒙鼓着嘴,觉得他有点冷淡,怎么今儿话这么少了呢,“那……我和滚滚先走啦。” “好。”祝融唇角弯弯,心思蒙蒙怎么这么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得了他的抚摸,叶如蒙刚刚心底忽然浮起的失落一下子烟消云散,感觉舒服多了。 叶如蒙正欲转身,脚边的滚滚也冲祝融“嗷嗷”叫了两声,有些期待地摇着尾巴。 祝融拧了拧眉,在它头上也摸了两下,滚滚眼睛眯眯的,颇享受地扬起脸来。 祝融收回了手,对它淡声道:“走吧。” 滚滚心满意足地转了个身子,欢快地摇着尾巴走了。 叶如蒙歪了歪头,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 叶如蒙一圈还没逛完,祝融便赶了过来。 “怎么这么快?”叶如蒙微讶。 祝融笑而不语,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他就想抱抱她。 叶如蒙小叫了一声,连忙搂住他脖子,小声道:“等下让人看笑话!” “不会的,不会有人来。”祝融抱着她往一旁的秋千摇椅走去。到了后,直接抱着她坐了下去,这摇椅是满月状的,里面铺有软垫,二人一坐上去,摇椅便前后晃荡了几下,祝融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印上一吻。一天的忙碌过后怀中能抱着心爱的人,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叶如蒙双脚还露在摇椅外,她眼珠子转了转,踢掉了绣花鞋,将双脚收了进来。 这个时候正是黄昏,金色的阳光十分迷人,洒入这藤编的摇椅中只有细碎的光芒,却十分的温馨。 叶如蒙搂着他,脸贴在他心口,忽然想了起来,“对了,你觉得颜多多人怎样?” 祝融听了,想了想,吐出两个字,“幼稚。” 叶如蒙翻了翻白眼,“除了幼稚呢?”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祝融实话实说。 叶如蒙有些没好气,“反正我觉得他挺好的。” 祝融拧了拧眉,盯着她,“在你夫君面前说他人好?” 叶如蒙笑着拧了拧他高挺的鼻子,“我觉得他和宋怀雪看起来很登对,你说他们如果互相喜欢的话,将军府会同意吗?” 祝融听了有些不开心,宋怀雪不就是宋怀远的妹妹,如果不是看在宋怀雪心思纯净的份上,他才不会让她和蒙蒙往来,可是蒙蒙却那么喜欢她,喜欢宋怀远的妹妹…… 他也有妹妹啊,堂妹银仪,义妹颜宝儿,蒙蒙也喜欢她们,这样一想祝融觉得心理舒服多了,便道:“将军府如今位高权重,颜秋娶的是江湖女,颜冬娶的商家女,他们都有意避开官家,宋怀雪的话……除非宋怀远这几年内还是当个普普通通的翰林学士,若是高升了只怕将军府还会有些忌讳。” “啊?他们还嫌小雪的身份地位高了呀?”叶如蒙听得有些咋舌。 “而且,这宋怀雪不是口不能言?我想,颜伯母当会有些介意。”虽然她人很温和,但事关自已亲儿一生的幸福,想来多少有些介怀的。 叶如蒙苦恼,“要是小雪会说话就好了。”去年忘忧姐姐不是给小雪看过吗?小雪并不是真正的“哑巴”,保不准……刺激刺激下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飞来横祸 “对了, 明天下午我和思思要去将军府看宝儿哦。” “什么时候回来?” “唔……”叶如蒙想了想, “也不确定。” “回来吃饭?” 叶如蒙点头, 在他下巴上亲啄一下,甜蜜道:“回来陪你吃饭。” 祝融头低了下来, 亲吻她, 唔……只要一吻到她, 他就觉得怎么都吻不够似的。 叶如蒙被他亲吻了好一会儿, 忍不住躲了开来,再让他吻下去只怕他要不老实了,她手指并拢着轻轻掩在他唇上,抬头问道:“那你明天中午回来吗?” 祝融弯弯一笑,抓过她的手, “回来陪你吃饭。下午我再送你去将军府。” “不用啊,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叶如蒙道,因为将军府离容王府很近,坐马车一小会儿就到了。 “我顺便入宫。” “可是又不顺路。”将军府和皇宫是两个方向, 他送完她去将军府,回来还得经过容王府呢。 “顺,我去春满楼买点吃的带给银仪。” “青时去买就好啦。话说,”叶如蒙八卦道,“银仪是不是和青时有……”叶如蒙两只拇指对了对,朝他挤眉弄眼的。 祝融淡淡一笑,“此事尚不能声张,装不知道。” “哦。”叶如蒙恍然大悟。 “再过两个月,金仪要回小元了。” “又回去啦?”去年十月的时候金仪就回去过一次了,今年二月才过来的。 “要回去待嫁了,再过来便是以太子妃的身份来了。” “哦。”叶如蒙点了点头,她记得的,太子和银仪的婚事定在了今年九月初九。 叶如蒙趴在他胸口,想了想,“再过两个月,我三姐姐也要嫁了。” 祝融听得她的声音似有忧虑,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有啊,就是有些感慨。” 祝融沉着了片刻,压低嗓音,用只有二人才听到的声音道:“二皇子性情明面上爽朗大方,实则残暴古怪,她嫁过去没有好下场的。”而且二皇子也快倒台了,此生若一倒台,断是无东山再起之日的,只是这事他还不能告诉她。 “不是吧?”叶如蒙瞪了瞪眼。 “你且看看,不多时,最晚到今年年底吧。”快的话,这几个月。 叶如蒙歪头想了想,有点不太明白,不过她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了,她抱紧了他,“反正我也不怕她,我可是王妃,她是侧妃,我比她大对不对?” 祝融笑,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是。” 叶如蒙得了他的回答,心满意足。 第123节 “时辰不早了,要吃饭了。”祝融抱她在自己腿上坐好,探出身子去拾起了她在草地上的绣花鞋,他一只手托住她的小脚,细心帮她穿了上去。 叶如蒙咬唇偷笑,眉眼间有些羞涩,可是脚也没有收回来,乖乖地让他抬着。 “诺。”祝融拾起了另一只鞋,示意她伸脚,叶如蒙眼珠子转了转,仰起头来看着天边的晚霞,有些调皮地伸出了另一只脚,祝融将她的脚后跟托在手心里,手指轻轻挠了一下她穿着白色布袜的脚底板。 “哈哈……”叶如蒙一下子发痒,笑着欲收回脚,又被祝融捉住,不过他也没再闹腾,只将鞋子给她穿好了。 “不许挠我痒痒!”叶如蒙笑定,鼓着嘴巴佯怒。 祝融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将她抱了下来,拉起她的手便欲往院子里走去。 叶如蒙挣脱开他的手,一下子就蹦上了他的背,搂住他脖子撒娇道:“背我去,我不想走。” 祝融笑,忙托稳了她肉肉的屁股,“好。”他心甘情愿背她一辈子。 叶如蒙脸贴在他肩上,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真好,她好喜欢他这样宠着她,真希望他能够宠一辈子,求菩萨保佑,他们能一辈子都这样幸幸福福的。 次日下午,祝融便带着叶如蒙去了将军府。 容王府的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祝融率先下车,转身朝车内的叶如蒙伸出了手,叶如蒙见了他这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竟有些怦然心动的感觉,心中抱怨,容王爷这张脸也太好看了吧。她慌忙垂下眼眸,将手放在他手心里,另一只手提着裙子下了马车。 “下午我会回来接你,乖乖在将军府呆着,没事别乱跑。”祝融叮嘱道。 “知道啦。”叶如蒙冲他笑了笑,转身上了将军府的台阶,容王府的马车也在门房的引领下往将军府侧门的车马院驶去。 祝融目送着她入了府,这才上马离开。 叶如蒙去到颜宝儿院子的时候,叶如思已经等在那儿了,颜宝儿快步迎了出来,撇着嘴,“蒙姐姐,不好了。” “怎么啦?”叶如蒙见了宝儿这神色不禁有些担忧,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小雪不能过来了。”颜宝儿闷闷不乐道。 “为什么?” 叶如思忧心忡忡道:“小雪她二哥摔跤了。” “摔跤了?”叶如蒙不解问道,“好端端怎么会摔跤?摔到哪了?”看她们两个这副这样子,好像还摔得挺严重的。 颜宝儿苦着脸,“他在自己屋里摔的,听说是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珠子,向后滑了一跤,后脑勺直接磕在了花几上,当时血流如注,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叶如蒙听得“嘶”了一声,想想都觉得疼,没想到竟然会摔得这么严重。 颜宝儿无奈道:“我五哥刚刚才走的,已经过去宋府看他了。” 她听了这个消息后,心中很不好过。 叶如思拧眉,“早上我和夫君已经去看过了五姐夫,他人躺在床上,还昏迷不醒,整个脸还有唇色都是白的,也不知流了多少血。” 叶如蒙关切问道:“大夫怎么说?”摔得这般严重,是个人听了都觉得揪心。 叶如思无奈摇了摇头,“大夫说还要观察几日看看,如果这几日能醒来自然是好,醒不来的话……”她叹了口气,“我看五姐姐哭得厉害,难过得紧。” 叶如蒙顿了顿,前世的时候叶如蓉确实也是嫁给的宋怀玉,以她的心计,连续两世都选择嫁同一人,想来是对他动了真情的吧。叶如蒙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明天让六婶去给他看看?”她说的六婶,自然是忘忧姐姐,先前改口都改了许久。 叶如思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我爹娘明天应该会去看五妹夫,到时让我六婶和他们一起去。至于我,我就不过去了吧。” 她现在与叶如蓉并不交好,而且她已嫁作他人妇,容王爷和宋怀玉又没什么交情,无端端陪她去一趟宋府,只怕还给宋叔叔他们添麻烦。好吧,其实她是不太想见到叶如蓉,说实话,她到现在还是挺讨厌她的,不见到她就没什么感觉,一见到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她前世恶毒的嘴脸。 叶如思道:“五姐夫现在需要静养,去的人太多恐多有打扰,我看过几日等姐夫醒了,我们再一起去看看他吧。” 叶如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次日,叶如蒙窝在王府中,下午的时候香南从她娘家过来了,转达了忘忧的就诊情况——恐不能乐观,若这两日还不能醒来,只怕以后都醒不来了。 叶如蒙一听,当即心就沉了下去,这个远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叫宋叔叔和宋婶婶他们怎么能接受?还有宋大哥、小雪……其实说来,她对宋怀玉的印象还算是不错的,虽然以前和他闹过一些不愉快,可是后来碰过几次面,他都是规矩有礼的,他很疼小雪,既孝顺父母也敬重兄长,虽然娶了她不喜欢的叶如蓉做妻子,可是各花入各眼…… 叶如蒙想到这,叹了口气,什么各花入各眼?这叶如蓉表面功夫做得最足了,那歹毒的心思,若不是她重生过一次,只怕她活多二十年都看不透她,说不定宋二哥是被她蒙骗了才喜欢上的她! 叶如蒙脑海突然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难道宋二哥是娶了叶如蓉才得到的这个报应?叶如蒙连忙甩了甩脑袋,她怎么会这么想?可是宋二哥也太可怜了啊,摔个跤就能摔成这样! 晚上的时候,叶如蒙和祝融提起了这事,祝融道:“宋怀远这几日请假在家照顾,太子得知后,今天还给他请了宫中的御医。” “哦?那御医怎么说?”叶如蒙连忙问道。 “御医也是束手无策,只开了一些保守的方子。”祝融忽然念头一转,“你怎么这么关心他?”难道是因为他是那宋和尚的弟弟? 叶如蒙一脸坦诚,“其实我和宋二哥关系说来还是挺亲近的啊,你看啊,我们两家算是世交了吧,他还是我的妹夫,小雪的哥哥。” 没听她提起宋和尚,祝融点了点头,对她这个回答尚算满意,可是叶如蒙紧接着道:“宋大哥刚入仕家中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想来对他也有不少影响。容……要不你看下平日在朝中,多多照顾他一下?” 祝融微微敛了眸子,一脸不开心。他自己就曾经和叶长风许诺过会照顾他,可是他自己同意说出来,和蒙蒙提出来,那可是大大的不一样。 “容?”叶如蒙见他脸色有些冷漠,忽然觉得他有点像生气了一样,连忙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祝融皱着的眉略舒展了一点。 叶如蒙又“啵”的亲了一下。 嗯,他眉宇间又舒展了几分。 叶如蒙失笑,抱住他“啵啵”的连着亲了好几下,刚想松手,一下子就被他噙住了唇,给抱到了床上去。 “不要!”叶如蒙连忙挣扎,“不去啦,现在还好早。” “不早了……”祝融亲着她含糊道。今晚估计是这阵子的最后一顿了,他得吃饱点,因为他打算——明晚就和她坦白。 坦白过后,不知道要熬上多久才能……祝融一想到这,就觉得饿得慌。未开荤之前,几十年都能忍,开过荦后,几天都忍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拿出车卡的把你们的卡收好收好,不开车。(一脸正气,毫不猥琐,不过有答应小天使一次马车/轿子,嘿嘿嘿,到时候再说,先欠着。) 预计二月上旬本文正文能够完结,刚好陪大家过完年,么么哒 ☆、可怜人 宋府, 已是夜深人静时分。 黄花梨木月洞门架子床上, 宋怀玉静静地躺在上面, 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雪。 床边的叶如蓉像一座雕塑般木然地坐着, 神色呆滞、眼神空洞。 忽然, 宋怀玉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叶如蓉瞳孔猛地收缩了起来, 她瞪大了双眼、看向了他的手指——他的食指又动了一动,这是真的,她没有眼花。 叶如蓉突然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像是身子被烫了一下,她惶恐地看向了他的脸, 死死地盯着他闭着的双眼。 他的眼珠子在眼皮下不住转动着, 睫毛眼周都颤抖得厉害,像是在做着极大的努力,拼了命地想要睁开眼睛……终于, 他猛地睁了开来,瞪着叶如蓉。 叶如蓉惊恐万分、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直到撞到身后的床柱才停了下来,她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尖叫出声。 宋怀玉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里不断地溢出,他的脸虽然毫无表情,可是却能从他的双眼里看到那莫大的悲哀,他瞪着她,唇抖动着,想要开口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叶如蓉突然爬到他身边,颤抖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到会这样……你原谅我!原谅我!”他为什么要发现她的秘密,又为什么要试探她! 宋怀玉瞪着她,双目决绝,满是恨意。 叶如蓉痛苦地闭上了眼,连连掉泪,他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他若是清醒过来,一定会休了她,就算他不会说出理由,可宋怀远、宋怀远一定会以为她做了什么不守妇道的事!她被他弟弟休弃,他定然就不会喜欢她了!她在他心目中温婉贤淑的形象也会轰然倒塌!一时间,她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中。 “大少爷,您怎么过来了?”门外,忽然响起丫环红莲的声音。 叶如蓉吓了一大跳,瞬间震惊得全身颤抖,宋怀玉的眼珠子迫切地转向了门口的位置,他死死瞪着眼,唇颤抖得厉害,艰难地开口,“尬……尬……” 叶如蓉也从他的口型里看了出来,他想唤的他大哥!她的眼泪不住往下掉,抓住他的袖子苦苦哀求着:“别……我求求你,你别告诉他……我真不是故意推你的……我只是不小心!不小心!” 宋怀玉唇愈加颤抖,叶如蓉绝望得连连摇头,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枕边的大红色鸳鸯绣枕上——这是她的枕头。 她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猛地起身,抓起了这个枕头重重地捂在了他的脸上!她双手用力往下压,像是拼尽了全身的、所有的力气! 她甚至不知道算快在做什么,只知道用力!用力!再用力!红色的枕巾上,一双白皙的手青筋暴起,她原本看起来和善温柔的面容,此时此刻也是从未有过的狰狞。她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双手甚至能感觉到枕头下他面目五官的轮廓…… 可是她不能松手,她若是松开手她就没有活路了,她只能拼了命地摁着,那种魔鬼般的力度,似能将他整个人都摁进地狱里。 宋怀玉全身都不能动弹,只有几根手指竭尽全力地动了一动,又安静了下来。 叶如蓉整个大脑“嗡嗡”作响,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 门外,红莲已经敲了几次门,唤了她几次,她像是听到了红莲的声音,可她的声音又像是离她很远很远。 红莲有些纳闷,二少夫人不是在里面吗?怎么里面没有声响?宋怀远觉得有些不对劲,吩咐道:“你先进去看一下。” “是。”红莲连忙推门而入,小碎步走了进去,刚一拐到屏风后,忽然惊叫了一声。 叶如蓉回过神来,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将枕头放回了原位,双目凶狠地看向了红莲,胸口还起伏着。 门外的宋怀远听到声音,心不由得一沉,慌忙踏了起来,“怎么了?”他拐过屏风后,便见红莲惨白着脸立在原地,叶如蓉坐在床边,抓着他弟弟的手,一脸泪痕。 宋怀远微微松了口气,又有些莫名其妙,“红莲,发生了什么事?” 红莲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她刚刚是不是眼花了,她好像看到二少夫人……拿着枕头……拿着枕头! 叶如蓉吸了吸鼻子,看向了红莲,哭泣道:“你无端端叫什么?吓了我一跳,可别吓到了夫君。”她抓着宋怀玉的手都有些颤抖。 红莲慌忙低下头来,咽了咽口水,“不是,奴婢只是……奴婢刚刚眼花了,吓了一大跳,奴婢知错了。” 叶如蓉神色哀痛,含泪看着床上的宋怀玉,不愿看她,哽咽道:“你下去吧。” “是,夫人。”红莲连忙退下,心惊胆战。 红莲一退下,宋怀远当即有些不自在,现在这么晚了,他的小厮还在院子里,屋里只有他和弟妹二人,他弟弟又昏迷不醒,他当有所回避。 宋怀远退到屏风外,温声道:“弟妹,你别太难过了,莫哭坏了身子,现在这么晚了,你先去书房里休息吧,今晚我来照看玉儿。” 不得不说,他刚刚听到红莲的声音真的吓了一跳,还不顾礼仪闯了起来。刚刚……他第一反应便是以为弟妹想不开自尽了。 屏风内,只传来了她的哭泣声。 宋怀远顿了顿,往外唤红莲进来,红莲隔了好一会儿才走了进来,立在屏风处,只低头看着地上,不敢言语。 宋怀远见红莲进来了,才上前了一步,立在屏风处劝道:“弟妹,你快去休息吧,今夜我来照顾玉儿就好。” 叶如蓉捂着脸哭泣,“大伯,我就想在这陪陪夫君,和他说说话。”她抬起头来看他。 宋怀远见她哭得双目红肿,心生不忍。 叶如蓉啜泣道:“大伯,你初入翰林院,不要告假太长时日,夫君有妾身、还有公公婆婆照顾,你今晚还是先去休息吧。” “无碍,我过两日就要回去当值了,只是这几日才有空闲。你白日已经守了他一天了,还是你先去休息吧。”宋怀远劝道。 叶如蓉摇头,双手紧紧抓着宋怀玉不能动弹的手,哭得肝肠寸断,声泪俱下,“妾身……真的不想离开夫君半步。” 第124节 宋怀远为难,看她这模样确实难劝,父亲和母亲这两日劳心伤神,妹妹今日也守了半日,这会儿才刚入睡,本就商量好今晚由他来守夜的。罢了,宋怀远让步道:“那今晚就辛苦你了,明日早上我让小雪早些过来。” 叶如蓉哭泣着点了点头,哭得说不出话来。 宋怀远默了默,“我看看玉儿。” 叶如蓉心一沉,唇线不自主地抿了一下,她停了啜泣,擦着眼泪起身,退到了床脚去。 宋怀远上前去,察看了下宋怀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发鬓微有凌乱,忙轻柔地给他理了理。叶如蓉偷偷抬眼看他,心都快跳出来了。 宋怀远立在床边,看了宋怀玉好一会儿,她听得他微微叹了口气。叶如蓉抬眼看他,只不过一眼,便让她移不开眼了。他的侧影,是那么地儒雅,那柔和的侧脸轮廓,让她分外地着迷,她忽然意识到,他难得地离她这么近,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立在她面前。如果她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呢? 叶如蓉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 宋怀远抬头看她,叶如蓉连忙慌乱地收回了痴迷的目光。宋怀远并无注意到,只后退了一步,“弟妹,我先回去了,你也不要太劳累了。” 叶如蓉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宋怀远朝她微微颔首,退了出去。他原本想多陪陪玉儿,可是因着弟妹也在,这么晚了二人实在不便共处,便先行离开了。 他一出去,叶如蓉连忙紧紧抓住了宋怀玉的手,用自己的袖袍遮掩着,偷偷测他的脉搏,有脉搏,他没死。 叶如蓉顿时整颗心都安静了下来,没死,没死是好的。她忽地,侧过头来看了一眼立在原地低着头的红莲。她的眼神一扫过来,红莲便瑟瑟发抖。 *** 容王府。 今日下午,祝融散值得早,叶如蒙陪他用完晚膳后,天边晚霞还未散尽。 祝融拉着她的手在后花园里散步,走了足足两圈,絮絮同她说了不少话,叶如蒙觉得今日的他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似乎有些……多愁善感? 天黑后,叶如蒙去净室泡了个澡,泡完澡出来,却见祝融已经沐浴完,穿着纯白色的中衣等在床上了。 叶如蒙瞪了他一眼,双手插腰,凶巴巴道:“也不看看现在才什么时辰?”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个家伙明天不用当值,今天还想这么早上床?哼!她抱滚滚睡都不抱他睡。 祝融淡淡一笑,下床来拉她,“不羞羞,就想陪你聊聊天。” “呸!”叶如蒙霸道道,“银仪说了,盖上被子纯聊天那都是骗人的!” 祝融歪了歪头,想了想,“她怎么会和你说这个?” “啊?”叶如蒙被他问得一怔,“这个我不知道耶?” 祝融摸了摸下巴,有些怀疑到了青时头上,很快又回过神来,将叶如蒙按在梳妆凳上,拿过月梳轻轻帮她梳理着被湿气打得略有湿润的长发,一边梳一边道:“蒙蒙,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叶如蒙见了他这认真的神色,顿了顿,“什么事啊?”她直觉觉得,这事情好像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宋家副本打得久了一些,大猫掉马往后延一章,下一章预告——看我大蒙蒙的无敌螃蟹功。 ☆、无敌螃蟹功 祝融一只手捧起她的脸, 极其留恋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将她抱上了床。 叶如蒙乖乖的, 被他抱上床后在床上盘腿坐好,看着他。 祝融起身放下帷幔, 也盘腿坐好, 与她面对面互望着。 叶如蒙与他对视了一会儿, 忍不住笑了出来, 脉脉望着他,眸中带笑,她真喜欢他。 祝融淡淡一笑,拉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蒙蒙,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叶如蒙笑靥如花, 一双眸子都亮了,“当然记得啦。那个时候我在祈愿,希望容王爷早登极乐, 谁知道你就藏在幢幡里,吓死我了!” 祝融轻咳了一声,“不是这一次,是我们小时候。”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叶如蒙一怔,恍然大悟笑道:“记得啊!”叶如蒙说着轻轻刮了一下他的下巴,“真是个小美人!”叶如蒙忽然顿了一下,其实他小时候生得那么好看,长大后的模样……叶如蒙仔细回忆了一下,虽然生得清清秀秀的,但比起小时候还真的差了一大截,可若是长成容王爷这副模样,倒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了。 叶如蒙还没往下细想,祝融便伸头过来在她唇上亲啄了一下,“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个小丫头真可爱。” “那还用说!我娘说我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当然,长大后也不差!”叶如蒙喜滋滋的,鼓起了脸扮包子脸,又捧着自己的脸扮可爱。 “蒙蒙,”祝融咽了咽口水,认真问道:“你会怕我吗?” “怕你?哈!”叶如蒙觉得他这话问得可笑,忽然来了兴致,她双手撑在自己身前,往前压了压重心,两只脚像螃蟹一样张了开来,一双白净的脚底捧住了祝融的脸。她身子很是柔软,脚趾也是灵活得不像话,直接用大拇趾和二趾夹住了祝融的脸,将他的脸往外扯了扯,古灵精怪道:“看我的无敌螃蟹功!” 她夹了夹他的脸蛋,又松了开来,用脚底捧着他的脸蹭了蹭。 祝融淡淡一笑,双手捧住她覆在自己脸上的两只脚,一脸温顺无害。 叶如蒙笑眯眯的,用脚丫子捧着他的脸使劲揉捏着,变化出各种鬼脸。 祝融微笑,声音沉静温柔,“后来,我就派人去找你,可是当时你只留下了一件斗篷,我们遇见的地方与你们国公府只有一墙之隔,结果阴差阳错之下,我就找到了叶如瑶,把她当成了你,当成那个时候给了我温暖的你。” 叶如蒙的动作随着他的说话渐渐慢了下来,等到他说完,她双脚已经僵硬在了他的脸上。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有点不敢往下想。 “对不起蒙蒙,我骗了你许久。”他的脸在她脚底蹭了蹭,“这才是我真正的脸,我就是容王爷。” 叶如蒙只不过目瞪口呆了一瞬,突然痛苦地喊叫了起来,“好疼!好疼!”她身形不稳,颤抖着收回了脚。 “蒙蒙你怎么了?”祝融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她。 “我脚我脚!”叶如蒙疼得脸色都青了,“脚抽筋了!” 祝融闻言,连忙将她的腿压平在床上,手掌用力撑直她的脚底,手指抓住她的脚趾用力往上压。 一会儿后,叶如蒙抽筋的那只脚渐渐舒缓了下来,人也安静了下来。 祝融一抬眼,便见叶如蒙瞪大了眼睛在看着他,她一见他抬起头来,迅速地低下了头。好一会儿后,她才有些颤巍巍地收回了脚,整个人跪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了,浑身僵硬。 “蒙蒙……”祝融试探性地唤了声。 叶如蒙忽然打了个响嗝。 “蒙蒙……” “呃!” “蒙……”祝融顿住了,果然,她又打了个嗝,整个身子都跟着颤了颤。 “蒙蒙你别怕……” “呃!” “蒙蒙!” “呃!” 祝融垂头丧气,“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听我解释下去。” “呃!” 祝融抿了抿唇,“当时,我根本看不见你的样子,只知道你是个小丫头,后来找到了叶如瑶,她自己承认她是你,还将我们当时遇见的情况和地点都说了。那个时候我有一些怀疑,可是当时的情况却不便多问。后来我寻了机会,又试探问了她几次详细的情况,她都说得一清二楚。我也派管家去查过,冬至那天你们国公府确实丢了一位小姑娘。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怀疑过她了。” 叶如蒙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打嗝,她眨了一下眼,忽然便掉下了一颗泪,她觉得她的眼泪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她却觉得好难过,低声道:“蓉蓉,那个时候我告诉蓉蓉了。” 祝融点头,用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擦拭她的眼泪,“我还要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你一样。” “什么?”叶如蒙抬眼,她明明没有泪意,可是一眨眼便能掉几颗眼泪下来,眼泪像是积蓄了许久,莫名地决堤。她有些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前世,那年七月初六,我拒绝了你的香包。”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了出口,“对不起,当你被欺负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安慰你。” 叶如蒙的脸在这一瞬间褪去血色,她眼睛眨也不眨,呆呆地看着他。 这些事情……是发生在前世的事情!她突然明白了,百步桥的事!那个时候,她就开始怀疑有人和她一样,可是她竟然从未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容王爷,容王爷! 叶如蒙意识到这,胸口竟一下子沉闷得些喘不过气来了,像是没办法呼吸了,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心口,一手撑在床上,整个人连坐都坐不稳了。 “蒙蒙!”祝融连忙伸手扶她。 “你别碰我!”叶如蒙突然歇斯底里叫喊了起来,她打掉他触碰她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双眼噙泪,连连摇头。 这不可能,不会是这样子的,这一时之间叫她如何去接受?他告诉了她什么?他也是重生的,他前世……前世就是因为将三姐姐当成了她、所以才会宠了三姐姐那么多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三姐姐害死了他!三姐姐仗着有他的宠爱肆无忌顾、对她下了毒手! 就算她能原谅他这件事,可是,她也原谅不了——当初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喜欢她?他为什么要那么冷情?为什么要一如既往地冷酷无情!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要她经历那么那么多的绝望! “蒙蒙……”祝融隐忍,眸色复杂而痛苦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你,三姐姐才不会那样欺负我,都是因为你!”叶如蒙冲他歇斯底里吼着。她明知道他的性子便是如此,他对任何人都是一样地冷清,他对她……也不过是没有例外罢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以前的他,她可以不气不恨,可是现在知道了他是谁,她知道了容王爷就是他,她会恨,会气,气恨他那个时候什么不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为什么那么冷漠无情! 那是她前生今世都有心遗忘的一件事情,她自己都差点想不起来了,可是想不起来,并不能代表这事情就没有发生过。她三姐姐对她做过的过分的事情很多,独独这一件事,过分得不能原谅。 那个时候,三姐姐竟然派了一个小厮去玷污她,想要毁掉她的清白。三姐姐让她最信任的叶如蓉把她骗到一个小屋子里,将桂嬷嬷和旁人都支了开来,想要毁掉她。 天知道她当时究竟有多害怕?她被那个小厮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那种陌生而可怕的感觉,让她后来连续做了好几个月的恶梦,到了庵堂后,每天晚上都要桂嬷嬷抱着才敢睡着。 那个时候,她挣扎得厉害,她这辈子都没出过这么大的力气。她在情急之下,拨下自己的簪子,她一下子就刺进了那个小厮的胸口,她永远都忘不了那种扎入皮肉的感觉,那个小厮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她害怕极了,哭着喊着跑了出去,像个疯婆子一样,她手上全是血。一路上,所有见到她的丫环都尖叫了起来。 最后她跑累了,直接摔倒在他跟前,她哭着爬起来,抓住他下摆的袍角。 他面目清冷,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她哭喊着告诉他,她杀了人,求他救救她。 可是他却面无表情,径直越过她便离开了。 这件事之后,她就被送到了庵堂里。后来她才知道,当时她虽然刺了那个小厮一下,可是他却没死。后面,六妹妹来看她的时候,她才得知那个小厮后来被疯狗给咬死了。说来也怪,打那日起,她竟可以安心睡觉了。原来她也那么残忍啊,佛祖心经都无法慰藉,反而是他的死亡让她得了救赎。 就是这件事改变了她,让她明白这世间的残忍,也让她彻底地看清了叶如蓉的面目。那之后,叶如蓉便不再与她虚伪了,趾高气扬地来看过她几次。她也看清了,原来叶国公府没一个人真心待她的,七叔七婶,还有三姐姐,她们都巴不得她去死! 叶如蒙想到这段重生以来最不愿意回忆的、几乎被她封存了的往事,眼泪便不住地往下掉,可是与以往不同,她这回却哭得很安静,只是安安静静地掉着眼泪,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蒙蒙……”祝融心疼得像刀割似的,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 他的触碰就像是一根□□,猛地激怒了叶如蒙,她使劲挣扎着,哭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打他,踢他,咬他。她生气,她委屈,他是个坏蛋,容王爷是坏蛋就算了,他是她爱的人啊,她爱的人怎么也能是坏蛋呢?他前世纵容着三姐姐各种欺负她呀! “对不起蒙蒙!”祝融紧紧地抱住她,任她怎么拳打脚踢也不肯松开半分。他希望她打得用力些,更用力些,仿佛这样他的心就能没那么疼了。 “你当时为什么不救我!”叶如蒙被他抱着,冲他声嘶力竭吼道,“我求你了啊!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还要那么冷酷!你为什么不救救我!你为什么不能拉我起来,说你会为我作主!”她哭喊着,涨得脸都红了。他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能保护她,那个时候……她有多么喜欢他,她暗恋爱慕了他多久呀。 “蒙蒙,”祝融抱住她,将她紧紧扣在自己怀中,大声道,“因为我喜欢你!我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你了!”祝融闭目,这也是他极不愿意回首的往事,“那个时候,我真的喜欢你,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意识到。我只知道叶如瑶平日里娇纵,爱欺负人,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做得那么过分……” 那个时候,她摔倒在他面前,他下意识的就想要伸手将她扶起来,可是他从未触碰过别人,在众目睽睽之外,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他离开了,顺着她来的那一条血路寻到了那个房间,那个小厮当场就招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怒,他气得当场狠斥了叶如瑶一顿,叶如瑶一下子就被他吓哭了,他怒火中烧,直接甩袖走人。那个时候,他对叶如瑶的厌恶突然就到了极致,他以前总觉得自己能够包容她,他虽然不喜欢她,可也从未反感过她,那一次,他忽然就无端端地厌恶起她来,那厌恶像是一萌芽就如野草般疯长不可收拾。那个时候,他甚至巴不得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重生后他才知道,原来他先前之所以能容忍她的一切,只因为她未曾触及过他的底线,而叶如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了他的底线。 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直接同叶如瑶开出了那个条件——此生,我只能答应你最后一个条件。我收回十岁那年——说我要保护你的话。从此以后,我们恩情两清。 她最后选择成为了皇贵妃。或许说,当时的她没得选择了吧。 第125节 后来那个小厮,他派青时将他处理了,青时建议打断腿,可是他却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死,生不如死地死。” 青时有疑惑,却没有多问。那个时候的他也想不明白,他当时为何会那般愤怒,那个小厮说他只是抱了她一下。 可是……抱了一下……他当时听了只觉得心中暴怒无比,只恨不得当场一掌就将那小厮给打死,却是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也就是这件事之后,他开始派人去调查国公府的内宅。当得知了叶如瑶对她做过的坏事后,他整整一夜都没合眼,他觉得心里好难受,好心疼,又气愤,她怎么能任她这么欺负她!可是这始作俑者,却是他自己啊。他烧心得一整晚都睡不着。第二天中午,他趴在案上不小心睡着了,他做了个梦,他梦到他将她接到了府上来,她初时诚惶诚恐,可是在梦的最后,他看见她小心翼翼地冲他笑了笑,就像那一年雪中,那个可爱的小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一脸诚恳):蒙蒙你怕我吗? 蒙蒙:哈?!给我跪下唱《征服》! 大猫:我是容王爷! 蒙蒙(一脸懵逼):啊哈? 大猫:娘子! 蒙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唱:就这样被你征服…… ☆、搓衣板 祝融抱住她, 将前世种种一一道来, 这是他积压在了心底两辈子的痛苦与思念, 他终于可以当着她的面吐露倾诉,而不是继续沉重地压在自己的心上。 已是夜深人静时分, 叶如蒙缩着身子朝里侧卧着, 无声的眼泪已经打湿了半个枕头。她哭得双眼红肿疼痛, 都快睁不开了。 祝融安静地平躺在她身边, 双目通红,眼睛直直地盯着头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下半夜,叶如蒙忍不住困睡着了,他觉察到了她渐渐平静的呼吸, 终于侧过了身子, 将身体弯曲成她身子轮廓的模样,就像是从后面抱住了她。他不敢触碰她了。他终于向她坦白了,他希望他没有做错, 他可以隐瞒她一辈子,可是他不想,他希望她知道。 天微光的时候,叶如蒙翻了个身,依偎到了他怀里。她是眷恋他的,睡梦中的她毫无遮掩,往他怀里钻,还吸了吸鼻子,嗅了嗅他的身上的味道。 祝融呼吸重了一分,小心翼翼地环住她,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这是他想闻一辈子的味道。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很清浅,闻起来温馨而舒服。抱住她后,他整颗空荡荡的心都像是被温柔地填满了,他吻着她的长发,终于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天大亮的时候,叶如蒙动了一下,极眷恋地环住他的腰身,在他胸口蹭了蹭,抱紧了他。唔……容今天不用上朝呢。 忽然,叶如蒙瞪大了眼,瞬间睡意全无。昨晚发生的事……是真的还是她做噩梦了?叶如蒙忽然松开了他,她对上他的眼,见他一双眼中满是红血丝。 叶如蒙心一疼,这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她有些难以接受,一把推开了他,猛地转过了身子,谁知道一转过身头便“呯”的一声撞到了墙上。 “啊!”叶如蒙捂住了额头,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蒙蒙!”祝融连忙将她身子扳了过来,手掌按住她的额头,心疼地揉了揉。 叶如蒙吃疼,用力推开了他,“不用你管!”现在磕一下碰一下他就心疼了?前世的时候呢? “蒙蒙,我看看!”祝融腿一抬将她压在了身下,强行按住她,只见她额头通红一片,他连忙吹了吹,用手掌给她轻轻地揉着。 叶如蒙吸了吸鼻子,哭得一脸委屈,要不是因为他,她怎么会撞到墙? 祝融一边揉,一边认真道:“蒙蒙,你可以生我的气,可以打我骂我,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伤害自己分毫。”祝融顿了顿,抿唇看着她,“除了和离,除了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前世的错,我会用今生一生来弥补你。所有欺负过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七叔、七婶、叶如瑶,还有叶如蓉,还有谁你告诉我,我都会为你报仇。” 叶如蒙抓起袖子擦眼泪,哭道:“有用吗?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为什么前世的错要今生弥补?前世我爹娘死了,桂嬷嬷也死了,我被三姐姐和蓉蓉欺负,那个时候你在哪儿?”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啊! “是我的错。可是,今生你爹娘没死,他们都活得好好的,今生今世,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动你一根手指头,我保证。” 叶如蒙流泪不语。 “蒙蒙,”祝融捧着她的脸,认真看着她,“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吗?如果我真的是另一个人,我一定会吃醋。因为我总觉得……其实你还喜欢容王爷。” 叶如蒙被他说得一怔。 “你喜欢我对吗?你喜欢容王爷就像我喜欢你一样。”祝融扣住她的脸,逼她与他直视,“那一年,我为什么会救你,你想过吗?当时我看到你被那几个小混混欺负,我本可以叫青时他们出手,可是我却忍不住自己出手了。救了你之后,我甚至不敢看你,一下子跑得飞快。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为什么还不能意识到你与别人不一样呢?我真笨。你知道吗?在你喜欢我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祝融懊恼,红了眼眶,为什么他要那么迟钝,直到一切无法挽回后才发现自己的心意。想到前世种种,他便有如遭受一次次的凌迟。 “那你后来还不要我的香包,害我被别人笑了好久……”叶如蒙啜泣道。 “对不起,我那个时候……”祝融懊悔,“是我爱面子,我看到走廊两边都躲着好多人,我……是我的错。”他错得离谱。 “那你就害我丢人!”叶如蒙哭得双眼涩疼,都睁不开眼了。 “我错了。”祝融只说了这三个字,便沉默不语了。他不是个善于言谈的人,该说的他都说了,所有的错他也认,可是她……要如何才能原谅他?他害怕失去她。那个时候的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从来没有多看过哪个人一样,除了她。 叶如蒙唇翕动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要怪他吗?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性子冷清,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可是!这就是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吗?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就凭他主动出手救了她一次?可当时那种情况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出手救她啊。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她用沾了血的手抓了他的衣服,他没有一脚踢开她,原来就已经是他的喜欢了啊。他跑去为她作主了,派人杀了那个欺负她的人,可他还是没有告诉她,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示,连一个笑容,一个字,一个温柔的眼神都没有给过她,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的喜欢? 可是,她又心软了,他的性格便是如此,前世她不正也因为他沉默寡言,和一般轻挑的公子哥不一样,她才会喜欢上他的吗? 今生他已经为她做出了那么大的改变,变得…像个流氓,又臭不要脸。可她还是喜欢上了他,深深地爱恋着他,无法自拨。可是,她哪能那么快原谅他!就算前世的事原谅了他,可今生呢?今生他居然还能欺骗了自己那么久! 叶如蒙忽地一愣,抓着他问道:“那、我之前看见的容王爷呢?还有、还有银仪……” 祝融垂眸,心虚低声道来。 “你、你这个大骗子!”叶如蒙狠狠捶他,这个臭不要脸的,此时此刻居然还敢压在自己的身上。 祝融抓住她的手,“是我的错,我认错。可是……我真的别无选择,我怕你不会爱我了,不会喜欢我了,我害怕。”他眼底的痛直达她的心里。 她不敢看他的眼,怕被他眼里的柔情所蛊惑,只拼命捶打着他,“大骗子!我讨厌你!” “嗯。”祝融紧紧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他爱她,爱到想将她吃进腹中。他席卷了她的舌,吻得深入,掠夺她的呼吸,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吻得愈加疯狂,他怕她回过神来,就会提出离开。 叶如蒙哭得厉害,她气他的欺骗,可更气自己的没骨气。她恨他吗?她不知道,可是她却知道,她深深地爱着他,不管他是容还是容王爷,她爱他。她无法抗拒他的触碰,他的亲吻。她狠狠地抱住了他,咬住他亲吻她的唇,双手用力捶打着他的背,似要将前生今世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般。 祝融吻她,用尽全力,吻得二人口唇生疼麻木,也不肯停歇一分。她咬破了他的唇,祝融却吻得更用力了,像是觉察不到疼痛似的。他吻得落泪而不自知,二人的泪混合在了一起。这一刻,他宁愿和她就像那两个泥人,打碎后用水调和成泥,重新给塑成了一个,是一个,这样他们就再也不分不开彼此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深沉而冗长的一吻结束后,二人已是气喘吁吁。 祝融起身,利落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叶如蒙还在喘着气,一下子又羞又恼,“你干什么!”这人怎么这样!一言不合就、就…… “和你请罪。”祝融正色道,一下子趴到了床边,从床底抽出了一个硬木搓衣板,看得叶如蒙一脸呆滞。 等她回过神来,祝融早就拿着搓衣板跑了出去了。 叶如蒙心急如焚,他不会……不会真的跑出去跪搓衣板吧?这是二人之前的玩笑话,有一次他问她,若是惹她生气了怎么办?她当时玩笑说那你就去跪搓衣板,跪到我原谅你为止。 叶如蒙连忙跑下床,却见他已经赤着上身跪在正房的大门口前了,抬头挺胸地跪在搓衣板上! 叶如蒙只觉得脸都丢尽了,他丢脸,她身为他的夫人不也同着一起丢脸吗?这要是传了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了,他不要脸她可是要的! 叶如蒙想出去,可突然意识到身上只穿着中衣,连忙回内室取了一件外袍套上,可刚一穿上又忽地转念一想,难不成这家伙是在施展苦肉计? 叶如蒙咬唇,不动作了。冷静想想,这院子只有紫衣青时他们才进得来,他们谁敢将这事传出去呀?他一个当主子的,不介意在紫衣他们面前丢脸,那她还介意什么?反正……她就装作不知道! 叶如蒙咬牙,干脆利落地给自己梳洗了一下,直接换了一套衣裳,爬下暗道回娘家去了。她眼不见,心不疼,让他跪去! 作者有话要说: 青时:真是丧(干)心(得)病(漂)狂(亮)! ☆、条件(上) 叶如蒙从暗道里爬了出来, 整个忍冬院都静悄悄的, 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她摸了摸肚子, 觉得肚子饿得慌,连忙跑去厨房找吃的, 可是厨房里除了几罐腌菜, 没什么可吃的了。 她叹了口气, 饿着肚子跑回了屋子。坐在窗台上, 她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满脑子都是前生今世乱七八糟的恩怨情仇。 其实现在想想,她爹当时应该就知道了容王爷的身份了吧?所以在那之前才会那般反对他们二人的婚事。她很不懂事,难怪会将她爹气成那样。想到这,叶如蒙是又气又恼, 决意狠下心来, 让他跪去,她自个儿则干脆盖上被子蒙头大睡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一觉醒来, 见窗外都快黄昏了。 叶如蒙连忙爬了起来,他不会一直跪到现在吧?她一跑出去,便见外面的圆桌上放着一堆用温碗温着的饭菜,叶如蒙有些惊讶,走过去将碗盖打了开来,见全都是吃的,四菜一汤,有东坡肉、手撕蒜油鸡、焖南瓜、油泼菜心,还有一大碗翡翠白玉汤。 叶如蒙看得肚子咕咕直叫,连忙收回了目光,忍住食欲将房门打了开来。 一打开门,便见紫衣和蓝衣二人守在门口。 叶如蒙见了她们也有些来气,二话不说就把门给关上了,紫衣和蓝衣二人面面相觑。 哼!还记得让人给她送饭菜,那他应该……也没事吧?她才不管他,她肚子可饿了。 叶如蒙干脆坐了下来,拿汤勺喝了两口汤后捧起了热乎乎的米饭,这米饭香喷喷的,用的是珍珠小米,粒粒分明,入口后弹而不粘,不送菜斋吃她都能吃一大碗。吃了几口白米饭后,叶如蒙目光才落在四碟菜上,她夹起了一块烧得通红晶莹的东坡肉,这东坡肉色香味俱全,入口后猪皮胶糯弹牙,肥肉香而不腻,瘦肉香醇美味。真是太好吃了! 叶如蒙吃得直舔舌头,她从来没吃过这些好吃的东坡肉,她连续吃了四大块,送了大半碗米饭。 饱食完这一顿后,她原本以为她会开开心心的,可是吃完后心情却很是落寞,她开心不起来。他不会还跪着吧?他都让人给她送饭过来了,应该也起了吧?可是……以他固执认真的性子,说不定还跪着呢? 叶如蒙起身,在屋子里胡乱转了好几圈,都定不下心来,满脑子都是他,她真没出息,她想他了。 夜幕降临,她点亮了烛火。 百般聊赖之下,她干脆在书案前坐下练起字来,可是一提笔,又是一阵心乱如麻,好不容易写出了个字,还是个“容”字。 叶如蒙气得将笔搁下,纸全给揉烂了,就这么一个人坐在书案前生着闷气,可她心中又在想,若是他在,她还可以打他泄泄气;若是他在,他一定会哄她笑的。 她根本就离不开他,叶如蒙想到这,只觉得悲从中来,忍不住痛哭了一场。 她正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她连忙拿帕子擦了擦脸。 “王妃,是我。”门外,传来青时略有焦虑的声音。 叶如蒙一怔,“你来干什么?” “王妃,您能不能去看看王爷?” 叶如蒙听了他这话,心中一沉,连忙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可是走到门边了又停住,“他怎么了?” “王爷今日不吃不喝在搓衣板上跪了一天了,膝盖都被磨得流血了,再这样下去属下怕他会伤了筋骨,以后走路可能会……”青时说到这里,没有再往下说了。 叶如蒙闻言一慌,跪个搓衣板怎么会这么严重?她下意识地就往暗道口跑去,下了暗道,在暗道里狂奔如飞。 容王府。 祝融垂着眼眸,抿唇跪在搓衣板上,一天一夜的不吃不喝,他的唇色已经开始变白,因着膝盖处越来越重的疼痛,额上已经冒出不少冷汗,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全身上下僵硬得像块木头一样。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眸光一亮,抬起眼来,似看到了希望。 果然,下一刻她便推门而出,朝他飞奔而来。 祝融的嘴慢慢地咧开,笑了,有些傻傻地看着她,她回来了。 他雪白的中裤膝处已经被鲜血染红,叶如蒙一看便心疼得眼泪夺眶而出,她恨不得打他一个耳光,让他清醒清醒,可是那手掌落到他脸上,却是轻轻的,轻得像抚摸。 她气极,斥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有让你跪吗?你快给我起来!”她想将他拉起来,可是他身子沉重,她根本就拉不动,“你快给我起来!”她急得声音都变了。 “蒙蒙,”她的拉拽使得他膝盖的伤口在搓衣板上磨了又磨,虽然吃痛,可他还是执意不肯起,“你别离开我好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第126节 叶如蒙哭道:“不离开,你快起来。”看他这副模样她心都要碎了,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那你原谅我?”祝融小心翼翼问道。 “原谅你就是了!你快起来!” 祝融欢喜地笑了,可又疼得龇牙咧嘴的,“你别碰,我自己起来。” 叶如蒙连忙松开他。 祝融放斜了身子,双掌撑在地上,反转了一下身子,身子各个关节“咯吱”作响,他坐在了地上,松了一口气,可是好疼,全身像散架了一样。 叶如蒙见了他这模样,心疼得不得了,哭着警告他,“你下去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祝融笑,一把将她拉了下来,她一下子摔倒坐在他大腿上,虽然牵扯到了他膝盖上的伤口,可他面上仍是挂着笑,只有眉间难以自制地皱了一下。 叶如蒙吓了一大跳,欲爬起来。 “蒙蒙,别动,疼。”祝融抱住她。 “你现在知道疼了?”叶如蒙连忙抹了把眼泪。 “亲一下就不疼了。”祝融说着,凑上来吻住她的唇。他现在受的苦痛,比起她前世的算得了什么。 “唉呀!”刚跃到屋顶的青时连忙遮住眼睛。 叶如蒙却听到了,连忙推开了他,冲屋顶喊道:“青时!” 刚背过身的青时又折了回来,立在屋顶上,“王妃。” “你快来帮他看一下呀。”叶如蒙急道,这人怎么还不下来。 “来咧。”青时携着准备已久的药箱轻飘飘落了地,祝融瞪了他一眼,他有些心虚移开了眼,他刚刚可是坏了爷的好事啊,他多怕爷在他和银仪的婚事上给他穿小鞋。 *** 贵妃榻上,青时专心地帮祝融处理着伤口,那搓衣板是新的,沟槽制得有些锋利,主子又是跪得直挺挺的,全身重量都压在两处膝盖上,膝盖都给割出了两道口子,时间一久,搓衣板都嵌进肉里去了。 青时用酒精消的毒,那酒精淋洒上去的时候,祝融都倒吸了一口气,连连呼着气。 叶如蒙心疼得都别过脸去不敢看了,血肉模糊啊!她真的没这么气过,她现在比她发现他欺骗她时还要生气,青时一出去,叶如蒙整个脸都黑了。 祝融看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是什么情况?蒙蒙这是在生气还是什么? 叶如蒙冲上去将门关上后,过来后就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狠狠警告道:“容王爷我告诉你,以后你若是再这样子……”叶如蒙顿了顿,想不出个威胁的话语来,最后一咬牙,拨下发上的簪子就欲往自己脖间比划。 祝融心惊,忙出手迅速夺了过去,斥道:“蒙蒙你做什么!”他惊恐万分,一下子控制不住声音,第一次这么大声地朝她说话。 叶如蒙瞪着眼看他,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却是一脸委屈地放声大哭,“你凶我!” 祝融一愣,连忙将簪子丢远了,放低了声音,一脸无奈,“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丢我的簪子!”叶如蒙哭得更厉害了,可是哭得太夸张,像是有三分假哭。 祝融头疼,一把抱住她,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柔声斥道:“你做什么?” 叶如蒙这才止了哭,霸道道:“你以后要是再敢这样伤害自己,我就让自己和你一样!”她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她气他的所作所为,可是……她却拿他没办法! “不会了。”祝融连忙抱住她,放软了语气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就好像……以后再也不会欺骗你一样。蒙蒙……”祝融抓起她的手认真道,“你原谅我好吗?给我时间,不要离开我。” 叶如蒙有些别扭,就这样原谅他那也太容易了点,她面子还有些下不来,憋了半日她才凶巴巴道:“那你以后、要听我的话。” “听,什么话都听。”祝融连忙点头。 “不许欺负我!” “只有你欺负我的份。我保证,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那、那你不许欺负我的人,我爹娘、我弟弟们、还有滚滚,都不许欺负他们!” “不敢,只有他们欺负我的份。”祝融乖得像个孙子。 “我爹娘哪里敢欺负你?”叶如蒙气得脸鼓鼓的,“滚滚这么听你的话,它欺负你还能咬你不成?我弟弟们还没长牙呢!” “那以后就只有你欺负我,咬我。” “我就咬!”叶如蒙说着张口便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大口,可是一咬却觉得口中咸咸的,连忙“呸”了出来,“怎么那么咸!” “额……”祝融低头,小声道:“出汗了。”他疼得满身大汗。 叶如蒙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嫌弃,“你今天还没沐浴对不对?” 祝融低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不敢看她,“我现在就去洗。” “还没吃饭喝水对不对!”她看他唇色就觉得很不对劲了,像个病人一样。 “现在就吃。”他乖巧道。 “以后你要是不按时吃饭、沐浴、睡觉,我真的要生气的。” “嗯。”祝融弯弯唇一笑,幸福地点了点头。 叶如蒙眼里也有了笑意,却硬是敛起笑来,双手抱胸扭过身子道:“想要我原谅你,可没那么简单。” 祝融的笑僵在了脸上,小心翼翼讨好问道:“蒙蒙……你不是说……原谅我了吗?” “我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吗?”叶如蒙凶巴巴瞪着他。 “可以!”祝融连忙点头。 叶如蒙撇了撇嘴,鄙视了他一眼,快步走了出去,吩咐青时给他送饭。吩咐好后,叶如蒙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双手插腰立在榻边,“我先提一个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拍胸口):怕怕。 ☆、条件(下) “嗯, 请说。” “三个月内, 不许……”叶如蒙说着, 嘴往床上的方向努了努。 祝融心一沉,瞪大了眼, 摇了摇头装作不知道, 一定是他误会了她的意思。 “不许……”叶如蒙咬了咬唇, 凑近他小声道, “不许上我的床羞羞,这张床是我的,以后你就睡书房!” 祝融低头,犹豫了片刻,一脸沉痛地点头答应了。 “还有, 这三个月内,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碰我、不许亲我、不许抱我!”叶如蒙一下连提三个要求。 祝融闭目,一会儿后又答应了, 小声问道:“那三个月后呢?” 叶如蒙一惊,突然想到三个月后她还不得给他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呀,连忙道:“三个月后,看情况再说!不能动手动脚的啊!” 祝融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叩叩。”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快?”叶如蒙愣了愣神,忙前去开门。 青时笑眯眯的端着托盘立在门口,这副模样像足了酒楼里油嘴滑舌的青年掌柜。 叶如蒙撇了撇嘴,直接回去搬了个楠木小几放在贵妃榻上。青时将托盘放下,一脸眼瞎地走了出去,他什么都没看见,他只能帮主子到这里了。 “还不吃?”叶如蒙不满道。 “哦。”祝融不敢表现出闷闷不乐,将碗盖掀了开来,青时准备的是一碗花生排骨山药粥,还有几小碟东坡肉、手撕鸡肉、小白菜。 叶如蒙瞄了一眼,哼!这菜怎么和自己下午吃的那么像? 祝融乖乖的,喝了小半碗粥后,夹起了一块东坡肉,叶如蒙眼珠子跟了过去,见他看她,连忙收回了眼,又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这东坡肉可好吃了! 祝融见状,连忙道:“蒙蒙,我吃不完,要不你帮我吃一块?” “我才不要!” “我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祝融正经道。 叶如蒙眼珠子转了转,有些不情不愿地移了脚步过去,坐在他腿旁,“啊”了一声。 祝融笑,忙挑了一块肥瘦相宜的送入她口中。这一刻,他的心暖暖的,其实他最想看的,便是她可以心满意足地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叶如蒙咽下东坡肉后舔了舔唇,努了努嘴,“给我喝一口粥。”吃完这甜咸的东坡肉,当然要送点清淡的主食。 祝融还是笑,舀了一勺粥给她。 叶如蒙吃完拿手帕擦了擦嘴巴,也不搭理他,跑到书案上随手抓了本书看了起来。 祝融一边吃,一边仔细听着她看书的声音。她时不时翻一下页,可是翻页的时间却忽长忽短,有时还连翻几页,显然没有用心看。祝融悄悄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书还是拿反的。真好,他心中欢喜,因为她心中有他。 直到听到祝融放下碗筷的声音,叶如蒙才装模作样地放下了书本,抬头看他。 “蒙蒙,我要沐浴了。”祝融乖声道。 “自己去!”叶如蒙板着脸。 “我腿疼。” “青时!”叶如蒙朝外面喊了一声。 外面,无声无息。 没一会儿后,门被人打开,推进来一张轮椅,门又缓缓合上。 叶如蒙忙上前去将房门打开,可门前已经空无一人了,连个丫环影子都没了。叶如蒙无耐,只能将轮椅推到贵妃榻旁,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想她服侍他?哼!门都没有! “蒙蒙,我腿疼。”被她瞪了许久,祝融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 “那你手没事吧?”叶如蒙歪着脑袋看他,他可是臂力了得的。 祝融默了默,双手撑着起身,艰难地挪到了轮椅上,他疼得龇牙咧嘴的,毫不遮掩,叶如蒙冷着脸看着,不为所动。哼!她一定不能心软。 “蒙蒙,我洗不了,要不……你帮我洗?”祝融小心翼翼问道,虽然知道提出这个要求是痴人说梦,可到底还是得厚着脸皮尝试一下,说不定蒙蒙就心软了呢。 “叫青时帮你洗!”叶如蒙气得脸鼓鼓的,想她帮他洗澡?那还不羞死人了? 祝融面色有些难堪,低头小声道:“除了你,没人见过我的身子。”他说这话时,还故作害羞了一下。 “胡说!”叶如蒙被他说得红了脸,她、她可没仔细看过他的身子呢,她哪里敢看啊?每次她都会移开眼,就有一次……不小心瞄了一眼,还没看清呢。想到要帮他洗澡,叶如蒙一下子脸红得都发烫了,甩手就走往暗道口走。他这般调戏自己,还没问她乐不乐意呢。 “蒙蒙,你别走!我现在就去洗!”祝融连忙喊道,二话不说推动了轮椅就往净室里挪去。 叶如蒙见他进了净室,这才有些消气,去了隔壁耳旁盥洗,盥洗回来后,径直爬上床睡觉了,而祝融一个人,直在净室里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推着轮椅回来。 第127节 回来后,见叶如蒙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他本欲自觉去睡书房,可一见门口那个高高的门槛,心怀侥幸,悄声爬回贵妃榻上睡了。只要蒙蒙不说,他就要厚着脸皮和她共处一室。 叶如蒙并无睡着,听着他悄然的声音,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睡自己的。 祝融低低叹了口气,闭眼睡了,他这会儿已是困得不行的了。 叶如蒙直到下半夜才睡着,可刚睡着不久,就听得祝融在唤她。 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以为他会在她身边,可是手一摸,床边是空凉的,她的心好像一下子也摸了个空,她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睡在外面唤她,可是声音却不甚清醒,像在梦呓。 叶如蒙仔细一听,听得他一直在唤自己的名字,唤得有些急躁,像是在做恶梦。 不知为何,他那声音凄凉中还带着可怕的绝望,叶如蒙听得揪心,忍不住坐了起来,跑出去一看,见他薄毯已经掉在了地上,那声音又叫唤得愈加可怜起来了。叶如蒙一时心软,想走过去安抚一顿,可才刚踏出几步,还没出拔步床呢又转念一想,难不成这家伙又在骗自己博可怜?一想到这,她便来气了,重着步子凶巴巴地走了过去,将毛毯拾了起来往他胸口一丢,怒道:“去书房睡!” 祝融还闭着眼,却被她砸得喘了口气,眉都拧成川字了,还喃喃唤道:“蒙蒙别走……” 叶如蒙定睛一看,见他面色潮红,显然脸色有些不对劲,她连忙伸手探了一下他额头,“呀!”她惊得收回了手,怎么这么烫?她摸了摸他的脸,可是他整个头脸、脖子、还有身子都是烫的。 叶如蒙连忙呼唤青时,连唤了几声,门外皆没声响,叶如蒙心急了,正想跑出去,祝融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蒙蒙别走……”他半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入眼,神智似有些不清醒了。 “你发烧了,我去叫青时过来。”叶如蒙心疼地捧着他的脸,怎么烧成这样啊,整个身子都像火炉子似的。 “蒙蒙,我错了……你别走好不好?”祝融哀求道。 “好好好,”叶如蒙急言应下,安抚道,“你乖乖的,我去找青时来!” “娘,你别死,融儿会乖的……”祝融又突然紧闭着眼,一脸惶恐无助。 叶如蒙听得一怔,她低下头来认真地看着他,她从未见过他这般脆弱的样子。在她心目中,他可以是那个冷漠的、不可一世的容王爷,也可以是那个无赖的、所向披靡的容,可是他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模样。这副模样,像极了一个被人抛弃了的、无家可归的小孩子。 祝融忽地松开了她,紧紧抱着自己身前的那团软毯,身子缩成一团。 叶如蒙心一软,连忙轻轻地抱住了他,柔声哄道:“蒙蒙不走,蒙蒙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永远不离开。” 祝融拧了拧眉,窝在她怀中,撅起嘴似有些委屈地嘟喃了一句,“娘,爹要杀我。” “什么?”叶如蒙听得心中一惊,忙低头看他,却见他眼皮渐渐合上,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似已经睡着了。 叶如蒙一慌,连忙朝外尖声喊道:“青时!你快来啊!” 片刻后,青时才赶了过来,进来后一探祝融额头,皱了皱眉,一把脉,神色也有些严谨了,连忙动手为他施起针来。 “青时,他、他严重吗?”叶如蒙这会儿有些懊悔起来了,她不应该赶他睡外面的,他今天赤着身子在外面跪了一天,这种天气乍暖还寒的,只怕是给冷到了。而且刚刚他一个人很不方便,在净室里沐浴了那么久,想来也给冻坏了。 青时正想让叶如蒙不用担心,毕竟爷的身子骨一直都是很结实的,可话一到嘴边,拐了弯又吞回肚子里去了,青时一脸担忧道:“这个……真不好说,看能不能挨过今晚了。” “什么?”叶如蒙听了身子一个踉跄。 青时轻咳了一下,他好像说得太过了,连忙纠正道:“这个……如果烧久了,恐怕会烧坏脑子,醒来后不大记得事,烧得厉害啊。”青时说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这个情况也是属实,爷从小身子便很健实,少有生病的时候,还是第一次高烧成这样。 叶如蒙听得脸都皱了,青时命人送了一盆白酒过来,嘱咐道:“王妃,您替爷擦擦身子,颈部、腋下和手心足心可以多擦,擦的时候记得避开伤口,免得刺激到,下身直接擦足部即可。另外,记得多喂些水。” “好好。”叶如蒙连忙应承了。 “今晚就劳烦王妃多费下心,我去给爷熬药了。”青时见差不多了,便起身退了出去。 青时一退出去,叶如蒙连忙除了祝融的衣裳,用帕子沾了酒给他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 祝融昏迷着,时不时呢喃几句,除了她的名字,唤得最多的便是他娘亲了。 叶如蒙抿唇,她真没想到,原来他也是个这么粘娘亲的孩子啊。其实在她嫁过来的第二日,他便带着她去拜祭了他的爹娘了,可是当时她并不知他的用意,只以为他的认真都是做给旁人看的,自己虽怀有敬意,却没有将他的爹娘当成自己的爹娘一样来看待。现在想来,她还真是不孝。他爹娘若有在天之灵,只怕也不肯认她这个儿媳吧。 而且当时……他应该也很难受吧,可是这事怪谁?不都怪他吗?偏要这样欺瞒自己。叶如蒙忍不住扪心自问,如果能重来,他还会选择这样欺骗她吗?如果他不欺骗她,而是以容王爷的真实身份来追求她,那她还会喜欢上他吗? 她不知道了。她很有可能……很有可能会变得极其厌恶他,他们二人或许走不到相恋成婚的这一步。叶如蒙一想到这,忽然心生惶恐。 他会逼迫她吗?以他的性子或许会强娶她吧?然后她就会恨他一辈子,嫁给他后,她会一辈子郁郁寡欢,他也会不幸福,叶如蒙一想到这便觉得后怕得紧。此时此刻,她居然有些庆幸,她爱上他了。 叶如蒙认真地看着他,现在的他安静得像个孩子,一脸温驯,毫无防备。其实他睡着的时候模样还是挺乖巧的,而且还好看得不像话。叶如蒙低头,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他有些泛白的嘴唇,嗯,她想他了。祝融的唇角微微抿了一下,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似还有些不安。 叶如蒙垂眸,她为什么还不原谅他呢?她是对自己没信心,害怕他将来会抛弃她吗?她是害怕他会变心吗?其实她一直都懂他的心的呀。一路走来,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与他继续闹腾下去,折磨的不仅是他,同时也折磨着自己,眼前明明就有幸福,她为什么还要一个劲儿地将幸福往外推呢?就为了所谓的……“报仇”?可是她痛苦,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她的仇人不是他,她只有在真正的仇人面前快乐幸福,才能让仇人痛苦。 他是个坏蛋没错,叶如蒙想到这轻轻捏着他的脸颊,寻思着换一种能让自己舒服又能让他……痛但不痛苦的方式去惩罚他。唔……至于是什么呢?这个得容她想想了。现在她就先大方地不计前仇地照顾下他吧,要与他和好了,这样才能挽着他的手,幸福给别人看。让所有关爱她的人安心,让所有嫉恨她的人……更加痛苦地嫉恨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 叶如蒙小心地照顾了他一个多时辰, 天微光的时候, 青时才端着热乎乎的药来了。他替祝融把了把脉, 面容严谨道:“如果天亮能退烧就好,可若是退不了……”青时拧了拧眉, 摇了摇头。 叶如蒙心一紧, “会怎样?” “到时您通知我, 我入宫请御医。”青时一脸严肃, 没有了往日的圆滑。 “那要不你现在就去请?”叶如蒙急切道。 青时摇了摇头,“御医又岂是能随便请的?再说了,王爷受伤生病的消息,不能传出去。” 叶如蒙皱眉,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他们总是有他们的原因的。 青时走后, 叶如蒙又嘱咐了紫衣蓝衣,让她们天亮前唤她,她怕她不小心睡着了。 吩咐完紫衣她们, 叶如蒙对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犯愁了,她嗅了嗅,这汤药味重猩苦,只怕不像白水般好喂。先前他口渴,白水还肯主动吮几口,可若换了这苦药,还不知灌不灌得下去了。 叶如蒙试着喂了半勺,果然,祝融下意识地抿着唇不肯吞食,浓黑的药汁顺着他的唇角泌了不少出来,叶如蒙连忙抓起帕子给他擦拭,犹豫了一下,她自己试着含了一口,渡到他口中。 祝融吃苦,下意识地想要吐出来,她连忙按住了他,捧着他的脸强行渡入他口中。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有强吻他的时候,而且这个家伙,居然会怕吃苦?叶如蒙心中嘀咕着,终是将这一碗药给他喂完了,自己也苦得脸都皱了。 喂完后,她给他将被子仔细盖好了,又使劲地将他往里推了推,挪出了一个足够她侧躺的位置,这才躺下抱着他一根胳膊睡了。 唔……他身上的酒味有些刺鼻,算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叶如蒙想了半日,换成了母不嫌狗臭。 她一直没睡着,只是睁着眼抱着他,好不容易终于盼到了天大亮,她一直探他的额头,探到自己的手都麻木了,已然辩不出他是否还高烧着。 她连忙唤了紫衣进来,想让紫衣探探他退烧了没有,紫衣十分为难,“王妃,紫衣不敢。”主子一向不喜触碰他人,若是让主子醒来知道了,只怕以后会厌恶她。这么一想,紫衣建议道,“王妃,要不你用嘴唇亲一下主子的额头试一下温度?人的嘴唇对温热的感知会比手的更加敏感。” 叶如蒙闻言连忙照做,确实,她小时候发烧了的时候,桂嬷嬷都会亲她额头的。叶如蒙连亲了好几下,细细感受着,她觉得他还烧着,只是没之前烧得那么厉害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吩咐紫衣道:“你去将青时唤过来吧。” 青时立刻就赶来了,来了后说是退烧了,只是还得休养几日,叶如蒙总算舒缓了一大口气,见他还没醒来,便先在一旁的罗汉榻上补了个眠。 待她一觉醒来后,已经将近午时了,她连忙看向了一旁贵妃榻上的祝融。 祝融也是刚醒来不久,一直呆呆地望着她,见她看了过来,忙低下头来不说话。 “你醒了?”叶如蒙穿了鞋子走了过来。 “嗯。”祝融情绪有些低落,精神看起来极差。 “用膳了吗?”叶如蒙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萎靡的模样,人也凶不起来了。 祝融摇头,闷闷不乐。 “怎么不吃?” 祝融这才抬起头来,有些希望地看着她,“等你啊。” 叶如蒙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了他一眼,这个傻瓜,怎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这都快中午了,肚子饿了不会先吃吗?她连忙吩咐紫衣她们上饭,自己先去盥洗了。 待她盥洗回来后,见他面前小几上的饭菜仍没有动过的痕迹,她又有些不满。 祝融见她不高兴,连忙有些讨好地冲她笑了笑,“一起吃,蒙蒙。”他的笑,显然有些不自在。 他说完见叶如蒙仍然黑着脸,又冲她笑了笑,可是这一次笑,却是挤出来的一种有些尴尬的笑。 叶如蒙见了他这笑,心突然没来由地一疼,他这是怎么了?似乎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就像是……卑微到了极致。 叶如蒙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庵堂里遇到的一个小姑娘,她叫小绵,小绵是个孤儿,被几户人家轮流收养过,又被他们抛弃了,最后辗转流落到了庵堂。 庵堂里有个性子不好的姑子会偷偷地打她,可她每次见了那个姑子,还是会冲她讨好地笑,那种笑,就是他现在这种硬挤出来的很尴尬的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绵很害怕那个姑子,可小绵还是硬逼着自己朝那个姑子笑了。因为她清楚,如果她在这里还是得不到大家的喜欢,她就有可能会再次被人赶走,四处流浪,吃不饱穿不暖。 可是这种近乎乞讨的笑,怎么会出现在他不可一世的他的脸上呢? 祝融低下头来,不敢再看她。他害怕,他做了好多个噩梦,一个紧接着一个,几乎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梦见了他爹娘的相继离开,梦见他被人关在黑漆漆的小屋子里,梦见他一个人走在漫无边际的雪地中,怎么都找不到家。他梦见她也离开他了,在他好不容易将她找回来后,她又死了,掉进了水里,好多好多的水,他拼了命地想要去救她,可那水却汹涌着,一次次地将他推了回来,他竭尽全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浪潮淹没。他拼了命地跳了下去,跳了一次又一次,可他却一次又一次次地被冲了回来,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当她终于彻底消失在水面上的时候,他也停止了挣扎,想让那潮水也淹没他,让他沉到水底,到那有她沉睡的地方。可是他就这样醒了,醒来之后是更大的绝望,梦里的绝望就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摆到了现实来。 他醒来后满脸的眼泪,还好她没看见。如果她看见了,那她一定会以为自己很胆小,很懦弱,没有这个能力保护她吧?可是在梦中的那种无力的挫折感,却已经深深地伤害到了他,让他无了坚强的底气。 祝融觉得自己长大后,从未像今时今日这般脆弱过,意识到这,这一瞬间他竟又莫名其妙地伤感了起来,眼底涌起了泪意。可是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在她面前表现出脆弱来,他是要保护她的人啊。 “蒙蒙……我可以抱抱你吗?”他低垂着眼眸,忍不住开口,声音近乎哀求,他说完这话甚至不敢看她。他现在提出这个要求很荒谬吧,她怎么会允许他抱一抱她。 可是……就给他抱一抱吧,让他知道她还在,她还是温热的,她没有离开他,那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这一刻,叶如蒙像是与他心有灵犀似的,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绝望,她心生怜惜,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蓝衣的声音,“王爷,王妃,太子殿下和金仪公主过来了。” 叶如蒙闻言,看了看他,他仍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她有些回过神来,连忙迎了出去。 她走后,祝融连忙抓起袖子,胡乱擦了一下眼睛,差一点,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真是混蛋!自己怎么会突然间就这么多愁善感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他一下子惶恐得厉害,情急之下,他连忙伸手用力按了按自己膝盖上的伤口,包扎好的伤口一下子又溢出了血,他连忙拿被子掩盖好,伤口传来的疼痛一瞬间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一下子泪意全无,额上冒出阵阵冷汗。 祝融重重喘了几口气,觉得好多了,对,这才是他应该有的样子,坚不可摧,流血不流泪。 祝司恪和金仪进来的时候,祝融斜斜躺在贵妃榻上,一如既往地一脸漠然,只是脸上颇有病态,面色是潮红的,唇色却惨白得厉害。 祝司恪见了他这模样,拧了拧眉,看来是真病了,还病得挺严重。 他见了他几上的饭菜,道:“还没用膳?” 祝融点了点头,眼睛却看向了叶如蒙,柔声询问道:“你要不要吃?” 叶如蒙连忙摇头,“不吃,我肚子不饿,没什么胃口。” 祝融见状,便命人先将几上的饭菜撤了下去。 祝司恪在一旁的鼓凳上坐下,“听说你膝盖受伤了?我看看?” “不必了,一点小伤。”祝融淡淡道。 “小伤?”祝司恪说着欲掀开他腿上的薄被,祝融直起身子迅速按住,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祝司恪见状,这才作罢。 金仪有些担心他,问了他一些话,祝融皆是淡淡应过。 叶如蒙看得有些陌生,她都有些忘了,其实这才是他在人前的样子。他在自己面前耍过的那些无赖,博同情,扮委屈,隐忍受伤,似乎只给她一人看,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一分。 而且,现在来看他的太子和金仪,他们也不算外人啊。太子是他堂兄,叶如蒙觉得太子在他心中,应该就和青时一样的重要吧。金仪是他表妹,虽然他面上冷淡,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私心下是挺疼妹妹的。他是一个外冷内热之人,或许他的内心不是特别热情,可是外在却是冷到极致的,如此相较这下,他心中怀有的一点点温情便显得极暖了。而他对她的心……其实想想,他就差剖开自己的心捧在她面前让她看了,为什么她还要视而不见呢?她为什么要让前世的一些错误延续到今世来,让彼此再受到伤害?上天有意让他们二人重生,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弥补前世的遗憾的吗?这一世,他们不应该要幸福吗?只要早一日和好,那么在余生的日子里,他们便可以多一些幸福。 叶如蒙垂眸不语,只觉得自己心中难受得紧。 贵妃榻上的小几换上了几杯热茶,祝司恪喝了半盏茶,看了金仪一眼。金仪会意,对叶如蒙温和一笑,“嫂嫂,我听说你们这里园子里的牡丹花开得比御花园的还漂亮,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 第128节 叶如蒙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她觉得太子似乎是有话和祝融说,便自觉地和金仪退了出去。 叶如蒙带着金仪安安静静地走在花园里,此时正值春日,园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一片,可是二人都无心欣赏。 金仪似有些感慨,“嫂嫂,其实我觉得,表哥对你真的特别特别好。”她说这话时声音轻轻柔柔的,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叶如蒙有些受宠若惊,冲她莞尔一笑,“我知道。”可是,她怎么突然和她提这个呢? “我从小到大,从没见过表哥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金仪顿了顿,“你们两个是吵架了吗?”刚刚的情形,她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表哥与表嫂二人似乎都没了往日的恩爱。而且她来的时候在马车上便听得太子有些怒气,似乎表哥受伤还是因为做错事为了讨好表嫂才故意受的伤? “啊?”叶如蒙听得一愣,这都让她看出来啦?她连忙道,“没有啦,只是……有一点点,我们快好了的。”要她当着她的面睁眼说瞎话,她也说不太来。 金仪微微笑了笑,面容温婉,“我听太子说,嫂嫂小时候救过表哥?” 叶如蒙听她提起这事,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金仪想了想,似回忆起了些往事,脚步也缓慢了下来,“我记得那一年姑母刚去世,表哥跑了出去,被坏人抓走了,后来他自己想办法逃了出来,可是还是受了不少委屈。” 叶如蒙闻言突然停住了脚步,一脸惊讶,“被坏人抓走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她两世为人,连听都没听说过。 金仪无奈一笑,“天子脚下,堂堂容王府的世子被人掳走,这种事是不能外传的。” 叶如蒙闻言,顿了好久才低低开口道:,“我……我还真不知道。”她又忍不住心疼起他来了。 “其实表哥很可怜。”金仪说着垂了垂眼眸,重重叹了一口气,“以前姑丈和姑母十分恩爱,他们都很疼我们姐妹俩,也很疼表哥。可是自从姑母去世后,姑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到后来他甚至都不能看到表哥,因为表哥生得很像姑母。”金仪想到这忍不住皱了皱眉,“后来……姑丈变得好可怕。姑母去世后,表哥一直闷闷不乐,我和银仪便在园子里逗表哥玩,表哥好不容易才笑了一下,姑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突然紧紧地掐住了表哥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表哥挣扎得厉害,一直踢姑丈。当时我和银仪两个人都吓傻了,我们的暗卫想上前去救他,可是他们都打不过姑丈,后来还是墨辰赶到才将表哥给救了下来,可那个时候表哥都被掐断气了,救下来后直翻白眼,我和银仪两个人都吓哭了。姑丈那个时候被暗卫擒住,就像疯了一样,一直说着什么一家三口好好团聚的胡话。表哥被救醒后,姑丈还一直在冲他咆哮,说他没良心,娘亲死了还笑得出来,一直吼着,不准他笑。表哥那个时候就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两只眼睛都红了。”金仪说到这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神色哀伤道,“我觉得真不公平,仅仅是因为表哥笑起来像姑母。后来,我们第二天就回小元了,等到我们再来的时候,表哥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冷冰冰的,不再笑了。” 金仪回想起这往事,忍不住伤感,连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只是……”她感激地看着叶如蒙,“自从表哥认识你之后,我终于见到他笑了,你是唯一一个能让他笑的人。”金仪拉起叶如蒙的手,亲切而诚恳道,“嫂嫂你知道吗?你对表哥来说真的很特别。我知道,可能在旁人眼中表哥是个很孤僻古怪的人,但其实他的人真的很好的,他只是不擅于言辞,可是我觉得他为了嫂嫂已经改变了许多。嫂嫂有注意过吗?表哥看着你的眼神和看旁人的眼神全然不同。他看旁人的时候,眼神总是冷冰冰的,见到我和银仪时,也不过是没那么冷。可是他一见到嫂嫂,那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明亮又柔和,就像是温暖到了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金仪:我是杀手派来的神助攻 ☆、和好 叶如蒙和金仪回到屋里的时候, 祝司恪坐在八仙椅上, 面色有些不悦, 见了叶如蒙,眸色沉了几分。 祝融觉察到他的不满, 微敛眸子瞪了他一眼, 祝司恪有些没好气, 站起身来, “本宫先回去了,你好好休养吧。” “青时,”祝融冷淡吩咐,“送殿下。” “是。”青时立马冒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弯着腰, “殿下请。” 金仪颔首, 与他们告辞。 他们出去后,祝融抿了抿唇,看向了叶如蒙, 有些没底气问道:“蒙蒙,你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喝粥?青时说让你喝点姜沫粥,免得感染了风寒。要不……我、我这几晚先去睡书房,等我好了能不能回来这里?”祝融指了指身下的贵妃榻。 叶如蒙垂眸,想要强忍住眼中的泪意。 “蒙蒙,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祝融见她眼眶发红,挪着腿便想要下塌来,他的腿刚刚青时已经帮他重新包扎过了。 “你别动!”叶如蒙连忙几步上前去,她一眨眼便掉了两串眼泪下来,冲他委屈道,“除了你,还有谁敢欺负我?” “蒙蒙……”祝融低着头,神色哀伤,他会努力的,直到她愿意原谅他的那一天。 就在他落寞感伤的时候,叶如蒙突然扑到了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祝融目瞪口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敢抬手回抱她,“蒙蒙……你怎么了?”她的反常使得他心中慌乱,这仿佛是她决心离开他的前兆。 叶如蒙抱着他,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不住地往下掉,她强忍住,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她真没用,她现在遇到事还老是爱哭,她忍不住眼泪,她坚强不起来。叶如蒙强迫自己停止掉眼泪,停止这没用的、只会让他心疼的眼泪。 她努力了好久好久,眼底的泪意终于渐止,她哽咽道:“容,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这是她第一次萌生出想要保护他的念头。他负责保护她,而她来守护他,守护他那颗从不在人前展示的柔软的心。 祝融受宠若惊,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仍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问道:“蒙蒙,你是说……以后再也不和我分开了?” “嗯。”叶如蒙重重地点头,此生此世,她再也离不开他了。 “那……”祝融想了想,“要不你立个字据?” “干嘛?”叶如蒙松开他,泪眼怒瞪,“你不相信我?” 祝融垂眸不语,被她吼得一脸受伤。这话今天谁说的——我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吗? 叶如蒙见了他这模样,又忍不住有些心疼,连忙擦了擦眼泪,伸出尾指来。 祝融见了,唇角微微露出一抹谨慎的微笑来,伸出了尾指。这样勾住她,就好了吗? 拉勾后,叶如蒙重新抱着他,柔声道:“你刚刚不是说要抱抱吗?现在准许你抱抱了。” 祝融笑,像生怕她反悔似的,连忙抬手紧紧地抱住了她,他闭上眼,深深地嗅着她身上的芳香。他满足了,真好,真想这样抱着她抱一辈子。 好一会儿,叶如蒙才松开手,像只慵懒的小猫般窝在他怀中,仰头看着他,看得目不转睛。他的下巴轮廓很好看,刚毅而优雅,唔……整个脸的轮廓也漂亮,像是上天的恩宠才能勾画出来的完美。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睫毛又长又浓,从她这个角度看来就像是两把浓密的黑扇子似的。 叶如蒙抬手,轻轻摸着他高挺的鼻梁,手指徐徐往下,描绘着他漂亮微抿的唇线,她的指尖滑过他的下巴,在掠过那凸出来的喉结的时候,叶如蒙停了一下,这手感和她的很不一样呢。祝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着,叶如蒙觉得十分好玩,来来回回抚弄着。 祝融被她挠得喉间发痒,轻轻抓住她的手,放至唇边重重亲吻了一下。 叶如蒙心中一软,她喜欢他亲吻她的手,有时像是很温柔,有时又像是染着□□,有时……就如现在,一脸珍爱。 叶如蒙动了心,忽然直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她闭着眼睛,伸出舌尖来轻轻舔舐着他的唇线,像是要滋润他有些干的薄唇,她的舌在他的上唇和下唇之间来来回回,像是永远都不会厌倦般地描绘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灵巧地钻入了两片唇瓣中间,与他唇齿交融,缱绻缠绵。 祝融呼吸愈加深重了起来,有时她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便能引起他的欲望,何况是今日这般主动热情地献吻呢?他抱住她,小心翼翼地回吻着她,她的身上好香,好软,他好喜欢。 二人正意乱情迷之时,窗外忽然响起了滚滚愉快的叫唤声。 叶如蒙受了惊吓,这才意识到外面的门是打开着的,连忙松开他来,收回了身子坐好。 青时进来的时候,叶如蒙正喂着祝融吃姜沫粥,一脸贤妻良母的模样,而祝融则是一脸享受,乖顺得……像条狗。 青时轻咳了一声,禀报道:“王妃,贺大少夫人派丫环过来,说是想约您下午一起去宋府看望宋怀玉。” 祝融一听,登时抬眼看向了青时。 青时向祝融传送了一个“你就放心吧”的眼神,祝融当场就明了——那宋和尚今天不在家。 叶如蒙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青时从容退下。 祝融吃完了最后一口粥,轻轻咳了两声,小声道:“蒙蒙,你要早些回来。”这模样,就像一个被大人们独自遗留在家中的小孩子。 “嗯,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叶如蒙说着起了身。 祝融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一脸病态道:“蒙蒙,你陪陪我好不好?” 叶如蒙心软,在他身侧躺下。 祝融的头轻轻靠在贵妃榻上,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蒙蒙,你真原谅我了?” 叶如蒙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不原谅你还能怎样?和离?” 她一提这两个字,祝融一下子脸上笑意全无。 叶如蒙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柔声唤了他一声,“容。” 祝融抬眼看她。 叶如蒙抓着他的手,微笑道:“以后,我们要幸福。”她想了想,道,“前世……三姐姐欠我的,我会亲自向她讨还,我心中有分寸的。至于蓉蓉欠我的……”叶如蒙顿了顿,“今世我不想计较了。” 她是讨厌叶如蓉,可是今世蓉蓉已经嫁到宋家,她看在宋叔叔宋婶婶的面子上,宋大哥宋二哥、还有小雪的份上,都不能去和她计较了。只要蓉蓉以后都安安分分的,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心计歹毒地来谋害她、或者伤害她身边的人,她是不会主动对她出手的。而且,她夫君现在出了那种事,也算是她前世的报应了吧。 祝融点了点头,有紫衣蓝衣看着她,他放心。 “前世……是我七叔七婶他们害我们一家人是吗?”叶如蒙问道。 祝融点了点头。 “我爹什么都知道了?” 祝融依旧点头,叶如蒙没有说话,他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似在安慰她。 叶如蒙失笑,“做什么?像小狗似的?”他这模样,就和滚滚一样粘人。 祝融有些委屈,“你说没你同意,不能碰你,不能抱你,不能亲你,那只能蹭一蹭了。” 叶如蒙撇了撇嘴,有些笑意,只是很快又淡了去,一脸惆怅,“我爹应该有他的打算了吧?” “嗯。” 叶如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今生重生已经改变了许多还未发生的惨剧,前世的许多人许多事她都可以原谅,蓉蓉是她不得不原谅,可是三姐姐,在她得知这一切后她并不想原谅她。她前世害死她是另外一回事,可是今世重生,她还是占据了她的位置啊,从小到大的欺负,在这一世还是存在的啊。今世她们又生出了新的恩怨来,如果不是有容保护她,只怕她早就死在她手上了。她们前生今世,注定终是纠缠不清的了,她不能再一味地忍让了。 “蒙蒙,你别害怕。”祝融将身子往下挪了挪,“我会保护你。你想欺负就去欺负谁,出了事我担着。” 叶如蒙抿嘴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祝融连连点头。 下午的时候,叶如蒙起身去了贺府接了叶如思,二人往宋府去了。到了之后,宋府只有女眷在家。 宋婶婶,叶如蓉还有小雪三人皆是形容憔悴。叶如蒙看得感慨,没想到这五妹妹也会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憔悴成这样。 叶如蒙和叶如思只隔着帐子看望了下宋怀玉,宋怀雪忧心忡忡,手语道:“二哥有在昨晚醒了一次,不过只睁了睁眼看我们,又闭眼睡了。”二哥神志是清醒的,可是身子却不能动弹,他昨晚醒了一下,一直流泪看着她,她心中不知多难过。 叶如蒙劝慰道:“醒了就好,会慢慢好起来的。” 宋怀雪没有回答了,大夫说还得再观察几日看看,情形不是很乐观。 叶如蓉坐在床边,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着帕子,心中忐忑不安。忽然,宋怀玉的手指动了一动,她眸光一紧,猛的对上了宋怀玉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年初一啦!祝小天使们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一定要幸福哦!挨个么么哒! ☆、毒妇 床帐外, 黄氏和宋怀雪正打算带着叶如蒙她们去客厅, 黄氏神伤, 临走前下意识地往床帐内看了一眼,忽而欣喜唤道:“玉儿醒了!玉儿!”她连忙奔了过去。 叶如蒙等人听到黄氏的话也止了步折了回去, 果见床上的宋怀玉睁着眼看着众人。叶如蒙这才意识到, 这宋怀玉他现在的身子还不能动弹, 他只有眼珠子能动, 一直来来回回地看着众人,尤其是看着宋怀雪和黄氏,一双眼睛一直瞪着他们两个人,似有话要说。 宋怀雪上前扯了扯她娘黄氏的袖子,手语道:“二哥好像有话想和我们说。” 可还未待她们细看, 叶如蓉便欢喜地扑在了宋怀玉身上, 一下子就挡住了他强烈而殷切的目光,叶如蓉哭道:“夫君,你终于醒了!”她说这话的同时, 背对着众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黄氏连忙拿手帕擦了擦眼泪,坐了下来,叶如蓉见状,连忙给她挪了个位置。黄氏拉起宋怀玉的手,动容道:“玉儿,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没事的,大夫说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怀玉看着她,眨了一下眼,掉下两颗眼泪。 “玉儿,娘在这儿。”黄氏轻轻擦着他的眼泪,“蓉蓉也在这儿,我们都会在你身边的。” 宋怀玉眼泪直往下掉,他看向了他娘身后的叶如蓉,叶如蓉一双原本温婉的眼睛,蓦地变得凶恶起来,连同眉间的那颗朱砂痣也变得血腥可怕。 宋怀玉惶恐地收回了眼,不敢看她,只死死地看着黄氏,一双眼睛聚满眼泪。 第129节 “夫君,你别怕。”叶如蓉抓起他的手捧着自己的脸蛋,“蓉蓉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日日夜夜,无时无刻,都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不离开你身边半步。” 宋怀玉眼泪掉得更凶了,可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感动得掉泪罢了。 “是啊,姐夫,”叶如思也上前一步,柔声道,“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姐姐为了你愁得寝食难安,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宋怀玉眼珠子转到一边来,看着宋怀雪,他的眼珠子一直在她和叶如蓉之间看来看去。他竭尽全力,唇终于翕动了一下,宋怀雪见了,知他是想说话,连忙凑了过去。 宋怀玉终于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蓉……” 离他最近的黄氏勉强听清了,连忙给叶如蓉让了让,“蓉蓉,玉儿有话和你说。” 叶如蓉泪眼盈眶,连忙殷切地凑了过去,宋怀玉瞪着她,哽咽吐出二字,“毒……毒……妇……”可是他的声音极轻又含糊,叶如蓉听了,直起身子来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夫君让……让你们先出去。夫君不想……他不想让你们见到他这副模样。” 叶如蓉说完这话,宋怀玉喉间突然发出一种很可怕的声音,眼珠子瞪着众人,在众人之间来来回回瞪着。 叶如思有些被吓到了,后退了一步,叶如蒙连忙和她先退了出去,想来她们的围观让他很是难堪吧,她们也觉得有些唐突了。宋怀雪心中难受,忍不住跑了出去。 黄氏不愿意走,留了下来哽咽道:“玉儿,没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娘会一直陪着你。” 宋怀玉喉间又发出了“咕咕”的可怕声音来,叶如蓉面容悲痛,哀婉劝道:“母亲,您还是先出去吧,儿媳留在这儿陪着夫君就好了,儿媳会好好劝他的。” 黄氏见了宋怀玉这模样,心如刀割,她真恨不得能去替他承受这些苦痛,她的孩儿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啊。黄氏承受不住,转过脸去,忍不住泪流,叶如蓉又低着声音劝了几句,“母亲,您别让夫君见着您这模样,不说他会伤心自责,您这样他又怎会相信自己会好起来呢?您还是先出去,儿媳陪她说说话吧。” 黄氏泪流,点了点头,她知道玉儿一直是最听蓉蓉的话的。 众人一走,叶如蓉脸上的怜悯和哀痛一下子消散无踪,猛地转过脸来,阴狠地瞪着宋怀玉。 宋怀玉心中惊恐万分,不敢看她。 客堂外,宋怀雪送走叶如蒙等人后,又去了宋怀玉的院子,刚入院子,便见红莲守在了门口。 红莲福了福身,道:“姑娘,二少夫人正在给二少爷擦身子呢。” 宋怀雪手语问道:“我娘呢?” “夫人难受着呢,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怀雪点了点头,准备穿过后院去黄氏院子看看她。 她离开的时候正好经过正室的窗边,那东窗的窗缝未掩实,宋怀雪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异样,忍不住慢下了脚步,悄悄往里探头看了一眼。 叶如蓉正坐在床边背对着她,她身边放着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脸盆,从她的角度看来,叶如蓉正动作轻柔地在给宋怀玉擦着身子呢。宋怀雪虽然口不能言,但耳朵却是挺灵敏的,她收回了眼,侧在窗边倾耳细听。 屋内,叶如蓉面带微笑,柔声道:“夫君你放心,蓉蓉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的,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宋怀雪听了她这些话,顿时有些懊恼,不知为何,她刚刚见了她二哥那样痛苦的眼神,她竟有些怀疑她二嫂,可是她在怀疑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只直觉地觉得二哥似乎有话想和她说。 宋怀雪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二嫂这么好她怎么能怀疑她呢?她连忙快步离开了。 她离开后,叶如蓉微微侧首,嘴唇勾起一抹微笑。她面容温婉,轻柔地从宋怀玉腋下缓缓拨出一根带血的银针来,她淡淡一笑,用刚拧好的湿毛巾将银针擦拭干净,小心地放在了床铺上,而来拿起毛巾来,轻柔细心地给宋怀玉擦着身子。 她俯下身子来,用毛巾擦拭着他的脖子,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旁警告道:“我告诉过你不止一次了吧?”她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他,“夫君,你这样会让我很难过的,你只要乖乖的,我就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啊。” 叶如蓉说完直起了身子,将毛巾放在脸盆里洗净后拧干,柔声道:“夫君,帮你洗脚了哦。” 叶如蓉转过身子,轻轻脱掉了他的袜子,宋怀玉垂着眼眸,看着她面带笑容地拾起了床铺上的那根银针,她在床脚落坐,一只手分开了他的大拇趾和二趾,将寸长的银针慢慢地、慢慢地扎入他的趾间…… 宋怀玉的眼泪随着她动作的深入溢了出来,眼泪滑过眼角,很快便浸湿了铺在他脑后的干巾,他的喉咙发出“咕咯”的声音来,像骷髅一般。 叶如蓉闭目,她很享受那银针缓缓扎入他趾间的快感,当银针既然没入的时候她才停了下来,又缓缓地抽了出来,那趾间便溢出了一颗小小的血珠,真漂亮。叶如蓉继续扒开他的二趾和三趾,重新将银针缓缓地推送进去…… 叶如蓉扎完八针,十分耐心地将银针洗净,小心地放入针线包中,收回腰间,那温婉体贴的神色仿佛是刚为自己深受的夫君缝补完衣服似的。 叶如蓉又给他细心地擦了脚,将毛巾放回水盆里,这盆水已经有些凉了。 她看了他的脸一眼,见他眼角都是眼泪,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进到他的耳窝里,还打湿了他的鬓发。叶如蓉摇了摇头,从水盆里拿起毛巾拧干,给他擦了擦脸,仔细地擦干他耳窝里的泪水,将他枕下的干巾收了起来丢进水盆里,她看着干巾沉入水中,上面的两块泪渍淹没在了水中,会心一笑。 待红莲将水盆端出去后,她俯下身来,在他耳旁叮嘱道:“夫君,你一定要乖哦,要是再有第三次,就不止是这两个地方了。”她的手缓缓地摸到他大腿根部,轻轻揉了揉,压低声音道,“这个地方扎进去,应该很疼吧?” 宋怀玉闭目,也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看她。 叶如蓉优雅地收回了手,拿过枕边的牛角梳帮他轻轻梳理着鬓角的墨发,她忽然有些欢喜起来,温柔道:“怀远应该要回来了,他要来看你来了。”他可疼弟弟了,一回来就会来看他的。 叶如蓉从宋怀玉枕下抽出了一本诗集来,她有些仰慕地捧在了怀中,好一会儿才舍得将它打了开来,有些雀跃道:“玉儿,嫂嫂念怀远的诗给你听好不好?”叶如蓉忽地放下了诗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我头发乱了吗?好看吗?” 宋怀玉眼皮下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叶如蓉有些不满,不再搭理他,跑到镜前仔细地看了看,给自己补了一个看起来略有憔悴却难掩姿色的妆容。 另一边,叶如蒙和叶如思离开宋府后,顺路去了一趟叶国公府看望她们的祖母。叶老夫人高兴得很,她真没想到自己这两个默默无闻的孙女竟会嫁得这么好,一个七房的庶女嫁给了新科榜眼,这新科榜眼竟然还是丞相府的嫡长子;长房的嫡长女更是争气了,成了容王妃,这让整个国公府都跟着添荣光啊。 叶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将她们二人都留了下来用晚膳,叶如蒙想了想,派人传话回容王府,和叶如思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开七房的副本啦!宋怀玉就让他先受些委屈吧,等他瞪大眼睛看清叶如蓉的真面目,杀手再去解救他。 ☆、失望 晚饭后, 祖孙三人在后花园里散着步, 正好碰到了叶如瑶和奶娘抱着叶如芝, 叶如瑶见了如今的叶如蒙,一时间心中嫉恨无比。 今日的叶如蒙梳着朝云近香髻, 髻上只简单地缀着几串淡雅的珠花, 别着一支卷云如意羊脂玉簪子, 莹白而贵气。成了容王妃, 果然就是不一样了,明明是同样的面容与姿态,可如今一举一动起来,却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是啊,今非昔比, 叶如瑶收回了眼, 隐忍住内心的嫉恨,低垂着眼眸对叶如蒙行了个礼,“见过容王妃。”现在在她祖母面前, 她已经不能像以前般造次了,没有人会护着她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叶如蒙面前这般低声下气! 叶如蒙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受了她的礼,客气道:“三姐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叶如蒙打量着她,三姐姐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若是换了以前的性子,估计得瞪她一眼然后扭头便走,看来是如今在府里的日子大不如从前了。 叶如蒙收回了眼,没有再多看她,而是探头看了下奶娘怀中抱着的叶如芝,笑道:“这是九妹妹?” 奶娘福了福身,恭敬回道:“回禀容王妃,正是九姑娘。” 叶如蒙见了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叶如芝,心中喜爱,忍不住夸道:“九妹妹生得真漂亮!” 叶老夫人笑道:“是啊,若是喜欢,你也可以生了,要早日为容王府开枝散叶。” 叶如瑶站在一边低垂着头,暗中咬牙,融哥哥……真与她同房了吗?她不信!融哥哥是不可能会与她同房的! 叶如蒙有些害羞,低头笑道:“蒙蒙知道了。” 叶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头来对叶如思笑道:“你也可以给知君添个一儿半女了。” 叶如思一下子耳朵都红了,低头轻声答应了。 叶如瑶心中很不是滋味,以前明明她才是最受宠的孙女,可是现在,却弄得她跟是个外人似的。 叶老夫人看了叶如瑶一眼,心中有些失望,这个孙女……算是养废了,所幸,她还有个妹妹,叶老夫人朝奶娘怀中的叶如芝伸了伸手,慈祥笑道:“来,给祖母抱抱。” 奶娘连忙小心地将叶如芝递了过来,叶老夫人抱在怀中,叶如蒙和叶如思都凑了过去,逗着她笑。 叶如蒙颇喜欢她,取下了手腕上的一个铃铛万福银镯逗叶如芝玩,叶如芝冲她咧嘴直笑,胖乎乎的小手抬手便想抓住闪亮的银镯。 叶老夫人笑道:“你瞧,芝芝多喜欢你呀,你要不要抱一下?” 叶如蒙一听,笑着摆了摆手,“祖母抱着就好了,我在一旁看着都开心了。”她可不敢抱,要是等一下叶如瑶说她对叶如芝做了什么事,那她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叶老夫人将叶如芝递了过来,“怕什么?我听你二婶说你抱卿卿和君君可熟练得紧,快抱抱,芝芝多喜欢你呀。” 叶如蒙推托不过,又想了想,她现在可是容王妃,这三姐姐还想怎么冤枉她不成?加之她也确实喜欢这个九妹妹,便接了过来。 叶如瑶忍不住瞪了过来,恨得牙痒痒的,她心中难受得紧,这是她的妹妹,凭什么给叶如蒙抱啊!这种感觉,就像是又被叶如蒙抢走了她的东西! 叶如芝到了叶如蒙怀中,咧开了嘴冲她直笑,叶如蒙唱着欢快的小曲儿逗她,笑得眼睛都眯了。 叶如瑶听着妹妹银铃般的笑声,顿时怒火中烧,芝芝才见了叶如蒙几次呀?怎么就这么喜欢她了?她可是费心费力带了她许久的,也不见她这么高兴过!这真是气死她了,这个妹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亏得她还一直这么疼她! 叶如蒙抱了好一会儿,便将叶如芝还给了奶娘,叶如芝手中抓着银镯,不肯还给叶如蒙了。 叶如蒙笑道:“这个镯子就送给九妹妹玩吧。” 奶娘听了,连忙笑道:“奴婢代九姑娘谢容王妃赏赐。”这个哪是普通的镯子呀,容王妃居然说送给九姑娘玩。 叶如蒙浅浅一笑。 “好了,”老夫人道,“起风了,快点把九姑娘抱回院子吧,别着凉了。” 奶娘连忙应是,叶如瑶也福了福身,带着叶如芝回院子了。 走到半路,叶如瑶便从奶娘怀中接过了叶如芝,叶如芝手中抓着银镯玩得不亦乐乎,见了板着脸的姐姐,还摇了摇手中的镯子,冲她咧嘴直笑。 一踏入院子,叶如瑶便沉下了脸,想将叶如芝手中的银镯拿走,叶如芝哪里肯,小手紧紧抓着,叶如瑶心中来气,用力夺了过来。 叶如芝怔了怔,待意识到姐姐真的抢走她的银镯后,委屈地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声震天,小孩子被抢了东西本来就会哭,何况刚刚叶如瑶夺得凶,把她小手都刮疼了,她一下子就哭得不得了了。 叶如瑶被她嘹亮的哭声吓了一跳,连忙哄着,抱在怀中摇个不停,奶娘见了连忙劝道:“姑娘!不能这么摇,会吓坏九姑娘的!” 叶如瑶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你们出去!”她径直抱着叶如芝入了屋子,让吉祥和如意守在屋外。 入屋后,叶如芝反而哭得更凶了,叶如瑶有些心急了,等下要是让娘回来看到这情形就惨了,她连忙好生哄着,可是叶如芝却一点也不买账,哭得愈发大声起来,几乎是放开了嗓门哭喊着。 叶如瑶给她哭得心烦意乱,一想到她今天还这么喜欢叶如蒙,心中更是来气,手忍不住伸入她小衫内在她背上重重地掐了一下,你不是要哭吗!就哭!继续哭!反正你都要哭的! 叶如芝被她一掐,忽地止住了哭,可不过愣了一瞬,便嚎啕大哭了起来,一下子就哭得嗓子都哑了。奶娘在外面听到这急剧猛烈的哭声,人都慌了,就想从外面闯进去。 吉祥和如意连忙拦住奶娘,“我们姑娘在哄着呢!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胆子可真大!” “不是!”奶娘急了,要是九姑娘少了根头发,只怕夫人都要找她们算账,这声音都哭得哑了啊,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奶娘转念一想,连忙吩咐嬷嬷去找夫人去了。 叶如瑶掐完叶如芝,又忍不住心疼起来,抱着叶如芝在怀中边摇边哄,可是她心急摇得太厉害,怀中的叶如芝一下子就没了声音,不哭也不闹,突然安静了下来。叶如瑶心一沉,连忙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她连连拍着胸口,既生气又懊恼,心中有些后怕,连忙将叶如芝放入了摇篮中,快步打开门来。 她一打开门,奶娘就奔了进来,抱起了摇篮中的叶如芝,叶如芝被她抱起来,睁眼瞪了好一会儿,立刻又放声大哭了起来,奶娘连忙耐着性子柔声哄着。 叶如瑶这会儿已经出去了,她立在外面院子里听了叶如芝的哭声,反倒有些放下心来,便想回自个儿院子去了。可是一到院门口,就遇到了急冲冲赶回来的柳若是。 柳若是远远的就听见了叶如芝的哭声,整个人揪心得不得了,这会儿见了叶如瑶,本欲发火,但还未弄清事情真相,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怒气,问道:“瑶瑶,芝芝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叶如瑶撇了撇嘴,“刚刚四妹妹给了个镯子她,谁知道那镯子有没有什么问题?我就给她拿过来了,她不肯就哭了。” 柳若是皱了皱眉,连忙往里面去了,这女儿娇气她是知道的,不能容人夺她的东西,得连哄带骗的才行。 见了柳若是匆匆入内的背影,叶如瑶一脸不高兴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次日午后,叶如瑶刚午休醒来,柳若是便派了人唤她过去,叶如瑶有些心虚,折腾了一会儿才过去。 她一入屋子,便见柳若是黑着脸坐在床边。 “娘,你怎么了?”叶如瑶有些莫名其妙。 柳若是冷脸看她一眼,“说,你妹妹背上的伤怎么来的?” “什么伤?”叶如瑶一脸惊讶。 第130节 “背上的伤!你是不是掐你妹妹了?都紫了!” 叶如瑶一脸冤枉,瞪大了眼,“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掐妹妹?她可是我的亲妹妹,我不知道多疼她!”叶如瑶说着怀疑到了一边的奶娘和丫环们,“说,是不是你们干的?” 奶娘们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冤枉啊夫人!奴婢们哪里敢啊!” 叶如瑶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娘,你说会不会是四妹妹做的?她昨天还抱了芝芝。” 柳若是闻言,站了起来,命奶娘们退下,可是她一走过去,便抬手给了叶如瑶一个耳光。 叶如瑶被打得头都歪了,她抬起头来,捂着脸一脸委屈地看着柳若是。 柳若是冷嘲道:“我真没想到,你是学精了,却是用在了自己的妹妹上!” 叶如瑶捧着脸的手放了下来,垂眸不语。 “你给我跪下!” 叶如瑶跪了下来,她本想倔强地不掉泪,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究竟是哪里穿帮了?宫中的姑姑们教过她,若想撒谎,就必须把这个谎当成是真的去看待,她做到了啊!可是怎么还是让娘看出来了呢? 柳若是斥道:“伤自己的妹妹,嫁祸叶如蒙?亏你想得出来!”柳若是气得整个脸都通红了。 叶如瑶抓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咬唇不服气道:“娘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怎么会生了一个你这么蠢的女儿!”柳若是气得发指,“叶如蒙堂堂一个容王妃,她会使这么下作又愚蠢的手段?你就算想嫁祸,也要看看她有没有动机去做这个事!若无这个动机,就算你设计得天衣无缝,也不会人会去相信你!”柳若是痛心疾首,“娘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般算计到自己妹妹的头上!瑶瑶,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谎言被柳若是拆穿,叶如瑶也不敢再狡辩了,只低着头流泪不说话。 柳若是极其失望地摇了摇头,不再看她,命下人将她带了下去。 众人退下后,她抱着熟睡过去的叶如芝静静立在窗前,忽而,窗前闪过一个人影,她略一惊诧,又镇静了下来,连忙抬起手来迅速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不让他看到。 王英迅速爬了进来,见了她这副神伤的模样,连忙轻声劝道:“夫人,三姑娘还小,不懂事。” 柳若是摇了摇头,“不,瑶瑶以前不会这样的。” 王英皱了皱眉,上前去接过了她怀中的叶如芝,心疼地抱在怀中。 *** 几日后,祝融的伤风已经好了,只是膝上的伤还未痊愈。 这日午后,叶如蒙推着祝融去外面的花园里转了一圈回来,回屋后,祝融撑着身子躺在了贵妃榻上,往外面挪了挪位置,一脸乖巧道:“蒙蒙,你手酸不酸,我帮你揉揉?” 叶如蒙见了他这讨好的模样,斜斜地坐靠在贵妃榻上,懒洋洋地朝他伸出了一只玉手。 祝融连忙托住,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掌上,另一只手轻轻地帮她揉捏着,从指腹开始,到每一个指节,到掌心掌背,手腕,再徐徐往上。 揉捏到小手臂的时候,叶如蒙将手收了回来,转过了身子面朝着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祝融乐呵乐呵地接了过去,用心按捏着,讨好道:“蒙蒙,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按,你背酸不酸?要不要我给你揉揉,很舒服的。” 叶如蒙抬眼看他,“揉背?” 祝融连连点头,就差伸出舌头直淌口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过年的,不想写太多不愉快的,所以杀手喊你们上车!看过159章的都知道怎么上车啦(doge脸),杀手不开车,我下车推你们走,请大家看看车窗外缓慢移动的风景。 低调,低调。 ☆、揭穿(上) 初一的时候, 叶如蒙回了一趟娘家, 陪林氏带着弟弟们去了临渊寺拜佛。 在寺里, 正好碰到了将军府的女眷们,林氏与孙氏一碰上面, 总有聊不完的话儿, 叶如蒙便和颜宝儿二人拉着手去外面溜达了。 二人在寺里逛了小半圈, 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宋怀远和宋怀雪兄妹俩。 这是叶如蒙婚后第一次见到宋怀远, 她见了她,只朝他微微颔首,略有回避之意。宋怀远目光在她面上流连了片刻,收回了眼,温文作了一揖, “见过容王妃。” “宋大哥不必多礼。”叶如蒙轻垂眼眸, 不敢看他。她觉得对不起他,好端端一个才子,被她退了两次玉佩, 想想都觉得亏欠于他。 宋怀远相较于叶如蒙,倒是显得坦荡许多,他立在一旁,看向了长廊下的禅室。很快,一小沙弥迎了出来,恭敬道:“宋施主,了尘大师有请。” 宋怀远颔首,对叶如蒙作了一揖,跟着小沙弥离去了。 叶如蒙眉毛一跳,这宋怀远不会……准备出家了吧?她不由得看向了宋怀雪,宋怀雪则有些迫切地看着她大哥离去的背影,双手合十,似在期待什么。意识到叶如蒙在看她后,她转过头来,朝叶如蒙微微一笑,手语解释道:“我大哥想请了尘大师为我二哥诊治,希望了尘大师可以治好我二哥。” 叶如蒙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没想到这宋怀远竟然暗中与了尘大师有了不错的交情?啧啧啧,难道宋大哥又要走前世出家之路了?叶如蒙这么想着,不禁扼腕叹息,可惜啊可惜。 “你二哥好些了吗?”颜宝儿关怀道。 宋怀雪摇了摇头,有些失望,手语道:“是有醒来几次,可是每次醒了都开不了口,也动不了,只分外粘我二嫂,一直都是我二嫂在贴身照顾着。”宋怀雪一脸闷闷不乐,突然想到了什么,拧了拧眉,忍不住看向了叶如蒙,“蒙姐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宋怀雪咬了咬唇,将叶如蒙拉到了一边,手语问道:“你觉得我二嫂人怎么样?” 叶如蒙被她问得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宋怀雪想了想,如实相告,“前天……我不小心看见我二嫂在瞪我二哥。”宋怀雪想到这眉眼间都有些惶恐,手上的动作稍微放缓了些,“我二哥醒了过来,我在一旁照顾着,当时二嫂在帮我二哥捏被子,我不小心从镜子里看到了,她瞪着我二哥,用一种很凶的眼神。”宋怀雪说到这眉都拧皱了,双手不断绞着手上的帕子,“我和我娘说了,我娘说我是看花眼了,我、其实我也不确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感觉我二哥好像有点怕我二嫂,他都不敢看她。蒙姐姐,我觉得……我一定是想多了对不对?我二嫂人很好啊,见了谁都和和气气的。”可她就是忍不住怀疑,那个眼神太凶了,她怎么都忘不了,真不是她眼花。而且,她二哥摔倒的时候当时只有她二嫂一个人在场啊,当然,他们都不会往这方面想,可是自从二嫂那个可怕的眼神之后,她便忍不住开始往这方面去想了,会不会是——她二嫂不小心推倒了她二哥?她想想都觉得可怕,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冤枉了她嫂子。 叶如蒙怔愣了片刻,犹豫了好久才有些迟疑道:“小雪,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很不好,可是……我觉得蓉蓉不好。”叶如蒙低着头,有些惭愧,“不过,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心喜欢你二哥的,如果她真心待你二哥好,我想她也会好好对待你们。可是……我觉得……你不如留多个心眼。”叶如蒙支吾完说这些话,都不敢看宋怀雪了。她这样在背后说自己妹妹的坏话,这要是传了出去,也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待她了。就算她和蓉蓉有不愉快,可是也不能在她夫家人面前这般说她坏话呀。可是,她真的不想欺瞒小雪,小雪性子单纯,若叶如蓉真的是心怀不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说的不过是自己知道的真相罢了。 宋怀雪听完,眉间忧虑更甚。 “对不起,”叶如蒙拉着她的手,“我不应该说蓉蓉的坏话,可是她在我心目中,确实不好。”叶如蒙诚恳道,“小雪,你知道我一直都当你当成妹妹般看待的,我不将你当外人。老实告诉你,我和思思未出阁之前都中过她的算计,我发誓这是真的,而且是有苦难言的算计。可是,我不确定蓉蓉是否改过自新了,如果她决意好好生活,那么以她的聪慧,她一定可以成为一个非常贤惠体贴的姑娘,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也不想破坏她的幸福,希望你能给她一个机会,不要将我今天说的话放在心上。” 宋怀雪抿嘴,点了点头。 叶如蒙说了这话也有些后悔了,不过,就算让叶如蓉知道了也没什么,顶多以后不来往就是了。她就怕小雪和宋叔叔他们觉得她是个坏人,离间她们姑嫂之情。叶如蒙想了想,提议道:“如果你真的怀疑蓉蓉的话,你可以将这件事告诉你大哥。”她觉得,宋婶婶心软,或者会受蓉蓉的蒙蔽,可是宋大哥,他向来是个明智之人。 “我知道了,谢谢蒙姐姐,今天你告诉我的话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我说的话你也保密好不好?” 叶如蒙连忙点头,伸出了手指与她拉勾。 次日下午。 宋怀远散值归来后,家中已备好热饭。 黄氏对宋怀雪道:“快去唤你二嫂来吃饭吧。” 宋怀雪点了点头,便往宋怀玉院子去了。昨晚了尘大师已来过,了尘大师说脑后淤血散尽便可动弹,会逐日恢复过来的,他当场便为宋怀玉施了数针,也不知今日会不会醒过来。 宋怀雪到了后,叶如蓉吩咐丫环红莲留下来照看宋怀玉,便拉着宋怀雪准备去往食厅用膳了。 宋怀雪摇了摇头,手语道:“我不饿,我想在这里陪陪二哥,二嫂你先去吃吧。” 叶如蓉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温婉道:“不用,你二哥有红莲看着,若是醒了红莲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二嫂,你先去吃吧,我今天下午吃多了糕点,这会儿还有些胀食呢,你可别告诉娘,我等你吃完就会去吃了。”宋怀雪说着自然而然地坐在宋怀玉床边。 叶如蓉犹豫了片刻,才点头同意了,临走前又对红莲吩咐道:“若是夫君醒了,你一定要让晓云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她眸色带着警告。 “奴婢知道了。”红莲连忙福身。 叶如蓉出了房门后,脚步有些快地往食厅里去了。她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他散值归来的时候,她可以陪他一起用晚膳,就好像是他的妻子一样。晚上他来探望他弟弟的时候,她也可以在他身旁离他很近的地方站着,就好像他们即将同床共寝一样,这多幸福啊。 叶如蓉走后,宋怀雪便让她的丫环晓云跟红莲在外面守着,晓云先前便得了宋怀雪的吩咐,拉着红莲出去了,在门口一直和她家长里短地聊着天。 宋怀雪看着床上紧闭着眼的宋怀玉,也不知该从何下手。她抓着他的手,可她也说不了话啊,她取出怀中的银铃,放在他耳旁轻轻摇着——二哥,你听到了吗?小时候一听到这个声音就要起床了的,就不能再睡了的。 可是她摇了许久,宋怀玉仍是紧闭着双眼。宋怀雪不死心,掐他的人中,按他的明眼穴,心中迫切地希望他能快些醒过来。她的时间不多了,二嫂很快就会吃完饭回来了。其实她也心虚,她是不是误会了她二嫂了?若是让二嫂知道了她一定会很伤心吧?宋怀雪只能紧紧抓住宋怀玉的手,祈求菩萨保佑,让他快些醒来,让她打消她心中这个可怕的疑虑。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过去,宋怀雪也越来越失望,看来二哥今晚是醒不过来的了。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宋怀玉的手忽然动了一下,宋怀雪眼前一亮,分外惊喜地看着他,连忙在他耳旁轻轻摇着铃。 宋怀玉似在昏睡中听到了她的召唤,竟缓缓睁开了眼。他醒来后有些惊讶,一双眼珠子四处转了转,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现叶如蓉。 宋怀雪一脸欣喜,连忙手语道:“二哥,你终于醒了?”见宋怀玉眼珠子还在到处乱转,她又补充道,“你在找二嫂吗?二嫂去吃饭了,现在屋里只有我一个人。” 宋怀玉眼珠子睁了睁,瞬间瞳孔有些放大。 宋怀雪有些不解,她怎么觉得二哥似有些惊喜?她连忙问道:“二哥,我、我想问问你,你是自己摔倒的吗?” 宋怀玉唇翕动着,却开不了口。 “二哥,”宋怀雪手语道,“我问你问题,是的话你就眨一下眼,不是就眨两下,好不好?” 宋怀玉连忙眨了一下眼。 “你是自己摔倒的吗?” 宋怀玉眨了两下眼,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宋怀雪吓了一跳,连忙给他擦眼泪,继续问道:“是有人推你的?” 他眨了一下眼。 “是……二嫂?”宋怀雪虽然不敢相信,可还是迟疑着问了出来。 宋怀玉眨了一下眼,眼泪顺着他的眼角蜿蜒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揭穿(中) 宋怀雪震惊不已, 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下子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是、是二嫂推的二哥?可是、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二嫂推完二哥后, 因为内疚所以才会一直这么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二哥?还是……宋怀雪心中闪过一个更为可怕的念头, 她二嫂不想二哥说出这个事实真相!所以就一直守在他身边, 不愿意让他醒过来!宋怀雪难以置信, 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瘫坐在床边重重地喘息着。 宋怀玉手颤抖着,他有一根食指勉强能动弹,开始在床铺上艰难地划着什么。宋怀雪见到了,连忙将自己的手心伸到他手指下, 这是他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 你写我猜。可是宋怀玉的动作极小,划了半日,宋怀雪也猜不出来他写的是什么字。 宋怀雪有些急了, 这个时辰,二嫂也该吃完饭回来了,她忍不住手语问道:“二嫂快回来了,二哥你能说话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二嫂在欺负你吗?” 宋怀玉眼泪直往下掉,唇颤动着,艰难吐出字来,“救……救……” 宋怀雪有些听不清,忙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了他嘴边。 宋怀玉唇颤动得几乎抽筋,终于艰难说了出口,“救……救我……” 宋怀雪一听到这话,登时就落了眼泪,这、这怎么可能?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恐惧,她只觉得像是天塌下来了似的,她根本就想像不出来,二哥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说出这两个字来,她哆嗦着打出了手语来,“是二嫂在欺负你?” 宋怀玉掉泪,眨了一下眼睛。 宋怀雪同样泪流不止,一时间无边的恐惧就像是黑暗降临般突然地笼罩住了她,让她无处可逃,宋怀雪连忙擦干眼泪,手语告诉他,“我现在就去告诉娘!” 她转身便往外跑,可是刚一跑到门后,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叶如蓉的声音。 她吓得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按在门上的手竟下意识地就将门给反锁了起来。她二嫂就与她隔着一道门!她刹那间吓得连连后退,拨腿便跑回宋怀玉床边,哭着手语道:“二嫂回来了。” 第131节 宋怀玉整个手都颤抖了起来,艰难喊道:“走……走……快……” 宋怀雪吓得手足无措,眼泪拼命往下掉,她一把抱住了宋怀玉,这个时候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想将她二哥带走。 门外,叶如蓉正想推门进来,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住了,不由得心中一沉,连忙唤道:“小雪?你在里面吗?” 可是门内,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叶如蓉当机立断,命红莲爬窗进去,从里面将门打了开来。可是当她们赶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除了躺在床上的宋怀玉,空无一人。 晓云一脸纳闷,在屋中呼唤着宋怀雪,奇怪,姑娘跑哪去了? “晓云,”叶如蓉微微皱眉,吩咐道,“你去外面找找,看小姑是不是出去了?” “可是……”晓云有些不解,“刚刚我和红莲一直在外面啊。” “可是这里面也没人呀?”叶如蓉拧了拧眉,有些担忧,“你去屋外找一下,看下是不是跑院子哪里去了。对了,先别告诉夫人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晓云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晓云出去后,叶如蓉立在床边,看着宋怀玉。宋怀玉虽然紧闭着眼,可是眼角却满是泪痕,叶如蓉拿起帕子轻轻帮他擦泪,柔声道:“夫君怎么哭了?” 宋怀玉仍是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叶如蓉从容不迫起了身,在屋内走动了起来,柔声唤道:“小雪?小雪?你在这儿吗?” 红莲有些心慌,连忙跟着四处查找起来。 “小雪!”叶如蓉突然蹲了下来,盯着床底,可是床底却也是空空如也。叶如蓉微微撇了撇嘴,可仍是极有耐心地继续呼唤着,“小雪快出来,不要玩了哦。这么大个人,可不能调皮了。” “姑娘,你在哪儿啊!”窗外面晓云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 衣柜内的宋怀雪,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哭出声响来。晓云已经走了,她错过了跑出来的最佳时机。可是她也不知道,她那个时候听到她二嫂拍门的声音整个大脑一片空白,第一个反应就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她哭成这样,如何能瞒得过她?听着她柔柔呼唤自己的声音,宋怀雪害怕得全身瑟瑟发抖。 叶如蓉眼角一撇,忽然看到了衣柜缝里夹着的一块裙角,朝红莲示意了一眼,红莲会意,悄悄从另一边围了上去,叶如蓉从怀中掏出了一小罐东西,从里面倒了些水在自己手帕里,悄悄地围了过去。 宋怀雪大气不敢喘一口,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安安静静的,寂静得可怕,她好害怕。 宋怀玉瞪着眼,死死盯着朝衣柜靠近的主仆二人,哽咽开口,“住……住……手……”他手指青筋暴起,整只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褥,“雪……雪……走!” 屋外,晓云已经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了,可也没见着人,便跑了回来,“二少夫……”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尖叫。 很快,屋内便传来了花瓶破碎的声音,一声闷沉的棍棒声响起后,有重物倒了地。 床上的宋怀玉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他那截细白的脖颈变得粗壮起来,青筋四起,他整个上身都僵硬地直了起来,终于,他的上身勉强离开了床褥,可是却一下子就摔到了床下面,他整个脸朝下闷着,头和手用力地撑着地面,可是却连翻个身都翻不起来。 叶如蓉闭目,深呼吸了一口气,与红莲合力将宋怀玉扶回床上,红莲紧张得手都在颤动,“二、少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的事情,好像已经变得越来越可怕了,可是二少夫人却像入了魔似的,她已经停不下来了。而她作为帮凶,也根本回不了头了! 叶如蓉冷静吩咐道:“将我那几条披帛拿出来。”现在,得将她们捆绑起来才行。 “放……放了小雪……”宋怀玉双手颤抖着,“求……你……” 叶如蓉原本沉静的面容忽地一变,目露凶光,她双眼通红地瞪着他,揪起他的衣领冲他低吼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让你老老实实的!让你乖乖地听话!是你自己害死了你妹妹!你害死了他的妹妹你知道吗!” 宋怀玉咬牙,哽咽难以言语。 叶如蓉喘了几口大气,忽地又冷静了下来,连忙拍了拍他被她弄皱的衣领,颤着手帮他抚平,低语碎碎念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她打量着这整间屋子,心中开始有了一个计谋,没有办法了,她要放火烧了这里。 “求你……”宋怀玉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放了……小雪。” 叶如蓉低头,看着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这只手,流泪道:“你现在恢复得越来越好了,你就快要醒了,我该怎么办?”她反过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她该怎么办?他……他要和小雪一起死吗?可是死了,她和宋怀远的关系、唯一的牵连仿佛就这么断了。不对,不对!叶如蓉忽地想到,如果他死了,那她会成为寡妇,她可以为他守节啊,她可以一辈子都呆在他们家! 叶如蓉闭目,她回不去了,她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她重新睁开眼,虽然泪流,却双目清明,她拿起沾了蒙汗药的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院子外,宋怀远正带着颜多多往这边走来。 几人到了后,宋怀远的小厮安生在院子外面唤了几声,可是里面都没有人答应,几人面面相觑,这时,院外正好路过一个婆子,安生连忙唤住了她,那婆子进去敲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才有人答应了。 一会儿后,红莲迎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对劲,宋怀远多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红莲连忙讪笑了一声,“没有,奴婢……奴婢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有些疼。” 宋怀远没有多疑,微微颔首,“小心些。” “谢大少爷关心。”红莲连忙推开门引着他和颜多多进去了,虽然时间仓促,可是她已经收拾好了。 叶如蓉便从屏风后迎了出来,一脸温婉,只是面色略有憔悴,“见过大伯,见过颜五公子。” “弟妹不必多礼,”宋怀远转过屏风后,发现宋怀雪不在这儿,不由得问道:“小雪呢?” 叶如蓉低头道:“刚刚回去了,说是给我带点好玩的东西过来。” 宋怀远点了点头,没有怀疑。 颜多多凑了过去,看着躺在床上的宋怀玉,拧眉道:“怎地还不醒?那了尘大师不是很厉害吗?” 叶如蓉立在一边道:“刚刚夫君倒是醒了一会儿,我还喂他喝了一些水,这会儿又睡着了。” 颜多多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我们说话。我听我二嫂说,可以在他床边陪他多说说话。”颜多多这人自来熟,自个儿搬了张凳子就坐在了床边,与宋怀玉说起话来。 宋怀远看着沉睡的弟弟,心中有些思量,昨晚妹妹和他说的那些话虽然荒谬,可他也放在了心上。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门口那花几上摆着的青花瓷莲口大花瓶不见了,昨日来还有的,他注意了一下,倒是在几脚下看到了一块青瓷碎片,想来是才打碎了没多久。 刚刚看红莲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他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个猜想,难道是红莲打破了花瓶,受了弟妹的责罚?倘若弟妹会因这事责罚平日里看起来与她情同姐妹的红莲,那是不是证明她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般温婉善良?所以说,小雪说看见她瞪着玉儿,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她年纪轻轻,刚嫁过来不久玉儿就出了事,倘若没了这个耐心照顾玉儿,倒也在情理之中。 想了这么多,他忍不住看向了叶如蓉,她立在床脚,虽然低着头一脸温婉,但神色却略有凝重,举止也有些紧张,宋怀远不由得多留了个心眼。 而床边的颜多多还一直在聒噪着,和宋怀玉说着国子监里的事。叶如蓉这边耐心早已耗尽了,这颜多多话怎么这么多! 床底下的宋怀雪,只觉得周围都黑漆漆的,可是却一直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旁念叨个不停,她有些喜欢,又有些烦躁。唉呀,好沉啊,不知道谁压着她,宋怀雪觉得整个身子沉甸甸的,极不舒服,她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可是却觉得身子有些疼,像是被人紧紧禁锢着。她终于迷糊地睁开了眼,可是——她这是在哪儿?宋怀雪忽然整个人清醒了过来,这会儿她才意识到,她是被人捆住了,和背上压着的那个人被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宋怀雪呆愣了片刻,回想起自己晕倒前的情形,突然反应过来背上这人应该是晓云!而这里,是床底下!她们将她和晓云塞到了床底下!床边是颜多多在说话,那是颜多多的声音,她能看见他红色的袍角和黑色的靴子! 宋怀雪使劲挣扎着,可是她整个身子都晓云捆在了一块,她们捆得极结实,那绳子都勒得她的肉生疼,她根本就无法动弹。 宋怀雪欲哭无泪,她一双手都被紧紧地捆在腿边,手指勉强能碰到地上,可是再用力还是发不出声音来,脚也和晓云的捆在一起捆得紧紧的,根本动不了,头倒能勉强动一下,可必须很用力将晓云的头给顶起来,才能磕在地上,可即便是如此,发出的声音也不大。 宋怀雪磕了几下,额头已经生疼,忽然,她感觉有什么粘腻的东西从自己耳后流了下来,她闻到了一种血腥味…… 是、是晓云头上的血!晓云……死了吗? 颜多多见天色渐晚,也准备走了,与叶如蓉辞别后刚转过身,便听到了地上好像传来“呯”的一声,他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有些过人,不由得顿住了脚步,问身边的宋怀远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宋怀雪泪流满面,她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都起了一块大包。 宋怀远正欲倾耳细听,叶如蓉便道:“没有吧?是不是这床的声音?这床似乎有些不稳,而且我听夫君下我们这地底下似乎有连着一口水井的,可能是底下传来的声音。” 宋怀远点了点头,有时会传来一些这样的声音,确实不奇怪。 颜多多“哦”了一声,不再多问,与宋怀远二人转身便走,可是才刚踏出一步,身后便突然传来了一声含糊而坚定的女音——“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揭穿(下) 屋内众人皆是一愣, 顿住了脚步。 颜多多转过了身子, 一脸莫名, “谁在说话?” “哥哥!救救……”床底下,又传来了一声含糊不清、带着啜泣的声音。 宋怀远吃了一惊, 唇张了张, “小雪?” “哥哥……” 这回, 宋怀远和颜多多二人听清了, 连忙快步往回走去,二人趴了下来看向了床底。 叶如蓉整个脸都煞白了,她颤抖着身子立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不可能, 不可能…… “小雪!”颜多多与宋怀远二人见了床底下的情形, 皆是惊诧万分。 “小雪!”颜多多连忙钻了进去。 “哥哥……”宋怀雪哭得厉害,情绪很是激动,她的脸贴在地面上, 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些话,宋怀远依稀听到了“二嫂”两个字,忽地想起了身后的叶如蓉。 他连忙转过头来,可是叶如蓉突然从他身后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她一只手抓着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宋怀远心惊,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把推开了她,站了起来。 床底下的颜多多正在给宋怀雪和晓云二人松绑,忽然听得外面声音不对,连忙爬了出来,可才刚从床底下探出头来,后脑勺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颜多多吃疼,捂着流血的后脑勺,“谁打我!”他抬起头来,见是一脸震惊的红莲,双手抓着棍子呆呆地看着他。 颜多多有些生气,利索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棍子,怒道:“你打我干嘛?” “弟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宋怀远后退数步,朝叶如蓉怒斥道。 叶如蓉泪流满面,她一双手捧着帕子,不断地在哆嗦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毁了,一切都毁了,她又冲了上去,想要掩住他的口鼻,不能让他知道这一切,不能让他知道!她在他心目中必须是完美的,温柔善良体贴的!而不是伤害他弟弟妹妹的人! 宋怀远后退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反手擒了过来,顺手扯过了桌上的一条披帛将她捆绑在了床柱上,不解地看着她,弟妹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另一边,宋怀雪也从床底下颤巍巍地爬了出来,颜多多见了,连忙朝她张开双手,可是她却哭着扑到了宋怀远怀中,宋怀远连忙抱住她,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别怕,小雪别怕,大哥在这儿。” 宋怀雪埋在他怀中,呜呜哭个不停,看也没看颜多多一眼。颜多多伸出去的手连忙收了回来,抓了抓自己的头,为什么他下意识的就以为她会扑到自己怀里来? 红莲见了这情形,拨腿就想往外跑,颜多多瞄了一相,连忙伸手擒住了她,追问道:“你打我干什么!”这丫环没毛病吧? 红莲害怕极了,跪下来对颜多多和宋怀远二人哀求道:“奴婢知错了,奴婢是被迫的,这些事情都是二少夫人逼奴婢做的!” “逼你什么?”宋怀远诧异道。 红莲跪下连连磕头,“其实二少爷早就醒了,每次一醒过来少夫人就给他捂蒙汗药,不肯让他清醒过来!因为二少爷是二少夫人推倒的,二少夫人怕他说出去,她就一直在恐吓二少爷,不肯让他说出去!我看见……我看见二少夫人一直拿针扎二少爷!威胁他!他要是向你们求救她就扎二少爷!”红莲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刚刚姑娘发现了,少夫人就把姑娘和晓云给打晕了,她、她还想放火烧死姑娘和晓云!连同二少爷一起烧死!奴婢不敢了,求大少爷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杀人啊!”红莲拼命地磕着头,害怕极了。 宋怀远及颜多多二人听得震惊不已,看向了脸色惨白的叶如蓉。宋怀远怀中的宋怀雪,早已是整个身子都瑟瑟发抖,害怕极了,看也不敢看叶如蓉。宋怀远察觉到了她的恐惧,不由得抱着她后退了一步。 “不是不是……”叶如蓉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忽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瞪着晓云,“不是!是红莲逼我的!这些事是红莲逼我做的!怀远你听我解释!怀远!” 宋怀远唇张了张,这弟妹是真的疯了不成?无端端这般呼唤他的名字,他与她什么时候这般亲近?要是让旁人听了,只怕还会产生什么误会。 “不是!”红莲尖叫道,“奴婢没有说谎!少夫人心肠最恶毒了!她好可怕!以前她没出阁的时候,她就经常帮着三姑娘欺负四姑娘!她一直都在骗四姑娘,博取四姑娘的信任,其实她一直都是三姑娘的人,四姑娘被她骗得团团转,经常在别人面前出糗还对她掏心掏肺的!” “红莲你在胡说什么!”叶如蓉泪流满面,“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 “你闭嘴!”颜多多听这两个女人嚷嚷听得一把火,上前一步点了叶如蓉的哑穴,对红莲道,“你继续说!” 红莲连忙擦干眼泪,继续道:“现在四姑娘都不跟少夫人在一起玩了!因为她看清了少夫人的真面目!还有六姑娘也是!那个时候丞相府的贺大公子、不对现在是贺二公子,他、他想纳少夫人为妾,丞相夫人就故意派人弄脏了少夫人的衣裳,想让她换衣裳的时候被那贺公子撞见,少夫人就故意弄湿六姑娘的衣服,想让六姑娘代替她给贺公子作妾,结果贺二公子没来!后来!她明知道七姑娘癸水来了,就故意大冷天推她下荷塘,让我去骗贺公子以为落水的是她,结果贺公子就下水救到了七姑娘了,她就跑回去唤一大堆人来作证……”红莲生怕他们不相信他,情急之下将叶如蓉以前做过的所有坏事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倒了出来,虽然说得语无伦次,可宋怀远他们却也听懂了七七八八。 叶如蓉泪流满面,若不是她身上还有披帛捆绑着,只怕整个人都如一堆烂泥般瘫倒在了地上。她唇翕动着,鼓起勇气抬头来看着宋怀远,他的眼神让她害怕,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的眼神不是失望,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恐惧!仿佛她做的是让他此生永远都无法原谅的事情,他的眼中满是排斥与厌恶!叶如蓉承受不来,突然像疯了一般,发出一声像恶鬼般凄厉的惨叫,那原本观音般和善的面目刹时间凶恶如夜叉,冲他悲惨地嘶吼着。叶如蓉使劲挣扎着,那披帛紧紧地勒起她皮肉里,她像是要挣脱开来般地朝他扑过去。 宋怀雪害怕极了,她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往宋怀远怀里钻,“呀呀”叫个不停,宋怀远连忙抱紧了她朝门边的方向走去,远离开了叶如蓉。 叶如蓉苦苦哀求着,朝他离去的方向又哭又喊,“怀远!怀远!你听我解释!” “这女人是疯了不成?”颜多多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叶如蓉表面上看起来温柔体贴,实际竟是这么一个蛇蝎妇人! 他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宋怀玉,将还在哭哭啼啼的红莲与叶如蓉捆在了一起,叶如蓉哭得晕厥了过去,红莲连连求饶,她死也不想与叶如蓉捆绑在一起啊。颜多多嫌红莲话多,一掌劈晕了她,算是报她刚刚打自己一棍之仇。 宋怀远带着宋怀雪出了房门,可才刚踏出没几步,宋怀雪突然止住了步,着急着“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宋怀远捧住她的脸,“小雪,你别害怕,别着急,告诉哥哥你想说什么。” 第132节 宋怀雪急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连忙手语道:“晓云!快叫大夫!晓云流了好多血!” 宋怀远连忙唤安生进来,屋内,颜多多已经抱着晓云出来了,颜多多见了宋怀雪的手语,头歪了歪,转过后脑勺给宋怀雪看,“你看,我头也流血了。” 宋怀雪一见,整张小脸都哭红了,颜多多急了,连忙将晓云往刚跑进来的安生怀中一塞,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你别怕我没事,就是有点疼,你别哭了。” 宋怀雪哭着捧住脸,头抵在了他胸膛上。 颜多多瞪大了眼,突然觉得她本来就该这样子,应该扑在自己怀中哭,就是这么一回事才对。 宋怀远正欲开口,颜多多连忙道:“我看你弟弟好像醒了。” 宋怀远一听,连忙快步踏了进去,颜多多抬手,轻轻抱住了宋怀雪。她真小,像个小团子似的,他真心疼,怎么会被人欺负成这样子,不知道他能不能教她武功。 第二日下午,宋江才郑重地将叶国公府众人都请了过去,包括叶老夫人、当家的二房季氏、七房的叶长泽夫妇、叶如蓉的生母芙姨娘,还有在外的叶长风,通通都被刻不容缓地请到了宋府。 外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国公府的人离去的时候神色阴沉严肃。 叶如蒙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一早了。其实紫衣昨晚便想和她禀报了,只是祝融在她准备开口之前提点了一句,这样的事情若是让蒙蒙知道了,只怕她会焦虑得一整晚都睡不着。紫衣仔细想了想,确实是如此,便等到第二天早饭后才告诉了她,叶如蒙听得心惊肉跳,当场就跑回了娘家。 “这不可能,”林氏仍是不肯相信,“你们说蓉蓉这么温婉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向来是懂事的,行事说话妥当得体,你们说会不会是中邪了?”林氏一脸担忧,若说是瑶瑶做的,说不定她还能信上几分,可若说是蓉蓉,那绝对不可能。 叶长风摇头道:“还好你没去,你若是见到了玉儿趾间的那些针孔,恐怕你今晚都睡不着。”蒙蒙以前就说过,蓉蓉在她落魄时曾对她落井下石,他一直对这孩子提防着,却不曾想她的心肠竟能狠毒到这种地步,这哪是一个普通的闺中小姐做得出来的? 叶如蒙心情沉重,低声道:“这真是太可怕了。”她真没想到五妹妹竟做得出这般残忍可怕的事情来。如今想来,她前生今世对她所做的,已然是手下留情了。现在想想,如果她没有遇到容,而是选择嫁给了宋大哥,与蓉蓉成了妯娌,那么——躺在床上受尽折磨的那个人就是她了!叶如蒙一想到这顿时后怕得紧,脸色都有些白了。她不由得庆幸,庆幸前世她没有遇到宋大哥,若是像今世这样,宋大哥也喜欢她,而蓉蓉又得知了他的心意,叶如蒙不敢再往下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蒙蒙:怕怕qaq 想大猫抱抱。 大猫:娘子,快到床上来,为夫抱抱! 蒙蒙:谁说你今晚能上床睡了?睡你的病床去! 大猫:qaq ☆、疯狂 “蒙蒙, 真是委屈你了。”叶长风看着她一脸怜惜,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若不是红莲都交待了出来, 他真不知道女儿以前在国公府中受过那么多的委屈。 “什么?”林氏不明白,蒙蒙怎么了。 叶长风犹豫了下, 终是将红莲说的那些事与她坦白了, 林氏听得看着叶如蒙直抹眼泪。 “娘, 我没事。”叶如蒙被她看得极不自然, 现在想想,以前也是她自己笨得厉害。 林氏站了起来,低着头喑呜道:“我去看看你弟弟们。”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她怕自己在女儿面前失控。 叶长风连忙跟了上去。 林氏实在是难以置信,从小那么乖巧懂事的蓉蓉怎么会变成那样?她以前还经常嘱咐蒙蒙要和蓉蓉好好相处, 因为她觉得那么多姐妹中, 蓉蓉是最温柔善良的一个,她真没想到……这蓉蓉竟然比瑶瑶还要歹毒上千百倍。一时间,她心中既自责又懊悔。 “柔儿, ”叶长风跟了上来,好生安抚了一顿,最后道,“你说,我们重掌国公府可好?” 林氏一怔,抬头看着他。 将近午时,林氏才红着眼睛在叶长风的陪伴下走了出来,一走出来便抱住了蒙蒙,一时间情绪又上来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娘,这一切都过去了。”叶如蒙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蒙蒙现在不会再让她们欺负我了。” “傻孩子,你怎么都不说呢。”林氏心疼责怪道。 “娘,是我的错,我明知道她们对我不好,我还一直想和她们玩。”叶如蒙咬唇,这些事她也有责任,“是我自己识人不清。” 林氏自责,蒙蒙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她能懂什么,“都怪我这个做娘的不好。” “娘,我真的没事,”叶如蒙心疼她,“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对不对?就是……宋叔叔他们一家可遭殃了。” 听叶如蒙提起宋家,林氏一脸怜悯,说不出话来了。宋大哥一家真的太惨了,婉妹妹受不了这个刺激已经病倒了,连同玉儿和小雪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宋家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弄得几乎家毁人亡。 叶如蒙心情也有些沉重,问叶长风道:“宋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以宋大哥的心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会觉得万分难堪。叶如蒙心忽地一沉,宋大哥不会就这样跑去出家了吧? 叶长风摇了摇头,“这件事远儿也是无辜,谁曾想蓉蓉会这般痴迷于他?他现在……只怕是无颜见玉儿了,只是如今家中还需要他的打点啊。”叶长风叹了口气,“此事小雪也算因祸得福,已能开口说话,虽然还有些含糊,但假以时日定能如常人一般言语。颜多多兄妹俩已经搬去宋府照顾他们了,你若有空闲,也可以去多陪陪小雪。” “那,我下午过去看一下小雪吧。”叶如蒙应道。 “嗯,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明日你六婶和你娘也会过去宋府探望一下。”叶长风道。 现在宋府已是一团乱,宋江才要照顾其妻,而宋怀远本应陪在宋怀玉身边的,可是叶如蓉对他近乎疯狂的痴迷却让他惭愧自责,自觉无颜见宋怀玉,只能托颜多多代为照顾,他负责打理府中其它事务了。 “好,”叶如蒙道,“那我明日也一起去。” 对于宋府,叶如蒙一家人心中也是感激的。宋叔叔他们没有选择报官,其实是给的他们长房的面子。这事若是如实报官,只怕以后他们国公府的姑娘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了,先有叶如瑶心狠手辣,迫害姐妹,再有叶如蓉觊觎大伯、谋害亲夫,这些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连她和思思这些出嫁了的姐妹也免不了受人指点。 昨日宋家休书已下,七房的人已经将蓉蓉带回了国公府,只是不知会如何处置了。叶如蓉,只怕没人保得下她了。 下午的时候,叶长风一家三口回了一趟叶国公府。 红莲已经被打断了腿,逐出京城,叶如蓉则被关在了后院柴房里,丫环婆子们看管得严严实实的。 叶如蒙来到柴房的时候,婆子们刚给叶如蓉剃完发,她原先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如今都散落在了柴房地上,任人践踏。她的光头上还有不少伤痕,显然是剃发的时候挣扎得厉害,婆子们不小心给刮伤的。 叶如蓉见了她,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呆坐在地上,看也不看她。 “你们都退下吧。”叶如蒙开口道。 “是,容王妃。”婆子们来不及打扫地上剪下来的乱发,纷纷退了出去。 “容王妃?”叶如蓉抬眸看她,嘲讽一笑。 “嗯哼?”叶如蒙看着她,面上没有丝毫畏惧,若说她来之前还有一分怜悯的话,那这会儿见了她,怜悯便彻底地消散无存了。 “你早就知道了是吧?容王爷也知道了?”叶如蓉冷笑问道。 叶如蒙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面色不喜不悲,“我一直将你当成好姐妹,可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那样对我。”叶如蒙的声音有了一丝哀凄,“那个时候,你才六岁啊。” “是啊,哪像你那么笨,”叶如蓉讽笑道,“我自小便聪慧,不像你,笨得要死,白占着嫡女的身份,却将一切拱手让人!”叶如蓉面容忽而变得阴狠,“我若是嫡女,我定将你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我以为,你已经将我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叶如蒙冷淡地看她,“除了三姐姐。” “叶如瑶?哈!”叶如蓉失声笑了起来,此时的她面容惨烈,又光着头,头上血迹斑斑,这副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可怕得紧。可是现在的叶如蒙,她已经不害怕她了。 “你恨我吗?”叶如蒙忍不住开口问她,“你为什么要恨我?”她自问待她不薄,她真的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因为你笨啊!”叶如蓉得意笑道,“你傻呀,谁让你要告诉我,你明明可以过上好日子的,可是你们一家人都笨!偏偏拱手让人!你们都给了叶如瑶,什么都给了叶如瑶……”叶如蓉痴痴笑了几声,“可是她现在……也好不到哪去了。” 叶如蒙没有说话,她实在不懂她,就因为她是嫡女?所谓白占着嫡女的身份?可是现如今,她已经没必要与她计较这些了。只有差不多的人,她们才会互相比较,争个高低上下。如今她已经成了容王妃,她的未来明媚如清晨的阳光,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无需与她们再做任何计较了。 叶如蒙不由得想起前世的时候,前世的那个时候,蓉蓉也是嫁给了宋怀玉,可是后来宋大哥出家了,那时的她只怕也是不快乐的吧。那个时候的叶如蓉也没有现在这般恨自己,所以不过只来庵堂里羞辱过自己几次,以消遣一下她那时的不痛快。 “罢了,你好自为之吧。”叶如蒙淡淡道。可是她眼中的无奈与不在意,到了叶如蓉眼中,尽是不屑与鄙夷。 叶如蓉忽地朝她扑了过来,“贱人!你也好不到哪去!” 叶如蒙一惊,连忙后退了一步,她身后的紫衣则迅速上前一步抬腿踢了叶如蓉一脚,紫衣这一脚极重,叶如蓉整个人飞了起来,摔进了柴堆中,吐出了一口血。 外面守门的婆子们听到了声响,连忙赶了进来,叶如蓉口齿满是鲜血,笑得疯狂,指着叶如蒙诅咒道:“你不得好死!和叶如瑶一样不得好死!不过就是一个容王妃!哪日下堂了还不好说!你以为容王爷会喜欢你多久?他不过就是喜欢当年的那个小女孩罢了!” “不巧,”叶如蒙微微一笑,面上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畏惧,“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叶如蓉笑得花枝乱颤,忽然,她的笑僵在了脸上,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他从那堆普通粗俗的丫环婆子们中走了出来,那一双温润的眼,怜悯而慈悲地看着她。 叶如蓉惶恐至极,连忙张开双手挡住了自己的光头,整个人往柴堆里躲去,“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我!”她顾不得柴枝扎破她的衣裳、划破她细腻的皮肤,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整个人拼了命地往柴堆里钻,她不要被他看见这个样子!他为什么要看见她这个样子!为什么!叶如蓉将近疯狂。 叶如蒙转过头一看,微微一愣,他怎么过来了?哦,想来是来找他们国公府讨要一个“说法”的吧? 宋怀远静静地看着她,眸中是隐忍的怜爱,他心疼她,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不在她身边,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受过那么多的委屈。当年那个可爱的小迷糊,不应该那样任人欺负。宋怀远上前了一步,正欲开口,忽而被身后一个人重重地撞了一下,那人无礼地撞了他之后,越过他径直朝叶如蒙走了去。 丫环婆子们见了来人吓了一跳,纷纷跪下行礼,“见过容王爷。” “你怎么来了?”叶如蒙道,却见他身后还跟着滚滚,滚滚见了她粘得很,一直在她裙边绕来蹭去。 祝融斜斜瞄了角落里的叶如蓉一眼,一脸正经道:“怕你被疯狗咬。” 叶如蒙抿了抿嘴,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滚滚,咬她!”祝融唤了一声,一个眼神扫向了叶如蓉。 滚滚听了他的话,一改往日温驯的模样,瞬间全身乍毛,冲叶如蓉嘶吼了几声,它如今体形硕大,张开口来牙齿又锋利,叫起来就像一头黑狮子一般,连围观的丫环婆子们都吓坏了,有几个拨腿就想跑,更何况是被它咆哮的叶如蓉,叶如蓉一下子就给吓哭了,整个人抱住头往角落里躲了又躲,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滚滚!回来!”叶如蒙连忙唤了一声,滚滚立刻就屁颠颠地跑了回来,围着她转,直摇尾巴,与刚才凶恶的模样判若两样。滚滚哪里会咬人,他们从来没给它喂食过生肉,就算把手放进它嘴里,它也不敢咬,顶多只会叫几声,吓唬一下别人罢了。 叶如蒙瞪了祝融一眼,“别闹。” “她骂你了。”祝融认真道,他刚刚在外面都听到了。 叶如蒙想了想,板着脸道:“来人,掌嘴十下。”这仇,就当是报前生今世的吧,她也落井下石一回。 “是,王妃。”婆子们听得了令,立刻上前去架起了叶如蓉,叶如蓉使劲地挣扎着,她不想让宋怀远看见她这模样,不想!可是她饿了一天了,身子又瘦弱,哪里抵得过婆子们的蛮力,她一下子就被婆子们架到了众人跟前,她刚跪下还未哭喊出声,一个粗砺的巴掌便重重落在了她脸上,响亮的巴掌声紧接着一声声地响起,在这安静的柴房里显得异常地嘹亮。 叶如蒙侧过头去,没有看她。 婆子们掌完嘴后,放开了叶如蓉,叶如蓉一下子软瘫在了地上,脸颊肿得老高,趴在地上张着口直喘气,口中不断地流淌着血水。耻辱!这是此生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摔到了地上,不断地□□着,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裳押在他面前!她受了这样的屈辱,可他却无动于衷!他无动于衷吗?她不知道,她不敢抬眼看他,他看她了吗?他眼中是悲悯?是不屑?还是有怜爱?叶如蓉明明想歇斯底里地放声痛哭,可她却哭不出声,连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就像是这个身体已经死了一样。 叶如蒙抿了抿唇,正想转身离去,祝融忽而蹲了下来,单膝跪地,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她的海棠花缎面绣花鞋的鞋面,轻声道:“鞋子怎么脏了。” 在场的丫环婆子们皆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容王爷竟然在给容王妃擦鞋!叶如蒙有些难为情,连忙将他拉了起来,“快起来。” 祝融从容不迫起了身,将脏帕子往后一递,青时恭敬地接了过去,收了起来,神色如常。婆子们都瞪大了眼,想来容王爷这种事情没少做过? 祝融拉着叶如蒙的手朝外走去,经过宋怀远身边的时候,又对叶如蒙道:“夫人,为夫用的可不是你亲手绣给我的那张帕子哦。” 祝融声音之矫揉造作,让宋怀远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叶如蒙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匆匆说了句,“宋大哥,我们先走了。” 祝融听了她这话,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夫人你腿酸不酸,我抱你回去。”他毫不避讳,就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恩爱,这副模样简直与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他判若两人,丫环婆子们心中犹如掀起惊涛骇浪,这容王爷是被人换了吗?还是他竟是个宠妻狂魔? “别闹!”叶如蒙狠狠掐了他一下,可是他身子硬实,她也掐不到肉,只能压低声音警告道,“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祝融这才将她放了下来,可是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放,这可是说好了,在家里是一回事,在外面是一回事。 “你腿好了?”叶如蒙问道,早上看他还躺在榻上呢。 “没。”祝融说着有些委屈,“好疼呢。” “那快回去休息!”叶如蒙有些生气了。 “可是……我怕夫人你被人欺负。” “谁敢欺负我?”叶如蒙心疼他,沉下脸道,“你再不回去我就生气了,我数三声。三……” “那我让青时留下来。” 第133节 “二……” “夫人你别生气,我现在就……” “一。”叶如蒙话一落音,祝融就瞬间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心里苦,娘子居然叫那宋和尚宋大哥! 蒙蒙:祝大哥。 大猫: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在叫别人?算了,娘子还是唤我夫君好。 祝司恪(横空出现):叫我? 祝司慎(强行出镜):叫我? 祝英台:???乱入的。 ☆、最遥远的距离 叶如蒙有些怔,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个家伙, 膝盖上的伤口眼见着这几日就快好了, 经了今日这么一折腾,只怕又好不了了, 就刚刚, 居然还又蹲又跪的, 她暗自心疼, 寻思着晚上回去再好好收拾他。 叶如蒙抚了抚被他弄皱的长裙,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往外面客堂走去。 她走后,长廊转角里拐出来了一个人,一双嫉恨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当叶如蒙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长廊尽头时, 她收回了眼, 往柴房里走去,柴房里围观的丫环婆子们都散了,只留下了看守的人。 她没有进去, 只从窗外眺望了一眼,见叶如蓉像烂泥般瘫倒在地上,满脸血泪,眼神空洞无光。哀大莫过于心死,而她已经心如死灰。 她从来没有想过,叶如蓉竟然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忽然,她眸眸一动,地上的叶如蓉抬头看了她一眼,叶如蓉的面容肿胀难看清,可是她却觉得……她似乎朝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她不屑地嘲讽一笑,转身离开。她和她可不一样,叶如蓉的生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姨娘,娘家也没有任何背景,这会儿只能跪在叶老夫人面前哭着求情。而她?她的娘亲还有外祖父家,可不是谁人都能动得了的。 叶如蒙到了客堂的时候,客堂众人面色都有些沉重,叶老夫人还有七叔七婶都决定将叶如蓉送到庵堂后秘密处死,叶如蓉的生母芙姨娘跪在林氏脚边,哭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林氏以前还在国公府的时候,便与芙姨娘交情不错,芙姨娘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林氏身上了,林氏不忍,开口求情道:“这孩子虽有过错……可是,好歹留她一命吧。” 众人沉默不语,这叶如蓉至今仍执迷不悔,倘若留下活口,以她的疯癫只怕还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蒙蒙。”林氏看向了叶如蒙,她如今是容王妃,说话极有分量,便连叶老夫人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叶如蒙想了想,看向了宋怀远,“宋大哥,你觉得如何?” 宋怀远垂眸,他们宋家从没想过要叶如蓉的命,倘若报官,这叶如蓉谋害亲夫便是死路一条,他们愿意私了,便是想着给叶如蓉一个活着改过自新的机会,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国公府会如此寡情。 宋怀远抬眸看她,“以前她那般欺压你,你可能原谅她?” 叶如蒙一怔,她没想到宋怀远会突然这般反问她,顿了顿,才道:“谈不上原不原谅,现在她于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是好是坏,是生是死皆与我无关。” 宋怀远微微颔首,看向了叶老夫人,做出了决定。 叶如蒙没有多呆,事后随叶长风回了叶府。国公府在宋家人的宽容之下,最终还是留下了叶如蓉的性命,叶如蓉当天就被送去了静华庵,永世不得出庵堂,留她在佛祖面前忏悔其过错。或许,这对叶如蓉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可是,叶如蒙又在想,她会悔过吗?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叶如蒙在娘家吃完晚饭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便没有过去宋府探望了,准备明日再和她娘一起过去。 叶如蒙一回到容王府,祝融和滚滚便同时迎了出来。叶如蒙觉得,若是祝融也有一条尾巴,那一定比滚滚还摇得欢快。 今日青时跟着叶如蒙,现在帮祝融推着轮椅的便是墨辰了。不得不说,这墨辰的体型与祝融十分相似,二人一样爱板着脸,周身冷冰冰的,墨辰若是贴上祝融的假脸,那还真是可以假乱真。祝融见叶如蒙打量着墨辰,知她想起了以前他欺骗她的事情来,连忙挥了挥手,让墨辰退下。 “蒙蒙,你吃完饭了吗?”祝融自行推着轮椅上前讨好道。 “吃啦。”叶如蒙一脸轻松,径直朝屋里走了去。 “蒙蒙,”祝融有些不开心地低着头,“你现在都不爱和我一起吃饭了。” “你还没吃?”叶如蒙回过头来看他。 “没有你在,吃饭不香。”祝融一脸委屈。 “哦,那你饿着吧。”叶如蒙不搭理他,自个儿回了屋。 祝融抬起了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如蒙回了屋,他忽地眯起了凤眼,瞪起了青时,这话是谁教他说的来着? 青时摸了摸鼻子,“爷,我看王妃有点在生气。” “生什么气?”祝融一脸不解。 “属下觉得,应该是心疼爷的伤未愈,又跑了出去。” 祝融摸了摸下巴,他喜欢她这个生气,“那么你觉得……” 青时俯下身子,在祝融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祝融点了点头,连忙推着轮椅进了屋。 叶如蒙正坐在妆台前卸她髻上的金钗玉簪,看也没看他一眼。 “蒙蒙,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吃饭。”祝融连忙撑起身子,上了他的专属病榻。 “以后还要不要按时吃饭?”叶如蒙对着檀木雕玫瑰花大圆镜取下了一对绿珠耳坠。 “要!”祝融拿起了筷子,立刻就低头扒起饭来。 叶如蒙见髻上沉甸甸的首饰卸得七七八八了,这才转过头来看他,见他正埋头吃着饭。她忽而觉得有些心疼起来,她都快忘了他贵为王爷的身份了,她忘了他是那个冷冰冰的容王爷,忘了他是那个了不起的杀手,自从他坦露了自己的身份后,他几乎是像个奴才一样对着自己卑躬屈膝,将自己放到了一个极低极低的位置,他的骄傲与尊严呢? 叶如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在他榻边坐下,他一直都给她留着位置的。叶如蒙端起几上的玉瓷碗,喂他喝了一口茶树菇龙骨汤,祝融连忙咽下,他喜欢他家蒙蒙喂他吃饭! 叶如蒙关切问道:“什么时候能好?” “膝盖上的?”祝融想了想,“青时说……可能还要四五天。”这样蒙蒙就可以一直喂他吃饭了,想想都觉得开心。 “唔……”叶如蒙夹了一筷子龙虾肉送入他口中,“那什么时候好,就什么上床睡吧。” 祝融连忙咽下口中的饭菜,“不对,我记错了,青时说今晚就能好了。” 叶如蒙停下手上的动作,盯着他。 祝融低垂眼眸,老实道:“青时说三四天就可以了,快的话两三天。” “嗯。”叶如蒙抿唇一笑,忽而看了他一眼,面带娇羞地点了点头。 祝融登时双眼发光,一下子胃口大开,吃嘛嘛香! 第二日,叶如蒙随林氏还有忘忧去了宋府。 宋怀玉已经醒了过来,可以开口说话了,只是身子还不大利索,只有手勉强能动弹一下,颜多多这个活宝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逗他开心。小雪也有颜宝儿陪着,开始“咿咿呀呀”地说起了话,只是还有些含糊不清,着急起来还是会忍不住打起手语,颜宝儿极有耐心,一遍一遍地教着她,陪她说话。颜宝儿还将小玉也带了过来,帮忙照顾小雪,因为小雪的丫环晓云头部受了重创,现在还躺在床上没醒过来。 而宋怀远,今日就已经去了翰林院了,本来还可请几日假,可是他有心回避,生怕宋怀玉见了自己影响情绪,便连自己的母亲,他都觉得无颜相见。若不是家中还有事情需要自己打点,只怕他就恨不得搬出府去住了。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叶如蓉被休弃送入静华庵的消息,有好事者去官府查看休书,才知道宋家是以叶如蓉身染恶疾为由休弃的,原来,这叶如蓉患了失心疯,将自己的夫君和婆婆、小姑都给打伤了,这还不止,连着几个丫环,还有上门来的将军府五公子脑袋上都挨了她的棍子,这真是太可怕了。外面的人纷纷都指责这国公府不厚道,明知道自家姑娘有病,还隐瞒着把她给嫁了出去,一下子祸害了别人全家。 叶如蒙离开宋府的时候,正好碰到宋怀远散值归来,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儒服,神色略有疲惫,双眼下也有着淡淡的淤青,失了往日那种丰腴沛润的精神气态,反而多了几分形销骨立的清寒。 他见了叶如蒙,温雅行了一礼,“草民见过容王妃。” 叶如蒙微微颔首,“宋大哥不必多礼。”他的身上总有一股文人特有的气质,干净儒雅。叶如蒙顿了顿,她想宽慰他几句,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宋怀远抬起头来,冲她微微一笑,“容王爷对你很好。”是很好,好到一种他所不能到达的境界,他自愧不如。 叶如蒙低垂下头,“嗯。” 宋怀远莞尔一笑,“那就好。”幸好,她没有嫁给他。她若是嫁给了他,他不敢想像。 “宋大哥,对不起。”叶如蒙终于忍不住开口,她觉得很对不起他。 宋怀远摇了摇头,释然笑道:“他比我更适合你。” “宋大哥,”叶如蒙顿了顿,“你不会……出家吧?” 宋怀远一怔,失笑摇了摇头,“不会。” 叶如蒙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眼里有了几分笑意,“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啊!”叶如蒙有些尴尬,“没有,就是听……好像听谁说你与了尘大师,好像交情挺好的……经常去……临渊寺。”叶如蒙有些支支吾吾的,心中想着:你上辈子不是出家了吗?难道不是初一十五都跑去和他探讨佛法,参禅悟道去了? 宋怀远坦然地摇了摇头,微笑道:“不过一起品茶下棋罢了。” 叶如蒙松了一口气,心中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宋怀远微微一笑,“怎么?王妃觉得,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看破红尘的人?” “啊?”叶如蒙尴尬极了,连忙摆手,“不是啦……” 宋怀远看着她,眸带盈盈笑意。 “好吧,是有一点点。”叶如蒙讪笑了一下。 宋怀远浅笑不语,可是笑眼深处却有着极深的孤独与寂寞。他一双灵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如果她能看懂,那一定能看到他说——因为红尘有你,所以我不会想远离。 他想说些什么,以慰藉她幼时受过的那些委屈和伤害,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草民先告退了。”他微微一笑,拱手行了一礼,神色落落,低垂着眼眸没有看她。 她早已有人疼惜,那人会比他更为宠爱她,也比他更能保护她,他又何必让她知道他的心疼。她已为人妇,他现在能做的是与她保持合适的距离,珍重她的名声。 哪怕他心中很想问问她——那一年,她在花丛中害羞地接过自己订亲的那盆细文竹的时候,她的心中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他看到她脸红了,他当时脸也发烫了,心中是欢喜而雀跃的,只是不敢表现出来,恐她觉得他浮夸不稳重。 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看着那枚被她退回的玉佩发呆,他会幻想,如果没有容王爷的阻拦,他们两个人会在一起吗?他好想问问她,如果没有他,你会喜欢上我吗? 可是现如今,这些都不可以问出口了。以容王爷的心性,不论她怎么回答,这些话若是传到他耳中,只怕会在二人中生出间隙。 宋怀远回到自己房中,为书案上的那盆细文竹轻轻洒了些水。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猫的痛苦 两日后, 祝融膝上的伤已经痊愈, 这日晚上, 祝融沐浴后自觉地站到了叶如蒙床边,满怀期望地看着她,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叶如蒙身着淡紫色的中衣, 单手撑头侧躺在床上, 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泼墨般的长发铺在脑后的百合花绣枕上,慵懒而魅惑。 祝融看得咽了咽口水,双手老实地掩着某一处,刚刚在沐浴的时候,一想到呆会儿即将发生的事, 他就已经浑身燥热得不行了, 毕竟二人新婚不久,他又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憋了这么多日, 哪里还忍得住。 叶如蒙嘴角勾了勾,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拍了拍软床,祝融立马就蹦上了床,躺在她身侧,双眼发亮,舔了舔唇,“蒙蒙,我可以碰你吗?” 叶如蒙柔柔一笑,眸中似带着娇羞,“嗯。” 第134节 祝融只觉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立马就捉住了她的手,进而道:“抱抱你?” “嗯。”叶如蒙娇羞一笑,低垂眼眸。 祝融一下子翻了个身,重重地覆在了她身上,他身子沉,似乎也没有太克制自身的重量,叶如蒙只觉得一瞬间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祝融连忙提了提身子,可是紧接着头又埋了下来,深嗅着她身上专属的芬芳,在她唇边缓声开口道:“亲亲你?”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已有些沙哑了。 叶如蒙轻轻“嗯”了一声,他的吻便迫不及待地落了下来,迅速封住了她的口,他的舌长驱直入,像暴风一般席卷着她的芳香。他紧紧地抱住了她,激动得圈着她的双手都有些颤动。叶如蒙被他钢铁似的双臂紧紧箍着,他激动起来全身紧绷着,胸膛手臂都硬实,硌得她生疼。 叶如蒙被他封住唇,只能“唔唔”了几声,她好不容易挣扎开了双手想推开他,祝融却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按在了她头的两边,继而深吻她,忽而动作一顿,他觉得自己似有些粗鲁了,连忙松了开来,略有一怔地看着她,冲她傻傻一笑,声音柔柔的,“蒙蒙你今日好美,真好看。” 叶如蒙垂眸,咬了咬唇,面色有些难堪,早知道他会这般“饥渴”,她就不招惹他了。 “蒙蒙,我轻一些。”祝融说着,吻落在了她耳垂上,轻轻啃咬着,叶如蒙咽了咽口水,被他这么一撩拨,她似乎也起了些心意。 祝融嘴上说着温柔,可是身体哪里等得及,他的一双手像长了眼睛似的拉扯开了她身上的衣裳,叶如蒙惊觉肩上一凉,连忙抬手,双手撑在他硬邦邦的胸口上。 祝融迷醉的眼微微清醒了几分,“蒙蒙?”她不肯么?反悔了?祝融怕她以为自己会要个没完没了,连忙道:“我会很轻的,你累了我就停了。”他说完这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不确定自己到时停不停得下来 叶如蒙讪讪笑了一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低声道:“要不……你回榻上睡吧?” 祝融一愣,心往下沉了沉,剑眉忍不住微微一拧,小声道:“我轻一些,一次?”祝融不知自己哪里不小心惹了她,眸色有些失落,将头埋在她耳旁,柔声低低道,“就一次好不好?我一定很轻。蒙蒙,我真的憋不住了。”他似在撒娇,又似是哀求。他忍耐不住,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头下的枕头,松软的枕头一下子都给他掐没了,真的憋死他了,他怀疑自己可能没两下就得交待了,可是又如何,憋了这么久,他只想交待在她身上。 叶如蒙的手攀上他硬实的背,祝融心中一喜,正欲继续,却不曾想叶如蒙像只小奶猫似的,懦懦说了一句,“我今日癸水来了。” 仿佛是在三九寒天被人从头到脚地泼了一盆冷水,祝融全身都僵硬住了,一动不动。 叶如蒙低垂着眼眸,不敢看他。她承认自己是有意作弄他,她小日子向来很准时,前几日她就已经算好了时日,可是谁知道……他竟会这般……难耐。 这会儿叶如蒙竟有些心虚起来,她有点怕他会生气,他应该知道她是故意逗弄他的吧?叶如蒙咬着唇,心中有些难受,她现在不能与他同房,他会不会……想要碰别的女人? 好一会儿后,祝融才像泄了气一般,不轻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叶如蒙像是听到他在她耳旁轻轻地叹了口气,二人都没有说话,一下子气氛竟有些沉重。 许久之后,祝融才从她身上下来,侧躺在了一旁,沙哑开口问了句,“疼吗?”声音只有无奈的怜惜,没有任何愠怒。 叶如蒙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有一点点坠痛。”她有时来癸水的时候会疼,有一次不小心让他知道了。 “那……拿个手炉给你热一下?咳咳……”祝融说着,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 “没事,不用。”她觉得不是很疼,只是有些坠罢了,不太舒服。 “怎么不用?不是不舒服吗?”祝融声音关切,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叶如蒙见他如此坦然,便也不再纠结刚才的事了,只是抬手摸了摸小腹,“手炉大了觉得沉,小了又觉得不够大。”她平日里喜欢将手捂热再放在小腹上,可是她的手放着又太轻了,而且没一会就不热了,痛的时候,她的小腹上总想要有些足够沉甸且温暖的东西压着。 叶如蒙想了想,忽而抓起了他的手,他的手掌足够大,刚好覆住她的小腹,而且还沉沉的,也不会太重,这轻重居然是刚刚的好。最重要的是,他的手掌平日里便是热的,这会儿窝在被窝里整个手心像是会自动发热似的,暖而不烫人,叶如蒙一下子像是如获至宝,忍不住一脸享受道:“真舒服……” 祝融听了她这柔媚的话语,身子瞬间便难受了起来,呼吸不自觉地重了起来。 “容,你的手放着真舒服,能不能借我捂捂?”叶如蒙眨了眨眼,冲他讨好问道。 “嗯。”祝融淡淡一笑,似带着几分苦涩。他的手在她扁平的小腹上轻轻地摸了摸,仿佛那里面有宝贝似的。 “那你……难受吗?”叶如蒙见他笑容似有些牵强。 “唔……还好,”祝融忽而轻松道,“不会。”他重重地在她鬓发上落了一吻,“你困不困?困的话早点睡?”他知道,来癸水的时候要保持充足的睡眠才行。 “嗯。”叶如蒙往他怀里缩了缩,在他怀里睡觉真舒服,安全又暖和。 叶如蒙几乎是一闭眼便睡着了,睡得很是香甜,却苦了祝融。他软香暖玉在怀,全身没有一处是不难受的,呼吸也一直调整不下来,满脑子都是新婚后与她旖旎的那些画面。 祝融憋了半夜,在百般无奈之下终于使出了杀手锏——他想起了二皇子祝司慎。他们终于找出了祝司慎私藏兵器的重地,几乎占据了整整一个山脉,只要这事能告发到圣上面前,祝司慎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可是如何告发又是个问题了,就怕到时会被祝司慎反咬一口。可若是能抓住他想谋反的这个罪证,那以前他们收集到的祝司慎所有品性败坏的把柄,几乎都不值一提。 祝融想完政事后,已是冷静了不少,他松开叶如蒙,翻了个身,只要不碰到软软的她,不闻到香香的她,他一定可以静下心来睡着。可是他才刚躺好,叶如蒙立刻就翻了个身,往他怀里钻了过来,她一直往他身上蹭,直到抱住他才肯停下来。祝融身上原本只剩了星星之火,可是被她这么一撩拨,即刻燎原。 祝融猛地抱住了她,叶如蒙忽地喘了口气,像是从梦中惊醒似的,她睡梦中拧了拧眉,迷糊唤了声,“容?”像是觉察到他不太-安稳,她喃喃说了句,“别闹,睡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可是听着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 祝融一下子就几近失控了,可是却不敢将她抱得太紧,怕吵醒了她,祝融只能双手紧紧地扯住了她身下的床单,他真恨不得跑出去外面咆哮上几句,找青时和墨辰两个人练练手。 祝融第一次觉得,夜是如此地漫长,他总忍不住想起以前与她的点滴,她的笑,她的泪。她笑的时候,他觉得很是可爱,他想吻她。她哭的时候,他也心疼,还是想吻她。 等到天大亮的时候,叶如蒙终于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眯着眼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祝融见她醒来,翻了个身背着她,蜷缩着身子。他想了一夜,他觉得她还在生他的气,才会故意这样捉弄他,惩罚他。 叶如蒙昨夜睡得很香,中途醒来一次,依稀记得祝融似有些辗转难眠。这会儿见他背对着自己,只觉得他像是有些不愉快,她心中生出几分莫名其妙,将他的身子扳了过来,祝融连忙抽起被子,将软被堆了几堆,掩在自己腰下,这样便看不出来了。 他一转过来,叶如蒙便见了他布满血丝的眼,顿时有些惊讶,“怎么?昨晚不好眠?”他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祝融抿了抿唇,“有点睡不着。” “为什么?”叶如蒙觉得自己睡得很舒服啊,安心又暖和,昨夜这种天气正是好眠的时候。 祝融看着她,小声问道,“蒙蒙,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是吧,她还在生气,所以便不肯他碰她。 叶如蒙唇张了张,有些说不出话来,敢情这家伙以为她还生气呢?她眯眯眼一笑,柔和道:“不气啦。” 祝融眼睛一亮,“你没骗我?” “不骗你。”叶如蒙甜甜一笑,早上起来一睁眼就看到他,真幸福,她再也不要和他闹别扭了。 “那以后……”祝融眼中有了遐想,“我们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快上车!来不及解释了! 小天使:摔!(纷纷下车)我们上了假车! ☆、前生今世 “练功。”祝融老实道, 养了这么多日伤, 已是有些松懈了, 就先拿青时来练练手吧。 书房里。 青时用手帕包着热鸡蛋滚敷着青肿的左眼,有些不开心道:“正常都是三到七日, 王妃的是五日, 建议五日后再同房。” “昨日不算?”祝融面色如常, 声音听着也是沉静, 可青时却听出了平静下的汹涌来,顿了顿,实诚道:“建议是五日后,彻底了再同房。” 祝融没有说话,静静翻看着面前的折子。这些日子祝融告假不能上朝, 许多政务都是送到容王府来给他处理。 沉默了许久, 青时小心翼翼道:“爷,属下想告假数日。” “为何?”祝融目光仍锁在案上的折子上。 “属下近来有些头疼。” 片刻后,祝融才抬眸看了他一眼, “还欠你几日假?” 青时恭敬垂首道:“五年下来,共计四十八日。” “你想告几日?” “五日。” “那就还欠你四十三日?”祝融玩味一笑,似带心计。 “是。”青时硬着头皮,下定决心不能退让半步。 “四十三日?”祝融忽而若有所思道,“和银仪的婚假也足够了,那就准……” “属下头又不疼了。”青时立马精神抖擞地抬起头来。 “不疼了?” “嗯,开几副药吃一下就好了。” “嗯,那下去吃药吧。”祝融手一抬。 “爷,”青时上前两步,小声问道,“那属下和银仪……” “吃你的药去!”祝融失了往日的耐心,登时拉下脸来。 “属下告退。”青时风儿似地卷了出去。 横梁上的墨辰静静地看着,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在腹诽:他究竟还要躲王妃躲到什么时候?他从那么多位与王爷体形相似的暗卫中脱颖而出,本就是有充当王爷替身之作用,当时也是受了王爷之命才易容成他的模样的,又跟着一众暗卫对王爷的精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的现在说穿了,大家都可以归位了,他却反而要一直躲着王妃。 夜已深,叶如蒙醒了一回,却见床边仍是空空的,平日里他一入夜就要上床榻来睡,就算睡不着也会在先看会儿书,怎地今日还没回来? 叶如蒙正想起身,却听到了衣摆摩擦的声音,他进来了,她连忙躺下装睡。 祝融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叶如蒙忍不住转过了身子来,“怎么这么晚?” 祝融微微一笑,“处理些事务,你刚睡醒?” “嗯。”叶如蒙从被窝里钻了过来,缠在他臂上。 “蒙蒙,”祝融本意是想推拒,可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抱住了她,他深嗅了一口,脱口而出,“你真香。”胸脯也……好软,祝融悄悄咽了咽口水。 “容,我能不能和你说说话?”叶如蒙眨着大眼睛望着他。 “嗯?可以啊,你想说什么?”祝融眼神有些闪躲,又被她……勾引到了。 “我们……说说前世的事好不好?” 祝融眸色一暗,轻轻“嗯”了一声。 “前世我死了……有人替我收尸吗?”叶如蒙忽然问道,她好奇这个。 祝融心蓦地一疼,一下子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面色极不对劲,“怎地突然问这个?” “没有……我就问问。”她刚刚睡着的时候突然想到,前世在她死后,有没有人将她和她爹娘葬在一起? 祝融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双手紧紧地掐住了,满脑子都是她被人打捞起来的模样,湿乱的长发贴在惨白无血色的脸上,衣裳也紧紧贴在瘦弱的身体上,祝融一下子竟有些承受不住,不敢看她的脸。 “容,你怎么了?”叶如蒙轻轻摇了摇他,她从未看过他如此慌乱的神色。 “我……”祝融别过了脸,颤声道,“我……我让忘忧帮你收的。” 叶如蒙一怔,没想到前世居然是忘忧姐姐帮她收的尸? “那……你们有没有帮我把我和我爹我娘葬在……” “蒙蒙!别提……”祝融唇色有些白了,将她反压在了身下,“能不能别提这个。”他将头埋在她发间,在黑暗中湿了眼眶,声音脆弱得像听不见似的,“我求你别提了。”他现在无法承受这个。前世她死时,他确实难过,而且在她死后,难过日渐加深,可却不像今时今日这般痛得锥心刺骨,几近无法呼吸。 “容……”叶如蒙轻轻抱住他,她有些不太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只能轻轻安慰着。 “对不起。”祝融在她耳边喃喃道,声音似有些哭腔。 叶如蒙一下子恍然大悟,他是在愧疚?愧疚前世的事情?叶如蒙连忙道:“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知道前世我死后……还发生了什么事,像三姐姐,你,六妹妹,宋大哥,他们都过得如何了……” “你想知道谁的我都可以告诉你!”祝融声音有些快速,“叶如瑶她当了皇贵妃,是我一手促成的,皇上从来没有碰过她,一直对她不冷不热……” “容。”叶如蒙打断他的话,她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他的急躁与慌张,她想推开他,与他直视,让他冷静下来,可是他却将她压得紧紧实实的,叶如蒙放弃了挣扎,轻声道,“你觉不觉得,现在我们两个人的相处很有问题?” 祝融的心一下子迅速往下沉,像是沉下了一个无底洞,他默了许久,终于问道:“什么问题?” 第135节 “你是容王爷啊,”叶如蒙声音轻轻柔柔的,“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还整日冷冰冰的容王爷,可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祝融一怔,他……变成什么模样了?他确实是变了,变得都不认识自己了,就像是成了另一个人,祝融忐忑,“你……不喜欢?” 叶如蒙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你是因为前世……才会这般待我的是吗?其实有时候想想,前世的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就是……你不应该那么包庇三姐姐。前世的你对我虽冷淡,可是你对任何人不都是如此吗?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怪你什么。我希望你是因为爱我而宠我,而不是因为愧疚所以一味地对我好,我不喜欢你将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因为觉得亏欠我所以一心想补偿我。我要的是你的爱,而不是你的补偿。”叶如蒙顿了顿,低声喃喃道,“我喜欢你,也爱你。” 叶如蒙说完,祝融沉默了许久,就在叶如蒙以为他不会有反应的时候,祝融却突然地脱口而出,“我更爱你。”他说完这话重重地吻住了她,她这般深情的告白,叫他如何能不动容。 叶如蒙心中像是块大石头落了地,她的手攀上他的背,回吻着他。 二人深吻着,欲再深入时,祝融忽地停了下来,重重喘息着,有些无奈。叶如蒙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神色有些懊恼。 祝融口干舌燥,趴在她身上天人交战了许久,终于在她耳旁轻声说了一句话。 叶如蒙有些没听清,“什么?” 祝融红着脸,在她耳旁解释了几句。 叶如蒙也红了脸,微乎其微应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不敢看。 祝融眸色一亮,在被子底下拱起了身子,一只手撑了起来,一只手伸进了被里。被子规律地颤抖了一阵子,祝融喘息着,又进一步提了个要求,叶如蒙羞红了眼,自己拉开了中衣带子,又捂住眼不敢看他。 祝融欣喜若狂,轻柔地打开了她的衣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下的动作愈加快了起来,呼吸也逐步重了起来。 叶如蒙听着他的喘息有些好奇,忍不住偷偷从指缝里看他,祝融察觉到连忙停了下来,迅速拿过一旁的帕子掩住她的脸,“蒙蒙你别看。”他声音有些急,仍是温柔的。 叶如蒙连忙闭紧了眼,没一会儿,便听到祝融呼吸越来越快,最后他低吼了一声,整个人重重地趴在了她身上,喘着气。 寂静了片刻,叶如蒙询问道:“好了?” 祝融埋在她发间轻轻“嗯”了一声,今日他确实有些快,可是……憋了一天一夜了,真痛快。 叶如蒙甜甜一笑,抚上了他的背,这才发现他的后背已出了微汗。 好一会儿,祝融才起了身收拾干净,将叶如蒙抱在了怀中,一脸满足。 “舒服?”叶如蒙好奇问道。 祝融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抱住她对着她肩颈处一顿猛啃,才迷糊应了一声。 “那你们自己不都可以……” “不一样。”祝融低低道,“很不一样。” 叶如蒙有些不太明白,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前世,你为什么要剥那个人的皮啊?我听桂嬷嬷说他可是个清官。你以后……不要像前世那样残忍了好不好?”她怕他作孽。 叶如蒙这时突然问起这话,显然有些煞风景,不过也正好换个话题,祝融正色回答道:“不是我做的,是二皇子派人做的。” “是他陷害你的?”叶如蒙惊诧道。 “嗯。” 得了他的确认,叶如蒙有些惊喜又有些惶恐,“二皇子真可怕,太可怕了……”她心中忽而又有了些内疚,“我……真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也不迟。”祝融声音淡淡的,似早已习惯。 他如此淡然的反应,反而让叶如蒙心中愈加愧疚起来,前生今世,世人眼中的他都是冷酷残暴的,包括她爹娘也这么觉得。可是他明明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啊,他忠君重义,对妹妹好,对属下也好,对她更好,他无限地包容她,保护她,他的心明明是柔软而温暖的。 “那……”叶如蒙想了想,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那等我好了以后,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她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最后像是听不见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的国公府副本啊,绿油油的草原都快黄了啊!下一章怒而开刷! ☆、意外发现 祝融耳力极佳, 加上听得认真, 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的低语, 登时两眼发光,“你、你说真的?” 叶如蒙娇瞪他一眼, 头埋在他怀里, 不说话了。 祝融抱住她又是一顿猛啃, 叶如蒙只觉得被他啃得满脸都是口水, 连忙推开他,“你还没说完呢,前世……宋大哥他如何了?他、他还俗了吗?”叶如蒙问道,宋大哥不会真当了一辈子的和尚吧?这样多可惜啊。 听得叶如蒙提起宋怀远,祝融微微有些不悦, “还什么俗?他可是成了得道高僧, 继承了了尘大师的衣钵。” “那不很可惜吗?”叶如蒙微垂眼眸,惋惜道,“我觉得宋大哥……应当要有一段好姻缘才是。” “姻缘?”祝融想了想, “要说姻缘倒也不是没有,也勉强能算是一段,只不过……”祝融拧了拧眉,没有再往下说了。 “什么?”叶如蒙吃了一惊,心中又有些欢喜,“你是说宋大哥有他的姻缘?你快说说看!” 祝融回忆起来似有些不愉快,撇了撇嘴,“不太想说。” “为什么?”叶如蒙缠着他,她真是好奇极了,“你快告诉我!” “不过单相思罢了。”祝融皱了一下眉,似乎没什么往下说的欲望。 “容……”叶如蒙朝她撒起娇来,爬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他一下。 祝融顿时心神荡漾,禁不住她的软缠,如实道来,“你可记得我们成亲时的出轿小娘?” “十九公主?”叶如蒙微有讶异,她当然记得,十九公主祝司愔是太子的胞妹,也是圣上最宠爱的一位公主。她聪慧伶俐,模样更是生得如珠似玉,可是今年不过才六岁,她和宋大哥的姻缘能有什么关系?叶如蒙一下子想不明白。 祝融微微抿唇,眸色有些深远,“这丫头,八年那年在临渊寺初遇了那宋和……宋怀远,不知怎地便倾慕上了他,及笄后一直不肯出嫁……”那个时候,他和祝司恪、银仪都十分宠爱她,便许诺让她自己挑选夫婿,谁知道她竟是看上了宋怀远。宋怀远那个时候已经成了得道高僧,京城中仰慕他的少女不少,可是谁敢说出口?偏偏她敢,十九幼时虽略有顽劣,可长大后性情也算乖巧娴静,可是最后竟仗着他们的宠爱肆无忌惮了一回。 结果,也不过是意外的意料之中罢了,她的追求在天下人的眼中看来,不过是对圣僧的一种亵渎,哪怕她贵是皇家公主。最重要的是,宋怀远对她的爱恋始终无动于衷,心中不起一分波澜,蹉跎数年后,十九自己断发出家了。 叶如蒙听得有些惆怅,这么一个可爱的十九公主,余生明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最后却是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选择了长伴青灯古佛。 *** 叶国公府这边,叶如蓉被休弃剃头送上静华庵的晦事,使得整个府中死气沉沉,府中的丫环婆子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叶如瑶有些好奇,也不知道五妹妹做了什么事,能将祖母给气病了,连同她爹这几日也不痛快,都未曾回过家,此事还迁怒到了她娘身上来,似在怪她娘管教不当。叶如蓉的生母芙姨娘更不用说了,被关在小院子里,整日以泪洗面。五妹妹哪里有什么疯症,外面的那些传言她可不信,那日她去柴房本是想探一下她口风的,可是到了之后她又不想和她说话了,紧接着叶如蓉便被送走了。如今府中大多数人都与她一样不知内情,知道内情的那些又个个讳莫如深,仿佛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似的。 还有一个月便到她的婚期了,她已经想好了办法,她要嫁给朱长寒表哥,虽然不情愿。表哥身为逍遥侯府唯一的嫡子,将来也要继承爵位的,到时候她就是逍遥侯夫人,就算地位低了些,比不上容王妃,可好歹也是正妻,而且以表哥这么听话的性子,到时府中还不是她说了算。二皇子那个人虽然看起来爽朗大方,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他有些阴森森的,她实在是不喜欢。 今天她约好了朱长寒前来商量此事,这事自然是不能让吉祥如意她们知道的,她已经将这二人药昏了,趁着府中众人午睡静悄的时刻,偷偷溜到了府中僻静的后院。 叶如瑶到了之后,朱长寒还没来,她顿时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他居然还没来?她现在还没嫁过去呢,他就开始让她等他了?之前约了那么多次,每次都是他先到的,她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今日他迟了这么一会儿,叶如瑶便有些气了,当即沉下了脸。哼!等他来了她一定要好好地发一顿脾气,管他是不是有什么缘由!谁让他来晚了,不先在这儿等着她! 叶如瑶坐在假山后百无聊赖,等得有些不开心,她嫁给他后,他还会像现在这么宠她吗?他会不会也像她爹一样,娶了她娘之后又纳很多妾侍呢?如果她不同意,他应该就不会纳她们了吗? 叶如瑶正胡思乱想着,忽而听到假山前面传来了些许声响,她顿时有些欢喜,又连忙拉下了脸,哼!弄到现在才来,她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叶如瑶双手抱臂,板着脸等他出现。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那声响越是渐来渐轻,似走远了。叶如瑶有些纳闷,探出头来一看,竟看到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往墙角那边走去了。墙角那儿砌着几块大石头,那男子利索地踩上石块,直接翻过了墙。 叶如瑶看得瞪大了眼,这个男的看起来怎么有点像王管家呀?他爬墙做什么?墙的那边,不正是她娘的忘忧院侧院吗? 叶如瑶心下生疑,不自觉地跟了上去,她来到墙角下,仰头估摸了一下,这墙太高了,就算她踩上石块恐怕也爬不过去。叶如瑶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就想到了平日里多多爱爬的狗洞。可是……钻狗洞?叶如瑶犹豫了一下,很快便想开了,这又没什么,不过就是钻一下狗洞嘛,小时候又不是没钻过。 待她钻过狗洞来到侧院时,王管家的青色袍角正好消失在游廊尽头,叶如瑶连忙跟了上去,王管家警惕得紧,鬼鬼祟祟的模样还有几分猥琐。她不敢跟得太紧,只看到他来到一扇窗前,左右探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了这才理了理衣襟,昂首挺胸起来倒也恢复了往日一本正经的模样。 叶如瑶纳闷,这个窗子不是她娘屋子的北窗吗?王管家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吧?只见王管家抬手敲了两下窗户,没一会儿,窗子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因着角度关系,她并没有看到开窗的是何人。待王管家爬进去后,窗子被人关了上去。 叶如瑶有些慌了,这王管家究竟是做的什么坏事,居然能跑到她娘屋子里去?不会是和她娘身边的哪个丫环勾搭上了吧? 叶如瑶咬了咬唇,悄悄来到北窗前,却发现这个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的,她轻轻推了一下也推不开,显然是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候,整个院子都安安静静的,屋里传出了她妹妹叶如芝的哭声。叶如瑶皱了皱眉,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她连忙跑到了另一边的西窗去,这西窗虽然关着却没有上锁,叶如瑶正欲推开窗,却听到叶如芝的哭声在这个时候止住了,里面还传来了男子的说话声。叶如瑶不由得竖起耳朵趴在窗边认真地听了起来,是王管家的声音,似在唱着歌谣。 叶如瑶当下觉得有几分诡异,悄悄地推开了一条窗缝,竟看见了王管家正一脸慈爱地抱着她的妹妹叶如芝!而她的娘就站在王管家身边看着,面色有些柔和,他们三个看起来,就好像是……是一家人。意识到这,叶如瑶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忽而,那门外传来了一些嘈杂声,不止叶如瑶,连同屋内的柳若是和王英都吓了一大跳,王英慌忙将叶如芝放回摇篮里,可是叶如芝一被放下便大哭了起来,柳若是连忙将她抱起,王英不能顾及,直接奔北窗而去,叶如瑶看得一脸震惊,嘴巴都合不上去了,一个她所不能接受的想法不可避免地冒了出来。 柳若是抱着哇哇大哭的叶如芝出了内室,打开了房门,面色有些愠怒,“什么事?” “夫人。”门外的丫环们为难道,“芙姨娘的丫环在院子外面寻死觅活的,非要求见夫人。”那丫环真是不要命了,簪子都扎到自己肉里了,她们哪里还看得下去。 柳若是极不耐烦,冷言道:“打二十大板,发卖了。”她说完冷着脸瞪了她们一眼,“下次再因这种小事扰了九姑娘的午休,自己领罚去。” “夫人恕罪,奴婢们知错了。”丫环们纷纷跪下,她们是知道的,九姑娘睡觉轻,一点声音都听不得,一吵就醒。 “你们全部都给我守到外面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柳若是显然余怒未消,看也不看她们,径直抱着叶如芝回了屋,柔声哄着。 丫环们连忙将门关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纷纷退守到外面去。 柳若是入了内室后,前去打开了北窗,候在那儿的王英连忙又爬了进来,将北窗给关严实了,接过了她怀中啼哭的叶如芝。 叶如芝一被他接过,即刻便止了哭,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王英看得心都快化了,接着唱起了刚才哼的小曲儿。只没一会儿,叶如芝便在他怀中乖巧地睡着了。 王英笑得眼睛都眯了,他女儿真乖,美得像个小仙女似的,他巴不得将世间所有的宝贝都捧到她面前来,哄她开心,看着她笑。 王英将叶如芝放入摇篮后,看向了柳若是,柳若是低垂着眼,没有看他。王英忽地抱住了她,急切地吻了上去,柳若是没有挣扎,娇喘了一口气,任他抱着自己上了拨步床。 屏风后传来了颠鸾倒凤的喘息声,叶如瑶蹲在书案下,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一双失魂落魄的桃花眼木然地流着眼泪。刚刚走廊里有丫环的声音,她在惊慌失措之下鬼使神差地爬了进来,就像是命中注定,注定要让她发现如此……难堪的事情。 叶如瑶下巴重重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她泪流满面,没一会儿眼泪便打湿了膝盖上的长裙。她娘一声又一声的娇喘声,声声入耳,叶如瑶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下唇疼痛到麻木,她浑然不觉。她整个脑子像是一团乱,又像是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终于恢复了寂静,屏风后传来王英低低的说话声,“夫人,我从小对花生不服,芝芝以后添副食了你一定要多注意一下。” 柳若是听了后,顿了顿,“知道了。” 叶如瑶闭目,低下头将整张脸埋在膝盖上,痛苦而无声地哭泣了起来,她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指骨泛白。她忍声哭泣,忍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拨步床内,传来了衣物窸窣的声音,叶如瑶抬起脸来,抓起袖子重重地擦着自己的眼睛,像是要抹掉这段可怕的记忆似的,可是她的眼泪却像是怎么也擦不尽似的,泪眼朦胧中,她看到王管家抱起她衣衫不整的娘出了屏风,往一旁的净室走了去。 叶如瑶怔了一会儿,才颤着腿爬了出来,她双腿发麻得厉害,几乎都立不稳,只能靠两只手无力地撑在书案上。她的身子如同寒风中的一片落叶,瑟瑟发抖,她甚至不敢去看摇篮里的叶如芝了。 明明是青天白日,她却感觉天像是一下子黑了下来,恐惧就像突然降临的黑暗一样紧紧地包裹住了她,她惶恐至极,她想知道,她究竟是谁的孩子?她是王管家的孩子吗?不!不!叶如瑶惶恐地摇着头,她的爹是叶长泽啊!国公爷叶长泽啊!她是国公府的嫡姑娘啊,她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卑劣的下人的孩子!叶如瑶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拨,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必须要尽快地离开这儿,可是她的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她虚弱得抬不起半步了。 忽的,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而有些克制的敲门声,一个紧张焦虑的女音传来,“夫人,夫人!” 叶如瑶猛地清醒了过来,她来不及擦掉满脸冰凉的眼泪,哆嗦着躲回了书案下。 没一会儿便有人推门而入,叶如瑶缩了缩身子,她看见一个穿着紫色绣石榴花长裙的女子跨进了门槛,又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女子进来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似在打量着屋子,叶如瑶紧张又害怕,往里缩了缩,生怕被她发现自己。 “夫人,您在吗?”女子声音有些怯弱,像是高着嗓音想让人听到,又像是压着嗓音怕被人听到。她有些探头探脑地看向了屏风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不想收刀片。 小天使:各种大砍刀咻咻而来。 ☆、她之死 叶如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芙姨娘, 可是她不是被人关起来了吗?怎么会跑来这儿了?叶如瑶忽地紧张了起来, 芙姨娘她会发现她娘与王管家……通奸之事吗?通奸!当脑海中终于浮现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叶如瑶更是难以接受, 她娘居然会与人通奸!她娘堂堂一个镇国公府嫡女!身高叶国公夫人, 居然会与一个下人通奸!这一刻, 叶如瑶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芙姨娘发现,还是别发现…… 第136节 芙姨娘有些紧张,她是好不容易才跑了出来的,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她务必把握住!这些年来她一直善待身边的下人, 以至于有几个丫环宁愿冒着被赶出府的风险, 也愿意帮她这一次。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了屏风后,可是床上并没有人,只是被褥有些凌乱。芙姨娘失望极了, 还未待她细想,摇篮中的叶如芝忽然哭了起来,芙姨娘心一慌,连忙快步走了过去,轻轻摇起了摇篮,可叶如芝仍是哭个不停,芙姨娘连忙将她抱了起来柔声哄着,她看着叶如芝,心情有些复杂,这真是个漂亮的孩子,比瑶瑶小时候还要漂亮,她真羡慕,只怕这小姑娘以后福气还在后头呢,哪像蓉蓉……是个庶出的。 芙姨娘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不由得悲从中来。蓉蓉,她的蓉蓉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她真的不愿意去相信,蓉蓉自小便很懂事,也很孝顺,可是最后却……这孩子是疯了吗?芙姨娘想起这事便忍不住红了眼眶,一时间悲伤得难以自抑。 她怀中的叶如芝倒也乖巧,被她哄了一会儿便乖乖地睡着了。 “乖,真是个好孩子。”芙姨娘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怜爱看了她一眼,轻柔地将她放了下来。在俯身将她放下的时候,她发上一串没别稳的紫珠花掉了下来,落在了淡紫色的软垫上,因着并不显眼,失神的她也没有发现。 将叶如芝放下后,芙姨娘怀中一空,只觉得心里也是空荡荡的,她抬眼,悲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时间像是找不到出路似的,迷茫而无助。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打开门悄悄往一旁的书房走了去,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在书房中。 她一走,叶如瑶连忙钻了出来,可是撑起来的时候有些急,不小心将书案上的一块石砚打了下来,石砚掉落在地,发出“呯”的一声。 刚入睡不久的叶如芝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踢了一下脚,猛地惊醒了过来,放声大哭。叶如瑶慌了,连忙冲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可是叶如芝却哭得更厉害了,叶如瑶连忙用手心重重地捂住她的口鼻,叶如芝一下子无法呼吸,憋气憋得整张脸都憋红了。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叶如瑶脑海中冒了出来,她的心飞快地跳了起来,像是随时能跳出胸腔似的。她从小到大,脑子都没有试过转得这么快,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她的身体先她的大脑做出了抉择——她的手松开了叶如芝,迅速抓起了棉被紧紧地蒙住了她的脸,小如芝不过刚喘了一口气,便陷入了黑暗与窒息中。 叶如瑶双眼失神,如同一个傀儡一般,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那棉被,她的手心甚至能透过棉被感受到那小巧的五官的形状。 她的理智已经彻底崩溃了,从她伸出手的那一刻起她就回不了头来,她只能按住!拼命地按住!她双手颤抖着,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叶如芝的手脚初时还挣扎得厉害,到了后面,便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终于不再动弹了。 叶如瑶僵硬着双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她的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了,她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肉体,就这么立在上空看着摇篮上方的自己,唾弃着自己。 有两滴眼泪掉了软被上,她如梦初醒,诧异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这只手白皙如玉,可她却满眼血腥,她颤抖着将手指放到了叶如芝小小的鼻子下面,没有……呼吸了。叶如瑶闭目,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就像是被打入了地狱般的,永远都爬不起来了。可是她不后悔,没得后悔了。 她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冷静过,她收起了眼泪,将没有呼吸的叶如芝翻了个身,面朝下。做完后,她抬起头来,扫视了一眼屋子,这是她……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啊,不,不再是了。叶如瑶没有再多看一眼,径直走过去,将地上的砚台拾了起来放回原位,头也不回地从西窗离开了。 她顺着来时的路回去,面无表情地掉着眼泪,她回去了吗?不,就像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她永远都回不了头了。她刚开始还能冷静地快步往回走着,可是走着走着,却是越来越快,像不要命似地奔跑了起来,几乎快喘不过气了,快得就像是窒息了一般。 她狂奔回后花园时,忽地被一个从一旁冒出来的人一把抓住,叶如瑶吓了一大跳,惊声尖叫了一声。 “瑶瑶!”朱长寒也被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捂住她的嘴,“别叫,是我!” 叶如瑶呆呆地看着他,像是三魂不见了七魄一般。 “瑶瑶。”朱长寒有些被她这模样吓到了,轻轻唤了她一声。 叶如瑶眨了眨眼,忽地跳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他,泪如雨下。 “瑶瑶……”朱长寒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地回抱着她,“你怎么了?”他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仿佛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表哥……”叶如瑶啜泣着,紧紧攀住他的脖子,力道大到像是要将他勒死似的,“表哥,抱紧我,抱紧我!” 朱长寒连忙抱紧了她,“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别害怕,有我在。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瑶瑶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娘可能猜到我要来你这儿了,她让下人堵着我不肯我出门,我好不容易才跑了出来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娘已经警告过他很多回,不许他与瑶瑶来往,可他哪里听得进去,还因这事与他娘吵了几回架。他匆匆赶来后,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她来,他以为她先到了,因为没看到他就气跑了。他害怕她生气也不敢离开,就这么一直等在这儿。所幸她终于来了,朱长寒不由得有些庆幸,还好他没先走。 “表哥,我害怕……”叶如瑶对他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哽咽着,她……她杀人了吗?她杀了、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她是杀人凶手!不不!这事情一定不是她做的!她不可能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来! “你怕什么?”朱长寒不解,轻轻摸着她的头,“是不是姨母逼你什么了?你别害怕,我一定会想办法娶你过门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私奔!我已经存了好多银两了,够我们以后生活的了……”在他说出私奔的时候,他心中是没任何底气的,表妹怎么可能会同意和他私奔?可是他还是这么幻想着了,如果表妹真的愿意,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开,她怕冷,他们可以去南方。 “表哥!表哥!”叶如瑶忽地松开他,泪目看着他,“我求求你帮帮我……”她整个身子害怕得瑟瑟发抖。 “你说我一定会帮你!”朱长寒急道,“可是你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才可以帮你呀!”见她这般慌乱,朱长寒既担忧又心急。 “我、我……”叶如瑶下意识地便想告诉他她杀了人,可是又突然摇了摇头,这件事她怎么可以说出去?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叶如瑶咽了咽口水,惊恐道,“我不小心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很可怕的秘密!如果他们知道我发现了那个秘密,我会死的!他们一定会杀了我!所以我求求你帮我!” “表妹,你发现了什么秘密?”朱长寒惊恐问道,居然这么严重。 “我不能说!”叶如瑶哭泣道。 “好好,不说不说!我不问就是,”朱长寒心疼道,“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帮你?” “我、我……”叶如瑶哆嗦着,“如果有人问你,你一定要说……表哥!”叶如瑶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我就迟了一刻钟!”他们约了未时见,平日里他都会早来一刻钟,今日折腾了一下,赶过来后还是晚了一刻钟。 “好好,”叶如瑶连连点头,整个背上全是汗,“那就这样,你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儿等你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没在这儿!” “是我晚了,对不起……”朱长寒面现愧色,都是他不好,他要是不迟到就好了。 “不是表哥,”叶如瑶急得直跺脚,“如果有人问你,你要说你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儿等你了,之后你一直与我在这儿呆到现在!我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我们两个人一直在这儿!你知不知道!” 朱长寒怔了怔,连忙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表哥!”叶如瑶说不清是动容还是恐惧,一时间又泪如雨下,紧紧地抱住了他,不肯松开分毫。 “表妹你别害怕,我在的!”朱长寒今年不过十七岁,面上还有几分稚气,可是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一定会保护好瑶表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替罪羊 叶如芝夭折的消息传到容王府的时候, 叶如蒙惊得打破了手中的琉璃杯, 茶水打湿她的裙摆, 溅了满地。 “怎么会这样?”叶如蒙喃喃问道,忍不住痛心。 紫衣惋惜道:“听说是午休的时候翻身, 脸朝下给闷到了, 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都没人照看的吗?”叶如蒙不禁有些责怪。 “听府上的人说是九姑娘睡觉轻, 平日里午休的时候都是由七夫人独自照看的, 七夫人午休醒来后去了一躺恭房,回来后就发现……”紫衣说到这,压低了声音道,“不过,他们在隔壁的书房里发现了本应被软禁起来的芙姨娘。” “芙姨娘?” “对, 芙姨娘被发现的时候惊慌失措, 七夫人怀疑是芙姨娘因为五姑娘一事怀恨在心,闷死了九姑娘。” “这怎么可能?”叶如蒙想也不想便道,可是说完忽地一怔, 这个真的没可能吗?难道芙姨娘一直以来也和蓉蓉一样,表面上善良温婉,实际里却阴狠毒辣? 叶国公府这边,柳若是晕厥了几次,瘫在床上坐都坐不起来,丫环们将她扶了起来,她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没一会儿又晕死了过去。 叶长泽赶回来后,见了那小小的尸体当场痛哭出声,直奔关押芙姨娘的柴房而去。芙姨娘跪在地上,发鬓凌乱,连连喊冤,叶长泽将摇篮中发现的那串珠花砸到她脸上,咬牙痛恨道:“那这串珠花你怎么解释!” 芙姨娘怔了一怔,捂住被珠花刮花的脸泪如雨下,“贱妾从未反驳过,九姑娘哭的时候贱妾确实抱了抱她,珠花想必是那时落下,可那时九姑娘已经睡过去了,一定是后来醒了翻身才会……才会如此不幸……”芙姨娘跪行至他跟前,抓住叶长泽的衣摆哀求道,“求国公爷一定要相信贱妾,贱妾就算再恶毒,如何能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下此毒手?” 叶长泽痛得心如刀割,说不出话来,也是,他认识她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他最喜欢的小女儿,这样说没就没了,他实是痛心。 “老爷!”下人匆匆来禀,“仵作已经验出来了,九姑娘确实是被人捂死的,面上尸斑呈五指状,生前口鼻曾被一个女子的手用力捂过。” 芙姨娘难以置信,身形一软瘫倒在地,喃喃道:“怎……怎么可能?” 叶长泽痛心疾首,转过身子来狠狠踢了芙姨娘一脚,斥道:“蛇蝎妇人!就说蓉蓉如何会变至如此,原来皆是你这妇人所教!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女!” 叶长泽甩袖而去,亏他刚刚还动了恻隐之心,差点就相信她了。 芙姨娘惊醒了过来,连忙爬了起来,朝着叶长泽离去的方向凄厉哭喊道:“国公爷,贱妾真的是冤枉的!” 可是叶长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婆子们万分鄙夷,将她狠狠拖了回来,啐道:“真狠的心!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都下得了手!亏得你身边那些丫环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入夜了,形容枯槁的王英踏入了关押芙姨娘的柴房。 芙姨娘犹如受惊的小兔般躲到了角落里,惶惶看着他。王管家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惨白无血色,那阴寒的眼神仿佛被他看一眼便会万劫不复。 “王管家,”芙姨娘不敢看他,跪趴在地上怯弱哀求道,“求求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真的不是我做的……” “证据确凿,芙姨娘为何还能如此狡辩?”王英声音阴冷,面色似笑非笑,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一个那么小、那么可爱的孩子,芙姨娘如何能下得了手?” “真不是我做的……”芙姨娘连连磕头,“求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行刑。”王英没给她再往下解释的机会,冷言吩咐了下去。他话一落音,就有两个小厮拿着拶指走了进来。 芙姨娘惊得脸色都白了,连连摇头,双手下意识地别到了腰后,“不不!王管家你不能动用私刑!这要是传到官府去……” “芙姨娘是觉得……”王英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幽幽的,带着阴森的诡异,“我们会将你送去官府?” “不不……”芙姨娘全身颤抖,连连后退,是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国公府怎么可能会报官让家丑外扬? 小厮们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手指套入拶子中。在行刑前,小厮又往她口中塞入了一团脏兮兮的帕子,拶指一收紧,芙姨娘所有惨痛的哭喊声都堵在了口中。 不过一瞬间,她便痛得泪流满面,她喉咙都快喊哑了,可是却只能发出痛苦沉闷的喑呜声。 “芙姨娘有一双巧手,绣出来的苏绣堪比宫中绣娘,只可惜了。”王英看着痛不欲生的芙姨娘,说出来的话语明明似颇有遗憾,却是面无表情。她这些痛,比起他心中的痛又算得了什么?比不上千万分之一!王英眸中愈加阴狠,声音也愈加沉冷,“芙姨娘不是想向夫人求情,希望能去静华庵陪五姑娘吗?我想,夫人会成全你的,你的尸体,小的一定会帮你送到五姑娘身边!” 芙姨娘双目通红,惶恐至极。 王英步步逼近,捏起她的下巴低声道:“芙姨娘可有想过,你做的错事会牵连到自己的女儿?你后悔了吗?” 芙姨娘泪如满面,喑呜着摇头。 小厮们将拶指越收越紧,芙姨娘双手满是鲜血,全身颤抖,终于承受不住,晕死了过去。 可是很快,她便被一盆冷水泼醒了过来。直折腾到天微光,芙姨娘口中的脏布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吐了出来,撕裂的嘴角满是鲜血,一双巧手血肉模糊,整个人泪汗斑斑,奄奄一息,早无了呼救的力气。 王英立在窗前,看着渐渐撒入院中的晨曦,眸色黯淡,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所有的光。 “王管家,”小厮上前来,“再折腾下去恐怕就没气了。” 王英一动不动,就在小厮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突然出声了,“找几个粗鲁的汉子,将她送到五姑娘跟前去,随他们折腾,只要送到庵后,还有一口气就成了。” 他声音疲惫而沙哑,折磨了芙姨娘整整一个晚上,并不能让他的心舒服上一分,整整一夜,他脑海里都是芝芝冲他笑得天真无邪的笑脸,她银铃般的笑声久久地徘徊在他耳旁。好几次,他都是像是听到了她,看到了她。他情愿拿自己的命去换,换她回来!拿他的所有去换,拿他生生世世的幸福快乐去换!只要能换得她活着,他宁愿从此以后都不见她们母女,只要她们两个好好的。可是,这却是不可能的事了。 国公府九姑娘夭折次日,七房的芙姨娘因思女心切,自请上静华庵照顾其患了疯症的女儿。府外的人,没有一个人将这九姑娘和这芙姨娘联想起来。他们只知道整个国公府都沉浸在九姑娘早夭的悲痛中,而无人去顾及一个小小的姨娘被送上山后发生了什么事,是生是死。 两日后,叶老夫人受娘家一位老姐妹之邀,去了京城外的一处承德山庄久住,一来是为了早夭的孙女吃斋念佛,二来是夏日将至,在那避暑。加之路途有些遥远,只怕没有数月不会归来。 在经了丧女之痛后,叶长泽愈加烦躁,叶老夫人离京后,也无人敢约束他,他开始夜夜流连烟花之地,很快便遭朝中百官弹劾,他未有收敛,反而愈加肆意起来。这一日,醉酒后还与一个多年前的同僚在醉烟楼因争一清倌人大打之手。 那同僚醉得比他还厉害,被他打得头破血流,却是一脸得意,嘲讽笑道:“你难过什么?死了的女儿又不是你的!还不是你家夫人与哪个姘头生的!” 叶长泽闻言,顿时怒从心中起,揪起他的衣领对准他的脸便是一拳,怒斥道:“胡说八道!你可知污蔑诰命夫人是何罪!” “哈!”同僚酒醉不觉痛,痴痴笑道,“祖传绝子丹,不可能会生子,我当年明明……明明见你将那杯茶饮了下去。” “你胡说什么?”叶长泽一怔,紧紧抓住了他。 “十三年无子嗣,一怀就怀两个,哈哈……你这绿帽,可戴了不止一顶啊!”同僚癫狂一笑,想伸手摸他的头,可是却醉死了过去。 叶长泽又出手打了一拳,却打了个空,摔倒在了地上。他爬了起来,见周围围了不少人,仿佛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面孔有的熟悉有的陌生,像是有无数根长长短短的手指在对他指指点点。 冷风吹来,叶长泽似清醒了几分,摇摇晃晃地出了醉烟楼,朝国公府的方向走了去。只是走没几步,便摔倒在了大街上,国公府的小厮连忙追了上来,将他抬上马车,送回府去了。 次日醒来,叶长泽头痛似裂,忽地想起了昨夜醉酒之事,他连忙命了小厮出去打探,昨夜之事终是传了些闲言碎语出来。因着柳若是的身份,外面人不敢多言,可纷纷都在说柳姨娘生的庶子非他亲生,叶长泽气得头又痛了几分。 小厮诚惶诚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叶长泽,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国公爷,这是奴才刚刚出去打探消息时,有个人递给奴才的,说务必让小的转交给国公爷,国公爷务必亲眼过目。” 叶长泽有些没好气,接了过来,打开来后一看,脸色又青了几分,凝神了片刻,他将书信纳入怀中,快速洗漱了一通,便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咻嘿咻,绿帽子掀起来!掀起七叔的头骨盖! 第137节 ☆、柳姨娘 忘忧院。 柳若是已瘦得不成人形, 这日天气晴朗, 她依稀来了些精神, 不再躺着,让丫环在她腰后垫了个软垫, 坐了起来, 命丫环将封闭已久的窗子打了开来。 明亮的阳光撒了进来, 柳若是眸光又落在了那一件小小的衣裳上, 酸涩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的眼睛像是要哭瞎了,却怎么也止不住。 “夫人,莫再哭了,眼睛都哭伤了。”柳若是的奶娘唐嬷嬷心疼劝道, “九姑娘这是童子命, 被天庭召唤回去了呢。” 柳若是流泪不语。 “夫人,”门外进来了一个丫环,低头福身道, “王管家说有急事求见。” 柳若是红肿的眼睛眨了一眨,这些日子他几乎每晚都来,可是她从来不肯见他,他就那么一直立在窗外,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走。她责怪他,更责怪自己,若当时二人没有贪图一时的欢快,女儿又怎会……柳若是想到这心更痛了,摇头道:“不见。” 丫环应下,退了出去,只是没一会儿又返了回来,有些为难道:“夫人,王管家说是非常重要的事,事关……事关九姑娘的,请夫人务必见他一面。” 柳若是心中有些来气,可转念一想,只怕他是真有急事,便挥了挥手,同意了。 没一会儿,王英便走了进来,立在屏风外恭敬地低着头。 “有什么事?”柳若是的声音有气无力。 “夫人,小的有要事回禀,请让旁人退下。”王英谨慎道。 柳若是犹豫了下,命丫环们退下,只留了唐嬷嬷一人在床边。 王英看了眼唐嬷嬷,恭敬道:“还请唐嬷嬷一并退下。” “胡闹!”唐嬷嬷斥道,“你一介外男,还敢与夫人共处内室不成?” “夫人,”王英执意道,“小的确有急事,只能告诉夫人一人。” 柳若是抿了抿唇,看向了唐嬷嬷,低声道:“嬷嬷安排一下。” 唐嬷嬷明白柳若是的意思,这是让她出去,可是又不能让其他丫环们知道他们二人共处一室,唐嬷嬷没有多言,既然夫人发话了,她照做便是。 唐嬷嬷一关上门,王英便快步上前,越过了屏风,这么立在床前看着柳若是。 柳若是没有看他,她如今这副模样,早已人形鬼样了,她自己都不屑于照镜了。 “夫人。”王英唤了一句,声音饱含相思。 柳若是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也瘦得形销骨立,憔悴不堪,她唇翕动了一下,却无言出口。 “夫人。”王英疾步上前,忍声劝道,“莫再难过了,我们……我们还可以再生一个,芝芝还会回来的。” 柳若是忽然有些没来由的愤恨,啐道,“你算什么?不过一个卑贱的下人!”她不知在气什么,是气他说的这些无礼的话,还是气他依旧这么卑微谨慎的态度。 王英垂着眼眸,忽地一咬牙,坐了下来扣住她双肩道:“我是你的男人!” “你放开我!”柳若是挣扎。 “不放!”王英扣住她的下巴,狠狠地亲吻住她,直吻得天翻地覆。吻到深处,柳若是停了挣扎,泪流满面。 “夫人,”王英捧着她的脸,诚恳道,“事情瞒不住了,我们私奔吧。” 柳若是泪目惊诧,“你说什么?” 王英将外面的传言说与她听,而后道:“我昨日才发现了,柳姨娘与史管事私通,只怕少爷是史管事之子。” 柳若是震惊不已。 “所以说,外面的传言十之八九是真的。今日早上,老爷收了一个陌生人的来信便赶去临渊寺会见了了尘大师,只怕此事即将查实。所以夫人,你快些和我走吧!” 柳若是睁着眼,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夫人,时间紧急,不容多虑了啊!”王英有些激动,抓住了她的手。 “就算这事是真的,”柳若是双手有些颤抖,“那我也不可能会离开,我堂堂镇国公府嫡女,又怎可与你私奔?而且,我若走了,瑶瑶怎么办?” “我们可以带瑶瑶一起离开!”王英坚定道。 “不可以,”柳若是摇头,一时间心乱如麻,“瑶瑶就要成为二皇子侧妃了,我不可以拖累她。” “夫人,此事若是在三姑娘成亲前揭发,只怕三姑娘就成不了二皇子侧妃了。” “不会的。”柳若是忽然冷静了下来,“这种丑闻,国公府不会传出去的。” “夫人,你要想想,”王英急道,“若这事真揭发了,你以后在府中当如何自处?” “我堂堂镇国公府嫡女,他们还敢拿我怎样?”柳若是声音大了起来,却颇有些虚张声势之态,是啊,他们会拿她怎样?除了死……柳若是终于有了些惶恐,无力道,“你想办法离开就是,你放心,我不会供出你来。” “夫人!”王英紧紧握着她的手。 “你给我出去!”柳若是挣扎开,抬手打了他一记耳光。 王英捧着脸,静立了一会儿,低声道:“今晚丑时,我在侧院等你。如果你愿意,就带着瑶瑶一起来。我可以保证,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母女二人过苦日子。”王英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留下雕塑般一动不动的柳若是瘫坐在床上。 这日晚上,整个忘忧院安安静静的,柳若是没有来,王英倚在侧院的墙上,直到天明。 这晚叶长泽也没有回来,直到第二日黄昏,他才面如死灰地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叶长风和一干侍卫。 柳若是被人唤去客堂的时候,已心生起强烈的不祥之感,她因着身体抱恙,来得有些迟了。还未踏入客堂,便看到堂上跪着柳姨娘,还有……瑟瑟发抖的史管事。她心不住地往下坠,可是举止却愈加地从容不迫起来。反正她现在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叶长风和叶长泽二人阴沉着脸坐在上座,看着她弱柳扶风地走了进来。柳若是对二人款款行了一礼,“妾身见过夫君、大伯。” 叶长泽没有说话,叶长风见她形容憔悴,倒是挥了挥手。 她站了起来,自行落座。 叶长风看着跪在堂下的史管事,继续冷言审问道:“你还不肯承认?” 史管事颤抖着身子,连连磕头,“小人真的冤枉啊!小人与柳姨娘二人之间清清白白,苍天可鉴!” 叶长风冷笑一声,“你原名周绵,早已在黄家镇上成亲,后来一次醉酒误杀妻子,便逃回京城改名换姓,可有此事?” 柳姨娘闻言,震惊地看向了史管事。史海一听,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憋了许久,终于道:“小人认罪,可是与柳姨娘私通一事,小人实在未曾做过,还望老爷和大老爷明鉴!” 叶长风看了身旁的福伯一眼,福伯会意,向下吩咐道:“上老虎凳。” 很快,侍卫们便抬了一张长凳上来,只见长凳一头竖着一条支架,支架与凳身呈直角状。侍卫们将史海抬坐了上去,将其上身紧紧地捆绑在支架上,双手也反绑住,再将其大腿用无情木压捆在长凳上。 史海未见过这东西,不知是何刑具,心中早已惶恐万分。 一侍卫上前来,将他双脚脚腕捆绑住提了起来,在他脚后跟下垫了两块青砖,史海一下子就疼得满头大汗,连连求饶。 “可愿交待?”福伯手拿着一块青砖胁迫道。 史海惶恐至极,仍是咬住牙摇头,“小人确实是冤枉的!”若是承认了,他是必死无疑啊! 福伯不再客气,命人用力抬起他的小腿,往他脚后跟下强行塞入了一块青砖,史海膝盖以上的部分皆是被死死地固定在长凳上,可是脚后跟却被越垫越高,只觉得膝盖处疼得像是要折断似的,他惨叫连连,瞬间便大汗淋漓,哀喘不断。 柳姨娘趴在地上不敢看他,整个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 福伯掂量着手上的青砖,“少有人能挨得过四块砖的,身子骨硬实一点的这第四块砖一放下去,膝盖就得断了。就算不断,往后走路也只能一瘸一拐的了。来人!准备一桶冷水,这一块砖要是垫下去,也不知得晕厥上几个来回了。” 史海早已疼得找不到北了,放声哭喊道:“我招我招!是柳姨娘先勾引我的!她是我表妹,以前在闺中的时候就老是朝我抛媚眼了!真的是她先勾引我的啊!求求你们给我个痛快吧!” 他话一说出,柳姨娘就瘫倒在了地上。 “早说就不必受这罪了。”福伯这才命人给他松绑,可是史海的小腿骨早已紧绷到极致,这么被猛地一放下来,瞬间比被放在三块砖头上还要疼痛,他一下子哀嚎连连,冷汗打湿了身子,就像已经被冷水泼过似的。 “将他押下去。”叶长风吩咐道,又看向了柳姨娘,“你可有话要说?” 柳姨娘趴在地上,只掉泪不言语。 “老爷,王管家到了。”下人上前来禀。 柳若是本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听到这话时端着茶杯的手突然一抖,茶水洒了一些出来。 王英上来时,正好与被拖下去的史管事错过,他视若无睹,恭敬上前来,对着叶长风和叶长泽二人跪拜行礼,“小人王英见过国公府,大老爷。” 柳若是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他不是走了吗?忽地,她意识到叶长泽看向了自己,她连忙收回了眼,啜了一口茶强装镇静,却是心如擂鼓。 叶长泽站了起来,朝他走来,“芝芝是你女儿吧?我就说,怎么芝芝没了,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就像死了爹一样!”叶长泽原本还想强装冷静,可话一出口,到了最后却是控制不住,冲他咆哮起来。柳姨娘与人私通便罢了,可是她!他的正妻啊! 还未待王英有反应,柳若是便将茶杯往桌上猛地一放,“豁”的一声站了起来,“国公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什么话?”叶长泽怒目而视,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你这个贱人!” 王英心一紧,猛地站了起来,可还未站稳,便被突然上前来的侍卫重重地按了下来。 柳若是捂住脸,没有说话。 “哈哈……”这时,柳姨娘却开口笑出了声,“我当姐姐是多么三贞九烈,对老爷有多么情深意重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不也是找的一个下人!” 叶长泽气急,狠踹了她一脚,柳姨娘被踢中胸口,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与人私通,他不过如此反应;可柳若是与人私通,他却如此暴怒,不过是她们两人在他心中的重量不一样罢了。 “老爷……”柳若是刚一开口,王英便打断了她的话,“老爷!” 王英朝叶长泽磕了个头,如同赴死一般决绝道:“小人只碰过夫人一次。那是去年六月初四,老爷去了柳姨娘院子,夫人心情郁闷喝醉了酒我便起了歹心,不顾夫人的反抗强行非礼了她。事后,我还威胁夫人不许将此事说出去。在那之后夫人便极其厌恶我,后来每次见面,都是我以此事胁迫夫人。我还与夫人提过几次合欢的要求,可是夫人皆宁死不屈,我便不敢强来。” 柳若是听得掉泪,他何苦如此,那日她虽小酌了两杯,可理智还在,是她借着几分酒意主动勾引的他。他爱恋自己多年,如何能忍受得住。 “小人,甘愿认罪。”王英咬牙,伏首不起。 叶长泽气得牙齿“咯吱”作响,一脚狠狠踢了过去,王英被踢倒在地,闷哼了一声。 “你可知你所犯何罪!”叶长泽怒道。 “小人知道。”王英不急不慢地爬了起来,跪趴在地上。 奸-□□人,按大元朝律例是处以宫刑,若是与妇人私通,则是二人一起浸猪笼。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处以宫刑或者一死,想来大多都宁愿选择一死,而不是被处以宫刑。可是……只有这样,他才能保全她。 “来人,将他拖下去!”叶长泽气得全身颤抖不止。 柳若是泪眼看着王英,王英也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深重,似带着一种诀别。 柳若是闭目,不忍再看。她不是一个人,她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她还有瑶瑶,她彻底地转过了身去。 柳姨娘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声震天,她还是输给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ps: 今天码的时候突然发现按照这剧情发展不得把叶老夫人气死啊,得赶紧把老太太给调走,于是杀手在昨天那章插播了一段剧情,看过昨天那章的姑娘们不用往回翻了,杀手直接把前后都复制过来了,如下: 国公府九姑娘夭折次日,七房的芙姨娘因思女心切,自请上静华庵照顾其患了疯症的女儿。府外的人,没有一个人将这九姑娘和这芙姨娘联想起来。他们只知道整个国公府都沉浸在九姑娘早夭的悲痛中,而无人去顾及一个小小的姨娘被送上山后发生了什么事,是生是死。 两日后,叶老夫人受娘家一位老姐妹之邀,去了京城外的一处承德山庄久住,一来是为了早夭的孙女吃斋念佛,二来是夏日将至,在那避暑。加之路途有些遥远,只怕没有数月不会归来。 第138节 在经了丧女之痛后,叶长泽愈加烦躁,叶老夫人离京后,也无人敢约束他,他开始夜夜流连烟花之地,很快便遭朝中百官弹劾,他未有收敛,反而愈加肆意起来。 ☆、柳若是 众人退下后, 堂上只剩了叶长风和叶长泽二人。 叶长泽颓废地坐在扶手椅上, 忽然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来。他如何会看不懂王英与她之前的默契, 那眼神中呼之欲出的爱恋与疼痛,只有爱过的人才会懂, 可是……却没有人会蠢得去拆穿。 若不是这是多年前就种下的因果, 他还真会以为这是他大哥为了夺回爵位对他动的手脚。 他趔趄起身, 朝门外走去, 在跨出门槛时,他忽而回过头来,凄惨道:“大哥,母亲那儿,可瞒得住?” 叶长风默了默, “尽量相瞒。” 叶长泽看着他, 惨笑不语。母亲怎么会刚好就去了承德山庄,那是因为家中将有大事发生啊!他终于笑出了眼泪来,转头便走。罢了, 以后国公府,再也与他无关了。 今日早上,朝中已有人弹劾他与旧同僚为了争一清倌人大打出手之事,加之先前之罪过,皇上震怒,当堂便罢了他的官,摘了他的爵位。他的一生,毁了。他身为国公府幼子,自幼受父母兄姐宠爱,人生顺利得不像话,从未有过任何波折,却不想在得意了三十余年之后,全都没了,他成了天大的笑话,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再无立足之地了。 次日,降罪的圣旨到的时候,叶长泽的房中已空无一人,下人们惊慌失措,最后只能由二房叶长松代为领旨。 叶长泽因私德有损惨遭罢官,国公爷的爵位也由圣上亲指给长房叶长风,圣上还斥责国公府长幼无序,教子无方。一时间,叶国公府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晦暗阴沉。若不是还有容王爷这个长房女婿撑腰,只怕叶国公府将会从此一蹶不振,保不准连爵位都会被圣上收回了。 第二日,镇国公府柳老夫人便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叶长风赶回叶国公府的时候,便见柳老夫人坐在上座,板着脸一脸严肃。而自己的二弟叶长松立在一边,耷拉着脑袋,面色有些不好看,想来是叶长松还未与她提起她们府上两个女儿之事,反倒让她训了话。 镇国公老夫人今年正当花甲,一头灰发盘在头上绾成一个富贵的圆髻,戴着一个宝蓝底花鸟纹刺绣镶红宝石抹额,虽满面皱纹,但眉宇间英气不减,精神矍铄。她年轻时随其夫镇国公打过仗,击退过金兵,如今手执圣上亲赐的龙头黑檀木四爪拐杖端坐在金丝楠木太师椅上,周身霸气不减当年。 叶长风匆匆踏入门槛,向她作了一揖,“晚辈见过老夫人。” 柳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真是个好女婿,连个人影儿都不见!”他们可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女婿是当今圣上呢。 叶长风面色不变,恭谦道:“七弟确已失踪,晚辈等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柳老夫人斥道:“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还被罢了官,摘了爵位,换了我我这张老脸也不知往搁,自然是要躲起来!” 叶长风这会儿面色有些难看了,这话一说穿,只怕叶老夫人老脸真不知往哪搁了,他叹了口气,如实道来。 柳老夫人听得脸都煞白了,气得重重震了下龙头拐杖,“断无可能!” “晚辈等是请的了尘大师为七弟把脉,了尘大师已经证实七弟无生育能力。再且,您两位女儿和她们的……”叶长风顿了顿,“四人皆已认罪。” 柳老夫人闻言,握着龙头拐杖的指节都泛白了,皱塌的面颊抖动着,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柳老夫人来时还是中气十足,走路生风,可是在从柳若是的院子出来后,却是脸色青白,嚅嚅说不出话来,只靠着身后的嬷嬷搀扶着。 叶长风也无心对她冷嘲热讽,只直言道:“此事还希望镇国公府能给我们一个交待,不然我们也就自行处理了,休妻是必然的。” 柳老夫人一时间老泪纵横,只觉得手掌还发麻着,她羞愧得无地自容,想她叱咤多年,临老了居然落得这等羞耻之事! 在镇国公府未表态之前,柳若是被软禁在她的忘忧院中,而柳姨娘和她的幼子叶季贤则被关押在了柴房。 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柳姨娘趁人不备,竟在第二天晚上掐死了自己的幼子,紧接着悬梁自尽了。婆子们等到次晨送早饭的时候才发现,那襁褓中的叶季贤尸身已经僵硬了,柳姨娘跪在窗前吊着脖子,膝盖悬空着,脚尖蹬地,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她脚边放着一封血书,只求国公府放过自己仅剩的女儿叶如漫,希望长房的林氏能给她安排一个好归宿。 又过一日,镇国公府的回复姗姗来迟,却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同意叶国公府休妻,可是要求留柳若是一命,另欲接回叶如瑶,而对于柳若月和她的子女叶如漫、叶季贤三人,却只字未提。 林氏不觉心寒,想来柳姨娘早已料到镇国公府的态度了,才会这么决绝,可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她怎么就舍得呢?幼子何辜,他们无论如何都会留他一命的,就算他将来没有大富大贵,可至少能平平安安长大啊。 林氏抹着眼泪哀凄道,“可怜了漫漫,一人孤零零的。”漫漫这孩子心眼不坏,虽然是庶出,可性子却是有几分清傲的。 叶如蒙也是红着眼眶,止不住眼泪,当她看到叶如漫趴在柳姨娘尸身上痛哭的时候,就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前世的她不也是这样吗?被所有人抛弃,娘亲死了,一个人孤苦无依。 她真不理解,为什么柳姨娘要带着幼子自尽,如此一来,八妹妹应该很绝望吧,如果有个弟弟……起码还有些希望,她还可以抚养他长大成人,有个依靠。又或者是……柳姨娘不想拖累她?所以便狠心杀了自己的幼子?还是因为柳姨娘憎恨这个幼子的亲父?可是如今,事实种种,已经不得而知了。 林氏感慨道:“我还以为香凝是个忠心的,毕竟她也随了柳姨娘多年了。”香凝是柳姨娘的贴心丫环,在柳姨娘还没镇国公府没有出阁的时候就随在她身边了,却没想到在柳姨娘自尽当晚,她就收拾了细软偷跑了。 叶长风重重叹了口气,劝道:“不用担心漫漫了,她怎么说也是我们国公府的姑娘,过一两年你给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便是。” 如今整个叶国公府死气沉沉,只能慢慢调整过来了。 最后,叶国公府以柳若是善妒为由将其休弃,外面只知柳若是为了让庶子记到自己名下,逼死了庶子的生母、也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庶妹柳若月。此事传出,与叶如瑶先前迫害自己的堂妹叶如蒙一事遥相呼应,连她在深宫中的姐姐柳淑妃也受了波及,被降为柳妃。镇国公府对此不敢有异议,若叶国公府如实说出其女犯了淫-乱之罪,那么宫中的柳淑妃就不止是被降为妃了,只怕连同他们镇国公府都得跟着遭殃,遭更大的殃。 柳若是被休弃后,叶如瑶地位自然是大不如前,连婚事也受了影响,二皇子的生母李贵妃不同意儿子将其纳为侧妃,经二皇子哀求,最后只同意纳其为妾,叶国公府对此也无异议。 柳姨娘已死,史海被送至官府,罪名是其原名周绵,曾在黄家镇杀妻,如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被判处死刑,原定秋后斩立决,但不出两日,他便在牢中发狂,撞墙自尽了。 经国公府长房、二房和六房商议后,他们决定将柳若是剃发送至静华庵,时间定在六月初七,即在将叶如瑶送去二皇子府作妾后。至于柳若是的奸夫王英,他们以其奸-淫了府中一个丫环为名,将他送官查办,按律例是当处以宫刑,只是王英今年三十好几,宫刑后是否能活,便看他的造化了。其实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王英只怕是活不下来的了,他们叶国公府能放过,镇国公府也不会放过他,不过让阉割的人动些手脚的事。 叶国公府消息封锁得严,外面的人还不知叶长泽失踪及其“儿子”叶季贤夭折之事,他们只知道叶长泽被贬后心境抑郁,至今仍卧病在床。他如今这声名,大家避之不及,更不会有人来探望他。而叶季贤,不过一个小婴儿,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过个数月 “暴毙身亡”,而早夭的幼子也不会记入族谱。 六月初五,已是夜深人静时分,忘忧院是从未有过的阒静,仆妇们坐在长廊上,檐下只点着几盏不甚明亮的灯笼。叶如瑶立在黑暗中,听着她们窃窃私语。 她走向拐角,进了侧院,推开了北窗。 躺在床上发呆的柳若是一惊,慌忙下床,是他吗?是他吗?可是待她看清来人时,惊诧不已,“瑶瑶。” “娘。”叶如瑶低低应了声,她背对着月光,柳若是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你怎么从窗户进来?她们也软禁你了吗?”柳若是连忙迎了上去。 “没有。”叶如瑶声音淡淡的,从窗外爬了起来,柳若是连忙目前去接她,怕她摔了。 叶如瑶进来后,转过身关上了窗。 柳若是拉着她的手落坐在床边,垂眸不语。 “娘。”叶如瑶主动抱住了她,柳若是的腰身已经变得很纤细,瘦得不堪一握。 “瑶瑶,”柳若是抱住她,摸着她的头,哽咽道,“是娘害了你。” “娘,我也是王管家的孩子吗?”叶如瑶声音低低的。 柳若是心中一痛,既懊悔又羞愧,“你……自然不是,你是国公爷的女儿。” 叶如瑶没有说话。 “孩子,娘对不起你。”柳若是忍不住泪流。 “娘,你别哭了。”叶如瑶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她的脸。 “好孩子,你怪娘吗?”柳若是抓着她的手。 叶如瑶垂眸,低声哀凄道:“怪又如何?娘不是说过,哭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吗?要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啊。” “孩子,你放心,”柳若是吸了吸鼻子,“娘已经写信给你大舅舅了,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她的同胞兄弟姐妹中都没人生女儿,她大哥柳若荣只生了四个儿子,尤其疼爱瑶瑶这个亲外甥女。 叶如瑶仰头看她,声音幽寂,“可是舅舅……离得太远了啊。” 对上她的眼,柳若是怔了怔,她忽然觉得这个女儿很是陌生,她的眼神……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面闪烁着,“瑶瑶……”柳若是想伸手捧起她的脸确认,手却捧了个空,她觉得有些头昏脑涨,眼前昏暗的场景似摇摇欲坠。 “娘,”叶如瑶的声音幽幽响起,仿佛离她很远,又仿佛离她很近,“你怎么就不能像柳姨娘那样,带着她的野种去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上个月的时候,想着到了今天应该差不多要完结了,可是这个礼拜码下来,发现好多剧情没码完,搞得杀手好焦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还没写完?qaq怎么还没写完?qaq今天想了想,索性放开来了,不赶着完结了,就顺其自然吧。 等叶国公府支线完结后(快了),还剩以下:叶如瑶成婚后彻底黑化,大猫搞定二皇子,叶如蓉的下场,宋和尚的结局,大猫最后想再虐一次,让他彻底讨得岳父岳母的欢心。正文大概主要就剩这些,之前说过的都会码到,轿震没忘,有可能会放到番外。番外的话会放一些正文没有顾及到的,预计会有多多小雪、陶醉宝儿这两对cp的番外,还差什么到时候再看啦~ ☆、叶如瑶 柳若是心中犹如响起一道惊雷, 她想惊呼出声, 却发现嗓子眼像是堵住了, 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想动一下, 全身也是软绵绵的, 人就这么无力地瘫倒在了床上。 叶如瑶用那为她擦眼泪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柳若是的意识渐渐地涣散了起来。她睁着眼, 拼尽最后的力气揪住了叶如瑶的袖子,用力将她拉了下来,喃喃道:“孩子,娘错了,娘不应该让你嫁给二皇子。你听娘的话, 嫁给长寒, 嫁给他……找一个爱你的人,嫁了……” “娘,你知道吗?”叶如瑶松开了捂住她口鼻的手, “我当初就是这样,捂死了芝芝。”她话落音,掉下一颗眼泪,那眼泪正好落入柳若是渐渐合拢的眼眶中,柳若是的眼皮闭得都有些迟缓,还来不及合上,她的眼泪就这么打在她涣散的眼珠上,激起无数细碎的泪珠。 “来不及了,我回不去了,”叶如瑶喃喃道,“你和王英在这张床上做过的……所有污秽的事情……都要结束了。”叶如瑶像扯线木偶般起了身,来到柳若是的雕花衣架前,取下了一条金银绣菟丝花绢丝披帛,她用这披帛一圈一圈地缠住了柳若是的脖子,渐渐收紧。 柳若是尚有些知觉,轻轻地抓了抓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又松开来了。 天微光的时候,有丫环敲了敲柳若是的房门,“夫人,该起了。” 今天是三姑娘去二皇子府的日子,大夫人特地准许七夫人出送。 可是她们敲了许久的门,里面还是毫无声响,丫环们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忘忧院里,传出了一声可怕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各种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任谁也没想到,曾经风华绝代的国公夫人,就这么在一个再平淡不过的早晨,香消玉殒。 天大亮的时候,一顶二人抬的小轿从国公府的侧门静悄悄地抬了出去,轿中的叶如瑶身着粉色嫁衣,盖头下精心妆容过的脸冷艳无双,烈火似的红唇轻轻勾抹出一弯嘲讽的笑。 吉祥和如意作为叶如瑶的陪嫁丫环,也跟去了二皇子府。二人心中都有些忐忑,这二皇子府外面虽然看起来有些热闹,但越走到里面便越是冷清,好在姑娘所在的这个小院是被人布置过的,有些精致,看起来倒也算喜庆。 下午的时候,二皇子还体贴地让人送了晚饭过来,想来二皇子对三姑娘有情,这传言不假吧。吉祥和如意二人只盼望着姑娘到了这儿能博得二皇子的欢心,这样她们两个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她们现在也是过得提心吊胆的,毕竟现在的日子是大不如从前了,以前她们的主子三姑娘可是叶国公府娇贵的嫡出姑娘,而现在,不过是二皇子府众多妾侍中的一个罢了。 直到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祝司慎才过来了。他穿着常服,面容俊朗,只不过笑起来眼里似乎有着一种阴森森的寒意,吉祥和如意不敢多看,连忙退了下去。 叶如瑶端坐在床边,低垂着眼睛浅浅微笑,乖巧得如同一个瓷娃娃。 祝司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笑得有几分邪魅,“真是个玉人儿,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叶如瑶弯唇一笑,“再美,只怕也不比不过二皇子府中的众多美人。” “这才过来,就开始吃醋了?”祝司慎俯下身子,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叶如瑶微微缩了缩身子。他抬起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叶如瑶双眉头无法抑制地一紧,双手紧紧抓住了袖子。祝司慎将她压倒在床,三两下便解开了她的衣裳。 他躺在她身侧,毫不遮掩地欣赏着她美丽的胴体,笑得略有阴寒的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扫荡着,他的手覆上她的柔软轻轻揉搓着,目光落在了她美得摄人心魂的脸上,笑问道:“后悔吗?” 叶如瑶扯出了一抹笑,“不后悔。”她的手紧紧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他手上力度加重,“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祝融。” “二皇子也会说以前。”她的手松开了床单。 祝司慎笑,“你真乖,笑得也美。不过,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些害怕,你一点都不快乐。” “那……二皇子不妨让我快乐起来?”叶如瑶闭上眼,覆住眸中的恐惧,唇角弯起最美的弧度。 “哈哈哈……”祝司慎朗声大笑,分开了她的双腿。 与此同时,容王府,屋顶。 叶如蒙躺在祝融怀中,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今晚没什么月光,但星星很闪亮,有一种璀璨夺目的光。 “蒙蒙……”祝融从一旁的梅花食格里取了一块糖冬瓜,叶如蒙张了张嘴,可祝融却咬住了糖冬瓜,只露出一截来,以唇喂她。叶如蒙嘟了嘟,轻轻咬了一下,祝融趁机吻住她的唇。 “唔……”叶如蒙紧闭着嘴巴,嚼着口中的糖冬瓜,轻轻推开了他。 祝融吃得眉都皱了,“好甜。” 第139节 “是吗?”叶如蒙笑了一笑,在他唇上舔了一下。祝融逮得机会,紧紧吻住了她,将她压在了铺着软垫的屋顶上。 “好了……”叶如蒙轻轻推了推他,祝融这才停了吻,就这么撑在她身上看着她,他没说什么,只用一双柔情的眼殷切地望着她。 叶如蒙知道他在想什么,撇了撇嘴,“我没心情。” “蒙蒙,”祝融一下子泄了气,脸轻轻压在她胸脯上,小声嘟囔道,“你癸水快来了。”潜台词就是:快没机会了。 叶如蒙叹了口气,“可是真没心情。” 祝融垂了垂眼眸,失望道:“好吧。”祝融心中思量,这叶国公府不知道还有什么破事没完,每次只要国公府一出事,蒙蒙都会没心情,加上今晚的没心情,已经是第八晚了,他就这么痛失了八个晚上!他决定明天起让青时派人看着国公府,别让国公府再出事了。 听得祝融声音中的失望,叶如蒙摸了摸他的头,“明晚好吧?” 祝融立马打起了精神,抬起头来对着她连连点头,吻又落了下来,只是亲没一会儿,叶如蒙又推开了他,拧眉道:“我觉得三姐姐真可怜,今晚可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可是七婶已经……我觉得我娘不应该瞒着她的。” “……”祝融头埋在她脖间,“不说的好,该瞒。” 叶如蒙皱眉,“我觉得要是换了我,我绝对不会想在我娘……”叶如蒙顿了顿,“呸呸呸!”她连忙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 祝融笑,抓住她的手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胸前,“若是传了出去,叶如瑶就要守丧三年,你还想她在叶国公府呆个三年?还是回镇国公府?” “话虽如此……”叶如蒙“斯”了一声,“我真想不通,七婶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呢,还要挑在昨晚?”七婶该不会是不想三姐姐去给二皇子作妾,所以才……可是也不用用自己的命去换吧?而且这样子,这三年内三姐姐都嫁不出去了呀。 祝融摸了摸她的头,“别想了。总之,以后你离叶如瑶远一些。”祝融眸色深了深,声音低沉道,“她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只怕人都有些变了。” “我知道,我才不想见她呢。而且……”叶如蒙抱着他的手臂,一脸幸福道,“我有你,我才不怕她!” 祝融浅笑,一手拥住她,一手枕在脑后,对着星空感慨道:“真希望明晚快点到来。” 次日,二皇子府。 二皇子离开叶如瑶小院的时候吩咐了下去,让叶如瑶在小院中安静休养,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前来打扰。 这话传到其它院子的时候,其他妾侍美人们都有些嫉恨,想来这叶如瑶是得了二皇子的宠爱了。 可是叶如瑶院中的吉祥和如意二人都红了眼眶,这二皇子也太……太不体贴了吧。昨夜下半夜的时候,三姑娘就流了好多血,连府医都叫来了,今天早上她们进去一看,三姑娘整张脸都没血色了,躺在床上就像个纸片人似的,人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那地上丢着的一张床褥,一大半都是猩红僵硬的,都让血染透了。她们两个未经过人事,只觉得此事十分之可怕。 吉祥在厨房给叶如瑶熬药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偷偷地抹眼泪。这二皇子府里的暗涌,似乎比静华庵还可怕。 容王府这边,祝融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夜幕终于降临,天一黑他就跳到了床上。 叶如蒙沐浴完一出来,便见祝融趴在床上,兴冲冲地朝她连连拍床,示意她快些上床来。 叶如蒙有些娇羞,瞪了他一眼,也不知这家伙今日要怎么折腾了。算了,这几日她癸水将至了,今夜保不准是最后一夜了,便由着他折腾去吧。 叶如蒙一上床,祝融就殷勤地起身放下了三层淡紫色的帷幔,紧接着从枕头下掏出了小本本,指着上面的人儿道:“蒙蒙,今晚这个好不好?” 叶如蒙一看顿时羞红了脸,这画册上画着一对男女正在花园中交合,上面的女子丰乳肥臀……正坐在那坦胸露乳的男子小腹上。 “蒙蒙!”祝融扑了过来,在她身上乱啃一通,没一会儿就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叶如蒙羞得不行,压低了身子紧紧粘着他的胸膛,说什么也不肯坐起来,最后在祝融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威胁道:“癸水来了!” 祝融一下子就蔫了下去,这才老老实实地翻了个身,将叶如蒙压在身下,又伸手一探,眸光一亮。 叶如蒙一下子就动了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码到这里呵欠连连:老招式了,就不详析了。 大猫最怕啥? ——癸水!蒙蒙的癸水! ☆、独守空房 次日, 叶如蒙醒来的时候太阳都晒进拨步床里了, 她翻了个身, 全身就像散了架似的。今早她睡得正香的时候,他又粘着她缠绵了好一会儿, 说是今日有些事要处理, 可能会晚些回来。 晚些回来就晚些回来吧, 她又不想他, 叶如蒙抓着馨香的软被,有些犹豫……才不想呢。可是这软被上还有他的味道,他专属的一种淡淡的清香味,叶如蒙轻轻抓了抓被子,深嗅了一口, 鼻间盈满他的味道, 她已经忍不住想他了。 晚膳后,祝融还是没有回来,还派人传话回来说今晚不回来睡了, 叶如蒙顿时心中有些失落,这是二人成婚后他第一次不在。 入夜后,叶如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想着想着只觉得鼻头一酸,她没有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已经这般依赖他了。 叶如蒙觉得这样子很不对,她应当要有自己的生活才是,而不是像莬丝花一样只能依赖别人而生存。 叶如蒙沉思了一夜,这一夜虽没怎么睡,可第二日却醒来很早。醒来后她仍是有些失落,因为他还没有回来,只是又派了下人回来,说是宫中有事要晚些回来。叶如蒙不由得有些担心,宫中像是出了一些事,不然他为什么会不回来?叶如蒙忍不住问了一下,可是下人们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叶如蒙想了想,让人带了一些鸳鸯酥和荷花糕给他,虽然知道宫中不缺吃食,可她还是怕他饿了。 早上的时候,叶如蒙打了一套五禽戏和太极拳,出了一身汗,通身畅快。中午的时候癸水来了,不过这次并不痛,下午她老老实实地呆在画室中画画练字看书,累了就带滚滚在花园里走两圈。 黄昏的时候青时回来了,不过却是给她带话的,说祝融要今日晚些才回来,叶如蒙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就好,她没有多问,他们的事情一定是不方便说,她问了也只会让青时为难。 晚上的时候,叶如蒙刚沐浴完祝融就回来了,她开心得赤着脚就从净室里奔了出来,跳起来双腿紧紧夹在他腰间,她喜欢,喜欢二人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她冲得快,祝融一下子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连忙双手托住了她的屁股。叶如蒙双脚紧紧盘着他的腰,抱着他不说话了。祝融深深嗅了一口她的芳香,低声由衷道:“好想你。” 叶如蒙紧紧攀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蹭了蹭,这是二人成婚后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真是漫长得如隔三秋。 祝融想将她放下,叶如蒙仍是夹着他,不肯松手也不肯松脚,祝融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柔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没有。”叶如蒙摇头,有些依恋他。 “我宫中有些事,走不开。”祝融解释道,他担心她会生他的气,毕竟二人才新婚没多久他就开始让她独守空房了,他好像有些违背了当初说会一直陪伴着她的承诺。 “嗯,我知道的。”叶如蒙连连点头。 祝融会心一笑,“先下来,你沐浴完香香的,我一身臭汗别弄脏了你,等我沐浴后你想怎么亲我都成。”祝融说完最后一句,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叶如蒙笑,低声道:“癸水来啦。” 祝融神色略有一蔫,不过这也在他预料中了,“晚上我抱着你睡。”他轻轻亲了她略有潮湿的鬓发,“我先去沐浴,一身灰尘我难受。”祝融将她放了下来,眉眼间有几分风流,低声道,“床上等我。” 叶如蒙抿嘴一笑,转身就想跑回拨步床内,只是刚走没几步便被祝融拦腰抱了起来,祝融目光落在她赤-裸的脚尖上,“没穿鞋子。” 叶如蒙嘟了嘟嘴,点点头。 祝融笑,吩咐紫衣她们端盆热水上来,抱着她坐在了贵妃榻上。 紫衣将热水端了上来,放在了叶如蒙脚边便识作地退了出去。祝融蹲下身来,叶如蒙提着中裤小声道:“地又不脏,”她说着抬起脚底看了一下,脚底仍是白净白净的。屋内这些地板丫环们一天都得擦好几次,叶如蒙觉得这地板比她脸还干净呢。 祝融用手试了试水温,这才将叶如蒙的脚放了进去,低笑道:“踩完地板就想上床?晚上我要是咬你的脚怎么办?” 叶如蒙被他说得脸一红,有时他硬缠着她,她会用脚去踢他的肩膀,若是让他抓住了脚丫子,他还真会咬她的脚,脚趾和脚后跟都被他咬过,咬得她心都酥了。 祝融轻轻揉着她的脚底,她的脚只有他的手一般大小,像奶玉般莹白,看起来很瘦却摸不见骨,握在手中的手感就像婴儿的脚丫子般嫩滑,祝融看得心神荡漾,但知现在不是时候,连忙敛了思绪。 祝融洗净后,拿过干毛巾为她仔细擦干了,她那一颗颗的小脚趾如珍珠般可爱,祝融看得柔情一笑,将她打横抱起,送入拨步床内。 待他沐浴完后回来,又与她温存了一会儿才去了书房,叶如蒙睡了一觉醒来,他才刚从书房回来。 “忙完了?”叶如蒙睡眼惺松问道。 “嗯。”祝融轻轻应了声,待上了床将她拥入怀后,他才缓缓地舒了口气,抱着她的感觉真舒服,她整个身子都软软暖暖的,仿佛能软化他的僵硬与冰凉。 只是抱了没一会儿,叶如蒙便有些嫌弃地推了推他,她是个耐热的人,夏日也很少出汗。今年夏日来得迟,如今这六月天还不算热,她觉得这种天气还挺舒适的,只是祝融身子就像是个热炉子似的,冬日的话她再喜欢不过了,可是夏日却是……有些不讨喜的。 祝融知她嫌他身子热,微微挪开了来,与她隔着条缝隙,手摸到她小腹上,关心问道:“这次疼吗?” “不疼。”叶如蒙轻轻拨开他的手,“你手真热。” 祝融拧了拧眉,又往旁很小气地挪了一点点。 “明日可以给滚滚剃下毛。”叶如蒙低声道,滚滚毛太长了,这种天气会热。 “嗯。” “你明日上朝吗?” “嗯。” “哦。”叶如蒙淡淡应了声,有些乏了。 “这阵子朝中有些事,我可能会有点忙,别等我用膳了。”祝融手摸到了她的手,轻轻勾着她一根手指,嘱咐道,“你没事的话别跑太远,将军府可以去,娘家也可以回,玲珑阁也可以去逛逛,像郊外那僻静些的地方就别去了。” “怎么了?”叶如蒙听得他话语里和往常有些不同,看向了他。 祝融默了默,翻了个身侧对着她,压低声音道:“二皇子那边出了些事,我担心他会鱼死网破,所以你要小心些。” 叶如蒙顿了顿,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叶如蒙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那你会有事吗?” “不会,你放心。”祝融勾着她的手指轻轻拉了拉。 叶如蒙轻轻抓了抓他的手,“那你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嗯。”祝融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平躺回去闭目睡了。 叶如蒙侧头看了看他,他侧面的轮廓真好看,像几座连绵挺拔而不失俊秀的山峰。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叶如蒙闭目安心地睡了。 她闭上眼后,祝融却睁开眼来,转过头看静静看着她,她的模样真乖巧,明明是妇人了,可睡着的模样却还是像个孩子。她是他拼尽一生也要守护好的人,他绝不会让她再受到一丝丝的伤害。 前阵子太子身边的段恒死了,段恒本就是二皇子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可是段恒却不是他们杀的,而是多疑的二皇子终于按捺不住派人动手的。二皇子这一动手,原本做得干净利落,却是让他从中作梗,替二皇子留下了一些欲盖弥彰的证据。 自从去年太子在临渊寺受伤后,皇上便怀疑上了段恒。段恒这一死,皇上的人便被他们指引到了二皇子的方向去,却“意外”发现了那一片山脉下私藏着的兵器,只是还没等皇上派人核实,祝司慎便忍痛命人炸掉了那一片山脉,山脉坍塌,底下也成了一堆废墟,所有的证据都毁灭了。后面虽还有他们制造出来的证据指认祝司慎,可祝司慎却拒不认罪,连连喊冤,不惜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前日的时候,又传言出那片山脉其实是太子所有,如今朝堂上太子与二皇子的人相互对峙,一时间政局十分严峻。 现在就怕祝司慎剑走偏锋,做出什么玉石俱焚之事来,他只能多加警惕。他平日出府的时候都带足了暗卫,墨辰他是一直都让他留在府中,暗中保护叶如蒙的。有墨辰和紫衣她们在,他足以放心地去处理朝堂上的一切。 *** 二皇子府。 祝司慎这几日心情不大好,府中的下人们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日下午,叶如瑶身子好了些,第一次出了自个儿的院子。如意见她好了,心情也舒缓了些,笑着提议道:“如今百花园中花儿开得正好,要不夫人去看看?” 叶如瑶想了想,点了点头,这几日关在院中,她觉得沉闷得厉害,经如意这么一提,她便带着多多去花园里走走了。多多是在初六那日就随她过来了的,平日里都是吉祥和如意二人照看着,她也离不开它。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就只剩下多多了。 至于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带她私奔的朱长寒?叶如瑶想起他不由得心中冷哧,不过是个没用的少年罢了。听说被她的姨母关到今日才放出来,一放出来便跑来二皇子府门口大吵大闹,如此冲动而无为,还只会给她添麻烦,她怎么可能会见他?人蠢而不自知,说的便是这种人。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情人节快到了?然而,关俺啥事(摊手) ☆、排挤 此时正值夏日, 园中花儿开得正好, 福禄考、蝴蝶兰、月季、黄蝉等等各色花儿姹紫嫣红, 争先怒放。 叶如瑶抱着多多,立在一丛娇艳的粉紫薇花前, 如意笑道:“这花儿开得真漂亮, 奴婢给夫人摘一朵?” 第140节 以前在国公府的时候, 叶如瑶看到漂亮的花儿总喜欢摘下来, 可是这回叶如瑶却摇了摇头,淡笑道:“摘下来就是死花了,拿回院子晦气。” 如意闻言,讪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怎么觉得三姑娘这话竟意有所指?初七那日, 国公府的人便传来了讣音,说是七夫人在三姑娘出嫁次日上吊自尽了。三姑娘知道后,不哭也不闹, 安静得不像话。她和吉祥知道后晚上都在抹眼泪,以前还想着娘家可以有七夫人撑腰,可是现在七夫人也没了,也不知镇国公府还理不理三姑娘了。 叶如瑶正发着呆,身后忽然传来银铃般的笑语声,叶如瑶慢悠悠地转过了身子来,只见身后来了一群美得国色天香、却又各有姿容的妙龄少妇,走在最前的是一个身穿雪纱抹胸裙的雪肌少妇,这少妇生得一张精巧的瓜子脸,脸上一对灵动的狐狸眼儿,看着她巧笑嫣然,走近后语音带笑道:“这位就是新来的瑶夫人吧?” 叶如瑶微微一笑,颔首道:“这位姐姐有礼,不知怎么称呼?” 这雪肌妇人笑道:“说来我们二人也算有缘,我名字中也有个瑶字,我叫雪瑶,殿下唤的我雪儿,瑶妹妹若不是介意,可唤我一声雪儿姐姐。” 叶如瑶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这雪夫人近来有些受宠,可她出身商贾,不过是家中有些臭钱罢了,她客气些唤了一声姐姐,她就给鼻子上脸,竟还想她以后唤她做雪儿姐姐,真是做梦。 雪夫人见她没有答话也不介意,看向了她怀中的小白狗,笑道:“这小狗生得真漂亮。”她说完转过身子去,看向了身后一个穿着粉色百褶裙,怀中抱着一只白猫的夫人,“丽妹妹,你的铃儿以后可有伴了。” 这被唤作丽妹妹的丽夫人叶如瑶也认识,她名唤李清丽,其父是朝中的四品官儿,她是府中庶出的小女儿,虽然身份卑微但胜在姿容绝色。叶如瑶只对她有着些印象,可丽夫人却对她记得紧了。 以前大家未出阁的时候,她身为一个庶女,从来不能与叶如瑶并肩而立,有时会在路上、玲珑阁等地方遇上,那个时候的叶如瑶可从未拿正眼瞧过自己,她便对她这么一直羡慕嫉妒着,谁知道现在大家却一起成了二皇子的妾侍,这叶如瑶还得唤她一声姐姐,她心中如何能不得意。 那丽夫人款款上前来,妩媚笑道:“以前在闺中时就久闻瑶妹妹美若天仙,今日一见……”丽夫人说着忽然顿了顿,面色有些尴尬,“也是不错的,就是气色似乎不太好。”她笑道,“瑶妹妹,我那儿有之前殿下赏赐给我的一些血燕,要不晚些时候我让丫环给你送一点过来?” 叶如瑶听得有些呆愣,忽而失笑道:“丽夫人客气了,我虽然只带了数十斤血燕过来,但应当也够我吃上一阵子的。” 她的嫁妆是她娘早就置办好的了,林氏和季氏她们未曾动过分毫,还给她添了一些,可以说她的嫁妆是她们这些妾侍加起来都比不过的,她哪里还用得着看她们的脸色? 叶如瑶这话堵得丽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数十斤血燕啊,她身为一个庶女,当时她母亲也就在嫁妆中给了她半斤血燕而已。 见气氛有些尴尬,这时,另一个穿紫衣的夫人突然笑着开口道:“丽姐姐你可别忘了,瑶夫人的母亲可是……”那紫衣夫人说到这忽然一顿,连忙捂住嘴巴,似说错话似的,对着叶如瑶一脸歉意道,“真是对不住,我听说……还望瑶夫人节哀。” 叶如瑶面上的笑渐渐冷了下去,盯着她一字字道:“人都会死……”那紫衣夫人被她盯着有些心虚,却又见叶如瑶淡淡一笑,“无碍。” 这叶如瑶明明说的是“无碍”,可在这紫衣夫人看来,她仿佛是盯着她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紫衣夫人一时间心中有些愠怒,又有些害怕,便别过了眼去,不再看她。 “花无百日红,只怕园中花儿都时日无多了,几位夫人便在此好好欣赏吧,我先回去了。”叶如瑶淡笑着,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花园。 她走后,几位夫人都敛了笑,目光阴狠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只有雪夫人唇角含笑,这叶如瑶并不聪明呀,一来就得罪了她们,只怕以后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根本就不用她出手。 果然,有人很快就出手了。第二日上午,叶如瑶的小狗多多与丽夫人的小猫铃儿打了起来,多多咬伤了铃儿,铃儿抓伤了多多,不过两个畜生,打起架来也没有说谁对谁错。谁知到了下午,多多便出事了,也不知它吃了什么东西,在花园里抽搐得厉害,等叶如瑶赶到的时候,它仍是抽搐着,口中不断地涌出黑色的血来,它看到叶如瑶后,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叶如瑶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蹲下身去将它抱了起来,多多终于停了抽搐,可是全身都在颤抖着,黑溜溜的眼珠子都是泪,就这么望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它终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缓缓地闭上了眼,原本雪白的毛被血染得一片暗红,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可是大家都知道,它已经停了呼吸。 它的血染满了叶如瑶的衣襟,使安静的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她忽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丽夫人。 丽夫人顿时有些慌了,求助地看向了雪夫人,急道:“这事可不是我做的啊!不过小猫小狗打架,这事我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雪夫人微微一笑,“好妹妹,我是相信你的,你怎么可能会做得出来这种事情?不过,我想瑶夫人可能就不是这么觉得了。” 丽夫人咬唇,忽然看向了昨日的紫衣夫人,“玉妹妹,这事儿不会是你做的吧?” 被唤做玉妹妹的玉夫人闻言瞪大了眼,“我的好姐姐,无凭无据地你这么可以这么污蔑人?我和瑶姐姐无仇无怨,若这事是我做的,天打五雷轰!”玉夫人指天发誓道。 丽夫人急得直跺脚,“那肯定也不是我做的呀!” 雪夫人拧眉道:“得了,这事谁做得出来,是不是多多好嘴,误食了老鼠药了?” “对啊,”有夫人附和道,“我记得这前几日园中出了老鼠,确实有丫环撒了一些老鼠药在园中。”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纷纷点头,做出一副保不准还真有这个可能的表情来。她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叶如瑶,仿佛在责怪什么都没做的她无理取闹。 叶如瑶忽而勾唇一笑,利刃般的眸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她没有说话,敛了笑站起来,抱着多多的尸体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她走后,丽夫人忧心道:“我看瑶夫人一副怀恨在心的样子呢,保不准怪到大家头上来了。” “那又如何?”雪夫人轻语道,“这也不关大家的事呀。” “就是,”有夫人附和道,“她自己养的小狗自己不看好,跑在外面乱吃东西,吃死了还怪我们不成?” “这可不好说,”丽夫人一脸担忧,“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只小狗我记得可是容王爷送给她的呢,养了也有快十年了吧。” 玉夫人讽笑道:“丽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这可是二皇子府,你提容王爷做什么?你当人人都像瑶夫人爱恋着容王爷?这要是传出去了,可别坏了我们姐妹们的名声。” “清者自清,”雪夫人悠悠道,“都散了吧。” 众夫人觉得无趣,只能各自离开。 大家走后,雪夫人身边的丫环问道:“夫人,您说这瑶夫人会不会告到二皇子那儿去呀?” 雪夫人微微摇头,“这阵子二皇子心情不好,不会见我们的。”她心中发笑,这叶如瑶去了更好,要是惹怒了二皇子,可没她好果子吃。 可是这回,雪夫人却失算了。这日二皇子回府后,却径直去了叶如瑶的院子,不止留在那儿用了晚膳,还在那儿留宿了。 第二日,叶如瑶便被抬为贵妾,要知道,二皇子没娶正妃也没纳侧妃,先前纳的这么多夫人大家都是平起平坐,也就是按照先来后到或是人缘好坏说话有个分量。如今有了个贵妾,那就不一样了。 下午的时候,叶如瑶请了府内有名分的八位夫人到她院子去用晚膳。 昨日在场的那些夫人中,有几位都打了退堂鼓,这不会是鸿门宴吧?也不知这瑶夫人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下一章有点恶心,吃饭时、吃饭前后不要看。 ☆、反击 丽夫人不想去, 不去就是不给面子, 对, 她就是不想给叶如瑶这个面子,好不容易二人平起平坐了, 可不过一会儿功夫, 她又凌驾于她之上了。她才不想去她院子看她脸色呢。于是到了晚膳的时候, 丽夫人便对外称病了。 可是紧接着, 外面居然来人了,说是得了二皇子的吩咐,所有夫人必须到场。二皇子的话分量极重,丽夫人连忙匆匆梳妆打扮了,快步赶去了叶如瑶的院子。 到了后, 其余七位夫人已经就坐在八仙桌上, 给她留了一个下位,她连忙堆笑道:“我来迟了,还望诸位姐姐莫怪。”见叶如瑶仍冷着脸, 她面色闪过一丝不悦,又来到叶如瑶面前,对她福了福身,“瑶姐姐,您大人大量,可别生我的气,我下午的时候在园子里吹了会风,确实有些头疼呢。” 叶如瑶微垂眼眸,微微一笑道:“无碍,请坐。” 待丽夫人入座后,丫环们才开始忙活来。 丫环们往中间小心地置了一个龙泉窑莲瓣纹大汤盆,汤盆上盖着南瓜拧汤盖,不知是什么汤。随后,丫环们给各位夫人每人面前端上了一小碗汤。 叶如瑶落落大方,微笑道:“大家先喝一碗汤吧。”说着自己轻轻舀了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而后送入口中,看她脸色似乎有些享受,好像是什么难得的珍馐美食。要知道,叶如瑶之前身为国公府的嫡女,什么佳肴没有吃过,能让她这般珍惜吃食的,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普通吃食。 丽夫人不由得想起了叶如瑶嫁妆中几十斤的血燕,心思:难不成这叶如瑶真这么大方,从自己嫁妆中挑了什么补品来收买大家不成?她低下头来,见这汤色略有浅淡,汤中只有三四块肉,肉色呈粉黄色,上面还撒着姜丝和葱花,细嗅一下,还有几分黄酒味。她拿勺子拨了一下,见里面还有当归和黄芪,想来是什么补品吧,也不知是什么肉。她咬了一口,只觉得这肉美味中又带着些膻味,但不影响它的味道,倒还挺好吃的。 众夫人只低头斯文吃食着,倒是雪夫人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瑶夫人,不知这是什么汤?” 叶如瑶这边正吃得津津有味,听了她的问话停了下来,拿帕子擦了擦嘴,浅笑道:“雪夫人吃不出来吗?” 雪夫人微笑摇头,“还真吃不出来。”她自问自小吃过不少珍馐美味,却从未吃过这种味道的。 “大家都吃不出来?”叶如瑶笑看着大家,众位夫人纷纷摇头,有说像兔肉的,有些像鹿肉的,还有的说是马肉,熊肉。 “那你们觉得好吃吗?”叶如瑶不慌不忙,捧起碗来啜了最后一口汤。 众位夫人纷纷点头,叶如瑶也不再吊着她们胃口,命丫环将桌子中央的那汤盖拿开来,那汤盖被缓缓打开,叶如瑶也逐字道来,“水煮活猫汤。” 她话落音,众位夫人便齐齐见到了那汤盆中放着的一颗鲜血淋漓的猫头! “先用棍子打它的头,打几下,打得它头晕脑转的,趁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丢到沸水中,焯一下水,煮个七分熟……” 叶如瑶话未说完,在场的所有夫人都吐了出来,连雪夫人也不例外,一时间,食厅里作呕声一声强过一声,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夫人都吐得狼狈不堪,扶桌靠椅的,满地都是她们的呕吐物。 丽夫人吐定后,泪眼汪汪地指着叶如瑶,“铃儿!你让人杀了铃儿!”她就说,今天下午的时候怎么没见了铃儿,她还以为它又到处乱跑了,谁知道……谁知道!丽夫人连胃酸都吐了出来,只觉得满口酸涩,又连连干呕不止,趴在地上痛哭涕流,太过分了!这叶如瑶太过分了! 叶如瑶微微一笑,文雅地擦了擦嘴唇,“我倒觉得这猫肉甚是美味。” 雪夫人扶着椅子起了身,捂着嘴巴道:“瑶夫人,我有些不舒服,我要先告退了。” “慢走不送。”叶如瑶微笑颔首。 雪夫人的婢女连忙上前来扶住她,只是刚走没两步她又忍不住干呕,弓着身子将喝的汤水都吐了出来,其余的夫人们纷纷都吐得含着泪告退,看也不敢看叶如瑶和那桌上的猫头。丽夫人哭得厉害,却也不敢撒泼,连告别的话也不说便跑了。 众人走后,满地狼藉,叶如瑶起了身,幽幽叹了口气,回了自个儿屋子。 只是一关上门来,她便跑到了床边,抓住痰盂跪在地上猛吐不止,直呕得胆汁都出来了,呕完后,满口腥酸,她抓起袖子胡乱擦了下嘴巴,忽然趴在床边痛哭不止,口中喃喃,神色痛苦,似在哀求着,“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你放过我……我求你放过我……” 只是哭了一会儿,她突然又一改刚才颓丧的神态,抬头挺胸坐了起来,痴痴笑出声来。这样多好,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了。 直到第二日,叶如瑶的大表哥辅国将军柳报国上门来,雪夫人才知道了自己失算的原因。 柳报国,正是叶如瑶大舅父柳若荣的长子,他们父子五人多年来一直在镇守边疆,不知为何这柳报国竟突然跑回京城来。如今二皇子在朝堂上饱受忌疑,确实是非常需要像柳报国这种忠心耿耿、又处于中立位置的人的帮扶。若这柳若荣能站在二皇子这边,那至少能打消圣上对二皇子的几分猜忌的,也无怪乎二皇子会这般宠爱叶如瑶。柳若荣向来疼爱柳若是这个嫡妹,对她的女儿更是爱屋及乌。如今柳若是已经不在了,只怕这柳若荣父子五人会更加疼爱她留下的唯一的女儿。 柳报国离开二皇子府的时候,叶如瑶红肿着眼睛含泪相送,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能让柳报国这么一个铁骨铮铮流血不流泪的男儿红着眼眶离开,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柳报国自然是心疼不已,可是他来二皇子府之前已经回过镇国公府,也去过叶国公府,了解了事情经过后,此事还真怨不得叶国公府,是自己姨母的过错,他们叶国公府已算是仁至义尽,只是可怜了瑶表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查这个猫肉的把自己给恶心得不行了,杀手虽然是个吃货,但是木有吃过猫肉狗肉,包括田鸡、蛇肉、毛蛋这些都不敢吃,余生也不会去吃,看见都害怕啊gt_lt但是我敢吃毛豆! ☆、二皇子府 这日凌晨, 叶如瑶又从恶梦中惊醒了过来, 满头大汗。 “夫人。”守夜的吉祥听到声响连忙快步进来, 跪在床边缩着脖子关切道,“您又做恶梦了?” 叶如瑶面色惨白, 鬓发被汗水打湿后贴在脸颊两侧, 她坐起来后怔了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干燥的唇问道:“什么时辰了?” “四更刚过。”吉祥见她唇色发白, 小声提议道, “夫人,奴婢给您倒杯水吧。” “好,”叶如瑶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嗓子干得有些疼,“倒杯冷水。”这天热, 加之她心烦气躁, 室内放多少冰都压制不住这种闷热感。 冰凉的水入喉后,沁心凉,叶如瑶微微打起了些精神, 看了眼床边跪着的吉祥,低低道:“明日十五了吧?” “回禀夫人,是的。”吉祥候在床边,恭敬抬起双手,接过了叶如瑶递过来的杯子,这杯子已经见底了。 “明日我们去下临渊寺,你派个人去殿下那儿守着,待会儿殿下出门上朝的时候,和他说一下,就说我想去临渊寺为我母亲祈福。” 吉祥应下,退了出去。 叶如瑶没想到的是,二皇子今晚根本就没有回来,而是留在了宫中。早上她才得知了这个消息,可是连日来的恶梦让她心悸得厉害,她执意要出府去临渊寺求个心安,这让守在垂花门外的侍卫十分为难,府中的侍妾,没有经过二皇子或者管家的同意是不能随意出府的。 叶如瑶懒得再听吉祥如意与他费舌劳唇下去,直接拉下脸来,对这年轻的小侍卫道:“我去为我母亲祈福,难道殿下还不肯吗?” 那小侍卫不敢顶嘴,忽地眼角一瞄,终于瞄到了侍卫长从影壁处走来,登时心中燃起了希望。 可是紧接着,他便瞪大了眼,因为侍卫长身后跟着一群手持长矛、来势汹汹的御林军,御林军们像潮水般从影壁处涌了进来。为首的御林军手持金牌,黑沉着脸高声喝道:“二皇子毒害圣上,意图谋反,现奉太子之命,搜查二皇子府!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杀无赦!” 叶如瑶一听,登时整个人都懵了,身旁一些胆小的丫环婆子直接就瘫倒在地上了。毒害圣上啊!这罪名若是一落实,只怕是死罪一条啊! 叶如瑶怔怔的,这怎么可能?她、她原以为她在二皇子府的日子才刚要开始,她正准备放开手脚肆意地过她的日子,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不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吗? 叶如瑶回到自己院子后,才有些回过神来,她立马就将吉祥和如意派去院子外打探消息去了。她必须要弄清楚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二皇子还有没有翻身的可能,这样她才能给自己安排好合适的后路。 第141节 叶如瑶正聚精会神地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细微的窸窣声,叶如瑶抬眸一看,只见面前的菱花镜中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侍卫! 叶如瑶吃了一惊,连忙转过身来,高声怒斥道:“什么人!” “瑶表妹,是我!”身着侍卫服的朱长寒朝她快步奔了过来,他抬了抬头上戴着的头盔,好让她看清他的脸。 “表哥,你怎么……”叶如瑶略有一怔,“你怎么成了……” “我好不容易才顶替人进来的,表妹,”朱长寒急道,“皇上中毒了,那毒是李贵妃下的,姨母她和李贵妃走得近,现在也被宫中侍卫给软禁起来了,她派人传了消息出来,说这事十之八九已经坐实了,二皇子这回必受牵连。” 叶如瑶听得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表妹,你现在是二皇子府的人了,我怕你要跟着遭殃,你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办法能让二皇子休了你,你告诉他只要他同意,有什么我们逍遥侯府能做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朱长寒整个人都紧绷着,如同火烧眉毛一样,“如果他不同意,那你就假死,我会想办法从牢中找具尸体来代替你的!虽然很难,但是你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表哥,你容我想想。”叶如瑶道,他这般焦虑的情绪多少有些影响到了她,相较于他的紧张,她已算是十分冷静了。 朱长寒急得直跺脚,“表妹,你要快点做决定啊!”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表妹不懂,他可清楚,二皇子这回就算死罪能免,可活罪难逃,发生了这种事,十之八九是要流放的,他哪忍心让表妹跟着二皇子受苦。 “表哥,你别急。”叶如瑶轻垂眼眸,掩住自己的心思。她现在还不能做决定,二皇子这人颇有心计,只要降罪的圣旨未下,那这事情便有回转之地。 她如今已经是二皇子的人了,离开了他以后日子还能好过到哪去?如果她真这么快就与他撇清关系,那万一他要是翻身了,她还是他的妾侍,那只怕以后她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可是目前最要紧的是,安抚这个猪脑子的朱长寒,免得他冲动帮了倒忙。 叶如瑶眨了眨眼,很快就掉了两串眼泪下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朱长寒见她哭了,一下子手足无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表妹你怎么了?你别害怕啊,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娘一定没办法再阻拦我了!”他坚定道。 “表哥,谢谢你!”叶如瑶像是动容,一把抱住了他,在将脸埋进他怀中的刹那,她那感动的神色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这么趴在他怀中低声泣着。 朱长寒一怔,好一会儿才回抱住她,“表妹,你别怕,我在的。” 叶如瑶在他怀中哭泣,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忽然,朱长寒感觉到她身子一僵,他被她猛地推了开来。朱长寒一怔,只见叶如瑶用一种极其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冲他失声哀喊道:“表哥你快走!” 朱长寒被她这神态吓了一跳,他以为是被人发现了拨腿就想跑,可是转身后又发现前后左右皆无人影,不由得止住了脚步,一脸纳闷地看着她。 叶如瑶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突然开始扭曲起来,她惊恐地抱住了自己,整个身子瑟瑟发抖起来,却是冲他哭喊道:“表哥你快走啊!她在利用你!”她像是极其惶恐,双手挠着自己雪白的脖颈。 朱长寒有些没反应过来,“表妹你在说什么?” “她!她……”叶如瑶突然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蹲了下去,一下子跪倒在倒,抱头痛哭不止。 “表妹!”朱长寒连忙跑过去,想要将她扶起来,心疼道,“谁欺负你了?” 叶如瑶痛哭流涕,欲言又止,一脸痛苦纠结。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丫环们的说话声。朱长寒一惊,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表妹你别怕,我会再来看你的!”他连忙往窗边跑去。 如意和吉祥二人踏了进来,便见叶如瑶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却满脸是泪。如意先吉祥一步进来,她一恍眼,只觉得好像在窗子那儿看到了一个人影儿。如意登时吃了一惊,喝道:“是谁?” “什么?”吉祥不明,连忙上前去将地上的叶如瑶扶了起来,“夫人,您怎么了?” 如意朝窗口跑了过去,探出身子往外眺望着,“刚刚是不是有人?我好像看到一个人影。” “什么影子?”听如意这么一说,吉祥吓了一跳,现在府上这么乱,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叶如瑶借了吉祥的力起身,瞥了还立在窗外探头探脑的如意一眼,有些没好气道:“有什么影子?不过穿堂风刮过打了一下窗罢了,少在这里疑神疑鬼!” 如意被她这么一斥,缩了缩脖子,连忙认错道:“夫人说得是,是奴婢眼花看错了。” 叶如瑶坐在梳妆台前,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一脸从容,仿佛那不是眼泪,只是不小心沾染上了些水罢了,她面无表情道:“你们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宫中的消息,表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怕她们再打探也打探不到什么更详细可靠的来了。 吉祥和如意二人都摇了摇头,那些御林军个个嘴巴都严实得很,给多少银子都不肯说,还瞪她们,没一个肯通融的。 *** 宫中。 祝北归躺在明黄的龙床上,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还有几分疲倦。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宠爱了这么多年的李贵妃竟然会为了替自己儿子夺取皇位而给他下毒,她连圣旨都拟好了,就连他身边的老太监也都被她收买了,只等着他驾鹤西去后盖上他的玉玺了。 这一切证据确凿,可她还在百般抵赖。此事一出,连着那私造兵器库的地宫也落实了,那地宫确实是她的好儿子祝司慎所建。也是,皇后娘家向来节俭,这么多儿子中,就只有李贵妃娘家才有这么大的财力物力,那几日他昏昏沉沉,也不知听谁吹了耳边风,才会怀疑到温良恭顺的太子身上。 “圣上,”一旁的祝融上前一步,恭敬道,“臣有事要奏。” 祝北归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太监们连忙将他扶起,往他腰后垫了两个软枕,躺舒服了后,祝北归才开口,“奏。” “臣要弹劾二皇子骄奢淫逸、私德败坏。” 祝北归默了默,用大拇指按了按眉心,“可有证据。” “臣有人证,物证已在搜集中,最迟午后便能呈上。”祝融俯身道,“请圣上批准宣人证。” 祝北归轻轻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回府 没一会儿, 只见从殿外进来了一位姿容秀美的少女, 少女小心翼翼, 叩拜在龙床前。 “你是何人?” 少女五体投地,卑微道:“回皇上的话, 奴婢乃二皇子府上的美人盂。” “什么!咳咳……”祝北归闻言有些激动, 一下子连连咳嗽, 一旁的太医连忙上前为其抚背。 “回禀皇上, 奴婢本是良家之女,靠采桑为生,一次偶然遇到了一位富人,该富人觉得奴婢姿容尚可,硬要将奴婢买下。而后的一年时间里, 奴婢一直在一个山庄里与其他姐妹们学习服侍主子的规矩, 他们说只有学会了规矩才能出去,可是等奴婢学会后才发现我们是要去服侍二皇子的。奴婢入二皇子府前一日,他们还强行掳走了奴婢的家人, 奴婢至今仍不知他们被关押在何处,我们每隔三月才能见上一次面。在二皇子府上服侍的所有人都是如此,还请皇上救救我们!”少女连连磕头,而后又将二皇子府上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各种污秽之事之物之语,简直不堪入耳。 祝北归听后,久久不能言语,每位皇子身边他都安排了暗卫监视他们的生活,若有出格之处,他会第一时间得知。可是据他所知,老二府上除了妾侍们多一些,平日里还算是个恭谦礼让之人。若真如这少女所说,那只能说……他们母子俩的手伸得太长了。 “圣上,”祝融拱手道,“二皇子表面上一直不骄不躁,实则奢靡放纵,残暴不堪。臣已核实,二皇上府中后院设有酒池肉林,他常常一夜御数女,少则二三人,多则□□人。府中有名分的虽然只有八位夫人,但实则后院还有美人无数。诚如此女所言,府中除了年老的婆子以外,丫环和婢女皆是从不着亵裤,只是为了方便让其宠幸。另,此女所言的蓝美人之事也是属实,事发后蓝美人不到一月便香消玉殒了。此事若深究,当时还有其他人证在场。不仅如此,二皇子府上还私养美人盂、肛狗多名。三年前,大理有一位出名的采耳师,本已金盆洗手,但二皇子听闻其技艺高超,便命人将其一家老小尽数‘请’来,该采耳师的家人我们已经救了出来,圣上若愿意传唤他,他定会如实相告。府上还有遭遇此等情形的厨子药师不计其数。二皇子这些年来,一直借皇家之力仗势欺人,被他欺辱之人数不胜数。其私德败坏,如今又有谋逆之心,希望圣上能从严处置,以儆效尤。” 祝北归听得胸口起伏,床内侧的那只手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床单,好不容易他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看向了祝融,眸光凌厉,“你可能确认你所言属实?” 祝融眸色深重,直视着他的眼,掀起朝服跪下,“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属实,绝无半字虚语。” 祝北归收回了眼,沉声道:“退下。” 祝融叩首,“臣告退。” 他无须多言了,皇上已心知肚明,至于如何处理,他们只能翘首以待。 当天晚上,二皇子府连夜被抄了家,二皇子也被御林军押入大理寺中,听候问审。祝融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回了容王府,叶如蒙已经准备睡了,他只与她说了一会儿话,便下了暗道。叶如蒙也不知他去了何处,他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天微亮的时候,叶如蒙被他吻醒过来,祝融摸了摸她的鬓发,“吵醒你了?”他有些克制不住,吻得重了些。 叶如蒙揉了揉眼,他身上有着一些水汽,显然是刚沐浴完,她嘟囔道:“你才回来呀?” “嗯,”祝融五指插入她墨发中,勾了一缕出来,用手指缠绕着,有些不舍道,“我要去早朝了,很快就忙完了,忙完后我带你去郊外骑马。” “好啊,”叶如蒙抬起手来捧着他的脸,她手指摸到了他的下巴,他下巴有一点微微的胡茬,要很仔细摸才摸得出来,“你昨晚没睡吗?” “眯了一会儿。”祝融将头埋入她发间,嗅了一口她的味道,他总觉得她身上似有一股奶香,像是一种小奶猫的味道,好闻得很。 叶如蒙心疼地抱住他的头,祝融趁机在她胸前轻薄了一阵子。叶如蒙知他心思,她癸水都净了几日了,按他性子是按耐不住的,可是他这几日都忙得停不下来,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睡着了,他也累,一沾床就睡了,第二天她还没醒的时候他又走了,如此错过了几日。 “蒙蒙……”祝融唤了一声,带着欲望,他不起这个念头还好,一起了他的身子就难受。 叶如蒙抱着他,小小声问道:“你还有多久早朝?” 祝融闻言顿了顿,忽地眼睛就亮了,二话不说直接覆到了她身上,祝融抓紧了时间,也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连停顿一下都没有,时间像是都暂停了,可是又仿佛过得很快,叶如蒙整个大脑嗡嗡作响,她只知道等他停下来的时候,二人都大汗淋漓,重重地喘着气,但又觉得酣畅痛快。 祝融有些满足了,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拿薄被掩住了她衣裳半解的身子,立马就起身穿衣。 “蒙蒙我走了,你睡多一会儿!”祝融话未落音,身影就消失在了屏风后。大步走出房门,他吐出了一口浊气,只觉得周身通畅、神清气爽。 在外等候了好一阵子的青时瞥了一眼,他怎么觉得爷这副抬头挺胸的样子像足了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咳咳。 室内,叶如蒙躺在床上还有些头昏脑胀,这个家伙,真有那么心急吗?他撞击得厉害,她整个人都一直在往上移,他沉醉着,也不知拉着她往下挪一下,她的头就这么一直顶着头上的床板,当时还没意识到,现在消停了下来,她只觉得头顶都给撞麻了。 他走后,叶如蒙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原本她只想着先眯一小会儿,却没想到一眯就眯了一个多时辰,待起来用过早膳后,时辰也不早了,她准备回娘家一趟,已经有好些时日没见过弟弟们了,也不知两个小家伙长成了什么模样,还记不记得她。 叶如蒙到了叶府之后,才发现她爹娘这会儿不在府上,他们早上的时候就去了叶国公府,所幸她两个弟弟还留在家中,不然她可无聊了。 这两个小家伙快五个月了,不爱躺着,老爱坐着,伯卿还坐不太稳,背得有依托的才行,仲君就不用人托着背,只要让他坐起来了,他便能坐得很稳妥。 此次过来,叶如蒙将滚滚也带了过来,两个小家伙见了滚滚都觉得有些眼熟,也好奇得紧,都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它。滚滚身形硕大,立在他们跟前像只巨兽,两个小家伙的小短手都只能抓到它那矫健的毛茸茸的前腿。 叶如蒙拍了拍滚滚的脑袋,它听话地趴了下来。伯卿见到滚滚趴下开心得坐都坐不稳了,奶娘一个没注意他就直接倒在了滚滚的背上。叶如蒙见了他这憨态可掬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示意奶娘别去扶他,让他试着自个儿撑扶起来,可伯卿挣扎了一会儿,怎么也爬不起来,后面干脆赖在滚滚背上了,反正躺着软软的也舒服。 他在滚滚背上磨蹭着,滚滚只歪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懒懒地趴在地上,如今这天气闷热,它有些没精神。 伯卿趴在它背上,转了转脑袋,抬起小短手便揪住了它的耳朵,滚滚的耳朵都被他提了起来,坐在它面前的仲君见了,忽然咯咯直笑,笑得露出了粉粉的牙床来,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抠住了滚滚的嘴巴,抠着它薄薄的嘴皮子直往外扯,都露出锋利的牙齿来了。 滚滚有些不开心了,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可是伯卿一直靠在它背上,它一动伯卿便有些靠不稳了。滚滚扭头一看,又不敢动了,叶如蒙连忙扶着伯卿坐好,在滚滚头上摸了摸,示意它安静些。 滚滚有些没好气,认命地都趴在了地上,任几只胖乎乎的小手对它毫不怜惜地扯来抓去。 “姑娘,小心些。”一旁的奶娘见仲君的手一直在扯滚滚的嘴皮子,将它嘴都扯歪了,不免有些担忧,忍不住提醒。 “没事,”叶如蒙笑着摸了摸滚滚的头,将自己的手指伸进了滚滚口中,笑着对它道,“滚滚,咬,咬。” 滚滚抬了抬头,对上了她满是笑意的眼,只轻轻合了合嘴,却不敢咬下去。它一脸乖顺地看着叶如蒙,眸色温柔得很。 叶如蒙笑,宠爱地揉了揉它的脑袋,滚滚眯起眼一脸享受,由着那两个小家伙蹂-躏它了。 到了后面,叶如蒙干脆和紫衣将伯卿和仲君二人放到了滚滚背上,让他们骑着,只是骑没一会儿,伯卿便被折腾得吐奶了,奶娘连忙抱了过去。叶如蒙见状,也将仲君抱了下来,滚滚得了自由,不肯再呆在屋里了,干脆跑了出去。 叶如蒙继续带着两个小家伙在屋内玩耍,就在这时,门外来了丫环,说是她六叔六婶过来了。 叶长倾进来后,见了叶如蒙,微微吃了一惊,很快便笑道:“蒙蒙过来了啊。” 叶如蒙甜甜一笑,唤了一声“六叔”。 忘忧也跟了进去,见了她后倒是有几分客气,福了福身,客气而不疏离,“妾身给王妃请安。” 叶如蒙笑,“六婶不必多礼,请坐。” 待二人入座后,叶长倾道:“刚刚大哥派人传了消息回来,让我们把伯卿仲君带过去国公府,他们可能没那么快回来。” 叶如蒙点了点头,关心问道:“国公府那边如何了?” 叶长倾低下头,叹了口气,“还不是那样。” 叶如蒙拧了拧眉,没有说话了。 忘忧提议道:“我们还是先过去吧,都快到午时了。”她又问,“王妃要和我们一起过去吗?” 叶如蒙想了想,点了点头。 第142节 忘忧微笑,“那好,我们现在就走吧。”她说着起了身,从奶娘怀中接过了伯卿。可是一接过,伯卿却哭得厉害,一双手脚乱动着。叶如蒙连忙上前去接了过来,柔声哄着道:“怎么啦?六婶抱还哭呀?” 忘忧笑道:“估计是饿了。”她又看向了另一个奶娘怀中的叶仲君,奶娘想也不想便递给了她。这叶仲君倒是乖巧,到了她怀中只眨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她。 一行人出了垂花门后,忘忧对叶如蒙道:“卿卿有些沉的,王妃累的话可以给夫君抱,卿卿向来很喜欢夫君。” 叶如蒙还没答话,叶长倾便朝叶如蒙伸出手来。 叶如蒙笑,没有多虑,直接将叶伯卿递了过去,可是叶长倾一接过去,他又开始哭个不停了,没办法,叶如蒙只能自己抱着,换了一边手。 叶长倾悻悻地收回了手,面色有些不对劲。 叶如蒙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只是看了看身后,发现滚滚还没跟来,问道:“滚滚呢?” 紫衣等人连忙唤了几声,一会儿后,滚滚才从远处跑了过来。可是到了之后,却是围在忘忧身边,几次立了起来,似乎想要从她怀中抱过叶仲君。 忘忧怀中的叶仲君听到滚滚的叫声,头歪了歪,可是却看不到它,只天真地含着手指,好奇地瞧着忘忧。 滚滚一直朝她扑来,忘忧连连躲闪了好几次,可滚滚还是缠着它,叶如蒙以为它想找叶仲君玩,连忙唤了它一声,它这才停了下来,可是又忽然朝忘忧叫了两声,叶如蒙见它这般无礼,提高嗓音喝了它一声,有些凶,滚滚听得出来她有些生气,耷拉着脑袋,似有些垂头丧气地立到了她身后。 忘忧摇头笑了笑,并不介意,“我先上车了。” 这会儿众人已经出了影壁,朝车马院走了去。 叶如蒙也抱着伯卿跟了上去,滚滚紧紧跟着她身后,有些迷茫地摇着尾巴。 滚滚今日有些反常,紫衣不由得多留了一个心眼,她看着忘忧离去的背影,恍惚觉得今日姐姐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和平日微微有些不同,但是是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紫衣放慢了脚步,将目光移到了叶长倾身上,可是偷偷地盯了他许久,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叶长倾刚跨入车马院,紫衣便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他身后,忽然开口问道:“六爷,昨日听说依依来找你了?” 叶长倾闻言身子一怔,顿住脚步转过头来,朝她点了点头。 “她怎么说?”紫衣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叶长倾颇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她现在日子很不好过,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让她回来的。”他说着扭头看向已经上了马车的忘忧,似有些担忧,低声道,“此事莫再提,我会处理的。”他说完,便朝马车走了过去。 紫衣直觉有些不对的地方,压低声音向身边送行的丫环打探道:“昨日六爷是什么时辰回来的?” 丫环回道:“昨晚六爷没回来呢,等到今儿早上才回来的。” 紫衣闻言拧眉,“他回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丫环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呀,就是带了一口漂亮的画缸回来,好像还挺高兴的。”这叶长倾和叶长风一样,向来喜欢收集这些文房用具,如今带口装字画的画缸回来,听起来似很平常。可是紫衣听了,不过寻思了一会儿,便脸色大变,猛地看向了他们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千六百字,粗长的杀手,请大家慢慢享用。 ☆、掳走 此时车马院的大门已经打开, 车夫也驾起车来了。 紫衣施起轻功追上, 高声冲车夫喊道:“停下!” 车夫惊觉, 可尚未回头,车上的叶长倾突然冒了出来, 一脚踢飞了他, 迅速架起马车飞奔而出! 叶如蒙这边才刚上马车, 听到紫衣的喝声连忙探出头来, 却见前面的马车像是失控般地夺门而出,她吃了一惊,未待她反应过来,怀中的叶伯卿哇哇大哭了起来。 马车一跑出去,叶府门边的侍卫们连忙追上, 马车在大路上狂奔, 车内的忘忧迅速往车后丢出了几颗麻雷子,麻雷子一打到地上便炸了开来,一时间霹雳声响, 烟雾弥漫,侍卫们冲过后,马车已驶出一段距离。 很快,后面有暗卫骑马追了上来,马车沿着大路直奔,眼看着即将追上,那驾车的叶长倾突然弃车而逃,暗卫大呼不好,立即分成三拨,一拨去追叶长倾,一拨追上查探马车内的情形,还有一拨则是往回跑。 待他们追上马车时,马车上已空无一人,仅剩叶仲君的一只小袜子。而另一拨沿来路追回的暗卫,只在那女子跳车的地方寻到了些蛛丝马迹,可是也不知她逃往何处去了。 很快,叶长倾便被人擒了回来,紫衣手探到他耳后,一下子就撕开了他脸上的□□。 叶如蒙第一个冲了过来,着急问道:“我弟弟呢!你们把我弟弟带到哪去了?”她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着。这个人不是六叔,他是个暗卫!紫衣说他是二皇子的人!依依也是二皇子的人!他们易容成六叔六婶,从国公府掳走了她的弟弟! 这暗卫生得一张平淡无奇的脸,面对叶如蒙慌乱的神色,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有话要和容王爷说。” “你先告诉我我弟弟去哪了!”叶如蒙激动吼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弟弟不见了!她弟弟不见了!当她知道她弟弟被假冒的六叔六婶掳走的时候,她人差点都要晕过去了,蓝衣她们安慰她,说暗卫们已经追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了。她就等,怀揣着希望等他们回来,可是他们却只抓到了这个假冒她六叔的刺客,她的弟弟还是被掳走了! 这暗卫没有说话,面无表情。 “你说不说!”蓝衣将叶如蒙往后一拉,迅速抽出腰间的软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是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冷静道:“我若是死了,你们就再也见不到叶仲君了。” 叶如蒙一听这话,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连忙掩脸走开。 “你!”蓝衣气极,剑往前了一分,立见血痕。 “蓝衣!”这时,倚在椅上的忘忧终于喝了一声,她先前中了些软骨香,这会儿四肢还是软的,连头都没力气抬起来。 今日叶长倾回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他有几分不对劲,自己留了个心眼,却没料到那画缸里藏了个身骨极软的女子,她一下子躲避不及,中了软骨香,所幸她房内有暗室,她迅速躲了进去,只是身子却不受控制了,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还没等她恢复过来,蓝衣她们便寻了过来,却是已经出事了。 府中所有丫环小厮都是有武艺在身的,除了叶长风他们先前带过的人,像桂嬷嬷福婶香南香北这些不懂武功的,平日里出个府采买或是探亲,她们都会派暗卫暗中保护跟随,特别注意,独独叶长倾是他们最松懈的。 他平日里潇洒惯了,出门不爱带小厮侍卫,他们也就只派个暗卫负责暗中保护他的安全。那暗卫随叶长倾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叶长倾已经不是叶长倾了。出事后暗卫仔细回想,这叶长倾到了依依那儿之后入了一间屋子,他过了一会儿才摸到那屋顶去,却没想到他们手脚竟那么快,已经换了人了,显然是事先准备过的了。 忘忧给自己手扎了两针后,才慢慢地恢复过来,冷着脸问那假冒叶长倾的暗卫,“叶长倾呢?” 今日他们对她出手是下了杀意的,若不是她躲避及时,只怕这会儿已经死了。她就希望,只希望依依对叶长倾是有着情意的,千万不要……不要杀了他。 那暗卫仍是面无表情,“不知道。” “你们杀了他吗?”忘忧问出这话时,尾音都有些颤了。 “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蓝衣威逼道,“信不信我们把你送到大理寺让你学学那儿的酷刑!” 那暗卫看了她一眼,“我只在他晕倒时见了他一面,那之后如何处理,我真不知道。” 蓝衣咬牙,真恨不得一刀跺了他。可是她们都知道,他不过是二皇子派来传话的人,他们既然算出他会落在他们的手上,那又怎么可能会让他知道那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叶如蒙坐在椅上,低下头来抹了抹眼泪,都是她不好,她居然没有看出来,没有发现六叔六婶是假的。她弟弟还那么小啊,她没办法接受她弟弟被人掳走的事实,等一下她爹娘回来了,她要怎么和她爹娘交待?她弟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抢走的啊。 在暗卫被侍卫们押出去的时候,叶如蒙忍不住跑了出来,哭着问道:“你们究竟把我弟弟带到哪里去了?他还那么小,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你们……你们的人会欺负他吗?” 叶如蒙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哭很没骨气,可她就是忍不住。她的弟弟才四个多月,却落到了坏人的手中。她满脑子都在想:要是他渴了饿了,他们会喂他吃东西吗?喂的是小孩子吃的东西吗?还是就随便喂点?他们喂的时候会很粗鲁地硬塞到他嘴巴里吗?她清楚喂一个小孩子吃东西要有多大的耐心和温柔,她平日里喂他们都要哄许久。那要是他不肯吃,吃不习惯,那他们是不是就由着他饿肚子了?他要是哭了他们会很不耐烦地打他吗?他身子骨还那么脆弱呀。而且……晚上天黑了,他会害怕,他困了,也没有人温柔地哄他睡觉…… 叶如蒙一想到这些,心就跟刀割似的疼,她害怕,怕他们会虐待他。 这暗卫看她一眼,“只要容王爷能与主子达成共识,我们便不会伤他一根毫毛。” “二皇子究竟要容王爷做什么?”叶如蒙连忙擦了眼泪。 “我要见到容王爷才能说,容王爷什么时候来?”这暗卫话刚落音,门外便传来了一声叶如蒙熟悉的呼唤——蒙蒙! 叶如蒙连忙转过头来,可还未看清他便被他拥入了怀中,祝融紧紧抱着她,低声道:“蒙蒙,我来了,你别害怕。” 叶如蒙刚收起的眼泪在这一刹那如同决堤,紧紧抱住他,趴在他怀中闷声痛哭。只是哭了一会儿,又连忙松开了他,泪眼汪汪看向了那个暗卫,“现在他过来了,你快点说我弟弟在哪儿?” 祝融一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轻轻地擦着她的眼泪,他动作轻柔,可是看向暗卫的眼神却是十分冷酷,“他怎么说?” 那暗卫左右看了一看,“主人交待的事,只能让王爷一人知晓。” 祝融垂了垂眼眸,松开叶如蒙,与暗卫入了侧厅。 一小柱香后,祝融才同暗卫一起走了出来,那暗卫已经松了绑,走在祝融侧前方。 叶如蒙连忙迎了上去,见到暗卫有些抗拒,往祝融身边跑了过去,“容,怎样?” 祝融还没答话,门外便有几道人影迅速奔了过来,是叶长风和林氏回来了。 林氏红着眼眶跑了过来,叶如蒙连忙迎上前去,与她紧紧相拥住,林氏啜泣道:“这是怎么回事?君君怎么会不见了?” 忘忧从屋内走了出去,和他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氏听得腿都软了,叶长风连忙抱住了她,他看向了祝融,“二皇子现在不是被关押在大理寺中,他要做什么?” 祝融微微蹙眉,“此事我会处理,我向二位保证,我一定会将小舅子平安带回来。” 叶长风眉拧成川,眸色深重,“你现在就要去见他们?” “是。” 叶长风沉默片刻,唇张了张,却也不知说什么是好,最后只叹了口气道:“小心些。” 祝融颔首,看向了叶如蒙。 叶如蒙担忧得紧,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刚刚他和你说什么了?你要去哪里?做什么?危不危险?” “蒙蒙,”祝融抓起她有些颤抖的手,“你别害怕,我只是去和他们谈一些事情,谈妥了就可以将仲君带回来,你不用担心。”他的声音沉着而冷静,叶如蒙情绪也渐渐舒缓了下来。 “对不起。”祝融忽然道,叶如蒙一怔,他继续道:“此事因我而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的家人。我答应你,一定会将仲君带回来。” 叶如蒙顿了顿,摇了摇头,“不要说对不起,我们是一家人。”她抓起他的手,“你和君君对我来说一样重要,我们是一家人。” 祝融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走了。” 祝融转身后,叶如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连忙小跑几步冲他喊道:“你也一定要平安回来!” 祝融回头看她一看,点了点头,跟着那个暗卫快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君君:姐夫快来救我,我被坏人抓走了qaq 卿卿:瞧我,坏人一抱我我就哭,聪明的我逃过了一劫。 君君:明明是杀手让我们两个人剪刀石头布的,你欺负我手指短,怎么出都是拳头,哼! 卿卿:所以我出了剪刀。 君君:嗯? 杀手:我没有说是赢的去探险吗? 哈哈,小剧情的情节是不是跌宕起伏? ☆、营救 暗卫将祝融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庄, 山庄外面看起来虽朴实平静, 但内里却潜伏着无数待命的暗卫。 墨辰带着府里一众暗卫暗中跟随到此处, 便进不去了。 祝融一踏入山庄,就有管家前来将他引入大堂中, 只见大堂中央立着一灰发锦衣男人, 男人背对着他, 双手别在身后。 待祝融上前去, 他才不急不慢转过身来。 第143节 祝融略有惊诧,此人乃是祝司慎的外祖父李向晚,他曾在宫中见过他数次。李向晚今年已逾花甲,身形有些壮硕。李家世代经商,家财万贯, 李向晚平日虽然行事低调, 但身上却无法避免地带着一种商人的富贵盈余。 祝融微敛双目,“国丈大人,别来无恙。” 李向晚也不与他委蛇, 直接开门见山道:“方才宫中传来消息,圣上欲将娘娘打入冷宫,二皇子锁入皇陵。” “那又如何?”祝融反问,“这一切莫非罪有应得?” 李向晚冷笑一声,“我女儿不是那么急躁的人,她怎么可能会伪造圣旨?” “她给圣上下毒是真,收买圣上身边的人也不假。”祝融如是道。 李向晚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同样是你堂兄,你为何这般偏心于太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 “呵,我就这么一个嫡女和外孙,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祝融眸光一动,他记得这李向晚是今年冬天去世的,难怪前世他们与祝司慎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也不见他出现。若是前世他出现了,今世说不定他还能留个心眼。 “国丈大人想如何?” “我想请你救出我女儿和外孙,我会带他们离开。”他的女儿自小含着金钥匙出生,哪里受得了冷宫的凄苦,而且那种地方,一旦进去便出不来了。还有外孙,以圣上多疑的心性,只怕会让他老死在皇陵中。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和外孙落得如此下场。 祝融笑讽道:“国丈大人‘请’得还真客气。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国丈大人想带他们逃往哪去?” “容王爷请放心,你的小舅子我已请了奶娘照看,定不会让他受一分委屈。”李向晚上前一步,“我只想请你暗中将他们二人救出来。” “暗中?”祝融眼眸一转,猜到了一二。 “是,我已准备好两个替身,只要容王爷愿意帮忙,一切不是问题。”李向晚清楚,如今整个大元朝中只有祝融才有能力可以将他们二人从宫中和大理寺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出来。 祝融沉默不语,此事他确实做得到,可是却不能做。若真的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移花接木之事,那一旦被发现,皇上对他们容王府多年来的信任便会自此土崩瓦解。况且以皇上谨慎的性子,日后定会对他产生忌惮,再也容不下他们容王府了,他的权是皇帝给的,皇帝也自然可以收回。退一步说,皇上与他先父二人手足情深,就如同他与祝司恪,他不能辜负皇上对他们容王府的信任。他做不出这种背叛的事情。 祝融思虑后淡然道:“容我考虑考虑。” 李向晚猜测,以他的性子只怕已经做出决定了,他说出这话不过是缓兵之计,李向晚说服道:“只要你能将人替换出来,余下的我会安排好。” “我想知道,你会如何安排?” 李向晚顿了顿,“娘娘会在入冷宫后不久身亡,殿下在皇陵中也会伤了容颜,此后性情大变。总之,我们定不会让皇上有一丝怀疑。”而且,圣上与他的女儿恩爱多年,她女儿“身亡”后,圣上定会哀思,对他们李家的仇恨也就没那么深了。 祝融怎会不知他的打算,点头道:“我答应你。不过,我要见仲君一面,以确保他安然无恙。” 李向晚闻言,却又有些犹疑了,他听闻容王爷武功深藏不露,倘若他当场抢人,那该如何是好? 祝融讽笑道:“莫不是国丈以为我一个人能从你们这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山庄中抢走一个幼儿?我是长了翅膀不成?” 李向晚思虑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吩咐了下去。 一会儿后,门外便涌进来了大批侍卫,将祝融围了起来,每个人的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祝融一脸无谓,似毫不介意。 叶仲君被侍卫抱上来时候,闭着眼睛乖乖地躺在襁褓中。 祝融眉头一皱,“他怎么了?” “王爷放心,”侍卫答道,“睡着了而已。” 祝融拧眉,似有些怀疑,“抱过来我看一下。” 侍卫迟疑,看向了李向晚征询他的意见。 祝融面容严肃,“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给他吃了迷魂药,他才睡得这么香?而且……”祝融看着李向晚,另有所指道,“听闻交趾国易容术极佳,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早就杀害了他,找个其它幼儿代替了?” 李向晚闻言,脸色都发青了,“你知道?” 祝融一语点破他,“想必你此次是想将他们带去交趾。” 李向晚唇张了张,心中震惊,竟不知如何言语。 他的妻子,也就是李贵妃的母亲是交趾人,大元朝与交趾国百年来一直不和,两国之间直到数十年前才停了战争,可是两国百姓至今仍是互相仇恨。他若是能将他们母子二人带去交趾,就算皇上后面发现了,那也不可能会主动派人来追回,因为一旦元兵进入了交趾境内,便极有可能会重新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他的女儿身为大元朝的四妃之一,那她的生母又怎么可以是交趾人,可以说他妻子的身份是他们李家最大的秘密。李向晚十分不解,所有与他妻子身份相关的证据早就在多年前被他们处理干净了,容王爷又如何会得知?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没出生,李向晚心中不由得对祝融生起了几分惧畏。 “如何?”祝融催促道,“我只要查验一下,仲君有没有问题即可。” 李向晚看了看周围的暗卫,心思:任他武艺再高超,可如今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就算是插翅也难逃,还不如就此妥协,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么一想,他便点头同意了。 侍卫将叶仲君递了过来,祝融接过来后,小家伙才醒了过来,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他,忽地咯咯直笑,伸出了胖乎乎的小短手要他抱抱。 祝融心中觉得好笑,这个小家伙真的是一点都不怕生,被人绑走了还能睡得这么香。祝融煞有其事地将他放在桌上,解开他的襁褓将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认认真真的,叶仲君乖乖地含着大拇指,任他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偶尔嘴巴吐一下泡泡,“安咕”上几声。 祝融的手在摸过叶仲君脖子后面的时候,轻轻地揉了一下,叶仲君便沉沉睡了过去。 李向晚等得心中忐忑,催促道:“好了吧?” 祝融这才停了下来,给叶仲君系好了襁褓,系好后,他抱了起来欲递给侍卫。就在这时,祝融忽然抬头看向了屋梁,沉声唤道:“墨辰!” 堂上众多暗卫盯着祝融,心神原是紧绷了许久,如今猛地听到了墨辰的名字,皆是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一步。他们身为暗卫,谁没听到墨辰的名号。那墨辰出剑极快,若是迟上一瞬,只怕他们就身首异处了,他们后退后迅速抽出了腰间的配剑,齐齐看向了屋顶。 祝融趁机往地上扔了一个霹雳散,霹雳散炸了开来,瞬间烟雾弥漫。 祝融早已将大堂上摆设的各个位置牢记于心,他直接施起轻功,攻击了几个挡路的暗卫,便从烟雾中奔了出去。 暗卫们下意识便往门口冲去,谁知冲出去重见天日后,却发现祝融从另一边的窗口闯了出来,祝融一下子便跃上了屋脊,又迅速往空中弹射了一枚烟花弹。 暗卫们这会儿已迟了一步,连忙拼起全力追上,祝融迅速往身后连打下几枚迷魂弹,有个别暗卫追得急不慎吸入,动作便迟缓了下来。 待祝融逃到后山的时候,只剩了三五个暗卫还紧紧追随着,眼见着他们即将追上,祝融不得以,迅速取下自己的腰带,将怀中的叶仲君绑在自己胸前。不然他一只手抱着叶仲君,仅凭另一只手攻守实在有些风险。他迅速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此时虽然他已经腾出了双手,可是如今怀中抱着一个小娃娃,他心中始终有些顾忌,武功招式都受了限制,与暗卫们过起招来不免有些吃力。 祝融边打边退,盼望着能撑到墨辰他们赶到。果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打斗声,不过一瞬间的分神,空中便突然横来一剑,祝融怕伤及怀中的叶仲君,硬是转过了身子,肩臂上受了他们一剑。 这一剑让祝融吃疼,手都有些颤抖了,他极力施起轻功,想往墨辰那边去,与他们会合,却不曾想这片后山地势竟奇特得紧,他才施起轻功便发现这巨石的背后竟没有落脚点,而是悬空的!这块巨石与那另一边的山石中间有一道狭长的缝隙,他先前从巨石那边看并看不出来,只以为这巨石与山石之间是相连的,如今在空中这么低头一看,脚下竟是一条不过仅数尺宽却深不见底的缝隙悬崖! 作者有话要说: 叶仲君:这个悬崖长得像我的屁股,股沟好深好深的哟。(蜡笔小新.gif) ☆、崖底 祝融瞬间便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落脚的地方!他脚底一空, 整个人直往下坠, 所幸这悬崖较窄,他迅速拉开一个劈叉, 前后脚尖撑在了崖壁上, 好不容易才稳住。 崖上, 墨辰他们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及时赶了过来, 很快便制服了那几个暗卫。祝融松了一口气,足尖一用力便想飞身而上,却不曾想,他腰后系着襁褓的腰带先前被剑气所伤,他猛然这么一起, 腰带“呲”的一声断了。祝融惊觉怀中一空, 连忙伸手去抓,可是指尖只触碰到了襁褓一角,那叶仲君连着襁褓掉了下去。 祝融反应极快, 立马就松脚掉了下去。 墨辰立在崖边一望,便见祝融在空中抓住了叶仲君,随后二人迅速落下。墨辰心惊,立马持剑跳了下去,落了一瞬,他便使出手中的配剑砍在崖壁上以减缓自己下落的速度,他的剑与崖壁急剧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剑尖在崖壁上划出一道闪着火光的剑痕。等他再向下看时,祝融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他估算不出底下有多深,连忙双手紧握剑柄将剑用力插入崖壁中,同时抬起双脚踩在崖壁上。等他终于在空中停下时,一双薄地快靴靴底已经磨破了,持剑的手掌也震裂了,鲜血横流。他重重喘着气,望向了崖下,只见崖下云烟笼罩,白雾茫茫。 他在空中坚持了一会儿,崖上便有暗卫陆续顺着绳索落了下来,一个暗卫将他接了上去,其余的继续往下降落,搜寻祝融身影。 墨辰上去后,便见青时抿着唇立在崖边,急切问道:“底下如何?” 墨辰摇了摇头,“深不见底。”他用手腕撑在地上坐了下来,他的脚底火辣辣地疼,已经站不住了,手掌也全是血。 青时拧眉,神色凝重地望着深不可测的崖底,他们的绳子不够长,已经到底了,崖上的暗卫们开始将下去的暗卫往回拉了。 墨辰将脚底和手上的伤口捆扎好,起身冷静道:“去崖底。” 祝融的剑在半崖的时候就已经断了,他将叶仲君紧紧裹在怀中,整个人快速地往下坠落。 此时正值午后,林间的小鹿正在树下小憩,忽而头顶传来些许声响,它警觉地竖起了耳朵,抬起脖子一看,只见空中落下了一个黑影,这黑影砸断了几根新生的树干,掉在了树下交织成网的藤蔓中,藤蔓一时间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断裂开来,黑影重重地砸在藤蔓下深绿的草地上。 如今正是盛夏,草木生得浓密,加之这块地地势较低,土地也较为湿软,可以说是极大地缓冲了祝融掉下来的力道。 小鹿呆愣了一瞬,抬起轻灵的蹄子迅速跑了开来。过了好一会儿,它听得这边仍是无声无响,又好奇地跑了回来,它怯怯地来到黑影掉下来的地方,便见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像是死了,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什么东西。 忽地,这东西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发出了它从未听过的可怕的声响来,小鹿吓了一大跳,慌忙跑开了,一跑就跑开了大老远,不敢再回来了。 叶如蒙在叶府收到消息的时候,不出意料的,她和林氏齐齐晕死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她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小心翼翼地问床边守着的神情肃穆的紫衣,“容呢?”她一定是做了噩梦了,这个噩梦就要醒了,她如此安慰自己。 紫衣低着头,沉痛道:“王妃,王爷坠崖了。” 就像是有块大石头重重地砸在了她身上,叶如蒙全身颤抖着,眼睛又酸痛了起来,眼泪一下子就模糊了她的视线。 “王妃,青时墨辰他们已经去找了,崖底地势复杂,暂时还找不到具体位置,现在暗卫准备从崖上下去查探情况。”紫衣声音有些没底气,“不会有事的,王爷和小少爷吉人天相。” 叶如蒙躺在床上曲起膝来,紧紧地捂住脸,闷声痛哭。 紫衣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拥住她,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劝慰道:“王妃,王爷不会出事的,你要相信王爷。”可是,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不信,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叶如蒙忽地啜泣了一声,猛然吸了口气,抬起脸来定定地看着紫衣,紫衣被她看得一愣,叶如蒙却迅速抓起了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急急忙忙下床,穿了鞋子就往门口跑去。 “王妃你要去哪?”紫衣连忙追了上去。 “我要去找他们!带滚滚一起去!”叶如蒙说话间已经跑出了房门,她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么果断而快速的决定,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她要去找他。 她跑得极快,眼睫上的碎泪珠都被风倒吹入眼了,风风干了她的眼泪。她坚信,她一定会找到他的,他以前通过滚滚找到了她,现在滚滚长大了,变得更厉害了,也和他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相信滚滚也一定能带着她找得到容和她的弟弟!叶如蒙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不管是死是活,她都要找到他们! *** 祝融是被叶仲君的哭声吵醒的,迷糊中只觉得被吵得异常心烦,可是一睁开眼,意识到这是叶仲君在哭的时候却猛地心一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他正欲撑坐起来,却发现左臂怎么也使不上力,全身疼痛难忍,像是被人剃了骨一般。他咬牙用右臂撑着,耷拉着左臂起了身,见叶仲君已经挣扎到了他脚边,襁褓只包剩了一半,连声音也都哭得沙哑了。他强忍住周身的疼痛,挪到了他身边,用还有知觉的右手去查看他的情况。 查看完后,他总算松了口气,这小家伙好好的,没有皮外伤,他摸了下骨,手骨脚骨也没断,他连忙将他抱了起来,低低哄了几声。 叶仲君哭了半日早已哭累了,这会儿被他抱了起来,很快便在他怀中睡着了。 待他睡熟过去后,祝融将他轻轻放在一旁,又见他满脸泪痕,抓起袖子来有些笨拙地擦了擦他的眼泪。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肩,这肩膀是脱臼了,祝融咬牙,右掌摸过用力接了一下骨,一下子痛得全身直冒冷汗。他右肩膀这儿也疼痛也紧,他能感觉到刚刚这猛地一用力,剑伤又溢出血来了,他将自己被划烂的外衣下摆撕成条状,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如今全身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疼痛的,已经感受不出来哪里受了伤了,而且他掉下来时被树枝划伤,整个身子血迹斑斑,只能用眼和手仔细摸索着。 小伤不计,他的右脚踝扭伤了,艰难除了靴子后,才发现已经肿得相当厉害了,他忍着疼痛摸了几次也摸不到骨,好不容易摸到后,却接不过来,他架势不对,连接了几次都没接对地方,疼得全身大汗淋漓。 犹豫了片刻,他将撕下来的布条卷成一卷,塞到口中咬住,他调整了几次呼吸,手掌猛地一用力,“咔嚓”一声,脚腕终于接好了,却是疼得他热泪盈眶,他足足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这个时辰不早了,他头顶密密麻麻的藤蔓已经让他砸出了一个大洞,透着外面不甚明亮的光,就快要天黑了。加之这个地方有些隐蔽,恐怕墨辰他们不太好找,他要尽快出去外面找个显眼的地方才行。 他坐在地上眺望了一下,摸到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树枝,这树枝折口新鲜,还带着血,显然是被他掉下来时砸断的,看到这折断的地方,祝融只觉得自己背上的伤口阵阵发疼,祝融拧了拧眉,将其多余的枝叶芟荑,准备当成拐杖来用。 如今他左手刚接完骨还没什么力气,右肩又有伤口拉扯,抱着这叶仲君实是有些艰难,祝融思虑了一瞬,扯下自己已经破烂不成形的外衣,将叶仲君系在了自己胸前,此次有了前车之鉴,他来来回回地将叶仲君和自己捆绑得严严实实的。 捆绑结实后,祝融忍不住皱了皱眉,现在他都有心理阴影了,今日这叶仲君从他怀中掉下那一瞬,他几乎胆子都要吓破了,要是这叶仲君因他的失误而丧命,只怕他以后都无法原谅自己。 祝融有些恍了神,他们坠崖的消息也不知道蒙蒙知道了没有,若是蒙蒙知道了,肯定会很担心,而且她胆子那么小,一定吓坏了,也不知道要哭掉多少眼泪。想到这,祝融有些心急了,他要快点联系上墨辰他们才行。 祝融拄着拐杖起身后,下意识地腾出右手托在叶仲君的屁股上,这回可别再掉了。 只是他一走动,叶仲君便醒了,开始哭了起来,许是祝融捆得太紧他有些难受,叶仲君小手小脚挣扎个不停,小手从襁褓里伸了出来,还直抠祝融肩上的伤口。 祝融疼得皱了皱眉,瞪着他,小家伙停了哭,可是一双眼睛哭得水淋淋的,一脸委屈地望着他。 第144节 这双眼睛黑溜溜的,比蒙蒙的还要圆上许多,不知为何,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蒙蒙,蒙蒙小时候应该也是这么可爱的吧?祝融一下子就心软了,低声哄着:“别哭了,别哭了。”祝融没哄过这么小的孩子,来来回回只有两句话:别哭了,不哭了。 他一哄叶仲君反倒哭得厉害了起来,委屈地趴在他胸前,泪水都打湿了祝融的衣襟。 祝融有些愁了,这叶仲君身上又没外伤,难道是掉下来后受了内伤伤到五脏六腑不成?可哭声这么嘹亮,不像是震到了肺腑啊,还是饿了渴了?饿了渴了的话他倒能想想办法。这么小的孩子只能吃奶,他可以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动物的痕迹。 祝融正欲起步查探,忽地感觉怀中一热,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他的中衣漫延至他小腹。祝融全身都僵硬住了,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他手心托着的圆滚滚的小屁股发出一连串的震荡,同时响起了炮弹似的声响,“噗噗……噗噗噗噗……” 原本还在哭的叶仲君忽地听到了这一连串的放屁声,吓得手脚乱颤,止住了哭,懵懵地看着祝融,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在问他——这是什么声音? 可是祝融比他还懵,他一脸呆滞,整个大脑仍是一片空白,还未待他反应过来,那襁褓中便蔓延出一阵……让他难以描述的味道,这味道直冲他的鼻子。 祝融下意识地反胃作呕了一声,连忙将拐杖一丢,手忙脚乱地解开将自己和叶仲君捆绑在一起的布带。 他的紧张程度,比起新婚之夜解蒙蒙的衣带时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痛恨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捆绑得这般结实!祝融情急之下,误将活结拉成死结,他双手受了伤,布条一时间拉扯不开,最后只能将怀中的叶仲君连着襁褓用力扯了出来,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他迅速别过了脸,尚能用力的右手紧紧揪住了襁褓,他伸直了手,尽量让叶仲君离自己远一些。叶仲君被紧紧地裹在襁褓中,身子缩成一团,像足了一个皮球,就这么窝在襁褓中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仿佛知道他就要不要他了一样。 对,祝融此时脑海中想的是——这孩子能丢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隔着屏幕有没有闻到?——来自恶趣味的杀手的问候。 ☆、圆满 祝融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拎着这么一个散发着臭味的皮球走了一路来到河边的, 他只知道自己极力在说服自己——这是蒙蒙的弟弟, 千万不能丢。 可是来到河边后, 祝融又碰到了一个更大的难题,他原本是打算将他丢河里像洗衣服那样漂洗几次, 让流水将他冲洗干净再捞起来的, 可是现在河水有些凉, 这么小的孩子只怕洗不了, 那只能…… 寂静的河边,又传来了叶仲君的哭声,这河水凉,打湿的衣布擦在他屁股上更凉,祝融视死如归, 屏住呼吸漂洗着他无法直视的脏布——真的不能将他放到河里洗一洗冲一冲再捞起来吗? 这个时候, 天彻底黑了下来,叶如蒙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崖底,从上空看来, 可见崖底亮着星星点点的火把。 当滚滚带着叶如蒙一行人找到祝融的时候,墨辰他们也从另一边赶了过来,祝融一见到滚滚,便看向了它身后,他的蒙蒙呆呆地立在原地,不敢上前来,她今日穿着一件白衣,立在夜里像个仙女一样,照亮了他。祝融勾唇一笑,将叶仲君拎了起来往旁边一递,朝叶如蒙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叶如蒙在这一瞬间泪流满面,她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了,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样子,他满身血污,身上一套白色的中衣中裤污秽破烂,那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墨发也是从未有过的凌乱,面颊上还有几处血痕,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祝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在她鬓边低语道:“仲君没事。”他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叶如蒙泪如泉涌,哽咽点头,颤着手轻轻拥住了他,她害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他全身都是血,她害怕。 “别怕,我也没事。”祝融松开了她,用还算干净的大拇指抹掉她的眼泪,“别哭了,我心疼。” 叶如蒙低泣着,忽然放声大哭起来,紧紧抱住了他。 祝融闷哼了一声,忽地身形一颤,叶如蒙听得他呕了一声,紧接着便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在了她的肩上,那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衣襟缓慢地漫延开来,他的身子忽然软了下来,重重地倚在了她的身上。 叶如蒙心惊,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往后踉跄了几步,紫衣她们连忙上前搀扶,很快便有暗卫上前来,将祝融抬上了担架,叶如蒙看到他满口是血,而自己的肩膀衣襟也被鲜血染透了。 青时这边才替叶仲君检查完身子,见此情形连忙赶了过来为祝融把脉,把脉后眸色凝重,“快送回府!” 叶如蒙吓得眼泪都忘了掉,连忙抓住他问道:“青时,容怎么了?” 青时对上了她焦虑的眼,微微放松了神色,“没什么,就是有些内伤,王妃放心,暂无性命之忧。”他这话还是往轻了说,主子肺腑受了很重的内伤,若救济不及时只怕会伤了根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能活着已算奇迹,主子这伤算是意料之中,难得的是那叶仲君竟然毫发无伤。 因着不能颠簸,暗卫们将祝融放上了担架上,由四名轻功绝顶的暗卫火速送回容王府,青时将配好的药方交给暗卫,命暗卫先送回府去交由药师熬药。 祝融回到容王府后,药尚未熬好,青时连忙先为祝融处理伤口。 叶如蒙是骑马赶回来的,比他们稍迟一些,她冲回房间后簪钗都有些歪了,可是无暇顾及,室内,青时和两位御医正在剪祝融身上满是血污的中衣。 这两位御医是太子下午的时候便派来待命的,皇上龙体未愈,太子这阵子一直在御书房代为处理朝政,同时也在处置祝司慎的余党,忙得不可开交。他听到消息后本欲出宫,却被身边的人劝住了,君为臣纲,他父皇经此打击,已经有意退位将江山托付于他,也就是说,他从今以后,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必须以大局为重了。最后,祝司恪只派出了锦衣卫捉拿李向晚归案。而他,只能呆在御书房中等候他的消息。 青时见叶如蒙跑了进来,脸色惨白,略有迟疑道:“王妃,处理伤口时有些血腥,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叶如蒙连连摇头,“不,你们处理就好,我在一旁看着,我不打扰你们。”叶如蒙连忙退到了一边,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祝融。 青时没有说话,仔细处理起祝融身上的伤口来。祝融仍未苏醒,只在青时帮他缝肩后的剑伤时呻-吟出声,青时眉都皱了,这剑伤开裂得厉害,缝都有些缝不拢。叶如蒙看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疼得眼泪不住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来,怕打扰了聚精会神的他们。 几人外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年老的御医对着祝融肿得都变了形的脚腕发了愁,对青时直言道:“大人,我摸了一下,王爷估计是自己接了骨,可是却接错了,这当如何是好?” “是啊,”稍年青一些的御医道,“若是接不好,只怕以后走路不太便利……” 青时聚精会神已久,当下有些疲惫,站了起来喝了一口凉水,来到榻尾处,认真摸了一下骨,眉拧成川,这主子的接骨术还是他亲手教的,怎地给接成了这样?这都给接歪了,得掰回来重新接过才成。可是……他想想得觉得疼,有些下不了手。 年老的太医见青时犹豫,生怕他会让他接骨,毕竟他经验丰富着,“这个老臣接不了,老臣年迈,恐无力接骨。”要是接不好,那可是会让容王爷落个终身残疾。 年青些的听得他这么一说,也忙推托道:“大人,在下学艺不精,尤其不擅骨科,恐接不来。” 青时自然知他们的心思,让他们来接他也不放心,便道:“我来接就是。” 两个御医都松了一口气,只是又不免担忧,“此次接骨,恐疼痛异常,要不……让王爷服下麻沸散?” 青时摇了摇头,“麻沸散伤人记忆,王爷从来不用。” 年青的太医迟疑了一会儿,提议道:“足部离头部较远,应当无甚影响,在下建议,可以以针淬麻药,扎之以使足部麻痹。” 青时闻言,倒是难得地笑了一笑,“言之有理。” 待青时接完骨后,药也熬好送来了,众人退下后,青时将药碗放置在一边,对叶如蒙道:“王妃,王爷服药后可能半夜会吐出不少淤血,不必担心,到时传唤我过来便是。” “好好。”叶如蒙连忙应下,她整个眼睛都肿了,睫毛上还沾着来不及擦干的泪珠。 “王妃,”青时劝道,“你别再哭了,要是王爷醒来见你哭成这副模样,他得多心疼。” “我知道的,”叶如蒙连忙吸了吸鼻子,仰头擦泪,“对不起,我、我就是忍不住。”看到他身上那么多伤,就像一刀刀割在她心上似的,她哪里忍得住眼泪。 青时淡淡一笑,轻松地出了房门,总算处理完了。这会儿王爷昏迷不醒,王妃怎么喂药,那就是她的事情了,与他无关。 叶如蒙自然是口渡的药,这药又腥又涩,叶如蒙喂完眉都皱了,连忙吃了颗蜜饯。蜜饯入口,她眉头总算舒缓了下来,可是闭着眼的祝融还是拧着眉一脸苦涩。 叶如蒙见状,犹豫了下,见也没有人进来,低头亲吻住祝融的薄唇,将舌尖轻轻探了进去,祝融吃了甜头,含住了她的舌,吮吸着。 叶如蒙红了脸,连忙起了身,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祝融皱了皱眉,闭着眼低声唤道:“蒙蒙……” 叶如蒙心中一甜,轻轻抓住他的手,他睡梦中还唤着她的名字,知道在和她亲吻。 可是,祝融一会儿后又拧了拧眉,喃喃道:“好臭……” 叶如蒙一个愣神,连忙哈了哈自己的嘴巴,臭吗?是不是她刚刚含了那个药有点臭?叶如蒙连忙又吃了几颗蜜饯。 叶如蒙在祝融身边守了一会儿,便起身出去了,紫衣她们还守在外面,她低声问道:“君君怎么样了?”他弟弟已经被送回家去了,先前在崖底的时候她抱了他一会儿,他哭得可厉害。虽然青时说他毫发无伤,只是肚子饿坏了,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紫衣回道:“王妃放心,姐姐已经给君君仔细检查了一遍,她说只是饿到了,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 叶如蒙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明日早上我再去看他。”君君有她爹娘照看,可是容,只有她了。 半夜时,祝融果真吐了一回血,青时来后为他把了脉,让叶如蒙再喂他服了一剂药。天微光的时候,祝融醒了一回,神智还算清晰,只是身子还虚弱着,拉着叶如蒙的手不肯放,和她讨了几回吻。 6.17 第二日一早,还没等叶如蒙回娘家,叶长风和林氏便带着双生子过来了,林氏抱着叶仲君,桂嬷嬷抱着叶伯卿,在发生昨日之事后,林氏再也不敢将两个孩子留在家中了。 叶如蒙连忙将叶仲君接了过来,叶仲君见了姐姐,咿咿呀呀地说着话,笑得眼睛都眯了,并不知道自己昨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祝融还未醒过来,他躺在病榻上,全身上下都裹着白色的纱布,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叶长风看着双眼紧闭的他,心情很是复杂。说实话,他承认自己一直对容王爷有诸多的不满,除了介意他欺瞒蒙蒙之外,他也不满容王爷多次以权势欺压他。 可是,他与蒙蒙本就是你情我愿,如今这二人相亲相爱,他为何仍吝于祝福,一直让自己的女儿心怀遗憾?说到底,不过就是他过不了自己心中那关,小肚鸡肠罢了。 扪心自问,容王爷对蒙蒙、对他们一家人可谓掏心掏肺,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他们,反而一直在背后默默鼎力相助于他。如果不是他,只怕他们国公府的爵位就保不住了。 叶长风昨夜想了一宿,不禁心生惭愧。这债,他算是欠下了,再也还不清了。 叶如蒙正逗着叶仲君玩,叶仲君也笑得开心,却忽地又哭了起来,许是才吃完的奶,力气大,哭声响亮得紧,叶如蒙连忙抱着他便往外走,怕他吵醒了祝融。 可她才刚踏出一步,便听到祝融沙哑的声音,“仲君。” 叶如蒙一顿,连忙回过头来,可是祝融仍闭着眼睛,唯有眼皮下的眼珠子在转动着——他还没醒。 祝融剑眉微拧,叶仲君还在哭个不停,祝融又叫了一声,“仲君。”紧接着,祝融双眼突然睁了开来,满是警惕。 叶如蒙欣喜,连忙落坐在他榻边,柔声唤道:“容,你醒了?” 祝融对上她的眼时,眸中的警觉瞬间褪散,目光落在她怀中的襁褓中,“仲君?” “是。”叶如蒙连忙将叶仲君往下抱了一点,“君君好好的呢。”叶仲君这会儿还在哭,只是哭得没那么厉害了。 祝融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说也奇怪,他这一摸,叶仲君忽然停了哭,看着他,眼泪还没干便冲他咯咯直笑。 叶如蒙笑道:“君君很喜欢你。” 祝融听了,面色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古怪。 “我爹娘过来看你了。”叶如蒙笑道。 祝融转过头,见到了一旁的叶长风和林氏,冲他们二人点了点头,“岳父岳母。” 叶长倾还有几分踌躇,反而是林氏,主动走上前来,对祝融感激道:“容王爷,此次真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出手相救,只怕君君……”林氏说着,眼底的泪意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她觉得有些失礼,连忙转过身子去擦了擦眼睛。 叶长风上前来,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诚恳道:“谢谢你,救了我儿。” 祝融淡淡笑了一笑,“岳父岳母不必客气,蒙蒙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 叶长风抿唇,点了点头,有些动容,“好孩子。” 祝融闻言,有些讨好地看着叶如蒙,原本病弱的神色此时竟有些神采飞扬。 叶如蒙会心一笑,娇宠地看了他一眼,又有些害羞地回避了他的眼神。 这二人眉来眼去的,叶长风哪里会看不懂,对叶如蒙道:“你好生照顾容王爷,我们就不打扰了,明日再来看你们。” “好。”叶如蒙连忙起身相送。 叶如蒙送至门口,叶长风便让她止步了,叶长风盯了她一会儿,终于感慨道:“蒙蒙,你挑了个好夫君。” 叶如蒙一怔,随即粲然一笑,这一笑笑得热泪盈眶,“谢谢爹。” 叶长风淡淡一笑,林氏也欣慰笑道:“好好照顾容王爷。” “娘,我知道了。”叶如蒙吸了吸鼻子,他们终于得到了她爹娘的肯定与祝福。 目送叶长风和林氏离去后,叶如蒙倚在门边,只觉得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情绪,像是欣喜,又像是动容。 “蒙蒙!”内室的祝融见她还没进来,忍不住唤她了。 “来啦!”叶如蒙连忙小跑入内,“怎么啦?” 第145节 祝融咧嘴直笑,凑过脸来,“亲一下,我可是好夫君。” 叶如蒙娇瞪他一眼,笑着俯下身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发出“啵”的响亮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大猫功德圆满啦! 大猫:杀手,求福利! ☆、第一大夫 半个月后, 皇上龙体病愈, 亲临容王府探望祝融。 皇上知其伤病, 怕他强撑病体接驾,直到入了他的院子才命侍卫通传。 祝融得知, 正欲下床, 屏风外却传来了公公尖细的嗓音, “容王爷不必下榻, 请稍整顿仪容,圣上在门外等候着呢,若是得体了请知会奴才一声。” 祝融忙道:“快快请进。”随后低声吩咐青时前去迎接。 青时从屏风后拐了出来,果见皇上背着手立在门口,正悠然地欣赏着院中的景色, 青时连忙上前, 单膝跪地,“微臣参见皇上。” 祝北归见了他,微微一笑, “免了,可以进去了?” 青时利落起身,身子微躬,侧让出道,恭敬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圣驾。” 祝北归微微颔首,从容不迫步入室内,一踏入内,便见祝融身着便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的步履稍有蹒跚,立定后朝祝北归行了一礼,“臣,参见皇上。” 祝北归快两步上前,虚扶一把,似有责怪,“不是说了不必下榻吗?” 祝融起身,正色道:“承蒙皇上厚爱,只是礼不可废。”他顿了顿,“况且,臣身子已无大碍,青时说平日下床走走反倒对身子好些。” 祝北归点了点头,自行来到贵妃榻前,在榻旁的一张鼓凳上坐下了,他坐下后,又示意祝融躺下,“好好休息。” 祝融对着祝北归慢条斯理作了一揖,这才缓缓地躺了上去,他的动作明显比平日里的要迟缓上许多,只怕是内伤未愈。青时拿了腰枕过来,垫在祝融腰后,又恭敬地立在一旁。 祝北归目光落在青时身上,眸带赞赏道:“这青时年纪轻轻,却有妙手回春之术,只怕整个太医院都找不出一人。”他先前中了李贵妃投的□□,满朝御医束手无策,最后却是青时剑走偏锋给治好的。 青时低垂着头,恭谦笑道:“皇上谬赞了,微臣愧不敢当。” “哈哈,”祝北归爽朗笑了几声,中气十足,感慨道,“太医院就缺你这种人才。若能得之,实乃宫廷之幸。”祝北归说完,打量着青时和祝融的神色,青时仍是低垂着头,恭敬不语。祝融直言笑道:“皇上您这是来和小侄要人来了。” 他这般直言不讳,祝北归也不再遮掩了,朗声笑道:“那你可能割爱?” 祝融面露难色,“青时自小和我一起长大,平日里帮我处理诸多事务,侄儿确实离不开他,还请皇上谅解。” 祝融回复这般明确,祝北归也不勉强,笑道:“你既不愿割爱,朕还能从你手上抢人不成?” “皇上您若真抢,那侄儿只能忍痛割爱了。”祝融无奈道。 “倒是油嘴滑舌起来了,哄媳妇哄的吧?”祝北归调笑,许久不见,这侄儿性子倒是变得明朗健谈起来了,面上也一直挂着笑,想来是养伤这半个月过得舒适得紧了。 祝融但笑不语。 祝北归仍怀有一丝希望,不甚死心,看向了青时,“你是作何想法?直言便是。” 青时笑盈盈作了一揖,“承蒙皇上厚爱,只是微臣自幼随在王爷身边,闲散惯了。若日后皇上有需要微臣的地方,随时传唤微臣便是。如果太医院缺人的话,微臣这边倒可以举荐几位。” 祝北归点了点头,算是彻底死心了,“那晚些你呈折子上来便是。”祝北归看着他,“你救了朕一命,朕当如何赏你是好?” 青时连忙躬身,“圣上乃真命天子,有天神庇佑,微臣不敢居功。” 祝北归笑,想了想,“那便封你为‘第一大夫’吧。” 青时拜谢,“微臣,谢皇上赏赐。” 祝融却问道:“不知官授几品?” 祝北归被他问得一怔,这大元朝并无“第一大夫”这个官职,不过是他赏的一个封号罢了。祝融此言的意思,是代青时来和他讨要官职来了?他笑言道:“你小子还真不客气!你想朕给青时授个几品的?”若他没记错,这青时先前随祝融入大理寺,祝融授的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青时则是授的是从五品下的大理正。 祝融一脸恭谦,“一切遵从皇上旨意。” 祝北归看着他,眸色似笑非笑,“那你们便晚些听旨吧。” “谢皇上。”祝融欣然道,似一点也不担心惹怒了祝北归。 青时有些汗颜,爷何必为了他在这个时候和皇上讨要赏赐呢,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在外人看来,这行为有些恃宠而骄了。 接下来,祝北归又关切地问祝融养伤养得如何了,问完聊起了家常,政事也多少谈及到一些,最后聊到了祝司慎余党的问题来,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李向晚,祝北归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李家呢?” 祝融沉思片刻,“李向晚光天化日之下拐卖正品大臣之嫡子,意图胁迫微臣做出叛君不忠之事,此人自然是罪无可恕。其身家千万万,不如统一收入国库,为我大元所用?” 祝北归听闻,朗声大笑,“好提议。只是——”他话锋一转,“如果当时你没有救出你那小舅子,你当如何处理?” 祝融笑,毫不犹豫道:“臣定当密会皇上,假意答应,再在交人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又知道朕会答应?” “皇上宅心仁厚,又怎忍见一幼子无辜丧命?”祝融反问。 祝北归笑而不语,没过多久便回了宫。 下午的时候,从宫中传来圣旨,圣上封祝融为大理寺主官——大理卿,青时为卿之助,官至大理少卿。至于那“第一大夫”的封号,则是授至了正三品,可谓开了大元朝的先例。 眼下祝融的身子恢复得七八了,任了大理卿之位后也重新拾起了大理寺的官务,平日里官务由青时和墨辰二人代为处理,二人无法处理的才会递至他手中。 李家一干人等都落了网,各有处置,叶长卿也被救了出来,只是软禁叶长卿的依依却被她使毒逃脱了,至今仍未搜寻到。原本被打入冷宫的李贵妃被赐死,祝司慎则被锁入皇陵中,永世不得出来,至于他府中的那些妾侍,没有娘家的被灌下绝子汤后送入皇陵陪伴祝司慎,有娘家的都被接回了娘家,只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那些妾侍的日子不会再好过了,她们成了府上的弃子,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在人前,就算以后能婚嫁,也只能偷偷摸摸的了。 叶如瑶身为叶国公府的人,自然也被叶国公府接了回去。她被接回去当天,朱长寒便来求娶了,如今这局势正紧张着,叶国公府哪里敢答应,很快逍遥侯府便来了人,将朱长寒给捆了回去。 只是没过几日,逍遥侯夫人却悄悄地上门来了,原来那朱长寒回去后便开始绝食,逍遥侯夫人没办法,最后以姨母的身份将叶如瑶低调地接了过去。 叶如瑶回国公府后,叶如巧和叶如漫都对她冷嘲热讽的,下人们也冷眼相待,她哪里受得住,逍遥侯夫人一开口,她立刻就答应了,带着吉祥如意二人前往逍遥侯府,在那儿住下了。 叶如瑶到了逍遥侯府后,总算过回了以前的那些好日子,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除了不大自由,没得出府以外,日子倒是过得比以前舒心多了。 今日,阳光正好,叶如瑶趴在窗前,目光略有失神地看着窗外一株开得正艳的夹竹桃,忽地,她有些恍散的眸光渐渐地聚拢了起来,愈发清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心生嘲讽,这叶如瑶眼界是越来越低了,如今竟愿意没名没份地屈居一隅,这不是她要的生活啊!她不想余生都这般,受尽她姨母姨丈的冷眼,下人们虽然都对她毕恭毕敬的,但私下里,谁真将她当主子了? 忽地,院子外面传来了些许声响,叶如瑶知道,这是那个傻子又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朱长寒就捧着一束新鲜艳丽的紫薇花喜滋滋地跑了进来,脚下生风,“表妹,这花漂亮吗?”他迅速将花递了过来。 叶如瑶笑眯眯接过,“真漂亮!谢谢表哥!”她对他甜甜一笑。 朱长寒见了她这明媚的笑有些害羞,挠了挠头笑嘻嘻道:“你喜欢就好!”他怕她整日呆在府中闷,每日都在变着法子哄她开心,到处搜寻好吃好玩的。 朱长寒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彩册来,“这个是玲珑阁新出的首饰样本儿,你快挑挑看,喜欢什么我去给你买!” 叶如瑶听了,原本欢喜的神色却渐渐有些蔫了下来。 “表妹……”朱长寒见她不开心,连忙道,“你是不是想出去啊?其实也可以,等十五了,我娘去上香了,我偷偷带你出去一趟好不好?” 叶如瑶有些闷闷不乐,“表哥,你老实和我说,姨母是不是给你安排亲事了?” 朱长寒听了,脸色都有些变了,“你听谁说的?”他不是让下人们都闭紧了嘴吗?她怎么还是知道了? “表哥,你今年年纪也不小心了,确实是要娶妻生子了。”叶如瑶怅然道。 “你说的什么胡话!”朱长寒急了,抓起她的手,“我不会答应的!表妹,我只会娶你一个人,谁我都看不上!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表哥,”叶如瑶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姨母是为了你好,你还是乖乖听她的话吧。等哪一日……你要是成亲了你告诉我,我会主动离开。” “你别胡说!我不许你离开!”朱长寒猛地抱住了她,“我要你一辈子都呆在我身边!”他做出的这举动使得他心潮澎湃,胸口都微微起伏着。 “那我以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一个妾侍?”叶如瑶泪眼问道,分外委屈。 “表妹!你明知我不会让你当妾侍!我要让你当我的妻子!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去找娘……” “表哥!”叶如瑶连忙拉住他,“你若真这样去了,只怕姨母就要赶我走了。” “那、那怎么办……”朱长寒停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 “表哥,我们要好好想办法。要不这样……”叶如瑶凑近他耳旁低声道,“今晚你来我房间,我们偷偷商量一下?” “这、这不太好吧?”朱长寒抓了抓头,有些为难。 叶如瑶急得跺脚,“你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只是……”朱长寒压低了声音,“要是被人发现,我怕……怕影响你的名声。” “那你就小心些,别被人发现呀!”叶如瑶气恼道。 “好好,我知道了!”朱长寒连忙应承。 叶如瑶这才满意地冲他笑了一下。她这儿还留有一些从二皇子府里带来的催情香,这个木头脑袋,她暗示了几次他都不明白,每次就知道傻笑,也不知他听懂了没有,那她只能在使一下手段了。 哼,只要她怀上了朱长寒的孩子,还怕她姨母不肯松口?就算是个妾侍,她也能一步步往上爬!朱长寒的心就在她这儿,这还不容易?她迟早要执掌这逍遥侯府,成为府里的女主人! “表妹,晚上你想吃什么?我让厨子给你做!”朱长寒讨好道。 “唔……”叶如瑶想了想,“清淡点的吧。”她最近都没什么胃口,正想着,冷不妨一阵恶心,干呕了一声。 “表妹,你怎么了?”朱长寒连忙问道。 “呕……呕……”叶如瑶又呕了几声,呕得身子都弯了。 “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朱长寒见她这模样,分外担心,连忙吩咐下人去请府医过来。 “等一下!”叶如瑶连忙拉住他,整个人脸色都白了。 “不是表妹,”朱长寒着急道,“你脸色真差,要请府医看一下才行!” 叶如瑶咽了咽口水,拿手帕擦了擦唇,笑得有些不自然,“没事,我就是……有点反胃,可能中午吃得太油腻了。” “那还是请个府医吧,给你开点消食的药膳!” “不用!我晚上要是不舒服了再让吉祥她们叫府医吧,”叶如瑶冲他挤出一个笑,她一笑起来,气色似乎也没先前那么苍白了,她又补充道,“我现在可没以前那么娇贵啦,要是姨母知道了,估计也不开心。” “那……那好吧,你要是等一下还不舒服,一定要让吉祥她们去请府医!要通知我!”朱长寒不放心道。 作者有话要说: ☆、心头血 朱长寒在这里呆了没一会儿, 便有小厮来将他叫走了。 朱长寒走后, 叶如瑶将吉祥拉到一边, 低声嘱咐了她几句,吉祥很快便找了个借口出府去了。路上, 她偷偷地去了一趟药铺, 出来的时候有些鬼鬼祟祟, 不知自己已被两双眼睛给盯上了。 第146节 晚上, 吉祥趁小厨房没人的时候,开始悄悄地熬药,只是刚熬没多久,她就感觉一阵倦意袭来,竟不小心坐在小凳子上睡着了。 她一合上眼, 门外便迅速进来了一个身轻如燕的小丫环, 小丫环打开熬药罐嗅了嗅,立即将熬药罐里的药材倒了,将熬药罐洗净后换上了怀中的药材包。 吉祥醒来的时候, 颇有懊恼,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幸亏药没糊,不多不少,倒出来刚好一碗,吉祥处理好药渣之后,连忙将药给端了出去。 叶如瑶将药服下后,推掉了与朱长寒的夜会,静待了一个晚上,可是直到第二天下午,她的肚子也没有任何动静。她不禁有些怀疑,难道她不是怀了身孕?她不敢请大夫,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怀了身子,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让吉祥弄了剂滑胎药回来,可是这滑胎药服下,怎么没有丝毫动静呢?她这个月的癸水也没有来呀,已经迟了好些日子了,难道是初夜时伤了身子,才导致癸水至今迟迟不至?那为何今晨她又干呕得那么利害?只是脾胃失调么? 叶如瑶一整日忐忑不安,临近晚膳的时候,她特意吩咐小厨房给她做了一碟清蒸螃蟹,还炖了一盅甲鱼汤,这些都是孕妇忌食的,食用了极易滑胎。 甲鱼汤送上来后,叶如瑶舀了一勺汤,放至唇边轻轻吹了吹,正欲服食,忽然听到身后的如意突然“唉哟”了一声,紧接着如意便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捧住小腹哀嚎不停,一旁正在盛饭的吉祥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饭勺去搀扶她,“你怎么……啊!” 吉祥惨叫了一声,吓得跌坐在地上,叶如瑶一见,只见如意瘫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疼得在地上直打滚,惨叫呻-吟着。 叶如瑶惊得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吉祥慌得连连摇头,含泪道:“奴婢也不知道!” 好多鲜红色的血从如意眼耳口鼻中涌了出来,没一会儿便浸湿了吉祥的手帕,吉祥吓哭了,冲还干立在门口无动于衷的小厨娘喊道:“你还不快去请大夫!” 这小厨娘今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很是精致,瓜子脸上一双狐狸眼,与其略有稚气的面容不相符的是一脸的寡淡,她看了如意一眼,面色波澜不惊,“真是个贪食的丫环,这甲鱼汤中添了□□,现在请大夫来也没用了。” 叶如瑶闻言大惊失色,看向了食桌上那盅她差点食入腹中的甲鱼汤。 果然,如意很快便停止了挣扎,她一动不动,眼睛仍是瞪着,只是没有光了。 吉祥放声大哭,跪趴在如意身旁。 那小厨娘忽然朝叶如瑶走了过来,吉祥察觉到,正欲喊人,可小厨娘袖子不过在她眼前挥了一下,她便感觉整个屋子开始摇摇欲坠,似什么都看不清了。 没一会儿,她便倒在了如意还温热的尸身上。 小厨娘朝着叶如瑶步步逼近,叶如瑶连连后退,惊恐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小厨娘不答反问,“夫人似乎不想留下腹中这个孩子?” 叶如瑶脸色惨白,这个丫环……像是二皇子府上的人!只有二皇子府上的人才会唤她夫人,而且——她竟然知道自己怀有身孕! 小厨娘幽幽道:“姑娘是个聪明人,可知这□□是谁给你下的?” 叶如瑶脸色又白了几分,唇翕动着,“姨……姨母?”难道如今,连她的姨母也要她死吗?天下之大,真没她一个容身之处了吗? “你觉得,逍遥侯夫人还会让你活着吗?”小厨娘甚至没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不,不可能!”叶如瑶面容痛苦,双手紧紧抓在胸前的衣襟上,“不可能……姨母、姨母那么疼我,她怎么可能……” “今非昔比了,”小厨娘看着她,声音阴寒。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叶如瑶冲她喊道。 小厨娘淡淡一笑,声音轻柔,却不容人拒绝,“我要你留下这个孩子,让他出世,我可以保你不死。” “什么?”叶如瑶不明白,连连摇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注定没有明天,二皇子永世不得出皇陵,她怎么可能会生下这个孩子,余生拖累她? “生下这个孩子,把他给我。至于你,我会给你一笔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银子,你只要带着这笔银子远走高飞便可。”李家虽然已被抄了家,可是抄的也不过是他们能搜到的财物罢了,李向晚可是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留了整整一个山洞的宝藏。 “我……我……”叶如瑶面露难色,似在做着痛苦的挣扎。 “机会只有一次。”小厨娘直言道,“如今你只能依靠我了。还是你觉得,你可以凭你自己的能力活着走出这逍遥侯府?” “我、我还有表哥……”叶如瑶颤声道,她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喃喃道,“我有表哥……” “你以为朱长寒护得了你?他不过是一个羽翼未丰的小子。”小厨娘一语戳穿她,讽道,“你还以为自己还是叶国公府的三姑娘?你如今不过是一个,残花败柳。” 她这最后四字,字字诛心。 叶如瑶蹲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似要将自己缩入地心一般,当她缩得不能再缩的时候,她忽地松开了自己,缓缓抬起头来,她面上的泪痕就像是一瞬间风干了似的,一双桃花眼冷静地看着小厨娘,原本颤抖的声线也变得冷清,“你想要二皇子的孩子?” 小厨娘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这个女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难不成方才都是在演戏?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点头,“是。” 叶如瑶勾唇一笑,“生个孩子也不容易,十月怀胎呢,你能给我什么?” 小厨娘弯起嘴角,她这是在和她讨价还价呢,不过,她喜欢。她坦然道:“你的命,还有余生的富贵,与安定。”小厨娘坚定地看着她,“我可以安排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让你重新开始。” 叶如瑶站了起来,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你没得选择,”小厨娘有些没了耐心,“你是要留在这儿等死,还是跟我走?” 叶如瑶沉默不语,似在思索着。 “可曾听说过罗刹阁?”小厨娘开口道。 叶如瑶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罗刹阁是江湖上一个类似于镖局的组织,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干,杀人,救人,以其守信闻名。 “跟我走,我会让你与罗刹阁的人签订契约,只要生下孩子,他们就会将你护送到交趾。” “交趾?”叶如瑶心中微讶。 “你以为你还能在大元朝呆下去?” 叶如瑶垂眸,她说的这话不假。她虽然从没想过要离开大元,可是现如今,大元已没有她的安身之处了。 见她还在沉思,小厨娘不耐烦催促道:“要走就快点,晚了就走不了。” 叶如瑶犹豫了一瞬间,点头道:“好。”可是话刚落音,院子外面便传来了嘈杂声。 小厨娘一脸警觉,立马就拉着叶如瑶冲入内室,她迅速扫了一眼,将衣柜旁的一个金丝楠木箱柜打了开来,对叶如瑶命令道,“躲起来。” 叶如瑶看了一眼,这里面只有三三两两几件夏衣,她还没来得及抬脚,小厨娘就迅速地将她推了进去,还没等她躺好,小厨娘又点了她的穴道,脱下了她的一只鞋子,往窗外抛了出去。 一层薄被覆下,遮掩住了叶如瑶的视线,随后箱盖被盖上,她整个人陷入黑暗中,还未待她适应,她便听到外面传来那小厨娘惊慌失措的哭喊声,“救命啊!有刺客!”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各种嘈杂声,嘈杂声渐渐逼近,似乎就在她头顶上方盘旋着。叶如瑶心跳如雷,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想他们发现她,还是不要发现她? 就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一声惊呼,“看!三姑娘的鞋子!”很快,那嘈杂声便渐渐地离她远去了。她明明全身都无法动弹,也什么都看不清,可她像是在黑暗中看见自己抬起了手来,仿佛想抓住点什么,却又触之不及。 在长时间地陷入黑暗与寂静后,疲累的她也渐渐合上了双眼,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声咆哮声吵醒,她整个人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她睁开了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就如同没睁开一样,除了视觉,其它的感官都在渐渐地苏醒,她觉察到自己出了许多汗,闷热而粘腻——她还在箱子里。 她仔细地听了听,外面传来了朱长寒的声音,他在和人争吵着,吵得好凶。她从来都没听他这么大声地吼过,他在她印象中,向来是轻声细语、和颜悦色的,今日这般咆哮,让她恍若梦中。 逍遥侯夫人立在屏风旁,气得满脸通红,看着立在叶如瑶床头的朱长寒,“我和你说!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就算她能找回来,我也断不会再让她入侯府半步!别说做妻子,就算做妾侍也断不可能!” “那娘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朱长寒双目通红,气得胸口都起伏着,“娘,你可是她姨母!瑶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就只有我们了!如果连我们都抛弃了她,你知道她会有多绝望吗?” “她这一切都是自作孽!”逍遥侯夫人怒道,“她如今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如何配得起……” “娘!”朱长寒怒吼一声,喝断了她,因为喊得太大声,声音都变了,他冲她吼道,“配得起!她无论怎样都配得起!对我来说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就是要她!我就要让她过上这世上最好的日子,只有那样的日子才配得起她!她就应该这样活着!” 逍遥侯夫人痛心疾首,“她现在可是怀了二皇子的孩子!” “是又如何?就算她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也会陪着她,我要和她成亲,当她孩子的爹!” “混账!”逍遥侯夫人气急,金边的广袖在空中扬起,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后,朱长寒面上立现几道血痕。 朱长寒歪着头,痛心地看着逍遥侯夫人,哽咽道:“娘,这些要怪她吗?你们有没有想过,如今二皇子入了皇陵,她一个人怀了孩子会有多害怕?怀了孩子这是她情愿的吗?你们又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你们肯插手,她就不会沦为二皇子的小妾,现在就不会承受这些苦楚!姨母做的那些事情也要怪她吗?姨父就那样一走了之,漫漫她们也有国公府庇佑,凭什么就将她一人推在风口浪尖,让她一个人去承受这些?”朱长寒泪流道,“你们一个个就没有真心待过她,你们只看得到她表面上的风光与快乐,可你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去关心过她。你们看过她小时候一个人躲在衣柜里哭吗?你们知道她晚上做恶梦梦见大家都不要她了吗?你们看过她脆弱无助的样子吗?我看过!就算这一切都是她的娇纵任性造成的,可我愿意!如果可以,我就想这样去纵容她,我就想让她活得痛痛快快,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讨厌什么,不需要假装欢笑,让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要嫁给容王爷,我也想成全她啊!可是容王爷又不喜欢她,我也没办法将容王爷绑来给她,让容王爷娶她!我恨我自己,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二皇子的妾侍!她从小就受那么多人的宠爱,你们可曾想过她心中的落差与苦闷?如今她孤零零一个人,选择来投靠我们。原本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她,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在我们逍遥侯府有一个可安身立命之处,可是现如今,我发现根本就没用,我是全天底下最没用的人!我懦弱!我无能!我保护不了她!”朱长寒说到后面,情绪已几近崩溃,猛地用双手捶打着自己的头。 逍遥侯夫人也哭得厉害,冲上前去抱住了他,极力地制止住他这自残的动作,哭喊道:“你这又是何苦!” “娘,我求求你,”朱长寒猛地跪了下来,紧紧抱住她的大腿,仰头哀求道,“你让外祖父他们派人去找瑶瑶好不好?她这一年多以来,日子过得太坎坷,这不是她该过的日子啊。现在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不能再抛弃她。我答应你,只要瑶瑶回来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不会再任性了,娘你答应我好不好?我以后真的什么都听你的!”朱长寒哭得泣不成声。 逍遥侯夫人泪流满面,缓缓地蹲了下去,又将他紧紧抱在自己怀中,痛心道:“你为何要这般执着,难道你没有看出来,瑶瑶根本就不喜欢你,一直都在利用你吗?”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呀。 “可是……孩儿真的心甘情愿。”朱长寒将头埋在她脖间,凄凄道,“她愿意利用我,证明我还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我还有个小侯爷的身份让她惦记着。其实……孩儿有时候觉得,瑶瑶其实不是太讨厌我,她有时对我笑,是真的,她真的笑得很开心。”朱长寒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娘,你还记得吗?瑶瑶小时候她是很喜欢我的,‘哥哥,哥哥’,她叫得可甜了,声音甜甜糯糯的。那个时候,她大姐姐出嫁,她还说,以后想当我的新娘子呢……” 朱长寒声音纡徐舒缓,仿佛不忍惊醒当年那美好的画面。当年说过的话,她应该都忘了吧?在她遇到容王爷之后,她就全部都忘光了。 其实这阵子,她的暗示他哪里会不懂,可是他不想,他不想她只是为了在逍遥侯府过得好就这样出卖自己的身体,他加倍努力地对她好,就是想要告诉她,就算我在你这里什么都得不到,我也愿意给你我所有能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 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那个小厨娘才回来将箱盖打了开来, 叶如瑶从混沌中醒了过来, 屋内亮着烛火,不甚光亮, 可也耀得她睁不开眼。小厨娘解开了她的穴位, 将她扶了起来, 她踉跄不起, 人趴在箱沿上,全身已经麻痹得不能动弹了,她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舒缓过来。 她全身就像是被雨水打过似的,鬓发也全部贴在脸颊上,小厨娘抓过她的手腕把了一下脉, 微微拧眉, 帮着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在拿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汗水的时候,小厨娘盯了她一会儿, “你哭了?” 叶如瑶一怔,抬起无力的手擦了擦自己的脸,唇张了张,“是汗。” 叶如瑶说完这话,看向了床上,朱长寒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她的床上,他睡着了,就这么枕着她的枕头,抱着她的被子,看起来是那么地无助和孤单。 “走了。”小厨娘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叶如瑶的身子明明是想跟上的,可是双脚却像是被人钉住了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就这么看着床上的朱长寒,少年的五官仍有些稚气,在睡梦中睡得极不安稳,拧着眉,抿着唇。 小厨娘见她没有抬脚,扯了她一下,将她身子扳了过来,却见叶如瑶已泪流满面,她看了一眼床上的朱长寒,冷问道:“你舍不得他?” 叶如瑶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满脸湿热,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都是水,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这眼泪是打哪来的。”她的声音轻微落寞,带着无边的孤寂。 “那你哭什么。”小厨娘不屑道,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叶如瑶跟着转身离开,泪汹涌奔流,没有回头了。 窗外立着两个黑衣人,很快就带着她们偷偷离开了逍遥侯府。 叶如瑶被人掳去的消息终是瞒不住,逍遥府夫人次日便上叶国公府请罪去了。 林氏有些不大相信,怀疑是逍遥侯府的人将叶如瑶悄悄藏了起来,毕竟朱长留钟情于叶如瑶,这是京城里都知道的事,保不准他们将瑶瑶藏了起来准备偷偷成亲呢。 逍遥府夫人知道他们国公府怀疑他们,她不得以只能指天发誓,叶如瑶确实是不见了,她儿子现在整个人都三魂不见了七魄。再说了,这么蹩脚的阴谋她还真使不出来。 逍遥府夫人前脚刚走,叶如蒙后脚便到了,她正好来国公府找林氏,林氏将叶如瑶失踪之事告知了她,叶如蒙一听,也怀疑到了逍遥侯府头上。 林氏摇了摇头,“我看不太像,他们这样做也未免太明显了,人才接过去多久呀,就算长寒那孩子想娶瑶瑶,也不急于这一时。而且现在镇国公那边也知道了,都在四处派人找呢。”只是,他们都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了,毕竟瑶瑶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尴尬。而且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名声是毁得一干二净了。 叶如蒙想了想,“那等下我回去,让我们王府的人也去找找。” 林氏点了点头,又问道:“容王爷现在身子好些了吗?” “好了许多了,十七就要上朝了。”叶如蒙微笑道,皇上批了他整整一个月的假呢。 “那也没剩几日了,对了,容王爷的生辰也快到了吧?”林氏突然提了起来,“我看你们容王府也没什么动静,这是不打算办宴席?”要是准备办的话,那帖子也该派出来了。 叶如蒙听得一愣,“生辰?”她忽然想了起来,再有三日便是中元节了,是他的生日。 林氏见她一脸惊讶,知她是忘了,颇有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怎地连自己夫君的生辰也不记得了?我看容王爷往年都没有办过,还以为你们是想着明年待他及冠了再办,若是现在要办的话也来不及了。”林氏这阵子在国公府忙得团团转,这事也给忘了。 叶如蒙一下子眉都皱了,神色有些懊恼,这阵子她都在忙着照顾他,没想到中元节一下子就到了。叶如蒙托腮想了想,“我觉得他可能不太想办,他一向不喜欢这些宴席。” “要不,你回去问下他的意见,是要一家人一起吃顿饭还是?” “唔……”叶如蒙想了想,“这个可以,他这人不喜欢热闹,要不就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 第147节 “你还是问一下容王爷的意见吧。”林氏有些顾虑,其实容王爷性子还是有些孤僻的,万一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过呢?这也不无可能。 “可以的,他说了,家里的事都是我说了算。”叶如蒙有些调皮道。 “你呀!”林氏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凡事要有分寸,容王爷宠爱你,你可不能过了。” “知道啦娘,”叶如蒙挽着她的手臂,亲密道,“这阵子我也不知道对他多好,他一直躺在榻上,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呢,都是女儿在服侍他。” “夫为妻纲,丈夫在外面那么辛苦,回到家后你身为夫人自然是要服侍他,这可不能邀功。”林氏训诫道。 “知道啦!”叶如蒙抱着林氏的手臂直撒娇。 “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林氏摸着她的头,虽是责怪的语气却一脸宠爱,“你这都快当娘的人了……”林氏说到这,忽地一顿,低了声音问道,“肚子有动静了吗?” “什么动静?”叶如蒙一问出口,就立刻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当即羞红了脸,娇嗔道,“娘!我癸水刚走呢。” “那要抓紧了啊。”林氏拍着她的手背仔细叮嘱道,“容王府血脉单薄,你要早日为容王爷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孩子。” “娘,蒙蒙知道啦。”叶如蒙给她说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其实……她也想多生几个孩子的,但这些还不是得看容的意思。 容王府。 夜色已深,室内燃着柔和光亮的烛火,祝融和叶如蒙窝在床上聊着天,祝融知叶如蒙癸水刚尽,聊着聊着便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叶如蒙拍掉了他的手,一脸严肃道:“可别胡来,还有四天呢。” 青时嘱咐过,他受了内伤,这个月都不可以行房事,要好好养伤,不然容易伤了底子。 “不差这几天的。”祝融按捺不住,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一个温柔的吻落下,缠住了她的唇,愈加肆烈,他真的憋不下去了。 “不行!要等等!”叶如蒙好不容易从他热烈的吻中挣脱了开来,直喘气。 “蒙蒙,我等不了了。”祝融说着,手开始拉扯她的衣裳,衣裳滑落,香肩半露,他的手立即覆了上去。 叶如蒙身子一软,跟着他喘息起来,差点就迷失了自己,忽地她的手摸到了他肩上的伤口,整个人又回过神来,连忙撑住他的胸口,“等等!” “蒙蒙!”祝融双手撑了起来,撑在她身子上方殷切地看着她,他就这么看着她,一双眸子含情脉脉,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叶如蒙脑子忽地嗡嗡作响,他这是在——勾引她? “等一下!”叶如蒙连忙闭上了眼,免得受了他蛊惑,其实她自己也快招架不住了,“要不这样!”叶如蒙提议道,“你只要能……能忍到十六那日,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祝融来了兴趣,看她这副脸红彤彤的模样,似乎是有什么令她羞于启齿的事。 “那个册子上的……都答应你。”叶如蒙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什么?”祝融闻言,双眼登时像饿狼一样发起了绿光,“你是说……避火图上的我们都可以……” 叶如蒙羞得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了,总之,你要忍到十六那日,等青时说可以了才行,不行容易伤了身子的。” 祝融直咽口水,连连点头,可生怕自己幻听了,又同她确认道:“蒙蒙,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忍到了十六那日……那到时册子上的,我们都可以?”他说出这话,只觉得像是在做梦是的。 “是啦,”叶如蒙双手捂住脸,只觉得自己说出来的声音都羞得不得了了,“你、你可以从你那些书里挑一个本子,到时你好了之后,你想怎样就怎样……”他那些书是放在他书房书架上的,上次她无聊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总共有两本,一本是十八式,一本是二十四式,她不过粗略翻了一下,便看得她脸红心跳。 “知道了蒙蒙,这可是你说的啊!”祝融抓开她掩着脸的手,笑得眸光璀璨,“你到时可不许反悔。” 叶如蒙不敢看他,咬了一口他的下巴。 祝融高兴得眉飞色舞,从她身上下来后连连喘了几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叶如蒙躺在床内侧,也不敢离他太近,她可不敢去撩拨他。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叶如蒙抿嘴一笑,朝他靠近了些,柔声道,“容,你生辰快到了,你想不想要什么礼物?” 祝融听了,侧过身子来看着她,“礼物?”他面上有着来不及收起的欢喜,她记得他的生日,他自然是很开心的。 “嗯,你想要什么?”叶如蒙撑起了头,柔情地望着他。 “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祝融也望着她,眸带欣喜。 “当然啦。”叶如蒙毫不犹豫答道。 “那……”祝融凑了过来,一股危险的气息逼近,他嗓音低沉,听起来比起平日里还要多了几分磁性,“我想要你,只想要你,你给不给?” “没个正经!” 叶如蒙瞪了他一眼,就想要翻身入内。 “我说真的,蒙蒙。”祝融按住她,认真地看着她。 叶如蒙有些心虚地躲开了他炙热的眼神,转移话题道:“我娘说,你生日那天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你说好不好?” “好啊,”祝融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又问道,“那我的礼物……” 叶如蒙翻了个白眼,推了他一下,自个儿翻了个身,滚到了墙里面,埋头睡觉了。她才懒得搭理他,这个家伙,整天脑海里想的净是这些有的没的,也不知他以前那些年是怎么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久后,大猫屁颠颠地抱来了一本一人高的书册。 蒙蒙(咬手指):这是什么? 大猫:史上最全避火图!汪汪汪! ☆、一碗狗粮 次日, 天还没亮祝融便醒了, 叶如蒙还睡得香, 他悄悄起了身,盥洗后去了武场练功。养伤这段时日他松懈了许久, 如今一切都要渐渐地恢复过来了。 祝融从武场操练回来后, 叶如蒙已经起了, 刚好梳洗完, 正坐在梳妆台上擦着玫瑰水,他凑了过去,蹲在她身旁看着她。叶如蒙看了他一眼,他出了不少汗,武服都打湿了, 身上一股汗味, 她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祝融得了吻,心满意足, 去禅室盘腿打坐了,他练完功要静坐一段时间,运行内心以调整气息,是谓动静结合。 祝融正在禅室内闭目双盘而坐,窗外却传来了叶如蒙清脆的声音,“圆圆的大西瓜呀,一刀成两半呀,你一半来他一半,给你你不要,给他他不收……” 祝融闭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知道,蒙蒙正在外面打太极拳,这“口诀”是念给滚滚听的。他能想像出来她打太极拳的模样,小巧而轻盈的身子,偏又故作镇定稳重,看起来可爱极了。 祝融练完功后去了净室沐浴,从净室出来时已是一身清爽,一踏入室内叶如蒙便朝他奔了过来,主动在他脸上“啵”了一下,祝融单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半圈。 “小心些!”叶如蒙连忙下来,“你脚腕还没好呢。”青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脚腕那儿起码要三个月才能恢复过来,这阵子轻功也不能使。 “没事,”祝融松开她的腰,“我这只脚没用力。”他拉起她的手往食厅里走去,该用早膳了。 “等一下,”叶如蒙见他鬓角处有些湿,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嘟囔道,“洗脸也不擦干净。” “好久没自己洗了。”祝融笑着看她,这段时日都是她在照顾他洗漱的。 叶如蒙心中甜甜的,收起了帕子,“你现在已经好了,以后吃食洗漱都要自己来啦。” “遵命夫人!”祝融一脸正经。 话虽如此,可叶如蒙照顾了他这么一阵子已经成习惯了。 早膳的时候,祝融吃了两碗碧梗粥已经饱腹了,叶如蒙又往他口中塞了一块枣泥茯苓糕,祝融吃得直拧眉,“这个有点甜。” 叶如蒙笑,从自己碗中舀了一勺冰糖燕窝羹喂到他口中,祝融张口吃下,咽下后眉又皱了一分,“这个更甜。” 叶如蒙低低地笑出声来,拿起了块玫瑰莲蓉糕,祝融一见她拿起,身子便往后倾了倾。 “哈哈……”叶如蒙笑得髻上的流苏吊坠都在晃荡着,“这才不是给你吃的呢。”她说着,将莲蓉糕送入了自己口中。 祝融弯唇一笑,端过一旁的茶盏漱口,这茶盏里面盛的是尚温的茉莉花茶,轻淡芬芳,正好解了口中的甜腻。 二人吃饱后,准备去后花园里散步,才刚踏出食厅,滚滚便从墙角的狗洞里钻了过来,跑到叶如蒙身边直摇尾巴,它知道这是要去散步呢,欢喜着。 叶如蒙蹲下摸了摸它的头,“你也吃饱啦。” “嗷嗷!”滚滚欢快叫唤了两声。 叶如蒙笑,一抬头正好看见蓝衣从抄手游廊里走了过来,蓝衣看着她,似有话要想和她说。 叶如蒙站起了身。 “王妃,”蓝衣福身后道,“国公府有消息过来,说是叶如蓉不见了。” “不见了?”叶如蒙闻言吃了一惊,“五妹妹不是在静华庵吗?” 这是什么情况? “昨日您离开国公府后,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两个静华庵的姑子,她们说五姑娘在初十那日便不见了,她们在附近都找了也没找着人。” “初十?”叶如蒙拧眉,有些不快,“初十不见,昨日才来告诉我们,真能瞒!”这真的奇了,三姐姐不见了,五妹妹也不见了。她不由得猜想,难道是五妹妹受不住庵中的苦日子,所以就逃了?可是她一个人,又能逃到哪去? 蓝衣道:“那两个姑子还在国公府呢,她们说初十那日起来上早课,便发现五姑娘不见了。她们在五姑娘的厢房外发现了一小节烧剩的迷魂香,窗外还有几个男子的脚印,五姑娘一双鞋子还在炕下摆着,外衣也还挂着凳子上。” 叶如蒙听得心惊,这是在睡梦中给人使迷香后掳走了呀,连鞋子外衣都没穿,想想都觉得可怕,像是……采花贼的作为! “派人去找了吗?”叶如蒙连忙问道。 “嗯。”蓝衣点头,“致远已经带了人上静华庵去了。” 叶如蒙眉都皱了,这阵子他们国公府也发现太多事情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蒙蒙,”祝融轻轻抓着她的手,“我让人去看看什么情况?” 叶如蒙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对蓝衣吩咐道:“你让我娘别担心,我们这边也派人去找找看,应当很快有消息的。记得,让庵里的姑子们别到处乱说。” “姑娘放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们哪里敢说出去。” 叶如蒙轻轻“嗯”了一声。 花园里,微风徐徐,吹得人很是舒适,叶如蒙却轻轻叹了口气。 祝融紧了紧她的手,“这种人不值得你担心。” 叶如蒙抿了抿唇,“是啊,不值得,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被采花贼掳走啊,这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管这人是不是已为人妇,或是罪有应得。 “不过是她自食恶果罢了。”祝融淡声道,如果她好好地跟着宋怀玉,又怎会沦落到静华庵去,以至于如今被人给惦记上。 叶如蒙有些惆怅,“我记得前世的时候,五妹妹日子过得挺好的,宋怀玉好像对她很好。” “你们后来……”祝融顿了顿,“就是你在静华庵的时候,她有去看过你吗?” 叶如蒙垂眸,淡淡应了声。 祝融微诧,“她倒还顾念旧情。” 叶如蒙摇头,声音闷闷不乐,“才不是……那个时候我饿得面黄肌瘦,她带了一只烧鸡过来,我以为她是给我吃的,可是她扯下鸡腿后故意丢到地上,当着我的面踩脏它,让我捡起来吃。” 祝融听得脚步一顿,定定地看着她。她头低低的,好一会儿才抬起来,眼眶却是有些泛红了。 叶如蒙重重呼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没什么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就是想起来还有一点难过。”确实,想到那个时候的画面她觉得很羞辱,也很痛心。 “如果能回到当时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对着那个鸡腿流口水。”叶如蒙愤愤道。 那个时候,叶如蓉将鸡腿撕了下来递给她,她开心得很,以为她是真心来看她的,流着口水就想接过来,谁知道下一刻,叶如蓉就将鸡腿丢到了地上。被叶如蓉嘲讽完后,她很没骨气地当着她的面哭了,现在想想真觉得丢人。 祝融沉着脸看她,一字一句道:“不会回到那个时候。” 叶如蒙吐了吐舌头,“当然不会啦,我就说个如果嘛。”叶如蒙话未落音,祝融便一把抱住了她,紧紧的,没有说话。 第148节 叶如蒙感觉他情绪有些不对,也不敢乱动,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一会儿,她轻声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没有肉吃而已。” “很苦吧,”祝融轻声道,“那段日子很苦。” “还好吧,就是每天要很早起来上早课,上完早课后就吃早饭,吃完饭就去洗衣服,洗完衣服和桂嬷嬷一起去后山捡些柴火回来,”叶如蒙认真回忆起了庵堂里的生活,“然后就去厨房帮忙做午饭,吃完午饭后洗碗,然后就午休,午休醒来后呢,扫地,然后休息一下上晚课,晚课后就没事干啦。”叶如蒙一脸轻松,“那里的师父都挺好的呢,就是有一个师父特别凶,我不喜欢她。” “嗯。”祝融轻轻摸着她的头。 “容,”叶如蒙忽然仰起头来,“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一趟静华庵?”她想去看看前世的那些故人。 祝融眸光一转,“择日不如撞日?” “你是说今天?”叶如蒙微讶。 祝融点头。 “可是你的脚……” “这么热的天要爬山多累,”祝融道,“我们坐滑竿上去。” 滑竿是以两根结实的竹竿绑在一起,中间架以竹椅形成担架,就和二人抬的轿子差不多,前后由两名身强力壮的轿夫肩抬而行。人躺在那兜状的竹椅上半坐似卧,加之竹竿有弹性,走起路来一弹一弹的,无论是上坡还是下山,都可以坐得很稳,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 “那你今天没事做吗?”叶如蒙歪头问他,他平日里都要去书房处理一些折子,她怕耽误了他的正事。 “等下我去处理一些着急的,剩下的交给青时他们,下午早些回来就是。” “那好吧,那你现在就去处理嘛,我带着滚滚散步就好啦。” “那……亲一下。”祝融话落音,吻便落了下来。 他吻得突然,叶如蒙微讶。 他一只手轻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怀住她的腰身,收紧了。 “唔……”叶如蒙闭上了眼,撑在他胸前的手慢慢环上他的脖子。 “汪汪!”滚滚在二人脚边乱转着,似在催促着他们快点散步。这散步散得好好的,怎么就停下来了呢? 叶如蒙被它叫唤得有些分神,祝融抬起脚,轻轻踢了踢它,又挪出一只手挥了挥,滚滚“嗷嗷”了两声,低垂着头自觉离开了,也没走远,就在一旁的花丛旁趴了下来,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干了这碗狗粮!俺先吃为敬! 已经两百章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写那么长(尖叫捧脸),这个月感觉每天都活在即将完结中,从前天开始码完就觉得还有三五章要完结了,昨天码完也是这种感觉,今天也是…… ☆、招驸马 祝融回到书房的时候, 墨辰和青时已候在那儿。 墨辰面色一如既往地肃然, “属下已查实, 依依带着叶如瑶欲赶往交趾,还重金聘请了罗刹阁的人随行保护。” 祝融淡然道:“她腹中的孩子不能留下。”若是个男孩, 留下便是个后患, 他们必须斩草除根。 “可是, ”青时道, “刚刚从宫中传来消息,皇上也知道了此事,属下觉得,我们暂时还是不要插手。” 祝融听后,陷入了沉默, 手指缓慢地敲打着书案的边沿, 一会儿后道:“那就静观其变。” 墨辰道:“如果皇上没有阻拦,那等他们入了交趾境内,我们就不好出手了。” “无碍。”祝融道,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若他要留下这个孩子,一定会将这孩子放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让他活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叶如蓉如何了?”祝融问道。 青时回道:“是贺尔俊派人做的,只是他请的是一些不入流的混混,先将叶如蓉给糟蹋了,隔了一日才将送到他手中。贺尔俊发现后还和他们闹了起来,可是不敢报官。现在国公府的人已经查到了那群混混身上,若是被抓到,只怕他们没一会儿就招了。叶如蓉现在情绪崩溃,贺尔俊怕她想不开,已经将她锁了起来。我们的人正在待命,爷准备如何处理?” 祝融想了想,“此事便由你来处理吧,这叶如蓉以前一直欺负蒙蒙,我不想让她好过。”祝融顿了顿,“她罪不致死,可是让她活着……总是麻烦不断。” 青时眼珠子转了一转,立刻道:“属下觉得,这叶如蓉与那贺尔俊倒是‘天作之合’,不如就成全那个瘸子?” “唔……”祝融点了点头,“那贺尔俊也不是什么好人,让他得意一阵时日就好,别让他去祸害别家的姑娘了。” “属下明白,没有银子的人自然是谁也祸害不了。”青时微笑道,丞相府每月都会派人给庄子上的贺尔俊送财物,可贺尔俊现在迷上了赌钱,他们只要动点手脚,保证让贺尔俊输得连裤衩都不剩。青时直了直身子,已想好了叶如蓉的去处,幽幽叹道,“就是可惜了叶五姑娘,落到那群混混手中后,宁愿一死也不愿受辱。” 祝融明白青时的意思,沉吟片刻后道:“罢了,就给她留个名声,免得折辱了国公府。”以后叶国公府,就再也没有叶如蓉这个人了。祝融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些混混一并处理了。”那些混混拿了贺尔俊的钱办事,却背信弃义玷污了叶如蓉,可见不是什么守信之人,那么等他们按照他们的要求改完口供后,也就没必要留活口了。 “是。”青时应道。 祝融处理完这二人的事,拿起了书案上的折子,打开来不过看了一眼,便勾唇一笑。 青时悄悄看了祝融一眼,眉梢似笑非笑,低垂下头来,竖起了耳朵。 祝融轻咳了两声,念出声来,“小元二公主自六月回朝后,忽患怪病,一病不起,今小元国国君下令,若有能治好二公主者,可得丰厚赏赐,详情如下——”祝融一目十行,看到了最下面,“若有年龄介乎十七至三十七之间,官阶于正四品及之上,德行无缺,相貌端正,体形匀称,身无残疾,家无妻妾者……可酌情招为驸马?” 祝融念到后面的条件的时候,他念一个,青时的背便挺直了一分,念到最后,青时已是直挺挺地立在祝融面前了,那存在感之强,祝融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青时咳嗽了两声,殷切的目光看着祝融。如果眼睛会说话,那么祝融一定能听到它在说——快看我!快看我! 祝融有些想笑,面色仍是波澜不惊,淡淡道:“你这条件,倒是都符合呀。” 青时笑得眼都眯了,乐呵呵地凑上前去躬着身子道:“这可不是么,天下还真有这么凑巧的事,仿佛是按着属下的标准来提的条件,爷您说这不是缘份还能是什么?” 祝融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珠仪和鞑靼王子的亲事似乎就在这个月底?” “是啊,”青时连连点头,“为防生变,属下觉得还是派个合适的人选去小元监督为好。” “那是派你……”祝融话一出口,青时眼睛便亮了起来,可是紧接着祝融又话音一转,“还是派墨辰呢?” 青时的眼睛瞬间又黯了下去,连忙道:“属下觉得,墨辰还是留在爷身边保护爷和王妃吧,此去小元路途遥远,还是由属下代劳吧。” “可是我记得墨辰有故人在小元,”祝融突然提起此事,看向了墨辰,“墨辰你想去吗?” 青时闻言,连忙向墨辰使眼色,这个机会必须得让给他啊!墨辰看也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去。” 青时松了口气,向墨辰眨了一下眼,示意他好样的,墨辰仍是冷着脸,不为所动。 “那就派你去吧,可是——”祝融又是话音一转,朝青时招了招手,青时连忙凑了过去。 “我这里有一件事要你去帮我办,办好了你立刻就走。毕竟各国人才济济,四品以上貌胜潘安的适龄男子也不少,保不准银仪就看上了哪一个是吧?” “爷您快说是什么事!”青时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祝融挥了挥手,示意墨辰出去。 墨辰踏了出去,守在屋外,依稀听得里面传来这二人的声音—— “最全的?”青时声音微诧。 “对,一定要是最全的,把它们收集起来,封面和封底去掉,合订成一本!” “那么大一本,怎么订?似有点难度呀……”青时迟疑道,墨辰竖起了耳朵,他能想像出来此时青时一定是摸着鼻子或者下巴表现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当然,以他对他的了解,这家伙一定是装出来的! “分成上中下三册呢?”祝融认真提议道。 “干脆分成十册如何?” “好主意!不过会不会太多了?” “《史记》共有十册,《资治通鉴》还有二十册了,不算多!” 里面传来了拍肩膀的声音,墨辰忽地脑补出了祝融看着青时一脸赞赏的神色。 书房内,二人继续窃窃私语—— “我记得还欠你四十八日假,这样吧,每十式就多休你一日假,你自己折合算一下。” “属下定不辱使命!”青时答得慷慨激昂。 门外,墨辰万年不变的脸上忽现几分狐疑,这二人似乎是在收集什么绝世神功,可是,论武功青时不如他,主子应该要来找他来谈才是啊。 正屋里,正在换衣服的叶如蒙忽地双脚一软,差点栽倒在雕花衣架上。 “王妃,怎么了?”紫衣连忙扶住她。 “没有……”叶如蒙眼皮直跳,有些心慌,“就是觉得有些腿软。” 紫衣连忙扶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歇了一会儿,帮她揉了揉腿,问道:“好些了吗?” “嗯。”叶如蒙点了点头,看向了镜中的自己,她这阵子脸色还挺好,似乎也丰润了些,她扶了扶发髻,对紫衣道,“紫衣,你等下帮我梳个好看些的发髻。”她要上静华庵了,去前世那个她最落魄的时候呆过的地方,也是前世她殒命的地方。不知为何,她就想要好好地打扮一番再去,仿佛要告诉那个见证过她所有耻辱的地方——我现在过得很好。哪怕明明不是同一世。 叶如蒙梳妆打扮后,祝融正好处理完公务回来,刚踏进门口便看到了她,不由得有些恍神。 她今日梳了一个十字髻,髻顶束戴着一顶小巧精致的紫玉莲花冠,髻后斜斜插着一支云鬓花颜芙蓉玉长簪,两髻边嵌着一对羊脂色的镂空蝴蝶头花,乍一看,倒有几分她母亲的端庄娴静出来了。 她这阵子似乎让他养胖了些,面颊有些鼓了起来,又像是婴儿肥,一双小鹿眼扑闪着,温婉中带着几分调皮。 祝融目光徐徐往下,今日她穿着一袭浅蓝色的绣茉莉花烟罗纱裙,衬得那裸-露出来的脖颈像羊脂玉般光滑乳白,她身姿也丰腴了不少,胸前愈加饱满起来,祝融能透过那薄薄的衣物想像出它水蜜桃般的模样来,他咽了咽口水,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的指尖拂过她光滑的后背的感觉,那是一道玲珑的曲线,当他的手滑到她腰际那儿的时候,他会将指腹放在她凹陷下去的可爱迷人的腰窝里,轻轻细弹…… “容,你好啦?”没待他继续沦陷下去,叶如蒙便看见了他,朝他奔了过来挽住他的手臂,她身上清浅的花香扑鼻而来,祝融凑了过去,在她鬓边轻嗅了一下,喃道;“真香。” 叶如蒙笑,仰起头来露出雪白的脖子,葱白似的指尖抚了上去,如白梅绽放在雪中,“这是古刺水,陶掌柜前几日才派人送来的,说是玲珑阁新出的,以蔷薇花所制。” 祝融看得眼眸一动,低下头去似在轻嗅,实则借着角度悄悄咬含了一下她的耳垂,叶如蒙轻颤了一下,手撑在他胸口还没来得及推开他,祝融立即就松了口,抬起头来一脸坦然,拥着她的腰肢往门外走去了。 叶如蒙有些羞瞪了他一眼,口中嘟囔骂了句“不老实”,脚却是听话地和他一起往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它们收集起来,封面和封底去掉,合订成一本!” 以上脑洞来自小天使蠢猫,杀手替大猫谢谢你! ☆、一双人 祝融和叶如蒙坐着加了伞盖的滑竿上静华庵, 到了的时候已是下午了, 此时正值盛夏, 太阳落得迟,日头还有些烈, 叶如蒙坐在滑竿上都出了微汗了, 府上抬轿的侍卫更是大汗淋漓, 面颊也被晒得通红。祝融让他们自行休息去了, 打着阳伞撑在叶如蒙头上。 二人刚走到静华庵门前,静华庵的门便被人打了开来,叶如蒙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怎地从庵堂里走出了一个瘦高的男子来?只见这男子身穿一件宝蓝色的长袍,年纪约莫三十出头, 见了二人恭敬行礼, “小的见过王爷、王妃。” “免了。”祝融淡声道。 叶如蒙这会儿才想了起来,这人是他们府里的一个管事,似乎姓江, 她是见过一两次的。 江管事起了身,躬身道:“小的已经和庵里的方丈说了,方丈说您二位随意就好。” 祝融淡淡应了声,此次他们低调前来,青时和墨辰都留在府中处理事务了,上山的路有些远,叶如蒙也没让紫衣她们跟着,祝融便先派了个管事上山知会一声。 江管事来的时候,方丈还有些担忧,以为叶如蒙是来找她们算账的,毕竟她的妹妹是在她们庵堂里让歹人给拐走的。 叶如蒙去到大殿的时候,方丈一如往常,身着海青在殿中礼佛,见了这二人,连忙起身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 第149节 “阿弥陀佛。”叶如蒙双手合十,回之佛礼,笑容恬静。 真是恍如隔世,其实,不正是隔世么。方丈今年年近五十,前世叶如蒙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一脸详和,面色波澜不惊,今世……不知是因为她身份的原因还是因为叶如蓉的缘故,面容有些忐忑,举止也有些拘谨。 方丈犹豫了一下,惭愧问道:“王妃,不知叶五施主可有消息了?” 叶如蒙摇了摇头。 方丈合掌,低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方丈不必自责,”叶如蒙道,“一切皆是因果。” 方丈轻轻叹了口气。 叶如蒙微微一笑,自行来到拜垫前礼佛三拜,她希望自己和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方丈略有诧异,没想到容王妃也信佛,拜佛的动作可谓标准得能与虔诚的佛教徒相媲美。 叶如蒙拜完起身,来到一旁的功德箱前,摸了摸腰间,却发现自己忘记带银子了,面色略有窘迫,往祝融身边挪去,悄声道:“带银子了吗?” 祝融摇了摇头,看向了江管事,江管事连忙上前去,恭敬问道:“不知王爷与王妃欲供养多少?” “一……”叶如蒙比了个“一”字,又看向了祝融,不知道供奉个一百两会不会太败家了? “一百两吧。”祝融淡声开口,若是蒙蒙前世在这里好过些,他捐个一千两便是,可是蒙蒙却在这里受过那么多的苦。 江管事应是,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抽了一张出来,双手恭敬地递给了叶如蒙。 方丈看着叶如蒙将一百两的银票投入功德箱的时候,心“扑通”直跳,没想到王妃出手这么大方,一捐便是一百两,平日里她们庵堂一个月最多也就得个几两银子的供养,方丈暗中盘算着,有了这笔银子,便可修上山来的路了,这样庵堂也不至于这么冷清。 叶如蒙转过身后,方丈连忙迎上前去,“阿弥陀佛,王妃广种福田,必有善报。” “借方丈吉言。”叶如蒙浅笑道,“不瞒方丈,我有个亲近的嬷嬷,她的女儿便是在您这儿出的家。” “哦?”方丈微讶,仔细想了想,“难道是寂证师父?” “正是。”叶如蒙颔首,未待她再语,叶如蒙又道,“如果方丈不介意的话,我想和王爷在庵中四处走走,就不打扰方丈礼佛了。” “阿弥陀佛,二位请自便。”方丈见叶如蒙没有想会见寂证的意思,便没有多提。 叶如蒙颔首,与祝融携手踏出大殿。 这个时辰,庵中很是寂静,偶尔从空中传来几声夏蝉的鸣声,叶如蒙带着他走过殿前空旷的庭院,这是她前世走过的路,扫过的地。二人十指轻扣,穿过乌瓦红柱的游廊,绕开了尼舍,来到后山古朴素简的后院。 这后院是以石块堆砌而成的围墙,已经开裂的木门半掩着,叶如蒙轻轻一推,这木门便“吱儿”直响,缓缓地打了开来。 当门全然打开后,他们两个的脚步却都有些迟疑了,二人心照不宣,这后院的西北角那儿有一口水井,是她前世的葬身之处。 祝融紧了紧她的手,轻声道:“我在。” 叶如蒙侧头看他,朝他微微一笑,勇敢地踏了进去。 庭院中草木深长,郁郁葱葱,杂草已长到了她小腿处。 祝融先行一步,替她先把杂草踩扁,拉着她的手徐徐往那口水井走去,两边的杂草摩擦着二人的衣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临近水井时,祝融停了下来,给叶如蒙让开了路。 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那个时候是在一个初春的黄昏,天气乍暖还寒,天边还有着血染的彩霞,阳光颇为陈旧,昏黄黯淡。 他们将她扛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头往下丢入了水井中…… 她的头先撞到了粗糙的井壁上,血在清澈的井水中迅速地晕染开来,井水透水地凉,她不会游水,拼命地挣扎着,一双脚乱踢乱蹬,却怎么也着不到地,她的手胡乱拍打着,被粗糙的井壁刮出无数道伤痕来。 等她的头好不容易露出水面后,她只呼唤出一句“救命”,便被井水狠狠呛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井口上,那两个黑衣人探着头观望着,不为所动。那冰凉如刀刃的水啊,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紧紧包裹住她,束缚着她,灌入她的眼耳口鼻,五脏六腑…… 一滴泪落入井里,打破了如镜般平静的水面,那水面荡出阵阵涟漪,又渐渐地恢复平静,倒映出长着绿藓的井壁,也倒映出她头顶的蓝天白云,还有一张纯净的脸。 水中央的女子,面若桃花,肤白如雪,妆容精致富贵,一双眼睛比井里的水还要清澈,似乎是世界上最不应该流泪的一双眼。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恬静的微笑,这一张唇,仿佛是为笑而生。 叶如蒙定定地看着井中的自己,仿佛在与前世告别。忽然,她侧上方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是一张俊美得张扬的脸,偏生全天下都知道这张脸的主人的低调,他没有说话,仅凭一个水中倒映出来的沉默的眼神,便给她带来了一种安定而祥和的力量。 水中的女子,菱角嘴渐渐上扬,露出一个最美的弧度,她看着水中他的眼,二人眼神交汇,两双眼睛也如这清澈的井水般脉脉,似有光流而不动。 祝融也露出了微笑,从她身后拥住了她,将她圈在自己怀中,明澈的水面上,他亲吻了她的鬓发,叶如蒙微笑着闭了眼,享受着这惬意的午后时光。 天上飞过比翼鸟,地上缠有连理枝,而他们,是一双人,经历过双生双世,在这一世终于可以执手偕老。 祝融双手交握在她小腹前,叶如蒙的手放在他手背上,忽然嘟囔道:“怎么我的肚子还没动静?” “什么?”祝融头一歪,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如蒙嘟了嘟嘴,小小声道:“容,我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呀?” 祝融失笑,凑近她耳旁道:“要不,我们现在就要一个?” 叶如蒙撇嘴,抬脚在他没受伤的左脚脚背上踩了一下,“没个正经!” 祝融朗笑两声,又收了笑,一脸正经在她耳边道:“蒙蒙,我不想那么快要孩子。” “为什么?”叶如蒙转过身子来,“你不喜欢小孩子吗?”叶如蒙看着他,歪头想了想,似乎也是,他平日里都不喜欢抱她弟弟们。 “你生的,我一定喜欢。”祝融正色道,“可是,你现在年纪太小了,青时说建议我们过一两年再要孩子,这样子对大人小孩都好。” “这样吗?”叶如蒙拧了拧眉,有些失望。 “对,至少今年先不要,青时说了,你要是现在怀的话到时恐不易生产。”祝融抓起她的手诚恳道,“蒙蒙,我们先不要孩子好不好?” “可是、”叶如蒙为难,“我娘还让我早点生呢,要为你们容王府传宗接代呀。”他可是容王府的独苗苗。 “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可是、这也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事呀。”叶如蒙借口道,其实她还是挺想要孩子的,像她弟弟们,多可爱呀,她每次抱在怀中都是爱不释手。 “所以,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祝融道。 “什么事?” “有这么一个偏方,只要你在月事净后两天服下,连服七日,此后便可避子一年,你癸水前两日才刚走,今日正是时候。”祝融顿了顿,“当然,如果你不想也没关系,我们以后尽量小心些。” “一、一年?”叶如蒙眉都皱了,“那、那我们是以后一年都不能有孩子了吗?” “当然不是。”祝融摇了摇头,忽然问道,“你不吃柿子的对吗?” “啊?”叶如蒙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懵了一下点了点头,她确实从小到大都不吃柿子,因为她觉得这东西十分难吃。 祝融解析道:“这个偏方是以带柄柿蒂所制,只要将柿蒂焙干后研磨成粉,以黄酒送服即可,服七日后可避子一年左右,如果在这期间你想要了,只要你吃一个柿子就可以了。” 叶如蒙听了有些为难了,“要吃一个啊?一口行不行?” “……” “你吃行不行啊?” “……” 叶如蒙低垂着头,很是犹豫。 “蒙蒙,”祝融拥着她,柔声说服道,“是真的不能要,现在要,我怕你和孩子都会受苦。我也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答应你,以后只要你想了,多少个我们都生,反正也养得起。” “话虽如此……”叶如蒙嘟囔道,“可是我总觉得你好像是有什么私心……” 祝融被她一语戳穿,眨了眨眼,憋了一会儿才道:“蒙蒙,这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着想。”祝融心中暗暗吃惊,蒙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可是,”叶如蒙又道,“你说我要要嫁过去一年半载都没怀上孩子,我怕皇上和皇祖母他们会不会会给你……”叶如蒙说到这,忽然住了口。 祝融脸色一变,盯着她,“你担心我会纳妾?” 他眸中是不快,还有……受伤。 叶如蒙连忙道:“不是!我知道你不会,可是我怕他们、他们会……” “你放心,一切有我。如果到时他们催,我就和他们说我不举,是你不嫌弃我。”祝融一脸正经道。 叶如蒙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哪有这样的,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 “我只告诉我皇祖母他们,他们哪里会将这些事往外传?就算真传出去了也没什么。”祝融说着,忽然低下头来,在她耳旁暧昧道,“我举不举,只要你心里清楚就好了。” 叶如蒙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拿粉拳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如果不是顾及他身体还在恢复中,她一定会重重捶下去的。 祝融略有期望地看着她,“那你是答应了?” 叶如蒙犹疑了一下,问道:“那以后要是要孩子了,只要吃个柿子就可以了?” “嗯,不信你可以去问青时。”祝融诚挚道。 叶如蒙撇了撇嘴,抬手轻轻掐了一下他光滑的脸。 祝融笑,抓住她的小手亲吻了一下,他仿佛看到好日子在朝他招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矮马,又有一种要完结的感脚了。 带柄柿蒂避孕,这个不是杀手胡扯的,真的是网传的偏方。 杀手第一次看到它时它是这么说的—— 民国时一个□□写的类似于回忆录的书中就介绍了避孕的情节,说是在接客之前,老鸨会让自己喝一种汤水,这种汤水味道有些酸甜,很好喝。喝了后就终身不会怀孕了——她喝的汤水应该就是柿子蒂粉冲泡的水,但也有用黄酒冲泡柿子蒂的说法。民间有个偏方,说将7个柿子蒂用瓦片烤干,连续吃7天就是49个,用开水冲冷服用,可保一年不孕,但一年内不能吃柿子。这种瓦片烤柿子蒂的方法听起来邪乎,没什么科学依据。 现在查起来,变成酱紫—— 带柄柿蒂7个,在瓦上焙干存性,研细末,在月经干净后1-2天内,用黄酒50ml送服。服1次可避孕1年(制药过程中忌用铁器,避孕期间不可再食柿子、柿饼、大枣,服药后48小时内忌房事);或用柿蒂42个,于瓦上焙干研细末,每月行经前后各服1次,每次7个,连服3个周期。 这个说的好真实的样子,然而不可信,杀手借来书中yy一下尚可。 ☆、小绵 祝融正和叶如蒙温存着, 忽地门外传来了嘈杂声, 二人倾耳一听, 是扫帚“沙沙”的声音,却不像是在扫地, 隔了一会儿响起了一个小女孩的哭喊声, “师父别打了, 我知错了……” “你整天就知道偷懒!”门外兀地响起了一个中年姑子的声音, 随后扫帚的“沙沙”声又剧烈地响了起来,一下一下的节奏就像是打在了人身上,那姑子边打边骂道,“现在还头疼不!还头疼不!” “不疼了……不疼了!”小女孩啜泣道,声音有些凄厉。 叶如蒙听得一愣, 这个姑子的声音听着像是寂修师父, 就是前世那个一直刁难她和桂嬷嬷的那个姑子!叶如蒙连忙提起裙子便往外跑去,还未跑出门口便大声喝了一声,“住手!” 门外的寂修登时吓了一大跳, 怎地这里面还有人? 她一看,只见从里面跑出来一位穿着打扮贵气精致的女子。这女子虽梳着妇人的发髻,可是年纪看起来也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一看她那穿着打扮便知不是寻常人家。 寂修连忙将手中的扫帚往旁边一丢,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怎么会在这儿?” 叶如蒙见了寂修这张虚伪的笑脸,心中来火,瞪了她一眼也不答话,连忙看向了躲在角落里的小姑娘。小姑娘蹲在地上缩着身子,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般,胆怯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叶如蒙瞳孔一缩,这个小姑娘看着好生眼熟!叶如蒙凝视细想,眼前这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与记忆中小绵的脸渐渐叠合在了一起,只是还要稚嫩许多,现在的她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模样。前世的时候,小绵还是在她之后才被送到这庵堂里来的,怎地今世这么快就来了? 第150节 叶如蒙怔了一会儿,连忙几步跑过去,蹲下身子来仔细看着她。一会儿,她掏出怀中的帕子来,轻轻帮她擦着脸上的眼泪。 小绵不敢拒绝她,只是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脑袋,她害怕这个姐姐是要来打她的。可是,这个姐姐好漂亮啊,穿得像仙女一样,神色也温柔,她的手帕还好香! “你叫什么名字?”叶如蒙低声问道。 小绵愣愣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小……小绵。”这个姐姐的声音也好好听。 “小绵。”叶如蒙点了点头。 “施主,”寂修也凑了过来,“这是我们庵堂里的小居士……”寂修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离她远一点。” 寂修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竟是个身量颀长,容貌俊美异常的年轻男子,寂修不由得看呆了,这这、她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看到过生得这么好看的男子,简直是颠倒众生的容颜。 祝融对她打量的目光感到不悦,拧眉沉声道:“离本王的王妃远点。” 祝融这话已经彻底挑明了二人的身份,寂修惊得脸色都白了,连忙双手合十,低头连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么年轻就封王的,那只有容王爷一个啊! 叶如蒙撸起了小绵不太合身的薄袖,只见上面有着许多新旧青紫的伤痕,她愤而起身,瞪着寂修斥道:“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你却对一个前来投靠你们的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下这般毒手,你这种人枉为出家人,简直就是污了佛门圣地!” “没有没有!”寂修连忙摆手,狡辩道,“这个、这个不是贫尼打的!这是她家里人打的,送过来就有的了!” “那这些新伤呢!”叶如蒙看着小绵的手臂,上面红肿的条痕,很明显是刚刚才用扫帚打的。 寂修缩着脖子,悄悄瞄了小绵一眼。 小绵一惊,连忙收回了手,怯怯开口道:“是、是我自己摔的……”小绵说完这话,满眼是泪。 “小绵,”叶如蒙蹲下身来,双手轻轻按在她肩膀上,“你听我说,我现在准备带你回家,以后你就住在我家,我会养你,给你吃、喝、住,还会让你去学堂念书,好不好?”前世的时候,小绵就很喜欢书,经常抱着经书念。 小绵听得怔怔的,眼睛一动不动,就像是没听进去她说的话。 “你只要告诉我,你身上这些伤是不是这位师父打的?你要说实话,在庵堂里不能打诳语的哦。” 小绵听后,抬眼看了寂修一眼,又惶恐地收回了眼,不敢抬头了。 叶如蒙顿了顿,挪了一下身子挡住寂修的视线,柔声问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小绵的头几乎都要低到了地上。 寂修怕她会说出什么,开口道:“小绵你……” 寂修话未说完,祝融便斥了一声,“闭嘴!” 寂修被他煞气十足的模样喝到了,缩着脖子不敢说话,神色已有些慌乱了。 “愿意……”小绵忽然小小声开口,她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叶如蒙的手臂,另一只手颤抖着抬了起来,指着叶如蒙背后的寂修,她不敢看她,只低着头哽咽道,“师父她打我,姐姐你救救我。” “好。”叶如蒙立即应下,将她扶了起来,牵起了她的手往大殿的方向走去,祝融跟上后,寂修两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这下可遭殃了,怎么会刚好被王爷王妃抓了个正着呢! 黄昏的时候,两大一小三个被拉得长长的身影踏出了静华庵的大门。 回到容王府后,叶如蒙将小绵安顿好了,却是有些闷闷不乐。 祝融不由得关切问道:“怎么了?” 叶如蒙撇了撇嘴,“我觉得那个寂修师父被赶出去后,说不定换间庵堂又继续害人了,她这种人就不应该当姑子!假慈悲!”今日她拉着小绵去找方丈,将小绵身上的那些伤口都给方丈看了,方丈看得连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最后当着他们的面决定将寂修逐出师门。可因着天色晚了,还要等明日一早才将她们赶走,对这样的处理方式,叶如蒙仍觉得有些气愤难平。 祝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就让她以后别当姑子了。” “嗯?”叶如蒙不明白地看着他。 祝融笑而不语。 当天晚上,静华庵便有姑子不小心发现了寂修私藏了一堆财物,还牵扯出了另一个姑子寂来,方丈一看,发现这二人竟存了不少银子,还有一些值钱的首饰! 寂修不肯说这财物由何得来,寂来却松了口,原来这些财物是当年叶国公府三姑娘来的时候,前国公爷叶长泽派人给她们二人施的贿赂。 方丈气急,将她们二人关入柴房中,命姑子将搜出来的这些财物送回了叶国公府,第二日天一亮便将她们净身逐了出去,除了身上的一套衣物,连个饭钵也没让她们带走。 话说,这二人在下山的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齐齐晕死了过去,二人醒来后只觉得头皮阵阵发痛,相互看了一眼,竟差点没晕死过去。原来 ,这寂修的光头上被人刻了“好色”两个大字,寂来头上,则刻了“贪财”二字。 眼见山下有人声响动,似有樵夫上山砍柴来了,二人连忙抱头鼠窜,往僻静处逃去了。 叶如蒙听到这消息后,开怀得捧腹大笑,双手捧住祝融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夫君你真棒!” 祝融笑眯眯的,蒙蒙昨日喝了柿蒂散,他能不开心吗? 下午的时候,宫中来了消息,太后宣祝融与叶如蒙明日中元节入宫与她一起用晚膳。 祝融拧了拧眉,明日晚膳他是宴请了他岳父叶长风一家子的,如何还能□□入宫,正想推迟一日,叶如蒙却劝道:“那就去呗,要是让皇祖母知道,你生辰这天不陪她吃饭,反倒陪岳父岳母吃饭,那不还得怪罪到我头上来?”叶如蒙笑道,“我爹他们那一顿提前到中午也是一样的。” 祝融皱了皱眉,神色认真地看着叶如蒙。 “怎么了?”叶如蒙不解。 祝融一脸正经道:“能娶到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夫人,真是小王三世修来的福分。” 叶如蒙被他这模样逗得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却是不小心喷了他一脸口水。 叶如蒙连忙捂住嘴,拿起帕子给他擦脸,她憋着笑,又佯怒道:“不许嫌弃我的口水!” 祝融眯着眼一脸享受,像极了滚滚被摸头的模样,还不忘道:“不嫌弃,夫人你抹匀点。” 叶如蒙笑得弯了腰,拿着帕子的手都抬不起来了。这个家伙,她以前怎么就没有他有这般风趣? 祝融看着叶如蒙俯身后领口透出来的一片风光,两眼发光,心中盘算着不知他的那本册子什么时候能好? 却没想到,叶如蒙刚一离开,青时便兴冲冲地跑过来告假了,他昨晚就给连夜整理好了。 祝融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什么时候能交到我手上?” 青时顶着黑眼圈笑道:“属下刚刚已经交给刻坊的人了,制作出全套精本约需十日左右,明日先交第一册给爷。” “嗯。”祝融淡淡应了声,面上波澜不惊,心中的小人却已经开始疯狂地手舞足蹈起来。 “那……”青时指了指门口,“爷,我走啦?” 祝融心中发笑,这青时猴急成这样,话说,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青时的办事效率这么高?罢了,以前他偷的那些懒,他就当他是劳逸结合了,祝融想到这,才淡淡道了一句,“祝早日抱得美人归。” “借爷吉言,爷要保重身体!”青时笑得如沐春风,转眼就如风般旋出了书房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一万不是梦 次日, 中元节。 叶如蒙一大清早便起了身, 今日做的大菜, 共十菜两汤,叶如蒙厨艺不甚佳, 一个早上只做出一只酱香烤鸭来, 还给她的弟弟们做了两份蛋黄羹。 午时不到, 叶长风便拖家带口而来了。说来也怪, 这叶仲君似乎有些粘祝融,叶如蒙喂他吃蛋黄羹他不肯吃,祝融一喂就张了口,还伸手要他抱抱。祝融接过来抱了没一会儿,小家伙口水便滴得他肩膀都湿了, 祝融一脸嫌弃递回给叶如蒙, 叶如蒙只在那儿笑,并不伸手接回来。 林氏连忙起身,叶如蒙见状才笑着接了过来, 又拿帕子给祝融擦了擦肩上的口水渍,笑道:“还有蛋黄呢。” 祝融无奈,给她剥了一只蒜油大虾,递到她的白玉小碗中。 林氏看在眼中,与叶长风欣慰地对视了一眼,她真没想到容王爷看起来这么寡情的人,宠起蒙蒙来还不亚于她的夫君。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过午膳后,叶如蒙带着他们去阴凉的紫藤园中散了会步,有说有笑的。 因着叶如蒙和祝融酉时不到便要入宫了,二人还得提前香薰沐浴,是以叶长风他们并无多呆,很快就回府了。 叶如蒙甚少入宫,如今难得入宫一回,自然是得盛妆打扮的,紫衣给她梳了一个高耸华丽的惊鸿髻,髻上缀有璀璨的累丝宝翠珠花,髻后斜插血玉玲珑长簪,额前垂坠着一串繁花金步摇,与眉心的芙蓉花钿相映照,奢华贵气。 蓝衣从妆盒中挑选了一对烟紫色的蝴蝶玉流苏耳坠给叶如蒙戴上,紫衣看了看镜中的叶如蒙,又从妆台旁摆着的五层妆屉里抽出一个屉子,从中挑选了一支掐丝嵌红玛瑙茉莉花钗,添在她髻后,这髻结得紧,紫衣转了一会儿才添得进去,叶如蒙“嘶”了一声,紫衣轻声问道:“疼了?” “不是,”叶如蒙扶了扶脑袋,“好沉啊。” 紫衣笑,“头上沉坠着才能提醒王妃,入宫后一举一动都要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叶如蒙微微颔首,额前的金步摇璀璨而动,有些晃了她的眼。 紫衣见她颈前空空,又给她戴了一套粉海棠花累丝镶羊脂玉坠珍珠串璎珞。那珍珠串正好垂在她胸前鹅黄色的束带上,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桃粉色的绣桃花羽纱对襟齐胸广袖襦裙,行动间衣袂飘然,仿若桃花仙子。 叶如蒙直着脖子起身后,蓝衣又上前来,为她肩上绕了一条淡粉色烟罗纱绣金银花细披帛,叶如蒙挽好披帛,双手交叠于小腹前,款款行到落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华冠丽服的女子,有些恍了眼。 未待她回过神来,祝融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在镜中笑盈盈地看着她。 叶如蒙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低头一笑转过身来。 祝融朝她伸出了手,今日他身穿红缎金绒绣蟒袍、腰束玉带,这是叶如蒙第二次见他穿红袍,只觉得恍惚间二人似又到了新婚那日,面色不免又娇羞了起来,她低垂眼睫,将涂了蔻丹的柔荑放至他掌中。她平日里不涂指甲,今日还是第一次上色,因为初次上色,颜色很淡,她还挺喜欢的。 祝融目光柔柔,大掌包住她的小手,带着她从容不迫地踏出了房门。 二人坐马车到了东华门便下车了,祝融骑马走在前头,叶如蒙坐着小轿紧随其后。 宫中一般是不给行轿的,可叶如蒙身为王妃,倒有这个乘轿资格,不过也只能乘这二人抬、一人坐的小轿罢了。 叶如蒙坐在小轿中,目不斜视,这小轿宽约三尺,长约五尺,坐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因着是夏日,两边的窗框并无安装窗棂,只垂有两块深蓝色暗绣纹的窗布,窗布不透光但质地轻盈,极易被风吹起。 如今虽正值炎炎夏日,可两边窗口一直有风对流,窗布被吹得飞扬舞起,加之轿顶及椅下置放了冰块,轿内是十分地凉快。 二人在宫道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了太后的慈宁宫。二人前脚刚到,祝北归和祝司恪后脚便过来了。与大元朝最尊贵的祖孙三人一起用膳,叶如蒙哪里能自在,整个宴席上,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祝融夹什么就吃什么。 皇太后是个面容慈祥的老贵妇人,看在眼中,心生欢喜,忍不住调笑,“倒是没想到,融儿宠起人来会这般贴心。” 叶如蒙低着脸,脸恰到好处地红了起来。 祝融微微一笑。 祝北归笑道:“融儿比起他爹,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祝司恪也附和道:“皇祖母,孙儿见过的比你们多多了,说出来我都脸红。” 被祝司恪这么一说,叶如蒙脸登时红得不像样了,祝融面上仍是挂着浅笑,桌底下却抬脚踩了祝司恪一脚。 晚膳后,一行人去了御花园散步消食,在亭子里歇息的时候,祝北归来了棋瘾,拉着祝融与他下棋,其余人则在一旁观棋。 皇太后看了没一会儿便乏了,摆驾回了慈宁宫。祝融怕叶如蒙无聊,如今金仪银仪二人也不在大元,便让人去传唤了十九公主来。 十九公主祝司宁到了之后,叶如蒙松了一口气,这下总算可以借机开溜了。 二人临走前,祝融还不忘对祝司宁嘱咐道:“看好你嫂嫂。” 叶如蒙脸都热了,这话不是该对她说吗?让她看好他妹妹才对啊! 祝司宁很开心,她生得一对笑眼,平日里看着圆溜溜的,可笑起来却弯得像一道月牙儿似的,她甜甜道:“祝融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嫂嫂的,不会让她磕了摔了。”她的声音极好听,如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 叶如蒙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祝融笑着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去玩吧。” “臣妾(儿臣)告退。”叶如蒙和祝司宁二人对着祝北归福身后退下。 祝司宁陪着叶如蒙在御花园走了一会儿,便觉得没趣了,眼珠子一转,命身后的宫女拿了个彩绣球,与叶如蒙抛玩了起来。 第151节 这绣球很是精致,绣边上还缀着许多流苏,叶如蒙往回抛的时候一不小心抛得高了,祝司宁人矮手短,跳起来也没接住,绣球直接飞过她的头顶,掉到了游廊里面。 祝司宁连忙跑了过去,追着滚动的绣球跑,眼见快追上时,却见绣球缓缓停在了一人的脚前。 这人身着一袭深蓝色圆领儒服,面容温和,气质典雅,见了祝司宁,从容行礼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祝司宁歪头看了看他,笑眼道:“你是宋怀远!”她先前在父皇那儿见过他一次。 宋怀远浅浅一笑,俯身将绣球捡了起来。 刚跟上来的叶如蒙听到“宋怀远”的名字从祝司宁口中说出,不由得一惊,连忙快步跟上,果然,见到宋怀远后,叶如蒙脚步一顿。 宋怀远将绣球递还给祝司宁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叶如蒙的眼,见到她后,他也是一怔。 祝司宁没发现这二人的怔愣,径直将球接了过去,仰着头看着宋怀远,忽而天真问道:“你可以当我先生吗?” 宋怀远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我父皇说你是天下第一才子,见识过人。”祝司宁一手抱球,一手比了个大拇指,又歪头笑道,“我想你当我先生。” 宋怀远微微一笑,还未作答,身旁的宫人便开口道:“殿下,皇上急诏宋学士去御花园对弈,还望殿下能让我们尽管通行。” 祝司宁一听,有些失望,但还是侧身给他们让开了路。 宋怀远微微颔首,朝她身后走去,他离叶如蒙越来越近。 今日的她美得张扬,可是这些华服贵饰却一点也不适合她。在他印象中,她不应该是这种艳丽的桃红色,而应该是……一种清新的浅绿,或者淡淡的蓝。她不适合身入宫闱,她……他想像中的她应该是,在最好的年华,嫁给一个书院的夫子,与她儒雅的夫君一起教孩子们读书,闲暇时弹琴画画,过着恬静远离喧嚣的田园生活,安静而温馨。 然而,这一切也不过是他的想像罢了。 叶如蒙微垂眼眸,唇角礼貌地上扬,避开了本该与他对视的目光。 宋怀远来到她面前几步停下,收回了目光,“草民见过容王妃。”他的声音清润如初,模样也是一如初见的温润俊朗。 “宋大哥不必多礼。”叶如蒙莞尔一笑,侧身子给他让了道,“既然皇上急诏,那宋大哥快去吧。” 宋怀远低垂眼眸,眸光落在她绣着粉白色桃花的裙裾上,“草民告退。” 叶如蒙微微颔首,他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带过一阵微风。 祝司宁捧着绣球走过来的时候,叶如蒙蹲下身子,柔声问道:“宁宁,你不是有先生吗?你不喜欢你的那些先生?” “不是啊,”祝司宁想了想,歪头道,“我只是……更想要宋怀远当我的先生。” “为什么?” “因为他生得漂亮啊!”祝司宁摇头晃脑笑道,“有时候,我觉得他像那大慈大悲的如来佛祖,有时候,又像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叶如蒙听得呆若木鸡,这小丫头是如何看得出来宋大哥与佛有缘的? 祝司宁用手背捂住嘴羞赧一笑,只露出一双月牙儿似的眼,模样颇古灵精怪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嫂嫂你就当我童言无忌吧!” 叶如蒙讪讪笑了一笑,她可真希望是童言无忌。 “嫂嫂,我们去坤宁宫吧?”祝司宁拉着叶如蒙的袖子,“今天大姑姑过来找母后了,还有表姐也来了。” “大姑姑?”叶如蒙想了想,才知道她说的是长公主,表姐的话,长公主只生有一个嫡女,那便是凤华郡主了。 说起来,这凤华郡主以前还刁难过她,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她已经成为她的表嫂,自然是没什么可计较的了。可要她去坤宁宫对着皇后娘娘、长公主还有凤华郡主三人,她是不愿意去的,便摇了摇头,浅笑道:“坤宁宫太远了,等下你祝融哥哥要是找我们,那可得找好久呢。” “唔……”祝司宁认真想了想,又提议道,“那嫂嫂,我们去百果园摘水果吃好不好?百果园就在这御花园旁边,现在果园里的荔枝和杨梅都熟啦,又新鲜又甜,还有李子和草莓,我们去摘草莓吧!” 叶如蒙一听摘草莓,有些心动了,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好啊!那要快点哦,等一下天都要黑了。” “好咧!” 现在已经快黄昏了,不过因着是夏日,天色暗得慢,还有余些时间。 二人到了百果园后,宫人们给她们递了编织竹篮过来,二人摘草莓摘得上瘾,边摘边吃,摘了将近有半个时辰,到了后面天色暗下来,还是宫人们打着羊角宫灯在前后照明的,二人不仅吃饱了,还摘了足足两大篮子的草莓,叶如蒙心满意足了。 夜幕已经降临了,叶如蒙带着祝司宁和满篮子的草莓回了御花园,才刚踏入御花园,叶如蒙便见到了一袭红缎蟒服的祝融,可是他却一脸阴沉,只见他对面立着一个华服女子,女子的脸正好让一丛探出来的花枝挡住了,叶如蒙看不清,等绕过去之后,才发现这女子原是凤华郡主,与此同时,祝融却转身离开了。 凤华郡主看着祝融离去的背影泪眼盈盈,叶如蒙见祝融黑着脸朝她的方向走来。祝融看到叶如蒙后,才微微放软了脸,大步走了过来。 叶如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祝司宁也在场,只觉得不便多问,便微微一笑,“下完棋了?” “嗯,”祝融面色还有些不愉悦,“正想过去找你。” “祝融哥哥,你看我们摘的草莓!”祝司宁笑嘻嘻提起了篮子,祝司宁见惯了祝融不苟言笑的模样,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去找你父皇,”祝融垂下眼看她,“从那边走,别和你表姐说话。” “啊?为什么呀?”祝司宁不明白。 “她身上有毒。”祝融沉声说了一句,留下一脸郁闷的祝司宁,拉着叶如蒙离开了。 叶如蒙连忙转过身来对祝司宁道:“走啦,下次来我们府里玩!” “哦哦!”祝司宁连忙点头。 祝融拉着她走得有些快,叶如蒙悄声问道:“怎么了?” 祝融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身子有些燥热起来,哑声说了句,“没事。” “哦……”见他不肯说,叶如蒙也没有多问,只是心中有些失望。 二人出来后,叶如蒙上了轿子,祝融骑着马走在前头,墨辰随在轿后,一行人往出宫的方向走了。 叶如蒙正郁闷着刚刚发生了何事,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很快,祝融便掀起轿帘踏了进来。 如今天色已黑,只在轿顶角那儿点了一盏小巧的莲花灯,照得祝融脸色有些晦暗不明。祝融坐了下来,轿子重新走动了起来。 “你生气了?”祝融低声问道。 “没有啊,”叶如蒙连忙摇头,“你不说总有你的道理的。” 祝融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膝上,叶如蒙挽住他的脖子,有些害羞,压低声音道:“这是在宫里呢。”轿子两边的窗帘时不时被风吹起,要是让路过的宫人们不小心瞧见了就糟了。 “蒙蒙,”祝融将头埋在她脖间,沙声道,“她说想当我的侧妃。” 叶如蒙心中一沉,顿了顿,撇了撇嘴道:“当然不可以了。” 祝融听到她这个回答,心情总算愉悦了一些,笑着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叶如蒙心尖儿颤了一下,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你不生气?” “一点也不,我开心。”祝融笑,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可是她弄了点□□在我身上,我难受……” “什么?”叶如蒙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 快上车快上车!况呲况呲况呲!小火车是今天的第二更啊……啦啦啦 丧心病狂的五千字,福利专供正版小天使,不知道咋上车的详见159章,评论低调低调低调! ☆、黄雀 第二日, 叶如蒙睡到傍晚才起来, 下午的时候她就醒了, 可是却起不来,全身酸痛得像是每一寸皮肉筋骨都被石磨碾过似的。 祝融见她醒来, 连忙服侍着她洗漱、穿衣、用膳, 好不殷勤, 叶如蒙撇了撇嘴, 有些埋怨他,这个家伙,昨夜轿子上两次不说,到了马车上折腾了一次,把她累得直求饶, 二人也出了一身大汗, 他便抱着她说去清泉池里洗洗,洗着洗着又边哄边骗把她给折腾了一次,到后来怎么回的床上她都没印象了。 入夜后, 叶如蒙还是浑身酸痛,祝融一脸讨好地给她揉着肩背,他按摩的手法游刃有余,倒是服侍得她很是舒服,叶如蒙也就趴在床上任他舒筋通骨了。 祝融在她背上卖力揉按着,讨好问道:“蒙蒙,今日是十六了。” “唔?”叶如蒙闭着眼,他揉得真舒服,她都快睡着了。 “你上次不是说……让我挑一本书吗?”祝融小心翼翼提了起来。 叶如蒙忽地睁了眼,一脸警觉,“什么书?” 祝融停下手上的动作,伸手从他的枕头底下缓缓抽了个东西出来,叶如蒙看见了一本书的书角,有些不痛快道:“说的是十六,可你昨日做了什么,还用我提醒你吗?” “蒙蒙……”祝融趴下,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昨日是我生辰,那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叶如蒙一提起这个就来气,瞪着他,“四次!我有说四次吗?”叶如蒙气得直拍床,她现在拍床手指还痛呢,昨日在轿子里的时候她都把指甲给折断了。 祝融心虚,一脸委屈,“可是……这是你之前就答应我的,昨日那也是情非得已。” 叶如蒙狐疑脸,她总觉得在池子里那次就已经不是了,祝融才不会告诉她,马车上那次就已经不是了。叶如蒙没好气地将那本书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可是一抽,却发现是一本新的,还有些厚重,“怎么这么厚!” “其实没多少,就是详细了一些。”祝融连忙道。 叶如蒙打开翻看了一下,又叫出声来,“怎么有四十八式?” “就是这样啊。”祝融一脸无辜,“是你让我挑的。”他的心“扑通”直跳,蒙蒙应该没看到书脊下面那个不显眼的(一)吧,要是现在就让蒙蒙知道统共有十册,那她还不得把书给烧了。 叶如蒙撇了撇嘴,退了一步道:“就一半。” “好!”祝融连忙就应了,精神抖擞。 “今晚不许!”叶如蒙警告道。 祝融一下子蔫了下来,可怜兮兮道:“好……”他皱着眉,继续给她揉按着,只能碰不能吃,还要他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真是折磨人啊。 “容,”叶如蒙忽然抬起头来,“你昨晚见到宋大哥了吗?” 祝融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停下来侧卧在一旁撑头看着她,“你提他做什么?” 叶如蒙想了想,将昨日祝司宁遇到宋怀远的事与他说了,祝融听后沉默了片刻,道:“皇上很看重宋怀远,我想是不会让他去当十九的先生的,宋怀远没那么多时间。” “哦……”叶如蒙淡淡应了声,趴了起来托腮道,“也不知道宋二哥怎样了,改日我想去看看小雪,顺便看下他。” “那宋怀玉你看了他他还不是那样?你让小雪过来我们府上,到时问下她就好了。” “唔……那好吧。” “后日我便要上朝了,你若是在家中闷,可以让小雪宝儿她们过来玩,还有你弟弟他们,平日回娘家也行,若是怕人说,你从暗道回去便是。”祝融嘱咐道,侧着身子一只手给她揉按着。 “嗯,知道啦。”叶如蒙翻了个身,轻轻推拒了他,“别按啦。” “不舒服?” “怕你手酸……”叶如蒙笑,将侧着的他按平在床上,人爬上他胸口,“我们聊聊天吧。” “嗯。”祝融弯唇一笑,抬手抱住她抚着她的背,“想聊什么?” “唔……”叶如蒙想了想,“你说青时能娶到银仪吗?” “十之八九能成。” “哦。那他要是当了小元驸马,他还回来大元?” 第152节 “当然,他可是我的人,到时我会想办法让他回来的。” “那银仪也能过来吗?” “嗯,再有不到两个月,金仪就要嫁过来了,到时我会想办法说服我舅舅,让银仪过来这边探望金仪,再借机将她留下。” 叶如蒙笑,她耳朵贴着他的胸口,他说话的时候胸腔里一震一震的,听着很是好玩,还很有安全感。 二人低低絮絮地说着话,直聊到了深夜,叶如蒙在他胸口趴到累了,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次日,祝融陪着叶如蒙回了一趟娘家。叶如蒙娘家的牌匾已经换了,换成了叶国公府。而原先的叶国公府,则换成了普通的叶府牌匾。 也是,原先前叶国公府是七房继承的爵位,现在七房爵位没了,前叶国公叶长泽失踪,其妻柳若是自尽,七房唯一的嫡女也下落不明,七房那些庶女中,就一个叶如思嫁得好一些,如今七房还剩叶如巧和叶如漫待嫁,都得看现在长房的脸色呢。 至于那出嫁后又被休弃了的叶如蓉,待叶如蒙回到家中后,林氏才告诉她,叶如蓉已遭歹人所害,死于非命了。 叶如蒙听后心生难受,忍不住掉了几颗眼泪。她不禁在想,前世五妹妹在听到她死讯的时候,会不会也像她现在这样为她难过?就算她们后来撕破了脸皮,但二人也是十几年的好姐妹了,她会为自己难过吗?这事已经不得而知了,叶如蒙满心惆怅,先前所受过的她的种种刁难,包括前世,仿佛也随着她的死烟消云散了,不然还要叫她去记恨一个死人吗? 祝融看着她哀伤的面容,并不说穿,对蒙蒙来说叶如蓉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吧。 *** 同年九月,祝司恪迎娶太子妃金仪公主。 次日初十,青时在小元朝与银仪完婚,成为了小元驸马。青时在小元成婚后不到一月,祝融便飞鸽传书找小元国君要人了。眼见青时即将回国,小元国君不忍二人新婚别离,特许银仪随青时回大元三个月,可是却没想到,银仪这一去便不回来了。 因为年底的时候,银仪怀有身孕了,青时传信给小元国君报喜,美其名曰:养胎。银仪的姐姐金仪已是太子妃了,她也怀了身孕,身子还早银仪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银仪刚好怀了两个月,孕吐得厉害,叶如蒙见她每天都那么痛苦,也没了想怀孕的心思了。祝融对此是喜闻乐见。 今日已是除夕夜了,容王府内喜气盈盈,里外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守岁的时候,祝融抱着叶如蒙,青时带着银仪,四人齐齐上了屋顶看星星了。 待叶如蒙和银仪聊到没话聊之后 ,祝融一个眼神过去,青时便识相地带着银仪去另一边的屋顶卿卿我我了。 同一个屋顶上,以屋脊为分割线,两面各有一对恩爱的夫妻,只有墨辰仍是独身,他身着黑衣,持剑抱臂立在屋脊之上,一双眼睛对这四人一目了然,时不时注意下周围的环境。 青时看着墨辰,连咳了好几声,他杵在那儿银仪都不肯给他亲亲了,可墨辰却没半点反应,充耳不闻。最后还是祝融发了话,让墨辰回屋休息去,墨辰“哦”了一声,利落飞身而下,回屋睡觉去了。他一人独身惯了,从来不遵守岁这些习俗。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交趾境内,一处隐蔽的山庄内。 产房内灯火通明,叶如瑶满头大汗,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产婆正用力推着她的小腹,也忙得出了一身汗。 依依静静守在一边,抱臂而立,密切关注着叶如瑶。叶如瑶胎位不正,此次生产只怕是凶多吉少,大人没关系,可是她腹中的孩子一定要保住! “用力啊!”产婆喊道,双手推着她的肚子。 叶如瑶哭喊得额上青筋四起,痛哭道,“不生了,我好疼!我好疼,我真的不生了!” “哪有不生的,”产婆急道,“这孩子都要出来了,你做娘的要用力啊!” 叶如瑶满眼是泪,疼得没力气去哭喊了,她真的生不出来了。 见叶如瑶脸色越来越苍白,依依这才从腰间拿出一套长针来,她将针分别扎入叶如瑶的几个大穴中,又往她口中塞了一片百年老参。 一会儿后,叶如瑶的脸上才稍稍恢复了些许血色,可看着依依的眼却满是绝望,她拉住依依的袖子哀求道:“我真的不生了,你救救我吧……我生不出来。” “你放心,”依依冷淡安抚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孩子已经快出来了,你再坚持一下,只要生出来了,你就自由了。” “我不要了,我真不生了。”叶如瑶哭喊道,她感觉自己像是会死在生孩子这道坎上。 依依脸色一冷,“若你真生不出来,那我只能剖腹取子了。” 依依这话惊得叶如瑶小腹一紧,叶如瑶只觉得丹田处似有什么要倾泻而出,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突然双脚紧紧弓起,整个脚尖都顶立在床上,似要就此升腾而起…… 终于,有什么东西脱离自己的身体,紧接着叶如瑶便听见了产婆惊喜的声音,“看见头了!出来了!” 依依闻言一喜,连忙快步走到床尾。 叶如瑶勉强撑起头来,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依依从她腿间抱起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出来。叶如瑶松了一大口力,无力地瘫倒下来,她感觉全身都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般,连同自己的呼吸都薄弱了许多。她整个脑袋嗡嗡作响,身边像是有许多人在她耳旁窃窃私语…… 叶如瑶迷糊睁开眼,竟看见了她娘立在她床边。她想抬手去触碰她,可是手连抬了几次,每次都感觉已经举起来了,却一直没有看见她的手举起。 柳若是低垂着头看着她,一脸温柔,她涂着丹蔻的手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柔声道:“瑶瑶,娘亲来接你了。” “好啊,”叶如瑶突然鼻头一酸,笑道,“娘我好想你。我好累了。” “乖,瑶瑶,跟娘走吧。”柳若是冲她温柔一笑,转身离开了。 “娘,你等等我啊!”叶如瑶连忙下床,拨腿追了上去。可是柳若是却越走越快,她怎么追也追不上,她只能拼命地跑啊,追啊,可是前面好暗,好暗,一点光都没有,她娘终于隐入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了。 眼前一片漆黑,她不敢上前了。 突然,身后响起了小孩子嘹亮的哭声,叶如瑶连忙转过头来,却见阳光明媚的草地上,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正在玩耍,小姑娘突然抬起头来,冲她咯咯直笑。这个小孩子真漂亮,像是玉雕似的,叶如瑶会心一笑,朝她走去,可是那片草地突然像云一样飘浮了起来,忽远忽近,她怎么走也走不过去。 那个漂亮的小姑娘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可是从她双眼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血水,她眼耳口鼻都在不断地涌出血水,那红色的血漫延了她精致的五官,天真可爱的脸变得狰狞可怕,叶如瑶吓得连连后退,可是这小女孩却突然朝她扑了过来,她惨叫喊她姐姐…… 叶如瑶连忙拨腿就跑,她拼命地跑,如同后面有猛兽在追……不知跑了多远,她终于摔倒在地,她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男子的靴子。她撑起身子,竟发现是长寒表哥。 朱长寒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唤道:“瑶瑶。” 叶如瑶欢喜极了,连忙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可朱长寒却穿过了她,径直向她身后走去了。叶如瑶猛地回头,却见朱长寒在和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话,他笑着送给了她一支玉簪子,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可是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却爱理不理的,没好气地接了过去,那玉簪子下一刻就碎在了地上。 “那是我的!”她喊出声来,朝过去的自己爬了过去,“那是我表哥给我的!”她边哭边喊。 “表哥……表哥……”叶如瑶躺在床上,喃喃唤道,已经神智不清了。 此时正值三九寒冬,叶如瑶却全身直冒冷汗,整个人就像是被人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一样。哪怕她此时双眼无神,小脸苍白得如同一个死人,可她的五官仍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精致美丽。 产婆害怕极了,也惋惜得很,这小娘子血崩了,可是小娘子身边的小姑娘却不肯让她出去请大夫。 依依命令产婆将叶如瑶扶了起来,产婆扶起后,她扯开了叶如瑶的衣裳,将包在襁褓中的婴儿塞入叶如瑶怀中,她一手轻托住婴儿的头,一手捏住叶如瑶的□□,塞入婴儿口中。 婴儿还未曾睁眼,只凭着本能拼命地吸着吮吸着她的□□,叶如瑶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整个人仿佛飘在虚空中。 “姑娘,这小娘子不行了,”产婆恐惧道,“再不请大夫就要死了。” 她身下的血已经漫延了整张床铺,渗透了床板,一滴滴地往下滴着。 叶如瑶虽然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进去,此时此刻,听觉倒是异常地灵敏,她能听到一滴一滴的清脆灵动的水声,就像是她幼年时,在山涧中玩耍时听到的声音。 “那又如何?”依依阴沉着脸对产婆道,“我只要孩子。” 产婆被她这可怕的模样震住了,不敢再说什么了,其实也是,这个小娘子流了这么多血,哪里还活得下来。 就在产婆以为叶如瑶已经死去的时候,叶如瑶却眼珠子一动,怔怔地看着头顶。 她缓缓抬起手来,她腕上带着一个晶莹的玉镯子,这是那阵子她寄居在逍遥府的时候,朱长寒送给她的,她有些干涸了的目光盯着腕上的镯子,唇动了动,喃喃道:“表哥……” 她的手突然从空中落了下来,镯子正好打在床沿上,一下子就碎了,她听见了玉块掉落在地的声音,眼睛一动不动了。 产婆心惊,轻轻摇了摇她,她还睁着眼,可是眼睛已经没有光了。 她怀中的婴儿还不知自己的娘亲已经去世,仍在闭着眼吭哧吭哧地吃着奶。依依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脸,这个孩子,从他出生这一刻起就注定要背负着血海深仇了。 待他吃饱后,她才将他抱了起来,孩子也吃累了,睡得正香。 产婆哀叹了一声,“可怜了这么一个绝色的小娘子了。”她絮絮叨叨地念着佛经,帮叶如瑶轻拢了衣裳。依依抱着婴儿缓缓走到她身后,指间不知何时捏住了一支闪着黑光的绣花针。 产婆敏锐地觉察到了身后的杀意,从她袖中,滑出了一只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上) 叶如瑶难产而亡的消息传到祝融耳中时, 已是半个月后。 叶如瑶的孩子已经让皇上的人给带走了, 依依在与暗卫争夺孩子时受了重伤落入河中, 虽未打捞到尸体但只怕也活不了了。 祝司慎的孩子,皇上是不会让他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可祝融也不知圣上欲如何私养。这不是他能插手的,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就算他和祝司恪要插手, 也得等到皇上驾鹤西去之后。 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正好是叶如瑶的生辰,叶如蒙想起这事,突然提起了她,“三姐姐还是没有消息吗?” 祝融顿了顿, 祝司慎有后是个绝对的秘密, 他和祝司恪也是一直在装不知道,这种事他不能让蒙蒙牵扯进来,如此一想, 他便摇了摇头,“没有。” 此事他尚不能插手,只能由皇上来处理。 叶如蒙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皇上最终还是处理了,他没有让叶如瑶继续不明不白地“失踪”下去。 三日后,叶如瑶的尸身被人送了回来,只说是她隐姓埋名跑到了南方去,寄居在一户人家里,后来不幸暴毙。她的尸身已经发臭肿胀,不过因着天气寒冷,再以冰块镇住,倒也勉强能辨认出来。 朱长寒得知的时候,叶如瑶刚下葬完,他狂奔至她坟前,痛哭不止,以双手刨坟,刨至双手血流不止,最终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待他醒来时,已身在逍遥府中,他三番五次欲寻死,最终被捆绑了起来。只是捆绑几日后,已有些神智不清了,再之后,痴痴笑笑,无法辩人,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识得了,逍遥侯夫人为此愁得天天以泪洗面。 直到二月花朝节的时候,叶如漫去了一趟逍遥侯府,情况才有所改变。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叶如漫模样长开了之后,与叶如瑶愈发相似起来,尤其是一对桃花眼,波光流转,几乎与叶如瑶一模一样。 朱长寒见了她,原本还在闹腾的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呆愣了许久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她,刹那间泪流满面,“表妹,表妹……你回来了。” 叶如漫整个身子一僵,心不由得一痛,她知道,他是将她当成叶如瑶了,她有些抗拒地想要推开他,可是朱长寒将她抱得极紧,她唇张了张,“表哥,我是漫漫。” “瑶瑶。”朱长寒泪中带笑,“瑶瑶。” “我不是她。”叶如漫眸色哀痛,她经历了这般起起落落,一双眼睛早已有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 “瑶瑶!瑶瑶!”朱长寒突然大发雷霆,气得当场摔东西,将桌上的、八宝格上、花几上的所有东西,能摔的全摔了,一时间,室内喧哗不断,满地狼藉。 叶如漫立在原地,那碎片时不时溅到她衣裙上,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漫漫!”逍遥侯夫人冲了过来,她整个人憔悴得就像是老了十岁,她按住叶如漫的肩膀,“漫漫,我求求你,你就当一下她好不好?” 叶如漫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着隐忍的眼泪,张唇道:“可是我不想。”。 “我求求你了,就当姨母求求你了。”逍遥侯夫人整个人都跪了下来,紧紧抱住叶如漫的双腿,这阵子以来,她已经让朱长寒折磨得快崩溃了。 叶如漫硬是转过了身去,她不要当别人的替身。 “瑶瑶,你别走!”朱长寒以为她要走了,立马冲了过来,从她身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肩上,“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每天都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朱长寒痛哭泪流,眼泪很快便打湿了她的衣襟。 叶如漫落了泪,转过身去看他。他今年不过才十八岁,可是鬓边已有了几缕灰白的发,那一双温暖的眼如今满是血丝,只生生惦记着另外一人。 叶如漫看着他熟悉而憔悴的面容,忽然痛哭不止,他心疼她三姐姐,又何曾心疼过她?她的娘也死了啊,她的弟弟也死了啊!她和叶如瑶有什么不一样吗?她们有着一样痛苦的经历,可她的待遇样样不如她,他为什么就不能分一点同情给她呢! 朱长寒母子二人一上一下紧紧抱住了她,三个人都在痛哭,却各有各的痛苦。 *** 三日后,容王府。 第153节 小花园里,只见姹紫嫣红一片,百花在春风中争艳,盛开的或雍容华贵、半绽的或惊艳美丽、含苞的或素静淡雅,游蜂绕蝶忙碌其中,伴着清风鸟语花香。 八角重檐石亭里,林氏和将军府的孙氏正品着茶点,絮絮说着话儿,桂嬷嬷牵引着叶仲君在亭内的飞来椅上蹒跚学步,忘忧则正在给乖乖坐在软椅上的叶伯卿喂梨汁糯米粥。 石亭外,清澈灵动的小溪穿流而过,溪流声欢快悦耳,溪边铺有一块绣花的软垫,软垫上置有一椭圆形沉香木底黑玉石茶盘,穿着浅绿色齐胸襦裙、梳着朝云近香髻的叶如思正跪在茶盘边面容恬静地煮着桃花茶,她的丫环小欣跪在不远处,守着一个正在煮水的小炭炉。 颜宝儿和叶如蒙坐在茶盘的另一端,二人围坐在一个红木小榻几旁,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 颜宝儿送了一块茯苓糕入口中,眼珠子左右转了转,凑到叶如蒙耳旁道:“蒙姐姐,我想告诉你个秘密。” “嗯?”叶如蒙一听,连忙竖起了耳朵。 颜宝儿捂着嘴巴低笑道:“我五哥可能要订亲了。” 叶如蒙一听就笑,问道:“可是要同小雪?” “你怎么知道?”颜宝儿吃了一惊。 “我猜的。”叶如蒙掩嘴笑道。 叶如思煮好了茶,笑看了这神秘兮兮的二人一眼,“你们在说什么?我也来听听。”她提着裙子起了身,围坐了过来。 很快,这三人就围着小榻几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紫衣和蓝衣二人见了,相视一笑,跪坐在茶盘边,小唐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套刚烫洗干净的水晶杯茶具。蓝衣取下三个水晶杯,紫衣提起西施茶壶,将色泽清淡的桃花茶注入水晶杯中,倒了七分满,小唐帮着蓝衣将水晶杯端至几人跟前,蓝衣柔声插了句话,“小心烫。” “哦哦。”叶如蒙正听颜宝儿说得入神,点了下头,侧过脸来应了一声,可是眼珠子也没移过来,只随口道,“你们也喝。” 蓝衣浅浅一笑,和紫衣、小唐三人跪坐在茶盘边,细细品起了小杯的桃花茶。平日里在府上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几人总是随意的,颜宝儿等人也已习以为常。 叶如蒙听颜宝儿说完后,托腮笑问,“那你五哥现在就准备让你娘去宋家提亲了?” “不知道咧!我五哥还有些害羞,又怕小雪她爹娘不肯,但我看呀,怀玉哥哥是肯的,他和我五哥关系好着呢!”颜宝儿乐呵呵道。 叶如蒙听得低笑不止。 原来呀,这颜多多又在外面和人打架了,只是这回却是和一个姑娘打的,这姑娘名唤刁小蛮,是归德将军刁士添的小女儿,前不久才从边境那儿回来。说起这位姑娘,在大元朝中也算是奇葩了,打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打抱不平,今年已是二十有一了,还云英未嫁,这在大元朝算是个老姑娘了。 其实她模样也算标致,性格虽有些泼辣,却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及笄后,也有几个武将家的小子求娶过,只是这姑娘定了一个条件,要想娶她为妻,除非打得赢她,可是她武艺高超啊,上门提亲的那几个,没有一个打得过她的,她便一直待字闺中。 前几日,她与颜多多因为口角打了一架,颜多多打输了觉得丢人现眼,又气愤她得理不饶人,便骂她是‘刁老蛮’,骂完就跑,把她气得直跺脚。 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就让颜将军知道了,颜将军与归德将军以前是至交好友,刁小蛮幼时还在京城住过,颜将军可是将她当成半个闺女的,哪里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这般毒舌欺负她? 颜将军一气之下,便对孙氏道——就他这郎当模样,哪里有姑娘肯嫁他?反正也是娶不到媳妇儿的,干脆去和小蛮提亲得了! 颜多多一听就急了,连忙道:“我是有姑娘愿意嫁我的!” 孙氏一听,连忙追问,可是颜多多始终不肯说是哪一家的姑娘,最后还是他一个嫂嫂松了口,说是宋家姑娘吧?他这才支支吾吾地承认了,承认完就跑。 “那你娘喜欢小雪吗?”叶如思听后问道。 颜宝儿闻言,看向了亭子里正和林氏说笑的孙氏,歪头想了想,“应该是喜欢的吧。”现在小雪已经会说话了,虽然不太流利,而且一紧张还会结巴。 叶如蒙笑道:“其实我觉得你五哥配小雪也挺好的。”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小雪对颜多多是有心的,叶如蒙想了想,补充道,“你五哥若是成了亲,估计以后就会重家了,也不会到处和人打架了。” 颜宝儿托腮烦恼道:“其实我也想小雪当我嫂嫂,就不知道我爹娘和她爹娘肯不肯。”颜宝儿忽然眼睛一亮,看着叶如蒙,“蒙姐姐,要不你去和我娘说吧?我娘肯定听你的!” “我?”叶如蒙眨了眨眼,让她去给小雪和多多说媒?她怎么想着有点奇怪,那颜多多可是之前和她提过亲的,虽然他们二人确实没什么。 “这事别急,”叶如思浅笑道,“你还是问问你五哥和小雪的意见吧,如果他们两情相悦,那让你五哥去和你娘说,你五哥要是真心想求娶小雪,还怕你娘不答应吗?” “说的也是,”叶如蒙道,“我看你五哥和小雪这事儿八成能成。” “是啊,”叶如思点头微笑道,“今年还早着呢,年中还是什么时候把这门亲事订下了,明年等小雪及笄了就可以成亲了。” “你倒别操心别人了,”叶如蒙笑道,刮了一下颜宝儿圆圆的鼻子,“你想想你和你陶哥哥的亲事什么时候能订下吧!” 叶如蒙提起这事,颜宝儿倒有些红了脸,小小声道:“陶哥哥说等我明年及笄才提亲呢。” “哟,你还等不及了?”叶如蒙调笑道。 颜宝儿拧了拧眉,真的发愁了,“陶哥哥今年都二十有二了,我三哥只大他一岁,孩子都有两个了,而且呀……”颜宝儿说到这,小脸都皱成苦瓜了,“我昨夜听到我爹和我娘说话,我爹说要至少也要留到我到二十岁才能嫁出去。” “不是吧?”叶如蒙惊讶道,“那你娘怎么说?” “我娘说二十岁都是老姑娘了,让人笑话,留到十八岁就可以了。” “噗嗤!”叶如蒙忍不住笑了出声,见颜宝儿一脸哀怨又有些歉意。叶如思见了这二人的模样,掩嘴直笑。 颜宝儿苦恼道:“你们想啊,我十八岁的时候,陶哥哥都二十有六了,等我双十的时候,陶哥哥都近而立之年了,到时他要是等不及娶了别人怎么办?” “这个不愁,”叶如蒙笑道,“我听王爷说,陶醉以后是要留在京城的,他乌衣巷那儿离你们将军府也不远,我看……”叶如蒙想了想,“等你明年及笄的时候,让陶醉请你义兄去帮你提,有你义兄的面子,这事八-九能成,最迟拖到次年成亲也差不多了。” “我义兄去提?”颜宝儿眨着眼睛,颇有些受宠若惊。 作者有话要说: 叶如蒙笑,“陶醉可是王爷的得力下属,前阵子青时去小元的时候,陶醉经常来府上帮王爷处理事务。”叶如蒙说到这,以手掩嘴小声道,“你陶哥哥挣银子可厉害了,保你嫁过去还是和在将军府一样,穿金戴银的,绝不会苦了你!” “可是……”颜宝儿还是愁,“陶哥哥一介白身,我怕我爹不同意,而且他还不会武功,我哥哥们也不是很满意的,总说他高高瘦瘦的,不能保护我。他有再多银子也没用啊,我娘说我们将军府银子多着,她还想招个上门女婿呢,可是我不想让陶哥哥当上门女婿。” “唔……那你五哥同意他吗?”叶如蒙问道,其实颜家人不是看重门第的人,她爹娘那边的两关倒没什么问题,就怕她五个哥哥那五关难过。 “我五哥?”颜宝儿认真想了想,点了点头,“应当是同意的。” “那这就好了,你只要这次帮你五哥娶到小雪,到时还怕你五哥不站你这边?而且你爹娘还有你哥哥们都这么疼你,你到时要真想嫁了,他们还能拦着你不成?” 颜宝儿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这要是传出去了,都让人笑话呢。” “这有什么好笑的?”叶如蒙笑语道,“你情我愿,郎才女貌!”她说着还故意拿指尖挑起了颜宝儿的下巴。 颜宝儿笑得捂脸咯咯直笑。 正文快快快完结啦,会把剧情都交待完,剩下的要放到番外啦~明天再说说具体有啥番外,因为杀手要等明天写到了才知道还剩哪些。 咳咳,插播下广告:如果想收藏杀手的话戳这里 小天使:我们没有想收藏啊? 杀手:=。=!卖萌打滚求收藏啊! 这篇文完结后,杀手紧接着要更的文在介里——爆笑古穿《来人,给本座退下!》 不过画风比较惊悚鬼畜,怕大家hold不住 hold不住也大丈夫,可以戳这里——古言《重生之宠夫》 存稿文,预计下个月开,和这篇文风差不多的,是女主重生宠夫的故事,甜宠哒。 以上三个收藏,听说收藏一个就可以满足小天使们的一个愿望,如果三个都收了就会集齐肤白貌美大长腿!额外附赠学生党逢考必过or工作党升职加薪二选一,所以你们约吗?╭(╯3╰)╮ ☆、大结局(下) 二人嬉闹了起来, 叶如思安静地跪坐在一旁, 浅笑看着她们。 叶如蒙见了她这沉静的模样, 笑着伸手去挠她腰间,可叶如思今日却不像平日那样笑着求饶, 而是吓得花容失色, 一把抓住了叶如蒙的手, 急道:“四姐姐你别这样!” 叶如蒙被她吓了一跳, 连忙道:“怎么啦?你、你是哪里不舒服?” “我……”叶如思低着头,有些难为情,欲言又止。 “怎么啦?”颜宝儿也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癸水来了?” 叶如思唇张了张,有些羞赧, 低声道:“我怀了。” “啊?”颜宝儿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叶如蒙叫了起来, 与颜宝儿大眼瞪小眼,紧接着这二人便齐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二人夸张的反应引得亭中的林氏和孙氏都看了过来,可是见了她们的宝贝女儿正笑得开怀, 二人忍不住相视一笑,这两个小丫头,真没点淑女的模样。 叶如蒙欢喜得双手紧紧贴在胸前,“我真为你高兴!”她抓起叶如思的手,可又不敢太用力,“刚刚是我不好!我没有弄到你吧?” “没有,四姐姐你别激动。”叶如思面色还有些害羞,“你们不会怪我现在才告诉你们吧?” “啊,你几个月了?”颜宝儿连忙问道。 叶如思浅笑道:“刚好三个月了。” “好呀你,”叶如蒙故作生气,鼓着脸道,“三个月了才舍得告诉我们!” “是得三个月才能说的,”颜宝儿连忙帮叶如思解释道,“我四嫂嫂也是这样,都在悄悄地说,不能告诉府外的人,不然会惊动了胎神的。” 叶如思面色有些窘迫,拉着叶如蒙的手解释道:“我癸水向来不太准时,也是上个月才知道的,大夫说前三个月可能不稳,让我在府上静养着。” “难怪上个月怎么约你你都不出来,老是说妹夫这个那个的,”叶如蒙笑道,“还说煲汤给他喝,我看你是煲汤给自己喝吧!” “没有,现在他不肯我下厨了。我以前偶尔还能做顿饭给他吃,可现在,他知道我怀了身子不知多高兴,嘱咐着丫环婆子看好了我。而且这个月来,他只要一休沐,都会留在家中陪我,还会给我煲汤吃。”提起这些事情叶如思虽然有些难为情,可还是忍不住,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哎呀呀,”叶如蒙故意拉长了声音取笑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这贺知君倒是个体贴的,教我们好生羡慕!” 叶如思知叶如蒙是故意调笑的,面上虽有些羞赧,可更多的是笑意。 “对了,”叶如思忽然想起了什么,微敛了面上的欢喜,低声道,“四姐姐,我有件事想请你给我参详下。” “你说。”叶如蒙也收了笑,直起身子来。 “我怀了身孕的事,我婆婆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前阵子夫君只要一去翰林院,她就会过来,每次都送好多补品。后面她只要一聊起知君,就会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我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后来知君知道了她过来的事,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我婆婆便再也没有来过了,问他他也不肯说。现在我已满三月,知君他这几日便要将这孕事告知我公公他们了,我就怕他到时不肯我婆婆过来看望我。别的不说,他现在是在翰林院当值的,百善孝为先,他这般作为,我怕他会遭人闲言碎语。” 叶如蒙听后,眉心略有凝重,想了想,“这贺知君还是有些心结的。” “可不是,心结重着,我平日一提起婆婆,他就避而不答。其实我婆婆……也很可怜的,她现在也知错了,头发都白了不少。”叶如思说到这,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我以前总觉得无法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可是我现在怀孕当娘了,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她。” 叶如蒙托腮苦恼,这贺知君的母亲虽然确实做错了许多事,可是一家人,怎么说也是血脉至亲,如果能够和解还是好事的。 这二人正苦恼着,颜宝儿却忽然眼前一亮,“我想到了个主意!” “嗯?”叶如蒙姐妹俩连忙看着她,她能有什么主意? 颜宝儿笑眯眯对叶如思道:“你夫君不是和小雪的大哥交好吗?你看,小雪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要不你就让小雪大哥去劝劝他,想办法帮他解开这个心结。” 颜宝儿说完,她们两个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叶如思点头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夫君平日里确实是很听小雪大哥的话。” “而且,以宋大哥的口才和心智,想来是能帮妹夫解开这心结的。”叶如蒙看着颜宝儿,笑道,“没想到宝儿这脑袋瓜子倒是灵光了许多。” 颜宝儿冲她皱了皱鼻子,又道:“我前几日听小雪说她大哥升迁了,好像被皇上提拔成了什么丞相长史!” “丞相长史?”叶如蒙问道,“是做什么的?” “小雪说要帮丞相大人处理好多事情呢,应当是不错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