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然于心》 第1节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撩然于心 作者:一砾沙 文案 作为一个智商高于150,情商低于50的女法医,苏然然最不怕的就是面对尸体,最怕的就是面对活人,尤其是那种死缠烂打油嘴滑舌的纨绔富二代。 可越怕什么,偏偏就越来什么…… 天才女法医vs忠犬纨绔男 悬疑向小甜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甜文 悬疑推理 主角:苏然然、秦悦 ================== ☆、1|玉露 黄昏时分,天空像被墨汁染了一半再洒上些金粉,浅灰中隐隐透出残存的金黄。t大校园里这时刚过饭点,四处都弥漫着湿漉漉的味道,提着水瓶的女生们三三两两驻足在足球场外,为相熟的男生呐喊加油。 足球场上,窜动的身影碰撞着旺盛的荷尔蒙,一个穿着蓝色t恤的男生瞥见女生们的眼神,帅气地昂头捋了捋头发,将脖子上的汗珠甩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靠!”他听见对面有人大声咒骂了一句:“又踢大了!” 蓝t恤就着天际残存的光亮望过去,发现足球被人踢到了场外一片荒芜的草丛里,那里靠近后山,平时不太有人去,草色早已枯黄,还堆着许多不知谁手贱扔得垃圾。 “郝成,你去捡回来。”场上有人大声喊着,那男生歪了歪头,发现确实是自己离那边直线距离最近,只得不情愿地跑过去。 此刻天色已经十分昏暗,他没戴隐形眼镜,眯着眼在绿根黄尖儿的草丛里找到颗黑乎乎的圆球,于是回头喊了一声“接好了!”然后大脚一开把球踢回场上。 这脚一踢出他就觉得不对,果然在那圆球落下处,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这什么鬼东西!啊……卧槽……” 郝成莫名打了个寒颤,连忙跑了回去,只见那颗黑乎乎的东西正孤零零呆在足球场中间,旁边的人自动退到几米之外围成一个圈,很多女生已经吓哭了,男生也吓得脸色煞白,根本不敢多看一眼。这时他才终于看清,自己踢回来得那颗“球”上居然长了五官,皱巴巴的惨白皮肤上沾着黄黄的污泥,眼球已经被踢得迸裂开来,那是一颗被割下得人头…… 早上8点,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长空,一路响着疾驰到位于郊外湖边的豪华别墅区,在这片平时少有人打扰的高端住宅区,这声音听得许多人心中忐忑,幸好警笛声很快停在其中一座别墅门口,取而代之的是骤然响起得门铃声,然后,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位于二楼的卧室门被敲得碰碰作响。 可任凭那敲门声如何激烈,门里都是半点都没有回音,终于在过了几分钟以后,从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是枕头打在门上的声音,然后一个慵懒又暴躁的男声传出来:“滚!” 想到里面那人恐怖的起床气,拍门得佣人犹豫了一会儿,眼神又瞥到旁边几个身穿警服、神情严肃的男男女女,还是开口喊着:“少爷,有几个警察说要来找你,你先起来一下。” 里面依旧是毫无动静,好像那块门板是一块黑洞,把所有声响都吸得无影无踪。站在旁边的刑警队长陆亚明不耐烦地对她使了个眼色,那佣人只得掏出钥匙开了门。 一进门,几个人都被浓浓的酒味熏得皱了皱眉,佣人把他们领进了门就很快溜之大吉。 听见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大床上深蓝色的被子动了动,终于从里面钻出个人来。 那是个年轻男人,黑色睡袍的领口斜斜散开,露出一小块胸肌,短发凌乱地搭在额上,迷蒙的眸子半睁半闭,仿佛挂着层水雾,眼角微微吊起,这双眼睛十分漂亮,放在男人身上,甚至可以说生得有些妖。 此刻那双眸子正迷惑地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几个人,然后,很自然地定在了站在陆亚明身边的骆安琪身上。 骆安琪,25岁,是队里远近闻名的警花,笔挺的警服穿在身上,也能隐隐现出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那人揉了揉眼,终于挑起嘴角,嗓音里还带了些沙哑:“这是玩什么呢?制服诱惑?” “你!”骆安琪才入警队不久,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气得满脸通红,站在她旁边队员小肖也愤愤不平地上前一步,大声喝道:“喂,你说话放尊重点!” 陆亚明皱了皱眉,伸手拦住两人,一脸严肃地掏出证件亮了亮,说:“你秦悦吧?我们是市刑警队的,这是搜查证,有桩谋杀案想请你配合调查。” 秦悦听见谋杀案几个字,才终于收起些轻佻神色,掀开被子走下床,然后被未开暖气的屋子冻得“嘶”地叫出声,连忙捞了件厚衣服裹上,他靠着桌子点了根烟,眯起眼问:“谋杀?大清早的,你们是故意来找我晦气的吧?” 陆亚明拿出张照片亮在他面前:“周文海,你认识吧!他前天晚上被人杀了,根据我们调查,他最后出现是在你这栋别墅里。请你跟我回去一趟,接受调查。” 秦悦正在弹烟灰的手滞了滞,随后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所以呢,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时,余光又瞥见一个黑乎乎的背影正在屋子里四处喷着什么东西,另一个人则拿着相机拍照,顿时大吼一声:“喂,那谁!你们干嘛呢!”那人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做事,仿佛当他是空气一样,还是陆亚明开口解释道:“局里的法医在做现场勘测,希望你配合一下。” 秦悦十分恼火,任谁一大早被揪出暖融融的被窝,被安上一个杀人嫌疑犯的名头,看着一群人肆意在屋子里折腾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偏偏那群人还在不依不饶地等他回答,他于是扬了扬下巴说:“没错,人我是认识,也确实来过这里,这就能证明我和他的死有关?你们警察办案是不是也太容易了点!” 骆安琪本就为刚才的事不满,此刻看他这种态度,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根据证人口供,死者当天和你在房里争吵,然后再也没有人看到他走出去,所以,你现在是嫌疑最大的,这是我们根据事实做得合理推测。” 秦悦斜斜朝她瞥去一眼,然后朝那边吐出口烟雾,指着睡袍暧昧地笑了笑说:“合理推测?那不如你现在给我合理推测一下,我一大早被你们从被子里拉出来,这里面到底穿了内裤没?” “你!你不要在这里玩花样!”骆安琪一时不防,又被他激到,连带着说出口的警告也有些软弱无力。 陆亚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刚才多少顾及着秦悦背后的家族背景,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僵,想不到这人比传言更加恶劣,在警察面前也敢出言不逊。 “穿了。” 这时,众人背后传来一个轻声的回答,却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秦悦对都有人会认真回答对这种荒谬问题感到吃惊。 他看见那个一直在忙碌的背影转过身来,竟是个和骆安琪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她扶了扶眼镜框,简单地自我介绍:“法医主检,苏然然。”然后,神情坦然继续说着:“这屋里的温度在10度以下,一个正常男人的睾.丸如果迅速暴露在冷空气里,会向体内缩起来,这种时候人体通常会产生应激反应,可你刚才起床只是披了上衣,并没有任何对下.体的动作,可见是有布料包裹。” 秦悦瞪大了眼,一口烟竟忘了吐,呛得他猛咳几声,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听见女人在他面前一本正经说出睾.丸两个字,屋子里的其他男人表情也有些怪异,竟不自觉把腿夹紧了些。 眼看屋里的气氛迅速变僵,苏然然却好像见惯了这种场面,只平静地朝床头柜指了指:“这就是合理推断,如果需要证据的话,那堆衣服里面并没有内裤。” 其他人看秦悦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竟半天接不上话来,都暗自觉得出了口恶气。 秦悦这时才仔细打量起来这个女人,只见她一身黑色套装,里面是深色高领毛衣,几乎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黑发束成最简单的马尾,眸子里如古潭般波澜不兴,再加上老气的黑框眼镜,让他脑子里直接蹦出几个字“教导主任”。 这种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女人味的异性一向不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所以他很快移开了视线,摁熄手里的烟,盯着陆明说:“所以你们到底有没有证据,没有就赶紧给我出去,我好换衣服。”他又眨了眨眼,“或者你们想站在这里围观我换衣服。” 苏然然却盯着方才喷过发光氨的墙角看了许久,又拿出试纸验了验,随后走到陆亚明身边说了几句话。 陆亚明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看着秦悦说:“墙角发现有喷溅的血迹,经检验是人血,如果你不能解释,就和我们回去一趟吧!” ☆、2|故人 一盏孤灯,四面白墙,明晃晃照着8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肖栋和骆安琪来过这个审讯室很多次,对面的人有唯唯诺诺、痛哭流涕的,有穷凶极恶、歇斯底里的,但像眼前这个悠闲的好像来度假似的,倒真是第一次见。 秦悦双眼微眯,长腿随意搭在桌子上,上身舒展地朝后靠去,可惜椅背有点硬,勉强用手枕着才舒服了点。如果不是对面的警察不耐烦地拍着桌子,他几乎想就这么靠着补个眠,毕竟他已经很久没起过这么早了。 肖栋焦躁地扯了扯制服领口,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几个问题:“你到底说不说!前天晚上10点,很多人证都看到周文海去找你,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争执?你在昨天早上6点到7点这段时间在哪里?” 秦悦斜斜朝他瞥去一眼,表情懒散,“我的咖啡呢?没有咖啡提神,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肖栋把手里的笔一摔,恶狠狠地瞪他。 可惜上面特地交代过,这人的老子是鑫城很有能量的人物,最好不要轻易得罪,所以就算秦悦一再胡搅蛮缠,他也只能停留在用眼神飞刀子的地步。 这时审讯室的门打开,有人送了杯热腾腾的咖啡进来,秦悦慢条斯理端起来喝了一口,随后皱起眉,噗地吐了出来,一脸嫌弃地说:“速溶的?我从来不喝这个,给我去弄杯现磨的,对了咖啡豆最好用哥伦比亚的。” 骆安琪再也忍不住了,砰地一拍桌子站起,“你别以为背后有人撑腰,就在这给我们玩花样,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秦悦唇角一勾,声音里又多了几分不正经:“我就喜欢玩花样,而且我的花样还很多呢,你有空要不要试试。” 与此同时,隔了一块单面玻璃的房间里,陆亚明摇着头点了根烟,对着身边站着几个刑警说:“小肖和小骆还是太嫩,碰上这种难缠的就沉不住气。” 他望着秦悦的方向吐了口烟圈,眼神变得鄙夷起来:“秦悦这个人,在城里的那些公子哥里可有名得很。仗着自己的老子是本市首富,行事一向嚣张,什么刺激玩什么,算得上是声名狼藉。幸好他还有个争气大哥,不然秦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得被败光。” 站在他旁边的副队长皱起眉问:“这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是一句话都问不出来。陆队,你觉得周文海是他杀得吗?” 陆亚明轻哼一声,低头磕了磕香烟说:“现在尸体的其余部分还没找到,证据还不够充足。不过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说不定吸粉吸得神志不清,失手杀了人也说不定。” 他余光瞥到刚拿着一叠报告走进来的苏然然,朝那边笑了笑,顺口问了句:“小苏,你觉得呢?” 苏然然怔了怔,转过身很认真地观察着玻璃对面的秦悦,然后开始分析:“我觉得他应该没碰过毒。第一,吸毒的人通常嗜睡,他从我们抓捕现在,精神一直很好。第二,我们是8点多到他家,到现在已经将近4个小时,再加上睡眠时间,如果他真的有毒瘾,差不多也该到了发作的时间。可他还能这么冷静地和我们绕圈子,说明他并不担心时间拖久了,会被到看到毒瘾发作。”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眼睛里有光。” 染毒的人,注定用余生献祭,去换取那瞬间的欢愉。所以,一个瘾君子的眼神可能是疯狂、颓废、阴鸷的,唯一不可能有的就是希望,也不会再有光芒。 那种眼神,她见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 陆亚明点了点头,苏然然年纪轻轻就拿到双硕士学位,两年前以最高分考进市局,专业表现一直十分优异,是局里的重点培养人才。只可惜就是性格有点孤僻,说话办事都是硬邦邦的,除了公事几乎不和同事有交流,私人时间都是独来独往,看着怪可怜的。 所以他有心想拉拢她和同事之间的距离,正好瞅着这个机会,希望大家能凭借讨论热络起来,于是看了看其他几人说,说:“我觉得小苏说得挺对的,你们觉得呢。” 队里的另外两名年轻刑警跃跃欲试正准备开口,苏然然却扬起手上的报告,做了最后的结论:“还有,他的尿检结果已经出来了,是阴性。” 这一句话,把两人正要说得话全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十分尴尬。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难看,陆亚明轻咳一声,勉强替她圆场说:“不错嘛,想不到小苏还会玩冷幽默。” 这次轮到苏然然皱起眉头,一脸莫名其妙:“幽默?我什么时候幽默了?” 此刻,屋里的气氛终于到达冰点,最后陆亚明当机立断,敲了敲玻璃说:“好了,就算他没碰毒,也照样是个社会的败类、人渣!”大家连忙围过去,你一言我一语表示的鄙夷,幸好有那人吸引仇恨值,场面才得以再度热络起来。 苏然然丝毫没察觉周围氛围的变化,只是盯着玻璃对面依旧吊儿郎当的秦悦,说:“我觉得,他好像在故意拖时间,他在等什么人。” 陆亚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又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这时,外面走廊处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陆亚明摁灭了手上烟,冷哼道:“没错,而且他等得人,已经来了。” 那边审讯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那人浓眉薄唇,五官十分俊美,再加上剪裁质地皆是上乘的大衣,愈发衬得身形挺拔,气质端方。 他一走进门,就轻易吸引了审讯室内外所有人的目光,只有秦悦撇了撇嘴,不屑地轻哼一声。 站在他身后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掏出名片递给肖栋和骆安琪,说:“我是秦悦先生的代表律师,王家成,这位是他的家人,来替他办保释手续。我们已经和局里申请过,会陪同秦悦先生一起审讯。” 肖栋和骆安琪极少面对这种场面,正是举棋不定时,陆亚明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说:“还是我来吧”。 他和王律师握了握手,又对着为首那人笑了笑,说:“秦氏集团的大少爷秦慕,久仰大名了。” 秦慕朗朗一笑,说:“真是抱歉,为我弟弟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秦慕虽也是出身豪门,但为人处事谦和有礼,颇有君子之风,再加上出色的外形,轻易就能让人生出许多好感。 第2节 秦悦眯着眼晃哒着脚尖,好像这时才发现自己这位大哥的存在,做出夸张的表情说:“大哥,你终于来了,这些人冤枉我杀人,你一定得救我啊!” 秦慕朝他狠狠剜去一眼,说:“你是越玩越出格,还弄出个人命官司来,老爷子都给你气病了!” 秦悦愣了愣,观察了下秦慕的脸色,又露出不在乎的表情说:“反正他被我气病也不是一两回了,习惯了就好。” “你!”秦慕气急,上前狠狠举起巴掌,想了想却还是收了回来。 他并不知道,现在玻璃内外的几双眼睛多盼着这巴掌能打下去,替他们解解气。 秦慕调整了下情绪,转向陆亚明说:“陆队长,你们放心,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们绝不会因为他是秦家的人就姑息他。” 陆亚明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倒是另一间屋子里的副队长叹了口气说:“你们看看,都是同一个妈生得,这差别真不是一点半点啊。” 苏然然依旧沉默地看着审讯室,只见秦慕搬了把椅子坐在秦悦身边,顿时所有的光亮好像都集中在他身上,而秦悦的眼神好像黯了黯,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想要躲避开身边的锋芒。 这时,屋里的审讯终于能够正常开展了,陆亚明用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脸上虽是笑着,目光却有些锐利:“秦少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样吧,我把案情再介绍一遍,昨天下午6点,有人在t大校园里发现一颗人头,经dna比对发现死者是本市书记的儿子周文海,而现有的证据表明,嫌疑最大的就是令弟,所以才请了他回来协助调查。” 死得是高官的儿子,嫌疑人是首富的儿子,尸体还只剩个头,这件案子落在谁头上都是个不折不扣的棘手炸弹。所以陆亚明才会暂时按兵不动,先让两个新人去审,希望能误打误撞问出些有价值的线索,谁知那个他半点也瞧不起的纨绔子,竟是十分沉得住气,硬是熬到律师来了才开口。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头疼,于是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前天晚上10点,周文海找你做什么?你为什么发生争执?” 王律师听完,对秦悦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回答。 秦悦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那天我家里开party,正玩得起劲呢,周文海就跑来找我,问我是不是故意玩他。”他嘴角扬了扬:“我说没错,我就是故意玩他。然后他气不过,就和我吵起来了。” “你们之前有什么积怨吗?” 秦悦笑得有点得意:“我就是和他打赌,骗了他一辆车而已。” 陆亚明皱了皱眉,他对这种富二代争强斗狠的事不感兴趣,接着问:“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屋里的血迹怎么解释。” 秦悦耸了耸肩:“后来他吵不过我又想来打我,然后被我一拳打中鼻梁,流了不少血。我看下手重了,就让他自己趴那里清醒下,然后下楼去继续玩,后来他什么时候走的,我没注意。” 陆亚明想起那颗头颅的尸检报告,确实有鼻骨碎裂的外伤,于是翻开一叠笔录,说:“可是我问过当天参加聚会的人,没人看见他从大门走出去。” 秦悦依旧是那副不以为然的神态,“那天人那么多,谁知道他从哪里走得?反正我再上楼就没看见他了。”他调整了下坐姿,眼神淡淡一扫,说:“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非说我杀了人,证据呢?凶器呢?什么都没有,就想把罪都栽在我身上,我爸每年可要交不少钱,养得就是你们这种人。” “秦悦!你少给我在这胡说八道!”还没等屋里几人反应,秦慕已经皱起眉喝止。 王律师这时开口说:“秦先生说得也并无道理,如果没有直接证据,警方应该放人。” 陆亚明的脸色阴晴不定,这时秦慕又看着他说:“陆队长,家父昨天听到这事就病倒了,现在还卧床不起。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弟弟先回去,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我们一定配合。”他又笑了笑说:“家父和你们杜局长关系一直很好,刚才出门前他还来过电话,嘱咐家父好好休息,不能受刺激。” 陆亚明冷眼看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秦慕虽是言辞恳切,但明里暗里就是在给他施压,不由在心里暗自咬牙,这秦家一个二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这时,王律师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说:“都打好招呼了,陆队长放心,只要有进一步的证据,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你们警方办案,取保候审手续我现在就去办。” 秦悦见果然没事,嬉皮笑脸地朝他大哥伸出手去:“给我一根烟,快憋死了!” 秦慕瞪着他说:“你给我老实憋着吧” 这时,审讯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苏然然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进来,双手撑在桌上,死死盯住秦悦说:“现场的血迹,根本不是一次击打就能形成的,你说了谎。” 秦悦的眼神虚了虚,随后又故作轻松地说:“那是我记错了,我后来又打了他几拳。” 苏然然却丝毫没有放松目光钳制,一字一句说:“你还有事瞒着我们,我一定会查出来。” 这是个结论,也像个挑衅,秦慕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这位警官……”可他话还没说完,苏然然已经转身大步离开,秦悦的脸色数度变化,终于爆发出一声不合时宜地大笑来,秦慕忍不住拿眼角瞪他:“笑个屁!” 秦悦朝他挤了挤眼,神情十分愉悦:“她从进门起看都没看你一眼,而且压根就没打算搭理你,大哥,你还没这么吃过瘪吧。” 秦慕懒得再理他,内心却多少有些不痛快。无论是论家世还是外貌,他习惯了走到哪里都是众目的焦点,确实还没尝过被人这么忽视的滋味。 这时,他突然想起来,刚才那张脸好像有些熟悉,他记性一直很好,哪怕只是见过一两次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所以,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她! ☆、3|宴无好宴(捉虫) 灰瓦青砖,斜斜掩在黄绿层叠的枝叶里。这是一座建筑得极有格调的别墅,门前的游泳池里碧波荡漾,映出一片澄明的天际。 苏然然见苏林庭把车停了下来,奇怪地问道:“爸,不是说去吃饭吗?到这里来干嘛?” 苏林庭虽已经年近50,但因为常年只在校园和实验室往返,身上还保留着浓浓的书生气,鼻梁上托着金丝眼镜,儒雅中又带了几分木讷。 苏家的人都不擅长撒谎,所以他摩挲着方向盘,眼神有些发虚,说:“哦,刚才忘了和你说了,今天是带你来我一个朋友家吃饭。” 苏然然越发觉得狐疑起来,她这个爸爸从来只懂得埋头搞研究,哪里有空交什么朋友,更何况是这么有钱的朋友。于是她皱了皱眉,继续追问:“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苏林庭的表情越发窘迫,低下头挤出一句话:“是你秦伯伯,你忘了吗?小时候你常到这里来玩的?” 苏然然突然明白过来,问:“你是说秦氏集团的秦南松吗?” 她见苏林庭默认,顿时气得拔高了声音:“爸,你明知道我们组现在正在查他儿子的案子,这种时候怎么能跑到他家来和他们接触,这是违反规定的!”说完她沉着脸拉开门下车,然后“砰”地甩上门,赌气沿着来路往回走。 眼看这个一向脾气温吞的女儿发了火,苏林庭也知道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于是连忙打开门追上去,声音里带了几分恳求:“然然,你是最清楚的,爸爸手上的那个项目,这些年全靠秦南松出钱资助,他现在开口让我们过来,我实在是不好拒绝!而且我已经和他说了,我们就是来吃个饭,绝不会让你做违反原则的事。” 他生怕苏然然走远,慌张地伸手去拉,却被脚下的石头绊得一个踉跄,差点把眼镜摔到地上。苏然然回过头,看见父亲这副狼狈的样子,顿时又心软了起来。 5年前,苏林庭的实验室开始研制一种新型药物,如果能成功,可以使人体基因自行重组,甚至能让断肢再生,器官自行修复,这无疑将是人类医学史上颠覆性的进步。 可这项研究实在太过超前,无论是政府还是民间资本都不看好能成功,最后,幸好有秦氏集团出钱资助,才得以顺利进行至今。 作为女儿她再清楚不过,苏林庭把一生的心血都投入到这项研究中,几乎是不眠不休,成天扎在实验室,今天只怕也是经过许多挣扎,才会厚着脸皮带她来这里。 苏然然想到这里,又替父亲觉得有些心酸,在心里反复思忖后,才止住脚步说:“那我们先说好,只是吃饭,关于案子的事,我一句都不会说。” 苏林庭忙不迭地点头,两人于是按响门铃,由佣人领着穿过庭院。 透过庭间叶片层叠的光影,苏然然抬眼就望见秦悦正斜靠在阳台栏杆上抽烟,衬衣衣袖随意挽起,薄唇紧抿,阳光将他额前的碎发投下阴影,淡淡遮住漂亮的眉眼,竟意外地为他添了几分深邃和寂寥。直到看见他们两人走进来,秦悦才挂上惯常的轻佻笑容,微眯起眼冲她吐了口烟圈。 进了别墅的大门,秦南枝早和家人等在客厅迎接。苏然然看了看四周,觉得有些局促,自从父母离婚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所以这位秦伯伯一家给她留下的印象早已十分模糊。 现在看起来,秦南枝虽是上了年纪,但仍显得高大英挺,难怪能生出两个外形出众的儿子。站在他身边的秦夫人更是显得风姿绰约,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甚至还带着些年轻时的娇媚气质。 耳边响起客套寒暄的声音,这种场面让苏然然觉得特别不自在,她勉强挤出个笑容,和秦南枝夫妇打了个招呼,就低头缩着身子躲到一边。 秦南枝是何等精明的人,见她不愿应酬也不勉强,只让佣人招呼着她入座,然后拉着苏林庭叙旧,两人是大学时就认识的老友,只是后来一个从商一个投身科研,碰面的机会并不太多。 苏然然被领着坐在靠阳台的小沙发上,顺着窗口透入的光线,看青绿色的茶叶尖儿困在小小杯口里打转,内心已是后悔不迭:早知道是这种局面,还不如申请回局里加班。 这时,她听见有个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苏然然抬起头,就看见秦慕那张俊俏的脸庞,正笑得如春风般动人。 她拘谨地对他点了点头,秦慕却在她身边坐下来,递过来一杯果汁,说:“我看你拿着茶半天没喝,是不是不喜欢,我又让她们给你倒了杯果汁。” 他姿态朗朗,笑容亲切,苏然然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人果然是交际高手,永远都能让对方感到妥帖又舒适。 秦慕往后靠了靠,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说:“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到我们家来玩,也是这么干坐着,后来觉得无聊就让我借书给你看。” 苏然然歪着头想了半天,隐约记起来确实有这件事,于是点了点头,说:“嗯,那书我还你了。” 秦慕没想到她会回这么一句,他摸了摸鼻子,继续打趣说:“干嘛这么紧张,我可不是来找你要书的。” 苏然然“哦”了一声,然后瞪着眼直愣愣望着他,意思是:那你到底想说啥? 秦慕有点笑不出来了,他总不能说我只是随便找个话题聊天而已,你好歹配合一下嘛。 两人于是干瞪着眼,一时无话。这让秦慕觉得十分挫败,他自诩精读人心,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拿捏得恰到好处,只要有他在的场面绝不会冷场,所以这一刻就显得越发难熬。 幸好这时来了个堪称救星的电话,秦慕顿时如释重负,借口要讲电话溜之大吉。 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苏然然,她最怕和人单独相处,要花费心思去理解对方的意思实在很累,还是自己一个人呆着自在。 而透过一扇窗户,站在阳台的秦悦正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手机“叮叮”连响几声,才有空低头看了眼:几条未读微信挤在一起,最后一条是:“怎么了,干嘛不回话,你是不敢出来了吧?” 他叼着烟十分愉快的回复:“废话,这世上还没有我不敢做得事。”他想到刚才那幕,又憋着笑回了一句:“你见过能让我哥把天聊死的人吗,那场面实在是很精彩!” 对面那人显然也十分吃惊:“不会吧,就你哥那人,连对着大爷大妈都能谈笑风生,还有他聊不下去的人?是谁这么有才华?” 秦悦抬眼看着一直没变过姿势的苏然然:膝盖并拢,双手交握,背脊挺得直直,好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真是从头到脚都写着“无趣”两个字。 于是他想了想,低头回了几个字:“一个奇葩。” 然后他从阳台绕了进来,对苏然然笑:“喂,你是不是很不会聊天?” 苏然然秉持绝不和犯罪嫌疑人私下接触的原则,淡淡把眼睛瞟向一边,全当他是空气。 秦悦却半点不介意,一屁股坐在她身边,胳膊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说:“你看,咱俩好像都不太讨人喜欢,是不是还挺般配的。” 苏然然依旧一言不发,只是转过头,用冷淡的目光瞅着他,瞅得秦悦心里一阵发毛,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决定还是不要招惹这女人比较好。 这时秦夫人开始招呼大家上桌吃饭,几人纷纷入座,推杯换盏,气氛还算融洽。 这时,秦南松突然叹了口气,说:“要说还是老苏你有福气啊,生了个这么优秀的女儿,我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是每个都不让我省心,尤其是这个小的……哎……” 苏林庭拿着酒杯的手滞了滞,心说:果然是憋不住,要进入正题了。他转眸看了眼女儿,发现她正在十分坦然地往碗里夹菜,好像丝毫没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 秦南枝见旁敲侧击没用,索性直接对着苏然然说:“然然啊,秦伯伯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这几天我是吃不香睡不好,能不能透露几句让伯伯宽宽心:现在法证那边到底是个什么进度,这小子究竟有没有杀人?” 苏然然这时才抬了眸子,说:“结案前所有细节都需要保密,不能外传。” 秦南松本来也只想探探口风,没想到她硬邦邦地就把话给顶了回来,一点余地都不留,顿时觉得有点下不来台。 他心里憋闷,又不好冲苏然然发火,一眼瞅见像没事人似的秦悦,愈发心底蹿火:要不是因为这个儿子,他何必低声下去去求人。于是把筷子狠狠一放,叹道:“都怪我秦南松无能,养出个这么个败类来。这要是真出了个杀人犯,秦家的名声可就败在我手里了。” 桌上的气氛顿时僵了起来,秦夫人忍不住也抹起眼泪,她做了几十年豪门阔太,几乎事事顺心,唯一的心病也只有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而已。刚才秦南松这句话,何尝不是在戳她这个当妈的脊梁骨,怪她没把儿子教好。 她越想越气,瞪着秦悦厉声喝道:“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有没有杀人,非要把我们气死才安心吗!”秦慕连忙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抚,顺道用眼神狠狠剜着秦悦,示意他出来安抚几句。 秦悦却只是不在乎地笑着,专心剥着手里一只虾,好像他们愤恨得、谴责得根本不是他。 苏然然终于放下筷子,对秦南松说:“秦伯伯,我想纠正一下,法律上讲究疑罪从无,在法院正式宣判之前秦悦都只能算是犯罪嫌疑人,不应该称之为杀人犯。” 这话一出,几乎是打了所有人的脸面,苏林庭觉得手心都出了汗,偷偷扯了扯苏然然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搀和这件事了。 秦南松脸色很不好看,目光又瞟向秦悦,却一时惊讶到忘了生气。 他居然看见秦悦在笑,不是那种他一贯带着得玩世不恭的轻佻笑容,而是真正从心底漾开,在眼波处荡起涟漪,好似春风吹拂过湖面,虽然只是淡淡一抹,却也让他生出些恍惚:他有多久没看见秦悦这么笑过了。 然后,他心里无来由地酸了酸,无论那姑娘是为什么说那句话,这是秦悦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被人维护。 ☆、4|局无好局 夜色迷离,树影遮盖着的僻静小路,走进去后却是别有洞天,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开敞的院子,院里竖着一栋小洋楼,这是一家十分有名的高级会所,城里的公子哥们最爱来这里玩乐。 一辆颜色风骚的跑车停进了院子里,秦悦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胳膊,暗想着:果然太久没做翻墙出来玩的事了,居然技术生疏到把胳膊肘给撞了,幸好没人看见,不然可真够丢人的。 他透过车窗朝外望去,会所的霓虹灯招牌被月光照得影影绰绰,这院子很静,静得能听见从会所里溜出得音乐声、调笑声……混在氤氲的光线下,仿佛一场虚糜的浮世绘。 第3节 秦悦并不急着下车,只在手指间夹了根烟,靠在了椅背上。他太清楚里面那些人都在做些什么:花花世界,红男绿女,逢场作戏,贪欢寻乐……他微阖上双目,不知为何从心底生出些厌倦感。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把他拉回现实世界,微信里有人在焦急催促:“怎么还没到,等你开局呢。” 他挑眉笑了笑,挥去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把外套随意搭在手上,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会所的服务人员早已和他十分稔熟,恭敬地叫着秦少爷把他往楼上包间里领。刚走了几步,突然听见旁边的包间传来女人的哭喊声,然后是几个男人骂着粗口呼巴掌的声音。 可所有人都仿佛视若无睹:私人包间,客人可以在里面做任何事,至于某些人的变态喜好,就像藏在暗处的疥疮,谁也不会多事去将它挑开。 这时,包厢门却被撞开,一个年轻女孩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吊带短裙被扯得一边肩带耷在胳膊上,头发十分凌乱,她看见走在前面的秦悦,如同撞见浮木般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流着泪恳求道:“救救我,我不想来的,是他们逼我……” 这是一张年轻而美丽的脸孔,明艳的巴掌小脸上挂满了泪痕,遮在单薄布料下的白嫩身子瑟瑟发抖,看起来柔弱又动人。 秦悦面无表情地抽出了手,会到这里来的女孩,多少都怀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目的,至于她是自愿还是被逼的,他压根没兴趣知道。 这时,几个衣冠不整的男人冲了出来,边扯着女孩的头发往里拽,边骂道:“臭婊.子,来都来了,还装什么圣女。” 女孩绝望地挣扎哭喊,试图再拽住秦悦的胳膊,却只扯掉了他腕上的表带,混乱中那只表摔在了地上,被几人的皮鞋踩碎。 秦悦终于顿住住步子,眼神里透出凉意,“你们知道我这只表要多少钱吗?” 那几人认出秦悦,心知这是个不好招惹的人物,连忙陪着笑说:“原来是秦少爷,多少钱,您说话就是。” 秦悦勾起唇角,斜斜瞅着那女孩,说:“那把她赔给我怎么样?” 那几人很不甘愿,但也明白这人得罪不起,只有皮笑肉不笑地扯过那女孩,说:“秦少爷看上的,尽管带走。” 女孩本来抱着肩不断发抖,此时用手背抹了眼泪,感激地抬头看他。 秦悦朝她身上淡淡扫了一眼,轻声说:“到这里来,就不要穿成这样。” 女孩难堪地偏过头,怯怯地说:“我有外套,落在包厢了。” 秦悦转头看着那几个灰头土脸往里走的男人,扬了扬下巴,喊着:“喂,那谁,去给她把衣服拿出来。”其中一个男人见他正含笑盯着自己,这笑容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内心不由咒骂不已,但也只敢狠狠剜那女孩一眼,自认倒霉地乖乖拎了衣服出来递过去。 那女孩披上外套,眼神露出几分迷茫,然后下定了决心,低着头一路跟着秦悦。 秦悦定住身子,回头笑着调侃:“干嘛?还想以身相许?” 女孩脸上一红,低着头说:“我怕他们跟上来,能不能让我先躲一下” 秦悦抿着唇不置可否,任由她跟着走进了包厢里。包厢里烟雾弥漫,牌桌上早已坐着几个人,身边跟着身材妖娆的女伴们,年轻的脸庞映在迷离的灯光里,笑得一脸妩媚。 其中一人看到秦悦进门,连忙让出位置,夸张地大喊:“秦少爷,你总算来了。”他瞥向秦悦身后的女孩,又带上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哟,还带着一个呢。” 秦悦点了根烟坐下,头也不抬地摸牌:“嗯,路上捡的。” 那人坏笑着说:“哪里能捡到这么漂亮的,让我去也捡一个。”他仔细打量了下女孩,突然一拍腿叫起来:“你不是那谁吗?超模比赛的冠军,叫什么雅的。”他没说出口得是,这小嫩模最近风头正劲,还没开始接饭局,想不到竟然被秦悦抢先带了出来,这让他多少有些眼红。 女孩羞涩地点了点头,小声介绍自己:“周小雅。”,然后一脸乖巧地坐在秦悦身边,时而点烟时而递酒,专注的目光一直凝在他身上,如果秦悦赢了牌,则送上个甜甜的笑容。其它几人看起来,只觉得这女孩青涩中带着丝风情,倒是衬得自己身边的女伴艳俗得索然无味。 秦悦连赢了几把,觉得没什么意思,夹了根烟站起身说:“我出去透透气。”周小雅低头犹豫了会儿,也站起来跟了过去。 包厢里的人各个神情暧昧,互相交换了个“你懂的”表情。 走廊里灯光特地调得昏暗,秦悦靠在窗口,弯腰点燃了香烟,突然听见身后响起的脚步声,扭过头问:“你跟来干什么?” 周小雅有些紧张地往窗口处瞥了瞥,然后终于安下心,快步走到他面前,手指似点非点地抵上他的胸膛,双眸间带着淡淡的水雾,饱满的红唇微微颤抖着说:“我一个人,害怕。” 秦悦笑了笑,突然把她往旁边一拉,将她的身子牢牢抵在墙上,又贴在她耳旁说:“这样就不怕了?” 周小雅眼看被他带到死角,想着外面那人,心里有些着急,可面前混着烟味的男人气息,加上那双仿佛能勾魂夺魄的眼睛,让她身子有些发酥,索性任由自己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到那只大手开始由脖颈慢慢游移下去,闭上眼微微喘息。 可那只手却只停在腰肢上,再也没有了动作。周小雅难耐地扭动着身子,却又听见那人在她耳边轻笑着说:“冠军是吗?长得是还不错,就是演技差了点?” 周小雅猛地一震,顿时感觉全身都冷了起来,秦悦抬起那只夹着烟的手,依旧笑着说:“有些事要适可而止,戏演得太过就显得假。”他冰冷的指尖滑过她的脸,“弄那么大阵势,连个巴掌都舍不得招呼到脸上,对自己不够狠的人,成不了大事。” 周小雅感到那香烟几乎贴着自己的脸颊燃烧,吓得快要哭出来。 秦悦叹了口气说:“本来我也不介意陪你演下去,但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利用。”他眯着眼,挑起她脸旁的一缕头发,说:“这么好的头发,要是烧了就太可惜了。不如这样,你出去和外面的人说,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如果我明天看到那家杂志发了照片,会很不高兴,我不高兴的时候,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大步走开。周小雅惊魂未定,只觉得双腿发软,一把扶住栏杆,眼中闪过浓浓的不甘和愤怒。 她靠着选美半只脚踏入娱乐圈,却始终找不到契机上位,有个相熟的记者给她出了这个主意,说这位秦少爷名声在外又爱玩,应该好勾搭上手,最好能借他炒一炒绯闻,谁知道竟然踢到块铁板,吓得她魂儿都快飞了一半。 见秦悦独自推开包厢门,其余几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又瞅着他身后打趣说:“怎么这么快,你家的小嫩模呢?” 秦悦无所谓地笑着,说:“嫌我不够帅,半路跟人跑了。” 其余几人也笑着打趣,却也默契地不再深究。秦悦身边空了个人,那几人知道他一向不爱带女伴,也懒得费心替他再找,牌局一直打到深夜,包厢里却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有人从外闯进来,一进门就夸张地大叫:“哟,这不是秦公子吗,你不是杀了人嘛,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秦悦微微抬眸,认出这是平时就和他不太对付的某公子,他冷淡地低下头,说:“这里的管理越来越差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谁知那人很不识趣,依旧端着酒杯走过来,继续说:“你知道吗?就为你这件事,秦氏的股票连跌几天,我趁着低点狠赚了一笔,说起来还都得感谢你啊,这杯酒是我敬你的!” 见秦悦完全不搭理他,他也觉得有些无趣,看着几人手上的牌,又笑着说:“不如我们也来赌上一把怎么样,不过,光赌钱没意思……”他的目光在包厢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秦悦搭在架子上的外套,说:“哟,刚出的限量版啊,秦公子品味挺好的,这样,我就要这件衣服,一把定输赢。” 这话里挑衅意味极浓,秦悦终于抬了头,吐出口烟,说:“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连我的衣服都不放过。” 其它人顿时发出大笑,那公子有些下不来台,但也只得硬着头皮问:“怎么样,是不是不敢赌?” 秦悦被他吵得心烦,当下扔了牌过去,两人开始玩牌,结果秦悦却是输了。 见那公子得意洋洋地套上衣服离开,其余几人干瞪着眼,问:“就让他这么走了,这不像你的性格啊?” 秦悦伸了个懒腰,说:“累了,怪没意思的。” 然后他就这么走了出去,会所后方有一大片停车场,此刻正笼罩在黑夜的阴影之中。 秦悦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好像听见有什么人在惨叫,他狐疑地朝那边望去,只见一个黑影飞快的从车后跑过,他连忙加快步子走过去,竟看见刚才那个公子正捂着腹部倒在地上,身下是一滩粘稠的血…… 他吓得一愣,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正准备报警,身后突然亮起一束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连忙伸手挡住眼睛,模糊地看到几个人影跑到他身边,站在最前面的还是个熟面孔。 陆亚明拿着手电筒冷冷望着他,说:“周文海的案子有了新证据,你最好和我们回去一趟。”刚说完他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连忙用手电筒往下照去,顿时也为眼前的场景大吃一惊,又死死盯着秦悦说:“很好,现在你身上有两件案子了!” ☆、5|线索 依旧那间熟悉的审讯室,陆亚明的心情却已完全不同,这次他有信心能占据主动,一定逼得那个二世祖认罪。 秦悦的脸映在惨白的灯光下,虽然依旧有些吊儿郎当,表情却明显添了丝焦躁,瞥见陆亚明进来,连忙站起问道:“他怎么样了?” 陆亚明轻哼一声,把手里的文件砸在桌上,说:“重伤昏迷,还在重症监护!”忍不住又讥讽一句:“怎么?你也有怕得时候?” 秦悦长吐出一口气,斜斜靠回椅背,“我说了,他被人袭击和我无关,等他醒了你们可以问他。” 陆亚明翻开手里的报告,说:“这件事先放着,你给我好好把周文海的事交代清楚。” 秦悦翘起一只脚,笑着说:“该说的,我上次都说了。” 陆亚明挑了挑眉,“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拿出一张照片,放在秦悦面前,说:“法医那边再次验了那个头颅,你猜他们发现了什么?”秦悦瞥了眼那血肉模糊,勉强能看出五官的头颅特写,顿时感到腹中酸水咕噜噜冒着泡。 陆亚明笑了笑,继续说:“幸好小苏细心,发现了他的左前额有一块很不寻常的颜色,而且还带有轻微瘀伤,经过检验,那块颜色是一块脱落的油漆,推断是碰撞到某处沾染到的。”他见秦悦的表情明显变得不太自然,语气愈发笃定:“我们后来又去过你家,经过比对那块油漆和你家楼梯处的油漆相同,而一个人用正常姿势是无法那样撞到楼梯的,除非……是有人扛着他走,在转弯时无意间碰到的。你说,是什么人能在你家公然扛走一个大活人呢?” 秦悦双唇紧闭不置可否,陆亚明胸有成竹趁胜追击,“别着急,还有呢,你秦少爷这么大架子,我们没充足证据可不敢请你上门。”他又拿出一张照片按在桌上,说:“这是那天晚上10点过后,有人的行车记录仪拍下的照片,这车是周文海的,可驾驶座上的人好像是你吧。那后座上躺着的那个,又是谁呢?” 所有底牌已经揭开,陆亚明微眯着眼,手指在桌上轻叩,等待着秦悦的反应。 秦悦盯着桌上的照片,脸上露出鲜有的认真表情,他需要迅速判断出一条对他最有利的路。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扬着下巴仰靠在椅背上,道:“你们的法医苏然然呢?让她过来,我只和她谈。” 陆亚明皱起眉,一时猜不透他要玩什么花样,再三思忖,还是叫来了苏然然,自己则和组员在另一间房监视。 看到那个古板又古怪的女人再度坐在自己面前,秦悦竟莫名觉得有些安心,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没办法,只有你才能不带偏见地来办我的案子。所以你听着,我确实隐瞒了些事,但是我没杀人。” 苏然然目光淡淡,等他继续说下去,秦悦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搁在椅背上,“那天我让周文海来找我,确实是有计划的。我故意激他吵了一架,把他打晕后,就故意将他锁在门里,然后下楼找人拿了样东西。” 见他迟疑了会儿,苏然然立即追问:“什么东西?” 秦悦垂眸道:“摇头.丸,我故意找了爱玩这个的人,借口说我想试试,然后藏在了身上。后来我把其它人打发走,再回到楼上,准备如果他醒了就再打晕,幸好他根本没醒。我扛着他下楼出门,开他的车到马路上,然后把摇头.丸放在他口袋里,又塞到他嘴里一颗,再让他趴在方向盘上,准备差不多等他该醒的时候就报警。” 苏然然这时已经听明白:“你想陷害他?” “没错。后来我远远看见有个交警走过来,正好省了我报警的功夫,于是转身打了辆车回家,可我不知道他居然会被人杀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苏然然定定看着他,又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悦的眼神黯了黯,好像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挑了挑唇角说:“为了好玩,我看不惯他仗着有个当官的老子李代桃僵、四处逍遥,所以想耍耍他。” 苏然然深潭般的目光依旧定在他脸上,道:“你没说实话。” 秦悦偏过头,掩饰脸上稍纵即逝的情绪,“我说得都是实话,其他的你们自己去查。”他突然转过头,手指点着桌面说:“在法官没宣判前,我都只能算嫌疑人,别忘了你自己说过得话。” 当苏然然走到玻璃另一边的房间,陆亚明正夹着根烟,靠在桌旁看她,“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苏然然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审讯不是我的专业,我只能记录下来,真假你们来判断。” 陆亚明旁边的副队轻哼一声说:“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刚离开就有人趁虚而入杀了周文海。我看他是为了脱罪编得瞎话,小苏你可别被他骗了。” 屋里其它人也纷纷附和,以秦悦一贯表现得恶劣行径,他们也更倾向于这案子肯定是他做得。这时,陆亚明摁灭了烟,说:“没错,目前所有证据都对他不利,现在我们要赶快找到尸体的其余部分,还有凶器,这样定他罪的可能性就更大。” 于是所有人又开始忙碌起来,苏然然却站在玻璃旁,静静看着对面那人,屋顶倾泻下得灯光,把他的轮廓埋在阴影里,好像一张随意涂抹的铅笔画。 她从来不善于察言观色,可直觉却告诉他:秦悦并没有说谎。 她突然想到秦悦说得那句:“我看不惯他仗着有个当官的老子,李代桃僵、四处逍遥。”心里不由一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周文海身上还藏着一些事是他们没发现的…… 于是她拜托的一位精通网络数据的同事帮忙查找,果然,只用了半天就查出有关周文海的一桩传闻。 就在2个月前,有人驾着车以140码的速度经过t大门前的斑马线,结果导致3车相撞,那场事故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卡在中间那辆车的司机,死因是惊吓导致心脏病发,还有一个是t大正在过马路的女大学生。 这件事原本被人有心得掩盖下来,直到女孩的家人闹到网上,许多网友群情激愤要求严惩凶手,最后警方终于抓捕了一名犯罪嫌疑人,并且很快定了罪。 可很快有人知情人爆料,通过监控可以看出当时车上明明有两个人,主犯应该是市.委高官周通的儿子周文海,被抓得人只是顶包,但这些声音很快被删除,自此成为一桩谜案。 苏然然看着资料里的事发点t大,很快想起这是周文海的头颅最先被发现的地方。看来她猜得没错,也许这件案子就是解开周文海之死的关键。 她又查了事故中其他车的车牌号,发现中间那辆车是登记在秦悦名下,而死在那辆车里的人叫杜兵,56岁,曾经在秦家做过花匠。 她仿佛有看见一条线,把所有事都连了起来,于是立即要求再度提审秦悦。 秦悦在看守所呆了一夜,下巴上已经冒出青色的胡茬,脸上却仍然带着无所谓的痞气,对她挤了挤眼说:“这么快就想我了。” 苏然然却开门见山地发问,“你想对付周文海,是不是和杜兵的死有关。” 秦悦的脸色顿时变了,他低下头,目光中闪过恨意,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没错,他害死了杜叔,仗着有人庇护逍遥法外,他老子的背景硬,我明面上动不了他,但也绝不会让他那么好过。” 苏然然抬眸说:“所以你故意骗走了他的车,又想借着服用违禁药品驾驶来陷害他。”这做法多少有些幼稚,可她却笑不出来。 秦悦仰面靠在椅背上,微阖双目,好像还能看到那个总对他笑得一脸亲善的老人,只有他笃信他本质不坏,只有他总是唠叨着劝他和父亲和解,可那时的自己总是不在乎地笑着,嫌他啰嗦嫌他烦,谁知道告别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自己甚至来不及对他说一声“谢谢”。 第4节 他再度睁开眼,一向玩世不恭的目光中竟带了浓浓的悔恨,声音有些暗哑:“如果不是那天让我他替我去买酒,杜叔也不会死,这是我欠他的。” 苏然然默默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人也许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恶。 ☆、6|抽丝剥茧 黝黑的房间随着大门轻推开,斜斜透进丝亮光,苏然然收起钥匙,摁亮了客厅的灯,柔亮的白炽灯光,顷刻就填满空无一人的复式小楼。 她走到厨房,看见冰冷的灶台,就知道苏林庭肯定又住在实验室了。她们两父女都是工作狂,平时日夜颠倒是常事,经常是一个回家一个已经离开,所以这个家总是显得冷冷清清,透出几分疏离。 她打开冰箱,翻出仅剩得一些蔬菜,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往一个木箱子里掰着塞了进去,又轻声说着:“爸爸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没把你饿着吧。”说完她转身又去换了水,木箱里没有回应,只有一双淡黄色的眼睛,隔了很久才转动一圈。 她在屋里找出一包泡面,放在炉子上加水煮开,再添上点蔬菜和鸡蛋,也算得上色香味俱全,眼看泡面汤开始咕噜噜地冒着泡,脑子里却忍不住想着秦悦那件案子。 第二次审讯结束后,专案组依旧不相信秦悦的说辞,因为死者的身份特殊,上面受到的压力非常大,局里更是下了新命令,这个案子的嫌疑人不得保释,必须尽快审出个结果。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秦悦,陆亚明他们熬红了眼,都盼望着他快点招认能进入庭审程序。可秦悦就是打死不认,秦家的律师斡旋许久,也没能把他从看守所里保出来。 苏然然心里明白,这件案子还有许多疑点未解,只是在新的证据出现前,秦悦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她想得太过投入,回过神才发现泡面汤已经快要煮干,不由心疼地“啊”了一声,沮丧地把糊成一团的泡面捞起,抱着碗坐到书桌旁。 电脑开机时会习惯性挂着□□,虽然常年都不会有人找她,但她总是懒得取消自动登录。有时无聊,她会盯着那些头像暗了又熄,脑补着这些头像背后的故事。还有几个莫名其妙被拉进去的群,有的冷冷清清,有的热火朝天,可她从不说话,只是偶尔看看混杂着时髦用语的文字从屏幕上刷过,那些内容琐碎、无意义却又烟火味十足。 这时,她突然看见一个名为“友情岁月”的群头像闪了起来,这是她大学时的班级群,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拉到这个群里的,可能是毕业后班长对着名单进行得集体操作。 群里几个活跃分子先互相打趣几句,然后开始热烈讨论组织同学会的事宜,她看见班花在喊:“潜水的同学们都快出来,时间暂定在x月x日,能去的吱个声,我们好确定名单。” 她放下了泡面,掏出日程本翻了翻,如果没有特殊案件发生,那天她应该是休假。于是她第一次在群里打了一句话:“我那天应该有空,地址确定后我。” 群里明显对她的id不够熟悉,几个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这是哪位美女啊,好像从来没发过言啊?”“真的炸出潜水党了,还是妹子o(gtwlt)o求介绍,求勾搭。” 她简单直白地打出三个字:“苏然然。” 刚才还在不停刷屏的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在大段令人尴尬的空白之后,终于有人发了一句:“额,是谁把她拉进来的……”随后这条消息立即被撤回。终于,又有几个常年潜水的同学跳出来说自己可以去,群里再度热络起来,大家默契地把刚才那件事揭了过去。 苏然然吸溜着糊成一团的泡面,点击关闭了群聊,然后开始浏览国外一个学术网站,看了几篇最新发布的论文,刚才的事在她心里投下的那点涟漪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就听到里面传来陆亚明兴奋的声音:“小苏,快回来,周文海尸体的其余部分找到了!” 可等她走进解剖室才发现,那尸体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尸块。没有了头颅的身体从膝盖和手肘处被整齐切开,好像机器人组件一样被分成了五块。腹部不知是被什么动物啃咬出一个大洞,经过太阳的暴晒,不断有蛆虫从□□中爬出,专案组的组员戴了厚厚的口罩,还是被熏得不断皱眉。苏然然一脸淡定地走到那堆尸块面前,戴上手套和口罩,开始和同事一起进行解剖。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后,苏然然终于取下手套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除了在四肢和腹部的伤口,没有发现其他创口。腹部创口处的凝血没有生活反应,这处应该是在死后才造成。还有,他身体内的血液所剩无几,所以推断死者死因是被锯断四肢造成失血过多而死。” 这结论虽然简单,却听得在场的刑警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苏然然面无表情地下了最后结论:“也就是说,周文海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被锯断四肢,经过了长时间失血,然后才导致死亡。” 专案组的组员们虽然经历过各种恶性案件,可一个大活人被斩断了四肢放血,死前一定会经历难以想象的折磨,再加上这解剖室里萦绕不散的气味,胃里多少都有些不适。 苏然然继续说:“我觉得凶手这么做,是想表示对死者的惩罚。一般凶手分尸选择断肢,都会习惯从耻骨处锯断,可死者的尸体却是从膝盖处被锯断,也许,这时凶手在潜意识里想要让死者下跪认罪。把尸体其余部分放在山上曝晒,还特意选择有野狗啃食的地方,这本身也有献祭的意味在。” 陆亚明眯起眼说:“这就对了,秦悦对周文海怀恨在心,有足够的动机去做这件事。” 苏然然抬眸看了他一眼,说:“死者的头是在t大被发现的。” 陆亚明怔了怔:的确,杜兵和t大没有任何表面关联,按照凶手的行为逻辑,死者的头颅应该是献祭环节中最重要的一环,不可能会出现在和被害人关系微弱的地点。 陆亚明决定暂时记下这个疑点,继续问:“那凶器呢?是不是电锯。” 苏然然看了他一眼,说:“四肢的切面凹凸不平,骨头碎裂处没有反复切割的痕迹,可人骨是很难用寻常工具一次性切断的,所以我推断凶器是杀伤力大的锯齿状工具。所以是电锯的可能性非常大。” 陆亚明显得有些激动,说:“这就对了,在尸体不远处的河里,正好发现了一把电锯。” 那电锯因为长期泡在水里,基本检测不出有效证据,但经过创面切割痕迹的对比,可以认定和凶器是同一把。 陆亚明的欣喜几乎无法掩饰,说:“你来之前我们调查过,这种德国产得大功率电锯因为价格昂贵,在本市销售率并不高,而购买记录里刚好有秦悦,而根据锯身上编号,就是他所拥有的那把。所以现在,指证他的证据又多了一样。” 可苏然然并没有这么乐观,她总觉得一切过于巧合。有个疑问始终在她心里,随着证据一样样增加,反而扎根抽芽,枝繁叶茂起来。 也许有些事,只能从当事人身上才找到答案,于是她决定申请再度提审秦悦。 秦悦王律师从中打点,在看守所过得还算逍遥,是以再出现在苏然然面前时,样子并没有太多改变,只是脸上多了些胡茬,头发有些凌乱,倒是给他添了些颓废的性感。 苏然然直直递过去一张照片:“这把电锯是你的吗?” 秦悦盯着看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说:“没错,是杜叔帮我买的,用来打理花园。” 苏然然的目光有些凝重,说:“这把电锯,就是杀害周文海的凶器。” “这怎么可能,这电锯一直放在工具间,很久没动用了。” “可专案组已经去你家搜查过,并没有在工具间找到其他电锯。” 她看着秦悦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终于问出那个盘旋已久的疑问:“你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结过怨,会不会有人想要陷害你。” 秦悦抬头盯着她,突然勾唇笑了起来,好像她问了一个十分滑稽的问题。苏然然这时才意会过来,眼前这个人只怕是她所见过最会得罪人的人,他怎么可能想得出到底是谁想要害他。 可就算那个人的目标是陷害秦悦,也不需要采用这么玉石俱焚的法子,能够做出把一个大活人四肢锯断,冷静地看着他被折磨致死,说明那个凶手对周文海是有极深的仇恨在。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几乎稍纵即逝,然后她倾了倾身子,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记不记得,那天到底打了周文海几拳?” 秦悦回答的很快:“一拳,我出拳很狠,他之前又喝了酒,所以很快就晕了,然后我就把门锁上下楼。这个我肯定不会记错!” 苏然然低头思忖,那天墙上发现的喷溅状血迹是指向不同方向,肯定不是一次击打就能造成的,也就是说……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那天你房里还有其它人在!” ☆、7|另一个人 “你说当天秦悦的房里很可能还藏着一个人?” “是的。”苏然然一想通这点就急忙来找了陆亚明,她喘着粗气喝了口水,继续说:“而且我猜测,他原本要袭击的目标应该是秦悦,所以才会事先躲在他的房里,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目标。这个人应该对秦家的地形十分熟悉,所以才能这么来去自如,甚至在离开时,顺手拿走了放在工具间的电锯,起了嫁祸秦悦的心思。我记得你们说过,工具间没有被撬开的痕迹,这说明他身上很可能会有工具间的钥匙。” 陆亚明立即就想明白了她的意思,皱着眉说,“你是说杜兵……” “没错,当时我们只调查了t大那个女死者的社会关系,而关于杜兵这条线却把重点一直放在秦悦身上,现在看起来,也许从他身上还能挖出更多东西。” 陆亚明想了想,又提醒她:“但是这也不能解释那个出现在t大的人头。” 关于这一点,苏然然也觉得十分头疼,可她仍然坚持:“我觉得我们需要再去一次秦悦的别墅,上次只注重勘察了内部环境,也许这次能找到新的物证。” 让她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事进行得无比顺利,经过对秦家别墅的再次勘察,终于在一楼的花坛旁找到一枚不属于秦悦的鞋印,从现场痕迹来看,应该是有人从二楼的阳台跳下来,刚好踩在花坛旁的软泥上,而他走得太过匆忙,也没来得及抹去。而事发前一天晚上刚好下过雨,说明这枚鞋印只能是案发当天踩上去的。 另一边对杜兵的社会关系调查也有了进展,杜兵早年丧妻,家中只剩一个独子,这人名叫杜飞,原来是一名建筑工人,自从几年前失业后,成日游手好闲,全靠杜兵打工养活。而杜兵一死,他就等于失去了所有生活来源,这种绝望和仇恨足以构成犯罪动机。 可当专案组觉得终于触到丝希望的光亮时,对杜飞的提审,却又把这光亮全部堵死,再次陷入黑暗的沉寂。 市局审讯室外的走廊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然然一走进审讯室旁的小房间,就发现屋内的气氛略 第9章有些凝重,陆亚明黑着脸,指着玻璃对面的人说:“他就是杜飞,你自己看吧。” 苏然然疑惑地朝那边看去,只见里面坐着的那人面容削瘦,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皱巴巴贴在身上,左手搁在审讯桌上,右手则无力地垂下,手指微微蜷缩,右边的袖口很新,显得和整件衣服格格不入。 苏然然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又听陆亚明继续说:“鞋印对上了,他也承认了那天晚上确实去了秦悦房间。他说本来是想为了杜兵的事找他讨个说法,结果突然撞见周文海被打倒在那里,一时没忍住就出去打了他两拳,然后又感到害怕,所以就从阳台逃走了。” “只是这样?” 陆亚明忍不住苦笑起来:“不然还能怎么样?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他的右手肌肉早就萎缩了。而且,他刚才拿出了伤残报告,他的右肢在3年前工地事故时就残废了。仅凭一只手,根本就不可能举起那么重的电锯,更没可能斩断一个活人的四肢。” 苏然然有些着急:“可他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如果只是想去讨说法,他为什么会戴着手套,不然房里不可能检测不到他的dna和指纹证据。还有,他为什么会在审讯前就携带伤残报告,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去找他,甚至他也知道周文海是怎么死的!” 陆亚明叹了口气,盯着她说:“小苏,你是做法证的应该最清楚,上了法庭,一切凭证据说话。以现在的证据,秦悦的嫌疑最大,事发当时,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还被拍到和死者同在一辆车上,而且也有足够的能力去使用电锯。” 苏然然的目光凝在杜飞身上,内心未免有些沮丧,同时却又升起些不甘的倔强,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可那只残疾的右手又不是伪装…… 等等……残疾的右手……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立即抬起头对陆亚明说:“陆队,你还记得方子杭被重伤的那件案子吗?” 方子杭就是在那间会所门口被人袭击重伤昏迷的公子,当时秦悦本应是最大嫌疑人,可后来通过法证方的证词:当时那把刀是从伤者正面刺进,如果秦悦是凶手,衣服上不可能不沾上鲜血。而通过刀刺入的轨迹和血迹喷溅方向,判断犯人很可能是个左撇子,是以才排除了秦悦的嫌疑。因为方子行昏迷未醒,社会关系也查不出什么进展,那个案子就一直陷入僵局。 可为什么那么巧,发生这件案子时,秦悦正好也出现在那里,再加上杜飞刚好也是惯使用左手的人,苏然然开始有个模糊的猜测:也许这两件事其实是有所关联的。 “方子杭,他穿得那件衣服是我的……”秦悦在他们的提醒下,终于想起了这件事。那天他赌输了一件衣服,然后方子杭就穿着那件衣服招摇出了门,当时的停车场里灯光昏暗,如果有人在暗中埋伏,会不会恰好就认错了人…… 那么很有可能,从头到尾杜飞针对得本来就应该是秦悦,只是刚好在他房里撞见自己的杀父仇人周文海,他发现秦悦也想对付周文海,于是起了杀死周文海嫁祸给秦悦的念头。 那天他躲在房里,见周文海清醒后就又朝他补了两拳,然后偷偷溜下楼去等待,看秦悦把周文海扛上车,就跟踪在后面,趁机带走了昏迷不醒的周文海……但他也没想到,秦家居然有能力把秦悦安然无恙得保了出来,所以杜飞恼羞成怒,索性埋伏在会所外,准备等他酒醉不清醒时再下杀手,谁知却因为一时疏忽,杀错了人。 苏然然和陆亚明都觉得,这副拼图的许多部分都已经呼之欲出,几乎就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可中间始终差了最关键的一样:杜飞到底是怎么杀掉周文海的。 他们的推测很快得到了证实,因为杜飞生性节俭,袭击了方子杭后沾了血迹的衣服也没舍得扔,只是洗干净后又放在了衣柜里,然后这件衣服很快被专案组搜出,他见证据确凿也没再多做狡辩,可就是咬死不承认自己杀了周文海,于是案件又一次陷入了胶着。 这一日,苏然然正拿着一张报告来找陆亚明,他正盯着审讯室里明显焦躁不安的杜飞若有所思,扭过头看见她,突然问了一句:“你学过犯罪心理学没?” 苏然然怔了怔,答道:“上过这门课,但是不精通。” 陆亚明的目光有些深邃,继续说:“经过这几次审讯,我发现杜飞这个人性格冲动,头脑又很简单,从他在会所外贸然袭击秦悦那件事可以看出来,他做事缺少规划,甚至根本不懂得去善后。可周文海的案子,从杀人分尸到栽赃嫁祸,几乎做得□□无缝,根本找不出什么破绽,所以才会让我们一筹莫展。你觉不觉得,这根本就有些矛盾。” 苏然然皱起眉说:“所以,你怀疑他背后有人操纵?” 见陆亚明默认,她立即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把手里的那张报告递过去,说:“我正好也是为这件事来找你。那天在周文海尸体的皮肤上,我发现了一块很奇怪的黑色斑印,当时我没法判断这是什么,所以送去了检验科用仪器检测。现在结果出来了,从上面检测出微量的放射性元素,是一种叫钴的物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物质只会存放在农科类大学的实验室里,而t大死得那个女大学生正好也是化学系的。” 陡然出现的新证据,让陆亚明精神一振,他知道苏然然的父亲正好是实验室方面的专家,所以很相信她的判断。最重要的是,这项证据重又又把视线引向了t大,这个他始终觉得和凶手有关联的地方。 于是专案组立即着手对t大的化学实验室进行了调查,值得庆幸的是,所有接触放射性物质的研究生都需要登记,而他们很快在登记名单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林涛,和车祸中丧生的女大学生是情侣关系,当时也曾经被列入周文海案的重点调查对象,但因为有着明确的不在场证据被排除了嫌疑,而这一次,因为新出现的证据,他不得不再一次接受审讯。 苏然然站在玻璃后面,默默观察着审讯室里的情形。林涛长得瘦弱斯文,鼻子上架着黑框眼镜,厚厚的镜片后却掩藏着一双精明的眼。此刻他正神情轻松地坐在审讯桌对面,对每个抛过来的问题从容应答。 “x月x日晚上11点至凌晨6点,你在哪里?” “我在宿舍睡觉,我们整个寝室都能证明。” “认识死者周文海吗?你是不是恨他害死你女朋友?” “不认识,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那你怎么解释,死者身上会沾染实验室里才会留存的co钴物质。” 林涛扶了扶镜框,露出无辜的表情:“全忻城有那么多实验室,当天进我们实验室也不止我一个人,你们难道要把每个进实验室的人都怀疑一遍。” 苏然然和陆亚明互看一眼:他表现得太镇定了,镇定的令人生疑却又毫无错处,可目前他们手上的证据连微弱都谈不上,更不可能留下他继续调查。 半个小时的审讯就这么过去,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证词,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挫败。林涛昂着头站了起来,十分淡然地准备走出审讯室。苏然然一直紧紧盯着他,终于发现他在转身那一刻,眼神掠过桌面上周文海那血肉模糊的尸块照片时,嘴角挑起一抹极轻的笑意。 ☆、8|父母之命 在遇到她之前,我曾经不止一次想到过死。 第5节 这个世界虚伪又恶心,根本不值得我为了它而费力生存。 我从小就知道我很聪明,那时妈妈总对我说:只要我好好学习,考上城里的好大学,就让那些看不起我们娘俩的人都闭嘴。后来,我顺利考上t大化学系,走出村子的那天,我如愿以偿在那些人脸上看到了羡慕,于是我以为一切真的能不同,可后来才知道,我错的离谱。 忻城是个和我家乡完全不同的城市:五花十色、华丽迷人,它让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衣服有多么老土、鞋上的泥点多么丢人。 很快我就发现,在出生的差距面前,再多的努力也都只是镜花水月。我学业再拔尖,也不如那些家境富裕的同学受人喜欢;我耗尽心血写得论文,随便就能被教授顶名发表;我主导完成得项目,永远只能把名字排在最后。 我知道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包括我的室友,他们觉得我是怪胎,是来自乡下的穷鬼,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早就厌倦了这一切,我不屑去讨好这个世界,也不屑讨好任何人。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她,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那么平凡无奇,可她是我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只有她能懂我,懂我的才华和抱负,懂我我的屈辱和不甘,每当我看到她眼里的光彩,就觉得一切都是有希望的,我们会有一个家,我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那个畜生害死了她,那天在学校门口的马路上,我越过许多陌生的脑袋,看见肮脏的车轮下,压着她最爱的淡蓝色裙子。那是我攒了很多个月生活费给她买的,她平时总舍不得穿,生怕它会被弄脏。可是现在,那条裙子就陷在被血染红的泥泞里,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我突然庆幸,幸好她看不到了,不然她一定会很自责很心疼,而我,最怕看到她伤心了。 她死了,那个畜生却毫无代价的活着。是啊,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笑,有钱有权的人就能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犯了罪也能逍遥法外。可她不应该只是出现在网络上、新闻里的受害者姓名,她是我最珍贵的宝贝,还会是我孩子的妈妈……只是,这一切都被夺走了。 所以,我决定自己动手,让那个畜生付出代价。但是我不想让自己给他陪葬,所以我定下个计划,然后给自己找了个帮手。那个人看起来很蠢,疯狂又贪婪,这种人最适合被利用,我说会帮他,他就愿意无条件配合我。 事情原本进行的非常顺利,哪怕有些破绽,我也有信心能圆过去。谁知道那个白痴会这么冲动,私自决定再去袭击那个富二代,从他落网的那一刻起,我就预感到一切迟早会被捅破。我有些后悔,不该选这么个愚蠢的帮手,那群警察很聪明,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发现我们的把戏,不过无所谓,我不在乎被逮捕,也不在乎被审判。 因为我还有个秘密,迟早有一天,人们会明白我的价值,明白我做这件事的意义,所有人都会感激我,感激我这个他们眼中的乡下穷鬼,我几乎等不及要看到那一天了呢…… 林涛扶了扶眼镜,最后看了一眼这份私密日记,然后轻轻按下鼠标,淡然地看着屏幕上出现一个骷髅标志,将所有数据在蓝光中慢慢消融。 他关上笔记本,听见走廊里传来纷杂又急促的脚步声,镇定地拆下笔记本的硬盘,然后走到厕所,“咚”地扔进了厕坑里。 寝室门被敲得”砰砰“作响,林涛看着厕坑的水一点点淹没黑色的硬盘,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门外的人终于等得不耐烦,喊来舍管把门打开,他淡然转过身,看着一群身穿警服的人将他团团围住,叫嚷着让他去警局接受调查。他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任由他们将自己铐住,昂着头走了出了寝室。 审讯室里,陆亚明盯着眼前神态自若的年轻人,递上一叠笔录,说:“你的同伙杜飞已经招认了,我劝你最好也老实招供,也许上了法庭还能因为表现良好减刑。” 林涛只随意瞥了眼,说:“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路亚明轻轻笑了笑,说:“时间!你们的计划确实□□无缝,但是时间配合的有些太完美了。根据秦悦交代,他是晚上10点30离开周文海的车,从那条路回到t大20分钟刚刚好。而你的室友说,你刚好就是10点50左右回到寝室的,那几天你刚好感冒,每天都戴着口罩。而你和室友的关系很差,即使是同屋而处,也从来都不做交流。第二天,你睡到很晚才起床,甚至第一次逃了早上的第一节课,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才出门,当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将近12点,而周文海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的6点到7点,这个时间处理完尸体应该刚刚够。 他一边观察林涛的神色一边继续说:“我们队里的法医通过观察对比,发现你的身形和杜飞非常相似,再加上眼镜和口罩的掩饰,只要刻意避开直接交流,想要假装成另一个人并不太困难。于是我们再次找你的室友调查,果然有人留意到你在那天晚上用左手拿杯子喝过水。下面的事就比较简单了,就算你们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抹去所有痕迹,我们在你寝室里找到一枚杜飞的掌印,然后拿去和他对证。他经过这么多天的审讯,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我们拿到证据,就把所有事全招了。” 杜涛的眼里闪过一丝鄙夷,轻声说了句:“这个蠢货!” 陆亚明拍了拍桌子,提高了声音说:“老实交代吧,本月16号,你是不是和杜飞串谋,原本商定由他绑来秦悦,你绑走周文海,杀人后再互相作为对方的不在场证人。结果你们却发现周文海去了秦悦家里,索性生出了杀死周文海嫁祸给秦悦的念头,然后你指使杜飞拿走了工具间里的电锯,再跟踪秦悦到固定地点后,让杜飞穿上你衣服冒充你回到寝室睡觉,而你就把周文海带走,用电锯把他杀死。” 林涛闲闲往后靠上椅背,语气轻巧地说:“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 这句话一出口,审讯室隔壁,所有人都长吁出一口气,几乎要拍掌欢呼起来。这个困扰专案组近一个月的大案子总算是破了,再也不用没日没夜加班,还得顶着来自上面的重重压力,生怕出了纰漏。 而苏然然却依旧默默看着坐在审讯桌旁的林涛:他为什么看起来丝毫没有计谋被揭穿的恼怒,反而显得有些骄傲,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急匆匆地赶到审讯室门口,却正好撞上林涛被押送出门。林涛扬着下巴,眼神透着几分倨傲,突然盯着她说了一句话:“生命如铁砧,愈被敲打,就愈能发出火花。” 苏然然怔了怔,这句话她听得十分耳熟,好像是伽利略曾经说过得。她皱起眉头忍不住想要追问,可林涛却挂起一个神秘的笑容,头也不回地跟着押送刑警朝前走去。 苏然然转头望去,发现他的背影轻松从容,就这么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看守所外,秦悦抬手遮了遮有些刺目的光线,潇洒地把外套甩在肩上,深吸一口怀念许久得自由空气,脑海里却还回想着方才和杜飞的对谈。 他在离开时,特地去探视过杜飞,问出了自己困扰许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是因为我让杜叔买酒,才害他被撞死吗?” 杜飞轻哼一声,瞪着他愤愤地说:“三个月前,我欠了赌债,就快被人砍死了,让他找你借十万块!十万块!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场牌局的钱,你尽然不借给我,我爸为你秦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在你心里连这点钱都不值!现在既然连他都死了,我什么都没了,当然要找你算账!” 秦悦怔了怔,随后眼中露出抹悲哀,轻声说了句:“杜叔从来没找我借过钱。”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度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他突然觉得十分讽刺:这些年他有意无意得罪过许多人,也曾经想过会被人报复,可真正差点把他推向深渊的,却是这样一件他根本无从知晓的小事。 也许那些本以为微小的尘埃里,其实藏着许多看不见的丝线,谁也不知道,会在冥冥中被引到哪一条未知的方向。 他甩了甩头,决定不再思考这些深奥问题,准备约上那群狐朋狗友玩上一场去晦气。 谁知刚刚站定,面前突然停下一辆商务奔驰,车上走下两个黑衣人,一言不发就把他强行押上了车。 秦悦才刚出牢狱,又遇此变故,一时间浑浑噩噩,试了试没法挣脱那两人的束缚,索性听天由命,眼睁睁看那辆车把他带进了一个中档小区。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架着他上了电梯,直接打开一扇门把他扔在了沙发上。 他朝四周一打量,这是一间小复式,面积不算大,收拾得挺干净,也挺有家居气息,倒不太像绑票用得地方。 正琢磨着,抬眼就撞见一个熟人,苏然然难得没有穿深色套装,一身白色t恤配运动长裤,依旧绑着马尾辫,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年轻活力。 她手上拿着盒酸奶,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然后坐在对面沙发上,好像根本没看见家里的几个陌生人,低头专注地挖着酸奶吃。 秦悦觉得满脑袋问号,怎么也摸不着头脑,坐了半天觉得怪没意思的,于是凑到苏然然身边,用不正经的语气说:“怎么着,看上我了?想强取豪夺?” 苏然然转过头漠然地用眼角瞅着他,好像在看一个聒噪的白痴。 秦悦被看得一阵不自在,讪讪地缩回脖子,想了想,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靠在沙发上:管他的,就算这是个妖怪洞,谁是白骨精谁是唐僧肉还说不定呢。 苏然然吃完了酸奶,终于大发慈悲,指着客厅旁的一个房间,说:“你爸爸在里面。” 秦悦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弹起来喊道:“他在这里干嘛?” 苏然然依旧是那副漠然表情,淡淡吐出两个字:“谈判!” 与此同时,房间里苏林庭站起身大喊着:“这怎么行!你也看到了,这家里就我和然然两个人住,我又经常不在家,到时候就剩他们孤男寡女的算怎么回事!” 秦南松依旧笑咪咪地说:“这你尽管放心,我这儿子虽然混账,但也不至于混账到那种地步!” “不行,不行,”苏林庭焦躁地在屋里踱着步子,嘴里一直念叨着:“你要教儿子自己教去,送到我这里算怎么档子事!” 秦南松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叹了口气说:“都怪我之前对他太不上心,现在他大了又对我有芥蒂,想管也管不住。这次他能平安无事,多亏了你家然然,多亏老苏你教出个好女儿啊。所以我就想,正好把他丢到你们这来替我管管,说不定耳濡目染,能把这歪苗子掰正过来。” 他见苏林庭还是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目光中闪过一丝精明,道:“老苏啊,你们那个实验的费用,董事会这些年的意见可不少啊,要不是我力排众议,你哪有那么顺利年年拿到钱。你看,我现在有事相求,你多少是不是得帮衬着点啊。” 苏林庭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威胁之意,一时想到自己视为生命的实验项目,一时又想到宝贝女儿,顿时犹豫了起来。 秦南松眼看他表情松动,立即趁热打铁,继续游说:“你放心,这孩子在你家,该给得生活费我绝对不会少,他如果做了什么你们看不惯的坏事,我马上就把他给领回去。对了,明年我还会想办法,把给你那实验的费用多拨20%。” 苏林庭再三思忖,终于一咬牙,说:“那说好了,就一个月!” 秦南松放下茶杯,满脸的得意,然后两人终于打开房门走到客厅,秦悦一看到他就连忙跳起来问,“爸,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秦南松笑了笑说:“我已经停了你所有卡,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苏叔叔家,好好改正你那些坏毛病。这期间我不会再给钱你,你想要生活费,就找苏叔叔拿,至于能不能给你,就由你苏叔叔,哦不,由然然来决定吧。” 话音未落,他就听见客厅里同时响起两道抗议声:“我不同意!” 秦南松早有预料,笑容不变继续说:“这件事我和老苏已经商量好了,就这么定下来了!” ☆、9|有怪兽 3月天,和煦的春风开始温柔地拂弄着行人的发梢,可有一个地方却注定渗不进半点温暖,永远透着森森的阴冷。 解剖室里,惨白的灯光下,照着一具“人棍”似的躯体,然后,有人慢慢给他安上头颅、小腿、手臂…… 苏然然低着头,仔细地“拼合”着周文海的四肢,案件结案后,遗体会交还给死者家属安葬,虽然这里躺着得是个沾满罪孽的人,她也不想让他的家人领回一堆丑陋的尸块,这是对死者最后的尊重。 在“拼合”右手臂时,她轻轻皱起眉,很快发现其中有个地方不太对劲,低头凑近些,用手细细触碰着那处断口,葱白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已经呈乌青色的烂肉和骨渣,虽然隔着塑胶手套,还是看得旁边新来的小法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试探性地问着:“苏姐,有什么不对吗?” 苏然然专注地盯着那接合处,过了许久才开口,“你觉得不觉得这个创口不对……” “什么?你说周文海的案子还有隐情?”陆亚明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差点吐出来,这件大案好不容易了结,全组的人刚松了口气,怎么又出了新情况! 苏然然递给他一份报告说:“我反复检查了很多遍,死者右臂肩骨处的创口和锯下得右臂根本没法贴合,中间好像差了一块。” “只是这样?”陆亚明长吁出一口气,语气轻松地说:“小苏你看啊,这凶手已经认罪,凶器也没问题,过几天法庭就会宣判。这个案子已经结了,没有重要的新证据不可能重新启动。至于你说的疑点,抛尸地点那么多野狗,说不定被它们啃掉了一块,当然贴合不上。” 苏然然摇了摇头,盯着他说:“我已经检测过,没有发现动物dna的痕迹。” 陆亚明感到有点头疼,他这个下属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一根筋,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悠悠放下茶杯说:“那好吧,这是你的专业,你说说会是怎么回事。” 苏然然露出茫然的神情说:“我也不知道,可我总觉得林涛还隐瞒了什么东西。我看过案件记录,林涛在被捕前扔掉了一个笔记本硬盘,他连杀人的罪都轻松认下,还有什么怕我们知道的。” 陆亚明怔了怔,说:“那块硬盘我们已经拿回来,不过技术科说进水太严重,已经无法恢复了。” 苏然然失望地垂下眸子,又说:“还有,他被押送走时,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后来确认过,那句话是伽利略说的。伽利略因为坚持当时被视为异端邪说的日心说,被主流教派迫害认罪,最终郁郁而死。陆队,我觉得他以坚持真理的伽利略自居,说明他很自豪,认为自己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 陆亚明冷笑着说:“这种心里扭曲的人,动用私刑杀个富二代就当自己是英雄,是为民除害,他当然觉得伟大了。” 苏然然抿了抿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爸爸就是狂热的科学家,所以她明白这类人对于真理的认定,肯定不只是杀人报仇这么简单。她思忖许久,终于说:“我能不能申请再去查一次林涛的寝室。” 陆亚明知道她这个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轻易罢休,只有叹口气说:“好吧,我给你申请搜查证,派小骆陪你去,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啊,下不为例!” 和热闹的t大校园比起来,林涛的寝室显得十分冷清,想到寝室里住过个分尸杀人犯,室友都觉得没法呆下去,于是换寝室的换寝室,租房的租房,只留下林涛那还来不及收拾、空空如也的座位。 苏然然一本本翻着留着书桌上的书,基本都是一些专业课本,几本厚书间夹了一个空白的便签本,苏然然想了想,撕掉最上面那张对着光细看,果然发现上面有笔端透过来的痕迹,那是很简单的两个字母:jm,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字母里一定藏着什么重要信息,只是暂时无法参透。 可只是这么毫无指向的两个疑点,根本不可能重启案件,陆亚明看她失望的模样,忍不住安慰着:“没事的,只要是真相就不会被掩盖,迟早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笑了笑,又继续说:“最近没有大案,难得不用加班,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苏然然怔了怔,想到家里多出的那人就觉得头疼,不由又想起麻烦开始的那一天…… 那天秦南松和苏林庭宣布让秦悦住在苏家,抗议得不止是秦悦,还有苏然然。她对很多事都不太在乎,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能容忍自己家里住进一个陌生人,更何况还是个惹人讨厌的陌生人。 可她和苏林庭抗争了许久,苏林庭都是一副:没办法,已经决定了的无奈模样,实在说不过,索性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那边秦南松倒是干脆,直接把儿子和行李丢下,潇洒地带着保镖闪人。走之前放下话,秦悦的那间别墅已经被专人看守,就算他溜回去也别想进得去。苏家的接管期限是一个月,一定要珍惜机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秦悦呆呆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哀怨感油然而生,很长时间后,他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回头大声嚷嚷了一句:“我住哪里!” 苏然然冷冷瞥了他一眼,把他领到楼梯下的一间小房里,说:“先住这里吧。” 秦悦朝里望了望,巴掌大的点地方,还不如自家厕所大,于是嫌弃地一挑眉:“要我住这里?这房是保姆住的!” 苏然然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我们家没有保姆。” 秦悦一时语塞,总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但他不能刚来就被人压着,于是理直气壮指着楼上说:“我要住上面。” “那两间房是我和我爸的。” “上面有三间房!” “还有一间房你不能进,不然你会后悔!” 秦悦怔了怔,可看她语气十分认真,也不像故意吓唬自己,于是对那间房多了几分好奇,忍不住脑补出许多怪异恐怖的场景。 就这么会儿,苏然然已经把行李拖到房门口,然后径直走开,再也没搭理他,那态度很明显:“就这么间房,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 秦悦咬了咬牙,仰面躺在那张仅能容下身子的小床上,怎么睡怎么膈应,忍不住愤愤地想:“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忍过一个月,他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少爷!” 在看守所折腾了几天,他的身体已经是疲惫至极,迷迷糊糊躺了许久,突然想起来,自己许多天没有洗澡了,现在身上一定十分恶心。于是他打起精神翻身下床,在行李箱里找出衣服和毛巾,也懒得再叫人,自己摸索着找到了浴室,没有看到浴缸,只有就着淋浴头将就地洗了个澡。 洗完了澡,刚把身上擦干,正准备拿衣服换上,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自己叠放好得那堆衣服好像在动。 他揉了揉眼睛,随手把浴巾裹在身上,小心地往前探了探,惊讶地看到那堆衣服里渐渐鼓起一个包,突然被从里面顶开,一个形状可怖的怪物爬了出来…… 他吓得朝后猛退,慌张地大喊一声:“啊!有怪兽!” 第6节 苏然然正在外面焦急地找着什么东西,一听见这叫声,心中顿感不妙。 她想也没想地就往浴室冲,然后就看见自家的宠物蜥蜴正趴在一堆衣服里,耷拉着眼皮,淡定地对那人吐着舌头。而秦悦裸着上身缩在墙角,瞪大眼瞅着它,脸上写满了卧槽。 她板着脸走过去把那只宠物蜥抱起来,平静地解释:“绿鬣蜥,生在南美洲的宠物蜥蜴,习性稳定,无攻击性,吃素。对了,它叫阿尔法。” 她抱着那只蜥蜴淡然地走到门口,又看了眼依旧惊魂未定的秦悦,说:“我觉得你需要修正一下你脑海里关于怪兽的定义。” 秦悦觉得这一眼看得意味深长,很有些鄙夷的味道。他这辈子哪里被女人这么鄙视过,可刚才一幕确实太过丢人,不扳回一城他在这家里还怎么做人。 眼角瞥到对面的镜子,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只裹了条浴巾,顿时生出个主意。于是大步跨到她面前,弯腰贴近她的脸,故意让自己头发上未擦干的水滴到她手上,挂上一个轻佻的笑容,语气暧昧地说:“你看,我还没穿衣服呢,这蜥蜴是怎么跑进来的。难道……是你觊觎我美好的肉.体,故意放它进来的。” 混着潮热的男性气息扑到脸上,苏然然皱起眉头,不自在地朝后退了一步,却仍是面容不变地回道:“第一,男性的肉.体我见过很多。第二,你这个,也并不算是最美好的。” ☆、10|早饭 狭小而黑暗的木板间,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逼仄的空间里不断回转,还有一声接一声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宛如擂鼓声鸣…… 面前的那扇门很薄,脆弱又不够隔音,她突然很害怕外面的人会听见,于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大口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终于,那喘息声显得弱了下来,可门外的声音却越发清晰起来。 “求求你!不要杀了我!我还有个女儿,她还小……” “啊……你……啊……” 终于,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惨叫声后,一切仿佛都沉寂了下来。她感到自己的脸上和手上已经全是泪水,可依旧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曾经有个人告诉过她,如果遇到危险就躲到这个衣柜里,然后赶快给他打电话。是啊,她应该给他打电话,他一定能救她,可电话在哪里……电话呢…… 门外依旧只剩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尝试着挪动会儿身子,面前那扇衣柜门却突然吱呀地缓缓开了条缝,混着尘埃的光线浅浅地透了进来……她捂着嘴巴不断发抖,确定那门不是从外面被拉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猫着腰慢慢蹭了过去,颤颤巍巍地朝那缝隙外看了一眼…… ++ 这是一个悠闲惬意的周末,阳光灿烂,暖风宜人,非常适合逛街、约会以及……睡觉。 秦少爷今天又起晚了,起晚的人以后没有早饭吃。 这是苏林庭用十分抱歉的表情告诉他的,彼时秦悦才从被窝里钻出来,正舒服地伸着懒腰,准备像前两天一样溜达到厨房,用全麦面包夹上起司,再煮一杯咖啡,吃顿悠闲的早餐。 苏家父女作息时间非常规律,无论是否休假,早上7点一定会起床,通常他起床时家里已经空无一人,这让他感到非常自在,简直是爽翻了,于是觉得,一个月期限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逍遥日子才过了两天,就面临着要饿肚子的悲惨状况。见他揉着尚还惺忪的睡眼,露出如遭雷击的表情,苏林庭继续笑呵呵地告诉他:这自家女儿的决定,她说既然在她家住,就得配合她家的规矩,她没有义务给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人留早餐。 秦悦当然不干,立即冲下床就去找苏然然理论。 苏然然刚晨跑完,正坐在靠阳台的圆桌旁看书,脸上还留着运动后的红润,一身简单干净的白t恤,捧着书沐在身后透过来的阳光中。秦悦突然觉得这么比起来,自己确实是显得挺颓废的。 他于是先气势汹汹地在厨房转了一圈,发现果然没有面包的踪影,于是抱着胸站在她面前,恶狠狠地说:“我的早饭呢!” 苏然然眼皮也不抬,一边翻动书页一边说:“既然起晚了,没赶上早饭就自己去做,我们可不是你家的保姆。” 秦悦火大,一掌拍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弯下腰朝她逼近:“我爸可是付了不少生活费的!你们就这么虐待我。” 苏然然终于抬眼瞅着他,道:“没错,而且他还说过,生活费给不给你,是由我来决定!” 秦悦快被气疯了,以往只有自己仗势欺人耍别人,哪有别人耍他玩的份儿。现在可好,竟落得个寄人篱下,吃人嘴短的地步,于是他伸出右手在她面前一摊:“给钱!我自己出去买!” 苏然然拒绝地十分理所当然:“秦伯伯交代过,你要出门时一定不能让你身上有钱,不然肯定又会出去胡混。” 她始终神情自若、语气平淡,秦悦一肚子火发不出来,闷着头想了想,突然又挑起个笑容,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你信不信,我秦悦就算没钱也能吃上饭……” 苏然然从不回答这种毫无依据的假设性问题,于是低头专心看书,再也懒得搭理他。 余光好像瞥见那人进屋换了身衣服出门,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她听见门铃声响,只得放下书去开门。 秦悦斜斜靠在门框旁,举起个包装精美的小蛋糕盒晃了晃,然后走进门搁在她看书的那张圆桌上,说:“这蛋糕味道不错,带回来给你尝尝鲜。怎么样,是不是很羞愧,觉得应该对我好点。” 苏然然这才发现他今天穿得十分风骚,倒是衬得宽肩窄臀,那张脸也越显得妖孽。她又瞥了眼那一看就不便宜的蛋糕盒子,再度把目光转回秦悦身上,问:“你去卖身了?” 秦悦正坐下拿起杯子喝水,闻言差点喷出来,转过头狠狠瞪她一眼:“我秦少爷需要为了一顿饭去卖身,人家卖给我还差不多。” 他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便签纸来,随意甩在桌上,苏然然瞥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的一个电话号码,字迹很清秀,一看就是女人写的。 苏然然对这方面一向没什么好奇心,不过某人却憋不住,一股脑全讲了出来。 话说秦悦出了门,专门找了家自己以前经常去的高档咖啡厅,随意扫了一圈就锁定了目标, 靠窗的四人座里单独坐着一个穿洋装的年轻女人,身旁放着c家小包,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富家女。 他于是挺直腰板走过去,拉开椅子,嗓音温柔地问:“这里有人吗?”女人抬起头,见眼前的男人面容英俊,身材姣好,衣服一看便知是高级货,心跳忍不住就快了两拍,垂了眸略带矜持地摇了摇头。 秦悦十分大方地坐了下来,突然凑近她的脸,噙着笑说:“我和我朋友打赌,能不能猜出你喝得这杯咖啡是什么?你能帮帮忙,让我赢吗?” 女人被这笑容迷了眼,心神一阵荡漾,刚点了点头,秦悦已经伸手拿过她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笑着说:“牙买加蓝山,你加了甜度……” 女人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一时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搁,只轻声道:“你好厉害,猜对了。” 秦悦将咖啡杯推回去,靠回椅背上,说:“这家的咖啡我喝过很多次,只要尝过就不会错。”他犹豫了会儿,似乎露出不舍地表情说:“我能多坐一会儿吗?” 那女人自是求之不得,秦悦摆摆手招呼来服务生,又点了一杯咖啡和几块蛋糕,然后与她边吃边聊,他言语风趣、谈吐有致,让那女人只觉得这顿饭时间太短,舍不得结束。 秦悦吃喝完毕,这才装作回头一看,叫道:“遭了!”然后,又转头露出个苦笑说:“我那群狐朋狗友,眼看输了赌局,把我的外套皮夹都一起拿走了。” 女人连忙摆着手说:“没关系,这也没多少钱,我来帮你付。” 秦悦显得十分愧疚,说:“这怎么行,怎么能让你付钱。”他低头思考了下,又说:“要不这样,你留个电话给我,下次我回请你一顿。” 那女人听得一阵雀跃,甚至猜测这是他故意要电话的一种手段,于是愉快地付了账,又写了电话递过去,临走还让秦悦打包了没吃完的一块蛋糕。 苏然然挖着蛋糕听完了这个蹭吃蹭喝的故事,放下勺子,做了最后结论:“你如果去吃软饭,也应该是一把好手。” 秦悦轻哼一声,朝那边扬了扬下巴说:“这叫男性魅力,懂不懂!”他见苏然然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得挫败地摆了摆手,说:“算了,你不懂,你就是个瞎子!” 他站起身,把纸条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到阳台点了根烟,靠在栏杆上,透过袅袅而升的烟雾,歪着头看坐在这边的苏然然。 苏然然吃完了蛋糕,依旧靠在桌子旁看书,除了偶尔翻动书页,好像连姿势都没变过。 她背脊挺得笔直,下巴和脖颈勾出漂亮的弧线,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秦悦突然生出些好奇,想看她到底能把这个姿势坚持多久,于是他就这么站在阳台上看着她,直到自己都累得换了几个姿势,苏然然还是目光专注、一动未动。 他觉得这人好像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认真又专注,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某些时刻,她也会是这个表情…… 秦悦猛地回神,被自己刚才的念头吓了一跳,他转了个身望着窗外的,暗骂自己真是不正经习惯了,对着这么块木头也能引出遐思。 他抽完烟,在屋里无聊地转了几圈,以往一个人还不觉得,现在明明有两个人却这么安静,实在是太过憋闷。虽然明知道这人很难撩,还是忍不住想去逗她说话,于是痞痞笑着凑到她脸旁说:“这么无聊,不如我们两个做点刺激的事好吗?” 他已经做好了会被无情嘲讽的准备,谁知道苏然然阖上书页,认真地回:“好啊!” 这下轮到秦悦大跌眼镜了。眼看他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瞪着她,苏然然指了指楼上的房间,说:“去那里,你敢吗?” 她指得正是那间她说不能进去,不然会后悔的神秘房间,秦悦已经琢磨了几天,那房里到底会是什么东西,眼看就要得知真相,差点就要答应下来。却又感到有些吓人,这屋子里可住着两个科学怪人,谁知道里面会不会藏了什么生化武器之类的东西,他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正当他矛盾煎熬时,苏然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起来脸色立即就变了:“什么?又有尸体,还是一样的死法吗?好,我马上回去!” ☆、11|连环 这是一间仅约50㎡的砖混房,杂乱地堆着许多生活物品,缝隙发黑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女人,双目圆睁,仿佛正不甘地瞪着天花板的某一角,控诉着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苏然然慢慢蹲下拿出工具来,躺在面前的女人非常瘦,几乎可以算是皮包骨头,脸颊深深朝内凹进去,皮肤白得趋近于透明,黑色的血管如丑陋的蚯蚓在四肢蜿蜒爬动。 见她检查完尸体,陆亚明立即走过来问:“怎么样,还是一样的死法吗?” 苏然然点了点头,说:“死因是颈部窒息,脖子上有很深的水平状索沟,肩胛骨处发现淤青痕迹,判断凶手是从背部勒住她的脖子致死。死者全身血液几乎被抽干,□□被胶带包裹严密,我已经打开检查过,没有性侵痕迹。还有,在死者胳膊上发现有许多陈旧的针孔。” 陆亚明皱起眉,说:“这么说,她果然也是吸毒人员。” 苏然然说:“具体是不是吸毒留下的,还得等检测死者身体里的残留血液后才能判断,但是从作案手法和尸体的处理方式来看,确实和317杀人案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死者的双手手指全被绞断,我们可以在这附近搜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被丢弃的手指。” 陆亚明的表情十分凝重,苏然然所说的317杀人案是一周前发生在同辖区的恶性杀人案,死者也是女性,28岁,无业,有5年的吸毒史,死因和死状和眼前这起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很可能会是一起连环杀人案。通常这类案子影响恶劣,而且十分棘手,让他觉得很是头疼。 苏然然做完了客厅里的现场取证,抬起头又问了句:“是谁报得警?” 陆亚明回过神,叹了口气说:“是死者的女儿,9岁,案发时她躲在卧室的衣柜里,藏了几个小时,一直到饿得快晕过去才敢出来,然后拨通了我们一个同事的电话。” 苏然然怔了怔,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生出几分怜惜,又问:“所以那个同事是第一个看到现场的人吗。” 陆亚明点了点头,领着苏然然进了卧室。 一眼就能望穿的卧室里,有个五官清秀的小女孩穿着明显宽大的衣服呆呆坐着,因为缺乏营养,身形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小一圈。可她的表情却显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此刻正抱着膝盖坐在床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空洞。而她旁边站着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大约30岁上下,穿着刑警制服,正对她不断安慰着她什么。 陆亚明朝苏然然介绍着:“方凯,是我警校时的同学,后来做了缉毒特警,还做过两年卧底特勤,今年刚刚归队。” 苏然然明白缉毒警察几乎日日和生死打交道,所以对这类人一直特别钦佩,看方凯的目光也就多了几分崇敬,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我是队里的法医,苏然然,我想多了解下案发现场的情况。” 方凯的目光沉稳、笑容温和,他看了看身边小女孩,犹豫了会儿,说:“我们去那边说吧。” 可他刚刚想挪动步子,那女孩却猛地抬头,死死拽住他的裤腿,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好像很怕他会离开。方凯心里一阵发酸,蹲下身对她说:“小宜乖,叔叔去和警察们说几句话,马上就会回来。” 那叫做小宜的女孩却还是死死拽住他的裤腿,苍白的嘴唇不断发抖,瞪着眼拼命摇头,苏然然终于发现有些不对,靠近方凯用极小的声音问:“她……不会说话吗?” 方凯叹了口气,也轻声回:“从她妈妈死后,就一直这样,可能是受了太大刺激,造成了应激心理障碍。” 苏然然愈发同情这小女孩,于是走到她身边蹲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放轻了声音说:“阿姨和叔叔说几句话就好,我们就在那边,保证叔叔会在你看到得地方,好吗?” 小宜缩了缩脖子,害怕地朝方凯身上靠去,眼神无助地在几个人身上打着转,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抱着膝坐回床上,目光却死死黏着方凯,好像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几人走到靠窗的地方,方凯拿出根烟,想了想又放回去,说:“我认识她们娘俩已经2年了,小宜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可惜她妈妈……哎,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被前夫诱骗吸毒,我逼着去戒了几次,每次都是复吸。跟着这么个妈,小宜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所以,这些年我能帮就帮帮她们,有时间就会过来看看。她妈妈认识三教九流的人太多,我担心会出事,特地给小宜留了我的电话,让她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找我,结果我今天上午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一直不说话,只是哭,就知道肯定出了事,结果一来就看到这种场面,哎……”他低头抹了把脸,情绪十分低落。 苏然然回头看了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小宜,心里也觉得难受,又问:“我想知道,是不是你赶来了以后,现场就一直是这样,没有变动过。” 方凯点了点头,说:“我进来看到外面的情形吓了一跳,赶紧找小宜,幸好在卧室衣柜里找到她,她打了电话就躲回衣柜,一直看到我才敢出来。我知道保持第一现场的重要性,所以什么都没动,马上叫你们过来了。” 苏然然松了口气,也就是说现场的环境证物没有被破坏,于是走到衣柜旁,开始循例进行检验,结果在衣柜门上发现一个很明显的手掌印:那是一个很小的掌印,五指扒在门外,汗渍深深沁进木板,显然是抓了很长时间。 她心中猛地一惊,仿佛看到小宜坐在衣柜里,死死抓住衣柜门,透过缝隙长时间注视着门外的动静,而这间卧室和客厅是相通的,也就是说…… 她连忙走到陆亚明和方凯身边,告诉了他们自己的推测,两人的表情也十分震惊。方凯大步走到床边,蹲下身焦急地问:“小宜,你当时是不是看到了,你透过衣柜门看到了什么!” 小宜瞪大了眼,猛地缩到墙边,捂住脸发出尖锐的叫声,方凯有些着急,紧逼两步握住她的胳膊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快告诉我们!” 小宜仍是拼命尖叫,眼泪不断从指缝中流下,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看得苏然然于心不忍,连忙扯住方凯说:“算了,她不敢回忆,也说不出来。” 陆亚明重重叹息一声,懊恼地说:“如果目击者看到凶手,对破案会有很大的帮助,可惜她……” 方凯看见小宜吓成这副模样,顿时也感到有些自责,他连忙安抚着小宜,又转头说:“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会想办法,等她恢复些,看能不能问出些线索。” 几人回到市局后,苏然然就扎进解剖室对尸体进行进一步解剖,结论和之前的初检基本一致,唯一的新发现是在死者的鞋子里,找到一块涂了颜料的pvc碎片,暂时无法判断究竟是来自什么东西。 陆亚明站在一旁,盯着躺在解剖台上的女人那被齐齐绞去半截的十指,问:“你觉得这是什么工具造成的?”这是这起案子区别于之前那起的唯一细节,也许其中藏着什么重要线索。 苏然然说:“现在只能判断是某种刀口锋利的工具,具体是什么需要进行痕迹比对。不过我倒是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7节 陆亚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如果这真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件,凶手的行为模式一定是遵循既定规则,绝不可能轻易改变,那么一定因为死者的指甲上留下了什么东西,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皱起眉推断:“也许死者在挣扎的时候,抓到了他的脖子或者什么地方,他害怕死者指甲里的dna会被发现,索性把她的指头全部绞断!这么说来,凶手十分谨慎,而且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那这案子可就更不好办了。” 苏然然掰过尸体的脖子,继续说:“两个死者的颈部动脉处都留有针孔,说明凶手是通过这里一包包抽取掉死者身体里的血液带走。但是从医学角度,如果想要放干一个人身上的血,完全可以割裂大动脉,这样速度会更快。可凶手却选择这种更麻烦,也更容易让他被发现的方式,甚至连死者的皮肤和衣服上都没沾上血迹,我怀疑他可能有着某种洁癖,也许是种强迫症,因为割裂动脉会造成喷射状的出血,这是他不能容忍的。还有,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花时间去放干死者的血液!” 陆亚明握拳敲了敲,说:“清洗……因为死者是吸毒的,他觉得这种人的血会很脏。还有他把死者下.体一层层包起来,也代表着一种强烈的厌恶心理,这个凶手对性.爱有恐惧感。” 两人互看一眼,渐渐把凶手的轮廓在心中勾勒成型,很快局里就发了案情通报:根据死者的身高和颈部索沟判断,凶手大约在170-175之间,男性,有基础的医疗技能,有反侦察能力,能够准确找到区内吸毒人员的地址;两名死者的大门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可见凶手的职业是让她们信任甚至熟悉的;凶手有严重的洁癖,与异□□往障碍,对性行为十分排斥。接到通报的刑侦队员,需立即在两起凶案的户籍登记范围内搜寻强制戒毒所里符合条件的医护人员。 苏然然忙了一天,到了天黑才精疲力尽地回到家里,打开门习惯性准备摁亮电灯,却发现客厅里已是灯光大亮,秦悦一边把长腿搁在茶几上看电视,一边用手里的蔬菜逗着阿尔法不停打转。 她瞪大了眼看着自家那只绿鬣蜥,正竖着背刺摇摆着喉扇,如同一只蠢萌的小狗围着秦悦的手慢悠悠地转着圈,似乎乐在其中的样子,完全没有身为冷血动物的自觉,心里顿时一阵无语,走过去一把抱起阿尔法往房间走去,只听秦悦在背后不断喊着:“喂……你终于回来了……我可帮你照顾它一天了,喂……你说句话嘛……喂……”突然发现自己家里许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她把阿尔法扔回木箱,教育它不许和陌生人玩耍,然后坐下打开电脑突然发现qq上居然有人她,这可真是破天荒的事,打开一看,原来是大学的班级群定好了聚会的地址,然后了所有之前承诺要去的人,不知道为何连她也了进去。 她歪这头想了想,用笔在便签纸上写了个日期,然后写上三个字:同学会,又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身上有些酸痛,决定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回来再想。 她离开房间的时候忘了锁门,秦悦见她进了浴室,连忙溜进她的房里,把手里的蔬菜塞进阿尔法的木箱里,一瞥眼看到桌上那张便签纸,唇角一勾,喃喃念着:“同学会啊!” ☆、12|往事 穿过一条堆积许多垃圾的过道,陆亚明敲响面前那扇带了锈斑的铁门,很快就看到方凯那高挺的身子出现在面前,然后就跟着他进了屋。 曾经满是血腥味的客厅早已被清理干净,可陆亚明朝四周一看,还是很快就能回忆起当时那副可怖的画面,莫名觉得有点阴森森的。他瞥了眼迅速冲到厨房里的小宜,对坐在对面的方凯说:“说真的,这房子真不该让她继续住下去。” 方凯朝他递过一根烟,无奈地瞥了瞥小宜的方向说:“她现在没有别的去处,我帮她联系了几家亲戚,对方都不太愿意接收。毕竟她妈妈是吸毒的,她自己现在又……” 陆亚明想到那孩子孤苦无依,心里也有些酸,又问:“她现在还是不能说话吗?” 方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去医院检查过,身体机能没有问题,还是因为应激心理障碍无法开口,需要去找心理医生治疗。医生说什么时候能说话,得看她什么时候能迈过这个坎儿。” 陆亚明想到此行的目的,心里不由又沉了沉。突然他感觉身边多了个人,转头看见小宜睁着大大的眼睛,小心地端着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低着头乖巧地走回卧室,开始趴在小桌上写作业。 陆亚明觉得眼睛被腾腾的热气熏得有些发酸,又叹口气道:“这孩子这么懂事,看着怪让人心疼的,难怪你割舍不下,一直留在这里照顾她。” 方凯重重吸了口烟,目光变得有些飘忽:“我第一次见到她们,还是我做特勤的时候,那时我在一个黑老大手下当马仔,收到指令到她们家来讨债。她妈妈当时已经吸毒吸得债台高筑,实在被逼得急了,就把女儿推出来,说把她给我们抵债。小宜那时才8岁吧,许多孩子还在沉迷ipad游戏的年龄,可她不但要照顾自己还得照顾她妈妈。我看的出她当时很害怕,可还是死死抱着书包,小声地问她妈妈:我去了那里,还能继续上学吗?你知道吗,我一个糙汉子,为那句话差点哭出来。后来,我就想办法偷偷借了她妈一笔钱,让她还清了欠债。后来我没有做特勤了,还是放心不下小宜,时常会来照拂着点,给她塞点钱让她加菜吃。这孩子确实懂事的让人心疼,就是可惜……小小年纪就得经历这么多,现在连唯一的亲人都死了,以后,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长长吐了口烟圈,“不说这个了,你们调查得怎么样?还没有进展吗?” 陆亚明露出苦笑,专案组这两天集中排查了区域内所有强制戒毒所,并没有发现符合凶犯侧写又有作案时间的嫌疑人。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目击者这边有没有新进展,但看小宜目前的状况,应该也是一无所获。 他被这个案子弄得很是头疼,又和方凯讨论起了案情:包裹死者下·体的胶带已经确认是医用胶带,而凶犯能准确从大动脉抽出血液、加之包裹胶带的手法非常专业,所以,应该和医疗行业脱不了关系。而两名死者都是吸毒人员,凶犯既能掌握他们的住址,又能取得她们的信任进入家门,所以会把排查目标锁定在区域内的强制戒毒所的医护人员身上。 方凯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说:“据我所知,许多社区医院也会定期送戒□□物给登记在案的吸毒者,他们应该也符合凶犯特征,如果试着扩大调查范围,会不会有所收获。” 陆亚明眼睛一亮,就在这时,兜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脸色立即就变了:“什么!又多了一起!还是一样的手法吗,好,我马上过去……” 与此同时,这一天难得没有去实验室的苏林庭,刚走出自己的房门,就逮到正鬼鬼祟祟在隔壁房门外晃哒的秦悦,于是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世侄,你在找什么?” 偷窥这种事被主人撞上,秦悦就算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心虚地笑了笑,说:“我就是想看看,这间房里到底有什么?” 苏林庭也笑了起来,说:“你还一直记着这事呢。然然那是怕你乱闯,弄坏了里面的仪器,故意吓你的。” 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秦悦跟着一探头,发现里面居然是一间实验室,心里那句“切”还没来得及发出,瞅眼就撞见只剩了一半的小白鼠爪子,架子上摆满了福尔马林泡着得动物尸体,心想:“这还真是够刺激的。” 苏林庭领他进了门,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然然除了在警察局的工作,还是我的助手。” 秦悦奇道:“她不是学法医的吗?” 苏林庭说:“她从小就跟着我泡实验室,大学又拿了法医学和生物学双硕士学位,于是我就在家里专门建了间实验室,让她有空就帮我做些辅助实验,记录一些数据。” 秦悦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难怪秦南松非把自己送到苏家来接受再教育,就是自家那个从小优秀的大哥,和苏然然比起来也只能算普通了。 苏林庭脸上却看不出骄傲,而是轻轻叹了口气说:“然然这孩子,从小智商就很高,学业上从来没让我操心过,性格也很温顺,没经过什么叛逆期,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就疏忽了她,只是一心扑在项目上。等我发现问题时,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秦悦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好奇地去扒动旁边的器皿盖,谁知撞见一双泡在水里的眼珠,吓得他差点叫出声。苏林庭却已经陷入回忆,继续说着:“我和妻子离婚的早,我根本不懂怎么去带孩子,也从来没教过她为人处事,所以然然根本不会和别人相处。后来我才知道,她因为经常跳级,性格又孤僻,上学的时候经常会被同学欺负,于是她就索性把自己封闭起来,慢慢习惯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秦悦怔了怔,想象着那个总是独自呆在角落,被冷落排挤的苏然然,内心竟产生了些小小的愧疚:当初他可是最爱带头欺负成绩好的同学了。 苏林庭突然叹了口气,说:“可惜我和妻子离婚得早,如果由她来教然然,可能会完全不一样。” 秦悦脑子里顿时出现一个成熟版的苏然然,忍不住问:“伯母是什么样的人?” 苏林庭的目光闪过一丝光亮,说:“她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漂亮、有趣、热爱交际,当时可是学生会里的风云人物,追她的人能排满一层楼,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选择了我这么个书呆子。”他突然看了秦悦一眼,好像有些自豪地笑了笑说:“说起来,当时你爸爸也追求过她呢……” 秦悦瞪大了眼,想不到父亲还有这么段黑历史,然后幸灾乐祸地想着,以他父亲那么精明又自负的人,居然输给了看起来什么都不如他的苏林庭,心里一定呕死了吧。 苏林庭继续说:“后来,然然上了大学要住校,我一直说服她试着去和同学交往,可并没有什么收效。然后……有个男孩子开始追求她。” 秦悦原本正瞅见一只关在铁笼里的猴子,想着这实验室里居然会有活物,猛听见这句,惊得立即转过头,不假思索地接了句:“那他的下场一定很惨。” 收到苏林庭投过来极不友善的目光,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那他一定没成功吧。” 谁知苏林庭却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不,然然答应了。”他看着秦悦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又说:“用她的话说,她很想亲身去探究下,为什么人类会为了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做出那么多毫无逻辑的行为。” 秦悦简直匪夷所思:“她想用谈恋爱来做实验!” 苏林庭叹了口气说:“我也不赞成她的想法,不过他们只在一起很短时间就分开了,大概只有一周吧。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然然再也没提过这事,看起来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我甚至觉得,这件事以后,她也不会想再去尝试了吧。” 秦悦突然想到那张写了同学会的便签,还有那个大大的问号,也许这件事在她心里也不算是毫无波澜吧。这么想起来,他对那所谓的同学会有多了几分兴趣。 苏林庭难得能找到人倾诉自己对女儿长久以来的愧疚,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秦悦却盯着那只关在笼子里小猴子,它正双手扒住栏杆,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秦悦的转头瞥见旁边泡在那堆福尔马林里的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寒碜,想着眼前这只可爱的小猴子,不会也要…… 他于是顿住脚步,大声喊着:“苏叔叔,这猴子身上没注射什么病毒之类的吧。” 苏林庭望着那只猴子,皱眉想了想说:“这只好像是才送过来的,应该是然然要做习性观察用的吧。” 那小猴子听出希望,连忙钻出半个脑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期盼地望着他,这让秦悦产生一股英雄豪情,下定决心说:“不如把它卖给我吧,钱从我生活费里扣。” 到了晚上,苏然然拖着一身疲惫地从局里回来,发现苏林庭居然破天荒地坐在客厅看书,好奇地问道:“今天没去实验室吗?” 苏林庭取下眼镜,说:“有个仪器出了问题,今天放一天假。”他见苏然然径直往房间走,突然想到件事,说:“对了,你实验室里的那只猴子,被秦悦要走了。” “猴子?”苏然然迷惑地回过头,突然想起来那是什么,顿时瞪大了眼,说:“可那只猴子注射了实验用荷尔蒙,它会一直处在发情期……” 苏林庭连忙放下书,和苏然然一起冲到秦悦房门口,只见秦悦正恼羞成怒地瞪着站在自己桌上那只猴子,而那只猴子一边用无辜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一边用两只手勤奋地撸着管…… 秦悦一脸要被气疯的表情,指着它的鼻子狠狠教训着它:“交.配是最低级的享乐方式,我们身为灵长类动物,要有更高级的追求,你懂不懂!” 苏然然突然觉得,这一人一猴其实还挺配的。 ☆、13|追凶 逼仄的房间、捆绑胶带、被抽干血的女尸……又一次地重复上演,仿佛狠狠打了在场所有人的脸。 陆亚明握拳狠狠一砸,“已经第四起了!凶手作案的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猖狂了,这不是显得我们警察无能嘛。“ 苏然然的目光却凝在尸体的脖子上,说:“可是这次的不一样。” 陆亚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这次的死者脖子上居然留有许多针孔。和之前几起案子干净不同,这次的现场变得十分凌乱,到处都是撞倒的家具和杂物,看起来好像死者在死前曾进行过激烈反抗。最关键的是,这一次的死者的衣服上甚至包裹□□的胶带都出现了喷溅的血迹。 苏然然隔着塑胶手套,细细触着死者脖子上凌乱的针孔,微眯了双目,几乎能看到凶手狰狞地瞪着眼,不断用手里的针头往动脉里扎,鲜血飞溅出来,甚至沾到他的脸上和手上,这让他感到无比嫌恶和恐惧,可是却无法控制自己…… 她长吐出口气,说:“他受到了刺激,凶手的精神状况在不断恶化中,他已经没法保持冷静了。” 陆亚明皱着眉点头,“没错,可是这就更麻烦,这种人受了刺激,只会更丧心病狂地犯案,b组那边对社区医院的彻底排查还需要时间,也许很快就有下一个案子等着我们!” 苏然然抬眸看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坚定:“他既然失去了冷静,就难免会因为疏忽留下证据,所以这个现场非常关键。陆队,我们可以在他继续犯案前抓住他!” 陆亚明被她语气中笃定的感染,也生出些热切的信念:“好!这次一定要逮住他,绝不会给他杀死下一个人的机会!” 苏然然十分仔细地采集了现场所有血样,包括死者衣物和胶带上任何一点微小血迹,分别标记了序号,带回检验室后,居然传出了令所有人都振奋的消息。 在其中一份血样中,除了被害者的dna,还检测出一份男性dna,很有可能是凶手在慌乱中用针头扎到了自己,虽然,在现有的dna数据库比对中没有发现任何符合样本,但仍是这个案子取得的最为突破性的进展。 市局会议室内,忙碌了许多天的专案组警员都显得十分疲惫,可精神却为得到了关键性证据而亢奋着。陆亚明接过苏然然刚递过来的一份报告,表情有些惊喜:“什么?你说这次用得胶带和以前三起都不一样?” 苏然然点头,说:“我仔细对比过,胶带的材质和形状都有细微差别,应该是来自不同品牌。” 陆亚明激动地把报告按在桌子上,转向自己的组员,问:“你们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众人沉默一阵,有人站起来说:“说明凶手发现我们在找他,想刻意掩盖自己的身份。” “没错!”陆亚明只觉得眼前遮盖了许多天的乌云,终于透出丝亮光,“甚至他可能已经被我们的同事问询过,也许这就是刺激他失去冷静的原因。最后一起凶案是今天早晨刚发生的,正好是在我们开始排查社区医院之后,这说明我们的调查方向一定是对的。你们赶紧去帮b组重新筛查之前曾经调查过的对象,看能不能找出符合这个dna样本的嫌犯。” 陆亚明原本以为,依靠手头的证据和调查方向,破案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可经过复查之前的调查对象,并没有找到dna符合的嫌犯。幸好经方凯提醒,他查出许多社区医院的基层医护人员都会互相调动,警方在调查连环杀手这种事,很容易就在系统内传开。那么,凶手也许并不在已经排查过的医院,而是因为即将被查到而觉得惶恐不安。 这一日傍晚,35岁的护工陈奕刚忙完手上的活,走出病房就瞥见大厅里出现了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正亮出证件向护士长询问着些什么。他心里一慌,临时抓住一个同事换了班,然后急匆匆地朝自己的衣柜走去,准备换了衣服就赶紧离开。 可人一旦心里有鬼,反而更容易漏了马脚,他一边朝大厅相反的方向绕道,一边警惕地回头偷瞄,谁知却撞见一个正面走来的警察,他魂儿都被吓掉一半,连忙低着头快步朝前走,那警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越看就越觉得可疑。 他提心吊胆地走到衣柜旁,刚刚打开柜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警察追来的脚步声,他慌张地来不及换衣服,撒腿就准备往外跑,谁知才跑了几步,就被人牢牢制服,另一名刑警掀开他刚开了一半的衣柜门,一眼看到来不及带走的衣物、医用针头、以及一捆还未开封的胶布…… 审讯室里,陈奕看着面前死状相同的四具尸体照片,目光发直,吓得簌簌发抖。 肖和骆安琪坐在审讯室对面,用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瞪着他,“说!你是怎么杀死她们的?” “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没有杀人啊!”陈奕一脸无助,困兽般揪着头发, 肖栋冷笑起来,手指叩着桌面说:“没有?那你看到警察紧张什么,你跑什么跑!” 陈奕几乎要把他头埋到桌子底下,嗫嚅着说:“我以为……是我偷摸尸体那件事被警察发现了,警官,我真不知道什么杀人案啊!” 骆安琪皱起眉头,拍了拍桌子,说:“你给我严肃点,少转移话题。你说你不知道,那你柜子里的针头和胶布怎么解释!” 陈奕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那不是我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 “还在狡辩,放在你柜子里的东西,你说没见过?” “算了,等dna比对结果出来,由不得你再狡辩!” 陆亚明站在玻璃对面,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形容猥琐的中年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人并不太符合他脑海中的凶手形象。案子办得多了,身为刑警多少都会产生些直觉,不过要给嫌犯定罪可不能靠直觉,一切全凭证据说话。 幸好证据很快就送来了,苏然然喘着粗气,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脸上也有着鲜少表露的激动:“结果出来了,陈奕的dna和现场发现的血迹中dna是一致的!” 与此同时,审讯室里的陈奕已经快哭出来,大喊着:“警官,我真的没杀人啊!是有人告诉我,我猥亵尸体那件事被警察发现了,会被判什么重罪,我什么都不懂,看见你们来了能不怕吗?” 苏然然猛地转头,疑惑地问:“他说得是真的吗?” 陆亚明点点头说:“没错,我们带他来之前,问过他的同事,这个人风评很差,平时从不爱说话,但是偷偷藏了很多□□杂志,前段时间被人投诉猥亵尸体,医院正在调查,准备有了结果就开除他。” 苏然然顿时有些茫然:“他这和317连环案件的凶手完全不符合!” 陆亚明叹了口气,“你来之前我一直就觉得有疑问,按照对凶手的侧写,他把死者□□包裹起来,说明他对性有着强烈的抗拒态度,可陈奕却是个□□狂。还有洁癖这一点,也不太符合,但是心理侧写毕竟只是辅助,必须排在证据后面,而且除了这两点,陈奕几乎全都符合,有最大的作案条件和嫌疑。” 苏然然却好像没有听见他说得话,低头思忖一会儿,就快步走进审讯室里,陆亚明觉得奇怪也跟了过去,只见她一把钳住陈奕的下巴,吼了声:“别动!” 陈奕被这阵势吓呆,僵直着脖子任她摆弄,苏然然仔细检查了许久,抬头盯着陆亚明说:“他脸上和脖子上都没有任何抓痕!” 第8节 在第二起案子里,死者的十指被绞断,按照推断是死者在挣扎时抓伤了凶手,凶手怕死者指甲里的dna被发现才会这么做。 陆亚明当时明白这又是个很大的疑点,顿时显得有些焦躁,“可是dna结果是符合的,这个怎么解释!” 苏然然慢慢放开陈奕,喃喃说:“也许,现场的血,并不是凶手的!而是他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14|真相 医院里人声渐稀,他抬头看了眼时钟,见长针刚好和6字重合起来,于是整理好今天的病例,站起身走到水龙头下认真地洗手。消毒水的味道让他觉得很安全,反复洗了四次手后,又掏出随身带得手帕把手仔细擦干。 在如今病人都迷信大医院的环境下,身为社区医院的内科医生,工作量并不饱和,也谈不上什么救死扶伤,做得多是些看病开药的日常诊断,基本不需要加班。所以他按部就班地收拾了办公桌,没有和同事打招呼,径直朝休息室走去。 走廊里,一个穿着惹火的女孩和他擦肩而过,他极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尽量避开与那人的接触,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嫌恶。 走过大厅时,他听见几个护士围在一起议论:那个变态的陈奕果然被抓了。听说是什么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警察专门来和院长通报过,说这件案子已经是证据确凿,那人也招认了,警方还在问医院有没有人愿意出庭作证呢。 护士们说得眉飞色舞,啧啧惊叹,他再度迈开脚步,偷偷勾起了唇角:那人果然是对的,这招借刀杀人非常有用,只要再等段时间,陈奕被判决有罪后,自己就不用再担惊受怕。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掏出手机发条短信,可曾经的某些约定,让他硬是忍住了这冲动,脚步却变得轻快起来,他一脸轻松地回到休息室换了衣服,盘算着今天要去买点好菜犒劳自己。 走出医院时,天空已经被染上淡淡得墨青色,他抬头看着一片几欲罩顶的阴云,长长吐出一口气。 绕过大门,有一条比较僻静的小巷,正当他低着头往前走的时候,有个瘦骨伶仃的年轻女人突然撞到了他怀里。 他吓了一跳,本能地朝后躲闪开,那女人却媚笑着又贴了上来,说:“小哥哥,要玩玩吗?很便宜的!” 他感到有烈火窜上喉咙,灼烤得满口都是血腥味,双手在衣袖里狠狠攥紧,却只是咬着牙不断躲避,低声吼道:“快给我滚!” 那女人却恬不知耻地继续黏了上来,眼神里露出热切的渴望,说:“求你了,多少钱都行,我很需要钱!” 他猛地止住步子,恶狠狠盯住那女人:明明是张还算清秀的面孔,一双眼却麻木、空洞,深凹进去的脸颊上,堆着贪婪的假笑;衣衫半开着,露出仅贴着一层皮的胸骨,血管根根凸出来,难看得令人作呕。 垃圾!全是被毒品操控得垃圾!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冲动。他必须控制自己,得赶快离开,不然一切都会搞砸! 这时,那女人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身子贴了上来。他的脸部扭曲起来,恶心的感觉从手腕迅速爬满了全身,终于无法忍受,拼命甩开那只手,然后转过身,死死扼住了那女人的脖子。 眼看那具肮脏的身体在手下渐渐瘫软,他才终于觉得喘上气来,瞪着眼笑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脏女人,谁准你碰我的!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活着,该和那些贱人一样去死!” 看着那女人的脸慢慢变青发紫,他觉得有种快感升了起来,这让他几乎忘记了一切。可很快,腰窝上被顶上一样东西,让他迅速清醒过来,有个声音冷冷地说:“周永华,放开她!你被捕了!” ………… 刺目的白炽灯光“啪”洒了下来,回忆骤然被打断,周永华本能地抬手遮了遮,然后垂下头,继续一言不发。 这一次,由陆亚明亲自审问,他将两包血袋搁在桌上,说:“这是从你家搜出来的,检验科已经鉴定出,这就是属于其中两个女死者的血。看来你还舍不得扔掉,想留着做纪念,嗯?我们还搜出了你没来得及用得胶带和针头,证据确凿,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永华叹了口气,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用衣角擦了擦,说:“没什么好说的,想不到我做了这么多事,还是逃不过你们的眼睛。” 陆亚明轻哼一声说:“你自以为聪明,先伪装一个露出破绽的犯罪现场,再丢出一个选好得替死鬼,让我们以为案子破了,就能完美掩盖自己。可惜陈奕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我们去查过,你们医院里最近刚做了一次内部员工的集中体检,如果有人偷偷拿到陈奕的血样,再故意滴在凶案现场,好像也并不是件很难的事。你这招确实很高,但是也有风险,那就是让我们锁定了真凶一定是在陈奕身边的人,于是我们就干脆布了个局,先放出假消息让你放松警惕,再找人试探,果然把你引出洞来。” 周永华把头靠在椅背上,任那灯光刺进眼里,认命得阖上了双目。 “说吧,你是怎么杀得她们?还有,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周永华睁开眼,目光中露出寒意,“因为他们该死!自己经不起诱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为什么还要去害别人!我杀她们,是为了不让她们害更多人!” 然后他扶着头痛苦地哭了起来,陆亚明漠然地看着他,一直等他全发泄完,才听到了他口中的故事。 那是关于一个原本前途大好的年轻医生,是如何在酒后地被迷糊地拖上一个小姐的床。原本以为是一次无意的放纵,谁知却造成了再也无法挽回的后果。 那个小姐是个吸毒者,因为公用的吸毒用具,早就染上了艾滋病。而他得知以后,就开始每日担惊受怕,任何一点疑似症状都让他吓得发疯,但却始终不敢去检查,如果真的确诊,不光他的职业生涯,还有他的人生都会毁于一旦! 终于,在这种反复的精神折磨中,他开始无比憎恨这些人,他必须杀死她们,她们的血是脏的,必须全部抽干才能清洗,她们的下·体也是脏的,全部包裹起来,才能不让她们继续害人…… 陆亚明拿着厚厚的供词,不知为何,心情却轻松不起来。他走出审讯室,让队员处理好后续事宜,然后,走到检验室去找苏然然,想告诉她最后的结果。 苏然然正在认真地比对许多塑料制的样品,见陆亚明进来,抬头问:“他认了吗?” 陆亚明点了点头,摸出根烟,想起这里是检验室又放了回去,坐下揉着太阳穴,说:“干我们这行的,没破案时拼命想抓到真凶,案子破了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苏然然沉默了一会儿,说:“可是陆队,我觉得这个案子还没结束呢。”见陆亚明露出疑惑的目光,她继续说:“我们在第二个死者鞋子里找到的pvc碎片,这些天我一直在找样本比对,可还没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亚明说:“可是周永华已经全都认了,4桩案子全是他做的,侧写、证据都对上了,还能有什么问题。至于那个碎片,可能是死者无意粘上去的呢?” 苏然然摇了摇头,语气笃定:“死者穿着拖鞋,可见不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她们家也没有找到符合这块碎片的制品。凶案现场绝不可能有无关的东西出现,如果周永华的供词里没有提到这样东西,那这就一定是个疑点。” 陆亚明知道她一向执拗,认定得事就不会改变,而且她的直觉通常也很准确,索性由得她去查,又嘱咐着:“要快些查,这个案子应该很快就会上庭公诉了,我再加些人手帮你。” 可一群人忙活到晚上,最终也没找到那块带了油彩的pvc碎片到底属于什么物品,苏然然回到家时,已经感到精疲力尽,刚打开自己的房间门,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飞快从她脚边跑过,然后“嗖”地爬上床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她板起脸,大步走过去把那只色猴从被子里拎了出来,冷冷威胁:“你要是敢在我房里发情,我就把你带回实验室!” 那猴子吓得簌簌发抖,用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她,可惜苏然然不是秦悦,装可怜对她毫无用处。她用两只手拎着它的脖子,准备直接给扔出去,幸好这时,秦悦从楼梯跑上来,大叫道:“鲁智深,原来你在这里啊,害我到处找你!” 苏然然感觉太阳穴跳了跳,“你叫它鲁智深?” 秦悦把鲁智深抱在手上,冲她挑了挑眉说:“怎么样,这名字内涵吧!” 苏然然感到一阵无语,正要关门把他们赶出去,秦悦却用身子抵住门,问:“你是不是要参加同学会?” 苏然然有些恼火:“你什么时候偷看到的?” 秦悦凑近她一脸坏笑:“说嘛,到底去不去?你爸爸让我问你的。” 苏然然懒得搭他,背转身子甩下句:“不去!” 秦悦却不放过她,又跟过来问:“干嘛不去,是不是怕见什么人?” 苏然然皱起眉,语气中隐含不满:“这也是我爸爸告诉你的?” 秦悦神情暧昧地朝前凑了凑,“没有,我猜的!不过看起来,好像猜对了。” 苏然然忙了一天,现在又被缠着问这种问题,顿时感到一阵头疼,于是黑着脸坐下,继续当他是空气。 谁知那人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被人嫌弃,十分自然地靠在桌沿继续说着:“你听我说,同学会这种东西,除了重温旧梦就是用来打脸,如果有人欺负了你,现在正好有机会狠狠欺负回去!” 他见苏然然一脸不为所动,继续循循善诱:“所以啊,我替你想好了,你不但要去,还得风风光光的,带上个风流倜傥、英俊不凡的男朋友去,这样才能狠狠打他们的脸。” 苏然然被他吵得不行,腾地站起来说:“第一,我没那么无聊!第二,谁是我男友!” 秦悦得意地一指鼻子:“我!” ☆、15|保护 满溢□□的小公园里,陆亚明和苏然然远远就看见小宜穿着粉色裙子,裙角随秋千荡起高高飞扬,她笑得眉眼弯弯,天真而稚气,仿佛这时才能看得出她不过是个9岁的孩子。 而方凯站在她背后,目光温柔,时而轻推着她的背,让她飞向蓝天白云,赠她万顷光明。 这情景看得两人心头一软,于是笑着走过去,方凯抬头看见他们,也挂上一个明朗的笑容,而小宜却有点羞涩,从秋千上跳下来,躲到他背后偷偷朝外面瞄着。 苏然然好像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几分自己的影子,她蹲下身子,拿出一个芭比娃娃说:“这是阿姨特地给你买的,喜欢吗?” 小宜露出渴望的眼神,但是还是怯怯地看向方凯,有些犹豫不决。方凯鼓励地拍了拍她的头,说:“阿姨是好人,她是专门来看你的,快谢谢她。” 小宜这才从他身旁钻出来,接过芭比娃娃一把抱在怀里,冲苏然然感激地点着头。方凯又蹲下对她说:“我要和陆叔叔说几句话,你和阿姨一起玩会儿好吗?” 小宜咬住唇,迟疑地往后退了步。苏然然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玩,但她打心里喜欢小宜,于是尝试着伸手过去,说:“可以吗?” 小宜犹豫了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拉住苏然然的手,一起往草地上跑。 陆亚明和方凯走到长凳上坐下,忍不住感慨地说:“小宜这孩子真是开朗了不少,多亏了你了。” 方凯望向那个欢快玩耍的背影,说:“只可惜,她怎么都不愿开口说话。心理医生也看过很多次,他们说这种程度的障碍需要长时间恢复,可能要一年,甚至两年……”他又转开话题问道:“对了,凶手捉住了吗?” 提起这件事陆亚明感到有些振奋,“这次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已经捉到了,有证据,他也招认了。过几天就能移交法庭,等定罪就算真正结案了。” 方凯好像也松了口气,说:“太好了,这样小宜的妈妈总算能得到安息,我也就彻底放心了。”他沉思一会儿,突然说:“老陆,我想领养这孩子。” 陆亚明有些惊讶,不过也觉得在意料之中,只是问:“这合程序吗?” 方凯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结婚,不符合领养条件。不过我已经和上面申请了,小宜这种情况很特殊,应该可以想办法通融。” 陆亚明忍不住感慨:“希望你能成功,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说话。小宜这孩子遇上你,真是她的福气。” 方凯的眼神却有些黯然,说:“如果领养手续办完,我想辞职带她换个城市生活,毕竟这里给她留下的回忆都不太好,不利于她的心理健康。”他的目光追着不远处那个灵动的身影,说:“我希望她快快乐乐的长大,不要受任何前事影响,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陆亚明听他说到辞职有些惊讶,正要说话,小宜已经笑着跑过来,朝方凯递上自己刚摘的一朵小花,笑得一脸灿烂,然后拉着他让他和自己一起去玩。 苏然然原本追着小宜往回跑,突然被旁边一个戴面具的孩子吸引了目光,那是一个涂着卡通图案的面具,她脑中突然有光亮一闪,面具……那块碎片会不会是来自塑料面具…… 她回过神时,方凯刚好站起被小宜扯着往前走,和她擦肩而过时,苏然然突然看见方凯的耳后有一道划伤的疤痕,因为被头发遮盖,从其他角度很难被发现。 她猛地转头,指着那处发问:“方警官,你这里是怎么伤的?” 方凯一怔,随后摸着那道疤,神色自然地说了句:“上个月执勤的时候被划伤的,怎么了?” 苏然然没有说话,但她心里明白,这样深度的抓痕,一周左右绝对会恢复到看不出疤痕。所以,方凯耳后的伤口一定不会超过一周。她回过头看着正和小宜玩得十分开心方凯,突然感到从头到脚升起凉意。 监狱探视室,周永华十分不耐烦地说:“笔录都做完了,还找我干什么!” 苏然然盯着他问:“告诉我,你是怎么杀死第二个死者的,所有细节,我全都要知道!” 周永华歪着头靠在椅背上说:“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我冒充社区送药的义工骗她开门,本来进门就准备掐死她,结果她居然反抗,还抓伤了我的下巴。我怕dna被你们发现,所以杀了她又抽干血以后,还切断了她的手指。” 苏然然继续紧逼:“只是这样?” 周永华突然有些心虚,偏过头说:“不然你说还能怎么样?” “那手指你扔到哪里了?” “不记得了?垃圾堆吧。” “她是怎么抓到你下巴的?你进门前还做了什么?” 周永华迷茫地转回头,突然有些语塞,苏然然又冷冷抛出几张照片到桌上,问:“现在你告诉我,这里面哪个是第二个被你杀死的人!” 周永华瞪大了眼,看着眼前几张陌生女人的生活照,感觉有冷汗从背后慢慢滑落下来…… 苏然然靠回椅背,却丝毫没有获胜的快感,她犹豫了一会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根本就没见过她,所以……你包庇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傍晚时分,方凯低着头往自家楼道里走,他需要尽快办完,不然小宜睡醒了看不见他会着急。 可刚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家门大开,陆亚明正蹲在楼梯处闷闷抽烟,他停住步子,苦笑着说:“老陆,你来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陆亚明痛心疾首地盯着他,抛出一样东西,说:“你先给我解释解释,这个是什么!” 那是一把警用钢钳,虽然已经被清洗干净,但是涂上发光氨就能清晰地看出血迹。方凯低下头,脸上露出绝望之色,这时又有刑警跑过来说:“找到了,就埋在花盆里。” 第9节 陆亚明的嘴唇抖了抖,几乎说不出话来,努力深吸一口气,才颤颤开口:“很好,你知道这手指扔在外面迟早会被发现,所以就自己藏起来,是不是?” 方凯靠墙点了根烟,眯眼看着冉冉飘走得青灰色烟雾,喃喃说了句:“太早了……你们发现得太早了……” 陆亚明和方凯相识超过十年,他一向敬佩这个敢于和毒贩斡旋的老友。可陆亚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他坐在审讯桌的两端,朝他问出那个百思不解的问题:“为什么?” 方凯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说:“为了小宜。” 陆亚明愤怒地拍着桌子,“你杀了她妈妈!” 方凯抬起头,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恨意,“她不配当她妈妈!你知道她为了毒品都做了些什么吗?自从我给了她一次钱还债,她看出我很心疼小宜,就用把女儿卖掉来要挟我,经常找我要钱,这些我都能忍。可是她嫌我给的钱太少,竟然还……”他握紧了拳头,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下去:“你知道的,有些人很变态,喜欢那种小女孩……所以她妈妈就动了心思,可是小宜才9岁啊!她才9岁!幸好小宜提前给我打电话求救,我赶到的时候那畜生把她衣服都脱了!你知道我去晚一步会发生什么吗!” 方凯咬着牙说完,然后垂下头,把脸埋在手掌里,双肩轻轻抖动。陆亚明看着这个对毒贩都能从容斡旋的硬汉,这么脆弱不堪地坐在他面前,内心好似被刀绞般疼痛,只无力地说了一句:“可是也不一定要杀人才能解决……” “是吗?那我该怎么办?”方凯抬起脸,双目已经变得通红,“她妈妈是她唯一的法定抚养人,如果我把小宜带走,就是非法拐带!我很怕这次能赶得及,如果我出任务赶不及怎么办,如果我没接到她的电话怎么办?她妈妈那么丧心病狂,总有一天会毁了她!” 他吸了吸鼻子,表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后来我在内网上看到了第一起杀人案,我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故意模仿那起作案的手法去杀了小宜的妈妈。可我还是觉得不够保险,所以我比你们先找到了周永华,然后给他出了个主意,教他怎么躲过警察追查。条件就是如果他被捉住,就要认下所有的罪。我给他讲了小宜的事,他很愿意帮我,反正他已经是死罪,并不介意多这一桩。” 陆亚明默默听完,第一次,他不知道该在审讯时说些什么,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说:“你做卧底的那两年,改变了很多,以前的你不会这样……” 方凯听见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突然开口:“老陆你知道吗?我不怕被抓,可我被抓了,小宜该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有新的生活……她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陆亚明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攥着笔录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走出审讯室,看见迎面走来眼眶微红的苏然然,明白她全部都看到了,他靠在走廊处狠狠抽了口烟说:“你说他值得吗?一个前途大好的警察,为了个毫无关系的孩子,为什么要弄成这样……” 苏然然透过门缝,看着坐在审讯桌旁的方凯,轻声说:“那天他杀人时戴上了面具,是怕会被小宜看到。可是死者在挣扎的时候抓掉了他的面具,而小宜那时正躲在衣柜里,透过柜门的缝隙往外看……”她顿了顿,“陆队,小宜什么都看到了。也许,她一直不肯说话,是因为想要保护他!” ☆、16|解惑 阴云密布天际,细雨如尖锥般刺向大地,这一天,方凯将被移送到看守所,等待着进入庭审判决阶段。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方凯被从拘留室带了出来,他随意地提了提自己手上的手铐,看着站在旁边低头不语的陆亚明,说:“老陆,你送送我吧。” 陆亚明重重叹了口气,对两名押送员说:“让我来吧。” 市局门外有个院子,囚车通常就停在那里。对很多犯人来说,这条通往囚车的走廊幽深而绵长,有时又显得太短。 方凯的目光好像落在一片虚无的彼方,声音低沉,“老陆,你知道吗,我当特勤卧底的那两年,不知道见过多少操蛋的人和事。但是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个女孩子死在我面前。她那时才多大,14?还是15岁?她家里人不管她,成天就在外面厮混,后来被我们老大看上,干脆就跟了他,然后又被他用毒品控制,最后,她是死于吸毒过量……我亲眼看见她倒在包厢里,眼睛凸出来,口里冒着白沫,细细的胳膊上全是针眼……那天以后,我经常会做噩梦,梦到那双眼睛好像在控诉我,如果能早一点把那个团伙给端掉,是不是就可以救她出来。这个噩梦一直跟着我,直到我遇上了小宜,我帮她其实是在帮自己,我想做点事让自己安心,我救不了之前那个女孩子,至少还可以救她。”他低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步,我是一个警察,最后却背弃了自己的职责,也许你说的对,那两年确实改变了我很多……” 陆亚明紧紧咬住牙根,很怕自己会哭出来,他扶了扶方凯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她,绝不会让她再受苦!” 长廊即将走到尽头,带着湿气的白光从出口透了进来,方凯突然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这是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不要送她去福利院,给她找户好人家领养,还有……让她一定忘了我,我不是个好人……” 陆亚明的嘴唇微微颤抖,重重地点头承诺,然后转过身子,不想看老友被送上囚车的画面。 就在这时,她看见苏然然拽着个小小的人影,气喘吁吁地从走廊的另一头跑来,一见陆亚明就急迫地问:“方凯呢,已经送走了吗?” 陆亚明惊讶地看着她牵着得那个女孩,说:“刚送上车,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话音未落,小宜已经挣脱苏然然的手,飞快地冲到院子里。 眼看囚车正朝前发动,她跑着追上去,终于哭喊出声:“方叔叔,方叔叔……” 方凯原本颓然地坐在囚车里,听见那个声音猛地一震,双手握住铁栏不断颤抖,望着外面不可置信地喊道:“小宜,你能说话了!” 小宜拼命朝前跑着,细雨淋湿了她小小的身子,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哑着嗓子不住喊着:“方叔叔,对不起……对不起……” 方凯握紧了铁栏,焦急地说:“小宜,快回去!你什么错都没有!是叔叔做错了事,所以要受惩罚,你好好学习,好好长大,要做个让我们都骄傲的人,知道吗!” 小宜跑得筋疲力尽,可那个人还是被带得越来越远,渐渐被浓重的雨雾淹没,她心里发慌,强撑着还想去追,却被赶来的苏然然紧紧抱住。 苏然然声音哽咽,却还是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说:“叔叔已经走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你如果生病了,他会伤心的。” 小宜把脸靠在她肩上,哭得声嘶力竭,陆亚明拿着伞跑过来,默默为她们遮着雨,内心却被雨丝沁得一片冰凉…… 两人把小宜带回来了家,她哭得太厉害,又淋了雨,换了一身衣服就浑浑噩噩睡了过去,苏然然摸着她光洁的额头说:“她给我打电话,问我方叔叔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不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骗她,后来她自己猜到了,一定要我带她再见方叔叔一面,我不忍心拒绝她,就带她去了……对不起,我知道这么做不合规矩。” 陆亚明长叹一声,怜惜地看着那张熟睡的面容,“我会想办法给她找个寄养家庭,这是我答应老方的,一定要照顾好她。” 苏然然突然抬起头,一向坚定的眼中却写满茫然,声音有些发颤:“陆队,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陆亚明一怔,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听见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秦悦终于看见希望的曙光,他猛地从沙发上跳起,大声嚷嚷着:“你终于回来了!张嫂今天请假,我快饿死了!” 苏家父女因为工作关系,很少会在家里开火,自从养了个闲人以后,只有特地请个钟点阿姨在家做饭,好在他们若是回得早,也能吃上口热饭,不像以往只能随意凑合一餐。 苏然然闻言怔了怔,仍是径直往里面走,“柜子里还有泡面。” 秦悦十分愤慨地控诉:“你让我吃这种垃圾食品!” 苏然然很想反驳几句,不过暂时没这个力气,她自己刚好也没吃饭,索性去厨房烧水煮面,也顺便煮了两人的份量。 她从冰箱里找了番茄、青菜、卤肉用油锅炒热调上佐料,再浇到清水面上,然后配上个黄澄澄的鸡蛋,撒上葱花,闻起来香气扑鼻,卖相也十分诱人。 秦悦早就饿得眼放绿光,对着这碗最普通的家常面也觉得如美味珍馐,连忙挑了几筷子放进嘴里,忍不住赞叹道:“想不到你厨艺还不错。” 苏然然其实擅长的也不过就是煮面而已,但她懒得解释,只是吸着面条发呆。秦悦埋着头大吃几口,感到胃里热乎乎得十分烫贴,抬头时才发现对面那人眼眶微微发红,情绪看起来十分低落,和她以往冷漠淡然的模样相差甚远。 他于是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苏然然依旧埋头吃面,碗里升起得白雾在她睫毛上凝成微小的水珠,眨一眨又倏然落下,让她的神情显得越发落寞。 秦悦好奇得连面都吃不下了,以苏然然这种个性,什么事能让她难过成这样,他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摆出一副十分仗义的姿态,说“到底怎么了?看在这碗面的份上,我帮你去出气!” 苏然然歪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这人虽然行事恶劣又嚣张,但自有一套纯粹直接的处事原则:对他好的人,他也会对他好;被欺负了,就一定要欺负回来。如果这世界真的能如此简单,也许就不至于总让人感到无奈。 她突然有个念头:如果是他换做自己,又会怎么做? 于是,她放下碗,稍稍思忖了会儿,便开始对他讲述整个故事,其间有车流穿行的声音从窗外飘进,她的声音很轻,将这个故事衬得如同繁华世界里的一声叹息。 秦悦把手搁在她背后的沙发靠背上,长吁一口气,“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苏然然低垂着眸子,肩膀微微前倾,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有些脆弱,“如果不是我坚持查下去,就让那个凶手顺利认下所有罪行,方凯就能带着小宜离开,他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而现在,好像一切都被我弄糟了……小宜这种情况,很难找到合适的领养家庭,如果去福利院,对她也不是个好的选择……” 秦悦突然嗤笑一声,“是吗?可你说的那个警察,真的能毫无愧疚地对待一个被自己杀掉至亲的女孩吗?” 苏然然微微一怔,又听秦悦继续说:“就算他能做到,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好人,为了一个所谓好的结果,就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吗?” 苏然然触着自己冰凉的指尖,隐隐有些明白他的意思,秦悦站起来,啪地捞起桌上的打火机在手上把玩,目光有些幽深:“当初周文海的案子,所有人都认定我是凶手,他们可能也觉得,像我这样讨厌的人,做出什么坏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走到她面前,撑着她身旁的扶手慢慢弯下腰来,“可是你不一样,你心里有一条线,这条线就是你坚持的证据和法律,无论什么人,都必须用这条线去丈量,越过线就必须受惩罚,没有越线的,你也不会因为偏见就去定他的罪。你说的那个警察,如果你这次因为他是好人就放过他,以后再碰到这种事,你该怎么办?如果次次都是如此,你心里那条线就会越来越偏,总有一天,你自己也不知道它会歪到什么地方。” 苏然然抬起头,他的脸就停在自己上方几寸,那双向来玩世不恭的眼里竟写满了认真,嘴角依旧微微挑起,“如果有一天,连你这种人都失去了准则,那这世界可就真的太没意思了!” ☆、17|同学会(上) 连续办完了两桩大案,难得暂时没有恶性命案发生,苏然然本想着总算能喘口气,静下心回实验室研究课题。谁知她低估了家里某个无聊人士的战斗能力,秦悦每天只要和她碰了面,总会不厌其烦地问她:想好没,准备怎么去参加同学会。 苏然然从不擅长猜别人的想法,但这个人的心思几乎就摆在台面上,从里到外暴露无遗:他就是太久没出去玩了,想借这件事找点刺激。 所以无论他如何纠缠,她自岿然不动,每天照例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喂蜥蜴,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走到了同学会那天。 那天是个周末,苏林庭没急着去实验室,坐在客厅里喝着咖啡看报纸,阿尔法在地板上悠闲地踱步,秦悦背后站着只猴,靠在沙发上打游戏,这个家里倒是显得难得热闹起来。 苏然然见时间还早,正准备回楼上的实验室看看,突然听见门铃响,她奇怪地看了眼苏林庭,对方果然也是一脸茫然。 苏家极少有访客,更何况是在这个时间,两人正好奇琢磨着,秦悦已经跑到了门口,十分坦然地打开了门。 只见一名穿得十分讲究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手里托着个长长的盒子,一见秦悦就恭敬地叫了声:“秦少爷。” 苏然然见来人找得是秦悦,正转身准备朝里走,突然听那人又叫了声:“这位就是苏然然小姐吧,这是你要的衣服。” 苏然然猛地回头,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于是狠狠瞪着秦悦,秦悦却愉快地忽略了她的眼神,接过那印着大大logo的盒子递过去,说:“当季新品,穿去同学会既不会撞衫,又显得出档次和品位,怎么样,我替你想得周到吧。” 苏然然冷冷扫过那盒子,说:“我不需要!” 苏林庭倒是很有兴趣,走过来笑呵呵地说:“既然买了不如打开看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盒子打开后,是一件很具设计感的衬衣配9分阔腿裤,苏林庭露出满意的表情:“看起来倒是很适合我们然然。” 秦悦得意地在沙发上坐下,说:“那是当然,她气质偏冷,穿裙子反而失了特色。至于身材嘛,上半身没什么亮点,不过胜在腿长腰细,这套刚好能凸显腰线和腿型。还有,她皮肤白,这两个颜色是今年新出的,正好能给她添点女人味。” 苏然然这辈子也没被人这么肆意地评判过身材,差点没法保持冷静,突然瞥见那店员还挂着笑容站在门口,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那店员似是怔了怔,却依旧保持温和的笑容说:“这套打完折是6200,请问现金还是刷卡……” 苏然然皱眉望向秦悦:“你没付钱?” 秦悦十分无辜地眨着眼:“我没钱!”然后又加了句:“这可是高级vip才有的折扣,很划算的。” 他原本打的主意是:东西都送上了门,一般人碍于面子总会付款收下,苏家也并不是付不起这个钱。可他忘了苏然然并不是一般人,她冷着脸把衣服放回盒子,走过去递给店员说:“对不起,秦少爷现在是个穷光蛋,他付不起,你拿回去吧。” 那店员捧着盒子一脸为难地看着秦悦,秦悦的脸顿时有些发黑,苏林庭看不过眼,决定出来打个圆场,于是笑着说:“这衣服挺好看的,这样,我来付吧。”见苏然然投过来不满的目光,又掩饰地咳了咳说:“要不就从他的生活费里扣。” 秦悦无所谓地歪了歪头,反正那钱也到不了他的口袋,打发走了店员,他看了看表,一脸兴奋地问:“你是什么时候聚会,要换衣服出门了。” 见苏然然还在捧着盒子生闷气,苏林庭也帮着劝道:“既然都买了这么贵的衣服,不如还是去吧。你平时也没什么休闲活动,趁这个机会去见见同学也好,不然成天对着些尸体,我真怕你会闷出病来。” 苏然然深吸口气,盯着那衣服思忖:她确实从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每天出入警局也不可能穿这个,如果今天不用上,只怕它就只能挂在衣柜里度过余生了。这么想起来,倒真是有些心疼。 见她表情明显松动,秦悦跳起来一脸殷勤地说:“聚会什么时候开始,我送你去!” “不用!”苏然然冷冷吐出这两个字,捧着盒子进了屋。 谁知等她换好了衣服走到客厅,发现秦悦竟也换了身衣服,正斜靠在门口笑着等她。 他今天打扮得和以往的浮夸风格差了许多,只是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却看得出材质剪裁皆是上乘,袖口随意挽起,更添了几分俊朗和不羁。 他见她走出来,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满意地称赞:“比你那些老气的套装可好看多了,如果再配个口红就更好。” 苏然然总觉得他没打什么好主意,于是也不搭理他,不发一言开门就走。秦悦噙着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直到苏然然见到自家楼下停着的那辆造型风骚的豪车,顿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秦悦把玩着手上的钥匙,语带炫耀,“怎么样,提前找我哥们借的,可惜我那车被我爸扣着,不然比这辆更惹眼。”他跨步过去拉开车门,十分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阳光打在他脸上,和身旁那辆豪车十分合衬,毫不费力就能吸引四周的目光。 苏然然见周围聚起的人越来越多,实在无法想象日后会怎么被邻居议论,见秦悦还是扶着车门,一副她不上车就绝不离开的态度,只得板着脸坐了进去。 秦悦发动车子,开了天窗,让风吹动额前碎发,顿时生出了些许久未有的畅快感。 见苏然然还是抿着唇望向窗外,他狡黠一笑,说:“喂,我可是在帮你下决心。如果你真的完全不想去,何必在纸上记下时间,而且,我也不可能逼得了你。” 苏然然微微偏过头,依旧没有回话,却有些被戳破心事的窘迫。 秦悦突然生出些好奇,问:“那个人,你那个前男友,到底长得怎么样?” 苏然然歪着头回忆了许久,勉强下了个定义:“还挺帅的。” “那和我比呢?” 苏然然在心里认真比较了下,答:“你比较帅。” 第10节 秦悦十分满意地翘起嘴角,内心莫名有些窃喜,又说:“那是当然,如果他能长成我这样,你怎么舍得和他分手。” 苏然然斜斜瞥了他一眼,对这人的自恋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次的聚会地址选在市中心一家高档五星级酒店里,是曾经的班长谢青安排的,据说他和这家酒店有合作关系,而且也十分豪气地包下了吃饭的费用,至于后面的活动则看大家的兴致来安排。 愿意发起同学会的人,多少都藏了些明里暗里炫耀的小九九,大家都心照不宣,正好乐得不用破费。 秦悦把车停在酒店大门口,苏然然正准备开门下车,却被秦悦拦住,他懒懒往椅背上一靠,说:“再等等。” 苏然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车门被他上了锁,只得暂时呆着。过了会儿,许多同学陆续到来,都被门口这辆豪车闪花了眼,忍不住凑在一起议论着:这到底是哪位同学,看这辆车的价格,应该混得比班里公认的成功人士谢青还好上几分。 秦悦眼看时机差不多,才终于慢悠悠开门下车,又绕到苏然然替她开了车门,众人看清苏然然的脸,顿时都是一片诧异之色。苏然然和学生时代没什么变化,可她身边陪着的那位无论做派、长相,都和她显得十分不搭。 秦悦故意装作没看到这些人的目光,牵住苏然然的手往里走,苏然然甩了会儿没甩开,只得任由他牵着。 谢青正领着班里的几个发起人在大堂等人,见这两人进来,竟也惊讶地忘了打招呼。 秦悦往大堂里扫视一圈,原本想问问苏然然那人到底是谁,现在看起来倒是省了功夫,因为所有人见了他们,都有意无意把目光往其中一个男人身上瞟。 那男人被叫做沈弈,看起来也算人模人样,身边携了位时尚靓丽的女伴,应该多少也是抱了些炫耀的心态,是以他现在的表情显得十分微妙。 谢青这时才想起打招呼,连忙堆起笑容喊着:“苏然然,好久没见了!你如今可真不一样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苏然然回了个笑容,简单和几个人打了招呼,然后也说不出什么其他恭维话,只直愣愣站在那里。 谢青身边站着曾经的班花杜眉,她的眼神往两人身上转了转,一眼就看出这两人身上穿得全是大牌的当季新款,价格不菲,于是由衷夸赞:“确实变得挺多的,都快认不出来了。对了,这衣服真漂亮。” 秦悦这时微微偏了头,一脸宠溺地看着苏然然说:“我选的。” 苏然然的手抖了抖,其它人也觉得有些不忍直视,这时,谢青十分适时地招呼说:“快开席了,我带你们上去。” 进了包房,众人玩笑的玩笑,叙旧的叙旧,但最好奇得,还是这对看起来毫不搭配的情侣。 而首次成为话题焦点的苏然然显得非常不自在,幸好所有的问话,全被秦悦挡下,她惊讶地发现这人居然藏起了惯有的嚣张态度,显得十分温和有礼,甚至对什么话题都能搭上几句。 这么看起来,他并不是不会讨喜,而是根本不想。 这时,有人打趣着问:“然然,真羡慕你找到个这么好的男友,快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苏然然怔了怔,实话实说:“办杀人案认识的。” 现场气氛有一刻凝固,谢青连忙笑着打圆场:“然然现在可是市局有名的法医呢,据说破过不少大案,真是我们校友之光呢。” “哦,”有人仿佛恍然大悟,为眼前的事实找到合理的解释:“是不是你帮了他,帅哥无以为报,就干脆以身相许了。” 众人发出大笑,秦悦却收起笑容,眼神往那边扫了扫,然后凝在苏然然身上,说:“不是,我就是觉得她特别好,谁也比不上的那种好。” 众人原本是调侃,却冷不防被塞了口狗粮,表情都有些不自在,苏然然在内心感叹:这人还真是个情话高手。 这时,菜被陆续送了进来,谢青招呼着大家上桌开席,席间聊起了社会话题,秦悦一直把目光往沈奕身上扫,只见他撇了撇嘴,好像附和着桌上的话题说:“要我说,那些富二代就没几个好的,外表虽然光鲜,真正相处起来,说不定多难伺候呢。” 苏然然根本没听出这话意有所指,面色自若地吃着菜,秦悦也不理会,低头笑着剥虾,然后十分自然地把剥好的虾送到苏然然嘴边,笑得一脸温柔。 这行为实在太过丧心病狂,全桌的目光都齐刷刷扫了过来。 苏然然自3岁以后就再没被别人喂过吃的,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是她瞪着眼,死死盯着面前那只虾,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秦悦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这么多人面前他可不想被她打脸,于是装作亲昵地贴到她耳边,恶狠狠说了一句:“你要是敢不吃,信不信我用嘴喂你!” ☆、18|同学会(下) 苏然然当然知道这人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于是当机立断张嘴把虾咬走,可她吃得太过着急,并没发现自己无意中轻含了下秦悦的指尖。 湿湿的温热感裹住指腹,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让秦悦感到指尖发麻,而且这种酥麻感迅速传遍全身,如同轻扇翅膀的蝴蝶,无意间引起汹涌的波涛。 他怔忪地收回手,为刚才的反应感到十分不解:不过是这种程度的接触而已,怎么就弄得心猿意马了。 苏然然低着头快速咽下了嘴里那只虾,感到四周的目光渐渐散去,才终于松了口气。这时,沈苑身边的女伴却突然开口:“谁说富二代没有好的,我看这位秦先生就挺好的,不止人长得帅,还很会心疼人。是吧,然然姐。” 她这声“然然姐”叫的很甜,苏然然极不擅长应对这种毫无来由的熟稔,只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沈苑听了心里愈发不痛快,想瞪身边那人又不敢,只得埋头生着闷气。 他毕业后通过家人的关系进了市里的一家三甲医院,现在已经是科室里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身边的女伴叫孟媛,模样漂亮又是院长千金,平日里自是眼高于顶,他使尽浑身解数才哄得她暂时承认了两人的关系。原本想着今天带到老同学面前来显摆显摆,顺便让两人的关系能更进一步,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平白抢了风头。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抬头偷瞄苏然然一眼:她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平凡冷漠、沉默寡言,若不是身边那人过于耀眼,本就应毫无颜色地埋没在人群中,哪轮得到她来出风头。 秦悦点起根烟,透过吐出的烟雾,看对面那人表情数度变化,不由在心里冷笑一声,突然盯着他身边的孟媛,极轻地挑了挑唇角。 孟媛被他看得心头一酥,脸上添了抹红晕,心思也忍不住活络起来。 她从小被男人捧着长大,眼光也就变得十分刁钻,沈苑在医院里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可一入了这花花世界,却轻易就被人衬得平庸起来。 尤其是对面这人,几乎是她二十几年来见过最为心动的男人,再看自己身边那位,真是感到味同嚼蜡。让她尤为不甘心的是:秦悦身边坐着那人,无论年龄长相都不及她,性格也如同闷葫芦一样,真是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席间几人各怀心思,满桌的菜色也不及这局间隐藏的交锋精彩。秦悦抽完烟,特意走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往回走时,发现孟媛也出了包房,正迎面朝他走来。 两人擦身而过,有什么东西从她包里滑了出来,正好落在他脚下,而她却好似毫无察觉,依旧扬着头往前走。 秦悦挑眉笑了笑,捡起那样东西,转身叫道:“你的口红掉了。” 孟媛见他叫住自己,忍不住骄傲地翘起嘴角,想着:哼,什么好男人,不过是没撞见够格的诱惑而已。 于是她风情万种地转过身,自他手上接过口红,又有意无意地用指甲在他手心抠了抠。 见对方仍是笑着,似是并无反感,甚至还笑得颇有些暧昧,孟媛索性大着胆子拧开口红,在他手心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冲他眨了眨眼,做了个“嘘”的动作,就扭腰走回了包房。 秦悦盯着手心的电话号码,顿时感到玩心大起,于是也坐回自己的位子,故意把那只手摊在苏然然面前。 苏然然果然不明白其中玄机,只是好奇为什么他手里会出现一个看起来血淋淋的电话号码,于是小声问:“这是什么?” 秦悦把目光绕到对面那两人身上,大声说:“哦,刚才我捡到了孟小姐的口红,她非要写给我的。我怕你误会,所以先和你说一声。” 他特意用了个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成功得让聊天的人全停了下来,一瞬间,原本热络的场面变得无比尴尬。 孟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站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拎起包摔门而出。 沈苑却没法说走就走,桌上全是他的同学,这次丢的人只怕会被记一辈子。 再看秦悦正用拳头抵着唇偷笑,瞬间明白他一定是故意的,于是黑着脸走到他身边说:“你太过分了,为什么勾引我女朋友!” 秦悦把手搭在苏然然的椅背上,无辜地冲他眨着眼睛:“我什么时候勾引她了,是她自己非要写给我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苏然然觉得这饭是没法再吃下去了,连忙站起来拉着秦悦说:“我们先走吧。” 沈苑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上前两步想去拽他的胳膊,愤愤地喊着:“不说清楚别想走!” 秦悦从来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主,他稍偏了下身子,故意用手往前一带,可怜沈苑一个文弱医生,当下就被带得摔倒到地上。 秦悦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却还是无辜地摊着手说:“你们都看到了,是他自己摔的。” 苏然然实在看不过眼,在场面彻底无可收拾之前,板着脸直接把他拖了出去。 秦悦上了车,想到刚才的场面,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只觉得好久都没这么好玩过了。 苏然然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你没事招惹人家女朋友干嘛?” 秦悦依旧乐不可支,扭头冲她说:“你讲不讲道理,明明是她招惹我。” 苏然然朝他扔去一个大大的白眼,放弃和这人讲道理的念头。 秦悦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忍不住问道:“说起来,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苏然然语气冷淡:“谁说我留恋他了。” 秦悦愈发觉得有趣了起来:“不是旧情难忘,你干嘛非要来参加同学会。可别告诉你真是想和老同学叙旧。” 苏然然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当初沈苑也算学生会里的风云人物,他突然说要我做他女朋友,我自己也觉得毫无道理。不过我还是答应了,因为我想试一试,那种疯狂迷恋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 秦悦在心里应着:知道,做实验嘛,你爸爸告诉过我。 苏然然扭头看向窗外,继续说:“我们在一起大概有十几天吧,约会内容也就是吃饭、逛校园、聊天,我也不知道情侣间到底该说些什么话题,干脆就和他讨论课业,后来他把自己碰到的专业问题全拿来问我,这样相处下来,倒也算是融洽。” 秦悦忍不住笑出声:“还是你能啊,谈个恋爱跟组学习小组似的。” 苏然然瞥了他一眼,又往下说:“当时我们正在冲研阶段,我几乎把时间都用在他的研究课题上,对自己的功课反而怠慢了。可能就是这样,他觉得我对他还挺‘有用’的,于是就良心发现和我坦白,说他追我是因为和一个哥们打赌,赌他能追上系里最不可能追到的女孩,结果那人就选择了我。” 秦悦不屑地撇了撇嘴,果然是中二少年,能玩出这么狗血的情节,又问:“后来呢,你是不是恼羞成怒打了他一巴掌。” 苏然然奇怪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打他。他当时坦白以后,又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决定认真考虑和我交往,问我愿不愿意。” 秦悦暗想着:以那人中二又自负的性格,一定认为苏然然听了这话会感动不已,一头栽到他怀里上演狗血的偶像剧戏码才对。 可他很快又听见苏然然说:“其实那时我也松了口气,就告诉他:没关系,我也是为了试验才接受他的追求,但是这段日子好像并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太强烈的感觉,既然原本就是个误会,大家就正好当回普通同学,我也可以有时间做自己的课题。结果这话被他那个哥们听到,就当个笑话传遍了整个学院。” 秦悦突然有些同情那个沈苑,早知道刚才就不那么捉弄他了。对那人来说,被自己认为最不起眼的女孩嫌弃毫无魅力,还闹得众人皆知,肯定会是个许久都摆脱不了的巨大羞辱。 苏然然却好似毫无察觉,平静地继续叙述完:“后来有一天,他到我宿舍楼下来找我,好像很生气地吼着:苏然然你以为像你这样的,除了我还会有人要你吗!你等着吧,不出五年你再见我,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可别来求我!” 秦悦皱起眉,又有点后悔刚才没顺便多踹那人两脚,然后他突然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想来参加同学会。” 苏然然认真点了点头,说:“我想知道,我再见了他,到底会不会后悔!” “那你后悔了吗?” 苏然然摇了摇头,“不后悔,好像还有点庆幸。” 秦悦大笑起来,突然觉得心情无比愉悦,于是一踩油门说:“刚才没吃饱,陪我去吃牛肉面吧。” 苏然然歪头看了他一眼:“我吃饱了,你自己去吧。” 秦悦歪头理直气壮地甩出一句:“我没钱!” 于是刚被闹砸了同学会的苏然然只得领着身无分文的秦少爷去吃面。 这是一家开在暗巷里的小面馆,总共十几平米的店面,味道却好的远近闻名。许多人宁愿把车停在巷外,挤坐在与邻座仅一臂远的桌上,也一定要尝上这口美味。 店里这时依旧是人满为患,秦悦眼疾手快抢到一个桌子,连忙招呼苏然然坐下,替她也叫了碗招牌牛肉面。 苏然然试着尝了一口,觉得味道确实不错,于是继续吃了起来。她即使是在吃面的时候也仍是把背挺得笔直,表情认真而专注。 秦悦抬头看着对面那人,他们就在这嘈杂的小店里相对而坐,吃着最简单的街头小食,耳边时而飘来邻桌热火朝天的聊天声……他突然觉得曾经那些生活变得十分遥远,远不及此刻踏实轻松。 苏然然不太能吃辣,多吃了几口就辣得脸颊通红,眼里泛起层水光。 看她用辣得红彤彤的唇咬住面条,秦悦突然想到她含住自己指尖的那一瞬,那种酥麻感重又升起,如同磨人的虫蚁啃咬着全身。他连忙收回目光,暗骂自己是不是太久没开荤了,吃碗面也能胡思乱想。 苏然然这时才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奇怪地问:“你也不能吃辣吗,怎么脸都红了?” ☆、19|梦中人 第11节 女人用手指勾住他的领口,把他慢慢拉向自己,然后那只手如滑鱼一般从领口伸了进去,再一颗颗挑开衬衣的扣子,用指甲在胸肌上浅浅划着圈。 她的眼中仿佛蒙了层雾,黝黑的瞳仁里却沉静如水,正经的表情与放.荡的动作,组合成一种奇异的性感。 红唇微微开启,一根根把他的手指含进口里,用湿热的舌尖在指腹上打着转。他感到全身的神经都被挑逗地躁动不安,再也无法自持,终于把女人压在身下,朝那红唇上狠狠吻去…… 秦悦猛地从床上坐起,感觉心脏怦怦狂跳,刚才梦里的情景还无比清晰,香艳旖旎倒是其次,关键是那张脸,五官神态无一不熟悉:那不就是苏然然吗! 他觉得这事实实在有点可怕,需要先喝杯水压压惊,一掀被子忍不住先低骂了声:“操!”又手忙脚乱地去开衣柜。 鲁智深见他起了床,连忙蹦跶着跳到他面前,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意图十分明确:“醒了就快给我喂食。” 秦悦正憋着气,突然把怀疑的目光投了过去,指着它说:“是你!一定是因为和你这只色猴呆久了,害我被影响!” 鲁智深被他吓了一跳,眨巴着眼无辜地瞅着他,秦悦一肚子邪火不知往哪发,揪着它的脖子直接给丢出衣柜,还嫌不够解气,又吼道:“这几天你别想进我的房里!” 鲁智深委屈地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它知道主人不喜欢它乱发情,最近明明收敛了很多,正在往禁欲系猴子的方向努力。 它哪知道自家主人现在正处于极度凌乱状态,猛灌了几杯水,还是没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秦悦以前为了刺激什么都玩,唯独对这档子事并无太大兴趣。曾经初尝滋味时,也确实因为新鲜放纵过一阵子,但很快就觉得这种单纯的感官发泄挺没意思。女人在他看起来全是差不多的生物,区别只在于有的脸小点,有的腰细点,还不如赛车能让他产生荷尔蒙冲动,更是达不到会做春梦的程度。 他握着杯子反省了很久,决定把刚才那个梦归结于男人正常的生理发泄,全怪他爹把他关在这里,每天对着得也只有苏然然一个女人,这种时候代入她的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虽是这么安慰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忐忑,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于是决定找专业人士问个明白。 他做贼般地走到客厅里,幸好苏然然不在,估计是出去晨跑了,这让他心里负担稍稍减轻,连忙蹭到正准备出门的苏林庭身边,堆着笑问:“苏叔叔,你是研究生物学的专家,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苏林庭十分惊讶地看着他,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种话题感兴趣,但还是乐意解答,于是在沙发上坐下,笑着说:“你想问什么?” 秦悦干咳两声,斟酌许久才问出口:“我就想问问,有没有这种研究,就是人和某些动物生活在一起久了,会不会被动物的习性影响,做出一些有悖常理的事。” 苏林庭认真地思考了会儿说:“这个倒是有的,比如被狼群养大的孩子,性格就会……” 秦悦马上打断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犹豫了下,“比如……我是说比如啊,一个人和一只发情的动物呆久了……会不会……” 苏林庭顺着这话想下去,顿时歪到了令他十分惊悚的方向,于是瞪大了眼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悦急得抓耳挠腮,又不知道该怎么挑明,只得抓起杯子又灌了口水,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苏然然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他的意思是,他和那只猴子呆久了,也出现了发情迹象,想问你是什么原因。” 秦悦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原来苏然然没有出去晨跑,而是在房里收拾东西准备去警局,正好走出房门就听见两人的对谈,于是好心地替他解释清楚。 苏林庭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原来是这样啊,在你这个年龄阶段,出现这种状况是很正常的,只要正常疏解就行,和动物应该没有直接关系。” 秦悦这辈子没这么窘迫过,他实在不想和这两人再继续讨论自己的生理健康问题,正准备溜回房里,突然听见苏然然淡淡抛过来一句,“你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预支生活费给你,但是记得不许带回来。” 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说不出是为什么,就是对她这种事不关己的语气感到非常不爽,于是吊儿郎当地走到她面前,摊着手说:“这可是你说的,拿钱!” 苏然然正准备出门,对他突如其来的反应感到不解,眨着眼问:“现在是早上,你这么急啊?” 秦悦被她噎得差点背过气,瞪着眼深呼吸几口,决定自动把这句话理解为:她突然反悔了,不愿放自己出去“疏解”了,这才勉强把这口气咽下去。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坐回沙发,把头舒服地枕在靠背上,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苏然然更加莫名其妙,正想问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却突然接到局里来的电话,赶着出门也就把这茬给忘了。 直到晚上回家,发现秦悦看她的眼神总有些反常,又好像很不自在地故意避着她,苏然然琢磨了很久,终于完美误解了他的意思,于是进屋去拿出一张卡放在他面前说:“你爸给我们的都在这里面,省着点用。” 她认为自己这次挺善解人意的,可能是因为这几天的相处,让她觉得秦悦虽然玩心重了点,但是也没有到太坏的程度,他其实有自己的底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老把他关在家里其实也挺不人道的,只怕还会憋出什么心理疾病出来。 秦悦瞪着眼前那张卡,无名火又噌地窜了出来,问:“你真的让我去?” 苏然然歪头想了想,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爸爸。” 秦悦冷着脸“噌”地站起,自她手里抽出那张卡就进了房,换了身衣服走出来,在大门旁略停了停脚步,才“砰”地甩上门离开。 苏然然刚进厨房拿了盒酸奶出来,本来想问要不要给他留门,可那人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走过,招呼也没打一声,其间好像还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她想了许久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吃完了酸奶才勉强找出个理由:大概是真的憋得太久了吧。 秦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上街拦了辆出租车,在后座拨通了一个狐朋狗友的电话,说:“我回来了,叫人出来玩!”他顿了顿,又咬牙切齿地说:“告诉我哪里的妞最多!” 之前秦悦觉得自己被停了卡又囚禁起来这件事太丢人,对外只说自己出国了。对面那人显得很兴奋,又怪叫着:“哟,怎么秦少爷出趟国回来转性了?” 秦悦靠上椅背,烦躁地解了颗领扣,说:“少罗嗦,带我去就是!” 于是他跟着一群老司机来到最近城中人气最旺的夜店,舞池里灯光迷离,男男女女在酒精的掩饰下,尽情地放纵着*。 秦悦跟着他们找了间包厢坐下,忍不住皱起眉头说:“放得什么破歌,这么吵!” 那几人互看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好像只满载的油桶,一点火星就能爆炸,本来攒的一肚子调侃也就没敢说出口。 秦悦也懒得说话,只是靠在沙发上猛灌了几口酒,感觉头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发炸,突然想起些什么,掏出怀里那张卡眯眼看了看,又愤愤甩在桌上大喊了声:“今天全场的酒我包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心翼翼地调侃着:还是秦少爷够大气,为了泡妞不计成本啊! 外场dj把这个消息喊出去,整场都发出激动的欢呼声,然后不断有各种款的女人进来敬酒,这倒是便宜了那群狐朋狗友们,很快就勾搭上几个看对眼的,转眼就已经如胶似漆。 可让他们奇怪的是,那位说要来找妞的正主,一直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喝酒,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终于有位身材惹火的女郎大着胆贴了上去,递了杯酒过去问:“怎么,你不高兴吗?” 见秦悦不答,她却也不介意,只是柔媚一笑,又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终于,秦悦斜斜瞥了她一眼,笑了笑,问:“你今天擦得什么香水?” 那女郎顿感一阵雀跃,得意地答:“范思哲。” 秦悦把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挪开,说:“以后别擦了,很难闻!” 那女郎气得满脸通红,秦悦却已经站起身,顶着满屋讶异的目光,拉开包房门走了出去。 苏然然正在房里用电脑看一篇学术论文,突然听见背后有声音,回头一看,被主人无情抛弃的鲁智深,正耷拉着脑袋孤零零站在门口处望着她。 她看着于心不忍,于是把阿尔法放出来陪它玩,顺便出去拿些食物过来。 黑漆漆的客厅里安静得毫无半点生气,有种情绪从她心中一闪而过,看了眼时钟,秦悦才出去了一个小时,应该没这么快回来。 正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她奇怪地走去开了门,发现秦悦扶着门框,浑身酒气,眼睛里带了血丝,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然后他低垂了眸子,抿着唇径直越过她往里走,苏然然关了门,随口问了句:“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秦悦猛地停住脚步,被某个字眼戳中了压抑了整晚的情绪,于是转过身,把苏然然一把按在墙上,故意将带着酒味的气息吐在她脸上,哑着嗓子说:“谁告诉你我很快的,嗯?” ☆、20|三更合一 四周静得出奇,撩人的月光从窗外探了进来,照着孤男寡女、身影交叠,暧昧的话语还未飘散,混着沉重的呼吸在空中回荡。 这样的夜里,好像理所应当该发生些什么,只可惜,当事人一方太过冷静,另一方又忐忑地不敢冒进。 混着酒味的热气扑到脸上,让苏然然皱着眉偏开头,却仍是平静地问:“你喝醉了吗?” 她面容平淡,眼眸沉得像一汪清潭,丝毫找不到任何害羞之类的情绪,秦悦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就这么把她按在墙上狠狠□□,但一对上那双太过正气凌然的眼,就怎么也下去手。 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漂亮的眸子沉了沉,索性从她鼻梁上拿走了那副他早就觉得非常碍眼的眼镜,又贴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样会比较漂亮。” 苏然然“呀”地叫出声,眼前仿佛被蒙了层雾,朦胧地让她安全感顿失,连忙伸手去捞,秦悦却带着坏笑故意往后退,气得她大叫:“秦悦你幼不幼稚,快还我!” 可周遭的世界突然变得十分陌生,她脑中一阵发晕,才刚刚迈步就失了重心往前面栽倒,幸好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稳稳接住,又故意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秦悦对这种投怀送抱的行为暗爽不已,她身上有种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干净又好闻,让一整晚无处安放的情绪轻轻落了地。 可还没来得及回味,手里的眼镜已经被一把夺回去,苏然然戴上眼镜,终于找回熟悉的世界,又冲他板起脸说:“喝多了就回去睡觉,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 她见秦悦还是冲她痞痞笑着,更是觉得不快,转身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还有,把你的猴子也带走!” 秦悦这才知道鲁智深居然遛到她房间里呆了这么久,忍不住暗想着:这猴子比我可有出息多了。 他趴在扶手上仰头看她气鼓鼓上楼的模样,觉得她还是这样比较可爱,突然又想到件事,大声说:“我今天给秦慕打了电话,你上次说的那个小女孩,他应该可以帮忙找到合适的家庭收养。”他撇了撇嘴,又说:“我这个大哥别的本事没有,人脉可是一流。” 苏然然果然停住了步子:小宜的归宿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想不到他竟放在心上,还替她找到了个妥善的解决法子。这么想着,刚才被捉弄的怒气也就淡了许多,但又想到今晚的他实在太不可理喻,于是依旧没搭理他,只点了点头继续往回走。 第二天,苏然然果然接到了秦慕的电话,他说认识一户家境不错的夫妇,刚好特别喜欢的女孩儿,就是担心小宜的年龄大了些,怕她会不适应环境的转变,所以想让她先带着小宜去那家看看。 苏然然心里记挂着这件事,特地请了半天的假,去到小宜家里,给她换上一身新衣服,又对她解释今天会去一户人家拜访。小宜是个聪明孩子,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乖巧地点头让她放心。 但是她没想到是,秦慕居然会专程开车来接她们,他看起来温和斯文,说话也十分有趣,小宜渐渐不太怕他,只是紧紧攥着苏然然的手,略带羞怯地冲他笑。 果然,那对夫妇对这个安静懂事的小女孩十分喜爱,听了她的遭遇又觉得心疼,当下就决定办理收养手续,然后带她去看已经准备好的儿童房。 这是一间明亮而干净的小房间,粉色的公主床上摆着许多娃娃,小宜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房间,抬起头惊讶看着苏然然。 苏然然感到眼角有些发酸,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说:“小宜乖,以后就住这里好不好。” 小宜点了点头,然后眼神又黯淡下来,说:“可是……我很想方叔叔。他如果回去会不会找不到我。” 苏然然在心里叹息一声,柔声说:“我以后可以带你去看他,他知道你过得好,也会很高兴的。” 秦慕一直靠在门口看她们,等苏然然安抚好小宜,才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安慰人呢。” 苏然然看着正在房里小心翼翼抱起一个娃娃的小宜,心里一阵发酸,轻声说:“是不太会,但我想让她开心点。” 秦慕认真看着她道:“你虽然不爱说话,但心眼挺好的。” 他这人说出的话鲜少有不好听的,是以苏然然并不理会,又去找那对夫妇问了许多问题,确定他们没有说谎,才终于放心留下小宜。 两人走到楼下,秦慕又坚持要送她回家,直到上了车才说:“我爸硬要把秦悦扔你们家,肯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这个做大哥的总得替他补偿一下。” 苏然然十分理所当然地回:“他不麻烦。” 秦慕歪头看了她一眼,又说:“我这个弟弟从小就最让人头疼,什么规矩、人情全不放在眼里,经常惹了事让我给他善后,难得有人能忍得了他。” 苏然然突然转过头,认真地说:“他不会无缘无故惹事。” 秦慕怔了怔,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难怪他能在你们家呆得这么安分,看来你还挺了解他的嘛。” 苏然然觉得自己并不太解秦悦,那人好像总喜欢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但是她知道,他其实是个简单的人。 秦慕是何等通透之人,只是两句试探就已经明白她对秦悦的态度,于是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好似随意地邀约:“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苏然然忙不迭地摇头,她最怕和不熟的人吃饭,见她几乎毫无掩饰地拒绝,秦慕觉得很有意思,却也不再强求。眼看车开到了她家楼下,他也解开安全带,说:“我送你上去吧。” 苏然然觉得很奇怪,没事干嘛要送她上去,但是秦慕已经想好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说:“顺便去看看秦悦那小子怎么样了。” 秦悦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正扬起笑容,转头却看见秦慕和苏然然一起走进来,顿时就沉下脸,问:“你们怎么在一起?” 秦慕看见他的反应,心里又明白几分,于是故意和苏然然挨得近一些,说:“我们今天一起送小宜到领养家庭去。怎么,这么久没见,大哥不能来看看你吗?” 秦悦立即跳过去隔在两人中间,抱着胸说:“现在见过了,还不快走,你不是很忙吗?” 秦慕做出一副十分伤心的表情,“咱们兄弟好不容易见了面,你就这么赶我走,本来还想留下来吃顿饭呢。是不是啊,然然?” 苏然然不明就里地转过身,想了想,说:“家里没你的菜。” 第12节 秦悦见秦慕的表情僵了僵,简直爽的不行,得意地抬起下巴说:“听见没,这可没办法了。” 秦慕仍是十分有风度地笑了笑,又冲着苏然然说:“那今天就算了,下次我再和你一起去看小宜!”他尤其加重了“下次一起”这几个字的语气,然后赶在秦悦彻底炸毛之前,潇洒地转身离开。 秦悦心里很不痛快,他从小就习惯被秦慕的光环压制,渐渐的也觉得理所应当,可如果是苏然然就不行,他不能容忍自己在她心里是落在那人后面。 他心神不宁地想了许久,见苏然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在厨房找吃的,踌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苏然然翻出阿姨留的菜,正准备热一热吃饭,乍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然后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不知道。不过他给小宜找的那户人家不错,挺谢谢他的。” 秦悦越发不安,又追问:“那你准备怎么谢他?” 苏然然奇怪地看着他说:“我已经说过谢谢了,还要怎么谢?” 秦悦差点笑出声,第一次庆幸她这种木木的性格,于是走到她身边,又问:“你们刚才都聊了什么?” 苏然然头也不抬地回:“你。” 秦悦心里突然涌上些甜意,眼看她扭开了炉火,干脆一把接过她手里的碟子说:“我来吧,你出去休息会儿。” 苏然然怀疑地看着他,问:“你会吗?” 秦悦不屑地轻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的,放进锅里翻两下不就好了!” 于是苏然然眼睁睁看着秦少爷把好好的菜热得面目全非,还差点烧了灶台。 饭桌上,苏然然瞪着眼前那一盘盘黑色的东西,忍不住问:“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吃饭的?” 秦悦装作若无其事把地那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菜夹进嘴里,含糊着说:“用微波炉热嘛。”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用微波炉?” 秦悦的表情有点委屈:“你没让我用微波炉……” ---------------------------------------------------- 忻城监狱里,方凯跟着狱警走到探视室,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不明白他的来意。 对方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用手指在桌上写下jm两个字母,方凯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惊讶地看着他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来人笑了笑,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方凯深吸口气,把胳膊搁在桌案上,小声说了个地址,又说:“我欠你的东西就放在那里。” 那人的目光在镜片后闪了闪,然后点了点头,站起身走了出去。方凯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随后长吐出一口气,伸手让狱警将他重新拷起,转头走回了牢房…… 转眼间三月就走到尾声,凉爽的天气渐转闷热,湿乎乎的空气在阳光下蒸发,又化作细汗黏在身上。这一天,苏家破天荒地来了名访客。 那日时至黄昏,秦悦刚喂完了家里的两只宠物,又去替阿尔法换水,这时听见门铃声响起,怀疑是苏然然忘了带钥匙,可打开门,就看见一个戴着夸张墨镜,打扮时髦的女人站在门口,两人均是愣了愣,同时开口问:“你是谁?” 秦悦从不会在气势上输人,于是抱起胳膊说:“这是我家,因为我先问你才对吧。” 那女人更是惊讶,摘下墨镜往里瞅着,疑惑地问:“这不是苏家吗,然然不在吗?” 秦悦这才发现这女人生得很美,五官明艳大气,双眸顾盼生辉,还隐隐带了些飞扬的气势,怎么看也不像和那父女俩能扯上关系的人,这让他更觉得奇怪,“你到底是谁!” 那女人一直被他堵在门口,终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她把墨镜随意插在胸前,一挑眉说:“方澜,苏然然的妈妈。”然后大剌剌拨开他的手走进了屋,双腿交叠往沙发上坐下,扬起下巴问他:“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秦悦完全傻了眼,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最多三十几岁,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苏然然的妈妈。他这才想起苏林庭说过,他的前妻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人,这么看起来他还真不是吹牛。 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现方澜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明显是在等他的回话,竟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和方家的关系,憋了半天才回出一句:我是他家的租客! 方澜忍不住捂唇笑了起来,说:“租客?且不说那个老古板怎么可能把房子租出去,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租客!” 她见面前的年轻男人模样俊俏,举手投足又自有几分魅力,突然被唤起了八卦之心,一脸兴奋地问:“你该不会是然然的男朋友吧。” 秦悦偷偷勾了勾唇角,故意绕过这个话题,替她拿了瓶水递过去说:“他们知道方小姐今天要过来吗?” 听见他故意不叫阿姨,而是换了个更年轻的称呼,方澜满意地笑了笑说:“看不出你还挺上道的。”她突然又一脸哀伤地说:“早知道当初就不要把然然留给那人,害得好好的女儿和他一样,成天就是对着那些死物,性格木讷又不爱交际,完全浪费了我的好基因。” 秦悦靠上沙发,由衷地说:“我觉得她这样挺好的。” 方澜眯眼笑了起来,对眼前的年轻人印象又好了几分,“不错嘛,你很有眼光。” 当苏然然回家时,看到的便是这两个人相谈甚欢的场景,秦悦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把方澜逗得前仰后合。 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过了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妈,你来了。” 方澜这才回头看见她,眼里还带着笑意,说:“然然,你这是在哪里认识的朋友,真是太有意思了。” 苏然然不明就里地看着秦悦,见他得意地冲她眨了眨眼睛,决定放弃探究这个问题,转向方澜问:“你不是在电话里说有急事找我,到底怎么了?” 方澜慢慢敛了笑容,叹了口气,说:“原本这事不该找你,但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后她便说出了事情始末。方澜和苏林庭离婚后,一气之下去了国外进修,因为她性格开朗,交友广阔,回国后和人合伙开了家小唱片公司,专门发掘素人歌手包装出道。虽然暂时还没捧出大红大紫的一线明星,但是在圈内也算是小有名气。 可今年以来,这家名叫“研月”的公司却是连连遇上大麻烦。先是半年前,公司旗下最红的唱作组合tops中的一名成员突然猝死,当时他正一个人在休息间练习,大门从内部上了锁,尸体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外伤,最后被警方定义为意外身亡。 自那以后,组合的另一个成员钟一鸣,因此而大受打击,再也写不出像样的歌,直到近期才有新作品问世。 可歌迷们是最喜新厌旧的群体,这半年内新人频出:卖颜值的小鲜肉、人气爆棚的选秀派,各个使尽浑身解数争夺着市场的眼球,钟一鸣以个人身份复出后,新歌根本卖不动,只能勉强接到一些拼盘式的商演维持收入。 可tops组合是公司创立之初就签下的元老级艺人,也曾经是研月的一块金字招牌,虽然这块招牌在时间洗炼里蒙了尘、缺了角,方澜还是不想放弃他,于是尽量给钟一鸣创造机会,推他参加各种音乐类综艺比赛,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钟一鸣因此越发自暴自弃,开始沉迷上了赌博,以公司的名义在外欠了很多外债。这段时间,经常有讨债公司找上公司闹事,方澜实在不堪其扰,又怕报警会闹出丑闻,只得暂时忍耐。 可就在前两天,钟一鸣突然收到一份死亡威胁,公司里也开始出现很多奇怪的事情,比如空无一人的录音室里,突然自己发出声音。又比如,有人会在晚上看到“鬼影”,弄得晚上没人敢进录音室。方澜怀疑是讨债公司所为,但也找不出证据,这时想到苏然然正好是警察,就想让她帮忙找同事去解决。 苏然然听完皱起眉说:“这种私人的事,我不方便让同事去做。” 方澜叹了口气,明白自家女儿就是这么一板一眼的固执个性,于是故作哀怨地说:“那妈妈可就真没办法了,只能自己去对付那群流氓了。” 苏然然拿她没法子,说:“要不我先陪你去看看吧。”这时,秦悦也很感兴趣地凑上来说:“我和你一起去!” 苏然然知道他就是闲不住,想找乐子玩,可上次同学会的事让她得到了教训,于是十分干脆地拒绝:“你不用去。” 方澜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看得颇有趣味,又帮腔说:“让他去吧,多个人多份力,好歹是个男人。” 最后,秦悦还是死皮赖脸跟了过来,苏然然奈何他不得,只有再三强调,一定不能和人打架,不许自作主张胡闹。 研月旗下的当红艺人都有专门的练习房,方澜直接带他们去了钟一鸣的练习房,可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随后,一个打扮前卫的年轻男子从里面摔门而出,一看见方澜就气冲冲地说:“方总,我正好要找你,论人气,论作品我哪点不如他,凭什么这次上'天籁之声'的机会给他不给我。” 这人名叫周珑,选秀比赛出道,拥有一批忠实的脑残粉,目前风头正劲。他说的‘天籁之声’是某卫视新开的一档音乐节目,目前收视率节节攀升,研月很难得争取到一个推送艺人上台的机会,结果却把这个名额给了他认为最看不上的钟一鸣。 方澜摆出官腔,说:“这是公司的安排,公司有自己的考量标准,希望你能接受。” 周珑怨恨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又挂上一个讽刺的笑容,说:“好,我倒要看看,你们硬要扶上台的那坨烂泥,就抱着他那副破架子鼓,到底能不能通过初赛!” 方澜看他赌气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感到头疼,周珑少年成名,又被一群小女孩在网上疯狂追捧,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转过弯来。 苏然然这时往练习房里探了探头,只见一个男人低头坐在里面,长相还算英俊,可神情却十分颓废,正用一块布仔细地擦拭着面前的那副架子鼓。那架子鼓明显很旧了,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破损,可他擦得十分专注,似乎在借此缅怀着什么。 方澜抱胸走进去,冷冷质问:“你那些破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再不解决,公司都没法正常运作了!” 钟一鸣抬了抬眸,用沙哑的嗓音说:“我问了那些人,他们说不是他们做的。” 方澜彻底被他惹怒,指着他气愤地说:“你又喝酒了!你到底还想不想唱歌了!公司好不容易给你争取了这个机会,多少人都盯着你,你这次要是搞砸了,谁也救不了你!” 钟一鸣放下手里那块布,冷笑一声,说:“我早说过我一个人不行的,除非他回来!” 他手指的正是那副架子鼓后,那是他曾经的搭档坐过的地方,他们曾在舞台上相互支撑,一起开创了一个属于他们的时代。如今那里已经空无一人,而他再也找不回曾经的光彩。 方澜气得双唇发抖,低低骂了句:“不可理喻!” 秦悦却很有兴趣地看着那副架子鼓,但始终未发一言。这件事说到底也是研月内部艺人的争端,外人没法插嘴。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在大声嚷嚷着什么,方澜脸色一变,叹了口气,说:“又来了!” 几人走到公司大门处,只见几名胳膊上带纹身的壮汉,手上拿着木棍,如几尊门神般,大喇喇堵住门口。前台的小妹由保安陪着,正怯怯地劝说他们离开。 可那几人也不打不闹,只是翘着脚坐在那里,抽着烟,顺嘴调侃几句荤话,气得小姑娘直跺脚,回到位子上偷偷抹眼泪。 保安原本想要出头,被他们挥着木棍一吓,也只得缩起头嘟囔着退到一边。 方澜皱眉看着公司同事全被他们逼得绕道而行,于是昂着脖子走了过去,义正言辞地说:“你们还来干嘛!我说过了,钟一鸣欠债和公司无关,你们想要钱找他要去,找我们没用!” 那为首的壮汉咧开一嘴黄牙说:“我们不管,他是用你们公司的名义做担保借钱,他还不出钱我就只有找你们,你们这么大个公司,难道连这点钱都出不去!”他用猥琐的眼神在方澜身上转了转,又说:“实在没钱,你陪我一晚也可以啊。” 方澜气得发抖,但又拿对方无可奈何。苏然然也被激怒,正准备走上亮出警察的身份,却被秦悦一把拦住,他歪头对她笑了笑说:“这个你不行,他们不怕警察,对付无赖就得用无赖的法子。” 然后他大步走了过去,问:“他差你们多少钱!” 那壮汉专业要债,眼光独到,一看他穿着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主,连忙答:“连本带利大概30万吧,怎么?你要替他还。” 秦悦耸了耸肩,十分坦然地说:“我没钱。” 那壮汉不乐意了,站起身走过去,吼着:“没钱你插什么嘴,找抽啊。” 秦悦笑容不变,突然把手腕上的表捋到地上,说:“哎呀,你吓到我了,害我表都掉了,这表刚好值30万,你要是赔不起,就正好抵欠债吧。” 壮汉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这人敢这么对他碰瓷,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骂骂咧咧地说:“小子,你找死!” 秦悦依旧是痞痞笑着,目光却有些凌厉:“打我很贵的,你打得起吗?” 那壮汉呸了一声,“你谁啊你!以为我真不敢打啊!” 秦悦挑了挑说:“你认识秦南松吗,他是我爸,秦氏集团在黑道白道都有关系,你猜你如果打坏了他儿子,他会怎么对付你们?” 壮汉愣了愣,秦南松他倒是听过,但是随便冒出个人就说是他儿子,当他是三岁小孩啊。 这时他身后一个跟班,机智地掏出手机来百度,秦公子名声在外,随便就能搜到不少新闻,他一看新闻图片就惊讶地瞪大了眼,连忙递到那壮汉面前。 那壮汉低头看了看,也立即变了脸色,明白这不是个自己招惹的起的角色,硬是忍下口气,连忙陪着笑脸说:“原来真是秦公子啊,刚才多有得罪,这事本来也和您无关,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才是。” 秦悦嫌恶地拍了拍被他弄皱的衣领,又捡起地上那块表扔过去说:“这事我还管定了。这个当利息先还你们,省的说我仗势欺人。还有,我以后会经常在这里,我这人一听见吵声就容易头晕,万一我头晕起来,不小心有个摔伤碰伤,可都得算在你们身上。” 那壮汉捏着手里的旧表,一张脸快涨成猪肝色,在心里骂道:这特么还不叫仗势欺人,什么首富家的公子,怎么比自己还无赖呢。 可他反复权衡,还是决定不要惹这种有钱有势的主儿,于是只得自认倒霉,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方澜这才回过神来,眼看困扰了许久的麻烦就这么解决了,激动地对着秦悦就是一顿猛夸。围观人群也发出欢呼声,连带看秦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崇拜。 秦悦回头一脸邀功地看着苏然然,见她歪着头对自己笑了笑,顿时觉得心满意足,于是走过去,说:“没事了,他们短期内应该不敢再来了。” 苏然然点点头说:“嗯,那回家吧。” 方澜原本还想留他们多玩会儿,但这时她的助理跑过来对她说了几句话,只得叹了口气,带着歉意说:“现在还有点急事要办,不能送你们了,改天一定好好谢你。” 两人出门拦了辆出租,秦悦靠在后座,感觉苏然然正扭头瞅着他,略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说:“你看我干嘛?” 苏然然收回目光,淡淡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那样刚才挺man的。” 秦悦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温柔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吹得心扉上开出一朵朵彩色的小花,过了一会儿,又装作不满地说:“难道我以前不man吗?” 苏然然认真想了想,想出一个她刚学会的网络词汇,于是答道:“以前是——浪!” 第13节 两人原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会告一个段落,谁知第二天苏然然又接到了方澜的电话,她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颤音,“然然,录音室里面真的闹鬼了,这次是我亲眼看见的!” 苏然然素来坚持科学,绝不相信鬼神之说,可听方澜的语气也不像有假,只得在忙完了警局的工作后,又赶去了研月。 整间公司上下都充斥着压抑的气氛,每个人都对昨晚那事讳莫忌深。方澜坐在办公室的大班椅上,双手交握搁在桌上,脸色发白,提起那件事,还显得惊魂未定。 “昨天你们走了以后,助理和我说钟一鸣那边又出状况了,我当时很气,这边才给他收拾好烂摊子,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感恩。于是我带人过去找他,结果他是和他的经纪人吵起来了,两人就在练习室外吵得很凶,许多同事在旁边劝架,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惊呼起来,那个鼓,自己响了!” 她想起当时的场景,又紧张地捏了捏手指,继续说:“所有人安静下来,都听见咚咚咚的鼓声,然后,我们亲眼看见,那架子鼓里的吊镲,突然自己振动了起来,虽然幅度很小,但是它肯定是在动。可那间房里面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然后钟一鸣突然冲了过去,大喊着:是你回来了吗?你回来找我了吗!他很激动,可大家都被吓坏了,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苏然然听得皱起眉,说:“这世上没有鬼。” 方澜苦笑起来,说:“我当然知道没有鬼,可那件事怎么解释,我们那么多人都亲眼看见的。” 苏然然听起来也觉得无法解释,正准备和方澜一起去事发地看看,办公司的门突然开了,秦悦挤进个脑袋,问:“我没来迟吧。” 苏然然惊讶地瞪大了眼,随后看见方澜一脸热情的迎了上去。原来昨晚的事件后,方澜就对这个年轻人很是信任,于是今天也特地把他叫来,想着也许能帮上忙。这正好对了某人盼着凑热闹的心思,于是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 几人走到事发时的练习室,钟一鸣并不在里面,那架“闹鬼”的架子鼓就摆在墙角,桌子旁站着个圆脸带眼镜的年轻女孩,正在给杯子里添水,一看见几人进来,连忙恭敬地喊:“方总,你来了。” 方澜向两人介绍,这个女孩是钟一鸣的助理,苏然然点了点头,却并不急着去看那副架子鼓,而是绕着房间认真地检查着每一块地方,墙角地板都看的十分仔细。 终于她在那架子鼓旁发现了一些白色的碎末,沾了些在手上仔细分辨,这原来是从墙上落下的墙灰,她于是转头问方澜:“这房子最近装修过吗?” 方澜摇了摇头,说:“公司已经很久没装修过了。” 苏然然低下头若有所思,没有装修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墙灰落下来。 她站起来又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找出其他异样,正准备去检查那副架子鼓,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谁准你们动我的鼓!” 钟一鸣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梗着脖子挡在那架子鼓前面,大声嚷嚷着:“这是他的东西,谁也别想动!” 方澜气得冷哼一声,说:“这鼓是公司出钱买的,理应是公司拆产,凭什么我们不能动。” 钟一鸣脸上阴晴未定,却又不好和她顶撞,于是把火全发到那个圆脸小助理身上,冲她不断吼着:“你是怎么看东西的,随便就放任进来,你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就给我滚!” 那助理委屈地低着头,但明显是被他吼惯了,还是唯唯诺诺地陪着笑脸,方澜看不过眼,把她护在身后说:“我公司的地方,谁能挡着我不让进!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以后连公司都不管你了,你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钟一鸣突然盯着她,眼神阴郁地笑了笑,说:“你敢吗?” 方澜怔了怔,竟一时没有回话,正在这时,练习室外突然冲进一群记着,架着□□短炮,把钟一鸣和方澜围在中间,连珠炮似的抛出几个问题。 “听说这间练习室里闹鬼,那架子鼓会自己响是吗?” “那鼓是tops组合已故成员袁业的吧,为什么会突然自己动了,是不是他的死有什么内情。” “方总你对这件事有什么解释,是故意炒作吗?” 原来,昨晚有人偷偷录下那架子鼓“闹鬼”的视频,传到了微博上。这种涉及到娱乐圈的诡异事件十分吸引眼球,转眼转发就过了万,迅速登上热搜,媒体们也蜂拥而至,希望抢到个大独家,挖出更多□□。 方澜板着脸,好不容易才从记者的包围里逃了出来,转头一看,那群人已经转攻钟一鸣,而钟一鸣表情哀伤,却还是坚持了接受每家媒体的采访,说到最后几乎声泪俱下,说他知道这个好兄弟一定会回来陪他,他坚信“袁业”会再度在舞台上出现,和他并肩作战。 她不由抱着胸冷笑一声,秦悦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看来这件事倒是因祸得福,凭着这次的热度,他参加那个什么之声应该会人气爆棚吧。” 方澜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她被这一屋子人吵得头疼,准备带着两人离开,秦悦却好像对这里很感兴趣,缠着方澜带要去录音室看看。 空荡荡的录音室里,只有一个调音助理正在调音。秦悦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话筒和keyboard键盘,突然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一些往事。 他转头看见一脸无趣的苏然然,突然来了兴致,问方澜:“我能进去试试吗?” 方澜惊讶地看着他,但没有拒绝,秦悦走进录音室,用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滑过,闭起眼感受着这久违的音符,然后冲着外面站着的苏然然大声喊:“喂,你最喜欢听什么歌!” ☆、21|20|12.21 秦悦微微低头站在话筒后,柔白的灯光洒在他肩上,脸上印着浅浅的笑,眸子里却有着掩不住的飞扬神彩,苏然然定睛看着他,觉得这人好像天生就该站在这里,踩着影、披着光。 秦悦等得有点不耐烦,又喊了声:“你到底想听什么歌?” 苏然然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周围几道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歪头想了想说:“张国荣。” 秦悦撇嘴笑着:“就知道你爱听这种老土的歌。” 老土吗?苏然然抿嘴想了想,她从不关心这些,也不懂什么歌算是潮流。只是以前中学的时候,在某段被失眠困扰的夜晚,无意间听见一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唱得全是听不懂的词句,却不经意撞入了心间。 于是渐渐习惯听着他的声音入眠,第一次记住了一个明星的名字,直到有一天,听见他离世的消息。 那天,苏然然破天荒地在上课时分了心,她看着窗外火红的枫叶静静飘落,想起初次听到的那个声音,方才惊鸿,便已落幕。 秦悦试着在键盘上弹出几个音,努力在脑子里回想着旋律,流行歌他听得不多,不过好在张国荣的歌常被列入经典反复播放,有一两首他还是会唱的。 他把双手搭在琴键上,行云流水地弹奏开来,修长的指尖在黑白键上交错,长长的睫毛半垂着,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地开口唱道: 我劝你早点归去,你说你不想归去 只叫我抱着你 悠悠海风轻轻吹冷却了野火堆 我看见伤心的你,你叫我怎舍得去 哭态也绝美 如何止哭只得轻吻你发边让风继续吹 不忍远离 心里极渴望希望留下伴着你…… 那是一首《风继续吹》,苏然然静静听着,没想到他个性张扬,歌声却是低沉迷人,还带着淡淡磁性,仿佛雨后的石块,被洗刷得温润剔透,却又是有棱有角,时而硌得心头一颤。 调音师惊讶地抬起头,然后露出陶醉的表情,配合他调着音,再加入混响和音效,让这歌声愈发动人。方澜抱胸盯着里面那人,慢慢勾起笑容。 许多人在录音室外聚起,不知道是谁在里面录音,可当看清那人,又显得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签下的歌手。 秦悦却始终只盯着苏然然一个人,见她表情显得有些沉溺,仿佛被唤醒很久远的青春记忆,于是满足地勾起唇角,突然手下转了几个音,加入了一段经典的英式摇滚。 不同于方才的温柔细腻,这段旋律被他唱得带一点雅痞,前后却衔接得丝毫不显违和,几个高音之后,再转回风继续吹,然后在一段键盘solo中,渐渐收了尾音。 录音室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响起声热烈的掌声,方澜走了过去,由衷地赞扬着:“想不到你唱得这么好,即兴编曲也很棒。怎么样,想不想考虑出道啊?” 秦悦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微微喘息着没有回答,迫不及待地走到苏然然面前问:“我唱得好不好?” 苏然然点了点头,说:“很好听!” 她不会说漂亮话,即使觉得喜欢,也只能说出这最简单的几个字,远不如其它人的称赞热切动听,可秦悦就是觉得十分悦耳,虚荣心飞上了天。 方澜跟了过来,想要就刚才的想法和秦悦再谈谈,余光却瞥见钟一鸣正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嘴里叼着根烟,目光阴郁地盯着这边。 她的表情冷了冷,随即又挂上笑容说:“我今天还有点事,改天再找你们。”然后转向苏然然,“还有,然然,那件事你可一定要帮我查清楚,我不想公司的形象因此受损。” 见苏然然点头承诺,她才安心离开,径直走到钟一鸣身边,沉着脸讽刺道:“你的戏演完了?” 钟一鸣不在意地嗤笑一声,用烟点了点秦悦的方向,说:“怎么着,又要签新人了?” “这事和你无关,我先问你,这次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钟一鸣眯眼吐出口烟圈:“搞鬼?我能搞什么鬼,那天你也看到了,我至始至终都在你身边站着呢。可能真的是袁业的鬼魂回来帮我。” 方澜不屑地偏过头,又盯着他说:“我不管你在玩什么花样,记得要顾及着公司的利益和形象。公司对你可一直不差,上次讨债公司的事也是我们帮你摆平的,你再这么乱来,我也保不了你。” 钟一鸣笑了起来,“保不了我又能怎样,封杀我?雪藏我?你敢吗!”他用夹烟的手点了点她的肩,把脸凑近压低声音说:“我对你们也不差啊,那件事我可一直记得呢,如果捅出去,看是你们先完蛋还是我先完蛋!” 方澜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说:“公司已经砸了那么多资源给你,你还想怎么样!” 钟一鸣靠在墙上,神情倨傲:“我要东山再起,我要大红大紫,我要站在舞台最高的地方,受所有人追捧……你们没法帮我做到,我会自己去做,你只要记得,别挡我的路!” 方澜狠狠瞪着他,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气愤地转身离开。 而在他们身后,有一个黑影也慢慢退到墙后,转眼没了踪影。 另一边,苏然然和秦悦回家吃了晚饭,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让她十分好奇的问题:“你以前学过唱歌吗?” 秦悦得意地用手指在沙发上叩着:“我说我时大学组过乐队,你信不信?” 苏然然惊讶,“你上过大学啊!” 秦悦的脸一阵发黑,然后郁闷地发现自己成天无所事事,在她的心里一定是被归为不学无术的废柴纨绔。 苏然然却没注意他表情变化,继续问:“那后来呢?” 秦悦的眼神黯了黯,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说:“后来在准备上台表演前,被我爸雇人逮回家关了一个星期,还把我所有乐器都给砸了,说他丢不起这个人。” 苏然然有点替他难过,又说:“所以你会才变成这样吗?” 秦悦被她挑起往事,垂眸点了根烟,突然看着她:“你真的想知道?” 小时的秦悦,也曾按照家人的要求按部就班地念书考试,可他天分不及秦慕,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达到如哥哥一般优秀。 直到十岁时,秦母突发奇想,给他们请了个音乐老师提升艺术素养,那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那位老师很快发现,秦悦在这方面天赋极高,便专门为他找来更多书籍和器乐。于是他开始沉迷音乐和艺术,学业更是一落千丈。这让秦南松感到非常不快,他需要的是能够继承他庞大帝国的商业精英,不是不务正业的文艺青年。 幸好他还有个争气的儿子,秦慕顺利考上了优等学府的金融系,很快就能在公司运营上提出独到见解,是人人称赞的商业奇才。于是,秦南松的偏向就越来越明显,再加上秦悦日复一日的叛逆,让他常会感叹,同样的基因,为什么一个能为他脸上添光,另一个却让他失望透顶。 秦悦早就习惯于家里对他的失望,索性埋着头做自己的事。大学时,偷偷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组了支乐队,经过许多努力,终于联系到一家酒吧愿意让他们去表演,可这件事却被秦南松发现,在表演前将他逮回了家。那件事以后,所有同学都知道了他的身份,被他放了鸽子的乐队成员,只当他是一时玩心起的大少爷,再也不信他会真正喜欢音乐。 苏然然听完叹了口气,说:“所以你就故意这样,想和秦伯伯作对。” 秦悦摇了摇头,说:“不是……”他点了点烟灰,继续说:“后来,我们系里有个女孩怀孕了,她家人带着她去秦氏的公司大闹,说那个孩子是我的,一定要让我爸爸给个说法。后来,我爸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那女孩去把孩子打掉。我哥为了我的名声,专门去媒体那边找人压下这件事,又给学校捐了钱,怕他们把我给开除了。他们都觉得替我收拾了个大烂摊子,是对我好……”他低头嘲讽地笑了,“可从头到尾,也没人来问过我,我到底碰过那个女孩没有。其实他们不过是知道我们家有钱,故意想来讹上我。可我的家人都认定我会做出这种事,自以为好心地替我善后,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让他们失望,索性就坏个彻底,让所有人都知道,秦家除了有个光宗耀祖的大儿子,还有个声名狼藉的小儿子。” 苏然然见他语气轻松,脸上却带着隐隐的伤痛,越发替他感到难过,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于是轻声问:“我怎么做能让你觉得好受点。” 秦悦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挑眉笑了笑说:“让我亲一下就行。” 苏然然怔了怔,然后很认真地回了一句:“亲哪里?” 秦悦有点傻眼,却又忍不住蠢蠢欲动,于是试探地点了点嘴唇,苏然然皱眉想了想,说:“不行,我接受不了。” 秦悦有点失望,又往前凑了凑,问:“要不,就亲脸?” 苏然然想了想,还是摇头,然后决定不再理会这个问题,回屋去看看阿尔法,秦悦急了,追在后面喊:“喂……实在不行,额头也可以啊!” ☆、22|20|12.21 这几天的娱乐圈非常热闹,从“研月”练习间闹鬼事件后,钟一鸣就在铺天盖地的话题和猜测中走上了“天籁之声”的舞台,他以一首怀念亡友的原创歌曲打动了所有观众,获得了初赛最高票数,终于咸鱼翻身,重新登上各大热搜榜单。 据称他在采访中坚称袁业会出现在现场陪他一起表演,所以将会在下一场比赛时,特别把那副架子鼓搬上舞台,等待着与昔日队友再次同台。 报纸每天以劲爆标题轮番轰炸,终于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苏林庭也知道了这一著名事件,在某天早饭时,貌似不经意地问苏然然:“那个什么钟一鸣,是不是你妈妈公司的艺人。” 第14节 苏然然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秦悦已经挤眉弄眼地凑上来说:“哟,叔叔,挺有心啊,居然还记方小姐公司的艺人叫什么名字。” 苏林庭掩唇轻咳了两声,略不自在地移了目光,说:“我就是觉得这个事挺新鲜的,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相信鬼魂这种无稽之谈。” 苏然然点了点说:“没错,我也觉得很蹊跷。练习室里的架子鼓突然自己动了,本来应该是个偶然事件,据现场的人说,前后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可却有人这么巧把它给录了下来,还把那个视频放到了网上。” 苏林庭若有所思,“你看了现场,有什么问题吗?” 苏然然摇了摇头:“除了在旁边找到些掉落的墙灰,没有什么异样。那副架子鼓是旧的,以前经常上台表演,应该做不了什么手脚。” “墙灰……”苏林庭思忖了会儿,又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一趟,看看那间房旁边有什么,也许能找到答案。” 秦悦眼珠一转,又插了句,“要不叔叔你和我们一起去呗,我感觉你已经猜出什么了。” 苏林庭淡定地收着碗筷,“我要实验室,哪有空管这种闲事。” 秦悦看着苏林庭故作镇定的背影,对苏然然挤了挤眼,说:“你爸爸……有问题啊……” 苏然然从不猜测父母之间的事,她记挂着方澜对她的嘱托,于是在工作结束后,又去了一趟“研月”。当然,不放过任何凑热闹机会的秦悦也已经等在那里。 “你问那间房的隔壁?” 方澜听见她的问题怔了怔,又叹了口气说:“那里原本也是一间练习室,但是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因为……那就是袁业猝死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tops的专用练习间,自从袁业在某次单独排演时倒下后,钟一鸣不愿再留在那个伤心地,于是搬去了隔壁,从此,那间房再也没人敢进去,就这么被上锁尘封。 “那间房一直锁着吗?钥匙在谁手上呢?”苏然然问。 “钥匙就在前台,没有特别看管,公司练习室原本就不是什么机密的地方,更何况那间房不吉利,前段时间还有闹鬼传闻,所以也没人敢再进去。” “闹鬼?你之前说过,公司有人听见发出奇怪的声响,还有什么鬼影,都是在那里吗?” 方澜点点头,“嗯,没错。” 苏然然心中添了几分笃定,更加迫不及待想进去那间房,可他们拿到钥匙开门时,才发现这间房的钥匙居然早已经被人换过了。 方澜皱起眉头,叫来保安把锁撬开,进门后忍不住惊呼一声,只见与隔壁练习室中间相隔的那堵墙被凿开一个大口子,上面还留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坑洞。苏然然走到那坑洞旁仔细看了许久,在地上找到一根小小的沾了血的木刺。 她把所有事想了一遍,终于抬起头说:“那天的事件发生时,钟一鸣的助理在哪里?” 方澜想了想,道:“好像没看见她,不知道去哪儿了。” 苏然然抿了抿唇,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她都没过来看热闹吗?” 秦悦凑过来,带着一脸求知欲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已经想明白了?” 苏然然站起来拍了拍手,笑着道:“我们去找他吧,其实也没什么玄机,谁都能玩的小把戏而已。” 隔壁间,钟一鸣正抱着把吉他接受媒体的采访,他讲述着自己和袁业一起写歌、出道的经历,说这把吉他是袁业送给他,而他写得第一首歌就是用这把吉他弹出来的,说到动情处,忍不住低头紧掩双目,肩头微微耸动。 苏然然很看不惯这种作态,正准备进去当众戳穿他,却被方澜一把拉住。 她轻轻摇了摇头,一直等到媒体都离开,才带着两人走进去,对钟一鸣说:“我们已经去过隔壁间了,你还真是有耐心,为了导演那场戏,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钟一鸣的脸色变了,随后又不屑地撇了撇嘴说:“我根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苏然然看向他身边的圆脸小助理,她的脸已经煞白,双手紧张地搓动,于是冲着她大声道:“那么你应该知道吧。” 小助理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苏然然走过去抓起她的手,眸光闪了闪,问:“你的手指怎么伤的,是不是在隔壁的时候,被棍子上的木刺刺到了。” 小助理的脸上血色全失,求助地看着钟一鸣,后者却是黑着脸偏过头去,坚持不发一言。 苏然然并不需要他说话,她会揭露出他的伎俩:“你是学音乐的,应该能了解物体间共振的原理,尤其是乐器,很容易引起共振。所以你为了导演这出闹鬼的戏码,特地想了个法子。你偷偷换了隔壁房的钥匙,让她每天晚上跑到那边,用棍子不断敲击墙壁,你怕声音传导不过来,还特地把墙壁凿得薄一些。我想,你们一定试了很多次,才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频率,能够引起那个金属吊镲产生共振,即使没人敲击,也能振动起来。当时,他们听到的鼓声,其实是她在隔壁敲击木板的声音,只是你故意喊出那个鼓响了,所有人在震惊下自然会受到误导,然后吊镲又刚好自己动了,于是所有人就认为真的是有鬼魂回来打起了那副架子鼓。” 钟一鸣终于笑了出来,他把吉他搁在旁边,扬着下巴对苏然然说:“你倒是挺聪明,不过那又怎么样,我做这件事,对公司难道没好处吗。现在外面都在讨论我,讨论tops,讨厌研月,这个年代,有话题才有热度,我是剑走偏锋,但是至少我成功了,我让所有人再度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方澜冷笑一声:“研月不需要这种歪门邪道的炒作方式。” 钟一鸣斜眼盯着她,一脸桀骜地说:“那你可以去媒体告发我啊,看到时候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然后他扬着头,捞起那把吉他就要离开,秦悦却突然喊了声:“等等……” 他走到他身边,目光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吉他,“这吉他你改过没?你没发现这个弦钮有问题吗?” 钟一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狐疑地抱起吉他看了几眼,又不耐烦地说:“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秦悦突然一把从他手里抢过吉他,直接扔在了地上,其中一颗弦被外力一压,竟倏地弹开,猛然拉出一颗弦钮,然后只听那吉他发出“砰”的一声响,竟从内部炸裂开来。 屋里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秦悦第一时间抱住苏然然往旁边躲,方澜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余光瞥到他们身上,许久没有挪开。 苏然然被他压在怀里,很不舒服地立即挣扎出来,道:“你抱我干嘛!” 秦悦不乐意了:“我这不是怕你受伤吗!” 苏然然整理着被他弄乱的头发,说:“这种程度的爆炸伤害半径不会超过50厘米,我们站的地方不会有事。”她抬眸看了眼钟一鸣,说:“如果有人抱在身上,可就不一定了。” 秦悦暗自咬了咬牙,冲她甩去一个怨念的眼神:看把你能的,下次不管你了! 钟一鸣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把烧得焦黑的吉他,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喃喃说:“真的有人要杀我!”他突然抬头瞪住方澜,指着她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方澜大吼:“你疯了吧,乱说些什么!” 钟一鸣还处在惊吓状态,瞪着眼逃一般地跑了出去。 苏然然走到吉他的残骸旁,捡起一块焦黑的物体放在鼻子旁闻了闻,说:“这里面应该被装了甲烷,琴弦弹出来的一瞬间,会摩擦出非常高的热量,甲烷遇热就会爆炸。” 方澜皱起眉,问:“谁会做出这种事!” 苏然然若有所思地望着钟一鸣离开的方向:“你不是说他曾经收到过死亡威胁,我觉得你应该让他注意些,可能真的有人想对付他。” 方澜一脸凝重,秦悦却靠过来轻松地说:“不管了,反正那个闹鬼的事解决了,我们回家吃饭去。” 苏然然“嗯”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方澜却突然走到秦悦旁边,用极小的声音说:“明天我去找你,有事和你谈。” 秦悦怔了怔,转头见她的表情十分认真,心里莫名有些忐忑,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秦悦果然在家里等到了方澜的拜访。 秦悦给她倒了杯水,问:“方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方澜往四周看了看,似是十分感慨地说:“你应该知道吧,我曾经在这个家住过3年。苏林庭,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的事。” 秦悦抬了抬眉,笑着说:“他说过你当时漂亮又聪明,追求者无数,连我爸爸都是你的裙下之臣呢。” 方澜骄傲地笑了笑,掏出根烟点燃,漂亮的眼眸在青灰色的烟雾中显得有些迷离:“没错,当时学校里追我的人有钱的有,有权的也有,可我不知为什么就是喜欢他,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觉得他专注做学问的时候有种迷人的性感。所以那时我总是找机会跟在他身边,可他太自卑,总是躲着我,有一次我实在急了,就把他堵在实验室门口,当着所有人说:反正我方澜就是喜欢你苏林庭,你看得上我也好,看不上我也好,都别想让我对你死心!” 似是忆起曾经那段肆意张扬的青春时光,方澜的眼中泛起光亮,继续说:“那件事以后,他终于敢正面对我的感情,我们也就顺理成章地开始恋爱,毕业后,还立即结了婚。”她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可婚后的生活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我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钟情他的学术研究,我喜欢艺术和交际,怎么说呢,我们之间好像永远隔着一片海域,他在他的世界发光发亮,而我去了那个世界就会变得黯淡无光,我曾经试着收起自己的羽翼,只是跟随他就好,所以我才选择生下了然然。可我始终接受不了自己只能顶着林太太的名字过一辈子,后来,我得了很严重的忧郁症,那时的我突然觉得累了,既然我们的世界无法融合,为什么不干脆放开彼此,何必再做对方的牵绊。” 她低下头狠狠抽了口烟,掩去眼中的泪意,突然又站起身,走到秦悦面前,盯着他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吗?” 秦悦心中隐有所感,却没有开口,方澜看着自自己手里弹下的烟灰,突然发问:“你是不是喜欢然然?” 秦悦怔了怔,“喜欢”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但他很清楚,他对苏然然有着某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只是不知该如何去定义。 这时,他听见方澜继续说:“作为朋友,我很欣赏你,你身上有很多和我相似的地方。”她顿了顿,接着说:“可作为母亲,我觉得你一点也不适合然然。” 她把烟摁熄,笑了笑说:“或者说,你配不上他。” ☆、23|20|12.21 秦悦把手搁在沙发靠背上,痞痞地笑了笑说:“喂,你说的也太狠了点吧。” 他语气仿若毫不在意地调侃,方澜却从他眼内骤降的温度中,看出他动了怒。 她走回沙发上坐下,喝了口水,继续说:“没错,你确实长得挺帅,家里也很有钱,但是你应该也明白,这些对然然毫无用处。” 秦悦偏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愠意,方澜继续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然然的性格很特殊,她没法走出她的世界,只有在哪里,她才能做自己擅长的事,绽放出独特的光彩。所以她需要一个能懂她在做什么,陪她在那里共同进步的伴侣。而在你所熟悉的世界里,然然只是一个木讷又平凡的女人,也许你现在会为她显出的不同而动心,可有一天你们都会忍受不了这种差异,会想要对方为自己而改变。可我不想看到然然因为你,失去自己的光彩。” “她为什么要为了我,失去自己的光彩。”秦悦终于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如果我喜欢她,她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她想飞,我就替她做一对翅膀,她要发光,我就替她照亮,如果我们在一起是需要以她失去自己为代价,我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她。” 方澜怔住,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嚣张跋扈的公子哥,能说出这样的话,迟疑了会儿,又追问:“可你真的能甘心吗?” 秦悦手指随意搭在一起,懒懒说:“有什么不甘心的,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只要她是我的就够了。” 方澜的喉头莫名哽了哽,突然想到,如果当初她和苏林庭能够有这样的勇气,很多事会不会不一样。 她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这个答案让她满意,才决定说出下一个来意,“很好,那我再问你,你有没有亲手赚过钱,如果离开你的家庭,你怎么保证自己的生活?如果然然需要资金,你怎么帮她?” 秦悦这次终于被问住,他以前从未想过要自己赚钱,可自从那次被她质疑后,他开始有了认真想去做一些事的念头,至少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废柴。 方澜见他迟疑,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从包里掏出叠合同递过去,说:“这是档马上就会开播的音乐选秀节目,阵容非常很强大,话题性也高,现在正在有潜力的新人参赛,第一名会得到50万的奖金。我想你替我们公司去参赛,如果能得奖,我们还可以继续包装你出道。” 秦悦看都没看那合同一眼,只咧着嘴笑道:“你相不相信,如果我签了这个合同,去参加那个什么比赛,我爸马上就会收购你们公司,把它改成秦氏旗下的某间商贸公司。” 方澜的脸有点黑,又轻哼一声说:“幸好当初没选择秦南松,有钱又怎么样,就是个变态控制狂。” 秦悦立即一脸赞同的附和,“没错,你要是嫁了他,一定会把你关在家里做家庭主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跨。” 方澜皱眉打了个寒颤,于是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终于在谴责秦南松的话题上达成了高度一致。 最终,方澜虽然没有签成合同,却在她最担心的问题上得到个安心的答案,于是满意地告辞,临走前对秦悦说:“然然这个人,其实根本就没开窍,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开窍的那天,所以,你可能会很辛苦哦。” 秦悦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 送走了方澜,他走到阳台点了根烟,斜靠在栏杆上,眸光在青灰色的烟雾中微微闪动,过了许久,他才低头笑了笑,喃喃道:“原来……是喜欢吗?” 几天之后,万众瞩目的明星音乐秀“天籁之声”终于到了决赛阶段。 无论是媒体还是观众,都对这场决赛报了极高的期待,微博热搜指数居高不下。这除了因为节目本身的热度,更是因为之前那场知名的闹鬼事件,甚至还有人在网上下注,赌到底能不能在现场看到袁业的鬼魂重返舞台。 直播当天,钟一鸣作为话题度和人气最高的选手,特意被节目组安排在压轴上台。 晚上6点,直播已经进入倒计时。舞台上大幕开启,灯光就位,后台却显得紧张而混乱,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地忙碌着,选手们在休息室里进行着最后的排练。 钟一鸣的休息室里,方澜沉着脸,抱胸大声问着:“他人呢!” 钟一鸣的助理和经纪人也是一脸焦急,可有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小助理带着哭腔说:“他之前说要去厕所,结果这么久还没回,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方澜看了看时间,急得大喊:“还不给我去找!” 虽然她十分不齿钟一鸣利用死人来炒作的手段,可这次他是代表“研月”公司参赛,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这场决赛,如果出了纰漏,势必会影响到公司的信誉。 她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期盼着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转过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门口一闪而过。 她皱了皱眉,立即追了上去,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就是曾经因为参赛资格与钟一鸣争执过的周珑,他转过身,插着兜一脸轻松地说:“我来给同公司的艺人助阵,不可以吗?” 方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盯着他警告:“你最好别给我搞什么鬼!” 周珑笑了起来:“瞧方总这话说的,我能搞什么鬼?我还能杀了他不成。” 第15节 方澜很不喜欢他用这种事来开玩笑,于是狠狠瞪他,周珑却已经笑着走开,他可不想在外面呆得太久引来媒体的关注。 方澜始终觉得心神不宁,却不知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她在休息室来回踱着步子,终于听见一阵嘈杂声,抬起头,看见小助理带着钟一鸣朝这边跑来。 他的脸色非常差,一边走一边摸着脖子,头发有些乱,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狼狈。 方澜连忙走到他面前质问:“你去哪了!直播马上要开始了,还不快去准备。” 钟一鸣看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古怪,不答反问:“你刚才在哪里?” 方澜快被他气乐了:“我在哪?我们一群人都在这里找你,你还好意思问我在哪里!” 钟一鸣冷哼一声,昂着头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把休息室的门“砰”地关上。等再出来时,已经穿上华丽的演出服装。 节目顺利进行,所有歌手表演完毕后,灯光适时暗了下来,然后再所有人的欢呼声中,钟一鸣在炫丽的音效和灯光中登上了舞台。 他果然如之前所言搬上了那台架子鼓,然后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握着面前话筒,轻轻闭上眼,唱起曾经tops组合最红的一首歌。 他的嗓音并不算好,技巧也不够,可感情却十分饱满,带着丝淡淡的悲戚,听得许多曾经的歌迷都流下泪来。 一曲唱罢,音乐声却并未停止,在他身后缓缓奏着。钟一鸣睁开眼,用手轻轻摸着旁边那台架子鼓,目光中有眷恋也有期盼…… 这时,观众中传来惊呼声,所有人都看见,从他身后缓缓升起一阵白烟,然后,那白烟中隐隐出现一个黑影,好像在朝架子鼓方向挪动…… 全场因此躁动起来,有人恐惧尖叫、有人兴奋不已,但所有人都盯着舞台的方向,舍不得挪开半分。 现场导播激动不已,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画面,于是立即吩咐摄像师把镜头拉近些,务必要完整记录下这一刻。 钟一鸣似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黑影,然后眼泛泪光,哽咽着说:“阿业,是你吗?你来陪我了吗!” 这时,他手里的话筒突然发出几声杂音,然后有个奇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没错,我来找你,找你索命!是你……是你杀了我!” 钟一鸣脸色骤变,随后恐惧地把话筒扔在地上,转过身就往后台跑。 可他才跑了几步,突然全身一阵痉挛,表情扭曲地跌倒了下来,正好碰撞上旁边那副架子鼓。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死死瞪着双目,用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双脚不断向上蹬踢,终于渐渐没了动静。 工作人员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冲上台去看,可钟一鸣已经僵硬地躺在地上,几人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然后恐惧地大喊着:“他死了!他死了!” 现场观众几乎被吓傻,很多女观众都被吓哭,众人尖叫着纷纷朝直播室外逃窜,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杀人了!鬼魂杀人了!” ☆、24|20|12.21 那是熟悉的一张脸,几天前还活生生站在面前对她叫嚣,现在却泛起青紫,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苏然然在心里叹了口气,戴上手套开始解剖,可进行的时间越长,她越发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站在一边的陆亚明有些着急,这个案子不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更通过直播让上万人看见。 现在网上把“鬼怪杀人”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许多信奉未知事件的民间组织,专程组团去出事的演播厅“朝圣”。再加上媒体遮遮掩掩的渲染,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让官方很是头疼。 所以上面对他下了死令,10天之内,一定要查出真相,揪出策划这件案子的凶手,给公众一个交代,也让那些鬼怪的谣言能不攻自破。 要找出真凶,第一步就得查出钟一鸣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原本指望通过尸检很快就能查到死因,可现在看着苏然然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事可能没他想象得这么简单。 终于,苏然然解剖完了尸体,抬头看着他说:“排除其他伤害,死因……应该是窒息。” 她很少会用这种不确定的语气判断死因,陆亚明越发觉得这事透着些诡异,只听苏然然继续说:“死者面目呈青紫状,皮下有轻微出血,心脏肿大,这都是窒息死亡的症状。而且,他身上也没有发现其他外伤。” “你是说,他真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陆亚明被解剖室里的冷气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然然摇了摇头,说:“颈部没有形成深的索沟,喉头软骨也没有骨折,说明他用的力气不足以把自己勒死。” 这一解释就更加恐怖,当时台上就他一个人,不是他自己还能是谁。 连苏然然身边的小助理都颤声说:“难道真是鬼把他掐死的。” 话音未落,陆亚明已经先瞪了他一眼,苏然然也摇着头说:“所谓鬼魂杀人,不过是利用人们心里对未知的恐惧。现在死因还没清晰,是因为疑点暂时得不到充分解释,比如这里……” 她指了指钟一鸣的脖子和手上,说:“这两处有明显的发黑迹象,是属于灼伤,但我暂时还没想出来,究竟是为什么而形成。还有,他穿的衣物已经送去检验科,等结果出来,应该找出新的线索。” 这说法让陆亚明安心了些,苏然然一边脱着手套,一边问:“死者的社会关系查清楚了吗?” 提起这件事,陆亚明又觉得头疼,“这个钟一鸣得罪的人可不少,光要债的就一堆,现在a组还在忙活,这一个个排查下去,还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 苏然然突然想起一件事,说:“有个人,叫周珑的,也是研月公司的艺人,我以前撞见过他们吵架,他好像对钟一鸣参加比赛的事非常不满。钟一鸣在生前曾经收到过死亡威胁,有人对他的吉他动了手脚,差点把他炸伤。我想,能够进到他的练习室完成这件事,一定是公司内部的人,所以,可以把周珑也列入排查对象。” 陆亚明激动地点了点头,说:“好,这是条非常有用的线索,我现在就让他们去查。” 苏然然忙完了这边,又赶着去拿声波对比结果。 当时从钟一鸣的话筒里传出另一个人的说话声,更加证实了所有人关于鬼魂索命的猜想。苏然然觉得这个声音来源非常关键,于是把拷贝拿去检验科做了声波对比。结果证明,那个声音并非人声,而是采用了变声器,也就是说有人刻意想掩盖自己本来的声音。 苏然然看着手上的报告,更加怀疑这很可能研月内部人士所为,于是她马上去找陆亚明,想拿到关于袁业之死的卷宗。 这与专案组的想法不谋而合,当时所有人都听见那个话筒里的声音说是钟一鸣杀了他,那么这个案子极有可能是因为报复杀人。袁业死亡的真相,很有可能是查清整件事的关键。 可所有资料都表明,当时袁业死亡时是独自呆在练习室里,死因是心脏骤停,尸检时既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所以才被结案定义为意外猝死。 苏然然对着袁业的尸检报告思忖了许久,也觉得看不出什么端倪,整件案子就这么陷入了僵局…… 当苏然然回到家时,意外地没有看到秦悦四处晃哒的身影,倒是他自己的房门紧闭,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咚咚”抓门的声音。 她觉得奇怪,凑近去仔细听,又听见了上蹿下跳的吱吱声,这次她终于确定了,那是鲁智深的声音。 难道秦悦躲在里面虐猴? 她皱眉犹豫了一下,终于一把把门拉开,鲁智深重见自由的曙光,一脸委屈地跳进她怀里,仰着脖子求亲亲求安慰。 苏然然嫌恶地揪起它的脖子把它甩开,又问道:“你主人呢?干嘛把你关这里?” 鲁智深愤愤不平地吱吱乱叫,激动地忘了自己只是只猴,弄得苏然然很是头疼。 眼看她板起了脸,随时准备抬腿走人的模样,鲁智深才终于放弃这种无效控诉,指手画脚地把她往厨房领。 厨房里,秦悦正满头大汗地研究着什么东西,旁边是一大堆瓶瓶罐罐。 苏然然觉得奇怪,走到他背后问了句:“你在干嘛?” 秦悦吓了一跳,转过头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余光瞥见那只猴子,又冲它瞪着眼说:“是不是你告状了!” 鲁智深立即心虚地耷拉下脑袋,识趣地退了出去。苏然然盯着面前一个个装着五颜六色液体的小杯子,愈发疑惑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秦悦挑眉一笑:“调酒。我怕鲁智深捣乱,就把它关房里了。” 自从方澜离开后,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有什么能赚钱的技能。最后无奈地发现,除了唱歌,他唯一拿手的就是玩儿了。 以前在酒吧玩的时候,他对调酒很有兴趣,也跟着学了几招,于是决定自己在家试试,好歹也算得上门手艺。 他生怕苏然然以为他又在胡闹,连忙把杯子放下问:“你说,我去开个酒吧好不好?” 苏然然定定看他:“你有钱吗?” 秦悦一时语塞,撇了撇嘴说:“要不就去当调酒师,反正能赚钱就行。” 苏然然奇怪地盯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赚钱有兴趣。 秦悦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拿起一杯酒献宝似地说:“你试试,很好喝的,我调了很久才调出这个味道。” 苏然然摇头说:“我不喝酒。” 秦悦回头找了找,又换了一杯说:“那喝这杯,这杯不含酒精。” 那杯子里有淡淡的蓝色和橙黄悬空隔开,颜色看起来十分漂亮。苏然然从没见过这个,一时也有些好奇,接过来轻轻抿了口,入口很甜掺杂着淡淡的香味,是让她舒服的味道,于是把整杯喝了下去。 秦悦见她喝完,心里有些得意,连忙问:“好喝吗?” 苏然然点了点头,刚想说话,突然觉得头一阵发晕,脸上也*辣地烧了起来,于是皱眉问:“这真是不含酒精的吗?” 秦悦怔了怔,随后仔细检查了那排杯子,瞪着眼说:“哎呀,我拿错了,这杯是加了酒的!” 苏然然正想骂他不负责任,可她从未喝过酒,这时只觉得身子发软,脑袋仿佛被人狠狠摇过,昏沉沉地无法正常运转。 秦悦见她这副模样,也有点被吓到,连忙扶她去沙发上坐下,小心地问:“你没事吧。” 苏然然抬起头直直望着他,眼里突然蒙了层雾气,扁着嘴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这声音似娇似嗔,和她以往的淡然判若两人,秦悦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她这是喝醉了的表现,忍不住在心里惊叹:原来苏然然喝醉了是这样的啊,好像撒娇的小孩子一样。 他突然起了玩心,坐到她身边,故意用暧昧的语气问:“那你准备怎么罚我?” 苏然然撅起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要喝水。” 秦悦觉得她这模样可爱爆了,硬是按下心里的邪念,去给她倒了杯水,谁知苏然然并不伸手去接,只用迷离的双目望着他,说:“你喂我。” 这句话尾音稍稍扬起,带了些乞求的味道,勾得秦悦心里发痒,可这里是苏家客厅,他到底是不敢把心中的想法付诸实施,只得乖乖走到她面前喂她喝水。 苏然然咽下几口水,唇上变得湿湿亮亮,秦悦更觉得浑身无一不在躁动,在心里恨恨地想:亲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可这时苏然然突然偏过头,盯着站在墙角歪头看他们的鲁智深,说:“那里为什么有只猴子?” 秦悦被她问住,差点笑出声来,这时只听苏然然又说了一句:“它长得好丑,帮我把它扔出去。” 鲁智深惊悚瞪大了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坐着也中枪,想跑已经来不及,自家见色忘义的主人已经大步走过来,毫不留情地把它扔进了小黑屋。 见秦悦这么听话,苏然然十分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自然地伸手说:“我困了,我要睡觉!” 秦悦彻底僵住,在心里想:这tm是在考验我啊。 他咬了咬牙,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不然趁人家喝醉下手,不成了强.奸了吗。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摒弃一切杂念,快速把她扶进了房里,直接仍在床上,恨恨地说:“快睡。” 苏然然很听话地闭上眼,白皙的脸上添了红晕,红唇微翘,羽婕扇动,看起来十分诱人。 秦悦觉得自己被她折腾了这么半天,不讨回些好处实在是不甘心,于是小心地弯下腰,慢慢朝她凑近,准备在她唇上偷亲一下。 谁知他刚要碰上,苏然然突然倏地睁开眼,一双黝黑的瞳仁直勾勾地看着她,吓得秦悦心都快跳出来了,连忙尴尬地坐了回去。 幸好苏然然对他刚才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可怜兮兮地说:“我睡不着。” 秦悦快被她逼疯了,咬牙切齿地说:“那你要干嘛!” 苏然然歪头看着他,说:“你唱歌哄我睡。” 秦悦心念一动,贼贼地笑着说:“你让我亲一下,我就给你唱。” 谁知苏然然皱着脸想了一会儿,说:“不行,不划算。” 秦悦满肚子怨念,在心里暗骂:靠,喝醉了还算得这么精! 第16节 ☆、25|20|12.21 两个人,一张床,床上的女人眼巴巴地看着她,如果是在以往,他闭着眼也知道该做什么。 可这个人却不一样,她是他荒芜人生里开出的一朵花,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任何一点粗暴都会惊扰了她。 这感觉新鲜而珍贵,等待的过程远比放纵要艰难,可因为对象是她,连那些求而不得的煎熬,都透着几分甜蜜。 于是他长叹一口气,认命地接受了温香软玉在床,自己却只能哄她睡觉的事实,于是温柔地替她拉好被子说:“你睡,我给你唱歌。” 可苏然然突然又不想睡了,她一下坐了起来,抱着膝盖,歪头瞅着桌子上关着阿尔法的木盒问:“那里面是什么?我想玩。” 如果说有什么比孤男寡女却什么都不能做更惨的,那就是不仅吃不到,还得陪她玩蜥蜴! 秦悦把心一横,为了自己的心理和生理健康,绝不能由着她胡闹,板起脸说:“不行!快睡!” 苏然然眼里又蒙上雾气,低头咬着唇说:“可我想玩嘛。” 这声音又软又糯,透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劲儿,听得秦悦身子都酥了一半,恨不得连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来,只得乖乖地开了那木盒,把阿尔法送到她手上。 阿尔法猛地被人吵醒,十分不耐烦地转动着眼珠,喉扇颤动,四只脚挣扎着想要往回跑,苏然然捧着它开心地笑了起来,说:“它好可爱,我喜欢它。” 秦悦在心里吐槽:我的猴子就嫌弃,自己的蜥蜴明明这么丑还说可爱。 可苏然然笑靥如花,目光闪亮得如同初升的星子,她极少会显露出这么小女儿态的模样,秦悦感觉心跳地厉害,伸手替她别好散落的发丝,挣扎许久,靠近她柔声说:“我也喜欢你。” 可惜面对这热切的告白,苏然然却毫无反应,她一直盯着阿尔法,突发奇想,抓住它的尾巴让它倒悬着摇晃,边摇边开心地哈哈大笑。 秦悦的脸黑了,这tm是从娇羞少女往熊孩子的方向发展了。 眼看阿尔法被摇得七荤八素,秦悦生怕它会发飙咬人,连忙抢身去夺:“不能玩了,给我!” 苏然然当然不情愿,她提着阿尔法拼命往后躲,秦悦心急地去抢,连捞几下没捞着,终于失去重心向前扑下去,把她压在了床上…… 苏然然吓得松了手,阿尔法终于脱身,恨不得四脚化作八脚飞快朝“小木屋”飞奔,边跑边想:自家主人今天变得好可怕,还是先躲起来为妙。 她的身子软得出奇,秦悦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睛染上了血丝,身体里蛰伏的那只狼几乎就要按捺不住扑出,这时苏然然却撅起嘴,不满地推着他抱怨:“干嘛压着我,你好重!” 秦悦攒了一肚子邪火,生怕任何一点触碰都会引爆到无法收拾,可怎么都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于是俯身在她耳垂上发泄似地咬了一下。 苏然然吓了一跳,怔怔摸着耳朵,眼眶立即红了起来,带着哭腔质问:“为什么要咬我!” 秦悦见她眼里泛出水光,吓得什么也不敢想了,连忙翻身放开她,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喂,你别哭啊!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苏然然觉得耳垂还在发麻,突然扑到秦悦身上,撅起嘴说:“那我也要咬你!” 秦悦顿时慌了,这要是让她咬下去,自己铁定是要控制不住,他连忙钳住她的身子,眯着眼警告:“不想出事,就给我安分点!” 苏然然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的手按在他身上,突然戳了戳他的胸脯,好奇地问:“你这里为什么是硬的。” 秦悦很想说:我还有个地方更硬呢。可他到底是不敢,只把她的狼爪扒开,含混着说:“本来就是硬的,你快给我回去睡觉!” 苏然然歪头想了想,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说:“可是我是软的呢。” 这画面太让人血脉喷张了,秦悦连忙转过头,不住地深呼吸,感觉浑身都被汗给沁湿。 谁知苏然然好奇心起,想知道他们到底还有哪里不一样,开始上下其手在他身上乱摸。 秦悦欲哭无泪,自己这辈子也没这么憋屈过,那团火烧得浑身都疼,翻身把她死死按在床上,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总有一天看我不弄死你!” 谁知苏然然摇了摇头,说:“你不行!” “你说什么!”秦悦骑坐在她身上,发誓她要敢再说一次,一定让她尝尝厉害。 苏然然偏了偏头,认真说:“弄死人是犯法的,我会捉你。” 秦悦狠狠瞪她,这时候倒记得自己是警察了。 苏然然躺在软软的床上,突然打了个呵欠,说:“我困了,你哄我睡觉好不好。” 这姑奶奶可算要睡了! 秦悦松了口气,又不甘心地在她腰上抓了一把:嗯,软软的,很舒服。 然后他翻身下床,替她把被子盖好,又轻轻拍着她的肩,嘴里哼着轻柔的曲子,苏然然闹腾了一晚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秦悦盯着她的睡颜,犹豫许久,还是只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然后迅速冲到浴室去洗澡。 蒸腾的雾气中,他回想着这一晚上的画面,只觉得……太tm刺激了! 他闭上眼,手慢慢往下,终于让憋了一晚上的火泄了出来,然后又觉得委屈,恨恨骂道:秦悦,你可真够窝囊的! 第二天,苏林庭因为住在实验室,没有在家吃早餐。秦悦在房里排演了很久,才让自己坦然地走出去面对她。 苏然然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熬着粥,一见他就狠狠瞪了过去,秦悦被她看得一阵心虚,突然又想到:昨天吃亏的明明是他好吧! 于是他挺起胸脯走过去帮她乘粥,苏然然被宿醉折腾的够呛,坐下来舀着粥说:“以后不许你在家调酒了!” 秦悦含糊地应了声,苏然然又问:“我昨天喝醉了没做什么吧!” “有啊!”秦悦立刻叫了出来,然后摆出十分委屈的模样,控诉道:“你欺负我了!” 苏然然皱眉盯着他,这人说话总是没个正经,她一时也判断不出是真是假,于是撑着下巴仔细回忆了许久,说:“我记得……我好像摸到根棍子。” 秦悦一口粥喷了出来:不对啊,昨晚明明没这个环节啊。 他仔细想了想,才松了口气,说:“那是阿尔法的尾巴,你拎着它当秋千荡。” “啊……”苏然然顿时露出愧疚的表情,喃喃说:“待会儿得多喂它些吃的补偿。” 秦悦笑着凑了过去:“你还欺负我了呢!准备怎么补偿啊!” 可惜苏然然一点都不信他说的,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像阿尔法手无缚鸡之力,自己能怎么欺负他,于是她站起来,说:“我走了,碗你自己收拾一下。” 她径直走回房里,留下秦悦在背后愤愤地咬着勺子,心里暗暗赌咒: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让你都还回来! 苏然然一到警局正好撞见陆亚明,对她说:“你来得正好,你说的那个周珑带回来了,小肖正在审呢,我们一起去看看。” 苏然然连忙跟着他去了审讯室隔壁的房间,周珑正坐在审讯桌旁,不耐烦地拍着桌子说:“你们凭什么抓我,有证据吗?这要是让媒体知道,我受得损失你们能赔偿吗?” 肖栋面无表情地说:“本月8号下午4点,研月有员工看见你鬼鬼祟祟地从钟一鸣的练习室走出来,后来他的吉他就爆炸了,你怎么解释。” 周珑一时语塞,说:“我就是进去找点东西,他吉他爆炸和我有什么关系,巧合而已。” 肖栋冷笑一声,往桌上扔出一些改装的工具,说:“这是从你抽屉里找出的,也是巧合?” 周珑眼里闪过丝惊慌,过了许久,才终于坦白说:“没错,那件事是我做的。谁让公司偏心,这么好的机会,宁愿给他一个过气的也不给我,不过我也没想拿他怎么样,就是想让他受点伤不能去参加节目而已,这样我就能替他顶上。” 肖栋一拍桌子:“没想拿他怎么样,你这是故意伤害罪,懂吗?” 周珑有点慌了,偏头嘟囔着:“反正他死都死了,也没法告我了。” 肖栋瞪他一眼,又问:“钟一鸣死的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天籁之声'的后台!” 周珑搓着手,道:“没什么,我就想去看看热闹。” “看热闹?没事为什么要去看热闹,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会出事,还是,那件事根本就是你策划的!” 周珑立即大喊:“不是,他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你们不能冤枉我!” “可那天很多人都听到,你说出了:‘杀了他’这种字眼,你怎么解释!” 周珑不自在地低下头,说:“我是说过,但是那是说着玩的。”他又激动地说:“我如果真的想杀他,干嘛这么嚷嚷的全世界知道。” 肖栋始终觉得这人很有可疑,但目前手上还没有足够指证他的证据,除了指望他受不了压力自己承认,也并没有其他办法。 他正要继续审问,周珑突然说:“警官,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个线索,你们去查查我们公司的方总,方澜,她和那个姓钟的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苏然然听到这里猛地一震,陆亚明知道方澜和她的关系,也忍不住转头看她。 苏然然越想越不安,忍不住快步走过去,推开审讯室的门问:“你说什么?方澜和他有什么交易?” 周珑认出她,大声说:“这个人是方澜的女儿,我要申请保护,不能让她骚扰证人!” 陆亚明连忙进来,一把将苏然然拉了出去,说:“这件事我们会去查,但是涉及到你的直系亲属,你必须先回避一下。” 苏然然怔住,但她明白这是警队纪律,只得低头抿了抿嘴说:“你们查出结果后,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陆亚明叹了口气,承诺似地冲她点了点头。 ☆、26|20|12.21 “这几年,钟一鸣的账户会定期被汇入一笔钱,根据我们调查发现,这钱是来自方澜,也就是你妈妈的账户。” 陆亚明说完就不再继续,给时间她去消化。苏然然盯着面前那份调查结果,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个善恶感非常分明的人,绝不会因为亲疏关系就改变自己的判断,可当这个人是她的至亲之人,她是不是真的能硬起心肠,依旧坚持自己的原则。 陆亚明也明白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叹了口气说:“我和上面汇报过了,你手上的工作暂时移交一下吧,顺便也好好休息下。” 苏然然盯着他说:“不,我可以,陆队你应该知道,我可以做到。” 陆亚明叹了口气,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当然相信你能公事公办,可这是回避原则,所有人都得遵守。” 他始终觉得很可惜,苏然然是局里专业技术最强的法医,而且态度认真细致,经常能发现被疏忽的疑点,为案情打开出口,这个案子本来时间就紧迫,现在临时换个人来做,只怕破案会越发困难。 苏然然也不再勉强,只轻声说:“我能旁听审讯吗?我想亲耳听她说,而不是让别人转述。” 陆亚明思忖了一会儿,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他还是希望能尽量帮她,于是点了点头,说:“跟我来吧。” 两人走到审讯室旁,方澜已经被带了进来,她看起来非常焦躁,刚掏出根烟又被对面的人喝止,只得愤愤把烟卷在手里揉成一团:“我说过了,我和钟一鸣的死毫无关系,我为什么要杀他,杀他对我有什么好处,这不是可笑吗?” 肖栋往前倾了倾身子,说:“我们已经查出来,你在这几年一直向钟一鸣的账户汇钱,而且在工作上也给了他最好的资源。根据你们公司艺人周珑的口供,他曾经无意中听到你和钟一鸣争执,你好像有什么把柄在钟一鸣手上,所以才会对他不断让步,你承不承认。” 方澜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许久才说:“没错,他是知道我一些事,但我没有杀他。” “那是什么事!”肖栋继续逼问。 方澜紧抿双唇,再也不愿意开口,肖栋又说:“你最好老实交代,对你有好处,不然我们会去查,迟早也会查出来。” 方澜的目光有些飘忽,过了许久,突然讽刺地笑了笑说:“算了,这件事迟早也会被人知道,说出来也算是个解脱。” 十二年前,方澜回国后,被一个娱乐圈的朋友说动,进入了“研月”唱片公司做ceo,那时,她凭着最大的热情去经营当时尚在起步阶段的“研月”,几乎投入所有的积蓄和人脉。她还知道公司有个幕后大股东,他能够参与决策,但是始终没有露过面。 直到半年后,她签下的有潜力的歌手始终得不到重视,公司却把大资金都砸在了几乎没有唱片发行的少女组合身上。这时,她才终于发现,研月的本质其实是家淫媒公司,那位幕后的大股东,利用“研月”进行洗钱和权色交易,只为了巩固他在政界的位子。 这发现让她一度陷入崩溃,可她已经投入全部积蓄,如果离开她将会一无所有。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位幕后老板却出了事,倒台只在顷刻之间,所幸没人知道“研月”和他的关系,公司才不至于被连累。 于是她用了许多年时间,把研月一步步扶上正轨,培养出一批实力歌手,总算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第17节 可钟一鸣作为公司的元老级艺人,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于是他开始用曝光“研月”的真面目来要挟方澜,她生怕公司会因此陷入丑闻,将自己多年的心血毁之一旦,只得忍气吞声,步步退让。谁知钟一鸣的胃口越来越大,行事也越来越没有忌惮,所以两人才会发生争执。 “所以你为了永绝后患,干脆就把他杀了。”肖栋听完,冷冷接了一句。 “没有!”方澜无力地揉着太阳穴,“我真的没杀他,我干嘛要为了一个人渣冒这么大的险!” 肖栋怀疑地看着她,现在方澜和钟一鸣都有作案动机,看起来方澜的嫌疑更大一些,可是在关键证据被发现之前,谁也无法下定论,于是他又继续盘问几句后,才终于放她离开。 方澜走出审讯室,却看见苏然然正站在外面看着她,那眼神中藏着的不解与质问,竟逼得她不敢与之对视。 苏然然走到她面前轻声说:“当初他们做那些事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方澜偏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些事在身边发生,却还是留下来而不去阻止。” 方澜的心仿佛被刺了刺,她伸手揉了揉眼睛,说:“我害怕,害怕被他们报复,也害怕……我离开研月,就会一无所有。” 苏然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背影透出浓浓的失望。 方澜低头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又昂起头来,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还有许多硬仗要打。 果然,第二天后,媒体开始铺天盖地揭露“研月”丑闻,用各种惊悚的标题报道,“研月”当年是如何为旗下艺人拉皮条向高官卖.淫,而现任ceo为掩盖真相卷入杀人案件,已经接受警方调查。 于是“研月”的形象在一夜之间跌到谷底,网友们纷纷讨伐,称其是娱乐圈的毒瘤。 很多“研月”旗下的艺人纷纷要求解约,生怕形象会被公司拖累。股东们也开始撤资,毕竟对他们来说,名声比什么都重要,需要尽快脱离这家声名狼藉的公司。 傍晚时分,曾经热闹的公司已经是空无一人。方澜独自坐在没有开灯的办公室里,看着最后一抹余晖从窗外透了进来,再一点点地偏移,直到被黑暗吞噬。 桌上堆着无数的文件,她却不想去看,只是点上根烟,微微阖着双目,整个人显得无比疲惫。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扰了这难得的宁静,方澜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然后再度让自己进入作战状态,喊道:“进来吧。” 可当她看清来人,不由楞了愣,这些年来,她每次去找苏然然都刻意避开他在家的时候,许久不见,他好像变得清瘦了些,两鬓微添了白发,可气质还是儒雅温和,如同当年初见一般。 苏林庭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现在……很艰难吗?” 方澜苦涩地撇了撇嘴,说:“你都看到了,一团糟,公司的运转资金有了极大的缺口,艺人也纷纷离巢,至于警察局那边,还随时都会找我回去调查。” 她看了他一眼,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当年执意要离开你们,结果落得这么个下场,倒不如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也许然然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许多年对女儿的愧疚涌上心头,让她鼻子一阵发酸,用手狠狠揉了揉眼睛,苏林庭却:“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可能甘愿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我们都太注重自我,所以,并不合适。” 他笑了笑,继续说:“你还记得吗,那天在食堂门口,你当着所有人说:我方澜就是喜欢你,不管你看得上我也好,看不上我也好,都别想让我死心。就是那一次,让我觉得既然你都能这么勇敢,我为什么不敢踏出去。” 方澜抹去脸上的泪,也笑起来说:“都这么多年了,还提这个干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明知不可能的事,非要撞到头破血流才甘心。” 苏林庭温柔地摇了摇头说:“我是想告诉你,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勇敢而骄傲的女孩,无论什么事都不可能让你退缩,哪怕你现在跌到了,我相信你一定能站起来。因为只要你想做的事,什么也阻止不了你!” 方澜怔怔看着他,突然低头捂住脸说:“真讨厌,我发过誓再不会让你看我哭。” 苏林庭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儿才继续说:“如果你需要钱,我还有点存款,可以先用上。” 方澜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下情绪说:“算了吧,以为我不知道啊,你那点钱都投在你的项目上了,剩下的对我也没什么用,不如留着给你和然然好好生活。“她重重靠上椅背,眼神里重又燃起神彩,说“你放心,我总会想到办法,这么多坎都过来了,我不会让研月就这么败落!” 苏林庭笑着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抽走她手上的烟说:“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方澜的身子僵僵定住,随即又低头露出一个苦笑。 苏林庭走后,她突然觉得颓态一扫而空,开始打起精神,认真处理着桌上那堆文件。这时,她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里面传来秦悦那永远大大咧咧的声音:“明天约个时间见面吧,我有个法子可以帮你。” ☆、27|20|12.21 “你说你要入股我们公司?” “没错。”秦悦喝了口咖啡,露出一个十分潇洒的笑容。 ”可是你准备用什么理由找你爸爸要钱!”方澜疑惑地追问。 “谁说我要找他要钱。”秦悦舒服地靠上椅背,双目微眯:“我说过,我想赚钱的话,总能赚到的。” 他见方澜依旧露出不解的神色,向前倾了倾身,拿出一张宣传单递过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这个比赛冠军的奖金有100万。” 方澜立即发现这是她曾经给秦悦的选秀节目资料,更是觉得诧异:“你不是说秦南松不可能让你参加?”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去说服节目组,让我不露脸参赛,其实这对他们来说也应该是个不错的噱头。你说过这个节目具有极高的关注度,又是采用投票的形式晋级,如果我能拿到冠军,一定能吸引到很多忠粉替我刷话题,到时候我会高调宣布签约研月公司,甚至我们可以合力演一出戏,重新树立起研月的形象。”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仅仅是到此为止,我不会进入娱乐圈,而是会把这笔奖金作为资金入股,以后我希望能参与研月的运作和决策,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方澜没有说话,内心却已经被打动,她思考了会儿,又问了句:“可是你怎么保证就能得到冠军。” 秦悦用修长的手指搅动着面前的咖啡,语气带了几分慵懒,“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会尽我的努力去做,而你……”他突然抬眸,自信地挑起唇角:“也一定会尽你的努力和人脉来帮我。” 方澜眯起眼看他,眼前的男人早已褪去往日的轻佻神色,点漆似的深眸中,透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傲气,而他提出的这个建议,无论从什么角度考虑,她都没有理由拒绝。 她想不到这人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居然也藏着心思缜密的一面,思忖许久,终是朝他伸出手去,说:“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两人又商讨了些细节,才结束了这场会面,秦悦临走之前,方澜突然问:“你这么做,是为了然然吗?” 秦悦转过身,十分自然地回答:“当然。” 方澜突然从心里替这个女儿骄傲,却又感到一阵哀伤: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原谅她这个妈妈。 当秦悦回到家时,难得有休假的苏然然正一头扎在实验室,专注地对着培养皿里的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秦悦凑过去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苏然然头也不抬,“白鼠的脑部组织。” 秦悦的嘴角抽了抽,见她利落地把那团东西切割成小块,突然觉得脑袋有点疼。 这时,他看见鲁智深站在实验室门口,挥舞着双手吱吱叫唤,好像要告诉他什么事。 于是,他跟着鲁智深去了苏然然的房间,只见阿尔法焦躁地在木盒里转悠,旁边的食盆和水盆都是空的,鲁智深愤怒挥舞着拳头,似乎在代表阿尔法表示抗议。 秦悦这才意识到,它们一上午都没吃没喝,于是赶着给它们弄了些吃的,连忙又去了实验室,皱着眉问:“你是不是起床就在这站着了。” 苏然然依旧没有抬头,只淡淡答:“不知道。” 秦悦知道她心里难受,只能借由工作来发泄,于是用身体隔在她和桌子之间,强硬地说:“先休息,休息完再做!” 苏然然抿着唇木然看着他,秦悦不知哪来的冲动,突然把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到客厅沙发上放下。 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手心,他把身子撑在她面前,感到她的鼻息扑在自己脸上,心跳得有些快。 苏然然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只垂着眸子,说了声:“谢谢。” 秦悦一时无语,这是把他当交通工具使呢!然后又觉得心塞,刚才他可是抱了她,这女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害羞! 苏然然仿佛对周遭毫无感知,只是低头抱住膝盖,目光直直地盯着某处。 秦悦看得于心不忍,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轻声安慰道:“这世上很多事都没法用简单的是非判断,你妈妈……她也有自己的无奈” “我知道,”苏然然说,又把头埋在臂弯里,闷声说:“可我就是难受。” 秦悦觉得心疼,很想过去抱抱她,可还是只敢碰了碰她的发,问:“那你信不信你妈妈会杀人?” 苏然然怔怔抬头看他,想了想,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秦悦提高声音:“想不通的,就先不要去想。你妈妈既然没杀人,你就得帮她,总不能看她被冤枉不理吧。” 苏然然显得有些茫然,“可我已经被排除出这个案子了,现在什么进展都没法知道,能怎么帮她。” 秦悦盯着她道:“你忘了吗,还有袁业这条线。袁业是在研月的练习室猝死的,既然警方那边没有头绪,从研月内部入手,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苏然然皱眉:“可怎么才能找到线索。” 秦悦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帮你。”他又凑近,别有用心地笑着说:“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如果办成了,你准备怎么谢我。” 苏然然抬眸看着他,问:“你想要什么?” 秦悦硬是把那个“你”字给咽了下去,又笑了笑:“先欠着,以后慢慢找你算。” 第二天,研月公司来了一位神秘新人,方澜对他没有特意安排,平时只让他独自在练习室练歌。 有几个老员工曾在录音室见过这位新人,立即兴奋地四处宣扬:这人不仅人长得帅,唱起歌来能要人命。 于是犯花痴的小姑娘们纷纷找借口往练习室跑,他练歌的时候,总是低头专注地调着吉他,额前的碎发遮了眉眼,透着几分酷劲儿。偶尔抬眼朝外一扫,又有着勾魂摄魄的魅力,电得小姑娘们心脏噗通乱跳。是以秦悦才来了两天,人气就已经爆棚。 秦悦得知钟一鸣的经纪人简柔也曾经是tops的经纪人,于是就刻意找机会与她攀谈。 在他的攻势下,简柔很快就放下心防,几乎是知无不答,却也意外地泄露,她对钟一鸣有着极大的恨意,只是不知道这恨意从何而来。 秦悦眼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便装作无意问道:“听说你们这里的练习室曾经死过人,是怎么回事?” 简柔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干嘛要知道这个?” 秦悦十分自然地答:“我是tops的歌迷,最喜欢袁业,所以对他们的事特别感兴趣!” 简柔“哦”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说:“只能说天妒英才吧,好好一个人,说死就死了。那天也就是和往常一样练歌,谁知道会出事。” 秦悦想了想问:“那他在练歌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简柔皱眉思索了会儿,说:“要说有什么癖好,就是袁业特别喜欢听一张摇滚专辑,每次在练习前都会拿这张cd听,说是可以增加灵感。” 秦悦眼前一亮,问:“那张cd还在吗?你能帮我找来吗?” 简柔又看了他一眼,问:“你要这个干嘛?” 秦悦笑了笑,说:“我也学他找找灵感。” 于是简柔不疑有他,替他在公司里找到了那盘cd,秦悦反复听了几遍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觉得头有些疼,于是找了个借口,偷偷带回家交给了苏然然。 苏然然也听不出什么异样,可她直觉这盘带子有问题,于是特地去了一趟警局,交给了一个鉴定科的同事,果然检测出来:这盘cd里被加入了一段次声波的音频。 这结果让她感到无比振奋,立即就拿去找了陆亚明,“次声波的频率很低,所以不能被人耳发现,但是如果长期反复收听,就会导致内脏受损而致命。所以袁业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谋杀!只有袁业身边最亲近的人才了解他这个习惯,能在他每天听的cd里动手脚。这就能解释当初那个话筒里的声音,为什么会说是钟一鸣害死了他。那么这个案子的动机就是有人想为袁业的死复仇,我认为方澜的嫌疑可以因此排除。陆队,我申请回到岗位,重新参与案件调查。” 陆亚明正为案情迟迟没有进展而焦头烂额,自然十分期盼苏然然能归队,于是他立即向上级申请,最终让苏然然恢复了职位。 苏然然一回到警局,立即花时间整理了这段时间对钟一鸣衣物和现场环境物品的鉴定结果,其中有两点引起了她的注意,第一就是在死者的衣服里发现一个暗层,里面检验出有二氧化碳物质;第二就是在死者衣领周围的纤维,有被烧焦的痕迹。 她对着这份结果思忖了很久,又把当初舞台上的录像反复调看,心里隐隐有了个推测,于是立即找来陆亚明,说:“陆队,我需要调出钟一鸣的医疗记录,看他是不是有心脏方面的病史。还有我要重新解剖钟一鸣的尸体,我想,我能明白他是怎么死的了!” ☆、28|20|12.21 安静的会议室里,白光倏地亮起又暗下,苏然然正对着大屏幕上放映的照片做案情通报。 她指着一张照片上稍显泛黄的皮肤局部说:“我提取了这块皮肤做了检验,发现有轻度金属化,这就证实了我之前的推测。凶手在死者的衣服里藏了个导电装置,但是电量并不足以致死,没有形成明显的电流斑,皮肤上也没有烧伤。所以当初我发现这一块皮肤的颜色和周边有差别,并没有往因电击导致的金属化方向联想。可是死者衣物上的纤维被烧焦提醒了我,于是再度验尸后,才发现这处有问题。” “等等,你说电量不足以致死,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陆亚明听得有点糊涂。 第18节 “简单的说,是被吓死的。” 苏然然说出这个结论时,整组的人顿时都有点啼笑皆非,这人会被活活吓死吗? 苏然然又放上钟一鸣的曾经的医疗记录,说:“死者曾经有过心脏病史,需要长期吃药控制,我想凶手很可能也得知这一点,于是想出了这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的计划。他先在死者的衣服里装了一个定时的导电装置,把开关控制在他手上。而舞台上的话筒都由是总控来控制,他只要设法提前黑进总控的线路,就能播放出事先安排好的录音。那天,钟一鸣本来以为台上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操控中,直到听到话筒里传来疑似袁业的控诉,他害死了袁业,原本心里就有鬼,当然会被吓得肝胆俱裂。然后凶手再启动导电装置,他陡然感觉某处无来由地被痛击,下意识地就会以为是袁业的鬼魂来报仇,人在极度恐慌之下,身体器官也会受到极大刺激,而他本身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于是造成心脏骤停,产生了窒息而死的表象。” “可他为什么会掐住自己的脖子,他脖子上和手上的黑印又怎么解释。”有人忍不住提问。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掐住自己的脖子,但是那个黑印我可以解释,那是灼烧痕迹,鉴定科在他的衣服里发现一个暗层,里面查出有二氧化碳物质。于是我想到舞台上曾经出现过的一个画面。”她调出当时舞台上的录像播放,其中一段正是当晚表演的□□部分,钟一鸣深情凝视着旁边的架子鼓,然后从他身后冒出白烟,白烟中又隐隐现出一个黑影…… 苏然然定格回那个镜头,又把画面拉大,说:“你们注意看他的手。”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钟一鸣的手上,这才注意到他的拳头攥紧,仿佛握着什么东西。苏然然又逐帧播放着下一个镜头:有什么东西被他洒在了自己脚下。 “那是什么?”陆亚明皱眉问。 “是干冰!”苏然然继续说:“他借着话筒架和架子鼓的掩饰,把衣服里藏的干冰洒在地上,干冰遇热会发出白雾,这时有人配合他用黑色的led光打在白雾上,之前他曾反复宣扬袁业的鬼魂会出现,所有人就理所当然觉得那就是个鬼影。” 她见所有人都露出了悟的表情,又继续说:“其实很多看起来超自然的现象,解释起来不过是最简单的原理,钟一鸣的手接触了干冰,所以会被短暂灼伤,而他很快又去抓住自己的脖子,于是在脖子上也留下了灼伤的印记。” 许多人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原来所谓的鬼魂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结果他反而被自己设计的剧情害死,真是所谓的报应不爽啊。” 陆亚明抬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又总结道:“那现在就剩最后的疑点,他到底为什么突然去抓自己的脖子,还有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苏然然点了点头,继续说:“能在他衣服里装上这种东西的,一定在当天出入过他休息室,甚至是配合他导演这场戏的人。依照这个条件,嫌疑人的范围可以缩小很多。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去抓自己的脖子,我怀疑在他上台前发生过什么,比如曾接受过某种心理暗示,所以才会在听到那段话后,第一时间去抓自己的脖子。无论如何,我想我们得找所有当事人来重新审问。” 根据后台监控,那段时间进出过钟一鸣休息室的人一共有4个人,研月的ceo方澜、经纪人简柔、小助理田雨纯,还有一个就是周珑。 其余三人都有正当理由,唯有周珑说不出他进钟一鸣休息室的理由,可他打死不认自己曾经动过钟一鸣的衣服,可惜当时现场人多手杂,证据全被破坏,衣服上的指纹已经无法辨认。 陆亚明倒也不急于逼问,只是把他们一起留在了审问室,自己则和其它人一起去了隔壁,通过玻璃默默观察着每个人的表现。 雪白的四壁之间,四个人各怀心思,十分有默契地陷入沉默,只偶尔用眼神交锋。 田雨纯年纪最小,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终于,她紧张地搓揉着膝盖上的裤腿开口,“你们说,他们不会屈打成招吧!” 周珑斜靠在板凳上,不屑地“嗤”了一声,然后用眼神朝另外几人身上扫去,意有所指地说:“到底是谁做的,还是赶快招了吧,省的把我们都拖在这里。” 简柔瞪了他一眼,说:“这里最有嫌疑的好像是你吧。” 周珑朝她探过身子,说:“是吗?那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你和他们的丑事呢!”他尤其在“他们”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透出几分猥琐。 “你!”简柔脸都气红了,指着他吼道:“你瞎说什么呢!” 方澜一拍桌子说:“吵什么吵!该是谁做的,谁也逃不了,不是谁做的,也没人能冤枉你!” 田雨纯这时已经快要哭出来,颤声说:“方总,我好想回家。”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乱作一团,长时间的禁闭明显给他们都添了许多焦躁情绪,再也无法像开始那么淡定。 又过了一刻,陆亚明眼看时机差不多,带着一名刑警又走了进去说:“好了,现在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谁先说完,谁就可以离开。” 周珑第一个抢着道:“钟一鸣和袁业的死牵扯不清,而我们里面只有一个人和他们两个人都有瓜葛。”他用眼神往简柔身上瞅着,慢悠悠说:“那天我看到你和钟一鸣吵架,提到什么孩子,流掉之类的……我以前也听到些传闻,只怕你和他们的关系不止是艺人和经纪人这么简单吧。” 简柔气得发抖,“周珑你不要欺人太甚,那天你来了后台钟一鸣就失踪了,他后来回来的时候明显状态不对,你还说不是你做的。” “等等!”陆亚明捕捉到关键,追问道:“你说钟一鸣曾经在后台失踪过一段时间,具体说说那是怎么回事。” 简柔见他凌厉的目光逼视着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连忙把当天钟一鸣是怎么在后台不见了踪影,众人又是怎么四处寻找他的经过讲了一遍。 陆亚明又继续问:“是谁找到他的?那他回来后,有没有什么不同。” “是我!”田雨纯怯怯地举起手,说:“我在舞台布景那里刚好撞见他,就说方总正在找你,他看起来眼神有点不对,特别……特别凶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才跟我回去……” 方澜突然皱起眉,接着说道:“我想起来了,他那时脸色很差,衣服也有点乱,走路的时候一直摸着脖子,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亚明听到“脖子”两个字已经觉得触到案情的关键,连忙逼近田雨纯问道:“你想清楚,你是什么时间,在具体什么地方找到他的,全部告诉我,一定不能记错!” 田雨纯见他神情严峻,也不敢大意,回忆起了大概时间和地点,陆亚明连忙叫组员,以田雨纯说得地点为半径,调取那个时间段所有的后台监控,希望能找到些线索。 可即使限定了范围,搜寻工作依旧十分繁杂,陆亚明见整组成员都十分疲惫,于是决定两两分组轮流搜索,其它人就先回去休息。 苏然然回到家时,秦悦正带着一猴一蜥蜴其乐融融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见她回来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又把她推到沙发上坐下,说:“快点,正好赶上!” 苏然然一头雾水地坐下,看着电视里正播放一档选秀类的综艺节目,她一向不看这个,此刻又累又疲,更是没什么兴趣。 可秦悦说什么也让她多听几首再回房,于是苏然然刚被一个唱情歌的弄得昏昏欲睡,又被一个大嗓门给吼醒,直到台上走出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歌手,配着一头银发在聚光灯下格外耀目,明明是浮夸的装扮,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十分合衬。 然后他弹起吉他,唱起gunsn'roses的一首老歌,嗓音带着颓然的性感,虽然看不见真容,可举手投足间那种神秘又魅惑的风情,还是引起现场尖叫不断。 苏然然认真地听了几句,突然转头惊讶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去参加节目的!” 秦悦顿时傻眼,怔怔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苏然然毫不犹豫地答:“这就是你的声音啊。” 秦悦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哪怕远隔千里,透过浮华的表象,她还是能轻易辨出他的声音呢。 一颗心仿佛变成了大大的蜜糖罐,里面塞满了花花绿绿的糖果,从里到外沁着甜蜜。然后又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出来以后,前面几个被瞬间秒杀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苏然然却也接得十分坦然:“嗯,他们都不如你!” 秦悦咧开嘴,简直要爽翻了,这时苏然然又指着屏幕右下角不断滚动的数字,问:“这是什么意思?” 秦悦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说:“你是不是从没看过选秀节目,这是观众投票数,决定选手能否晋级。” 苏然然根本不懂这些,她盯着那数字看了会儿,问:“所以你赢了吗?” 秦悦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我刚上场,差距还不够明显。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能超过他们。” 苏然然又盯着看了一会儿,嫌那数字涨得不够快,问道:“我也能投票吗?” 秦悦眼睛一亮,说:“当然,我教你。” 于是秦悦手把手教她投下人生第一张选秀票,苏然然投完赶紧又盯着荧幕,发现那数字只在个位数涨了一个,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第二天,苏然然一上班就在走廊里撞上陆亚明,她打了个招呼正准备离开,突然心中一动,犹豫了会儿,还是转身说:“陆队,你会用手机投票吗?” 陆亚明怀疑自己听错了,“投票?投什么票?” 苏然然掏出手机耐心教导:“就这么投,要扫这个码,我也是昨天刚学的。”她顿了顿,又用不确定地语气问:“您能帮我一个朋友投票吗?” 陆亚明彻底惊呆了,苏然然居然在为选秀歌手拉票,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于是疑惑地问了句:“朋友?” 苏然然点点头说:“嗯,一个朋友,他就住在我们家。” “住在家里的朋友……”陆亚明觉得自己明白过来了,他很替苏然然感到高兴,于是十分配合地掏出手机跟着苏然然学习投票。 一个小时后,专案组开完了晨会,正准备散会,陆亚明突然清了清喉咙说:“耽误大家一分钟时间,法医苏然然的男友现在参加一档选秀节目,大家可以扫这个二维码为他投个票,当然,全凭自愿啊。” 这消息简直让现场炸了锅,所有人都被这个绯闻惊呆了,想不到平素总是闷声不响地苏然然居然还有个歌手男朋友。 于是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投票,其中一个小刑警发现这个节目还有短信留言功能,于是当晚的节目在满屏的:“xxx我要嫁给你”,“xxx我爱你”“xxx太帅了,舔屏ing”的留言中多出这么一条: 市局第一大队全体同仁祝15号选手晋级成功[微笑]。 ☆、29|20|12.21 自从秦悦在选秀节目最强新”声”代的舞台上亮相,迅速引爆了微博热搜。 ”最强新‘声’代蒙面”、”新‘声’代15号真相”之类的关键词轮番登上热搜榜,所有人都被这个神秘的蒙面选手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这效果正中节目组的下怀,于是顺势以此为话题轮番炒作,秦悦在台上表演的视频片段被大v们带话题反复转发,再配上一系列惊艳标题,引得无数路人粉花痴点赞。 与此同时,天涯上出了个爆料贴:818最强新“声”代15号的神秘背景。 贴子里特地截图了节目滚动留言中的一条:“市局第一大队全体同仁祝15号选手晋级成功”,又称这条留言无论内容还是发送动机都很诡异。 首先是是“市局”这个词语焉不详,极有可能代表着某种幕后势力,在加上15号能被特许蒙面上台,一定是因为其背景强大,甚至能通过留言对节目组施加压力,细思极恐啊。最后楼主下了个结论:大家不要被节目组耍着玩,15号一定就是内定的冠军,立此帖为证。 这个贴在短时间内迅速被顶成热帖,有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占位看戏,有疑似节目组工作人员上阵爆料,更多的是粉丝们的声讨:“不管有没有黑幕,15号就是唱得好,楼主酸葡萄!”“楼主连真身都不敢用,躲在马甲后面黑人算什么本事,一定是xx号的粉丝吧。”“凭什么说我家大大晋级就是黑幕,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于是,在一场轰轰烈烈的黑粉互搏、正炒反炒之后,秦悦成为了最强新“声”代人气最为爆棚的选手,投票数直线飙升,远远甩开第二名,甚至已经有人为他成立了粉丝团,特意到后台去围堵,希望能一睹偶像真容。可惜节目组也很贼,每次都故意放出□□,让粉丝们扑了个空。 秦悦每天的乐趣就是翻阅网上关于他的新话题,经常看得乐不可支。 某次他意外地发现,在玩腻了猜脸游戏后,有人居然开发出全新视角。因为他每次表演都穿着紧身裤,于是有人特地截取裆.部镜头特写,再局部放大,通过一系列对比推理,最后得出结论:15号的尺寸很是惊人。 然后在一堆“羞羞”“捂脸”“楼主干得漂亮”的回帖中,很快出现了反对意见:“那么一大坨,哪有可能全是那玩意,一定是因为裤子太厚。” 又有一层回:“是明知道要穿紧身裤,故意塞了东西吧,就知道15号是心机婊。” 秦悦不乐意了,随手注册了一个id回喷: “就是人帅*大”回复235层:“塞个屁,大就是大,不服憋着!” 那层主也立即嘲讽回来,“你怎么知道,你试过啊!” 秦悦“哼”了一声还要再战,突然听见田雨纯在他后面轻声叫道:“秦先生,你在干嘛?” 他吓了一跳,连忙尴尬地收回手机,就算他脸皮再厚,为了自己的尺寸和人在网上吵架这种事还是太过羞耻,也不知道她看见什么没。 还好田雨纯并没有太关注他,只是熟练地给他摆好乐器,整理好乐谱,然后准备离开让他专心练习。 秦悦注意到她在整理乐谱的时候特地把自己弄混的顺序调整好,有某种猜测快速从心头划过,出声问道:“你学过音乐吗?” 田雨纯脸上有一瞬的惊慌,随后很快又恢复正常,道:“小时候喜欢,没正规学过。” 秦悦眯起眼看她,又对她招了招手说:“你先过来。” 田雨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还是走了过来,谁知秦悦一把抓住她的手抬到眼前看了看,笑着说:“手挺漂亮,可惜手指生了茧,是练琴练得吧。” 田雨纯立即挣脱他的手,脸上露出愠怒表情说:“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说完便低着头快步离开。 秦悦盯着她的背影,突然许久想起曾经有过的一个疑惑。 他记得钟一鸣在采访时曾经提到过:他写歌全靠那把吉。可那天他明明连吉他的旋纽被动过手脚都看不出,根本不像一个以吉他创作的歌手。 而且方澜说过:袁业死后钟一鸣因为太过悲伤一度停止创作,直到最近才有新歌问世,而田雨纯又是袁业死后才成为钟一鸣的助理,这时间连起来想便显得有些微妙。 他左思右想,决定给苏然然打个电话。 苏然然那边人声嘈杂,明显正处于忙碌状态,秦悦突然想起天涯的那个帖子,问道:“那个市局同仁的留言是你弄的吗?” 苏然然明显对此毫无所知:“什么市局?什么同仁?” 秦悦有些失望,悻悻地说:“没事,节目组收到的留言,随口问问。” 苏然然不明就里,“可我只给你拉了一张票。” “你帮我拉票了!”秦悦刚才败下去的心花又开了,而且开得漫山遍野,分外妖娆。 “嗯,”苏然然走了几步到安静些的地方,问:“你现在赢了吗?” “还没,不过我进决赛了。”他突然生出个期待,试探地问:“我决赛的那天,你能来现场看我吗?” 第19节 苏然然有些为难,全组都在为案子忙碌,这段时间实在很难走开。 秦悦握电话的手微微收紧,声音柔得发烫:“看不到你,我没法达到最好状态。” “为什么?”苏然然不解地发问,她觉得这两件事毫无逻辑关系。 秦悦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很想抓住她的肩膀大吼:这tm是一句情话! 苏然然只听见电话那边沉默下来,扭头看着尚在忙碌的同事们,说:“你没别的事我要挂了,这边还在忙。” “喂!”秦悦这才想起正事,大声说:“钟一鸣的案子我有了些发现,帮我找张钟一鸣的手指特写给我,还有你们最好查下田雨纯的学历。” 苏然然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涉及到案子的事,还是“嗯”了一声答应下来,挂电话前又补了一句:“我能抽出时间就去。” 秦悦对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傻乐了半天,然后才握拳抵住唇角,让自己暂时冷静下来,毕竟,她又没说一定能去。 等了一个小时左右,他收到了苏然然发来得照片,钟一鸣的手指修长,皮肤细腻,指腹上没有结茧。他不由冷笑一声:这绝对不是一个用惯吉他的人的手。 于是他立即去找了方澜,向她打听tops组合的事,根据方澜的说法,tops从创立以来对外一直宣称是共同创作,可钟一鸣的唱歌和舞台表现都不如袁业,所以他的粉丝都认定钟一鸣在创作方面的才华要优于袁业,这个组合才能得以平衡。 袁业死后,钟一鸣原本只靠组合曾经的老歌参加各种商演维持,但始终没有新歌问世,人气渐渐被新人掩盖,曾经的粉丝也转了目标,是以他痛定思痛才重新开始创作。 可如果钟一鸣根本就不会写歌呢?是不是袁业厌倦了这种不断被压榨的组合方式,提出想要单飞,甚至要曝光他们之间的某些秘密,所以钟一鸣才会一时气愤杀了他。 秦悦又问方澜:“你这里有没有袁业死后钟一鸣的曲谱手稿。” 方澜想了想,道:“应该还是能找到一两份,你要这个干嘛?” 秦悦靠上椅背,“揭穿某些人的真面目。” 还是那间审讯室,田雨纯再度坐在了那张桌子前,不过这次她是独自一人。 她低头缩着脖子,不安地搓揉着自己的手指,眼神中透着怯怯的拘谨。 陆亚明推过一叠纸到她面前,厉声问道:“你怎么解释,为什么钟一鸣的曲谱手稿,上面却是你的笔迹。” 田雨纯的脸煞地白了,尖尖的下巴往里不断缩着,几乎想要把脸埋进桌子。 陆亚明却丝毫没有心软,继续问:“还有,你身为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为什么会甘愿去研月当一个任人差使的小助理,你接近钟一鸣到底有什么目的?” 田雨纯瞪着眼睛看他,声音里带了哭腔说:“我没有什么目的,我很喜欢他,一直都是他的粉丝,我当他的助理,只是想离偶像近一些。” 陆亚明冷哼一声:“近到连写歌都帮他包办了吗?” 田雨纯又埋下头,说:“是他偶尔发现我会写歌,又称赞我写得很好。他说他的队友去世后以后就一直没有灵感,让我帮帮他。于是我就试着帮他写,结果新歌发表的成绩很好,于是他就一直让我替他写。” 陆亚明依旧怀疑地看着她:“你就甘心这么做他的幕后抢手?” 田雨纯突然抬头看着他说:“你喜欢过偶像吗?曾经为了偶像痴迷到不可自拔吗?为了他我能做任何事!” “真的只是这样吗?”陆亚明死死盯住她的眼睛,说:“还是因为你知道,你不帮他写歌,他就没有再度上台表演的机会,你的计划也就没法实施?” ☆、30|20|12.21 白板上贴着5张照片,以其中一张照片为圆心依次排开。 陆亚明把钟一鸣的照片和其他几张用线连接起来,开始一一分析道:“方澜,和死者是上下级关系,因为被死者抓住把柄而长期受其威胁;周珑,和死者是同公司竞争关系,因被死者抢去工作机会而怀恨在心;简柔,和死者是经纪人关系,曾被死者骗色怀孕,打胎后对死者心声怨恨;田雨柔,和死者是助理关系,长期为死者代笔写歌,待在死者身边的原因不明。” 这时有刑警忍不住在下面嘀咕道:“这个钟一鸣还真是个人渣……” 陆亚明轻咳了一声,又敲着白板说:“这四个人都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需要关键证据,才能找出到底谁是真正的凶手。”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一脸惊喜地叫道:“陆队,那段视频找到了!” 陆亚明知道他说得是钟一鸣死亡当天后台的监控,于是立即叫上苏然然去了证物室。 这段视频是在一块布景的拐角处,只见钟一鸣低着头,一边摸着脖子一边往外走,表情似乎带了几分惊恐。 他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又心有余悸地往回看了看,说明刚才在里面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苏然然皱起眉头,说:“把镜头拉大,我要看他的脖子。” 于是技术人员把镜头放大数倍,直到能清晰地看到他脖子上有一条红印,明显是刚刚勒上去的。 苏然然眼前一亮,说:“我明白了……” 陆亚明立即看向她,听她继续道:“钟一鸣在上台前,就在这里受到了袭击,有人用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告诉他,自己是袁业的鬼魂回来复仇,下一次就会在台上亲手把他勒死。” 陆亚明顿时明白过来:“所以他在台上一听到袁业的‘鬼魂’说要复仇,就条件反射地去抓自己的脖子……” 他能够想象出,钟一鸣在极度惊恐时,立即想起曾经在后台接收到的暗示,在他的想象里,有一只只剩白骨的手从空中伸过来,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想要把他一同拖进地狱。 所以他才会拼命去抓着那根本不存在的手,以至于让人以为他是鬼上身掐死了自己。 想通了这点,他立即对技术人员说:“继续找!仔细翻看这个时间点以前的片段,看到底是谁袭击了他!” 有了这个定位点,查找工作变得容易很多。一个小时后,他们就找到在钟一鸣走出之前,从同一块布景背后走出来一个人,他先鬼鬼祟祟地朝四周望了望,然后把领带系回脖子,挺直腰杆仿若无事地朝前走去。 陆亚明沉着脸叫道:“放大!看看他是谁!” 画面数倍放大后,所有人都看清了,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周珑的脸。 当周珑再次出现在审讯室,看完这段监控时,他便再也无法维持此前的淡定,只不住地擦着汗,喉结滚了滚,颤声说:“我想喝杯水。” 陆亚明挥了挥手,让人给他递进来一杯水,周珑接过后一饮而尽,然后深吸一口气,说:“没错,这件事是我做的,但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那是有人逼我做的!” 陆亚明冷笑一声,并不急着追问。 周珑双手死死按着桌子,手背上凸起青筋,“那天,有人给我打了个电话,是个很奇怪的声音,他说知道了我在钟一鸣吉他上动手脚的事,还威胁我,如果这件事捅给媒体,我的演艺生涯就会完蛋。然后我很慌张,问他是不是想要钱,他说不是,只让我帮他做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在钟一鸣表演当天袭击他?”陆亚明抬起眼皮盯着他,目光中藏着几分锐利。 “没错,”周珑又紧张地擦了擦汗,说:“他让我溜进钟一鸣的休息室,找到里面的一只录音笔。然后我偷偷跟着钟一鸣,在一个死角解下领带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播放了那段录音。后来我看他失去了意识,就赶快跑了出去。可我又想了想,有人既然这么想整他,他很可能会上不了台,于是忍不住想留下来看个热闹。” 他垂下头,似是十分懊恼自己当时的选择,陆亚明一直拿眼瞅着他,冷冷说:“谁能证明你说得这些,也许,你根本就在编故事,为了掩盖你策划杀死钟一鸣的真相!” “没有!我真的没有编故事!”周珑激动地大喊,“警官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根本就没杀人啊!” 陆亚明丝毫不理会他的申辩,对身边的刑警,说:“先带他去看守室,接着慢慢审。” 他眼看周珑一脸绝望地被带走,又走进隔壁房,对目睹一切的苏然然问:“你怎么看?” 苏然然没有说话,好似在思考着些什么,陆亚明点燃一根烟,又说:“我觉得他不像在撒谎。” 苏然然点了点头,“杀死钟一鸣的计划非常缜密,几乎是环环相扣,有任何一项出了错都不可能完成。所以,要保证整个计划的完美实施,只有和他关系最亲近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虽然以目前的证据来说,周珑嫌疑最大,但我心里其实一直最怀疑一个人……” “你是说田雨纯吗?” 苏然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没错,钟一鸣很信任她,所以她是最有可能配合钟一鸣完成台上那一系列设计的人,所以也是最有机会在其中做手脚的人。而且,她说自己是钟一鸣的狂热粉丝,所以才会掩藏身份接近他,可钟一鸣死后我没发现她表露出任何悲伤的情绪。有没有可能,她确实是某个人的粉丝,可那个人不是钟一鸣。” 陆亚明点了点头说:“可惜那个女孩很聪明,上次对她的审讯,几乎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而且我们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去指证她,我已经吩咐b组去重点调查她,现在有了周珑的笔录,也许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苏然然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表,现在正好是晚上6点半。 她想到早上秦悦反复说过今天是他参加决赛的日子,又把观众席入场券塞给她,满怀期盼地让她一定要去。直播会在8点半开始,现在还有时间…… 她咬唇犹豫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陆队,我能不能暂时请个假。” 陆亚明弹了弹烟灰,问:“你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那个朋友今天进了决赛,他……想让我去现场看看。” 陆亚明原本还想让她再帮着检查一遍证物,可一听到是那个“朋友”的事,立即挑眉说:“去吧,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苏然然连忙道了谢,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往电视台赶,到了电视台门口,立即给秦悦打了个电话:“我到了。” 秦悦的声音陡然兴奋起来,可很快又沉了下去,说:“你到后台来找我,我在第二个拐角的走廊后面等你。” 苏然然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对,疑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抓着电话一路往后台跑,保安似乎已经被秦悦打过招呼,一听说她要找15号,就指点着她往里走。 第二个拐角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大约是堆放布景的仓库,灯光昏昏暗暗,全然不像她跑过来的外间那么热闹。 苏然然有些奇怪,秦悦呆在这里干什么,再往前走几步,便看见门后的阴影里,燃着一簇火光,然后有青烟从火光处升起,袅绕地飘散在黑暗的尽头。 “秦悦,是你吗?”苏然然迟疑地问道。 秦悦慢慢自那阴影中走出,手里夹着烟默默看着她,表情显得比平时冷上许多。 苏然然更是觉得不安,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秦悦终于笑了笑,那笑容却被藏在阴影里:“我的演出服被人弄坏了。” 苏然然皱起眉,“那怎么办?现在去买还来得及吗?” 秦悦猛抽了一口烟,又轻轻呼出,说:“来不及,不过我想到一个补救的法子。只是……” 只是,今天就是决定最终成败的日子,而他竟然破天荒地感到紧张。 苏然然歪着头等他说完,秦悦却没有再说了,他只是默默盯着她看,暗沉的黑在眸光中流动,好似在压抑着些什么,又像在期盼着些什么。 终于,他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说:“没事了,你去观众席吧,等着看我艳惊四座。” 苏然然松了口气,这才是她熟悉的秦悦,刚才那副模样让她都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于是点了点头,说了句:“那你加油。” 刚转身往回走,突然又听见秦悦在背后大叫一声:“苏然然!” 苏然然不明就里地回过头,只见秦悦好似下了某种决心,把烟在脚下踩熄,然后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问:“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些什么!” 苏然然想了想,明白他是在说帮她查案要怎么谢他的事,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悦已经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然后低头轻轻贴上了她的唇。 四片冰凉的唇贴在一处,迅速就燃成火热的烫,苏然然猛地瞪大了眼,感到面前那人呼吸声渐重,心跳清晰可闻。 舞台的灯光在这时全部开启,透过走廊的窗子照亮这一小方天地。 他的脸就沐在丝丝点点的光束中,长长的睫毛垂下,光影中的轮廓,显得专注而深情。 只是轻轻地一触,浅尝辄止,如同小猫伸出柔软的肉垫,去碰一碰自己垂涎已久的小鱼干,却又害怕露出爪子会伤害它。 秦悦终于放了手,满足地勾起唇角,又抵上她的额哑声说:“下次记得把眼睛闭上。”然后不舍摸了摸她的脸,仿佛重燃起斗志,转身朝舞台的方向走去。 苏然然怔怔摸着嘴唇,皱起眉不满地想着:谁告诉他还有下次的! ☆、31|20|12.21 耀眼的灯光和舞美烘托中,最强新“声”代决赛终于正式开启。 最具人气的15号即将出场时,灯光适时暗了下来。放肆的浓黑中,突然燃起迷离的烟,然后一束白光自顶上亮起,所有人都看得惊呼起来,因为站在烟雾与光束中央的那个男人,竟然只穿了一件黑色睡袍。 秦悦每次的登台,除了亮相和唱功,特立独行的装扮也一直为人津津乐道。因为有着面具的掩盖,每次都做尽夸张的造型,而他的表演风格也让这造型发挥到极致。 第20节 #今天15号穿什么#一度成为热门话题,并且在决赛前一天达到转发高峰。可谁也没想到,在这最终决胜的关键时刻,他居然会只穿了一件睡袍站在这里。 方才还热闹喧嚣的观众席突然静得吓人,秦悦却仿佛毫无感知,只是专注地低着头,薄唇轻启,开始唱起张国荣的《红》—— 红像蔷薇任性的结局 红像唇上滴血般怨毒 在晦暗里漆黑中那个美梦 从镜里看不到的一份阵痛…… 他边唱边状似随性朝前走,舞台两边被架上了鼓风机,浴袍的袍角随之翻飞起来,如同黑色的蔷薇绽放在薄暮中,修长的腿部线条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看得人移不开双目。 他的嗓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与慵懒,动作却是干净利落,将阳刚与妖冶、强悍与性感奇异地交融起来。 而他脸上的那副银色面具,又为迷离的氛围更添了几分神秘,让所有人仿佛置身一场大型的舞台剧,而他,是唯一的主角。 他在摄像机旁站定,状似无意地撩撩头发,睡袍前襟斜斜散开,露出结实的胸肌,汗珠沿着下巴的轮廓滑进胸膛,惹得现场和电视剧前的迷妹们尖叫声连连,仿佛心脏被倏然击中…… 这场当晚最特别的表演,毫无疑问收获了前所未有的高票,秦悦以绝对优势拿到了冠军奖杯。 可面对现场如潮水般的“揭面”“揭面”的呼声,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对着话筒说:“我能走到今天,需要最感谢一个人。当初我因为无人赏识,每天在酒吧混日子,几乎就要放弃自己的时候,是她发现了我,把我从烂泥里拉了起来,鼓励我一定要来参赛。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他扬了扬下巴,看向观众席,大声说:“她就是研月唱片的方澜女士。” 追光灯适时地切到观众席前排方澜的表情,只见她欣慰地笑着,眼中却是泪光盈盈。 秦悦当着所有人走下台,把奖杯放在方澜手上,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这幕浪子翻身戏码,迅速以各种形式传遍了网络,引爆了新一轮的讨论高峰。 在赛后采访中,秦悦高调宣布加入研月唱片,为回报方澜的知遇之恩。 当晚,在研月内部小型的庆功宴上,所有人都为一场危机即将度过而雀跃不已。 唯有秦悦黑着脸坐在角落,谁来敬酒也不理,只是低头喝着闷酒。 方澜走过来,朝他举了举杯说:“喂,你可是冠军呢,不能表现得高兴点啊。” 秦悦瞥了她一眼,依旧是那副不爽的表情,方澜眨了眨眼,好似这才醒悟过来:“哦~~是不是为了然然没能留下来看你的表演啊?” 她的语气太过幸灾乐祸,秦悦抬起眼皮甩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愤愤把手里的酒灌进嘴里。 他在后台应付完媒体之后,就第一时间跑出来找苏然然,想知道她对自己的表演满不满意。谁知却被告知,苏然然临时接到局里的电话,直播前就离开了。也就是说他特地为她设计的一场表演,注定无法在现场被她看到。 即使有万人赞赏,即使有繁花簇拥,因你不在场,一切都会变得黯然无光。 他突然又想起黑暗里的那个吻,严格来说那并不算是一个吻,只是唇与唇的短暂触碰,可只要想起,就能让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悸动起来。 于是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无比难耐,笑声、闹声、恭贺声都变成呱噪,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她会怎么看这个吻,是愤怒、震惊、害羞…还是如他一样怀着惴惴不安的期待。 于是他放下酒杯起身,穿过热闹的人群,不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和询问,昂着头径直走了出去。 打开苏家大门的一霎那,客厅的灯光倾泻出来,他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手指轻轻摩挲着钥匙尖,在内心反复排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谁知他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走进去,却听见苏林庭笑着招呼的声音:“你回来了,这么晚啊!” 于是攒起的士气全部溃散,他耷下肩膀,一边朝里张望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回:“是啊,今天有点事。” 苏林庭不知道他参赛的事,只是随意地收回目光,然后又好奇地问:“你在找什么?” “哦”秦悦回过神来,随口敷衍着:“猴子,我下午不在家,不知道鲁智深有没有吃的。” 苏林庭“啊”了一声,说:“我也刚回呢,然然又不在家,你快去给它喂点吃的。” 秦悦得到肯定答复,心中顿感失落,于是垂头丧气地回了房,苏林庭的目光在他背上凝了一阵,才转身上楼回到自己房里。 他喂完了鲁智深,就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数着墙上的时钟分秒过去,一边捕捉着客厅传来的任何一点声音。 终于,他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连忙跳了起来,然后又停了步子,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摆出一个自认为潇洒的姿势走出去。 苏然然看起来十分疲惫,眼下有重重的乌青色,一见秦悦出来,勉强提高声音说:“你回来了,恭喜你啊!” 秦悦怔了怔,问:“你知道了?” “嗯,”苏然然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轻声说,“我在网上看到了,到处都是你夺冠的消息。” 然后她就往厨房走想去倒杯水喝,秦悦满肚子怨念,直接用身子拦住她,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失忆了!还是你的记忆只有7秒!” 苏然然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秦悦的身子往前倾过来,眯着眼问:“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亲了你!” 苏然然怔了怔,然后低下头说:“哦,那个,我明白的……” 秦悦那颗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心又跳了起来,咽了咽口水问:“你明白什么?” 苏然然依旧平静地看着他说:“我明白,哺乳动物在遇到危险或者困境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寻找同类的温暖来作为慰藉,比如拥抱或者亲吻。这是它们驱除紧张的一种方式。所以,我不怪你。”这是她在车上想了很久才想出的合理解释。 秦悦的脸快涨成乌青色,很想冲她大吼:你明白个屁! 什么哺乳动物,什么同类慰藉,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他这一晚上惴惴不安的小心思变成了个笑话。 苏然然见他不说话,又实在是累得要命,只是越过他的身子继续说:“但是下次不要找我,我不太习惯。” 秦悦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心脏够□□,现在就能被她气得吐出口血来,他瞪着眼拽住她的胳膊问:“苏然然,你tm其实是个机器人吧!” 苏然然皱起眉不悦地看着他,秦悦已经被她气疯了,只扯着她左右找着:“你的电池呢!电池在哪里!还是你是充电的,电源呢,电源是不是在实验室!” 苏然然被他转得发晕,又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终于气得甩开他的手说:“你干嘛,发酒疯啊!” “我发酒疯也比你没心没肺好!”秦悦黑着脸冲她吼出这句,然后憋着火迈着重重的步子走回房间,又把门“砰”地关上。 苏然然对他莫名其妙的火气很是不解,如果是为了那个吻,该生气的也该是她好吧。 可她累得没力气去想这种事,只是进厨房去倒了水喝,然后精疲力尽地上了楼。 经过苏林庭房间的时候,突然看见苏林庭正靠在门口看她,目光中带了些探究,问:“怎么了?我听到你们好像在吵架。” 苏然然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没事,他喝多了。” 苏林庭又看了她几眼,才说了句:“早点休息。”然后转身进了房。 —————————————————— 市局审讯室里,田雨纯看着面前堆着的淡粉色信封,脸上的红润渐渐褪去,却还是抿紧了双唇,始终不发一言。 陆亚明冷哼一声,“没想到我们能找到这些吧。这还是你的上司方澜发现的,袁业这些年会把粉丝送他的信和礼物锁在一个柜子里,他死后那柜子就许久没人动过。直到我们去调查的时候,方澜才想起有这件事的存在。” 他随手拎起几封信,说:“想不到这年头还有人有这个耐心去写信。我们已经看过,这些信大多数都是一个人写得,从几年前开始,从未间断过。而且从内容推断,袁业还给这个人回过不少信。田小姐,如果我们没看错的话,这个是你的笔迹吧。” 田雨纯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手上的信封,似是十分心疼它被这样随意地捏来捏去,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曾经显露出的怯懦和自卑都消失无踪,唇角漾起一个十分狡黠的笑容说:“没错,都是我写的,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只因为几封信,就能证明我杀人了吗?” ☆、32|20|12.21 深夜,一条僻静的河边。 被夜色染成浓黑的风卷着灰白色的纸屑打转,高高旋起又无奈落下,飘扬着黏在女孩素白的袖口上。 女孩却仿佛毫无感知,只专注地往火堆里添着黄色的帛纸,眼眸被火光映得发亮,而这光亮熄灭后,却又只剩下浓浓的哀伤。 田雨纯烧完了手里的纸钱,看着乌青色的烟被风吹得四散开,脸上已经隐隐现了泪痕。 然后,她左右顾盼了一会儿,才从随身带得小包中拿出一个黑色的u盘,目光中闪过丝决绝,扬起手正准备往火里扔进去,突然从四周冒出几个黑影,猛地将她手腕钳住,一把夺下了那个u盘。 田雨纯脸色骤变,转头就看见苏然然双手插兜站在她身后,衣角被风吹得如翩飞的夜蛾。 错愕、惊恐、漠然……轮番从她脸上闪现,终于她抹了抹泪痕,认命地呼出一口气,说:“你们怎么找来的。” 苏然然偏头看着她背后那堆即将燃尽的火堆,说:“这个案子里始终差了一样重要证物,就是钟一鸣在表演时的伴奏音频。我们去电视台查过,所有带子里偏偏就少了这段,我想是有人趁着混乱刻意把它给删掉了。于是我就猜测,为什么那个人非要删掉这段音频,是不是因为其中藏着什么东西,比如她自己的声音。” 她一步步走到田雨纯身边,说:“你在伴奏带里录下了对钟一鸣的那段指控,虽然用了变声器,可是你还是怕如果被人发现原音频,技术科就可以把真声分离出来的,于是特地去删除了那段伴奏。可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把那段音频彻底删除,一定还会留下原有的副本,因为那首歌是你为袁业所写,那是它第一次被世人听到,以你对袁业的痴迷,你绝不会让它这么悄无声息地淹没。你需要一个仪式,比如说今天,在袁业的忌日,让他亲自收到这段旋律。” 田雨纯扫了一眼被刑警队员拿到手上的u盘,把被风弄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突然露出一个迷离的笑容,“苏姐姐,你曾经疯狂迷恋过一个人吗?你知道为了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滋味吗?” 田雨纯在中学的时候曾经是一个不良少女,直到有一天,她在酒吧里听到一个人唱歌,那时她突然明白书里写的,被瞬间击中胸口是什么感觉。 于是她每天都去那家酒吧,找机会和那个男人攀谈,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仰慕之情。 那个男人就是袁业,当时他还只是个不得志的歌手,可他对音乐的热忱打动了她,于是田雨纯第一次开始有了人生目标,她想去学音乐,她要离他更近一些。 终于,她通过发奋的努力考上了音乐学院,而袁业也因为被研月发掘,组成了爆红组合tops。 她欣慰地看着他成为一颗耀眼的星,以一个粉丝的心态给他写信,和他交流音乐的点点滴滴,她一直盼望着毕业的那一天,这样她就能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把自己为他写的歌和这些年的倾慕全部交给他。 可当那一天到来时,他却死了。 田雨纯怎么也不相信袁业是无故猝死,于是隐藏身份到研月应聘,想自己去调查真相。 机缘巧合下,她发现钟一鸣根本不会写歌,于是对他更加怀疑。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了袁业之死的真相,然后,她不动声色地制订了一个复仇计划。 她帮钟一鸣写歌,帮他一步步站起来,又替他想了一个能重回大众视线的诡计。然后再利用这个诡计,让他在众人面前为自己所爱的人赎罪。 苏然然看完田雨纯的笔录,心情并不轻松,如果田雨纯不是那么执着地想要复仇,她完全可以把钟一鸣交给警方,让他绳之以法。可她却因为仇恨的遮蔽,选了一条让自己也一同陪葬的道路。 她想起田雨纯问她的那句话:“你曾经疯狂迷恋过一个人吗?你知道为了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滋味吗?” 幸好没有,那些过于浓烈的爱恨,对她的人生毫无裨益,她一点也不想去触碰,也绝不会允许自己为任何人丧失理智。 这件案子结束后,苏然然接到了方澜的电话,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接受了她的邀约。 露天咖啡座里,方澜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解释,你也没法理解我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苏然然低着头没有吭声,她不会说场面话,尤其是对自己的妈妈。 方澜用指尖摩挲着勺柄,脸上浮现出苦笑,“你可能不知道,当初离开你和你爸爸的时候,有多少人认为我是疯了。明明有个那么好的家庭,优质又专一的老公,初生的孩子……为什么我会那么狠心,把一切都抛下去从头开始。” 她端起杯子抿了口,继续说:“可是也根本没人理解我的感受,你爸爸……也许是世人眼里的好人、好男人,可他并不是一个好的丈夫。结婚以来,我们连交谈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永远只是专注在他自己的研究里,就像一个只计算各类数据的处理器。而我无论歇斯底里也好,撒娇卖乖也好,都无法让他多看我一眼。后来我觉得,也许他身边是谁都无所谓,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照顾家庭,能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可我接受不了这样的定位。于是我拼命挣脱出来,宁愿狠心抛下你也要找回我自己。”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自嘲的表情,“当初我真的十分看好研月,所以孤注一掷得投入所有,我以为自己能够做出一番事业给他看,让他知道我除了做苏太太,也能拥有自己的光亮。可是后来我才发现研月背后的龌龊,但我不敢轻易放手,因为我要面子,我输不起,我不想让他觉得,我离开他只能摔得头破血流、一事无成。” 她低下头,眼角已经有了泪光,又轻声说:“我说这些,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可是我真的没想过要和他们同流合污,我不会背弃自己的底线。” 苏然然一直默默看她,突然开口说:“你知道爸爸一直在做的研究是什么吗?” 方澜怔了怔点头,随即又摇头,苏林庭自结婚以来一直埋头扎在他的研究里,具体在做什么她只略知一二,但了解的并不深。 苏然然放下杯子,说:“爸爸在研究一种新的基因药物,如果成功后,将成为人类医学史上的重要贡献。他一直坚信可以成功,而他也曾经和我说过,如果研制成功,他会把这种药命名为chris。” 方澜的手抖了抖,chris是她的英文名。 苏然然垂下眸子,一字一句说:“因为他想让所有人记住,这项成果的背后,除了他,更有他妻子的付出。” 方澜别过脸,双肩轻轻颤抖,过了一会儿,才勾了勾唇角说:“你爸爸这个人,冷起来能要人命。浪漫起来,也要人命。” 所以她才会爱他,无论年月,始终如一。 第21节 她调整了下情绪,又怀着忐忑问:“然然,你还会怪妈妈吗?” 苏然然不知道,可她还是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她不想看她伤心。 苏然然走后,方澜呆呆坐了许久,直到面前的咖啡凉透,才长出一口气,掏出电话打给秦悦。 秦悦这两天一直处在郁闷情绪中,接通电话十分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方澜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一定又在自己女儿那吃了瘪,不知为何心情转好,笑着问:“怎么了?看起来你那边很不顺利哦。” 秦悦本来就憋着一口气,顾及她是苏然然的妈妈才没吼出恶言,正准备挂掉电话,突然听见方澜又继续说:“我早就告诉过你,然然这个人根本还没开窍,你想通过试探让她想明白是不可能的。要让她知道你的心意,必须得用最直接的法子。” 秦悦怔了怔,他当然想过直接和她表白,可是……万一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那也太tm残酷了! 方澜又笑了笑,说:“看在你现在是我合作伙伴的份儿上,我再卖给你一个消息吧,再过两天就是然然的生日,该怎么追女孩,应该不用我来教你吧。” 秦悦挂了电话,窝在沙发里发了很久的呆。鲁智深见主人难得这么清静,好奇地蹦跳到他身上,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秦悦提着它的脖子揪起来,眯着眼问:“你说,我能成功吗?” 鲁智深眨巴着大眼睛,它这段时间每天和秦悦一起看电视,在里面学了个动作,于是伸出两个指头,做出一个ye的姿势,再配上一个谄媚的笑容,心想这样就能哄主人开心了吧。 秦悦终于被它逗笑,拎着脖子把它甩到沙发上,然后站起来松了松筋骨,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可就在这时,门铃却响了起来,他奇怪地打开门,竟然看见秦慕站在门口,背后还站着两个佣人。 秦慕朝里面望了一眼,然后大剌剌地走进来坐下沙发上,说:“苏叔叔让我过来接你回去,怎么样,刑满释放的感觉很爽吧。” ☆、33|20|12.21 秦慕靠上沙发靠背,优雅地掸了掸衣角,这人无论在哪里都能端起那副翩翩贵公子的范儿。 秦悦瞪着眼瞅他,然后吐出几个字:“不走,滚!” 秦慕眨了眨眼,换了个舒服的翘脚姿势,说:“怎么着,被关上瘾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啊。” 秦悦四仰八叉地往沙发上一坐,轻哼一声道:“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啊!我还偏不走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秦慕笑了起来,说:“我想你还没听明白我的话吧。今天苏叔叔给爸打电话,说一个月的期限早过了,让我们履行承诺来把你接走。人家主人已经发话了,你还能死赖着?” 秦悦这才想明白其中的深意,他在苏家呆的日子早就超过了约定时间,他因为揣着那点小心思故意装糊涂,苏家父女也渐渐习惯家里有他的存在,两方一直相安无事。这次苏林庭突然让秦家接他回去,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让他起了疑心。 他正琢磨着,秦慕已经朝身后两个佣人吩咐着:“去,给二少爷收拾行李。” 秦悦冷下脸,还没来得及起身,鲁智深已经窜到门口呲牙咧嘴地冲两人“吱吱”叫唤,摆出一副敢进去就挠死谁的架势。 那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向秦慕。 秦慕也有点傻眼,他只做好了应付秦悦的准备,却没想好要怎么对付一只猴。 这时,大门外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苏然然进了门,看着屋里凭空冒出的几个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倒是秦慕先发制人,起身走到苏然然身边笑着说:“我弟弟在这里打扰得也够久了,既然苏叔叔开了口,我今天就把他领回去。” 苏然然有些讶异,随后又看着秦悦问:“你今天就要走了吗?” 秦悦突然一阵心慌,大声说:“我不走!”又侧脸盯着她,声音里带了几分忐忑:“你想我走吗?” 苏然然想了想,仿佛理所应当地说:“你不如果不想走就留下来。”然后又加了句:“只要你爸爸愿意继续付生活费。” 秦悦脱口而出:“他不付我付。” “你有钱吗!”苏然然和秦慕两人异口同声。 秦悦瞪了眼秦慕,说:“关你屁事!” 秦慕抱起手臂,没有继续追问,目光中却露出几分玩味。 他可从来没见过像这样的秦悦,他这个弟弟从来都是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刚才他看向苏然然的时候,明显是带着小心和试探,好像生怕会被她放弃。这发现让他觉得无比有趣,忍不住又多看了苏然然几眼。 秦悦注意到他落在苏然然身上的目光,立即上前一步把她护在身后,冷着脸说:“你都听到了,我不会走。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 秦慕脸上的笑容更甚,故意叹了口气,说:“可是我怎么和苏叔叔交代呢,然然,要不你来教教我。” 他故意把语气说得十分亲昵,又探身往她的脸那边凑。 秦悦咬了咬牙,很想找个纸袋把秦慕那可恶的笑脸给罩住,可身后却传来苏然然一贯镇定的声音:“不用,我会和他说。” 她语气平淡,字字却说得坚定坦然,那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她会想办法把秦悦留下来。 这句话让秦悦听起来仿若天籁,每个毛孔都妥帖舒服起来,于是也懒得去计较秦慕那让他看得牙痒痒的目光了。 秦慕摸了摸鼻子,十分识趣地说:“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用多此一举了。” 他转过身,临走时拍了拍秦悦的肩膀,小声说了句:“我看你赖得了一时,怎么赖一世。想名正言顺呆在这里,可没那么容易。” 秦悦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他现在心情很好,不想和他计较。 苏然然见家里的陌生人终于离开,这才觉得稍微自在点,又瞅见秦悦正咧着嘴傻乐,好奇地问:“你不生气了吗?” 这几天秦悦总是刻意躲着她,偶尔碰了面他也不说话,只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嘴脸。苏然然也不明白他到底在发什么火,索性也不搭理他,由得他自己气消。 秦悦觉得现在的气氛很不适合谈这些,于是反问道:“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苏然然想了想,后天好像确实是她的生日,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秦悦得意地说:“我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你以前生日都是怎么过的?” 苏然然并没有认真过过什么生日,她和苏林庭都不太在乎这些东西,小时候还会给她买蛋糕和礼物,后来大家都忙,最多也就是碰上了吃顿饭当作庆祝。可这段时间苏林庭特别忙,每天都泡在实验室,想来今年的生日他应该是回不来了。 秦悦听到这些越发兴奋,他把下巴搁在沙发靠背上,眼巴巴瞅着她问:“要不今年我帮你过生日吧。” 苏然然皱起眉,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悦已经找到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刚好庆祝我得了冠军,就当回报你替我拉票了。” 苏然然觉得挺不合适,“可我只给你拉了一票。” 秦悦挑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票也是票啊!万一没有那一票,我说不定就输了!” 然后他不分青红皂白一通忽悠,硬是缠着苏然然答应了生日那天去接她下班,然后陪她一同吃饭庆祝。 到了生日当天,苏然然下了班,刚出警局大门,一眼就看见站在石柱后无聊踢着石块的秦悦,他今天穿得十分正式,甚至还系了领带,硬是把身上那玩世不恭的痞气给掩了下去,倒是多了几分成功人士的范儿。 他一见她就挂起笑容迎了上去,问:“怎么样,我今天man不man?” 苏然然瞥见出入警局的人都用八卦的目光盯着他们,可见这人的长相无论穿什么都招摇,连忙先拉着他走远,又随口说:“太正规,不太适合你。” 秦悦顿时泄了气,又琢磨着:原来她还是喜欢我浪一点。 他又瞅了眼苏然然的打扮,依旧是深色套装,包裹得严严实实,尤其是宽大的长裤把美腿遮得一点不露,实在是太过可惜。于是皱着眉,朝她上下打量着说:“你过生日就穿这个怎么行!” 苏然然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她每天出入警局,这么穿是最合适又舒服。 秦悦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按他的计划,今天是他们之间非常重要的日子,于是一把拽住她说:“走,今天你生日,秦少爷带你去买买买!” 他穷了一个多月,如今有百万奖金在手,扣去注资的部分,自己还剩了不少。于是终于能过上一把当金主的瘾,十分潇洒地领着苏然然去名牌店买衣服。 倒是苏然然很不习惯这种地方,只是任由秦悦替她挑选,再花费许多口舌游说才勉强试上一件。 这情景让店员十分惊讶,这家店的价格向来很不亲民,所以她们也算是有些眼界的人,平时见过最多的cp就是金主带着小情人,或是富婆带着小鲜肉,通常都是一方欢天喜地地挑衣服,另一方不耐烦地等待,然后再如释重负地去付账。 可现在眼前这对,男的明显多金帅气,女的看起来土气平凡也就罢了。从进店开始,那帅哥一直殷勤地为她挑选搭配,女的却表现得很不耐烦,明显隐忍着想拔腿走人的冲动。关键最后还是那帅哥欢天喜地去刷卡。 这实在有悖她们的常识,几人在背地里讨论良久,最后终于得出结论:那帅哥应该是被下了蛊,真可怜啊!也不知道这种蛊哪里学得,现在学还来不来得及…… 出了店门,秦悦心里却不太痛快,他看中一条短裤,正好能把苏然然的美腿优势表露无遗,可惜苏然然只愿接受最保守的款式,连试都不愿去试。 一想到白晃晃的大长腿没得看了,他就觉得十分扼腕,不过他咬了咬牙,又安慰自己:以后不光随时能看,还能摸呢……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热,连忙低头咳了咳,阻止自己心猿意马地继续想下去。 苏然然被他逼着买了衣服,只当是终于完成任务。正往脚步不停地往外走着,突然发现这家商场中庭有人正在演奏钢琴,穿着红裙的姑娘用葱白的十指在琴键上起伏,听起来十分悦耳。于是她不由放缓了步子,目光朝那边瞅过去。 秦悦得意地偷笑,他特地带她来这家商场就是因为知道中庭有架钢琴,这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步。 于是他走到苏然然面前,说:“你在这等着!”然后潇洒地走到那架钢琴旁,和弹奏的女孩小声说了些什么。那女孩激动地捂住嘴,冲着苏然然的方向投来一个羡慕的眼神,然后站起身离开,让秦悦坐在那里。 苏然然歪着头默默看着,现在正是这家商场人气最旺的时候,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时尚男女,秦悦一身正装坐在钢琴旁,漂亮的眼眸专注地盯着琴键,看起来竟如同童话中走出的王子一般…… ☆、34|20|12.21 在四面廊台投下得灯光映射下,秦悦笔挺着身子坐在钢琴边,架起话筒,抬眸柔柔朝这边看过来,然后微抬了抬下巴,手指行云流水地按过琴键。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定格起来,如同悠扬音乐中上演的黑白默片。 苏然然站在不远处静静听着,觉得这旋律十分耳熟,当他开口唱了第一句,才发现这是张国荣的《追》 这一生也在进取 这分钟却挂念谁 我会说是唯独你不可失去 好风光似幻似虚 谁明人生乐趣 我会说为情为爱仍然是对 谁比你重要 成功了败了也完全无重要 谁比你重要 狂风与暴雨都因你燃烧 一追再追 只想追赶生命里一分一秒 原来多么可笑 你是真正目标 一追再追 追踪一些生活最基本需要 原来早不缺少 有了你即使平凡却最重要…… 第22节 她突然想起许久以前曾经看过一部电影,里面那个男人演了如他本人一般的偶像级制作人,他坐在仰慕他的女孩身边,把她随手弹得旋律改成这首情歌,然后,逐字逐句弹唱给她听。 他唇角噙着不羁的笑意,侧颜俊雅迷人,眸光中闪动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柔情,那一刻,不光电影里那个女孩彻底为他沦陷,连她也感到心脏小小地悸动了一下。 那部电影叫做《金枝玉叶》:阳光肆意的清晨,穿着家居服坐在钢琴边的男女,不经意对视时燃起的一簇火花……那是她最初发现,爱情原来也有美好的模样。 也就是那一刻,她突然想要尝试了解恋爱的滋味,只可惜,最终还是出师未捷,铩羽而归。 她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人专门为她唱这首歌,虽然是在一个不太合时宜的商场里,可他就那么自在地坐在中央,时而微阖双目,时而温柔微笑,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下压,勾勒出最好看的弧度。一时间,竟看得她有些挪不开目光。 周围来往的客人渐渐止住步子,聊天声也被刻意压低下来,导购们纷纷从店里走出好奇观望,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小女生以为他是哪个神秘的明星,兴奋地用手机录下传给朋友。 秦悦终于唱完最后一个字,手下的琴音渐止,然后他优雅地合了琴盖,迎着四周各异的目光,站起身朝苏然然走去。 经过一个捧花的女孩身边,他突然停了下来,偏头笑着问:“能借我一朵吗?” 女孩被这笑容迷晕了头,只是不住点头,秦悦随手取走走一支,噙着笑走到苏然然面前,微微躬身把花替她别在胸前,声音里还带了些疲惫的沙哑:“生日快乐。” 围观群众适时发出一阵惊叹声,只觉得眼前这幕太过浪漫,男主角又帅气逼人,简直就像亲眼看到偶像剧上演一般。 秦悦只是专注地盯着苏然然,不舍得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苏然然仿佛这才从迷梦中惊醒,她低头看了看别在自己胸口的花,又看着面前那人十分勾人的笑容,第一次有了福至心灵的领悟:这行为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究竟想干嘛?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苏然然脑子里一直怀着这个疑问,直到被秦悦领进一家高级餐厅。 餐厅是中式风格,四周装饰得雕栏画壁,灯光调得极有情调,在苏然然的概念里,这些加起来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这里的价格很贵。 苏然然看了看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再想到那件衣服的价格,心里的怀疑终于达到顶峰。 于是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探过身去问:“你干嘛要花这么多钱? 秦悦有点高兴,她总算明白他是别有用心了,于是火上浇油地回:“为了你呗,我乐意。” 正在替她倒水的服务生的手抖了抖:好久没见过这么会装逼的了! 秦悦却觉得理所当然,钱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何况,这次也许是他花钱花得最心安理得的一次了。 苏然然皱眉想了想,等服务生走后,又问:“是你给以前的女朋友都是这么过生日的吗。” 这样她可以解释成驾轻就熟,惯性使然。 秦悦一口水差点喷了,可这只是个陈述性的问句,在她的语气里找不到任何拈酸吃醋之类的情绪,这又让他莫名有些失落,连忙澄清道:“我没有过女朋友,也没给别人过过生日!” 苏然然直勾勾盯着他,那眼神明显是不相信。他突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解释,自己的过去确实劣迹斑斑,她这么会怀疑也是再正常不过。 可他就是觉得无比憋闷,很不甘愿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在她眼里变成了批量生产的模式套路。 于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对“自作自受”和“悔不当初”这两个成语理解的如此透彻。 苏然然见他一脸郁闷,低着头咬牙切齿地嚼着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问错了话。于是她只得心不在焉吃着菜,继续在心里推测他今天这么做的用意,可是怎么想都觉得十分诡异。 这顿饭就在两人的各怀心思中吃完,直到晚上回了苏家。苏然然打开了门,苏林庭照例不在家,客厅里一片漆黑,她伸手准备去摸墙上的开关,却突然被人从身后将手按住。 她奇怪地转过头,然后就发现秦悦伸过胳膊把她牢牢圈住,高大的身体压了过来,让她的背脊牢牢贴在墙上。他低下头,热热的呼吸尽数扑在她脸上,让她十分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黑暗中,他的眸光里好似落了星子,有些她看不明白的情绪在其中闪动。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胸口剧烈起伏着,嗓音低沉而魅惑:“你不是想问吗,为什么不问我?” 苏然然被这暧昧的氛围弄得有些局促,于是她低下头,轻声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他轻轻笑了起来,身体又往前压了压,双唇几乎就要触上她的鼻尖,说:“你被人追求过吗?” 苏然然怔怔地点了点头。 秦悦皱起眉:“打赌的不算!” 苏然然又摇了摇头。 他满意地捏住她的下巴,“你听好了,我现在就是在追求你。”他又深吸一口气,声线有些颤抖地说:“我喜欢你,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他曾经想过千百种表白的方式,准备过无数漂亮的句子,可这一刻在她面前,他还是只想说这一句最简单的告白,让她能毫不费力地明白自己睽违已久的心意。 苏然然惊讶地瞪大了眼,一时无法消化他刚才说的话。 他说他要追求她!这件事几乎可以算作她前半生最不可思议的事件前三名,让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可对面那人还在等她回答,目光中毫不掩饰的灼热与渴望,看得她有些心慌,于是偏过头挣脱了他的手,说:“既然是追求,我应该可以拒绝吧。” 秦悦的脸色变了,不甘地追问:“为什么!” 苏然然不安地用手指摩挲着裤腿,思忖着到底该如何回答。 她其实并不讨厌秦悦,甚至他是这几十年来,除了亲情和工作关系以外,她唯一觉得亲近的朋友。也许是因为他们都不是世人眼中正常模式的人类,在他面前她反而觉得轻松自在,不必花心思去猜测和讨好,也能相处的十分融洽。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想要把他们之间发展成一段亲密关系。 她对秦悦的过去并不了解,可她也能从别人的谈资中明白这些富家公子都在玩些什么。也许他觉得追求一个女人是毫不费力就能做出的决定,可她经过那次失败的经历,早就觉得恋爱是一种浪费时间又麻烦的事,所以她宁愿维持现在这种难得的关系,不希望任何可能去破坏它。 或者说,正是因为她对这段关系的珍视,才不愿意拿它去为他的一时兴起冒险。 于是,她调整了下情绪,平静地说:“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感觉。” 这句话如同一个淬着冰渣的巨浪,把秦悦整晚的热情全部浇熄,寒意灭顶般侵蚀上来,让他全身都冰冷了起来。 这时,苏然然已经猫腰从他手臂下钻出,然后背过身子说:“今天晚上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谢谢你帮我过生日。” 妈的,他这辈子居然也有被发好人卡的时候。 他怒极反笑,突然大声说:“苏然然,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 苏然然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转过头困惑地看着他。 秦悦沉着脸上前一步,一把拽住苏然然的胳膊,把她再度压回墙上,语气却又带回几分轻佻,“你说过的,哺乳动物寻求温暖来作为慰藉,嗯?”他眸色渐沉,贴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我现在很需要慰藉!” ☆、35|20|12.21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面前是灼热的气息,十分陌生的感受,让苏然然感觉肌肤微微战栗起来。 她扭动着身子想摆脱这种掣肘,可那人已经用手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上她的唇。 不同于上次那个带着试探的触碰,而是带着凶狠的侵占,他的身体里仿佛藏着一头猛兽,迫不及待要将她吞噬殆尽。 然后他勾起舌尖,沿着她的唇纹舔舐,舔得她一阵发痒,本能地张了嘴,却让他顺势撬开牙关,迫着她与他舌尖交缠。陌生的男性气息窜了进来,肆无忌惮地攻城掠地、安营扎寨。 意外地,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气息。 苏然然觉得自己好似条失水的鱼,全身瘫软地任他啃咬、吸吮,身体里仿佛有沸水在烧,咕噜咕噜地消磨着意志。 黑暗里,他的呼吸渐转粗重,大手不再满足只停留在她的发间,而是顺着腰肢摩挲下去,又一点点往衣料里探。 微凉的空气被指尖带入,顿时让她脑中警铃大作,理智被一点点拾回,于是伸手去推,可这时才发现他们的力气相差太大,面前那人霸道而强悍,根本容不得他们之间再有一丝空隙。 挣扎间胳膊触到墙壁上的凸起,然后“啪”地一声,顶灯大亮,把满室的纠缠与欲.望,照得一览无余。 也许是被这光亮唤醒了理智,秦悦终于停止了动作,又重重吮了几口,才慢慢放开她的唇。 两人的脸仍是离得极近,他双目微红,大口喘着气,她发丝凌乱,脸上红潮未退,可眼眸中却是一片澄明,瞪着他的目光里带了浓浓的谴责。 秦悦被她看得有些刺痛,于是故作轻佻地勾起唇角:“怎么,想打我?还是继续?”语气放浪得一如他们初见那时。 苏然然眼中的失望更甚,然后冷冷别开目光,转身径直走上楼去。 她的背影透着冷淡而疏离,仿佛刚才的火热纠缠只是他的一场幻觉,秦悦自嘲地笑了笑,走回房“砰”地仰面倒在床上,用手遮在眼上,心想:“她还不如打我一顿呢。” 接下来的两天,秦悦日日晚归,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仿佛是故意避免和她碰面。 苏然然原本觉得那个告白只是源于他的偶尔兴起,自己拒绝后就能一切如常,可接下来的那个吻又让她心绪难平。她分不太清他到底一时精虫上脑,还是真的对她有所企图,毕竟在这个领域,她的洞察力几乎为零。 她很讨厌这种被不确定困扰的感觉,她的人生一向计划周密,分毫都在控制之中,可秦悦就像一个跳进她生活的意外,硬是让一眼能看到底的坦途变得险境环生。 于是她决定绕过这个问题,再度回到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最近警局没有什么大案,她只得一头扎进实验室,想借由工作让自己重新找回掌控感。 这一晚她正聚精会神解剖一颗动物心脏,却听见手机响起,她以为是警局来电,连忙接起夹在肩上,谁知却听见秦悦那明显带着醉意的声音:“猜猜我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娇笑声,她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秦悦懒懒抬着眼皮,看着面前暧昧灯光中扭动着的妖娆身影,继续说:“这里很有趣,有很多投怀送抱的女人,今天晚上不用给我留门了。”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今晚不会回家。可苏家的钥匙早就给了他,所以这个电话是故意的,告诉她自己即使被她拒绝也是有行情的。 苏然然盯着眼前那颗血肉模糊的内脏,只平静地说了声:“好。”就放下了电话。 秦悦看着手机渐暗下的屏幕,并无任何扳回一城的快感,甚至隐隐有种沮丧:活该她看不上这样的自己。 见他拿着手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旁边的狐朋狗友过来碰了碰他手里的瓶子,笑着调侃着:“怎么了?每天这么借酒浇愁,不会是失恋了吧。” 秦悦斜斜抬眼瞅他,嘲讽地翘起唇,又仰头灌下瓶子里的酒,在心里想着:失个屁的恋,老子连恋都没得恋。 那人见他不答,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不会猜对了吧。 于是八卦之心立即燃起:秦悦居然失恋了。从认识他起,就没看过他把哪个女的放在眼里,所以到底是谁这么有能耐。 他怀着看热闹的心态,拍了拍他的肩,道:“别伤心了。你看这场子里的,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要你秦少爷一句话,我马上替你弄两个过来。” 秦悦眯着眼看他,突然抬起手,把剩下的酒全倒在他领子里,那人被激得跳起来,大喊着:“秦悦你疯了!” 秦悦觉得脑子快被吵炸,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自热舞的人群中穿过,来到酒吧外的一条小巷里。 他慢慢蹲下身子,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一墙之隔内传来的音乐声和调笑声,突然生出丝茫然。 夜风把身体吹得有些僵硬,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看着烟灰渐渐吞噬白色的纸卷,再燃起青灰色的烟雾朝空中飘去。 随着烟雾一同飘散的,还有那颗不知该如何安放的心。 苏然然挂了电话,继续切割那块内脏,却发现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索性把刀放了下来,洗了手走回房里,准备在网上找篇论文打发时间。 客厅没有开灯,所到之处全是一片漆黑,家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而且今天晚上都不会有人回来。这念头让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焦躁感, 黑暗里突然却有了动静,鲁智深吱吱叫着窜了出来,一脸讨好地望着她,仿佛也知道今晚被人抛弃,想在这边求个栖身之所。 苏然然不知哪来的火气,一把拎住它的脖子,大声吼道:“你主人不要你了,你跑这里来有什么用!” 鲁智深被她吼得缩起脖子,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它可从来没见过苏然然发这么大火。 苏然然这时才发现自己刚才竟是在借一只猴子出气,挫败感更甚,又把它扔进自己房里,带了些弥补的语气说:“算了,你就在这里陪阿尔法吧。” 她打开电脑查找资料,却总是心浮气躁,那些字一个都看不上去,于是“砰”地合上电脑盖,用手指抠着桌面和自己较劲。 第23节 这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她想也不想地跑了出去,却看见苏林庭那略带疲惫的身影,眼中的那一抹喜悦倏地淡了下去。 苏林庭见她走出来,抬头朝她笑着看去,却很快捕捉到她眼中的失落,于是脸色变了变,对她招手说:“然然,你下来。” 苏然然突然有些心虚,低眉顺眼地走下了楼来,替他倒了杯水递过去,苏林庭却并不急着喝,只是握着水杯,似是思考良久才开口道:“老秦和我说,那天你又把秦悦留下来了。” 苏然然低头“嗯”了一声,随口想了个理由:“反正他留在这里也没碍我们什么事,说不定秦伯伯看在他的份上能多追加些投资。” 苏林庭的目光更为深邃,说:“你以前可从来不会找什么借口。” 苏然然怔怔抬头看了他一眼,苏林庭叹了口气说:“说起来都是爸爸的错,为了怕项目失去资金,放任你们孤男寡女每天呆在一起。秦悦他原本也不是个安分的人,你这方面又太过单纯……” 他盯着她语重心长地说:“然然你要清楚,秦悦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的那些招数不知道在多少人身上使过,哪里还会有什么真心。我知道你一向坚定,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可千万不能在这一步行差踏错。” 苏然然突然失笑:“爸你在说什么,我和他能有什么。我根本就不打算和谁在一起,就算有,那个人也肯定不是他。” 苏林庭点了点头说:“你能明白就好,这个家你也能做主,所以你要留下他我不说什么,但是爸爸希望能避嫌是最好,你如果想通了,随时和他大哥联系,他会安排接他回去。” 苏林庭离开后,苏然然独自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她一向喜欢把所有的事情整理归纳,再分析出一条最为合理的结论。 于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只是因为那个吻而迷失,毕竟她是一个将近30岁的女人,也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只是刚好在那一刻被他点燃了而已。 这么想着,心情就渐渐安定了下来,她是学生物学出身,从来不怕面对自己的欲.念,秦悦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异性,被他挑动产生反应,并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 她仿佛找到一个再合适不过的袋子,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扔了进去,然后一身轻松地走去洗漱。 谁知洗漱完刚走回房门口,就看见鲁智深站在那里兴奋地叫唤,一边叫一边往门里指。 她疑惑地朝里走,很快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然后,就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个人。 她皱眉走过去,问:“你怎么回来了?” 秦悦觉得头很疼,换了个姿势把她的枕头抱住,说:“想回来就回来了。” 苏然然走近了些,他身上酒味很重,但是没有香水味,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松了松,又问:“你干嘛不回自己房。” 秦悦蜷着身子用被子把头蒙住,“你很吵,我要睡觉。” 苏然然急了,一把掀开被子:“这是我的床!” 秦悦被突如起来的光亮辞了刺眼,然后把被子拉回来翻了个身,说:“我偏要睡这里!” 苏然然被他气到,这人怎么这么无赖,“你睡这里,我睡哪!” 秦悦懒懒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这张床很大。” ☆、36|20|12.21 “这张床很大。” 躲在被子里那人厚颜无耻地丢出这句话,就再也没了动静,好像真的已经睡死了一般。 苏然然扯着衣袖发愁,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赖在她床上了,这人耍起赖来可谁也奈何不了。 可她也不可能去他房里睡,要是明天被苏林庭看到了,只怕当场就得给他赶出去。 她边琢磨边往床上瞅,他倒是很好心地给她留了一大半床位出来。 苏然然从来不是扭捏矫情的人,于是只短暂思考了一会儿,就去柜子里又抱了床被子出来,直接躺上了床。 感觉旁边的床垫被压得沉下来,她身上熟悉的沐浴露味道飘了过来,秦悦在黑暗中猛地睁眼,朝着那边的背脊顿时有些僵硬。 苏然然没有关灯,明晃晃的灯光照在脸上,让她觉得心浮气躁。她知道秦悦肯定也没睡,于是翻了个身对着那边问:“你这几天都去喝酒了?” 淡蓝色的被子动了动,从里面传来一声带着重重鼻音的“嗯。” 这声音听起来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苏然然莫名生出些恻隐之心,于是试探地问:“是因为那天我拒绝你的事吗?” 好不容易压下的伤口又被她挑开,秦悦觉得胸口堵得发疼,闷闷道:“你不能少说两句!” 苏然然用手枕着头,试图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我觉得我们两个就现在这样挺好的,你看啊,你本来也不缺女朋友,而且根据田野调查,除了亲情以外,朋友是最为稳固而长久的关系,所以我觉得这可以作为我们最合适的定位……” 听着耳边一长串理智的分析,秦悦气得牙痒痒:这女人可真够狠的,先一刀把自己的心碾碎,然后再指着那碎片分析你看这才是最佳的缝合方案。 真tm杀人不见血,他忍无可忍地钻出被子,咬着牙打断:“闭嘴!” 苏然然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想了想,支起身子凑过去问:“你真的伤心了?” 秦悦被她问得一肚子委屈,难道他看起来像在演戏吗! 苏然然抿着唇想了会,又小心地问:“那你以后还会唱歌给我听吗?”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清新的暖风吹在自己的脖颈上,秦悦觉得身子有些发酥,然后又告诫自己,不能被她哄两下就心软的妥协了,谁要和她做朋友啊,于是蒙着头继续生闷气。 苏然然莫名有点失落,手指拧着两人之间床单的皱褶,轻声说:“其实,我不讨厌你亲我。” 秦悦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转过身子盯着她问:“你说什么?” 苏然然被他看得有些发怵,身子往后缩了缩,说:“我说我不讨厌……” 后面的字被他狠狠堵在了嘴里,秦悦翻身压在她身上,发狂似地吻她,直到啃咬得她唇上一片红肿,两人都快呼吸不畅,才抵住她的额头喘着粗气说:“不讨厌就是喜欢!” 苏然然被他亲得脑子有点晕,但还是很快抓住关键逻辑,一边试着把身体从他的压迫下抽离一边强调:“我说得是:我不讨厌你亲我。” 言下之意,不是喜欢你。 秦悦皱着眉想了好一会才理清其中的逻辑关系,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这什么意思,把他当炮.友使吗? 哦,不对,暂时还发挥不了炮.友这个功用。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得太多了,怎么这事情的走向越来越让他无法理解了。 苏然然仰着头,看着他顶着一头乱发满脸困惑的模样,突然觉得有点可爱,没忍住笑了出来。 秦悦怔了怔,她就躺在自己身下,脸上还有红晕未退,微肿的唇向上翘起,正笑得眉眼弯弯,好像一把淬毒的银钩,勾得他全身火烧火燎,恨不得把她一口吞进肚子。 什么都不顾了,既然她喜欢他的吻,那就让她满意。 于是他俯下身又吻住她的唇,不再只是蛮横的进攻,而是耐着性子细细地辗转,舌尖如灵巧的小蛇,极有技巧地挑动着她口中每一处敏感。 她只觉得热,撩人的热……有陌生的情潮在体内涌动,左突右撞找不到出口,他是诱她沉沦的魔,也是渡她上岸的船,身子仿佛被轻轻托在云端,软绵绵地落不了地,于是依着本能用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开始有了生涩的回应。 这动作让秦悦彻底疯掉,欲.望从背脊处炸裂开来,迅速点燃四肢百骸,令他迫不及待想要更多,于是从她唇上辗转到了下巴、脖颈,又伸手从睡衣领口探了进去…… 她没穿内衣,很容易就探到那一团软糯,滑腻腻地握在手心,挑得心尖都颤了颤。 苏然然的身子僵了僵,一把按住他的手,喘息着抗议:“我没说可以这样!” 明明箭在弦上,偏偏就是不让发。秦悦憋得难受,可又怕如果强来,好不容易尝到的这点甜头也没了,于是耐着性子,在她脖子上轻轻蹭着,企图依靠□□,迂回前进。 谁知苏然然意志十分坚定,她没有决定去做的事,就一定不会让它发生。 秦悦那个悲愤啊,小鱼干都洗干净摆在面前了,可只能舔舔,不许吞进肚子,这比干看着还难熬。 他瞪着眼瞅她,见她的眼神慢慢恢复澄明,明白是真的没戏了,十分不甘地咬着她的耳垂狠狠说:“总有一天要好好收拾你!” 苏然然对这种话的领悟不高,只是觉得痒,她被折腾得有点累,于是推着一直死死压在他身上那人,说:“你先下来。” 见他不为所动,又皱着眉嫌弃地说:“你顶着我了!” 这一刻,秦悦十分怀念刚才那个动情又柔顺的苏然然。 他们是不是拿反剧本了,怎么这还没下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可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只得翻个身滚到旁边,用强大的意志战胜快要炸裂的欲.望。 等他翻身再看过去,苏然然已经闭眼睡沉,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忍不住揪起一块肉,咬着牙嘟囔着:“你就这么信我啊。” 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鼻息,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睡颜,伸手细细勾勒着她的轮廓,欲.望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满足。 好好睡吧,我心爱的姑娘,也许你还没做好准备接纳我,可我愿意等待,守着那颗小小的种子发芽、长大,直到你愿意把心完全交给我的那一天。 这一晚,苏然然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里有种小虫子一直跟着她,爬到她的胸前和脖子上,啃得皮肤痒痒麻麻,伸手去拍却总是拍了个空。 她就在这奇怪的感觉中醒来,然后发现自己被牢牢抱在一个臂弯里,抬头就对上一双漂亮的眸子,听见他用慵懒地声音说:“早。” 她从未有过和人同床共枕的经验,昨晚的画面撞入脑海,这时竟也感觉有些赧意。 秦悦欣赏着她难得表露出的羞涩感,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又想去亲,突然听见楼下苏林庭的喊声:“然然,你醒了吗?下来吃早餐。” 苏然然猛地坐起身,脑子快速运转:千万不能让苏林庭发现秦悦在她房里过夜,不然非炸锅不可。 幸好他没直接来敲她的门,于是她果断回头对秦悦说:“我先出去,你千万别出声,待会儿他走了以后你再回房。” 她如临大敌,秦悦却是心神一阵旌荡:怎么有种被捉奸的刺激感。 苏然然翻身下床正准备往外走,却冷不丁被那人拉扯着再度跌回,然后唇上被快速印上一吻,那人一脸得意,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 苏然然想到苏林庭还在外面,急得心脏乱跳,抹着唇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整理好衣衫走了出去。 刚出门就发现苏林庭已经走到楼梯一半,看到她就笑着说:“今天怎么这么晚,再不起来要迟到了,早饭做好了,待会儿叫秦悦也起来吃。” 苏然然顿感心虚,连忙快步朝楼梯走过去说:“不用管他了,估计还在睡觉,等他起来了自己吃。” 可这时被关在门外一整夜的鲁智深突然窜了出来,直接蹦跳到苏然然门外,透过门缝瞅见自己的主人,顿时一阵激动,比手划脚地深情呼唤:主人是我啊! 秦悦汗都快下来了,半坐起来一边挥着手一边用气声吼:“快走,快走!” 鲁智深歪着头,小小的猴心受到了成吨的伤害:难道主人不要它了吗! 正准备下楼的苏林庭发现这只猴子的奇怪举动,转头拧起眉头问:“它怎么了?” 苏然然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连忙掩饰地笑着说:“它可能看到阿尔法,想和它玩了。” 然后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把鲁智深抱在怀里,装作安抚着:“走,我先去给你喂点东西。” 深受打击的鲁智深在她怀里蹭了蹭,安慰地想着:还是女主人比较有爱。 听着两人下楼的脚步声,房里的秦悦终于松了口气,一头又栽回床上,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眠,现在是真的困得不行,可又有些舍不得睡。 这是她的床,枕头上还留着昨夜缠绵时掉下的发丝,他把头埋在被子里,狠狠嗅了几口她的味道,好不容易平息的欲.望又有些蠢蠢欲动,忍不住伸手往下探,却又猛地清醒过来:妈的,这行为也太像变态痴汉了! 同一刻,在窗外欢快的鸟鸣声中,秦慕满身是汗地从床上坐起,他面色冷峻地翻身下床,走到窗台前点了根烟。 他又做了那个梦,四处都是焦糊的味道,灼热的空气挟着火舌在眼前窜动,冲天的火光中,一双充满邪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那人勾起唇,说:“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找你,你等着!” 他被烟狠狠呛了几口,边咳嗽边掀开窗帘,看着清晨的街道上一幕幕热闹寻常的景象,狂乱的心跳终于渐渐平静下来,那毕竟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摁熄了烟,终于恢复以往的神态,走下楼去吃早餐,佣人正好迎了上来,说:“少爷,刚才有快递送过来。” 秦慕觉得奇怪,这么早谁会来送快递,于是拆开包装,发现黑色盒子里,躺着一只玉葱般修长而白皙的手指。 第24节 ☆、第37章 20|12.21 傍晚,吊灯的光倾泻下来,在饭桌上投下淡黄色的光晕。 秦悦咬着筷子,偷偷瞄向对面坐得笔直的苏然然,她垂着眸,专注地嚼着口里的肉,唇上染了层油光,让他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她也是这副模样躺在自己身下,被他吻得眼波中泛起迷蒙。 于是心像被猫爪不停挠着,挠得痒痒麻麻透着不满足,可他很快又瞅了眼坐在身边的苏林庭,只得愤愤扒了两口饭,把这些不满足全咽进肚子。 他上次尝到甜头后就难免总惦记着,可苏林庭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每天坚持给苏然然打电话,弄清楚她的作息时间以后,就会想法子提前呆在家里,三人越来越多同桌吃饭,完全不给某人偷腥的机会。秦悦急得心痒难耐,苏然然倒是淡定自若。 既然明路被堵死就干脆暗渡陈仓,他把心一横,掏出手机给苏然然发了条微信:“晚上我来你房里。” 苏然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平静地回了条:“不。” 秦悦咬了咬后槽牙,决定走装可怜路线:“我一个人睡不着,需要同类慰藉。” 苏然然快速回了条:“去找鲁智深,它也需要温暖。” 秦悦瞪着眼正要继续发,突然听见苏林庭笑着说:“世侄啊,吃饭就不要玩手机了,容易影响胃部消化。还有然然也是,你以前可从来不会玩手机的。” 秦悦见他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顿时吓得什么贼心都没了,别惹急了又把他给赶回去,于是,连忙收起手机,谄媚地笑着说:“谢谢苏叔叔关心,对了,你们实验室最近好像挺闲的,是不是项目有进展了。” 苏林庭斜了他一眼:闲个屁,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省心的。想到这里他又有点头疼,他不可能放下手里的项目每天紧迫盯人,哎,女儿自我意识太强,家里又杵着这么个浪荡子,真是不省心啊。 两个男人都在内心天人交战,唯有苏然然心无旁骛地吃完了饭,擦完嘴就直接上楼工作。 秦悦看着她的背影,恨恨地想:先忍忍,只要还留在苏家,总会瞅到机会的。 终于被他熬到苏然然休息的那天,苏林庭离家时特别不放心地去敲她的房门,慎重叮嘱道:“别忘了爸爸和你说过的话。” 苏然然十分坦然地点头,在她心里早把那晚的事归纳到生理需求部分,所以并无任何心理负担。 苏林庭走后,她继续留在房里查看资料,此时已经到了5月,屋内虽是开了窗,仍是十分闷热,于是她决定去厨房拿杯酸奶喝,顺便透透气。 谁知刚拿了酸奶关上冰箱,立即被一个热热的身子从后面贴了上来,她皱起眉,转身去推,“你干嘛,很热。” 秦悦很想回:“干你啊。”可到底是不敢,索性不和她废话,迫不及待低头去吻她的唇,可只亲到一嘴冰渣。 他不满地瞪起眼,见苏然然把酸奶高高举起,直接把他的热情堵在半路,气得一把抢过酸奶搁在洗手台上,继续往前凑,语气暧昧:“你说过喜欢我亲你的。” 苏然然猫腰从他怀里溜走,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我说我不讨厌你亲我,没说可以随时亲。” 秦悦被这话激起斗志,心说:“还治不了你了。”于是再度从背后握住她的腰,俯身含住她的耳垂细细舔舐。苏然然痒的要命,腿又有些发软,一时不防被他按在洗手台上,舌尖从耳垂一点点移到唇上,正试着往里探时,突然听见门铃响,秦悦气得要命,把她按住含糊地说:“别管。” 可门铃却执着地响着,苏然然板着脸推开他,整理了下头发跑去开门,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外站得竟是的秦慕。 他高大的身子踏着自楼梯间透进的斑驳光亮,脸上仍是挂着和煦的笑容,苏然然摸不清他的来意,于是回头喊着:“秦悦,你大哥找你。” 秦悦对大哥这个词很过敏,立即大步迈到客厅,黑着脸说:“你又来干嘛,我说了不会回去。” 秦慕好整以暇地往沙发上一坐,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冲着苏然然说:“我不是找他,是来找你。” 这下两人都有些懵,秦悦顿生警惕,走过去问:“你找她干嘛?” 秦慕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目光直接越过他落在苏然然身上:“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苏然然听他语气十分认真,于是在他对面坐下问:“出了什么事?” 秦慕拿出那个黑色盒子打开,听见屋里响起的抽气声,眉间添了些阴郁:“这是我前几天收到的手指,有人用快递寄到我家。我报了警,但是警方调查后发现,当天根本没有寄到我家的快递,佣人只记得当时送快递的是个男人,可他戴着很低的鸭舌帽,根本看不清容貌,监控也找不到他离开的路线。” 秦悦不乐意了:“你被人恐吓了,找警察就好了,找我家然然干嘛。” 他一时嘴快说出了心声,两道目光立即扫了过来,秦慕玩味地挑起嘴角,苏然然却板起脸来,说:“注意你的用词。” 秦慕很快收了笑容,继续说:“原本我只当这是个普通的恐吓,可过了两天我才知道,公司有个女职员失踪了,警方比对了dna,发现这跟手指就是她的。可这几天除了这条线索一无所获,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遇到了什么事。” 涉及到失踪案,苏然然越发认真起来,可她还是不明白:“如果是有人挟持了她,为什么要把她的手指寄给你。” 秦慕迟疑了会儿,脸色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说:“她失踪前,我曾经当着很多人称赞她的手指很漂亮。” 秦悦冷笑一声:“所以你是你大少爷四处留情,把人家给害了。” 秦慕用目光狠狠瞪过去:你以前也比我强不了多少。 苏然然一点开玩笑的心都没有:如果他说得都是真的,那么做这件事的人,不仅很危险,而且非常变态。可以因为一句话就断掉别人的一根手指,这绝不会是普通的罪犯。可秦慕怎么会招惹到这样的人,而且他为什么来找她。 她说话向来直接,于是毫不留情面地答:“既然已经报警,就应该由辖区警察负责,你来找我是不合规矩的。” 秦慕叹了口气说:“可有些事,我不想让警方知道,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你能帮我。” 秦悦忍不住又冷哼一声,为这话中表露出的信任感觉很不舒服。可他确实有些好奇,他这个大哥对自己的要求几乎严苛,所以才能一直保持完美形象,难道还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秦慕深吸一口气,表情显得有些凝重,突然又笑了笑,“能让我喝杯水再说吗?” 秦慕在英国读书时,曾经有过一个关系很好的华人同学,名叫韩森。 他不太清楚韩森家里的状况,只知道两人家境相当,而韩森谈吐不俗,学业拔尖,年纪轻轻却一副地道的绅士做派,在同学中显得十分出挑。那时秦慕也是华人学生中的风云人物,两人自然而然就十分投契,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友。秦慕十分欣赏这位好友,甚至有许多言行都是受他影响而形成。 可渐渐的,他发现在韩森优雅外表的背后,还藏着某些外人无法发现的阴暗面,比如他有时会撞见他面无表情地用脚反复碾压一只老鼠,眼神中透出的,令他觉得不寒而栗。 于是秦慕渐渐在心里有了提防,这种怀疑一直持续到某次学校发生坠楼事故。 那是一个白人学生,因为家境贫寒,平时一直看不起他们这些富二代同学,连对秦慕这种好好先生,也多次出言辱骂。 可有一天,他却出了事,从学校最高的教学楼坠下,摔得面目全非。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事故,连警方也在判断没有他杀痕迹后草草结案,可有一次韩森酒后却十分得意地对他炫耀,这件事是他一手所为。 他说他在楼顶装了个机关,然后告诉那个人,只要他能通过这个机关,就能得到5万英镑的奖励,可如果失败就会死。那人在金钱的诱惑下铤而走险,最终却因为一步失误,坠下高楼身亡。 韩森在说这件事时,眼神中透着得意和戏谑,秦慕完全无法认同他用人命来游戏的做法,他却满不在乎地说:“我不过是给他提供了一条二选一的道路,他完全可以选择放弃,只怪他自己太过贪婪。所以我并没有害死他,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再说,我也是为了帮你,他在那么多人面前骂你,你难道能忍吗?” 秦慕这时只觉得这位他一直欣赏的好友变得十分可怕,于是在两人大吵一架后,关系彻底破裂。 后来有一天,韩森的女友julia来找他,支支吾吾地说她觉得韩森有点问题,想要离开他,可韩森却不同意,又冷冷威胁说她一定会后悔。她很害怕,希望秦慕能够帮她。 他犹豫了,想了想还是拒绝,只说这是他们两人的私事,外人不方便插手。 谁知过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他突然接到julia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大喊救命,说她在实验室,而韩森想要杀了她。秦慕立即想到那个坠楼的同学,连忙赶到她说得那个实验室,看见韩森正绑起julia,连忙过去想救她,谁知几人在拉扯间,碰到了一个实验装置,然后引起了爆炸,整间实验室全是化学试剂,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秦慕那时站在离门口较近的地方,他被这大火吓到,不顾一切地往外跑,等跑了一半才想起那两人还困在里面,再想进去救已经迟了。 他最后只看见韩森站在火光中,恶狠狠地对他说:“你等着,我会回来找你,一定会回来。” 后来那场大火熄灭后,实验室里只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dna判断是个女性,而韩森却失踪了,从此他再也没有见过他,可他总是会想起韩森最后和他说的那句话,如今7年过去了,自他收到那根手指开始,就有了隐隐的预感:是他回来了! 他终于说完了整件事,苏然然听得十分仔细,连秦悦都难得露出认真的神情,秦慕喝了口水,继续说:“这件事虽然过去很多年,毕竟涉及到人命,我怕如果告诉警方,会被有心人利用散布出去,到时候一定会大做文章,影响秦氏的股价。所以我才来找你帮我。” 苏然然皱起眉头:“可我只是法医,不可能帮你查案,而且我的职责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秦慕的目光透着几分深邃,“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花了7年才回来报仇?” 苏然然想了想,说:“很可能他虽然从那场火灾中逃脱,但是受了重伤,甚至连面部都被烧毁,所以经过7年的治疗才恢复。” 秦慕点了点头,手指收紧捏住杯子:“没错,我怀疑他已经改头换面,又用了某种手段藏在我身边,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出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呢,这文是1v1,不过大哥可以算个男二,因为会对男女主有重要推动哟?乛?乛? ☆、第38章 20|12.21 秦慕说完这句话,屋里顿时沉默下来,几人各自陷入沉思。 按照他的说法,他称赞那个女职员的手漂亮是在公司众人面前,几天后这个女职员就失踪了,所以是内部人士所为的可能性非常高。 可秦慕现在主要管理得是秦氏旗下一家地产开发公司,员工有数百名,而且韩森智商很高,如果他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查出来。 秦慕把杯子放下,目光恳切地望着苏然然说:“我也知道这件事很为难你,但是现在那宗失踪案一直没有进展,如果不尽快想办法阻止韩森,他一定不会就此停手,只怕很快就会犯下更多的案子,害更多的人。” 秦悦翘起腿,轻哼一声:“装什么可怜,你秦大少爷人脉那么广,还找不上一个帮忙的,偏找到我家来。” 秦慕冷冷瞥了他一眼:看来这小子在苏家住得挺滋润,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于是他决定继续无视秦悦,只盯着苏然然说:“然然,你应该明白,韩森的事如果爆出来,对我对秦家都会有不小的影响。所以我原本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是苏叔叔和我们家是世交,你又曾经帮过我们家,我很信任你,所以才会把一切都坦诚说出来。希望你看在苏叔叔的份上,能好好考虑。” 言下之意,他已经用重要的秘密作为交换,如果还不帮忙,这世交也是没法做了,那秦家也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支持苏家的项目。 秦悦暗自咬了咬牙,又故意笑着说:“大哥,看来这几年你在商场应该混得挺不错的,把这些手段倒是用得炉火纯青。” 秦慕狠狠瞪他一眼,他来之前确实曾经想过怎么才能最快达到目的,只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挑破,还是有些挂不住面子。 苏然然却想不到这层,她只是在想秦慕之前说的那句话。 依靠她对这类凶手的判断,这根手指只是个开始,当他们开始作案,就一定不会停止。而且他们通常会从目标身边的人慢慢下手,直到把受害人逼到完全崩溃,才会获得最大的满足。 那是不是代表,秦家的其它人也会有危险,她不由看了眼正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屑的秦悦,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于是她又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我可以帮你。” 秦慕满意地笑了,秦悦却几乎跳起来,“你真的要帮他!” 苏然然依旧直直看着秦慕说:“但是我的专业只是法证,对刑侦并不擅长,所以我不能保证能帮到你,但我会尽力而为。” 秦慕十分理解地点头,“你能帮手就最好,什么时候能抽空到我公司去一趟,从失踪的那个职员入手,也许会发现些线索。” 苏然然还没回话,秦悦已经抢着答:“她没时间。” 秦慕依旧好脾气地笑着说:“我可以等。” 秦悦这时倒冷静下来,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冷冷说:“你以为那个什么韩森是傻子吗,你冷不丁带个陌生女人去问东问西,他不会察觉?还有,就她那种问话技巧,你以为别人会把线索直接告诉她吗?” 这话倒是说得不无道理,于是秦慕转向他问:“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秦悦用手点了点自己,说:“我去。” 话音一落,两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秦悦眯起眼,“怎么,有问题?我是你弟弟,被安排在你公司上班天经地义,想要你的员工说真话,就必须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才能套得出来。” 这次秦慕也开始认真思考他说的话,他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过这点,只觉得苏然然既然是警察,之前又曾帮秦悦洗脱冤屈,说明她是有能力帮助自己找出韩森的。可如今看起来,也许秦悦倒是更加合适。 苏然然则满脸疑惑地朝他瞅去,一向懒散惯了的秦悦居然愿意去上班,这实在让她觉得非常玄幻。 秦慕还在思索,秦悦已经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就这么定了,你去随便给我安排个职位,我明天就去上班。”他挑了挑眉,又说:“给我找个能管事的位子,我可不想被人使唤。” 秦慕觉得有些头疼,他公司里可找不出什么能管事的闲职,但现在毕竟是查找韩森的案子为重,于是只得咬牙应允:“好,我去安排。” 秦慕走后,苏然然还有些不可置信,冲着秦悦问:“你真的愿意去上班?” 秦悦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苏然然又好奇地问:“因为想帮你哥吗?” 第25节 秦悦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走到阳台点了根烟说:“虽然我很讨厌他,可也不愿意看他被变态耍着玩” 苏然然渐渐想明白,秦悦看起来虽然玩世不恭,但不代表他没有正常判断,他清楚韩森这个人非常危险,既然这个变态想要对付的是他的家人,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当然,秦悦绝不会承认这其中还藏着些不想那两人私下接触的小心思。 苏然然看出他对家人藏着的那份在意,似是犹豫着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走到阳台,站在他身边说:“你哥哥刚才,并没有说出全部事实。” 秦悦怔住,一口烟忘了吐,低头猛地咳嗽几声,又十分不解地看着她。 苏然然用手搭上拉杆,目光朝外投去,“把他说的话仔细想一遍,就会发现其实他刻意隐瞒了一些事。第一,这个韩森心思如此缜密,连对付一个毫无关系的同学,都是利用了那人贪钱的弱点去设计他坠楼,如果他真的想对付自己的女朋友,怎么会选择在最容易被发现的实验室亲自动手,更不可能让她有打电话求救的机会。第二,你哥哥说,火灾发生时,他因为在最靠近门的地方才得以逃脱,可他又说起火的原因是和韩森发生了冲突,不慎打掉了实验装置,这说明两人当时是处在同一个位置,那就没有道理只有他一个人能毫发无损地逃出。” 秦悦的面容也渐转冷峻,难道秦慕真的隐瞒了些什么事。可他既然来寻求帮助,又说完全信任苏然然,为什么还要去隐瞒。 难道是因为如果说出那一部分事实,他所需要承担的后果,就不止名誉损毁这么简单。 苏然然转身盯着他,十分认真地说:“所以,你去了他的公司,除了找到韩森的线索,最好也能试探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这才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秦悦终于回过神来,摁熄了烟郑重地点了点头。 突然接下这么重要的委托,涉及到的还是秦悦的家人,苏然然的心情很不轻松,眉宇间也不自觉染了些忧虑。 秦悦许久没听她开口,低头去看,才发现他们此刻离得极近,一阵暖风吹来,把她头发上的香气带得钻进他的鼻尖,让他又有些蠢蠢欲动,正待往下探身,苏然然却已毫无察觉地转身往客厅里走。 秦悦不满地皱起眉,大步跟了上去,趁她不备把她一把按在墙上,又贴在她耳边轻声问:“我和我哥谁比较帅?” 苏然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认真地想了想,答:“你哥。” 秦悦急了:“你这人有没有审美!” 苏然然被压得胸口发闷,不满地瞪着他,“秦悦你幼不幼稚。” 这话愈发激发了他的醋意:是和谁比幼稚!。 于是他捏住她的下巴,低头狠狠含上她的唇,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舌尖长驱直入,迫着她与他纠缠,直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来,才暂时放过她,哑着声问:“现在呢?” 苏然然被她亲得七荤八素,脑子有些晕,但她是一个坚持真理的人,于是依旧轻喘着答:“你哥。” 靠,这人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诚实,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哄哄他! 秦悦心头火起,索性把她一把推倒在沙发上,反扣住双手继续□□她的唇,又腾出一只手在她全身敏感处游走,苏然然实在有点受不住,忍不住□□着求饶,可这行为反而让那人更失去理智,火热的唇一路往下,又将她的衣服朝上掀开…… 苏然然心头莫名有些发慌,再这么下去一切都会失控,可他的攻势霸道而强悍,无论怎么挣扎,根本就无法反抗。 人在逼到极点时总会激发出潜能,她在电光火石间终于领会到那人为什么发疯,勉强与他拉开些距离,气喘吁吁地说:“可是他不会唱歌。” 秦悦的动作顿了顿,终于抬起头问:“你喜欢会唱歌的?” 苏然然见脱身在望,连忙胡乱地点了点头,然后趁他力气渐松立即从沙发上跳起,整理好几乎被他揉碎的衣服,十分不满地板起脸说:“你再这样我会生气!” 她等了许久不见秦悦回答,回头才发现他正把头埋在沙发里,笑得像只挖到松果的大仓鼠。 她有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哄得他这么高兴,但是刚才的事确实让她很生气,于是也不理会他,冷着脸往楼上走,一直走到二楼又想起一件事,冲着下面语气严肃地说:“还有,下次不许再说我是你家的。”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按照目前的事实判定,你应该算是我家的才对。” ☆、第39章 20|12.21 秦慕管理的公司名为亚璟地产,是隶属于秦氏集团的一家开发企业,第二天,他就把秦悦直接安排到了营销部当部门副经理。 秦悦仗着多了个“副”字理所当然地不用管事,而那位经理也是万万不敢得罪这位秦家二少爷,见面还得赔着笑脸,可背地里还是忍不住腹诽:这投胎真是个技术活。他已经撞见几次秦悦在办公室打游戏了,关键看见他进来还热情地招呼他过来看,自己好歹也是他名义上的上司,就不能给点面子收敛点。 不过自这位部门的“新官”上任,营销部里就多了一项抢手活:往副经理办公室送咖啡。 秦悦望着眼前镶着精致花纹的咖啡杯,忍不住失笑道:“第四杯了,你们想灌死我啊!” 站在对面的是部门里的销售秘书谢颖,她偷偷瞅了眼自己映在对面窗户上的倒影,确认自己是处在最佳状态,嘴角翘起精心设计的弧度说:“听秦总说,这边暂时还没分配助理,所以才想着帮忙送一杯进来。谁知道大家都这么热情,不过我这杯是自己带的咖啡豆磨得,味道肯定不一样,你试试看嘛。” 最后一句话尾音上翘,带了些撒娇的味道。秦悦却连眼皮也没抬,只是瞪着眼前的咖啡,心想:“就算是金子磨得,给你连灌四杯试试。”可脸上还是挂着笑,说:“如果非要送,就送点甜品来吧,我爱吃这个。” 谢颖的眸子亮了亮,这可是专程卖给她的独家消息,于是忙不迭地答道:“那行,我明天给你送点提拉米苏过来,我自己做的。” 秦悦倒是无所谓,他其实不爱吃甜食,但是家里那位却很爱吃,她也就只剩这几个像年轻女人的喜好了。 谢颖出了门,心脏仍在怦怦乱跳。楼上的那位秦总帅是帅,可到底是太过正经,总觉得让人觉得高不可攀。里面这位却不一样,不羁的帅气中又透着些坏劲儿,虽然听说他名声不怎么样,不过这也代表更好下手,虽然不适合托付终身,能有一段露水情缘也算是值了。 而隔着一扇门内,秦悦站起身,轻轻拨开对着办公区的百叶窗帘,默默扫视着外面的形形□□的男女。 正对着他右手边的方向,就是失踪的女职员周慕涵的办公桌。他这次特地先塑造一个心不甘情不愿来上班的二世祖形象,让人不会察觉到他这次来得真正目的,可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于是果断阖上窗帘,走到门外大叫一声:“我房里的电脑坏了,有谁的电脑能借我用。” 这时方经理正好在办公区安排工作,闻言只觉得太阳穴抽了抽,这位二少爷用电脑也是打游戏,外面这些人可都是一堆工作在手,谁有空借他胡闹。正在发愁时,秦悦已经自然地走到周慕涵的办公桌上坐下,说:“这台电脑不是空着嘛,正好。” 方经理的脸色变了变,随后走过去好言相劝:“这是一位销售同事的电脑,怕里面会有什么重要的客户资料,要不我找人帮您那台电脑修修看。” 秦悦抬眼往他身上斜斜一扫,冷哼着说:“公司都是我家的,有什么资料是我不能看的,我不想等,非用这台不可。” 方经理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但也拿他没办法,只有无奈地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秦悦见其他同事都开始埋头做事,立即打开电脑,专心地在里面查找可能和她失踪有关的线索。 周慕寒的电脑看起来十分正常,除了工作资料,就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都会浏览的八卦、时尚网站,不过他很快在某个盘符下找到一个文件夹,里面收集了某个男装品牌的资料和门店信息。这个品牌他很熟悉,设计偏稳重,价格不菲,很受30岁以上的成功人士喜爱。 他向后靠上椅背,眯着眼点起根烟,然后好似对着电脑出了神,长长的烟灰忘了弹,落在了裤子上,于是手忙脚乱地一阵乱拍,又皱着眉借找纸的理由大剌剌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 他飞快地瞥了几眼,发现抽屉里放着些周慕涵来不及带走的化妆品,都是些普通的开价品牌,可其中一个淡绿色包装的护手霜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趁人不备,直接滑进衣袖,又放在了裤兜里。 做完了这一切,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推断,看来周慕涵的失踪,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谋划,那个人很可能就藏在这周围。 他随手摁熄了烟,突然在屏幕右上的反光中看见有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目光中淬着冷冷的寒意。 他猛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竟是空无一人,连忙拉了一个朝这边走的职员问:“刚才谁站在我身后?” 那人困惑地看着他,说:“刚才没人站在你背后啊。” 秦悦的心沉了沉,那双眼睛虽然在反光里不够清晰,但他绝对不可能看错。 这个人一定和周慕涵的失踪有关,甚至和韩森有关,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么快就消失无踪的。 当谢颖听见秦悦要请她吃午饭简直心花怒放,只觉得自己那杯咖啡是送对了,可听他问起周慕涵的事,便显得有些不屑:“她那个人啊,漂亮是漂亮,但是假清高。不过男的嘛,都吃这套,听说这楼上楼下有不少男的追她,但一直没听说她有男朋友,可能是都看不上吧。” 秦悦用手指转动着茶杯,又试探着问:“她有几天没来上班了吧,我看她那桌上都有灰了,是辞职了吗?” “是啊,有2,3天没来了吧,好像是请年假了。” 秦悦见她神色并无异样,看来秦慕把消息封锁的很好,部门同事并不知道周慕涵已经失踪。于是又好像随口问了句:“那她走之前那天,没和你们说什么吗?” 谢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周慕涵的事这么感兴趣,不过毕竟这是难得与他聊天的机会,所以还是答得很认真:“我还觉得奇怪呢,她那天什么都没说,下班也是正常离开,第二天说不来就不来了。不过她最近倒是有点怪,以前都会和我们一起走到地铁站坐地铁,最近却说用滴滴约了个什么顺风车,每天都出门就往反方向走。我还说什么顺风车这么好,每天风雨无阻来接。” 秦悦心念一动,“你们见过那辆车吗?” 谢颖摇了摇头,“谁也没见过,这么想起来也是奇怪,部门那么多同事,出来的时间也不一样,可谁也没见过她上过什么车。” 秦悦心里已经有了大概得判断,吃完饭就立即去找了秦慕,让他调出下班时间大门口的监控,几个保安花了一下午时间,终于找到了周慕涵的身影。 只见她和众人道别后,就朝大门反方向走过去,然后脚步放缓,朝四周小心地打量,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果断拐入一条监控照不到的小路…… 秦悦眯起眼,问:“这条路是不是通向停车场的?” 保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秦悦渐渐肯定了心中那个推断,于是径直走了出去。 他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刚走回苏家的小区门口,就发现这里新开了家甜品店,可能是为了招揽生意,橱窗上贴着新推出的情侣套杯冰激凌。两个杯子上分别站着系领带的公松鼠,和戴着蝴蝶结母松鼠,一红一蓝,各自抱着两颗心,看起来又萌又浪漫。 他突然觉得这个挺适合苏然然,于是给她打了个电话:“我有线索了,你到来家门口新开的甜品店来,我请你吃冰慢慢说。” 当苏然然赶到时,秦悦已经在那家甜品店门口等了不少时间,两人走进店里,秦悦在点单台前指着那个宣传画说:“我要那个双人套杯冰激凌。” 点单的服务生愣了愣,然后十分热情地问:“是要这个情比金坚情侣套杯吗?” 秦悦心虚地瞥了眼身旁一脸疑惑的苏然然,生怕她因这个名字拒绝,于是恶狠狠说:“我要那个双、人、套杯!” 服务生被他的眼神吓到,嘟囔着给他点了单。 于是秦悦终于如愿以偿地和苏然然一人各拿一杯冰淇淋坐下,他瞅着两颗挨在一起的小红心,心情莫名舒畅。苏然然却不知道他到底在开心些什么,只是舀着冰激凌问:“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秦悦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我直接说结论吧,周慕涵有个秘密男友,那人年纪大概在35岁左右,平时爱穿xx品牌的衣服,这个人经济条件很好,有车,可能有国外留学经验,他们在一起大概半个月时间,可是因为某种关系一直没有公开。” 见苏然然凝眸盯着他,他从裤兜里拿出那支护手霜,开始解释:“周慕涵的经济条件一般,用的护肤品也都是平价为主,可是她的抽屉里却有一只欧洲品牌的护手霜,这个护手霜价格很昂贵,以她的收入和平时浏览的网站来看,别说买了,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个品牌。而对比其他随便摆放的化妆品,看得出她对这个护手霜非常珍视,我觉得这是有人送给她的。” 他又吃了几口,继续说:“而她的电脑里也出现男士品牌资料,很可能可能是因为她陪他去买过衣服,为了配合他的品味,所以刻意逼自己去了解。还有,我问过她的同事,查了监控,可以看出最近这半个月来,她并没有坐地铁回家,而是偷偷走到一条通向停车场的小路,这说明她在刻意等着某人。明明是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她却宁愿花这么多功夫去掩盖,可见这段关系是见不得光的。” 苏然然眼眸动了动,说:“你怀疑这个秘密男友,很可能就是韩森?” 秦悦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韩森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有了这些信息,再加上韩森曾经长期生活在国外,即使他想刻意伪装,有些习惯却是他一定掩饰不了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很快就能找出他。” 可苏然然的直觉却告诉她,韩森这样的人,绝不会这么轻易被发现。但秦悦毕竟只去了两天,就能推断出这个十分重要的线索,她多少都该给他些鼓励,于是冲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秦悦被这目光看得十分受用,他瞅了瞅两人手里都只剩一小半的冰激凌,别有用意地笑了笑说:“你要不要试试我这种,味道不错。” 苏然然摇了摇头,继续专注地舀着自己杯子里的,说:“各吃各的。” 秦悦一挑眉,突然指着玻璃门外说:“你看那是什么。” 苏然然抬头朝那边看,然后嘴里就冷不丁被塞进了一口冰激凌,甜腻腻带着香草的味道,冰冰凉凉滑进喉咙。 她不满地瞪去一眼,秦悦却笑得越发狡黠:“好吃吗?” 苏然然用舌尖勾着留在嘴角的甜意,老实回答:“挺甜的。” 秦悦觉得魂儿都被勾了勾,于是越发得寸进尺:“你吃了我的,为了公平起见,是不是也该分我一口。” 对于这种无赖要求,苏然然直接选择无视:“各吃各的。” 他还要继续纠缠,苏然然却掏出手机,看见上面有陆亚明发给她的几条信息,于是认真地回了起来,让秦悦觉得很受冷落。 终于,苏然然放下手机去了厕所,秦悦瞥见手机上显示来自陆队的微信: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这让他觉得越发不是滋味,于是抄起她的手机给面前两只并排放着的抱心松鼠杯拍了张照片,没有配文字,直接发了个朋友圈。 苏然然回来后,随手打开微信回了陆亚明的那句问候,然后又露出困惑的表情,把手机举到秦悦面前问:“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秦悦刚才冲动了一把,现在也有点心虚,含糊着说:“是你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数字。” 苏然然用微信只为了和局里同事联系,从来也没发过什么朋友圈,所以她盯着那个43的红色数字发了半天呆,打开朋友圈就看到那张照片,一大堆她熟悉或者不熟悉的id给她点了赞,但是只有两条评论。 一条来自陆队:难怪赶着下班,原来是约会去了。(鬼脸符号) 苏然然瞪大了眼,第一次知道陆队居然还会卖萌… 可看到另外一条,她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爸:晚上等我回来,有话和你说! 第26节 ☆、第40章 总裁办公室里,宽大的办公桌上摆着三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均是仪表不凡,眉宇间透着成熟魅力。 秦慕的目光自每张照片上扫过去,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你的意思是,周慕涵那个秘密情人就在他们之中?” 秦悦夹着根烟点了点头,说:“而且周慕涵失踪当天,就上了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车。所以这个人是最有嫌疑对她下手的人。” 秦慕皱了皱眉,问:“你怎么确定一定就是这几个人?” 秦悦笑着吐了口烟圈,说:“周慕涵虽然极力掩饰他们的关系,但是毕竟他们同在一栋大楼里,办公室又是最不可能藏住秘密的地方,多少都会露出些马脚。这几个人都是在周慕涵失踪前和她接触频繁,又刚好符合特征的人,至于到底是谁,你找他们来问问应该会更清楚。” 秦慕想了想,打电话让秘书叫这三人依次上来。 第一个进来的是营销部经理方菁,他是周慕涵的直属上司,性格随和,对上对下都是一副笑脸,即使在公事上也很少发火,听见秦慕是询问周慕涵的事,依旧挂着笑,说:“小周啊,是个挺不错的销售,人漂亮又勤奋,不过私生活怎么样我倒是没怎么关注,就知道平时挺多人追她的。不过她几天没来上班了,也没和我请假,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二个是财务部的总监陆岩,为人十分风流,听说和公司许多女同事都不清不楚,听到周慕涵的名字,眼神闪了闪,又好似不在意地说:“我知道她,不过不熟,来报销的时候说过几句话。” 秦悦把玩着手上的火机,笑着说:“我对公司的运作不太了解,陆总监原来还管报销啊。我可听说她有次在你办公室里呆了快20分钟呢。” 陆岩的表情有点僵硬,低头摸了摸鼻子说:“有时候她会来申请部门费用,就多聊了几句,不过我和她真不太熟,我不喜欢她那种的,老是端着副清纯玉女的样子,做给谁看啊。” 秦悦多看了他几眼,却没有再问什么,只等秦慕问完让他离开。 第三个是设计部总监的傅文浩,他在三人中最为年长,平日里不苟言笑,显得正经而严肃,此刻正十分坦然地说:“是的,我和她关系不错,因为她说想去英国进修,刚好我在那边呆过几年,所以给了她很多建议。不过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交往了。” 秦悦和秦慕听到英国两个字,很有默契地对看了一眼,却都没有继续追问。 三人全部离开之后,秦悦看了眼仍是若有所思的秦慕,问:“你最怀疑谁?” 秦慕回过神来,说:“如果是周慕涵的秘密情人,我觉得陆岩和傅文浩都有可能。陆岩的说辞遮遮掩掩,显得很可疑。而傅文浩又太过镇定,说话几乎毫无漏洞,可周慕涵已经几天没来上班,他好像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秦悦点点头:“我也最怀疑傅文浩,甚至他主动提出英国留学的经历,也有可能是一种欲盖弥彰。” 秦慕突然打断他,“你还是觉得他们中间有个人是韩森假扮的,这不可能!” 秦悦转眸盯着他,语气变了变,说:“没错,我是有过这个怀疑,因为那个人的特征和韩森非常符合。不过你才是最了解韩森的人,有些事,也只有你自己清楚。” 秦慕眯起眼,冷冷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悦却站起身,仍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没什么!你让我帮你查得我已经查到这里了,剩下的,只有你自己想办法去证实,或者直接把他们交给警方去问。” 他刚走到门口,突然被柜子里摆着的一个黛青色小碟吸引,样式十分简单,却做得古朴清润,看起来别有韵味。令他立即想起那个人:初识时只觉平凡无趣,可是越是走得近了,就是越被那深藏着的美好所吸引。 于是他转头指着那碟子,理所当然地说:“这个我带走了。” 秦慕怔了怔,皱眉问:“你要这个干嘛?别告诉我你现在开始玩古董了。” “送人。”秦悦抛下这句话,就直接伸手拿了出去,完全不给他阻止的机会。 秦慕从来不是小气的人,这时候也感到肉疼,忍不住大喊:“你知道这碗值多少钱吗,我好不容易才拍到的,你拿去泡妞!” 秦悦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甩下一句:“我乐意!” 他回到苏家时,打开门就看见鲁智深欢天喜地地跑过来,仰着头求抱抱。秦悦把它抱到沙发上,又朝四周看了看,问:“她回来没?”鲁智深疵着牙摇了摇头,他心里顿时空了空,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 自从朋友圈事件后,苏林庭对他就再没什么好脸色,一副要用冷暴力逼他离开的态度。但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苏然然已经彻底不和他说话了,见了面也只是冷着脸走回房,无论怎么死缠烂打也绝不理会。 原本以为她正在慢慢接受自己,谁知却在一夜之间退回起点,让他不禁为那晚的事悔之莫及。 也许就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如履薄冰,乱了方寸,做出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蠢事。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好似喜怒都被人操纵,心扉因为她温柔一瞥而繁花盛放,也会因她的一个冷眼如坠永夜。 苏然然这一天回得很晚,经过客厅的时候,发现秦悦竟意外地没有出来纠缠她,于是径直走回房里,还没来得及关门,鲁智深已经蹦跳着窜到房门口,仰头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从背后拿出张纸举在头上,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对不起!” 这几个字配着鲁智深那副小可怜儿模样实在是杀伤力十足,苏然然却只是淡然地瞥了一眼,直接转身进了房。 谁知,过了一会儿,鲁智深又跳了进来,满怀期盼地仰着头,大眼中闪动着无辜,头上顶着一张新写的纸条:“原谅我吧!” 苏然然这次倒是不含糊,揪着它的脖子直接给扔了出去,可过了一会儿,那猴子充分发挥他主人的无赖精神,举着纸又再次溜达她脚下,这次写的是:“看微信。” 苏然然狠狠瞪了它一眼,却还是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发现收到一条语音消息,打开居然是秦悦为她清唱地几句英文歌,那是一首表示道歉的《apologize》,歌词被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唱得百转千回,字字钻入心间。 苏然然听得入了神,可很快就清醒过来就把手机砰地扣在桌上,冲着正朝她讨好笑着的鲁智深说:“出去!” 鲁智深见没效果达到,只得耷拉下脑袋走了出去,苏然然打开电脑开始查找文献,谁知过了许久都没看到鲁智深回来,外面好像变得非常安静,安静得有些反常。 她莫名有些不安,电脑上的字便有些看不进去,忍不住站起身推门出去,就看见秦悦正靠在墙边冲她得逞到笑,旁边的鲁智深正在玩着地上的一堆纸,每一张纸上都写着:“对不起。” 苏然然明白自己中了他的计,板起脸准备回房,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说:“是不是昨天你爸骂你了,我去和他说!” 苏然然急了,“你要说什么!” 秦悦直直盯着她,说:“我就说都是因为我对你沉迷得不可自拔,所以才会偷偷发了那条朋友圈,和你一点关系都没。” 苏然然一时间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情,只急着说:“不行,他一定会把你赶出去的!” 秦悦依旧专注地盯着她,“赶出去就赶出去,只要你愿意理我,哪怕他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 苏然然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脏莫名漏跳几拍,终于还是心软下来,低下头在鲁智深身边坐下来说:“我爸他没有骂我,只是问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我们是偶尔在楼下碰到的,刚好甜品店做活动,买套餐拍照发朋友圈可以打折。他可能不太信,不过也不好再说我什么。” 秦悦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苏然然什么时候会编这么高级的谎话了,可很快又心花怒放,也挨着她坐下笑着问:“你在维护我啊?” 苏然然扭头认真地看着他说:“可我不喜欢别人这样,不管是谁都好,都不能以我的名义做任何事,这会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秦悦早就在心里骂了自己千百遍,于是伸手过去覆住她的手背,柔声说:“我如果说我这么做是太喜欢你,昏了头,你信不信。” 苏然然转头看着他,竟在他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莫名有些恍惚,一时忘了把被他握着的手抽出。 可她苦苦思索一会儿,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她觉得他主要还是为了好玩。 秦悦叹了口气,这关键的一脚迈了半天还是被她给踹了回来,但至少她现在愿意理他了,总算没浪费他这一番真情告白。 他突然又想起件事,连忙跳起来跑回房,又拿着那只黛青色的小碟子递过到苏然然手上,说:“送给你的。” 苏然然端详着手里的碟子,她完全不懂这些东西,只是觉得还挺漂亮的,于是仰着头问:“这是干嘛的?” 这可把秦悦也问住了,“我也不知道,就是看着好看,你随便想干嘛都行。” 苏然然捧着它想了半天,终于笑起来说:“对了,可以拿去给阿尔法喂吃的,它正好差个食盘。” 秦悦的嘴角抽了抽,他好像记得大哥说过这个碟子什么拍卖挺贵来着,不过无所谓,只要她开心就好,于是他点了点头,答:“嗯,正好合适。” 如果那只碟子有灵魂,此刻一定会为自己的命运泪流满面:人家可是一只清代紫金釉碟!不是蜥蜴食盘!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两天更新时间有点乱,明天尽量恢复10点更新! 还有上章评论只有平时的一半,作者伤心咬手帕ing,能让鲁智深出来举牌求评论么嘤嘤嘤 顺便说下,作者是个懒人,所以一直在纠结做不做,但是看好多文都在做,话说你们能接受吗? ☆、第41章 20|12.21 这一天,亚璟大楼里忙碌如常。 营销部经理方菁开完了部门晨会,缓步走到茶水间去倒咖啡,他手扶在咖啡机上,正看着杯子被一点点填满,突然瞥见一个人影从门口快速走过去,心中猛地一个激灵,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追了出去,可到了外面才发现竟是空无一人。 他揉了揉眼,暗自想着莫非是自己眼花,于是又嘟囔着回了茶水间,正端起自己的杯子往外走,谁知走过楼梯间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他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于是疑惑地推开楼梯间的门,果然看见一个穿着黄色套装的背影正在匆匆往楼下跑。 方菁瞪大了眼,这次绝不是眼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下去,谁知道在楼梯上转了几圈,还是跟丢了人。 他懊恼地回到营销部,看着那张空了几天的桌子,忍不住叫住一个正往旁边走的职员问:“周慕涵是不是回来了?” 那人露出迷惑的表情,说:“没有啊,一直没看见她啊。” 方菁越发觉得奇怪,又往哪桌上瞅了几眼,才关门进了办公室。 与此同时,秦悦阖上面前的百叶窗页,转身坐回椅子上,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继续。” 于是,到了午饭时间,在公司的员工餐厅里,许多人开始议论着,好像看见营销部那个周慕涵回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鬼鬼祟祟,总是一晃眼就过去了,瞧不太清楚。 周慕涵这些天没来上班,办公室里的八卦已经传了几个版本,今天的事又为这传闻更添了几分诡异。 自称看见她的人把那场景说得绘声绘色,丝毫没注意到,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有人握着筷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男人低头把双眼埋在阴影里,咬牙控制着几乎要掉落的泪水,在心里反复喊着:“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到了下班时间,一辆黑色的捷豹从停车场缓缓使了出来,可它好像并不急着往前开,而是拐进一条小路,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突然一个穿着黄色套装的女人从车前匆匆跑过,车里的人浑身一震,立即开门追了出去,一把抓住那女人的胳膊,喊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女人转过头来,那人却吓得退后了几步,脱口而出:“你是谁!” 与此同时,小路两边突然走出来几个人,各个穿着警察制服,为首一人掏出□□亮了亮说:“你是傅文浩吧,现在有一宗失踪案,请和你和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审讯室里,傅文浩紧紧抿着唇,又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虽然他极力想表现淡定,却掩不住自眼波中流露出的惶恐。 陆亚明翻看着手上的卷宗,抬眸冷冷瞪着他,却并不急着发问,他在等,等对面那人的理智彻底被耗光的时刻。 秦慕早就通过关系,申请把这件案子转到市局直接办理,苏然然和陆亚明提过这件事,于是他也就理所当然得接了手,想不到今天这个局做得倒是异常顺利,这么快就能引出嫌疑人。 大多数人都有思维定势,看到相似的打扮就会自然而然地认定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人,于是他秦慕就找了个和周慕涵身材、外貌都相似的的女演员,让她故意低着头在大楼里各处出现。一般人只会觉得好奇,猜测她再度露面却又遮遮掩掩的理由。可只有那个和她有不可告人关系的人,才会开车到他们曾经每天约定的地点,去确认那到底是不是周慕涵。 这时已是5月末,狭小的审讯室里显得无比闷热,傅文浩不停擦着头上的汗,终于失去了惯有的冷静,皱眉问:“你们抓我来,到底想干嘛!” 陆亚明冷笑一声,说:“在你的车里找到了失踪女职员周慕涵的头发,你是不是经常载她回家。” 傅文浩眼神闪躲了起来,随后说:“她坐过几次我的车。” 陆亚明又拿出那支护手霜,说:“这上面的指纹虽然已经测不出,但是这个牌子在国内很难买到,我们在唯一的那家专柜,查到了你的购买记录。还有,据周慕涵的妈妈说,她这段时间经常会夜不归宿,她曾经看过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送她回家,而且也指认出那辆车就是你开得这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傅文浩不安地又解开一颗衬衣扣子,表情越来越焦躁,最后似是认命地靠上椅背,说:“没错,我和她是情人关系,我包养了她。” 陆亚明笑了笑,目光中却透出凌厉,继续质问:“本月13号晚上,她和往常一样在那条路上等你,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又为什么要把她的手指寄给秦慕!” 傅文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怀疑她失踪和我有关,这简直可笑,我能把她弄到哪里去!我他妈根本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陆亚明沉下脸,“那天她有没有上你的车,我们总会查出监控,你以为你能抵赖的了吗?” 傅文浩确实急了,身体前倾敲着桌面说:“那天我确实接到了她,可后来我太太给我打了个电话,和我大吵一架,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家,我没办法就把她放在了路边,然后开车回去。那天我一直呆在家,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你太太?”陆亚明疑惑地看着他,“你的同事可都没说过你有太太。” 傅文浩表情有点不自然,说:“没错,我在英国结的婚,没告诉同事。怎么了,隐婚也犯法啊。” 陆亚明将信将疑地派人按照傅文浩提供的号码去联系他太太,站在对面的苏然然却已经听出不对。 傅文浩的各项特征都很符合韩森的描述,可韩森既然要复仇,就不可能让自己多个亲密的枕边人,这太过危险,也不符合他缜密的个性。于是她掏出电话拨给秦悦,说:“傅文浩很可能有不在场证明,我们可能搞错了什么事。” 秦悦放下电话,心里也莫名不安起来: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操纵混淆他的视线。 第27节 与此同时,那个被他们专程找来化装成周慕涵的女演员,正从电梯走出,准备去找秦慕报备,可就在她走过楼梯间的那一刻,却被人猛地拖了进去。 她吓得正要惊叫,有人从背后紧紧捂住她的嘴,灼热的呼吸贴上她的耳朵,她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伴着粗重的喘息:“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那人紧紧贴着她的背,仿佛搂着失而复得的宝物。女人被吓得几乎昏厥,只发着抖不断流泪,她绝望地伸手去掰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可那人却在看清她的十指后,露出狰狞的表情,大喊着:“你不是她!你这个骗子!骗子!” 然后他猛地把她往下拽,用头狠狠地撞在地上,又趁女人昏迷之际,转过头仓惶地逃走…… 秦悦坐在办公室拼命回想:他到底弄错了什么,有什么是被他忽视了的。目光掠过窗外周慕涵的电脑,于是他突然想起,曾经映在电脑屏幕上的那双眼睛。 办公室所有人都不知道周慕涵已经失踪,可那个人一定知道,不然他不会用那种眼神盯着他。 秦悦猛地起身,大步走出办公室,他必须弄明白那天站在那里的到底是谁,而他又是怎么做到突然消失的! 格子间里,人人都在埋头工作,秦悦沿着周慕涵的位置在四周,突然,他发现在斜后方的一个空位上有一面反扣着的镜子。 他把镜子竖起来转了个角度,通过那面镜子,就正好可以看到周慕涵的位置。他闭上眼,几乎可以想象到,某个人是怎么样用这面镜子每天注视着周慕涵的背影,又是怎么用憎恨的目光盯着他随意翻开周慕涵的抽屉…… 所以那天他看到的投射屏幕上的眼睛,并不是在自己背后,而是映在这面镜子里偷窥过来的眼睛。 他收紧十指,连忙朝旁边的人问:“这里坐得是谁?” 那员工抬起头,答:“邹生,部门同事。” 邹生,25岁,营销部的普通销售,据他的同事交代,他疯狂迷恋周慕涵,一直在追求她。 “所以这样就说得通,周慕涵那天无端被自己的金主抛弃在路边,万念俱灰的时候接受了一个长期爱慕她的男人邀请,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苏然然背靠着走廊墙壁,对着电话那头的秦悦说。 “可是邹生无论年龄还是行为特征没一样和韩森符合,难道这件事只是个意外,和我大哥根本没关系?” 苏然然却不这么想,她左手插着兜,说:“我已经把这个信息上报给局里了,我们很快就能把他捉回来。有些事只有当面问他才能问得出来。只希望……周慕涵还能等到我们。” 半个小时以后,一大批刑警们围在邹生登记住址门外,“咚咚咚”地敲着门,可门内始终毫无动静。 为首的警察掏出枪,用眼神朝后示意,另一名刑警“砰”地一脚踢开门,他们冲了进去,随后所有人都闻到一股气味,他们太熟悉这种味道,那是浓浓的血腥味。 只见客厅中央架着一架摄影机,而在那摄影机的对面,邹生歪着头坐在椅子上,眼珠向外凸起,胸口被一柄尖锐的铁.棍戳.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评论应该又会很少,作者已经放弃治疗了/(ㄒoㄒ)/~~ 话说这段时间收藏像水一样往下掉,作者真的好伤心/(ㄒoㄒ)/~~这样吧,如果收藏能过5000或者作收过500就加更,说到做到,握拳! 另外,下章可能有你们爱看的吻戏,咳咳~~~~~不过半个小时后先会放一章章,明天上午10点准时替换。以后如果看到没有梗概的都是,不过作者的章会放自己收集的一些好玩的知乎回答,买了也不会吃亏,替换时会增加字数,大家自行选择,么么哒。 ☆、第42章 20|12.21 明明是即将落网的凶手,却以这种模样死在自己家里,即使是经历过许多罪案现场的刑警,此刻都难免有些茫然。 这时,有人走到摄影机旁边看了许久,突然转头对大家叫起来:“这里面录了东西!” 市局会议室里,宽大的屏幕上正放着从邹生家中取出的录像。 阴暗的房间,回荡着摄影机沙沙转动的声音,神情颓废的年轻男人低头坐在椅子上,双肩软软朝后耷着。 突然,他的眼珠转了转,有惊恐的光瞬间闪过,然后终于开了口,嗓音麻木而暗哑:“都是我做的,是我害死了她,全是我的错……” 他吸了吸鼻子,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慢慢收紧,脖子上两条青筋暴突出来,“我那么爱她,为了她做什么都行,我连碰一碰都生怕会亵渎了她,可其实呢,她不过是个爱慕虚荣的婊.子,为了钱,她宁愿陪有妇之夫睡!所以,这不能怪我!不怪我……我也不想的……” 后面的话却戛然而止,好似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硬是把声音咽了下去。 他大口吸着气,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抬头看了眼摄像机的方向,眼神变得有些闪烁:“那天,是我打电话骗她出来,然后绑架了她,还把她的手指切下来寄给了秦总。谁叫他不过是随口称赞了句她的手漂亮,她就高兴得和什么一样,那就是犯.贱。你们不用找她了,也不可能找到她了,现在我就去陪他。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然后,画面里的男人长吁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脸颊终于松懈下来。他站起来,刚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有锋利的钢条从他身后戳了进来,血花喷溅了一地…… 他惊恐地瞪大眼,身子斜斜坠落在椅子上,然后,歪着头再也没有了动静。 录像带终于播完,屏幕再度恢复黑暗。 专案组陷入短暂沉默,过了一会儿,陆亚明才开口,“你们觉得这带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人试探着说:“我觉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起伏特别奇怪。而且,如果他要选择自杀,这个死亡方式也很不合理。” 陆亚明点了点头,朝苏然然的方向抬了抬手,说:“大家先听听法证的结果吧。” 苏然然站起来,对着大屏幕上放映的照片说:“死者是由钝物刺穿肺部,造成肺部极速缺氧,呼吸骤停致死。尸体上除了胸口的那个洞,并无其他外伤。推测死亡时间就在这盘录像带结束后5分钟,现场除了死者自己留下的痕迹,没有发现其它人的指纹和dna证据,也采集不到有效鞋印。” 她换了一张现场环境照片,继续说:“而这个导致他致命的凶器,是由安装在座椅上的机关发出,他在站起来往外踏步的时候,正好踩在了机关的触动装置上,所以才被一击毙命。” 陆亚明眯起眼,问:“你觉得他是自杀的吗?” 苏然然想了想,摇摇头说:“我只是觉得一个一心想要结束生命的人,没必要选择这么复杂又惨烈的方式。” 陆亚明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然后沉着脸开口:“我想你们都发现了,在这段录像里有一个非常突兀的地方:邹生从头到尾的陈述都非常平静,甚至连字句都不带起伏,可只有在骂周慕涵是婊.子的那段情绪显得特别激动,但很快又好像被打断一样停下。所以我推测,这整段录像里,只有那一段是他真心想说的,而其他认罪的话,都是有人逼迫他念的。”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定格画面说:“你们可以观察他的眼神,除了说那段话时,他一直在往荧幕斜下方看,每次都会流露出很细微的恐惧表情。所以,那里很可能站着一个人,用某种方法逼迫他录下这整段话。” 他把那卷带子倒回去,继续说:“而在他唯一真实想说的那段话里,他曾反复提到:这不怪我,我也不想的……你们觉得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人逼迫他,或者给了他一个选择,让他必须在伤害周慕涵或者自己的之间选一个,所以他觉得自己只是被逼无奈。还有,在他讲述完整件事之后,明显露出了放松的表情,眼角向上提起是表示喜悦,这不是一个求死之人应该有的状态。我怀疑,那个真凶曾经告诉他,只要录完整段话就能没事,而那个机关是早就设好,只等他松懈时踏上去,这样就能在摄像机前表演出自杀的一幕。” 苏然然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利用邹生求爱不得的恨意,逼他在自己的命和所爱的人之间选择一个,然后把他的精神逼到崩溃后,再让他自己踏上机关死去。这和当年韩森设计害死那个贫穷同学的手段多么相似。 这个人,比她想象的更可怕,也更懂得去利用人性的。 陆亚明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继续说:“不过邹生在情急之下还是告诉了我们一个信息,那就是失踪的周慕涵已经死了。可我们现在还找不到她的尸体。我觉得我们应该从这里作为突破,尽快找到周慕涵的尸体,这样才能分析出背后那个真凶的线索。” 亚璟的总裁办公室里,秦慕听完了秦悦转述的所有细节,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没有说话,走到窗边弯腰点燃了一根烟,虽然想极力保持冷静,可双手却已经不能像以往那么镇定。 秦悦的目光依旧紧紧黏在他身上:“这件案子目前的进展就是这样,然然和我说的,我全告诉你了,你现在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秦慕低头点了点烟灰,额前的碎发搭到眼上,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说什么?该说的,我那天都说了。” 秦悦腾地站起身,语气激动起来:“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韩森这个人有多可怕,你应该比我们都清楚。他可是冲着你来的,你到底还在隐瞒什么!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们,不敢告诉警方!” 秦慕夹烟的手抖了抖,然后微微侧过脸,别有深意地笑起来,说:“你不是早看我不顺眼了,我如果出事,你应该更开心才对。” 秦悦狠狠地瞪着他,随后也嗤笑一声,斜斜扬起下巴说:“没错!我巴不得你出事,这样我就是秦家唯一的儿子,再也没有一个事事压我一头的哥哥!” 然后他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摔门而出。 秦慕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离开,扬起的嘴角渐渐落了下来,脸上只剩深深的落寞。 他把烧了一半的香烟在烟缸里发泄般反复摁压,然后栽坐到椅子上,仰头靠上椅背,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悦一肚子火没处发,扯开衬衣领扣,走到茶水间准备弄点冰饮冷静下,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发出女人的尖叫声,吓得他差点以为又发生命案了。 不过他很快听到那尖叫声后跟着七嘴八舌的羡慕声:“你抢到ysl星辰了,啊啊啊,这个色好美啊……” 他玩味地抱胸走进去,凑近那几人问:“你们在说什么?” 那女职员正沉浸在抢到限量版口红的喜悦中,一转头看见他那张带笑的俊脸,紧张一口气差点没呼吸过来。然后连忙低头掩饰脸上升起的红晕,用气声说:“没什么,她们在看我排队抢到的ysl星辰口红。” 秦悦看了看她手里握着的那个小方管,有点嗤之以鼻,“就这么个东西,值得高兴成这样。” 另外一个性格较的女同事,故意冲他挤了挤眼说:“秦经理一看就是直男,这口红可是限量发售,现在专柜全都断了货,只要是女人拿到了,都会忍不住发疯的。” 这话倒是让秦悦陷入沉思,女人拿到了都会发疯……家里那个性格虽然古怪了点,但好歹也算个女人吧,说起来,他还没看过她高兴得发疯的模样呢。 这么想着心里就有些发痒,也不顾旁边几个女人正一脸花痴地看着他,转身直接就往外走。 最终,秦少爷通过各种关系,斩获了专柜所有能买到的ysl星辰唇膏,他也分不清那个颜色适合苏然然,索性把每个色全部买了回来。 于是当苏然然对着一堆金灿灿的小方管,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她拿起一只扭开,盯着那红色的膏体看了半天,终于确认了这是什么东西,又迷惑地问:“这是要干嘛?做实验吗?” 秦悦在心里把那个吹牛女职员臭骂了一通:这根本就不是疯狂的表情啊!可他还是保持着霸道总裁的笑容,十分豪气地说:“送你的,限量版,喜欢吗?” 苏然然觉得一头雾水,“我从来不用口红的。” “不是说每个女人都需要一只口红吗?”秦悦嘀咕着拿起一只,又继续游说:“试试嘛,说不定你喜欢呢。” 苏然然摇了摇头,“口红的成分是油脂和蜡,虽然无毒,但是会沾染空气里的细菌,吃进去对身体没有好处。如果不小心沾到衣服上,还会对我的工作产生影响。”她把那堆金灿灿的小方管又推了回去,“所以我不会用。” 秦悦再度被她振振有词的理论噎住,可他实在很想看苏然然擦口红的模样,于是充分发挥死缠烂打精神,凑到她脸边说:“你用一次试试,又不会死!” 苏然然却懒得和他纠缠,站起来想往房里走,谁知刚走了一半却被他从后面抱起,然后直接把她抱到桌上坐下,于是皱眉大声抗议:“你干什么!” 秦悦按住她的腿不让她下来,又抬头坏坏笑着道:“乖,擦一次给我看看。” 苏然然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没用,这人一旦无赖起来就必定要达到目的,只有无奈地说:“那就擦一次,你给我随便拿一只。” 秦悦笑得越发开心,转头认真地在那堆里挑了个颜色,记得人家和他说这个色是什么斩男色,他倒想看看是怎么个斩法。 苏然然正要伸手去接,他的手却又收了回去,秦悦笑得有些贼,目光柔柔落在她脸上,说:“我帮你擦。” 苏然然叹了口气,认命地由他去折腾,于是秦悦扭开那支口红,沿着她的唇纹轻轻涂抹,带着橘色的红在她的唇上慢慢漾开,配着她白皙的脸颊,仿佛诱人的花瓣绽放,等待有心人的采摘。 秦悦的动作越来越慢,眸中渐渐聚起浓黑,然后他把那支口红放下,不怀好意地笑着说:“现在该你给我擦了。” 苏然然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勾住她的脖子往下压,微微仰头吻上了她的唇。 混着香气的湿润钻进口中,肆虐地挑动与纠缠,搅得舌尖一阵发麻,然后有电流窜入肌肤,烧得全身灼热起来。 苏然然也没有功夫再去思考健不健康的问题了,只觉得心跳得有些快,酥麻感倏地蔓延开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他的吻了,这实在不算是个好现象。 过了许久,秦悦才满足地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哑声说:“现在就算会死,我也陪你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好女怕缠郎╮(╯3╰)╭ ☆、第43章 20|12.21 忻城的城郊有一处海滩,海风习习,将闷热的6月吹得分外凉爽,许多人爱开车来这里小坐,疏解心中的烦闷。 秦慕选了一处游人较少的海岸把车停下,看了看表,又坐在长椅上点了根烟,听海浪逐声拍打着礁石,内心渐转安宁。 苏然然赶到时,天际已经蒙上层浅灰,她踏着被风吹得不断摇晃的树影走了一段,终于找到正靠在椅背上抽烟的秦慕。 秦慕向来规整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坐姿,看见她插着兜走过来,很贴心地熄了烟,又挂起笑容说:“你来了。” 苏然然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开口就道:“你在电话里和我说会告诉我韩森的事,现在可以说了。” 秦慕把手搭上椅背,忍不住调侃道:“这么直接啊,都不试着寒暄几句吗?” 苏然然扭头直直看着他,表情认真而执拗,绝无半点玩笑之意。 秦慕终于也收起了笑,黑眸垂下,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没错,我想告诉你,关于当年那件事所有的真相。” 苏然然在接到电话时就有所预料,但仍是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告诉我,而不是你的家人。” 第28节 秦慕的眸光黯了黯,“可能是……怕他们会失望吧。” 他斜斜瞥着椅背上木纹,一圈圈错综着缠绕,仿佛兜兜转转、无法望尽的人生。 然后,他才又看向苏然然,嘴角仍是浅浅勾着,眼底却有深深的悲凉,“怕他们知道,那个事事都要做到完美,一直代表秦家骄傲的秦慕,其实有一段怎么样阴暗的过去。甚至……他手上还欠着一条人命!” 苏然然的双手骤然收紧,看着他的目光也多了浓浓的警惕。 秦慕似是早知道她有这种反应,语气又转轻松,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他望着远方的,长吐出一口气,“其实,这些年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需不需要为这件事赎罪。我想说给你听,是因为觉得,你也许能告诉我答案。” 然后他开始讲起当年实验室那场火的真相…… 那天秦慕听见julia在电话里求救,说韩森要杀了她,于是毫不犹豫地赶去了她所说的那个实验室。 彼时已经到了晚上,整间实验室被掩在重重浓黑中,看不见一丝光亮。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警惕地握紧拳一把推开门:昏暗的光线中,他看见julia被绑在椅子上,闭着眼好似已经奄奄一息。 他心里顿时慌乱起来,连忙跑去想解开绳子,谁知却被人从背后打晕。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双手被两个铁箍紧紧拷在桌脚,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动弹不得。 他又慌着去找julia,发现她的双眼半睁着,精神却显得昏昏沉沉,好像被人下了药。 然后,他看见一个黑影慢慢朝他走来,直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韩森在他面前蹲下,咧开嘴笑着说:“wele,frank!” 秦慕愤怒地瞪着他,大喊着:“hanson,你要干什么!你这么做是犯法的,我会报警抓你!” 韩森冲他摆了摆手指,依旧保持着饶有兴致的笑容说:“no,frank,我是不会被抓到的。我今天不过想玩个游戏,来试一试……” 他慢慢朝他靠近,一字一句说:“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当我的同伴!” 秦慕皱起眉,莫名感觉有些寒意,怔怔问:“什么意思?” 韩森站起来找了张凳子坐下,翘起脚说:“frank,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家世好,够聪明,而且懂得人心,知道怎样让所有人都喜欢你。所以我开始就选中你来做我的同伴,接近你和你成为朋友也是有意为之。只可惜你的你的心还不够狠,我故意告诉你marco是怎么死的,居然让你吓得不敢再和我接近。我很失望,但是我相信,你的内心一定也潜伏着一头有趣的怪兽,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唤醒它,接纳它。所以我故意让julia打电话叫你过来,就是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秦慕越听越觉得不安,他咬牙使劲拽着手腕,可直到被那铁箍磨破皮肤,也依旧无法撼动。 韩森露出愉快的表情,说:“你不用徒劳了,这个机关我试过很多次,它非常牢固,除非电路被烧毁,不然连我都没法帮你解开。” 秦慕此刻已经如同被逼到绝路的困兽,忍不住大喊着:“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森笑了笑,走到依旧昏沉的julia身边,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又温柔摸着她的脸说:“她被我灌了□□,会在一个小时后死去,不过如果能把她送到医院,也许还有救。她的命,现在就在你的手上。” 他又指着秦慕头上的桌子,扬起下巴说,“你看看那是什么?” 秦慕连忙抬头,然后发现那里放着一个平衡装置,靠近他的一边的器皿里有淡黄色的液体正一滴滴朝上面落着。 他莫名感到畏惧,忍不住朝后缩了缩,可手腕被那铁箍固定,根本无法移动。 韩森十分满意地欣赏着他的表情:“那是强酸,估计还有半个小时这边的容器就会被装满失去平衡,然后你猜会发生什么事。”他的眼神变得兴奋:“然后,它们会流到你的眼睛、鼻子、嘴巴里……你会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连一张漂亮的皮相都保持不了。” 秦慕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精神终于被逼到崩溃,他忍不住疯狂地挣着手臂,直到手腕被磨出深深的血痕,浑身都被汗湿…… 可无论他怎么做都是徒劳,这个铁箍就如同韩森说得一样,坚固到谁也无法解开。 韩森用手捏住julia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又笑着说:“不过你放心,我舍不得这么对你。你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按动你身边的按钮。然后就能启动另一个实验装置,它会起火烧断你手上那个机关的电路,这样你就能轻松逃走。不过很可惜……”他低头舔了舔julia的耳朵,“她就会被烧死在这个实验室里。但是你放心,我会替你做好收尾,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一场实验意外,你什么事都不会有。” 秦慕惊恐地瞪大了眼,他终于明白这个人要做什么。 他要逼他面对自己内心的邪恶:为了自保,他必须亲手毁掉一条人命。当最后的底线被突破,他就会被内心的恶魔折磨,一步步向黑暗妥协,成为韩森所说的同伴。 就于是他咬牙抬起头,狠狠地说:“不!” 韩森挑了挑眉,好像早有预料他会拒绝,看了眼墙上的钟,说:“没事,我可以等……你还有20分钟考虑。” 实验室里突然静得出奇,只剩时钟滴答作响,每走一格,就意味着他离死亡更近一步。 秦慕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能抬头,可还是忍不住,每当那液体滴到容器上发出的轻颤,都好像一把刀剜着他的心脏。 这时,julia却好似突然清醒了过来,她歇斯底里地挣扎,五官痛苦扭曲,大喊着:“救我……我好痛……救命啊!” 韩森十分怜惜地摸着她的脸,又对着秦慕说:“她现在很痛苦,你为什么不救她,只要按下那个钮,她和你都能得到解脱。” 秦慕全身都在发抖,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让他忍不住想要呕吐。女人痛苦的嚎叫几乎要戳破耳膜,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上那个按钮,按下去……按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在这种反复的折磨和煎熬中,他的所有理智都被击溃,突然生出个侥幸的想法:也许来得及,按下按钮脱身后,再冲进火场去救julia,他只需要争取时间,要在韩森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做到这一切。 于是,他装作崩溃状把头往地上撞,偷偷伸脚过去触动那个按钮,火光迅速升起,瞬间就烧毁了搭在那边的电路。 韩森一见到起火,立即开心地大笑了起来,他看着狼狈脱身的秦慕,好像正握紧拳头准备冲进来,妄想做最后的反抗,真是天真…… 于是韩森趁火势未大,正准备踏出去把他一拳打倒,谁知身后的julia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带着椅子猛地压倒在他身上,然后,张嘴狠狠咬住他的耳朵。 韩森一时不防,竟然被她攻击地乱了分寸。秦慕眼看时机正好,连忙想要冲进去救人,谁知道那火舌已经卷到旁边堆积的化学物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大火伴着爆炸把两人的身影瞬间吞噬,如果他贸然闯进去,自己也会葬身火场。 这时,他看见韩森拼命撑起身子,咬着牙说:“你等着,我会回来找你,一定会回来!” 火光把韩森的脸衬得无比狰狞,浓烟一点点灼烧着气管,于是秦慕什么也不顾地跑了出去,然后他眼睁睁那间实验室烧毁,julia被证实烧死,韩森却不知所踪…… 苏然然听完了整件事,搓了搓被海风吹得冰凉的手指,终于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秦慕把脸埋在手里,似是强行让自己从那场噩梦中抽离出来,然后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她说:“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觉得我有罪,现在可以就逮捕我。” 苏然然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你没有罪,有罪的是韩森。” 简单而坚定的一句话,却让秦慕觉得心头一松,连眼角有些发涩。 这些年他一直被困在深深的负罪感中,现在终于能有人能告诉他:他没有罪,这不是他的错。 凉凉海风吹在身上,让秦慕顿时有了如释重负的畅快感,于是真心地对苏然然说:“谢谢你。” 苏然然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说:“这件事我会向上级汇报,不过你放心,我们会为你保密,知道的人不会超过5个。” 秦慕笑了笑:“我如果不信你,就根本不会选择告诉你。” 苏然然点点头,然后看了表说:“既然事情都说完了,我该回去了。” 秦慕忍不住又想调侃:“这么着急,怕某人以为你被拐走了吗?” 苏然然扭头瞅了他一眼,还是那副硬邦邦的表情,答:“不是。” 秦慕又被她噎住,只得悻悻转了个话题:“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上了车,秦慕随意打开了音乐,虽然还不知道韩森藏在何处,但他已经解开困扰多年的枷锁,这一刻只觉得轻松。 谁知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他撞见红灯踩了脚刹车,可车的速度并没减缓,他心中猛地一突,连忙多踩几脚,可车还是急速朝前冲着。 苏然然皱起眉,大声道:“是红灯,你为什么不停下!” 秦慕满头都是汗,瞪着眼说:“刹车……刹车被他动了手脚。” 苏然然也紧张了起来,眼看他们的车险险擦过一个行人闯过红灯,又在公路上飞驰,再往前开就要回到市区,如果不把能车停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苏然然攥着衣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她瞥见路中央的绿化带,这时两边的车辆都不多,于是她当机立断,大声说:“往绿化带上开,继续踩刹车,看能不能把速度降下来!” 秦慕顿时也领悟过来,只有这种方法能把损失减到最低,于是缓缓朝那边打着方向盘,同时拼命踩着刹车,终于,在他们撞上绿化带的那一刻,刹车有了反应,车速降了下来,却还是把车头撞得深深凹陷进去。 车里两人被这撞击震得晕在安全气囊上,就在这时,秦慕的手机亮了起来:hi,frank。下次,可不止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变态写得好high啊(捂脸) 另外,大家都是去考试了吗,求评论啊求评论嘤嘤嘤 谢谢乌冬嘿瓶瓶罐罐的地雷包养,很感动你们对作者的鼓励和建议,放心吧,我会按自己的设定和主线写下去,不会随便偏移的,么么哒(づ ̄ 3 ̄)づ ☆、第44章 20|12.21 “你说什么!你撞车了!伤着没?”秦悦的声音激动地好像要从手机里蹦出来。 苏然然赶紧把手机拿远一些,几乎能脑补出秦悦现在的表情,上下起伏了一整晚的心,便无由地吹进一丝暖风。 她背靠着墙壁平静地说:“你小点声音,我没什么事。就是额头擦伤,还有左手手肘关节有轻微骨裂,不会影响工作。” 电话那头传来大大的抽气声,然后继续咆哮:“这还叫没事!你还准备去上班!” 苏然然无奈地按着太阳穴,“总之你不要和我爸爸说,我待会儿就回去。” 这次那边的语气倒是变得强硬起来,“你在哪家医院?我去接你!” 苏然然犹豫了一下,报出一个地址,然后瞅了眼坐在医院大厅里刚做完笔录的秦慕说:“不用了,你大哥也在,他会送我回去。” 电话那边静了静,然后杀伤力更足的声音冲了出来:“我大哥?你们怎么在一起?” 苏然然叹了口气,正准备解释,他却已经等不及,直接抢着说:“算了,你给我老实等着!我不来你不许走!” 苏然然盯着眼前暗下的屏幕,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握着电话走了回去。 秦慕刚从自助贩卖机处回来,也弯腰坐下,朝她递过去一瓶饮料,说:“很抱歉,都怪我我连累了你。” 苏然然打开易拉罐的拉环,让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然后摇了摇头,说:“我说过,这不怪你,韩森才是加害者。不过……”她的眼神中透出凛意,“这个韩森能知道你的所有行程,能不着痕迹地弄坏你的车,所以,他很可能是你身边较为亲近的人,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秦慕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他又怎么会想不通这点,可是身边的人……那究竟会是谁,他把自己在公司较为亲信的人全理了一遍,却怎么也想不到任何端倪。 这时,有伤者被急救车送了进来,周围顿时变得忙碌而嘈杂,秦慕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你的伤还得好好养养。” 苏然然瞅了眼大门处,说:“你先走吧,我等人。” 秦慕立即领会过来,冲她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说:“怎么,他连我送你回去都不放心吗。” 苏然然突然生出些赧意,低头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秦慕没料到会看到她害羞的模样,心里顿时又明白了几分。 他于是弯起唇角笑起来,然后握着易拉罐靠上椅背,突然说:“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秦悦的。” 苏然然抬眸看着他,お稥冂d却没有接话。 秦慕把手里的空易拉罐隔空抛进垃圾桶,继续说:“你可能不懂,从小背负着所有人的期许和赞扬长大,那是种骄傲,也是种压力。他们都觉得我应该是最优秀的,于是我尽力做到他们想要的样子,慢慢得也就忘了自己真的想要什么,好像永远被困在一个设定好的圈子里。相反,我弟弟虽然被认为顽劣叛逆,不太招人喜欢,可他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那种自由和肆意,是我根本不可能得到的。” 苏然然想了想,轻声说:“可是,你也不懂他。” 秦慕怔了怔,扭过头看着她,两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选择做主流认可的胜者,或是离经叛道的异类,都会经历着不为人知的挣扎和矛盾,并没有哪一种人生会比较容易。 这时,秦慕的余光瞥向大门处,笑容变得狡黠起来,突然贴近她的耳朵,语气暧昧地说:“这是我的另一个秘密,你可不能告诉他。” 苏然然这种突如起来的亲昵弄得很不舒服,刚皱起眉头,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大吼:“你们在干什么!” 她连忙转过头,看见秦悦绷着脸,浑身戾气地走了过来,眼里罩着沉沉的阴霾。 秦慕忍住笑,无辜地抬头说:“没什么……我和她说句话……” 第29节 秦悦根本不想听下去,只警告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拉住苏然然的手,说:“我们回去。” 苏然然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刚要对秦慕开口,秦悦已经跨步过去,直接把她横抱起来往外走。 这里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许多道或好奇、或兴奋或鄙夷的目光立即投了过来。 苏然然有些愠怒,沉下脸说:“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秦悦一脸理所当然:“你不是受伤了嘛。” 苏然然无语:“我伤的是胳膊,不是腿!” 秦悦只当作没听见:“这么走会比较快!” 秦慕在背后撑着头看他们,眼里透着浓浓的兴趣。 于是,苏然然在数次反抗无效后,只得任由他抱着回了苏家。苏林庭今天留宿实验室,所以秦悦有恃无恐地把她直接抱到上楼,直到放进软软的床榻上,说:“今天晚上我来照顾你。” 苏然然还在生气,翻个身不想看他,只丢过一句:“我这是轻伤,不需要人照顾。” 可她还是低估了那人的厚颜无耻,秦悦根本就不需要她允许,直接脱了外衣上了床,说:“轻伤也要人照顾。”他撑着身子凑过去看她,又别有意味地补充一句:“要贴身照顾。” 苏然然气得随手捞起个枕头往他那边扔,谁知却触动了手肘的伤,痛得“嘶”地叫出声。 秦悦吓了一跳,紧张地跳起来问:“哪里疼?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再去医院!” 苏然然见他这副模样又有些心软,却还是板着脸背过身去,说:“没事,你出去,让我睡觉。” 秦悦却执拗地把她搂进怀里,伸手按在她的手肘上,不轻不重地替她按揉着。 苏然然被迫依着他的胸膛,感觉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呼吸和心跳,手肘处有热热的温度散开,柔柔地替她驱散着不适,于是语气也渐渐软了下来:“真的没事,不用揉,过段时间就能好。” 秦悦看见她额头上的纱布,心愈发疼起来,于是俯身在那处亲了亲,柔声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然然犹豫了一会儿,想着秦慕毕竟是他的家人,他必须知道自己哥哥的处境,于是把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熏然的橘色灯光下,她软软的身子就靠在自己怀里,声音如同暖暖的泉水拍在脸颊,可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些事,却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他怎么也想不到,像他大哥那样的人,居然会有一个如此可怕的敌人。 苏然然讲完了一切,两人都有了一刻静默。 秦悦狠狠咬着牙说:“这个变态,迟早有天要把他揪出来!” 苏然然抬眸看他,问:“如果那时出事的是你,你会怎么做?也会被内疚折磨得痛苦不堪吗?” 秦悦垂眸想了想,抬起下巴,说:“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把那个变态找出来,让他跪在我面前哭着承认自己所犯的罪。最好能揍得他妈都不认识,再直接扔给你们就行!” 苏然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怎么忘了,以这个人霸王惯了的性格,谁欠他的就会想办法讨回来,才没有空去做什么愧疚煎熬。 她笑起来时,鬓间碎发轻轻扫在他的脖子上,痒痒地钻进皮肤,那些早已泛滥的冲动就再也按捺不住。 秦悦果断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就要亲下去,谁知苏然然却飞快地偏头躲闪开,让他亲了个空。 自从那次口红事件之后,她就警告过自己,不能在这么任他肆意亲昵。她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是觉得再这么放纵下去,他们之间早晚会偏到她不愿面对的方向。 秦悦眯起眼,呲牙咧嘴地继续追过去说:“怎么?出去呆了一晚上,还不让亲了!” 苏然然被他灼热的呼吸逼得无处可逃,只有一边努力躲闪一边说:“我不喜欢你亲我了!” “你说什么!” 秦悦的眼眸聚起浓黑,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处,把她的身子硬掰过来,捏住她的下巴问:“你敢再说一次!” 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危险,苏然然莫名有些发怵,于是心虚地偏过头说:“我不喜欢……” 后面的话立即被他的唇舌堵住,毫不犹豫地长驱直入,霸道地撩拨、吸吮,迫着她与他纠缠不休,直到她浑身漾起酥麻,脸烧得通红,浮浮沉沉地陷落,着魔似地呻.吟出声。 过了许久,他才喘息着放开她的唇,笑容里带了些邪气:“不喜欢?嗯?” 苏然然的胸口剧烈起伏,又拿眼狠狠瞪他,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双颊酡红,眼波迷离,这一瞪也显得娇嗔而诱人。 于是秦悦毫不犹豫地再度俯身吻住她,昏黄的光晕下,火热的身影交叠,不知餍足地纠缠着,一直到半个小时后,他才还给她一瞬清明,又咬着她的唇,哑声道:“说,到底喜不喜欢!” 苏然然浑身都被汗浸湿,舌尖也缠得发疼,但那人却好似一头发.情的野兽,根本不打算放过她,于是只得依着故计,软声求饶:“不要了,我想睡觉。” 以往这时他都会妥协,可这次他只是把唇辗转到她耳边,说:“好,你睡。”苏然然刚松了口气,却听见他不怀好意地加了一句:“我陪你睡!” 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妙,然后感觉耳垂被湿润地包裹住,被舌尖轻轻绕着打转,身子忍不住轻颤起来,连理智也一并涣散,连忙偏头躲闪着说:“不要,好痒。” 他在她耳边低低笑了,吐着气问:“哪里痒?嗯?”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不停又要被锁了╮(╯3╰)╭下章作者得好好想下怎么写才能不戳晋江的g点╮( ̄▽ ̄)╭ ☆、45|20|0114 夜已经深了,小区里有辆车不知被什么人碰上,尖锐的报警声划破长空。 鲁智深迷迷糊糊地在自己的垫子上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把耳朵埋进自己的小被子里,在心里嘀咕着怎么自家主人今天这么晚还不回,然后就支撑不住又仰面睡死过去。 可惜它不知道此刻就在楼上那间房,有人食髓知味、得寸进尺,有人却在旖旎间煎熬挣扎。 苏然然其实不在乎传统的贞洁观念,她研究生物学,尊重人类所有的正常需求。她觉得女人应该为自己的身体做主,从不赞成为了所谓的世俗眼光就刻意去压抑。 甚至她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想要选择一个上.床对象,秦悦会是个不错的人选,在这方面她并不太过抗拒。 可到了这一刻,她却突然意识到,这不再是单纯的荷尔蒙需求。那个人悄悄在自己心里放进了些东西,是她二十几年来从未触碰过的情绪:看不懂,猜不透,所以才会生出畏惧,只想躲得远远的,离他越远越好。 但他偏偏不许,他平时总不太正经,这一刻却显得执拗而霸道,只迫着她痴缠,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 她好像逐渐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有人牵着她的悲喜,控着她的感官,只需小小的动作,就能把曾经的冷静自持轻易击溃。 身体在火热中沉溺,理智却抽离出来,注视着在他身下那个陌生的自己:蹙着眉,咬着唇,发丝散乱,口中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多么荒唐而不堪。 可偏偏又是愉悦的,他领着她去到另一个世界,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色,天与海连成一片,他们就站在天地的中央,海水被烧得滚烫,渐渐包裹住全身,不知名的小鱼围了上来,顽皮地啃咬着每一寸肌肤,潮汐涌上来又落下,拨动着每一根神经都敏感颤动。 她开始呼吸不上,脑海中一片混乱,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些什么。于是他把自己交到她手上,她好奇地收紧手指,感觉他的呼吸滞了滞,意外地发现自己原来也能掌控住他。四周变得很安静,只剩喘息声和心跳声,他的背脊慢慢绷直,突然靠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 她瞪大了眼,疑心自己听错了,可他不让她存一丝侥幸,啃咬着她的耳垂不断重复,手指一点点地侵占进来,直到搅得灵魂都倾覆,只剩他暗哑的声音将那几个字刻入心间。 然后一切失控,海浪扑天盖地地涌上来,把整个世界吞没,漫天的星子都落在她眸间,终于连最后那丝理智也无法逃脱,在他手下溃不成军…… 总有一个人是注定要来摧毁你的,当你遇上时,就再也无法抗拒。 第二天,苏然然带着惺忪地睁开眼,发现某人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她的头发,唇角噙着满足的笑意,看见她动了动,俯身在她鼻尖亲了一下,说:“你醒了。” 苏然然还有些不太清醒,瞥见他绕在自己发间的手指,有些记忆才轰地涌了上来,连忙转过身,掩饰着脸上涌起的热意。谁知那人还贱兮兮地靠了过来,说:“喂,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了。” 苏然然板起脸,努力找回平时的冷静:“没有!那不算!” 可他笑得越发暧昧,靠在她耳边,说:“是吗?那怎样才算!” 苏然然腾地坐起来,被子滑落下来,让她觉得越发窘迫,连忙披上件衣服逃进了卫生间,然后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这模样看得她自己都脸红。 等她洗完澡,终于调整好情绪。走到楼下客厅,秦悦已经哼着歌把三明治和牛奶端上桌,这是他最近练出来的拿手早餐,因为苏然然每天赶着上班,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为她准备好现成的早餐。 苏然然冷着脸在餐桌旁坐下,把三明治塞进嘴里,却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 秦悦几次试图逗她开口,可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于是眯起眼靠在椅背上说:“苏然然你挺狠的啊,这是要拔*无情啊!” 苏然然冷不丁被牛奶呛了口,却依旧不理会他,充分发挥她最擅长的熟视无睹精神。 秦悦焦躁地扯了扯领口,突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撑着桌子朝她俯身过来,“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什么。” 苏然然心里一突,她怎么可能忘得了,那一刻,唯有那声音是清晰的,一字字,仿佛撞进灵魂深处。可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啃着三明治,说:“我妈教过我,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可信。” 秦悦快气炸了:那位方小姐,你教女儿能不能不要用这么老套的话,很耽误事知不知道! 但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于是把身子继续压下来,目光专注而深情,“那你听好了,我现在再说一次。” 苏然然感到一阵慌乱,把啃了一半的三明治往桌上一放,猫腰从他臂间溜了出去,边往楼上走,边冷着声说:“我赶着上班,没时间!” 秦悦追着她到楼梯处,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气得仰头大吼:“苏然然,我看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苏然然只当没听见,收拾好东西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苏家。一直到了警局,她还有些恍惚,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神,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突然间,她想起苏林庭对她的警告,也许为了安全起见,她应该让秦悦尽快离开苏家,可掏出手机打开又锁上,终于还是没狠下心去拨通那个号码。 这时,陆亚明走了进来,满脸关切地问:“听说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苏然然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收起电话,把和秦慕见面的事详细地和他说了一遍。 陆亚明听完,握拳狠狠捶了下桌面,愤怒地说:“这个韩森,简直就是标准的反社会人渣,我们必须赶快捉住他,不然后果会更严重。” 苏然然点了点头,又说:“但是我曾经答应过当事人,一定会为他保密,所以陆队……” 陆亚明挥了挥手,“你放心,这我都明白。我会向上级申请保密协议,队里除了我们两个谁都不会知道。” 这时,一个刑警气喘嘘嘘地跑进来,大声嚷嚷着:“陆队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半天了!昨天晚上在泰安公园发现一具女尸,经过那边的法检确认,dna与失踪的周慕涵吻合,让我们赶快过去!” 陆亚明和苏然然对望一眼,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惊喜,虽然他们早就推测出周慕涵已经遇害,可当她的尸体真的被发现,又忍不住为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扼腕。 可当他们真的见到那具尸体时,除了惋惜,更多的是可怖与惊悚。 苏然然皱着眉,对前来移交尸体的法医问:“你们发现时,她就是这个样子?” 那法医明显也处于惊魂未定状态,擦了擦汗说:“没错,我们发现她时,就是一具这样的干尸。” 没错,摆在他们面前的,根本就不像一个几周前还鲜活着的生命,反而全身干皱萎缩,几乎比普通的尸体缩小了1/3,这是一具不折不扣的干尸。 “这不对啊!”陆亚明办的案子多了,对法医知识也了解一些,于是疑惑地发问:“干尸不是都要经过很多年以上才会形成,而且必须在极度干热的条件下,周慕涵才失踪了两周,怎么可能变成这副模样。” 苏然然眉头紧锁,盯着那尸体说:“没错,但是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达到,就是用足够大的器皿把尸体封住,在外用高温炙烤,再加上蒸馏手段,这样尸体就能很快失去水分,变成一具干尸。” 屋里的人忍不住都为她描绘的景象打了个冷颤,这时,那法医扶了扶镜框,又说:“这尸体我们还没开始解剖,因为想着既然是市局的案子,就先移交过来。不过还有一件事很奇怪,这尸体特别的轻,即使是干尸,也轻的有些过分。苏主检在解剖的时候,应该能够找出原因。” 苏然然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谢意,然后和助手开始解剖,当尸体的肚子被切开,她很快发现了为什么这尸体会这么轻:它的腹部是被重新缝合起来的,打开以后,里面空空如也,五脏六腑全被掏空,显得像一具风干的标本。 陆亚明越发愤怒:“这人也太变态了,人都给害死了,还故意弄成这副模样。” 苏然然继续剖开头骨和喉部,然后才开口说:“也许,他不是变态,是因为想掩盖她真正的死因。” 她一边操作一边继续说:“明显伤口就是腹部的切割,因为无法观察内脏和皮下出血部分,所以暂时无法推测她的死因。但是她的面部没有紫癜,喉骨未断裂,可见她不是被,表情看起来平静,死时应该不是太痛苦。” 陆亚明长叹一声,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他还记得周慕涵的照片,那么鲜活而靓丽的女孩,嘴角漾起明媚的笑容,如今却以这副模样躺在这里,任谁看见也会觉得不忍。 这时,苏然然觉得尸体的腹部内侧有些异状,于是小心地把那块“皮肤”取了下来,发现上面用刀刻着一个英文字母:greed。 现场的很多人都立即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现场一时静默下来,一个资历尚浅的刑警忍不住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苏然然把解剖刀放下,抬头凝视着他说出:“贪婪,出自七宗罪。” 第30节 ☆、46|20|0114 “所以,他想告诉我们什么?”陆亚明环视四周,沉吟着问出这个问题。 苏然然盯着那个单词看了许久,突然间提高了声音:“那盘带子,把邹生的那盘带子再看一遍。” 于是,所有人再度围坐在会议室,荧幕上放着邹生被伪装自杀的那盘录影带。 这次他们不再把注意力只放在被害人身上,连带着背景的细节也不放过,终于有人惊呼起来:“真的有字!就在他背后的墙上。” 陆亚明连忙把那个画面定格,逐帧慢放之后,能清楚地看见邹生在录完了整段话后,站起身触到机关的那一刻,露出背后白墙上的一个英文单词:envy。 那个单词代表着妒忌,同样出自七宗罪。 可当刑警赶到案发现场时,墙上并没有这个单词,说明它已经被凶手有意地擦掉:暗示如果太过明显,就不会那么有趣。 所有人再度沉默下来,直到录影带“沙沙”地走完,荧幕陷入黑暗。 陆亚明攥紧了拳头,脖子上都突起青筋。许多经验老道的刑警也低着头,脸色很不好看,他们都已经明白:这是凶手对他们的挑衅。 周慕涵因为虚荣而接受了有妇之夫的包养,所以对应得的是贪婪;邹生因为爱而不得,宁愿将所爱的人毁灭,所以对应的是妒忌。 很明显,这个凶手在模仿七宗罪的手法犯案。只是之前留下的提示一直没有被发现,他感到很失望,于是放出周慕涵的尸体,这次的提示更为明显,可仿佛也在嘲笑着他们的无能。 终于,苏然然开口打破了满室的静默:“周慕涵的尸体虽然被凶手刻意掩盖了许多线索,可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要把尸体处理到那种程度,需要非常专业的场地和器械,这个凶手对物理装置十分熟悉,也有条件获取。而且他有一个单独的住所去处置尸体,那不会是密集型小区,因为一具尸体无论怎么掩藏,还是会发出气味。要么是高档独体住宅,要么是城中村的平房。”而结合韩森的特征,前一项可能显然更高一些。 陆亚明点了点头,继续说:“还有,他既然让我们发现他的杀人顺序,那就代表着一种预告,七宗罪里还剩暴食、淫.欲、骄傲、愤怒、贪婪,他下一个要下手的,肯定是其中一个。”他握拳砸在桌上,目光凛然:“既然他想玩,我们就陪他玩,我做警察这么多年,不信鬼不信神,只信一句话,那就是邪不胜正,再狡猾的敌人,也一样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现场弥漫的低迷情绪一扫而空,所有人又被激地燃起斗志。 陆亚明安排了各组分工,又对苏然然说:“你和我去一趟亚瑾,凶手下个目标一定也在那里,我们再去问问秦慕,看他能不能想出线索。” 苏然然点了点头,毕竟韩森的事,只有他们两个是知情者,而且秦慕对她足够信任,所以在这件案子里,她就不能只担起法医的职责,而是需要做到更多。 亚璟的总裁办公室里,秦慕靠在大班椅上,双手交握搁在腿上,眉心聚着沉沉阴霾,紧抿的嘴角透露着难掩的悲痛。 周慕涵真的死了,而且死状惨烈,这是第二个因他而死的女人。韩森究竟到何时才会收手,这场噩梦又是否有结束的一天。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人,终于长长吐出口气,又低头揉了揉眉心,说:“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个消息,周慕涵的家人我会想法子补偿,其他还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我也会尽力去做。” 陆亚明的表情松了松,问:“关于韩森的身份,秦总有没有想到什么新的线索。” 秦慕点头,“关于这个,我正想着去找你们。今天我去过4s店,维修人员告诉我,我的车门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也就是说,那个人破坏我刹车的人,他有机会拿到我的车钥匙。” “那会是什么人?”苏然然忍不住追问。 秦慕站起来,左手□□裤兜,右手掀开对着走廊的百叶窗,说:“总经办的陈然,有时候司机不在,我会让他开车来接我。” 他指着对面办公室一个穿着蓝色衬衣配格纹领带的男人,说:“就是他。大约两年前进的亚璟,自称父母都在国外,为人聪明又上进,在营销部时谈成了几笔大单子,于是我把他调到了总经办负责政府部门公关。但是他为人低调,从不刻意攀关系,和我也不算亲近,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也不会想到他。” 苏然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对面的男人风度、仪表皆十分出众,举手投足间流露着良好的修养。再联系到秦慕曾经对韩森的描述,确实是有几分相似。 “可是……”苏然然转回头,道:“车钥匙这条线索的指向性太过明显,如果是韩森做的,不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来暴露自己。” 陆亚明忍不住冷笑,“也许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越是明显我们才越不会怀疑到他。” 秦慕苦笑起来,“所以我也不太确认,只能先把这条线索告诉你们,让你们再去查证。” 陆亚明点了点头,又想到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关于韩森的下一个目标,我们推测会是符合七宗罪里:暴食、淫.欲、骄傲、愤怒、贪婪中的一项。秦先生可以想下,最近贵司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件,或是什么人是符合这其中描述的?” 秦慕皱起眉头,他并不经常呆在公司,甚至对很多职员都不够熟悉,于是他叫来了自己的秘书sammi:公司的人事内务一向由她帮忙处理。 i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陡然听见这几个词也是一头雾水,在陆亚明的反复询问下,终于想起来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 大约半个月前,人事部经理王云奎被手下一个女职员投诉性骚扰,可后来警方调查后,认为证据不足没有立案。那个女职员为此非常不满,甚至在网上匿名发帖控诉,最后公司只得把那位女职员调动到其他部门,但是王云奎除了多了桩桃色新闻招人非议,职位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苏然然和陆亚明互看一眼:淫.欲,刚好排在妒忌之后。 于是,他们又询问了许多细节,确认这个王云奎是最符合的目标人选,才向秦慕告辞离开。 两人走到走廊上,苏然然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总经办办公室,忍不住问:“要把那个陈然叫去审问吗?” 陆亚明摇了摇头,“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准备安排组员进亚璟卧底暗访,包括秘密保护起王云奎。现在,我们要和他比耐心,韩森既然发了预告,一定会忍不住下手,我们只需要把网铺开,等他跳进来就是。” 陆亚明想到这里突然停住步子,对苏然然说:“你先去电梯那里等我,我再去和秦慕商量下这件事。” 苏然然点头,刚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秦悦靠墙站在走廊尽头,足尖点地,偏头盯着她看。 她低下头准备直接绕过去,秦悦被这个动作惹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逼她看向自己,又挑起唇说:“怎么才下了床,就想装不认识了。” 苏然然瞪他一眼,冷冷甩开他的手,“我正在执行公务!” 秦悦眸色转深,拽着她往怀里带,咬牙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处理下我们的私事。” 苏然然被他逼得不行,只板着脸往外挣脱,这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秦悦,你想干什么!” 陆亚明刚从秦慕办公室出来就看见这幕,他对秦悦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嚣张浪荡的公子哥,现在看他居然敢纠缠起苏然然,于是带着怒气走过来,一把钳住他的手腕冷声道:“秦公子,你在大厅广众之下骚扰警务人员,就不怕我再抓你一次!” 秦悦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陆亚明冷着脸回瞪他,也不知道苏然然这么循规蹈矩的,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人,于是转过步子护住她继续警告:“我不管你是安得什么心,苏主检可是有男朋友的,你最好懂得适可而止。” 此话一出,他立即听到两个声音同时喊道:“我(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 陆亚明回头见苏然然也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顿时也有点懵逼,于是小心提示着:“就那个住你家……让我们帮忙投票的。” 苏然然此刻非常想扶额,这陆队的脑补能力也太强了,她什么时候说过那是他男朋友了。 秦悦倒是笑了,瞅着她意味深长地:“哦……原来你还有个藏在家里的相好啊。” 苏然然狠狠瞪过去,示意他不要再添乱了,又对陆亚明说:“陆队,你先进电梯吧。我自己能处理,待会儿就下去。” 陆亚明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但想着苏然然一向冷静通透,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警惕地看了眼秦悦,又说:“好,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陆亚明刚一离开,秦悦就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住在家里的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苏然然叹了口气,见这边人多眼杂,索性把他拖到楼梯间,说:“你缠着我到底想干嘛,昨天我们也没做什么,就算做了也不代表什么!” 秦悦快被她气疯,这台词好像应该是他说才对吧。 每次他以为他们之间有了进展,结果都被她轻飘飘地推回原地,这让他实在无法忍受,于是把她狠狠压在墙上,贴上她的脸说:“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 苏然然被他的气息弄得有些发慌,偏过头说:“没有就是没有!” 秦悦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道:“我不信!” 他不是毛头小伙,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连一个女人对他到底有没有感觉都弄错。 苏然然却脸色一变,伸手捂住他的嘴,用口型说:“有人!” 秦悦心中一突,两人之间静了下来,果然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就在那扇门的另一边…… ☆、47| 僻静的楼梯间,隔着一扇门,传来陌生的呼吸声……那是不是代表,那边还藏着另一双眼睛…… 苏然然靠着墙壁的背脊骤然僵硬,捂住秦悦的手松了松,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屏住呼吸快步转身把门推开,可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走廊,甚至来不及捕捉到一个背影。 那一抹呼吸也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无踪。 苏然然扶着墙,心中惊疑不定: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偷窥他们?如果他是韩森,是不是代表秦慕的推测没错:门外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陈然! 总经办办公室是离这边最近的地方,也能清楚地看到他们在走廊里发生的所有事。 但他为什么会来跟踪他们?他心里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可她还没想明白,面前的门已经被人一脚别上,刚退一步,就冷不防跌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秦悦从背后紧紧搂住她的腰,低头咬住她的耳垂道:“咱们的事还没完呢。” 苏然然简直对这人不正经的功夫佩服到极点:刚才才经历了一场凶险,他居然还没忘了这心思。 于是她沉下脸转过身去推他,“我说过,我在执行公务,你不要胡闹!” 秦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扬起下巴说:“我这人偏就爱胡闹,你信不信,我还能更胡闹!” 苏然然心中正觉不妙,一时不备就被他拦腰抱着举起。身子陡然间悬了空,吓得她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双腿也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腰,然后又为自己这个动作感到无比窘迫。 秦悦眯眼笑,又搂住她的腰往下压,一直抵到墙壁上,再抬头去吻她的唇。 先沿着唇瓣轻舔,再轻车熟路地朝里探,一圈圈勾着她口中的甜意。 他太熟悉她的每一处敏感,只需小小的撩拨,就能令她神魂迷荡。许多昨晚的记忆涌了上来,火苗窜动着点燃着肌肤,带着酥酥.痒痒的感觉在体内炸开。 理智脆弱得不堪一击,恍惚间感到他的唇顺着脖颈一路往下,胸口陡然发凉,低头才看见他竟用口去解她的扣子。 苏然然吓得不轻,连忙低声喝道:“秦悦你敢!这里是楼梯间!” 秦悦仰头阴测测地笑:“这世上就没我不敢的事!” 苏然然从未碰到像他这么厚颜无耻之人,急得全身都是热汗,快把唇咬出血来。她被逼到极点,索性把头埋在他肩上,软声恳求道:“别闹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见秦悦满意地眯起眼看他,苏然然的情商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又靠在他耳边柔柔叫着他的名字,还带了些生硬的娇嗔感。 秦悦被她哄得十分舒坦,终于将她放下,抵住她的额替她系着扣子说,“记住了,你要再敢不理我,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 苏然然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此刻只觉得双腿发软,连呼吸都乱了方寸。 她的人生风平浪静了二十几年,自从遇上了秦悦,这一出出简直刺激得突破天际,如今居然发展到了差点要打野.战的地步! 她忍不住抚额沮丧地叹气,转眼瞥见那人却是满脸的春风得意,于是愈发觉得头疼。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才想起陆亚明还在楼下等自己,连忙对秦悦做了个“嘘”的手势,带着心虚接起,只听见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我刚才想起一件事,周慕涵3号失踪,邹生是在10号死的,发现周慕涵的尸体是17号,你觉得这代表什么?” 苏然然心中一凛,握紧了电话说:“他马上又会下手!” 陆亚明抓着电话在停车场反复踱步,“所以我们没时间再等了,必须赶快安排人手来保护王云奎,还有先把那个陈然监视起来,我不信他在我们眼皮底下还能犯案。” 苏然然点了点头,挂了电话转身对秦悦道:“韩森可能这几天又会继续犯案,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好不好。” 秦悦见她的表情也知道事情严重,于是决定暂时放过她,反正来日方长,他早就决定这辈子要缠定她了。 苏然然正要往外走,突然被他拽着在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听见他认真地说:“下次别过来了,这边一切有我,我可不想你撞上什么危险。” 苏然然心头莫名暖了暖,方才的那些怨懑情绪也淡了些,于是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指说:“嗯,你也要当心。” 第二天,亚璟的员工都发现大楼里多了几个陌生脸孔,各个身材魁梧,面容严肃,如门神一般驻守在大楼各处。这变化闹得人心惶惶,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茶水间讨论,都猜测是不是公司里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陆亚明带着2名刑警亲自蹲守在总经办,一刻不放松地监视着陈然的动静。 可相对于他们的紧张,陈然却显得淡定自若,即使察觉到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却还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不发怒也不多问。 第31节 这举动却越发引得陆亚明怀疑,他跟踪嫌疑人这么多年,被跟踪人只要察觉,极少能做到如此镇定。 而陈然现在的反应要不就是因为他心中坦荡、毫不惧怕,又或者,他是在伪装镇定。 几个人盯梢了一上午,基本是一无所获,陆亚明心里有些烦躁,走到楼梯间去抽烟,刚把烟点燃,突然另一名刑警把门猛地推开,慌张地说:“a组那边出事了,让我们赶快过去!” a组就是被派去保护王云奎的那组人,现在那边有了情况,是不是代表韩森已经开始行动了。 陆亚明心中一惊,连忙掐灭手里的烟,跟着他往外跑。经过总经办时,看见陈然还是和他离开时一样,坐在办公桌前处理着文件。 他皱眉想了想,吩咐剩下的那个刑警,说:“你继续盯着他,我们下去看看。”刚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地转头说:“记住,无论他去哪里都不能放松!” 那刑警连忙点头,陆亚明带着另外一个组员匆忙地往下跑,刚到人事部,就看见a组的几名刑警正焦急地等在那里,一看见陆亚明立即迎上来说:“王云奎不见了!” 陆亚明气得要命,大声训斥道:“你们怎么办事的!让你们来保护他,居然能把人给弄丢了!” 其中一个刑警低着头,满脸惭愧地说:“他说要出去办事,我们不让,让他一定留在大楼里。他很气愤,和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走到那边平台去抽烟,我们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没看到他出来,进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那平台还有其他门?” 那刑警点头说:“后来我们才知道,那边还有一个后门,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从那里把他带走。” 陆亚明这时冷静了了下来,沉吟了片刻,说:“不可能,他既然知道有人要杀他,肯定会有警惕,你们都守在门口,他那么大个个子,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就被人带走。” “陆队你的意思是?” 陆亚明挥了挥手,“你们先去继续找,我去那边看看。” 他走到那队员所说的平台上,发现一个被踩灭的烟头躺在墙边,四周的地面并没有拖拽痕迹,这更证实了他的猜测,于是站起来给留在总经办的那名刑警拨了个电话:“陈然现在怎么样?” 那人的声音很平静,“一直盯着他呢,刚才他说要上厕所,我跟进去看了没问题,现在正在厕所门外守着。” 陆亚明稍微安定了些,吩咐道:“很好,继续盯着他,一定不能有任何疏忽。” 挂断了电话,他又跟着其它人继续去找王云奎。几个人一边找一边不断拨打着王云奎的电话,终于在经过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电话声,陆亚明上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音。 他心头闪过丝不安,连忙朝后面使了个眼色,一名刑警上前猛地踹开房门,发现王云奎正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一见他们就惊讶地抬头问:“你们干什么!” 原本严阵以待的刑警们顿时愣住,陆亚明皱着眉上前问:“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王云奎摘下耳机,轻松地靠上椅背说:“我心情不好,躲在这里打游戏,怎么,这也不许吗?” 陆亚明心中不安更甚,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事很不对劲。 这时,一个刑警冲上前,揪住王云奎的领子,愤愤地说:“我们辛苦来保护你的安全,你倒好,耍着我们玩是不是!” 王云奎冷冷拍下他的手,满不在乎地往房外走,突然又转过身,勾起嘴角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可能保护错了人。” 陆亚明脑中仿佛有闪电划过,暗叫一声:“遭了!”刚要往外跑,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连忙顺着这尖叫声跑出去,然后发现,他们刚去过的平台上正仰面躺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鲜血从她身下泊泊涌了出来,她的嘴大大张开,里面却是空无一物:有人割去了她的舌头。 陆亚明的手有些发抖,蹲下身子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没有任何呼吸,站起身掏出手机大吼道:“陈然呢!还在厕所里吗?你快给我进去找他!” 谁知那边的声音却显得十分轻松:“没事,他已经出来了,我正在他身边呢。” ☆、48| 当天晚上,那具女尸已经被移到解剖台上,割去了舌头的嘴巴大大张开,仿佛正控诉着命运对她的残忍。 陆亚明和几个队员站在一旁看苏然然带着助手埋头工作,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室内只回荡着呼吸声和器械划开皮肉的声音。 眼看那具女尸的身体被依次切割开来,四周的气味也越来越难闻,终于有名刑警忍不住开口:“凶手这次还是按着既定的模式去杀人的吗?” 苏然然点了点头,又指着尸体头部空空如也的口腔,说:“这个就是暗示。” 有人立即问道:“拔去舌头,这代表什么?” “y,贪食,这项罪行也有不知节制的意思。”陆亚明握紧了拳头答道。 这实在是他刑警生涯里最为屈辱的一役,在专案组的重重监视下,居然还能让死者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遇害,简直是被人牵着鼻子耍了个透。 苏然然抬眸望了望他的脸色,一边剖开死者的喉部,一边说:“陆队,韩森利用被保护的受害人去转移视线,这是谁也不会想到的事。哪怕这次去的是其它队,也不见得能比我们做得好。” 陆亚明长吐出一口气,恨恨地说:“没错,他就是想让我们开始自我怀疑,继而自乱阵脚,所以,我们更不能被他动摇,懂了吗?” 最后的喝声是冲着另外几名神情沮丧的刑警喊出,那几人一愣,连忙挺直了身子,表情变得坚毅起来,大声答道:“是!” 陆亚明又转向苏然然问:“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苏然然依旧认真地做着手下的工作,过了一会儿,才取下手套一边洗手一边答:“死者颈部有勒绳留下的深沟索,气管软骨骨折,结合面部紫癜特征,可以认定为死因是被人从背部勒死。另外,死者的内脏损伤严重,但是没有造成大量出血,可见是死后被从高处抛尸。还有……” 她又走到尸体旁边,指着她的手腕和脚踝处说:“死者这几处都有严重的皮下出血,从压迫形状来看是由粗绳索形成的,应该是被长期捆绑过。” 陆亚明皱眉说:“我们已经问过受害者的家人,她在遇害前一天晚上没有回家。” 苏然然并不感到意外,又问:“查出来了吗?她和王云奎的关系。” 陆亚明脸上露出讽刺的表情,说:“她就是那个说王云奎对她性侵,被分局驳回后又在网上发帖喊冤的女职员。” 市局会议室里,屏幕上正放映着一段监控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在人事部办公室里,窗外是一片夜色,格子间里只剩女死者封静,显然是在加班。 她看见王云奎从办公室走出来,主动上迎了上去和他说了些什么,又伸腿往他腰下去蹭,谁知却被王云奎一把推开,只是板着脸往外走。 她脸上露出很不甘心的表情,又朝前追上去,两人拉扯间封静的裙子被扯破,她发狠地瞪了他一眼,突然用指甲在王云奎脖子上猛抓了几下,然后又挥着手大声嚷嚷着什么。 陆亚明按了暂停键,朝两边扫视了一圈说:“这就是由当初受理王云奎性侵案件的分局提交过来的监控资料,女死者封静为了升职,□□经理王云奎被拒绝后,又故意造出被性侵的假象,企图威胁他就范。谁知王云奎不在乎事情闹大,主动要求警方介入。分局办案的同事调出这段她以为不可能录下的监控,于是王云奎被撤销指控。谁知封静回公司后偷偷删除了监控室的原有视频,又匿名在论坛发帖,称公司包庇性侵犯,亚璟的高层怕事情闹大,为了息事宁人只有把她调到其他部门。可王云奎也被她弄得几乎身败名裂,虽然职位没变,但是很多不明就里的同事都把他当成骚扰女同事的色狼,甚至连家庭也受到影响。” “这女人可真够狠的,明明是自己偷鸡不成,最后还硬是倒打一耙,非要毁坏别人的名声。” 苏然然接口道:“没错,所以她对应的是暴食:也就是不知节制的*。” 陆亚明叹了口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王云奎愿意配合那个凶手,故意在办公室里兜圈,转移我们的视线。因为他太恨这个女人,恨不得她死了最好。” 他又重重砸拳在桌上,冷着脸说:“所以,那个人实在太会利用人心,总有办法让别人心甘情愿受他指使。” 苏然然看向他试探地问:“那个人……会是陈然吗?” 陆亚明摇头说:“不知道。那个陈然肯定是有问题,可现在偏偏就是找不到证据,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在被监控的情况下,让那具尸体出现在平台上。” 他翻开手上的卷宗,继续说:“封静的尸体是在下午3点08分坠落的,而陈然3点前就走出了卫生间,所以他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之所以确定这点,是当时留守在外面的队员小肖记得,陈然走出来的时候,曾经特地询问过他时间。” 苏然然皱眉:“他为什么要专门去问时间,那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时刻,这不是很奇怪吗?” 陆亚明冷哼一声,“没错,我们也怀疑他是故意为自己留下不在场证明。但是也不能凭这点假设,就认定他是凶手,必须有更多更明确的证据指向才行。” 这时,那名被叫做的小肖的刑警也开口说:“陈然进卫生间时,我也一起跟进去检查了,里面根本没有可以离开的后门,隔间里也都没问题。他出来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正常,不过就是有一点……他好像在里面洗了很长时间的手,我听见水流声响了很久。” 苏然然沉默了一会儿,说:“封静的舌头,是在她刚刚窒息时就被割下的,那时生活反应还没完全消失,虽然不会有血液大量喷溅,但是也会有出血……” 小肖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我守在外面的时候,他就在里面杀了封静,然后割下她的舌头,洗完手再没事人一样地走出来。这不可能!时间也对不上啊!” 陆亚明忍不住冲他吼道:“你当时为什么没一直守在里面!” 小肖心虚地低下头:“我看里面没问题,就出来抽根烟,我哪会知道……” 陆亚明气得把手里的笔狠狠扔过去,苏然然却转向他说:“陆队,我觉得我们需要再去一次那个卫生间看看,虽然……现在可能已经晚了。” 陆亚明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当命案发生时,所有队员都赶去了案发现场,根本不会再怀疑到有不明确在场证据的陈然身上。 所以,他就有充分的时间就去毁灭证据,那卫生间里就算曾经留着什么东西,只怕也已经被他趁机清理掉。 那一片又刚好是监控死角,这应该也是他精心计划中的一环。 陆亚明在挫败中又生出浓浓的斗志:只要他做过,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抬头对苏然然说:“走吧,我们再去一趟亚璟!” 于是,他们带着现场勘测人员,又站在了亚璟28层的男用卫生间里。 经过粗略的检查,这里确实没有后门,隔间里也一切正常。苏然然想了想说:“我觉得,我们需要找更熟悉这里的人来问问看。” 陆亚明点头,派人找来了负责这层楼的清洁工。那清洁工名叫王婶,听见警察来找她问话,顿时紧张得不行,战战兢兢地跟着走进了卫生间,刚朝四周看了几眼,就“咦”了一声。 陆亚明连忙上前问:“有什么不对吗?” 王婶走到靠最右隔间后墙壁旁,说:“这里应该是杂物室的门,什么时候被封上了!” 几人互看一眼,这才发现这墙上被贴了层封胶,因为隐蔽在隔间门后,所以不容易被发现,一名刑警连忙撞开那扇门,然后冲进去惊喜地说:“陆队,这里面是有窗子的。” 苏然然却冷静地拦住了其它人,怕会破坏现场,又转向张婶问:“这间杂物室多长时间没人用了?” 张婶答:“有一两周了吧,这里原来是我们放清洁用品的,前段时间闹耗子很严重,老是咬坏东西,我们受不了就换了地方。” 苏然然蹲下身观察地板上的灰尘累积程度:这里近两天内一定来过人,那人为了怕留下痕迹,刻意清理过地上的灰。 她又示意勘测人员开始在屋内喷液态氨,终于在墙角处发现有血液痕迹,是从大约80公分处呈滴落状落下的状态。而旁边并没有物品摔落。 她闭上眼,几乎可以看见那副画面:当时封静被捆在这里,然后跪坐着被人从后勒住了脖子,直到窒息。她没有反抗,很可能是被下了药。随后,那人挽起袖子,用刀伸进她的嘴里,一点点割去了她的舌头。当时她的身体刚刚出现凝血反应,所以血液没有喷溅出来,只是滴滴从她口中落到地上。 可她的尸体又是怎么出现在15层平台上的,陈然又是怎么制造的不在场证据。 她走到窗边朝下望去,那里刚好能看见案发现场的平台,而窗框上的油漆明显被什么蹭掉,留下一道粗粗的印记…… ☆、49| 狭小而杂乱的房间里,只剩一扇窗能透进些新鲜的空气。 有人推门进来,被捆着的女人无力地抬起头,因为被喂了过多的药物,她的意识一直不太清醒,只模糊地看清,站在面前的好像是个男人。 然后,那人走到她身后,突然拿出一条绳子狠狠勒住她的脖子。 女人软软地挣扎了一下就没了呼吸,那人拿出一把刀伸进她的嘴里一点点割去她的舌头,又小心地装进一个真空袋里。 做完了这一切,他解开女人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索,又重新打了个结扣在她的脖子上,另一头则系在了窗框上。 然后他朝窗外看了眼,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就艰难地把系好绳子的尸体朝窗外放下去。绳子倏地拉直,把那尸体悬空掉在了外面,他又用那把匕首在扣住女人脖子的绳结上轻轻划了个小缺口。 看着那缺口处的绳丝一点点被崩断,他满意地笑了,然后快速清理完房里的血迹,藏好刀具,把门重新封好,再走到洗手池冲洗着留在手上的血迹…… “当时的案发经过很可能就是这样!”苏然然对着正听得十分认真的队员们说:“女死者的身体重量在95斤左右,他只需要选一条承重较轻的绳子,在重力和风速的影响下,大约在20分钟之内,就一定会从割口处断裂。所以当尸体坠落到平台上的时候,他就有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据。然后,所有人都赶去查看尸体时,他会再次回到那个地方,把所有留下的证据全部清理掉。” “他会怎么清理?”陆亚明靠着墙壁,感觉抓住了什么东西。 苏然然抬眸看他:“垃圾桶!绳子、刀……这些东西太过显眼,放在他身边总是不安全,如果你们那时再回来搜他的办公室,就会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觉得他可能事先准备好了一个袋子,你们一离开他就把这些东西全装进袋子扔到垃圾桶里,这是最安全也是最快的处理方法。” 陆亚明握着拳,表情变得有些激动:“垃圾每天晚上运去垃圾站,也许我们现在去找还来得及。” 第32节 终于找到这条指向性明确的线索,萎靡了一天的队员们顿时都兴奋了起来。 陆亚明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回局里去查这批垃圾的流向,然后就用最笨却有效的办法:去垃圾堆里把证据翻找出来。 于是他带队开始往外走,刚走到电梯旁,苏然然突然听见手机响起,拿出来后发现收到一条微信,那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她站在一群兴奋讨论着大老爷们中间,刻板的站姿、习惯性板起的脸孔,让她看起来与周围格格不入。 可画面却刻意定格在她眉眼舒展的那一刻:只有拍照的人能看出,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情。 她判断了下这拍摄者的方向,然后朝那边转过头去,果然看见秦悦站在那边的走廊,单手插着裤袋,嘴角噙着得意的笑,用手机朝她这边晃了晃。 苏然然的心突然猛烈地跳了跳,她瞥了眼身边还在热烈讨论案情的同事,有种隐秘的喜悦在心中扩散开来,于是也朝那边漾起笑容。 秦悦表情夸张地捂着胸口,然后低头在手机上打字,苏然然连忙也去看手机,果然接到他的下一条微信:“看到帅哥很惊喜吧!” 苏然然忍不住失笑,正准备回,电梯已经到了,陆亚明见她不动,朝这边看过来问道:“怎么了?走吧。” 苏然然连忙把手机放回口袋,又快速朝那边望了一眼,就低头跟着陆亚明走进了电梯。 秦悦看着电梯门关闭,心中顿时一阵失落,于是又赶着发了一条:“我在家里等你!” 发完这条,他就走到旁边的楼梯间去抽烟,刚夹起根烟,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上面只回了一个字:“好。” 真是标准的苏然然风格呢,连个惊叹号都不打。 秦悦盯着这个仅有一个字的回信傻乐了半天,然后咧着嘴把手机放进裤兜,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烟。 突然,他感觉身后好像有脚步声,按住打火机的手僵了僵,眼中闪过丝警惕,正要回头,却突然感觉脑后一疼,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此刻,坐在飞驰的警车里,苏然然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收回,阳光透过玻璃暖暖打在她脸上,让她的唇角忍不住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么多年以来,她和苏林庭虽然住在同一个家里,可基本处于各忙各的状态。她今天才突然发现,原来,家里有人等待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这时,坐在她身边的陆亚明正在接电话,他看起来有些犹豫,然后对那边安抚着:“没错,我们现在还不确定,不过陈然的嫌疑确实很大。秦先生,你不用太着急,我们已经有线索了,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秦慕沉着脸挂了电话,抬起头就看见陈然正拿着杯咖啡,神态轻松地往办公室里走。 突然,他腾地站起身,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陈然正端着咖啡坐下,突然看见秦慕走了进来,然后“砰”地关上门,双手撑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恶狠狠地盯着他,已经完全不复以往温和斯文的模样。 他把咖啡杯放下来,惊讶地问:“秦总,你……” 秦慕又朝他逼近一步,愤怒地质问:“是不是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 陈然偏了偏头,依旧淡然地说:“秦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慕冷笑着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大吼道:“为什么不敢冲着我来!你要报仇的人是我,为什么要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陈然盯着他得脸,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然后一把推开他的手,冷冷说:“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秦慕扯了扯领口,正要再度上前,门却突然被推开,他的秘书sammi走进来,一看到两人这种架势,顿时吓得后退了一步,问:“怎么了!” 秦慕这才终于找回些冷静,他警告似地又瞪了陈然一眼,然后板着脸往外走,在经过sammi身边时,突然想起传言中这两个人正在交往,于是转头对她丢下一句:“小心你的男朋友。” 回了办公室,秦慕把头重重靠在椅背上,深深的无力感侵袭上来。也不知过了许久,他站起来朝对面的办公室看去,发现sammi和陈然好像正在吵架,然后sammi捂着脸哭着冲了出去,砰地关上了门。陈然则不为所动地坐着,电脑荧幕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表情。 秦慕唰地关上窗帘,告诫自己不能再冲动。他知道这里还有陆亚明留下的两个眼线,现在只有等他们找到证据,到时候,陈然一定跑不掉! 几个小时候,经过陆亚明不计人力的铺网式搜索,终于在那堆垃圾里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刀、绳索、还有一双染血的手套。 鉴定科外,几乎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等着法证的最后结果。终于,苏然然拿着一叠纸走了出来,脸上露出难得的兴奋表情,挥了挥手里的检验报告说:“手套上的血迹dna与死者一致,而且里面的指纹十分清晰,只需要找嫌疑人来比,很快就能确认!” 在场的人忍不住爆发出欢呼声,陆亚明笑着伸手压了压说:“嫌疑人还没最后归案,不能高兴的太早了。”他又打个电话给留在亚璟的眼线:“陈然还在那边吗?好,等我们过去!” 当秦慕看见陆亚明带着两个队员再度出现时,连忙走出门迎了上去,问:“是有证据了吗?” 陆亚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陈然的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径直走进去,冷声说:“陈然,有桩杀人案需要你协助调查,跟我回去一趟吧。 陈然的背脊僵住,然后缓缓转过头来,所有人立即被惊得呆住: 那根本不是陈然,而是一个穿着他衣服的女人! 秦慕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去抓住她的胳膊问:“sammi,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i已经是满脸泪痕,只吓得捂住脸说:“我不知道……他求我帮他一次,我就按他说得做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亚明气得懊恼不已,连忙对旁边的队员喝道:“赶快去调监控,封锁周围的道路,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秦慕正准备配合他们去调监控,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上面显示是秦悦的名字。 他不耐烦地接起,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哥……” 他不由愣住,秦悦很多年没用这种语气叫他了,也是暂时按下心里的焦急,走到一边问:“你怎么了!” 秦悦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语句却说得十分清晰:“我被人袭击了,现在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这里很黑,房间格局应该是在亚璟大楼里,还有,我身边……有个炸弹,大概还有15分钟爆炸。” “你说什么!”秦慕忍不住大声喊道,引得陆亚明他们都朝这边看来。 “很倒霉是吧。”那边居然还有心情自嘲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那些警察还在你身边吗?你记得,不要让苏然然知道。这里太危险了,一定不能,不能让她来找我!” ☆、50| 被黑暗包裹着的房间内,秦悦试着挣了挣手腕上的锁链,最后还是只能无奈地坐回原处。 他盯着计时器上不断减少的秒数,继续对着电话说:“哥,你听明白了吗?我现在很可能就在亚璟大楼里,这个炸弹不知道威力有多大,你赶快把楼里留下的员工全部疏散出去。你最好,也先出去避一避。” 秦慕这才从震惊中回神,心惊肉跳地捏紧了电话说:“好,我先找人来救你,你等着!” 然后他挂断电话,跑过去叫住正准备离开的陆亚明等人,把秦悦那边的情况全说了一遍。 陆亚明也被吓得不轻,皱着眉说:“秦先生,你赶快安排疏散员工。我带着队员先去每层楼找他,同时通知拆弹专家过来。”他见秦慕已经急得脸色发青,又安抚道:“没事,就这么栋楼,很快就能找到。现在还有时间,一定不会出事。” 秦慕点了点头,可想到秦悦现在的处境,心里始终是安定不下来。 他电话通知了楼里的几个高管,让他们用各种方式确保还留在亚璟的员工立即离开。幸好这时已经是下班时间,楼里的人并不太多。 等安排好一切,秦慕的衬衣已经被汗湿透,他看了眼时间,离秦悦给他电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连忙又拨了个电话回去,“你那边怎么样,没事吧?” 秦悦又试了很多次,根本挣不脱手铐,索性坐在地上吊儿郎当地笑着:“暂时还死不了,再过会儿就说不定了。” 秦慕没心情开玩笑,边跑边说:“你别急,警察已经在全大楼搜索,我也会帮他们一起找,你一定会没事!”他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安慰自己,重重又重复了一句:“一定会没事!” 秦悦又瞅了眼计时器,还剩最后18分钟,他阖着眼皮说:“但愿吧,如果实在找不到,也活该我命短。对了,你自己计个时,如果到了最后5分钟还找不到,就赶快离开大楼,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秦慕听得很烦躁,一边找一边吼着:“什么死不死的,你给我好好活着!不然,我怎么和爸妈交代!” 秦悦的眼神黯了下来,说:“如果我真的出不去了,帮我和爸妈说一声,反正我从小到大也没做过什么让他们满意的事,我要是死了,让他们也不用惦记我,为了我伤心挺不值的的。秦家少了个惹祸的,爸正好能少操点心。” “放屁!”秦慕气得大吼:“你少跟我在这里说丧气话,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等着。” “哥……”秦悦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死死盯着那计时器上的数字,语气变得无比认真,“记得我刚才说的,实在找不到就赶紧走……你要是也出事,我可是真对不起老秦家了。” “我他妈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秦慕吼完,只觉得他句句话都像锥子似的扎得胸口发疼,他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他妈就你这一个弟弟!”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悦看着渐暗下去的屏幕,垂着头把手机贴到额上,在心里骂着:妈的,这时候演什么兄弟情深,害他差点没忍住。 四周依旧是沉闷的黑,唯有那块小小的面板上,鲜红色的数字在一秒秒地快速流走。 无论怎么调侃,这一刻,他终于不得不面对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被炸死的事实。 他心里憋闷的很,忍不住从裤袋里掏出烟盒,可很快又想到,不知道抽烟会不会导致那炸弹提前引爆。 于是他凑过去研究了半天,这应该是机械炸弹,不是化学攻击吧…… 他掏出火机,小心翼翼地点燃手里的烟…… 挺好,一切如常。除了那破数字还是持续跳动,跳得心烦意乱,真想给它抠下来啊…… 他狠狠吸了几口烟,背抵着墙壁,开始思考如果自己现在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反正他前半辈子也没亏待过自己,如果真要说什么遗憾,可能就是那个人到最后一刻还没接受他的心意吧。 想到苏然然,他的心就没法再保持平静,忍不住用手里那一簇火光,在黑暗里一遍遍勾勒着她的轮廓:她的眼、她的手、她的唇…… 他突然后悔的不行:妈的,早知道那天晚上就该实打实把她给办了,这样她至少会记得自己吧。 可万一,她真的把他忘了怎么办? 他被这个念头折磨得不行,胸腔一阵阵地发疼,疼得他实在难受,没忍住给苏然然拨了个电话。 苏然然正在核对今天搜来的另几样证物上的痕迹,看到是他来电,于是开了外放扔在桌上继续工作。 可没料到秦悦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苏然然,你到底爱不爱我!” 她吓了一跳,连忙瞅了瞅幸好四周没人,于是把电话夹在肩上淡淡地回:“你又发疯了。” 秦悦笑了,早知道会这样,真是的,一点惊喜都不给。 他朝空中吐出口烟圈,声音低了下去:“如果我现在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苏然然皱起眉,“出什么事了?” “没事。”那边的声音又变得轻松起来,“我刚看了个电影,悲剧,里面那个男的到死前一刻都不知道他爱的女人也爱他,我看的挺难受的,就想和你说说话。” 苏然然没有说话,秦悦可不是个会为了电影伤春悲秋的人。 秦悦听见那边没声音,连忙喊道:“喂,怎么不说话了。”他把腿伸直,歪着头靠在墙上:“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苏然然放下手里的工作,拿着手机走出检验室:“你想说什么?” 秦悦却突然沉默了,他又瞥了眼旁边的计时器,还剩10分钟……门外……毫无动静…… 于是他阖上眼皮,深吸一口气,说:“我想告诉你,那天我和你说的话,我这辈子从没和别人说过,以后也不会再和任何人说。不管你现在信不信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得都是真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等到她发现自己尸体的时候,总会明白这个道理吧。 苏然然握住电话的手有些发抖,刚想说什么,那边已经挂了。 她没有回拨过去,直接脱下宽大的工作服挂好,交代助手继续处理证据,然后走出警局,给秦慕打了电话:“秦悦他出什么事了!” 秦慕和陆亚明他们几乎跑遍了整座大楼,可根本找不到秦悦,现在正急得要命。可他还是记得秦悦对他的嘱托,于是努力让声线平静下来,答道:“什么事?他能有什么事啊。” 苏然然直接挂断了电话,走到街上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在车上用“亚璟”为关键词搜索,果然看见有亚璟的员工在论坛上po出紧急撤离的通知,下面的回帖则各种猜测,有人说是因为大楼里装了炸弹。 她的心猛烈跳动起来,又给陆亚明拨了个电话:“我全知道了,还剩多少时间?” 陆亚明一时没防住,看了眼跑在前面的秦慕,抹了抹汗,说:“现在大概还有10分钟不到吧,我们正尽全力在找,你就别来了,也帮不上忙,这边太危险,还不知道那个炸弹威力多大。” 苏然然没想到自己真的猜中,眼前不知怎么就模糊起来,连声音都有些飘忽:“秦悦……也在那里吗。” 陆亚明奇怪地咦了一声:“你不是知道吗?” 苏然然深吸一口气,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已经在车上了,如果顺利很快就到,我可以帮忙。你们……一定要救他!” 第33节 陆亚明疑惑地看着手机,刚才秦慕和他说不能让苏然然知道,他还觉得很莫名其妙,这关苏然然什么事。现在见苏然然不顾一切非要赶过来,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两人的关系好像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简单啊。 哎,头疼,管他的,先找到秦悦再说吧。 与此同时,秦悦把埋在膝盖里的头抬起来,靠着墙又抽完了一根烟,才终于让自己从刚才的悲伤情绪里解脱出来。 他瞅了眼手机屏幕,未接来电零,他都说得那么情真意切了,这都不回拨一个过来,真没良心。 不过也好,如果再听到她的声音,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会怕死怕得要命。 因为死了,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时,手机却又响起来,他矛盾了很久还是接起来,拿在耳边轻轻的“喂”了一声。 苏然然看了眼前面马路排起的长龙,心里急得发慌,直接问道:“现在还剩多长时间?” 秦悦愣了愣,随后跳起来大叫道:“谁他妈告诉你的!” 苏然然被他吼得耳膜发疼,继续说:“你听着,他们已经找遍了亚璟也没找到你那间房,说明你被关的地方一定做了伪装。你必须尽可能地描述你所处的地方,现在开始,你那里有窗户吗?” 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让秦悦忍不住也生出一丝希望,于是朝四周望了望,说:“没有。” “楼上有没有听到过脚步声。” “没有。” “有没有其他声音?” “好像有轻微的电流声。” “能不能闻到什么味道?” “好像,有点霉味。还有石灰的味道。” 苏然然用肩膀夹着手机,仔细记下这几条信息,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 秦悦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听到她为自己这么紧张还是挺开心的。他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突然大喊一声:“喂,苏然然。” 苏然然正准备挂电话,听他这么一喊,奇怪地回:“怎么了?” 秦悦又瞅了眼计时器,笑着说:“来说句‘我爱你’听听。” 苏然然皱起眉:“不说。” 秦悦不满地喊起来:“老子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开心开心。” 苏然然握紧电话一字一句说:“你必须活着,然后,我当面说给你听!” ☆、51| “你必须活着,我会当面说给你听!” 秦悦把手机拿到面前,瞪着眼确认这个电话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然后,他忍不住想狂笑,又想要大哭。 曾经做过千百次的那个梦,在他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居然实现了!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的心情,大概就和同时被陨石和蜜糖砸中了的感觉是一样吧。 胸膛仿佛被塞得满满,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可嗓子又一阵发紧,憋了半天才终于蹦出个“你”字…… 苏然然正不断看着表,急得心都要蹦出来,果断地说:“没时间了,我现在在路上,马上和陆队联系确认你的地点,你等我来!” 秦悦这时才反应过来,大叫道:“什么?在路上……喂!你不许过来!听见没。”可他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再追过去就是占线。 他连忙望向计时器,还剩不到8分钟,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难熬。他焦急地站起又坐下,用满是汗的手心握紧手机抵在额头,在心里祈祷:“你可千万别过来,千万不能出事!” 可刚才那自暴自弃的念头却动摇了起来,他想活下去,从没像现在这么想活下去! 他的人生里从没出现过值得期待的事,可现在,他的姑娘在等他,如果听不到那句话,他连做鬼都会做得暴躁不甘的。 苏然然望着窗外缓慢挪动的车流,急得坐立不安,不停扭头催促着:“师傅能快些吗?” 司机无奈地说:“没办法啊,这个点最堵车了,我总不能飞过去吧。” 她又看了眼表,看来赶去是来不及了,于是集中精神对着刚才记录下来的信息一一分析。 刚才陆亚明说过,他们几乎找遍了整栋楼,那么秦悦不可能没听见脚步声,除非他所在的地方刚好是个独立的空间。 那里没有窗户,但是也没有异味,说明那不是厕所,还有霉味和石灰的味道,那会是什么? 一座写字楼里,怎么会有石灰……她突然醒悟过来:干燥剂!干燥剂闻起来就像石灰。 于是,她连忙拨了个电话给秦慕,大致说了她的推测,然后追问:“那个房间四周可能比较空旷,平时很少有人去,应该是作为储藏用途,你能想到是哪里吗?” 秦慕想了想,喊出:“顶楼!顶楼有个储物间,是放一些陈年资料的,我们现在就过去,但是,我记得那间房是有窗户的。” 苏然然焦急地咬着笔盖,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一辆车停在她坐的出租车旁边,挡住了车窗透过来的光亮,她突然领悟过来:不是没有窗户,是窗户被遮住了! 于是她立即对着电话说:“你们去到哪里,一定不能马上离开,那里可能被韩森做过伪装,他用柜子和杂物把房间的一半封死,这样就算你们到了门口,也会以为人不在那里。” 秦慕只觉得一阵寒意,这谋划重重交织,他们稍微疏忽一点,秦悦就很可能没命。 他看了看表,还剩最后6分钟,于是带着陆亚明他们拼命跑上顶层,一把砸开那间储物间的门,大声喊着:“秦悦,你在里面吗?” 他听到里面传来锁链拉扯的声,然后是秦悦激动到有些发颤的声音:“哥?是你吗?” 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都大喜过望,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他们连忙搬开面前堆着的杂物和柜子,果然看见秦悦坐在墙角,手腕被拷在桌脚,旁边是一颗线路复杂的炸弹。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秦悦遮住了眼睛,可他很快从指缝中瞅了眼那个计时器,说:“你们当心,那个炸弹快爆了。” 陆亚明示意其它人离远一些,他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拆弹知识,可时间只剩最后三分钟,现在要拆这个炸弹根本来不及。 他又看了眼秦悦手上的锁链,后悔今天没有带佩枪,不然很快就能把那链子给崩断。 秦悦看见陆亚明的表情,知道这个炸弹很棘手,无力地朝后靠了靠,说:“不行你们就快点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陆亚明依旧凝神注视着眼前的炸弹,快速判断着它的威力,然后抬起头,果断地问:“有没有铁盒之类的,现在只有把这个炸弹弄进去,尽可能地减小伤害。” 秦慕紧张地不断冒汗,连忙指着一个方向,说:“有,前面有个废弃的储水箱,就是那个!” 陆亚明飞快地抱起炸弹就往那边跑,然后折回来,紧紧关上门,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远处火光冲起,震得他们脚底的水泥地都晃动了一下。 所有人都长松了口气,只觉得这几十分钟,简直过得刺激又漫长,又互相拍掌庆贺:幸好没有任何损伤。 秦慕点了根烟在秦悦身边坐下,忍不住扒了下他的头,笑着说:“算你小子命大!” 秦悦突然扯动着手上的锁链,大声叫起来:“快把我从这里弄出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几个人于是找来把斧子,三下两下就把铁链劈开,秦悦站起来就往外跑,在经过陆亚明身边时顿了步子,轻轻说了句:“谢谢。” 陆亚明轻哼一声,秦悦这个人他是怎么也看不惯,于是只冷冷回:“不必,职责所在。” 而此刻在大楼下,苏然然刚从出租车里出来,看见楼顶处火光冲天,心脏顿时猛烈地缩了缩。 她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么怕过,连忙攥着拳往楼里跑,可刚进了大门就觉得双腿发软,竟不敢再往前走。 她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去问,可却怎么也看不清号码,有水滴不断落在屏幕上,她急着去抹,可好像总也抹不干似的,这时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在不远处传来:“你哭了?” 苏然然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就看见秦悦一身狼狈,正上气不接下气地从楼上跑下来。 她觉得自己这模样挺丢人的,可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就被他狠狠揉进怀里,狂乱的呼吸落在脸上,替她吻去来不及抹去的泪痕。 秦悦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可只是抱根本不够,他还要狠狠地吻她,甚至狠狠地…… 突然身后传来几声咳嗽声,一转头,就看见其它人正从电梯里出来,秦慕用拳抵着唇,示意这里是公共场合,让他暂时收敛点。 而旁边看到这一幕的陆亚明和几个同事已经呈石化状态:这什么剧情转折啊,也太精彩了吧! 秦悦觉得这些人通通都太碍眼,把苏然然的头继续按在自己怀里,抬了抬下巴说:“看什么看!非礼勿视懂吗?” 陆亚明见自己的猜测成了真,原本就有痛心疾首之感,于是板着脸狠狠朝他瞪去,直接冲着苏然然说:“苏主检,你就这么直接跑过来,今天的工作还没做完吧。” 苏然然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歉疚地说:“我现在就回去!” 秦悦急了,手臂收紧把头埋在她的发间,说:“你不能走!”又在她耳边沉声说:“你可还欠我一句话没说呢。” 苏然然心里莫名慌乱,连忙往外挣着说:“我要回去工作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才终于等到这一刻,哪有随便放手的道理。 秦悦梗着脖子就是不撒手,最后还是秦慕在旁边扯了下,用眼神示意:人家可刚救了你的命,你好歹也顾及着点。 最后,秦悦只得赌着气放手,然后又安慰自己:那么重要的话,肯定得找个有情调的浪漫时刻慢慢说,也方便说完后再做点别的事。 直到坐在警车上,陆亚明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对着苏然然说:“小苏啊,按说你的私事我是不该管,但是你应该知道秦悦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不能一时糊涂被他骗了啊。” 苏然然的内心正是苦恼不已:刚才一时冲动做了那样的承诺,以那人的个性一定会不依不饶缠着她说出为止,可她真的开不了口。让她说这种话,比砍她一刀还难受。 陆亚明见她一脸纠结,以为她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又继续劝说:“你还年轻,这方面经验也不足,就越发要谨慎着点。” 苏然然低头绞着双手,突然又想到:刚才走得太急,也忘了问他伤到哪里没有。不过他抱她抱得那么用力,应该是没事吧。 陆亚明正结束一长串劝说,语重心长地问:“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吗?” 苏然然这时才回过神来,见陆亚明满脸期盼地看着她,于是不明就里地回了一声:“嗯。” 陆亚明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及时把苏然然拉出了火坑,很有成就感嘛。 亚璟大楼里,秦悦抬脚就离开,秦慕却一把拉住他,问:“你要去哪?” 秦悦瞅着他说:“回家啊。” 秦慕眯了眯眼,“没错,你要回家,不过不是回苏家。我刚才给爸打了电话,他已经派人来接你了,他说你大难不死,总得回去和家里人吃顿饭。” 秦悦的反应十分直接,“不去!” 秦慕却指了指刚走进门口的两名墨镜黑衣大汉,笑了笑说:“你觉得,你打得过他们吗?” 于是秦悦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押回了家,被秦南松扯着说了不少话,又让秦夫人抱着哭了一场,真是不死一次,不知道自己在他们心里还是有点位置的。 勉强吃完了一顿饭,他放下筷子就往外走,秦夫人气得又要抹泪,秦南松却挥了挥手,说:“随他去吧,总算有个地方能管得住他。” 秦悦心急火燎地赶回家,苏然然正在客厅里喂鲁智深,一看见他就冷冷说:“你没在家等我。” 他一刻也等不及,直接把她压在沙发上,先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说!” 苏然然心虚地偏过头:“说什么!” 他抵住她的额,目光中隐含压迫:“你知道该说什么!” 第34节 苏然然心跳得很快,却仍是平淡地回,“忘了。” 秦悦眯起眼,大手扣住她的后脑,一边啃上她的唇一边恶狠狠地说:“那我就让你记起来!” 他发誓,今天晚上一定要收拾到她求饶,再说出那句话为止。 谁知道还没热完身,就听见鲁智深跳到大门口吱吱叫唤,然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整理好衣服坐起来。苏林庭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表情尴尬地并排坐在沙发上“迎接”他,心里一阵怀疑,却还是笑着对秦悦说:“我听说你今天遇险了,所以特地提前回来看看你,怎么样,没事吧?” 秦悦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还是扯出个笑容,咬着牙回:“没事,谢谢苏叔叔关心。” 这时,苏然然腾地站起来,说:“我先回房了。” 秦悦差点没忍住追上去,可又被苏林庭拖着问东问西,直到半个小时后才放过他。 秦悦心烦意乱地靠在沙发上,想到自己期盼已久的夜晚就要这么过去,心里像猫爪在挠。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发现秦慕发来了一段视频。 当他看清视频内容,立即坐直了身子,额上沁出冷汗。 很快,秦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脆弱:“sammi被他抓住了,他让我单独去见他,不能再让其它人因为我而出事了。这件事,必须由我亲自了结。” 秦悦沉默了片刻,斩钉截铁地说:“我陪你去!” ☆、52| 空旷的仓库里i被捆绑着坐在一张椅子上,垂着头,长发散开,美丽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突然,她惊恐地瞪大了眼,被塞住的嘴发出歇斯底里的“呜呜”声,肩膀发着抖拼命往后缩。 可一个黑影还是很快走到她身边,那人手里拿着一只铁钳,然后揪住她的头发往后拉,一把拉开塞住她嘴上的布,用那只铁钳毫不犹豫地伸进她嘴里,不一会儿,一颗带血的牙齿就被拔了出来…… i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鲜血从她嘴角流了下来,又被那只手一点点抹到她唇上,仿佛猩红色的唇膏。 然后,陈然转过身,对着镜头把那牙齿扔了过来,又笑着说:“从现在起,每过一天,我就会让她身上少一样东西。想要救她,你就一个人过来,不许告诉警察,等我和你联系。” 短短的一段视频放完,明明是骄阳似火的六月,屋里的四个人却都觉得被寒意浸透全身。 秦慕已经是第二次看这段视频,可还是控制不住情绪,紧紧攥住拳头,深呼吸几口,才对着陆亚明说:“这件事我本来想自己解决,但是我弟弟坚持要让你们知道。我今天收到他发的短信,让我明天早上8点开车到人民广场等他的下一个指示。他还说如果发现有警察跟着,就会马上杀了sammi离开。” 陆亚明目光凌厉,“韩森这个人手段毒辣,又凶残狡猾,他既然是冲着你来的,你贸然过去会非常危险。你放心,我们会帮你安排好一切,明天,你需要带上监听和定位设备,我会派便衣暗中跟着你的车,一定会确保你和人质的安全。” 他又对苏然然说:“你和鉴证科的同事好好分析下这段录像,看能不能通过环境对比,找出他们到底藏在哪里。” 他又扫了眼吊儿郎当坐在一旁的秦悦,继续说:“其他闲杂人等就不要搀和了,人多了,反而容易添乱。” 秦悦双目微眯,又斜斜挑起唇角说:“不知道上次是谁带着一整队人马,还是眼睁睁让韩森杀了人逃走。只靠这样的人保护我哥哥,我可不会放心。” 这件事正是陆亚明最大的痛处,他被气得脸色发青,指着他正要开口,突然看见对面的苏然然冷冷地瞥了秦悦一眼,只这一眼,秦悦立刻就噤声坐正,刚才的嚣张表情一扫而空。 目睹了这一幕的陆亚明感到无比惊诧,连下面的话都忘了说了,还是秦慕接着说:“我已经通知韩森,我会和我弟弟一起去,他没有拒绝。韩森就算再狠,毕竟也只是一个人,我们有两个人一起,又做了完全的准备,应该有办法应对。” “还是很危险。”这时,一直没发言的苏然然突然开口,表情虽然还是冷淡,可这语气却清楚地透露着她的不满。 秦悦立即就乐开了花,朝那边飞去一个媚眼,“你舍不得我啊。” “咳!”秦慕连忙掩唇重重咳了声,又朝他瞪去一眼:你就不能注意点场合! “好了。”陆亚明实在看不下去了,抬了抬手说:“那就先这么定了,我待会儿告诉你们监听仪器怎么用,明天你们出发前就带上,我会派人密切跟着你们的车,确保万无一失。” 于是第二天,秦慕和秦悦带上监听仪器,在车上装了定位,开到了人民广场的约定地点。可刚到就接了个电话,让他们把手机留在车上,然后换上指定的另一辆车。 这么一来,定位基本就完全失效了,两人不确定新换的这辆车有没有被韩森监听,也不敢多做交谈,只能沉默着往前开,幸好从后视镜能看到,陆亚明派出的便衣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的车。 谁知就在车停在一个红灯路口时,秦慕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陈然的声音传来:“闯过去,不然她就得死。” 秦慕听得愣住,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电话里已经开始倒数:5,4,3,2……他把心一横,一脚踩上油门闯过红灯,弄得后面跟着的便衣顿时乱了阵脚,想要跟上去却被前面的车拦住,急得对着通话器大喊着:“你干什么!这样我们跟不上!”。 秦慕抿着嘴不发一语,电话里陈然的声音却听起来很满意,继续指挥着:“很好,保持这个速度,右转……” 于是,车外的景色渐渐从热闹转到荒僻,秦慕和秦悦一路只用眼神交流,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陈然的监视之中。一定不能让他发现还有监听器的存在。 另一边,陆亚明在市局指挥室接到便衣跟丢了的回信,气得把电话摔在桌上,心里始终安定不下来,于是去找正在陪着鉴定科反复查看那段视频的苏然然,看那边有没有找出线索。 推开门,苏然然正对着荧幕和一个同事说着些什么,一看陆亚明进来,立即带着激动说:“陆队你来得正好,你听这一段。” 她把那段sammi被拔牙的段落又播放了一遍,这次特地扩大了背景音,可以明显听出环境里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这会是什么?”陆亚明皱眉问。 “听声音和频率,我觉得是一条河。”鉴定科的张璐分析。 “可是仅凭外面有条河,也很难确定具体位置。” “你再看这里。”张璐指着背景里的一个气窗,把那个画面技术处理后拉大,可以看出窗外是一个高高的铁烟囱。 “这个烟囱里是没有烟冒出的,拍这个视频的时候是大概下午4点,如果这里是个工厂,这时候应该正在开工,所以,说明这个工厂明显是被废弃的。” “废弃的工厂,旁边有条小河的……”陆亚明的眼睛亮了起来。 “再加上之前跟踪到的大致位置,我觉得是可以找出定位的。”张璐补充道。 “好,那你们就快做!”陆亚明手心交握,对这个进展感到非常兴奋,扭头却发现苏然然一直盯着荧幕没有说话,于是奇怪地问:“小苏,怎么了?” 苏然然指着荧幕上被放大的陈然的脸,说:“你觉不觉得,他的表情有点问题。” 陆亚明凑近进去看,那个画面正是陈然把sammi的牙齿拿到手上,要往镜头前抛的定格,他盯着看了许久,皱着眉开口:“他在恐惧。” “没错。”苏然然的神情凝重,“你觉不觉得,这个表情很熟悉,就在邹生被迫录的那盘带子里,他好像也露出过同样的表情。” 陆亚明心头一惊,难道…… 可这怎么可能,所有的一切都能和陈然对上,如果他不是韩森,那还能是谁! 这时苏然然已经腾地站起,大声说:“我要看秦悦被绑架的那天,目击证人送来的视频!” 另一边,秦慕和秦悦停下了车,按照电话里的指示沿着一条小河往前走,终于达到一个废弃的厂房门口。刚走进门,就看见sammi被绑在中央,头无力地向前垂着,明显已经被折磨得有些虚脱。 秦慕看得心中抽痛i跟了他一年多,她心思细腻,处事干练,让他在工作上十分依赖,现在却因为他变成这副模样。 他想冲过去解她身上的绳子,却听见一个声音森森地说:“离她远一点,不然你知道下场。” 秦慕握住拳冲那边大喊:“我已经来了,先放了她再说。” 陈然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看着秦慕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恨,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慢慢移到衣服里,竟然掏出一把枪来。 见秦慕和秦悦吓得后退一步,陈然狞笑着,用那把枪抵上sammi的腹部,不紧不慢地用枪口摩挲着,秦慕急得大叫:“你不要伤害她,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为什么还不放人。” 陈然抬起枪口朝两人那边挥了挥,说:“你答应过我什么,不能报警!把你们身上的东西扔了,我就放了她。” 秦慕和秦悦互看一眼,只得无奈地扔掉身上的监听设备,陈然这才满意地把枪口收了收,却仍是举在手上,又拿出一把刀割掉sammi身上的绳子,然后把刀扔到脚下。 i好不容易看见生机,立即不顾一切地往这边跑,谁知才跑了两步,就听见砰地一声枪响,她不敢置信地低头去看,然后,捂着腹部抽搐着倒下。 鲜血不断从她指缝中流了出来,把秦慕的视线全部染红,极度的仇恨让他忘记了害怕,不顾一切地朝陈然冲过去:“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你要报仇就冲我来,为什么要折磨我身边的人。” 眼看黑洞洞的枪口立即朝这边对过来,秦悦连忙一把将他抱住,大喊着:“哥,你冷静点!” 这时,倒在地上的sammi不知哪来的力气,撑着拿起落在地上的那把刀,然后一刀狠狠扎在陈然的腿上,又朝这边大喊:“秦总,快抢了他的枪!” 秦慕和秦悦立即冲过去,秦悦和陈然缠打在一起,秦慕则一把捡起掉在地上的枪,大喊着:“秦悦,你让开。” 陈然从地上挣扎地站起,看见秦慕用枪正指着他的头,手不停发着抖i捂着腹部痛苦□□,又流着泪仰头说:“杀了他,不然他还会继续杀人的,快杀了他啊!” 许多人的面孔在秦慕眼前出现,在火中挣扎的julia,变成干尸的周慕涵,坠落在平台的封静……眼前这个罪行累累的恶魔,只要杀了他,一切都能结束…… 他紧紧咬着牙,终于用手指扣上扳机…… 市局的证物室里,苏然然和陆亚明正在紧张地查看着被送来的视频。 秦悦被绑架的那天,亚璟对面的一栋大楼里,有人放了摄像机观察记录飞鸟的迁徙,谁知无意中录到了这边楼顶的画面,于是就特地送来了警局。 但是那时他们正忙着布置保护秦慕去解救sammi,暂时来不及仔细看这段视频,而现在,苏然然的直觉认为,也许这段视频里藏着他们想要的答案。 只见视频画面里,陈然先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然后打开那间储藏室的门,把昏迷的秦悦拖了进去,又打开身上黑色的背包,拿出一个炸弹。 他小心地把炸弹托着,手臂不断打着颤,又紧张地把那炸弹放好,才终于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他又从里面走了出来,满头都是汗,开始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又把门推开一些瞅着那放炸弹的放心,然后,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走进去。 再一会儿,他终于走了出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苏然然皱着眉下了结论:“他不是韩森,韩森是个非常精通机械弹药的人,他一定会亲手做那个炸弹。可陈然明显很怕那个炸弹……甚至,他不敢和那个炸弹呆在一起久了,一定要出来打电话,因为怕会引爆。” “他在这种时候会打电话给谁?” “他在问一个人,那个炸弹该怎么启动。所以当他问明白以后,就回去启动了炸弹,然后才离开。” 那个人是谁,当然就是亲手做出炸弹的人。 陆亚明连忙对着技术人员说,:“把画面放大,看他的电话荧幕。” 于是技术人员连忙把视频定格在电话拨通的那一刻,画面不断放大,终于能看见上面的联系人姓名——sammi。 ☆、53|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sammi的名字,房间里顿时静得吓人,所有人都忍不住感到一阵战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用自己做饵?”一个刑警实在不解地开口问道。 “她要把秦慕逼上绝路,让他彻底崩溃,杀掉那个他以为一直痛恨的人……” 可如果他发现自己杀错了人呢,他杀得不过是个被韩森摆布的傀儡,甚至只是一个无辜被卷入的人,他又该怎么面对这样的自己…… 没有人敢去想答案,陆亚明握拳重重捶向桌子,转身大吼着:“定位呢!定位找到没!” 废旧的仓库里,阳光透过气窗斜斜射进来,照着地上仍在僵持中的四人。 秦慕已经浑身是汗,举着枪的手不断发抖,却怎么按不下那个扳机。 陈然扶着受伤的腿倒在地上,用愤怒目光狠狠瞪向sammi。 i蜷着身子,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仰着头用微弱的力气喊着:“秦总,快杀了他,等他恢复了体力就来不及了!” 陈然张口想说些什么,嗓子却疼得发不出声音,这时突然想起,在秦慕他们来之前i递给他的那瓶水。 这女人是条毒蛇,在她教他怎么不着痕迹地杀掉封静时,他就清楚地明白了这点。可谁让他迷上了她,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她对他说,秦慕是她的仇人,所以要布个局把他引过来,然后再演一场戏,让他在极度恐惧中,被最信任的人杀掉。 第35节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甚至按她的计划在摄像机面前拔掉了她的一颗牙,那时他一直在克制着双手不要发抖,就如同他杀死封静时一样。 可他不想被她看不起,他必须证明自己有能力站在她身边。谁知到了最终,他也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那把故意仍在脚边的刀子,最后却是刺在了自己腿上,连他的嗓子,也终于在她的设计中失去了辩解的能力。 疯狂的痛苦和恨意在心里翻滚成一个漩涡,把理智一点点湮没,于是顾不得那柄还对着自己的枪口,恶狠狠地朝sammi扑过去…… 他要掐死她!就算要死,他们也得死在一起! 秦慕脸色一变,根本不容得再考虑,横下心颤颤地往扳机上按下去…… 可这时秦悦却突然冲了上去,挥拳把陈然打倒在地上,又用胳膊抵住他的脖子,抬头大喊:“哥!你冷静点,杀了他,就会让自己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秦慕的身子猛烈地晃了晃。没错,韩森曾经说过,说他们很像,所以才会那么执着地想要让他成为他的同伴。 可他不是!他不能为了仇恨和私欲就随意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即使这个人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也该由法律来对他定罪。 秦悦见他的表情渐渐松弛下来,又挥出几拳打晕了陈然,然后用地上的绳子把他的手反剪着捆住,笑着说:“没事了!” 秦慕这才迟疑地收起枪口,见陈然已经毫无反击能力,终于松了口气,弓着腰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全身都快要虚脱。 可就在这时,原本倒在地上的sammi却突然跳起来,一把钳住面前的秦悦,用手上的刀狠狠抵上了他的脖子,然而转过头冷冷地说:“frank,你真是让我失望。”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秦慕浑身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朝后踉跄几步,“你!” i又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怎么,认不出我了?看来我装得挺成功的。”她接着叹了口气,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陈然说:“原本你杀了他,一切就能结束,可你非要做无用的挣扎,那么现在……只好用你弟弟的命来交换了。” 秦慕几乎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可很快,有些碎落的片段在他脑海中拼凑起来,渐渐连成清晰的轮廓…… 当陆亚明来询问时i假装想起那桩人事部性侵的案子,故意暗示下一个目标就是代表淫.欲的王云奎。 他冲进陈然的办公室和他对峙,那时陈然明明要和他说什么,却刚好被sammi闯进来打断了。 还有,为什么sammi总是能明白他的习惯和喜好,根本无需多说,就能替他把所有事处理得称心合意。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为什么他一直没法想起,因为韩森用了最安全的伪装,所以才敢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边,自如地谋划着诱他入局的陷阱。 而现在,她就站在那里,如同七年前在实验室里,带着饶有兴致地笑容说:“不如,我们再来做个游戏吧。” 她把那把刀抵得更紧,又瞥了眼躺在地上的陈然说:“他和你弟弟的命,你自己选一个吧。” 秦悦全身的肌肉绷紧,那带血的刀尖却一直顶在他喉结,于是努力朝后躲避着说:“哥,你别听他的!他想毁了你,我们干嘛要让他如愿!” 韩森冷哼一声,“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要不是你运气好,现在早该在地下等着他了。”说完她手上用了力,刀尖顿时就在秦悦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 秦悦疼得抽了口冷气,韩森却畅快地笑了出来。 说起来真是可惜呢,如果秦悦真的能被炸死,秦慕今天一定会更加疯狂,根本不可能让他有手下留情的机会。 幸好,秦慕现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他朝陈然举着枪,额上冒出青筋,似乎正在做着痛苦的抉择。 韩森满意地眯起眼,说:“我数5声,你不开枪杀了陈然,可就再也见不到你弟弟了!” 然后她慢悠悠地喊出五,却并不急着往下数,而是耐心欣赏着秦慕痛苦挣扎的表情,他数次举起了枪,却又无力放下,捂住脸被逼到崩溃边缘。 这时,秦悦却突然开了口,“喂,你干嘛非要逼我哥杀人?恶趣味啊!” 韩森被他打断,握刀的手不耐烦地又压深一寸,吼道:“你闭嘴!” 秦悦把脖子小心地往后挪了挪,继续说:“其实你干啊非要他做你的同伴,我倒是觉得我挺适合的。你看啊,我心比他狠,顾虑也没他多,而且我长得还比他帅。” 韩森居然被他给逗笑了,说:“你这性格我还是挺喜欢的,不过,你还没这资格。” “为什么?因为我哥握着秦氏集团的继承权吗?” 韩森的脸色变了,秦悦偏过头半真半假地盯着她:“你想要的,根本不止是什么同伴这么简单吧。” “闭嘴!”韩森再度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眼里露出浓浓的杀意。 这时,秦慕好像也清醒过来,开始试图和韩森交涉:“你到底想要什么,也许我们可以商量。” 韩森歪着头冷哼一声:“怎么,想拖延时间?以为我会那么蠢吗?等你杀了他,我可以慢慢和你说。” 秦悦趁她分神,右手冲着门口极快地动了下,只见一个黑影贴着墙根窜了进来,还没等韩森反应过来,就飞快跳到她脸上,挥舞着双手上下乱抓。 韩森猝不及防感到一阵剧痛,本能地伸手想去捂脸,秦悦趁机用手肘一撞,就把那把刀撞到地上。 然后他捂着脖子立即跑到举枪秦慕旁边,又冲着那边吹了个口哨,得意洋洋地招呼着:“鲁智深,过来!” 鲁智深这才放过韩森的脸,蹦跳着溜进秦悦怀里,邀功似地仰着脸冲他呲牙笑。 韩森捂着脸破口大骂,抬头就看见秦慕的枪口正对着她,恼羞成怒地大喊:“你们!” 秦悦赞许地看着怀里的鲁智深,幸好他出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一直把鲁智深揣怀里,然后,又在门外偷偷放下,交代它随机应变,想不到它真能读懂自己的意思。 他奖励似的摸着鲁智深头上的毛,决定回去就给它安排场相亲,不能让它再当只会自撸的单身猴了。 秦慕见秦悦没事,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对韩森挥着枪口说:“你自己用绳子绑上吧,我估计警察也快过来了!” 韩森的眼中闪过丝狰狞,慢慢从怀中摸出一个遥控器,抹去脸上的血,笑着说:“你高兴的太早了,这周围早就埋了炸弹,你敢开枪我就和你们一起死。” 秦慕和秦悦互看一眼,一时没法判断她说得是真是假。 正在这时,一颗子弹从气窗破空飞入,直接打穿了韩森捏着遥控器的右手,然后又一颗子弹射穿了她的膝盖,她痛得不断惨叫,遥控器掉在了地上,立即被秦悦冲上去踢开。 然后一群人从门外冲了进来,陆亚明走在最前面,指挥两名刑警把倒在地上的韩森铐起来,又走到秦慕身边问:“怎么样,没事吧?” 秦悦一眼就瞅见了站在队伍里焦急朝这边看过来的苏然然,连忙冲过去紧紧抱住她,把怀里的鲁智深压得吱吱叫唤。 苏然然伸手摸着他脖子上的伤,皱眉问:“疼吗?” 秦悦凑到她耳边说:“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咳咳!”陆亚明实在没忍住大声咳嗽,秦悦转过头,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却还是一把抓紧了苏然然的手:就是要闪瞎你们的眼! 陆亚明忍住想抚额的冲动,转头大声吩咐:“把陈然也铐起来,一起带回去。” 这时,倒在地上的韩森仍在痛苦□□,手上和腿上血流如注,陆亚明皱眉想了想,对押着她的两名刑警说:“再多叫两个人,先送她去医院,止了血再带回来。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能让她溜了。” 不过他虽是这么嘱咐,但是心里也明白,韩森现在已经算是半个废人,根本没法再做些什么。 他又转向秦慕:“秦先生,你得和我们去局里做个笔录再走。”然后瞥了眼秦悦脖子上的伤,对另一名刑警说:“小肖,你带他一起去医院,就在那里做笔录。” 秦悦满脸的不乐意,拿眼巴巴地瞅着苏然然,陆亚明直接看穿他的意图,说:“苏主检也回局里,这个案子还有些证据需要处理。” 苏然然只得转头安抚着:“你先去医院,回家里等我。” 秦悦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手,转念一想,只要熬到她回来,想怎么样都行,忍不住又偷笑起来。 陆亚明终于安顿好所有事,领着众人上了车,几辆车沿着僻静的小路往回开,谁也没有注意,有一辆黑色的suv从树林里开出,远远跟上了运送韩森的那一辆…… 当苏然然做完手上的工作,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她惦记着秦悦的伤,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你的伤怎么样了,我马上回来。 秦悦的回信很快就来了:已经洗干净了,在等你。 苏然然脸上一热,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能不正经。她收起手机,一辆车突然停在她身边,秦慕的头从车窗里探了出来,笑着说:“这么巧,我送你吧。” 于是她拉门上了车,秦慕刚刚了结心患,心情正是难得的放松,十分认真地对着苏然然说:“说起来,这次真要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韩森给害了。” 苏然然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淡淡落在窗外,苦恼地想着万一他待会又要逼自己说那句话怎么办,而且,他不会真的想……明明还带着伤呢……恍惚间也没听见秦慕继续说了些什么。 秦慕见自己一路都被忽视,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终于到了苏家楼下,苏然然这才回过神,正准备解安全带,秦慕突然凑过去笑着说:“你知道按照西方的礼仪,现在该做些什么?” 苏然然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被他轻轻啄了一口,说:“goodbyekiss。” 苏然然全身僵住,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她只能接受秦悦一个人亲她! 秦慕原本想逗一逗她,谁知道她居然毫无反应地坐那发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得悻悻地转过头,这时发现,秦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车窗前,正抱着胸狠狠瞪着他们。 他靠上椅背,吐了吐舌头说:“惨了,被捉到了。” ☆、54| 秦悦接到苏然然发的短信,就特地算好时间下来等着,谁知原本计划好柔情蜜意的相会,居然变成了撞见她和别人柔情蜜意地告别,简直要气炸了好吧。 他黑着脸走到驾驶室旁,照着车门就是一脚,大吼着:“你他妈给我下来!” 秦慕隔着车窗挑衅地冲他眨眼:“我干嘛要下来。” 下来被他揍一顿,以为他傻啊。 于是秦悦开始砸窗子,“砰砰砰”声势惊人,大有要拆车的架势。 苏然然连忙打开车门跑下来,一把拽住秦悦,皱眉说:“这么晚了,别吵着人了,先上去吧。” 秦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绷着脸插兜往回走,苏然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一路跟着。 路灯投下的橘黄色光晕把他们的影子拉长,时而交叠时而错开,步伐却始终落在一处。 秦慕趴在方向盘上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踩上油门开车离开。 两人终于进了门,秦悦把门“砰”地甩上,抱着胸往沙发上一杵,浑身写满了:老子现在很不爽,快过来哄哄我! 只可惜苏然然在这方面堪称一个瞎子,她喊了两声,见那边没理,于是自顾自地往楼上走,想着今天一整天没顾上阿尔法了,也不知道它吃了东西没。 秦悦扭头看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顿时气得牙痒痒,腾地站起来,追上去抱住她的腰往上走,一路抱进了房,用脚尖踢上门,把她的身子压在床上,鼻尖蹭着鼻尖,不满地控诉:“你让他亲你了!” 苏然然用手抵住他的胸膛,“第一,我没让他亲,第二,那个也不叫亲。” “那你干啊不躲!”秦悦不依不饶,手伸进上衣里,恶劣地掐着她腰上的软肉。 苏然然又痒又麻,忍不住扭动着躲避,却还是颇有条理地和他分析:“人在走神的时候,对周围环境的敏锐度会降低,所以那不能代表我的真实意愿。” 秦悦那个气啊,又在这种时候一本正经地给他上课。他决定了,今天非得好好给她上堂课不可。 于是大手一路往上,“啪”地解开搭扣,滚烫的呼吸反复扫着耳垂,“为什么走神!” 苏然然弓着腰想避开他的手,谁知却正好迎合上他的下一个意图,身子颤颤软了下来,吐出的字也带了颤音:“因为在想你。” 他动作停了,又贴上她的脸哑声问:“真的?” 她呼吸急促,眼神却是一片澄明:“真的。” 是啊,他的姑娘可从来不会说谎哄人。 秦悦的嘴角一路上扬,心花开得漫山遍野,伸手温柔地捧上她的脸颊,注视着那双令他沉溺的黑眸,潋滟的波光荡啊荡,里面映着一个他:笑得像个捧了满手糖果的孩子。 低头吻上她的唇,她的味道甜美而诱人,让他总也尝不够,舌尖沿着上颚轻舔,缠着她细细啃吮,迫不及待想把她一口吞下肚。 四周的空气变得燥热不堪,肌肤摩擦着窜起火苗,沿着四肢百骸过着电流。她微微弓着背脊,整个人交到他手下,连呼吸都被他掌住,身体软成了一滩水,任他搓揉、翻搅成一个个浪头,把理智碾得支离破碎。 恍惚间,他的唇挪了地方,先刻意磨着她耳后的敏感,吹着热气说:“以后,只许我让你分心。”然后又再往下,短发从脸颊痒痒地刺到下巴上,隔着衣料含住她。 第36节 苏然然的脑子轰地炸开,努力捕捉住最后一丝清醒,按着他的头轻喘着说:“你别……我有话和你说……” “不听!”他正杀得兴起,可不想再听她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恶意地轻咬一口,又抬起头坏笑:“待会让你叫着说。” 带着战栗感的摩擦,令她几乎要尖叫出来,却执拗地把他的头掰起来,让他望向她。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迷离的眼中透着坚定,轻声说:“秦悦,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喜欢你……” 短短几个字,已经是她能说出口的极限,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秦悦瞪大了眼看她,把每个字在脑子里反复转着,然后把头又埋下去,似是狂喜又似是有些羞赧,整颗心涨得发痛,连眼眶都有些热意。 从现在起,何止是糖,整个星球全是他的,而她会陪在他身边,把宇宙星辰都交到他手心。 苏然然没等到回应,虽然早已知晓他的心意,可多少还是带了些忐忑,于是攥起满是热汗的手心,迟疑着开口:“那你……” 她还没问出口,秦悦已经飞快地抬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大剌剌地说:“我爱你。” 热烈又直接的告白,让她的脸颊腾地发热,不自在地偏过头嘟囔着:“又没让你说这个。” 秦悦刮蹭着她的鼻尖,“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你想听,让我说多少遍都行。” 这下她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要回应吗,可实在不会,干脆伸手遮住眼不看他,嘴角却忍不住地往上翘,终于没憋住笑出声来。 这下他可不乐意了,一把拉开她的手,把指腹放在齿间啃咬着说:“有什么好笑的。” 她十分诚实地盯着他:“就是想笑,忍不住。”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心里像被打翻了糖罐,蜜汁淌得到处都是,再度俯身贴在她耳边如宣誓般道:“我秦悦这辈子都只爱你苏然然。” 她的身子轻轻颤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又忍不住纠正:“你这个说法不对,人的情感是最容易随环境波动的,所以说一辈子很不严谨。” 秦悦的火又蹿出来了,咬着她的耳朵狠狠地说:“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见她仍是带着一脸求真精神看着他,气得他磨了磨后槽牙,看来刚才做得还不够,必须收拾到让她不能正常思考才行,于是把她的手往上压,正待整兵再战之时,却突然摸到她枕头下有个凉凉的东西。 他心生好奇,伸手往里面探着摸出:竟然是一副手铐! 秦悦这下可算开了眼:“靠,比我还会玩!” 苏然然连忙撑起身解释:“昨天找局里申请的,本来准备让你今天带着,又怕会碍事,就先收着了。” 然后她觉得面前这人的表情有点不对,直觉感到危险来临,忍不住要往床外逃走,谁知下一秒她的手腕一凉,已经被铐住压在头顶,急得她大喊:“你要干嘛!” 秦悦骑坐在她身上,得意洋洋地把钥匙扔到桌上,又俯下身咬上她胸前的扣子,“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当所有的喘息都归于平静,苏然然觉得像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又狼狈又困乏,那人却还不依不饶地缠着她说:“其实我正常水平根本不是那样的。下次我可以证明你看,或者我现在下去买,马上就让你知道。” 苏然然连眼睛都快睁不开,哪管他正常水平是什么样,于是像挥苍蝇一样把他的头拨开,闷声说:“睡觉。” 秦悦也累,可他不想睡,这晚的亢奋让他一刻也不想错过,于是枕着头柔柔盯着她的睡颜,又忍不住伸手拨弄着滑在她脸颊上的一缕碎发。 苏然然被他闹得发痒,困意也一点点褪去,于是睁开眼,盯着他问:“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想通,他说他从没这么对过别人,可为什么会是她。 他忍不住发笑:“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她抿着唇,想了半天还是不解:“其实我知道和我相处无聊,而且,不解风情。” 他微凉的指尖沿着脸颊滑落到她的唇上,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明明声名狼藉又嚣张讨厌。” 她皱起眉,很认真地反驳:“你不是!” 他的目光中有什么在闪动,然后撑起身子,再度吻上她的唇,柔声说:“你也不是。” 不管在别人眼中的你有多么不美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人,谁也发现不了的那种好。 像蒙尘的珍珠,光亮只为一人绽放。 第二天,苏然然第一次起的比秦悦晚,她睁开眼就看见一床的狼藉,脸上忍不住发红,连忙把床单卷起来扔进洗衣机里。 走到客厅,发现秦悦已经端上他最拿手的牛奶和三明治,然后坐在她对面冲她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多吃点,吃饱了有力气再战。” 苏然然一口奶差点喷了出来,这人满脑子想得都是什么! 秦悦见她伸出舌头舔着嘴角的牛奶,体内的荷尔蒙忍不住又蠢蠢欲动起来,刚想探身过去吻,突然听见门锁转动。 苏林庭挟着热风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冲着苏然然说:“然然,你今天休息吧,准备一下,今天家里要来个客人。” ☆、55| “到底是谁要来?”苏然然在厨房洗着菜,实在觉得好奇,他们家多少年没来客人了,而且苏林庭还说让那人在家里吃中饭。 “是我的一个学生,潘维,你也认识的,以前见过面。” 潘维这个名字苏然然倒是很熟悉,他是苏林庭的得意弟子,博士生毕业后,就留在他那里做了的助手。苏林庭现在研究的那个生物项目,潘维也是核心成员,每次苏林庭不在时,实验就会由他来主导。 苏然然去实验室帮忙时,也曾经碰到过那人几次,印象中是个斯文干净的男人,不像大多数理工男那样不修边幅,不过她一向不会和陌生人打交道,所以除了工作上屈指可数的交流,两人基本就没说过几句话。 她把洗好的菜放好,还是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又扭头问:“那你干嘛要让秦悦出去。” “那是刚好有样东西让他帮我去送,又不是故意让他出去。”苏林庭把水龙头开得哗哗作响,掩盖脸上的不自然。 苏然然继续盯着他,那目光让他觉得有些窘迫,苏家的人都不擅长说谎,何况这个谎撒得并不太高明。 幸好这时门铃已经响了,他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三步并作两步去开门。 潘维穿着深色衬衣,显得气质清隽、身材修长。外面是炎热的6月天,可他额上、脸上连汗珠都不见,显然是把自己收拾爽利了才进门。 苏林庭笑着把他迎进了门,让他在客厅里坐着歇息了一会儿,又说:“幸好你来了,这说是在家吃饭,我和然然的厨艺都不行,听说你做菜很厉害,要不来帮忙指导下。” 潘维笑着说:“哪敢说指导,打个下手还行。”然后他也不多推辞,挽起袖子就去厨房帮手。 厨房里突然多了个人,让苏然然觉得非常不自在,里面的活动空间就那么大,那人的袖子总是有意无意擦在她手上,让她不太舒服。而且潘维切菜配菜非常熟练,倒是显得她笨手笨脚,于是干脆抹了抹手说:“要不你来做吧,我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潘维的手滞了滞,张嘴好像想说什么,苏然然却已经十分自然地走了出去。 苏林庭见她走出来,惊讶地问:“你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做?” “嗯,我帮不上忙。”苏然然看了眼秦悦的房间,准备去把鲁智深抱出来玩会儿。 苏林庭板起脸,“胡闹!怎么能让客人自己在里面给我们做菜!” “不是你让他去做的吗?”苏然然莫名其妙地瞅着他。 苏林庭顿时噎住,见说不动她,只得悻悻地自己走进去帮忙。 无论如何,最后这顿饭还是上了桌,苏然然看着桌上几样菜由衷地赞叹:“你真的是很会做菜啊!” 潘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替她夹了块肉到碗里,说:“你尝尝看吧。” 苏然然却转向苏林庭问:“秦悦不回来吃饭吗?” 苏林庭连忙夹了口菜放进口里,含糊地摇了摇头,心想着:自己安排的那几个人应该能拖住他吧。 只可惜世事偏不如人意,他刚想到这里,门就被打开了,秦悦一进来看见这副景象,顿时抱着胳膊眯起了眼,靠在门边用脚跟“砰”地关了门。 苏然然见他回来,连忙问:“你吃饭了吗,正好过来吃。” 秦悦拨了拨黏在额头上的湿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好热,我先去换件衣服。” 然后他故意贴着苏然然走过,又搭着她的椅背弯腰问:“我的衬衣放在哪里?”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好像在和她耳语,又正好让其他人都能听见。 苏然然有时收衣服会连秦悦的一起带进来,于是自然地答:“放在你床上了。” 秦悦重重“哦”了一声,又抬眸朝那边一扫,果然见到饭桌上的其他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很不自然,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他特地进门换了身和潘维颜色相近的衣服,然后大剌剌走到餐桌旁特地在他身边坐下。 苏林庭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当然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潘维在寻常人中也算是清秀帅气,可和秦悦一比,就顿时被衬得平庸起来。两人坐在一起,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差别,苏然然虽然神经粗了点,但是好歹还没瞎。 潘维倒是落落大方地朝秦悦伸出手去,自我介绍道:“潘维,生物工程师,我是苏老师的学生。” 苏林庭的腰杆子顿时直了,光帅有个屁用,又替他补充道:“小潘是x大生物学博士,说起来还算是然然的师兄呢,小潘在这个领域造诣很高,然然,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他请教。” 秦悦暗自磨了磨后槽牙,脸上却也挂着笑,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阴沉,用力捏了捏那只伸过来的手,说:“秦悦,我是苏然然的初吻和初夜对象。” 潘维这次再好的修养也维持不住了,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抽回手坐下。 苏林庭腾地站起来,指着他怒喝:“你!” 他见秦悦一副毫不知耻的模样,又转向苏然然说:“你就由得他胡闹?” 苏然然想了想,抬头纠正道:“嗯,应该说即将。” 秦悦把手搭在椅背上,冲着她止不住地笑,他耿直的姑娘,为什么这么可爱呢,真想现在上去亲一口啊。 潘维讪讪笑了笑,这饭实在是没法吃下去了,于是对苏林庭说:“我想起实验室还有点事,先告辞一步了。” 苏林庭又朝那两人瞅了眼,只见一个笑得满脸暧昧,一个吃得淡定自若,根本没把这边放在眼里,一口气憋着胸口疼,只有闷闷说:“我送你吧。” 两人刚一离开,秦悦就一屁股坐到苏然然旁边,飞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问:“哪来的野男人!” 苏然然白了他一眼,把他的碗拿过来,又替他夹了块菜,说:“不认识,先吃饭。” 秦悦笑得眯起眼,又往她嘴上凑,“我要吃你的。” 苏然然简直拿他没办法,又担心苏林庭回来撞见,一边推他一边紧张地注意大门的动静,谁知大门没响,手机倒是响了,她接起来刚听了一句脸色就变了,抬眸看着秦悦重复了一句:“韩森被人救走了!” 秦悦的脸也立即冷了下来,听她对电话那边说完:“好,我马上回去。”挂断了电话,才一把抓住她的手问:“怎么回事?” 苏然然站起来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今天凌晨,在医院有人冒充护士把韩森带走了,我现在就回局里去。”她转头看见秦悦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又安慰了一句:“韩森的手废了,也不能走路,他不可能再害你哥哥了。” 可救他的人如果是他的同伙呢?秦悦只觉得心乱如麻,仰头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苏然然站在楼上往下望,“这个案子只有专案组才能参与,你……就在家等我。” 秦悦靠在楼梯上,目光与她隔空相处,柔声说:“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当苏林庭回家时,看见秦悦一个人坐在饭桌上自在地吃饭,气更是不打一处来,重重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问:“然然呢?” 秦悦刚才由着性子搅合一通,现在到底还是有点心虚,抬头冲他讨好地笑:“她局里有事,先走了。” 苏林庭仍是板着脸,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悦早就想找时间和他坦白,于是放下饭碗,说:“我对然然是认真的。” 苏林庭怔了怔,他从来没见过秦悦这么正经的模样,又嗤笑一声说:“认真?你准备认真多久?一个月?还是半年?” 秦悦丝毫不在意这话里的讽刺,仍是一脸严肃地说:“我会娶她。”他低头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她愿意。如果她不愿意,我会等她,永远。” 第37节 苏林庭没料到他的态度这么坚决,抿着唇默默注视着秦悦,似乎在判断着这段话的真假。 秦悦一直坦荡地回视着他的目光,他的过去确实劣迹斑斑,所以他不在乎任何人的误解,可苏林庭是她的父亲,所以他愿意用任何姿态去证明,只要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真心。 过了许久,苏林庭才轻吐出一口气,似是下了艰难的决定,说:“我不会同意。” 秦悦有些失望,但他早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也不准备放弃,可苏林庭已经站起来说:“我给你爸爸打了电话,他很快就会过来,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不会再允许你进我们家。” 秦悦腾地站起攥起拳头,然后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强行留下,他站了许久,终于决定不再辩解什么,径直走进房里收拾东西。 鲁智深不明就里,咧着嘴跑过来求抱抱,秦悦摸了摸它的头,心里这时才透出些难受,轻声说:“我要走了。” 鲁智深的嘴角耷拉下来,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秦悦把它拖到面前,对着它的眼睛说:“你替我留下来陪她好吗?我怕她一个人在家会孤单。” 鲁智深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大概是听懂了,于是眸子里迅速蒙上层雾气,却还是点了点头。 秦悦把它狠狠抱了下,然后吸了吸鼻子说:“如果那个姓潘的再来,你就上去挠他知道吗,要狠狠挠!” 鲁智深摸了摸头,虽然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这是主人最后的要求,于是绷着脸郑重地点头承诺。 当秦悦坐上秦南松那辆宾利后座,抬头最后看了眼她房间的窗户,她总是习惯坐在那里,对着电脑查资料,或者抱阿尔法出来喂食,真可惜,他再不能进去闹她了。 旁边的秦南松还在絮絮叨叨地教训着:“老苏说了,哪怕这二十年的交情不要了也要赶你走,你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给别人气成这样。” 秦悦挑了挑嘴角,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做了什么吗……他大概做了这二十几年来唯一正确的一件事吧。 晚上9点,苏然然终于疲惫地回到家里,她和专案组在医院和局里来回忙活了十几个小时,得出的线索少得可怜,但是救走韩森的肯定不止一个人,而且手法专业熟练,反侦察水平非常高。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和韩森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 苏然然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掏出手机发现居然有几个秦悦的未接来电,她奇怪地看了眼秦悦的房门,决定走过去直接问他。 可推开门里面却是一片黑暗,这么晚,他出门了吗? 苏然然心里突然有些发慌,正在这时,鲁智深从里面激动地跳出来,又摆出一副哀伤的面孔,耷拉着肩膀朝衣柜指手画脚。 她连忙打开灯,发现房里秦悦的东西全都清空了,心里仿佛也突然被挖空了一块。 她连着转身想给秦悦打电话,却发现苏林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客厅里,看着她说:“不用找了,我已经让他回了。” 苏然然走到他面前问:“为什么?你说过会尊重我的意愿。” 苏林庭沉着脸说:“你也答应过我,会和他保持距离。” 苏然然垂下眸,又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说:“爸,我喜欢他。” 苏林庭顿时气得大吼:“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秦悦那种人,不管性格、家世、经历没一样和你合适,你和他玩得起吗?” 苏然然依旧坦然地盯着他说:“我不怕,我想和他在一起。” ☆、56| 第二天,依旧没有韩森的消息,专案组几乎全扑出去查问,苏然然这边反而是清闲下来,于是她一整天都在应付某人的电话和短信骚扰。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她站在市局门口掏出手机看了眼,确认了约会的时间和地点,正准备往外走,一辆车突然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来,里面的人竟然是潘维。 他冲她挥了挥手,说:“有时间聊两句吗?”随即又补充了句:“关于苏老师的事。” 苏然然低头犹豫了一会儿,她对那天吃饭的事还是有点愧疚,大热的天,人家辛苦来做了顿饭,最后没吃几口就给轰走了。虽然苏林庭后来坦白确实是想撮合他们,可她觉得潘维应该没那个意思,只是无辜被波及。现在人家还特地来给他们父女当说客,就这么拒绝好像也说不过去。 可看了眼表,离她和秦悦约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潘维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笑了笑说:“有约吗?放心,不会很久,我等下送过你去。” 苏然然不是个扭捏的人,于是很快做了决定,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可惜她始终没有回头看看,不知道有个人一直站在后面看她,手里的火光被狠狠摁灭,然后也上了辆车跟上。 两人随便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潘维替她点了杯黑咖啡,只加了半份奶没加糖。 苏然然感到有点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她喝咖啡的习惯,却也懒得去想,直接问道:“你要说什么事?” “苏老师昨天和我说了你的事。”潘维把咖啡杯从唇边移开,脸上始终漾着淡淡的笑意。 他说得不紧不慢,苏然然却听得急躁,忍不住又看了眼表。 潘维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再次笑着承诺:“放心,我不会让你迟到。”他把杯子放下,继续说:“我就是想告诉你,项目最近遇上了难题,苏老师每天和我们扎在实验室,可我看的出他其实很焦虑。有次他和我说,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小时候,就因为工作疏忽了你的性格。现在,还是总让你一个人呆在家里,才会因为寂寞被别有用心的人趁虚而入。” 苏然然惊讶地看他:“我不是因为寂寞,他也不是别有用心。” 潘维摸了摸鼻子,说:“其实,秦悦这个人在某方面还算挺出名的,我想你应该没看过以前关于他的报导吧。” 苏然然摇头说,“我不需要看。” 她认识的他只从现在开始,她喜欢的他也只从现在开始。 潘维看她的目光里多了些探究,过了一会儿,才低头笑着继续说:“其实,苏老师经常和我说你的事,从你小时候到读书到现在的事,虽然我们没见过几次面,但是我总觉得,好像对你很熟悉。” 苏然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低头看着表,想着差不多该走了。 潘维并不介意她的心不在焉,只是搅着面前的咖啡继续说:“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到实验室来帮忙,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晨跑,还说我们家离得很近,可以约着一起跑。” 苏然然想了很久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件事,那时她觉得自己晨跑的时间不固定,也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所以就拒绝了。现在被他刻意提起,她才发现有些不对。 潘维似乎有些感慨:“其实,我家离你家根本不近。那时我是想找机会接近你,只是你没感觉出来,我又顾虑太多,所以就没再提这件事。直到前几天,我看苏老师为了你的事很苦恼,才鼓起勇气和他说,也许我可以试试。” 苏然然这次彻底惊到了,问:“那天你到我家来,是你要求的?” “没错。”潘维突然往前探了探身子,语气变得很认真:“我觉得,我比秦悦更适合你!” 苏然然一脸懵逼,没想明白话题是什么时候歪到这个地方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把车钥匙啪地往桌上一甩,手搭着她的椅背说:“是吗?哪里更合适,你详细和我说说。” 苏然然吓了一跳,转头去看他,见他脸上虽是带着笑,可双眸仿佛淬了寒冰,透露着十足的危险。 她莫名有些心虚,问:“你怎么来了?” 秦悦把身子贴过去,对着她的耳朵咬牙说:“我去接你,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就看到你上了别人的车,这笔账,待会我们好好算!”然后泄愤似地重重咬了下她的耳垂。 潘维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可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对秦悦说:“需要给你叫一杯咖啡吗?” “不用!我现在就走!”说完他一把抓住苏然然的手,根本无视坐着那人的反应,直接拉着她出了门。 苏然然被他一路拖着塞上了跑车,听他把发动机轰得整条街都能听见,于是揉着手腕说:“干嘛走得这么急!” “不然呢?”秦悦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听你们聊到谈婚论嫁再走,要不要我再给你们随个份子!” 苏然然觉得好笑,转头看着他说:“我不喜欢他。” 秦悦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还是不爽地猛踩油门! 苏然然把头往那边凑了凑,一本正经地说:“我只喜欢你!” 秦悦没绷住,手抵着唇笑了出来,然后又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于是再度板起脸,一言不发继续往前开。 苏然然盯了他半天没被搭理,于是坐回身子问:“我们现在去哪里吃饭?” 秦悦瞥了她一眼,说:“去我家。” 苏然然皱眉,“干嘛去你家,还没吃饭呢!” 秦悦眯起眼:“放心,我肯定喂饱你!” 苏然然见他这副模样有点发慌,可不管她怎么说,秦悦都不再搭理她,只是闷声开车,直到路过一家便利店,他才突然停了车,身子压过去冲她说了句:“你给乖乖等着。”然后下车走了进去。 苏然然绞着手指,在心里盘算:如果现在逃跑会有什么后果。正纠结着,秦悦已经拉开车门坐了回来,把一袋东西丢在中间。 苏然然拉开袋子看了眼,只见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避孕套躺在里面,翻了半天也没翻出别的,于是瞪大了眼问:“这么多!” 秦悦扭头盯着她,那眼神好像在看一只待宰的小猪,然后,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说:“你放心,我一个都不浪费!” 苏然然这次可是真怕了,早知道刚才就该果断选择逃跑,她忐忑了半天,忍不住小声和他商量:“秦悦,你知道第一次会疼的吧。” 秦悦难得见她露出这种怯生生的模样,顿时生出一股想狠狠□□的冲动,于是厚颜无耻地答:“不一定,也有爽的。” 苏然然用手遮住眼,认命地靠上椅背,算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今天就算是英勇就义了。 车终于开到秦悦的别墅外,苏然然往窗外看了眼,突然感慨地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呢。” 忆及往事,秦悦也温柔地牵起嘴角,把车开进车库,俯身替她解开安全带,说:“没错,很有纪念意义。”又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以后,你会更难忘!” 两人刚进了门,秦悦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摁在墙上亲,手也不安分地往衣服里钻,苏然然被他吻得昏头转向,气喘吁吁地推着他,说:“我还是觉得,应该先吃饭。” 秦悦边在她脖子上吸吮,边把她的衣服往上掀,哑着声音说:“做完再吃!” 苏然然被他汹涌的热情吓到,努力压抑着身上点起的火苗继续建议:“那总该洗个澡吧!” 秦悦这时才终于停了动作,抬头坏笑着说:“好,我们一起!” 苏然然瞪了他一眼,从他怀里钻出去就跑,又听他在后面笑着喊:“喂,浴室在那边!” 苏然然坐在浴缸里,想着即将发生的事,心里多了些忐忑,又有着隐隐的期待。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突然开了,秦悦大剌剌走了进来,吓得她连忙把身子埋进水里:“你怎么进来了!” 秦悦斜靠在浴缸旁,得意地提醒她:“这是我家。”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苏然然心跳一阵加速,用脚踢起水花想赶他出去,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踝,放在唇边亲了亲,坏笑着说:“怎么,捆绑都玩了,还怕玩浴室?” 然后他一脚就踏了进来,浴缸里的水“哗”地被挤出一半,把两人的半边身子都露了出来。 苏然然被他逼得不断往后缩,没忍住朝他胯.下看了看……虽然她也算半个专业人士,那尺寸还是看得瘆人……要不还是先逃吧…… 可她刚表露出一丝意图,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摁下来,滚烫的身子压了上来,带着蛊惑的气音说:“我帮你洗。” 苏然然的脸被雾气熏得通红,感觉他的手伴着搅着热水四处游移,又恶意停在几个点又掐又揉,让她忍不住战栗地想尖叫,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愤愤吐出一口气说:“你到底想干嘛!” 他的唇贴了上来,嗓音低沉而暗哑:“想干你,早就想了!” ☆、57| 不知过了多久,浴缸里“哗哗”的水声终于停了下来,整间浴室都充满了令人脸红的气味。 苏然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他捞起来,只是迷迷糊糊就被放到了床上,然后又有人温柔地替她擦干身体,用干燥的被子把她舒服地裹住,那张曾在她身上肆虐的唇移到耳旁轻声问:“疼不疼?” 第38节 她闭着眼,全身酸痛得要命,只有气无力地摇头。 他笑得十分得意,又问:“那爽不爽?” 她没好气地抬手准备一巴掌挥过去,只可惜气力不支,软软就落在半空,被他一把捉住把手指放在齿间啃咬,然后又翻身压上来,那害她不浅的凶物居然又复苏起来。 感觉那东西正恶意地往腿间蹭,苏然然吓得立马精神了,手脚并用地把他往下推着说:“不行,我饿了。” 秦悦一脸坏笑,手下根本不停:“想吃哪里,随便吃!” 苏然然气得不行,但她已经只剩残兵败将,哪里抵得住他的生龙活虎,于是不得已又被他变着法子折腾了一次。 到了最后,苏然然被一边极度餍足一边极度渴求的双重*折磨,潜在的残暴因子都窜了出来,反骑到他身上,恶狠狠地咬着他的肩大喊:“我好饿!我要吃饭!” 秦悦一看她真急了,连忙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凑到她唇边亲了下,温声哄着:“好好,这就让你吃。”再看时间都过了晚上10点,点外卖也没得送了,于是从床上爬起来裹了条浴巾在身上说:“我去给你下碗面吃。” 苏然然仰面躺在床上,遮着眼努力抵抗着汹涌的困意,过了一会儿脑子里才清醒过来:他什么时候会下面的! 她越想越觉得不放心,于是挣扎地坐了起来,她的外衣在那场浴室大战中已经湿透,只得裹着被子在柜子里翻出件他的衬衣穿。 光着脚跑到厨房外,就看秦悦正裹着一条浴巾聚精会神地在锅里捞面,漂亮的眉眼微微蹙起,汗一滴滴落在精壮的胸肌上,腿部线条半遮半掩地露在外面,那画面……真是挺赏心悦目的…… 苏然然远远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又好奇地凑过去,瞪大了眼指着锅里一堆糊得看不清面目的黄色物体问:“这是什么!” 秦悦脸上带了窘意,却还是理直气壮地说:“意大利面!待会儿拌点酱就好了!” 苏然然抿了抿唇,问:“我能不吃这个吗?” 秦悦顿时泄气,可怜巴巴地瞅着她说:“我特地给你做的,很辛苦照着网上的步骤弄出来的。” 苏然然十分感动,但是下一步就果断抄起锅里的那一大团面疙瘩倒掉,她可不想在饿得要死的时候吃这种东西。 然后她打开冰箱,用里面仅有的食材弄了碗打卤面,然后再加上葱花和鸡蛋,端上桌时热腾腾冒着扑鼻的香气,对两个饿着肚子运动了一整晚的人来说,简直无异于上等的美味珍馐。 秦悦拾起筷子就是一大口,还不忘边吃边赞:“我家然然的手艺就是好。” 苏然然瞪他一眼,又觉得自己需要和他坦白,于是挑着碗里的面说:“秦悦,其实我只会下面。” 秦悦把脸从碗里抬起来,鼓着腮帮子说:“你要不嫌弃就吃我做的,你要是嫌弃,我就陪你吃一辈子面。” 苏然然想了想,又问:“那泡面也行吗?” 秦悦的筷子停了停,想象了下一辈子吃泡面的的画面,暗自咬了咬牙,说:“我就爱吃泡面。” 苏然然忍不住笑了,她可没忘记他以前说过泡面是垃圾食品,碗里好像正冒着粉红泡泡,连带着嘴里咬着的面条都带了甜意,混着热汤暖暖地滑进心里,然后她又想起一件事,问:“对,秦伯伯愿意给你生活费了吗?” 秦悦满不在乎地说:“我没找他要。”从他发现自己的心意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让她看不起。 苏然然却领会错了意思,于是思索了下,说:“其实……我的工资加上去实验室帮忙的收入还是挺高的。” 秦悦的脸顿时黑了,把筷子搁下,问:“你什么意思?” 苏然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如果你省一点,我们两个应该够用了。” 秦悦快被她气死,腾地站起来上楼拿了张卡放在桌上说:“我把一部分钱投到你妈妈的公司,剩下的投进了我一个朋友的酒吧,这两家我都有参与运营,每个月都拿到不少分红。”他把身子压下来,盯着她说:“苏然然,我养得起你,你能别把我看得这么没用行吗。” 苏然然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端起碗站起来,说:“我不用你养。” 秦悦挑了挑眉,把卡塞进她手里,笑着说:“那你拿着,你来养我!” 然后他突然不说话了,以他的角度正好能透过宽大的衬衣领口看见里面藏不住的旖旎风光,小腹顿时紧了紧,正想伸手去探,她已经转身走进厨房去洗碗。 她站在水台旁打开水龙头,微微向前倾身时,上身的衬衣就显得捉襟见肘,把白嫩的大腿露出一大截。秦悦看得眼睛都直了,走过去从背后绕上她的腰,一把捉住那只滑溜溜的手,在她耳边吐着气说:“你故意穿成这样勾我是吗?” 苏然然刚感觉到危险,下一秒已经被被他按住趴在料理台上,下身的遮掩被一把扯下,听见他邪恶的声音说:“现在吃饱了,可以继续了。” 于是碗也没法洗了,又被他一路从厨房抱着做到房里,秦悦十分卖力地履行着套套终结者任务,苏然然实在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终于赶着他歇息的间隙,揽住他的腰哑着嗓子说:“不要了,我们说说话好吗。” 秦悦看她实在累得不行,于是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心跳伴着她的鼻息,内心餍足而安定。突然想起来,有件事他还是想和她解释下,于是用手绕着她的头发,鼓起勇气开口:“其实,我以前并没有很多女人。” 苏然然的身子动了动,没有接话。秦悦觉得喉咙有点发涩,硬着头皮继续说:“刚开始确实有一些,后来我觉得没意思,慢慢的也就不再碰了。那些被拍到的,要不就是带出去撑场面,要不就是有人故意设计……真的,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的声音放低下来,沉沉得仿佛带着魅惑:“而且你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因为爱上一个人,才明白灵与肉的交融有多么迷人,残缺的灵魂被她一点点补齐,现在才算是个完整的人。 他越说越觉得忐忑,不知道怎么表达她才会相信她,他可以不在乎所有人的误解,可却受不了她的哪怕一点嫌弃。 如果有穿越的机会,他一定会赶回去狠狠打醒以前的自己,揪着他的领子告诫他:你以后会碰到一个命中注定的女孩,一定要守身如玉好好等着她啊。 他心里一阵愧疚,低下头长吐出一口气,轻声说:“对不起。” 苏然然终于抬头看着他,然后开口问:“如果我和沈苑也有过,你会介意吗?” 秦悦认真想了想到底沈苑是哪位,然后说:“如果你还想着他就不行!” “如果和你一样,只是试试呢。” 秦悦轻哼一声:“那我技术肯定比他好。” 苏然然伸手摸着他的脸说:“我从来没介意过你的过去,我喜欢的是整个的你,不光是好的那个你,就算幼稚也好、过去的荒唐也好,少了任何一样都不是现在我喜欢的那个秦悦。” 秦悦只觉得一颗心被胀的满满,眼角有点发涩,又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遇上她,于是埋在她肩上闷声笑着说:“我家然然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了。” 苏然然被他弄得发痒,又嘟囔着:“说了我不是你家的。”她想起那件事,忍不住又露出失落的表情说:“现在你也不是我家的了。” 秦悦捏起她的下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说:“我永远都是你家的,生是苏然然家的人,死是苏然然家的死鬼!” 苏然然又被他逗笑,然后就被他俯身深深吻住,在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中,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他这里根本没有盖棉被纯聊天的事,刚才那只是佐餐休息,这晚上他是不准备放过她了…… 第二天,苏然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酸痛的身子回了市局,幸好她习惯穿着正装,不至于把脖子大剌剌全露出来,但她走到走廊上时,还是做贼心虚地摸了摸脖子,有点不敢面对其它人的目光。 第39节 陆亚明正好从对面走过来,看见她笑了笑,正准备和她打招呼,苏然然已经低着头噌地窜了过去,顿时让他觉得非常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一个刑警突然跑过来,大喊着:“陆队,出事了!” 苏然然猛地一惊,连忙停住步子转头去看,只见那刑警擦着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今天凌晨在云霞路发现一具尸体……”他咽了咽口水,补充了一句:“dna鉴定是韩森。” ☆、58|〔 当韩森的尸体摆在解剖台上,站在旁边的刑警们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世上有报应的话,那么眼前这就是。 他浑身都是伤口,最可怕的是在腹部,那里已经被剖开一个大洞,五脏六腑只剩下一半,血肉模糊地挂在内壁,面部表情扭曲狰狞,显然,他死的时候非常痛苦。 这张解剖台上曾经躺过许多被他害死的人,有人甚至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周慕涵的魂魄会不会留在这里,看着与自己死状不相上下的凶手,露出畅快的笑容。 这具尸体在室外高温中曝晒过,现在已经开始发出恶臭,许多人嫌恶地掩住鼻子,陆亚明却始终看着正聚精会神工作的苏然然。 苏然然取下手套,长吐出口气,指着韩森身上那许多清晰可见的伤口说:“这些都是由锋利的钝器造成的,伤口很深,但是并不致命,不过根据生活反应,它们在死者生前就形成的。” 死前被割这么多刀,凌迟吗?陆亚明皱起了眉头,指着他的腹部说:“这又是怎么回事?凶手如果想取走他的内脏,直接挖掉就行,干嘛要弄的这么恶心。” “这个不是人为造成的,根据伤口形状和腐烂程度,我推测,是被鸟吃掉的。” 苏然然抬头冲着把尸体送来的刑警问:“你再详细说说,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具体是什么状态?” 负责尸体对接的是个资历尚浅的小刑警,这时已经处于吓懵了的状态,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说:“是在泰安区崇山旁,那里有一大片树林,平时去的人不多,最开始发现尸体的是一只户外拓展队,尸体那时是被双手反绑在一颗树上,我们接警后就立刻赶去了,现场保护的比较好,尸体没有移动过的痕迹,但是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苏然然想了想,问陆亚明:“陆队,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曾经办过的一件案子吗?有个证人是鹰隼爱好者,他说过和论坛上认识的朋友们通常都会约在那片树林放鹰。” “鹰隼!”陆亚明顿时醒悟过来,然后指着那血肉模糊的内脏说:“你说……这些都是被鹰给啄的?” “没错,我刚才在尸体的皮肤上发现一些并不属于他的腐肉,凶手很可能是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然后在尸体的肚子上剖开个小伤口,用血腥味和腐肉吸引附近的鹰隼过来啄食,这样,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把这具尸体弄得面目全非。” “可那群人为什么要冒险把韩森救走,然后又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杀了他。” “也许是因为他们怕韩森泄露一些不该泄露的秘密,可是又必须用这种方法来惩罚他!” “惩罚?” 会议室里,队里所有成员听到这个词,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陆亚明拿出韩森尸体被发现时的照片,说:“你们看看,双手反绑在树上,全身是伤,被老鹰啄食内脏,你们会想到什么?” “普罗米修斯?”有人试探着开口。 “没错。希腊神话里,普罗米修斯因为背叛了宙斯,被惩罚绑在树上曝晒,然后被老鹰啄食不断长出的内脏。我们之前曾经推测过,救走韩森的是一个团伙。那么现在发现的尸体,也许就代表韩森做了一些他们无法认同的事,所以用这种方法表示审判。甚至和周慕涵同样开肠破肚的死法,也是代表着赎罪。” 他说完这段话,屋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一个韩森已经够可怕,而他背后居然还帮着这么深的背景。 陆亚明:“如果我们的推测是真的,他们应该不会是第一次下手,韩森这个案子,很可能还牵连着其他恶性案件,从今天起所有人取消休假,全力开展侦查,务必要把他们给找出来!” 同一时刻,解剖室内,苏然然正一遍遍检查着韩森身上的伤口,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伤口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终于,发现这些伤口有的切面是无法完全贴合的,中间好像差了一块。这情形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然后很快就想到:是那个t大的学生林涛杀死周文海分尸的案件,死者的尸块也是有一个切面无法完全贴合。 她想起林涛被抓时说的那句话,被临时毁掉的笔记本硬盘,还有曾经在他寝室里找到的写着jm的纸条,这些谜题一直没有解开过,而它们和韩森到底又有什么联系? 她皱着眉想了一会,给陆亚明发了一条短信:我这边有些发现,我想和看守所约个时间,再找林涛谈一次。 陆亚明的短信很快回了过来:“好,我等下过来和你商量。” 刚放下电话,来电铃声却又响了起来,她见上面显示秦悦的名字,笑了笑,拿着电话走出解剖室接通,听见那边传来他的声音:“什么时候下班?” 苏然然靠着墙壁,揉着眉心说:“可能会很晚。” 那边很快接道:“晚上来我家。” 苏然然用脚跟抵着墙根,“不行,我爸爸在家,让我必须要回去。” 她一夜未归,苏林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显然有所察觉,于是对她盯得特别紧,叮嘱她一定下班后就回去。 秦悦沉默了一下,说:“那我来接你。” 苏然然觉得他根本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我今天会工作到很晚,而且必须回家。” “嗯,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 秦悦简直对她的迟钝没了脾气,只有夸张地大吼:“我想见你,想得发疯!” 哪怕只是从城市的这一边到另一边,哪怕只有短短十几公里的路途,只要能见到你就行! 于是几分钟后,解剖室里,刚入职的小法医,居然看见一贯冷漠的苏主检对着尸体在捂嘴偷笑,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这场景……真的好吓人。 好不容易做完了所有的工作,苏然然几乎是第一时间走出去,然后就看见那辆十分霸气地横在市局大门前外形招摇的豪车,连忙冲过去:“不是让你停远点吗?” 秦悦扶着方向盘抬了抬下巴:“我接自己的女朋友,还需要偷偷摸摸啊。” 苏然然无语,硬着头皮顶着四周投来的目光坐进去,催他快开车。 车刚启动,秦悦的脸就凑过去,“快让我亲一口。” 苏然然瞪他一眼:“好好开车,危险驾驶可是要坐牢的。” 秦悦厚颜无耻地硬是在她脸上啄了口:“坐牢也不错,那就可以天天见到你了。” 苏然然摸着脸,心里莫名一甜,破天荒地没有纠正他刚才那句话的常识错误,她扭头看了眼车窗:咦,怎么才开了这么点路…… 她忍不住又瞟向仪表盘,然后惊讶地冲着他问:“你开30码!” 秦悦理所当然地点头:“慢点好,可以和你多呆会儿。” 苏然然忍住想扶额的冲动,可是这也太慢了点吧,幸好晚上车不多,不然会被认为故意阻碍交通吧。 不过现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辆堂堂的改装超跑在路上以30码龟速行驶,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沿路都有车摁着喇叭超到前面,用各种眼神朝驾驶室里瞅,最后,一个老大爷骑着电动车风驰电掣地从旁边超车,然后还回头丢了一个鄙视的白眼。 以往赛车时连一个车身都不愿让的秦悦全当没看见,只乐呵呵哼着歌以30码匀速往前挪动,时不时和苏然然聊上几句,颇有些散发弄扁舟的意味。 可无论怎么拖时间,这距离到底是太近,眼看就要开到苏家小区外的街道,秦悦猛地一脚把车给踩停了,边拉车门边说:“不开了,我陪你走进去。” 苏然然低头想笑,然后也走下车,顺从地被他牵着手往前走。 夏夜的风吹得有些舒爽,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手走在绿树林荫之下,虫鸣、鸟语伴着沙沙的脚步声,宁愿这样一直听着,再没有尽头。 他的手心湿漉漉的,带着热热的温度,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指腹,苏然然扭头看着那张好看的侧脸,突然开口说:“以前大学的时候,我经常看见一对对的同学就这么牵着手在校园里一走就是几个小时。那时我一直没法理解,这么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的事情到底乐有什么乐趣。” 秦悦心中一动,也扭头去看她,只见她嘴角噙起温柔的笑容,眉目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慢慢舒展,轻声说:“现在,我懂了。” 他的心仿佛被柔柔攥了一把,甜蜜却又透着些不满足,于是拦在她面前低头说:“苏然然,我想亲你!” 苏然然吓了一跳,“这里不行,我爸爸会看见。” “那就找个他看不到的地方!”他拖着她的手躲到一颗大树后,四周都被黑暗包裹,橘黄色的路灯从叶片中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一个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的吻,让两人都沉醉难分,直到肺里的空气都快用光,才终于舍得放开对方。 秦悦触着她的心跳,喃喃说:“苏然然我要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最好是你刚上大学的时候,认识那个渣男以前。” “可我那时根本不想谈恋爱。” 秦悦自信地撇了撇嘴:“那是你没遇上我,我可以每天跟着你去上课,在你宿舍楼下唱情歌,非把你追到手不可。按这个进度,说不定到现在我们孩子都生了。” 苏然然想象了一下,这确实是秦悦会做出的事,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悦捏着她的下巴,眯起眼说:“笑起来多好看,以前干嘛不多笑笑。” 苏然然很认真地回答:“没有值得笑的事,所以就不笑。” 秦悦听得十分开心,故意凑近她笑着问:“那现在呢?” 苏然然把头靠在他胸前,轻声说:“现在,不一样了…” ☆、59| 监狱的探视室里,陆亚明和苏然然看着林涛从另一扇门里走出来,那个印象中白净清秀的大学生看起来削瘦了许多,宽大的囚服松松挂在身上,下巴上布满了胡茬。 他朝两人淡淡瞥了眼,然后在他们对面坐下,把戴着手铐的手“砰”地搁在桌上,问:“有烟吗?” 陆亚明掏出一根烟连着火机一起递过去,林涛叼在嘴里点燃,贪婪地连吸几口,然后靠上椅背说:“你们想知道什么?还是……”他点了点烟灰,露出个自嘲的笑容:“专门来见我最后一面。” 陆亚明没有说话,他们来之前已经知道了林涛的宣判:死刑,驳回上诉,下个月立即执行。 苏然然拿出那张写着jm的纸递过去,问:“你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生命如铁砧,愈被敲打,就愈会绽放火花,出自伽利略的《关于两门新科学的谈话》,我在你寝室里找到这本书,里面夹着这张纸条。这上面的字母是什么意思?你想告诉我什么?” 林涛朝纸上随便瞥了眼,又吐出口烟圈说:“忘了,随手写的。” 这反应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于是又递过去韩森的照片问:“你认识他吗?” 林涛拿起照片看了眼,说:“没见过。” 陆亚明一直盯着他得脸,想从其中看出一些隐藏的情绪,可惜他什么都没找到。如果不是他演技太好,就是他真的没见过韩森。于是他又拿出韩森死时的照片递过去,问:“那你觉得这个场景熟不熟悉。” 林涛眯起眼看着照片上那令人望之生寒的场景,竟然笑了起来说:“警官,你们不会连这个都要推到我身上吧,我可一直被关在这里呢。” 苏然然往前倾了倾身子,敲着照片目光凌厉地质问:“他身上的切口,你不觉得很熟悉吗?你对周文海的尸体做了些什么,不光是分尸这么简单吧。你马上就要执行死刑,可人们对你真正做的事一无所知,你觉得你做了一件骄傲的事不是吗?那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们!” 林涛被她一连串问话弄得怔住,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把手上的烟摁熄,说:“没错,我一个要死的人,该说的我早就说了,所以你们也不用白费心思了,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而已。” 苏然然和陆亚明互看一眼,彼此都觉得有些挫败,林涛的态度很坚决,他们这一趟很可能是无功而返。 就在两人心灰意冷地准备离开时,林涛突然抬起眼皮看着苏然然说:“苏法医,你还记得噬菌体实验的必要条件是什么吗?” 苏然然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未发一言跟着陆亚明继续往外走,一直走到停车场,她掏出手机看了眼,赶上前说:“陆队,我家里人有些急事让我过去一趟,你先回局里吧,我处理完马上过来。” 她很少会在当值时突然请假,所以陆亚明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苏然然目送陆亚明的车开走,然后转身径直又回到了探视室,林涛果然正等在那里,一见她就笑起来说:“看来我猜的不错,苏法医果然是个聪明人。” 苏然然坐下看着他:“噬菌体实验的必要条件是要排除干扰,你让我单独来见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涛的笑容渐渐敛起,往前倾身用极小的声音说:“你真的想知道他们是谁吗?” 苏然然心中一凛,注意到他的用词是“他们”。 这时,林涛将戴着手铐的手从桌上挪了过去,问:“你有笔吗?” 第40节 苏然然有些迟疑,把笔递给犯人是非常危险的事,可她想了会儿,还是掏出笔递了过去,林涛满意地对她笑了笑,又在她手心写下一串看起来杂乱无章的字母,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剩下的就只有你自己去破解。不过……你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然这密码就会失效。” 苏然然盯着手心的这串字母,心中依旧塞满了疑问,林涛却一脸轻松地靠上椅背,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因为只有你能明白:恶魔也可以是天使,罪大恶极的人总会有赎罪的机会。” 这段话更是混乱的如同呓语,苏然然还没想通,林涛已经站起来往门里走,然后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我们会再见面的,我在这儿等着你。” 时钟指向夜里9点,苏然然的房间里顶灯大亮,百无聊赖的鲁智深正用指头反复戳着阿尔法的喉扇,并为发现这个新玩法感到乐不可支。阿尔法被这只蠢猴子骚扰地四处逃窜,可惜它天性迟钝哪里躲得过鲁智深的速度,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主人。 可惜苏然然根本没空搭理它们,她正聚精会神地坐在桌边破译林涛给她写下的这串密码。 她试了几种破译的方式,可都因为找不到明码表对照,导致无法验证,这时她突然想到林涛寝室里夹着字条的那本书,也许这就是明码表。于是她立即在网上搜索出那本书,然后用词频密码法破译,最终得出一串数字。 她盯着那串数字看了许久:3位数隔开的排列方法,看起来很像域名,于是试着在电脑上输入这串域名,果然进入了一个纯黑的界面,然后跳出一个白色的对话框来,上面浮着一排红字的字:我是谁? 苏然然想了想,输入:“jm” 指令似乎通过了,那排字很快变化起来,又问:“你想做什么?” 苏然然的手指滞在键盘上,一时没想好应该怎么输入才是正确的,可当她抬起头,那排字突然变成了:“你在哪里?” 苏然然心里警惕起来,咬了咬唇试着输入:“我要报仇。” 这次,那排字却一直没有变化,血红色的字嵌在纯黑的背景上,过了许久才慢慢消融,然后那片纯黑突然碎裂开来,飞转着冒出另一排字:“我知道你在哪里了!” 苏然然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强行摁熄电脑,然后“砰”地合上电脑盖,把旁边正愉快玩耍的鲁智深吓了一跳。 可就在同一时间,屋里的灯突然熄了,空调也停止运转,整间屋子顿时陷入寂静的浓黑之中。 苏然然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她抱起被吓得吱哇乱叫的鲁智深,又把阿尔法放进盒子里,用手机照亮小心地往外走。 她走到客厅检查了电闸,发现并没有跳闸,说明电路是从外面切断的。可她不敢贸然走出门去看,这时,只有呆在屋里才是最安全的。 她把鲁智深搁在沙发上,攥着手心的冷汗,突然感到后悔,自己不该轻信了林涛的说法,一个人去破译那个密码,也许这是一个陷阱,正等着引她去暴露自己。 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而且是什么人能有那么大的能量,轻而易举就找到她的位置。 四周都是深不见底的黑,门外又是未知的危险,让她不由自主感到恐惧,于是拨通了秦悦的电话,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要发抖:“你能不能到我家来一趟。” 出乎她意料的是,20分钟后,就收到秦悦打来的回电:“我在门口。”她连忙跑去开门让他进来,又惊讶地问:“怎么这么快!” 秦悦把钥匙扔在茶几上,得意地说:“你不知道吧,你男朋友还有个外号叫崇云山车神。” 然后他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就要亲下去,谁知一个黑影突然窜出来蹦到他们中间,兴奋地把脸凑过去,于是秦悦猝不及防亲了一脸毛。 他气得瞪起眼拎住鲁智深的脖子怒斥:“老子拼了命赶过来可不是为了亲你的!”然后伸手就要揍它,鲁智深做了个鬼脸,立即从他手上挣脱往沙发里钻,秦悦骂骂咧咧地在后面赶,苏然然被这一人一猴笑得不行,原本紧张的情绪也就被冲淡了不少。 她连忙扯着他的胳膊坐下说:“别闹了,鲁智深很想你的。” 秦悦趁机把她搂在怀里问:“那你呢?想不想我!” 苏然然无语:“我们几个小时前才分开。” 秦悦用鼻尖蹭着她的脸说:“嗯,已经2个小时零48分钟了。 苏然然现在却没心情和他温存,把头从他怀里挣出来,问:“你刚才在外面发现什么不对劲没?” 秦悦这才想起正事,扫了眼四周的黑暗问:“对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然然把整件事说了一遍,秦悦听得替她捏了把冷汗,忍不住攥紧了她的手说:“这里太危险了,你赶快搬到我家去住!” 苏然然摇头,“如果他们真的盯上我,我躲到哪里也没用,而且我爸爸怎么办?” 秦悦还是很紧张,又对她交代了几句,让她一定要赶紧向警局报告最好申请保护,然后突然又笑了起来,捧起她的脸柔声说:“我很高兴,我女朋友遇到危险时,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苏然然怔了怔,这才发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给他打电话,虽然明知道他来了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可就是想看到他。好像只要有这个人在,一切恐惧与不安都可以被轻易化解。 秦悦微微低头,看见她的双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忍不住就想往下亲,苏然然却连忙避开说:“我爸爸会回来。” 可她的软软的身子就靠在自己怀里,全是她的味道,秦悦哪里忍的住,不安分地把手伸进她的家居服里捏了一把,又按着她的头往下压,“亲了再说,反正黑不溜秋的,他回来也看不见。” ☆、60| 苏然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是离经叛道,总会选最不适合的时候做最不适合的事,比如说现在…… 门外很可能还藏着未知的危险,苏林庭随时都会推门进来,可他却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她的唇,不安分的手溜进衣服里,肆意在肌肤上撩拨出火花。 黑暗中,感觉变得更加敏锐,任何一点细小的愉悦都被叠加着放大,还要分心去留意外面的动静,偷偷摸摸绷紧了神经,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却又意外添了一层隐忍的快感。 在荷尔蒙的驱使下,秦悦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滚烫的唇一路往下,渐渐就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苏然然有些招架不住,伸手去推,身体却又忍不住拱起去迎合,咬住唇不敢发出声音,又担心他真的会在这里强来,一时间脑子里混乱不堪,干脆在他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 秦悦“嘶地一声捂住耳朵,又瞅着她笑起来说:“口味越来越重了,还喜欢玩这个啊。” 苏然然抵住他的胸狠狠瞪他,“你不许乱来,万一我爸回来了怎么办。” 秦悦就喜欢看她这副娇嗔的模样,于是俯身捏了捏她的脸说:“那我们进房里去。” 苏然然简直哭笑不得,气鼓鼓地扒开他的手,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强光照了过来,把正衣冠不整贴在一起的两人吓得够呛,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惊悚感。 秦悦手疾眼快把苏然然拦在身后,然后瞪大了眼看着那光源的方向…… 只见鲁智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拿着之前苏然然开了手电筒功能的手机,咧着嘴朝这边照,脸上写满了不可描述的兴奋,只可惜下一秒它就被扑面而来的两股杀气吓到,可还没来得及撒腿跑,就被前主人捉起来猛揍了一顿,揍得它抱头鼠窜、涕泗横流。 被鲁智深这么一闹,这激情也就终于没法继续,苏然然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爸爸应该快回来了。” 秦悦却捉住她的手揣在怀里,说:“我可不会放我女朋友一个人呆在危险里,等他回来了我就走。” 苏然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偏头乖顺地靠在他肩上:就这样也好,她可以用行动告诉苏林庭,他们是很认真想要在一起。 黑暗里,只有微光从窗外透进来,照着两个人影紧紧依偎在一起。秦悦突然笑起来说:“可惜现在看不到星星,不然再弄个帐篷,感觉就和在野外露营一样。” 苏然然的头动了动,问:“那是什么样子的?” 秦悦惊讶地看她,“不过吧,你长这么大从来没去露营过。” 苏然然没有说话,秦悦却突然明白了,她这样的个性,一定会尽量避免参加交际活动,更何况是这样需要过夜和野外活动。 他感到莫名心疼,握着她的手指在唇边亲了亲,说:“我教你怎么露营好不好。” 苏然然奇怪地问:“在家里怎么露营?” 秦悦来了兴致,扯着她往楼上走,苏然然却警惕起来,怀疑他是不是又动了什么歪心思。 秦悦被她看得一脸冤枉,“我发誓真的是教你露营。”他瞅了眼被揍了以后就闷闷不乐缩在沙发一角的鲁智深说:“你要不信,带它一起上去。” 鲁智深一听这话,顿时兴奋地满血复活,然后腾地蹦跳到苏然然怀里,还撒娇地往她胸前蹭。谁知头上马上又吃了一颗爆栗,秦悦盯着它阴测测地威胁:“那是你能靠的地方,嗯?” 苏然然对这人一直和猴子争风吃醋的行为报以冷眼,径直抱着鲁智深往上走,秦悦连忙跟上,一进了门就把正打着瞌睡的阿尔法抱了出来,然后指着那个木盒说:“这个就当木头,现在我们来生篝火。” 苏然然和陡然失去温暖家园的阿尔法面面相觑,只有鲁智深兴奋地配合秦悦围坐在那个木盒旁边,一人一猴忙活了一阵,然后,秦悦抬了抬下巴说:“好了,火生好了。” 他又跳上床用被单扎成帐篷状,乐呵呵地招呼苏然然说:“这就是帐篷,快进来。”然后又拍了拍鲁智深的头,指着阿尔法说:“现在,我们轮流值夜,你留意那只怪兽,别让它靠近帐篷。” 鲁智深十分配合地冲着那边呲牙亮出爪子。 阿尔法:???? 苏然然被这莫名其妙的场景逗得大笑起来,然后和秦悦并排窝在“帐篷”里,用手机照着亮,又说:“秦悦,我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傻的事。” 秦悦正要表示不满,又听见她低下头柔声说:“可是我很开心,我以前不知道,露营原来也这么好玩。” 秦悦被她说得心里甜丝丝的,贴在她耳边说:“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带你去做。” 苏然然抱着膝盖朝他那边靠了靠,问:“然后呢,还要做什么?” 秦悦的脸显得很兴奋:“现在,我来给你讲鬼故事。” 苏然然歪头认真答:“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秦悦揉了揉她的头发抗议:“喂,剧情错了,你应该说好,然后被吓得钻进我怀里才对。” 苏然然立即狐疑地看向他,秦悦连忙举手澄清:“这都是我自己想的剧情,我发誓!” 他把她搂进胳膊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摩挲着,“有一次,我独自在沙漠里露营,周围很静很静,我就躺在热热的沙子上,看着漫天的星星布满天际,这一幕太美太壮观,可天地间只有我一人看见,那时我突然觉得孤独,如果能有个心爱的姑娘分享该多好。于是我就给自己编了个故事,故事里我遇上了一个女孩,我们一起在野外遇险,一起躺在沙漠里看星星,又被一场大雨逼到帐篷里,然后我给她讲了个鬼故事,她就吓得钻到我怀里……” 苏然然听得正认真,他却停了下来,于是抬头问:“然后呢?” 秦悦坏笑着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下说:“下面就全是□□内容,你真想听,我就一点点给你讲?” 苏然然的脸红了红,生怕他又不安分,连忙按住他的手问:“你说的那片星空,到底是怎么样的。”能让秦悦这样的人都产生浪漫遐思,应该是真的很美吧。 秦悦伸手遮在她眼上,贴在他耳边柔声说:“你闭上眼,我讲给你听。” 于是苏然然又走入黑暗中,只有他充满磁性的声音牵引着她,“天和你离得非常近,浓得像墨,深得像海,你身下是软软的沙子,有风,热热吹在皮肤上,然后你睁开眼,全世界缀满了星星,很亮,很美……周围没有人声、也没有车声,只有风声和沙子哗哗被吹动的声音……” 苏然然沉溺在他的声音里,突然一张湿热的唇堵住了她的呼吸,舌尖温柔地探进来,挑动着甜蜜的味道,于是,她好像真的看见,有一片星空绽放在眼前,深邃而空灵,美得连呼吸被都滞住。 可就在这时,鲁智深突然吱吱叫着跳上来,冲着裹在被单里的两人指手画脚,然后房门突然被推开,苏林庭拿着手电筒一脸紧张地走进来,然后照到床上两个人脸颊发红,双唇微肿,正慌张着分开,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秦悦最先反应过来,把苏然然护在身后讪讪地叫了声叔叔,又苦笑着说:“我说我们只是盖着被单在玩露营你会信吗?” 苏林庭狠狠瞪了他一眼,冲着苏然然说:“你们给我下来!” 于是苏然然好像偷糖果被捉到的孩子,低着头攥着衣角跟他走到客厅,秦悦大大咧咧的跟在后面,心里却是冤枉不已:这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被捉奸在床了! 苏林庭坐在沙发上还是觉得气不顺,冲着那边冷冷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秦悦正准备挺身而出替她好好解释,谁知苏然然却抢着说:“家里停电了,我一个人害怕就让他来陪我。爸,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而且又处在热恋状态中,就算发生什么,也是合理合法的,不值得谴责。” 秦悦简直对她刮目相看:苏然然你可以啊,怼谁都这么有理有据啊。 苏林庭气得手都发起抖来,大吼着:“什么热恋状态,我说了,我不同意!” 苏然然寸步不让:“爸,这个年代恋爱已经不需要父母之命了。” 秦悦看苏林庭的脸气得都发青了,连忙上前一步打圆场:“叔叔,是我错了,我非要来陪她,刚才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他想象了下刚才苏林庭看到的画面,妈的,真没法解释清楚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苏林庭终于找到撒气的目标,指着他喊:“没错,都是因为你!你干嘛非要招惹我家然然,她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女孩,都被你带成什么样了!” 秦悦被他这话刺痛,但生怕自己现在和他对吵起来,只会让苏然然的境地更加难堪,于是硬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忍了下来,只是低着头攥着拳任他训斥。 可苏然然却皱起眉,走到苏林庭面前说:“爸,我从来都不是你想象的乖顺女孩,只是因为我选择的路刚好和你想要的一样而已。我不会因为任何人放弃我想走的路。”她一把抓住秦悦的手,说:“也不会放弃我想爱的人。” ☆、61| “我不会放弃我想爱的人。” 她说得不急不缓、语调平淡,轻轻把字句掷进黑暗中,却仿佛在秦悦眼前燃起瑰丽的花火,烧得整颗心突突发烫。 苏然然从来不是个会说情话的人,可这句话却比任何情话都令他心动: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他。 第41节 很久以前,她也曾这么维护过他,当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没救了的混蛋,只有她愿意相信他是无罪的,于是他在浑浑噩噩中的人生中看见一束光,第一次有了想努力的目标。 他一点点凿碎寒冰、翻越山岭,终于能牵住她的手,谁知到了最后,仍是她为他搭起柔软的盔甲,替他抵挡所有的偏见和冷眼。 他一向能言善辩,这一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攥紧她的手,要不是时机不对,真想狠狠抱住她,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珍宝,想想就觉得骄傲。 苏林庭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突然感到有些悲哀。他好像从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女儿,以前他总是愧疚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她养成了孤僻的个性,所以放任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世俗所要求的婚姻和家庭,她不想要,他也不去强求。 他以为苏然然天生就是这样平淡如水、无欲无求的个性,却没有发现她骨子里的执拗和坚决。 他一直以为她最像自己:保守、古板、对科学的态度……可原来她真正像的是方澜。 可那同样为了爱而孤注一掷的勇气,到最后会不会变成另一场悲剧。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侵袭上来,他突然觉得心灰意懒,疲惫地撑着太阳穴,冲着秦悦挥了挥说:“太晚了,你先走吧。” 秦悦看出他态度松动,心里一阵雀跃,于是趁苏林庭没注意,飞快把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又嘱咐说:“那我先走了,你们晚上小心点,有事就打我电话。” 苏然然送他出门,走回客厅时两父女一时相对无言,她正准备上楼回房,却听见苏林庭开口问:“家里……这是怎么回事?” 苏然然怕他担心,没有把真相告诉他,只是说:“可能是有人恶作剧,弄坏了变电箱。” 苏林庭抬起头:“可我刚才检查过,变电箱没问题。” 苏然然的脚步停了停:变电箱没有问题吗?那这电到底是怎么断的? “是有人黑进了供电站的主机,强行切断了你们那个小区的电源。” 第二天,陆亚明在派人查证后,直接告诉了苏然然这个结论。 苏然然握着茶杯,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觉得,是为了警告。你登陆那个网址后,他们就定位到了你的区域,然后用这个方式对你表示警告。” 苏然然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是警告吗?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她想了想又问:“那个网址能查出什么吗?” 陆亚明摇了摇头,“昨天晚上那个网站的数据已经被全部清空了,只能查出服务器是设在英国曼彻斯特的某条街上。”他顿了顿,又说:“那里曾经是韩森家族的产业。” 苏然然心里一惊:“也就是说那个网站和韩森有关系,可为什么最后韩森却成了受害者。” 陆亚明低头思索了会儿,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再去会一会林涛,现在只剩他一个知情人,只有从他嘴里才能套出真相。” 苏然然却把杯子放下,坚持道:“不,还是我单独去见他。” 监狱探视室里,苏然然再次见到了林涛,他用腿把椅子别开,吊儿郎当地坐下,冲她笑道:“我说过,你会再来找我。” 苏然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为什么告诉我那个网址,那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是吗?” 林涛这次倒是十分坦诚,“其实,我们每个人登陆的入口都不一样,他们通过定位发现我不在常用的位置,很快就知道登陆的那个不是我。” 苏然然在桌子下攥紧了手心:“所以我登陆上了你给的网址,反而替你通知了他们,他们察觉到有人在调查,就立即把网址数据全部销毁,让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林涛不置可否,唇角却始终挂着抹淡淡的笑意,苏然然突然往前倾身,盯着他问:“可你为什么只告诉我一个人,你认识我?还是,有人要对付我?” 林涛怔了怔,又斜斜瞅她一眼说:“苏法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 苏然然眯起眼,“在我办你的案子以前,你就认识我了?” 林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还没来得及开口,苏然然又继续追问:“为什么提示我伽利略那句话,是不是你知道我会在尸体上发现疑点?也知道我会去搜查你的寝室谁让你这么做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林涛被她一连串发问弄得有点狼狈,他抿着嘴扯了扯领口,似乎在想怎么回答。 苏然然却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逼问:“你一直在等我来找你,对不对?那个引我上钩的方法是谁告诉你的你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用书、物品?还是,他直接来找过你!” 她一边发问一边观察着林涛的表情,终于在她问出最后一句话时,林涛的脸明显往旁边偏了偏,表情也变得很不自然,他在回避!在心虚! 她来之前专门和陆亚明演练过,陆亚明也教了她很多观察微表情的方式,为的就是在林涛意志最薄弱的时候逼问出真相,于是她长吐出一口气,靠上椅背,用肯定的语气说:“他来找过你!”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离开,林涛身上不可能再问出有价值的信息,她必须尽快弄清楚那个人是谁,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牵连。 于是她回到警局后,立即和陆亚明一起去查找林涛入狱后所有的探视资料,意外的是:林涛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除了他在家乡的父母,根本没人专门探视过他。 陆亚明想了想,又问:“那社会组织呢?有没有什么社会组织和他接触过?” 那个狱警想了想,说:“好像有个什么神父,林涛说他是基督教徒,必须定期祷告。陆队你知道的,我们对于犯人的宗教信仰一向都是尊重的,所以有个神父来过两次监狱里听他祷告,不过每次我都在旁边,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苏然然皱眉:“林涛不可能是基督教徒,他崇拜伽利略,而伽利略就是被宗教神学迫害致死,这根本就是矛盾的。” 陆亚明心中已经有了推测,连忙追问:“那个神父叫什么,是哪个教堂的?” 然后,他拿着狱警给的资料去教堂查证,很快就发现,那个所谓的神父的身份是伪造的,那家教堂根本没有神父去过监狱,而且林涛也从未去过那家教堂。 于是,他们又回到了监狱,翻看了狱警提供给他们的监控,录像里,那个神父背对着镜头,穿着宽大的袍子,看不太出身形。林涛看似虔诚地跟着他诵读圣经,目光却一直落在“神父”持着圣经的手上。 苏然然连忙对技术人员说:“把他的手放大。” 画面放大后,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个“神父”的手指一直落在书页的某个字母上,每隔几分钟就移动一次,再落在另一个字母上,而林涛的目光则随着他移动,明显在默记这些字母。 苏然然仔细辨别了很久,还是找不出章法,他们传递的应该是某种密码,可没有明码表对照,很难破译出到底是什么内容。 她指着那“神父”问狱警:“有没有他脸部清晰的录像。” 狱警试着调出其他位置的监控,可那个人好像很有心的一直避开镜头,又刻意用帽子遮住了脸,只能凭对比推断出大致身高,根本看不清脸部轮廓。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时,苏然然却死死盯着那人从外袍中偶尔露出的手腕,过了很久,才难以置信地说了句:“他戴的这个手环……是进出实验室用的……” 陆亚明惊讶地望着她说:“你怎么知道?” 苏然然的脸已经有点发青,喃喃说:“因为我也有个一样的。” ☆、62| “你怀疑那个人藏在你爸爸的实验室里?” 秦悦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拎进自家厨房,扭头看向苏然然。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前,他的心情一直是雀跃的,苏然然今天难得不用加班,苏林庭也没有紧迫盯人,两人终于有了能甜蜜相处的时间。 原本他已经定好了一家人气正旺的日料店,准备和她去吃顿浪漫晚餐,但是苏然然不爱吃日料,她在家吃饭的机会很少,所以对家常菜有着偏执的喜好,于是提议买些小菜去他家做饭吃,这倒是更合秦悦的心意,就像现在这样,逛完超市回家做饭,很有些小两口过日子的温馨气息。 只可惜他们谈论的话题却一点都不轻松,苏然然洗着手点头道:“嗯,我在监控里看得很清楚,那个手环,是专门用来进出实验室的,当初那批样式是我陪我爸爸去定的,肯定不会弄错。”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林涛从开始就把目标放在她身上,那个组织者认识苏林庭,也了解他所运作的项目,可他们却完全摸不清他的目的。 秦悦听得心里不安,一把抓住她拿菜的手:“你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苏然然看见他埋在菜叶后紧张兮兮的脸,突然觉得很有趣,于是故意把沾水的菜叶往他脸上点了点,转身说:“不会的,如果他们想对我下手,根本不用等到现在。”她打开水龙头,继续说:“不过,我已经和局里申请过了,要去我爸爸的实验室呆一段时间,好好把这件事查清楚。” “什么!”秦悦立即把身子挤在她和洗水台中间,扶着她的肩抗议:“我不同意,这太危险了!” 苏然然歪头看他,一板一眼地说:“第一,这是我的工作,我已经走完申请流程,也考虑清楚了所有利害关系。第二,这件事涉及到我的家人,所以这件事我非做不可。” 秦悦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这段话的意思就是:她决定的事,他同意或者不同意根本没用。 于是他低头眯起眼说:“那我和你一起去!如果出事还能保护你。” “那里是生物实验室,你不能进去。” 苏然然理所当然地丢下这句话,就越过他到洗水台旁继续洗菜,留下秦悦在原地生闷气:又被她鄙视了,好气啊! 苏然然洗完了菜,发现身后的动静有点奇怪,转头看见某人正绷着脸折腾刚买回来的那只鱼,具体做法是拽着鱼尾啪啪往砧板上翻着面摔打,摔得那只可怜的鱼七荤八素,只想求个速死。 她连忙凑过去问:“你想要干嘛?” 秦悦看也不看她一眼,撇着嘴答:“不摔死它怎么剖肚。” 苏然然被他逗乐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弄鱼。” “没错,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做不好!”秦悦觉得越发胸闷,把鱼往砧板上一甩,气鼓鼓地洗了手坐到沙发上。 苏然然这才发现他在闹脾气,也擦干净手坐在他旁边,把头依靠在他胸前柔声问:“你生气了吗?” 秦悦感到她软软的头发正触着自己的下巴,好不容易硬起的心顿时沦陷,双手不争气地把她抱得紧了些,可气还是不顺,于是用手指轻轻戳着她的脸说:“你这人心怎么这么大呢,我怕你有危险才不让你去,我可是你男朋友,你就这么瞧不上我的意见。” 苏然然这才明白他到底在介意什么,自己独断独行了这么多年,确实不太懂得怎么去处理另一半的感受,于是抬头眼巴巴地瞅着他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眉心微皱,红唇微微噘起,那模样太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猫,看得秦悦小腹一阵发紧,真想把她压下来大干一场再说。可他到底是个有精神追求的人,于是咽了咽口水忍下来,指尖往下移指着她的胸口,柔声说:“你得告诉我你的想法,而不只是一个决定,你知道怎么样才叫情侣吗?” 苏然然想了想,说:“约会,上床。” 秦悦无语地看着她:他女朋友的身体里一定住着一个直男! 他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说:“就是你的生命里多了个人参与,他会为你的快乐而快乐,为了你的难过而难过,更会因为担心你的安全而提心吊胆。所以,我不要求你为我改变,可至少要做什么决定时,能让我们一起商量着去做,” 这说法听起来还不赖,苏然然把他的手指包进手心,说:“好,那我好好和你说。那个网站隐藏的组织者,我们称它为x。我怀疑x可能和韩森早就认识,他们因为一个共同的目的创立了那个网站,甚至韩森烧伤整容的事,也是由他在背后支持。然后他们通过这个网站发展成员,他们会帮助那些成员完成想要的计划,而这些成员需要付出代价来交换。韩森盯上你哥哥,是想要你哥哥也能心甘情愿服从他们,这样他们就能获得更大的财力支持,所以他们要做的事肯定不简单。” “你觉得,这和你爸爸手上的项目有关。” 苏然然点头:“没错,我爸爸现在研制的药物,如果能够成功,无论是在经济还是医学上都有重大意义,这个人潜伏在他的实验室,又想把我牵扯进来,目标很可能就是他的研究成果,所以我不能让他得逞,毕竟那是我爸爸的心血,而且如果这成果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后果会不堪设想。” 看着她忧心忡忡的表情,秦悦忍不住打趣道:“所以我的女朋友要当神奇女侠拯救世界吗?” 苏然然抬头认真地问:“神奇女侠是谁?” “……”看来这种时候开玩笑不是明智之选,于是他叹了口气说:“你把理由说得这么充分,我不支持都不行。不过……你别真当自己是什么女超人,查案之前必须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有什么事得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苏然然非常地顺从地点头,秦悦对她的态度非常满意,又勾起她的下巴,邪恶地笑着说:“好了,交心时间结束,现在轮到肉.体交流了。” 苏然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推到沙发上,然后肆无忌惮地掀开衣服上下其手,她想要反抗,可是从身体到感官全被他压制,只得悲愤地想:下次一定要先吃完饭再来他家! 第二天,苏然然就和苏林庭一起去了实验室,在查出真相前,她不想让苏林庭知道太多,所以就编了个理由,说局里给她放了年假,正好有时间来实验室帮忙。 苏林庭对此表示非常惊喜,苏然然很少有整天呆在实验室的机会,他正好能借这个机会多陪陪女儿,也存了些让她和潘维能有时间好好相处的心思。于是特地交代潘维领着她介绍目前的研究阶段和实验室的新仪器。 只可惜,苏然然无论对这个人还是对他说的事都显得心不在焉,她一直在观察实验室里的每个人,x知道她在查他,对于她的突然到来,不可能毫无警惕,所以,她努力在每个遇上的人脸上找到细微的变化,可最终还是失败了,看来这个x比她想象的更会隐藏,也更加难对付。 “然然?是我讲的不够清楚吗?”这时,旁边的潘维看她一直处于沉思状态,忍不住小心地询问。 “没有。”苏然然这才回过神来,说:“有什么数据需要处理,或者简单的实验任务都可以交给我,我这几天都会呆在这里,可以完全配合你们的时间。” 潘维笑了笑,说:“那好,这几天你就做我的助手吧。不过,我可舍不得让你做太多事。” 苏然然非常自然地忽略掉后半句话,又把目光投向右方一间锁住的房间,问:“这间房为什么锁住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潘维突然沉默了,这时旁边听见他们对谈的一个女研究员凑过来说:“然然姐,你还不知道呢?” 苏然然正准备问清楚,潘维却已经直接对着那人说:“你今天很闲吗?需要我再给你加点事吗?” 那研究员耸了耸肩,乖乖回了座位上,苏然然停住步子对潘维问:“那是怎么回事?” 潘维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问:“你还记得岑伟吗?” 第42节 苏然然点了点头,岑伟也曾经是苏林庭的得意弟子,毕业后就留在了这间实验室,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是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理工男,不过她好像很久没听苏林庭提起过岑伟了。 潘维盯着那道上锁的门,说:“老师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告诉你,这间房前段时间出了事故,就在实验时,那时岑伟正在里面,他也一起出了事……” ☆、63| “半年前,岑伟突然生了场重病,医生说他可能不剩多少日子了,于是他把自己关在这间封闭实验室,没日没夜地想尽快完成手上的研究工作。可他实在太心急,终于有一天出了事,因为太过劳累导致操作失误,有一部仪器出现了泄露,里面都是剧毒的生化药物,他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受到波及,迅速把房门锁死,可自己也没了逃生的机会。等我们进去救他出来时,他已经没了呼吸。” 茶水间里,潘维朝苏然然递去一杯咖啡,说完了整件事,可能是忆及旧日同事,表情看起来十分悲伤。 苏然然望着杯子里升起的白雾,心里也有些惋惜,她印象中的岑伟一直是冷淡寡言的,想不到在生死关头还有这样的勇气,“可他既然生了重病,为什么还一定要呆在实验室,应该去医院好好治疗才对。” 潘维叹了口气:“他说医生已经对他的病无能为力,所以想在走之前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也是为了报答老师对他多年的看重和培养,希望拼尽全力为他把项目完成。只可惜……” 苏然然抿了口咖啡,又问:“那间实验室后来就一直没再用过吗?为什么?” “老师说那次的事故很严重,里面的物品可能还残存了生化物质,怕对于人体还有伤害,所以暂时关闭,而且也算是对岑伟的一种纪念吧。” 苏然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沉思,直到一杯咖啡见了底,才开口说:“走吧,我们出去工作吧。” 两人走回工作区,苏然然一直望向那扇门,她总觉得这个岑伟的事情非常关键,半年前正是周文海事件发生的时候,也应该是韩森开始布局重新露面的开始,可他和这些事件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呢?而且他明明已经死了,在那种生化事故中不可能有人能存活,所以他不可能是x,那x又会是谁? 于是她拿出手机,趁旁边的潘维正在专心工作,背过身去陆亚明发了个短信:“帮我查下岑伟的背景,x大毕业,大概28岁,在我爸爸的实验室工作,今年死于实验事故。” 短信刚发出去,突然听见潘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才刚半天,就想着男朋友了。”她连忙转过头,看见潘维正笑着看向她,明显是误会了她发短信的意图。她下意识地收起手机,低头捋了捋头发当作默认,然后继续手上的工作。 潘维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继续聊着:“做我们这行的,其实很枯燥,每天对着的不是机器就是生物组织,同事来来去去也就是那几个人,除了工作上的事,很少会有其他交流。” 苏然然不太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她也不善和人攀谈,干脆就闭嘴听着,只听他又继续说:“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一般也会比较执着,认定的人或者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苏然然的手停了停,依旧没有答话。 潘维毫不介意地继续说:“你知道我们手上这个培养实验需要多长的周期才能得出最终结果吗?” 见苏然然终于产生些兴趣,他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我已经等了一年多,而且也不在乎继续等下去,我相信最后的结果,一定值得我的等待。” 苏然然奇迹般地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停下手上的工作,直愣愣冲着他说:“我喜欢的人,不需要别人等。我不喜欢的人,等也没用。” 潘维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有些尴尬地转过头,一时有些语塞,过了一会儿,才又露出笑容说:“以前老师教过我们一句话,实验结果得出之前,永远不要试图用经验去预判,有些东西,还是得等实践检验出真相。我想你应该也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必要那么快否定我,反正我也不需要你回应什么。” 苏然然抿了抿嘴,没有继续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她和秦悦的事,只有他们两个明白,如果需要检验就让时间去检验好了,其它人的说法她从不在意。 转眼间就到了中午,潘维很自然地邀请她一起吃饭,苏然然正想着叫大家一起,突然有个女研究员走进来叫:“然然姐,你的外卖到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苏然然莫名其妙:“我没叫外卖啊?” 那人抓了抓头说:“可我没听错啊,确实是叫的你的名字啊,对了,那个送外卖的是个大帅哥呢。” 苏然然心中一动,连忙洗了手走出去,果然看见秦悦戴着外卖的帽子,正歪头靠在门边冲她笑,然后举了举手里的盒子眨着眼说:“男朋友专送爱心午餐,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 苏然然双手插在兜里,止不住地想笑,快步走过去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问:“你怎么来了?” 秦悦摸着脸,心里一阵甜意,又瞥向玻璃门里投过来的各色目光,揽住她的肩贴上她的耳朵笑着说:“这下惨了,他们肯定以为你找了个送外卖的。” 苏然然无所谓地拉着他的手往休息室走,“知道是你就行了。”无论做什么的都好,只要那个人是你。 两人在休息室坐下,秦悦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说:“知道你喜欢吃家常菜,我让家里的保姆特地给你做的。” 苏然然看着桌上的菜果然都合心意,又问:“你这身衣服怎么回事。” 秦悦得意地挑眉:“我在路上拦住一个送外卖的,让他开个价卖给我,不然楼下不让我进来。怎么样,你男朋友很有办法吧,这样就能每天光明正大地来见你了。” “你不需要每天来送的。” 秦悦把手搁在她肩上:“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女朋友,当然得伺候好了,不然被别人拐走了怎么办。” 苏然然咬着筷子,嘴角翘起,低头说:“你家的,拐不走。” 秦悦乐了,凑到她脸边吹着热气说:“终于肯承认你是我家的了,什么时候搬过去。” 苏然然被他弄得发痒,忍不住边躲边说:“别闹了,好好吃饭。” 秦悦却不放过她,只咬着她的耳朵说:“不想吃饭,想吃你。” 苏然然狠狠瞪了他一眼,提醒他这里还是休息间,谁知那人却更加得寸进尺,手指滑到她胸前的扣子上,哑声说“想把你拖回去,剥了皮,蘸酱吃。” 苏然然一把拍掉他的手,又好奇地问:“怎么蘸酱吃。” 秦悦靠在她耳边笑了,带着气音说:“以后我好好教你。” 苏然然想象了一下,脸上莫名红了起来,正想板起脸让他别在这里闹了,突然接到陆亚明的电话,连忙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正色问:“陆队,查到了吗?” 陆亚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这个岑伟的履历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我们查出他的籍贯是在沪县兴桐乡,和林涛在同一个村子里!” “他认识林涛!”苏然然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没错,我们怀疑那个和林涛在狱中联系的人就是岑伟。可是他已经死了……我们没法知道他到底是参与者还是组织者。” 挂了电话,一直到秦悦离开,苏然然都忍不住反复思考着这几件事之间的关系,走回实验室的时候,她忍不住又瞅了眼那扇紧闭的门:那场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该再问问苏林庭,究竟怎么样才能找到答案? 于是,她晚上特意留到所有人都离开,才去找了苏林庭,又详细问了一次岑伟的事,结果得到的答案和潘维告诉她的差不多。 苏然然怀着满心的疑问,忍不住又朝那间房走过去,这时已经到了晚上,整个工作区的灯基本关闭,她走在安静而昏暗的走廊上,突然远远看见,有个人影打开了那扇本应锁住的门,转眼就溜进了那间房里。 她心里猛地一惊,几乎下意识地跑过去,可那扇门已经重新关上,她正准备去拉,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然然?你还没走吗?” 转过头,看见潘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苏然然连忙说:“刚才有人进了这间房!” 潘维皱起眉:“不可能啊,这间房是锁住的,而且里面很可能还有污染,谁会跑进去。” 苏然然显得有些急躁,“我刚才亲眼看到有人跑进去的,你有钥匙吗?进去看看!” 潘维将信将疑地拿出钥匙,又迟疑道:“可是老师说过,里面万一残存污染物,很可能对人体有伤害。” 苏然然催着他:“我们不需要进去,真有人在里面,打开门就能看到。” 潘维见她这么着急,只有小心地打开了门,整间房飘着陈腐的气味,工作区的光透了进去,照着明显许久没动用过的仪器和物件,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苏然然呆呆站在门口,这房间的格局一目了然,根本不可能有藏得住人的地方,可她明明才看见有人走进去。 她想要往前走,潘维却一把拉住她,说:“小心,不能再进去了。” 苏然然这时才冷静下来,如果那个人要躲起来,她进去也不可能找到,甚至会有无法预知的危险。但是这间房一定有问题,她迟早会找出来! 于是她长吐出口气说:“算了,可能是我眼花了。”然后转身朝外走。 潘维锁了门,跟在她后面说:“老师可能还得再呆一会儿,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苏然然有些心不在焉,这时兜里的手机却突然振动起来,她打开发现收到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当心你身边那个人!” ☆、64| “当心你身边那个人。” 苏然然盯着这条短信,心中猛地一震,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潘维,谁知这时潘维也正在看她,眉眼带着笑,却埋在顶灯投下的阴影里,问:“怎么了?” 她连忙用手拢住手机荧幕,转回头去,说:“没什么,对了,我看见你已经下班了,怎么还在这里。” 潘维十分自然地说:“哦,我想起来还有个结果好像有问题,就又回来核对一下。正好做完就看到你走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好像打定主意要送她回去,苏然然的手在兜里紧紧捏住手机,不自觉就出了满手心的汗,就在这时,手机却又振动了起来。 苏然然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接起却听见秦悦的声音。 “你下班了吗?我在你楼下等你。” 她长长松了口气,连忙大声说:“我马上下来,你就在门口等我。” 潘维的表情顿时有点失望,不过仍是陪在身边送她下楼,一走出大门口就看见秦悦正靠着车抽烟,穿着随性的t恤和牛仔裤,帅气的外形带着些不羁的姿态,让他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惹眼。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打了个照面,秦悦眯起眼,正熄了烟准备走过去,苏然然已经飞快地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说:“走吧。” 秦悦对这种自然流露的依赖非常受用,朝那边示威似地抬了抬两人交握的手,然后替她开了车门让她坐进去。 潘维的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只在车即将发动的时候朝车窗里挥了挥手,笑着说:“明天见。” 苏然然勉强回了个笑容,直到车发动,那颗噗通乱跳的心才稍微放缓,秦悦这时也发现了她不对劲,抽出一只手来握住她冰凉的手掌,问:“怎么回事?是不是他骚扰你了。” 苏然然稳了稳心神,把今晚的事全说了一遍,包括那个陌生的警告短信,秦悦听得皱起眉说:“我就知道这小子有问题,连我女朋友都敢惦记,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然然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这两件事好像根本不挨着吧。 她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也曾经怀疑过他就是x,因为他是我爸爸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掌握项目最多关键信息的人。但是我所了解的潘维,是一个醉心学术的人,他和我爸爸很像,用全部精神和热情投入到纯粹的科学信仰里,所以我觉得他不可能背弃自己的信仰,去做这种犯罪的事。” 秦悦酸不溜丢地撇了撇嘴:“你很了解他吗?我怎么觉得他一点都不纯粹,醉心学术还有空惦记我的女人。” 苏然然再度无语:“你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小,说来说去就是这件事。” 秦悦轻哼一声:“我就是心眼小,我想到他对你别有所图,还成天围着你打转,就恨不得把他拖出来狠揍一顿。” 他朝旁边看了眼,又强调道:“现在他的身份这么危险,你更要离他远点,以后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不许单独和他呆在一起,听见没。” 苏然然却低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开口:“可是我又有另外一种想法。如果发短信给我的这个才是x呢?他故意想扰乱我的视线,让我们陷入互相猜疑,如果潘维不是x,他的存在就是x得逞的重要阻碍,他会不会想借我的手除去他。” 秦悦听得头都大了,“这么复杂,弄得跟无间道似的。这么危险的事,你不又不让我跟着,能不能让你们局里派人来保护你。” 苏然然摇了摇头:“如果实验室里出现陌生面孔,一定会引起x的警觉。”她看着秦悦仍是忧心忡忡地绷着脸,又柔声安抚道:“你放心,那个地方我从大学就经常去,对里面再熟悉不过,而且每天都有很多人呆在里面,我当心点,不会出事的。” 见秦悦仍是抿着嘴,她又靠近些强调:“别忘了,你女朋友可是警察呢!” 秦悦眯起眼纠正:“是法医!对付死人你倒是有一套,对付活人我可不放心。” 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苏然然忍不住发笑,又把头轻轻靠在他胳膊上说:“我记得你说的:有个人会为我的快乐而快乐,为了我的难过而难过,更会因为担心我的安全而提心吊胆,所以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他担心。” 秦悦终于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小嘴越来越甜了,以后可要治不住你了。”他又想了想,不对,好像除了在某个方面,他一直都是被她吃得死死的,看起来好像挺惨的,可为什么他就是忍不住想偷着乐呢。 看来他天性里一定藏着抖m因素,被她发掘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 苏然然见他半天没说话,抬头问:“怎么了?” 秦悦回过神来,说:“我在想,什么时候带你去见我爸妈?” 苏然然顿时吓得坐直了身子,紧张兮兮地问:“那……你家里人对你的另一半有要求吗?” 秦悦仔细想了想,说:“不知道,他们这些年头疼我还来不及,还没来得及顾上另一半。” 苏然然皱着眉:“不是那种豪门都会要求子女政治联姻什么的,要找对家族事业有帮助的。” 秦悦被她逗乐了:“苏然然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你不会还脑补我爸爸拿张支票让你离开我这种桥段吧。”他越想越觉得好玩,忍不住往那边凑过去说:“你都看过什么,说给我听听,风流总裁俏娇妻这种的?” 第43节 苏然然瞪了他一眼,她中学的时候确实因为好奇看过几本,后来很快总结出一套通用模板,然后就再也不看了。但是这种事难道不是常识嘛,电视剧也都是这么演的。 秦悦见她还是一脸紧张的表情,只有好声安抚道:“你放心,就是去坐坐,你肯定比我讨他们喜欢。” 这正好戳到了苏然然的心事,她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可是……我不会讨人喜欢,你知道的。” 秦悦这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于是握紧她的手眨了眨眼说:“你不需要讨人喜欢,我喜欢就够了。” 他早就想好了,这次回去只是知会父母一声:他已经选定了这个女人,会一辈子和她在一起。他们同意最好,如果不同意,他也不介意再多做件离经叛道的事。 苏然然望着他被窗外灯光照得十分温柔的侧颜,内心渐渐安定下来,她很怕和人打交道,可为了他,她愿意去试,因为她明白他内心的笃定,就如同她自己一样。 车很快停在了苏家楼下,苏然然刚下了车,却被秦悦从车里一把扯住,“我也要上去。” “不行,我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秦悦胡搅蛮缠:“我想鲁智深了。” 苏然然明白这么黏糊下去,一晚上也走不了,于是果断甩开他的手,说:“下次带它来见你。” 秦悦一时词穷,这时苏然然已经快步走远,他连忙下车大声喊:“苏然然你再不搬过来,我可要得相思病了。” 寂静的夜里,这声吼立即引来了楼上楼下无数道好奇的目光,苏然然回头瞪了他一眼,心里却甜得发颤,她硬着头皮上了楼,然后好像有所感召一般,迅速穿过客厅跑到卧室里打开灯,果然看见秦悦就站在窗外的路灯下,仰着头对她笑。 她把鲁智深抱起来冲他招手,又扒在窗台用口型对他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秦悦却不想走,他背靠着路灯杆,点燃一根烟,一直抬头望着那扇透着氤氲光亮的窗:那里,住着他所爱的人。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她就是他的月光。 第二天,苏然然在实验室里,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潘维,同时想着那封短信的用意。 她已经托陆亚明去查那个号码的来源,但是因为那是个旧号码,没有身份证登记,所以并不好查。 时间转眼走到了中午,大家吃完饭回来,苏然然正准备继续工作,突然听见隔壁房一个研究员叫了起来:“咦?怎么出故障了?” 然后里面一阵嘈杂,随后有人去叫了苏林庭过来。 苏然然突然有些好奇,于是也放下手里的工作过去看,只见那个研究员正在着急地对苏林庭说些什么。原来他们正在做一个生物分离实验,需要使用一个大型分离机,但是分离机的水箱好像出了问题,水是他刚倒进去的,可试了几次都是运转后又停止,也不知是不是里面出了故障。 实验室的机械故障一向都是交给苏林庭处理,因为他对这些机器最熟悉。于是苏林庭听完他的陈述,先仔细检查了其他电路,然后判断是水箱里面的问题,于是断了电,准备伸手进去摸一摸是不是有什么堵住了管道。 苏然然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苏林庭想伸手进去,突然叫了一声:“等一下。”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她,苏然然却走过去摸了摸水箱,问:“为什么水是冰的?” 那研究员莫名其妙地说:“这是我才接的水,怎么会是冰的呢?” 苏然然让人找来实验器皿,戴上手套小心地舀了一勺水出来,又交代一个研究员说:“你先拿去化验一下,看看成分里面有没有其他东西。” 这个行为明显就是怀疑水里被放了东西,那个研究员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苏林庭也觉得她有些紧张过度,走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实验室里就这么些人,还能出什么事吗?” 苏然然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她就是直觉感觉这个机器故障并不简单,只有低头说:“等结果出来吧,希望是我多想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拿水去检验的研究员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吓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水里……水里含有氯化钡”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震惊了,尤其是苏林庭更是惊出一声冷汗。氯化钡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物质,如果苏林庭那时贸然伸手进去检查,毒性就会很快渗入皮肤,轻则昏迷重则死亡。 那个研究员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退后着大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苏教授你要相信我啊!” 苏然然看他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忙上前一步说:“我知道不是你。” 如果苏林庭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倒水的人,就算他真要下毒,这个法子也实在太笨了点。 那研究员稍稍松了口气,可还是哭丧着脸说:“不对啊,我倒水进去的时候,还伸手去摸过,根本就没事啊,怎么可能有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然然盯着水箱,说:“我怀疑,毒是被冻在冰里,趁我们离开的时候,被埋在水箱里。所以,你刚把水倒下去,氯化钡还没被溶解挥发出来,就算你摸了也不会有事。然后,冰块在搅拌时会堵住出水口,这时开始融化,正好让机器无法运行。然后我爸爸就会过来修理,因为你笃信水没有问题,他更不会怀疑会出事,这样就必定会中毒。” 她说完这番话,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针对一向与世无争的苏教授下这种毒手,许多女职员都被吓得快哭出来。 苏然然的忧虑却更多一层,能布下这个陷阱的人,必定是对实验室工作流程,甚至对苏林庭非常了解的人,所以他才能确定当机器故障后,一定是由苏林庭去处理,而且他能在这里自由出入,那么他就一定是实验室内部人员。 就在这时,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又振动起来,屏幕上又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的短信是:“看看有谁在心虚!” 苏然然下意识在人群里找到潘维,发现他脸色发白盯着水箱,眼神游移,双手紧紧交握,那不光是因为担心,还掺杂了许多别的东西。 难道真的是潘维? 可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实验室发生的一切!他到底躲在哪里! 苏然然咬着唇,飞快回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出乎意料的是,那边很快有了回音:“一个死人。” 苏然然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又接到陆亚明的来电,只听他用焦急的语气说:“小苏,你听我说,那个短信号码查出来了,这个号码已经停用了很久,最近才重新启用,是上次你托我查的岑伟的手机号码!” 这怎么可能!苏然然几乎快要脱口而出,连忙拿着电话走到僻静处,压低了声音问:“岑伟还没死?” 陆亚明的声音也显得很迷惑:“我刚才核对过dna信息,死的那个确实是岑伟。可这个人究竟是谁?” ☆、65| “什么?你说潘维有问题!” 苏林庭把头从成堆的资料中抬起来,不可置信地扶了扶眼镜,盯着坐在面前的苏然然。 苏然然点头,把那几封短信展示给他,苏林庭却还是摇着头说:“不可能!潘维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绝对不信他会有问题,倒是这个短信,是谁发你的?这明明就是恶意中伤。” 他敲着桌子,语气渐转激愤,苏然然明白他一时间接受不了,毕竟潘维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也是认定的实验室接班人,她于是向前倾身,慢慢说:“我原本也不太信,但是爸,昨天那件事,你也知道有多凶险。如果你出了事,这个实验室,还有t18药物的研究成果,到底会交到谁手上。” 苏林庭沉默了,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握成拳,眼神里却还是流露着浓浓的不确信,这时又听苏然然继续说:“还有你问那个短信是谁发的,我们查出来这个号码是属于岑伟的。” 这次苏林庭又是大吃一惊,说:“不可能!岑伟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他死的。” 苏然然继续盯着他,“爸,关于岑伟的死,你没有什么别的想告诉我的吗?那间实验室为什么会关闭,真的只是仪器事故这么简单吗?” 苏林庭低头避开她的目光,语气显得比平时冷硬:“没有,关于他的死我也很惋惜,毕竟难得有个人在学术上的用心和成绩都能和潘维匹敌,只怪他的病来得太突然,谁知道他会……哎……” 苏然然心里突然一动:“这么说,如果你要选一个接手实验所的人,岑伟算是潘维的竞争者吗?” 苏林庭怔了怔,好像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为什么这么巧,目前出事和差点出事的人,潘维都是直接利益受益人。 他皱着眉沉思了很久,又抬眼看着一直坐在对面等待的苏然然,好似下了决心,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t18号药物已经研制出来了。” 苏然然大惊,这是父亲毕生的志愿和目标,如果已经成功,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她。 苏林庭又叹了口气,说:“可是始终还差最后一步关键障碍没法解决,所以没法投入临床使用,但是这并不妨碍它流入到黑市里。你也知道,以t18的功用性,哪怕只有50%甚至更少的成功可能性,也一定会有无数的人愿意冒险去试,哪怕付出最可怕的代价。” 苏然然想象了下那场景,顿时觉得不寒而栗,同时她也更加确定了x的目的,像这种全新的基因药物,从研制成功到真正投入使用可能会经历几年甚至十几年,可x迫不及待想要得到t18,因为提前独占它,就能独占它背后巨大的利益,也许他就是以此为诱饵,吸引其它人参与。 这时,苏林庭长吐口气,又说:“我就是担心这个,所以研制出的所以t18一直被我锁在研究所的保险柜里,钥匙只有我一个人保管,如果昨天那件事真是有人想害我,那他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这把钥匙。” “所以,现在你也开始怀疑潘维了吗?” 苏林庭露出纠结的表情,叹了口气说:“实验所里知道t18研制进度的人除了岑伟就是潘维,可我还是不信,潘维根本就不是个为利益熏心的人,我认识他也有快十年了,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 苏然然突然想起潘维曾经对自己说的那段话,他说他是个不怕等待的人。为了一个他觉得值得的目标,他能等待多久,又能忍耐多久? 她考上椅背,目光突然瞥见苏林庭后排放培养标本的一排封闭罐,很快被其中一罐肝部组织吸引了注意力,她站起身走过去,隔着玻璃看了很久,又指着问苏林庭:“这个是什么的肝部组织?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苏林庭跟着她扫过去一眼,说:“是猴子的。”他又指了指标签说:“这里有日期,是上个月8号放进去的。” 苏然然盯着那泡在试剂中的肝部组织,如果是看局部,兔子的肝部组织和人的肝部外观没有太大区别,可她长期解剖死尸,在这方面有着非同一般的直觉,于是拿来双手套,果断打开培养罐说:“不对!这不是兔子的,而是人体的!” 苏林庭吓得站起来,连忙走过去观察说:“不可能!这肝部组织是我亲手取出来放进去的!怎么会是人体的!” 苏然然看了他一眼,“我想,是有人趁你不在的时候特意放进去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然然一边小心地用袋子把肝部组织装起来,一边面容严峻地说:“爸,不管是通过什么途径,私藏人体组织是犯法的。如果今天不是被我发现,你觉得你能说得清楚吗?” 苏林庭惊出一身冷汗,想到他在不知不觉中和这肝部组织呆了这么长时间,更是觉得后怕,苏然然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现在回局里,先查出这个东西的来源。爸你一定要小心,有人想对付你,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潘维,他已经开始了,就不会轻易收手!” 苏然然回到市局后,立即去了趟检验室,因为那个肝部组织在试剂里泡了太长时间,dna样本已经不太完整,但是通过检验,还是在数据库里找出了达到70%相似度的dna记录。 她看着报告上显示的名字,忍不住捏紧了纸角,抬眸对刚赶到的陆亚明说:“这个肝部组织,很可能是韩森的。” 陆亚明大惊:“他的内脏不是被鸟吃掉了吗?” 苏然然低头说:“有人取下了他肝脏的一部分,放进了我爸爸的实验室,因为他的尸体被发现时,内脏被损毁的太严重,所以根本不可能查出来里面有缺失的部分。” 陆亚明攥紧了拳头:“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这也太有恃无恐了!” 苏然然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我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见陆亚明诧异地看着她,苏然然抿了抿唇,目光渐转坚定:“有些事,涉及到我爸爸手上项目的机密,暂时不方便说明,但是陆队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露出马脚。” 第二天,苏然然仍是按部就班地去了实验所上班,而有些变化,却在暗处悄悄发生着,直到所有真相被完全揭露后,她才真正明白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研究员在做减压蒸馏实验突然爆炸,实验物质里的甲苯点燃后接触到了氧气,迅速产生了大量的浓烟。 因为昨天才发生了下毒事件,所有人对事故的反应特别敏感,一时间实验所里充满了尖叫声、混乱的脚步声和各种嘈杂声,滚滚浓烟阻住了视线,不断有人被呛咳出声,捂住嘴慌张地找着出路。 苏林庭立即走出自己的实验室,安排所有工作人员迅速撤离出去,在这一片混乱中,只有两个人没有往大门的方向走。 苏然然一直站在桌子前,用一块湿布捂住嘴,透过浓烟紧盯着苏林庭的实验室,果然很快发现一个人影偷偷摸摸从人群中离开,然后捂着嘴贴着墙根朝那边走过去。 她慢慢挪动步子,躲到对面的墙后,借着浓烟掩盖默默地观察着那人的动作。 只见那个人影溜进苏林庭的实验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走到一个地方,然后在桌子下面摸出一把钥匙,警惕地朝左右看了看,又猫着腰来到另外一个柜子门前,然后打开柜门,盯着里面的保险柜,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不远处还传来许多人的叫嚷声,还有苏林庭大声组织撤离的喊声,他低下头,似乎在犹豫,过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把手里的钥匙插.进了柜门。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柜门却纹丝不动,他急得浑身是汗,正取出那把钥匙琢磨着,背后突然顶上一个冰冷的硬物,他惊得连忙转头,然后瞪大了眼喊:“然然,你怎么……” 苏然然眯起眼,努力托稳手里的枪,这是她出市局时特意找陆亚明申请的,虽然她身为法医并没有佩枪的权利,但是这次的案子太为凶险,为了安全起见,陆亚明还是为她争取到了暂时的佩枪,并且教会了她用法。 潘维被她逼得直往后退,几乎跌坐在地上,却还是努力申辩说:“然然,你要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苏然然却丝毫没有退让,只是扔过去一副手铐说:“自己拷上再说。” 潘维露出无奈的表情,只得捡起那副手铐把自己的手拷在了桌脚,然后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你能先听我说吗?” 苏然然这才警惕地放下枪,此时室内的浓烟已经散去一半,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潘维现在满头都是汗,但眼神却异常澄明,根本找不到被识破的心虚感。 她于是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先故意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偷走我爸爸的钥匙,准备再偷偷取走t18药物,这些都是我亲眼看见的,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潘维用衣袖擦了擦汗:“没错,我来这里的目的确实是取药,但不是为了我自己,是有人逼我这么做。” 他见苏然然的眼里尽是不信任,指着自己工作服的口袋说:“里面有张字条,你自己看看。” 苏然然将信将疑地拿出那张字条,发现上面写着:“帮我拿到t18,不能张扬,不然苏林庭就会没命。” 第44节 潘维似乎很疲惫地朝后靠了靠,继续说:“我在三天前接到这张字条,当时我只当是个恶作剧,谁知第二天就发生了水箱下毒的事件。那时我才知道,真的有人藏在这个实验所里,暗中想对老师下毒手。后来,我回想了一下,苏老师好像总会遇到一些小意外,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也可能是这个人有意为之。刚才发生爆炸的时候,有人给我发了条短信,让我趁这个机会把药偷出来,他会来找我取。我刚才确实是想去拿药,但是只想借它把那个人引出来,看看他究竟是谁,我当然不可能把t18真的给他。” 苏然然依旧不相信,这段话里并不是没有漏洞,以潘维平时表现出的镇定,不至于因为一个威胁就慌张到如此地步。可她很快想到自己收到的那条短信,于是连忙从他口袋里把手机搜出来,让潘维翻找出了那封让他取药的短信,果然看见发信号码就是岑伟的号码。 就在她觉得举棋不定时,突然听见本已远离的嘈杂声又走近了,许多人重新涌回出事的地方,脸色都变得很惊恐,苏林庭大步走进来,一看这场景立即皱起眉,揪住潘维的领子问:“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把大门锁住了,你想干什么?” 苏然然这时也觉得不对,连忙问:“大门锁住了吗?怎么回事!” 苏林庭握着拳说:“大门被人用铁链锁住了,我们只有折回来,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报警!”苏然然立即拿起手机,却发现手机信号已经被切断,然后所有人都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机也都没了信号。 潘维忍不住苦笑起来:“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这根本就是个诡计,我们都被骗了。” 这时,外面突然有人大叫道:“这里有字!这墙上有字!” 苏然然和苏林庭连忙冲出去,看见一面白墙上不知何时被写上血红色的大字:“我又回来了,惊喜吗?” 两人互看一眼,都觉得背脊一阵凉意,苏林庭低头喃喃道:“是岑伟吗?不可能!他明明死了,我亲眼看见他死的。” 其它人听见这个名字,都瞪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有个女研究员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抱着头哭喊着:是他!真的是他!他回来报仇了! 苏然然敏锐地扑捉到她话里的字眼,走过去望着她问:“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回来报仇?” 那个女研究员怔了怔,然后又把眼神投向苏林庭,苏然然的心慢慢往下沉,转头望着苏林庭问:“爸?究竟是怎么回事?岑伟的死到底有什么隐情?” 苏林庭转头躲避她的目光,然后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这时一直坐在地上的潘维,转了转被手铐勒得生疼的手腕,说:“苏老师,要不然,还是我来告诉她吧。” ☆、66| 半年前,岑伟被医生告知得了重度尿毒症,他的肾脏正在全面衰竭,以现有的医疗技术,根本无法治愈。 他出生在一个非常贫瘠的山沟沟里,家里几乎耗尽所有家产,又借遍了整个村子才供他上了大学,幸好他天资聪颖,一路读上博士,又被苏林庭看重,很早就加入了他的科研所,参与t18的研究。 和潘维的信仰不同,岑伟对金钱有着天然的渴望,他一直期盼着t18上市后,就能分到无比丰厚的利润,可谁知道就在t18刚刚研制成功,还差最后一步就能上市的关键时刻,他竟然查出了不治之症。 也就是说,他再也等不到t18上市,也等不到光宗耀祖回报家停的那一天。 在这种无望的折磨下,他开始一天比一天消沉,病情也不断恶化,苏林庭很为这个学生心疼,让他回家好好治病修养,自己可以替他承担一部分费用,可他却执意留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岑伟拉住苏林庭的胳膊,哭着求他把已经做出的t18给他,他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试药,希望被衰竭的肾脏能被修复,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成功几率,他也想赌上一把。 因为他想活着,不计任何代价想活下去。 可是苏林庭绝不同意,t18根本就没通过测试,绝不能用于人体,如果冒险去使用,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可岑伟不在乎,他那时已经偏执到近乎疯狂,他的身子已经废了,多活几个月或者半年对他一点意义都没,他不在乎任何后果,只要能有机会能治好他的病。 终于,在苏林庭的一再拒绝下,岑伟越发狂躁起来,他开始利用自己已知的配方资料,没日没夜关在实验室里,想自己做出t18来试验。 苏林庭得知这件事后非常愤怒,气冲冲地到实验室去阻止他,两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苏林庭在极度愤怒下,说出了让他滚出实验室,再也不许回来的话。 岑伟被逼到绝路,直接破坏了载满了剧毒物质的机器,扬言要和苏林庭还有整间科研所同归于尽。 苏林庭被他的癫狂吓到,连忙推开他往外跑,可跑到门外才发现岑伟身体太过虚弱,已经跌倒在机器旁边。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救岑伟,但有毒物质已经迅速泄露出来,最后还是潘维当机立断,冲过去直接封闭了大门,避免整间科研所都受到波及。 于是,在场的十几个人亲眼看见:黄绿色的毒气张牙舞爪地占满整间屋子,岑伟挣扎着爬起来,不甘地瞪着眼,拼命扒着玻璃敲打,鲜血从他的五官中迸流出来,让整个场景显得诡异又可怖。 最后,他的身体终于软了下去,只剩那双眼,还在不甘地瞪着…… 可他们什么都没做,谁也不敢冒险开门救他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年轻人,一点点被毒气吞噬。 就如同现在,所有人沉默地听完潘维讲完整件事,仿佛看见当初那噩梦般的一幕重现眼前。 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可谁也不能逃脱心中的愧疚,有人甚至已经发出轻轻的啜泣声,苏林庭更是颤抖着坐下,懊恼地揉着头发,说:“当初如果我不推他那一下,他也是可以逃脱的,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也不敢启用那间实验室。” 苏然然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轻声说:“爸,这不怪你。” 她做了这么多年法医,早就看过太多无奈甚至无解的事,所以她从不随意判断善恶,一切交由法律去评判。 岑伟这件事,一切变化都是在瞬息间发生,人在那个关头很难做出最完美的选择,而始作俑者正是岑伟自己,所以,没有人是有罪的。 这时,室内弥漫的黑烟已经完全散去,苏然然看着墙上的红字,还有旁边许多迷茫的面孔,一时间也猜不透把他们关在这里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苏林庭:“我记得研究所大门口是有监控的?我们这里可以看到吗?” “有!”潘维抢着回答,又扯了扯腕上的手铐,苦笑着说:“能把我先解开吗?” 许多人这时才注意到潘维居然是被拷着的,对今天发生的事感到完全摸不着头脑,只疑惑地看向苏然然。 苏然然低头想了想,走过去替他解开手铐,又说:“那你带我们去看看,很快就能明白,到底是谁在搞鬼。” 潘维揉了揉被勒疼的手腕,带着所有人来到一台监视器前,一边调着之前的录像,一边说:“这台机器就能看到门口的情况,不过因为实验所情况特殊,所以平时没有雇用专门的人来盯着,只是我偶尔来看一眼。” 正说着,画面里已经能看见从门里冒出浓烟,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这时,一个人出现在了画面里,他戴着大大的鸭舌帽,低头从包里拿出一条锁链,“哗”地锁住了大门。 苏然然连忙让他定格画面,可录像并不清晰,也没有市局里专业的处理设备,那人又用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只能模糊地看清身形好像是个男人。 苏然然心里一阵焦急,催促道:“再往后面放一点。” 潘维点下了播放键,只见画面里那个男人慢慢抬起头来,好像刻意对着监视器,在嘴角挑起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他的上半张脸依旧被帽子遮住,可是嘴巴以下的部分却是清晰可见,那一瞬间,苏然然感觉身后的气氛迅速凝固起来,连坐着的潘维都露出不敢置信的惊恐表情,终于有个女研究员捂着嘴尖叫出声:“那是岑伟!真的是他!他回来了!回来找我们报仇!” 原本就被那画面吓破胆的研究员们,这一刻更是陷入崩溃边缘,抱着头不断朝后退。 苏然然扫了眼已经陷入混乱状态的众人,紧紧攥紧了拳头:这根本不可能,在那种事故下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活下来,而且市局里还留有关于岑伟死亡的dna记录。她绝不相信有死而复生这种事,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眼前这个人又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她突然凑近盯住画面上的一点,着急对潘维说:“把这个画面定格!” 然后她指着画面上那个男人的手腕对其它人问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有还保持几分理智的人跟着她凑近过去观察,终于有人说出:“这是我们出入实验所的手环。” “没错。”苏然然的目光中多了些笃定,又问苏林庭:“岑伟出了事故,他的手环呢?是不是收回了。” “嗯。”苏林庭擦了擦汗,终于从惊魂未定状态中抽离出来,“所有实验人员离开后,手环都会收回,岑伟的手环我收在家里了。” 苏然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指着画面上的手环说:“如果他是岑伟,就算他有本事死而复生,又去哪里变出一个原本已经不属于他的手环,所以,这个人根本不是岑伟,只是另外一个能出入实验所的人。” 在场的人全都面面相觑起来,苏林庭皱起眉说:“可是我们所有人都站在这里,哪还有其它人能做这件事。” 苏然然已经想通了几分,从头到尾她都疏忽了一件重要的事。她一直以惯性思维,觉得能出入实验室的必须是他们中间的一员,然后,又被人把视线一直引到潘维身上。可是她现在才突然意识到,除了研究员,还有一种人也是可以出入实验所的。 于是她连忙问苏林庭:“爸,这个实验室一般都是谁在清洗?” 苏林庭顿时恍然大悟,他雇用了专门的团队清洗实验室,因为合作了很多年,为了方便也给他们配了一个能出入大门的手环。 “可是,清洗人员我都认识,里面根本就没一个像岑伟的人啊?” 苏然然垂眸道:“我觉得,这个人可能是最近刚混进去,他知道自己嘴部以下最像岑伟,所以在监控里故意抬头,是想让我们看到他那个部分,然后,引起恐慌和猜忌。可清洗人员进出都是戴口罩的,刚好遮住了这个部分,所以之前根本没人留意到。” 经过这个解释,明白不会是死人复活,众人才终于安定了下来,有人惴惴不安地开口:“你的意思,这个人是岑伟的亲人,特地替他来报仇。可是他把我们关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苏然然摇了摇头,她也不明白那个人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他花这么多心思装神弄鬼,肯定不只是想吓一吓他们这么简单。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砰“地敲击声,敲得所有人心里都猛地跳了起来,然后,又听见有个声音在喊:“苏然然?你在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67| “苏然然?你在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声让苏然然顿时激动起来,所有的惶恐和不安都被喜悦替代,她从没觉得那个人的声音这么好听过。于是立即跑到大门口,果然看见秦悦手里拎着两个盒子,正紧张地朝里面张望,直到看见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又指着那锁链问:“这什么意思?刚才打你电话也接不通。” 苏然然没时间解释,只是对着玻璃催促着:“快点,现在出去报警,让陆队带人过来。” 秦悦看她的表情也明白事情不简单,于是不再多问,点了点头掏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了信号,刚准备转身出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突然看见苏然然惊恐地瞪大了眼,大叫道:“小心!” 然后,他听见身后传来呼吸声,于是本能地把头往右边偏,却很快被人狠狠钳住了脖子,然后一把枪就抵上了他的太阳穴。 靠,又来一次! 秦悦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几乎想对老天大骂:“老子难道就是当人质的命吗!” 可他能够感受到这时擒住他的那人,身材孔武有力,身手也十分利落,明显是个练家子,再加上正被一把枪指着脑袋,心里有再大的怒气也不得不认怂,又瞥见门里已经不知所措的苏然然,连忙做出一副轻松的表情说:“你先进去,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他身后那个男人好像冷笑了一声,也冲着苏然然抬了抬下巴,说:“现在,把你手里那把枪锁起来。” 苏然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当她看到指着秦悦的那把枪,就忍不住想要发抖,喉咙仿佛被什么狠狠扼住,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时,还是潘维走出来,冲着那男人质问:“你到底是谁!杀人可是犯法的!” 那男人发出抽气般的笑声,然后拉动手抢的保险,咬着牙说:“犯法?你以为我做了这么多事,还会在乎这个吗?我再说最后一次,把她的枪锁起来,不然他现在就会没命。” 潘维皱起眉头,还没开口苏然然已经动了起来,她飞快地找了个柜子把枪锁了进去,又把钥匙从门缝下扔了出去。 明明理智告诉她,这时应该和对方好好斡旋,不能把主导权完全交出去,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一想到秦悦随时都可能丧命,她就心跳加速到根本没法正常思考。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好像灵魂的一部分被分离出去,被那人紧紧攥住,随意牵扯。 那男人满意地笑了,用脚尖把钥匙踢开,又把秦悦推到地上,继续用枪指着他的头,从旁边的行李袋里拿出一根绳子说:“自己把自己绑好,绑结实点,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秦悦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生怕苏然然继续担心,连忙乖乖地把自己绑好,那男人又来检查了一遍,确定他不会逃走,才从那个大大的行李袋里,拿出一个大瓶子,开始往门里倒。 离门最近的苏然然和潘维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股重重的酒精味迅速弥漫开来,让所有人都吓得脸色发青,隐约意识到将会发生的一切。 那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晃了晃,笑得十分得意地说:“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这间实验所到处都是易燃物质,只要这酒精被点燃,很快就会引发大火,到时候,你们一个都逃不过。” 这次,是秦悦先急了,趁他的注意力全在门里,挣扎着站起朝他撞去,想把那打火机撞掉,谁知却被那人敏捷地避开,然后男人沉了脸,用枪托往他肩上狠狠一击,让他头晕目眩地栽倒在地上。 苏然然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控制住没有叫出声,她抬眸瞪着那男人说:“他和这件事无关,先放他走。” 那男人轻哼一声,还没开口,秦悦已经清醒过来,大喊道:“谁说的,我是她男朋友,不仅有关系,关系还很深呢。” 苏然然急得不行,秦悦却抬头嬉皮笑脸地看着她,眼神中透着无比的坚定,那意思很简单: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一定会陪她一起。 那男人不耐烦地看着两人,又命令道:“少废话,今天这里的一个都别想走。” 然后他挥舞着枪口,朝里面喊道:“门里的人,都给我进那间实验室里,不然,就等着被烧死吧。” 他没有说是哪间实验室,可是所有人都懂了,长久的沉默后,苏林庭走过来扯了扯仍是一脸担忧的苏然然,说:“走吧,他要对付的是我们,按他说的办,秦悦不会有事。” 苏然然不舍地看了眼秦悦,心里也明白暂时只有这个办法,于是和所有人一起往实验室里走。 废弃许久的房间里,四处都是腐烂的霉味,苏然然走到房间中央,突然觉得一阵寒意,她奇怪地抱紧了胳膊,这寒意不是从身体里发出的,好像是从脚下渗上来的。 然后她听见锁链声响,再往外看,那男人竟然打开大门上的锁,一手拿着枪一手拖着秦悦跟了进来。 他在外面找了张椅子坐下,慢条斯理欣赏着那扇门里或恐惧或绝望或愤怒的面孔,潘维这时还保持着冷静,再一次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和岑伟是什么关系?” 第45节 听到岑伟的名字,那男人的脸上露出浓浓的恨意,说:“你们听好了,岑伟是我的弟弟,他原本是我们全家的骄傲,可是……却死在你们这群人的手里,现在,也该到你们还债的时候。” 有人实在忍不住开口争辩:“他不是死在我们手里,是他自己弄坏那台机器的。” 那男人狠狠朝那边瞪去,眼神中含着的阴冷吓得那人缩起脖子不敢再开口,他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你们以为我不知道,那场所谓的事故到底怎么回事。我弟弟生病后,我就特意来了这边,他告诉过我很多事……”他看了眼潘维,又说道:“哼,他为这个什么破项目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却死得那么惨,你们……你们……都得为他的死负责!” 他开始歇斯底里起来,用枪指着里面的每个人,最后停在了苏林庭身上,然后撇了撇嘴角说:“你们想不想知道,现在站着的这间实验室里,到底有什么!” 苏然然猛地一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脚底的寒气越来越重,几乎要把整个人都冻住。这时,男人对着潘维说:“去,那个机器下面有个按钮,其它人人先站到一边去,你去把它按开。” 潘维不明就里地走过去,找到那个按钮按下去,然后在机器旁边的地下突然出现一个洞,里面有寒气不断冒出,让所有人都吓得屏起呼吸,甚至不敢发出喊声。 男人大笑起来,说:“我弟弟告诉我,这间实验室原本地下就设了防空洞,他无意中发现入口竟然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所以就把它变成一个冰窖,又利用它做了一些事。”他挥了挥枪口说:“你们谁敢下去看看?” 苏然然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冲了下去,然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这座冰窖里放得全是人体的残肢断臂,她几乎立即想起前两个案子里那些蹊跷的伤口。再往前走,则有一个大大的冰床,上面躺着一具完整的尸体,虽然面目已经扭曲,可还是她很快认出:那个人,是岑伟。 她一生中见过太多重口味的场面,可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恶心到想要战栗,这时男人的声音又在上方响起:“幸好有我弟弟告诉我这个好地方,所以我偷偷趁一天晚上,把我弟弟的尸体运到了这里,怎么样,每天陪着被你们害死的人工作很有趣吧。” 其它人虽然没有勇气去看下面的场景,但已经从他口里的形容猜出了真相,这时都吓得面色惨白,根本说不出话来,苏然然握了握冰冷的手指,重新走上去,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光是想报仇那么简单吧。” 男人抬了抬下巴说:“聪明。”他又转向苏林庭说:“交出t18,让我弟弟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怎么可能!”苏林庭觉得无比荒谬:“t18根本没法投入使用,而且就算它是有效的,也只能修复人体自身的基因,根本不可能让死人复活。” 男人露出狰狞的表情,大喊道:“我不管,我弟弟告诉我,那个药非常神奇,所以我才把他的身体保存在这里,等一个希望。把药给我,我一定要试!” “不行!”苏林庭挺直了背脊,一字一句说:“我研制的不是复活药,这世上根本没这种东西,t18是我们耗费无数心血的产物,我不会交给你做这种事。” 男人眯起眼,冷哼了一声,突然把枪口对准苏然然说:“很好,我就欣赏你这种硬骨头的人。不如这样好了,从现在开始倒数,每过五分钟我就朝你女儿身上开一枪,直到你把药交给我为止。” 苏林庭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可是他很清楚,即使把药给了那男人,也根本不可能让岑伟复活,以这个人对弟弟的执念,到时候只怕会更加疯狂。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男人已经冷笑着提醒他:“5分钟很快就到了,你自己来选,是从上往下好开枪好,还是从下往上好。” 这时,一个声音慢悠悠地从他身边响起:“喂,你一个大男人,光欺负女人算什么汉子。这样吧,你要开枪就从我身上开,就从腿上开始吧,记得不要打脸。” ☆、68| 男人愣了愣,转头看见被绑住的秦悦正坐在地上仰头看他,眼里尽是挑衅。 他磨了磨牙,立即把枪口对准了秦悦,冷笑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和你们闹着玩,还逞英雄是吧,英雄救美是吧?”他用余光冷冷瞥向苏林庭:“5分钟已经到了,我最后问一次,药你给不给!” 苏林庭急得上前一步,继续试图解释:“你听我说,那个药只能针对原有细胞修复,可如果人已经死了,他……”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随着枪口的青烟散去,所有人都清楚的看见,秦悦的腿上被打出一个血洞,鲜血飞溅出来,迅速把他身下的瓷砖缝染成一条血线。 死一般的沉寂之后,终于有人控制不了发出尖叫声,有人在哭,有人恐惧地大喊,可苏然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扶住玻璃门,第一次感受到:心是切实地在痛,好像钝刀一点点往里搅,几乎不剩一处完好。 秦悦疼得满头是汗,却硬忍住没有叫出声音,因为他知道自己表现得越痛苦,苏然然就会越难过。 他按住泊泊淌血的腿,抬头看着那男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些:“看不出你还挺讲信用的,要不,下一枪还是打腿吧,但是5分钟是不是太短了,你突然开口提这么大的要求,总得给时间人家考虑下吧。” 那男人被吵得烦躁不已,原本以为开了枪就能把他们震慑住,谁知道苏林庭被吓得呆若木鸡,根本没半点反应。最可气的是这个这个中枪的,不但没被吓得求饶,还有空在这喋喋不休,于是蹲下来指住秦悦的头狠狠说:“你给我闭嘴!我该怎么做不用你教我!” “你别动他,我把药给你!” 这时,苏然然终于哑着嗓子开口,她用手指抹去脸上的泪,边往前走边说:“保险柜的钥匙在我这里,我可以把药给你。但是,你必须让我先去替他包扎伤口,不然他失血过多会很危险。” “然然……”苏林庭刚皱眉开口,潘维已经抢先上前拦住她:t18是他们最后一张底牌,如果真的给那个人,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 苏然然却一把甩开他,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那男人面前,用赤红的双目盯着他,问:“怎么样,只要你能答应,我就把药给你。不然,我敢保证你什么也得不到。” 男人犹豫了会儿,想着这两个人一个被绑着断了腿,一个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又往实验室那边抬了抬下巴说:“你先去把那扇门锁起来。” 苏然然顺从地去锁了门,然后蹲在秦悦身边,用手按住那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柔声问:“很疼吧?” 秦悦的脸已经看不见什么血色,可还是挂着温柔的笑,伸手替她拨去落在额上的碎发,说:“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这次苏然然没有犹豫,直接倾身过去在他耳边落下一个吻,秦悦的身子颤了颤,忍不住抬起被绑住的手,把她按在怀里,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额头。 那男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怎么老子抢个药还带虐狗的,于是不耐烦地大吼着:“少在这给我唧唧歪歪,快点给他包好带我去拿药。” 苏然然吸了吸鼻子,迅速用布条给秦悦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对那男人说:“跟我来吧。” 苏林庭的实验室就在不远处,两人走了几步就到了,苏然然蹲在保险柜旁边,拿出钥匙开始试着开锁,同时余光瞥向之前锁住潘维的那副手铐。 她给潘维解开后就顺手把它扔在了保险柜旁,刚才她在远处观察过,只有从很低的角度才能看到这副手铐,所以立即有了个计划,她想要和秦悦一起冒一个险。 所以她趁男人没注意时,把随身带着的小刀藏在了袖子里,又提出要求去给秦悦包扎伤口,然后在靠近他脸的时候,飞快地在他耳边说:“我有办法对付他,你配合我。” 为了怕引起怀疑,她没法说的太清楚,可是她知道秦悦一定能明白。果然,秦悦立即借势把她抱在了怀里,然后她趁机把袖子里的刀递到了他手上。 现在,她只要拖延时间,让秦悦解开绳子,接下来就只有看他们是不是有足够的默契和运气脱险。 于是,她装出疑惑的样子,朝背后大喊一声:“爸,这柜子还有一道锁吗?”同时微微错开身体,让背后的秦悦能看清这边的形势。 那男人见那药近在眼前却拿不到手,顿时焦躁起来,怒声呵斥道:“少给我玩花样!想死是不是!” 突然,在他背后响起一声巨响,男人原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盯在苏然然开锁的手上,听到这个声音陡然一惊,下意识地转身朝那边开枪。 可子弹只打中了一个飞过去的椅子,秦悦身上的绳子已经被扔到一边,刚把旁边的椅子掷出去,正准备挣扎地站起。 一切只发生了电光火石之间,当那男人反应过来有诈,苏然然已经迅速摸到那副手铐,用全身的力气跳起来用手铐勒住了他的喉结。 她虽然对格斗一窍不通,但是非常清楚人体结构,喉结是男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只要被人钳制住,不管多强壮的男人,都会让他迅速失去战斗力,所以拼命用手铐勒住他的喉结,逼得那人满面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秦悦明白苏然然很快就会没力气,于是强忍着腿上的痛摸到实验室门外,用钥匙开了门,把里面的人全放了出去帮忙。 门一开,潘维就迅速冲了出去,一把夺走了那男人手里的枪,又举起来用枪口对准了他。 直到这时,苏然然才终于敢松懈下来,她累得几乎要虚脱,却立即踉跄地跑到秦悦那里,小心地扶起他的胳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眼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然后一齐笑了出来。 能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何况还能抱住所爱的人,还有时间去说很多想说的话,做想要做的事。 这时,秦悦的腿终于支撑不住,任凭苏然然怎么努力扶住他,身体还是软软地往下滑,苏然然急得眼泪不停落下,连忙转头对苏林庭说:“爸,快去报警,再叫救护车来。” 苏林庭点头跑了出去,这时那个男人却盯着举枪对着他的潘维,说:“你真的想让警察抓我?” 潘维稍愣了一会儿,又义正词严地说:“为什么不能抓你,光你做得这些事,足够蹲不少年大牢了。还有,你刚才想用汽油引火烧死我们,这是危害公共安全,罪可也不小。” 男人仿佛被他提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立即往怀里去摸打火机,想在他开枪之前点燃打火机扔出去,只需要一点火星,整间实验所就会被火焰吞噬,与其憋屈地去坐牢,他宁愿和他们玉石俱焚。 可惜潘维比他更快,他眼疾手快地扣动扳机,子弹“砰”地射中了男人的胸口,鲜血飞溅出来,男人不甘地瞪着眼倒下,那只打火机啪地落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一阵,很快就没了心跳。 潘维握枪的手不断发抖,好像这时才清醒过来,朝四周惊慌地喊着:“是他逼我的,不开枪的话,我们都会被他烧死。” 苏然然没有说话,她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已经威胁到十几个人的人身安全,潘维的行为绝对属于正当防卫。而且他从未有过开枪的经验,没法把握住不射要害,凶手是死是伤都不该由他负责。也就是说,几乎每样条件都完全对他有利,他不需要为这一枪付出任何代价。 可她就是觉得这一切太过完美,完美的不像突发状况,而像有意识的策划。 这时,秦悦突然握了握她的手,笑着说:“喂,在我面前不许盯着别人看。现在我的腿伤了,你可要好好照顾我。” 苏然然转头和他对视,突然明白他这时插科打诨的意思:那把枪还在潘维手上,不管有什么怀疑,现在都不是表现出来的时候。 于是,她点了点头,扶着秦悦找了张椅子坐下,终于在一刻钟后等到了警察和救护车的到来。 一场风波终于过去,所有目击者都被安排去警局做笔录,潘维把枪交给陆亚明,又走到紧张地看着秦悦被送上救护车的苏然然身边安慰道:“放心吧,子弹没射中要害,他很快就会没事。” 苏然然低下头没有看他,又陪着医护人员走上救护车,直到车开动,她才透过后窗玻璃远远观望着站在夜色中的潘维,只见他站在路中央,随手扯着领口,车灯投下的光影在他脸上反复变幻,直到所有的表情都埋进黑暗里。 ☆、69| “岑伟的哥哥岑松,16岁就出了村子打工,在一个黑煤窑里认识的工友带他拜了一位大哥,然后当了马仔混迹在黑道里,但是地位始终不高,所以赚不到多少钱。所以这些年,还是岑伟一直在贴补家里。” 他们两兄弟的关系从小就很亲密,岑松一直以这个弟弟为荣。所以岑伟生病了以后,岑松宁愿离开好不容易混出点成绩的c城来到这边照顾他,可惜只过了几个月,他弟弟还是死了。然后,他偏执成狂,认定岑伟是在实验所出的事,所以里面的人都是凶手。于是花钱买通了你父亲实验所里的一名清洁工,乔装改扮混了进去,又在黑市弄了把枪,策划出这一系列报复事件。 陆亚明合上面前的资料夹,对坐在面前的苏然然说:“岑松的情况就是这些,不过现在人也死了,真正有价值的,是从岑伟家里搜出的东西。” 苏然然好像隐有所感:“和x有关吗?” 陆亚明笑着点头,说:“岑伟家里搜出很多档案夹,里面分门别类装着受害人的资料,其中就有林涛杀死周文海的那一桩,包括韩森的资料,还有一些陈年的案子,我已经从资料库里调出来了,可能都和这个组织有关。然后通过恢复他的电脑硬盘,发现曾经登陆过我们之前找到的那个网址的痕迹,可惜服务器的数据找不回来了,但是目前发现的这些就足以判定了。” 他见苏然然一直不答话,继续说:“我们推测,x很可能就是岑伟,他通过某种途径认识了韩森,然后两人一起做了这个网站,在地下暗中发展成员,他们会帮助成员复仇杀人,但是作为回报,这些成员必须交给他们受害人的某些器官,至于他用这些去做什么,我们暂时还不得而知。可惜他很快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这时原本处于幕后的韩森不得不站出来,他因为秦氏的雄厚财力盯上了秦慕,希望把他发展成下一个合伙人,可惜这个诡计最终还是败露,但那时岑伟已经死了,他可能之前就把所有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哥哥,于是岑松替他接手了这个组织。岑松骨子里就藏着凶残的本性,又在黑道混了这么多年,生怕韩森落在我们手上会不小心泄露出所有秘密,干脆以执行家法的形式把他处死,这样整条线就刚好能连得起来。” 苏然然始终凝神听着,这时突然开口道:“可是陆队,岑松只是个有高中文化的大老粗,他怎么可能接替岑伟去做这种网络犯罪组织,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定位我家来警告我,同时销毁服务器的数据。” “你说的这些我们也曾经考虑过,有可能他只是在背后操纵其它人去做这件事,毕竟这个组织里可能吸纳了精通各个领域的成员,他不需要亲自动手。” 苏然然依旧摇头“以我那天对他的认识,他根本就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一个疯狂地相信基因药物能让死人复活的偏执狂,怎么可能有资格成为x去让这些人信服。” 陆亚明听她这么一分析,也觉得疑点颇多,又问道:“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件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去证明。” 陆亚明看着她双眼下重重的乌青,语气放缓:“不管怎么样,你先放假好好休息几天,这段时间又是被威胁又是被挟持的,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件事我们会跟进,必要的时候会让你回来帮忙的。” 苏然然没有推辞,她确实有休息的打算,不过不是为了她自己,纯粹是为了某个瘸了腿还不省心的人。 自从秦悦出院回家后就开始状况频出,不是上厕所摔了,就是坐轮椅把脚磕了,自理能力堪比10岁孩童。然后还不停打电话给她卖惨,哭诉自己身为独居的残障人士,每天面对冷清的大房子,有多么空虚寂寞冷。弄得苏然然心里一阵愧疚:自己身为他的女朋友,他的腿又是因为她伤的,不去照顾他好像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她找陆亚明批了假以后,就特意去找苏林庭说明,她会去秦悦家照顾他几天,苏林庭通过这次的事件,对秦悦总算不再那么排斥,只是在无奈地叹了口气后,说:“你长这么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吧。” 这话听起来虽然有些自怨自艾的态度,但好歹是松了口,苏然然终于放下了心,走进卧室边收拾东西边给秦悦打电话。 “什么你真的要搬过来!” 秦悦正把伤腿搁在茶几上打游戏,一听这个消息,得意忘形地猛拍了大腿,然后疼得自己呲牙咧嘴差点叫出声。 “不是搬过来,是这几天暂时过来照顾你。”苏然然一本正经地纠正。 “都一样!”秦悦乐呵呵地把手搭在沙发背上,心想着送上门的媳妇儿还能让你给跑了。 苏然然放弃和他讲道理,一边整理着行李一边问:“需要我带什么东西过去吗?” “带人过来就行了,我家什么都有。”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想到什么,于是满脸憧憬地眨着眼说:“对了,可以带套性感内衣来,我还没看你穿过呢。” 苏然然简直无语,“第一,我没有性感内衣。第二,你现在的状况不宜房事。” 秦悦急了:“谁说的!我伤的是腿,又不是被阉了!” 苏然然被他气得不行,忍不住握紧电话教训着:“秦悦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经事,腿都断了还不安分,你现在能出得了力吗?” 她一时口不择言,却正中他的下怀,秦悦邪邪一笑,语气暧昧地说:“那还不是得靠你能者多劳嘛。” 话音未落,那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秦悦瞪着黑漆漆的屏幕,顿时懵逼了:该不会玩太过火了,到嘴的鸭肉给飞了吧。 于是他连忙回拨过去,软着声音卖乖:“我错了还不行嘛,只要你过来我一定乖乖听话,你让往东我不敢往西,这么说吧,除了在床上没法用上位,一切全听你的吩咐。” “秦悦!”一向冷静的苏然然也忍不住想要咆哮起来,让这人正经一次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46节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知道吗,这两天我越来越喜欢躺床上了。” “为什么,你的腿不舒服吗?”苏然然顿时紧张起来。 他幽幽叹了口气:“因为我想见的人,白天怎么也见不到,只有每天拼命睡觉,希望在梦里找到她,能抱一抱她,亲一亲她,哪怕是假的,也算能解一解相思之苦。” 苏然然听得心里又甜又酸,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柔声说:“干嘛这么肉麻,我马上就能过去陪你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酥,即使隔着电话都听得他心里一荡一荡的,几乎忍不住想伸手把她从电话里拽过来抱进怀里。 这时,苏然然却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要带阿尔法和鲁智深吗?” “当然!”秦悦刚喊出这句话又后悔了,带那只色猴过来,估计只会破坏他的好事,可他又确实挺想它的,也不放心让它孤零零地留在苏家,于是他很快做出了决定:“带过来,我给它们在楼下专门留间房。” 苏然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惜她没领会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大概等于:“带过来直接关楼下房里,不能给它们当电灯泡的机会。” 于是最后,苏然然拖着一个旅行箱抱着只猴拎着只蜥蜴去了秦悦的别墅,一进门,鲁智深就狂喜地跳到秦悦身上又抱又亲,秦悦努力用手把它的猴脸推开,瞪着眼说:“差不多得了,别弄得我一脸毛!”人家可是要亲女朋友的呢。 谁知鲁智深热情似火,根本无法压抑,还是拼命往他脸上凑,最后被秦悦无情地揪着脖子甩到一边,然后才终于松了口气,朝苏然然张开手臂歪头笑着说:“快来,让我好好抱抱。” 苏然然低头笑,然后顺从地走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半蹲着往他怀里靠,秦悦十分满足地揉着她的发顶,又勾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舌尖溜进去贪婪地描摹着她口腔里每一寸软甜,发了狠地吸吮啃咬,最后才喘息着在她耳边说,:“要不是我走不了,现在就把你推床上去。” 苏然然瞪他一眼,声音也有些发哑,说:“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吃吧。” “好,我特意让佣人留了菜等着你,热一热就能吃。” 这时,秦悦见鲁智深缩在角落捂着脸闷闷不乐,想着刚才只顾着自己快活,忽略了它单身猴的感受,也觉得有点愧疚,于是特许它也坐在他们对面吃。 于是两人一猴一蜥蜴开始围坐吃饭,苏然然一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时扔几片青菜给阿尔法,鲁智深则捧着它的食物吃的不亦乐乎,秦悦看着眼前这一幕,边吃边忍不住偷笑。 苏然然奇怪地看他:“吃饭呢,你笑什么?” “我就是想着,以前在你家的时候,那时还不觉得,这种日子多值得高兴。” 苏然然嘴角微微翘起:“有什么好的,又没车又没钱,还得每天在家关着。” 秦悦突然抓住她的手把她往这边拉,笑着说:“只要有你在,我不介意被关着,关一辈子也乐意。” 苏然然用筷子轻轻敲了下他的手背,让他好好吃饭,心里却是甜意泛滥,转眼就浸满全身。 这时,秦悦想到什么,又贼兮兮地开口:“对了,我可两天没洗澡了,就等着你帮我呢。” ☆、70| 于是,在秦悦的软磨硬泡下,苏然然匆忙吃完了饭,就扶着这尊大神去了浴室。 一进门,她抬头看着那熟悉的浴缸,脸上莫名地红了红:真是一间很有画面感的浴室啊。 她让秦悦靠着门坐下,自己去替他放水,刚试好水温,一回头他已经扶着洗手台站起来,把上衣脱了个精光,然后指着下半身暧昧地笑着说:“这里只有等你来帮我了。” 他笑容暧昧,声音里带了些魅惑的调子,指得地方又颇有些微妙,让这句话听起来非常引人遐思。 苏然然抿了抿唇,走过去“唰”地把他外裤扒下来,然后目不斜视地拽掉了内裤,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让他连*都来不及就已经被赤条条地扔进了浴缸。 秦悦一颗久旷之心被无情的伤害了,扒着浴缸沿撇嘴抗议:“你不能对我温柔点。” 苏然然一边替他递过过毛巾,一边理所当然地说:“习惯了。” 秦悦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脸顿时黑得不行:他如此美好的一具*,在她眼里和那些尸体是一样的处理程序,真是肺都要气炸了。 苏然然低头努力忍住笑,她就是存心想治治他,谁让他受伤了还满脑子不正经,又用眼角扫过去,看见秦悦气鼓鼓坐在浴缸里没动静,忍不住问:“你不是要洗吗?再不洗水要凉了。” “你帮我洗!” “你伤的是腿,又不是手。” 秦悦少爷味十足地往后一靠,懒懒用手撩着水说:“我要我女朋友帮我洗!” 他短发半湿,微眯的眸子蒙上了淡淡的雾气,透明地水滴在线条分明的肌肉上滑落……不得不说,这副画面还是挺养眼的。 苏然然看了一会儿,决定屈从于美色的诱惑,拿起毛巾替他一点点擦着身体,秦悦这下终于舒服了,又提醒道:“还要擦沐浴液才能洗干净。” 苏然然垂眸瞅着他,总觉得这人笑得像一只垂涎欲滴的大灰狼,秦悦看她犹豫,又故意挑衅道:“怎么了,不敢?怕自己洗着洗着就忍不住是吧。” 苏然然瞪他一眼:她可不像他这么色.欲熏心,于是在手上倒了沐浴液,用掌心轻轻在他身上搓揉,听他发出舒服的喟叹,竟也有些淡淡的满足感。 她以前好像从没这么仔细地过摸他的身体,现在才发现,自己手下的肌肉结实,身形挺拔修长,腹肌下浅浅凹进去,配着白花花的泡沫,透着一种阳刚味十足的性感。 她努力让自己心无旁骛地继续往下洗,然后,发现某个地方已经被唤醒了一半,于是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挪开视线时,才发现秦悦正满脸坏笑盯着她,问:“想不想吃了它?” 苏然然板起脸,决定绕过那处继续往下擦,谁知冷不丁被他拽住手,强按着往那处一握……她身子微微一颤,发现那东西很争气地在手下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虽然不是第一次摸了,她的脸还是止不住发热,正要往外挣,秦悦已经贴在她耳边用气声说:“别这么无情,它很想你呢。” 燥热的空气,*的话语,让她的身体很不争气地酥了半边,心脏怦怦怦地跳得起劲,手心里的炙热好像也在突突跳着,似乎在不满地叫嚣着更多。秦悦有点忍不了,仰着头,用压抑的调子哀求:“乖,替我好好摸摸。” 苏然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他憋得额头全沁满了汗珠,又觉得于心不忍,索性就着浴液不轻不重地替他疏解。他满足地喊出一声,然后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抬手勾住她的脖子,发狠地咬着她的唇舌,潮湿的、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气息在口里肆虐,顺着喉咙流下去,窜动着最原始的渴望。最终,烟火炸裂处,潮水汹涌地溃堤,滚烫地从手心灼烧至全身。 水已经快凉了,秦悦喘息地靠在浴缸壁上,用牙齿在她的虎口磨着,叹息道:““真可惜,差点就让你蘸酱把我吃了。” 苏然然的脸上还有余热未退,胳膊已经酸软得不行,又担心他着凉,正准备去捡早不知道被扔在哪里沉浮的毛巾,秦悦替她捞了起来,又意味深长地说:”你先好好休息,待会还有你出力的时候。“ 苏然然皱起眉,不是都已经出过力了吗,腿都断了还有这么旺盛的精力。 秦悦不知她心里所想,三下两下身上擦干净,然后双手一伸,大剌剌地说:“扶我到床上去。” “总得先把衣服穿上吧。”苏然然准备起身替他去拿衣服,却被秦悦一把扯住,嬉皮笑脸地说:“何必呢,又穿又脱的多麻烦。” 看起来这人今晚肯定不会安分了。想到这人一贯的无赖行径,苏然然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转念又一想,自己到底是好手好脚,还能被他占了上风不成。 于是谁知秦悦搭着她的肩,简直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胳膊上,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移动到床边,简直累得精疲力尽,还没缓过气来,就被他顺势推着压上了床。 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清新的沐浴液的气息,瞬间被吸进肺里,脑袋顿时被搅得一阵迷糊,然后某只不安分的手就轻车熟路地游走进来,肌肤贴着肌肤磨出火花,烧得全身又热又麻,无力的抵抗几乎是伴着呻.吟发出“你……受伤了……不能……乱动。” 他却丝毫不顾警告地继续撩拨,又坏心地吻上她的唇,搅得她彻底迷乱,“你自己说的,我伤的是腿,又不是手。” 终于两人的身体都到了渴求的极点,苏然然难耐地弓起身子,气若游丝地问:“现在……该怎么办?” 秦悦舔了舔她的耳垂,呼着粗气说:“你懂不懂什么叫骑乘。” 见苏然然歪头疑惑地看着他,继续悉心教导:“就像上次你对我那样,不过,这次可得你自己出力。” 苏然然的脸顿时红透了,上次似懂非懂地试了一次,最后还是被他反压,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羞耻啊,于是勾住他的肩背,软声商量着:“要不,等你伤好了再说。” 可下一秒她就被他一个翻身转成上位,然后胸口再度变得又湿又痒,只见听他含糊不清地说:“等不及了……” 如果说,上次只是懵懂地依从,这次他刻意由她主导,让每个细节都变得清晰而绵延,有时是和风细雨,有时却又急不可耐,终于在迷乱的节奏中不断攀升,连高峰处都带着令人发颤的余韵。 最后,她连一点力气都不剩,只能软软趴在他的胸口,全身都被汗湿,好像打了一场辛苦的战役。这一次,他是她的俘虏,任由她肆意掠取,索取欢愉。 他拨着她额头上的湿发,忍不住吃吃地发笑,由衷赞道:“苏然然你可以啊,看不出还挺有潜力的。” 苏然然没力气说话,只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表示抗议,谁知秦悦却被这一口又唤起了兴趣,托住她的脸,热情邀约:“你还有力气吗?有就再来一次!” 苏然然不想理他,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睡觉。 谁知秦悦凑过去,隔着被子戳她的脸说:“喂,你怎么这么没用,以前我可是不战斗到最后一刻绝不停歇。” 苏然然在被子里闷哼一声,实在不想和这人斗嘴,直接把自己扔进梦乡。 秦悦见那边没了动静,撑着身体替她把被子掀开,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嘀咕着:“傻不傻啊,也不怕给闷死。” 他又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小声抱怨道:“真像个男人,做完了就睡,也不陪我说说话。” 然后,他把她的头枕在自己胳膊上,又把脸贴过去挨着,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收紧了手臂柔声说:“晚安,我的姑娘。” 第二天起床,苏然然还是觉得全身酸软不堪,秦悦表示非常得意,“怎么样,现在知道我以前有多卖力了吧。” 苏然然懒得理他,直接扶着他去洗漱,然后走到厨房做了份简单的早餐,又把关了一晚的鲁智深和阿尔法放出来一起吃。 鲁智深蹦跳着坐上昨天自己的凳子,抱着苏然然给它的苹果啃得有滋有味,秦悦一边喝着粥,一边忍不住感叹:“这tm才叫生活啊。” 他想了想,又一脸憧憬地说:“对了,以后还得加上我们的孩子,坐在我们对面。喂,你以后就不能坐这里了知道吗。” 他朝鲁智深那边一指,把正专心啃苹果的鲁智深吓了一跳,然后委屈地低下头,心想:凭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 苏然然抬头看他,说:“可是我不想生孩子。” 秦悦怔了怔,然后轻松地说:“你不想生就不生。”反正他有她就足够了。 苏然然以前从没仔细想过这件事,只是觉得生孩子是一件投入和收益极不对等的事,不过现在被秦悦这么一提,忍不住认真考虑起来,她盯着秦悦的脸,突然想到:如果生个像秦悦这么好看的孩子,好像也挺不错。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像你,倒是可以考虑。” “我们的孩子,像谁都不是一样。” 苏然然一向是个客观的人:“像我不好看。” 秦悦一挑眉,非常认真地说:“谁说的,我媳妇儿就是最好看的!” 苏然然低头想笑,还是忍不住纠正他:“我不是你媳妇儿。” 谁知他很不要脸地回:“很快就是了。” 正在这时,秦悦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是秦慕的号码,刚接起来就听到那边用焦急的语气说:“你快回来,爸出事了……” ☆、71| 当秦悦拄着拐杖赶到医院,就看见秦南松一动不动地躺在重症病房里。 病床旁,秦夫人靠在秦慕肩上不停的抹泪,一见小儿子到了,正准备冲上去说话,又瞥见身边一直扶着他的苏然然,顿时愣住几秒。 苏然然有些局促地朝她点头,秦悦则简单直接地向她说明:“我们正在交往。”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去看躺在病床上的秦南松。 他印象里的父亲总是强势而精明,说话办事不怒而威,骂他都骂得特别有力气。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原来他的父亲已经老了。 紧闭的眼角皱纹横生,鬓旁漏着几根来不及补染的白发,他不再是那个叱咤商场的秦氏总裁,也不是总对他横眉怒目的父亲,他只是一个迟暮又脆弱的老人,正无助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仿佛风中烛火一般,随时都可能熄灭。 而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 这时,他听见秦慕在对他说话,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痛意:“今天早上去公司前突然倒下的,之前明明没有征兆,医生说是中风,救回来的机会不大,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秦悦拄着拐杖的手开始发抖,然后就被人紧紧地握住,凉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令他几乎支撑不住地想要跌倒。 这些年,他到底错过了多少事,曾经肆意挥霍和那人相处的时光,如今竟要生死两隔,再难弥补。 苏然然发现他的身体不断颤抖,连忙扶他坐下,然后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小声安慰着。 秦夫人还没从这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见他们几乎是旁若无人的亲昵。这时才发现,她这个一向嚣张跋扈的小儿子好像变了许多:眉宇间少了倔强和对抗,多了些温暖与顺从,也许,这是他旁边那人的功劳。 于是她也没心思再考虑什么配不配的问题,只觉得长久以来的一块心病落了地,如果……如果他爸爸也能看见这幕该多好…… 第47节 这时,护士走进来提醒,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让病人家属先离开,不要影响病人的治疗。 于是,一行人只能走出病房,秦慕走到秦悦身边对他说:“你能暂时回家住段时间吗,妈妈现在很需要我们。” 秦悦看了眼已经哭得双目红肿的秦夫人,轻轻点了点头,苏然然犹豫着正要开口,他已经握紧她的手,说:“你陪我一起。” 他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好像很怕这时连她也失去,心里不由替他疼了疼,于是转向秦慕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秦慕依旧温和地回:“当然,你迟早也是我们家的人。” 苏然然下定了决心,陪着他往回走,突然又感到莫名伤感:一周前秦悦还半开玩笑似地说要带她去见他的家人,当时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 命运的手总是来得太急,随意拨弄,令人难以琢磨。可当它到来时,你才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招架,那些错失的、悔恨的……注定只能埋进岁月的长河里,仿佛时间里的砂砾,一旦想起,便划出一道难愈的伤痕。 几人回到秦南松的别墅,秦夫人这一上午流了太多的泪,也没心思去招待谁,和兄弟俩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自行上楼去休息。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因为这些年的或真或假的怨恨和不满,她对这个小儿子,总是不自觉带着几分生疏,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以正常的母子感情去相处。 秦悦走进自己的房间,发现以前的东西早就清理干净,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陌生得好像一间客房。 苏然然刚扶他坐下,秦慕就走进来问:“能单独聊两句吗?” 她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被秦悦一把拉住,语气强硬地说:“没什么事是她不能听的。” 秦慕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和你算点旧账,也要她在旁边做裁判吗?” 秦悦的手松了松,苏然然好像一向不喜欢理这种事,何必让她跟着心烦,于是终于放她离开,又朝那边问:“我们有什么旧账可算的?你不会还要揍我吧?” 秦慕朝他递过去一根烟,悠悠吐着烟圈,好似有些怀念地说:“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总在这里教你功课吗?不过你太笨,总是学不会。” 秦悦瞪他一眼,“我留下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显摆优越感的。” 秦慕看着他笑了笑,又说:“其实刚开始我还是挺得意的,虽然是亲兄弟,要说没有点暗自较劲的心态,根本是自欺欺人。可后来,我们走得越来越远,你也越变越混账,我知道你是在对我和爸抗议。所以,我总是故意和你作对,可能是嫉妒你,不想让你过的太自在。” 秦悦嗤笑一声:“嫉妒我什么?被人骂是败家子?还是被你们看不起?” 秦慕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啊?可是你自己想想,在你自暴自弃的时候,和那群狐朋狗友声色犬马的时候,我还得熬夜看文件,得打起精神去和各路人马斡旋应酬,你以为,我想成天这么装孙子,我不想活的洒脱点吗?秦氏这么大的企业,你以为就靠我和爸撑着不累吗?没错,我们是忽视了你的感受,是毁了你的梦想,可你做的就全对吗?你既然是姓秦的,不光是来挥金如土地享福,还得为整个秦家负责,这些年,你自以为的反抗,有没有为爸考虑过,为秦氏的未来考虑过?” 秦悦张了张嘴,第一次感到无言以对,他低下头,轻轻磕着烟灰,心底藏着的愧疚无所遁形地涌了出来,让他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 秦慕看他的表情,明白他是听进去了,多少感到有点欣慰,又继续说:“爸突然倒下,我已经想尽办法封锁住媒体消息,但是他如果一直不醒,根本也瞒不了多长时间。秦氏手下那么多上市企业,那么多股东,势必会引起一场大地震。所以,我不管你现在在外面搞些什么,够不够生活,现在你都得给我回到秦氏来,和我一起挑起这个担子,爸万一……”他喉头一哽,强忍着说下去:“爸万一有什么事,这个家得由我们一起撑着!你是我弟弟,也是除了爸妈我唯一的血亲,现在,我只能靠你了。” 秦悦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又带着自嘲说:“我去秦氏能做什么?我根本不懂做生意。” “不懂可以学,觉得辛苦也好,再不情愿也好,你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总得要到面对的时候。” 当苏然然再度进来时,秦悦正对着卧室大大的落地窗发呆,彼时正是落日时分,如烟云般的红霞布满天际,可他们都明白,这霞光很快就会被黑夜收回,灿烂不过只是一瞬。 她轻声走到他身边,朝他递去一杯水,她不擅长说安慰的话,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只有把头柔柔靠在他腿上,问:“我怎么做你能好过些?” 他一反常态地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摸着她软软的头发,感受着从手心传来的温度,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现在才发现,以前的自己确实挺混蛋的。” 他又摩挲着她的脸,问:“你到底,是怎么看上一个混蛋的?” 苏然然把脸在他手心蹭了蹭说:“混不混蛋,都是我的男人。” 秦悦眼眶莫名一热,有无数的话哽在胸口,胀得发疼发热,最后才仿佛承诺般地开口:“你的男人,以后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会拼命去保护他的家人,会担起他该担起的责任,而且……”他慢慢捧起她的脸,“会努力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 苏然然抬眸看他,夕阳的余晖投在他的眼波里,闪着深情而动人的光亮,于是浅浅笑着说:“我不需要你成为什么人。” “可是我需要。我想要成为更好的人,为了你。” 然后他低头吻她,唇舌温柔的纠缠,和以往相比不够浓烈,可两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温暖和坚定,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放开她,轻声说:“苏然然,要不,我们结婚吧。” 他父亲还躺在病床上,也许有人会觉得这行为不够庄重,也许有人会觉得他只是为了冲喜,可这些统统不是秦悦考虑的事,他只觉得:这一刻他很想娶这个女人,迫不及待想她答应和自己共度一生。 苏然然想了想,郑重地点头说:“好。” 至于什么时候结,怎么结,她统统不问。 他需要一个承诺,她就给他一个承诺,其他的事都和这一刻无关。 秦悦感觉心被塞得满满,狂喜地再度吻上她的唇。窗外,最后一抹斜阳也被黑夜吞没,可相爱的人都会明白,只要耐心等待,总会守到下一个天明。 ☆、72|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秦悦的腿还没有好,暂时去不了秦氏,所以一直留在家里恶补必要的商业知识。 苏然然重新回了警局,有关x的事却仍是没有头绪。每晚她还是会回到秦家,风尘仆仆地钻进属于他们的一方天地,听他絮絮叨叨抱怨白天对着那些数字,有多么枯燥无聊,只盼她回来的这一刻才聊以慰藉。她则把头枕在他胸膛上,偶尔搭上几句警局里的琐事,听着听着眼皮发沉,蹭着他身上的暖意安稳入睡。 又过了几天,关于秦南松病情的猜测开始甚嚣尘上,秦慕每日应付董事会的重压,反复想着对策,希望把对股价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一天,正好是个周末,他罕见地没有去公司,却拽着秦悦去参加一个订婚仪式。 秦悦瞅了眼身边的苏然然,一肚子不乐意,难得她有天休假,还没来得及好好温存下呢,于是板着脸把手里的书往旁边一扔:“是谁要订婚,关我什么事?” 秦慕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来气,瞪着他说:“是泽宝娱乐的ceo江宴。你要回到秦氏帮忙,这个人必须得认识。而且,他今天的订婚宴几乎邀请了商界所有的重要人士参加,正好趁这个机会介绍你都认识一遍。” 哇,满屋子衣冠禽兽……秦悦想想都觉得脑袋疼,但是他既然已经做出承诺,只得咬牙应允下来,又可怜兮兮地冲着苏然然说:“你陪我去吧,你就负责吃,记得捡贵的吃,不然就亏了。”好好的二人世界被浪费了,总得吃回来吧。 苏然然点了点头:秦悦的腿还没好全,她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 这次的订婚宴选在江家郊外的一处庄园式别墅,在秦慕的车上,秦悦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个江宴是什么人,订个婚而已,摆这么大谱。” “江宴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他本来是江家的私生子,据说母亲很见不得光,在他15岁那年就死了。然后江老爷子把他领了回去,那些年几乎没人看得起他,他也一直低调地从小职员开始为江家卖命。谁知道5年前,江家的大儿子因为吸毒过量猝死,江老爷子为此大病一场,家里还剩一个只知道开party买包的大小姐,于是泽宝整个乱了套,差点被外人给吞了。这时是江宴站出来,利用他这些年积累的资源,硬是把公司给撑了起来。后来他把泽宝做得越来越好,那个位置也就名正言顺地坐了下去,根本没人动得了。只可惜他的出身总是根刺,江夫人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暗中怂恿自己的女婿□□,但那个女婿太不争气,最后反而被江宴摆了一道,彻底踢出了董事会。” 秦悦听得津津有味:好一出豪门恩怨大戏啊。 他瞥了眼满脸事不关己的苏然然,忍不住又说:“这个江宴能从一身泥爬到现在的地位,底子只怕不很干净吧。这次订婚都弄得这么大阵仗,又是和哪家联姻?” “说起来这件事来,倒真是个未解之谜,是和一个女明星。” “不会吧,那明星难道美成了天仙。”江宴这种人,城府深、手腕高,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巩固自己的地位,得被迷昏头到什么地步,才会大招旗鼓和一个女明星订婚,。 秦慕努力回想了下得到的消息,“好像还是个打星,长相不清楚,应该不算美艳挂的。以前是做武替出身的,不过最近好像凭出演一部功夫片拿了个影后,再加上这个订婚,正被媒体轮番炒呢。” 这么看来,那女明星倒也不是卖弄风情上位的类型,能靠最被人看不上的功夫片得奖,其中艰辛可想而知,但是这和泽宝总裁的身份也相差太远,根本没法解释。 秦悦皱着眉琢磨了半天,一拍大腿说:“我明白了,这人喜欢s、m!” 秦慕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到了那里,再敢给我这么口没遮拦,我直接把你给扔回去。” 秦悦轻哼一声,把始终神游太虚的苏然然一搂,心想着:你懂什么,甘愿被心爱的女人虐的乐趣,哪是你这种单身狗能理解的。 车开进了庄园,别墅内外一派的富丽奢靡,订婚宴设在了户外草坪上,因为江宴的身份,全场都是高挑光鲜的俊男靓女,场子布置得梦幻而气派,连一向淡然的苏然然都看得转不开眼。 秦悦撇了撇嘴:“这就叫穷人乍富,就爱臭显摆。”他突然又想到,也许每个女人心里都向往着这么一场梦幻般的婚宴,可是秦南松还躺在病床上,秦家暂时不适合办这么一场婚礼,于是脸上不由带了些愧疚。 苏然然好像看出他的想法,直接开口说:“我不喜欢这样的,太吵。” 秦悦心里一暖,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搭着她的肩说:“什么女明星、影后的,都不如我家然然可爱。” 秦慕对这两人旁若无人秀恩爱的行径早已熟视无睹,只领着他们往别墅里走,到门口时,江宴已经听到消息,专程走出来迎接他们。 秦慕带着秦悦和他热情寒暄着,苏然然则在旁边好奇地打量着江宴。 不得不承认,这人的长相非常出挑,不是秦慕那种温和儒雅的帅,也不是秦悦那种带着痞气的帅,薄唇微抿,点漆般的黑眸中透出淡淡的邪气,哪怕穿着黑色正装,也掩不住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毁灭气息,这反倒让他整个人添了些危险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探求。 她看得正入神,冷不丁被旁边那人带到怀里,以十分亲昵的姿势恶狠狠在她耳边说:“不许盯着别的男人看!” 秦慕连忙握拳在唇边咳了两声提醒,江宴却面容不变,黑眸中依旧是一片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轻轻勾起唇角说:“秦二少爷和未婚妻感情好的很让人羡慕呢。” 秦悦难得收敛起来,也勉强对他回笑了一下,然后扶着苏然然的手,把她带到外面的桌子旁说:“我和我哥进去应酬,你好好在这边呆着,不准被人拐跑了听见没。” 苏然然简直无语,在这满是衣香鬓影的场子里,自己只怕透明的连块背景板都不如,也只有他会觉得这么紧张。可心里却又升起些甜蜜,于是煞有其事地点头让他放心。 秦悦满意地摸了把她的脸,正要离开,忍不住又问:“我和那个江宴,谁比较帅。” 苏然然想了想,“各有千秋。” 秦悦不满地眯起眼:“未婚妻,你哄哄我一次能死!” 她歪着头看他:“怎么哄?” 他捏着她的手,很不要脸地教道:“来,跟我念一次:我老公是最帅的。” 苏然然瞪着眼看他,过了半晌才摇头说:“太肉麻,我说不出来。” 秦悦快给她气死,沉着脸转身就要走,谁知苏然然突然追来,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吐着气说:“我家老公最帅,谁也比不过。” 他只觉得一股香风吹得耳边又酥又痒,一颗心更是被撩得飞上了天,没忍住转身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下,用牙齿磨着她的唇瓣说:“哪儿学的这么坏,嗯?” 苏然然把头埋在他胸前发笑,老实回答:“跟你学的。” 他低头欣赏她难得俏皮的表情,心里像被小猫反复抓着,忍不住在心里哀叹:这么美好的一天,就该把她按在床上好好收拾,干嘛来这么个破地方受罪。 苏然然目送他拄着拐杖往人群里走,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是也明白现在不该打扰他,于是找服务生要了杯不含酒精的饮料,站在桌子旁小口抿着,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难怪秦悦不喜欢这种场合,实在是无聊透顶。 这时她觉得有点内急,问了服务生方向以后就进了别墅去找卫生间,谁知一出来却遇上个不速之客。 一个衣着不凡,满身酒气的男人歪着身子把她拦住,又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把她从上往下扫了一遍,说:“是苏法医啊。听说你跟了秦悦,啧啧,看不出你手段挺不错啊……” 苏然然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人是那个和秦悦一直不对付的方子杭,在周文海案里他被当成秦悦给捅了一刀,于是更加怀恨在心,可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报复。 今天他居然撞上秦悦带着苏然然一起出现,现在又被他逮住独自一人的苏然然,于是借着酒劲,故意把酒气往她身上吐,言语轻佻地说:“真可惜,我当时怎么没看出来你的本事呢,要不你也对我使使,反正秦悦也是个靠不住的,不如早点找个下家……” 话音未落,苏然然已经啪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然后冷冷看着他说:“你最好记住,言语骚扰也属于性骚扰的一种,受害人有权反抗。还有,骚扰警务人员,我有权带你回警局拘留。” 方子杭的脸顿时一阵白一阵红,可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干脆借着酒劲装疯,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墙上按,谁知这时,突然有一只手腕横进来,干净利落地钳住了他的咽喉,压着他半步也动弹不得。 方子杭吓得酒醒了一半,钳住他的手腕虽然纤细,但是力气十分惊人,让他有整条命都被攥住的恐惧感,等看清那人的脸,更是吓得汗都下来了,颤着声求饶:“夏小姐,你看,我就是和她开个玩笑,你这又是何必呢。” 那被他称作夏小姐的女人却毫无撒手的意思,只是手下继续用力,眯起眼欣赏他一副快吓尿的表情,这时她后面跑来两名高大魁梧的保镖,一看这阵势迅速围在方子杭旁边,紧张地问:“怎么了,夫人?这人要袭击你吗?” 夏小姐撇了撇嘴,一脸无趣地放开了方子杭,又拍了拍手说:“都说了不需要你们,我有什么不能应付的。还有,别叫我夫人!” 苏然然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个出手相助的就是这次订婚宴的主角:夏念。 她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夏念,只见她穿着白色晚礼服,一头利落的短发,礼服下隐隐露出双腿修长笔直,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五官确实不够美艳,倒是有种中性的俊俏。 夏念也打量了她一眼,说:“你是来的宾客吧,走,我送你回去,省的又被某些人渣骚扰。”然后不由分说拉着苏然然就往外走。 在她们身后,方子杭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嘀咕道:“一个小戏子,不就是傍上了江宴嘛,不是都传他根本不喜欢女人,说不定就是找个形婚对象,得瑟个啥,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 夏念的步子很快,手上又十分有劲地抓住她不放,苏然然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发现她对人对事都有种天生的古道热肠的热乎劲儿,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和信任。 她于是愈发好奇起来,夏念和江宴就像纯粹的白和黑,永不相容的两面,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这时夏念突然停下来,不耐烦地转头对身后如影随形的两个大块头说:“喂,你们能不能不要老跟着我。” 那两人露出为难的表情说:“可我们答应了江先生要时刻跟紧你。还有,夫人,你不能在外面乱跑的。” 夏念气得不想搭理他们,又走了几步,突然凑到苏然然耳边小声说:“我刚才听见你说你是警察,你能不能帮我逃跑?” 第48节 ☆、73| “我刚才听见你说你是警察,你能不能帮我逃跑?” 苏然然闻言吓了一跳,见夏念的表情非常认真,根本没有调侃之色,于是握住她的手紧张地问:“他囚禁你了吗?” 夏念怔了怔,然后忙不迭地点头,又咬着她的耳朵说:“他非逼我跟他结婚,还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可以报警抓他吗?” 苏然然这时突然转过念头来,夏念一个新晋影后,好歹也算是公众人物,江宴能力再大,也不至于把她一个大活人关自己家里吧。而且现在外面都是媒体的□□短炮,如果真的有强逼行为,夏念只要在订婚仪式上说出一切,江宴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夏念的表情确实看起来很焦急,两道俊俏的弯眉拧在一处,看起来怪让人心软的。 夏念看她一副为难的表情,离订婚宴开始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索性把心一横,在她耳边歉疚地说:“对不起了。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苏然然还没反应过来,夏念已经反手作势勒住她的脖子,看得身后两名保镖吓傻了眼,又听夏念冷冷说:“她可是江先生请来的贵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可没法对他交代。” 其实一名保镖连忙试图上前劝说,夏念却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后退着说:“你,回去告□□先生,就说让他亲自过来一趟,不然我绝不会放她。” 那保镖和另外一个人交换了个眼色,只得无奈地往别墅里走,另一名保镖依旧陪着笑脸说:“少夫人,有什么话好商量,干嘛弄得这么暴力。” 他原本只是随便说两句话缓和气氛,谁知夏念竟真的放开了手,又笑着对他勾手说:“好啊,我们来好好商量。” 那保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腿肚子有点发软,刚往前走了一步,夏念突然抬起一脚,脚尖正中他的下巴。 线条分明的紧实长腿带着礼服裙摆飞扬、落下,185公分的男人迅速被撂倒,看得苏然然差点想鼓掌:吗啊,太帅了好吧。 夏念收了腿,半蹲下用抱歉语气说:“实在对不起了,不过你受了这伤,他应该不会怎么怪你。” 然后,她站起来正准备跑,又看见身边呆若木鸡的苏然然,愧疚地说:“真对不起,这次连累你了,下次如果还有机会见面,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苏然然还来不及说话,就看见夏念风一般地往庄园外的围墙那边窜,那边的围墙少说也有2米多高,苏然然忍不住好奇地跟了几步,想看她怎么逃出去。 只见夏念把长长的礼服裙往大腿上一系,然后“蹭蹭蹭”借着力往上爬,转眼就翻到了另一边,颇有古代的侠女飞檐走壁的风范。 苏然然发了好一会呆,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来参加订婚,却无意中成了女主角逃婚的帮凶,以江宴那种睚眦必报的个性,该不会借机为难秦家吧。 这时,江宴已经跟着之前的那个保镖走了过来,他一眼就看见昏倒在地上的壮汉,还有满脸怯意的苏然然。 他皱了皱眉,继续往这边走,苏然然有点发怵,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谁知江宴却只是淡淡地说:“订婚宴快开始了,苏小姐还是赶快回位子上坐好,秦二少找你半天了。” 苏然然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逃也似地往宾客区走,同时又在心里琢磨:这未婚妻都跑了,还订什么婚。 江宴沉着脸,继续背着手往院墙边走,又冷笑一声:“她是倒挺有能耐的。” 旁边那保镖已经满头是汗,小心地说:“我马上去把夫人追回来。” “算了,她想跑就让她跑吧。”江宴低头整理着刚才来不及系好的领结,又勾起唇角说:“反正跑了,总还是要回来的。” 然后,他再度恢复到那个喜怒不显的江宴,淡然地迈步往回走,那保镖实在没忍住,小声问:“那订婚宴怎么办?” 江宴边系着袖扣边神态自若地说:“订婚宴,我照办不误。反正今天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夏念只能和我结婚,至于是谁来宣布,不重要。” 那保镖偷偷擦了擦汗:江先生就是霸气,临订婚前未婚妻跑了还能这么镇定自若,不过也好,这样他就不会顾得上追究自己的责任吧。 当苏然然气喘吁吁地跑回宾客区,秦悦已经急得要命,拉住她的胳膊问:“你跑哪去了?真被人拐了?” 苏然然一脸苦恼,“我刚才,好像做了件错事。” 然后她就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秦悦听得哈哈大笑,顿时存了看热闹的心态:这江宴摆了这么大架势订婚,原来还没把新娘子给搞定,这下看他怎么收场。 就在这时,全场灯光暗了下来,乐队开始演奏浪漫的音乐,本应是一对新人出场进行仪式,江宴却一个人登了台。 他瞥了眼满场议论纷纷的众人,随意把右手插在裤袋里,对着话筒说:“欢迎大家参加我和夏念小姐的订婚仪式,本来我们现在应该一起站在这里,但是夏念小姐觉得一板一眼走流程的订婚太无趣,所以我们决定,把这个场子让给今天所有的贵客们,今天我们不分主人客人,也不必在意流程,大家只管尽情玩乐,这样才算是真正分享我和夏念小姐订婚的喜悦。” 他的目光转了转,又加了一句:“也请各位媒体同仁给我江宴一个面子,不要让这场喜事流出什么□□,谢谢大家。”他说这句话虽是笑着,眼角却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阴鸷,令每个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苏然然想不到他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危机,台上的江宴显得气定神闲,根本看不出半点难堪或急躁,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这从底层打拼上来的富家子,就是和从小家境优渥的甜白傻不同,要是秦悦碰到这种事非炸毛到掘地三尺非把人给绑回来不可。 她正神游太虚,突然感到耳朵被狠狠咬了一口,秦悦在旁边阴测测地对她说:“看得这么入迷,你很欣赏他啊?” 嗯,还是个醋坛子。苏然然在心里无奈加了一句,又勾住他的胳膊软声说:“我肚子饿了,快吃饭吧。” 秦悦最受不了她撒娇,顿时把一肚子醋意给忘光了,把她按在座位上说:“你坐好,我去给你拿。” “那怎么行。”苏然然连忙又站起来,“你腿不方便,应该我去拿才对。” 秦悦想了想,又笑着说:“好,我也饿了,记得多拿点。” 苏然然总觉得他的笑容有点古怪,可也没多想,等她扫荡一番回了座位,才发现秦悦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秦慕闲闲抱胸坐着,看见她回来,嘴角噙起笑意朝台上指。 苏然然这才惊讶地发现,秦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原本应该举办订婚仪式的台上,正和旁边的乐队商量着些什么。 然后他拄着拐杖慢慢挪到话筒边,朝她的方向笑了笑说:“我今天要唱一首歌,送给我即将结婚的女朋友。” 下面的宾客面面相觑,秦悦他们大多都是认识的,可他是什么时候会唱歌的。 秦悦始终温柔望着苏然然所在的方向,然后伴着乐队缓缓奏起的旋律,开始唱起一首张国荣的《为你钟情》。 为你钟情倾我至诚 请你珍藏这分情 从未对人倾诉秘密 一生首次尽吐心声 望你应承给我证明 此际心弦有共鸣 然后对人公开心情 用那金指环做证 对我讲一声终于肯接受 以后同用我的姓 对我讲一声”ido!ido!” 愿意一世让我高兴 为你钟情倾我至诚 请你珍藏这份情 然后百年终你一生 用那真心痴爱来做证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对她唱歌,可是她明白这首歌代表的意义是什么。 苏然然呆呆站在那里,与他隔着人群对视,听着听着,眼角竟莫名有些发热。 他唱完一曲,突然对着话筒大叫一声:“苏然然。”然后“啪”地扔下手里拄着的拐杖。 苏然然吓了一跳,连忙想要去扶她,谁知秦慕却轻轻扯住她的袖子,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于是她看见秦悦用一瘸一拐的腿,艰难地朝这边挪动,可他执意不用人搀扶:走向她的这条路,必须由他自己来完成。 终于,当他走到苏然然面前时,已经是满头大汗,苏然然心疼地捂住嘴哭了出来,秦悦却又扶着旁边的桌子,一点点朝她跪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绒布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嵌着瑰绿色宝石的戒指,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钻石,这种石头叫做亚历山大变色石,全世界非常稀有,我专程托人找来的,因为只有它才衬得上你。” 与此同时,坐在一边的秦慕忍不住撇了撇嘴,作为被托的那个“人”,他发动所有人脉全世界帮他找石头,最后连个名字都落不到。 苏然然含泪看着他,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伸出右手让他把戒指套进去,然后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知道她从不在意这些,可他一定要给她一场盛大的求婚,唯有这样的仪式感,才能最适宜安放他对她的珍惜和感激。 全场响起掌声和欢呼声,浪漫的音乐再度奏响,伴着树影和花香,悠悠飘至院墙之外。 高高的院墙上,夏念正痴痴坐在那里,一边晃哒着紧实光洁的小腿,喃喃地说:“好羡慕。” “羡慕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订婚宴。”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头看见江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围墙下,正靠墙闲闲点燃一根香烟,然后,就着烟雾抬头看她。 她顿时感到一阵心虚,几乎立即就要跳墙逃跑,谁知江宴只是淡淡磕了磕烟灰说:“你放心,没人和我一起来。”他抬了抬唇角:“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夏念一想也对,顿时腰杆子就直了,大声质问道:“你把我的车弄哪去了!” 她千辛万苦遛到庄园外,转了几圈也没找到自己偷偷停在那边的车,这里离城里有好几十公里的路,又连个过路的车都没,只得无奈折了回来,谁知刚爬回墙上,就看见那边的动静,忍不住坐在这里看完了整场。 江宴抬眸得意地笑:“我说过,你跑了,迟早还是会回来的。” 他的目光突然滞了滞,又顺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然后摁熄了手里的烟,说:“我以前有没有教过你,穿礼服,就不要坐得这么高。” 夏念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这才反应过来,从他那个角度能把她裙底风光看得一干二净,可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被他拽住小腿往下一带,然后陡然失去重心,直接掉下来坐到他身上。 她心里一慌,本能地握拳想往他脸上打,却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明天我脸上带了伤,你猜那些媒体会怎么写。” 于是她拳风一停,忍不住懊恼地想:为什么自己明明武力值比他高,却总是被他压制。 还没想明白这点,江宴已经翻身把她抱起,径直往别墅里走,“想要你的车,就拿自己来换!“ 当这个夜晚终于要过去,秦慕走进秦南松的书房里,边整理着他的资料边想着:如果爸爸知道秦悦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会高兴吧。 这时,他突然发现书柜里竟然藏了一个暗格,于是好奇地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个u盘,连忙拿到电脑上查看,然后瞪大了眼,双手止不住地颤抖都起来。 随后他靠上椅背,点了一根烟让自己冷静下来,当窗外的天际露出白线时,他才终于下了决定,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74| 当腿伤完全痊愈后,秦悦的逍遥日子终于结束了,第一天去秦氏上班的早上,他对着镜子穿好衬衣西服,突然对刚洗漱完回房的苏然然说:“媳妇儿,来帮我系个领带。” 苏然然皱了皱眉,望着他手里那块真丝布料一脸为难:“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 “那你不为什么自己系。”苏然然觉得这实在不符合效率原则。 秦悦直接把她捞进怀里,郑重地把领带交到她手里,说:“第一天正式上班,当然要我媳妇儿亲手给我系领带才有意义。” 苏然然无奈地瞅他一眼,然后很认真地拿着领带开始学,终于在一刻钟后,才歪歪扭扭地把领带打好,然后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秦悦十分得意地在镜子前照了半天,又挺直腰杆问:“怎么样,帅不帅,有没有点霸道总裁范儿。” 苏然然这才仔细打量他,他很少会穿得这么衣冠楚楚,配合着身上那副痞痞的气质,倒散发着别样的吸引力。于是她微垫脚尖,在他额上亲了亲,温柔鼓励道:“非常帅,你今天一定会表现得很棒。” 秦悦摸着她的脸,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肆虐一番,才笑着说:“放心吧,以你家男人的智商,干什么都不在话下。” 第49节 于是,他怀着满腔的雄心壮志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被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报表给弄得晕了头,期间还得应付来自各路女职员的表白或暗示,最后气得他弄了只戒指带无名指上,然后十分张扬地在每层楼巡视了一遍,于是,关于小秦总已经订婚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公司,顿时公司上下随处可见郁郁寡欢、抱胸悲痛的女同事。 但是无论多不适应这种压力满满的生活,秦悦还是坚持下来了,并且越来越投入其中,甚至在无数次累到想要崩溃的时候也没有放弃。 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还有这种潜力,也许是因为他在回秦氏前,曾经单独去过一次秦南松的病房,他对他说了很多话,很多他清醒时绝不会说出口的话,然后又握紧他的手,默默许了最后一个愿:“如果我真的能做到,你就醒过来好不好。” 也许是在这种信念的支持下,秦悦在硬着头皮熬夜看完一份份报告后,在经过无数次内心怒骂“操蛋”的应酬后,终于能完全不靠秦慕的帮助谈下了第一笔合作,虽然项目小得微不足道,还是足够让他美滋滋地得意一把。 于是,在办公室外一片庆功的呼声中,他却躲进房门里,翘着腿打电话给苏然然邀功。 苏然然那时刚解剖完一具尸体,正做完了报告准备休息会儿,就听见电话那头得意洋洋的声音:“媳妇儿,我今天单独谈成了笔合同,是不是很厉害!” 苏然然觉得好笑,却还是真诚地夸奖了他一顿,听得秦悦心里美得直冒泡,然后又问:“那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秦悦想着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太累了,于是悻悻说:“现在只想睡觉。”他顿了顿,又纠正道:“还想睡你。” 苏然然忍不住提醒他:“昨天才睡过。” 秦悦贼兮兮地笑:“睡不够,永远也睡不够。” 苏然然忍不住想要扶额,穿得再衣冠楚楚,也改变不了这人满肚子歪心思的本质,这时她听见有同事在叫她过去,只得轻轻捂住话筒,小声说:“好,回去就让你睡。” 秦悦听得心花怒放,这才舍得划断电话。调戏完了老婆,决定再去找大哥要点奖赏,于是出门跑去了秦慕的办公室,谁知道秦慕的秘书却告诉他,秦总中午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把下午的会议都推迟了。 他觉得有点奇怪,秦慕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基本不会离开公司。如果是公事上的外出交际,秦慕一般都会带上他,就算是不需要他出席的场合,至少会带上助理或者秘书,是什么大事需要他利用工作时间单独去办。 他于是在秦慕的办公室坐了会,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又去拨秦慕的电话,发现居然转入了来电提醒。这让他觉得更加疑惑,反正暂时也没什么大事,于是就随意溜达到公司楼下,点了根烟想看能不能逮到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就在他觉得无聊想要放弃时,居然真的等到了秦慕回来。 让他惊讶的是,秦慕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从一辆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车上下来,可当他看清驾驶座的那个人,就不光只是眼熟那么简单了…… 秦悦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他僵僵站在那里,手里的烟灰越烧越上,直到那辆车开走才反应过来。于是沉着脸把烟熄灭,冲到秦慕面前大声质问:“你为什么会和潘维走在一起?” 秦慕看见他脸色不由一变,却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悦根本不放过他,瞪住他再重复一遍:“我问你,怎么会和潘维在一起?” 秦慕的表情显得很不自然,直接扒开他往前走着说:“没什么,半路碰上了,顺便搭他的车回来。” 秦悦忍不住冷笑起来:“半路碰上了?哪碰上的?还有,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潘维的?” 秦慕好像对他的执拗显得很不耐烦,转过身说:“秦氏一直在资助他们实验所的项目,我凭什么不能认识他。还有,你如果想继续在公司门口这么闹下去,让人捕风捉影弄个头条出来,就尽管闹吧。” 秦悦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秦慕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电梯。他心里始终觉得不安,还是忍不住追了进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秦悦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放低了声音说:“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慕偏过头去,长久没有回话,直到电梯达到他办公室那层,才好像轻轻叹了口气,说:“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秦悦呆呆靠着电梯壁想了很久,期间不断有人走进来,又用奇怪的目光偷偷打量他,但谁也不敢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在电梯门无数次的开关后,秦悦一把扯下领带,在心里下了个决定:他一定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也许某个他们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就藏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他开始利用自己手上的特权,悄悄查看这段时间从秦慕手里支出的账目,然后他意外地发现,秦慕居然在大多数董事都反对的情况下,坚持追加了苏林庭实验所的投资。 可他还记得秦慕一直是主张秦氏重点投资实业,甚至曾经为了这个实验所的投资和秦南松吵过一架,他根本不看好t18药物这个项目能成功,认为秦南松是为了人情白白让秦氏烧钱。 也许,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会突然和潘维走的这么近,可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秦悦怀着这个疑问继续查下去,发现秦慕在半个月前,投资买下了一家废弃的冷冻库,秦氏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项目,也根本不可能有这种需求。 不知道为什么,秦悦突然想到那天在实验所的地下,那间阴森森的地下冷库,他被自己的猜测弄得不寒而栗,忍不住站起身在办公室反复踱着步子,内心焦虑难安。 这时,他无比想要有人能站在他身边,陪他去分析整件事。可在事情的真相没有查明前,他不想告诉苏然然,就算是藏着私心也好,他很怕秦慕被扯进这件事里。而且,他心里隐隐感觉到,这件事的真相也许并没有他们曾经猜测的那么简单。 他点起一根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重新回到座位上,想办法查清了那座冷库的地址,不管是什么也好,他需要去现场看看,自己去弄明白真相。 于是,在下班后,他独自开车去了那家位于城郊的冷冻库,那地址非常偏,平时几乎可以算是荒无人烟。秦悦停好车后,踏着越来越深的夜色走到仓库门外,发现门上被上了把大大的锁。 他盯着那把锁突然没了注意,拿起旁边的一块石头试图去砸,却怎么也砸不开,就在他纠结难定时,突然听见背后一个声音喊道:“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回过头,背后站着一脸愤怒的秦慕,而他旁边站着的那人正是潘维。 秦悦心里突然窜起怒火,指着那仓库大声喊道:“你先给我解释解释,这是干什么的!” 秦慕冷冷挥开他的手,说:“我说过,这件事不需要你来管!” “是吗?你不让我管,那好,我直接叫警察过来,看到底谁能管!” 看他真的掏出手机准备拨电话,秦慕的脸色更冷,连忙大步上前打掉他手里的电话,又似乎是痛心地盯着他说:“你真的想知道?” 秦悦抬了抬下巴,态度显得十分坚定。 秦慕握住他手腕的手有些发颤,然后深吸一口气,说:“你真的想好了,如果我告诉你,不光你和然然,她的家人、你的家人,甚至秦氏都会受到牵连,你真的做好准备面对了。” 秦悦被他说得怔住,骤然而起的夜风一阵阵吹进他的衣摆,让整个身体都起了寒意,可是已经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也没法让他临阵退缩,于是他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想要知道!” ☆、75| 大约在10年前,苏林庭开始了t18型药物的研究,为此,他放弃家庭、花光积蓄,燃烧毕生精力投入其中,只因为他怀着一个信念:t18会带领人类走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因为有了基因药物的帮助,人们不会再惧怕死亡和疾病,各个领域的顶尖人物也不会受到*的限制,他们能将自己的智慧发挥到极致,创造出无数让前人无法企及的成就。 可t18的研究过程异常艰难,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反复的自我怀疑,那个目标好像渺茫的看不见尽头。 终于,到了第5年,原本和他一样踌躇满志的研究所成员们纷纷离去,投资商们也开始撤资,不愿再浪费时间等待下去。那时,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只剩和他抱着同样信念的潘维和岑伟,而秦南松也成了唯一坚持下来的投资人。 秦南松坚持投资的理由很简单,作为好友,他最明白苏林庭做t18的决心,那是他从大学时就立下的信念。而他也一直担心如果自己离开的太早,只靠大儿子还撑不起整个秦氏。所以,他让苏林庭承诺,当t18研究成功后,他有优先使用的权利,并且他需要了解整个项目的进程。 可是仅靠秦氏一家的资金,实验所的未来仍是岌岌可危。这时,潘维在一次去英国交流时,意外结识了韩森。当时,韩森看起来正是一个谈吐不俗、家境优渥的名校优等生,他对t18这个项目非常感兴趣,很快就决定拿出钱来投资,并且帮助实验所建立了一个网站。 那个网站建立的初始,只是为了招募各个领域的志愿者帮助t18的研究,但是,韩森很快就遇到了那场事故,于是网站就处于半荒废状态,几乎没有成员加入,渐渐的,潘维也就不再花心思去维持。 可是就在2年前,t18的研究出现了重大进展,当第一批t18被配制出来时,几乎每个人都觉得欣喜若狂,可很快他们就发现,t18在临床试验上,存在着难以突破的障碍。 t18无法用动物进行实验,因为没有哪一种动物的基因和人类是完全一致的,所以它必须利用人体实验:新鲜的器官或者血液,甚至是活生生的人体,可是人体实验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被明令禁止的。 这对实验所几乎带来了致命的打击。就像一场艰难的跋涉,终于能触到终点的曙光,却被一道深渊无情地亘断,那是比完全看不见道路时,还要更深的绝望。 这时,岑伟试探着提出:可以在黑市花大价钱购买自愿进行人体实验的人,可是这个提议立刻被苏林庭拒绝了。即使再贫穷的人,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就算他们愿意出卖自己的生命,也不应该死的这么残忍。而且,谁能保证那些人是真的自愿。 于是,t18的研究一度停滞不前,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也找不出替代的法子。这时候,韩森又再度出现了。 当他通过网络联系上了潘维,了解到研究所的困境时,非常轻松地提出一个方法。 那就是用那些本就罪大恶极的人,去完成t18的试药:□□犯、杀人犯……他们的双手沾满鲜血,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孽,原本就不配再在世界上生存,正好用他们的身体去做最后的贡献,也算是一种赎罪。 潘维几乎立即就心动了,只有这个办法,能完成t18的实验,也能最大限度减轻良心的罪责。可是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公开渠道是被明令禁止的,所以一定不可能通过监狱。这时,韩森再度想起了那个网站。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罪恶是无法用司法解决的,那些无处安放的仇恨和不甘,那些逍遥法外的作恶者,正好可以为他们所用。 这一次,他给网站起了个名字:jm。 gele,纳粹时期狂热的人体实验践行者。对于大部分人,他是臭名昭著的恶魔;可是对于医学领域,他又是大胆的先导者。如果有人能认同这个理念,才能被允许进入这个网站,成为核心成员。然后他们可以发展求助者,求助者在经过重重测试后,才能说出那个作恶者的信息。 然后所有成员一起判定这个人是否有罪,如果结果是有罪的,jm会帮助求助者提供他们想要的一切:杀人的手法、工具、资金,还有尽可能完美的逃脱方式,只是最终的杀人计划必须由求助者自己完成,而且作为回报,他们需要提供新鲜的器官或者血液交给前来接收的人,甚至是垂死的人体。 这是个无比大胆的计划,而且潘维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私刑,是犯罪,可他还是难以抵抗这种诱惑。 他和苏林庭一样,无比期盼着被t18改变的世界,也期盼着自己能在医学史上留下重要的名字,哪怕这个名字背后是带有污迹的。 但是他理智上觉得苏林庭绝不会同意这个建议,于是偷偷告诉了岑伟。 出乎他意料的是,岑伟对于这个计划非常支持,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即开始实施。他激动地告诉潘伟,在自己的实验室下面有一个防空洞,刚好可以改造成冰库,来存放那些实验器官。他们可以先偷偷进行,暂时不让苏林庭知道。 那时,他们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底线,就是尽可能只利用器官和血液来实验,可很快潘维就发现,当*的闸口决堤,善恶模糊不清后,所有的底线都会最终溃散。 用器官和血液的实验太过缓慢,要想快速突破,必须使用人体。 可是使用人体的危险性太大,也太容易被暴露,这时,岑伟想到了自己的同乡周文海,于是他成为了第一个参与jm核心的实施者。 于是那一天,他们亲眼看见周文海是在遭受怎样的折磨下死去,他的手臂被砍断,服用药物后再生……为了掩盖,不得不把他的四肢全部斩断。 他们将那块再生组织保存下来,小心培养,最终却发现根本无法长成完整的手臂。可也是这次的实验,让他们发现了t18的缺陷所在,这是一个令人无比欢欣的进步。 但事情偏偏在这里出了纰漏,谁也没有想到,周文海选定陷害的目标,竟然是秦南松的儿子。岑伟和潘维为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再加上人体实验所需的工序太多,终于不可避免的被苏林庭发现了一切。 苏林庭为此勃然大怒,几乎就要把他们赶出实验所,可当他知道这次实验的成果,却又无可避免地感到激动难抑。 t18的成功几乎近在眼前,他毕生想要达成的那个目标,只需要迈过这小小的一步,就能迎向光明的未来。 于是在经过无数难熬的挣扎后,他终于妥协了,只是明令禁止他们再用活的人体来做,只用器官和血液,哪怕慢一些,至少能让他良心好过些。 这想法和潘维不谋而合,可却让岑伟感到难以理喻,他觉得既然做就得做到彻底,既然人体实验是最快的,何必还要加上一层伪善的掩饰。 终于,在他发现自己得了绝症以后,开始越发急迫地催促苏林庭立即进行下一个活人实验,因为他等不及了,他需要t18,他绝不甘心在t18完成前的一刻死去。 可苏林庭坚持拒绝,于是岑伟在一次实验时,威胁要说出那间冷库里的秘密,两人在争执时,不小心触动了错误的开关,苏林庭逃了出来,岑伟却没逃出来。 当潘维冲去关上那扇大门时,连自己说不清是真的怕毒气泄露,还是怕疯狂的岑伟会说出一切。 事情就是从那时开始彻底失控的。 这时,韩森的报复的也开始了。他说秦氏的主导权迟早会落在秦慕手上,必须把秦慕拉进来才是最可靠的,可谁也没想到,他用的方法却是杀人,用各种残忍的方法去杀人。 那时潘维才明白,韩森所追求的根本就是不是t18带来的进步,而是利用jm找到他所想要的掌控感,还有随意审判和处置他人生命的快感。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韩森知道的太多,他们根本不敢阻止他,也无法承受他说出一切后,实验所可能面对的毁灭性遭遇。于是,那天在仓库外,跟踪到韩森的不止警方,还有潘维和jm的其他成员,他们必须想办法控制韩森,对他的审判只能由他们自己完成。 最后,韩森成了下一个活人实验者,这一次他们做得毫无罪恶感,但是潘维心里却明白,有些东西已经再也回不去了,他走上的这条路,早就不像当初想象的那么纯粹,他的手上已经沾满鲜血,那是再多的成就也无法洗刷的污迹。 于是,当苏然然发现实验所有问题,苏林庭几乎是坐立难安时,潘维索性把一切推到正准备来报复的岑松身上,他假意和他合作,诱导他表现的像一个知情者,然后在最后一刻果断下手杀了岑松…… 当秦悦听完整件事,他坐在浓黑的树影下,破碎的月光洒在早已僵冷的肩上。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举目四望,皆是一片茫茫: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 终于,他抹了把脸,对秦慕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会知道?” 秦慕露出一个苦笑,“因为爸知道,他是在知道这个实验存在的情况下坚持继续投资的,你应该明白,如果这件事曝光后,对秦氏会有怎么样的打击。当然他根本不知道韩森的存在,也不知道我们那件事和t18有关。而我,在整理他的资料时,也发现了这件事。”他走到秦悦身边扶住他的肩,一字一句仿佛敲着他的心:“我知道这让你很难接受。但是秦悦,爸需要t18,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只有t18研制成功,他才能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我想,你应该明白该怎么选!” ☆、76| 秦悦慢慢抬起头,被树影遮住的晦暗月光下,他这个大哥的脸显得如此陌生。 可他想到躺在病床上的秦南松,心头突然一疼,想拨开秦慕的手,却怎么也没了力气,只是独自坐在那里,久久未发一语。 秦慕也垂下头,颓着身子在他旁边坐下,默默点燃一根烟。 其实他心里何尝没有彷徨挣扎过,可那些良知和坚定,在想到父亲的那一刻轰然溃败,没有什么,比他家人的命更重要。 第50节 他曾经无比憎恶和惧怕韩森,可最终却走上了和他一样的路,多么可悲。 这时,潘维走到冷库门前,打开锁一把拉开了大门,“既然你来了,我也不想瞒再你什么,韩森的事,是我们对不起秦家,现在开始,你可以自己选择。但是因为你的选择,然然的家庭、你的家庭,都会遭受巨大的打击。”他突然扭头看着秦悦,嘲讽地笑了笑,“你最好想清楚,你心里的正义,值不值这个价。” 铁门“唰”地敞开,仿佛在黑夜中剖开一个缺口,阴森的寒气从这缺口中涌出,刺穿了闷热的夏夜。 秦悦撑着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那缺口前,眼前是许多畸形的残肢、内脏,还有模糊的分不清来源的人体组织…… 想到它们所经历过的一切,秦悦只觉得这一幕有着说不出的丑恶、怪诞,忍不住弯下腰大声作呕起来。 潘维却淡然自若地走了进去,“这些就是那间实验室地下冷库的全部,那次我特地让岑松发现那个地方,再帮他把岑伟的尸体放进去,这样警方就会认为一切都被岑松接手,所有的事都会随他的死而结束。但是其实,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最关键的都被我转移出来,不然整个实验都会被暴露。但是如果找不到更好的存放地点,它们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幸好,你哥哥联系上我,他帮我找到了这个地方,我们才终于能放心。” 秦悦扶着腰冷笑,对秦慕说:“你真的加入他们了?” “我目前做的只有这些。”秦慕无力的辩解,仿佛这样能让他好过些。 一种无处发泄的愤怒在胸口炸裂开来,秦悦挥舞着手臂,指着冷库内大喊着:“谁给你们权利做这一切!他们有罪,所以就该被这么对待吗!” 潘维转过身,表情残酷而淡漠:“谁也没权利这么做,但是总得有人去做。” 秦悦重重骂了声:“操。”然后止不住地发足狂奔,一路回到自己的车上。直到发动机轰出“嗡嗡”的响声,轮胎摩擦着公路疾驰,他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握住方向盘的手几乎在颤抖。 他打开车窗,听着从四面八方涌入的嘈杂声,不知哪来的车灯胡乱打在他脸上,终于能让他找回些俗世的温度。 然后一种更深的恐惧朝他席卷而来:他该不该告诉苏然然,又怎么去告诉她?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会是她的父亲。 就在这时,好像心有灵犀般,搁在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望着荧幕上那个亲昵的名字,第一次,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她。 在数次铃声的催促后,他终于接起了电话,可喉咙仿佛被人狠狠扯住,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的苏然然听不到回音,奇怪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回家?” 秦悦努力想象着她问话时的模样:眉毛轻轻蹙起,眼眸里闪着亮光,鼻翼翕动着,配上微嘟的红唇……那颗被冰冻了整晚的心,才好像被浇上暖流,一点点复苏起来。 他看着后视镜里光影交织出的一大片光怪陆离,终于能开口答道:“很快。” 然后,他突然有点想哭,一只手搭在唇上,说:“苏然然,我很想你。” 苏然然早就习惯他这么没头没脑的表白,继续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小心地把盘子端到餐桌上,“那你快点回来,我今天回的早,专门给你做了几个菜,庆祝你谈成第一个项目。” 是啊,今天原本应该是个好日子。 秦悦感到有些恍惚,如果能够重来,也许他该听秦慕的话,安安分分回到家里,吃一顿她亲手做得小菜,然后结婚、生个孩子,每天腻歪着和她赖在一起,过上他最想要的那种生活。 其实,他想要的从来也不多。 可已经发生过的一切,真的能靠装聋作哑就逃避过一世吗? 当秦悦终于打开自家房门,看见苏然然正坐在餐桌边,笑眯眯对他说:“回来的正好,不然这菜就要凉了呢。” 心里像被谁抽了一把,又疼又胀。 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几乎不敢去看她的脸,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 苏然然立即就发现不对,也坐下来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秦悦没有说话,又扒了几口饭,突然抬头盯着她,那眼神让苏然然觉得有些可怕。 然后,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她旁边,弯下腰打横把她抱起,径直走进了卧室…… 这一晚他做得比以往都狠,如同一匹野兽一般,发狠的撕咬、侵占,几乎是没头没脑地冲撞,那些内心掩藏着的恐惧和不安,唯有借助身体的发泄才能有片刻抚平。 苏然然开始有些抗拒,可很快就发现他小心藏起的那些伤口,于是尽力去配合,温柔的承受着他的粗暴,像沉静的水,为他卸下那些坚硬的寒冰,抚慰着那些不可言说的疼痛。 终于,当一场风暴平息,两人几乎是精疲力尽,却仍是紧紧相拥着,一刻也不愿放手。 他的胸口仍在剧烈起伏,苏然然慵懒地把头靠在上面,问:“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秦悦歪着身子摸出一根烟,狠狠抽了几口,才终于开口:“你还记得方凯和小宜吗?” 她抬眸看他:“怎么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后悔,如果不是因为你非要查下去,一切不会变得那么糟。”他摁熄了手里的烟,声音有些发干,“如果现在有个机会,让你回到那件案子的开始,面对肯定会发生的结果,你还会不会坚持找出真相。” “我会。”苏然然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心跳,“因为我必须坚持心里的那条线,即使结果会让人痛苦难堪,可如果失去了这个准则,善和恶就会变得模糊不清,我再也回不到原来那个苏然然了。”她笑了笑:“我还记得,这是你告诉我的。” “可是……如果……”秦悦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下去:“是和你自己的亲人有关呢?” 苏然然的身体僵了僵,心里的某个猜测几乎要溃堤而出,她迅速翻身蹲坐起来,盯着他问:“你知道了什么?” 秦悦转头看她,橘黄的灯光下,她黑发披散着,神情慌乱而无助,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然然。 于是再度把她捞回怀里,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前,肌肤紧紧贴着肌肤,把他的温度通过血管流向她的心脏。 他必须陪着她,用最紧密而亲昵的方式,因为他明白,自己要做她最后的支撑。 然后,他终于艰难地、尽可能完整地复述完他今晚听到的所有事情。 苏然然的身体一直在发抖,然后她开始哭泣,小声的,压抑的,甚至是无措的哭泣……每当时秦悦就停下来吻她,轻声对她说:“我在这里。”于是她开始越发的肆无忌惮,直到捂住脸失声痛哭。 从她第一天成为法医开始,曾经面对过无数残忍的、恶性的案件,可从没一样能让她感到这么害怕,害怕到不知所措,几乎拾不起一点冷静和专业,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去抵抗心里翻涌的暗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秦悦说完了一切,只是紧紧抱着她,不断为她拭去泪水,他明白她心里有太多的事要面对,甚至比他更难抉择。 终于,她平静下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你和你大哥的想法一样吗?” “我不知道。”秦悦老实回答,目光里一片茫然。 苏然然突然坐直,她的双眼还带着红肿,可表情却仿佛刀刻般坚定:“如果我接下来做的事,会让t18的研究被永久搁置。秦伯伯……再也不能醒来,你会恨我吗?” 秦悦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却又如释重负般摸上她的脸,哽咽着说:“我就知道,你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苏然然。” 然后他倾身过去吻上她的额头,“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在你身边。” ☆、77| 第二天,迎着清晨微凛的风,苏然然重又回到苏家。 出乎她意料的是,苏林庭正坐在客厅等她。 这一次,他没有行色匆匆地进门或离开,而是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慢悠悠地坐在客厅泡着一壶花茶,一看苏然然进来,只抬头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苏然然几乎一晚没睡,眼下还留着浓重的乌青色,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正好瞥见苏林庭低头时,鬓角露出的几缕白发。 她心里突然一酸,那些被她进门前刻意掩盖过的情绪哽住胸口,说不出话,只能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那个她曾经崇拜了很多年的父亲,在茶杯升起的白雾中,渐渐模糊了轮廓。仿佛一团乌墨在水中晕开,化成浑浊的灰。 从小她就听他讲他的梦想,讲他对科学的信仰,因此也爱上了那个浩瀚而迷人的领域,如果不是因为苏林庭,她不会成为一名法医,也不会长成今天的模样。 这时,倒是苏林庭先开口,他递了杯茶过去,微笑着说:“我们父女俩,好久没这么坐一起聊天了。” 苏然然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垂眸不语:也许是吧。开始是太忙,总是习惯了聚少离多。后来因为秦悦,又总是剑拔弩张,好像在她记忆里,自从上班后,她记忆里就很难搜寻到什么和父亲对坐闲聊的画面。 苏林庭轻抿了口茶,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你都知道了。” 这好像是一句最寻常的陈述句,在茶话时随意掷出,却抽得苏然然胸口发疼,忍不住质问:“为什么?你应该知道这是在犯罪!” 苏林庭叹了口气,“你自己想想看,历史上哪一项科学成就的背后没有刻着血泪,要进步,要往前走,就有得人做出牺牲。而我,只是选了最适合的人去牺牲,我没有错。” “没有人应该被牺牲,就算他们有罪,也有权利选择尊严的死去。” 苏林庭倏地站起来,“然然,你应该知道t18如果成功,能对人类创造出多么惊人的价值。可那些人呢,随意践踏人命的富二代、行尸走肉一样的吸毒女、还有杀人取乐的反社会狂魔……他们有什么资格活着,为什么不能用他们的身体去换取一个希望,一个能让我们整个时代变得更好的希望。” “可其它人呢?岑伟、岑松……他们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实验而死吗?还有,如果不是你们纵容韩森,他又怎么能肆无忌惮地杀害那么多人:周慕寒,她才25岁,她也有自己的父母,她凭什么就该以那种模样死去。” 苏林庭攥紧了拳,身体有些发抖,“那些都是意外。” “那不是意外,是因为你们滥用私刑去审判而付出的代价。” 苏然然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爸,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我太清楚人心是什么样的。没有哪一种恶是该镶上金边的,哪怕它的结果看起来再正义,那也是在作恶!而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根本没法停下来,事情只会越来越糟。你手上的鲜血会越来越多,然后你不会再在乎它们是不是来自有罪的人,只要能达到那个目标,你可以抛弃所有底线,变得麻木而残忍……爸,你真的想看到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吗!” 她几乎是哭喊着喊出最后那句话,双肩向前倾着,抖动得如同骤雨中摇摇欲坠的叶片。 苏林庭伸手想去扶她的肩,最后却只颤抖着停在空中,他抹了把脸,背过身不敢看她。这一辈子,他最歉疚的就是对这个女儿,最怕的,就是会发生今天这幕。 当他发现潘维和岑伟在做的事,确实曾经感到愤怒而震惊,甚至一度想把他们驱逐出实验室。可当那份实验结果摆在他面前时,仿佛在沙漠里苦行的旅人终于瞥见绿洲的一角,他无法抗拒这种渴望,对成功的渴望。 在无数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美妙的数字和丑陋的残肢反复在眼前交错着,焦灼地拷问着内心:你真的甘愿就这么放弃吗?然后,他终于卸下盔甲,俯首而降,并为自己找到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那些人都是有罪的,他们该死。 可并不是没有恐惧过,有时候也会在夜里吓醒,不光是因为可能会面对的法律制裁,更害怕的,是会看到一直珍视的女儿,对他露出失望而鄙视的目光。 所以他一直为此惴惴不安,当发现她和秦悦交往就更加担心,秦家与这件事牵扯太深,万一然然从外人口里得知这件事,他们父女之间就此会再无挽回的可能。 所以他绝不让步,一次次努力让她正视两人之间的不合适,可是却低估了女儿对于这个人的坚定。所以,当潘维表现出对苏然然的心意,他几乎觉得这是最后的浮木,就像是在赌博,也许,能挣得那么点微弱的可能,她能理解他们所做的事,至少,他不会失去这个女儿。 可是,当实验所里,秦悦笑着说:“你要开枪就从我身上开。”他才知道:他们注定输给这个年轻人。同时又有些欣慰,终于能有人把她放在手心,用全身心去呵护,那是他这个做父亲一直欠她的宠溺。 “爸,你去自首吧。” 终于,他听见女儿颤抖地说出这句话,眼前有些什么碎裂开来,那是命运里早已埋下的索引。 “这件事,你并不是主谋,而且你没有直接杀人,自首的话,不会判很多年的,我还会想办法帮你争取……”她还在继续说着,逐字斟酌、竭力劝说,全然不像以往的模样。 苏林庭却已经调整好情绪,他不想再听下去,“t18还没有完成,我不会去自首。” “可是你们确实犯了罪,而我是一个警察。”苏然然的表情渐转冷峻。 “也就是说,你要亲手把你的爸爸关进监狱?”他的语气里忍不住带了嘲讽。 “如果你坚持不自首,我会。”苏然然的嘴唇不住发颤,却仍是坚持着说出这句话。 苏林庭低下头,默默叹了口气,一股哀伤的沉默从两人中间蔓延开,不敢再开口,怕那会带来更深的伤害。 “只可惜,你没有证据。” 终于,他开口说出这句话,然后,踱回沙发旁坐下,端起那杯早已冰冷的茶,毫不介意地放在唇边。 苏然然楞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拨了个电话给陆亚明:“明洞路386号有个冰库,你们快过去看看,一定要保留住现场。”她握紧电话,重重加了句:“和x有关。” 然后,她并不离开,只是木然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垂着眸等待。一时间,客厅里只听见茶水浇得杯底叮咚作响,瓷杯摩擦着玻璃茶几,发出单调的沙沙声…… 终于,乍然而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片宁静,苏然然赶忙接起,只听陆亚明气喘吁吁地说:“我们找到冰库了,可是里面什么也没有。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在哪里?” “我马上过去。”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走到一直低头坐着的苏林庭面前,“那天潘维是故意让秦悦看到那些的,是吗?” 他知道秦悦一定不会瞒着她,所以故意在他面前揭露这最重要的证据,以此试探他们的底线。然后在他走后立即把所有都转移走,就算她最后决定报警,还是扑了个空。 可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里面含了那么多人骨,无论怎么处理,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第51节 苏林庭微微抬眼:“然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器官、网站、凶手……你为什么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可我会找到,一定会找到证据。” 苏林庭的表情依旧平静,只长叹了一声:“然然,我累了,你回到爸爸身边来好吗?那些事,我不会再做,只要你给我们一个机会,也给秦悦的爸爸一个机会,t18不能停,绝不能停……” ☆、78| 盛夏到了尾声,高悬着的日头却还带着些穷途末路的毒辣劲儿。 市监狱里,方凯刚和狱友们打完了篮球,正蹲在石墩子上用瓷杯喝水,汗巾搭在囚服外,偶尔攥着擦把汗。 自从他被捕之后,陆亚明想尽办法为他奔走,最终判决结果下来:判了个无期。也好,把余生用来赎罪,本来就是他该付出的代价,表现得好,还能添点减刑的盼头。 就在这时,狱警“哐啷”拉开铁门朝里面喊着:“方凯,有人探视。” 方凯愣了愣,他入狱这么久几乎没人来看过他,连忙搁下瓷杯,小跑着起身,刚往外走了一半,又想起低头整理囚服和头发,把汗巾掖好放进口袋,尽量让自己的样子显得清爽干净。 “方叔叔!” 刚走进探视室,就听见这脆生生的喊声,心脏被猛地一撞,连忙去寻那个小小的身影,眼前却总是模糊地聚不了焦。 真没出息…… 他偏过头去使劲揉眼睛,然后才攥着微抖的手再朝那边看…… 小宜正伸着脖子看他,穿着红底白边的漂亮裙子,个子高了不少,脸蛋上漾着健康的红晕,眼里全是笑容……她不再是那个瘦瘦小小,总是怯怯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她终于能无忧地长大,如他所愿。 入狱快一年,这大概是他见过最值得珍藏的画面,生怕那点藏不住的心酸会破坏它,连忙上前两步嘶哑着开口:“小宜,你怎么来了?” “苏姐姐带我来的。”小宜掀起裙子跪坐在椅子上,把他的目光引向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苏然然。 方凯朝她感激地笑了笑,然后弓着腰坐下,把手铐小心地藏在桌子下,继续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小宜。 小宜变得不止是样子,性格也活泼了不少,一直喋喋不休地缠着他说着自己在学校拿了那些奖,还有在新家庭里遇到的大小琐事,方凯只是微笑听着,偶尔回几句赞扬。 “方叔叔,你什么时候能出去呢。”终于,小宜把一肚子话倒完,手撑着下巴,满脸期盼地望着他。 方凯觉得嗓子有点发痒,已经戒掉的烟瘾莫名涌了上来,脸上依旧挂着笑,“等小宜长大了,方叔叔就去看你好不好。” “好!你别忘了!”小宜伸手出来想和他打勾勾,方凯目光一黯,把肩膀朝后缩了缩,“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忘记过。” 苏然然见探视时间差不多到了,搂着小宜说:“小宜乖,下次再带你来见方叔叔,你先出去找陆叔叔好不好。” 小宜低下头,大大的眼里终于有了泪意,可她本就比同龄人早熟,于是只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扭头不舍地看了方凯一眼,“方叔叔你一定要记得啊,我会再来看你的。” 方凯咬住后槽牙,忍泪忍得喉咙一阵发疼,勉强挂着笑点头,转眼却瞥见苏然然还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重重靠在椅背上,长吁一口气“谢谢你,替小宜找到这么好的人家。” 这时,才发现她看他的眼神不对,嘴角终于沉了下来,眸间有什么一闪而过,“怎么了?那件案子不是早结了吗?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苏然然往前倾身,朝他递过去一张监控照片,方凯只瞥了一眼,脸色立即变了。 照片上的人刻意改了装扮,脸上也加了副黑框眼镜,可在放大镜头下,还是可以轻易看出,那个人是潘维。 苏然然轻轻叩着桌子,目光探究,“他来探视过你,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方凯把目光从照片上挪开,紧闭着嘴不发一言。 “周永华第一次犯案的时候,很多细节在系统里根本查不到,你是怎么知道的,还能模仿的一模一样。后来,我们用了那么多警力都扑了空,你为什么能赶在我们之前找到他,还能让他信任你,和你串谋。还有,他抽走的受害人血液,我们只找到一部分,还有一些去了哪?是谁帮他转移了?” 回应她的,依旧是长久的沉默,夹杂着手铐偶尔摩擦出的“框框”声。 “是不是因为,周永华是求助者,而你在组织内部也参与了审判……”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却让方凯那张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他把戴着手铐的双臂搁到桌上,然后,把头埋进两臂之间。 苏然然是在离开苏家时突然想到这点的,苏林庭在口不择言地控诉时,确实说出了“吸毒女”这个词,而那个案子里,受害者刚好被抽干了血液。 如果说那个组织的成员来源复杂,那么方凯有没有可能也是其中一员。 林涛已经被判决执行,还有许多案子的凶手要么在逃要么已死,现在唯一能找到突破的,也许只剩一个良心还未泯灭的方凯。 终于,方凯把头从手臂间抬起,微眯起眼,“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出庭作证,指证一切。”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看不出,你的心比我狠。”然后继续靠向椅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心思莫测。 苏然然歪头看他,“你刚才看到小宜,有什么感觉?” “你后悔了吗?就算你能出去,你敢坦坦荡荡面对小宜吗?” 方凯搁在桌子上的手开始慢慢收紧,手臂上青筋凸出,一条条如同狰狞的怪兽盘踞。 “其实当时,根本就不是没有选择,可你还是选了最玉石俱焚的一种做法。你以为你这是牺牲,是为她好,可她一辈子都会记得,有个人为了她杀了她妈妈,为了她身陷牢狱……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带她来见你,知道她做过多少次心理治疗才能像今天这样对你笑吗?” “这不能怪我,是她妈妈……”方凯的声音不住得发颤。 “是她妈妈丧心病狂,可你最先想到的却是以暴制暴,最后,你毁了她妈妈,也毁了你自己……” 方凯猛地抬头,困兽般盯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让小宜知道,她的方叔叔不是一个被魔鬼控制的人,他真正为他所做的一切后悔,想要弥补……”她慢慢朝他凑近,声音低而有力,“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当苏然然走出监狱,陆亚明已经先把小宜送回家,留下条讯息让她有进展立即送回局里,他会赶回来处理。 头顶的日光被云层割成一缕缕散在脚下,湿热的风打在脸上,她反复回想着刚才和方凯最后的对谈。 一个u盘! 方凯告诉她,他在某地还有一处住所,那里留着一个u盘,里面装了他在组织里时曾经记录下的一切,那些资料应该对她有用。 有了那个u盘,再加上方凯的指证,她所努力的一切终于能水落石出。 她拿出手机,却在拨号的那一刻迟疑了,眼前突然浮现出苏林庭那双带了疲态的眼,他说:“你为什么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捏紧了电话,瞬间心痛如绞…… 对不起,爸爸……可我真的不行…… 用手背狠狠抹了抹眼睛,正准备拨通电话,却突然收到一条微信提示,瞥了眼名字,竟然是来自潘维的。 那是一个图片文件,她心里倏地闪过丝不安,急忙点开:照片里环境昏暗,依稀可以看出是在那个冰库门口,秦悦就站在树影下,微躬了身子朝里面张望着。而在他背后,正站着一个黑影,手里闪着明晃晃的刀锋…… 苏然然看得心头一缩,几乎就要惊呼出声,然后手机很快响了起来,潘维的声音显得疏离而冷漠,“得到你想要的了?” 她握紧电话朝四周张望,“你在哪里?” “我在看着你……”电话那头传来极短的笑声,“不想秦悦死,关于你刚才知道的事,谁也不许说。然后……自己到那里去,我会把他还给你。” 电话倏地挂断,天幕渐渐暗了下来,苏然然呆呆站在天地的暗影中间,然后才发觉浑身都是冷汗,连忙给秦悦拨电话,果然无法接通。 现在还不是方寸大乱的时候,连忙拦了辆出租车往记忆里的地址赶,心脏跳得厉害,他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终于赶到冰库外,发现门竟然是大开着,寒气萦绕间,根本看不见人影…… 苏然然警惕地抄起身边一根粗木棍,边往里走边喊着:“秦悦?你在里面吗?”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有了声响,一个黑影窜了出来,苏然然倏地转身,连忙举起木棍,准备不顾一切往那边打下去。 谁知那个黑影却先发声了,“苏然然?” 那是秦慕的声音,难道他竟然会和他们一起对自己的弟弟下手! 苏然然还没来得及愤怒,又听秦慕继续问:“你怎么在这里?秦悦怎么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也许他也收到了同一张图片,他们来的目的是一样的…… 可是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照片里的秦悦呢? 她猛地瞪大眼,隐隐明白了这个局的意义,连忙扯住他的胳膊,“快走!秦悦不在这里!” 秦慕皱起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背后的大门突然“哗”的一声被关上,然后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两人牢牢困在其中…… ☆、79| 黑暗里,喘息声、铁门和锁链的敲击声、皮鞋“咚咚”踩在地上……有人拖起她往前走,头很疼,身上却酸软得使不上力气…… 眼皮很沉,她努力把眼皮掀开,黑暗里终于透进一丝光,光晕渐渐扩大,有个轮廓越来越清晰…… “这是哪里!” 苏然然倏地坐起,挣扎间,手腕被绳索磨得发疼。 潘维回头看了她一眼,走过来替她把绳子松了点,“你现在最好不要乱动,我不想弄伤你。”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目光越过他的肩落在房间里:大约20、30平米,墙皮斑驳剥落,桌椅的边角已经腐烂,这好像是一间废弃很久的办公室。 “我们还是在原来的冷库里。” 潘维挪开些身体,让苏然然的目光透过他身后大大的玻璃窗,清楚地看见另一边冻在冷库里的器官和人体组织。 “这不可能!”苏然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刚才她到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这些,而且他们曾经检查过这间冷库,根本就没有发现办公室。 “因为这间冷库,本来就是有两层。” 另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秦慕脸色惨白,衬衣领口被扯得散开,头耷在墙角,苦笑着向她解释。 当初还是他选定的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间冷库特地做成内外双层,靠内的一端藏在一个暗门里,隐蔽性极高,就算被警方发现,也能完美的掩饰住。 现在倒好,真是完美诠释了作茧自缚…… “难怪……” 苏然然突然明白过来,难怪他们当初扑了个空,而且怎么也找不到物件被搬走的痕迹,原来那些器官并没有被转移走,而是藏在了里面。 这下就更糟,就算有人知道他们来了冷库,也只会在外层查找,然后会认为他们已经被带走,根本不可能有人想到他们还被藏在里面。 她又狐疑地看向同样被五花大绑的秦慕:“他为什么抓你?”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秦慕耸了耸肩,满脸无辜:我他妈要知道就好了。 于是,两道疑惑的目光同时望向潘维:他到底想做什么? 潘维替两人分别倒了杯水搁在面前,笑得斯文无害:“因为我想要一大笔钱,想来想去,在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秦总比较值钱。” “秦悦呢?”秦慕忍不住追问。 第52节 “放心,他没事,我会留着他帮我筹钱。” “那张照片……”秦慕还是想不通。 “是合成的……” 苏然然用脚尖把水杯勾过来,再艰难地用绑起的手去拿。 在看到秦慕的那一刻她就想通,潘维那天晚上偷偷拍下秦悦的照片,然后又ps成偷袭的场面发给她和秦慕。只怪他们关心则乱,慌乱间以为秦悦已经在他们手上,就这么急匆匆地送上门来。 潘维好心地替她把杯子搁到手里,“没错,我总得留个笨点的去帮我办事,反正你们都在这里,我也不怕他不听话。” 与此同时,外界有关秦慕失踪、秦南松病重,秦氏集团群龙无首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无数的记者围在秦家别墅门口,质问声、议论声如潮水般几乎要掀翻窗户倾涌进来。 秦夫人已经哭得快要昏厥过去,秦悦叼着烟在房里转腾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冲到门外,迎着无数的长/枪短炮说:“下午2点,我会在洲际酒店召开新闻发布会,你们想要问题都会解答,现在……”他拧起眉,大手一挥:“都给我滚出我家!” 终于,记者们蜂拥而散,秦悦又进门对秦夫人嘱咐了几句,然后直接驱车去了秦氏。 他召集所有董事们关起门来开会,一开就是几个小时,其间数次从会议室里传出讨价还价的呼喝声,秘书进门换咖啡时,竟然看见一向桀骜的小秦总,正低声下气地对着一屋子董事们恳求些什么…… 下午2点,洲际酒店会议室里挤满了各路媒体,秦悦领着一群董事走到台上,扫了眼台下,“今天请大家来这里,是想公布几个消息。我父亲秦南松因为身体原因,暂时辞去秦氏集团主席的职务。而我大哥秦慕,正在国外谈一项重要合作项目,所以,我会暂代秦氏集团主席的位置,主持秦氏的一切事宜。虽然我经验尚浅,还好有一帮叔伯元老们领着我,请大家放心,秦氏的一切都会照常运作,一直到我大哥秦慕回来的那天。也请各位媒体同仁高抬贵手,陪我们度过这个难关。” 然后,他站起来,朝台下深深鞠躬,再抬头时,那张惯常带着玩世不恭的面容上,已经隐隐现出沉稳之色。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许多记者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发问,秦悦耐着性子一一解答,或者交由身边的董事们解答,半个小时后,他站起身,宣布新闻发布会结束。 发布会后,秦氏的股票急跌,但是多亏秦悦使尽浑身解数,硬是把几个重要董事安抚住,陪着他对媒体演了一场戏,挽救了一场即将爆发的危机。 直到夜色渐沉,秦悦才一身疲惫地回到家,他把搭在肩上的西服往地上一甩,又一把扯下领带,仰面栽在沙发上,阖着眼反复揉着眉心。 鲁智深“吱吱”叫着跳到他身上,安抚似得在他手臂间蹭来蹭去,秦悦这时才觉得鼻子发酸,一把将它搂紧,把微微发红的双目埋进他的颈毛。 整整一天,他忙着处理秦氏的风波,根本不敢去想那两人的安危,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做,绝不能容下一丝脆弱和慌乱。 可直到这一刻,他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只能靠鲁智深汲取一丝温暖,被强忍了一整天恐惧,终于掐着他的咽喉狰狞着窜了出来…… “然然,你还好吗?没有你,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这时,手机铃声猛地响起,他扶在鲁智深脖子上的手一抖,连忙接起,颤抖着说了声:“喂。”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没?” 他腾地坐直,目光在黑暗中灼灼发亮,“我要听她的声音!” 潘维犹豫了会儿,然后握着电话走到苏然然身边,用眼神示意她不许乱说。 苏然然把脸贴到手机上,想到电话那头的那个人,声音不可抑制地变得哽咽起来:“秦悦,我好冷……” 秦悦心头猛地一抽,正准备说话,那边已经又换成了潘维的声音:“你现在听到了,钱和药我都要,明天在襄北路交易。记得,不许报警!” 秦悦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用手遮住已经湿润的双眼,然后他摸出根烟,“啪”地点燃一簇火星:8月的忻城,还有哪里会感到冷…… 潘维收起电话,目光不错地盯着苏然然,然后低头叹了口气:“你说的太多了。” 苏然然在这种逼视下感到一阵恐惧,忍不住朝后缩着身子,又扭过头倔强地抿起唇。 潘维就这么看了她许久,突然一把钳住她的腋下,作势要把她往外面拖…… 秦慕急得往前一挣,却没法摆脱身上的绳索,连忙大声喊着:“潘维,你是个科学家,不是个杀人犯,也不是个禽兽,你最好记得这点!” 潘维斜斜瞥了他一眼,手下却根本没半点停顿,直接把苏然然拖了出去,秦慕急得满头是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在视线内消失,气得朝旁边的桌子猛揣一脚…… 苏然然晕头转向地被他拖到铁门旁,然后瞥见他一把拉开铁门,又随手把钥匙扔到门外的铁盒下层。 她默默记下放钥匙的位置,然后突然被他抱起,直接走到仓库旁一块石头上放下。 因为这处较为偏僻,现在又是深夜,四周静得出奇,路旁只有几盏坏掉的路灯,细小的蚊虫围着昏暗的灯丝打转。他们坐在树丛的阴影里,天上是被遮得半明半暗的月亮,遥遥照着远方高耸的霓虹。 潘维对着那片疏离隐没在夜色里的灯光点燃一根香烟,轻轻吐出几口烟圈后,突然转头看她。 苏然然的手指瞬间冰凉,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的。” 潘维夹着烟笑,“有些事,试一试,就总会习惯的。” “你拿了钱准备怎么办?离开吗?” 潘维轻轻磕着香烟:“在你的经验里,像我这种穷途末路的人,除了逃跑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吗。” “你真的甘愿过那种躲躲藏藏的日子吗?” 苏然然突然有些心软,潘维是生物学方面的天才,医学院最器重的娇子,他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不甘愿,不过还好,我还有最后的希望。”潘维眯起眼,看着青色的烟雾从指尖盘旋而升,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亮。 “你准备带着t18走!”苏然然突然醒悟过来。 “没错,我已经给老师打过电话,为了你,他一定会把药交给我。” “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你还不打算放弃吗!” “我为什么要放弃……为了t18我付出了多少,被韩森利用,把我最好的朋友关进毒气室,眼睁睁看着那些恶心的事发生……我甚至……亲手杀了个人!” 潘维把烟死死攥在手里,脸上满是不甘:“带着t18走就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会找个地方继续研究,总有一天,老师会感谢我,你们都会感谢我……” “你已经疯了!t18不会由一个疯子来完成!”苏然然偏过头,脸上露出浓浓的厌恶。 潘维的脸色猛地一变,突然把皱成一团的香烟甩在地上,又低头自嘲地笑了:“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那时说喜欢你,是真的……” 他突然一把捏起她的下巴,“你猜我们一直不回去,秦慕会觉得我们在做什么。” ☆、80| 潘维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寥落的星子坠进那双冷漠的瞳仁中,激不起半点波澜。 “潘维,你就算疯了,也当不了一个禽兽。” 就在他作势要把脸往下压时,听见她轻声丢出这句话,澈然的眸子眨了眨,碾得星子碎散开来…… 她根本不怕他,因为她太了解他。多年来醉心学术,养出骨子里的那种清高劲儿,他做不出太丧心病狂的事,至少是对她。 潘维丧气地放开她的下巴,又掏出根烟点着了火,斜斜树干上一靠,“没错,我这个人,想当坏人都没法当个彻底,真没劲!” 他盯着头顶一轮似弯非弯的弦月,伸手挥了挥面前青灰色的烟雾,似乎想把这景象看得更清楚些,“好久都没好好看看月亮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后面的话变得很轻,轻的像一声叹息,悠悠飘散在夜色中…… 苏然然察觉到他话里有话,总之就是透着些诡异,却懒得去琢磨,把头搁在膝盖上,疲惫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呆久了你不怕被发现吗?” 潘维咬着烟笑了:“放心,这里根本不会有人过来。而且,秦慕知道我对你有意思,我们呆得越久,他越会胡思乱想。” 苏然然把头调整了个更舒服的角度,“就算他误会了些什么,秦悦也不会在乎。” “你就这么相信他,他到底也是个男人……” “他是我的男人。”苏然然自信地抛下这句话,就歪过头懒得继续这个话题。 潘维冷不丁被塞了一口狗粮,烟冲进口腔里全是苦味,干脆不再开口,只用胳膊枕住头,继续盯着月光发呆。 四周陷入一片静谧,间或传来蚊虫发出的嗡嗡声,苏然然听得久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皮渐渐发沉,下巴开始不住往下点…… 潘维转头过去,发现她的衣角已经被夜露沾湿,正在担心凉气会不会往里渗,就听见苏然然轻声打了个喷嚏。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世上最悲催的绑匪了,还得操心人质的健康问题,认命地摁熄了烟,走过去轻手轻脚把她给挪了进去。 秦慕正等得心惊肉跳,一看潘维背着好像神志不清的苏然然走进来,连忙翻身起来大吼:“你对她怎么了!” 潘维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脱了外衣垫在地上,让苏然然半靠着继续睡,这里没有被褥,只能这么勉强过一夜了,幸好现在是夏天,地上也不算太冰。 秦慕皱着眉看他忙活半天,想问什么却还是闭了嘴,至少目前看起来他对苏然然没有恶意,可别多话把他给惹毛了。他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也是累得够呛,于是也渐渐阖上眼睡去……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有惊无险地过去,第二天当秦慕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苏然然正把头靠在墙上发呆,听见他那边有动静,只淡淡瞥过去一眼,“他出去了,应该是去拿钱了。” 秦慕看她紧紧皱着眉,以为她是在害怕,连忙轻描淡写地安慰道:“我看潘维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他拿了钱,我们应该就能出去了。” 苏然然没有接话,目光一直盯着某处沉思,过了很久才开口,“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与此同时,秦悦正开车飞速往约定地点赶,后座放着一个大袋子,他看了眼坐在副驾里紧紧抱着一个盒子的苏林庭,安慰道:“放心吧,然然会没事的。” 苏林庭捏了捏眉心,又把目光偏到窗外,心里却乱糟糟地突突直跳:他怎么也不相信潘维竟然会绑架苏然然来要挟他。 想到女儿已经失踪了一晚,现在还是生死未卜,害怕、懊恼、悔恨……一股脑地塞在胸口,这时才明白自己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再多的成就和光环,又怎么能比得上从小陪在他身边长大的宝贝。 秦悦多少能明白他现在的心情,于是识趣地不去打扰他,他心里还记挂着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后视镜,隔着几个车身,果然看见陆亚明他们的车跟在后面。现在,陆亚明派去的小组队员应该已经快到冷库,潘维离开那边过来交易时,就是最好的解救时机。 接下来,他们只要等到专案组发来的消息,确认苏然然他们安全后,陆亚明带的这组就会现身逮捕潘维,这整个过程他们已经连夜排演过,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保证会不会发生变故。 如果真的有变故,他能不能承受那可怕的后果…… 想到这里,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发抖:“然然,大哥,你们一定要没事!” 转眼间,车已经开到了他们和潘维约定交易的地点,这是一处设在山上的露天咖啡馆,咖啡馆的工作人员早就被陆亚明换成了自己人,潘维正戴着墨镜坐在一张桌子前,似乎毫不担心自己的行迹被泄露。 秦悦下了车,和苏林庭一起走上前去,把手里的袋子往他面前一扔:“你要的东西在这里,人呢?” 潘维慢慢取下墨镜,对苏林庭说:“老师,你的东西呢?” “你还有脸叫我老师!”苏林庭狠狠瞪着他,把手里的盒子推过去,颤抖着开口:“t18就在这里,不要……不要伤害她” 潘维盯着他明显苍老了不少的脸,有些不忍地偏过头:“放心,只要我能平安离开,我一定把他们还给你们。” “你接下来想干什么,出国吗?”秦悦听见耳机里还没传来消息,于是尽力拖延着时间。 “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潘维并不急着离开,只是重重靠上椅背,没头没脑地扔出这一句。 秦悦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不对,而且他从头到尾根本没看过那个装钱的袋子,这时,突然听见耳机里传来陆亚明焦急的声音,“冰库里什么人都没有,而且,旁边好像发现有炸药的痕迹。” 秦悦心脏突地一条,站起指着潘维大喊:“你到底想对他们怎么样?” 潘维抬起眼皮,阴测地笑着说:“反正我已经做了那么多事,也不在乎再多背上两条人命。要怪,只怪你大哥太不上道。” 秦悦怔了怔,还没琢磨出这句话那里不对,苏林庭已经扑过去拽住他的领子,几乎是哭喊出来:“把然然还给我,求你了!” 潘维不敢看他,只咬牙甩开他的手,“老师,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很需要t18,把它交给我,你也该放心了!” 然后他腾地站起身,一把拎起那个盒子和钱袋,急匆匆就往山下走。 四周埋伏着的专案组队员面面相觑,还没得到人质确认安全的消息,谁也不敢贸然拦阻。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爆炸的声音…… 第53节 秦悦只觉得脑子里瞬间空白,浑身虚脱地栽倒在椅子上,这时,陆亚明带人从四面包围过来,举着枪大喊:“潘维,你被捕了!” 潘维慢慢止住步子,脸上却露出一个解脱般的笑容,轻吐出一口气对自己说:“终于结束了。” 这时,一个队员跑到秦悦身边,激动地把电话递给他,秦悦木然地把电话放在耳边,就听见苏然然颤抖的声音:“我们没事,别让潘维死,他想自己揽下一切!” 秦悦猛地抬头,刚才就盘旋在心里的所有疑惑终于有了解释…… 这时,潘维已经转过身,一手把装着t18的盒子护在身后,一手作势要往里怀里掏着什么,陆亚明眯起眼,当机立断叩响扳机…… ☆、81|终章 急救车尖锐的叫声在不远处回荡,大门一开一合,嘈杂声裹着热风涌进急诊大厅,秦悦在人群里焦急地寻找,终于看见从检查室里走出的苏然然。 她低头抱着胸,头发乱乱地搭在额上,苍白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可衣服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迹也没受伤。 秦悦长长吐出口气,飞快跑上前把她捞进怀里,头埋进她发间,喉咙好像被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呛住,刺得眼泪止不住往上涌。 苏然然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努力伸手勾住他的肩,微踮起脚与他紧紧相依,不舍得留下任何缝隙。 他使劲嗅着她颈上的味道,然后低头去吻她的唇、她的眼……似乎想要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一大堆话哽在胸口,最后只是喃喃念着:“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他感到一股阴风袭来,秦慕沉着脸站在他背后忍不住一记爆栗,“臭小子,你大哥的命就不是命了!” 秦悦斜斜丢过去一个白眼:“我们小夫妻团聚,你捣什么乱呢!” 秦慕那个气啊:老子也是大难不死,怎么没人和我团聚啊。 苏然然靠着他的衣领忍不住发笑,转头却瞥见站在不远处的苏林庭,手指期艾地交叉着朝这边张望,与她目光一触,连忙扭头躲开。 说不出的酸涩感在心里散开,苏然然从秦悦的怀里走出,靠近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只问了句,“潘维怎么样了?” 苏林庭目光一黯,又想到潘维躺在粗粝的砂石地上,虚弱地对他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事情是由我开始的,也该在我这里结束……老师,剩下的,就全靠你了……” 他跌坐在走廊那排冰冷的塑胶椅上,仰头盯着顶上那盏射出惨白色光线的圆灯,还是没想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放心,他死不了……” 陆亚明从病房里走出来,捋着袖子得意地笑:“我当了这么多年刑警队长,连这点准头都没有吗?怎么可能会打中他的要害。” 苏林庭猛地直起脖子,心里的愧疚感总算减轻了些。 苏然然则盯住陆亚明手里那叠纸,问:“录完口供了吗?” “录完了,他讲了一个故事,非常天衣无缝的故事。”陆亚明把笔录往她手上一递,表情显得十分玩味。 苏然然翻开笔录,里面的叙述的事和她猜想的大致不差。 根据潘维的交代:是他急于求成,希望t18能尽快投入使用,所以不顾导师苏林庭的反对,偷偷成立了jm组织。然后,和同事岑伟一起利用这个组织进行t18的人体实验。而秦氏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资助这个项目,后来,事情渐渐败露,秦慕在无意中得知了真相,所以强行要求撤资,还准备把事情全抖落出去。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绑走秦慕,再加上苏林庭的女儿,准备事成之后,炸掉所有证据,再带着t18和一大笔钱逃到国外…… 为了让这个故事更加完美,他精心设计了整个绑架事件,把秦慕和苏然然变成受害者,这样警方和媒体都不会怀疑他们和这个案子有关。 那天晚上,他故意让苏然然看到暗室钥匙放在哪里,又装作没注意苏然然装睡时在那里做得的记号。 果然,专案组在外层搜寻后,很快就找到苏然然留下的记号,然后按图索骥找到暗门把他们救了出来。 当所有人离开后,冰库里的炸弹就会启动,他特地选了伤害范围最小的炸弹,为了让整场戏变得更逼真,彻底洗清那两人的嫌疑。 听完了笔录的内容,一时间没有人做声。谁也没想到,躺在里面的那个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勇气,以一己之力揽下全部罪责,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机会。 陆亚明拿出根烟在掌心磕了磕,然后叼在嘴里,走到苏林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意有所指地笑着说:“苏教授,你果然教了个好学生啊……” 随后,他示意两名队员在潘维的病房前值守,然后揣回笔录带队就往外走,走过苏然然身边时侧脸看了她一眼说:“休息好了,就回来上班,局里可不能没有你啊……” 苏然然恍惚地点头,他又笑了笑,离开的背影显得很洒脱:没有新的证据,一切只能到此为止。 “然然,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一片沉默中,苏林庭扶着头抬眸,眼里流露出不安的期盼。 苏然然想了想,终是不忍拒绝,双手□□口袋,面无表情地跟着他往外走。 医院外有一条林荫道,满树的绿叶已经被染上黄尖,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苏林庭踏在满地萧索的落叶上,“然然,你还记得吗?你十几岁的时候,因为要救一只猫弄坏了隔壁孙爷爷的轮椅,他一再表示不会怪你,你却非要受罚,硬领着我去赔偿。你说错了就是错了,没有借口。” 苏然然没有接话,心里却隐隐猜出他说这件事的意图。 苏林庭低头自嘲地笑,“你十几岁就明白的道理,爸爸却要到现在才想通。”他望着暮色下的流云,低低叹了一声,“原来……人真是不能做错事的……” 苏然然望着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被压垮的背脊,钝痛一下下击打着心脏,这时,苏林庭却突然停了步子,转身把她揽入怀中。 苏然然的鼻子突然一酸,他们父女俩的相处模式一向淡漠,从她懂事以来,就再也没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在爸爸怀里撒娇,更别说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以前没有过,以后,也再也不会…… 苏林庭喟叹着阖上眼,在她耳边重重说:“对不起,然然,爸爸没能让你骄傲,至少,可以不让你继续失望。” “我会去警察局自首,既然都做错了事,我不会让那孩子一个人担着……” 这是苏林庭离开时,给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来自父亲的温度骤然抽离,苏然然握着一手冷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时,另一个怀抱替她遮住夜风,他的气息温暖将她包裹住,“走吧,我们回家吧……” 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坠了下来,她把脸埋在他胸口,轻声应着:“嗯,带我回家。” 一个月后,苏林庭穿着囚服走进探视室,看见对面坐着的人,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竟然会是你。” 方澜虽然做好了准备,但看见他满下巴的胡茬,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的落魄木有,还是忍不住扭头压下眼里的泪意,然后捋了捋头发,也挂上个笑容说:“好歹夫妻一场,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苏林庭挪开椅子坐了下来,表情轻松地安慰她:“其实没什么,这里比我想象的好。据说还会给我戴罪立功的机会,让我在牢里继续替国家做研究项目。其实,只要能让我继续做项目,在哪里都没关系。” 方澜哽咽着点头,忍不住问:“所以,t18真的被永久搁置了吗?” “是啊…”苏林庭感慨地靠上椅背,“但是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会找到更好的实验方法,t18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方澜决定换个让他愉快的话题,“对了,你那个女婿,现在可是商界红人,谁也没想到,他努力起来,还真能把秦氏做的有模有样。我看然然和他在一起真的挺开心的,爱笑了,也不总像以前那么冷冷硬硬了。对了,他们婚礼下个月就能举行了。” 她絮叨着说了半天,苏林庭欣慰地笑了起来,又带着唏嘘说:“幸好,他们不像我们。“ “是啊…幸好不像我们…“方澜低下头,眸间又染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小澜,你觉得可笑吗,我们那时为了各自的梦想互不相让,弄得家庭、爱情都一败涂地,最后也不过落得这个下场。” “你后悔了吗?” 苏林庭的目光有些飘忽,却又重重地摇了摇头:“这段日子我突然想通了,其实,做人何必太执着,那些梦想我有生之年也许是看不到了,但是我努力过,哪怕只是把那个目标向前推动一点点,那就是我做科研的意义。” 方澜默默看着他,突然往前凑近轻声说:“苏林庭,不管过了多少年,你在我心里还是很迷人啊。” 苏林庭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渐渐湿润…… 从年少到年老,那些时光匆匆溜过,还好,有你曾经爱过我,还好,我还始终爱着你…… 又过了段日子,秋意渐浓,市局里,陆亚明支楞起外套的领子,接过苏然然递过来的报告,看完后就“啪“地合上,赞赏道:“做的不错,今天是中秋,别加班了,早点回去过节。” 苏然然冲他笑笑,回到办公室刚换下工作服,就接到秦悦打来的电话。 “媳妇儿,我今天不能去接你了,在家给你做节日大餐,一定要早点回来吃啊……“ 他说他在做饭……苏然然回想了下他以往下厨的画面,顿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挂了电话朝家里赶。 一进门,就看见秦悦站在厨房里,袖子高高挽起,正手忙脚乱地从烤箱拿出一盘鱼,顺便踹了两脚正准备跳上桌偷吃的鲁智深。 鲁智深不满地哼哼两声,然后眼巴巴地瞅着他,顺手扒拉着正缓慢朝一盘青菜移动的阿尔法,意思是:我吃不上,你也别想吃! 秦悦把鱼搁上桌子,朝那两只没心没肺的家伙瞪了眼,“我老婆回来之前,谁也别想动!“ 苏然然忍不住笑起来,秦悦这才发现她进了屋,连忙扯着她往椅子上按,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这次做的还挺有看相吧。“ 苏然然瞥了眼满桌似模似样的菜色,由衷地夸赞:“看起来很好吃。“ 秦悦笑眯眯地倒了两杯酒,在她对面坐下,尝了口菜做出陶醉状,“苏然然,你找了这么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老公,是不是经常偷着乐啊。“ 苏然然一阵无语,故意附和,““是啊,睡觉都会忍不住笑醒呢?“ 谁知那人还恬不知耻地坏笑:“什么时候笑醒的,我怎么没看见,下次笑给我看看。” 苏然然拿筷子敲了敲他的头,“好好吃饭,成天自恋没个够。” 秦悦撇了撇嘴,又瞥见鲁智深正边吃边乐呵呵地看戏,狠狠瞪过去一眼,小声说:“笑个屁,好好吃饭,不然我揍你。” 鲁智深立即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啃着手里的肉,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哼,就知道欺负我。下次找女主人收拾你。 眼看一瓶酒喝了一半,秦悦敛起了笑容,“我今天去看了爸爸。“ 苏然然夹菜的手微微滞住,只听他继续说:“他还是老样子,睡得挺安详,医生说,理论上,没有转醒的希望了。我和大哥商量了下,如果实在留不住,不如就让他这么安心地走吧。“ 苏然然低下头,心里有些难受,秦悦却十分坦然:“生老病死,本来就没法强求,我们再舍不得也没用。我答应他,会和大哥一起好好撑起秦氏,不会再让他失望。我想,他能走得安心。“ 至于那些遗憾和悔恨,也许只能一辈子放在心里,人生在世,哪能完全无憾。 苏然然揉了揉眼睛,又举起杯子安慰地和他碰了碰,鲁智深好像也看懂了什么,也扛起个杯子要来倒酒敬他,秦悦被它逗笑,心里的悲伤也被冲淡了不少。 入夜,苏然然洗完了澡,看秦悦坐在书桌前不知忙活着些什么,好奇地凑过去,发现他正在一个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和苏然然的第一个中秋节。“ “你这是在干嘛?“ “从今天起,我要把我们一起过的每个节都记下来,以后老了,讲给我们的孙子孙女听。“ 苏然然好笑,“到时候,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谁要听你这个老头子说这些啊。“ “他敢!“秦悦板起脸,“谁要是敢嫌弃我,我就拿拐杖敲他的头,对了,就像敲鲁智深那样敲!” 睡在隔壁房的鲁智深莫名打了个喷嚏,然后抱紧了自己的小毯子,继续睡去。 秦悦把苏然然拉着坐在自己腿上,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脸,“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和他们奶奶是怎么一起走过这一辈子。” 苏然然笑着把头搁在他肩上,内心一片柔软,突然又担心地问:“万一,我们怀不了孩子呢。“ 秦悦一挑眉,“那就再多做几次,做到怀上为止。“ 照这个频率还要多做吗……苏然然感到一阵腿软,突然后悔说了刚才那句话。 可秦悦已经拿出言出必行的原则,滚烫的唇立即压上来,大手伸进她衣服里又捏又揉,惹得她不住求饶。 他好好折腾了她一会儿,才停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我以前很讨厌过节。“ “每次过节,我就会被捉回家吃饭,大家都没什么话说,吃完饭我就找借口溜走,然后找一群朋友出去胡混。“ 第54节 那些日子过得麻木而空虚,仿佛根本看不到尽头,于是不断找着各种刺激,好像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实实在在地活着。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我有了你。“他把吻重重落在她唇上,内心盛满了喜悦。 曾经,我们各自孤独着前行,迷茫乖张、孤僻自闭……如异类般活着。直到遇见了你,所有前路都被染上温暖的光,从此不再害怕长夜,因为我们彼此拥有,彼此镌刻,至死方休…… (正文完)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