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盛宠欢颜》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盛宠欢颜 作者:活泼的猴子 文案 陆欢颜穿越后的第一世过得糊涂又任性,重来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她拥有了另一种人生。可是,保护家人的初心不会变。 护住家人的同时,就和这个永远无条件包容自己的男人,牵手好好过完一生吧! “我想和你在雪中走一走。” “为什么?” “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路到白头了呀!” “傻瓜,这一路那么长,快牵好我的手。” (不是你想的那种宅斗、宫斗文哦……)原名《重生之欢颜》、《重生之宠夫无度》 内容标签: 恩怨情仇 穿越时空 主角:陆欢颜、北堂曜 ┃ 配角:傅流年、陆彦扬 ================= 第1章 骄傲的资本 春日午后,庆国公府的桃溪院,满树满树的梨花飘来阵阵幽香,精致的暖阁里十分安静,下人们都低眉顺眼地各司其职。暖阁外的走廊上则静悄悄的,因为小姐正在午睡,自然没有人过来打扰。只正房门外小凳上歪坐着一个小丫鬟,正被暖风熏得昏昏欲睡。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从里面探出头来,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转了转,然后整个身子从门缝里挤了出来,看到在打盹儿的小丫鬟之后微微一笑。虽是微笑,但那眸色深沉如海,若有人敢直视必定被吸入无边的深渊中去。这个小娃娃不是别人,正是庆国公府的长房嫡女陆欢颜,如今才刚满三岁。原本奶娘已哄了她午睡,但是谁叫刚重生一天的人根本就睡不着觉呢。 陆欢颜对国公府了如指掌,上一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处处都有回忆,虽然她是从现代穿越来这个异世界的一个孤魂,但是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早就把国公府的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可惜的是,上一世她承袭了自己曾经的性格,偏执激进为达目的不计后果,最终导致了这一片偌大的国公府化为灰烬,而那些疼她爱她宠她的人,也因她而受尽磨难。 陆欢颜深吸一口气,看着后园里的湖水,握紧了拳头,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便要尽己所能的护住家人,得一个平安喜乐!陆欢颜对着湖水神色变幻不定,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悄悄地接近。 “扑通”一声,水面砸下一个东西,而后是一连串的“救命”声从湖水中传来。陆欢颜吓了一跳,定睛看时,竟是有人落水了。转头看看身下的石子路,陆欢颜唇角凝起冷笑,当她还真是三岁小孩不成? 落水之人见岸上的陆欢颜没有反应,急迫之下扑腾的更是厉害,连连喝了几口水,眼看就要沉底。陆欢颜蹲下/身来,双臂搁在膝盖上抬着下巴疑惑地看着水里扑腾的人,眨巴着眼睛说:“这不是大姐姐吗,怎么才刚入春就来游水了?” 此刻在湖水中扑腾的陆听梅听见这话,气的一个倒仰,想要还口却被水呛的说不出话来,好容易冒了头只喊出“救命”就又沉了下去。她已有五岁,会一点凫水,不会立刻沉底,这点陆欢颜是知道的,所以才不紧不慢地逗弄着她。谁叫这个二房的庶姐存心不良,要推自己下水呢。 这会正是府中上下午休的时间,后园更是没什么人,否则陆听梅怎么敢来推她。陆欢颜才不急着找人来救,反正她还小,不懂事也有不懂事的好处。 而且二房,陆欢颜想到自己的二叔二婶,脸色沉了下来。上一世她不顾一切地要嫁给北堂昭,连带着整个庆国公府也被绑上了北堂昭的战船,虽然他成功夺位,但是却对父兄忌惮甚深,不仅毁了自己,更毁了整个庆国公府。北堂昭给父亲按上通敌的罪名,提供“罪证”的可不就是她的好二叔么! 还有她的二婶,在父兄接连被抓进诏狱之后,给她娘亲下毒,就为了谋夺娘亲的嫁妆。还有这个陆听梅,二哥陆彦博才华横溢俊美不凡,就是被她诱入青楼,给人毁了命根子,从此一蹶不振离家出走,直到她死都再没有见过二哥。 她的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啊,那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人呐!陆欢颜心抽抽的疼,她红了眼眶扶着胸口坐倒在地。自己虽然穿越而来,但是他们是对自己掏心掏废的好,从不会让她受一星半点的委屈。她在现代是个孤儿,在庆国公府才真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家,和有家人的感觉。那些害了她家人的人,陆欢颜咬紧了牙关,她绝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欢颜正“兴致勃勃”地看着陆听梅在水里扑腾,忽然一只大手将她拉了起来。陆彦扬瞥了一眼在水中沉沉浮浮的陆听梅,转过头沉着脸打量她。眼前出现陆彦扬少年时的一张俊脸,五官还没长开,却已经是有了日后“冷面判官”的影子了。陆欢颜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大哥平日里沉默寡言性情最是阴郁难测,可偏偏又最是精明不过,不会是看出来她故意拖延来着吧。 陆彦扬看着陆欢颜叽里咕噜乱转的大眼睛,心里那个气啊!这是怕自己发现她故意不叫人来就梅姐儿?当下眼角就有些抽,轻哼一声:“你这是魔障了?被人害了也不敢出声,以后可别说是我妹妹。” 陆欢颜瞪大了眼,陆彦扬叹口气别过头去,道:“我最看不得你这种冒傻气的样子,到底是不是我妹妹,怎地这般没出息!我问你,刚才梅姐儿要推你下水,你怎么不躲?她掉进水里,你又做出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来,是在怕什么?” 陆欢颜小脸一垮,低声道:“我正看景色,没发现她凑过来,幸好她手脚不利索。” 陆彦扬摇头打断她,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是问你,你既然知道了她害你的心思,不想救她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装懵懂?” 饶是陆欢颜活了两辈子,也有点跟不上陆彦扬的思路,也是可惜上辈子自己总觉得这个大哥阴郁冷清,虽然有一副好皮囊,但却总是跟他说不上几句话就冷了脸,以至于兄妹都不怎么亲近。反倒是二哥陆彦博是个开朗的性子,跟自己走得近些。但是她心里清楚,这两个哥哥对自己的疼宠,那是谁也不比谁少一分的。就连上一世被人糟践成那个样子的二哥,在得了自己被长困冷宫又患了重病的消息之后,也辗转地托人带了蜀地的奇药给她。只可惜,她那根本不是病,而是中毒。 陆彦扬惊讶地看着自己这个才三岁的妹妹脸上神色阴晴变幻,一忽儿惊讶,一忽儿难过,一忽儿愤恨,心道这妹妹真是魔障了?所以说刚才不是装傻,而是真傻?想到这陆彦扬有些慌,就算素日里再冷情,他如今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连忙用手抚上陆欢颜的额头,喃喃地道:“不烧啊,这是怎么就傻了呢?” 陆欢颜反应过来,一把扯掉陆彦扬的手,怒道:“你才发烧呢!我好得很!” 陆彦扬抱起胳膊,扯着唇角笑道:“没发烧?那我问你话,怎么不答?” 陆欢颜嘟起嘴仰头看天:“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怎么答!” 陆彦扬敛了神色,弯腰扶着陆欢颜的肩膀,缓缓地道:“阿颜,你听我说。你是庆国公府的嫡女,你祖父是当朝一品国公,你父亲是世子,你母亲是颍阳郡主,你外祖父是大历朝的一字并肩王,你外祖母是衡阳大长公主。你可以任性恣意的活着,用不着像别人那样诸多顾忌,花心思去揣摩别人的心思,别人的反应。你就要骄傲的活着,因为你拥有骄傲的本钱。陆听梅今日要推你下水,自己却掉了进去,你当然有理由不去救她,你更有一切资本可以再给她砸一块砖头,让她永远沉到湖底。” 陆欢颜已经完全呆住,这是她那个阴郁冷清的大哥吗?这是那个上辈子指着自己鼻子痛骂,连自己婚礼都不参加的人吗?他刚才说什么,叫自己任性恣意骄傲,叫自己不要顾忌别人,叫自己给陆听梅砸一砖头?诶,这倒是个好主意,这里应该有砖头,但是自己好像搬不动。 陆彦扬见陆欢颜先是惊讶,然后就开始四处乱看,然后又垂头看着自己的小手发呆,气得直笑:“怎么,现在觉得应该找石头了?晚啦!” 陆欢颜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陆听梅已经被陆彦扬身边的小厮给拉上了岸,二房的丫鬟婆子正赶过来。陆听梅虽然全身湿透,浑身发抖,但一双眼睛却恶毒地黏在自己兄妹身上,显然陆彦扬的话被她听去不少。陆欢颜顺势去看陆彦扬,陆彦扬叹气道:“看来我说的话你还是不明白。” 陆欢颜怎么会不明白,她又不是真的三岁小孩,只是陆彦扬的话让她太过震惊,上一世陆听梅从没对自己动过手,而自己也真的如大哥所言,依仗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资本”恣意妄为的活了半生。然而结果呢?那些结果,真的是他们应该承受的吗?陆欢颜眼神黯然地垂下头去,他们的疼宠不该得来那样的结果。但是,她已经回来了不是吗?这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机会,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不过任性,她可是从不会忘记什么叫任性的。 陆欢颜唇角微勾,再次抬头已经换了一副表情。陆彦扬心中诧异,自己这个妹妹怎么翻脸跟翻书一样,这才三岁吧!不过诧异也只是在心里,陆彦扬还是那样一副面瘫脸。说来也是,你们凡人怎么会了解到陆大少爷的心理活动呢,简直图样图森破! 小剧场 陆彦扬:作者你在干什么?说好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姿勃发羽扇纶巾呢? 作者:乖哈,咱们男主还没出场,省省给他留几个词儿哈! 陆彦扬:你大爷!你词汇量缺乏不知道查字典啊? 作者(磨牙):你是不是还想死无全尸?我不介意让女主多重生几次,你个妹控! 陆彦扬:……我不是妹控,陆彦博才是,诶,他怎么还不粗线? 作者:你这是怪我节奏掌握不好? 陆彦杨:…… 陆彦博:你说谁是妹控?你才妹控,你全家都是妹控! 作者(大哭):造孽啊! 第2章 护妹狂魔 陆欢颜抬起小脚,来到还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陆听梅跟前。她脸上挂着诡异微笑,看得陆听梅浑身一个激灵,慌乱地开口:“你,你要干什么?” 陆欢颜身量还小,此时陆听梅坐在地上刚好比她矮了几分,她扯了扯嘴角,扬起小手“啪”,给了陆听梅一个响亮的小巴掌(因为人小手也小,所以就勉强算个小巴掌吧)。陆欢颜虽然小,但是她用尽全力挥出的巴掌,打过之后整个人都还有些晃,幸好陆彦杨在后面扶住了她。陆听梅浑身冰冷,脸却被打的火辣辣的疼,说到底她也才刚五岁,又是落水又是被打,刚才还听到陆彦杨那些混不吝的话,一瞬间就懵了圈,“哇”地哭了起来。 二房的丫鬟婆子这会刚进园子,远远地瞧着陆听梅似乎是坐在了地上,以为她摔了跤。结果这还没走几步,就瞧着二姑娘甩了大姑娘一个巴掌,大姑娘就嚎了起来。一下子全都慌了神,奋起脚步往湖边赶。 陆欢颜冷冷地盯着大哭的陆听梅,声音凉凉地道:“这巴掌是还你要推我下水的一片情意,顺便也让你记着,往后歹毒的心思不要使在我的身上。若是还有下回,我可不敢保证是不是要拿刀抹了你的脖子。” 陆听梅脸色发白,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真被唬住,垂下头不说话了。陆欢颜偏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陆彦杨,敢情自己这是狐假虎威了一把呢。拉着陆彦杨走远几步,陆欢颜仰头问道:“大哥哥今日没有进宫吗?” 陆彦扬是太子伴读,每日都要去宫里的学堂,太子对他甚是知心倚重,往往都要一同在东宫做完了功课才会放他回家,今日却是刚吃过午饭就出现在后园,所以陆欢颜才会这么问。陆彦扬没想到自己这个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吃饱没事干就打盹的妹妹还真会关心自己,挑眉笑道:“今日太子要去颂文馆,我便回来了。” 大历朝皇家对太子的教养自是与其他皇子不同,颂文馆就是专为太子所设,所学的都是些帝王之术,比如国家堪舆图,周边各国形势政策什么的。其他皇子都是没机会接触到的,陆彦扬作为臣子自然也是不用去学,他有没有午睡的习惯,所以才会这个时间在后园里溜达。 陆欢颜点点头,眼睛晶亮地看着陆彦杨:“大哥哥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大哥哥对阿颜好,阿颜心里都知道。”说着,欢乐一笑,“往后要一直都对阿颜好才行啊!” 陆彦扬哈哈一笑,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圆滚滚的生物斜刺里冲了出来,直接撞到了颤巍巍站起来的陆听梅身上。然后,伴随着陆听梅的尖叫声,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陆听梅以一个诡异的弧线重新落到湖里。由于这一次砸的比较狠,陆欢颜又正站在水边,被溅起的水花糊了一脸,连陆彦扬的袍子也没能幸免。 陆欢颜抹一把脸,这是什么情况?陆听梅难道是愧疚到以死谢罪了?应该不会吧,刚才不还怨毒地盯着咱们兄妹,这幡然悔悟的太快了点,况且就算认识到了错误,也不一定要跳河吧。不对,刚才是有个什么东西撞了出来,难道是穿越大神看不过眼,要帮自己?(穿越大神:天地良心,我的任务在你上一辈子就完成了,现在别来烦我!还有几本快穿小说在等我呢,喂喂,作者你什么素质!) 陆欢颜还欢乐的开着脑洞,这边陆彦扬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揪住那个圆滚滚的生物,怒道:“老二,你是不是有病!” 陆欢颜这才发现刚才那个被自己当做穿越大神派来的救兵的生物,原来就是自己的二哥陆彦博。上一世的大好青年,现在还是一个五岁的小胖墩。这会子这个胖墩正被陆彦扬揪着脖子数落,陆欢颜笑咪咪地凑了过去,帮着小胖墩解围:“大哥别教训老二啦,他那么胖走起路来撞到哪里都是难免的呀。老二你没伤着吧?” 谁知道陆彦博一点也不领情,脸红脖子粗地怒道:“她要推老三下水,你还让玄黄拉她上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哥!”玄黄是陆彦扬的贴身小厮,刚才就是他找了根粗壮的树枝把陆听梅给拉了出来。这会听到陆彦博的话,正怨念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大小姐实在是太能折腾,他现在浑身都湿哒哒的,再让他去救人可是不能够了。 陆彦扬看了眼已经围到湖边吵嚷着救人的二房那些丫鬟婆子,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胖墩的衣领,恢复了淡然的神色——虽然在陆欢颜看来这个少年明显是在强作镇定,出声道:“我想起来今日皇后娘娘赏了太子殿下几盒宫里御厨新制的点心,太子分了一多半给我。我正想着送去迎晖堂孝敬祖母,你们两个倒是有福,随我一同过去,也能尝尝御厨的手艺呢。” 他这几句话并没有如刚才般刻意压低声音,饶是二房的下人一心都系在小姐身上,也都能听的清清楚楚。陆听梅的乳娘刘氏深深看了一眼陆彦杨,这个大少爷小小年纪心思却也不简单,几句话就拿捏住了二房一大群人。就算大姑娘落水跟他们兄妹有关,人家是太子伴读,帝后跟前都是挂了号的,自己是什么身份就算心疼小姐想上前说道几句,现在也是再没了心思。 陆欢颜见刘氏一开始还气势汹汹地盯着这边,然后被陆彦扬几句话说完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心里直摇头,二房的人也不过如此,自己这一家子上辈子是怎么中了邪就被他们耍的团团转了呢?再看看年纪小小就懂得以势压人的陆彦扬,这厮果然是上辈子干过扯旗造反的事,这气场只能说佩服佩服啊。 陆欢颜明白陆彦扬虽然几句话镇住场子,但是最好还是赶紧去迎晖院躲起来,免得跟二房掰扯不清楚。但是这不代表陆彦博也明白,他这会可是真正的五岁小孩,见大哥没头没脑地说起了什么点心,反而把陆欢颜差点被害落水的事只字不提,心里更是不痛快。正要犟嘴,却被陆欢颜缠了上来,说是要去看老太太。陆彦博怒其不争,开口就语气不善:“小三你也是,刚才要不是老大直接把梅姐儿干湖里去,这会哪里还轮到你大言不惭!你是国公府正经小姐,现在没个成算,以后要怎么办呢?不是要哥哥们天天替你操心吧!” 陆欢颜听了这话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什么玩意?刚才陆听梅不是自己脚滑掉进去的,是老大使了阴招?等等,刚才老二叫她啥,小三!麻蛋好吧!你才小三,你全家,哦不,你才是小三! 那边厢陆听梅已经被二房的下人给捞了上来,不过因为连着两次落水惊吓过度,早就厥过去了。陆彦扬瞅见早就有腿脚麻利的小丫鬟一溜烟朝着二房的院子跑过去,便没有给陆欢颜反唇相讥的机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一手继续扯着陆彦博的衣领,以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淡定优雅的姿势迅速撤离战场。 庆国公府以军功得爵,陆彦扬又是承重孙,是以自小习武勤练不辍,小小年纪已经很见成效。就比如现在,单手抱着一个,一手还拉拔着一个,仍然速度不减,一阵风似地卷去了迎晖院。路上还不忘了教育自己这对不靠谱的弟妹:“你们给我听着,到了老太太跟前谁也不许提刚才的事,咱们就是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懂吗?” 陆欢颜疑惑:“我早晨刚给老太太请过安的,还是和娘一起,还见到了二婶和梅姐儿。哦,永宁侯夫人也来了,还给了我糖吃。” 陆彦博则撇嘴:“老大你不就是怕被人知道你用暗器射梅姐儿的事吗?我不会跟人说的,放心吧!咱们可是亲兄弟,你还信不过我吗?” 陆彦扬简直想吐血:“你这都说两回了好嘛!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非在二房人跟前嚷嚷出来!你想跪祠堂吗?刚才可是你把梅姐儿推下水的!” 陆彦博豪气干云:“我那是给小三出气,跪祠堂算什么,谁欺负我妹妹我跟他拼命!” 陆彦扬轻蔑一笑:“就凭你?刚才要是没我出手,小三这会估计早去投胎了。” “你就知道玩阴的,有本事明着来。”陆彦博不服气,“反正我家小三我护定了!” “你就护着你的腚吧。”陆彦扬懒得理他,“等爹揍你时,可要护好了。” 陆欢颜听着他俩对呛自己插不上嘴不说,心里也是一群群的草泥马奔腾而过,谁能告诉她这两人护妹狂魔的画风是怎么回事?她记得上一世,这俩人不是这样的呀!难道是自己重生,连他们的人设也改了?这是何等的卧槽…… 小剧场 陆彦扬:作者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作者:有话好好说。 陆彦扬:还说什么说!护妹狂魔是怎么回事?我的英明神武的形象呢?说好的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呢? 北堂曜:等下,我好像听见了对我的描写,可作者说我的戏还要等几天。作者,这事你怎么看? 陆彦博:尼玛!说好的颜值担当呢?作者,你要给我个解释! 北堂曜:你谁啊你,颜值担当轮得到你?开玩笑吧! 陆彦扬:都给我一边去!想挨揍是不是? 第2节 北堂曜:揍他! 陆彦博:你揍谁啊? 陆彦扬:连你一块揍了! …… 作者(捶胸):造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尝试重生类的,想要写一个正常的重生爽文,大家拭目以待吧o(n_n)o 第3章 给演技点赞 迎晖院里老太太刚刚午睡起来,大丫鬟挽秋正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子端茶倒水,打眼瞧见陆彦扬夹带着弟妹从院外“蹬蹬蹬”地冲了进来,倒是吓了一跳,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大少爷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吗?二少爷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二小姐没事吧,这是睡着了?” 陆彦扬心里“咯噔”一声,原来自己着急的样子都被看出来了,真是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再看弟弟,可不嘛,脸涨得通红,连忙拉过弟弟问:“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刚不是好好的嘛。” 陆彦博指了指自己身后,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松手!” 陆彦扬吓了一跳,敢情是被自己给勒的,好嘛,差点闹出人命,这事可不能让人知道。挽秋正憋着笑,忽见大少爷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测测起来,心道大家说的还真是没错,这个大少爷年纪小可是性情怎么这么奇怪呢? 陆彦博终于逃脱魔掌,也不理陆彦扬,仰起头问挽秋:“祖母午睡的可还好?” 这么个小人倒挺会拿架子,挽秋心里又是一乐,点头应道:“今儿永宁侯夫人来,送了老太太新得的安神香,老太太喜欢得紧,中午就让点上了,睡得踏实多了。” 陆彦博点点头,高深莫测地道:“我去给祖母请安。”说着举步向正屋松鹤堂走去,挽秋看了一眼还扛着妹妹的大少爷,连忙也跟了过去。在她看来,先一步进门的二少爷总是神神叨叨地不太靠谱,还是自己跟紧些比较好点。 陆彦扬也没理会,直接把陆欢颜放了下来,见她上下眼皮直打架,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困了?刚才不睡觉到外面惹事,现在事闹大了你倒跟个没事人一样。” 陆欢颜抬眼看他,知道他也不是当真埋怨,当下揉揉眼,凉凉地道:“老大说我惹事,那你当时要是不显摆什么暗器,不就没这事了吗?什么叫我惹事,这锅我可不背!” 陆彦扬哈哈大笑:“算时间,二婶也该到了,咱们进去先看看祖母。” 陆欢颜点头,看了眼山黄,想了想道:“今儿老大从太子那儿得来的吃食,有没有给娘留些?” 陆彦扬会心一笑,吩咐山黄:“去退思堂请母亲过来,就说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赏了吃食,我们三个都在祖母这儿等着吃了。” 山黄嘿嘿一笑,答应着跑了出去。陆彦扬用手点点陆欢颜的额头:“就你心眼多,难不成没有母亲,我们大房就矮了一头?” 陆欢颜卖萌:“大哥说什么,我听不懂,难道有好吃的咱们不想着娘吗?” 陆彦扬知道这个妹妹又动了心思,只是这种万事周全的性子虽好却不是他想要的,自己的妹妹如果什么都要顾虑,活的那么累,岂不是自己无能,护不好她。想到这,陆彦扬掩在袖中的拳头又攥紧了几分,二房的庶女都敢欺负到妹妹的头上,自己还是不够强大,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一定不能松懈。 陆欢颜见大哥的眼神忽然变得坚毅沉稳起来,心里好奇,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叫母亲来助阵其实伤了他的自尊心?可是要指望祖母吗?印象中这个祖母不太管事,一直都是个沉默慈祥的老人,直到家中败落,她也得了重病去了。所以陆欢颜的评估结果是,这个祖母恐怕指望不上。 正想着,陆欢颜已经被陆彦扬拉着进了屋,松鹤堂上国公夫人许氏正和陆彦博说话,抬头见了自己的长孙带着小孙女进来,连忙招呼了他们坐下。 许氏满意地看着陆彦扬,这个长孙模样、气度、性子、能力都是顶顶的好,最难得还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进宫当了太子伴读才一年,就深的太子倚重,在帝后跟前也是露了脸的。今日见他小小年纪,拉着妹妹进来,举止神态尽是柔和宠爱,瞧得出来也是个知道周全家人的。自己的儿子那是人中俊杰,孙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出类拔萃,国公府有这样的接班人,何愁没有再几十年的辉煌。许氏当真是高兴的紧,再看陆彦博和陆欢颜,对自己行礼问安,濡慕之情溢于言表,对着陆彦扬又是一副恭顺的样子,便知道大房将这几个子女教养的极好。 许氏心里舒坦,面色不自觉就柔和了起来,笑着问道:“扬哥儿今日怎么得闲过来,往日里不是要到后晌才回府的?” 陆彦扬笑道:“瞧祖母说的,这是惦记着往日我回府晚懈怠了给您请安,孙儿这就给您赔不是了。”说着站起身行了一礼,复又解释道:“今日太子另有颂文馆的课业,孙儿在东宫写完了功课呆着也是无聊,就回来了。刚巧今日午膳皇后娘娘召了殿下去坤宁宫,孙儿也陪着吃了,皇后娘娘饭后赏了吃食,太子殿下还分了我大半,孙儿不敢独享,自然是先孝敬老祖宗。” 这番话说的许氏笑意又加深了几分,点头道:“好好,扬哥儿孝顺,祖母都知道。” 陆彦博自得其乐的坐在一边喝这果子茶,有陆彦扬在自然轮不到他上阵,等着看热闹就行了。陆欢颜头一歪,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拉着许氏,糯糯地道:“祖母,阿颜也孝顺!” 许氏笑着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笑着道:“好,咱们阿颜最孝顺了。”陆欢颜羞羞一笑,将头埋进许氏怀里,不肯出来,惹得许氏又是一阵开怀。陆彦扬在旁边含笑看着,心里却奇怪,明明几天前还是很有骄奢淫逸范儿的一个小孩,怎么就变了呢?变得爱看人脸色,爱耍小心机了,这个妹妹似乎有些歪了,不知道现在往回掰还来不来得及。他这心里话要是让陆欢颜听见,估计要吐血三升而亡,上辈子那些因着她任性而来的那些悲惨结局,原来根源竟在陆彦扬身上了,都是他宠的哇!不过,估计陆彦扬也冤,难道宠着妹妹的就他一个? 不过松鹤堂里的祖孙天伦之乐的画面仍然在继续,直到冉氏进来,被这个画面深深地刺痛了眼睛。 他x的呀!冉氏真想爆粗口,自己的闺女落水,昏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府医束手无策,自己派人找大嫂递帖子去太医院,结果春和院死活不让人进。自己急吼吼地来求老太太,谁知道罪魁祸首三个人都在这凑趣,全然没有一点做了坏事之后的心虚内疚。真是简直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冉氏红了眼眶,满面怒容地瞪着陆欢颜,一步一顿地走了进来。 陆欢颜冷不丁见了冉氏要吃人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正要开口,陆彦博“噌”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挡在陆欢颜身前,鼓着腮帮子地回瞪冉氏。冉氏一怔,立刻回神,心道好小子,跟我杠上了,害了我闺女还敢瞪我! 在冉氏新一轮眼刀飞过来之前,陆彦扬伸手把小胖墩陆彦博扯了过来,对着冉氏行礼笑道:“小二婶。” 这一个称呼直接把冉氏气的倒仰,她是陆平杭的平妻,不是正妻,在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一直都是奉行“平妻即妾”,所以她生的陆听梅只是庶女。不过陆平杭的正妻三年前死了,一直没有再续娶,二房虽然姬妾不少却一直都是冉氏掌权。她娘家又一直比较给力,所以这心思自然而然地就越来越大,少不得肖想起不该肖想的东西来,包括陆平杭的正妻之位,然后就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再接着当然就是国公夫人了。 陆欢颜一直是知道自己这个二婶的心思,上一世她也的确成功了一多半,至少陆平杭将她扶正,而后也夺了自己父亲的世子之位,对,她还夺了娘的嫁妆,真是人生赢家啊!陆欢颜心里想着,若不是后来大哥逃出诏狱扯旗造反,抓了二叔夫妻俩杀掉祭旗,估计他们的好运会一直持续下去吧,只是这好运,是踩着他们大房人的命走上去的。可惜了大哥,因为她被困在冷宫,投鼠忌器,造反也造的缩手缩脚,最终还是败给了北堂昭这个渣男,死无全尸。 冉氏哼了一声,并没搭理陆彦扬,话也不说快步走上前去给老太太行礼请安。陆彦扬浑不在意,直接坐了回去淡定地喝茶,陆彦博对自己直接忽略掉也不着恼,仍旧坐了回去喝那半杯果子茶。 唯有陆欢颜见到上辈子的仇人,心里那个恨呐,恨不得咬冉氏几口才能解气。她很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小手藏在衣袖里紧紧攥着拳头,见冉氏走过来,连忙垂下头去免得被人瞧见自己的满脸戾气。 不过她这个动作落在冉氏眼里,那就是心虚,就是不敢面对自己,是她害了陆听梅的最有力证据。冉氏只觉得一股气冲上头顶,连陆听梅昏迷不醒急等着救命都忘了,张口骂道:“颜姐儿这是怎么了,刚才还乐得见牙不见眼,怎么见着我就害怕了?” 陆欢颜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冉氏,这个二婶不是个口没遮拦的人呀,这是被气昏头了吗?可是自己很识相地在装鹌鹑,哪里就气她了?明明是老大叫她“小二婶”的,怎么这就冲自己来了。 她这副惊讶的样子落在冉氏眼里那就是,看看,看看,这个贱丫头果然是心虚害怕,我就知道她是故意害梅姐儿的。与此同时,陆彦扬看不下去了,不客气地道:“小二婶这话是从何说起,阿颜在祖母跟前承欢,自然是要开开心心的,难不成哭哭啼啼的才叫孝顺?见了您收敛神色,那是对您客气。怎么就成了害怕?反倒是您,没经通传就闯进来,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冉氏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原本就是急怒交加,一股子怒气冲昏了头,现在陆彦扬的话好比都头一盆凉水浇下去,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只是平妻,这松鹤堂是没有资格直接进来的,但是刚才为什么没人拦一拦她问上一问?冉氏想到此,心中更恨,这些下作的奴才,不过是看着大房如今势头正好,就上赶着巴结,给自己下绊子,早晚别让她得了势,否则叫她们全都好看!可是她却忘了,再怎么说她也算是主子,平日里在老太太跟前又是得脸的,她刚才急吼吼地冲进来,那神态气势,奴才们早就吓得退避三舍了,哪里还敢真的拦住她讲什么规矩呢。不过人心狭隘起来,往往就是这样,很多事就是越想越钻牛角尖的。 老太太原本就不喜冉氏进来兜头盖脸的就为难陆欢颜,颜姐儿不过是个三岁的娃娃,哪里禁得吓,想着便冲着一旁老神在在地喝果子茶的陆彦博招手:“博哥儿带你妹妹出去逛逛,别吓着了孩子。”又对陆彦扬道:“你说带了皇后赐的吃食过来,可请了你母亲?” 陆彦扬点头:“来之前山黄就被遣去了退思堂,这会母亲也该到了。” 老太太点点头,拿眼扫了扫冉氏,道:“扬哥儿带了宫里赏赐的点心,你既然来了就留下尝尝也就是了。” 冉氏嘴角一垮正要开口,松鹤堂另一个大丫鬟忍冬迈步进来,行礼道:“大奶奶来了。” 不等老太太开口,挽秋已经示意两个小丫鬟上了茶水,门口谢氏已经到了。谢氏容色倾城,虽然生了三个孩子身材却仍旧和少女一般。今日穿着一件家常的淡紫色对襟襦裙,头上挽着灵蛇髻,从门口走进来,真个如弱柳扶风一般。走到近前,谢氏微微笑着对老太太行礼:“听说母亲今儿用了永宁侯夫人送的香料,可休息的好?”她容色绝美,声音又是轻灵动人,叫人听了心里舒坦的紧。 冉氏心中怒火更甚,这个大嫂的命真是好得要命。她爹谢琛是太/祖皇帝的结义兄弟,被封并肩王,如今太/祖的儿子都做皇帝了,他却身体硬朗,权势更是如日中天。有那样一个爹爹,谢柔别说在国公府,就是整个京城都可以横着走的。最可恨的是,她容貌还极好,性子又温柔。陆平川对她更是爱的不要不要的,恨不得宠上天去,不但房里一个姬妾没有,在外面更是从不近女色,被这个大嫂吃得死死的,叫多少贵妇羡慕嫉妒恨。就连冉氏自己,也是嫉妒又羡慕,奈何自己的丈夫是那么个拈花惹草又暴虐的性子,自己使劲了手段也不能完全拢住他的心,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老太太见谢氏开口就关心自己,不由觉得还是大儿媳妇贴心懂事,刚才二儿媳妇进来就对着阿颜闹腾,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真是够够的了。 冉氏见老太太原本笑着,忽然眼神不善地扫了自己一眼,心里一惊,暗恨自己沉不住气,刚才怎么就对个小娃娃吵嚷上了,还被陆彦扬抓住话柄,真是可恨! 这边谢氏见自己三个孩子都到齐了,根本顾不上搭理冉氏一下,连忙进屋里问:“扬哥儿你带着弟弟妹妹来老太太这儿做什么?怎么脸上全是汗,赶紧下去洗洗。”说着又看陆彦博在一旁扯着妹妹,眼神警惕地望着冉氏,心中一顿,面上却更是柔和地道:“博哥儿要带妹妹去哪?” 陆彦博原本肃然的小脸见了亲娘一下子再也绷不住,松开陆欢颜扑到谢氏身上抱着她大腿叫起来:“娘,刚才妹妹差点被害死,二房的人也好可怕,哥哥带我们跑来老太太这躲起来。可是二婶追过来,她刚才还凶妹妹,你看妹妹都吓傻了!哇!”陆彦博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连自己都信了自己的话,直接把自己吓哭了。 陆欢颜无语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抹在谢氏裙子上的陆彦博,在心里给他的高超演技点了72个赞,不,必须是360度无死角的赞!能用瞎话把自己吓哭,也是没谁了。 第4章 求公道 陆欢颜默默地看着“影帝”陆彦博超常发挥,要说她也该扑过去跟娘哭诉一番,毕竟她才是本来计划里的受害者,可是她实在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好歹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要她放下皇后娘娘的款还好说,但是真的要抱着大腿哭吗?陆欢颜想想就有点哆嗦。不过她这幅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陆彦博说的“吓傻了”吗。以至于陆彦杨也绷不住,热血上涌,直接撩起衣服,直挺挺地跪在厅上。 他这一跪,把老太太吓了一跳,瞬间沉了脸道:“扬哥儿这是做什么?仔细你那膝盖啊!好端端的说话就是了,这么用力跪下去,怎么受得了啊!快来人呀,把大少爷给我扶起来!” 陆彦杨抬手挥退了正要上前的忍冬,对着老太太正正经经的磕了一个头,然后也不开口,肃然地看着陆彦博和陆欢颜。陆彦博想了想,终于松开了谢氏的大腿,颤巍巍走过去也跪在了陆彦扬身边,小小的人儿,腰背挺得笔直,到真有了几分世家公子凛然不可侵犯的意思。陆欢颜琢磨了一下,看来今天的事是没法善了了,自己虽然小,但哥哥们都卯着劲给自己出头,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怂了。于是陆欢颜迈着小短腿凑了过去,正要一起跪下,却被谢氏拉了起来。 她茫然地被谢氏抱在怀里,听她温柔的声音响起:“阿颜年纪小,娘亲抱啊。”陆欢颜眼圈登时就红了,鼻子酸涩地只想哭。虽然在谢氏看来她们昨日才见过,但是对于陆欢颜,却是自从上辈子进了宫便没有见过谢氏了。那是多少年,她怎么想不起来了呢?大概七八年,或者十几年,反正她后来在冷宫里度日如年,连眼睛都瞎了,早就不知时日了。 陆欢颜在谢氏怀里拱了拱,仍是抑制不住,无声地哭起来。谢氏心疼坏了,自己这个小女儿自打出生那可是没受过一丝儿委屈,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何时这么默默流泪过?如果不是受了惊吓委屈,那是打死她也不信的,所以谢氏对于陆彦博刚才的说辞已经完全相信了,一定是二房搞的鬼!虽然二房并不冤,但陆欢颜真的没有一点委屈,她只是想起往事,控制不住情绪罢了。试问,有那两个护妹狂魔在,谁有本事真让她受委屈呢? 这边老太太见陆彦扬兄弟俩直挺挺地跪着,怎么叫都不起,只好叹口气:“有说什么就赶紧说,说完了就起来!”说着眼睛扫过屋子里的下人,厉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少爷们跪下这么半天,怎么不见送来蒲团!” 老太太虽然老了之后诸事不问,人变得和蔼许多,但她终究是国公府曾经的掌家人,如今的老封君,严厉起来吓得屋子里的丫鬟仆妇直哆嗦。还是挽秋赶过来,将蒲团递过去给两兄弟用上。她方才也是在外面叮嘱守门的婆子们不许随便放人进来,所以第一时间给陆彦扬送上蒲团。 挽秋看了忍冬一眼,发现这丫头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气的直咬牙,她俩都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自己照看不到,忍冬竟然也走神。正想说她几句,就见忍冬身子靠了过来,低声道:“我听说二房的大姑娘刚才落水昏迷,到现在还没醒。那会儿,这三位,可都在园子里。” 挽秋吓了一跳,她自然知道忍冬说的“这三位”说的就是陆彦扬兄妹三个,这事情可大可小,虽说大房二房根本就是离心的,但一个处理不好,恐怕国公府此后就连维持表面的平静都难了。想到这,挽秋瞪了忍冬一眼,低声喝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赶紧到外面找人守着,不许随意放人进来!” 忍冬心中一凛,连忙垂头出了松鹤堂去。见她走了出去,挽秋抿着嘴唇思索了一会,心里想着老太太也不知道园子里的事,但是宅门里阴司最多,是非曲直谁又知道。更何况这国公府早晚都是大房的,陆平川在朝中地位稳固,陆彦扬更是出类拔萃,她可不能站错了队,传错了话。是以左右思量,终究还是站着没动。 陆彦扬膝下垫好了蒲团,心中松了口气,叫他直挺挺地跪着说话可不舒服,他是来恶人先告状的,可不是来跟自己膝盖过不去的。等等,他是来求老太太主持公道的,嗯,对,就是要讨个公道!给自己找好了理由,陆彦扬更加理直气壮地挺起了脊背。 陆彦博可不像哥哥那么多心眼,他才跪下就已经累了,这会看谢氏一直抱着陆欢颜,恨不得也凑过去求抱抱,已经扭来扭去的想要起来了。陆彦扬斜眼看见,也不理他,直接对着老太太开口:“祖母,您年纪大了,这些事孙儿本不该拿来扰您的清净,但是奈何孙儿尚且还小,刚才那种情况,只想护着弟妹逃命,情急之下只有您这松鹤堂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老太太眉头一皱,将手中茶碗扔在炕桌上:“这是什么话!国公府里难不成你们还有危险了?” 谢氏神色也凝重起来,但因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不是说胡话的,他这么着必是有原因,也只看着自己两个儿子。只听陆彦扬略略垂眸,转而神色凄惶地抬眼看向老太太,说道:“您是知道孙儿的,自做了太子伴读以来便没有午睡的习惯了。今儿提前回来,赶上府里都在午睡,孙儿就想着到后园里逛逛。谁知道,这一逛倒不要紧,竟是叫孙儿差点就失了自己的妹妹!” “你说,到底怎么了!”饶是镇定如老太太,此刻也有些急。 “孙儿走到月半湖,正瞧见阿颜在湖边独个站着。我见她一个人也没带,又站的离湖水太近,就着急要带她离开。可又生怕她小孩子被我吓到,那地方又湿滑,她若被我惊吓反倒容易跌进湖里。我就犹豫那么一会子,竟见梅姐儿鬼鬼祟祟地凑到阿颜身后,竟然伸了手要推阿颜下水!”陆彦扬口齿清楚,思路清晰,几句话就把当时的情形描述出来,听得老太太手直哆嗦,谢氏沉着脸没有说话,却将怀里的陆欢颜抱得更紧了紧。 陆彦扬再接再厉:“也是阿颜得老天保佑,湖边湿滑,梅姐儿没有碰到阿颜便自己跌进了湖里。我这才赶忙将阿颜扯了回来,生怕她被惊着也落了水。可阿颜还是被吓得不轻,我忙叫玄黄救了梅姐儿上来。”陆彦扬说着神情转为悲痛:“二弟和阿颜实在气不过,就跟梅姐儿理论了两句,谁知道梅姐不但不知错还气性大得很,不知怎么就又跳到湖里去了。接着二房的人来了……阿颜和二弟都害怕,我也慌了神,就带着他们来了祖母这。”然后他偏头看向冉氏:“谁知道却叫二婶误会了,二婶,我们真不是恶人先告状来的。您是长辈,这事是侄子年纪小没有成算,阿颜还小不懂事,您不要怪她。” 谢氏听了这番话:“……” 气死我了,真想现在拿刀砍人,尼玛,我要发疯! 冉氏听了这番话:“……” 事情是这样的吗?(谁叫你不问清楚就跑来了……)卧槽!梅姐儿!我特么干什么来的?竟然让这几个小畜生给带跑偏了! 陆欢颜听了这番话:“……” 老大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是什么时候点满的?他这么无耻,娘知道吗? 陆彦博听了这番话:“……” 老大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我跪在这是要干嘛?我要找娘求抱抱啊! “老太太!您救救梅姐儿啊!”冉氏忽然尖着嗓子爆发出雷霆一吼,“梅姐儿被救起来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府医说没办法,求您找太医来吧!” 老太太心里这个气啊,冉氏这是亲妈吧?自己闺女昏迷不醒,她在这呆了半天现在才想起来?“忍冬,去拿我的帖子给冯管事,让他去请白太医。”老太太疲惫地靠在榻上,怎么感觉心有点累呢?抬起眼皮看看这厅里的两大三小,老太太对陆彦扬道,“扬哥儿且带着你弟弟起来,你且放心,在祖母这没人敢把你们如何了。你身为兄长护着妹妹最是正经,但你是这府里的爷们儿,遇事如临大敌失了分寸就不好了。懂吗?” 陆彦扬扯了扯唇角,恭敬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孙儿定当谨记。” 老太太原只想着冉氏还在,好歹给她留点面子,才敲打了陆彦扬两句,却实在没想到陆彦扬忽然就很给面子的恭敬起来。老太太深深地看了陆彦扬一眼,点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先起来吧。无论如何,祖母给你们做主就是了。” 陆彦扬点头,顺势拉起了陆彦博,却听陆彦博一边站起来一边说:“祖母要给阿颜一个公道!” 陆欢颜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和母亲,扭头对老太太道:“祖母,阿颜没事,大姐姐掉水里之后似乎生病了,阿颜想去看看她。” 老太太看着陆欢颜还挂着泪痕的小脸真诚地看着自己,心都软化了,笑着点头:“阿颜果然是个好的,这么仁义良善的性子,在京城贵女中绝不多见。可见是老大媳妇你教育的好。” 谢氏一愣,也点头:“阿颜这性子不知道随了谁,竟然是个以德报怨的。”说罢,却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女儿性子这么仁义,将来执掌一方宅院,可要如何立威,如何弹压下人呢?陆欢颜要是知道谢氏的想法,估计会大笑三声,凡人总是想太多呀! 小剧场 北堂曜:作者,问你个事。 作者:陛下什么吩咐哈? 北堂曜:我是主角吗? 作者:废话,你不是主角难道我是? 北堂曜:那我怎么还不出现? 作者:这个啊,那个,这不是还要铺垫一下么…… 北堂曜:你这节奏掌握的不对,我跟你讲,你这样是会掉粉掉收藏的…… 作者:打住!你是不是不想当主角了?反正我这还没写,哼哼! 北堂曜:那什么,作者你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 陆彦扬:没有气节的家伙! 北堂曜:一派胡言!朕这是能屈能伸! 第3节 陆彦扬:你还没当皇帝呢,现在还不知在哪窝着,别来这一套! 北堂曜:你是不是想打架? 陆彦扬:你是不是不想娶我妹了? 北堂曜:你妹…… 陆彦扬:你骂谁?老二,打他! …… 作者:造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个后面的小剧场,作者菌写文的时候总是会把自己代入到文里面,觉得他们都是我的娃233333~~~ 第5章 计划报复 不过一会功夫,冯管事就使人来回说太医已经到了,自己先领着人去了二房的夏雨院。老太太点头朝冉氏道:“太医既已到了,梅姐儿想必不会有大碍,你赶紧的过去看着吧。” 冉氏根本就没想留下,只是刚才陆彦扬那么说了一通,若是不分辨几句倒好像真是自己女儿错了。她虽然不知道事情经过,但好歹在宅门里生活了多年,怎么能不知道陆彦扬心里转的什么念头。莫说只是他小孩子的一面之词,便是他亲眼见了,却没有证据,她只要咬死了不承认,谁会真的说梅姐儿的错处?更何况,终究落水的是梅姐儿不是阿颜,他们就是再说出大天去,苦主是改不了的。 只不过冉氏吃亏在没来得及了解了事情经过,就着急过来找老太太做主,并不知道陆彦博故意撞了陆听梅,才会让她第二次落水且昏迷不醒。否则,陆彦扬颠倒黑白的话早就被拆穿了。 当然,这件事最终其实也不过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因为谁也没有有力地证据,最后再怎么撕,也只能不了了之。这一点,陆欢颜早就想透了,只是她现在还太小,拦不住哥哥们给自己出头(其实也不想拦),只能尽力不着痕迹地“提点”一下。刚才她说要去看看陆听梅的话,其实就有让陆彦扬适可而止的意思。 也不知道陆彦扬明不明白,但是他的确没有再说话,还暗暗扯住了要开口的陆彦博。陆欢颜悄悄松了口气,自己这个大哥果然是极其聪明。 可冉氏却不想吃这个暗亏,她到底是长辈,被陆彦扬当场下了脸,老太太还不给力的情况下,更是要自己冲上去。沉吟着正要说话,却听谢氏开了口:“扬哥刚才莽撞,他也是心疼妹妹心直口快,你莫要同小孩子计较。梅姐儿不是还没醒,你先过去看着,老太太和我们也才好安心。” 心直口快?是胡说八道才对吧!冉氏心里怒火蹭蹭地往上窜,但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想回去看着,咬牙切齿地瞪了谢氏一眼,对着老太太匆匆行了一礼,拂袖而去。 陆欢颜看着冉氏吃瘪的样子,心里很是欢畅,尤其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娘就是个柔弱可欺的性子,谁知道补刀的技能点也点亮了,真是个惊喜啊。心直口快,这词用的好哇! 老太太对于冉氏的态度并没有多做深究,反而直接对忍冬吩咐:“去看看桃溪院来人了没有。”然后又对谢氏说:“你留下,我有几句话跟你说。扬哥儿你也带博哥儿去吧,你们爹爹前儿还说给你们淘换了好东西,这会也该回来了,你们去瞧瞧。” 陆彦扬听了,看看谢氏,见她微微颔首,这才拉了陆彦博行礼告退。谢氏见两个儿子出门去了,正要说话,却见老太太整肃了神情道:“扬哥儿博哥儿你教的很好,博哥儿也就罢了,毕竟还小,扬哥儿今日的做派却是个护犊子的,这个性情和他爹倒是像,往后国公府交给他我也能放心了。” 老太太思维跳跃的太快,谢氏愣了片刻,才道:“老太太这话的意思是,您,不信扬哥儿?”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闺女,见陆欢颜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盹,便也没有在意。 老太太垂下眼眸,这个大儿媳妇看着柔弱,其实是个人精,听话听音的功夫简直不要太到家。想了想,才开口:“我信不信不重要,毕竟阿颜没有落水,扬哥说的也就只是一面之词而已。”说着,有些凝重地看向谢氏,吩咐道:“今日阿颜去了园子身边竟一个跟着的人都没有,你给我好好的查,把那些玩忽职守的全给我发落了。” 谢氏神情一凛,应了下来:“母亲说的是,媳妇这两天还在想把桃溪院里的人都添全了。阿颜是咱们府上的嫡小姐,身边伺候的人也实在少了些。” 老太太点头:“这些事你心里有数就好,今日若非阿颜落了单,梅姐儿就算再有那些心思,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梅姐儿好歹是国公府里的小姐,这事无论是非曲直传了出去,难道对阿颜就是好了?” 前面的话谢氏心里颇不以为然,从来都是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过老太太后面那句倒是说进了她心里,梅姐再不好,名声若是毁了,将来人们也只会说国公府的小姐如何如何,谁也不会单把阿颜摘出来。当下沉声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全,儿媳知道怎么做了。” 老太太一掀眼皮:“你知道?二房人的嘴你封得住?”说着见陆欢颜昏昏欲睡的模样,心下一软,叹气道:“少不得还得我老婆子说上两句。只是扬哥儿今日的做派你也瞧见了,你是怎么个意思?” 谢氏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有点嘀咕,笑道:“母亲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拿眼看她,哼道:“扬哥儿今日护着阿颜,可是说的话处处都透着蹊跷,莫说最后落水的是梅姐儿,往梅姐儿身上说事的也是他和博哥儿。若说梅姐儿完全是冤枉的我老婆子打死也不会信,但是若说我就信了扬哥儿的话,我可还没糊涂到被一个半大小子忽悠。” 谢氏点头:“扬哥儿从没遇上过事,今日是急躁了。媳妇回头会好好说他,少不得要他与弟妹陪个不是。” “那倒不必。”老太太手一挥,大气地否定了这个提议,“我和你们爹爹还能活几年?二房终究是要分出去的,就算不分家,往后这国公府是老大的,也就是扬哥儿的,他要在府里作威作福也好,谁还管他?我只是说他如今做事欠火候,欠考虑,却还这么一股脑地不知收敛,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是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谢氏听了这话心才放下,转而又觉得老太太说的十分有道理,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当下也沉默了下来。 老太太见大儿媳妇不言语了,又吩咐人将陆欢颜抱到后面去睡,这才道:“你也不必就这般凝重起来,今日这三个孩子,我瞧着扬哥儿是个极好的,若是你们教得好,少不得以后还有大出息。博哥儿如今还小,却也是知道分寸,聪明却不失忠厚。只有阿颜,叫我有些看不透了。” “母亲怎么如此说?”谢氏有些惊讶,追问道。 老太太缓缓摇头:“我也说不出来,只是觉着这孩子似乎什么都明白,却又不愿意露出来。按说梅姐儿要害的是她,她怎么着也该有些表现,可是你瞧着阿颜像是真的介怀吗?就连她两个哥哥为了她那一番作为,我冷眼看着,她似乎并不十分认可。”说着,又挥了挥手,“许是我老了,容易想多想偏。你也别走心,无论如何,阿颜乖巧又孝顺,很有几分临大事淡定沉稳的样子。” 谢氏眨眨眼睛,不明白老太太这番话的意思,她觉着自己的儿女个个都好,全是人中龙凤,小女儿更是好得跟小仙女一般。怎么老太太一说,阿颜就似乎有些深不可测了呢?不过老太太都那么说了,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老人家胡思乱想,无所谓再掰扯这些。当下笑道:“母亲不用多想,阿颜就是今日吓着了,何曾见过这样阵势?说到底是她两个哥哥不省事,回头媳妇得好好教训他们。” “回头跟老大说,让他把心思放一些在家里头,朝堂上的事再要紧,儿子他不自己教难道指望着小子们自己开窍?”老太太平时话不多,但是只要开口,仿佛是个天生的脱口秀,根本停不下来。 谢氏连连应着,因道:“媳妇想着去二房瞧瞧,毕竟今日这事闹的不太好看,总是扬哥儿他们几个小辈下了弟妹面子。” 老太太“嗯”了一声:“你叫她声弟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她那点心思连扬哥儿都看的透透的,却还是不知收敛。罢了,去看看也好,毕竟老二的脸面还在那。我也乏了,你叫挽秋跟你去,就说我说的,梅姐儿落水得好好养着,需要什么尽管取用,从公中出便是了。” 谢氏知道这是婆婆给自己提气,当下应了便告辞出来,叫上挽秋一同往夏雨阁去不提。 只说冉氏急急回了夏雨阁,赶去看陆听梅,却发现白太医已经开了方子在同陆听梅的乳母刘氏交待注意事项。冉氏顾不上和白太医打招呼,来到床前,陆听梅已经醒了。见到娘亲,陆听梅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但因为实在是虚弱,声音抖抖嗖嗖地极是委屈。 冉氏看女儿那惨白惨白的小脸上涕泪四流,心中又怒又怨。在床边坐下,给陆听梅擦了把脸,道:“别哭了,你这才刚醒,好好歇着是正经。” “娘!是大哥哥用暗器射我,我才落水的,我听见,听见他们说话了!”陆听梅一边哭一边愤恨地道,“后来山黄拉了我上岸,我听见了。然后二哥哥又推了我,我才又掉进湖里的!” “什么!”冉氏一排床沿,腾地站起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势,眯了眼睛问,“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可还有人瞧见?” 陆听梅何曾见过娘亲这个样子,身子原就虚弱,如今又被这么一吓,眼睛一翻又昏过去了。冉氏的丫鬟同烟大惊失色,连忙又去请了白太医。这时白太医刚交待完注意事项正打算离开,就有被小丫鬟请了进去,一瞧刚才这小姐又昏过去了,这一次脸上还隐隐泛着青色,又连忙施针。 一番折腾下来,又是小半个时辰。陆听梅醒过来后喝了安神汤,沉沉睡去。来的这位白太医医术高超,可是却十分年轻,他看了冉氏一眼,交待道:“今夜会发烧,烧起来后便用我开的第一个方子,若是烧得厉害便用米酒擦身。明日若是能退烧,人便无碍了,若是不能,用我留的第二个方子。” 冉氏强自按捺下怒火,对太医千恩万谢,亲自送了出去,这才折回身回到正屋。正好小丫鬟来报说是大奶奶和挽秋来看姑娘,冉氏此刻对谢氏的恨意几乎突破天际,但挽秋是代表老太太过来的,是以还是硬着头皮应付了几句。 好容易送走了谢氏和挽秋,冉氏这才进了屋,示意同烟将下人遣出去,自己坐在桌前生气。 同烟是冉氏的陪嫁丫头,历来是心腹样的人,刚才也听见了陆听梅的话,这会想了想对冉氏道:“奶奶可是在想刚才姑娘的话?” 冉氏没有抬头,重重哼了一声,沉声道:“今日若非梅姐儿昏迷不醒,又没人瞧见园子里的事,我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就去了松鹤堂。那三个小兔崽子在老太太跟前颠倒黑白,做出一副苦主的样子来,我当时还只是生气他们污蔑梅姐儿,如今才知道,他们竟然这样狠毒!再怎么说,梅姐也是他们的堂姐妹,竟然就容不下了?要我说,这根子就在大哥大嫂身上,他们容不下二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竟然对梅姐儿下手,好啊,好!我要是不给他们个好看的,我就不姓冉!” 同烟听了,有些奇怪地道:“奶奶准备做什么?如今姑娘没事了,咱们把这话给老太太说了,让老太太给姑娘做主不就好了?” 冉氏冷冷地看了同烟一眼,不屑道:“指望那个老虔婆?你想什么呢!今日扬哥儿的话漏洞百出,我不信她听不出来,可是她说什么了?她指望着她的大儿子给她养老送终,怎么会给梅姐儿做主!梅姐儿不过是个庶女,她会为了梅姐儿让大房不痛快?” 同烟心里并不是很认同冉氏的话,老太太对大房好,可是对二房也不差,左右都是她的亲儿子,疼起来也没见分出个彼此,奶奶想的未免太左。不过这话却打死也不能说,同烟咬咬牙,把规劝的话咽回肚子里,给冉氏沏了一杯茶,轻声道:“奶奶不要动气,老天保佑姑娘没事,那是咱们二房的福气托着呢。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奴婢觉得咱们姑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姑娘的福气就是您的福气,您顺顺气,身子气坏了可不值当。” 也难怪冉氏倚重同烟,这话算是说到她心里去了,陆听梅的福气最好不过就是能抬一抬身份,而陆听梅的身份跟她能否当上正妻有直接的关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冉氏眯起眼睛,叫同烟凑近道:“你找人回一趟承安伯府,跟我哥哥说我要见他。” 冉氏是承安伯府三房的嫡女,她哥哥冉青几年前进士及第,如今已是工部郎中,冉氏的父亲也做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是以她虽然是三房出来的女儿,却也自认有资格争一争陆平杭的正妻之位。不过冉氏的哥哥冉青可不是什么善茬,那份阴狠毒辣,同烟想起来就觉得有些汗毛倒竖。但是既然主子吩咐,也只有答应下来。 见同烟领命离开,冉氏阴沉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狞笑,大房不是宝贝那个小丫头么,我倒要看看她若是没了,你们怎么办?陆欢颜,你可别怪二婶,谁叫你哥哥们那么狠毒,你的娘那么讨厌呢,谁叫你挡了梅姐儿的路。除了你,梅姐儿就是国公府唯一的女孩,我就不信,我的女儿有了身份地位,不能有一个好前程! 冉氏在房里琢磨着报复大房,实际只是针对陆欢颜一个人的阴谋。大房这边谢氏自夏雨阁回来后就不有些痛快,她好心去亲自瞧瞧陆听梅,却被冉氏一通明里暗里的抢白奚落。虽然有心呛她几句,但想到陆听梅是那么个情况而且挽秋也在,自己好歹是长嫂,不好跟她计较,是以谢氏也没有说什么就回来了。 可是回来之后却是左思右想的怎么都觉得不痛快,她虽看着温婉,可骨子里最是逞尖要强的性子,受人言语奚落可是从来没法忍的。染香是谢氏的陪嫁丫鬟,刚才也一直全程跟着,不仅了解了事情全程,更是明白谢氏的性子。这会也是悄悄示意房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自己端起茶杯递给谢氏,笑道:“奶奶这是怎么了?刚在夏雨阁奶奶可是长嫂范儿拿的十足,怎么现在回来倒生了闷气呢?” 谢氏摇摇头,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叹道:“云荷那个人,越发地尖酸刻薄,真不知道她怎么成了这样,以前没觉得她这么面目可憎。”云荷是冉氏的闺名,谢氏自是这么叫习惯了。 染香忍不住“噗嗤”一乐,笑道:“奶奶说的可不就是二奶奶么,尖酸刻薄面目可憎,真是太对了!不过奴婢怎么不知道二奶奶以前不是这样的,奶奶忘了您嫁进来之前她还窥伺着大爷来着?” 谢氏挑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难为你还记得,不过我瞧着她倒也是记着呢。只是她如今过得不如意,难道就都是因为我?大爷认识她时,我还不在京城呢,她非要觉得是我坏了她的因缘,我能有什么办法。都十几年了,她难道还放不下?” “这人呐,若是过得如意也就什么都放下了。”染香又斟了一杯茶,递过去,有些不屑地道,“但若是过得不如意,那便是新仇旧恨什么也别想放下了。二奶奶如今虽说在二房独大,但终究只是个平妻,又只得了一个姐儿。其他的江姨娘、沈姨娘可都是有儿子的,且家世并不比她一个伯府三房的女儿身份低。要不是曾经的二奶奶没了,二房那里轮得到她呼风唤雨。如今她恐怕是想要扶正,却在二爷那里受了阻,一直怨恨着。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能有好脸色才怪了。奶奶何必跟她置气。” 谢氏叹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其他的也罢了,今日的事,我瞧着扬哥儿他们几个就是弄鬼,他们才多大?以为几句话就能把老太太牵着鼻子走?我是他们亲娘,不可能偏向外人,可老太太的心思他们也去揣摩,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染香想了想,道:“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但是奴婢却知道大少爷是个最有分寸的,他说看见了梅姐儿动手那必定是看见了。是不是得逞,这跟梅姐儿的心思可没关系。她敢动那歹毒的念头,就不要怪旁人还手。” 谢氏点点头:“只是阿颜到底哪里招惹梅姐儿了?或是哪里碍着她们二房了?”叨叨了几句,谢氏霍地站起,“不行,你去把他们三个给我叫来,我得问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 “是,奶奶您先别急,奴婢这就去。”染香答应着,赶忙挑帘子出去,心道,几位小主子,奴婢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第6章 挨打了 从松鹤堂出来,陆彦扬和陆彦博又等了一会才见到桃溪院的红雨过来将陆欢颜领出来,陆欢颜显然是刚睡醒,仍旧睡眼惺忪的。陆彦扬打发了红雨先回去,便将人抱了起来一路走,陆彦博跟在后面,举着从忍冬手里抢过来的荷包,边走边看。 陆彦扬转眼见了,一把夺过荷包,笑道:“你才多大就晓得找丫头子要荷包了?这个你别拿着,我给你处理掉。” 陆彦博瞪眼,也不搭理他,只蹦跳着去夺荷包,陆彦扬顺势抬手,引着他一跳一跳地正乐呵,忽听身上的陆欢颜凉凉地道:“有意思么?” 陆彦扬手上动作一顿,被陆彦博瞅准机会抓到荷包。他也不在意,将陆欢颜拉到面前,失笑道:“阿颜这是怎么了?忽然间意兴阑珊起来,所为何来呢?” 陆欢颜翻个白眼:“大哥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陆彦扬不解。 陆欢颜继续翻白眼:“梅姐儿被你们俩整的两次落水,她要是直接没命也倒简单,可是太医都来了她肯定死不了。她要是把当时的事说了出来,你觉得你们俩还能好过?” 陆彦扬听完不但没有惊讶,反而哈哈大笑,点着陆欢颜的额头笑道:“你呀,果然还是太小。老二,你跟妹妹说。”说着把陆欢颜放下,自己则蹲下来看着两个小孩说话。 陆彦博扫了一眼陆欢颜,伸手在她圆嘟嘟的脸上捏捏,满意地道:“阿颜要一直这么可爱才行啊。” “你小子,别鼓捣妹妹!”陆彦扬敲了弟弟脑壳一下,“你给妹妹说说看,咱们为什么不担心。总是听爹爹说你聪慧,我倒要看看这聪慧从何而来。” 陆彦博夹了自家大哥一眼,显得很是看不上他的样子,不过却也没有拒绝,顺手将荷包揣进怀里,双手放在陆欢颜肩膀上,语气很是轻松地道:“不只是老大,咱们谁也不用担心。因为根本没人看见的事,怎么说都没有证据,梅姐儿怎么说,谁也不会全信她的话。就好像刚才老大说的话,你觉着老太太、太太和小二婶谁信了?” 陆欢颜当然明白,她刚才那么问不过是看不下去这俩小孩瞎闹,没话找话转移话题罢了。不过既然两个哥哥要给自己上课,那就得配合到位。而且看样子,自己的二哥脑子很好使嘛!那难道上辈子,是自己拉低了整个国公府的智商?想到这,陆欢颜心里犹如一阵北风吹过,拔凉拔凉的。 陆彦博见妹妹睁着大眼明显在发呆,疑惑地看了眼陆彦扬,晃了晃她,道:“妹妹不懂吗?其实很简单,那会的事没人看见,所以梅姐儿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 陆欢颜却打击他:“二房那么多人可都瞧见你撞陆听梅,她才会跌到湖里。” 陆彦博有些同情妹妹的智商,哀叹道:“老大刚在祖母跟前说了,我那是同她理论几句,她自己不知为什么跳了湖。怎么是我撞的?” “谁看见她自己跳的?”陆欢颜不服气。 “谁又看见是我撞的?”陆彦博谆谆教导。 “二房的下人看见了呀!”陆欢颜锲而不舍。 “你也说她们是二房的、下人。”陆彦博有心无力。 陆欢颜:“……”好吧,是她低估了护妹狂魔的腹黑程度,只是他们这才多大,将来,真是不敢想。等等,他们不是自己的靠山吗?陆欢颜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两个哥哥是多么的有才,往后的日子有他们俩罩着,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陆彦扬和陆彦博见原本无语的妹妹忽然又出现奇怪的笑容,仿佛掉进米缸的老鼠一般,同时都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但是陆欢颜没有让他们疑惑很久,立刻高兴地提议:“既然你们都知道怎么应对了,我也就不担心啦!以后有人欺负我,你们记得给我出头!我的好哥哥们!哦,我忘了一件事,刚才在园子里,我好像看见了云翔表哥。”说着,转身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留下两个小子在风中凌乱。 陆彦扬忽然眯起眼睛,谢云翔什么时候来的?他也在府里,怎么却躲起来了?等等,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谢云翔都看见了什么!想到这,陆彦扬再也无法淡定,丢下弟弟一阵风似地跑走了。 谢云翔是谢王爷谢琛的嫡长孙,是陆欢颜她们兄妹的表兄弟,比陆彦扬大了两岁。自小习武学文,也是号称天才少年的一个厉害人物。他也是太子的伴读,却在进宫念书这事上不怎么上心,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旁人都猜测这跟谢王府在朝中的地位有关系。其实最重要的是他性子不拘小节,最烦宫里的那些规矩。他跟陆彦扬关系最好,平日里却打打闹闹,最喜欢互相拆台,是以陆彦扬知道他来就有些沉不住气。可不是么,原本以为能过关的,突然出现一个极有可能给自己拆台的损友,不紧张才怪。 陆彦博沉默地看着哥哥和妹妹的背影,小胖手从怀里掏出荷包继续玩起来,看上去淡定又憨厚。这时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拉着陆彦博上下左右地看,终于松了口气道:“少爷,你可把我给吓死了!你没事吧?” 陆彦博看了眼捂着胸口的莲生,这个书童还真是给自己丢脸啊,没好气地“嗯”了一声,便又立马被莲生拉着回房去了。 却说陆欢颜撇下俩哥哥,自己沿着小路往桃溪院走。她挑的是府中少有人走的小径,却是在一片桃花树间,微风吹过,桃花瓣片片飘落,似雪花般洒下。陆欢颜仰着头,不禁看得痴了。上一世她极爱桃花,嫁了北堂昭之后,北堂昭为讨她欢心,在王府里种了好些桃树。每到春天,那一大片的桃林,远远看去云蒸霞蔚似入了桃源仙境一般。她有时会和北堂昭携手穿行在桃花林间,花瓣洒下落在他们头上身上,彼此都好似染了一股仙气,就要羽化一般。然而那个如谪仙一般美好的男子,后来却变得阴戾狠绝,狡诈毒辣,甚至无情无义。对自己更是露出了本来面目,他说,他从没有爱过她,娶她不过是因为需要她身后的势力,且她又如此的追逐自己,顺水推舟罢了。 陆欢颜看着桃花似雪,眼前渐渐迷离,她不知自己是否是在做梦,这一切仿佛重来一次的生活其实不过是自己的梦。也许这会她还在冷宫受苦,或者还在因为北堂昭纳了新的妃子而夜不能寐,做梦而不自知。她不敢想,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梦,那她要不愿意醒过来,她宁可沉溺在这梦境里一辈子,对,就是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陆欢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今日刚刚重生就遇到了那么多事那么多人,情绪早就绷在临界点上,那根弦再扯一扯便要断掉。这会周遭无人,她又忽然见到桃花被风吹落,勾起了前世的痛苦,一下子变得异常清晰起来。她沉浸在回忆和痛苦的挣扎里,小女娃玉雪可爱,眼神却深邃如海,此时茫茫然出神,神情仿佛经历过世事沧桑。 “二小姐,你在这吗?”不远处传来染香的声音。陆欢颜回神,迅速换上一副小女孩呆萌可爱的表情,对着赶来的染香笑嘻嘻道:“染香姐姐,我在这呢。”说着,甩开小短腿,噔噔噔跑了过去,一头扑在染香怀里。 第4节 染香笑着接住她,抑制不住心头的喜爱,帮陆欢颜理了理外面的披风,笑道:“小姐真是越长越好了,这一扑奴婢就要禁不住了呢。” 陆欢颜撅嘴:“染香姐姐这是说我胖了吧?娘说吃得多将来才会长高,没想到竟越来越多肉。” 染香笑着抱起她:“谁说小姐肉多?奴婢是说你身体好,力气大。二小姐现在才三岁,个子以后且有的长呢。你瞧大爷和大奶奶哪一个矮了,就是大少爷二少爷也不是矮个子,咱们小姐啊,将来肯定是个高挑迷人的美丽淑女呢!” 陆欢颜“咯咯”笑起来,一边将下巴垫在染香的肩头,一边仍不忘了拿眼去看满树桃花。但是,怎么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呢?陆欢颜有些莫名地四处看了看,可惜她太小,桃树又太多,根本看不见。随着染香的移动,桃花树纷纷朝后面退去。真好,她还小,家人都还在,一切都有机会重来,陆欢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中。 不过她的幸福感也就维持到见了谢氏,看见谢氏房里跪在地上的两个哥哥,陆欢颜小脸一垮,心道完了,如今谢氏精明又聪慧,哪里能看不穿在老太太房里他们兄妹搭台唱的大戏呢。 果然,谢氏冷冷扫了一眼染香,染香就乖乖地把陆欢颜放下,快步退到谢氏身后去装鹌鹑了。陆欢颜心里叹气,这么快就放弃自己了,染香这个猪队友。不过她似乎自动屏蔽了,染香原本就是谢氏的丫头这个事实。 谢氏也不理陆欢颜,仍旧端起茶水自顾自喝着,陆彦扬也只是垂头沉默不知在想什么,陆欢颜一时闹不明白状况,自忖一动不如一静,干脆就不说话了。倒是陆彦博有些撑不住,他胖胖的身材对膝盖是很大的负担,这会撑不住就地坐下,哭丧着小脸哀求:“娘,大哥做错了事您罚他就好了,给个痛快不行吗?” 谢氏听了这话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怒道:“你还有脸说!你哥哥做了错事,你就没错了?什么叫给个痛快,你想要什么痛快?众目睽睽下把人推下水,够不够痛快?” 陆彦博到底还小,一惊之下有些害怕,左右看了看,小声辩驳道:“娘,你在说什么呢?儿子听不懂。”说到最后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陆欢颜对二哥这种更渣的队友表示很无语,好歹你逞能逞到底啊,让人诈一诈就露陷,这将来怎么在朝堂上混个风生水起振兴国公府呢? 陆彦扬一如既往地沉默,并没有因为弟弟坑自己又被娘差点诈出实话而有什么反应,仍旧垂着头不辨认喜怒。陆欢颜眨眼,这个大哥怎么忽然得了失语症?刚在老太太那不是挺能说的吗?忽然想到刚才在花园里瞥见的谢云翔,当下了然,陆彦扬肯定是认为,谢云翔肯定是把看到的情形都跟谢氏透了底,这才放弃了反抗的。 不过虽然陆欢颜猜中了陆彦扬的心思,但是他们确实冤枉了谢云翔,他今日的确是过府来见谢氏,也的确是路过了园子,但他心里装着事着急回去,是以匆匆而过,根本没有注意几个孩子在闹什么。也就是陆欢颜因为重生一世,对人比较敏感,才会觉得谢云翔全都瞧了去。只是她却也不明白以大表哥跟自己几个的关系,怎么当时见了不过来帮着调停一番,反倒偷偷去跟娘告状。却不知,谢云翔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 陆彦扬并不知道谢云翔其实一点也不知道他们今日的事,觉得娘把自己几个叫来就是已经大势已去,但又做不出老实认错的事来,所以一直硬扛着不说话。倒把谢氏气的狠了,一时拍桌子瞪眼睛怒火蹭蹭地往上升,任染香怎么劝也劝不住。谢氏是什么人?谢王府的嫡女,从小就是学了拳脚的,未成亲前曾经把陆平川打的三天下不了床。如今虽生了三个孩子,却是从未停过练武。如今一生气,那点子武将世家的“底蕴”就全出来了,她扫了一眼房里,并没有顺手的家伙。终于灵机一动(!),抽出腰间软鞭,照着陆彦扬就抽了过去。看的屋里几个人全都傻愣在当场,染香差点吓晕过去,大奶奶这一下子要是抽中了,大少爷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陆彦博也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娘竟然没说两句话就动手,这还是那个一向温婉的娘吗?她从腰上解下来的是什么?裤腰带也能抽人吗? 只有陆欢颜还算有点反应,叫了一声:“老大快躲开!”陆彦扬抬起头,见自己娘真的拿鞭子抽自己,一瞬间心中无数个念头转过,终于还是叹一口气,准备结结实实地受了。毕竟他这会已经想明白,自己这回真是错了很多,让娘消消气也好。 陆彦扬的这种想法虽然很好,但是他的做法却让谢氏更加生气,试问哪个家长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在收到自己教育的时候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谢氏把心一横,好你小子,看老娘不把你抽老实了的! 于是,陆彦扬就这么悲惨地被抽了两下,直到谢氏还想继续,陆欢颜悲哭一声,一下子跪到谢氏脚边,死死拽住她的鞭子,哭道:“娘!莫要再打哥哥了!我们知错了,哥哥们是为了护着我,全是因为阿颜,娘,你要生气就打阿颜吧!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陆彦博这会也反应过来,站起来跑到谢氏跟前,也拽着鞭子道:“娘,大妹妹刚才在园子里要推阿颜下水,要不是老大,现在落水昏迷不醒的就是阿颜,她害人不成自己落水是罪有应得,老大是救人不是害人。后来她被山黄救上来,我气不过,才想着推她一下,谁知道她又落水了。都是我不好,您别怪老大和妹妹,都怪我。” 陆欢颜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午睡时偷偷跑去园子,若是我带了人,三姐姐怎么都不敢对我下手。哥哥们也不会因为我,现在还惹您生气。都怪阿颜,娘不要气哥哥了!” 陆彦博这会也哭起来:“怪我不该再推梅姐儿,老大已经骂我了,我还以为,以为是为了阿颜好,却忘了梅姐儿也是我的堂妹,我不该做事顾前不顾后的。娘,老大被您拿裤腰带抽了两下子,您别怪他了。”说完,拿眼去看陆彦扬,又想把陆欢颜拉起来,怕她跪着不舒服,却又怕谢氏再生气,此刻一身孤勇也是没了用武之处,可怜巴巴无所适从起来。 谢氏哪里看的了自己儿女这般,又兼着大儿挨了鞭子虽不言语,可那脸色都白了,显是疼的厉害,心中也是懊悔自己不该动手。因叹口气,放下手,转头对染香怒道:“见我生气你怎么不说拦着,还不快把阿颜扶起来。” 染香这才松口气,也不敢辩驳,连忙抹一把脸,过去抱起陆欢颜将她放到软榻上。这面谢氏仍旧对着陆彦扬道:“扬哥儿,今日的事,你可知错了?” 第7章 意外之喜 谢氏这一问,陆欢颜的心都提起来了,生怕陆彦扬说了什么惹得谢氏又动怒,一张小脸紧张兮兮地盯着陆彦扬。倒是染香瞧见她这幅样子,心里一动,接着又发现陆欢颜偷偷拿手扯自己衣袖,一面还给自己递眼色。染香一瞧,谢氏已把软鞭放在桌上,当下明白过来,悄悄拿手一点陆欢颜的额头,不动声色走了过去,将那软鞭拿走,打算放到远点的地方。陆彦博也注意到“裤腰带”被拿远了些,这才放下心来,心道老大都挨了两下子,那自己岂不是更惨,还是别让娘再够着那东西的好。 陆彦扬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听外面丫鬟的声音:“大爷来了。”接着陆平川由门外走了进来,打眼见自己妻子满面怒容眯着眼睛盯着大儿,大儿子则直挺挺跪在地上,身上衣服破了两个大口子,脸色发白地似是正要开口说话。二儿脸上挂着泪珠,一副劫后余生又后怕的样子。小女儿倒是坐在榻上,眼睛里泪水还在打转,正盯着染香手里拿的鞭子。染香则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一双眼睛偷窥者谢氏,鞭子拿在手里怕是烫手,正不知往哪里藏。 将这几人模样尽收眼底,陆平川竟然有些忍不住想笑,自己妻子的软鞭哪能不认识,看来这是动了怒,抽了大儿子?然后两个小的吓着了?小女儿倒有意思,这是指使丫鬟把鞭子藏起来呢?方才他刚回来,就有心腹下人将园子里和松鹤堂的事告诉他了。听了几个孩子在老太太跟前的一番唱念做打,陆平川就想着整是不是该跟这个大儿子好好谈谈人生了。不过见妻子先自己一步已经开始发作,他就知道这回自己又唱不成红脸了,不过也好,自己这个慈父的形象若是没有严母来衬托,怎么能高大起来呢。 谢氏见陆平川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知道自己又没沉住气,这红脸又被自己唱了。当下也不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仍旧扭过脸去喝茶。不过染香还在纠结那鞭子到底藏哪,根本就把添茶倒水这事给忘在脑后了。谢氏喝了一口凉茶,下意识地去看染香,发现这丫头还是一副做贼的嘴脸,当下怒道:“染香你够了!那是鞭子又不是烧红的烙铁,你那么长时间你都找不到地方放,赶紧还给我,别丢人了!” 染香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呐呐地讲鞭子仍旧递给了谢氏,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看又要哭。陆平川赶紧道:“染香你去老太太房里说一声,就说晚上爹在宫里陪圣上用膳就不回府了,让她老人家别惦着。” 染香如蒙大赦,连行礼都忘了,答应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了出去。陆平川笑着对妻子道:“你看看你把丫头吓的,至于吗?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说完先给妻子倒了杯茶,再给自己倒了一杯,才顺势坐在桌边。 谢氏哼道:“你也不问问你这几个好儿女,今天都干了什么!” 陆平川这才看向陆彦扬,笑道:“扬哥儿,刚才你母亲问你的话,你想好怎么答了吗?” 陆彦扬点点头,望向父母,朗声道:“今日儿子错了很多,母亲教训的是,很多事儿子都想左了,也做的过了分。请父亲母亲责罚!”说着又磕了一头,诚心地道:“今日阿颜险些被害,我头脑激动之下对大妹妹使了点招数,这是头一个不该,然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救人,这是第二个不该。接着二房的人来了,我带着弟妹跑到老太太那,混淆视听装可怜,这是第三个不该。兄友弟恭,府内和睦,儿子一项也没做到,反而自作聪明。儿子今日处理这事,一不如二弟果决有担当,二不如阿颜容人且有分寸。仗着自己几分小聪明,竟然起了掌控人心的意思,如今,画虎不成反类犬,倒叫老太太和二婶看轻了去。” 陆欢颜惊讶地看着陆彦扬,他这年纪竟然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把事情看的如此通透,最难得这番话十分诛心,难为他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没有丝毫不自在。 陆平川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他承认带着弟弟妹妹明晃晃地踩二房,这事原本他是不肯信的,谁知竟是真的。喜的是他聪明通透又有担当,他自忖是做不到把自己剖白的这么透彻的,忽然又有些欣慰,将来这个儿子恐非池中物。 谢氏斜眼瞧见丈夫先是吃惊,然后竟然隐隐地有了喜色,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她其实也没料到陆彦扬说的这么明白,连自己想的都不如他深。心里的气早就消了大半,兼着心疼儿子被自己抽了两下子,这时候终究忍不住上前拉了他起身,一边查看他的伤势,一边道:“既然想的这么明白,刚才怎么不说?难道让鞭子抽的开心?” 陆彦扬苦笑:“刚才娘正在气头上,儿子想着怎么都得让您发泄出来,省的憋在心里对身子不好。” 谢氏哭笑不得:“难道你不是我生的,我打你难道就开心了?刚才还说你明白,原来都是假的。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陆彦扬终于笑起来:“儿子知道娘心里疼我,这鞭子也是拿着劲的,现在一点也不疼了。可见是真疼我。” 陆平川这才点头道:“扬哥先回房上点药,饭后到书房来找我,我有话对你说。” 谢氏哪里还忍得住,亲自拉着陆彦扬回了他的静恒院,盯着他上药去了。这边陆彦博眼看着娘跟着大哥走了,自己一颗心终于松下来,仰头对着陆平川道:“爹爹,若无事,我也要回房去了。” 陆平川垂头看着小大人陆彦博,乐呵呵道:“好啊,博哥儿今日也累了,回去好好歇歇。明日我休沐,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陆彦博眼睛一亮,猛点头道:“好的好的。”说着又想来什么,道,“爹爹,我想学娘那个裤腰带抽人的本事,行不行?” 陆平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点着陆彦博的腮帮子道:“那是鞭子,什么裤腰带。你这样子可别出去乱说话,没得给我丢人。去吧,回去好好歇着。” 陆彦博这才行礼告退,陆平川来到软榻前一把抱起陆欢颜,亲了亲她的小脸,一脸满足地道:“阿颜真是越来越好看,将来一定会是京城最美丽的姑娘。” 陆欢颜搂住陆平川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肩膀上,不敢让他瞧见自己的眼泪。上一世爹爹一生征战,最后却蒙受不白之冤死在诏狱里。她后来听说,他的死状极其凄惨,身上连一块好皮肉都没有。北堂昭默许了诏狱的人折磨她的爹爹,后来又因为陆彦扬逃走造反,更是将怨怒之气撒在陆平川身上,以至于日夜折磨不休。陆欢颜大滴的眼泪流出来,都是因为她非要选了北堂昭,当年爹爹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全当了耳旁风,可是后来为了支持自己,爹爹义无反顾地上了北堂昭的贼船。若是自己能听话一点,或者当年自己能真的把他们当做家人,也许结局会不一样吧。 陆平川抱了女儿一会,觉得肩头湿漉漉地,连忙将小娃娃抱到跟前,原来是她哭个不停。陆平川心疼的不得了,连忙用手擦了擦陆欢颜的小脸,亲了口道:“阿颜这是怎么了?你娘刚才生气,你看她有多紧张扬哥儿,别怕啊,阿颜最乖了。” 陆欢颜哪里是吓着了,却也不好分辨,只嘟着嘴道:“爹爹,阿颜有个问题。” 陆平川来了兴趣,将女儿放在自己腿上,笑道:“哦,阿颜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出来看爹爹能不能给你解惑。” “今日若是阿颜被大姐姐推下水,爹爹会怎么样?”陆欢颜试探道。 陆平川没想到女儿会提出这个问题,对于二房的心思他一向是清楚的。二弟才德都不备却痴想世子之位许多年,明明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却从没有亲厚过。反倒是蒋姨娘所生的三弟,一直对自己亲近又濡慕,只是蒋姨娘死的早,母亲又一直不待见这个庶弟,他却不好表现的太过亲厚,让母亲伤心。三弟生性放浪形骸,最喜欢四处游历,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许久没有书信回来了。 “爹爹,你怎么不说话?”陆欢颜不满地摇了摇陆平川的胳膊,小心窥着父亲的神色,见他露出深思又怀念的神情,不由有些疑惑了。 陆平川笑容渐冷,轻哼道:“阿颜是爹爹的至宝,谁若是欺负了我们阿颜,那就等着死吧。”最后一句说的咬牙切齿,二房竟然敢打阿颜的主意,打量着他是死人呢?呵呵,这世上若是连妻儿都保护不了,那自己岂不是枉为男人了! “又说什么混话!”谢氏走进来就听见丈夫跟三岁的小女儿放狠话,气的直哼哼,“阿颜才多大,你想把她教坏了不成?”说着将陆欢颜抱了起来,左右看看,松了口气道:“阿颜今日被吓坏了,得好好补补。”然后又转头向丈夫商量:“我想着还是该给阿颜启蒙了,这年纪开始学点功夫正是合适。我当年两岁就开始筑基了,五岁内功有所小成,所以学武还是趁早。” 陆平川原本笑眯眯地听着,最后却有些惊吓地睁大了眼,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阿颜好好一个小女孩,将来我是想给她找个好人家的,哪里能就学武了!” 谢氏眼一瞪:“你什么意思!学武的女孩就不能找到好人家了?合着你们陆家不是好人家,我说当日你怎么哭着喊着要求娶我呢,原来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家的子弟!” 陆平川咧嘴:“娘子啊,咱们阿颜现在不是挺好的,有你我和她两个哥哥护着,谁能欺负了她去?” “咱们能护她多久,她两个哥哥难道就长在她身边了?”谢氏轻蔑地看向丈夫,“凡事最后还是靠自己。你那点心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今日我虽气扬哥儿做事失了分寸,却最是心惊阿颜,若是扬哥儿晚了一点点,便要换她落水了。我想想就后怕的难受,就这么决定了,你别管,我的女儿我自己教。” 陆平川瘪了嘴,心道可不是你自己教么,我都打不过你。将来女儿要是成了妻子这样,上哪再找自己这样的好男人愿意娶她呢?此刻陆平川浑然忘了自己当年对谢氏一见钟情,用尽心思求娶的事了。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救了天下男人的救世主,这么厉害的母老虎被自己供起来,不用祸害别人,自己是有多伟大呢。想到这,陆平川不自觉挺起了脊背,洋洋自得地又给妻子斟了一杯茶。 谢氏才不管陆平川心里又歪了楼,一锤定音地决定了女儿的教育方向,然后又对陆欢颜嘱咐道:“从明日起你每天卯时一刻到我院里,娘先教你基本功。待会先教你一套吐纳的法子,每晚自己练习。” 陆欢颜眼睛亮晶晶地,没想到一个突发的意外,竟然让自己有机会学习武功,真是意外之喜! 第8章 不了了之 对于上辈子家人不让自己习武这件事,陆欢颜一直看得很淡,她穿越而来,知道那些学武术的女子身材都不好,个子长不高不说,腿还粗的很。所以即便有几次有机会学,她也都直接pass。可是重活一回,她却不这么想了。毕竟有功夫防身真的很有用处啊,而且她上一世见多了北堂昭的那些暗卫,来无影去无踪,就好像武侠片的特效。更何况,如果上一世她能保护自己,也不至于就被困死在冷宫。想到这,陆欢颜无比坚定了这一世自己的发展方向,让我在成为侠女的路上一去不回头吧! 陆平川不知怎地,对于女儿学功夫这件事非常难接受,尤其还是妻子来教,更是觉得自己夫纲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摧残。但是谢氏凉凉的一句话丢过来:“你想教阿颜?先打败我再说吧。” 陆平川这个恨啊,谁不知道自己是让着她一介妇孺,难道真把妻子打趴下,然后被迫睡书房去?他可是一个房里人都没有,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来的。当年为了娶到谢氏,他指天指地的发誓赌咒,虽然到现在也是心甘情愿地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谢氏赶他去书房这一招,他是真的受不了啊! 陆欢颜自然是知道自己这对爹娘的,那就是宠妻如命遇到了河东狮吼,反正周瑜打黄盖,他们开心就好。不过自己这会还在,总不能让老爹太丢面子,于是糯糯地开口:“爹爹是要做大事的,每天已经那么忙了,怎么好还来教阿颜呢,阿颜还是先跟娘学,等到差不多了再求爹爹指点。” 陆平川听了这几句,方才觉得顺耳,瞧瞧,还是有识货的嘛!女儿虽小,但是知道自己厉害,将来要求自己指点呢!(陆欢颜:并不是,习惯性狗腿而已) 谢氏并没有戳破陆欢颜讨她爹欢心的意思,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阿颜一会想吃什么?娘让小厨房给你做,香煎排骨好不好?” 陆欢颜却摇摇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刚刚重生,好多事还需要好好想想,好好捋顺思路,真的应该静一静。于是果断拒绝:“娘,我累得很,不想吃晚饭了。” 小女儿这幅软软地样子让夫妻俩看着心都化成一滩水了,陆平川拳头都攥起来,心道要有谁敢欺负我闺女,我跟谁拼命!谢氏却是心疼,连忙伸手探了探陆欢颜的额头,着急问道:“阿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欢颜摇头:“我只是累,今日事情太多,想睡的紧。娘,明日一早就要开始练功了,我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明日先不练了,你好好歇着。”谢氏马上改了主意,“不急在这一半天,你既累了就回去歇着。明日也不用过来,睡足了是正理。快去吧,我叫染香送你回去。” 染香早就给老太太那边传过话,已进了屋伺候着,此时连忙赶过来道:“小姐累了,我抱着回桃溪院吧。只是这晚上还是吃点的好,奴婢瞧着咱们小厨房里熬了银耳莲子粥,奴婢带上一碗过去吧。” 谢氏点头:“那你再多带几个人,将那开胃的小菜也盛上两碟,一并带去。对了,我这里还有给阿颜新做的披风,一并带去,路上若是风凉正好披上。”说话间瞧着陆欢颜已是有些瞌睡,连忙给她穿好披风戴上帽兜,交给染香抱了,自己也一径送出了院子。 染香带着两个婆子一个小丫鬟,抱着陆欢颜朝桃溪院去了。此时天已经黑了,国公府各处皆已掌灯,路旁的等也都点上了,黑暗中星星点点的光亮十分迷人。陆欢颜搂着染香的脖子,看着偌大的国公府,想着今日发生的这些事,不由得感慨,重生回来第一日就这么鸡飞狗跳的,真不知道这一辈子要怎么岁月静好啊。 且不说陆欢颜被染香送回去,谢氏总有些不放心,女儿太小又折腾了一天,总怕她病了什么的,于是就有点坐立不安。陆平川耐心地拉着妻子过来吃饭,一边劝道:“你也不用担心阿颜,我瞧着她气色还好,也没有吓着什么的。毕竟还小,今儿又没有午睡,正经是该困了。” 谢氏点点头,勉强吃了一口陆平川夹来的菜,叹道:“扬哥儿博哥儿我都不担心,他们大了又有主意,虽说处事不周但好歹不会吃亏。就是阿颜,瞧着软软小小的,谁都能欺负了去。想到今日她说不好就被害了,我,我这心……” 陆平川一件妻子哽咽起来,也跟着难受,放下饭碗,坐到谢氏身旁,将人轻轻揽在怀里,柔声道:“你这样难过倒真叫我愧疚,说到底这也是因了我。二弟有那样的心思,我知道却没办法,只得狠狠压制着他们,说不得这也是在救他们。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然祸害到我女儿身上,这我要是还能忍,真是不叫男人了。” 谢氏从他怀里支起身子,泪眼朦胧地道:“你别冲动,梅姐儿说到底还小,而且今日正经落水两回的是她,你要给阿颜讨说法,总不能咱们孩子什么事没有,反倒成了苦主。没有这样的道理。” 陆平川唇边泛起冷笑:“难不成还要真的等他们祸害了咱们孩子,咱们才如何?更没有这样的道理。” 谢氏见丈夫是真动了气,遂有些担心地道:“今日的事扬哥儿后来在老太太跟前明踩着二房,老太太也没有说什么,我瞧着弟妹不会要善罢甘休的样子。她那人心狠手辣,以后要好好地看着阿颜才行。” “今日阿颜身边竟没一个人跟着,这些奴才!”陆平川忽然想起来,对妻子道,“阿颜现在还小,将来大了,身边不能没有忠心机警的人跟着。这样,我明日挑两个好的给阿颜,陪伴着长大的感情,总是旁人不能比的,这伺候的人现在就得好好挑选。我的女儿,就要给她最好的,她当得起最好的!” 谢氏深有同感地点头,有些自责地道:“是我的疏忽,给阿颜挑的人没一个中用的,原以为王乳娘是个好的,谁知今日竟也不见她露面。真是可恨!罢了,我明日便理一理桃溪院的事。” 陆平川抱了抱妻子:“你每日多少事,哪能处处了如指掌。国公府一大家子人都靠你施展,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若是你要理桃溪院,估摸着一半天也完不了事,不如叫阿颜先安置在春和院里。等你理清楚了,再回去住,你也好照看着她,这么个小人儿,今日还不知道怎么惊吓呢。” 谢氏听了,深觉有理,又觉得丈夫体贴明事理,遂开心答应下来,又问:“你说要找扬哥儿说话,可是有什么事?” 陆平川给妻子布了菜,笑道:“扬哥儿也不小了,太子伴读做了两年,也学了不少东西。但是咱们家的子弟不需要太子伴读的荣耀,需要的是真正的本事,我想着带扬哥儿出门历练历练。” 谢氏眼皮一跳:“可是要去北面?” 陆平川点头:“知我者,柔儿也。最近匈奴人似有异动,互市上起了几次冲突。爹爹已经跟皇上禀明,皇上的意思是叫我先去看看,若是必要,那就先打服了再说。” 他们夫妻吃饭从来都是屏退了下人,关起门来一边说话一边吃。是以陆平川直接就跟妻子交了地,也没有什么避忌。谢氏听了手上一顿,看着陆平川道:“今日云翔过来,你猜他跟我了说什么?” 陆平川挑眉,谢氏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他愣了下,因笑道:“我怎么猜得出,刚说着匈奴人呢,你这跑题跑的也真快。” 谢氏听了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她原就容色倾城,如今风情更胜当年,只一眼就看的陆平川身子酥麻了一半,当下也顾不上吃饭,直勾勾地盯着谢氏。谢氏心里知道自己丈夫的斤两,对着旁人那是柳下惠,对着自己那可是没法说,立刻敲了敲桌子,佯怒道:“说正事呢!” 陆平川嘿嘿笑:“你说你说,不说正事也可以,晚上咱们说说不正经的事。” 这话说的谢氏脸一红,当下推了丈夫一把,正色道:“云翔特地跑来找我,叫我跟你说说,让你无论干什么都带上他。我问他要干什么,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就说他早想从军,历练一番了。” 陆平川有些被气乐了:“你这个外甥是怎么想的?他爷爷是谁,他爹又是谁?想从军竟然求到你这个姑姑跟前,咱们陆家在北边是有些根基,难道跟谢家还能比了?叫我说他什么好!” 谢氏却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家虽然是那么个情况,但是如今兵权早就被削的差不多了,我哥现如今在东南训练水师,水师你懂的,咱们朝自太/祖皇帝开海禁以来,到如今周边岛国已经差不多都收入版图了,还有什么仗好打的。当今圣上自登基又开始海禁,如今说是训练水师,其实不过是个闲差,偏我哥这人还闲不住,带人出海说是要探明了整个海域,这一走已是快两年了。他不在,你叫云翔这事去求谁?总不能也弄条小船,找他爹去吧?” 陆平川摇头:“大舅哥先前不是传了信来说是端午就能回来了?就算他不在家,难道岳父大人就不管云翔了?他可是谢王府的承重孙,我不信岳父不管这个大孙子。” 第5节 “管又能怎样?”谢氏漫不经心放下碗筷,“谢家的确在西边经营的很好,但如今金銮殿上那位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他对我们家又是怎么个想头你也清楚,我哥带人出海两年未归,他心里不定怎么乐,巴不得谢家就此毁了才好,叫他不至于得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楼兰人是能闹腾,但是他能眼睁睁看着云翔去西边接掌谢家的一切顺便建功立业吗?他可没傻没疯,云翔的名声京城谁不知道,他要是在西边干出点成绩,上边那位还不得气死?” 陆平川听了这话,不由有些哑然,谢氏说的都对,而且见识比自己更深一层,因为她本来就是谢王府的女儿,对自家的情形看的更为清晰。只是谢云翔要跟着自己去北边,他却觉得有些棘手。 谢氏当然知道陆平川的顾虑,当下拉着他手道:“我自然明白你的想法,我哥嫂就两个儿子,云翔又是那么出色,若跟着你去了北边,万一出个什么事情,你必然要担着干系。” 陆平川笑着反握住谢氏的手:“你说哪去了,我怎么会是因为怕担干系,我是那样的人吗?我犹豫是因为别的事,你这么跟你说吧,当今的性子你也说了,是个多疑猜忌的主,最爱玩的就是帝王心术那一套。其实也没什么,谁叫他是帝王呢,但是他还是个心狠手黑的主,我去北边,若是带了扬哥儿,总不会出什么事。若是叫他知道云翔也跟着去了,保不齐他能做出些什么来。就算他不做什么,但是下面的人揣摩上意,说不准就有多少麻烦等着云翔。你也知道,拢城可不是铁板一块。到时候,匈奴不闹腾还好,若是闹腾起来,多少空子得他钻呢。” 拢城是大历最北边的城镇,也是大历面对匈奴的第一道屏障,一直是北方的军事重镇。防卫边疆的军队基本都驻扎在拢城周边,但是拢城的巡抚却一直都是皇上的心腹,巡抚这个位置在战时可能不显,但在和平时期那就是一方豪强,能量大得很。 谢氏有些心惊:“你这么说,难道那一位竟然对谢家忌惮到如此地步了?只是如此,难道云翔就窝在家里不用出来了吗?” 陆平川到底不愿意吓着娇妻,挑眉道:“我也只是担心,并不是没有办法。若是因着这些顾虑就前怕狼后怕虎,庆国公府也不用混了。” 谢氏这才舒出一口气,倒在陆平川怀里:“那你跟爹提一提吧,看看他是怎么个想法,我明儿也回趟家,云翔这样想,总得让他爷爷知道。” 陆平川点头,在谢氏额前亲了口,道:“你放心,万事有我。我陆家在北边经营多年,难不成还怕了那些存心不良的小人。云翔便是去,一来有我看着,再者他难道是个草包,就任由人欺负了?你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今日你也累着了,快歇着。我少不得先去趟老太太那,随后跟扬哥说道说道。晚了你就先睡,不用等我。” 谢氏笑道:“你跟儿子说话,难道就秉烛夜谈了?我没那么娇弱,你快些去看看老太太是正经。也幸好母亲明事理,今日帮着弹压下去。若非她老人家压着,梅姐儿这事怕是难善了呢。” 陆平川已经站起来,正在对镜整理衣襟,听了这话不禁冷笑,回头对着谢氏道:“先撩者贱打死无怨,梅姐儿那样狠毒心肠,便就淹死也不冤。她命大没死,难道我们还因这个理屈怕事了不成?这事原也简单,我想叫它了它便了,就算二房不想了,也只能不了了之。” 谢氏虽然平日里欺负得陆平川对着自己唯唯诺诺,但她还是最爱自己丈夫这样有气势的样子,天知道她现在心里跟打翻了蜜罐一般。她看着陆平川挺拔的身姿,棱角分明的下巴,深邃的眼睛,想到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还那么专情,忍不住站起来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口,然后红着脸一阵风似地进了里间再也不肯出来。 陆平川被妻子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平日对着谢氏都是一副夫纲不振的样子,虽然偶尔也觉得自己没出息,但就是喜欢这样相处的乐趣,也知道是被谢氏吃得死死的,早就放弃挣扎了。没想到今日孩子们闹了一回,自己护犊子的样子竟然得到妻子主动献吻,真是又惊又喜。若不是松鹤堂这一趟非去不可,他恨不得立刻冲进里间把妻子吃干抹净。但是想到还得给几个孩子收拾烂摊子,不由得颓丧地叹了口气,迈步出了门。因想着若非他们闹腾,自己哪能被妻子这么厚待一回,那点怨气也就散没了。 陆平川在老太太房里呆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后又在书房里教育了陆彦扬,跟他说了过些日子要带他去北边互市的地方走走,喜得陆彦扬一蹦三尺高,直呼过瘾。然后陆平川就打发了儿子,就急吼吼地回了静恒院,再也不肯出来。 第二日陆平川休沐,想着如今天气大好,就跟老太太说了,同谢氏带着儿女出城游玩了一天。谢氏不仅功夫好,尤擅骑射,所以他们一家出行全部骑马,只带了一辆马车给陆欢颜。 陆平川和谢氏并肩而行,郎才女貌惊羡了多少路人,可二人犹不自觉,说说笑笑地秀恩爱。陆欢颜在马车里挑帘子看到,心中怨念,这对爹娘要不要这么虐狗!但是好在他们的相貌真是一等一的出挑,自己以后也会长成倾国倾城的美女,上一世就是这样,她美得不要不要的,让多少女人见了眼红嫉妒,男人魂牵梦绕。想到美好的未来,陆欢颜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第9章 分别在即 陆欢颜一家欢乐一日游,最后心满意足地归府。随后几天,陆平川和庆国公商量了关于北面边界上的事,谢氏也找了一天回了趟娘家跟爹爹谢琛详谈近了一个时辰。 二房冉氏也因为和承安伯府的哥哥见了一面,而心情舒畅。不为别的,她哥哥说认识一个厉害人物,一定能把那个死丫头给搞定。想到陆欢颜没了,大房夫妻俩心焦如焚又莫可奈何的样子,冉氏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 这边陆听梅落水当晚已经醒了过来,因为有白太医的药方,所以虽然发起烧来,却总算有惊无险的熬过来了。这些天她就窝在房里,不肯出门。冉氏来看她,见了这幅恹恹的样子,就有些来气。 冉氏点着陆听梅的脑门教训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被人害了就知道躲起来,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陆听梅脖子一梗:“娘还说我什么,既知道我是被人害的,怎么不去求老太太做主,不去大房说道说道,反倒在这嫌弃我了。” 冉氏气结:“那老婆子能给咱们做主?去跟大房说道又如何,还不是他们压下来。可恨你爹爹不在,否则他肯定会为你出这个头的。” 陆听梅不以为然,他那个爹向来对自己淡淡的,怎么会为了自己得罪大房,但这话却不好跟冉氏提,只闷闷地转移话题:“爹什么时候回来呢?” 冉氏被这一问,就有些泄气,庆国公是以军功得爵,陆平杭却是个文官,如今外放到福州做巡抚,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想想他去上任带走的两个姨娘,冉氏的恨意藏都藏不住,凭什么她不是正妻却要留下来在京城给他做孝顺媳妇,那两个小蹄子就能跟着爷逍遥快活。自己不小了,却只生了梅姐儿一个女孩,这将来要怎么办?那两个小蹄子知道分寸还好,否则,等她们回来,自己有的是办法整治她们。 陆听梅见自己随便一问,娘的神色就忽然变得阴狠起来,一时有些瑟缩。看在冉氏眼里,却又是怒其不争地道:“你也不小了,年纪还比阿颜要大,怎么她就能得那么多人欢心?连老太太都被笼络了去,你看看自己,哪里比她差?却总是被她压上一头,真是气死我了!” 陆听梅委屈极了,想哭却又不敢哭,只愣愣地盯着地面。冉氏心里挂着事,见女儿这幅样子,就嘱咐她好好休息,起身走了。看着冉氏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陆听梅心里的愤恨难以言喻。凭什么陆欢颜的娘漂亮温柔出身高贵,对着她还一句重话都不肯说,自己这个娘却是这么,讨厌。陆听梅狠狠地攥着帕子,一张小脸扭曲起来,陆欢颜,我一定要你好看! 陆欢颜自随父母游玩之后,便在房里养了十几日,直到谢氏忽然想起要教她功夫这事,才结束了她的米虫生活。陆欢颜心里有些惆怅,但是不敢在谢氏跟前露出一丝儿,只每日规规矩矩地按着谢氏的教导练基本功打下根基。因为谢氏看着温婉,但在教导方面却着实的严厉。不过过了一阵子,陆欢颜慢慢地喜欢上这样的生活,也更喜欢这一世同这位母亲的相处。 对于陆欢颜习武这个事,谢氏和陆平川通了气,意思是瞒着老太太和府中众人,就只他们父母俩知道就好,连她两个哥哥也不告诉,免得小孩子乱说话。其实谢氏对女儿习武觉得没什么,但是陆大人不这么想,他总觉得女孩子从小习武这个事说出去将来对女儿议亲会有妨碍。当然不得不说他这个想法不仅被谢氏鄙视了好久,就连几个儿女都觉得他太过固执。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后大家也就依着他的意思不告诉人。 不过才教了两个月,谢氏就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个习武的天才。她教的那些入门吐纳功夫是为了给初学者搭建内功基础,一般人怎么也要学个三年五载方有小成,就连谢氏也是学了一年上才入门。但是陆欢颜只用了一个月,就已经奠定了内功的基础。这个发现让谢氏和陆平川特别惊讶,没想到偶然的一个契机竟然发现了自己女儿学武的天资。 陆欢颜也特别惊讶,没想到这具身体竟然对武功什么的这么敏感通透,简直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穿越前看的那些武侠小说电视剧里捧着本秘籍就横扫天下的天才,竟然真有这样神奇的人,编剧诚不欺我!话说,武功好颜值高的,一般好像都是女主角吧?(作者:太天真了,那些是男主角!)每每想到自己以后能像武林高手那样来无影去无踪,陆欢颜就不禁为自己这一世开挂的人生骄傲自满。想来,穿越到这么幸福和美的家庭,错了还能重活一世,而且自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又长得貌美如花,这好运气也是没谁了! 陆欢颜欢脱的享受生活,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端午。大历朝的端午节是个比较隆重的大节日,但其实也和其他世界的端午节没什么区别,包粽子赛龙舟,喝雄黄酒,插菖蒲艾草,缠五彩丝线什么的,不一而足。不过在燕京城里,端午节晚上一样热闹,因为燕京城的年轻人会在端午这天晚上放河灯。到时候各家的小公子小娘子倾巢而出,全都聚集在河边,热闹非凡。 燕京城有三条河交汇穿过,太/祖皇帝定鼎中原后还曾开凿运河。是以在陆欢颜看来,燕京城有点类似穿越前那个世界历史里的汴梁城,水路发达便利,所以大型活动很多都是以水为中心开展的。 上一世陆欢颜任性娇蛮,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这种节日总是少不了要去凑热闹。每每这种时候,总是要玩个尽兴的。但是这一世重生而来,陆欢颜虽然决定了不折腾的既定方针,但是总觉得对这种小孩子的玩乐提不起兴趣,是以陆彦博说要带她晚上去放河灯的时候,她想想就拒绝了。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把纸做的灯丢河里去,想想都是一件挺蠢的事。 陆彦博对于妹妹不想出去玩十分惊讶,继而又十分失落。但是陆欢颜一边吃点心,一边摆弄一只羊脂玉镯,丝毫不理会二哥的心路历程。在她看来,小男孩就是喜欢凑热闹,等以后长大了拖他去他也不会去的。 “二哥,你要是想去玩就跟大哥一起去好了。”陆欢颜抓起一颗樱桃塞到嘴里,嘟嘟囔囔地道,“天这么热,晚上又那么多人,我不要出去。” “人多才热闹啊!”陆彦博也抓了一颗樱桃拔掉上面的梗递给妹妹,看着她又塞进嘴里,才笑眯眯地引诱小女娃,“到时候河面上全是各种各样的河灯,星星点点,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可好看了。” “二哥看过吗?” 陆彦博点头,露出回忆的样子:“去年看过的,你去年生病错过了,今年一定要去瞧瞧!” 陆欢颜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想不起去年端午时自己的身体状况,但仍旧不想凑热闹,正要说话,陆彦博已经有些黯然地开口道:“今年咱们兄妹三个好好聚聚,谁知道明年是个什么光景呢。” 陆欢颜心里一惊,难道大哥这么快就要去从军了?可是上一世大哥是她五岁时才离家的,现在她才三岁,怎么提前了这么多!不过面上不显,笑嘻嘻打趣陆彦博:“二哥你说话怎么像个老爷爷?明年是个什么光景,哈哈!” 陆彦博原本有些惆怅的心绪,被这么一说立时灰飞烟灭,当即严肃地教训妹妹道:“我听到爹娘说话,他们就是真么说的。” 陆欢颜问:“爹娘说让咱们三兄妹聚一聚?” “他们说不知道明年是个什么光景。” “噗!”陆欢颜一口吐出两个樱桃核,笑道:“原来是学爹爹说话!” 陆彦博四下瞅瞅,凑近陆欢颜,小脸上紧绷绷地道:“我听爹爹说了,过了节他就要带老大去打匈奴人。” 果然还是提前了吗?陆欢颜手一抖,原本拿在手里的樱桃掉在桌上。陆彦博赶忙拾了起来,看了一眼出神的妹妹,喃喃地道:“桌子上脏,阿颜别吃这颗了。”然后赶紧塞到自己嘴里。 陆欢颜将一整盘樱桃推给他,自己靠着迎枕出神。陆彦博吃了几颗樱桃,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外间叫:“小桐,前儿庄子上送了草莓来,你去厨房看看洗一盘子过来。” 因天气热,陆欢颜屋子里的门都是敞着的,小桐在屋外便答应着去了。小桐是陆彦博的贴身小厮,人长的憨厚却是最机灵不过,很的陆彦博的喜欢,大事小情都指着小桐去做。上一世陆彦博身边也是这个小桐伺候,但是后来忽然被翻出他偷盗了府里库房的东西,谢氏一怒之下便将人赶出了府去。然后,陆彦博身边伺候的人换了,紧接着他就出了那件事。陆欢颜眯了眯眼,她就说陆听梅当时怎么就那么有把握二哥会去青楼,一定跟贴身伺候的人有关系。她记得当时娘亲久病,国公府没有分家,中馈之权已经是在冉氏手中了。既然有权,那往二哥身边安插几个人,一定也是手到擒来的。她那时候在宫中已是自顾不暇,根本分不出心神来照看家里,直到二哥出了事,她大受打击,却也无能为力。 陆欢颜掩在衣袖下的小拳头紧了紧,这一次她一定会护着二哥,护着家人的!想到这,陆欢颜仰起小脸,也叫道:“明心,静心。” 应声进来的是两个五六岁的小丫头,个子差不多高,一个圆圆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叫有缘,一个瓜子脸看着眉目有些清冷的叫采薇,是不久前陆平川给宝贝闺女找来的丫鬟,其实是从陆家的暗卫中挑选的,为的就是保护陆欢颜的安全。 明心性子活泼开朗一些,进来后就笑道:“小姐有什么事?” 陆欢颜点头道:“今天是端午节,我晚上要跟哥哥们出去玩,你们去给我找身衣服。还有,今天的粽子出锅了没有?火腿陷的有没有?” 明心笑着点头:“小姐放心吧,一刻钟前小青就去厨房拿粽子了,想必这会也该回来了。”想了想又问,“小姐晚上出门,大奶奶知道吗?” 陆彦博立刻道:“阿颜,咱们现在去跟娘说去。” 陆欢颜摇头:“等我吃过粽子再去,正好消食。”说着又对静心道:“你腿脚快,去青云居找我大哥,就说我和二哥一起吃粽子,问他来不来?”既然分别在即,那她更要抓住一切机会和大哥相处。那么好的大哥,她怎么舍得啊! 静心答应着就去了,陆欢颜这才对陆彦博道:“老大要是一起去,娘肯定一下就答应。” 陆彦博深以为然,却又觉得自己妹妹似乎一下子聪明了很多,不过到底年纪不大,吃着樱桃也就略过这一节了。 第10章 路遇 晚上陆欢颜跟着两个哥哥去放河灯,虽然心里不想出门,但真的出来了,看到人山人海的热闹场面,心里还是很有几分雀跃的。陆彦扬因为过了端午就要离家,心里虽然期待,却也多了几分离愁别绪,见妹妹高兴,自然加倍留心地哄着。 马车行到大运河码头,陆彦扬将妹妹抱了下来,一边给她将织金披风系好,一边对陆彦博道:“今儿晚上人多,你小心些,挤丢了我可找不到你。” 陆彦博撇嘴:“我怎么会被挤丢。”说着就催陆彦扬:“这里人多,你快抱着阿颜,别让人挤了才是正经。” 两人说着话,陆彦扬已将披风给陆欢颜裹好,看着妹妹肉嘟嘟像个粉团子似得,喜欢得紧,直接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直接将人抱了起来。陆彦扬年纪虽然不大,但个子却不矮,陆欢颜乐得被他抱着看的更远,美滋滋地趴在兄长肩头。一群人簇拥着芝兰玉树一般的两个少年,怀中是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当真是拨人眼球,甚是惹眼。 沿着运河走了没一会,就到了启水与运河交汇处了。这里是个三岔河口,也建了码头,而且这里的码头不像运河码头全为官府掌控,反而有很多商家入驻,是以非常的热闹。尤其到了这种时候,更是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兄妹三个走到近前,却遇上了熟人。陆听梅和一个小姑娘并肩从路旁的铺子里出来,正好和陆彦扬一行对上。陆欢颜撇嘴,心道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呢,嘴里却甜甜地叫了声“三姐姐”。 陆听梅自上回落水之后就有意无意地躲着陆彦扬,她觉得这个大哥哥心狠手黑,这会见了面也是一惊,呼吸一窒下意识就向后退了两步。陆彦扬笑的温柔和煦,打招呼道:“三妹妹也出来玩?” 陆听梅暗暗咬牙,挺了挺脊背上前行礼道:“原来是两位哥哥和二妹妹。” 陆彦博小胖脸皱成一团“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陆彦扬依旧扬着笑脸,却也没有接话,一副等你让路的样子。陆欢颜完全把自己当三岁小娃娃,完成了喊人的任务,这会吃着手指呆呆望天。 陆听梅见这个三个动也不动,但自己又真不想让路,凭什么事事都要让着长房这三个,自己也是国公府的女孩,走个路遇见了也要让他们,真是越想越愤怒,一时绞着帕子立在原地不动了。 其实陆听梅从铺子里出来,她选的方向确实是逆行,原就该她让路,但是她这么一僵持,这条小路的交通就明显地拥堵了一下。陆欢颜趴在陆彦扬的肩头,看着后面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这一群人似乎是,拦住了路。 陆欢颜扭过头,看着陆听梅还在那垂着头不知想什么,暗中叹口气道:“大姐姐要到哪边逛?” 陆听梅闻声抬头,见陆欢颜露在披风兜帽外的一双氤氲灵动的大眼睛,眼中恨意一闪而过,笑道:“到那边。”她嘴上说那边,但手上并无任何动作,是以众人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 陆彦博哼了一声,正要开口,陆听梅身边的女孩笑着道:“这是阿颜吧?早就听姨母和梅姐儿说起过,竟然这么可爱。”说着还偷偷拿手拉扯了一下陆听梅,示意她不要多言。陆听梅眼珠一鼓,却也没有作声。 说话的女孩正是陆听梅的表姐袁菲菲,她母亲小冉氏是陆听梅母亲的亲妹妹。小冉氏当年嫁了是宁德候府的嫡次子,宁德候袁瑛只有两个嫡子,世子袁江在几年前陪夫人返乡省亲路遇劫匪,一家三口全部殒命,一个后嗣也没有留下,宁德候悲痛之余请封了小儿子也就是小冉氏的夫君袁溪为世子。小冉氏嫁人后生下一个女儿袁菲菲之后直到去年才又得了一个儿子,这会正是志得意满。而袁菲菲也因为是宁德候府唯一的嫡女,身价一直都是水涨船高的。 不过陆欢颜却知道,袁世子的死其实大有蹊跷,根本就是袁溪和小冉氏一手所为,他们派人杀了兄长全家就是为了一个世子之位,还真是下得去手。这些事在上一世都是北堂昭告诉她的,那时候他为了拉拢群臣,私下里勾结了锦衣卫左指挥佥事,私底下替他搜集百官后宅那些腌臜事为他所用。也是因为宁德候家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凶残,他才会当好玩拿来给陆欢颜讲了听。后来袁家怎么样来着?可惜袁溪抱了北堂昭的大腿,被他狠狠利用了一番之后就踢开了。至于这个袁菲菲,似乎是痴恋豫王。豫王,那个人啊。 陆欢颜晶亮的眼睛眯了眯,在外人看来舒服的像是猫咪一样。袁菲菲感受到陆欢颜的注视,继续温和地笑。陆听梅给大家作了介绍,陆欢颜甜甜糯糯地叫了一声:“袁姐姐。” 陆彦扬正打算带人离开,却听后面传来一声欢脱的叫:“鸿之!” 陆彦扬一僵,鸿之是他的表字,这么当中叫他的想来只有学堂的朋友,而且这声音好熟悉。众人回头,一个少年正兴奋地分开人流朝他们奔过来。这少年身量也高,身穿宝蓝色长袍,腰间一条白玉缎带,如修竹般长身玉立。带走近了,才看清长相,确是面如冠玉剑眉朗目的俊秀少年郎一枚。少年温润地笑着走近,来到陆彦扬身旁,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鸿之,真的是你啊!真是太巧了!”竟然是微服出宫的太子北堂旻。 对于太子,陆欢颜可说相当不陌生。上一世为了北堂昭,陆家跟这位太子可是没少明争暗斗,就连谢家最后也被迫上了贼船。其实这位太子北堂旻是一个十分温和可亲的人,虽然缺少了为君者的智慧谋略,但却是忠厚宽仁。他对自己的几个弟弟都很好,对能力出众者赏识重用,对野心勃勃者也没有打压过,以至于被北堂昭那样的人钻了空子,最后失了皇上的信任。不过最算那时候皇上已经对太子失望,却仍旧没有废掉太子,上一世北堂旻是病死的。 陆彦扬看着笑的无害实则很烦人的太子,忽然有一种美好的夜晚就要泡汤的感觉,但人家太子主动打招呼,总不能没反应,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还真是,巧啊,呵呵。太,额,公子怎么会来这里?” 太子摆手笑道:“都说了你叫我昊凌,我叫你鸿之的,怎么又忘了。鸿之,快给我介绍介绍,这几位都是谁啊?” 陆彦杨给他一一介绍,太子笑着捏了下陆欢颜的小脸,笑道:“这就是你那个宝贝妹妹吧?真是可爱又招人喜欢呀!” 陆彦杨拍掉妹妹脸上的爪子,淡声道:“昊凌怎么出来了?”说着看向太子身后,另一个少年静静地立在那,跟太子差不多高,却更瘦一些,面容跟太子有五六分相像,却毫无表情。 太子会意,笑着道:“鸿之,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七弟阿曜。前儿刚回京,我带他出来转转。阿曜,这是庆国公家的大公子,我跟你提过的,我们俩一起读书。” 陆彦扬点点头,他没有见过七皇子,此刻在外面也只是互相见礼打了招呼。七皇子北堂曜和太子都是皇后所出,皇帝对这个嫡子却是有些不咸不淡,不过说要什么给什么,倒也不在话下。 陆欢颜好奇地看着这个清冷的少年,心中疑惑,上一世皇后只得了太子一个儿子,不曾有什么七皇子。但是这一世,不仅多了这个儿子,看这样子他似乎过的还不错。难道是自己重生,然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陆彦扬不耐烦应付太子,况且身边还杵着陆听梅和袁菲菲,奈何太子兴致却颇高,拉着陆彦扬要抱抱陆欢颜。陆彦扬哪里肯把妹妹交给外人抱,想也没想就摇头说不行,他做太子伴读有一段时间,平日对太子的性子摸得很透,知道这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被自己直接拒绝掉也不会生气。果然太子仍旧笑呵呵的,一点也没有不高兴。陆欢颜看着笑的无害的太子,觉得这种人当皇帝估计会被大臣们吃得死死的吧,也难怪上一世被他弟弟算计的早早就病死了。而且谁知道他是不是病死的,北堂昭那么坏,兴许给他下了慢性□□呢,陆欢颜瞬间进入阴谋模式。 北堂曜一直没有说话,却盯着陆彦扬怀里的小丫头瞧了一阵,发现这个小孩神情变幻,像个小大人一样先是盯着太子看,然后又探究地看着自己,现在神情变幻看着太子的眼神似乎有些,怜悯?北堂曜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两三岁的小姑娘哪里能有这么多心思,一定是刚才自己看的方式不对。 陆彦博从刚才太子带着七皇子过来,就偷跑到旁边去看画糖人的小摊子,这会手里举着一个孙悟空的糖人挤了回来,举到陆欢颜面前,笑道:“阿颜快看这个孙悟空,喜不喜欢?” 陆彦扬从他手里接过糖人,拿给陆欢颜问她吃不吃,一边还说弟弟:“你怎么离开也不打个招呼,这里人这么多,走丢了都不知道上哪去找你!”陆欢颜虽然面上是小孩子,但内心里早就是大人了,这些哄孩子的玩意那是一万个看不上,当下撇嘴摇头,表示这东西很幼稚,自己不喜欢。 陆彦博素来是知道这个妹妹的,虽然那么小但是眼界极高,这种街边的玩意不喜欢也很正常,他从陆彦扬手里拿回糖人,一口咬掉孙悟空的脑袋,笑嘻嘻地说:“阿颜不喜欢孙猴子,那喜欢谁?待会给你画一个。” 陆听梅早就不耐烦在这里应付陆彦扬和他的朋友,她也还是小孩子,这会就想离开。不过听了陆彦扬的话,心里一顿,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被抱在怀里千娇万宠的陆欢颜。这个堂妹打从生下来就抢走了国公府所有人的注意力,她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从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祖父祖母疼爱,父亲母亲和睦,两个哥哥娇宠,外祖家又是那种高门。再看自己,完全被比到尘埃里了。如果没有了陆欢颜,那自己就是国公府唯一的女孩儿,那是不是也能被重视起来了? 陆听梅抬头只是一瞬间的事,陆欢颜兄妹三个正在说话,没有注意到,太子也被糖人吸引了注意力。只有北堂曜看见了陆听梅那一瞬间怨毒冷厉的眼神,他皱了皱眉,看了看被陆彦扬抱着的小女娃。 陆欢颜感受到北堂曜的眼神,顺势瞧过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两颊出现了两个小梨涡,特别甜美可爱。北堂曜眨了眨眼,收回了目光。陆欢颜撇嘴,什么嘛,这么可爱的女娃都在冲你笑哦,装什么高冷。 这边陆彦扬和太子好容易达成妥协,决定到街尾的茶楼坐一会,然后放河灯时再分开行动。陆彦扬看了看陆听梅和袁菲菲,咬了咬牙道:“梅姐儿和你表姐要一块儿吗?” 第6节 陆听梅心里有事,当然愿意一起。袁菲菲想的却是旁的,她比陆听梅大一些,记得娘曾经提过陆彦扬给太子做伴读的事,这会见了太子和七皇子的样子,心中便有了猜测。虽然俩人都没有带侍从,但她刚才认真地听了陆彦扬和太子的对话,听到太子在说身边弟弟的时候,说了什么母妃。那不是宫里的贵人才会用的称呼吗?袁菲菲出自侯府,自然感觉得到这两个少年的身份必定贵重,当下也连连点头说好。 陆彦扬心中哀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呢,今天凑的这一拨人,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话,求收藏啊~~ 简单的一句话,求收~~ 点击那个收藏本文,就可以的,不占内存,不占空间,只是动动你美丽的手指,拜托啦!!! 第11章 欺妹者虽远必诛 太子和七皇子出宫游玩,自然不可能没有人跟着,虽然明面上身边没人,但是暗中护卫的却不在少数。是以一行人虽临时起意,但想去哪里却都有人先行打点一切。 街角的福星茶楼在燕京城都很有名,众人到茶楼时人还不是很多。一行人里虽然太子身份最高,但是陆彦扬气质卓绝,一行人隐隐以他为首。像是福星茶楼这种大店的小二当然都极有颜色,一眼瞧见这一群华服贵气的少年便知道是身份地位绝对不会低,早就有人很有眼色地引着陆彦扬他们上楼,还热情地推荐了一个清净的大包间。 陆欢颜被哥哥抱在怀里,大眼睛溜溜地转着打量福星茶楼,她知道这个茶楼是她娘亲的产业,也是上一世娘亲早就给自己备好的嫁妆。原本这里叫凤翔茶楼,是陆欢颜出生后才改的名字,娘亲把她视作福星呢。陆欢颜弯了弯唇角,看着自己的嫁妆生意如此好,心里自然美滋滋地。浑不知她这小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是有多可爱呢。 众人在包间里坐定,陆彦扬将陆欢颜放下来,叫她挨着陆彦博坐好,自己跟太子商量叫些什么点心。陆听梅看了一眼还在吃糖人的陆彦博,低头对着陆欢颜笑眯眯地道:“刚才我瞧见外面有杂耍班子,要不要我带四妹妹下去看看?” 陆欢颜正努力地端正坐着,忽听到陆听梅的话,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她。还没开口,陆彦博就淡淡地拒绝:“三妹妹是想再找个湖试试能不能把阿颜推下去吧?哦,这旁边就是运河,呵呵。” 陆彦扬看了弟弟一眼,神色淡然拿了一块糕点喂给陆欢颜,看着她吃了才拍拍手低声道:“二弟说什么呢,忘了家丑不可外扬吗?” 他声音不大,却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太子和七皇子虽然年纪不大,可皇宫里生长的人,心思最是复杂,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俩人都齐齐抬眼,盯着陆家这几位瞧。陆欢颜仗着年纪小,只盯着手里的糕点,心里却把这两个哥哥笑了个遍,挤兑三姐都挤兑到外人跟前了,这是多大的仇呀。不过她喜欢,欺妹者虽远必诛,这才是护妹狂魔的正确打开方式。不过陆听梅这是闹哪样?她都好奇了呀! 袁菲菲有些尴尬地瞧着陆听梅,心里鄙视这个表妹,竟然连家里的堂兄妹都搞不定,还整天傲的尾巴都翘天上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陆听梅早气死了,好歹是都是庆国公府的一家人,之前那件事落水的是她后来生病发烧好多天的也是她,陆欢颜什么事都没有,也没有人给她主持公道,现在这两个堂兄竟然还这么说她,他们不顾着自己也是陆家的女孩儿吗?难道自己的名声坏了,对陆欢颜就能好到哪去吗? 陆听梅死死地绞着帕子,眼眶红红地咬着嘴唇,任谁见了这副委屈的模样都会不忍心的。可惜她又想多了,也许过些年,陆彦扬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家丑不可外扬,但是现在,他不过是个少年郎,心高气傲哪里懂得什么陆家女孩的名声一损俱损的道理。不过好在其他人一样不懂,所以也就没什么了。 包间里陷入诡异的安静,陆欢颜好歹多活了一世,却知道府上那些龌龊事实在不能拿出来说给外人,何况是太子和七皇子,就连袁菲菲也该瞒着才是。现在哥哥们不懂,往后若是被人说陆家家教不好,那不止是女孩儿说不上好人家,就连哥哥们自己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想到这,陆欢颜暗中攥了攥小拳头,仰起小脸冲着陆彦扬道:“大哥,我想跟三姐姐去看杂耍呢。”然后大眼睛看向陆彦博,笑道:“二哥,三姐姐之前是跟阿颜闹着玩呢。” 陆彦扬先是有些惊讶,随即明白过来,立刻用眼神制止了欲待争辩的陆彦博,想了想道:“既然阿颜想去,那二弟你带妹妹下去瞧瞧吧。我陪太子和七殿下在这说说话。” 陆听梅脸色恢复过来,心里松了口气,小丫头好糊弄,事情就好办多了。陆彦博皱巴着一张脸,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看到陆欢颜仰着头一脸期待地扯着自己的衣襟,心里登时软的一塌糊涂。只好答应下来,起身和太子二人致歉告辞。 陆彦博拉着陆欢颜正要向外走,七皇子北堂曜忽然站起来,仍旧面色寡淡地开口:“我也去。” 太子平素最亲近这个七弟,知道他是个清冷的性子,对什么都不太上心,今儿听他这句立时就有些惊讶,嘴上也就说了出来:“七弟你想去看杂耍,真的吗?” 北堂曜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只迈步走到陆彦博身旁,他年纪和陆彦博差不多个子却比高了不少,俩人站在一起,陆彦博忽然有一种仰视的感觉,当下有些别扭地撇了撇嘴,扭脸没有说话。 太子并没有因为北堂曜不说话有半点生气,反而笑呵呵地道:“既然七弟想看那就去吧,不过外面人多,陆家小妹那么小,你也帮着照看一二才是。” 北堂曜点点头,转脸看了一眼陆欢颜,小脸红扑扑的,嘴边还挂着一点糕点屑,只觉就想帮她擦擦。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终于还是转过脸去,率先迈步出了包间。 陆彦博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意思很明显,这么个人跟着我不想去了。但是陆彦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个眼神也欠奉,陆彦博一跺脚,抱起陆欢颜也出了门。去看杂耍原就是陆听梅提议的,这下一个两个说走就走,根本没人理会她,又把她给气个半死。不过眼下有外人在,她好歹比陆欢颜大了两岁,这会只拉着袁菲菲道:“表姐,咱们也去吧。” 袁菲菲心里实在不愿意跟陆听梅一起,但是她看了一眼自顾自下起棋来的太子和陆彦扬,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跟着陆听梅也出去了。 陆彦扬其实并不放心陆彦博带着妹妹出去玩,一个不靠谱,一个又太小,但是一来太子身份贵重,他不去的话,自己只好陪着,二来北堂曜既然同去,那一定会有人明里暗里的保护,他也就放心了一大半。但是虽然放心了些,陆彦扬到底是个谨慎的性子,他一边下棋,一边还是不动声色地关注着窗外楼下的动静。 太子见他心不在焉的,打趣道:“我七弟身边有的是人保护,你就不用担心了。” 陆彦扬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人虽多,但总是七殿下的人。” 太子听了,顺着陆彦扬的眼神向楼下看了看,发现游人越来越多,他已经分不清谁跟谁了。当下皱了皱眉,唤了一声:“千一。”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对着太子抱拳行礼。太子吩咐道:“你下去,跟着陆家的二公子和四小姐,保护他们的安全。”千一抬头怔了怔,太子道:“我就在这等你们回来。”千一应诺,又飞快地闪身出去。 陆彦扬有些吃惊的道:“殿下,千一可是专门保护你的。” 太子摆手笑了笑:“除了他我身边又不是没有人,况且我又不离开这,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这么宝贝妹妹,要是有个万一,我可赔不起,你还不得怨死我。” 陆彦扬撇嘴:“谁敢怨你。” 太子哈哈大笑:“你只是不敢,可不是不会。我还不了解你嘛?来来,下棋。有千一在,你就放心吧。” 陆彦扬心里对太子的好感又升了几分,这太子虽然身份贵重,但是和自己却是真心相交,半点架子没有,还事事考虑在前头,确是个值得相交之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脸上的笑容也真挚了几分。太子看在心里,知道自己这是做对了,对待这个妹控就得这么来,笑意也加深了几分,还染上了些许自得。 却说这边到了福星茶楼下的几人,随着人流慢慢挤到了杂耍班子跟前,陆彦博将妹妹抱起来,但是他终究年纪小个子矮,就算将人抱到最高,仍旧不如成年人个子高,陆欢颜也是什么都瞧不见。陆欢颜其实对这些杂耍没什么兴趣,刚才不过是想着把气氛挽回一些,也把陆家孩子的教养好歹找补点回来,现在已经出来了,看不看得到真是没那么重要。 不过陆彦博非常气馁,他一心以为妹妹要看杂耍,如今却因为自己个子矮,什么都看不到,想想就丢脸呀。陆欢颜回身抱住陆彦博的脖子,笑眯眯地道:“二哥,这里好挤,我不想看了。咱们到河边去看放河灯吧。” 陆彦博仔细瞧妹妹的脸色,发觉她是真心想去河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点头道:“好嘞,去看放河灯喽!”说着将陆欢颜举过头顶,惹来陆欢颜咯咯笑个不停。 北堂曜一直沉默的跟着他们,这时也同样转过身,似乎是也想去河边。陆欢颜瞧见他在看自己,也对着他送去一个甜甜的笑容,奶声奶气地道:“大哥哥也去看河灯吗?” 北堂曜没想到小女娃同自己说话,眨了眨眼,点头道:“是。” 还真是惜字如金呢,陆欢颜腹诽,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七皇子倒是跟太子性子完全不同,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就关系那么好。看着小女娃趴在陆彦博肩头出神地望着自己,北堂曜眉目一顿,双手伸过来一下子把陆欢颜捞了起来。 陆欢颜觉得一瞬间自己升了起来,再一看,好嘛,自己正被北堂曜抱着呢。北堂曜身量高,陆欢颜觉得自己视野更开阔了,但是也有点担心摔下来,毕竟北堂曜可不是她哥哥,万一抱不好,那自己还不摔惨了?而且他身份摆在那,就算真的摔了自己,爹娘再如何宝贝自己,陆家又能怎么样呢。陆欢颜小心肝颤了颤,下意识地搂住了北堂曜的脖子。 陆彦博发觉妹妹被人抢走,回过神来正要质问,却见北堂曜给他使眼色。顺着目光一瞧,陆听梅正在一旁,和一个不知什么身份的人说着话,一边说一边还不偷偷指向这边。陆彦博脸色一沉就要过去,却被北堂曜拉住,他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陆彦博莫名地就有些相信他,但是旋即想起妹妹,抬头却看见这个小没良心的这会正乐呵呵地趴在人家肩上打呵欠呢!陆彦博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是在舍不得妹妹被别人抱去,沉了脸道:“殿下还是把妹妹给我吧,你没抱过小孩子,万一累着就不好了。” 陆欢颜原本已经有些困了,此刻听到陆彦博说话明显已经不高兴了,却难为他还压着火气,心里就有些想笑,暗道自己这个暴脾气的二哥竟然还能这么跟人说话,她还以为二哥得怒的跟七皇子挥拳头呢。 北堂曜往前面又走了两步,这才道:“不累。” 嚯,这人能不能说一句整话呀? 第12章 高人 陆欢颜被北堂曜抱着走了一段路,到了运河边就扭着身子想下来,北堂曜也没有坚持,顺着劲儿将她放在地上,一只手牵着她就要去看放河灯。陆欢颜转头吩咐自家二哥:“二哥,你帮我去买个河灯,我要个兰花样子的。” 陆彦博看着笑眯眯的妹妹,连忙点头答应,转身就去了摊子上挑河灯。陆欢颜得意地晃着小脑袋,被北堂曜拉着来到河边。这时已经不少人聚在两岸放灯许愿,陆欢颜抻着脖子看,觉得不过瘾,就挣开了北堂曜的手,挤啊挤地从人群里穿到前面。她活了两世,这还是第一次来河边看灯放灯,自己想想,也觉得上一世浑浑噩噩错过了好多。 北堂曜见到小丫头欢脱的挤进人群,敛了敛眉,举步跟上,奈何这里人多,陆欢颜又小,竟然两步就看不到人了。北堂曜背上瞬间冒出冷汗,但他向来清冷,面上丝毫不显,只是眼神中的焦急愈发明显。转了两圈没看到陆欢颜,却见到千一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北堂曜挑眉招手,千一见了便过来行礼道:“七少爷,主子命小的过来帮着照看陆姑娘。”说着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陆欢颜。 北堂曜点头,指了指河边:“快去找。” 千一一顿,找?难不成七殿下把人家宝贝姑娘弄丢了,思及此,千一的冷汗也冒了出来,当下不再多言,连忙往河边挤过去。 陆欢颜穿过好多条大腿,眼看着到了河边正开心着,冷不防后脖领子被人一把抓住提了起来,紧跟着一阵急奔,待她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运河下游的一个小林子里。陆欢颜愣了愣,陆欢颜愣了愣,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给劫持了。 脑子嗡的一声,陆欢颜懵了一瞬,立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伺机逃跑。不过似乎是她高估了自己,以及低估了敌人,因为同大部分有主角光环加持的女主不太一样,陆欢颜直接被打晕丢尽了麻袋里面。 再睁开眼睛,陆欢颜在心里把穿越大神的祖宗八辈骂了个遍,不带这么坑人的好不好!上辈子不给个金手指也就算了,重来一次竟然改剧情!环顾四周,这山洞是怎么回事?一旁盘膝而坐的白发老人又是谁?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画风变的如此诡异! 白发老人背对着陆欢颜盘膝坐在洞口,听到动静起身转过头来。见陆欢颜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唇角一勾,举步走到近前。 陆欢颜这才看清这个所谓的老人,原来只是头发白了,面容却十分年轻,且看上去清俊异常。只是身上的锦缎袍子破破烂烂,似乎是穿了许久都没有换过,还有一股难闻的馊味。陆欢颜翕翕唇,一时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只静静地望着对面的人。 白发人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么小的女娃娃遇到这种情况竟然不哭不闹,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般似乎是在控诉自己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天地良心,自己不过是跟师兄干架,顺路救下她,谁知道这个女娃娃招惹了谁,要那人出手劫了来。不过无所谓了,现在这女娃娃在自己手里,不怕师兄不低头。 陆欢颜见这人盯着自己神色变幻,心里有些害怕,脑筋飞转想着逃生的法子,可是大脑似乎卡壳了,什么都想不到。只好弱弱地开口叫了一句:“大哥哥。” 白发人挑眉:“小娃娃嘴还挺甜,你叫什么名儿?” 陆欢颜咬着嘴唇,想了想道:“我叫阿欢,大哥哥叫什么名儿?”谨慎起见,她还是没敢报上全名,谁知道这人到底为了什么劫持自己,或许认准了自己就直接下杀手了。 白发人并没在意她说的是真是假,只胡乱点点头道:“我叫傅流年,小娃娃你也不用害怕,要不是我救你,你这会恐怕早就被我那心狠手辣的师兄给捏死了。” 陆欢颜疑惑地看着他,正要出声询问,却听洞口传来一声冷笑,然后是一个清冷的声音略带嘲讽地道:“果然是我的好师弟,背后骂起师兄来,简直不要太流利。” 傅流年将陆欢颜提起来,转身面向洞口来人。阳光从洞□□进来,陆欢颜微微眯起眼睛,来人个子高挑身材纤瘦,似乎是个温润柔和的年轻人,看上去比傅流年要更亲和。这样的人都是自带光环的才对,可偏偏他看着那么可亲,却做出掳人绑架的事来,陆欢颜心中一叹,真是暴殄天物。 傅流年撇嘴:“你绑架人家小娃娃,不是心狠手辣是什么呢?现在这孩子在我手上,你还是早点放手离开的好。” 来人背对着光线站在洞口,看上去就像身上镶了金边,说出的话却冷的掉渣:“这小女娃我今儿要定了,就连你的命我也一并拿去。反正你早就该死的,拖到现在也是难为人,这才十五吧?看你这幅未老先衰的样子我就替师父难过,真是瞎了眼了收你这样的徒弟。” 傅流年深吸一口气,看得出来是在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陆欢颜紧张地握起了小拳头,看着他缓缓开口道:苏哲柳,你现在跟我提师父,是想动手吗? 原来这人叫苏哲柳,陆欢颜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两遍,总觉得这名字熟悉的很,似乎是上一世听过的,但她实在是紧张的很,怎么也想不起来。 苏哲柳冷哼一声:这个小女娃是有人花了大价钱买她的命,流年,你还是乖一点,把她交出来。 这个大哥哥好奇怪,我从生下来就在家中,从没见过外人,怎么会有人要我的命?陆欢颜忽然出声,仰头问道,若是大哥哥缺钱,可以送我回家,爹娘向来极疼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苏哲柳眯着眼看向陆欢颜,这个年纪说起话来条理清晰,且对着陌生人毫不怯场,实在是少见。再仔细打量这个女娃娃,身上穿戴无一凡品,一看便知出身高贵,心里暗暗思忖起来,这笔买卖接的太急,没有仔细查过对方身份便应了这事,现在想想,恐怕是大宅门里的腌咂事。想到这不由得心里懊恼,且不说燕京城里尽是硬茬,只单单碰上了傅流年,恐怕这事就难善了。 傅流年见苏哲柳沉默,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道:小娃娃,你刚说你叫什么来着?说着还不忘偷偷对着陆欢颜眨眨眼。陆欢颜看着是小,可内里却已重活了两回,这时候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抬头挺胸扬声道:我叫陆欢颜,我爹爹是庆国公世子,我娘是谢王府的嫡女。 这边听了陆欢颜的话,苏哲柳还没什么反应,傅流年却讶道:“小丫头,你的意思是你外祖父是谢王爷?” 陆欢颜笑眯眯点头:“外祖父的封号是静安,不过大家都叫他并肩王呢。” 苏哲柳表情淡淡,抬手掸了掸月白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师弟,莫要说些无谓的话了,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傅流年倒是没有任何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当下连话也不说就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朝苏哲柳刺了过去。苏哲柳冷哼一声,闪身避过,也亮出兵刃,竟是一对峨眉刺。陆欢颜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看,活了两辈子可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真恨不得抱一桶米花边吃边看!看这动作,看这身形,这两只果然都是高人啊!不过,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傅流年和苏哲柳你来我往的战到一处,陆欢颜看的眼花缭乱,仍旧没忘了偷偷往外溜。可是这俩人在洞口打起来,陆欢颜小小的个子哪里找的到路。不过很快,傅流年就被峨眉刺伤到了左肩,他捂着伤口退了几步,还不忘了把陆欢颜护在身后。 苏哲柳淡笑着仍退到洞口,垂下手循循善诱:流年,乖乖把这个小女娃交给师兄,你放心,我不伤她性命就是了。傅流年垂眸,片刻后猛地抬头,一把将陆欢颜拉到自己怀里,直接夹在胳膊下面,抬脚就往外冲。苏哲柳横起峨眉刺格挡,却被他轻轻巧巧避了开去。傅流年迈着诡异的步子从苏哲柳舞的密不透风的峨眉刺旁窜出了山洞。待苏哲柳反应过来,他早夹着陆欢颜跑远了。 苏哲柳并不着急,只立在洞外目送着傅流年渐渐消失的背影,缓缓收起峨眉刺,喃喃自语地道:师父果然还是把无相神功传给你了,师弟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呢?嘴角牵起邪魅的笑容,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纵跃而去。此时若是傅流年若是仔细瞧了,就会发现他的身法和刚刚自己的如出一辙,却又有稍许的差别。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首次在古言榜单出现,今天更两篇~~ 不要只点击,千万记得“收藏”啊!收藏啊! 第13章 乱 傅流年肩头受了伤,却丝毫不妨碍带着陆欢颜一路疾奔。直到夜色深沉,才在一处庄子外面停了下来。陆欢颜早就在路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傅流年被人迎进山庄,直接将她抱去厢房,把小人儿放到床上也不见她醒过来。只得出门唤来丫鬟,交代道:寄儿,这是陆姑娘,你好好照顾,我去书房,有事只管去训寻我便是。” 陆欢颜年纪小,此次受了惊吓,又吹了一夜冷风,此时早就发起了高烧。叫寄儿的小丫鬟吓了一跳,跳起来追着傅流年道:主子,好烫!好烫呀!”傅流年脚步一顿,转身大步回到床边,探手摸了摸陆欢颜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在看小女娃,一张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嘴唇干裂,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 傅流年眉头一皱,这娃娃身份不一般,定是从小娇养着长大,这么个烧法可凶险的很。当即吩咐寄儿:“快去找林湾!”寄儿猛点头,飞快退了出去。 傅流年转身去了净房,片刻后拿着一个湿毛巾出来坐在床边,将毛巾放在陆欢颜额头上。陆欢颜烧的意识模糊,只觉得全身似火烧一般灼热,却忽然额头上一丝清凉袭来,舒服的哼哼了两声,仍旧昏昏睡着。傅流年暗暗叹气,手抚上左肩,那里伤口并不深,似乎已经止了血,但是师兄……想到苏哲柳,傅流年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垂眸看着烧的满面通红的小女娃,忽然心中微微泛疼,竟然是怜惜吗?傅流年扭过头,撇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心里奇怪,师兄不惜得罪谢王府和庆国公府也要对付这个小女娃,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摸不透苏哲柳的想法,这一回歪打正着坏了他的事也好,索性不去想他,先顾着眼前再说。 不一会儿林湾就到了,寄儿将人引进来便下去重新打水换洗毛巾,傅流年抱着胳膊立在床尾一动不动。林湾瞧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不是寻着苏哲柳去的,怎么捡回来个娃娃?” 傅流年眉眼不动,轻咳了一声,道:“他这次来燕京就是为了这个小女孩。” 第7节 “什么?”林湾有些诧异,“他,他竟然有这种……额……” “你想到哪去了!”傅流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翻个白眼道,“他收了钱,是要这个小女孩命来的。” 林湾更为惊讶,仔细看了看床上的陆欢颜,皱眉道:“苏哲柳可不是那种为了钱什么都干的人,怎么会,这小娃娃是哪家的?”边说边将陆欢颜的小胳膊拉了出来,开始诊脉。 傅流年道:“庆国公世子的嫡女,并肩王的外孙女。” 林湾诊脉的手一抖,跳了起来,失声道:“苏哲柳想干嘛!” 傅流年眸色加深,轻嘲道:“不就是想对付我么。” “你受伤了?”林湾这才注意到傅流年左肩上的伤处,盖因他向来爱穿深色衣衫,此时既已止了血,如不特别去看便很难发现。 “没事。”傅流年摆摆手,“小娃娃怎么样了?” 林湾摇头:“惊吓过度,没什么大碍。我开个方子先吃一天,烧退了之后晚上我再来看。”说着也没等傅流年表示,径直出了内室往外间写方子去了。 傅流年也没有言语,林湾的医术自然没话说,他说吃了药晚上能退烧,那肯定会退烧就是了。见他出去,仍旧坐到床沿上,将陆欢颜露在外面的小胳膊放到锦被中,又压了压被角。然后就那么静静地坐那,看着昏睡的陆欢颜。 不知过了多久,寄儿端着药碗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寄儿压下心中诧异,垂了头将药碗放在床前小桌上,就要掀被扶陆欢颜起来。傅流年轻轻按住锦被道:“你下去吧,我来。” 寄儿轻声道:主子,季先生到了,请您去前厅。还说,说… 傅流年眉眼不动,一手端起药碗轻轻用勺子搅拌着,送到嘴边吹了吹,道:说什么? 寄儿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才道:季先生说您带了这小姑娘来,是要出大事的。其实季先生说的更严重,但是寄儿不敢说,只说了这一句就垂了头。 傅流年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勾了勾唇角冷笑道:他原话说的应该是惹大祸吧。说着将勺子掷到小桌上,一手将陆欢颜拉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喝药。见陆欢颜虽然昏昏沉沉,但药还是喝了个七七八八,这才面容稍缓。抬眼见寄儿还在,将药碗递了过去,吩咐道:你好生照看着,晚间烧就退了,林湾自会过来。 寄儿连忙应了,目送傅流年起身出了屋,这才长出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睡着的陆欢颜。最终只是叹口气,将目光移了开去。 且说傅流年这厢去前厅见季先生,若说这会儿他还没将苏哲柳的意图想通透,那是绝不可能。其实在山洞里听到陆欢颜说起自己家世时,他就想明白了,师兄这回玩的是祸水东引,只怕这会庆国公府和靖安王府早已收到消息,说着他傅流年劫持了两府的宝贝疙瘩。靖安王府自不必提,庆国公府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估摸着要真是找上门来,活撕了自己都有可能。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傅流年唇角微勾,俊俏的面容带上了一丝邪魅,苏哲柳也太小看了自己这个师弟。 前厅里季寻正襟端坐,目光幽沉,仿佛入定一般。傅流年进门,季寻起身行礼:“主子。”他年纪比傅流年要大上许多,却是真心敬畏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傅流年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道:“早说了季先生来此不必多礼,坐吧。” 季寻点点头,复又落座,却是直入主题,盯着傅流年道:“主子想必已经知道苏哲柳的意图了?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女娃?” 傅流年垂眸,却是问道:“燕京城里什么情况?” 季寻仔细瞧了瞧傅流年的面色,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失望地叹了口气,有些赌气地道:“主子何必问,想也知道庆国公府和谢王府得了消息会是个什么情况。况且,这次实在是巧,谁都没想到苏哲柳是从谁手里掳了陆小姑娘。” “巧?”傅流年挑眉:“说说吧。” 季寻压下情绪,开口道:“当时陆小姑娘是跟在七皇子身边的。苏哲柳混在人群中,将小姑娘敲晕带走,七皇子身边的侍卫追了一路,被苏哲柳伤的不轻,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后来,才知,那侍卫是,哎,是太子的贴身侍卫。” 傅流年这才皱眉:“继续。” 季寻垂眸:“太子和七皇子,当即寻到了燕京知府治了罪。如今庆国公府阖府出动在寻人,谢王爷也调动了京师守备营的人马,燕京城已经许进不许出了。” 傅流年冷冷一笑:“下一步便是寻到这里不问缘由将我等诛杀,解救这个小女娃。” 季寻抬头望着面前清冷的少年:“主子,苏哲柳这次够狠,可您,您若是不去拦他,哎!属下猜测,他如今肯定将消息递了给庆国公府的人,万幸他并不知道这个庄子,否则…” 季寻猜的没错,苏哲柳从山洞离开便是奔着庆国公府去的,不过他没傻到亲自现身去说这个事,只是将字条绑到箭上射进了庆国公府的大门。这一边,陆平川急的火上房,见了纸条却禁不住深思起来,没有轻举妄动。谢氏第一时间得了消息早哭晕了几回,这才听说有人报信还哪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带人就要去找。陆平川好歹将人拦着,只说要想个完全之策,谢氏气的差点跟他动手。正巧靖安王世子谢齐闻听消息过府来,谢氏见了亲哥哥一通哭诉,谢齐又是个爆碳性子,怎么可能忍的住。当下取了王府印信,调了守备营的人马从运河两岸开始搜人。 且不说陆、谢两府乱成一团,太子和七皇子也不好过。尤其是北堂曜,人是在他身边丢的,只一个错眼那小娃娃就不见了,北堂曜平日里寡言少语,此时更是沉默,整个人如同蒙上一层阴影,内里的暴风骤雨只是暂时被压制,只等一个缺口出现就可以席卷大地。茶楼包间里一片沉静,太子看着自己七弟,心里叹息一声,事情怎么就能这么巧,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针对?如果是意外,那他们俩自然难逃任性疏忽的责任,这也罢了,但若是有人存心针对,那针对的是陆家、谢家,七弟还是自己?太子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敲打着桌面,想着宫中如今的局势,他和七弟同为皇后嫡出。父皇对母后敬多于爱,对惠妃可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连带着三弟北堂轩也是宠爱无度。这个三弟只比自己小一岁,深得父皇宠爱,还有惠妃的父亲严丞相更是朝中清流一派之首,太子的手猛地攥紧,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北堂曜似有所觉,眼角余光瞥见太子神情骤然阴沉,抬头看他道:“不会是她们。” 太子一怔,“她们”指的自然是惠妃一党,眼睛盯住北堂曜,询问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北堂曜垂眸,惜字如金道:“陆听梅。” 太子在深宫长大,又是正宫嫡出,阴私之事见的不要太多,此刻被提醒,一番思忖下来,果然这后来遇上的陆家二房姑娘的态度转变十分奇怪可疑。但是要说她做出什么来,太子却是不敢相信,毕竟才五六岁的小孩子能做什么呢? 北堂曜撇一眼太子,对兄长优柔寡断的性子也是习惯了,只道:“她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对啊,太子一拍大腿,猛地起身唤道:“千三!” 从暗处闪出一个人影,来到太子面前屈身应诺。 “千一如何了?”北堂曜出声问道。 千三道:“对方下了杀手,千一伤的极重,好在性命无碍。” 太子眼中闪过狠戾,深吸一口气道:“速去查庆国公府二房。” 千三应下转身离去。北堂曜起身道:“皇兄,回吧。”太子点点头,拍了拍北堂曜的肩膀:“七弟,这次的事是个意外,与你无关的。” 北堂曜眸色深沉,身侧的手攥紧了拳头,道:“皇兄,等这事了了,我会去北疆。” 太子诧异了一瞬,旋即皱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回宫把这事了了。”说着迈步先行出了房间,走到门口复又转头对北堂曜道:“为兄明白你的心意,但是你也要为母后想想,你还小,你让母后如何放心?” 北堂曜没有说话,只点点头,跟了上去。心中却是叹气,恐怕这件事如果不能善了,以惠妃一派的能耐,太子必然首当其冲,而他这个太子哥哥,能说他妇人之仁吗?不过,北堂曜唇角微勾,皇兄护着自己,自己也一定会护好皇兄的。 还在病娇模式的陆欢颜丝毫不知道京城已经乱了套,许多潜藏的暗涌一时间也有了甚嚣尘上之势。此刻我们的女主,经过一夜酣睡正靠在大迎枕上虚弱地吃粥。陆欢颜看着举着勺子一口口耐心喂自己的傅流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怎么人竟然可以生的这样好看,还自带一股贵气加风流!不过再好看也没用,自己被抓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或者说能不能有命回家,好容易重生一回,结果还什么都没做就又挂了,这让人情何以堪呢!可是这粥好好吃,是怎么做的,竟然比家里厨子做的还好! 傅流年见对面的小姑娘神色间忽然露出的沧桑,举着汤勺的手一顿,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细细打量,哪里还有什么沧桑,小丫头这是吃撑了…放下碗,傅流年取了茶水伺候陆大小姐喝下,这才轻笑道:“再睡一会吧,多休息才好的快。” 陆欢颜抬眼:“大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font face=华文彩云 size=5 color=#ff3300>改了文案,不知道这款是不是好点呢?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以后更新时间改为晚间10点整,求收藏啊!font> 第14章 呃,着火了 傅流年笑笑,并没有在意她没话找话:“睡一觉就忘了?现在记好了,我叫傅流年,莫负流年。” 他眼波流转,清冷的脸带上了些许温柔,逆光之下散发着暖暖的光泽,那一头白发恍如谪仙,穿着雨过天青色的袍子慵懒地笑着。这个样子的傅流年,就那么一下子撞进了她的心里。好多年以后,陆欢颜每每想到这一刻,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陆欢颜点点头:“大哥哥的头发为什么白了?” 傅流年笑容一顿,并没有回答,只是敛容看着她问:“阿欢,你想回家吗?” 陆欢颜眨眨眼,脆生生地答:“想。” 傅流年微微叹气,站起身走到窗边,不再言语。陆欢颜看着他瘦销的背影,忽然有些莫名的难过,轻声道:“大哥哥,你怎么不开心?” 傅流年转身道:“你好好休息,明儿个我便送你回家。”说着迈步要走,陆欢颜赶紧叫住他:“大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傅流年身形一僵,良久才道:“你还小,不会懂的。” “不是,我懂的!”陆欢颜仰着小脸,小拳头攥的紧紧的,“我想过了,山洞里那个人,他其实是想害你的,对不对?” 傅流年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陆欢颜撇撇嘴,好吧,谁叫她自己色心泛滥,硬着头皮道:“他早知道我是谁才会抓了我,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傅流年微微哑然:“你才多大,怎么知道这些?” 小盆友,加起来活的比你久就是了,陆欢颜转转眼珠,压下腹诽,耐心道:“大哥哥送我回家,我爹爹和哥哥们肯定会以为你也是坏人。你要想清楚啊!”她虽然想回家,可不愿意看着花美男送死,她爹爹气急之下直接杀人是绝对有可能的。 傅流年摇头失笑:“你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好歹是我救了你。你且放心休息,明天就回家了。”说着不再听陆欢颜说话,直接出门去了。 陆欢颜却并不轻松,小眉头越发皱紧了,如果真的没事,怎么不立刻送她回家,非要等到明天?如果信他的话那才要见鬼了。可惜,陆欢颜一向奉行“颜值即正义”,终究是舍不得怀疑傅流年。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到了晚间,傅流年没再出现,被寄儿服侍着吃了晚膳喝了药,陆欢颜就昏昏欲睡起来。于是早早睡下,寄儿就在外间守夜。 陆欢颜睡的很不安稳,在第无数次惊醒之后,唤来寄儿要喝茶。寄儿是个任劳任怨的,虽然被叫起来却并没什么怨色,这反而让陆欢颜觉得过意不去,毕竟自己根本连客人都算不上。 “寄儿姐姐,你先去睡吧,我自己就可以的。”陆欢颜笑咪咪地道,“我晚上睡觉轻,总是爱醒。” 寄儿看看她,眉眼柔和地笑笑:“陆姑娘别客气,你是主子的客人,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你还小昨儿又病了,我怎么能就去睡了。来,躺好,我拍拍你,一会就睡熟了。” 陆欢颜刚刚睡着,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浓烟,猛地睁眼,房间里竟然着火,而且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熊熊的火焰简直照亮了我有木有!陆欢颜想想也是醉了,自己好容易重生,结果这才几天,人生就又脱线了,简直吐槽无力! 不过这会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逃命要紧!陆欢颜翻身下床,立刻被昏倒在地上的寄儿绊倒在地,顾不上摔得生疼的膝盖,陆欢颜转身使劲地拍打寄儿的脸:“寄儿姐姐,快醒醒啊!着火了,快醒醒啊!” 寄儿待的位置靠外吸入的浓烟更多,不过好在时间还短,被陆欢颜使劲拍醒之后吓得手足无措,哭都哭不出来。陆欢颜又赶忙安抚她,只是火势蔓延的极快,才说两句就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眼看要晕过去。寄儿垂着泪将她拉起来护在怀中,咬牙道:“陆姑娘,咱们冲出去!” 陆欢颜已经被呛的没力气开口,虚弱地倒在寄儿怀里,摇摇头:“寄儿姐姐,你自己跑吧,我跑不动了。”说着就忍不住闭上眼,寄儿狠心地掐了她一下,陆欢颜这才惊醒,苦笑道:“你别管我了,否则咱们都跑不出去。” 寄儿摇头,勉强在浓烟中站起身来,猫着腰就要往外走,可是整个屋子已经被烧得摇摇欲坠,就在她走到外间时一根被烧毁的房梁直直地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寄儿的后背上。寄儿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那鲜艳的红色刺得陆欢颜浑身冰冷。寄儿忍着疼,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娃娃,轻声道:“陆姑娘,我只能送你到这了。”说着,便用劲了全身力气将陆欢颜往门口扔了出去。 陆欢颜惊叫一声,眼看着寄儿被房梁压倒在地,自己飞在半空中,身边熊熊的火焰眼已经烧着了身上的衣襟。陆欢颜心中悲痛,她与寄儿不过一面之缘,她还是个年纪小小的姑娘,这么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陆欢颜闭上眼睛,已经管不了自己是否能离开这间屋子,或者落地后是否还能跑的出去了。 听天由命,陆欢颜从没觉得生命如此脆弱,可是现在她脑子里真真切切的就只有这四个字。可惜的是没有来得及好好跟家人相处,没有机会享受他们的疼爱,也没有机会改变上一世的悲剧了。希望没有自己,他们也都能好好的,过完一生吧。 就在陆欢颜以为自己铁定要栽到火堆里时,额头一痛,猛地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惊讶地睁眼看去,这张脸,竟然是七皇子北堂曜!陆欢颜以为自己吸入浓烟过多,出现了幻觉,抬起小手揉揉眼,再看,果然是北堂曜! 北堂曜站在屋外,脸上带着融融的暖意,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娃娃,这么软,这么轻,仿佛用点力气就会毁掉的美好,轻声道:“别怕。”好歹是救到了人,北堂曜长出一口气,紧了紧怀里的小娃娃,转身离开火灾现场。 陆欢颜小手攀着北堂曜的衣领,急道:“寄儿姐姐还在里面。” 北堂曜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看已经被烧到倒塌的房子,轻声哄道:“那个姐姐去了很远的地方,阿颜以后会再见到她的。” 陆欢颜此时也探出小脑袋看了一眼自己逃离的火场,不由拧眉:“寄儿姐姐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北堂曜盯着陆欢颜的小脸,想起宫里的差不多大的十一皇妹抓着他的手问“什么是死”,这陆家是怎么教育闺女的? 陆欢颜抬头看到北堂曜深思的模样,撇嘴道:“我刚才被寄儿姐姐扔出来时,看到她被房梁砸在下面了,她还吐了血。” 北堂曜点点头,不置可否:“咱们走吧。” “回家吗?”陆欢颜有些雀跃,“殿下怎么会来?” 北堂曜一顿,想到那个送信的神秘人,眼神不由得暗了暗,他本想引太子来此吧,如果不是自己半路截下,又快马赶来,恐怕这会太子会“正巧”遇到陆欢颜被大火烧死。这个庄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那些人无非是想把这黑锅甩给太子,陆谢两府的宝贝疙瘩一死,庆国公也好谢王爷也罢,势必不会与东宫善罢甘休,然后,就是某些人坐收渔利了。 陆欢颜似有所觉,小手一紧,扯着北堂曜的衣领,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可是阿颜说错话了?” 北堂曜垂眸,伸手抚上她发顶,柔和了声音:“我们一直在找你,听说你的消息就赶来了。” 我们?陆欢颜漉漉的大眼睛望了望四周,不仅没有自己家人,连个侍卫都没见到,反而是院子里的死寂和四处泛起的火舌让她心沉到了谷底,傅流年去了哪?不由问道:殿下是自己来的吗? 北堂曜下意识点头,旋即意识到什么,抱着陆欢颜快步离开庄子,边走边道:我出来的着急,你父亲和舅舅他们马上就到了。 陆欢颜点点头:殿下来时见到旁人了吗? 北堂曜上了马将陆欢颜罩在黑色披风下,笑道:“掳你的人已经跑了。抓紧,咱们回家了。” 陆欢颜想说傅流年不是掳劫自己的人,但是忽然又不确定起来,傅流年的疑点她全都看在眼里,也许山洞里他就是在和那个姓苏的演戏给她看,也许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况且就算她说了,有人会信才怪呢。与其担心一个疑点颇多的陌生人,不如让爹娘哥哥们去操心,所以陆欢颜干脆闭上嘴不再说话。这一天一夜折腾下来,陆欢颜的小身板早就受不住了,依偎在北堂曜的怀里,又蒙着厚重的披风,小脑袋忍不住一下一下地打起了瞌睡。 北堂曜催马跑的极稳,陆欢颜睡的也安心,再睁眼已是天蒙蒙亮。陆欢颜从披风里探出头来,发现自己还在马上,难不成他们跑了一夜?转头看去,北堂曜稚气未脱的脸带着疲惫之色,见怀里的娃娃醒了,一勒缰绳停住奔马,轻声问道:醒了,饿不饿? 陆欢颜四处看看,道路两旁竟全是树林,怎么他们还在郊外?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盯着北堂曜看。 北堂曜见小娃娃不言语,反倒深沉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哂面上却不露声色:没睡醒? 陆欢颜眨巴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殿下,咱们现在在哪?北堂曜抬眸:你乖乖的,待会不要说话。说着从马背的包袱中掏出一块点心递过来,先吃些点心垫垫。 第8节 陆欢颜撇撇嘴,不过真是饿了,接过点心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又扬起下巴盯着北堂曜。这是没吃够? 北堂曜有些闷,怎么是个小吃货呢。不过还是从包袱里继续掏点心给她,还取了水囊让陆欢颜喝了两口水。陆欢颜吃饱了,人也精神了起来,从披风中钻出来四处看。北堂曜抱着她下马,将披风脱下来折了几折,放在地上,道:“坐下歇会。” 陆欢颜看着地上的云锦披风有些踌躇,北堂曜直接将她按在上面,然后蹲在小娃娃面前,道:“阿颜,一会儿将掳你的人指给我看,好吗?” 陆欢颜惊讶地瞪大双眼,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北堂曜微微勾唇:“别怕,我只是认认人,不会怎么样的。” “殿下!”陆欢颜扯住北堂曜的衣袖,“那人本领极高,连大哥哥都被他伤了。” 北堂曜皱眉:“你大哥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不是,不是我大哥,是救我的人。”陆欢颜心中犹豫,却也只能跟北堂曜说了,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想相信傅流年。不由得心里叹气,就当赌一把好了。 “是谁?”北堂曜恢复了惯常的言简意赅。 陆欢颜嗫嚅了一下,咬着下唇道:他说他叫傅流年。然后把从山洞到着火之后的事都简单的跟北堂曜说了一遍。 越说北堂曜的眉头皱的越紧,到后来面沉如水。陆欢颜小心地窥了窥他,道:“殿下,你怎么了?” 北堂曜叹气,他能怎么,还不是被惊着了。小丫头不知道,可他却是知道傅流年的名字,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逐风堂堂主,南六省绿林的总瓢把子。可照小丫头的话说,傅流年对她并没有恶意,甚至还救了陆欢颜。至于那个苏哲柳,倒是从没听过,不过既然是傅流年的师兄,出手还能伤了傅流年,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什么人能请动这样两个人来对付庆国公府的小女孩?或者说北堂曜更关心的是,这背后的人到底藏了什么样的心思。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最大的可能背后的人就是三皇子和惠妃,只有他们能第一时间探听到太子和自己微服出宫的消息。 北堂曜眼神暗了暗,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偷偷跟着庄子里的人过来,便能让阿颜指认出掳走她的人,然后他已经悄悄送了消息给赶来的陆平川,大家里应外合就能一下捉住凶犯。但是现在看来,不仅这事蹊跷的很,就只逐风堂的势力和武力值,他现在着实不应该带着个小女娃继续呆在这。 “罢了,咱们回城。”北堂曜说着,将陆欢颜抱起仍旧护在胸前,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15章 遇袭 北堂曜心里着急,暗悔自己冲动,只想着尽快回城,纵马疾驰,忽然眼前银光一闪,竟是不知何处射来的冷箭,直直朝自己面门而来。 北堂曜大惊,死死攥住缰绳稳住马匹,仰面向后倒,堪堪避过这一箭。来不及起身坐好,四下里便窜出数十个黑衣人,冲着北堂曜一人一马杀来。北堂曜顾着怀里的陆欢颜,只来得及抽出背上长剑,堪堪格挡了一两下,便被逼得落下马来。 这些人出手便是杀招,而且训练有素,围攻起来十分严密。北堂曜被围在战圈之中,他功夫不弱,但终归只是个少年,体力有限,又顾忌着怀里的小娃娃,没有多久就中了招。肩背上挨了几剑,北堂曜紧紧护着胸前小人儿且战且退,黑衣人瞧出他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伤了怀里的小娃娃,便换了战略,每每照着陆欢颜下手。 陆欢颜活了三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刺杀,真的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只不过这一回自己不再是掌握遥控器的上帝,而是被围攻且无力自保随时可能丢命的炮灰。想到这,陆欢颜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仰起小脸看着面色苍白紧咬牙关仍在奋力迎战的北堂曜,心中哀叹,怎么这么衰…… “殿下!”陆欢颜坚定地道,“你别管我了,赶紧逃吧!”说完,在心里为自己的大无畏精神点了32个赞,然后又默默地给自己撒花,泪流满面的想,满怀梦想的炮灰要狗带了,可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炮灰呀!这是何等的握草! 这坚定的声音在北堂曜听来软萌软萌的,还带着一丝决绝和悲痛,心顿时软成了一滩,只是此刻无暇分神,只是抱着陆欢颜的胳膊紧了紧,一言不发地举剑刺翻了一个近身的黑衣人。陆欢颜眨眨眼,在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北堂曜的下巴,坚硬的弧度还透着少年人的稚气,紧紧抿着的薄唇。因为受伤失血,脸色苍白如纸,一滴汗珠顺着犹如刀削般的侧脸滑下,反射着阳光的汗珠晶莹透亮,陆欢颜的心猛地漏跳了一个节拍。我擦,难道是被撩到了?这怎么可能,这个家伙才多大呀!陆欢颜猛地甩头,赶紧把这个念头甩出去,生死关头,竟然还想着撩汉,也是醉了。 “殿下!”陆欢颜扯着北堂曜衣领锲而不舍,“你受伤了,快别管我了,你快逃吧!” 北堂曜薄唇抿成一条线,腿上中了一刀,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苍白的脸上却依旧平淡而沉静,仿佛受伤的并不是他。可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清楚,现下自己根本已经是强弩之末。听到陆欢颜的声音,北堂曜根本来不及分辨她说的话,只听到个“逃”字,胡乱点头:“好,咱们逃!” 陆欢颜刚想再说话,忽然眼前寒光一闪,只觉被北堂曜抱着换到右手,下一刻一股热流扑到面上,眼前血红一片。接着眼前一晃,陆欢颜被摔在地上,北堂曜胸前插着一柄长剑,单膝跪倒,身边一众黑衣人呼啦啦地围了上去。陆欢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哭着爬起来就要冲过去,可惜人太小,刚走进就被黑衣人扒拉到远处。陆欢颜知道这些人是想取北堂曜性命的,可是自己人小力微,实在是只能眼睁睁看着。 北堂曜手上的长剑已被踢飞,人也被踹翻在地,胸前的伤口汩汩地冒着献血,即将失去意识前模模糊糊听到陆欢颜的哭声,睁着茫然的双眼寻找,小娃娃脸上被地面碎石划出横七竖八地伤口,眼泪混着鲜血冲出一道道的痕迹,看上去狼狈极了。可她似乎顾不得疼,只哭着往自己这冲,傻丫头,北堂曜缓缓勾唇,真是个傻丫头。 陆欢颜眼睁睁地看着北堂曜闭上眼睛,心中忽地疼起来,当黑衣人举起刀对着他要再刺下去时,终于绝望地叫了起来。这个少年是第一个赶来救自己的人,甚至赶在了自己爹爹之前,他没有想过会遇到什么,甚至以他的身份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带,孤身一人就来了,可以想见是真的担心自己的。陆欢颜眼眶生疼,北堂曜,上一世从未出现过的七皇子,这一世却带给自己最大的震撼。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了,要和他共赴黄泉了吗?原来两个人都是炮灰,以往想想自己上一世的炮灰命,陆欢颜还能自嘲一下,可是现在,她只想哭,但为什么眼泪却流不出来了? 以为自己这次就这么交代了,然而意外地又被人抱了起来,陆欢颜睁眼看去,傅流年微微笑着的脸近在咫尺,陆欢颜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星爷的台词: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大哥哥!”陆欢颜欢呼,“你来救我了!” 这么肯定的语气,傅流年眼神微闪,心里涌上一阵愧疚,自己竟然想就这么溜走,任她自生自灭,真是该死!幸好回来了,幸好,否则,不单她会死,七皇子这条命恐怕也要算在自己头上。该说什么好呢?缘分,傅流年心里直摇头,最好不是上辈子欠了她。 傅流年点点头,安抚地拍了拍陆欢颜的发顶,触感却是一片粘稠,吃惊地瞥了一眼,触目一片殷红。好歹按耐住,只仔细瞧了瞧陆欢颜的面色,小丫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受了伤。 那边北堂曜已经被救起,只不过伤的太重,已经晕过去了。逐风堂的人一到,便势如破竹地扫清了黑衣人,一个活口也没有留。有些事傅流年心底里不愿意面对,但救人就会正面冲突,于是不留活口也是个选择。可是这样血腥的场面怎么好让小娃娃见到,于是傅流年伸手将陆欢颜的眼睛遮住,一个纵跃便离开了战场,留下清理的工作给下面的人。 傅流年的手像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骨节鲜明的手指分外修长,如果不是指腹处细细密密的老茧,陆欢颜会以为这双手是一个养尊处优的雅士。但是刚才他带来的人,像砍瓜果一样的对待那些黑衣人。陆欢颜从指缝中偷偷窥着傅流年,他的面色依旧平静淡然,只眼眸深处翻腾着不知名的情绪让陆欢颜看不明白。他抱着她在林间纵跃,就像飞一样,自己是在飞吧?陆欢颜忽然觉得,如果时间一直静止在这一刻似乎也是极好的,她可以一直在天上飞,追风逐月一般的飞。 怀里的小人儿昏过去了,傅流年微微皱眉,加快脚步往林子外急奔。撞到了头可大可小,他不顾一切急匆匆地赶回来,可不是看着她出事的。咬了咬牙,哪里还顾得上林湾再三的警告,如果过度动用真气后果不堪设想,最坏的后果也不过如此了。傅流年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娃这么上心。 林湾正在林子外面的运河旁等着,身后是一艘简单的画舫,已经扬起了帆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眼见傅流年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叹了一口气迎上来,接过他怀中的陆欢颜,一边查探伤势,一边抱怨道:“真是不要命了,等见了老谭你自己跟他说!” 傅流年笑笑没有说话,只关心陆欢颜的伤势:“怎么样了?” “你少说两句吧!”林湾没好气嚷嚷,“你死了不要紧,逐风堂的兄弟们你想过吗?你师父离开时说的话你都忘了吧!赶紧给我上船去,否则我不管她了。” 傅流年眉目一厉:“你敢!” 林湾“哼”了一声:“你死了,你看我敢不敢!” 傅流年盯着林湾好一会,终于咳嗽两声,转身上船去了。林湾嗤笑一声,这才专心查探起陆欢颜的伤势来。 忽然林子里想起一阵马蹄声,似乎是有大队人马疾驰而来。林湾想了想,抱起陆欢颜纵身跃上了画舫。才刚踏上船板,便低声喝道:“开船,全速前进!” 傅流年从舱内出来,见到抱着陆欢颜的林湾,诧异地挑眉。林湾无奈道:“小娃娃伤的太重,恐怕只有到杭州找老谭了。我只能保证她不死,但也必须尽快到杭州。” 谭义守是逐风堂的大夫,江湖人称“鬼医谭一手”,意思是那一手医术神鬼莫测,但是外人却极难请得动他。这些年来老谭只在杭州,专心研究傅流年的伤病,也只研究他一个人。就连堂内众人病了,也都是找外面大夫来瞧,严重些的则是林湾给看。林湾的医术习自老谭,虽是个半路出家,但他天分极高,两三年的功夫已经大成。就连老谭也夸林极适合当大夫,只不过他的兴趣只在谋略江湖绿林,悬壶济世总归不如大杀四方来得痛快。 此刻林湾这么说,那分明就是陆欢颜伤的极重了。傅流年面色沉了沉,他本没想过带走陆欢颜,因为这一离开便不知何时再有回。可是现下当然是救人要紧,否则自己冒险回来岂不是白费了。很多事他不愿意面对,才选择一走了之,可若是带走了陆欢颜,将来如何解释又要不要再送她回家呢? “主子!”林湾急道,“你快回去疗伤!” 傅流年微微抬头,他耳聪目明自然听到树林中大队人马的声音,只不过船已走远,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苏哲柳的人还是来寻陆欢颜的人了,也许都不是。叹口气,傅流年摇头苦笑:“终究是剪不断理还乱。” 林湾撇嘴,还不是你自己中邪了一样要回来,现在那个皇子被人刺杀的事估计也要算到逐风堂头上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既然走了便不该回来?”傅流年倚着栏杆,白发随风飘扬起来,看上去慵懒且贵气十足,盈盈浅笑似乎多了一丝疲惫,“我最不该便是追着苏哲柳来燕京,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说完便瞧着林湾。 林湾挑眉,原就没打算搭腔,现在见躲不过了,只得道:“苏哲柳抛出你身世的线索作饵,若我是你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的。更何况咱们在燕京也有势力,干什么不来呢?” 傅流年轻笑:“可惜最后还是我胆怯了。也许再过些年吧,再过些年我就敢揭开那些事了。” 谁知道呢?林湾腹诽,不过却识趣地闭上嘴,傅流年的身世如何都跟逐风堂没什么关系,只要他还是堂主,还是南六省绿林的第一把交椅,他爹就是天皇老子也没关系。却也只笑笑道:“心病自古难医,主子,河上风冷,你回去吧。这小娃娃交给我,保证到杭州前不会出事就是了。” 傅流年扫了眼昏睡的陆欢颜,轻轻颌首:“行船快一些,以免被人追上。对了,那个皇子如何了?” “我离开时看了看,虽然伤的重,但于命名无碍。”林湾道,“放心好了,安夏会处理好的。小娃娃这样不能总吹冷风,我先进去了,先施针看看。”说着也不理傅流年,抱着陆欢颜径直往舱内去了。 船行在宽阔的运河上,傅流年倚着栏杆,河风吹起他的白发,思绪已经飘向不知何处。忽然身后传来动静,傅流年没有转身,只望着远处的河面轻声问道:“如何了?” 来人正是安夏,此刻他上得船来,单膝跪地,肃容回道:“正如堂主所料,是陆平川和谢东来带人赶来的。他们发现了七皇子,已经带人离开了。” 傅流年点点头:“安夏,苏哲柳的事查的如何了?” 安夏道:“是庆国公府二房的冉氏花重金请苏哲柳掳人,似乎是之前大房和二房的两位小姐有些龃龉,那女人因此记恨上了陆二小姐。” 傅流年眯眼,冷笑道:“两个小丫头吵架,作婶婶的就能找人要侄女的命?这高门宅院里的妇人,真是狠心肠呢。” 安夏没有接话,仍旧道:“那冉氏出自同安伯府三房,接洽苏哲柳的正是她嫡亲哥哥冉青,那人似乎与三皇子一派有些不清不楚。当年沈嫔的事,幕后之人恐怕就是惠妃。” “好好的提这些做什么!” 傅流年面色一变,“安夏,你是不是觉得你主子我太好说话了?” 安夏一怔,双膝跪起到:“属下不敢!” 傅流年呼出一口气,望着运河水面的波涛,语气沉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然而,皇家后宫、燕京勋贵、朝廷派系,这些跟咱们没有关系。虽然我起初不愿,但师父将逐风堂交到我手上,我这一生就只是傅流年,江湖绿林的傅流年。” 安夏垂下头,一言不发。半晌,傅流年转过身道:“你且回去燕京,好好照看着咱们的分舵,暂时不要回杭州了。” 安夏一震,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句,怎么就连杭州都不让回了!抬起头哀怨地看着傅流年:“主子,属下以后再也不敢了。主子,属下想回杭州。” 傅流年哭笑不得:“我哪里是怨你说话,燕京分舵当初就是你戳起来的,如今出了这等事,你得给我好好盯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难倒我还指望别人?况且,这回的事情,好歹不能吃亏,把你查到的多少透出去点给谢陆两家,总不能咱们辛苦一场,始作俑者反倒逍遥起来。行了,你也起来吧,好歹是个副堂主了,注意点形象。” 安夏撇撇嘴,也知道燕京这边还不能彻底离开,当下领命去了。 傅流年又在船舷边站了一会,脑子里终究还是乱糟糟的,想想还是进船舱去看陆欢颜,小娃娃娇养着长到现在,受了这么多惊吓苦楚,还不知醒了怎么个闹腾呢。到了杭州要好好地哄哄才行,不过小丫头懂事,也挺好哄的,想着,傅流年无意识地浅笑起来。那笑容恍如月出云端,清浅迷人。 作者有话要说: <font face=华文彩云 size=5 color=#ff3300>~~今天吃了顿好的,为表庆祝,再加更一章~~啦啦啦~~!font> <font face=华文琥珀 size=6 color=#ae0000>还是那句话,求收藏,求评论,求炸!~~font> 第16章 十年 十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无论十年前发生了什么,日子依旧如流水般划过。 十年间,大历依旧国泰民安,歌舞升平,俨然一副盛世繁华。 十年间,皇帝春秋正盛,皇后母仪天下,后宫中越发充盈,原先年幼的皇子们陆续长大成人,开始参与政事。 十年间,一个清平阁的商户悄然崛起,生意遍布大历和北方三国,甚至在大历开海以后,也是率先派出商船开始海上贸易。据传说,清平阁与江湖上头号组织逐风堂关系颇深,其主人异常神秘。 再说细点,前文书中提到的那些人物,都如何了呢? 太子北堂旻两年前娶了谢王府的嫡女谢如心为太子妃,如今太子妃已经有了身孕,谢王府圣眷正隆。皇帝两次出巡,均由太子监国,其老成持重深受朝野赞叹。 与太子同为皇后所出的七皇子北堂曜,十年前返京途中遇刺身受重伤,卧床修养半年后便离京去了边疆,这十年来战功赫赫,所到之处,柔然、天狼、敕勒三个大历最强的劲敌,无不退避三舍,与大历接壤最多也是战事最频的柔然国,连王庭都被迫北迁至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北堂曜,已经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豫王了。 三皇子楚王北堂轩文采风流,在国子监颇受重视,已经接连替皇上主持过两届科考,俨然有接替其外祖父严丞相成为新的仕林领袖的势头。 十一皇子晋王北堂昭,虽然出身卑微一直籍籍无名,但在一年前出使北疆柔然国,兴建榷场免了两国连年的战事,一时间声名鹊起,人称“贤王”。 朝堂之上一派宁和,庆国公请旨荣养,将爵位传给长子陆平川,陆平川则请封嫡长子陆彦扬为世子。谢王爷则因积年的旧伤也将王位传给了嫡长子谢东来,谢云翔也顺理成章地被封为世子。 至于十年前庆国公府长房嫡女陆欢颜被歹人劫持一事,除了亲人悲痛的眼泪和契而不舍的寻找,在浩荡的时间里再也没有翻起浪花。 当年事发之后陆平川便查出二房冉氏花重金延请江湖人士掳劫陆欢颜,阖府震动,庆国公陆战大怒,下令陆平杭休妻。冉氏被遣回安平伯府,三天后自缢身亡。安平伯府三房陈夫人带女儿尸体大闹庆国公府,最终却不了了之。 冉氏死后一月,皇帝下旨赐婚,陆平杭续娶欣荣大长公主。欣荣长公主北堂琦是当今圣上嫡亲姐姐,少时曾与陆平杭一见钟情,却因柔然求亲无奈出使和亲。后两国交战,当今圣上继位,想方设法将嫡姐接回大历。冉氏出事后,北堂琦与陆平杭再续前缘。陈氏听闻后吐血晕厥,几月后不治身亡。 其后三月,柱国将军谢东来参时任工部侍郎的冉青,在扩建京郊军营时偷工减料,欺君罔上。太子奉旨彻查,竟然牵出安平伯掌管的京畿粮仓里的军粮都是腐烂发臭的粮食。龙颜大怒,安平伯府所有十五岁以上男丁问斩,女子充入教坊军帐等地,其余人等发配边关与批甲人为奴。安平伯府问斩当日,庆国公府鸣鞭十里,一时间京中百姓皆引为奇事,莫不耳口相传。 不过京城朝堂这些事,其实与江湖,怎么说呢,以前是绝不会有关系的,但是现在,可能开始有了那么点关系?谁知道呢,各位看官,且听在下慢慢道来。 ……我是说书人与故事的分界线,请叫我场景转变分割线…… 十年后,杭州 初夏的钱塘江波澜不惊,有几艘小船在远处飘飘荡荡,岸边有人带着斗笠在垂钓,傍晚的阳光洒下来,如金子般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少女一袭白色纱裙歪坐凉亭之中,手边是一壶上好的梨花白,一边吹着江风一边自斟自饮。仰头喝下一盏,少女舒服地眯起眼睛:“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好酒就是要劲爽霸道,余韵绵长!”说着,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壶,挥手一掷,看着酒壶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曲线消失不见,轻叹道:”可惜这梨花白只做到了后者。” 随着酒壶飘远,少女忽地起身,皎白的身影如离弦之箭窜出了亭子,几个纵跃踏着江水追上了那只酒壶。一时间少女玩心大起,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抄手抓起酒壶,又是一掷,随机提气轻身再次追上去。 当她再次站回岸边,已是在江中玩了几个来回,身上却滴水未沾,少女面上笑意盈盈,缓步走回凉亭,俯身从桌下提出一个酒坛,单掌拍飞封泥,酒香瞬间飘散。少女陶醉地吸吸鼻子,笑道:“果然是柔然最出名的好酒,香就一个字!好酒!”说着也不倒酒,直接拎起酒坛仰面喝起来。晶莹的酒水顺着她光洁细腻的下巴流下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少女身姿曼妙,此刻仰头喝酒更是曲线毕露,姣好的身材不盈一握的腰肢,都在叫嚣着青春和恣意。 傅流年堪堪走到亭前,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副美景。少女美好的身姿撞进眼中,心不由地漏跳了一个节拍,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傅流年眼神微闪,右手虚握成拳,扶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少女听见声音,放下酒坛,抬眼看见傅流年,立刻笑着跑过来,脆生生地叫道:“师父!”然后搂着傅流年的胳膊就要往他身上挂,眼神落在他的白发上,问道:“你怎么来啦?身子可好些了?” 傅流年笑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信步往亭中走过去,边走边道:“阿欢,过年你就十三了,是个大姑娘了。要注意仪态,懂吗?” 少女正是十年前庆国公府丢失的嫡女陆欢颜,这十年来一直被傅流年抚养长大,更是拜他为师,已是得了傅流年全部的真传了。只不过那一日北堂曜带她返京途中遇刺,年仅三岁的陆欢颜撞到了头,情形十分凶险,被傅流年带回杭州。虽有鬼面神医谭义守医治,捡回来一条命,却是将前事忘的一干二净。以至于竟从不知道自己庆国公府嫡女的出身。 陆欢颜撇撇嘴,跟了上去却没有再抓他的胳膊,只笑道:“不知道师父你要过来,没有准备茶水。” 傅流年摆摆手,示意她也坐下,和缓了神色道:“阿欢,明日是杭州知府的嫡女程思远及芨礼,你随我去看看。” 第9节 陆欢颜挑眉,想了想道:“我不去。” 傅流年叹气:“你不小了。” “我不去。”陆欢颜眉目不动,忽然道,“你想在杭州把我嫁出去?” “胡说什么呢!”傅流年低斥了一句,到底不会真生气,转而循循善诱,“杭州知府程玺什么来路,说来听听?” 陆欢颜翻个白眼,如数家珍般絮叨起来:“程玺是先奉国公的第五子,神龙三年及进士第,先在福建辉县做县令,后回京考评,娶了锦华郡主,留京任礼部主事。三年后被派来杭州,这杭州知府他做了也有八年了。程玺和锦华郡主共有三子二女,明日及芨的程思远是他们的嫡长女,被封为季和县主。” 傅流年点点头:“锦华郡主当年为何会下嫁程玺?” 陆欢颜想了想,道:“锦华郡主白盛衣,是先皇义女,曾经的护国将军白显的独女。身份是足够尊贵了,可惜身世略嫌凄惨。护国将军在一次攻城中为护先皇身死,其身怀六甲的夫人闻讯小产,产下一女便是白省衣,可惜却是产后抑郁疯癫而死。白盛衣成了孤女,被先皇收留受封锦华郡主,养在先吴太妃跟前,也算是当今圣上的妹妹了。不过先吴太妃后来因巫蛊之事被赐死,太后不喜锦华郡主,她也有自知之明,及笄之后挑了各方面都不出挑的程玺,随他离开了京城为官。” 傅流年满意笑道:“这些自是难不住你的,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你一起去程府?” 陆欢颜眼珠转了转,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带了笑意,天生媚态如骨,更难得对这入骨的妩媚和绝世的姿容她竟似毫不自知,于是乎这种美便尤其难得,更平添了一丝清隽。傅流年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移开了眼。只听陆欢颜清脆的声音:“去程府自然是结交人脉,杭州府要开市舶司,朝廷必然会派官员先行前来准备。程大人是杭州的地头蛇,哪来的官员都不可能不先和他打好关系,饮宴就少不了要参加参加。师父你非要带我去,难不成是要走夫人外/交的策略?” 傅流年原先还频频颔首,正要夸赞几句,结果听到“夫人外/交”几个字时,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猛地起身,伸出食指虚点着陆欢颜:“你,你……你听听,听听这是什么混账话!你是谁的夫人?要跟谁外/交?也罢!也罢!想来你对清平阁信心十足,也做好准备接掌逐风堂了。我也就……” “哎呦!”陆欢颜见他真的要急,连忙痛呼一声,捂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头疼!” 傅流年收回手,凌厉的眼风扫过,嗤笑道:“我不说你便是,你也不用装,何苦来呢,这些年还嫌药喝得少?” 陆欢颜瘪瘪嘴,直起身陪笑道:“诶?忽然好了!师父您老人家就是我的福星呀!” 傅流年还她一个白眼,深吸了口气。这个徒弟,早晚要把自己气死。缓了几息,才正色道:“阿欢,十年前的事你真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陆欢颜湿漉漉的眸子望向傅流年,换了一副茫然的神情,摇头道:“师父,小时候的记忆原本就不牢靠,更何况我还撞了头。不过,你说的我肯定相信就是了。” 傅流年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长衫,长出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明日过后你就收拾收拾回京城,认祖归宗吧。”说罢,也不理会陆欢颜一副遭雷劈的表情,施施然走远了(其实是赶紧开溜,免得被拉住谈人生谈理想)。 一边走,傅流年一边细听身后动静,确定陆欢颜没有追上来要跟自己谈人生,这才松了一口气。思绪却慢慢飘远,十年前因为情势所迫带她来杭州,小娃娃撞到了头昏迷不醒,好容易被老谭和林湾联手治了个七七八八,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才能开口说话。后来又休养了好一阵子才能下地走动,然后又是各种后遗症没完没了。等到基本治好已经是过去了三年多,直到现在虽然人已经长大了,却还是会偶尔头疼。 认祖归宗这事这两年他一再提起,可是陆欢颜先是死活不认,谁说什么都不信,等自己找来各种证据由不得她不相信了,她又开始“拖”字诀。傅流年微微叹气,如果不是阿欢实在是于武学一道资质奇佳,自己又贪心多留了她三年,将师门的功夫倾囊相授。在她五六岁的时候送回燕京陆府,她应该就不至于这么抵触了吧。可是,她到底在拒绝个什么呢? 陆欢颜望着傅流年挺拔而瘦销的背影,眯了眯眼,终是没有如以往一般追上去耍赖撒娇。总是到时候了吧?陆欢颜给自己重新取了酒杯自斟自饮,要回燕京了吗?傅流年就真舍得自己离开?而且,虽然她记不得三岁前的事,可是她记得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呀。在杭州自己可以说过的肆意洒脱,回了那个所谓的国公府呢? 不过,陆欢颜放下酒杯,甩甩头,怎么好像自己曾经是大家闺秀来的呢?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那些模模糊糊的人脸,曾经在梦里的金碧辉煌的宫殿楼阁,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北堂曜: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陆欢颜:师父,你是故意留下我的,我已经看透你了!把你的心交给我! 北堂曜:女主,你敬业一点好伐,我跟你才是cp! 陆欢颜:诶,你是谁? 傅流年(有点开心呢~~~):我们不是在拍神雕同人,乖~~ 第17章 程府桃花 转天就是杭州知府程玺嫡长女程思远的及笄典礼,虽然嘴上说的一百个不愿意,但作为逐风堂少主,又是一手创立了清平阁的人,陆欢颜知道自己是务必要走这一趟的。 一大清早,陆欢颜从雕花大床上探出头来,大丫鬟有缘和采薇已经在床前候着了。见她要起,采薇连忙招呼了人去打水伺候洗漱。虽说这些年她在逐风堂里算是江湖中人,但傅流年对她可谓是宠上了天,首先于饮食起居上就不吝奢侈。因着生意做的大,有钱又不用忌讳,陆欢颜吃的用的包括伺候的人手全是一等一,竟是比着公主都毫不逊色。也是因了这个,每每傅流年提起让她回家认亲,她总拿吃穿用度来说事儿,说得傅流年有时候恨得牙痒痒,可谁叫是自己宠起来的呢。 转眼间内室帘子挑开,进来一溜七八个婢女,有端脸盆的,有拿毛巾的,有捧着香胰子的,又有端着漱口竹盐的,还有用托盘捧着上好的玉油膏,让陆欢颜挑选了擦脸的。那些器具就更不要提了,就连接漱口水的小茶碗也是上等的汝窑。陆欢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由着人伺候了洗漱,便歪坐到了美人榻上,手上捋着头发,望着窗外发呆。 有缘奉上一杯蜜水,这是曾经谭义守的吩咐,陆欢颜这些年也养成了习惯,清早起来空腹喝一杯蜜水,去噪润肠,最是养生。陆欢颜接过来一饮而尽,将那青花斗彩十二花神杯中的三月桃花杯擎在手中细细摩挲,扭头望了望窗外,吩咐道:“今儿个要跟老不死的去知府家,采薇帮我挑身衣服,惯常去铺子里穿的男装就好。” 大历一朝民风十分开放,女子着男装出行骑马十分常见,也没有什么女扮男装一说,有些类似陆欢颜穿越之前的盛唐,只不过没有女皇帝出现而已。对于这一点,陆欢颜是十分欣赏的,所以往日她出门基本都是男装骑马,十分便宜。 采薇撇撇嘴:“小姐还是小声点吧,上回奴婢瞧见堂主跟林老大说什么自己都成了老不死的,林老大当时瞧见奴婢了,奴婢吓的大气儿都不敢喘,只一溜烟跑了的呢。” “你以为你当时跑了他能不知道?他要是真在意怎么可能任由你跑走。”陆欢颜将水杯递给有缘,教育道,“采薇你就是胆子小,以后怎么跟着我干大事?” “奴婢只要伺候小姐就好了,才不要干什么大事!”采薇眨眨眼,又神秘兮兮地道,“听人说久病之人都会成妖,且不说咱们堂主病了这些年不见好,那可原就是一颗七窍玲珑心,不是一两句就能糊弄过去的。” “噗!”陆欢颜一口蜜水喷了出来,指着采薇哈哈大笑,“你,你,采薇你可真是个逗比啊!” 有缘连忙上前收拾,一边斥采薇道:“你消停点吧!那叫久病成医,哪来的妖!小心堂主知道了收拾你。赶紧去给小姐挑衣服去。” 采薇吐了吐舌头,转身去柜子里捣腾衣服去了。有缘收拾了美人榻上的案桌,附耳在陆欢颜身侧:“小姐,安夏传来消息。” 陆欢颜挑眉:“如何?” 有缘低声道:“楚王似乎是和宁德侯的小妾有些首尾。” 陆欢颜眨眼:“宁德侯,那不是惠贵妃的娘家?有意思,真有意思。” 有缘也轻笑:“安夏请小姐示下,前些日子接的活计,是不是可以做了?” 陆欢颜点点头:“也好,让他掂量着办吧。左右过两日我也要起身入京了,到时候正好瞧个热闹。”说着下榻伸了个懒腰,不盈一握的纤腰从中衣里,玉白的肌肤欺霜赛雪。有缘看的呆了一呆,痴道:“将来谁娶了咱们小姐,那可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呢!” 陆欢颜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笑嗔道:“色女!这是想男人了吧?” 有缘红了脸,跺着脚跑了出去。采薇取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长衫,过来递给陆欢颜看,笑道:“想不到有缘也有今天,真真是要我好好笑一场的!” 陆欢颜看过了袍子,由着采薇伺候着穿了,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人身量高挑,肤白胜雪,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桃花眼似盈盈秋水,说不尽的风情魅惑,不由得满意道:“你家小姐我真是个美人呀!” 采薇抻头看了看铜镜,点头道:“小姐确实是美,今儿个去程府,可要小心那些狂蜂浪蝶,不要吃亏。” “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吃过亏!”陆欢颜在采薇小脸上拧了一把,羞得她捂着脸跺脚不依不饶,这才迈着轻快的步伐出门去了。 她平日里出门并不习惯带人,是以有缘和采薇虽是大丫鬟,却也只是在后宅近身伺候。相比之下,采薇性情娇憨直爽,平日只是负责衣裳首饰等物,有缘则更老成稳妥,因此更多了兼着逐风堂往来消息传递的责任。 陆欢颜出了院子,来到二门外,傅流年和林湾已经在等了,紧走几步迎了上去,笑道:“师父早,林老大早!倒是我来迟了。” 傅流年一袭青衫负手而立,说不出的清俊洒脱。此刻见了陆欢颜,脸上已带了三分笑意,点头道:“是来迟了,要怎么罚?” 陆欢颜挽上傅流年胳膊,撒娇道:“师父忍心罚徒儿吗?舍得吗?” 傅流年失笑:“你啊!” 陆欢颜看向林湾:“林老大今儿个一起去程府?” 傅流年道:“让林湾陪你去,他跟程知府相熟,就说是你的远房舅舅,不致引人怀疑。” 陆欢颜挑眉:“师父你不去?” 傅流年摇头:“一早有点急事,我先去处理一下。” 陆欢颜抿唇,昨日分明是要自己和他一起去的,今日临时变卦,难不成跟安夏传来的消息有关?可安夏给自己传的消息一向是与堂中消息分开的,难不成这一次竟有不同?想了想抬头道:“我昨儿说了不去的,还不是你硬逼着,如今师父竟然晃点我,那我巴巴的赶去有什么意思?” 傅流年耐心道:“阿欢听话,为师稍后就会赶去的。你虽一手创办了清平阁,但终究一直隐在幕后。清平阁要更进一步,总少不了那些官商之事,你终究是要亲自见识见识,往后方能心里有底。乖乖地啊。” 陆欢颜皱眉,傅流年只要一说“乖乖的啊”,那其实意思就是不容置疑,当下也只点点头,同林湾出了二门,骑马往程府去了。 走在路上,林湾笑道:“堂主今早接了安夏的消息,少主不用想太多。” 陆欢颜点点头,对于林湾的直言并没有太多意外,似乎从很早以前,林湾就选择了自己这个少主而不是一直倚重他的傅流年,这种选择,只是更加忠诚于谁而不是不忠诚于谁,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对此,陆欢颜并没有深究,她相信傅流年也早就知道,他没有点破,恐怕这里面也是有他的默许。他既然决心把逐风堂交给自己,那势必是要给自己留一批心腹的,林湾是一个,安夏也是一个。 不过陆欢颜还是问道:“安夏的消息是什么?” 林湾垂眸,片刻后道:“京中的风吹草动,堂主都是要知道的。” “楚王?” “不是。”林湾下意识否定,旋即笑道,“苏哲柳到燕京了。” 陆欢颜一愣:“就是那个当年掳劫我的人?师父的师兄?” 林湾点头:“他这些年销声匿迹,不知道做了什么。他与堂主又有仇怨,此番忽然现身,恐怕不是好事。” “那,师父是不是也要去燕京了?”陆欢颜忽然想起这个可能,一时有些雀跃,“是不是?” 林湾细细的眉眼悄悄地打量了下陆欢颜,勾唇道:“兴许是吧。” 二人骑马缓行,到程府门前时已不算早,程府坐落在杭州城靠近中心城区的位置,交通发达,街道却有些狭窄。因是及笄之礼,来观礼的客人们大部分皆携有女眷,不过女眷们大都盛装而来,不便骑马,是以都是乘马车的。此时已近吉时,程府门前也是停满了马车,陆欢颜和林湾骑着马竟是找不到路了。 林湾想了想,建议道:“少主,咱们不如在巷子外面找地方将马栓了,走进去也好快些。咱们只是商户,就是骑了马过去,那程府下人也未必殷勤,反倒不如走过去自在些。” 陆欢颜自然同意,她在逐风堂虽也受宠,但到底不是钟鸣鼎食的庆国公府,又加上自己带着穿越前现代的记忆,脑子那些尊卑观念十分不牢靠,遇事当然是怎么便当怎么来。 说话间二人找了一处小茶肆,付了点钱将马托付给那老板,便步行着往程府门前去了。林湾一边走一边道:“少主,大历女子十五及笄,是女子一生极重要的大事,可这笄礼其实冗长而枯燥,若是实在不耐烦,您稍后就先行离开。” 陆欢颜笑笑,却没有说什么。师父非让着自己来程府,哪里是拓展什么人脉,不过是叫自己看看大户人家女儿笄礼的隆重和气派,变着法的劝自己回京城罢了。不过林湾却并不知这些,可也没必要同他解释。 在满是马车的小巷里穿行了一阵,这才来到程府门前,虽说耽搁了些时候,却仍旧是有客人未曾进去。林湾排着队向侯在府门外的小厮地上帖子,那小厮含笑结果帖子看了看,抬眼打量二人,目光扫过陆欢颜时面上略过惊艳,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常。林转身将帖子递给管家,并引了二人来到门口,自己则依旧回到原位。林湾微微点头,这程府下人果然训练有素,可见这程玺绝非泛泛之辈。 管家当下客气地和林湾寒暄两句,便命人带了二人入府。从府门到典礼的正厅,一路上经过了几处院子和一个花园,那下人一边带路一边笑着介绍路上的景致。陆欢颜明白这是为了怕典礼没有开始时正厅里同时到达的客人太多,主人家不安排,是以特意地带着他们借赏景多走点路,时间上充裕了,又不显得怠慢了客人。与他们几乎前后脚进门的那些客人,想必走的另外的路径,并不至于碰到显得尴尬。这样安排,倒显出了主人家接待的心思和安排这种大型活动的经验,也就是说这个程夫人是个有本事的。不过这也就是对他们这样的商户如此,若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自然是会由主人家亲自接待,直接引入偏听奉茶呢。 果然,走到正厅时,里面的客人基本都坐定了。林湾笑着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大多是一些商家,大家都认识这是清平阁在杭州的主事人,也都对这位林老板十分客气。陆欢颜则被丫鬟带去了后园,去和女眷们一起。 陆欢颜当然无可无不可,反正她来也只是应个卯,应她师父的卯,此时去哪都无所谓,当即转身跟着小丫鬟离开正厅。因着离典礼还有些时候,今日的大主角程思远还在房间里准备,并不会提早出现,而跟她相熟的闺中密友则一般都会到她房中相贺。是以此时后园中的女眷,其实只是一些年纪稍长,或者与程大小姐并不太熟的年轻女子,包括陆欢颜。 不过才走到一半,便有个年长的嬷嬷急匆匆跑过来,对着给陆欢颜领路的小丫鬟道:“翠芝,二小姐到处寻你呢,你快些回去。”说着,有些警惕地四下看看,不带叫翠芝的小丫鬟说什么便匆匆离开。 翠芝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生的瘦瘦小小,此刻脸已经白了,嘴唇抖得厉害,话都说不完整:“这位小姐,奴婢,劳烦,我家小姐寻我,您……” 陆欢颜摆摆手:“即是你家小姐寻你,去便是了。我没事的,左不过再回方才的正厅寻我表舅去就是了。” 翠芝感激地点点头,抖着声音道了谢便撒丫子跑了。陆欢颜皱眉,没听说程府的二小姐有多凶神恶煞呀?怎地一个两个提起她跟要见鬼似的?尤其是这个翠芝,怎么怕成这个样子。不过人家的家事,多想也是无用。陆欢颜左右看看,程府的景色倒是不错,春日里各色花儿都开了,尤其池边的桃花开的正艳。陆欢颜素来极爱桃花,当下信步过去仰头看起来。 桃花果然开的极好,一簇簇一蓬蓬的,一阵风吹来,花瓣随风飘落,好巧不巧竟有一瓣落在了陆欢颜的额头之上。陆欢颜尤不自知,缓缓闭上眼睛,沉醉在这桃花雨中。想着前世今生,想着那些支离破碎的梦,想着师父,想着燕京城里自己的亲人,一切恍然如梦。 殊不知,此情此景悉数落在了另一人的眼中。程府后院最高的望月台上,三层阁楼的窗子敞开着,一袭黑衣的北堂曜眸光微闪。桃花树下姿容绝美的女子,额头上落着一瓣桃花,殷红的花瓣在那莹白的小脸上异常妖冶魅惑。女子闭目而立,任凭风吹落更多的花瓣打在她脸上身上,只额前的桃花却依旧未落。北堂曜的心猛地漏跳了两拍,然后更急促地跳起来。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砰”地一声关上窗,不再去看那如精灵般跳入眼界的女子。只可惜就算闭上眼睛,那倩影已是再难离开心中了。 陆欢颜耳聪目明,听到声音立刻睁眼,四下瞧了瞧,随后注意到了望月台的阁楼,方才应是那里有人关窗吧。随即自嘲般地笑笑,太过小心总是失了很多乐趣吧。举步正要离开,却觉得眉间有些异常,抬手轻拂,眼前忽然落下一个花瓣,正是方才一直附着在额头上的那一片,陆欢颜笑笑,将花瓣随手扔了出去。 片刻后陆欢颜已走远,北堂曜站在桃花树下,手心里是那一瓣桃花。许久,他讲花瓣收入随身的一个荷包中,也举步离开了。 o(╯□╰)o小剧场o(╯□╰)o 北堂曜: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作者:谢谢,你只出现在这一世。 北堂曜:话说阿颜是我命中的,诶?那什么,作者,你的意思是我没有上辈子? 作者:咳咳,今天天气好好,不如出去走走。 北堂曜: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陆彦扬:行了行了啊,作者也不容易,你还是男一呢,知足吧你! 陆彦博:上辈子的事我不想提…… 谢云翔:特么,这回还不让我娶表妹!!! 陆彦扬:作者呢? 第10节 谢云翔:作者,你粗来! 陆彦博:作者,你别怕,咱们聊聊人生呀~~ 作者:造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font face=华文琥珀 size=5 color=#ae0000>男主又见到女主啦,但素是不是见面不相识呢?哈哈,你猜啊你猜啊~~求收藏,先评论~~font> 第18章 笄礼 陆欢颜对于程府的地形其实烂熟于心,虽然没来过,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江湖人士,对于程玺这种本地最高级别官员的府邸,不把地形了然于胸就太不敬业了。在程府的花园转悠了一番,见过一些夫人小姐,大多是些杭州本地的官商家眷。 陆欢颜没有个丫鬟领路一个人到了后园,加上她一身男装,又生的姿容绝世,那些官家太太便有些不大看得上她的样子,一面扯着自己的闺女媳妇,一面冷冷地站在那盯着陆欢颜,仿佛什么洪水猛兽过来了一般。陆欢颜面上淡笑,与路过碰面的人都客气的点头示意,径直到了后园假山旁的一个空置的小亭里坐下,细细观赏起这内里颇有些丘壑的程府后园来。 一个官家夫人模样的女子瞥了眼陆欢颜,嗤笑道:“也不知是哪个戏棚子里跑出来的,程家这样府第又是这样大事的日子,竟也这么大咧咧乱闯,要是冲撞了谁,看她怎么担待。”她说这话声音并未刻意压低,虽是小声议论,到底逃不过陆欢颜的耳朵。不过到底也只是个无知妇人罢了,陆欢颜抬眸扫了过去,神情寡淡。她虽长在江湖,但自接管逐风堂的部分事务以来威严日盛,这一眼看过去隐然有着说不出地威压气派。那妇人被这眼风扫过,心中莫名一个激灵,连忙住了嘴,垂头绞着帕子。 虽然起头的这个不再言语,旁边的几位夫人却被带起了兴趣,这些妇人长年居于后宅,夫君左拥右抱,是以最是厌恶长相娇美的年轻女子。此时也都瞧见了陆欢颜的样子,心里想着若是这样的小妖精被自家夫君瞧见,若是纳入后宅,岂不是家无宁日,是以纷纷附和了几句。 陆欢颜耳力过人,简直是越听越觉得可笑,难不成女子相貌好些就一定是出身不行?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身打扮,身边又没有跟来伺候的人,也难怪旁人见了不多想。又想着若是到了燕京,这种场合恐怕还多的是,也该让有缘和采薇跟出来伺候了。国公府算得上是燕京城的顶级世家,若是自己有个行差踏错落人口实,岂不是反倒不如不去认亲。 想到认亲,陆欢颜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因此刻周围的闲言碎语情不自禁起了些按捺不住的兴奋,目光扫过园子里的妇人,摇头失笑。恐怕这才是师父最终的目的,他是非逼得自己心甘情愿地回燕京不可了。也罢,既然他坚持,自己顺了他的意思又能如何。至于往后的事,日子还长着呢。 一瞬间想通了这些,陆欢颜竟对燕京城国公府有了些隐隐的期待,心情也莫名的振奋了起来。想着既然早晚要走,那不如赶紧回去收拾,毕竟这一趟去燕京是要长住的,总不能亏待了自己,还有清平阁的事务、逐风堂的事情,总要妥当了走的才踏实。于是当下起身走出凉亭,四处看看辨清了方向便径直往园子外走。 岂知仅走了两步,便被人斜刺里拦住,竟是穿着程府下人服饰的一个嬷嬷,谨慎地看着陆欢颜,面上却恭敬地道:“这位可是林家的表小姐?” 陆欢颜点点头,饶有兴味地瞧着这个婆子,笑道:“这位嬷嬷可是有事?” 那嬷嬷瞧着陆欢颜的有些吃惊,实在没有想到林家的这个表小姐竟然如此美貌。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心里有些打鼓起来。要知道清平阁的生意在大历做的极大,就连她们老爷也对那林老板也是十分有礼谦和的。只不过主子吩咐的事情不能不办,林家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商户罢了,能进程家的门该当是他们的福气。当下眼珠转了转,收拾好情绪仍旧恭敬有加地赔笑道:“小姐这是要去前厅吗?那边吉时还未到,咱们二小姐请这边后园子里的姑娘们到锦萃阁叙话呢。” 陆欢颜侧头扫了一眼园子,见也有小丫鬟和嬷嬷分别找上了一些小姐,虽然感觉蹊跷的很,也懒得计较,只收了笑容,淡淡回道:“不必,我这就回去了。”侧身绕过那陈嬷嬷便径直离开了。 陈嬷嬷皱巴巴的面上狠戾一闪而过,急急追上去笑道:“姑娘慢些走,左右离吉时还有些时候,您又是一个人,何妨去稍坐一坐呢?二小姐平常不出门,却也是喜欢热闹的。” 陆欢颜原想着快些回去收拾准备,可如今听她这话颇有几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意思,又勾起了好奇心。想着左右在杭州也呆不了几天了,那个什么二小姐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平日里被师父拘的紧,正好去凑凑热闹,当下也便点头应了。 那陈嬷嬷自是大喜,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那眼皮跳个不停。 说话间陆欢颜随着嬷嬷走出了后园,原本她二人离开便也没什么人注意,这一会越走越僻静,明显不是往前厅的路。陆欢颜心里有些小激动,看来是程府上有什么阴司要牵连外人了,然后这个婆子在众多客人里挑中了自己?那还真是幸运啊,幸好那个丫头被叫走,否则还轮不到自己呢。正在莫名其妙地窃喜,陆欢颜心中忽然划过什么,这才抬眼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自己竟是不觉间走到了程府后门一处废弃的院子前。据陆欢颜的了解,平日里程府并不会有人来这里,就连路过也很少。 陆欢颜顿住脚步,故作疑惑:“嬷嬷,这似乎不是去前厅的路,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陈嬷嬷一直埋头快行,此刻听了陆欢颜的话,赶忙笑着转身,解释道:“方才忘了同姑娘说,老奴要到府里绣房取一个花样,劳烦小姐在这稍等片刻可好?” 陆欢颜凝视陈嬷嬷半晌,直看的她头皮发麻脸上表情快要撑不住了,这才听陆欢颜如清泉一般的声音:“既如此,那嬷嬷快去快回吧。” 嬷嬷如蒙大赦,答应一声就撒丫子跑了。只留下陆欢颜一个,静立在那废院门前。 那院子长年空置,院门也不甚牢靠,一阵风吹来竟吱吱呀呀地开了一条缝。陆欢颜从门缝瞧过去,院子里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陆欢颜飞快侧身躲开门缝的位置,悄悄地退开几步。 忽然听到身后脚步声,未及转身便听耳后传来破空声,竟是一根大棒子朝她后脑袭来。陆欢颜猛地矮身,避过木棒,回身瞬间抬起右脚将偷袭之人一下踹倒。紧跟着又是左脚飞起将那人手中木棒踢飞,再转回身时,右脚已经踩到了那人的胸前。 陆欢颜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袭击自己的人,程府小厮的打扮,看上去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脸的惶恐和不可置信,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陆欢颜一脚死死的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实地说,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陆欢颜踩着小厮缓缓蹲下,玩味地笑着,“你应该不想试试我的手段吧?” 小厮的脸涨得紫红,喘着粗气结巴道:“你,别乱,来,我家少爷,不是,好惹的!” 陆欢颜挑眉,一把揪住那小厮的脖领,抓着他躲到两面院墙的夹缝中,冷笑道:“你们少爷跟我无冤无仇,为什么叫你来打我?你别以为胡乱攀扯就能撇清自己,若是还嘴硬,我现在把你弄去前厅,给程老爷看看,他的家奴都是些什么德行!到时候,你是死是活,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那小厮不禁吓,被陆欢颜三言两语弄得脸都白了,浑身哆嗦,一个劲的讨饶,只一叠声把什么都说了。原来这小厮是程家少爷的跟班,今日是听说清平阁的东家带着表小姐过来,一心要纳了这个从未见面更未闻名的表小姐,原因当然是清平阁的万贯家财和那预想中丰厚的陪嫁了。 陆欢颜简直无语,不过这个程少爷她自然是知道的,能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找女人的,在杭州地界除了他还真不做第二人想。程玺的独子程宝玉是今日及笄的程思远的嫡亲哥哥,历来在程家不是一般的受宠,养成的性情十分乖戾,为人又十分贪财好色。但程玺家教甚严,是以虽然程宝玉荒唐的厉害,倒是没有传出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即便瞒的再严实也逃不过陆欢颜的耳目。 竟然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陆欢颜冷笑不止,只是不知这里面就只有一个程宝玉,还是连程玺也在。反正无论是谁,陆欢颜心道,都别想讨了好去,抬手一掌将小厮劈昏,丢到隐蔽的地方。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土,施施然走了出来。 陆欢颜来到那半掩着的院门前,想到方才一闪而过的人影,面上划过一丝嘲讽,想必是程宝玉在里面等着成其好事呢吧。 陆欢颜从门缝中闪身进入,院子荒废已久,里面已是杂草丛生,原本的堂屋已是门窗破败,一片衰颓。陆欢颜打量四周,只有西北角处一间小屋看上去还算齐整,而且凝神细听,里面正是有人的动静。 陆欢颜径直走了过去,隐在窗外偷偷往里瞧,果然是程宝玉和一个长随在屋里说话。那屋里倒是和这个院子风格迥异,不仅有床有桌,且装饰的十分舒适雅致,甚至还熏了香。且瞧着程宝玉俩人自在的样子,看来是这个大少爷常常回来这里和人私会。陆欢颜摇摇头,正想着要如何声势浩大的破门而入,却听程宝玉的长随说话了。 “大少爷,您真的要在这办了那个林家的表小姐?” 程宝玉身量高挑,面容白皙,乍看上去的确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样子,只不过那虚浮的眉眼暴露了他的底细,此刻他正捧着茶盏细品,听了这话挑眉,轻佻地笑道:“如何,你家少爷聪明吧!你是不知道,那丫头长得简直跟天仙下凡一般,我只瞧了一眼,浑身都酥了。且不说她舅舅无儿无女,将来这清平阁的万贯家财早晚要留给她,就单单那副勾人魂魄的骚媚样子,收进府来小爷我也认了。”说完,美滋滋地撂下茶盏,仰头望了望窗外,啐道:“长武办个事怎么这么拖拖拉拉,长文你去瞧瞧,别出什么事才好。” 那叫长文的答应一声,就往外走。陆欢颜想了想,悄悄跟了出去,把这个长文也一下子劈晕之后和那个才长武扔在了一起。 不过就在她转身打算回去解决程宝玉的时候,林湾不知道从哪寻了过来,抓着陆欢颜说是傅流年有急事找她回去。 陆欢颜偏头瞧了一眼那个破院子,点了点头跟着林湾告辞离开了。虽然走的匆忙,林湾仍旧毫不怠慢地带着陆欢颜到前厅见了一圈宾客,虽没有着重介绍陆欢颜,可杭州的官商圈子里都知道清平阁林老板无儿无女,孓然一身,万贯的家财是要留给这个外甥女的,但是这位表小姐向来深居简出,这一次出来应酬倒是鲜少有的,是以都十分客气友善地见礼打招呼。 大历建国时间不长,疆域辽阔且民族融合的厉害,是以民风十分开放且有些彪悍,女子并不都被拘在后宅里不见天日,读书经商甚至军营里都有不少女子。保留着现代记忆的陆欢颜一直觉得大历有些像另一个时空的唐朝,除了没有以胖为美,其他对于女子的束缚真是少之又少,兴许比唐朝还少。 陆欢颜也瞧见了出来行礼的程思远。程思远也注意到了陆欢颜,但她是今日的主角,并没有机会和所有人打招呼,只是被簇拥着走到前面,深深地望了一眼陆欢颜,便转回头去不再理会。 陆欢颜眸色一黯,面上笑容不改,只随了林湾离开。 陆欢颜倒是泰然,林湾却边走边凑过来小声道:“少主,堂主那边连续接了燕京的几个消息,已经先行动身往燕京去了,堂主留下话说会下榻京城莲花楼。” 陆欢颜挑眉,师父向来是稳重淡然的性子,这么会子功夫都等不得先走了,看来不是小事。当下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林湾却仍旧补充了一句:“属下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消息让堂主这一次这么急切,只不过少主也还是赶紧敢去帮衬着好些。” 陆欢颜看了眼林湾,笑道:“这还用你说,罢了,这一次我只带有缘和采薇上京去,你留在杭州看顾大局。” ~~小剧场复播啦~~ 作者:快看快看,场景转换了! 陆欢颜:作者,你能不能淡定点,再闹我罢工了! 作者(流泪):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给你各种技能,各种外挂,你,竟然这么对我!说好的真爱呢? 陆欢颜:你的人设里我智商是硬伤,别以为我不知道! 作者:啊,今天天气好好呀,不如出去走走。 陆欢颜:……$%^#@&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给每个章节起名字总是很烦恼,比如这一章,情节没有很大波折真是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可是现在这个名字好挫……以后阿颜及笄要怎么起名?作者想哭…… 第19章 启程 当晚,陆欢颜只收拾了简单地行李,带着有缘和采薇匆忙离开了杭州,原本两个丫鬟准备了几车的东西也只能由林湾派人慢慢地运送。两个丫鬟对此十分郁闷,觉得陆欢颜会受委屈,但傅流年是堂主,俩人只好带了整整一匣子的银票聊以安慰。 陆欢颜只说赶路用不上这些钱,采薇却理直气壮地道:“穷家富路啊小姐!”一向稳重的有缘这回也在旁边直点头,陆欢颜也只好随她俩去了。 三人虽是女子,但这一次为了赶路,都改扮了男装,骑马而行。一路上晓行夜宿,不敢十分停留,走了两天竟然也没有追上傅流年。 这一日快近中午,有缘指着前方路旁的一间酒肆道:“小姐,咱们到前面打的尖吧,也让马歇一歇。” 陆欢颜点头,笑道:“这两日确是累到它们了,想来在杭州养尊处优,不习惯这么赶路呢。” 有缘笑道:“小姐这话说得,好像咱们习惯了风餐露宿一般。我瞧着你这两日都瘦了呢!” 采薇也直点头:“是啊小姐,你锦衣玉食的娇养着长大,哪里吃过这种苦呀!咱们追不上大老爷,兴许是走的路不一样,依我看,与其这么赶路,倒不如听大老爷的话,到京城莲花楼等着去。咱们买一辆马车,舒舒服服地走多好?” 陆欢颜哈哈一笑,浑不在意地道:“我可是进过凌云谷的人,这算哪门子吃苦了?什么锦衣玉食,若我真是那什么国公府的小姐,那才是娇养着长大呢。”想到国公府,陆欢颜神色不由黯了几分,每晚做梦时那些琐碎的片段总是萦绕在她脑海中,既不能串联成串,又不能挥之即去,想多了却还会头疼,实在是烦恼得很。 有缘瞪了采薇一眼,忙道:“小姐在凌云谷也是没半点磕绊,连堂主都说小姐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呢。那也不算是吃苦的。”采薇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凌云谷是逐风堂的秘密基地,主要是训练新人,囤积兵器粮草和财富的地方,位置十分隐秘,是逐风堂为数不多的顶级机密之一。陆欢颜从小跟着傅流年长大,自然是要进凌云谷试炼的,只不过她进谷之前已经学有小成,进去之后也没有受什么磋磨,十分顺利地就通过了各种考核,所用时间也是有史以来最短的。但要说凌云谷的条件,跟锦衣玉食却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欢颜只是笑笑,道:“师父的消息今日便能传来,咱们去前面的酒肆歇歇也好,若是他与咱们不同路,那咱们就像采薇说的,换马车慢慢走。顺便还能看看沿途的风光,也不枉出来一趟。” 有缘和采薇自然高兴,当下三人进了酒肆,将马匹交给小二打理,点了饭菜茶水找地方坐着歇息说话。 不过一会功夫,饭菜便上桌了,陆欢颜才拿起筷子,就见有缘神色有异,放下筷子看向她。有缘这才起身笑道:“小姐你先吃,奴婢去方便一下,马上回来。”陆欢颜心中了然,点头应了。 有缘很快回来,借着低头喝茶的功夫小声说:“堂主取道泸州,据说日夜兼程,这回已经快到京城了。” 三日功夫傅流年竟然已经快到京城了,陆欢颜心中诧异,问道:“他果真是一个人走的?” 有缘道:“少主放心,老谭陪着的。” 陆欢颜这才放下心来,以傅流年的身体日夜兼程的急奔,若是没有老谭随侍在侧,真真是让人不踏实。不过到底是追不上了,陆欢颜反倒没有那么急,吩咐道:“采薇,去买辆马车来,要宽敞舒服的懂吗?” 采薇欢呼一声,饭也顾不上吃,连忙找店家询问去了。 陆欢颜瞧着采薇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微微叹气,采薇的性子还是太过浅直,到了燕京恐怕会吃亏。有缘给陆欢颜倒了一杯茶,笑道:“小姐不用担心采薇,她是个粗中有细的,大事上绝不会糊涂。” 陆欢颜笑笑,却正色道:“小事上糊涂也不行,到了燕京不必杭州,南六省可以说是咱们的天下,北边却不是,燕京更是复杂,更何况入了庆国公府那就是踏入了燕京顶级的勋贵圈子,容不得一点行差踏错。你和采薇不止是站在我身后,咱们身后还有逐风堂、清平阁。这些,你可想过?” 有缘听了这番话敛了眉目沉沉思索起来,陆欢颜瞧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反倒笑了,摆摆手道:“莫不是吓着了?我也不过说说,难不成还怕了那些豪门世家,北边的绿林人了?” 有缘却颇有些凝重地道:“小姐方才教训的极是,是奴婢从前想的太简单,以后奴婢会时时警醒,也会看着采薇的。” 陆欢颜点头,欣慰道:“有缘,你跟在我身边时间最长,谨慎机敏功夫又好,我最是放心,采薇虽然性子浅直,但有你从旁提点,总不会出错就是了。” “小姐,燕京城是七星门盘踞的地方,咱们到时要不要去拜山头?”有缘问道,“堂主这些年来头一次亲去燕京,消息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北七省的绿林要震动了。” 陆欢颜唇角微勾,抿了口茶,将那茶杯在手中转着,笑道:“我是清平阁的表小姐,这次去燕京是认祖归宗的,江湖上的事,我可管不着。老不死的亲去燕京,自会处理好的,咱们只乐咱们的。” 说话间采薇已经在附近雇来了一辆马车,店家帮忙一起收拾了出来,这会儿采薇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斟了被茶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兴奋地道:“小姐,马车我弄好了,你去瞧瞧呀!虽然比咱们自己家的差远了,可也挺舒服呢。待会你就在马车山睡一下,舒坦舒坦。” 陆欢颜笑着点头:“采薇弄的肯定舒服,快吃点饭吧。” 吃过饭后,采薇将骑来的两匹马套上了马车,她和有缘两人轮流一人驾车一人一匹马,陆欢颜则上了马车直接躺倒睡觉。 就这样在官道上慢悠悠地又走了几日,到了开封附近,林湾派出送东西的人竟也赶了上来。 林湾派来的人中带队的是逐风堂的一位掌事方容,这个方笑天是陆欢颜从凌云谷中回来之后亲自挑选的。方笑天二十出头,个子不高,十分清秀,穿着长衫一副读书人的打扮,为人却十分精明强干,对陆欢颜非常恭敬有礼。 陆欢颜瞧着方笑天能这么快赶来,心中也是满意的,毕竟这马车也是过于简陋了。方笑天带了几十人,除了一队护卫,剩下的二十多个都是日常伺候陆欢颜起居的丫鬟嬷嬷。看到这些人,采薇的眉眼总算舒展开了,在她心里是什么事都没有自家小姐过的舒坦重要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开封府,清平阁的生意早就遍布全国,她们自然也是找了清平阁的客栈住下来。陆欢颜舒舒服服地吃了顿午饭,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就呼呼大睡了。 等到晚间被有缘叫醒,陆欢颜笑眯眯拉着人跑出去逛夜市。开封府是大历的第三大城市,非常的繁华,尤其夜市很是有名,陆欢颜带着有缘和采薇逛了个痛快,又买了一大堆的东西,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客栈。 结果在客栈里见到了等了许久的方笑天和清平阁在开封的的大管事孙辽,孙辽年近四十,微胖发福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和蔼,小眼睛也总是笑眯眯的,很好亲近的样子。陆欢颜却知道这人精明的不行,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就连江湖上的事情也都是玩的很溜。傅流年一直都十分看重这位孙管事,连带着陆欢颜对他也就多了几分敬重,也一直叫他孙叔。 当下见了礼,分宾主落座,孙管事就笑眯眯地道:“几年前在凌云谷见过少主一面,如今再见却已经是大姑娘了呀。真是岁月如梭,属下如今也老喽。” 陆欢颜笑道:“孙叔这是开玩笑呢,您若是老,那天下还有年轻的人吗?你这么说,我可要多想了啊!” 第11节 孙辽哈哈一笑:“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见到少主独当一面,清平阁越做越好,逐风堂后继有人,属下心里快慰至极。就算是老了又如何,一样为堂主少堂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了一番话,孙辽这才切入正题:“少主这次北上可是要留在国公府了?” 陆欢颜的身份在逐风堂虽是机密,但孙辽这种级别的人还是清楚的,但也只严格的限制在极少数的高层中,这也是傅流年的意思,为的是将来陆欢颜回家之后不至于因为江湖得事影响闺誉。 陆欢颜点点头,却也并不多说:“这是师父的意思。” 孙辽想了想道:“少主之前提到的海上贸易,属下琢磨了许久,如今朝廷要开海禁,开封虽是内陆,但贸易的货物总要内销,属下想着,这是极好的生意。” 陆欢颜道:“我这趟去燕京也想探探朝廷的口风,既然要开海禁,总得设立市舶司,但是设在哪里却不好说,大历适合做港口的城市很多,若是能提前知道些消息,我们先头准备起来,总是好的。” 孙辽道:“属下年前和福建的老刘见过一次,听他说福建总督欧阳旭已经在操作市舶司的事了,想来福建必是首当其冲。只是这北边,却不好说会不会有。” 陆欢颜想了想道:“咱们在山东的生意一直做不起来,若是能拿下胶东半岛,到时候就算不是第一批市舶司,第二批总会是有的。” 孙辽挑眉道:“属下原也想着这个来着,只是怕您没有这个意思,如今您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少主如不嫌弃,山东这块交给属下如何?不敢说保证拿下整个山东,胶东半岛的口岸却是可以试试的。” 陆欢颜笑起来:“孙大管事这话说的实在过谦,我相信你的能力,放手去做,有什么事我来担着。师父那边,我去跟他说。” 当下孙辽踌躇满志地告辞离开,陆欢颜看了看方笑天,微笑道:“笑天,这趟辛苦你了,林老大让你留在燕京吗?” 方笑天从刚才就一直静静地听着孙辽和陆欢颜说话,他坐在那脊背挺直,一丝不苟,眼神微微下垂望着对面的桌角,样子十分认真严肃。此刻听了陆欢颜的话,方笑天抬眸看了一眼,陆欢颜依旧是男装的打扮,头发松松地用一根檀木簪子挽起,一缕发丝垂下来,在整个人的清爽利索中平添了一丝魅惑,正端着茶盏笑看着自己。 方笑天的心不由得跳快了几下,耳垂也微微的泛红,不过都被他忍住,面上仍旧一副恭敬的样子道:“都是属下应该做的。临出门时林老大嘱咐过,要属下负责少主的安全,属下会一直陪着少主的。”一直陪着,一辈子,也很好。 陆欢颜点头,放下茶盏,凝眸道:“有件事你帮我去办。” 方笑天点点头,又恢复了恭敬的神色静静听着。 陆欢颜见他这个样子,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这么紧张。”接着才道:“程玺的儿子程宝玉忒地过分。”说完便端起边桌上的茶盏,含笑望着方笑天。方笑天自然明白,这程宝玉惹到了少主子,须得教训教训了。 不过方笑天神情有些古怪,抬眸瞧了陆欢颜一眼道:“少主有所不知,您离开杭州之后一天程家就出了事。” 陆欢颜听了,撂下茶盏,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好看的桃花眼看过去。方笑天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面色平静地道:“程宝玉在闹市骑马冲撞了豫王,出言不逊被豫王给,那个,废了。”方笑天右手虚掩着嘴轻咳一声又道:“要说这豫王倒是有意思,这些年…”说着猛地顿住,迅速地抬眸睨了一眼陆欢颜,干笑道:“这些年豫王在军中威望日高,在西边把柔然人打的屡次迁都,是少有的军事天才。” 陆欢颜轻哼一声:“笑天,这么说话可不像你。” 方笑天心中一凛,垂下头没有再开口。只听陆欢颜清澈的声音传来:“我虽忘了小时候的事,可不代表当年发生的事我就不清楚。这些年豫王虽然总是打仗,却没有放弃寻找当年在他手里丢掉的小姑娘,对不对?” 方笑天只得点头:“是属下,自作聪明。” “你是有点自作聪明。”陆欢颜直视着他,“我对你们的要求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不夸张不揣度不擅专。你方才揣摩我的心意,以后不要这样。” 方笑天脸色涨红,深吸一口气才起身行礼:“属下知错了。” 陆欢颜点头,语重心长地说:“见微知著,笑天,在逐风堂你是我心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我也一直这么觉得。既然是心腹,那就该首先做到忠诚和坦诚,我不希望身边的人每时每刻都在揣度我的心意想着如何奉承讨好于我,这会让我如坐针毡,你懂吗?” 方笑天愧疚道:“属下明白的。” “坐吧。”陆欢颜见这一针扎到了位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他,“你且说说,豫王怎么去了杭州,又是怎么跟程宝玉对上的?” 方笑天收敛心神,想了想依旧有些纳闷地道:“属下也觉得奇怪,豫王从未在江南经营,这回却是参加了程玺长女的笈礼。虽然中途退了席,程玺为此倒也极为得意了几天,直到程宝玉出事。这豫王不愧是人称少年战神的,杀伐决断狠戾无情的很,当街就废了程宝玉,叫人抬回程府去的。” 陆欢颜垂眸,想到这些年传来的关于豫王北堂曜的各种消息,试图在脑海里串联出一个梗概,但是终究是哪里都跟程玺的背景不搭嘎。而且照理说程玺身后是…郡主,跟北堂曜怎么都有些牵扯,他这么对程玺的独子,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来想去也没个结论,不过既然程宝玉已经废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出手,当下陆欢颜道:“既有人莫名其妙做了出头鸟,你也正好省事了。程宝玉的事就这样吧,不用理会了。至于豫王为什么去江南,还有再查查。甚至他如此毫无顾忌,我总觉得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原因。” 方笑天点点头,却又忍不住问:“不过是个皇子,少主何必如此在意?” 陆欢颜撇他一眼,声音毫无温度地道:“这些话以后不要再问,照我说的做便是。”跟着又仿佛自言自语般低谓:“最好是不用担心。” 方笑天便应诺,跟着告辞离开去安排一切。临走时还道:“少主这回上京是要认祖归宗的,属下到时会想办法进国公府,也好继续辅佐。” 陆欢颜笑笑:“且不急,一切等到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北堂曜:放开那只阿颜,让我来! 傅流年:这一只是我养大的,你才要滚粗! 陆彦扬:你们两个不要face的,我家老妹儿都是被你们带坏的! 陆彦博:…… 陆欢颜:今天天气好好,不如出去走走~~ 作者(捂脸):造孽啊! 第20章 漕帮来打劫 从开封往燕京便可以改水路,陆欢颜一行人租了一艘大船,连人带东西和马车马匹全都带上,浩浩荡荡走汾河上燕京去。 燕京是三条河流交汇之处,漕运最是发达,但三条河最快交通最便利的却只是运河。因为朝廷开凿运河考虑的首先是从南到北的军需粮草供应,是以运河不仅宽阔且维护的最好,从南到北直线距离最近,是北上的最佳选择。 但是从运河上京的船却也要求十分严格,运送货物商品要求官府行文批准,对一般的旅客平时基本都不开放的,只有过年前后会开放一个月左右,这种做法有些类似某个时空的“春运”。傅流年之前之所以能取道泸州走运河,动用的其实是逐风堂暗中的势力。逐风堂虽然是江湖组织,但也一直在渗透朝堂,为的就是有事情发生时不至于被束缚住手脚。但这种隐藏的实力平时是轻易不会动用,就连陆欢颜也并不是全部清楚,真正可以随时启用的,只有傅流年一个人。 此时陆欢颜一行人既不着急上京,便没必要非走运河,因此取道汾河便是大部分人的不二之选了。不过汾河是汇入长江的,所以由南向北的话如果风向不适宜便走的很慢,有些浅滩还需要纤夫帮忙。好在陆欢颜这回语气好,一直到通州都是顺风。走的也快,从开封走的通州不过用了三日。只是这一日到了通州地界遇到了些小麻烦,盖因这里是漕帮在燕京分舵的驻地,而漕帮又是消息最灵通不过的,既已得知有着清平阁未来继承人之称的表小姐从这里上京,不来打打秋风就太说不过去了。 这一日一行人在通州上岸稍作休整,有缘带人去采购些新鲜蔬菜,方笑天则领着人例行查看所乘的船只的状况,发现了一处问题便带人修理起来。 陆欢颜在船舱里带着无聊,便领着采薇上岸四处闲逛,谁知两脚刚踏到岸上便有一个青衣小厮笑着上前见礼。 采薇上前询问,那小厮打个千笑道:“姑娘有礼,敢问姑娘可是杭州清平阁林家的?” 采薇仰起下巴:“你又是什么人?” 小厮笑道:“小的汪润,是通州三江船行汪家的下人,我家老爷听说林家的表小姐上京途径咱们这,特地在万福楼设宴,遣了小的来请。” 采薇眨眨眼,三江船行是漕帮的产业,想了想只道:“你先等着。”说着退回陆欢颜身侧,小声道:“小姐,要不去找方档头来?”采薇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遇事知道分寸,脑子也清醒。 陆欢颜道:“也好,你去跟笑天说,是漕帮燕京分舵主汪星野。” 采薇应诺而去,陆欢颜微微含笑看向汪润:“汪老板的大名我在杭州也听说过的,既然汪老板如此有心,我又怎忍心拒绝?只不过我出来前舅舅反复叮嘱,我年纪尚幼,凡事最好多听管家的意见。如今管家还在船上领着人维修,还请小哥稍等片刻,等他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汪润连忙点头:“这是当然,我家老爷若是见了您必定高兴坏了!”眼珠一转,这林家表小姐瞧着温柔娇弱,说出的话也挑不出毛病,只是怎么感觉不大对劲呢? 陆欢颜只柔和地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汪星野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借着漕运的便利各方通吃,也没少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却也并曾与逐风堂有什么直接的冲突,至于清平阁,却是没少在漕帮砸钱的。只不过做生意,该花的钱总是要花的。这一次早早地摸清了陆欢颜的行踪,又整什么宴请,陆欢颜心里冷笑,汪老头打的什么主意都不用猜。 不一会方笑天匆匆赶来,见了汪润听他又把话说了一遍,有些为难地道:“汪老板一片盛情,原不该拒绝,且小姐都已经答应,咱们自该当给汪老板一个面子。只是咱们小姐年幼体弱,且一路北上有些水土不服。”说着转向陆欢颜:“是不是吃饭就免了,由小的代小姐去跟汪老板问个安,奉上礼品,礼数到了也就是了。小姐,您看呢?” 陆欢颜颇为赞赏地看了方笑天一眼,却是有些犹豫地道:“这,这样好吗?” 未等汪润开口,方笑天便笑道:“小姐放心,小的听闻汪老板最是仁义大度,定会体谅小姐的。”说着侧身看向汪润:“润小哥,对吧?” 汪润心道话都让你说了,还问我对不对,却也无法再劝,毕竟陆欢颜一个小女孩看上去柔柔弱润的,说不得真是身体不好呢。 方笑天不由分说,带了人和礼物随汪润离开。陆欢颜这下也没了兴致,只转身返回舱中,由采薇陪着吃了点东西便百无聊赖地打起盹来。 陆欢颜平日睡眠不好,盖因她夜间总是做梦,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十分真实。她总是梦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牵着她的手细细地呢喃,至于说的什么则完全听不清。原本她觉得十分美好,可马上那个男人便恶狠狠地甩开她的手,揽住另外一个女人对着她狞笑。陆欢颜想逃,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想叫,喉咙里却好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她心里发狠,挣扎起来,转头的瞬间却看到另一个人,一个少年,浑身是血地抱着自己。陆欢颜吓了一跳,却并不害怕,她去看他的脸,只看到一片血红。那个少年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她从高处坠落,她叫起来,猛地惊醒,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几乎每晚她都会重复做这个梦,有时候梦醒了她就再也睡不着,就那么呆呆地望着窗缦胡思乱想。 所以平日里陆欢颜总是喜欢瞌睡,她身边的人知道原因,见她打盹也都由着她的。是以见陆欢颜歪在榻上瞌睡,采薇抿嘴笑笑,便去了隔间守着。 谁知没过一盏茶的时间船上忽然一声巨响,接着船身激烈地摇晃起来,陆欢颜猛地惊醒,起身冲出舱门,果然见旁边一艘快艇船头撞到了自己的船身上。船上的人堪堪站定,便见有数十人穿着黑色水靠从四周水下窜了上来,每人手上都拿着兵刃。 陆欢颜皱眉,再看码头周围静悄悄的样子,心中冷笑,汪星野请不动自己,看来是要硬来了。难不成清平阁在他们眼里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的吗? 黑衣人水淋淋立在甲板上,见船里的侍卫出来也没有动手,陆欢颜被侍卫围在当中冷眼瞧着,眼中划过狠厉,掩在袖中的双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一瞬间仿佛心底最幽暗的黑洞被打开。 陆欢颜冷冷地盯着来人,仿佛对方的几十个人已经是几十具死尸,她周身气息骤变,让人想忽视都难。采薇吓了一跳,自家小姐一直是轻松温和的,何曾见过这种要杀人的样子,连忙伸手扯了扯陆欢颜的衣襟,低声道:“小姐,已经给方档头传了消息,他会很快赶回来的。” 陆欢颜这才回神,自己也是诧异怎么方才一瞬间竟然控制不住地想让对方见血,但也来不及多想,只收敛了戾气垂下头去。 黑衣人的头领是一个虬髯大汉,此刻他从快艇上一跃到了甲板上,施施然分开众人走了过来。细细的眼睛打量了一圈甲板上的人,对着陆欢颜拱手道:“在下漕帮黄彻,见过林姑娘。如此动静,没有吓到了姑娘吧?” 陆欢颜抬起头,面上淡笑:“黄掌事可是有事?” 黄彻一愣,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女孩一遇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也是有些吃惊。他是漕帮燕京分舵的掌事,只在汪星野之下,但一向跟汪星野不太对付,这次汪星野想要对清平阁示好拉拢,他却觉得应该简单直接一点。所以他一直派人监视着这里的动静,见汪润请不动陆欢颜,那个看上去挺厉害的管家也走了。黄彻便命人直接冲上了船,不过冲上船之后要如何做,黄彻却是没有想过的。 陆欢颜见黄彻不说话,便即敛了笑容:“若是有事,如何不能好好说话?若是无事,你们冲上船来又意欲何为?” 黄彻有些发懵,船上侍卫训练有素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陆欢颜的质问又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难倒这小姑娘不该哭哭啼啼的求饶吗?这画风不太对呀! 不过黄彻也不是一般人,当下冷哼一声,狞笑道:“林姑娘远道而来,汪舵主相请不着,我来帮他请人。” 陆欢颜眼神冰冷,只盯着黄彻并不言语,黄彻被盯得发毛,硬着头皮道:“林姑娘,识相的话就跟在下走一趟吧。” 陆欢颜轻柔一笑,瞥了采薇一眼。采薇会意,跨出一步指着黄彻怒道:“大胆毛贼,竟然敢冒充漕帮中人!来人保护小姐,去通知官府!” 当下有侍卫便要下船,却被黑衣人拦住去路,几人转身看向陆欢颜,等她示下。黄彻一提手中钢刀,哈哈大笑:“果然是个毛孩子,以漕帮的势力劫你个把商船,官府岂会来管?也忒地自不量力!我劝你还是乖乖跟着我走,等你舅舅送上银两,若是数目叫我满意,便全须全尾地送你上京。否则,可别怪黄爷爷我,辣手摧花!”说着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陆欢颜,他身边的黑衣人也跟着发出□□怪叫。 采薇气的浑身哆嗦,陆欢颜则浑不在意地挥手,不紧不慢地道:“我舅舅与漕帮帮主江落寒有些交情,早就将我上京一事书信告知江帮主,江叔叔晓谕全帮,言明林家船只必当给予便利。你若真是漕帮中人,怎会不知?汪星野便也揣着同样的心思,却也只能托词宴请,不敢做的太过明显。便是你,吃相如此难看,不知是哪来的下三路的毛贼,冒了漕帮的名声冒用黄掌事的名头,来行这下三滥的腌臜事情,便是不惧漕帮,难倒也不怕官府?” 黄彻是个糙汉子,被陆欢颜一通话说得面红耳赤,当下心里起急,只抖着手中刀怪叫道:“我们就是漕帮的!给我上,抓住姓林的小姐,咱们就发财了!”黑衣人闻言欢呼一声,呼啦啦一下子冲了过来。 陆欢颜只感觉船被踩的狠狠晃了晃,瞧着侍卫和黑衣人战做一团,心中叹气,真是麻烦。当下甩开采薇就要出手,采薇死死拉住她,低声道:“小姐小姐,你可千万忍忍,这都到了通州,别让人探出你的底细呀!咱们的人都是凌云谷出来的,不会被漕帮欺负了去的!” 小剧场 作者:咳咳,我说两句,都别吵了!话说这些天的小剧场有种不太好的发展趋势,各路男n号威胁,甚至要群殴作者,你们想干嘛?造反吗?我给你们讲,做人不能这样,要红了就甩开亲妈,这算什么?忘恩负义你造不?诶,我说那谁,你干嘛呢? 北堂曜:……(鄙视脸) 作者:男主,你磨刀是要干什么?男二号,你干嘛呢? 傅流年:你的小天使都说我是炮灰,我不想活了! 作者:放心,我想你早晚会死的。 傅流年(暴起):妈个鸡!作者,你过来!我要你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陆彦扬:你先等会,到底谁是男二? 谢云翔:我也想问这个问题,我才是男二好吧,一个病鬼怎么跟我抢! 陆彦扬:你边去,有你什么事! 谢云翔:茬架是不是?我还真不怕这个! 北堂昭:话说,好像我算是男二号吧?反派就不用管了吗? 陆欢颜:妈个鸡,北堂昭你敢粗线,你过来,姑奶奶不打死你! 作者(吐血脸):你们,你们能不能文明一点! 所有人:作者在这,揍她啊! 作者(逃跑):造孽啊!!!小剧场写不下去了!!! 第12节 作者有话要说: <font face=华文琥珀 size=6 color=#ae0000>古代穿越频道“活力更新榜” 倒数第三个就是猴子的文哈~~ 为了庆祝上榜,今日加更~~font> 第21章 豫王来了 这边船上两方人马眼看着已经动起手来,陆欢颜被侍卫护着退到船舱中,望着舱外黄彻嚣张的模样,咬牙恨道:“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采薇赶紧劝她:“小姐别忘了堂主之前的嘱咐,万事莫冲动,不要强出头。咱们带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您且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陆欢颜轻哼一声,自己的侍卫虽好,漕帮的人却也不是白给的,单打独斗或许势均力敌,可自己带的人少,眼看着已经落了下风。 黄彻掀翻了一个拦路的侍卫,提着刀冲陆欢颜所在的舱室走过来,一脚踢开舱门,将刀横在胸前,冷笑道:“林小姐,莫要再硬撑了。” 陆欢颜拦住要冲上去的采薇,抬眸道:“你叫外面的人都住手吧。” 黄彻得意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陆欢颜深吸一口气,抬步率先出了舱门。甲板上自己带的侍卫大部分已经被打的爬不起来,很多都挂了彩,少数几个还立着的,也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了。见陆欢颜出来,这些侍卫面带羞愧地垂着脑袋,神色间满是愤懑。 陆欢颜踏出船舱,转身问道:“不知道黄掌事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黄彻哈哈笑道:“自然是待若上宾,只等你舅舅的银票到了,咱们再将你完璧归赵。”说着,漕帮的人也都纷纷笑了起来,满是胜利的喜悦。 “你打算要多少银两呢?”陆欢颜故作好奇。 黄彻想也没想地道:“自然越多越好,将清平阁整个给了我们才好呢!” 陆欢颜正要开口,却听一个清澈凛冽的声音响起来:“是谁这么大的口气,想要整个清平阁?”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一队人马整齐地排列在码头上,说话之人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一袭黑色锦缎长袍,趁着他面如寒霜,正是当今的七皇子豫王北堂曜。 黄彻拧眉,提刀遥指着来人:“你是谁?敢在这里出现,不想活了吗?” 岸上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拍马上前,喝道:“大胆,见了豫王还不下跪!” 豫王?船上所有人都是一愣,陆欢颜定睛看去,北堂曜端坐马上,似妖孽一般的容貌,白皙的不像话的皮肤,在人群中分外抢眼,尤其是他浑然天成的贵气,更是显得鹤立鸡群。陆欢颜撇撇嘴,想着师父说过当年就是他把自己给弄丢了的,自己当年可真是够傻了。 黄彻哼笑道:“豫王,你说是就是了吗?你黄爷爷我……”后半段的话未及出口,一根羽箭迎面射了过来,将那些张狂的话都截断了。 黄彻发现那根箭直直的射过来,却并不在意,他自恃身手出众,又有心显摆,竟没有闪避,只等着那箭离面门只有一臂的距离,这才伸手去抓那箭身。可是那箭却出乎意料地力道极大速度也极快,黄彻竟然一把没有抓住箭身,再次伸手却被那箭前冲的力道带的整个人朝着箭尖扑了上去。黄彻心里大惊,再也顾不上形象,整个人就势跪了下去,这才堪堪避过。但他躲避不及,束发的黄色头巾被箭尖射掉,整个人跪趴在地的姿势也是狼狈极了。 那跟羽箭带着犀利的风声直刺过去,虽然被黄彻挡了一下,但仍旧速度不减,直直地扎在黄彻身后的桅杆上,箭头没入桅杆中,箭身竟是毫不晃动,之余一条黄色发巾尴尬地摆来摆去。 陆欢颜双眼微眯,这一箭雷霆万钧势不可挡,自己用尽全力也不见得可以做到。以黄彻的本事,竟然抓不住他射过来的一支箭,陆欢颜在心里想了一下,却也不知道换了自己能不能抓住。再转头看向码头上正将长弓递给属下的豫王,只见他在马上纵身而起,一跃便上了甲板,正立在黄彻跟前。 黄彻狼狈之极,心中怒气横生,当下见北堂曜来到近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手边钢刀就势横劈过去。 北堂曜冷哼一声,一脚踢中黄彻的额头,当下便将人踢得飞了出去,颓然地仰趟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北堂曜眉目不动,淡声说了一句:“本王射出的箭,敢徒手抓的人还没生出来。”说着挥手示意,便有侍卫也上得船来,将黑衣人全部拿下。这一回黑衣人瞧见黄彻的惨样,几乎是连反抗都没有,就全部被抓了起来。 刚才在码头上喊话的是北堂曜的贴身侍卫蓝凌,此刻也跟在北堂曜的身边,一边指挥人收拾清楚甲板,一边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属下已找人绊住了通州知府,想必他一时半会过不来的。” 北堂曜斜睨了蓝凌一眼,并未说话,只抬眸瞧了陆欢颜一眼,迈步走了过来。蓝凌撇撇嘴,心道老天保佑主子赶快泡到妞吧,光是猜这个冰山主子的心思自己就要未老先衰了。 北堂曜大咧咧走过来,陆欢颜垂着头,跪下行礼道:“民女见过豫王殿下,王爷千岁。” 北堂曜抬了抬手:“免礼。” 陆欢颜在采薇的搀扶下起身,仍旧垂着头道谢。北堂曜看着她的发顶,皱了皱眉,忽然道:“你,抬头。” 陆欢颜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北堂曜心中猛地一跳,却拧紧了眉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欢颜见他忽然不高兴起来,心中疑惑,却也坦然回答:“民女现在姓林。” “现在姓林?”北堂曜奇怪地重复了一遍,“那将来呢,姓什么?” 陆欢颜轻轻一笑,略带嘲讽地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王爷难倒会知道明日是否刮风,是否下雨吗?” 北堂曜身边的蓝凌听得嘴角直抽抽,心道这姑娘说话可真够冲,王爷该生气了吧。想着便偷偷抬眼瞥了自家主子一眼,谁知道那张万年冰山一般的脸竟然带了一丝笑意,蓝凌吓的赶紧低下头,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幻觉,他一定是疯了才以为主子在笑,一定是! 北堂曜的声音传来,分明带着一丝笑意:“明日是否刮风下雨我没兴趣猜,不过明日你会改姓陆。我说的没错吧,阿颜?” 陆欢颜诧异抬眸,北堂曜有着皇家人天生的好样貌,眼窝很深,鼻梁高挺,好看的凤眼正直直地盯着自己,薄唇微微抿起,唇角微勾。他的脸颊就像刀削一般坚毅硬朗,皮肤却很白,白的近乎透明。这一副样貌,配上现在直勾勾的眼神,却一点不显轻佻,只让人觉得分外的赏心悦目,分外的风流倜傥。陆欢颜心里暗骂,摆个祸水的样子出来是勾引人吗?嘴上却恭敬笑道:“王爷说笑了,民女确是打算上京认亲的,只是国公府高门大院,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接触。所以不敢说些没有把握的话,以免诓骗了王爷。” 北堂曜点点头,却问:“阿颜忘了我吗?” 陆欢颜咽了下口水,有些艰难地道:“王爷,民女小时候头部受过伤,很多事记不得了。这一次上京,也是听舅舅提起,打算去试一试,并没有十分肯定,也没有报很大期望。”说着,抬起头来,望着北堂曜,她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仿佛总是笑着,“王爷以前认得我吗?” 北堂曜被这个样子的陆欢颜晃了眼,吸了一口气后,微微挺直了脊背,点头道:“认得。” 陆欢颜一滞,这个豫王说话倒是有意思,竟然是不会聊天吗?想着,忽然来了兴致,当下娇笑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前倾着身子仰头望着北堂曜,吐气如兰:“那么,豫王哥哥,咱们以前很熟吗?” 作者有话要说: <font face=华文琥珀 size=6 color=#ae0000>古代穿越频道“活力更新榜” 倒数第三个就是猴子的文哈~~ 喜欢此文的,请点击收藏吧,请放肆地投雷吧~~font> <font color=#005ab5><font face=楷体 size=6>ps:作者菌已经躲起来了,小剧场暂停一期font> 第22章 上了我的船就是我的人 小妖精,北堂曜心里咬牙,面上却扬起笑容,道:“怎么会不记得。”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欢颜,往船舱走过去。他有些恶趣味地从陆欢颜身边蹭过去,到了她身边却故意放慢了速度,少女馨香的味道就那么毫无预料地涌入鼻尖,北堂曜一怔,身体某一处仿佛不听话地叫嚣了起来。他有些莫名,完全没料到自己兴之所至的举动,竟然是这么个效果。 北堂曜从陆欢颜身边走过,然后就那么站在舱门边,斜倚在门框上,两条腿斜撑在地上,偏头望着陆欢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因为他本身十足的贵族气质,变得分外倜傥帅气。阳光从他的侧脸照过去,仿佛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陆欢颜呆愣了一瞬,看着北堂曜的样子,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句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一个男人怎么会如此好看,而且这人还身份贵重,能力超强,这样的人,难道不是网络小说才会有的吗?如今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竟然还在对自己卖弄颜值,这是在勾引她吧!是吧! 她并非这个年代真正的闺阁女子,她的灵魂来自另一个时空,且在那个时空,她千帆过尽,依旧没有找到那个灵魂契合的人。穿越而来,又经历过那样刻骨噬心的上一世,她其实早已经看淡了一切,尤其是这些情情爱爱,无非是荷尔蒙的分泌罢了。但是看到北堂曜的祸水样子,陆欢颜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妖孽! 火力全开的北堂曜一直紧紧盯着陆欢颜的每一个表情,发现她耳根微红之后,心里竟然抑制不住地狂喜。完全忘了自己本该矜持贵气的身份,暗暗得意,看来有一副好皮囊关键时刻还是很管用的。这都全赖父皇和母后,嗯,这次回京得好好孝敬孝敬他俩。 陆欢颜完全不知道北堂曜此时脑洞开的有多大,但是对于他用男色勾引自己这件事,恨得牙痒痒,偏偏她一直都是“颜值即正义”的拥趸,虽然鄙视自己的没定力,但还是撇着脸走了过去。 采薇一直是跟在陆欢颜身侧的,此时见她动了,马上要跟着,偏这时过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笑道:“林小姐,船舱里有十几个丫鬟需要重新安置一下,咱们都是大老粗,总是不太方便,能否请您身边这位姐姐过去给安排安排?” 陆欢颜了然一笑:“采薇,你过去看看吧。都是咱们带出来的人,好好安抚一下。” 采薇原本就心思简单,这会也没有多想,便答应着去了。陆欢颜叫住那个侍卫,笑道:“这位小哥辛苦你了,我心里十分感谢,不知道怎么称呼?” 那侍卫犹豫一下,马上正色行礼道:“属下蓝凌,都是听命于王爷,不敢当小姐的谢。” “哦。”陆欢颜拉长声调,“原来都是听命于王爷的啊。” 蓝凌脊背瞬间僵硬,抬眼偷偷看着自家主子,果然见他一副嫌弃的样子,暗道糟糕,事情没办好,竟然被个小姑娘拿话给绕进去了,赶紧又作揖告退。 陆欢颜也没想着为难他,便也由着他去了。转过身依旧看也不看北堂曜,径直走进了舱室。北堂曜盯着陆欢颜的背影,邪魅一笑,猛地弹起紧紧跟了上来,那舱门应声关上。 “王爷可有什么指教?”陆欢颜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关上的舱门,后退了小半步,因着刚才北堂曜那一手,她心里对他是有几分忌惮的。 北堂曜掀起眼,眸中似含着笑,又有些意味不明的深意,轻声道:“瞧你刚才脸色不好,想仔细问问。” “一点头疼,老毛病了。”陆欢颜松了口气,“多谢王爷挂心。” 北堂曜已经收拾了心情,想到刚才她就说小时候头部受伤,刺客听了很有些紧张:“你总是头疼?” 陆欢颜不明所以,只好点头如实道:“是啊,刚才也说了,小时候不知道怎么撞了头,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才算见好,但也落下了这个毛病。”见北堂曜脸色不好,忙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费力气动脑子就不会疼了。” 小时候撞了头,北堂曜忽然想起那年,自己带着才三岁的阿颜回京路上遇刺,他被刺了一剑失手把小小的她掉到了地上。那时候他倒在地上,分明看到她头上冒出的鲜血。北堂曜心里一紧,一股酸楚没来由地涌上心头。有些自嘲地想着,终究自己是没能护好她,她忘了自己,这也算是报应了吧。 陆欢颜见北堂曜没了动静,抬眼偷偷窥着他,却见北堂曜神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什么,疑惑地出声:“王爷?” 北堂曜回神,以手虚握成拳,掩口轻咳一声,道:“太医院的张院正医术很好,回京后让他给你瞧瞧。” 陆欢颜心里不以为然,十年来鬼医就在自己身边还不是一样没办法,好在她自己并不在意能不能记起,毕竟那时候太小,就算是没有受过伤,也不一定能记得。她只是不太明白北堂曜为什么对自己记不记得他这件事这么执着。 陆欢颜只是笑笑:“多谢王爷,一切还是随缘吧。毕竟有些事忘了也就忘了,更何况小孩子原本就对很多事记不牢靠。” 北堂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陆欢颜觉得,那眼神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好像只有一个意思。至于是什么意思,她却并不想弄清楚,也许她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去想。哦,毕竟她只要一动脑子就会不舒服呢。 片刻之后,北堂曜才开口:“过去的事自然是随缘,但如果动脑筋就要头疼,以后岂不是要变傻了?” 陆欢颜抬起头,有些不能相信这话是豫王说的,不过也只是怔了一怔,当下坦然笑道:“我天生好命,生在国公府,就连走失也遇上了林老板,以后傻点也无所谓了。” 北堂曜听得心里直点头,真想说以后有我,可是又怕吓着她,终于笑着又换了个话题:“既然咱们遇到,不如一起进京,也好有个照应。至于漕帮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陆欢颜心里正担忧去了漕帮的方笑天,当下连忙道:“我的管家刚才就跟着漕帮的人走了,也不知现在如何。”其实她心里对方笑天是有信心的,如果不是功夫过硬又处事果断,也不会被她亲自从凌云谷里提拔上来。不过这回是对上漕帮,陆欢颜心里还是有点打鼓,毕竟连她自己都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并不知道深浅。 北堂曜听了,唤道:“厉刚。” 话音刚落,一个人推门而入,面无表情地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北堂曜道:“去漕帮通州的总堂瞧瞧,把林府的管家……” 陆欢颜忙道:“方笑天。” 北堂曜点头:“把方管家好好地带回来。” 厉刚应诺而去。陆欢颜望向北堂曜:“王爷,多谢你了。” 北堂曜忽然扬起笑脸,凑近道:“要怎么谢?” 陆欢颜被这张猛然凑近的俊脸吓了一跳,往后又退了一步,抱着胳膊道:“王爷也忒地轻佻。” “这就叫轻佻了?”北堂曜站直了身子,一手摸着下巴,玩味地望着陆欢颜像只受惊的小猫炸了毛的样子,心里就想笑,可还要狠狠忍着,绷着脸道,“本王幼秉庭训,规行矩步,从不会行差踏错,怎么到了你这,就成了轻佻?我以前可是还抱过你的。” 陆欢颜脸上一红,嘴上却嘴硬:“咱俩差那么多年岁,你抱过我也不稀奇。王爷只说要我如何谢你吧。” 北堂曜一滞,想了想自己确实比她大了不少,她如今还未及笄,自己却已经二十了。心里不由有些气闷,脱口而出:“让我坐你的船进京,便当做道谢吧。布置的好一点,舒服些。” 陆欢颜瞪大了眼,这人真的是豫王吗?怎么这么无赖!当下眼珠一转,却笑道:“好吧,既然王爷想登船,民女有什么道理拒绝呢?再说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看来从通州进京这一路,会很顺利啊,毕竟,上了我的船就算是我的人,王爷怎么都会帮我的,对吧?” 北堂曜一愣,哈哈笑起来:“阿颜都这么说了,本王还怎么能说个不字呢?”说话间,人再次靠近,一步步压着陆欢颜到了墙边,伸出一只手撑在壁上,脸上尽是邪魅的笑容:“我上了你的船,自然就是你的人。将来若是赖账,我可不依。” 遭了遭了,壁咚壁咚啊!陆欢颜心里叫起来,这特么进展怎么这么快!伸手推上他胸前,硬邦邦地有些硌手,嗔道:“你快让开!”忽然急中生智,皱着小脸道:“我头疼,你快让开。” 北堂曜眯着眼睛瞧她,见她脸上的神情不似假装,只好让开。陆欢颜一下子跳开几步远,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 北堂曜哭笑不得,分明就是她点的火,这会却又跟烧到尾巴的兔子似的,跳这么远。不过想想自己确实是有些轻佻了,也不知会不会吓到佳人。 再看一眼对面明显炸了毛的“小白兔”,这才想起俩人进了这间屋子之后便一直站着说话,北堂曜有些不好意思,暗骂自己太不细心,又想起俩人如此单独相处,时间太久终是不好,这才道:“你先歇一歇,我出去看看,安顿好了再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font face=华文琥珀 size=6 color=#dc143c>作者菌还是只纯情的猴子,并不太知道撩骚的程序,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样的突飞猛进?有什么想法留言告诉我吧~~我会当做没有看见~~font> 第13节 第23章 想进哪里进哪里 陆欢颜见他出去还体贴地带上门,这才松了口气,找了个椅子坐下,托着脑袋想心事,结果想着想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北堂曜再进来,便见到陆欢颜窝在桌子上睡着,巴掌大的小脸皱成包子样,脸颊还红扑扑的,像是将熟未熟的苹果,叫人瞧了恨不得咬上一口。北堂曜心中欢喜,却又觉得这欢喜似乎毫无道理,略一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更加皱眉,忍不住琢磨,自己这是怎么了? 陆欢颜,这个名字带给他几乎十年的魂牵梦绕,甚至说是噩梦都不为过。那一次她叫他束手无策,他救了她带着她返京,结果路上遇刺,当胸那一剑几乎要了他的命。然后他还是把她丢了,一丢就是十年。十年的时间,他动用了几乎一切力量去寻她找她,却毫无结果。他揪着傅流年和苏哲柳不放,可是这两个人,一个身体不好常年闭关养病,根本连衣角都摸不到,一个行踪不定,几乎十年未在大历现身。 至于他自己,因为那一年的变故牵连了太子,顾不上重伤未愈未及调养,便请了旨意离京去了西边戍守和蛮族作战。这一呆就是十年。他曾经一度放弃过寻找她,也曾经怀疑她是不是还在世上,然后他在远离京城远离朝堂和后宫的地方,带兵、作战、吃饭、睡觉,成了一个麻木的行尸走肉。然后渐渐地,陆欢颜这个名字,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执念。他越来越渴望见到长大之后的她,越来越觉得她应该还活着,自己只需要再努努力,就能找到他。 于是在去了西疆六年之后,已经将整个西疆兵权纳入囊中的豫王,又开始了在朝堂和后宫上的经营,虽然这一次皇后和太子都十分不满,但是他不在乎,如今的豫王已经不是当年十岁的北堂曜了。他隐隐地感觉到,阿颜的失踪,背后似乎有更大的一张网,更有力的一双手,操纵着所有人。很多事,他也清楚地知道,只有等自己有了绝对的实力才能办到,比如寻找阿颜。 直到在程府的花园里见到那个在花树下流连的身影,北堂曜那时并没有认出陆欢颜,而是单纯地被她吸引,想要认识她了解她。可找人细细查过这位“林府表小姐”之后,他才恍然大悟,竟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欢颜,就这么再一次出其不意地在他生命里现身了。 北堂曜得到确切消息的那一晚,说不出是吃惊还是欣喜,或者是愤怒、怨怼,他想过直接带人将傅流年揪出来杀掉,但陆欢颜这些年对师父的感情和依赖却做不得假,他不愿意为了一个傅流年将陆欢颜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去。而且今天听阿颜说那年她撞到头在床上躺了半年多,该是傅流年费尽心力救治她的吧,或许他们都有苦衷也说不定。北堂曜眼神微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看着陆欢颜的神情满是温柔,温柔得都能掐出一把水来。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对于和陆欢颜有关的人和事都变得无比善良和心软。 收拾好回忆,北堂曜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走到桌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轻轻披在陆欢颜的身上,然后静静地坐在旁边,就那么带着笑意看着陆欢颜。 陆欢颜睡着的时候总是做梦,这一次依旧是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很多人在她面前闪过,她看不清,抓不着,也动不了,就那么着急地看着,急的她想大声喊。 这时候一个女人出现了,她挎着一个男人的胳膊,高高地俯视陆欢颜:“你以为他真心爱你?别傻了,昭郎真心爱的是我,我才是他心里一直记挂的人。你们大婚时他身上那个莲花荷包,那是我送他的定情信物,枉你自诩聪明,却还以为那是太后遗物。你忘了我是最爱白莲花的吗?” 梦里的女人一边说,一边给陆欢颜的嘴里塞东西,陆欢颜挣扎不过,猛地惊醒,冷汗已经浸透了贴身的衣物。 北堂曜也吓了一跳,赶忙从怀里掏出汗巾子递了过去,关切道:“做噩梦了?” 从来没有一次梦境这么完整真实,陆欢颜还能回忆起那女人的长相,那女人是谁?她说的昭郎又是谁?自己和那个昭郎成亲了吗? 陆欢颜还在失神,垂着头回忆梦境,看见一条汗巾子递了过来下意识地接了,一边擦汗一边喃喃地道:“有缘,我又做梦了。可是这一次好骇人,他们竟然想要我的命呢。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像是魔鬼一样,长得好看的魔鬼。我害怕,我怕到了京城会发生不好的事。” 北堂曜心里忽地泛疼,看她娇俏可人不知烦恼的样子,还以为她真是无忧无虑地,却原来虽然同样被娇养着长大,却仍旧有这些不为人知的难过忧愁。忽然又想起,清平阁竟是她一手创办的,那可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商户,生意遍布三国,据说还要开海运贸易,这都是她一个小女孩该想该做的吗?还有逐风堂,傅流年虽然宠她,可也是教了她些拳脚功夫的。自己从小学武,当然知道这里面的苦头。好在他瞧着陆欢颜也只是身体健康些,并没有很高的功夫,这才稍稍安慰,要知道武功越高吃的苦就必定越多。(对于这点只能说陆欢颜隐藏的好,没有叫咱们王爷发现她的深浅。当然了,就算是发现,也打不过北堂曜……)这些,若是当年没有出那些意外,她此刻或许在国公府里绣花练字,闲时逛逛首饰衣裳,买些胭脂水粉,或者约上几个闺中密友赏花饮茶,过着风花雪月的日子吧。 听不到动静,陆欢颜这才抬头,意外地发现北堂曜竟然满是疼惜地盯着自己瞧,再看手上的汗巾子,果然是一条素色绣了青竹的男子用的帕子。不由得一阵气恼,怨北堂曜竟然偷偷进来看她睡觉,见自己醒了也不说话,自己用了他的东西,难道还要承他一个情不成?想得倒是美! 陆欢颜越想越恼,将那汗巾子一把扔在桌上,哼了一声,起身就走。谁知刚起身,一件袍子便落到脚边,低头一看正是北堂曜刚才一直穿着的外袍。给陆欢颜气的,抬脚就踩了下去。北堂曜扯着她袖子,赶紧赔笑:“别生气,是我不好,我原想着你睡着了就别打扰你,谁知你醒了把我当成了你丫鬟,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你就恼了。你别走,船上风大,你刚睡醒就出去,容易着凉。” 陆欢颜甩了甩袖子,竟然甩不脱那无赖的手,冷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贵为皇子,当然是想进哪里进哪里了。民女哪能生气呢!是民女招呼不周,怠慢了王爷,王爷莫见怪才是。” 北堂曜听了这话,心知她是生气了,却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想进哪里进哪里”,实在是想不歪都不行啊啊啊啊啊(o(╯□╰)o)。 他自小在军中历练,那些将士有几个正人君子,最好的也是粗话连篇荤段子当饭吃,这种笑话,在他们那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只不过如今陆欢颜说出来,他实在是忍不住罢了。 陆欢颜诧异抬眸:“王爷笑什么?” 北堂曜赶紧忍住,连忙摆手,一迭声地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不是笑你啊!你可别误会,千万别生气。”说着还是忍不住乐,“我先出去,你消消气,待会吃饭了我叫你啊。”说着就冲了出去,留下陆欢颜一个人在屋里凌乱。 小剧场 北堂曜:作者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污! 作者:我有什么办法,你就是这个人设。女主脑子不好使,知足吧你。(憋笑) 陆欢颜:作者,我能听见你说话…… 作者(摊手对着观众):好尴尬呀! 作者有话要说: <font face=华文琥珀 size=6 color=#dc143c>周末加更一章~~啦啦啦~~还是那句话:作者菌还是只纯情的猴子,并不太知道撩骚的程序,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样的突飞猛进?有什么想法留言告诉我吧~~我会当做没有看见~~font> 第24章 吻 那日之后,北堂曜就将黄彻以贼匪的身份押送入京,说是要“详细审问”。汪星野亲自来到码头送礼道歉,陆欢颜只让方笑天代为应付,自己并未出面。 处理好一切,北堂曜带着几个侍卫堂而皇之地登了船,和陆欢颜一行一路往京城去。 方笑天从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好看,见到北堂曜的人更是爱答不理。陆欢颜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要不要劝他,好在通州离燕京很近,水路虽绕了点,但也只有两日的行程。 这一日终于到了燕京城内的码头,北堂曜站在甲板上看向这个他十年未曾踏足的地方。那一年的端午夜,他随太子哥哥微服出来玩,结果遇到了庆国公府的陆彦扬领着弟妹逛街,遇到了还是三岁小娃娃的阿颜,几乎是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让当时的他不知所措,多到让如今的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发冷。 卞河两岸仍旧是商铺林立,异常的繁华,只是这繁华中的自己早已没了当年新奇好玩的心境。转头看向同样走到围栏边的陆欢颜,好在找到了她,北堂曜释然一笑。 陆欢颜似有所感转过头来,正看到北堂曜饱含深意的笑容,她心里忽然懂了,懂了这个人,懂了他所有的执着和不安,紧张和释然。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说,于是她也对他笑。 她的笑张扬灿烂,像是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忽然绽放。北堂曜看着她,心中忽然而起的悸动让他忍不住倾身过去,蜻蜓点水般在陆欢颜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这个吻稍纵即逝,快得让陆欢颜无法反应,温湿的唇瓣留在额头的触感让她禁不住伸手摸了摸头,疑惑地看向北堂曜。 北堂曜原本微红的脸,接触到陆欢颜湿漉漉的眸子,瞬间变得通红。 陆欢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越笑北堂曜越是不自在,他的脸越红,她笑得越厉害,到最后险些笑弯了腰。北堂曜实在是窘迫,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或者应该说点什么,看她笑得厉害,眼看着船正要靠岸,码头上已经围了好多人,北堂曜咳嗽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甲板。 陆欢颜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瞧见面前的人转身一溜烟地跑了,当下更是觉得有意思,没想到堂堂豫王竟然会害羞成这个样子。 “小姐,你怎么了?”采薇从后面过来,瞧见陆欢颜微弓着身子趴在栏杆上,忍不住上前问道。 陆欢颜赶紧收起笑站好,指了指对面码头:“咱们到啦。” 采薇疑惑地瞧着陆欢颜湿润的眼角:“小姐,你哭了吗?” 陆欢颜有些尴尬地哼了一声,仰起头摆手道:“哭什么,你何时见过你家小姐哭鼻子了?” 采薇这才松了一口气,笑起来:“咱们小姐当然是最棒的,哭鼻子这种事,那是只有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最喜欢的把戏了。” 陆欢颜点点头:“就是,哭能解决问题的话,这世上就没有难事了。”说着抬了抬下巴,笑道:“进京以后遇到事也不能哭哭啼啼,没得叫人看轻了去。” 采薇听得直点头,这边有缘也走过来,听了陆欢颜的话,笑道:“小姐还是先别把话说这么满,有时候兴许饶了八道弯都办不了的事,一两滴眼泪就能解决呢。” 说的陆欢颜直乐:“有缘你说的是眼泪吗?别是金豆子吧。” 三人说笑间船已经靠岸,方笑天过来请陆欢颜登岸。陆欢颜看了一眼北堂曜那间紧闭的舱门,勾唇道:“豫王跟咱们同乘一条船,论理也该请他先行下船才是。笑天,你过去请王爷登岸。” 方笑天领命去了,陆欢颜带着有缘采薇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上一身天水碧的齐胸襦裙,外面罩上一件轻纱半臂,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极了。陆欢颜坐在妆镜台前,让有缘帮自己绾发,随手挑了一根檀木发簪,道:“就随便绾一个高髻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有缘看了看陆欢颜挑出来的檀木发簪,笑道:“小姐,今日让奴婢给你选个发簪好不好?” 陆欢颜挑眉:“好呀,我倒要瞧瞧有缘的品味有多高大上。” 在一旁收拾东西的采薇听了,忙探过头来问:“什么是高大上?” “高端大气上档次呀。”陆欢颜笑起来,“你家小姐我也算是标准的白富美了,必须要选高大上的东西才行。” “白,富,美?”采薇琢磨了一下陆欢颜的词汇,“这个词好,说的可不就是小姐你嘛!再换一个人可是不成了呢!” 有缘冲她翻个白眼,从妆奁匣子的底层取了一根白玉发簪,道:“小姐,今日用这个吧。” 陆欢颜只扫了一眼便点头:“也好,跟我今日的衣裳倒是相配。” 有缘却一边帮她把发簪插上,一边道:“这根发簪是小姐小时候的东西,奴婢想着今日是必要去庆国公府的,小姐不如带着,总是有好处的。” 陆欢颜原本一脸喜色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听了这话当即沉了脸色,一把将白玉发簪取了下来,扔到妆台上,道:“我倒是不知道回个家还需得动这么多心眼,难不成你听谁说了,我是个假的?” 有缘唬了一跳,万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却惹恼了主子,连忙跪下道:“都是奴婢的错,小姐不要生气了。”采薇也是一惊,连忙也跪在了一旁,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只急急地拿眼瞅着陆欢颜。 陆欢颜闷闷地坐着,半天都不言语。有缘和采薇自小跟着她,从没见过她这样莫名其妙地发火,当下也都不敢言语,只垂了头跪着。 门外响起敲门声,方笑天在外面道:“小姐,豫王已经准备登岸,叫属下来请小姐一同下船。” 陆欢颜这才回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的什么火,也许是气有缘对自己的身份没信心而自作主张,也许只是到了京城的紧张慌乱,她一点也说不清。当下站起身,叫有缘和采薇起来,自己又从妆匣里取了一根银簪插到发顶,便出了房间。 有缘和采薇连忙追了出去,到了外面,见了方笑天俩人不自在地笑笑,便垂着脑袋跟了上去。方笑天奇怪地看了一眼陆欢颜三人,沉默地走到前头去了。 船上已经搭好登岸用的木板,北堂曜正站在那里望着她,他身后是侍卫蓝凌和厉刚。陆欢颜向他们走过去,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路,她却走得异常艰难。她心里很乱,很多没有想清楚的事都涌上思绪,还有那些梦境,似乎她经历过很多事,可是明明她什么都不记得。 陆欢颜抬头看向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店铺林立的街道,初见的燕京城似乎和杭州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这里已经不是杭州,她要“回家”了吗?在这个异世界,她真的有一个家吗? 北堂曜看似毫不经意实则一直紧紧地盯着陆欢颜,见她从出门就神色不太对劲,接着就越走越慢,到后来几乎停了下来。她身后的丫鬟也都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只有那个方管家,仍旧一副死人脸,但也掩饰不住眼神中的担忧和探究。北堂曜皱眉,想了想便抬步迎了上来,站在陆欢颜面前,柔声问道:“怎么,可是谁惹了你不高兴?”说道后来,语气已经是冰冷森寒,吓得有缘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欢颜眼前一黑,抬头发现北堂曜站在面前,勉强牵起一抹笑:“民女没事,王爷别担心。” 北堂曜没有多问,只点点头,向前一步,将陆欢颜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快速地伸出手隔着衣袖捏了一下她的小手,轻声道:“别怕,万事有我。先下船再说。”说着,便转身走了。 陆欢颜眨眨眼,垂眸看向自己衣袖里的手,他这是,轻薄了自己吗? 不过这么一打岔,陆欢颜刚才那点紧张忐忑的负面情绪倒是缓解不少,因为习武的缘故,她并不是个心思特别细腻的女子,很多事拿得起来也放的下去。因此也就不再多想,反而拉着有缘的手笑道:“方才是我急躁了,有缘你莫怪我啊。” 有缘一迭声道“不敢”,又要跪下去,被陆欢颜一把拉住:“有什么事安顿下来之后再说。”当下收敛了心神,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冷静。 陆欢颜走到木板前,正要让北堂曜先行,却见北堂曜已经向着自己伸出手,意思是要扶着她下船。 陆欢颜摇头失笑:“王爷,这于礼不合。还是您先请吧,民女等稍后再下船。” 北堂曜却道:“且不说咱们同行的情谊,只说幼年相识的时候你还只是被我抱在怀里的小娃娃,更兼你这一趟回来身份已大不相同,我只是扶一扶你,何来的于礼不合?我还以为,你不是那种拘泥于世俗陋习的人。” 陆欢颜哭笑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就成了世俗陋习?王爷还是先行下船吧。” 北堂曜轻哼一声:“你我之间何来授受不亲。”竟是毫不退让。 陆欢颜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烧,看他一直伸着手自己都替他觉得胳膊酸,当下叹了口气便也由他扶着走下了木板。 一边走陆欢颜一边瞧着北堂曜,见他抿着嘴唇,却也掩饰不住的得意,只觉得好笑,要是他身后有条尾巴,这会肯定已经翘上了天。只是,至于吗? 码头上大半地方已经被豫王府的人清了场,所以俩人的互动并没有被其他人瞧见,就连有缘和采薇也被蓝凌俩人挤到了后面,好半天才下了船。 来到陆欢颜身边,采薇还不忘气鼓鼓地瞪一眼蓝凌,这才转了身再不搭理他。蓝凌被采薇瞪了,不怒反乐,摸着脑袋呵呵笑了起来。一旁的厉刚见了,莫名其妙地戳戳他:“你没事吧?傻乐什么呢?”蓝凌扒开他的手,翻个白眼:“你才傻呢。”转身也走开了。厉刚眨眨眼,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事是自己错过的吗? 第25章 再见亲人 岸上已经有豫王府长史领人在侯着,见北堂曜下了船,赶忙迎了上去。那长史四十上下的年纪,微微发福,留着一缕山羊胡,笑起来有几分油滑,他扫了一眼陆欢颜,眉眼带笑地冲北堂曜行礼道:“王爷一路辛苦了,小的陈路,见过王爷。” 北堂曜脚步一顿,打量了陈路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既是本王府上的,以后便改名叫陈水吧。”说罢,转身对着跟上来的厉刚道:“先宫中送信,就说本王一路风尘,先回府梳洗更衣,明日一早去给父皇母后请安。” 厉刚躬身应诺,从王府的侍卫手上接过一匹快马便去了。北堂曜想了想,又走过去对陆欢颜道:“我送你回家?” 陆欢颜正和方笑天交代莲花楼的事情,她心里惦记傅流年,想尽快跟他会面,便让方笑天派人去盯着莲花楼。听到北堂曜说话,转身笑道:“王爷离京许久,该当先行回宫拜见皇上皇后才是。这一路上您对民女已是多有帮助,怎好再劳烦王爷。再说,民女已经找好落脚的地方,回家的事,容后再议也不迟。” 北堂曜摇头道:“不过是一点小事,何谈多有帮助。你既已到了京城,却寻别处落脚,又是作何道理?” 陆欢颜没有答他,只狡黠一笑,忽然凑近他低声道:“王爷说的哪件事是小事?漕帮,还是,程宝玉?” 北堂曜一怔,他对付程宝玉时她分明已经离开杭州了,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当下又觉得有些黯然,此一番回京,陆欢颜便是国公府的嫡女了。 到那时,她身后便是庆国公府和靖安王府这样顶级的勋贵世家,便是公主也不遑多让。更别提陆欢颜自己容貌绝美,且她对逐风堂的掌控已经仅次于傅流年,那个姓方的管家看上去就绝非泛泛之辈,却对陆欢颜俯首帖耳,又有清平阁那样的金山做后盾。 似乎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要她想要,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下便会被送到她面前。再想想自己,虽然是皇后嫡出的皇子,但是这些年远离京城,连去皇宫的路都有些生疏了,更不要提朝堂上的影响力。虽然在西疆经营的很好,但是母后和皇兄这一会的意思,竟然是要他将兵权双手奉上,自此后做个闲散王爷,安生度日的。 第14节 一瞬间,北堂曜的心思转了几乎十八个来回,已经觉得自己就要配不上她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笑笑道:“原来你都知道了,那其实也是程宝玉对本王无礼在先,本王责他失仪之罪并不为过。与你无关的。” 陆欢颜有些无趣地站好,摆弄着衣襟上的飘带,点点头:“既然王爷如此大度,小女便不说什么了,但通州的事却是要谢的。王爷不可推辞。” 北堂曜挑眉:“那你打算如何谢本王?” 陆欢颜正要开口,却听不远处有人抖着声音唤了一声:“阿颜!” 这声音似乎十分熟悉,却又十分陌生,陆欢颜猛地愣住,一定是在哪里听过的,是哪里呢? “阿颜,是你吗?”那声音再次响起。陆欢颜瞪着眼睛,眼泪就那么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想哭,似乎她等这个声音已经等了好久,有一辈子那么久。 刚才还笑容微甜,一下子又哭的梨花带雨,可把北堂曜吓了一跳,难怪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看来真是不假,要不怎么会说哭就哭呢。慌乱之下,立时有些怪那个胡乱呼喊的人,冷着脸看过去,竟然是一个看上去年轻的夫人,歪倒在一旁的中年男子身上,哭的双肩不住地抖动。中年男子气度不凡,一身湛蓝色长衫,头戴玉冠,面容俊美飘逸,正一手揽着妇人的腰,一边低声地劝慰。 “庆国公?”北堂曜问道,“可是庆国公和夫人?”北堂曜十年间几乎未曾回过京城,对陆平川也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当下有些不敢认,不过这二人实在是和陆欢颜太过相像,想不认识都难。 陆平川这才将注意力从妻子身上拉回,见到北堂曜,顿了一顿,道:“在下陆平川,这位可是,豫王?” 北堂曜拱手道:“本王正是北堂曜,见过庆国公了。” 陆平川连忙拉着谢氏行礼,被北堂曜拦下,问道:“庆国公可是来接阿颜的?” 陆平川看一眼陆欢颜,点头道:“几天前接到殿下先头送的信,微臣夫妇这些天几乎夜不能寐。算着时间你们就是这几天能到,便每天都来瞧瞧,想不到今日真的赶上了。” 北堂曜点点头:“幸好在通州叫本王遇到了陆姑娘,这才结伴同行的。”说着又看了陆欢颜一眼,见她还在出神,心里叹气,接着掩口咳嗽的机会,伸手扯了她一把。 陆欢颜这才回神,忙不迭转过身,流着泪直直地打量陆平川和谢氏。她虽年纪小还未长开,但已和谢氏有□□分像,如今流着泪的样子更是像极了年轻时的谢氏。这一看不要紧,把陆平川心里疼的,自己好好地闺女,自小就丢了,再见面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想着就忍不住鼻子发酸,可因着这是码头,又有豫王在,连忙转开脸,仰头望天。 谢氏就没有那么好了,见陆欢颜哭着看向自己,心都给揪成了一个,早前还疑惑这么多年没有消息,怎么就忽然被豫王给找着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如今见了陆欢颜,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自己,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这就是她闺女啊! 北堂曜看这一家三口看天的看天,流泪的流泪,就是没人说话,顿时有些无语。正要说话,却听码头上一阵吵嚷。原来是又有一辆马车过来,从上面下来一个年轻人,要往这边来,却被自己的侍卫拦住了,双方正在理论,方笑天已经过去。 陆欢颜显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正瞧过去,有缘在旁边轻呼道:“是安管事!” 安夏来了?陆欢颜连忙接过有缘递给的帕子擦把脸,整整衣襟,冲陆平川夫妇点头示意,便快步走了过去,有缘和采薇也连忙跟上。 北堂曜见此,心中了然,看来是清平阁或者是逐风堂的人来接她了,当下示意蓝凌叫人撤开。 谢氏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女儿刚见到自己还哭的娇娇柔柔的,这一下马上跟换了个人似的便离开了。她看向自己的夫君,陆平川也注意着陆欢颜,见她看到来人之后整个人气势猛地一振,不由得眼神微闪,看来经过这十年,女儿已经长大了,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这边陆欢颜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见到安夏想起了一直没有消息的傅流年,便赶紧着迎过来。安夏先是跟方笑天问好,见陆欢颜过来便垂手立在一旁,躬身行礼道:“属下请小姐安,小姐一路辛苦了。” 陆欢颜抬手:“安管事不必多礼,这些年你劳苦功高,该我向你道辛苦的。” “不敢,属下只是尽本分而已。”安夏恭敬道,说着抬眼快速的瞄了一眼陆氏夫妇和北堂曜,“小姐已经和庆国公相认了?” 陆欢颜一顿,摇头失笑:“刚见着,还没说上话呢,你就来了。”说着四下看了看,低声问:“可有老爷的消息?”在外面她一直是避免提起傅流年的名字,总是以老爷相称。 安夏有些奇怪地摇头:“属下一直没能见到老爷,不过已在莲花楼布置了人手,一见到人便会立时得知。”见陆欢颜蹙眉,便宽慰道:“小姐不必担心,以老爷的本事,不会有事的。” 陆欢颜想想也是,就算是苏哲柳来了京城又如何,堂堂的逐风堂堂主还能让人欺负了去?更何况,如今的逐风堂早就今非昔比,跟十年前不能同日而语了。当下也就放了心,对安夏道:“老爷身体不好,你上点心,有任何消息都虽是通知我。” 说话间北堂曜已经过来,拉着她道:“你爹娘都来了,你却跟外人说话,成什么样子。” 陆欢颜挑眉:“王爷未免管的太宽了吧。你说他们是我爹娘,他们认不认我这个女儿还不知道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北堂曜脱口而出。 陆欢颜扯了扯嘴角:“十年没有见过,忽然冒出来一个女儿,是你,你敢认吗?” 北堂曜哈哈一笑:“你这么个小人儿,心思倒是不少。快些过去吧,他们等着你呢。” 陆欢颜撇嘴,她也只是嘴硬,其实刚才一见陆平川和谢氏,她就知道是他们没错了。转过身去,陆平川已经和谢氏来到面前。 陆欢颜抿着嘴唇,垂眸跪在二人面前,低声道:“爹、娘。” 谢氏再次泪崩,扑过去将陆欢颜抱住,一边哭一边道:“阿颜,阿颜,我的女儿啊!” 陆平川也红了眼眶,过去将陆欢颜扶起,将母女俩揽在怀里,喟叹道:“十年了。” 陆欢颜忽然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忍了,她在谢氏的怀里放声大哭,似乎真的是一腔的委屈亟待发泄,但她心里明明没有委屈。她只是穿越而来的孤魂,并非他们真正的女儿,可她就是觉得他们应该是自己的亲人,而跟亲人分离十年,她也是时候该嚎啕出声了。 第26章 回家了 陆平川日日带妻子来码头并没有带人,北堂曜将他们三口送回了庆国公府,便告辞离开。因知道他明日一早是必要进宫的,陆平川并没有多做挽留,只道是改日登门道谢。北堂曜笑着没有推辞,他是巴不得跟陆家走的近些,更近些呢。 陆平川望着北堂曜骑在马上的背影,感慨万千,如今豫王盛名之下重回京城,若是他愿意放弃兵权,放弃在西疆经营的一切,那么将来是可以做个闲散王爷,平安度日的。但若是他不愿,那便又是一轮风雨。 这些年他为了寻找阿颜费劲了心力,而每次想到当年的事,对北堂曜这个皇子,他的心情总是十分复杂。虽然他明白北堂曜十年前被派去西疆,其实是皇后的想法,为的是以后他更好地支持太子,但其实也算皇帝变相的给庆国公府一个交代——一个年幼的皇子被“发配”到边疆,庆国公府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说什么了。陆平川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不过他当年才十岁,为了护着阿颜受了重伤,自己又怎么会再将事情怪道他的头上,更何况罪魁祸首如今早已不在,他陆平川难道还是个气量狭小的不成?今日阿颜已经回来,他再是别无所求了。 这边谢氏拉着陆欢颜下了马车,看丈夫对着空旷的街道出神,扯了扯他嗔道:“想什么呢?女儿才回来,你到发起呆来了。” 谢氏保养得宜,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又被陆平川呵护的极好,如今一颦一笑间仍是娇俏妩媚,宛如少女一般。陆平川看着娇美的妻子,又看看失而复得的女儿,志得意满地哈哈大笑:“咱们回家!” 陆欢颜瞧着父母的样子,蓦然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是在自己面前这样说话的,或者似乎他们俩就应该是这幅样子。但是什么时候呢? 谢氏见陆欢颜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连忙拉住她关切道:“怎么,阿颜可是不舒服了?” 陆欢颜看她一眼,顺势抬头看了看正门上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庆国公府”四个大字,落款是太/祖皇帝的表字“弘熙”,轻声叹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谢氏一惊:“你说什么?” 陆欢颜咬了咬下唇,垂眸道:“我,小时候撞过头,以前的事,记不得了。” 谢氏大急:“什么!撞到头,怎么会撞到?快让我瞧瞧,疼不疼?”说着就要拉她过来查看。 陆欢颜笑着挽住谢氏的胳膊:“小时候的事了,早就好了,您上哪看去?”说着看了一眼陆平川,又道:“我那时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才能下地,一条命几乎去了一大半,是舅,嗯,林老板寻到鬼医谭义守才医好了我。可惜我把以前的事忘了,连鬼医都没办法,只说是脑子里有淤血,想要恢复只能随缘了。” 谢氏听了难受的什么似的,又哭了起来,陆平川也是心疼,但好歹撑着道:“都到了家门口,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国公府早已中门大开,陆彦博带着管家等一众人迎了出来,见到陆欢颜挽着谢氏走过来,陆彦博连忙迎了上去,对着陆欢颜使劲地瞧,然后嘻嘻笑起来:“真的就是妹妹!” 陆欢颜抬头望去,眼前一亮。陆彦博一身月白色的文生公子衫,发顶用一根白玉簪固定,面如冠玉,五官肖似谢氏,鼻如悬胆,修眉妙目,漂亮的不似真人,便知道是自己的二哥陆彦博了。 陆欢颜虽然忘了很多事,但是禁不住这些年傅流年的灌输,以及时不时传来的京城的消息。庆国公府的事,她还算是知道一些的。长兄陆彦扬在她出事一年之后就离家从军,往北疆和柔然人打仗去了,其后便很少回家。家中只有二哥陆彦博,因他不喜武只喜文,是以留在京中的国子监读书,所以今日见到的便是陆彦博了。 陆欢颜笑着点头,福身道:“见过二哥。” 陆彦博高兴地了不得:“妹妹果然还记得我,不枉我曾经对你的好了。” 说话间,管家等都来见礼。陆欢颜瞧了瞧大开的中门,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谢氏刚要说话,陆平川便道:“哪里不好?我庆国公府的嫡女回家,难道还不值当的开一次中门。走,随爹爹回家去。” 言罢不由分说便拉着谢氏和陆欢颜走了进去。陆彦博也高兴地跟了上去,一边还不停嘴地给陆欢颜说着府里的事,叽叽喳喳哪里还有一点方才俊美公子的影子。 陆欢颜边走边看,越往里走越觉得这个地方熟悉的很,亭台楼阁一草一木都仿佛见过。她使劲地回忆了一下,不出意料地头疼了起来。她心里清楚,这种熟悉绝不是简单地小时候生活过的那种熟悉,而似乎是回到生活了很久的地方那种感觉,故地重游,对就是故地重游。 难不成是梦里?可那些只是梦啊。阿颜转头看看陆彦博,再看看走在前面的陆平川和谢氏,梦里那些对着自己关切哭泣的人是他们吗? 后脑处钻心的疼痛忽然而至,陆欢颜“哎呀”一声,扶着头弯下身去。陆彦博和她并肩而行,见她忽然弯腰,起初以为是捡什么东西。而后听阿颜痛呼出声,当即过去扶着她,关切道:“阿颜,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平川和谢氏听见动静也转身看过来,陆欢颜苍白的脸色,紧咬着牙关,仍是抑制不住的溢出几声痛苦的□□。 “阿颜!”谢氏一下又哭起来,“这是怎么了?” 陆欢颜强忍着头疼,牵起嘴角,颤声道:“我没事,有缘,有缘在哪?” 陆彦博听了,“噌”地站起身,叫道:“有缘是谁?有缘在哪呢!” 一直跟在后面的有缘和采薇也发现前面乱了起来,但是她们被陆府的下人带着走在后面,一时看不到情形。这会听见陆彦博中气十足的声音,有缘一震,和采薇对视一眼,道了声“奴婢在这!”,匆忙跑了过去。 有缘被陆彦博拉了过来,见陆欢颜又犯了头疼症,连忙从荷包里翻出药丸塞到她嘴里,一边跪坐在地上,让陆欢颜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双手不住地按揉着穴位。一边揉一边轻声道:“小姐不要想过去的事了,小姐想想杭州啊,快到端午了,钱塘的龙舟竞渡是你最喜欢的啊。小姐不是写过一首词的吗?弄潮儿向滔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 有缘的声音轻轻缓缓,陆欢颜吃了药丸后在她的按摩之下疼痛慢慢缓解,昏昏欲睡的闭上了眼睛。端午,赛龙舟,好像以前也要和哥哥们去看龙舟的,只是,为什么没有看成呢? 陆欢颜彻底睡了过去,有缘抬起头,向陆平川几人急切地道:“老爷夫人不要担心,小姐的头疼症常常犯,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不知哪里可以让小姐睡下?” 谢氏猛然回神,连忙指挥人把陆欢颜送去她小时候住的院子。管家已经在先头带路,这边方笑天早已上前,顾不得是不是喧宾夺主,指挥人将带来软椅拿来,十几个丫鬟一拥而上轻车熟路地将陆欢颜抬了上去,按着管家的指引疾步而去。 有缘原本也要跟着跑过去,但她扫了一眼有些目瞪口呆的陆家三口,硬着嗓子解释了一句:“我家小姐时常这样,咱们总是做好了准备的。”说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幸而前面采薇已经在叫她,便垂了头僵硬地跑了过去。 看着涌过来的一大波下人,还是谢氏最先反应过来,拉着丈夫叫道:“愣着干什么,快过去啊!” 第27章 梦回前世 陆欢颜昏昏沉沉的睡着,恍惚间来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她还是小小的。她看到自己在一间精致奢华的卧房里和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说话,喊她娘亲。 她认出那是谢氏,她见到谢氏给她擦汗,喂她吃药。然后场景一变,笈礼之上谢氏为她绾发,接着她出嫁了,谢氏和陆平川面色凝重地望着她,她趴在大哥的背上,却没有难过不舍,只有憧憬和期待。 她嫁人了,独自在洞房中等待夫婿。可等来的却是个满身酒气的男子。哪人有几分肖似北堂曜,穿着亲王成婚的服制,缓缓向她走来。挑开盖头的一瞬间,陆欢颜清楚地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她想拉起那个垂头娇羞的自己,让她看清楚这个男人,可是她伸出的手却穿过了那个自己的身体。 陆欢颜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再抬头已经是另一幅场景。那个男人在她父兄的鼎力支持下穿上了龙袍,太和殿上他成功地做了皇帝。 陆欢颜看着自己穿着沉重的凤袍走在阶梯之上,那个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却存着对那站着高阶之上的男人的希冀。册封礼上她手中的凤盏忽然断开,酒洒出来污了凤袍。她慌乱地看向父兄,却忽略了那个男人脸上狡诈的笑意。 陆欢颜心里抽疼,她终于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前世,一瞬间她全部都想了起来。她的那个前世呵!她重生而来,不是为了忘却,而是为了铭记!铭记那些锥心之痛,铭记亲人的逝去和自己的无知,铭记那些害了她一生又害了她亲人的仇敌们!她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只有生啖其肉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再一次场景转换,毫无意外地是在冷宫。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巫蛊娃娃,痛斥跪在地上的陆欢颜。那跪着的自己已经被打的爬不起来,还趴伏在那个男人的脚下无助地乞求。男人眼中的厌恶再也没有遮拦,一脚踢过去,陆欢颜扶着胸口晕倒在地。陆欢颜唇角泛起冷笑,北堂昭是吗? 接着,还是在冷宫里,陆欢颜冷眼瞧着衣衫破陋的自己在听明心传来的消息,然后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她知道明心说的消息是,陆平川被诬陷通敌叛国,死在了狱中,陆彦扬在靖安王府的帮助下逃出了昭狱,起兵造反。然后被北堂昭大兵镇压,陆彦扬死了,谢家也完了。还有二哥陆彦博,被人骗去妓/院,被打成重伤,也不知所踪了。 那时候的自己,该是后悔的吧,后悔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后悔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可是又能如何呢?陆欢颜看着北堂昭带着他的青梅竹马,已经被封为贵妃的初云,那个曾经是自己闺中密友无话不谈的初云,灌了她一杯毒酒。 陆欢颜想笑,那个无知蠢钝又任性的自己,终于死了呀!这样的日子多活一天恐怕都是对仇敌的安慰,也幸而那个自己死了,现在她才有机会重新来过,不是吗? 陆欢颜在梦里欣慰地笑了,睁开眼时,唇边都是带着笑意的。在有缘看来,小姐终于回到了家里,可算是高兴了,赶紧斟了一杯水递过去,笑道:“小姐可算醒了,把老爷夫人急的,奴婢这就叫人去给夫人说一声,别叫他们再担心了。” 陆欢颜“嗯”了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皱眉道:“这是什么茶?去换咱们带来的云雾。” 有缘连忙找了小丫鬟来将茶倒掉,又重新从行李中取了茶叶,烧水泡茶。一通折腾下来,去传信的小丫鬟已经跑回来,在外间对有缘道:“夫人听说小姐醒了,高兴地了不得,已经和老爷往这边来了。还有老太太院里的马嬷嬷也在主院跟夫人回话,听了消息一起过来了。” 有缘打发小丫鬟下去,转身进了屋,陆欢颜早就听见,只问有缘道:“我睡了多久?” “有三四个时辰了。”有缘一边将陆欢颜常用的衣物收拾出来,一边回道,“老爷立时就请了御医,太医院的院正都来了。” 陆欢颜挑眉:“哦,陈院正吗?” 有缘奇道:“小姐知道这人?”说着又叹口气,唏嘘道:“不过空有其名罢了,我瞧着比老谭差的可远。还是采薇将小姐素日用的药取了来,那陈院正看了才恍然大悟的样子。奴婢现在想想都有些不放心他开的药呢,也不知道要不要找人瞧瞧再去配药。” 陆欢颜笑笑,她醒来之后已经记起了所有的事,喝药也可以免了,便吩咐道:“既是没有配药那边不用配了,左右我也好了。” 有缘听了连忙凑过来要问,刚从外间进来的采薇也听了这一句,赶紧蹦蹦跳跳地过来,一脸兴奋地道:“小姐,你全好了吗?以前的事都记起来了?” 陆欢颜抿唇一笑,接过有缘重新沏好的茶“嗯”了一声,忽然想起问道:“安夏呢?” 有缘道:“安管事没跟着来国公府,方档头和他说安排人去莲花楼盯着,他从码头直接去了。” 陆欢颜点点头:“罢了,既来之则安之。那些事先不想了,我也该好好学学怎么做国公府的姑娘了。” 这话说的有缘和采薇直乐,采薇这时才道:“奴婢瞧着那明心和精心两个似是有功夫在身,怕是不在我俩之下呢。小姐也知道吧?” 第15节 陆欢颜笑笑,上一世她身边没有有缘和采薇,陪她到最后的就是明心和静心两人。静心因为容貌出色,后来被北堂昭身边的大太监福安宁看中,逼着静心跟他做对食。那时候陆家还没出事,陆欢颜虽不得北堂昭喜欢,但终究是皇后可以护着身边的人,便直接拒绝了福安宁。直到后来出了巫蛊之事,陆欢颜被打入冷宫,静心将忽然消失了,只有明心一个跟着她,那时候陆欢颜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不出三天,静心的尸体就被发现挂在冷宫的墙上。她衣不蔽体,死不瞑目的样子,陆欢颜此刻都能回忆起来。也好,既然老天又让她想起了前世,那便由她护着身边的人,护着他们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吧。 陆欢颜深吸一口气,淡声道:“去把她们俩叫来,我见见。” 采薇答应着正要去,外面便有小丫鬟雪儿挑帘子进来回道:“老爷夫人二少爷并老太太房里的马嬷嬷,还有二房的晴禾姑娘都一起过来了。这会该到了院子外面。” 雪儿也是从杭州带来的人,一向聪明伶俐口齿清楚,陆欢颜便嘱咐她每到一处就多多打听当地的人和事。这会她才入府就把人各位主子和身边得力的人都认清了,说的丝毫不乱,想来是用了心了。 陆欢颜满意点头,眼光扫过有缘。有缘会意,从怀里掏出荷包递给雪儿道:“你做的很好,这是赏你的。以后在府里更要用心伺候,懂吗?”雪儿自是欢天喜地地谢过陆欢颜,便退下了。 这边有缘也出屋,带人去院门口候着。采薇瞅着空隙向陆欢颜道:“小姐,刚才方档头使人来问安。” “他有心了,待会你去跟他说我没事,让他别担心。另外,叫他安排一下,两天之后我去趟莲花楼。”陆欢颜笑笑道,“对了,咱们从开封离开也有些日子了,让他盯好了那边,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采薇点点头,又听陆欢颜嘱咐道:“你们以后也不要再叫什么方档头了,毕竟是在京里,虽然不至于刻意跟家里隐瞒,但也不好让爹娘他们都觉得我身边的人不简单。” 采薇深以为然,点头道:“小姐说得对,奴婢待会就去跟咱们的人都说一下,叫大家伙都精着心。”说着便取了茶壶去重新泡茶。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陆欢颜一个,她披散着头发,倚靠在大红迎枕上,手中是从杭州带来的十二花神杯中的五月石榴花杯,眼睛望向窗外。 院中的一株石榴开的正艳,前世里她虽喜欢桃花,但这株石榴却极得她的心意。只是后来,她的好“姐妹”提了一句喜欢,她就想也没想的将这株石榴树挖了送给她。随后她便忙着跟家里作对般的折腾,非要嫁给北堂昭,再后来她就嫁去了晋王府,之后就是皇宫。后来这棵树如何了,她竟是再没有顾得问上一句。只是后来听宫人闲话提起云贵妃最是不喜石榴,她心里难受的紧,只是那时候她已然深陷冷宫,自顾不暇了。真是应了那句,“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陆欢颜盯着红艳艳的石榴花,毫不掩饰地冷笑起来,自言自语地道:“北堂昭、初云,我回来了,你们,准备好了吗?”她眼中冷芒迸射,手上用力,一只完好的五彩花神杯应声化为齑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加更一章,激励自己一下~~写文的初衷是因为自己喜欢,不是为了数据,更不是为了钱。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句话说来简单,人人都说,但是看到数据不好,还是会迷茫,还是会想到底问题出在哪?可是,和自己的喜欢比起来,那些真的并不重要。坚持下去,对得起自己的喜欢,也就够了。做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还是那句话,点个收藏,点不了吃亏点不了上当。么么哒先~~亲~~ 第28章 都好好的 外面有缘请安的声音响起,陆欢颜回过神来,垂眸看了一眼手上已经碎成粉末的花神杯,叹息一声,自己最喜欢的一套杯子就这么毁了。不过此时顾不上惋惜,连忙收拾干净,又拍了拍手,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重新半躺回床上去。 有缘挑起帘子,陆平川和谢氏带着陆彦博并马嬷嬷晴禾都进了门,陆欢颜笑着起身,谢氏连忙过来按住,仔细瞧了瞧她脸色,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还动什么,刚醒过来,好好给我躺着。” 陆欢颜无语,见陆平川等都是一脸的深以为然,也只能无奈笑道:“刚到家就躺着,都没给爹娘请安,老太太还没见过呢。这可怎么是好,说出去,女儿该无地自容了。” 谢氏不赞同地道:“哪里就那么多讲究,你身子要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跟你爹是你的亲爹娘,老太太更不是那样不近人情不通事理的,你赶紧养好身子才是正理。” 陆平川也点头道:“头还疼不疼了?刚陈院正来,你都没醒,如今可觉着好些了?要不为父再去把陈院正找来?” 陆欢颜摇头笑道:“女儿没事了,头也不疼了。爹娘不用担心,二哥也也不用担心。”说着又看向马嬷嬷,“这位便是老太太院子里的马嬷嬷吧?也辛苦您跑这一趟了,烦请回去跟祖母说,明儿个一早我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请她不要挂心。” 马嬷嬷是老太太身边倚重的老人,这回听说二小姐找回来了,老太太一面高兴,一面又担心,高兴的是十年过去终于把这个宝贝疙瘩找回来了,担心的却是这十年的时间,不知道二小姐长成了什么样子。如今瞧着陆欢颜说话做事自有一番道理,周到体贴且从容不迫,虽然是卧病在床,但世家嫡女的风范是挡也挡不住的。 马嬷嬷欣慰的很,想着陆欢颜小时候还曾经拉着她的衣角要抱抱,如今却已经是这么出色的大姑娘了,眼角便有些湿润,当下笑道:“小姐说哪里话,老太太最近知道小姐回来,高兴地几天夜里都没睡好。今日乍一听小姐晕倒,又是着急上火的心痛病都犯了。若不是实在累了,早就亲来瞧瞧小姐了,哪里轮得到老奴在这献殷勤。小姐还是听夫人的话,赶紧的把身子养好了再说。老奴临出来时,老太太也嘱咐了,叫小姐好生养这,不要惦记着请安什么的,身子要紧。” 马嬷嬷话音刚落,谢氏便有些急道:“母亲心痛病犯了,怎么没人来告诉我呢?”说着看向陆平川,“我们去瞧瞧。” 陆平川刚要说话,马嬷嬷却道:“夫人莫急,是老太太吩咐,说小姐刚回来就病了,您必定是要先紧着小姐照顾,她这是老毛病就不用跟您和老爷说了。如今老太太已经没什么事了,老奴出来时已经睡下了。” 谢氏这才舒了口气,陆平川道:“晚上我们去母亲院中用膳吧,老二也一起过去。”说着看向陆欢颜,陆欢颜赶紧道:“女儿也去。” 陆平川犹豫片刻,便也点了头:“也好,你祖母这些年想念你的紧,当年也是因着你丢了,她才落下这么个心疼的毛病,如今你回来了,该是去看看她。” 陆欢颜听了,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没有忍住,连忙垂了头道:“女儿明白。” 谢氏心疼女儿,瞪了陆平川一眼,连忙揽住阿颜劝道:“阿颜乖,你祖母看见你就什么病都好了。” 陆平川被妻子瞪了一眼,尴尬地咳嗽一声,连忙道:“你娘说得对。” 陆欢颜原本有些郁郁的情绪,瞬间被逗笑了,但是考虑到还有二房的丫鬟在,便也使劲忍住。不过她惊奇地发现,不论是陆彦博还是马嬷嬷,似乎都对自己爹爹的“妻管严”形象习以为常,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只有晴禾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陆平川三口,又连忙垂下头去。 陆欢颜收拾好情绪,抬头望晴禾,道:“欣荣大长公主太周到了,论理怎么都该我先去拜见公主才对,反倒劳烦她惦记我了。” 晴禾有些慌乱地抬头,窥了陆欢颜一眼,见她并没有别的特别的意思,这才连忙道:“小姐说哪里话,公主说既然嫁进陆家便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论理不论理,公主听说您病了也是担心的紧,只不过小少爷闹腾的厉害,一时走不开才遣了奴婢来的。” 陆欢颜笑道:“真是多谢二婶了,叫她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了。”想了想,又对谢氏道:“我从杭州带回些礼物,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都是江南的特产,图个新鲜好玩吧。带回让有缘去给老太太和二婶送去,好歹是我一片心意。” 谢氏含笑点头,抚了抚她的发顶,道:“没想到阿颜这么懂事能干了。” 陆欢颜听了,抱着谢氏的胳膊撒起娇来:“娘在笑话我吗?”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说话间,马嬷嬷和晴禾便都告退离开了。 陆彦博一直坐在旁边,这会才开口道:“大哥捎了信来,说是这几日也就到京了。到时候见了阿颜,恐怕会开心死。” 谢氏嗔道:“什么死啊活的,你大哥在外面打仗,你给我说话忌讳点!” 陆彦博吐了吐舌头,连忙讨饶:“娘亲说得对!” 陆平川听了,面上一窘,瞪了二儿子一眼,哼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谢氏诧异地瞧了陆平川一眼,奇道:“怎么了?” 陆平川轻咳一声,道:“阿颜没事我就放心了。我想起来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先去书房了。” 陆平川一走,陆欢颜终于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滚到谢氏怀里好一通乐,谢氏也有些脸红,作势敲了敲阿颜的脑袋,见她笑的开怀,便也乐起来:“你们这个爹哪里都好,就是脾气没个正行。” 陆彦博撇嘴:“也就在娘的眼里哪里都好吧。” 谢氏佯怒,陆彦博赶紧投降,转了话题道:“昨大表哥还派人来问阿颜回来的事,儿子原想着今天亲自去趟外祖家,可阿颜晕倒了又实在担心,又想着叫外祖父他们知道阿颜病了,肯定又会担心,也就给耽搁了。要不儿子现在去一趟?” 谢氏想了想道:“也罢,你就跑一趟吧,叫下人去我也不放心。好好跟你外祖母说说,她一直惦着阿颜。” 陆彦博答应着去了,这边陆欢颜仍旧笑着依偎到谢氏身上:“娘,女儿刚才睡了一觉,想起了很多事。娘,这些年,女儿叫你们担心了。往后,我会好好的,咱们一家都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那句话,点个收藏,点不了吃亏点不了上当。么么哒先~~亲~~ 第29章 祖父归来 谢氏听了这话,自然惊喜有加,免不了又是掉了一回眼泪,搂着陆欢颜细细的问了她这些年的情况,又仔细瞧了阿颜带来的东西和下人,知道她在杭州也确实过得不差,这才稍稍宽心。想到自己女儿终究还是个好命的,遇到了林老板那样的善心人,将她做女儿般养着,回头定要跟陆平川说了,好好酬谢人家才是。 陆欢颜也是颇为激动,之前虽有见了亲人的感慨,但终究是隔了一层。而现在她想起了前世,再和母亲说话便是心绪激荡难平,每每说着都能红了眼眶。谢氏见了,心中更是怜惜。 因说着这些年在杭州的事,谢氏忽而想起:“阿颜,你说你在林家一切都好,娘瞧着也是不差的。只是这些年你可学了什么功课?” 陆欢颜一顿,大眼睛望着谢氏:“娘亲说的可是琴棋书画那些?女儿学了一些的,只不过兴趣不大,也只是学了些皮毛。” “那么女红刺绣呢?”谢氏又问。 陆欢颜流汗,她可是从来不爱拿针线的,拿刀剑还差不多,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学倒是学了一些,就是不太,不太精通。” 谢氏笑笑,轻轻捏着阿颜的手道:“没关系,阿颜就做喜欢的事就好。” 陆欢颜抬眼看向谢氏:“娘亲,我……” “傻孩子。”谢氏宠溺地笑笑,“你是爹娘的女儿,是咱们陆家的女儿,将来嫁人必是要找一个合心意待你好的,并不用凭借这些的。那些什么才艺女德,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阿颜就开开心心地,比什么都重要。你开心了,爹娘才开心。懂吗?” 陆欢颜心头一热,扑在谢氏的身上,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次是真的开心,感动的哭起来,幸好她想起了前世,一切都还不太迟,她的家人,宠她爱她的家人,她会好好护着的。 谢氏拉起阿颜,给她擦了擦脸,道:“再哭眼睛就肿了。晚上让老太太见了,该担心了。不过咱们府上有家学,等你身子好些了,还是去听听,不管学不学什么,和姐妹们一处总是好的。”陆欢颜自然无不答应,当即唤了人来打水洗脸,又挂在谢氏身上撒娇,母女俩体己话说个没完。 当晚用膳时,老太太精神还好,见了陆欢颜又是一阵唏嘘,但是大家都担心她身体,只说着开心的事叫老人家振奋起来。 陆平杭也带着欣荣大长公主来了老太太的院子,陆欢颜两世里第一次见到欣荣大长公主北堂琦,上一世她和亲柔然,早早地病逝。这一世却是活到了现在。 北堂琦比陆平杭小了两岁,如今也不过是二十五六,但是因在柔然生活多年,皮肤有些粗糙,人看上去饱经风霜的样子,不过这些年在陆府过得滋润养回来不少。 陆欢颜瞧着北堂琦,北堂琦也在打量这个从未谋面的侄女,见陆欢颜面上从容淡定,心里倒是微微诧异。又想起这两天惠贵妃着人给自己带的话,深吸一口气,面上堆了笑容,将要行礼拜见的陆欢颜拉过来,亲密道:“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阿颜平安回来,咱们就高兴了。”说着又将手上一对金镶玉镯摘下套在了陆欢颜手上,道:“这对镯子是母后给的,这些年我一直带着,虽不甚贵重,但也精巧别致。阿颜别嫌弃。” 陆欢颜有些讶然地扫了一眼这位长公主,又看向谢氏,见谢氏微微点头,这才笑道:“多谢二婶,阿颜喜欢得很呢,怎么会嫌弃。”说着又欣喜地摸了摸那对镯子,笑呵呵地再次道谢。 北堂琦眼中闪过轻蔑,果然是小地方长大的丫头,虽然出身在国公府,到底是给耽误了,这才一对镯子就看出来没见识了,看来以后的事会好办很多。 那边陆平杭也给了陆欢颜礼物,是一套文房四宝,四平八稳并不出奇。陆欢颜瞧着陆平杭的神色如常,仿佛见了阿颜也十分欣喜的样子,但是谁知道心里怎么恨她呢。陆平杭是一个没什么主见又喜欢投机的人,否则上一世也不会听了冉氏的话投靠了北堂昭,还害了他亲大哥一家。不过这一世很多事都改变了,也许会有些不同吧,陆欢颜心里想着,只要二房安安分分地,她便不去理会就是了。 全家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当年的事,甚至吃饭的时候陆听梅也没有出现,陆欢颜也没有问起,毕竟上一世的仇人,这一世的对头,别人不提她当然也不会犯贱地提起给自己找别扭。 临到开席,老庆国公陆战竟然也从庄子上赶了回来,这两年陆战身体不好,几乎是常年在郊外的庄子上休养身体,没想到今天竟然赶了回来。陆家众人听说,都有些惊讶,陆平川看向自己母亲,老太太笑着解释:“你爹挂念阿颜,我便早就让人给他送了信,不过我可不知道他赶着就回来了。” 陆欢颜想到上一世早逝的祖父,临终时还拉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望着自己,满是遗憾和怜惜。现在想起来,祖父该是早就发现了北堂昭的狼子野心,却对自己的一意孤行无能为力,到死都没能释怀。 陆欢颜随着爹娘迎出了二门外,陆战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抬下来的,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垂着头看不清脸,但是那枯瘦的样子还是让陆欢颜鼻子一酸,没想到这一世祖父的身体已经这么不好了。 陆战瞧见眼睛红红的陆欢颜,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忽然焕发出神采,拉着阿颜的手一个劲呵呵地笑。阿颜疑惑地看向母亲,谢氏低叹道:“那年你丢了,你祖父便有些风症。两年前又中风,这才一直养着,如今虽然能坐起来了,但说话还是费力。”说是费力,其实是根本说不出个清楚地句子。 陆欢颜心头大痛,只叫了声“祖父”便再也说不出话来,扑倒在陆战的腿上,低低地哭起来。陆战浑浊的眼睛里留下两行老泪,一边发出“哦哦”地声音,一边缓缓地拍着阿颜的背,状似安慰。 陆欢颜不敢惹得老人家动情,毕竟陆战这个身体,经不得任何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了。赶紧擦了擦脸,起身笑道:“阿颜推祖父进去吧。” 陆战眼睛看着阿颜,欢喜地点头。这边陆彦博却道:“阿颜力气小,还是我来吧。阿颜等会多陪陪祖父便好。”说着不由分说地抢过轮椅的把手。 陆战一路拉着阿颜的手,眼睛都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看她。阿颜心里感动万千,却又想着应该叫老谭来看看祖父的身体,老谭那一手金针过穴的本事当世无二,必定能治好祖父的。当下想通了这个,便也收拾好心情陪着祖父一路说笑着。 说话间到了老太太的主院,老人家早等着,将陆战好好说了一通,怪他不该自作主张的自己跑回来,万一身体吃不消又是让孩子们担心。陆战说不了话,只静静听着,老太太这才作罢,又细细询问了管家老太爷的身体,听说一切都好这才安下心来。 陆欢颜瞧着祖父母的互动,心道这宠妻惧内难道还是陆家的传家宝?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哥哥娶了媳妇会如何,上一世大哥倒是成了亲,只不过大嫂才过门她在宫里就出了事,接着她们大房也毁了。大嫂的娘家是颍川的望族,那时陆家风雨飘摇,娘家要接她回去,她怎么都不肯。终于在大哥逃出昭狱扯旗造反之后,大嫂也悬梁自尽了。阿颜知道大嫂是不想成为大哥的拖累,也是为了娘家不被牵连。那种情形下,她一个后宅妇人,能做到的就只有一死。 陆彦博见妹妹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心知这个小娃娃定是又想到什么坏主意,跟着去看她,却发现陆欢颜整个人气势都变了,仿佛整个人沉浸在哀伤和痛苦中。陆彦博满是诧异,伸手推了推阿颜,轻声道:“阿颜在想什么?” 阿颜摇摇头,一扫刚才的阴郁,含笑道:“我在想兴许能找到鬼医,帮着祖父调理身体。” 她说话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那边欣荣大长公主听见即刻道:“阿颜说的可是哪个民间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鬼医吗?听说他可是行踪隐秘,轻易不肯给人治病的,你是怎么认识他的?”陆平杭也是满眼期待地看向阿颜。 陆欢颜笑笑:“我竟不知谭大夫的名声这么大,不过是小时候他帮我医治头上的伤,算是有救命之恩罢了。这些年也没有失去联系,若是努努力,应该可以找得到人。”其实不过是传句话的功夫,老谭哪里还会不来,不过陆欢颜心中有前世的隔阂,不愿意在二房面前说太多。 老太太看了北堂琦一眼,对陆欢颜道:“阿颜才刚刚到家,修养好身子最是要紧。那谭大夫既是行踪不定,总不好过于强求。你祖父的身体一直是御医们帮着调理,如今恢复的也不错,不用太过急功近利。” 陆欢颜自然是笑着应下来,又跑到老太太身边撒娇。北堂琦有些不甘心地张了张嘴,却被陆平杭拉了一把,终于是没有再说什么。这边谢氏也深深看了一眼北堂琦,只拿起茶杯细细地品茶。 北堂琦心中不忿,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方才喝了阿颜送的顶级云雾,再尝咱们府里的,便是味同嚼蜡了。” 这边陆平川听了这话有些别扭,但他终究是兄长,北堂琦作为弟妹他也不好直接说什么,只挑眉看了一眼陆平杭。却见陆平杭似是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品着茶。陆平川心里叹气,自己这个弟弟,终究是跟自己离了心。 谢氏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盏,只道:“公主自然是见过好东西的。”然后便不再说话,只看着北堂琦。 陆欢颜坐在老太太身边,刚想开口,却感觉老太太在她手上捏了一下,然后听见老太太冷笑道:“我竟不知道我院子里这御赐的大红袍,在公主那就味同嚼蜡了。” 北堂琦刚才喝茶根本就心不在焉,没想到信口一说倒惹了老太太不喜,当下涨红了脸,勉强笑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怪我这些年不在京中,自是喝不到宫中的茶,哪里分辨的出来。” 老太太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没有搭理北堂琦,反而偏头对陆欢颜道:“阿颜晚膳可有想吃的菜?” 阿颜笑着摇头,将头靠在老太太肩上,轻声道:“吃什么都好,重要的是跟亲人一起吃。”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写文,不叽歪。希望有人能支持,我也会更有信心坚持下去!谢谢所有收藏评论的亲们!爱你们! 第16节 第30章 关于豫王的疑惑 晚膳时陆战因为身体不好,只喝了点粥就早早地回房休息,老太太放心不下,吃了一半也走了。一场原本应该十分温馨的简单家宴,因着北堂琦的别扭气氛有些微妙。 不过阿颜并没有在意,现在能让她在意的就只有家人的平安,所以吃起饭来倒也淡然自若。看的二哥陆彦博直乐呵,一个劲的给她夹菜。 谢氏笑道:“老二从小就疼阿颜,这回妹妹回来了,倒是不顾娘亲了。” 陆彦博连忙夹了一筷子菜给谢氏,呵呵笑着:“娘这是吃妹妹的醋了?怎么能没人给娘亲夹菜呢!该是儿子天大的罪过呀!”说着还偷瞄了一眼陆平川,见父亲成功黑脸,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吃了起来。 阿颜没想到自己家这几口竟然能欢乐成这样,难道说这一世亲人们连性格都变了吗?不过也难怪,自己都能离家十年再回来,确实是跟前世不一样了。这样也好,阿颜想着,这样也许真的很好。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被北堂昭吸引的不能自拔了,如今却还没有见过面,真是好啊,再好不过了。 吃过晚饭,陆平川和陆平杭去了书房,北堂琦回了二房的春山院。谢氏和陆彦博送陆欢颜回桃溪院,路上陆彦博跟谢氏说了下午时去靖安王府的情形。谢氏瞧着阿颜气色挺好,犹豫了片刻便定下明日一早给老太太请安之后,便带着阿颜回娘家。毕竟这些年谢家也一直忧心着阿颜的事,如今人回来了,尽快让他们安心才好。 阿颜自然欢喜,陆彦博也要跟去,被谢氏以国子监的课程要紧为由直接拒绝了。陆彦博嘴撅的老高,他早就把那些课程书本都自学完了,要不是家中带着实在无趣,他才不稀罕去学堂。阿颜瞧着二哥这幅样子就想乐,她知道以陆彦博的水平,现在马上进考场也是必定能金榜题名的,只不过娘亲都发话了,她乐得看二哥吃瘪,还偷偷给陆彦博做鬼脸,给陆彦博气的。 到了桃溪院的门外,谢氏脚步一顿,仰头瞧了瞧院门处的匾额,道:“桃溪这两个字不好,不要用了,回头让你爹重新给你想一个。或者阿颜喜欢什么名字,咱们改了?” 阿颜看了看匾额,想了一下,笑道:“我在杭州的院子叫做飘尘院,娘亲觉得如何?” 谢氏皱眉:“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不好!”说着又道:“不急在一时,回头慢慢想,先进去吧。” 陆欢颜笑笑点头,其实逐风堂的名字也是出自这首诗,取的事虽非兄弟却相亲的意思,傅流年的居所叫“无根楼”,她的院子则取了“飘尘”二字。不过既然回家了,确实不好再叫这个,改明儿个重新想就是了。 进了屋,陆彦博喝了一杯茶就被谢氏赶去了前院。阿颜这才遣退了丫鬟们,亲自给谢氏重新泡了茶,递给谢氏喝了。 谢氏常了一口,抬眸有些诧异道:“这是什么茶?方才瞧你冲泡的手法就有些奇特,尝着也是从没喝过,且品着有些异域的风味。” 陆欢颜擦擦手,自己也抿了一口,这才笑道:“娘亲真是好品味,这确实是从海外运来的,锡兰国,母亲可知道?” 谢氏又抿了一口茶,想了想道:“未出阁时喜欢读些闲书,倒是读到过这个锡兰国,据说是要几十万斤的大船行上好些时日才能到的一个地方,那里四面都是海,风土人情也跟咱们完全的不同。原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竟真有这么个地方,可真是奇了!阿颜是怎么会有这茶的?” 阿颜笑起来:“娘亲忘了林老板是做生意的吗?清平阁的生意遍布四国,如今海上贸易也在渐渐起步,这些舶来品女儿当然也是头一份的。娘亲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好多,回头我让有缘给您送去。只是,这些东西女儿没有拿出来给祖母和二婶她们,毕竟海运这事,您也知道,朝廷如今还没个定论,虽然有消息说是要开市舶司的,但认真说起来如今还是他们私自行事。” 谢氏听了,倒是点点头,拿着茶盏认真地想了想,道:“既如此你也不必给我送去了,我也只是喝着稀奇,并不十分喜欢这个味道,你若是喜欢便自己吃用,只注意背着些人就是了。”说着又问阿颜从杭州带了什么人过来,打算如何安置等等。 阿颜早就在心里过了一遍,此时见谢氏问起便将想法一一说了。如今奶娘去了庄子上养身体不在家里,明心和静心她是一定要留下的,其余院子里的人便都换上杭州带来的人。不仅因为这些下人大部分有逐风堂的背景,方便行事,更是阿颜用熟了的,知道她素日的习惯,用着也顺手些。 谢氏原还以为明心静心也要被打发了,如今见阿颜说要留下,倒是笑道:“难为你还记着她俩,头几年我还跟她二人提起,她们是你爹爹找来的人,若是愿意大可以还是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毕竟你一点消息也无,留着她们也是耽误了。可谁知她二人怎么都不肯走,非说要等着你回来,还说等一辈子也心甘情愿。再后来,你爹爹也问过她俩的意思,终究是感念她们对你的一片心,也就由着她俩留在这院子里。” 阿颜听了也是感慨,却也笑道:“女儿瞧着这院子被打理的很好,自然是多亏了母亲,可也有她二人的功劳在里面。若是我一回来便打发了她们,总是让人寒心。不过其他人确实不必留在我这了,伺候的人已经够多了。” 谢氏却仍旧记着阿颜小时候的惊险,只道:“回头我瞧瞧你带来的人再做决定。” 阿颜知道谢氏担心她,不过她对自己的人也有信心,当下便也应了,只说让谢氏帮着调.教/调/教规矩那是最好。 喝了一盏茶,谢氏又问起豫王,这回陆欢颜直接把在通州的事又详细的说了一遍,并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只说是豫王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恰好遇到,这才仗义相助。 谢氏听了心里却另有一番掂量,阿颜要回京的消息分明是北堂曜使人递了来的,可是豫王被召回京,怎么会从西面边疆走去了江南?还那么巧遇到了阿颜,勘破了她的身份?若说是因为他一直放不下当年的事,那他又是怎么提前得知阿颜就在杭州的消息?看来自己有必要跟陆平川好好计较一下了。 陆欢颜并不知道北堂曜这事在谢氏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她也好奇陆平川和谢氏怎么会知道她这几日要来京城,还每天去码头等着,万一她是从陆路来的怎么办呢? 阿颜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谢氏一愣,旋即道:“半月前豫王就送来消息,阿颜不知道吗?” 陆欢颜有些懵,北堂曜怎么会在半月前就送了消息给家里?半月前她似乎是刚刚从杭州动身吧?如果是那时候北堂曜就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他是不是还知道了其他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陆欢颜和谢氏各怀心思地又喝了一盏茶,谢氏还是着急想找陆平川商量,又想说明日回娘家的事,便起身离开了。陆欢颜送了谢氏出院子,转身又瞧见院门上的“桃溪院”匾额,直接去了书房。 叫采薇给磨好了墨,陆欢颜沉吟着写下了“拙意阁”三个字,是给自己的书房题的。花厅则是“日新斋”,又给院子后的花楼写了两句,因着花楼在院子南边,便用了穿越前读过的两句“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 至于正房的匾额和对联,阿颜没有动笔。她前世的正房里挂的是陆平川亲笔题的“四宜堂”,取的是四时皆宜宿的意思。至于其他地方,陆平川总是想来想去、改来改去,一直定不下来。直到后来她跟家里闹僵,这事就一直耽搁下来,以至于最后到她嫁去晋王府,这院子里的亭台楼阁都还没有个名字。 只希望,这一世,爹爹仍旧能帮她写好“四宜堂”三个字,她便也知足了。想到这,阿颜提笔写了“常乐斋”三字。写完后放下笔,自己瞧了几遍,又吩咐采薇将这些送去爹娘的静恒院,这才出了书房。 站在回廊上,阿颜仰头望着初升的新月,招来有缘,轻声道:“去查豫王。” 有缘一愣,问道:“小姐想查什么?从哪里查?” 陆欢颜眉目沉凝:“一切。杭州。” 有缘点头应是,转身便没入了黑暗之中。这时陆欢颜才发觉院子里有些黑,待她从回廊走出来,便见明心和静心提着灯笼在院里挂着。 二人见了阿颜连忙行礼,阿颜点头道:“我已回明了母亲,将你二人留在我院子里。只是这些年,我身边一直是有缘和采薇伺候的,你们要多向她二人学学。有缘谨慎沉稳,采薇率直机敏,都是好相处的。” 明心和静心不意阿颜还会跟她们说这些,二人本以为小姐早就不记得她们了,今日还伤心了一回,这下竟是喜出望外,激动地连连叩首。阿颜拉起她们,又笑着安抚了几句,这才回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开心,今日加更一章!昨天的一章里写到的欣荣长公主,应该是长公主,有的地方写成了大长公主。已经修改了一些,但是或许还有没看到的地方,在此向小天使们表示歉意。猴子会重新读一遍后再修改。非常感谢收藏评价的亲们!爱你们! 还有一件事,后面的存稿带【审】字已经好些天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按时发上来,昨天已经留言编辑大大询问,猴子是新人新文,遇到的都是新问题,对关注我的亲表示歉意和感谢!猴子会努力解决,争取按时更新!!! 第31章 谢氏教女 一夜无梦好眠,陆欢颜醒过来,盯着拔步床上的帷幔发呆。感觉外面天蒙蒙亮,这才一跃起身,伸了个懒腰,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 以往这个时辰阿颜已经起身练拳了,如今虽是回了家,有缘和采薇等从杭州来的依旧保持了这个习惯,早已在院子里忙碌起来。见阿颜出来,采薇迎上来道:“小姐可是要练拳?” 陆欢颜点点头,见她正端着托盘,里面正是一杯百花蜜水,便端起来一饮而尽,将杯子递给采薇,又道:“咱们院子里没有小厨房,早饭按着份例去大厨房里取了就是,不用特意的弄原来那些。”说着便活动了一下四肢。 采薇不赞同地道:“小姐吃惯了的大厨房怎么知道呢,昨日方,嗯,方管事就备好了,刚才有缘已经去了大厨房准备,小姐就别操心啦。” 阿颜用手点指她额头,无奈道:“你啊!”采薇吐了吐舌头,赶紧跑了。 陆欢颜在院中找了个宽敞地方,打了一套拳,直到身上微微出汗这才停了下来。另一个从杭州带来的二等丫鬟雨润早备好了毛巾茶水等送了过来,阿颜便喝了水,略擦了擦汗。因问道:“可烧了热水?” 雨润点头道:“小姐放心,有缘姐姐早就有嘱咐咱们,不能因为离了江南就松懈了规矩,奴婢早就备好了洗澡水给小姐温着呢。” 阿颜听她这么说自然是无不满意,但又想着跟有缘采薇交代一下,如今二房的欣荣大长公主瞧着不是个和善的,别瞧着她这般特殊没得又生了事就不好了。待她回屋去沐浴,雨润在院子里收拾,明心笑着过来帮忙,一边笑着问道:“我瞧着咱们小姐的拳脚功夫倒是厉害,她这些年不是身体不好吗?” 雨润抬眸看了明心一眼,便笑道:“明心姐姐小时候也伺候过小姐,这回又被小姐特特地留下,不如亲自去问问小姐?” 明心一噎,正要说话,雨润却是低了头转身离开了。静心在一旁早就瞧见,赶紧过来拉着她:“你在做什么呢?打听小姐的事情,不想活了吗!” 明心瘪瘪嘴,小声道:“我这不是担心吗?咱们被老爷派来小姐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小姐,如今难道你没瞧出来,小姐的身手早就不是你我能比的了。” “那又如何?”静心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小姐有本事是好事啊!” “是好事。”明心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话。静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只道:“你好自为之。”便也离开了。剩下明心一个,在院里跺脚。 陆欢颜自是不知道她俩的心思,沐浴之后便开始梳妆,有缘这时候也带了早饭回来,便跟采薇一起伺候她梳头。 陆欢颜看了看外间,问道:“明心静心呢?我昨儿还跟她俩说了,叫她们以后进房里伺候,怎么今日倒扭捏上了?” 有缘也有些诧异,采薇有些气鼓鼓地道:“小姐倒是长情,念着她们俩的好,只是也要看人家领不领这份情了。” 陆欢颜沉了脸道:“说话阴阳怪气的做什么?到底怎么了?” 采薇咬了下嘴唇,这才道:“刚才雨润告诉奴婢,明心跟她打听小姐的事呢。”说着把雨润学给她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还道:“奴婢瞧着那明心的心思不简单得很,小姐可要明察。” “哦?”陆欢颜有些诧异,没想到重生一次,身边的人也变了,当下也没说什么。但是有缘和采薇都明白,明心和静心恐怕是留不下了。 果然待吃过早饭,谢氏过来寻阿颜,阿颜笑着道:“娘亲,我想了一下,我这里伺候的人已经够多了,明心和静心在这守了十年已很是不容易,她们已到了嫁人的年纪,我不好再多留她俩。不如就请娘亲做主,给她二人寻两个好人家?” 谢氏没想到一大早的阿颜就和她说起这个,想了想估计是阿颜这些年在杭州用惯了那一批人,之前不过是念着旧情,如今恐怕是二人做错了有什么事惹了阿颜不喜。当下也不点破,只问道:“你是她俩的主子,自然是怎么决定都可以。那你想好怎么跟她们说了吗?” 阿颜一愣,怎么说她还真没想过,以往有什么人或事惹了她的厌,都不用她说什么,自有人替她去处理。就连傅流年也不会干涉,一切只凭着她自己的喜好来,没想到刚回家就被母亲问住了。 谢氏见阿颜这般,便知道她是从没处理过这些事,当下便有些忧心,以阿颜的家世才貌,将来必是要嫁入高门的,可越是深宅大院越需要这些处理事情的技巧。阿颜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可是个大问题。当下越发柔了声音问道:“阿颜昨日还说留下她俩,今早便又让她们嫁人,可是她们做错了什么事?” 陆欢颜有些犹豫地道:“也不是做错事,只是,只是她们随便的打听我的事情,我心里觉得不舒服。” 谢氏这才皱了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们确实不能留下了。不过阿颜,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跟娘亲直接说呢?” 陆欢颜眨眨眼,不知道说什么,却听谢氏又道:“既然阿颜一开始没有跟娘亲说明真正的原因,那么娘亲问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说了呢?” 不待阿颜说话,谢氏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阿颜,你不是小孩子了,将来有些事必定是要独自面对和处理的。以今日的事为例,明心和静心做错了事,你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跟娘亲直接说出原因,说出你的不满意之处,并且明确地提出要把她俩调走。第二,如果你并不愿提起这件事,你可以略等上一段时间,寻她们一个别的错处,明正典刑地将人赶走,不就两全其美了吗?可是你今日,即没有沉住气,又没有跟娘亲实话实说。今日你面对的人是我,你的亲娘,若是将来类似的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你觉得,这样处理事情的效果会好吗?而且,我听了你的叙述,这件事里犯错的只有明心一人,你却要连静心也一起打发,你自己想想,这么做是不是赏罚不分呢?” 一番话说的陆欢颜目瞪口呆,她真是活了两辈子都没想过这些,上一世更是没有被谢氏这么教育过,当下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娘亲,我,我是不是很傻?” 谢氏宠溺地摸了摸碍眼的发顶,笑道:“阿颜不是傻,阿颜只是没有接触过这些事,不懂这些事里的弯弯绕绕。不过不用担心,娘会慢慢教你,你只要用心,没有什么事是学不会的。” 阿颜点点头,将下巴放到谢氏肩窝上,蹭着脑袋,闷闷地道:“娘,这些事好难,阿颜要是学不会怎么办?” 谢氏哈哈一笑,哄她道:“学不会也没关系啊,你还有陆家,你有爹爹和娘亲,你还有两个哥哥,我们永远都会站在你身后的。难道我们还会看着你吃亏?” 谢氏话音刚落,便听到陆平川爽朗的声音响起:“你娘说得对,我陆平川的女儿怎么会吃亏!” 阿颜连忙起身,到外间见过爹爹。谢氏也跟着出来,横了一眼陆平川,嗔道:“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陆平川看着谢氏风情无限地样子,心都酥了,哪里还顾得上女儿,连忙笑道:“夫人教训的是。” 阿颜心里无语,爹爹哪里都好,就是见了娘亲便要去了半条命,真是不忍直视。 谢氏没有心情和陆平川逗闷子,当下问道:“国公爷怎么过来了?” 陆平川笑道:“我今日早朝告了假,陪你们回靖安王府看看。许久没有和大舅兄下棋了,也不知他想不想我。” 谢氏无奈,陆平川每次和谢东来下棋都闹得鸡飞狗跳,但是这俩人还谁都忘不了这一口,时间稍长些便又要凑到一起,连爹爹都受不了他们,还偷偷嘱咐她回娘家少带着陆平川。 只不过今日阿颜也要一起回去,那便又不同了,陆平川一起去,当然是显示了他和陆家对阿颜的重视。想到这,谢氏禁不住为自己夫君的体贴和周到开心,当下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陆平川得意的尾巴都翘起来,就知道自己提出陪她们回娘家,妻子肯定高兴,拿捏谢氏他可是有的是办法(其实并没有,这只是他的幻觉)。 阿颜并没有理会爹娘的互动,其实上一世她就对自己这对时刻撒糖虐/狗的父母绝望了,俩人有事没事都要闪瞎眼的秀恩爱。狗粮吃得太多,她都快要怀疑人生了,所以见到渣男北堂昭献点殷勤就缴械投降,说起来上一世的悲剧绝对有这俩人的功劳!所以此刻。心理已经足够强大的阿颜,淡定地喝着茶,坐等父母的狗粮撒完。 这边谢氏忽然想起明心和静心的事,因知道一开始这二人便是陆平川从暗卫中调出来的,便也和陆平川简单提了一句。陆平川略一沉吟,便笑着道:“既然人在后宅,便全凭夫人决定便是。若是阿颜确定不留人,那也不用顾虑,打发了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想写一点一家人甜蜜互动的日常,写出来的调调不知道合不合大家口味。你的点击评论和收藏都是对猴子的支持!当然,地雷什么的,猴子更喜欢啦啦啦啦~~ 第32章 靖安王府 收拾停当之后,陆平川便带着谢氏和阿颜出门了。坐在马车上,阿颜靠着车壁出神,谢氏因问道:“可还是在想刚才的事?” 阿颜看了一眼谢氏,闷闷地道:“娘亲,我觉得我可能做不好陆家的女儿。” 谢氏笑笑拉过她靠在自己怀里,轻声道:“阿颜本来就是陆家的女儿啊,你什么样子都是陆家的女儿,哪里还需要你做什么呢?” 阿颜抿着嘴唇不说话,谢氏扶起她,问道:“既然回家了,要不要试一试跟着娘亲打理家中的事情,如何?” 无论是管理清平阁做生意,还是打理逐风堂,都与管家是截然不同的。听了谢氏的话,阿颜眼前一亮,她上一世不屑这些庶务,根本就没有好好学过管家,后来到了王府一大堆的事情丢给她,北堂昭又不体贴,弄得她焦头烂额。后来进了宫,做了皇后又是千头万绪,真是叫她想想都后怕。这一世娘亲愿意教,她当然乐意学。当下点头道:“女儿要是做得不好,娘亲不要生气。” 谢氏笑着点了点她额头,宠溺道:“你呀!” 一路到了靖安王府,门外早有世子谢云翔在等着。大家相见一番,谢云翔头前带路,引着大家往郑氏所在的主院过去。郑氏是靖安王谢琛的结发妻子,出身高贵,荥阳郑家是百年的簪缨世家,底蕴深厚,子弟又出息,在朝中人脉极广。郑氏是家中嫡女,与谢琛少年夫妻,谢琛戎马半生,与郑氏相互扶持,对她极是敬重。谢柔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从小娇宠,当年阿颜丢了,谢柔伤心难过,郑氏就跟剜了心一样。昨日得了消息,早就迫不及待要见这一家三口了。 第17节 陆欢颜在靖安王府受到了最热情温暖的接待,谢老王爷和王妃轮流搂着陆欢颜哭,两个舅舅和舅妈拼命的劝,陆平川忙着哄哭的稀里哗啦的谢氏。等大家都稍稍平静下来,阿颜给外祖父和外祖母跪下磕了头,又给两个舅舅舅妈见礼,自然也是收了不少礼物。 谢琛和郑氏一共生了两子一女,长子谢东来为柱国将军,已袭爵为新任靖安王,妻子魏氏出身江南望族,长子谢云翔为世子,次女谢如心嫁入东宫为太子妃、幼子谢云安如今刚满十五。谢东来的嫡亲弟弟谢广南如今在吏部任职,妻子李氏是前太傅家中幼女,二人有一子一女,长子谢云显,去年参加乡试中了举人,如今在外游历准备参加今年的殿试,次女谢如意,因李氏的娘亲年前患了重病,陪李氏回了家乡探望外祖母。谢家家风极好,男人很少三妻四妾,除了谢广南有一个妾侍和两个通房之外,家中竟是没有庶子庶女。 这样一来,靖安王府就只剩了谢云翔谢云安两兄弟招待陆欢颜。阿颜跟着俩表哥到园子里,谢云安给她介绍园中的景致。阿颜前世与外祖家交集不多,因北堂昭不喜谢云翔两兄弟,她也就少了与外家的来往。如今再看这园子,说心里不感慨是假的。 谢云翔瞧着阿颜有些走神,便笑着建议道:“阿颜这两日才到京,想是还没休息好。云安,吩咐人把望乡亭收拾收拾,咱们坐亭子里边喝茶说话吧。” 阿颜点头,见谢云安答应着跑开了,又问道:“望乡亭?这名字有意思,咱们家不是燕京土生土长的吗?” 谢云翔领头来到一个翼然临水的小亭子前,笑道:“原先不叫这个名字,祖父给改成了望乡亭,意思是叫咱们小阿颜无论在哪都不要忘了故乡,要想着回家啊。” 阿颜意料之中又十分惊喜地抬头看着匾额上遒劲有力的三个字,喃喃地道:“我应该早些回来的。” 这时谢云安早着人收拾好了亭子,走过来笑道:“回来就好,哪有什么早啊晚的,来尝尝娘今天特意命人做的点心,都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的。” 陆欢颜早已收拾好情绪,来到亭子里,桌子上早摆好了各色点心小食,和一壶茶水。谢云翔赞道:“云安还真是能干,两句话的功夫就收拾的这么好。” 谢云安撇撇嘴:“大哥是故意吧?你早知道娘准备好了,挤兑我呢?” 谢云翔一愣,随机哈哈大笑:“云安你呀,要不要总这么实在!”结果又招来谢云安的一顿白眼。 阿颜知道他俩是想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过她目前正忙着把各色点心都尝一遍,自然没空搭理俩人逗闷子,边吃边赞:“好吃好吃!” 谢云翔看着阿颜眼神微闪,想了想还是说:“如心前几日就得了信儿,闹着要出宫来见你。可她最近身子不适,实在是不能出宫。” 陆欢颜眸光微沉,放下一块梅花糕,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笑道:“大表哥说的是,表姐身为太子妃自然该当万分小心的。”说完便端了茶杯,不再言语。她也得了消息,太子妃谢如心不久前意外小产,如今怕是还在休养身体。只是这事宫里瞒得严实,她这消息又来得隐秘,自然不能随便透露。不过谢云翔这么说,恐怕是爹娘那里也并不知道了。 谢云翔见她如此,便又道:“我听姑父说了,这回你平安回来还要多谢豫王。阿颜可备好了谢礼?” 陆欢颜垂眸掩下诧异,北堂曜是太子的嫡亲兄弟,分享一些消息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大表哥这是提醒自己防备着吗?当下回道:“这种事爹爹应该有打算的。” 谢云安在旁边忽然道:“就是嘛,姑父肯定都想好了,大哥你就别瞎操心了。阿颜这才刚回家,还是好好休息最重要。我听说你有头疼的毛病?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一问倒是把谢云翔的心思给拉了回来,他原也只是提醒阿颜不要和北堂曜走的太近,毕竟自家长姐嫁了太子。就算他是太子嫡亲的兄弟,可天家无父子,阿颜还小,避讳着总是好的。 不得不说谢云翔是真的替阿颜考虑的很周到,连本应该陆平川和谢氏提醒的事他都想到了。陆欢颜再傻也明白这里的道道,更何况她重生一次,前世谢家对她的好,她哪能不清楚呢。 不过谢云安说的也对,这些事陆平川怎么会想不到,当下谢云翔也就不再纠结,转而一起关心起了阿颜的头疼症来。 陆欢颜苦笑一声:“老毛病了,不过应该已经好了。”当下把自己回府之后恢复记忆的事简单提了提。 谢云翔忍不住心疼:“这些年真是苦了我们阿颜。” 陆欢颜不在意的笑笑,没有说话,她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苦,这几日回到京中反而觉得不如在杭州自在舒服。不过这样子看在谢云翔和谢云安眼里,那就是委屈的默认了。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下来,谢云安转了转眼珠,笑道:“阿颜许久没在京中,不如我们陪你出去逛逛,也好熟悉一下燕京城不是?” 陆欢颜欣然点头,大眼睛眨了眨,问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吗?” 谢云安眉飞色地介绍起来:“燕京自古繁华。好吃的好玩的全都应有尽有。下个月就是太后的寿辰,皇上下令全国减免了赋税,还将夜里内城的宵禁解了。这下可好,燕京来了好多戏班子,都是全国各地□□了的名角台柱子,每天四九城里那叫一个热闹。对了对了,就因为看戏,咱们这边也流行起来吃夜宵,阿颜你是不知道,看着戏吃着夜宵,那享受,简直绝了!根本就是神仙嘛!” 谢云翔鄙视地看了一眼自家弟弟那副神往的样子,轻咳了一声道:“阿颜去逛逛也好,早晚是要熟悉起来的。待会吃过饭去回明了祖母,我俩陪你去四处看看。至于什么看戏吃夜宵,你身子刚好,还是别折腾,以后有的是时间。” 陆欢颜笑着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却对解了宵禁的燕京城十分向往,盘算着找天晚上带着有缘采薇去开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加更一章~~求收藏,求投喂!啦啦啦~~~ 第33章 莲花楼再遇 莲花楼在燕京城东南,占地极广,中间一座三层大楼,通过拱桥连着五个四层小楼,建筑极其精巧。楼下是一片湖水,又有小桥相互连通。如果从天空俯瞰,真的就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般,正是形如其名。陆欢颜乍见到莲花楼时真是惊讶的不要不要的,她是想不到这个时空竟然还有这么精美巧思的建筑物,这设计师要不要太厉害。 谢云翔忍着笑,敲了下阿颜的脑门,问道:“这是燕京有名的酒楼,要不要去尝尝他家的招牌菜?” 陆欢颜惊喜抬眸,湿漉漉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谢云翔,不住地点头,那模样简直让人看的心都化了。谢云翔抬手抚上陆欢颜的发顶,揉了两下,笑道:“走吧。” 陆欢颜一愣,谢云翔已经收回手,率先进了酒楼。陆欢颜动了动脑袋,见谢云安从莲花楼出来,正在和谢云翔打招呼,想必是提前出来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当下也不犹豫,笑着跟了上去。 越往里面走,莲花楼越是叫人震撼,陆欢颜则更多的是震惊,这座莲花楼分明就是个超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酒店大堂的那些布置,虽然完全跟现代化不搭边,但却分明就是那种布局。陆欢颜心里已经肯定,这个莲花楼的老板就是个穿越者。 想到这一点,陆欢颜心里不能说是不雀跃的,她在这个架空的古代世界已经生活了两世,自然对曾经的那些现代化和高科技十分想念。虽然知道回不去了,但如今发现了同类的兴奋,让她都要忍不住尖叫出来。 小二引着三人往里走,穿过大堂,经过一座拱桥,进入了其中一个小楼。才进门,就有一个管事迎了上来,对着三人抱拳行礼,笑道:“世子爷难得大驾光临,真是稀客!” 谢云翔倒有些意外,笑道:“怎么是十九你在这里?原来的管事呢?” 名叫十九的管事笑道:“陈管事家中老母上个月离世,他扶灵回乡下,我在这暂代一阵子。”说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陆欢颜。 谢云翔点头,顺势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庆国公府的二小姐。十九帮我们掂派点好吃的好喝的,直接送到包间里。阿颜,这位是崔十九,这莲花楼里里外外都是他在打点,能耐大着呢。” 崔十九自然清楚京城世家的那些弯弯绕绕,却并不动声色,只平静地对着陆欢颜请安。陆欢颜点点头,她上辈子听过崔十九的名字,那时候他到京城投亲赶考,却被亲戚赶了出来,落破之时遇到了北堂昭。北堂昭瞧出崔十九的本事,就将他收归己用。后来崔十九改了名字叫崔成安,参加了会试并且状元及第。在北堂昭夺位的过程中,崔十九出力甚多,对他也十分忠心。后来一路成为宰辅,是北堂昭在朝堂上的第一得力之人。只是这一世,崔十九怎么成了酒楼掌柜?自己重生之后,改变的事情竟然这么多了。 说话间,崔十九亲自引着谢云翔三人上楼到了包间,一路上边走边介绍,陆欢颜这才知道原来这里自二层起每间包房都有各自的主题,陈设摆饰,甚至上的茶点菜品都是自成一体,与别间不同。每一间包房在外面看上去都是一样的,区别只是名字不同而已,而包间的名字则是取自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依次排列。陆欢颜他们被带进的这间,牌子上是一个“玄”字,谢云翔见了为勾唇角,并没有说话。 谢云安却往里头瞧了瞧,问道:“怎么没有天字房和地字房?” 崔十九一笑,解释道:“二公子有所不知,天字房和地字房并不在这一层,这里最好的包房就是这间了。” 陆欢颜饶有兴致地打量崔十九,只听他接着道:“三层是地字房,四层则是天字房了。” 谢云翔点点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这里的布置到挺讲究的,这番心思也是难为你了。” 崔十九并没有说什么,只笑着呈上菜单,又笑道:“如今太后娘娘寿辰在即,正是普天同庆,咱们莲花楼也请来了几个戏班,每日里轮流献艺。今日正好有从徽州过来的兴庆班演珠帘寨的全本,世子有兴趣可以瞧瞧的。” 谢云翔看菜单时,陆欢颜这打量起包房里面的情形,整个房间精致典雅,低调中尽显奢华,只是再瞧不出任何超越这个时代的痕迹,心中未免有些失落。不过转念一想,这样才少了哗众取宠之嫌,照谢云翔话里的意思,这崔十九确是个有心思的。 谢云翔对这些玩乐之事并不怎么上心,反倒是谢云安饶有兴致地打听了几出戏,当即就定下到时来看。 崔十九告辞离开后,陆欢颜转了转眼珠,问道:“大表哥跟这个崔管事很熟?” 谢云翔道:“成安进京前,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会我匆忙赶路,没有时间结交。他入京之事我起初并不知道,去年回家时来这吃饭才再遇见的。” “刚刚大表哥不是叫他十九吗?”陆欢颜问道,“而且照你方才说的,这莲花楼竟是他设计的了?” 谢云翔点头:“这莲花楼的老板十分神秘,任何时候都从不出面,饶是我们也摸不着头脑。一应事务都是成安打理的,当然也包括设计建造。他这人能力超群,又文采风流,流落在此,也着实可惜了。” 陆欢颜故作懵懂:“既然大表哥都这么说了,那怎么不帮他一把呢?” 谢云翔看了陆欢颜一眼,端起茶盏,幽幽说了一句:“成安虽然年纪轻轻却老成持重,最难得生的十分俊秀。” 一直在屋里四处溜达的谢云安率先忍不住笑了起来,陆欢颜一头雾水:“生的俊秀就难得了?二表哥笑什么呢?” 她这话一说,谢云安更是笑个不住,谢云翔撇了他一眼,状似回忆:“老二出生的时候被奶娘抱着擦洗,可那奶娘年岁大了竟抓不住个小娃娃,可怜的云安刚生下来就泡在洗澡水里。” 陆欢颜和谢云安瞪着谢云翔半响,双双咬牙切齿,陆欢颜站起来道:“我出去转转。”说着也不理这兄弟二人,径直出门去了。 “挤兑我也就罢了。”谢云安回过神来,道,“表妹生气了,看你怎么收拾。” 谢云翔道:“你要不放心,就跟着去看看。” 谢云安盯着谢云翔半天,在这个大哥跟前,自己永远是吃亏的那个,不过他也习惯了,反倒是凑过来给谢云翔斟了一杯茶,笑道:“大哥这趟回来,也有段日子了。接下来可是有什么安排?” 谢云翔见他那样便知道谢云安又要提从军的事,心中叹气,面上却好整以暇:“自然是静待皇命。” 谢云安一滞,他也不傻,自然知道家里不同意他从军也是出于多方考虑,但他年轻气盛,眼看着姑母家的大表哥和自己哥哥都在边疆混的风生水起,他自幼习武当然向往军营生活,所以即便理解,也总是不能死心。 扔下谢家俩兄弟在包房里,陆欢颜径直出了小楼,她还记得傅流年说过在京城莲花楼见面的事,只是这么久过去了傅流年却一点消息也没传过来,难免等的心急。只不过这莲花楼也忒的大了些,一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陆欢颜出了自己包房所在的小楼,来到与正中三层大楼相连的小桥上,望着湖面上的开得正好的荷花,一阵风吹过,送来阵阵幽香。陆欢颜舒服的眯起眼睛,却听见身后脚步声传来,竟是多日没见的北堂曜。 北堂曜今日穿着一身黑色长衫,乌黑的头发松散地挽着,仅用一根古拙的木簪固定住,随着他走动鬓角处落下一缕头发拂在他面上。他原就长得好看,被这缕头发一遮,竟平添了几分妖魅。他意态悠闲地缓缓走来,眼睛一直注视着陆欢颜,唇角微微上翘,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陆欢颜看着他走到近前,这才反应过来,敛衽行礼,却被北堂曜拉住,低沉悦耳的声音响在耳边:“入京之后原想着立刻去找你,可母后抱恙,我一直在宫中侍疾脱不开身。” 陆欢颜抬头看了他一眼,抽出胳膊仍旧垂下头去不说话。北堂曜继续道:“好容易昨儿母后大好了,我今日遣了太医院的张院正去你家,才知道你去了靖安王府。” 陆欢颜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王爷的好心阿颜感激不尽,只是也不必叫张院正再去了,我已经没事了。倒是王爷,怎么会来这里?” 北堂曜向前一步,凑近了低头瞧着阿颜的发顶,道:“阿颜是不想见到我吗?” 陆欢颜摇头:“王爷说什么呢?臣女怎么敢。” 北堂曜听她自称臣女,便知道陆家是接纳了她,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陆家不是那种疑心重重的,但也免不了有些惦记。当下便道:“一切顺利就好。” 陆欢颜有些不解地看他,北堂曜也不解释,只笑望着她:“这里倒是与船上有些像。” 陆欢颜知道他说的是船上被他亲的事,不过又不是亲嘴,她也并没有很在意,但饶是谁被这样一个长成妖孽的家伙当面说这些,都会有些害羞。不过她并不肯承认,只撇开脸道:“我觉得一点也不像。”说着又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已经靠在了栏杆上。 好在北堂曜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一边状似无意地往旁边挪开,一边道:“阿颜是跟谁来的?” 陆欢颜见他挪开,心里松了一口气,答道:“是随谢家两位表哥一起来的。” 北堂曜听了,脸色有些发沉,道:“是靖安王府的世子和二公子吗?本王倒是久闻大名,可惜未曾见过面。今日倒是好机会,总要结实结实。”说话间,抬步便往楼中走。 陆欢颜有些懵,刚才还好好地,怎么忽然就掉脸子,嘴上说结实结实,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这气势汹汹的分明是要找茬。可是北堂曜动作很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快要进门了。陆欢颜赶紧跟上,想着自己小时候还被他救过,后来在通州他又帮了自己,总不会为难两个表哥。但是看了眼北堂曜的背影,心又提了起来,连忙宽慰自己,他是这么个身份,大表哥又是个稳妥人,不会有事的,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第34章 到底在哪 陆欢颜正要追着进去,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王爷,这里是东楼,王爷?” 陆欢颜转身望过去,却是那个叫蓝凌的侍卫,此刻急吼吼地追了过来,在门口叫人。陆欢颜一转身,蓝凌瞧见她,心道坏了,有这位在,自家爷怎么可能还会去原先定好的地方? 正想抽自己俩嘴巴的蓝凌被自家主子一个眼神毙掉,然后就乖乖地跟在后面不说话了。陆欢颜奇怪地问:“王爷,你的侍卫叫你呢。” 北堂曜眼风扫过,蓝凌僵硬地道:“回王爷,这里就是东楼了,属下先去打点。”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北堂曜正要说话,陆欢颜赶忙叫住蓝凌,道:“崔管事在里面呢,这位大哥不要到别处找了。” 蓝凌只得转回身,也不看北堂曜的黑脸,几步就窜进了后堂找人去了。陆欢颜犹自奇怪,北堂曜已经开口道:“蓝凌一向很少来京城,莲花楼更是头一次进,难免不熟悉。” 陆欢颜点头赞同:“这里建的确实巧妙,初次来若是没人带路肯定不行。王爷定的可是这里的天字房?” 北堂曜点点头,笑道:“你的两个表哥在哪间,带我先去见见他们?” 陆欢颜点头,道:“我们在二层的玄字房,我来给王爷带路。”说着便要越过北堂曜上楼去,北堂曜此时已经站在楼梯口,只要稍一侧身便可让陆欢颜过去。但他偏偏不动不说话,陆欢颜并没有料到他不肯让路,只是脚步已经抬起,势头收不住,便只得往旁边侧身,却被北堂曜挤在了栏杆处。陆欢颜抬眸看向北堂曜,已经带了些怒气。 北堂曜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这才缓缓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道:“阿颜也忒性急了些。” 陆欢颜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戏谑之意,再一想确是自己急躁了,可是又气的不行,借着转身时用肩膀狠狠地撞了北堂曜一下,听见他闷哼一声,这才觉得出了口气。上了两步台阶,又转过头问道:“王爷动作也忒慢了些。”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北堂曜,尖尖地下巴微微抬起,光洁的脖颈露了出来。北堂曜立时有些僵硬,咽了口唾沫,硬逼着自己垂眸,不再看她。 陆欢颜见他低了头不说话,心中有些得意,却也有些无趣,只得道:“王爷快随我来吧。” 北堂曜再次抬眸,陆欢颜已经转过了身,她头发很长,一直垂的过了腰。长长的发尾随着她上楼的动作在背后荡来荡去。陆欢颜走路的姿势其实有些特别,她走路随了谢氏,是那种弱柳扶风的样子,但她却没有正经学过规矩,走路的时候自然少了些教条刻板,多了些随意妩媚。北堂曜看着那些荡在她身后的头发,忽然很想拨开那些头发,让那后面的窈窕身姿露出来。或者,直接把那些碍事的衣服拨开也是好的。 他少年时便苁蓉,在军营里常常会听到下属谈论女子,他们说从女子走路的姿势能看出她是不是足够诱人。以往他听不太明白,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现在忽然看到陆欢颜上楼的背影,便好像忽然明白了。原来所谓女子之诱人,不过如是。果然是十分诱人。不过旋即又担心起来,若是给别人也瞧见了,也发现了她的好,被“诱惑”了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就把人藏起来吧。 北堂曜的心情就这么随着眼前的那些发尾也荡来荡去,忽然听到陆欢颜的声音飘过来:“王爷,你怎么啦?” 第18节 北堂曜右手虚握成拳,掩在口边十分做作地轻咳了两声,举步跟了上去,才道:“你带路吧。” 陆欢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指着走廊最尽头的门道:“就是那里,咱们过去吧。” 这时包房的门忽然打开,谢云安走了出来,见到阿颜和北堂曜不禁一愣,快步走过来问阿颜:“你这是去哪了?我正要出去寻你,大哥也不放心呢。” 陆欢颜撇嘴道:“你们还知道担心我吗?不挤兑我就不错了。” 谢云安委屈极了:“明明是大哥说的,我就是笑了一下。他说我脑子进水,你不是也乐吗?”忽然注意到北堂曜,连忙问:“这位是谁?”北堂曜这些年极少回京,偶尔回来也只在过年时出席一下宫宴,但谢云安年纪小,又不是长子,出席宫宴的次数少,并不认得他。 陆欢颜道:“这位是豫王,同我一路回京的。刚才在外面碰到了,王爷定了这里的四层。” 谢云安对豫王北堂曜那是十二万分的好奇和佩服,他也是听了好多北堂曜的事迹才会一直对从军念念不忘,如今见到本人,那激动的心潮澎湃的样子,在陆欢颜看来就是个脑残粉。 不过北堂曜却并不介意多一个粉丝,陆欢颜也不想打击自己表哥,也就由着他跟北堂曜套近乎。谢云安踩着棉花似的推门进了包房,谢云翔正在窗前远眺,桌上是正在煎着的茶。 谢云安兴奋地跑过去要跟自家大哥介绍,谢云翔却是认得北堂曜的,意外地看了一眼陆欢颜。谢云翔客气地行礼让座,北堂曜也礼貌地打招呼。 大家落座之后,北堂曜和谢云翔自然而然谈起了边疆的情况,谢云翔几年前从西南返回京城之后便一直在兵部任个闲职,如今交谈起来,虽然他极力掩饰,却也难免流露出一丝怅惘。北堂曜深知谢云翔的能力和抱负,交谈中二人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情,未免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谢云安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星星眼的样子叫陆欢颜不忍直视。好在北堂曜没有坐一会儿就起身告辞,说是约了人。大家也没得拦着,只起身相送。 到了门外,北堂曜忽然对陆欢颜道:“要是本王记得不错,过几日便是贵府上老夫人的寿辰,听说老国公也回来了,本王一向十分敬佩老国公,到时定要到府上拜贺。” 陆欢颜屈膝行礼,恭敬道:“祖父身体一直不好,一直在庄子上静养,也是因为我才回的家。结果心情激动,现在还在养着。我听母亲说祖母的意思,似乎不是整寿,就不想大办了呢。王爷有心,臣女在此谢过王爷了。” 北堂曜点点头,听得出陆欢颜言语里的推辞之意,想来小丫头对自己还是有些戒心呢,否则也不会暗里查自己这些年的事。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得慢慢来,否则一下子将人吓跑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当下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邀请谢云翔改日相聚。谢云翔对这个北堂曜原本还抱着观望疏离的意思,今日一番交谈竟发觉这人十分对自己胃口,当下也爽快地答应。 三人目送北堂曜上了楼,这才重新回了包房。陆欢颜好奇的问谢云翔:“大表哥今日倒是和豫王一见如故啊?” 谢云翔瞥她一眼,右手摩挲着茶杯,缓缓道:“豫王的确是个人才。” 陆欢颜转了转眼珠,笑道:“能得大表哥一句赞誉,想来豫王是很厉害了。最重要的,他还是中宫嫡出,对吧?”所以对于已经与太子结亲的谢家,与北堂曜相交,怎么也说得过去,却是全忘了刚才还提醒陆欢颜跟北堂曜保持距离的人也是他自己。 谢云翔自然听得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哼哼两声道:“这些年你不在家,自然不会如一般大家闺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谢云安听不明白他俩话里的机锋,转头道:“阿颜说的没错,豫王本身人中俊彦,自然是值得结交的,最重要他身份也高贵,大哥方才与他谈的十分投契,这也是好事啊。想必姐姐那里也会高兴的。” 谢云翔不置可否,只继续拨弄茶盘。谢云安又对陆欢颜道:“方才我都打听了,兴庆班在晚上正式开戏之前还会有折子戏暖场,也都是他们班里的名角。估摸着这会儿也要开始了,就在刚才的主楼阿颜可要去瞧瞧?” 陆欢颜忙不迭点头,于是三人来到主楼,在二层要了个包厢,又命人将点心茶水都端过来,楼下的戏便要开场了。虽然只是暖场的折子戏,楼上楼下却是来了不少人,几乎已经坐满,想来这些客人大部分也会一直等着观看正式曲目的。看来这兴庆班还真是火爆,不过刚才听说,除了常驻在莲花楼的兴庆班,其他地方的戏班也都十分卖座,想来是这一个月的开禁机会难得,燕京城里如今俨然有了些四大徽班进京城,分分钟融合出新剧种的趋势。 陆欢颜看了一会戏,便借口更衣出了主楼。按着安夏传来的消息,一路去了西北面名为“艮岳”的小楼。过了拱桥,果然有逐风堂的人过来接应。陆欢颜询问了两句,便见到安夏从里面出来。 这里与方才东面的小楼布局又完全不同,陆欢颜随着安夏一路来到四层,进了包间后安夏先是行礼,又说起这几日的情形。 陆欢颜这才知道原来莲花楼中的艮岳已经被安夏以其他的身份包了下来,如今他是常住在这里的。这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事,我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安夏道:“莲花楼背后的老板十分神秘,几年前开始筹备都是那个崔十九在操持。属下想着应该查一查,却不好用清平阁的名义,便想了这个法子。之前一直都是租过来后再分租出去,这两年属下发现堂主常常过来,便将这里都收回来。明面上是自己经营,但也是准备不时之需。”说着又取出一本册子,叫给陆欢颜道:“这是全部的账目,属下放在这里的心思不多,也只是个不赔不赚罢了。少主今日既然来了,属下便也可将这个交出去,也算是卸下一份担子了。” 他这话说得并不直白,陆欢颜却没有不懂的道理,这是在向自己表忠心呢。不过她却想不明白,安夏为什么一直要监视着傅流年的动静,毕竟傅流年一直特别倚重他,甚至将燕京以及附近的势力全都交给他经营,他却还要监控傅流年。如此一来,陆欢颜也有些坐不住,毕竟下属行事太过乖张,又明显的僭越,总是叫人忌讳。 安夏见陆欢颜按着账本不说话,想了想单膝下拜道:“属下之所以如此做,其实一方面是担心堂主身体,另一方面,属下也是不放心逐风堂。请少主明鉴!” 良久,陆欢颜终于摆摆手示意他起来,沉声道:“你既然向我说起,我便不能置之不理。你说这些我会去求证,但是我不希望自作主张的事再发生第二件。你是我和师父都倚重的人,我便不多说什么了。今日时间不多,我只是来问一件事。” 安夏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才发现后背竟然已被冷汗浸湿,他是着实没有想到,十年前的小娃娃如今竟然能迫得自己如此狼狈。但是陆欢颜还在,安夏也不敢怠慢,只愈发恭敬地道:“少主请讲。” 陆欢颜微微一笑:“怎么,难道安堂主还猜不出了?” 是猜不出还是不敢猜,或者猜出了不敢说?安夏心里转了一个弯,道:“属下不敢,请少主明示。” 陆欢颜道:“师父如今到底在哪?” 第35章 仇人见面了 陆欢颜重新回到看戏的包厢时,一出折子戏已经快要结束了。谢云翔和谢云安都不在包厢里,陆欢颜问过才知是有同僚也来看戏,请走了谢云翔,而谢云安则是不知道去了哪。 既然俩人都不在,陆欢颜自己乐得清静,喝茶看戏吃点心,有个武生演得不错,她还扔了两个银锞子,惹得那戏子频频向她抛媚眼。陆欢颜乐得不行,想到电视剧里看的那些贵妇阔太太捧戏子的情节,估计就是这感觉吧。有钱还真是好,任性就是好啊。 不过也没等她乐呵一会,便听到旁边包厢里一阵喧闹,似乎是有客人来了,听声音人数还不少。陆欢颜好奇地偏头去看,果然是几个年轻男女结伴而来,这几人锦衣华服,气质也都十分高贵,看着就不是一般人家。不过他们人不少,大概六七个的样子,一下子就挤满了包厢,陆欢颜也瞧不清楚他们的样貌,刚才的喧闹想必就是几个人为了座序的问题有些争执。 接着似乎是崔十九过来了,低声说了几句话,旁边便安静了下来。陆欢颜再偷偷去瞧,果然几个人已经坐好低声谈笑起来了。不由得更坚定了拉拢崔十九的决心,这样的人决不能让北堂昭抢了先。但是拉拢他却也有实际的困难,如果说前世他是落魄举子,那么可以资助他进学科举,可如今他分明就是个成功的职业经理人,难道还要人家放弃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去考公务员吗?陆欢颜忽然有些头疼,又有些恨自己,前世太过专注于北堂昭这个人,对其他的事全不上心,竟然想不起崔十九的身世。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就这样还想报仇雪恨,真是笨蛋一个呀! 但是,陆欢颜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已经在大堂中张罗的崔十九,这一世已然和前世有了很大的出入,不止崔十九的人生不一样了,自己又何尝不是,还有凭空出现的豫王北堂曜,已经死了多年的冉氏,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一世的全新面貌。自己是否还要继续纠结于前世的恩怨,是否还要执着于那些仇恨?陆欢颜再次陷入沉思。 沉思中的陆欢颜有一种快要解脱的感觉,似乎真的放开了放下了,大彻大悟了,简直开始崇拜起自己来。然而这种飘飘然的美好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就被一个轻柔和缓的声音一下子击碎成了渣渣。 那个声音说:“臣女初云见过晋王殿下,王爷万安。” 陆欢颜此刻的心情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她听见了什么?初云和北堂昭!这两个她前世的仇人,原本以为这一世再无交集的两个人,竟然在此时此刻闯了出来。陆欢颜目露冷光,心下一片冰寒,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可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难道比得过让人下了蛊毒之后日日夜夜锥心刺骨的疼?难道比得过亲眼见着骨肉亲人个个身首异处的蚀骨之痛?陆欢颜摇摇头,原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真的以为这一世会有不同,可事实上,他们根本一直都在,也果然是早早就相识了。就自己还傻呵呵地想着要放下过去,果然还是懒惰的心思,潜意识里想要逃避才对吧,陆欢颜深深地鄙视了自己。 北堂昭的声音传来,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清冽爽朗:“云儿不必多礼,大家都快坐吧。倒是本王来的迟了,扰了你们的兴致。”随即便笑了起来,接着众人便纷纷开口说话,场面也热络了起来。 陆欢颜抬起头,眼中的迷雾散去,已是一片清明,既然不能逃避,那便坦然面对,虽然这一世没能占多少先机,但是对方也并没有如前世一般把自己早早地笼络住,毕竟大家还都不认识呢。所以,一切还来得及。 刚刚想通一切,陆欢颜又有些坐不住了,想到刚才问安夏的事,忽然觉得千头万绪,怎么也捋不清楚。照着安夏的说法,师父来燕京之后不知道和什么人见了面,之后便卧床不起,好几次几乎弥留,要不是老谭随侍在侧,恐怕早就没了。但是后来师父不知被什么人带走,连老谭也不见了,安夏苦寻许久,竟然一丝儿消息也无。这世上,能做到如此地步的,陆欢颜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甚至,到底是谁要把师父带走呢? 如今傅流年全无消息,逐风堂的一切事自然落在陆欢颜身上,可是她已然回了家,身在闺阁,多了无数限制,细细想来竟然很多事都无法兼顾。自己纵然要报仇,但师父也不能不管,清平阁的海运生意也到了关键时刻,太多事情要做。 陆欢颜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发觉茶已经凉透,四下里喧嚣攘攘,竟是反衬得自己十分孤单。放下茶杯,起身出了包厢,对门口的小二交代几句,便要离开。谁知抬头便瞧见北堂曜和谢云翔一前一后地过来,只得迎上去见礼。 谢云翔往她身后瞧了瞧,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云安呢?” 陆欢颜有些诧异,道:“方才我回来时听说大表哥你去见了同僚,二表哥接着也离开了,我还以为他去寻你。怎么你们没在一块吗?” 谢云翔听了,剑眉微蹙,道:“云安也真是的,怎么能丢下你姑娘家自己在这。等找回来,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说着便招手叫来小二,却被北堂曜止住。 北堂曜转身吩咐跟着的蓝凌:“去寻谢家二少爷来。”蓝凌领命去后,他才转头又跟谢云翔道:“蓝凌没什么长处,寻个人还是可以的。” 谢云翔也不好推辞,毕竟他也急着找到谢云安,这个弟弟天真懵懂却心地良善,独自跑出去要真惹上什么事可就麻烦了。更重要的,陆欢颜这才回到京城,被他们两个带出来玩,却有那么长一段时间丢下她一个人,谢云翔想想就免不了冒冷汗。刚才那个什么同僚分明是扯着自己拖延的意思,要不是北堂曜及时出现,他还真不好脱身,想到这,谢云翔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该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陆欢颜并不知道谢云翔想的什么,但是看他忽然紧张起来的样子,稍微一想难免也猜到几分,当下也担心起来。若是冲着自己来,那自然不怕,但是谢云安被盯上,恐怕就不好脱身了。 北堂曜见她二人面色凝重,便宽慰道:“也是我疏忽了,方才瞧见你被人拉住应该早些过去。如今,你们且稍安勿躁。” 谢云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陆欢颜偏头看一眼隔壁的包厢,低声道:“咱们先进包厢坐一坐吧。” 她话音未落,隔壁包厢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站在门口好奇地打量她们三人,少年身后站着的,正是北堂昭。 果然还是见面了,陆欢颜深吸一口气,赶紧垂了头不让人瞧出眼中的厌恶和鄙视,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抖着。北堂曜一直关注着陆欢颜,此刻北堂昭出现,陆欢颜忽然变得拘谨又害羞起来,可是跟印象中的她完全不一样。难不成他们早就认识?北堂曜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根本不可能。可是,为什么呢? 北堂曜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北堂昭见到门外的三人,面上有些意外,却还是端起一贯的温和儒雅,笑着打招呼:“果然是七哥,真是巧了。靖安王世子也在,难得难得!这位小姐是?” 谢云翔虽然心里挂念弟弟,但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将陆欢颜介绍了一下,果然北堂昭再看向陆欢颜的神情颇有些不同寻常。陆欢颜心中冷笑,上辈子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看不出这是个如此肤浅势利的小人,还口口声声什么真爱,果然是无知无畏,活该受罪。 心中虽然万般不耐烦,但陆欢颜还是面上绷着笑,七分敷衍,三分试探地行礼道:“晋王殿下万安。” 北堂昭赶忙探手去扶,却不妨被北堂曜挡在跟前,陆欢颜娇俏的小脸隐在北堂曜高大的身躯之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北堂昭轻咳一声,道:“难得七哥有此雅兴,今日正好广平侯府和丞相府的几位公子小姐也在,咱们也好一起聚聚。谢世子和陆小姐也一起来吧。” 北堂曜此刻脸上早没了先前的笑意,反倒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北堂昭打量,他原本气质清贵,在战场上久了更多了些凌厉的气势,便是那么瞧着对方,威压之势也不可避免地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就在北堂昭被他盯得发毛,要出声说话时,北堂曜缓缓勾唇,轻声道:“我自然无所谓,怀昌兄,你觉得呢?” 怀昌是谢云翔的表字,如此相称,自然是十分看重的意思。陆欢颜忍不住抬眸瞧了北堂曜一眼,不知道他这是想干什么。只是这一眼恰好被北堂曜捕捉到,当即回了她一个俏皮的眨眼动作。陆欢颜满头黑线,身边这么多人瞧着,这厮又在撩妹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北堂曜被她瞪了,却是心里欢快,冷厉的脸上竟然漫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极浅,陆欢颜又低下了头,更不曾瞧见。 但是有一个人却看得分明,豫王这是对陆欢颜,动了心思?初云站在包厢里,前头是北堂昭和自己的弟弟初桓,身边还有广平侯府的人,她隐在众人之中原是波澜不惊,却被忽然出现的北堂曜惊艳了视线。一见豫王误终身,这是燕京城里悄悄传着的八卦,她想不到自己,竟也会被这样的皮相迷了心神。 初云一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她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便是那至无上荣光的地位,自以为从不会被打扰,今日见到北堂曜却是几乎沦陷。眼看着他和陆欢颜眉来眼去,初云恨不得上去一巴掌糊死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臭丫头。(陆欢颜:彼此彼此啦~~) 小剧场~复播 陆欢颜:仇人终于见面啦!我叉叉你个圈圈!初云北堂昭,我跟你们不共戴天! 作者:诶……说好的大彻大悟呢? 谢云翔:作者,你能不能有点创意?一见xx误终身,还用起来没完了! 北堂曜:话说,原本就该男主吸粉好不好! 谢云翔:我那个可是有重要剧情推动作用的!作者,诶,怎么又跑了! 北堂曜:单挑! 谢云翔:单挑! 躲起来的作者:造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求评论!!! 发现了前文中的一点小bug,今天调整过来了~~粗心的天使是发现不了哒~来,啵一个! 第36章 闹别扭? 原来今日北堂昭约的是广平侯府的世子邾涵英、初士杰的嫡子初桓,以及大理寺少卿家的冯延、冯格两兄弟,初桓又带了姐姐初云,冯家兄弟也带了妹妹冯妙妙,一共是七个人。 这样一来加上陆欢颜他们便是十几个人了,原来的包厢便不能坐了,北堂昭命人找到崔十九。崔十九也是能干,连忙让人将二层正对着戏台的一排包厢的收拾出来,拆了隔间,片刻功夫一间偌大宽敞的包厢就出现了。 陆欢颜免不了多看了崔十九几眼,这份能力和心思,难怪上辈子是北堂昭的得力爪牙呢。只是,要怎么拉拢呢? 北堂曜故意落后几步,来到陆欢颜身侧,问:“想什么呢?从刚才就心不在焉的。” 陆欢颜斜睨他一眼,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这是个人才呢。” 北堂曜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前面的崔十九,赞同道:“的确不错。怎么,瞧中了?” 陆欢颜刚要点头,瞬间又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瞪他:“说什么胡话。” 北堂曜笑起来:“怎么是胡话?瞧中了就告诉我,我叫他跟了你便是。以后若有什么不方便你出头的,叫他去办,保管又快又好。” 陆欢颜震惊地看向他,道:“你说什么?你说崔……是你的人?” 北堂曜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还好意思问怎么了!陆欢颜气鼓鼓地想,自己心心念念要拉拢的人,结果他一下子蹦出来说,喜欢就拿去。那自己岂不是,那什么……陆欢颜哼了一声:“没事。看好你的人,别被人挖墙脚了。” 陆欢颜一怒之下决定今天不理北堂曜,随着众人进了新的包厢,特意跟他离得远远的。余光瞟见北堂曜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心里直哼哼,叫你显摆,我不理你,看你跟谁显摆。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跟北堂曜闹别扭很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不过她心里记挂着谢云安,并没有心思多想,此时更是急着找谢云翔商议,便很自然地把这点小情绪丢在脑后了。 北堂曜看着丢下一句话就气哼哼跑开的人,心里苦笑,想挖墙角的难道还有别人?不过苦笑之余又有些奇怪的喜悦,北堂曜琢磨了一下,总是有些莫名。这时刚好初云故意走慢几步,刚好来到他身前,回眸看她,柔柔一笑笑道:“早就听闻王爷战神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北堂曜早就回复了惯常的冷脸,眼风扫了一眼初云,淡淡道:“初小姐客气了。”而后便想要加快脚步,眼看着陆欢颜跑到谢云翔身边去了,两个人不住地交谈,北堂曜脸色有些黑,明明是表兄妹,怎么好像亲生的一样。 初云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到北堂曜的脸色不太好,好在她对自己十分自信,听了北堂曜的话也没有泄气,反而挤了过去道:“并不是客气,小女先前一直有关注边疆的战事,也总是能听闻王爷的事迹,实在是非常钦佩。” 北堂曜看着陆欢颜扯着谢云翔的胳膊不知道在说什么,心里知道她们定是在说谢云安的事,但还是忍不住别扭。听了初云的话,冷哼一声道:“本王竟不知,初宰相家教如此之好,闺中女子竟也关注起政事战事来了。” 他这话算是极重,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因此眼看着就进了包厢的众人都是听见了的。此时纷纷转头来看他二人,初云脸色一白,顿住脚步,再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里已盈满了泪水,真真是我见犹怜。她咬着下唇,一个字也不说,纤弱的样子仿佛风中的落花,叫人不忍心苛责。 不过北堂曜根本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连看也没有看初云一眼,反倒是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径直走到谢云翔跟前,道:“怀昌不必担心,蓝凌办事历来信得过。” 第19节 谢云翔点点头:“此番多谢王爷了,我必禀明父亲,改日登门拜谢。”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北堂曜摆摆手,“你我一见如故,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说着便率先进了包厢,谢云翔心思全在弟弟那边,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北堂昭和广平侯府的世子都围在初云身边,大有打抱不平的意思。陆欢颜倒是瞧见了,但也懒得理会。初云那个样子她上一世见得不要太多,每次陆欢颜和她有些什么争执的时候,她就都是那样一副嘴脸,然后叫人以为她受了多少委屈,陆欢颜有多么骄横跋扈。也怪陆欢颜自己上一世实在是自信的有些蠢,北堂昭最喜欢那种白莲花,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所以说,之前那个蠢萌的自己,死的还真是活该呀。(作者:也只有你自己把那叫萌好嘛!) 包厢里北堂曜已经落座,崔十九正指挥人布置点心茶水,谢云翔和陆欢颜找了个角落继续说话。依着谢云翔的意思,赶紧找人回府报信,也好尽快找人。陆欢颜却觉得事情未名的情况下,不好把事情先闹大,谨慎一点为好,更何况还有北堂曜的人帮着找谢云安,应该不至于如此急切。俩人正互相说服不了对方,屋子里不知怎么气氛忽然凝滞下来。 广平侯府的世子邾涵英兴师问罪般地进了屋,对着北堂曜道:“豫王殿下好大的威风,把一个弱女子逼迫至此,很有意思吗?” 广平侯府在燕京城中是一个比较奇特的存在,邾家是皇后的娘家,其侯爵之位也是因此而得,邾家原本只是江南的一户普通人家,虽然世代也是读书人,但祖上最高也只坐到地方的同知。而当今圣上之所以会娶邾氏女,其实也是当年争储夺位时的无奈之举。当年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为了避免太子的猜忌,主动娶了邾氏为正妻,又主动请命去封地,而将妻子留在燕京。这才叫当时太子彻底放下心来,不仅不再怀疑他,反而将他收归羽翼之下。当今皇帝也是聪明,那时起便韬光养晦,明面上为太子出谋划策,其实暗中不断积蓄实力。到最后一击即中,顺利上位,才有了今日。 只不过当年邾氏生下长子后便被当作人质留在燕京,那时还是皇子的皇帝势力很弱,邾氏娘家又靠不上,基本上是孤儿寡母饱受欺凌的状态。但是邾氏也是个很有韧劲的人,硬是咬着牙坚持下来,还把长子教养的很好。当今皇帝后来感念邾氏不易,虽然当初成亲并没什么感情,她娘家也没什么助力,却一直也没有起废立的心思,更是在登基后就把皇长子立为了太子,给邾家封了侯爵。从这一点,也可足见当今圣上其实是一个很宽厚的人,至少他是知道感恩的。 不过皇后邾氏的父亲死得早,如今的广平侯是邾氏的嫡亲兄长邾永贵,这个邾涵英便是邾永贵的嫡长子。他人长得有几分英气,个子也高,读书也有几分聪明劲,一直以风流才子自居。邾家人丁并不兴旺,也没有几个有大出息的人,基本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邾涵英身上了。皇后对自己兄长一家历来亲厚,邾涵英自小更是尝尝随家中长辈进宫。虽然邾家底子那样,但邾涵英却自带皇亲国戚的自觉性,一直觉得邾家将来定是贵不可言,当然如果将来按照他预想的那样顺利,邾家确实有可能一直这样风光下去,至少表面的风光是肯定的。陆欢颜想着上一世,北堂昭登基之后,邾家的惨状,不由得心里摇头,看这个邾涵英这个不知愁的样子,这一世就算太子能顺利登基,邾家将来还能有多少荣宠,还真是难说呢。 邾涵英比北堂曜小几岁,他能记事时北堂曜已经离开了京城,这些年见面不多,自然并不亲厚。可是他自小却跟太子十分亲近,太子年长,又继承了皇帝的宽厚,一直对他十分照顾。是以邾涵英此时对北堂曜开口,其实他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反而是以一种讲道理的态度,想着北堂曜会听他这个兄长的。 可惜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却很骨感。十岁之前的北堂曜原本可以成为一个大家眼中的大好青年,因为那时候他很崇拜太子,一直决心要像自己的兄长那样宽和仁慈,友爱兄弟,然后辅佐太子,做一个富贵王爷。但是十岁那年的变故之后,他就成了如今这个六亲都有点不太认的人,别说一个邾涵英,就是太子、皇后来了,恐怕都无可奈何。 所以,邾涵英预想的北堂曜尴尬不自在,需要他再讲两句道理,然后给初云挣回点面子实际上是他挣到面子什么的全都没有出现。反倒是北堂曜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说:“本王是圣上亲封的豫王,食邑十三省,有一点威仪,难道还不对了吗?” 邾涵英一愣,随即便想反驳,却一时没有想好措辞。初云见状,轻移莲步缓缓上前,到了北堂曜的跟前盈盈下拜,削肩微微抖着,不盈一握的纤腰更显得惹人怜惜。她原以为这么多人瞧着,北堂曜怎么也要顾忌面子,即便不出手拉着自己,怎么也要出声客气一二,谁知自己已经拜下去,北堂曜却跟个木头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初云抬起头,望向北堂曜,那副样子真是叫人心疼极了,邾涵英就要忍不住上前,却被身边的冯延拉了一把,这才清醒过来,人家像豫王行礼,他要是过去,算怎么个事啊? 那边北堂曜却是瞧也没瞧初云,反倒是端起了面前的茶盏细细品着。崔十九早就见势不妙带着人撤了,谢云翔一点也不像理会,也暗暗地跟陆欢颜嘱咐叫她不要多事。陆欢颜当然了的看戏,便也抓了个荔枝剥皮吃起来。 陆欢颜的身边坐着冯妙妙,陆欢颜剥了一个荔枝正吃着,面前忽然递过来一个帕子,转头看去冯妙妙正微笑地瞧着自己。陆欢颜感激地笑笑,结果帕子擦了手,想了想小声道:“我拿回去洗好了再给姐姐送去府上吧?” “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且用着吧。”冯妙妙也低低地笑道,“我今年才刚十四,怎么就是你姐姐了吗?” 陆欢颜点点头,伸出一个指头:“是比我长了一岁。”然后两人相视而笑,也没有再说下去,毕竟看戏重要,谁也不愿意错过豫王过美人关的重头戏。 初云仍旧是那个姿势仰头望着北堂曜,见北堂耀实在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咬牙道:“是臣女方才失言,豫王殿下要怪罪就怪小女没有见识,说话唐突,不要怪邾世子,他也不过是仗义执言。” 北堂曜还没说话,冯妙妙这边倒是轻哼了一声,低声道:“做这幅样子给谁看。”陆欢颜不免在心里给她点赞,真是个是眼睛雪亮的好姑娘,这个朋友值得交。 初桓见他姐姐一直在那不上不下的,心里也有些怨北堂曜,但他毕竟年纪小,不知道怎么办,便求助似地望着北堂昭。北堂昭瞟了一眼陆欢颜,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北堂曜却挥了挥手示意初云起身,一边放下茶杯道:“初小姐还真是会联想,你与邾世子什么关系,本王与邾世子又是什么关系,怎么也不该你说这些话吧?” 初云原本还极力维持这镇静,听了这话脸“腾”地一下全红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北堂昭这时才站出来,道:“小事一桩,误会而已,七哥不会在意的。初小姐也不用挂在心上,来来,大家都坐吧。尝尝这儿新到的马黛茶,听说是清平阁出海带回来的西洋之物,味道特别的很呢。” 他这一说,便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喝茶上去了,纷纷打开了话匣子。陆欢颜只是听着,一边想着该打听打听开海的事情,但是找谁打听呢?想来想去,眼光又飘到了北堂曜身上,这家伙应该消息比自己灵通,要不问问他?不行,自己还跟他闹别扭呢,怎么能先低头。诶,等一下,为什么要和他闹别扭呢?陆欢颜歪着脑袋,思考了起来…… 第37章 自然都依你 很快,初云便以身体不适带着弟弟告辞了,邾涵英自然也跟着去了。北堂昭有一搭无一搭地喝着茶和北堂曜说话,北堂曜却一直不怎么理会,只敷衍地应着。这个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七皇兄,北堂昭自然是深恨不已,但眼中的阴毒也只一闪而过,旋即便恢复如常。陆欢颜瞧得分明,心中一冷,果然还是如此的心胸狭窄,也难怪上一世自己家人被他清算的那么惨。这人,不仅没有心胸,还十分记仇,简直是睚眦必报,看来有必要找机会提醒一下北堂曜,他已经把自己这个“好”弟弟给得罪了,别还不知道呢吧。 冯妙妙看了看包厢,又瞧了瞧楼下的戏台,对陆欢颜道:“我祖母最喜欢兴庆班的小叫天,过两日我祖母过寿,我娘说是要请兴庆班去家里唱几天堂会呢。到时候,我下帖子请你可好?” 陆欢颜笑道:“当然好了,我在京城还没有什么朋友,每天被我娘逼着绣花,你肯请我,我自然感激不尽。” 冯妙妙道:“我听说过你的事,如今能回家真是太好了。” 陆欢颜笑着拍拍她手:“嗯,回家自然是最好的,这世上哪里也比不上自己的家好。” 冯妙妙点头,还想说什么,却忍住了,只拉着她的手道:“今儿说话不方便,你若不嫌弃,明日我就请你家去,咱们一快说说话。回头我再多叫几个人,都是我的好友,也介绍给你认识。大家性情都是极好的,也都喜欢交朋友呢。” 陆欢颜点头道:“我这几日住在外家,明日你将帖子送到靖安王府吧。” “靖安王府离我家可远,明日你要早些起了。”冯妙妙笑着说了一句,转了转眼珠,对陆欢颜低声道:“我知道你还有事,晋王也实在是没有眼色,你且看我的。” 说了这番话后,冯妙妙便给自家兄长使了个眼色,冯延便领着弟妹起身告辞。冯家兄长是北堂昭请来的,他来时坐的是晋王府的马车从晋王府直接过来,而冯妙妙和冯格则是另外一辆小马车从家中而来。如此一来,北堂昭也不得不离开,毕竟冯家的马车小,总不能你请了人家出来,又让人家兄妹三人挤一辆马车回家。 陆欢颜一瞧,好么,敢情这冯家竟然是冯妙妙说了算,真有意思,而且交谈几句便能发现这冯妙妙竟是个妙人,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但是无论怎么样,总算是把人都送走了,谢云翔忙不迭地道:“王爷,您的侍卫怎么去了这么久?” 北堂曜放下手中茶盏,道:“蓝凌,你进来吧。” 蓝凌应声推门而入,北堂曜道:“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这话一出,谢云翔和陆欢颜的心免不了都提到了嗓子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蓝凌。 蓝凌应诺一声,开口道:“禀告王爷、世子和陆小姐,方才属下实在泽洛楼中寻到的谢家二少爷,不过寻到人时……如今属下将谢二少暂时安置在方才艮岳楼的包间里,如今人还未醒。属下悄悄命人将大夫找来,此时正在那边看诊。” 听了这话,谢云翔立刻起身,陆欢颜紧随其后,见北堂曜点头,蓝凌也连忙敢上去带路。北堂曜在房间里占了片刻,崔十九推门而入,躬身道:“王爷,谢二少爷在莲花楼出事,是属下失职。” 北堂曜摆手:“不关你的事。刚才,老十一一直缠着你。” “您的意思是,晋王?可他有什么理由要跟靖安王府过不去呢?”崔十九不解,旋即又问,“王爷不跟着过去瞧瞧?” 北堂曜深吸一口气,转而望着崔十九道:“成安,将你放在这莲花楼,是屈才了。” 崔十九心中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王爷这话折煞属下了。” 不带他说完,北堂曜挥手道:“两日后,你到庆国公府去。” 崔十九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北堂曜:“王爷?” 北堂曜忽然笑道:“成安,你胸有沟壑我是知道的,可惜你跟着我并不能一展抱负,如今陆二小姐瞧中了你的能耐,她是个有成算的,你跟着她只要一心一意地,她必不会亏待你。以后也不必再提什么崔十九,只管用回你的本名。其他的事,由本王来安排。”说完便起身离开,并不给崔十九再说话的机会。 崔十九愣在原地许久,终于还是苦笑着摇摇头,离开了房间。 艮岳楼的玄字间里,谢云安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睁眼,就瞧见谢云翔和陆欢颜都是一脸焦急地坐在床边,猛地想起自己遭人暗算晕倒的事。一个激灵,猛弹坐起来,结果才起到一半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谢云安抱住头,痛苦地栽倒在床上。 谢云翔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一边道:“你的头被人击打,好在没有外伤,方才大夫已经瞧过,说是没有大碍。你躺一会,若是没事,咱们赶紧家去。” 谢云安点点头,好容易缓了过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暗算我?” 谢云翔眸光一闪,何止是暗算那么简单,面上却宽慰地笑笑:“总能查出来的,你现在先好生养着,不急在这一时。如今,阿颜出来也许久了,姑母他们还在咱们家,咱们先回去是正经。” 谢云安只得暂且放下疑虑,点头道:“大哥说的是,只是这回的事蹊跷得紧,我必要找出害我的人!” 陆欢颜道:“二表哥先看看能不能走,我先下去看看马车安排的怎样了。” 谢云翔点点头,道:“劳烦表妹了,你把马车带到后面,那里还近些,我带云安出去就行,不用再派人过来。这会莲花楼正是热闹的时候,咱们不要闹得动静太大。” 谢云安并不清楚谢云翔话里的意思,陆欢颜却是明白的,当下答应着出了门。蓝凌还候在门外,陆欢颜想了想对他道:“这位侍卫大哥,待会我大表哥他们下楼去,劳烦你帮衬着些。”意思是给帮着掩护一下,别叫闹事的人瞧见了谢云安离开。 蓝凌是找到谢云安的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连忙点头道:“陆小姐放心,王爷吩咐了属下一切都听陆小姐吩咐。” 陆欢颜一愣,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蓝凌,道:“哦,你家王爷很大方嘛。既如此,回头我找他要你过来跟着我,专给我办事,如何?” 蓝凌整个人一抖,道:“陆小姐看得起卑职,那是卑职的福气。”他一个军中的副将,王府的侍卫长,要去给一个小姐做跑腿的吗?要是别人这么说蓝凌只能给她个呵呵脸,但是陆欢颜,他们家王爷是真的会听啊!神呐,这可不是我理想的人生!蓝凌在心中呐喊。(但是谁听见了?) 叫你得瑟,看能的你,陆欢颜哼哼两声,便匆匆下楼去了。留下蓝凌擦着冷汗,在风中凌乱。 刚下楼,便瞧见赶过来的北堂曜,此时他身后跟着厉刚。陆欢颜福身道:“此番多谢王爷援手,阿颜不胜感激,改日定当重谢。” 谢云安是靖安王府的人,陆欢颜这么说反倒是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北堂曜笑道:“要送什么谢礼呢?” 陆欢颜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直以来不都是客客气气的吗?这画风变得稍微有点快,不过她既然肯把事情揽上身,自然不会又缩回去,便笑道:“王爷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您慢慢想,想到了要什么东西给我传个话,阿颜不会推辞。” 东西?北堂曜依旧笑着,但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是厉刚,你在船上也见过他,对刑讯问供最是精通,让他跟你们回去,兴许用得上。” 陆欢颜摇摇头:“王爷的好意阿颜心领了,只是这事毕竟出在我二表哥身上,那个女人就算是要审,也得舅舅和大表哥去审。阿颜并不好插手的。” 北堂曜点点头:“既如此,厉刚你把刚才查到的事说来听听。” 厉刚的声音低沉而稳健,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清楚。原来谢云安出来寻陆欢颜,被人打晕后和一个女子扔在了一个房间内。那女子是汴河花船上的一个粉头,今日是收了钱来的,原以为是做个仙人跳,但是不知怎么地听说了谢云安的身份,便动了些歪心思,竟想要进谢家。也亏得这莲花楼是北堂曜的,蓝凌第一时间找到二人,谢云安还没醒过来。那女子见到蓝凌,以为他是谢家人,便要闹腾,被蓝凌一掌劈晕,如今正关在莲花楼的地下室里。 与北堂曜的想像不同,陆欢颜听了厉刚的话只是点点头,道了声谢,便不再追问,只是道:“二表哥需要静养,我们这就回去了,我先去安排马车,大表哥说从这里的后门出去比较近。” 北堂曜道:“这种事叫厉刚去便好,我再同你说件事。” 陆欢颜也没有阻拦,毕竟厉刚去办要比她快的多,当下望着北堂曜等他的下文。北堂曜却说起了别的:“崔十九原本叫崔成安,他家在前朝原是颍川大族,但是渐渐衰落了,到他父亲这一辈更是人丁凋零。他爹娘早亡,是跟着远房的叔祖长大,但是那位叔祖去世后,他来燕京寻他的舅舅。可惜的是他舅舅身体不好,家中也十分凋敝,他的舅母又苛责于他,十分艰难。机缘巧合之下,我便收留了他,是以一直帮着我做事。” 陆欢颜有些不解地道:“王爷怎么说起这个?” 北堂曜望着她,忽然笑了笑,夕阳余晖下,他古铜色的皮肤似乎镀上了一层金色,整个人好似都在发着光。陆欢颜晃了晃神,挪开眼去。 “方才是谁说他是个人才的?”北堂曜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浑厚而有磁性,仿佛撩拨在人心上,“我已经叫他两天后去庆国公府寻你,到时候他就是你的人,要怎么安排你自己看着办。” “我的人?”陆欢颜懵懵地重复,“怎么安排?” 北堂曜无奈叹气,伸手抚上她的发顶揉了揉,柔软的触感十分舒服,忽然他又想起陆欢颜上楼的时候,那些头发在她屁/股/后面荡来荡去的样子,忍不住身上有些发紧。连忙收回手,轻咳一声,道:“以后叫他跟着你办事,你给他寻个前程,可好?” 陆欢颜想了想,道:“那就让他去找我吧,今天就算了,回头我再同王爷细说。至于今日二表哥的事,王爷想着怎么了结?” 北堂曜宠溺地看着她:“自然都依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应天使要求,加更一章~~求收藏,求评论!!! 第38章 冯妙妙 陆欢颜随两位表哥回到靖安王府,便直接回了谢氏的居所,陆平川因明日还有早朝,下午时就回了府。至于谢云翔怎么和家里人说,陆欢颜并不想过问,她现在关心的是到底是谁要对付二表哥,想要对付谢家。 谢氏对于她们三个不带下人直接跑出去的做法表示了强烈愤慨,下午已经和自己的大嫂魏氏交换过意见,大家都同意会严厉对待。因此见到陆欢颜跑过来,谢氏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陆欢颜好一顿哄,最后使出杀手锏,表示自己离家多年没有学好规矩给陆家丢人了。她离家这事是谢氏心头的伤疤,只要一提,立马心软。这次果然也不例外,最终以陆欢颜答应抄写女则并且参加陆家的女学——主要是学刺绣,为结局,谢氏才勉强答应不再追究。 陆欢颜好容易送走了谢氏,连忙叫人去前院看看谢云翔在哪。吃过晚饭没一会儿功夫,谢云翔便过来了,陆欢颜随他去花园的凉亭。 才刚坐下,谢云翔便叹道:“这回咱们靖安王府要承豫王的情了。” 陆欢颜给他斟了一杯茶,宽慰道:“豫王和太子同为中宫嫡出,大表哥是在担心什么吗?” 谢云翔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叹气。陆欢颜想了想问:“二表哥那边怎么样了?” 谢云翔道:“云安头上被打得不轻,回家后还昏昏沉沉的,府医瞧过,说是之前的大夫开的方子对症,如今也吃了药刚睡下,母亲一直守着他。我将事情大致跟父亲讲了,但是没有提到你,只说当时你去了更衣,之后云安身子不适,咱们便回来了。父亲十分恼怒,但一时也想不出有谁会针对云安,按理说,首当其冲该是我才对。” 陆欢颜点点头,谢云翔说的没错,要算计谢家怎么也该从嫡长子的谢云翔着手才对,今日这件事上倒叫人摸不着头脑。上一世谢云安一直平平安安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倒是谢云翔总有人暗中针对他,但也从没发生过这种简单粗暴的事情。陆欢颜想了想建议道:“兴许可以请豫王帮忙?” 谢云翔摇摇头:“好多事阿颜你并不清楚,其实,豫王和太子,哎,这件事连父亲也有些无措,明日看祖父怎么说吧。” 谢云翔的话让陆欢颜十分震惊,太子和豫王如何?靖安王府如今选择了支持太子,那么对于太子的想法必然是知道一些的,大表哥既然这么说,那么太子便是忌讳豫王了?北堂曜手中握着西北的兵权,是皇子中唯一一个有兵权能打仗的,他身份贵重超然,太子有些想法也可以理解。但是十年前的事,分明是他帮太子背了黑锅,才会被“流放”到西北,太子就算不知感恩,也不该怀疑自己亲弟弟。 谢云翔瞧着陆欢颜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宽慰道:“自古天家无父子,何况兄弟。你也不要多想,云安毕竟没什么事,以后咱们都小心些便是了。你也不必跟家里提起,只当不知道便是,父亲自会和姑父通气。” 陆欢颜点点头:“这样也好。对了大表哥,我今日和冯家的三小姐约了明日去她府上,劳烦大表哥明日一早帮我安排一辆马车吧。” 谢云翔挑眉:“怎么不同姑母去说,反倒来找我?” 陆欢颜不好意思:“我娘生气了,叫我回家抄女则呢。” 谢云翔哈哈一笑,旋即明白她的意思,道:“反正我明日也要出门,正好送你过去。” 陆欢颜起身行礼:“如此,多谢大表哥了!” 第二日冯妙妙的帖子果然一早就到了,陆欢颜去求了谢氏,谢氏对于陆欢颜能多几个朋友还是很高兴的,叫人准备了茶果点心带上,还嘱咐她好些话才放人出去。谢云翔一路将人送到冯府,定了晚间来接,便也离开了。 冯妙妙一早得了信就在门外等着,这回见人来了,连忙迎上去。陆欢颜跳下马车,就被冯妙妙拉着进了院子,一路进了冯府。 第20节 大理寺少卿冯志远是寒门出身,夫人柳氏与他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虽是商贾出身,但夫妻感情一直和睦。陆欢颜记得上一世柳家的生意原本做的极好,后来却在争取皇商的时候另外一户商家击败,还被查出了偷工减料,以至于满门获罪。冯大人却似乎并没有受影响,反而升任了大理寺正卿,但是柳夫人却早早的病逝,而冯妙妙,似乎是远嫁。陆欢颜想着前世,自己和冯妙妙并没有什么交集,只希望这一世她可以过得好些。 冯妙妙拉着来到花园的一个亭子里坐下,命人上了茶水点心,屏退了下人,俩人说起话来。陆欢颜先是把昨日的帕子取出来递给她,道:“昨夜洗出来的,好在如今天气热,一晚上竟然干了。” 冯妙妙笑着接过去,翻着看了看有些惊讶地道:“昨儿我瞧着你剥那荔枝,手上都是黑的,原想这帕子定是洗不出来了,没想到今儿倒是跟新的一样,我瞧着竟比原先更加白了几分。”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另一只帕子,两下比对起来,又拉了陆欢颜来瞧:“你看,我手上这块是和你那块一起绣出来的,平时都戴在身上,你瞧,是不是你给我洗的这块更白了?” 陆欢颜看了看,笑道:“是白了些,但哪有那么夸张。许是我家下人洗的用心,你快瞧瞧别洗坏了吧。” 冯妙妙也笑起来:“洗坏了你能赔我还是怎么,快说,你用了什么东西洗这帕子?” 陆欢颜一摊手:“我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怎么会知道洗帕子这种事。”说完,才想起来,又道:“我从杭州带回来的皂角,是林家舅舅出海带回来的,家下人一直在用,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啊?” 冯妙妙道:“林家舅舅?” 陆欢颜解释道:“我三岁时和家里失散,是被这个林老板救了,这些年我一直叫他舅舅的。” 冯妙妙赞叹道:“看来海外的东西果然名不虚传呢。” 陆欢颜笑道:“你呀,难道外国的月亮都比咱们的圆吗?我跟你说吧,那些海外带回的皂角洗的随时干净,但是十分伤手,所以除了一般十分重要的衣物布料,我都不让他们用那个洗的。反正衣服也不会特别脏,下人的手难道就不用在意?所以也不在那一点半点的效果。” 冯妙妙点点头:“你果然是个好的,我昨儿就发现了,否则也不会请你来家里。” 陆欢颜眨眨眼道:“如此我该多谢你慧眼识人了?” 冯妙妙也笑起来,两人说笑一阵,还是冯妙妙先开口道:“按理我不该问,可昨日我瞧着你跟你表哥神色不对,一直担心着,不过今日见你又是世子送来的,想必已经没事了。” 陆欢颜点点头,道:“不是什么大事,昨日我二表哥也一起去了,只是他吃了些点心就一直不舒服,我们都有些担心罢了。昨儿大夫已经瞧过了,没什么大碍。”这些说辞也是谢云翔一早想好的,毕竟他们三个一起去的莲花楼,这是不争的事实。 冯妙妙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没事就好了。昨日我本不想出门,可是哥哥们说,初云也去,她是宰相家的千金,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叫我好生结识。谁知道她竟是那么样个人。” 陆欢颜笑了笑,对于初云的评价不置可否,只是问道:“是晋王请的初小姐吗?” 冯妙妙点头道:“晋王跟初云的事在京里早就不是什么秘闻了,不过那个晋王也是奇怪,都这样了,他却也不去宰相府提亲,不提亲也不撇清关系,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的,待价而沽呗,陆欢颜心里鄙视地想,上辈子自己就是被他这么吊了很久,最后还是父亲心软替她去求了皇上的恩典。可谁知道她的一番苦心,却被北堂昭轻描淡写地揭过不说,他不知道怎么跟皇上奏对的,竟然叫皇上以为父亲起了那不该有的心思,渐渐地疏远了庆国公府,甚至怀疑了起来。 冯妙妙见陆欢颜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听这些,想了想却还是道:“我瞧着那晋王昨儿看你的眼神不一般,你,还是多加两分仔细的好。” 陆欢颜诧异抬眸,冯妙妙看着她懵懂的样子“扑哧”一下乐了出来:“这副美人的样子,就连我瞧着都动心,何况什么晋王了。”说着,托起下巴,喃喃地道:“豫王倒是瞧着很是正派,从军营里走出来的男子就是不一样。” 陆欢颜想起北堂曜,正派这两个字跟他真的搭边吗?笑道:“我却不知道,原来有人动了芳心?” 冯妙妙脸一红,啐道:“我好心提醒,怎么反倒来说我,真是狗咬吕洞宾。” 陆欢颜哈哈笑起来:“好姐姐,你倒是说说,怎么叫眼神不一般?” “好啊,你还说!”冯妙妙红着脸,起身就去锤她,陆欢颜躲来躲去。冯妙妙抓了几次没有抓到,气急跺脚,一屁股坐下,道:“哼,真是没良心没天理了,我算是白认识你了。” 陆欢颜笑着要上去哄她,外面却有丫鬟通传说是周侍郎家的小姐来了,冯妙妙听了连忙拉着陆欢颜道:“是月英来了,她是最和气不过的,你肯定喜欢她。” 陆欢颜笑着捏她的脸:“我最喜欢的肯定是你。”气得冯妙妙捂着脸又要打她,俩人正在亭子里嬉闹,外面由丫鬟带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冯妙妙叫了一声,笑着跑出去拉过她,对陆欢颜介绍道:“这是月英,她父亲是吏部侍郎周怀恩周大人。月英,这位是庆国公府的二小姐,陆欢颜。嗯,阿颜年纪比我还要小些,月英是大姐姐呢。” 周月英和陆欢颜相互见礼,周月英并不是十分美貌,反倒是五官长得有些平淡,但是她的气质却很好,有一股清新的书卷气,嘴角总是噙着淡笑,叫人十分舒服。陆欢颜笑道:“周姐姐好。” 周月英也十分喜欢随和的陆欢颜,笑着拉起她的手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妹妹。” 冯妙妙强势挤进二人中间,哼道:“你俩别想撇开我,这可还是在我家园子里呢。” 周月英笑着去捏她的脸:“这个促狭鬼,昨儿是谁说要介绍新朋友给我认识的,怎么又小气起来?” 冯妙妙连忙捂脸,周月英顺势拉着陆欢颜进了亭子,俩人故意气她。陆欢颜没想到冯妙妙还有这么笑闹喜感的一面,更没想到自己才进京几日便认识了新朋友,虽然还记挂着谢云安的事,但心情也好了很多。 三人有说有笑地坐了一会,冯妙妙就拉着陆欢颜去园子里看花,说是她娘养了好多茶花,都是稀有品种。陆欢颜问:“我看书上写,茶花十分难培育,可要开开眼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应小天使要求,加更一章~~存稿消耗太快~~趁着还有,使劲挥霍~~~ 求收藏,求投喂!!! 第39章 一见云翔误终身 冯妙妙虽然私下里相处是个十分开朗活泼的人,但是做事十分贴心周到,她知道陆欢颜刚刚回来,不一定适应很多人的聚会,便只请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周月英过来,让陆欢颜觉得即开心又舒服。周月英饱读诗书,是一个非常博学的人,跟她在一起交谈,总是让人眼前一亮。陆欢颜十分喜欢这两个新朋友,在冯府盘桓了许久,直到外间通传谢云翔到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冯妙妙拉着她的手道:“过几日我祖母的寿辰,到时候你可要来。” 陆欢颜道:“到时候肯定是要跟着长辈过来的,反倒是不如咱们这样舒服。” 周月英道:“我爹在园子里新引了一汪溪水,是学《黔溪笔谈》里的图样,我瞧着十分别致。回头我下帖子,你俩可都要来。” 冯妙妙吃惊地道:“《黔溪笔谈》可是孤本,我倒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陆欢颜只听说过《梦溪笔谈》,这个《黔溪笔谈》倒是几辈子头一次听说,当下也附和道:“我也想看看。” 周月英笑道:“那可是我爹爹的宝贝,你们哪,好好求求我,说不定我一心软,就给你们偷出来瞧瞧呢?” 正说着话,又有下人来通传,说是周家的马车也到了,陆欢颜和周月英这才一并告辞出来。冯妙妙送到二门,就让二人给拦住了,不叫她再送。 出了角门,谢云翔已经等了许久,此刻正背着手站在门前。周月英先陆欢颜一步出了角门,抬眼便瞧见一个男子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意态卓然,心不觉便漏跳了一拍。 陆欢颜瞧见谢云翔,吐了吐舌头赶紧跑过去,陪笑道:“大表哥久等了,大表哥辛苦了。” 谢云翔见到她终于出来,伸手点指,无奈地笑道:“你呀,玩那么疯,可有给人家添麻烦?” 陆欢颜撇嘴:“我怎么可能添麻烦呢,大表哥小瞧人。” 谢云翔哈哈一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陆欢颜的发顶,道:“赶紧回去吧,我出门时姑父已经到了。” 陆欢颜点点头,转身瞧见仍旧立在原地的周月英,连忙跑过去挽住她,对谢云翔道:“大表哥,这是周侍郎家的月英姐姐,人可好了。周姐姐,这是我舅舅家的大表哥。” 谢云翔连忙拱手行礼,道:“可是礼部侍郎周怀恩大人?” 周月英福身回礼道:“见过世子,家父正是周怀恩。” 谢云翔道:“周大人是当年两榜探花,文采风流无人不知,在下十分钦佩。” “世子客气了。”周月英快速的抬头看了一眼谢云翔,将那剑眉星目的样子深深地刻进心里,“月英也曾听父亲提起过世子,不仅能征善战,更是写得一手好字。月英才是真的佩服呢。”说着,小心地窥着谢云翔的神色,但对方并没有看向她,反而勾着唇角频频望向自己身边的陆欢颜。周月英心中涌起淡淡的失望,刚要开口,却听陆欢颜说话的声音。 “咦,大表哥,你的字写的很好吗?我怎么不知道,回头我也要看。要是好看,我院子里还缺几块匾额,归你啦!” 谢云翔无奈道:“好好好,你要怎么都行。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小姑奶奶?” 他说话时周月英恰好忍不住抬头,谢云翔眼中快要溢出来的宠溺毫无遮拦地撞进眼里,心上仿佛被什么给撞了一下,顿时浑身都有些冰冷。原来他的心里竟然已经有人了吗? 陆欢颜对此全无所觉,对着谢云翔哼了一声,便笑着回身跟周月英道别,然后便上了马车。谢云翔也翻身上马,周月英这才恍然回神,对二人挥手道别。待她恍恍惚惚地上了马车,这才发觉原来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周月英若有所思地掀开窗帘,望着那马上之人绝尘而去,咬住了嘴唇。 谢云翔,我要这个男人。周月英悄悄地对自己说。 一见云翔误终身,也不过如此。 到了靖安王府,果然陆平川是来接谢氏和她的,陆欢颜心里对自己的老爹已经十分无语,真是个媳妇控啊。不过父母感情好,也是好事。陆欢颜去看了谢云安,睡了一夜又休息一天之后,谢云安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只是提到昨晚的事,还是摸不着头脑,想不到是谁会害他,更想不起有什么女人跟自己一起。 谢云翔对此也是十分无奈,他昨晚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只隐去了陆欢颜知情一事。谢东来思量良久,觉得当晚豫王和晋王都在莲花楼,实在不是什么巧合,便又去找老王爷谢琛。但是谢家终究是顾虑这太子这一层的关系,不好直接挑明了这事去查,更不可能找莲花楼的麻烦,而那个被带回府的粉头,却是十分嘴硬,什么都不肯说。以至于这件事,一时间竟是毫无办法。 回了庆国公府,陆欢颜被打发回了自己院子,谢氏和陆平川关起门也商议起来。陆平川皱着眉道:“我是没有想到,如今那几位,竟然已经争到了这个地步。”那几位,自然指的是几位皇子。 谢氏道:“他们再怎么争,到底跟云安有什么关系呢?我倒觉得这事许并不那么复杂,可能就是云安自己得罪了人不知道,被人报复摆了一道。” 陆平川叹口气:“若真是你说的那样,可就谢天谢地了。” “那你说是怎样?”谢氏不服气,“难不成是因为,太子?” 陆平川摇摇头:“豫王和太子毕竟是一母所出,照云翔说的,豫王是个有胸襟的,倒是晋王。”说着,忽地心中一动,对谢氏道:“旁的不说,阿颜不小了,也该相看起来了。” 谢氏虽然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但绝对不傻,丈夫忽然提起女儿的婚事,让她心中一凛,若是有人能对云安下手,那么下一个会不会是阿颜又怎么说得准呢。虽然庆国公府一直是都是纯臣,但是庆国公府如今的主母娘家却是谢家,这是怎么也分不开的联系。想到这,谢氏赶紧点头:“我心里有数,你且放心吧。对了,过两日报国寺的惠慈禅师就云游回来了,我想带阿颜去进香,顺便也看看这孩子的姻缘。” 陆平川笑道:“你什么时候也信起这些了?” 谢氏夹了他一眼,嗔道:“你以为真的是求姻缘,慧慈禅师那是什么人,他云游回京这么大的事,到时候去的人会少?到时候可是阿颜露面的好机会,不那么正式,又不那么刻意。” 陆平川点点头:“你想的对,论身份相貌什么的,咱们阿颜比公主并不逊色,只是高门豪族的内宅恐不是什么好归宿。” 谢氏道:“阿颜不在咱们身边长大,这些年再是衣食无忧,也到底少了爹娘疼宠。将来只要找个品性好的,不论什么门第身份,知道疼爱阿颜,我也就放心了。”说着便想起女儿小时候的事,忍不住又流泪。 陆平川揽过妻子,劝道:“过去的事还想他做什么,凭着咱们陆府难不成还能叫女儿被人欺负了去?你不要胡思乱想,咱们才是女儿靠山,你我好了,老大老二好了,阿颜将来自是差不到哪里去。阿颜是个有福气的,我瞧着她虽是不说,但心里都有数。” 谢氏点头:“你说的有理。既提起这个,我想着那杭州的林老板是阿颜的恩人,也就是咱们陆家的恩人,总不能闺女回来了,这恩人就丢到一边。怎么也要请人来见一见,我听说那林老板年岁不小了,又是孓然一身,若是可以,不如就接了人来京里荣养起来。” 陆平川听了,眸光一闪,笑道:“你说的在理,不过阿颜说那林老板跟船出海去了,没有几个月是回不来的。等他回来,咱们再去请人。这些是交给我,你就不要操心了,过些日子宫中赏花宴,阿颜是必要进宫的,这些日子你好好教教她规矩礼仪才是正理。另外,阿颜身边的人都是从杭州跟来的,恐怕不懂宫里的规矩,这也得你来费心了。” 谢氏听了不由点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自个儿的闺女儿我还能躲懒不成。我明儿就让蔡嬷嬷回来,她早年从宫里出身,医毒都通一些,又是阿颜的奶嬷嬷,有她跟着阿颜我放心些。只是那个静心,你是怎么处置的?” 陆平川笑道:“还能怎么处置,对主子不忠,这样的人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谢氏听了,从陆平川怀里支起身子,问道:“可别让阿颜知道了,这孩子心软。” “我知道。”陆平川怀里一空,再次伸手将媳妇拉过来,看谢氏还要说话,连忙凑了脑袋过去亲自堵上媳妇的嘴,顺手一挥,屋中的蜡烛就势熄灭。陆平川眼含笑意搂着媳妇滚倒在床上,这么些年,还是只有在媳妇跟前把持不住。反正是自己媳妇,陆平川心里骄傲地想,我的媳妇啊! 第40章 报国寺进香 一大早跟着谢氏坐马车直奔报国寺,陆欢颜一脸生无可恋地听着自家娘亲一路叨叨着燕京的各大家族的背景。在陆欢颜看来这些家族的姻亲关系就好像一张大网,被她娘用唾沫织出来的无缝大网,把她牢牢地罩在里面。谢氏觉得陆欢颜没在京城长大,这方面的知识需要恶补,尤其今天在报国寺会见到不少太太小姐什么的,总不能叫自家闺女两眼一抹黑。 谢氏:“我说了这么多你这孩子到底记住没有?” 陆欢颜:“你闺女这么聪明,肯定都记住啦。娘,你先歇会,喝口茶吧。”上辈子就全都了如指掌了我会告诉你? 母女俩一路欢(dao)声(dao)笑(bu)语(ting)地到了报国寺,果然上山的路上一辆辆的挤满了各家的马车。陆欢颜吸了口气,放下帘子,问谢氏:“娘啊,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怎么这么多人来报国寺?” 谢氏笑道:“慧慈禅师云游回京,这些人都是特意来见他的。” 陆欢颜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那咱们又何必来凑热闹,娘啊,要不咱们回去吧,改明儿再来?” 谢氏往闺女头上敲了一记爆栗:“什么叫凑热闹?慧慈禅师今日开坛说法,这是多少年没有的盛事了好不好。待会你给我机灵点,见了那些太太们,端庄起来,懂吗?” 陆欢颜眼珠一转:“好嘛!我就说怎么还带我来听和尚讲经,原来大头在这儿等着我呢!娘这是瞧着我碍眼,想打发了出去对不对?我不依,不依啊!” 谢氏瞪眼:“胡说八道!什么打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让你出来露露脸怎么还成了我的不是?以后这种场合还多的是,你少给我腻腻歪歪,扯三扯四的。” 陆欢颜撇嘴:“承认了吧!哎呦,我这到底回的是不是自己家,你是不是我亲娘呀?我这才到家几天,就琢磨着要给我扫地出门了。我可是没吃过家里几口粮食,真是狠心啊!”说着便作势要哭。 看着陆欢颜胡搅蛮缠的样子,谢氏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照着后脑勺来一下子,忽然想起闺女的脑袋可是动不得,连忙又收回手,想了半天,只有拍着胸口顺气:“哎呦,气死我喽!你再说一个不是亲生的试试?” 陆欢颜笑嘻嘻缠了上来道:“娘啊,女儿还小。现在就想好好在爹娘跟前尽孝,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谢氏看着闺女儿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长出一口气,轻声道:“你这孩子,怎么想的这般多。你是咱们陆家的嫡女,就是不提婚嫁,交际应酬难道还能少了?况且,京中像你这般年纪的女孩子,谁没有几个手帕交,你就不想叫几个朋友?你不是说冯侍郎家的闺女跟你脾气相投来着,如果这种朋友多了,你难道不开心?这些不都是从交际应酬来的?” 陆欢颜听着谢氏的话,渐渐敛了嬉笑,点头道:“娘说的是。我不过是瞧着您一路上太过忧心,玩笑几句罢了。娘放心,阿颜不会叫你失望。” 第21节 说话间,陆府的马车已是到了山门前。前头染香和有缘撩起帘子,阿颜先是自己轻巧地跳了下来,又回身扶了谢氏下车。 因是来进香听讲,谢氏和阿颜各自只带了一个人。染香前几年已是被谢氏放了奴籍,配给了国公府大管事的长子,如今已是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仍旧在谢氏跟前服侍。阿颜就只带了有缘一个,留下采薇在府中照看。 几人整理一番,便见陆彦博迎了过来。他一早先行一步,到报国寺收拾了禅房,安排好一切。这些年陆彦扬不在京中,陆彦博便是这样鞍前马后,却是从无怨言。谢氏曾担忧总是如此耽搁了学业,陆彦博却道:“若是大哥在家,之后这些事当然都该他来,可儿子也想尽孝却是少了机会。如今大哥不在,正好成全了儿子。将来大哥承袭国公府,自然是要在父母膝前尽孝。儿子却是得自己顶立门户,说不得天南海北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几年难得一见。如今且叫儿子多陪陪家人,也是成全了儿子一点私心。”如此,谢氏也不再拦着他跟着,左右二儿子是有主意的,她也乐的不操心。 陆欢颜跑过去拉着陆彦博胳膊道:“这报国寺我可从没来过,待会二哥可要带我逛逛。” 陆彦博笑道:“我可不能陪你逛,今儿泰成书院里请了苏大学士来讲《尚书》,我约好了座位去听呢。左右你们要在这里歇一晚,明儿我来接你们时再陪你逛。” 谢氏听了,不等陆欢颜开口,便道:“既然有事就赶紧着去吧,从这去泰成书院可不近呢。” 陆彦博道:“我陪娘和妹妹先进去,你们安置妥当了我再走。左右这会都是上山的人,骑马也快不起来。不差这一时半刻的。”说着,便搀着谢氏往里走。 陆欢颜撇嘴嘟囔道:“国子监的课还不够你听的,还赶场似的去什么泰安书院,自己妹妹都不管,心可真大。” 陆彦博的白眼越过谢氏飘了过来,那意思明白的很,就是不管你,怎么地吧?陆欢颜恨恨地瞪了一眼过去,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因为陆彦博转了脸不看她,陆欢颜心里哼哼,你不陪我难道我就不能好好玩了吗? 虽然进香的人不少,但是陆家的马车却是不用排队上山,所以阿颜她们进来时,报国寺里还很清静。陆彦博带着谢氏几人来到他预先准备的禅房,院门前早有两个小沙弥在候着。见了陆彦博,其中一个便去开了院门,另一个则双手合十道:“几位施主,慧慈师叔辰时一刻在大雄宝殿开讲《楞严经》,时辰还早,几位可先歇息一阵。” 陆彦博点头道:“劳烦小师傅,家母和妹妹一早赶来,也是累了,还请沏一壶热茶来吧。” 那小沙弥应着去了,几人才进到院子里面,谢氏由染香伺候着进了院子,陆彦博拉回四处观望的陆欢颜道:“母亲每次来报国寺都在这个院子里歇息,你住东边的厢房,我叫人已经收拾出来了。你去看看,还需要什么跟我说了,我下山之后叫人送来。” 陆欢颜摆摆手:“不敢劳烦陆施主啦,你跟娘去说一声,赶紧听课去吧。” 陆彦博睁大眼睛:“哎呦,这话听着怎么不老痛快的呢,还生上气了?” 陆欢颜哼了一声,迈步进了院子,道:“我是那小气的人吗?将心比心而已。” 陆彦博笑道:“我的好妹妹,苏大学士对《尚书》的研究那是闻名天下的,他又不常出来讲课,这好容易有一次机会,你就绕过你二哥吧。我告诉你个事,保管你就高兴了。” 陆欢颜白了他一眼,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陆彦博得意地道:“据可靠消息,老大明天就到。” 陆欢颜眼睛一亮,抓着陆彦博的胳膊差点蹦起来,叫道:“真的吗?真的吗?老大回来了?这消息准不准?” 陆彦博一脸泛酸:“打你回来,我鞍前马后地不能更尽心,就去听个课还被你揪着不放。老大这还没回来,你就高兴成这样。到底我是不是你亲哥?” 陆欢颜哈哈笑道:“都是亲的,都是亲的。哈哈!”大哥终于回来了,她最最心疼的大哥,总算又要见着了,叫她不开心都不行呀! 陆彦博看着笑得浑身乱颤的妹妹的背影,有些目瞪口呆:“这丫头,傻了吧。” 玩笑一阵,陆彦博还是辞了谢氏,赶忙地下山去了。陆欢颜在房里呆了一会,就被一脸兴奋的谢氏拎了出来。一个年轻和尚正在院中,见了谢氏和阿颜,合十道:“阿弥陀佛,慧慈师叔正在禅房等候,两位施主请随贫僧来吧。” 谢氏笑着点头,只带了染香,拎着阿颜跟上。一路上耳提面命,见了慧慈禅师要恭敬,什么什么的又是一通叨叨。阿颜也是这会才知道,原来这慧慈禅师每回开坛讲法之前都有见一见香客的机会,外间相传,凡是被他见过的香客都是有大福气的,往后的人生也会越来越顺遂。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被他“接见”,慧慈禅师每次只凭打坐时的一点心念,心念转动间,有缘人是谁便是谁了。任你是有权有势,还是家财万贯,没有缘分都见不到禅师,人家禅师只见有缘人。所谓“禅师不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陆欢颜心里哼哼,这不就是典型的故弄玄虚吗?但是自家娘亲也能被选中做一回有缘人,总不能扫兴不是。所以在心里默默地翻了无数白眼之后,陆欢颜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是怎么回事? 三人被那个小和尚带着穿过花园,沿着一条极幽静的小路来到一间禅房外,那小和尚便住了脚,垂首道:“师叔正在里面,请施主稍等片刻,贫僧进去通传一声。” 谢氏连忙道谢,拉着阿颜到一边等候。陆欢颜有些疑惑,刚不是说讲经,怎么这会又单独来见。可还没来得及问谢氏,那小和尚又出来,对着谢氏道:“阿弥陀拂,师叔请陆小姐进去。” 谢氏一楞,问道:“只是阿颜一人吗?” 小和尚点头道:“师叔只说了陆小姐。” 谢氏还在犹豫,那小和尚却道:“阿弥陀佛,师叔说若是几位施主犹豫,请回便是。” 谢氏柳眉一竖,便有些急,陆欢颜拉着她道:“娘,不用担心,让我进去看看。您就在这等,我一会就出来。慧慈禅师名声在外,不会有事的。”说着这话,却是拿眼去看小和尚,那小和尚的头却一直低着,恍若未闻。 谢氏想了片刻,道:“也好,机会难得,你进去吧。娘就在这等你,一盏茶的时间若是你还不出来,娘就进去。” 谢氏语气不容置疑,声音也故意提高了几分,陆欢颜笑着点头:“娘放心吧。”说完,也不理那小和尚,推门进了禅房。 那小和尚也没有跟着进去,反倒退了几步,到谢氏的身后站定,垂着头不言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sorry 亲爱的小天使们,忘记修改发布时间了,错过了10点,马上更新哈哈~~日更日更哈!大家来跳坑吧~~ 求收藏求投喂! 第41章 老秃驴呀 禅房内燃着檀香,淡淡的烟雾缭绕在房间里,香味中夹杂了一丝清凉。大名鼎鼎的惠慈禅师,此时正盘膝坐在正中央的蒲团上,闭着眼睛。老和尚的脸看上去没经过什么风霜,岁月的痕迹也并不明显,身材有些圆润,手中握着一串念珠,一颗一颗地捻着。 陆欢颜抽了抽鼻子,来到一个空着的蒲团上坐下。刚刚坐好,惠慈禅师便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着陆欢颜,缓缓开口:“好久不见,少堂主。” 陆欢颜眨眨眼,笑道:“果然是你这个老秃驴呀!你早知道是我来了,所以非要单独说话,对不对?快说,你什么时候成了报国寺的人?我竟然一直不知道呢!” 惠慈禅师白了她一眼,哼道:“老衲本就是报国寺住持的师弟,你不知道怪谁?” 陆欢颜摸摸鼻子,道:“老东西,快说,为什么要见我?” 惠慈禅师嚯地起身,指着陆欢颜道:“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你师父都对我恭敬有加,你倒好,一口一个老秃驴老东西,当我好欺负吗?信不信我替你师父教训你?” “哎呦,这是要闹哪样?”陆欢颜浑不以为意,一手撑着地面,伸直了双腿,笑道,“替我师父教训我?有本事你去问问傅流年,他什么时候教训过我?”说着摆了摆手,转过头道:“趁早少给我装蒜,装神弄鬼的叫我进来,到底是为什么,赶紧说,否则本小姐不奉陪了。” 惠慈禅师被噎个倒仰,瞪着眼说不出话来,有心不理她,却又实在好奇。又想动手教训教训这丫头,可是想想之前偶尔交手,又担心自己会是被教训的那个。赶紧默念几遍大悲咒,好歹给自己顺顺气,免得被面前这人给气死。终于觉得自己气量宽宏起来,惠慈禅师重又坐回蒲团上,道:“我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黯淡,恐京中会有什么变故,所以才会回来。” 陆欢颜道:“你是来救皇帝的。” 惠慈翻个白眼,道:“你这么没个正型,你师父知道吗?” 陆欢颜双手一摊:“我找他好久了,不见人。” 惠慈摆摆手:“说正事呢,别打岔。” 陆欢颜撇嘴:“你快说,我娘还在外面等着。” 惠慈点点头道:“要不这样,今夜子时,你来山顶精舍,我跟你细说。” 陆欢颜皱眉道:“你这次回来,就为的这个?不能够吧。” “自然还有别的事。”惠慈微微一笑,“找你只是顺带。” 这次轮到陆欢颜翻白眼,起身道:“我该走了,晚上我不知道能不能出来,你确定现在不说?” 惠慈道:“你快出去吧。哦,你娘要是问起,就说你红鸾星动,良缘快要成了。就说我说的。” 陆欢颜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只快步走了出去。惠慈看着重新掩上的门,微微一笑,仍旧闭了眼继续念经。这丫头,几年没见,还是这么跳脱,看来那傅小子很是疼爱她呀。只是不知道,傅小子这回要怎么决定,会不会舍不得。罢了罢了,红尘中事,又与老衲有何干系呢?不如念经,算命都不念经。 陆欢颜出来时,谢氏正打定主意要进去,忽然瞧见闺女出来,赶紧拉着陆欢颜仔细瞧了瞧,确定真的无事后,才道:“怎么样,禅师说了什么?” 除了斗嘴一句正经没有,陆欢颜心里腹诽,面上却笑的轻松:“禅师说咱们家要交好运呢。” 这种敷衍太没有技术含量,谢氏显然不会信,刚要开口,一个小和尚从外面过来,立在篱笆外面对原本守着的年轻和尚道:“时辰快到了,住持请师叔过去。” 年轻和尚答应着要进来,却见惠慈禅师已经推门出来,这会他换了一身白色的僧袍,看上去竟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陆欢颜撇撇嘴,这老秃驴还挺臭美。 惠慈见了谢氏和陆欢颜,微微含笑地点了点头,谢氏赶忙笑着行礼道:“多谢禅师方才指点小女,感激不尽。” 惠慈唱了声佛号,笑道:“夫人不必客气,陆小姐极具慧根,是有大福气的人。老衲自是要见一见的。” 谢氏眼睛一亮,道:“小女幼时遭难,离家十年,我想着为闺女在寺中供奉祈福长明灯,还请大师颂念经文祈福。” 惠慈道:“陆小姐有九凰护体,大难不死,后福无穷。夫人万事宽心便是。祈福之事,老衲原是多年不做了,但陆夫人诚心可鉴,陆小姐又是有缘之人,老衲应了便是。” 哎呦呦,还九凰护体,我又不修仙,老秃驴装模作样,什么多年不祈福,还不是懒。陆欢颜暗中白了惠慈一眼,却听谢氏连连道谢,还说要为寺中佛像塑金身。陆欢颜听的心里抽抽,转头瞧见惠慈丢过来一个得意的眼神,明晃晃地示威啊有木有!陆小姐表示不能忍,一定要想办法找补回来。 一路同行往大雄宝殿去,到了正殿附近便见到了许多太太小姐,有一些是家中男子陪着前来,因着避嫌,此时也已经进了殿中。大殿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好多蒲团,。佛门中并没有太多忌讳,但因着惠慈名声在外,今日来的多是大家世族的人,还有好些未婚的公子小姐,所以殿中仍是分了男女两侧。 陆欢颜随着谢氏见了好些太太小姐,无非说些场面,谢氏的身份自是无人敢小觑,陆欢颜更是不必提。大多数人见了陆欢颜,肯定是先被这容貌惊艳,然后再想想陆家的门楣,便也没有什么二话了。陆欢颜小时候被人掳走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就算知道一些,因着牵涉了两位皇子,也都是被下令封口。是以,陆欢颜重新出现在众人眼中,是以从老家休养身体后归家的名头,并没有人提其他的。对于这一点,陆欢颜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但是解释来解释去,也很烦不是。想到这,不由得有些感慨,虽然自己失忆多年是被北堂曜害的,但也幸而有他,谣言流言才没有生发起来。 想到北堂曜,陆欢颜抬眼看了看天上飘过的云彩,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干什么,有没有想到自己呢?心念一动,陆欢颜有些心惊,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好像在想他?糟糕,别是被他撩到了吧!那拙略的撩妹技,哎呦,想想都糟心。 此时在报国寺山房中的北堂曜忽然浑身一凛,“阿嚏”打了个喷嚏。蓝凌吓了一跳,赶忙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爷,这是着凉了?属下去找惠慈来。” 北堂曜抬手推开蓝凌递过来的茶杯,撑着床榻起身,看了看窗外道:“我没事,你去拿我的书来。” 蓝凌赶紧去扶,道:“爷还看什么书,赶紧躺着歇歇吧。晚间又要施针了,您可得养足了精神。” 北堂曜瞥他一眼,想要说话,忽觉嗓子痒,便垂了头咳起来。蓝凌上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北堂曜挥手将他推开,抬头道:“去拿药来。”紧跟着又咳嗽起来,这一回却是剧烈了很多,一会功夫,便涨红了脸。 蓝凌快步出门,又迅速进来,从手中一个小红瓶里倒出一粒药,仍将刚才的茶杯递过去。北堂曜伸手接了,一仰头咽了下去,又咕咚咕咚将茶水喝尽,这才泄了气一般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床帐,这身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蓝凌看着自家主子苍白泛灰的脸色,这么些年主子受的罪他都是瞧在眼里,心中抑制不住地涌起恨意,恨那个人也太狠了些,更恨的那个人的身份摆在那,他们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北堂曜的声音传来:“你先去吧,我睡一会。” 陆欢颜没有找到冯妙妙和周月英,却是瞧见了跟在丞相夫人李氏身边的初云。心里那叫一个膈应,要瞧着初云也是要去听惠慈讲经的,陆欢颜赶紧跟谢氏说自己有些头晕,想回禅房休息。 虽然她已经好了,但是头晕这一招还是很管用的,谢氏听了不免有些担心,想叫染香跟着回去,却被陆欢颜推了,毕竟这么多太太小姐的,另一侧还有男宾,谢氏一个人极不方便也太不像话。陆欢颜笑着道:“从这到咱们的禅房左右不过几步路,娘若是还不放心,待会我叫有缘来给娘报个信也就是了嘛。” 好歹从大殿逃脱了出来,陆欢颜一路回到禅房,却见有缘早在院子里等着。见了陆欢颜回来,赶忙拉着她进了屋,关好门后又跑到窗户边四处看看,这才凑过来道:“小姐,刚才传来消息,漕帮帮主江落寒到京城了,似乎在打听您的消息。” 陆欢颜拉着有缘坐下,笑道:“我当什么事呢,瞧你这紧张兮兮的样子,一个江落寒而已,就怕了?” 有缘倒了杯茶推过去,道:“奴婢有什么好怕的,还不是担心江落寒找上门来,叫人知道了您的身份。奴婢这心操的,也真是没边了。” 陆欢颜道:“你觉着姓江的这回来京城是来找我晦气的?” 有缘想了想道:“奴婢是觉得漕帮恐怕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若是他们有所图,恐怕咱们就要被动了。 “他们能图什么呢”陆欢颜抿了口茶,将茶杯拿在手中摩挲,“世上之人左右不过是名利二字,漕帮、江落寒都已是声名赫赫,所图不过是个利字。如今明面上,于我,不过是瞧着清平阁罢了。” 有缘道:“既如此,难道由着他们打主意不成?” 陆欢颜笑着点了点有缘的脑袋:“生意嘛,因利则聚,无利则散。漕帮是做生意的,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你去,传我的话,江落寒可以一见,不过不是庆国公府的二小姐见他,而是清平阁的老板见他。懂了吗?” 有缘似懂非懂:“奴婢懂不懂得有什么要紧,左不过是给您传话罢了。奴婢这就去。” “等等。”陆欢颜叫住有缘,“你先去大雄宝殿,跟染香姑姑传个话,就说我在禅房歇着了,叫娘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哈哈,是哪个小天使说今晚不更新哒~~你看你看猴子的脸~~额~~么么哒 第42章 多愁多病身 有缘出门,陆欢颜一个人自然坐不住,便索性出了门,顺着路到报国寺里晃悠。报国寺依山而建,自前朝便是有名的庙宇,经过百多年的经营,景色自然是没话说。陆欢颜一路走来,竟然就到了山顶。山路两旁都是高高的竹子,遮阴蔽日,十分凉爽,山顶也是一片竹林,竹林环绕之中是一座院子。院门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是“竹林精舍”四个字。 陆欢颜在外面瞧着里面没有人,便从虚掩着的院门挤了进去。倒不是她好奇心重,而是惠慈约的地方就是这里,她跟着傅流年长大,自然知道对于这种不熟悉的地方,先行探探路比较踏实。 院子不大,可以说非常小,只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后面便又是成片的竹林。陆欢颜径直走了过去,想进正房里瞧瞧。 因为觉着里面肯定不会有人,陆欢颜想也没想直接就要推门,一边推一边腿已经迈了出去,可手还没碰到门,猛然间门被拉开。陆欢颜收势不住,眼前一黑,一个趔趄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飞快抬起头,目光相接之处,竟不期然撞进了一双温柔如水的双眸。陆欢颜有一瞬间的晃神,竟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 陆欢颜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将面前的人一推,自己站好。待要质问两句,却见那人竟然倒了下去,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掩着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 第22节 陆欢颜有些着慌,连忙蹲下/身要去搀扶,北堂曜摆摆手,忍着咳嗽道:“不碍的,你别,别上手了。”说着用力在地上一撑,堪堪站起了身子。陆欢颜四下里看了看,来到里间的桌子上倒了一杯茶,又回到外面递给北堂曜,道:“先喝点水压下咳嗽。” 北堂曜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杯,仰头一口喝尽。陆欢颜道:“咳嗽的时候要小口小口的喝,一来可以润润喉咙,二来避免再次咳起来呛到。”说着伸手道:“来,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北堂曜望着她笑道:“我没事了,刚才一时不察逆了气息,现下已经好了。”却没有把茶杯递过去,而是回身坐在了椅子上。 陆欢颜眨眨眼,左右看了看,不禁问:“王爷怎会在此?” 北堂曜嘴角含笑道:“来寻惠慈禅师。”说着示意陆欢颜坐到旁边。 陆欢颜点点头,来到北堂曜跟前福了福身道:“方才冲撞了王爷,是我的不是。王爷宽宏,不要见怪才好。”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北堂曜虚扶一把,又忍不住咳了两声,“是我自己没站稳,怪不得你。” 陆欢颜直起身,偷偷看了看北堂曜的脸色,竟是十分苍白。不过陪着他那妖孽般的相貌,竟然叫人生出了些西子捧心的感觉,尤其是刚才这人倒在地上咳嗽的时候,哎呦喂,真是看了就让人想扑倒好嘛!“王爷这是病了?”陆欢颜决定还是关心一下,毕竟也算是熟人了,而且还是撩妹界的熟人——虽然自己才是被撩的那一个。 北堂曜笑笑,道:“老毛病了。” 完了?就这么被打发了?陆欢颜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心里很不爽,但是陆大小姐不是一般人,心里再不爽,脸上分分钟表现出来。没错,陆大小姐就是这么有个性(误)。 于是北堂曜眼睁睁地瞧着刚才还满脸关怀样地佳人一甩袖子,站起身就要出门。北堂曜懵啊,这是怎么啦?我说什么了吗?是不是她不喜欢我生病的样子,让她觉得烦?糟糕,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该在院子里看见她时出现,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陆欢颜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原本以为北堂曜会拦住她然后好好地把自己的情况介绍一下,结果前脚都快出门了,身后还是没个动静。一个没忍住,陆欢颜转身看了眼一脸懵圈的北堂曜,发现这家伙还在那干瞪眼,终于生了气,“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好在北堂曜这时候反应过来,千错万错都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一个弹跳从椅子上蹦起来,冲过去就拉住了人。好在这屋子小,否则这会人早就走没啦。北堂曜满意地看了看这间小屋,决定以后要多找这种地方。 陆欢颜猛地被拉住,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再次看到北堂曜嘴角上勾的蠢相,心里那个气啊,真不知道这个妖孽怎么会这么一副蠢样。有心用力甩开手,又想起刚才这家伙弱不禁风的样子,便有些下不去手,抿了抿嘴唇,转过脸嘟囔道:“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放手!” 北堂曜感觉得到她原本手上用力却又卸了力道,心中一暖,笑道:“你坐下,咱们好好说话,我就放手。” 陆欢颜看了他一眼,终于点点头,由着北堂曜拉着来到椅子前坐好。这才盯着他问道:“你老实说,到底为什么病了?不说,我就真走了。” 北堂曜在她身旁坐下,眼中笑意满满:“原来阿颜这么关心我啊?那我可真是死都瞑目啦!” 陆欢颜霍然变脸,抬手便去捂他的嘴:“呸呸呸,怎么这么口没遮拦!赶紧吐唾沫!敲桌子,快啊!” 北堂曜眼中的温柔似能滴出水来,看着陆欢颜娇俏的小脸一脸急切,不知怎么地竟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陆欢颜手心湿痒,呆呆地收回手,看着什么也没有的掌心。再抬眸,一脸无辜地北堂曜眨了眨眼睛,苍白的脸上竟然现出几丝红润。 陆欢颜终于决定暂时放下这件事,深吸一口气,道:“王爷都不顾虑自己身子,小女子自然没得置喙。只王爷如今病着,不该在此清苦之地久留,就算是惠慈禅师精通医术,也可将他招进王府,断没有王爷屈尊降贵来这里等着一个和尚的道理。” 北堂曜原以为阿颜又要生气,都准备好了赔罪怎么说,结果却听到这一番话,禁不住有些怔愣,旋即回神,望着陆欢颜的眼睛,缓缓地道:“我这不是病是伤,积年的旧伤,阿颜,还记得吗?” 陆欢颜本想摇头,却忽然想起三岁那年,那个少年在一片厮杀中护着自己的情形,他被人当胸刺了一剑,自己跌了出去,后来,自己想要过去,却眼睁睁地看着他鲜血流尽,看着他闭上眼睛。而自己,十年时间,竟然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猛地抬头,入目仍是北堂曜温柔似水的眸子,陆欢颜眼眶发酸,怔怔地抬头抚上他的胸膛,唇瓣有些抖:“还,还疼吗?” 北堂曜伸手覆上那一只有些冰凉的小手,就势一拉,将人拥入怀中。下巴顶着发顶,那柔软的感觉还是没有变,怀里的人却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会为了他哭,为了他笑,为了他生气,为了他着急。真好,他想,真好啊! 陆欢颜被抱在怀里,忍不住还是流了泪,抽抽噎噎地流泪,过了片刻又莫名觉得委屈,便扒着北堂曜的腰“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些年她从不曾哭,一来是傅流年宠她从不会叫她委屈,二来她忘了前事,不曾觉得想念谁或者愧疚什么。如今确是不同,她记了起来,记起了那个曾经舍命护着自己的少年,那个在她的生命里惊鸿一瞥的人。若是他不说,是不是自己从不会想起?她又愧疚,又纠结,又有一点庆幸,心里涨得满满的,好像只有哭一哭才舒服。一边哭还一边说话,不过语无伦次,也听不明白罢了。 于是蓝凌进屋时便悲催地瞧见了这一幕,自家主子嘴角含笑死死抱着一个姑娘,那姑娘伏在主子胸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嗷嗷地叫。蓝凌满头黑线,默默地走到屋外,对惠慈道:“禅师请随我到厢房稍后,爷还在,还有点事。”惠慈早就听见屋里的动静,却不知是陆欢颜,便也没有多问,便随着蓝凌去了厢房。 这边蓝凌安抚好了惠慈,连忙跑到正屋门口守着,好么,主子跟个女子这样要是叫人瞧见了,那还了得!不成,院门口还得有人。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院子门口,打了个响指,果然见厉刚从阴影处出现。蓝凌撇撇嘴:“你派人在这门口守着,可别叫人进来。” 厉刚是暗卫统领,一直守在附近,自然比蓝凌知道得多,当下道:“这里有人守着。”说完要走,想了想又回头对蓝凌道:“你也不要守得太近。”说着便飞身跃开,再不见人影。 蓝凌愣了下,旋即转头看看正屋,马上嘿嘿一乐:“厉刚你小子,到底知道兄弟不易,还能提醒两句。行,哥哥我记着啦。” 院子里的官司屋里的人自然不知道,这边陆欢颜哭了个痛快,才从北堂曜怀里抬起头,见他没有一丝不耐,反而从袖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陆欢颜接过帕子擦脸,瞥见北堂曜胸前的一大块水渍,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道:“你的衣服脏了,要不换一件吧?”说着便抻头往外看,这么大个王爷出门总不会一个伺候的人不带,只是人呢?一眼瞧见在院子里乱晃的蓝凌,陆欢颜站起来叫就要叫人。 北堂曜手疾眼快,一把拦住了,道:“这是嫌人不知道你在我这哭呢?” 陆欢颜听了,再一瞧那胸前的一滩,脸就有些红,道:“难不成你还自己换衣服吗?” 北堂曜勾唇,在她额头点了点,道:“在这等我。” 一会功夫,北堂曜从里间出来,原先的一身宝蓝色袍子已然换成了一袭白衣,瞧着越发的身姿挺拔,芝兰玉树了。陆欢颜瞧着,叹了口气,幽幽地道:“这幅形容,谁知道却是个多愁多病身呢,只别是个银样镴枪头才好。” 小剧场 北堂曜:作者,你看我这病还能治吗? 作者:放心吧,你是男主! 傅流年:作者,怎么他的病能治,我的病呢? 作者:你那不是病,是命…… 傅流年:你大爷!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今晚中秋佳节,为庆祝天宫二号上天,22:04会加更一篇~~ 这一周的榜单是分频重磅,窒息的感觉,嘤嘤嘤~~能看到我的小天使啊……求收藏!求投喂! 第43章 我在等你啊 北堂曜原是满心欢喜地换了身衣服,平生头一次琢磨了什么样的衣裳穿在身上更好看,结果出来就听见陆欢颜这么一句,瞬间感觉肺都气炸了有木有! 陆欢颜瞧着北堂曜一言不发地坐下,有些担心地道:“还是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黑?” 北堂曜:…… 陆欢颜锲而不舍:“我去瞧瞧前边惠慈讲经怎么样了,顺便催催他?” 北堂曜:…… 陆欢颜想了想:“想咳嗽别忍着,咳出来吧。” 北堂曜动了动脖子,道:“这伤虽不好治,但也不是没得治。” 这哪跟哪?陆欢颜瞪着眼看他。北堂曜一肚子气,任哪个男的被心爱的女子说成“银样镴枪头”也早就恼羞成怒了,偏他脾气好,瞧着对面小女子一脸懵懂,竟然还觉得可爱,想要抱抱。要疯了,有木有! 陆欢颜瞧着他神色变幻,又道:“我认识一个大夫,在江湖上特有名,回头我把人找来给你瞧瞧,如何?” 北堂曜哼了一声,道:“不用。”说完,又补充道:“惠慈禅师配了药,只差一味药便可配全,吃了就好了。如今他云游回来,不知找没找到。” 陆欢颜点点头:“希望寻到了。”心里却想着回头问问缺什么药,兴许清平阁有呢。 北堂曜看了看陆欢颜好看桃花眼,因着刚哭过,眼尾处的粉红更深了些,十分漂亮。心里叹了口气,道:“若是寻不到,那我就真成了银样镴枪头了,是吧?” 陆欢颜一愣,随即脸腾地红了起来,她哪知道自己的声音那么小都能被听见呢!对着北堂曜直直射过来的眼神,陆欢颜腾地起身:“你,你歇着吧。我,我娘听完经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北堂曜脸色莫辩地拉住人,看着再次撞到自己胸前的小女子,道:“年纪不大说话倒是百无禁忌,现在知道羞了?” 陆欢颜挣扎着推开他,红着脸嘴硬道:“我哪有!分明就是你。” 北堂曜脸色一沉,松开了手,侧过身道:“是了,我这个样子,难怪你嫌弃。你快回去吧,免得陆夫人寻你不到着急。” 陆欢颜瞧着他有些黯然的脸色,有些恨自己口没遮拦,咬了下嘴唇,道:“诶,什么嫌弃,我,我不是,那个。” 北堂曜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一句“不是嫌弃你”,暗暗叹了口气,抬手抚上陆欢颜发顶,道:“好了,我没生气,是逗你的。快回去吧。” 陆欢颜抬眸,看着北堂曜微笑的样子,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晚上再来看你吧。”话一出口,原本已经恢复的脸色又红了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还上赶着起来了。 北堂曜眼中惊喜迸射,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声音更加温柔:“好,我等你。快回去吧,这会你娘该回去了。” 回到禅房,谢氏果然已经到了一会,见陆欢颜回来忙不迭地拉着她细细询问,好在陆欢颜对于装病倒是很有一手,几句话便叫谢氏放心下来。 到了晚间,吃过斋饭,又陪着谢氏说了会话,谢氏便打发了陆欢颜回去休息。陆欢颜瞅着时辰,跟有缘交代了几句便出了禅房,重又往山顶而去。 轻车熟路地来到竹林精舍,却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借着月色仔细瞧了,陆欢颜认出来正是那个一直跟着北堂曜的侍卫,好像叫蓝凌,似乎十分亲厚,是个心腹呢。 陆欢颜走了过去,对着蓝凌拱手:“侍卫大哥,豫王在吗?” 蓝凌老远瞧见陆欢颜过来,心中敞亮,当下笑呵呵地道:“在呢在呢,陆小姐里边请。” 陆欢颜笑了笑,道:“多谢侍卫大哥。” 蓝凌摸摸头:“陆小姐别客气,在下蓝凌,可当不起什么大哥不大哥的。爷在里边等着呢,您随我来。” 陆欢颜点点头,问道:“你家爷身子可好些?惠慈老,老禅师有没有来瞧过?” 果然是什么都说了,蓝凌心里把自家主子鄙视了一通,面上却愈发笑的灿烂:“禅师来过,这会还歇在厢房。虽然有禅师看着,只是缺的那一味药还是没有着落,哎,主子命苦啊。” 陆欢颜皱眉进了正屋,北堂曜正坐在桌前看书,仍旧是下午换的那一身白衣,此刻在月光下,更显得身形瘦销单薄。陆欢颜攥了攥拳,下午抱着他的腰竟然没注意到他其实是很瘦很瘦的,怎么之前都没有发现,反而觉得这人十分高大伟岸? 北堂曜听到声响便知是陆欢颜来了,从书本里抬起头,却瞧见陆欢颜半垂着头站在门口发呆,一边带路的蓝凌早就躲远了。北堂曜失笑起身,来到跟前,垂眸望着陆欢颜道:“怎么不进屋,在这里想什么呢?” 陆欢颜抬头,月色下北堂曜苍白的脸色更显惨白,忽地有些心疼,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对上那一双炙热的眸子却又猛地顿住。她这是在干嘛!北堂曜,并不是她应该走近的人,她不是决定了要保护家人吗?怎么又来这里搞什么儿女私情,真是该死! 北堂曜原本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却见阿颜的手顿在空中,继而要收回去,心中一空,抬手拉住那只勾人的小手,轻声道:“进来坐。”谁知一拉之下却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动,诧异转身望着陆欢颜。 陆欢颜抽了抽手,发现被拽的死紧,不自在地道:“我,我是来找惠慈,禅师的。” 北堂曜点点头:“他在厢房,我带你去。” “不用了。”陆欢颜马上抽出手,回道,“我自己去。” “阿颜!”北堂曜出声,“你没事吧?” 陆欢颜迈出门槛,听了这话身形不经意地晃了晃,却是没有开口,径直去了厢房。 北堂曜望着那一抹身影,长叹一声,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良久,终是重又勾起唇角,望着天上的明月,无声地笑了起来。 厢房里,惠慈见到陆欢颜进来,挑眉道:“你来啦。” 陆欢颜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早就知道我认识豫王,把我叫到这里是他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惠慈嘿嘿一笑,道:“自然是我的主意,他并不知道咱们过去认识。”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陆欢颜抱着胳膊心不在焉地甩了一句,“你有一盏茶的时间。” 惠慈道:“少堂主倒是威严日盛,老衲不过是个方外之人罢了,此番也是来传递个消息。” 陆欢颜挑眉:“方外之人?我倒听说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前些日子被人重伤,方外之人会干这种好勇斗狠的事?” 惠慈哼了一声:“那老秃驴给脸不要脸,可怨不得我。你可曾瞧见少林寺有什么动静,还不是他们自知理亏。” 还不是他们谁也打不过你,陆欢颜暗暗撇嘴:“这些我不关心,你只说什么消息吧。看看合不合我的胃口。” 惠慈面露得意:“苏哲柳的消息,如何?” 陆欢颜猛地坐直,面上再没了漫不经心,只逼视着惠慈道:“苏哲柳,人在何处?” 惠慈道:“阿弥陀佛,老衲并不知道他人在何处。但却是无意间听了一桩轶闻,想来你那师父也是不知的,这才巴巴的凑到你面前。” 陆欢颜肃着脸色,直盯得惠慈有些受不住了,这才吐出两个字:“说吧。” 惠慈暗暗出一口气,道:“苏哲柳与傅小子的师父曾经到过北方天狼国,还一呆就是十几年。如今天狼国被,额,正屋那小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王庭都北迁到了不毛之地。他们新上来的汗王觉得不能再受欺负,这两年派出了好多人马去寻他们的师父,据说那是个能征善战又智计百出之人,堪比当年鬼谷子。若是叫他们找到了,恐怕咱们大历边疆又有一场恶战了。” 陆欢颜听得直皱眉:“你说的这些,跟苏哲柳有什么关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惠慈摆手:“你且听我说完嘛。天狼国怎么做咱们管不着,打不打仗也不干小老百姓的事,但是天狼国派出了无数人手去找那个人,最终也是毫无结果。但是那个可汗年纪轻轻却是个不服输的,他虽然找不到老师父,但是却找上了苏哲柳。你以为这些年苏哲柳真的销声匿迹闷头过小日子了?那可就太天真了。” 第23节 陆欢颜有些不耐烦,平时怎么玩笑都无所谓,但是说起正事她从不喜欢旁人拐弯抹角,当下道:“说重点!” 惠慈一噎,哼道:“七星门,苏哲柳建的。你去找吧,肯定能找到人。” 陆欢颜道:“你怎么知道的?” 惠慈翻个白眼:“这个过程会很唠叨,你要听?” 陆欢颜摆摆手:“罢了,我自会去查。”说着起身拱手道:“多谢禅师告知。我替师父谢你。” 惠慈冷笑:“我看是你更急着找他,怕他被你师父藏起来。我说错了吗?” 陆欢颜眼中寒芒一闪而过,笑道:“那是自然,他害我与亲人离散有家不能归,这仇不报,我又怎敢姓陆。”言罢,又低头看着惠慈:“不过,豫王是怎么回事?” 惠慈眨眨眼,叹气道:“你总算想起他来了。他找了你十年,可惜苏哲柳和傅小子行藏隐秘的很,他也找不到。” 陆欢颜疑惑道:“苏哲柳没在大历,他找不到也是正常,可师父一直在杭州,他怎么也找不到?” 惠慈双手一摊:“那我怎么知道,许是他没用心找,许是你师父厉害藏得深,更也许是有人不叫他找到,你自己去想。不过,他受的伤却是一直没见好,虽然这些年有我帮着调养,他也一味强撑,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说是还缺一味药,是什么?”陆欢颜有些紧张地问。 惠慈点头:“是药引,叫情花,其实就是曼陀罗的一种,我找遍了大历也没见到这种花。” 情花?陆欢颜脑子里瞬间想到的那个和徒弟恋爱,又被卡在副本十六年的姑姑,但是……“在大历找不到,那别国呢?” 惠慈抬头:“这种花对生长的环境要求极为苛刻,若说哪里能有,恐怕就是西南的漠族人那里了。” 大历朝西南是号称十万大山的地方,陆欢颜看过一些地理图志,印象中是和穿越前的云南四川有些相像的地方。那里世居的民族叫漠族,漠族人生性野蛮,如今还是女系社会。漠族也曾经建立过几个王国,但也是纷争不断,有时候是同中原的王朝打仗被打散了,有时候是内战频仍自相残杀。直到几十年前,漠族出了一位雄才大略的女族长,在她的指挥下漠族结束了分裂,重新建国,也就是南漠。只是大历建国后太/祖好战,与南漠打了几仗,南漠败后割地赔款,便隐入深山之中再也不曾出来,却也并不依附于大历。好在中间有重山阻隔,双方就此相安无事了这么些年。 可话说回来,群山阻隔对于国家来说是天然的放线,但是对于想要深入南漠的人,比如惠慈,那就是天险,等闲是过不去的。 陆欢颜听了,不禁皱眉,南漠,上一世她该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似乎是自己兄长带兵进过大山,后来如何,却是想不起来了。 辞别惠慈,陆欢颜出了门,果然见到北堂曜立在院子里,显然是等了许久。陆欢颜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怎么不去休息?” 北堂曜望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道:“我在等你啊。” 小剧场 陆欢颜:话说我有这么中二? 北堂曜:阿颜,你这不是中二,是傻…… 陆欢颜:哦,那跟我没关系了!作者,你智商掉了! 作者:……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一篇,大家中秋快乐!祝福祖国亲妈越来越强盛! 第44章 十动然拒 陆欢颜抬眸,眼中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北堂曜抬手覆上她的眉心,揉了揉道:“别皱眉,要开心。” 陆欢颜咬着嘴唇别过头,想到刚才惠慈的话,忍不住又问:“你,这些年,一直在找我?” 北堂曜一顿,飞快往惠慈所在的厢房瞥了一眼,这老家伙嘴里藏不住个事。“是,好在如今找到了。” 陆欢颜挑眉:“在通州,你认出我来,并不是偶然?” 北堂曜点点头,又摇摇头,半晌,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其实,是我一路追随你北上,从杭州。不过,那时的我,并不是追随陆欢颜,而是,是那位林姑娘,清平阁的林姑娘。”说着话自觉呼吸有些急促,对面的人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忽闪忽闪地瞧着自己,北堂曜从没觉得心跳如此快过,但是话已出口,必须说完。“我在程府的后园,见过你,在桃花树下。那日之后,我便想着,想着认识你。可转天你就启程上京,我便,便也就,就想着一路跟着,若是有什么事,也好,好相护一二。” 北堂曜越说越是不敢看陆欢颜的眼睛,反而是左顾右盼起来,似乎十分不好意思地半低着头。好在此时夜已深了,蓝凌和厉刚早就识趣地躲远,惠慈的禅房也熄了灯火。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洒下来,却也足够两人瞧清楚对方。 陆欢颜瞧见北堂曜局促的样子,似乎脸还有些红,心里不禁好笑,面上却是不显,记得小时候这家伙就不爱说话,今天竟然一下子说那么多,这是要干啥?陆欢颜心里的小人叉腰狂笑,难道是要表白了?等一下,让他说完! “我原是想着也走水路,可是原先并没有准备船只,便只能从陆路跟着,只在渡口暗暗瞧着你平安便好。谁知道漕帮在通州寻衅,我才出面的。”北堂曜说完这句才觉得心不那么慌了,天晓得征战沙场的豫王爷这会竟然像个初恋的小男生,额,好像还真是他的初恋呢。定了定心神,接着道:“不过凑近了见到你的模样,我才发现林姑娘就是阿颜。我找了十年的阿颜,我以为早就不在人世的阿颜,竟然活生生地出现我面前。我,很欢喜。” 豫王爷这辈子好像也没说过这么多话,又赶上这两天旧伤复发,好容易完成了表白,便觉得口干舌燥,还有些晕。好在他平时定力足够,也习惯了强撑,这会除了脸有些发红之外,倒是瞧不出异样,仍旧平淡镇定地看着陆欢颜。 等了半天也没有了下文,陆欢颜噘着嘴想了想,终于还是试探着问:“你这是,想说什么?”是不是表白啊?大哥你倒是说清楚啊! 北堂曜一愣,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道:“我想说,阿颜,我心悦你。” 陆欢颜心里的小人已经在跳广场舞了,北堂曜,论相貌论身材论本事论身份论地位,那可是放眼整个大历都是顶顶尖的,男神啊有木有!男神在跟自己表白呀,想不高兴都难!没想到穿越前的大龄剩女,上一世半生的求而不得,这会竟然被男神砸到了头诶!陆欢颜反复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淡定,这种事小意思,自己也不是很差,尤其相貌又那么出众,有人喜欢不奇怪啊。北堂曜来表白,说明他有眼光嘛。自己的容貌身材,身份地位配他也相当啊,这总是好事吧。额,身份地位,陆欢颜心里一凛,想到上一世的北堂昭,不就是为了自己身后的庆国公府,为了爹和大哥手中的三十万边军,为了谢王府在军中的一呼百应,才把自己收入囊中的。如今的北堂曜,他手上牢牢握着西北军,未必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可是,自己真的还要一头载进这里面吗? 北堂曜瞧着面前的人神色阴晴不定,心忽然就揪起来,他以为阿颜对自己是有好感的,甚至前几次那么亲密的举动她都没有抗拒,难道她并不是那么想的? 陆欢颜瞧着北堂曜忽然紧绷的脸色,心里叹了一口气,垂了眼帘,轻声道:“王爷厚爱,小女承受不起。” 北堂曜激动地上前一步,抬了抬手却又放下,浑身紧绷地道:“为何?阿颜——”这一声千回百转,仿佛愁肠百结都在这一声呼唤中了。 陆欢颜浑身一颤,难道他竟然陷得如此之深?“你,从何时开始?” 北堂曜这会虽然激动,但心思却是异常的敏捷,当下明白过来,却也只能苦笑道:“程府后园,桃花得气美人中。” 陆欢颜松了口气:“如此算来,王爷,你我真正相识也不过这些时日,王爷文韬武略,必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真正两字咬的极重,意思再明显不过,北堂曜不可能不懂。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北堂曜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下弦月,却是亮的有些刺眼,原来终是不成吗?仍是不愿相信,“阿颜,为何?” 陆欢颜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中一动,深吸一口气,道:“王爷,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北堂曜挑眉:“自然是真话。” “真话恐不会好听。”陆欢颜苦笑,忽又想起什么,“如今夜深,随时夏日到底山顶寒凉,王爷你……” 北堂曜挥手打断,这时候哪里顾得上多穿什么衣服,却不放陆欢颜解下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看着面前一双小手捧着件女子的外袍,北堂曜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柔弱到这个地步了?有心拒绝,可是随着夜风飘过来丝丝的香气,都是少女的馨香,却叫他开不了口。 陆欢颜见北堂曜脸色有些古怪,扯了扯唇角道:“你身子不舒服,若是着凉更加不好,披上吧,反正也是夜里没人瞧见的。”见人还是不动,陆欢颜干脆抖开衣服迈步绕到他身后,将外袍披在了北堂曜身上。 香气扑来,是桃花香,北堂曜心里想着,使劲抽了抽鼻子,却只觉得空气里都充满了这个味道。木木的转头,刚好瞧见垂着眼帘给自己披衣的陆欢颜,挺直的鼻梁,尖尖的鼻头,粉红的双唇,一瞬间都近在咫尺。北堂曜只觉得身上的血液瞬间都冲到了某个部位,脑袋就有些发懵。 陆欢颜一无所觉地披好袍子便闪身仍旧回到原来的位置,北堂曜心中一空,抬头细细地看了过去,一寸一寸地,仿佛对面是个举世无双的珍宝一般。然而,此刻对于他而言,这个珍宝确实是举世无双,更是求而不得。心中哀叹,却仍旧不死心地问:“真话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陆欢颜点点头,理了理思路,忽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说,便道:“其实很简单,王爷,我只是怕。怕你的身份地位,怕我的身份地位,就这么简单。” 北堂曜轻咳两声,道;“阿颜,我只是个不太得宠的皇子,你担心什么?我不懂。” 我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这句话太熟悉了,上一世北堂昭就是这么说的,她听了之后满心怜惜,她知道自己对北堂昭一直是怜惜多于爱恋,以至于后来登上地位北堂昭厌恶于她,厌恶于她的怜悯和高高在上。可是他却忘了,当初是谁可怜巴巴地摇尾乞怜来着,当初又是谁装的高洁儒雅,仿佛受尽委屈的受害者,求怜悯博同情来着。陆欢颜咬住牙,紧紧握起拳头又骤然松开,好在都过去了。这一世,她要护住家人,要守住本心,要过不一样的生活。所以,就从现在开始,与皇室断绝关系吧。虽然她十分感动,真的十分感动,但是她要拒绝他了啊啊啊啊啊。 “王爷,无论你得宠与否,终究都是皇子。”陆欢颜抿抿唇,坦然地望着北堂曜,“说的直白点,江山都是你家的,你也并非没有一争之力,只单看你的想法而已。而我,却还要顾念家中亲人,父亲和长兄一直是武将,不能为了我失了纯臣的姿态。谢家是我的外家,我的大表姐如今是太子妃,舅舅虽然如今只在东南水军,但我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他们。你,懂吗?” 北堂曜有些惊讶,他是没想到陆欢颜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他原以为小丫头不过是觉得皇室中人心机深沉罢了。不由得有些怔愣,望着对面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月光映在里头恍如星光闪烁,叫人宁可沉醉其间。“这些是你自己想的?” 陆欢颜眨眼:“是我想的,你可以说我自私,但是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不是只有自己过日子的。我今日说了这么多,已经是大大的逾矩,还望王爷海涵。” 北堂曜定定地望着陆欢颜,终于开口问道:“那么,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陆欢颜对着北堂曜敛衽下拜,道:“阿颜祝王爷从今后身体康泰,福寿双全,愿王爷寻到良人,心想事成。”说完,由着北堂曜将自己扶起,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山峦,轻声道:“至于阿颜自己,若是足够幸运能得一有情人,便相携白首,顾盼无他。若是不能,那也要家人安康,平安喜乐,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汉子倾向越来越重怎么破…… 第45章 中了美男计 陆欢颜跌跌撞撞地跑了,剩下北堂曜站在院中,望着山路尽头那再也瞧不见的身影发呆,许久也不见挪动。蓝凌有些心急,山里的夜晚算是十分冷了,他家爷身子那样,若是再染了风寒可怎么好。待要冲过去劝两句,却不妨被人拉了一把,转头瞧见厉刚万年不变的木头脸,蓝凌哼道:“爷身子不好,你拉着我做什么?” 厉刚眉目不动,道:“爷披着衣服了,不冷。” 蓝凌这才发现北堂曜身上竟然披着一件女子的外袍,想必是刚才陆小姐落下的,只是这种事不都是应该男的给女的披衣服吗?怎么他家爷到反过来了,万一佳人着凉,那爷不是要着急了。不对,自己都没发现的事,厉刚这小子是怎么,转头打量道:“你小子,刚才一直在偷听?” 厉刚眸光一闪:“我要保护主子。那位陆小姐有功夫。” 蓝凌嗤了一声,抱着胳膊道:“那位要是个柔弱的,怎么会把自己的外袍给爷披?”说完便觉得不对,一把搭在厉刚的肩膀上,嘿嘿笑道:“诶,我说,你承认偷听了!你就是偷听,快说,你听见什么了?” 厉刚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道:“爷有戏。” 蓝凌挑眉,反驳道:“人家都拒绝爷了,怎么叫有戏?你这人,听不懂人说话呀?” “看来你听的挺明白?”北堂曜哼笑的声音传来,蓝凌浑身一抖,立马站直身体,垂着头不敢说话。不到片刻,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蓝凌还没听到动静,再抬头,身边哪里还有人。不止自家爷没在,厉刚那小子也溜了。 夜风中凌乱的蓝凌:…… 陆欢颜一路匆匆忙忙回了自己的住的禅房,瞧着谢氏的房间没有动静,这才悄悄进了房间。走到房门前一阵夜风吹来,觉得有些凉,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着急回来竟然忘了拿回外袍,还在北堂曜身上披着呢。这可不好办了,自己就带了那么一件外袍,娘可是知道的,陆欢颜有些慌。 干脆再去一趟拿回衣服,陆欢颜抿着嘴唇,可是想起刚才北堂曜的样子,又有些踌躇,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犹豫来犹豫去,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响,陆欢颜立刻警觉起来,声音竟是从自己房内传来的。轻轻推门进屋,手已经抚上腰间的软剑。 禅房内并不黑,月光从窗子洒进来,更有靠着卧室的外间点的一盏小油灯,是有缘在等她吧。陆欢颜循着光亮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有缘。” 没有回应。陆欢颜皱起眉头,榻上放下了帘子,瞧不清有没有人,可是这会有缘能去哪呢?陆欢颜伸手去撩帘子,却不妨斜刺里忽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陆欢颜下意识翻转手腕,另一只手已经跟了过去,想着掐住那人要害,却是同样被抓住往另一侧带了过去。一瞬间,陆欢颜发现自己两只手都被人抓住,交叉伸着,那人略一用力,自己便向前扑去。陆欢颜心中一凛,双手用力向回收,腰上用力一扭,抬起右脚向前踢。 面前却传来一声轻笑:“我身子不好,踢坏了可怎么办?” 陆欢颜一怔,这才借着微弱的光亮定睛细瞧,果然是北堂曜。此刻正双手抓着自己两只手腕,腰向后供着躲自己那一脚,姿势十分怪异。只是那眼中的柔情却是骗不了人,陆欢颜并不是真的未经世事的女孩子,她自现代穿越而来,上一世又嫁过人连孩子都生了,当然知道男人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就好像刚才他说“我心悦你”时,她能肯定他是真心的,好不掺假的真心。北堂昭从没说过的话,她两世追寻的那种感觉,她知道的。可惜,陆欢颜叹了口气,可惜他是个皇子。 北堂曜一直紧紧盯着陆欢颜的脸,没有放过一丝神色变幻,直到她轻轻叹气,同时感觉手上的力道消失,也顺势松了手,站直了身子。两人一瞬分开,手上空了,心里也仿佛空了。 “你忘了这件外袍。”北堂曜轻咳一声,低声道,“你出门来应是不会多带衣服,总不好明日少了一件。”说着将一个小包袱递了过去。 陆欢颜垂眸接了,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尴尴尬尬地道:“谢谢。” 北堂曜勾了勾唇角,道:“你那个丫鬟倒是不一般,我才道窗外,她就扑过来,我点了她的睡穴。明日你替我赔个不是吧。” 陆欢颜四下看看,果然窗边地上躺着一个人,当下连忙过去将人架起来。再转头,北堂曜正掀着帘子看她,道:“你小心些。” 陆欢颜点点头,将有缘安置好后,又探了探她的脉息,确定并没有伤着哪里,只是睡熟了。便也不再管,放下帘子,对北堂曜道:“王爷怎么好对我的丫鬟出手这么重?万一伤到哪里,可叫我怎么好。” 北堂曜望着她,眼中仍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意:“放心,我出手很有分寸。若是她闹起来,你娘听见了,岂不是发现你不在,那可怎么好?” 这人,原本不爱说话,没想到竟是个没理搅三分的。陆欢颜喘口气,决定放弃这个话题,想了想道:“王爷从山顶下来,累了吧?喝口茶歇一歇?” 北堂曜笑容更深,点点头便寻了个位置坐下。瞧着陆欢颜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也不管凉热便喝了一口。他的确有些渴了,刚才说了一堆话,又赶着下山送衣服,竟是连口水都忘了喝。 陆欢颜心思却不在那茶水上,她向来大大咧咧,自己喝的都有些冷热不忌,哪里会管旁人,也幸亏身边时时有人伺候。她此刻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望着北堂曜斟酌着开口:“我听惠慈说了,王爷的伤,需要个药引,叫情花的。我寻思着,这就命人去找,若是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王爷,可好?” 北堂曜放下茶杯,一只手放在桌面上,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道:“惠慈这也跟你说了。他可还跟你提起别的什么?” 别的提了啊,可苏哲柳的事也不能跟你说是不是,陆欢颜一顿,道:“王爷想问什么?” 北堂曜摇摇头,她不想说便算了,总有一日自己会是那个让她敞开心扉之人,便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老家伙忒地多事,竟叫我明儿去见他的师兄。便是这报国寺的住持方丈惠尘,据说那是位得道高僧,通晓过去未来之事。跟惠慈这种江湖里打滚儿的和尚,并不一样。” 陆欢颜心中一动,通晓过去未来,那么自己的穿越又重生,他是不是也能瞧出来,应该可以指点一二吧。“那,你会去吗?”小心问道,对面的人却是仍旧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4节 北堂曜无声笑笑:“阿颜想去吗?若是你想去,我便同他讲,想必惠尘方丈再如何出世,也不会拒绝于我。” 这话说的,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不过陆欢颜还是禁不住诱惑地点点头:“好,那明日,明日劳烦王爷了。” 北堂曜终于抬起头,望着陆欢颜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陆欢颜被他瞧的有些紧张,缩了缩脖子,“什么条件?” 北堂曜盯了她一会,忽地笑了笑,这一笑仿佛冰雪初融春回大地,陆欢颜心中忍不住呐喊,这是我刚刚拒绝的妖孽啊,这么好看的妖孽,我是不是脑残!忽觉手上一痛,竟是被北堂曜用力握住。 “阿颜觉得我这幅样子可还入得眼?”北堂曜笑的愈发灿烂。 陆欢颜脸上一红,好在晚上光线昏暗,他瞧不见的,吧。“王爷到底有什么条件?”咽了口唾沫,从那张妖孽脸上移开视线。 “我的名字。” “嗯?”陆欢颜疑惑出声,一双桃花眼因疑惑而微微张大,在月光下尤其显得迷离而梦幻。 “你叫我的名字。”北堂曜出神地瞧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还有微启的红唇,“不要叫我王爷,私下里叫我的名字。答应了,明儿我带你去见惠尘,否则,你懂的。” 陆欢颜恍然,原来这家伙还没死心呢!挣开北堂曜的手,敛容起身道:“王爷,合着今儿我说的话您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见去。若是您忘性大,那容我再说一次。您身份尊贵,小女子高攀不起。您,懂了吗?” 瞧着北堂曜眼中隐隐有了怒气,陆欢颜心里咯噔一声,再如何对着自己好性,也终究是天潢贵胄,金尊玉贵的人,向来只有他不屑一顾,如何有人敢拒绝他呢?许是这回真的恼了自己,要发火了吧。想到这,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味道,失望还是什么的,她也说不出来。忽然有种自己做了蠢事的感觉。 半晌之后,陆欢颜已经泄了气,垂着头等北堂曜发怒离开,结果却是毫无动静,再抬头打量,却见北堂曜脸上无悲无喜,一派淡然自在。心里奇怪,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话,说些什么。回想刚才的话,仿佛是自己反应过度,领会过头了?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陆欢颜有些撑不下去,终于听见北堂曜轻声道:“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阿颜,我真的,很失望。” 陆欢颜一愣,什么意思?却听北堂曜继续道:“阿颜,精舍之中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思量,只是一路行来到了京城,我以为咱们已是朋友。你听说我受伤之事愿意为我寻药,我很感激,难道要我理解成你这么说也是别有所图吗?” 陆欢颜呆愣愣地望着他,不知所措地道:“我,只是觉得你,当年受伤是因为我,我想救你。可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就是了。”北堂曜扯了扯唇角,“你我以朋友相交,私下里称呼名字有什么不对吗?阿颜,你不要多想。” “我……”陆欢颜动了动嘴唇,却被北堂曜打断。 只听他缓缓地开了口,声音低沉而苍凉:“在汴河码头上我便想到了这一点。阿颜,以你的身份地位,江湖上的权势,清平阁的财富,我不知道你还缺什么。你对我不屑一顾,也是正常。皇家的身份只是说起来好听,内里的腌臜并非常人所能想象。更何况,我虽贵为皇子,父皇母后却并没有偏疼我半分,反而是因着当年犯错早早地打发了出去,说起来皇子这般,与流放也是无异了。说起来,是我配不上你。” 陆欢颜鼻子有些发酸,却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劝他。 北堂曜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原本觉得就那样在西北也挺好,自由自在,没得约束,至少能过的平静。可后来父皇召我回京,他要我交出兵权,却又不允我离京就藩。阿颜,你之前说那些话,我是懂的。谢家已经是太子的人,庆国公府更不能随便站在任何一个皇子身后,可是,我并没有想过要那个位置,我只是想要自己的生活,想要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却没想到,竟也如此困难。想来,是我要的太多,太虚妄了。” 陆欢颜复又坐下,轻声唤道:“阿曜。” 北堂曜眼中仍是浓浓地散不去的哀伤,听了到这句竟有些怔忪,不过马上迸射出欣喜,终于微笑起来。 他的笑总是这么美,美得叫人愿意为了见到这笑容做任何事。陆欢颜欣慰地想着,总算是笑了。 这特么是美男计,对吧?(北堂曜表示很冤,人家生来就是这样,木有办法。) 小剧场 北堂曜:阿颜是我哒啦~~ 傅流年:小样儿,这才第几章,你给我等着! 北堂曜:不服?你打我啊! 谢云翔:打他! 傅流年:诶,你、你、你,你们,都来啊!一起打他! 江落寒、方笑天、程俊:打他! 北堂曜:姓程的你等会,你什么时候出场?凭什么打我? 程俊:额……作者心里一直在想着我的。 想删大纲的作者:造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小剧场大家喜欢吗?有什么意见吗? 话说作者菌作为一枚jj萌新,不太懂怎么能把自己的文推广的大家都能看到,每天除了在微博发一发链接,就是在微信圈里轰炸,但是结果…… 昨天晚上惊闻噩耗,就不说名字了,用警方的话乔某某……好年轻好可惜啊!默哀一分钟…… 作者菌想说的是,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烦恼,千奇百怪的事情都可以烦到自己,也许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唯一可以把握住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心。三千红尘,各有孽障。面对生活,除了坚强,我们别无他法。共勉之! 今天多啰嗦了两句,大家看文吧~~要开心! 第46章 刷刷存在感 第二日,陆欢颜早早地起身,寻了谢氏一同用过早膳,又问起谢氏住持惠尘方丈的事。谢氏惊讶道:“你连这也知道,从哪听来的?” 陆欢颜摇头晃脑道:“昨儿听惠慈禅师提了一句,且这寺里一路走来听旁人议论也有不少,想来这位方丈虽然声明不显却是个有真本事的。娘,咱们要不要也过去瞧瞧?” 谢氏戳了戳闺女的脑门,满眼慈爱:“是要去的,十年前我就在报国寺许了愿,你若是能平安归家,无论何时,都会将这报国寺后山的地契捐献出来,再修建一座大雁塔。地契是我的嫁妆,自然是要同住持交割明白的。我已约好了惠尘禅师,过一会咱们就过去吧。” “大雁塔?”陆欢颜喃喃地道,“娘亲,怎么会想到这个?” 谢氏望着窗外的,和陆欢颜极像的桃花眼满是迷离,声音柔和地能滴出水来:“大雁原就是五常俱全的灵物。最重要的,它们秋来南翔,春至而北归,有思归之意。便是我的孩儿,无论何时何地,都想着,她有家在这里,有家人在盼着她回来。” “娘!”陆欢颜眼眶发热,喉咙发紧,一下子扑到谢氏身上,呜呜了两声。 谢氏赶紧拉起她:“可千万别哭,一大早的还得出门。阿颜乖,你回来了娘就踏实了,钱财是身外之物。那一年若不是惠尘方丈卜了一卦,说你命里吉祥,必能返家。娘早就亲自出门寻你了。待会,可要好好谢谢方丈。” 陆欢颜使劲点头,她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遭,若非惠尘方丈说了那些话,恐怕她爹娘早就急疯了吧。仔细一想,也算是她的恩人呢。 一路来到住持的禅院,却见院子外面早就等了好多人。陆欢颜皱了鼻子,对谢氏道:“娘啊,您今儿不是和住持约好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啊?” 谢氏笑笑,低声道:“你这孩子,住持平日深居简出,今日难得会客,还不许旁人来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嘛。”陆欢颜撅了噘嘴,“那么娘,我能同你一道进去吗?” 谢氏顿了顿,有些犹豫:“这,娘也说不准住持会不会答应,待会娘进去问一问他好了。” 陆欢颜想着昨日北堂曜答应了要替她传话,惠尘方丈应该会卖个面子给他,旋即便不太担心。想找个人,也不知今日好些没有,昨夜被他哄骗的事,阿颜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这个人呦,说什么好呢。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一路来到来到禅院外面,已有不少夫人太太过来打了招呼。染香去请禅院门口的僧人传话,陆欢颜便随着谢氏同人见礼,谢氏与人寒暄,她垂着头立在一边百无聊赖。 谢氏正瞧着禅院内去通报的僧人回转,与染香低声交代几句,染香便点了头往自己这边过来,想着便是要进去了。迎面却走来了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身后一群人簇拥,谢氏抬头去瞧,正是广平侯夫人郑氏。 郑氏原是翰林院大学士的嫡女,与谢氏在闺中便是相识,但是谢氏出身高贵处处都是顶尖,本身又是个爽朗的性子,郑氏那时候便有些自卑自傲,怎么都瞧谢氏不顺眼。 加之后来谢氏嫁入陆家,夫妻又是出了名的恩爱非常。而郑氏自己虽然门第不显,却是左挑右捡,险些错过花期,才堪堪嫁入了邾家。可邾家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几代人中也没有几个高官显位之人,丈夫又是个喜欢寻花问柳的。 对于郑氏来说,刚嫁人那几年真是过得十分糟心。不过好在后来,邾家出了个皇后,竟然还平白得了个爵位,郑氏这才觉得自己腰板挺直了些。如今瞧见谢氏也在,便想着过来显摆一二。 如今的太子妃谢如心是谢氏的侄女,而广平侯府是皇后的娘家,怎么说谢家和邾家也算是亲戚,只不过谢氏出嫁从夫,自然犯不上和郑氏攀这个亲戚。所以瞧见郑氏像个开屏的孔雀似的冲着自己过来,谢氏暗暗叹一声,心道真是烦人。 陆欢颜见自己娘亲抬手扶了扶发髻,又用绢帕按了按额头,便知道谢氏这是有些不耐烦。她娘这些小动作,上辈子她就摸透了,不过那时候多是对着自己。想到这,陆欢颜抬眼打量走过来的妇人,见她穿着一袭大红色的长裙,头上珠翠插了一头,心中有些好笑,这人是来给首饰店做广告的吗? 郑氏来到近前,对谢氏笑道:“陆夫人,真是好久不见,今儿也来见惠尘方丈吗?” 谢氏道:“邾夫人,确是好久不见。” 郑氏脸上挂着刻意的笑,眯着眼睛瞧见了陆欢颜,只觉得这小姑娘竟是和年轻时的谢氏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却又多了几分谢氏没有的气质,简直漂亮的不像样。眼前一亮,顿了顿道:“这个就是颜姐儿吧?听说才从老家回来,可是身子都养好了?”说着细细打量陆欢颜,瞧着倒是身子康健得很,看来调理的不错,可惜了。 陆欢颜看郑氏的神色奇奇怪怪的,不过想到莲花楼里邾涵英的表现,便对郑氏也喜欢不起来,听了谢氏的介绍,便客气地道:“阿颜见过承恩侯夫人,夫人安好。” 郑氏瞧着陆欢颜落落大方的样子,心中一动,陆家一门父子都是出类拔萃,又是谢家的姻亲,这闺女是陆平川和谢氏的掌上明珠,若是配给英哥儿,该是桩好姻缘。 谢氏瞧着郑氏盯着自家闺女的神色,先是惊艳,紧接着不屑,现在却如同瞧见块肥肉一般。心中来气,正好染香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回道:“夫人,惠尘方丈已经在禅房等候了。传话说请带着小姐一同过去,方丈要为小姐祈福呢。” 谢氏不由得惊喜,连忙拉了陆欢颜同郑氏告辞,风风火火地往禅院去了。郑氏有些吃惊,想不到那个油盐不进的惠尘,竟然主动招呼个小丫头,难道是吃错了什么药?(躺枪的惠尘禅师:老衲没有病,吃个p的药……)转而一想,看来这陆家姑娘倒真是小看不得。心中不由得开始暗暗盘算起来,越想越觉得这桩婚事要是成了,那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陆欢颜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正暗自在心里表扬北堂曜办事利落。却听见自家娘亲的声音:“臣妇拜见豫王殿下,不知殿下在此,请殿下赎罪。” 那边北堂曜早就一步来到近前,亲自将谢氏扶起,道:“陆夫人不必多礼,本王也是刚见过惠尘方丈,正要离开。” 谢氏瞧了瞧一身白色长衫的北堂曜,身材挺拔,面容俊朗,正是芝兰玉树般的人,又对自己十分客气,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当下便将陆欢颜拉过来,道:“阿颜,来见过王爷。” 陆欢颜刚要行礼,北堂曜却摆手,笑道:“不必多礼,说起来,本王还是搭了陆小姐的船才到得京城。说起来,还未曾向陆小姐道谢呢。” 谢氏却道:“王爷说笑了,通州之事该是我们向您道谢才是,若非您仗义援手,阿颜一个弱女子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您才是阿颜的大恩人才对。” 北堂曜瞧了一眼装乖巧的陆欢颜,弱女子啊,能把外袍脱下来给男人披的弱女子吗?陆欢颜瞧见他戏谑的目光,虽然不知道这厮在想什么,但还是立刻瞪了回去,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北堂曜被佳人飞来媚眼(误!),心情大好,当即哈哈一笑道:“都是本王应该做的。惠尘方丈已在禅房等候,夫人快进去吧。告辞了。” 谢氏又行了一礼,仍旧被北堂曜拦下,想了想问道:“王爷今日可要离开?” 北堂曜笑的温和:“本王此番来寺中茹素七七四十九天,为西北军为国捐躯的将士祈福超度。前日刚到而已。” 谢氏听了心中感动,她自己父兄连带丈夫儿子都是军人,自然明白北堂曜这么做的意义,当下感叹道:“王爷真是宅心仁厚,臣妇钦佩之至。” 北堂曜摆摆手:“与那些死难的将士相比,不值什么。夫人捐出后山地契,修建佛塔才是真正善举,本王,不过是尽尽心罢了。” 这番话倒是真的令谢氏对北堂曜印象大为提升,道:“王爷都听方丈说了。臣妇不过是还愿而已,如今阿颜回来了,我便是有女万事足了。”说着满是欣慰地看了身边的闺女一眼。 北堂曜倒不知道谢氏是为了还愿,现在听见这么说,忍不住也看了看陆欢颜,却见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正盯着脚尖看。 罢了,不为难她了,北堂曜唇角微勾,同谢氏寒暄两句便告辞走了出来。 他一走,陆欢颜才松了口气,她做贼心虚,生怕被谢氏发现什么端倪。谢氏倒是忍不住对北堂曜连连夸赞,陆欢颜撇撇嘴,这分明就是在刷存在感,别以为我不知道。偷偷道凑到谢氏身边道:“娘啊,人家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就信了?” 谢氏瞪她一眼:“少浑说。我可警告你,待会见了住持不许乱说话,懂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氏:这女婿不错啊! 陆平川:听说他有隐疾…… 谢氏:嘛玩意儿!作者,你过来! 作者:太太,你听我说……哎呦! (抱头)陆平川,你们家女人能不能好好说话!还有,介天津腔,似跟我学(xiao)的嘛? 祝~~大家看文开心! 改了个小小的八阿哥,嘘~~ 第47章 绝命? 天命? 到了禅房外面,有僧人捧来签筒,请谢氏和陆欢颜分别抽了,这才请二人进去。 第25节 住持的禅房和昨日竹林精舍的禅房布置上没有什么不同,正中的蒲团上盘膝而坐的便是报国寺的住持惠尘方丈。 听见动静,惠尘睁开了眼睛,含笑望着谢氏和陆欢颜。染香和有缘都留在了外面。 惠尘方丈瘦的清癯,两颊深深凹陷,长长的眉毛都白了,眼神慈祥。这才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吧,陆欢颜想着,惠慈那样的,根本不算。 只听惠尘方丈开口道:“陆夫人,陆小姐,请坐吧。” 谢氏拉着陆欢颜坐下,然后惠尘挥了挥手,身后侍立的两个僧人分别端了托盘来到二人面前。惠尘的声音响起:“请陆夫人和小姐将福签放下。” 两僧人端着托盘放到惠尘面前,又回到原处。惠尘伸手取了一之签,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笑道:“陆夫人福泽深厚,这是只上平签。” 谢氏惊喜不已,连忙道:“方丈,那我所求之事,如何?” 惠尘道:“机缘将至,不过多行善事,必能心想事成。” 陆欢颜偷偷拉了拉谢氏衣角:“娘,你求的什么啊?” 谢氏并不理她,只点头道:“多谢方丈。” 惠尘又道:“稍安勿躁,一切随缘,便是最好的结果。须知万事自有因果,强求不得。却也不能毫不作为,平常心待平常事而已。” 谢氏想了想,抬头望着惠尘道:“我想我明白了,多谢方丈指点迷津!” 惠尘这才含笑点头,又取出陆欢颜抽中的那之签,谁知一看之下,脸色变了几变,复又抬起头打量陆欢颜,放下签之后又紧紧皱着眉头。 谢氏瞧着有些心惊,小心地问道:“方丈,小女的签可是有什么,有什么?”她是死活说不出不好俩字的,只是惠尘这副样子,却叫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陆欢颜却心大得很,连忙低声安慰谢氏道:“娘不用担心,这些都做不得准的,娘只听好听的就成。” 闺女这是懂事,可连她也瞧出不对来了,谢氏的心呐,整个都揪紧了,喘气都有些费劲。 好在惠尘及时出声:“陆夫人不必着急,老衲只是有些参详不透,令嫒的签实在是老衲有生以来从未见到过有人抽中,绝签,从未有人抽中过。是以,才多想了想。” 陆欢颜低头瞧瞧自己的手,要是有彩票就好了,肯定能中大奖。 谢氏追问道:“那,还请方丈明示。” 惠尘深吸一口气,挥手示意身后两名僧人出去。待二人出门后,才缓缓地道:“夫人,能否移步,老衲想单独和陆小姐说两句话,可否?” 陆欢颜手心都是汗,紧张地睁大眼睛,望着谢氏道:“娘放心好了,我没事。” 谢氏也知道自己不好久留,嘱咐了两句便出门了,却也不敢走远,只在门前等着。 屋里旁人都走了,惠尘这才望向陆欢颜,轻声道:“陆小姐可知绝签是什么意思?” 陆欢颜摇摇头:“请方丈明示。” 惠尘道:“绝签,为绝命之签,抽中此签者均为绝命之人。陆小姐,恕老衲直言,你是否,死过一次?” 陆欢颜心中大骇,心道果然不该来,这老和尚竟然连这也猜到了。面上却是极力平静,盯着惠尘并不言语。 惠尘道:“你虽不说话,便等于承认了。试想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定是立刻质问,或者指责老衲胡说八道。而陆小姐,却没有否认,反倒极力的保持镇静,你的手紧握成拳,面上紧绷,说明你心中惊骇,却不愿被我瞧出来。这是为什么呢?” 我擦,这老家伙竟然还是个微表情专家,陆欢颜心里跳脚,看来还是失策了,可是这种奇怪的事要叫人怎么处理啊。 “大师到底想说什么?”陆欢颜眯了眯眼,“想叫我承认吗?可我如今活生生在此,难道不是签文错了?” 惠尘笑笑:“签文只是说你的命数已走到绝境,却未提及不可以绝处逢生。所以,签文没有错。” 陆欢颜垂眸,望着自己的双手,放在双膝之上,能感觉得到膝盖上微微温湿,那都是汗吧。 “这世上有一种人命数生机已绝,却因天命而绝命逢生。陆小姐你,便是那天命之人。”惠尘的声音传来,“只不过,虽然天不绝你,你的命数却是再难勘破,今后一切便都只在你自己。说起来,没有命数,便也没有束缚,也不是什么坏事。” 陆欢颜抬眼,望着惠尘,笑了笑,道:“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拼尽全力去争取,所谓人生,大抵不过如此。”顿了顿,又道:“不过,请方丈指点迷津,天命之人是什么意思?” 惠尘垂眸道:“天命之人自是为了天命而来,而天命不可说。老衲所能,言尽于此。只一句赠予陆小姐,不囿于过去,不畏于将来。” 陆欢颜眸光微闪:“方丈的意思,我理解应是我要做一些原本应该做的事,所谓天命,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便是这个意思了。”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原来真是叫我来报仇的呀!额滴个神,你是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祖,甚至耶稣基督都无所谓了,反正谢谢啊! 惠尘叹气:“阿弥陀佛。戾气如此之盛,若是不能有所收敛,终是有所妨碍。” 陆欢颜挑眉:“方丈说说,如何收敛戾气呢?” “凡事心怀慈悲便是了。”惠尘抬眼望了望面前故作狠戾的小姑娘,心中一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天命的机缘早已出现,陆小姐竟是不知么?”之后便是闭口不言,任陆欢颜再怎么问,也不说话了。 麻蛋!陆欢颜心里忍不住吐槽,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特么又不是立帝货。一气之下索性推门出来,瞧见谢氏一脸关切,无奈扯出个笑容道:“娘,方丈许是累了,如今正歇着呢。” 话音刚落,却听惠尘扬声道:“请陆夫人进来一叙。” 谢氏有些惊讶,看了陆欢颜一眼,道:“阿颜先回去等娘。”说着便进了禅房,两个僧人随即关了门,又门神一样把守起来。 瞧着娘亲进去了,陆欢颜哼了一声,道:“有缘,我们走。” 这么些年下来,有缘自是知道这会自己小姐心情不好,便也没有多话,只朝着染香点点头,便连忙跟了去。 瞧着陆欢颜一路闷闷不乐,有缘上前道:“小姐,可是那老和尚说了什么,叫你介意的?” 陆欢颜叹了一声:“也没什么。”不过是话不投机罢了,说她戾气盛,任谁被人那么害死,戾气不盛才怪。她还算好的呢,也幸好失忆了那么多年,否则这会该是多乖戾的一个人都说不定呢。想着便又有些气不顺,抬脚踢飞了一个小石子。 有缘见状,便也不再追问,想了想道:“小姐,这报国寺东边有一片花圃,如今好些栀子花都开了,十分的香呢。小姐要不要去瞧瞧?” 陆欢颜不说话,只在原地用脚踢地,眼看着要踢出个小坑来。有缘连忙拉了她道:“小姐就当陪陪奴婢吧,奴婢最喜欢香味浓郁的花了,据说栀子花香的很,小姐陪奴婢去瞧瞧,好不好嘛?” 陆欢颜无奈点头,甩了甩绣鞋上的泥土,道:“走吧。” 报国寺的花圃是挺大一片园子,外面用半人高的栅栏围了,走近了便闻到一阵馥郁的香味,想来是栀子花开的繁盛。门口处有个瘦瘦高高的僧人守着,有缘上前询问两句,便回来同陆欢颜道:“小姐,这花圃是对香客开放的,里面有歇息的竹屋和亭子,咱们进去瞧瞧吧。” 陆欢颜瞧着有缘一脸跃跃欲试,想不明白看个花有什么好激动的,但又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意,便点点头随着有缘进去了。 沿着小路走到里面,抬头便见一片雪白的栀子花,一朵朵挺立枝头,香味也更加浓郁了。陆欢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真好。 有缘满面都是笑意,望着栀子花道:“小姐,奴婢去摘几枝来,咱们回头放到房里去用水养着,能活好些日子呢。” 陆欢颜笑道:“你若是喜欢,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几盆花,跑这里来摘也不嫌累。待会还要坐马车回去,这一路我瞧你怎么顾得上这些花。” 有缘满不在乎:“要的就是这么个新奇有趣,小姐就在这歇着,奴婢去去就来。”说着,便将路旁的石凳擦了擦,拉着陆欢颜坐下,临走还不忘嘱咐:“小姐莫要走开。” 陆欢颜无奈挥手,难得有缘也有这么活泼的时候,便由着她开心开心,瞧着她这模样似乎自己也轻快了些。只是,真的能轻快吗?陆欢颜叹口气,惠尘倒是个有能耐的,竟然能看出自己重生之事,只是这天命的机缘又是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忽觉眼前一黑,再抬头,竟是北堂曜立在面前。他换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衫,腰际一条玉带紧紧勒住,恰到好处地分割了上下半身,更显得他身子如松,颀长挺拔。 这家伙,脖子以下全是腿吧。陆欢颜想着,却也不得不站起身来行礼,毕竟在外面,她还是很懂礼数的大家闺秀的。“见过豫王殿下,殿下吉祥。” 北堂曜点点头,道:“免礼。” 陆欢颜站好后抬头瞧他,笑道:“王爷今儿气色好了很多,看来休息的不错。” 北堂曜目中光华流转,飞快地睨了她一眼,轻声笑道:“瞧见你,心情好而已。” 陆欢颜冷不防被这一眼给电着了,有些呆呆的,还没说话,北堂曜又道:“觉得本王的容貌可还入眼?” 陆欢颜啐了一口,转过脸去暗骂自己没出息,昨儿才中的美男计,今儿又不长记性,奶奶的,不理他了。起身要走,北堂曜一个箭步窜上来,挡在前头,笑道:“怎么见了本王就急着走?” 果然还是个无赖样子,陆欢颜扶额,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伴着说笑的声音,竟是还有其他人来这花圃里逛。心头一急,跺脚道:“你快让开,叫人瞧见像什么话!” 北堂曜低声嘿笑:“瞧见了不是正好,一顶小轿将你抬入豫王府,本王省了多少事。”原是脱口而出的玩笑话,但是话一出口,自己先是恼了自己,这话忒地轻浮。果然,对上陆欢颜震惊且难以置信的眼神,北堂曜尴尬地晃了晃,想要描补描补,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当下住了嘴。 有缘抱着几束栀子花走了过来,瞧见北堂曜,连忙行礼拜见,而后垂着头来到了陆欢颜身后,轻声道:“小姐,那边有好些人过来了。” 北堂曜抿抿唇,刚要开口,陆欢颜却是退后一步,俯身行礼。 原来是有缘说的那群人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了,加更!加更!加更! 今天竟然被举报了,小天使们来点击!来点击!来点击! 猴子要用更新喂养你们!!! 第48章 乱七八糟 从花圃深处走出来的一群人里,倒是有几个熟人,比如初云和北堂昭,也有几个不熟的,比如最先瞧见北堂曜开口说话的福宁县主。 福宁县主是春荣长公主的女儿,春荣长公主虽是当今圣上的庶妹,却与圣上的关系十分亲近,那些年欣荣长公主和亲,圣上身边说得上话的姊妹也就数这位春荣长公主了。这位长公主也是个有手腕的,嫁的是忠勇侯世子卫如行,生了两儿一女,在侯府中说一不二。据说最受宠爱的女儿便是这位福宁县主了。 陆欢颜是知道这位福宁县主的,上一世燕京有名的才女,据说入了颂文馆女学,是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嫁给了状元郎崔成安。一时间,状元郎配女校书,也是传为佳话。不过后来,似乎过得并不好。 福宁县主今日是和长嫂来的,这位世子夫人说起来,其实和陆欢颜也是有点关系,是谢广南妻子李氏的远房侄女。 福宁县主名叫卫宝宝,从这名字就知她在家中如何受宠。今儿穿了一身桃花色襦裙,挽着简单的元宝髻,看上去倒是落落大方,五官虽然生的只是清秀,但胜在一身的书卷气,叫人瞧着便舒服几分。卫宝宝身边的就是她的嫂子李氏,也是个清丽的美人,只不过眉目间掩不住一丝倦色,仿佛并不开心。 同二人一起进来的,便是初云和她的弟弟初桓,身后紧跟着承恩侯府的邾涵英,反倒是北堂昭落在了最后面。此外,还有几个公子小姐落在后面,都是陆欢颜不认识的。 福宁县主瞧见北堂曜眼睛便是一亮,开口叫道:“豫王表哥。” 此时的北堂曜眉目间似是染了寒冰,淡淡扫了福宁县主一眼,“嗯”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其他人则纷纷行礼,陆欢颜虽然不情愿,但身份在那摆着,也对北堂昭和卫宝宝行了礼。北堂昭瞧见陆欢颜,只觉得几日不见,这陆家小姐仿佛又出挑了许多,想到自己的盘算,脸上便挂起了笑意,对着陆欢颜温和笑道:“陆小姐免礼,往后也不必如此客气。咱们只以平辈相交,不需这些繁文缛节。” 初云听了,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北堂昭,便低眉敛目没有言语,只是袖中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陆欢颜客气地笑笑:“晋王殿下说笑了,礼不可废。”原来平静地面对这人其实也不算太难,陆欢颜心里想着,给自己点了个赞。又悄悄偷看了一眼眉目俊俏的北堂昭,忽然发现这人其实就连这副皮囊,也不过如此,自己上辈子怎么就瞎了眼非认定了这个人呢?哎哎,可惜上辈子自己的一篇情义,都喂了狗啊,喂了狗。 北堂曜心中满意,抬眼顺势看了北堂昭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北堂昭对上自己这个七哥,一直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见过礼后,忍不住开口道:“昨儿父皇还问起南边防洪之事,还是七哥会躲闲,把事情都扔给咱们。” 陆欢颜听了忍不住瞧了一眼北堂昭,这人最喜欢弄这些花花肠子,话里话外夹枪带棒最是能耐。不过也就这点小聪明罢了,真不知道这一世没了自己和陆谢两家的鼎力支持,他还怎么当上皇帝。 北堂曜静静地望着北堂昭,半晌才道:“本王此次奉父皇之命在报国寺斋戒七七四十九天,为北疆死难的将士和百姓祈福。国家大事,自有父皇和太子操心,老十一若是觉得辛劳,不妨跟父皇请假,父皇自来疼爱于你,定会应允的。” 意思就是国家大事就算是操心也轮不到北堂昭你操心,以你在朝堂中的影响力,便是没了你也没什么影响,想休息就去请假,看看皇帝舍不舍得你。陆欢颜心里哈哈大笑,想不到北堂曜这人无赖是无赖,毒舌起来还真是给力。 北堂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是没想到这个七哥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说话竟这么噎人。有心呛他两句,却又顾忌外人在,自己这“贤王”的名声可不能坏。 初云瞧着北堂昭神色不好,有心替他分说几句,可又想到莲花楼里北堂曜给自己没脸,登时就散了这心思。本就是天家兄弟之间的口舌之争,自己没必要犯那个忌讳。有了决断,便安心地在一边装鹌鹑,顺道拉着弟弟,不叫他多话。 陆欢颜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初云,如今瞧见她这副样子,便知道这人是要置身事外了。心中好笑,看来初云对北堂昭还是没有死心塌地,这样也好,没有死心塌地,就说明还有空子可钻。 福安县主此刻眼里都是北堂曜,听了这话,自觉此处只有自己的身份够搭上话,便开口道:“豫王表哥说的是啊,皇帝舅舅这么疼爱晋王,定会准你假的。”李氏心道糟糕,连忙拉了小姑一把,福安县主却是不高兴自己被打断,瞪了自家嫂子一眼。 北堂昭脸色发黑,暗道“蠢货”。面上却扯出笑容道:“七哥说笑了,七哥如此有心,本王也不能坐视,便也捐赠一些,聊表心意。” 北堂曜点点头:“也好,你是该尽尽心。”说着,扫视一圈众人,道:“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北堂昭松了口气,连忙笑道:“七哥慢走。” 福安县主见北堂曜要走了,眼睛往陆欢颜主仆两个身上一扫,道:“这位便是庆国公府的二小姐吧?我都从没见过呢。” 陆欢颜抬眸,道:“福安县主。” 第26节 初云对着福安县主道:“县主有所不知,陆二小姐小时候身子不好,一直在乡间静养。” 福安县主挑眉:“我还说呢,庆国公府的小姐,我怎么可能一个不识,原来是个乡下长大的。” 陆欢颜淡淡瞟了眼初云,眸中锐利之色竟叫初云吓了一跳。 她这些年跟着傅流年耳濡目染,又有在逐风堂独当一面,弹压一众豪杰的能耐。平日里只是刻意收敛,此时只是小露锋芒而已。见初云竟险些花容失色,陆欢颜这才垂了眸子,轻声道:“阿颜体弱,乡间清静适合疗养。倒是叫初小姐惦记了。” 北堂曜原本要走,此刻却是转了身望着陆欢颜道:“陆小姐,本王倒是忘了,方才在前院似乎瞧见陆家二公子过来了。” 陆欢颜眼前一亮,管他是不是真的,反正能给自己个借口躲开这群人便是了,连忙道:“多谢王爷,二哥是来接我和娘亲的。”说着便同众人行礼告辞,北堂昭虽然有心,却知道此时场合不对,便也温和地道别。 陆欢颜随着北堂曜出了花圃,北堂曜自然不可能再一路同行,便告辞离开。陆欢颜带着有缘先回禅房,陆彦博要是过来,肯定会到她们的禅院去。 有缘兀自在一旁生闷气,边走边嘟囔:“这些个什么县主小姐,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陆欢颜乐呵着瞧她:“你也知道她们是狗眼看人低,那还跟她们计较个什么呢?” 有缘气哼哼地道:“奴婢就是瞧不惯她们那个德行,她们要是见过小姐你在咱们堂里的样子,肯定得吓个半死。” “你的意思是你家小姐我很吓人吗?”陆欢颜背着手,问道。 “奴婢是说小姐你威风!”有缘道,“哪是她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们能想象的。哼!” 陆欢颜哈哈一笑,道:“你呀!我原以为你比采薇稳重,谁知道也是个内里毛躁的。这么点小事,就着急上火的,往后这种事多了,你上哪跟人生气去?难道还一个个的把他们拎到恩威堂,吓唬一顿吗?”恩威堂是逐风堂里专事惩戒的地方,进了恩威堂的人,基本上都能去半条命,是以才有此一说。 有缘泄了气,垂头道:“奴婢知错了,往后再不同这些人计较就是了。” 陆欢颜摇摇头,忍不住叹了一声:“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到了禅院,果然见到陆彦博的两个小厮小桐和莲生都在院子里候着。陆欢颜面上欣喜,问莲生道:“我二哥呢?” 莲生叫声了小姐,便道:“二少爷在夫人房里,小姐快过去吧。” 陆欢颜点头,对有缘道:“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吧?让他们帮着抬马车上去。” 有缘答应着,便叫上小桐去了厢房。 这边陆欢颜兴高采烈地进了谢氏的禅房,却见谢氏一边和陆彦博说话,一边正在流泪。心里咯噔一声,快步来到近前,道:“娘,二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氏连忙敛了神色,拉着闺女坐下,嗔道:“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 “若不是我进来了,怎么瞧见你们这个样子?”陆欢颜皱着眉头道,“娘,二哥,你们可不许瞒我,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情绪一直不太高。不断地安慰自己,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是有时候真的是,知而不行,是为不知。我控几不住我计几…… 本来这几天应该特别高兴,特别开心,但其实事到临头(这次是好事),总还是忐忑。新环境里新的人,新的关系,新的任务,当新生活在等着自己的时候,真是控制不住的心绪难平。 我想我是会在未来怀念现在的盆友们的,这里有我难以忘怀的记忆。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我要给帅哥说一说啊~~ 嘿嘿嘿,今天有点啰嗦了,可能是因为各种事情砸到一起,勉励一下自己吧! 不管她们会不会看到,西游团队的亲们,人生里的各种成长都有你们出现,除了感谢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你们继续捉妖记,我要定住仙女摘蟠桃啦~~ 祝大家看文开心~~今天晚上再加更一篇~~ 第49章 斋戒一月 陆彦博笑了笑,望着自家妹子出挑的容貌,满心都是骄傲,道:“你呀,快省点心吧。娘还不是担心你。”说着给妹妹斟了杯茶,又对谢氏说,“娘,您自个儿跟她说吧。” 谢氏这才道:“刚才你去见了惠尘方丈,他跟你说了什么?” 陆欢颜一滞,有些不自在地道:“也没说什么。娘,到底怎么了?” 谢氏叹口气道:“惠尘方丈说了,要你留在寺中斋戒一月,收收性子。” “什么!”陆欢颜跳了起来,“那老,方丈,说什么!” “方丈说你心中有抑郁不平之气。”谢氏瞪了闺女一眼道,“你呀,是不是说了什么惹得方丈不悦?赶紧如实说了,我也好替你去描补描补。” 陆欢颜摇摇头,真没想到老家伙竟然还挺记仇,要她在这寺里斋戒?开玩笑呢吧!便道:“女儿没说什么,只是,提到之前害我之人时,方丈叫我心怀慈悲。女儿却觉得慈悲这事是佛祖该做的,我只要送那些人去见佛祖就好了。” “噗哈!”陆彦博忍不住笑喷,一边咳嗽一边指着陆欢颜,“哎呀,妹妹你真是,真是太可爱了!”他怎么能有个这么可人疼的妹妹呢?想到那些害的妹妹丢了十年的人,心里便是一紧,有些事并不是慈悲就能解决的,若是连这种事都能放下,这人还真是不要活着了。 谢氏却被气坏了,瞪着眼前这一儿一女,道:“阿颜,你真是这么跟方丈说的?” 陆欢颜赶紧摇头:“那怎么可能啊!女儿只是实话实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就这么说的。”然后就不欢而散了呗。 陆彦博终于收拾好表情,正色道:“娘,儿子觉得妹妹说的没错,正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咱们不去害人已经是慈悲,那些坏人自有应得的下场。娘别气了,依儿子看,妹妹留在寺里斋戒也没什么,今儿先回家准备准备,回头再过来住个五六天也就是了。” 陆欢颜忙道:“娘啊,女儿不想留在这里,寺里晚上凉的厉害,床也硬得很,女儿不习惯嘛!” 谢氏瞧着娇气的闺女,心里也是疼爱的,只不过想到闺女连惠尘方丈都出言顶撞,便有心给她个教训,便也软和着语气道:“你且安心住下,难道咱们家还能缺了你东西。待会就叫你二哥给你送几床被子来,还缺什么你列个单子,叫他一并准备了。蔡嬷嬷年纪大了,便叫采薇和明心都过来伺候。你且安心在这里,过几日娘再过来接你,用不了一个月的,成不?” 陆欢颜一听,脸就垮了:“娘啊,我才回家几日,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你还说!”谢氏又来气,“惠尘方丈那是连皇上见了都要客气三分的得道高僧,你倒好,千载难逢的机会却还顶撞人家,你以为这事不是方丈压着还能传不出去?到时候你才刚回家,这名声就坏了,你上哪哭去!” 陆欢颜哭丧着脸看向自家二哥,陆彦博见状,硬着头皮道:“娘啊,今儿大哥就要到了,难道真的把妹妹留下?” 谢氏冲儿子瞪眼:“少废话!”谢氏对儿子向来十分霸道,陆彦博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想想又不太放心地道:“报国寺人多眼杂,妹妹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这里,恐是不方便的紧。要不儿子也一起住过来吧。索性国子监今日也要休假了,便当散散心也好。”国子监每到夏冬两季最热最冷的时候总会放个长假,一来是讲课的夫子大多年纪大了,二来国子监里的学子非富即贵,总是不愿意受这份苦的。 陆欢颜望着不争气的二哥,没把妹妹捞出去,还把自己搭进来,真不知道这二哥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不过脑子虽然不好使,一颗疼爱妹妹的心倒是苍天可鉴,勉强收下这份心意吧。 如此一来,谢氏这间禅房便由陆彦博住下,不过国子监还要三日后才会放假,陆彦博明日还要先去请两天假。因着他历来聪慧又刻苦,功课那是顶顶拔尖的,谢氏也就由着他了。不过除了请假,还要回家准备准备,是以今晚陆彦博便不能在寺里住下,而是陪着谢氏下山回去了。 陆欢颜挥着手目送二人车马离去,转头对有缘道:“瞧瞧,把我一个人丢下,真是好狠的心。” 有缘捂着嘴笑道:“小姐别念叨了,明儿二少爷不就来陪你了吗?咱们快回去吧,一会该赶不上斋饭了。” 陆欢颜闷闷不乐地回了禅房,吃过午饭后便被小沙弥请去维摩殿里念经做功课,念完经惠尘又丢给她一本《楞严经》叫她回去参悟抄写。 陆欢颜鼓着腮帮子回了禅院,一路上倒是再没瞧见什么人,想来下午已是走光了。禅院里倒是热闹,走了进去才发祥,竟是陆彦博带着人送东西来了。 陆欢颜心中一暖,走过去拉着陆彦博的胳膊道:“老二,你吃过饭了吗?” 陆彦博宠溺地瞧着妹妹,笑道:“赶着收拾了东西给你送来,还没来得及吃。我把你的丫鬟也带来了,还有这个单子,看看还缺什么?我明儿一并带来。” 陆欢颜结果单子,粗粗扫了一眼,惊讶地道:“这些不会都是你列的吧?” 陆彦博笑道:“当然是娘列的,你们女孩子用的东西,我哪里知道的全。娘还是最疼你的,你都不知道,这一路上娘愁眉苦脸的,就差抹眼泪了。” 陆欢颜撅着嘴不说话,陆彦博看着娇气的妹妹,又道:“别气了,就这么几天,权当出来玩了。你可不知道,那些小姐们最盼着的就是出门了,你倒好,这么个机会都不知道珍惜。” “若是那些小姐们也离家十年,看她们还想不想出门。”陆欢颜小声嘟囔着。 陆彦博一顿,转头望着妹妹,瞧着她跟自家娘亲相似却更加清丽的容貌,心中一酸,道:“阿颜,二哥知道,你受苦了。” 陆欢颜其实只是嘴上不服软,心里早就没脾气了,见陆彦博一副唯恐委屈了自己的样子,连忙扯出笑脸道:“好啦好啦,我没事。真的!二哥要是想让我开心,那就,嗯,给我找点好吃的吧。” 陆彦博点头:“你想吃什么?” “自然是吃肉!”陆欢颜叫道。这才两天,既没肉吃又没酒喝,还要不要人活啦! 陆彦博无奈:“现在上哪去弄肉,等明儿晚上咱们去后山。那片林子是娘的陪嫁,以前大哥常带我过去,我给你烤鱼吃。” 陆欢颜猛点头,烤鱼啊,听着就流口水。只不过,今天晚上,要吃素了。 送走了陆彦博,陆欢颜在床上躺着发呆,却见采薇进屋,关上门朝自己打了个手势。陆欢颜身子一弓,弹跳而起,却听采薇低声道:“小姐,你昨儿出门之后,安夏就送来消息,说是漕帮的江帮主递了拜帖,要见咱们堂主。” 陆欢颜点点头,江落寒要见师父倒是很正常,道:“还有呢?” 采薇下意识地往门口的位置瞧了瞧,又道:“安夏回说堂主并不在京中,江落寒虽没说什么,但之后他又去见了七星门在燕京的人。而且,清平阁那边也接到了他的拜帖。”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笺,递给陆欢颜。 陆欢颜随手接了,打开瞧了瞧,是约自己在汴河码头的福星茶楼见面。“今晚?” 采薇点点头:“奴婢已经跟方管事说了,小姐要去吗?” 陆欢颜将信笺在手中拍了拍,笑道:“自然要去,难不成还怕了他?”说着,手一甩,信笺化成粉末。 “你去叫有缘来。”陆欢颜吩咐道,“送消息给笑天,就说我会过去,他知道该怎么办。另外,明心也跟着过来,你好好盯着,瞧见她有什么,不要心软。懂吗?” 采薇点头:“小姐放心吧。” 到了晚间,陆欢颜换上一身利落男装,带着有缘离开报国寺,一路上自有方笑天安排的人接应,并没有惊动寺里的人。只是在她们一行经过后山竹林的时候,一直守在寺外的厉刚猛地睁开了眼睛,望着转瞬消失在夜色中的人影,转身几个纵跃,进了竹林精舍。 精舍中早有人披衣而起,望着后山的方向微微失神。这丫头大半夜的是去哪,去见谁呢? 厉刚进门时便瞧见自家主子这幅样子,连忙低了头,道:“爷,是陆小姐下山了。” 北堂曜回神,道:“可知道去哪?” 厉刚道:“今儿传来的消息,江落寒给清平阁和逐风堂都递了帖子。” “可有人跟着?” “有人跟着,只不过。”厉刚顿了顿,道,“陆小姐的功夫极好,咱们的人不敢跟得太紧,属下想请爷的示下,可否让十三鹰接手。”十三鹰是北堂曜手下最出色的暗卫。 听厉刚这么说,北堂曜便知这回人是跟不上了,心下又有些诧异,问道:“十三鹰?厉刚,你瞧着阿颜的功夫比本王如何?” 厉刚道:“伯仲之间。”顿了顿又道,“爷若是身子痊愈,当能胜过一筹。” 北堂曜点点头,道:“传我的话,青鹰和蓝鹰过来,由厉刚你全权调度。至于今儿,你随本王去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看来任何事都是如此!今天要不是情绪不稳定,临时决定加更,也不会发现原来存稿发上来的顺序搞错了~~已经及时改正啦! 现在想想,所有的情绪真的是没有必要。成功的人都是能够自如地控制情绪的,猴子也要努力做到! 预警:明天后天不定期更新~~等着猴子用更新砸晕你们吧!哇哈哈哈~~~~~ 这篇是正常更新,文案上有猴子另外两个坑的链接,点进去啊点进去啊!还有猴子的专栏~~你确定不抚摸一下么?! 第50章 江落寒 夜已深,汴河码头没了白日的喧嚣,显露出从没有过的静谧安逸。陆欢颜望着三河交汇的渡口,忽然想到那日抵京的情形,北堂曜牵着自己的手下船,还有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还有昨日……该死的,怎么又想起那个家伙! 福星茶楼这么多年仍旧生意不错,沾了皇太后寿诞的光,夜晚仍在营业。晚上的茶楼已不似白日里的高朋满座,只零星的有几桌客人,皆是赶路的商旅,因着长夜寂寥,到这里打发时间。 陆欢颜和有缘都是男装打扮,刚到茶楼附近,方笑天便迎了过来,低声道:“少主,江落寒在三层包间,属下已然查探过,只有他一个。” 陆欢颜点点头:“福星茶楼本就是漕帮的生意,他人多势众的反倒落了下乘。笑天,你跟我进去,有缘在外面等。” 若说平时有缘和采薇对陆欢颜的决定还能说上两句,但到了这种场合却是绝对的言听计从,两人对视一眼,肃立一旁道:“是,少主。” 陆欢颜带着方笑天往茶楼走,忽又想起什么,道:“这几日会有个叫崔十九的到国公府,到时候你把人收到我的院子,先瞧一段时日。” 第27节 方笑天一愣:“崔十九,那不是莲花楼的掌柜?” 陆欢颜唇角带笑:“莲花楼庙小。” 方笑天看了她一眼,便点头应是。对于陆欢颜的话,他从不质疑,甚至连问都不会问。 福星茶楼是漕帮的生意,今日帮主驾临,自然从上到下个个精神抖擞。陆欢颜二人来到门口,早有小厮笑呵呵地迎上来,方笑天上前一步将帖子递了过去。那人打开瞧过,神色一凛,抬起头来打量二人。 陆欢颜神色淡淡,并不理会。方笑天却是挪了挪身体,挡住那人的视线,有些不悦地咳了一声,道:“怎么,漕帮就是如此待客的?” 那人听了连忙垂首道:“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带两位爷上楼去。” 正说这话,有人在里面听见动静走了出来,瞧见陆方二人,面上含笑对着方笑天拱手道:“方老弟,咱们又见面了!”竟是漕帮在通州三江船行的汪星野。 方笑天拱手道:“汪老板。” 汪星野又道:“这位公子是?”那日汪星野请陆欢颜,只等到了方笑天,是以并不认识。 方笑天道:“这位是我们清平阁的傅掌事,林姑娘自是不方便过来,便全权的委托了傅掌事。”这个名字也是一早商量好的,毕竟林姑娘这个身份早就和陆欢颜连上,已是不能再用。 汪星野连忙又拱手道:“失敬失敬,傅掌事,方老弟,帮主在三楼包间久候多时了,快随我来吧。” 陆欢颜微微点头,举步跟上。汪星野在通州时没有见到陆欢颜,那时黄彻和他离心,一心想着去劫林家的船,结果却被通州知府的人给捉了,又丧了命。当时便隐约觉着这林姑娘不一般,后来听说她是奔着庆国公府去的,果然就是庆国公府嫡出的二小姐。 既然身份已定,如今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出现也是正常。 再瞧这位傅掌事,年纪不大,瘦瘦小小的一个人,神色倒是端凝稳重,该是见过大场面的,再加上脚下极轻,呼吸绵长。以漕帮的能耐,却是从未听说过清平阁有这么一号人物。汪星野心中暗暗琢磨,这清平阁明面上是做生意的,不仅勾连官家,随便派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掌事都这般深藏不露,也难怪帮主要亲自上京来见。 陆欢颜自然知道上楼这一路汪星野都在暗暗打量自己,却也不恼,仍旧淡着神色往上走。虽然经过一楼二楼,却连眼皮也不抬,这种时候,最是不能叫人小看了去。果然,走到一半,汪星野便收回了打量的眼光,低眉敛目愈发慎重起来。陆欢颜勾了勾唇角,一个汪星野而已,江落寒才是重头戏。 到了三楼的包间,汪星野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声音清润,极是动听。 陆欢颜随着汪星野进了门,方笑天却被拦在外头,只听汪星野带笑的声音:“方老弟,咱们多日不见,哥哥我备了好酒,咱们到旁边屋子里聊聊如何?” 方笑天看向陆欢颜,见她微微点头,便拱手退了出来。这边陆欢颜进了门,房门便被关上。她也不急,只静静地打量这个包间。果然是个不错的地方,陆欢颜心想,只是比莲花楼好像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要是叫她来弄,诶,怎么跑题了。 包间被分为了三个区域,中间是一张黄花梨的圆桌,围着四个圆凳,桌上是一套茶具。右手边放了一张琴台,上面是一张古琴,旁边燃着香。左手边靠窗的地方是是一张矮榻,一个人正斜靠在榻上,便是江落寒了。 房间里燃了灯烛,陆欢颜立在原地,静静地瞧着他。江落寒穿着一身大红的广袖长袍,长发松松地绾起,用一根木簪固定。却是不甚牢靠,不少的发丝散落下来,就那么垂在脸颊旁。 他眉目细长,便是睁着眼睛也带了几分迷离,鼻梁高挺,鼻尖却微微勾起,看上去俊俏又有心机。嘴唇很薄,微微抿着,似笑非笑的样子。 第一眼见到他,陆欢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的形象。他是真的美,美得有些不真实。北堂曜也长得很好看,却是冷硬的男子气多一些,跟江落寒比起来,少了那一股妖冶魅惑的气质。 他见到陆欢颜进门,便起身从软塌上走过来,款款之姿堪谓之“尤物”二字。 陆欢颜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江帮主?” 江落寒走到黄花梨圆桌前,挑了个位置坐下,又对陆欢颜招手,道:“请坐。” 陆欢颜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坐了过去。瞧着江落寒熟练地冲茶泡茶,便也静静地等着。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手上的皮肤细如凝脂,每个指甲都饱满圆润,好看的简直能要人命。 直到他一套流程做完,将一个汝窑的小茶盏递过来,陆欢颜才将目光从那双漂亮的手上收回,。将茶盏放在鼻尖嗅嗅,唇角微勾:“上等的老君眉,江帮主的于茶道一途造诣匪浅。” “是吗?”江落寒微微笑着也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摇头叹道,“今日还是差了点火候。” 陆欢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面色淡淡地喝了茶,将茶杯拿在手中摩挲把玩。过了一会,才轻声道:“江帮主该知道我家小姐如今身份贵重,不便夜间出行会客。” 江落寒眉目不动,一只手拖着下巴看她:“哦?那么你又是哪位呢?” 陆欢颜放下茶杯,道:“在下傅宁安,是清平阁的管事。” 江落寒撅着嘴巴点头,一副软萌易推倒的样子,转了转眼珠道;“罢了,你家小姐也不容易,一个姑娘家管着这么大的生意,分外艰难吧?” 陆欢颜道:“好叫江帮主知道,之前是遇到点麻烦,不过都解决了。” 江落寒哈哈一笑起来,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玉匣,放在桌上用两根手指推到陆欢颜面前,道:“通州之事,是江某人御下不严之过。好在黄彻已然伏诛,我已经通令漕帮上下,革除黄彻漕帮身份,帮中不为其戴孝办丧。其同伙也都一并抓了起来,论罪处置。至于其家人,也都逐出本帮,世代不允再行与漕运有关之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代为转交陆小姐。” 陆欢颜看了一眼匣子:“小姐说了不再追究,如何处置都是漕帮的事,至于这个礼物,恐怕小姐不会收。江帮主收起来吧。” 江落寒却摇摇头:“你回去问问陆小姐,若是她确定不收再退回给我便是。” 陆欢颜挑眉:“江帮主什么意思?可是觉得傅某人不够资格说这话?” 江落寒一愣,勾唇笑道:“傅小弟一直这么喜欢胡思乱想吗?” 陆欢颜拿起匣子却并不打开,只道:“江帮主今日只是为了送礼吗?” 江落寒看了看窗外,起身来到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道:“下雨了。” 果然,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陆欢颜道:“若是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江落寒转身,倚在窗边,道:“我送你。” 从福星茶楼出来,江落寒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鲜红的骨伞,他先一步迈出门,撑开了骨伞回身望着陆欢颜身出一只手来。 陆欢颜呆了一瞬,没有理会那只微微伸直的手,侧身也出了门。有缘和采薇也跟了上来,只有方笑天还没有出来。 江落寒出门前便示意掌柜的去通知汪星野和方笑天,这会掌柜的还没有出来。 外面小雨细细密密地下着,江落寒撑着骨伞站到她身旁,轻声道:“漕帮北七省的船队码头,交由清平阁一同管理。待朝廷开海,清平阁的商品内陆销运,由漕帮承担。如何?” 陆欢颜微微一笑,果然重头戏在这了。江落寒打的是强强联合的主意,清平阁出海运回的东西,需要在大历各地分销运送,漕帮在这一点上则是得天独厚,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江帮主这是哪来的底气,我家小姐一定会答应?” 江落寒望着运河上被雨滴打碎的月光,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就是不答应,我又能如何。不过是个提议,陆小姐是有眼光有见识的人,自然知道江某说的,对咱们都好。” “互利共赢,是不错。”陆欢颜点点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运河两岸的店铺只有酒肆茶楼客栈还点着灯有人进出,码头上也十分安静,“我会跟小姐去说,希望漕帮能拿出诚意来。” 江落寒转过头,望着陆欢颜,笑道:“我愿意以身相许,不知算不算有诚意?” 陆欢颜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道:“你,你要许给,谁?” “你家小姐身份太高,我自问高攀不起。” 江落寒似乎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无辜地睁着细长的眼睛看她,“我看你挺不错,你嫁我,当我的帮主夫人。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明两天的文要大修,发上来的时间可能会晚些,大家莫急莫急啊~~~ 话说,下章周四之后再更新好不好? 第51章 掐架了! 51、掐架了!(豫王,你是造了多少孽啊?) “噗!”陆欢颜实在没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江落寒撑着骨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神色上瞧不出喜怒,只唇角微微勾着,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原本就生的如此。 忽地,江落寒目光攸然转冷,直直射向茶楼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那棵树十分粗壮,树冠也茂密巨大,月光下并不能看清树下的情形。但是江落寒目光所及,却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影。正在往,河边走? “爷,您没事吧?”厉刚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哀怨地看着那个忽然间就暴走的主子,想拉住又不敢,想劝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竟然还有一点不如蓝凌,厉刚心里很挫败。 北堂曜眯了眯眼,刚才阿颜的小手好像被碰了一下,怒啊! “爷,再往前就要被瞧见了!” 北堂曜攥了攥拳头,姓江的还敢给阿颜送东西,她竟然还收下了,再怒! “那边是汴河,爷您过去是要干嘛?” 姓江的什么来头?还敢说娶阿颜?他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怒啊! “爷!你再走就掉……哎呦!” 厉刚一声哀嚎,吸引了江落寒的注意力。 陆欢颜还没从刚才的喜感里回神,就发现身边红色一卷,手上多了一把二十四骨的艳红骨伞。而江落寒则如离弦之箭一般,往那两个身影飞扑而去。 定睛一看,陆欢颜心道完了完了,要掐架! 方笑天跟着有缘走出福星楼,正瞧见陆欢颜一个人举着一把艳红色的骨伞,朝着汴河观望。他顿了顿,在迈出门时顺势将手中的伞立在了门里面,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有缘先他一步出门,回头时正瞧见他的动作,眉头不禁轻轻一皱,旋即便装作没有瞧见一般,来到了陆欢颜身后。 “小姐,这是怎么了?”有缘低声问道。 陆欢颜微微一笑:“来来来,我看豫王能赢,我押十两。你们几个,都要下注,不许不参加!” 有缘瞪大了眼睛,只有她隐约知道一些小姐和豫王的事,可是,自家小姐,这个样子,豫王,你是造了多少孽啊? 陆欢颜穿越前是最爱看打架的,常常是听到楼下有人吵架,就坐到窗户前使劲地往下看,一旦叫她找着事发地点,她肯定立马抱着瓜子在窗台一直看到握手言和或者双双进医院。就算是她家的角度看不到直播,她也肯定扒着窗户从头听到尾。 作为一个吃瓜爱好者,陆欢颜这时的心情是十二分地激动,竟然看到绝世高手打架啦! 北堂曜的功夫她是知道的,通州船上那一箭射的,简直叫人没脾气。 江落寒嘛,刚才一番接触下来,武功也绝对是当世一流。但是,陆欢颜觉着,自己跟他比,也许能胜。 现在就看俩人要怎么往对方脸上招呼了!陆欢颜想想就激动! 不过激动了一下,立刻觉得有点问题,北堂曜怎么会跑这里来? 有缘无语问苍天,小姐,咱能长点心吗? 陆欢颜瞪她一眼,你是猴子派来吐槽我的吗? 这边陆欢颜带着有缘她们三个看热闹看的欢脱,那边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已经在汴河水面上几起几落,过了好几招。 北堂曜原本醋劲起来没注意脚下的路,眼看踩空要掉进河里时,被厉刚一嗓子“嗷呜”吓了一跳。再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要马失前蹄了,赶紧侧身向后转,好在厉刚及时伸手将人拉了回来。 北堂曜刚刚站定,还未来得及反省一下,只觉眼前闪过一团红色,紧接着一股凌厉的掌风迎面而来。登时心中警铃大作,不及多想,便是双足点地飞身向后退去。 汴河河面宽阔,北堂曜向后疾退,待一口真气用劲,人才至河面中心位置。眼前红影却如鬼魅随身,欺身而至。 北堂曜认出这团红色身影,正是那个满嘴胡沁让他气的差点掉河里的江落寒,不由得眸色一厉,竟然上手就是杀招,很好,正好解决了这个妖孽。 江落寒其实并不认识北堂曜,只是忽然发现有人隐在暗处窥伺,又是个两个武功高强之人,便用尽了全力出招,力求一招制敌。 可是连着过了几招,江落寒不得不承认,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却是个硬茬儿,招式诡异狠辣,竟然看不出流派传承。 两人在河面上兔起鹘落,乍和乍分,看上去一时竟难分高下。但只有陆欢颜知道,北堂曜其实并未用全力,不过为什么呢? 陆欢颜眯着眼睛想了想,猛地心中一动,不好,她怎么脑子抽抽了竟然忘了北堂曜旧伤复发的事!该死,竟然还想着看热闹,看江落寒的意思,这是要憋个大招,这可不成啊! 陆欢颜猛地提气轻身,一纵间来到河边,刚要跃上水面去拉住江落寒,却被厉刚拦住。 “爷打架时不喜欢旁人帮忙。”厉刚的声音十分轻缓,显然看出来陆欢颜是特意装扮过的。 果然比那个叫蓝凌的靠谱许多啊,陆欢颜心里想着,道:“不过,你家爷身子不好,怎么能这样打架!你不拦着也就罢了,还不许我去帮忙吗?江落寒怎么说也是我的朋友,若是叫他伤了你家爷,这往后可如何是好!” 厉刚却不退步:“爷有把握胜他。” 第28节 得,刚是谁觉得他靠谱来着?陆欢颜心里鄙视自己,瞪了厉刚一眼,暗道,要是那个蓝凌在,早就识趣地退一边去了。哼唧! 不过厉刚其实心里也是犹豫,他家爷这些日子躲到报国寺就是因为旧伤又犯了,根本不该和人交手。可是可是,他家爷打架不让人帮忙,这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呀!上次在边关,蓝凌只不过射杀了一个企图偷袭爷的小贼,结果爷派他去马房刷马整整一个月。厉刚可是记忆犹新! 陆欢颜瞧着厉刚那心有余悸的神色,莫名其妙地觉得北堂曜估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过自己又不是他的下属,他肯定也不会对自己发作成什么样的。当下闪身避开厉刚,径直冲到两人中间,一把拉住江落寒就上了岸。 江落寒微微一愣,便笑着被陆欢颜拉上了岸,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红色骨伞,笑道:“你这是担心我吗?果然你心里已经有了我呢。” 北堂曜原本已经跟着过来,正想着还是赶紧离开,免得惹了阿颜不高兴,却不妨听着江落寒这么不要/脸的一句话,顿时又怒了。 这要是能忍,他的姓倒着写! 北堂曜右手往腰间一扶,再抬起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剑身薄的近乎透明,在月色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剑尖直指江落寒,话也不说,挺剑就刺。 江落寒笑容不改,手中骨伞向下格挡,伞剑相交,竟然发出金属撞击的铿鸣之声。原来那二十四骨的骨伞竟全是精钢打造而成,是江落寒的一件随身兵器。 陆欢颜叹了口气,怎么又掐起来了? 北堂曜旧伤原本已养的差不多了,这一回动手又觉得胸口有些隐隐作痛。眼看那骨伞忽合忽闭,晃得他眼花缭乱,又有些恶心想吐。饶是如此,仍是紧紧抿着嘴唇,不动声色地接招。 陆欢颜却是发觉他动作有些慢了下来,想必是牵动了旧伤。再看江落寒一招快似一招,大有要占上风的意思,不由得心中着急。 最后还是忍不住,陆欢颜双手微晃,一左一右打出两枚飞刀,逼得北堂曜和江落寒只得撤招格挡。待二人分开,陆欢颜跃到中间,伸开双臂道:“够了!” 江落寒勾唇,将骨伞重新撑起,来到陆欢颜身边,道:“你都淋湿了。” 陆欢颜并不看他,只走到北堂曜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口中却是对厉刚道:“你家爷都淋湿了,瞧不见吗?” 厉刚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并没有带伞。好在有缘上前一步,将一把油纸伞递了过去。 厉刚看了有缘一眼,赶紧给北堂曜撑起伞。北堂曜将伞接了过来,打到陆欢颜头上,想了想,才轻声道:“我是不是不该来?” 陆欢颜叹口气:“该不该都来了,你身子没事吧?” 北堂曜神色稍缓,抬手将剑扔给了厉刚,拉起陆欢颜的手道:“咱们回去吧。” 陆欢颜略一犹豫,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只由着他拉着自己。 仅走了两步,便听江落寒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就这么走了?我的帮主夫人,你好狠的心呐。” 北堂曜握着伞的手一紧,却感觉到另一只手上陆欢颜的力道传来,低头一看,她正微微仰着头对自己笑。心中微暖,轻声道:“这人很是讨厌。” 陆欢颜“扑哧”一乐,转身对着江落寒拱手道:“江帮主,今日相见实在是三生有幸,贵帮的提议我会转告小姐请她定夺。稍后我们会有人同你接洽便是了。” 江落寒撑着伞走了两步,悠悠地道:“我提议的可不止合作一件事,还有一件呢?” 陆欢颜坦然一笑:“江帮主慧眼,识破我女扮男装,在下佩服。但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么随意玩笑之语万没有当真的道理。江帮主行走江湖,当知道此中利害。今日我不与你计较,希望你也不要得寸进尺。” 江落寒却摇头道:“我又不是与你玩笑。你是不是喜欢他?”伸手指向北堂曜,“他是谁?” 北堂曜阴沉着脸,垂着眼不说话,整个人的气势却愈发冷厉,陆欢颜看了他一眼,仍旧笑道:“关你的事吗?” 江落寒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点点头却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她二人撑伞离去的背影,汴河岸边,那一抹鲜红,久久地凝立原地,艳红骨伞上滑落的雨滴汇成一条条水线,将他整个人围在了雨帘之中。许久,都不曾动上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1 蓝凌:爷那点小心思,我了如指掌! 北堂曜:我看厉刚跟那小丫头挺配的…… 蓝凌:爷,给跪了行嘛! 2 陆欢颜:为什么我身边出现了自带吐槽功能的丫鬟?这不科学! 作者:在这个空间里,我就是科学! 有缘:哇,猴子! 第52章 江山为聘 那晚之后,陆欢颜恢复了日常的作息。所谓日常,其实不过是,在寺中早起念经,下午抄经,晚上打坐。就这么住了几日,因为吃不到肉,陆欢颜心情很差,连带着对人也没有好脸色。 她大哥几天前就回了家,却是公务繁忙,一直没上山来瞧她。因为这个,陆欢颜心情很差。 还有一个烦心事,就是北堂曜,这些天总是时不时地蹦出来,搅的陆欢颜心烦意乱。自从那晚跟江落寒打了一架,他的伤又厉害了起来,不过好在惠慈是个有本事的,加上他也莫名其妙的心情好,这才又堪堪调养了过来。 陆欢颜也想过质问他一下,为什么要跟踪。可是想到他身子不好,就又心软了。哎,她就是这么温柔又伟大,喜欢付出的时代女性,真是木有办法呀! 不过,北堂曜这厮,竟然成功地将陆彦博收服了。如今自家二哥对这位豫王殿下不要太崇拜,就差转投豫王门下去做小弟了。对于这一点,陆欢颜心情很差。 各种原因导致心情很差的陆二小姐,现在正在后山捉鱼。自从陆彦博给她烤过一次鱼之后,她便爱上了这个味,陆彦博不来,那就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好了。 拿着叉子的陆欢颜站着岸边,虽然现在天气热,但是她也不喜欢溪水冰凉凉的。可是不下水,叉鱼的准头就差了好多,连着叉了几次都没有鱼,还溅了一身水。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扔了竹竿,陆欢颜抱着膝盖想,有点饿,想吃肉了。 一阵香味飘过来,肉!陆欢颜一个激灵,翻身站起来,冲着香味跑了过去。 竹林里北堂曜坐在烤架前,正翻着一串靠山鸡。听到声响,微笑着抬头,陆欢颜跑的小脸红扑扑地,裙子下面湿了半截。 北堂曜掰下一只鸡腿,招手道:“刚烤好,来尝尝。” 陆欢颜瞧瞧咽了口唾沫,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美食的诱惑,几步走过去将鸡腿拿到手里,看着北堂曜又低头去拨弄柴火,赶紧咬了一大口。 “唔!”真好吃啊!外皮酥脆,鸡肉鲜美,还放了调料,陆欢颜舒服地闭了闭眼。 北堂曜仰头这望见吃货的开心脸,又将水囊取了出来,道:“这里有水,喝一点吧,别噎着。” 陆欢颜坐在他旁边,一边吃一边喝,舒服的不要不要的。待一只鸡腿吃完,又看了看架子上烤的鸡。 北堂曜又摘了一只鸡翅膀递过去:“喏。” 陆欢颜快乐地接了,吃货的脑子里一品空白,早忘了自己看不惯人家的事。待一只鸡翅进了肚子,北堂曜拿着帕子倾身凑了过来,大手覆上粉唇,轻声道:“嘴上都是油,待会回去被人瞧见就不好了。” 陆欢颜身子紧绷,愣愣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以前竟未发现他身上特有一股清香凛冽的味道,似乎是梅香? 北堂曜望着面前像个小兔子般呆住了的人,隔着帕子抚上肉嘟嘟地粉唇,细细地擦着,想着平日里这双唇莹润的光泽,那么小小的一枚,应该,滋味很好吧。北堂曜眸色加深,将帕子一扔,俯身含住了这一张小嘴。 “唔!”陆欢颜眼睛瞬间睁大,发生了什么?他在吻自己!麻蛋,一只野鸡而已,这可是她的初吻啊!额,这辈子的初吻啊啊啊啊! 陆欢颜伸手去推,可是那胸膛竟然硬如磐石,她被堵着嘴,脑袋有些发懵,手脚也无力,推了两下便软了下来。北堂曜揽着她的腰肢,觉得怀中人真个是柔若无骨,脑子一热,舌头开始横冲直撞起来。 他其实并没有任何经验,身边又一直没有侍女通房,现在也算是无师自通了。只是力度还是掌握不好,冷不防牙齿撞到了陆欢颜的嘴唇,怀中人“嘤咛”一声,北堂曜只觉的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身下某处,然后小北堂曜立时挺立叫嚣起来。 陆欢颜吃痛,脑子也清醒了大半,手上使力一把推开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家伙,捂着嘴用眼神怒斥他。可惜嘴唇疼得紧,眼睛一直睁着,被夜风一吹,竟然盈满了泪。 佳人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北堂曜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忙凑近了道:“疼吗?让我瞧瞧。”说着拉下陆欢颜的手,果然下唇处被磕的紫涨起来,心中一疼,道:“我那里有玉肌膏,我让人去取。” 见陆欢颜垂着眼睛不说话,连忙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你瞧我,我亲自去,这就去。你,你在这,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着就要起身,忽又想起什么,复又蹲下,道:“不成,这里不安全,你随我去吧?”立刻又拍了自己一下,“不对不对,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给你送药。不成不成,你二哥还在,你,我……” “扑哧”陆欢颜再见不得他这个模样,伸手拉下他又要拍到自己脸上的手,轻声道:“我随你去取药吧。” 北堂曜惊喜点头,反手抓着她的手,又要站起来,忽然又想起阿颜受了伤,心里一急,双手将整个抱了起来,托着就往山上走。 陆欢颜吓了一跳,转瞬间自己已经离了地,连忙双手勾住北堂曜的脖子,踢着小腿道:“我是伤了嘴唇,不是伤了脚,你快放我下来!” 北堂曜摇摇头:“你好好歇歇,上山也很累的。” 陆欢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起来,瞧着北堂曜的脸竟有些涨红,尤其是耳根处红的厉害,更是笑个不停。她一边笑,一边踢踏着小腿,就那么在北堂曜怀里晃来晃去。 北堂曜被她晃的险些没有站稳,这才低头看了看怀里不安分的小人儿,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双唇却有些肿,尤其是下唇被磕了的地方更是紫涨的有些吓人,一双桃花眼却在自己脸上左右梭巡。忍不住将人托高了些,探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肃声道:“老实点。” 陆欢颜又被亲了一下,怔了一瞬,忽然不再笑了,反而神情有些严肃地道:“你是在轻薄我。” 北堂曜点点头,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道:“不能这么说,情之所至而已。” 陆欢颜想了一下,道:“可是我已经拒绝你了。” 北堂曜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道:“那倒是,不过我没有接受你的拒绝。” “你,你说了会好好思量我的话!”陆欢颜撅起嘴。 北堂曜抱着人步伐稳健,笑容加深道:“我思量过了,不接受。” 陆欢颜气结:“你,你,你可真够无赖。” 北堂曜顿住脚步,望着怀里人的小脸,正色道:“阿颜,你说的话我思量过了,是真的思量过了。你不过是担心若是嫁我之后,陆家左右为难,你父兄在朝堂上没法立足。阿颜,你说的这事,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你要听吗?” 陆欢颜眨眨眼,望着在自己跟前难得正经的北堂曜,点点头道:“你说。” 北堂曜压下想要翘起的唇角,依旧淡定地道:“第一个办法,你嫁我,然后我放弃一切,咱们远走江湖,不争不抢,陆家再无后顾之忧。” 陆欢颜琢磨着他的话,点点头:“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你嫁我,我以江山为聘,许你一世欢颜!”北堂曜的声音虽轻,但这话却是掷地有声,犹如一个炸雷想在陆欢颜心里,诧异抬头,却见他神色柔和地望着自己道,“阿颜,我要你,为了你,我便夺下这江山又如何。若是能给你一个安心,值了。” 陆欢颜猛地跳了起来,稳稳落在地上,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的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陆欢颜叹了口气,垂眸道:“阿曜,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很感激。只是,只是我……” “别急,听我说完。”北堂曜伸出两根手指,拦住她将要出口的话,轻声道,“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神色异常柔和,他的眼神满是深情,他的声音低沉魅惑,陆欢颜捂着胸口,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来了。如果说前一次表白她能狠心拒绝,那么现在她实在是狠不下心,也不想狠心。看着眼前高大清隽的男子,对着自己说出深情的话,陆欢颜想,自己也是喜欢他的吧。 如果说上一世她的奋不顾身换来的是粉身碎骨,那么现在她绝对有数不清的理由告诉自己要理智,不能被好听的话就哄得昏了头。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答应他!答应他!在一起!在一起! “你,不用这样哄我。”陆欢颜艰涩地道,“你的身份,免不了将来身边,人,多。我……”她说不下去了,原本想说点大度不在意的话,又有点觉得自己矫情,最后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立场说这些。 北堂曜宠溺地笑了笑,抬手覆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倾身吻了下去。原本没有的事,这小丫头胡思乱想,自己就是长了八张嘴也没法让她相信,与其如此,不如都留给以后,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她信他,让她戒掉这乱想的毛病。 陆欢颜眼前一黑,男人的气息骤然迫近,她想后退,可是一双手臂牢牢禁锢住她的腰肢,将她箍到怀里。略带冰凉的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含住,重重吮吸。陆欢颜下唇原本被磕的有些出血,这时丝丝的血气涌到两人的嘴里,她并不觉得疼,反倒有些新奇。 陆欢颜瞧瞧睁开乐颜,望着近在眉睫的脸,男人的眼睛很好看,霸气的丹凤眼,却有大大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忽然一闪,扫过她的眼睛。她忍不住有些紧张,却有心生欢喜。她不知道这欢喜从哪来,只觉得靠在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她并不是未经人事女孩子,她上一世成亲生子,后来被人害死,她知道对一个人动心是什么样的感觉,也知道自己对北堂曜真的动了心。 不过不是现在,细细回忆,应该是在通州的码头,听见他说“本王射出的箭,敢徒手抓的人还没生出来”,瞧见他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肤色,他微抿着的薄唇对自己露出笑意。他的笑那么清浅,那么柔情,原来早就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她的手原本抵在他胸前,这一会也自然地放下,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腰,紧紧地贴附着他。 这一吻十分绵长,却并不强势,滋味却分外美好。陆欢颜知道,她喜欢这种美好。耳边是竹林被风吹过的悉悉索索,偶尔有一两声动物的鸣叫,世界那么安静,北堂曜终于缓缓地放开她,垂眸看着怀里的姑娘,面色酡红,双唇娇艳欲滴,只是下唇更加肿胀了些。 望着那双春水般的双眸,北堂曜郑重地道:“阿颜,你信我。给我时间,让我证明。” 陆欢颜望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觉得有些想笑,她从没发现北堂曜的眼睛这么亮,好像天上的星星。他似乎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像个局促又热忱的少年,情窦初开却热情似火,不管自己如何都百折不回。真好啊,她想,真好。 “阿曜,我其实。”陆欢颜的小脸荡漾着笑意,“也,心悦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改了一下,结果竟然忘了改发布时间!谁能拯救这颗猴脑!!! 前面两章做了大修,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大家觉得呢?今天再更新一次,本周随榜单更新。特此说明!么么哒!!! 第29节 还是那句话,费心点下收藏,点不了吃亏点不了上当,只能点到一只可爱的猴子的软软萌点哦哦哦哦~~~~ 第53章 大哥来啦! 53、大哥来啦! 接下来几天,陆欢颜都没怎么敢出门见人,下唇那里虽然不算什么伤,可终究不好看。加上她心虚,总是怕被人瞧出来,是以连她二哥都是不见的。 陆彦博也是心塞,自己巴巴地上山来陪妹妹过这个清苦的斋戒生活,结果却是被嫌弃。一连几天都唉声叹气的,去寻北堂曜下棋,结果却对上一张春风得意满面含春的脸。 陆彦博不痛快,下了一子之后,哼哼了几声,道:“山居清苦,王爷倒是自得其乐。” 北堂曜哪里不知道他想的什么,但是对这个未来的二舅哥却不好太挤兑,只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陆彦博见没人搭腔,又想到妹妹这几天闭门不出,又唉声叹气起来。 北堂曜唇角微勾,落下一子,才道:“二少爷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北堂曜原本有意与他交好,却发现这陆彦博是个心胸坦荡又有才学的,说话间便也随意了许多。 陆彦博是个没有心机的妹控少年,听见问,立马大倒苦水:“阿颜这几天连门都不出,我担心啊!我给她找大夫她不理,我把烤鱼烤肉拿过去,她也不理。该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说着一拍大腿,“我就说嘛!那天娘要留她在这吃斋,我没帮着她说话,她这是气我呢!哎呦,这可怎么办啊?王爷,你是不知道,我这妹妹身子不好,刚回家那几天就脑袋疼昏迷了好些天,这不吃不喝不动换的,哎呦,不成,我得去瞧瞧去。”说着就起身要走。 北堂曜一本正经地道:“即是陆小姐身体不适,本王也在寺中居住,论理也该当去探望。咱们一道下去。刚好本王这里有母后赐下的药材,你一并带上,也算是本王一番心意。别愣着了,走吧。” 陆彦博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论理他也该去探望妹妹,但是听北堂曜催促要走,便也赶着下了山。北堂曜瞧着陆彦博急吼吼的背影,微微一笑。阿颜的二哥又确是个人才,论理是该重用的,只不过心思过于单纯,还是得先历练一番。 禅房里陆欢颜正照镜子,有缘在一边皱着眉头不敢言语,采薇是个心思浅的,看了看陆欢颜的下唇,喜滋滋地道:“小姐这嘴已经全好了呢!这药倒是管用,这香味也好闻,却是用完了,再没没处寻。” 陆欢颜笑笑没有说话,这几天可是憋坏了,好容易嘴唇好,也该出去溜达溜达了。想着就要起身,却见有缘寻了个由头打发采薇出去,然后才一脸凝重地道:“小姐,如今在京城之中,女子最重闺誉,小姐行事,万要三思。” 陆欢颜脸有些发烧,不自在地摸了摸嘴唇,道:“我,我知道了。” 有缘心一紧,她家主子的脾气可算不上好,今儿竟然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下来,那说明什么?说明小姐这是心里有人了,而且自己竟然还不知道那人是谁。有缘觉得自己这个贴身丫鬟做的很失败,虽然小姐想要去哪见谁,她想拦也拦不住,可是小姐竟然什么都不跟自己说,有缘还是觉得自己很失败。 陆欢颜瞧着有缘发呆,便道:“好了有缘,你提醒的是,这些事我有分寸的。”有缘这才点点头,寻思着主子从小到大认识的人很多,外男也多,自己要好好排查一下了。 陆欢颜自觉安抚好了有缘,便兴冲冲地要出门去。到了外面,却见自家二哥和北堂曜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院子门口明心在扫地,瞧见二人过来,连忙退后行礼。陆欢颜瞧着她目不斜视的样子,心中又多了几分满意,心道还是上一世陪自己到最后的人,毕竟没有太出格。 陆彦博进了院子正瞧见妹妹俏脸含笑地出门,连忙紧走几步迎了上来,仔细打量陆欢颜,终于松了口气道:“你要是再不出门,我还你以为你要在禅房里坐化了呢!” 陆欢颜伸手便捶了他一下:“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能不能念你妹没点好?我可是你亲妹子!” 陆彦博轻轻打脸陪笑:“瞧我这臭嘴,妹妹别气别气。你能出门来,我这不是高兴嘛。今儿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陆欢颜刚要说话,瞧见二哥身后默然静立的北堂曜,今儿他穿了一身紫衣,腰间白玉带,头顶白玉冠,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这会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真是,骚包啊!陆欢颜心想,这是要勾搭谁呢? “二哥,豫王殿下也来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陆欢颜说着,赶紧行礼,“王爷万安。”连带着有缘和采薇也一并行礼。 北堂曜抬手虚扶,毕竟有外人在不好太过明显,轻咳了一声道:“听广翰说陆小姐最近在禅房闭门不出,恐是身子不适,本王同住报国寺,又与广翰一见如故,自然是要来探望。”说着挥了挥手,蓝凌便将备好的药材送了过来。 广翰是陆彦博的字,陆欢颜斜眼瞧了瞧二哥一脸受用的样子,心道二哥这单纯的性子怎么可能跟北堂曜一见如故呢,还不是被他蒙着走。示意有缘接下,陆欢颜笑着福身道:“多谢王爷。” 瞧瞧,他家阿颜就是大方,北堂曜眸光闪了闪,瞧着陆欢颜莹润的粉唇,想到那一吻的甘甜,喉头一动别过了头去。 陆欢颜还等着北堂曜客气两句,谁知道人家竟然扭头不搭理自己,心里有些憋气,便也不再理会他。转而对陆彦博道:“二哥这些日子虽说住在寺里,总也不好耽误了课业。” 陆彦博对于这个妹妹宠的厉害,觉得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呵呵笑道:“阿颜说的是,二哥每日也都看书的。” 陆欢颜对着自家兄长甜甜一笑,又望着北堂曜道:“王爷是来寺中是有正事的,咱们不好总是叨扰。” 北堂曜正要说话,院外传来一阵声响,三人皆转头去瞧。一个高大伟岸的青年自外面进来,手上提着一个包裹。青年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系一根大红丝绦,脚上一□□云纹长靴,整个人看上去英武又帅气。 陆欢颜顿时湿了眼眶,失声叫道:“大哥!” 陆彦扬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斜飞入鬓,墨玉般的眼睛带着温润的笑意。上一世他们兄妹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诏狱里,她那时自身难保,买通了守卫去探望父兄。大哥被打的体无完肤,却还是撑着一张笑脸安慰她,叫她注意身体,好好活下去。两世里陆彦扬的两张脸在眼前重合,陆欢颜紧紧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声来。 陆彦扬见北堂曜也在有些诧异,走到近前行礼道:“微臣陆彦扬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北堂曜连忙将人扶起,笑道:“陆将军,好久不见。” 陆彦扬点点头,露出回忆的神色:“北疆一别,也有三年了。” 北堂曜看了看陆家兄妹三人,目光在眼眶红红的陆欢颜身上顿了一顿,道:“你们兄妹团聚,本王就不打扰了。中午本王在竹林精舍备下薄酒,陆将军可否赏光?”说着眼光扫过陆彦博和陆欢颜。“令弟妹也一同来吧,这寺中清苦,这几日也是委屈他们了。而且寺中不比别处,没有那么多讲究。”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彦扬原本有些犹豫,这时爽朗一笑,拱手道:“王爷相邀实不敢当,微臣也一直盼着与王爷把酒言欢呢。” 北堂曜偷偷往陆欢颜那瞧了一眼,果然见她正睁着水润的眸子望着自己,想到昨夜她说“我心悦你”时的那副样子,心中一甜,忍不住眼角都带了笑意。又想到他们兄妹相见,少不得要说些体己话,看阿颜这样子,估计是忍着才没哭出来。不过,他可不愿意她哭,只不过这会,哎,少不得还要自己安慰一番。得想个办法,尽快把人娶了才好。豫王大人脑洞开的大,旁人都没意识到,这会眼前这位眉目舒展的王爷正在盘算聘礼呢。 待他走后,陆彦博忍不住道:“豫王瞧见大哥仿佛特别高兴似的,这几日也不曾见他如此开怀。” 陆彦扬却没理他,径直来到妹妹跟前,陆欢颜这会早就控制不住,一下子扑到他身上,边哭边不喃喃地嘀咕:“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陆彦扬一把接住,将她扶着站好,见妹妹哭的梨花带雨,忍不住心疼地道:“怎么哭起来,可是受了欺负?是不是这里住的不习惯?若是不愿意住,明儿就随我回家去。娘亲那里我去说。” 他大哥就是这样,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更是见不得她流眼泪,陆欢颜心里暖暖地,望着陆彦扬扑哧一乐,道:“我这不是瞧见大哥开心嘛!” 陆彦扬望着面前眉眼肖似娘亲的妹妹,印象中还是那个小小的一团,十年未见竟是长成了大姑娘,感慨道:“阿颜,这些年你受苦了。为兄没有护好你,你不怪我吧?” 他这么一说,陆欢颜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落,抽抽噎噎地话也说不出来,陆彦扬看了心疼的不得了,赶紧将人搂住,将头按在自己胸前,一边拍着她后背一边喃喃道:“好了好了,不哭了,阿颜最乖了。凡事都有大哥,凡事都有大哥呢,乖啊。” 上一世在诏狱里,他就是这么拍着自己的头,喃喃地说着这些话。她一直都相信他说的,凡事都有大哥在,只要有大哥那她就总是不用担心的。可是后来,她才发现,是自己的自私害了他,害了一家人。 陆欢颜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家大哥,他黑了也高了瘦了,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她笑了笑,真好,她的大哥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9月28日增补一章 非常对不住大家,猴子最近脑抽啊啊啊啊!服了自己了,智商不在线怎么破?猴子很急,在线等! 第54章 听大哥的话 陆彦扬这次是回京述职,顺便等待下一步任命。当今的皇帝为了防止将领拥兵自重,自登基起便改革太/祖皇帝创立的府兵制为更戍法,也就是军队定期更换驻地,而将帅不随军转移。而是定期被中央召回京城,重新接受任命。 对于这一点,陆欢颜也是颇为无奈,因为虽然这样可以防止内乱,但是外敌入侵时将领对军队的掌控力地下的弊端便显露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如今西北、西南边境动乱不断的原因,战力下降是一个重要因素。上一世北堂昭登基后便有心将其改回来,但是陆家出事之后,陆彦扬举兵造反,虽然最后还被平叛,却也对北堂昭改革兵制造成了打击。至于后来,到底如何陆欢颜便不得而知了。左右,也跟她没关系了不是。 不过陆彦扬这次回来,据说要在家里呆上一阵子,等着兵部的调令。陆欢颜非常满意这一点,暗暗想着回头跟爹爹提一提,想办法让大哥在家里过个年。 陆彦扬看着梳洗一番之后欢欢喜喜的妹妹,这才长长出了一口,妹妹总算是回来了。笑着将切好的西瓜推过去,道:“快尝尝,这西瓜很甜。” 陆欢颜甜甜一笑,接过西瓜咬了一口,确实很甜,而且还是凉的,显然是已经在井水里冰过了。陆欢颜高兴地又咬了一口,抬头问道:“大哥怎么不吃?”又看看坐在一边喝茶的陆彦博,“二哥也吃啊!” 陆彦博放下茶杯,看了看她,摇头道:“你先吃,我和大哥等一会再吃。” 陆欢颜眨眨眼,看看面前切好的几块西瓜,这才明白,是陆彦扬只带了一个来,他们这是怕自己不够吃呢。当下便道:“大哥二哥一起吃吧,我可是吃不了这么多的,再说了,这西瓜吃多了,容易发胖。” 陆彦博瞪了瞪眼:“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西瓜吃多了容易胖?” 陆彦扬想了想道:“我以前见过种瓜的农户,很多都是瘦的。可见这话不对。” 陆欢颜想,农户自己种瓜难道要日日吃,吃光了之后拿什么换钱呢?只是这西瓜却是不是减肥食品,糖分太多,却是不好和他们解释了,当下撇撇嘴道:“那你们吃不吃吗?” 陆彦扬只当妹妹撒娇,心里想着虽然分开十年,但是这个妹妹对自己却是十分亲切,当下笑着拿了一片西瓜道:“妹妹这么好心相让,不吃傻了不成?”说着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惹得陆欢颜又是一阵笑。 陆彦博也从善如流,举起西瓜道:“古有孔融让梨,今有阿颜分瓜,也算是一段佳话呢。” 陆欢颜抽抽鼻子,这个二哥就是喜欢拽文。不过,看着面前两个吃瓜少年,她忽然觉得心里很踏实,庆国公府里爹娘均安,祖父祖母健在,两个兄长有出息又疼爱自己,这样的生活,真是好呢! 吃了西瓜,几人进到屋里去说话。诉了一番别后离情,三人稍稍平复了情绪,陆彦扬便道:“我今儿来的仓促,没有带什么来。不过阿颜,明儿我便禀明了父亲母亲,将你接回家去。老二也回去,眼看就要秋闱了,你在这里住着终归对复习无益处。” 陆彦博睁大眼道:“今年的秋闱?爹爹原说过让我晚两年再下场的。” 陆欢颜听了也收敛了神色,屏息听着。陆彦扬摆摆手道:“老二,过了年你也十六了,现在下场并不算早。我也同爹爹谈过此事,他也没有反对。还是说,你觉着自己现在还不成?” 陆彦博腰板一挺,不服气道:“老大别小看人!早两年的秋闱要是爹爹让我去,我早就金榜题名了!” 陆彦扬笑笑,自家二弟在念书一途如何天才他可是知道的,这些天也没少听自家爹爹念叨。原是想着庆国公府树大招风,二弟年纪轻轻若是再蟾宫折桂,那他们家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并不是好事。可是如今,陆彦扬眸色深沉,如今的情形恐怕由不得他们家再龟缩一隅,势必要将二弟推出来了。 陆欢颜瞧着大哥的神色,心中一沉,莫不是大哥心里有什么打算?可是再看看乐呵呵的陆彦博,这位二哥真的能成吗? “大哥,可是西南有什么异动?”陆欢颜试探着问,那件事按理说该是几年之后才会发生,希望不是吧。 陆彦扬抬眸,掩下诧异,淡淡地道:“阿颜想说什么?” 陆欢颜有些紧张地抓着茶杯,想了想才道:“我听说西南十万大山中的漠族十分凶悍,只是本朝初年被太/祖打得险些重又分崩离析,这会咱们大历的情况不好,他们会不会,便是有些想法也正常。毕竟,那种野蛮人睚眦必报才是正常。” 陆彦扬饶有兴致地追问:“可是这些跟老二下场考试,有什么关系呢?” 陆欢颜一滞,扯了扯唇角:“咱们家在西南首当其冲,大哥是想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若是我猜的没错,恐怕漠族已经有了异动。大哥,你不会,没有禀告给……”后面的话她不想说,她大哥一直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而且上一世她隐约听说大哥最后起兵反叛也是跟漠族有关的。可是这种事关系到边疆将士和百姓,大哥若是真的这么做了,说不得她要仔细思量一番。 陆彦扬心中对妹妹已经刮目相看,当下不由叹道:“阿颜,你真是令大哥惊讶。老二,你看妹妹身在闺阁,眼光都比你广大。” 陆彦博撇嘴:“妹妹在清平阁长大,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能比。”说完便觉不妥,连忙捂着嘴道:“我说错话了,阿颜别生气。” 陆欢颜笑着挥手:“二哥说的没错,商旅对于这些最是敏感,这些年我经常听到,所以才大着胆子猜一猜。大哥,你还没说,我猜的对不对?”肯定猜中了,想不到那个漠族还真是不简单,这么早就摸到她大哥身边撺掇了。 陆彦扬笑笑道:“你们俩也不小了,有些话爹爹不方便说,那我今儿便提一提。咱们家一直是谨守本分,祖父和父亲都是要做纯臣的。只不过一味地韬光养晦,反倒叫人觉得软弱可欺。” 陆欢颜疑惑道:“大哥的意思,可是有谁盯上了咱们?” 陆彦扬深吸一口气,想到回京之前收到的消息,那个把他妹妹藏了十年的人,那个幕后只手遮天的人,忍不住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宠溺地望着妹妹道:“阿颜,你如今回来了,也算了了爹娘一桩心事。娘跟我说了,她把这后山的地契捐给了报国寺,还打算建一座雁塔,一来是还愿,二来也是给你积功德。你是爹娘心尖上的女儿,也是我和你二哥最疼爱的妹妹,既然回来了,便不要想旁的,只管开开心心的,用不着诸多顾忌。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都不用你去想,万事有我和爹娘。” “对对,还有我呢!”陆彦博绷着小脸赞同道,“等你二哥今年考个状元回来给你玩!” 陆欢颜瞧着面色如常的大哥,心中一宽,道:“考回来再说吧你。”她可是记得,上一世她二哥从未下场,开始确是父亲想要他韬光养晦,后来她嫁了北堂昭,她二哥更是变得玩世不恭,口口声声视名利如粪土,直到后来被毁了身子,再也无缘科考。如今瞧着陆彦博志在必得的样子,她才知道原来二哥其实真的很想证明自己,他变成那样子,无非是家中的考量和他对这个妹妹的失望罢了。不过就算上一世她叫家人那么伤心失望,他们还是会对她好,好到她现在想想都觉得愧疚无比。 陆彦扬并没理会吹牛的二弟,反而端详着陆欢颜的小脸,道:“我瞧着阿颜的气色不太好,是不是这里吃住不习惯?要不咱们下午就收拾收拾回去吧。” 陆欢颜连忙摆手,道:“吃的是挺素,不过也没有那么差,可能是这几日睡得不安稳。”瞧着陆彦扬皱起了眉,又道:“我其实没什么的,不过是叫娘安心。不过若是二哥要参加秋闱,确实不该再陪我住在庙里了。毕竟科考还是要提前好好准备一番的,名声也很重要。” 陆彦博满不在乎地道:“到什么时候真才实学都是最重要的。”他自视甚高,想来不屑那些献诗干谒的事情。 陆彦扬仍旧道:“下午你们就收拾一下,随我一道回家去。我带了两辆马车,都空着的。” 陆欢颜这才明白,原来她大哥就是来接她的,欣喜道:“嗯,都听大哥的!”陆彦博自然没有异议,想到秋闱早就摩拳擦掌有些坐不住了。 三人说笑一阵,有缘进来说是午膳的时辰到了。陆欢颜想到刚才北堂曜走时瞧着自己的模样,再偷偷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兄长,二哥是个单纯的自然不用担心,这大哥嘛,却是敏感犀利,自己待会可要小心,不能露出破绽来。这几日自己闭着不见他,也不晓得这人到底有没有想自己。刚才他可是高高兴兴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彦扬:把妹妹留在庙里怎么行,那些和尚都是坏银! 陆彦博:不是有我看着呢吗? 陆彦扬:你看个p啊!最大的坏银你都木有发现,嘤嘤嘤,妹妹被拐走了啦! 北堂曜:请问,你是在说我吗? 第30节 第55章 万事有我 吃饭的时候,北堂曜听说兄妹三人要下山回家,有一瞬的失神,不过旋即又觉得这里确实清苦,不适合女孩子居住。况且为这一个和尚的一句话就留在这里吃苦,未免太过兴师动众,因此对陆彦扬的做法也是赞成的。 吃过饭后,陆欢颜回房收拾东西,说是收拾,其实只有有缘采薇几个在忙活,她乐得清闲,斜倚在床沿,一条腿在床上,一条腿耷拉下来,晃啊晃的。晃着晃着便又些困,索性直接躺倒眯一会。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陆欢颜抬手抹了一把,翻个身继续睡。侧过来的耳朵却又痒起来,终于睁开眼,一张放大的俊脸凑在眼前,面上还带着笑。陆欢颜“哎呀”一声,一巴掌扇在那张脸上,猛地翻身坐起来,怒视着对方。 北堂曜“哎呦”一声,捂着脸弯腰栽在床上,似乎是很疼。陆欢颜疑惑地瞧了瞧自己的手掌,没使劲啊。 “别装了!”陆欢颜忍不住戳了戳他的发顶,“快起来。” 冷不防手指被北堂曜一把抓住,直接含在了嘴里。陆欢颜手指传来一阵酥麻,用力抽回手,一张笑脸垮了下来,等着北堂曜不说话。 北堂曜被她盯得有些毛,起身坐在床沿,陪笑道:“你这就要回家了,我来瞧瞧你。” 陆欢颜不说话,一双桃花眼湿漉漉地望着他。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王爷,我问你个问题,你能说真话吗?” 北堂曜点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欢颜幽幽地望着他道:“我,虽然是庆国公府的嫡女,但是并不是在家中长大,也没有接收到多少家中长辈的教养。相反,那林老板是个商人,我同他虽不亲近,却也耳濡目染,以至于,并没有京中贵女那般有规矩讲礼数,或者说我并不十分懂得这些。” 北堂曜静静地听着,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隐隐地觉得这件事很重要,便点点头,简单地道:“嗯。”这样总不会有错了,自己什么也没说,表示听见了。 陆欢颜瞧着他面色淡然的嗯了一声,心中却忽然涌上委屈,眼眶发热,别开脸不看他,继续道:“自从通州相识,你我之间,我是说,可能我给王爷的感觉便是个轻浮的女子,所以王爷才会看轻于我。可是,王爷是知道的,我,即便是我已经,我也不愿意叫人看轻。陆家的女儿不能叫人看轻,王爷,若是觉得我同你说了心里话,便觉得我是个不知自爱的女子,那我,我便收回昨日的话。” “不不,不是!”北堂曜惊得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赶紧否认,明明上午还好好的,“阿颜,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叫你反感了,啊?” “你是不是气我不该这么闯进来?”北堂曜这会脑子忽然好使起来,“我,只是,想把这个给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急急地递了过去,“你,你被生气,我走就是了。” 陆欢颜一把推开香囊:“要走就把你的东西一并带走,我不要。” 北堂曜有些无措:“那我不走,不走行吗?” 陆欢颜哭笑不得,又不愿意打破自己的气势,便将头埋在膝盖中间不说话。只听面前北堂曜的声音悠悠响起:“阿颜,你说我看轻了你,我对天发誓我没有。你昨天说心悦于我,我高兴的一宿没有合眼,今儿乍一听说你们要走,我才想起忘了将这个送你,一着急这才跑了过来。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成吗?” 陆欢颜抬起头,看着北堂曜巴巴地望着自己,眼睛闪着光,那样子像极了一只摇尾乞怜的大犬,若是他身后能有一直尾巴,估计这会正夹着呢吧。想到这,陆欢颜“扑哧”一笑,又连忙忍住,转过头气鼓鼓地不理人。 北堂曜一看她笑了出来,连忙蹭着坐近了些,将香囊重又递到她眼前,道:“这个你收着,我没有什么东西送你,就这个,你拿着。这些日子我要留在寺中对外说是斋戒,其实我的旧伤都要调理,惠慈也是为这个回来的,你都知道。不过我已经好多了,有机会就下山去看你。你,照顾好自己。” 陆欢颜伸手拿起香囊,看了一眼诚恳的大犬北堂曜,从香囊里取出一方小印。田黄石的印章,上面刻了两个字:初九。疑惑地抬头望着他,却见北堂曜笑着解释道:“初九,潜龙勿用。” 陆欢颜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道:“这是。” 北堂曜神色柔和:“是潜龙卫的印信,任何人用它都可以调动潜龙卫。” 陆欢颜一滞,她上辈子知道潜龙卫还是当了皇后以后的事,北堂昭为了找这枚印信那可是挖地三尺,不过最后也是没有找到。没想到皇帝竟然给了北堂曜,可是上辈子并没有北堂曜这个人,那么皇帝把它给了谁,或者藏在了哪,已经不得而知了。 北堂曜轻声道,“阿颜,等我下山,就去庆国公府提亲,可好?” “你,确定?”陆欢颜抬起红扑扑的小脸,睁着水润的眸子望着他。 北堂曜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当然确定。阿颜,你等我。” 陆欢颜攥着潜龙印,望着面前的男子,他在外面是高高在上手握重兵的亲王,更是皇帝宠爱的儿子,可是对着自己却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叫人忍不住心里就泛起甜蜜。 “阿曜。”陆欢颜试探着开口,“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我爹爹,怕是不会同意。还有皇上,还有,太子。我担心……” “不用担心。”北堂曜笑着打断她,“万事有我。阿颜,万事都有我呢。” 不知道陆彦扬和惠尘说了什么,总之他们兄妹三人下午时就打包离开报国寺下山去了。陆欢颜坐在马车上,听着马蹄踏踏的声音响起,马车跟着动了起来,掀开车窗的帘子回头望了一眼报国寺。望着青山上连绵的竹林,还有那隐在林间的寺院,这是她这辈子定情的地方呢。只是这报国寺的名字太过一般,若是能改个好听点的,更有纪念意义的就好啦。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她忍不住笑笑,报国寺可是在皇宫都挂了号的,怎么能她说改名就改名呢,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 陷在自己的思绪中,陆欢颜似有所感地抬头,果然竹林深处那个人正定定地望着自己一行。陆欢颜甜甜一笑,也不知他瞧见没有,便缩了回来。不过片刻,却又忍不住再次探头出去。 这一会却被陆彦扬瞧见,他策马来到车窗处,道:“外面日头大,快回去,这样也不安全。” 陆欢颜吐了吐舌头,这才缩了回去,倚着车厢壁傻笑。陆彦扬瞧着妹妹调皮的样子,觉得和她小时候比起来没什么两样,只是好像比小时候,跟开朗了呢。 有缘采薇是和陆欢颜同在一车,瞧着陆欢颜傻乐的样子,忍不住道:“小姐,论理这话奴婢不该说,只是,只是小姐如今回了庆国公府,就该,嗯,不该,反正小姐凡事都要三思而行。” 陆欢颜笑笑,拍了拍有缘的手背:“你放心。”而后又轻声地道:“他说了,要去提亲。” 有缘一愣,随即立刻想到什么,讶道:“难道是?”然后瞧着在旁边打盹的采薇,压低了声音道:“豫王?” 陆欢颜点点头:“有缘,你和采薇陪着我长大,是我最信任的人。你要信我,懂吗?” 有缘之前只是觉得小姐这样有些吃亏,如今却觉着豫王一表人才又身份尊贵,陪她家小姐最合适不过,而且豫王也说了要去提亲,那就是对小姐确实真心,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当下喜笑颜开地道:“小姐说什么呢,奴婢不信你还要信谁?要是真成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奴婢瞧着那豫王可是顶顶的好呢!” 陆欢颜抿唇笑笑,她也知道他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不过,想到他在竹林说的那些话,又有些担心,其实自己并不是要他去争什么,只是他那么说了,必定是心里也想过,那么他会怎么做呢?太子和他可是一奶同胞,情分匪浅,而起就算他想争,其他人又会作何反应呢? 一路上胡思乱想地,马车停下才反应过来,到家了。车门打开,有缘先跳下去,扶着陆欢颜下了车。陆彦扬和陆彦博早就等在一边,又有管家迎了上来,将三人请进府去。 一路到了老太太的迎晖堂,祖父陆战因为需要休养,几日前便又回了郊外的庄子,三人跟祖母请安之后便一同去了退思堂找谢氏,这个时候陆平川还在当值没有回家。谢氏正在看账本,这会听说三个孩子一同过来,便将算盘往账本上一放,吩咐人备好茶水点心。刚交代好便瞧见陆彦扬打头,三个儿女一溜地进来了,心中一阵欣喜。 三人行礼后落座,陆彦扬开口道:“娘,我把妹妹接回来了。” 谢氏点点头,她心中也是想念女儿的,这些日子更觉得将女儿留在山上十分不妥,道:“你若是不去,我也准备明天将阿颜接回来的。”说着细细打量女儿,叹道:“都是娘思虑不周,让阿颜吃苦了。” 陆欢颜原本觉着自己就这么回来怕是谢氏不喜,心中还有些忐忑,如今听说,才笑道:“娘不气我私自回来就好。娘放心,女儿回家以后也会继续斋戒满一月,抄写经书送去报国寺。” 谢氏摆摆手:“这倒不必,女儿家身子重要。不过终究是惠尘方丈开了口,回头咱们家多捐些香油钱便是了。大不了娘亲再为报国寺的佛祖们重塑金身,总能求得菩萨保佑,让阿颜一切顺顺利利的。” 陆欢颜心中感动,陆彦扬却道:“娘不必如此,地契的事无人知晓,可建那座雁塔却是众人瞩目,京中已经有了不少传闻,此事不宜再多,往后有的是机会。” 谢氏并不是寻常后宅妇人,对于长子的话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也知道这种事要讲究分寸,便也点头道:“也好,那阿颜便多抄写经书吧,不过可不能累着。”却是不再提斋戒之事。 陆欢颜笑着点头,陆彦扬又说起让陆彦博参加秋闱的事,显然谢氏已经知晓,当下又嘱咐二儿子:“你也收收心,这段日子好好在家温书,我听你爹说了,他去寻了苏学士,要带你去拜见。你好好准备一番,可不能给你爹丢脸!” 陆彦博一听苏学士的名字,眼睛一亮,登时道:“娘亲放心,二子给你考个状元回来就是了。” 谢氏笑着点他:“什么状元不状元的,你以为那是市场的白菜,想弄就弄一个回来吗?你只要好好地考,不求什么名次,考中就是好的。还有,温习的时候也要注意身体,需要什么就同你大哥说,或者找我跟你爹爹都可以,不要老是往外头跑了。” 谢氏平时端庄贤淑,端的一派世家主母的气度,对着儿女却是唠唠叨叨,陆彦博耐心听完就有些坐不住,便道:“娘,我想回去整理一下,明儿起就开始温书了。” 谢氏也知道这儿子脾气,便也不留他,只嘱咐道:“晚上咱们去迎晖院陪你祖母一同用膳,记得早些过去,知道吗?” 瞧着陆彦博连连答应着去了,陆欢颜揽着谢氏的胳膊道:“娘不必担心,二哥是个有分寸,他的才学顶顶的好,必定能蟾宫折桂呢!” 陆彦扬也笑道:“阿颜说得对,二弟虽然性子单纯了些,可于读书一途却十分有天赋,儿子会看着他的。娘放心就是。” 谢氏还有什么说的,瞧着出色的儿子满心自豪。再看看贴心的女儿,多年的遗憾也圆满了,再没有什么不满意不高兴的。 唯有之后陆彦博感受很深,瞧着自己日益圆润的脸,深深地感叹了一句,母爱无疆,表现在吃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彦博:话说我这么个文采风流的翩翩少年,要娶个什么样的娘子才开熏呢? 作者:不准备给你配cp 陆彦博:神马!orz…… 第56章 崔十九求见 这日一早,方笑天就传话要求见陆欢颜。陆欢颜找了个时间在院子里等他,却见方笑天领着崔十九进来。 方笑天被领到花厅里,对着陆欢颜行礼,道:“少主近日可好?” 陆欢颜笑笑:“一切都好,你坐下说话吧。” 方笑天这才坐到下手,道:“属下这次来有几件事,第一件事之前您吩咐查豫王的事,属下的人前日才将消息整理完全,给您送来。不过豫王这些年远在边疆,咱们的人被派出去,遇到了挺多麻烦,主要是七星门,他们在关外势力不小,查探事情不太容易。”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了过去。 陆欢颜接过信封并没有急着打开,眸色一厉:“七星门,留不得了。” 方笑天吃了一惊,站起身来道:“少主,你这是?” 陆欢颜瞧着手中的信封,缓缓道:“我前些日子才听说,七星门是苏哲柳所建,也难怪他们只在关外发展势力。却原来是我一直疏忽了这一点。笑天,我们手中能调动的人手有多少?” 方笑天道:“若是算上凌云谷,总有万人。” 陆欢颜想了想道:“算是差不多。” “少主的意思是,把七星门端了?”方笑天小心地问道,“您的目标不是只有苏哲柳吗?” 陆欢颜挑眉望着他:“你可知道七星门在关外,勾结了天狼、柔然,这些年将燕京的消息陆陆续续送出去多少?除了七星门,不但是于国有利,更是断了苏哲柳的臂膀,顺便也能把他引出来,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就算不能一锅端掉,至少重创了他们也是好的。” 方笑天道:“还是少主思虑周全,属下这就回去调动人手。如今堂主不知所踪,少主何不亲自调动逐风堂的人马?” 陆欢颜道:“这个我再考虑一下,你从凌云谷抽调一部分人手,先潜伏到七星门内外,等我们动手之后,第一时间接手他们的势力。这件事要做的外松内紧,最好叫天狼人和柔然人一丁点也不知道。明白吗?” 方笑天点头应是,这才说起第二桩事:“属下这些日子瞧着那个崔十九是个有能力的,只是他似乎和什么人还保持着联系,属下问他,他却非要来见您,今儿才自做主张把他带了来,请少主见谅。” 陆欢颜瞧着方笑天躲闪的眼神,笑道:“我看你不是自作主张,是舍不得崔十九的能耐吧?笑天,你忘了我说的话吗?空有能力而无忠心之人,便是危险品。将这种危险的人留在身边,不是找死是什么?” 方笑天浑身一颤,单膝下跪道:“是属下糊涂了,请少主责罚!” 陆欢颜起身将他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胳膊道:“你也不必自责,我知你的想法,到了燕京之后,我身边诸事皆要你来转圜,你是巴不得有个帮手。只不过这个崔十九,却也不怪你,他确实有才,是我从豫王那要过来的。也罢,你待会叫他进来,我亲自问问他就是了。” 崔十九原来竟是豫王的人,方笑天压下心中诧异,觉得连自己都觉得这人能力实在出众,也难怪少主开口要人过来呢,只是不知道要过来做什么,好在自己谨慎,最近也只是交给他一些跟逐风堂无关的事务。这才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陆欢颜示意他坐下,道:“可还有什么事?” 方笑天道:“漕帮那边属下已经派了可靠的人前去北方各省,如今已经全部传来消息,一切进展顺利。只是,那江落寒一直要看清平阁海运的账目,属下推辞了几次,他仍是坚持,还说什么合作就要不分彼此。” 陆欢颜想了想,道:“我怀疑江落寒可能跟朝廷有些关系,他瞄上了咱们的海运贸易,绝不是单纯为了赚钱。不过账目也就罢了,都是可以公开的,他愿意看就随他。这件事你全权处理,把握好分寸就可以了。” 方笑天点点头,又道:“属下一直觉得,海运这件事其实光靠清平阁一家,总是独木难支。既然少主想的是由商而官的路子,而如今朝廷在开设市舶司一事上犹疑不决,不如咱们将此事做大,成立个商会,多招人入伙。等渐渐做大,也好促成朝廷开海。您觉得呢?” 陆欢颜眼睛一亮,这些事她一直反复琢磨,没想到方笑天竟然提出这个想法,当即拍手道:“笑天,你可真行,这也是我一直想干的!咱们竟然想到一块去了,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啊!这样,你先回去把你的想法再梳理一下写出来,咱们详细讨论一下。” 方笑天眼睛亮亮地望着陆欢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属下只是胡乱说的,当不得少主夸奖。” 陆欢颜笑着摆手:“你是我看好的人,怎么就不能夸!这几日我也仔细琢磨琢磨,咱们过几日再谈。” 陆欢颜道:“七星堂和海运的事都要靠你,自己注意身体。”方笑天眸光微动,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身退出。 采薇带着崔十九进来,陆欢颜瞧了他一眼,崔十九今日穿着月白色文生公子衫,头戴宝蓝色文生公子巾,看上去文质彬彬,十分儒雅。陆欢颜眼里似乎浮现出,上一世他高中状元到晋王府中拜谒时的情形。幸好,这一世都不一样了。 崔十九看了陆欢颜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行礼道:“陆小姐。” 陆欢颜没有说话,只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一口一口地喝着。崔十九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听到声音,心知是这位陆小姐要给自己个下马威。他虽然被王爷派来帮着她,却也不能真的拿自己当她的奴才,不过是给王爷个面子罢了。 陆欢颜瞧着崔十九微微僵硬的后背,微微一笑,这才放下茶盏,轻声道:“崔先生不用多礼,坐吧。” 崔十九起身落座,却是没有开口。 陆欢颜毫不在意,道:“崔先生吵着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第31节 崔十九偏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这位陆小姐实在是花容月貌,就这么坐着,也能让人觉得仿佛是不可亵渎的仙子,也难怪王爷被她迷了心窍。当下道:“崔某不才,既是王爷派来相助小姐的,也该和小姐见一见,听听小姐有什么难处。” 陆欢颜一哂,道:“崔先生这么说的意思,我可不可理解为,你仍旧是豫王的人?” 崔十九挑眉,望着陆欢颜,略带嘲讽地道:“陆小姐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崔某还成了小姐的人?” 陆欢颜这才敛了笑容,盯着崔十九道:“既然崔先生自认是王爷的人,那我又怎么敢留你。今儿你就回豫王府去,不用再留下了。豫王那里,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崔十九心里一惊,有些局促地道:“陆小姐,我……” 陆欢颜打断他道:“崔先生,原本是豫王说你能力超群,我才想着不能将你埋没在莲花楼那种地方,可如今你却觉得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那我若是还舔着脸留你,就是我陆欢颜不对了。你请回吧。” 崔十九被她忽然转变的气势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闺中小姑娘竟然还有如此气势迫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便站了起来,低声道:“是崔某的不是,陆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崔某既然来了清平阁,怎么还会回去,便是王爷那里也交代不过去。王爷对崔某有救命之恩,他叫我跟着陆小姐,那以后我便只认陆小姐一个便是了。” 陆欢颜神色稍缓,半晌才道:“你可想清楚了?今日我可以让你离开,但你选择留下,我便信你。若是再有下次,我可是最不喜反复无常没有忠心之人的。” 崔十九心中一动,道:“属下明白,请小姐放心。属下以后便是清平阁的人,不会再与豫王府的人见面了。” 陆欢颜这才点点头,道:“我听笑天说你很不错,我瞧着你像是读过书的,可有想过科举一途?若是有意,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她可是记得崔十九的才学并不在她二哥之下的,总觉得这样的人不走仕途就有点浪费了,所以还是试探着问一问。 崔十九想不到陆欢颜会说到这个,不禁有些动容,叹道:“不瞒小姐说,我被王爷所救后,他也曾问过我这个问题。十九少年之时自诩才高,确实也曾立志金榜题名,出仕为官造福百姓。可是家道中落之后,经历了太多人世炎凉,才发现是官场并不适合我。反倒是经商之后,我才发现造福百姓并不只有为官一途。行商坐贾,甚至各行各业,都是这个世界必不可少的,只要用心做好,都能造福一方。” 陆欢颜望着崔十九神采奕奕的脸,心中感慨不已,原来真的都和上一世不同了。这样也好吧,陆欢颜笑了笑,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说。你有意在经商一途造福百姓我理解,可是做小买卖造福几条街市是一途,做大买卖造福一城一地也是一途。而跟着我,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广阔的平台,施展你的抱负,到时候不但可以造福于民,更可以造福天下。” 崔十九暗暗咋舌,心道口气真大,不过转念想到清平阁的海运生意,听方笑天说全都是这个陆小姐的主意,甚至方笑天那样的人都对陆小姐推崇备至,也就不太奇怪了。当下道:“一切全凭小姐吩咐。” 陆欢颜点点头,道:“你先去办一件事,先以你自己的名义去盘两间铺子,一间卖粮食,一间卖药材,然后到各地去收购粮食和药材,越多越好。全部运到燕京和杭州,记住,只有这两地。钱我会给你,不要通过清平阁,也不要和清平阁扯上关系。我要你独自做这件事。懂吗?” 崔十九虽然疑惑,却也没有追问,只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陆欢颜笑笑,道:“另外,别忘了去见见你原来的主子,跟他提一提,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明白吗?” 崔十九诧异抬头,正瞧见陆欢颜微微笑着的眸子,这位陆姑娘这样笑着怎么看着有点像,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欢颜:作者,你这么安排剧情,到底我的金手指还有什么用处啊? 作者:咦?金手指是什么?能吃嘛? 陆欢颜:…… 第57章 起名界的泥石流 已经到京许久,仍是一点傅流年的消息也没有,陆欢颜有些担心,毕竟他身体不好,又长途奔波一路肯定吃不消,还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京城的气候环境。不过这些年她这个师父神出鬼没的,她也不怎么担心他会出事,唯一怕傅流年会知道自己的计划出面搅乱了。她也是疑惑,明明这师兄弟二人早就翻了脸,傅流年却越来越不愿意陆欢颜去寻苏哲柳,她有心去问个明白,可是傅流年总是装傻。作为逐风堂真正的堂主,傅流年手中自然有很多效忠的势力是陆欢颜不能去动的,他想做什么事自然也是干干净净,让人抓不到蛛丝马迹。只不过,陆欢颜却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也有点疑惑他当年到底为了什么要救自己。 对着镜子长叹一口气,陆欢颜缓缓放下手中的木梳,镜子里的少女明眸善睐,肌肤胜雪,唇红齿白,就连微微蹙眉都美不胜收。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过好眼前的日子就是了,陆欢颜微微一笑,低头挑起首饰来。 从外面进来的有缘见了也有些微微的晃神,小姐才这么大就美成这样,等将来及笄求亲的人还不得踏破门槛?果然还是豫王有眼光,不过想想豫王好像也不差,尤其是和小姐站在一起,真真是一双璧人呢。 陆欢颜听见动静抬头,见是有缘,便笑道:“快来帮我梳头,天气太热了,梳一个好看又利索的。” 有缘走到陆欢颜身后,探头望了望桌上的首饰,笑道:“奴婢倒是跟染香姑姑学了几个发髻,要不今儿试一试?” 陆欢颜道:“我想用这套蓝宝石的头面。”说着举起一根垂珠却月钗,上面却是镶的蓝宝石,那宝石成色极好,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有缘答应着手下不停,几下便梳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因为陆欢颜尚未及笄,所以仍是留了一半的头发在下面。 装扮好后,陆欢颜对着镜子满意点头,又有点遗憾地道:“还是男装舒服,就是不能戴好看的首饰头面,看来还是不能两全其美呢。” 采薇进来把衣服放到榻上,道:“小姐怎么都是最好的,奴婢一早就把水烧上了,一直温着的,待会您从老太太、太太那边回来,直接就可以沐浴。” 陆欢颜笑着起身,道:“采薇就是机灵。我看看今儿是什么衣服。” 等到半个时辰之后从四宜居出来,陆欢颜已经穿了一件水蓝色直领对襟寛袖褙子,下面是浅杏色绣如意纹长裙,看上去干净清爽。带着有缘和明心,直奔静恒院。 到了静恒院的退思堂,谢氏刚刚命人摆了早膳,见陆欢颜进来,招招手道:“来得正好,快来一起吃早膳吧。怎么今儿起的这么早?” 陆欢颜行礼坐下,看着一桌精致的早饭,笑道:“还是娘亲这里好吃的多,女儿就为了赶这一口吃的呢。” 谢氏用手点指她额头,满眼宠溺:“瞧你这点出息,还能少了你的吃喝不成?”说着又转身吩咐身后的丫鬟,“去看看老爷怎么还不出来。” 那丫鬟长得细眉细眼,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听了吩咐,娇娇柔柔地答应一声便往里间去了。陆欢颜微微蹙眉,问道:“娘,染香姑姑怎么没在?” 谢氏笑道:“染香昨儿被诊出了喜脉,我让她这两个月在家安胎呢。说起来她头一胎生了个闺女,这都几年没有动静了,这回可好,那陈重是陈家老大,总是需要个嫡子傍身的。” 陆欢颜知道谢氏和染香的感情很深,而染香对谢氏那是一百二十个忠心,听说她又有了身孕也是十分高兴。只是这个丫鬟却是有点,想着便问道:“那刚才的是?” 谢氏似笑非笑地瞧了闺女一眼,不在意地道:“那是宫里赐下来的,听说是惠贵妃体恤重臣,不止咱们家,你舅家也轮到了几个呢。之前染香一直近身伺候,她们没有机会,如今却是不行了。” 陆欢颜有些诧异,这蕙贵妃的手也伸的太长了些,已经如此急切了吗?正想着,谢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这些事你不用理会,爹娘自然知道怎么应对,就连你祖母也是知道的。放心。” 说话间陆平川已经从里间出来,身后跟着刚才那个身子婀娜的丫鬟,见了陆欢颜便笑道:“阿颜今日倒是早。” 陆欢颜起身行礼,撅嘴道:“爹爹这话说的,好像每日我都很懒似的。” 陆平川哈哈一笑坐在了谢氏旁边:“可不只是懒。” “还很馋。”谢氏很机敏地加上一句。 陆欢颜无语,爹娘这默契,她该郁闷呢还是郁闷呢还是郁闷呢。 陆彦扬被太子叫去了颂文馆,陆彦博也接连好多天温书没有出自己的院子,因此三人到齐便开始用早膳。那个丫鬟便一直侯在陆平川身边,一会布菜,一会伺候汤水。 谢氏给陆平川夹了一块酱牛肉,陆平川笑着看向妻子,正要入口,那丫鬟却忽然道:“老爷最近痰火上扬,实在不宜多吃荤食。” 陆欢颜看了谢氏一眼,见她虽然没什么神色但可以看得出来并不高兴。陆欢颜放下碗,微微侧头对明心道:“瞧不见我够不到那盘笋丝吗?也不知道给我布个菜,杵在那是碍谁的眼呢?” 明心听了赶紧就要跪下请罪,有缘拉了她一把,却是上前一步,笑道:“奴婢来给小姐布菜吧。” 陆欢颜转头看了她一眼,哼道:“呦,我倒忘了,有人可是把自己当根葱呢!主子吃饭奴才多的什么嘴?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有缘和明心一起跪下,唯唯诺诺不敢抬头。那丫鬟听了这话,登时满脸通红,死死咬着嘴唇,眼中竟然还蓄上了泪。 陆平川看了闺女一眼,缓缓道:“多大点事,咱们家吃饭不用人布菜,你们都下去吧。小三你也下去。” 陆欢颜忍住想要喷出一口血的冲动,在心里疯狂吐槽,小三,这名字是谁给起的!真心贴切有木有! 有缘和明心听了起身便走,其余屋里伺候的人也随着出了门,陆平川身后的那个叫小三的丫鬟瞧见这个情形,咬了咬牙,也不甘心地走了出去。只是临出门,不忘深深地看了陆欢颜一眼。陆欢颜并不在意,反而嗔道:“爹爹,你叫她们走了,谁给我布菜啊?” 看着下人都出了门,陆平川伸手将面前的笋丝推到陆欢颜面前,笑道:“想吃什么,爹爹给你拿,成吗?” 陆平川温和的模样本就十分亲切,如今对着闺女更是一副怎么都行的样子,陆欢颜那点娇嗔也使不出来了,当下“扑哧”一乐,轻声道:“爹爹,我从来都不吃笋丝。” 陆平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谢氏更是使劲夹了闺女一眼,但是眉目染笑的模样已经让陆欢颜放下心来。看来娘亲还是十分在意爹爹的,那她就得想想办法,不能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横插一杠子,破坏了她的美好家庭。只是,她还是想弄清楚:“刚才那个丫鬟的吗名字,是娘你给起的吗?” 谢氏一愣,看了陆平川一眼道:“她们一共四人,就按照进门的顺序小一小二小三小四这样叫了,你爹爹也说这样简单省事最好不过了。”陆欢颜差点没喷了,这样也行?原来娘亲才真的是起名界的一股泥石流啊! 陆平川眼皮不抬,道:“咱们家是武将出身,用不着附庸风雅,下人嘛好用就用着,不好用就打发了。”说着抬头给陆欢颜夹了一筷子酱牛肉:“闺女,万事不用操心,有爹娘在啊。多吃点。” 也好,爹爹总是这样无条件捧场,陆欢颜心里默默地为那个被叫了小二的丫鬟鞠了一把同情泪,然后便欢快地吃起了早饭。今天没有吃到爹娘发的狗粮,其实心里也还是有点小遗憾的呢。 吃过早饭,跟着谢氏送陆平川上朝,然后照例去给老太太请安。今日陆平杭一家出门去了郊外的庄子上,据说是因为长公主受不住京城的暑期,年年都要如此,陆平杭也年年此时向衙门请了假陪着她一起出门。如今燕京城都流传着二人和睦恩爱的话,还有人说什么嫁人就嫁陆二爷。陆欢颜知道陆平杭骨子里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此颇不以为意,反正维持好名声是要付出代价的,就看陆平杭想要的,和这个付出能不能成正比了。 虽然陆听梅不被重视,但是陆平杭却没有忘了这个女儿,所以还总是会带着她一起出门。所以这段日子,府里又只剩了陆欢颜一个孩子了。陆彦博那种每天扎到书堆里,可以忽略不计。 只不过今日陆彦扬回来却带了一个不怎么让人开心的消息。 陆欢颜瞧着坐在对面细细品茗的大哥,忍不住确认:“颂文馆女学?大哥,你说让我去女学念书?是真的吗?” 陆彦扬放下茶碗,笑眯眯地点头:“你看看,高兴坏了吧。” 高兴你妹!额,他妹不就是自己?陆欢颜赶紧改口,高兴个头! “可是,我……”陆欢颜瞪着陆彦扬,“不想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增补第53章的缘故,之后的章节向后顺延,今日双更,表示歉意。不过,似乎大概好像,并没有人发现诶……猴子捂脸哭去了…… 有的时候人真的需要一点新鲜刺激,但是写文永远是我最大的幸福。 谢谢所有人的支持,谢谢七少的雷!爱你们!一定会坚持完结的! 比心??? 第58章 我就是想给你花点钱 这下轮到陆彦扬不理解了:“怎么,为什么不想去啊?” 陆欢颜皱着一张小脸:“当然是因为我想和家人多相处。”好吧,虽然她其实更想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只是去念书,怎么就不能和家人相处了?”陆彦扬耐心劝解起来,“阿颜,你可知道那颂文馆女学是什么地方?那是太/祖的孝慧娴皇后亲自创办,京中的贵女挤破了头都要去的地方。在那里女孩子不仅学规矩礼仪,更兼琴棋书画骑射功马,都是可以学的。而且女学里同龄的女孩子也多,你可以多认识几个手帕交,将来一起吃喝玩乐不是挺好。” 陆欢颜一撇嘴:“敢情老大你是不愿意陪我吃喝玩乐,找人接盘呢。” 陆彦扬笑道:“这女学每年两次入学考试极为严格,能考上的都是京里数一数二的才女,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我们阿颜的玩伴呀。再说了,我和你二哥总不可能天天陪着你,难不成没了我们陪,你就要落单了不成?” 陆欢颜想了想,问道:“那我若是考不上怎么办呢?”这话问的却是实在,她实在是对自己的学问没什么自信,上辈子虽然也念书,可她没有兴趣死记硬背,是没有考上女学的。这一世虽然傅流年也给她请了教书的西席,可一直并不怎么管她,她的学问实在稀松的很。 陆彦扬摆摆手:“颂文馆女学是颂文馆的分支,自然是归东宫统属,你只是先去旁听,等到明年春天再跟着考试就是了。”颂文馆是东宫的书院,这女学自然也是归东宫管。以陆彦扬跟太子的关系,只是打个招呼的问题,所以陆欢颜去旁听的事在他看来十分简单。 “不过你也不用有压力,到时候考不上也没关系。”陆彦扬又道,“反正明年你就及笄了,等亲事定下,就是考上了也不用再去上学。做不过是去交点朋友,开开心罢了。” 陆欢颜这才松了口气,做学渣没压力,又能每天出门当遛弯,自然是好事,当下也笑道:“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做妹妹的当然要好好学。不能给咱们陆家丢脸啊!对了,这事爹娘也知道了吧?” 陆彦扬点点头:“娘亲说了,最近她忙得很,叫你尽快去女学。你放心,我已经跟老太太说过了,明儿一早我带你去女学。女学的院长曾经教过太子妃,我也见过几次,正好把你托付给她。” 陆欢颜点点头,却是关心起谢氏来:“早晨娘亲还好好地,怎么就忙起来了?要不我去静恒院看看,或许能帮上忙呢。”说着就要起身。 陆彦扬忙拉住她,故作神秘地道:“这两天你别去静恒院,等过两天保你有好戏看。” 陆欢颜眼珠一转,立马想到那四个丫鬟,当下也笑起来:“得令!” 陆彦扬自然是听说了早膳时的事,心里也是恨惠贵妃没事找事,不过想到妹妹机灵聪慧,又十分欣慰。兄妹俩又说了几句,陆彦扬便让陆欢颜自己准备一下明天去女学的事,自己回了院子。 不一会儿,陆彦扬的小厮山黄便又送了一摞书过来,说是陆彦扬挑了出来给陆欢颜看的。陆欢颜拿过那些书翻了翻,都是些四书五经之类,上辈子就读过的书当然没兴趣再看,不过还是收拾了起来,打算明天带着去颂文馆。到了傍晚,陆彦博也派人送了文房四宝过来,陆欢颜开心地收下,又命人将自己制的冰镇酸梅汤给两个哥哥都送了过去。 到了夜里,陆欢颜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她已经有多久没有上过学了?自从穿越来了这个朝代,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少说也有快四十年了。想到明天就要做到课桌前听讲,忽然间就有些忐忑,她这是,矫情? 窗户开着,夜风送来丝丝清凉,总算将白日里的暑气缓解了几分。陆欢颜撑起身子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索性披衣起身从窗子一跃而出。几个纵跃,便出了国公府。 一路疾奔,转眼便到了汴河,岸边杨柳随着夜风微微摆动,空气里传来阵阵花香。陆欢颜吸吸鼻子,来到河岸边靠在了一棵柳树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陆彦扬提起女学的事,触动了内心深处一直不能撩拨的隐忧,也许是这一世越发显现的不同让她的担心更多了起来。 冉氏早早地死了,二叔续娶了长公主,北堂昭和自己也没有了交集,似乎这些变化都还不赖。可是傅流年、苏哲柳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呢?这些人上一世自己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这一世却和自己的关系紧密且复杂起来。 甚至北堂曜,上一世根本没有这个人,这一世却。想起在山寺两人间的互动,陆欢颜有些恍惚,他说的话言犹在耳,却又似乎并不真切。 第32节 陆欢颜呆呆地望着天空出神,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看去,竟是北堂曜信步而来。他穿着黑色的长衫,整个人融入在夜色中。 北堂曜笑着走到近前,他原本今日在东宫,听太子提起陆欢颜入颂文馆女学的事,想着有几日没有见到人,夜里便动了心思。结果到了陆府外正瞧见陆欢颜跑了出来,便一路远远地跟着,却没想到陆欢颜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河边来吹风,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陆欢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是你?” 北堂曜在她面前站定,垂头望着面前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穿着一件青丝纱衣,曼妙的身姿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长发披散在身后,此时正仰头看着自己,大而水润的眸子灵动而有神,微微翘起的眼角妩媚而魅惑,粉嘟嘟的双唇微微张着,仿佛滴着露珠的红樱桃。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儿?北堂曜忍不住说了出来,却瞧见陆欢颜忽然就红了脸,整个人更加的娇艳欲滴。他再也忍不住,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一下就吻了下去。 陆欢颜只听他夸了自己一句,有些不好意思,便想着躲开了,谁知却被他一下子抱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被堵住了嘴。一时间有些怔忪,想要说话,却刚好给了那作恶的舌头机会,一下子就被冲开了牙关肆虐起来。 “嗯,嗯!”陆欢颜扭着身子要推开他,却反被搂的更紧。这一吻又深又久,饶是她自觉对此经验丰富却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北堂曜此刻也不好受,这具软绵绵的身子紧贴着自己,身上仿佛想要起火,一股股的燥热直往心里撞。然而这人儿还不老实,扭啊扭的,更是要把火擦出来的架势。当下稍稍抬起头,盯着陆欢颜泛红的小脸儿,用力平复着气息,低声道:“别动,否则,后果自负。” 陆欢颜吓了一跳,瞧着他的架势,心中咯噔一声,她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姑娘,这个时候实在是太过危险。连忙不敢再动,只望着北堂曜不出声。 北堂曜稍稍松开怀里的人,这才将气息调匀,看着陆欢颜微微肿胀的双唇,心里有些自责,抬手摸了摸那唇,竟是软的一塌糊涂。一时有些怀念刚才的美好,又要探头过去,却发觉手指尖多了温湿。心中一惊,那双流泪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仿佛在控诉一个不齿之徒。 北堂曜勾唇一笑,将手指放到口中,旋即又亲了上去,在陆欢颜的脸上慢慢地舔舐,将泪水一一舔干净,仿佛是品尝什么珍馐美味一般,陶醉而沉迷。陆欢颜被他的举动惊了一下,她原是有些委屈的,这人一出现话都不说就那样,然后还恶狠狠地凶自己,又觉得自己好像在他面前十分没有尊严的样子,才忍不住哭了起来。 可是这会瞧着他对自己如珠如宝的样子,又有些莫名地感动。她上一世虽然执着于北堂昭,可是北堂昭对自己却从不温柔,虽然婚前百依百顺,婚后她却总是有些怕他。即便是婚前的相处,也从未如北堂曜这般,这般,这般如何,她却是想不出来了,总之是不同的吧。 北堂曜捧着陆欢颜的小脸,见她又在走神,不禁有些懊恼,怎么这丫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阿颜?” “嗯?” “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陆欢颜向后退了一步。 北堂曜却紧跟而上,两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想什么是想什么?” 陆欢颜有些恼,推了他一把道:“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北堂曜还真的想了想,却摇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陆欢颜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腔,却是问他:“你怎么到这来了?” 北堂曜实诚地回答:“阿颜,我,很想你,想去你家看看你。瞧见你从院子里跃出来,就跟过来了。阿颜,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陆欢颜叹了口气:“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北堂曜面上一喜:“你也睡不着?是不是也想我想的睡不着?” 想他想的睡不着?好像不是诶……陆欢颜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又不想伤害北堂曜那颗脆弱的心(误),只得胡乱应了一声。 北堂曜有些泄气,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道:“是因为要去女学的事吗?” 陆欢颜有些惊讶:“你也知道这事了?” 北堂曜笑笑,将外袍脱下铺在河边的草地上,拉着她坐下,道:“今儿在东宫听太子提了一句。” 陆欢颜恍然点头:“太子没说什么吗?” 北堂曜撇撇嘴:“他跟你大哥向来没有二话,即是你大哥亲口跟他提的,他又怎会说什么。” 陆欢颜有些奇怪地看他:“你和太子不是一母同胞吗?怎么口气这么不屑一顾?” 北堂曜轻咳两声,笑道:“有吗?他可是我亲兄长,怎么会不屑一顾。” 陆欢颜不以为然,听见他咳嗽,想起他的伤,连忙道:“你身子不好,咱们别在这吹风了。快把衣服穿上。” 北堂曜拉着她不让她起身,笑着将人揽入怀里:“哪有那么娇气,已经没事了。倒是你,这头发还没全干,怎么就跑到河边吹风?”说着便又将自己身上的中衣脱了,不由分说覆在陆欢颜头顶上。 看着北堂曜仅剩一件里衣,虽然是天黑,陆欢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推了他一把,嘟囔道:“我不冷,你赶紧穿上衣服,像什么样子。” 北堂曜攸然一笑,听话地把衣服仍旧穿上,只是却从衣服里掉出了几张纸。陆欢颜赶紧捡起来,借着月光看了一眼,竟然是几张银票。忍不住笑道:“大晚上的出门,王爷还带这么多钱?这是打算去干什么啊?” 北堂曜瞄了一眼她手里的银票,哦了一声,又往怀里掏了一把,拿出更多的银票,都塞给了陆欢颜道:“差点忘了,这些都给你。” 陆欢颜惊讶地低头看着手上厚厚的一叠银票,单张的面额就是十万两,这么一叠,少说也得三百万两。“你,你给我这么多钱干什么?” 北堂曜道:“崔十九跟我说了,这算是我入股,成吗?” 陆欢颜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这也太多了。”说着又翻了一下银票,道:“你就不怕我全都赔了?” 北堂曜浑不在意地笑笑:“是赔是赚都无所谓,你开心就好。这些是三百七十万两,在京里存的不多,你先拿着用。不够的话给我说,我命人去别处去取。” 陆欢颜从银票里数出十张,剩下的又都塞回给他:“真的不用这么多,这次就是收购点粮食和药材,有这些就足够了。再多的钱,没有那么多东西,也是白搭。” 北堂曜却是不接,摇头道:“这次用不上就下次,做生意用不上你就自己花,喜欢什么就买,首饰衣服胭脂水粉,或者买几个宅子也成。我不能天天陪着你,就是想给你花点钱。” 陆欢颜的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些酸涩,又有些甜蜜,她望着北堂曜认真的样子,忽然就很想抱一抱这个男人。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被抱住的北堂曜有些受宠若惊,难以置信到一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动一下给人提了醒,惊着就不好了。 陆欢颜抱着浑身僵硬的北堂曜,不解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温柔回应一个大大的公主抱吗?怎么这人,好像忽然被点了穴道…… 北堂曜:幸福来得太突然,我的小心脏要受不了啦啊啊啊啊啊! 小剧场 北堂曜:终于知道了,我家阿颜是个见钱眼开的吃货! 陆欢颜(在数钱):…… 北堂曜:都怪作者不好,三百七十万是个什么意思?我堂堂一个皇子又是王爷,流动资金就这么点? 陆欢颜(在数钱):…… 北堂曜:算了,挣钱去。 作者(从奋笔疾书中抬起头来):刚才好像有人骂我?……算了,继续码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小剧场挪到本章最后,在这里还是先唠叨两句。 首先,对于之前漏掉的第53章表示歉意,所以今天白天加更了一章。 其次,好像没有那一章,也没什么关系的样子,但是没办法呀,猴子就喜欢陆彦扬,所以非要给他加戏!怎么地吧,就潜规则了! 第三呢,还是那句话,欢迎收藏,欢迎投喂,欢迎把文推荐给各位的好基友。还可以虎摸一下猴子的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就让猴子静静地挤在你系统的小角落里吧! 最后就是,猴子在整理新脑洞了~~大概会在修真类古耽和古言之间选一个开,现言的话,还是之前那个断更的文,会再继续写(尴尬脸)…… 谢谢大家!么么哒~~~看文开心~~~ 第59章 女学 第二日陆欢颜仍旧是早早地起床,练了一套拳之后沐浴更衣,便开始琢磨穿什么衣服去上学。自从上次静心出事之后,四宜居里的下人再没有不规矩的,从杭州带来的老人自不必说,便是后来陆陆续续添置的新人也都十分的安静守规矩。 有缘进门就瞧见陆欢颜扒着箱子翻腾,衣服裙子一件件地被抛出来,落得满地皆是。有缘无奈苦笑,连忙将衣裙一一捡起,又劝道:“小姐莫要翻了,小心再出一头的汗,还要去洗。快坐着吧,奴婢找了来给您一一的看过,不就成了。” 陆欢颜这才直起身,懊恼地道:“我记得我有一件白色的襦裙,上面用银线绣了花的,怎么就是找不到呢?是不是没有带过来?”说着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了镜台前的绣墩上,对着镜子嘟嘴。 采薇这时也进了屋,见到有缘手里抱着的衣服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帮忙收拾,听了陆欢颜的话,笑道:“小姐想找衣服跟奴婢们说就是了,自己翻多累啊。” 有缘这时已将一件素白色的襦裙拿了过来,道:“小姐可是要找这个?这件衣服好,正该夏天穿。” “还是有缘你厉害!”陆欢颜欣喜点头,抚摸着衣服道,“这还是师父给我挑的料子,天山的雪蚕丝,夏天穿在身上清凉无汗,你瞧瞧这上面的花样,也是他亲手画的呢!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有缘和采薇对视一眼,连忙转移了话题道:“只是这颜色是不是有点太素净了?外面还是穿一件鲜亮点的吧。” 陆欢颜点点头,由着她俩选了一件淡紫色的小衫,换了衣服便往静恒院去了。 陆彦扬早就在谢氏房里等着,瞧见陆欢颜过来,眼前一亮道:“阿颜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呢。” 陆欢颜得意一笑:“那当然,往后可是会越来越好看呢!”她上一世就以美貌出名,要说燕京有谁能比的了自己的容貌,陆欢颜还真是想不起来,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况且,这一世因为习武,无论身材皮肤都远胜前世,整个人的气质有了质的变化,在逐风堂里几乎说一不二,养成了骨子里的自信和飞扬,更是上一世从不曾有的。 陆彦扬失笑:“从没见过女孩子家这么不矜持的,夸你胖还就喘上了?” 陆欢颜撇嘴,凑到谢氏身边蹭道:“娘,你看看大哥呀,原来不是真心夸人家,在这等着我呢!” 谢氏笑道:“你们兄妹俩的官司我管不了,时候也不早了,去跟老太太说一声,赶紧跟你大哥过去吧。”说着又给陆欢颜整了整衣衫,点头道:“头一天去上学,正该素净一点。到了学堂乖一点,对人和气点,遇到事情不要冲动,有什么事就叫人去寻你大哥,实在不成就回家来。知道吗?” 陆欢颜点点头:“我明白的,娘放心好了。女学就在颂文馆旁边,大哥会照应我的。” 陆彦扬道:“我会先带妹妹过去拜见曾院长,昨儿已经给他传了信,他会关照阿颜的。娘放心就是。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老太太那边。” 谢氏点点头,虽然还是不太放心,但想到大儿之前说的那些话,便也放他们二人离开了。女儿没有长在身边教养,一直是谢氏心里的遗憾,好在女儿聪明懂事,看上去又很有点成算的样子,她也没必要总拘着人在家。在谢氏的心里,其实并没有期待陆欢颜将来能嫁多高的门第,毕竟她远离家人这么多年,谢氏最希望的是她将来能开心快乐,至于什么名利富贵并不重要。有陆家一日,便没什么好担心的,相反若是陆家不成了,阿颜一个女儿家就算嫁得再好,也是没用。 这个道理其实陆彦扬也明白,但是他仍旧一力主张让阿颜去女学,其实也是那点不服输的虚荣心。他陆彦扬的妹妹,庆国公府的嫡女,为什么要比别人差?那些贵女们有的,阿颜一样都不能少就对了。之前是他没有本事护住妹妹,更没本事寻到人,如今有了机会,必定要让妹妹过上贵女该有的舒心快乐的日子。 其实母亲和兄长的心思,陆欢颜都了解一点点,所以这会她也乖乖地跟在陆彦扬身后拜见那个须发皆白的曾老头,不是,曾书仁院长。看他捋着胡须点头眯眼的样子,陆欢颜就不免想起上一世,自己入学考试之后,曾老头子跑来家里对着她爹冷嘲热讽的样子,当时她叫二哥爬上树去用弹弓给老家伙来了一下子,老家伙回家以后三天没起来床。当然,她二哥更惨,被爹打得半个月没爬起来。她爹当然舍不得打她,可是也气的好久没理人。 陆欢颜撇撇嘴,没心思去听曾老头跟陆彦扬说话。反正她大哥如今是朝中年轻一辈的新星,太子身边的红人,更得皇帝看重。曾老头那种拜高踩低的,巴结她哥才是正常。莫名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陆欢颜四下瞄了一圈,对女学的记忆十分模糊,要不要做个学霸呢? 曾老头和陆彦扬寒暄了一阵,便有一位中年的女子进来。曾老头招手叫她过来,指着陆欢颜介绍道:“这位是庆国公府的二小姐,从今日起便入女学旁听,明年参加春试。待会你带她先去选课,然后再熟悉一下环境。” 又对陆彦扬兄妹道:“这位是女学的琴艺教习范娘子,也是女学里负责学生日常事务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范娘子。” 陆欢颜对着范娘子行礼,范娘子笑着将她扶起来道:“听闻陆二姑娘前一阵子才从老家回京,如今看来,不仅身子康健,人也十分漂亮呢。我来带二姑娘四处转转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就是了。” 陆欢颜行了一礼,道:“多谢范娘子。”然后便抬头望着陆彦扬。 陆彦扬对妹妹的表现很满意,当下起身对着范娘子抱拳拱手:“那就有劳范娘子了,阿颜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范娘子不要计较。”又转身对曾书仁道:“曾老大人年高德勋,阿颜在女学,我们家都是放心的。只是阿颜还小,有时候任性淘气,老大人也莫要动气伤了身子,只管寻了我来,我自会狠狠教训她。” 纳尼?陆欢颜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陆彦扬,果然纵使时光流逝,护妹狂魔本性不改么…… 曾书仁和范娘子对视一眼,不叫我们管,那你送人来上学是几个意思?面上却是笑意更盛。曾书仁将陆彦扬送了出去,便再也懒得去管陆欢颜,这陆家一看就全是护犊子,他可不愿意惹着这位大小姐。他在翰林院挂着闲差,还指望这个书院赚点零花钱。陆欢颜又是谢家的外孙女,谢如心如今在东宫还怀着皇长孙呢,不看陆家,只看谢家,这陆欢颜也是万万不能怠慢了的。那么不能怠慢,又不能损害自己的师道尊严,曾书仁便大手一挥,把这个山芋扔给了范娘子。 范娘子自然清楚曾书仁心里的弯弯绕,但是她作为真正的教习却是不能推诿的,便也硬着头皮带了陆欢颜在书院里四处熟悉。又将课程耐心地介绍解释了一番,把早早抄录好的课程安排表和书单给了她一份,说是明天一早再来选课。 陆欢颜专心听完,将书单和课表接过看了看,便交给有缘收了起来。范娘子见她懂事乖巧,人又长得十分好看,心里便有些喜欢,便问道:“可有想学的课程?” 陆欢颜想了想道:“其实我基础并不好,都挺想学的,只是怕时间上安排不来,又担心自己精力达不到,到时候学不好反而不美。因此,便想着只学书画和琴艺、刺绣,便也是够了的。” 范娘子听了暗暗点头,不骄不躁又有自知之明,便笑道:“如此也好,贪多反而无益。只是咱们大历不似前朝对女子诸多束缚,女学中大家都是要学些骑射功夫的,怎么二姑娘不想学学吗?” “多谢范娘子提点,您叫我阿颜就是了。”陆欢颜笑道,“既是大家都学,那我便也学吧。” 范娘子又将女学中出身稍高些的女孩子大致介绍了一番,其中特别提到了绍安公主和福宁县主。对于福宁县主,陆欢颜是神烦,自然也知道到时候需得忍上一忍,否则这人就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怎么也甩不脱。而听到绍安公主的时候,陆欢颜楞了一下,没想到这一世这位苦命的公主竟然也在女学。 绍安公主是皇帝的第三个女儿,却是个宫女所出,那宫女是在御书房伺候的时候被皇帝临幸,然后一夜春宵便有了身孕。也是她命苦,被惠妃知道了这事,便设计在她生产的时候将母子二人一并弄死。好在绍安公主命大活了下来,她娘却是莫名地没了性命。皇帝自然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眼里,对这个公主虽然也给了封号,却是并不宠爱,是以她在后宫几乎成了隐形人。上一世天狼国求亲,惠妃便做主将她送了过去,不出一年,便传来了绍安公主的死讯。当时天狼人求娶的本是惠妃所出的二公主,也是惠妃和北堂轩暗中操作,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最后竟将绍安公主嫁了过去。 不过嘛,惠妃和三皇子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表面热闹罢了,殊不知北堂轩早就在暗中在和亲的人中安插了自己的亲信,与天狼国里应外合,最后惠妃母子虽然斗败了皇后和太子,却是两败俱伤,被北堂昭渔翁得利。 想到这些,陆欢颜就头疼,上一世已然斗的乱成一团,这一世她要怎么做才能防止北堂昭再当皇帝呢?以她目前的能耐,恐怕差得远了。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说以江山为聘的家伙,指望他当皇帝吗陆欢颜撇撇嘴,上辈子都没有命出生,这辈子难道就是皇帝命了吗? 哎,不要太头疼。 范娘子瞧着陆欢颜忽然沉下去的小脸,想到之前说的她身体不好离京调养的事,以为她是累了,便道:“阿颜今儿且先回去好好歇歇,明日是女学休沐,后天再来便是了。” 第33节 陆欢颜便告辞了范娘子,往颂文馆去寻陆彦扬。才走到一半,便想起范娘子交给自己的书单,便对明心道:“你去颂文馆给大哥送个信儿,就说我要去买书,叫他午时在福星楼等我。” 有缘却道:“小姐,左右颂文馆就在旁边,咱们去寻了大少爷一同去不好吗?” 陆欢颜摆摆手:“大哥在颂文馆是有正事的,买书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他了。我也正好逛逛街。明心,你去传过话便先回府去,跟我娘也说一声。” 明心答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有缘和采薇,这才转身离开。采薇看着明心的背影,嘀咕道:“小姐,怎么不带明心呢?” 陆欢颜瞥她一眼:“你见不得她委屈,那你去换了她来,如何?” 采薇一惊,赶紧闭嘴求饶。有缘瞪她一眼,道:“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收一收?” 采薇吐了吐舌头,垂了头不敢说话。陆欢颜叹气道:“我也不愿意总这么防着明心,可有些事,不叫她知道也是为了她好。有缘你多照顾她一点,回头我房里的事也叫她管一些便是了。” 说了几句,三人这才坐了马车来到市集,找了一家书店,陆欢颜将书单拿给老板,那老板按着书单一一取了书递过来。陆欢颜瞧着这么一大摞就有点怵头,但是也没办法,只能买了回家一本一本的啃。 从书店出来,在市集溜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好东西,陆欢颜便说找个茶楼歇歇。刚好前面就是莲花楼,三人正要过去,谁知对面街上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陆欢颜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叫出了声:“师父?!” 第60章 在思念他,们 那么那个人就是傅流年了吗?没错。 所以傅流年有没有瞧见陆欢颜呢?并没有。 (作者:这就很尴尬了……) 傅流年的身影在街上一闪而过,陆欢颜愣了一瞬,抬腿就向莲花楼冲了过去。可是到了门口,却又猛地顿住,自己不该就这样冲进去找人,毕竟傅流年的身份、她二人的的关系等等,都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转过身来,瞧见有缘和采薇紧张的样子,陆欢颜幽幽一叹:“许是我看花了眼,走吧。” 采薇想要说话,却被有缘拉了一把,示意她不要多话。她俩都瞧见了刚才那个人,分明就是傅流年。不过堂主到了燕京,却不跟小姐联系,小姐一直惦记,如今总不好再说什么让她伤心。采薇冲有缘悄悄点头,二人垂了头跟着陆欢颜离开莲花楼。 再没了逛街的心思,陆欢颜便上了马车,窝在角落里不说话。 到了福星茶楼,陆彦扬还没到。包间里陆欢颜依旧沉默,有缘和采薇识趣地退到门外去守着。 陆欢颜攥着青花瓷茶盏,想着刚才街上那个穿着宝蓝色对襟窄袖长衫的男子,虽然只是侧脸的匆匆一瞥,可是她很确定那就是傅流年。十年的相处不是假的,就算聚少离多,也终究是最亲近的人,陆欢颜自信绝不会认错。 可是傅流年已经到了京城,为什么不像说好的那样联系自己,他匆忙赶路又是要做什么,甚至他之前为什么要来京城,自己都不清楚。陆欢颜此刻忽然想到过往,回忆里傅流年总是不见人影,难道他真的一直都在养病么? 她坐在福星茶楼二层临街的一侧,此刻偏着头想事情,正好露出侧脸叫楼下的人瞧见,自己却一无所知。 安夏就是那个在楼下瞧见了陆欢颜的人,他正想着求见陆欢颜,这会正在楼下琢磨怎么才能见到方笑天,猛然抬头便瞧见了陆欢颜望着楼下发呆。当下想也没想,直接上了楼。 有缘和采薇瞧见他也是有些惊讶,待听明了来意,便将人引进了包厢。 安夏给陆欢颜行礼,笑道:“正要求见少主,没想到却是在这里碰到了。属下有事回禀,少主现在,可有时间?”他是知道陆欢颜如今不比从前时间自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豪门世族家的贵女有几个是自由的呢。 陆欢颜点点头,示意有缘和采薇出去守着,又让安夏在对面坐了,才道:“待会我大哥会过来,你有什么事快些说,我就不招呼你了。” 安夏在桌前斜签着坐了,听了这话便道:“少主折煞属下了。属下其实想报给少主知晓,已得了堂主的消息。原来堂主到了京城后便旧病复发,如今正在修养,谭医一直随侍在侧。” 陆欢颜挑眉,撇嘴道:“哦,这么说来,师父这些日子在京城,都是在闭门养病?” 安夏挪了挪身子,轻声道:“是。” 陆欢颜冷笑一声,猛地住捏手中茶盏,只见原本完好的茶盏顷刻间碎成了粉末,眼睛死死地盯着安夏寒声道:“我竟不知道,师父如今已是病入膏肓了。安总管,你说他这么个病法,是不是快死了?” 安夏吃了一惊,从椅子上弹起单膝跪倒,抱拳道:“少主,属下,这……”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陆欢颜只是盯着手上的粉末,用两根手指拈了拈,仿佛自言自语地道:“安夏,你是师父的心腹,我一直都知道。可你说,若是我把你杀了,师父他会不会真的跟我翻脸呢?” 这还用问?不仅不会,估计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好吧!安夏大骇,对着陆欢颜叩首道:“少主,属下知错了。属下只是,只是,不得已。少主万万不要动怒,是堂主吩咐的,叫属下瞒着您。如今您是名门贵女,您和堂主保持点距离,也是为了您好。少主,属下真的只是听从了堂主的吩咐!” “罢了。”陆欢颜拍拍手上的粉末,打断他道,“你起来吧。堂堂的北方分舵总管说跪就跪,幸好没有外人,否则成什么样子。” 安夏连忙站起身来,垂首立在一旁,并不敢言语。虽说傅流年是堂主,可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是清楚,逐风堂早晚都是陆欢颜的。陆欢颜的本事他早有所耳闻,今日更是瞧见了她威亚强势的一面,再不敢心存侥幸。他是傅流年的人没错,可眼前这位似乎更凶狠更霸道,他很为难的好不好。 陆欢颜白了安夏一眼,淡淡地道:“怎么,没话说了?” 安夏抬眼快速的窥了陆欢颜一眼,斟酌了一下才道:“回少主的话,属下实在是没有见过堂主,只是谭医来找过属下一次。属下,真的不敢欺瞒!” 陆欢颜眉头微皱,面无表情地道:“安夏,你试试看再说一句这样的话?” 安夏猛地抬头,望着陆欢颜微微不耐的神色,颓然道:“堂主在,在西市的榆次大街。”说完,便索性挺直了脊背,静等着陆欢颜发作。 谁知陆欢颜只是静静听完,便挥了挥手道:“安夏,师父待我有恩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害他。” 安夏心中一动,恭敬行了一礼,方才郑重回道:“是属下魔怔了,请少主赎罪。” 陆欢颜摇头:“没那么严重,今日你且先回去。改天我亲自去瞧瞧就是了。他身子不好,我这些日子总是担心。” 安夏这是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窥着陆欢颜的神色,想了想又道:“属下觉得堂主这次恐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具体如何,无论如何都探听不出来。不过属下已经加派了人手,日夜保护堂主,这一点少主请放心。” 陆欢颜听了,微微颔首,心中想的却是,若真有什么人能威胁到傅流年,加派再多的人手也不过是炮灰罢了。 安夏告辞离开,陆欢颜头疼不已,感觉自己白活了两世,本以为这一世可以占尽先机,谁知道竟然是不是重启,而是重装了系统。全特么是上辈子没遇到过的人,没发生过的事,而遇到事情才发现,自己这智商还真是硬伤。 陆欢颜一边吐槽自己的智商,一边忍不住琢磨傅流年的事。陆彦扬进门时就瞧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皱眉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女学不开心?” 陆欢颜这才回神,瞧见陆彦扬一脸关心的样子,心中一暖,笑道:“大哥来了,快坐快坐。尝尝福星楼的豆沙包吧,可好吃了!”说着就扬声唤了有缘进来,点了几样福星楼出名的点心。 有缘答应着退了出去,陆欢颜这才絮絮叨叨地说起女学的事。陆彦扬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低头一瞧,茶盘里只有三只茶盏。 茶楼里面的茶壶都是配着四只茶盏的,如果客人多再找小二按人数添加,就算是小茶馆,也是一只茶壶配上两只茶盏,绝不会有单数杯子的情况出现。只是不知道,是这家福星楼规矩奇特,还是方才妹妹这里出了什么事呢。 陆欢颜心里装着事,并没有发现陆彦扬神色怪异,只自顾自地念叨范娘子布置的书单和自己打算选的课程。 陆彦扬压下心中疑惑,看过书单和课表,也建议她去学学骑射弓马。给出的原因倒是有意思:“每年春秋两季的狩猎,皇城里有些门第的人家几乎是全体出动,到时候咱们家是肯定要去的,难不成甩下你一个在家,或者是你去了也不会骑马射箭,反而在营地里无聊吗?” 陆欢颜无语,嘟囔道:“我不喜欢打猎。若是为了这个,那真没必要学了。”她是真的不喜欢打猎,毕竟内心里还残存着一些环境保护动物保护的意识,不可能亲手杀掉那些可爱的小动物。 其实真要说起来,傅流年对她保护得极好,一直都不让她去沾惹血腥,以至于她虽然美其名曰混江湖的(误),其实连人都没有真的伤过几个。 又想到傅流年,陆欢颜脸色沉了沉,陆彦扬敏锐地察觉到,却以为是她真的不喜欢狩猎,便笑道:“不喜欢就不打猎,但是弓马骑射总是要会一点,艺多不压身嘛。大不了今年秋狩的时候,我陪着你骑马逛逛也就是了。” 陆欢颜表示认可,有大哥这句话她也算是放心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功夫练得再好,打猎却是另一回事,她一个美少女,怎么可能去干那种血腥扒拉的事情呢,那不是自毁形象么! 她陆欢颜这一世,可是要做一个软萌妹子万人迷的,绝对不要跟打猎什么沾上关系。对于这个自我设定,陆欢颜表示,逐风堂少主什么的,只是她掩饰自己软萌易推倒的一个方式罢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嗯,她确实是易推倒体质吧,要不然怎么就被北堂曜给咚了呢? 忽然又想到这个人,陆欢颜忽然有点想知道,他现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呢? 诶,她怎么好像,在思念真不少,师父和他,他们,都在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你们几个,都来说说,咱这本子到底为啥数据这么烂? 陆欢颜:作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看看到学校回炉重造? 陆彦扬:选错了男主,就是这么个下场! 北堂曜:你特喵的说啥呢? 陆彦扬:说你咋地? 作者:我要关了小剧场! 第61章 姐妹? 陆欢颜和陆彦扬兄妹又在茶楼吃了点心,说了会话,才起身离开。回到家中,陆欢颜去跟老太太回话,却在松鹤堂里见着了陆听梅。这也是她回家之后头一回见这个堂姐,上次见面还是三岁时在福星楼外,被人掳走之前。 陆听梅见陆欢颜从外面走进来,面上露出惊讶,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时间能在这里见到她,不过很快惊讶就变成了其他的情绪,愤恨有之,嫉妒有之,不屑有之,唯独就是没有愧疚。种种的情绪在一瞬间都反映在她的眼神中,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幽怨,含在大大的眼睛里面,紧紧地盯着陆欢颜。 陆欢颜看也没有看她,径直走向了老太太许氏。陆听梅的眼神她自然是瞧见了,却是没心思理会,冉氏和承安伯府的下场她是知道的,长公主嫁给陆平杭之后对陆听梅如何,她也是知道的。 上一世二叔一家做的事,这一世冉氏母女对自己做的事,她自问不可能当做没发生。但是,如今陆欢颜需要惦记担心的人和事那么多,无论哪一个都比跟陆听梅计较重要得多,她自问做不到以德报怨,却也实在不想再理会陆听梅,甚至二房,若是能一直老老实实的,她也不介意让他们平安过一生。 毕竟两世为人,改变的东西太多,如今她的眼界早已不是上一世可以相比的了,计较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实在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陆欢颜跟老太太大致回复了女学里的情况,老太太含笑听完,拍着陆欢颜的手背,笑道:“在女学里一来学些东西,二来也可以多交些朋友,省的每日窝在家里。女孩子呀就这几年松快的时候,等嫁了人就不自由喽。” 陆欢颜有些脸红,垂了头道:“祖母说什么呢,什么嫁人不嫁人的,阿颜就要一辈子都在家里,守着祖母和爹娘,谁也不嫁。”说完了又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真是标准答案呢! 老太太哈哈笑起来,忍不住又开了几句玩笑,弄得陆欢颜真是不好意思起来,感觉这些老太太们的人设都好没有底线哦,也真是real心累。 陆听梅一直垂首坐在旁边,忽然抬头望着老太太,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道:“祖母,孙女儿也想进女学。” 陆欢颜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陆听梅,便移开了目光,只静静地坐在那不再言语。 许氏对陆听梅其实是疼爱的,虽然她娘做错了事,可那时候到底陆听梅年纪还小,所以当年也是她将梅姐儿带在身边养了几年,直到陆平杭娶了长公主,才又让她回二房去。也是因为少了亲娘教养,陆平杭又对这个闺女不上心,陆听梅本身资质也不高,所以考了两次女学都没有考上。她比阿颜大两岁,今年年底就及笄了,按说没有必要再去女学,只是老太太心里对她到底怜惜,便也忍不住开始琢磨起这种可能来。 陆欢颜瞥见老太太的神色,心中一顿,笑着起身福了一礼,道:“自我回家以来,都没见到大姐姐,这些年一直挂念着你,只是不得相见。” 陆听梅看了她一眼,也起身还礼道:“二妹妹好,确是许久不曾见了。”便扭了头去瞧老太太。 也是老国公陆战认为女孩家名声重要,所以陆欢颜被人掳走的事一直被刻意瞒着,加上皇帝默认,这十年来早就再无人记得,是以就连在国公府都是不能随便提起的。陆听梅虽然有心刺她两句,但想到祖母的态度,如今又有求于人,便也忍耐了下去。只是叫她再说什么好听的话,却是不能够了。 陆欢颜心中暗叹,这哪里还是上一世机巧狡猾的陆听梅,整个就是一个世界观晦暗不明的青春期别扭少女嘛!分明有求于人,连句软话也不说,指望着老太太替她开口?那也得看自己乐意不乐意了。 当下亲热地走过去,挽住陆听梅的胳膊,满脸关心地道:“没想到小二婶年纪轻轻就没了,我自在老家得了消息便也一直惦记着你。不过今儿瞧着大姐姐气色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想来小二婶虽是去了,二叔终究是疼爱大姐姐的,长公主温柔贤惠的名声在外,对大姐姐自是不会错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眉头一松,也笑道:“阿颜说的没错,你如今的二婶虽然是长公主,可人却是个宽宏又温顺的,对梅姐儿也好。梅姐儿想上女学,去跟她说说就是了,那女学本就是皇家开办的,她去给你说项,准是没错。” 说完便又将陆欢颜招来自己身边,将手上的一对羊脂玉镯给她套在手上,道;“你瞧瞧你身上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回头我得跟你娘好好说说,女孩家大了,再不能这么素净了!” 陆听梅眼瞧着,心里却是恨不得撕碎了陆欢颜,继母佛口蛇心,她若是不为自己打算,难道指望那个视她为无物的爹?谁都不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就连老太太都被蒙在鼓里,她说了几次老太太也不相信,反倒被继母知道了,暗中更是变本加厉的折腾她。这一切都是陆欢颜造成的,若不是当年,自己怎么会落得如今的地步,娘也不会死。可恨陆欢颜怎么就活了下来,还回来了,真是老天不开眼! 陆欢颜推辞不过,也实在不想再被陆听梅那吃人的眼神盯着,谢过老太太便告辞去了静恒院寻谢氏。 这边陆听梅又反复求了老太太,许氏才答应她亲自去跟欣荣长公主去提这事。出了松鹤堂,陆听梅死死地咬着牙关,一路走到花园的假山旁,才终于哭了起来。 她恨,恨继母,更恨陆欢颜,还有父亲,甚至早已死了的冉氏,她都又怨又恨。陆欢颜今日穿的是天山雪蚕丝的襦裙,天山雪蚕丝做出的衣服冬日触手生温,夏日清凉无汗。那样的料子她只在欣荣长公主那里见过一次,那还是皇帝赐下来的贡品,却也不够做那样一条襦裙。 为什么,明明她失踪了十年,不明不白的和什么林老板生活在一块,如今回来却仍被家人如珠似宝地对待。而她却要因为亲娘的过错而受累,无人疼爱孤苦伶仃。眼看年底就要及笄,却是连提亲的人家都没有一个。 陆听梅越想心也越冷,看了眼跟着伺候的两个小丫鬟,却只是远远地站着,眼神一厉。这俩丫鬟都是继母派来自己身边的,她原先的那些心腹早就以各种名目被弄走了,那里面除了长公主,甚至连谢氏都插手了。想到这,陆听梅收住眼泪,招手将二人唤了过来。 两个小丫鬟有些忐忑地走了过来,并不敢直视陆听梅,垂首立在那里。陆听梅微微冷笑,柔声道:“今日我在花园中散心,不小心吹了凉风,这会觉得有些不舒服,许是,得了风寒。” 说完便静静地看着二人,两个丫鬟有些发毛,却也立刻明白过来,连忙应声。其中一个圆脸的丫鬟,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转了转眼珠,又道:“小姐且在这假山后面等一会,奴婢这就回去取件披风来。” 陆听梅点点头,对剩下的一个丫鬟吩咐道:“石凳太凉,你把外衫脱下来,给我垫着。” 那丫鬟有些呆住,这会虽然已入了秋,天气却仍是十分炎热,她按着府中丫鬟的规制,上面只穿了一件褙子,若是脱了,那便只剩了肚兜,跟赤/身/裸/体没什么区别了。她是想不出陆听梅怎么会这么要求,却又不敢不听,只试着问道:“小姐若是身上凉,不如四处走走,动起来身子就暖和了。” 第34节 陆听梅听了,登时上前一步一个巴掌抽在这丫鬟的脸上,怒道:“大胆贱婢,主子说话有你回嘴的份吗?” 那丫鬟捂着脸扑通跪倒,一边磕头一边哭。陆听梅一脚揣在她肩膀,将人踢的仰倒在地上,道:“哭什么哭,你是怕我不死是不是!我倒是不知道,你跟谁学的规矩,不但忤逆主子,被说了两句,就做出一副可怜相来,你是要给谁看呢!给我起来!” 丫鬟连滚带爬地重新跪好,陆听梅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嘴里也是骂骂咧咧没完。 站在不远处一棵桂花树下的陆欢颜将这一幕瞧了个满眼,心里想的却是:噗,拿丫鬟撒气,这样也行? 有缘忍不住低声劝道:“小姐,咱们回去吧。” 陆欢颜却摇摇头,道:“她也是国公府的女孩,这么没有教养,我得管一管。” 有缘赶紧拉住她:“我的小姐呀,您快省省吧!她是二房的小姐,您是长房的姑娘,还比她小,可是轮不到您抻头啊。咱回,咱回吧啊!” 陆欢颜被她拉得踉跄了一步,赶紧甩开有缘,整了整衣袖道:“你看看你急的,你就这么不放心我?”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陆听梅,叹气道:“算了算了,回去,不管了。” 有缘这才松了一口气,要真让陆欢颜上去跟陆听梅对上,别管谁对谁错,自家小姐在长幼之上就先不占理。更何况,那陆听梅多半是怨恨嫉妒自家小姐才那么打骂丫鬟的,若真是俩人对上,今儿可就没法收场了。 “二妹妹!” 陆欢颜正往回走,冷不防被陆听梅一嗓子叫住,暗道正好,自己正想管管呢。看也不看抖着手要劝自己的有缘,陆欢颜微微一笑,回身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陆听梅,见她走近,才缓缓开口:“大姐姐唤我何事?” 陆听梅看了有缘一眼,又上下打量了陆欢颜一番,才道:“热闹看完了,二妹妹就想走了吗?” 陆欢颜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听梅,想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就长歪到这个地步,面上却保持淡定:“大姐姐说的热闹是什么?我听不懂。” “二妹妹装什么傻。”陆听梅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沾了沾唇角,“十年不见,二妹妹也不想着跟我叙叙旧,反倒看起姐姐的热闹来了,真是让人难过。” 陆欢颜挑眉:“大姐姐如果说的是刚才你莫名其妙打骂丫鬟的事,那我确实是瞧见了,只不过你好歹是姐姐,便是做的再不对,上面还有二叔二婶,还有祖父祖母会管教你,怎么都轮不到我。所以才想着赶紧走,将这园子让给你,我们走了,才不妨碍你发挥不是。” 陆听梅一脸怒气:“什么叫莫名其妙打骂丫鬟,二妹妹不要血口喷人,把我说成心狠手辣的对你有什么好处?是了,当你掳走你的事,你还在怨我,所以想要抹黑我对不对?你好狠的心,你自己被人带走,自己不愿意回家,却硬要赖到别人头上,你坏了我的名声,咱俩都是陆家的女儿,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梅姐儿慎言!” 一声怒喝传来,陆听梅浑身一个激灵,险些没有站稳摔倒在地,好在身边那丫鬟扶住了她。 陆欢颜转头看去,竟是陆平川和陆平杭二人,自池塘边走过来。说话的正是陆平川,陆平杭跟在他身后,紧紧抿着嘴唇,脸色也阴沉的可怕。 陆欢颜心道,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给老天爷点个赞,怎么这么会安排呢? 第62章 出个门也不容易 陆欢颜一大早装扮一新,吆喝着有缘采薇就奔出了四宜居的院子,兴冲冲地刚要出二门。四宜居三个字是陆平川亲手题写的,之前陆欢颜将自己题写的各处题额给爹娘过目,陆平川便亲手提写的四宜居的匾额。陆平川虽是武将,一手行草可是大历朝都出名的,又因为他国公爷的身份,他的字可谓是千金难求。除了他和谢氏的静恒院是他手书,就只有给女儿题字这么大方了,对此,陆欢颜表示很满意。 不过还没到二门边上,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冷厉:“一大清早,要去哪啊?”正是谢氏扶着花嬷嬷站在一棵海棠下,谢氏丽色天成,虽已年过三十,却无论身姿和容色都仍旧如十八少女一般,只是此刻面色却不大好。 谢氏这一生可以说非常顺遂,父亲是名震朝野的战神,大历朝唯一的异姓王,母亲容貌绝美才华满腹,自己嫁的陆平川虽然是武将,却是个光风霁月的人物,生了三个孩子还是恩爱不移,至今没有二抱。长子年纪虽轻却是文武双全,沉稳冷静有担当,次子也是清俊隽秀风流洒脱。唯独这个女儿最是不省心,好似自己一辈子的忧心焦虑都在这个女儿身上了,年幼的时候被人拐走,找了十年才寻回家来。夫妇两人本是愧疚亏欠的心情一下子全都想要补偿给她,结果这才一年不到,又给宠成了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性子。 话说,似乎也不是他们宠的,那么是那个林老爷吗?想到那个至今出海未归的林老板,谢氏有些疑惑,这人既然抚养了阿颜长大,又让她回家认亲,怎么自己却躲了起来,难不成有什么隐衷不成。只是,女儿是真真儿地回来了,全须全尾的,又似乎没什么可疑惑的。 谢氏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年纪虽小却已是丽质天成,再长大些恐怕真的是美艳不可方物。禁不住扶额,只是这性子,要如何收一收才好,要不要找一个教养嬷嬷?以陆家嫡女的身份将来阿颜绝不可能嫁入寻常人家,这规矩礼仪越好才是越吃香。嗯,女儿会些拳脚功夫,一个嬷嬷恐怕不够,还是两个吧。 陆欢颜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母上大人配备了两个嬷嬷的事,此刻正沉浸在有可能没法出门的恐慌中。直到有缘和采薇行礼请安的声音响起,这才回神,冲到陆夫人身边,抱着陆夫人的胳膊笑道:“娘,你起这么早啊!昨晚有没有睡好?早饭吃的多不多?肩膀还疼吗?” 陆夫人气极反笑:“你这是关心我吗?” 陆欢颜真诚地仰起小脸至45度:“女儿当然关心娘啦!只恨那些年不能天天承欢膝下,让父亲母亲忧心如焚,现在女儿终于回家了,以后每日必然焚香祝祷,求佛祖保佑父母长寿安康!” “噗!” 陆欢颜扭头,瞧见陆彦博正在二门外扶着门框抱着肚子傻乐,当时就变了脸。 陆彦博本来是在大门处等,因听小厮来报娘亲去了二门堵陆欢颜出门,这才匆忙跑过来,本打算给妹妹解围,结果一来就赶上陆欢颜唱作俱佳的“表演”,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笑场了。 “娘,二哥今日要带我出门踏青,您看他都等不及来找我了。”陆欢颜眼珠一转,二哥最宠自己,这个挡箭牌当然不用白不用。 陆夫人目光看过去,陆彦博这才收起嬉笑,大长腿跨过门槛,向陆夫人行礼问安。当年的陆二胖,如今已经成了翩翩佳公子,行动间温润可亲,笑起来更是叫人如沐春风:“母亲,明日妹妹就要去女学了,将来想必不能如现在这般自由,我便想着带她出去逛逛。”说完,不动声色地看了陆欢颜一眼,陆欢颜心里抽抽,还是老二最贴心。 谢氏平日里最挂心是长子,最心疼的是幼女,对二儿子却是常常的忽略。父母对儿女其实就是这样,占据父母最多心神的孩子总是父母的心头肉,越是让父母省心的孩子却往往越是存在感偏弱。陆彦博在陆家就是这样一个存在,此刻陆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身姿挺拔,俊逸不凡,如今小小年纪已经颇有才名,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骄傲,连带着看一身骑装的陆欢颜也顺眼了许多。 谢氏点头:“既然有你二哥陪着那就去松泛松泛也好。”说着脸色一肃,“出门去要听你二哥的话,不许惹事,不许胡闹,知道吗?” 陆欢颜连连点头,整个身子坠在陆夫人身上,撒娇道:“娘还不放心我吗?你女儿可不是那些娇娇女,想当年在外面……” “好了!”谢氏打断她,急道,“说了你多少次,那些事不许再提!” 陆欢颜捂嘴点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乱转,陆彦博微微一笑:“娘亲放心就是,有儿子在,阿颜出不了事的。” 谢氏看了陆彦博一眼,又道:“老二你这些日子闷在房里念书也累坏了吧?给你送去的补品都吃了没?我怎么瞅着你似乎瘦了些。要不,回头我跟你爹商量商量,咱们家也不指着你出人头地,这会试考不考的,也没什么。” 这话陆彦博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又想起自己日益圆润的脸,连忙拉着谢氏道:“娘啊,您快饶了儿子吧,您看看我这腰都粗成什么样了,还瘦什么瘦啊!还有会试,您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吗?用得着日夜苦读吗?您就等着瞧好吧!” 一顿插科打诨把谢氏哄走,总算出了门,陆欢颜长舒一口气,对着陆彦博作揖:“今天可是多谢二哥啦!二哥放心,我会小心的,有缘和采薇都陪着呢。” 陆彦博点点头:“我自然放心。”说着便有小厮牵来马,并备好马车,陆彦博骑上马,对着目瞪口呆的陆欢颜道,“上车,出发了。” 陆欢颜看着马车,咬了咬牙道:“二哥,我今儿约了冯府的小姐,你跟着去,不好吧?” 陆彦博笑笑道:“我也约了冯府的大公子冯琅。” “你!”陆欢颜无语,哭丧着脸道,“二哥,你变了,变得不单纯了。” “驾!”陆彦博哈哈一笑,拨马便走,谁还当他是那个傻二相公谁就有自食恶果一天。 陆欢颜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拉住缰绳,不由分说扯着陆彦博下了马,将他拖到一边,笑嘻嘻地道:“二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你就饶了小妹这回,成不成?等我回来,你开条件,怎么都成!” 陆彦博疑惑地望着她:“我不过是顺路送你去冯府,我是真的约了冯琅,不过我俩要去苏学士府上请教学问,不是去他家做客。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陆欢颜听了,尴尬地摸了摸脸,笑道:“我紧张?我怎么会紧张,你是我亲哥,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哈哈,呵呵。” 陆彦博无情地戳穿她:“别呵呵哈哈地,你拿我做挡箭牌可以,但是用过就甩开,那我可不答应。你老实交代,你根本没约冯小姐对不对?跟娘撒谎,跟我也来这一套,哼哼,阿颜呐阿颜,你以为你二哥真傻吗?” 陆欢颜赶紧举手投降:“二哥,别闹了。你们苏学士府上,总不可能约在别人家碰面,你赶紧骑马先走,不用管我了啊。” 陆彦博叹了口气,牵着马边走边道:“罢了,既然你瞧不上二哥,那我也不能强人所难。那咱们就分头走,可惜今儿云翔表哥还叫我带你去马场,说是给你寻了一匹好马,要教你骑马呢。” 陆欢颜原本送了一口气,听了这话,赶紧追了上去,惊喜道:“真的吗?二哥你没骗我?大表哥怎么没告诉我呢,他可真是的,好些日子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陆彦博眯着眼睛冷笑:“我就说嘛,这亲生的妹妹,没准哪天就是跟着别人跑了,就老大那个傻的,还巴巴地去拜托人家。” 陆欢颜这才想起来,谢云翔在京里一直兼着女学里教习弓马骑射的先生,忍不住欢呼道:“太好啦!咱们快点去马场吧!” “所以冯家小姐并没有约你。”陆彦博不为所动,誓要拆穿妹妹的一切伪装,“一大早你把我叫出来,是为了哄娘放心,然后又用冯家小姐当借口把我支开。你到底想去哪?” 陆欢颜撇撇嘴,她想去榆次大街见傅流年,她能说吗?“我就想逛街,买点东西。你跟着我,我逛不踏实。” 陆彦博仔细看了看她,最后还是决定由着她算了,反正妹妹身边跟着那么多人,逛街就逛街吧。索性挥挥手,道:“你想去哪都行,但是注意安全懂吗?千万不要自己落单,也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乱挤,记得巳时前到城外的马场。想买什么就买,不过不要乱买那么小摊子上的便宜货,很多骗子都瞄准你这样的富家小姐,去店里买东西,记陆府的账就成了。那些店铺见你是陆家的人,不会坑你。还有啊,京城虽然是天子脚下,可也不能大意,去哪里都要有人跟着,可千万不要落单。” 车轱辘话又说回来了,陆欢颜挽住他胳膊,笑嘻嘻道:“二哥就放心吧,我知道厉害。绝对照顾好自己,左右不过一两个时辰,你就别啰嗦了啊。” 陆彦博哼哼两声,要不是担心她,他才懒得絮叨,当他这个大才子爱说话呢。白了陆欢颜一眼,便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妹妹对自己摆手,叹气道:“你呀,万事小心。”说完,双脚一加马腹夹,疾驰而去。 陆欢颜松了一口气,赶紧钻进了马车,对有缘道:“怎么样,安排好了没?” 有缘紧跟着也上了马车,低声道:“安夏这次传消息说是十分确凿,请小姐放心,今儿定能见着人的。” 陆欢颜微微抿唇,出个门也是不容易,希望如此吧。 第63章 难道是三叔? 城西,琉璃巷。 逐风堂燕京分舵,也是北方七省总舵所在。 正厅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逐风堂副堂主、燕京分舵的负责人安夏,另一个则是北方七省分舵的联络人季寻。 陆欢颜走进正厅的时候,安夏正和季寻说话。季寻并没有看他,反而转过脸发现了站在门外的陆欢颜和有缘。 季寻端着茶盏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面上却露出惊讶,惊讶褪去便是欣喜,笑着唤了一声:“少主。” 安夏也瞧见了陆欢颜二人,却是立刻起身大步迎了出去,来到陆欢颜面前躬身行礼。 陆欢颜点点头,眼睛却望着季寻。季寻看了一眼安夏,眼中寒光一闪而过,笑着起身也出了正厅相见。 有缘皱眉,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被陆欢颜拦住。 季寻笑着对陆欢颜道:“以少主如今的身份,还能屈尊来此,季寻不胜惶恐。” 安夏闻言,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季寻一眼,暗暗皱眉,这季先生对少主的态度好像很有些问题。不过转瞬便放下此事,毕竟一个是堂主最信任的人,一个则是他最疼宠的,先看看,最好都不得罪。 陆欢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在上手主位落座,待有缘端来一盏新茶,抿了一口,才道:“两位坐吧。” 季寻面色一僵,便呵呵笑道:“多谢少主。” 安夏决定先把自己隐形起来,便也道谢落座。 陆欢颜眼光扫过二人,心中了然,便索性先开口:“二位在堂中也算我的长辈,也该知道我的性子是有话直说的。” 安夏望着陆欢颜,心道,这还叫有话直说,难道不该一见面就讲季寻打发走,然后马上开始他们密谋的事情吗? 季寻笑笑道:“请少主指点。” 陆欢颜点点头,放下茶盏道:“季先生负责联络北方分舵,今儿瞧着不像是刚到燕京,难道有什么事是我不知晓的,还望先生明示。” 季寻显然是早料到会有此一问,从容不迫地回道:“属下前日才进京,也是照管理巡视各分舵到此。好叫少主知道,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务。” 陆欢颜挑眉:“哦,这么说季先生今年竟是已经将北方七省分舵都转过了一圈?” 季寻点头:“属下脚程还算可以。” 陆欢颜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甩手扔在季寻右手的边桌上,道:“我竟不知,堂堂的季大管事竟然欺上瞒下,骗起人来自如的很!” 季寻看着那信封被轻巧的一掷,便如长了眼镜般稳稳落在自己跟前,不由心中一惊,陆欢颜坐在首位,距离自己有三四步的远,一封信能有多重,这么抛过来不仅需要巧劲,更需将内力蕴含其中。季寻觉得自己并不能做到,也没有想到陆欢颜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其实季寻这么想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多年来常在北边行走,而傅流年身体不好,则□□成的时间都在杭州养着,陆欢颜自然一直都在杭州。季寻并没有什么机会和她见面,更不会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多都只是自己的臆测和道听途说。便是见到了傅流年,听他夸赞陆欢颜,便也觉得不怎么可信。在他看来,陆欢颜不过是个被傅流年宠坏了的小女孩,当年由着性子将人带在身边养大,后来又宠着她做了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说到底,不过是傅流年任性罢了。 但是今日,陆欢颜一露面便给没给他面子,现下又直截了当地斥责,季寻便有些受不住。毕竟傅流年对他都是十分客气尊敬的,陆欢颜一个小姑娘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但是季寻终究是混老了江湖的,虽然气恼,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上去有些不悦地拿起那个信封。不过只看了一眼,季寻面色一凛,怔愣地望着陆欢颜。 陆欢颜微微一笑,道:“季先生想说什么?” 季寻回神,看着信封上的几个字,道:“属下并非故意欺瞒少主,而是堂主命属下去办了点事,这才没有到各省去。” 陆欢颜点点头:“师父叫你去做了什么?” 季寻正琢磨着怎么应付,陆欢颜忽地摆手:“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问。只是以后莫要如此了。我也并非不近人情,你是师父看重的人,我又怎么会随意的为难呢?”说着瞧了有缘一眼,有缘上前将季寻手中的信封取回。 季寻皱眉,起身抱拳想要说话,陆欢颜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仍是笑道:“这些年师父身体不好,一直养在杭州深居简出,北边的事务都落在了季先生身上,你的辛苦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是我身在堂中一日,便有责任为师父监管着这些事务。方才我一时意气,季先生莫要记在心上。咱们都是为了逐风堂好,为了大家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35节 季寻面色尴尬,却也无话可说,只唯唯应承。却又忍不住问道:“不知孙辽给少主来信,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孙辽便是逐风堂山东分舵的舵主,陆欢颜上京途中曾与之见过一面,这封信便是几日之前通过方笑天直接送到陆欢颜手上的。孙辽是一个很有胆识的人,对于陆欢颜交代的事情很认同,所以做起事来特别上心,以至这么短的时间便将胶东半岛的港口拿下了一多半。这次来信也是特意回报说明,意思就是,赶紧夸我啊夸我啊!此外,他在跟漕帮交涉时出了点问题,也需要陆欢颜定夺。 逐风堂里消息传递的规矩,南北两地各有一个总联络人,正常情况下的消息都要经由这二位汇总整理后向堂主汇报。如果有紧要情况,则可以直接向堂主传信,不必告知南北两地的总联络人,是以季寻才有此一问。 陆欢颜微微一笑:“是有些事,要我跟季先生回禀一二么?” “不敢。”季寻轻哼一声,又道,“今日少主来此,想必是有事找安夏兄弟,属下不便多做打扰,告辞了。”说完也不等路欢颜开口,转身拂袖而去。 安夏看的暗暗心惊,季先生恼了少主,会不会做出些什么事来?可是明明刚才,似乎是季先生对少主不太尊敬,哎呦,怎么反倒搞得自己好烦恼啊! 陆欢颜并没有阻止季寻,看着他离开,神色淡然地端起茶盏来喝。 安夏挥了挥手,厅中伺候的下人便渐次退出去。走到陆欢颜跟前道:“少主,榆次大街就在琉璃巷后面,堂主就住在那里的一个院子,属下现在带您过去吗?” 陆欢颜看了他一眼,道:“季寻来燕京是因为师父也在,对吧?” 安夏道:“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季先生行事向来只唯堂主马首是瞻,其他的便是咱们唐中规矩也是够不着的。”不动声色的穿小鞋,安夏给自己翻了个大白眼,但是现在必须站在少主这一头,他并不是那种不要脸向上爬的小人啊! 陆欢颜笑笑:“我瞧着季寻定是得了师父的什么吩咐,他只要对师父忠心,我便不会对他怎么样。今日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跟师父提起。” 安夏松了一口气,笑道:“属下以小人之量度君子之腹,让少主见笑了。”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这么轻松,陆欢颜心里感慨,果然还是智商高的人可爱一些。点头道:“咱们现在过去,不会和季寻撞上吗?” 安夏想了想道:“按道理是不会,若是堂主此番不想被人知晓行踪,季寻也不会大白天过去,这会定是回了客栈。属下派了人盯着两边,少主放心吧。” 陆欢颜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既然安夏这么说了,便也起身,吩咐有缘到在此等候,独自跟着安夏往后院过去。 有缘原本是不乐意的,但是她太知道陆欢颜,在这种时候说出的话一定不容更改,也只能眼巴巴地瞧着二人离开。 在琉璃巷后面,就是榆次大街,这条街清静得很,只有几户人家,瞧着也十分普通。陆欢颜跟着安夏径直来到其中一户的门前,安夏道:“少主,咱们要不还是绕到后面,悄悄地进去?” 陆欢颜摇头:“没那个必要,敲门吧。”左右她已经到了,不如光明正大地来见面,她倒要瞧瞧师父会怎么做。 安夏虽是不解,也只得照办。 门环扣响,里面果然有了脚步声。待门打开,院子里站的,竟然就是谭义守。 鬼医谭义守一直是跟随在傅流年身边的,有他的地方必然是傅流年落脚之处。陆欢颜见了他,心里也算是有了底。且不管傅流年为什么躲起来不见人,好歹是找着了。 有时候陆欢颜自己也奇怪,为什么明明傅流年是师父,自己却总是时时在担心他,也就只好归咎于他那病怏怏的身体,简直是操碎了心。 谭义守见到陆欢颜和安夏,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反倒很快镇定下来,和二人见礼打招呼。 安夏见谭义守站在门口,忍不住道:“老谭,少主今日是来探望堂主的,烦劳你领我们进去吧。” 谭义守长着一张特别长的脸,五官看着也有点扭曲,据说是因为年少时迷恋制毒,吃错了一味□□,解毒不及时,有点毁容。所以江湖上称他鬼医,不只是因为他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也是说他长得丑,像鬼不像人,虽然夸张了点。因为他常年跟着傅流年,而平日里是不参与逐风堂任何事物的,是以竟连安夏都没有见过他。 此刻谭义守甭着一张鬼脸,冷冷地扫了安夏一眼。安夏心中一抖,后背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暗道,早听说谭医似鬼,没想到不是说医术,竟是说长相吗?老天,这么丑的一个人,每天陪着堂主吗?要是换了自己,恐怕活不过三天……(作者:安夏,你这么呆萌,你家少主知道吗?) 陆欢颜自然知道谭义守的脾气,他不搭理安夏简直不要太正常,其实就连自己他有时候都是爱答不理的。索性跟他摊牌:“谭医,我知道师父在里面,你让我进去见他。” 谭义守望着陆欢颜,忽然咧嘴笑了笑,道:“主子吩咐过,小姐到了便请去后堂相见。您随我来吧。”然后依旧绷着脸,撇了一眼安夏,道:“其他无关的人便不用进去了。” 安夏这个气啊,什么叫无关的人,他也关心堂主的好吧!还有,你那张脸丑就算了,变脸这么快是几个意思?少主是娇艳美少女,自己也算翩翩美少,美男子,美男子好吧! 可惜这心里的咆哮其他人都听不到,陆欢颜有些歉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师父交代了,那你先回去吧。跟有缘说备好马车,等我一到马上出城。” 安夏看也不看谭义守,对着陆欢颜拱手道:“少主放心,属下这就回琉璃巷去。” 陆欢颜跟着谭义守进了院子,这院子就如外面所见般狭小,三进的院子却挤得很,进去后一路走也没有见到有旁人。这倒是师父的行事风格,陆欢颜想着,随口道:“谭医,师父一向可好?” 谭义守在二门处停下,道:“主子一切都好。小姐请进去吧,我还要去厨房看着熬药。” 陆欢颜点点头:“多谢谭医。” 看着谭义守转身往厨房去了,陆欢颜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内院的门。 内院很安静,正房的门关着,却隐隐地传出了说话的声音。陆欢颜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外,刚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是傅流年略带沙哑的声音。 “你不要逼我!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我说了,我不见他!” 陆欢颜心中一紧,听这咳嗽,傅流年是犯了旧疾,似乎很是严重。 紧接着一阵杯盘相击的声音,又一个声音响起来:“你别激动,先喝点水。” 陆欢颜心中一动,这句话她好像在哪里听过,不由皱眉,这声音怎么也如此熟悉?她一定在哪里听过,不是这辈子认识的人,那就是上辈子,上辈子让她印象深刻的人,是谁呢?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道:“我也不是逼你见他,只是你来到燕京,难道不是为了他?既然这么挂心,为什么就不肯见面呢?” 傅流年的声音有些疲惫:“我说过了,我来京城,不过是放心不下阿颜。等她一切安顿好,我就回杭州去,再也不来京城就是。也省的你们,处处留心,时时在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你心中还是有气,你是气他,还是气我?”那个人语带幽怨,“你怨我是应该的,谁叫我瞒着你这么些年。可你怨他,哎,也该怨吧,自己种下的苦果,总要自己来吞。” 陆欢颜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前世的片段,一拍大腿,哎呦我去!那不是她三叔嘛! 第64章 听壁脚 陆冲是傅流年的师父,十年前回家时带了徒弟傅流年一起。傅流年在府外等候时,瞧见了兄妹三人出府玩耍。所以苏哲柳掠人时他才会出手救下陆欢颜。 但是这些所有的事陆冲都是第一次听说,他责怪傅流年当年没有把陆欢颜送回家。傅流年直言自己不愿离开陆欢颜。 陆冲奇怪他为什么又让陆欢颜回家,傅流年说是因为自己命不久矣要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但具体是什么他没有再说。 陆欢颜矮身到窗边,极力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免得偷听被里面的两个人发现。上辈子她只见过陆冲一次,便是她祖父去世的时候。那已是她嫁给北堂昭一年之后,回府吊唁的时候,在父亲书房外听到过她三叔和父亲的对话。 那时她和家中的关系已经不太好,尤其是她大哥在她成亲时竟然避而不见,更是叫她心中怨愤。是以在父亲书房门前犹豫了很久都没有敢进去,反而是瞧见父亲领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从回廊过来。 当时她觉得尴尬,便躲了起来,偷偷瞧着父亲和那人进了书房。那个男子的容貌与祖父十分相似,与父亲却不是很像。二人进屋之后,也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陆欢颜凑近偷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个男子,说了一句:“大哥,你别激动,先喝点水。” 陆平川在陆家族中并不是行大,能叫他大哥的人除了二叔陆平杭,便只有那个离家多年,陆欢颜从未谋面的三叔陆冲了。陆冲是祖父陆战的宠妾所生,那宠妾生子之后便难产而死。 陆冲年幼时一直是跟随老王爷陆战长大的,并不是老太太不喜,只是陆战那时对那宠妾心有愧疚,又莫名地特别喜欢三子。 只是陆冲长大一点,便出门游历,这一走,便是十几年不曾回过一趟家。直到陆战离世前,曾叫陆平川去找他回来,却仍是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当时在陆平川的书房里,兄弟二人说过些什么,自然是无从知晓。只是此刻,陆冲和傅流年在一起,却叫陆欢颜十分难以理解,如果说三叔早就认识师父,那为什么十年来她却从不知道一点? 他们谈到自己时的语气,显然三叔一直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那么他为什么不去见自己,或者传信给家里呢?回忆上一世,他跟祖父甚至父亲的关系,并非想象中的恶化甚至决裂,那么他又是为什么不回家呢?还有,他们口中的“他”又是谁?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陆欢颜屏息静听,此时此刻的她,仿佛窥见了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急于想要一探究竟。 好在厅中的俩人情绪都比较激动,并没有留意外面的动静。 沉默了半晌,傅流年终是哼了一声,道:“我没有怨过谁,我这个人,这幅样子何曾敢有半点怨恨。我倒是要谢你,你们,若不是这些年将阿颜留在身边,恐怕我……如今,我只是记挂那孩子,我欠了她太多。” “提起阿颜,当年哲儿掳走阿颜,你是怎么知道的?”陆冲忽然发问,“哲儿这些年躲躲藏藏,可是因为你一直在找他?” 傅流年冷哼一声:“苏哲柳当年掳走阿颜,都说是冉家所为,可我看他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掳走阿颜可以,但是掳走阿颜的时机实在是太巧。那冉氏虽然胆子大,可绝对做不出对太子、三皇子一石二鸟,又能将陆、谢两家都牵扯进去的事情。我若是不找他问个清楚,难不成叫他以后仍旧为虎作伥,祸国殃民吗?” 陆冲沉默了一阵,才劝道:“流年,你这又是何苦来!你听我一句劝,好好用药,医好身子是正经。哲儿的事你不要管了,左右我到了京城,自然会跟他说清楚。你的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再不好好医治,难道你忍心,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傅流年忽然自嘲地笑起来:“师父,咱们俩,谁是黑发,谁是白发?苏哲柳的事你也不必劝了,你认他是徒弟,可我不认这个师兄。” 陆欢颜一惊,师父?陆冲是傅流年的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哲柳和傅流年两人都是陆冲的徒弟,他是什么时候收的徒弟? 只听里面陆冲道:“罢了,我管不了你们二人。可是你既然舍不得阿颜,怎么又叫她回京?既然左右要送她回家,当年怎么不送,反倒遮遮掩掩躲躲藏藏这么多年?” 傅流年似乎也有些急,迫促地声音传来:“阿颜是我的徒儿,我自然只盼着她好,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想留她在身边?只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阿颜年纪大了,回陆家对她来说是更好地选择。我不能牵绊着她一辈子。有十年的时间,我已经十分满足了。” 陆冲冷笑道:“说到底,不过是你自己想罢了。你想有人陪,便把我侄女儿带在身边十年不得归家,你想做你的事,便把人一脚踢开,管她怎么想的,总之还有陆家接着。流年,你总说你师兄如何如何,在自私自利这一点上,你可是丝毫都不输他呢。” 傅流年没有说话。 陆冲又道:“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阿颜如今实际掌握着逐风堂,你想抽身而退了对不对?这也是你要做的事,对不对?你把阿颜支开,自己趁机躲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流年咳嗽了两声,却是语带嘲讽:“既然师父这么关心侄女,当年陆家怎么会找不到阿颜呢?” “你!”陆冲发怒,却是没有再说话。 陆欢颜心中猛地一抽,果然师父和三叔都有太多的事情自己不清楚,甚至,那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师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她也不敢去想了。 难不成自己在他心里,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无聊时拿来解闷,有事了又一脚踢开?可是三叔,自己的血缘至亲之人,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家十年一声不吭,甚至他都从未想过来见自己一面? 陆欢颜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原本重生的优势就微薄的可怜,这会更是平添一种茫茫世界孓然一身之感。说不出来的困惑茫然,说不出来的酸楚难过。 院外传来脚步声,是谭义守熬了药端过来了。陆欢颜猛地站起,提起轻身,一跃而起到了房顶之上。待陆冲听到动静,和傅流年推门出来,只见到了谭义守端着药碗走进院子。 傅流年举头望了一下院子四周,问谭义守:“老谭,刚才你进院子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谭义守摇头,看了一下二人身后,问道:“小姐呢?属下给她熬了红枣莲子羹,要不要端过来?” 傅流年面色大变:“你说什么,阿欢来了?人呢?” 谭义守皱眉,仍是答道:“属下按着主子的吩咐将小姐带到院子外,便去了厨房看着熬药。小姐说她自己进去。” 陆冲面色沉重地看了傅流年一眼,问谭义守:“你说带阿颜到院子外,是多久之前的事?” 谭义守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碗,道:“便是这碗药刚下锅没多久,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吧。” 傅流年又问道:“阿欢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谭义守摇摇头:“属下没有问,只不过小姐是和安夏一起来的。在外面的时候,安夏也要进来,属下没有答应。” “安夏,安夏……”傅流年喃喃自语地转身进了正厅,“老谭,你去传信给季寻,要他速来见我!” 谭义守将药碗放到边桌上,道:“主子趁热喝了药,我就走。” 傅流年无奈看他一眼,伸手将药碗端起来,也不顾那药正是热的烫嘴,仰头一饮而尽。陆冲在旁看着,忍不住心中酸楚,他这徒弟,原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可如今,瞧着他一头银发,陆冲心里叹气,可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谭义守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劝他等药凉一凉再喝,见他喝完药,便收了药碗告辞离去。 傅流年捏着拳头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地有些可怕。 陆冲叹了口气,道:“刚才也是我大意了,原以为这个地方没人知道,想不到竟然还是被查出来了。” 傅流年扯了扯唇角,道:“你不也是很轻松地找到这里了?安夏是探查消息的顶尖高手,只有他不想查,从没有他查不出的。若不是季寻,恐怕他早就找到这里了。” 陆冲点头:“你原就没想一直躲着阿颜,只不过,哎,也不知那孩子听了多少去,她默不作声地跑了,想来是心里有了疙瘩。你还要见她吗?” 傅流年沉默良久,忽地一笑,抬头道:“见,怎么不见?只不过,这件事要好好筹划一番。” 说着,转头去看陆冲,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道:“这回,师父你要帮我才行。” 陆冲虽然疑惑,却也点头:“你说吧,如何帮?” 傅流年走到门口,看着院中的树影,微微一笑,而后决然道:“壮士断腕,以全其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一阵风吹过,阳光下的树影斑驳摇曳,脸色苍白的青年目光坚定又迷离,仿佛放下心中执念,又仿佛还持有那么一丝希冀。世事如棋,举手无悔,既然做了选择,那么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要有决心承担。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今日的这个决定,会不会伤害到那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的人,而当她发现真相的时候会不会因此伤心。而如果自己见到她难过,又是不是会后悔呢? 第36节 陆冲望着他,那一头银发在阳光下险些晃了眼。当年还是个奶娃娃,被自己抱在怀中,因为在娘胎里中了毒,险些就要活不下去。 如今却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主意,再不是那个病弱的小孩子了。陆冲心里百感交集,或许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并不再需要自己了。或许自己真的该放下了,放下她,放下那份不该有的念想,那份不该继续的执着。 傅流年转过头,深深地望进陆冲的眼中,忽然笑了一下。那一刻,陆冲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实在是太像了!他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过这笑容了?十年,还是二十年?也许是一辈子吧陆欢颜回到琉璃巷,并没有跟安夏提起刚才的事,便带着有缘离开了。 一路出城前往京郊马场,陆欢颜忽然对有缘道:“你现在回去,找方笑天,就说我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捉拿季寻。要活的,留口气能问话就成。” 有缘震惊不已,忍不住问道:“小姐,是不是堂主出了什么事?” 陆欢颜摇头:“师父没事,有缘,不要问、不要想。你只听我说的,以后我会跟你讲清楚原因的。” 有缘强压下心中惊骇,点头道:“小姐不用跟奴婢解释,奴婢这就去跟方管事说。” 陆欢颜道:“去吧,叫笑天盯住了人,最好今晚就动手。用咱们自己的人手,不要惊动堂里。季寻功夫不弱,到时候我也会去。” 第65章 表哥这种生物存在的意义 陆欢颜赶到京郊马场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陆彦博正抻着脖子等在马场门口,见陆欢颜的马车到了,赶紧迎过来。 掀开帘子,将陆欢颜扶了下来,陆彦博皱眉道:“怎么就你一个,跟着的丫鬟呢?” 陆欢颜扯着他过去,笑道:“忽然有点事叫有缘回趟家,一会就赶过来啦。” 陆彦博责备道:“你可真是的,出门只带了一个人也就罢了,又半路叫人回去,有什么事急成这样,非要她半途回去不可?若是这样,早先怎么不多带几个人?你一个大姑娘家,招摇过市又出城,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陆欢颜不以为意:“二哥你也太夸张了,我出城前才叫有缘回去的,这么点路程能出什么事?再说了,我可是陆家人,马车上还挂着咱们家的族徽呢,能有那不长眼的冲撞了去?” 陆彦博哼道:“当年你还跟着七皇子呢,还不是叫人……”说到这,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住口,却只拿眼瞪陆欢颜,奈何这个妹妹毫无自觉,见他不说话,竟然冲着马场跑过去了。待看清楚妹妹冲过去的目标,陆彦博捶胸顿足,老天,表哥这种生物存在的意义就是抢妹妹吗?让他这个妹控怎么活! 陆欢颜懒得理会秒变唐僧的二哥,瞅准了机会(误!)便跑进了马场。谢云翔早就远远地瞧见了这兄妹二人,此刻正牵着马迎过来。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谢云翔牵着一匹白马缓缓走来,他面上带笑,神色温和,身量颀长挺拔,看上去分外的英俊。 陆欢颜记得上一世谢云翔也是教过她骑马的,那时候她一心想着学会了骑马好和北堂昭并肩出现在秋狩上,便求陆彦扬教自己,可那时陆彦扬已经十分厌恶北堂昭,不由分说拒绝了她。刚好谢云翔来看她,便带她来了这京郊马场,教她骑马。 那一次,谢云翔也是这样牵着一匹白马,朝自己走过来,脸上是温和的笑意,仿佛可以融化冰雪。她一直觉得大表哥是一个温暖的人,跟他在一块,自己总是不会受委屈的。 此刻的画面和记忆中的谢云翔重叠起来,陆欢颜又想起上一世大表哥的凄惨结局,眼眶就有些酸。 谢云翔来到近前,有些惊讶地道:“阿颜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 陆欢颜深吸一口气,压下胡思乱想,扬起笑脸道:“大表哥!我没事儿,刚沙子吹进眼睛里了。已经好啦!” 谢云翔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并没发现异常,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若真的受了委屈,记得跟我讲,懂吗?” 陆欢颜笑起来:“大表哥说哪里话,我怎么会受委屈呢!真的没事啦!” 谢云翔点点头:“也对,姑姑姑父宠你还来不及,还有扬哥儿博哥儿护着你,是我多虑了。” 陆欢颜望着他,认真地道:“大表哥,你也是护着我的,我都知道。” 谢云翔微微一顿,攥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紧,正要说话,身旁的白马忽然抖了抖脑袋,打了个响鼻。想来是是被拽的不舒服了,表示一下抗议。 谢云翔被打断,连忙回身拍了拍马脖子,表示安抚。这才对陆欢颜道:“我听扬哥儿说你要去女学念书,还选了骑射课程,便选了这匹马给你。这马是我从小养大的,温顺又聪明,正适合女孩子来骑。要不要试试?” 陆欢颜打量了一下这匹白马,赞道:“果然是匹好马,大表哥真的要送我?” 谢云翔微微一笑:”自然是送你的,不然怎么会巴巴地带出城来。来吧,我扶你上去,你只管坐好,我牵着马走上两圈。“陆欢颜想说自己会骑马,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跟自己大哥都没提过,这会逞能也没什么意思,便也点头应允,由着谢云翔将自己送上马背。 谢云翔托着陆欢颜的胳膊,感觉她的身子正靠过来,禁不住心中一荡,耳根处微微红了起来。偷偷看了马上的少女一眼,又赶紧移开目光,心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其实那次之后,他一直想着能再见到这位表妹,可是一来查谢云安被袭的事分不开身,二来他自己想想都能脸红心跳,更是不敢登门,也就耽搁了下来。 这回听了陆彦扬说起阿颜要进女学读书,还选了骑射课程,谢云翔那可是高兴坏了,马不停蹄地选了好马,又巴巴地赶着送过来。 陆欢颜刚在马上坐定,便见陆彦博快步奔了过来,在另一边扯了缰绳道:”大表哥,阿颜骑马,我来牵着就行了,你到边上去歇会吧。“陆欢颜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家犯抽的二哥,有些无语地道:”二哥,你,要教我骑马?“陆彦博仰头:”怎么,信不过你二哥?“ 陆欢颜赶紧赔笑:”不是不是,怎么会信不过你呢。只是,只是大表哥在女学兼着骑射课的教习,对初学者经验更丰富点吧。“说着,看向谢云翔,却见对方仍旧一副温和的样子,并没有跟陆彦博计较,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云翔含笑望着陆彦博,道:”博哥儿,阿颜是我的表妹,又将是我的学生,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当然是不放心你呀!盯着阿颜的样子看着就不顺眼!陆彦博心里乱叫,嘴上却说不出来,看了看依旧不知悔改的妹妹,哼了一声,撒开手,又噔噔噔地跑开了。 陆欢颜瞪大了眼,二哥这是犯得什么毛病?幸亏长大了之后人也帅气了,要是小时候……想到小时候的陆彦博,圆滚滚的小胖墩样子,陆欢颜就恶趣味地想乐,那小胖墩跑起来,才够瞧的呢! 谢云翔奇怪地看着陆彦博的背影,有心跟陆欢颜探讨一下陆彦博的脑回路,但一抬头就瞧见她一副憋笑憋的很辛苦的样子,忽然就莫名地释然了。恐怕再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马上人展颜一笑来得重要吧。 谢云翔牵着马溜达起来,陆欢颜这才有机会跟他提起之前莲花楼的事,问起谢云安近况如何。谢云翔一一说了。 谢云安年纪比陆彦博还小一岁,在家里一直都是倍受宠爱的。那一次也是受了点惊吓,又被人打到后脑,一连几天都头晕,好在这两天已经没事了。 谢云翔还是嫌他娇气,一直最近一直在给他加强训练,搞得谢云安苦不堪言。陆欢颜听了便想着,回府之后一定送点东西去,自己也真是太粗心了,竟然把二表哥都给忘了。 不过这事还是不太好让爹娘知道,要不然又要费一番口舌去解释。而她,其实并不知道怎么解释。 谢云翔又道:“我事后一直在查,到底是谁瞄上了咱们谢家。虽然线索少得可怜,但是蛛丝马迹却还是摸到了点。” 陆欢颜一听立刻问道:“大表哥查到了什么?” 谢云翔微微一笑,有些轻蔑地道:“也是我们谢家多年不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想到那种宵小竟然都敢欺到头上了。”说着又抬头对陆欢颜说:“这事我来处理就好,阿颜不用跟姑父姑母提起,免得姑姑又去跟我爹说了。” 陆欢颜心里是一万个同意,嘴上却道:“我娘那还不是疼你这个大外甥,你反倒还防着她。你快说什么人打了二表哥?” 谢云翔哈哈一笑,然后才道:“只查出来跟江湖上一个神秘组织有关系,具体是谁,目前还不知道。” 陆欢颜心里一紧,她也叫人去查来着,可是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江湖人怎么会在京城里闹事,还是在莲花楼,对付谢家?是什么组织?” 谢云翔想了想,觉得告诉表妹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一个女孩家,也就是听听罢了,便道:“是个叫七星门的。”不过还是嘱咐了一句:“可不许告诉姑母她们啊。” 陆欢颜应了一声,望着谢云翔挺值得后背,皱起了眉头。七星门,那就是苏哲柳,虽然知道他也在京城的消息,却是不辨真假。 傅流年虽说紧追着苏哲柳的消息入京,可今日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也许苏哲柳的消息是他故意放出来给自己知道,好叫自己安心。但是大表哥既然能查到七星门,便不会有错,可是苏哲柳袭击谢云安,又是为了什么呢? 陆欢颜一直在出神,冷不防身下白马不知被什么惊着,竟猛然间抬起了后腿,向后蹬了一下,也就是俗称的尥蹶子。陆欢颜惊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栽了过去,因为她手没有牵着缰绳,只是简单地扶着马鞍。这会是直接趴在了马背上,双手抱住了马脖子。 不过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白马仿佛受了惊吓一般人立而起,陆欢颜双脚已经离了马镫,这下子更是差点被摔掉下去。 谢云翔死死拉着缰绳,道:“阿颜别怕!”说着双足点地,飞身跃上了马背,直接坐到陆欢颜的身后,两手抄起缰绳,想要控制白马。 陆欢颜其实是不怕的,她可以从马上跳下来,也可以控制住这马,只不过她觉得白马这疯发的有点奇怪,想要再等等看罢了。 不过谢云翔这一下却是她没有料到的,等到谢云翔双手从腰侧伸过来抓住缰绳,陆欢颜才反应过来,俩人这个姿势,好像有些,那个,暧昧呀。 不远处的陆彦博也听见了动静,往这边看过来,正好瞧见谢云翔纵身上马抱着陆欢颜的样子。心里着急,正要跑过来阻止,那马却飞快地跑走了。 陆彦博这个气啊,表哥这种生物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老天,他妹妹要被拐走了啊! 第66章 马场风波 白马果然是疯了,四蹄着地之后便开始发足狂奔,谢云翔怎么都拉不住,马的速度又快,带着陆欢颜跳下来可能会伤到她。好在马场够大够宽敞,谢云翔便想着叫马儿放开了跑,累了总是会停下来的。 谢云翔将陆欢颜揽到胸前,沉声道:“阿颜别怕。” 陆欢颜这会脑子里想的是如果跳下去,可能会伤了谢云翔,毕竟他肯定会护着自己,那么他自己就免不了受伤。与其这样冒险,倒不如让马跑累了自己停下。可是这马场虽然看这够大,但是仿佛远处还有其他人在骑马,要是这么冲过去,会不会引起更大的骚乱。 只在二人犹豫的瞬间,马已经越跑越快,已经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谢云翔想要空着着让马转弯,但是马已经惊了,根本不受控制。载着二人,直直地冲向马场另一端的一群马。 那边陆彦博也发现不对劲,赶紧骑上马追了过来,但是他一则骑术一般,二来他的马还正常,哪里跑得过已经完全疯掉的惊马呢。 白马越跑越近,陆欢颜看清了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马场竟然还有一群人在骑马,而且好像这些人里,有他? 这座马场的另一端其实是和皇家猎场相邻,中间有路可以想通。所以现在马场邻近猎场的这里的一群人里,陆欢颜一眼能认出来的就有太子和太子妃、豫王北堂曜、晋王北堂昭、福安县主和初云,另外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们的马已经不行了。 陆欢颜低头看见白马口吐白沫,心道糟糕,连忙对谢云翔道:“大表哥,这马要不行了!” 谢云翔闻言低头,正瞧见白马的口鼻喷出鲜血。这马是他自小养大,感情深厚自不必说,没想到今日只不过来给表妹送来,便出了这样的事,不由得心中一痛。但是此时也不顾不得这许多,因为他也瞧见了那一群人。 谢云翔心念电转,咬牙伸手,一只手攥住陆欢颜的胳膊,另一只手一掌拍上白马的马头。这种时候,只有让马立时停住,才不会伤到前面的人。而他则在几乎同时,双脚离蹬,带着陆欢颜跳离马背。 陆欢颜从他伸手,便知道谢云翔的打算,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大表哥,毕竟这马是他的心爱之物,如今不明不白地要亲手毙在掌下,搁谁心里都不好受。可是眼看着离那些人越来越近,已经有侍卫上前护在太子和两个王爷前面,甚至剑已出鞘,再不决断,事情便难善了。 只不过,谢云翔的手还没有碰到马头,便觉得怀里一空,紧接着一股鲜血便直喷出来,直接溅了他一身。谢云翔有一瞬间的呆愣,便觉身下坐骑猛地向下坠去,连忙纵身跃开。 谢云翔跃起的时机已经慢了,落地之时由于那马的缘故便有些狼狈,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这才稳住了身形。待站起身,才发现白马四腿被齐齐斩断,口吐鲜血已经倒毙而亡。 而另一边,北堂曜一只手揽着陆欢颜的腰,一只手提着剑站在那里,剑尖正往下滴滴答答地流着鲜血。 这时,只听二人来时的方向马蹄声由远及近,竟是陆彦博和陆彦扬一前一后骑马追了过来。 陆欢颜瞧见两个哥哥,整个人神色瞬间放松下来,脸上浮现出笑意。 北堂曜顺势松开手,一脸淡然地还剑入鞘,又一把将剑扔给了身后的蓝凌。蓝凌飞快接住,一脸便秘地垂首静立,只是眼睛不忘在四下里瞧,陆小姐身边那个脾气火爆的丫头没有跟来呀,真是可惜。 陆彦扬骑术了得,后发先至,赶在陆彦博之前到了近前。在陆欢颜跟前下马,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发现妹妹没事,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时陆彦博也到了,三两下下了马,拉过陆欢颜道:“哎呦哎呦,阿颜你没事吧?又没事伤着哪?有没有不舒服?头晕不晕?脚疼不疼?啊?腰呢,腰疼不疼?” “老二!”陆彦扬尴尬地叫了一声。 陆彦博茫然抬头:“啊?怎么了?” 陆彦扬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陆彦博回头看陆欢颜,恨不得翻来覆去地检查一遍,道:“阿颜,你说话啊,到底有没有事?是不是吓傻了?” 陆欢颜尴尬地扯着陆彦博的衣袖道:“二哥,我没事,大表哥一直护着我呢。你别担心了。” 这会功夫一众侍卫已经退去,太子和太子妃走了过来。瞧见陆彦扬,太子神色缓和了些,道:“鸿之,你来了。” 他夫妇二人身形一动,身旁身后之人便也都围了过来。陆欢颜发现周月英竟然也在,不过她一直低着头走在最后,并没有和陆欢颜视线对上。 太子妃却一直盯着谢云翔,这会见太子和陆彦扬打招呼,却也不好单独走开。陆彦扬领着陆彦博和陆欢颜向太子和太子妃行礼,谢云翔也走了过来,显然并没有受伤,只是在地上滚了两圈,衣服难免有些脏了。如此,众人便是一番行礼相见。 陆欢颜对周月英打招呼,周月英脸色有些僵硬,却也很关心陆欢颜有没有伤到吓到。陆欢颜仔细打量她神色,很奇怪她怎么会和这些人一起出现这里,不过碍于场合,还是没有问出口。 太子妃紧张地盯着他看,谢云翔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偷偷地用嘴唇无声笛说了一句“没事,稍安勿躁”,太子妃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看向谢云翔道:“刚才惊险的很,舅兄没事吧?可有伤着哪里?” 谢云翔道:“多谢殿下,臣没事。刚才一时不查,险些冲撞了殿下和太子妃,还有几位贵人,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不在意地挥挥手,道:“没事就好,刚才瞧着你们惊险得很,幸亏老七出手快,要不然可是要受伤了。心儿可以放心了。” 太子妃谢如心这才道:“大哥真是吓死我了,这马我瞧着眼熟得很,不是你从小养大那匹吗?怎么会忽然发狂呢?” 其余人这才又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匹被销掉了四蹄的马上,果然见那马眼珠爆出,口鼻流血倒在地上陆欢颜皱着眉想走近点看,被身边站着的北堂曜暗暗扯了一把,转头看他,发现这人高深莫测地瞪了自己一眼。陆欢颜眨眨眼,垂了头不再管白马。 站在太子身边的北堂昭自见到陆欢颜便再也不能移开目光,此刻瞧见二人眉来眼去,就特别的膈应。当下脑子一热,便轻笑着道:“也幸亏七皇兄手疾眼快拉开了陆小姐,否则陆小姐就要跟谢世子滚在一起了。平时也不见七皇兄如此热心,今日倒是比谢世子反应还快些呢,有些不像七皇兄的风格了。” 第37节 话音刚落,陆欢颜眼芒如刀一般射向北堂昭,那眼神中的冷凝叫北堂昭无意识地抖了抖。循着目光看过来,却见陆欢颜早就垂了眼眸,一声不吭地立在原地。 陆彦扬听了这话,心生不悦,晋王什么意思?什么叫跟云翔滚在一起?只不过事涉阿颜的名节,还没等他想好怎么顶回去,就听北堂曜慢悠悠地开口了。 “怎么,十一弟是嫌我多事,不该救人了吗?”北堂曜神色淡淡地看向北堂昭,“依着你的意思,是要瞧着谢世子和陆小姐摔出个好歹来,就是符合本王的风格了吗?” 北堂昭眼中怨毒一闪而过,面不改色地笑了笑道:“七皇兄说哪里话,小弟也不过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便要给人扣上见死不救的帽子,晋王也这张嘴,可是惹不起啊。”北堂曜并不打算就此作罢,比嘴上掐架,他可没怕过谁。 北堂昭眉头飞快一皱,太子却笑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说话没什么忌讳,下回十一可不敢了,你七哥可不是好惹的。” 北堂昭立刻收敛了神色,低眉顺眼地应和了两句,不再言语。北堂曜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太子,也没有再说话。 果然三个大脑袋安生下来,就该轮到其他人了。那边广平侯世子邾涵英牵着马从猎场走出来,见了众人先是一愣,还未走近便有侍卫上前与他耳语几句。邾涵英抬眼扫了一圈,点点头示意侍卫退下,便走了过来,对着太子等人行礼,之后才看向谢云翔,道:“怀锦兄没事吧?” 怀锦是谢云翔的字,邾涵英与谢云翔有同年之谊,是以会这么称呼。 谢云翔微微一笑:“秋池兄,我没事。”然后便不再多言。 邾涵英有些尴尬地住了嘴,四下里找到初云,便凑了过去,不知道在二人在什么。 陆彦扬对太子道:“殿下,今日的事有些蹊跷,臣想将这匹马带回去仔细检查。” 太子点点头:“舅兄从小养大的马,确实蹊跷,是该好好查查,看看是谁暗中作恶,揪出来,孤倒要认识认识。” 谢云翔却道:“殿下,今日的事既然出在我的马上,便是我谢家责无旁贷,怎好劳动鸿之。还是我将马带回去,检查清楚了,必会给表妹一个交代。” 陆彦扬刚要说话,陆欢颜便笑道:“大表哥不要说这样话,要不是你一直护着,我恐怕早就摔下马了。无论如何,阿颜都相信你。” 谢云翔听了这话,一扫之前的抑郁情绪,立时振奋起来,脸上也终于现出了笑容,点头道:“阿颜,你放心,定会查清楚的。” 陆欢颜点头,却感觉身边两道恶狠狠的目光,北堂曜和陆彦博竟同时黑脸,一个盯着自己,一个盯着谢云翔,那样子好像要吃人,最要命的是这俩人,要不要这么一致啊! 第67章 怪你不该出现 太子刚要开口,北堂曜便道:“皇兄,这事交给臣弟来查吧。” 众人一时都看向北堂曜,却见他浑不在意,只望着太子,又道:“今日这事,无论谢世子是否带着陆小姐弃马,那这畜生都会朝着这边跑过来。而这马,显然是被人下了毒的。” 其实这话并没有说得很清楚,但是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听明白了的。只因太子今日和众人来马场,其实是顺道去皇家猎场勘察,是皇帝临时起意,为着秋狩做准备的。 而这件事,只有当时在场的太子和北堂曜知道,其他人却是全不知情。太子妃是太子想带上她来散散心,而北堂昭则是因为最近和太子走的近,被太子派人临时请来的。 那么这马被投毒,看上去是想害的是谢云翔和陆欢颜,但事实上因为太子一行人的出现,下毒人的目的和身份便不好猜测了。 太子神情凝重,点头道:“也好,七弟如今领着大理寺的差事,这个事正好你来查一查。” 北堂昭也道:“皇兄,臣弟也想跟着七哥学学断案理事。” 太子看了他一眼,爽朗一笑,道:“既然老十一愿意学,那老七你就带他一起吧。” 北堂曜神色不变,应了一声,便吩咐蓝凌将马尸带下去。蓝凌连忙挥手招呼侍卫一起过去,临走还不忘看了看陆欢颜身后,见并没有丫鬟寻过来,才失望地走了。 太子既然如此说了,陆彦扬和谢云翔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反正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无论交给谁去查,他们也都会一查到底。 只有陆彦博有些不太愿意,在他看来,事关妹妹当然还是自己家去查放心一点,不过太子都这么定了,他当然没法不同意,只好垂头丧气地听着。 这边女眷们都围在另一边,是以大家并不清楚那边说了什么。而太子妃一直关注着谢云翔,并没有要和大家说话寒暄的意思,大家也就都那么干站着。 陆欢颜刚巧看到蓝凌奇怪的神色,还以为是他主子吩咐了什么,便悄悄看了一眼北堂曜,刚好北堂曜也看向她,还在众人瞧不见的角度冲她挤了挤眼睛。陆欢颜脸一红,索性扭了头不去看他。 周月英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到底还是关心一句:“阿颜脸怎么有些红,是不是不舒服?” 陆欢颜一愣,赶紧摇头,拉着周月英道:“周姐姐,我没事啊。” 周月英这才点点头,帮她把一缕乱发抿到耳后,柔声道:“昨儿你的信我收到了,我和妙妙都准备了礼物,今儿一早就送去府上了,可有收到?” 陆欢颜道:“我今儿一早就出门了,回家应该就能看到。两位好姐姐这么有心,那我也要准备回礼才行。” 周月英摇头:“明儿早上我到你家去找你,咱们一起去女学吧。我想着,妙妙应该也会去的。” 陆欢颜笑着应下,才问道:“周姐姐怎么今儿到马场来了?可是要练习骑射?” 周月英眼神微闪:“是啊,女学里有骑射课程,我想着先好好练练,免得上课跟不上。” “周姐姐以前没有在女学上过骑射课吗?”陆欢颜好奇地问道。 周月英显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胡乱应付了两句,便说要回去。 这时初云走了过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桃红色的骑马装,梳着双刀髻,行动间倒是多了些以往没有的利落洒脱。陆欢颜面无表情看着她,也不知是因为这一世交集很少,还是因为过的时间太久,对于这个仇人,情绪竟然可以很平静了。 完全不似上一次在莲花楼见面的时候,那一次自己简直是活吃了她的心都有。对,还有北堂昭,今日见了面,也就那样了。可是,这不科学啊!她是要报仇的呀,她要燃起斗志才对。 初云走过来,先是飞快地瞪了周月英一眼,然后便笑着同陆欢颜打招呼。 三人见礼,初云先是道:“刚才月英你说不舒服,现在可好了些?” 陆欢颜奇怪地看了她二人一眼,听周月英道:“是,是啊,头还有些疼,刚才瞧着阿颜险些出事,我实在是不放心。” 陆欢颜点点头:“既然周姐姐不舒服,那就快些回家去吧。我真的没事的。” 周月英这才点点头,去和太子妃告辞离开。 待她走后,初云对陆欢颜道:“陆小姐,上次莲花楼一别,今日又见面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呢。” 可不是有缘么,诶,有缘怎么还没回来?陆欢颜笑笑,道:“早就听说初小姐是燕京数一数二的贵女,可谓才貌双全。上一次没有机会和初小姐多说话,阿颜很是可惜呢。” 初云听了,亲热地拉起她手,笑道:“我年岁长些,叫你一声妹妹可好?” 陆欢颜忍着恶心,点头道:“初姐姐别客气了,叫我阿颜就行。” 初云道:“听月英说你明儿要去女学?这可好了,咱们往后便能在一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阿颜尽管来和我说就是了。” 陆欢颜一边无奈地和初云虚与委蛇,一边眼巴巴地望着陆彦扬和陆彦博,心里盼着快来一个人把她救走啊!刚才确实没那么生气,可是现在她已经忍不住要一巴掌拍死初云了!这么假惺惺,她受不了啊! 也许是老天听见了她内心的咆哮?太子妃这时似乎是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了神,注意到了陆欢颜,笑道:“阿颜,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陆欢颜紧走几步,在太子妃面前行礼道:“请太子妃安。” 太子妃谢如心早就笑着拉住她:“自家姐妹,跟我客气什么。刚才我是吓坏了,才忘了招呼你,好在有大哥在,你们都没事。” 陆欢颜点头:“确实多亏了大表哥一直护着,要不我恐怕要粉身碎骨了。” “呸呸呸!”太子妃连连啐道,“小孩子不许胡说!如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才是。” 陆欢颜笑着应是,又问道:“自我回京,都没有机会向您问安,太子妃一向可好?前几日去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舅母还跟我说起您呢。” 太子妃轻声道:“我又何尝不想念祖父祖母爹爹娘亲呢,只是……罢了,至少大家都在京中,如此,也就够了吧。” 陆欢颜眨眨眼,这话仿佛她上一世时也曾经说过,那时候自己并不能理解,心里还觉得这个表姐挺矫情。后来的太子妃似乎是,死了? 那时东宫的一桩惨案,查来查去最后所有线索都指向太子,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谢家同太子决裂,而皇帝也开始厌恶太子。好像北堂昭,就是从那时起正式进入了皇帝的视线,结束了小透明皇子的生活吧。 不过太子妃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却似乎真的不是很和谐。前不久还传出的太子妃小产的消息,后宫里永远少不了腌臜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今天太子带了她出门,恐怕还有给自己正名的心思,只是效果,看看谢如心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就能知道了。 陆欢颜微微失神,那么上一世太子妃谢如心的死,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阿颜!”太子妃拍拍她的手,柔声唤道,“在想什么?” 陆欢颜摇摇头,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想着明日去女学的事。” 太子妃恍然:“对了,这事我也听殿下提起过,你大哥专门去跟殿下说的呢,他可是真疼你。” 陆欢颜笑道:“大表哥对表姐还不是一样。我哥只不过是,这些年我不在家,他更紧张一些。” 当年出事时,谢如心还没有出嫁,自然知道一些内情,听了这话也不免唏嘘,但终究是不好多说什么,只笑着对慢慢靠过来的初云道:“初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学问可是首屈一指的,你们既然相识,便也有缘,我这个妹妹就交给你了,在女学里多多提点,多多照顾。” 谢如心身为太子妃,说出的话自然不止代表她自己,她这番话所表达的态度,初云自然是十分明白,当下便诚惶诚恐地道:“太子妃说哪里话,阿颜妹妹与我投缘的很,刚才还说以后在学中相互照应的。” 陆欢颜也笑道:“表姐,我虽然来京的时间短,可是我也认识了好几个人呢!刚才的周姐姐,还有冯家的姐姐,都是相熟的呢!初云姐姐也会照顾我,不会让我吃亏啦!你就放心吧。” 谢如心笑着用手点指,宠溺道:“你啊!” 看着陆欢颜和太子妃的交谈,陆欢颜亮晶晶地眸子闪着光,初云的眼神晃了晃,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好命,明明是个乡下长大的病秧子,如今却好好地回了家,不仅容貌倾城,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旁人可能不知道,但她是一直紧紧的盯着的,太子和太子妃自不必说,北堂曜众目睽睽之下地援手,谢云翔注视着她时略带痴缠的目光。这且不算,就连自己势在必得的北堂昭,竟然也因为她冲动地出言不逊。北堂昭,何曾为了自己这样过? 初云的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目光却死死地缠绕在陆欢颜身上,仿佛吐着芯子的毒蛇,盯着自己看中的猎物。陆欢颜,你已经什么都不缺了,何必来抢我的?不是我心狠,要怪只能怪你,不该回到京城,不该出现! 第68章 低调 太子一句话,定下了豫王和晋王一起彻查马场意外一事。 虽然是有些大材小用,可这事既然被这两位盯上了,太子自然就不能不关注。更何况事情还是出在谢云翔和陆欢颜身上,等于牵扯了太子妃的娘家跟庆国公府,就必须得跟皇上报备了。 出了这样的事,皇上肯定会知道,就算他们都不说,也会有密探报给皇上。 所以太子留下几句话,便领着太子妃匆匆回宫了。他怎么跟皇上去说,自不必提,反正君臣父子,玩的都是心眼。 谢云翔当然是要送,他简单跟陆彦扬说了两句,便也跟着太子夫妇离开。 太子妃并没有忘了初云和周月英,这二人今日来马场其实也是凑巧。二人与谢如心年岁相当,也早就相识,今日一早是到东宫拜见,这才一道来了马场。 这会太子妃又招呼贴身的嬷嬷和侍卫将二人送走,邾涵英自然是必要送初云的,于是也便说顺道将周月英送回府上。 太子妃见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安心随着太子跟众人打了招呼上车离开。 他们一走,马场这边便空了大半。剩下的人里身份最高的就属北堂曜了,他年纪又长,看了看众人,便似笑非笑地对北堂昭道:“老十一,咱们也各自回府?” 北堂昭原以为这位七哥定是跟从前一样,谁也不理扭头就走,没想到还问起自己来了。 想到刚才他毫不客气地跟自己对呛(?),心里便不太舒服,这是怕自己查出什么线索抢了他的风头吗? 不过他向来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温和谦逊的样子,便轻扯起唇角道:“都听七皇兄的。” 北堂曜眯了眯眼,视线转向陆家兄妹,心里叹了口气,今儿看来是说不上话了。便点了点头,道:“咱们顺路,一道走吧。也好商量一下这件事怎么调查,太子有命,总不好怠慢了。” 北堂昭也看了一眼陆家兄妹,便跟着北堂曜离开,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按理说他也到了大婚的年纪,他又是个没有母族的皇子,这婚事自然是要好好挑选。京中排的上号的世家大族,他早就划拉过几遍了,一早盯上的就是谢家和陆家。 可惜太子先定下了谢家唯一的女孩谢如心,就剩下了陆家。要不是庆国公府的这位嫡出小姐一直养在乡下,他早就下手了。而且这些年陆家将她藏得极好,他几次三番都没有查到半点线索。 这两回见面,陆欢颜的身体并没有传说的那样差,受了惊吓也很快恢复,在人前也举止大方得体,正是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子,样貌又极其出挑。 最重要的是,陆家,可并不比谢家差。虽然谢琛占了个王位,但那也不过是太/祖皇帝鸟尽弓藏的手段罢了,谁都看得出来,如今谢家手中的兵权早就大不如前。 而陆平川则是个精明强干的,不仅深得皇帝信任,更是紧紧握着大历朝西北三个州郡的几十万边军。 如果娶了陆欢颜,那么他多年所想的,那个位置,就离他不远了。 第38节 陆欢颜并不知道自己又被北堂昭给盯上了,跟着两个哥哥行礼送两位王爷。 北堂曜不动声色地道:“鸿之,今日令妹受了惊吓,就不必送我们了,先回去吧。” 这边厢蓝凌早就命人将马尸收走,又亲自盯着将马场打扫干净,才回到北堂曜身边。看了看自家主子的侧脸,蓝凌忽然觉得自己今晚应该跟厉刚换换班,兴许,兴许能见着那个娇俏的呛口小辣椒呢。 陆彦扬道:“今日若非王爷,恐怕阿颜小命难保,咱们家又欠王爷一个大大的人情了。”他说的这“又”字,指的便是北堂曜在回京途中给陆平川送信,又在通州帮了陆欢颜的事。 不过送信这事,还没人跟陆欢颜提过,她也一直不知道。究其原因,陆家人可能觉得这个没什么好说的,而北堂曜应该是不知道怎么说,毕竟自己一开始没说,还装的煞有介事初次相见的样子。 然后现在再跟人家说,我早就知道你要上京呀,我是故意要整这个调调呀——可能会被陆欢颜拍死。 所以,这件事竟然就这么离奇地被瞒了下来。最要命的,陆欢颜早前叫人去查北堂曜,方笑天其实也是知道了这事的,但是他却误以为就是陆欢颜知道了送信这事,才会不放心北堂曜。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北堂曜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改日本王登门拜访,今日便先告辞了。” 陆彦扬口称不敢,连忙领着弟妹行礼,恭敬地送走了两人。这才长出一口气,皱起眉头,看着马场和猎场之间的那条路。 陆欢颜见大哥这个样子,便道:“大哥想什么呢?咱们不回家吗?” 陆彦博四处看了一下,对陆欢颜道:“阿颜,你真的没事吗?吓着没有?身上真的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陆欢颜无奈,对陆彦博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安抚行动。不过陆彦博显然并不需要这些,豪爽地挥手道:“都怪翔表哥,被仇家害还连累我们阿颜,这事必须查清楚才成!” 陆欢颜道:“二哥你别乱说,你怎么知道是大表哥的仇家干的?万一要是我的仇家呢?” 陆彦博瞪大眼睛看她:“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能有什么仇家?” 话音刚落,陆彦扬猛地转身,一双相似的桃花眼定定地望着陆欢颜,奇怪地眼神盯得陆欢颜一阵心虚,疑惑地唤了一声:“大哥?” 陆彦扬回神,微微一笑道:“既然阿颜没事,那咱们也不要耽搁了,赶紧回家吧。” 陆彦博却问道:“老大,你来时带的那些人呢?怎么不见过来?” 陆彦扬看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只哨子,吹了两下。不一会便听着马场上传来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带起一片漫天尘土。 原来是陆彦扬的侍卫,这些人都是从西北一路跟来京城的,不仅能力超群,更是一个比一个忠心。陆彦扬平日出门也只带着这些人,并不带家里下人。 陆欢颜道:“对了老大,你怎么会过来?” 陆彦扬站在原地,冷峻地望着那队人马整齐地停下,然后动作一致地下马行礼,挥手示意他们起身,才道:“今儿回家早了点,知道你们来马场,便过来看看。” 来的侍卫人只有十个人,不过这些人看上去十分精壮利落,太阳穴高高鼓起,身材魁梧健硕,一看就都是武艺高超的。 而他们到了陆彦扬跟前,则是那种,仿佛手臂找到了身体的感觉。凡事不需他说,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立刻会意,且执行力超强。 陆欢颜知道这些人,陆彦扬掏出哨子时她就知道,他召来的是银杀卫。 上一世陆彦扬能从诏狱逃走,便是靠他手下的这些银杀卫。 他们是陆彦扬亲自招募并训练的,在战场上几乎是时刻带在身边。 这些银杀卫每个人都有一套独特的技能,能随时护卫主人安全,甚至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有点像是穿越之前的特种兵。 她一直都觉得陆彦扬是一个天才,不仅打仗厉害,其实也是学贯古今的大才子一枚。颜值还超正,除了有点反骨,其他的简直完美。 额,对了,他还是自己的亲哥,这一点,陆欢颜其实很遗憾,如果他们不是亲人,陆彦扬真的是她男神的不二之选。 陆彦博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银杀卫牵过来马和马车,对陆彦扬道:“老大,你这些侍卫不是家里的吧?你从拢城带回来的吗?” 陆彦扬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就你话多。快上马,回家去我还有话问你。” 陆彦博吐了吐舌头,对这个大哥他从心里是崇拜敬仰的,平时说话不怎么忌讳,可却也知道分寸。 连忙拉着陆欢颜过去,把她扶上了车,自己却不骑马,对陆彦扬道:“我跟妹妹坐车吧,她的丫鬟也没有回来,妹妹一个人我不放心。” 陆彦扬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只吩咐了人好生跟着,自己才翻身上马,率先策马跃出一个马身,身后的银杀卫才齐齐动作,紧紧跟在陆彦扬的马后。 这一套行云流水下来,陆彦博有些受不了,钻进车厢里扯着陆欢颜叨叨:“妹妹啊,你说老大这是抽什么风?怎么把亲兵训成了这个样子,你说这要是让有心人见了,咱们家不是大发了吗?不行,我得回家跟爹说说这事,老大就是从小有反骨,可不能让他这么作下去。” 陆欢颜听得嘴直抽抽,心说二胖这政/治敏感度倒是高的爆表,只不过怎么她觉得有点诡异呢? 懒洋洋地靠在车厢的软枕上,伸了个懒腰道:“老二你还真是杞人忧天。亲兵不好好训练了,难道让他们上战场拖死主将?什么叫有心人,这大街上哪个人没心?” 陆彦博叹口气:“你懂什么,你不知道咱们家这叫树大招风吗?得让老大低调一点。” 陆欢颜忍不住截断他,没好气地道:“你想咱们家低调,成啊,你也别科举了,让爹致仕顺便上折子请旨把咱家爵位降等袭爵,或者直接把爵位还给朝廷,兵权也交了。对了,再把你妹妹我,瞅着哪一家商户什么的嫁了。一了百了,多低调!” 第69章 擒拿1 回家一路上陆欢颜实在受不住二哥的唠叨,顶了他一句干脆就闭眼装睡,搞得陆彦博十分郁闷,时不时地掀开帘子窥视陆彦扬。 不得不承认陆彦博其实担心的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说他杞人忧天实在是有些夸张,但是陆家现在的情形,却是想低调就能低调的下来的吗? 陆欢颜脑子里很乱,一面想着大哥刚才忽然冷凝的神色,一面又因陆彦博的话忍不住琢磨朝中的局势,而最多的则是思索着晚上围捕季寻的事。越想越觉得烦,陆欢颜长长叹了口气,智商掉线,真可悲。 一路无话,到了家门口,陆彦扬神色淡淡地下马,便嘱咐陆彦博送妹妹回去,便径直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陆彦博看妹妹略略失望的神色,一边陪着她往里走,一边撇撇嘴,低声道:“老大这些日子在查宫里的案子,最近累的够呛。今儿又出了这样的事,心情不好也是正常。阿颜别往心里去,老大恐怕还在气头上。” “我能有什么好介意的,你们都担心我,我都知道。”陆欢颜笑笑,状似不经意地问,“宫里出了什么事,要大哥去查?” 陆彦博机警地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下人们也都远远地跟着,才低声道:“今儿你没瞧出来太子妃脸色不好吗?东宫里出了事,太子请老大帮忙查清楚。老大手下的那些人,你是不知道,个顶个的厉害。” 陆欢颜皱眉:“东宫里出了什么事?可是跟太子妃有关系?为什么要大哥去查,我瞧着仿佛大表哥并不知情的样子,难不成竟是瞒着谢家?” 陆彦博道:“太子妃前不久在自己的寝殿不慎跌了一跤,小产了,虽然月份尚浅,但是据说恢复起来恐怕不容易。” 陆欢颜更是不解:“在寝殿里摔跤?这也太,那,那也不该叫咱们大哥去,他不过是个驻边的将领,怎么又跑到东宫里查人家太子的家事?这……” 其实她想说的是,这太子脑子是不是回路有问题,自家丑事都是能捂多严实就捂多严实,怎么还巴巴地扯了一个外人去,调查? 陆彦博啧啧两声:“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老大手下那些人,就是今儿在马场那些,那可是顶顶厉害的银杀卫,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厉害,在楼兰那边可是闻之丧胆的一对人马!” 陆欢颜赶紧叫他打住:“这跟厉害不厉害有什么关系?”老二你是不是傻,还是,你就是傻?” 陆彦博睁大眼睛,清隽少年盛世美颜,看的陆欢颜都是一愣,娘诶,老二都这么美,那我岂不是美翻了天!等一下,歪了歪了。 “当然跟厉不厉害有关系了!”陆彦博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扫过卧蚕,压低了声音道,“宫里查了很久都没有任何线索,但是太子却很肯定的认为是有人害他。这种时候,当然找厉害的来把事办了,难道讳疾忌医,蒙在鼓里自欺欺人吗?” 陆欢颜摇摇头:“我还是担心,老大这么去管人家后院的事情,又是宫里那么敏感的事情,无论查出来什么都是徒惹一身腥,查不出来,更是得罪太子。” 陆彦博点点头:“我当初也是这么劝老大的,叫他别管。可是他说,不管也不成,唉!” “所以,爹娘知道么?” 陆彦博摇头:“老大一直瞒着,说是爹爹知道了不好办。” 陆欢颜想想便明白了,陆彦扬和太子是从小的情分,帮着他差一些私密之事也可以接受,但是父亲作为庆国公,母亲又是谢家女,他们的立场是代表了两个家族的,不能随随便便地掺和进来。当下也是叹息,又问:“那么老大这个样子,可是认为今天的事其实是和他在查的事有关系?” 陆彦博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管怎着,这事我只跟你说了,要是爹娘知道了,肯定就是你去告诉的,回头让老大找你。” 陆欢颜一听,立刻叉腰怒道:“好哇你个二胖子,合着是在这等我呢!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去告诉的,这锅不能这么甩!” 陆彦博一愣:“什么锅?要吃锅子吗?” 陆欢颜气的扭头,正瞧见四宜居门口采薇在等着,便推了陆彦博一把,啐道:“就知道吃!管好你自己的嘴吧!”说着头也不回地招呼采薇进了院子,再不理陆彦博了。 陆彦博嘿嘿一乐,心道,就是因为管不住,这不找一个来背锅的吗?站在原地,看着四宜居的门缓缓关上,陆彦博缓缓抬头,看了看天上被云彩遮住的太阳,深吸一口气,转身又朝着前院走了去。 陆欢颜进了屋,立刻屏退下人,只留了采薇一个,问道:“有缘呢?回来没有?” 采薇点点头:“回来过一趟,跟奴婢说了,奴婢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有缘这会又去寻方管事,商量晚上的事情。” 陆欢颜这才松了一口,点点头道:“有缘办事稳妥,我很放心。只不过今儿的事很危险,你们俩都要顾好自己。” 陆家兄妹三人回家之后,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在马场的事。只不过晚饭时陆彦扬没有出现,据说是又出门了。陆彦博端着碗神经兮兮地冲陆欢颜使眼色,陆欢颜看了他一眼,奇道:“二哥,你眼睛怎么抽筋了?” 陆平川和谢氏闻言都停下筷子看向他,陆彦博尴尬地咳嗽两声,道:“可能是今天在马场让风抽的。没什么事,没什么事。”瞧着爹娘又继续吃饭,这才丢了个眼刀过去,结果陆欢颜坑完人就自顾自地吃得欢乐,根本没有留一个眼神过来。 陆彦博咬着牙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妹妹的碟子里,道:“多吃点鱼,据说补脑。” 陆欢颜嘿嘿一乐,吃到嘴里,做出陶醉地表情:“好吃!谢谢二哥!” 陆彦博无奈,只好低了头使劲往嘴里扒拉饭,看的谢氏直道:“博哥儿,吃慢点,别噎着。” 陆彦博抬头冲嘿嘿一乐,瞥见陆平川看过来的眼神,脖子一缩,这才挺直了脊背,又恢复了一副贵族公子的吃相。 陆欢颜原本一直在琢磨着晚上对季寻动手,结果被这个逗比的二哥弄的思路大乱,干脆也不想了,反正她也只是抓来季寻问问话,不会伤他性命就是了。 一餐无话。吃过饭,陆平川便去了书房,顺便带走了二儿子去考校功课,毕竟这也是个要应届生了。陆平川作为大历好父亲,还是挺关心儿子学业的。 因为明日要去女学,谢氏也没有留陆欢颜,早早叫她回去准备准备好好休息。正中下怀有木有! 回到四宜居,陆欢颜这才见到有缘,听她仔细汇报了跟方笑天定下的计划,点点头道:“你们做的不错,只不过还有一点,季寻是师父倚重的人,今儿决不能伤他性命!” 有缘道:“小姐放心,方管事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抓活的。” 对于方笑天能明白自己的心意,陆欢颜还是很满意的,有这么个手下,真是少操太多心了。 到了夜间,国公府各处在戌正时分便各自安歇,也就是现在的八点左右。陆欢颜也如常洗漱睡下,到了三更鼓响,又从床上起身。做了男装打扮,换上一身黑色夜行劲装,这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院子里有缘和采薇早就带了人候着,见陆欢颜出来,赶紧迎了上来。采薇道:“小姐,方管事传话来,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 陆欢颜点点头,对有缘道:“府里不要闹出动静,剩下的人知道怎么做吧?” 有缘点头:“小姐放心,四宜居里只抽调了功夫最精的十人,剩下的也已经交代好了,不会出问题的。” 陆欢颜看了看有缘说的这十人,果然都是以往功夫最强的那几个。只不过在角落里,竟然看到了静心。陆欢颜皱眉,正要问有缘,静心便一下子蹿了出来,跪在陆欢颜跟前到:“小姐,奴婢会使短刃,功夫自问还过得去,小姐无论做什么都请带上奴婢吧!奴婢会忠心的!”说着便磕了一个头,挺直身子望着陆欢颜。 陆欢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到底还是念着前世的情谊,也不问她是怎么就跑出来了,只点头道:“既然你有这个心,那今儿个便跟来吧。不过我提前说好,我只要忠心的人。” 有缘还想劝,陆欢颜一摆手,亲自俯身拉起了静心:“忠心不是说的,而是做的。我要的,是绝对的忠心。” 她说这话时神情肃穆威严,眼神淡定冷凝,静心望着想换了一个人似的小姐,不由得有些瑟缩,胳膊被陆欢颜握住一下便被拉了起来。静心呆呆地立着,却听陆欢颜的声音传来:“静心,听懂了吗?” 静心立刻回神,又要下跪,却忘了胳膊仍被陆欢颜拉着,抬起头来,郑重地答道:“小姐是静心的主子,一日是终身是,静心的主子只有小姐一人。小姐要我生便生,小姐要我死便死!” 陆欢颜这才松开手,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很好,我记下了。今日你跟着有缘,她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退下吧。” 静心应诺退下,有缘才又道:“小姐,我带人先行去与方管事会和,采薇陪你。” 陆欢颜点头,嘱咐道:“一切小心。万不可疏忽大意!” 有缘应了声是,便带着众人从侧门出去。方笑天早就安排好出府和回府的路线,这个时间不会有人经过四宜居。 可是,等陆欢颜带着采薇从后门出府,走上燕京街道的时候,身后却远远地跟了一个人。 第70章 擒拿2 第39节 方笑天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只有两步:找到季寻,抓住季寻。 第一步,他根据有缘送来的消息,又跟安夏要到了季寻落脚的地点,然后派人全程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安夏的消息是,一般季寻都会在燕京城的长乐坊饮酒到深夜才会回客栈,也就是大概三更天才会回去。长乐坊位于燕京城东,而他喝酒的地方是一个叫如意的酒馆,也在长乐坊的东面。 第二步,安夏的人装扮成酒客,在如意酒馆喝酒,占了绝大多数桌子。方笑天自己带二十人,在如意酒馆周围埋伏。待有缘的人到了,先行发难,他们来个里应外合,将人抓住。而陆欢颜,虽然说了会亲自过来,但是并没有安排非要等到她来才动手,这也是免得她在家中不得脱身的情况。 因为太后寿辰临近,燕京城取消了宵禁,是以虽然是三更天,但街道上还是有零零散散的行人。坊市间的大路上,执金吾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地巡视着。因为太晚了,那些茶楼饭店都已经关门,只有少数的店铺还在营业,却也没有多少顾客了。 陆欢颜一路行来,到了如意酒馆外面,寻了个隐蔽之处向里张望,正好从门里瞧见里头坐着饮酒的季寻。他背对大门坐着,正在给自己斟酒,旁边的几桌也都是客人在饮酒聊天。 就在这时,有缘带人冲了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听着里头动起手来。方笑天带人现身,围住了酒馆四周。陆欢颜深吸一口气,从门口走了进去。 酒馆里,季寻被人围在中间,手中提着短刀,身上的袍子湿了一片,脚边是碎了一地的酒具,和被掀倒的桌子。看着虽然有些狼狈,但是脸上并没有什么害怕惊讶的神色,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缓缓走进来的陆欢颜。 陆欢颜扫视四周,这才道:“季先生,别来无恙。” 季寻点点头:“少主做事果然是刚毅果决,这是想要快刀斩乱麻,将季某斩杀,绝了后患?” 陆欢颜怪道:“季先生说哪里话,我向来敬重先生,怎么会起了杀心!你问问她们,我是不是反复叮嘱,绝不能伤了你!” “那么今日这般大的阵仗来招呼季某,少主意欲何为呢?”季寻冷笑着,提起自己手中的短刀看了看,“季某自问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或者堂主的事情。兴师问罪,也得师出有名吧?” 陆欢颜微微一笑:“你老怎么会有罪,只是我需要季先生解惑,烦劳你跟我走一趟。这么个阵仗,不过是怕你不跟我去罢了。若是我陆欢颜的薄面有用,便是再好不过。季先生,可给我这个面子?” 季寻深深看了陆欢颜一眼,神色冷了下来,抬起短刀遥指陆欢颜,道:“少主跟随堂主十年,该是学全了他独步天下的功夫,今日就让季某人来试一试,如何?” 陆欢颜笑笑:“既如此,那阿颜就不客气了。”说着又对周围人挥挥手,道:“没我的命令,都不要动手。” 众人闻言退开,将酒馆中间大约十步见方的空间让出来,那几张碍事的桌子也被清理到一边。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中间的两个人,方笑天和有缘更是攥紧了手中的长剑,随时准备冲上前去。 尾随而来的陆彦扬一直跟到如意酒馆外面,能看出来这一片街道预先被人清了场,除了这家酒馆还在营业,其余的店铺全部关了门。 瞧着陆欢颜带着有缘进了酒馆,马上便有四下里埋伏的人出现,陆彦扬认出那为首的正是妹妹从杭州带回来的李家管事方笑天。陆彦扬的心直往下沉,联想到最近他查出的那些事情,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妹妹拉到面前问清楚,甚至,到底她还是不是自己的妹妹。 正胡思乱想之际,酒馆的房顶被一股大力掀开,两个人一前一后纵跃而出。陆彦扬定睛细看,正是陆欢颜追着一个中年男人。二人在房顶上交手,那中年男子手持短刃,一招一式看得出老道狠辣。陆欢颜则赤手空拳,却并不落下风,反而隐隐占了上风。 随着二人来到房顶上交手,酒馆里陆续冲出了一些人,陆彦扬竟然瞧见了四宜居的大丫鬟有缘和采薇,心里恍然,难怪妹妹的院子里一直用着杭州林家的下人,竟然是这般原因!而接下来更让他郁闷的是,静心跟在有缘身后跑了出来。有缘跟采薇和静心交代两句,二人点点头,便离开众人往酒馆后面去了。 陆彦扬看了眼房顶上还在交手的俩人,一跺脚追着静心去了。他倒要看看,父亲的银翼卫里出来的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陆欢颜并不清楚自己这会早被大哥瞧了个满眼,正侧身躲开季寻刺过来的短刃,顺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紧接着腕上用力,将人往身后拉。季寻则似乎早就料到一般顺势向前冲,同时回身另一只手中又出现一把短刀,直刺陆欢颜的脖颈。陆欢颜冷笑一声,左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短刀,微一用力,短刀应声折断。 陆欢颜手下不停,两指并拢直戳季寻的前胸。季寻大惊之下,不得不矮身夺过,却未料到陆欢颜早已变招,左手闪电般收回,收指为拳,一下击中了他的脑袋。 季寻脑袋嗡地一声,便有些站立不稳,眼看要掉落回酒馆里面,他心下一横,整个人朝着陆欢颜扑了过去。陆欢颜唇边带笑,放开抓着季寻的另一只手,足尖轻点抽身疾退。季寻一下扑空,脑袋上又挨了一拳,晕眩之下便就此跌落下去。 酒馆中早就有方笑天安排的人手,正张着一张大网等在屋顶的破洞之下。季寻落入网中,众人迅速合围,几息之间便将人擒住。 季寻在网中挣扎,方笑天上前点了他的穴道,这才免得他破网而出。陆欢颜这时从屋顶落下,走近季寻瞧了瞧,笑道:“季先生学艺不精,以后就不要混迹江湖了吧。免得说出去,丢咱们的人。” 季寻满脸涨红,气的破口大骂:“臭丫头,早就知道你心肠歹毒,奈何我苦劝主子,他偏偏中了魔障一般,无论如何都不听我的忠言啊!你如此恶毒,你师父是不会放过你的!” 方笑天听了,猛地上前“啪啪啪”连抽季寻三个耳刮子,扇的他嘴角溢出血来,傻愣愣地看着方笑天。陆欢颜饶有兴趣地抱着胳膊,道:“怎么傻了?当初劝师父不要救我的时候,可是口若悬河,当初派人放火烧九仙庄的时候,可是下手迅疾。真是可惜了一代奸人哪!” 季寻恍然:“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我就说,你肯定知道了九仙庄的事,流年却不肯信,怎么样!怎么样!你这个丫头果然厉害,为了报仇竟然等了十年!” 九仙庄便是当年陆欢颜三岁时被傅流年带去的地方,结果夜里失火,照顾她的寄儿为了救她死在了火场。幸好那时北堂曜赶到将陆欢颜带走,否则陆欢颜绝对活不下去。不过这也是陆欢颜这些年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为什么季寻派去的人见到那时北堂曜出现,就临时撤走了。 “先生错了。”陆欢颜摇摇头,“我从没想过报仇,只是寄儿姐姐不能白死。” 见季寻一脸茫然,陆欢颜道:“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记得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呢。罢了,跟你说这些也没有用。因为师父,我不会杀你,可是也不会放了你。”说着一掌将人劈晕。 方笑天立刻安排人将季寻绑了带走,又问陆欢颜:“少主,安夏说莲花楼那里可以暂时安置,你要不要跟过去瞧瞧?” 陆欢颜抬头看了看天,道:“时辰不早了,明晚我再过去。你跟安夏说安排好人手,万不可将人放跑了。还有,师父肯定会知道,他要是问起,叫安夏不用瞒着,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莲花楼那里,算了,你们小心就是。” 方笑天对陆欢颜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从不会有问题,当下便应了一声跟着出门去了。 一辆马车被牵了过来,几个人押着季寻要上车,方笑天亲自押车,带人匆匆离开了。陆欢颜示意有缘仍旧带人先行回府,自己则往酒馆后面去了。 果然,在酒馆后身的小巷子里,采薇和静心正低声交谈,瞧见陆欢颜,采薇示意静心留在原地,自己迎过来道:“小姐,找到了。” 陆欢颜点点头,走到小巷里,果然见静心手里捧着一个匣子,恭敬递了过来。陆欢颜伸手接了,打开匣子看了一眼,取出里面的一封信,便将匣子合上仍旧交给静心。 将信收在怀里,陆欢颜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三缄其口,懂吗?” 静心知道这是在和自己说,连忙跪下道:“小姐放心,静心知道分寸,必不会多说半个字!” 陆欢颜点点头,和缓了声音道:“起来吧,静心,往后你就跟着采薇,在我房里伺候吧。”虽然之前打发了明心,但其实她心里还是希望这一世静心能陪着自己的,让她能过一回上辈子没机会过的舒坦日子。 采薇上前将静心扶起来,对她笑笑,便对陆欢颜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原路返回吧?” 陆欢颜点点头,带着二人走出小巷,忽然发觉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刚要转身喝止,却猛地瞧见东南天空上升起一支烟火,烟花在空中爆开,又成了一朵桃花。花朵形状的信号弹,正是陆欢颜在逐风堂里专用的,而京城东南,正是莲花楼所在的方向。 陆欢颜猛地皱眉,暗道糟糕,纵身跃上房顶,往那个方向疾奔而去。而她身后的,除了静心和采薇,还有原本想要现身的陆彦扬。 瞧着那一朵桃花形状的烟花,陆彦扬神色冷凝,逐风堂?阿颜竟然和逐风堂有关! 第71章 变故 一路急奔,在与莲花楼相隔两个街口的巷子里,陆欢颜见到了受伤的方笑天,其他人则死伤参半。 陆欢颜快步走过去将方笑天扶住,检视了一下他腹部的伤口,道:“好在没有伤到要害,还能走吗?” 方笑天深吸一口气,道:“小姐,我没事。季寻被人劫走了,连人带车一起,动作很快,似乎埋伏了很久。” 陆欢颜瞧着他还精神好,松了口气道:“可有什么线索?” 方笑天想了想道:“属下和他们交手,感觉这些人的功夫十分诡异,出手狠辣,动辄便是以命搏命的招式,似乎是死士一类的人。” “死士?”陆欢颜疑惑起来,“我朝对豢养死士有严格禁令,若你没有瞧错,那么劫走季寻的,便是与皇家人有关。只是,为什么是季寻呢?” 方笑天看了一眼受伤的下属大部分都被采薇和静心简单包扎了伤口,跟着一起正在悄声处理尸体。便对陆欢颜道:“小姐该问的是,为什么是此时、此地。” 陆欢颜一愣,从她下令捉拿季寻到人被抓住又劫走,不过半天时间。如果谁有能力查知一切,又算准了方笑天与自己分开的时机下手,并且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选中在这里下手,那就只有一个人——傅流年! 陆欢颜深深看了方笑天一眼,见到他神色中的躲闪,自嘲道:“笑天,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跟我有话直说呢?” 方笑天呆了一下,旋即垂下头去,低声道:“属下,也只是瞎猜。” 连方笑天都能猜到,傅流年这是根本不打算再瞒着自己了,难道他想摊牌?可是,他跟自己有什么牌好摊呢?他跟皇家的关系吗? 陆欢颜想不明白,好好的师父,怎么到了京城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一般了。难道,她真的不该来燕京吗? 用力闭了闭眼,陆欢颜再次抬眸,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无论如何,她要做的事绝不会半途而废。 采薇这时料理好手中的事,走过来道:“小姐,兄弟们都伤的不轻,有几个刚刚去了。” 陆欢颜转身,几个仍能站着的下属正要行礼,便被她拦住,道:“众位兄弟不必多礼,今日的事我必会查个清楚,给兄弟们一个交代。笑天,按照咱们堂中的规矩,抚恤加倍。” 方笑天应了一声,众人便都纷纷对陆欢颜道谢,更有人提出要一鼓作气追查袭击之人,因为大家交过手,再次碰上总能认出来。 方笑天问陆欢颜的意思,陆欢颜摇头道:“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要做的是养好身体,如此才能听候调遣。其他的事,我自会料理明白。” 她的话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便是在不忿,也立时垂首应是。陆欢颜又对方笑天道:“一应开销,都走清平阁的账。这件事交给崔十九去做,你不用搭手。” 方笑天心中明白这是要进一步的重用崔十九了,也是对他的信任更进一步,当然,也意味着崔十九背后的主子也许能借此得到她更多的信任。 陆欢颜交代完一切,这才幽幽叹了口气,带着采薇和静心往陆家方向走。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因为季寻被劫走全被打乱,但也更进一步证明了她猜得不错,季寻知道她想知道的事,季寻知道傅流年的秘密! 方笑天和众人离开,走在最后的他目光一直追随着陆欢颜的背影,虽然夜色深沉,但是他偏偏能感知到她的步伐和身影。 他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仰头盯着隐在乌云之中的一弯新月一动不动。良久,才下定决心一般转身离去了。 一直藏在屋顶的陆彦扬望着方笑天的略带蹒跚的身影,又看了看妹妹消失的方向,纵身跳了下来。 此时的巷子里已经被处理干净,任谁也瞧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生死搏斗。陆彦扬也仰头瞧了瞧云中的新月,终于在犹豫了一会之后,纵跃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长乐坊深处。 第二日一早,陆欢颜早早起来,收拾停当便去了静恒院,刚到门口,谢氏正送陆平川出来。陆欢颜笑着给二人行礼,陆平川笑道:“阿颜今日要去女学了,为父深感欣慰。” 欣慰个啥,又不是自己考上的,自己这个护短的爹呦。陆欢颜忍着吐槽的冲动,道:“爹爹放心,阿颜会好好努力,明年争取通过考核。” 陆平川见闺女这么有上进心,连连点头。谢氏上前给闺女整了整衣襟,上下打量一番,嘱咐道:“到了女学多听多看少说,不要累着,下了学赶紧回家。” 陆欢颜笑道:“娘要是不放心,不如跟我去?要是有人敢欺负我,就让她们瞧瞧当年颍阳郡主的风采!”谢氏未嫁人时便被封为颍阳郡主,虽然没有食邑,却也是郡主品级。 谢氏笑着指了指她:“没个正行!时辰不早了,别让你大哥久等了,这就去吧。” 陆欢颜答应着辞别二人,陆平川一把揽过谢氏,手扶着她纤细的腰肢,得意道:“阿颜真是越来越想你,人又上进。” 谢氏横他一眼,没好气地推他:“赶紧走吧,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说着,打眼瞧了瞧身边低眉顺眼的小二和小三。 这俩丫鬟肩负着贵妃娘娘赋予的“爬床”重任,可自从进了陆家也没得着机会,心里不甘不是没有,但是一来谢氏看似温柔实则彪悍无比,二来陆平川眼里只有谢氏,旁的人根本连眼风都欠奉。 几番打击之下,几个人如今已经基本熄了心思,再也没有试图去挑战谢氏的彪悍程度了。 且不提谢氏送陆平川出门,只说陆欢颜这里还没到二门便瞧见二哥陆彦博立在二门外,今日他穿了一袭淡黄色长衫,头戴玉冠,纵然脸色没有表情,仍旧是一副温润谦和的样子。 见了妹妹,陆彦博这才咧开嘴笑起来,举起两只胳膊挥来挥去,好像生怕人瞧不见他。 陆欢颜笑着快步走了过去,拉着他站好道:“老二,能不能稳重点?等秋闱之后就是殿试,殿试之后便要当官,你瞧见哪个当官的是你这幅样子?你瞧瞧爹和大哥,再不济舅舅和大表哥,全都是沉稳持重。” 陆彦博撇撇嘴,扭着身子从妹妹手里挣出来,道:“我才是哥哥好不好,怎么反倒教训起兄长来了?” “不是教训!”陆欢颜摇摇头,偷偷瞧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话,便窜了出去,“还不是怕你丢人。” “好哇!”陆彦博一拍大腿,抬脚就追,兄妹俩一前一后往大门跑了过去。后面陆彦博的小厮小桐明显呆了一呆,有缘好心道:“小桐,咱们也过去吧。”说着便和采薇快步追了过去。小桐恍然,连忙提着手中的食盒紧随而去。 到了大门外,果然见陆彦扬已经在了,看样子是等了许久。 陆欢颜在门里猛地刹住脚步,后面陆彦博收势不及,差点绊到门槛上。陆欢颜赶紧伸手扶住,她这个二哥,总是这么没心没肺。 但是她心里多希望他能平安喜乐顺遂一生,永远这么没心没肺。 陆彦博呵呵一笑,把刚才的事早就抛到脑后,看见陆彦扬在门外,笑着跨出门槛道:“大哥!今日阿颜去女学,我和你一道送她去。” 陆彦扬知道自己这个二弟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便道:“阿颜是去女学,你跟着去干嘛?可是瞧中了谁家的姑娘,要趁机去厮混厮混?” 陆彦博俊脸一红,道:“老大你说什么呢!我是不放心阿颜。” 陆彦扬翻个白眼:“有我在,爹娘都放心,你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赶紧回去,秋闱在即,你可是稳当状元了?若不是,就赶紧回去念书!” 陆彦博一滞,老大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只好瘪了瘪嘴,冲着陆欢颜嘟囔了两句便转身回去了。 陆欢颜憋笑憋的肚子都要抽筋了,见陆彦博进了门,这才噗地一声笑起来。 陆彦博正往回走,便瞧见有缘和采薇快步跟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小桐。他看了一眼小桐手里的食盒,这才想起来自己给妹妹准备了吃的东西,赶紧招招手将食盒接了过来。 陆彦博提着食盒转身出门,正瞧见陆欢颜乐得欢脱,恨的就要把食盒扔了,一边道:“枉我还想着给你备了平日爱吃的点心,看来是用不着了。瞧瞧这乐得,抬头纹都开了,还吃什么吃!扔了扔了!” 陆欢颜哪里肯让他扔掉食盒,连忙一把抓过来护在怀里,笑道:“我的好哥哥,怎么这么大气性。可不是我非让你当状元的,要我说,你就在家里好好地,比什么都强!” 第40节 这话倒是真心,比起考状元,陆彦博好好地真是比什么都强。而且上一世他明明都没有参加过科举的,是以在陆欢颜心里,总觉得陆彦博在家里安全的当个富家公子是最好的。 陆彦博这才稍稍和缓了脸色,道:“这倒还像是句人话,罢了,时辰不早了,你且随老大去吧。记得回来告诉我一声。”说着便带了小桐仍旧进门不提。 陆欢颜这才注意到陆彦扬的脸色有些怪,且瞧着眼下的乌青,似乎是昨晚没有睡好。 陆欢颜自己昨晚也没怎么睡,今日起来特意化了点妆将倦容掩下,只是大哥怎么也这个样子呢?难不成真是老二说的那些事,让老大担忧至此吗? 陆彦扬看了妹妹一眼,他记得小时候的妹妹就是个敏感多思的性子,今日她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察觉了什么。 陆彦扬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出来,可是一想到昨晚,就忍不住地脸色发沉。 他久驻边疆,是个杀伐决断的将军,身上的气势自然非一般人可比,平时对着家人自然是十分温和,但今日心情有异,脸色不好,周身戾气便不可抑制地散发出来。 陆欢颜微微皱眉,咬了咬下唇,道:“大哥脸色不好,可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陆彦扬看着妹妹的脸,想起小时候自己抱着她在汴河观灯,那时候的妹妹又小又软,是个萌萌的肉团子。一眨眼十年不见,已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如此深藏不露了。 “昨夜出了点变故,没有睡好。”陆彦扬微微一笑,眼神微凝,“阿颜昨晚睡得可好?” 陆欢颜笑道:“因为今日是第一天上学,昨晚自然是早早睡下。”只是后来又起来折腾,还没折腾出个结果,想想也是real心累。“大哥说的,是什么事出了变故? 陆彦扬眼含深意:“阿颜,很多事都有了变故。” 第72章 新的开始 陆彦扬的话没头没尾,陆欢颜正要开口追问,山黄和车夫牵着马车过来了。 陆彦扬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率先翻身上马,道:“阿颜,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陆欢颜只得作罢,由有缘和采薇扶着上了马车。在车上坐好,掀开车帘子,从侧后方看着陆彦扬的背影,陆欢颜幽幽叹了口气。 有缘不解道:“小姐,奴婢瞧着,大少爷仿佛有什么心事,又或许是,他有什么话想说却没法说似的。” 陆欢颜点点头:“大哥不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连你也瞧出来了,可见他是真的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吧。只是,他不肯说,我也帮不上忙。” “难道不是二少爷提的那些事?”有缘道。 陆欢颜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采薇宽慰道:“小姐不要担心了,你不是说大少爷厉害得很,没有什么事是他解决不了的吗?也许只是暂时遇到了点麻烦,肯定会解决的。” 陆欢颜深吸一口气,自己这里已经是一团乱麻,真不希望大哥在东宫那边陷得太深,只是要如何劝劝他呢? 他跟太子是从小的情分,虽然因为陆家的原因,不致于明确地站在东宫一边,却多少打上了太子/党的标签。太子对他又倚重,自己的话能起多少作用,或者自己有没有这个立场说什么,陆欢颜真的想不好。 放下车帘的瞬间,陆欢颜不知道的是,陆彦扬似有所感地回头。他昨晚没有睡好,从长乐坊离开,便去了福星楼喝酒,喝到天快亮才回家。 妹妹三岁被人掳走,十年来,陆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其实真正不肯放弃的只有他自己。有一阵子就连爹娘都觉得可能妹妹早就不在人世,但是他却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没有见到妹妹的尸体,便说明她还活着。 他十年的坚持,终于等来了妹妹。只是,还未及高兴几天,便发现了她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陆彦扬深恨自己,与其说妹妹现在这个样子他不愿意接受,他更觉得是当年自己没有看好妹妹造成的。 所以昨晚他喝的酩酊大醉,恨不得醉死在那,看着汴河流水,想起十年前的那个端午节,还有他查到的那些事,一想到那些,陆彦扬就恨不得杀了苏哲柳和傅流年。 兄妹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颂文馆女学的门口。 陆彦扬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唤道:“阿颜,到了。” 车门打开,采薇先跳下车来,冲着陆彦扬行了一礼,转身伸手去接陆欢颜下车。有缘扶着陆欢颜下了马车,从车上提了包裹和食盒,又将车门关上。这才跟车夫交代了几句,车夫便赶着车离开了正门,到一旁等候去了。 陆欢颜仰起笑脸道:“大哥,我到了。” 陆彦扬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小小的陆欢颜仰起包子脸含糊地对自己说话的样子,那时候的妹妹多可爱啊! “大哥!”陆欢颜撅起嘴,“想什么呢?” 陆彦扬笑笑,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发顶,道:“没什么,咱们阿颜长大了。” 陆欢颜疑惑地看他,不自在地将头移开:“大哥,我的发髻都被你弄乱了啦!” 陆彦扬一愣,笑着收回手,道:“阿颜进去吧,我也先走了,我今日就在颂文馆,有事记得及时派人知会,懂吗?” 陆欢颜笑着点头,道:“大哥还是早早回家再补补觉吧,我没事的,曾院长和范娘子也都见过,你就放心吧。” 陆彦扬不置可否,看着陆欢颜进了门,这才翻身上马缓缓离开了。 陆欢颜带着有缘和采薇进了女学,见已经有早到的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冯妙妙也在其中,正和两个脸生的小姐说着话,看见陆欢颜进门,连忙迎了过来,拉着她的手笑道:“阿颜,你来了!” 陆欢颜笑道:“妙姐姐早。” 冯妙妙呵呵笑,道:“早啊早!快来,我原还说今儿早上同周姐姐一起去你家寻你过来,可是周姐姐早晨到了周姐姐家才知道她昨儿忽然染了风寒,我去瞧她说了两句话就有些晚了,想着你肯定已经出门,便没有绕路再去你家,果然咱俩前后脚就到了。不然真要扑个空了。” 陆欢颜道:“周姐姐怎么会染了风寒?严不严重?要不我下了学去瞧瞧她吧。” 冯妙妙道:“看着挺严重的,我早上去的时候她烧的迷迷糊糊刚喝过药,跟我说了两句就睡着了。你还是过两日再去吧,一来不甚方便,二来也免得过了病气。” 陆欢颜点点头,虽然觉得周月英得风寒挺突然,但是毕竟人有旦夕祸福,听冯妙妙这么说,便也没有放在心上,便道:“那回家我准备点药材送去周府,怎么说也是一点心意。你们俩可是我在京里唯二的好友了,不能慢待。” 冯妙妙爽朗一笑,道:“说的对也不对。”见陆欢颜一脸茫然,便好心地解释道:“我和月英姐是你的好友没错,但是今后你还会认识更多朋友呀!比如在女学里,就有好多小姐人都很好的,大家能玩到一块,人多了才开心。快来,我带你认识几个人。” 陆欢颜随着冯妙妙过去,那边已经有好几个女孩子一边说话一边瞧着她俩,见她们往这边来,纷纷露出友好的笑容。 冯妙妙指着一个圆圆脸丹凤眼身材曼妙的小姐,道:“这位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小姐沈熙媛,她姐姐年前才嫁了武威将军的嫡长子。” 陆欢颜笑着和沈熙媛互相行礼,道:“听我哥哥提起过楚将军家的大公子,说是武功盖世无双呢!令姐真是好福气。” 沈熙媛最爱听人夸她姐姐,听了这话笑的更加真实了几分,拉着陆欢颜道:“早听说陆家的嫡小姐是个大大的美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 陆欢颜对兵部侍郎沈良有几分印象,是个公正无私的,上一世却被北堂昭陷害贪墨军粮银子。他的长女嫁给了武威将军的嫡长子褚仁,那时楚家没少为了这个亲家奔走,却毫无办法。 沈家仍然是抄没家产,全家流放。褚仁愤而辞官,带着沈熙媛的张姐回了老家。只可惜了沈熙媛,在流放途中被歹人抓了去,不知所终。 陆欢颜不好意思地笑道:“沈姐姐过奖了。你叫我阿颜吧。妙姐姐就是这么叫我的。” 沈熙媛拉着她的手,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个漂亮不做作的妹子,当下笑道:“好,就叫你阿颜。你也不用姐姐姐姐地叫了,就叫我熙媛吧。” 陆欢颜点点头,果然和冯妙妙谈得来的姑娘都是这般豪爽泼辣的性子,对她的胃口哟。 冯妙妙又给她介绍了另外人,有文渊阁毛大学士家的幼女毛安茹,有户部尚书家的独女刘焕英。大家一一见礼,陆欢颜却是对着二人没有什么印象了。 不过这几人都是爱说爱笑的,大家相处起来并没有什么初次相见的陌生感,这让陆欢颜十分开心。 说了一会儿话,便有女学里的侍女来通知大家,说是教习先生已经到了,要开始上课了,大家这才纷纷往课堂里去。 女学里虽然上午是统一上的大课,学的是女德女戒和四书五经,还有一些规矩礼仪。下午则是个人根据特长喜好,各自选课修习。 今日上午的课程平平无奇,大部分陆欢颜上一世都学过了,尤其是女德女戒,做了皇后以后都是达到了可以全文背诵的水平。 这一世虽然一直没有再摸过这些,但雄厚的底子还在,学起来几乎是毫不费力。甚至,教习先生还称赞了她几次,说什么天资聪颖,悟性过人。 陆欢颜心里吐槽,你被宫里的教养嬷嬷天天逼迫着学上几年,你也天资聪颖,你也悟性过人好嘛! 中午大家在女学里吃过饭,便开始去上自己选的课了。陆欢颜这时候才找到了一点上大学的感觉,想当年她在学校里当学霸,每天抱着书穿梭在各个教学楼之间,梦想着学好了知识建(赚)设(钱)伟(买)大(好)祖(房)国(子)。 然而,终于还是endup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里。不,这里是她的开始,她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不是,爬起来!她要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家人,保护自己。 雄心壮志瞬间爆燃的陆欢颜匆匆忙忙跑到书画课的教室门前,正打算挽起袖子大干一场,却一眼瞧见坐在教习位置上正在翻书的人。那个,谁能告诉她,这个教习先生,是什么鬼?! 第73章 吵架了 陆欢颜看见北堂曜作为教习先生出现在女学里时,心情是奇怪的,脑子是短路的,整个人是石化的。 北堂曜看见一脸见了鬼模样的陆欢颜呆立在门口看自己时,心情是振奋的,脑子是沸腾的,整个人是激动地。 见大家纷纷落座,有的认出了北堂曜,知道他身份贵重,怎么能跑来女学教课,也有不认识他的,又奇怪今日的课怎么会换了先生,于是课堂里都开始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只有陆欢颜,上午认识的几个人都去了诗词的课堂,跟身边的人不熟,没法参加议论。当然了,她其实并不想议论什么。 北堂曜似笑非笑地眼神落在陆欢颜身上,旋即错开,轻咳一声。见大家都住了嘴,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扫视众人,开口道:“胡先生因为家中变故,临时回了汶/川老家,要明年才能回来。本王与他相识许久,便拜托了本王在这段时间代为授课。” 众人听了,又是一番悄声议论,北堂曜静静地望着他们,微微一笑,那笑容虽然只是一瞬,却仿若霞光绽放,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 堂中女学生们瞬间安静下来,都怔怔地望着这个面貌好看说话温柔的王爷。 这和她们所听闻的豫王完全的大相径庭,那个嗜杀成性,冷漠狠戾的豫王,什么时候成了这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同样心里疑惑的还有陆欢颜,这人好好地怎么跑来女学当先生?难不成王爷不够他干的,还要来搅和搅和女学?而且,他这副发春的样子是要干嘛?难道要让这些女孩子都对他春心萌动么! 北堂曜今日穿着一袭白色文生公子衫,头戴文生公子帽,看上去就和普通的文人别无二致。 唯一彰显他尊贵身份的,就只有腰间的玉带扣,那是一颗淡蓝色的鲛人泪,硕大而圆润的珠子镶嵌在金黄色的圆环中间,珍稀难求,这种款式也只有皇家子弟才能佩戴。 他说完那番话,便微微含笑地看着座中众人,将大家的神色都收入眼中,尤其是陆欢颜疑惑而凶狠的样子,北堂曜心里暗暗得意,果然还是担心我被人抢走呀。(额……) 选书画课的人不多,但是也不算少。说是书画,其实一堂课上究竟学书法还是学绘画,主要看教习先生。今日北堂曜打算教画画,于是大家就都学起了画画。 北堂曜讲课言简意赅,只说了两句便要大家亲自动手,说是要画出来之后他才能知道大家的水平,好决定将来授课的难易程度。 不得不承认这话有理,陆欢颜看着自己桌上的文房四宝,只好硬着头皮按着北堂曜所说,开始描摹桌上的一个梅瓶。 她原本并不擅长绘画,上一世也只是粗浅学过,连女学也没有考进,深入学习更是无从谈起。所以现在要画一个梅瓶,其实还是很挑战她的能力的。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大家都纷纷隔笔,只有陆欢颜还在埋头苦画。北堂曜看了看她脚边一堆团成团的废纸,心里暗笑,也有这丫头吃瘪的时候呢。待走进一看陆欢颜的画,咱们王爷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 只见那画纸上歪歪扭扭的出现一个瓶子,瓶子上墨迹斑斑,瓶子旁边还用墨深深浅浅地涂了几块。 北堂曜实在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敲了敲陆欢颜的桌子,将奋力拼搏的姑娘叫醒,轻咳了两声道:“你这是,画的什么?” 陆欢颜忽然看到桌角上一只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手敲了两下,这才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一抹黑,对着北堂曜眨眨眼,道:“我画梅瓶啊。” 北堂曜看着她的脸有些想乐,到底忍了下来,点头道:“那陆小姐,劳烦给我讲讲,你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画的什么?” 陆欢颜顺着他的手指看自己的画,心里叹气,自己怎么就脑抽选了书画课呢? 耐心地解释道:“王爷你看,我这里画的是梅瓶的轮廓,上面这些是那个花纹,旁边这两块是阴影,你看光线从门□□过去,那梅瓶的里侧不就是阴面么。我这么画,是要呈现一个立体的状态。” 北堂曜出人意料地认真听完,又抓起她的画纸对着梅瓶看了看,这才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想的也很好。”说着抖了抖手里的画,“只是想的再好,笔下却是不留情面。” 陆欢颜红着脸将画扯了回来,垂着头不动弹了。 她画的不好自己知道,他这么不给面子可真是气人。 想想昨天他在马场出手救表哥和自己时的样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人真是! 然后,在众人一片惊讶的目光中北堂曜将所有人的画作都认真看了一遍,并且都给了一两句的点评。 总的来说就是,大家画的都很好很有水平,除了个别人。 北堂曜看时辰差不多了,回到座位上道:“大家都辛苦了,今日课便到此吧。三日后再上课,大家要带一副新的画作,要画这三日内家中的一景。三日后交来我看。不许拿旧作代替,也不许请人代笔。” 第41节 众人纷纷起身,因北堂曜率先行了先生礼,大家便都以学生之礼道别。 北堂曜又道:“陆小姐留一下,你这画画的水平恐怕三日后要交不上画作。我来给你讲讲作画的基础吧。” 陆欢颜尴尬地看着几乎所有人都是憋着笑出了课堂,怒瞪北堂曜,收拾东西就要走。 北堂曜一把拦下,笑道:“先生留你下来单独指点,怎么还不领情?” 陆欢颜哼了一声,冷笑道:“先生真是太好心了,不过学生有自知之名,书画这课不适合我,我现在就去跟曾院长说我要退了这课。” 北堂曜一愣:“课也可以退的吗?退给谁?” 陆欢颜哼哼道:“能选就能退,谁教就退给谁!反正我是不学了,丢不起这个人!” 北堂曜一把拉着她,赶紧赔笑:“好阿颜,怎么就急了。你画不好我教你呀,别退课啊别退课。” 陆欢颜甩开他:“我笔下不留情,别等将来砸你的金字招牌吧!” 北堂曜见四下无人,赶紧抓着她一把抱住:“想死我了!阿颜!” 陆欢颜的脸猛地被闷到北堂曜怀里,想到今早为了遮住黑眼圈画的妆还有他穿的白大褂,心里一急,手上用了力道一把将人推开。 北堂曜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推开,蹬蹬蹬向后退了几步,腰就撞上了放着梅瓶的桌子角。 那梅瓶晃了两晃,眼看就要倒下,陆欢颜一个跟头翻到桌子上面,凌空伸手抓住瓶子口,再落地时梅瓶已经稳稳落在怀中。 将梅瓶重新放好,陆欢颜来到捂着腰眼吸冷气的北堂曜身边,一边帮他揉腰一边道:“是我不好,刚才怕你的衣服蹭到我脸上的胭脂,有点着急。你没事吧?” 北堂曜原本被撞了一下心里起急,兼之有些日子没见面,自己想尽了办法钻到女学里代课就为了见她一面,结果不但不见领情,竟然还要退了自己的课,而且这下手也太狠了点。 心里不痛快的豫王本想着摆个脸色的,谁知道她竟是说了个莫名其妙的事,什么蹭到胭脂,难道她还想着装扮好了去见谁吗? 忽然想到昨儿她还和表哥那么亲密地骑马,今日又对自己冷冷淡淡,出手这么不留情面,敢情是有原因的! 陆欢颜瞧着脸色阴沉的北堂曜,以为他是真的撞伤了,赶紧绕到他另一侧,就要伸手解他衣服。 北堂曜吓了一跳,好好地怎么要脱衣服?这也太主动了,天哪,地点不太对吧! 赶紧一把压住这双做乱的手,低声叫道:“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陆欢颜一愣,甩手皱眉道:“我发疯?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见了面就动手动脚,现在又发的哪门子脾气!” 北堂曜冷哼道:“你怎么不说我刚在堂上说你画的不好,让你丢了面子,你气不过便要动手打我?” 陆欢颜睁大眼睛:“我打你?堂堂王爷,皇子之尊,没想到还是个睁眼说瞎话的。” 北堂曜道:“我说瞎话?你推我是不是真的?我伤了是不是真的?” “我不是说了怕你蹭掉我的胭脂,有些着急么?”陆欢颜道,“若不是你一上来就不规矩的动手动脚,我怎么会推开你!” 北堂曜冷笑:“是呢,推开我免得蹭花了妆容,没法见大表哥了。” 陆欢颜气的差点吐血,抬手指着北堂曜“你、你、你”了半天,憋的脸通红,到底没说出来你什么,终于她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冷笑一声,道:“真好!真好啊!我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可不是么,我早就说过你瞧不起我,果然还是说中了。北堂曜,我今天算是认识你了!” 其实北堂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自然知道陆欢颜和谢云翔不可能有什么,可是那天在马场瞧见他们同乘一骑,他就不痛快,特别的不痛快。 他知道那天是因为惊马,谢云翔才会上马护住陆欢颜,这件事里谁也没有错。 可是他就是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想出没地方出。 今天想方设法见到了陆欢颜,原本是想偷偷留下来借着开小灶的名义,诉一诉相思之苦的,可是谁知道,话没说两句,竟然吵了起来。 陆欢颜说完这番话,看也不看北堂曜,径自提着东西就出了门。北堂曜想要拉她,奈何她真的动了气,走路用上了轻功,等北堂曜反应过来,人已经出门走远了。 北堂曜在屋里发了一会呆,终于被一阵敲门声唤回神,看了眼桌上的梅瓶,想到刚才陆欢颜翻起扶住瓶子的动作,眼中带上迷茫,这样强势的女子,真的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吗? 第74章 扑倒美男子 陆欢颜出门之后迅速调整情绪,因为看见一直在等自己的冯妙妙,便道:“妙妙姐还在等我吗?” 冯妙妙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脸色不太好,便担忧地问:“我听说今日书画课的教习是豫王殿下?怎么,他说你画得不好,单独指点你了吗?有没有教训你?” 陆欢颜垂头没有说话,冯妙妙宽慰道:“没事的,我猜豫王也只担心你跟不上进度,回家去好好练练就成了。本来你也是第一天进学,他可能不了解。阿颜别难过,我还存着我初学画时爹给我画的册子,回头我叫人给你送去,你照着那个练习,真的很管用的!” 陆欢颜感激地看向冯妙妙,道:“不用麻烦了,我觉得我天赋不够,回头不学画了。女红学好了,也是一样的。我娘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冯妙妙不赞同地道:“阿颜,这话就是赌气了。且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是不是要再商榷,你基础不好练习就是了,跟天赋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豫王生下来便能赋诗作画,不用人教就可以领兵打仗的吗?咱们做人不能因为这么点点的困难挫折就轻言放弃,画不好怪天赋,长得不好怪父母,命不好怪朝廷吗?” 陆欢颜“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道:“妙妙姐你可真是个妙人!”想了想便道:“好啦,我知道了,回家就去好好练习就是了。” 冯妙妙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她往外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早点回去吧。你家有人来接你吗?若是没有,我先送你回去。” 陆欢颜道:“我大哥说过会来接我的,这会想必等急了。” 到了门口,果然见陆彦扬一人一马立在门外,冯妙妙这才跟陆欢颜道了别,上了自家马车回家去了。 陆欢颜来到陆彦扬跟前,道:“大哥。” 陆彦扬刚到便听说了北堂曜单独留下陆欢颜“指点”绘画的事,瞧着她神色还好,便道:“阿颜,可是被豫王教训了?” 陆欢颜垂着脑袋点头,嘟囔道:“我原想着不再学画了的,可刚才妙妙姐也说了我,我回家好好练习就是了。” 陆彦扬点点头,道:“那先回家吧。爹爹和二弟都极擅丹青,有什么不懂的,向他们请教便是了。” 陆欢颜抬头看了看他,总觉得大哥哪里不太一样了,可是又说不出来,想了想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能跟我说说吗?” 陆彦扬一愣,旋即轻笑道:“那阿颜有什么心事吗?可以跟大哥说说吗?” 心事?她有的是啊!可是,能说么?陆欢颜看了看自家大哥,她十分不确定要是陆彦扬听了自己的那些“心事”会不会立刻暴走,然后纠集银杀卫先去干掉傅流年,再去把苏哲柳挖出来千刀万剐。 要是陆彦扬听得到陆欢颜的心声,一定会赞一句:果然还是妹妹了解哥哥!他可不就是想弄死这俩人嘛!怎么说来着,俩完蛋玩意儿! 但是现实中的陆欢颜还是很有分寸地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心事,唯一担心的就是在女学里表现不好,给家里丢人。 然后,陆彦扬很郑重地保证,无论她表现成什么样,家里都不会嫌她丢人。不是,是她一定不会表现的很差,因为她有强大的后盾,比如文武双全的父亲,比如学霸二哥。 兄妹二人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谈话之后,便各自上了马和马车,回家去了。 一路上陆欢颜闷闷不乐,有缘和采薇都莫名其妙,二人作为丫鬟,并不能在上课的时候陪着小姐,只能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伺候一阵,然后就一直在女学后面的罩房里和其他家的丫鬟们一起等着。所以她俩都不知道北堂曜出现在课堂的事,更不知道陆欢颜和他大吵一架。 回了家,陆欢颜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翻出一本画册,照着画了起来。她上一世是有一点底子的,只是很不精通,这一世又一直没有画过,所以今天乍一摸笔手生的很。她就不信了,她能画不出个花瓶来! 晚饭都没吃,陆欢颜一路画到天黑。有缘进来添灯油,就瞧见满地的画废的宣纸。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身出去去了扫帚,进屋打扫。 陆欢颜今天心情不好,有缘和采薇都看得出来,可是奈何她俩怎么劝都不听,便知道小姐这是真的不高兴了。可是为什么,俩人却是毫无头绪。晚饭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怎么劝都不吃,一直画画。 有缘将画纸扫了出来,和采薇挨张展开看。采薇奇怪地道:“有缘,你说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画起来就没完了?你说这,画的也不错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有缘看了看画纸,问道:“你看得出来小姐画的是什么吗?给我说说。” 采薇“咳”了一声道:“你看这里,上面小下面大,这是座山嘛!还是座特别陡峭的山。我猜是华山,自古华山一条路,小姐就是想画华山的陡峭!” 有缘哦了一声,继续看画,又问:“那这些东西是什么?为什么山上还有花?” 采薇笑道:“山上当然有花了。你看那座山不都是有树有草有花的嘛!你看小姐想的多周到!” 有缘点点头:“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采薇道:“那也没用,小姐现在画的这么好,却是连饭都不吃,可怎么办啊?有缘,你说的话小姐都听,你去劝劝吧。人是铁饭是钢,怎么能饿着不吃呢?就是想当画家,也不急在今天嘛!” 有缘赞同道:“没错,小姐虽然画的很好,但这事不是一朝一夕的。还是我去跟小姐说说吧。” 采薇满怀期待地叫小丫鬟重新把饭菜热了,端着等在书房外面,只等着有缘成功劝说小姐,便可以用饭了。 谁知道等了半天,并没有满面笑容推门出来的有缘,反倒是陆欢颜在书房里大叫:“你出去!出去!” 采薇惊讶地看着有缘狼狈地跑出来,关好门后喘了半天气才恢复了脸色。赶紧上前待要开口问,有缘一把拉着她跑到抱厦,道:“快去叫人把那些废画都烧了!赶紧的!” 采薇神色一凛,却听有缘继续道:“千万别叫人打开看,只烧了就好。还有,小姐画的不是山。” 有缘说了两句便匆匆离开,采薇愣了好半天,这才恍然回神,抓过一张废纸打开仔细端详了一阵,喃喃地道:“不是山?这明明就是嘛!烧便烧吧,只是可惜了这些小姐的心血呢。” 陆欢颜并不知道自己奋发图强画了那么多的花瓶临摹,都被当成了山水画。这会累的腰酸背疼,正摊在圈椅里,琢磨着懒癌患者真是很难奋斗呀! 迷迷糊糊正要打盹,忽地听见窗户那里传来细细的敲击声。陆欢颜猛地惊醒,她这间书房的窗子正对着后园荷塘,平时不会有人过来,静静听了会,起身戒备地走到窗前。 猛地推开窗子,初秋的荷塘里荷花还在开着,清风送来真正的幽香。陆欢颜深吸两口气,舒服地闭上眼睛。 忽然一阵淡淡龙涎香气扑面而来,陆欢颜睁眼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果然北堂曜放大的一张俊脸出现在眼前。幸好她退了一步,否则真的是要撞到这张脸上了,看他正要进了,陆欢颜赶紧推他一把。 北堂曜扒着窗台,正要挺身跳进来,他脚下都是塘泥,为了不陷进去才扒着窗台让脚悬空。这下冷不防又被推了一下,瞬间没了支撑,“哎呦”一声向后倒。饶是豫王殿下武功再高,这会也是心灰意冷,因为马上就要滚到泥巴里了。心中不禁苦笑,他这真是来找虐的呀! 陆欢颜见他竟然就这么应声倒了下去,这才想起自己书房后面连着荷塘,窗户下都是泥巴,根本没办法落脚,想来他是扒着窗台悬在空中的。这下要是掉进去,可就麻烦了。当下连犹豫都没有,整个人弹射而起,伸出双手去拉北堂曜胸前的衣襟。 可是北堂曜这会整个人往后倒,她伸手去拉已经有些晚了,虽然抓住了他的前襟,但还是整个人被带出了窗户,只有双脚勾在窗台上,堪堪没有掉出去。 北堂曜是面朝上悬在空中,后背只差一拳便要挨到你泥巴。陆欢颜则是面朝下,整个人横在空中,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服,双脚勾在窗台上。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两个人的重量都在她这双脚上。 饶是陆欢颜功夫够好,这会也有些支持不住了。垂眸却见这家伙双手抱着脑袋,正悠闲地看着自己,咬着牙恨声道:“要是不想掉进去,就抱住我!” 北堂曜微微一笑,猛地张开双臂抱住了陆欢颜,不仅如此,还把两条腿也顺势缠了上去。整个人好似挂在了陆欢颜的身上一般,嘴上还不忘了甩锅:“是你让我抱的,阿颜救我!” 陆欢颜被他这个模样惊得有些石化,这姿势……难道不该女的这么缠男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到了她这里画风就变得如此清奇!这个男人,嘤嘤嘤,她不要做女汉子啊啊啊啊啊啊! 陆欢颜想了想自己的选择,悲催的发现要么狠狠心和他都掉到泥地里,要么就得挣扎到一半和他一起掉到泥地里。反正叫她就这么腰上挂着个北堂曜再原路回屋,她是办不到了。 “你松开!”陆欢颜气急败坏地低声吼道,“我没力气了。” 北堂曜眉眼染笑,将头埋在陆欢颜的颈窝,道:“阿颜坚持住,要是掉下去就麻烦了呀!” 废话!当然麻烦了,而且麻烦的是我不是你!陆欢颜心里乱叫,嘴上却只能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道:“阿曜,你能不能先松开?你看我这个样子坚持不了多久,我保证,拉你进屋,不会让你掉进去的。好不好,阿曜?” “嘤嘤嘤,你有多久没这叫人家了?”北堂曜不肯动,“今天还跟人家发脾气。”这豆腐现在不吃,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呢,就是不动弹! 陆欢颜忍着咬他的冲动,拍了拍他的后脑:“乖啦阿曜,先进屋行不行?我脚都要断了。” “嘤嘤嘤,阿颜你骗人,你功夫好得很。”北堂曜搂的更紧,“我不要进屋,进屋去你就要跟我发火不理我了。” 陆欢颜心里问候了北堂家上下五百年,嘴里却乐呵地哄人:“怎么会,我想阿曜还来不及,怎么会发火不理人呢?乖啦,阿曜最体贴,最疼我了对不对?快点进屋。” 北堂曜感觉到陆欢颜双腿已经微微打颤,知道自己再不进去,恐怕真的要俩人滚在泥地里了,虽然暗搓搓地觉得那样也不错,但这毕竟是陆府,时机也不对。等将来再滚也不迟,将来,哼哼,不滚泥地,滚那啥! 陆欢颜是真的坚持不住了,两个人的分量都在自己的身上,只感觉自己勾住窗台的脚已经麻的快要没有知觉了。忽然北堂曜在她身下动了一下,淬不及防之下,陆欢颜的脚一滑,“哎呦”一声,带着“连体婴”北堂曜就往下坠去。 好吧,果然还是要进泥地,早知道就不拉他了,等他掉进去再踩一脚才能解气。可是现在,陆欢颜悲哀地叹了口气,看了眼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俊脸。 北堂曜长得可真好看呐! 苍天啊,她要扑倒这个美男子了吗?而且,她要在上面呢~~ 第75章 想想清楚 第42节 陆欢颜最后还是没有如预想的那样掉进泥里,因为北堂曜在俩人快要掉下去的时候,手中射出一根袖箭。 袖箭“叮”地一声钉在了房檐上,箭尾处一根细细的银链,刚好缠在他手腕上。北堂曜轻轻一扯,便止住了下落的势头。 他正准备拉着银链带人跃进屋里,谁料这一位大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在自己身上,动,了,起,来! 北堂曜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各种反应还是应有尽有的,而且他俩这种诡异的姿势,更是瞬间叫他浮想联翩。想当年在边疆,咳咳,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那个,知道猪是怎么跑的。 “那个,你别动。”北堂曜的声音有些嘶哑,自己听起来都蛮尴尬的。 可惜陆欢颜在这方面是个大条的,被人喝止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更欢实地动了起来。 北堂曜一只手死死箍住她,将人固定在胸前,低吼道:“你再动一动试试看!” 陆欢颜原本都要起来了,忽然猛地被他拉下去,毫无防备地撞到他胸前,连撑一下都没来得及。 这下好了,俩人前胸紧紧贴着,北堂曜感觉身上那团火就要把自己烧成灰了,尤其是小腹下面,从刚才被蹭到现在被压,简直是一会天堂一会地狱。可恨这个大小姐还浑然不知,脸贴的那么近,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他,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张着,仿佛正邀请自己品尝。 北堂曜觉得自己收到了邀请,便欣然赴约,将那粉嫩的小嘴一口吃进去,用舌尖小心地蘸取那软糯香唇上的诱人。 陆欢颜懵圈了,这是什么情况?刚才一秒钟前还是两个人挣扎在泥地边缘,怎么现在就开始做起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明明今天下午还吵架来着,怎么就这么厚脸皮的跑来吃豆腐,这人,厚颜无耻可以用在这里吗? 陆欢颜心里不痛快了,嘴上又被堵得严实,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张开嘴呼吸。这下可好了,那条作乱的舌头仿佛叩开了山门,长驱直入地攻城略地起来。 “唔唔,嗯!”因为腰上扣着一只有力的大手,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推开他,陆欢颜双手撑在北堂曜胸前,努力想将前胸抬起来。 北堂曜实在是受不住她在自己身上撩火,深吸一口气,将人稍稍放开,哑着嗓子道:“你别乱动,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不会做出什么来。” 陆欢颜乍被放开,赶紧长大口呼吸,听他这么说话,心里恼怒,正要开口还击回去,忽然觉得自己腿上顶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上辈子可是连孩子都生过的,刚才注意力整个都在不让俩人掉下去上,这会子整个人立时惊醒,脸也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北堂曜见上面的人总算消停下来,感觉自己支起的帐篷总算脱离了某人大腿的碾压,这才松了口气,好歹子嗣是保住了。借着光亮瞧见陆欢颜红扑扑的脸蛋,像是熟透的苹果,有心上去咬两口,可是想到刚才的胡闹,又有点担心。这丫头手下有功夫,又没个轻重,万一惹急了,自己在下面搞不好又要被碾压,想想还是算了,免得伤了那被他关了二十来年的小曜曜。 陆欢颜感觉身上一轻,知道是北堂曜松开了自己。连忙撑着他的前胸直起身子,四下瞧了瞧道:“你先别动,我进屋拉你进去。” 说着也不等北堂曜同意,竟然直接手上一撑,在北堂曜肚子上站了起来,站、了、起、来! 北堂曜连表示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就眼睁睁地瞧着她踩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目瞪狗呆有木有!北堂曜想死的心都有了,就不能等他抱着她一起进屋吗?你站在我肚子上是要闹哪样! 对于北堂曜抗议又愤怒的眼神,陆欢颜毫无所觉,其实打刚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碾压了小曜曜之后,她就一直不敢看他。以至于想要尽快脱离他的,怀抱?这才情急之下站了起来。 陆欢颜足尖轻点,轻松跃进了书房,看了看身上并无不妥,这才来到窗口去拉人进屋。 窗外,北堂曜已经立起了身子,脚蹬在窗沿上,一只手拉着袖箭箭胃的银链子,一只则捂着胸口,脸色煞白。 陆欢颜想到他的旧伤,赶紧将人拉了进来,扶他在软塌上坐下,又去斟了一杯热茶递过来。 北堂曜刚才是真的气血上涌又扯到了旧伤,胸口那里钻心地疼,这种情况这些年来时有发生,只要吃上一粒药,在静静休息就没事。可是今天他自己跑过来,并没有带着药,而且刚才的情况,除了被陆欢颜在身上折腾,他自己本身气血翻腾,更难平复。 陆欢颜看着北堂曜煞白的脸,微微心疼,暗悔自己不该置气推他,要是一开始让他进来也就不会闹这一出了。轻轻将茶杯送到他面前,道:“喝点水吧。” 北堂曜微微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这伤每次发作,都好像将全身的力气瞬间抽走一般,动动手指都困难。 陆欢颜见他这样,便凑近了将杯子放到他唇边,轻轻喂他喝了一小口,又伸手帮他揉了揉后背。仔细窥着他的神色,道:“药放在哪了?我帮你取了服一颗吗?” 北堂曜微微摇头,只吐出两个字:“没带。” 陆欢颜瘪瘪嘴,忍不住叨叨起来:“你可真行,出门都不带药吗?这,现在怎么办?” 北堂曜抬眼看看她,稍稍提高了声音,唤了一声:“青鹰。” 一个黑影应声出现在二人面前,单膝跪地道:“王爷。” 北堂曜道:“回王府找蓝凌,取药过来。” 青鹰应声离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陆欢颜看的目瞪口呆:“这人是谁?怎么会在我院子里?” 北堂曜深吸了口气:“她是我的暗卫,一直在陆府周围保护你。” 陆欢颜眨眨眼,想说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我哪里需要你保护?可是看他这副病娇的样子,又忽然不忍心起来,他这伤原也是因自己而起,他一片好意总不是假的。可是,可是叫她就这么认了,心里又不痛快。 看她不说话,北堂曜知道她是介意的,只是青鹰和蓝鹰在她身边,总不能一直瞒着,今儿正好说开了,她若是一定不肯,便叫二人仍旧回去也就是了。 “你若是不喜欢,那我就叫她们回去。”北堂曜终于开口,“一开始不过是担心你,现在瞧着你本事大得很,我也放心些。” 陆欢颜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良久,道:“阿曜,你还记得在报国寺后山,你对我说的话吗?” 北堂曜挑眉:“当然记得,我说过,我要以江山为聘,许你一世欢颜。阿颜,我说过的话,不会变。” 陆欢颜伸出一指按在他的唇上,他的唇瓣柔软而冰凉,不是刚才那般炙热如火,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知道。只是,我觉得你该再想想清楚,再好好想想。”陆欢颜望着他的眼睛,“阿曜,咱们俩,恐怕不合适。” 北堂曜抓住她的手,她没有挣开,只垂眼看着自己被他攥住的手。 “阿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如果是因为今天下午,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口不择言。”北堂曜的语气有些急,气息也不顺起来,“那天的情况如果是我也会上马,何况谢云翔是你亲表哥,他若是看着你受伤那才该千刀万剐。我今天只是,只是因为别的,心里……” 陆欢颜抬头,打断他:“你不是因为大表哥生气,你是因为我师父。对吧?” 北堂曜一愣,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是查到了些傅流年的消息,可是要说怀疑傅流年对陆欢颜如何,他还没这么变态。 “北堂曜,你扪心自问,若是对我不曾有过半点隐瞒,那是我的不是。”陆欢颜抿了抿唇,虽然知道他刚刚发作了旧伤,不该说这些话,可是这会不说清楚,恐怕再难有机会了,“可先是崔成安,再是暗卫,你也早就在查七星门了,苏哲柳的行踪你也了如指掌。你只是在找合适的机会,合适的理由来告诉我。” “阿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吗?”北堂曜是真生气了,莫名其妙被指责了一堆,想不生气都难,“我知道你有江湖的背景,我也知道清平阁和逐风堂的关系,我在查傅流年和苏哲柳,但那是因为惠慈带来的消息,他也告诉你了不是吗?当年你被傅流年带走,十年来几乎都在杭州,可是我堂堂一届皇子竟然查不出蛛丝马迹,傅流年的背景绝不简单,那在他背后的人也绝不简单。我为什么不能查一查?这跟对你有没有隐瞒,有什么关系!” 他从没有一次说这么多话,从小时候起他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到了边疆以后更是鲜少与人交谈什么,能一两个字解决的问题,绝不说三四个字。今儿算是破了极限,甚至说完这些话,北堂曜觉得自己腮帮子都有些紧,忍不住看了一眼陆欢颜手里的茶杯,想要过来喝两口,却又不愿意开口。 陆欢颜将茶杯递了过去,道:“喝吧。” 北堂曜接过茶杯停在嘴边:“阿颜,我……” “先喝两口。”陆欢颜摆摆手,“你嗓子有些干。” 北堂曜垂眸,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终于觉得舒服多了,这才看着陆欢颜,略带郑重地道:“阿颜,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一下。” 第76章 幕后黑手? 北堂曜放下茶杯,双手板正陆欢颜的身子,迫使她面对着自己,道:“阿颜,希望你怒要多想,先听我说完,然后你是想发火,还是想问问题,都依你。成不?” 陆欢颜疑惑地看着他,终于还是点点头,道:“你说吧,我听着就是。” 北堂曜刚要说话,窗外传来动静,竟是青鹰已经取了药回来。 陆欢颜有些诧异地瞧着以黑纱覆面的青鹰,暗道这么快的速度就从这里到王府打了一个来回,自己身边可没有这样的人,便是轻功最好的静心,恐怕都做不到。 北堂曜挥退青鹰,将药丸一口吞了,就着陆欢颜重新递过来的茶水送下,这才长长出了一口,道:“青鹰的功夫极好,给你留在身边听差不是挺好。我早说过,若是你能留她,便叫她认你为主,不必再回王府。” 陆欢颜笑笑:“我身边不缺人手。” 这边是拒绝了,北堂曜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再提。 “你觉得如何?胸口还疼吗?”陆欢颜接过茶杯又去蓄满了水,仍旧来到软塌前的椅子上坐下,“是这样,我师父身体不好,一直是由谭义守调养的,他们如今都在京城。我想着,找了老谭来给你瞧瞧。我祖父也是,他瘫痪在床这么多年,兴许老谭能帮他医好。” 北堂曜眉心微皱,不着痕迹地掩饰住,柔和地笑笑,道:“这些等会再说。阿颜,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陆欢颜点点头,道:“好,你说。” 北堂曜这才正色道:“阿颜,昨晚你是不是带人在长乐坊抓了人?” 陆欢颜没有否认:“没错,我抓的是逐风堂的内鬼。怎么了?” “那人是谁?为什么你说他的内鬼?” 陆欢颜笑了笑:“我说他是内鬼,他就只能是内鬼。” 北堂曜摇摇头:“我没有插手逐风堂的意思,阿颜,我是问这个人,你为什么要抓他?” 陆欢颜叹口气,道:“我不想骗你,我抓他有两个原因,其一他是我师父最信任的人,我师父自从到了京城就对我避而不见,我抓他是为了弄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其二嘛,你还记得我三岁那年在京郊的一个庄子里,被你救了的事吗?” 北堂曜道:“当然,那庄子起火,只有你和一个小丫头在,那小丫头拼死将你抛出了火场,是我接住你的。” “那放火之人就是他。”陆欢颜道,“季寻季先生。” 北堂曜大惊之下猛地起身:“你说他叫什么!” 陆欢颜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刚吃了药,这么激动干嘛!快坐下,别这么大声,虽然我这院子里都是我的人,但总不能叫她们听见你在这大呼小叫的吧。” 北堂曜反手抓住陆欢颜的胳膊:“阿颜,你说,那个人叫什么?” “季寻,季节的季,寻找的寻!”陆欢颜道,“怎么了嘛?他是逐风堂的北方七省的联络人,你总不会认识他吧。” “季寻,季寻,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北堂曜喃喃自语,忽而眉头紧锁,忽而又自嘲地笑起来。看的陆欢颜直皱眉头,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别是魔障了!刚才不是要说正事吗?赶紧的,快说!” 北堂曜这才回神,看了看陆欢颜,仿佛定了决心一般,道:“阿颜,那天晚上你带人去抓季寻,后来他有被人劫走,青鹰和蓝鹰都跟着瞧见了。我原本想告诉你的是,青鹰和蓝鹰认出那些劫走季寻的人,正是父皇身边的龙鳞卫。” 陆欢颜猛地一窒,龙鳞卫她是知道的,那是皇帝亲卫里最精锐的暗卫,那些人只贴身保护皇帝一人,只听皇帝一人号令。能够调遣龙鳞卫是除了玉玺之外,最能证明皇帝身份的事情。上一世北堂昭夺位之后,便是没能拿到调遣龙鳞卫的玉牌,那些人并不听他号令。以至于,陆欢颜从陆家调用了自家爹爹的银翼卫,帮着北堂昭将那批龙鳞卫全部绞杀,此事才算作罢。虽然龙鳞卫全部被杀,但是银翼卫也损失极为惨重,陆平川伤心之下,才决心解散暗卫,也正是因为这样,后来陆平川死在了诏狱,而陆彦扬却被自己的银杀卫救走了。并不是说陆彦扬不想救父亲,只是毕竟人手有限,能走一个是一个,那种情况下,陆平川也不会离开。 看她呆呆地样子,北堂曜暗暗叹气:“阿颜,看来你是知道龙鳞卫的。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当今天下,能动用龙鳞卫的人只有一个。可他与季寻,明明就是云泥之别,天壤之隔,他为什么要劫走季寻呢?” 陆欢颜转了转眼珠,道:“我以为那些人是师父派来的。除了他,没人能第一时间知道季寻出事,没人能知道安夏准备看押季寻的地点,也没人敢动我的人。” 北堂曜道:“那你知道季寻是谁吗?” “你认识季寻?” 北堂曜摇头:“我不认识,但是我知道这个名字。阿颜,你师父,他的身份,你清楚吗?” 陆欢颜睁大眼睛:“他不就是逐风堂的堂主,我的师父吗?”她没有提起陆冲,也没有提起惠慈说过的陆冲在天狼国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就是不想说,也许在内心深处,她不愿意相信那些是真的。 北堂曜微微勾唇:“季寻这个名字,我年幼时曾经听过一次,但是时间久远,记不清了。后来我为了找你,调查傅流年和苏哲柳的行踪,我人在边疆,要查多年前的旧事十分不易。也直到最近,有些事才渐渐地被我摸到一些蛛丝马迹。”不过那代价,不提也罢。 “这些都要追溯到很久以前,父皇为皇子之时的事情。”北堂曜离开软塌,缓缓来到窗前,看着月色下的荷塘,面上浮现出一丝痛色,只听他醇和清冽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那时候他还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但是他的心思其实并不简单。” 陆欢颜将他拉回到软塌,道:“隔墙有耳,这些话说出去大逆不道,便是在我家,也要当心才行。” 北堂曜无声笑笑,继续说着多年前的往事。 当今皇帝那时候还是四皇子,他有一个心爱的女子,他二人心心相印,海誓山盟,发誓要在一起。可喜的是,那女子的父亲只是一个屡试不中的穷秀才,他们举家来到京城投亲,因为再次落地被亲戚赶了出来。那老父亲急怒之下吐血身亡,女子的母亲自卖自身筹钱葬夫,却在拿到钱后不堪羞辱自尽身亡。 那买家不干,带人要将女子带走抵债,女子的兄长一怒之下与人争执起来,失手打死了一个人。那家人告到京兆尹,将女子的兄长抓了起来,女子一家已经家破人亡,根本无法周旋,兄长不日就要问斩。女子无奈之下,将自己与四皇子的私情对京兆尹和盘托出,希望他能看在四皇子的份上,放过自己的兄长。 京兆尹原本不信,因为那时四皇子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便是邾家的嫡长女,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可是女子言之凿凿,更是拿出了四皇子送与自己的信物,又由不得人不相信。 说到这里,北堂曜看着窗外的夜色,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叹息那女子的命途多舛,还是叹息这因果循环。 陆欢颜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不敢十分肯定,只拉着他叫他快说。 北堂曜无奈扯了扯唇角道:“后来的事,我知道的不大确切,因为事情到了这时,那邾家人也便全都知道了。” “为什么邾家人全都知道了?”陆欢颜不解,“那女子只和京兆尹说过这事,难道是京兆尹去通风报信?” 第43节 “当时的京兆尹姓邾,名叫邾时钧,是母后的亲堂叔,是本王我的叔公。”北堂曜的声音略带嘲讽,“所以他们就都知道了这个女子的存在。” 陆欢颜皱眉:“你讲这个故事,到底想说什么呢?” 北堂曜道:“那个女子姓傅,她的兄长叫傅季寻。” “什么!”陆欢颜失声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北堂曜道:“襄嫔傅氏,在宫中是有记载的。” “她竟然进宫了!”陆欢颜不可置信地道,“这更不可能了!” “襄嫔,只是追封。”北堂曜淡淡地道,“她入潜邸不过一年就去了。她因难产而死,一尸两命。其兄不知所踪。” 陆欢颜摇摇头:“你说的这些,信息量太大,我消化不来。况且,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北堂曜道:“如果你不提季寻这个名字,我也想不到到这个襄嫔身上。这样一来,为什么父皇会动用龙鳞卫从你手上劫走季寻,就无法得知了。” 陆欢颜忽然道:“你是说皇帝一直都知道我在盯着季寻?” 北堂曜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白玉般无瑕的小脸:“父皇什么都知道,只是有些事,他也只能知道而已,你不用担心。” 陆欢颜明白他的意思,身为皇帝虽然掌握天下,但有些事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这个度是要把握好的。就像如今陆欢颜做事,他虽然暗中盯着破坏,但是却不会站出来跟陆平川说:我知道你闺女去年夏天,不是,昨天晚上干了什么!那样就等于把他自己的那点阴私也暴露了,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的。 北堂曜想了想道:“其实说到底,我也只是猜测,毕竟这些事都太巧合了。阿颜,我今儿来跟你说这些,也是告诉你,最近遇事不要操之过急,有什么缓一缓,或者跟我说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陆欢颜点点头,却是越想越不寒而栗:“我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然是这样,如果你说的都对,那季寻做的事背后都有皇上的影子,他才是一切事情的幕后黑手。当年他放火烧京郊庄子的时候,也是他默许的?那么那些半路里出现截杀我们的人呢?杀我也就算了,你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北堂曜却道:“放火和截杀是两回事,你不要把他们扯到一起。当年放火烧庄子,恐怕父皇并不会管这种事。而半路截杀的那些人,其实只是冲着我来的。” “是什么人要你的命?”陆欢颜紧张地问。 “怎么,现在开始关心我了?”北堂曜忽然轻笑起来,一把将人揽入怀里抱着,道,“知道紧张了吗?” 死鬼!陆欢颜心里骂,就不能保持正经一刻钟吗?双手确实不由自主抱住了他的腰,幸好,幸好,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我遇到了你,而你也恰好喜欢我。真好! 第77章 我偏要勉强 北堂曜抱着佳人不想撒手,将下巴抵在陆欢颜的颈窝,闷声闷气地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陆欢颜这才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想想今天平白生了一肚子气,现在又被他给糊弄过去,便推开他道:“赶紧走,我还要练画画呢!” 北堂曜“噗”地笑出声来:“你别练了,回来我亲自教你吧。” 陆欢颜瞪着他,站起来怒道:“不用!您老身子这么虚,还是好好歇着吧!我看女学你也不用去,说不定哪天又把您给气个好歹。” 北堂曜赶紧把人又抱住,低笑着道:“刚才是谁那么紧张担心?我可不信这话。想叫我生气,没那么容易。” 陆欢颜推开他道:“你自己说,为什么要去女学代课?” 北堂曜耸肩:“你大表哥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他那骑射课程五天一次,我的书画课三天一次,总比他能多见你几回。” “你得意个什么呀?”陆欢颜怪道,“大表哥原本就在女学教课的,你跟他比什么?难道你以为大表哥像你一样这么无聊吗?” 北堂曜抱着胳膊哼哼了两声,谢云翔要不是知道了陆欢颜要进女学早就辞了教习一职,他会说?哼哼,才不会说哩!谢云翔可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阿颜这么迟钝,自己可不能说,哼哼! 陆欢颜皱着眉头看他哼哼唧唧,摆手道:“你够了!这是一个王爷该有的样子吗?赶紧的,走之前,我问你个正事。” 北堂曜点头:“好好,你说。” 陆欢颜夹了他一眼,才道:“你也知道清平阁海上贸易的事情,其实在沿海各省,我们都已经筹备好了,只是朝廷这里并没有明确的消息说要开海。却又说要建市舶司,我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问我这个。”北堂曜了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给,这个就是朝廷拟定的建市舶司的地点。父皇已经批过发还户部了,这是我誊抄的一份。” 陆欢颜诧异地结果册子,果然是户部尚书具折上奏详述了市舶司的开设运行等等事务,后面皇帝的朱批都被誊抄了下来。合上册子,笑道:“这是哪天得来的?” “昨儿就得着了,想着今天下午能给你。谁知道被你打了。”北堂曜摸摸鼻子,委屈道,“想着过来找你说说话,还被你给推出去踩。” 额……陆欢颜不能忍,拿着册子敲他的头:“你不要吃过豆腐就装受害者!我哪打你了?你自己装到桌子怪谁!我踩你?我不站起来,难道被你欺负个够吗?做人要讲良心!” 北堂曜一把抓住册子捏在手里,似笑非笑地道:“阿颜,做人要讲良心哦!” 陆欢颜伸手去拿册子,却被北堂曜一晃跌倒在他怀里,听着他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忽然默默地笑了笑。听着他的声音道:“阿颜,再过几日便是中秋,到时宫中必会设宴,你要一切小心。” 陆欢颜抬起头来:“宫中的中秋宴会?我不想去。吃吃喝喝有什么意思。” “恐怕你不去也得去了。”北堂曜道,“我已经听说了,如今蕙贵妃正在给三皇子物色正妃,她们可都盯着陆家呢。” “楚王?”陆欢颜想了想,上辈子楚王北堂轩娶的是云南木家的嫡女木云清,木家镇守云南手握兵权,木云清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她嫁给北堂轩可是给他多嫡加了不少砝码的。只不过这个木云清,陆欢颜忽然想到自己的大哥陆彦扬,上一世他深入西南漠族,正是同木家军一起的。这个木云清在嫁人前,似乎还来过陆家。 “就是他,我的三哥。”北堂曜语气里满是不屑,“人家的母妃可是堂堂的宠妃,眼光自然也高。我瞧着,蕙贵妃早就瞧上了你。” 这倒是,上一世北堂轩也曾经动过自己的心思,陆欢颜笑笑,拉起北堂曜的袖子:“怎么,担心我攀了高枝儿去?” 北堂曜撇撇嘴,直白道:“对于我们这些皇子来说,你才是真正的高枝儿。不过,跟老三比起来,我倒觉得我比他强。” 哈!陆欢颜憋着笑看他,故意激他:“那么你上头还有太子,我倒是要等着看你说的话怎么实现。” 北堂曜高深莫测地笑笑,抬起自己被抓着袖子的胳膊甩了甩,在陆欢颜探究的目光中迈步来到窗口,一只手往窗台上一撑,便上了窗台。 他一条腿蜷曲着蹬在窗棱上,另一条腿则晃晃荡荡地垂下来,上半身侧倚着另一边的窗户,整个人呈一个v字坐在窗沿上。莹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轮廓,也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气质。 北堂曜抬手对着陆欢颜勾了勾手指,看她越走越近,不由得眉眼染笑,他生的太好看,每次这么笑起来都有一种叫人忍不住陷进去的感觉。 陆欢颜走过来,偏头看着他,忽然心中一动,报国寺里惠尘说她是天命之人,也许她的天命是应在他的身上,这个上一世没有的人。她不会是,为了他而重生的吧! 北堂曜不无得意地道:“怎么样,这副容貌阿颜可还满意?” 陆欢颜回神,抱着胳膊打量一番,道:“就是太瘦了些,身上恐怕都是骨头了吧。” “阿颜,想亲自检视一番吗?”北堂曜笑的邪魅,凑近了在她面前呵气,带来一阵淡淡的龙涎香味,“会有机会的。” 陆欢颜脸一红,赶紧避开,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用龙涎香?这不是皇帝和太子才能用的吗?” 北堂曜不在意道:“父皇给了就用了。阿颜,我真要走了。” 陆欢颜点头:“好,回去好好休息,我会想办法找到情花治你的伤。” 北堂曜将册子交到她手上,道:“这些我自有主意,你不用操心。还是那句话,最近你办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最好能缓一缓。等中秋过后,就是你祖母的寿辰,到时候我会来府上。” 陆欢颜并没有把最后那句放在心上,目前她比较担心的是皇宫里的中秋宴会:“中秋的时候你会在吗?” 没想到她还会有这种怯怯的时候,北堂曜心里忽然暗爽了一下,点点头:“我不在难道看着你被那几个东西抢了去吗?” 这是哪跟哪!陆欢颜睁大眼看他,却听他又道:“惠尘单独见你时说的话可能传了出去,阿颜,你自己要小心。” 陆欢颜一怔:“你怎么知道?” 北堂曜神色郑重地道:“阿颜,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并不在乎,如果你说一句话,我可以什么都放弃跟你走。但是你要护住陆家,我也懂,我答应了你,便会做到。但是现在不要问我,不要怀疑我,不要动摇我,好吗,阿颜?” “你……”陆欢颜欲言又止,“好吧。不过,阿曜,有些事不能勉强,你量力而为。” 北堂曜探手捏了捏她挺翘的小鼻头,然后仍旧拉住垂下来的银链,将身子荡了出去。陆欢颜跟着从窗子探出头去,只见北堂曜一只手拉着链子,一只脚蹬在书房外墙上,侧着身子斜斜地挂在窗外。 这厮在自己跟前总是时不时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陆欢颜冲他挥挥手,便要去关窗户,结果窗子却被北堂曜用手抵住,抬眼瞪他,他这才松了手,道:“早点休息。” 看着陆欢颜将窗户关好,北堂曜深吸一口气,手中用力将袖箭抽回,同时足下轻点,纵身跃过荷塘。翻上陆府围墙,回身看了看四宜居书房关着的窗子,北堂曜微微一笑,喃喃自语地道:“可我偏要勉强。” 第78章 真·迷妹 第二天去女学,冯妙妙看着陆欢颜的两个黑眼圈直叹气,拉着她小声嘀咕:“可是昨儿没睡好?要我说那豫王也真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来代课不说耐心教,还在那冷嘲热讽。” 陆欢颜笑笑道:“他也没说什么,后来留下我还是用心指点来着。妙妙姐不用担心,我就是昨夜里走了眠,下午回去补补觉就好了。” 冯妙妙点点头,瞧见那边沈熙媛陪着一个穿着云锦褙子的女孩子走了过来,连忙拉拉陆欢颜的衣袖,道:“瞧,绍安公主来了。” 陆欢颜抬头一看,可不是绍安公主北堂晴么,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沈熙媛和她走在一起,简直都能装下两个北堂晴了。不过她可知道这位公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柔弱可欺,其实是个刚烈的性子。上一世不知什么原因,她一直未嫁,直到北堂昭将她送去天狼国和亲。她一夜之间从皇宫出逃,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直到陆欢颜死,都再没有听过她的消息。 冯妙妙拉着陆欢颜行礼,北堂晴拉起二人,又仔细地打量陆欢颜,笑道:“你就是庆国公府那个一直在乡下养着的二小姐吗?本宫一直听说你,早就想见见了。昨儿听说你来了女学,我这不今天就赶紧的过来瞧瞧。你长得可真好看!我在宫里见过庆国公夫人几次,我以为她就是天下最好看的人了,没想到你却比庆国公夫人还漂亮几分。” 陆欢颜被她拉着手,笑容得体而温顺,屈膝道:“殿下实在过誉,臣女不敢当。” 北堂晴笑着拉她:“别这么多礼,在女学里不讲究这些规矩。快跟我说说,昨儿我七哥来这代课,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敢情是来八卦的,陆欢颜无语地看了看冯妙妙,却见她和沈熙媛一边捂着嘴乐,一边把自己推出来:“昨儿豫王代的是书画课,只有阿颜选了。公主还是问她。” 这真是神助攻会挖坑,陆欢颜更加无语地被绍安公主抓着问来问去,从当日穿着打扮,到上课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敢情这个绍安公主竟然是北堂曜的迷妹,对他的崇拜之情那可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陆欢颜心里直吐槽,上辈子你没有这个七哥,真是不幸的人生啊! 陆欢颜谨慎地斟酌词句,一一答了,直到说起来最后因为画的不好被北堂曜留下单独指点。北堂晴才一脸不可置信地冒出一句:“我擦,这也行!” 陆欢颜听了简直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有木有!这公主殿下也实在是,等一下,她说的啥?陆欢颜偷偷瞧了瞧身边的这个绍安公主,心里的疑惑更加浓重。心念一动,便笑道:“今日见到殿下真是投缘,要不这样,今儿我来做东,请殿下去莲花楼吃饭怎么样?冯姐姐和沈姐姐也一起去啊!” 沈熙媛高兴道:“一直听说莲花楼的饭菜出名,也没有机会去,阿颜做东,那敢情好。” 冯妙妙也拍手道:“好呀好呀,莲花楼我哥哥带我去过一次,那里可是不止饭菜可口,建筑布局全都精妙绝伦,匪夷所思呢!” 绍安公主自然满口应下,正说话间,那边福宁县主卫宝宝和初云进了女学的大门,后面跟着周月英。冯妙妙皱了皱眉,双手揪着帕子,终是没有过去。沈熙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冯妙妙回她感激一笑,再转脸已是恢复如常。 陆欢颜将二人互动尽收眼底,心里奇怪冯妙妙和周月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样怪怪的。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冯妙妙对她微微摇头,叫她不要多想。 福宁县主自然是瞧见了她们,她和北堂晴向来不甚对付,所以第一反应是不想过来打招呼。可是大家身份摆在这,卫宝宝硬着脸也只得过来。 一番见礼之后,冯妙妙还是忍不住问周月英:“月英你不是昨天病了吗?今儿可好全了?怎么过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周月英僵硬的地转了转脸,道:“没什么,昨天不过一点风寒,到叫你见笑了。” 冯妙妙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仍是不欲多说的样子,便也住了嘴,退到了一旁。 这边北堂晴见到死对头也是不喜,她自从三年前来到这个异世界,就和卫宝宝非常不对盘。要说原因,那可能是因为她那个七哥北堂曜。对于迷妹北堂晴来说,北堂曜这么帅这么拉风的一比,竟然人设是自己的亲哥,还是一个爹的(废话),不能忍!但是不能忍也得忍了,只能借着亲妹的关系蹭福利。可令人懊恼的是,北堂曜常年驻守西北,几乎不回京城,见面的机会那真是少之又少。 唯一的安慰是,每次见面北堂曜对这个妹妹还算不错,可能是因为原主自小身体虚弱的缘故,北堂曜对她总是会比之对旁人温和一些,偶尔还会说上两句话。皇上的儿子不少,女儿也多,公主里面北堂晴因为和北堂曜亲近些,皇后和太子也时常会想着她,所以在宫中算是比较受宠的。 只不过,北堂晴的生活重心始终还是七皇兄,给爱豆皇兄找一个万中无一的皇嫂——关键是自己看的顺眼,则是她最重要的使命(误)。所以,当她发现卫宝宝一直在试图攻略北堂曜时,气愤是无以复加的。以至于,把打击卫宝宝当成了人生要务,时不时就要冲上去手撕福宁县主。 没有人知道北堂晴怀着这种扭曲的人生观,大家只知道一件事,千万别让绍安公主和福宁县主掐架,或者她们俩掐架的时候一定要在保证自己在一射之地。因为那逼撕起来,真是分分钟不分友军敌军啊! 在这群人里,初云算是深知这俩人互撕的战斗力的,她因为身份比较高,常常有机会进宫,自然在这上吃过不少亏。看俩人对上眼神,不由得内心就是一抖。正想着找借口赶紧躲开,忽然瞧见了陆欢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卫宝宝硬着脸给北堂晴行了半礼,北堂晴斜眼眯着看她,想起来七皇兄去报国寺她竟然也厚颜无耻地跟了去,就气不打一处来,就不想搭理她。 卫宝宝见当着这么多人,北堂晴对自己行礼都没个回应,觉得她这就是下自己面子,哼了一声道:“几日不见,堂姐架子倒是大了许多。” 冯妙妙一听不好,这俩祖宗这是要起势,下意识看了一眼周月英,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剑拔弩张,反而看着陆欢颜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看陆欢颜,这会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要看戏的样子,冯妙妙嘴角抽抽,顺带拉了陆欢颜一把,努了努嘴,示意她赶紧和自己找个几口一起走人。 陆欢颜见冯妙妙一脸紧张,有些莫名,再看她身边的沈熙媛,也在给自己使眼色,眼角都快抽筋了。陆欢颜虽然奇怪,但是却明白了她们俩的意思:此处不宜久留,赶紧扯呼。 事情就是这样,想走,你就走不了了。陆欢颜眼睁睁地看着初云轻移莲步,冲着自己柔声细语道:“自莲花楼一别数日,陆二小姐一向可好?” 第44节 陆欢颜知道她肯定不是问个好这么简单,淡淡一笑道:“初小姐好。” 果然北堂晴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好奇道:“原来你们认识?” 初云得意之色一闪而过,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卫宝宝,面上笑意加深,对北堂晴解释道:“前些日子和弟弟去莲花楼,刚好遇到豫王殿和陆小姐一行。大家便都认识了。”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陆欢颜是与谢家兄弟二人一起,与北堂曜明明是后来遇到,到了她这则令人遐想连篇,仿佛是二人在莲花私会被她撞破一般。 北堂晴和卫宝宝同时露出惊讶之色,冯妙妙却是皱起眉头,对于初云这么说话十分不满,沈熙媛的眼神则在初云和陆欢颜身上打了几个来回,露出深思的神色。反倒是周月英,听了这话,也不知是喜是忧,眼神呆呆愣愣地,全无当初的灵气。 陆欢颜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暗暗点头,总算让她找到点上辈子的感觉了,当初可不就是这么被她坑来坑去而不自知的么。 当下定定地望着初云,道:“初姐姐记性可是不好,那日阿颜是与谢家两位表哥一起遇到豫王殿下的,初姐姐不是跟晋王殿下、邾世子一起碰到咱们的吗?除此以外,那日还有冯姐姐和冯大哥。对了,后来你还跟邾世子先行离开了。这些怎么初姐姐都忘记了吗?” 初云本想借着北堂曜让北堂晴和卫宝宝讨厌陆欢颜,没想到她却毫不顾忌地说出这样的话,当时便气的红了脸,怒道:“你胡说!我明明带着弟弟的!” 陆欢颜点点头道:“看来初姐姐倒不是真的忘了那日的情形,怎么刚才却没说呢?” 初云一滞,却是答不上来,她能说她是故意不提其他人,想让迷妹二人组率先发难的吗?她能说她没想到这个传说养在乡下来的丫头却是个混不吝,不好欺负的吗? 陆欢颜微微一笑,初云啊初云,就这么点能耐,上辈子的自己真的是脖子以上瘫痪掉——脑残呀!竟然让这么个货色给坑的死死的…… 初云见陆欢颜云淡风轻的两句话就把自己给堵住了,一时间又气又急憋的满脸通红,之这陆欢颜“你、你、你”个没完。 陆欢颜偏头笑道:“初姐姐想说我怎样,我说的不对吗?要是我没记错,初姐姐的幼弟今年才刚十岁吧?” “陆欢颜,你什么意思!”初云终于怒吼了出来。 陆欢颜故作诧异地看着她发飙的样子,“扑哧”一笑,摊开双手道:“没什么意思啊。” “哈!”北堂晴终于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作为公主的自觉又使她立刻闭嘴,转而拉住陆欢颜的手,道,“今儿下午的骑射课你选了吗?谢先生就是你大表哥吧?你有没有马?没有的话我送你一匹啊。” 陆欢颜笑着回答,被北堂晴拉着进了学堂,再也没有去看初云一眼。卫宝宝觉得无趣,恨恨滴瞪了初云一眼,转身走了,其他人也纷纷进了教室去。 只有周月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她抬起头来,目光中透出决绝,双手紧握成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第79章 落马 下午的骑射课是在女学后面的一个马球场里,这里原本是专为东宫颂文馆辟出来的一块场地,但是因为太子并不太喜欢马球,是以利用率一直不高。 后来建了女学,便也就将这里专做给女学用的于骑射课程的场地了。 谢云翔在女学里教习骑射课程,其实对于他原本是个很无奈的事情。 因为女学顶着颂文馆的名头,太子妃出力甚多,谢如心求到了哥哥这里,谢云翔就是再不乐意,也只能免为其难的先兼着。 虽说是等找到了合适的先生就把他替换了,可是这差事谁都知道不好办,以至于找了许久,都没有合适的人来接替。 而谢云翔自打从西南回来,几年都没有合适的差事,就这么闲在府里,也没办法推辞。便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教了下来。 谢云翔是早就想撂挑子的,上课也是有一搭没一搭,根本就不怎么管这些学生。 反正能入女学的女子都是有些家世的,也早就在家中学了些基本功,不需要他手把手地教。 他也就乐得偷懒,每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是来上课,也不过是叫大家自己骑马转转。 他在旁边看着,只要不出危险,就绝不上动弹。 不过他的这种状态,因为陆欢颜的到来,彻底变了。 从知道消息开始,就掐着手指头算日子,好容易盼到今儿有他的课,一早就从头到脚收拾一新,兴冲冲地出门去。 谢云安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兄长的心思,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个食盒叫他带去。 谢云翔看了食盒哭笑不得:“云安啊,我是去女学做教习,不是去郊游。你赶紧拿回去。” 谢云安笑笑也不勉强,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道:“大哥你带着这个,兴许用得上。” 谢云翔奇怪地打开荷包,里面竟然放了针线和一小瓶伤药,更加奇怪:“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云安抱着胳膊得意道:“阿颜不会骑马,万一跌倒了,你可以给她擦药呀!万一她因为不会骑马刮破了衣服什么的,你也可以立刻帮她补补呀!” 谢云翔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弟弟脸上,心道陆彦扬总说他弟弟是个奇葩,没想到自己的弟弟更是奇葩中的战斗机啊! “你赶紧拿走!”谢云翔将荷包塞回去,“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说罢也不听谢云安理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赶紧骑上马溜之大吉了。 谢云安一肚子的道理外加热气腾腾的热心肠,就这么被红果果地鄙视了,心塞的无以复加,独自站在谢家大门口瞪了半天眼睛。 女学这里,时辰差不多,陆欢颜和一众贵女纷纷到了马场。所有人都换了骑装,也都是争奇斗艳的。 其实说起来,谢云翔也算是京城里非常抢手的未婚子弟了,因为他在京里的时间更长,甚至比陆彦扬更引人注意。 亲妹妹还是太子妃,将来的国舅爷,又有世袭的爵位,前途可谓不可限量。他虽未入朝为官,却在女学兼任教习,收揽的迷妹可是不少。 谢云翔一身利落的白色胡服准时出现在马场,引起贵女们一阵骚动。大家早就习惯了他不按时来甚至不来,今日这般准时可是头一遭,免不了就是一阵议论。 从前他来马场,都是一身常服随随便便就来了,何曾特意穿过胡服。这么精心打扮,贵女们又免不了各种惊讶赞叹。 周月英从谢云翔出现在马场,眼睛就不曾挪动开分毫,但是等到谢云翔走进马场,她却飞快地垂下头,默默地退后了几步,将自己隐在人群后面。 冯妙妙将周月英的异常尽收眼底,飞快地皱了皱眉,却终究没有说什么。见陆欢颜正跳着脚冲谢云翔挥手,不由得抿嘴笑道:“瞧你高兴地,至于吗?” 陆欢颜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嘿嘿一笑:“妙姐姐,我先去跟大表哥打个招呼。”说着便蹭蹭蹭跑了过去。 谢云翔刚进马场,就瞧见陆欢颜跑了过来,不由得面上带了笑意。快步迎了上去,怕她冲的太快,赶紧伸开双臂要接着。 陆欢颜到了跟前攸然止步,笑道:“大表哥你这姿势是轰小鸡呢吗?” 谢云翔笑着收回手,道:“看你冲过来,怕你摔了。下回别跑那么快,这马场路不平整。” 陆欢颜双手背到身后,不服气道:“我才不会摔呢,你摔我也不会摔。” 谢云翔宠溺地笑笑:“好,我摔也不叫你摔。”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欢颜想了想,赞道,“大表哥你今天可真帅!我刚看好些小姐都在偷偷议论你呢!真给咱们家长脸!” 谢云翔原本听她夸赞心中欣喜,听到后面只剩下无奈:“说话不着边际,回头我得跟姑姑好好说说。” 陆欢颜抓着耳朵叫道:“大表哥你变了,就知道吓唬人,我不理你了。”说着转身便又回到人群里去。 上课其实很简单,几乎所有人都会骑马,谢云翔只是纠正了一些不甚规范的姿势,又破天荒地讲解了一番骑马的注意事项。 其实,主要是因为每年的秋狩将至,这些贵女们少不得要随行参加,他提前讲讲,也好让大家心里有数。众人也都知道秋狩将至,因此今日听起来倒是多了些用心。 入秋之后虽然凉爽了许多,但下午时分天气阳光下站久了还是会热。谢云翔讲完了,便让大家再多加练习,他这一回便不再挨个纠正,只退到旁边,远远瞧着。 陆欢颜上了马,便和冯妙妙、沈熙媛一起慢慢而行,秋风爽利,她已是好久没有这么舒坦地骑在马上了,少不得便想要跑上一跑。 瞧了瞧冯、沈二人,还在聊着过几日宫中宴会的事,便笑道:“两位姐姐,咱们绕着马场跑一跑吧?” 沈熙媛就想点头答应,冯妙妙却道:“阿颜你骑术如何?这里人多,咱们还是小心点吧。” 陆欢颜笑笑:“我骑术是大表哥教的,当然好得很。”嗯,昨天刚教的,可她骑术真的很好啊。 冯妙妙这才放心,想来谢云翔教的骑术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出危险是肯定不会了。这才点头道:“那好啊,我也有些日子没有痛快的跑跑马了,来,咱们比试比试如何?” 沈熙媛性子随和,自然怎么都好,陆欢颜更是一口答应下来。三人于是来到场边一处人少的地方,稳住了马便开始跑了起来。 那边谢云翔其实一直盯着陆欢颜,发现她竟然和人赛起马来,立刻开始担心起来,因为他的印象中小表妹那可是刚学会上马的。 催马跟上,谢云翔瞧着陆欢颜的骑术倒是蛮好,可能是扬哥儿又指点了一下,阿颜悟性高学得快——反正表妹是最聪明的。 稍稍放下心来,谢云翔便不再急急催马,放慢了速度跟在三人后面。 初云瞧见谢云翔骑马在场上溜达,眼睛却盯着陆欢颜的背影,又看了看周月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走过去,道:“你做这幅样子是给谁看?今儿可有人关心你一句?还不是忙着巴结公主,巴结庆国公府去了。” 周月英一愣,看了初云一眼,便垂下了头,手里紧紧攥着缰绳,没有说话。 初云眼中闪过鄙夷,换了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语气,道:“靖安王府世子,太子妃的兄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自己不知道把握,别人还能怎么帮你?” 周月英抬起头,看着谢云翔追着陆欢颜三人渐渐远去,不甘地道:“可是,可是上次已经失手一次,我,我担心……” 初云叹气:“虽然是失手,可是他们谁也没查出来,你怕什么!再说了,想达成你的心愿,又不是只有那一条路。” “还有什么办法?”周月英充满期待地转头,“你,你快说。” 初云眼中轻蔑一闪而过,微微笑道:“你过来,听我说。”说着便附在周月英耳边嘀咕了几句。 听完她的话,周月英脸色就有些红,胸前的急速起伏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虽然很想试试,却又犹豫。这办法听着是好,可是成与不成都全在谢云翔一人身上,万一……那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初云看她神色便知她是在犹豫,心里有些瞧不起周月英,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竟然肖想起靖安王世子。 谢云翔那是什么样人?京城里几乎是首屈一指的贵婿人选,比几个未成婚的王爷都更抢手几分,怎么会瞧得上一个小小的周月英! 不过,初云瞟了一眼在谢云翔目光注视下的陆欢颜,若是让谢云翔娶了陆欢颜,那就不太好了。陆谢两家原本就是姻亲,如此亲上加亲,太子一边更是如虎添翼。为了晋王,怎么都要搅黄了这门看上去很有可能的亲事才成。 虽然如此打算,初云还是恼怒地想起了北堂昭提起陆欢颜时一副色眯眯的样子,陆欢颜到底有什么好?怎么每个男人见了她都是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如果不是陆家在军中的势力,一个乡下养大的丫头,怎么跟自己比? 刚好陆欢颜三人骑马绕着马场转了一圈回来,因为三人具都起了玩心,速度上也都快了许多。眼看来到周月英和初云跟前,初云望着越来越近的三人,低声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不要达成心愿嫁进王府摆脱你那个后娘,就在此一举了!” 这话深深扎进了周月英心里,仿佛有魔力一般,她深吸一口气,在看向陆欢颜,眼中带着近似疯狂的决绝,脚下一拧,身子便歪倒了过去。 陆欢颜虽然骑在马上,但是这种速度对她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依旧能十分精准地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但是她却着实没有料到周月英竟然敢往自己马蹄下倒,这是不要命了吗! 只是依稀见初云和周月英说了几句话,然后周月英就好像魔障了一样,往自己马下倒。陆欢颜心里大惊,这时候勒马已经来不及,因为骑马不是开车,刹车及时或者转方向盘可以躲开碰瓷儿的。 但马这种动物,天生敏感,而且很容易、被、惊、吓! 我了个大大大槽! 悲催的无以复加! 恶心的天怒人怨! 陆欢颜心里不断地飚出国骂。其实自气氛不是被突然而然地莫名其妙地坑了一下子,而是她原本明明都把周月英当小伙伴了啊! 实在是气自己,怎么上辈子的亏没吃够,又来胡乱认闺蜜? 但是,等等,为什么啊?! 妈个鸡!!! 我的智商呢?陆欢颜四下里看看,自己散碎一地的智商,怎么才能捡起来,拼凑好? 在四下里瞄着自己随风荡去的智商的陆欢颜,这时候,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马背上,“嗖”地一声,掉下了马去。 谢云翔:我擦!一眼没看住,表妹落马了! 周月英:我擦!怎么搞得好像比我还惨? 初云:我擦擦擦!这姑娘有魄力啊!舍得一身剐,这是谁也别想占便宜的节奏吗? 陆欢颜:我去你们所有人的大爷!谁能扶我一把…… 第45节 第80章 陆欢颜的女学之旅戛然而止于骑射课落马。 这件事,在燕京城里立刻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其实本来不叫个事,但是这里边牵涉到了几个重量级的八卦核心,一时间以微博热搜的速度席卷全京城,就连皇宫里的皇上都听到了一些议论。 某天下朝之后,皇帝在御花园里溜达,听到假山后宫女们的八卦。 宫女甲:也不知道那陆家小姐伤的重不重,听说她长得可美了,可别毁了容吧。 宫女乙:你想太多了,那女学里的骑射教习就是陆家小姐的亲表兄,哪能看着她伤着呢? 宫女甲:哦,你说陆家小姐的表兄,是哪个? 宫女乙:这你都不知道?真是太孤陋寡闻了!你不知道陆家和谢家是姻亲的吗?那庆国公夫人就是谢家的嫡小姐,谢王府的世子谢云翔就是陆小姐的表兄呀! 宫女甲:原来是他呀!诶,我听说京里好多姑娘都巴望着他呢!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刘平正要绕过假山去训斥一番,结果被皇帝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待走得远些,皇帝慢悠悠地道:“刘平,谢云翔回京也有些日子了吧?” 刘平眉目不动,轻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记得那谢世子差不多是今年年初回京的。自打他回来之后,太子妃便央了他去女学教习骑射,太子也是跟您提过的。” 皇帝点点头:“那小子也该有二十了吧?” 刘平道:“二十三。” 皇帝看了刘平一眼,却是道:“那陆家的小姑娘,现在也该有十三了。”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刘平,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刘平低声道:“皇上放心,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皇帝轻笑一声,抬头望望有些阴沉的天空,哂道:“那小姑娘,可不是个容易蒙骗的。你们都给朕小心点。” 刘平赶紧躬身应是,瞧着皇帝神色缓和,这才道:“皇上,离太后寿诞尚有半月多,到时候可有的忙了。您注意龙体才是,其他的交给奴才们去办就是了。” 皇帝微微点头,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喃喃地道了一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便信步走了开去。 刘平并没有听清楚皇帝最后说的什么,只皱了皱眉,看看皇帝的背影,眼角余光扫过刚才来路。随即,他抖一抖拂尘,挺直了身子,快步追上过去。 刚才那假山后的两个宫女,此刻正探出头来,瞧着皇帝已经走远,双双对视一眼,快步离开了。 庆国公府。 陆欢颜这几日都没有去女学,因为那天她从马上跳下来时,悲催地发现冯妙妙和沈熙媛的马就紧紧跟在自己两边,她要是直接用轻功跳下去,肯定会惊着她们俩。 然后,大家就都发现陆家小姐在乡下养身子,养出了一身功夫啦。 这当然不行! 那么指望别人来拉她一把? 谢云翔那会还在十米开外,功夫再好也指望不上啦。 陆欢颜只能咬咬牙,周月英那拼命地小样儿,避不开了自己来个假摔总行了吧! 然后,她现在挺好的。 每天躺在床上,一日三餐都有人伺候。 这天上午,陆彦扬带着谢云翔和谢云安来到四宜居,陆彦博也到了二门外。四个人都是去看陆欢颜的,互相打了招呼,便一起过去。 陆彦扬瞧着弟弟一脸便秘的样子,开口问道:“老二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彦博看了谢家兄弟一眼,觉得自己的心事不适合让他们知道,摇头道:“我没事啊,担心妹妹而已。” “阿颜这都养了几天了,你现在担心个什么劲?”陆彦扬莫名其妙,“赶紧的带云翔和云安进去,我要去跟娘禀告一声。” 陆彦博无奈答应,陆彦扬便跟谢云翔兄弟二人招呼一声,要往谢氏的静恒院去。 谢云翔之比陆彦扬小一岁,便道:“我和云安也去给姑姑问安吧。” 陆彦扬道:“娘估计是要去看阿颜的,云翔你随我来就是了,让博哥儿带云安先去。” 于是四人兵分两路,分别朝着内院去了。 这边陆欢颜看着被自己被架起来的左腿,嘴角直抽抽,她怎么就能栽在周月英的身上,而且她特么到底想干嘛! 那天周月英梗着脖子往她马蹄子下扎,真有一股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但是,这大历朝的天是晴朗的天,哪里就轮到她一个侍郎府的小姐来闹腾? 之前还亲亲热热的姐姐长妹妹短,忽然一朝变脸总是有原因的。陆欢颜仔细想了一下最近这些日子的情况,发觉果然还是自己大意了,周月英和初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 上一世周月英却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初云身边的,反倒是陆欢颜自己,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那位大才女。 至于周月英,陆欢颜想了想,真是一点印象也无。 不过她也命人查了周家,吏部侍郎周怀恩的原配嫡妻早亡,只留下一女便是周月英。如今的侍郎夫人是周怀恩的远房表妹,这位续弦夫人胡氏进门后就连续生了两个儿子,在周家站稳了脚跟。 明面上胡氏对周月英是十分亲厚,但内里却是个奸诈的。尤其是周月英年纪渐长,她不说为她相看人家,反而撺掇着周侍郎将这位嫡长女许配给她娘家外甥。那外甥家是个破落户,只占着个书香门第的名儿,却是个风流又不思进取的。 周月英不知怎么打听到了这些事,几次三番地跟她父亲陈情。可周侍郎却是个迂腐的,反而认为女孩家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好不羞耻。训斥了她几回,却也关心了一下女儿的婚事。 只是那胡氏是个精明狡猾的,掩饰的极好不说,她那个的外甥叫周侍郎见了,还一副腹有才华才学却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很是让周大人挂心。 周月英见自己前途无望,这才听信了初云的挑唆,决心孤注一掷。 只是,为什么挑中了自己,陆欢颜却是不明白。你想嫁个好人家,难道不该是看上了哪个男人却投怀送抱?为什么要跟自己这个姑娘家碰瓷儿呢? 陆欢颜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有缘来报,说是二少爷带着谢家二公子来了。 陆欢颜一激灵,可不是要跟她玩命呢!她虽然是个女的,可她还有俩哥哥呀!实实在在的适龄未婚的大好青年,前途一片光明!陆家,那就是个福窝呀! 不得不佩服初云,虽然这辈子跟自己没多少交集,但是她死活非要坑自己一把的雄心壮志,真的是感人肺腑啊! “妹儿啊!你受委屈啦!疼不疼啊?”陆彦博这几天少不了都要过来一通哀嚎,好像谁不知道他是个妹控一样。 陆欢颜白了他一眼,笑着安慰道:“二哥,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你快别叫了啊,待会老大来了,又要发脾气了。快点招呼二表哥坐啊!” 谢云安笑道:“阿颜今日精神不错,可是见好了吧。” 陆欢颜道:“确实好多了,谢谢二表哥来看我。” 谢云安道:“我哥也一起来的,这会跟大表哥去了姑姑院子里。” 陆欢颜点点头:“我真的没事,不过是个小意外,你们都别担心了啊。回头让外祖母她们惦记,那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陆彦博道:“阿颜,云安,我这两天听说个事,你们要不要听?” 陆欢颜挑眉,伸手拍了拍床铺道:“还不快说!待会老大他们来了,看你难不难受!” 陆彦博摆摆手:“你说老大怎么单带着大表哥去娘那儿?那是有些事不愿意叫咱们知道!” 陆欢颜看到二哥一副知情人士的样子就觉得他很欠揍,但是好奇心来了,只能屈服。 谢云安比较单纯,这会楞了一下才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我也该去给姑姑请安的呀!” 陆彦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必须抓紧时间,要不然再过一会这消息也就不值钱了,便坐到陆欢颜的床头,招手示意二人凑过来,低声道:“我听说呀,前儿有人来咱们府上提亲了!” 什么! 陆欢颜和谢云安同时叫起来,吓得陆彦博一个激灵,一个劲地揉耳朵:“你们俩一惊一乍的是要干嘛!” 谢云安道:“这跟他们不叫我去见姑姑有什么关系?” 陆欢颜却道:“提亲,是给谁?老大吗?” 陆彦博抱着胳膊,摇头晃脑:“这个嘛,我就不太清楚啦!不过呢,我跟你们讲哦,我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是谁啊?”谢云安很配合地问。 陆彦博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对于这蠢萌表弟的识趣,他很满意。 “是承恩伯府邾家。” 陆欢颜想了想道:“承恩伯府?邾家有儿又有女,他们瞧上谁了?” 谢云安却道:“邾家的子女都不成器,看上谁,恐怕都不是好事。” 话音一落,三人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第81章 且不提四宜居里三个“臭皮匠”用各自感天动地的智商琢磨对策,陆彦扬带着谢云翔在静恒院外的小亭子停住了脚,将人让进了亭子,又吩咐了跟着的人退开。 谢云翔奇怪道:“扬哥儿这是何意?” 陆彦扬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他身边,道:“我娘现在还在祖母那里没有回来,云翔,我有话跟你说。” 谢云翔点点头:“有什么话你说,跟我不用绕弯子。可是想问西南的事?” 陆彦扬微微一笑,道:“西南的事不急,我且问你,那日马场上出事,你查的怎样了?” 谢云翔听了恍然,随即苦笑:“你也知道这事当天太子就派给了两位王爷,我怎么能插得上手?” 陆彦扬浑不在意:“难道你就一点没查?那我可不信。” 谢云翔无奈,摊开双手道:“查是查了,可是这件事蹊跷得很,一点查不出端倪,也一直没想明白。正好你问起,那咱们分析一下。” 陆彦扬笑道:“分析什么的就算了,我就想知道那天到底是不是针对阿颜。” 谢云翔咂咂嘴,道:“我说大表哥呀!你可真是,叫我说什么好?那匹马让豫王的人拉走了,马场的人被晋王府带走了,你叫我查什么呀!” 陆彦扬只盯着他看也不说话,把谢云翔盯得有些发毛,只得投降:“好好好,我跟你说总行了吧!我家上上下下只要能接触到那匹马的人,包括他们的亲眷,我都彻查了一遍,一点线索也没有。但也是实在巧得很,你猜怎么着?” 陆彦扬挑眉,催促道:“你少卖关子,待会我娘就该回来了!” 谢云翔撇撇嘴道:“是我二婶房里一个陪嫁的粗使婆子昨日投井死了,这事一出,我才知道这个婆子的娘家外甥,在我们府里曾经带过一阵子,和专管牲口饲料采买的管事相识。而这人前两日就不见了,那个管事被我抓了起来,却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相识,怎么个相识法?”陆彦扬追问。 “一起喝酒,很聊得来那种。”谢云翔道,“那管事是我家的家生子,真是毫无可疑。只是不知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陆彦扬神色凝重:“其他的,还有吗?” 谢云翔摇头:“要是有,我还能闲的这会跑过来吗?” 陆彦扬其实真心想说,你好像每天都很闲,但是考虑到对方的自尊心以及后面的追查还要靠他,还是没忍心说。当下便起身道:“咱们到静恒院去等我娘吧,这会也该回来了。” 第46节 谢云翔随他起身,有些犹豫地开口:“大表兄,其实我……” 陆彦扬有些惊讶地看他,从小时候起谢云翔几乎只叫他名字,仅有的几次称呼表兄的,也都是有事情要求他。不由得怪道:“你有话就直说。” “我觉得很对不起阿颜。”谢云翔抬眸,神色诚恳,“她好不容易进女学,结果却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我知道姑姑在意阿颜,我娘前儿回家还说了我。” 陆彦扬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当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件事又不怪你,我娘疼你们兄弟还来不及,你就别多想了啊!” 谢云翔张张嘴,其实他很想说他担心的不是姑姑怪罪,而是,哎,他要怎么说呢? 这边谢氏正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这几日阿颜伤着,老太太也挂心得很,早说了让她专心照顾阿颜不用过来请安,见她今日来了又一个劲儿地催着回去。谢氏虽然觉得阿颜的伤不重,可是她一向听婆婆的话,也就出来了。 不过这才刚到静恒院外不远,便有下人送来广平侯府的帖子,谢氏打开一看,竟是郑氏要带女儿来探望阿颜。谢氏揉了揉眉心,将帖子递给染香,道:“简直莫名其妙!” 染香看了看帖子,笑道:“夫人莫要动气,对这种不识相的咱们不理会也就是了。” 谢氏道:“广平侯府简直不知所谓,想来想去郑氏也不过是在报国寺见过阿颜一面,怎么就这么大脸要定下人来?” 染香想了想道:“帖子上提了邾家小姐,想必是在女学里和小姐相熟?” 谢氏点点头:“回头问问阿颜就知道了。” 一行人进了静恒院,陆彦扬和谢云翔已经迎了过来。谢氏面上一喜,连忙拉着两人进屋。 坐下后,谢云翔道:“姑姑近日可好?阿颜受伤,说来都是侄儿的保护不力,今儿我和云安来带了些药材,姑姑尽拣了好的给阿颜用,缺什么回头我再让人送来。” 谢氏道:“哪里就缺你送的这点东西。阿颜伤的不重,已是好了不少。你也是,回头家去别和你祖母她们乱说,免得叫人担心。今儿老太太就是,我怎么劝她还是不放心,还是催着我赶紧去四宜居。罢了,既然博哥儿带了云安已先过去,咱们也别在这啰嗦了,一块过去说话吧。” 到了四宜居这边,早有下人通传,陆彦博和谢云安迎了出来。谢氏让他们哥儿四个先在外间坐了吃茶,自己进屋去看闺女。 这边阿颜早就盼着娘过来,见到人赶紧就蹭着身子往床外挪,谢氏吓了一跳,赶紧快走几步将人推了回去,坐到床头道:“你这是挣什么命呢!腿还伤着,以后想当瘸子吗?” 陆欢颜撇嘴,歪在谢氏身上道:“我这不是看见娘开心么,娘啊,今儿大表哥他们过来,给我带了不少好东西吧?给我瞧瞧呗?” 谢氏戳了戳她脑门:“出息!” 陆欢颜吐了吐舌头,将头靠在谢氏肩膀上,嘿嘿笑了笑。 谢氏推了推她,道:“阿颜,娘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 陆欢颜搂着谢氏胳膊不放:“知道了知道了,娘就问嘛!” 谢氏无奈,只好随她扭股糖似的缠着自己,道:“你女学里两日可认识了些什么人没有?” 陆欢颜想了想,如实道:“女学里好多人,我头一天认识了绍安公主,兵部沈侍郎家的熙媛姐姐,嗯,冯家姐姐也在,还见到了那个福宁县主,哼。” 谢氏道:“福宁县主是春荣长公主的女儿,她娘颇得圣眷,自然也骄纵她些,你遇事不要和她计较,大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陆欢颜冷笑道:“忠勇侯府端的好教养呢。” 谢氏听闺女这么说,便又追问道:“其他人呢?有没有交到什么新朋友?” 陆欢颜挑眉,她娘这是想问什么呀,还带这么直白套话的吗?笑道:“娘您到底想说什么呀?都说了这次是意外,太子都派了两位王爷去彻查,大表哥也肯定也在查,还有大哥二哥当时都在场。娘啊,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又没说这些。”谢氏琢磨了一下,“邾家小姐你认识吗?” 陆欢颜心中恍然,看来二哥的消息还真对呀! 赶忙回道:“许是有见过,但是记不清了,娘说的可是那广平侯邾家吗?” 谢氏追问道:“你真的不曾与她相熟?” 陆欢颜微微皱眉:“娘,我记得在报国寺见过那广平侯夫人,可是他家的姑娘,我真的没有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谢氏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我瞧着你今儿精神也不错,你大表哥刚还跟我说起你受伤的事,他过意不去呢。我扶着你出去坐坐,可好?” 陆欢颜心里直撇嘴,这话题转的也太生硬了吧!算了算了,她配合一下就是了。 在花厅说了一会话,谢氏便被管事请走了,临走时还嘱咐谢云翔兄弟俩留下用午膳。谢云翔也没有推辞,一起送走了谢氏,谢云翔又领着谢云安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请安。 陆彦博则被老大遣回院子继续苦读。虽然不情愿,但是没办法,谁叫他下场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呢。只是临走时跟陆欢颜挤眉弄眼,又被陆彦扬揪住一顿数落,这才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陆彦扬等了几日,终于有机会单独跟妹妹说道说道,他憋了一肚子的话,临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只看着陆欢颜捻起一颗葡萄要吃,便捏过来利索地将葡萄皮剥掉,又将葡萄送了过去。 陆欢颜眯着眼睛享受哥哥的伺候,她也有许多年没被哥哥们这么服侍了吧,想想这些年真是亏啊!不过好在,哥哥们手艺还在,眼力劲儿也还在,嗯嗯,葡萄很甜,她很满意。 就在这一刻,陆欢颜忽然愉快地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其实并不恨害她的人,甚至都不生气。可能是现在的生活□□逸舒适,幸福的人总是容易宽容吧。 她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费心神在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身上呢? 她应该关注的难道不该是家人的平安喜乐吗? 啊,生活还真是美好啊! 不过陆彦扬接下来说的的话,却让她立刻承认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生活美好你妹啊! 只听陆彦扬的声音:“阿颜,逐风堂是怎么回事?” 第82章 陆彦扬话音刚落,陆欢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有一瞬间的凝固,脑袋也有点懵的。 好在她并不是真的十三岁小姑娘,也算是见过风浪。所以很快镇定下来,至少,可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她仰起莫名其妙的小脸,眨巴着无辜的桃花眼,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懵懂又可爱,望着陆彦扬,用萌逗萌逗的声音问:“大哥,你说什么?” 陆彦扬早料到她会这样,也不急也不恼,微微一笑,轻声吟诵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逐风堂的名字,由此而来,对不对,阿颜?” 陆欢颜盯着他看了看,扭过头望着窗外,良久才轻轻喟叹:“大哥都知道了啊。” 陆彦扬叹了口气,又剥了一颗葡萄送过去,道:“是啊,真巧。” 陆欢颜垂眸,陆彦扬纤长白净的手指拈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这种搭配恰到好处,看上去诱人极了。可是她却并不想吃,刚刚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陆彦扬并不因为她没有接那颗葡萄就收回手,反而一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望着妹妹的侧脸道:“我看到你从琉璃巷出来,在如意酒馆抓人,你见到逐风堂的信号弹就追了过去。阿颜,你抓的那个人,是谁?” 陆欢颜浑身一僵,回过头来看着陆彦扬,咬了咬唇,道:“大哥,你,能不问吗?” 陆彦扬摇摇头:“很多事并不是别人不问就可以当做没事。你就没想过,那天晚上龙鳞卫为什么会出现?” “大哥,你……”陆欢颜原本想问他怎么知道那些人是龙鳞卫的,但是忽然就意兴阑珊起来。有些话,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呢? 还有那个琉璃巷里离家多年的三叔,她要不要告诉大哥呢? 陆彦扬见她又不说话了,摇摇头只劝她道:“阿颜,我也不是想逼你,而是,如今咱们家不能牵连进任何事端里,你明白吗?” 陆欢颜眸光微闪:“大哥你是说太子妃的事?你到底查出了什么?” 陆彦扬撇嘴:“老二这个大嘴巴!回头看我抽他的。” 陆欢颜想笑,可是又真心笑不出来,看了陆彦扬一眼,却转了话题道:“大哥,你知道那天马场上的事到底是针对谁的吗?” 陆彦扬哼了一声:“想一石多鸟的小伎俩罢了,针对谁不重要,设计这件事的人才是关键。” “你这么说,看来是大表哥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奴才已经被灭口了吧?”陆欢颜从床上坐起来,长出了一口气,“大哥,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没什么好瞒你的。我都跟你说了吧。” 陆彦扬神色一凛,郑重地抬头望着妹妹,点了点头。心中又是一阵说不出来失落。自己的妹妹,不知不觉间多了这么许多的秘密,跟自己隔了许多层的厚障壁了。 陆欢颜却不知他这会思绪早就千回百转,即决心和盘托出,便没必要再拐弯抹角。只静静一笑,道:“逐风堂堂主傅流年是我师父,十年前是他救了我,也是他养大我的。” 陆彦扬虽然早就猜到了一些,但是亲耳听见妹妹的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有些抖:“你果然是逐风堂的人,可是傅流年,他带着你这些年,我们竟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大哥,你说的这话我曾经也想过千万遍,我不明白以咱们家的势力,为什么十年间竟然没有一丝儿线索。”陆欢颜自嘲般笑了笑,“当年的事我原本以为很简单,可如今我才发现,其实我之所见也不过是冰山一角。整件事看似是苏哲柳收了冉家的钱掳走我,如今我才知道,是我小看了他们,更高看了自己。” “你到底在说什么?”陆彦扬疑惑地问,“阿颜,你说清楚一点。” 陆欢颜叹了口气,伸手将他一直捏着的葡萄扔掉,又抽出手帕将陆彦扬的手擦干净。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则简要地将事情一样一样的说了,只是隐去了和北堂曜私定终身一节,也没有提起陆冲的事。 说完之后,陆欢颜就沉默地坐在一边,陆彦扬不说话,她也没有说话。 陆彦扬仿佛陷入了沉思,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思考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思考到底有没有用。他只是非常震惊,震惊妹妹竟然隐瞒了这么多事,可是震惊之后又特别心疼,心疼离家十年的妹妹,这是他最疼爱的亲妹妹啊。 “大哥,你没事吧?”陆欢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陆彦扬回神,呆呆地看向陆欢颜,许久才勉强笑道:“阿颜,委屈你了。” 陆欢颜撅了撅嘴:“大哥想太多了,阿颜哪里委屈了?现在的日子我过得开心得很,什么都不会计较了。只要,只要你别生我的气。” 陆彦扬轻轻摇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当年都是我没有看好你,否则……” 陆欢颜张开双臂拥住陆彦扬,软着声音道:“大哥,这些不怪你,是那幕后之人的只手遮天。咱们家也不过是他鼓掌之间的棋子罢了。” 陆彦扬拉起妹妹:“幕后之人?阿颜,这世上能调遣龙鳞卫的只有那一个人,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抓的人到底是谁?你刚才叫我不要问,可是这事牵涉太深,我一定要知道。” 陆欢颜犹豫道:“大哥,这件事可能牵扯到宫中秘辛,咱们家既然要做纯臣,何必自己找麻烦。” 陆彦扬眉目间隐含厉色:“自找麻烦?现在麻烦找上了你,就是找上了咱们家!阿颜,你别告诉我这事跟你那个好师父也有关系!” “我……” “你抓的人,我听见他叫你少主了!”陆彦扬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却如重锤般敲击着陆欢颜的心脏,“既然是逐风堂的人,傅流年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无论你当晚的行事有没有跟他通气,他都会知道。后来人被劫走,除了他还会有谁!可他偏偏不用自己的人,却用了龙鳞卫,这代表什么?阿颜,他是在警告你!” “大哥!”陆欢颜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你别说了!” 陆彦扬却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也没有再让步的道理:“你这反应,你那所谓的宫中秘辛该不会也跟傅流年有关吧?” 陆欢颜咬着牙不言语。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陆彦扬冷哼一声,起身负手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满庭的黄叶,常常吐出一口气,悠悠地道:“想我们陆家自太/祖起兵便追随左右,祖父的三个兄弟全都战死沙场,祖父虽然命大活了来,身子也是废了。饶是如此,还不依不饶,收了兵权不说,东南西北戍守。三年五载不得回家,跟防贼一般。若说这些便也罢了,可是妹妹一个女孩家竟然也成了他算计的筹码,这样的昏君不死,难平我心中怨愤!” “大哥慎言!”陆欢颜赶紧拉他一把,“你这话在我院子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人听了去,咱们家可如何是好!” 关键是院子里青鹰和蓝鹰还在呢啊! 陆彦扬笑笑,道:“发发牢骚罢了,我知道你这里跟铁桶一般,怎么会传出去。” 陆欢颜没好气瞪他一眼,这个大哥的反骨真是天生的呀,上辈子造反也不是偶然,看来不能再忽视这个问题了! 第83章 陆彦扬收起笑意,拉着陆欢颜坐在窗边软塌上,道;“如今事已至此,我觉得有件事你还是应该要知道。” 陆欢颜挑眉:“什么事?” 陆彦扬深深叹气:“太子妃小产滑胎的事,跟逐风堂有关。” “什么?”陆欢颜惊得猛然起身,“你说什么!” 陆彦扬拉她坐下,道:“太子早就觉得这事蹊跷,托了我去查。可是我查来查去却发现,那个害太子妃摔了一跤的宫女,竟是逐风堂埋在宫里的暗桩。” 第47节 陆欢颜道:“堂里往宫中埋了钉子,这事我隐约听过一些传闻,但是师父从不承认。” 陆彦扬勾了勾唇角:“所以说,真正能调动逐风堂明暗所有势力的,只有傅流年一个人吧。” “他?”陆欢颜眯了眯眼,“季寻被龙鳞卫劫走,太子妃又被逐风堂的人暗害。这些事,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说着话,忍不住悚然而惊,“大哥!龙鳞卫劫走季寻,说明皇帝知道我的身份,那么太子妃的事,由你查出来,这,这……你有没有跟谁说过?” “但现在为止我只告诉了你。”陆彦扬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陆欢颜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思考。陆彦扬忍不住问:“你想什么呢?难不成皇帝还会认为是你要害太子妃?” 陆欢颜没说话,只抬头看他。 陆彦扬想了想,摇头失笑:“这未免太过牵强,就算他知道你的身份,可真正的堂主是傅流年才对。你有什么理由要害你的亲表姐呢?你又不会嫁给太子。” “可是师父更没有任何理由要害表姐。”陆欢颜道,“他一个江湖人,怎么会扯进这些事里呢?” “为了钱吧。”陆彦扬分析道,“你说当年苏哲柳劫走你不是为了钱,我看至少一半是为了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真的有这么简单?陆欢颜没有说话。 嫁给太子?她肯定不会。如果说嫁人,那她只想嫁给那个人!等等,那个人不就是…… “糟了!”陆欢颜失声叫道,“大哥,我要出府,你帮我顶一阵!” 还没等陆彦扬反应过来,陆欢颜早就一阵风似的夺门而出。 等他追出来时,哪里还有这丫头的人影。 陆彦扬这就想追出去看看究竟,却见山黄进了院子正和有缘说话,看样子是老太太那儿要用午膳了。 只恨得跺脚,早知道就不跟这丫头摊牌了!当初好歹还能装装淑女样子,如今,不但不知道人跑去了哪,反倒要自己帮着遮掩。这难道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陆彦扬低头,想想都脚疼,哎呦,气死他了! 陆欢颜心中有了不好的念头,便直接跑了出来直奔豫王府。如果皇帝认为太子妃小产是她陆欢颜在背后做的手脚,那北堂曜现状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免得莫名其妙惹祸上身。 虽然他俩到底没有谈过怎么提亲,怎么请旨赐婚,可她还是怕万一他不知内情,让皇帝以为是他在背后做小动作。 其实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遇到这样事情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地首先考虑北堂曜的处境和得失,甚至是放在了自己之前的。 将轻功施展到极致,虽然是穿梭在人群之间,但是路上行人却浑然不知,有的人只觉得一阵香风吹过,根本不及瞧见人影陆欢颜已经过去了。 就这么一路疾奔,片刻功夫便到了豫王府门外。 陆欢颜望着戒备森严的王府大门,撇了撇嘴,自己还真是脑子一热,难道这里还能按个门铃叫他知道自己来了吗? 大白天又不能直接从后院翻墙进去,便是进去了她也不认路,找不到北堂曜反而惊动侍卫就不好了。更遑论,这个时间,北堂曜是不是会在府里,她也是不知道的。 犹豫一会,陆欢颜有些灰心地决定还是先回家,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正要转身离开,却瞧见王府正门边的角门开了,从里面率先走出一个人来。 陆欢颜认出来,就是那个在码头迎接豫王的王府长史,叫陈路的。 今日陈路身着长史官服,来到外面同侍卫交代了两句,那个侍卫便往王府旁边的小巷子跑了过去。 不一会便见那侍卫引着一辆马车过来,指挥马车停在了角门旁。 马车十分普通,并没有任何族徽标识,是在街上随便都能租到的那种。 陆欢颜有些诧异,什么时候王府的客人是这个等次的了?还是说,北堂曜今日见的人,身份不能曝光? 马车刚刚停妥,角门就再次打开,这回是北堂曜送人出来,走在他前面的正是绍安公主北堂晴。 北堂晴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齐胸襦裙,上身是同色深一些的短罩衫。看上去和普通人家的小姐没什么两样,头发也是梳着最简单的刀髻,只插着一根银簪。 北堂曜负手走在她身后,身上穿的是一身紫色常服,腰间一根淡紫色丝绦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比例。他面色有些苍白,时而以手掩口轻声地咳上一两声。 每当他咳嗽时,北堂晴都会微微蹙眉,担忧的目光不时地追随着北堂曜的身影。 到了角门外,北堂晴站在马车前回身看向北堂曜,道:“七哥,天气转凉,你要注意身体。” 北堂曜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道:“知道了。” 北堂晴轻轻叹气,她跟七皇兄算是亲近了,可他跟自己总是说不了一个长句子,怎么会有人天生冷清至此?不过瞧着他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又暗暗叹气,七皇兄的旧伤真是不能再拖了。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北堂曜见北堂晴出神,正要开口提醒她上车,毕竟作为公主私自出宫总是不好,也该赶紧回去才行。而且她刚才带来的消息,他也要好好消化琢磨一下。 抬眸,却瞧见对面街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北堂曜起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头看天,明晃晃的日头还在上面,这人怎么就跑来自己家门口了?看样子她是来了有一阵了,莫不是没打算进门?若不是自己送人出来,她难道还打算回家吗? 不得不说,陆欢颜已经有点不想回去了。因为北堂晴这个样子出现,很明显是偷偷溜出宫的,可是她溜出来找北堂曜是要干什么?她很想弄清楚。 北堂晴见北堂曜看向身后对街,有些疑惑,刚想转身去看,却被北堂曜双手扶住肩膀,怔楞下,听见北堂曜略带沙哑的声音:“晴儿,你这回出来时间不短了,赶紧回宫去。今日你对我说的事,千万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北堂晴点点头:“七哥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人说半个字的。我这就回去了,你也别站这里吹风,快进去吧。” 北堂曜微微一笑,顺势将人送上了马车,招呼一声,看着马车缓缓离去。 北堂晴上了车,掀开帘子看着北堂曜在对自己挥手,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边北堂曜看着马车拐出了巷子,霍地一纵而起,轻飘飘落在街对面的陆欢颜面前。 陆欢颜吓了一跳,嗔道:“你这人,不会好好走路吗?一蹦一跳的,吓死人了!” 北堂曜看着她,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他无声地笑着,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却又那么好看。 一贯冷面冷情的豫王爷,这会却笑的像是个孩子。若是北堂晴瞧见了,恐怕会惊得下巴都能掉在地上吧。 陆欢颜被他的笑晃了眼,忍不住也笑道:“你笑什么呀?” 北堂曜收不住笑容,只一把抱住她,道:“看到你,忍不住就笑了。” 第84章 豫王府,后花园。 北堂曜有时候会偷偷幻想一下,阿颜嫁给自己之后,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后花园里散步的样子。 从第一次幻想起,他就开始在花园里折腾,一会栽树,一会种花,后来又挖了个池子,现在园子里在弄一个假山,还专辟了一处在建一座高台。 陆欢颜看着豫王府的后花园在大兴土木,就有点不想过去,道:“就几句话,我说完就走了。” 北堂曜脸上一直挂着笑,看的旁边的蓝凌腮帮子都酸了,赶紧偷偷退开。这会不能打扰爷泡妞,否则会死的很惨的! “阿颜,你看那边,将来会是一个高台,有那么高。”北堂曜夸张地比划了一下,“等建成了,咱们在上面可以饮酒赏月。” 陆欢颜看了一眼那个基础设施建设,目测地基的深度,感觉这个什么高台恐怕至少要二十来米,妈妈呀,六七层楼那么高!上去之后,不被风糊一脸沙子吗?还饮酒赏月,她恐高好嘛! “王爷,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阿曜!” “啊?”陆欢颜一愣,“你要什么?” 北堂曜不高兴地道:“你叫我什么?” “噢噢!”陆欢颜一拍脑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计较这些!我问你个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 矮油我去!北堂曜瞬间惊喜地无以复加,幸福来的太突然,有点不敢相信怎么办? “要是你没打算去呢,那你就先……” 陆欢颜才说到一半,猛然间被北堂曜给抱了起来,就听他嘶哑着嗓子笑道:“这就去这就去,你别急别急啊!你听我说,最近大雁要往南边飞,秋天在北方不好找了,得再往南走走才行。阿颜,我要给你全天下最好的,你值得最好的!” 陆欢颜呆呆地听他说了一通,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她好像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刚想解释一下,又听北堂曜开心道:“我真高兴,你过来找我是说这个。阿颜,我,我也等不及想要……” “停!”陆欢颜实在受不了了,赶紧一把推开他,“你冷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 北堂曜点头如捣蒜:“你说你说,要怎么办,都听你的!” 麻蛋呀…… 陆欢颜忍住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扭脸道:“我来是提醒你,千万别提亲。咳咳,那个,要是你原本没这个打算,就更好了,我也不过是担心。” 北堂曜明显愣住,脸上笑意尽褪,盯着陆欢颜,仍是那一把略带嘶哑的声音道:“你,说什么?” 陆欢颜这才转过脸来,微微蹙眉:“你这是着凉了吗?园子里凉,你的身子可受不得寒。” “阿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北堂曜的声音有些抖,“你改了主意,来通知我吗?我跟你说过,我这是旧伤不是病,能治好的。我……” 他叹了口气,垂下头去,整个人的气势都灰败下去,看的陆欢颜有些心疼,想跟他解释,伸出手去要拉他,却被闪开。 陆欢颜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抬眼看向北堂曜,却听他道:“其实我心里也怀疑到底能不能治好,你改了主意我能理解的。阿颜,你怎么选择,我都不怪你。” 我呸!陆欢颜心里吐槽,才不会信你。 “你怎么这么娘炮!”陆欢颜终于忍不住了,推他一把怒道,“胡思乱想个jb,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北堂曜惊讶抬头:“结巴什么?娘炮是什么?” 囧……陆欢颜对自己骂人的事在心里表示了一下歉意,然后抹脸就不承认了:“什么结巴不结巴的,你好好听我说!我大哥在查东宫的事,可能会扯到我身上,这段时间你避避风头,不要让人觉得是你别有所图。你懂吗?” 北堂曜除了在谈情说爱方面很难沟通,其他时候倒也算是冰雪聪明,这会听了一句便什么都明白了,当下豁然开朗,脸上立刻多云转晴:“阿颜!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你怎么不早说呢!害的我以为你,嫌弃我。你看看你,以后说话不能只说一半。” 陆欢颜眯起眼睛,攥了攥拳头,使劲忍住一巴掌呼他脸上的冲动,咬牙道:“我倒是想说来着,你……” “好了好了,我不会怪你的!”北堂曜摆着手,笑呵呵地做大度状,“夫妻相处,最重要是沟通了。咱们把话说开,就什么都好办啦!” “啪!” 一声脆响。 陆欢颜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果然揍人神马的最是出气了。 北堂曜捂着脸,无辜地看向对面欣赏自己巴掌的女魔头,无声控诉。 园子里没其他人,暗卫也都吓跑了。 沉默。 沉默了一会之后。 “你怎么又打我!”北堂曜怒吼。 “叫你瞎bb!”陆欢颜冷冷抛下一句,“以后这样,见一回打一回。” “你不讲理!”北堂曜很生气。 陆欢颜看看他,伸手拉下那只捂着脸的手,踮起脚尖凑上前去吹了吹,轻声道:“吹吹就不疼了。” 北堂曜整个人瞬间酥了,可还是记着挨打的事,有些别扭地躲开,赌气不说话。 第48节 陆欢颜扯了扯他胳膊,道:“总之你记着我的话,别去提亲。免得给别人可乘之机。” 北堂曜哼了一声,道:“你巴不得我不去提亲吧。不去就不去,反正如了你的意就是了。” 陆欢颜叹气:“你这又是闹得哪门子别扭。” “闹别扭可不敢!”北堂曜转身,“让你不痛快,又该动手了。我可不想挨打。” 陆欢颜扑哧一笑:“你也知道自己禁不住打呀!” 北堂曜气的啊,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蹭地扭过身子,白着脸,伸手指着陆欢颜,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陆欢颜一愣,赶紧伸手攥住那根手指,道:“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就说这外面凉,你身子受不住,赶紧回屋吧。” 北堂曜瞪眼,一把甩开她的手,转身大步就往外走。 陆欢颜追上去,凑到他身边左看右看:“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或者我陪你去找惠慈?你怎么样,别走这么快呀!” 北堂曜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地顿住脚步。 陆欢颜却是惯性地仍旧往前去,见他停下自己却收势不住,又赶紧停下。 看着北堂曜似乎是不舒服的样子,陆欢颜皱眉道:“你也别生气,谁能想到这些事竟然牵扯那么多。我大哥查到的线索都指向逐风堂,可是我师父又有什么道理去害表姐呢?所以我才赶着过来跟你说一声,叫你别撞到人家枪口上。那暗中做这些事的人,虽然不一定知道咱俩认识,但是你万一露了头,那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北堂曜听她絮絮叨叨说完,眯起眼睛看着陆欢颜不说话,心里却是在琢磨。她这要是装傻,那自己真是早晚得被她气死。 自己也是今早见了皇妹才知道东宫里埋有暗桩的事,而陆欢颜的消息肯定不会比皇妹更早,而她却是第一时间什么都不顾地跑了来跟自己示警,说明心里是真的有自己的。 所以说她不是装傻?而是——虽然北堂曜百千万个不愿意承认——真傻…… 额,想到这,北堂曜这会是真真正正地叹气啊!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千回百转追来的姑娘,将来会是个,傻媳妇? 罢了罢了,人是自己选的,既然认定了,无论如何都得认呀。 只有一点,这么暴力的媳妇,将来…… 北堂曜有点想哭,怎么办? 第85章 北堂曜送陆欢颜离开,走的是王府后门。这后门所在的小巷,是专为王府预留的,从头到尾没有人家,只有这一道后门,是为了将来方便府中内眷出入。 看着人要出门,北堂曜想了想道:“阿颜,五日之后,能不能,嗯,到报国寺,那个……见个面?” 这是要约会?噗,好想笑怎么办。 陆欢颜看了一眼北堂曜红红的耳根,这人,约女孩子还害羞呢! “去做什么?”陆欢颜一本正经地问道,“我还要上学的。” “你伤了腿,在家养着,上什么学?”北堂曜直接戳穿谎言。 陆欢颜撇嘴:“你还说!我在家还得应付我大哥,他现在肯定就盯着我了。”说着又把刚才的情形简单说了。 北堂曜嘿嘿一乐:“你怎么不直说我也什么都知道了?你大哥或许就高兴了。要不,我去跟他说?反正总是要提亲的,就算不是现在,早晚是要去的。” 陆欢颜直摇头:“你可千万别!我大哥肯定要疯!” “阿颜!”北堂曜委委屈屈地开口叫人,“报国寺你去不去嘛?” 还撒上娇了?陆欢颜点点头:“去可以,不过得告诉我去干什么。” 北堂曜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生辰。” 原来是过生日呀!陆欢颜“扑哧”一乐,笑道:“你这人,怎么庆生还跑到庙里去了?” 北堂曜抿着嘴唇看她,目光灼灼:“那你说去哪?” 陆欢颜想了想,道:“你不是莲花楼的老板吗?去那总不会有问题吧?” 北堂曜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就去莲花楼。说定了?” 陆欢颜笑着点头,补充道:“我恐怕只能晚上出来,你等我,不要着急。”说着又想起来,道,“其实你会在皇宫里庆生吗?” 北堂曜一顿,随即又咧开嘴笑:“不会的。我只约你,你能来才好。” “嗯!”陆欢颜笑着答应,看着北堂曜像个孩子一样的开心,不知为什么,也跟着就高兴起来了。 回到家,有缘赶紧跑进屋里关上门,盯着陆欢颜仔细瞧了一遍,确定没事之后,才重重舒了口气,道:“小姐,你怎么又自己跑出去了?刚才你是没瞧见大少爷那个样子,脸黑的吓人!” 陆欢颜摆摆手:“这才长时间啊!大哥呢?” 有缘道:“你前脚出门,大少爷就被山黄叫去了迎晖堂,说是要留两位表少爷用午膳。” 陆欢颜看了看时间:“没到用午膳的时间呀?娘也去老太太那吗?” 有缘点头道:“太太是让染香姑姑过来的,不过大少爷说小姐你不舒服,给应付过去了。” 也就只有大哥能敷衍染香姑姑了,陆欢颜咧着嘴点头,幸好幸好。 有缘翻了个白眼:“小姐,你饿不饿?我让静心把饭菜都热着了。” 陆欢颜摇摇头:“我不饿,有缘,你下午去瞧瞧笑天,看他的身体调养的如何了。若是好全了,跟他说,七星门的事可以动手了。” 有缘神色一凛,道:“小姐,七星门一动,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想好了?” 陆欢颜冷哼一声:“老不死的躲着我,还变着法的跟我对着干。我就不信,动了苏哲柳,他还能坐得住!” 有缘心知再劝无益,也只好点头,不过还是道:“既然如今大少爷都知道了,奴婢琢磨着,小姐不如跟他提一提,兴许他能借出银杀卫给咱们用?” 陆欢颜一乐,摆手道:“动七星门还用不上银杀卫,跟笑天说,咱们的人做好接应,动手的时候我会带人去。”说着便挥手叫有缘退下,自己解了头发,躺在软榻上歇神。 银杀卫现在还不能随便现身,那可是大哥的底牌,她这个大哥看来是早晚要造一次反的,那么不如就让他造反成功,这样也省的连累陆家。 下午时分,送走了谢云翔兄弟俩,陆欢颜便收到了方笑天送来的消息,意思是他身体已经好了,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等着吩咐动手的时间。 陆欢颜想了想,跟有缘说“三日后”。便暂时抛开七星门的事,开始着手准备另一件更紧迫重要的东西——北堂曜的生日礼物。 话说她作为一个什么特长都没有的穿越分子,这一辈子虽然有了技能加持,可还是什么才艺都没学会。尤其是女红,简直了…… 陆欢颜想了好久,到底要送点什么贺礼,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晚上。 快熄灯了,还是没有想出来。 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见窗外响起鹧鸪的叫声,三长一短又三短一长,重复了三次。 陆欢颜猛地起身,这是逐风堂里有紧急事宜时的联络方式。 披衣开窗,有缘和采薇已经都来到了回廊上。 见陆欢颜房里的窗户打开,二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还是有缘开口,低低唤了一声:“小姐?” 陆欢颜点点头:“我听见了,在府外。不过听方向,要经过爹娘的院子。” 有缘道:“要不我先去瞧瞧?” 陆欢颜摇头,对着院子轻轻唤道:“青鹰蓝鹰?” 话音刚落,便有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落在回廊上,对着陆欢颜单膝拜倒,齐声道:“参见陆小姐。” 陆欢颜道:“你们去看看。见到人,带到我这里。” 二人应诺一声即刻起身,瞬间又不见了。 有缘和采薇甚是惊讶:“小姐,他们是什么人?” 陆欢颜道:“豫王的暗卫。” 有缘和采薇又是一阵暗暗惊叹,虽然很多想问的,但是这个时间,更多的还是担心逐风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有开口。 不过片刻功夫,从院墙外面跃进三个人影。正是青鹰和蓝鹰一前一后,中间是逐风堂来传信的人。 陆欢颜从窗口跃出,来人连忙跪下行礼,竟然是安夏! “少主!”安夏道,“堂主出事了。” 陆欢颜一愣,一把抓起安夏的领口,将人提到自己眼前,盯着他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安夏先是一惊,然后连忙点头,道:“是榆次大街传来消息,说堂主从傍晚起就,就不行了。属下亲自去瞧,老谭他说,说……” “说什么!”陆欢颜低喝一声,将人揪的更紧。 青鹰和蓝鹰从没想到这位陆小姐还有这样一面,两人都是吃惊不已,不过这会显然只能忍着。有缘和采薇也是大气都不敢出,只脸色紧绷,竖起耳朵听着。 安夏竭力将气息调匀,道:“说堂主已经是强弩之末,病入膏肓,没,没得救了!” 陆欢颜听了这话,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了个干净。瞬间泄了气般松开手,安夏猛地获得自由,赶紧向后退了好几步,又连忙跪下。 陆欢颜只觉得脑袋里轰轰隆隆乱响,不知道该想什么、做什么,身子一软就往后倒。 有缘和采薇连忙在后面一左一右地扶住她,又是按虎口,又是揉胸口,生怕她受不住打击出什么事。 许久后,陆欢颜吐出一口浊气,推开二人。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对安夏道:“你亲眼见到他了吗?” 安夏抬头,夜色也能瞧见他眼眶通红,含着泪道:“堂主亲自交代属下,叫少主您,务必想办法去见一见他。他有话要跟您……” 话没有说完,陆欢颜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有缘和采薇都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有反应过来。而青鹰和蓝鹰并非逐风堂的人,一直关注着陆欢颜的动静,二人甚至都没有瞧清楚她是如何离开的,只瞧见了她跃出院墙的残影。 压下心中震惊,青鹰和蓝鹰对视一眼,同时追着陆欢颜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接下来是有缘和采薇,然后是安夏。 转瞬的功夫,院子里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从暗处转出来的静心,望着院子里随风摆动的树影,叹了口气。看来逐风堂要有变动了,小姐这一去,说不得就要全部接掌过来,那么以后呢?她是要继续做国公府的小姐,还是要做那威震江湖的豪强? 静心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羽毛状刺青,身为银翼卫,誓死效忠的只有一个主人,那么要不要去通知国公爷呢? 上一次明心被遣走,让她心有余悸,以至于在如意酒馆的事她都没有通报。 那么这一次呢?大少爷仿佛已经知道了,他会不会跟国公爷说? 静静的夜里,静心一个人无声地伫立良久,终于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片刻后,静心所在房间的窗户打开了一道缝,一个身影一跃而出。 只不过,这个身影没有往静恒院的方向去,反而是追着刚才六人的方向,出府去了。 第49节 第86章 陆欢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到的榆次大街,到了门口,一掌上去拍飞了一扇门,径直往里面闯。 后面紧跟着的青鹰和蓝鹰吓了一跳,青鹰低声道:“你回去跟爷报个信吧,我担心会出事。” 蓝鹰一顿,旋即点头离开了。青鹰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也闪身进了院子。 紧随而来的是有缘、采薇和安夏三人,有缘瞧见了蓝鹰离开,心中一动,转身对安夏道:“我跟过去瞧瞧,别是他去了豫王府。” 安夏看了一眼那个方向,道:“小姐让他们留在身边,便是不忌讳豫王,你要拦着他报信吗?” 有缘眉心一紧:“便是小姐不忌讳豫王,豫王难道也不忌讳堂主?” 安夏愣了一下,道:“那你自己小心些,我马上叫人去接应你。” 有缘示意采薇赶紧跟进去,自己赶紧离开。安夏则进了院子,来到厢房和属下吩咐几句,又匆匆赶去了后面的正房。 采薇来到正房门外时,青鹰已经找到了隐蔽的地方藏身。 安夏晚了一步,这会也进来了。瞧见采薇在门口犹豫,上前道:“怎么了?” 采薇没有动,只望着半掩的房门,指了指道:“在里面。” 安夏会意,遂不再出声,只静静地站在采薇身边,似乎在等着什么事发生。 陆欢颜在床站着,床上躺着双目紧闭的傅流年,身后是正在煎药的谭义守。 有多久没有见了?怎么仿佛隔了半生。 陆欢颜细细地打量他,除了瘦的不成样子之外,其他的几乎没变。还是那一头银发,还是那清俊的面容,还是那个和自己相处了十年的师父。 只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陆欢颜忍不住挨着床沿坐下,那张脸蜡黄泛青,昏睡总还是眉头紧锁。伸出手覆上他的脸颊,触手处丝丝冰凉,像刀子一般割着她的手指尖,又透过那手指尖直刺到她心里。 面上冰冰凉凉,有什么湿湿咸咸的东西流进嘴里。陆欢颜抬手一抹,手上竟然满是泪水。 想起进京那日在码头,她跟有缘说的话,自嘲地勾起唇角。 “哭能解决问题的话,这世上就没有难事了。” “遇到事也不能哭哭啼啼,没得叫人看轻了去。” “你说的是眼泪吗?别是金豆子吧!” 言犹在耳,可是说过这话,她就见到了陆平川和谢氏,她哭了。后来,她又哭了多少回,她也记不清了。如今,她还是在哭。 为什么会哭呢? 因为面前这个人吧!他救了自己,养大自己,又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还纵容她在逐风堂发展自己的势力,帮着她建立清平阁,给了她一切他所能给的,除了真相。 陆欢颜想着,如果他没有骗过自己,那该多好。她真想一辈子都跟着这个人,就那么在杭州过一辈子,喝喝酒,看看西湖,有事没事插科打诨,平平常常地过完一生。 可是,傅流年,你真的就只是傅流年吗? 你为什么要留我十年,骗我十年? 进京之后又为什么要避而不见,你说不放心我,可是你做的事,是不放心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傅流年这几日一直都在半睡半醒之间度过,他身上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谭义守用尽了办法都不能去除干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狠狠发作一次,随着他年纪渐长,武功修为提升,这毒更是深入了脏腑,再难拔除了。 这一次发作,他其实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的。 只是他还不甘心,他不能现在就死。他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他要看顾的人还不能让他放心,他还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放不下。他怎么能死呢? 可是在昏睡了几日之后,傅流年终于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不行了。纵然有再多不甘心,人,不能跟命争。 原本是强撑着一口气,想等陆欢颜来见最后一面,可是恍恍惚惚地又昏睡过去。 迷糊见觉得手上有些湿凉,傅流年动了动手指,好像是水? 他勉力睁开眼睛,模糊地视线里,仿佛床边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子,身着罗衣,长发披散,一边看着自己一边默默垂泪。 傅流年有些恍惚,难道是梦里的娘亲来接自己了? 他用尽力气伸出手去,想摸一摸那个女子,以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梦。 那女子吃了一惊,伸手反抓住了他。 骨瘦如柴。这四个字瞬间映在陆欢颜脑海中,师父怎么会瘦成这样! 傅流年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他常日昏睡,此刻视线不清,又挣扎着定睛细看。 接着屋里的光线,傅流年这才大致看清那握着自己手的女子。 眉目如画,却饱含泪光。高挺的鼻梁,鼻尖却红红的。樱桃般的朱唇微微抿着,已经泛了青色。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此时也已经瘦成了鹅蛋脸和尖下巴。 这张脸,渐渐地和记忆中重叠,傅流年微微笑了。 “阿欢,你来了。”他费力地吐出几个字,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陆欢颜泪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下子扑在他身上,不停地呜咽。 傅流年抬起瘦如干柴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顶,一下一下地向下轻轻顺着。 好像小时候,阿欢病了或者闹脾气撒娇的时候,就爱这么扑在他身上哭,他也是这么哄她来着。傅流年欣慰地想着,他的阿欢来了。 “师父,你醒了?”陆欢颜撑起身子,与傅流年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二人气息相闻,却只觉得心塞,“你觉得怎样?” “阿欢……”傅流年的声音几不可闻,“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陆欢颜眨眼:“师父,你说什么笑话呢?你有事,我为什么不来?” 傅流年张开眼,扯了扯唇角,道:“你不怪我,那就好了。” 陆欢颜望着那对仿若散落了漫天星光在里面的眸子,想到少年时他带着自己从绝壁登华山。绝顶之上,他迎风而立,洒然风姿就好像九天临凡的仙人,那时他说,欢儿,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那一年自己偷跑出去被神偷一族偷光了盘缠,束手无策之际他出现在面前,无奈地看着自己说,欢儿,你怎么总也长不大? 后来她跑去柔然边境,想寻一棵千年人参给他调理身体,可是迷路被困在深山,也是他忽然出现,将自己带出了绝境,他看着自己笑着说,阿欢,也许你长不大,挺好的。 离开杭州前,最后一次见面,他看着自己说,阿欢,你是个大姑娘了。 一时间心里百转千回,似乎又有泪流了出来,陆欢颜只觉得喉咙里被团棉花堵住,胸口也闷闷的。 看着他灰败的神色,纵然有千言万语,也终究只换成了一句:“你只要好好地,我什么都不怪你。” 傅流年伸手覆上陆欢颜的脸颊,泪水却好似决了堤般停不下来,怎么都抹不去,还从他指缝间流了出来。 心疼?心酸?傅流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层厚障壁,等一切终于走到这一步,愁肠百结也只得了一声:“莫要哭了,不值得。” 值得还是不值得,谁说了算? 陆欢颜看着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爆发了。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口齿不清地唤着“师父”、“师父”。 傅流年动容,顾不得自己身体如何,伸手将陆欢颜拉到自己胸前,就像小时候哄着她睡觉似的,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劝慰。直到那哭声渐渐转低,最后慢慢停住。 屋子里的谭义守,一直对师徒俩的互动恍若未闻,只维持着煎药的动作,动都没有动过。 而此时屋子外面的采薇,乍一听到陆欢颜的哭声,就想要冲进来,却被安夏拉住,冲她摇头。 而房顶上的青鹰,则是眉头紧皱,不断地望着豫王府的方向,期待着有人能从那边过来。 与此同时,豫王府。 宴会厅里歌舞正盛,主位上太子正在慢慢饮酒。 北堂曜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歌姬跳舞。 蓝凌双手托着一个药碗来到门口,忽然见厉刚从暗处出来就要推门,赶紧上前一步,道:“厉刚,你怎么来了?” 厉刚低头看了一眼那碗黑乎乎的药,道:“有事情,我找爷。” 蓝凌瞪眼:“有什么事跟我说,你没瞧见东宫在呢!” 厉刚一愣,皱眉道:“你把药给我。”说着伸手就要捧过药碗。 蓝凌护着药碗,扭身挡在门前,挑眉看着厉刚:“少来!”然后一侧身,便闪进了厅里。 他一进屋,北堂曜就注意到了,当然也瞧见了站在门外的厉刚。 太子也瞧见了蓝凌,放下酒杯,道:“老七,可是有什么事?” 北堂曜微微一笑:“没什么,吃药的时辰到了。” 只见他抬手取了药碗,看也不看,一饮而尽,随后又将空碗轻轻放回蓝凌手里的托盘之中。整套动作都极其自然快速,如果不是重复了太多次,恐怕都不可能这么熟稔。 虽然他喝药很快,但是苦涩的味道还是弥散开来。太子眸光微闪,关心道:“老七,你的身子近日如何了?” 北堂曜看了他一眼,垂眸道:“没什么事,劳皇兄挂心了。” 说完,他微微一笑,回身低声对蓝凌交代了两句,蓝凌便恭敬退下。 只是他出门的时候,厉刚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外,与北堂曜目光相接的一瞬,他动了动嘴,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陆二。” 第87章 豫王府,宴会厅。 太子摆手道:“七弟,你是孤的胞弟,孤又怎么会不关心你呢?只是如今父皇愈发地将朝事交给孤来做,孤每日里都不得闲,时常疏忽于你。当年的事,孤也一直在查,只是……” 欲言又止,又是这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北堂曜心中忽然闪出几分不耐,每次都是这样,反倒要他来安慰。父皇安排你协助处理国事,用得着每次都拿来炫耀吗? 当年的事?北堂曜眼中划过讽刺,他不想计较都不行吗? 太子说完之后,并没有听到如往常一般的劝慰,等了一会,发现北堂曜真没有说话的意思,禁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北堂曜靠坐在圈椅里,随意而慵懒,却带着天生的贵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广袖中伸了出来,平摊在几案之上,无意识般,食指和中指交错敲打着桌面。一双凤眸微微垂着,凛冽之气尽数掩藏了起来,微微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太子心中一动,旋即有些不悦,并不是因为北堂曜不说话,而是因为自己,看向他的时候,竟然心中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敬畏之意。 这种感觉,只在看到父皇的时候曾经出现过几次,但那些无不是父皇盛装威严之下,对于皇权的敬畏。可是今日,这个七弟只随随便便地往椅子里一坐,不知为什么,太子第一反应却是臣服。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感觉,太子分外不喜。但是他还记得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便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对陈路道:“今日的歌舞不错,往日似乎没有见过?” 第50节 陈路看了自家王爷一眼,见他像没听到似的,恭敬行礼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今日这位献舞的并不是咱们府中的。这位季霖姑娘,是奴才自山月阁中请来的头牌。” 太子闻言,打量了一下立在厅中的姑娘,笑道:“的确堪当得尤物二字。” 季霖款款行了一礼,眼波过处,太子只觉得胸臆之间翻起热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门外。 北堂曜全程没有抬眼,这会季霖出了门,才轻轻咳嗽两声,微笑道:“皇兄今日忙里偷闲,该不会只是来吃饭的吧?” 太子这才回了神,点点头挥退了身后的随从。陈路见状,见北堂曜也微微点头,连忙也带人清场。转瞬间大厅里就只剩了太子和北堂曜二人。 太子这才道:“那日在京郊马场,你和老十一都要查下去。如今怎么样了?” 北堂曜笑容不改,伸出两个手指夹起跟前的白玉杯,看着里面的葡萄酒,漫不经心地道:“皇兄想让我查出什么来?” 太子一顿,道:“老七,你我兄弟,有什么话孤也就直说了。” 北堂曜这才掀了掀眼皮,道:“皇兄尽管吩咐。” 太子想了想,道:“那匹马被你拉回来,老十一无从下手。孤想着,既然那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你与他一起查案,不如叫他也瞧瞧?” 北堂曜“啪”地一声将白玉杯派在桌上,一双凤眸凌厉地射向太子,面上却仍挂着微笑,道:“皇兄,到底想说什么?” 太子并未觉察出北堂曜语气中的不同,虽然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并不妥当,可还是深吸一口气,道:“老十一你也知道,他没有母妃,在朝中又不得势,在父皇那里也说不上不话。如今年纪不小了,终身大事也没个人操持。” 北堂曜眯了眯眼,点点头:“皇兄可怜他?” 太子垂下脸,叹气道:“都是兄弟,他这个样子,自然是叫人同情。他前日与孤说,觉得庆国公家的小姐很是可怜,孤还想问问你,听说你们是在莲花楼见过?” 北堂曜眼中射出危险的光芒,不过很快被掩饰下去,道:“在莲花楼那日老十一是和初宰辅家的小姐公子在一块,臣弟原是约了军中的几个兄弟,不曾想碰到了。” 太子有些诧异,老十一和初家走得近他不是没有听说,只是莲花楼那一段,他却没跟自己说实话,不由得有些恼怒。当下也不再提这话,只笑道:“罢了,你们的事自然还有父皇母后操心,孤也不过是白问两句。天色不早,老七你刚喝了药还是早些休息吧。” 北堂曜轻轻勾唇,并未挽留,只起身道:“臣弟恭送皇兄。” 太子看着他欲言又止,便也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一路来到大门口,北堂曜看着太子的车驾侯在门口,这才道:“明日臣弟命人将查验的结果送去东宫。” 太子等了一路,终于得到这句准话,这才欣慰地拍了拍北堂曜的肩膀,笑道:“好,孤让老十一好好地帮你。” 北堂曜垂了头没有说话,只恭敬地扶着太子上了车,站在一旁目送车驾远去。 夜风中,他衣袂翻飞,目光迷茫,修长的手指微微并拢,双手扣在腰间玉带之上,静静地立着。 厉刚走了过来,低声道:“爷,榆次大街,要过去吗?” 北堂曜想了想道:“傅流年不行了?” 厉刚点点头:“蓝鹰是这么说的,仿佛陆小姐很是难过。” 北堂曜微微一笑,道:“去,怎么不去?这么好的事错过了,可没有下回。厉刚、蓝凌都跟着,省的埋怨你们爷我看戏不带你们。” 厉刚一愣,转身瞧见蓝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眼中射出的不正是传说中的八卦之火吗! 北堂曜说完,也不管二人有没有跟上,便提气轻身,往榆次大街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身后厉刚和蓝凌相视苦笑,赶紧地跟了上去。 榆次大街。 看着陆欢颜哭的哽咽,傅流年心里好像被针扎一般难受。 后悔吗?他反复问自己。今天之前,他一直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如今,瞧着怀里哭的气都喘不匀的姑娘,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陆欢颜直起身,抽抽搭搭地道:“师父,我带你去报国寺,惠慈回来了,他肯定能治好你!” 谭义守闻言,“嚯”地起身道:“少主所言当真?” 陆欢颜扭过来对着他道:“当然了,我见过他的。老谭,要不你去把他找来?” 谭义守点点头,放下药壶便走了出去。 傅流年想阻止也没机会,只叹气道:“欢儿,你也真是的。惠慈跟他向来不对付,怎么会来?” 陆欢颜道:“那我就亲自去,绑也要把他绑来!” 傅流年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完事皆有命,强求求不来。阿欢,今日能见你一面,我便心满意足。” 陆欢颜眼泪又往下落:“师父,师父,我不许你死!我不许!” 傅流年苦笑:“欢儿,前次你偷听了我和师父说话,你去查过了吗?” 陆欢颜眨眨眼:“陆冲的事我不想查。师父,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会怨你、怪你,是不是?” 傅流年抬手抚上她散落下来的长发,目光温柔带着缱绻:“我瞒着你那么多事,你还不怪我吗?苏哲柳也是我在保他,你也不怪我吗?” 陆欢颜笑笑:“师父,你可真傻。” 傅流年的手一顿,旋即也笑道:“是啊,我真傻。” “师父,你好好活着,咱们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计较了,成不成?”陆欢颜的声音近乎哀求,“天南海北,我陪着你,总有人能医好你的身子!行不行?” 傅流年眼中蓄满了泪,他想说好,他想把所有的事都抛下不管,他想立刻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他能吗? “师父!”陆欢颜叫了一声,“你说话啊!你答应我,好不好?” 傅流年流了泪,从枕头下掏出一个东西塞给了陆欢颜:“阿欢,这个拿好了。” 陆欢颜摊开手掌,却是一方纯金打造的小印,下面是“清平”二字,侧面则镂刻着“逐风堂主”四个小字。 “堂主的清平印信?”陆欢颜一愣。 这是逐风堂堂主的身份标识,可以调动逐风堂所挟的所有明暗势力,有了这枚金印,可以说便是拥有了多半江湖的力量。 傅流年宠溺地笑笑:“拿着吧,早晚都是你的。不是要对付七星门吗?手上没有人怎么成。” 陆欢颜皱眉,不可置信地道:“师父你知道了?可是,苏哲柳不是你要保的人吗?” 傅流年喘了两口气,稍稍平复了下,才道:“只要傅流年还在一日,苏哲柳是必定要保的。可是将来,江湖上再没有了傅流年,他苏哲柳就只是你的仇人。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陆欢颜摇摇头:“师父,我刚才说的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我们什么都不要管了,现在动身,我知道西洋的医术跟咱们这里不同的,咱们去那里寻医。还有我听说南漠有巫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师父……” 傅流年合上了眼,摆摆手,口中只喃喃自语地道:“都是命,都是命啊。” 陆欢颜还要说话,却听院子里不知何时传来打斗的声音,心中一惊,赶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对傅流年道:“师父,我去瞧瞧。” 傅流年半睁了眼,道:“去吧,逐风堂交给了你,一切就都由你做主。待会也不必再进来了,我要休息。” 陆欢颜想说自己陪他,可是傅流年却真的闭上了眼,扭过脸去不再看她。 外面打斗声渐响,陆欢颜无法,一跺脚推门出去了。 等她真的出了门,傅流年才从床上缓缓起身,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上,久久地没有动弹。 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阿颜,你先别动手!” 豫王?傅流年眸光微闪,忽然就笑了。 第88章 七爷 北堂曜被陆欢颜嫌弃的眼神看的有些恼,但自己闯过来实在又有点理屈。原想着悄悄过来偷听一下,结果却被人发现,搞成这样,北堂曜等了蓝凌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蓝凌缩了缩脖子,这也不能怪他呀!他只是想跟那个小丫头打个招呼而已,怎么就惊动了那么多人呢?他是冤枉的呀! 厉刚对蓝凌翻了个白眼,心道真是没出息呀!关键时刻掉链子,回头看爷怎么收拾你小子。 蓝凌哀怨地看向厉刚,这怎么能怪我?见色忘义这是有传承的呀!你看爷! 厉刚瞪眼,你也敢跟爷比?这是活得不耐烦呀。 蓝凌撇嘴,没义气的家伙!哼唧! 采薇默默地关注了一下蓝凌和厉刚的眉眼官司,有点疑惑地捅了捅有缘,轻声道:“豫王这两个跟班,是不是眼睛有病呀?” 事实上,这事还真不赖蓝凌,有缘一早就找了人来在防着他们呢。蓝凌不过是那个□□,被发现其实是应该的。蓝鹰离开时,有缘几个便料到了豫王会来。 北堂曜站在陆欢颜跟前,看着她哭的红红肿肿的双眼,想到那屋里正是要死的傅流年,心里说不出的一阵舒爽,什么气也没了,当下笑道:“阿颜,你听我说,我只不过是担心你。” 陆欢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对安夏和有缘摆摆手,二人这才示意众人退下。 北堂曜见人都走了,立马凑过来,道:“怎么哭了?” 明知故问,陆欢颜翻个白眼,道:“你瞧见了,我没事,你赶紧回吧。” 北堂曜点点头:“好好,这就走了。你呢,你走不走?天都快亮了。” 陆欢颜抬头,叹息时间过得真快呀。回头望了望正屋紧闭的门窗,叹了口气,道:“咱们不同路,你先走吧。” 北堂曜转了转眼珠,笑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处理好了,咱们……” 他话未说完,院子外面便传来一阵喧哗,竟是有人要破门而入的动静。 陆欢颜一步跨过北堂曜,问道:“怎么回事?” 安夏皱眉:“属下这就去瞧瞧!” 陆欢颜道:“有缘,你也去。” 安夏和有缘一起离开,北堂曜一个眼神递过去,蓝凌一个激灵,火烧屁股一样赶紧跟了过去,边走边道:“我也去我也去!” 厉刚的心在滴血,怎么觉得豫王府的脸都被这货摔稀碎呢? 北堂曜抿唇,蓝凌越来越不靠谱了,回去得好好收拾收拾,简直就是犯二! 陆欢颜被蓝凌吓了一跳,回神道:“他这是怎么了?” 北堂曜轻咳两声:“他上次喝汤呛着了,没事的。” 陆欢颜睁大了眼睛,看着神态自若的北堂曜和一脸担忧的厉刚,哎,豫王府怎么竟出二货呢…… 这边,安夏等人到了院门口,便听到有人砸门踹门的声音,还有人喧哗着要闯进门来。 安夏脸色一沉,怎么会有人胆子大到来这里闹事? 有缘上前一步想去开门,却被蓝凌伸手拦住。 刚才的二货这时已经换了一副神色,毕竟是豫王身边的人,遇事冷静沉着那不是假的。只听蓝凌道:“先不忙着开门,叫人去外面瞧瞧。你们堂主不还在屋里躺着呢吗?这帮人想来不是善茬,到时候你们堂主没死也得被气死。” 虽然话不好听,但却在理。安夏一挥手,便有人从不同方位跃出院子,片刻后来报。 “报总管,外面似乎是在京的各路江湖中人,吵着要见堂主。” 第51节 安夏皱眉:“堂主在这里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有缘看他一眼,头一个不就是你告诉了小姐吗? 蓝凌瞧见安夏的眼刀往自己这飞,道:“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可有探明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见你们堂主?” 来回话的人看了一眼蓝凌,又转头看安夏。见安夏点头,才道:“那些人各大门派都有,说是什么逐风堂堂主来了京城,不能做缩头乌龟,总得让大家伙会上一会。我冷眼瞧着,大多是一些不入流的门派,但是人却不少,恐怕有上百人。” 蓝凌看向安夏,道:“如今你们有多少人手在这里?” 安夏道:“刚才你也瞧见了,就那十几个。” 有缘问道:“可有看出有哪些门派的人?” 回话的人道:“似乎有海沙帮,巨鲸帮,翻江门什么的。” 三人相视莫名,正要开口,却见院门被一股大力直接撞开,两扇门瞬间朝着院中四人飞了过来。 然而才刚到半空,两扇门停顿一瞬,然后瞬间粉碎。 四人俱是一愣,转身看时,竟是北堂曜和陆欢颜跃了出来,身后跟着厉刚和采薇。刚才那一下,便是北堂曜和陆欢颜各自用内力将门板震碎的。 几人在院中站定,这才发现门外的一群乌合之众竟然也没有进来。想来是刚才二人震碎门板那一手,着实地把他们震慑了一下。 不过这也只是片刻的功夫,毕竟只有在门口处的几个人真切地瞧见了门板碎裂的情形,后面还有很多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吵着要冲进院子里。 北堂曜眉目深沉,看了陆欢颜一眼,道:“既然赶上了,便交给我可好?” 陆欢颜挑眉道:“这是逐风堂的事。” 北堂曜道:“你的身份敏感,深夜出现在这里已是不妥,若再与他们闹将起来,恐怕便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了。” 陆欢颜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却被他拉到身后道:“快快回屋里去,不要让他们瞧见你。” 陆欢颜跺脚离开,却没有带人。北堂曜见她进了厢房,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叫人瞧见未来的豫王妃和一群江湖人动手,那皇家的脸面也算是被摁到泥里了。 虽然他并不介意,可人言终究可畏。更何况,自己都来了,难道对付这些小喽喽还让阿颜出手吗?这可不是他北堂曜的风格! 几句话的功夫,院子外的那些人已经涌了进来,满满当当将以北堂曜为首的几人围在了当中,还有好些进不来的,便堵在门口。 这些人手中都提着兵刃,有的人还举着火把。显然是做好了准备,来这里要大动干戈的。 榆次大街是个很偏僻的巷子,原本就没什么居民,又紧邻着琉璃巷。琉璃巷里坐落着逐风堂在燕京的分舵,早在当初便将周围的民居全部买下清空。以至于这会虽然闹腾的厉害,但一时间却还是没有惊动百姓和官府。 不过院子里的人也同样不想惊动百姓或者官府。能私了的事,还是私了的好。 北堂曜这边看了看四周的人,冷冷一笑,率先出声道:“燕京城中严禁普通百姓私持兵器,而你们,深夜持刀枪擅闯民宅,难不成是活腻了?” 众人一愣,谁也没想到这个华服公子被围住之后,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说这个。 为首的一人是一个中年汉子,穿着一件锦缎所制类似水靠的衣服,在手腕和脚腕处都收了口,脚下穿着一双虎头靴。圆圆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眯缝着看人,鼻子下面是两撇微微上翘的小胡子,下巴上也是一撮很短的小胡子,看上去滑稽极了。 这人上前一步,细细打量北堂曜。 北堂曜今日为了见太子,穿的稍微比平日里正式一点。一件玉白色银边广袖长衫,束腰玉带上挂着蟠龙玉佩,脚下是一双嫩黄缎青底便靴。头上全部梳了上去,用一顶玉冠束发,玉冠上是一根镶了蓝色宝石的簪子。 他是天生的皇孙贵胄,只随随便便的一站,便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夜色灯火下,他那张多人心魄的美颜更是迸射出一股致命的吸引力,只让人有一种膜拜的冲动。 可是这些江湖人却并不晓得他的身份,只觉得他实在叫人猜不透。 三撇胡一时拿不准北堂曜的身份,又自觉不能输了气势,便冷笑道:“咱们不过是来拜见傅堂主,怎么叫擅闯民宅,这位兄台帽子不要乱扣,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北堂曜抬了抬下巴,傲然一笑,道:“恕在下孤陋寡闻,从古至今还没见过如此'拜见'的客人。敢问几位,有人生没人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体验?” 噗……刚走到二门处的陆欢颜差点忍不住笑出来,真心看不出北堂曜还是个段子手! 三撇胡恼怒不已,指着北堂曜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爷爷说话!你现在让开,爷爷我还能饶你不死。否则,兄弟们手里的刀枪可不是假的!” 北堂曜瞥了一眼厉刚,见他点头,便笑道:“未请教?” 三撇胡冷哼一声没有搭话,显然是不屑的意思。他旁边一个穿着短打的男子叫道:“瞎了眼的,这是咱们巨鲸帮帮主刘顶天!” 安夏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指着刘顶天,斥道:“姓刘的,你今日敢有此一番作为,我料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我劝你一句,见好就收,否则的话,明年的今日,恐怕都不会有人给你烧纸!” 刘顶天翻了个白眼,道:“安夏你可真是大言不惭,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安夏一怒,把剑就要上前。却被北堂曜挥手拦住,不紧不慢地看向刘顶天,道:“刘顶天是吧?你可有妻子儿女?” 刘顶天一愣,啐道:“关你什么事!” 北堂曜点点头:“也罢,真是不关我的事。” 刘顶天听了,得意地要再斥责几句。可是张口却吐出一口血来,大惊之下,觉得胸前湿了一片,垂眸看去,竟然是鲜血喷涌而出。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开两步。刘顶天张开双手想要拉一个人过来,可是挥舞半天都没有人在身边。 他觉得喉咙处冰冰凉凉,便伸手去摸,果然那里不知怎么地破了一个洞。刘顶天捂住自己破了洞的喉咙,迷茫地看向对面。 北堂曜正扔掉手中的匕首,低头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被溅到血迹,刚才离得太近,真不应该拔出匕首。这身袍子他还蛮喜欢的,弄脏了可不好。 刘顶天终于意识到自己要死了,正是这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杀了自己,可他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分明都没有看到他过来! 在众人惊骇的注目下,刘顶天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气绝身亡了。就连死了,他的眼里也满是惊疑,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动的手? 大部分人是没有看清北堂曜动手的,以他们的本事,现在只想逃走。 众人都看着刘顶天的尸体,巨鲸帮的人率先呼喊起来,有好些人叫嚣着杀了北堂曜报仇,可是却每一个人敢上前来。 北堂曜终于发现广袖上的一滴血迹,叹息了一声,这才道:“你们也不要吵了。想死还不容易?一个个来也成,一起上也可以。” 那些人听了这话,瞬间闭了嘴,诡异的安静里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活阎王到底是什么人。 明明说好了,这里只有一个要死的堂主,一个年幼的姑娘,他们是来占便宜的,占了便宜顺便扬名天下,说他们毁了逐风堂。 可是如今,莫说什么病堂主、弱姑娘,就是自己是不是有命看见明天的太阳,恐怕都是个艰难的问题了。 刚才刘顶天身边的青年忽然站起身,怒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北堂曜甩开袖子,洒然一笑,那动作说不出的潇洒不羁,只听他清越微哑的声音传来:“在下姓唐,家中行七,人称七爷。” 第89章 “唐七爷,今日可真是威风啊!” 北堂曜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一声娇笑,一人身着一袭红衣撑开一把红色骨伞,左手提着一柄长剑,正分开众人,款步走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江落寒。 看到他,陆欢颜心里的猜测也证实了一多半,巨鲸帮、海沙帮、翻江门等等,无一不是依附于漕帮之下的小门小派,自然是唯江落寒之命是从。如今他出现,也是不奇怪了。 看来还得感谢北堂曜,如果不是他在这不管不顾地出手杀了一人,恐怕江落寒还不会现身呢。 北堂曜见了江落寒,那可是新仇旧恨一齐涌心头,他可还记得福星楼门前这娘娘腔吵着要娶阿颜的事呢!今天又来触霉头,简直是不想活了! 江落寒见到北堂曜,心里也是不爽快,原想着众人乱糟糟冲进去,他就不用现身了,可谁知道北堂曜辣手无情,连江湖规矩都不管,直接就把刘顶天捅死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情势所迫,想要成事,江落寒便不得不出这个头了。 二人见面,面上都挂着笑,只是一红一白,在这夜色下倒是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 安夏见了江落寒,不悦道:“江帮主,你总算现身了。只是不知,你夤夜带着这么些人闯咱们山堂,是几个意思?” 江落寒瞥了一眼安夏,哼笑道:“安夏是吧?一个奴才还不配跟我说话。叫傅流年出来见我。” 安夏再也压不住火气,上前就是一掌劈过来。 江落寒笑意加深,微微挥动了下胳膊,就见安夏原本向前的身体,忽然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挺挺地向后面飞了出去。 不过安夏并没有如他所想,落在地上。反而是飞到二门处,便站在了那里。 除了江落寒北堂曜几人外,其他人都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正纷纷疑惑见,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嗓子:“有鬼啊!” 这句话可算是说到大家伙心里去了,若是白天还好,如今夜色正浓,他们好多外围的人根本看不清院子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知道刘顶天被莫名其妙地杀了,然后就瞧见一个人飞了起来,又毫无征兆地直直落地,站在那里。如果不说是灵异事件,那可真是超出他们的理解能力了! 人群中的骚乱只持续了一会,隐在人群里漕帮的人很快控制住场面。 北堂曜嘲讽一笑:“说什么名门正派,漕帮原不过是如此宵小,真真是可笑之至!” 江落寒眸色一厉,转了转骨伞,漫不经心道:“你不是逐风堂的人,你连江湖人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没有资格,那我有没有?”陆欢颜换了一身男装,从二门内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安夏,刚才也是她及时接住他并且卸去了江落寒的力道,安夏才没有摔在地上,也免了受伤。 江落寒眼前一亮,向前走了两步,笑道:“是你?你真的来了。” “你们都欺上了门,我当然要来。”陆欢颜挑眉。 江落寒笑了笑道:“欺上门这话可不对。我们不过是想见见傅堂主,他不仅拦着我们,还杀了巨鲸帮的刘帮主。这件事,你要帮他扛下来吗?” 陆欢颜看了一眼北堂曜,道:“江帮主这话我听不懂,什么叫帮他扛下来?这是我堂的仁义大哥唐七爷,他做的事,便是逐风堂要做的事,他说的话,便是我说的话。” 江落寒一愣,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欢颜抖了抖墨色长衫的下摆,负手而立,朗声道:“在下逐风堂新任堂主傅宁安。” 这话说完,安夏和有缘等人俱是心里“咯噔”一声,不为别的,如果不是傅流年真的不行了,他是不会把逐风堂交给陆欢颜的。 他一直都不愿意让陆欢颜过深地接触江湖,就是为了保护她。 可是如今,小姐这么说,便不会有假,她是绝不会拿这种事唬人开玩笑的。 江落寒皱眉:“你之前是在骗我?” 陆欢颜笑道:“江帮主难道就没有骗过人?就没有骗过我吗?” 江落寒抿了抿唇,攥紧了手中的伞柄,却道:“无论如何,刘帮主不能白死,他的仇,巨鲸帮天涯海角都是要报的!” 巨鲸帮的人适时应声,纷纷叫嚷起来。 陆欢颜摇摇头:“不用天涯海角,今日便可以。” 说着,深吸一口气,对所有人道:“今日巨鲸帮刘顶天来到我逐风堂分舵闹事,其死实乃咎由自取,如果有人不服,现在就可以站出来,我傅宁安若是败了,任由你们处置。否则,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若有人再提,我逐风堂三个字摆在这里,天涯海角,我灭了巨鲸帮!” 这话一出,不止巨鲸帮的人,就连其他几个门派的人也都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好大的口气!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他怎么敢! 江落寒道:“傅姑娘,你一介女流何必口出妄言!” 陆欢颜道:“江帮主不必拐弯抹角,我是男是女,还妨碍了杀人不成?” 言罢,足下一点,来到海沙帮帮主陈由古面前,一掌拍在他胸前,又迅疾回转。 待陈由古口吐鲜血栽倒在地,陆欢颜还是原来那副站姿,没有变过。 第52节 院子里的人又是一阵骚乱,只有北堂曜叹道:“还是你聪明,早知道刚才我也不用匕首了,弄的一身血污,真是晦气!” 陆欢颜看他,怎么也找不到所谓的“一身血污”到底在哪。 北堂曜扯过自己的袖子,道:“你看你看,就是这里。” 陆欢颜撇嘴,推开他的手道:“你家那么有钱,还在乎这一身衣服?自己笨就不要怪别人。” 北堂曜委委屈屈地收回手,又兴奋道:“仁义大哥这名字起的好!” 陆欢颜敷衍笑笑,心里直翻白眼,还不是跟电视剧学的,不过人家那是皇帝,你嘛,哎哎,什么时候能当皇帝再说吧。 江落寒勃然变色,再也忍不下去了,手中骨伞往空中一掷,整个人飘然而起,长剑出鞘对着陆欢颜直刺过来。 陆欢颜咂咂嘴:“果然什么娶我的话都是假的,真是狠心啊!” 脚下却是不停,向后飞退,右手一拍腰间,软剑到了手中,横剑格挡。 江落寒一击不中,便抽身退后,眨眼间仍旧回到原地接住骨伞,将伞头对着陆欢颜,便射出一根短箭。 陆欢颜侧身避过,却不防又有一箭紧随其后,射的却是她侧身之后的位置,而紧接着那一箭后,又是三根短箭,分射三个不同的方位,竟是将她所有躲避的位置都预先封死了。 而这三箭之后又是密密麻麻地箭雨,那是叫她连躲都躲不开。 而且那些箭在灯火下全都闪着盈盈的绿光,明显是淬过毒的。 这种暗器,最好是碰都不要碰,所以根本不能用手去接。 陆欢颜冷冷一笑,双足点地,整个人凭空纵跃而起,直接跃到一个不可能的高度,避过所有的毒箭。 江落寒收起骨伞,抬头便见陆欢颜剑尖朝下,从天而降向自己刺来。 赶紧提剑向上格挡,可是陆欢颜此时已经变招,整个人只凭着腰劲斜斜扭开,一剑便刺中了江落寒的右肩。 陆欢颜收剑,仍旧回到原地,剑尖上滴滴答答地淌着血,盯着江落寒道:“江帮主,承让了。” 江落寒虽然挨了一剑,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因他穿着大红色的袍子,夜色下也瞧不出伤势如何。 只听他笑道:“让着你一些,我是乐意的。” 刚说着话却觉得眼前一花,竟是北堂曜突然出手。江落寒勉力提起一口真气,和他对了一掌。 本以为二人功力堪在伯仲之间,却谁料与北堂曜这一掌相接的瞬间,对方的内力便如翻江倒海般涌了过来。 江落寒只觉脑子里轰然炸开,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以卸去那千斤压顶般的力道。 随着他将力道卸去,足下的地砖碎裂的声音入耳,江落寒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北堂曜,这人到底是有多强? 好不容易站定,却觉得胸中激荡,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江落寒知道,自己这回实在是伤的不轻。 可恨那人叫自己今日前来,却不将消息告知。早知道那人盯着漕帮的生意,自己还是大意了! 看来是知道自己跟这个唐七不对付,见了面必定动手。 难道那人跟唐七有仇,盼着自己杀了他不成? 但唐七这么高的功夫,自己反而被伤,恐怕也算是如了那人的意! 不过又有一丝庆幸,这也算是交差了吧。 江落寒眼中恨意涌现,狠狠啐了一口,又恢复了平日里娇媚的声音:“七爷这是要杀了我吗?” 北堂曜声音冷厉:“你难道不该死吗?” 江落寒胸中血气翻涌,强自压下怒气,哼道:“小傅堂主,你就这么纵容着手下,给逐风堂结梁子?” 陆欢颜眨眨眼,笑道:“江帮主怎么说话呢?今日你为什么来,来了想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般肆无忌惮,难不成我们还要将人恭迎入内,做一番相谈甚欢的样子来不成?七爷是我堂中之人,我刚才说了,他做的事便是逐风堂的事,他说的话,便是我的话。江帮主若是不服,可以等伤好了,随时找我挑战。七爷嘛,就算了吧,你不是他对手。” 听了这话,北堂曜实在是开心,阿颜真是太给面子了! 江落寒危险地眯了眯眼,道:“我也不过是想见见傅堂主,难不成傅流年他见不得人?” 陆欢颜冷笑道:“师父功成身退,如今已经离开燕京,云游天下去了。与其在此纠缠,不如早早回去养伤吧。” 江落寒垂眸不置可否,却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静地转了身,撑着艳红色骨伞朝那早没了门板的大门口走去。 众人自动分开一条路,注视着江落寒离开,偶有几个不服气的,也被漕帮的人压制了下去。 所有人就那么静静地目送着他,看着那一袭红衣出了门,又飘然跃起,隐没在京城的层层市井之中。 “看来伤得不重,还能飞呢!”北堂曜有些懊恼地看看自己的手,“早知道再用点力。” 陆欢颜撇嘴:“你得了吧!他不过是个棋子,你现在弄死,怎么查幕后之人?” 北堂曜挂上讨好地笑容:“我不过是说说,阿,阿宁,我不会杀了他的。” 陆欢颜懒得理他,看着瑟缩的众人,朗声道:“今日漕帮的人都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若有包庇,可以看看那两个倒在地上的!” 第90章 海沙帮和巨鲸帮因为帮主折在这,群龙无首被安夏指挥人重新处置了一番。 剩下翻江门等几个凑数来的小帮派,也都被一并打发。 只有漕帮的十几个人,负隅顽抗了一下之后,也被收拾的服服帖贴了。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抵抗都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这边北堂曜想进去瞧瞧傅流年,却被陆欢颜拦住,道:“师父他不适合会客,我送你出去吧。” 北堂曜道:“今日不见,恐怕将来没机会了。” 陆欢颜神色一黯:“他连我都不愿见了,更何况你。” “真有这么严重?”北堂曜道,“要不,我去叫惠慈来?” 假惺惺啊,北堂曜心理有些鄙视自己,分明是希望那个傅流年赶紧消失的嘛! 但是为了在阿颜跟前的高大形象,拼了! 陆欢颜摇摇头:“谭义守已经去了报国寺,一会想必就会回来。” 北堂曜道:“惠慈与他相熟吗?陌生人去找他,他不会见的。” 陆欢颜无奈苦笑,声音酸涩而低沉:“药医不死病,□□人。他那个样子,我……” 北堂曜看她苦恼的样子十分心疼,有心想将人拥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可是这院子里实在是不合适。 攥了攥拳头,北堂曜轻声道:“你也别太难过,生有时死有地,都是不能强求。” 陆欢颜点点头,问道:“你方才和江落寒动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种事原不该你出头的,如今却是脏了你的手。” 北堂曜道:“那种货色在我看来还不是什么问题,你这么说就是跟我生分了。不过那个姓陈的被你一掌拍死,将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陆欢颜叹道:“我没想到他这么不禁打,我,杀人不行。” 北堂曜忍不住一乐:“杀人不行这难道还是缺点不成?阿颜,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往后都交给我,你不用沾手的。” 陆欢颜抬眼看他:“你真没觉得我这样子,不好?” 北堂曜疑惑道:“你什么样子?哪里不好?” “没什么没什么!”陆欢颜赶紧摆手,“你先走吧,你看天真的快亮了呢!” “那你呢?你走不走?” 陆欢颜回头看了一眼内院里仍旧紧紧关着的正房门,叹了一口气道:“我也该回去了,待会天亮了不好上街。” “那你先去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北堂曜道,“别着凉了。” 陆欢颜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还是一身男装打扮,吐了吐舌头,便往内院厢房跑去。 这边有缘赶紧跟了上去,临走还嘱咐采薇道:“待会方管事过来,你去迎一下。他没来过这里。” 陆欢颜来到厢房门口,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正房,有些犹豫。 有缘跟过来道:“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你瞧这天都快亮了。” 陆欢颜叹了口气,道:“师父他,可能就是这一两天了。我真想留下来陪他。” 有缘大惊,连忙阻止道:“小姐,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呀!” 陆欢颜赶紧打断她:“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是说说罢了。我现在这样子,怎么能留下来呢。”说着,推门进了厢房。 有缘捏着一把汗伺候了陆欢颜换回女装,生怕她一跺脚就留下来不走了。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说话,动作也轻手轻脚地,生怕一个不注意又给她提了醒儿。 陆欢颜无奈叹气,她如何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可能留下来陪傅流年度过最后的日子,可是她毕竟只有这一个师父呀! 陆欢颜换好衣服,还是来到正房门口,隔着门对里面说:“师父,事情都已解决。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改天再来看你。” 里面半晌都没有声音,陆欢颜只好转身离开。 一路到了院门外,却瞧见方笑天和采薇、静心侯在外面。 静心见了陆欢颜出来,连忙迎了上来,道:“小姐,你没事吧?” 陆欢颜摇头:“你怎么来了?” 静心跪下道:“请小姐赎罪,奴婢是放心不下小姐你深夜出门,所以大着胆子跟过来。” 陆欢颜摆摆手叫她起来,有缘赶紧拉着静心到一旁去。 方笑天行礼道:“属下来迟,刚才都听安夏说了。小姐没事吧?” 陆欢颜笑笑,道:“没什么事。你身子才刚好,怎么就赶过来了。” 方笑天道:“属下已经没事了,只是堂主他……” 陆欢颜伸手给他看了那枚金印,方笑天讶道:“怎么会!这,老谭不是跟着的吗?” 陆欢颜叹道:“他去了报国寺找惠慈,如今还没有回来。你不用管这些,只按照我之前说的继续安排就好。” 既然是连鬼医都束手无策了,那便是病入膏肓再无希望。方笑天无话可说,点头道:“小姐现在回府吗?” 陆欢颜道:“我这就回去,你去找安夏,看他那里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方笑天领命进了院子,陆欢颜这才来到北堂曜跟前,他站在巷子口的拐角处,这里倒是没有人能瞧见的一个隐蔽所在。 陆欢颜走了过去,红着眼眶扑倒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忍不住流泪到:“师父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北堂曜抱紧了她,原本对于傅流年要消失了,还有点窃喜,现在却忽然觉得自己那种小心思实在是自私。 第53节 为什么要因为一件让阿颜这么难过的事情而沾沾自喜呢?北堂曜感觉自己升华了。 他一只手覆上陆欢颜的长发,顺着向下摩挲,轻声劝慰:“生死有命,阿颜,你师父也不希望你这么难过。若是将来,你不能开开心心地生活,那他无论在哪都会放心不下的,对不对?” 套路,全是套路!陆欢颜心里吐槽,可是套路得人心啊!不得不承认,他这话说的没错。 直起身子站好,陆欢颜想掏帕子擦擦脸,可是摸来摸去也没有找到,脸上却被一块巾帕擦干净了。 抬眸瞧见北堂曜一脸认真的地用帕子给自己擦泪,陆欢颜心中一暖,忍不住道:“今儿要不是你,恐怕我真的很难应付。” 北堂曜笑笑:“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你足能应付。只是有一样,阿颜,往后莫要在随便杀人了,我不希望你手上总是沾血。虽然杀几个乱七八糟的小贼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我的阿颜,该是快活地享清福,开心地过日子。还是那句话,这种事,往后都交给我。” 陆欢颜抢下他手里的帕子塞到袖子里,又抱住他的腰,道:“好,仁义大哥既然都发了话,那我还能有什么异议呢。” 北堂曜笑着拍拍她的后背,想起今日太子的话,又嘱咐道:“阿颜,这几日你不要出门,我担心老十一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来对你不利。你要小心。” 陆欢颜抬起头:“你说晋王?他要对我做什么?我哪里招惹他了!” 北堂曜宠溺地将她的长发归拢到一起,道:“是他想招惹你吧。我的阿颜这么招人喜欢,有一两个狂蜂浪蝶扑过来也是正常,拍死就可以了。” 陆欢颜挑眉,果然北堂昭这辈子还是看上自己了,只是他好像没什么机会对自己做什么吧?而且,这事怎么会让北堂曜先知道了呢? 两人说了一会话,便匆匆告别,此时天边已经泛白,北堂曜坚持送了她到家,看着她跃进自己院子,这才离开。 回到家的陆欢颜匆匆换了衣裳梳洗一番,才躺到床上。 有缘进来将灯火熄灭,顺便拉上窗帘,对陆欢颜道:“小姐,奴婢煮了两个鸡蛋,给你敷敷眼睛吧?” 陆欢颜躺着没动,只点了点头,道:“我就躺着吧,你来给我弄弄,明儿别叫娘她们瞧出来就成。” 有缘侧坐在床沿,两只手将剥了壳的煮鸡蛋覆上陆欢颜的双眼,一遍一遍地慢慢揉着。 陆欢颜感受着眼皮上传来的热意,道:“有缘,派人去盯紧了静心,看看她到底是谁放进来的。” 有缘心中一凛,应道:“小姐放心,我会盯好她的。” 陆欢颜这才舒了口气,沉沉睡去了。 见她睡着,有缘也轻轻站起来,将鸡蛋收好,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回廊下采薇等在那里,见有缘出来,连忙凑过来问道:“小姐睡着了?” 有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走到院中的鼓凳上坐下,才道:“小姐没事,你别担心了。不过今日你也瞧见了,那个静心不是个简单的,你平日里和她接触自己要当心!” 采薇惊讶道:“为什么这么说?上次在如意酒馆小姐不也带着她去了吗?难不成今日因为她偷偷跟去?” 有缘道:“你自己长点心,有的事不是旁人能时时刻刻提醒你的。” 采薇拉着她手嘻嘻笑道:“好姐姐,有你在我就不担心。” 有缘却并不感到轻松,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太多太快了,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可是这种感觉却并不真实,她用力地想,也无法抓住分毫。 此时在屋内,原本睡着的陆欢颜也睁开了眼睛,接着光亮仔细地端详手中的那一枚金印。 清平,清平? “师父,我要开个商铺,你说叫什么名字?” “怎么好好地要开商铺?” “做生意是好事呀,若是这世上没有商人,那咱们怎么能穿到西边的蜀锦,怎么能吃到海里的螃蟹,怎么能用北边的大树盖房子呢?师父,这世上都说商人图利,可其实他们所作所为也是在造福百姓,丝毫不比农民种地,士子读书差上半分。”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那是当然了!师父,我将来要把商铺开到整个大历,还要开票号,实现汇通天下,让商人行商不再担心带不了足够的现银!我还要组织一家船队,让他们出海去和其他国家贸易,师父,到那时,咱们就能用用上西洋的东西啦!” “原来我家阿欢这么有志气呢!” “那是当然!” “既然如此,商铺不如就叫清平阁吧。” “清平,那不是你堂主印信上的字吗?有什么说法吗?”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愿咱们大历朝的百姓,生活都清清静静,平平安安。” “好!太好了!就叫清平阁!” …… 不知不觉眼泪又流了下来。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记好了,我叫傅流年,莫负流年。” 最后的最后,到底是谁辜负了谁…… 第91章 三日后,便是原定好的对七星门动手的日子了。 这几日陆欢颜在家老老实实地装作养病的样子,除了陆彦扬之外,所有人都很心疼地反复对她表示慰问。就连二房的陆平川和长公主也都送了礼物表示关怀,陆听梅还亲自跑来看了她两回。 陆欢颜做足了功夫应付所有人,只有在陆彦扬过来时,才稍稍收敛了一点。 但是陆彦扬表示已经对她没法再有信任什么的,很多事说了他也不信。 陆欢颜表示很烦恼,为什么大哥就是不相信自己? 这一天陆彦扬仍旧过来,表面上是探望妹妹,但是一落座,就开启了怀疑人生模式。 “阿颜,你说你回来这么久,我竟然都被蒙在鼓里,要不是那天刚巧撞上,恐怕要被你骗一辈子吧!” 陆欢颜撇嘴,没有说话。 “阿颜,你说你在杭州十年呀,你就没想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当年的事情那么明显,你就不怀疑?” “都说了我失忆好吧!”陆欢颜回了一句。 “阿颜,你说你身边有一个神医,他怎么就不知道治好你?你说……” “大哥!”陆欢颜终于忍无可忍,跳起来道,“你今儿到底是来干嘛的?你想说啥直接说!” 陆彦扬撇撇嘴,道:“我就想问问东宫的事,你查没查?” 陆欢颜叹气,她倒是想查,可她上哪去查?唯一能问的师父,现在也是弥留之际。剩下的人,季寻找不着了,安夏什么都不知道,林湾还在海外没回来,她去问谁? 陆彦扬见妹妹的样子,便知道没戏了,忍不住又开始抱怨傅流年不地道。 陆欢颜忍了半天,终于道:“你就别说了,我师父他,快不行了。你跟一个要死的人计较什么呢。” 陆彦扬惊讶了半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陆欢颜没回答,反而对陆彦扬道:“大哥,你是不是觉得之前十年过的特别憋屈?总想着找补回来?” 陆彦扬一愣,然后警惕地看了看她,道:“你忽然间问这个,是想干嘛?你不是说姓傅的要死了,不让我计较吗?” 陆欢颜摇摇头,道:“当年除了傅流年,可是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才是罪魁祸首呢!” “苏哲柳!”陆彦扬一下子来了精神,赶紧凑过来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快说!” 陆欢颜微微一笑:“今晚你想办法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陆彦扬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带你出去不难,不过我得知道去干嘛。” 陆欢颜冲他摆摆手,见他果然附耳上来,含笑轻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见陆彦扬作势要打,陆欢颜赶紧避开,笑道:“你要是不答应就算了,大好的机会你不抓住,将来可别后悔!” 陆彦扬见她躲闪的动作轻灵迅捷,想到那晚瞧见她的身法,心中一动,问道:“阿颜,你的功夫都是跟傅流年学的吗?” 陆欢颜笑着坐在软塌上,道:“除了他还有谁,难不成师父是白叫的吗?我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陆彦扬嗤笑道:“大言不惭就算了。不过我怎么瞧着你的身法这么眼熟,好像祖父。” 陆欢颜想了想道:“你是说咱们祖父也会小无相功?” “你说什么?小无相功?”陆彦扬惊讶道,“傅流年怎么会教你这个!” 陆欢颜睁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他就只会这个呀。” 陆彦扬一脸焦急地拉她坐到跟前道:“你可知道小无相功是咱们家的不传功法?” “噗!”陆欢颜喷出一口茶水,试探着问道,“大哥,咱们家除了祖父,还有谁会这个?” 陆彦扬摇摇头:“父亲和二叔都不会,祖父也没有穿给我,老二,他本来就不是这块料。” “那,难不成就要失传了?” 陆彦扬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会失传,你不是会吗?” “哎呀老大!”陆欢颜急了,“跟你说正经事呢!” 陆彦扬摊开手:“我很正经地告诉你,咱们家这门功夫,真的就只有祖父会。” 陆欢颜皱着眉头不说话,看来祖父是把小无相功传给了陆冲,而他则把这门家传绝学教给了傅流年。 “为什么祖父不教父亲、二叔或者你呢?” 陆彦扬叹了口气道:“父亲说他和二叔资质不够,祖父认为他们俩不能把小无相功的精髓学会。至于我,我能学这门功夫的时候,祖父连说话都不能够了,谁来教?” 陆欢颜点点头,问道:“难道祖父就打算让咱们家的功夫失传不成?” 陆彦扬疑惑地道:“傅流年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陆欢颜撇撇嘴,终于问到了点子上,可是她这一世毕竟与陆冲见过面,贸然说出来,陆彦扬肯定不会相信。也就只有摇头道:“自然是跟他师父学的,算起来也是我的师爷了。” 艾玛,这辈分乱的! 陆彦扬挥挥手:“算了,先不说这个。你只说今晚的事,要怎么弄?” 陆欢颜这才将晚上的计划简单讲了下,陆彦扬听完,诧异地看着她,道:“你确定那个苏哲柳这样就会现身了吗?” 陆欢颜耸肩:“不确定。” 陆彦扬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半晌才道:“我说妹妹呀,你这是在报仇还是别的?” 陆欢颜摆摆手:“七星门常年盘踞京城,收集消息贩卖消息,不问买主不问缘由。这种没有原则底线的组织,还是灭掉的好。否则,保不齐哪天他们连国都卖了。” 陆彦扬想了想,道:“你说得有理,也许已经卖了咱们并不知道。如此,今晚势必是要办成这事的。我这就去准备人手,一定要保证一击即中。” 陆欢颜笑道:“不需要你的银杀卫,连逐风堂的人都不用。” 第54节 陆彦扬追问几番,陆欢颜就是不说,左右就是一句话:“山人自有妙计。” 眼看时辰不早,陆彦扬见实在问不出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临走时,约好了他下午便以带着妹妹散心的的名义,带陆欢颜出城去庄子上住几日。 果然陆彦扬说话就是好使,家里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除了陆彦博因为自己不能跟去深表不满。 然后吃过午饭,陆欢颜便收拾了简单地行礼,跟着陆彦扬出门了。整个过程顺利的不要不要的,谢氏照例嘱咐了一大堆,老太太也命人送了好些东西说是带去庄子上吃用。 陆彦扬将银杀卫安插在了随行的下人中,虽然不需他们出手,毕竟还是有自己的人跟着放心些。 陆欢颜自然也瞧出来了,不过只要大哥不让他们上手,跟着就跟着吧。 一路出城到了郊外,陆欢颜在马车上换了男装,这才下车换马。 一部分人带着马车继续往陆家的庄子去,马车里安排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扮作陆欢颜和陆彦扬继续赶路的样子。 真正的陆家兄妹二人,则轻装简从,经小路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七星门在燕京的主堂口坐落在京郊往西的一个村子里,村子名叫霍家村。表面上村民大多是猎户,也有一些专事采药,看上去就是个靠山吃山的小地方。 但其实七星门隐藏在村子里已经很多年了,村民几乎全部是七星门的人。 陆欢颜她们到了村子外面大约二三里的一个小树林跟前停了下来,人马先隐入林中稍作休整,并等着方笑天带人过来。 陆彦扬打开水囊递给陆欢颜,又从马鞍下抽出一块粗布,垫在一块石头上,道:“阿颜,在这坐着歇一会。” 陆欢颜笑着将水囊还给他,道:“大哥,你可真体贴呀!将来要是谁嫁给你,那才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陆彦扬瞪她一眼,道:“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没正形。我且问你,待会你安排了多少人过来?” 陆欢颜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地图,摊开来指给他看:“这村子只有这里一个出口,另外一处是进山。待会我安排了五十人来这里接应咱们,咱们从这里进去。他们打不过,必定会往山上逃窜,我在山上也安排了人,到时候便来一个,嗯,那个。就可以啦!” “前后夹击!”陆彦扬补充道。 “对对,就是前后夹击。”陆欢颜摸摸鼻子,“大哥你常年作战,你来看看这么安排行不行?” 陆彦扬看了看地图,道:“村里有多少人?山上安排了多少人?” 陆欢颜道:“村里共三十七户,青壮年大约五十人上下,其余皆是老弱妇孺。山上有约一百人,一半在进山的必经之路,另一半则埋伏在山顶。” 陆彦扬听了,皱眉道:“咱们这里的人会不会少了点?若是不能一击即中,反被他们打散就麻烦了。” 陆欢颜听了,微微一笑:“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个个以一敌十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不是还有咱俩么?咱们兄妹同心,其利断金,必定能够无往而不利!” 陆彦扬道:“你说不用银杀卫,也不用逐风堂,那来的是什么人,可以做到以一敌十?” “待会来了,你就知道了。” “故作神秘,有意思吗?” 陆欢颜得得瑟瑟地抱起胳膊,坐在扑了粗布的大石头上,但笑不语。有机会装逼,难道放弃? 第92章 约定的时间是在亥正时分,那会已是晚上,如今却还有几个时辰的功夫。陆欢颜便带着陆彦扬绕过霍家村,往山上去查探。 从小路上山后,陆欢颜一边介绍地形,一边分析待会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陆彦扬则一路静静听着。 一直到了山顶,二人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陆彦扬才道:“阿颜,你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陆欢颜一愣,旋即笑了笑道:“大哥,你说这话,叫我无地自容。” 陆彦扬笑着将带来的点心递过去,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阿颜,你若为男子,成就绝不会比祖父低。” 能跟陆战相提并论,这也算是极高的赞誉了。陆欢颜却笑不出来,将点心接过来,咬了一口含在嘴里,喃喃地道:“我求的不过是咱们家人都平平安安罢了,什么成就不成就的,我从来不在乎。” 陆彦扬看了她一眼,转了话题道:“这一路而来,你安排的周详而缜密,若是我来调遣也不过如此。我只等着瞧,待会你安排的人如何了。” 陆欢颜闻言,抬头看天,又咬了一口点心,才道:“看时间差不多了。大哥,你不吃点吗?” 陆彦扬摇头:“战前我从不吃东西,这是多年的习惯了。” 陆欢颜笑着拍了拍手上的渣滓,站起身来走到悬崖前,笑道:“来了。” 陆彦扬挑眉,也立刻起身来到崖边,果然见峭壁上竟有数不清的人在向上攀爬。 他们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紧身短打,背上插着钢刀,面上带着鬼脸面具,每个人的动作都十分迅捷。虽然在攀爬峭壁,却能保持着队形整齐,毫不紊乱。 片刻功夫,便已有一批黑衣人约上了山顶,静悄悄地立在原地。 半盏茶后,所有人都已上来。陆欢颜微微点头,满意道:“果然准时。” 黑衣人的鬼脸面具已红黑两色为主,其为首一人的面具则以黄黑两色为主。这时他来到陆欢颜跟前,拱手道:“敢问这位可是陆小姐?” 陆欢颜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方田黄石印章,将印章下面给那人看了一眼,道:“初九,潜龙勿用。” 话音刚落,所有黑衣人便齐刷刷单膝跪地,为首那人则道:“潜龙卫听凭调遣!属下龙十三,请陆小姐吩咐。” 陆欢颜道:“先起来吧。” 那人率先起身,随后所有潜龙卫也一齐起身,全部过程整齐划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陆彦扬看的咋舌,更是心惊,难怪阿颜说不需要银杀卫,也不需要逐风堂,原来她手上竟然有潜龙印信!以一敌十?真是少说了太多,这些人无一不是以一敌百的啊! 龙十三道:“山下的五十人是龙七带队,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到了,属下派人先去接应。” 陆欢颜道:“左右待会我也会下山,我去接应他便是了。”接着又对龙十三交代了大致的计划,龙十三便迅速将人安排好,随即带人下山去了。 陆欢颜对着陆彦扬摊开手,笑道:“你瞧,以一敌十的来了。咱们现在下山去,见见那个龙七吧。我听说排名越靠前的潜龙卫,本事越是了不得呢!” 陆彦扬看着毫无声息就消失的潜龙卫,道:“阿颜,你怎么会有潜龙印信?” 陆欢颜捏着手上的田黄石印章,道:“大哥,你怎么也知道潜龙印信呢?” 陆彦扬一时无语,顿了顿才道:“你不要当这是儿戏!” 陆欢颜微微一笑,声音却冷肃无情:“大哥,今日这事,潜龙卫出现最是合适,否则,无论用银杀卫暴露你和陆家,还是用逐风堂暴露我,你该知道后果。反正这都是皇家的事,便让他们窝里斗罢。” 陆彦扬只觉得背后一寒,忍不住道:“你告诉我,这印信到底是谁给你的?” 陆欢颜眸光微闪,轻轻说了两个字:“豫王。” 陆彦扬向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道:“竟然是他,竟然是他么!” “不然呢?”陆欢颜道,“难不成大哥你以为我会跟太子如何?” 陆彦扬不可置信地看向妹妹,仿佛忽然间不认识她了:“阿颜,且不论今日事情成败如何。难道你就没想过,豫王他,会如何?” 何尝没有想过,陆欢颜心里有点别扭,今晚一过,皇帝必会知道有人调动潜龙卫的事,首当其冲便是北堂曜。 就当自己对不起他这一回!陆欢颜下定了决心,若是他能体谅自己,那么一切都好,若是不能,她也不会强求。无论如何,她和他,也还没有什么关系。 看着妹妹神色变化,陆彦扬冷笑一声:“阿颜,你觉得豫王会是那种吃哑巴亏的人吗?” 陆欢颜神色莫测:“吃不吃亏,都叫他冲我来就好了。左右与旁人无关!”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山下疾奔而去。 陆彦扬举头望了望夜空中初升的明月,叹了一口气,这才撩起袍子追了过去。 这个妹妹还真是,傻吧…… 到了村外的树林,又等了没一会,果然见到五十人的潜龙卫悄无声息地潜进树林,为首一人带着与龙十三相似的黑黄鬼脸面具,来到陆欢颜面前。 陆欢颜与他交代一番,他便领着人离开,潜伏到村口去了。 陆欢颜来到陆彦扬跟前,低声道:“大哥,再过一刻钟咱们就动手。” 陆彦扬看她一眼,道:“你真的都想好了?” 陆欢颜垂眸:“今晚过后,我会亲自去和北堂曜说清楚。” 陆彦扬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怕豫王吗?阿颜,我是担心你越陷越深啊!” 陆欢颜摇头:“大哥,要说陷,十年前咱们就都陷进去了。如今,咱们都是身不由己。” 说着,不等陆彦扬开口,便又道:“大哥你放心吧,北堂曜那里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他。只是,还有很多事,你不要问,也不要管。万一,我是说万一,能保住陆家就可以了。” 陆彦扬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一个女儿家,难不成还要你来舍身护着咱们?你可真是,我不知说你什么好!你这是太高看了自己,还是太小看了爹娘和我?阿颜,我竟不知道,这些年你变成了这般样子!傅流年真是做的一手好师父!” 陆欢颜被他忽然发怒吓了一跳,连忙道:“大哥你不要这么说,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这样,你,我……大哥……” 陆彦扬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一软,稍稍平复了下情绪,柔和了声音道:“阿颜,我不是真的怪你,而是,你这想法实在是……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阿颜,你还记得小时候梅姐儿要推你下水那次,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我说,你可以任性恣意的活着,用不着像别人那样。你就应该骄傲的活着,因为你拥有骄傲的本钱! 阿颜,我是真心的希望我的妹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活着,哪怕你想要的再难得到,我也会尽己所能的满足你,因为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保护你宠着你,是我的责任。” 陆欢颜眼中蓄满了泪水,定定地望着陆彦扬,哽咽道:“大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而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希望我的家人,都能快活无忧,都能平平安安地活着。我不希望犯以前的错,更不希望因为我的不切实际的奢望带给你们灾难厄运,我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呀!” 陆彦扬抱着扑在自己怀里哭起来的妹妹直叹气,怎么好好地又哭了呢?他抓了抓头,阿颜这拧巴的想法,到底怎么掰过来呢? “阿颜别哭了,大哥知道你的想法都是好的。是大哥说话不中听,别哭了行吗?”陆彦扬一边劝一边承认错误,直到陆欢颜哭声渐止住。 兄妹二人说话一直是避着人的,所以跟来的有缘等人都不知道这里的情形,所以俩人才没什么顾忌地说起心里话。 陆欢颜抬起头来,抹了抹脸,道:“时辰也该到了,咱们过去吧。” 陆彦扬撇嘴:“走吧。” 刚才还哭唧唧,现在又是一副干事创业的样子,真心不知道这个妹妹是怎么做到翻脸跟翻书似的。 且不提兄妹二人均压下心中思想,只招呼了随行的几人,将马匹藏好,步行潜到村口。 此时霍家村的村民几乎都已睡下,村子里一片漆黑。 陆欢颜对龙七招手道:“村里情况如何?” 龙七道:“三十七家,只有一户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昨天回了娘家,今日没有回来。其余的都在,已经睡下了。” 陆欢颜眯了眯眼,看着村口随风摇曳的灯笼,半晌才道:“动手吧,不用留活口。” 龙七应诺转身带着一半人潜进了村里,这边陆欢颜和陆彦扬也戴上了预先准备的鬼脸面具,同剩下的人一起,叫嚷着冲进了村子。 她们喧闹着冲进村子,村里人便有被惊醒而起身出门查看的。此时先进去的龙七等人,便将那一批出门的人尽数杀了。 然后与陆欢颜等人里应外合,同村民动起手来。 说是村民,其实无论男女老幼皆是七星门的人,而且都是好手。 虽然龙七他们一开始占了先机,但是等村民反应过来,双方却是战成了势均力敌。 陆欢颜见状对龙七使了个眼色,便按照预先的设计,留了一个缺口给人逃跑。 第55节 围师必阙,陆彦扬在心中暗暗点头,兵法倒是使的不错。 七星门的村民果然攻破了缺口,纷纷往山上逃去。 于是,事情都按照原先陆欢颜的设想发展下去。 最后在山顶,龙十三将最后一个七星门村民擒住,看着他咬碎牙齿中的□□自尽身亡,才对陆欢颜拱手道:“陆小姐,这是最后一个,三十七户,男女老幼共九十三口,另有一大两小三人在逃。” 陆欢颜道:“你们去处理一下,不要留下痕迹。” 龙十三道:“属下已命人将尸体各归其家,并防火烧掉村子。” 陆欢颜点点头:“你做得很好,只是,不要只烧村子,尸体不容易烧尽,要先烧尸体。” 龙十三有些讶然地抬眸,旋即道:“是。另有一事情陆小姐示下,另外在逃的三人,如何处置?” 陆欢颜道:“她们前一日离家,便是命该如此。就放过他们吧。” 龙十三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行礼后带人去与龙七会和,一并善后不提。 陆欢颜来到刚才的峭壁处,只站在那,却不说话。 陆彦扬来到她身后,道:“阿颜,你没事吧?” 陆欢颜垂眸,看着脚下的漆黑的虚空,沉默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句话:“大哥,我杀了好多的人。” 陆彦扬心中一紧,将陆欢颜拉到面前,道:“阿颜,那些都是七星门的,他们不是好人。” 陆欢颜眼中迷茫:“可是,他们再不好,我又有什么资格因此决定他们的生死?大哥,我并不是一个好人。我其实,只是一个自私自利,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罢了。” 第93章 陆彦扬神色复杂地看着陆欢颜,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劝她,只觉得好像说什么都是徒劳。 陆欢颜惨淡一笑,道:“大哥,这些年,他从不让我参与江湖的事,我以前不懂,今儿个,也算是明白了他的用心。” 他,自然指的就是傅流年。 “我不是没有杀过人,而是,从没有一次,像今晚这样。”陆欢颜幽幽叹道,“原来掌控人的生死,竟然是这种感觉。” 陆彦扬轻唤一声:“阿颜。” 陆欢颜回神,望着陆彦扬微微一笑:“是我矫情了,大哥,咱们走吧。” 下山之后霍家村造成了一片火海,也是因为此处偏僻隔绝,七星门才选作了堂口,此时虽然火光冲天,村子里却是一片死寂。 看来潜龙卫早就离开了,陆欢颜转身对陆彦扬道:“大哥,我去一趟豫王府,你先回庄子里成不?” 火光映照下,陆欢颜绝美的容颜恍如绽放的罂粟,那种致命的吸引力,让陆彦扬心惊。 他望着似远似近的妹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任由她去了。 陆欢颜心里很乱,安排了有缘和采薇等人先跟着陆彦扬回去,只身一人骑马回城。 到了城墙外,将马藏好,纵身跃上城墙,一路往豫王府过去。 虽然少了宵禁,但深夜的燕京城还是静谧宁和的,坊间的大道上,金吾卫骑着高头大马来来回回地巡逻。 坊市里则是入夜后的渐渐沉静,有的商家已经打烊,有的虽然还在营业,却也没有几个客人。 豫王府在靠近皇城的东面,那一片地方的人家非富即贵,几乎都是当朝权势人物。 陆欢颜来过一次,翻墙入内,顺理成章地找到了北堂曜的居所。 厉刚第一个反应过来有外人侵入,来到近前却发现是男装的陆欢颜,当下一愣,随即行礼道:“陆小姐。” 陆欢颜道:“你是厉刚吧?北,额,你家王爷在吗?” 厉刚抬头道:“这个……陆小姐夤夜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陆欢颜看了一眼黑着灯的正屋,有些犹豫,北堂曜的身体不好,现在打扰他是不是不太好?而且自己要说的事情,他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也不好说,那今晚再想休息好就难了。 想到这些,陆欢颜忽然觉得自己也是够了,难不成从来不知道为别人多想一下的吗? “没什么事。”陆欢颜摆了摆手,“既然他睡了,那我先走了。” 说着便转身要走,厉刚赶紧跑到她跟前,拦住道:“陆小姐,王爷没有睡。请在此稍等,属下这就去请他过来。” 陆欢颜疑惑道:“他在哪?我自己去寻他就好了。你这一来一往的,也是麻烦。” “这……”厉刚有些犹豫,他家爷现在弄的那些东西,肯定不想让陆小姐看见吧,可是,人家虽然嘴上说不急,但是不急又怎么会急火火的跑来。 算了算了,这要是让人来了又走,他家爷肯定饶不了自己。厉刚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狠心道:“那请陆小姐随属下来,我带您过去就是了。” 陆欢颜一路跟着厉刚七拐八拐地来到后花园,豫王府在夜间每条路上都点了灯,倒是不难认路,今儿个厉刚带她来的地方是后花园又往后面的一处小园子,陆欢颜上次来时没有到过这边。 这小园子布置的十分别致,与整个王府挂灯笼不同,这个园子里是在地上点灯的,每一条小径的两边,每隔几步左右都各有一个石雕的花样。花蕊部分便是灯芯,灯芯外扣着琉璃罩子,是依着气死风灯的规制来做的。 这样的花灯遍布整个小花园,看上去,仿佛置身银河花海之中。陆欢颜忍着心中惊讶,一路走了过去。 厉刚却道:“陆小姐何不在此稍候片刻,属下这就进去请爷出来。”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园子。 陆欢颜轻轻皱眉,感觉这厉刚今天很不稳重嘛,难道这园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厉刚走了,她也只能等着,总不能自己也进去,那就太没礼貌了。 不过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陆欢颜就有些踌躇,有心进去看看,可是才走了两步便顿住,陆欢颜看着满园的灯火,叹了口气,还是回去吧,原本也没想好怎么说。 转身才走了两步,却听见身后不知何处传来“呦,呦,呦。”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动物在叫。陆欢颜一愣,回身去看,却是一片茫然。 可是那“哟呦”之声断断续续,牵扯不断,陆欢颜深吸一口气,还是朝着声音的来处走了过去。 转了几个弯,便见到一片开阔的草坪,内种又假山小树错落林立,外面是用竹子扎的篱笆围成了一圈,与这个园子算是分割了开来。 陆欢颜来到篱笆前向内张望,果然又传来几声“哟哟”的声音,比之前近了很多。 果然是这了!陆欢颜用手一撑篱笆便跃了过去,跟着声音向深处走。 来到一处假山后,陆欢颜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山后是一汪小溪水,月色下似银链一般铺在青草地上,溪边正有一匹通体洁白的白鹿低头饮水,而白鹿身边有一人着一袭青色长衫,正用手轻抚白鹿纤长的脖颈。 不是北堂曜是谁! 北堂曜显然是听到了脚步声,此刻也转过头来,与陆欢颜四目相对,微微吃惊,然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此时此刻,他原本天生的雍容贵气和沙场里淬炼出的凛冽戾气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闲逸洒脱的超然气质。 仿佛是九重天上被贬谪的仙人,俗世中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中,而他的眼中,此时此刻,只能瞧得见陆欢颜。 陆欢颜身形一动,刚要说话,北堂曜抬起一根手指搁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口型,又指了指身边的白鹿,苦笑了一下。 陆欢颜点点头,也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 白鹿饮过了水,四腿弯曲,竟然就势卧了下去。 北堂曜微微一笑,便不再管它,朝着陆欢颜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怎么会过来?”北堂曜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在园子里散起步来,“还能找到这里,你可真是厉害。” 陆欢颜道:“厉刚说去寻你,怎么你没见到他?” 北堂曜一愣,笑道:“这小子,也跟蓝凌学坏了。” 陆欢颜脸上一红,道:“跟着你的人,想不学坏也难。” 北堂曜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原本清越朗朗十分好听,偶尔若是咳嗽起来,便带了些许嘶哑,更增了迷人的魅力。 这会他的笑声就是如此,浑厚而又磁性的声音,敲打在陆欢颜的心上,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陆欢颜停住脚步,被他牵住的手一扯,将他扯得侧了身,见他望着自己,心中一动,问道:“刚才那呦呦呦的声音,就是这只白鹿在叫吗?诗里写,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果然鹿的叫声都是这样的。” 北堂曜笑道:“这是哪一首诗啊?我怎么没有听过?” 陆欢颜就是环住了他腰,将头靠在北堂曜的胸前,喃喃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北堂曜虽然没听过这首诗,但是这几句却是明白的,微微弯了腰抱住陆欢颜,下巴靠在她的肩窝处,轻笑道:“阿颜的心,我自是明白的。” 陆欢颜将头抬起,看着他道:“这就是你说的白鹿吗?你准备拿来做聘礼的?” 北堂曜听了这么直白的问话有些赧然,但也立刻道:“我原想再猎到一只,凑成一对才好送去你家。可是最近着实没有时间进山去,这一只倒是在我家住的好,我瞧着也很欢喜。” 陆欢颜偏过头看了看那只还在水边歇着的白鹿,笑道:“白色的鹿不好找,你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北堂曜道:“阿颜,明日我想去你家,你说好不好?”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佳人在怀的感觉他尝了一次便不愿再等。 陆欢颜道:“我不是叫你先不要提亲吗?怎么这么着急。” 北堂曜嘿嘿一乐:“不是提亲,你爹爹可是德高望重的庆国公,我与他亲近亲近,总没有错吧?” 估计,这么想的不在少数,他可得抓紧,万一陆平川被其他人迷惑拍板将阿颜许给别人,可就不好了。 陆欢颜无语,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想快一点定下来,和他天天在一处呢。 只是,想到今晚的要说的事,陆欢颜叹了一口气。 从他怀里离开,退了两步才轻声道:“我找你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北堂曜怀里一空,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走到她跟前,忽然神色一动。 抬手在她发间一抹,将手指间的东西递了过去,问道:“你今天去了哪?这头上怎么还沾了草灰?” 陆欢颜一滞,转过脸道:“是去办了点事,也正是要跟你说的事情。” 北堂曜笑着掸了掸手,这才半开玩笑地道:“总不会是去杀人放火了吧?” 第94章 北堂曜笑着掸了掸手,这才半开玩笑地道:“总不会是去杀人放火了吧?” 陆欢颜一顿,怪异地看了北堂曜一眼,转身往溪水边的白鹿走过去。 那只白鹿正卧在地上,啃着身边的草,忽然发现有人靠近,立刻警醒地站起来,脑袋冲着陆欢颜的方向看,“哟呦”地叫了两声。 陆欢颜笑,这是在跟我打招呼吗?走过去,试探着将手先伸了过去,白鹿竟然没有吓跑,而是低了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陆欢颜只觉得手心湿湿痒痒,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走近点,也学着刚才北堂曜的样子,伸手抚上它的脖颈,只觉得鹿毛短短软软的,摸上去十分舒服。 白鹿似乎很喜欢她,扭了头又往她怀里扎,还仰起脑袋舔她的下巴。 第56节 陆欢颜笑着抬高了头,忍不住道:“你可真是调皮。” 白鹿似乎听懂了一般,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眨了一下,望着陆欢颜的样子简直要把人心都萌化了。 北堂曜走了过来,从地上抓了一把青草,递了过去,白鹿见到青草便走了过去,专心吃起草来。 陆欢颜看着白鹿吃草的样子,悠悠一叹:“做一只鹿好像也挺不错。” 北堂曜好看的凤眸眯了眯,道:“阿颜有心事?” 陆欢颜不知道怎么开口,便索性拉过北堂曜的手,把潜龙印信放了进去,道:“我来还你这个。” 北堂曜摊开手掌看了看,微笑道:“可是动用了潜龙卫,来告诉我一声?” 陆欢颜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北堂曜上前拉着她在溪水边坐下,指着面前的小溪道:“这条溪水是引汴河水过来,是一汪活水,流经这里,最后会在前面园子里注入那个湖。” 陆欢颜不解地看他,怎么好好地说起园林规划了? 北堂曜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道:“那天你也瞧见了,湖中心我命人建了一个高台,再过几个月便能完工。” “你想说什么?”陆欢颜疑惑地问。 “高台与陆地不相连,我打算建一个小桥,就仿着杭州断桥的样子来建。”北堂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咱们燕京城在北边,冬天会下雪,到时候咱们在家里也能瞧见断桥残雪了。你说好不好?” 陆欢颜皱眉:“你要在家里仿建一座断桥,那高台就是雷峰夕照了?可是,为什么啊?” 北堂曜道:“你不是在杭州生活了十年吗?我猜你会喜欢。” 陆欢颜无奈道:“我是喜欢杭州,喜欢西湖。可是,可是,没必要在你家里弄一个小西湖呀!”、北堂曜将人抱住:“以后我家不就是你家。” 陆欢颜推开他,道:“刚才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哪一句?” 陆欢颜气的扭头不理他,这人就没一会正形。 北堂曜嘿嘿一笑,无奈道:“你动用了潜龙卫,特地来通知我一声,你通知了,我听到了。你还想要我说什么呀?” 陆欢颜扭过头:“你就不问问我,用他们做了什么?” 北堂曜挑眉:“杀人放火吗?” 陆欢颜推他:“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北堂曜攥住她推过来的手,放在胸前,道:“好好好,我正经一点,那我问你,你用潜龙卫做了什么?” 陆欢颜呆了一呆,错开目光,轻声道:“去,去做了点杀人放火的事。” 可不是杀人放火么,先杀人,再放火。矮油,她成了悍匪萌妹子啦!(高冷作者菌:你什么时候萌过?中二而已……) 北堂曜宠溺地看着她无措地样子,故意道:“呦,不得了了!想想傅流年眼看就要尸骨未寒,你却在这杀人放火,矮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欢颜抬眸,见他一副打趣的样子,不由气恼道:“你说我也就罢了,怎么又提起,他来!他好歹是我师父,莫说还没死呢,便是死了,也轮不到你来说他。” 要说什么话能把北堂曜炸起来,陆欢颜提起傅流年维护扒拉的语气算是头一号,当下就有些急,攥着小手也用上了力气,绷着脸道:“好啊,自然是轮不到我来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我又算个什么东西!” 陆欢颜手上吃痛,用力抽了出来,皱眉看他:“你这么用力干什么!” 北堂曜哼了一声,起身道:“你这么晚过来,如果就是为了提醒我傅流年对你的重要性,那么好,我知道了。现在要是没什么事,我也要睡觉去了。” 陆欢颜愣愣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一时有些回不了神。这是怎么了?她说了什么,这人发什么神经! 傅流年,难道她说错了吗?她的师父怎么能被他那样子随便乱说! 可是,他就这么抛下自己走了,他怎么那么狠心,丢下自己一个人。 还有傅流年,他要死了吗?他也要丢下自己了。 忽然,前世的那些不堪记忆一下子涌进脑海,众叛亲离的感受那么清晰逼真地回来了。 园子里静悄悄地,白鹿吃过草,这会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她一个人静静孤单地站着,望着黑漆漆地天空,一时间思绪翻腾,想到自己活过的几辈子,顿感无限凄凉,一时间悲从中来。 北堂曜虽然是挺生气,可还是不忍心就那么扔下陆欢颜一个人,也不过走了两步便转身回去。 结果就瞧见,夜色中,陆欢颜一个人立在溪水旁,仰头望天,泪流满面…… 北堂曜快步上前,抬手覆上陆欢颜的脸颊,感受着手掌心里传来的温热湿润,眸光波动,终于是轻轻叹气,道:“你啊,可叫我怎么是好!” 陆欢颜见他过来,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抓着他的手哭出了声。 北堂曜将人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絮絮叨叨地道:“阿颜,不哭不哭,都是我不好,阿颜,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哭了好不好?” 陆欢颜也不知道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明明说好了进京之后面对任何问题都不能哭的。可是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她简直难以应付,甚至连招架都难。 心真累,真想什么都不管就这么放手。陆欢颜越哭,越是难过,越是难过,就越是止不住地流泪。 北堂曜一开始还慢慢地哄人,后来却是手足无措起来。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原来他不信,今天可算是信了。 怀里的人那眼泪,好像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外冒,一边哭还一边攥着他的衣襟抹鼻涕。 北堂曜撇撇嘴,算啦,媳妇被自己气的,衣服就不要了吧。 过了好一会,陆欢颜才渐渐平复了情绪,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好笑,怎么就这么容易激动。 北堂曜紧张地盯着她看,小声道:“好些了吗?” 陆欢颜没有看他,垂着头闷闷地道:“你不是走了吗?” 北堂曜抿嘴:“你还没走,我怎么舍得走呢。” 陆欢颜哼了一声,扭身走到小溪边,一下一下的踢着水面。 北堂曜暗暗叹气,追过来拉起小手,轻笑道:“都是我不好,阿颜不要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说那种话了,好不好?” 陆欢颜扭过头看他一眼,咬了咬唇,才道:“我刚才不是气你。” 北堂曜笑笑:“我知道,阿颜大人有大量,才不会随便跟我这样的小人置气呢!” 陆欢颜侧身,面对着北堂曜,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阿曜,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无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不管有多生气,都不要像刚才那样,一下子跑开。你答应我,永远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嘴唇微微抖着,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北堂曜是她的救命稻草,眨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北堂曜心疼地一塌糊涂,他没想到自己一时意气竟然让她这么害怕,赶紧双手将她的双手握住,用力点头道:“对不起阿颜,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你信我,好吗?” 陆欢颜又有点想哭,北堂曜又伸手捧住她的小脸,叹道:“阿颜,你可真是让我没有办法!” 陆欢颜吸了吸鼻子,这才推开他道:“我不过维护了师父两句,你就气成那个样子,至于吗?” “咱不提那个了,成不成?”北堂曜心内哀嚎,不就是养了你十年吗?这么了不起干什么!特么以后老子要养你一辈子的,能不能现实一点! 等找到当年的幕后黑手,看他不活剐了那人!拆散他跟阿颜,好好的养成系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都!简直想现在就咬死他! 陆欢颜嗯了一声,道:“今天就不提了,反正你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咱们都要讲道理,好好沟通。” 北堂曜:…… 陆欢颜看着沉默的北堂曜,好奇道:“你怎么不说话?” 北堂曜心里叫,叫我说啥?我一开口你又不爱听!但是这会可不敢再惹这位仙女姑娘,赶紧扯出个笑容道:“你说得对,凡事就得多沟通。” 不待陆欢颜再开口,北堂曜赶紧提议:“阿颜,你看天黑成这样,夜里又凉,咱们要不到书房去说话?” 陆欢颜摇头道:“我还要在天亮前出城,今儿我大哥陪我去庄子上修养,他这会也该等急了。” 北堂曜挑眉:“怎么好好地想起去庄子上了?” 陆欢颜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下,左右都是个死,来都来了还是说了吧,这才鼓起勇气道:“刚才来这之前,我不是说了吗,去做了点杀人防火的事。我大哥也去了。我们,用潜龙卫,那个,端了七星门在燕京的主堂口。” 虽然说了一通,但还是不敢看北堂曜的神色,陆欢颜说完停顿了一秒,便道:“我都说完了,印信也还你了,我,该走了。” 转身想走,胳膊却被北堂曜大手握住。 陆欢颜回头顺着看上去,北堂曜脸色铁青,沉的能滴出水来。 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完了,这回不会真的把人惹生气了,吧…… 第95章 所以说陆欢颜其实一开始是知道北堂曜并没有真生气? 怎么说呢,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尤其是恋爱阶段,总是从互相试探开始逐渐深入的。 试探什么呢?当然是底线。 一点一点的,你试探我,发现我的底线原来这么高,那么你就觉得无趣,放弃走了。 或者你试探我的时候,发现,诶,特么这人底线果然深不可测啊,那么你就觉得惊悚,也放弃走了。 以此类推,最后你放弃走了。 呸! 请忽略陆欢颜作为各种过来人的胡思乱想。 反正这会她也没空乱想了,因为北堂曜的脸色说明了一件事——她麻烦了。 事实也是这样。 北堂曜很生气,这回是真的生气,生大气了。 豫王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北堂曜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把陆欢颜的话过了一遍,又以光速推测了一下未来几天将会找上来的麻烦。 然后他,很失落。 没错,此时此刻,他其实更多的是失落,失望等等混杂的情绪,怒气反而少。 不为别的,他自觉跟陆欢颜已经十分亲近,自己也算是掏心掏肺的对她,可是临到事儿上,她怎么就这么做得出来? 她能跑来跟自己摊牌,就是明知道后果还是做了,她难道就不想跟自己走下去了吗? “阿,阿曜。”陆欢颜轻轻唤了一声。 这声音百转千回,低低柔柔的嗓音仿佛撒娇,又仿佛哀求,可是听在北堂曜耳朵里,那就是心虚,那就是愧疚,反正就不是好意思。 北堂曜深吸一口气,压着自己胸臆间翻腾的情绪——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情绪到底是什么,微微抬眸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陆欢颜委屈地道:“你,弄疼我了。” 第57节 北堂曜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还在抓着她的胳膊,无意中竟然用上了大力,一惊之下连忙松开手,却是仍旧没有说话。 陆欢颜揉了揉被抓疼的地方,上前一步,道:“你,生气了吗?” 北堂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声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仍旧伸手牵了她的手,这回是轻轻柔柔地牵着,边走边道:“我送你出去。” 陆欢颜任由他牵着,心里却不踏实,问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北堂曜后背一僵,头也不回地走着,略带轻嘲的声音却随风飘了过来:“我生不生气,重要吗?” 陆欢颜停住脚步,反手抓住他的手,道:“你果然生气了。” 北堂曜被她扯住,只好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陆欢颜,眼中全是莫名的情绪。 良久,他叹道:“你究竟是要怎样?” “我要怎样?”陆欢颜反问,“我问的是你,是你要怎样啊?” 北堂曜从她手中挣开,轻摇了摇头,道:“阿颜,我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如实的答我?” 陆欢颜点头:“你问,问吧。” “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陆欢颜瞪大了眼睛看着北堂曜,刚要说话,却见他抬手制止自己。 北堂曜紧接着道:“你肯定会说有,可是,你今日做这件事之前,是不是已经想过了后果。” 陆欢颜哑然,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北堂曜自嘲地笑了笑:“既然你非要现在说个明白,那么我就告诉你我是如何想的。” “阿曜!”陆欢颜叫了一声,“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我先走了。” 陆欢颜垂下头,侧身从北堂曜的身边跑过,快速地跑到小花园门口,却又站住,转身问道:“明日,你还去我家吗?” 预料之中地没有听到回答,那几秒钟的沉默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陆欢颜转过脸去,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脸上的泪水滑下。 自她走后,北堂曜静静地站在小花园里,不动不说话。 直到天色完全大亮,蓝凌才从前院寻到了这里,看见自家爷竟然像个雕像似的站在小花园里,衣服都被夜里的寒气侵湿了。 蓝凌大惊,赶紧过来,轻声唤道:“爷,爷?” 北堂曜的脸色很不好,秋天夜里已是湿寒极重了,他在外面站了一夜,这会已是极不舒服了。 蓝凌正要再劝,余光却见厉刚手捧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给北堂曜披在了身上。 北堂曜这才动了动身子,回身看了一眼厉刚,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在蓝凌听来,这话便是对厉刚送来披风表示赞赏。 可是,厉刚心里却有些打鼓。 昨晚他故意没有通报,想叫陆欢颜自己找进去,那样就能瞧见爷的这一番心意。 只不过,昨晚两人似乎,处的不太好? 厉刚抬头,却见北堂曜神色莫辩地道:“只是可惜了。” 厉刚心里叹气,果然是没处好…… 这种事分明蓝凌比较擅长,他下意识地扫了眼在旁边发傻的蓝凌,自己只是一个忠心的暗卫,怎么会料到主子泡妞不顺利呢! 主子泡妞,属下们真是操碎了心!拜托那个陆小姐,你别作了行不行啊! 蓝凌莫名其妙地看了厉刚一眼,琢磨了一下,才决心换个话题,道:“爷,今儿你不是要去庆国公府,陈长史一早备好了车,叫属下来请爷的示下。” 北堂曜静静地听他说完,却没有说话,只抬步往小花园的门口走了过去。 蓝凌以为他要去前院,便紧跟在后面,结果被厉刚一扯,整个人便向后一晃。 他刚要跟厉刚发作,却见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爷不去陆家了。” “不去了?”蓝凌诧异道,“好好地怎么又不去了?” 蓝凌只是北堂曜的侍卫,到了夜间便负责安排府内的巡逻,并不似厉刚一般时时刻刻都跟在北堂曜的身边。所以昨晚的事情,他并不清楚。 厉刚动了动脖子,有些艰难地道:“总之就是不去了,你瞧爷的脸色那么差,肯定是不舒服了。” 蓝凌疑惑回头,却见北堂曜弓着腰靠在围墙上,一手撑着小花园的月洞门,一手捂着胸口。 二人俱是大惊失色,赶忙过去一左一右地扶起人。 北堂曜挥了挥手,道:“我没事,蓝凌去跟陈路说,一个时辰后出发。厉刚,你去办件事。” 原本想抗争一下的蓝凌,被北堂曜一个眼神丢过去,乖乖地离开了小花园去寻陈路了。 厉刚见他走了,这才道:“爷吩咐。” 北堂曜咳嗽了几声,眉目间隐着戾气,语气却十分平静,道:“你去把苏哲柳找出来,无论死活,都要找出来。” “爷?”厉刚没想到会是这件事,又问道,“找出来之后怎么办?” 北堂曜又咳了几声,待气息稍平,又道:“找出来再说吧。” 厉刚是彻底不明白自家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不过作为暗卫,他的操守就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这样做的前提是,主子说了到底要做什么。 于是尽职尽责的厉刚追问:“那属下将人带回王府吗?” 北堂曜叹了口气,半晌才道:“给陆小姐送去。” 厉刚挑眉,却并没有说什么,只答应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北堂曜看了看在溪边往这里张望的白鹿,眸色沉沉,终于还是长叹一声,紧了紧披风往前院去了。 与此同时。 城外,已经成了一片灰烬的霍家村。 一队人马停在村口,看着尽数烧毁的人家,面色凝重。 马上之人各个都是异族装扮,男子们头上都编着很多小辫子,扎须虬髯宽肩阔背,脚踩马靴身穿马甲,露出的胳膊上全是图腾刺青。 为首的一名年轻男子,虽然装扮类似,却是面白无须,略显清癯的脸乍看上去平平无奇,只一双带着淡淡紫色的眸子平添了几分妖异。 他身后的白马上坐着一名女子,也是这一队人马中唯一的女子,却是用面纱蒙了面,只露出眼睛。 不过高高的鼻梁,深陷的眼窝,却分明能看出这女子的异族血统。 女子身材丰满,纤腰却不盈一握, 她看着烧尽的村庄,眨了眨眼,御马来到为首的年轻男子身边,用略显生涩的汉话,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年轻男子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却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别后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女子听不懂这话,不过似乎是对他这样习以为常了,也不在意,转身对着后面的人用自己族中的语言吩咐了两句。 身后一个侍卫样子的男子正要答话,为首的年轻男子却忽然转过身来,对着那女子道:“临行前我告诉过你,到了大历不要再说本乡话,若是你忍不了,那就不要说话。” 那女子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年轻男子却没有再说话,仍旧转过身去盯着霍家村看。 女子见他不言语,仰起下巴,又对身后的侍卫说了两句。 那侍卫却是没敢搭腔,只拿眼偷瞄年轻男子。 女子有些生气,正要开口骂他,却冷不防,年轻男子骤然转身,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一个巴掌扇过去,女子脸上的面纱顺势掉了下来,露出她那张美得不似真人的脸,只是左边脸颊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那一侧也瞬间肿了起来。 女子向来以容貌自傲,绝容不得有人破坏自己的美貌。 这一下挨得猝不及防,捂着脸“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声音凄厉,咬字却不甚清晰,却也能叫人听得分明。 她叫的是:“苏哲柳,你这个疯子!” 第96章 陆欢颜来到城外时,天已经亮了。 对于北堂曜的反应,说实话她是没有料到的。 原以为北堂曜听了这事,还不得怒发冲冠拍案而起,跟自己吵个不停。 谁知道这人竟然连发火都控制的这么好,一边感慨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情绪管理的好,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还是怂,连话也没说完就跑了,真是怂到家了…… 她就这么满腹心事地在城外走着,速度也不是很快,待到了一处庄稼田地边上,却是被一个猛然间窜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衣衫不整地在田间跑着,正好在陆欢颜的马快到跟前时,他斜刺里冲到了田埂上。 陆欢颜猛地勒马,马惊嘶一声人立而起,那人却被吓得呆住,忘了躲闪。 陆欢颜赶紧甩蹬离鞍,飞身跃起,顺势一脚揣在马肚子上,一边拧腰伸手捞起那人扔回田里。 那人被一提一甩,直接仰面朝天地摔在田里,压倒了一片庄稼。 幸好这会天色还早,否则叫人家瞧见,还不得心疼死。 陆欢颜的马被揣了一脚,原本要踩到那人身上的前蹄,便转了个方向。 田埂上狭窄,马横过身子前蹄也会落在庄稼上,陆欢颜一看赶紧又伸出双手去扯缰绳,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将马又拉回了田埂上。 好歹控制住马,陆欢颜回头,那个冒失鬼还躺在庄稼上,竟然昏过去了。 陆欢颜转身想去看看他的情况,可是刚一转头,便觉耳边一阵劲风,余光瞥见一把大刀从身后劈了过来。 陆欢颜侧身避过,回身便是一脚将来人踹翻在地。抬眼看时,竟是又有五六个壮汉提着刀围了过来。 天子脚下,虽说是郊外,可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提刀行凶,也是够了。 倒下的那人挣扎着翻身想要爬起来,陆欢颜一脚踩在他背上。 只听那人“嗷”地叫了一声,手中的刀也掉了,翻着白眼双手抓挠双脚乱蹬。 周围几人见陆欢颜轻轻一踩,那人便爬不起来,俱都有些心惊,互相看了看,都横着刀不敢向前,却也并不甘心退走。 一时间,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陆欢颜抬脚一勾,脚下的壮汉这回连哼都没哼上一声,直挺挺地被踢飞了出去,直接朝着那几人飞了过去。 第58节 那几人看到飞过来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跳开。结果那被踢的人便悲催地摔出去几乎两丈远,“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陆欢颜挑眉一笑:“怎么,自己人的死活都不管吗?” 那几人一愣,面面相觑。为首一人看了看陆欢颜脚边昏倒的男子,咬牙上前一步,道:“敢问阁下可是他什么人?” 陆欢颜顺着他视线看了一眼,摇头道:“什么人都不是。” 为首的男子道:“既然阁下与他不相干,那么还请袖手,咱们是替官家办事,只把人带走便好。” 陆欢颜饶有兴味地看了看他,笑道:“你们是官府的人?是哪里的官府,办的什么案子?怎么不穿官服?” 那男子心中急躁,却又碍于陆欢颜刚才露的那一手,强自压下不耐,笑道:“方才兄弟们以为阁下是他一伙的,冲动之下伤了和气,咱们这就给阁下配个不是。还请阁下高抬贵手,将人给咱们带走处置。” 这话说的也算客气,不过陆欢颜并不买账,反而抱起了胳膊,摇头道:“你还是没回答我的话,你是哪里的官府,办的什么案子?” 为首的男子还没开口,他身后一个身材五短的瘦小汉子已经怒道:“你他妈的管闲事管到我们头上来了!说出来吓死你,咱们是皇家的人!” 陆欢颜一愣,旋即笑道:“哦?皇帝要抓这么个人,就派了你们几个?我听说皇城里最不济的金吾卫,一个人好像都比你们几个加起来能干些吧。” 那几人被她一说,显然都有了怒火,这会又都跃跃欲试地要上前动手。 为首的男子却是伸手虚挡了挡,对陆欢颜道:“听阁下的意思,可是那皇城中人?” 陆欢颜抱起胳膊,一只脚别到另一只脚边,脚尖触地,身子斜斜地靠在马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男子道:“若是,便请阁下报个腕儿,咱们也好结交一番,否则,阁下该知道,有些人惹不起!” 陆欢颜哈哈一笑,站直了身子,笑道:“我偏要惹来试试,你又能如何呢?” 说着一拍马背,将马赶远一点,又道:“你们若是觉得有胜算,就一起上吧。” 为首的男子攥紧了手中钢刀,咬牙道:“阁下难不成连当今郡主要捉拿个人也要阻拦?” 陆欢颜一愣:“郡主?天下郡主何其多,你说的是哪家?” “锦华郡主。”男子仰首道,“怎么样?怕了吗?” 哈!陆欢颜转眸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程家?真是千山万水来相见呀,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陆欢颜伸手摸了摸鼻子,笑道:“怕不怕的,待会你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陆欢颜便如鬼魅一般窜到几人身边,逐一将他们手中的兵刃打落,顺势将人掀翻在地。 待她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原本围着她的几人才刚刚倒下。 这几人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才忽然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武力值之高是他们平生仅见。在这人跟前,他们绝无胜算。 意识到这一点,为首的男子爬起来,怒狠狠地瞪了陆欢颜一眼,啐道:“山水有相逢,小兄弟,你可不要后悔!咱们走!” 说罢便率先跑下了田埂,沿着来路走了。跟着他的几人,分出两人来将之前被陆欢颜踢飞的那人抬起,也小跑着跟了过去。 陆欢颜并没有打算去追,反正她想查什么总是能查到的。反倒是这个晕倒的人,她的兴趣更大些。 这人看来是和锦华郡主、和程家结了梁子,才会被追赶到这里的。 只不过程家的根基现在都在杭州,怎么会跑到燕京郊外抓人? 看着人穿的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的样子,该是躲藏了有一阵子了。 罢了,既然今天叫她撞上又救下,那她就好人做到底,将人带走吧。 不过,带去哪里却是个问题。陆欢颜琢磨了一下,这才把马牵了过来,将人放到马鞍上,让他面朝下横趴在马上,自己则走在前面牵马。 一路走来,身后并没有人跟着,显然那些人是怕了自己。 陆欢颜这才翻身上马,带着那人跑了起来。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个庄子外面,陆欢颜才勒马停住。 片刻后,庄子大门打开,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看到陆欢颜牵着马过来,便走快了两步迎上来。 陆欢颜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中年男子一愣,连忙行礼道:“不知堂主驾临,属下有失远迎,请堂主赎罪!” 陆欢颜虚扶一把,道:“九仙庄现在都有什么人?” 中年男子道:“属下明成,是九仙庄的管事。如今庄里除了属下,还有十二人是堂里的兄弟。咱们几人主要在这,负责分发传递消息。其余的,便都是些来做活的庄户人家。咱们庄子不大,但在这京郊地方也有一片山头和几百亩地,都是需要人手的。” 陆欢颜点点头,道:“我今日原是有事出城,半路上遇到了这人,你带人将他弄进去,好好看看身体如何。不要叫他跑了,但是也不要盯得太紧。懂吗?” 明成点头道:“堂主请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只是,若是他问起是谁救了他,树下要如何答复?” 陆欢颜道:“傅宁安。其余的你来编,记得通知我就行了。你把人弄下来,我就不进去了。” 九仙庄,陆欢颜抬头看着门口的匾额,当年季寻在这里放火,想的是烧死自己一了百了吧?真可惜叫自己活了下来呢。 季寻,你跑不了的,寄儿还在天上看着咱们,早晚要了断的! 明成将人从马上扛下来,又回身对陆欢颜道:“堂主请稍等片刻,属下去去就回。” 陆欢颜不置可否,见明成扛着人进了院子,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了。 明成简单将人安置了一下,便匆匆忙忙又跑了出来,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 他是逐风堂的老人,虽然以他的级别很多细节都不清楚,但是新堂主小时候差点死在九仙庄里,却是知道的。 不由得叹息一声,看来这九仙庄,新堂主是不会进的。 看着远处田地里越来越多的农户,明成苦笑着摇了摇头,最重要的事便是堂主带来的人,他可得看好了才行。 待明成回到安置那人的厢房,那人已经醒了过来,换了身衣服靠在床边发呆。 明成进屋后捕捉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换下一身破烂衣衫,虽然穿着庄子里小厮的短打,却遮不住一身的书卷气,看起来竟是个读书人。 明成挑眉,掩下心思,走近了才笑道:“小哥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已经命人去请了大夫,待会给你瞧瞧。” 那人回神见了明成,赶忙站起来,躬身便行了一礼,道:“多谢这位先生搭救,程俊感激不尽!” 明成笑着伸手扶他:“哪里是我救你,是我家主子路上救了你。你可是不要谢错了人啊!” 见他一脸疑惑,明成扶他坐下,又道:“你说你叫程俊,是哪里人士,到京城是来寻亲访友,还是行商办事?” 程俊叹息一声,道:“在下是来京城参加秋闱的。先生刚才说是你家主人将我救下,可我只记得逃跑的途中撞到了一个骑马的人,那个人就是你家主人吗?他现在人在何处,我能否当面拜谢?” 明成一愣,竟然是个举子,便道:“我家主人只是将你送来,其他的并未交代。他临走时叫我好好地照顾你,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家主知道你在这里,想必不日便会回来的。不过你刚才说逃跑,又是怎么回事?” 第97章 陆欢颜一路紧赶慢赶,还是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陆家的庄子。 这个庄子并不是陆战平日里修养的那处,但却并不小,而且庄子是依山而建,后面便是燕山,更是得天独厚的一处所在。 陆欢颜到门口的时候,方笑天已经等了许久,见人到了赶紧迎过来牵起缰绳。 陆欢颜下马后拍了拍马脖子,道:“也是辛苦它了,笑天等了多久?” 方笑天讯速地窥了她一眼便垂下头去,恭敬道:“天刚亮大少爷便想返回去找您,属下好容易拦着,这会儿想必正着急呢。” 陆欢颜朝庄子里望了一眼,道:“笑天,九仙庄里我送了个人过去,你今儿晚上抽空去瞧瞧,回来报给我知道。” 方笑天道:“小姐送去的可是堂中兄弟?” “你想哪去了。”陆欢颜笑道,“是路上遇到的,好像跟程家有点关系。” “程家,可是杭州程玺?”方笑天皱眉,“小姐将程家人带去了九仙庄?” 陆欢颜点点头,将早上的事简单说了下,方笑天这才道:“属下这就去安排,免得叫人嗅着味找到九仙庄,现在季寻人不见了,那里其实并不安全。” 陆欢颜道:“无所谓,带走季寻的人不会在乎那个小地方的。他在乎的,咱们也管不起。对了,可有城里的消息传来?” 方笑天自然知道她是问傅流年,立刻道:“谭医去了报国寺,但是却没见到惠慈,说是人已经离开京城云游去了。老堂主如今,是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陆欢颜心直往下沉,果然是这么个结果。 方笑天抬眼看了看她,有心想要宽慰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他来劝慰,又算什么呢?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只盼着陆欢颜不要为了这事伤神。 “总是早晚的事,小姐切莫伤心难过,身子要紧。”终于是憋出了这么一句,方笑天有些忐忑地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陆欢颜惨然一笑:“是啊,早晚的事。” 方笑天听了还是忍不住抬头,却见陆欢颜面色惨淡,从没见过她这么伤感的样子,不由的更是难受。 庄子里陆彦扬听了消息赶了出来,便瞧见方笑天盯着妹妹看的,眼神中流露出来别样的情绪,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来到陆欢颜跟前,道:“阿颜,你可算来了!” 陆欢颜被大哥唤的回神,笑着拉着陆彦扬的胳膊道:“大哥,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 方笑天牵马走开,陆彦扬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这才问起:“昨晚怎么样?豫王,有没有难为你?” 陆欢颜想到北堂曜昨晚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却又没法跟大哥说,只笑着摇头道:“他借我的东西,我还他罢了,哪里还会为难我什么,大哥放宽心吧。” 陆彦扬当然不会信她,北堂曜能将潜龙印信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妹妹,那至少他的心思就绝不简单。虽然他个人来讲是很欣赏北堂曜的,但是如果他对妹妹动了心思,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不过看她的样子肯定是不会说实话了,陆彦扬也就不再追问,只是有点担心自己这个妹妹的智商,怎么会觉得其他人都跟她自己一样傻呢? 用过午膳,陆彦扬便出了门,虽然没有说去干什么,但是陆欢颜知道他十有□□是跑去找霍家村那临时离开的一家三口了。 陆欢颜并没有告诉大哥,那个女人是她放在七星门的暗桩,为了潜伏下来,那女人嫁了人也生了孩子。所以这一次,她才能在陆欢颜下令动手前,带着两个孩子提前离开。 为什么不告诉陆彦扬? 陆欢颜望着庄子里的桂花树,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承认,她的心里其实始终对傅流年,存着那么一丝芥蒂。 因为他对苏哲柳的那种若有似无的回护,也因为他对自己明里暗里的隐瞒? 似乎,她也说不清楚。 采薇进了屋子,正瞧见陆欢颜站在窗前发呆,便笑着走上前,道;“小姐,好容易到了庄子里,还不好好歇歇。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赶紧换了吧。” 陆欢颜笑笑,由着采薇伺候自己换了一身家常的襦裙,这才坐在桌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清茶入口,这才觉出一夜未睡的疲累来。 陆欢颜深吸一口气,怎么总是好像有什么事忘了做? 这时有缘也进了屋,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里面都是庄子管事送来的时令鲜果。 陆欢颜招手让她过来,从篮子里随便拣着。 看着手上的一个莲蓬,陆欢颜“蹭”地站起来:“今天是初几?” 有缘一愣,答道:“今天是初七了。小姐?” 陆欢颜这才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明天吧?她想了想,昨天晚上,是几天前,不对,就是今天! 第59节 看着手上的莲蓬,陆欢颜长出一口气,要不是看见这个,她可是真想不起来北堂曜的生辰就是今天,上次约在了莲花楼里见面的! 有缘和采薇看着陆欢颜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对视一眼,才小心地问道:“小姐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有什么事?” 陆欢颜脚下一顿,道:“有缘,你去,去吧我绣了一半的那个荷包拿过来。快点快点!” 有缘呆了一呆,绣了一半的荷包?这个世界有这个东西吗? 求助地转向采薇,采薇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道:“想起来了!就是上次小姐差点戳烂的那块布嘛!后来小姐不是说,缝到一起就是个荷包么?” “噢!”有缘惊喜答应,“奴婢这就去取!” 陆欢颜尴尬地扭了扭脖子,原来自己的手艺差到这种地步啊。 片刻后有缘抱着针线笸箩进了屋,陆欢颜皱着眉头看了看,果然见到那块“烂步”,伸手进去抓,只觉得指尖一阵刺痛。 赶紧抽回手,纤细的指尖上竟然顶着一根绣花针。 有缘吓了一跳,“哎呦”一声赶紧上前将针拔了出来:“小姐要拿什么跟奴婢们说呀,怎么自己伸手呢!” 陆欢颜将手指头含在嘴里,委屈地道:“谁知道这笸箩里面处处杀机,哎,真疼呀!” 采薇取了药过来,道:“小姐伸手给奴婢,上点药就好了。” 陆欢颜摇摇头:“针眼而已,用不着上药。” 说了又皱眉,自己针线功夫还不算到家,那要怎么办呢?上次说是五日后,她要准备什么东西送人呢? 不过,昨晚上她们俩好像话不投机,他在生自己的气,那他还会去吗?是不是不想见到自己了呢? 与此同时,燕京城里却是热闹非常,上至皇帝朝臣,下至平民百姓,都起了个大早准备围观即将到来的天狼国使团。 各国使团进京,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作为帝都的居民,就算不是每年看上一次,至少平均两三年一次还是有的。 只不过,天狼国自从与大历交恶之后,已经有二十多年双方没有互派过使团了。 所以这一回,对很多大历的官民而言,绝对是头一次围观的机会。 这种看新鲜的好事,当然要前排占座,所以一大早,便有很多人到了城门口等着去了。 其实陆欢颜也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消息,只不过最近诸事交错,她又装病躲在家里,根本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她烦心的是,晚上能不能见到北堂曜,以及见到了他怎么解释自己准备了的那个礼物。 而陆彦扬,也并没有像妹妹猜的那样去查霍家村的那三口人,他是吃过午饭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急匆匆地往城里赶回去了。 当然,他并没有忘掉那么个大疑点,只是派了银杀卫去细查而已。 至于妹妹,他压根就没想过跟她提起,反正这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他准备去露个脸就溜走,反正父亲会在就是了,他得看着妹妹。 哎,想起来那个庄子里不省心的妹妹呦,陆彦扬心里抽抽,他是真心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要不,赶紧让她嫁人? 可是谁适合娶阿颜呢? 陆彦扬一路策马疾驰,进了城才发现城里的各处主要干道基本都围满了人,自己骑着马肯定是不成了。 只好挑了小路,绕着皇城后面回家。 谁知道快到家附近了,前面却有一对人马迎面而来。 陆彦扬赶紧勒马停住,想着先避让一下。 倒不是他又多谦逊讲礼,而是这条路太窄,他又赶时间,不想多做纠缠罢,干脆自己先让一步也就是了。 谁知道对面那一对人马却也是慢了下来,到了近前,为首一人率先下马,走到陆彦扬跟前,拱手道:“鸿之兄。” 陆彦扬原本还在琢磨未来的妹婿人选,猛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还是一愣,四下看时,竟然是有人跑到马前跟自己打招呼,而且这人,还穿着一身蟠龙纹的亲王服。 陆彦扬赶紧下马,对着北堂曜拱手道:“为臣见过豫王殿下,请恕臣下失礼之罪。” 北堂曜笑了笑,道:“鸿之兄客气了,这是从哪来?” 陆彦扬回头看了看来路,笑道:“刚刚进城,大路走不通了,这才绕了点远。王爷也是如此么?” 北堂曜笑了笑,没有说话,我会说刚去你家送了点礼,跟你爹详谈甚欢么? “正要回宫去,今日天狼国使团要入宫拜谒,父皇急召。” 陆彦扬了然点头,赶忙道:“既然王爷有急事,那为臣便不耽搁您了,您先请吧。” 北堂曜却站在原地不动,他身后的侍卫也都靠边让出一条小路来。 “我们人多,鸿之兄先请过吧。” 陆彦扬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是绝对不肯先过。 北堂曜无奈一笑,这才道:“多谢鸿之兄。本王就先告辞,改日再约你喝酒。” 陆彦扬赶紧恭送大驾,望着北堂曜一行绝尘而去,这才皱起眉头,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皇帝召见,豫王不该是从家里出发吗? 豫王府好像不在这边,而他来的那个地方,好像是,陆家? 第98章 陆彦扬回家之后总算是弄清楚,果然他路上遇到的豫王是从庆国公府出发的。 陆平川跟大儿子简单说了一下北堂曜来谈的事情,其实主要是说马场那件事。 北堂曜和北堂昭一起查,可是很多事北堂曜不愿意通过别人的口来转述,便特意挑了这么个时间过来见陆平川。 一来当面把话说清楚,二来赶着天狼国使团进京前夕,不会那么容易引起人注意,三来嘛,也是最重要的,在陆平川跟前刷刷好感度。 不得不说,北堂曜的第三个目的也算是达成了,陆平川对豫王那可是赞不绝口,光跟大儿子说话就赞了不止一回。 陆彦扬看着自家爹爹的样子,忽然发现自己路上想的那个问题,或许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人选? 北堂曜,既然能把潜龙印信给阿颜,那是不是说明他对阿颜也很中意呢? “扬哥儿,你想什么呢?”陆平川问了话后没有听到儿子的反应,转脸看见他正在出神,便开口问道。 陆彦扬回神,才道;“父亲,您觉得豫王很不错吗?” 陆平川挑眉,这是哪跟哪?他还在说马场的事呢。 “扬哥儿,为父说的话你听到没有?”陆平川问道,“刚才豫王来跟我讲他查到马场一事的线索。” “父亲。”陆彦扬正色道,“那日儿子在场,太子殿下是将此事交代给豫王和晋王两位王爷的,怎么今日只有豫王一个人过来?” 陆平川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由一怔,道:“两个人还是一个人,有什么分别吗?” 陆彦扬想了想,现在总是不好太打击父亲,便提了个话头道:“今日豫王来,可有说是什么线索?” 陆平川道:“云翔那匹马是给人下了配种的药。” 陆彦扬挑眉:“其他的呢?” 陆平川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他只肯说这么多。还说什么叫我不要担心,他会将一切处理好。” 陆彦扬点点头:“看来晋王并不知道。” 陆平川皱眉看了儿子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彦扬笑笑道:“没什么,父亲,时候不早了,儿子陪您入宫?” 陆平川哼了一声,用手点指道;“你呀,别以为你爹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跟翔哥儿俩人嘀嘀咕咕弄鬼,以为瞒得住谁呢!” 陆彦扬赶紧起身一揖倒地,口称不敢:“父亲大人可千万莫怪!” 陆平川知道大儿的脾气,也懒得跟他计较,当下哼了一声道:“你今日去露个脸也便罢了,赶紧回庄子里,阿颜一个人我和你娘都不放心。” 陆彦扬撇撇嘴,他也不放心,不放心她一个人待不住就跑出去惹事。 不过瞧见陆平川起身,他也就跟着告辞回了自己院子。 待父子二人俱都换上朝服离家入宫时,北堂曜也已经到了太极殿门口。 引着北堂曜过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太极殿总管太监刘得胜,这人生的身材纤细,眉目精致,行动间掩不住一股书卷气。 北堂曜看了他一眼,笑道:“刘公公辛苦了,近几日本王未曾入宫,父皇一切可好?” 刘得胜躬身笑道:“回王爷的话,万岁爷身子康健人也精神,好得很呢。今儿这不一大早就召了几位王爷入宫,说是趁着使团朝见好好热闹一番。” 北堂曜点了点头,道:“父皇和母后都到了吗?” 刘得胜道:“皇上和蕙贵妃娘娘已经先到了,皇后娘娘这会也该到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太极殿门口,刘得胜停下脚步,躬身道:“太子殿下和晋王也在里面,王爷请进吧。” 北堂曜朝大殿里看了一眼,除了一些朝廷大臣,最显眼的便是主位上皇帝和蕙贵妃坐在一起,下手依次坐着太子和北堂昭。 北堂曜抬头,阳光正盛,他微微眯眼,这种场合除了皇帝和皇子,也就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出现。蕙贵妃,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北堂曜问道:“三皇兄许久没有回京,本王也甚是想念啊。” 刘得胜笑着凑近两步,才道:“王爷有所不知,楚王就是今儿个带天狼国使团入宫的人呢。否则,那一位,嘿嘿,便是再得宠,又怎么能来太极殿呢。”说话间,他的手虚抬了抬,指的便是正在给皇帝剥葡萄的蕙贵妃了。 北堂曜点头,宽大朝服袖子下的手伸出,接着袖子的遮挡,一张银票便送入了刘得胜的手中。 刘得胜不动声色地对着北堂曜微微躬身,便转身退了下去。 走到太极殿里,北堂曜对皇帝和蕙贵妃行礼,太子招呼他做到身旁,北堂昭则利落地叫人帮着在他和太子之间夹了一张台子。 北堂曜瞥了他一眼,很自然地坐到太子身旁,执起酒壶到了一杯酒,起身对皇帝道:“父皇,儿臣先敬父皇一杯。” 皇帝听了有些好奇,推开蕙贵妃递到嘴边的葡萄,笑道:“老七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忽然就懂得给朕敬酒了,可是俸禄不够用,想找朕要零花钱了?” 说完几人便是一阵笑,北堂曜也笑了笑,道:“今日天狼国使团进京朝见,说明咱们大历国力日盛,蛮夷宵小莫不臣服。儿臣祝父皇有朝一日一统四国,威加海内!愿我大历千秋万载,北堂家永世安康!” 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人的没有不爱被奉承的,更何况这奉承的话里大半是真话,剩下的便是夸大了些也是叫人高兴地。 皇帝当即哈哈大笑,也举起酒杯,道:“皇儿说得好!若是真有那一日,朕便赐你一柄尚方宝剑,替朕巡视海内,好叫世人都知道我大历威仪教化。” 殿内众人举杯同声颂祝了一番,便饮了酒仍旧入座不提。 这边北堂昭瞥了一眼坐下后便自斟自饮的北堂曜,心里是不忿的,这个七皇兄,一来就拍马屁,拍的噼里啪啦乱响不说,还真把父皇给拍懵了圈。怎么平时瞧不出来这个木头死的家伙,这么会来事儿? 另一边太子看了北堂曜一眼,道:“母后今儿不太舒服,不知道能不能过来。” 北堂曜微微点头:“这么个情形,母后不过来也好。” 太子抬眼斜睨了上首的蕙贵妃一眼,轻哼道:“妖妃实在过分!” 第60节 “皇兄慎言。”北堂曜低声道,“今日是三皇兄的好日子,父皇怎么也得给她个面子才是。” 太子嘲讽勾唇:“老三跑去天狼国,谁知道捣鼓出了什么事,这个使团,哼哼,孤冷眼瞧着,早晚要出事。” 北堂曜不置可否,这种话他也没法接不是。 另一边北堂昭则道:“两位皇兄也不必焦急,待会只静观其变就是了。” 太子微微颔首,北堂曜却笑道:“十一弟这话有意思,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本王有什么可焦急的?太子又有什么可焦急的?” 太子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他,北堂昭一愣,呵呵一笑道:“七皇兄说的是,臣弟失言了。呵呵。” 北堂曜没有理会他,仍旧自己斟了一杯酒微微抿着。 太子却拉着他低声道:“你跟老十一是怎么了?” 北堂曜挑眉:“皇兄说什么呢?我们俩能怎么?” 太子看着他道:“你俩都是孤的左膀右臂,孤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才是。” 北堂曜点点头,却冷冷一笑道;“皇兄找臂膀可得擦亮了眼睛,否则别臂膀没找到,找了个白眼狼。” 太子一愣,正要问上两句,却听外面内侍通传的声音,天狼国使团觐见了。 陆彦扬跟着陆平川站在朝臣之中,从众多脑袋之间的缝隙里望过去,才堪堪地瞧见了传说中的天狼国使团。 说是使团,其实不过十几个人。剩余大部分随行人员是没有资格到太极殿觐见的,所以,这十几个人便是天狼国这回派来重要人物了。 此时太极殿里,从皇帝到太监,无一不是和陆彦扬一样,都在仔细观察着这十几个人。 使团为首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看上去有二十几岁,身躯凛凛器宇轩昂,穿着天狼国的服饰,头上编着很多细细的小辫子。 他昂首阔步走来,自有一股横阔之气。 在他身后跟着的人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紧紧跟着他的一个红衣女子。 她身姿妖娆,走动间纤腰摆动,带着无限风情。 一双妙目灵动有神,毫不避讳地四下里张望,看上去热情又大胆。 只是眼睛下面蒙着暗红色的面纱,将大部分的容貌都遮挡了去。 饶是如此,那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还有略带蓝色的眸子,都叫人忍不住盯着她看个不停。 北堂曜站在原地看着这一行人进殿,对美女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反而是那为首的青年人,引得他陷入了思索。 从这人一身装扮看,身份上该天狼国的皇室,而他双臂上的狼头刺青,说明这人该是天狼国内的勇士。 不过他与天狼国交手也算是有些年月,却是不曾记得天狼国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勇士。 而且,据他得来的消息,这回天狼国使团带队的,是他们老国王的一个儿子,虽然不清楚是哪一个王子,但是所有的王子,他几乎都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那么,这一个,又是谁? 北堂曜琢磨着人家,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往那人身上投了过去。 为首那人走到近前,刚好和北堂曜正面平行的位置,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他探究的目光,猛地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那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又讯速地移开视线。 北堂曜微微眯眼,这人,倒是有意思。 第99章 北堂曜今日穿的是赤色亲王常服,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各用金线绣织一条蟠龙,头戴翼善冠,足下是一双白底黑色皮靴。 虽然是在太极殿上,虽然是这么郑重的场合,他也只是闲闲而立,面容淡然且平静,双手无意识地插在玉带上。 天狼国使团中的红衣女子彼时正瞧见自己前面的男子转头,便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眼光看了一眼,结果便瞧见了这个样子的北堂曜。 她见过太多的男人,也见过太多有权势的男人,但是眼前这个人,随意间流露的睥睨天下的气势仍是叫她心绪震荡。 她盯着北堂曜绝美无匹的脸,几乎看呆了去。 原本以为身前的男人便是世间绝色,可是今日的这个人才真的叫她明白,什么才是“君子世无双”。 北堂曜也发现了这个女子在看自己,凤眸微微一动,立刻转开了视线。 美则美矣,却太有侵略性。 还是阿颜好看,北堂曜心里叹气,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被那丫头气的几乎吐血,怎么还是莫名其妙就想起她呢。 “天狼国使团觐见!” 內侍的声音响起,殿内所有人神色皆是一肃。 只有红衣女子怅然若失地垂下眼,倒没有失望。只是忽然有一瞬的担心,担心自己的眼里从今以后再也看不到其他男人了。 这世间多得是如此这般的一眼万年,只可惜,总是少了“互相”二字。 站在使团最前面的男子,右手扶上左胸,躬身行礼,道:“天狼国七王子休屠哲哲率使团拜谒大历陛下,愿陛下身体康健,事事顺遂!”愿两国罢兵戈,修盟谊,万世太平!” 其他人与他一般,躬身行礼。 宰相初世杰看了一眼身边的礼部尚书,轻声道:“使团昨日入城后,礼部没有教过规矩礼仪?” 礼部尚书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道:“派人去过了,说是一切都好。下官,下官,这……宰相大人,你可要体谅下官呀!” 初世杰懒得理他,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上座的蕙贵妃。 蕙贵妃娇笑了两声,轻声道:“早就听闻天狼国远在极北之地,果然是化外之人,见了皇上连行礼都不会呢。 皇帝听了脸色便是一沉,却没有说话。 礼部尚书垂下眼眸,若不是楚王打了招呼他怎么会放水?蕙贵妃倒是落井下石的利索。 太子看了一眼初世杰,想了想,出列回奏:“启禀父皇,天狼族生在苦寒之地,未遵王化,不知礼仪乃人之常情。” 蕙贵妃轻笑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连有人对陛下不敬,都能说成是人之常情呢。” 太子脸色一变,刚要开口,上边皇帝挥手道:“好了。” 太子恭顺一揖,不再说话退了回去。 北堂曜暗暗摇头,太子越发地糊涂了,难怪老三和蕙贵妃越来越有恃无恐。 蕙贵妃斜眼瞥他一眼,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太子极力压制怒气,掩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面上却依旧和煦平静。 北堂曜掩住口鼻轻咳了两声,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倒是奇了,今儿怎么不见三皇兄?” 太子听见明显一愣,自己怎么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人! 不过皇帝似乎这会也想起自己的三儿子来了,仰头看了看殿外,转身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司礼太监续光问道:“不是说老三带他们入宫吗?他人呢?” 续光一愣,转眼看着蕙贵妃,却见贵妃娘娘早就娇笑一声,歪到皇帝身上,轻笑道:“万岁莫急,老三说是有惊喜给父皇,咱们且等着瞧瞧嘛。” 皇帝虽然觉得这种场合贵妃这个样子实在是有失体统,但是奈何他宠惯了人,也就点点头,不再言语。 下面太子微微侧身对北堂曜发牢骚:“你瞧瞧,那位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 北堂曜微微一笑:“皇兄又何必计较这些,再得宠也不过一个妃子。” 太子冷哼一声,不过一个妃子?说的倒简单,可是谁又比自己更清楚,得宠的妃子的破坏力有多惊人呢。 当年,要不是母后当机立断,太子北堂旻心里微微叹息,还不知道如今是怎样光景呢。想着,太子余光扫了一眼北堂曜,只是如今,哎! 只听皇帝开口道:“天狼国与我大历相隔甚远,又是多年不通音讯,这一次你们能来,朕心甚慰。” 休屠哲哲挺直脊背,朗声道:“大历皇帝陛下在上,天狼国皇帝敬献贡表。”说着,身后有人将一个木匣子递了过去,哲哲接了过来,双手捧过头顶。 有内侍快步上前,将木匣子接了过来,并转身朝殿上皇帝的位置走过去,并停在了台阶前。 总管续光走下台阶,结果匣子后回到皇帝跟前,先将匣子打开,取出一个金色的狼皮卷轴。 早有小太监将空匣子接过,续光双手展开卷轴,恭敬地呈给了皇帝。 皇帝扫了一眼狼皮卷轴上的文字,挥手示意续光退下。 微微笑道:“天狼国的文字倒是有趣得很,却没想到王子的汉话说的如此流利。” 休屠哲哲抱拳道:“多谢陛下夸奖,哲哲早年曾四处游历,和人学了汉话,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可见,天下事皆在缘分二字。” 太子笑道:“哲哲王子这话倒是说的颇得我道家几分精要。” 皇帝听了也连连点头。 休屠哲哲对太子爽朗一笑,抱拳致意。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奇异的乐器声,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原本立在殿中的使团众人却忽然向四周让开,只余下那红衣女子一人。 待众人反应过来,看向使团原来所在的方向,却发现那女子随着音乐声翩然起舞。 她跳的是天狼族独有的舞蹈,是大历人从没见过的舞姿。 她身姿曼妙妖娆,舞动间身体快速地旋转,她的衣服款摆长袖,旋转起来犹如一朵绽放的红色蔷薇,妖冶迷人。 她的脸上蒙着面纱,一双大眼睛脉脉含情,没有人知道她在看谁,也许她谁都没看,但又好似看了每一个人。 在所有人都被红衣女的舞姿吸引住时,音乐声悄然间由远及近,一队乐者手持天狼族乐器缓缓进入了太极殿中。 为首一人,正是穿了天狼国服饰的三皇子楚王北堂轩。 论外形,北堂轩其实是几个皇子中最不出彩的一个,并没有遗传到蕙贵妃的美貌,甚至连皇帝的器宇轩昂都没有几分。 加上他人长得有些痴肥,更是看不出到底随谁。 白胖白胖的北堂轩肩上斜挎着一只腰鼓,走进来时,面带笑容,两只手一左一右按着节奏拍着。 看着他进殿,皇帝身边的蕙贵妃目中满是慈爱,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却也没望偷偷窥着皇帝的神色,瞧见他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微笑,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轩儿这一回,算是搏对了。 北堂轩当然首先也是关注皇帝的神色,发现他并没有不悦,而是面带笑容的时候,心中也是得意非常,敲鼓都更加卖力了。 他的身后是一众天狼国的乐手,吹拉弹唱一应俱全,只是那些乐器形制上十分奇特,非常有异族风情。 在北堂轩的带领下,一众乐手呈扇形立定,中间是红衣女子在跳着舞。 一曲舞罢,红衣女子猛然而止,背朝皇帝的方向向后下腰,众人无不惊叹在她的头快要触到脚后跟的时候,面纱滑落,露出她一张绝美的容颜。 虽然是倒着看到,皇帝还是被惊艳得移不开视线。 第61节 蕙贵妃似有所觉,看了一眼还兀自得意的儿子,心中警铃大作。 殿中女子起身,和乐手一起向皇帝行礼。 休屠哲哲上前道:“献舞的是我天狼国的九公主达娃,她刚才所跳的便是天狼族中自古传下的飞旋舞。这种舞蹈是我天狼皇族不传之秘,非皇族纯正血统之人不可学。而刚才的乐曲,则是与之相配的国乐。今日我等将舞乐献给大历皇帝,为的是两国从今后可以和平相处,罢兵戈,结盟约,享太平!” 皇帝甚是高兴,抚掌笑道:“好一个罢兵戈,结盟约,享太平!说得好!” 休屠哲哲微微一笑,单膝下跪道:“大历与天狼永享太平!” 他身后的天狼人俱都随之单膝下跪,口中称颂。 皇帝哈哈大笑,群臣俱都拱手下拜,山呼万岁。 一时间,太极殿内气氛热烈达到了顶点。 北堂曜随着众人称颂一番,却是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休屠哲哲,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人并不是那么简单呢? 他说自己早年游历四方学了汉话,北堂曜微微眯眼,看来得好好查查了。 天狼国?也许这个事可以交给某个需要将功补过的人来办。 想到某个几次三番把他气个半死的家伙,北堂曜嘴角抽抽,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今天晚上是自己的而生辰? 她要是赶不来,哼哼,好想他也没什么办法…… 算了,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还不成吗? 就算是冰山,也给她融化了! 北堂曜对自己很有信心,就是有点担心自己会被气死。 以后把药时时带在身上,情花找到之前,他可不能出什么事! 嗯嗯,就这么定了! 第100章 子时。 莲花楼。 北堂曜独自站在莲花楼中间的湖边,已经换了一身银线包边的大红色常服,束腰的红玉腰带正中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即使在月色下也熠熠生辉。 陆欢颜到时,便见到他穿成了这幅骚包样子,忍不住一乐,悄悄凑到他背后,想忽然来一下,看看他会不会被惊着。 谁知道刚刚抬起手要拍下去,北堂曜忽然毫无声息地转了个身,陆欢颜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北堂曜闪电般伸出一只手,将人拦腰搂住,一下子箍到怀里,面色淡淡地道:“不是挺有本事么,这就被吓着了?” 陆欢颜攸然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什么意思?” 北堂曜哼了一声,又快速地放开手。 陆欢颜惊讶未定,噔噔噔后退了几步这才站定,恼怒地道:“北堂曜!你到底什么意思! 北堂曜轻轻看了她一眼,道:“你说呢?” 陆欢颜顿了顿,道:“我没空跟你逗闷子。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开心点吧。” 说着就转身要走,冷不防被北堂曜牵住了衣袖。 陆欢颜叹道:“你还生我的气呢,咱们都冷静冷静吧。” 北堂曜道:“你今日来是做什么的?” 陆欢颜讶然转身,看着他道:“你不是今日生辰吗?看你穿这个样子,我应该没记错时间吧。” 北堂曜撇嘴:“那你就是这么给我庆生的吗?” 陆欢颜无奈笑道:“你自己阴阳怪气的,倒还怨上我了?算了算了,看在你是寿星老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就是了。” 到底是谁不跟谁计较?! 北堂曜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在心里吐槽陆欢颜了,面上却仍旧一副云淡风轻,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陆欢颜:“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要回来。” 陆欢颜打开一看,这家伙竟然又把潜龙印信给了自己,忍不住叫道:“我的爷!你这是闹哪样啊?不是还因为这个生我的气吗?怎么又给我了?可不敢要啊,我不要啊!” 北堂曜将印信推给她,道:“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我因为什么生气吗?” 陆欢颜哦哦哦了好几声,抬手指着北堂曜叫道:“你果然承认了!你就是生气了!那天问你你还不说!哼哼,还是让我说中了吧!” 姑奶奶,这是重点吗? 北堂曜不可思议地看了陆欢颜一眼,心道算了算了,就这智商以后估计就告别耍花腔了。 “阿颜,你用潜龙卫去动七星门的堂口,你是故意的对吗?”北堂曜盯着她道,“你知道七星门背后的人可能就是……” 到底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北堂曜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意思很明显——皇帝。 “所以你故意要让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你要试探他的底线。” 陆欢颜摇了摇头,道:“你弄错了。七星门背后不是他,傅流年的背后才是。我最初打算用潜龙卫,其实是因为不想用逐风堂的人,被师父知道。不过后来,就是在榆次大街那晚,他将逐风令交给我时,已经知道我要对付七星门了。” 北堂曜几乎听糊涂了,只好问道:“所以阿颜,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欢颜翻了个白眼,摊开手道:“原本我想的是只要七星门的主堂口完了,苏哲柳必会现身。到时候我就拿下他,不过师父肯定会阻止,那我也就明白他跟苏哲柳相爱相杀,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不过现在嘛,你应该也发现了,没有个卵用。” 北堂曜作为一个正经古人,其实不太知道她口中的什么相爱相杀,没个卵用到底是什么,但是大体意思算是听明白了。 “那么你用潜龙卫就没想过,傅流年会知道,以及他背后那位会怎样嘛吗?” 陆欢颜耸肩:“你还不明白吗?背后那位只关心师父一个人,苏哲柳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会管?他儿子要用他给的暗卫泡妞,他只有高兴的份呀!” 北堂曜被这么直白地解释弄了个大红脸,不过却是听明白了陆欢颜的思路。干脆地泼了一盆冷水,道:“他知道你那么多事,你以为他会看好咱俩?” 陆欢颜一呆,是呀,以那位的控制欲来看,应该不希望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娶一个有江湖背景的女子,虽然这个女子的江湖背景百分之百是因为他才有的。 “管他呢,他看好不看好有什么关系?”陆欢颜哈哈一笑,就势抱了抱北堂曜,趁着天黑,投怀送抱一下反正也没人瞧见,“只要咱俩好好滴,你乖一点,对我好一点,不就行了。” 北堂曜被忽然而至的福利弄得有些发懵,刚才就智商不在线,现在更是已经想不明白对方说的什么意思了,连连点头,抱紧了怀里喷香的人儿,笑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了。” 陆欢颜狡黠一笑,抽身而出,后退了两步。 见北堂曜又要靠过来,赶紧伸出一只手抵在他胸前,微微一笑,道:“阿曜,我祝你生辰快乐!请收下我送你的礼物吧!” 北堂曜应该会永远记住这个瞬间,记住这个独一无二的生辰礼物。而燕京城里此时没有入睡的人们,也将永远记住这个精彩的时刻。 就在陆欢颜话音刚落,莲花楼四周的上空升起一朵烟花,到了天空竟然化成一只大脚丫的形状,然后在它前面接二连三地升起烟花,都是一只只脚丫。 从他们这里看上去,就好似有个看不见的巨人赤脚走在天空上,一步一个脚印,越走越近,足迹也越大越清晰。 待那足迹走到莲花楼正中的天空上时,再爆出的烟花则化成了一张笑脸,那张脸十分模糊,却只有额头上一瓣桃花异常清晰。 北堂曜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烟花盛典,最后被这张笑脸震惊了。 杭州程府后园里,他在小阁楼上望见一片花海之中那个如精灵般落入人间的女孩,她额头间落了一瓣桃花,那张让桃花自谢的倾世容颜,也一如烙印般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上。 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来她都知道了。 转念一想,她是什么人,当初立意要查自己,又怎么会查不到那一日自己也在程府呢? 北堂曜心念转动间,烟花也在天空中燃尽消失,背后的艮岳楼的戏台之上,却是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琴声,竟是虞美人的调子。 北堂曜含笑望着弹琴的陆欢颜,听着她轻缓地唱了起来。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萦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清寒细雨情何限,不到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微微皱眉,怎么她还是如此,难道自己表白的心意还是不够? 思量间,曲调一变,陆欢颜偷偷看了一眼楼下的北堂曜,咬咬牙,唱到:“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古曲调子舒缓而悠扬,带有一种娓娓道来的坚定。 陆欢颜从琴上抬起头来,却瞧见自己表白的人早就站在对面,一时间红了脸,后退两步道:“我,唱的不好,你凑合听吧。” 北堂曜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搂在怀里,略带沙哑地声音暴露了内心的激动:“阿颜,谢谢你的礼物!我,很欢喜!” 陆欢颜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将头埋在他怀里道:“阿曜,有好多事我处理的不好,你不要跟我计较,我会慢慢学着便成熟的。” 北堂曜稍稍送了手,低下头看着她,认真地道:“阿颜,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我其实,有些事,也很不知道该怎么做。” 陆欢颜笑笑道:“我知道,所以,今后的路,让我们一起走。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学习,好不好?” 北堂曜点头,长舒一口气道:“阿颜,此生能遇到你,何其幸也!” 陆欢颜想起报国寺里惠尘的话,忽然道:“也许你这一生,就是为了遇见我。我这一生,也只是为了遇见你。” 北堂曜眼中情绪涌动,将人抱的更紧,轻声道:“天地为鉴,我北堂曜,今生今世,决不负陆欢颜!有违此誓,人神共弃!” 陆欢颜在他怀里挣了挣,不满道:“好好地,怎么赌咒发誓起来了?” 北堂曜嘿嘿一笑:“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说跟你表白一下而已。你都唱了那样的曲,我要是不说点什么,太不爷们了。” 陆欢颜简直无语:“那也不能随便发誓呀,今天可是你的生辰,誓言都特别灵的!” “灵才好呀!灵就对了!”北堂曜安抚似得拍了拍怀里的人,“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而且我又不会负你,担心什么呢!” 看陆欢颜还要说,北堂曜赶紧低下头,吃点亏用自己的嘴将这个唠叨的小嘴堵住好啦!反正,他早就忍不住呢! 第101章 陆欢颜给北堂曜庆生这事很是隐秘,为此莲花楼已经有三天闭门谢客了。为的就是老板今晚过生日,不能让外人搅了局。 但是话说莲花楼的幕后老板虽然北堂曜,他却不知道安夏以自己的名义也入了股。 他经营着的那一部分最初是为陆欢颜与傅流年碰面准备的,但是谁也没料到如今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 陆欢颜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生意牵扯住一部分的人力,曾经叫安夏把生意转出去。 安夏照着做了,却是通过方笑天找的崔十九,那么最后北堂曜顺理成章地又接手了过来。 这会北堂曜带着陆欢颜来到之前安夏入股的那个小楼前,笑着说道:“这里你不要,我就又把它改了改,咱们进去瞧瞧?” 陆欢颜点点头,跟着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道:“最开始设计莲花楼的人是你吗?” 北堂曜道:“怎么会是我,我常年不在京城,只不过花了点钱而已。” 第62节 陆欢颜想到自己第一次来这时的猜测,又追问:“不是你,那是谁?” 北堂曜道:“说了你可能不信,这里都是邵安的手笔。” 陆欢颜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难道绍安公主也是个穿越来的? 瓦擦擦擦!怎么人家一下子就穿成了公主,自己,额,身份好像也还可以。嗯嗯,父母哥哥也都给力,想想倒是比母妃出身卑贱的公主好不少。 总算给自己找了台阶,陆欢颜微微平衡了点。 北堂曜看她惊讶的样子,笑道:“怎么,不相信吗?跟你说,起初瞧见她的画稿,我也是不信的。真没想到自己的皇妹竟然还有这个本事,问了她好几回,直到她受不了当着我面又画了一回我才算是信了。” 陆欢颜点点头,这就排除了绍安公主找人捉刀的可能,这种设计思路和经营理念,就是照搬现代的大型商业综合体,除了没有超市,连停车场的设计都一样一样的。 “所以你也不知道绍安公主是从哪学会的这些?” 北堂曜摇摇头:“有的人过目成诵,有的人妙笔生花,这个世界上总有些天赋异禀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深究那些源头?” 陆欢颜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也许是梦中有仙人传授,是吧?” 北堂曜哈哈一笑:“阿颜,你想说什么呀?” 陆欢颜耸耸肩:“既然你都不去深究,那我当然就不问了。咱们进去瞧瞧,看豫王殿下的设计是不是要比公主的强些?”说完便率先进了门。 北堂曜苦笑摇头,邵安的秘密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现在他还不想跟阿颜说这些,一来怕吓着她,二来嘛,他可不想今儿跑了题,他才是今天的主角,阿颜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小楼内里早就没了先前的样子,入目全是一番古色古香。 陆欢颜笑笑,果然穿越者和古人的审美就是不同,不过她很喜欢这里。 “喜欢吗?”北堂曜轻笑着走上前,牵过她的手,“我们上楼去说说话。” 陆欢颜柔顺地被他牵着,笑着没有说话。 到了楼梯前,北堂曜忽然回身两只手将她整个抱起。 陆欢颜惊呼一声,赶紧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娇嗔道:“吓死人了。” 北堂曜欢畅一笑,噔噔噔上了楼梯。 来到二层一个小隔间里,北堂曜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放到靠窗的贵妃榻上。 陆欢颜却勾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将人揽到面前,踢踏着小腿,笑道:“阿曜,我要喝茶。” 北堂曜点点头,迅速地在她侧脸落下一吻,而后才转身去了桌边给她沏茶。 陆欢颜捂着脸含笑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升腾起一阵暖意,望着他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 北堂曜端着茶盏过来,挨着她并肩坐下,才端起茶盏到她嘴边。 陆欢颜伸手捧起,他却固执地躲开。 陆欢颜笑笑,便由着他将茶水喂给自己。 喝光了一盏茶,北堂曜问:“还喝吗?” 陆欢颜摇摇头,将头靠在他胳膊上,道:“阿曜,你将来会不会离开我?” 北堂曜将人推起来,颇为紧张地问道:“你说什么?” 陆欢颜脸有些红,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忽然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垂了头不说话。 北堂曜轻轻叹气,道:“阿颜,我刚刚才说过的话,你怎么就忘了?我北堂曜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陆欢颜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星眸深邃而闪耀,里面就像洒满了繁星,一望之下便仿佛被吸了进去,叫人不能自拔。 “阿曜,你以后真的会一直对我好吗?”陆欢颜盯着那好看的眸子轻启檀口。 北堂曜又气又笑,将人抱在怀里:“你这是怎么了?可还是因为潜龙卫的事恼我呢?我的小祖宗,那件事分明是你做的不对在先,我是不该乱发你脾气,可是怎么就让你不信我至此了?” 陆欢颜从他怀里拱了出来,噘着嘴道:“不是,不是那样的。我是怕,怕……” “怕什么?”北堂曜追问道,“阿颜,你说啊。” “我怕你会厌烦于我。”陆欢颜垂下眼,索性把心里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我做事总是欠考量,有时候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需要顾虑的事。我总是惹你不开心,时间久了,你身边有了其他温柔知礼的女子,你就会觉得我并不是那么好,你就会将我一脚踹开。可是,可是我……” 她抬起头,红扑扑的小脸紧绷着,望着北堂曜道:“可是我对你,到那时,我对你已经不能自拔。我会难过,会死的。” 北堂曜眨眨眼,难以置信地问:“阿颜,你说的都是心里话?” 陆欢颜皱了皱眉,小脸都快皱成了个包子,却是没有说话。 “阿颜,你心里面果然是不信我的。”北堂曜苦笑,“到底是什么事叫你这么没有自信呢?” 什么事叫她失了自信?陆欢颜忽然想到上一世北堂昭厌弃她时说的话。 “原以为你只是年幼不懂事,谁知道越发地只知道撒娇撒痴,不懂得体恤丈夫,不懂得妇德宽厚,反而冲动善妒,你这样的不温柔不知礼的女子,我也是够了!” 那时候,他们成婚也不过三年,他就以无子为由要纳侧妃。 陆欢颜心里不愿,和他闹了几天别扭,原以为他会如先前般哄着自己,那么就算心里不痛快,也就由他罢了。 可谁知北堂昭却说出那样的话来,陆欢颜当时的失望痛心,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后来还是对她一直不理不睬的大哥出面,才将这事压了下来,陆欢颜虽然痛快了一时,却不知北堂昭早就恨上了陆彦扬。 北堂曜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面前的人儿却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看着她失神的样子,眼角竟然还滑下了泪水。 心中一紧,北堂曜俯身亲上了那滴泪,并沿着泪痕一路舔舐。 陆欢颜只觉得脸上温热,回神便瞧见北堂曜英挺的鼻子和自己的抵在一处,赶紧推了他一把。 北堂曜也就势直起了身子,微笑望着她:“阿颜,我明日就到你家去提亲。好不好?” 陆欢颜一愣:“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北堂曜无声笑笑:“就是想娶你了。” 陆欢颜摇头:“我还没有及笄,再说了,你忘了我之前哥你说过的事了?” 北堂曜却道:“难不成为了太子没儿子,我还不能去老婆了!阿颜,他们的事由他们去折腾,我们只顾自己吧。” 陆欢颜撇撇嘴:“那你去吧,你要是有办法叫我爹和哥哥们都答应,我就没话说了。” 这是将军呢?北堂曜想了想陆家的三个男人,笑道:“只怕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嫁了你呢!” “这是怎么说?”陆欢颜一愣,随即想到今日进攻的天狼国使团,“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北堂曜将天狼国使团在宫中的情形大致说了下,又道:“那个休屠哲哲,我以前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今日见了也觉得诡异得很。再过几日便是中秋的寿诞,你必会进宫去,恐怕会见着他。” 他没说的是,如果天狼国是真的铁了心要和亲,皇帝是一定会挑一位宗室女封为郡主去和亲的。 毕竟邵安虽然年纪合适,可却是正经公主,为了天狼国搭上一个正牌公主,皇帝应该不想丢这个人。 那么,他看了看眼前人,阿颜的容貌、年纪,都合适,而且她身后的陆家也是皇帝忌惮的。 陆欢颜思量了一下北堂曜的话,道:“我立刻叫人去查,逐风堂在四国都有分舵,收集的消息虽不多,但也能用。不过,不管这个休屠哲哲有什么秘密,阿曜,皇帝不会让我去和亲的。” 北堂曜挑眉,阿颜除了在感情上容易发懵,其他时候的反应速度总是叫他刮目相看。 “你放心吧。”陆欢颜笑道,“便是不提邵安公主,宗室里又不是真的没有人了,难道福宁县主是个假的?更何况欣荣长公主嫁到陆家,便是陆家要出一个女儿,也轮不到我这个二小姐的。” 北堂曜听了这话才稍稍把心放下些,不过他想娶她难道会因为不着急就耽误了吗? 哼哼,便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难道风流倜傥盖世无双的豫王殿下,提个亲还需要理由了吗? 第102章 事实证明,英明神武的豫王殿下要提亲还真是需要点理由。 不过咱们的豫王天生好命,要理由,老天爷就送了个大大的理由来了。 陆欢颜收到消息时正对着庄子里的一棵树发呆,有缘站在一边有些局促地问:“小姐,要不要去找大少爷拿个主意?” 陆欢颜苦笑道:“大哥恐怕是正过来呢。” 有缘一愣,果然便听见通传的声音,说是陆彦扬来了。 陆欢颜整了整衣襟,迎了过去。 陆彦扬穿了一身香芋色的家常便服,墨绿色的束发玉冠,正迈着大步走过来,看上去丰神俊朗。 陆欢颜停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大哥走过来。自她上京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每一件都让她有一种无力感。 自从被大哥知道了秘密,陆欢颜反倒凭添了几分释然,好像放下了什么心头大石一般。 “阿颜。” “大哥。” 陆彦扬站定,沉默了几秒,便道:“进屋去说吧。” 二人进了房间,摒退左右,关起了门。 “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彦扬叹了口气,才道:“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讲。” 陆欢颜摆摆手:“不用,我只想知道,惠尘的话是怎么传出去的?” 陆彦扬眉目不动,却是沉默了许久,才道:“还在查。” 陆欢颜越想越气,一掌拍在桌上,三寸厚的紫檀木桌应声粉碎。 陆彦扬叹道:“你这样子有什么用呢?” 陆欢颜眼中射出骇人的光,咬牙道:“苏哲柳!一定是他!这个贱人!” 陆彦扬道:“现在谣言才刚刚传出来,还不至于那么糟糕,我已经和父亲通过了气。你吩咐下去,咱们中午前回城。” 陆欢颜冷笑一声道:“恐怕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陆彦扬问道:“惠尘到底是怎么说的?” 陆欢颜想了想道:“他说我,因天命之人而绝处逢生。” “天命之人?”陆彦扬抓住了关键词,“因天命之人而绝处逢生,所以说,你不是那个天命之人,而是和天命之人有关系。” 陆欢颜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陆彦扬出了一口气,道:“天命这个词太过敏感,天子,天命……阿颜,如今咱们最多静观其变,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陆欢颜却道:“大哥,我要去报国寺看看。” 第63节 “不行!”陆彦扬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那种是非之地,而且禁卫军已经全部接管了那里,你要怎么去?” 陆欢颜微微一笑:“娘亲不是在那捐建了雁塔么?咱们去视察一下工期进度,还不成么?” 陆彦扬一顿,道:“那也要先回家,同父亲好生商量一番才行,和接下来咱们家的应对比起来,查出真相其实倒在其次。” 陆欢颜知道他说得对,这种时候当然最重要的是做好应对,而不是耽误时间去查真相。因为,有时候没人在乎真相,他们在乎的是,能不能利用某件事,把你攥在鼓掌。 慧慈禅师的突然被杀,而她是天命之人的谣言在燕京城中扩散开来。这背后隐藏着的巨大阴谋,好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就要将她吞噬进去。 快马加鞭赶回庆国公府,兄妹二人不等通传便径直往陆平川的书房去。 谁知道了门外,却见蓝凌站在外面。 陆欢颜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紧闭着的书房大门,想不明白这个时候北堂曜来找父亲做什么。 陆彦扬也认出了蓝凌,走到近前便打了招呼,道:“可是豫王殿下在里面?” 蓝凌在外面总是一派正直忠心的样子,点头道:“世子有礼,我家王爷也是刚到一会。” 陆平川书房里伺候的丫鬟还是那一二三四中的小三和小四,北堂曜今日一来,便被他找借口打发去了谢氏院子里,已经被谢氏“留下”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书房外面只有蓝凌一个人候着,他便又道:“小的进去通传。” 他不是很清楚那几个丫鬟的事,只是觉得自家主子来了庆国公便谴走所有下人,自己总得做点什么。 陆彦扬拦住他,笑道:“蓝将军客气,登门便是客,怎么反倒叫客人给主家通传的道理。我和妹妹自己进去就是了。” 蓝凌犹豫了一瞬,旋即便侧身让了一步,道:“不敢不敢,世子和小姐请。” 陆欢颜落后一步奇怪滴看了一眼蓝凌,却见他对着自己身后傻呵呵地看。 真是什么主子带什么奴才,陆欢颜心里哼哼两声,快步跟了上去。 没有看到采薇出现,蓝凌失望了一下,不过立刻又振奋了,反正主子是必定要娶陆小姐的,那么作为陪嫁丫鬟,还怕她跑了不成。 蓝凌暗搓搓地高兴起来,眉目间都舒展了许多。 “你想什么了?”厉刚悄无声息地落在蓝凌身后,总看他犯花痴,也是烦躁,“是不是又想什么呛口小辣椒了?” 蓝凌吓了一跳,蹦开两步,道:“你怎么一惊一乍的!什么辣椒,我可告诉你,别乱说话!” 厉刚白他一眼,道:“你以为爷不知道?” 蓝凌一愣,立刻又笑了笑,知道就知道呗,能咋地? “阿嚏!”还在四宜居里收拾屋子的采薇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有缘赶紧拉过她道:“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采薇皱皱鼻子:“没有啊,就是忽然觉得鼻子痒的不行。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议论我了!叫我知道是谁,肯定扒了他的皮!” 有缘看着她确实没事,无奈笑笑便抱着一摞衣服出去了。 采薇兀自在琢磨谁能说她的坏话,却是毫无头绪,又啐了一口,这才匆忙跟了出去。 书房里,陆平川和北堂曜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陆平川执白字,北堂曜执黑子,正厮杀的激烈。 陆彦扬和陆欢颜进来,便瞧见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细细思考。 陆彦扬轻咳一声,陆平川抬了头道:“阿颜的腿好全了吗?还疼不疼了?” 陆欢颜笑道:“已经全好啦,让父亲挂心,是女儿的不是了。” 陆彦扬躬身行礼:“参见王爷。”陆欢颜也对着北堂曜服了服身,北堂曜微笑着点点头。 陆平川这才示意二人先坐下,陆欢颜看了一眼北堂曜,想到前日晚上在莲花楼他同自己说过的事。 她命人去查了那个休屠哲哲,反馈的消息却是一切正常。 越是正常,就越是说明这个人一切都不正常。 陆欢颜捡了个陆平川身旁的位置坐了,陆彦扬则远远地坐在窗前。 又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北堂曜扔了手中的黑子,笑道:“国公棋艺精湛,本王佩服。” 陆平川笑眯眯地摆摆手:“王爷承让了。” 陆欢颜早就端来茶水递了过去,陆平川笑着看了看懂事的闺女,接了过来。 北堂曜看着陆欢颜眨了眨眼睛,陆欢颜笑笑走到门口,扬声叫人进来伺候。 有缘进来给四人一一上了茶水,又收拾了棋盘,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陆彦扬盯着有缘,好奇道:“父亲书房里伺候的人呢?” 陆平川轻咳一声,却问道:“扬哥儿一大早带着阿颜过来,可是有事?” 陆彦扬看了北堂曜一眼,轻声道:“是有一事请父亲定夺,却是不急的。” “父亲,我要去报国寺!”陆欢颜却不顾忌北堂曜,径直开口央求,“父亲,这么大的事,我必要亲自去看看,你就让我去吧!让大哥陪我就成了!” “去不得!” 屋子里三个男人几乎异口同声。 陆欢颜一呆,瞪了北堂曜一眼,有他什么事?没瞧见她在跟父亲撒娇呢嘛!就知道瞎搅合! 北堂曜被她一瞪,气势立刻弱了下去,讪讪地移开眼,端起了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 陆平川被闺女拉着胳膊,并没有注意到。 反而是陆彦扬,奇怪地看了北堂曜一眼,仿佛想到了什么,目光在在妹妹和他之间不住梭巡。 陆欢颜没空理会精乖的大哥在想什么,她着急的是不能亲自去看一看惠尘出事的现场,要知道好多线索一旦被破坏,就再难恢复,想找到真凶也就难如登天了。 陆平川摇头道:“阿颜,你一个女孩子家,不管什么事都有父亲兄弟,轮不到你自己出面。这些事,为父心中有数。” 陆彦扬附和道:“父亲说的是,妹妹现在该死心了吧。” 陆欢颜撅嘴道:“父亲,惠尘禅师是因谣言撒播才出的事,这谣言又跟我有关,我不亲自去看了,总是不踏实。你就叫我去看看嘛!” “胡闹!”陆平川难得对闺女绷起脸,“没看见豫王还在吗?脚才刚好,赶紧回你院子里去歇着去!” 陆欢颜鼓了股腮帮子,还想说话,陆彦扬连忙拉着她道:“我先送阿颜回四宜居,父亲和豫王先聊。”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陆欢颜出了书房。 看着兄妹二人出门,陆平川才叹了口气,笑道:“叫王爷见笑了,都怪我太宠这个闺女,都不懂规矩了。” 北堂曜却是放下茶盏,一脸郑重地看向陆平川,道:“国公,方才本王说的事,您尚未答复。” 陆平川垂眸端起茶盏,淡淡一笑,想娶我闺女?你咋不上天呢! 北堂曜知他不愿意,却不气馁,起身来到陆平川跟前,躬身行礼道:“自通州一见,小王对陆姑一见倾心,陆姑娘蕙质兰心,气质超群,宜室宜家,小王真心求娶,望国公成全。” 说着,竟撩起袍子单膝跪在了陆平川面前,惊得陆平川险些将茶盏扔了出去,却听北堂曜的声音传来:“国公刚才还觉得没有道理的事,现在就有了个大大的理由。不过是顺势而为,看在本王一片诚心的份上,国公莫要仓促拒绝。” 第103章 “国公觉得没有道理的事,如今不是有了个大大的理由送到面前?”北堂曜压着陆平川伸出去要扶他起来的双臂,续道,“小王别的不敢说,只一点,这一生若能娶得阿颜为妻,定要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平川一顿,手下却不松劲,到底将北堂曜扶了起来,看着他道:“王爷,你身份尊贵,这话可玩笑不得。” 意思是你要是真许诺了,我可不会当你开玩笑。将来做不到,哼哼,有你好看! 北堂曜却是认真地点头:“这是自然,本王还不是那种说话不算的人,既然今日来了,开口了,便是深思熟虑,也是心意已决,望国公爷成全。” 陆平川示意他先坐下,自己也坐在圈椅里,并不急着回答,反而端起茶盏一口一口地喝着,陷入了沉思中。 北堂曜却是没有落座,一来他心急,惠尘给阿颜批命的话早就有传出去的迹象,他下了大力气压制,可是如今惠尘一死,却是再难压制。 要知道那些话非同小可,和天命之人扯不清关系,且不说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天命之人是谁,搞不好皇上一个疑心就能把阿颜收到后宫去亲自盯着。 二来是天狼国的求亲,虽然阿颜说不会有问题,可他就是放心不下,再过两日便是中秋宴,使团是必要出席的,到时候那个诡异的休屠王子要是瞧见了阿颜。 哎呦,北堂曜就得自己的小心脏就要受不了了。 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那么多人都巴望着阿颜,邾家有意他当然也听说了,虽然他知道陆家是绝不会答应的,可是除了邾家呢? 他知道蕙贵妃一直打着阿颜的主意,北堂轩回来定是要抢的。 还有北堂昭,他的心思昭然若揭,虽然没有母妃,可是太子现在一心把他当做自己的臂膀,为了他甚至把马场的事压下去,好叫他到陆家出风头。 要不是北堂曜盯得紧,估计这会做陆平川对面的的该是晋王而不是豫王了! 对了,还有那个谢云翔,哎呦,北堂曜想想就觉得头疼,怎么他的阿颜身边这么多烂桃花呀! 再看看还在琢磨的陆平川,北堂曜恨不得给跪了,未来岳父是吧?你还想什么呢!看看,标准的完美女婿就在眼前呀! 陆平川终于喝完了一杯茶,北堂曜手疾眼快地又给满上。 北堂曜感觉自己一辈子的机灵劲都用在这儿了,然而陆平川却没有再动那杯茶,反而道:“王爷方才说,有个大大的理由,能否详细说来听听?” 北堂曜对他的明知故问并不在意,道:“刚才鸿之他们不就是为了这个,国公爷,与其在家里担心,不如快刀斩乱麻。是也不是?” 陆平川和陆欢颜相似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中的精明一闪即逝,笑道:“王爷所谓快刀斩乱麻,陆某不是没有想过,可敢问王爷,你是那刀,还是那麻?” 北堂曜微微一笑,皇家气度浑然天成:“本王愿做国公手中刀,斩尽宵小,只为阿颜一生顺遂。” 陆平川吃惊地望着他,如果对面这个器宇轩昂,芝兰玉树般的男子不是皇族中人,哪怕身份低一点,他也是愿意将女儿许给他的,可偏偏这人身份敏感,手握实权还能力超强。 自从与北堂曜相识,陆平川心里不是不可惜,这么好的男子,生在皇家,却是配不得阿颜的。 却不想竟能听到他如此剖白心迹,陆平川除了震惊,也颇为欣慰。但是面上却必须绷着点。 “王爷如此说,可真是折煞阿颜了。”陆平川垂眸掩饰住情绪的波动,淡淡道,“王爷可想过,如此一来,你变成了众矢之的,阿颜即便嫁给你,又有何顺遂可言呢?” 北堂曜道:“这一点请国公放心,本王早不是十年前的北堂曜了。” 点到即止,再多说便有了炫耀之嫌,陆平川也不追问,只静静地喝了口茶,点头道:“儿女婚姻乃是大事,所幸阿颜年纪还小,待我与她娘亲和老太太都商量商量,才好回复王爷。而且,阿颜的祖父如今虽然病中,却也是分外挂念她的。最重要,我们也要听听阿颜自己的意思。” 北堂曜当然明白陆战虽然躲在了庄子里修养,却仍是陆家的主心骨,与皇家联姻这么大的事,必得他认可才行。 此外,还有谢家,作为太子妃的亲姑姑,谢氏的意见也非常重要。 不过他并不觉得这事情不能成,反而陆平川这么说便是他初步认可了自己的意思,反正也不可能第一回就成功,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当下便笑着躬身一揖到地:“如此,曜先行拜谢了。” 陆平川将他扶起来,才笑着问了一句:“王爷今日赶着来说这事,可是担心中秋宴上会出什么事?” 北堂曜一愣,苦笑道:“国公若是有法子,便叫阿颜留在家中吧。” 第64节 陆平川摇摇头:“避而不见不是上策,更何况我陆家人还不需要怕谁。阿颜以后若是嫁你,少不得要面对更多风浪,若是这么点事就应付不来,我看你也没必要坚持了。” 北堂曜眨眨眼,心头涌上狂喜,哎妈呀,这事有戏! 还来不及高兴,又听陆平川道:“只是还有一件事,我也必须同你说清楚。” 北堂曜点点头:“国公有话尽管讲。” 陆平川见他双喜都要写脸上了,心中哼哼着泼了一盆冷水:”云翔那孩子是我和他姑姑看着长大的,前几日他爹娘上门,也提起云翔和阿颜年纪相当,甚是般配。“瞥了一眼北堂曜渐渐发青的脸色,陆平川心里这才舒坦了些,不紧不慢地补刀:”你也知道阿颜她娘想来疼那两个外甥,尤其是云翔,才一听她嫂子提起就高兴得什么似的。要不是这几日阿颜受了伤,家中又有点事要处置,以她那个性子早就张罗起来了。“北堂曜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去,后槽牙咬了咬,静静听着。 陆平川窥了窥他的神色,又道:”云翔那孩子曾经也跟我去过西边,是个极出色的。虽然文韬武略比起王爷来,还是差了些,可是,咱们家对阿颜本也没抱着太大希望的。她娘说了好些回,只求她嫁个门户低些的,咱们家还能撑得起腰杆的人家,以后她两个哥哥立起来,也好照拂一二。“北堂曜:……(我特么还能说啥?) 一炷香后,北堂曜铁青着脸从书房走出来,身后跟着意气风发的陆平川。 蓝凌赶紧迎上来,先朝着庆国公施礼,又看了看自家主子,诶?脸色不太对,难不成,求亲没成? 心里咯噔一声,蓝凌赶紧猫着身子跟在北堂曜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陆平川一路微笑着将北堂曜送到院子里,却远远地瞧见方笑天在二门处张望。 方笑天见陆平川看见了自己,赶紧小跑着过来,行礼道:“参见老爷。” 陆平川点点头:“免礼,我记得你是阿颜院子里的,可是有事?” 方笑天道:“会老爷的话,大少爷在小姐院子里,吩咐小的来瞧着王爷从书房出来便去叫他一声。”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蓝凌一眼。 蓝凌猴精猴精的一个人,哪有不会意的,当下轻咳了一声。 北堂曜自然听得出蓝凌这千回百转的咳嗽里有其他意思,其实他瞧见方笑天,便知道是阿颜要自己过去的。 便笑道:“鸿之找我有事,我去寻他便是了。陆国公,今日小王说的事,还望您多加考虑。” 陆平川虽然不怀疑是陆彦扬的注意,却难得对着方笑天斥道:“小姐的院子岂是爷们儿们会客的地方?你去跟大少爷说,他要是嫌自己院子小,便许他搬出府自立门户!” 方笑天赶紧单膝跪地,口中连连讨饶。 陆平川也不好当着北堂曜的面再说什么,只吩咐了叫陆彦扬前厅会客,便与北堂曜告辞离去了。 他前脚刚走,蓝凌长出一口气道:“庆国公今儿是吃错什么药了?” 方笑天这会已站起身,一边拍打衣襟下摆一边冷笑道:“估计是见错了人听错了话,要是遇到了堵心事,那可比吃错了药还难受呢。” 这话蓝凌不爱听了:“你夹枪带棒的谁说呢?” 方笑天仰起脸望天:“谁接茬就是说谁。”说着也不管北堂曜,折身便走。 “你!你!你!”蓝凌气的指着他骂道,“癞□□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方笑天脚步一顿,缓缓回身,眼神如利刃一般射向蓝凌,声音不大却是字字清晰:“你敢再说一次?” 蓝凌一仰下巴,上前一步:“你以为我怕你?” “蓝凌!”北堂曜低喝一声。 蓝凌浑身一震,这才垂首退到北堂曜身后。 方笑天却已经转回了身,对北堂曜拱手行礼:“王爷……” 北堂曜抬手示意他不用说话,转身扫了蓝凌一个巴掌:“口出妄言,不知礼数,该打。” 蓝凌被扇的后退了两步,嘴角立刻流出血来,捂着脸跪在北堂曜身后,却是一句话不说。 方笑天却是冷冷地盯着这主仆二人,眼神复杂。 “笑天!”陆欢颜的声音传来,三人这才被打断。 “笑天,怎么了?”陆欢颜从二门走了出来,已经换了一身家常襦裙,梳着双丫髻,看上去俏皮又可爱,身后跟着有缘和采薇。 方笑天赶紧回身行礼,轻声说了几句,大概叙述了一下陆平川的意思。 陆欢颜微微皱眉,这才看向北堂曜,发现蓝凌嘴角还在躺着血,便来到北堂曜跟前,关心道:“蓝侍卫这是怎么了?” 北堂曜微微一笑:“没什么,不懂规矩,我教育教育他。” 陆欢颜撇撇嘴:“王爷好大的威风呀,跑到我们家来教训下人呢。蓝侍卫赶紧起来吧。” 蓝凌却是不敢起身,只拿眼巴巴地望着北堂曜。 北堂曜笑道:“陆小姐叫你起来,你还磨蹭什么?有那本事跟人斗嘴,不懂得该听谁的话吗?” 方笑天闻言飞快地梭了北堂曜一眼,仍旧垂下头去。 陆欢颜注意到这几人的怪异,却也没有深究,当下道:“既然父亲叫大哥去前厅,那笑天你赶紧回我院子去跟大哥说一声吧,没得叫他久等了。” 方笑天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陆欢颜道:“有缘,你带蓝侍卫去擦点药吧。” 采薇忽然道:“小姐,昨儿我把药箱收拾了一下,有缘不知道放哪了,还是我去吧。” 陆欢颜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道:“好吧,快去快回,知道吗?” 采薇点点头,看了蓝凌一眼,便转身去了。 蓝凌感觉脚下踩着棉花一般,连行礼都忘了,只喃喃地道:“爷,我去去就回哈。” 北堂曜实在不忍心看他这幅丢人的样子,摆摆手随他去了。 只剩下陆欢颜和北堂曜,身后跟着有缘。 陆欢颜笑道:“我陪王爷去前厅吧。” 北堂曜矜持地点点头:“如此便有劳陆小姐带路了。” 第104章 陆欢颜带了北堂曜从书房去前厅,一路走一路假装介绍府上的景致,其实是在交流一些重要事项。 “好好地,你又跑我家来干什么?” 北堂曜委屈地道:“我说了要来提亲……” 陆欢颜撇嘴:“你之前不是说我祖母寿辰之后才来吗?怎么非要现在来?” “此一时彼一时。”北堂曜悄悄拉住她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陆欢颜甩开手:“我爹答应了?” 北堂曜想了想:“好像答应了,又好像没答应。” “噗……”陆欢颜喷笑,“你是不是傻?” 北堂曜更加委屈:“分明是你爹说话不清楚,一会给人希望,一会又泼冷水。” 陆欢颜挑眉,一巴掌拍到北堂曜肩膀上:“哦?这么说,我爹还能跟你就这件事展开亲切的讨论呀?好呀北堂曜,有两下子呀!” 北堂曜被她拍的膝盖一软,赶紧站好,冷着脸将她的手拂开:“说话正经一点。” 陆欢颜一脸坏笑地绕着他走了一圈,最后抱着胳膊站到他面前,道:“说起来,我爹好像没怎么为难你呢!快说,到底你们都说啥了?” 北堂曜心里直哼哼,我能说你爹拿谢云翔挤兑我来着吗?我能说你爹根本就没打算答应吗? 陆欢颜瞧他脸色便知道自家爹爹肯定没好好搭理他,欣慰的不行,面上却道:“你一个王爷,婚姻大事怎么能随便当做儿戏,不去求皇上赐婚,难道还想私底下定终身吗?” 北堂曜道:“阿颜,你怎么也挤兑我?我可跟你说,父皇那里我可是分分钟拿下。现在就是你家,才是个老大难!” 陆欢颜赶紧拉着他:“你说啥?分分钟拿下?这话谁教你的?绍安公主吗?” 北堂曜眨眨眼,没想到这会她竟然能跑题到天边去,胡乱点头道:“是啊是啊,跟你说正经事呢!” 古人哪里来的分钟这种时间概念,果然北堂晴是个穿越的,上辈子她竟然没发现!不过上辈子她俩甚少交集,又没有北堂曜这么个“中间人”,也却是没机会发现。 陆欢颜还想着怎么找机会去跟北堂晴好好聊聊人生,北堂曜却不乐意了,道:“阿颜,你倒是说句话啊!” 陆欢颜回神看他,无奈道:“你叫我说什么啊?” 北堂曜叹口气:“罢了罢了,这些事不用你烦心,反正有我来搞定就是了。对了,还有个事我必须嘱咐你,一定要看好你大哥,千万别让他再管东宫的事了。” 陆欢颜被他说得紧张了起来,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北堂曜道:“太子妃小产的事绝不简单,你大哥要是真的查出真相,太子不会放过他。” “真相到底是什么?” 北堂曜皱眉:“阿颜,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你,别问了。只记着我的话,叫你大哥住手吧!” 陆欢颜却疑惑道:“不是太子叫他查的吗?难不成,出了什么岔子?” 北堂曜道:“太子哪里清楚你大哥的手段,料想他是查不出来的,可如今大概是出乎意料了,我这里得了消息,他已经发了几回怒。传召你大哥,他却是避而不见。” 陆欢颜紧紧拧眉,她一时不察,想不到太子和大哥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这种地步。 “阿颜,两日后便是中秋宴,在那之前你我恐怕没机会再见面了。”北堂曜忍不住双手扶住陆欢颜的肩膀,“你要听我的话,中秋宴时千万要提高警惕,有什么事一定要通知我,尽早离开宫中才好!” 陆欢颜双手握住他微微发凉的手,温柔笑道:“阿曜,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应付得来。再说了,往后若真的,跟你一起,难道还要事事由你来替我周旋吗?” 这话北堂曜今日听了两遍,未来岳父这么说也就罢了,如今媳妇也这么说,明摆着是对他信心不足呀!这口气怎么能忍? 不过这也不用争辩,凡事说到不如做到,做到不如说到做到,他该说的都说了,只瞧着他如何做便是了。 当下款款一笑,说不出的柔情宠溺,简直能叫人看一眼便陷进他的似海深情里,轻声道:“阿颜,你只要记住,万事有我,我总不会叫你吃亏。” 陆欢颜点点头,干脆利落地答应:“好。” 二人又说了两句,便听见脚步声响,却是陆彦扬来了前院。 其实刚才方笑天却是有意拖延的时间,没有立刻回报给陆彦扬。 而蓝凌和采薇,也根本没有回四宜居,而是找了其他地方上药,为着也是多给二人一点说话的时间,不过这些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有缘守在门口处的声音响起:“见过大少爷。” 陆彦扬脚步一顿,道:“你怎么在这?阿颜呢?” 有缘笑道:“会大少爷的话,刚小姐去了花园,回来时正巧见老爷送了豫王殿下离开,又见方管事回去给您回话,便陪着豫王殿下来了前厅。” 陆彦扬心中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是这会心里有事便也丢到一旁,只点点头匆匆越过有缘进了前院,果然见妹妹正和北堂曜站在一处。 北堂曜和陆欢颜都是个子比较高的,二人相差半头,站在秋叶满庭的院子里,似乎是一对仙侣,转瞬就会双□□升。 陆彦扬压下心中奇异的念头,走过去对北堂曜行礼,却被北堂曜一把拉住,笑道:“鸿之,在你家里还这么客气作甚。” 陆彦扬笑道:“王爷,礼不可废。” 第65节 北堂曜摆摆手道:“你特意安排人等我,可是有事?” 陆彦扬微微一顿,看了陆欢颜一眼,被看得人撇撇嘴,知道大哥必会跟爹爹一样,便也识相地告辞。 陆彦扬这才请北堂曜进了前厅,坐下后便道:“王爷,微臣有一事相求,不知王爷可否相助一二?” 北堂曜道:“鸿之与本王一见如故,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 陆彦扬见他如此痛快,心中也免不了有些高兴,便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只是那日马场的事,不知王爷查得如何了?” 北堂曜道:“难道庆国公没有同你讲?昨日本王已将所有查到的线索都给他拿来了。” 陆彦扬一愣:“昨日?” 北堂曜想了想道:“没错啊,昨日一早你我不是在路上遇到了吗?后来咱们都进宫去,天狼国使团昨日进京朝拜。” 陆彦扬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可能是父亲还没来得及与我交待。” 北堂曜了然,想必是他忙着去接陆欢颜,并没在家待着,便道:“那么鸿之想说什么呢?” 陆彦扬道:“其实是我知道晋王那里查到了些线索,只是不知他为什么把马场那些人全部处死了。” 北堂曜挑眉:“果有此事?” 陆彦扬点头:“这事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回禀太子殿下,哎,原以为一点小事,谁知道竟还是闹到了皇上那里。” 北堂曜道:“鸿之放心,老十一搞不出什么花样的,本王这就去查。”说着便起身告辞。 陆彦扬也不拦着,一路将人送到府外道了谢才回去陆平川的书房。 进门却见陆平川正望着书房了一副水墨山水出神,陆彦扬走上前去,将茶盏恭敬递了过去,也看了看那幅画,好奇道:“父亲书房何时多了这么一副画?” 陆平川笑着结果茶盏,抿了一口才道:“怎么样,扬哥儿瞧瞧这画,如何?” 陆彦扬这才仔细看画,许久后才皱眉道:“父亲,这作画之人,到底是谁?” 陆平川挑眉:“哦,我儿可看出了什么?” 陆彦扬凝眸:“这画里透着一股子睥睨天下挥斥方遒的意气,若非作画之人胸中有大沟壑,是绝做不出的。这人,有王者之气。” 陆平川点点头:“扬哥儿,这话也就在我这里你说说也就罢了,此外决不可透出去半个字!” 陆彦扬道:“父亲,这点分寸儿子还是有的。只是这画到底是谁做的?” 陆平川叹口气,道:“豫王今日来送的,说是景行先生的画作。” 陆彦扬一愣:“景行先生?这,怎么可能?豫王好大的手笔,他要干什么?” 陆平川摆摆手:“先不说这些了,扬哥儿,我跟你说个事。”遂絮絮叨叨地把北堂曜求亲的事说了。 陆彦扬听得青筋差点爆出来,好你个北堂曜,刚才跟我装的有模似样,还跟我妹妹单独说话相处,合着是看我们家白菜长好了来拱白菜了!这一个个的,全都是冲着我家白菜来的! (陆欢颜:你才是白菜!你全家都是白菜!额……) 第105章 虽然北堂曜郑重地和陆平川提了求娶陆欢颜的意思,但是陆家上上下下正为了两日后的中秋宴忙的不亦乐乎,这件事就被耽搁了下来。 但是当晚陆平川还是和谢氏提了,毕竟是女儿终身大事,夫妇俩也都紧张的不得了,商量了整晚也是没个章程,只说不仅要和老国公和老夫人商议,更要听听闺女自己的意见才行。 大历尤重孝道,以团圆为主题的中秋佳节也因此在各地受重视程度极高,皇宫中更是如此。 不过太后寿辰便在九月,因着今年是整寿要大办,所以中秋节便简单着来,以免冲了喜气。 虽说是简单着来,可是皇家宴饮哪里是能真的简单的,左不过是菜品少了些,节目少了些,该有的规矩礼仪,程序步骤,该参加的人,都是一个也不能少的。 各个世家豪门也早就准备起来,比如陆家,谢氏早在两个月前便开始准备。到临近的几日陆陆续续的新衣服鞋子,首饰头面,胭脂水粉也都按份例送去了各房。 陆家只有两房,算是很简单了。陆战常年卧床是不用进宫的,老太太每年都亲自去庄子里与陆战团聚,所以中秋前一日已经动身出发了,是陆平川亲自送去的。 当然这一趟去免不了借着机会将豫王求亲的事说了,陆战靠在榻上却是久久不语。 陆平川知道陆战一向思虑深沉,便也不去打扰,反而老夫人对北堂曜没什么印象,细细地拉着陆平川问了。 “早知有此事,我今年便也进宫去赴宴,也好顺便去瞧瞧这个豫王。”老夫人还是记不起北堂曜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眯着眼睛想事情的陆战,对儿子道,“这么大的事,回头叫你媳妇好生地看看,虽然是个王爷,但咱们家可不是攀高枝儿的,阿颜千般好,终究这么些年没养在家里,一来我不忍心将来她受委屈,二来皇家到底规矩大。” 陆平川点头应了,又看陆战道:“父亲的意思是?” 陆战这才缓缓睁开眼,双眸精光迸射,只单看那双眼睛谁又能想象得出这是个缠绵病榻十几年的老人家呢? “川儿,你也莫急,这件事容为父细细思量一番才好。”陆战缓缓地说,“你且先回去,待中秋宴之后,便是你娘寿辰,到时候以这个由头,我会回去,咱们好好商议。” 陆平川眼中闪过讶然:“父亲,今年是太后整寿,我和二弟商量着,娘亲的寿辰是不是不大办了?” 老太太也道:“本就不是什么整寿,办不办的不要紧。” 陆战却道:“不大操大办,可是家中儿孙的孝敬却是要受的。且照我说的去准备吧,我也乏了。川儿回吧。” 陆平川只好告退,临走陆战却还是说了一句:“到宫中一切小心。” 陆平川恭敬应了,也没有耽搁吩咐人好好伺候,便直接回了家。 饶是如此,皇宫例行的恩典还是在中秋当日一早便赏赐下来。 这是庆国公府的荣耀,是陆家三代人疆场搏来的,因此中秋当日送走了宫里降旨的中贵人,陆家便在大门口燃放鞭炮,以示庆贺。 如陆家这般在年节里能得皇家赏赐的人家,京中却是不多了。 皇亲国戚自不必说,赏赐那是家常便饭,也用不着如功勋世家一般闹出声势。 除此以外,便是谢家,这一日谢家门前也是燃放了鞭炮,却是时间短的很。 当然首先因为谢如心如今已是太子妃,以后谢家便沾了皇亲国戚一条,不需如从前一般将对恩宠的鸣谢放在明面上。 那么内里的原因,恐怕就只有谢家人自己清楚了。 且不提谢家在长房的带领下一切就绪,准备出发进宫去。 单说陆家由陆彦扬领着一种管事下人放过鞭炮,便嘱咐冯管家照例在中秋这日向城中乞丐发放馒头,要保证每人都能吃到一个馒头,不至在此团圆佳节里还冻饿不堪。 冯管事领命去了,陆彦扬又交待了一些府中琐事,便见山黄来报,说是太太请大少爷却静恒院。 陆彦扬点点头,回身看了看门前散落一地的鞭炮花,又嘱咐下人将之打扫干净,便要跟着山黄进去。 刚要迈步,却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陆家哥哥!” 陆彦扬身形一顿,转身循着声音看过去,却是一个娇俏的少女,穿着一件男子的青袍,俏生生地立在不远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另一只手提这个包袱,正望着他笑个不停。 陆彦扬脸上露出笑意,赶紧迎了上去,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这才笑道:“云清,你怎么来了?” 少女正是云南木家的嫡女木云清,今年才刚满十五岁。可别看她一副小女孩的样子,其实她才是木家真正执掌木家军的人。 木云清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军事天才,作战指挥可以说是无师自通,从七岁起就领木家军镇守西南边陲,受封清远郡主。 不过此时看见陆彦扬,木云清脸上全是笑容,将手里包袱塞给陆彦扬,笑道:“我来京城当然要到陆哥哥的家里住了,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陆彦扬眸中闪过讶然,他可没听说皇帝召了木云清进京,便笑道:“那是当然,郡主快请进吧!” 总是碍着在外面人多眼杂,也只好先将人引入府中。 进了陆家大门,木云清仰头看了看参天的古树,不由叹道:“果然是京城中有名的世家,这宅子一看就底蕴深厚!” 陆彦扬嗤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惹得木云清一阵怒目而视,这才笑道:“这些小词儿,你倒是张口就来呀!赶紧进去吧,今儿你来的着实不巧,中秋宫里饮宴,咱们全家都是要进宫的。可是没人招待你了。” 木云清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也是赶着提前来京来给太后娘娘贺寿准备贺礼的。还没来得及递牌子,想先找个地方落脚收拾收拾,明儿再进宫请安,左右我也不喜欢那种宴会的场合。陆哥哥不会不答应吧?” 陆彦扬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包袱道:“不愿意难道把这丢街上去吗?” 木云清杏眼一瞪,叉腰道:“你敢!” 陆彦扬笑着拉她:“赶紧进来,你就去我妹妹的院子和她住吧。她这会应该还在收拾准备进宫,你肯定喜欢她。” 木云清惊讶道:“你找到妹妹了呀?真是太好啦!” 陆彦扬一顿,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木云清轻轻点头:“我当然记得!算一算也有十年了。” 那一年苍山脚下,瘦销的少年形只影单,他对她说:“我妹妹被人抢走了,她比你还小些的。我一定要找到她!”他的眼圈红红的,分明刚刚是流过泪的,却故作坚强。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莫名地撞了一下,便一发不可收拾,如此,便是十年。 十年间他们都没有见过几次,但是她却不曾忘了那个曾经的少年。 刚才在门口看到他转身的样子,天知道她的心跳的有多快,她有多用力才让自己能镇定平静地和他说话而没有红着脸哭出来。 为什么想哭?她也不知道。她最讨厌矫情的女孩子,可是这会她才明白,那不是矫情,那是感情。 一路来到四宜居外,方笑天早就侯在院子外面,采薇正和他交代陆欢颜出行的安排。 抬眼见到陆彦扬领着一个娇俏的姑娘走过来,二人连忙行礼,方笑天告辞道:“小姐命小的去前院和车夫交代一些事情,大少爷,小的告退。” 陆彦扬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方管事辛苦了。” 方笑天有些疑惑陆彦扬的神色,却也没有深究,只是躬身告退。 采薇笑道:“大少爷,小姐刚还和奴婢们念叨你呢,说是今儿要你带她在皇宫好好转转。” 陆彦扬无奈道:“她以为皇宫是咱们家后花园吗?还带她转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采薇掩唇笑个不住,又问:“大少爷带来个好看的姑娘,可是来找小姐的?”说着又给木云清行礼,“小姐贵姓,怎么称呼?可是咱们小姐女学里的朋友?” 陆彦扬拿手点她:“你这丫头,你家小姐拢共在女学也没待满一天,你说说她在女学有什么朋友?”说着便也不理她,带着木云清就进了院子。 这话采薇不爱听了,边跟着进去,边顶嘴道:“大少爷少瞧不起人了,咱们小姐人缘好得很!冯家小姐、周家小姐、沈家小姐、还有公主,都是咱们小姐的朋友呢!” “一大早的采薇你就在自己家门口吹牛,你咋不上天呢?”陆欢颜推门而出,手里拿着个绣绷,懒洋洋地对着采薇教训,“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低调,低调懂不懂?你这智商是掉线以后碎成渣渣了吗?” 有缘和采薇都是跟着她好多年的,对她这么说话全都习以为常了。 采薇瘪了瘪嘴道:“小姐,奴婢是智商一直在线上,怎么就捡不起来呢。” 陆欢颜哈了一声:“你还有脸说,你自己说,我是不是叫你别再提什么周家小姐了?你倒好,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外胡咧咧。” 采薇愣了下,连忙捂嘴。 “晚啦晚啦!”陆欢颜白她一眼,这才瞧见陆彦扬带着一个娇俏的姑娘正在院门口盯着她看。 一瞬间的尴尬过后,陆欢颜赶紧丢开手里的绣绷,迎上前道:“大哥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这位姐姐是谁?” 陆彦扬显然没料到妹妹平日里和丫头们的画风是这个样子的,看了眼身后同样震惊的木云清,忽然抓住了重点,问道:“阿颜,你刚才说周家小姐怎么了?” 陆欢颜想也没想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不要再提这个人。” 第66节 关于在女学落马的缘故,她并没有详细跟谁说过,陆彦扬也只以为这回是她不想上学闹出来的事。 不过自从马场那次之后,家里人确实也都不太愿意让她骑马,也没那么逼着她非要去上学了。 陆彦扬奇怪道:“你说的可是吏部侍郎周怀恩家的小姐?” 陆欢颜不愿多谈,只拉着他道:“大哥快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这位姑娘到底是谁呀?赶紧给我介绍介绍!” 第106章 陆家这边陆彦扬将木云清先安置在妹妹这里,陆欢颜欢天喜地应了下来,带着木云清先在府里各处转悠了一番,又带她去看准备好的客房,吩咐人采买东西,忙的不亦乐乎。 安顿一番后陆欢颜又带着木云清去见谢氏,谢氏虽觉得清远郡主进京住在陆家不大合适,却发现阿颜和木云清意外地十分合拍,而木云清又是个乖巧懂事,温婉大气的,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谢氏又吩咐了人仔细伺候着,又叮嘱陆欢颜不要总顾着玩,要做好晚上进宫的准备等等。 陆平川那里却是诸多考虑,陆彦扬虽然也知道这样一来肯定会招来不少恶意,但人家小姑娘都上了门,总不好将人推开。 “扬哥儿,你说实话,你跟那木姑娘是不是?” 陆彦扬一愣,立刻道:“父亲,你说什么呢!” 陆平川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心里不由好笑,嘴里却道:“你想哪去了!我是问你,你是不是跟她提过南漠的事情?她这回来,真的单单就是为了太后寿辰吗?” 陆彦扬目光闪了闪,讪笑道:“父亲大人明鉴,儿子不过是琢磨着南漠早晚是要平的,到时也不能少了木家军不是。” “你啊!”陆平川拿这个儿子没辙,叹口气道,“你做事向来有分寸,如今怎么如此激进?” 陆彦扬咂咂嘴,道:“父亲,那里百姓的苦您也是知道的。云翔前两年也在西南待过,听他说那里如今更是不如当初。咱们不如趁着荡平南漠的机会,将西南郡县清整一番,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陆平川不可置信地看着长子,他耳朵没问题吧?他儿子不过一个小小的将领,怎么开口闭口的就是江山社稷?江山社稷也没问题,可怎么听着这么像他就要当家做主了呢? “扬哥儿!”陆平川喝道,“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些事是该你操心的吗?” 陆彦扬浑不在意地:“父亲,咱们领兵为国,为的难道是他北堂家的江山?咱们为的不就是天下百姓吗?这些事怎么就不该儿子操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君子者当仁不让,舍我其谁么,这可都是父亲你教的。” 噗……陆平川心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竟然被儿子教育了? 陆平川瞪着眼睛想训斥,又说不出话来。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混账!”好歹是当爹当久了的人(废话……),陆平川震惊中还是立刻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紧接着一巴掌扇在陆彦扬脸上,“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我今儿不教训你,早晚陆家要折在你手上!来人哪,给我上家法!” 陆彦扬被扇了一巴掌,脸上迅速肿了起来,红色的指痕清晰可见,却也连摸都没摸上一下,直挺挺跪在陆平川面前,咬着牙,一句话不说。 书房的门被冯管家推开,他身后站着谢氏和陆欢颜,还有木云清,四个人在门外便听见陆平川的吼声,打开门便瞧见这父子俩一站一跪地对峙,都下了一跳。 谢氏还没缓过神来,陆平川一眼瞥见了愣在一边的冯管家,总算找到了出气筒,对着冯管家吼起来:“你杵在那是相当个柜子吗?没听见我说话!叫你上家法,你聋了?还是管家干久了不耐烦听老爷使唤,我只告诉你,这个家我还说了算!” 冯管家吓了一跳,从没见过陆平川发这么大脾气,双膝一软差点给跪了,说话也不利索,哆哆嗦嗦地回道:“老,老爷,息怒。奴才,这,这就去。”说罢,转身就要逃。 “慢着!”谢氏开口唤住冯管家,“老冯,你在咱们家当差多年,难道就这么点眼力劲?瞧见老爷口干舌燥,也不知道去倒茶来?” 陆欢颜眼珠一转,赶紧道:“冯管家,你去四宜居找有缘,拿今年清平阁新到的海外花茶给老爷尝尝。还不快去!” 冯管家虽然刚被吓了一跳,此刻也立即明白夫人和小姐的意思,连忙应了一声也不管陆平川吹胡子瞪眼,一溜烟跑了。 陆平川见他不听自己的,气的原地转圈,瞧见墙上挂着的鞭子,一把抓了下来攥在手里,指着陆彦扬道:“逆子!你知不知错?” 陆彦扬脖子一拧:“儿子不知错在何处,竟惹了父亲动怒至此。” 陆平川瞪眼,谢氏几步来到陆彦扬跟前,道:“扬哥儿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你看看你爹都让你气成什么样了?赶紧的给你爹磕头,叫他歇了火!” 又转身对父子二人道:“今儿可是中秋,你们爷俩都给我消停的!” 瞧着这阵势,陆欢颜赶紧拉着木云清出书房,谁知道木云清却是不肯都,越过陆欢颜来到陆平川跟前,盯着他道:“陆伯伯,你是因为陆哥哥让我留下,所以才生气的吗?” 陆欢颜赶紧过来赔笑解围:“木姐姐,我爹不是那样的人,你留在我们家咱们高兴还来不及,我哥肯定是哪里不会惹了爹爹不快,你不要管了。” 木云清却是不听,又问陆彦扬:“陆哥哥,如果是那样,那我走就是了,你不要跟陆伯伯生气。” “混账!”陆平川气的一把扔了鞭子,气呼呼走到圈椅里坐了。 谢氏这才松了口气,走过去给丈夫顺气。 陆彦扬伸手推开木云清,对陆平川磕了个头,道:“父亲,儿子心直口快,请父亲莫要生气了。” 哈?心直口快,意思就是说的没错,只是说的直白了? 陆平川又不傻,立刻反应过来,指着他道:“这逆子竟然还不知错!” “好了好了!”谢氏拉着他,“老爷,清远郡主还在呢,你就是生气也换个时候!”我还得给你留面子,你自己可不能把脸都丢了。 陆平川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木云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陆欢颜完全不明白怎么一会功夫陆彦扬就能跟父亲闹起来,这会也没办法详细问,便拉着木云清道:“父亲,木姐姐和我一见如故,我打算留木姐姐多住几天。木姐姐刚还说她早就仰慕你大名,求我带她来拜见你呢!” 陆平川还在气头上,想想儿子的言论就觉得后怕,这会听见陆欢颜说话,又想起北堂曜提亲的事,更是不痛快,便连闺女都不想理了,扭着脑袋不说话。 谢氏尴尬地冲木云清笑笑,道:“清儿还是跟阿颜先回院子歇歇,你陆伯伯和陆哥哥都是倔脾气,一会就好了啊。” 木云清虽然不愿意,却还是被陆欢颜连拉带拽地哄了去。 总算书房里只剩下一家三口人,看陆彦扬还跪在地上,谢氏心疼道:“扬哥儿赶紧起来,地上凉着呢!” 陆平川鼻子里哼了一声,将身子扭开,也不说话。 谢氏叹口气:“到底是怎么了?你们父子俩多少年没这么闹过了,今天又抽什么风?” 看陆彦扬垂着头不说话,谢氏上前道:“扬哥儿,你来说。” 陆彦扬抬头,露出脸上还未褪去的巴掌印,谢氏看的心里一紧,却见大儿惨惨一笑,道:“娘,是孩儿的不是,惹了父亲生气。求娘给孩儿说两句好话,叫父亲消消气吧!” 谢氏拿眼去看陆平川,见他不理不睬,着恼道:“你看儿子被你打的,晚上还怎么进宫?儿子给你求饶,你怎么还跟个木头似的?倒是说句话!” 陆平川是最见不得谢氏发脾气的,可这回是真被陆彦扬气着了,竟连谢氏的话也不听,只道:“你自己问他,我为什么打他?” 陆彦扬又磕了个头,面色沉凝,缓缓道:“父亲忠孝节义,自是看不惯儿子。可惜自古忠臣孝子,就是一个直言极谏最是难为,儿子今日忠言逆耳,父亲生气也是正常。” “你你你!”陆平川觉得自己就要气炸了,但是谢氏却站在跟前,叫他没办法再动手揍人,一怒之下挥手将案几上的茶盏摔个粉碎。 茶水刚好泼在陆彦扬身上,他却是躲也没躲。 陆平川稍稍平了平气息,语重心长地道:“扬哥儿,从小到大为父是怎么教你的?咱们家身沐皇恩,如今位极人臣且手握兵权,这是皇帝对咱们的信任和荣宠,自是该当肝脑涂地粉身相报。难道你都忘了?” 陆彦扬眨眨眼道:“父亲,愚忠不是忠。” “扬哥儿!”这回是谢氏的声音,“有你这么顶撞你父亲的吗?还有,你父亲刚才说的哪里错了?你倒是给为娘的解释解释,这怎么就是愚忠了?” 第107章 陆欢颜将木云清送回四宜居,实在是放心不下大哥,安抚好了木云清就又去了前院书房。 才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阵嚷嚷。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呀?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你别拦着我,我今天不打死这个逆子,我就,我就不姓陆了!” “娘,您别拦着父亲,叫他打吧,打完了也好消消气。” “老大,你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 “夫人你听见了?你看看他成什么样子了!你放开我,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陆欢颜一愣,这一家三口打起了罗圈架? 赶紧推门进去,果然陆平川站着,陆彦扬还跪着,中间夹着谢氏,一手推着陆彦扬,一手扯着陆平川,仨人正闹得不可开交。 “爹娘大哥,你们别吵了!”陆欢颜忍不了了,硬着头皮道,“今天是中秋佳节,家里又有客人,咱们晚上还得进宫去。你们现在这么吵,要是给人知道了传出去,可怎么是好啊!” 三人都是一愣,瞬间想到了不同的事情,便都泄了气一般各退了一步,陆彦扬依旧跪着,没有陆平川发话不敢起来。 陆平川哼哼两声,不服气道:“我在自己家里教育儿子,难道还怕传出去丢人?” 陆欢颜微微一笑道:“父亲什么都不怕,那一二三四她们又是怎么回事?” 被女儿戳中软肋,陆平川脸色一僵,瞬间想起来这事怎么会被阿颜知道,看向谢氏,发现她也惊讶地看着陆欢颜。 陆欢颜没理会爹娘的神色,径直走到陆彦扬跟前,叹了口气,道:“大哥,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父亲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何苦跟他拐弯抹角呢?要不就全都说了,要不就什么也不提,你这样,不是找别扭呢嘛?” 陆彦扬撇她一眼,哼道:“你不提,我怎么提?现在倒好,你还来教训我了。也是我没事找事,不过左右今儿这一巴掌挨的不亏,谁叫你是我亲妹妹呢。” 陆欢颜不怒反乐:“哎呦我的亲大哥呀,还以为多汉子呢,到底也是个记仇的呀。” 说着把脸凑了过去:“亲大哥因为妹妹受委屈了,要不你打回来?” 陆彦扬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把,道:“少来这一套。” “你们在说什么?”谢氏和陆平川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道。 陆欢颜敛容整衫,直起身子静听窗外动静。 除了陆彦扬心里猜测一二,陆平川夫妇俩看她的样子全是一头雾水。 片刻后,陆平川正要开口,去见书房的门打开,方笑天进来躬身道:“小姐,已妥当了。” 陆平川皱眉道:“你不是四宜居的管事,怎么不经通传擅自进来?” 方笑天却是没有答话,仍旧望着陆欢颜。 陆平川只觉得这个下人太不懂事,陆欢颜却开口道:“知道了。你去传我的话,待会没我的吩咐,一只蚊子也不许飞进书房附近范围。” 方笑天神色一凛,连忙应道:“属下明白,请小姐放心。” 陆欢颜这才挥手示意他退下,方笑天弓着身子后退了三步这才转身出门去了。 整个过程,方笑天只听陆欢颜一人的话,对陆平川和谢氏连眼风都没有扫过一次。 陆平川心中疑窦丛生,忽然听见房顶似乎有响动,立时便要出门去看。 陆欢颜赶紧拦住人,笑道:“父亲莫担心,都是我的人。是我吩咐他们守好这里的。” 陆平川疑惑地看着女儿,问道:“阿颜,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欢颜微微一叹,也是时候跟爹娘摊牌了。 既已下定决心,陆欢颜也不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当下撩起裙摆,也跪了下来。 第67节 谢氏赶紧上去拉她,陆欢颜摇摇头,道:“娘,待会等女儿说完了这话,娘再拉女儿不迟。左右,女儿都是需要爹娘拉上一把的。” 陆平川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直觉阿颜要说的话恐怕不是他能接受的,往后退了两步,坐到圈椅里,盯着陆欢颜不说话。 陆欢颜却道:“爹娘,大哥跪了许久,你们叫他先起身吧,有什么事,待会听女儿说完,要怎么处置大哥,女儿也不劝了。好不好?” 谢氏看了一眼陆平川,见他没有反对,赶紧上前将陆彦扬拉了起来。 陆彦扬知道妹妹这是打算摊牌了,便也扶着谢氏坐下,自己则静静立在一旁,他听得出来,书房周围布满了人手,至少不用担心他们的话被不相干的人听去。 “好了,你说吧。”陆平川开口道。 陆欢颜深吸一口气,这才将自己从三岁被劫的所有事原原本本地和盘托出,包括她对傅流年的怀疑,北堂曜对傅流年和季寻身世的猜测,甚至陆冲的出现,全都说了。 好些事陆彦扬也是第一次知道,耐着性子听完,还是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这么说豫王提亲,并不是偶然了。” 果然她大哥最在意的还是这个,陆欢颜撇撇嘴,只好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忽然要提亲,因为东宫的事,我之前警告过他的。” 陆彦扬哼了一声:“难怪我在查太子妃小产的事时处处掣肘,敢情有人不想事情被查出来。” 陆欢颜惊讶抬头:“你果然从来没怀疑过太子!” 陆彦扬一愣,旋即怒道:“阿颜,北堂曜的话就让你这么相信?他给你吃了什么迷药!” 陆欢颜道:“大哥,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这些不是北堂曜说的,事情发生了这么久,总会有蛛丝马迹可以顺藤摸瓜的。你以为我手下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傅流年这么多年往宫里埋了那么多钉子,他到底想干嘛?难道他真的是?”陆平川关心的重点却是另外的事。 “阿颜,你跟豫王,你们?”谢氏拉起闺女一个劲的追问,“阿颜,你可是女儿家,不能叫人看轻了去!” 三口人,每个人的点都不一样,陆欢颜忽然有点后悔同时跟三个人摊牌,毕竟她们家人个个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高屋建瓴(误)。 三个人七嘴八舌地又问了半天便陷入了沉默,陆欢颜趁机给三人都沏了茶一一奉上。 陆平川忽然道:“阿颜,你确定那个人是你三叔?可是你从没见过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辈子见过呀!可是不能说……陆欢颜眨眨眼,道:“那日之后我命人详查过,几番比对才确认的。可惜的是季寻被劫走了,否则,从他嘴里肯定能挖出不少料来。” 陆平川却对季寻不甚在意:“其实皇上一直盯着你,你不知道因为什么吗?阿颜,一旦你下定决心要从季寻那里寻找真相,季寻这个人便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陆欢颜一愣:“父亲的意思,季寻已经被……” 陆平川摇摇头:“这我不知道,当今圣上并非嗜杀之辈,但是这件事既然牵涉皇家秘辛,恐怕身为帝王,便是要当断则断的。” “可如果猜测属实,季寻到底是师父的亲舅舅,他怎么能?”陆欢颜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虽然她知道陆平川说得对。 陆平川叹道:“阿颜,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陆欢颜无言以对,瘪瘪嘴道:“父亲说的是。不过,他死了也好,当年他就想杀我,要不是师父后来极其严厉地说过他,他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 “阿颜,你之前为什么瞒着我们这些事?”谢氏刚从闺女有可能和北堂曜私定终身的抑郁情绪中缓过劲来,便想到这一节,赶紧问,“既然已经瞒了我们,又为什么今天要说?” 陆欢颜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得一愣,是啊,她一开始为什么要瞒着他们呢? “女儿怕吓着爹娘,怕你们觉得我不够好。”陆欢颜道,“而且,苏哲柳,我不杀他,难泄我心头之恨!” 陆平川一拍案几,语气森寒道:“何止苏哲柳,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我陆平川跟他们没完!” 谢氏也是生气,却又怕陆平川气大伤身,赶紧过去给他顺气,边道:“虽然咱们是臣子,可若是叫咱们白白受了欺负还忍气吞声,却也是办不到。” 陆彦扬道:“父亲,如今你既听了妹妹的话,便能明白儿子的苦心了吧?” 陆平川眯着眼睛看他,只看得陆彦扬脊背发寒,他这才发现一贯以儒雅著称的父亲,竟然还有这等令人毛骨悚然的样子。 “扬哥儿,你那不是苦心,是野心。”陆平川唇角勾起嘲讽,“不过,殊途同归吧。” 陆彦扬眼前一亮,却知道这会还是闭嘴的好,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就看爹娘怎么消化妹妹说的话了。 果然陆平川又问:“阿颜,傅流年如今情况如何了?” 陆欢颜险些红了眼圈:“传来消息只说是就在这几日,女儿一直不得空,没有亲去瞧过。” “那么漕帮的人又是怎么得了消息去你逐风堂的地界闹事呢?”陆平川道,“那个姓江的背后,可能正是当年对付襄嫔的人。” “这个,我倒是没想到。”陆欢颜也琢磨道,“当年的事是皇后一手策划,那么江落寒就是皇后的人了?皇后还是想杀师父?可是为什么呢?师父不过是个江湖客。” “江湖客?”陆彦扬挑眉,“江湖客能调遣龙鳞卫?江湖客能在宫里埋暗桩送消息?江湖客能将你一藏十年叫咱们上天入地找不着?” 陆欢颜一阵尴尬,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陆平川眼中射出寒芒,盯着窗外只挂着几片叶子的树枝,语气森寒地,一字一顿地道:“十年骨肉分离,十年,他把我陆家的脸面踩在脚下,更是把我陆家三代的忠心弃如敝履,我陆平川今日对天发誓,这件事绝不善罢甘休!” 第108章 -一更 与丈夫的愤怒比起来,谢氏想的事情更加实际一点,既然要跟皇帝对着干了,那女儿是绝对不能嫁给皇子的,虽然她觉得北堂曜实在是好。 比较起来,只有云翔让她满意,身份、能力、相貌、家世,最重要的,云翔自己就对阿颜特别上心。阿颜好像也对这个大表哥,怎么说呢,挺亲近的。 越想越觉得这事可以,见陆彦扬和陆欢颜一前一后出门,谢氏便拉着陆平川商议起来。 陆平川想了想,也觉得谢云翔很不错,只是谢家出了个太子妃,叫他不放心。 谢氏听他说起,也直皱眉头,小声嘀咕:“你说,阿颜说的如心小产的事,真的是太子的手笔?谢家对他不薄,他这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呢,怎么就这么狠?那可是他的嫡子!” 陆平川叹了口气:“当年襄嫔不还是怀着孩子就被弄死了,谢家树大招风,这些年颇不得上意,太子也是个没脊梁骨的,自己的外戚家就那样任由皇上磋磨,哎!终究是个不成器的!” 谢氏想起娘家的近况,道:“那如心这辈子岂不是毁了?她才刚嫁了几年啊,这太子也真是!如今还需要谢家尚且如此,那将来定是打的卸磨杀驴的主意了!” 陆平川道:“等过些日子,我陪你回趟娘家,跟岳父大人和大舅哥好好聊聊。” 谢氏点点头:“我唯一担心的是二嫂那边,上回马场上云翔的马出事便是她房里人,可见她是个不省心的。二哥性子和缓,但最是听二嫂的话,我只担心他们夫妻闹出什么来,大哥已经独力难支,可要怎么是好啊!” 陆平川拍拍她手,轻声劝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岳父大人虽然不管事了,可身体还健朗,到了关键时候他还能如现在这般不闻不问吗?总是不会让谢家乱了的。再说,不是还有我,有陆家了吗?你担心这些,不如多想想阿颜的终身大事。这孩子,一只脚踩进了江湖,便是现在抬脚,也免不了溅一身泥。可真是叫人不省心啊!” 谢氏跟着叹息一声,又恨道:“咱们好好地闺女,原该千娇万宠的,那些人真该千刀万剐!”说着,竟忍不住红了眼圈,流下泪来。 陆平川将妻子揽入怀中,用手将泪轻轻拭去,轻声道:“阿颜小时候便极有习武的天分,如今且瞧她那意思,应该是功夫很高了。闺女能保护自己总是好事,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谢氏却不以为然:“难道叫阿颜从小跟着我学,她就保护不了自己了?更何况,若是阿颜说的没错,傅流年的师父是老三,老三的功夫还不是陆家的?兜兜转转,合着阿颜还是学了自家的武功。你说这,这算怎么个事啊!” 陆平川道:“老三的事父亲从来都是闭口不提的,其实我也知之甚少,他怎么收了两个那样的徒弟,竟然还牵扯那么深!” 谢氏从他怀里抬起头,道:“都这样了,我就不信爹还是什么都不说,你今晚上就连夜出城,不,我跟你一起去庄子上,跟爹问个清楚。我就不信,事关他的儿孙,他还能咬死了不说!” 陆平川笑着亲了妻子一口,道:“看把你急的,放心吧,爹说了,中秋后便要我以给娘做寿的名义将他接回家,到时候能问出什么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谢氏不满地瞪他一眼:“怎么看我的本事?难道你不去说?三弟的事一直是咱们家的禁忌,到底还得你去说才是。” 陆平川点点头,复又将人抱紧,柔声道:“你就放心吧。” 下午谢氏传来消息说是准备出发,陆欢颜早已整理好自己,带着有缘和采薇一路到了二门外。 远远地瞧见陆听梅带着个丫鬟站在二门外,不知道在等什么。 陆欢颜撇撇嘴,果然还是要跟二房一起出发呢。 硬着头皮走过去,陆听梅也瞧见了她们主仆三个,想起上一回在园子里对上,结果却被陆平杭带回去好一顿教训,又是禁足又是抄书的,心里就恨。 陆欢颜见陆听梅脸色僵硬起来,便知她定是又不平衡了,脸上摆好笑容,款款走了过去,行了个半礼,温声道:“大姐姐好。” 今日陆欢颜穿了一件淡粉色云锦交领褙子,下面长裙也是云锦质地,淡粉色的长裙上绣了朵朵嫣红的桃花,走动间裙裾摆动,恍若伴着阵阵落英,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陆听梅一时看的有些呆,再望向陆欢颜艳压桃李的那张脸,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赞叹,只不过一丝欣羡之后,便是强烈的嫉妒。 对于陆听梅来说,陆欢颜就像一个高不可攀的存在,可望而不可即,这样的人如果是个公主也就罢了,偏偏她们都姓陆。 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而陆欢颜却是长房的嫡女;她亲娘早死,在继母手下艰难求生,陆欢颜的娘却不仅貌美而身份高贵,更是多年来独宠于陆平川;她连考两年女学都考不上,陆欢颜只凭着她亲大哥的一句话便进了女学旁听;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结交的贵女,陆欢颜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她想都不敢想的王孙公子,却上赶着去跟陆欢颜求亲;她…… 总之就是,她费心费力争取不到的,陆欢颜却是从来都挑挑拣拣地瞧不上。 陆欢颜走到跟前,笑着打招呼:“大姐姐好。” 陆听梅看着她道:“看来二妹妹的脚已经好全了,真是替你高兴。否则就没法参加这个中秋宴会了,该多可惜啊。” 陆欢颜点头道:“是啊。”反正不理你,看你能怎么着。 陆听梅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不甘心地道:“二妹妹今日盛装打扮起来,真是惊为天人呢。我听说今儿个天狼国使团也在,说不准到时候二妹妹惊艳全场,你的这份姻缘就落在了今日的宴会上呢。” 陆欢颜眨眨眼,道:“大姐姐这话倒是有意思,我得姻缘自有爹娘做主,何时就轮到你来猜测了?莫不是你学了什么梅花易数,还是头上顶了个仙儿,这就能掐会算起来了?” 陆听梅一愣,忽然委屈地拿起帕子捂着脸道:“二妹妹说话好生伤人,我也不过是关心你,你,你……” 这说哭就哭的本事倒是叫陆欢颜看的惊讶了,偏着头道:“几日不见,大姐姐倒是成了个水闸,说开就开,都不带酝酿的。” 陆听梅气的脸红,抬头却瞧见陆平川夫妇和陆平杭夫妇已经走近,一咬牙借陆欢颜挡着自己,便往旁边倒。 她这是打算在叫所有人都以为是陆欢颜将她推倒,然后扮一扮委屈,叫陆欢颜挨一顿训斥去不成宫里。 陆欢颜虽然也不想进宫,但是却不乐意被她这么算计,当下瞥了一眼采薇,便束着手退了一步。 采薇会意,上前一把攥住陆听梅的手腕,另一只手扶上她肩膀,用力一撑,陆听梅便动弹不得,想摔也摔不下去了。 有缘则早就上前将陆听梅的丫头挡在一边,她俩都是个中高手,陆听梅主仆二人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采薇早就瞧她不顺眼了,当下低声道:“奴婢是个粗人不懂得怜香惜玉,要是大小姐不乖乖地,奴婢手下没个轻重可就不好了。” 陆听梅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采薇,却是不敢造次了。 陆平川一行人走近,也都瞧见了她们几人。 欣荣长公主向来不屑理会陆听梅,也不过是在陆平杭跟前做做样子,背后却是少不了磋磨的。 这也是为什么陆欢颜自打回家,陆听梅也没来找她的麻烦,实在是自顾不暇了。 自打上回陆听梅不知为什么被陆平杭罚了之后,父女二人关系大不如前,欣荣长公主自然乐见其成。 这会见陆听梅被采薇扶着,欣荣长公主看也不看,便抢着去拉陆欢颜说话。 “阿颜今日可真是好看,瞧瞧这身段,这小脸,竟是比你娘当年都漂亮几分呢!”欣荣长公主拉着陆欢颜的手不住地赞,“前些日子伤了脚,可好全了?站久了累不累,车上垫子够不够厚呀?来人,去取我的八宝缎子软垫来给二小姐的马车送去。” 陆欢颜赶紧道:“多谢二婶,阿颜已经好全了,您就别担心了,坐一会马车不碍的。” 欣荣长公主笑笑:“你瞧瞧咱们阿颜,就是不矫情,真好!” 谢氏上前道:“公主快别夸她了,小心再说两句她就上天了。” 陆欢颜这才趁机将手抽了回来,赖在谢氏身上撒娇。 欣荣长公主手里一空,眨眨眼又笑着提醒道:“今儿是阿颜头一回进宫吧?宫里规矩大,只管跟紧了你娘,不要多言多看,要多听多想。” 谢氏拍拍陆欢颜道:“还不快谢谢你二婶。” 陆欢颜行礼道谢:“多谢二婶提点,阿颜必当谨言慎行,绝不会给庆国公府丢脸。” 第68节 欣荣长公主欣慰点头,这才装作刚刚瞧见陆听梅的样子,走过去笑道:“梅姐儿也在,怎么不说话,咱们也没瞧见你。” 这意思是指责陆听梅没有第一时间向长辈请安,这可是大大的失礼,果然陆平杭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陆听梅心里愤恨,面上却甚是恭谨,垂了头刚想说话,陆欢颜便道:“刚才大姐姐差点摔着,是我的丫头扶了一把,可能是惊魂未定,二婶别怪大姐姐。” 欣荣长公主点头道:“没摔着就是好的,梅姐儿你也不小了,不要总是冒冒失失的,待会进宫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采薇早就退开,陆听梅虽然恼恨,却实在是不敢在这个继母跟前造次,少不得垂头应了。 陆平杭看看两个女孩,心里叹息陆听梅资质平平,容貌虽然也算出挑,可是跟陆欢颜一比简直就不能看了,又这么毛手毛脚,便也硬了口气道:“梅姐儿待会进宫好好跟着你母亲,不要叫人看了笑话,懂吗?” 陆听梅抬头,眼圈有些要红,却被欣荣长公主眼睛一瞪,又泄了气一般弱弱地应了。 陆平杭叹口气,便与陆平川拱手道:“兄长,咱们走吧。” 陆平川冷眼瞧着,自然看得出欣荣长公主对陆听梅其实是内力蛇蝎一般,可是他一个兄长,怎么好去管弟弟后宅里的事,便是瞧出来了也不能说什么。 当下与陆平杭招呼两句,便领着谢氏和陆欢颜一同往大门去了。 第109章 -二更 大门外早有陆彦扬和陆彦博在外候着,二人今日也是一身盛装,站在一起真是少年英才,各有千秋。 陆彦扬身量颀长挺拔,眉宇间英气勃勃,身着暗红锦袍,腰间玉带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比例,脚下是一双墨色皮靴,一身锋芒内敛,整个人俊逸优雅潇洒不凡。 陆彦博比陆彦扬稍矮了点,身材也更瘦一点,因为手不释卷,他身上更多的是书卷气。 陆彦博的容貌是兄妹三人中最肖似谢氏的,所以五官也是最为精致,如今还未完全长开的脸上,带着青少年特有的青涩,却难掩绝美的容貌。 今日他穿了一身湛蓝色的锦袍,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外氅,看上去清爽而隽永,仿佛谪仙一般。 陆平川看这里两个儿子并肩而立,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骄傲,脸上也挂起笑容。谢氏知道他心思,扶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特别有默契朝着兄弟二人走过去。 陆欢颜走在后面暗暗摇头,爹娘秀恩爱的狗粮淬不及防糊一脸是怎么回事? 今日欣荣长公主所出的两个哥儿因为染了风寒还没好,也就没办法进宫,所以二房这边只有陆平杭夫妻二人并陆听梅。 因为头两年陆平杭觉得这个大女儿可怜的很,便叫欣荣长公主将她记在了名下,所以她如今其实也算是嫡出。只不过这个嫡出到底有多少水分,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大房这边确实五口人全都齐了,因为是饮宴少不得喝酒,所以大家都不骑马,改做马车了。 陆欢颜自己一辆马车,好容易上了车,想要歪到垫子上歇歇,便见有缘一脸沉重地凑过来。 “有缘,我可先说好了,你要说的话如果不是什么好事,最好就是特别重要紧迫的事。”陆欢颜看她脸色就先开口,“否则你就给我忍着,等回来再说。” 她可不想整个宫宴都被扰得没了兴致,要知道进宫后恐怕还有一番硬仗要打呢! 有缘张了张口,还没说话眼泪就先下来了。 陆欢颜吓了一跳,赶紧道:“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说两句还不爱听了?” “小姐!”有缘似乎是在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低低地叫了一声,“小姐,是堂主,堂主他……” 陆欢颜楞了一下,机械地追问:“他怎么了?” “他去了!”有缘说完便趴在案几上哭起来,声音压抑且痛苦。 陆欢颜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有缘啜泣的声音那么真实,每一声都在提醒她,没有听错! “他去了哪?” 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吧?陆欢颜想,如果她不回答,那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呀! 有缘抬起头,红着眼呆呆地看着陆欢颜,脸上还挂着泪,一字一顿地回答:“他去了天上,或者地下,小姐,堂主他,他死了啊!” 傅流年,死了?! 这个消息简直如同晴天霹雳,直接将陆欢颜劈的要背过气去。 这时采薇也上了车,流着泪和有缘一起给陆欢颜顺气。 陆欢颜瘫在垫子上,问:“什么时候的事?” 有缘嗫嚅道:“前日夜里。” 陆欢颜神色莫名:“那怎么不早说?” 有缘道:“其实堂主吩咐了不叫消息传出来,安夏今儿下午才探明告诉了方管事,方管事这会才得空跟奴婢说了。” 陆欢颜点点头,师父连死都不肯让消息传出来,他这算是叫人死都猜不透了吧。 眨眨眼,怎么没有眼泪? 果然那些狗血电视剧说的都是真的,最伤心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可是,她明明有过更伤心难过的经历,那时她眼睁睁看着亲生骨肉被人害死,她以为那是最痛的事,那时的她一直在流泪的。 胸口钝钝地痛,陆欢颜抬手抚上去,怎么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然后心仿佛缺了一块,空空荡荡的。 陆欢颜闭上眼睛,细细地回忆傅流年的容貌,好像怕忘了一般,每一分每一毫都要在脑海中过上一遍。 其实不用想,只要闭上眼睛,他就好像站在自己面前一般,轻轻笑着对自己说:“阿欢,你不小了。” “阿欢,我不会叫你有事的,便是往后都要这么躺着,我也会陪着你。” “你喜欢就去做,这是我私库的钥匙,做生意总是要本钱的。” “逐风堂的印信给你,你要做的事需要人手。” “阿欢,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师父! 纵然自己十年不能回家有他的一份原因,纵然是他有自己的算计,纵然他对自己诸多隐瞒,可他终究是师父,终究是那个傅流年啊! 陆欢颜睁开眼,只觉得喉咙湿痒,轻轻咳了一声,便听见有缘采薇一声惊呼。 低头看时,自己竟然咳出了一口鲜血。 “莫负流年?莫负流年!”陆欢颜抬手抹了一把,垂眸看了看手上嫣红的血迹,苦笑了一声:“你果然是我的心头的血吗?” 另一辆马车里陆平川和谢氏坐在一起,话题却是从二房开始。 “我怎么冷眼瞧着,如今公主对梅姐儿似乎是有些表面温厚,内藏奸诈呢?”陆平川犹豫了半响,终是道出心中疑惑,“刚才梅姐儿那个样子,分明是怕极了公主的。” 谢氏冷哼一声:“连你都瞧出来了,你以为二弟是眼瞎了才不知道吗?他可是梅姐儿的亲爹,没有他纵容,公主怎么会做的如此明显。” 陆平川叹了口气:“二弟也实在是糊涂。” 谢氏却道:“跟梅姐儿比起来,我倒是奇怪公主对阿颜的态度,似乎自从阿颜回来只见过公主一次,怎么今儿忽然就热络起来,还旁若无人的。我瞧着,这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 陆平川想了想觉得确实,可是也不明白欣荣长公主是怎么个路数,只得劝道:“你也不用太担心,阿颜的事咱们也都知道了,她遇到事情肯定能保护自己的。” 谢氏点点头道:“她没瞒着咱们,心里想必还是最信任咱们的。不过,要不是今日你跟老大闹起来,也不知阿颜这孩子还打算憋到什么时候呢!” 陆平川哼了一声道:“老大这个逆子,他早就知道阿颜的事竟然不跟我来说!还打着什么天下苍生的旗号,我看他满身反骨,早晚得惹祸!” 谢氏赶紧啐了一口,伸手打他道:“呸呸呸!哪有你这么说亲儿子的!扬哥儿可是咱们的长子,将来庆国公府都是他的,你这么说他,安的什么心?赶紧给我敲桌子角,啐唾沫!” 陆平川笑嘻嘻地照做,陪笑道:“夫人莫急,我这不是心急嘛!你是不知道扬哥儿说的那些话有多气人,他竟然说什么他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北堂家的江山。你说说这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就从咱们儿子嘴里说出来了?” 谢氏不以为然道:“所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难道扬哥儿说的不对?我看你才是糊涂了!我们家如今怎么个样子你难道忘了?还是觉得被挤兑成那样也挺好?夫君啊,我劝你一句,莫要愚忠啊!” 陆平川简直气笑了,这回总算知道大儿那一身反骨从哪来了,这亲娘都这样,儿子还能好到哪里去? “罢了罢了!”陆平川无奈摆头,“我也是说不过你们,你们这些歪理啊!” “怎么是歪理?”谢氏不依不饶,“这不是先贤的话吗?说这话的可是圣君明主,难道错了?要不你说一个不一样的我听听?““不敢不敢,夫人说的总是对的!”陆平川赶紧讨饶,笑了一阵方又郑重道,“等明日,我便去接父亲回家,不止阿颜的婚事,咱们陆家将来何去何从,都得要爹拿个主意了。” 谢氏听了从陆平川怀里抬起头来,见他一脸郑重其事,也忙道:“对,跟爹讨个主意,他才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咱们家表面看似鲜花着锦的日子,将来兴衰其实不过一线之间。” 陆平川点头:“你说的正是。还有谢家,云翔和云安两个孩子,我实在是心疼,尤其是云翔,一身的本事如今窝在女学里当教习,你说说,简直是……哎!” 谢氏叹气:“何止云翔,我上回瞧见如心,小产之后身子调养的不好,整个人神色恹恹的,太子又要纳侧妃,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如心。难不成咱们谢家就真的被他拿捏在手里了吗?” 陆平川冷哼一声:“那一位看似温润亲厚,其实敏感多疑,小肚鸡肠,实非明君之相啊!” 谢氏赶紧捂住他嘴:“这话也就跟我说一说,千万别乱讲,知道吗?” 陆平川一张口将她葇薏含在嘴里,伸出舌头轻轻舔舐。 谢氏羞红了脸,将近三十岁的人保养得宜,仍旧如少女一般的肌肤闪着健康的光泽,红晕铺满脸颊后更是诱人。 陆平川放开她手,直接朝着谢氏的脸蛋“吧嗒”亲了一口。 谢氏娇笑着扑倒他怀里,任由他怎么哄骗都不肯再抬头了。 第110章 -三更 一路到了宫门外,陆家五辆马车停下后,两房人各自下了车一齐走了过去。 宫门外早有内侍等着迎候,见庆国公府的人到了,赶紧便迎了上来。 陆平川虽然是国公,陆平杭也是驸马,欣荣长公主也是颇被皇上重视的,所以哪一位都怠慢不得。 内侍们也都打起精神地招呼,将陆家一行人引进宫门。 众人正要进去,从里面却是走出了一个人,穿着大太监的官服,手中提着一个拂尘。 陆平川打眼一瞧,赶紧笑着拱手:“刘公公!” 正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刘得胜。 刘得胜见了陆平川也笑着拱手:“庆国公!呦,这是夫人、公子和小姐吧?瞧瞧你们这一家子,真真是要羡煞旁人了!” 陆平川赶紧介绍:“刘公公谬赞了,这是内子,这是大儿扬哥儿,二儿博哥儿,这是小女阿颜。” 刘得胜笑着和众人一一见礼,眼光在陆欢颜身上扫过,道:“听说小姐自幼年便在老家调养身子,如今看着也是大好了呢。” 谢氏笑道:“公公说的是,老家的水土的确养人,阿颜能恢复成如今这样,咱们全家都很是欣慰。” 刘得胜笑呵呵点头,瞧见陆平杭和欣荣长公主过来,便上前行礼道:“给公主驸马请安,杂家来的正是时候,太后娘娘说是想公主想的紧,叫您二位入宫便先紧着慈宁宫过去呢。” 欣荣长公主面上看不出喜乐,嘴里却是道:“着太后惦记,本宫心中甚是欢喜,劳烦刘公公跑这一趟,本宫这就过去了。” 刘得胜赶紧就要带路,欣荣长公主客气的将人拦下。 第69节 刘得胜是皇帝的总管太监,到宫门来怎么可能是给她传话的,不过是借机讨个好罢了。 陆平杭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却不能说破,毕竟刘得胜这么说也是给他们长脸。 这个好,虽然不愿,也得接着。 当下便与陆平川招呼一声,唤过了陆听梅,一家三口先行进了宫门往慈宁宫去了。 刘得胜其实并没有想怎么跟这夫妻二人卖好,毕竟庆国公府以后的当家人还在眼前。 只不过他这种人在宫中淫浸太久,圆滑已经成了本能,见着谁都能立刻反映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是最恰当的。 陆欢颜瞧着刘得胜,心里却是知道,这样的人什么朝代都不缺,古代、现代、甚至这个架空的大历朝,也算是人生百态的标配了吧。 不过她也没有太多时间唏嘘感慨,稍稍一站便被带着进了宫。 身后,刘得胜还在宫门口张望,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人。 垂头跟着父母和两个哥哥走在皇宫里,陆欢颜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上一世,这条路她走了半生,结果却是从最辉煌的顶点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可那就只因为她爱错了人,信错了人吗 陆欢颜深吸一口气,悄悄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富丽堂皇的宫殿,她上一世错在太过任性,太过自私,渣男坏的明明白白,她不听人劝。闺蜜刀子明晃晃,她视而不见。能怪得了谁? 这一世重生,报仇什么的她早就不放在心上,她的心里装着更多更大的事情,她的身边出现了更值得她在意的人。 上辈子的一切,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陆欢颜终于畅快地微微笑了起来,从回京恢复记忆之后,她其实一直摇摆在要不要放下前世的怨恨中,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可是今天,来时路上听到傅流年去世的消息,再看这繁华又寂寥的宫殿,陆欢颜忽然觉得,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叫她重来这一世,遇到了师父。 傅流年将自己带离了这京城,也让自己的人生轨迹从此有了新的方向。 她不用再困守后宅,不用因为一个男人耗尽一生。因为她有了更多的事情可以做,也有了更宽阔的空间施展她的能力。 他给她的人生装上了翅膀,让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 可是他的人生却中断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纷扰红尘。所有的感情戛然而止,所有的谜底即将永远埋葬在黑暗中。 陆欢颜眼角流下一滴泪,师父,你尸骨未寒,我竟然不能为你守孝,还要来皇宫参加宴会。 中秋,多讽刺的一个宴会呢? “阿颜,你怎么了?”陆彦博瞧见陆欢颜脸上的泪痕,紧张地低声问道,“不舒服吗?” 陆欢颜赶紧扯起一个微笑,抬手按了按脸,道:“我没事,二哥,有沙子进了眼睛里。” “我瞧瞧。”陆彦扬闻声转过来,“老二你跟上去。” 陆彦博其实也担心妹妹,初次进宫总是不好失了礼数,不过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也就听话地点头跟上了陆平川夫妇。 陆平川和谢氏回头瞧了一眼陆彦扬兄妹二人,见没什么大事,便也没有理会。 陆彦扬和陆欢颜并肩走着,瞧了瞧四下无人,轻声道:“怎么了?” 陆欢颜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道:“路上刚得了消息,师父他,去了。” 陆彦扬一时没反应过来,也问了一句:“去哪?” 陆欢颜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种种压抑的情绪让陆彦扬一个激灵。 “怎么回事?”陆彦扬显然以为傅流年是被人害了。 陆欢颜摇摇头:“他身上的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没得医。拖了这么多年,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 陆彦扬皱眉:“阿颜,我知道你这会心里不好受,可如今是在宫里,说话做事都要万分小心,切不可大意失了分寸。” 陆欢颜仰起巴掌大的小脸,对着陆彦扬甜甜一笑,哪里还有半分哀愁,看的陆彦扬呆了一呆。 “大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陆欢颜深吸一口气,平视前方,眼中已经满是自信和沉稳,“今儿这关不好过,可无论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湍急险流,我都要走一走试一试。看看到底是他那只遮天的黑手厉害,还是我的筋骨够硬。” 陆彦扬缓缓笑道:“阿颜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为兄也放心了。” 陆欢颜却道:“大哥还是顾着二哥一些,他太过单纯,容易被人害了。” 陆彦扬眸光闪烁,微微点头。 一路走到太极殿门口,引路的内侍打着千对陆平川笑道:“国公爷夫人和公子小姐快请进吧,今儿皇上兴致好得很,听说准备了好节目给太后开怀呢。” 陆平川拉着他道谢,顺便将一锭金子塞入他手中。那内侍的笑容瞬间生动了许多,又对陆平川道:“国公爷今儿还是小心些,奴才听说那天狼国的王子和公主是打着和亲的主意来的。” 陆平川沉吟着点头,内侍却赶紧笑着退开,一锭金子换这么句话,对有儿有女的庆国公来说,实在是不亏。 陆平川转过身来对谢氏道:“柔儿,待会你看好了阿颜,莫叫她乱跑撞见什么人,懂吗?” 谢氏抓紧他的手紧张道:“难不成……” 陆平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放心,阿颜能照顾自己,你只需提点着她,莫失了规矩给你拿着话柄就好了。” 说着又唤来陆彦扬兄妹三人,道:“扬哥儿你是兄长,宫宴上要看顾好弟妹,阿颜跟着你娘,不许离开。博哥儿听你哥哥的话,不能任性,明白吗?” 陆彦扬和陆欢颜心里明镜似的,只有陆彦博并不清楚内里,只以为是父亲惯常的不放心他们,便也恭顺听了。 进了太极殿男女便要分席,早有宫女上来引路,一时间陆家五人便分为了两组。 因为是进宫,每个女眷最多只能带一个丫鬟,陆欢颜跟着谢氏,身后也只有染香和有缘俩个。至于男子,则是不让带随从入宫的,一切皆由内侍和宫女服侍。 被宫女带入座位便,陆欢颜随着谢氏落座,有缘和染香分别服侍二人喝了杯茶。 谢氏环顾四周,这是大殿里的人还不是很多,身边座位也都还空着,便对陆欢颜嘱咐起来。 “阿颜,娘不管你有多大本事,今儿在宫里可不许到处走,一定要跟进了我懂吗?” 陆欢颜点点头:“娘,我能到哪去呢?肯定不会乱走的,你就相信我吧。” 谢氏撇撇嘴道:“不是不信你,是我总觉着今儿个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这个心呐,哎……” 第111章 -四更 看着谢氏欲言又止地叹息了一声,陆欢颜笑道:“娘啊,这是宫里的中秋大宴,怎么会有什么事发生呢?操持这个宴会的可是皇后娘娘,要真有事,那头一个问责的还不是她么?” 谢氏点点头,虽然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每个着落,可也只能强自按捺住,撑着端庄的样子坐在那里静静等着宴会开始。 不一会,陆陆续续地就有好些人都到了,很多夫人都过来和谢氏打招呼,谢氏一时间也顾不上陆欢颜,只叫染香不必跟着自己,只盯紧了小姐。 染香自然明白夫人的意思,便和有缘都站在陆欢颜身后。 陆欢颜从圈子里退了出来,正瞧见沈熙媛挽着沈夫人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想来便是沈熙媛的胞妹了。 当下笑着迎了过去,先是行了一礼,然后道:“沈夫人,熙媛姐姐好。” 沈夫人虽然刚刚过三十,可瞧着却比谢氏老上许多,不过容貌却是端庄大气的很。瞧见陆欢颜行礼赶忙将人拉起来,笑道:“这是庆国公家的小姐吧?我听熙媛说过几次,之前是伤到了脚,可好全了?” 陆欢颜笑道:“劳夫人挂心,早就好了。” “阿颜,好些日子没见了,瞧着你都瘦了些。要不是上学,我可是想天天去瞧你的!你还不让我去。”沈熙媛笑着抱怨。 她一直想去陆家看望陆欢颜,可陆欢颜却不愿意她耽误了女学的课程,所以连冯妙妙和绍安公主的帖子都一并谢绝了。 可能因为上辈子没考上女学的原因,她总觉得上课是件大事,当然也可能是穿越前上学总被点名留下的阴影太过强烈。 陆欢颜道:“上学才是正经事,我又没有大碍,你和冯姐姐她们竟然要逃了课来看我,真真是我的罪过了!” “那我们瞧不着你心里那么想念,就不是你的罪过了吗?” 身后绍安公主爽利的声音传来,沈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赶紧行礼,陆欢颜也要行礼,却被绍安公主笑着拉了过去,仔细打量了半天,才道:“我看是好全了,咱们的阿颜呐,可是越发的动人啦!” 陆欢颜做害羞状,绍安公主又笑着叫沈夫人免礼,笑道:“熙媛,这是你妹妹吗?以前长听你提起,今儿可算是见者人啦!快给本宫介绍一下!” 沈熙媛看了沈夫人一眼,这才拉过身边的小姑娘介绍道:“来,熙梦,见过绍安公主。” 沈熙梦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看上去还不到十岁的样子,小小的个子却认真地保持端庄的仪态,那副小样子看的陆欢颜心里直乐。 再看沈夫人和沈熙媛,这个小妹妹应该是在努力地学习母亲和长姐的风范吧。 绍安公主似乎也看出来小姑娘端的有点辛苦,便笑着免了她行礼,道:“本宫跟熙媛是好友,也算是你的姐姐了,别见外。” 沈熙媛跟绍安公主的关系确实很好,听她这么说也就很自然地对妹妹说:“快叫公主姐姐。” 又指着陆欢颜道:“这位是庆国公府的二小姐阿颜,也是姐姐女学里的同窗。” 沈熙梦乖巧地叫了声“公主姐姐”,接着看向陆欢颜,小样子呆萌可爱,陆欢颜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阿颜姐姐可真好看。”沈熙梦到底还是小孩子,心直口快,赞美人的话张嘴就来。 沈夫人听了迅速抬眸看了绍安公主一眼,见她笑的真诚,悄悄松了一口气。 沈熙媛笑道:“见到漂亮姐姐就随便亲近,难道你亲姐姐我对你不好吗?” 绍安公主笑着打趣她:“论颜值咱们谁也别想跟阿颜比呀。你妹妹还是很有眼光的!” 陆欢颜笑着摆手:“公主莫要开玩笑了。” “公主姐姐,颜值是什么?”沈熙梦忽然开口问道,果然沈熙媛也疑惑地看向绍安公主。 陆欢颜暗道糟糕,她是不是接茬太快了。 不过绍安公主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弯腰捏了一下沈熙梦的小脸蛋,笑道:“就是你的脸能打几分,哈哈!” 沈熙梦被她捏的小脸都红了起来,一个劲地往姐姐身后躲。 这时正巧沈夫人瞧见了自己娘家姐姐和侄女进殿,便嘱咐沈熙媛看好妹妹,和公主告了个罪便去找娘家人说话了。 剩下三个大姑娘带着一个小姑娘,绍安公主便将人往殿外带,反正离宴会开始还要一会功夫,不如在宫里逛上一会,也好打发时间。 陆欢颜让染香回去跟谢氏说一下,只让有缘跟着,沈熙媛和沈熙梦也只带了一个丫鬟巧儿,绍安公主一向不喜有人随侍,只是一个人。 一行人跟着绍安公主出了太极殿,绕到不远处的湖边,找了个亭子坐着说话,亭子外面自然有宫女伺候。 坐了一会,冯妙妙带着一个丫鬟往这边来了。 沈熙媛站起身将她迎入亭子,一番见礼后,冯妙妙道:“你们几个可叫我好找,公主也真是的,竟带着人来这么偏的地方。” 绍安笑道:“这可是埋怨起我来了?你说这里偏,那你怎么找来了?” 冯妙妙哼了一声道:“为了找你们我这双新鞋都快跑坏了!” 沈熙媛道:“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呢?左右宴会时也能见到的,不差这一时半刻。” 冯妙妙嗨了一声,道:“你当我不知道不差这一时半刻?原也不是为了找你说话,天天在女学里还见不够吗?我着急忙慌当然是有别的事!” 第70节 “什么事啊?”几人都好奇起来,纷纷问道。 冯妙妙撇撇嘴:“公主你也每个她们说待会宴会上贵女们要表演节目的事?” 绍安公主瞪着水汪汪的杏眼一脸懵圈:“贵女表演节目?宫里教坊司是死人吗?怎么还轮到贵女们来表演?” “我也是听月英姐说的,她偷偷跑来叫我待会不要表演什么节目,说是不要太出挑了。”冯妙妙道,“因为是蕙贵妃提议的事,我也觉着这背后似乎有什么事儿。这不才跑来巴巴地跟你们提个醒么。” 陆欢颜这才想起来,上一世这个时候的中秋宴似乎也有这么回事。 只不过那时她因为跟家里闹得不愉快,装病没有进宫。 后来听说在这次宫宴上,是蕙贵妃提议的,由贵女们献艺为太后助兴。 因为绍安公主表现出挑,被天狼国的王子瞧中了,才定下的和亲。 想到这一节,陆欢颜担忧地看了绍安公主一眼,虽然相识不久,可她却很喜欢绍安的个性,加上极有可能她也同为穿越者,更是不愿意见到她如上一世般的凄惨结局。 可是要不要提醒,要怎么提醒,陆欢颜却是没有主意。 “我倒是不知道周月英还能记着跟你的情分。”沈熙媛略带嘲讽地评价了一句,“我还以为她当咱们都死了呢。” 冯妙妙叹了口气:“你也别这么说,她那不是,有苦衷的吗?” 绍安看了一眼陆欢颜,见她皱眉不言语,便笑道:“苦衷?这世上谁还没有点苦衷。就凭她那半两不到的苦水,就能为她随便害人找借口吗?” 说着又推了推陆欢颜:“你也是,怎么不跟家里人说?她那个样子,我见了就恨。” 陆欢颜这才回神,想了想笑道:“周姐姐也没有把我怎么样啊,公主你别想太多了。” 冯妙妙道:“我就喜欢阿颜这么大气的人。” “也是个不争气的!。”绍安翻个白眼,又教训冯妙妙“我只劝你,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陆欢颜笑着挽住绍安公主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没凭没据的,你叫我怎么争气?” 冯沈两人并没听见她说话,只绍安公主眼神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眼珠一转,拉着陆欢颜道:“你跟我来,帮我参谋一下待会表演什么。” 陆欢颜被不有分说地拉走了,沈熙媛和冯妙妙倒是对绍安公主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习以为常,俩人仍旧凑近了说话,沈熙梦坐在一边静静听着,时不时问上两句。 陆欢颜被绍安公主拉着来到湖边,示意有缘不要跟进了,便停住脚步道:“公主你这是干嘛呀?” 绍安公主四下看了看,挑眉道:“阿颜,你待会表演什么?” 陆欢颜撅了撅嘴:“我什么也不会,待会就看着吧。” 绍安公主扑哧一笑,凑近了陆欢颜戏谑地道:“你可以唱一曲上邪。” 陆欢颜腾地一下面红耳赤,不可思议地瞧着她,转眼便想到北堂曜这个最贱的家伙,肯定是在她跟前显摆来着,立时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别生气呀!”绍安公主赶紧挽着她胳膊,亲昵地叫了一声,“小嫂嫂。” 陆欢颜使劲推开她:“别胡说!” 绍安公主止住笑,道:“阿颜,我知道七哥很喜欢你。你待会可是真的不要太出风头了,我听说今儿这什么献艺,是为了给那个天狼国的王子选妃。” 陆欢颜点点头:“我也有这个猜测,只不过蕙贵妃为什么要做这个出头的人,我还是想不明白。” 绍安公主道:“谁管她,七哥叫我跟你说,待会别演节目,早早回家。”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等着他娶你去。” 成功地让陆欢颜再次红了脸,双手捂着两颊好一会才让热度退下去。 北堂小曜曜,哼哼,你给我等着! 第112章 随着内侍尖声通报,皇帝搀扶着太后先进了太极殿,他们身后跟着皇后,再后面是以蕙贵妃为首的一众妃嫔,欣荣长公主也在其中。 陆平杭早带了陆听梅到了殿里,是以并不在这一行之中。 随着皇帝一行人进入,所有人都起身行礼,恭迎圣驾。 皇家人坐定后,休屠哲哲便带达娃行礼问安,所有动作标准而规范,皇帝满意地客气两句也赐了座,位置就在太子身旁,以示荣宠。 中秋宴会正式开始,照例是由皇帝举杯,众臣祝酒,然后是乐师奏乐,宫中歌舞姬献艺。 果不其然,蕙贵妃在宴会开始没多久之后便提议,由贵女们献艺助兴,顺序抽签决定。 眼看逃不开,陆欢颜也就听天由命地抽了一个签,拿到手里一看,三号…… 忽然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陆欢颜抬头寻找,大殿上却是一派热闹景象,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谢氏侧过脸关切地道:“要不然去叫你爹跟皇上说说,你就别演了吧。” 陆欢颜淡然一笑道:“娘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放心吧,就算天狼国那什么王子瞧上了我,皇上也不会叫我去和亲的。” 他要是敢下旨,她就连夜进宫把狗皇帝弄死算了,管他是谁的亲爹,是谁可能的亲爹,反正不能惹她陆欢颜。 谢氏实在是不明白闺女这莫名其妙的自信从哪里来,但是见她确实是没放在心上,便问道:“那你打算一会演什么节目?” 陆欢颜撇撇嘴:“娘啊,我其实这些年没学过什么才艺。” 谢氏呆了一呆,原来闺女的自信是这么来的,什么都不会,反正没人瞧得上。 咽了口唾沫,谢氏不甘心地道:“跳舞会吗?” 闺女功夫应该不错,那跳舞应该信手拈来。 见陆欢颜摇头,谢氏又问:“歌曲呢?” 陆欢颜想了想自己给北堂曜唱的两首歌,那是她唯二会的了,于是又摇了摇头。 “那,弹琴呢?” 陆欢颜尴尬的要死,干脆道:“娘啊,我能不能打一套拳?” “噗!”谢氏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赶紧道,“千万别,阿颜,咱们好好地来,还得好好地回家呢!”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打拳就能被当成神经病抓起来吗? 陆欢颜委屈地看着谢氏,这个娘怎么能这么打击她…… 母女俩愁眉不展,男宾席上北堂曜也正被北堂轩和北堂昭前后夹击,快被烦死。 北堂轩这次带着天狼国使团进京朝拜,正是给大历长脸的事情,刚被皇帝夸了两句,这会志得意满地四处找人得瑟。 北堂昭看不顺眼他肥头大耳的倒霉模样,借着喝酒跟他打嘴炮。 可苦了这俩人中间坐着的北堂曜,他很想站起来左一个右一个地狂扇一顿耳刮子,但是这种场合必须要装/逼,这就导致了豫王殿下心里苦啊! 赶巧了太子端着酒杯过来,边上俩人才消停住,纷纷举着酒杯迎了上去。 北堂曜见他们越过自己,一点也没有恼,面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意,端起酒杯跟着走了过去。 太子笑着对北堂轩道:“三弟一回京就得父皇嘉许,为兄也替你高兴。今日中秋佳节,咱们兄弟团聚,值得满饮此杯!” 北堂轩矜持地笑笑,道:“多谢皇兄!朝中诸多事项,父皇也常说他力不从心。臣弟不过是为父皇分忧,都是分内之事。” 太子眸光微闪,父皇力不从心,意思是我这个太子不得力吗? 北堂昭轻轻嗤笑,道:“三皇兄能者多劳,只是不知父皇可有给分配什么事情管着?” 北堂轩一直在朝中管着礼部,不过这会他离开的时间颇长,皇帝就把礼部又丢给了北堂曜。 而他回来也有几天了,皇帝却没再提过给他什么差事,这也是北堂轩一直很在意的事情,这会被北堂昭说破,心里当然不自在。 “十一弟如今愈发能干了,还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呢!”北堂轩鼻子里哼哼,“听说你辅佐太子十分得力,恐怕是领了不少的差事吧?” 这话一出,不仅北堂昭,就连太子脸色都不让太好看起来。 太子哈哈一笑道:“老十一还年轻,合该历练历练,差事什么的,父皇自然有他的注意。咱们怎么好随便去讨要。” 北堂轩只听说了北堂昭依附着太子,却没想到太子竟然能为了他出言驳了自己,当下有些意外。 转脸瞧见北堂曜老神在在地听着他们三个斗嘴,便将枪口调转,笑道:“许久不见,七弟愈发的俊俏了,冷眼瞧着竟似是个绝世的美人。” 北堂曜含笑看了他一眼,眼神却不带一丝温度,微微抬了抬握着酒杯的手,道:“三皇兄在天狼国吃的不太好吧?” 北堂轩一愣,随口道:“吃的确实不如京里,怎么?” 北堂曜勾了勾唇角,道:“所谓饱暖思□□,三皇兄瞧见我没第一时间扑过来,想必是在天狼国饿的狠了。” 北堂昭眨眨眼,很讯速地侧了侧身,险些让自己笑出声。 太子也轻咳两声以做掩饰,实在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笑啊…… 北堂轩怒道:“老七,你胡说什么呢!” 北堂曜淡淡道:“三皇兄也知道是胡说啊。” “你!”北堂轩人胖,嘴其实也笨,只知道生气,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怒瞪着北堂曜。 太子赶紧拦着:“好了好了,自家兄弟,开个玩笑罢了,老七也是的,别欺负你三皇兄嘴笨。” “噗!”北堂昭终于没忍住,笑了一下之后赶紧将抿口酒做掩饰,结果御酒太辣,直被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还兀自咳嗽不停。 北堂曜举杯道:“今日是三皇兄的好日子,咱们兄弟也是难得相聚,如太子所说,咱们满饮此杯。”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对太子道:“才一直没有停杯,这会有些不胜酒力,臣弟出去转转透透气。” 说着也不管太子还没开口,便将酒杯往桌案上一扣,迈步往殿外走了出去。 今日北堂曜穿的是一身淡紫色银线包边的亲王常服,胸前用金线绣着一条四爪蟠龙。 头戴束发紫金冠,足蹬紫面白底蟠龙靴,走路时双手随意地搭在腰间玉带之上,看上去贵气而优雅,随意又高不可攀。 虽然他走路很轻,行动间却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一动便吸住了殿中几乎所有人的视线。 陆平川正由身后的宫女布菜,感觉到殿中气氛有异,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北堂曜一脸闲适地从殿中走过。 陆平川只觉得一阵惊艳,这人是怎么做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仿佛瞧见北堂曜路过自己的时候,还跟自己微微颔首致意来着。 陆平川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否则也不会生了陆欢颜兄妹三个祸水。只是这会却莫名奇妙地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 身旁的谢东来拿手肘撞了撞他,小声嘀咕道:“看傻了?” 陆平川回神,对于这个跟自己在一起就不着调的舅兄,他向来是没好气的。 “你才傻了!”陆平川眼珠一转,凑到谢东来跟前小声道,“我跟你说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71节 谢东来砸砸嘴,一脸的别扭,推他一把道:“少跟我提这个,我懒得理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 “怎么样?哪样?”谢东来提起这事就烦这妹夫,“就这样了,怎么地吧?” 陆平川一滞,翻个白眼道:“回头我就跟柔儿说去。” 谢东来啧啧两声,拿手指他:“堂堂庆国公,这点出息!” 陆平川继续翻他白眼:“堂堂靖安王出尔反尔呢!” 谢东来撇撇嘴道:“妹夫,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来来,咱俩论论这事。” 陆平川摇头,轻声而郑重地道:“我跟你说的都不是夸张,我跟你说,阿颜今儿个险的很。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是她舅舅,可一定得站出来。看在柔儿的份上,就当我求你了!” 谢东来眉头微皱:“你这说到哪去了!难道我还能看着阿颜被人欺负不成?但是妹夫啊,我的意思是,这是能不能就这么定了啊?你先别拒绝,云翔那孩子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跟阿颜,那不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嘛!” 看陆平川不说话,谢东来又道:“我知道你顾忌的是东边儿那位扶不起来,可是云翔和如心是两码事,我爹说过咱们谢家是谢家,东边是东边。你懂我的意思吗?同样是跟东边有关系,与其让阿颜嫁给豫王,为何不选云翔呢?至少咱们家任何时候都能护着阿颜。” 这番话不可谓不掏心掏肺,陆平川知道自己是不能不表态了,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偏向谢云翔多一些。即便出色如北堂曜,但作为父亲,为女儿的终身要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 陆平川郑重点头:“你的话我都明白,这些道理我心里与也反复琢磨过。不过豫王既然正式上门提了这事,那陆家必须表态。我还得跟父亲商量商量,总得解决了这个事,再提其他。” 谢东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豫王那里要有一个明确的了结,才好再推谢云翔出来,否则便好像陆家为了推脱北堂曜拿谢云翔顶缸一样。 两人说话间,便有内侍通传,天狼国王子和公主到了。 第113章 休屠哲哲和达娃公主由宫女引领入殿,两人今日换了一身装扮。 尤其是达娃,穿了天狼国公主的服饰,再不似前次上殿献舞时穿的那般妖冶鲜艳,也没有用面纱遮面,看上去也算是端庄大气。 休屠哲哲穿了大历男子常见的锦缎长衫,外面是一件银灰色外袍,头发由玉冠束起。 少了异族服饰的加持,休屠哲哲看起来和大历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与天狼族男子的相貌相去甚远。 加上他面目清俊,身量高大,走上殿来也着实的吸引眼球,不少小姐都在偷偷打量,更有羞红了脸垂着头不敢看的。 与休屠哲哲的矜持得体不同,达娃虽然看上去端庄了不少,上殿一路眼睛却都在不住地在大殿上搜寻,眼神中时时露出的渴望与失望交错。 休屠哲哲暗暗瞪了她一眼,达娃这才稍稍收敛,但是没有看见那个男人,她心里是很失望的。 休屠哲哲领着达娃到了御前,行礼问安,一套动作下来标准而得体,皇帝满意地捻须颔首,寒暄两句便赐了座又赐酒。 所有人都到齐,贵女们的表演也如期开始了。 抽中一号牌的邵安公主,陆欢颜暗暗皱眉,果然这什么抽签都是安排好的吧。 绍安公主跳了一曲六幺,这个舞蹈陆欢颜还算是了解,虽然并不华丽,但是十分妩媚清新。 腰肢摆动间,绍安公主身段轻灵如蝶,回眸一笑,动人心神。 陆欢颜偷偷看了看那个休屠哲哲,见他只顾着自斟自饮,对邵安公主都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看来这个王子没瞧上公主呢。 收回视线,陆欢颜吃了一块鸡肉,谢氏见她心大得很,忍不住叹气道:“阿颜呐,你到底想没想好,表演什么节目呢?” 陆欢颜笑了笑道:“娘,我待会就说身体不舒服,请皇上允我先行离开。” 谢氏皱眉:“恐怕不行,皇上可能没什么,可那蕙贵妃却是难缠的很。要不,我去找你爹商量一下?” “娘,我再想一下吧。”陆欢颜有些头疼,眼看着绍安公主表演完了,灵机一动,陆欢颜对有缘摆了摆手。 有缘凑了过来,听陆欢颜简单交代了两句,便转身离开。 陆欢颜这才笑眯眯的继续吃起东西来,却不知,她这番动作,都被太子旁边的休屠哲哲看了去。 第二位表演的竟然是周月英,她今日穿着淡雅,脸上涂抹着厚重的脂粉,掩盖了原本的脸色。 陆欢颜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她,今儿才发觉她竟然是瘦的不成样子了,那衣服里包裹着的,简直就是一架骨头架子。 周月英给皇帝等人行礼后,便接过内侍送上的琵琶,坐在凳子上开始弹奏起来。 一曲秋水,曲调悠扬清雅,却难掩演奏之人心中的哀怨凄凉,听得殿中人频频皱眉,更有些人甚至猜测起周侍郎家的这位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谢云翔坐在殿中比较偏僻的一处,听了周月英的演奏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正巧与周月英的眼神对上。 那双眼睛早已不复清澈明亮,代之以深切的哀怨和渴求,谢云翔心中一惊,这位周姑娘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两人对视只是转瞬之间,周月英的曲子也弹奏完毕。 太后照例点评了两句,蕙贵妃还赏了她一支金凤步摇以作嘉许。 这倒是头回见到的事情,大家纷纷猜测周月英可能是蕙贵妃给楚王物色的侧妃人选。 当然,正妃肯定是没戏的,所有人都知道,楚王的心大得很,他的正妃,恐怕首当其冲便是陆家的姑娘了。 陆欢颜感觉到有几道眼光朝自己射来,想了想不由一哂,到哪都少不了“聪明人”呢。 不过这会也没时间想这些,因为轮到她了! 陆欢颜硬着头皮跟过来请自己的内侍说了两句,便抬头挺胸走到了殿中。 先是给太后皇帝众人行礼,皇帝正要说话,却瞧见殿外北堂曜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便饶有兴致地道:“老七回来了,你这是去哪了?差点误了陆家小姐的表演啊!” 北堂曜微微笑着走到陆欢颜身边,对皇帝拱手道:“父皇,儿子不胜酒力,刚出去转了一圈醒醒酒。” 皇帝哈哈一笑:“这圈转的,时间刚刚好啊!” 陆欢颜笑容有些僵硬,皇上这是在暗示他什么都知道了,叫她注意点吗? 北堂曜却笑着提醒道:“父皇,陆家小姐还在行礼。” 皇帝嘿嘿一笑,随即唤陆欢颜起身,问道:“你是叫欢颜吧?朕听说过你。” 陆欢颜微微抬头,撞上皇帝似有深意的眼神,旋即垂眸道:“回皇上的话,臣女闺名上欢下颜。” 皇帝点点头,一手捋着胡须沉吟道:“欢颜,不错啊。不过你若是朕的闺女,朕就会给你起名叫,宁安。你觉得如何?” 陆欢颜后背一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连忙跪拜从容应道:“臣女如今尚未及笄,何其有幸能得皇上赐下小字,臣女叩谢天恩!” 皇帝一愣,怎么就成了赐她小字了?明明是想吓唬她一下,满足自己恶趣味的,不过这丫头反应倒是一等一的快呢。 殿上陆平川赶紧起身拜谢,皇帝这回骑虎难下,便笑道:“罢了罢了,朕记得你娘是钦封羽融郡主,不如朕就封你做宁安县主吧。怎样?”说着含笑望向北堂曜,好像在征询他的意见。 北堂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陆欢颜没想到竟然还捞了个县主,想拒绝却是不能,只得同上前陆平川和谢氏一并谢恩。 皇帝又吩咐内务省尽速拟旨,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陆欢颜注意到皇后全程没有抬眼皮,一直面无表情地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似乎不太高兴。 蕙贵妃却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过对于皇帝想一出是一出也是一副无奈的样子。 反倒是太后,从始至终笑眯眯地十分慈祥,对自己也很关照,听皇帝下旨后还从手上褪下一对玉镯赏赐给她。 陆欢颜结果玉镯正要谢恩,只觉得那镯子成色极好,触手生温,竟是难得一见的暖玉。 “太后,臣女何德何能,不敢当次赏赐。”陆欢颜跪下推辞。 太后却笑道:“哀家赏赐的东西你拿着就是,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好好地收着,往后想着常进宫瞧瞧哀家,陪老人家说说话也就是了。” 陆欢颜疑惑地看了太后一眼,虽然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诡异,可还是赶紧谢恩才好。 陆欢颜还未表演,便又是县主又是赏赐的,可让下面坐着的初云快气炸了,眼看着北堂曜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自己,初云又觉得十分气馁,手里的帕子都快被绞断了。 生气的还有陆听梅,她跟着进了宫,本以为能借此机会搏得宫中贵人的青眼,谁知道欣荣长公主别说提携她,就连太后宫门都不让她进便将她和父亲两人打发走了。 到了太极殿见到那么多夫人小姐,她又觉得可以开拓一下人脉,让更多的人认识自己,谁知道根本没人愿意搭理她。 父亲坐到男宾席上去以后,就剩了她自己孤零零的坐着。眼看着谢氏被一群夫人缠住,陆欢颜又扒上了绍安公主,陆听梅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 这会眼见陆欢颜什么都没做得了诸多赏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周月英却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她表演完回到座位后便一直偷偷关注着谢云翔,发现他自陆欢颜起身离席就跟着紧张,不错眼珠地盯着陆欢颜的一举一动。 那只放在桌案上的手时而紧握成全,时而又放松地摊开,谢云翔的情绪一直是随着陆欢颜的情形而变化着。 直到皇帝宣布封陆欢颜为县主,他脸上这才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周月英看到那笑容只觉得眼前晃了晃,回过神来,才发现这笑容并不是给自己的,而是此时此刻立在殿中万千光华的女子。 她转头看了看陆欢颜,为什么她能那么幸运,为什么她能得到他的关注,为什么那个被他关注的不能是自己? 休屠哲哲环视大殿,将所有人的情绪尽收眼底,这才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唇角含笑。宁安县主,傅宁安?真是有意思! 抬眸瞧见陆欢颜正在调试琴弦,休屠哲哲眼中射出冷芒,仰头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是要杀我么?且看最后鹿死谁手吧! 陆欢颜对这一切丝毫不知,她只知道得表演了,而且这回不能随便敷衍,更不能出丑了。 她侧过头瞄了一眼仍旧坐回太子下手的北堂曜,只见他对着自己微微颔首,果然绍安公主已经不在殿中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穿越者的身份,恐怕绍安听了这首曲子,就有可能会识破。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瞒得一时是一时吧。 陆欢颜抬眸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抬手拨动琴弦,檀口轻启,随着乐曲声轻轻唱了起来。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简短的一曲《忆秦娥》,陆欢颜却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傅流年,弹到后面竟然琴声幽咽,期期艾艾起来。 皇帝听了,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又似想到了什么,竟缓缓地笑了。 第114章 陆欢颜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劈了,勉强唱过之后赶紧起身行礼。 不料皇帝又开口了:“陆家的小阿颜,你唱的曲儿是谁写的词啊?” 这是诚心要跟自己过不去啊!陆欢颜咬着后槽牙道:“回皇上的话,是臣女自己写的。” 皇帝笑道:“这词曲明明都是平和舒缓且有些佳节味道的,怎么朕听你唱着反倒生出了几分别离伤感的意思来?” 我叉叉你个圈圈啊!陆欢颜心里乱骂,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惶恐的神色:“臣女唱的不好,污了圣听,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摆摆手:“没那么严重,朕就是觉着你似乎有什么心事,你不愿说,那就算了。” 陆欢颜呆呆抬头,这会自己应该说啥? 回答一:没有心事,皇帝你想多了。结果:皇帝的话都敢质疑,活腻了吧? 第72节 回答二:有心事啊,我想师父。你师父谁啊?结果:你做那么多事把皇帝早得罪了知道不,活腻了吧? 所以,陆欢颜简直无言以对好嘛! 可是皇帝也不说话了,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时间过得好慢啊,陆欢颜感觉快要撑不住了,终于扯了扯唇角道:“回皇上的话,臣女只是想到曾经离家的日子,心里有些惶惑罢了。皇上洞察秋毫,于音律一途的造诣臣女望尘莫及,臣女钦佩之至!”说着便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在抬起头,陆欢颜脸上满满都是崇敬濡慕的神色,看的皇帝一愣,笑道:“哈哈,竟能从只言片语之中窥见朕对音律的喜好,陆爱卿,你这女儿果然出色!” 皇帝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是极其喜爱音律的,只不过当时的皇帝认为这些都是偏门,觉得皇子们应该在正道上用心。 所以他从未对人提起过自己的这点爱好,虽然他真的在音律一途上极有天分,但想当皇帝的心胜过了一切。 陆欢颜情急之中想到的应对之语,却无意间戳中了皇帝尘封已久的心事。 能被人发现自己的优点,皇帝还是很开心的。 陆欢颜悄悄松了一口气,看着再一次快步上前的陆平川,心里想的却是,能不能找个时间把皇帝掐死算了? 陆平川好歹应付了皇帝,也想着赶紧把闺女领下去算了,谁知道蕙贵妃好巧不巧地开了口。 “陛下,宁安县主容貌出色,气度举止端庄大气,才情也是一流的,臣妾瞧着喜欢得很呢!” 拜托,你还是讨厌我吧!陆欢颜心里抽抽。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蕙贵妃:“爱妃真是有眼光,朕瞧着这丫头也十分亲切呢。” 得了吧你! “陛下,臣妾想着,宁安县主这么出色,出身又是极好的。”蕙贵妃娇笑着依偎在皇帝身上,“您看几位皇子的终身大事可还都悬着呢。” 皇帝看了身边一直木头似的皇后一眼,不动声色地从蕙贵妃手里抽出自己有些发麻的胳膊,道:“皇后今日安静得很,可是有什么心事?” 皇后猛然回神,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方才围绕陆欢颜的对话一般,茫然地看了皇帝一眼,笑道:“皇上说什么呢,臣妾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今儿下午吃点心积了点食,现在胃里有些堵罢了。” 皇上挑眉,握了握皇后的手,闻声道:“原来如此,既然皇后不舒服,那就先回宫休息。晚上朕再去坤宁宫瞧你。” 皇后感激一笑:“皇上,今日中秋大宴,又有太后出席,臣妾怎么好先行离去。皇上放心吧,臣妾缓一缓就好了。” 皇上点点头,也不再强求,便转了话题道:“适才蕙儿提到的事,朕也觉得不错,皇后以为呢?” 皇后一滞,她刚才神思不属,根本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这会也没法问,只笑道:“皇上觉得好,那就是好的。” 听皇后说了这句,太子先急了,眼睛直直地望向皇后,似乎想提醒她什么,可是皇后确实一头雾水,只好垂了头装没瞧见。 皇上显然也没想到皇后竟然这么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又追问了一句得到确认,这才转头对陆平川道:“陆爱卿,可想过跟朕做亲家?” 陆平川心里哀嚎,乖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蕙贵妃,显你能是吧?哼哼,你给老子等着! 可是皇帝的问话不能不回答,陆平川诚惶诚恐地拜道:“皇上莫要开微臣玩笑,微臣就阿颜这一个闺女,她自有体弱多病,在乡下养了十年这才接回京。微臣十年未尽父亲的责任,莫说她如今尚未及笄,便是及笄了,臣想要多留闺女几年。” 陆欢颜偷偷瞧了一眼北堂曜,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仿佛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要跳起来护食的豹子一般,心里便是一暖。 又听皇帝道:“你的心情朕能理解,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总不是拖一拖便能解决的。” 陆平川还待要说话,却见休屠哲哲站了起来,对皇帝拱手道:“大历皇帝陛下,哲哲方才听了这位陆小姐弹奏的曲子,心中甚是感动,哲哲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历皇帝陛下可否答应?” “既然是不情之请,不要开口才是。”北堂曜依旧坐在原处,手中却是端着一只白玉酒杯,边喝边道,“休屠王子不是咱们大历人,自然不懂得什么叫君子不强人所难。所以,本王教教你,不情之请这种事,还是莫要开口为妙。否则……” “否则如何?”休屠哲哲侧转身来,邪邪一笑,“豫王还请赐教。” “否则啊,说不定天降灾祸。”北堂曜抬眸看他,眸光不带一丝温度,“那可不是你一个化外小族的王子所能承受得起的。” 休屠哲哲勃然变色,对皇帝怒道:“大历皇帝陛下,您的皇子公然威胁我,您难道不管一管吗?” “这位王子殿下,难道你来大历前楚王没有教过你,对我们皇上要恭敬一点吗?”陆彦扬也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御前,“您这么质问的口气,真的不怕皇上发怒,然后……” 休屠哲哲下意识地追问:“然后怎样?”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谢云翔清凉的的声音自殿中响起,“我猜陆将军是想说这个。” 陆彦扬以眼神指指谢云翔继续说下去,可是对方却丝毫没把他的制止放在眼里,淡笑着上前,跪在皇帝面前道:“启禀皇上,臣已请家父家母为孩儿到陆家提亲,请皇上三思。”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陆欢颜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大表哥!” 没有人注意到大殿角落里,周月英听到这话之后眩晕到双腿发软,堪堪被丫鬟扶着才坐稳。 谢云翔对着她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无声地说了一句:“阿颜,嫁我好吗?” “父皇!”北堂昭和北堂轩几乎同时开口,急急地抢到御前,却被皇帝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皇帝也是气啊,感觉自己今天要被玩死了有木有!原本只是想着挤兑挤兑陆欢颜这丫头的,怎么现在这一个两个的,怎么看怎么没出息啊! 陆欢颜垂着头一声不吭,她的心思并没有在殿上几人的争执上,反而是休屠哲哲的声音叫她恍惚了起来。 这声音太耳熟,可是这人却是真真的从未见过。 天狼国的王子,上一世绍安公主和亲的对象,她原本也不该认识的。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声音? 脑子里一点点地过滤所有见过的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陆欢颜猛然抬头,是他?! 休屠哲哲似有所感,回眸正瞧见陆欢颜看过来的眼神,做了一个无声而奇怪的口型。 只有陆欢颜看懂了他的口型,也正因为看懂了,她更加疑惑,更加茫然。 休屠哲哲说的是三个字——七、星、门! 第115章 解开了一个疑团,却掉进更大更深的疑团中,这就是陆欢颜此时此刻的感受。 休屠哲哲就是苏哲柳! 这怎么可能?可这声音分明就是。 陆冲的大徒弟是天狼族人,还是他们的王子? 陆欢颜有些后悔自己没叫人去深挖休屠哲哲的背景资料,后悔没信北堂曜说的话。 傅流年死了,苏哲柳知道吗?陆冲又知不知道呢? 他死前是知道自己要对付七星门的,所以他不会再保苏哲柳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今天一出宫就去杀了他呢? 陆欢颜小脸绷着,掩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攥成拳头,一腔怒气无处发泄。 忽然被身边的陆彦扬扯了一下,陆欢颜这才回神,茫然地看了大哥一眼,一副完全在状况外的样子。 陆彦扬咬牙,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走神! 但是皇帝还盯着他们,只好低声道:“皇上问你话呢!” “问什么?” “你喜欢谁?”陆彦扬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妹妹还行不行了!还有今天的皇帝太不正常了! 陆欢颜眨眨眼,抬头看向皇帝,想了想才道:“回皇上的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没有置喙的余地。请皇上明鉴。” 北堂轩悄悄对休屠哲哲道:“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你要娶我皇妹的吗?” 休屠哲哲毫不在意地道:“你放心吧,你父皇不会答应我的。” 北堂轩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知道不可能还毫无道理地出来横插一杠子。现在倒好,不知休屠哲哲,老七和老十一看起来也很想娶陆家小姐,还有那个谢云翔,玛德!表哥了不起吗? 事实上,表哥还真的很了不起呢。因为陆平川已经打算这么办了。 悄悄看了一眼谢东来,陆平川深吸一口气,道:“回皇上的话,臣已和舅兄……” “庆国公!”北堂曜清越的声音不容置疑地打断了陆平川,“本王前日曾上门提亲,庆国公不打算跟父皇说一说吗?” 陆平川一个头两个大,叫他说什么呢?说他没答应也没拒绝?那他陆平川成什么人了,敢用女儿的亲事吊着皇子? 北堂曜看了陆欢颜一眼,见对方无奈地冲自己眨了眨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对着皇帝郑重跪下,道:“父皇,前日儿子去了庆国公府,已经将父皇给儿臣的东西留在下了。” “什么……”陆平川正要反驳,却被身边一儿一女不约而同地扯住,疑惑地看了眼儿女。 陆平川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想起出门前陆欢颜说的话,当时他脑子乱糟糟的,想的全是关于傅流年身份的事。 虽然听到妻子问闺女和豫王的事情,但是完全没有上心,以至于刚才还和谢东来一直在说阿颜和云翔的事情。 手中忽然被陆欢颜塞了一个东西,陆平川暗暗皱眉,借着衣袖遮掩,用手摸了摸。 初……九? 陆平川心里咯噔一声,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陆欢颜,将印章收到了袖子里面。 罢了罢了,既然闺女都愿意,自己还拦什么拦呢! 当下叹了口气,又磕了一个头道:“皇上恕罪,当日豫王到访,微臣只以为那印章是王爷留下给微臣赏玩的。” 皇帝看大戏似的点点头,眼神也兴奋起来,道:“哦?那印章是什么样的,可带在身上了?” 陆平川看向北堂曜,却见他正望着身边的闺女,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前自己怎么觉得豫王哪哪都好的?真是眼瞎了呀!不过还是将那枚印章交给了内侍。 皇帝将印章翻转,果然上面刻着两个字——初九。 潜龙印信,皇帝唇角微勾,心道,老七啊老七,可真有你的!坑起你亲爹来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陆平川要是知道皇帝这么想,应该会感叹遇到了知己。 点点头,皇帝将印信拿在手里,看了看殿下跪了一地的人,道:“来人,拟旨吧。” “陛下!”蕙贵妃急急叫了一声,却被皇帝瞪了一眼,怏怏住口。 皇后也想说话,却也被皇帝瞪蕙贵妃这一眼吓住,想了想才略略坦然了些,很快便镇定了。 太后年纪大了,常年不管事,这会瞧见几个少年郎争一个姑娘,便笑道:“哀家仿佛看到了当你的自己,那时候啊,先皇也是这么追着要求娶哀家的。只不过后来啊,哎!” 皇后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这才从回忆中跳出来,浅笑道:“哀家老了,老人家就爱想从前的事。瞧瞧眼前的这些小儿女,年轻,可真好啊!” “母后您可一点都不老,您今年才五十,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儿子会好好孝顺您的!”皇帝温声道。对于这个年轻便失宠,却固执善良辛苦拉扯自己的娘,皇帝总是特别耐心。 安抚好了太后,皇帝才道:“内务省何在?” 内务省官员正走过来,却见达娃叫道:“大历皇帝陛下!” 在众人的注视中,达娃缓缓起身,来到御前,右手放在左肩上,躬身行礼道:“最贵的皇帝陛下,达娃想请您同意,让我嫁给您的七皇子,豫王殿下。” “达娃公主。”北堂曜面沉如水,“父皇说话,也是你可以随便打断的吗?天狼国皇室端的好教养!” 休屠哲哲笑道:“王爷如此发火,可是因为看不上达娃吗?” 第73节 达娃深情地看了一眼北堂曜,道:“豫王殿下,达娃对你一见倾心,希望你能考虑接受我的感情,接受我这个人。” 北堂曜冷哼一声:“抱歉,在下心有所属,达娃公主,还是莫要这么美了。” 达娃欣喜一笑:“你果然也觉得我美?” “你是想得美。”北堂曜声音里的嘲讽,任谁都听得出来。 “噗!”陆欢颜忍不住笑出了声,抬眼看看并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赶紧重新忍住。 小曜曜,真是段子手的好材料呢! 达娃脸涨得通红,又对皇帝道:“皇帝陛下,天狼与大历就是要联姻的,您的皇子配天狼国的公主,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论出身,我也是父王大妃生的女儿,和豫王不相上下。而且,我的大妃还掌管天狼国二十万禁军,大妃说,那些都可以是我的嫁妆!” 皇帝略一沉吟,却听北堂曜道:“和亲这种事,难道只是一厢情愿便可以吗?天狼国二十万禁军,在我北堂曜眼里,连个渣渣都不是。公主莫要再丢人了,好好地回座上去,吃了饭回去洗洗睡吧。” 休屠哲哲依旧矜持地笑着:“皇帝陛下,看来豫王对咱们两国的和平还有点不同意见啊?刚才本王子提出要娶陆家小姐,也是一番好意,难道庆国公府就这么不希望两国休战止兵戈吗?” 皇帝眼眸深沉,扫视阶下众人,却没有说话。 蕙贵妃扯了扯皇帝的衣袖笑道:“皇上,臣妾觉得休屠王子他们和亲止战诚意十足,您可得三思,切莫要寒了他们的心呐!” 皇帝笑着摸摸她的小手,点头道:“这么说来,休屠王子想娶陆家小姐,达娃公主想嫁给老七。刚才想着成就一对姻缘,现在却是要拆成两对?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啊!” “都先回座位去。”皇帝并没有给其他人说更多话的机会,“陆家的小阿颜,你先别走,朕有话问你。” 陆欢颜头皮发麻,偷偷拿眼去看北堂曜,却撞见他担忧的眼神,心中暖意乍现,忽然觉得一点都不害怕,不担心了。 皇帝看她渐渐平静,索性问道:“朕今日封你做了县主,阿颜,你觉得自己应不应该以身报国呢?” 陆彦扬皱起眉头,低声道:“昏君!” “扬哥!”陆平川低声喝道,“切不可冲动,相信你妹妹!” 谢云翔也被谢东来和谢云安一边一个死死拉住,否则早就冲上去跟皇帝理论了。 谢氏急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却是无计可施,心里悔的跟什么似的,早知道就不叫阿颜跟着进宫,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陆欢颜知道这是在挖坑让自己跳了,这老家伙怎么可能那么柔顺地叫事情如了自己的意呢? 潜龙印那话肯定是让他憋着气了,霍家村的事北堂曜不用说肯定是自己扛下来的,皇帝这是找不着发泄的地方,憋着坏要为难自己。 刚才一直言语相激,却也没有过分。这会苏哲柳跟什么公主送上门,皇帝能放着现成好用的枪不使才是傻子呢! 知道逃不过,陆欢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直视皇帝,看着皇帝已现老态的脸,凛然道:“回皇上的话,臣女身为大历子民,自然之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如果真到了国家危急存亡之秋,莫说以身报国,便是以身殉国都不会有二话。兼且,” 陆欢颜露出一个微笑:“父亲平日里教导两位兄长和臣女,他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粉身报国,不计得失,是我陆家的传统,只要是陆家的儿女,自然知道什么是一片丹心报天子。只不过。” 她略略一顿,见皇帝被吊起了胃口,这才续道:“只不过臣女不才却也知道天狼国如今可谓内忧外患,只是不知道这位王子和公主,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敢说什么和亲止战的话。” 第116章 话音未落,达娃便生了气,她早就看陆欢颜不顺眼了,这会她说这些话更是对她的直接挑衅。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陆欢颜跟前,达娃扬手就要打,可转瞬间自己便倒在地上,头还撞到了御前的台阶。 抬头看时,竟然是北堂曜站在陆欢颜身前,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正不错眼珠地盯着陆欢颜看。 达娃都没有看清北堂曜的动作就被他摔了出来,又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对另一个女孩子关心不已,忍不住心里一酸,竟然流泪了。 休屠哲哲面无表情地过来将达娃扶起,道:“豫王对一个弱女子出手,也实在是太不男人了吧。” 北堂曜这才转身,好看的凤眸微微眯着,射出危险的光芒:“弱女子?休屠王子能否给本王解解惑,一个能在指甲里藏刀片的女人,怎么就成了弱女子了?” 说着左手一甩,细小的银质刀片“哗啦啦”地掉落在大殿上。 皇帝冷哼一声,道:“怎么回事?” 达娃心惊不已,本来想用这招毁了陆欢颜的脸,可北堂曜是怎么发现的?这会吓得直接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啊!豫王冤枉人!” 北堂曜哼了一声,也不理她,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闭目养神起来。 内侍将地上的刀片收拾好,呈给皇帝过目。 见皇帝面色不愉,休屠哲哲便道:“皇帝陛下,达娃的大妃是天狼国的女将军,达娃从小便修习武艺,这些不过是她用来防身的东西罢了。刚才陆小姐的话着实的不中听,达娃又是个冲动的性子,却不会有害人之心,豫王殿下是误会了,请皇帝明鉴。” 皇帝摆了摆手,叫端着托盘的内侍退下,道:“好在没有伤人,此事下不为例。礼部!” 礼部尚书赶紧来到御前,皇帝:“礼部对使团教导未尽职责,所有人罚俸一年。” 礼部尚书暗暗松了一口气,御前露出暗器,要是皇帝发怒,估计礼部就全都得换人,现在只是罚奉,还好还好。 不过这使团全程是楚王接待的,哎,他也就是个背锅的吧。 皇帝这么处置,休屠哲哲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还是给他们留了面子的,便也不再多话,拉着达娃回了自己的位置。 皇帝对陆欢颜道:“陆家阿颜,刚才没有吓到吧?老七倒是护你护的紧呢。” 陆欢颜道:“臣女自然是对豫王感激不尽的,皇上您刚才问的话,臣女已经答完了。” 皇帝笑道:”一片丹心报天子,这话说的倒是好听。那么你愿意去和亲吗?” 陆欢颜微微一笑:“皇上您愿意吗?” 皇帝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忽然正色道:“拟旨。皇七子年已过弱冠,当择贤女配之。庆国公幼女陆氏欢颜,品貌出众,娴熟大方,太后与朕见之甚悦。与皇七子堪称良配,特将陆氏欢颜许配皇七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礼部与钦天监操办。” 皇帝说完,一张圣旨也起草完毕,内侍将圣旨呈皇帝御览,皇帝淡淡扫了一眼,道:“用印吧。” 内侍这才领旨下殿去了。 皇帝含笑扫视众人,手里把玩着田黄石印章,道:“成就一对良缘,朕今日很高兴,老七,订了亲往后就是大人了,可不许再胡闹了。” 北堂曜叩首道:“多谢父皇成全。” 这时谢氏和陆彦博也早已上前,拉着陆欢颜跟陆平川、陆彦扬一起谢恩。 然后是北堂曜谢恩,皇后也谢恩。 太后又分别赏赐了北堂曜和陆欢颜,皇后也有赏赐。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中秋宴就把豫王的婚事定了。 那可是豫王啊!手握兵权,人又出挑,更得皇帝宠爱,还是皇后嫡出。 这怎么就说赐婚就赐婚了呢? 其实不止大家疑惑,当事人也还是蒙圈的。 陆欢颜还处在游离状态,没有完全回神,并不是因为赐婚,而是苏哲柳就在眼前,她却不能动手,这让她心里的怒气一阵阵地往上顶,几乎要冲昏了头。 然后又是赐婚的旨意,她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就这么成了,虽然父母那里事后肯定是要好一番劝解,但是皇帝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没理由只见到潜龙印信皇帝就能松口的,更何况,看今日的情形,怎么她觉得皇帝似乎是,早就想好了的? 忍不住偷看北堂曜,想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蛛丝马迹,可是北堂曜回馈给她的,也是一脸惊喜。 陆欢颜撇撇嘴,难道有什么事是她忽略的吗? 最想不明白的,其实是北堂昭,他原本是有周详的计划的,可是他设计好的那些事还没来得及开始便提前结束了。 陆欢颜被赐婚了,他却还是这个一无是处的皇子。 他知道自己跟七哥没法比,可是他不甘心! 所有人都已经退下,北堂昭咬了咬牙,出列道:“父皇,此事万不可如此草率定下,请父皇三思!” 第117章 北堂昭的话让皇帝收回成命,反而皇帝挥了挥手,道:“晋王不胜酒力,来人,送晋王回府休息。” 好在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明确的说什么事要三思,皇帝没有理会,大家就当做没听见了。 楚王看着北堂昭略显狼狈的样子,朝蕙贵妃看了一眼,见对方投来无奈的眼神,便知今日这事母妃事先毫不知情,完全是皇帝的一时兴起。 不由得暗恨自己回来的晚了,这么好的一桩姻缘,竟然被老七捷足先登了去。如此,太子便更加如虎添翼了! 陆欢颜望着北堂昭略显蹒跚的步伐,眸色渐深,招了招手,对凑过来的有缘轻声道:“叫人紧紧盯住晋王,宫里宫外,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 有缘点头应下,瞅了个没人注意的空隙,悄悄出了太极殿。 与此同时,北堂曜也对身后的蓝凌耳语几句,就见蓝凌恭顺一笑,也悄悄离开。 “扬哥儿。”陆平川紧盯着北堂昭离开的身影,轻声吩咐,“去查查看晋王吃错了什么药。” 陆彦扬微微点头:“父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陆欢颜垂眸掩藏起情绪,对于北堂昭的表现虽然奇怪,但是并不在意料之外。 相反惠尘的死肯定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可是皇帝今日却突然就顺水推舟地给她和北堂曜赐了婚,难道皇帝一点都不忌讳那些谣言?甚至连她在逐风堂的背景都全不在乎了?这根本说不通! 还有苏哲柳,十年不见,摇身一变成了休屠哲哲。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刚才他突然跑出来求娶,看北堂轩的样子,分明事先没有说好,那么他想干什么呢? 如果不是苏哲柳冒出来,皇帝便是想赐婚,也没有由头,这么说来,苏哲柳是不希望自己嫁给北堂轩的?那么如今的局面,便是他希望的了? 此时殿中的表演继续进行着,但是□□已过,所有人的心思似乎都不再关注表演了。 到了冯妙妙表演,她当场做了一副画,画的是御花园中的景色,倒也博得皇帝的连连赞叹。 除此之外,陆听梅表演的是双手书法,着实是叫人眼前一亮。 她左手写的是行楷,右手是梅花篆字,两边同时书写不同的诗句,同时开始,同时完成。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很是得了些关注。 不过,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欣荣长公主,陆听梅原本兴致勃勃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 也只是一瞬的功夫,陆听梅复又重新打起精神,因为她发现有很多夫人都在跟欣荣长公主打听自己。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她嫁得好,那就不怕将来过得不好。 陆欢颜对于现在的陆听梅,完全是无爱无恨的路人心态,不过看她表现的不错,自然也多少有了点兴致。 毕竟这一世完全的颠覆了上辈子,陆听梅虽然小时候想过害她,可这么多年她过得并不轻松,现在也完全威胁不到自己,那对她能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不能乐见其成呢? 她这双手写字的功夫,陆欢颜倒是颇为佩服的,她自己两辈子都练过字,可是很知道其中艰苦的。陆听梅这份心劲,便是不简单。 所有人表演完毕,太后颇为开心,却也着实累了,皇帝便先行送太后离开。又过了一阵,看皇帝不会回来了,皇后也借口疲累,退席了。 剩下的妃嫔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以蕙贵妃为首,陆陆续续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然后休屠哲哲和达娃也跟太子告辞,太子便与楚王送他们离开。 第74节 陆欢颜也想走,就问谢氏,谢氏觉得今日太过惊悚,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叫染香去问陆平川。 染香刚离开一会,有缘回来对陆欢颜低声道:“小姐,豫王在景泰阁等你。” 陆欢颜讶然抬头,果然北堂曜的位子已经空了,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陆欢颜想了想,便跟谢氏说自己要更衣,谢氏嘱咐了两句便放她离开了。 一路从太极殿出去,顺着小路往太极殿去,有缘奇怪地问道:“小姐,你对皇宫怎么这么熟悉?” 陆欢颜后背一僵,她当然熟悉了,上辈子生活了那么些年的地方,早就是想忘都忘不了了。 “之前研究过皇宫的地形图。”陆欢颜道,“刚才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有缘道:“奴婢去找宫里的接头人,回来时刚巧瞧见豫王,他叫奴婢传话给你,这才耽误了会。” 陆欢颜点点头,又好奇道:“宫里咱们的人如今是做什么的?” 有缘听见问,赶忙凑趣道:“小姐你要是不问奴婢差点就忘了,你是不知道那接头人,奴婢看见他时,还以为看错了。” “到底是谁?”陆欢颜对有缘这种说书人的心态很不理解,在宫里悄悄赶路,也能眉飞色舞地八卦。 “是刘总管。”有缘低声道。 “刘得胜?”陆欢颜惊讶道,“怎么会是他?” 有缘撅了撅嘴:“奴婢原也不敢相信的,只是他自己拿出了信物,奴婢反复确认了,而且能识得咱们堂里暗号的,只能是堂里人啊!” 陆欢颜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如果刘得胜是堂里的人,那岂不是,岂不是……” “小姐,你怎么了?”有缘推了推陆欢颜,“你没事吧?” 陆欢颜紧紧皱着眉头,摇头道:“没什么,前面就是景泰阁了,你在这里守着,见到人就去给我报个信。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有缘点点头,看着陆欢颜朝着景泰阁走了过去,自己选了一个回廊的角落坐了下来。 冷不防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有缘一把抓住那只手,矮身从那人胳膊下钻了过去,一伸手死死卡住那人脖子。 “哎哎!松手松手!”蓝凌被掐的差点断气,“是我,是我啊!” 有缘看清蓝凌的脸,赶紧松开他,福了福身道:“侍卫大哥不声不响的过来,奴婢哪知道是敌是友,实在是对不住了。” 蓝凌揉了揉脖子,哼了一声道:“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有缘看了一眼中二病患者蓝凌,果断地选择了沉默。 蓝凌撇撇嘴,笑道:“你叫有缘吧?我瞧着陆小姐身边总是你跟着。” 有缘挑眉:“侍卫大哥什么意思?想给我家小姐换换人?” 蓝凌摆摆手:“不敢不敢,陆小姐那可是咱们以后的主子,可不敢随便乱说。” 有缘翻个白眼:“还早呢吧。” 蓝凌嘿嘿一笑:“皇上金口玉言,不早啦不早啦!今后有缘姐姐,多多关照啊!” 有缘斜他一眼道:“采薇喜欢吃鱼。” “什么?”蓝凌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还喜欢翡翠的首饰。”有缘又丢过来一句。 “哎呦!”蓝凌一拍脑门,“有缘姐姐,不不,姑奶奶!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真是活菩萨!” 有缘跳开一步道:“你小声一点,万一叫人听见了,看你家主子怎么罚你。” “这你就放心吧,咱家爷别的不敢说,在宫里,那就是平趟!”蓝凌大言不惭地吹牛,接着嘿嘿一笑,又道,“有缘活菩萨,赶明儿个,我去陆府,能不能,能不能那个,您看,嘿嘿。” 咽口唾沫,看了眼有缘鄙视又疑惑的眼神,蓝凌一狠心道:“您看她能愿意单独地见见我吗?” 有缘噗嗤一笑,抱着胳膊道:“你家王爷的本事你倒是学上一成,你就知道这话不该问我呢。“不远处厉刚手里捧着一碟花生米,听着蓝凌讨好有缘,不住地摇头,这小子也实在是给豫王府丢人啊! 再看另一边已经抱在一起的北堂曜和陆欢颜,厉刚暗暗点头,爷才是真的有两下子,战场上无往不胜,官场上如鱼得水,到了情场也是风生水起。真正的人生赢家,当如是啊! 第118章 人生赢家北堂曜,这会正在未来媳妇的怀里撒娇。 “阿颜,人家差点就失去你了!”北堂曜抱着人不撒手。 陆欢颜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的,这不是赐婚了吗?乖,别怕了。” 北堂曜下巴垫在陆欢颜肩头,闷声道:“阿颜,虽然知道父皇不会让你和亲,可我当时真的有一瞬间怕得要死。还有那个达娃,我真恨不得撕了她。” 陆欢颜从他怀抱里直起身子,拉着他坐下。 景泰阁临湖而建,只是个赏景的两层亭子,一层四面没有墙壁,只是由柱子撑起来,二层则开的全是窗子。 这时两人坐在一层的鼓凳上,陆欢颜牵着北堂曜的手,道:“阿曜,休屠哲哲极有可能就是苏哲柳。” 北堂曜一愣,旋即恍然道:“怪不得厉刚怎么都找不到苏哲柳,原来他成了天狼人。阿颜,你确定吗?” 陆欢颜沉吟道:“我小时候曾经见过他一次,可是那次他和师父交手,我看的不清楚。又间隔了这么久,我只记得他说话的声音。” 北堂曜点点头:“我早就觉得这个休屠王子十分怪异,要是这么说来,恐怕很多事情就能说通了。” “哦?”陆欢颜好奇道,“比如什么事?” 北堂曜道:“比如为什么这十年来他都不曾在大历出现过,纵然厉害如你师父,他什么时候做了什么,偶尔也能窥见一些,苏哲柳却仿佛凭空消失一般,难道不奇怪吗?如今看来,他是躲到了天狼国。” 陆欢颜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你师父为什么不愿意你找他,为什么无论如何也要保他。”北堂曜道,“起初我想不通,现在似乎能说通了。” 陆欢颜道:“师父最后那次见我,把逐风堂明暗势力都交给我,也是默许了我去对付七星门的。” “对付七星门而已,又不是苏哲柳。”北堂曜不以为然,“你师父定是知道苏哲柳的身份,他不愿意你找上他,就是顾忌着天狼国。” “天狼国有什么好顾忌的?”陆欢颜还是不解,“我实在不明白,今日也是,且不说两国之间孰强孰弱,皇上有什么好怕的?明明他们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了,结果跑来个使团拜见一下,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搞起来睦邻友好了吗?” 北堂曜被她逗的笑起来,忍不住捏了捏她挺翘的小鼻头,笑道:“你怎么总是一套一套的?我真是无言以对了。” 陆欢颜挑眉:“你才是段子手好吧,那些话也亏你想得出来。” 北堂曜忽然道:“今儿你表演前为什么叫我支开晴儿?” 陆欢颜呵呵一笑:“我弹唱那么差,怕被她鄙视喽。好了好了,我出来半天了,得赶紧回去。” 北堂曜心中疑惑更深,却是知道不能再多留她了,毕竟宴会还没有正式结束,便只好点头道:“你自己小心,那圣旨不日便会到,恐怕这些天都会很忙,我要先应付这头,过些天再去瞧你。” 陆欢颜道:“我还想问你,潜龙卫的事你是怎么应付过去的?我瞧着今儿皇上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而且这婚赐的,也着实诡异。” 北堂曜叹气道:“这话说来长了,你别耽误了时辰,这样吧,过几日等我去你家,慢慢跟你说。” 陆欢颜点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辞别北堂曜,陆欢颜带着有缘仍旧从小路回了太极殿,因为她对皇宫十分熟悉,一路走来都没有碰到人。 又过了一会,北堂曜施施然进了殿。刚一落座,便又被过来道贺的朝臣围住,大家敬酒,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是宴会已近尾声,太子和北堂轩送人也没有再回来,北堂曜喝过一轮酒,也晕乎乎地被内侍送了出去。 这样一来,大家便纷纷散了。 陆平川带着两个儿子早早地等在殿外,见谢氏带着陆欢颜出来,便迎了上来。 另一边陆平杭也和欣荣长公主会和,带着陆听梅往宫外走。 陆彦博心里十分气闷,好好地参加个饭局,结果把妹妹给定出去了。这叫什么事啊! 陆欢颜看着陆彦博皱巴巴的脸,笑着挽住他胳膊,亲昵地道:“二哥怎么臊眉耷眼的?可是这饭吃的不合胃口?” 陆彦博瞥了她一眼,叹气道:“妹妹都要是人家的了,饭不饭的还重要吗?” 谢氏道:“净胡说!难不成阿颜一辈子不嫁人,做老姑娘你养着她吗?” 陆彦博摇头道:“嫁人也得嫁个放心的,这么随随便便就定出去了,我不放心。” 陆平川瞪眼:“你胡说八道的够了!这是在宫里,什么叫随随便便?老二,我看你是活腻了!” 陆彦扬也道:“老二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一二,说话总是不注意场合,将来吃亏看谁能帮你!” 陆彦博垂头丧气地道:“好好好,父亲大哥教训的是。我再不说了,再不敢了。” 陆欢颜笑道:“二哥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的。” 陆彦博抬头看她,却见陆欢颜满脸自信地轻声说道:“二哥,一个人过得是不是幸福,不在于跟谁在一起,而在于,这个人有没有把生活过幸福的能力。如果没有这个能力,便是给个皇帝让他做,他一样能沉郁苦闷。如果有这个能力,贩夫走卒为生计奔波又如何?同样可以日日展颜欢笑。” 陆平川深以为然:“阿颜能有此见解,为父也可放心了。” 谢氏也点头:“阿颜说得对,万事只在己心。” 陆彦博却道:“听这话的意思,豫王果然不得阿颜的心呢?” 噗……陆欢颜两眼一翻,这都哪跟哪啊! “老二,你少说两句吧!”陆彦扬轻声斥了一句,这才把陆彦博心里熊熊燃烧的一把火浇灭下去。 到了宫门口,陆平杭过来与兄长道贺,两人说了两句。 欣荣长公主瞧见了大房一家子,却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眼睛一翻,装作想事情,便率先出去了。 陆听梅却走过来对陆欢颜道:“恭喜二妹妹今日喜得良缘,往后便是豫王妃了,还请二妹妹多多提携照顾才是。” 陆欢颜却正色道:“圣旨未下,大姐姐还是切莫心急妄言。” 陆听梅碰了个软钉子,尴尬地道:“我这不是替妹妹高兴么,怎么还反倒教训起人来了。” 陆欢颜微微一笑道:“凡事谨遵礼数,谨言慎行,这可是祖母教过咱们的。更何况咱们还在外面,更要谨记才是。” 陆听梅见她软硬不吃,哼了一声,跺跺脚跑开了。 陆欢颜无奈摇头,陆听梅这性子还真是,讨厌呢…… 到了宫门外,很多人家都在等着马车过来,陆家人便也跟着排队。 原本以陆平川的身份,陆家人应该可以直接插队的,但是他们一家人都不是那个性子,每次也都安然地等着,不差那么一时片刻。 陆平川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给谢氏披上,一边不忘了唠叨:“你呀,总是这样,为了好看就什么都不顾了。莫不是每次出门都得我跟着吗?” 谢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原也不冷,我又不是身娇体弱的普通女子。莫要唠叨了,孩子们还看着呢!”说着便要将披风解下来,“倒是你刚喝了酒,这会身子肯定发热,可不能吹了凉风!” 第75节 陆平川哈哈一笑,将爱妻揽在怀里,叫她动弹不得:“我没事!”怎么觉得这辈子娶了这个媳妇,就想把她宠上天呢? 陆彦扬兄妹三个对于这种淬不及防糊一脸的狗粮已经习以为常了,三人都选择无视这两只恩爱汪。 陆彦博紧了紧自己的披风,轻声道:“阿颜真是聪明,知道多带一件衣服。” 陆欢颜点点头,余光瞥见仍在说悄悄话的父母,咽了口唾沫,轻声吐槽:“是啊是啊,咱们都不是别人家身娇肉贵的娃,不需要爹娘关照便能照顾好自己的。” 陆彦扬看了眼弟妹,轻咳了一声,道:“我去前面瞧瞧,看能不能把马车先牵过来一辆,爹娘年纪大了,冻着就不好了。” 应该是怕他们恩爱秀的太厉害,惹了红眼病才对吧。陆欢颜心里暗暗琢磨,爹娘撒来的狗粮,跪着也要吃完……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庆国公宠妻,对于陆家这几口见怪不怪很多年了。 所以大家路过他们身旁,客气的点头致意,并没有多做寒暄。 男的是觉得有些尴尬,女的则是羡慕嫉妒恨,为啥自己的夫君就只会对着侍妾美婢温柔以待,对自己就冷着个脸。 不过陆平川这个样子,倒是得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很多太太对于陆彦扬和陆彦博更加关注了。 很明显,人人都会认为这样家庭成长起来的男子,将来必定是个专情的,那么把女儿嫁过去,必定是极好极放心的。 相比之下,原本颇受关注的陆欢颜因为如今已经有了着落,便很自然地从原本的选择对象变成了八卦中心。 不过陆家人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因为陆彦扬刚要过去找自家马车,北堂曜就领着蓝凌过来了。 “见过庆国公和夫人。”北堂曜彬彬有礼的样子少见的很,一时间引得不少人侧目。 陆平川和谢氏赶忙还礼,陆平川含笑道:“豫王殿下不必多礼,刚才见你先离开,怎么这会还在这里?” 北堂曜笑着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陆欢颜,道:“今日进宫的人多,想着陆家的马车恐怕过不来,本王便先离开去安排了一下。” 说话间,果然见有豫王府的侍卫引着陆家的马车过来。 陆平川点点头,便也没有客气,只道了一声谢:“如此,多谢王爷了。” 北堂曜含笑应了,又殷勤地请这一家子上车,轮到陆欢颜时,借着马车遮掩,偷偷攥了下她隐在袖中的小手。 陆欢颜娇羞一笑,回握了一下,这才在有缘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起来,陆欢颜挑开车帘,果然见北堂曜正在夜色中望着自己,心中禁不住暖意融融。 无论如何,这世上竟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不管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条件的包容自己,爱着自己。 陆欢颜满足地靠在软垫上,想着今后的生活,那是她将要和北堂曜一起分享和建设的生活,她俩的人生,从此绑定在一起了呢! 真好,想想都会忍不住笑起来呢! 第119章 转天,陆平川早早地去了陆战修养的庄子上,将陆战和老太太一并接回了家中。 两日后,赐婚的圣旨如期而至,北堂曜和陆欢颜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陆欢颜还未及笄,圣旨中便没有提及具体的日子,都是等女方及笄之后,再行确定。 不过其他的事宜却是可以开始了,比如纳采。 圣旨下来之后,北堂曜便推了一切事务,火烧屁股似得到陆家交换庚帖,顺便商议纳彩的事情。 其实这些事自有礼部操持,便是连吉日什么的,也有钦天监来定,北堂曜却是等不了,非逼着礼部的人早早上门。 豫王虽然是京城中数得上的一等一佳公子,可是年纪一大把才捞了个媳妇,自然急的不要不要的,礼部表示十分理解。 当然不理解也得干,于是大小官员便设身处地地理解了一把大龄单身狗脱单的急迫,跟着急火火大干了一把。 陆平川自陆战那里得了准话,也没有矫情,北堂曜和礼部侍郎上门当天就痛快地把陆欢颜的庚帖交了出去,顺便定了纳彩的日子,万事大吉,就等着过聘礼了。 这件事上一切都很顺利,但其间陆家内部其实并不平静。 尤其是陆战到家后,当天只午休了一会便立即召了陆平川和陆彦扬到他房里,密谈了将近两个时辰,而后又把陆欢颜叫了去。 陆欢颜被叫到陆战的房间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原本打算趁着今晚家中无事先去处理傅流年的身后事,可如今看祖父这阵势,似乎是困难了。 想着傅流年都去了几天了,自己竟然还没有去看上一眼,陆欢颜心情沉重地迈进了陆战的房间。 结果一进门就惊呆了,她看见了什么? 前些日子还被人抬着进出口不能言的祖父,这会满面红光地站在屋子里。 是她眼花了还是怎么地,陆战什么时候被治好了她竟然一无所知! 陆欢颜一副“我伙呆”的表情进了屋,陆彦扬赶紧跑去把门关好,道:“阿颜,快见过祖父。” 陆欢颜眨眨眼,难道自己连上辈子的记忆都出了错,这祖父是她家的吗? 陆平川看闺女的傻样有点尴尬,正要做样子训斥两句,陆战含笑摆了摆手,对陆欢颜道:“阿颜,我是祖父。” 陆欢颜这才回神,赶紧跪下行礼道:“阿颜拜见祖父。” 不待她跪下,陆战就伸手将人扶起,满目慈爱地端详陆欢颜,欣慰道:“咱们阿颜长大了。” 陆欢颜鼻子有点酸,点点头道:“祖父,你身子好了,阿颜很开心。” 陆战笑笑,示意三人坐下说话。 陆平川对闺女解释道:“阿颜,你祖父身体原没有什么大碍,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陆欢颜一呆,下意识地看了看陆战,见他神色淡然,显然是愿意让自己知道这些秘密。又看陆彦扬,发现大哥也是一脸“别看我,我也是刚知道”的表情。 “父亲,你,什么意思?”陆欢颜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掩人耳目,掩谁的耳目?” 陆平川看了一眼陆战,却道:“阿颜,你中秋那日跟为父说过的事,再跟你祖父说一说吧。” 陆欢颜不解地看着陆平川,疑惑道:“父亲是说三叔的事情吗?我,其实没有见到他的面,只是听见了他说话。” 陆战道:“阿颜,你把那日冲儿和傅流年说的话再跟祖父讲一讲。” 陆欢颜点点头,慢慢地将那日在榆次大街的院子里听到的师徒对话又复述了一遍。 陆战听了眉头紧锁,许久才长出一口气,道:“阿颜,你来说一说,祖父为何这些年要装病?” 这是在考她吗? 陆欢颜赶紧打起精神,集中精力思考起来。 其实她掌握的信息足够多,只是被固有的思路限定住,她一直觉得祖父身体不好,所有的事都隐在幕后,可是事实上呢? 猛然间,陆欢颜抬头看向陆战:“静心是祖父的人!” 陆战没想到这孙女竟然想到这个,一愣之下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听上去中气十足,绝对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 陆欢颜撇撇嘴,装病应该很憋屈吧。 陆战笑了一会,才正色道:“阿颜,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陆欢颜皱了皱鼻子,道:“祖父只说是不是吧?” 陆战无奈点头:“是又如何,明心被你逐了出来,静心这个没用的,早被吓破了胆。如今我唤她前来,都不肯了。” 陆欢颜微微一笑道:“我早先怀疑她俩是父亲的人,可是在明心的事上父亲却是一点没有插手的意思,我才奇怪起来,留下静心想慢慢观察,可谁知道她竟然有了死心塌地意思。这可是叫孙女难办呢!” “你这丫头!”陆平川苦笑,“亏得你娘当初为了那俩丫头的事还特特找我来说,原来都是你算计好的。” 陆欢颜撇撇嘴道:“起初是没想那么多,后来才想起来的嘛。” 陆战摆摆手:“这些且不提了,阿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陆欢颜神色一肃,深吸一口气,道:“祖父,如果让我猜测您当初装病的意图,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看着室内三人投来的目光,陆欢颜微微一笑,继续道:“皇帝。” “祖父,咱们家手握兵权,可谓树大招风。您是陆家的定海神针,您不倒,陆家就不会倒,皇帝也就不会放心。您需要一个急流勇退的机会,也需要一个保全自己的借口。祖父,我查过太医院陈院正,他的父亲是军医,曾随陆家军驻守过边疆。那个时候,应该是您的手下。” 陆战微微点头:“说下去。” 陆欢颜颔首,又道:“当年我被人劫持,虽然咱们家人万般焦急,却实在是天赐良机,又有陈院正相助,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您顺水推舟装作一病不起,隐到幕后。正是合了皇帝的意,又能把父亲推上前台。不过,皇帝的忌惮只为其一。” 陆平川看了看陆战,不解道:“还有其二?” 陆战高深莫测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笑道:“阿颜继续说吧。” 陆欢颜看了看父亲,道:“不止有二,还有三。其二,是因为三叔。他当年做了何事我并不清楚,但是他的大徒弟苏哲柳是天狼国七王子,二徒弟傅流年是当年潜邸中离奇身亡的襄嫔的遗腹子。三叔多年离家,说是浪荡江湖,其实他做了什么,去过哪里,对咱们家根本就是一个不能触及的隐秘。” “休屠哲哲就是苏哲柳?”陆彦扬怒喝一声拍案而起,二话不说就往外冲。 陆欢颜赶紧拉住他:“大哥你干嘛啊?” 陆彦扬怒道:“宫宴上就认出来了是不是?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杀了他,不杀他我不姓陆!” “扬哥儿!”陆平川低喝一声,“你祖父面前,你发的什么疯!” “大哥你冷静一点!”陆欢颜劝道,“难道我不想杀了他吗?可是事情总有轻重缓急。再说了,他并不担心被我认出来,便是知道我一时半会不会动他的原因。” 陆彦扬根本不想理会,却听陆战道:“扬哥儿,你先听阿颜把话说完,再做什么不迟。” 陆欢颜赶紧道:“大哥难道不觉得北堂轩和苏哲柳在宫宴上的表现很不妥吗?苏哲柳要娶我和亲,北堂轩也是惊讶的很,还差点冲出来阻止。可见在这事上他们并没有默契,可是后来苏哲柳却没有坚持,反而北堂轩因此也没把话说出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陆彦扬道:“奇怪什么?” 陆欢颜撇嘴:“堂堂三皇子楚王殿下,竟然跑去天狼国做使臣,你说他没有想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谁会信?可是看苏哲柳和达娃的表现,显然是北堂轩没有跟他们达成默契。否则,达娃嫁给北堂轩就好了,那天狼国的二十万禁军可是一股生力军。苏哲柳也没必要搅和北堂轩的婚事。” 陆彦扬听了这话不由得深思起来,陆战却问道:“那么阿颜你瞧出了什么呢?” 陆欢颜皱眉道:“祖父,要说我瞧出了什么,也就是刚才说的那些,我只是觉得奇怪,苏哲柳神神秘秘的这么久,怎么现在跑来京城大张旗鼓的做起了休屠哲哲。他并不害怕我找上他,也许他知道我想从他身上知道更多的事情。” “关于什么?”陆战追问。 陆欢颜咬了咬嘴唇,艰难地说道:“关于,傅流年。” 陆战听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陆欢颜看了看各自陷入沉思的三个男人,给自己鼓了股劲,续道:“刚才说了其二是三叔,其实第三点就是因为傅流年。我的师父傅流年。 “祖父,师父教我的小无相功,大哥已经跟我说了,那是咱们家的不传绝学,其实由此可见三叔就是傅流年的师父。而苏哲柳,如果我没记错,三岁那年我听到他和师父的对话,他怨三叔没有把这门功夫交给他。” “他一个外族人,怎么可能学我陆家的功夫。”陆战不屑地哼了声,旋即叹道,“冲儿到底没有糊涂到家。” 陆欢颜道:“凡此种种,祖父是早就心中有数,虽然不至于知道这么多,但每一件事都足够你装病躲起来了。” 第76节 第120章 陆战哈哈大笑,良久拿手指了指陆欢颜,道:“你呀,真是个鬼灵精!” 陆欢颜不好意思地也笑了笑,有些话她没有说,因为她怕是自己多心,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总觉得祖父这么做肯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但是看陆战的样子,他想不提,那她就不问吧。 其实陆战这么问,对陆欢颜而言,半是考究,半是试探。 他担心这个离家多年即将成为豫王妃的孙女将来不能自如地应付各种事端,因此想考考她,结果是阿颜出乎意料的聪慧机敏反应迅速。 与此同时,他更担心阿颜知道的太多,好在一番试探下来,她对那件事毫无察觉。 也罢,既然她现在不知道,那以后没必要让她知道。 就让孙女踏踏实实地嫁去豫王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王妃吧。 陆战又有些担心,这个孙女这么聪明,虽然她现在一无所知,可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被她抓住,抽丝剥茧之下她会不会一下子就抓住事情的关键? 到那时,他费尽心机保护的秘密,必然会被她挖出来。 陆战如此纠结,其他三个人却是完全不知。 陆平川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自从陆欢颜提过陆冲一次,他就一直想去找这个离家多年的三弟。 他到底要问问陆冲,怎么这么狠心,这么多年一次都不回家! 还有当年那些事,他也是好多疑问。看了一眼陆彦扬和陆欢颜,陆平川觉得自己这个三弟真是不叫人省心。 越想越觉得应该马上行动,赶紧挖地三尺把陆冲找出来才行! 陆彦扬从刚才一直想的就是苏哲柳,恨不得立刻找到人,直接一刀劈了了事。 这会听陆战和陆欢颜絮絮叨叨半天,还是没提到正事,早就起火了。可自己只是小辈,又不敢造次,只能死死按捺住,心里这个急啊! 陆欢颜想的却是傅流年的身后事,没有自己操持可怎么是好。季寻也不见了,方笑天跟着自己,安夏一个人怎么弹压堂中的各方势力? 万一趁着这个机会江落寒又来闹事,难道逐风堂在京中就不能立足了吗? 真是越想越急,恨不得立刻飞去榆次大街。 陆战从思绪中回神,看那父子三人个个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你们三个急着去办自己的事,便是连一时半刻都不能分出来给我这个糟老头了吗?” 陆平川赶紧起身道:“父亲这话,折煞儿子了!” 陆彦扬和陆欢颜也跟着行礼道:“孙儿失礼,请祖父见谅。” “罢了罢了!”陆战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我也不怪你们。阿颜,你说你师父前几日就去了,他的身后事怎样了?可有人操持?” 陆欢颜红了眼眶,道:“说这话少说也有三日了,祖父,我竟是昨日才得了消息,宫宴又不能不去。那边,虽有得力的人看着,可是,可是我这心里……” 陆战点点头:“无论如何,他是你的授业恩师,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阿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他做过什么,傅流年的身后事你不能缺席。” 陆欢颜惊讶不已,她怎么都没想到陆战会说这样的话。 陆平川道:“父亲说的没错,不过阿颜的身份若是暴露。” 陆欢颜道:“父亲和祖父放心,我行走江湖都是男装,用的名字是傅宁安。” “宁安?”陆彦扬喃喃地道,“他果然是这幕后之人!” 陆欢颜点点头:“所以说我才觉得中秋那天皇帝赐婚有些不可思议。按理说,他应该不会希望咱们家和豫王绑在一起。” 陆战挑眉道:“阿颜为何这么说?” 陆欢颜有些尴尬,想了想道:“因为北堂曜和太子的关系,依我看,并不怎么好。” “何以见得?” “这,我也说不太清楚。”陆欢颜支吾道,“只是感觉他们之间并不似亲兄弟般亲近。再加上马场那件事,还有太子妃小产的事,北堂曜之前要提亲,我还跟……我是说,他如果跟咱们家提亲,太子必定会怀疑他。是吧,大哥?” 差点说漏嘴,陆欢颜感觉脸上有点烧,赶紧求助似的把话头交给陆彦扬,自己缩了起来。 陆彦扬恨铁不成钢地悄悄瞪了她一眼,感情她还以为自己跟北堂曜那点事别人都不知道呢。 “之前我查东宫的事,也曾回禀过父亲的。”陆彦扬轻咳一声,这妹妹虽然傻,还是得管啊,“所有线索都指向逐风堂。” 陆平川看了一眼陆欢颜,道:“那么是傅流年要对付太子了?” 陆欢颜这才又打起精神道:“师父的身份如果真是咱们猜测的那样,那他跟皇后和太子便是死仇,这么做也毫不意外。可是我后来查过堂中埋在宫里的暗线,他们都没有做过这件事。” 所以线索就又断了,真相还是隐在重重迷雾里,陆战当机立断道:“咱们便是在这里猜到天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阿颜,你趁着天色还早,便赶紧去办你的事吧。扬哥儿明日记得给阿颜到女学告假,川儿你留下,我有话同你讲。” 陆彦扬领着陆欢颜出了陆战的院子,不放心地嘱咐:“阿颜,逐风堂的事大哥不能陪你去,也帮不了你。你自己万事小心。” 陆欢颜笑笑道:“大哥放心吧,我自五岁入逐风堂,七岁起就开始协理一切事务。那里跟我的家没什么分别。” 陆彦扬点点头:“也罢,快去换衣服吧,记得悄悄地走,虽然祖父开口,二叔一家却也还是和咱们住一起的。” 陆欢颜点头应下,辞别了陆彦扬紧着回了四宜居。 跟有缘和采薇交代了一下,陆欢颜便独自带着方笑天离开了。 不过因为天还没全黑,陆欢颜是和方笑天走的角门,二人一前一后的从角门出来,早有人备了马车等在角门外。 方笑天扶着陆欢颜上车,自己坐到前面驾车离开。 角门里,陆听梅悄悄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先是皱紧了眉头,然后忽然就笑了起来。 祖父说话都费劲,却把大房三口叫去密谈了那么久。 然后陆欢颜一身男装和一个管事偷偷出门,陆听梅觉得自己窥探到了很重要的事情,也许这些事,关系着能不能扳倒大房。 当然相比起来,她更在乎能不能将陆欢颜踩在脚下,至于大房倒不倒,对她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嫉妒,很可能叫人迷失心性,做出一些疯狂而奇怪的事情,却最终发现不过是损人不利己而已。 许久之后,陆听梅悄悄回了院子,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第121章 榆次大街。 方笑天敲开了门,里面站的仍是谭义守。 陆欢颜闪身进入,看了看没有任何变化的院子,问道:“老谭,师父呢?” 谭义守面无表情地道:“回小姐,主子过世当晚已经下葬了。” 陆欢颜一愣,盯着谭义守道:“你说什么?” 谭义守道:“小姐,当时你不在,咱们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主子临去之前留下话,要尽快下葬。咱们,只能遵从。” 陆欢颜眉头一皱,瞪着谭义守半响,终于还是一言不发直奔后堂。 原来是傅流年的那间屋子现在已经人去屋空,陆欢颜走到床边坐下,摸着床沿发呆。 “小姐!”方笑天跟了进来,“小姐,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欢颜愣愣地抬头看他:“不算了又如何?你觉得谭义守会跟我说实话?” 方笑天攥了攥拳头,咬牙道:“他不说,总有人知道,属下这就去找安夏。他在这里安排的人手一个不见,难道他还能跑了?小姐,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打起精神来啊!” 陆欢颜的眼睛里恢复了些神采,点点头猛然起身道:“笑天,去把老谭给我带过来。” 院子里,方笑天和谭义守拔剑相向,陆欢颜走到跟前,四下看了看,道:“老谭,你是知道我的。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 谭义守提剑的手垂了下来,面无表情道:“小姐,我不是逐风堂的人,不用听你的命令。” 陆欢颜微微一笑:“你不是逐风堂的人,所以我对你做什么,也就不用顾忌。” 谭义守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横剑到脖颈上:“小姐,你莫要逼我。” 陆欢颜皱眉,叹道:“老谭,我小时候伤得那么重,是你不辞辛苦为我亲自诊治,试药炼药从不曾抱怨。整整三年,我记得那时候你每日里都会陪我说说话的。从什么时候起,你我之间,竟然这么生分了?” 谭义守一顿,微微错开视线:“小姐,你扪心自问,就从没怀疑过主子和我?” 陆欢颜嗤笑一声,冷冷问道:“人死为大,咱们且不提师父。我只问你谭义守,你说怀疑你,可你问心无愧吗?” 谭义守眼中情绪翻滚,张了张口,却终究哑然无声地低了头。 陆欢颜又道:“师父去了,我难道没资格料理他的身后事?要你自作主张将人草草下葬,你把我当什么?又把逐风堂当什么了!” 谭义守道:“是主子的吩咐,我一个下人只能找做。” 陆欢颜无奈,语重心长地道:“老谭,你是老江湖,难道不知道师父的后事如此处理会惹来多大的麻烦?你难道忍心因为这件事让逐风堂陷入危机?让师父毕生的心血毁于一旦?” 谭义守仍旧道:“是主子的吩咐。” 陆欢颜见他死犟,气的要命,上前两步指着谭义守骂道:“你口口声声说是师父临终交待,那为什么不办丧事,不昭告江湖?难道师父就是这么见不得人?堂堂逐风堂堂主,南六省绿林的总瓢把子,你一个江湖游医一句话说埋就埋了? “谭义守,你对我有怨气,可以,你冲我来,我陆欢颜说个怕字我这姓倒着写!可你如今胡扯那些有的没的,你想干什么? “拉大旗作虎皮,你想让天下人误以为我与师父离心离德,让人觉得是我为了堂主的位子,秘不发丧是不是? “过去十年,我不管你们有多少事瞒着我,师父和你都于我有恩。无论如何,我没想过计较,师父榻前我也说过不计较。 “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咱们都明白,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这件事,我这里说不过去,堂里说不过去,江湖上更说不过去! “所以,现在你最好给我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否则,你不是要死吗?我看着你,你这就抹脖子给我看,你自己不抹,我也要动手了!” 谭义守从来没见过陆欢颜生气,偶尔几次她生了气也不过是摔摔东西生闷气,生气了骂人骂到停不下来,简直把他吓呆了。 方笑天见谭义守被陆欢颜骂的发了傻,直接上去一掌把他手里的剑夺了下来。 谭义守医术高明,功夫却是不及方笑天的,这会失神剑被夺去才反应过来,却是已经晚了。 谭义守颓然道:“小姐,杀人诛心,你这番话,是在诛我的心吗?” 陆欢颜摇摇头:“我跟你讲道理而已,老谭,若不是你,我不会费这么多口舌。笑天有的是办法叫你开口,你该清楚他的手段。” 谭义守猛地抬头瞪着她:“小姐,这真的是主子临终的吩咐!” 陆欢颜冷冷一笑:“老谭,如今你还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谭义守目呲欲裂,半晌,才泄了气一般跌坐在地上,喃喃地道:“是,是我,我自作主张瞒下了消息。可,可那是因为,因为别的事情。” 陆欢颜和方笑天对视一眼,问道:“什么事?” 谭义守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她:“小姐有所不知,主子临去前都是神志不清的,只有最后,清醒了一会,他交待,交待说,要尽快下葬,还指定了地点。说是,不必特意通知你,免得你赶不过来耽误了时辰,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第77节 “所以你只是后来继续瞒下了消息,一开始不派人通知我其实是师父的主意?”陆欢颜挑眉,“师父葬在何处?” 谭义守茫然摇头:“我只知道是西郊外,具体却是不知道的。” 陆欢颜冷哼一声:“你不知道?难道你不跟着吗?” 谭义守摇头:“季先生让我留下,我也不愿意看着伤心,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季寻来了!”陆欢颜和方笑天几乎同时提高了声音,相视之下发现对方眼里的惊讶,“他什么时候来的?” 谭义守仍然瘫坐在地,方笑天上前将他搀起来,扶着他坐到回廊上,道:“季寻什么时候出现,都说了什么?你慢慢讲。” 陆欢颜也跟着来到回廊,探究地看着谭义守。 谭义守一直随侍在傅流年身边,却并不参与逐风堂的任何事务,很多事情傅流年也没有告诉过他,他自己也不会去打听,是以他根本不清楚季寻的事。 谭义守把傅流年离世当晚,季寻带人前来,将傅流年遗体带走的事讲了一遍。 陆欢颜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方笑天问道:“季寻带的人可是堂中兄弟?” 谭义守一脸茫然地摇头:“可能是吧。”堂中兄弟他也认不全,更何况那天他伤心之下哪有心思管那么多。只以为季寻带来的人,都是逐风堂的人了。 陆欢颜问:“安夏一直都不在吗?” 谭义守点点头:“小姐你离开之后,安夏再没出现过。转天,他派来守着这个院子的人全都撤走了。” 陆欢颜吃惊不已,看向方笑天。 据有缘说,傅流年去世的消息就是安夏多方打听出来才告诉方笑天的,可是安夏一直都没有出现,他的人也撤走了,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方笑天也是惊惧不已,他从没怀疑过替安夏传来的消息,可如今看来,这中间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欢颜喃喃自语,旋即道,“走,去找安夏!” 离开前陆欢颜还是对方笑天嘱咐道:“你先安排人看好了谭医,莫要让他出什么事。我待会回来跟你会和,从这回家。” 琉璃胡同很近,陆欢颜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到了逐风堂分舵的院子。 夜色渐深,陆欢颜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跃了进去。 整个院子都没有掌灯,黑漆漆静悄悄,完全不是正常的情形。 陆欢颜的心不住往下沉,以极快的速度找遍整个分舵,一个人影也不见,而且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仿佛这里就是一座空置许久的宅子,竟没有丝毫逐风堂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除了他们自己有计划地撤离,那就是被人攻击后有心人布置成这样。 可会是谁呢? 陆欢颜第一个想到的是苏哲柳,她端了七星门的堂口,他来以牙还牙了。 可是,如果是寻仇,不会一点消息也传不出来。 同样,江落寒也不太可能,毕竟外人若是有什么动作,不可能堂里没有消息给陆欢颜。 季寻吗?他带走了傅流年,葬在了西郊。他记恨自己,却只能先来对付安夏。他把分舵毁了,让自己找不到线索? 陆欢颜在院子里的石头鼓凳上坐下,拖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来。总觉得还缺点什么,陆欢颜拍拍脑袋,感觉智商不够用了怎么办? “阿颜!” 是大哥的声音? 陆欢颜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见陆彦扬提着气死风灯向自己走过来,他身边跟着的竟然是,北堂曜?! 第122章 陆欢颜好像看见了救星,赶紧跑过去,扯着陆彦扬的胳膊道:“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陆彦扬道:“不放心你就找过去,听方管事说你在这里。在门口碰到豫王。” 陆欢颜看了一眼北堂曜:“你怎么认识这里的?” 北堂曜眼光落在陆彦扬的胳膊上,偏了偏头道:“蓝鹰说的。” 她怎么忘了自己身边那两只鸟儿,陆欢颜撇撇嘴,白了北堂曜一眼,继续对自家大哥道:“大哥,这里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北堂曜心里痒痒,恨不得把人报过来好好教育一下,不能对未来夫君翻白眼,可是陆彦扬还在,只能忍着扑倒陆欢颜的冲动,规规矩矩站好听人家兄妹聊天。 陆彦扬点点头:“我们进门时就发现了,不是江湖上仇家寻仇吗?” 陆欢颜道:“逐风堂在京分舵的地址没多少人知道,我能想到的除了苏哲柳就是江落寒,可他们寻仇没道理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我怀疑是季寻,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是没想通。” “季寻不是被龙鳞卫带走了吗?”北堂曜插嘴,他就是要说话,就是要说话,存在感是要刷的! 陆欢颜把刚才在榆次大街的事又简单跟两人复述了一遍,北堂曜不由得皱眉:“那个姓谭的跟了你师父那么多年,结果人死了去下葬,他倒不跟着了?这可不太对。” 陆彦扬也道:“确实不合常理。而且,相比之下,他为什么更信任季寻?阿颜,你与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付?” 陆欢颜想来想去,小时候命都是人家救的,后来见面接触少了,也就没那么熟悉了。可她原本跟老谭也不熟啊,那人本就是冷淡的性子,又专心医术,怎么会跟她有过节呢? “这就真的说不通了。”陆彦扬道,“不过,只要发生过的事就一定有线索可寻,我叫人来细查就是。咱们先离开这里吧。” 陆欢颜挑眉,她怎么忘了银杀卫可是各种精英奇葩都有,要查一查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分分钟直追csi的水平。 当下便与二人出了院子,到了外面,陆欢颜犹豫道:“大哥,我想,想去那个报国寺看看。” 陆彦扬无奈道:“知道你是非去不可,且等一等。” 陆欢颜撅嘴看了一眼北堂曜,后者会意,瞪了她一眼,这种事想起我来了。 可是出头鸟还是得做,谁让是心上人布置的任务呢,北堂曜硬着头皮对陆彦扬道:“鸿之在这慢慢布置,本王陪阿颜上山走一趟吧。” 陆欢颜眼光游移,不太敢去看陆彦扬,就怕被他发现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陆彦扬是什么人,早就发现北堂曜被妹妹一个眼神就支使过来,心里虽然有点不是滋味,却又因为发现豫王早就被妹妹收的服服贴贴了,而有一点小傲娇。 话说,他这傲娇是从何而来啊? 反正阿颜要做的事,拦着也没什么用。陆彦扬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但是跟北堂曜单独上山?怎么有点孤男寡女不太好的意味? 陆欢颜见大哥一直不说话,赶紧凑过去悄悄道:“大哥放心吧,真动起手来,他,打不过我的。” 陆彦扬眼前一亮,忍不住又去打量北堂曜。 北堂曜没听见陆欢颜说的悄悄话,只觉得陆彦扬的眼神忽然充满了同情,疑惑地看向陆欢颜,却见对方偷偷冲他吐了吐舌头。 无奈苦笑,也罢,就算被这两兄妹给卖了,又能如何呢? 出了院子,蓝凌牵来两匹马,却被北堂曜一把全接了过去,一匹马分给陆欢颜,一匹自己骑了上去。 “爷?”蓝凌委屈地叫了一声,仰头看着自家王爷。 北堂曜道:“你先回去吧。” 蓝凌拉着缰绳,被北堂曜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松手,却道:“爷这是去哪?属下跟上就行了。” 北堂曜轻描淡写第地丢下一句:“城墙太高,你翻不过去。回吧。”然后就和陆欢颜一前一后绝尘而去了。 你翻不过去,翻不过去,翻、不、过、去! 蓝凌差点就哭出来了。 他转身看了看一旁翻着眼睛看天,假装自己只是个背景的陆彦扬,太特么尴尬了! 蓝凌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王爷了吗?虽然,那城墙他翻起来是,有那么一点点,困难。 可是,这不是重点好吗! 蓝凌还没想好怎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就听见银杀卫到了。 这次来的只有五人,陆彦扬吩咐其中两个进院子去查探,对着剩下的三个人道:“小姐刚和豫王前往报国寺,你们跟过去,保护小姐。” 三人应诺,陆彦扬又嘱咐道:“不用骑马,悄悄跟着。城墙,有点高。” 三人莫名其妙地互相看了看,为首的一人道:“主子放心,翻个城墙不算什么。属下们这就去了。”说着三人便消失在夜色中。 蓝凌觉得胸口发疼,低头找了找,难道陆彦扬插得刀子已经没进去了? 抬头看看若无其事又进了院子的庆国公世子,蓝凌觉得,陆小姐气得主子吐血的本事真的是家传的! 很受伤的蓝凌默默地牵走了一匹银杀卫留下的马,自己回府不提。 陆欢颜和北堂曜一路到了报国寺山门外,将马赶远由着他们去吃草,便齐齐翻进了院子里。 倒不是他们喜欢翻墙,而是这个时间寺里的僧人都睡了,再敲门惊动起人来,便不是他们的初衷了。 而且北堂曜看看一身男装也掩不住绝色的陆欢颜,怎么觉得婚事定下以后,反倒不愿意让她抛头露面了呢? 陆欢颜如果知道北堂曜这会脑子里的想法,肯定会教育他一顿,不过这会俩人在寺里穿行,没空理会他那双饱含深意的眼睛罢了。 到了一座禅房门口,北堂曜停下了,压低了声音道:“这里是惠尘出事的地方。” 陆欢颜四下看了看,道:“我想进去瞧瞧。” 北堂曜微微一笑,率先走到门口将门推开了一半,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对着陆欢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欢颜灿然一笑,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北堂曜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向后护着陆欢颜,缓缓走了进去。 陆欢颜看他猫腰眯眼探头,还伸手顾着后面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来护着小鸡的老母鸡,怎么莫名的有一种喜感呢? 火折子的光线很微弱,北堂曜费力也看不到更远,听到身后人“噗嗤”笑出了声,不禁转过身来。 “怎么了?” 北堂曜关心的声音,配上他关心的神情,陆欢颜忽然动容,这个男人的一颦一笑都是为自己牵动着,他会为了自己的生气难过而生气难过,为了自己的开心欢笑而开心欢笑。 这就是爱情了吧? 此时此地,此生此世,此情此景,陆欢颜觉得,自己辗转了三生,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值了。 “阿颜,你怎么了?”北堂曜牵住陆欢颜的手,见她眼角分明溢出一滴眼泪,不禁有些担心,“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好好地怎么又哭又笑。” 陆欢颜望进他的眼睛,那清澈的眸子里有两团火焰在跳动,还有自己的影子。 以前她总是想,如果能从另一个人的双眸里看到自己,那么那个人一定是爱着自己的。果然! “阿曜,我要说一句话,你想听吗?”陆欢颜紧盯着他的眉梢,轻声道。 北堂曜微微动了下唇角,好看的凤眸睁大了些,清越温和的声音传来:“你说,阿颜,我在听呢。” 第78节 “阿曜。”陆欢颜咬了下嘴唇,“我爱你。” 说完,便一下子扑倒北堂曜怀中,“阿曜,我想我真的爱上你了。” 北堂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我家媳妇这是,表白了? 第123章 北堂曜还沉浸在这句话带来的惊喜和震撼中,淬不及防被她扑到怀里,差点没有站稳,蹬蹬后退了两步赶紧稳住身形。 这会要是被姑娘扑倒了,那他堂堂王爷的脸也就不用要了。 陆欢颜表白之后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可是抱住人等了一会,却发现北堂曜沉默了。 有些不解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北堂曜呆呆的样子,陆欢颜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平时看着精明的不要不要的,这会怎么傻了? “我说。”陆欢颜推开他,“你……唔!” 北堂曜深深吻了下来,将她后面的话直接吞吃入腹。 这一吻尤其绵长,北堂曜细细地啃噬着樱唇,温柔又珍惜,仿佛那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珍馐美味。 陆欢颜伸手抱住他,头一次积极的回应着。 这更加让北堂曜激动,他探进那幽香的檀口,细腻又肆意地探索着。 甜,腻。是两个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感受,这个吻甜的简直能腻死人。 陆欢颜活了三世,从没被人这样吻过。被北堂曜抱在怀里,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的,仿佛飘了起来,飘到了天上。 北堂曜心里激动又欣喜,想捧着个宝贝似得小心翼翼,又恨不得立刻上阵冲锋,被这两种情绪拉扯着,他觉得自己快要炸裂开,只能把人抱得再紧一点,再紧一点。 “唔!”陆欢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不是娇弱的女子,这个吻却令她呼吸急促心荡神摇,这会脸也憋得通红。 北堂曜终于松开了手,将浑身发软的陆欢颜抱了起来,叫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他眼中尽是灼灼,脸上满是热切,一只手仍旧捏着火折子,轻声道:“火折子快烧尽了,得找找看有没有灯。” 陆欢颜“嗯”了一声,却是靠着他没有动。 北堂曜无声笑笑,把火折子叼在嘴里,将人直接打横抱起。 陆欢颜惊呼一声,人却已经悬空,赶紧双手揽住北堂曜的脖子,嗔道:”你又作什么妖?“北堂曜晃晃脑袋,火折子一明一灭间,映着他犹如刀削般的侧脸,原本有些冷硬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中柔和起来。 陆欢颜看的呆了一呆,幽幽叹道:“这幅祸水样子若是放了出去,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的心呢。那个达娃公主,也不过只见了一面,就吵着闹着要嫁。都说是异族人少受教化不知羞耻,好歹一个公主,这么没出息的原因还不是这张脸么。” 北堂曜叼着火折子在屋子里寻找油灯,听她嘀嘀咕咕的竟然是这些,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可惜嘴里叼着火折子说不了话,只能哼哼两声以作抗议。 陆欢颜撇撇嘴:“你快别在我眼前晃,掉在我身上可怎么办?” 北堂曜瞪了她一眼,恶趣味地将头凑过去,火折子在陆欢颜脸前一晃,吓得她身子缩了一缩。 “真是个坏坯子!”陆欢颜啐了一口,又将头埋在他胸前,“以后你肯定得欺负我了。” 北堂曜挑眉,欺负这个词要看怎么理解了。 终于在禅房的高柜上看到一盏油灯,北堂曜放下陆欢颜,跳起来拿到灯点好,屋里这才算是亮了些。 “不会被人发现吧?”陆欢颜但心地看看窗外。 北堂曜把油灯收到怀里,道:“现在是深夜,咱们快一些,不至于就惊动他们。” 他俩内力都不低,夜间有一点光线便能看的很清楚,这会便一起半遮着油灯查看起来。 陆欢颜扫视禅房,视线落在禅房中唯一的蒲团上,那蒲团下面露出的几缕丝线引起了她的注意。 “阿曜,你来看这个。”陆欢颜从蒲团下面抽出了一个玉佩。 玉佩拿在手里,才发现刚才看到的丝线正是玉佩上的络子松了露出来的。 北堂曜将油灯举过去,看了看道:“这玉佩上的图案是什么?” 陆欢颜摇头:“非花非鸟,也不是字。是什么呢?” 北堂曜把玉佩拿在手中摩挲,皱眉道:“不是咱们的文字,应该是天狼族的文字。” 陆欢颜道:“苏哲柳?” 北堂曜无奈道:“你现在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事都想起他?要不是知道内情,我都快要吃醋了。” “你正经一点。”陆欢颜对他抽冷子的矫情劲表示无感,“是他杀了惠尘吗?可是为什么呢?” “一块玉佩而已,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了人。”北堂曜将玉佩收起来,“再看看,要是没有什么发现,咱们就走吧。” 陆欢颜也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便道:“不用再看了,咱们走吧。” 两人一路来到山顶北堂曜修养的小院子里,厉刚早就候在门口,见二人过来便迎过去。 北堂曜将玉佩甩给他道:“去查查。” 厉刚看了一眼玉佩上的花纹,道:“爷,这字属下认得。” 陆欢颜来了兴趣,对北堂曜道:“看不出你手下卧虎藏龙呢。” 北堂曜这才想起,作为暗卫首领厉,刚深通其他三国的语言文字。 “这些确实是天狼国的文字吗?” 厉刚点点头,指给他二人看:“这一面是一个‘七’字,周围装饰的是穗草。天狼国相传,穗草是生长在天狼洞中的仙草。这一面,是天狼国皇族的族徽。属下觉得,这应该是天狼皇族中人的配饰,这人或许名字中有个七字,或者排行第七。“陆欢颜冷笑道:”七王子不就是休屠哲哲,我都说了跟他脱不开干系!“北堂曜从厉刚手里接过玉佩,皱眉道:“休屠哲哲如果真是苏哲柳,他为什么要杀惠尘?而且玉佩这种贴身的东西,他去杀人怎么还会随身带着,竟然还会丢在那里。” 陆欢颜挑眉:“你想说什么?” 北堂曜道:“阿颜,惠尘死了也有几天了,不少人去查过,为什么这块玉佩还能留在那间禅房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是有人故意放在那,就是为了让咱们发现的?”陆欢颜道,“这不太可能吧。咱们今儿来这,不过是临时起意,只有大哥知道而已,就算是我大哥做的,他怎么来得及?” 北堂曜摇摇头:“不对,你这个思路有问题。这外面叶凉,咱们进屋里去说。” 两人在书房里坐好,厉刚奉上茶水便退了出去。 陆欢颜喝了口茶便迫不及待地追问,北堂曜笑笑道:“接着刚才的话,我觉得这块玉佩不是今天才放在那的,但放在那却应该就是为了给你看到。” “怎么说?”陆欢颜一脸疑惑,怎么觉得跟北堂曜在一起,自己越来越笨了?或者是,懒得动脑子了? 北堂曜道:“咱们试着分析一下,如果说惠尘被害是因为那些谣言,那么谣言甚嚣尘上他并不是始作俑者,他为什么会死?因为他说过你和天命之人的话被传了出去。这样惠尘死了,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如果说谁会怀疑到你,那一定是父皇,可是在父皇看来,你杀不杀惠尘,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陆欢颜一脸迷茫:“我听不懂,你越说我越混乱了。能不能直接说结论?” 北堂曜无奈道:“结论就是,苏哲柳不可能杀惠尘,相反,他如果知道了那些谣言的起处是惠尘,他更不希望惠尘死掉。” “所以你的意思是,杀惠尘的人和苏哲柳有仇?”陆欢颜想了想,“我和他有仇啊,那岂不是又要怀疑到我身上来了?” 北堂曜撇撇嘴,自己娶了个又傻又笨武力值爆表的媳妇是吗? “我没说凶手跟苏哲柳有仇啊。”北堂曜苦笑,“我只是想说这块玉佩是有心人放下,目的是误导你查探的方向。” “为什么是我?”陆欢颜道,“难道那人知道我一定会来,那么我看到了玉佩,就会去找苏哲柳,然后凶手就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北堂曜摊开手:“凶手能有什么好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不过我猜放这块玉佩的人和凶手也许不是一个人。” 陆欢颜扶额:“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北堂曜无奈:“是你叫我直接说结论的……阿颜,你不许这样。” “我哪样?”陆欢颜瞪着他,“我知道自己智商下线,可你不能这么欺负我啊!笨的人应该被保护起来,我们是可以增强你们聪明人的虚荣心,懂吗?” 北堂曜呆呆地点点头:“好吧。” 陆欢颜笑笑道:“现在你简单地给我讲一下,要一次讲明白,要简单明了,要直截了当,知不知道?” 北堂曜继续点头:“好吧。” 陆欢颜满意道:“真乖!”说着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一吻,“现在,继续说吧。我的殿下。” 北堂曜直接将人抓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双手抱住:“你离我近一点,我说的话才好听明白。” 陆欢颜知他在这方面滑头的很,便也就坐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上身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绕过北堂曜的脖子环住他,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前。 北堂曜佳人在怀,这才满足地舒了口气,继续给媳妇将道理。 “我的猜测是这样,有人因为谣言传了出去,把惠尘杀了。然后另外一个人则偷了苏哲柳的玉佩,放到了凶案现场,为的是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集中火力对付苏哲柳。” “这次怎么讲的这么清楚?”陆欢颜撅嘴,“可见刚才就是哄我的。” 北堂曜笑道:“刚才我是想跟你分析一下,凶手的动机。可是我也有想不通的地方,所以才会让你觉得混乱。” 陆欢颜点点头:“我知道了,如果照你这么说,其实只要查一查凶案发生后谁来过这里,就能知道是谁放的玉佩了。” 北堂曜点头:“可是,根本查不出来。所以,也没必要查了。” 陆欢颜赞同道:“确实,因为他算漏了你,所以没有成功的误导我,那么没必要查。” “孺子可教嘛!”北堂曜趁机偷香一个,“奖励一下。” 陆欢颜捂着脸,把头埋在他胸前,“咯咯”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她才抬起头来,道:“可是,惠尘禅师终究是因我而死,我必须要查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北堂曜点点头:“报国寺受皇家供奉,住持被害,父皇肯定会严查。只不过他到现在还没有将案子分派下去,我倒是猜不出他怎么想的了。” 陆欢颜眼神闪了闪:“阿曜,你不觉得皇上赐婚有些太过容易了吗?” 第124章 北堂曜神色有些晦暗,沉声道:“阿颜,我总觉得父皇似乎在谋划什么事情,好想他对太子……” “如何?”陆欢颜追问道。 北堂曜看她一眼,叹道:“好像起了废立的心思。” 陆欢颜大惊:“这是从何说起?你该不会,想太多了吧?” “我倒是希望自己想太多。”北堂曜苦笑,“虽然我也想过做点什么,可是父皇这个样子,总让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陆欢颜撇撇嘴:“你原本要对太子做什么啊?你别跟我说你想踩着他上位,你可是嫡皇子。你就不怕皇后娘娘伤心?” 北堂曜委屈地道:“我之前答应过你的,我不上位,那不是骗你么。” 陆欢颜抱了抱他,好笑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总不能一条路跑到黑呀。再说了,难道陆家只能靠你上位才能保住?那我大哥肯定得气的抹脖子。” 第79节 北堂曜推开她:“阿颜,我当初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更不是为了哄你嫁我。” “我懂我懂!”陆欢颜笑着捧起他的脸,对着嘴唇“吧嗒”亲了一口,“你要是想,我分分钟去杀掉太子和其他皇子扶你上位。” “你分什么?”北堂曜眨眨眼,“分钟是谁?” 陆欢颜“哎呀”一声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北堂曜,我要你听好了,我陆欢颜喜欢你,所以你想杀人,我给你磨刀。你想上位,我扶你上位。你想坐拥天下,我倾尽全力帮你。 “除开陆家,其他的,只要你想要,我都帮你得到!” 北堂曜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一把将陆欢颜放到地上,抬手摸了摸她额头。 “不烫,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了呢?” 陆欢颜一把打开他的手,分明说的都是掏心窝自的话,一个感动的眼神都没,还被说成发烧。 “你发什么神经!” 北堂曜扶着陆欢颜的肩膀,晃了晃道:“阿颜,你醒醒啊!我是阿曜,你认得我吗?” 陆欢颜推了他一把:“是不是想挨打?” 北堂曜这才退开一步,道:“我以为你糊涂了,否则怎么乱说话。” 陆欢颜被气笑了,指着他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行,有你的!” 北堂曜盯着她,忽然动容:“阿颜,我说过,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管,只和你远走高飞,遁走江湖,销声匿迹都好。 “我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权势,可以说从来没有在乎过。可是你要护住陆家,我懂,是真的懂,我愿意为了你的心愿而努力,为了你想保护的人去做些什么。 “但是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如果不争不抢,那将来如果父皇和太子相对陆家做什么,我是完全无能为力的。所以我才要争,才要出头,才想上位。 “可如果我做的这些事,叫你以为我原本是贪恋这些的,那我宁可什么都不要做。阿颜,你到底明不明白?” 陆欢颜垂眸,许久才长叹一声:“对不起,阿曜,我不该说那些话。” 北堂曜心中一酸,上前紧紧搂住陆欢颜,声音有些发涩:“阿颜,你知道吗?十年前,我胸口中了一剑,差点就死了。被带回宫之后我在床上昏迷了五天五夜,身边只有一个太监伺候。 “父皇和蕙贵妃去了避暑山庄,母后伤心闭门不出,太子倒是去看过一次,可也就只是站了一站。 “那时候我就想,我得活下来,陆家的小姑娘是在我身边丢的,我如果死了,谁还会找你呢? “也许你家人找上一年两年,就以为你死了,放弃了。 “可是我不会放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得活着,找到你才行! “阿颜,当年如果不是想着你,我肯定活不下来的。所以,在我心里,你是我的亲人,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 “阿曜!”陆欢颜早就泣不成声,“你别说了,别说了!我懂,我都懂!对不起阿曜,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不该那么想你,我,我太不好了。” “阿颜别哭。”北堂曜有些后悔说这些话,好好地把人惹哭了,“是我不好,我,你一片好心,我没有领情反而还职责你。是我,我的错,求求你,别哭了啊!” 陆欢颜哪里听得这些,原本抽抽噎噎地,这下倒好,“哇”地一声抱住北堂曜放声大哭起来。 索性这里偏僻的很,又是夜间,不会有人听见。她真的是想大哭一场,所有的事积郁在心中,发酵的时间越久,就越难以预料到会是怎样的伤心。 北堂曜其实心里清楚得很,阿颜哭并不只是因为自己,更多的其实还是因为那个人。 眼中掠过些许无奈,有些人如果活着可能并不会走到那一步,可是死了,那便成了别人心上永远抹不去一滴泪。 他只是恨,恨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恨如今傅流年的早早消逝,叫他想争上一争,都没了用武之地。 可是,北堂曜有知道自己分明是知道阿颜的心,她爱着的只有自己。 “哭吧,哭出来心里会痛快些。”北堂曜轻轻地呢喃,温柔地拍着陆欢颜的后背,“哭完了,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哭完了,就全都过去了。” 陆欢颜抽泣着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北堂曜:“阿曜,你答应我,以后你都要陪着我,不许离开我,好不好?” 北堂曜眼中盛满了宠溺,用力点头:“我永远不离开你,永远!” 陆欢颜咧了下嘴,却是难得的比哭还丑。 北堂曜捧起她的小脸,轻轻地把泪痕舔舐干净,末了才道:“阿颜,对不起,你的心意我不但没领受,反而还指责你。我不该说那些话,我错了,你不要怪我好吗?” 陆欢颜摇摇头,拉下他的手,正色道:“也是我想岔了,你心里有气是正常的。其实说到底,咱们并没有特别的了解对方,也许是相处时间短,也许是咱们性格本就有些冲突,只是之前没有发现罢了。” 北堂曜皱眉,怎么好好地又跑题了? “阿颜,是我急躁了,你别想那么多!”北堂曜有点心虚,总觉得话题被扯开不是什么好事,“我真是混账,要不你抽我两下?” 陆欢颜赶紧抽出手道:“你这是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北堂曜咽唾沫,好看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紧张地盯着陆欢颜的神色,终究还是只说了一句:“阿颜,你别生我的气。” 陆欢颜哭笑不得:“我没生气啊。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找找咱们沟通出现问题的原因罢了,你紧张什么?” 北堂曜眨眨眼,他紧张的那么明显吗?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是什么来着? 不得不说,北堂曜再精明的一个人,遇到陆欢颜总是有一种懵逼的即视感。 “我没,没紧张啊!”北堂曜有点结巴,“就是,就是觉得,你可能会,嫌弃我。” 憋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词来,北堂曜自己也是醉醉哒。 “你,说什么呢?”陆欢颜自觉已经阻止不了北堂曜秒变哀怨男了,“哎,堂堂豫王殿下,可不要胡思乱想了呀!来来,抱抱哈!” 说着,陆欢颜上前一步,给了北堂曜一个大大的拥抱,又像哄小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刚想推开,却发现北堂曜已经反抱住自己,不肯撒手了。 无奈苦笑,心里感叹,北堂曜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忽然她很想知道,这一场对话,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第125章 第二天天一亮,陆欢颜没让北堂曜送,自己下山去。 临行前北堂曜叮嘱她:“阿颜,听我的话,乖乖待在家里,等着太后寿诞结束,我就去你家下聘。” 陆欢颜挑眉:“我不待在家里,难道还能去别处?你有话就直说好了。” 北堂曜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陆欢颜饶有兴致地看他,背着手笑:”你是不是怕我去找苏哲柳?“北堂曜抬眼看看她,偏了头看向别处:“我只是不想咱们成亲前节外生枝。” 陆欢颜点点头:“这么说起来,至少有一年,不能节外生枝了?“北堂曜撇嘴:“你就跟我本事大!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你真要去寻他晦气,我必是要跟着的,你可不许偷偷摸摸去做!” 陆欢颜眼珠一转,俯身行了一礼,半蹲着身子仰头望着北堂曜,楚楚可人地道:“等下聘之后,请豫王殿下帮臣女报仇可好?” 北堂曜哈哈一笑,赶紧将人扶了起来:“看你这么乖顺,一切包在本王身上就是了!” 陆欢颜鼻子里哼哼两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立在一处,相视而笑,早晨的阳光撒在他们身上,仿佛给两人都镶上了一圈金边,真真是一对璧人! 厉刚在院子外面撇撇嘴,还真是黏糊呢。怎么早不知道自家爷是个媳妇迷? 厉刚想起以前北堂曜在边关时的样子,怎么都跟现在这个看着媳妇傻乐的糙汉子重合不到一起。 算了,他只是个忠心勤勉的暗卫,主子泡妞的事不是他该管的。上回好容易想帮个忙,结果还赶上爷被媳妇气吐了血。 厉刚想想也有点醉,自家主子那可是说一不二的王霸之人,如今一颦一笑都被陆小姐牵动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爱? 那么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遇到那样一个人,因着她笑而笑,因着她蹙眉而紧张伤心呢?厉刚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道将来和自己携手并肩的人,会是谁? 陆欢颜没回家,而是骑了马回到榆次大街,与方笑天会和之后一起出城去。 城外有逐风堂的联络点,她们便直奔那处而去。 陆欢颜原本对各个联络点并不太熟悉,方笑天带路行来,才发现这里和九仙庄其实很近了。 “笑天,联络点怎么和九仙庄这么近?”陆欢颜勒马问道,“这不是浪费资源嘛!” 方笑天道:“小姐有所不知,原本九仙庄都是咱们京城的联络点,只是前几天,老堂主令人重建了这处。九仙庄那里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传递的消息也都是写外围的,不紧要的事情。真正的联络点其实这处。” “故布疑阵吗?”陆欢颜道,“一明一暗两处联络点,这是防着谁呢?” 方笑天笑笑道:“小姐怎么不觉得,其实是老堂主怕你不愿意去九仙庄才这么安排的呢?” 陆欢颜一愣,她不愿意进九仙庄吗?好像是吧。 “师父是怎么……”陆欢颜话到一半,瞥见方笑天的眼神,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师父也好,笑天也好,原来都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笑天,你……”想说点什么,表示感激也好,可还是卡住。 陆欢颜暗骂自己,怎么就这么矫情呢! “小姐!”方笑天垂眸道,“咱们进去吧。” 说罢,也不管陆欢颜,先翻身下马去叫门了。 陆欢颜整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过去。 院门打开,是一个年轻的仆妇,穿着粗布褙子,看上去却精明的很。 她打量了二人一下,问道:“敢问两位是找谁?” 方笑天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巧的令牌,仆妇看了赶紧打开门,道:“不知方总管驾到,实在是失礼,总管快请进。” 方笑天转身道:“堂主?” 陆欢颜点点头:“走吧。” 仆妇听见方笑天说话不由得吃惊,这就是新堂主吗?新堂主竟然来了这里! “堂主。”还是没忍住,弱弱地叫了一声。 陆欢颜笑着点头:“你叫什么名字?何时入堂的?” 仆妇脸有些红,激动地回答:“回堂主的话,属下姓叫三娘。我爹就是咱们堂里的,我娘生下我之后就去了。爹一个人拉扯我,要不是有咱们堂里的帮助,属下可活不到这么大。” 陆欢颜拍拍黄三娘的胳膊,道:“即是堂中兄弟,堂里便有这份责任。你说你姓黄,你爹可是叫黄勇?” 黄三娘惊喜道:“我爹就是黄勇啊!堂主你竟然知道?” 陆欢颜笑道:“黄大叔可是响当当的汉子,当年我头一次跟着师父去福建,海珠会的人要械斗,黄大叔一个过去,硬是将他们百多十人给震慑住了!那时候我就记住黄大叔啦!” 黄三娘听着听着,眼框都有些发红,连连点头说不出话来。 第80节 方笑天低声道:“堂主,黄勇年初重病,接回总堂诊治调理,可惜还是去了。” 陆欢颜听了皱眉,对黄三娘歉然道:“三娘,我不知这一节。对不住了。” 黄三娘摇摇头:“堂主说哪里话,要不是堂里帮着操办丧事,又给了抚恤,属下如今还不知如何呢。” 陆欢颜道:“逝者已矣,你要节哀。” 黄三娘收拾情绪,赶紧把人往里引,边走边道:“都是属下不好,竟是耽误了堂主的事呢。堂主莫要为了三娘挂心,如今我一切都好,在堂里时时开心,以后也要尽力报效堂里的!” 陆欢颜点点头,欣慰地笑着应了。 黄三娘这才道:“请堂主和方总管先进去歇一会,属下这就去叫其他几人过来。今儿胭脂姐姐出门采买去了,一会就会回来。” 在屋中坐定,陆欢颜对方笑天道:“这里的管事叫胭脂?” 方笑天回道:“是,这个胭脂是属下从凌云谷中选出来的,人很规矩,尤擅轻功,搜集消息是一把好手。” 陆欢颜点点头:“我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是那个胭脂。”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动静,方笑天便起身出去。 不一会,方笑天带进来三个人,除了黄三娘,还有一男一女。 “堂主,这位便是这里的管事胭脂,这是熊奇。” 介绍完了,胭脂三人给陆欢颜行礼。 陆欢颜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需多礼。笑天,让大家都坐吧。” 方笑天应了,但三人都十分推辞,最后只有胭脂斜鉴着坐了,黄三娘和熊奇都站着。 见他们拘谨,陆欢颜也不勉强,道:“既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胭脂,京里分舵有多久没有联络你们了?” 胭脂一愣,回道:“回堂主的话,昨日分舵还有消息传来。堂主怎么这么问?” 这回轮到陆欢颜愣住:“昨日,什么消息?可有文字,拿来我看。” 胭脂摇头道:“那张纸条属下按照规矩已经毁掉了,内容是一切如常。咱们这里每隔三日便会与城里互通消息,一般都是一切如常这种的。” 看陆欢颜沉着脸不说话,胭脂好奇问了一句:“堂主,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方笑天解释道:“京里分舵人昨日便没有人了。” “啊!”胭脂和其余两人都是吃惊不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什么时候的事?” 方笑天道:”我们若是知道,便也不会来这里了。你们一直以来都如常收到消息吗?“胭脂点头:“十日前还曾见过安总管派的人来,叫属下做事。” “来的是什么人?做什么事?”陆欢颜追问。 “那人年纪不算小,似乎有四十来岁,斯斯文文的样子。他叫属下们以一间铺子的名义去买一块地,要的特别急。”胭脂回忆道,“虽然急,这事却是不难,熊奇一天就办好了。那位先生拿了地契就走了。” “他没说买地做什么用?”方笑天道,“那快递在什么地方还记得吗?” 胭脂道:“做什么用他没说,具体位置,熊奇你来说吧。” 熊奇这才开口道:“离西郊霍家村挺近的,就是不久前被马贼进村寻仇的那个村子,全村五十几口全都没能幸免。后来马贼还放火烧了村子。就是那里。” 陆欢颜点点头:“离那里近,就是霍家村原来村民的地了?” 熊奇点点头:“堂主说的是,这事说起来其实也不容易办下来。因为那村里的地在村民出事之后就要被官府划走,咱们去办的时候,幸好京兆尹还没把这事呈报户部。使了几个钱,便把那块地从大盘子里抽了出来。其实,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陆欢颜道:“你如今还认识那里吗?” 熊奇笑道:“当然了,属下为了这事跑了一整天,从头到尾都跟下来的,包括丈量土地全都参与了。若不是这样,京兆尹看出我是真的着急,才给尽快批了的。”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陆欢颜喃喃自语。 熊奇却以为是在问他,便道:“那块地风水极好的,据说好几富户都在抢,想等着做阴宅的。” “难不成安夏是为了先堂主挑阴宅的?”方笑天不解道。 胭脂却道:“先堂主便是去了,不也是送回杭州么,怎么会在京城这里挑阴宅?” 陆欢颜道:“胭脂,你们都不认识来的那个人,怎么确定他就是安夏派来的呢?” 这话倒是问住了她们,三人面面相觑,良久,熊奇才犹豫道:“他能找到这里,除了安总管,还能是谁派来的呢?” 方笑天道:“你的意思是这里只有安夏知道,其他人绝不可能清楚?” 胭脂点点头:“他若是不拿出令牌来,三娘不会让进来的。” 黄三娘点点头:“那日那人的确拿的是安总管的令牌。” “这可就奇了。”陆欢颜冷哼一声,“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安夏有这么大的胆子!” 熊奇忽然抬头欲言又止,方笑天看见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堂主不会怪你的。” 熊奇咽了下口水道:“我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但是,但是那天来的那个先生,虽然他没说自己是谁,也不告诉我们姓名。我却觉得仿佛在哪见过他,后来这些天我天天在想,终于想起来,他跟一个人很像,特别特别像。” “谁?”其他几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季寻,季先生。” 果然是他! 虽然隐隐地有些预感,但是听到这个名字,陆欢颜还是松了一口气,这人还活着。 “你怎么认出他来的?”方笑天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 熊奇道:“他易了容我起初是认不出的,可是我以前见过几次季先生,他说话的时候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拿手摸他的扳指。就是,嗯,这样,左手掐着右手上的扳指转。” 说着,他比试了一下给大家看,又接着道:“他原来戴着的那个扳指是罕见的血玉,我印象特别深。这一回他来,扳指虽然摘了,但是他右手拇指上有常年佩戴的痕迹,他没有遮掩。可能是觉得我们不会发现吧。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不是总用手去掐那里,我还真是发现不了。” 陆欢颜看了眼方笑天,她和季寻接触极少,见面都没有两回,自然不知道季寻还有掐扳指这个小动作。 方笑天却是点点头:“属下也想起来了,季先生确实常常做那个动作。如此说来,季先生买的那块地,就真的是给老堂主做阴宅了?” 第126章 马不停蹄地赶到地方,熊奇扬鞭一指:“堂主请看,就是这了!这一片都是。” 陆欢颜环顾四周,什么阴宅,根本还是一片庄稼地! “怎么回事?”方笑天皱眉问道,“你确定是这?” 熊奇点头:“当初丈量土地就是来的这里啊,肯定不会错!” “堂主,你看?“方笑天也拿不定主意,只好问陆欢颜,”是不是咱们先回去?“陆欢颜眸中隐含厉色:“笑天,你去调派人手,日夜给我监视着这里,不管什么人出现,都给我抓起来问个清楚明白!” “是!” 陆欢颜凝望远处,又道:“报国寺也是一样,我要那里的任何消息。胭脂三人撤离联络点,去九仙庄待命。联络点废掉。” “是!” “还有!”陆欢颜恨声道,“下我的第一道逐风令,逐命!” “堂主……”方笑天下意识想劝,心念电转间又把话咽了下去,“请讲。” “江落寒!”陆欢颜唇角溢出森寒笑意。 熊奇不小心瞥见,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不自觉的腿就有些发软。幸好是骑在马上,否则真的要跪了。 饶是如此,身/下/坐/骑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变化,躁动不安地来回甩头,前蹄踏着地面。 陆欢颜留下话,便策马离开。 方笑天看了熊奇一眼,道:“好自为之,兄弟。”一加马腹,追随而去。 熊奇望着二人绝尘而去的背影,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新堂主年纪虽轻,可这气势却着实的骇人。相比之下,先堂主倒是温和雅致了许多。 只不过,先堂主去的那么急,如今又不明不白地“没了”,恐怕逐风堂的风波这才刚刚开始吧。 原本逐风堂的风波并不算什么,说到底不过是内里的一丝纷争罢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但是陆欢颜接替了堂主职位,却没能给傅流年操办一场丧事,这是捂不住的事,江湖上对此有微词的不在少数。 陆欢颜找不到季寻,情急之下只能把事情推到江落寒身上,反正傅流年病重之时他来闹事,这会背锅也是罪有应得。 逐风堂的堂主令一出,江湖震荡。 江湖中第一大势力,南六省绿林的总瓢把子,原来是栽在漕帮手上。 而接任的堂主竟然直接对漕帮帮主江落寒下了逐命的追杀令,这可是江湖上百年不遇的大事啊! 什么?太夸张了? 傅流年在世时都没有发过一条堂主令是逐命的,如今陆欢颜一上任就要漕帮帮主的命,这还不是大事? 逐风堂是什么地方就不用提了,而漕帮的势力虽然在绿林上不如逐风堂,但是它横夸政商,肩挑民生,漕帮帮主说话的分量,很多封疆大吏都不得不掂量掂量。 如今两大帮派即将对决,你说是不是大事? 不只是江湖上的大事,消息传出之后,就连庶民百姓也都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没过多久,就连茶馆里的说书人,都开始编起漕帮和逐风堂两大江湖势力对决的故事了。 早前什么庆国公府二小姐与天命人的预言,天狼国使团的八卦,甚至中秋宴上豫王被赐婚都已经没什么人关注了。 对这一切,事件的核心人物之一,陆欢颜可以说是不闻不问。任凭消息持续发酵,她每天就是窝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醒着的时候学规矩礼仪,偶尔去女学上会课权当散心。 “所以说,对付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新的谣言出现。”陆欢颜啃了一口苹果,一边嚼着一边嘟囔,“我看这燕京的百姓才是最幸福的,不止生活好,连茶余饭后嚼舌根的素材都有人给轮着番的提供呢。真幸福!” 坐在她对面的木云清看着她边吃边说,还不忘了灌水的样子,有点目瞪口呆。 她只在中秋那日到了陆家,转天便搬去了木家在京中的老宅,今天是来找陆彦扬商量太后寿诞的事情,顺便来看看陆欢颜。 一来她的行踪太多人盯着,住在陆家徒惹麻烦,二来她想着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总觉得住在陆彦扬家不太好……(想太多的后果就是总也见不到心上人o(╯□╰)o) 陆彦扬也没勉强,人长大了必须考虑更多。 陆欢颜又啃了一口苹果,准备跟木云清继续吹牛。她挺喜欢这个小郡主,人很聪明机灵,关键还很单纯,听自己吹牛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还看上去一副呆萌的样子,叫她特别舒坦。 木云清把茶水帮她蓄满,推过去道:“喝点水再说,别噎着。” 看看,还这么乖! 陆欢颜受用的眯起眼睛,觉得木云清真是个做小弟的好苗子,要不要收了呢? 木云清心里喜欢陆彦扬,便不自觉地想要照顾陆欢颜。但是她长得幼稚,人也简单,做起这些体贴人的事来,不但没让陆欢颜这个目标感觉温暖和感动,反而让吹牛吹的有点自我膨胀的她觉得这个小妹妹很听话。 估计如果木云清知道陆欢颜心里的想法,早就炸毛到炸裂了吧。 第81节 陆欢颜挥挥手,道:“你知不知道逐风堂?” 木云清大大的杏眼闪着求知若渴的光芒:“只是听说过,一个江湖帮派,收集贩卖消息。原先只在南边势力很大,这两年在北边也渐渐起来了。” 陆欢颜嘿嘿一笑:“云南也有的。” 木云清“哦”了一声:“云南他们分舵里大部分都是木家的人,我想让他们传什么消息出去,他们便传什么消息。” 正进门准备添茶水的有缘听了这话,不由得手上一抖,差点把一壶热水泼了出去。 陆欢颜一滞,苹果没嚼烂就咽了下去,嗓子硌得发扬,苹果堵在气管里噎的难受,死命咳嗽起来。 看她咳的厉害,木云清赶紧过来帮她拍打后背。 “我说先喝点水,你看噎着了吧。慢点慢点,深呼吸。” 陆欢颜真想把她拍开,心里这个气啊。可是她能说啥? 直起身来,陆欢颜觉得自己有必要彻查一下每个分舵的情况,她似乎很久没过问堂中的事务了呢。 “小姐,奴婢刚才在二门瞧见大少爷从夫人院子里出来了。”有缘对陆欢颜说话,眼睛却是瞧着木云清的。 陆欢颜“嗯”了一声,奇怪地看有缘,她什么时候要找大哥来着? 木云清脸有些红,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告辞:“阿颜,时辰不早,我也该走了。你好好歇着,回头宫宴上咱们再见。” 陆欢颜看看天色,也没有挽留,她知道木云清身为木家的实权人物,行动其实很不自由。 送了木云清出去,陆欢颜转身便问有缘:“云南分舵那边是谁管事?” 第127章 因着木云清无意间说的话,陆欢颜发现自己对逐风堂的掌控并没有想象中的严密自如。 结果就是,方笑天首当其冲地被派去细查所有堂中人的背景资料。 就在各种折腾里又过了几日,便到了太后的寿辰。 今年太后是六十整寿,皇帝大操大办,举国同庆,连老一辈被分封在外的几个叔王都被召了回京城,很多宗室也都赶着日子进京来。 燕京城早就因为太后寿诞解了宵禁,可以说已经提前热闹了好久。 百姓们对于这件大事也很上心,八卦都是围绕着哪家王爷进京带了几车东西,谁谁瞧见哪家的管家进了多宝阁一天没出来,等等此类,大抵都是围绕着那些贺礼。 与此同时,崔成安从福建送来的东西也到了京城。 陆欢颜听到有缘来报,才把绣绷子放下,伸了个懒腰道:“时间卡的可真是好,叫他早些送来,他倒好,不紧不慢地,不知道我等着用么?” 有缘笑笑道:“小姐,漕帮可是好相与的?虽然咱们自己也有漕运的生意,但是漕帮那里总是道坎儿,崔十九能做到这一步,十分不简单了。奴婢还听方管事念叨,说什么崔十九真是厉害呢。” 陆欢颜“切”了一声,道:“一开始跟江落寒合作,我就让他们尽快摸清漕帮的底细,他们呢?凡事都被挡在门外,还有脸说。” “小姐还能当所有人都跟你似的那么厉害啊?”有缘伸手给她拍拍背,“小姐今儿怎么气性这么大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一大堆!”陆欢颜将刺绣笸箩一堆,没好气道,“你还不知道吗?” “是是是!”有缘赶紧哄着,“事儿是有一堆,小姐可不能真的烦心啊。着急上火对身子不好,咱们可还得漂漂亮亮地备嫁呢!” 陆欢颜挑眉,听到备嫁她就上火,就她这点能耐,还绣嫁衣?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说了花钱去买就好嘛,非逼着她自己动手。 “我要是有那个能耐,也不至于烦心了。”陆欢颜挥挥手,“罢了罢了,你且说说,东西运到哪去了?” 有缘道:“凌云谷的人手差不多都到齐了,方管事将他们分别安置在琉璃巷和榆次大街。现在东西运到了琉璃巷,有人日夜看着呢。小姐放心吧。” 陆欢颜点点头,道:“去给豫王府送信,今儿晚上让北堂曜去琉璃巷见我。” 有缘自然自家小姐为着那件西洋东西才会找豫王,什么也没说便答应下来,又想到一事,对陆欢颜道:“小姐,这两日静心都不见人……” 陆欢颜摇摇头:“她的事以后不要过问了,也不许咱们院子里的人再提。” 有缘吃惊道:“小姐,莫不是你,你把她……” 陆欢颜被她样子逗笑了:“你想哪去了!有缘我看你真是心眼越来越多,怎么在你心里我不是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吗?就知道胡乱猜测,看我怎么罚你!” 小姑娘?还善良可爱?有缘撇嘴,这说的是你吗? “是小姐你说话叫人产生联想。” “是瞎想!”陆欢颜站起身,“她是祖父的人,原也没有恶意。如今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我叫她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了。你自己注意点,这话我只告诉你,如今多事之秋,再多一个人都不许知道。明白吗?” 有缘赶紧点头:“小姐放心吧,奴婢不会乱说,也会整肃好院子里的人。” 陆欢颜这才点点头,看看窗外道:“今儿天气真好,下午我去女学上课。今儿是不是有骑射课?” 有缘道:“奴婢记得今儿是书画课。” 陆欢颜:…… 到了晚间,陆欢颜换了衣服,带着有缘和采薇到了琉璃胡同。 北堂曜早就等在那里,见了她赶紧迎过来。 “今儿又没去女学。”北堂曜将人拉到跟前,细细看了看,“你若是以后都不去上课,那我也辞了这教习。” 因为知道今儿是你上课,所以我才不去的呀! 但是这话可不能说,对面这位敏感又爱计较,可不能惹着。 陆欢颜笑笑道:“我娘压着我在家绣花呢,我水平不行,进度也慢。家里绣娘说,我这速度,三年后成亲可能还差不多。我只能抓紧一切时间啊!” 北堂曜瞪大了眼:“三年?还差不多?” “这可不行!阿颜,咱可不能等三年啊!”北堂曜觉得人生遇到了危机,“你听我的,嫁妆什么的不一定全都自己动手,你就大概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其他的咱们花钱买。而且我成婚的全套东西,礼部都有成定制的,包括你的衣服,咱真不用这样啊。” 陆欢颜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没说从头到脚全都自己绣啊,那样的话可不止三年,得三十年!” 北堂曜好奇的追问:“那你在绣什么?” 陆欢颜撇撇嘴:“按理说我应该自己绣个肚兜,可是我娘怕我把针丢在上面扎到自己,就让我绣个手绢,贴身带着就行了。” 手绢?他没听错吧!绣个手绢要三年吗? 北堂曜抬头看看天,怎么觉得好像有雷劈过…… 咽口唾沫,北堂曜颤巍巍地问:“那么你准备绣多少条手绢呢?” 陆欢颜噘着嘴算了一下:“按理说最少是你一条我一条,可是我觉得吧,你一个大男人就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绣花了。所以,我准备在成亲前绣好我自己贴身用的一条手绢!” 北堂曜感觉膝盖一软,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人来。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对了,阿颜没有从小学过女工,都怪傅流年!要不是他教阿颜什么劳什子武功,她一个小姑娘能不会刺绣吗? 连绍安那样的,还没事给自己弄个绣屏呢,怎么着,他家阿颜也能绣个嫁衣吧! 哎呦,傅流年,我xx你大爷! (傅流年:老天爷,我冤啊!让我请的绣娘们出来说句公道话吧!) “好好好,没事啊!”北堂曜也不知道是安慰陆欢颜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事,这些都不叫事。” 陆欢颜点点头:“对嘛!我就说这些都是没用的,衣服什么的有的穿就好了,绣什么花呀?真是讨厌!” 北堂曜一噎,想象中的歉意害羞呢?他家媳妇好单纯,好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只知道绣花的女子好不一样啊! 陆欢颜拉着他进了门:“别说那么多了,赶紧来看看我让人从西洋买来的好东西!” 北堂曜跟着她一路来到后院,才过月洞门就瞧见院子里满满当当地摆了好多大箱子,崔成安正站在旁边。 “成安,原来你也回来了!”陆欢颜欢呼一声,“怎么不早些打个招呼?咱们也好准备准备呀!” 崔成安含笑行礼:“也是临时起意,因收购的事情也大概告一段落,便想着回来跟小姐当面说说。” “这可好了,留下过年,咱们兄弟热闹热闹!”陆欢颜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崔成安的肩膀,一副老大的样子。 崔成安偷偷看了北堂曜一眼,果然黑脸了呢。 “好了,成安一路辛苦,阿颜你还是让他好好歇歇吧。”北堂曜走过来将傻媳妇拉到身后,这不拘小节的毛病得好好管管,要不然以后脸真是没处放了。 “王爷,许久不见,属下给王爷请安。”崔成安对着北堂曜单膝下跪,恭谨说道。 北堂曜口称“不必”,抬手将他扶起,打量了他一番笑道:“成安如今可是结实了不少,怎么样,经商可有心得?” 崔成安道:“属下正要谢王爷举荐之恩,若非到了清平阁,属下竟不知曾经自己真是坐井观天!这回随商队出海,虽然不远,可也真的增长见识,所见所闻,当真是宛如全新的世界。” 北堂曜笑道:“如此甚好,总不能埋没了你一腔才华。” 陆欢颜心里还惦记着上一世崔成安中状元的事,不由感叹:“成安是经世治国之才,经商虽然好,总是朝廷的损失。“崔成安道:“还记得当初小姐问过属下,要不要参加科举。现在属下仍旧觉得,经商和做官都可以报效国家,实现抱负。” 陆欢颜笑着摆摆手,道:“自然是随你,你自己选的路,做起事来也开心嘛。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如今你就是要去科举,我可还舍不得呢!来,快给我们瞧瞧你带回来的东西!” 崔成安应了一声,来到最大的一口箱子前,将盖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卷画册交给陆欢颜,指着里面的东西道:“这边是小姐指名要的火炮的模型,派去的工匠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按照缩小的比例复制而成的。这画册是图纸,上面有所有的细节和制作的说明。” 陆欢颜展开画册,果然用工笔画出了大炮的各种分解结构图,零部件,还标注了制作的说明和注意事项,无一不缺。 她将画册递给北堂曜,说:“你先看看。” 自己则来到箱子跟前,研究起模型来。 北堂曜浏览了一遍画册,也过来看模型,边看边道:“画册上说这东西做成了,会有几丈长?还能发射火炮?” 陆欢颜笑笑道:“西洋巧技而已,觉得如何?” 北堂曜哼哼道:“阿颜,在你心里我也是够笨的吧?” 陆欢颜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一时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就说了实话,不是,说了这种话。 “这也算巧技?还而已?”北堂曜眨眨眼,“要我说,这东西不但可以攻城略地,更可以瞬间杀人无数。阿颜,你弄这么个东西,是想干什么?” 陆欢颜嘿嘿一笑,被看穿了也不恼,笑着指了指他手上的画册:“弄来当然是送你了。要是打算给别人,我叫你来干嘛啊?” 第128章 北堂曜一愣,站起身道:“阿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欢颜看他猛地站起来,也跟着站直了身子,背着手笑了笑转身对崔成安道:“还有那么多箱子呢,都打开给咱们说说。” 崔成安立刻将箱子一一打开,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介绍起来。 陆欢颜微笑地听着,这些东西她上辈子就见识过了,只不过那时候是西洋的商队漂洋过海来到大历,被北堂昭召见,她才作为皇后见识了一二。 第82节 当然,这些东西对于她一个穿越者来说,根本不能叫稀奇,反而有点复古。 但是这一世她早早就叫商队反复探明了出海的路线,率先和西洋诸国开始贸易,让西洋人了解大历,接受大历,让他们知道遥远的东方,还有一个强盛得遥不可及的国家。 当然,这只是她计划中的一小部分,赚钱永远只是个开始。最重要的,还是得找北堂曜这样的人来接盘才行。 所以北堂曜刚才反应激烈,她并不着急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让崔成安介绍西洋的各色物品,然后偷偷看着他的反应。 “这一箱法兰西国的银器,他们国家一般上层贵族是用银器的,偶尔也会用金器,但是很少。” “这一箱是西洋女子的服装,包括常服、晚装、礼服、婚纱、睡衣等等,每件衣服另外搭配了帽子、手套、鞋子和阳伞,都在另外,这里。” “这一箱是西洋各国男子的服饰。” “这里是各种枪械,西洋人日常男子出门会佩剑,决斗的时候则有的会选择用枪。”崔成安解释道。 北堂曜好奇道:“决斗,那是什么?” 崔成安道:“回爷的话,决斗指的多是两名男子间的对决。一般两人起了争执,便会约定时间地点,找来证人,用武器一决胜负。如果一方脱去白手套,那么便是生死对决。” 北堂曜诧异点头,想了想评论道:“西洋人一点争执便会生死相斗,看来都是未遵教化的蛮夷了。” 陆欢颜听了暗暗叹气,虽然时空不同,古人的思维还真的都是一个套路呢。 “阿曜,其实西洋人尤重荣誉,他们认为宁可死也不能失去尊严。但是打架斗殴为他们所不屑,才会渐渐演变出这种决斗来。”陆欢颜耐心地解释,“所以说一般决斗的以贵族绅士较多,他们决斗的理由嘛,恐怕也多是为了心爱的女人。” “女人?”北堂曜不解地皱眉。 崔成安道:“爷,西洋民风开化,女子地位很高,她们可以继承财产甚至爵位,也可以参与政事。属下听闻商队的人说,他们到过西洋的岛国,那里便是女王主政。” 牝鸡司晨!北堂曜心里腹诽,不过看陆欢颜的脸色不太好,立刻识相地闭嘴。但是他实在搞不懂,大晚上的阿颜带他来这里看这些东西,目的是什么。 崔成安又介绍了一些从西洋运回来的农作物,并表示他已经着手在京郊试着种了一些,如果收成好的话,那些作物十分耐寒耐旱,可以极大地解决各种天灾带来的饥荒。 不出意料地,北堂曜对这些作物十分感兴趣,连着追问了好些,直到把崔成安也问住了,他才放了人离开。 崔成安一走,陆欢颜便从一个箱子里掏出那套她心心念念的婚纱,在身上摆弄起来。 北堂曜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不解地问:“阿颜,这是西洋人的孝衣吗?怎么好像露着好多肉?是不是他们尤重孝道,长辈离世不敢穿多了?” 陆欢颜头顶黑线划过,把衣服往他怀里一塞,没好气道:“你没听崔成安刚才说的吗?这是婚纱,婚纱!是成亲的时候穿的!” “成亲?”北堂曜只觉得头顶又响起了雷声,赶紧道,“阿颜,咱们成亲还是穿咱们的衣服,乖啊,别闹。” 陆欢颜撇嘴,她当然知道自己成亲穿不了婚纱,她不过就是过过干瘾而已。 懒得理他,便转了话题道:“马上就是太后寿诞了,你给我听好了,那天你要乖乖的,不许给我招蜂引蝶,懂吗?” 北堂曜真想喊冤,要比烂桃花谁能比得过面前的人? “好的好的,你就放心吧。”北堂曜最后还是选择了狗腿地笑着回答,“阿颜你也要和那些人保持距离,知道吗?老三、老十一、苏哲柳、你表哥,还有……” “行了行了,打住!”陆欢颜皱眉,怎么好像她很不规矩似的,“我跟你说个正经事,你知道清远郡主到了京城吧?” 北堂曜点点头:“代表云南木家来给太后献寿,怎么了?” 陆欢颜道:“南漠不是在云南边上吗?我问过她了,她听说过情花!” 北堂曜点点头:“那又如何?” “咳!”陆欢颜着急道,“她既然知道情花,那说明云南可能就会有,到时候她回木家时,咱们拜托她去找,或者跟着她走一趟,都不是不可以啊!” 北堂曜却道:“阿颜,这个事你就别操心了吧。” “你又来了!”陆欢颜不满地拉住他,扳着他的身子强迫他面对自己,硬声道,“不管你怎么想,我是一定要拿到情花的!你懂不懂?你是我陆欢颜喜欢的人,我要你好好地活着,我要你开心要你健康,要你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现在有机会找到情花,你叫别操心?” 北堂曜不知道自己该感动还是该难过,怎么觉得阿颜的想法总是跟正常女孩子不太一样呢? “你到底听到没有?”陆欢颜不高兴地追问,“我跟你讲,不许阳奉阴违,不许……唔!” 不用想也知道,咱们的豫王殿下又吃亏地亲自堵住了那张小嘴。 陆欢颜这回不愿意了,把人推开,嗔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知道知道了!”北堂曜敷衍的答了两声,又继续在小嘴上耕耘起来。 算了,嘴硬而已,反正有的是办法叫他乖乖听话。陆欢颜偷偷一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闭上眼沉浸在这个绵长而醇厚的吻中。 许久之后,北堂曜手里提着那件婚纱坐在陆欢颜身边,望着天上的月亮道:“阿颜,老十一把那日马场上牵连的人全都处死了。” 陆欢颜点点头:“我听大哥说过了。只是他这么做是想干嘛?我想不明白。” 北堂曜冷笑道:“我告诉你,你可答应我不能生气,也不能冲动。” 陆欢颜乖巧点头:“你说吧,我你还不了解吗?就从来不会冲动的!” 北堂曜投去一个明显不信任的眼神,又摇摇头,道:“是初士杰找过他了。” “初云?!”陆欢颜一下子炸了毛,直接跳起来,一边转圈一边嘀咕,“这个贱人!我就知道,就知道她肯定不会老实,我到底哪里招惹她了?好好好!我就不信,我这辈子还治不了她了!” 北堂曜被她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看她来回来去的自言自语,又忽然间快步离开,下的赶紧追了上去。 “你要干什么?阿颜!”北堂曜着急地唤人,“阿颜!你去哪啊?” 陆欢颜很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下来,也知道刚才还答应了北堂曜不能冲动。可是她忽然很想就这么找上初云,然后一巴掌扇死她。 “陆欢颜你给我站住!”北堂曜终于吼了出来,怎么就是追不上呢!他很受伤有木有! 陆欢颜猛地顿住,北堂曜趁机牢牢把人拽住:“你要去哪?你刚才答应我的话呢?你怎么了?” 陆欢颜看了看北堂曜,“哇”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要去杀了她,初云,那个贱人,她敢害我,我要杀了她杀了她呀!好不好?你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北堂曜皱眉:“阿颜,你这是怎么了?你站好,看着我,阿颜!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陆欢颜木讷地抬头,看向北堂曜的双眼,轻声哀求:“阿曜,你就让我去吧。我想,我需要这样。” 北堂曜道:“阿颜,你先冷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马场那件事不是初云做的。” 陆欢颜后背一僵,旋即甩开他怒道:“你骗我!” 北堂曜哪里肯再放开她,赶紧一把又将人搂严实了:“我哪里敢骗你,你那么厉害手下那么多人,自己想查也早就查出来了,我知道你是给我机会,让我表现表现的,阿颜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清楚着呢!” 陆欢颜在他胸口憋得气闷,抬起头眨着眼睛看他:“你这人,为什么说话总是这么好听?是不是吃了蜜?莫不是口蜜腹剑,等着捅我一刀呢吧?” 北堂曜嘻嘻一笑:“我吃没吃蜜,难道你不清楚?觉得甜,要不要再尝一下?” 陆欢颜探出手捂住他撅起来就要凑近的嘴,道:“我看是想用甜言蜜语哄着我,然后找机会让初云害了我,她我可清楚得很,莲花楼那次她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哦!莫不是你们俩背着我早就勾搭上了?现在就开始忍不了了,连成亲都等不及就要把我赶下台啊?你们也不用忙,我自己还不会知难而退吗?难道叫你们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再后悔莫及,那我还真是不用再活着了!” 北堂曜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原本还想耐心哄劝,听了这话也有些急:“你听听自己这是说的什么话?可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枉你生在豪门世家,竟是学了一口的泼妇骂街吗?我还真是不知道,傅流年竟然好这口,教的徒弟别的不会,胡说八道倒是一绝!” “你!”陆欢颜气的一脚揣在北堂曜大腿上,看着他噔噔噔后退好几步才站稳,抖着手指他,“你再说一次试试!” 北堂曜腿上疼的不行,心里伤心她下脚都那么狠,竟是一点情也不留的,一时气往上冲,脱口而出:“我说你胡说八道!泼妇骂街!” 陆欢颜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气的狠了,扭头就走。 北堂曜冲上来拉她,结果陆欢颜狠狠地一掌甩到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两个人同时一惊。 北堂曜的脸上迅速红肿起了一个手印,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欢颜,咬牙道:“你到底疯够了没有!” 陆欢颜当然不是故意扇上去,她只是因为天黑又着急离开,没注意到身后北堂曜其实已经欺身过来。用力的一甩手,结果就悲剧了…… 她原本第一时间就想道歉的,可是北堂曜的样子又让她莫名地难受。 想到他刚才骂自己的话,陆欢颜哼了一声,抬起下巴道:“怎么,王爷想打回来吗?” 同一时间。 守在暗处的蓝凌厉刚和有缘采薇,还有崔成安,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要是他们打起来了,我该怎么办? 第129章 陆欢颜和北堂曜打起来了。没错,就是字面意思,不是吵架,而是动了手。 反正具体怎么发生的,也说不清楚,北堂曜就是觉得陆欢颜不可理喻,陆欢颜觉得北堂曜得寸进尺,或者反过来。 不过说是动手,其实北堂曜也只是招架,根本没有还手。 陆欢颜飞起一脚,北堂曜双臂交叉着挡住,却没想到她力道颇大,往后又退了好几步才站定。 北堂曜几乎恼羞成怒,怒道:“你再打,我可就还手了!” 陆欢颜哼道:“难道我还怕你吗?” 北塘曜只觉得气直往脑门顶,劈手就是一掌,用了七成的劲道。 陆欢颜侧身躲开,却不料他已经先自己一步一脚踢了过来,只得向后退。 堪堪避开这一招,也是颇为狼狈。陆欢颜心中气恼,恨声道:“北堂曜,有你的!一点情面也不留是不是?那咱们今天就见个高下!” 北堂曜哼了一声,故意嘲讽道:“阿颜,我劝你别跟我动手。伤了你可怎么办?” “你个病秧子,还想伤我!”陆欢颜嘀咕一声,从腰间抽出软剑,挺剑便刺。 北堂曜原本可没想动真格的,只不过是嘴上不愿意落了下风,一直不肯服软。 这下倒好,陆欢颜软剑卷着劲风刺了过来,眼看避无可避,北堂曜咬咬牙,心道,我还就不信了! 一跺脚,豫王殿下面对媳妇刺过来的剑,闭、上、了、眼、睛! 陆欢颜原本以为他就算不还手,也要躲一下意思意思的。 但是剑尖离他胸口还差一寸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要说套路深,北堂曜不开口,真是谁都不能说话! 硬生生停住,陆欢颜觉得自己就要气炸了,瞪着一脸不顾生死的北堂曜,咬牙道:“你作死?” 北堂曜当然知道她没刺过来,睁开眼,伸手弹了弹还在胸前顶着的剑尖,道:“阿颜,你舍得下手,我就认栽。” 陆欢颜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赖,我真是……” “噗!” 她话未说完,只觉得身体被什么撞了一下,然后剑就不受控制地刺了出去。 北堂曜只觉得胸口一凉,然后低下头就瞧见自己被剑刺到了! “哇哇哇啊!”北堂曜猛地向后跳开,捂着胸口叫起来,“陆欢颜,你谋杀亲夫!” 陆欢颜楞了一下,转身向后看,身后空无一人,但是刚才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不受控制地出剑? 第83节 北堂曜挥开凑过来的蓝凌和厉刚,指着陆欢颜叫:“你你你!你想干嘛?想杀了我吗?杀了我有你什么好处?” 陆欢颜把剑一丢,上前扯着北堂曜的衣襟,用力撕开。 “啊!”北堂曜护着胸口跳开,“你又要干嘛?” 陆欢颜上前捉住他,沉声道:“这么大嗓门,看来伤的不重。别闹了,我看看伤口。” 北堂曜挣扎着躲开她,仍旧挡着胸口,道:“你别过来!” 陆欢颜撇嘴:“行了,别矫情了。赶紧给我消停的!” 一边不由分说将人拉了过来,扯开衣襟检查伤口。 好在她感觉不对及时收剑,这伤口不深,但仍旧汩汩冒着鲜血。 “备热水,去拿药箱来!” 陆欢颜刚说了一句,采薇已经捧着药箱过来了。 北堂曜别扭地扭了扭身子,陆欢颜看他一眼,道:“刚才是我不好,你别闹了,这伤口得赶紧上药包扎。乖啊。” 北堂曜原本紧绷着的脸这才渐渐好看了点,也就由着她了。 陆欢颜牵着北堂曜进了屋子,还拎了药箱进去。 房间里,有缘送了热水之后便出去,只留陆欢颜和北堂曜两人。 院子里,包括崔十九在内的五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两个主子在一起的画风是这个样子的。 大家都觉得需要消化一下,于是五个人默契地分作两堆,谁都没有说话。 “阿曜,你觉得怎么样?”陆欢颜包扎好后,给他在胸前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然后笑眯眯地问,“这个好看吗?” 北堂曜低头看了一眼,无奈道:“这样还怎么穿衣服?” 陆欢颜撇撇嘴:“你受了伤,待会出去穿一件披风吧,原来那件不要了吧。” 北堂曜刚想点头,又觉得不太对:“穿披风?那我上边就光着了?” “这不是有蝴蝶结吗?”陆欢颜眼光朝下,想不到这厮的腹肌这么漂亮,瞧瞧这人鱼线!啧啧啧,穿上衣服遮起来太可惜了! 北堂曜奇怪地看她:“阿颜,你想什么了?” 陆欢颜回神:“啊,没有啊,没想什么。” “哦。”北堂曜淡淡地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去了。” “诶!”陆欢颜拉住人,笑道,“别急着走,你听我说,刚才我态度不好,跟你道个歉。” 北堂曜点点头,伸手摸上胸前的蝴蝶结,又看了看她。 “这个真不是我故意的!”陆欢颜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嗯。”北堂曜垂头应了一声。 “阿曜……”陆欢颜戳了戳他的脸,“阿曜,你别这样,你要是还生气,就骂我两句。” 北堂曜被戳的摇了摇头,捉住她手,叹了一声:“阿颜,刚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那么激你。” 陆欢颜撅嘴道:“你知道错了就好,下回要记得,你都不乖,我就没办法对你好了!” 北堂曜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胸前:“你颠倒黑白也太快了吧,你看看这里,可是你戳的。” 陆欢颜眨眨眼:“刚才真的很奇怪,好像有人在身后推我,一定有什么人在附近!” 北堂曜挥挥手:“当时院子里那么多人,能有谁?” 说起来,刚才院子里那么多人,他丢脸丢大了呀! 于是豫王殿下再次黑脸,陆欢颜不解道:“你又怎么了?不舒服吗?吃不吃药?” 北堂曜抿嘴瞪她:“你现在跟我说说,为什么要谋杀亲夫?谋杀亲夫是不是错了?以后要怎么办?” 亲夫?! 啊呸!! 陆欢颜翻个白眼:“我看这伤真是轻得很,真应该顺势用力再戳一戳!” 北堂曜挺胸:“你来啊!” 陆欢颜脸一红,赶紧扭过身子:“你休想勾引我!” 北堂曜一愣,旋即坏笑起来。 陆欢颜脸更红了,终于愤而起身:“为什么我说刚才是有人暗中捣鬼你就是不信呢?” 北堂曜点头:“我信啊,但是你说能有谁做得出来这种事?你跟我眼前,院子里还有厉刚他们,当今世上谁做得到?” 陆欢颜听了不禁皱眉,是啊,谁能做得到呢? 第130章 太后寿诞终于到了。 陆欢颜再次重装上阵,跟着爹娘和两位兄长出发进宫。 她如今已经是县主身份,再面对那些夫人小姐,也被人围着说起话来。 这让她有点莫名,上一世在她成亲前这种场合她总是孤零零的观望着别人说话,成亲后又要为了北堂昭四处打关系,端着一副王妃的架子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后来做了皇后,便高高在上,再次成为了观望的人。 陆欢颜心中苦笑,人生啊,真是奇妙。 不过好在这一世,她早就放开了怀抱,不再纠结于这些人脉交际的事情,只紧紧跟着谢氏,其他一切不管。 遇到人搭讪便礼貌地回应,不多说也不冷淡,这幅样子,又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起来,还没做王妃就开始眼高于顶,将来也少不得会被豫王嫌弃什么的。 陆欢颜听力很好,从那些人附近走过一般也都能听个大概,对于这些议论她表示,被豫王嫌弃什么的,应该不太会,但是被豫王烦死倒是有可能。 哎,想起来那个人,也不知道这几日他伤养的怎样了。 自己夜里偷偷去过豫王府,可是这人几天都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虽然那一剑刺得不深,可是没有好全就夜不归宿,实在叫人担心。 还有那晚分明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谁能干那样的事。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瞧见北堂曜呢? 想到这,陆欢颜忍不住在人群中梭巡起来,真的找到他,跟他说上一句: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可惜的是北堂曜不知道躲哪去了,一直到宴会开始都不见人。 陆欢颜心中疑惑,这么重要的场合缺席实在是不应该。 “娘,我想去更衣。”在大殿里坐定后,陆欢颜悄悄对谢氏说了一句。 谢氏点点头:“带着你的丫鬟,不要乱走。你现在是订了亲的人,一言一行都要注意,懂吗?” 陆欢颜赶紧点头,带着有缘和采薇两个出了大殿。 这回她带了俩丫鬟,因着身份不同了,迎接的内侍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特权真是好啊。 到了花园里,陆欢颜看看四下无人,跟有缘道:“你去看看刘得胜在做什么,我要见见他。” 有缘有些犹豫:“小姐,不非要今儿个见他吧?” 陆欢颜摇摇头:“今日北堂曜没有出现,我担心会有什么事。” 采薇出主意道:“莫不是王爷身体不舒服了?小姐不如去找绍安公主聊聊天。” 陆欢颜戳了她脑门一下:“就你机灵!有缘快去,我有要事问刘得胜。” 有缘答应一声便离开,陆欢颜扶着采薇的手慢悠悠地在花园里闲逛。 走了没几步便瞧见绍安公主行色匆匆地迎面走来,陆欢颜唤了一声,便俯身行礼。 北堂晴一愣,连忙拉起她来:“你怎么在花园里?” 陆欢颜笑道:“我是去更衣的,还没有找到地方。” “你可真是,怎么不找个宫女带路呢?”北堂晴嗔了一句,又转身,“小花猫你带陆小姐去。” 她身后一个看上去十分俏皮的小宫女应了一声,陆欢颜“噗嗤”一乐,道:“公主你可真行,人家丫鬟都叫什么彩烟翠柳的,你怎么还养起活物了?” 北堂晴得意道:“就是要不走寻常路啊!” 陆欢颜点点头:“真是非一般的感觉啊!” 北堂晴一愣,继而审视地看了看陆欢颜,见她神色如常,只得将心中疑惑按下,笑道:“你还不快去,待会宴会开始了,看你怎么飞。” “公主刚才匆匆忙忙地是要去哪?”陆欢颜还是问了一句。 北堂晴听了,立时瞪起眼睛道:“那个蕙贵妃撺掇父皇叫我去天狼国和亲,我听说父皇竟然答应了!我要去找父皇,跟他分说个明白!” 陆欢颜吃惊不已,这么大的事怎么自己一点消息都没? 又赶紧拦着她:“公主稍安勿躁,你这消息从何而来?可靠吗?” 北堂晴道:“宫里都传遍了呀!哎呀,蕙贵妃就不是好人!” “哎呦!”陆欢颜顾不上僭越,赶紧捂着她嘴,“小姑奶奶你注意点影响啊!这话是随便说的吗?” 北堂曜大眼睛委屈地看她,唔唔两声,推开她手道:“我是很着急啊!” “着急也不能冲动!”陆欢颜斩钉截铁,“冲动是魔鬼!” 北堂晴激动地拉着她:“你,你,天王盖地虎!” 陆欢颜嘴角抽抽:“都什么时候了,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你快说下一句啊,下一句。”北堂晴不依不饶。 “晴儿公主!”竟然是苏哲柳带着达娃走了过来,前面引路的是皇帝身边总管太监续光。 续光见了北堂晴和陆欢颜,赶紧行礼问安。 北堂晴矜持地摆摆手:“续总管,你这是要带着贵客上哪?” 续光抬抬眼皮:“会公主的话,御花园的墨菊开了,皇上遣老奴领着休屠王子和达娃公主过来赏玩。” “赏菊哦。”北堂晴大有深意地点点头。 陆欢颜使劲憋着笑,现在她百分百断定北堂晴就是个穿越者了!只不过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她坦白自己的情况,要不还是先等等…… 第84节 “晴儿公主。” “王子殿下,本宫封号绍安。”北堂晴冷冷打断他。 陆欢颜看了眼苏哲柳,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可眼前这张脸跟记忆中的完全对不上号,难道是她记忆出了问题吗? 苏哲柳瞧着陆欢颜不住地打量自己,向她投来询问的眼神。 陆欢颜直直瞪了他一眼,侧过头去,却没瞧见苏哲柳意味深长地笑意。 “绍安公主就是这么跟客人说话的吗?”达娃冷声道,“真是皇家好教养!” 北堂晴怒目而视,正要反唇相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讥笑:“见了我上朝皇族连行礼都不懂,还好意思说这话,所谓蛮夷还真叫咱们长了见识呢。” 陆欢颜欢呼一声,凑过去对着款款行来的陆彦博甜甜叫了一声:“二哥!” 陆彦博瞥了她一眼,轻声道:“出来那么久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陆欢颜扯着他袖子撅嘴道:“我都还没有更衣……” 因为陆彦博下场在即,家里几人很默契地没有跟他提陆欢颜摊牌的事,所以他还是想当然地以为妹妹需要人看着。 他刚才在殿上远远看妹妹出来,又见好半天没回,就让跟父兄提了两句,谁知这俩人只轻描淡写地叫他不要操心就再不理会,这才忍不住出来找人。 结果刚巧听到达娃呛声,一时没忍住便呛了回去。 北堂晴对陆家人都不太熟悉,对陆彦博的了解也只是听陆欢颜吹过几次牛皮而已,乍一见人都还没认出来,直到陆欢颜跳过去拉着人喊“二哥”,她才恍然,这个宛如云端走下来的清隽少年,就是陆彦博了。 达娃见到陆欢颜跳过去跟陆彦博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更是气恼,上前一步怒喝:“你们太无礼了!我要,要告诉你们的皇帝去!” 北堂晴冷笑道:“也不知道这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感觉就像是被驴踢过。” 达娃本来汉话就不是很熟练,一时没听明白。 陆欢颜道:“公主,你说直白点,她听不懂。” 北堂晴一愣,指着达娃骂道:“你个煞笔!” 陆彦博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北堂晴,在一众人疑惑地眼神里,陆欢颜无语地对陆彦博道:“二哥,公主好像不太会骂人。” 陆彦博了然点头:“公主生在皇家,自幼便熟读经典,端庄贤淑,怎么会跟他们蛮夷一样泼妇骂街呢!” 陆欢颜一噎,好吧,那不叫泼妇骂街,就是骂街…… 陆彦博上前一步,站到北堂晴身侧略往前一点的位置,道:“公主,这种事,放着我来就好。” 达娃看他一脸冷肃的样子,心里就有点虚,身子往后挪了小半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你要干嘛?” 陆彦博无奈耸肩:“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这会泄了气?不是要去告诉圣上吗?达娃公主莫不是心虚?” 达娃梗着脖子:“你少胡说八道!你们对我和七王子无礼在先,我就让你们皇帝好好评评理!我们国家虽小,可也不能随便被人欺负!” 陆彦博眼光从休屠哲哲脸上划过,见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便笑道:“若是我没记错,你们可是来朝见圣上,进贡求和的。怎么回事,御膳房给使团吃了什么药,让他们失忆了吗?” 北堂晴“噗嗤”一笑,她怎么不知道阿颜的二哥这么有意思啊! 陆欢颜无奈地扯了扯二哥,挺身而出还轮不到你吧,这熊孩子真是让人头疼死了! 陆彦博推开妹妹的手,正气凛然地道:“我堂堂大历,泱泱炎黄,控中国而攘四夷,德被游牧,教化友邦,自然懂何为待客之道,但尔等蕞尔小国,夜郎自大,以不义之师搅扰边境、涂炭百姓。圣上兴仁义之军,正是顺天应时之举,尔等战败求和,圣上仁心治国不忍尔国百姓受苦,应了尔等朝拜之求,乃是我圣上功德教化,尔等自当知晓厉害,不应妄图搅扰以生事端。莫不知一句话?犯我大历者,虽远必诛!” 达娃瞪着眼被陆彦博忽悠的愣神,见他终于闭嘴,才皱着眉头问身边的休屠哲哲:“他说的什么?” 北堂晴实在看不下去,直接道:“意思就是你们如果还不老实,惹急了咱们再打你丫的!” 陆欢颜忍不住拍拍手:“公主你真是天资聪颖,二哥罗里吧嗦一大堆,你真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一言惊醒梦中人啊!” “哪里哪里!”北堂晴谦虚地摆手,“跟他们这种人太客气了会被气死的。” 陆彦博咽了口唾沫,说好的端庄贤淑的公主呢?感觉自己脸有点疼是怎么回事…… 第131章 作为陪同参观御花园的皇宫老干部续光,对于这场闹腾,表示怎么才能把自己藏起来呢? 不过好在双方战斗力都挺强,尤其是陆家二少爷出现之后,我方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了上风——罗里吧嗦地把外地人整懵逼了。 然后续光很开心地想,公主也没吃亏,那他就继续装木有好了。反正天狼国这两位也不需要他一个奴才出来主持公道,而且人家原本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好了!”休屠哲哲喝止达娃,“时间差不多,你先去太极殿。” 达娃不满道:“刚才她们对你无礼,我才出言教训她们。你现在叫我走?” 休屠哲哲瞥了她一眼:“是你教训人家还是人家教训你?别在这丢人了,赶紧去正殿。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达娃不甘心地跺脚,却又摄于休屠哲哲的威势,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只是经过陆欢颜身边的时候,她特意停了下,仔细打量陆欢颜,嗤笑一声,挑衅道:“未来豫王妃吗?我看也不过如此。你信不信,我要让豫王乖乖地求我嫁他?” 陆欢颜摇摇头,诚实地回答:“不信。” 达娃面露不屑,却被激起斗志:“那好,咱们走着瞧。” 陆欢颜凑近她,以只有她二人可见的声音道:“你信不信,明天你就起不来床?” 达娃皱眉:“你什么意思?” 陆欢颜摊开双手:“走着瞧了。” 达娃发怒作势要动手,陆欢颜赶紧后撤一步躲在陆彦博身后,对着休屠哲哲道:“王子殿下不管好你们家公主啊?怎么像个汪汪一样到处乱咬人呢!” “你骂谁是狗?”达娃这会反应倒是快。 “狗狗你骂谁?”陆欢颜迅速道。 “狗狗我骂你!”达娃还嘴。 陆彦博看不下去了,拉了妹妹一把,叹道:“你知道她脑子不好,还这么欺负她,回头小心她打你。“陆欢颜撇嘴:“她要打我,你不会帮我吗?是不是我亲哥?” 陆彦博挺了挺胸,又气馁道:“要是老大在你这么说也就罢了,你瞧瞧她比我还粗壮大只,我哪里帮得了你,到时候自身难保,你莫要怨你二哥才是。” 他兄妹二人说话旁若无人,莫说达娃被气得满脸涨红,就连休屠哲哲也听不下去了,出言道:“二位,得饶人处且绕吧。” 北堂晴诧异道:“休屠王子说的倒是轻巧,今儿个到底是谁不饶谁?向人莫向理,咱们冲着太阳说话,是不是你们挑事在先?如今这女人碰了个软钉子,倒成了咱们的不是了?” 休屠哲哲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拿眼睛瞪着她。 北堂晴缩了缩脖子,正要发作。陆彦博又道:“休屠王子,今日这事不过是个小误会,你昂藏七尺,又何必跟公主殿下过不去呢?” “陆彦博?”休屠哲哲目光被吸引过去,在陆彦博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眼神有人毒蛇吐信,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陆欢颜心里“咯噔”一声,她二哥上辈子这个时候可是离出事不远了。难不成,这辈子要应在苏哲柳身上? 就在这个当口,御前的掌事嬷嬷喜光姑姑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 见到北堂晴在,喜光姑姑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传话要见圣上,他老人家可是在御书房等了好一阵呢。竟是耽搁在这了。” 北堂晴还了个半礼道:“喜姑姑这是特意来找本宫吗?父皇有没有着急?本宫这就过去吧。” 喜光笑道:“殿下别急,奴婢是去浣衣局,不过陛下也叫奴婢若是见着您便和您说一声,尽快过去。” 北堂晴点点头,不解道:“今儿个太后寿诞,您是父皇身边第一得力的人,怎么现在还去浣衣局?可是父皇有什么事情?” 喜光一笑,眼中闪过精光:“殿下可别抬举了奴婢,续总管还在呢,这御前第一人奴婢可不敢当!回殿下的话,前几日刘得胜那奴才被贬去浣衣局,谁知他并不老实,今儿挨了罚有些受不住,有人来回,陛下叫奴婢过去瞧瞧。” 陆欢颜听到刘得胜三个字,不自觉手上一紧,还被她拉着的陆彦博感觉到胳膊被狠狠掐了一下,疼的皱起眉头看妹妹,却见她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偷袭自己一般。 无奈苦笑,阿颜真是调皮。 调皮的陆欢颜心里早就有个小人快要疯掉了,刘得胜是逐风堂的人,都已经做到太极殿总管,也进了司礼监,怎么会被贬去浣衣局?还受罚到快不行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还在懵圈中的陆欢颜稀里糊涂地看着北堂晴和喜光各自离开,达娃还想跟她没完,结果被休屠哲哲给拖走了。 陆彦博这才道:“阿颜,你怎么就一个丫鬟了呢?” 陆欢颜这才想起来有缘被她派去找刘得胜了,心里着急,道:“我刚掉了个簪子,有缘帮我去找了。” 陆彦博听了,立刻紧张起来:“什么样的簪子?你说说我帮着一块找,咱们都分别去找。” 说话间有缘便过来了,陆欢颜松了一口气,赶紧迎过去,先丢了个眼神,又道:“有缘,找到那根簪子没有?” 有缘接到眼神,看了一眼陆彦博,旋即了然道:“小姐,奴婢回去原路仔细瞧过了,都没找到。” 采薇紧张兮兮地道:“那小姐,咱们在这御花园里找找吧。” 陆欢颜看了一眼陆彦博,对方马上道:“快快,分头找。” 实心眼地二哥马上低着头在地上搜寻起来,陆欢颜嘴角抽抽,现在又不问是什么样的簪子了?这二哥果然是个一根筋,这辈子她得看好了,不能让他再被算计了去。 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簪子悄悄递给采薇,采薇这种事情上一向机灵得很,绕到假山后面又惊喜地捧着簪子跑过来:“小姐,找到了!” 陆欢颜招呼陆彦博:“二哥,别找了,在这里呢!” 陆彦博看到采薇手里举着的簪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过来就要教育陆欢颜,结果被人扯着胳膊撒娇:“二哥,我想更衣啊,你快放我去吧!一会宴会就要开始了,啊!” 陆彦博无奈,只得挥手叫她快去快回,自己则在原地等着。 任凭陆欢颜怎么劝他,陆彦博都是一副铁了心的样子,要不是女子更衣所他不方便跟着,他真是恨不得把妹妹抓在手里才踏实。 第132章 路上有缘就跟陆欢颜说了她打听来的消息,原来刘得胜竟是不知怎么的惹怒了皇帝,才被一下子发落到浣衣局去。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使得皇帝大发雷霆,有缘不甚了了,只说是似乎跟皇后有点关系。 陆欢颜吃惊:“皇后?刘得胜是太极殿的总管,进司礼监也不久,跟坤宁宫向来没有交集。我看过他的资料,他就没在后妃宫里伺候过,怎么会栽在皇后身上的?” 有缘道:“不一定是皇后害他。小姐,奴婢路上还听宫女们说,这些日子皇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坤宁宫深闭宫门,皇帝都不曾去探望过。太后还为此发作了皇帝一顿,可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了。甚至最近,据说太子也是处境艰难呢!” 陆欢颜更是吃惊:“咱们的人怎么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刘得胜出事,其他人也都缩起来了吗?” 有缘摇摇头:“咱们的人今儿一个也没联络上,小姐,奴婢总觉得这里面水可深,咱们得好好打算打算。” 陆欢颜凝眸,是啊,她是得好好打算打算了。 皇后和刘得胜,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竟然同时出事。 不,他们不是不相干。 第85节 皇后是北堂曜的生母,刘得胜是逐风堂的暗线。或多或少,都跟自己有关系。 可是,他们出事,也跟自己有关?还是真的只是巧合呢? 陆欢颜从更衣所出来,看了一眼萧索的御花园,忽然心中一动,招呼有缘和采薇快步回到陆彦博等候的地方去。 她现在很需要见到北堂曜,她需要知道他平安无事。 今日的寿宴分三个阶段,先是太极殿给太后祝寿,反正就是那么一套程序,皇帝领着皇室成员说吉祥话,送礼物,太后开心地表示她很高兴,对于皇帝的孝顺很是满意。 接着就是世家朝臣等贺寿,还是一样说吉祥话送礼物,太后表示大家这么客气,都是因为皇帝孝顺,她很满意。 再然后就是吃起来,因为太后喜欢看戏,所以宫里召了几个戏班,从三天前就不间断地上演各种戏码,太后这个老戏迷开心的不要不要的。 所以吃饭的时候,太后带着后宫妃嫔和宗室贵妇等等的女眷们去了蓼花轩,那里是一座高楼,前面搭了戏台,大家坐在顶层上看戏。 其余的男宾则由皇帝领着,在蓼花轩旁边的御花园里饮宴,由宫中教坊司的歌姬助兴。 陆欢颜和谢氏的座位被安排在蓼花轩的二层,挨着谢东来的夫人,谢氏的大嫂魏氏。 原本她有心听听母亲跟舅母聊天,还想问问大表哥的近况,刚才远远地瞧见谢云翔,见他脸色不好,陆欢颜担心之余又怕他不愿意理自己。 不过魏氏却只是跟谢氏拉家常,绝口不提中秋赐婚的事,提到谢云翔也只是说他一切都好。 百无聊赖,陆欢颜跟谢氏说想到外面走走。谢氏直皱眉:“你这孩子,怎么就是坐不住呢?” 陆欢颜抿嘴偷偷看了一眼魏氏,道:“娘,今儿清远郡主好像也来了,我想去看看她。还有冯姐姐和沈姐姐,都还没有说上话呢。” 谢氏叹气道:“你啊,罢了,你自是有主意的,只是皇宫中不比其他地方,你再本事也不能莽撞乱闯,懂吗?” 陆欢颜点头应了,便带了有缘和采薇下了高楼,她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小亭子坐下,叫有缘回去看看北堂晴在不在,如果在了请她来说话。 有缘离开后,陆欢颜从地上捡起小石子往湖里扔,看着石子在水面砸出涟漪,忽然就叹了一口气。 “胸中壮气犹须遣,身外浮云何足论。还有一条遗恨事,高家门馆未酬恩。” 采薇好奇道:“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小姐给奴婢讲讲吧。” 陆欢颜苦笑:“师恩难报,此生遗憾。我有壮怀,何足道哉?” 采薇眨眨眼:“小姐,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若是,他九泉有知,必不愿你如此难过的。” 陆欢颜拉着采薇的手叹气:“采薇,你是不会懂的。” 采薇道:“小姐,奴婢可能不懂老堂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奴婢知道老堂主心里最疼的人还是你,他做任何事都不可能害你。所以小姐,既然如今什么都查不出来,何不就顺其自然,也许,也许那个又见到村子呢!” 陆欢颜忍不住笑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对对,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采薇歪着头笑。 陆欢颜点点头:“你说得对,他不会害我。我又何必执着那些他隐瞒的事情呢?采薇,谢谢你!” 采薇连连摆手:“小姐你懂得可比奴婢多多了,奴婢不过是提个醒罢了。” 陆欢颜没有再说什么,思绪随着微风渐渐飘远,阳光下的湖面如洒满了碎金,闪烁着点点光芒。师父,你没死对不对?可是你到底在哪呢? “阿颜!”北堂晴的声音传来,陆欢颜这才收拾好思绪,走出亭子。 “公主,刚才在御花园听你说和亲的事,我左思右想放心不下,这才叫有缘去请你。”陆欢颜拉着北堂晴的手,“怎么过来的这么快?没关系吗?” 北堂晴反握着她手拍了拍,感慨道:“还是你心里惦着我,宫里的那些皇妹宗室里的亲戚,平日里走得近的,一个一个还不都是冷眼瞧着笑话。有些良心的,不过是茶余饭后感慨两句,再亲近些的最多落几滴眼泪,有谁会真心惦记你的死活?” 陆欢颜有些诧异:“怎么就说起这话来了?莫不是皇上那里……” 北堂晴笑笑,拉着她进了亭子坐下:“父皇倒是疼惜我,只可惜那休屠王子逼得紧。一时也没法应对,我再求得多了,反倒招了父皇厌恶,是以刚才我也没有提起。更何况在御花园里,还闹了那么一出。” 陆欢颜松了口气:“我还怕你沉不住气,中了人家的全套呢。那些话传来传去,就是专门让你听的。估计,有人正等着你去皇上那里闹上一场,然后才好发挥呢!你能想明白,我才放心。” 北堂晴脸色不太好,但也只是长出一口气,摇摇头叹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瞧你说的!”陆欢颜嗤笑她,“大历和天狼实力悬殊,哪用得着遣你这么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去和亲!便是上次休屠哲哲在大殿上求娶我,你父皇都不肯答应的,休屠哲哲那个人深藏不露,他这么求,必是有其他原因的。” 北堂晴眼前一亮,旋即想起其他事,抓着她道:“你上次在大殿上唱的那首《忆秦娥》,虽然我被七哥支开了,但是后来我拿到了原词,那是明代徐有贞的词,你可别再想蒙我了!” 陆欢颜眨眼:“公主你说什么呢?徐有贞是谁?明代是什么?” “你就装吧!”北堂晴不高兴地噘着嘴,甩开她手坐到旁边,“我又不是坏人,难道还不能让你相信吗?我跟你说,如果我不是七哥的亲妹妹,我肯定会跟你争,可是现在,咱们完全没有冲突呀!我觉得你挺好的,特别适合我七哥,你怎么还跟我兜圈子。真是气死我了!” 陆欢颜道:“说起你七哥,今儿个他去哪了?怎么这种场合他都不出现的吗?” 北堂晴诧异道:“七哥病了好几天了,你都不知道吗?” “什么!”陆欢颜猛地抓着北堂晴的肩膀,“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哎呦!疼!”北堂晴被抓的地方疼得不行,呲牙咧嘴地叫,“快放手!” 陆欢颜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放手,可是心里却涌上不安,难道是那晚上被自己一剑刺的旧伤复发了?可是,当时不是没事吗?怎么会…… “阿颜!你没事吧?”北堂晴紧张地晃着陆欢颜的肩膀,“你怎么了?七哥他没事的,你别这样啊!你吓死我了!” 陆欢颜将北堂晴的手拿开,勉力笑笑道:“我没事,只是刚才有点头晕,公主,我想先回家去,你能不能帮个忙?” 北堂晴了然一笑:“我知道,我认识豫王府怎么走!” 陆欢颜皱眉:“你说什么呢,我真的只是想回家!”然后从家里再去豫王府,我认识路,谢谢啊…… “好啦好啦!我都了啦!”北堂晴附和着,又招呼随身的人,“小路子,你去跟太后说,本宫要跟陆小姐回家去玩两日。” 陆欢颜赶紧道:“你这样行吗?太后能答应?” 第133章 北堂晴不在意地笑笑:“不用等太后答应,咱们现在就走。我让人去跟庆国公夫人打个招呼,咱俩做我的车辇,路上还可以好好聊聊人生。” “真的没问题?”陆欢颜还是不信她。 北堂晴撇嘴:“我向来孝顺太后,她也最宠我了,你就放心吧。小路子快去,小林子你去准备车辇,行香你回宫去拿我的旅行箱。咱们先走!” 陆欢颜被她不由分说一路拉着去了宫门,好在小路子也赶了过来回禀,说是太后嘱咐公主不要在陆家太久,玩两天就回宫。还有谢氏那边也打了招呼,陆欢颜这才放下心来。 只不过刚出宫门,就见陆彦博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北堂晴见到陆彦博出现,有些不自然地错开了视线,然后偷偷看了一眼陆欢颜,又转过头去看陆彦博。莫名其妙啊,为什么她的心砰砰直跳?这小子不过是个愣头青书呆子罢了,但是颜值超高啊!陆家人的颜值真是叫人嫉妒的像发疯啊!北堂晴舔舔嘴唇想,跟陆彦博生个孩子,估计是个萌翻天的宝宝吧? 陆欢颜奇怪地看了一眼北堂晴,对于她瞬间的神色变换感到十分疑惑,不过还是迎着陆彦博过去:“二哥,你怎么来了?” 陆彦博道:“娘叫我陪你和公主回家。” 陆欢颜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苏哲柳在宫里,二哥那傻样,再对上恐怕要吃亏,笑道:“也好,还是娘想的周到。爹和大哥知道吗?” 陆彦博道:“我出来时跟爹在一块,老大好像……”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身边,这才低声道:“我瞧见他跟着清远郡主去了御花园。” 陆欢颜对于二哥这么八卦表示无语:“二哥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听风就是雨的!你这么议论自己兄长,被人听去,那可不是好玩的!” 陆彦博撅嘴:“我这不是跟你说说嘛,你二哥有这么不靠谱?看你脸都白了。快上车,公主还等你呢!” 谁知北堂晴已经走了过来,正听见这句话,笑着打招呼:“陆二公子。” 陆彦博恭敬地行了礼,拱手道:“公主殿下,家母命我护送您和妹妹回家,外面风凉,公主快请上车吧。” 北堂晴见他跟自己说话时一直垂着头,一双耳朵却红了,不禁好笑,但是陆欢颜还在,她也不好逗他,便道:“有劳陆二公子了,阿颜,咱们上车?” 陆欢颜点点头,撇下陆彦博就跟着北堂晴上车了。 待车帘放下,陆彦博才长舒了一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 到了家,虽然北堂晴非要跟陆欢颜住一起,但是陆彦博还是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给她,陆欢颜拿着大道理教育了她一通,这才把人稳住。 三人在宫里都没怎么吃东西,陆彦博便张罗了一桌饭菜,三人坐在一起简单吃了,也算作是欢迎公主驾临。 北堂晴吃过饭就有些累,陆欢颜陪着她回房,看她熬不住要睡,这才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院子,陆欢颜招来青鹰和蓝鹰,二人却并不清楚北堂曜生病的事,抢着要回王府探望。 陆欢颜挥手道:“我亲自去一趟,你俩……” 青鹰道:“小姐,属下陪你去吧,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蓝鹰也道:“小姐,我也去。” 陆欢颜看了看他俩,点头道:“也罢,你们俩也许久没有回去了,就随我一起吧。我之前几次去豫王府,都没见到王爷,今儿个你们帮我好好找找。” 二人应承下来,三人便即刻出发。 陆欢颜依旧换了男装,与青鹰蓝鹰从王府后院翻了进去。 豫王府里的高台几乎完工,只是后园里那原本想按着西湖断桥的样式仿出来的小桥却不见了,高□□自立在水中央,岸边只有一条小船。 陆欢颜仰头看了看,真是高呢!北堂曜这家伙,倒是搞基建的一把好手。这么安排,倒是比用一座桥连起来更有新意,也更有情趣。 按着记忆中的路寻到那个养白鹿的小园子,陆欢颜绕了一圈,既没瞧见原来那只白鹿,也没瞧见北堂曜。 直到整个豫王府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北堂曜。这可奇了,好好地他能跑哪去呢? “青鹰蓝鹰,还能到哪找到你们爷?”陆欢颜对着同样一脸懵圈的两人,“不是说病了吗?怎么没在府里?对了,蓝凌和厉刚怎么也不见人?” 青鹰想了想道:“要不属下到前院找陈长史问一下?” 陆欢颜犹豫一下,道:“那你去问,不要说在。” 青鹰了然,示意蓝鹰陪好人,自己往前院去了。 陆欢颜百无聊赖地等了一阵,青鹰总算回来了,不过却是一脸为难地样子道:“小姐,陈长史说,说他也不知道王爷,去哪了。” 陆欢颜撇撇嘴:“青鹰,带我去见陈长史。” 青鹰一愣,蓝鹰在一旁催道:“你糊涂了不成!当初也是怎么跟咱说的?你都忘了吗?” 青鹰闻言一震,连忙垂首道:“请小姐随我来。” 陈路是王府长史,自己在府上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此时他正在坐在书房里发呆,手边放着一杯凉透了的茶水。 刚才青鹰突然出现问他王爷在哪,他就知道是陆小姐问的,不过他没敢说,因为王爷临走前吩咐谁也不能告诉。 可恨自己脑筋不够用,忘了追问一句,陆小姐算不算在这个“谁”里面?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陆欢颜已经推门进来了,陈路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他没见过陆欢颜几次,晚上光线暗,瞧见一个少年闯进来便以为是什么歹人,刚要叫人,青鹰赶紧窜过去捂着他嘴:“陈长史是我,这位是陆家小姐,未来的王妃,你别叫啊!” 见陈路点头青鹰才放开手,陆欢颜身后跟着蓝鹰进了门,见到陈路拱手道:“陈长史,深夜前来叨扰之处还望海涵,只是多日不曾听到豫王的消息,今儿又听绍安公主说他病了几日,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过来看看。你别担心,我只想知道他现在怎样,身体如何了?” 陈路听了不但没说话,反而陷入了沉默。 第86节 陆欢颜也不着急,就静静等着。 反倒是青鹰性子本就跳脱,刚才又碰了钉子,这会更不耐烦陈路的表现,催道:“长史大人若是知道就直说,若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倒成了锯了嘴的葫芦,没声了呢?” 蓝鹰瞪了他一眼,道:“长史大人不如如实相告,若是爷有什么事,陆小姐也是能帮上忙的。” 陆欢颜笑笑,对陈路道:“北堂曜根本就没病,他也没在京城,对不对?” 她怎么就直接叫出了王爷的名讳!这真的是未来豫王妃,他的顶头上司吗?陈路感觉今天受的惊吓真是一波接一波,抬眼看看陆欢颜那副不怒自威要吃人的架势,心里叹气,王爷诶,你说你也不交代清楚,属下可顶不住了,反正以后后宅里说了算的是眼前这位,你老人家先靠边站站吧。 不得不说,陈路选择了正确的历史方向,就和青鹰蓝鹰一样,他以后的人生会很美好。 “陆小姐,王爷走前吩咐属下万不可跟任何人泄露一丁点儿的。”陈路把心一横,“但您不是任何人,您是未来咱们的主子,属下跟您说了,您见着爷可得给属下美言两句,不是属下办事不利……” “是我逼你逼得太紧,你不说我就要动手杀人。”陆欢颜摆摆手,“你赶紧说吧。” 陈路咽口唾沫,道:“王爷几天前就偷偷除了京城,对外称是染了风寒,其实他是去了山东。” “山东?”陆欢颜疑惑道,“他去山东干什么?宫里都没人找他吗?他不是还领着,那什么差事来着。” 陈路苦笑:“宫里都知道咱们爷身体不好,风寒一病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皇后娘娘对咱们爷历来凉薄的很,她不提自然不会有人提起。以前还有太子装模作样地来探,如今怕是恨上豫王府了。” 青鹰道:“长史大人,陆小姐问你爷上山东干嘛?你在这发什么牢骚啊!” 陈路这才连连“哦”了几声,对陆欢颜道:“是属下的不是了,提起宫里就替王爷委屈,小姐莫要听属下胡说八道。至于王爷去山东,属下只听蓝侍卫提过两句,说是什么要去料理漕帮。也不知道咱们爷堂堂皇子,跟一个江湖帮派扯什么,八成是蓝凌那家伙满嘴胡吣习惯了。诶,陆小姐,你去哪啊?” 陆欢颜也没想到陈路是这么个啰嗦的家伙,怪不得蓝凌跟他说话多呢,这会听了北堂曜要去对付漕帮,哪有还有心情听陈路叨叨,转身就冲了出去。 只是才走到门口,又顿住身形,扭头问陈路:“王爷去料理漕帮,那你们后园子里的白鹿呢?也跟着一起去料理漕帮了?” 第134章 陆欢颜其实是想立刻前往山东找北堂曜的,但是她知道这不现实,自己毕竟是女子,不能如他一般肆意,况且她在京城还有太多事没有处理完。 “去叫笑天立刻来见我。”陆欢颜回到房间对有缘吩咐,“叫他悄悄地绕过来,公主带来的侍卫都是高手,别惊动了他们。” 不一会方笑天便悄无声息地进了门,陆欢颜道:“笑天,你辛苦去山东走一趟,别的人我不放心。” 方笑天一愣:“小姐,可是市舶司的事有了变故?” 陆欢颜摇头:“不是,北堂曜几天前悄悄去了山东,你连夜赶去,找到人之后不必现身,看看他在做什么然后即刻回来报我。” 方笑天应道:“是,小姐。属下即刻出发,明日晚间应该就能到山东境内,只是山东这么大,属下要去什么地方找呢?” 陆欢颜皱眉:“他应该是奔着漕帮去的。” “江落寒?”方笑天一哂,“小姐莫不是忘了,王爷可是咱们堂里的仁义大哥,他这是要摘了逐风令的意思?” 陆欢颜叹气:“江落寒如今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咱们的人把京城都快翻遍了,也没见他的踪影。照你这么说,他如今就躲在山东?哎,最近诸事不顺,师父死都死了还玩失踪,还有安夏,你说好好的,他能去哪?” 方笑天道:“小姐稍安勿躁,属下觉得安夏失踪可能跟季寻有关,咱们只要揪出他来,很多问题就都迎刃而解,包括先堂主的遗体。” 陆欢颜点点头:“罢了,既然北堂曜这回是冲着漕帮去的,他不告诉我,极有可能是得了什么消息,你赶过去正好,不管他做什么,一旦见到江落寒即可回来报我。懂吗?” 方笑天想了想,问道:“小姐的意思是,拦着豫王对江落寒出手?” 陆欢颜嗤笑一声:“他这一走好几天,如果真的是奔着江落寒去的,怎么可能现在还滞留山东?虽然我不知道他想怎么对付漕帮,但肯定不是杀一个江落寒这么简单。” 方笑天点点头:“是属下愚钝了,小姐放心,属下即刻出发。” “多带点人手,不用怕暴露行迹。”陆欢颜又道,“你是我身边的大管事,以巡视山东分舵的名义出京,就算有人怀疑也没什么。” 方笑天答应着退出去,离开着手安排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带了二十人出城,往山东方向快马疾驰而去。 陆欢颜一夜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顶着两个熊猫眼,叫有缘直叹气。 陆欢颜照镜子,对着自己这幅样子只能呵呵哒,真是想不通,那么多大事恶心事都没能叫她失个眠,现在北堂曜玩一下失踪,自己就能睡不着。 北堂晴过来找她,进门就气呼呼地往圈椅里一坐,开始发牢骚:“阿颜,你评评理,有蕙贵妃那么办事的吗?我这不过是出来到你家玩一玩,她就给我到父皇那上眼药,真是贱人贱人啊!” 陆欢颜专注地往脸上扑粉,听了这话也没回头,只敷衍道:“是啊是啊,贱人就是矫情。” 北堂晴哼道:“我就不今天赶回去,太后都答应了的事,她算哪根葱,说三道四也不挑个软柿子,我还就不信了!“陆欢颜呵呵笑道:“你不是软柿子,是冻柿子,硬邦邦能砸死人。” “哎!你怎么就知道说风凉话啊?”北堂晴委屈地叫道,“你也不说劝劝我。” 陆欢颜看着黑眼圈不那么明显了,这才满意地放下手中的东西,选了一根白玉簪子交给有缘帮自己束发。 整理一番之后,才转身对北堂晴道:“你还用我劝?” 北堂晴眼前一亮:“哪里来的俊俏小哥?” 陆欢颜一身男装,头发也束成男子样式,眉毛画的更深更粗了些,看上去英气勃勃却又不失俊俏风流。 “真好看!”北堂晴越看越呆,忍不住赞道,“你们陆家基因真是强大,个个都是俊男靓女!羡慕死了!” 陆欢颜摇摇头,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公主,我今天有事要出门一趟,一会就回来。” 但是没走两步就被北堂晴一把抓住:“不行,我也要去。” 陆欢颜晃了晃被抓的死紧的胳膊:“公主,我真的有事。” “我又不会妨碍你办事!”北堂晴循循善诱,“我可不想出宫之后在你家还是做屋子里绣花!” “你会绣花?” “反正比你会!” “你放手。” “不放!” 陆欢颜无奈道:“公主,我要办的事,你知道了没有好处。” 北堂晴眼睛一亮:“你一定要带着我,你要相信我,要不我们纳个投名状?“陆欢颜哭笑不得:“公主啊……”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北堂晴拖着出了门。 “快走快走,不要耽误时间了!” 陆欢颜:…… 九仙庄外下了马,有缘看着一脸兴奋的北堂晴,拽了拽陆欢颜的袖子:“小姐,真的带公主进去吗?” 陆欢颜低声道:“你进去跟他们打好招呼,别乱讲话,懂吗?” 有缘点点头,率先闪身进了门。 不一会大门打开,明成带人迎了出来。 “参见公子,不知您今日过来,有失远迎,失礼之处公子莫怪。”明成恭谨行礼,眼带希冀地望着陆欢颜,不知道堂主会不会进来呢。 陆欢颜看着他笑道:“失礼什么,哪里那么多讲究。哦,这位晴姑娘是我的朋友,今儿带她来这转转。你们好好招待她。” “这位是九仙庄的大管事明成。”陆欢颜介绍道,“晴姐姐有什么事吩咐他去做就好,明管事对乡下这里熟悉得很。” 明成这才看向北堂晴,稳重的行了一礼,道:“晴姑娘好。” 北堂晴矜持着还了半礼,来到陆欢颜跟前,小声问道:“这是陆家的庄子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陆欢颜笑笑:“这是我自己的庄子。咱们进去吧。” 北堂晴点点头,好奇地跟着她一路进了庄子里。因为出来玩,北堂晴把随行的嬷嬷宫女都留在了陆府,身边只跟了贴身的大宫女连翘。 陆欢颜自幼时在九仙庄遇险后就离开了京城,后来也再没机会踏进这里,如今的九仙庄已经和当时残存在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明成微笑着解释道:“早年间因为失火一直荒废着,前些年咱们这里才动土重新修缮的。您瞧瞧,都是江南的风格,后面花园也是。” 他想说是傅流年亲自设计画了手稿交给他们,完全照着杭州时陆欢颜平日居所建成。可是看了看跟着的北堂晴主仆俩,便住了嘴。刚才有缘姑娘可是提醒过的,不能乱说话。 陆欢颜了然点头:“我明白。” 明成带着陆欢颜几人来到正厅,采薇跟着去准备茶水点心,有缘则从后院走过来。 “小姐,休息的地方都收拾好了。”有缘回禀道,“待会您和,晴小姐先稍作休息,吃过午饭再上山看看,如何?” 陆欢颜看向北堂晴,见她兴奋不已的样子也是心软,穿越来没娘疼不说,还当了个公主被困在深宫,也是不容易。便吩咐明成准备下午的行程,明成连忙答应着去了。 采薇带着连翘上了茶水,陆欢颜笑着道:“这庄子我许久不来,没什么好东西,你不要介意。” 北堂晴摇头:“你可千万别说这个,咱们是来玩的,又不是来穷讲究的。” 陆欢颜暗暗撇嘴,你是来玩的,我是,被迫陪你玩的好吧…… “是傅公子吗?”门外走进一个人影,因为是背着阳光,屋里几人只瞧见个大概。 那人在门口一顿,待看清了之后便疾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陆欢颜面前,直着身子仰头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傅公子,请受程俊一拜!” 陆欢颜赶紧起身一把将他扶住:“程俊?你快起来。” “傅公子是我啊!我可算等到你了!”程俊激动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陆欢颜苦笑:“你先起来再说话。” 程俊却坚持:“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理当受我大礼。” “大恩不言谢。”陆欢颜拒绝,“况且,是你命不该绝,我只是刚好经过。你也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老天爷,让你遇到我。”然后手上用力,一把将人提了起来。 程俊只是个文弱书生,对于陆欢颜这么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人竟然能把自己一下子提起来这件事,表示十分震惊。 不过旋即释然,那天几个人个个都凶神恶煞,还不是被傅公子几下就搞定了。而且听明管事说,这位傅公子可不是普通人呢! “傅公子,说来惭愧,我孓然一身,从杭州上京已然是身无长物。”坐定后,程俊斟酌着提起,“每日在这里白吃白喝十分不安,我跟明管事说了几次,我会做些农活,也可以帮着他处理一些简单的事情。可他就是不肯答应,说是你没有吩咐,他不能随便安排。” 陆欢颜示意采薇给程俊上茶:“程公子,我如果没有猜错,你上京是来赶考的吧?” 程俊吃惊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没跟人说过。” 第135章 “你一个文弱书生,千里迢迢上京,又是这么个时节,不是赶考的话,还能做什么呢?”陆欢颜淡淡地道。 程俊点点头:“不瞒您说,程某确实早有青云之志,可惜此番上京却饱受阻挠。恐怕这次又要名落孙山了。” 陆欢颜微微一笑:“说什么丧气话,且不提你学问如何,只看锦华郡主这么大的对头,你不努点力考个好名次,怎么扳得倒呢?” 程俊再次惊讶不已:“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陆欢颜摇摇头:“你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我也不问你与她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只问你,想不想考上?” 程俊立刻正色道:“傅公子,程俊自幼饱圣贤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匡扶社稷,造福百姓,我当然想考上!” 第87节 “这不就行了。”陆欢颜示意他坐下,“我资助你考试,一切费用都不用你操心,明儿个我就叫人安排你到城里去住,考试的时候也方便些。一应事务自有人帮你料理。有缘,去跟明管事说,支两千两银子给程公子。” 不待程俊回话,又道:“俗物这些我可以帮你,但是书籍文房什么的,都得你自己去挑。看上什么就买,帐都记在九仙庄。” 程俊又一次起身:”傅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你救了我的命,如今又如此相助,我要怎么谢你?” 陆欢颜笑笑:“我说过了,你的事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老天爷,让你遇到我。” 程俊犹豫道:“你就不问问我和锦华郡主到底有什么恩怨?你这么帮我,不怕惹祸上身吗?” 陆欢颜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到程俊对面,她个子不如程俊高,可是那眼神缺让程俊觉得自己正在被她俯视。 “我要是怕,当初怎么会救你?”陆欢颜神色温和,绕过他面向门口,”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更愿意看到将来,你强大之后,自己去解决。” 说着,她转过脸,依旧盯着程俊:“虽然现在只要你说一句,我也可以立刻解决掉。但是那样,你说,还有什么意思呢?” 程俊心中激荡,满腔豪情瞬间燃起,紧紧盯着陆欢颜移动的身形,道:“傅公子,我一定会金榜题名的!” 陆欢颜不置可否,坐回椅子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轻轻地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程俊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对面这个人什么都不问就相信他可以做的,这就是所谓的知遇之恩吗?原来竟然真的有这种事,还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傅公子!”程俊定定地道,“先贤曾言,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他日程俊志遂青云之时,必当任凭驱使!如有违此誓,人神共弃!” 陆欢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起身正色道:“程公子此言我听得出是发自肺腑,只是如今还言之过早。目前你要做的,便是专心备考,时间已是不多,我先祝你金榜题名,高中魁元!” 程俊离开之后,陆欢颜笑着坐回椅子里,看了眼北堂晴,全程她也没说话,有点不太像她。 却不知这时候的北堂晴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七哥会喜欢陆欢颜到不能自拔,这闲闲的样子,满满的自信,运筹帷幄谋算人心,真是女版的七哥呢! “公主,在想什么呢?”陆欢颜见她神色变幻,“刚才也不见你说话,是不是不舒服?” “啊,没有没有。”北堂晴笑笑,“刚才那人,你就那么信他肯定能高中?我怎么觉得他挺普通的呢。” 陆欢颜挑眉:“那么公主觉得谁能高中啊?” 北堂晴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脑海里蹦出一个人,脱口而出:“你二哥啊!”说完就有点后悔,脸也烫烫的,赶紧低头去找茶杯。 陆欢颜嘿嘿笑起来:“公主觉得我二哥能中啊,可我觉得他中不中的其实没什么意义了。” 北堂晴好奇地抬头:“为什么啊?” “因为驸马又不能入朝为官,他考的再好也是浪费啊!”说音一落,陆欢颜就猛地跳起来,往门口跑。 “好啊你!”北堂晴脸爆红起来,气的就要抓她,却被人先一步逃了,只气的在原地跺脚,“别让我抓着你,哼哼!” 陆欢颜可不敢被抓着,她还要趁着午饭前去附近的一个地方,这回出来也是为了这事。至于程俊,她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的,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当下也没带人,运起轻功往北跑了一段路,按照陈路给的路线,总算找到了那个豫王府的“动物园”。 她心心念念的白鹿,这会正在这园子里泡妞呢。 看到两头白鹿,陆欢颜惊讶的不得了,北堂曜哪来的时间?她怎么觉得这人神奇的要命呢! 不过这会人不在,也只能压下心中疑惑。 白鹿是十分敏感的动物,警惕性超高,正在打情骂俏的两只发现了有人过来,立刻警觉地朝着陆欢颜看过去,小脑袋微微摆动着,一副马上就要逃开的样子。 陆欢颜心里好笑,她也没打算惊扰它们,就是好奇过来看看,见这两只似乎被自己惊着,便挪动脚步想离开。 谁知那只雄鹿认出了陆欢颜,竟然跑了过来,围着她转圈。另外一只雌鹿见同伴这样,犹豫了两下便也跟着凑过来,伸头在陆欢颜身上嗅来嗅去。 陆欢颜惊喜不已,想不到这动物还挺认人,不仅达到了养狗的效果,还比狗狗高大上啊有木有! “谁?” 一个声音传来,两只白鹿顿了顿,转身跑开了。 陆欢颜循声望去,竟然是蓝凌走了过来。 蓝凌见了陆欢颜也是一愣,然后便笑着紧走两步,行礼道:“陆小姐!” 陆欢颜吃惊不已:“蓝侍卫,你怎么在这?” 蓝凌道:“王爷把这里交给属下照料打理,那两只鹿娇气的很,属下每天都得过来瞧瞧。陆小姐这是见过陈路了?” 陆欢颜点点头:“你家王爷失踪那么久,你们倒是守口如瓶啊。” 蓝凌嘿嘿一笑:“爷走前吩咐,尽量不让您担心。算算时间,也快回来了。” 陆欢颜冷哼一声:“不让我担心?我这些天去你们府上几次了?” 蓝凌有些尴尬,不自在地扭了扭头,笑道:“您别急,王爷也是没办法不是。” “北堂曜到底去山东干嘛?” “嘶……”蓝凌抽了抽气,“陆小姐,属下说了,您可别乱想。” “说吧。”陆欢颜淡淡道,“想什么你控制不了,我也控制不了。” 蓝凌撇撇嘴:“漕帮涉嫌私运朝廷禁品,控制行会,操纵漕运。如今查实了,王爷派人去各处查抄漕帮的分舵,山东是漕帮的总舵,王爷就,亲自带人去了。” 陆欢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眼中情绪莫名,看的蓝凌心里发抖。 得勒,王爷啊王爷,我可是劝过你的,你自己非不要跟陆小姐商量,现在可怪不得属下了,您老人家自求多福啦。 蓝凌觉得自己应该向陈路学习,陆小姐身份已定,只看王爷在人家面前服服帖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跟着王爷那是玩不转了,必须给新领导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求着陆小姐呢! “属下之前苦劝王爷,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您通个气呢?”蓝凌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样冒冒失失地就去了,办得好办不好还是两说,只叫您得了信儿能不担心吗?再说了,逐风堂在漕运上声势渐起,处理不好岂不是叫您为难。” 陆欢颜眼睛含笑看了蓝凌一眼:“你倒是个明白的。” 蓝凌精神一振奋,被领导夸了,心里好甜,感觉我的小薇薇都离我越来越近了! 蓝凌道:“不过陆小姐也不必太担心,王爷的身手当今天下也就您能打个平手,更何况这次他是隐在幕后,全程都有户部的人出面。厉刚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之前那小子传来消息,过两日便陪同王爷先行回京了。” “蓝凌。”陆欢颜点点头笑道,“你有心了。””不敢。”蓝凌告诫自己要保持谦虚的心态,“属下只是一心为了王爷,和小姐。” 陆欢颜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好了。你想的,我都清楚。”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径自往园子里走去。 采薇那丫头虽然嘴硬,可每次见了蓝凌就挪不动步,她早就有心成全二人,只是自己如今未嫁,急也急不来。 蓝凌心里乐开了花,在陆欢颜身后跟着,就差摇尾巴了。 第136章 在园子里瞧了一圈,除了两只白鹿最为罕见珍稀,其他动物倒也有趣得很,尤其一只火狐很是漂亮,陆欢颜喜欢的不得了。 蓝凌凑趣道:“陆小姐喜欢不如就带回家去养着,左右王爷也是为了您养的。当时也是觉得这里太得很,只养两只白鹿就空旷了,才养了这些来凑数的。” 陆欢颜点点头,往园子外边走边道:“王爷走时伤可都好全了?” 蓝凌笑笑:“好全了的。小姐放心。” “嗯。” 到了外面,陆欢颜整整衣襟,道:“今儿打扰你了。” “小姐放心,王爷一回来立刻就会给您送信儿的。”蓝凌赶紧补充了一句,“小的,立刻给您送信儿。” 陆欢颜笑笑:“不急,不急。”接着便转身离开。 蓝凌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人了,这才急匆匆回到园子里招来手下吩咐道:“我有急事要去找爷,这里的两头祖宗你们给我看好了,有半点闪失,不说爷,我就先扒了你们的皮!” 手下唯唯应了,蓝凌这才骑上快马,一路往南去了。 路过官道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坠了上去,蓝凌急着赶路,并没有发觉。 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胭脂。她跟着蓝凌离开京城,一路往南,在路上便以逐风堂的独门消息途径传了两次讯息给陆欢颜,这且是后话。 陆欢颜回到九仙庄时,北堂晴正托着下巴,一脸向往地看着口若悬河但是满脸无奈的程俊。 原来北堂晴因为找不见她,一个人在九仙庄里四处找玩乐子,于是程俊悲催地被她揪住,被逼无奈给她讲起乡间的各种趣事。 陆欢颜回来时,程俊已经苦逼地讲了半个多时辰,看见她进门,眼睛一亮,整个人跳起来窜到陆欢颜跟前拉住她道:“傅公子啊,你可回来了,这位晴姑娘找你好久。你看看,我对这附近也不熟,明管事他们都出去找你了,你快跟晴姑娘聊天啊!我,我还有事,先走,先走一步了。” 陆欢颜看着他像是被狗追一样捂着屁股跑掉,差点没把下巴惊掉,转身看北堂晴,见她无辜地看着自己,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把他怎么了?”陆欢颜做到原来程俊的位置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给他吓的,哪还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他那个样子就是天生的,之前在你跟前那是装,那什么,你这是去哪了?”北堂晴抓住重点,质问道。 陆欢颜把水喝光放下茶杯道:“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好好准备一下。” “别想转移话题!”北堂晴不上当,“你不说,我就告诉书呆子你是女的。” 陆欢颜哈哈一笑:“你赶紧去,我还真不习惯被人公子公子的叫。” “你!”北堂晴气的拍桌子,“你真是无赖啊!” 吃过午饭,陆欢颜带着北堂晴在庄子附近转了转,又交代了程俊参加科举的事情,便带着北堂晴回城。 北堂晴其实也是打算今日晚点就回宫去的,她对于蕙贵妃在皇帝身边的影响力那是十分清楚,只不过作为公主也不能太掉价,必须端着点,可也不能端的太过。 既不能不回去,又不能立刻屁颠屁颠地赶回去,这个度并不难把握,难的是知道要把握这个度。 陆欢颜是经过一世的人,对于北堂晴的想法心知肚明,虽然不明着点破,却把事情做到位。 同时对于北堂晴这个穿越者能这么熟谙宫斗法则,她其实是由衷的佩服的。 都是穿越来的,人家第一世就混的风生水起,自己跟人家比,简直就是渣啊。 不过上辈子她跟北堂晴不熟,并不确定是不是她两世都是穿越来的。只是照着现在的北堂晴看,算是段数高,会扮猪吃老虎的那种,应该不至于混成上辈子那样被迫和亲不知所踪的结局。 陆欢颜胡思乱想着,北堂晴驱马到她身边,“嘿!” 陆欢颜回神:“你干嘛,一惊一乍的,也不怕把狼招来。” 北堂晴撇嘴:“我忽然想起来个事,你要不要听?” “八卦没兴趣,正事你也不知道什么。”陆欢颜道,“你想说我就听。” 这人!北堂晴被噎住,怒道:“你怎么跟七哥净学坏了!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我跟谁?学坏?”陆欢颜一愣,“你可别把我跟他扯到一起,我没那么大本事。” “呦,这是闹别扭了?”北堂晴来了精神,“你俩也没怎么见过面吧?怎么就能闹别扭呢?”七哥不是在家养病吗?哎呀!” 她说这着话一拍大腿,陆欢颜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七哥病了那么多天,我出宫来都没去看看他,真是太不应该了!”北堂晴一脸郑重其事,“待会进城之后我自己去豫王府,你回家。我从豫王府回宫也挺近的。” “不行!”陆欢颜断然拒绝,“你别扯这些幺蛾子,我直接送你回宫!” 第88节 北堂曜不在家,越少人知道越好。北堂晴看起来很不靠谱,她不放心。 “哈哈!”北堂晴笑着凑近,低声道,“你果然是生他气了,他偷偷出京没告诉你,对不对?” 陆欢颜一愣,旋即冷笑:“他是堂堂王爷,自然是想去哪去哪,我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求他来告诉我?” 这回轮到北堂晴愣住,她咽口唾沫,好像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赶紧甩了下马鞭,赶着到了陆欢颜身边,陪笑道:“你别生气,是我的不是,我不该骗你。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我给你赔不是,我给你作揖,我给你,给你发个红包总行了吧!” 陆欢颜戏谑地看她:“红包?你是微信还是支付宝?你有处发,我可没出提现。” “啊啊啊啊啊啊!”北堂晴尖叫了两声,彻底把所有人惊吓到。 陆欢颜沉着脸挥手:“没事,公主被虫子吓到了。大家别慌,继续走。” 众人这才恢复到原来队形。 陆欢颜一把抓起她胳膊:“你这么一惊一乍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堂晴兴奋一脸:“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也是的,你总算承认了!” 陆欢颜挑眉:“我有什么好承认或者不承认的?我说什么了?” “你别这样嘛!”北堂晴挽住她胳膊不撒手,“好姐姐,你是多大过来的?我是胎穿,你呢你呢?” 陆欢颜皱眉:“你小声一点,当心隔墙有耳。” 北堂晴连连点头,放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啊,怪不得你上次表演节目要把我支开,可惜了还是被我识破了不是!” 陆欢颜哭笑不得:“你别这么逗笔行不行?” “我这是萌逗啊!”北堂晴反驳道,“对了对了,姐姐姐姐,你跟七哥到底是怎么好上的啊?他是我男神,可惜不能结婚,要不然一定跟你抢一抢!” 陆欢颜摇头:“你还是算了吧,你七哥身体不好,恐怕是个银样镴枪头。” “不至于啊!”北堂晴一脸不可置信,“他府上那些……”说到一半赶紧住嘴,却被陆欢颜忽然锐利的眼神射的一抖。 我是说,他府上好多补品什么的。你放心啦!” 陆欢颜眯着眼睛看她半响,终于哼了一声没再追问。北堂晴长出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 “我刚才就要跟你说,宫里出了件奇怪的事!” 陆欢颜点点头:“南北大道东西走,马路街前人咬狗。拿起狗来砍砖头,却被砖头咬了手。” “我说正经的呢!” “奇事怪事年年有,今年宫里特别多。”陆欢颜微微一笑,“你说,是什么事?” 北堂晴抿了下唇,道:“皇后娘娘被皇上禁足,刘得胜被贬去浣衣局之后失踪了。都在传这事跟皇后有关系呢!” 陆欢颜皱眉:“刘得胜不见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北堂晴面色凝重,“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说?” 北堂晴挑眉:“皇后触怒父皇,是因为刘得胜扯出了一件陈年旧事。父皇雷霆震怒,皇后这是杀人灭口。” 陆欢颜挑眉:“刘得胜扯出的事情是什么?” 北堂晴摊手:“我只打听到是当年潜邸里的一件大事,可是再多就问不出来了。当年跟着父皇从潜邸出来的老人,就只剩下皇后就是蕙贵妃了,你叫我上哪打听去?” 难道是襄嫔?陆欢颜在心里打上了一个问号。 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因为牵扯到了刘得胜,陆欢颜总觉得这事不简单,仿佛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的,才是重头戏。 北堂晴回宫之后,陆欢颜一直在院子里处理这几天挤压的事情晚饭后陆彦扬就来了四宜居,摒退下人单独跟陆欢颜说起了银杀卫在琉璃巷分舵的发现。 “阿颜,你猜我的人查到了什么?”陆彦扬一坐下,就有些激动地挑起话题。 第137章 陆欢颜笑着给他斟好热茶,笑着给他行礼道:“大哥就别卖关子了,憋着不说多难受啊。你手下那些人个个都是能人,就快点告诉了妹妹,好叫我免了日日煎熬呀。” 陆彦扬摇头:“你呀,待会你听我说完,要是还有心思说笑了,我就服了你。” 陆欢颜撇撇嘴:“那你倒是快说啊!” 陆彦扬神情一动,垂眸抿了口茶,这才正色道:“阿颜,惠尘被害那日报国寺里有一个人见过那个凶手。” “目击证人?”陆欢颜紧张地道,“你呢?你见过没?” 陆彦扬摆摆手:“你别急,先听我说。是这样,我的人查过那几天所有上山下山的人,只有一个人,他是从城里去报国寺送菜,但是那天上山时崴伤了脚,所以当晚就留在了寺中过夜。晚上他在寺中闲逛,恰好撞到凶手行凶。” “后来呢?”陆欢颜紧张地问。 “后来?”陆彦扬的手指在茶杯的沿口上打着圈,语带嘲讽,“那人能把惠尘杀了,还能放过他?” 陆欢颜“嗐”了一声,泄气道:“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哥,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陆彦扬笑道:“傻了吧!我什么时候说他死了?” 陆欢颜皱眉:“大哥,我严重警告你,说话不要大喘气!” 陆彦扬哈哈一笑,才道:“那人被一剑惯胸,原本是死定了,只不过他竟然天赋异禀,心脏长在右边,竟然活了下来。我的人找到他时,他虽然还没好全,可也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 陆欢颜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他说了什么?” 陆彦扬道:“他也知道自己看见了了不得的事,本来他一个小人物,便是让人当他死了也好,可如今要站出来指证什么人,他却是万万不敢。我的人已经给了他钱,让他离开京城了,好在他孓然一身,是去是留都方便的很。” “大哥!”陆欢颜急急道,“他离开京城更不会安全,难道你觉得那个凶手会放过他?” 陆彦扬神色复杂,叹了口气道:“那个凶手恐怕没空理会这人。再说了,我的人会在暗中跟着他,不会叫他出事的。” “怎么说?”陆欢颜倾身靠在桌子上,“你快说啊!” “这是按着那人的描述,我的人描好的画像,你瞧瞧吧。”陆彦扬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用两根手指按着,缓缓推了过去。 “好,我瞧瞧,说不得也让我的人去寻。”陆欢颜边说,边打开画像,“这!这不可能!大哥……” 看到画像,陆欢颜浑身一震,嘴里说着不可能,但是神色却并不惊讶,陆彦扬细细瞧她,叹道:“阿颜,那日榆次大街上的院子里,我手下的人查探后,他们说……” 陆欢颜木然转头,直直盯着陆彦扬:“大哥,你说。” “他们说那里并没有打斗痕迹,反而能看得出来是所有人有计划地撤离,而且,撤离的时间,正是咱们去参加宫宴的大约三天前左右。”陆彦扬道,“还有一件事,那个卖菜的,他不仅瞧见了杀害惠尘的凶手,他还听见了惠尘和他的对话。” 看到陆欢颜面无表情的样子,陆彦扬艰难地继续说着:“他听见惠尘叫他,昊公子。” 陆欢颜眼珠动了动:“大哥,我想一个人静静,我……” 陆彦扬抬手示意她不用说,笑了笑站起身,又道:“阿颜,无论如何,他既已做了那些事,便是要同你划清界限的意思。虽然我瞧不起他的不光明磊落,可是平心而论,他费这一番苦心也多少是为了让你,能干干净净地置身事外。这一点,我相信你也是明白的。” 陆欢颜苦笑着长叹一声:“大哥,这些我又何尝不懂。这些天来,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才一直什么都不做的?燕京分舵那么大的事,就连季寻都再次出现,难道我真的愿意坐以待毙?大哥,我只是,只是……不想和他对上。” “阿颜……”陆彦扬无奈地唤了一声,却是不知怎么劝她。阿颜什么都明白,却从不肯多说,她只是看上去开心而已吧?那么多的事,她一个女孩子,是怎么扛起来的? “大哥,我没事的。”陆欢颜想笑笑,“只是很多事情头绪太多,我想好好琢磨一下。” 陆彦扬叹口气:“也罢,我明日再来瞧你。只是有一件,你若是夜里出门,我需得跟着。” 陆欢颜点点头:“大哥放心,我今晚不出门。” 送走了陆彦扬,陆欢颜忽然觉得心里有悲有喜,又惊又怒,喜的是他果然没死,悲的是他果然跟惠尘之死有关系,怒的是他竟然杀了惠尘还故意留下苏哲柳的玉佩引自己误会,惊的是不知他心思深沉到这种地步,所有的事一环扣一环,叫人莫名其妙陷入彀中。 枯坐到深夜,陆欢颜觉得眼睛有些酸,看了看油灯有些暗了下去,想了想还是没有叫人进来。 自己走到窗前,拨了拨油灯,忽然听到窗外院子里似乎有什么动静。 陆欢颜警觉起来,闪身到窗子旁边,靠在墙上,伸出一只手把窗子轻轻推开一条缝。 窗子猛地一动,接着一张俊脸突然出现,陆欢颜就要扇上去的手一抖,硬生生收住。 北堂曜吓得赶紧缩回头去,隔着窗子拍着胸口:“好险,差点又被你扇到了。明儿个是大朝会,要是顶着个巴掌印出现,父皇得骂死我了。” 说话间,不等陆欢颜反应,一个纵身,整个人从窗子钻了进来。 他身手极快,陆欢颜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拥进了一个怀抱中。 北堂曜是从外面进来,怀抱里还带着微凉的气息,陆欢颜一直在屋中还不太适应,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小姐,你没事吧?”外面有缘听见了,就要进来。 陆欢颜赶紧拦住:“我没事,马上就睡了,你别进来了。” 只听外面脚步声响,然后是关门的声音,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陆欢颜从他怀里出来,嗔道:“你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吗?莫名其妙地玩失踪,很好玩吗?” 北堂曜笑吟吟在美人榻上坐下,掸了掸长衫下摆,笑道:“好玩呀。知道你担心我,四处找我,我就放心了。” 陆欢颜哼了一声,仍旧坐在桌前,道:“如今你满意了?背着我去搞漕帮,有意思吗?” 北堂曜眼珠转了转:“怎么,难道漕帮还是你罩着的?” “北堂曜!”陆欢颜气的低吼一声,“你少给我装,信不信我不理你了?” 虽然这个威胁很没有力度,但是对北堂曜也算是够了。 果然那人就嘿嘿笑着缠上来,好歹把陆欢颜也扯到塌上坐了,这才搂着媳妇舒心地笑道:“阿颜别恼,我瞒着你也是怕你不放心非要跟着去,再说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你跟着总是不好。” 陆欢颜挑眉:“你还能有什么正经事?莫不是去民间搜罗美女?” “咳!”北堂曜嫌弃地道,“你这胡说八道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北边天冷,大雁南飞,我这趟借着往南去,想猎几只大雁而已。” 陆欢颜想到那日在京郊的“豫王野生动物园”里见到的大雁,好奇道:“你的园子里不是养着大雁么?怎么还要猎?” 北堂曜点了点她鼻子:“那只是单个的一只,有什么意思。要猎大雁就得成双成对,这才够诚意。否则你爹又该挤兑我了,还有你大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怎么说话呢!”陆欢颜怒道,“你再说一个试试?” 见媳妇要炸毛,北堂曜赶紧哄人,轻声细语地笑道:“好好好,他省油,行了吧。” “这还……诶,我说北堂曜,你是存心来跟我耍的是吧?”陆欢颜推了他一把,“别这么腻腻歪歪的,我娘说了,将来我是豫王正妃,得端庄大气,不能学那些下贱的女子以色侍人。” “什么意思?”北堂曜看见媳妇就有点犯糊涂,他媳妇长得好看不行吗?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以后要跟我保持距离,我要端庄……唔!”陆欢颜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上了。 一吻缠绵,多日不见的相思之苦让两人都有些情热,北堂曜伸手探进陆欢颜的衣襟,触手滑腻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嗯,不行。”陆欢颜意乱情迷中恢复了一些理智,赶紧捉住他的手,“别这样,阿曜。”她只穿了一件寝衣,里面就是无限春光,当然不能让他作乱。 第89节 因为动了情,她声音略带嘶哑,手上也有些绵软,北堂曜眸色加深,就这她手猛地一扯,陆欢颜的寝衣一下滑落肩头。 第138章 微凉的空气让她瞬间恢复理智,“啊,你干什么!”陆欢颜拍开他的手,赶紧拉起寝衣跳开。 北堂曜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刚才他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想,要了阿颜…… “阿颜,我……” 陆欢颜摆摆手:“你别说了,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北堂曜后悔不已,好容易赶回京城,家都没回就来陆府,见了阿颜都没说两句话,自己竟然精虫上脑,对她轻薄起来。 北堂曜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刚才他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想,要了阿颜…… “阿颜,我……” 陆欢颜摆摆手:“你别说了,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北堂曜后悔不已,好容易赶回京城,家都没回就来陆府,见了阿颜都没说两句话,自己竟然精虫上脑,对她轻薄起来。 他细细看了看陆欢颜的神色,见她真的并没有动怒的样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有些尴尬地站起身,局促地不知道是该进一步还是退一步,只在原地袖着手,道:“阿颜,对不起。我,这些天可能是太想你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你别生我的气,别不理我啊。” 陆欢颜哭笑不得,她又不是真的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她活了三生,当然知道年轻人之间情之所至,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她从心里不可能会生气,怪他轻薄非礼。只是却不能跟他讲清楚,只是点头道:“你这些天定是累了,又一路奔波,看你这身装束,是不是都没有回家?明日既然有大朝会,还不赶紧回去歇着。” “那,你真不生气?”北堂曜一脸紧张。 陆欢颜叹了口气,无奈地走过去,拉着他手道:“我不生气。阿曜,我为什么要生气?你若是不喜欢我,对我无动于衷,难道我就该高兴了吗?你我将来会是夫妻,夫妻之间彼此有情,难道不是天下间最美满幸福的事吗?不过我要说你的是,虽然我不生气,可你不该不顾我的意思,若我是个普通女子,那是不是你就要得了手,然后如你所说,一顶小轿将我抬进府中了呢?” 虽然不生气,不想吓坏他,但是这种风气不可助长,所谓御夫之道,一张一弛,陆欢颜还是稍微懂一点的。 北堂曜点头如捣蒜:“我懂我懂,我都懂,阿颜,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真是个混账东西,我给你赔不是,我给你作揖?我给你跪下行吗?” 陆欢颜“噗嗤”笑了出来,叹道:“真是被你打败了。” 北堂曜察言观色,赶紧将人抱住:“好阿颜,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把你娶回去了!” 陆欢颜推了他一把,道:“你要是不累,就坐好听我说一件事。” 北堂曜道:“我也有事跟你说。” “那你先说。” 北堂曜笑嘻嘻道:“当然还是阿颜先说。” 陆欢颜点点头:“漕帮的事我不想听,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总之江落寒留给我,我要他的命,就不许他死在别人手里。” “这话是怎么说,好像我这回不是去办差,反倒是陪着你玩江湖游戏了?”北堂曜挑眉,“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父皇早就有意将漕运收归官办,可漕帮把持漕运多年,不先搞一搞,怎么成事呢?” 陆欢颜摆摆手:“这些我不管,总之你把江落寒的下落告诉我就成了。” 北堂曜撇嘴:“我都说了我是去办差……” “你还有完没完!”陆欢颜不耐烦,“你把江落寒怎么着了?” “打,打了一架。”北堂曜眼神游移,“叫他跑了。” “北、堂、曜!”陆欢颜咬牙切齿,“真有你的啊!” “我可是你逐风堂的仁义大哥,不过是执行你的堂主令罢了,怎么了怎么了?”北堂曜耍光棍,“他又不知道我是谁。” “他不知道你是谁?”陆欢颜被他气乐了,“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他连我师父的事都清楚,他能不知道你是谁?” “你师父什么事?”北堂曜眼珠转了转,“难道那天他去琉璃巷闹事,还有别的原因?” 陆欢颜叹道:“阿曜,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跟江落寒对上,可是他的背后还有人,而且那人是要置我师父于死地的,你现在把他放跑了,我上哪去查背后的那些事情?” 北堂曜道:“你不用查,我告诉你江落寒背后之人是谁。我想,你一定也已经有了猜测,要不这样,咱们把这人的名字写在手心里,然后对一对?” 陆欢颜想到电视剧里的桥段,原来嘚瑟真的会上瘾啊。但是见北堂曜兴致这么高,便也同意了。 于是俩人就这房里剩下的笔墨,各自在手心里写了字。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将手掌在油灯前摊开,果然,两只手心里都写了两个字——太子。 “你……”陆欢颜有些吃惊地看向北堂曜,“你是猜的,还是查出了什么?” 北堂曜摇摇头,定定看着她,许久才道:“阿颜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呢?” 陆欢颜心中一动:“果然你也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我若是还被蒙在鼓里,这个亲王也不要当了!”北堂曜说着竟有些生气,拍了拍塌上的靠枕,一下子起身,在屋里踱步,”原本山东的事没完,我是提前赶回来的。我估摸着如果不是明儿个大朝会,恐怕也不会晚于秋狩。” 陆欢颜疑惑地道:“你在说什么呢?你跟我说的是一回事吗?干嘛这么生气啊!” 北堂曜哼了一声:“自然是一回事,不过你是只知其一,我却是知了其二甚至其三,所以才气。” “我,我说的是我师父的事,我大哥查出来是他杀了惠尘,也就是他没死。”陆欢颜有些颓丧地苦笑,“他费尽心思地做了一个金蝉脱壳的局,只是为了把我套进去。不,他是为了把我推开,推得越远越好,可是他做了那么多,却到最后连个办丧礼的机会都不给我。他是把逐风堂交给我了,可是不但燕京分舵被他撤了,就连江湖上,我如今什么名声,难道我还不知道么。” “阿颜……”北堂曜开口想劝,可是却被陆欢颜挥手制止。 “那么久以来,他竟然一直都在骗我。”陆欢颜幽幽地道,“希望他今后不会后悔。” 北堂曜默默地来到她身边,将人拥入怀中,轻轻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只能走下去。” 陆欢颜靠着北堂曜的肩膀,喃喃地道:“他到底在折腾些什么呢?” 北堂曜冷笑一声:“何止是他折腾!我刚才说的,你只知其一,现在我告诉你其二和其三是什么!” 陆欢颜直起身看他,北堂曜嘲讽地勾了勾唇角,道:“他确实是当年襄嫔之子,季寻就是襄嫔的亲兄长,这些年父皇和他们一直有联络。这一回诈死,也是父皇同意的,目的是……” 说到一半,门被猛地推开,有缘闯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府上各处都走走,走水……了!” 有缘急急地说完,猛地发现北堂曜竟然在小姐的卧房里,吓得差点结巴。 陆欢颜皱眉,推开窗,果然瞧见府里各处冒出黑烟。 “怎么回事?” “小姐,咱们快走吧!”有缘催促道。 陆欢颜看了看北堂曜,却被他一下子拦腰抱起,从窗子里窜了出去。 四宜居里都是陆欢颜的亲信,这会瞧见她和豫王一起从屋里出来,也都各自垂了头,装作没有瞧见。 只不过三人才从屋里出来,就发现院子外面吵闹的太不对劲,有缘凝眉冲了出去,打开院门,却瞧见方笑天正带着人和一群黑衣人斗在一处。 那些黑衣人人数众多,方笑天只带了三个人,被重重围住,正在奋力冲杀出来。 旁边是好多庆国公府死伤的下人,还有一些府上的佣人吓得四处奔逃呼喊,整个庆国公府一片狼藉。 陆欢颜怒气上涌,却被北堂曜拉住:“你这个样子不能随便出手。” 陆欢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虽然匆忙之间批了一件披风,可终究还是女子装束,动手的话也是诸多不便。 “他们欺人太甚!”陆欢颜气的跺脚,“对了,你赶紧走吧,现在事情未明,你出现在我家算怎么回事!” 北堂曜想了想,把自己外袍迅速脱下来反着穿上,掏出一块面巾将脸挡住,笑道:“总不能你家出事,我还要逃,仁义大哥可不是吃素的!” 陆欢颜眼看着他加入战圈,几招之内就将黑衣人打得连连后退,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瞧见有缘和采薇已经来到自己身边,青鹰和蓝鹰也现身出来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战在一处。 陆欢颜眯了眯眼,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上庆国公府闹事? 第139章 四宜居内外和黑衣人鏖战正酣,虽然有北堂曜强势出击,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他战力值再高也只是一个人。 黑衣人明显个个都是高手,而陆欢颜这里除了方笑天,青鹰和蓝鹰,其他人的最多保证自己不被杀掉而已。 北堂曜从怀里掏出信号弹,朝天上一扔,一颗心形烟花在空中炸开。 这是陆欢颜后来送给北堂曜的,她解释了一下这个心形其实并不适合拿来使用,只是送给他做个纪念。 但是北堂曜这个骚包的家伙,偷偷找人把自己和暗卫们联络用的信号弹全都换成了这个心形。 陆欢颜看的眼角抽抽,心道这家伙真是明骚暗骚一起来,以前怎么就瞧不出来呢? 信号弹放上去后,黑衣人似乎知道必须要趁着这段时间尽快拿下这几人,索性加大了攻势。他们的目标其实都在陆欢颜,可是她却被青鹰蓝鹰保护起来,身边有缘和采薇也是十分厉害,更有方笑天拼死护着,黑衣人竟是丝毫近不了她身。 而且北堂曜的加入,也让战局焦灼起来,黑衣人原本人多势众,现在却是双方堪堪战成平手。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阵子,很快银杀卫便冲了过来,陆彦扬首当其冲,将黑衣人杀得连连后退。 瞧见有几个黑衣人不怕死的朝陆欢颜过去,陆彦扬看到了却被两个人缠住,虽然知道陆欢颜绝对不会有事,但还是忍不住着急。 一掌拍飞来人,手中长剑飞出,直直穿透了陆欢颜面前的一个黑衣人。 那人应声倒下,陆彦扬和北堂曜同时过来,将剩下几人料理掉。 陆彦扬见到北堂曜不由一愣,因为天黑混乱,他并没瞧出来这个反穿衣服的蒙面人就是豫王,反而以为他是陆欢颜的手下。 “你是哪个?”陆彦扬从尸体上拔出长剑,冷声问道。 北堂曜眨眨眼,看了看陆欢颜,也不说话,转身就往黑衣人多的地方扑了过去。 陆欢颜一下拉住陆彦扬:“大哥,那个是自己人。” “你手下?”陆彦扬盯着北堂曜,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他是……豫王?” 陆欢颜咽了口唾沫:“大哥,我叫他回去他不肯的……” “你啊!”陆彦扬叹了口气,他还能说什么?他是不叫妹妹夜里独自出门,可是挡不住总有人送上门来。 算了算了,赐婚圣旨都下了,他也懒得管了。 不过嘛,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得多干点活。陆彦扬点点头,提着剑站到了陆欢颜身边,从勇猛杀敌变成了悠闲观战。 至于他手下的银沙卫们,自然也是能退则退,纷纷拱卫在陆彦扬身边。 北堂曜越打越发现自己身边的黑衣人多了起来,瞧见陆彦扬的架势,无奈苦笑,这个大舅哥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罢了罢了,自己上赶着过来帮忙,总不能埋怨人家。 好在厉刚和蓝凌这会也带着人冲了进来,生力军的加入,黑衣人颓势渐显现。 第90节 又过了一会,陆平川带人往这边赶来,远远地瞧见陆彦扬正抱着胳膊跟闺女聊天,俩人被银杀卫护在当中,跟黑衣人战在一处的却是旁人。 陆平川一愣,急匆匆赶过来,对陆彦扬道:“扬哥儿,你们没事吧?这是怎么回事?” 陆彦扬凑过去跟陆平川低声说了两句,陆平川一脸纠结地看了看反穿外袍蒙着面的北堂曜,忍了半天才低声道:“你说豫王是不是傻?” 陆彦扬微微笑着点头:“父亲也这么觉得?” “大哥!父亲!”陆欢颜警惕地看着俩人,“你们在说什么呢?” 陆平川刚想说话,却被陆彦扬拉住:“父亲担心他们,又觉得不太好出手帮忙,没得好像咱们看轻了人家。所以我就说,咱们就在这看看,等了结了也能给喊个好,是吧,妹妹。” 陆欢颜一滞,左右看看这俩人,怎么好像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再看北堂曜,这个气呦! 北堂曜自己倒是蒙着面,可蓝凌却是人人都认得的!这个北堂曜,真是什么人带什么手下啊! 刚才怎么就忘了提醒一句,现在倒好,欲盖弥彰被人发现,却还只能硬着头皮认下来。 陆欢颜瞄了一眼采薇,见这丫头正紧紧盯着蓝凌,不错眼珠地看,生怕他有点什么闪失的样子。 天知道自己的丫头什么时候就让人把心给偷了去,这个北堂曜,果然什么人带什么手下啊啊啊啊! 心里吐槽完毕,陆欢颜问陆平川谢氏和陆彦博怎样。 陆平川道:“你娘功夫好着呢,她带着人已经把老二救出来了,这会守在院子里,我不放心你们,所以赶过来瞧瞧。” “那祖父和祖母那边?”陆彦扬问道。 陆平川笑笑摆手:“你祖父更是厉害,还能叫人欺负了去?” 陆欢颜想了想,才道:“怎么不见二叔一家人呢?” 陆平川哼了一声,不屑道:“他们在自己院子里固守不出,我去叫他出来一起御敌,却说什么妻儿身体不适的话。哼!真是不争气的玩意!” 陆彦扬和陆欢颜都有点尴尬,只好劝道:“父亲也莫要动气,这种时候,二叔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 陆平川摆摆手,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显然是对这个二弟失望之极。只是道:“好好地,府上都烧了起来,二弟的院子却没事,也是奇也怪哉。” 陆彦扬眼中闪过寒芒,却是笑道:“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会留下蛛丝马迹,父亲也不用现在琢磨,早晚查得出来就是了。” 陆平川点点头,指了指稳占上风的北堂曜:“扬哥儿快去帮忙,人家一片好意,总不能辜负了。” 陆欢颜睁大眼睛望着陆平川,怎么她觉得自己这个父亲也是这么腹黑,这么狡猾呢? 陆彦扬加入战局之后,北堂曜轻松了不少,不过他却开心不起来,毕竟被陆家父子俩盯着,感觉好尴尬呀! 眼看着黑衣人快要被摆平,府上失火的各处也都控制住了火势,陆平川揪住一个黑衣人伸手捏断了他的一只手的四根手指骨,道:“你们是什么人?如果不想再多受苦,就老实点招了。” 十指连心,那人痛的几乎要厥过去,连连点头:“我们是……” 黑衣人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栽倒在地,口吐鲜血。 陆平川一惊,仔细查看,竟然发现他的后脖颈处没入一根寸长的铁钉,四下看去,却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 陆欢颜见陆平川想要拔出那根铁钉,连忙制止:“父亲,你看这人面色乌青,该是中了剧毒,那钉子不碰也罢。” 陆平川手上一抖:“看清了从哪射来的?” 陆欢颜摇头,她刚才一心挂着北堂曜和陆彦扬,根本没注意到这个黑衣人死掉了,这会四下看去,也是毫无发现。 “其实也简单。”陆欢颜道,“黑衣人这么多,活捉几个,对父亲来说总不是问题吧?” 陆平川了然一笑,对着陆彦扬道:“扬哥儿,抓活的。” 陆彦扬答应一声,顺手就点倒两个黑衣人,抓住其中一个一丢,那人便像个麻袋似得掉在了陆平川脚边。 陆平川如法炮制,这会暗器射来,陆欢颜立刻发现了那人的位置,几乎同时甩手打出一把匕首。 “哈哈,逐风堂主,号令江湖。果然名不虚传啊!” 笑声起处,一袭红衣,一把红伞,江落寒飘然现身,手上却还把玩着陆欢*出的那把小匕首。 陆欢颜抬头看他,冷冷一笑:“江帮主,好久不见了。” “当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现在该叫你一声傅堂主了吧?”江落寒边说,边示意黑衣人住手,那些人动作迅速地聚集在他身旁,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傅堂主,傅兄弟,傅姑娘,都是一个称呼罢了。”陆欢颜道,“你早知道我身份,直到今日才说破,我自然谢你。只是,你今晚做这些事,可得给我个说法。” 江落寒闲闲而立,红色骨伞缓缓地手中转着圈,在仿佛他身边不是一片狼藉,而是烟雨江南的美景。他望着陆欢颜轻轻笑了笑,在灯影火光的映照里,他的脸更增魅惑。 “说法?”他晃了晃伞,似乎要挡开并不存在的灰尘,答非所问地道,“漕帮被挤出了漕运,说起来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呢!是不是?不过,你逐风令已下,江湖上早就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了,今日我送上门来,给你个了断,如何?” 陆欢颜点点头:“我是下过堂主令,不过那也是你挑衅在先,先堂主重病弥留,你带人踢我燕京分舵,难道我还要忍了这口气不成?也罢,既然你这么不怕死的找上门来,那我就成全你。” 第140章 “阿颜。”陆彦扬拦在她跟前,低声道,“这人不简单,让我来吧。” 陆欢颜笑了笑,压下陆彦扬的胳膊,道:“放心吧大哥,用不着你我动手。” 陆彦扬诧异地看着她,却见陆欢颜对那个蒙面的男子道:“七哥,你看如何?” 江落寒看向北堂曜,挑眉道:“原来姓唐的你也在,琉璃巷一掌,记忆犹新。” 北堂曜冷声道:“竟然忘了沂水岸边的那一剑了?” 江落寒神色转寒:“那人果然是你!遮遮掩掩算什么本事!”说罢,不等北堂曜再开口,将红色骨伞一收一放,一团暗器似雪花般射向北堂曜。 “暴雨梨花针!”陆平川皱眉道,“这人怎么有这个?” 陆欢颜好奇道:“父亲说那些针叫暴雨梨花针吗?这很少见吗?” 陆平川道:“亏你还是混江湖的,竟然没听过这早就失传的暗器,传说这可是唐门祖上的高人做出来的,世上仅此一件,据说当年,被先帝收入了宫中。怎么会在他手上?” 陆欢颜却更关心这暗器的武力值:“那这个暴雨针很厉害吗?我看唐七躲得也挺利索。” 陆平川翻个白眼:“你这丫头,你以为你爹跟豫王一样傻吗?以为反穿一件衣服蒙了脸,别人就认不出他来?” 陆欢颜一噎,陪笑道:“爹啊,这可不怪我,是他自己以为别人都傻……” 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陆平川哼道:“我只关心大半夜的他怎么从四宜居出来?” “额……”陆欢颜嘿嘿一笑,“他想着要过年了得给爹爹送份大礼,就来问我意见……” “行了行了。”陆平川挥手打断她,“你编的不累,我听的都累。今儿的事别让你娘知道,否则又该不让一出门了。记住了吗?” “嗯嗯!爹爹最好了!”陆欢颜赶紧抱大腿,“爹爹最疼阿颜了!” 刚才北堂曜一出声,陆彦扬就认出他来了,这会见妹妹一副不知羞的样子,恨得牙痒痒。 虽然他也想北堂曜打败江落寒,但怎么会有点点希望北堂曜能被打一顿呢? 陆平川心思都在北堂曜和江落寒身上,北堂曜的身份,在他家里万万不能出事,所以一招一式他都看的特别仔细上心。 虽然北堂曜的功夫明显高过江落寒,但是那个暴雨梨花针好像射起来没完没了,让北堂曜不得不到处闪避。 陆欢颜终于忍不住高声道:“七哥你先退下,让我来会会江帮主的独门暗器。” 话音未落,也不管北堂曜愿不愿意,直接跳了过去。 北堂曜是什么人?当然不会见了陆欢颜过来就乖乖退开,反而打的更起劲了。 这下倒好,江落寒被前后夹击,一下子落了下风。 “陆小姐真是好教养,一对一打不过就两个打一个?”江落寒嘲讽道。 “是他不退开,不关我的事。”陆欢颜抽出软剑挡开又一波暗器,“唐七你退下!” 北堂曜不说话,却是一招快似一招,用行动证明了他不会听话。 陆欢颜气的直跺脚,可是又不想没面子的自己退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踌躇了一瞬,就见陆彦扬从背后一剑刺中江落寒的肩膀,他手上骨伞拿捏不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扶着受伤的肩头连连后退。 “你们,真是无耻之极!” 陆彦扬甩了甩滴血的剑,冷笑道:“好,你不无耻。来人,抓起来!”银杀卫听到号令,立刻行动。 哎呦,真想给大哥点72个赞啊!陆欢颜忽然觉得自己水平好差,早就一起上不就行了,人家都放火烧自己家宅子了,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啊! 江落寒眸色一厉,黑衣人再次对上围过来的银杀卫,他顾不上红色骨伞丢在一边,直接跃起踩着一个黑衣人的肩头纵出了战圈。 陆欢颜冷哼一声,纵身追了过去,北堂曜也跟着追了出去。 陆彦扬看了一眼陆平川,后者道:“这些人务必留下活口,我要问话。” “是,父亲!”陆彦扬不甘心地看了看三人离开的方向,知道阿颜和北堂曜足能应付受伤的江落寒,强压下担心,也加入了战圈。 陆平川却挥了挥手,暗处人影一动,追着三人方向离开。他这才松了口气,自己的闺女,当然还是得有自己的人看着才能放心不是。 且说陆欢颜和北堂曜一前一后追着江落寒一路到了卞河码头,却见他停了下来,站在岸边不再跑了。 二人奇怪上前,江落寒转身对着陆欢颜笑了笑,道:“陆堂主,咱们总算是以真面目见了一面。” 陆欢颜点点头:“江帮主,或者我该叫你什么呢?” 江落寒苦笑:“我的名字就是江落寒,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陆欢颜道,“我只知道你做这些事,肯定不是为了自己,因为你并没从中得到任何好处。你背后的人是谁?” 江落寒抬头望天,缓缓地道:“今晚的月色真好,阿颜,我能不能这么叫你?” “当然不能。”北堂曜冷冷地插话。 江落寒笑笑:“阿颜,其实很多事你只是看到了表面,很多事你都不清楚,很多人你也不了解。比如你身边的这个人,你真的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北堂曜皱眉,陆欢颜却拦住他,对江落寒道:“这些好像都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漕帮里有多少你的人,你自己清楚。”江落寒道,“难道王爷会不知道?” 陆欢颜讶然看了看北堂曜,发现他果然神色有些奇怪,想问却又有些犹豫。 江落寒依旧抬头望着月亮:“我的命可以给你拿去,但不是现在。我还有事要做,等我做完自己的事情,我会去找你,到时候你要杀要剐,我不会迟疑半分。”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欢颜有些不耐,“难道我现在要杀你,你就跑的了吗?” 江落寒摇摇头:“阿颜,其实……” “噗!” 是利刃穿透肌肤的声音。 第91节 陆欢颜和北堂曜几乎同时看到一根羽箭从河对岸破空而来,目标正是江落寒。 但是他们都来不及阻止,甚至连提醒都来不及,再低头看时,江落寒的胸前露出了一截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箭头。 北堂曜纵身跃上岸边一只小舟上,运起内力让小舟直直地滑行向对岸。 陆欢颜却没有动,她扶着站立不稳的江落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江落寒吐出的鲜血落在大红色的衣服上,他笑了笑:“所以我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就是流了血,别人也是瞧不出来的。” 陆欢颜抱着他的头,有些心酸:“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人医治,你知道鬼医谭义守吗?他肯定能治好你的。” 江落寒躺在她怀里望着月亮:“今晚的月色真好。阿颜,我送你的东西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打开看过?” 陆欢颜一愣,抱歉地笑笑:“我,记不清了。” “没关系,回家就去看看,那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你能平安喜乐。”江落寒闭了闭眼睛,“你要小心北堂曜,他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他有很多事,很多秘密。就算,他对你好,可是,他能保证永远对你好吗?” “为什么这么说?”陆欢颜道,“你还是别说话了,你忍一忍,我带你去治伤。” 江落寒扯住她的胳膊:“不用了,其实活着对我来说并不比死更轻松。你下了堂主令要我的命,我把命给你,这不是刚刚好。” “可你刚才说你还有事没有做完!”陆欢颜流着泪道,“你不能死啊!” “你这是为我流的泪吗?”江落寒抬起一只手,接住一颗即将滑落的泪珠,细细地看了看,忽地放到嘴唇上舔了舔,“想不到你也有为我流泪的一天,我真是,心满意足了。” “你别这样!”陆欢颜晃着他的头,让他清醒一点,“你别睡,你坚持一下,你这伤能治好的!” “这毒是孔雀胆,解不了的。”江落寒说着话嘴里都止不住地冒出血来,“暴雨梨花针,是那个人给我的,那是他祖父留给他的东西。这个,给你,你,拿去。” 陆欢颜从他手上接过一个小小的玉佩,正面是一个“漕”字,反面则是一个“江”字。 “这是?” “阿颜,漕帮虽然差不多散了,可是,帮里的兄弟,还都没有着落,我对不起他们。只能拜托你,将他们好好安置。”江落寒脸色越来越白,眼神也开始涣散,唇色越发地青紫。 陆欢颜皱眉:“你能不能不要死?” 江落寒惨然一笑,忽然好像很有精神似的撑着坐起了身子:“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做了太多的事,希望她能快活,也希望你将来能够平安。”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可以吗?”陆欢颜问道。 江落寒点点头:“你说。” 陆欢颜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江落寒的脸,问道:“一直指使你的人,是不是太子?” “哈哈!你果然还是猜到了。”江落寒想笑却又吐出一口血,他扶着陆欢颜的手,缓缓站起来,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道,“今晚的月色可真好啊。” 说罢,只见红影翻飞,“噗通”一声,江落寒竟然跳进了卞河中。 “啊!”陆欢颜惊叫一声,却是阻拦不及,眼看着他被湍急的水流冲走而无能为力。 北堂曜也从小舟上跳上岸:“怎么回事?” “他跳下去了。”陆欢颜指着水流的方向,“希望他不会有事。” 北堂曜道:“看那箭头的颜色,应该是孔雀胆,那种毒见血封喉,没救的。” 陆欢颜抬头看他,旋即移开了视线,轻轻点头。 “河对岸有没有发现?” 北堂曜挑眉:“什么人都没有。” 陆欢颜叹口气:“咱们回去吧。” 北堂曜点点头,轻轻将人牵住,道:“事已至此,你不要太过挂心。江落寒为人所用,必然知道什么是兔死狗烹,这是他选的路。” “是啊,他选的路,可是他为什么要选这样一条路呢?”陆欢颜喃喃地道,“以至于,死对他好像都是一种解脱。” “别想这些了,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咱们赶紧回去看看吧。”北堂曜劝道。 第141章 到了家门口,远远地瞧着庆国公府外聚集了好多人,这时天还没亮,街上昏暗,只有府门外的灯笼还有点光线。 陆欢颜顿住脚步:“阿曜,是不是官府的人来了?” 北堂曜看了一眼,点头道:“京兆尹的人,大理寺好像也来人了。” 陆欢颜疑惑道:“大理寺?他们已经知道是有人放火还是怎么的?” 北堂曜笑笑:“江落寒背后之人能做这么大动静出来,难道还不能差遣几个官员?且看看来都是谁,那幕后之人便也□□不离十了。” 陆欢颜却道:“我还是回自己院子,你,要不就别出现了。” 北堂曜摇头道:“我这会过来,也没问题啊。倒是你,回去要小心,赶紧把这身衣服换掉再出门。” 陆欢颜低头,果然是身上好几处血迹,应该是从江落寒那里沾染到的。想到死的不明不白的江落寒,陆欢颜心里一凉,道:“你说江落寒临死为什么要跳河?我总觉得他好像很多伤心事。” 北堂曜看了看她,道:“我听惠慈说,孔雀胆也不是不能解,只不过这世上也就只有鬼医能解那种毒。” “哦。”陆欢颜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他应该是死定了。老谭怎么会给他解毒呢?” 北堂曜笑笑:“快进去吧,别想这些了。” 陆欢颜点点头,道:“昨晚的事我还没有谢你。” “谢我?”北堂曜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你能不能说说,江落寒跟你都说了些什么?我瞧见他在你怀里躺了半天,嘴上不停,根本不像要死的人。” “那像什么?” 趁机揩油呗。北堂曜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径直往陆府大门走了过去。 陆欢颜莫名其妙,这是吃醋了?微微一笑,吃醋才好,吃醋说明他心里很在乎我呢! 回到四宜居,有缘和采薇都在院子里等着,见她回来,双双松了口气。 四宜居被烧的只是两间库房,损失不大,外面据说来了官府里的人,陆欢颜也就没有出去,吩咐采薇去前头传话给陆平川和陆彦扬,叫他们不用担心。 等采薇回来回话,说是陆平川叫她先休息,一切事他们都会应付,晚饭时再去老太太院子,一起说话。 陆欢颜早就把弄脏的衣服换了下来,嘱咐有缘好好处理掉,这才重新上床补觉。 一觉睡到午饭时间,被有缘叫了起来,说是宫里传出了消息。 陆欢颜靠在床上听有缘说话,半闭着眼睛似是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有缘道:“小姐,刘得胜既然已死,这消息又是从何而来,奴婢觉得不可尽信。” 陆欢颜“嗯”了一声,伸了个懒腰道:“这么说刘得胜当年在潜邸就是襄嫔的人,不然怎么会这么清楚呢?可问题是,刘得胜忍了这么多年,非要现在选这个玉石俱焚的法子?难道当年不信他的皇上,现在就信了?” 有缘点头道:“这也是奴婢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说这些事皇帝是授意给刘得胜做的,可为什么皇后要杀他时竟不护着一些?如果说皇帝也不愿意刘得胜揭开这件事,那又怎么会把皇后禁足罚奉,还让蕙贵妃协理六宫?这不是明摆着要算总账了吗?” 陆欢颜下床扭了扭脖子,接过有缘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才道:“蕙贵妃这回可嘚瑟了吧?楚王是不是一路高歌猛进要进取了?” 有缘撇撇嘴:“奴婢听说楚王最近可活跃了,一直联络朝中大臣,还要争取今年会试做主考呢。” “噗!”陆欢颜一口水喷了出来,“就他?还主考?行吧行吧,让他们折腾好了。” 到了晚饭时候,陆欢颜这才从陆彦扬那里得知京兆尹和大理寺因为黑衣人已死,将案件封存了。 她无奈:“大哥早就猜到了吧?” 陆彦扬耸肩:“否则呢,让他们详查,揪出来幕后黑手,然后你觉得还能有太平日子吗?” 陆欢颜失笑:“说得好像你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一样。” 陆彦扬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故作高深地晃了晃脑袋,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对了,跟你说件事,还记得那会你跟娘回谢家,云翔他们兄弟俩带你出去玩,后来云安莫名其妙被人给打了?” 陆欢颜点头:“当然记得了,那回到底是谁要害二表哥,现在也没个结论,当时要不是北,被豫王救了,二表哥估计要惨。大哥想说什么?” 陆彦扬道:“前两日我刚好去刑部大牢闲逛,结果发现了一个惯犯,跟我吹牛说不久前从一个公子哥那儿得了这个。你瞧瞧,认识吗?” 陆欢颜咧着嘴结果陆彦扬递过来的玉佩,咽了口唾沫道:“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没事去大牢逛什么呀!” 陆彦扬一根手指竖起来摇了摇:“刑部以后不去了,没意思。我打算下回去诏狱……” “咣当”一声,陆欢颜手里的玉佩掉在地上,她猛然回神,赶紧蹲下去捡玉佩。 陆彦扬奇怪地看她:“你怎么了?” 陆欢颜摇摇头:“这是二表哥的玉佩,后来他也说可能是那日丢的。这么说是那个惯犯袭击了他,又偷了玉佩吗?” 陆彦扬点头:“阿颜,你真没事儿吗?” 陆欢颜抬头看他,半晌才道:“大哥,诏狱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要去行吗?” 陆彦扬哈哈一笑:“原来你是因为这个,难道你忘了我的本事了?根本不会有事,再说,我还有银杀卫,他们可都是以一当十的,就算我出不来,不还有他们么?” 陆欢颜有些失神,声音凉凉地说:“是,你本事很大,可是如果把你抓紧诏狱,打断了腿再穿了你的琵琶骨,你还跑得出来吗?就算是有银杀卫,他们能救你出来,但是那要什么样的代价你知道吗?如果银杀卫因为救你全都死了,你就算出来了,难道不伤心?” 陆彦扬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欢颜:“阿颜,你,你的心好狠啊!我可是你亲大哥,你就想这么折腾我?”说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想都害怕,你可真说得出口。” 陆欢颜苦笑,上辈子你不就是那样,甚至比我说的惨多了,这辈子竟然还往那种地方钻。 “害怕就对了,害怕就要知道忌讳。”陆欢颜越过他,径直往外走,“忌讳了才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 她上辈子完全不关心其他人,也不知道木云清跟大哥最后如何了,只是大哥最后逃出诏狱时的样子,恐怕就算木云清不离不弃,他也不会接受的。 希望这一世,再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让他的大哥,永远都这么嘚瑟吧! 陆彦扬看着妹妹有些萧瑟的背影,一种奇异的感觉蔓延上心头,他怎么觉得妹妹有点神叨? “阿颜,你上哪去啊?”陆彦扬追了上来,“云安的事你不想听了?” 陆欢颜顿住脚步:“大哥,你答应我,不要做任何以身犯险的事,好不好?” 陆彦扬笑道:“我又不傻,怎么会……好好好,我答应你,阿颜,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好像,好像……” “大哥。”陆欢颜想了想,还是说,“我很久以前做过一个梦,梦里咱们家出了好大的事,你和父亲,都被抓进了诏狱,他们,就是那么,那么对你的。” 陆彦扬皱眉,抬手抹去陆欢颜脸颊上的泪:“阿颜,那只是梦而已,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你怎么还能把梦当真呢?” “大哥,那就是真的,我不要你们出事,我不要!”陆欢颜抱住陆彦扬哭了起来,“父亲死在了诏狱里,你虽然被银杀卫救走,可是走出诏狱的只有你一个人。大哥,你的左手废了,腿也瘸了,后来,后来你因为身手不便,被抓住了,死得好惨,好惨啊!大哥!” 陆彦扬开始有点怀疑这么妹妹是不是撞客了,后来越听越觉得奇怪,他把人推起来,问道:“阿颜,你这梦,如果是真的,那我和父亲是为什么被抓呢?” 陆欢颜一滞,哭道:“我不知道,可能是皇帝觉得你们不安分,就想,想除了咱们家。大哥你别问了,总之你不许去诏狱!” “好,我不去。”陆彦扬给她擦了擦脸,“那你也别哭了,快嫁人的人了,还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陆欢颜撇嘴:“还不是被你吓得!你答应了我的,不许随便去诏狱!” 第92节 陆彦扬笑着答应,心里却琢磨,既然妹妹梦到过这个,那他不如现在就开始研究一下诏狱的情况?或者,干脆把自己的人派去,一般来讲这种不吉利的梦,都得防着点呢! “那你说,那个惯犯到底为什么袭击二表哥?”陆欢颜这才重新拾起话题。 陆彦扬道:“还不是拿了人钱么,是那个邾涵英让他这么干的。” “皇后?”陆欢颜怪道,“大表姐可是太子妃,皇后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陆彦扬摇头:“首先邾家做什么并不一定是皇后的意思,其次邾涵英做什么也不一定是邾家的意思。然后,话说回来,邾涵英跟云安一直不怎么对付,找人打他也不奇怪。再然后,太子取如心,起初不过要是借谢家的势,后来渐渐发现,大舅舅并不打算站稳在他身后,他对如心,哎,怎么说呢,太子或者皇后对付谢家,也有动机。” “好乱啊!”陆欢颜听得头大,“反正太子和皇后有嫌疑就对了,那把邾涵英抓住,问清楚不就行了?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 刚才还哭的鼻涕眼泪,现在一听要抓人打人,忽然就生龙活虎起来? 陆彦扬哭笑不得:“去呀,这不就是找你一起么?难不成有了你这南六省绿林的总瓢把子,我还要自己动手?” “错!”陆欢颜学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何止南六省,如今整个江湖那个不是看逐风堂的脸色过日子?你也太小看你妹妹了!回头叫你看看我的厉害!” 第142章 抓住邾涵英其实是手到擒来的事,不过让他说点正经的可是费了劲了。最后陆欢颜在一边打盹,还是陆彦扬和手下撬开了他的嘴。 得知果然是皇后的意思,陆彦扬觉得心都凉了,他是真的不愿意往这方面想,更不愿意相信。可真相总是最冷酷的,邾涵英的话撕碎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你以为太子为什么要娶谢如心?还不是因为谢家!”邾涵英啐了口被穴痰,发狠道,“你又以为太子妃小产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吧,那都是姑姑的主意!哈哈!谢家,谢家不跟太子站在一起,那还留他们干什么?谢云安不过是小试牛刀,你等看谢家乱起来吧!” 陆彦扬一巴掌扇过去,邾涵英哼都没哼一声就晕倒了。 陆欢颜过来拉住陆彦扬劝道:“大哥何必跟他置气,他今日说出这番话来,也逃不过一个死,跟个死人计较什么呢?” 陆彦扬挥手招来银杀卫,吩咐道:“去,把人带给云翔少爷看,不要惊动其他任何人,跟他说,要是想不出解决办法,就来找我。” 两个银杀卫领命而去,陆欢颜这才笑笑:“大哥还是算了吧,大表哥是个老实人,你直接把人甩过去,他还不傻了?” 陆彦扬道:“我现在没心思管他。” 陆欢颜知道他是被邾涵英的话刺激到了,太子自己弄得太子妃小产,却还装模作样要大哥去查什么幕后之人,搁谁身上都会觉得憋屈。 “大哥……”陆欢颜道,“谁还没被人渣坑过几回呢?你和太子从小的交情,难道你从一开始就不信他,那就对了吗?是他心术不正,利用了你们的情谊,你又干嘛跟自己较劲呢!” 陆彦扬长叹一声,低着头道:“阿颜,如果是几天前你跟我说这些,我当然想的通。只是,如今,哎!” “你,做了什么?”陆欢颜警惕地问。 陆彦扬委屈道:“我以为他真的是被人害了,我查到的线索全都指向东宫,他说那是楚王害他。” 陆欢颜叹了口气:“所以你伪造了证据,还交给太子了?” 陆彦扬有些挣扎:“要不,我去趟东宫?” “大哥!”陆欢颜严厉道,“怎么跟太子沾点边你就优柔寡断起来了?你现在去找他说什么?质问他吗?还是劝他停下这些事?你想想,易地而处,你是太子,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陆彦扬闭了闭眼,道:“罢了,估计这会皇上见了那些东西,该去查抄楚王府了。” 陆欢颜跺脚道:“大哥,你赶紧去找大表哥,让他别轻举妄动!” 陆彦扬也是懊恼,跟自己比起来,谢云翔护着妹妹的劲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为人更加方正,从没有过分表露罢了。这会要是听了邾涵英的话,保不齐他真的冲进东宫,跟太子理论起来,那可就糟了! 当下也来不及交代什么,赶紧地带人追过去了。 陆彦扬和自己的人自有一套联络方式,陆欢颜到不担心他找不到,只是现在去追,很可能已经晚了。 不过她也不是太担心,大哥忽悠人从来都很有一套,至少先安抚一下,不至于谢云翔见了人一下子炸裂到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陆欢颜决定还是先回家。 因为她今晚是和陆彦扬一起出的门,所以回来的话就不用再偷偷摸摸地跳进自己院子,而是大方地从角门进来。 二门外的婆子见了她,神色古怪地行礼,陪笑道:“小姐回来了?怎么不见大少爷?” 陆欢颜嗯了一声,扔了个银锭子给她:“大哥还有些事要办,我就先回了。怎么今日守门的刘二不见了?你是哪个院子的?” 那婆子笑道:“老奴是老太太院子里的洒扫,刘二是奴婢男人,他刚才更冯管家去了老爷的书房办事。老奴就过来帮着顶一下。” 陆欢颜点点头:“父亲还没休息,那我过去瞧瞧吧。”说着就要往里走。 那婆子笑道:“小姐还是别去老爷那边,奴婢听当家的说今儿豫王府的陈长史晚膳之后就来了,这会也不知走了没有。说不得奴婢当家的就是跟着冯管家去那边应差呢,小姐要是过去,不如让人先去瞧瞧人走了没有。” 陆欢颜挑眉:“陈路来了?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说着又从荷包里拿了两块银锭子给她,那婆子才欢天喜地谢了离开。 陆欢颜回了院子,有缘就迎了上来,带着一众下人给陆欢颜请安:“给小姐道喜,小姐万千之喜!” 陆欢颜一愣:“你们这是干嘛啊?离过年还早呢吧?” 采薇挤眉弄眼地凑过来,笑道:“陈长史来了,明日是吉日,豫王府要过彩礼呢!” 陆欢颜惊讶道:“北堂曜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知道突然袭击!真是的。” 有缘赶紧挥手叫小丫头去关好院门,拉着陆欢颜道:“小姐啊,你可改改口吧!这王爷的名讳可不能随便乱叫啊!” 陆欢颜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看把你吓的。这样啊,咱们院子所有人都有赏,嗯,就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吧,怎么样?” 有缘笑着跟大家道:“还不快谢过小姐!” 众人又说笑一会,这才散开。 陆欢颜进了屋子,先让有缘帮自己散开头发,然后才去洗漱。 直到躺在床上昏昏欲睡,采薇才兴冲冲地拿了几张纸进来,神秘兮兮地道:“小姐,这份新鲜出炉的彩礼单子,要不要看?” 陆欢颜翻了个身,作势咬牙对有缘道:“这丫头越来越过分了,给我好好教训她。” 采薇笑着求饶,凑过来把礼单递给陆欢颜:“这是奴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的,当然要孝敬主子了。是吧?” 陆欢颜点了点她的小酒窝:“算你识相。” 有缘赶紧捧过油灯,陆欢颜翻看着礼单,不由被上面那些东西惊得合不拢嘴。 她觉得自己穿越又重生,算是有见识有姿势的好青年了,上辈子连皇后都当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 但是看着这个单子,她才发现,不是她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啊!北堂曜一个王爷,都这么有钱了,难道真的要实现世界大同,大家迈进小康了吗? “北堂曜怎么这么有钱?”陆欢颜抖着手上的单子感慨,“举我清平阁之力能拿得出差不多的这些东西吗?” 有缘想了想,道:“小姐啊,这些东西多是有市无价的稀世奇珍,咱们清平阁,做的是百姓生意,连世家贵族都不怎么沾的,哪里有这个档次的东西呢?” 陆欢颜撇嘴:“我是说换成钱,我们也拿不出来吗?” “那应该行!”采薇很肯定地道,然后又加了一句,“如果这些都卖的出去。” 是啊,这些大部分都是皇族才能收藏使用的,连她们家都不可能有,除非赏赐,用了就是僭越,私藏就是犯罪。 等级社会真可怕,陆欢颜摇摇头,把单子丢给有缘:“反正明天没我什么事,这些我也不看了,到时候东西来了入库的时候去开开眼也就是了。” 有缘捂嘴笑道:“这些早晚是要跟着小姐你回到王府去的,也不急着什么开眼长见识啊,小姐想要了,让王爷去给你弄来嘛。” “有缘呐,还是你大气!”陆欢颜拍手道,“我就是不行,总是穷人过日子那一套,这些年也是改不过来了。” 采薇“噗嗤”笑出了声:“小姐你是穷人过日子?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吗?奴婢从五岁开始跟着你,从没见你穷过一天!” 有缘也点头附和:“嗯,那何止是不穷,小姐,用你的话说,应该叫奢靡!” 陆欢颜被这俩丫头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奢靡你个大头鬼呀!我自己赚的钱难道不能花?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是吗是吗?我就说你们俩,哎呦,气死我了!“有缘赶紧给她顺气:“奴婢们什么都不懂,小姐可别跟奴婢们一般见识啊,你不奢靡,最勤俭了是不是?无论赚了多少钱都觉得不够,都想存起来再赚钱,这是多好的习惯啊!奴婢们佩服都来不及!” 陆欢颜想哭有没有!她无语地瞪着有缘和采薇,坐在床上把俩人推开:“走走走!你们都走,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说着,一下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踢蹬了两下,闷闷地道:“我睡觉,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有缘和采薇捂嘴憋笑,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一切,退了出去。 陆欢颜听到俩人出门的动静,这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发现有缘并没拿走那个单子,就又借着月光看起来。 一边看一边感慨,北堂曜这家伙,回头一定好好问问他,怎么赚来这么多的钱! 第143章 第二日一早,豫王府的人吹吹打打地绕着京城开始送彩礼。 因为队伍太长,为了不发生前面已经进了陆家门,后面还没出王府这种情况,陈路带着人几乎绕了整个燕京城一圈,才到了庆国公府门前。 陆家这里也早就准备好了,礼部也有专门的官员过来负责安排一切,毕竟皇子的婚事从头到尾都是有定制和规矩的,只能多不能少,当然,北堂曜作为嫡皇子,他的婚事一切都是比照着太子来,只稍稍低了半格而已,却是别其他皇子都要高半格的。 好在其他皇子成婚的也不多,像北堂轩、北堂昭这种都还憋着劲娶个贵女助自己发力的,都还没有指婚,所以也没什么比较,这倒是给礼部省了不少事,最重要的省了担心。 陆彦扬作为庆国公府世子,亲自出门迎接,他穿着一件月白绣红梅的袍子,整个人玉树临风,往门口一站,吸引了最多的视线。 不过很快,这些视线就都被陈路带来的彩礼吸引过去了。 队伍最前面是两只大雁,还是活的,被养在笼子里。 紧跟着抬大雁笼子的,是一对玉雕的大雁,大小和那两只活的大雁一样,玉质上乘雕工精美,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还隐隐地有些淡蓝色的光芒,竟然是难得一见的蓝玉! 如果说这种天气里,一对活的大雁让人们见识了豫王迎娶陆家小姐的真心诚意,那么这对蓝玉雕的大雁则在向人们昭示,豫王不止有真心。 大雁的后面更是令人惊奇,竟是有人牵了一对白鹿走过来。 这对白鹿看上去不大,鹿角都没有长出来,除了一只鹿的身上有个浅浅的梅花纹样,两只鹿可以说极难区分。白鹿并不怕人,反而边走边好奇地张望,引来围观百姓一阵阵赞叹,更有人自发地鼓起掌来,场面有趣极了。 跟着白鹿的仍然是一对活物,竟是两只火狐,通体火红的长毛,圆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尾巴,两只狐狸紧紧靠在一起,机灵地打量着路旁的人们。 “白鹿,火狐,这些可都是难得一见的东西啊!想不到豫王这么有本事!” “那当然了!只看那蓝玉雕的大雁就知道了,且不说能找来这么大质地这么好的两块玉,就说能雕蓝玉的人,大历恐怕一只手就数过来了!” “你也不看看豫王是什么人,那可是最得宠的皇子,最要命的人家可没有恃宠而骄,据说十岁时就去了边关,一直打仗呢!” “对对,我也听说了,北边都说他是战神呢!只是在京里似乎很低调,没怎么听过他的消息。““这样才是真有本事的人呢!” “我跟你说啊……” 过彩礼,用了将近三个时辰,才把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都送进了陆府。 北堂曜最后跟着队伍出现的时候,人群几乎沸腾了,谁也没有因为等的太久而离开,反而是越看这些彩礼越激动,越激动越想亲眼目睹豫王的风采。 所以将近中午时分,街上的人反倒多了起来。 北堂曜一袭淡紫色常服,头戴珍珠冠,腰间白玉带,坐在马上神情愉悦。 他原本容貌极俊俏,平日除了见到陆欢颜嬉皮笑脸之外,都是不苟言笑的冷冰冰样子,今日却全程面带微笑,似乎在告诉所有人,本王要娶媳妇了,本王心情好得很呢! 第93节 这样的表情,让他的气质凭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只是那一股天生的皇家贵胄的气势却不曾淡去。 他就这样,从冰冷不近人情的冰山,转眼变成了从云端走下来的谪仙。 北堂曜这么一露面,就用绝美的容貌、高贵的气质和温暖人心的微笑,一下子就成了百姓心目中“我最喜爱的皇子、王爷”。 今日之后,关于北堂曜的话题,逐渐在燕京成里脍炙人口起来了。 北堂曜是亲王,他出现了,陆平川自然不能不出现,他带着谢氏将人迎进门来,看着一身喜庆芝兰玉树般的北堂曜,陆平川难得地露一脸欣慰的表情。 “臣参加豫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陆平川领着陆家人就要行礼。 北堂曜怎么可能真的受这一礼,一下子扶住陆平川笑道:“国公爷免礼,不敢当。” 陆平川也就顺势起身,转身把谢氏扶住,笑着把北堂曜往里面让:“王爷里面请,家中已备好茶,稍稍歇息片刻,也容下人把东西整理一番。” 北堂曜含笑点头,跟着陆平川一路进了二门,一路上他都笑的和煦,偏着头跟陆平川夫妇说话,走路也错后他们半个肩膀,并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 谢氏看着北堂曜,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怎么看怎么顺眼,想到这人身份贵重,却如此谦和,哪里像坊间传闻那样冷面冷情,就越发地高兴起来。 谢氏转身吩咐染香:“去看看小姐起来没有,叫她到前面来奉茶。” 染香抿着嘴点头,瞅着个空子迅速离开了。 北堂曜笑意加深,他这个未来岳母真是太可爱了,以后得好好孝顺。 到了正厅,一行人坐定,陆平川和北堂曜说了两句,就听见下人通传,说小姐和二少爷来了。 北堂曜立刻就要起身,瞬间想到这个场合不太对,抬起一半的屁股赶紧放下,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喝起来。 陆平川看了看自己媳妇,心道,这也是个没出息的。 谢氏白他一眼,当年你去谢家,难道比他强哪了? 陆平川在自己媳妇跟前从来占不了上风,别开眼结束这个话题(你们有开始什么话题吗?),招呼陆彦博和陆欢颜过来。 二人先给北堂曜见礼,陆欢颜偷偷抬头看北堂曜,果然他正盯着自己,发现眼神对上,这家伙竟然还贼兮兮地眨了眨眼。 陆欢颜心里一甜,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前世的这一天,北堂昭根本没有出现,一切都是礼部官员按照规矩定制在操办,而她则完全沉浸在欣喜之中而不自知。 还有那个穿越之前的自己,活的那样谨小慎微,就因为心中有一个执拗的爱情幻想,生生地把自己拖成了老姑娘,卑微地活在所有人鄙视而不耐的眼光里。 直到今天,看到坐在堂上的北堂曜,陆欢颜才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才是一个男人爱着你的表现。 他爱你,就会不顾一切,什么都不顾忌,就算你打他骂他,他还是会回来。他不会计较到底谁付出的多,更不会计较你对他的付出有没有回应,就算你什么都不表示,他依然还是会做那些事,不是为了感动你,也不是为了让他自己安心,什么都不为,只是因为他爱你。 北堂曜,这世间终究还是出现了一个你,我辗转三生,终于还是等到了你。 谢谢老天爷,陆欢颜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原来那些曾经以为痴狂的幻想,真的可以应在一个人身上。 如果我历经三世,只是为了遇见你,那也值了,真的。 “阿颜,在想什么呢?”谢氏的声音把陆欢颜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转过头,已然是一副端庄的神情,陆欢颜笑着上前,凑到谢氏身边道:“娘亲,有什么事?” 谢氏无奈道:“王爷没有来过家里,你陪着王爷到花园逛逛,免得在这里枯坐无聊。” 陆欢颜诧异地看了看谢氏,又看向陆平川,果然娘说的是真的? “阿颜,要不大哥陪你们?”陆彦扬坏心眼地关心了一句。 陆彦博立刻道:“啊,我也去!” 北堂曜目光灼灼地看向陆欢颜,然后笑道:“陆小姐若不嫌弃,就陪本王到花园转转,刚才听世子说起,府上还有专门饲养动物的地方,可否领本王一观呢?” 陆欢颜这才点头:“确实有这么个地方,不过如今也不过是养了几只兔子,王爷莫要嫌弃疏漏才好。” “怎么会!”北堂曜起身向陆平川和谢氏等人告罪,这才转身,“陆小姐请。” 陆欢颜微微蹲身,道:“王爷请。” “小姐请。”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正厅,陆彦扬哼了一声,还挺能装,端起茶杯转了转眼珠,对陆彦博道:“老二,今儿的聘礼里我瞧见有几幅景行先生的画作,我跟你去瞧瞧?” 还沉浸在妹妹就要嫁人的悲痛情绪里,陆彦博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好吧。” 陆平川哼道:“你们俩要去看画就老老实实地看,不许出幺蛾子。” 二人对视一眼,赶忙答应。 谢氏摇头道:“估计老大老二是去花园了,你怎么能让他们胡闹呢!” 陆平川嘿嘿一笑:“当年你大哥二哥还不是这样,护你护的那叫一个紧!” 谢氏挑眉:“护着有什么用,半夜里还不是有人跑来我的闺房里胡闹。” 第144章 陆平川赶紧抱住老婆:“夫人那时其实是盼着为父的对吧?要不然就凭你身边那几个人,还能叫我进的去?” 谢氏脸上一红,旋即锤他:“就你话多!” “好好好,不说话了,就抱一抱啊。”陆平川将头放在谢氏肩头,静静地待了一会,“闺女才回来一年不到,就要嫁人了。我这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柔儿,你说豫王会对阿颜好吧?” 谢氏心里一酸,宽慰他道:“我瞧着豫王表面上是个厉害的,其实私下里早就让阿颜吃的死死的了,对咱们又恭敬,老大老二那个样子他也不恼,脾气也是顶顶的好。最重要的,他身份贵重,虽是皇子却是太子的亲兄弟,将来不会惹来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陪阿颜,是最最妥当不过了。” 陆平川笑道:“你呀,真是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满意。” 谢氏点点头:“他可不就是我女婿了吗?” 说着又有些发愁:“阿颜这么快定下到是我没料到的,本来今年是要先张罗扬哥儿的事,可是阿颜这一回来,博哥儿又要科举,就想着放一放,过了年再说,谁知道豫王一下子跳出来。你说说,扬哥儿的事咱们也得抓紧才行了。总不能妹妹都嫁了人,哥哥连个亲事都没说下。” 陆平川笑笑:“扬哥儿是个有主意的,如果不是他自己瞧上,你给他说个天仙他也能给你退了信不信?” “对了,那个木家个郡主怎么这些天都不见来了?”谢氏的心思已经开始在这些女孩身上打转了,“其实我瞧着那姑娘是个极好的,跟阿颜又谈的来。” 陆平川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木云清的样子,道:“我怎么觉着扬哥儿跟清远郡主关系不太寻常?别是早就暗通了款曲?” “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嘛!”谢氏啐他一口,嗔道,“再口无遮拦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平川嘿嘿笑起来:“我这不是跟你说悄悄话呢嘛?” “我懒得理你!”谢氏推开他,整了整衣服,道,“我得去老太太那儿回话,两位老人家可是一直等着呢。” 陆平川也站起来,道:“我陪你去吧,二弟一家恐怕也在,公主不是个软和的,二弟也弹压不住她。” 谢氏冷笑道:“二弟若是想弹压还能没辙?我看他是早就被公主收了心,做驸马上了瘾。若不是他们对爹娘还算孝敬,我早就要发作他们了。” 陆平川点点头:“咱们占了一个长字,少不得委屈你些。不过早晚他们是要出府去的,总不能时时处处让他们当家做主。” “所以他们今儿盯着在老太太那儿,其实还是想当这个家?”谢氏忍不住有了些怒意,“这些年扪心自问,我哪里亏了他们半分?阿颜十年不在家中,梅姐儿的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比照着嫡小姐来的。可阿颜才是咱们陆家的长房嫡女,嫁的又是皇家,难道他们还想挑理儿?” 陆平川道:“你也别先自己炸了毛,不是还有我了吗?再说,你瞧着今日豫王的那些个东西,随便一样都是价值连城,自然还是着落在公中的。你且放心,无论怎么说,阿颜都是咱们陆府头一份的,别说梅姐儿一个二房庶出,便是记在了继夫人名下又如何能与阿颜相提并论?就连扬哥儿、博哥儿,也不会跟阿颜争什么。” 谢氏这才顺了点气,点点头随陆平川一路往老太太的迎晖院去了。 这边陆欢颜领着北堂曜到了花园,只给他看有一片临时围起来的小空地,道:“鹿和狐狸都暂时养在这里,不过我怎么瞧都不如京郊那个动物园,就连你附上都不如。可是要委屈他们了呢。” 北堂曜瞧着四下无人,嘻嘻一笑将人拉过来:“那么你就快点长大,嫁给我,就把他们都带回豫王府了。” 陆欢颜赶紧甩开手:“要死了要死了!这里可是我家,你作什么妖?给我端庄一点吧,我的王爷!” 北堂曜委屈地收回手,道:“我这不是想你么。” “我问你个事。”陆欢颜正色道,“刘得胜是怎么死的?” 北堂曜皱眉:“今儿个大好的日子,你怎么非要说这么扫兴的事呢?” 陆欢颜道:“他是逐风堂的人,我能不能问呢?” 北堂曜眼珠转了转:“原来如此!我还说刘得胜抽的什么风,自己混那么多年才进了司礼监,竟然胡乱折腾。原来是背后的主子等不急了。” “你什么意思?”陆欢颜正要细问,忽听后面脚步声响,转身看时,竟是陆彦扬和陆彦博牵着两只白鹿过来了。 一番见礼,陆彦博笑道:“王爷你这两只鹿从哪里得的?真是漂亮!” 北堂曜道:“就是燕山深处,本王在哪里留了人,日夜搜寻,用了三个月确定了它们生活的范围,又用了一夜亲自抓捕到的。” 陆彦博好奇道:“我竟然不知燕山里还有白鹿,书上说白鹿多在南方,没想到竟不尽然。”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陆欢颜道,“二哥你只读了万卷书,还没行万里路的典型。” 陆彦博听了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若有所思地看着两只低头啃着地上草根的白鹿,点点头:“阿颜说得对。” 陆彦扬吃惊:“你没事吧?” 陆彦博抬头瞪他:“我当然没事!阿颜说的没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就是见识太少,将来有机会我定要游历四方,增广见闻。” 陆彦扬见他书呆子气又上来了,也不理他,只笑着对北堂曜道:“若说这两头鹿是珍惜难见,那么王爷这种天气里也打得到大雁,真是叫我佩服了。燕京早就没了大雁经过,王爷这两只难道是去年打了养在府上的吗?” 北堂曜笑了笑:“前两日去山东办差,往南走了走,就打到了。” 陆彦扬点点头:“原来查抄漕运走私,是王爷的手笔!微臣不得不说,这一招棋下的极好!我早就想上书朝廷,漕运不兴实为走私猖獗,尤其是私盐贩运屡禁不止,某些人借机牟利,伤害的是百姓的利益。只有整顿运河,将漕运收归朝廷,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 陆欢颜道:“大哥关心国事,一早就有见解,怎么没有上书?” 北堂曜解释道:“这就是世子进退得宜之处了,这些事其实父皇心中早有计较,时机未到旁人提起反而不美。倒不如等他定下主张,我不过顺水推舟,将事情做的更进一步,这样一来,便是父皇也没什么话说。” 陆彦扬道:“这倒要请教王爷,怎么漕帮这事,竟是你自做了主张吗?” 感觉到陆欢颜危险地眼神,北堂曜轻轻咳了一下,感觉说了漏嘴要怎么圆回来呢? “其实父皇的意思只是让我查抄私盐,只是我觉得漕运与盐枭勾结,才是个中根本,倒不如借此机会一举整顿了才好。”北堂曜挺了挺脊背,“顺便也想证实一些事情。” 陆彦扬瞥了眼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陆彦博,说道:“老二,你去带人把鹿和狐狸都安置一下,爹娘这会应该去了老太太院子,我得过去瞧瞧。” 陆欢颜心中一动:“是不是二叔一家也去了?” 陆彦扬笑道:“这些你都别管,一切有我们呢。你先陪王爷转转,待会我再来寻你们。” “我也去!”陆彦博冲上来,“我也去老太太院子!” 陆彦扬没办法,只得重新吩咐一番,好在这会冯管家带着陈路过来,说是安置动物们,大家这才散了。 北堂曜跟着陆欢颜来到湖边亭子里坐下,好奇道:“怎么你两个哥哥听说你二叔一家也在,就好像如临大敌?” 陆欢颜笑笑,觉得说给他听也没什么,便道:“陆家算是人口少了,可也终究是两房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大宅门里的事难说的很。比如我小时候不就被那个冉氏给算计了?” 北堂曜虽然聪明,却终究不太了解宅门里的纠缠,一时不大明白她要说什么。 第94节 陆欢颜给他倒了一杯茶,又道:“一家人虽然住在一起,可想的却不可能一样,作为祖父祖母,要一碗水端平也是难了些。我娘这些年管着家,也是受了不少委屈。” 说到这,北堂曜才算彻底明白了。有些歉意地道:“竟然是怪我了,事先没有考虑太多,只想着,想着有什么就都拿出来,谁知道你家里竟然也有这些事。” “你是天之骄子,若是能知道这些事先考虑进去,那恐怕是要成神仙了。”陆欢颜笑道,“这也不是什么事,且不说我身份摆在这,陆家就算有再多的姑娘,也不会漫过我去。再者,即便没有那么东西,难道你就会看轻了我吗?” “当然不!”北堂曜赶紧道,“这些不过是繁文缛节,我怎么会计较?便是你什么都没有,什么身份都不是,我也一样会这么做。” “我知道。”陆欢颜笑着拉住他放在石桌上的手,“阿曜,我都知道。” 第145章 又过了几日,陆府吹吹打打给陆欢颜过嫁妆。 按理说她出嫁当日才会把嫁妆带去,但是在大历一般有权有钱的人家嫁女儿,都是会先过一次嫁妆,把一部分东西先抬过去。 一开始这么做其实是因为担心嫁妆太多,影响婚礼进程,发展到后来,就有点变成了必须分两次过嫁妆,否则就好似家里不够富裕,嫁妆太少,对女儿不够重视一般。 不过陆家确实是因为嫁妆太多,这一回打算把大部分东西都先送去豫王府,这样王府里入库也方便,阿颜嫁过去之后也省了很多事情。最重要,不至于婚礼当日因为嫁妆太多,耽误了吉时。 陆欢颜并不清楚父母兄长们是怎么和二房一家博弈的,反正他们也不会告诉她,她也就没问。 既然家人想宠着她,那她就他们宠,其实她内心深处是喜欢这种被亲人宠溺的感觉的,虽然上一世的经历让她不再觉得理所当然,却在内心里还是深深滴眷恋这种感觉。逮到机会,她就要好好地回味一番。 只是在府里遇到陆听梅的时候,总感觉她眼神怪怪的,又故意躲着自己。陆欢颜派人盯了她一阵,发现也没什么特别,就懒得理会了。 十里红妆,是字面意义上的。 陆欢颜的嫁妆并不比豫王府的聘礼少,如果算上婚礼当日还要抬过去的东西,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其实北堂曜后来打算偷偷给陆家送点东西过来,却被陆欢颜给拒绝了,她家可不缺钱,而且她也不缺钱,只是很多东西不是他们家能用的,这才显得北堂曜的聘礼好像很高大上。 陆欢颜决定不跟他比级别,要比就比谁更土豪,谁砸的钱多! 于是她的嫁妆里出现了很多黄金,是整箱的金条、金锭、金元宝,金子做的各种东西,还有很多宝石,玉器,珍珠。总之就是陆小姐是个大土豪,钱多的能闪瞎眼。 百姓们围观起来也是不胜唏嘘,都知道庆国公府颇得圣眷,竟不知道他们家也这么有钱。 可惜的是林湾出海的船队至今没有消息,钻石是拿不出来了,但是她有其他海外的东西呀。 于是陆欢颜就拿了很多水晶、玻璃的工艺品,明显带有异域风格的东西出现在大街上,引来人们好奇地指指点点。 因为围观的人太多,陆家专门请了豫王府的人前来协助护卫,一路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都是王府亲兵在维持秩序。 送嫁妆的队伍也循着送聘礼的路线绕了一下京城,然后才一一送进豫王府。 北堂曜正在前厅喝茶,等着来送嫁妆的陆彦扬,就见蓝凌进来,道:“王爷。” 北堂曜放下茶盏道:“都下去吧,蓝凌过来。” 下人们退出去,房门关上,蓝领才道:“咱们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大概十几天前就进了宫,人没见着,只是每天都有太医院的人进进出出,总能闻见药的味道。” 北堂曜想了想,问:“药渣能弄出来吗?” 蓝凌摇头:“咱们的人接近不了那里,药渣都从不出宫门。” “哪一宫?” “庆华宫。” “庆华,庆华……”北堂曜喃喃地道,“我怎么不记得这个宫殿的位置?” 蓝凌道:“是冷宫边上的一座宫殿,一直空着,也难怪爷不熟。” “知道了。”北堂曜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去看看陆世子到了没有,及早来报。” “是!”蓝凌应了一声,匆匆出门。 北堂曜坐在椅子里,手中摆弄着茶碗盖,茶水氤氲的雾气蒸腾上来,将他的神色整个笼罩进去,叫人看不清喜怒。 与此同时,东宫里太子皱着眉头坐在上首,北堂昭坐在他旁边。 “臣弟说句不中听的。”北堂昭细细打量着太子的神色,“七皇兄这事做的确实有失分寸,他跟陆家小姐这事若不是太子您成全,怎么会成?他倒好,自己张罗起来,完全把您甩在脑后了。亏得还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啧啧,臣弟冷眼瞧着,都觉得心寒呢。” 太子神色木然,道:“七弟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孤已经不是他的依靠了。更何况,如今母后的情形也不好,他自然急着寻一个靠山,陆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北堂昭眼中闪过怨毒,却故作轻松地劝道:“太子也不必如此,七皇兄到底是跟你更亲,再说,陆彦扬送来的东西也足够咱们扳倒老三和蕙贵妃了。” 太子点点头:“只是父皇心意难测,孤到现在还见不到母后,这心里……哎!” 北堂昭笑道:“太子何必心急,只要明日能见着父皇,自然能把让事情有所转机。” 太子眯了眯眼:“想见父皇谈何容易,如今不知道父皇打的什么主意,对孤也疏远起来,户部的差事还派了老七去,如今朝中纷乱,孤渐感心力不支。” “臣弟一直都在太子身边。”北堂昭道,“其实会试临近,咱们不如在新人上面下点功夫,知遇之恩总是比其他的恩典要强些。” 太子眼前一亮:“你说得有理,这样,孤会向父皇举荐你做主考,倒时候他们就都是你的门生,孤也算是有了些助力。” 北堂昭含笑应下,心里却着实看不上太子,好好的谢家被他自己推开,太子妃也与他离心,如今倒着急找助力,皇后给他的一手好牌,全都叫他打烂了。 不过这倒正好,北堂昭想的就是这个会试主考,他身份不如太子,兵权不如北堂曜,外在助力不如北堂轩,只有在科举新人上动动脑子,剑走偏锋却不一定不能一招制敌。但要如何做,还得好好谋划谋划才行,据他所知,老三和老七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当这个主考。 太子见他不说话,便道:“你且放心,老七自然是不会争这个,老三嘛,只要那些东西送到御前,他自顾不暇,放眼皇子中,自然只有你了。” 北堂昭这才千恩万谢起来,又道:“有句话,臣弟一直不知该说不该说。” 太子挥了挥手:“你我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北堂昭笑笑,凑到太子身前,轻声道:“父皇年老,诸事缠身自然是心力交瘁,可大历强盛多年,四邻早已虎视眈眈,此时节,国思明主,思强主……” “十一弟!”太子低喝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北堂昭笑着坐回椅子里,摊手道:“臣弟说了什么吗?” 太子哼了一声,转头不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却是端起了茶碗,一下一下地拨弄着碗里的茶叶,若有所思。 北堂昭见他如此,唇角微微勾起,你动了心思,我才更好办事。我偏不信,那个位置凭什么只有你们能争,我就连想一想都不成? 皇宫,庆华殿。 宫女端着药出来,迎面见到皇帝和续光二人,连忙蹲身行礼。 皇帝皱眉:“怎么端出来了?没吃吗?” 宫女嗫嚅道:“回皇上的话,药,有些凉了。” 续光上前摸了摸药碗,冲皇帝点点头。 皇帝嗯了一声,续光便命宫女快些退下重新热了上来。 其实三个人都清楚,如果他不是一直不肯吃药,怎么会凉呢? 皇帝叹了口气,对续光道:“你也去吧,朕自己进去。” 续光垂首应是,退出了殿外,顺手将门带上。 皇帝向里走,到了内室外,殿中没有宫女内侍,他自己伸手掀开帘子,目光落在一个瘦削的身影上。 那人一袭白衣,面向窗外站着,他什么也不做,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但是看在别人眼中,就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孤单、落寞、寂寥。 “昊儿。”皇帝唤了一声,看向他满头的银发,目光中闪过哀痛,“怎么起来了?” 那人闻声转身,轻掩口鼻咳了两声,看向皇帝:“你来了。” 皇帝走了过去,对着他想伸手,却又有些犹豫,不知是因为他情绪波动,还是屋子里的温度太高,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我叫他们少烧点碳,他们总是不听,擦一擦吧。” 皇帝接过他随手递过来的帕子,在额头上按了按,道:“昊儿,你这又是何苦,都是按着你的心意办的,你若是反悔,朕现在就下旨。” “我哪里反悔了?”他好看的眉眼轻轻蹙了蹙,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表情,“你多心了。” “朕多心了吗?”皇帝冷笑,“前几日老七送聘礼,你就不吃药,今儿陆府过嫁妆,你又是如此。你也许不想反悔,可你心里不痛快了。昊儿,你是真的喜欢那丫头,怎么又舍得把人往外推?” “北堂曜会对她好,她也喜欢北堂曜。”他苦笑,“我不过是个死人了,她会忘了我的。” “那丫头可不是傻子。”皇帝哼了一声,“她可是一直在查。昊儿……” “还是叫我傅流年吧,北堂昊这名字,还不到出现的时候。”他终于笑了笑,对皇帝道,“父皇,早晚你会得偿所愿的。” 第146章 陆欢颜的十里红妆在京城掀起了又一阵八卦,作为八卦的中心,她一直很有自觉地尽量不出门。 不过有一件事让她很在意,欣荣长公主最近总是带着陆听梅进宫探望太后,有时候甚至住在宫里就不回来了。 为了这事她专门跟陆彦扬讨论了一下,但是陆彦扬表示二房的事他们最好什么也不管,这也是祖父祖母的意思。 “我只是不明白,公主她既然进宫,两个哥儿怎么不带上?”陆欢颜拿了颗葡萄看看又放下,“梅姐儿又不是她亲生的,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陆彦扬知道她毛病多,自己剥葡萄皮会弄的手黏黏的不舒服,干脆把果盘拉到身边,挑了一颗饱满的给她剥起来。 “往后嫁了人可不能这么懒了。”陆彦扬喂妹妹吃下葡萄,又继续剥第二颗,“豫王再宠你,难道会给你喂到嘴边吗?没人伺候难道你就什么都不吃了?” 陆欢颜撇撇嘴:“没有张屠户,也不吃带毛的猪。” 陆彦扬想了想,嗔道:“你说谁是杀猪的屠户呢?我看我也是够了,伺候着还被你说。” “哎哎哎,大哥最好了!”陆欢颜赶紧拉住陆彦扬的胳膊,一口吞了葡萄,嘿嘿笑着,“你就快点说正经事嘛。” “什么正经事?”陆彦扬挑眉,“你呀,心思多放在备嫁上行不行?我可是听娘说了,你的嫁衣什么的,都是外边做的?” 陆欢颜尴尬了一下,在半空中蹬着脚,嘟囔道:“反正不就穿那么一次么。” “你真是……哎!说你什么好?”陆彦扬把葡萄一个个放在另一个干净的果盘里,推过去给她。 陆欢颜笑着用小勺子吃了一个,甜的眯起了眼睛:“哎呦大哥,你就跟我说说嘛,怎么祖父祖母他们都不管二叔的事呢?” 陆彦扬手指翻飞,很快就把葡萄剥满了一个小盘子,然后站起来对有缘道:“去打盆热水来我洗洗。” 有缘答应着下去,陆欢颜看着陆彦扬,忍不住想,不知道这一世大哥会不会娶木云清呢?她大哥这么好,真是舍不得。往后要培养一下小曜曜剥葡萄的技术才行。 有缘很快打来的水,伺候陆彦扬净手。 “说了不让你管,就是不让你管。”陆彦扬洗过手后,甩了甩,拿过汗巾子擦着手转身数落陆欢颜,“我觉得你是不是管人管事上瘾了?外面也就罢了,爹娘纵着你,可在家里你有父亲兄弟,还有祖父祖母,二房的事你操什么心呢?” 陆欢颜想还嘴,又被陆彦扬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进宫而已,她是公主,进宫就连祖父也不会过问。带上梅姐儿那更是显得她贤良淑德,之前梅姐儿对二叔不敬,糟了责罚,还不是因为你?你又想惹什么事?” “怎么是因为我?她自己胡作也就罢了,你也怪起我来!”陆欢颜气鼓鼓道,“我不过是好心白问一句,怎么到你那就成了惹事?诶!陆彦扬,你去哪?给我回来啊!” 第95节 陆彦扬觉得跟妹妹讲不明白道理,一溜烟跑了,气的陆欢颜在后面直跺脚。 “小姐,你就别气了。大少爷走远了。”有缘劝道,“想知道二房的事,咱们自己也不是不能查出来,做什么非要问大少爷呢?” 陆欢颜摆摆手,仍旧坐到软榻上捏起葡萄吃着,早就没了刚才气恼的样子:“大表哥那边有什么消息?怎么这两天一点动静也没有,大哥真把他给忽悠了?” 有缘敛眉上前,道:“那日幸好大少爷及时追上了,没叫大表少爷瞧见姓邾的,不过大表少爷似乎也查出了什么,在家里吵着要去东宫把太子妃接出来。这会应该被舅爷给拘着呢,所以没什么动静。依奴婢看,说大少爷忽悠大表少爷,也不尽然,大表少爷可不傻,虽然没大少爷精明,但是似乎并不相信他。” “你这大少爷,大表少爷的,说绕口令呢?”陆欢颜忍着笑把葡萄籽吐出来,“叫翔少爷多省事。” 有缘撇嘴:“小姐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奴婢也是醉了。” “你醉个头啊!”陆欢颜很后悔自己口没遮拦把这些网络用语都教会了她们,每天被丫鬟吐槽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奴婢的意思是,现在宫里消息传不出来,小姐该想想办法才行。”有缘建议道,“以前有刘得胜,现在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呀。” 陆欢颜点点头:“之前不是送进去一批云谷的新人?现在都在做什么?” 有缘道:“云谷的事都是方管事在负责,奴婢不是很清楚呢。” 陆欢颜诧异看她:“有缘啊,你跟笑天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有缘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没事啊,奴婢不知道而已,要不回头闲了小姐召了他过来,亲自问问。奴婢小厨房还炖着汤,先去看看火了。” 陆欢颜看有缘火烧屁股似得跑出去,立刻唤了采薇进来。 “采薇,你去传我的话,让笑天过来,我有话问他。” 采薇点点头,扭头看了眼房门,问道:“小姐,有缘跟你说了?” “嗯?”陆欢颜抬头,“说了什么?” 采薇撇嘴:“就是说她和方管事的事啊!小姐,你觉得方管事会答应吗?奴婢总觉着他是个铁石心肠的,小姐想成全他们,对吗?” 陆欢颜这才稍微明白一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好吧,你让笑天立刻过来见我。” 采薇忽然觉得好像自己说错了话,捏着袖子道:“小姐,我……” 陆欢颜摆摆手:“你要是不提醒,我还真是没看出来有缘对笑天……这种事,总是要两情相悦将来才好过得幸福,待会我问问他,采薇你也帮帮忙。” 采薇重重点头:“不过,小姐,你可别跟有缘说是我说的,要不她该不理我了。” 陆欢颜早就知道采薇得这样,她摆摆手:“赶紧去。” 不一会儿,便有小丫鬟来传方笑天已经在花厅候着。 陆欢颜起身,带着采薇过去,经过院子正遇到有缘踌躇着看她们,采薇那个没用的低着头就知道往她身后缩。 陆欢颜扯了采薇一把,对有缘道:“汤炖好了?” 有缘一愣,她哪炖了什么汤,刚才不过是急着脱身找的托辞。听说方笑天被小姐传进来,有瞧见采薇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有缘心里猜测恐怕这死丫头说漏了嘴,这才着急地赶过来。 “啊,汤,没么。”有缘搪塞了一句,“猪肺汤不好弄的。” 陆欢颜饶有兴味地看了看她,最后点头道:“那你去好好看着,这边有采薇跟着就行了。去吧。” 有缘看着俩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小姐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了,有缘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恨不得飞到陆欢颜身边紧紧贴上去,可是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能出现,那么一切只能靠小姐做主了。 依着自己和小姐的情分,她肯定是会跟方笑天提的,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说,很坚决地说不愿意吗?就算他不愿意,依着小姐的性子也不会勉强他才对。只是这样一来,他会不会讨厌自己? 陆欢颜进了花厅,就瞧见方笑天从椅子上起身,她笑着让他免礼坐下,让采薇把门关好。 “笑天,最近我忙得很,很多事都要靠你来照应,也是辛苦你了。今儿找你来是想问问云谷的新人送进宫之后如何了?”陆欢颜坐好之后先是问了一句,“还有那个程俊,这些日子也顾不上他,他参加会试有什么问题吗?杭州程家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方笑天道:“云谷这一批一共送进去五个宫女,两个小太监,他们背景都没有问题,只是刚进宫还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出来。只有一件事,属下昨儿才听说,拿不准要不要跟小姐说。” “是什么?”陆欢颜一只手在边桌上敲了敲,“慢慢说。” “是这样,咱们一个小太监被分到冷宫,本来是个冷的不能再冷的地方,他也寻思着找找门路换个地方。可是就这个月,他发现冷宫旁边的庆华殿里忽然住进了人。”方笑天皱了皱眉头,“所有人包括伺候的人全是皇帝的亲信,皇帝几乎每天必去一趟,平日里宫门紧闭,深居简出。大伙都猜是不知道什么人从哪弄来的美人,叫皇帝金屋藏娇了。可是,属下却觉着不像。” 陆欢颜手指缓缓地敲着:“怎么不像?” “如果是皇帝看上的人,又何必金屋藏娇,直接封了妃就好了。”方笑天看着陆欢颜认真地分析道,“宫里如今皇后被禁足,蕙贵妃虽然善妒,可终究是妃,她不会忤逆皇帝的意思。皇帝弄个女人来,没必要藏着掖着。” 陆欢颜点点头:“有点道理,那么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在里面?” 第147章 方笑天摊手:“咱们的人根本走不到庆华宫附近,而且宫里人连庆华宫三个字都不敢提起。属下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陆欢颜想了想道:“罢了,探不出来就不要探了,让他们万事小心,咱们培养一个人不容易,别因为这种事随便就折了,让他们先心无旁骛地混出头才是要紧。” 方笑天却道:“属下原想着今晚先去那里探上一探,既然小姐这么说,那就先放着吧。” “不必了。”陆欢颜淡淡道,“回头我亲自去,不过用不着夜探,采薇,待会就去给宫里递牌子,我也是挺久没见晴公主了。” 方笑天眼前一亮:“属下真是糊涂,这么好的人脉竟然忘了。那么小姐进宫可要万事小心,属下明儿给您驾车。” “自然是你驾车。”陆欢颜笑道,“旁人我信得过吗?” 方笑天垂了头应是,嘴角却不自觉地上翘。 采薇瞧着他耳根红红的,心里咯噔一声,方管事,他,怎么会?那有缘呢,她知不知道?怪不得她不让自己跟小姐提起,原来竟是有这一层原因! 忽然醍醐灌顶的采薇神色复杂地看向陆欢颜,然后又看了看方笑天,她很不想听下面的话,很不想看方笑天的反应,她现在跑来得及吗? “至于程俊,你替我好生照顾着,别让他缺什么,会试时的东西都用好的。”陆欢颜接着道,“其实我也不太懂进考场要怎么弄,你多操点心,我看明管事是个老成的,倒是可以放心。” 方笑天点点头:“属下明白,小姐放心就是。不过属下还是觉得小姐应该在会试前去跟程公子见见,有些话属下们说总是不如您亲自说。” 陆欢颜笑笑:“大可不必。一来,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再者,我又不需要他回报什么,难道我还缺他那点子微薄之力?只是程家的事到现在查不出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方笑天道:“虽然没什么确切消息,属下总觉着程家似乎是跟京里什么人有关系。但是那条线隐秘的很,一时半会弄不清楚。” 陆欢颜正要说话,有缘忽然推门进了花厅,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方笑天,急急走到陆欢颜面前:“小姐,谢家出事了。” 陆欢颜猛地起身就像外走,边走边道:“采薇,吩咐人备马,在角门外候着。有缘,怎么回事?” “是舅老爷来了,这会正在老爷书房,翔少爷在东宫,说是,失手伤了,伤了太子妃。”有缘说完,便紧张地盯着陆欢颜。 方笑天也跟在二人身后,听到这话,立刻道:“小姐,属下这就去联络咱们的人,先弄清楚当时的情况再说。你,稍安勿躁。” 陆欢颜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要快。” 方笑天二话不说,转身冲了出去。 陆欢颜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转身进了房间换上男装正准备出门,陆彦扬就过来了。 “大哥,你又来干嘛?”陆欢颜一愣,把手里的马鞭塞给有缘,“我要出门,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就是知道你会出去,我才来的。”陆彦扬把她拉进屋,“哪也不许去,父亲叫我来看着你。” 陆欢颜诧异道:“大表哥被抓起来了,我得去瞧瞧他!” “不行。”陆彦扬斩钉截铁,“我问你,那个叫江落寒的,为什么到咱们家放火闹事?” “他人都死了,你问我我问谁去!”陆欢颜被他按在椅子上,气恼道,“你简直莫名其妙!” 陆彦扬摇头:“云翔之前跟我说过,他查出来太子和私盐贩运有关系。” “啊?!”陆欢颜一愣,“江落寒背后的人果然是他!那么,等一下!” 陆欢颜忽然跑到自己卧室的柜子前面翻箱倒柜,老半天才从箱子底翻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 她拿着匣子走回座位上,皱着眉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时,他送我的东西,他临死前还提起来着。” “江落寒吗?”陆彦扬好奇道,“打开看看吧。” 陆欢颜依言打开匣子,里面竟然是一只干花,下面压了两张信笺。 陆欢颜拿起其中一张信笺,上面写了几个字:“漕帮总堂千秋。” 她把信纸递给陆彦扬:“大哥,你看看。” “这是什么意思?”陆彦扬也不明白,“漕帮总堂应该在苏州吧?千秋是什么?” 陆欢颜摇摇头,又取出另外一张,上面写着:“情花一朵遂人愿,愿得千秋万万年。年年岁岁秋雁回,回时西楼看不见。”落款是江落寒。 陆欢颜惊讶不已,把信笺放到袖袋里,捧着盒子道:“大哥,我真的要出趟门,你放心,我不去天牢。一会儿,就半个时辰,马上回来的!” “你要去哪?”陆彦扬疑惑地看她,“那张纸上写的什么?给我看看。” 陆欢颜有点犹豫,她下意识地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北堂曜身体的事,便笑道:“这是我一直以来都在找的东西,应该是当时江落寒想用来打关系,就送给我了。” “给我看看。”陆彦扬并不听她胡编,强硬起来。 陆欢颜没办法,为了出门只好把信纸给了他。 陆彦扬看完奇怪道:“江落寒手里怎么会有情花?这东西,就连南漠境内都不好找。他何德何能,刚见面就送了给你?而且这干花的制作,我看,除了宫里的老师傅,并没人能做的出来。” 她所知道的需要情花的人只有北堂曜,而江落寒初次见面,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就送了这份大礼。 “大哥,我现在脑子很乱。你让我先出门一趟,把思路捋清楚再跟你说。”陆欢颜皱着眉头,一副懊恼的样子。她怎么早不打开这个匣子?要是她早打开,说不定,她可以早点知道真相的! “好吧,只是,你要去哪,得告诉我。”陆彦扬看她的样子,也是好奇妹妹到底要用情花做什么。而且他其实并不太担心阿颜出门会有什么危险,父母担心的那些流言什么的,他其实从来没放在心上。 陆欢颜踌躇了一下:“去,去豫王府。” “什么!”陆彦扬这个气啊,幸亏他来得及时,要不然……哎呦,气死他了! “大哥,我只是把情花拿给他,他有用的。”陆欢颜央求道,“你就让我去吧。” “是不是我不让,也拦不住你?” 陆欢颜叹气:“大哥……” “罢了罢了。”陆彦扬叹道,“我去拜访豫王殿下,你就,换身衣服跟上吧。我在角门等你。” 到了豫王府,北堂曜亲自迎了出来,看到陆彦扬身后的陆欢颜先是一愣,然后含笑道:“本王今日就觉得会有贵客登门,想不到竟然是鸿之兄。快请进吧。” 陆彦扬道:“不敢当,冒昧前来,还望王爷见谅。没打扰到王爷才好。” “怎会,本王求之不得。”北堂曜说着,眼睛扫了一眼陆欢颜,然后率先进了门。 陆彦扬瞪了她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陆欢颜撇撇嘴,她可真是,招谁惹谁了呀?小曜曜,敢在大哥面前那个样子,哼,得好好教训一下才行! 北堂曜将人领进书房,又让蓝凌出去守着,这才问道:“你们今日过来,可是为了谢世子的事?” 陆彦扬摇头:“阿颜有东西给你。”说着便自顾自地坐到一边。 陆欢颜见大哥摆个臭脸,瞪了北堂曜一眼,把木匣子塞给他:“喏,情花。” 第96节 北堂曜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呆呆地接过匣子,却忘了打开,只愣愣地看着陆欢颜。 陆彦扬咧嘴,这豫王犯起傻来也真够喝一壶的…… “别发傻了,赶紧看看,慧慈还在吧?”陆欢颜嫌弃地推了他一把,也坐了下来。 北堂曜打开匣子,看到一朵干花,道:“我也没见过情花,回头拿给慧慈看看。只是阿颜,你们这是怎么得的?” “第一次见面时,江落寒送的。”陆欢颜淡淡道,“今天才想起来打开看看,就给你送来了,还好大哥陪着,要不我都出不来门呢。” “你还好意思说。”陆彦扬气不打一处来,在北堂曜跟前却没法再多说,只白她一眼端起茶杯猛灌。 北堂曜偷偷用嘴型问陆欢颜:“他怎么了?” 陆欢颜摊手:“我怎么知道。” 北堂曜嘴角抽了抽,发现陆彦扬放下茶杯,赶紧正色道:“就只有情花吗?” 陆欢颜看了陆彦扬一眼,道:“还有句话,说的是,漕帮总堂千秋。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北堂曜想了想道:“那就派人去苏州的漕帮总堂看一看,千秋,千秋是什么意思呢?” “我会叫人去的。”陆欢颜道,“漕帮如今已经名存实亡,很多产业都被清平阁收了。我的人以前在漕帮里做事,查起来也方便些。” 北堂曜点头道:“也好。” 陆彦扬忽然道:“王爷,你需要情花做什么?” 第148章 北堂曜一滞,对于当年的旧伤,他一直讳莫如深,又因为跟陆欢颜有关,他直觉不想让陆彦扬知道。 他轻咳一声,搪塞道:“啊,也,也没什么用。” 陆彦扬眼中闪过狡黠,伸手按住木匣子:“既然没什么用,那王爷就给我吧。我有急用。” “大哥!”陆欢颜有些着急,“你干嘛?” 陆彦扬挑眉:“王爷说没什么用,你再拿回去吗?不如给了我,这情花可是个好东西,我有大用处。” 陆欢颜也上前按住匣子:“你能有什么用,你身体好得很!” “哦!”陆彦扬了然抽回手,眯着眼看了看北堂曜,冷哼一声,“王爷,你没什么话跟微臣说吗?” 北堂曜咽了口唾沫,陆欢颜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很想开个话题:被媳妇坑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大哥,你别这样。”陆欢颜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其实,其实也是给别人用的。是吧?”她转头冲北堂曜使眼色,结果成功被忽视。 北堂曜收回手,又是一副皇子模样,淡然笑道:“本王早年间受了点伤,如果有情花做药引,那就能去除病根,完全好转。阿颜也是知道,所以,才会想着给本王送来。鸿之兄,是想听这个吗?” 陆彦扬道:“情花可是有毒的,你受了什么伤,要用这么毒的东西?王爷,我可是在南边待过的,情花,不是那么好弄来的。就连木家,都只有半朵情花碾成的粉,还是整个云南独一份的。江落寒一介草莽,他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他又凭什么送给阿颜?你为什么不问问,不想想?” 北堂曜不动声色,沉默良久,才道:“鸿之也知道江落寒一介草莽,那人眼中连条狗都算不上。那人又怎么会把情花给他呢?” 陆彦扬皱眉:“你知道情花是谁的?” 北堂曜惨然一笑,对着陆欢颜露出歉意的神情:“阿颜,我该跟你说声抱歉。” 陆欢颜这才忽然明白过来,怪不得她每次提起去找情花他都不愿多谈,好几回还发了脾气,原来这救他性命的情花一直就在那人手里。他不让自己插手,是怕自己查了出来,会让那人难堪吧。 “你,你好糊涂啊!”陆欢颜叹了一句,跌坐回椅子里。 北堂曜苦笑,他糊涂吗?他只不过是终究抱着一丝希望,他心里的那份兄弟情,真的就只是自己的幻想吗? 看他两人这样,陆彦扬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他心里原本也有些猜测,才会拿话挤兑北堂曜,想叫他把实话说了。可是这会看他的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禁不住确认道:“那人,你们说的,就是……太子吗?” 陆欢颜看了他一眼,陆彦扬的眼里分明有不情愿,又有痛苦在里面,果然大哥心里还是向着太子的吧。兄弟?呵呵,无论是亲兄弟,还是亲如兄弟,太子,你真是把他们伤的好狠啊! 电光火石之间,陆欢颜忽然有些明白,上一世北堂昭坐稳了帝位之后为什么非要对陆家处之而后快,其实并不是陆家有多势大,也跟她这个不得他欢心的皇后没多大关系。 陆彦扬这一世还能给太子做假证据陷害楚王,上一世还不知道做过些什么事,恐怕北堂昭心里恨的是他□□的身份,恨的是他一直站在太子身后。 想通了这些,陆欢颜忽然就释然了,原来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是她上一世,怎么说呢?现在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定义上一世的自己了,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上辈子的惨剧是因为爱错了人,直到现在她忽然有些明白,其实自己当时不过是个棋子。 这些龙子龙孙的心里,真正左右他们行为的,只有权力和利益,感情?那都是傻女人的梦吧。 所以初云也不过是用来把她陆欢颜拉扯下来的工具,初家那时候凭借着从龙之功一跃而成京中顶级权贵,可是在那之前,初家一直是支持楚王和蕙贵妃的,就和这一世一模一样。 北堂昭又怎么会让初云真的坐稳皇后的位置,让初家什么损失都没有就独大起来了呢? 政治?陆欢颜自嘲地笑笑,不过是人心罢了。 “大哥,你现在知道你最好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陆欢颜声音发寒,“你还给他做过什么事,还能不能挽回,我劝你,早点收手吧!陆家,不能毁在这个上面!” 陆彦扬一震,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对太子,一直都是推心置腹,他以为,太子对他也是是为知己。他从小就认识太子,他总是觉得太子做什么事都有苦衷,也都不会瞒着他骗他。 太子妃小产那件事,他原本是不愿意陷害楚王的,可是太子那个样子,他还是为他破了例。 到现在被陆欢颜直接说破,陆彦扬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竟然都是假象,都是那个人为了利用他而编造的。 “鸿之。”北堂曜轻声唤了一句,“有些事,明白了就好,不要太过执着。” 陆彦扬木然看向他:“你,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吗?还是你早就知道了?” 北堂曜摇摇头:“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情花被他给了江落寒。我一直以为他会给我,呵呵,毕竟是他唯一的亲弟弟,他难道看着我死吗?” “阿曜……”陆欢颜心里一酸,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北堂曜对她摆摆手:“阿颜,这些事太过难堪,我之所以没有跟你全部讲清楚,也是,也是心里那一点没有意义的念想作怪。我以为,便是生在皇家,我什么都不跟他争,他总会念着我几分。” 陆彦扬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陆欢颜,他没想到北堂曜会出这番话来,他一直以为北堂曜是一个被皇帝宠的要上天的皇子,皇后、太子也都对他好。 “你这么安慰我,我反倒无地自容了。”陆彦扬苦笑着坐回去,他说话再没用王爷什么的字眼,显然是心里已经和北堂曜拉近了距离。 北堂曜淡笑道:“你们也不用不自在,这些我早就想明白了,如今只是趁机说了出来。你们以为父皇母后很宠我,世人皆以豫王是皇家最受宠爱的皇子,可是事实上,我自从回京之后,母后也只召见过我两回,还有一回是太后的意思。” “别,别说了。”陆欢颜拉住他的手,“别说了,阿曜。” 北堂曜望着她认真地道:“所以,阿颜你是不怪我吗?” 陆欢颜摇摇头:“这种事自然是没办法和人提起,说了出来,也是叫听的人为难。你们是血脉至亲,我说什么都是不合适。你这也是体谅我,对不对?不过以后,我总希望你有事不要瞒着我的好,成吗?” 北堂曜还没来得及表达感动的心情,就听见陆彦扬鼻子里哼了一声,赶紧松开拉着陆欢颜的手,笑了笑低声道:“是,以后什么都不瞒你。” 陆欢颜吐舌头,大哥似乎不开心,单身狗被撒狗粮,要怎么哄呢? 离开之前,陆欢颜还是问了谢云翔的事。北堂曜表示宫里消息被压了下去,他也所知不多,不过天牢那边有他的人,自然会对谢云翔多多照顾,不让他吃亏。 陆彦扬也谢过北堂曜,带着陆欢颜回家。 一路上,陆欢颜看着郁郁寡欢的大哥,担忧地道:“大哥,之前你不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怎么今儿反而像是更受打击?” 陆彦扬嘲讽笑道:“如果说之前我是心凉,如今却是心寒了。他对我如何,不过是帝王心术,我也能理解,只是以后远着他些也就罢了。可,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怎么能……哎!换做是老二需要一味药,我觉得我就是上天入地也会给他寻来。” 陆欢颜无奈,原来自己这个大哥只是看上去精明? “天家无父子。”陆欢颜叹道,“大哥,你怎么会拿他们跟你和二哥比?” 陆彦扬笑笑:“是啊,天家无父子。可是他已经是储君,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他觉得豫王是个威胁?” 陆欢颜一愣,忽然想到北堂曜对自己承诺的话,旋即又觉得自己太多心,便笑道:“他不过是那样人罢了。大哥,大表哥才是咱们亲人,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楚东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太子妃的情况谁都不知道,我觉着恐怕事情不太妙。” “嗯,我知道了。”陆彦扬点点头,“与其为了旁人黯然,不如为亲人做点什么。阿颜,有时候,大哥不如你。” 陆欢颜笑笑:“大哥,你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自然是习惯了帮他,我不过是占了个旁观者清。” 第149章 “豫王比我淡然了许多。”陆彦扬回忆着刚才北堂曜的神色,“他恐怕,还有很多事都没跟咱们提起。阿颜,他不想说的话,你就不要问。” “我懂,大哥放心吧。”陆欢颜笑着答应,又道,“今儿的事大哥不会跟父亲母亲说吧?” “怎么不说。”陆彦扬道,“皇上见了那些证据,当场震怒,但不知为什么却又压了下来,我估摸着这两天不知什么时候就得发作。我得提前跟父亲好好商量,咱们家必须撇清的干干净净的。” 陆欢颜撇嘴:“那好吧,你想说就随你。” 陆彦扬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如今情花都给了他,难道还怕他身体出什么问题吗?咱爹娘不是那种心眼小的人。” 陆欢颜无法,只得应道:“是是是,大哥说的都对,那么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带回消息来呢?” 陆彦扬道:“父亲派人去了,不过舅舅那边主要在查,这回我帮不上忙。不过,天牢倒是可以去,我担心云翔。” 陆欢颜点头:“我陪你去吧,我也想听听大表哥怎么说。” “你想去,我还能拦得住?”陆彦扬哼哼两声,“走吧。” 天牢在刑部府衙内,二人到了刑部衙门后面的顺昌街就把马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步行来到天牢的位置。 陆彦扬悄悄潜进来过很多次,对于怎么从后面翻墙进去,哪里有几间牢房,哪间关的是什么犯人都特别门儿清。 陆欢颜跟着他一路进去,轻轻巧巧地避开耳目,也不知道是该庆幸他这个毛病有了用武之地,还是尴尬她亲大哥是个有牢房旅游癖好的文艺青年…… 谢云翔所在的地方被好几个人把守,陆彦扬没办法躲开人过去,就从荷包里取出一盘根迷香点上。 “大哥,这样行吗?”陆欢颜小声问,“会不会太明显了?” “没事。”陆彦扬道,“我试过好多回,这些狱卒平时也是没事就打盹睡觉的。等一会就行了。” 陆彦扬和陆欢颜各自去了汗巾子掩住口鼻,等了只一会儿功夫,六个狱卒就各自打着哈欠找地方窝着睡觉去了,完全没有人怀疑自己是被下了药。 陆欢颜看的嘴角抽抽,就这种地方也想关注人?怪不得上一世北堂昭抓了父兄要直接扔进诏狱呢。好在太子还没那么大权力指挥那么多人,而且如今锦衣卫也只是初具规模,诏狱也还不是之前那个样子。 谢云翔被捆在牢房里的一根柱子上,他也吸入了些迷药,这会垂着脑袋昏昏欲睡。他身上都是鞭打的痕迹,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 陆欢颜鼻子一酸:“这是太子的手笔?” 陆彦扬神色晦暗,他也是没想到太子竟然有了弄死谢云翔的心思,难道东宫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陆欢颜在狱卒身上找到钥匙,开锁之后二人进去。陆彦扬先是拿出迷香的解药放在谢云翔鼻子下面一晃,谢云翔的脑袋动了动,悠悠转醒。 “大哥,你有没有带着药啊?”陆欢颜问道,“给大表哥擦点金疮药吧。” 陆彦扬犹豫道:“擦了药被人发现怎么办?” 谢云翔睁开眼睛,原本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来人,听见二人对话这才道:“扬哥儿,阿颜,是你们吗?” 陆彦扬皱眉,扶着谢云翔的脑袋看了看:“你眼睛怎么了?” 谢云翔苦笑摇头:“他给我下了药,吃过之后就什么都看不清了,不过模糊的影子还是能看出来的。” 第97节 陆欢颜捏紧了拳头:“我这就去挖了太子的眼睛!” “你站住!”陆彦扬赶紧呵斥道,“你是来看云翔的还是来添乱的?” “大哥!”陆欢颜低声叫道,“你怎么还护着他!” “阿颜。”谢云翔偏着头唤了一声,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却也不忘了劝她,“听你大哥的话。” 陆欢颜看着他,哪里还能和那个马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重合在一起。 她的大表哥,上一世就死的那么惨,这一世本以为自己改了,他们所有人都会好,可是大表哥却出了这样的事。 陆欢颜抑制不住地怒火腾腾往上冒,她看着陆彦扬凑上前去给谢云翔擦药,终于还是没忍住,手中寒光一闪,随身携带的短刃割断了绳索。 “阿颜,你疯了!”陆彦扬一把接住失去束缚却站立不稳的谢云翔,趔趄了几步才站稳不至于跌倒,“你这是要干嘛?” 陆欢颜飞身而起,一跃而到监牢墙壁最高处的小窗子边,一手拉着窗上的铁栅,另一只手变掌为拳猛地击碎了几根铁栅。 铁块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陆彦扬几乎惊呆,阿颜这是要干嘛?救人的话外面确实是街道可以离开,但是那个小窗户那么小,她都钻不出去,更别提他们两个大男人! 谢云翔也是惊讶不已,偷偷问陆彦扬:“阿颜生气怎么跑去砸铁条?你快劝劝她,我没什么事的,别让她伤了自己。” 陆彦扬皱眉:“我怎么劝?都已经碎了。我这个哥哥当的……说什么好呢?哎!” 陆欢颜砸碎铁条其实只是为了伸手出去,一只信号弹从她手中升到天上去,然后炸裂成一个圆形,中间是方形。 陆彦扬正好能从下面看到在空中的烟花,一个铜钱? 陆欢颜跳下窗户,拍拍手道:“大哥,咱们带大表哥离开!” “阿颜,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陆彦扬冷声道,“我不管你有多少江湖势力,你这么做只是让谢家往深渊更进一步,甚至咱们家也会被牵连。” 陆欢颜眸色沉沉:“大哥,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只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陆彦扬一愣:“信你如何,不信又如何?” 陆欢颜道:“信我,什么也别说,带着大表哥跟我走,一切我自有道理。不信,那么我现在就走出去,跟刑部的人说,我是来劫牢的。无论什么结果,我一力承担。” “你!”陆彦扬差点被气炸了,“你别以为说两句狠话,我就听你的!” 陆欢颜不再说话,抓过谢云翔一只胳膊绕过自己脖子,把人架起来就走。 谢云翔身上有伤原本就行动不便,这会被架着,只能拖着腿跟着她走。陆彦扬在后面气的跺脚,最后还是一咬牙,跑到谢云翔身前半蹲下,道:“翔哥儿上来,我背你。” 谢云翔看了看陆欢颜,全程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然后现在他还能说什么?(我特么还能说啥.jpg) 陆欢颜在前,顺着来时的路三人很顺利地离开了刑部大牢——因为原本也没有进去多久,那些中了迷香的狱卒根本都还没醒过来。 “现在怎么办?回家吗?”陆彦扬看着前面大街上人来人往,直觉谢云翔这个样子不能过去,就停下来问了一句,“阿颜,我信了你,但是你现在得告诉我,你的自有道理,到底要怎么安置翔哥儿?” 陆欢颜回头看了看她们身后,并没有追兵,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清平阁的万通钱庄就在前面,先去那给大表哥治一治伤。然后,大表哥,我想知道东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云翔视线模模糊糊,但是阳光下却依稀可见阿颜的轮廓,他点点头:“好,待会我细细和你们说就是。” “万通钱庄我知道,得过前面那条街。阿颜,你来扶着翔哥。”陆彦扬说着就把人放下,看着陆欢颜扶着人,自己迅速脱下外袍给谢云翔穿上,好歹遮住了他一身的伤痕和血迹。 陆欢颜给谢云翔整理了一下乱发,才把他又扶着让陆彦扬背上去,三人快步朝前面的大街走过去。 只可惜,走到大街中央,从大街上便冲过来一队侍卫。 陆彦扬眼神一闪:“糟了,晋王府的人!” 陆欢颜一愣,可不么,她上一世做晋王妃,这些人基本都见过,只不过不太叫得出名字。可为首的一人她却认识,晋王的贴身太监刘安。 上一世刘安最后成了御前的总管太监,也是他帮着初云一手策划了陷害她的一系列“宫心计”,最后才使得陆欢颜皇后之尊被废入冷宫,还落得个人赃并获,罪证确凿。 这一世再见,陆欢颜看着刘安跑近,心中却是平静的很,过往那些事恐怕真的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此时此刻,陆欢颜才真正明白,重活一次,真的真的太过珍贵了,珍贵的就好像二十一世纪发现了活的猛犸象,珍贵的就好像上辈子根本不曾出现过的北堂曜这一回疯狂地爱上自己……好像一切都是假的。 第150章 陆欢颜的短刃已经到了手上,陆彦扬也把谢云翔放到地上,一只手按在腰间的软鞭上。 三人蓄势待发地等着那队人马过来,结果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转头去看,竟是御林军过来了。 两队人马在街心相遇,双方都是全副武装,御林军这边最前面还有一辆马车。 两队人马的中间,夹着陆欢颜三人。 大街上的百姓早就吓得四下散开,街旁的商铺更是关上了门,生怕惹祸上身。 陆彦扬认出为首的正是御林军统领薛正,虽然只是点头之交,但也算是正直,而且他身为御林军统领,一向只以皇上马首是瞻,这让他在朝中颇得了些敬重。 陆彦扬把谢云翔拉到身后,示意陆欢颜稍安勿躁,自己上前一步,对着御林军这边为首的一人抱拳道:“薛统领,别来无恙。” 御林军统领薛正,年近不惑,却是一点也不显老态,他见陆彦扬打招呼,也堆起了笑容,甩镫离鞍,还礼道:“原来是陆世子,这是要去哪?” 陆彦扬笑道:“往豫王府一趟。” 从陆家到豫王府走这里倒也没什么问题,薛正笑了笑:“令妹与豫王殿下结亲,还未及恭喜。真是好福气,好福气啊,哈哈!” 陆彦扬矜持地笑笑:“薛统领这是上哪?” 薛正“哦”了一声,转头指了指那辆马车,低声道:“宫里的贵人出门,本将陪同。” 陆彦扬看了看那辆马车,知道自己不便多问,便道:“如此,就不打扰薛统领了。” 看着二人分开各自要走,刘安尖着嗓子喊道:“慢着!” 众人看向刘安,见他提着刀快步走到三人面前,指着陆彦扬身后的谢云翔:“陆世子,你身后这位公子看起来身体不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呢?” 陆彦扬冷冷地看了刘安一眼,道:“你又是何人,这么跟本世子说话,你家主子也端的是个没有教养的玩意儿!” 刘安气的瞪眼,冷哼一声抱拳道:“陆世子,咱家晋王府刘安。您对我家主子不敬,就当您不知者不怪。可咱家还是得劝您一句,从天牢劫持犯人,可是要连坐的!” 陆彦扬没好气道:“你这奴才,一上来就满嘴的胡沁,晋王很了不起吗?本世子倒要看看,我这趟去豫王府,有谁敢拦着!” “谢云翔!”刘安的公鹅嗓尖哑刺耳,“你以为躲得了吗?” 薛正皱着眉头插话道:“陈公公,如果末将没有听错的话,您这叫的是靖安王世子的名讳,是也不是?” 刘安点点头:“薛统领来得正好,帮咱家把人拿下,回头晋王定有重赏!”说着就挥手,他身后的侍卫们就要行动。 薛正却上前一步,挡在刘安和陆彦扬三人中间,拱手道:“公公莫急,敢问您怎么知道这位公子就是谢世子?还有,谢世子犯了什么事,什么时候被关进了天牢的?末将兄长负责正在负责京畿防卫的鲁将军麾下做偏将,怎么末将从未听说谢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刘安一时有些语塞,东宫的事消息封锁的很严密,谢云翔也是秘密被抓起来的,只一天的功夫,太子还没有机会见到皇帝当面陈述,自然不能对外大肆张扬。 这也是为什么北堂昭会派人来抓谢云翔,太子根本不能出面。 陆欢颜眼珠转了转,北堂昭这是想干嘛?他可不是让人当枪使的人,怎么会抢着来帮太子当这个出头的椽子,这里面肯定是有她不知道的天大的好处。 那么太子如今的处境,北堂昭又在指望什么呢? 陆欢颜垂头细细思索,却听身边的谢云翔低声说了两个字:“科举。” 陆欢颜眼前一亮,果然,太子答应北堂昭让他做本届会试的主考吗! 唇角溢出冷笑,太子果然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刘安搪塞了两句,薛正竟然怎么都不肯让步。 终于刘安被逼急了,怒道:“他冒犯了太子,自然是死罪。太子是一国储君,处置一个臣子有什么不行?” 薛正一愣,谢家不是太子妃的娘家吗?谢云翔怎么会得罪太子? 陆彦扬吃惊地看了刘安一眼,陆欢颜则是嘴角抽抽,猪队友,总算见着活的了……太子,你以后要记得,你就是被他先下手坑死的啊! 刘安话一出口便知自己完了,这会箭在弦上,只能对身后的侍卫叫道:“还不动手,给我把人抓了!” 陆欢颜护着谢云翔,陆彦扬软鞭已经拿在手上,而刘安则一脸得意地看着他们三个。 就在这时,后面马车里忽然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 “我看谁敢动手!”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急促地咳嗽。 马车后面的御林军也闻声而动,冲上前来,以薛正为首将所有人,包括晋王府那一队侍卫,全都围了起来。 被围在当中的几人全部转头去看那辆马车,只见车夫驾着马车缓缓走近,车里的人再次开口:“陆世子不是要去豫王府,轻便吧。” 刘安拧眉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阻拦晋王府办差?别以为跟御林军在一块就气粗,你有几个脑袋担着!” 薛正身形一晃,上去一个巴掌抽到刘安脸上:“胡言乱语的狗奴才,来人,给我拿下!” 刘安身后的侍卫队长一把将刘安提到身后,对着薛正道:“薛将军,何必跟一个阉人计较,回头王爷必会惩治于他,末将在这里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薛正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人,冷笑道:“陈桥,你哥哥陈路在豫王府那叫一个精明强干混的风生水起,你瞧瞧你,也是跟了个王爷,怎么每天跟个不是人的玩意混在一处?他他.娘的一个混蛋阉人,你跟他什么关系,要替他扛下来吗?” 陈桥眼神转冷,他在晋王府当差早就被他哥念叨了不知道多少回,但他终是念着当年晋王的知遇之恩,不愿意做那种背主之事。 今日忽然被薛正提起,他一个热血汉子,自然是怒气上涌,二话不说就要跟薛正动手。 薛正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兵营里的男人都不会多讲什么道理,一言不合就动手那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今日薛正还是占着理儿,占着权势的那一个,打架就更不怕了——这回可是主场作战,必然不能怂了! 陆彦扬和谢云翔都在军队里待过,二人颇感无奈地对视一眼,忽然很想看茬架是怎么回事? 陆欢颜松开扶着谢云翔的手,越过薛正,对陈桥低声说了一句:“你爹死前见过莫二娘。” 这句话只有陈桥听清了,薛正只听到了几个字,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其他人就更是没有听到。 陆欢颜说完,便迅速地撤身回到谢云翔身边,依旧垂着头扶着他,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事只是大家的幻觉。 陈桥听了这句话之后脸色大变,幸有身后侍卫将他扶着,才不至于踉跄跌倒。 他木然的寻找着陆欢颜,视线交接,陆欢颜动了动嘴。 薛正奇怪地看着陈桥,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少年跟陈桥说了这么几个字,他就变成了这样。但是陈桥先收了手,他自然不能再如何。 陈桥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对薛正拱手:“薛统领,今日末将是奉王爷之命协助陈公公抓人,陈公公口无遮拦,您稍后随便教训,只是这人,末将却是不能不抓的。” 薛正撇嘴:“我说过了,刘安要抓的是谢世子,首先我想听听谢世子犯的什么事。” “刚才陈公公说了,谢世子冒犯太子,其罪当诛。”陈桥垂着眼平静地叙述。 马车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冒犯太子?怎么冒犯的,冒犯成什么样了?说来听听。” 陈桥看了一眼刘安,见他捂着脸缩着脑袋不吭声,硬着头皮道:“马车里是哪位贵人,可否赏脸出来相见?” 马车里的人没有回话,前面的赶车的车夫忽然抬头,露出一张满是稚气的小脸,竟是个少年。 少年向上推了推锥帽,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叫我家主人出来见你?你们晋王府的又有几颗脑袋担着?” 第98节 陈桥一愣,他没想到这少年好大的口气,原想着今日事已至此,事情必须有个交代。 依着他的想法,马车里不过是某个皇帝宠爱的妃子,玩心起来非要出宫凑热闹罢了。 可是那人开口,分明就是男子。陈桥思来想去,也是想不出京里能有什么人可以调遣御林军。 唯一几个有可能的,太子、豫王、晋王、陆彦扬、谢云翔,全都不可能是,那么楚王的声音又不是那样的。 陈桥完全在懵圈中失去了人生方向,他竟然被一个少年骂的无语了…… 第151章 陆欢颜望着马车上被风吹动的帘子,心里百般滋味难言。 从那人说第一句话,她就在极力地控制自己。是她把人叫来的,她不能现在又冲过去和他闹。 她能闹,可他还会由着她吗? 她还是那个陆欢颜,他,早就不是那个傅流年了。 铜钱烟花信号,是她第一次带队出海时他亲手交给她的。 “你不是想将来实现汇通天下吗?这个算是我的一份支持。” “师父,烟花这东西用来做礼物,我不喜欢。干脆,就把它当做你和我之间的小秘密好不好?将来,只要看到铜钱升空,你都要来见我,不管你在哪,也不管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好,铜钱升,必相见。” 陆欢颜眼角有泪滑落,她趁人不注意,借着整理头发伸手抹了去。 可是这小小的动作却逃不开马车里,那个一直注视着她的人的眼睛,他扶着胸口一阵喘息,这才堪堪压下咳嗽。 他倾身向前,一只手死死攥着车帘,似是要出去,又似乎要拉紧车帘。到底想怎样,可能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看到她偷偷拭去泪水,他有那么一瞬冲动极了,他想不顾一切地冲到她面前,告诉她自己后悔了。 天知道那晚在琉璃巷的宅子里,看着阿颜离开的背影,他是经过了怎样的挣扎,他几乎立刻就后悔了,可是为什么他没有答应,为什么他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愿意抛下一切和她远走高飞,隐世于江湖,什么都不管了。 “小林子,让薛正送她们离开。”傅流年低声道,“待会你亲自跟着,看看谢云翔落脚在哪。” “是,公子。那个姓陈的怎么办?”小林子边问,边回身把车帘拉好,“公子身体虚,可吹不得冷风。” 傅流年看着车帘的缝隙消失,默默地坐回去,淡淡地道:“谁敢拦着,杀无赦。” 小林子应了声,从马车上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陈桥只觉眼前一花,耳边风生乍起乍停。待他回神,身后跟来的侍卫竟然全部倒在地上,哀嚎连连。 小林子压了压头上锥帽,转身对薛正道:“薛统领怎么遇到事情就拖拖拉拉,娘娘腔腔起来了?难道不知道公子急着办事,难道没听见公子的意思?这么几条疯狗,也值得御林军统领纠结至此吗?” 薛正莫名其妙被小林子一通抢白,气的脸红脖子粗,可是他一个武将,本来就嘴笨,越着急生气就更是说不出话来。 他这个样子,旁边的陈桥倒是幸灾乐祸了一下,刚想笑,又觉得不对,自己人都被这小子给撂倒了,他怎么能给他捧场! “你这小子!”薛正和陈桥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二人俱是一愣,对视一眼,忽然发现好像他们才是对立的。 马车里再次传来那个声音:“小林子,慎言!” 小林子原本半垂着头和二人对峙,听了这话,便退后两步,对薛正抱拳道:“薛统领,可要被这人一并解决掉?” 陈桥右手紧紧攥着腰刀,身后刘安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哆哆嗦嗦地拉着陈桥的衣襟,不住念叨:“你们这些逆贼,等着,等着王爷教训你们!” 薛正撇撇嘴:“不必劳烦林少爷了,晋王府的人不知不识趣的。” “你……啊!”刘安躲在陈桥身后,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又立刻惨叫起来。 原来是陈桥挥手给了他一巴掌:“狗奴才,今天你惹的祸还不够大吗?回去你自向王爷解释,我不会多说一个字。” “陈桥!有你的!”刘安咬牙切齿地等着陈桥,可终究气短,扭开脸不再说话。 陈桥横刀出鞘,对小林子道:“今日之事根本就是一桩误会,可一码归一码,你伤了我的人,要怎么说?” 小林子嘿嘿一笑:“你想怎么说?” “自然是要讨回一个公道!”陈桥刀尖指着小林子,眉目冷肃地道。 小林子抬起头,露出锥帽下半张稚气未脱的脸,虽然帽檐遮住了眼睛,但几乎每个人都觉得到他盯着陈桥的目光,仿佛再看一个死人。 “这位小哥。”陆彦扬觉得这个小林子实在是不稳妥的很,这会要是把陈桥给宰了,云翔还怎么逃?他感觉到小林子的目光移向了自己,便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小林子看了眼他陆彦扬和他身后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他知道其中一个就是公子最在意的人。可是她低着头叫人瞧不清容貌,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矮个子的那个。”小林子指了指陆欢颜,“你说,我要放过他吗?” 陆欢颜闻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小林子,淡淡地道:“关我什么事?” “我是在帮你。”小林子不服气。 陆欢颜唇角勾了勾:“第一,我们不需要你帮,第二,即便是帮,也是你主子帮的。你?借你一句话,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陆彦扬压低声音赶紧拦着陆欢颜打嘴炮:“说什么呢!” 陆欢颜冷哼一声,目光转向马车,却发现帘子还是未动,不禁叹了口气,对小林子道:“这个麻烦是你自己惹得,你自己处理,不要连累到我们。” 小林子一滞,怒气陡然升腾,但终究顾忌着陆欢颜的身份,竟是没有回嘴,反而对陈桥道:“今日你的人受了伤,若是你想替他们讨回公道,三日后城外十里亭,我等你。” 陈桥想了想,便也痛快点头,还刀入鞘:“三日后不见不散。”说着便下令离开,他自己扶起一个离他最近的手下,也不管刘安如何生气咒骂,自顾自地走了。 “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可惜跟错了主子。”陆彦扬叹息了一句,又转头向薛正道谢。 薛正道:“世子不必谢,其实都是那位的意思。”说着,朝着马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若真是我遇到,恐怕还真是有心无力呢。” 陆彦扬点点头,朝小林道:“这位小哥,方才多谢相助,敢问小哥,你家公子可否方便出来一见?哦,在下庆国公世子陆彦扬。” 小林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回了马车。 陆彦扬一愣,这小子也太嚣张了吧?不过,他倒是对那个马车里的人更加好奇起来,是什么人能养一个这样的随从,功夫高却一丁点的人情世故都不懂,竟然还能叫薛正让着他。 “诶……”陆彦扬正要追过去,却被陆欢颜拉了一把。 她摇摇头,轻声道:“大表哥还伤者,此地不宜久留。” 眼看着谢云翔昏昏沉沉的靠在陆欢颜肩上,陆彦扬只得放弃一探究竟的念头,对薛正道:“如此,还是多谢薛统领,改日必当登门道谢。” 薛正知他尴尬,笑笑劝道:“那小子就是那样,眼睛里除了他家公子谁都放不下,世子不必放在心上。道谢什么的,大可不必,刚才我也说了,若是我遇到,未见得有什么胆量管晋王府的事。惭愧惭愧!” 陆彦扬见薛正实在,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跟他告辞带着陆欢颜两人离开。 临走前却也没忘朝着马车到了声谢:“今日之事,多谢公子。陆彦扬铭记在心,他日若有差遣,敢不奉命。” 傅流年在车里闭着眼睛,小林子偏头等了一会,见主子没有动静,便甩了下马鞭,驾车前行。 薛正也迅速归队,骑在马上和陆彦扬拱手,一队人马绝尘而去。 陆欢颜的视线追着马车一直到再也瞧不见,才转身离开。 陆彦扬早就被这谢云翔在路口等了一会,瞧见她过来,皱眉道:“阿颜,你没事吧?” 陆欢颜摇摇头:“咱们走吧,万通钱庄就在前面。” “阿颜,刚才你跟陈桥说了什么?”陆彦扬边走边好奇问道,“怎么他好像听过之后很是激动?” 陆欢颜笑笑:“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陈桥是陈路的亲弟弟,却不是一母所出。他的亲娘是陈路父亲的一个外室,只是生他时难产去了。他父亲就把他接回了家,自小是和陈路一起长大的。原本一家人谁也不提,两人自然是亲如兄弟。可偏偏,陈桥大了之后不知从哪知道了身世,竟然以为是陈路的娘,也就是他父亲的原配夫人使人害死了他亲娘。他跟家里闹了一顿,结果好巧不巧,他父亲身体不好,竟然一气之下就那么去了。” 陆彦扬听了,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陆欢颜道:“哪有什么后来,当时陈桥年轻气盛,父子冲突吵得凶了就跑了,他父亲死了两天之后陈路才找回了他。但是,原配夫人却因这事不叫他进门,连葬礼也不许他参加。若不是陈路拦着,陈桥差点就从陈家族谱上给除了名。” “这陈路倒是个重情义的,但恐怕也是收效甚微。”陆彦扬点评道,“否则,我怎么从不知道豫王府长史和晋王府的侍卫长是亲兄弟,看来是断了来往。” “正是断了来往。”陆欢颜道,“陈路虽然念着弟弟,奈何拗不过老母亲。陈桥又是个倔脾气,死也不肯服软。这么些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第152章 万通钱庄就在眼前,陆欢颜一边走一边讲陈桥的事:“陈桥自幼习武,原是颇有天分的,但是自此之后一蹶不振。每日里酗酒打架,几乎成了一滩烂泥。后来一次被人捅了几刀几乎死了,是被晋王从街角捡回去。晋王不问他旧事,只看重才华,对他颇为赏识,把他留在府上做侍卫,后来他就一步步成了现在的王府侍卫长。” 陆彦扬点头,仍是不解:“那么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吗?” 陆欢颜笑了下:“我告诉他陈父死前见过莫二娘。” “那又是谁?” “莫二娘是晋王奶娘的亲妹妹。”陆欢颜上前叫门,“她和陈父相识有情,也都是安排好了。因为那时候,陈路已经在豫王府当差了。” 陆彦扬把谢云翔放下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这才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晋王一早就算计好了,他其实不是真的赏识陈桥?” 陆欢颜摇头:“我没什么意思,大哥,我只是陈述事实。跟你是,跟陈桥也是。至于这个事实背后到底是什么,陈桥也许会查,也许不会,那是他自己的事。但是我觉得,他有权力知道。” “阿颜,这些事你一早就知道?”陆彦扬神色有些复杂,“是北堂曜说的?” 陆欢颜撇嘴,说起北堂昭倒是一口一个晋王,说起未来妹夫却不客气起来了,看来大哥心里还是瞧不太上小曜曜呢。 “不是他说的。”陆欢颜道,“逐风堂每个月都会汇总整理所有重要的人事信息,几位皇子王爷,当然是重中之重。” “傅流年好大的心啊!”陆彦扬忍不住感慨,“他这是要干嘛?” 还能干吗,人家今儿个在薛正嘴里已经是宫里的贵人了。陆欢颜心里抱怨,难不成他也要当回王爷试试? 虽然心里猜测,陆欢颜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跟陆彦扬多说,大哥刚刚被打击过,又被自己吓了一跳,然后再跟他说这个,估计他以后都不会理自己了。 幸好大门打开,一个小厮探头出来,正要开口,陆欢颜掏出怀里的印章:“去把崔成安找来。”说着一手推上大门,小厮见了印章已是吃惊,又被她一推,直接摔倒在地上,大门就此敞开。 陆欢颜帮陆彦扬两边扶着谢云翔进了门,一路直接往后院走。 那小厮呆愣了一瞬,眼看着三人从眼前经过,这才叽里咕噜地爬起来,一路喊着“大管事”往侧面的院子跑过去。 崔成安正在偏院的库房里查看现银,因为钱庄是要通存通兑的,所以钱庄收进来的存银得检查无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送去熔了重铸,崔成安现在检查的正是今日刚送到的新银子。 自出海回来,崔成安就留在了京里的钱庄,不是陆欢颜不让他继续负责海运,而是他这几日都在琢磨着出银票的事。 因为他早就觉得商人即便是存了银子到外地兑换,大宗的交易直接用现银也不方便,虽然户部官属的银号有银票发行,但那只限于跟官府做买卖的大商人。 因为官府不愿意麻烦,自然跟他们做生意,也就不会很麻烦。可其他人想要用上银票,却多了层层限制,很多人不愿意麻烦,也就直接用现银交易。但是那样效率太低,极大地限制了大历商业的发展。 崔成安一直想改变这个现状,所以他暂时放下海运的事,到钱庄里边做事边琢磨。这会儿正想到关键处,就听见小厮岔了气的声音在叫自己。 崔成安眉头一皱,快步出了库房。他身后的副管事紧随其后,赶紧把库房锁好,擦了擦头上的汗。崔成安最不喜欢做事的时候下人大呼小叫的打扰,今儿个这小厮估计要惨,那么自己会不会因为御下不严也被骂? 第99节 “崔,崔大管事!”小厮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呼气,“来,来了……” “你这奴才!”副管事上去拉着他怒道,“规矩都忘到脑后了吗?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张管事,让他把话说完。”崔成安淡淡地道,“什么来了?” 小厮被副管事呵斥地委顿了一下,见崔成安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赶紧喘匀了气,急急地回报:“小姐来了!她带着两个男的,其中一个,好像,好像不大好,眼睛闭着,我瞧见,瞧见他身上都是,是血。” 崔成安心里咯噔一声,撩起袍子冲了出去。 他动作太快,副管事和小厮都不及反应,待瞧见他已经快要出了院门,小厮才想起来,大喊道:“她们往后院去了!” 也不知崔成安听见没有,反正俩人追出来的时候,院子外面已经瞧不见人了。副管事和小厮对视一眼,挥手道:“你赶紧回去当差,看好了大门,别叫不相干的人进来了。懂吗?” 那小厮神色一凛然,立刻点头:“小的这就去!” 副管事看着急匆匆跑出去的小厮,这才深吸一口气,往正厅的方向过去。小姐过来一向只见崔大管事一个人,自己不需要过去,但是听小厮刚才说的,还是有必要看着前院,不要给小姐添麻烦才行。 后院是管事们住的地方,还有一个院子是专门给陆欢颜留的。 她直接带人进去,正房里面倒是收拾的整齐干净,一切都是现成的。 陆彦扬把谢云翔扶到床上靠着,陆欢颜找到桌上的茶壶,里面竟然是热茶。 来不及多想,倒了一杯给陆彦扬,然后自己拿一杯想喂给谢云翔喝。 谢云翔其实一直高烧着,他一路迷迷糊糊,胡乱听见了一些对话,但是脑子昏沉根本思考不来。又模模糊糊地听了陆欢颜说陈桥的事,他心里好像很清楚,但是想到什么的时候,却莫名地卡壳。 这会依稀瞧见陆欢颜坐在身边,要给自己喝水,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挡,可手才动了一动,却牵动了伤口,疼的他“嘶”地吸了口冷气。 “大表哥,你别乱动。”陆欢颜轻声道,“就着碗喝点水。” “阿颜,你把杯子给我。”谢云翔还是固执地推开,“我自己可以。” 陆欢颜还想劝,陆彦扬走过来接过杯子道:“阿颜,你去找人请个郎中吧,我来喂云翔喝水。” 陆欢颜顿了顿才起身出去,陆彦扬做到她的位置,一边把杯子递过去,一边悄声道:“翔哥儿,你这是做什么?阿颜一番好心,你这是干嘛?” 谢云翔就着他的水抿了几口水,摇着头叹气:“阿颜已经许了人家,我和她终究是男女有别。” 陆彦扬瞪眼:“你可真是……哎!她再是许了人家,也还是你的表妹啊,她虽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可我知道阿颜心里对你是极为在意的,甚至不下于对我和二弟。你那个样子,会伤了她的心。” 谢云翔苦笑一下:“我明白,以后不会了。”说着,脸色就有些发白。 陆彦扬知道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其实他又何尝不希望阿颜和他能有个结果。云翔的性子温和方正,对阿颜的疼宠虽然不会表达,但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陆彦扬一只手抵住他后心,暗中过了真气给他,这才见他神色舒缓起来。 陆彦扬叹了口气:“翔哥儿,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可我还是得劝你一句,人与人的缘分,不能强求。” 谢云翔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颤,没有说话。 “翔哥儿,这事,你得自己走出来。”陆彦扬把杯子放在一边,“旁人最多劝你一句,却只有你自己才能帮到自己。” “哥……我知道现在我也不该说这些。可是,”谢云翔的声音很小,听不出什么情绪,“情之一字,实在害人匪浅。我……哎,其实我原也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阿颜就,就选了那个人。我那些日子,几乎可以说快要死了,人前却是仍旧一副如常的样子。” 他说到一半,渐觉气闷,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道:“我以为那是最苦的,可你知道吗?当我瞧见如心的样子,我才知道,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我喜欢的人,没有骗我,没有利用我,阿颜她干干净净的和我相处,她不耍心机,不会要求我做任何事,也从不给我虚假的希望。她心里敬重我,关心我,只是因为我是她看重的亲人,而不是别的。” “翔哥儿,你歇歇,别说那么多话。”陆彦扬瞧着他脸色发白,赶紧轻轻按住他脉门又过了点真气给他,这才瞧着他脸色复又红润起来,“我都懂,你,翔哥儿,我没有看错你。” “正是因为我清楚这些,我才更加放不下,哥,佛说世间八苦,其中就有求不得!”谢云翔闭着眼睛,语气仍旧是那样淡淡的,胸前的欺负却加剧起来,显然情绪很是激动,“我心里很苦,脑子里一直都是乱的,所以去了东宫才会被人陷害,落得这么个下场。哥,今日阿颜那么做,你怎么不拦着些?如今,可要怎么回头啊?” 第153章 陆欢颜到了院子里,正瞧见崔成安抓着郎中一路狂奔过来。 “小姐,这是徐大夫,跟着我出海的,医术很好,让他给您朋友瞧瞧吧。”崔成安行礼之后立刻把徐大夫推了过来介绍。 徐大夫年纪不大,手里提着药箱,因为跑得太快还在喘着粗气。见陆欢颜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赶紧挺直了脊背,躬身道:“徐济宁见过堂主。” 陆欢颜虚扶一把:“徐大夫不用客气,里面的人受了外伤,不知道吃了什么,眼睛也看不清了,您快去给瞧瞧吧。” 徐济宁听了,立刻神色严肃起来,应了声就提着药箱进屋去了。 见陆欢颜并没有跟着进去,崔成安便道:“小姐,不如移步书房,属下也有些事想跟您汇报。” 陆欢颜摆摆手:“成安,如果不是特别急,今儿先不说了吧。我只跟你说,里面受伤的是我大表哥,我和我大哥从天牢把他带来这里的。” 崔成安惊讶不已,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姐,你说,你今儿劫了,天牢?” 陆欢颜“嗯”了一声:“再不把他带出来,恐怕离死不远了。” 崔成安咽了口唾沫:“小姐,钱庄里人来人往,恐怕并不安全,可如果出城的话,最好现在马上就走,否则天牢发现人没了,肯定封锁城门,到时候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陆欢颜皱眉:“我知道,只是我担心大表哥的身体……这样,等一会徐大夫瞧过,再做定夺。成安,你去安排一下,我在这里的消息决不能走漏出去!” 崔成安神色一凛,立刻道:“小姐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陆欢颜又道:“你平日怎么和笑天联系的?给他送个信,叫他安排人手,先去城门打探消息,再护送我们出城。” 看崔成安又急匆匆地离开,陆欢颜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望着天空出神起来。 他既然能追着烟花来解围,必定是知道她们要出城的,现在必定是会去城门安排一切。只是她却不知道他能做到哪种程度,天牢那里再过一会,狱卒怎么也会醒的,大表哥的身体能不能支撑着出城呢? “小姐。”徐济宁从房门里出来,身后跟着陆彦扬。 陆欢颜转过身,看他神色凝重,心就一沉,她摆摆手,先是对陆彦扬道:“大哥怎么也出来了?里面没人看着可行?” “翔哥儿睡着了。”陆彦扬看了一眼徐济宁,“大夫,到底怎么回事?” 徐济宁来到陆欢颜跟前,弯腰行礼,起身后面有愧色:“学生才疏学浅,堂主,这里面那位,那位公子,学生恐怕,恐怕,无能为力。” 陆欢颜一把揪住徐济宁的脖领,怒道:“你说什么!” 陆彦扬赶紧把她拉开,上前给徐济宁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斥道:“你这是干嘛?让人家把话说完不行吗?” 陆欢颜瞪着徐济宁:“快说!” 徐济宁哆嗦了一下,立刻道:“这皮外伤虽然瞧着严重,可算是最轻的。那位公子的眼睛,却是中了毒了,可是,学生这这,对用毒解毒真的是只知皮毛,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啊!” 陆欢颜声音森寒:“依你看,这□□如果不解,是不是他眼睛就会完全瞎掉?” 徐济宁道:“这□□药性霸道,学生推测原是应该吃下去立刻毙命的。可是那位公子应该是在知道自己中毒之后,便用自身内力与之相抗,才变成现在这样。只是,人之内力并非源源不断,如果再不找到解药,恐怕毒性就会开始蔓延扩散,到那时,便是回天乏力了。” 陆欢颜的拳头攥的咯咯响,却是死死控制着自己:“那么你对症解毒不就行了?” 徐济宁被她样子吓得腿发软,扑通一下跪下来:“小姐,堂主!学生只是随船队出海的大夫,根本不擅长解毒,甚至,这世上能做到不知道□□的前提下只凭着发作的表现就配出解药的,那样的,恐怕只有鬼医才成了。” 陆欢颜恨恨上前,揪着他肩膀咬牙道:“废物,留你何用!” 徐济宁吓得脸立刻白了,奈何自己被抓着肩膀,疼的要命也不敢挣扎,只嘴里不断讨饶:“小姐饶命啊!堂主饶命啊!” 陆彦扬看不下去,把徐济宁从陆欢颜的手下解救出来,挥手打发他进屋去照看谢云翔。这才转身对陆欢颜道:“再着急,你跟大夫发什么脾气?他解不了毒又不是他的错,你这个样子,会让人不敢给你做事的。” 陆欢颜垂眸:“我知道的,大哥,我以前从不会这样。刚才,听他说大表哥可能会死,我,我这心里,就好像被戳了一刀。” 她墓地抬头,眼睛红红地望着陆彦扬:“大哥,我们该怎么办啊?” 陆彦扬心里不忍,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徐大夫刚才说什么鬼医,说的可是那个名动江湖却神出鬼没的鬼手神医?”陆彦扬忽然想到,“听说他能活死人肉白骨,你们逐风堂就没有他的消息吗?” 鬼手神医谭义守,陆欢颜唇角泛起苦笑,那是他身边形影不离的人,今儿却没有出现,他在防着自己了吧?毕竟,他能出现,就已经是极限了。 “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陆欢颜淡淡地道,“大哥,报国寺的慧慈医术和鬼医不相上下,咱们不如去求他?” 陆彦扬眼前一亮:“慧慈,那个大禅师吗?原来他还精通医术,那咱们快去!” 陆欢颜摇摇头:“要找慧慈,得问一个人。” “谁?”陆彦扬追问,“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北堂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慧慈的行踪得问北堂曜,陆彦扬还是直觉有点问题:“北堂曜跟慧慈走得那么近吗?你又说他身体没什么大碍?” 陆欢颜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说这个!走吧,进屋去看看大表哥,我还想知道东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谢云翔迷迷糊糊地睡着,他身上伤还疼心里也不踏实,所以睡得并不安稳。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便下意识地睁开眼,然而眼前依旧灰蒙蒙的一片。 他叹了口气,干脆又把眼睛闭上,撑着起身靠在床头。 陆彦扬走在前面,看他动了,赶紧上去扶着。把软枕塞到他身后,让他舒服些。 “翔哥儿,你觉得如何?”陆彦扬低声问道,一手覆上谢云翔的脉门,又度了些真气给他谢云翔点点头:“哥,谢谢你。我好多了。” “你我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陆彦扬坐在床沿,看陆欢颜也在对面坐下,才道,“翔哥儿,刚才的大夫说你中了毒,你可知是什么毒?” 谢云翔摇头:“我不知道。太子给了我一杯茶,喝了一口我就觉得不对,急忙运功想将毒素逼出体内,可是禁卫军忽然出现,我根本没机会问他一句。” “好端端的,你跑去东宫做什么?”陆彦扬问道,“我不是叫人给你传话,要你稍安勿躁的吗?” 谢云翔正要答话,房间外忽然有人敲门,陆欢颜起身道:“我去看看,大哥你陪着大表哥。” 陆彦扬会意,伸手把谢云翔一只胳膊搭在肩上,准备有任何问题随时应对。 陆欢颜走到门口看了他们一眼,这才轻声道:“是谁?” “小姐,我是笑天。” 门外传来方笑天的声音,陆欢颜松了口气。打开门,果然见方笑天一个人站在门口。 陆欢颜让他进来:“成安的消息传给你了?事情怎么样了?” 方笑天看了里屋一眼,道:“小姐,京里一切如常,咱们的人去了刑部打听,也没听说天牢有什么事发生。属下觉着,恐怕这事是被人压下去了。” 陆欢颜神色凝重,其实这并不是她期望听到的消息,不过,她期望听到什么消息,其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或许那马车里只是一个和他声音很相似的人,而且碰巧那个人身体也不够好…… “小姐?”方笑天看她走神便唤了一声,“小姐,青鹰蓝鹰二人早先被你遣回王府,应该不会是豫王。” 陆欢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你想到哪去了。虽然现在没事,但太子早晚还是会知道,这里还是不能久留,需得尽快出城。” “阿颜,我不出城。”谢云翔忽然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 陆欢颜示意方笑天先行退下,这才上前道:“大表哥,咱们只是先出城去避避风头,我的人在城外会接应咱们,不会有事的。” 谢云翔摇头:“阿颜,你不懂。” 陆彦扬道:“她不懂,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就不能出城了?” 谢云翔垂了头,沉默半响才忽然道:“阿颜,你是不是在江湖上有什么牵扯?” 第100节 第154章 “大表哥,我不是在江湖上有牵扯,我本来就是江湖人。”陆欢颜直言,“既然你问,我便告诉你,我离家这十年,是跟着我的师父的,他是逐风堂的堂主,叫傅流年,也是南六省绿林的领头人。 大表哥,我如今已经接替他做了堂主。所以,送你出城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即便不是我,让我大哥来安排,也不会有什么困难。这不是一件天大的事,大表哥,你到底有什么顾虑?” 谢云翔静静地听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可能是终于发现了表妹和自己的距离,也可能是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事,让他觉得心灰意冷。 反正陆欢颜说完之后,谢云翔深深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过了好久之后,他才再次抬起头来,依旧闭着眼睛,道:“阿颜,我这么问,其实是因为我在东宫偶然听到了太子和人交谈,他们提到你,还提到了什么云谷,还有一些江湖帮派的名字。” 陆欢颜道:“大表哥,你从头讲,可以吗?” 谢云翔这才简单地叙述了一下他在东宫发生的事情,他并没有见过邾涵英,可是那一日仍旧被太子妃宣进了东宫。 太子妃谢如心是他的妹妹,向来也是他最疼的人,他一向知道谢如心对太子是婚后渐渐动了真情的,可惜她不肯为了太子让谢家做出选择,这也是她们夫妻越走越远的重要原因。 太子妃一直以为只要她真心地对太子好,太子看在结发夫妻的情分上,总是不会对她太过无情。可惜,人总是事与愿违。 谢如心从心腹宫人那里知道了自己意外滑胎的真相,她第一时间找到谢云翔哭诉一切。 谢云翔听了她说的话,一时冲动之下跑去找太子理论,可是在东宫书房外却偶然间听到太子和人谈论起江落寒带众帮派在琉璃巷冲击逐风堂的善后事,期间还提到了陆欢颜。 说起她和豫王的婚事,如果不是被豫王抢先一步,那日大殿上又有人搅局,太子其实是想把她纳成侧妃的。那样一来,谢家就可以一脚踢开,只不过一切都没来得及实施。 谢云翔越听越震惊,他冷静下来想要离开,可是却被人发现。等他好容易回到太子妃那里,却发现谢如心竟然已被人杀死。 一盏茶的功夫,兄妹俩天人永隔,谢云翔险些受不住刺激,幸而太子及时带人赶到及时安慰于他,并承诺必定找到凶手,为太子妃报仇。 “我当时头脑纷乱,接过太子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谢云翔语气悲凉,“太子说我失心疯杀了太子妃,叫人把我抓起来。我怎么肯就范,可真气运行起来才发现,那杯茶里竟然有剧毒。”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其实他本来没打算叫我活着离开东宫,只可惜当时我及时逼出了大部分毒素,才没有被他得逞,他又不想我身上落下外伤,才出此下策的吧。我知道的事情就是这样,后来我就一直在天牢里,挨了几顿打,再后来你们就出现了。” 陆彦扬想了想道:“那为什么如心死了的消息却没有传出来,反倒是先听说你出了事?” 陆欢颜道:“大哥,关于这一点,我想可能是因为,东宫里我的人只是在外围伺候,他们见到大表哥被带出去,却不见得能第一时间知道太子妃的情况。” “那么大舅舅是从刑部得来的消息吗?”陆彦扬嘀咕起来。 “大哥,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陆欢颜不解道,“咱们现在大概知道了情况,难道不该先做点什么吗?” 陆彦扬道:“我只是奇怪,太子妃遇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东宫可以把消息封的这么严密。这件事,哪里都透着蹊跷。不行,我得回家一趟,去听听大舅到底怎么说。翔哥儿中毒的事,也得让咱们长辈知道,兴许他们能帮上忙呢。” 陆欢颜无奈:“那你去吧,不过千万要小心。我还是安排一下出城的事,就算用不上,留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陆彦扬点头:“也罢,你安排好了,尽快回家去。我晚上过来陪着翔哥儿。” “你们都不用过来陪我。”谢云翔将头靠在软枕上,懒洋洋却掷地有声地道,“我说了,我不出城。谢云翔顶天立地的一个人,不能随便被人欺负了去还跑路,便是死,我也要死个痛快。”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陆欢颜有些着急,“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那我现在带人把东宫围了,叫太子给你一个交代,你看如何?” “是谁这么大的口气,要围东宫!”一个声音自院中传来,三人神色俱是一凛。 陆彦扬抢到谢云翔身旁将他护在身后,又拉着陆欢颜轻声道:“是太子。” “他来干嘛?”陆欢颜皱眉,“这可怎么办啊?大哥!” 陆彦扬撇嘴:“你不是挺能耐的吗?从牢里说带人出来就带人出来,还不让问,还说呢,凡事我自有主张。” “你学我说话干嘛!”陆欢颜不乐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挤兑你妹妹?” 陆彦扬耸肩摊手:“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你!”陆欢颜气的跺脚,“你你你!你还是我亲哥吗?” “你们俩别吵了行吗?”谢云翔忍不住扶着床站起来,“他来也无非是找我,我这就出去,你们找机会赶紧离开。” “大表哥,你这个样子出去,还不是死路一条!”陆欢颜赶紧拦着他,“刚才他听见我说话了,要出去也是我出去。” “那么你刚才是在和谁说话?”谢云翔反问,“必然不可能一个人自言自语。” “那也轮不到你。”陆彦扬一把将谢云翔拉到床上坐下,“不是还有我呢吗?我就不信,他敢把我怎样!阿颜,我随你出去。” “可是……”陆欢颜心里犹豫,“大表哥在这,也不安全啊!” 陆彦扬正要说话,却听身后的窗子响了下,回头正瞧见窗子被抬起来,露出一个脑袋,然后说了句:“我在这,他就安全了。” 陆欢颜激动地快哭了,扑过去把他拉进来:“死鬼!你怎么来了?” 北堂曜笑着抱了她一下,又立刻松开,正色道:“本王不来,难道要等你们被太子弄死吗?” 陆欢颜哼了一声:“别危言耸听,你快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北堂曜笑笑:“你只说我来的是不是时候?” 陆彦扬哼了一声,插嘴道:“阿颜,这还有什么好问的,我记得那一会在榆次大街的宅子里,那个姓崔的,可是提过他曾经是豫王的人。” 陆欢颜一愣,狐疑地看向北堂曜,旋即又释然,对陆彦扬道:“罢了,大哥,总之今天咱们还是要他帮忙不是?我就不该问。” “你呀!”陆彦扬恨铁不成钢地翻个白眼,不再说话。他也知道北堂曜来的正是时候,这个事如果他不来,恐怕也难善了,只不过…… 陆彦扬看了北堂曜一眼,要他跟太子对上,他肯吗? 北堂曜对陆彦扬微微一笑:“鸿之,你信我吗?” 陆彦扬一愣,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瞪了陆欢颜一眼,一甩袖子往门口走,边走还边道:“信不信能有什么区别吗?一个一个,都是不省心的!阿颜,赶紧的,跟我出来拜见太子殿下去!” 陆欢颜吐了吐舌头,对北堂曜指了指谢云翔,压低声音道:“大表哥中了毒,得赶紧让慧慈看看,你能找着人吗?” 北堂曜窥了一眼快走到门边的陆彦扬,也挥手低声道:“放心吧,那老秃驴就在我府上呢。你快跟你哥去,要不他又该生气了。” “你还怕他生气?”陆欢颜嘲讽一笑,“不许你气我大哥!”说着,旋身跑走了。 北堂曜无奈,这丫头对自己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过,他好喜欢呢!(敲打.jpg——不用怀疑,作者亲妈真想抽这个人设崩坏的抖m了啊……) 陆欢颜跟着陆彦扬一前一后走出去,果然是太子和北堂昭领着人在院子里,陈桥的剑架在崔成安的脖子上,其余钱庄的人都被侍卫拦在远处。 陆彦扬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定定地注视着他。 太子起先得意洋洋,见了陆彦扬带着陆欢颜出来,便知道谢云翔一定在房间里,这一回一定是势在必得了。 可被陆彦扬森寒的目光这么盯着,太子北堂旻有生以来头一次发现,自己从小的挚友,竟然会用这种似刀子般杀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第155章 script>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陆彦扬的,陆彦扬心软,重情,忠诚,这也是他一直都在放心地利用陆彦扬而从没想过后果的原因。 只要不让他发现,即使发现了,他也会念着少时的情分,理解自己的苦衷。就好像之前太子妃的那件事,自己只不过是在他面前装装样子,他就乖乖地捏造了一份证据。 过了许久,陆彦扬才转开目光,带着陆欢颜对太子和北堂昭行礼:“臣陆彦扬并臣妹欢颜,见过太子殿下,晋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当真是蠢透了,竟然一下子就被陆彦扬的气势给压制住,连他那个样子是大不敬都忘记了。 北堂昭眼中闪过轻蔑,望着陆彦扬的目光却深沉起来。 “鸿之免礼。”太子矜持地道,“孤刚才听见有人说,要派人围了东宫?鸿之可听见是哪个不知死活的?” 陆彦扬起身笑笑道:“太子怎么有空出宫,不用协理朝政了吗?” 太子一愣,自己出宫父皇可不知道,他盯着陆彦扬看了一会,“嗯”了一声道:“今日出来散散心。鸿之怎么会在万通钱庄的后院?” 陆彦扬道:“钱庄是妹妹名下产业,臣陪着她来看看。殿下难道不知?” 太子一滞,北堂昭见陆彦扬话里带刺,赶紧站出来解围,笑道:“鸿之这话有意思,皇兄怎么知道令妹名下产业是什么。” “哦。”陆彦扬拖长了声音,“晋王的意思是你们并不知道万通钱庄老板是谁,那么你们到这来,是存钱的吗?阿颜,如果到钱庄办事,应该去哪?” 陆欢颜看了眼崔成安:“大哥,到钱庄办事,自然有崔管事接待,估计两位殿下该是问过了他的。” 崔成安被刀架在脖子上,叫了声:“小姐。” 陆欢颜对太子福了福身,道:“敢问殿下,崔管事犯了什么错,您的人抓他做什么?” “清平郡主。”太子眯着眼睛,打量陆欢颜,“三日不见,真该刮目相看了。” 陆欢颜撇嘴:“殿下谬赞。” “大胆!”太子忽然爆喝一声,“身为女子,抛头露面,还妄言犯上,简直胆大包天。你可知罪?” 陆欢颜笑了笑:“臣女愚昧,所谓抛头露面,臣女和兄长出门,来看自己的产业,见的人又是自己的家奴,何来抛头露面一说?至于妄言犯上,臣女向来谨小慎微,不知道殿下说的是什么,还请殿下明示,臣女也希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你!”太子怒道,“你见的只有家奴吗?还不是有咱们!” 陆彦扬嘴角抽抽:“殿下,臣妹年纪还小,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殿下来钱庄办事,崔管事,还不快去前面伺候着!” 崔成安听了,偏头看了看身后拿刀的陈桥,对着他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慢慢地把刀推开。 陈桥一脸疑惑地看着太子,太子却连个眼神也懒得丢给他,他又不敢真的对崔成安怎么样,还真就叫他把刀给推开了。 崔成安嘿嘿笑着,迅速闪身退开好几步,见那些侍卫们都没有要追过来砍自己的意思,连忙一溜小跑地来到陆欢颜身后,低声道:“小姐小姐,属下去给王爷传了信,怎么好端端地引来了这两尊大佛。” 陆欢颜白他一眼:“你干的好事!” 崔成安立刻耷拉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还不赶紧去招呼两位殿下!”陆欢颜怒道,“不成材的东西!” 崔成安身形未动,北堂昭却摆了摆手,他看了眼太子,咬咬牙道:“世子、郡主,今日本王请太子来此,其实也是做个见证。只因天牢里走失了犯人,本王领着刑部的差事,不能不管。方才属下回报,说是看见了似乎犯人被带进了这里,咱们这才过来瞧瞧。” 说着北堂昭看向后面的房间,笑道:“如果没什么问题,本王这就进去看看。” 陆彦扬冷笑道:“晋王说话真是有趣,你搜查逃犯,本世子能有什么问题?想看尽管去看好了。不过有一点,您的人刚才在长街之上对本世子大不敬,要怎么处置?” 陈桥神色一变,刚要说话,北堂昭抬手制止,笑道:“刘安那狗奴才不会办事,世子的朋友不也教训了他,本王看不如就这么算了,鸿之不要放在心上。” “晋王殿下不来钱庄当掌柜的,还真是屈才了。”陆欢颜抱起胳膊,抬着下巴道,“刘安被谁教训过,跟他对我兄长不敬有什么关系吗?凡事一笔归一笔,您这么算账,这不是明摆着往里糊涂不往外糊涂吗?合着一个奴才和人打架被教训了,就能抵的过他对我庆国公府世子大不敬的罪过吗?那本郡主倒是想问问,这道理,可说的通?” 北堂昭被她抢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分明知道刘安是被那个人打了,那个人也明摆着是为了她才出手的,可是他能说吗?他能说吗?他能说吗? 他扭头看了看太子,发现后者竟然装作没瞧见,北堂昭心里这个气啊,自己给他当枪使,现在他倒装没事人了。 北堂昭一咬牙:“既然清平郡主说得这么严重,那等本王回府好好问一问刘安,如果真有此事,一定好生处置了这个奴才。” 陆欢颜却道:“王爷刚才还言之凿凿地说什么有人教训了刘安这事一笔勾销,怎么现在又不认了呢?”说着指了指陈桥,“这位陈侍卫当时就在场的,还有御林军统领薛正,也是见证。王爷不如听听他们怎么说?” 北堂昭没有说话,微微垂着眸子,面上却是和煦的笑容。看起来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陆欢颜却清楚地知道,这是他真的发怒了。 北堂昭这人越是怒极,越是笑的温和无害,上辈子她可是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这回没想到再次见识了一下。所不同的是,这回她是故意气他的。 第101节 陆彦扬斜眼看了看陆欢颜,他有点想不通妹妹今天对上北堂昭怎么跟炸了毛的斗鸡似得,这么咄咄逼人,一点也不像劫了犯人就藏在屋里的,倒像是真的无辜被人冤枉了,只能没事找茬。 高,实在是高。陆彦扬心里给妹妹做了个评语,这才是装无辜的至高境界呢! 陆欢颜狐疑地看向陆彦扬,这褒奖又钦佩的眼神是什么鬼?她就是讨厌北堂昭,不行吗? “鸿之,这件事孤回去会好好调查,给你一个交代。”太子终于发话,“不过今日晋王请了孤来,便是得查个仔细,不然你也知道,走失犯人,那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他们不说走失的是谢云翔那就好办了,陆彦扬自然还是得给太子面子,当下拱手道:“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既然晋王要查,那便查吧。阿颜,你怎么说?” 陆欢颜面露难色:“崔管事,你快去瞧瞧,房间里别有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成安听了赶紧小跑着往堂屋过去,陈桥却后发先至,一纵身立在崔成安面前,横剑挡住了去路。 “你,你这人,赶紧让开!”崔成安想绕开他,可陈桥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没等他想出办法,北堂昭和太子一前一后已经到了门前。 陆欢颜一脚踹在崔长安身上:“没用的东西!” 崔成安“哎呦”一声向前扑倒,他前面正是陈桥。看他扑过来,陈桥想躲,结果不知从哪里射出两股劲气,击中了他腿上穴位。 陈桥双膝一软自然没能躲开崔成安全力一扑,直直地就往后倒去。 陆彦扬却在此时出手一把拉住崔成安的后脖领,将他整个提了起来,一边还不忘了抱怨:“阿颜,你看看你手下都是些什么废物点心!” 陈桥“砰”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疼的他几乎叫出来,定睛看时,崔成安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正瞧着自己,陆彦扬早拉着妹妹追太子去了。 陈桥怒目圆睁,手掌一拍地面,整个人弹跳而起,挺剑指着崔成安:“你暗算我!” 崔成安连忙摆手:“你可别胡说,我可是个读书人,刚才如果不是世子拉了我一把,这会早跟你滚在一起了。” 陆欢颜皱眉回头:“崔管事,滚回账房去!” 崔成安缩了缩脖子,赶紧答应着跑走了。陈桥可不傻,再给他点时间估计就明白过来,他惹不起世子和小姐,肯定得找自己算账,还是听小姐的,走为上计。 这边北堂昭到了房门口,本想把门推开,谁知竟然推不开。他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微微点头,便抬脚踹了过去。 房门应声打开,北堂昭和太子一前一后冲了进去,侍卫们也紧随其后冲进去一些。 第156章 script> 房间里弥散着一股血腥味,北堂昭心里更加肯定谢云翔就在这里,他冲到床边猛地将床帐扯了下来,结果被床上的人吓了一跳。 “七,七皇兄!”北堂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怎么是你?” 太子听见他叫七皇兄,推开北堂昭冲了过去,果然是北堂曜半躺半靠在床头的软枕上,衣襟半敞,依稀可见胸前的伤口还在微微渗血。 “老七!”太子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北堂曜望着太子,眼中失望一闪而过,淡淡道:“皇兄,这里也是本王的产业。” 太子和北堂昭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恽怒,但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问道:“刚才清平郡主说这里是她的产业,怎么倒成了你的?” 北堂曜道:“郡主开铺子,本王入股,有什么问题吗,皇兄?” 太子怒极反笑:“当然没问题,你自己未来的王妃要烧钱,你当然义不容辞。” “皇兄说的对。”北堂曜有些吃力地撑起身子,只是起了几回都没有起来。 陆彦扬正好进来,他看了太子和北堂昭一眼,从他俩中间挤进去,到床边伸手将北堂曜扶了起来,见他面色不好,转身道:“阿颜,去把迎枕拿过来!你是眼瞎了还是怎么地,豫王身体不适不知道帮个忙吗?” 太子脸上闪过尴尬,黑着脸侧身让了半步。陆欢颜抱着大迎枕过来,给北堂曜垫在腰后面,趁着别人没注意,伸手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一把。 “嘶”北堂曜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就咳嗽起来。 陆欢颜吓了一跳,这死鬼,到底知不知道太子还在呢! 就是知道他在,北堂曜斜她一眼,你不敢造次。 你妹的!陆欢颜翻个白眼,作,老子看着你作! 你才是作,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等着郁闷去吧!北堂曜也翻了个白眼,捂着嘴咳嗽个没完。 陆彦扬懒得看他俩眉来眼去,直接把陆欢颜挤开,自己坐到床沿,帮北堂曜顺气。 北堂曜后背一僵,陆彦扬这力道有点大啊。他赶紧止住咳嗽,往里边坐了坐,轻声道:“鸿之,本王没什么事的,你有心了。” 陆彦扬斜他一眼,点头道:“王爷身体不好,合该多歇着,还要劳动你过来,实在是臣的不是了。” “鸿之,是你把七皇兄叫来了吗?”北堂昭好奇道,“七皇兄受了伤吗?怎么这屋里血腥味这么重?” “皇兄……”北堂曜叫了太子一声,却又欲言又止。 太子黑着脸,拂袖转身:“孤想起东宫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太子一走,他带来的人也都尽数离开,房间和院子里瞬间空了大半。 北堂昭忽然就凌乱了,太子把自己给扔下了!这是什么情况?过了半天,他才稍稍缓过来点,看了眼屋里其他三人的表情,北堂昭真恨不得活撕了太子! 陆彦扬本来想说话,但瞧见陆欢颜暗暗地在向自己摆手,便也把到嘴边的嘲讽咽了下去,只静静地垂眸不语。 北堂昭缓了缓神儿,终究还是这些年养成的屈居人下的性子,让他勉强笑了笑:“既如此,那本王也不便久留,七皇兄身子不适,该当好好休息才是。回头弟弟着人给你送些补品,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一片心意。” 北堂曜微微一笑,虚弱地道:“多谢十一弟,你有心了。” 北堂昭丝毫不显尴尬,温和地跟三人告辞,然后带着人离开了钱庄。 人走了之后,崔成安冲进房间:“小姐,人都走了!” 陆欢颜撇嘴:“知道了,成安,你受委屈了。” 崔成安摇摇头,眼光掠过北堂曜,声音低了下来:“属下差点帮了倒忙,请小姐责罚。” 北堂曜心里这个气啊,有这么对待前主子的吗?你要博上位,就拿我来下? 陆彦扬看他有点要黑脸,憋着笑给他倒了一杯茶:“王爷忍了许久,喝口茶吧。” 北堂曜瞥他一眼,推开茶杯:“本王最近都不喝茶。” 呦呵,还拿上了!陆彦扬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己把茶水都喝了,道:“人都走了,王爷还不起来?要不要臣扶一把?” 北堂曜掀了掀眼皮:“本王伤口还疼,等一会再起。” 给陆彦扬气的扭头就走,叫你装!老子恕不奉陪! 陆欢颜正在安抚崔成安,斜眼瞧见陆彦扬气哼哼地出了里间坐在厅里生闷气,便对崔成安道:“总之今日你做得很好,即便有错也帮到了忙,我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若有下回还自作主张,我可饶不了你。” 崔成安连忙应下,接着便紧着出去候着方笑天过来。 陆欢颜见他走了,这才去拉陆彦扬的胳膊:“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快跟我进去看看阿,王爷。” “阿什么阿!”陆彦扬没好气地甩开手,“要去你自己去。” 陆欢颜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陆彦扬,见他真是不打算进去,这才自己走进了里间,对着北堂曜抱怨:“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惹到我大哥,怎么又给惹翻了?” 北堂曜看了看外间生闷气的陆彦扬,撇撇嘴:“阿颜,我胸口疼,你看看。” 陆欢颜赶紧转身:“要死了你!男女授受不亲!给我把衣服穿好!” 陆彦扬听见动静一蹦老高,一下子窜到床前把陆欢颜拉到身后,冷声道:“王爷,请自重!” 北堂曜苦着脸,捂着胸口不说话。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当他是装的!他刚才背谢云翔出去时,伤口崩裂,这会疼的要死要活,他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你倒是说呀,你不说以为大家都是神仙,未卜先知吗? 陆彦扬见他不理睬自己,又道:“王爷,翔哥儿如今在什么地方?” 北堂曜冷哼一声,还是不说话。 陆彦扬眼光落在北堂曜的胸口上,“咦”了一声,连忙附身查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倒把他给惊住了:“王爷,你这是怎么伤的?” 北堂曜不愿意跟他说话,可是再不愿意,自己现在还得看他的脸色,便哼哼了两声道:“刚才背谢世子出去,扯到了伤口。” 陆欢颜一直在人前装淑女,没想到这会装过了头,现在转过脸来瞧见他胸前那一块,脸都白了。 “这,这什么时候这么严重了?”陆欢颜上前,那伤口竟然还在往外渗血,“怎么办,怎么办啊!大哥!” 陆彦扬按着她坐下:“稍安勿躁!王爷,到底怎么回事,你能直接说嘛?” 北堂曜撇嘴:“鸿之,本王十岁时就重病,你还记得吗?那次本王被人贯胸一剑,差点就死了。后来命虽然是保住了,可这伤口一直不曾好好愈合。这些年也不过是用药吊着,因为只缺一位药引。” 陆彦扬道:“情花?” 北堂曜点头:“正是情花。不过因为这伤时日太久,要重新敷药得把原先上面的一层皮肉重新割开,这才没几日,自然还没复原。刚才背谢世子的时候,为了要躲开路人,本王没注意撞到了墙角上,就是这样了。” “大哥,王爷的伤是当年救我的时候被人刺的。”陆欢颜道,“江落寒拿来的情花是太子私藏的,太子明知他亲兄弟需要情花,却一直不肯拿出来。” 陆彦扬颓然点头:“你不用再细数太子的不是,我又不瞎,刚才他什么表现难道我看不到。” 陆欢颜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太子那个样子,实在是在打大哥的脸。 北堂曜道:“鸿之,阿颜,本王没事,谢世子现在我府上,你们送我回去,就能见到他了。也算名正言顺。” 到了豫王府,陆彦扬扶着北堂曜进门,陆欢颜紧随其后。 走到院子里,却见陈路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瞧见三人神色一变,赶紧迎上来:“王爷这是怎么了?属下这就去叫禅师来!” 陈路一溜烟地跑了,蓝凌却从正厅里出来,见到他们也吓了一跳,正要说话,陆彦扬拦住他道:“陈长史已经去找惠慈了,帮我服你家爷进去。” 蓝凌咽了口唾沫,看看北堂曜,才开口对陆彦扬道:“陆世子,属下想跟您说,嗯,您家二少爷,现在,在后院厢房里。” “什么?”陆彦扬一愣,“你说谁?” 蓝凌道:“陆彦博公子,在妓院里,被人打,打晕了。是,晴公主把他带来王府的。” 这话说完,连北堂曜也是愣了,怎么好好地,一下子出了那么的事? 陆欢颜跺脚:“大哥,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看看二哥呀!” 陆彦扬身子晃了晃,将北堂曜往蓝凌手里一塞,飞也似地蹿了出去,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陆欢颜拉着北堂曜:“你怎么样?” 北堂曜摇摇头:“你别管我,赶紧去看看你二哥。” 第157章 script> 第102节 豫王府的路对于陆欢颜来说很是熟悉,一路没什么障碍就到了。她赶到后面厢房的时候,陆彦博已经醒过来,正靠着软枕和陆彦扬说话。 北堂晴站在外间,拉着陆欢颜的手道:“阿颜,你们怎么这么快赶过来了?我七哥呢?” 陆欢颜行礼被她拉住,道:“公主,王爷身体不适,我和大哥送他回来,刚进门时蓝侍卫告诉我们说我二哥出事了。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哥身体不适?他怎么样了?”北堂晴有些担心地道,“陆二公子没什么大碍,刚才已经醒了。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在飘香院里见到他,直觉不太对,我就跟了过去,发现果然是被人打晕了扔在房间里的,我就把他带出来了。” 陆欢颜双手攥拳,飘香院,又是这个名字!上一世二哥出事的地方,就是飘香院。 “二哥身上有没有,受伤?”陆欢颜不知道怎么问,只好含糊其辞。 北堂晴摇头:“脑袋上肿了个大包,其他没有伤。” 陆欢颜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世二哥的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阿颜,七哥人呢?”北堂晴望着院子外面急道,“你不是说他不舒服吗?” 陆欢颜点点头:“他伤口裂开,这会应该是回房了。公主你先过去,我看看二哥马上过去。” 北堂晴摇摇头:“我等会跟你一起过去。” 陆欢颜心里记挂着陆彦博,也没理会北堂晴的意思,着急地点点头就往里间去了。 陆彦博见她进来,冲她虚弱地笑笑:“阿颜,你来了。” 陆欢颜坐在床边,拉着陆彦博的手:“二哥,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头还有些晕。”陆彦博不在意地道,“不过是几个小毛贼,大哥也那么紧张,真的没事的。” 陆彦扬冷哼一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小毛贼?老二,小毛贼敢动咱们陆家的二少爷?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陆彦博撇嘴:“不是毛贼,那是江洋大盗行了吧。” “大哥二哥,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能不能别吵!”陆欢颜打断他们,“二哥,刚才公主说在飘香院见到你,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陆彦博一愣:“飘香院是什么地方?我是在街上被人打了,醒过来就在这里了,这不是豫王府吗?” 陆欢颜一愣,却听陆彦扬道:“邾涵英被我放了,他怀恨在心,对付老二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哥,你怎么把他给放了?”陆欢颜疑惑道,“你不是把他处理了吗?” 陆彦扬道:“处理?你以为杀一个邾涵英那么容易?他可是皇后的侄子,他死了不要紧,真要查下来,你跟我能洗清嫌疑吗?你还想平平静静地嫁到豫王府吗?” 陆欢颜撇嘴:“可你怎么不早说?” “我跟你说了,难道等你派人去杀他吗?”陆彦扬反问,“你别告诉我现在你没在想这个事!” 陆欢颜无语:“好,你想的周全,可是二哥被他报复了,还有大表哥出事,你能说没有邾家的帮忙,太子办的出来这事吗?妇人之仁!” “你!”陆彦扬气的跺脚,“你就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听你的把翔哥儿带出来,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一团乱。” “至少大表哥不会死在牢里!”陆欢颜也不示弱,“不带他出来,能知道他中了毒吗?难道等死?” “现在不在牢里等死,是被太子和晋王追的没处躲!”陆彦扬也怒了,“还有豫王也伤了,又出来个什么贵人,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谁?我在街上瞧着你神色就不对,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陆欢颜一愣,梗着脖子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你不知道?那你放那个烟花总不是给北堂曜看的吧?你想找的人到底是谁!”陆彦扬毫不让步,忽然神色一凛,“是不是他?是不是傅流年!” 陆欢颜冷冷道:“傅流年死了。” “你!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陆彦扬上前几步,瞪着陆欢颜,“他诈死,又杀了惠尘,他留一个逐风堂给你,你以为他是为了你好?你放一个烟花他莫名其妙地出现,你以为他心里还记着你?陆欢颜,你给我醒醒吧!” 陆欢颜捂着耳朵,流泪叫道:“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别吵了!都给我住嘴!”陆彦博吼道,他真是越听越震惊,这俩人还是他哥和妹妹吗?他都错过了什么? “老二,你头不疼了?”陆彦扬转头看他,“喊什么,这是在豫王府。” “你也知道这是豫王府?”陆彦博哼道,“你们俩刚才比嗓门大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是豫王府!现在你们都别说话了,听我说!” 陆欢颜撇着脸不说话,陆彦扬看她一眼,自己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说!” 陆彦博道:“晴公主救了我,大哥你去跟她道个谢,阿颜你去找人带咱们去跟豫王告辞,咱们仨回家去。” 陆彦扬和陆欢颜俱是一愣,同时看向陆彦博,只听他不急不缓地道:“我刚才听你们说的话,大表哥也出了事,这会他在哪?他如果中了毒,必须要跟祖父父亲他们说清楚情况,让大舅舅出面转圜。其次,大哥你说是邾涵英对我下手,是因为他对付我的手段和之前对云安表弟的一样吗?如果没有真凭实据,这话还是不要随便说。” 陆彦扬有些诧异地看着陆彦博,不知不觉间弟弟也已经长大了,再不是那个需要追着他屁股后面跑的小胖子了。 “大哥,大表哥既然中了毒,无论是在哪,阿颜把他救出来都没什么错。”陆彦博补充道,“除非你相信大表哥真的做了什么错事。否则,他是咱们的亲人。” 陆彦扬惊讶又欣慰地点头:“你说的对,阿颜,我不该胡乱指责你。” 陆欢颜不由得惭愧,哭的越发厉害:“不是的,大哥,我,我要带大表哥出来,是有私心的。我不该骗你,我,我只是想赌一把,赌一把他还活着,他果然,果然是来了。大哥,我心里好难过。我是不是不该这样?我要嫁给阿曜了,可是我心里,放不下他,我想跟他问个清楚,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惠尘杀了,大哥,我脑子里乱的很。“陆彦扬起身将陆欢颜抱住,轻轻地拍打她后背:“乖,阿颜乖,不哭不哭啊。他是你师父,从小把你带大,你心里记着他没有错的。难道要你狠心绝情地当不认识,就是对的吗?阿颜,这跟你要嫁给谁没有关系。” 陆欢颜却扑在他怀里哭的伤心,街上遇到傅流年之后她就心绪难平,如果不是危机一直在,她早就崩溃了。这会,也不过是终于发泄了出来。 “大哥,傅流年,是谁?”陆彦博好奇道,他怎么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还有个师父?她离家那十年不是被林老板抚养长大的吗? 房间外,北堂曜被蓝凌扶着,静静地站在廊下,脸上发白,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北堂晴站在他旁边,张了张嘴,却最后也没有说什么。有些事,旁人说什么都是徒劳,阿颜和七哥,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半晌,北堂曜缓缓转身:“蓝凌,本王累了。待会你把谢世子安置妥当后,去回一声。就说本王休息了,不见外人。” “七哥。”北堂晴走过去扶着他,“有话憋在心里,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北堂曜身子一僵,眼光扫过北堂晴,挥手打发蓝凌退下,拍了拍北堂晴的手:“晴儿,你们那个地方,男女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北堂晴一愣,七哥从没问过她穿越之前的事情,怎么今天忽然提起,想了想才道:“和咱们大历很不相同,却也没什么不同。” “哦,怎么说?”北堂曜眼神有些散乱,只下意识地随口问了一句。 “不同在于,我们那里男女之间,是平等的,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能做甚至做的更好。”北堂晴抬眼看了看他,“相同的,则是相处之道,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男人与女人的相处,又能有什么区别呢。无非就是爱,或者不爱,再无其他。” “晴儿,你这话,我能听懂,却又不太懂。”北堂曜叹了口气。 北堂晴笑笑:“七哥,如果换位思考,你是阿颜,你会对傅流年不闻不问,甚至绝情以对吗?” 看着北堂曜神色有些变化,北堂晴再接再厉:“这个人幼年时救了你,后来教导你长大,给你锦衣玉食,支持你做任何想做的事。就连自己的筹谋,都是以你能全身而退为前提,为你周全一切。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人,你会说放下就放下吗?七哥,人非草木,更何况十年相处,亦师亦友,那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十年,也是她生命里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人。” 第158章 script> 北堂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晴儿说的没错,阿颜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从他被人一剑贯胸失手把她扔了出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只能是傅流年。 那么自己呢?北堂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己又能在她心里排到第几位? 她心里记挂的,从来都是陆家。 想到那一晚在报国寺后山和她表白,北堂曜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她把家人的平安看的比自己的幸福还重要,如果自己不愿意为了她去争那个位子,她还会和自己在一起吗? 脑子里浆糊一样乱七八糟,偏偏还有人来添乱。 “王爷!王爷!”陈路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看到北堂曜三人,赶紧行礼请安,然后急急地说道,“王爷,出大事了!” 北堂晴道:“陈长史,你慢点,到底怎么了?” 陈路道:“回公主的话,皇上不知瞧见了什么东西,派人查抄楚王府。太子,太子妃遇刺身亡,他现在带着太子妃的尸身,跪在御书房外,请皇上下旨捉拿凶嫌!” 听了他的话,北堂曜扶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许久才抬头问道:“就这些?” 陈路摇头:“厉刚派人传信,木王府有信使连夜入城见清远郡主,清远郡主今日一早便离京走了。” “云南出事了?”北堂曜眉目一紧,“可是南漠?” 陈路道:“详细情况属下不知,厉刚马上就回来了,让他给您回禀吧。王爷,现在宫里的事要怎么办?” 北堂曜摆摆手,还未说话,厉刚从院外走了进来,行礼道:“王爷,南漠内乱,摄政王在南漠边境起兵,一连吞了咱们三个城池,边城守备罗震败亡,木王府已经出兵,最快明日一早便能与南漠摄政王的人马对上。到时,必有一战。” 北堂曜深吸一口气:“陈路,慧慈那里准备的如何了?” 陈路道:“还有一味药在配。” “让他加快速度,本王最晚明日要出发。”北堂曜道,“厉刚,你去跟陆彦扬说一下这事。” 厉刚疑惑地看了北堂曜一眼,他知道陆家兄妹三人现在都在府上,可是这种事,王爷竟然自己不去刷存在感,反而推给自己,有点不像他的风格啊! 蓝凌瞪了厉刚一眼,小样,爷吃醋呢,你还不快去! 厉刚无辜地看他,我刚才没在啊,吃谁的醋?那个姓傅的不是失踪了吗? 蓝凌翻白眼,你管那么多呢!快滚去汇报! 陈路看不下去,直接插嘴道:“王爷,属下去看看慧慈禅师那里如何了,先行告退。” 北堂曜“嗯”了一声,仍旧由北堂晴扶着往外走。 蓝凌赶紧追了上去,却被北堂曜看了一眼吓得垂了头:“爷,属下去,去看看谢世子了。” 看着蓝凌三人分别离开,北堂晴乐呵呵地道:“七哥,你手下这三个臭皮匠,还真是,额,有点奇葩呢!” 北堂曜撇嘴:“被我惯坏了,跟你一样,没点规矩。晴儿,你还是先回宫去,你在我这留的越久越麻烦。” 北堂晴点点头,却叮嘱道:“那个陆彦博傻傻的,你可别欺负了他。” 北堂曜挑眉:“他傻不傻的,我为什么要欺负他?你要是不放心,不如请父皇赐婚,把人弄到你的公主府去保护起来,如何?” 北堂晴脸腾地红起来:“你,你不是人!”啐了一口,转身跑了。 北堂曜摇摇头,这就跑了,亲兄长都没人扶了好嘛! (还不是你嘴贱……) 厉刚到了正房门口,却听身后有脚步声,转身正瞧见院子里进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银色半脸面具,一言不发,越过厉刚就往屋里走。 厉刚皱眉,伸手拦住他:“什么人,敢擅闯豫王府?” 那人闪身避开,退后两步拱手道:“在下来寻家主,烦请借过。” 厉刚正要说话,陆彦扬从房里走出了,身后跟着陆彦博和陆欢颜。 “厉将军,这是我家下人,必是有急事寻我。”陆彦扬走到厉刚前面,笑道,“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厉刚挑眉,陆家下人竟然能避过他手下的暗卫,直接寻到这里,也真是够本事了。不过陆彦扬的面子必须要给,厉刚虽然平时脸僵,可还是勉强扯了个笑容出来,点点头,退开了。 “有什么事?”陆彦扬上前问道,见银杀卫踌躇,又道,“都不是外人,说吧。” 银杀卫这才道:“回主子的话,南漠摄政王带兵占了汶远、端阳和版纳三县,清远郡主今早已经离京,这是她给您的信函。” 第103节 陆彦扬接过信纸打开扫了一遍,递给陆欢颜:“你也看看。” 厉刚表示,幸好自己没有先说话,要不然就自己手里那点消息,简直不够瞧的呀!不愧是陆家的少主,手下的人都厉害到这种地步,厉刚觉得,幸好王爷和陆小姐要好。 接着又对银杀卫道:“木王府可有出兵,领兵的是谁?咱们的人如今在哪?” “木王府此次领兵的是清远郡主的庶弟木楠,此人志大才疏,好大喜功,此战必败。”银杀卫不带任何感情地回复,“属下拿到消息时,咱们人已经到了版纳,只等主子吩咐,便可行事。” 陆彦扬点点头:“南漠的摄政王为何突然起兵?” 银杀卫顿了顿道:“有两种猜测,其一摄政王和女王借内乱之名,行侵略之实;其二,摄政王和云南某种势力达成了交易,起兵,双方各自达成目的。” 陆彦扬这才挥了挥手,问陆欢颜:“你怎么看?” 陆欢颜前世是知道南漠内乱的事的,那时候摄政王与木王府的某个人合谋,以出兵侵占边境小县城做诱饵,待那人领兵出征。双方合兵一处,直取南漠女王的龙庭。然后再挥兵北上,去侵占云南。 那时,就是谢云翔领兵去的,后来大哥也去了,那一仗打了三年,谢家的家底几乎都打掉了,陆家也是元气大伤。 直到最后她才明白,木家那个反叛的人,背后正是北堂昭支持的。目的就是借此一战,削掉谢、陆两家的实力。 “大哥,这事不简单。”陆欢颜沉声说了一句,然后对银杀卫道,“去查那个木楠,三年,不,五年内所有的行踪,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全部都要。” 银杀卫一愣,抬头看了看陆彦扬,见主子没有说话,便道:“回小姐的话,咱们有人专门盯着木家,这个木楠,除了能力欠奉,没有任何发现。” 陆欢颜道:“记录全部拿来我看。” 银杀卫一走,陆彦扬看向厉刚:“厉将军不在王爷身边伺候,可是有事来寻咱们?” 厉刚道:“王爷吩咐属下,来向世子回报云南的事。” 陆彦扬点点头:“王爷的消息也很灵通嘛。他怎么说?” 厉刚道:“王爷明日便要赶去。” “皇子没有圣谕怎么离京?”陆彦扬问道,“而且,他身体没事了吗?”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厉刚道,“世子,谢世子在旁边的听涛苑,蓝凌在陪着,您几位是否移步过去?” 陆彦博抢着道:“大表哥在哪呢?我去看看他。阿颜,你去吗?” 陆彦扬道:“也好,你们俩去瞧瞧翔哥儿,我先回家一趟。” 陆欢颜叫住他,轻声道:“大哥,那个木楠背后恐怕还有别人,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一定不要贸然决定什么!” 陆彦扬皱眉:“阿颜,你知道什么?” 陆欢颜摇摇头:“大哥,你不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冲着咱们家来的吗?” 陆彦扬拍拍她肩膀:“你别想那么多,待会你也劝劝王爷,宫里出了那么多事,他这会可不能离京。我先走了,等我跟父亲商量一下,看看翔哥儿怎么送出城去。”说着,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厉刚,慧慈禅师可有给大表哥瞧过?”陆欢颜边走边问,“王爷如今怎么样了?” 厉刚道:“小姐放心,禅师给谢世子看了,他中的毒虽然霸道,却不难解,金针过穴已经将毒引出了大半,其余的喝几幅药变成了。待会你瞧见,就知道了。至于王爷,虽然拿到了情花,可那只是药引,配药也需要些时日。王爷的伤口因为陈年日久,需要重新挑开,把废肉挖走,再重新上药。” 陆彦博听得心惊肉跳:“你家王爷受了什么伤?平日里瞧着好好地,怎么让你这么一说,好像命悬一线似的!” 厉刚咽口唾沫:“呵呵。” 陆欢颜:呵呵我二哥一脸? …… 北堂曜这边眼看着慧慈从自己胸口上剜掉了一块发黑的血肉,忍着疼呼出一口气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好?” 第159章 script> 慧慈呵呵一笑:“你大婚时保证连块疤都不会有。” 北堂曜想了想:“那就是还要很久了?” 慧慈一愣:“明年你就成亲了,什么叫还要很久?” “老秃驴!”北堂曜急道,“南漠出事了,本王明日要赶过去。” 慧慈冷笑:“你呢,要是想后天死,明天就尽管赶去。有句话听过没有?好良言救不了要死的鬼。” “你!”北堂曜气的要命,可一动胸口就钻心的疼,他狠狠地瞪了慧慈一眼,闭着眼不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北堂曜迷迷糊糊地,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睁开眼,竟然是陆欢颜肿着眼睛在哭,眼泪落到自己脸上了她还尤不自知。 北堂曜垂眸,试着深呼吸,胸口好像没有那么疼了,只是那上面盖了一块纱布,看不清具体的情形。 他动了动手指,终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怎么又哭了?” 陆欢颜回神,看着他脸上的泪痕,赶紧帮他擦了擦:“弄到你脸上了,是不是把你闹醒了?” 北堂曜浑身无力,手也抬不起来,只勉强扯了扯唇角:“不是你弄的,我自己醒的。” 陆欢颜目光移到他胸前,抿了抿嘴唇道:“大表哥还没醒,二哥在守着他。南漠出事了,我大哥急急忙忙回家去了。 阿曜,我,我好担心。今天我在街上,看见他了,虽然他一直在车里,可我知道那就是他。阿曜,他给我做的铜钱烟花,他说过,铜钱升,必相见。” 北堂曜没想到陆欢颜会说这些,心里忍不住发酸,奈何身体不给力,说出的话也软绵绵的:“他不见你,你可以上车去见他嘛。” 陆欢颜摇摇头,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阿曜,刚才你睡着,我看了你很久。阿曜,我以前一直觉得是因为你对我好,我才会喜欢你。可是看着你伤成这样,你知道刚才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恨不得受伤的那个是我,昏迷不醒也好,命悬一线也好,让你在旁边担心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样会好受得多。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北堂曜越听越不对劲,恨不得把她嘴缝起来,可惜胳膊抬不起来,着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吐唾沫,坏的不算好的算!” 陆欢颜流着眼泪笑了笑:“你这是跟我学的吗?” 北堂曜叹气:“阿颜,你果然是来要我命的呀!” 陆欢颜抬起头,在他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阿曜,你快点好起来吧。” 北堂曜微微点头:“慧慈说不会留疤的。” 陆欢颜“噗嗤”笑了出来:“有疤怕什么,有疤的男人才够沧桑嘛!再说了,你这疤又不在脸上,在这里,为我受的伤,只给我一个人看。” 北堂曜心中一热,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阿颜,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嗯,你说。” “不要再和他见面了。”北堂曜说完,又立即补充道,“他心机深沉,我担心你吃亏。以后你如果非要见他,我陪你一起。好吗?” 陆欢颜笑笑,轻轻一吻印在他的唇上:“傻瓜,以他的身份,如果想要阻挠,你以为皇上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给你我赐婚?” 北堂曜一愣,他倒是忽略这一节,只是嘴上还是不肯承认:“不是轻而易举,那就困难重重好了,总之我是必要娶到你的!” 陆欢颜点了点他英挺的鼻尖:“那日在榆次大街,我曾问过他愿不愿意放弃一切,我陪他远走江湖,他不愿意。阿曜,我与他不过是师徒情份,那日之后,便也只剩了师徒情分,其他的,都是假的。” 北堂曜目光追随着陆欢颜的眼睛,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阿颜。” “阿曜,我心里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陆欢颜的脸有些红,这种表白对她来说其实还是头一遭,如果不是刚才吵架时她察觉到了窗外有人,她也不会主动和北堂曜说这些。 不过看他的反应,自己还是猜对了,他听见了,而且还走心了。哎,大醋坛子啊…… “傅流年,既然他选择死,那我就会当他已经死了。”陆欢颜道,“不管以后他是谁,都不是傅流年了。” “阿颜,你别说了。”北堂曜苍白着脸道,“今天晴儿跟我说了一番话,她让我设身处地为你想一想,我真的想了。阿颜,换做我是你,我不敢保证能比你做的更好,如果我是你,我做不到你这么坚强。” “你在说什么呢?”陆欢颜笑笑,双手覆上他的脸颊,“不吃醋了?” 北堂曜脸有些烧,这让原本苍白的脸色有些些红润,他有些勉强地道:“胡说。” 陆欢颜挑眉:“好了,不说这些了。我问你,慧慈说你明天要出城自杀是怎么回事?” 北堂曜一愣:“那个老秃驴,医术不成就胡乱扣帽子!南漠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在那边布局了很久,不能功亏一篑。” “你布局了什么?”陆欢颜好奇道,“你可别乱来,你要真死了,我就是望门寡,以后都没办法嫁人了!” 北堂曜这个气啊!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自己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的?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让自己快点好了去娶她的?刚才又是谁口口声声撇清跟傅流年的关系的? 北堂曜想哭…… “好了好了,你做这个表情给谁看啊?”陆欢颜赶紧捏他的脸,把他嘴挤得嘟了起来,“还是这样子可爱一点。” “陆、欢、颜!”北堂曜脸被挤到一起,艰难地低吼出来,“放开老子的脸!” “噗!哈哈哈哈!”陆欢颜松开手,笑的弯起了腰,整个人都溜到床下去了,“你,你还真是,哈哈哈!” 门外的北堂晴听到房间里传来笑声,这才松了口气,果然阿颜哄人还是有一套,那她就放心了。对着蓝凌摆摆手,北堂晴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 蓝凌望着北堂晴的背影也长长出了口气,看来晴公主也是担心主子吃醋影响婚姻大事呢。转头看了看树杈上的厉刚,咧嘴笑了一下。 厉刚翻个白眼,陆小姐那是吃定了王爷,我早就看透了这一切,只有你们这些凡人,还在胡乱担心。 蓝凌哼了一声转开头,那次也不知道是谁,还偷偷给爷制造机会呢,结果还不是爷被气吐血了! 厉刚瞪眼,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猪队友是陆小姐好嘛!”总之你给我老实地在床上躺着。”陆欢颜笑够了,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北堂曜的胸口,“什么时候长好了,什么时候再下床!” 北堂曜苦着脸:“那我下不了床,就不能去看你了。我想你想的胸口疼,长不好怎么办?” 陆欢颜瞪眼:“怎么可能!” “阿弥陀佛,忧思伤神,是有可能的。”慧慈端着药罐子进来,故作高深地补充了一句,“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相思之人,身子虚弱,伤也好的慢。” 看着陆欢颜垂眸思考,慧慈对着北堂曜挤眉弄眼,贫僧只能帮你到这,其他的看你造化了小子! 北堂曜微微点头,有你的,离恨天都出来了,真能胡掰! 慧慈眨眨眼,管用就行呗。 陆欢颜抬头做了决定:“那我来看你就好了,我每三天来看你一次,行吗?” 北堂曜想了想,皱眉道:“想到有三天看不到你,现在胸口就疼。” “那就隔一天来看你一次。”陆欢颜妥协。 北堂曜本来想说你每天都来吧,反正也不远,你功夫好不碍事。可是又怕把人惹急了,只能咬着牙答应:“那要辛苦阿颜了。” 陆欢颜笑了笑:“不辛苦,见不到你,我也会想你的呀。” 北堂曜惊喜的不得了,赶紧用脸蹭了蹭陆欢颜的手背:“阿颜最好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大表哥。”陆欢颜起身道,“他这事麻烦得很。” 北堂曜道:“忘了跟你说,太子带着太子妃的尸身去了御书房外长跪不起,请父皇准予捉拿凶手。还有,父皇抄了楚王府。” 陆欢颜眸色沉沉:“我想到太子无功而返会做出些出格的事,可没想他会这么干。皇上抄了楚王府,是什么意思?” 第104节 她起身来回踱步,忽然道:“糟糕!早不动晚不动,现在抄楚王府,皇上知道那些证据是假的!” 北堂曜摇摇头:“阿颜,你稍安勿躁。即便父皇知道又如何,他能顺水推舟,就说明三皇兄不会他瞩意之人,他查抄楚王府在前,所以太子才敢有这样的动作,他以为,父皇还能容忍他多久?” 第160章 “你们说这些国家大事,可不关我的事啊!”慧慈把药罐子塞给陆欢颜,然后就脚底抹油,边走还丢下一句,“给他抹上这个药,然后要休息啊!” 陆欢颜愣在那儿好半天才回神,恼怒地把药罐子往床边一放,挽起袖子,一把抄起北堂曜,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嘟囔道:“你看我待会不扒了他的皮!老秃驴,连我也敢耍,真是活腻了!” 一边嘟囔,一边把北堂曜胸前的纱布揭开,原本已经上过一次药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陆欢颜拿木勺子挖了药,一点点地在伤口上铺开。 北堂曜疼的不敢喘气,可手脚发麻不听使唤,只能任由她在自己胸前施为,不由得也恼怒起来:“慧慈这个老秃驴,本王只要能动了,一准儿拆了他的骨头!” 陆欢颜也哼哼:“当初还以为这和尚会医术又会功夫,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结果呢?哼哼,这个老秃驴总是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惹是生非,要不是师……要不是给他收拾烂摊子,他早让人批了!” 北堂曜一愣,仰头道:“阿颜,在我跟前,你用不着忌讳。你师父也认识慧慈吗?” 陆欢颜“嗯”了一声:“大概三年前,老秃驴到南屏寺时正好被人围攻,师父帮他解的围,当时我也在。后来老秃驴就给他瞧了瞧病,具体怎么说的,他不肯告诉我。” 说着,又转身挖了一勺药,然而转身的瞬间神色一动,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猜老秃驴的医术终究还是不如老谭,师父身上的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老秃驴怎么有那个本事解。” “他那毒根本解不了!”惠慈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当年我就断言他就只剩五年的命,怎么样,他等不了了吧!” 北堂曜费力地抓住陆欢颜的手:“阿颜,你别冲动。” 陆欢颜的手一抖,勺子里的药一下子都掉在他胸口上,她轻轻拂开北堂曜的手,微笑道:“你快别动,药都洒了。我没事,他说的那些我早猜到了。他那几年总是劝我上京,我其实隐约地知道他的心思。” 最后一勺药在伤口上抹开,陆欢颜眼里已经含了泪:“如果我一直跟着他,他没办法放手一搏。只有我回来了,他才算了无牵挂。他心里的恨一直都在,只是被埋起来了,埋的很深。” “他恨谁?”北堂曜昏昏欲睡,这药里惠慈掺了强力的镇定类药物,通过血液流经全身,让他全身无力且总想睡觉,这样也能促进身体调整,有利于伤口愈合。 “恨害他的人吧。”陆欢颜把勺子放回去,轻轻帮北堂曜把乱发拨到耳后,又把他放回枕头上,蹲在床边轻轻地道,“什么都不要想了,阿曜,睡一会吧。” “阿颜,阿颜……”北堂曜的手还是勉力地去捉她的手,“阿颜别走,再陪我一会。” 陆欢颜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轻轻哼唱起来:“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北堂曜醒过来时,陆欢颜已经走了。 惠慈和蓝凌一个靠在塌上打盹,一个坐在床边发呆。 北堂曜动了动脖子,手脚好像恢复了点知觉,就想撑着起身。 蓝凌立刻过来把他扶着,又把靠枕放在他腰后:“王爷,你觉得怎么样?属下给你倒杯水吧。” 惠慈也醒了,走过来给北堂曜把脉,又掀开纱布检查了一下伤口,满意道:“果然情花才是重点,伤口愈合的很快。再过几天就能下地走动了!” 北堂曜微微点头:“多谢你了。” 惠慈撇嘴:“不是要拆了我的骨头吗?” 北堂曜冷冷地瞥他一眼,摆了摆手道:“本王只是说说而已,不过,阿颜要做什么,本王可就拦不住了。你以后瞧见她还是躲一躲的好。” 惠慈哼哼两声,嘴硬道:“小丫头而已,我可是她长辈。” 北堂曜明显不愿意搭理他,闭上眼道:“蓝凌,宫里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蓝凌端着热茶过来,一边小心地喂给他喝,一边道:“皇上召太子进御书房密谈了近两个时辰,靖安王谢东来也进宫,据说和太子起了争执,两个人在御前闹得不可开交。后来,陆国公也进宫去了,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太子妃的丧礼明日开始。东宫停灵一日,暂不入皇陵。” 北堂曜推开茶杯,眯了眯眼睛:“停灵一日?堂堂太子正妃,却只停灵一日?这是谁的主意?” 蓝凌道:“王爷,这东宫的事,您也管不了。” 北堂曜哼了声道:“本王身为皇子,这等让皇家颜面尽失的事情难道能坐视不理?” 蓝凌无语,惠慈却道:“你还得再上药,别想着进宫啊!” “王爷,禅师说得对啊。”蓝凌赶紧劝人,“您还是等身体好点再,再管事吧!” 北堂曜叹口气:“你们一个两个都胆子大了,罢了,楚王府如何了?” 蓝凌说起北堂轩倒霉,倒是眉飞色舞起来:“您猜怎么着,楚王府里竟然搜出了量身定做的太子朝服,还有,还有龙袍呢!” 北堂曜倒是没想到北堂轩胆子竟然这么大,蓝凌又道:“楚王一个劲儿的喊冤,那个惨呀!宫里蕙贵妃也是疯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皇上直接给了个大嘴巴,她也不闹了。初宰相闭门不出,也不管了。大家伙都猜,是他家姑娘搭上了晋王,所以才把楚王给踹开。毕竟楚王是要娶天狼国公主的,初云不可能跟那个公主共侍一夫。” 北堂曜皱眉:“蓝凌,你什么时候跟市井大妈学了这么一套八卦的本事?” 蓝凌嘿嘿一笑:“王爷,你是不知道啊,宫里那个乱。不过后来,还是因为云南总督八百里加急的折子,才消停下来的。皇上连夜召见了所有臣工,这会恐怕还商量着呢。” 北堂曜点点头:“木王府没上折子吗?” 蓝凌一愣:“没有,爷,今儿属下听厉刚说,陆世子得的消息比咱们多,而且清远郡主走前给他留了书信。” 北堂曜舒了口气:“罢了,本王身体不适,你去跟陈路说,叫他帮我上折子请休吧。还有,去把本王放在书房桌子上的那本书拿来。” 与此同时,陆平川已经从宫里回家,进门时家中灯火通明,陆彦扬一直在前院等着,这会率先迎了上来。 京城初冬的夜里已经很冷,陆平川接过下人递来的手炉,这才呼出一口浊气,看了看陆彦扬道:“阿颜回来了吗?你娘呢?” 陆彦扬点头:“父亲放心吧,早回来了,我让她陪着娘先睡了。” 陆平川点点头:“你们一个个的,真是不叫人省心呐!走吧,你祖父应该还没睡,咱们去迎晖苑。” 陆战果然在迎晖苑的书房里看书,陆平川父子进门之后,他命人给他们都沏了热茶,然后摒退下人,才问:“皇上怎么说?东来那边如何了?” 陆平川叹口气:“父亲,如心死的惨呐!堂堂太子妃,被人打的遍体鳞伤,身上刀伤就有十几处。” 陆战皱眉:“太子妃的凤体,你是怎么瞧见的?” 陆平川更是生气,一掌拍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怒道:“北堂旻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把如心的尸首放到御书房外,连块布都不给盖一下!东来气的差点就太子给打了,不过被我拦下了。” 陆彦扬道:“太子就为了让皇上降旨处置翔哥儿吗?他这不是打静安王府的脸吗?难道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翔哥儿杀了亲妹妹?” 陆平川鼻子里哼了一声:“提起来我就生气,云显那个畜生!” “云显?”陆战疑惑道,“广南的儿子?有他什么事?” “太子带去的证人就是云显,他证明翔哥儿最近因为心情沉郁,吸食五食散,以至于常常头晕眼花,认不清人。”陆平川一口气把茶水灌进肚子里,仿佛这样就能浇灭一腔怒火似的,“可恨广南可是东来的亲兄弟,怎么教养出云显这么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来!” “原来是这样!”陆彦扬一拍大腿,“我还不明白太子既然要栽赃翔哥儿杀人,为什么又要给他下毒害他性命,原来是有这么一步棋。” 看陆战和陆平川疑惑的看向自己,陆彦扬解释道:“太子给翔哥儿喝的茶里有剧毒,以翔哥儿的修为只和了一点运功可以把毒素逼出体外,可是太子却带人抓捕,扰乱了他的内息,以至于毒素冲上脑袋。我们在牢里见到云翔时,他几乎瞎了。” 第161章 “那翔哥儿呢,现在如何了?”陆平川和陆战都紧张起来,“太子给他下的什么毒?” 陆彦扬道:“祖父和父亲放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可豫王府里的惠慈禅师医术高明,已经用金针过穴的法子给翔哥儿把毒驱散多半,接下来吃几幅药便也没事了。” 陆战皱眉:“惠慈,就是报国寺的那个号称活神仙的老和尚吗?他在豫王府干什么?” 陆彦扬又把今日的事捡着大概和二人说了,却隐去了对傅流年的猜测,只说那可能是豫王派去的人。 陆平川听了直叹气:“我以前只以为太子是个急功近利的,没想他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不留余地,而且做事情有前劲没后劲,真是叫人失望至极。 陆彦扬疑惑道:“太子这么拉拔着云显,意思是想把谢家大房搞下去,让二舅舅取而代之了?可是如心哪里对不起他,大舅舅又哪里不顺他的心了?他娶了如心,不是瞎子都知道谢家是跟他绑在一起了,他又是储君,他到底要干嘛?” 陆平川气的要死,真是越说越生气,他跟谢东来和谢广南是从小就认识,虽然跟谢东来意气相投走得更近一些,可他一直以为谢广南是个兄友弟恭,内涵锦绣的人。 就连谢云显,资质虽然不如谢云翔,可他也是看好的。怎么好好地,一夕之间全都变了,真是让他接受不了。 陆战却比陆平川淡然许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不是川儿你看得明白,杭儿如今,便是另一个广南。” 陆平川吃惊不已:“父亲这么说,儿子无地自容!” 陆战摆手:“这有什么了,世人谁没个进取之心,不过是晚生了几年,便失去了嫡长的身份,放在谁身上,谁不会多想多琢磨?” 陆彦扬不以为然地垂眸,博哥儿就不会这么想,云安也不会。 陆平川道:“父亲,如今咱们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今儿皇上口谕,命儿子带兵往云南,旨意明天就能到了。” 陆彦扬立刻坐直了身体:“我陪父亲去!” 陆平川点头:“少不了你的事,且等着吧。” 陆战道:“如今翔哥儿在豫王府上也不是个事,川儿,还是你亲自跑一趟,跟东来商量出个章呈。” “祖父,翔哥儿如今身子不好,留在豫王府才最是稳妥。”陆彦扬插话道,“而且孙儿瞧着,太子似乎对豫王有些忌惮,总不会到那里去搜。” 陆战深吸一口气,老辣的眉眼神色变幻,终是叹了口气:“豫王身体如何了?” 陆彦扬笑了笑:“祖父放心,有了药引,又有惠慈,很快就能好的。” 陆平川瞥他一眼:“你倒是乐观的很。” 陆彦扬撇嘴,妹妹都是人家的了,难道不乐观,要悲观? 陆战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走了两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道:“川儿,你陪为父去一趟豫王府。” 陆战说完就往外走,陆平川赶紧起身道:“父亲,如今更深露重,您这会去做什么?” 陆战眉眼沉沉:“原以为,我可以带进棺材里去的,也罢,有些事,也是时候让他知道了。” “祖父,孙儿也去吧。”陆彦扬暗搓搓地要跟上,因为他直觉这可是个窥探北堂曜秘密*的好机会,怎么就那么兴奋跟激动呢? 陆平川开口就要斥责,陆战却摆摆手:“扬哥儿,若是去云南,你有几分把握?” 陆彦扬一愣,祖父真是个换话题的高手,当下收了跃跃欲试的表情,正色道:“祖父,孙儿在云南布局多年……” “你以为就只有你在那里布局吗?”陆战冷笑道,“既然要跟着去,提前不做好功课,等着把咱陆家的家底儿打没了吗?” 陆彦扬一滞:“祖父教训的是。那孙儿……” “到了豫王府,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吧?”陆战眼光闪过狡黠,“阿颜将来会是豫王正妃,以后她能靠的就只有父兄,你若是这点觉悟都没有,那咱们家何必同皇家结亲。” 看着祖父和父亲一前一后出了书房,陆彦扬呆了一会,转眼间便凛然换了一副神色,撩起衣袍追了出去。 陆欢颜瞧着谢氏睡熟了,自己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又不敢翻身惊动了母亲,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初冬的燕京城已经是一片肃杀的景象。不知道父亲他们在商量什么,宫里的事、边疆的事,每件事似乎都是一个环扣,把她和陆家一点点地扣了进去,怎么都没办法挣脱。 陆欢颜叹了口气,这一世她逃开了北堂昭,却仍旧逃不开命运的安排吗?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有缘提了件披风从回廊走下来,一边给她披上,一边轻声道,“方管事传话过来有急事回奏,奴婢还怕您已经睡了。小姐要不要见他?” 陆欢颜挑眉:“他在哪?” “在二门外候着呢。”有缘答道。 第105节 陆欢颜点点头,让有缘伺候着把衣服穿好,紧紧披风便迈步出了院子。 她们的身影刚刚消失,窗子便被推开,谢氏目光沉沉地望着院门。 “夫人,夜里风凉,把窗户关上吧。”染香进了里间,劝道,“小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主张,您不用太过担心。” 谢氏点点头:“儿大不由娘,她心里装的事情太多。有时候我还会想,如果当年她一直留在家里,会不会就不会有这些事?” 染香笑笑:“夫人若是睡不着,何必想这些,不如跟奴婢一起给小姐挑几个中衣里的绣花样子,奴婢也好尽快准备起来。” 谢氏微微一笑:“你呀,拿来吧。反正也睡不着了,咱们一起先把样子描出来再说。” 陆欢颜并不知道母亲已经醒了,她一路带着有缘走到二门外,果然见方笑天正翘首望着这边,看起来颇为焦急。 “笑天,什么事这么急?”陆欢颜走到近前,制止了他行礼的动作。 方笑天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信封:“小姐,这是咱们并州分舵的急报。今冬山西境内突降暴雨,后转为冰雹,黄河改道,淹没了大片农田。灾民大批涌进并州,山西巡抚派兵镇压,如今,山西多地已经起了民变。可当地官府却瞒报消息,未曾上报给朝廷。” 陆欢颜眉头紧锁,接过信函快速通读一遍,怒道:“山西巡抚真是找死!” 又忽然疑惑道:“这已经是冬天,黄河不是枯水期吗?怎么下两场暴雨就改道了呢?” 方笑天道:“恐怕这也是山西官府瞒报消息的原因之一。” “怎么说?”陆欢颜追问道,“这不是天灾吗?” 方笑天冷笑:“朝廷每年照例下拨的抗洪银子,如果尽数用在修筑堤坝上,黄河当然不会被一两场暴雨冲的改道。恐怕是有人中饱私囊,这天灾总是不如*的。” 上一世她分明记得这个冬天是雪灾,而且是南方才对。现在倒好,大冬天的并州闹水灾,这岂不是要死更多的人!那雪灾还会有吗? 陆欢颜沉了沉,调整了下情绪,道:“笑天,你去找崔成安,我让他之前置办的东西,现在可以用上了。咱们先想办法悄悄把东西运过去三成,不过一定要保护好了,不能被有心之人利用。另外,剩下的三成还是留在杭州,其余的等我的吩咐。” “运去并州,要给灾民发放吗?”方笑天问道。 陆欢颜想了下,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不急,且等一等,到时候我要咱们清平阁名利双收,而且还要兼济天下。并州此劫,不一定就是坏事。” 方笑天离开之后,陆欢颜对有缘道:“回去换件衣服,我再去一趟豫王府。咱们想要成事,最快的法子还是找北堂曜。” 豫王府里北堂曜睡得正香,忽然觉得鼻尖痒痒的,迷迷糊糊地睁眼,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儿。 这不是他的春/梦吧?不是吧! 动了动胳膊,药劲已经过去大半,抬手摸了摸在自己鼻尖轻轻啄着的人,活的?难道自己又做梦梦到成亲了? “哎呦,我的小亲亲,来亲亲小嘴!”北堂曜嘟着嘴,梦里就总是停在这段,今儿一定要把梦做完整,他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亲你的xxoo!”陆欢颜一下揪住北堂曜的嘟在一起的嘴,“赶紧给我清醒过来!” 北堂曜嘴上吃痛,睁眼细看,果然这一只阿颜是真的…… 委屈地眨眨眼,北堂曜哀嚎起来:“真是没有天理了!” 陆欢颜见他行了,这才笑眯眯地亲了亲他的脸:“诶,天理是什么,可以吃吗?” 第162章 北堂曜被闹醒,精神还不是特别好,躺在那昏昏沉沉的,胸口隐隐发疼。 陆欢颜愧疚地看他:“我知道不该现在来打扰你,可是,山西民变,我不知道找谁商量。” 北堂曜一愣:“你说什么,山西民变?什么时候的事?” 陆欢颜大致把情况说了,又说了自己的打算,然后道:“我是有自己的私心,可是没你也办不成啊。再说了,还是救灾最重要,就算我不赚钱,总也不能误了大事。” 北堂曜垂着眼眸许久没有说话,好半天才看了陆欢颜一眼,道:“阿颜,能不能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要囤积那么些粮食和药材?” 陆欢颜撇嘴:“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总是不会亏本。” 北堂曜目光灼灼:“你不愿说?” 陆欢颜一滞,跺脚道:“太精明的人夭寿了!” 北堂曜被她气乐了:“哦,那你是想来个望门寡了?” “哎呀!”陆欢颜怒喝一声,“你这是要死了!” 豫王府原本就没什么人,陆欢颜以为大晚上的更不会有人过来,更何况,她带着有缘,外面还有蓝凌和厉刚,自然就没了什么顾忌。 “大曜曜,我跟你讲哦,我是来说正经事的!”陆欢颜怒道。 北堂曜不搭理她:“你不说实话,就没有正经事。” “你!”陆欢颜没辙了,一撇嘴换了一副笑脸,靠在床沿要去亲他,可惜北堂曜不吃这一套,扭着脸躲她。 “美人计不管用。”北堂曜红着脸推她,“别以为本王多没定力。” 陆欢颜一怒之下站起来:“好呀,刚才是谁在做春/梦来的?什么小亲亲,亲嘴嘴!现在又来装柳下惠,北堂曜,我只问你一句,这事你帮不帮!” 北堂曜“哼”了一声,怒道:“谁说不帮了!” 房门外,拦在陆战面前的蓝凌猛然听到王爷的“怒吼”,差点摔倒。 赶紧调整好神态,蓝凌笑道:“老国公,您瞧这,要不,您……” 陆战还未说话,就见房门猛地打开,陆欢颜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冲着房间里叫喊:“北堂曜,你给我等着……” 她身后北堂曜穿着宽松的睡袍,捂着胸口一路追出来:“等着就等着,你以为我……” 二人的话同时戛然而止,陆欢颜和北堂曜一前一后,都被门外的情景惊呆了。 她,她特么半夜跑来找男票耍个花枪而已,她爷爷、她爸爸、她大哥,竟然跑来围观! 啊啊啊!陆欢颜心里抓狂,面上却立刻换了一副神色,转身对北堂曜道:“疼得厉害吧?等着我去找惠慈来,你别乱动。” 北堂曜被她这种见机行事弄得上不来下不去,也不敢看陆战三人怪异的表情,捂着胸口“嗯”了一声,道:“如此,辛苦陆小姐了。” 陆欢颜轻轻咳嗽一声:“蓝侍卫,王爷身体不适,快扶他回去休息。” 蓝凌憋得肚子疼,这会却不得不配合着赶紧跑进来,抓着北堂曜的胳膊:“爷,属下扶你进去躺,额,歇歇。” 陆彦扬简直被他们的拙劣演技刺激到,冷哼一声,越过众人把蓝凌挤到旁边,捏着北堂曜的胳膊道:“王爷,让我陪你进去休息吧。” 北堂曜疼的想咧嘴,神色却是不变,这才故作惊讶地望向陆战:“陆老国公,您怎么过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陆平川嘴角抽抽,好在陆战身经百战,轻抚胡须点头笑道:“夤夜造访,打扰王爷休息调养,是老夫的不是了!” 北堂曜咽口唾沫,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微微一笑:“蓝凌,上茶去。” 蓝凌应了一声,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陆欢颜吐了吐舌头,偷偷转身,对着有缘摆摆手,想赶紧开溜。 北堂曜扫了她一眼,心道快走快走,他就要绷不住了! 结果陆战进门的瞬间,忽然开口道:“阿颜,王爷还在病中需要静养,往后没事不许随便过来。” 噗…… 陆欢颜苦着脸转身,垂着头道:“是,孙女儿知道了。以后再不来了。”说着眼光扫过北堂曜,听见没,以后不来了! 北堂曜眼角抽抽,好呀,你敢! 陆欢颜白他一眼,就敢!怎样? 北堂曜扶着胸口,脸色发白,活不了了。 陆欢颜吓了一跳,差点就扑过去。幸好有陆彦扬这个拆台的在,一下子把北堂曜扶着转了个身,结束了这场眉眼官司。 陆欢颜撇撇嘴,感觉他们都从自己面前走过,不敢抬头,结果陆平川来到她面前站着不动了。 陆欢颜撇撇嘴,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陆平川,低声道:“父亲。” 陆平川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天大的事?” 陆欢颜深吸一口气:“父亲,黄河在并州改道,山西大片糟了灾,并州附近已经有地方起了民变。” “啊!你说什么!”陆平川震惊了,“什么时候的事?” 陆欢颜道:“并州分舵早几日就送了急报,不过因为山西官府已经出兵镇压,消息传不出来,今儿才到了我手上。父亲,我,原也想着跟您说的,可大表哥的事已经让咱们焦头烂额,况且还有云南那里,我猜皇上定是要您和大哥领兵的。” 陆平川摆手:“你不必解释,快随我进去,跟你祖父说清楚。” “父亲。”陆欢颜拉住他,“祖父来是为了什么?” 陆平川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和豫王有关。” 陆欢颜听了免不了心里焦躁,北堂曜那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自己真是不该沉不住气地跑来找他。 陆平川道:“不用胡思乱想了,如今多事之秋,你还年轻,一时乱了章法也是难免,不过为父还是要说你一句,豫王生下来便是天潢贵胄,再是心悦于你,你也要知道分寸。” 陆欢颜一愣,想了想这话,点头道:“父亲教训的是,是女儿糊涂了。” “你和豫王的事已经定下,瞧见你们感情好,为父自然欣慰。”陆平川道,“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必是需要一点界限的,这话你且记着,日后便会明白了。好了,随为父进来吧。” 陆欢颜点点头,陆平川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样的话,记忆里他除了是个温柔的丈夫,就是一个有能力的家主。父亲这个角色,似乎只是上一世反对自己嫁给北堂昭时让她反感过,而同样的,上一世为了她,父亲把全部的势力都送给了北堂昭。 陆欢颜眼眶有些发热,看着陆平川的背影,原来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父亲已经为自己想了那么多,那么远。 房间里,陆战坐在圈椅里,北堂曜靠在床头,陆彦扬则坐在他身旁的凳子上。 陆平川带着陆欢颜进来,陆战点点头:“今儿老夫的说的话,阿颜听听也好,毕竟你们的婚事已经定下,夫妻体同一心,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 北堂曜疑惑地看着他:“老国公到底要说什么?” 陆战扫视众人,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展开:“王爷,这个你可曾记得?” 北堂曜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那块布,摇头道:“染血的布块,跟本王又什么关系吗?” 陆战笑笑:“这上面,是你母妃的血迹。” 北堂曜先是一愣,旋即怒道:“老国公,无论你要说什么,本王都不想听了!今日本王权当你是关心晚辈,前来探望,如今本王无事,还请回吧。” 陆欢颜皱眉,却见陆战微微一笑道:“王爷原来早就知道吗?” 北堂曜眼中情绪翻涌,忽然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陆彦扬吓了一跳,陆欢颜动了动手指,终究还是碍着家里这三位,没有冲过去。 北堂曜淤血吐了出来反而觉得轻松了点,他深吸口气道:“老国公想多了,本王只是不想听。本王就是皇后的嫡子,以前是,现在是,往后也是。” 陆战点点头:“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不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北堂曜顿了顿,看向陆战,发现他似乎真的是来给自己诉说旧事的,心里忽然就疑惑起来,难道是他想多了? 陆平川垂眸,如果不是今日亲见,北堂曜的心思他恐怕还真是看不透呢。什么都不顾,非要站稳了皇后嫡出的身份,他的心可真是不小呢! 第106节 陆彦扬却是另有一番心思,北堂曜这人,虽然自己瞧不上他扒着妹妹,可为人还算是比较靠谱的,虽然看着不显山露水,却绝不是那种心思叵测的人。如此一来,之前自己坚定地站在太子身后,还真是脑筋不清楚呢。 陆战见他不说话,便缓缓地把当年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这段讲述,不带有任何感情倾向,却也任谁都听得出他的心酸。 其实事情很简单,北堂曜的亲生母亲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大宫女,因为容貌太过出挑,被皇帝看上,侍寝一次之后就怀上了他。 可是皇后却因妒生恨,将她藏在了坤宁宫里,不让消息走露,而她自己则对外宣称怀有了身孕。 皇帝一夜之情,自然不会去追究那个宫女去了哪里,见皇后再次有孕,便什么都有顺着她。如此一来,皇后把顺利生产的宫女杀掉,北堂曜就成了她的第二个儿子。 “祖父,照您这么说,有一件事说不通。”陆欢颜道,“皇后已经有了嫡长子,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做这件事?” 第163章 这个问题也正是房间里其他人想问的,毕竟皇后做这件事根本动机不足。 可是陆战的回答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因为有人断言太子早夭,除非,去长留幼。” “去长留幼?”陆欢颜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忽然神色一动,“祖父,你是说,太子不是嫡长子?” 北堂曜皱眉:“难道说,庆华宫里的人,那个人……” 他看向陆欢颜,犹豫道:“他难道是……吗?” 陆彦扬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呢?” “父亲!”陆平川忽然起身道,“这些事不过是猜测臆想,您为什么非要跟豫王说这些!” 陆战垂眸,语气中不无悲凉:“当年冲儿离家,是我心头一大痛事。如今到了扬哥阿颜他们这里,却又与皇家牵扯不清。我陆战自问一辈子征战,披肝沥胆,对先皇的忠心可昭日月!当年,我答应他无论如何,无论是谁,都要照看着新君,都要让他安稳一世。如今看来,这句承诺,是要把陆家搭进去啊!” “父亲,老三是他自己糊涂!”陆平川莫名地激动,上前一步对陆战道,“当年你把他关在家里,他死活非要走,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既然走了,就跟咱们陆家再无瓜葛,他的路是死是活,跟扬哥儿、跟阿颜,又有什么关系?” “川儿,你激动什么?”陆战淡淡地道,“你忘了阿颜的功夫从哪学来的?你以为你三弟他当年不知道她是阿颜?” 陆平川一掌拍在桌子上,大理石桌面的桌子应声碎裂:“他不是我三弟!我没有这样的三弟!” 北堂曜一惊,胸口忽然疼痛不已,剧烈地喘息起来,陆彦扬赶忙按住他脉门度了真气给他。 陆欢颜拉住陆平川:“父亲,事情都过去了,你生气也于事无补。” 陆平川转头看向陆欢颜,拉着她道:“阿颜,是父亲对不住你!是父亲的不是!” “父亲,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呀?”陆欢颜吓了一跳,“那些都是冉氏做的,都是苏哲柳,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平川只是摇头,颓然地坐回椅子里,许久才道:“当年潜邸出事,原本父亲把三弟关了起来,是我一时心软,把他放走了。否则,傅嫔早就一尸两命,那里会有什么傅流年,他又怎么会离家多年,收什么苏哲柳做徒弟呢!都怪我,都怪我!” “原来真的是你啊!”陆战恍然,苦笑道,“当年以老三的本事,怎么会能出得去。惠尘说的没错,缘起缘灭,皆有定数。” 陆彦扬见北堂曜终于平静下来,这才问道:“祖父,当年给太子殿下下那个断言的人,到底是谁?” “就是惠尘。”陆战道,“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出的话句句被奉为圭皋。不是他说的,皇后怎么会信?” 陆欢颜后退两步,跌坐在软榻上:“原来师父杀惠尘,是因为这个!可是,他故意留下苏哲柳的东西,就是想误导我?可我又怎么会为了惠尘去杀苏哲柳呢?” 北堂曜低声道:“你发现了苏哲柳的东西,自然我也会瞧见,他堵的就是这个。” 陆欢颜茫然看向他:“为何?” 北堂曜冷冷一笑:“因为三皇兄扒上了天狼国,把休屠哲哲扯进去,那么对三皇兄无异于釜底抽薪。不过嘛,我猜他应该并没有太看重这个布置,毕竟,鸿之那一手才叫直取要害。” 陆彦扬被他说得很是不自在,瞪他一眼,红着脸向陆战解释:“孙儿一时不查,授人以柄。” 北堂曜撇撇嘴,把大舅兄给得罪了?眼珠一转,他是病人,脑子糊涂,谁能把他咋样? 陆欢颜无奈,你不是病人谁又能把你咋样了? 陆平川立刻紧张起来道:“你做了什么?楚王府被查抄,跟你有没有关系?” 陆彦扬有些犹豫,话锋转的太快,他怎么就成了被批判的那个了? 北堂曜轻咳一声,对陆平川道:“您不用担心,父皇选择这个时机查三皇兄,其实也是再给太子暗示,太子接了这个暗示,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让谢王府变天,这一切都不过是父皇的算计。三皇兄,太子,甚至靖安王府,都是他的棋子罢了。” 陆战道:“殿下看的这么清楚,那是想清楚了?” 北堂曜垂眸不语,半晌才苦笑:“老国公今日来,是希望本王想清楚还是想不清楚?” 陆战摇摇头,不胜唏嘘地道:“星儿她爹随我出生入死,他去了我却连他唯一的姑娘都照顾不好,他唯一的外孙,如今甚至不想承认。我真是愧对老友,愧对老友啊!” 北堂曜神色转冷:“老国公如此说,本王倒要问一句,如果不是出了这些事,是否一辈子也不会说?是不是要装一辈子病?” 陆欢颜看了看房中的几个男人,轻声道:“祖父,父亲,母亲不知道我出来了,我还是先回家去。你们和王爷慢聊。” 北堂曜看着陆欢颜出门的身影,忽然就有点意兴阑珊,陆战不顾被人发现的危险特意跑来跟自己说这些,他不但不领情,还顶撞人家叫阿颜尴尬。 陆战也起身道:“老夫出来也有点久了,这就跟王爷告辞,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北堂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不是一个会跟人客气的人,尤其是心里还别扭着,更是冷的要命。 不过陆战也不在乎这些,他今天过来,也是这些日子以来仔细思虑的结果,他了然地瞧了北堂曜一眼,利落地出门走了。 陆平川也赶紧追出去,陆彦扬却落后一步,疑惑地对北堂曜道:“王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北堂曜扶着床动了动身子,抬眼看他:“鸿之希望我怎么想?” 陆彦扬皱眉:“你担心失了皇后嫡子的身份。” 北堂曜摇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本王的确要争那个位子,但不需要任何人相助。” 陆彦扬定定地望着他,良久也没有说话,直到门外陆平川出声唤他,才默然转身离开。 北堂曜眸色沉沉,只有置身事外,对陆家才是最安全的,对阿颜也是最好的。至于那些前尘旧事,一查到底,然后有仇报仇就好了。 没想到,这些年里,因为父皇母后对他的态度,因为太子藏起来情花,甚至当年派人刺杀,他隐隐的有些猜测。只是没想到,真相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也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 北堂曜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这一夜,注定了是太多人的不眠之夜。 陆战先去看了谢云翔,发现他还在昏睡,便直接回家去,然后陆家传出老国公也病重垂危的消息。 陆平川当晚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靖安王府,和谢东来商议许久,第二天天亮才离开。 陆彦扬连夜安排一切,发出了无数指令,云南的陆家军开始行动,准备与木云清的人马合兵一处。 陆欢颜则同样彻夜未眠,云南的事她帮不上忙,但是山西的事却让她担心不已,同时派出人去探查南方诸省的情况。 第二天,圣旨果然到了,皇上封陆平川为西南督师,领兵十万,经略西南,一个月后整军出征。陆彦扬为先锋,三日后先行离京前往云南。 至于靖安王府,皇上以太子妃初丧,国家正处多事之秋,暂时不予处置。但还是派兵到谢家外面,把整个靖安王府围了起来,名曰“保护”。 第三天,太子妃丧礼。陆欢颜陪着谢氏进宫参加仪式,因为谢家的事情太过扑朔迷离,皇帝的态度又很不明朗,很多人家都托辞没有出现。 谢氏瞧着冷冷清清的大殿,中间谢如心孤零零的棺椁,忍不住流泪道:“我从小看着如心长大,才貌双全,懂事又识大体,分明就是个应享后福的孩子,怎么就,怎么就这么福薄呢!” 陆欢颜赶紧劝她:“娘,逝者已矣,您要节哀。” 谢氏流泪不止:“道理我都懂,我只是心疼你舅舅舅母,亲生女儿的丧礼也不能来参加。还有翔哥儿,好端端地,怎么就……” “娘!”陆欢颜赶紧打断谢氏,“咱们这是在东宫,这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至多回家说去。” 谢氏神色一凛,也收了眼泪,带着陆欢颜祭拜一遍。 如今皇后被禁足,蕙贵妃又因为楚王的事被皇帝斥责冷落,后宫的事便都由梅嫔协理。 这会谢氏由闺女扶着正要出门,便瞧见梅嫔由一众宫人簇拥着,款款向这边走过来。 谢氏赶紧整装,拉着陆欢颜退到一旁,向梅嫔行礼请安。 陆欢颜悄悄打量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梅嫔,在宫中默默无闻多年,一朝得势,却也是不骄不躁的娴静模样。 这样的人必定是隐忍坚韧,城府极深的,陆欢颜不得不打起精神,将礼仪做到最标准,神情也严肃又严肃。 她现在可不想随便给自己找麻烦,北堂曜那个弱鸡样子,也不可能冲过来保护自己不是。 (躺枪的北堂曜:……) 第164章 梅嫔长得不算出挑,却很耐看,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不止如此,她做事也很周到。 见了谢氏和陆欢颜,梅嫔走快两步,亲切地扶起谢氏,道:“庆国公夫人,快请起吧。” 然后对着陆欢颜虚扶一把:“陆小姐快些请起。” 说着又拿出手帕递给谢氏:“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节哀顺变。本宫临时代为主持此事,什么都不懂,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谢氏勾了勾唇角,她不过是谢家的姑奶奶,如果不是嫁了人,这会恐怕还在家里被软禁着。又有什么资格来宫里说三道四,人家也不过是客气罢了。 “娘娘说哪里话,兄嫂不能前来,由您主持大局咱们谢您还来不及。”谢氏压了压眼角,“可怜我那苦命的侄女,大好的年华就这么去了。” 梅嫔又是一阵劝慰,谢氏才稍稍平缓了情绪。 这会又陆续来了些夫人小姐,上前和谢氏、梅嫔打招呼,谢氏被人拉了去说话,梅嫔也要去招呼应酬,临走对陆欢颜道:“晴公主在挽华殿,陆小姐要不要去瞧瞧?” 陆欢颜看了看谢氏,微微笑道:“多谢梅娘娘,臣女就不去了,娘心情不好,我还是留下来陪陪她。” 梅嫔点点头:“也好,不过晴公主打前儿回宫就病倒了,也不知如今怎样。待会,还是本宫亲自去看看。” 梅嫔说完,便微微福身,转身离开了。 陆欢颜挑眉,想了想对有缘道:“你有没有觉得梅嫔有点怪?” 有缘点点头:“她怎么好像特别想让小姐去看晴公主?难道是公主托了她传话?” 陆欢颜皱眉:“传话就传话,这样拿话勾着人,如果不是别有目的,就是她想要拉拢咱们。但是拉拢我有什么必要吗?” 有缘认真地想想,道:“没有必要。” 陆欢颜撇嘴,真是个实诚的手下。 “那就去挽华殿,看看到底小公举是怎么回事。”陆欢颜对有缘道,“有缘你不必跟着我了,这宫里我丢不了。你想办法去庆华宫瞧瞧,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有缘立刻否决:“奴婢必得跟着小姐的,小姐想打听什么宫,有的是人可以办。” 陆欢颜瞪眼:“不听话?” 有缘笑笑,拉着陆欢颜的胳膊:“小姐,快走吧!” 一路来到挽华殿,有缘惊讶于陆欢颜对皇宫的熟悉,想着自己也是看过无数遍宫里的地形图的,可还是做不到小姐这样,就好像,好像在这皇宫里生活过很久。 挽华殿外是一片幽静的竹林,陆欢颜前世几乎没怎么踏足过这里,但也还是知道这片竹林的。北堂晴那样的性格,肯定不喜欢这种地方,而且她好端端地跑这里来也完全没有必要。 第107节 至此陆欢颜是完全相信了自己的判断,梅嫔有问题。 “小姐,咱回去吧?”有缘怯怯地道,“在宫里乱走,不太好吧?” 陆欢颜把有缘拉住:“你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人过来赶紧来通知我,懂吗?” 有缘只好点头答应,战战兢兢地躲在暗处把风。 陆欢颜摇摇头,撩开竹枝走进了小竹林里。 冬日的阳光洒下来,竹叶随着微风摆动,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竹林里,一头银发只用一根墨色木簪松松固定住,穿着一件太蓝色的长袍,衣袂随风飘舞着。 陆欢颜猛地顿住脚步,怔怔地望着他,有一个词叫“恍如隔世”,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恍如隔世。 “阿欢,过来。”他的声音一如往昔,一如记忆中的清越动听。 陆欢颜呆呆地迈步向前,走到他面前停下,原本以为的激动愤怒全都没有出现,反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平静。 “你终于肯出现了吗?” 她的声音分外幽凉,让傅流年有些慌神,他点点头:“对不起,阿欢,我……” “你不必说,我也不需要你解释什么。”陆欢颜笑笑,“其实你根本不必那么大费周章,你以为我会拦着你做什么事吗?” 傅流年眨眨眼:“我要做的事,你不会开心。” “可你还是做了。”陆欢颜望着他,“只是选了最不坦白,最不真诚的方式。” 傅流年自嘲地笑笑:“阿欢,你变了。” 陆欢颜不置可否:“也许吧,这样不好吗?” “阿欢,你要嫁给北堂曜了,你开心吗?”傅流年忽然问道。 陆欢颜笑笑:“当然开心,多亏了师父你,我才能如愿以偿地嫁给他。” “他就这么让你动心?” “他的好处,你不懂。”陆欢颜垂眸,“幸好,那晚在榆次大街的宅子里,你没有应了我。” 傅流年眼中闪过痛色,却很快镇静下来,他伸出手想要摸摸陆欢颜的脸,而是快要碰到的时候却又顿住,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还是那个在西湖边喝酒唱歌的阿欢吗? 还是那个会抱着自己胳膊数落着她汇通天下的梦想的小女孩吗? 为什么那么陌生,为什么她的眼神那么冷,自己不过离开了几天,到底错过了什么? 陆欢颜抬手拉住他的手,道:“所以,你的真名是什么?” “北堂昊,昊天罔极的昊。” 陆欢颜点点头,弯腰行礼:“臣女见过大皇子。” 北堂昊拉起她,道:“过两天,就是秦王。” 陆欢颜抬头看他:“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害了你母妃的仇,你杀了惠尘,就是为了他当年说的那些话吗?” 北堂昊有些意外,道:“你全都知道了。阿欢,其实惠尘,我没有杀他。” “那么他为什么会死?” 北堂昊摇摇头:“我是和他动了手,当时心里憋着气,如果不是为了他当年的胡言乱语,母妃怎么会死!只不过后来,我虽伤了他,却没有取他性命。他说自己泄露天机,圆寂之前是会有此一劫。” 陆欢颜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所以你在跟我解释吗?你把苏哲柳的东西留在蒲团下面,也不是故意的要把对付楚王?” “自然是故意的。”北堂昊笑笑,“阿欢,我既然决定了重新做回北堂昊,我就要争回自己应得的东西。” “楚王府被查抄,是你透露消息给蕙贵妃,她是个脑子不够使的,才会因此失了圣眷。”陆欢颜道,“殿下,你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人?” 北堂昊转过头扯了一片竹叶拿在手里:“这样不好吗?” “你把我引来,到底是为什么?” 北堂昊心里叹气,面上却仍是一片淡然:“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陆欢颜眼神微闪:“现在看过了,我走了。” “阿欢,你有个堂姐叫陆听梅是吧?”北堂昊唤住她,“你要当心她。” 陆欢颜疑惑地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后悔吗?” 北堂昊愣了一瞬,他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却没想到她真的会问出口。他眼神慌乱地看了看她,又迅速移开,抿了抿发白的嘴唇,惨然一笑:“当然,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陆欢颜不可思议地看他,她本以为他会嘴硬,会不承认,可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还说的这么真诚。 “那么,当时你知道自己会后悔吗?” 北堂昊呼出一口气:“当时就知道。阿欢,知道你离开杭州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后悔着。这就是你想听的吗?” 陆欢颜忽然就笑了,张着嘴大笑,却没有声音,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笑得她捂着肚子直不起身。 北堂昊木然地看着她,眼角滑落一滴泪,他迅速地抬手抹去,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缓缓地走远了。 陆欢颜终于笑够了,她望着空无一人的竹林,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轻轻地道:“师父,我宁愿你从不后悔。” 陆欢颜缓缓地离开了挽华殿,北堂昊从转角处走出来,望着她和有缘离开的背影,许久都没有动过。 阿欢,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放手。 …… “师父,如果你能重活一次,你还会不会混江湖啊?” “人只有一辈子,怎么可能重获一次?” “如果有呢?” “如果的话,那我应该不会吧。” “那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啊?如果你不在江湖,你还会不会认得我呢?” “我想过的生活,我也不知道,阿欢,现在就是我想过的,有你在身边的生活,就是我想过的生活了。” “啊!这么巧!这也是我想过的生活呀!师父!” …… 回到东宫,谢氏果然着急地拉着陆欢颜一顿训斥,陆欢颜乖巧地垂头听训。 谢氏见她神色恹恹的,便领着她向梅嫔告辞。 梅嫔看向陆欢颜的神情意味深长,陆欢颜装作看不懂她的眼神,胡乱混了过去。 回到家,陆欢颜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出来。直到有缘看不下去,掀开被子道:“小姐,你这样会闷坏了的!” 第165章 script> 陆欢颜扯过被子,冲着有缘大喊:“你管我干嘛?院子里那么多活,那么多事你不去管,你跑来管我,几个意思啊!” 有缘撇撇嘴:“小姐不要奴婢伺候,那奴婢说的话也不要听了?谢家那边啊……” 陆欢颜掀开被子起身:“谢家怎么了?” 有缘翻个白眼,做委屈状:“奴婢不敢说。” 陆欢颜笑嘻嘻拉着有缘:“好姐姐,快说快说,你的话我最爱听了!” 有缘一脸沉重:“谢家二舅老爷,上折子弹劾大舅老爷,说他教子无方,藏匿杀害太子妃的凶手。谢老王爷,气的晕倒,谢家因为被御林军围着,最后还是御林军统领薛正把太医带去。” “外祖父怎么样了?”陆欢颜急急地下床,就要往外走。 有缘赶紧把披风拿着追了上去:“已经没事了。小姐放心吧,咱们的人都盯着的,便是没有薛正,大夫也能带进去的。” 陆欢颜披上披风道:“有缘你去找笑天,山西那边这几日断了消息,我担心不是什么好事。” 有缘点点头:“奴婢叫采薇跟您去太太那里。” 到了谢氏院子,谢氏正在里面忙忙碌碌的指挥下人收拾东西,院子里堆了几个大箱笼。 陆欢颜走进房间,谢氏赶紧拿帕子压了压眼角:“你怎么过来了?进宫不累吗?也不歇歇。” 陆欢颜摇摇头:“娘,大哥打仗很厉害的,你不用担心。” 谢氏点点头:“阿颜,等将来你有了孩子就知道,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做娘的还是会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父母宁可自己伤者累着,都不忍心孩子们吃苦。” “娘!”陆欢颜靠在谢氏肩头,“大哥一定会平安的。” 谢氏拍拍她肩膀,笑道:“今儿进宫,你走了之后,周侍郎家的夫人和小姐也来了,那月英小姐还跟我问你来着。” 陆欢颜眸色深沉:“周月英?” 谢氏诧异道:“怎么,我还以为你们要好的很,跟她说来找你玩呢。你最近也没去女学,这些手帕交不要生分了。” 陆欢颜皱眉:“娘啊,那个周月英,有此上骑射课,她还害我来着。我早就不跟她玩了!” 谢氏更是惊讶:“她害你,怎么害你的?到底怎么回事?” 陆欢颜只挑着周月英的事说了,谢氏不可置信地感叹:“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如此看来,我今儿还是引狼入室了。” “算了娘,你不过是客气客气,她也不见得当真呢。”陆欢颜劝道,“况且大表哥如今又背上了杀害亲妹妹的罪名,她也不会上杆子地纠缠了。” 谢氏这才稍稍放心,又觉得有哪里不对:“跟翔哥儿有什么关系?你这意思,周家小姐害你,还是因为她瞧上了翔哥儿不成?” 陆欢颜赶紧岔开话题,笑道:“娘啊,你就别做末这些了。明日大哥出征的东西准备的如何了?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提起陆彦扬,谢氏立刻絮絮叨叨起来,又想起差了几件袍子,又想起多带一床被子。 陆欢颜看着谢氏忙碌的样子,稍稍松口气,看来外祖父的那边的消息没有传到娘这里。可这么一来,终究也不是个事,难道这事一天不查清楚,谢家都要这么被软禁起来? 可谢云翔如果不出现,事情又如何说得清楚?但是他出现,就能说清了吗? 一家人,用过晚膳,陆彦扬跟着陆平川去了书房,陆欢颜把谢氏哄睡了,自己才回到院子里。 院子里方笑天正候着,陆欢颜着急地道:“山西那边的消息断了两日,可有什么进展?” 方笑天摇头:“小姐,这事急不来。之前的消息到了属下手上,也是五日了。如今看来,山西那边消息封锁的很严密。” “山西,山西……哎呀不好!”陆欢颜失声叫道,“晋王的封底不就是山西!” 方笑天疑惑地点头:“是虽然是,小姐,你什么意思?” 陆欢颜摆摆手:“没有没有,可能是我多心了。呵呵呵。” 第108节 方笑天嘴角抽抽,小姐好事想不到晋王,有点什么屎盆子尿罐子都喜欢找晋王……山西出事跟晋王有什么关系?他一个没有就藩的闲散王爷,能干什么呢? “笑天,琢磨什么呢?”陆欢颜眯着眼睛看他,“你去找几个能干的人,偷偷混进我大哥的队伍里,我要实时掌握他出征的消息。” 方笑天笑道:“小姐,属下今日正好带了一个人来,请小姐举荐给大少爷,此番出征必定无往而不利。” 说着方笑天冲院门外招了下手,一个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对着陆欢颜一揖到地:“陆小姐,别来无恙。” 陆欢颜一愣:“程俊?你怎么,笑天说的人就是你?” 程俊点头:“在下不才,自幼熟读兵法,愿意效犬马之劳。” 陆欢颜奇怪道:“你不是进京来赶考的,怎么好好地要从军?” 方笑天插话道:“小姐,程公子字景行。” “景行?”陆欢颜恍然,“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景行先生啊!” 程俊矜持地笑笑:“虚名而已,不足挂齿。不过小姐该听说过,在下的师父,便是楚遇白。” “自然知道,世人皆以景行先生书画双绝,其实你最厉害的该是兵法谋略之术。”陆欢颜笑道,“楚遇白,真的有这个人吗?” 程俊点头:“先生行踪飘忽不定,见过他的人没有几个,是以传说纷纭,其实他只是不爱虚名而已。现在小姐,该放心了吧?” 陆欢颜点点头:“既然你是景行先生,我再放心不过,但是我还是要问你,你确定不参加科举了吗?” 程俊笑笑:“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科举三年之后还会有,但是上阵杀敌的机会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遇到一次。若小姐是我,该如何选呢?” “哈哈,有意思!”陆欢颜笑道,“看来我歪打正着,捡到宝了!” “小姐善心有善报而已。”程俊笑笑,他以前也以为那个救他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是囤积居奇,待价而沽,谁知道,对方真的是真心实意地要资助他科举,除此之外,竟然连面都没见过几回。 程俊和方笑天深谈之后,才发现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坦陈了自己的身份。西南战事一发,方笑天便想到了他,在确认程俊确实愿意从军之后,才把他带来给陆欢颜见面。 陆欢颜可真没想到程俊就是景行先生,难怪上一世北堂昭能打败大哥和谢家军,原来竟然是因为程俊吗?她盯着程俊细细打量,果然是自己的善心有了好报,当时救他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那么,我能不能问一下,锦华郡主为什么要杀你?”陆欢颜道。 程俊显然料到了她会问这个问题,也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杭州知府程玺,是我的叔父,家父英年早逝之后,家母带着我和幼弟寄居在叔父家中。原本相安无事,可是,我在府里闲逛,却意外撞见婶婶,也就是锦华郡主,她和人密谈什么事情。我当时想退开,却被她发现。” “就为了这?她在和谁谈什么事?” 程俊摇摇头:“我只是看到那个人的侧脸,听到他们提到什么嫔妃,皇子的。哎,真是无妄之灾。” 陆欢颜点点头:“既然她以为你听到了了不得的事,那你自己跑出来,你的母亲和幼弟呢?” 程俊道:“婶婶想要杀我这事我起初并没发觉,她几次试探于我,后来才决心想要除掉我。在那之前,我已经把母亲和幼弟送走了。” “不愧是景行先生。”陆欢颜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程俊往陆彦扬的院子走去,“你要不是这么做,她也不会下定决心除掉你吧。” 程俊耸肩:“所以我立刻就离开了杭州,她也就一路派人追杀我。后来我到了燕京,原本是能逃过去的,谁知道遇到了陆小姐你。” “阿颜?”陆彦扬从院子里迎出来,“你怎么来了?这是谁?” 陆欢颜笑笑:“大哥,明日你出征,我来看看你,云南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记得给我买了带回来,知道吗?” 陆彦扬无奈又宠溺地笑笑:“是了,咱们的清平郡主有吩咐,小的不敢不从。” “大哥,这位程俊程公子,是我送你的一份大礼!”陆欢颜让出位置,介绍程俊,“有了景行先生,大哥你还不势如破竹,如虎添翼吗?” 陆彦扬吃惊道:“你说,他是?” 程俊拱手道:“程俊,程景行,见过陆世子。” 第166章 script> 书房里一番攀谈,陆彦扬对程俊已经是推崇备至,他笑着对陆欢颜道:“阿颜可真是我的大福星啊!说真的,如果真的跟先生对上,我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陆世子客气了。”程俊道,“我不过是纸上谈兵,陆世子可是实战经验丰富,这次只希望能帮得上忙,不拖后腿就好。” 陆欢颜道:“大哥,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可有细查?” 陆彦扬道:“木楠确实有些问题,他和京中早有往来,却不知是谁。我怀疑,南漠摄政王莫名其妙扰边,也不是那么简单。” 陆欢颜点头:“大哥你记着我的话,除了木云清,木家谁都不要相信。” 转天就是陆彦扬出征的日子,陆欢颜起了个大早和家人一起送行。旁人都回去了,陆彦博带着她又一直送到了十里亭。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陆彦扬示意大军缓行,自己勒马停下对弟妹嘱咐道,“这一去不知三年还是五载,博哥儿,家伙诸事繁杂,你要肩负起责任来。阿颜,你心里有成算,万事都要小心。” 陆欢颜点头:“大哥,你要快些打胜仗回来,我的笄礼没有你可不行,嫁人还要你把我背出去呢!” 陆彦扬无奈:“真是女大不中留,现在就一口一个嫁人。” “大哥!”陆欢颜红着脸在马上不自在地四下看看,假做害羞地低声道“你也要万事小心。大表哥的药都带了吗?” “放心吧,他的功夫并不在我之下,身体没什么问题了。”陆彦扬又忍不住叮嘱道,“千万不可走漏风声,懂吗?” “老大你就放心吧!”陆彦博拍着胸口,“阿颜有我看着呢,不会乱说话的!” 陆欢颜翻个白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塞到陆彦扬手里:“大哥,逐风堂在西南虽然势力不大,但是清平阁的生意却也做到了南漠。这个牌子可以调动清平阁所有生意的现银和库存,必要时候,你到大理的万通钱庄,那里可以联络最近的逐风堂分舵供你调遣,你千万拿好了。” 陆彦扬跟妹妹并不客气,笑着接过来贴身放好了,一勒缰绳,坐下战马人立而起:“那么,家中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记得跟我通书信!” 陆彦扬一身戎装骑马远去的样子俊逸潇洒极了,多了平日里见不到的锋利之气,整个人像是刚刚淬炼好的利刃,随时准备出鞘直取敌人咽喉。 “大哥,马到成功!”陆彦博笑着挥手叫道。 陆欢颜眼神微闪,上一世大哥也去了云南,只不过是去支援大表哥,这一世云南一战全压在了陆家身上。再过一个月,粮草齐备,父亲也要出征了。她回家之后的第一个新年,竟然都不能和父兄共度,这也算是重复了上一世的轨迹吧。 “阿颜,想什么呢?”陆彦博推了推她,“人都走远了,咱们回去吧。” 陆欢颜点点头:“二哥,你说大哥和父亲,会打赢的吧?” 陆彦博笑笑:“阿颜,我心里想的并不是什么输赢,我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 陆欢颜看着陆彦博精致的侧颜,点点头:“二哥,你心怀大爱,幸好你没有习武从军。” “阿颜,你错了。”陆彦博认真地道,“我这不过是小爱,真正的大爱并不只是计较一人一事,一个小家的平安荣辱。真正的大爱,不会纠缠于某一个人的死活,而谋的是万民的福祉。” “没有每个人的平安喜乐,何来万民的福祉?”陆欢颜疑惑。 陆彦博眼神飘远,神色却很是坚定:“你说咱们大历是好战的国家吗?” 陆欢颜眨眨眼:“算,算是吧?” 陆彦博摇头:“并不算是。阿颜,大历国力强盛,却一直受边境问题困扰,你说,是因为什么?” 陆欢颜一愣:“二哥,我,从没想过这些事。” “没想过?”陆彦博狡黠地看她,“那你派出那么多船队出海,不求回报,不计损失,又是为什么?” 陆欢颜迟疑道:“二哥,我……” 陆彦博摆摆手,放缓了马匹的速度,悠然地道:“大历虽然立国不足百年,可却延续先人教化,以仁孝治国,对周边国家怀柔多于强硬。 “可是,周边如果是遵从教化,咱们这样自然没有问题。可咱们周边分明虎狼环饲,一味怀柔只能让人觉得软弱。如此一来,他们都觉得大历软弱可欺,不断地扰边侵略,咱们不胜其扰。 “所以才会有今日大哥出征,大历和南漠之战,必是要一劳永逸的。即便朝廷没有这个决心,我知道父兄是一定会一战到底的。” “一战到底?把南漠版图收回来吗?”陆欢颜好奇道。 “其实不只是南漠,我才豫王再北边,谢家在西北,和咱们在西南,想的是一样的。”陆彦博笑道,“这就是为什么祖父要亲自去看豫王的原因了。” 陆欢颜撇嘴,祖父去豫王府,闹了个不欢而散吧。小曜曜不给她爷爷面子,哼,看她不好好收拾他。 又听陆彦博道:“大历兵马粮草什么都不缺,却不能震慑周边国家,是因为什么呢?” 陆欢颜摇头,这个问题其实穿越前她看新闻时也总是琢磨,不过那个时候好像跟她的生活遥不可及,根本也不会深思。 “因为咱们没有适时的展现实力。”陆彦博道,“实力不是用嘴说,实力也不是靠钱买,你不打我一拳,我怎么知道你那个拳头有没有力气?如果不能用强大的实力震慑周边,那咱们边境将永无宁日,百姓也会生活在恐惧和慌乱中,又何谈万民的福祉?阿颜,有时候大爱,是需要牺牲个体来成全的。” 陆欢颜震惊地看着陆彦博,她二哥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呀! “二哥,你,你太让我震惊了。” “装吧你就。”陆彦博失笑,“我刚才问你,为什么非要不计得失地出海,难打你不是这样想的?” 陆欢颜张口无言,她只是因为穿越而来,担心那个时空里的什么帝国主义侵略会在这个时空重现而已,她哪有想过什么家国天下万民复制,最多就是做生意玩金融,她连要不要报仇都纠结了很久呢! “好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陆彦博转过头,轻轻叹气,“虽然我是这么认为,可只要一想到那上阵搏杀的人是我的血脉至亲,我就会如坐针毡,所以我心里只有小爱,那些谋万民福祉的事,就交给豫王那样的人好了。” 陆欢颜哼道:“你这么说,好像北堂曜是个心狠手辣的,还有啊,我不是不想说,我是根本没想过那么多!二哥,你有没有觉得大历的人口越来越多,可耕地什么的,却会不够用?而且黄河泛滥成灾,并没有好办法治理,为什么我们不能移民到更加富饶的地方?” 陆彦博皱眉:“移民?什么意思?” “我知道在大海的那一头有一块大陆,那里幅员辽阔,资源丰富,物产富饶,地广人稀。”陆欢颜想着美洲大陆,忍不住流口水,“如果能找到那里,移民过去开发,大历还有什么可愁的呢?可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了,那岂不是要痛悔几百年。” 陆彦博想了想:“所以,你发现了海外的新大陆?” 陆欢颜摇头:“林湾带着船队往西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海上风浪不定,这已经是我派出去的第三个船队了。” “前两个呢?”陆彦博忍不住追问。 陆欢颜耸肩:“每次都是出海之后就断了联系,我想着如果再不成功,便暂停一停,可能是我们的船不够好,等我有时间想想清楚,造一艘禁得住风浪的大船出来再出海。” 陆彦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眼笑道:“阿颜,听说你功夫得了祖父的真传,不知道骑马的功夫怎样,要不要比一比?” 说话间策马扬鞭飞奔而去,陆彦博虽然从文,可陆家的孩子自幼都是弓马骑射一样也不落下的,所以他对自己的骑术也算有点自信。 陆欢颜失笑,二哥的兴致来的还真快。二话不说,也紧追过去。 到了城门外,二人下马找了个茶棚坐下休息。 陆彦博要了一壶热水,把茶碗挨个烫了,又拿帕子擦干净,先给妹妹倒了茶:“累了吧,趁热喝。” 陆欢颜接过茶碗小口小口地抿着,陆彦博给自己也倒了一碗茶,一边喝茶一边四处看看风景。 兄妹俩俱是顶顶拔尖的相貌,在城外的茶棚里一落座便引来大家瞩目。 相比陆欢颜女子的美貌,一身书卷气的陆彦博更是让人惊叹。 与其说他长得比女子还要精致漂亮,不如说他身上的文质彬彬的气质特别吸引人,不是柔弱的书生气,反而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让他身上更多地糅杂了一丝粗粝。 陆彦博对妹妹无微不至的关照更是让人称奇,从没见过男子能对女子细致到这种程度。 当下老板娘就提着茶壶走了过来攀谈:“两位这是要进城啊?” 第167章 第109节 script> 陆彦博抬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正是。” 老板娘给茶壶加满了水,顺势坐在了陆彦博身边:“小哥是哪里人啊?怎么咱们从没见过?” “噗!”陆欢颜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她二哥这是,遭人调戏了? 徐娘半老的老板娘对陆欢颜喷水完全不予理会,屁股朝陆彦博又挪了挪,身子倾斜着抛媚眼看他:“奴家娘家姓徐,小哥,你叫什名字啊?” 陆彦博被她吓了一跳,猛地喝了一口茶水,可是茶水太烫,他含在嘴里又咽不下去,想吐可自己受的教育又不允许。 就那么不上不下地,结果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扶着桌子咳的腰都弯了。 陆欢颜看不下去,起身过去给他拍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老板娘:“这位娘子说话就说话,怎么还专往人身上靠呢?好好地男人,也禁不住这样的呀。” “呦,我说大妹子,这怎么说话呢?”老板娘的三角眼一竖,叉着腰怒道,“什么叫往男人身上靠?你把话说清楚!别以为自己年轻,说话就那么轻佻,你自己还不是孤身一个跟着男人出来逛,也没见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欢颜没空搭理她,拉着陆彦博道:“咱们回家去吧。” 陆彦博点头,把碎银子往桌子上一扔,一言不发拉着陆欢颜就走。 可是老板娘却意犹未尽,不知道是觉得这两个好看的小人儿特别好欺负,还是觉得被陆欢颜冒犯到了,反正这会见人要走,反倒不依不饶地拦住二人去路。 “这就想走?胡说八道之后拍拍屁股就想跑?”老板娘叉着腰指着二人,“别以为老娘好欺负,你们可着着附近十里八乡的问问,我徐娘子是好欺负的吗!” 茶棚这么大动静,除了原本就在歇脚喝茶的客人,旁边过路的也有好些人围了过来,看着三人指指点点。 陆彦博把妹妹往身后扯了扯,正色道:“老板娘,咱们付钱喝茶,喝过之后钱货两讫,怎么就不能走了?您无礼在先,舍妹或许说话冲了点,可是你也出言不逊甚至胡乱指摘她的名节,我们不予计较,你却不依不饶,却不知道你底气何在?” 对于陆彦博文绉绉的话,老板娘眨眨眼,表示听不懂,一下子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别以为读过点书就能欺负人!活不了啦!老百姓没有活路啦!有钱人欺负穷苦百姓啊!” 陆欢颜神色一动,拉着陆彦博低声道:“二哥,来者不善。咱们遇上麻烦了。” 陆彦博起初以为这老板娘不过是个混不吝的,最多不过多给些钱两也就打发了,但是听她话里的意思,明显是知道他二人身份,故意闹事的。 “现在怎么办?”陆彦博看着外面围满了人,心焦道,“咱们怎么离开?” 陆欢颜冷笑:“戏既然开锣了,观众怎么好提前退场?二哥放心吧,这种小伎俩,我还不看在眼里。” 陆彦博也冷静下来,点点头:“也好,倒要看看那背后之人准备了什么大礼。” 二人对于老板娘的唱念做打完全不予理会,陆彦博把陆欢颜拉到身后,不想让她被更多人瞧见。 围观的人里见他们僵持,就有人嚷嚷起来:“燕京城里太多为富不仁的,今儿个来城外的茶棚欺负老板娘,明儿个就能到城外的农田里骑马!” “说的是啊!听说谢家的世子吸食五食散,还把亲妹妹给捅死了!” “为富不仁,伤天害理!” “别让他们走,不给个交待不让他们走!” …… 陆欢颜微微一笑:“二哥,那几个人都瞧清楚了?” 陆彦博点点头:“是啊,那又怎样?好端端地怎么大表哥的事也传出来了?” “什么传出来,根本就是有心之人。”陆欢颜看差不多藏着的人都出现了,双手打了个手势,然后就拉着陆彦博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二哥,喝点茶水。” 陆彦博诧异看她,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待要问,陆欢颜一个茶碗推过来:“喝吧,边喝边看戏。” 果然,人群中又有人纷纷议论起来:“这个老板娘可不是个好的,她男人干活摔断了腿,她硬是不给他请郎中,活生生地把人拖成了瘸子瘫在炕上。” “还有这样的事?” “对啊,她勾搭上了邻村的张大户,这个茶棚就是张大户帮她开的。” “哦哦,我听说那个张大户最喜欢勾搭有夫之妇啊!” “你瞧瞧人家兄妹俩,老老实实地付钱喝茶,反倒惹了一身骚。” “这老娘们就是看上人家少年长得俊秀,动了歪心啦!” “老牛吃嫩草!哈哈!” …… 陆欢颜眼神飘过,那几个人起先挑头的,早就悄无声息地被人捂了嘴拖走,这会舆论一边倒地压向老板娘,她早就忘了哭喊,呆呆地看着人群义愤填膺地指责自己,一时都忘了反应。 陆彦博适时起身,拉着陆欢颜从茶棚的后面绕了出去。 老板娘忽然喊起来:“别让他们跑了!快呀!” 身边迅速围上一圈打手,她的人这时也被刻意地挡在人群外面,根本不及进来相助。 陆欢颜眉目一厉,将陆彦博护在身后。 还未动手,却听见官道上鸣锣声响,一对御林军开路,竟是有一辆宫里的马车驶了出来。 茶棚这里的喧闹虽然也被压了下来,却早已吸引了车上人的注意。 北堂晴的声音传来:“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真没想到,天子脚下,燕京城外竟然还有刁民闹事!来人,把那些闹事的都给本宫抓起来,送去京兆府,本宫回去要跟父皇说一说,这京城的治安真是堪忧啊!” 陆欢颜松了一口气,等御林军将打手抓起来,她才随着陆彦博来到公主车驾前行礼道谢。 北堂晴笑道:“本宫正要去报国寺的雁塔,遇到你们兄妹最好不过了。雁塔不就是庆国公夫人捐资搭建的,要不你们陪本宫一起去吧!” 陆欢颜想了想道:“公主,二哥会试在即,功课要紧,让臣女陪你去吧。” 北堂晴有些失望地看了陆彦博一眼,想了想道:“那,那也是。” “公主别听阿颜的,哪有做兄长的回家,反倒让妹妹伴驾的道理?”陆彦博笑道,“一天半天的,臣还不在乎。” 北堂晴惊喜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陆欢颜微微眯眼,北堂晴,好像心思有点小复杂哦。 陆彦博仍旧骑马,陆欢颜则坐上了北堂晴的马车,看着御林军将抓住的人押进城去,她转头道:“公主,那个老板娘别叫她跑了。” 北堂晴点头:“刚才我隐约听见她的叫骂,也觉得这人好像不是个单纯的泼妇,我叫人去把她暗中抓起来,等回城之后咱们再细细地问。” 陆欢颜笑道:“公主最是聪慧,有你我就放心啦!”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北堂晴翘起二郎腿,“我不帮你谁帮你!” 陆欢颜靠在软垫上,捏起一块点心道:“既然你这么想,那我有话就直说了。” “你说你说。”北堂晴好奇道,“有什么事,尽管说。” “你是不是看上我二哥了?” 北堂晴一愣,旋即嘿嘿笑起来:“小样儿的,我也没打算瞒你。” 说着,凑到陆欢颜跟前,巴巴地道:“你觉着有戏吗?” 陆欢颜想了想:“我二哥还这么小,这么纯洁,你怎么忍心!” “啊呸呸呸!”北堂晴啐道,“我也才十四好吗?配个小鲜肉怎么不行了?” “可是你这里。”陆欢颜指了指她胸口,“已经黑腐了呀!” “你才是腐女,你才是腐女!”北堂晴气的那枕头打她,可惜都被躲开,一怒之下扔了枕头,扭着脸闷闷道,“好好说话呢,我可是拿你当朋友的,就这么气我?” 陆欢颜哈哈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逗你呢,我问你,你是不是真心的呀?” 北堂晴伸手:“我可以发誓,绝对只喜欢他一个!” 陆欢颜把她手拉下来,想了想认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感情的事,我一直觉得一开始的冲动激情都不如日后慢慢地相处与磨合。如果你想要经营这段感情,那么就要认真地相处。只是,我二哥的话,可能并不适合你。” 北堂晴神色一黯:“你怎么这么急着下判断?” “你先听我说完。”陆欢颜坐到她身边,“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的身份是公主。可我二哥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当状元,当然他的才学肯定没问题,但是他如果做了驸马,必然是不能入朝为官了,那岂不是和他的志向相违背?你们将来如果有了感情,又因为这些事闹得生分,岂不是互相伤害?” 第168章 script> 北堂晴听了久久不语,陆欢颜瞧着她也有些不忍心,便劝道:“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何必单恋一支花呢?” 从雁塔回来,已经是下午,北堂晴自上午那段谈话之后一直都闷闷的,就连看陆彦博的神色都有些怪。 陆欢颜心里过意不去,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错事,可是想到陆彦博一直以来的志向,她又觉得该提醒北堂晴,毕竟她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她不愿意北堂晴因为这些事受到伤害。 一直到了夜里,也是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索性换了男装往豫王府去,想来也有几日没见到北堂曜了,虽然上次祖父探访的事有点莫名其妙的,陆欢颜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他。 豫王府里一片宁静,暗卫们都不会拦她,她也就直接推门进了北堂曜的房间。 房间里早就熄了灯,只留了一只蜡烛幽幽地燃着。 陆欢颜借着光亮走到床前,北堂曜正睡着,窗帘透过微微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柔和而梦幻。 陆欢颜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托着下巴看他,眉眼、鼻子、嘴巴、下巴、耳朵、鬓角、头发…… 越看,她的心里就越发地生出欢喜,只看他这么睡着,心里就生出踏实的感觉,那种漂浮在水上终于靠岸的感觉。 北堂曜轻轻地动了动脖子,睡梦中皱了皱眉头,陆欢颜俯下身,轻轻地在他眉心印上一吻,亲过之后,你就永远都是我的了! 忍不住停在那里,陆欢颜深深地吸气,混杂着青竹味道的龙涎香,那是他的味道,是她喜欢的味道。 “阿曜,阿曜,阿曜……” 陆欢颜喃喃自语,沉迷在这种莫名地悸动中不能自拔。 北堂曜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腰:“我在呢,阿颜,一直都在。” 陆欢颜双手撑在他头两边,支起身体望着他,她眼中光华流转,看的北堂曜心中一突,手上用力将人抱进怀里。 “小心,小心你的胸口的伤呀!”陆欢颜轻斥,却依然顺着他的力道靠近了他,两人气息相闻,“阿曜,我听过一句话,你要不要听?” “嗯,什么?”北堂曜的声音变得很轻,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陆欢颜好看的桃花眼半开半合,轻轻缓缓地道:“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阿曜,刚才瞧着你,我的心里就好似开出了花来,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很奇妙。” “我当然知道。”北堂曜轻轻亲上她的红唇,“我从第一次见你,就有那种感觉了。” 陆欢颜不再说话,轻轻控制着力道,吻上了北堂曜。 第110节 北堂曜一愣,随即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吻前所未有的香甜,甜到让两个人都舍不得分开,北堂曜的嘴里带着微苦的药味,却让陆欢颜甘之如饴。 许久之后她才坐起来,捂着脸颊笑道:“我也真是太过轻浮,大半夜的竟然跑来你的床前……哎!” 北堂曜笑着拉她:“说好了隔一日就来看我的,让我多等了好几天。” 陆欢颜哼道:“我祖父来,你那阴阳怪气的,我怎么好再随便跑过来。叫大哥知道,又该没玩没了了。” “所以你大哥今儿个出征,你就来了!”北堂曜一把抱住她的细腰,头靠在她后背,“阿颜,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娶你过来了。” 陆欢颜把他拉开,让他重新躺回去:“你给我躺好了,我看看伤口行吗?” 北堂曜笑嘻嘻地扯开衣领,胸前原本还血肉模糊的伤口现在已经戒疤,看起来恢复的很好。 陆欢颜笑笑帮他把衣服整理好:“你恢复得好我就放心了,我不吵你休息,先回去了。” 北堂曜攥着她手:“才说了两句就要走,我不依。” 陆欢颜无奈:“你不想睡觉了?” 想睡你!北堂曜暗搓搓地在心里叫嚣了一句,面上却一副委屈的样子:“你要是走了,我想你难受更睡不着了。要不咱来说说话,你等我睡着了,再走行吗?” 陆欢颜想了想,怎么觉得这人一有伤病就逆生长呢?叹口气道:“那好吧,我只能再待一会儿。” 北堂曜往床里面挪了挪:“来,你到床上来,夜里凉得很,暖暖脚也是好的。” 陆欢颜也没多想,直接踢了鞋子就算进被子里,帮北堂曜掖好被角,自己也侧过身面对着他躺好,一臂弯曲撑着脑袋,一只手随意地放在外面。 “阿颜,我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手脚都酸了,你看看。”北堂曜抬起胳膊在陆欢颜眼前晃,“你看,软软的没力气。” 陆欢颜“噗嗤”一声笑出来,抱着他的胳膊道:“那我给你揉揉啊?” 北堂曜的手肘碰到她肚腹间的软肉,浑身一僵,瞬间连嗓子都干了,一动都不敢动地任由陆欢颜抓着胳膊来回的揉。 “那个,阿颜……”北堂曜感觉喉咙发紧,“要不,你还是回家吧。” 陆欢颜手上用力:“怎么,嫌弃我手法不够好?” “不是不是,那个,我好像,好像不太舒服。”北堂曜脑子里一片混乱,抽出手来推她,“你快走吧,太晚了,我要睡了。” 陆欢颜本来躺的靠外,冷不防被他一推,一下子半个身子就掉到床沿外面,因为怕碰到北堂曜的伤口,她回身去拉床上的帷幔。 可是北堂曜的床没有帷幔。 于是陆欢颜目瞪口呆地被北堂曜推下了床,她被推、下、了、床! 陆欢颜脑子里轰地炸开,呆了几秒才回过神,猛地站起身,爆喝一声:“北堂曜,你妹的!” 北堂曜早也是呆了,哪里想到她竟然会掉下去,等被她吼到才恍然回神,糟糕,好像闯祸了。 陆欢颜看他竟然毫无反应,更是又委屈又生气,一怒之下张口就骂:“分手,必须分手!这特么对象谈不成了!成个屁的亲!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北堂曜只听明白了不成亲,脸色变了变,幸好伤口已经不疼,赶紧忍着四肢酸麻翻身下床追了过去。可是刚一下地,双腿就是一阵发软,赶紧扶着床沿稳住身体才不至于跌倒。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外面就传来陆欢颜的哭声,北堂曜心里着急,咬牙起身,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只得靠着桌子先缓缓再动。 陆欢颜动作快步子大,早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她愣愣地回身,房间里毫无动静。 愣了几秒钟,她才想明白,自己这是在等北堂曜追出来呢? 可是北堂曜,丫的竟然不追! 陆欢颜“哇”地一声哭起来,她怎么这么惨啊!被未婚夫对下床,这脸还要不要了!以后在穿越界还怎么混啊? 哭的天昏地暗,面前忽然一阵风声飘过,一张帕子递了过来。 陆欢颜泪眼朦胧地接过来,一边擦脸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别以为老娘嫁定了你,你给我听好了,一天没举行婚礼,我就还能选别人!你懂不……” 话说到一半,陆欢颜就好像喉咙被人掐住似得发不出声音,双眼瞪得老大,捏着帕子的手好像捏着火炭。 “你,你怎么,怎么来了?” 北堂昊神色凝重,上前拉着陆欢颜的双臂:“阿欢,大半夜的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北堂曜欺负你了?” 陆欢颜点点头,又摇摇头,下意识地问:“不是,我没事。夜里这么冷,你冷不冷?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 北堂昊神色柔和了几分,伸手把她脸上挂着的泪抹掉:“不冷,没有那么虚弱。” 陆欢颜点点头:“你来这,做什么?” 北堂昊抬头看了看她身后靠在房门上的北堂曜,微微一笑:“来见见我的七皇弟。” 陆欢颜这才惊觉回身,北堂曜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帕子上,神色晦暗而复杂。 她想解释,可是想到他竟然把自己推下床,就又生起气来。冷哼一声,把帕子收起来,仰起下巴看他。 果然,北堂曜眼中闪过怒气,却强迫自己笑起来:“既然到了,便请进屋叙话吧。本王身体虚弱,就不出门相迎了。” 说完,他静静地转身,缓缓朝着房间里面走去。手脚还是酸麻,走路更是头晕,北堂曜咬着牙硬是端着架势走到桌子前,往凳子上端正地坐了。 陆欢颜追着他跑进来,看他脸色发白,到底还是忍着别扭,到了桌上的热茶给他递过去。 北堂曜掀掀眼皮,不动声色地接了。 陆欢颜转身又给已经进来的北堂昊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另一边。 北堂昊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并没有动那杯茶,反而对着陆欢颜道:“夜已深了,你快些回家去。” 第169章 script> 陆欢颜没有回答,而是在窗前的软塌上坐下,垂眸道:“有什么不方便我听的吗?” 北堂昊失笑:“阿欢,我……” “该怎么称呼?”北堂曜忽然插话打断他,“傅流年还是,别的什么?” 北堂昊扫了他一眼,轻笑道:“怎么,阿欢没有跟你说吗?我的本名是北堂昊。” 北堂曜除了对着陆欢颜是那种软了吧唧的态度,对着任何人都很自然地流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皇者气势来。 这会他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珠,在北堂昊看来就已经极有压迫感。 陆欢颜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北堂曜,回想了一下,他以往对着自己,对着和自己有关系的人时,真的是好脾气的很。 然后她还是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更衣。” 北堂曜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才对着北堂昊唇角微勾:“昊?这么说,你是兄长?” 陆欢颜出去之后,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冷却了下来,两个男人身上都是浑然天成的霸气,只是北堂曜多了些肃杀,北堂昊却满是清冷。 北堂昊微微颔首:“比太子大了两岁。” 北堂曜一根手指轻轻在茶杯上打圈:“你进宫去有些日子了,怎么父皇还不下旨让你认祖归宗?” 北堂昊笑笑:“病体残躯,恐怕承受不起。” 北堂曜眼光不经意地掠过陆欢颜的背影,见她一路垂着头走到门口,完全没有反应的样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陆欢颜打开门出去,北堂曜才淡淡道:“这不是自相矛盾么?既然来了,便开门见山吧,本王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兜圈子。” 北堂昊道:“皇上已经有了废立之心,我是来跟你说一声,京里的兵力我自会掌控,但京北大营的兵马一向是唯你马首是瞻。” 北堂曜喝了口茶,久久不语。 北堂昊摸不准他什么心思,起身道:“我言尽于此,若是真有那一天,自然是要携手共渡难关。之后的事,就各凭本事吧。” 北堂曜看着他,半晌才道:“你来,就只为了说这个?” 北堂昊笑了笑,随意地把茶杯拿在手上转了两圈:“你以为呢?我让你把阿欢让给我,你愿意听?” 北堂曜身上气势陡变,眼中射出寒芒,只说了两个字:“你敢。” “哈哈,当我不敢好了。”北堂昊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北堂曜,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山西民变已经岌岌可危,山西巡抚是晋王的人,你有什么打算?” “老十一?”北堂曜轻蔑地扯了扯唇角,“早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没想到连手下也是一群坑货。你有什么打算?” “我对他了解不多,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可以提醒你。”北堂昊随手拿了件多宝阁上的瓷器,“阿欢对这个人很是在意,从她到了京城就一直派人在全国收集他的消息。想搞他,你近水楼台。” 北堂曜凤眸微闪:“你舍不得阿颜,又促成了父皇赐婚,你到底想要什么?” 北堂昊哈哈一笑,把瓷器放回原处:“明知故问?我走了。” 陆欢颜在抱厦里瞧见北堂昊出来,他望着她的样子似乎有千言万语,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 回到屋里,北堂曜还端坐在凳子上,面色紧绷,身上的冷意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阿曜。”陆欢颜叫了一声,缓缓走近,“要不要回床上躺着?” 北堂曜慢慢地转头,眼睛盯着陆欢颜,似近似远,似笑非笑。 陆欢颜微微皱眉,上前拉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冷?” 北堂曜反手握住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阿颜,他走了。” 陆欢颜两只手握着他的手,想帮他暖和过来,心不在焉地点头:“嗯,走了。” “阿颜,不要离开我。”北堂曜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有些发抖。 陆欢颜诧异抬眸:“你说什么呢?” 北堂曜无声笑了下:“没什么,阿颜,扶我一下,手脚酸麻的很。” 陆欢颜想了想,绕到他身侧,将他一只手臂绕过自己肩头,两手用力将他抱了起来。 北堂曜身子颀长,陆欢颜虽然在女子中算是高挑,可这一抱起他来还是有些窘迫。 北堂曜感觉身体猛地一轻,尴尬地发现自己竟然被“公主抱”了,先是惊讶,然后无奈地摇摇头:“阿颜,你可真是……说你什么好!” 陆欢颜轻轻把他放到床上:“什么也别说,你该庆幸我力气大,要不然有你受的。” 北堂曜撇撇嘴:“其实已经不疼了,就是那药用了就身上无力。” “不用解释。”陆欢颜两根手指按在他唇上,“我喜欢抱你。” 北堂曜的脸忽然就红了,眼神有些慌乱:“我,我也喜欢被你抱。” “……呃!”门口的蓝凌打了个嗝,两位主角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吓得抱头鼠窜。 陆欢颜收回手:“你家里真是危险的要命!” 第111节 北堂曜“嗯”了一声:“明儿个我就调他出京,敢坏了本王的好事,还想娶媳妇?下辈子吧!” 门外惊魂未定的蓝凌:……我滴个妈妈呀!采薇,我的小薇薇!哇…… “刚才他来说了什么?”陆欢颜帮他掖了掖被角,“不会有什么事吧?” 北堂曜安抚地笑笑:“山西的事,还有,太子的事。阿颜,若是我出征,你会等我的吧?” “你要出征?”陆欢颜一愣,“山西,还是云南?” 北堂曜道:“云南有你父兄,正好我把人手都撤回来。我想的是,以山西为契机,北面的三国。阿颜,你上次给我的图纸,我找了工匠日夜不停地研究,如今已经能做出来了。只是,效果不甚理想。” 陆欢颜点点头:“你的工匠在京城附近吗?我能不能去看看?” “在沧州。”北堂曜道,“你恐怕出不了京,就连我,也只亲自去过一次。其余都是厉刚他们在盯着。” 陆欢颜道:“那你想办法叫工匠来见我一次,我有些事想亲自跟他们交流一下。” 北堂曜眼睛一亮:“莫不是你有什么法子能把那些武器造出来?” 陆欢颜抿抿唇:“我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具体的,我还要找人商量一下。其实,我觉得是材质的问题,阿曜,咱们大历的铁不够硬。” 北堂曜连连点头:“你说的是,工匠们传来的消息也是这样。只是如何改进,如今还没有个好办法。” “那么,你做出那些武器是想用在北伐上了?”陆欢颜换了话题,“原本我外祖家在西北经营多年,可如今,哎,大表哥的事一出,谢家也算是完了。” 北堂曜摇摇头:“百足之虫,不会一下子完的。而且,你大舅舅曾经在东南练过水师,将来可是说不好能用得上的。你以为只靠你那几只船队,就能实现你想的那些事?” 陆欢颜不可思议地看他:“你,原住民是无辜的,你带着坚船利炮去,那岂不是……” 岂不是跟帝国主义一样了吗?只是北堂曜不会知道什么是帝国主义,坚船利炮叩打国门的事,倒是不需要什么先进的科技发展做后盾,陆欢颜心里叹气,她怎么觉得自己有点要成为千古罪人的不好预感? “好了好了,你快休息吧。”陆欢颜赶紧打断北堂曜的宏大设想,“这些都是没影的事,地缘政治才是首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啊,豫王殿下,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再不睡觉,身体好不了,看你怎么应付你那些兄弟们。” 北堂曜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听着她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希望时间停驻的感觉,这一刻,真是美好。 从豫王府出来,夜已经很深了,陆欢颜独自在街上溜达,迎面却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在等我?”陆欢颜眨眨眼,“又是何苦。” 北堂昊笑笑,伸出手:“阿欢,跟我去个地方可好?” 陆欢颜眼神微闪,忽然神色一僵:“师父,生辰快乐。” “你果然记得。”北堂昊欣慰地看她,“来陪我去个地方。” 陆欢颜犹豫地伸出手,北堂昊一把抓住,足尖轻点纵身跃起。 陆欢颜自然不会落下,一路被他带着出了城,来到报国寺后山的雁塔上。 雁塔共有七层,此刻,他们站在顶层的上,冷风垂着飞檐上的惊鸟铃叮当作响。陆欢颜看着北堂昊,重新轻轻地说了一句:“师父,生辰快乐!” 北堂昊微微一笑:“阿欢,我记得你以前曾经给我唱过一首歌,能不能再唱给我听一次?” 第170章 script> 陆欢颜点点头,拉着他走进塔中,找了个台阶坐下,轻轻唱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师父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师父,你许个愿吧。”陆欢颜拿了塔中一根红烛举到北堂昊面前,“许个愿把蜡烛吹了。” 北堂昊盯着烛火看了一会,然后轻轻地吹熄:“阿欢,谢谢你。” 陆欢颜把蜡烛放好,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都是我的授业恩师。只是,这世上再没了傅流年,有的只是北堂昊了。也许,傅流年只是我的一个梦,遥不可及,却又真实不虚,虽然我还贪恋梦的美好,却必须醒过来面对现实的人生。” “阿欢,你说的,好像我很残忍。”北堂昊坐在她身边,瘦削的身形显得长衫都有些不合身,“你要是我,你会怎么选?” 陆欢颜看着天上的星光,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曾经跟着你的那些年我忘了以前的事,是回了庆国公府才想起来的。” “老谭说过,你若是重回故地,很有可能恢复记忆。”北堂昊笑笑,“看来真是这样。” 陆欢颜点点头:“可我其实宁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看着北堂昊的侧脸,认真地道:“说了你可能不信,我真的宁愿一辈子在杭州。” “可那样你就不会认识北堂曜了,不会后悔吗?” “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求不来。”陆欢颜道,“但是陆家,对我来说是亲人,是归宿,更是责任。 “我做过一个非常真实的梦,梦里面我三岁时并没有出事,一直好好地长在家里,被人千娇百宠着长大。我喜欢上了一个人,非要嫁给他。父亲母亲不同意、兄长不同意,基本上所有人都不同意,可我还是非他不嫁。” “后来呢?”北堂昊好奇道。 “后来啊。”陆欢颜幽幽地道,“我如愿嫁给了他,可是他却处心积虑害死了我父兄,甚至大舅舅和大表哥也因我而死。我娘上吊了,二哥被人害的人不人鬼不鬼,消失无踪。他还把我关了起来,把我和他的孩子一一杀死,然后看着我被人杀掉。” 北堂昊听得直皱眉头:“阿欢,这只是个梦而已。” 陆欢颜幽深的眸子看向他,从迷离转向决绝:“嗯,是个梦。不过,就算是梦,我也要把梦的可能扼杀掉。”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望着北堂昊:“所以,我还是要谢你,如果不是你带我离开京城,我仍然还是梦里那个困守闺阁刁蛮任性不顾一切的大傻子。是你教我功夫,带我见识江湖,帮我建立清平阁,给了我逐风堂,我现在和以后的人生里,如果有一点点成绩,有一丝丝幸福,都是拜你所赐。” 她说着,郑重地屈膝跪下:“师父,这番话我原本不打算跟你说,但是今天我还是说了,你是我的恩人,甚至曾经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要感谢你的付出,对我的照顾,对我的宠爱和放纵,师父,徒儿拜谢师父!” 一个头磕下去,陆欢颜直起身子:“师父,你成全了徒儿的姻缘,让皇帝下旨赐婚,让这一切都简单明了起来,徒儿拜谢师父!” 第二个头磕完,陆欢颜再次抬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日师父生辰,徒儿祝你从今后事事顺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磕了第三个头,陆欢颜起身:“咱们的师徒情谊就到此为止吧,从今后,傅流年已死,我会在逐风堂供奉师尊牌位,我知道季寻在京郊买了地,我每年会去那里祭拜,季寻的命我也可以放过。” 北堂昊一直听她说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他抬手抹去,点点头:“阿欢,你好狠的心。” 陆欢颜笑笑:“大皇子,臣女告辞了。” 说着,她运气轻功,从七层的雁塔纵身跃下,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北堂昊一直没有动,他只是坐在原处,任由眼泪滑落,许久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他没想过自己流泪,他以为他早就在母妃的灵前哭干了眼泪。 伤心吗? 他不知道。 脚步声响,北堂昊眼珠动了动,陆冲从楼梯走了上来。 “你这是怎么了?”陆冲递了帕子过去,“可是不舒服?” 北堂昊接过帕子抹了把脸:“风大,眼睛有些受不了。” 陆冲动了动鼻子:“刚才有谁来过了?” 北堂昊没有回答,只是道:“你不准备回家去吗?老庆国公前儿深夜探访豫王,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陆冲眉目微动:“回去也只是给父兄徒增困扰,我来找你是告诉你一件事,哲儿昨夜去见了晋王。” 北堂昊皱眉:“北堂昭,他到底忍不住了?” 陆冲摇头:“何必理会他,丫头自己一厢情愿地胡思乱想,你跟着她疯魔做什么?现在太子那边正是紧要的时候,可不能松懈。” 北堂昊想到刚才陆欢颜对他描绘的那个梦,心里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太好,摇头道:“还是盯紧了好,免得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陆冲点头:“也好,我吩咐人去办。只是哲儿似乎嗅到了你的踪迹,他这人心大得很,恐怕不好应付。” 北堂昊笑笑:“我会跟父皇提一提,天狼国使臣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总不能就这么把人吊在京城。” 陆冲笑笑,又道:“还有件事,最近有人要杀季寻,你怎么也不管?” 北堂昊走到外面,扶着栏杆深吸一口气:“父皇要杀他,我也没有办法。” 陆冲在后面撇嘴,忍不住劝道:“他一心为你,又是你亲舅舅,你既知道有这一出,就算不拦着,怎么都不提醒一下?” 北堂昊笑笑:“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没拦着?舅舅这人太过极端,给他点教训也是好的,不然不但他自己有麻烦,更会坏了我的大事。” 又过了些日子,北堂曜身体完全恢复,甚至身强体健更甚从前,陆欢颜也不再夜里跑去看他,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唯一不安稳的,是山西的消息始终送不出来,北堂曜和陆欢颜都各自派人去,一时半会也难以弄清真实情况。 北堂昊自然和皇上提过,可是皇上几番质询,山西那边都掩饰的很好,皇上甚至有些怀疑北堂昊手下人的能力,亲自派官员到山西省巡查。 无论如何,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这宁静之中,皇上下了一个朝野震惊的圣旨。 皇长子昊,流落民间多年,终于认祖归宗,入皇家宗室族谱,封秦王,敕建□□。又,秦王天资聪颖,博闻强识,文武双全,入朝听用,并领兵部、吏部的差事。 简单讲就是,皇帝流落民间的大儿子找回来了,给他名分,给他房子,而且这个大儿子是个人才,让个帮爹干活! 又是一件惊天八卦呢!坊间甚至有说书人用当今在潜邸时的轶事编了故事来说,虽然换成了大户人家的正妻善妒,害得妾室死于非命,儿子流落在外,但是大伙心里都清楚,这说的就是皇后和傅襄嫔的事。 早前刘得胜的死也再次被提起,有宫人作证,瞧见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曾经在刘得胜死前离开他的房间。皇帝下令彻查,梅嫔协理六宫义不容辞,查来查去,自然就是皇后授意,杀人灭口。只因为刘得胜在潜邸的时候,伺候过襄嫔,而且知道她的死因。 皇帝震怒病倒,秦王连夜进宫侍疾病。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三年一届的科举开始了。 陆欢颜一大早在二门外等着陆彦博,见到他带着人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二哥早,妹妹祝二哥一战成神,金榜题名,蟾宫折桂,状元及第!” 陆彦博哈哈笑道:“小嘴好甜,等着你的状元二哥回来给你买糖吃哈哈!” 陆欢颜笑着送他出门,路上遇到匆匆赶来的谢氏,后面自然跟着陆平川。 “博哥儿东西可都带齐了?”谢氏拉过小厮,检查起篮子里的东西来,翻看了一下又抬头拉着陆彦博道,“衣服穿得怎么这么薄?要在里面待三天三夜,可得多穿一点,哪怕热了可以脱啊,可不能冻着了!染香,快去给二少爷再那件披风。” 染香答应着急急往里走,谢氏又叫道:“就拿那件水貂皮的,带帽子的那件!” “娘啊!”陆彦博拉住谢氏,“儿子没有那么娇气,穿太多了,写字也不方便啊!再说了,儿子答卷哪用得了三天,一天准就出来了。娘放心啊!” 陆平川好容易插上话:“一天写完了,最快也只能第三天一早才能出来,你可不要心急,稳妥为上,懂吗?” 陆彦博正色道:“是,儿子知道了。” 第171章 script> 陆平川只有在儿女身上才能找回一点骄傲,当下满意地直点头:“既然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赶紧出发,尽早入场也好熟悉一下环境,不至于紧张。” 第112节 谢氏嗔道:“现在走就够早的了,早饭都没吃吧?带了点心没?路上吃点垫垫,记得喝热茶啊!” 陆彦博一一答应着,一家人一路出了大门,陆欢颜拉着陆彦博的胳膊:“二哥,你在里面要注意身体,答不答题目都要照顾好自己啊。万一有什么事,不要自己忍着,赶紧找考官,啊!” 陆彦博无奈:“阿颜,考场里能有什么事?你也太杞人忧天了。” 陆欢颜撇嘴:“还不是你太弱了,怕你被人欺负。要不,我扮成小厮,陪你去考场吧?” 其他三人立刻瞪眼:“想都不要想!” 陆欢颜举手吐舌头:“随便说说,呵呵。我就送送二哥,送到了我就回家。” 考场外,陆欢颜被有缘扶着下了车,陆彦博转身挥手:“你就别下车了,你看看这里马车多的,待会不好走了。” 陆欢颜走过去帮他整了整衣襟:“二哥,今儿是你的大日子,我不亲眼瞧着你进去,怎么也不会放心的。二哥,你要加油,以你的本事,状元什么的根本都不在话下,这次一定可以的!” 陆彦博怪异地看她:“阿颜,什么这次那次的?我跟你说啊,我也就考这一回,要是回回都参加,那别人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哈!”陆欢颜爆笑出声,立刻又硬生生忍下,锤了陆彦博一下:“你是猴子派了的逗比吗?” 陆彦博把她拉开,指了指贡院的大门:“好妹妹,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你担心,也知道你厉害,但是只要进了那里边,那就是我的天下了。你回去乖乖地等着我考个状元回去,等你嫁人以后,我和老大都可以做你的依靠。” 陆欢颜心里感动,上前抱了抱他:“你考不考状元都是我的依靠,只要你好好的,二哥,你一定要平安!” 送了陆彦博进场,陆欢颜转身往马车走。 才走了两步,贡院外面忽然一阵喧嚷,竟是一小队御林军引着公主车驾过来了。 北堂晴在一片瞩目中施施然下了马车,一眼瞧见避让在人群里的陆欢颜,欢喜地快步上前,一面拉着她一面四处张望着道:“你在这呀,我还怕来晚了见不到你。” 陆欢颜笑道:“公主说哪里话,臣女一直都在,便是这里见不着也是一道懿旨就召进宫了。哪像有些人,进去贡院就要三天后才能出来呢。” 北堂晴一愣:“已经进去了呀?” 陆欢颜点点头,凑过去低声道:“来晚喽,惨喽!” 北堂晴推了她一把:“你就是支持闺蜜的吗?” 陆欢颜撇嘴:“少来,防火防盗防闺蜜,你确定要当我闺蜜吗?” “哈!”北堂晴抬起袖子掩着嘴冷笑,“等你嫁了我七哥,看你还能嘚瑟几天!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陆欢颜拉着她往车驾走回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快省省吧,莫说我二哥已经进去了,便是他还没进去,你最好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表示时代新女性勇于追求幸福的决心,我陆家还想混呢。” 北堂晴站住道:“停停停,本宫可是来贡院慰问举子们的,你莫不是拦着本宫的爱民之心?” 陆欢颜敛衽下拜:“臣女不敢,那公主是要进去了?主考官似乎是晋王,你要不要跟他聊聊人生?” 北堂晴白她一眼伸出一只手:“陪本宫进去。” 陆欢颜后退一步:“别别别,公主快饶了臣女吧。我就是来打个酱油,可不想惹到那个腹黑男。” 北堂晴哼了一声,甩袖道:“哼,懒得理你。” 陆欢颜松了口气,正要恭送公主,却见北堂晴忽然又转身拉着自己:“我差点忘了,那天那个茶肆老板娘,我带回去审了半天,她要寻死,我一着急就给送七哥那去了。” 陆欢颜:…… 北堂晴松开手,恢复了公主的仪态,冲着陆欢颜眨了眨眼,仰起下巴扶着宫女的手进贡院去了。 陆欢颜觉得自己几乎石化掉,看着周围一片肃然恭迎公主驾到的态势,讪讪地甩了甩手自己走回去了。 有缘在马车边上候着,陆欢颜走过去道:“好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到街上转转,买点什么好吃的吧。” 有缘点点头,道:“奴婢来驾车,让车夫回去把采薇叫出来吧,她跟奴婢抱怨好几回,说小姐偏心,出门总不带她。” 陆欢颜失笑:“留她看家是对她极大的信任好不好!这丫头,竟然还敢在背后抱怨,哼哼,待会让她请吃饭。” 有缘忍着笑:“好好好,奴婢待会和有缘一起请小姐好不好?” 陆欢颜哼了一声:“叫车夫先把咱们送去长街,再驾车回去接上采薇,省的她走路累着。咱们也可以先逛一下。” 有缘点头:“还是小姐想得周到,那咱们走吧。” 陆欢颜扶着有缘的手正要上车,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怯怯的呼唤:“阿颜,是你吗?” 陆欢颜转身,周月英一袭素蓝长裙带着一个丫鬟站在身后,朝她讨好地笑着。 陆欢颜压下心中诧异,连忙笑笑道:“这不是周姐姐吗?许久不见了。” 周月英局促地行礼:“我都忘了你已经是清远郡主,是臣女失礼了。” 陆欢颜依旧站着没动,看她行礼过后才矜持地道:“周姐姐这么叫我多生分,还是叫名字吧,你快些起来。” 周月英忍着心中酸涩,起身仍是笑的如沐春风:“阿颜,可有时间找个地方坐下说说话?” 陆欢颜疑惑看她,又望了望她身后:“周姐姐想说什么?你今日也是来送什么人的吗?” 周月英笑笑:“我家中弟弟年幼,还不到会试的时候,即便是他有朝一日来这里,也自是轮不到我来送他的。” 陆欢颜点点头:“那好吧,看在周姐姐特意来等我的份上,咱们去莲花楼喝杯茶好吗?” 周月英眼中闪着激动地光芒,连连点头:“好好,阿颜先行一步,我稍后就到。” 陆欢颜也没有问她怎么来的,又要怎么去莲花楼,反正她既然那么说了,就随便她怎么去好了。 对于周月英,她能做到控制自己不和她撕破脸已经很不容易了。 上了马车,有缘好奇道:“小姐,你说周小姐专门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欢颜靠在软枕上闭目假寐,听了这话不由哂笑:“待会不就知道了,总之不过那么点事。” 有缘想了想:“小姐似乎知道?” 陆欢颜挣开眼,捻了块点心吃了,拍拍手道:“人呢,想要的就那么点东西,男人要钱要权要女人,女人呢,要钱要全要男人。你想想周月英这三样,有哪样是需要跟我求的,不就大概知道了么。” 有缘眼睛一亮:“小姐你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你这是从哪学来的呀?” 陆欢颜皱眉:“少拍马屁,给我听好了,待会到了莲花楼给我机灵点。懂不?” 有缘点点头:“小姐放心吧,奴婢才不会胡乱说话。” “嗯,那就好。”陆欢颜仍旧靠着垫子闭目养神,“我累了,待会到了叫我一下。” 过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有缘轻轻推了推陆欢颜:“小姐,咱们到了。” 陆欢颜睁开眼,目光晶亮狡黠,微微笑了笑:“有缘,你去,跟莲花楼的掌柜说,我到了,要最好的包间。” 有缘了然点头:“小姐,早知道就多带几个人了,仪仗全开,那架势才厉害呢!” 陆欢颜哈哈一笑,由她扶着下了车,往街上看了看,道:“不知道周姐姐要怎么过来,咱们先进去好了。” 走到门口,早有小二见到陆家的马车急急地去请了掌柜的来迎。 接替崔成安的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这会端着个大肚子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掌柜的迎出了门口,对着陆欢颜行礼:“清远郡主驾临,小店蓬荜生辉!咱们主楼里最好的包间已经收拾妥当,前儿到的大红袍,您正好尝尝。” 陆欢颜笑着点头:“这位掌柜的怎么称呼?” 掌柜的笑着躬身:“回郡主的话,在下罗又喜,您叫我小罗子就好了。” 小骡子?陆欢颜忍着笑,矜持道:“如此,有劳罗掌柜了。请带路吧。” 一路上了三层的天字号包房,罗掌柜又是殷勤一通,陆欢颜打发了他出去,自己品着大红袍,望着窗外长街上人来人往。 “小姐,采薇到了。”有缘从门外进来,采薇紧随其后。 第172章 script> “小姐今儿可算想起奴婢了!”采薇兴冲冲地跑进来,给陆欢颜行个礼,“奴婢每日在院子里都快长毛了!” 陆欢颜白她一眼:“你够了,这才几天没出门,撒娇都这么浮夸。” 采薇哼了一声,又咧着嘴笑道:“小姐,听说彩云坊卖西洋女人的衣服了,奴婢想去看看呢。” 陆欢颜放下茶杯,道:“你可真是不争气,西洋女人的衣服用具你那还少吗?哪次出海的东西我缺了你和有缘?你看看有缘怎么就没像你似得。” 采薇嘴撅的老高,嘟囔道:“奴婢想过年的时候买件新的嘛。” 有缘笑道:“小姐你就随了她吧,采薇上元节可是约了人的。” 陆欢颜恍然:“我早先还以为那人是个好的,现在看来也是个急色鬼!哼,赶明儿个看我怎么收拾他,敢从我这挖人!” 采薇急道:“小姐你别误会,奴婢发过誓,要一辈子伺候你的!” 陆欢颜赶紧摆手:“要你跟我一辈子?我还想多活两年,您饶了我吧!” 采薇红着脸跺脚:“小姐你真是坏透了!净拿奴婢寻开心,很好玩吗?“陆欢颜点头:“好玩啊!” “哼!”采薇气恼的不得了,却又没辙,只重重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找了个凳子坐下,拿了一颗金桔含在嘴里,优哉游哉地道,“反正做奴婢的就是让小姐开心,那今日奴婢的任务达成,可以舒坦舒坦啦!有缘,快给我倒杯水!” 有缘翻个白眼,道:“才懒得理你!我倒是要看看,将来离了小姐,谁还这么宠你!”说着又跟陆欢颜道,“奴婢去外面瞧着,人到了也好提早报给您知道。” 陆欢颜点点头,看着有缘出门,这才笑眯眯的靠在塌上养神。 采薇凑过来道:“小姐,可是约了王爷?” 陆欢颜哼道:“是周月英。” “哦。”采薇叹了口气,坐在脚凳上给陆欢颜捏起腿来。 陆欢颜半睁开眼瞧她:“是不是想蓝凌了?我真是不明白,那个油嘴滑舌的,也就是皮相还看的过,哪里好了?“采薇红着脸,低低地道:“他说,说今后绝不二抱。” 陆欢颜挑眉:“嚯,这可是他说的,将来我得跟北堂曜说清楚,万一将来蓝凌食言,让他主子管他!” 采薇感激地看着陆欢颜:“小姐,奴婢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陆欢颜“嗯”了一声:“你是个好命的,糊里糊涂就定了终身,可有些人精明一世,却终究不能得偿所望。” 采薇眼神微闪,自己哪里糊涂了? “小姐,有缘她……”采薇想了想,道,“奴婢觉着方管事不是有缘的良人,他眼睛里根本看不到有缘。我跟她说过几次,她总是不听。” 陆欢颜叹气:“我知道。” 只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其实只要她一句话,方笑天绝对会娶有缘,可是这娶里,又有几分心甘情愿? 方笑天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却不能回应,她也不想挑明了伤他的颜面。她希望他能想明白,希望他的眼睛能看到身边还有更好的人,她甚至想过派方笑天到杭州主持南方六省,让有缘也跟去。 第113节 可是她现在还需要他的帮持,甚至有缘她也是离不开的。陆欢颜有那么一瞬间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惭愧,可是她更明白的一点是,如果她有一步行差踏错,那方笑天也好,有缘采薇也好,就全完了。 她必须为他们负责,同样也是对自己负责。所以一切还要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只是,她也不知道这个合适的时机是什么,在哪出现,她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还不能停下来——虽然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陆欢颜望着窗外出神,也许,她应该做点什么,让事情更快的明朗起来?那么,她要做什么,怎么做呢? 周月英跟着有缘进来时,陆欢颜已经喝了两杯茶,见人走过来要行礼,便放下茶杯摆摆手:“周姐姐别客气,坐吧。” 周月英有些局促地在软塌对面的凳子上斜签着坐了,抬头窥了窥陆欢颜的神色,笑道:“许久不见,阿颜就要做豫王妃了,真是令人羡慕。” 陆欢颜淡淡笑道:“周姐姐说哪里话,今日你特意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周月英抿了抿唇,陆欢颜一直淡淡的,跟原来和自己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了,她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无论怎么自欺欺人,自己做的那些事,恐怕陆欢颜已经知道了。 也罢,她没有一见面就跟自己发作,说明她要么没有真凭实据,要么就是对自己还存了几分情面,周月英深吸一口气,道:“阿颜,我,有件事……” 她说到一半,猛地从椅子上起身,直直地跪了下去,紧紧的拧着手里的帕子,含泪道:“求求你救救我姨母!” 陆欢颜被她这样子惊得从塌上直起身子,听了她的话又是一愣:“周姐姐,你姨母怎么了?为什么要我来救?有什么话你起来说。” 周月英脸上挂着泪珠,楚楚可怜地抬头:“阿颜,你高抬贵手,她就能活命,你大人有大量,只是你一句话的事!” 陆欢颜皱眉,看了有缘采薇一眼,二人快步上前就要搀扶。 周月英却躲开走过来的两人,执意跪着。 陆欢颜叹了口气:“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周姐姐要求什么?我陆欢颜又有什么可去呢?” 周月英向着陆欢颜的方向膝行两步,磕了个头,哭道:“自我娘死后,姨母就是我唯一的亲人。阿颜,求你设身处地的想想,我是万不能置之不理啊!” 陆欢颜见她这样,便挥手让有缘和采薇退出去,她自己则坐回软榻上,淡然而缓慢地说道:“既然周姐姐不愿起来,那就这么着说吧。只是,到底怎么回事,可不是你哭一哭,磕个头就能行的。你还是把话说清楚,我的时间不多,你也知道我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了。周姐姐,你懂吗?” 周月英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陆欢颜幽深的眼神,心中一颤,她有点后悔今日莽撞地来找陆欢颜了。 为什么才这么短的时间没见陆欢颜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是自己从没真正认识过她,还是她真的变了? 周月英咬牙道:“是,是这样,我姨母原本嫁的是个商户,只是那家人家道中落,后来姨丈病故,她带着一个姑娘被婆家赶了出来。我娘那时早就去了,我还小,家中又早没了父母兄弟。姨母就带着表妹在城外摆了个茶棚,以此为生。” 陆欢颜默默听着,忽然撑起身子道:“你的姨母夫家姓什么?” 周月英心中一动,低声道:“姨丈姓冯,姨母姓徐。” 陆欢颜了然点头,冷笑道:“所以,周姐姐是知道徐娘子做过什么了?” 周月英一愣,虽然在家中过得很不如意,却仍旧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如今跪了一会膝盖已经疼起来。 陆欢颜扫了她一眼道:“周姐姐若是累了,便起身吧。原本咱们说话也用不着跪来跪去的,你这又是何苦?” 周月英哭的梨花带雨,上前抓着陆欢颜的袖子哭道:“阿颜,姨母一时糊涂,受了奸人撺掇,她只是图财,什么都不懂啊!” 陆欢颜一把甩开她,冷声道:“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口口声声说什么谢世子吸食五食散,指使打手要抓我和二哥,闹起事来还有人配合着说三道四煽动民意?你说说,什么样的奸人能让她稀里糊涂地做到那么地步?” 周月英被她质问的跌坐在地上,抽泣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姨母是冤枉的!” 陆欢颜冷笑一声,从软塌上起身,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周月英,叹道:“周姐姐,想当初初次见面,我以为你温婉贤淑,善良可亲,你也带我亲近得不得了,我那时初到京城没什么朋友,除了冯姐姐,就属你最合得来。我原是把你们当做最好的朋友!” 周月英听着她的话,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她那时又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只是后来事情怎么就变了呢? 陆欢颜缓缓走到窗前,看着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悠悠地道:“可是后来呢,你做了什么维护我们的友情?马场上你扑到我马前时,是怎么想的?外面那些关于我的谣言都是谁在传?你想解释一下吗?” 周月英摇头:“不是我,传谣言的是初云,是她派人去传,说只要娶了你就能,就是天命之人。我跟她说不要这样,可是她不听。是真的!” 陆欢颜皱眉:“天命之人,所以呢?” 第173章 script> 周月英显然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但是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姨母,又狠心道:“天命之人自然就是九五之尊。” 陆欢颜不明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初云想让这个谣言传出去,然后我就只能进宫了?” 周月英点点头:“初云看上了豫王,她觉得你是个威胁。” 陆欢颜一愣,真是冤家啊!上辈子抢她男人,现在她换了男人,又来? 可是,怎么她听说的谣言的并不是这样? 陆欢颜想了想道:“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认为我能救你的姨母?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周月英道:“那日是晴公主把人拿了,后来送去了豫王府。我,我和公主并无交集,跟豫王殿下更是说不上话,只有阿颜你能帮我了。” 陆欢颜笑道:“那你知道我愿不愿意帮你呢?” 周月英一愣,上前抱住陆欢颜的小腿,哭道:“我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想,爹爹他早就不许我和姨母来往,母亲又是个刻薄的,阿颜,我求你!” 陆欢颜弯腰把她扶起来:“周姐姐,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姨母的事我却是没办法插手的。我虽然是被赐婚给豫王,可豫王府的事又岂是我能置喙的?即便是我哪天成了你说的王妃,王爷要做什么,我也没有半分权力干涉。你真的找错了人。” 说着,她把周月英按在凳子上坐好,斟了杯茶递给她:“你姨母心术不正,如今也是她咎由自取,周侍郎不让你与她来往其实还是为了你好。你这样子不顾体面地为她求情,她若是心里有半分念着你,当初又怎么会接下那样的事来做?难道她不知道一旦事败,下场会是什么吗?” 周月英声音有些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叹气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她的人品,只是,我娘死得早,我只想着,她是我的亲人。” 陆欢颜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一下周月英,她长得应该是更多的像了周侍郎,老板娘的样貌和她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周姐姐,我言尽于此。”陆欢颜知道自己可不是个烂好人,“既往不咎,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周月英眼中闪动着泪光,抬眼望着陆欢颜:“我这么求你,你都不帮忙吗?只是你一句话的事,你高抬贵手,便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颜!” 陆欢颜摇头:“我不问你在这件事里到底是什么角色,已经是高抬贵手了,不是吗?” 周月英眼中愤恨一闪而过,紧接着掩面而泣,不知道是哭姨母救不得,还是哭自己,总之是越哭越厉害。 陆欢颜有些不耐,她能忍着跟周月英说这么久的话,已经叫自己惊讶的不得了,还要在这哭个没完,简直不给好人活路。 “你在这哭想让我心软吗?”陆欢颜寒声道,“其实我很想知道,当初我大表哥在东宫出事,他明明已经被大舅舅关在家里,宫里的那些消息是怎么传到他耳朵里的?周姐姐,你和初云,都是太子妃的手帕交,是不是?” 周月英猛地哽住,她抬起头惊恐地看了陆欢颜一眼,强自镇定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欢颜眯着眼睛笑而不语,周月英心里发毛,起身道:“既然你不顾念当初的情分要袖手旁观,那只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吧。将来再见,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告辞了。” 陆欢颜含笑看着她匆匆走到门口,才淡淡地道:“周姐姐的意思是要跟我割席绝交了吗?” 周月英身形一顿,半回着头道:“你狠心绝情,我又有什么办法。你只自取多福,将来可千万别落在我手上。” 陆欢颜“嗯”了一声,笑道:“放心好了,不会有那一天的。” 周月英走后,有缘和采薇重又进了房间,看陆欢颜脸色阴沉,有缘试探道:“小姐,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陆欢颜看了她一眼,道:“周月英和太子妃的死有关系,去查周家。” 有缘答应着就要出门,陆欢颜叫住她:“算了,那么麻烦做什么。她们既然害我的亲人,那我又有什么道理跟他们讲道理?” 采薇上前一步:“小姐的意思是?” 陆欢颜冷冷一笑,拂袖起身,周身寒意乍现:“传我的令,云谷新人试炼的机会到了。三日后,我要京城再看不到周家。” 有缘和采薇俱是一凛,垂首应诺。 三日后的深夜,礼部侍郎周怀恩的宅邸遭盗匪夜袭,周家三十余口死于非命,盗匪用火油焚烧周府,大伙久烧不尽。 京兆府和京城禁军几乎同时赶到,但盗匪已然离开,周家大火烧了一夜,周宅片瓦无存,周家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是为人间惨剧。 当晚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势极大,第二天一早,满目皆是银装素裹。 陆欢颜一早起来推开窗子,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心中的郁积似乎也扫掉了一些。 她昨晚一夜未眠,周家的事虽然做了决定,却总是觉得心中不安。 “小姐,当心着凉啊!”有缘进屋来就瞧见陆欢颜作死一般地穿着单衣站在窗口吹冷风,赶紧跑过去把窗子关上,又找了衣服给她披着。 陆欢颜笑笑:“哪有那么娇气。” 有缘皱眉:“小姐昨夜辗转难眠,奴婢在外间都听见了。你这又是何苦,奴婢劝你一句,那周家实实在在的没一个好人,用不着觉得过意不去啊。” 陆欢颜摇摇头:“他们家好不好,也轮不到我说。周侍郎是贪,可那是皇帝管的,周夫人刻薄前房嫡女,那是周家人管的。说到底,我不过是因为周月英触到了我的底线,如果她昨天不出现给她姨母求情,我兴许根本想不起她来。” 有缘哼道:“方管事已经回话,昨儿咱们的人问话已经整理好了,周侍郎根本就是太子一党,算计谢家,自然少不了他一份!周月英不过是被她爹当枪使了,还有她那个姨母,小姐你猜怎么着?” 陆欢颜撇嘴:“你就快说吧。” 有缘一边服侍陆欢颜穿衣服,一边道:“她哪里勾搭什么邻村张大户啊!她分明跟自己姐夫早就勾搭上了,当年周月英她娘就是被她们气死的。就只有周月英被蒙在鼓里,还被她爹撺掇着来找你求情。哼,这一家子人,真是烂透了!” 陆欢颜诧异:“那咱们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有缘道:“她们每次见面都是约在邻村的张家,那张大户的弟弟在吏部看门,不知怎么自己就成了鹊桥,得了周侍郎不少银子呢!” 洗了脸,坐在妆台前有缘给陆欢颜梳头:“所以小姐,你为了那样的人睡不着觉,可真是亏大发了呢!” 陆欢颜冲着镜子笑笑:“你呀,他们再不好,我去杀他们,却也不过是一己之私。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有缘哼道:“小姐这话错了,如果他们一家安分守己,常做善事,待人宽厚,心存善良,但是只和小姐你一人作对,你去杀他们,那才是一己之私。可他们做的那些事,小姐难道没想过,如果真的做成了,靖安王府、咱们府都会是什么结果?” 陆欢颜一愣,诧异道:“有缘,你说的这些,我倒是从没想过。看来是我偏执了!只不过,我这么快到斩乱麻,也不知是好是坏。那三十几人里,总是有罪不至死的。” 说话间,采薇进屋来传话:“二少爷一大早儿就从贡院回来了,这回已经见过了老太爷和老太太,正在老爷太太院子里,太太派人传话,叫小姐起了就过去,一家人吃早饭呢!” 陆欢颜这才开心了点,点头道:“快给我拿那件银鼠毛的大氅,赶紧过去。” 有缘笑道:“小姐忘了崔管事带回来的那件紫貂大氅?你不是常说下雪天穿最好了吗?” 陆欢颜点头:“对呀,之前还给太太送去一件,我自己竟然忘了,快拿出来我试试。” 紫貂毛千金难求,因为大历几乎找不到纯种的紫貂,可是崔成安往东南沿海一趟,却发现那里竟然有人饲养紫貂。 这还让陆欢颜惊讶许久,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这种动物应该是在东北的山里,可是这个时空,却好像并不是那样。 披上紫貂大氅,陆欢颜看着在光线下泛着紫色光晕的皮毛,微笑道:“也不知道崔成安带回来的紫貂活下来没有,要是真能规模化饲养,那可是要赚大钱的!” 采薇“噗嗤”一笑:“小姐你这心里除了赚钱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事呀?” 陆欢颜哼道:“那你这么清高,银鼠毛的大氅就只给有缘吧,你呢,还是适合清冷点哈!” 第174章 script> 第114节 采薇瞬间垮了脸,憋着嘴要哭。 陆欢颜赶紧道:“不许哭啊,哼哼!” 说完,丢下有缘和采薇就冲出门去,闯进了那片冰雪世界。身后两个丫头相视一笑,也都批了衣裳追着出去了。 到了谢氏院子,早有丫头引着陆欢颜到花厅里。 陆平川、谢氏并陆彦博早都坐在桌前,只等着她到了便要开饭。 陆欢颜笑着解了大氅:“是我来迟了,爹娘二哥先吃嘛。” 陆彦博笑道:“我这两天在考场别的没想,就想娘小厨房的这口吃的了,今儿总算能交卷子,我是一时三刻液等不得了。” 谢氏嗔道:“瞧你这点出息,难不成平日里还少了你这口吃的?快别丢人了!” 陆平川笑眯眯地对闺女招手:“阿颜快来,趁热喝点粥。” 陆欢颜给爹娘福身问安,一屁股坐在谢氏身边,喝了一口小米粥,香气四溢的粥入口后唇齿留香,陆欢颜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阿颜怎么吃到点好吃的就跟只猫似的?”陆彦博放下碗,捂着胸口道,“你二哥辛苦了几天,进门来也不说问候一下,真是叫人伤感。” 陆欢颜拿帕子抹嘴,夹了一只蟹黄小笼包:“我说二哥,你就是沉不住气,你怎么知道妹妹我心里美记挂着你?” 说着陆欢颜放下筷子对陆平川和谢氏道:“爹娘,报国寺后面的雁塔修好了,我想去那里住上几日,让二哥跟我一块儿,一面保护我,一面也让他散散心,好不好?” 谢氏看了陆平川一眼,见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问陆彦博:“博哥儿觉得呢?” 陆彦博笑道:“妹妹发话,做哥哥的自然莫敢不从。不过还是等我换洗一遍再去,免得亵渎了神明。” 陆平川也放下筷子道:“博哥儿才出考场,还是歇息两日再说,阿颜你还需要人保护吗?你还能在家几日?趁着没嫁人,你自己又本事,想玩就尽管去好了。” 陆欢颜一愣,随即红了脸,拉着谢氏胳膊道:“娘啊,你看爹他说什么呢!” 谢氏瞪了陆平川一眼,接着又对陆欢颜道:“你爹不着边际惯了,不用理他。既然你想去玩,那就去好了,不过万事小心,路上难免湿滑,你骑马也好,坐车也罢,可都不能大意。懂吗?” 陆欢颜对着谢氏乖顺点头,暗中瞟了陆平川一眼,得意之色十分明显。 陆平川哼了一声:“开春女学就要考试,阿颜是不想上了吧?” 陆欢颜一愣,旋即笑道:“爹想让女儿继续上学吗?那可好了,我正想着怎么在家里多呆几年呢。” 陆平川赶紧摆手:“你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吧,你爹我老了,禁不起你折腾。” 陆彦博忽然问道:“阿颜想玩怎么不干脆出城去,雁塔能有什么好看的?” 陆欢颜咽下嘴里包子道:“明珠山庄就在那附近。” 陆彦博一听,立刻道:“爹娘,我也要去!” 陆平川无奈摇头:“去去去,都去,没一个老实的。” 谢氏给他夹了一只小笼包,笑道:“明珠山庄里的温泉正适合这个时候去,听阿颜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动心了呢!” 陆欢颜笑道:“那让二哥陪娘去明珠山庄,我过两天从雁塔过去可好?” 陆平川想了想道:“也罢,博哥儿收拾收拾,下午陪你娘去明珠山庄,阿颜随后再去。” 说着又看向谢氏:“今儿朝会之后我也告假几天,去陪陪你们。再过些天,就要出京,这一回也不知要多久能回来了。” 谢氏听了神色有些黯然:“扬哥儿去了这些天,也没个信儿捎回来,也不知他现在到了云南没有。真是叫人担心。扬哥儿一个还不够,你还要去,哎!” 陆欢颜拉着谢氏道:“娘,大哥不会有事的,父亲和大哥肯定能凯旋而归。” 陆彦博也点头道:“我也觉得此战胜算极大。” 陆平川在儿女面前不好跟谢氏说什么,只道:“咱们即是军人,受着朝廷和百姓供养,保家卫国就是责任,便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谢氏瞪眼:“呸呸呸!一大早的胡沁个什么!赶紧敲桌子角!” 陆平川笑着起身,身边早有伺候的丫鬟上来递过帕子,他擦过手把帕子一丢,按住谢氏肩头,低声道:“放心,我跟扬哥儿都会平安的。大家都会平安的!” 他的声音沉着,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谢氏点点头,顺着他的手起身,帮他整理了一下外衫,柔声道:“外面雪大,路上小心。” 陆平川凝视着她,心中满是欢喜,点头道:“你们先去,我处理好事情下午直接过去明珠山庄。” 谢氏点头,把他送到门外,又叮嘱了半天。 陆欢颜和陆彦博自顾自地吃着东西,他们兄妹三个对于爹娘秀恩爱这事早就见怪不怪。今天不过是小意思,俩人完全没受影响,相反对于能去明珠山庄玩,陆彦博满心欢喜。 陆欢颜看了二哥一眼道:“二哥,你这回考的怎么样啊?” 陆彦博淡淡道:“状元差不多吧。” “噗!”陆欢颜一口粥差点喷出来,“你能别这么浮夸吗?” 陆彦博瞪眼:“你能别这么对我没信心吗?” 陆欢颜叹气:“等当了状元再嘚瑟也来得及,你现在这样胡咧咧,小心出事。” 陆彦博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对了,那日在城外遇到的那个老板娘,晴公主有审出什么吗?” 陆欢颜探手:“她那个人拈轻怕重的,审人能自己干?我送你那天才知道她把人送去豫王府了。” 陆彦博疑惑道:“她怎么没跟我说?” “你见了她?”陆欢颜明显关注了另外一件事,“你一直考试,跟她什么时候见的面啊?” 陆彦博嘴里嚼着小菜,道:“那天她不是去了贡院吗?说了两句话。今儿我回来又碰上了。” 陆欢颜瞪大了眼,真是看不出来北堂晴原来执行力超强的呢! “阿颜,想什么呢?”陆彦博看她表情怪异,含着筷子问道,“豫王那边有消息吗?” 陆欢颜埋头喝粥:“反正交给北堂曜就是了,他查出来什么肯定就告诉咱们了,你就别操心了。” 陆彦博对于她的反应觉得很奇怪,不过谢氏这会进了门,他也不好再多说,只压下心里的疑惑,跟谢氏讲在贡院的事。 谢氏听得津津有味,却终究掩不住眉眼间的忧愁,陆欢颜知道母亲还是惦记大哥,担心南边的战事,就也凑趣儿地跟这陆彦博一唱一和,都她开心。 挽香进门摒退了其他下人,道:“夫人,刚才奴婢听人说起周家的事了。” 谢氏皱眉,看向陆欢颜:“周侍郎家也是忒惨,你和周小姐算是谈得来,论理应该去看看。” 陆欢颜摇头:“娘,周月英一直对大表哥有点,怎么说呢,非分之想,并且因此嫉恨于我。我和她早就断了联系,这事很多人都知道。这会她家全都死了,我去做什么呢?” 谢氏讶然:“翔哥儿和周小姐?这我怎么都不知道!” 陆彦博擦了擦嘴忽然道:“阿颜你怎么知道她们家全都死了?” 陆欢颜一噎,不动声色道:“我又没在贡院关三天,怎么不知道?” 谢氏摇头:“她家竟然全死了吗?怎么会这样!那帮匪徒也太狠了些,简直是丧尽天良!” 陆欢颜垂眸不语,陆彦博盯着她看了会,起身道:“娘,儿子几天没有出来,先回院子换洗换洗,中午再来请安。” 谢氏点点头,随他去了,又对陆欢颜道:“阿颜,娘知道你管着那个什么江湖帮派,能不能打听到你大哥的消息?” 陆欢颜笑道:“娘就放心吧,大哥临走时我已经把给了他信物,在云南见大哥如见我。” 谢氏点点头:“那就好,总是多点保障的好些。” 陆欢颜劝慰道:“娘不用想那么多,木家才是这次战事的主力,云南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再说了,还有木姐姐呢。” 谢氏叹道:“我怎么能不想,等你做了娘就知道了。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以前你大舅舅出征,我还想不明白你外祖母怎么就能吃不下睡不着,分明就是建功立业的好事。如今真是体会越来越深,有信心是一回事,担不担心自己又怎么控制啊?” 陆欢颜抱着谢氏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上,轻轻地道:“娘放心,我拍了逐风堂最得力的手下暗中跟着大哥,随时保护他的安全,万一有什么事,那些人都是死士,一定能保大哥性命无忧。再说了,大哥手下的银杀卫那可是百里挑一的,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第175章 script> 谢氏点点头:“你还有没有富裕的人手,给你爹也带几个?你爹不用偷偷的,我去跟他说,就大大方方带在身边。” 陆欢颜“噗嗤”一笑,打趣道:“娘啊,你这么不放心爹爹,不如亲自上阵,反正你功夫比爹爹还厉害,上阵杀敌也定是巾帼不让须眉。” 谢氏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没去过?我还想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跟着你外祖父上过战场了。朝野皆传你爹用兵如神,那几次有名的战役,还不都是我跟着他打下来的。” 陆欢颜惊讶不已:“娘啊,你说的是真的吗?” “好好的,我骗你干嘛!”谢氏道,“如今却是不行了,我再不放心,也不能随便离开京城,这里一大家子,还有谢家如今正是风雨飘摇。” “一切都会好的。”陆欢颜抱紧了谢氏,轻轻地呢喃,“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陆欢颜出城的时候雪还在下,大路上没什么行人,也已经有了官府组织的人在清理积雪。 这次她不只带了有缘采薇两个,也院子里挑了几个得力的丫头一起带上,并方笑天和几个小厮一起。 一行十几人簇拥着一辆马车,顺利出了城门,陆欢颜便换了一身男装骑马赶路。 一路到了报国寺,敲开门口,小沙弥到寺里请了慧慈出来相见,如今他已经接替惠尘成了报国寺的住持方丈。 一见面,慧慈就皱眉:“大雪天的你怎么来了?路上好走吗?” 陆欢颜摇摇头:“我要去雁塔,你带路。”说着,便径直往里走去。 慧慈无法,只得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抱怨:“你来这做什么啊?要住下吗?他知不知道?” 陆欢颜停下脚步偏头看他,冷声道:“你话太多了。” 慧慈一滞:“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陆欢颜不语,只盯着他瞧。慧慈被她这样看着,头皮竟有些发麻,最后绷不住道:“好了好了,这边走,跟我来吧。” 一路到了雁塔外面,慧慈命人开了门,道:“一共七层,一二层有禅房可以住人,不过你带的人不少,不能都住进去。多出来的,那边,厢房可以住下。” 陆欢颜点点头,对慧慈道:“有劳了。我要在这里斋戒茹素,没有特别的事不要打扰我。” 慧慈点头:‘放心吧,这里还没对外开放,除了陆家长房,任何人都过不来。” 陆欢颜“嗯”了一声,道:“我们自己安置,你先回吧。晚点我再找你说话。” 慧慈张了张嘴,却被陆欢颜满身的冷意阻拦住,点点头道了声佛号,便转身带着小和尚们走了。 有缘和采薇带着人迅速收拾了一通,陆欢颜终于坐在雁塔二层的禅房里,喝上了一杯茶。 “有缘,晚上派人去明珠山庄,跟娘和二哥说,我在寺中有所感悟,要在雁塔茹素斋戒七七四十九天。”陆欢颜放下茶杯,道,“采薇,你辛苦一趟,敢在天黑前进城,帮我送封信给豫王。” 有缘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欢颜叹了口气:“周家死了那么多人,我想为他们抄点经文。” 采薇不赞同地道:“小姐,即便要抄经,也不用那么久啊,七七四十九天,你就在这里吗?天天吃素怎么受得了!” 第115节 有缘也道:“小姐菩萨心肠,可是她们害你,害表少爷时可曾想过有什么下场?如果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小姐花钱让和尚们做几场法事也就是了,何必苦了自己!” 陆欢颜摇头:“法事是要做的,我只是求个心安。至于这个七七四十九天了,我能不能待在这里,就要看你们的了。” 有缘和采薇相视一眼,奇道:“小姐什么意思?” 陆欢颜却不再说话,只往床上一趟,闭了眼道:“我睡一会,吃午饭时叫我。” 到了晚上,有人去明珠山庄传话,谢氏自然不愿意,立时就要往报国寺来,却被陆平川拦住。 “女儿大了,想做什么你就由着她吧。”陆平川道,“总不能跟着她一辈子。” 谢氏皱眉:“阿颜今天就怪怪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们父女俩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 陆平川哭笑不得:“我哪里敢瞒着你什么,倒是阿颜,人大心思也大,她做什么事我可是一点不知情。” 谢氏不依不饶:“你少来这一套!她好好的一个未及笄的大姑娘,无缘无故跑去庙里也就罢了,一去了还就要茹素斋戒一个多月,这传出去像什么话!让豫王知道了会怎么想,让皇上知道了不是更完了吗?” 陆平川施施然坐下:“皇上现在自顾不暇,哪里会管咱们家的事。” “什么咱家的事?”谢氏叉腰怒道,“阿颜是未来的豫王妃,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代表着皇家。” “皇帝把豫王当回事,未来的豫王妃一举一动才代表皇家,皇帝都不把豫王当回事,未来的豫王妃做什么,谁管?”陆平川用茶碗盖轻轻拨弄着漂浮在水上的茶叶,看差不多了,便把茶碗捧给站在对面的谢氏,笑道,“夫人还是息息怒,为父再过几日就要离京出征,你就不想跟我说说话?每日里除了大儿,就是二儿,要么就是闺女,我这个一家之主,地位何在啊!” 谢氏无语瞪他,终究还是耐不住他一股粘人劲头,叹了口气接过茶碗,道:“算了可以,不过你要跟我说实话,阿颜到底怎么回事?” 陆平川想了想道:“其实我也是猜的。” 谢氏挑眉:“快说,别墨迹!” “是是是,我的夫人啊!你先坐下行不行?”陆平川起身把她扶到对面的椅子上坐好,“我说了你可别着急上火,耐心听完,知道吗?” 谢氏点点头,把喝了一半的茶碗塞给他:“你就说吧!” 陆平川放好茶碗坐回远处,深吸一口气道:“周怀恩表面上是太子的人,其实他早年受过晋王恩惠,一直都在为晋王做事,可是太子并不知道这个。” 谢氏摆手:“这些我不敢兴趣,我只问你阿颜怎么回事。” 陆平川咂嘴:“都说了你好好听着行不行?” “你说你说!”谢氏拉他,“我不插嘴了。” 陆平川这才继续道:“虽然阿颜可能并不知道,但是周怀恩和周月英都帮着太子害翔哥儿,也就是害谢家。” 谢氏眉头紧皱,琢磨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晋王在背后搞鬼,然后杀人灭口?” 陆平川摆手:“你想的太多了,我是说,阿颜知道了周家在背后搞鬼,搞不好那些匪徒就是她派去的。” “什么!”谢氏惊讶道,“阿颜,怎么可能!你别胡说八道!那可是你亲闺女!” 陆平川“咳”了一声:“都说了是我猜的,你看你又急,早知道不跟你说了。” 谢氏眨眨眼,眼泪忍不住流下来:“阿颜怎么这么傻,这种事哪里就轮到她去做了,她又不是没有娘家,虽然父亲兄弟不太中用,可也用不着她脏了手啊!我这苦命的闺女,都怪那些杀千刀的贱人,害的阿颜年幼离家,沾染了什么江湖毛病啊!呜呜!” 陆平川简直被谢氏惊呆了,怎么可以说哭就哭,他老婆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你你你,说好了不着急,你又哭什么啊!”陆平川手忙脚乱地将人抱起来,“就算是阿颜做的,她也不过是替天行道,周家早就从根上烂了,你可知道那周家小姐为了什么要害翔哥儿害阿颜?她看上了翔哥,可是翔哥心里的人是阿颜,她这才记恨上了他们俩。这种歹毒的姑娘,将来无论嫁到哪家,那都是祸根啊!” 谢氏伏在陆平川怀里哭道:“阿颜好苦的命啊!” 陆平川咽口唾沫:“都说了是我猜的……” 谢氏:嘤嘤嘤,女儿好命苦! 陆平川:你闺女要了人家的命,她哪里就命苦了? 谢氏:嘤嘤嘤,我不管,我可怜的闺女! 陆平川:泡个温泉去吧! 谢氏:泥奏凯! 陆平川:嘤嘤嘤…… 反正陆欢颜是不知道自己这对狗粮父母的这番纠结,吃过晚饭她肚子上了雁塔七层,坐在那日北堂昊坐的地方,望着天空里繁星点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话音刚落,北堂曜的声音从下层传来:“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陆欢颜望着楼梯口,果然见北堂曜披着一件白色大氅走了上来,大氅的肩领是一圈细密的银狐毛,迎风挺立,雪落而不化。 第176章 几日不见,北堂曜脸色健康而红润,只是瘦下去的两颊还没有长多少肉出来。他嘴角噙着笑意,手里抱着一个暖炉施施然走了过来。 陆欢颜叹息一声,坐在远处静静地看他。 北堂曜走到她面前,把大氅解下给她披上,道:“天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 陆欢颜淡淡笑了笑:“你来了。” 北堂曜点点头:“嗯,你叫我,我自然要来。” 陆欢颜冲他伸出双手,北堂曜一愣,将暖炉放到一边,将她抱了起来。 二人相拥而立,许久,陆欢颜才道:“阿曜,我做了件错事。” 北堂曜笑道:“你做什么了?” 陆欢颜从他怀里起身,望着他挣扎道:“我说了,你会不会讨厌我?” 北堂曜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只说了两个字:“不会。” 陆欢颜再次扎进他怀里,闷闷地道:“算了,我不想说了。你陪我呆一会吧。” 北堂曜轻轻叹气,拍打着她的后背,道:“就知道你会这样,既然你不想说,那你听我说,怎样?” 陆欢颜好奇地抬头看他:“你要说什么?” 北堂曜刮了下她的鼻子:“我要说三件事,你想先听哪一件?” 陆欢颜眨眨眼,忽然道:“阿曜,你陪我到外面走一走,好吗?” “嗯?”北堂曜帮她紧了紧大氅,“你不冷吗?” 陆欢颜摇摇头:“趁着还下雪,我们去散布啊!” “好好的到雪里散步。”北堂曜不赞同地摇头,“为什么啊?” 陆欢颜拉着他的手,往楼下走:“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路走到白头了呀!” 北堂曜一顿,心中涌起万千滋味,只觉得为了眼前这人,做什么都值了。 他追随着她的脚步,将人拥在怀里,轻声道:“傻瓜,那这一路真的会很长很长,有一辈子那么长。” 走在山间树林里,积雪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咯吱咯吱地响。虽然陆欢颜换了双鹿皮小靴子,可积雪还是没过了靴筒涌进鞋子里,她垫着脚尖走路,嘻嘻笑着:“雪还真是凉呢!” 北堂曜无奈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我说什么来着,现在还不老实。” 陆欢颜笑眯眯的伸手环住他脖子,将头靠到他胸前:“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北堂曜笑道:“我的身体完全好了,你都没瞧出来吗?” “我一直觉得以前你都是在装病。”陆欢颜哼哼道,“不然你身上有伤,怎么练的这身好功夫?” 北堂曜无奈:“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以后你也瞧不见我装病了。除非真的生病,或者受伤。” 陆欢颜瞪眼:“胡说什么呢!” 说着又仰头朝天:“老天爷别听他胡沁啊,坏的不算好的算!” 北堂曜就喜欢看她紧张自己,这会心里舒坦的不得了,眼角眉梢全都是暖融融的笑意。 陆欢颜白他一眼:“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以后不许乱讲,懂吗?” 北堂曜在她额头印上一吻:“遵命,王妃大人!” 陆欢颜脸一红,掐了掐他的脖子:“快说,还有什么事?” 北堂曜耸肩:“父皇最近身体不适,召我入宫侍疾。给我看了遗诏,上面说……”他在陆欢颜耳边悄悄说了两句。 陆欢颜不可思议地看他:“你不是说皇上皇后对你不闻不问,怎么,这不太可能吧?” 北堂曜勾了勾唇角:“他要我答应,将来无论如何要保秦王的性命。” 陆欢颜从他怀里跳下来:“我不懂,他分明是瞩意秦王的,怎么会?” 北堂曜摇摇头:“可能原因跟我要说的第三件事有关,阿颜,山西不是民变。” “不是民变,那是什么?” “我的人已经查实了,老十一在山西的兵马以民变掩护,其实早就占领了山西大半。”北堂曜恨恨地道,“狼子野心,早先真是小看了他!” 陆欢颜皱眉:“所以,你要怎么做?” 北堂曜摇摇头:“我是来告诉你,不要去山西。” 陆欢颜一愣,哼道:“我不去,你也不许去!我不许你以身犯险!” 北堂曜将人抱住:“乖,等我回来,咱们即刻成亲好不好?” 陆欢颜摇头:“我都安排好了,总是要去瞧瞧的。不然总是不能放心。” “阿颜,你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去山西?”北堂曜忽然变了神色,严肃起来问她。 陆欢颜一顿,嘻嘻一笑:“我去保护你啊!” 北堂曜正要说话,身后传来动静,两人转身看去,厉刚从树林里快速穿行而来,身后是蓝凌和采薇。 采薇手里抱着陆欢颜的大氅,见了自家小姐,立刻加速甩开两人,朝着陆欢颜扑了上来。 陆欢颜怕她摔着,赶紧迎了上去一把拉住采薇:“小心点,想摔跤啊?” 采薇脸蛋红扑扑的,笑着道:“小姐还不放心奴婢吗?快点把衣服披上,诶?这个……” 陆欢颜瞪她一眼,把身上北堂曜的大氅解下来交给他,由采薇伺候着披上自己的衣服。 北堂曜笑着把还存留着陆欢颜体温的大氅披上,感觉好像被她抱在怀里那么舒服。 “王爷,出大事了!”厉刚跑过来,声音满是焦急。 蓝凌跟在后面也道:“爷,太子逼宫谋反了。” 第116节 北堂曜一愣,看了眼陆欢颜,苦笑道:“看来暂时去不了山西了。” 陆欢颜皱眉:“只是太子吗?晋王呢?” 厉刚道:“回陆小姐的话,晋王府没有动静。” 好像不太对,他在山西折腾,如果京城不能里应外合,那不是白折腾了? 又听北堂曜问:“□□呢?” 厉刚摇头:“王爷,秦王这些日子一直在圣上榻前伺候,这会也在宫里。” “阿颜。”北堂曜转头道,“你能联系上他吗?” 陆欢颜想了想,道:“我可以试试,你要怎么做?” 北堂曜笑了笑,笃定地道:“借你的金鳞卫一用。” 第177章 陆平川接了闺女的消息,把妻儿留在明珠山庄,连夜出城集结人马。 陆欢颜又亲去了一趟谢家,见到谢东来,把太子的事原原本本和他说了。谢东来集结旧部,在城内作为接应。 对于陆谢两家的二房,在陆欢颜看来都是不安定因素。既然要做事,那就得快刀斩乱麻了。 “笑天,你带人先控制住二房一家。”陆欢颜回到禅房布置一切,“有缘,二舅舅一家你去看住了。你们听好了,我不希望他们出任何事。不出事,也不能搞事,懂吗?” 方笑天和有缘俱都点头应是,陆欢颜叫他们尽速行动,又对采薇道:“你带人去看住晋王府,记住,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或者飞出。还有,你过来。” 附耳说了两句,采薇一脸惊讶地看了眼陆欢颜,随机点头道:“小姐放心吧,奴婢一定办好!” 三人相继离开,陆欢颜推门来到院子里,此时天已经快亮了,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胭脂带着黄三娘和熊奇从前院过来,见了陆欢颜三人齐齐行礼。 陆欢颜点点头:“你们进城可有发现任何不妥?” 胭脂摇摇头:“城内一切如常,不过属下瞧着却是外松内紧。” “怎么说?”陆欢颜抖抖衣领上的雪。 胭脂道:“金吾卫的调动明显和平日不同,普通人并不会注意,京兆府的巡卫也不见了。” 陆欢颜道:“胭脂,你带人到皇城东南的巷子里埋伏,采薇到时带人出现,你们接应她。” 胭脂问道:“小姐,采薇是去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陆欢颜摆摆手,“最好是用不上你们,不过我觉得十有*是要用上的。快些去布置吧。你要记着,如果有人反抗,无论是谁都可以不计性命。” 胭脂垂首应是,却问道:“小姐,如果可以,是否要留活口?” 陆欢颜想了想,终于道:“不必了。” 胭脂窥了她一眼后带着黄三娘俩人躬身退走,院子里再次只剩下了陆欢颜一个人。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陆欢颜仰头看着灰白的天空,忽然有一种苍茫天地何去何从的凄凉感觉。 她不是不能亲自去做点什么,只是这一刻忽然间满心倦意。 该歇歇了,她想,或许这些事过后,她真的可以好好歇歇了。 第178章 这一夜大历京城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太子带兵围困皇城,同禁军发生激战。 御林军统领薛正被太子斩杀在阵前,叛军士气大振,太子领兵在宫门前叫阵。 皇宫城楼上的守卫见叛军气势如虹,俱都吓得胆颤心惊。 有几个将领见宫里宫外都迟迟没有援军前来,甚至打算开门投降,结果被季寻不过就在太子等不及想要强攻宫门的时候,金碧辉煌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秦王北堂昊一身戎装,当先一骑,纵跃而出。 他身后紧跟着整齐划一的骑兵,全部满身金色铠甲,带着金色半脸面具。 太子猛地一顿:“金鳞卫!” 身后谋士道:“殿下,成败在此一举!” 太子这才收摄心神,拔剑指着北堂昊道:“秦王,你是来向孤投诚的吗?” 北堂昊微微一笑:“北堂旻,你的春秋大梦也该醒了。现在束手就擒,本王可以给你的全尸。” “呸!”太子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靠着父皇的怜悯活到现在,你以为自己回京了当了秦王就一步登天了,可以肖想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了吗?还不是一条丧家之犬,你有什么资格跟孤争!” 北堂昊漫不经心地道:“原也没打算跟你争,是你自己沉不住气。本王不过是为父皇分忧,你以为呢?” “你!”太子一噎,瞪着眼道,“你说什么?” 北堂昊露出嘲讽的表情:“既然听不懂就算了,本王还是那句话,你谋反忤逆乃是死罪,现在束手就擒,本王可以求父皇开恩,赐你全尸。哦,忘了跟你说,皇后已经被赐了白绫。” 说着北堂昊挥了挥手,有金鳞卫从后面一骑跃出,马后一根长绳,托着一具用草席包裹的尸体。草席的另一端,长长的头发拖在地面上,满是尘土脏污。 “母后!”太子目呲欲裂,剑指北堂昊,“畜生!她好歹是你的嫡母!” 北堂昊挑眉:“她还是你的亲生母亲,可你起兵谋逆的时候可有想过她还在深宫之中,生死不由自己?你忤逆谋反,是为不忠,枉顾生母性命,是为不孝。杀害太子妃和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是为不仁,栽赃到谢世子身上,让谢家全家蒙冤,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才真的是畜生!” 太子几乎被气的吐血,顾不上身后谋士反复劝阻,剑指皇城,对身后将士喊道:“冲啊!杀进皇城,孤许你们一世荣华富贵!” 说着,他一马当先直奔北堂昊而去。 北堂昊淡笑地望着他歇斯底里的冲过来,身后季寻冲了出来,当下太子的全力一击。 太子冷笑道:“北堂昊,有本事你来跟孤单挑?” 北堂昊摇摇头:“你一个丧家之犬,还不值得本王出手。” 太子气得不行,指挥身边暗卫缠住季寻,自己再次对着北堂昊挺剑刺了过去。 北堂昊仍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勒马向后退了两步,太子本以为这次肯定得手,谁知道斜刺里出现一柄长剑,挡住了他的剑。 太子定睛看去,并不认得来人,却是又有那么点眼熟。 陆冲偏头对北堂昊道:“还没有人其他几处的叛军都已经剿灭,豫王正从北门过来。” 北堂昊笑着点头:“我早说过北堂旻不足为虑,你们现在却是信了我了?” 陆冲格挡开太子的剑,道:“你快回去太极殿,莫让他抢了先。” 北堂昊却没有动,眼见太子拨马就要后撤,双脚离镫,轻身跃起,凌空翻了一个跟头,把太子抓下了马。 太子带的人大部分已经被擒下,他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这会再也站不起来,瘫软在地叹道:“小人误我!小人误我!” 北堂昊俯身在他耳边道:“你以为父皇有意废立,才孤注一掷,可你又是否曾想过,你的那些眼线是从哪里得的消息?” 太子震惊地看向北堂昊,摇头道:“你胡说!” 北堂昊含笑道:“是吗?” 太子还是摇头:“那些都是孤养了十几年的死士,怎么可能被你……” 北堂昊哈哈一笑:“你不知道我以前叫傅流年吗?你不知道傅流年是干什么的吗?就凭你这脑子,还想着谋反?让你当太子,都是万民的不幸啊!” 太子这次是真的张口结舌,许久才道:“你,你的仇也算是报了。你开心了?” 北堂昊摇摇头:“不亲眼看着你和皇后被千刀万剐,我怎么能开心?不过也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大度一点,已经死了一个,你嘛,还是留给皇帝处置好了。” 太子呆愣愣地看他,又听北堂昊在耳边低声道:“你的父皇可是一直不信你会谋逆呢,你觉得他会不会被气死?” 太子猛地一震,像看魔鬼一般看着北堂昊,接着全身颤抖缩成一团:“魔鬼,你是魔鬼!魔鬼!” 北堂昊直起身,收起了那副狰狞的样子,仍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神情。 北堂曜领兵疾驰而来,正瞧见被全面击垮的太子抱着膝盖像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他面前的北堂昊一身戎装挥斥方遒。 北堂曜笑笑,下马走到北堂昊面前,道:“皇兄。” 北堂昊挑眉:“你来了。” 北堂曜道:“不是你叫我来的?怎么,你以为我会先去太极殿?” 北堂昊深深看他一眼,摇头道:“我只以为你不喜欢看到我。” 北堂曜看了一眼太子,淡声道:“是不喜欢。” 北堂昊指了指陆冲道:“那位是陆家三爷。” 北堂曜淡淡扫了陆冲一眼,又问北堂昊:“可有派人去找休屠哲哲?叛军里天狼国的士兵不在少数。” 陆冲道:“已经派人去了驿站,暂时还没有消息。” 北堂曜并不看他,只转身对蓝凌道:“把人押下去,给父皇瞧个鲜亮。本王打赌,父皇该是开心的。” 陆冲见北堂曜如此,心中苦笑,当年阿颜被带走,自己明知她是陆家人却并未阻拦,看来这陆家的姑爷是记恨上了自己。 可也没有办法,毕竟自己理亏,而且他能这么表现,说明心里的确是有那个丫头的,也算是老天对她不薄。 蓝凌带人把太子捆好押了下去,北堂曜这才对北堂昊低声道:“你这仇也算是报了,最好适可而止。” 北堂昊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北堂曜周身散发着冷意,好看的凤眼斜斜瞥了他一眼,只道:“明知故问。” 北堂昊看着转身离开的北堂曜,深深吸了口气,他要适可而止吗?他娘的仇还没有完,他的这条命却快用尽了。 第179章 庆华殿。 皇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只把眼睛闭上了。他看起来脸色虽然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缓,明黄色的锦被盖到胸口,一双枯瘦如柴的手露在外面。 殿门打开,北堂昊带人押着太子走了进来。 皇帝睁开眼,眼神炯炯地望着来人。 第117节 “父皇!”太子挣脱了金鳞卫的钳制,快速膝行到床前,跪在皇帝面前哭道,“父皇救救儿子,儿子是被陷害的呀!” 皇帝恨恨地啐了一口:“你给朕闭嘴!” 只说了一句,皇帝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只手“砰砰”地拍着床铺,怒道:“孽障!孽障!” 北堂昊上前几步坐在床沿给他顺气,瞥了一眼太子道:“父皇,身子要紧,不要动气。” 皇帝长叹一声,无力地闭上眼道:“太子谋反,实属大逆不道,废为庶人,赐毒酒吧。” 太子哀嚎一声,哭道:“父皇,儿子都是听了谗言,是被奸人所害呀!父皇明鉴,父皇!” 皇帝猛地撑起身体,怒瞪着太子:“你还敢说奸人所害?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你日日谋划,怎么会被人轻易说动?你以为朕糊涂了,只惦记着昊儿,所以就对你的那点小心思不闻不问?旻儿,当年你是怎么害老七的,你还要朕说吗?你又是怎么害了朕的皇孙的?怎么害了老三的?你都要朕说吗?朕容忍了你一次又一次,就是想着你是正宫嫡出的身份,想着你曾经也是那么纯良的一个孩子,你,你可真是足够不如啊!” 皇帝老泪纵横,急速的喘息让他面色陡然红润,捂着胸口倒在床上。 太子面如死灰,抖似筛糠,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北堂昊冷冷一笑,吩咐道:“来人,把北堂旻带去偏殿严加看管。” 太子被人拖走,北堂昊起身道:“父皇好好休息,其他一切都交给儿子吧。” 皇帝哼道:“你都满意了?” 北堂昊微微一笑:“父皇说什么呢?儿子为父皇分忧,都是应当应分的。” 皇帝转头看他,良久才道:“朕没想到你肯回来,竟然是谋划了这些。早知今日,当初朕还不如,哎!” “还不如就把我赶尽杀绝了,是吧?”北堂昊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放心吧,我这副身体,也没有多少时日了。说不定,咱们父子还能一起下黄泉,做个伴儿多好。” 皇帝不可思议地道:“你弑父杀兄,还想入轮回?” 北堂昊哈哈笑起来,却是说了完全不想干的话题:“你觉得北堂旻设计让太子妃流产后又杀她,很不可思议吧?当年你杀我母妃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皇帝瞪着眼睛伸手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北堂昊推开他的手,抹去笑出来的眼泪道:“所以,你以为我这些年只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江南,躲着你吗?你以为我会饶了你和你的江山?” 皇帝疑惑又恐惧地问:“你,你都谋划了什么?” 北堂昊摇摇头:“也不过是就是让太子众叛亲离罢了,我就是想看看,当年为了嫡子而放弃了长子和爱人,现在后不后悔。去长留幼?长子自然就是我,所谓的幼子其实不是北堂昭,而应该是嫡幼子,也就是北堂曜,对不对?” 皇帝垂眸不语,北堂昊继续道:“可其实北堂曜并不是皇后的亲儿子,你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断语,让皇后的宫女怀孕,然后去母留子,又下封口令,杀掉知情人,以至于坐实了他皇后嫡出的身份。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惠尘跟我说了实话。” 皇帝抬起头,这会他眼中早已没了愤怒激动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心如死灰,他轻轻地道:“惠尘果然是你杀的?” 北堂昊摇摇头:“他泄露天机,早就病入膏肓。之所以不能坐化,也是为了等我帮他了结。你猜他临死跟我说了什么?” 皇帝忽然充满了希冀地道:“天命人?他是不是说了天命人的事?” 北堂昊满脸嘲讽:“是啊,天命人。其实当年你不杀母妃,她也一样会死,我也不会出生。就因为你听了惠尘的谶言,杀了母妃,扰乱了天道,我才活了下来,天命人也才有机会出生。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皇帝伸出手竭力想要去拉北堂昊,眼中满是癫狂,歇斯底里地胡乱喊着:“天命人在哪,天命人是谁?你快说,快说啊!” 北堂昊摇摇头,终是长叹一声,眼前这个病入膏肓却依旧疯狂的老人,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处心积虑想要报复的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落寞地转身出了庆华殿,院中站满了他的人,他却并未理会,只向前走去。 兵士们自觉地分开一条路来,静静地恭送秦王。 北堂昊走到院子外面,仰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已经快要天亮。 他叹了口气,罢了,就这样吧。他想,是时候结束了。 第180章 北堂曜走到庆华殿时,正瞧见北堂昊孤单一个走远的背影,他皱了皱眉,转身问身边的陆平川:“庆国公,本王猜待会可能会有你想见的人出现。” 陆平川也瞧见了北堂昊,正疑惑间,听见北堂曜说话,回神道:“王爷说什么?那不是秦王,他怎么走了?” 北堂曜摇摇头:“我说国公爷,您忘了秦王是谁了?他身边跟着的,必然是有那一位啊。” 陆平川转了转眼珠,叹气道:“让王爷见笑了。” 北堂曜站在门口,偏头笑了笑道:“本王其实很是佩服陆家三爷的至情至性,只是有些事,却不是本王能原谅他的。国公爷要怎么做,也不必考虑本王。” 看着北堂曜当先进了院子,陆平川深吸一口气,他其实是很不愿意面对陆冲的,自己闺女十年离家,他这个三叔知情不报,还帮着隐匿。这基本就是断了亲情,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庶弟,是父亲看重的儿子,如今自己接掌庆国公府,不能做出不公不正的事情来。 不过北堂曜的表现倒是陆平川没有想到的,这人倒还真是把阿颜放在了心尖尖上,这让陆平川很是满意欣慰。 听着里面将士山呼豫王,陆平川压下心中思绪,迈步跟着走了进去。 北堂曜对陆平川道:“烦劳庆国公收整人员,查看伤情,搜查残余叛军,蓝凌,你来协助庆国公。本王进去瞧瞧父皇。” 陆平川拱手:“谨遵王爷之命。” 北堂曜进了正殿,厉刚紧随其后。 陆平川看了一眼蓝凌,道:“蓝将军,皇宫内外可有豫王府的人马?” 蓝凌拱手道:“回庆国公的话,王爷这会带的多是金鳞卫,属下带了一百王府亲卫,这会已经去了后宫门口守着。不太好进去。” 庆国公点点头,后宫都是女眷,他们这么去搜确实不妥,不过皇后既然已死,太子也被擒住,后宫还有翻出什么风浪呢? “蓝将军,太后的慈宁宫情况如何?”陆平川忽然问道。 蓝凌一拍大腿:“我真是猪脑子,怎么把太后给忘了。这下好了,等会属下跟王爷说,请他去慈宁宫给太后报个平安。” 陆平川捋着胡子点头微笑道:“如此,咱们只负责除了后宫之外的其他宫室,来,蓝将军,你我二人分一分工。” 北堂曜还不知道未来岳父给自己甩了一口大锅,这会正诧异地看着眼眶通红的皇帝,半个身子都悬在床外面,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他走上前去,将人往里面扶了扶,道:“父皇,您这是怎么了?” 皇帝眼珠动了动,看了他一眼,道:“你来了。” 北堂曜点点头:“父皇莫要生气了,身子要紧,你得好好调养。”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朕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北堂曜一滞,旋即苦笑道:“父皇你和大皇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儿子便是知道,又能如何?父皇早就后悔了吧?” 他只说后悔,却没说哪件事后悔,听在皇帝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他微微摇了摇头,虚弱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自从知道太子那个孽障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朕就瞩意于你了。” 北堂曜一愣,心里叹气,自己这个父皇,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的位子,这么没有安全感的情况,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皇帝身上? “父皇,儿子不是说这个。”北堂曜轻声道,“父皇心里最喜欢的人其实还是傅嫔吧?本王瞧见过亲娘的画像,跟傅嫔其实有六七分相似的。您也不全是听惠尘的谶言才临幸的她呀,可惜的是,她终究什么都做不了,连命运都被别人掌控。” 皇帝连着被两个儿子“惊吓”过后,这会第三个儿子出现,他以为北堂曜会安慰自己,结果没说两句,又给他爆出冷料,简直不能更惊悚。 “你,你原来早就知道。”皇帝的声音苍老而衰颓,似乎已经完全没了生气,“你果然是最像朕的。” 北堂曜淡淡一笑:“儿子不像父皇,至少,对于喜欢的人,即便是放弃一切,也不可能伤害她的。” 皇帝抬了抬眼皮,哼了声:“是啊,陆家那个丫头,哼哼,你知道昊儿和她……”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就是想让北堂曜心里膈应。 北堂曜终于释然,他依旧笑着把皇帝放在塌上,自己则站起身来,道:“父皇,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又何必说这些。当年如果不是你的私心,陆家怎么会亲人离散,陆家可是咱们大历的功勋之家,陆老国公那可是跟着□□皇帝打江山的。您这么对他一家,心里就没有丝毫愧疚?如今还拿着阿颜的名节说事,你是希望儿子对她心生芥蒂,将来一生都过不愉快吗?父皇,是不是其他人过得愉快,你就不高兴?” 皇帝气的瞪眼,可是却没力气叫喊,只拍着床铺低声怒骂:“逆子,你这个逆子啊!” 北堂曜撇撇嘴,跪在榻前道:“父皇,当年太子要杀儿子时,你也是知道的对吗?” 皇帝不可思议地看他:“你,别胡说!” 北堂曜其实也是猜测,可见皇帝这个模样,心里早就凉了一大截,他叹口气,不无自嘲地道:“有时候真是不懂父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说了去长留幼,怎么留到半截又要弄死我呢?” 皇帝摇摇头:“朕是后来才知道的,得了消息就立刻派人前去,只是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受了重伤。” 北堂曜点点头:“所以后来这些年,您一直不让我回京,也是怕太子忍不住再下手吧?可惜他终究还是没听您的话。我初到边疆那两年,每日里过得都是提心吊胆,直到在军中站住脚跟,太子的手也伸不过来,我才能睡个安稳觉。” 皇帝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曜儿,你可是恨父皇?” 北堂曜摇摇头:“父皇,儿子不恨你。” 皇帝不信地摇摇头:“你也处心积虑了许久,也是因为气朕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吧?” 北堂曜笑了笑道:“父皇,我会去找秦王要解药救你的。我知道,其实江落寒是你的人,你知道情花在太子手里,所以才让他一开始就偷了出来交给阿颜。你是想看看阿颜是不是会把情花给我,也想看看皇后和太子的反应,对吧?可谁也没想到,阿颜竟然一直没有看过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而且太子也对江落寒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否则,我也早就猜出来,江落寒的背后是谁了。这个世上,也只有父亲,不舍得对儿子斩尽杀绝吧。” 皇帝听着他说话,早就已经老泪纵横,他胡乱地点着头,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许久之后,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北堂曜恢复了神色,从榻前起身,长出一口气,轻声道:“父皇,还有一句话,这江山儿子会看好的。” 第181章 从正殿出来,北堂曜往刚才北堂昊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 那一侧便是冷宫,北堂曜不知道走进去时正见到他从冷宫里出来。 “你这是?”北堂曜问道,看了看他的神色苦笑道,“父皇病成那样,你怎么忽然就走了?” 北堂昊摇摇头:“那种毒没有解药的,你不用费力气了。” 北堂曜眯起眼睛危险地看他:“既然你想要他的命,这么久以来大可以一刀结果了他,何必大费周章。” 北堂昊笑了笑,回头看了眼荒凉的冷宫里面,叹道:“他哪里会死,我不过是吓吓他罢了。怎么,他跟你说了情花的事?你信江落寒是听了他的话才偷了情花的吗?” 北堂曜淡淡道:“信不信有什么重要,父皇生我养我,纵然他这一生活的糊涂又自以为是,本王难道还要狠心戳破吗?” 北堂昊哈哈一笑,从怀中拿出遗诏递给北堂曜:“那一日他给你看得遗诏其实不是真的,这一份才是。” 北堂曜展开诏书快速扫过上面的文字,惊讶道:“我这是弄不明白你,原不是说了,这之后的事各凭本事的吗?如今,这又是哪一出?” 北堂昊瞥了他一眼,背着手道:“我累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自然有你这样身体好又心大的人来管着,何必劳烦于我。” 说着他迈步离开,又转身笑着对北堂曜道:“七弟,嗯?” 北堂曜无奈苦笑:“大皇兄?” 北堂昊哈哈大笑着走远了,北堂曜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诏书收起来,自言自语道:“什么叫心大?我的心很大吗?” “王爷!”蓝凌边跑边叫道,“您怎么就上这来了?叫属下们好找!” 北堂曜嗯了一声,道:“急急火火的做什么?” 蓝凌道:“陆小姐的人抓住了晋王,已经送到了宫外,庆国公拉着谢王爷溜了,这事您得出面啊!” 北堂曜皱眉:“什么叫溜了?” 第118节 蓝凌撇嘴:“庆国公说皇宫刚经历动荡,太子余党需要荡清,谢王爷说谢家还乱着,似乎谢家二爷和太子有什么营营,就,就都走了。” 北堂曜点点头,边走边问:“怎么就把老十一给抓了?送来的是什么人?” 蓝凌摇头道:“她只说是陆小姐让她带人埋伏在柳条巷,结果正好瞧见晋王一身戎装从一间铺子里出来,带着的都是死士,似乎是从皇宫这里往王府逃。” 北堂曜疑惑道:“他也跟着太子谋逆?怎么都没瞧见过他的人呢?” 到了宫门口,只见黄三娘和熊奇带人押着晋王的人,胭脂正在和厉刚说话。 北堂昭满脸血污地昏倒在地,也没有人理会。 厉刚瞧见北堂曜,赶紧引着胭脂过来给人行礼:“王爷,这位胭脂姑娘是陆小姐的手下,她发现晋王欲行不轨,就把人全都拿下了。” 北堂曜打量了一下胭脂,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把人押入天牢,回头本王禀明了父皇再行审问。胭脂姑娘,辛苦了。你家小姐可还好?” 胭脂眨眨眼,心道果然小姐说得对,抓了人给豫王一送什么就都不用管了,只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这事就冠冕堂皇的一带而过了,枉费自己还想了那么多。 厉刚见她发呆,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胭脂这才回神,恭敬道:“回王爷的话,小姐还在雁塔,一切都好。” 北堂曜勾了勾唇角,这丫头倒是聪明,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该躲起来,看来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她,瞎操心了一通。 “既然如此,那便请胭脂姑娘协助将人押送天牢。”北堂曜微笑道,“叛乱初定,宫中人手不多,厉刚,这事交给你办。” 厉刚赶忙应是,胭脂点点头:“请王爷放心,小姐交待了一切都听王爷的吩咐,属下自当全力协助厉将军。” 北堂曜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北堂昭,又嘱咐道:“如今事情未明,还需善待晋王,待会找太医给他瞧瞧身子。还有,晋王府上下也先妥善安置,万不可纵了兵士胡闹。” 厉刚等垂首应是,见北堂曜没再说什么,便都各自忙碌去了。 太子这一折腾,除了早先被圈禁的北堂轩,太子和北堂昭全都被抓,秦王北堂昊平定叛乱后就称病不能理事。 这下皇子里就剩下了北堂曜,朝臣们惊吓之后,便都自觉地把他当成了主心骨,有什么事全都去请示豫王做主。 皇帝病重,太子谋逆之后的烂摊子却需要有人收拾,那么作为目前唯一一个全须全影的皇子,北堂曜被名正言顺地留在了宫里侍疾辅政,这一留,就留到了快过年。 第182章 太子谋逆并未能掀起太大的波澜,其实主要也是因为他仓促行事,被北堂昭虚晃一枪。 北堂昭原打算螳螂捕蝉,自己做那只黄雀。 可惜,陆欢颜重生一次,知道他在柳条巷布置了暗道的出口,自然也知道他利用太子的想法。 因为上一世,没有北堂曜和傅流年,他就是撺掇太子谋逆,然后和勤王的北堂轩斗了个两败俱伤。 顺道还把皇帝气死了,北堂昭自己捡了个便宜,在陆家的鼎力支持下,登基称帝。 这一世虽然剧本有了点变化,可是北堂昭利用太子的心思却是没变,太子的狭隘变态也没有变,所以,在柳条巷埋伏人手,抓住见事态不好溜之大吉的北堂昭,也算是陆欢颜重生之后唯一开外挂的地方了。 不过北堂昭并没有带人出现在叛乱的现场,他只是观望了一下发现太子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干脆就直接回家了。 所以胭脂带人把他抓了,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参与了谋逆。 北堂昭在天牢喊冤喊得厉害,他“贤王”的名声又让一部分朝臣觉得可能他真的是去勤王结果被冤枉了,便开始有人上折子给他开脱。 对于这些折子,北堂曜一律留中不发,对外宣称自己作为兄长,不好断晋王的罪名,一切事等皇上身体好些再行处置。 不过皇帝能不能身体好起来,这可就难说了,北堂曜答应了皇帝给他要解药,可是北堂昊那日之后就没再出现过,对外称病,人却不在□□。 四处都找不到人,皇帝每日里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太医们束手无策,北堂曜急的没办法,朝中又琐事缠身,整日里大臣们都往御书房扎,缠着豫王拿主意。 北堂曜被磨得没脾气,看着清醒时越来越糊涂的皇帝,更是难过的要命。 他虽然对皇帝也有不满,却并不似北堂昊那般恨他入骨。他对于母亲的记忆根本没有,从小虽然父爱母爱缺失,却依旧是锦衣玉食,享受了嫡皇子的一切。 包括他后来手里抓着兵权不妨,其实也都是皇帝的纵容。这些事,他都心知肚明。 所以虽然有小算盘小算计,也想争一争这江山,北堂曜心里想的却并不是这种方式。 要说争江山,北堂曜心里其实还是让皇帝废太子,自己争一下这个储君的位置。这么激烈极端的方式,他不是没想过,却从不愿意去做,毕竟,皇帝再不好,他也是一个父亲,儿子为了皇位要谋逆,最伤心难道不是父亲? 北堂曜放下朱批御笔,揉了揉眉心,早有人殷勤地递上毛巾。 擦了擦脸,北堂曜清清嗓子,温热顺口的茶水又递到了手边。 北堂曜顺手接过喝了一口,这才觉得脑子清醒了点,放下茶盏,活动活动肩膀,长长地出了口气。 一双手按到他肩膀上,力道轻柔地捏了起来,北堂曜舒了口气,舒服多了。 “今儿是初几了?”北堂曜闭着眼睛任由身后的人动作,长时间伏案,脖子最近总是酸疼,“是不是快过年了?” 一个娇媚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回王爷的话,今儿是二十六了,马上就要过年了。” 声音温柔的可以掐出水来,任谁听了都是心里酥酥的。 北堂曜却是猛地睁开眼睛,一张娇俏的笑脸正靠在他脸边上,呼吸相闻,只要一偏头,鼻尖就能碰上那吹弹可破的脸蛋了。 北堂曜皱眉,猛地将人一把拉开。 女子站立不稳,哎呦一声就要往他怀里倒。 北堂曜眸色深沉,一掌拍在女子肩头,将人拍飞了出去。 这一掌只用了五成力道,可是女子身量娇小,哪里禁得住这样一掌,只听耳边“嘎吱”声传来,肩骨碎裂的声音传来,女子心头一凉,“哎呦”一声向后飞出去,仰面倒在御书房冰冷的地砖上。 北堂曜周身冷意迸射,一掌拍在桌子上面,整张黄花梨书桌从中间碎成两半,其掌力之大吓得倒在地上的女子浑身发抖。 “你是什么人?”北堂曜眯着眼睛,一步步走近,“谁派你来的?” 女子早就吓的三魂丢了两魄,加上肩头疼痛难当,上下牙齿打颤,几次欲说话都咬到了舌头。 “来人!”北堂曜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应。 北堂曜心中疑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宫女,冷哼一声,转身到了门口。 推开门,果然御书房外惯常伺候的人一个不在,院子里只有一个洒扫的太监正提着大扫帚往院门走。 北堂曜阴沉着脸唤了一声:“来人。” 一个身影立时从暗处闪了出来,跪在北堂曜面前:“主子请吩咐。” 北堂曜偏头看了眼御书房里面,道:“把那女子看管好,别让她死了。能问出什么就问什么,问不出也不用勉强。” 来人道了声“是”,便起身进了御书房。 北堂曜也不管他们,径直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路上也没在宫里遇上什么人,北堂曜想了想,便径自出了宫。 宫门处的守卫自然不敢拦着,纷纷行礼问安。 北堂曜找守卫要了匹马,什么也没说,打马绝尘而去。 第183章 □□。 北堂昊从琴台旁起身,看了看天色,吩咐道:“时候差不多了,摆饭吧。” 下人领命退下,季寻就进了门,见了北堂昊行礼道:“见过秦王殿下。” 北堂昊无奈道:“舅舅,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季寻道:“礼不可废。” 北堂昊示意他坐下,自己则端了茶盏抿一口茶,道:“什么礼不礼的,你不过是瞧着秦王这个身份罢了。” 季寻却道:“我听说你把京郊的那快递卖了?” 北堂昊“嗯”了一声,放下茶盏,笑了笑问他:“如何?” 季寻急道:“我找人瞧过,那是块风水宝地,正是给傅家和你娘的宝地啊!” 北堂昊摆摆手:“我娘她们生前经历太多,如今既然已经入土为安,又何必再折腾?舅舅,我也劝你,莫要折腾了才是。” 季寻皱眉:“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折腾?如今你在太子谋逆案中立了首功,风头正劲,我联络了很多傅家的旧部,他们都会拥戴你。你怎么说起这些话来?” 北堂昊道:“父皇的遗诏我给了北堂曜。” 季寻一愣,猛地起身拧眉道:“你!你疯了!” 北堂昊淡淡一笑:“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是按部就班地执行计划,到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难道不能疯一次?” 季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跌坐会椅子里:“我就知道,陆家那丫头,就是个祸根!” 北堂昊冷笑着看他:“所以呢?” 季寻颓然起身:“所以什么,所以我这个多余的人,就该上哪去上哪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北堂昊盯着季寻的背影,心里涌上难言的情绪,对于这个舅舅,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如何劝他,只能把一切做在前头,叫他没有办法。这样一来,也许他会对自己失望,可自己还能活多久?他总是知道这一点的。 北堂昊苦笑着摇了摇头,闭上眼静静地养神,这些日子以来,他是越发地感到力不从心,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北堂曜进门,就瞧见北堂昊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而且竟然许久都没有喘气。 他吓了一跳,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探探鼻息,北堂昊却忽然睁开眼睛,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怎么,以为我死了?”北堂昊的声音轻快而浅淡,仿佛并没有拿生死当回事。 北堂曜甩袖退开,冷哼道:“你死了我身边也就不用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不是吗?” 北堂昊嘿嘿一笑,却换了语气道:“知道你会来,我备了酒菜,你我兄弟,还不曾好好地一起吃过一餐饭,喝过一杯酒。今儿,赏脸留下陪陪兄长,如何?” 北堂曜疑惑地看他,终于还是点头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第184章 陆府,四宜居。 这些日子陆欢颜自从回家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北堂曜,却没少听到他的消息,有大家传言的,也有他写来的信和派来的人。 陆欢颜一直觉得北堂曜是一个很有聪明、情商很高的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对着什么人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他都很有分寸,而且除了对着自己的时候,他那份天皇贵胄的雍容气度和睥睨天下的傲然气势,也是她所仅见的。 就算是上一世做了皇帝的北堂昭,在陆欢颜看来,也不过是心胸狭隘的小家子气罢了。 第119节 傅流年算是她认识的人里气质最高洁凛然的,可是和北堂曜比起来,总是少了点挥斥方遒的感觉,可能和他在江湖中的浸淫有关。 嗯,还有她大哥,怎么说呢,如果没有北堂曜,陆欢颜是认定了她大哥真的可以造个反当皇帝的。说起来,她三岁以前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后来,人生大起大落来的太快…… 想到这些,陆欢颜就忍不住笑起来,人生真的是很难预料啊,即便自己有重生和穿越的加持,好像人生开了外挂,可事实上,自己什么也没有改变。 哦,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她一家人的命运已经改变了,还有谢家,现在看来,都是很好的。除了,大表姐。 陆欢颜叹了口气,太子已经被赐死,北堂曜理政之后,下命重新彻查太子妃之死,洗清了谢云翔和谢家的嫌疑,嘉奖了谢东来在平叛中的功绩。 只可惜因为太子被废为庶人,太子妃不能入宗庙了。 这样一来,谢东来请旨,将太子妃牌位迎回谢家供奉,以示谢家忠君之意。 北堂曜自然全力促成,无论如何,都算是聊以安慰了。 谢家的事圆满解决,只是谢云翔却再无消息,云南屡次传回的捷报里,陆彦扬并未提及其他,家书中也没有任何着墨,就连陆平川都有些猜不透。 北堂曜看云南战事顺利,便特准了陆平川年后再领兵出征。 至于山西的所谓“民变”,也因为北堂昭被一举抓获,而没有闹成大患。只是,山西终究是遭了天灾,北堂曜派兵进驻,陆欢颜的赈灾物资也全数用了上去,将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 而且因为防治得当,陆欢颜派人带去的郎中们发挥了重要作用,有几个郎中研制了一种药汤,喝了不仅增强体力,而且有效的避免了灾后的疫病。 没有发生“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的情况,这件事经由官方渠道上报了朝廷,北堂曜请旨嘉奖了清平郡主,赐陆欢颜三省食邑,以及公主车驾。 陆欢颜放下笔,拿起信纸吹了吹,交给采薇道:“封好后尽快送去给大哥,另外,东西都启程了吗?” 采薇笑着把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道:“小姐你都问了几次啦?早就送去啦,这会估摸着,嗯,即从巴峡穿巫峡,便过襄阳向洛阳?” 陆欢颜戳了她脑门一下:“你呀!不知道就别瞎拽文,从襄阳往洛阳?那不是走反了!” 采薇吐了吐舌头:“就是那个意思嘛,小姐也太较真了。嘿嘿,奴婢去送信啦!”说着就一溜烟地跑出了屋。 陆欢颜撇撇嘴,一个两个的都不听话了。 有缘推门进来,凑在陆欢颜耳边道:“小姐,豫王出宫去了□□,俩人喝上了酒了。”然后又轻声把宫里的事简单说了,才问道:“小姐,你看这如何办?” 陆欢颜诧异道:“从御书房里带出去的女子原就是宫女吗?之前是哪里伺候的?” 有缘道:“是才进宫的秀女,原来皇上身子还硬朗,每年都要采选秀女。只是这一批年前进了宫,皇上就病了,又出了一堆事儿,这批秀女就没人管了。她们人数虽然不多,可是个个的都是野心勃勃,让人利用也是在所难免。” 陆欢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算了算了,既然都被打成那样了,我就不管了。看看北堂曜准备怎么做吧。” 有缘却道:“依着奴婢看,豫王殿下跑去□□,是不是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怎么就又吃喝起来,据说俩人还,相谈甚欢?” 陆欢颜哈哈一笑:“他们亲兄弟,难道还兵戎相见不成?你就别操心了,快去瞧瞧小厨房里点心做的怎么样了,快过年了,蛋糕要是能做出来,就先给爹娘尝尝鲜。” 有缘答应着去了,陆欢颜这才伸个懒腰往软塌上一歪,管他呢,先睡一会再说。 第185章 从□□出来,已经是是二更天,北堂曜喝得不多,身上却还是沾了点酒气。 他信步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庆国公府外面。他想了想,纵身跃进了墙里。 一路没有什么阻碍,北堂曜站在陆欢颜的窗外,房间里还点着灯,从窗外看去,一个娇小的人影正在桌子前不知道低着头在做什么。 北堂曜笑了笑,在他自己也不经意的瞬间,眼神温柔如水,仿佛能叫人溺死在里面。 他走到窗前,轻轻地敲了敲,灯影下的人儿抬起头来,起身往窗子走过来。 推开窗,陆欢颜看到面带微笑的北堂曜,却皱起了眉头:“天这么冷,你就穿成这样四处溜达?还不赶紧进来!” 北堂曜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来他一气之下从御书房出来,一直是穿着单衣的。 宫里地龙烧的热,他心里有事,也觉不出冷。再加上他旧伤好了之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又有内功护着,便是感觉有点凉也没当回事。 从□□吃了酒出来,更是不觉得凉。这会被陆欢颜瞪眼说了一句,才忽然觉得冬日的夜风吹到身上,那件云锦的常服真是一吹就透。 陆欢颜打开门,站在门口朝他招手,北堂曜欣然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陆欢颜捂住了鼻子:“真是臭死了!大家都说臭男人臭男人,这话真是没错!” 北堂曜嘻嘻一笑,双手张开将人抱了起来:“阿颜,咱们多久没见了,你都不想我吗?” 陆欢颜挣了挣,发现他力气大得很,啐道:“你快放开,不知道抱了多少女人的手,赶快拿开!” 北堂曜一愣,将人抱得更紧,那头放在她肩窝上,在她耳边吐着酒气:“我没有,你可不许冤枉人。” 陆欢颜哼道:“没有,那叫我怎么相信?你不是觉着那秀女好,怎么会去□□道谢,嗯?” 北堂曜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抬起头在陆欢颜嘴上香了一口,又引得她一阵恼羞成怒,这才笑道:“看看,还说不想我,这是天天盯着我呢!嗯,口是心非的丫头!” 陆欢颜被他亲的呆了呆,听了他的话立刻红了脸,扭头道:“你快松开,我生气了!” 北堂曜这才松开双臂,拉着她往里间走,一边道:“我渴了,要喝茶。” 陆欢颜跟着他进屋,哼道:“要喝茶回你的皇宫去喝,我才不伺候你。” 北堂曜也不说话,到了桌前,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一仰头尽数喝了下去,又去倒第二杯。 陆欢颜这才拦住他:“诶诶,怎么这么急,这水已经快要凉了,你且等一等,我叫人热一热你再喝。” 北堂曜笑道:“还温着的,不碍事,我就是渴了,你快让我再喝一杯。” 陆欢颜松了手往他旁边坐下,托着下巴道:“你可真是,今儿个就算了。往后可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北堂曜连喝了三杯,这才觉得不那么渴了,握住陆欢颜的手道:“好,以后有你看着,再不喝这些温吞茶水了,成吗?” “我还能时时刻刻看着你?”陆欢颜道,“你要自己注意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你总说这句,革命是什么?”北堂曜秒变好奇宝宝。 陆欢颜一滞,革命是什么?她要照实说吗? “嗯,就是干大事的意思。” 北堂曜点点头,这话有道理,做什么事身体不好肯定不行。比如秦王,如果不是身体不好,恐怕这会在御书房理政的就是他了,哪里轮得到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舅舅不疼姥姥不爱。 陆欢颜偏头看他:“牢骚太盛防断肠,风物长宜放眼量。再有什么事,如今也都是这样了,你以前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北堂曜垂眸:“今儿多喝了几杯,阿颜,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身体很好,现在和我争,那个,你懂的,你会怎么做?” 陆欢颜惊讶看他:“你这么晚跑来,就是问我这个?” 北堂曜抬头,眼中满是星星点点的光亮,好看的俊脸上笼着一层光晕,凭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我就是想问问。”他嗫嚅着,很快又否决了自己的话,“不不,你还是别理我,真的是我胡思乱想。” 陆欢颜叹了口气,将头靠在他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腰,轻声道:“阿曜,那些假设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此时此刻、今生今世,你就是我陆欢颜唯一中意的人,也是我打定了主意牵手一生的人。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手,因为我心里爱着的人只有你一个。我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笃定的。如果是,那就好了。如果不是,那也是我陆欢颜的选择,谁都不怪,我也不会后悔。你,懂吗?” 北堂曜心中涌起万千情绪,有欣慰,有激动,有愧疚,有汗颜,他再次将人拥进怀里,这次却是珍而重之,仿佛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珍惜又轻柔。 “阿颜,对不起,是我糊涂了。”北堂曜强压着激动道,“我脑子不好使,你,不要怪我。” 陆欢颜笑着抬头看他:“你本来脑子好使过吗?” 北堂曜着迷地看着她粉嫩的双唇,再也忍不住心里激荡的情绪,深深地印下一吻。 陆欢颜“嘤咛”一声,软倒在他怀中,柔顺地回应着,心里满是欣慰,这一世,终于是有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站在了自己身边,不管前路如何,此时此刻,便是永恒。 第186章 北堂曜当晚派人拿着解药进宫,可惜皇帝毒入骨髓,吃了解药也没能撑上几天。 除夕当晚,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太后宣读遗诏,由豫王即皇帝位。 国丧期间,一切从简。这个年过得,也就很是清淡,民间的一切喜庆活动全部停止,不许歌舞作乐,不许穿花着锦。 民间如此,朝臣贵族更有甚之。 对于陆家,到没有多少影响,反正年也过不好了,陆平川只在家待到初六,就提早出征了。 陆欢颜和母亲二哥一路送到城外十里亭,望着大军远远地绝尘而去,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家。 这些日子因为要进宫哭丧,又要操心陆平川出门准备东西,谢氏整整瘦了一圈,陆欢颜心疼地扶着她道:“娘啊,爹爹也出京了,宫里的事也告一段落,您好好歇歇才是正经。” 陆彦博也道:“妹妹说的没错,娘,您都瘦了。” 谢氏欣慰地看着两个儿女,点头道:“你们这么懂事,娘心里比什么都高兴。这个年也就这样了,原打算今年过年好好热闹热闹的,谁知道,哎!罢了,你们也先回去歇歇,我睡一会。” 从谢氏院子出来,陆彦博道:“阿颜,这些日子进宫,我怎么没瞧见晴公主?” 陆欢颜点点头:“她之前染了风寒,身子一直不太好,豫王就没让她去丧礼上守着。” 陆彦博有些担心地道:“她一个没有母妃的公主,如今又没了爹,在宫里可怎么是好。” 陆欢颜被他气乐了:“那你把人娶家来,不就好了?” 本来是打算挤兑一下陆彦博,谁知道他听了这话竟然红了脸,嘟囔了两句,匆匆跑开了。 陆欢颜愣了半天才回神,摇头叹气,这个二哥呀,看来真是儿大不中留,不对,哥哥大了不中留,诶,好像哪里不太对? 回到院子里,却瞧见胭脂正候着自己。 陆欢颜诧异道:“你怎么来了?等了多久,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屋去?” 胭脂笑着摆手:“属下贸然过来,没耽误小姐吧?” 陆欢颜拉着她进了屋,示意她坐下,笑道:“哪里就耽误了,之前那件事你做得很好,我一直也没机会当面谢你。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有什么事慢慢说。” 胭脂喝了一口茶便放下茶盏,她坐在下手的位置上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又窥了窥陆欢颜的神色,才笑道:“属下今日冒冒失失地过来,其实,其实是想跟小姐您求个恩典的。” 陆欢颜点头:“哦?说来听听。” 胭脂垂头想了想,终于站起身来到陆欢颜面前,坚定地跪下道:“小姐,属下想嫁人了。” 陆欢颜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哎呦,我当什么事,嫁人是好事啊,快起来,起来说话!” 胭脂却没动,只望着陆欢颜道:“小姐,属下和那人只见了一面,属下瞧着他是个不错的,只是,只是不曾当面问他……” 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陆欢颜倾了身子也没听清她说的是谁,只拉着她道:“你到底看上谁了?是要我去帮你说吗?” 胭脂红了脸,头低的不能再低,原本来之前她都想好了,跟小姐说这事不怕出丑,可是真到了这当口,说不害臊绝对是假的。 陆欢颜笑着把人扯了起来,拉着她进了里间,和她并肩坐在软榻上,这才道:“到底是什么人,让咱们胭脂这么动心,竟然跑来让我去说?我可把话说在头里,若是这人我瞧着好,那没问题,若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可不管啊!” 第120节 胭脂两手拧着衣角,声音细细地道:“是,是豫王手下的那个,那个人……” 陆欢颜心里“咯噔”一下,蓝凌可是早就给采薇定下了,胭脂不会是被他给勾了去吧?要真是那样,她可饶不了那个不着调的蓝凌。 莫名其妙躺枪的蓝凌:阿嚏!谁在背后说我小话?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胭脂低着头没有注意到陆欢颜神色变化,只自顾自地道,“只听王爷叫他,厉刚。” 说完,胭脂的头更是低得恨得不得扎到胸口里,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陆欢颜却是暗中送了口气,幸亏不是蓝凌。厉刚?那个木头呀,竟然也有春天呢! 木头厉刚此刻:诶,怎么感觉背后冷飕飕的,谁在心里想我来着? 陆欢颜拍了拍胭脂的手,笑道:“原来是他,这有什么难的,我去和北,嗯,豫王说,叫他来提亲就是了。我知道你原本家中是书香门第,若不是糟了难也不会流落江湖。到时候,对了,这样,咱们结拜成姐妹,你就从陆家出嫁,保准叫你风风光光的!你还不知道呢,豫王身边那个叫蓝凌的,和采薇是一对,采薇那丫头,早就盼着嫁人了。回头,你俩一块,正好热热闹闹的,也不能叫蓝凌总是在厉刚跟前骄傲嘛!” “小姐!”胭脂急急地拉着陆欢颜的袖子,“小姐,现在,还不知道他怎么想呢!” 陆欢颜嘿嘿一笑:“还用管他怎么想,豫王不会不答应的。” 胭脂猛地抬起头,眼中竟然蓄了泪,这样娇羞柔弱的样子,倒是让陆欢颜大吃一惊:“你,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想到哪说哪,你别往心里去啊,就当我开玩笑好了。” 胭脂拉着陆欢颜的手,矮身跪在她面前,道:“小姐,属下虽然舔着脸来求小姐,可,可他若是没有意,属下怎么能强求,属下求小姐,只是问一问,若是有意最好,无意便休,万不可强求。” 陆欢颜拉她起来,怜惜道:“你呀,想哪里去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便是你想强求我也要劝你呢,强扭的瓜不甜,成亲自然是要你情我愿才好。你就别操心了,一切交给我,成不成的,我都问出个准话来,可好?” 胭脂这才点了点头:“给小姐添麻烦了,属下,属下无以为报,将来……” 陆欢颜赶紧打断她:“什么报不报的,既入了堂,便是姐妹兄弟,哪里分什么彼此,将来无论你我什么身份地位,都是姐妹兄弟,不必想那么多。好吗?” 胭脂感激地用力点头:“小姐大恩,属下没齿不忘!” 陆欢颜拍了拍她肩膀:“去洗把脸,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187章 大行皇帝龙驭宾天,停灵二十天后,已经过了上元节。殡宫设在京郊燕山山脉的一处,早些年停过□□皇帝的棺椁。 北堂曜自然亲送梓宫,只小出殡就前前后后一共折腾了小半个月。 回宫后就马不停蹄地准备登基大典,此后作为嗣帝,在梓宫停放的期间,更是免不了各种行礼,初祭礼、绎祭礼、初满月礼、大祭礼、清明礼、殷奠礼、百日礼、岁暮礼等等等等,一个都不能少。 不过这些事自有下面的人操持,北堂曜只要出席就好了,他现在琢磨的最重要的大事,就是怎么尽快把亲事给办了。 虽然先皇过世,国丧期间不能同房,可是把人娶到身边,还是更踏实些。 对于他这种想法,陆欢颜嗤之以鼻:“你现在可是准皇帝,要想想家国大事,不要总是精虫上脑好不好?” 北堂曜孜孜以求:“什么叫精虫上脑?” 陆欢颜被他问住,连忙岔开话题道:“我跟你说个正经事,你们家厉刚有没有定好的亲事?” 北堂曜一愣:“没有吧,有人看上他了?啧啧,那么快木头,竟然也有春天。” 陆欢颜眼珠一转,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我手下有个叫胭脂的,说是见过他一面。”陆欢颜给北堂曜斟了被茶水,“就是抓晋王那天,可能你不知道吧。我这么跟你说吧,胭脂是个好姑娘,曾经家里也是书香门第,只不过被马匪杀了,只她一个年幼跟着一个忠仆逃了出来。可是那个老仆人年纪大了在路上就给死了,她被我们分舵的一个舵主收留,收她做了义女,这才留在堂里,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江湖女子。” 北堂曜喝了口茶,点头道:“你要说什么?” 陆欢颜撇嘴:“厉刚对她有没有印象?你去帮着问问呗?” 北堂曜放下茶盏,皱眉道:“我一个王爷,怎么能做这种跑媒拉线的事情?你都在想些什么呀!” 陆欢颜不乐意道:“厉刚可是你的手下,难道看他孤单一个,你就高兴了?你去问问,也是体恤下属,更让人感激。怎么到了你嘴里,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北堂曜摇头:“男女之间,情之所钟,外人怎么好胡乱插手。我去问他,你叫他怎么回?他心里喜欢,答应了才是正好,可如果心里不喜,那你说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喜欢就不答应呗。”陆欢颜摊手,“难不成你去提了,他便是不喝水也要强按头?” 北堂曜道:“蓝凌可能不会,要是厉刚,肯定会。” 陆欢颜傻眼了:“那可怎么办?我都答应了胭脂,她跟我这都哭了呢,多好的姑娘,鼓足了勇气追求幸福,我岂不是要食言了?” 北堂曜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脸:“办法自然不是没有,你求求我,看看本大爷能不能给你一个锦囊妙计。” 陆欢颜哼哼两声,扭着身子靠在他身上,捏着嗓子道:“大爷,小妞给您笑一个,成不?” “噗!”北堂曜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推开她笑个不住。 陆欢颜脸上被溅了茶水,噌地站起身来用袖子抹脸,跺脚道:“你戏弄人!” 北堂曜赶紧拉着人抱在怀里:“好了好了,不逗了。我跟你说啊,咱们这样,这样……你看行不?” 陆欢颜眼睛一亮:“好呀!就这么办!” 北堂曜嘿嘿一笑:“不过呢,这事可急不来,最近本王要准备登基大典,你呢,要好好备嫁,等这些忙过去,我就帮你张罗,保准叫你的手下,都嫁给我的手下,这样才叫一家亲呢!” 陆欢颜脸腾地红了,推着他起身道:“胡说八道,我手下好多男的都还是单身汉,你有那么多女的配吗?” 北堂曜哼道:“有也轮不到他们。” “哦!”陆欢颜高声叫道,“我就知道,其实那天有美女投怀送抱,你可高兴了是吧?就是因为送的人不对,否则就笑纳了吧?哼哼!” 北堂曜假意沉了脸:“胡说!你这是不信我?” 陆欢颜见他掉脸子,便笑道:“那我能不能信你呢?未来的皇帝大人?” 北堂曜郑重其事地拉着她的手道:“阿颜,报国寺山顶,言犹在耳,我不会忘,希望你也不要忘。” 陆欢颜笑起来,望着他道:“如今,你已经做到了承诺的事,阿曜,我很感激。” 北堂曜摇摇头:“其实,该谢的人是你师父,我的大皇兄。虽然我恨他毒害了父皇,可他到底是那个促成了你我婚事的人,也是他把皇位让了出来,对于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欢颜抱住北堂曜,轻声道:“他虽然下了毒,可到底还是把解药给了你,阿曜,他是个内心柔软的人,却被仇恨蒙住了眼睛,我的心里一直觉得都点对不起他,当初他执意报仇,如果我能对他多一点关注,可能就有机会劝住他,让他不要走这么一条路。” “这又不是你的错。”北堂曜抱紧了她,轻声劝道,“即便你劝了,他难道会听?他母妃那样,傅家那样,他自己那样,任谁也会想要报仇的吧。” 陆欢颜点点头:“阿曜,你登基之后,放他去就藩吧。” 北堂曜眸色深沉如海:“我现在不能答应你,因为我怕到时候会做不到,不过阿颜,我答应你,会好好考虑的。” 陆欢颜欣慰地笑道:“这就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阿曜,你真好!” 御书房外传来敲门声,北堂曜抱着陆欢颜不撒手,问了句:“什么事?” 蓝凌在外面答道:“回爷的话,金鳞卫传来消息,休屠哲哲逃窜途中,在雁门关附近被围困,可是最后关头却被人救走了。” 北堂曜亲自打开房门,蓝凌跪下行礼,道:“王爷,那救人的,正是陆家三爷。” 陆欢颜穿着一身小太监的衣服,紧跟着从御书房出来,听到他的话,顾不得其他连忙追问道:“如今他们人呢?” 蓝凌抬头一愣,立刻憋着笑,道:“回,您的话,休屠哲哲受了重伤,陆三爷带着他走的不快。咱们的人一路坠着,他们往天狼国去了。” 北堂曜点点头,道:“召兵部尚书、侍郎,靖安王谢东来,辅国大将军楚恒志即刻入宫。” 蓝凌神色一凛,拱手道:“是!” 陆欢颜看蓝凌走了,便道:“那我走了,正好去瞧瞧晴儿,对了,我跟你说,晴儿跟我二哥的事,你可不能不管。” 北堂曜撇嘴:“他们一个一个的倒是利索,谁知道本王想娶个媳妇这么难。” 陆欢颜懒得理他,踮着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便一溜烟地跑了。 北堂晴这场病生的倒很是时候,完美地避过了所有大事件,如今告一段落,她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 陆欢颜进门就瞧见她在绣花,笑道:“病好全了吗?又绣花,知道的你是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尚衣局的尚宫呢。” 北堂晴见她来了,忍不住开心地拉着人坐下,又疑惑道:“进宫就进宫,穿这身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你是摸进来的?哦,我知道了!来跟我七哥幽会,这是要走了,顺道来看我吧!” 陆欢颜哼道:“你不召,我怎么来?递了牌子你也不理,你个没良心的!” 北堂晴笑道:“我这回估摸着是病毒性感冒,这里医疗不算昌明,万一再把你给传上了,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陆欢颜道:“你快得了吧,哪家的病毒进化这么迅速,还怕传染我?那我二哥一天三趟地往宫里扎,你别告诉我,不是你撺掇的!” 北堂晴嘿嘿一乐:“瞧你说的,他也不过来了两趟,对了,我跟你说哈,科举就要放榜了!” 陆欢颜点点头:“如果不是大行皇帝的事,过年那几天就该放榜的,已经是延迟了。怎么,你有什么小道消息?” 北堂晴得意道:“那当然了,我跟你讲哦,文广这回肯定是状元!” “文广?”陆欢颜抓住关键信息不放过,“那文广媳妇,你啥时候来我陆家给我爹娘敬茶呀?” 北堂晴闹了个大红脸,哼哼着不理她,继续绣花。 陆欢颜也不继续挤兑她,只道:“瞧着你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我出来时间不短了,这就回去。你还没好全,就别到处溜达,这会天还冷,注意保暖知道吗?” 北堂曜点点头,站起来依依不舍地拉着她:“没说两句就要走,也不知道人家想你吗?” 陆欢颜抱了抱她:“咱们的革命友谊地久天长,等开春带你去泡温泉,到时候看看马甲线。对了对了,我在家让厨子们试验了做蛋糕,味道还不错呢,回头给你送来尝尝。” 第188章 北堂曜的登基大典简单而隆重,每一个新帝王的出现都伴随着前一任的离世,尤其是这种父死子继的方式,在人伦悲痛之中承接国之重器,对任何人的心志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北堂曜神色庄严而郑重,龙袍加身的他贵气而有威慑,在旁人眼中,仿佛他天生就是该穿成这样一般,最是正常不过。 典礼结束,新皇发布了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决定,御驾亲征天狼国。 圣旨一出,众臣哗然,宰相初士杰出列奏对,表示了明确的反对。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辅国将军楚恒志便拦住了他,并上奏折弹劾初士杰。 奏折指初士杰参与了太子谋逆案,并与晋王合谋,欲图在太子成事之后斩杀太子拥立晋王。 初士杰当即反唇相讥,二人在朝堂上吵了起来。北堂曜下旨命谢东来领衔彻查,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新皇登基,自然是要清楚一些“敌对势力”,尤其是北堂曜这样继位的皇帝,几个兄弟之前争抢的厉害,他自然会更加严厉。 这案件捅出来牵涉极广,只是楚恒志奏折里查明的就有杭州知府程玺及其妻锦华郡主,甚至庆国公府二老爷陆平杭也有参与。 不过北堂曜对此并没有多加关注,一切都交给了谢东来去处理,自己则专心的准备亲征的事情。 陆欢颜对于他急急可可地要上战场表示了深深的理解:“你这样莫名其妙就当了皇帝的,自然是需要点拿的出手的东西来震住那些小人,让他们闭嘴的最好方法就是打的他们不敢开口。” 北堂曜哭笑不得,从堪舆图上移开注意力,道:“怎么好话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味儿?什么叫我这样莫名其妙当了皇帝的?” 陆欢颜陪笑道:“嘿嘿,我就是那么随便一说,皇帝陛下别忘心里去啊。” 北堂曜哼哼道:“服软还挺快,怎么,怕皇帝大人一怒之下打你的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