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癖将军》 第1章 《怪癖将军》 作者:董妮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第一章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很适合郊游踏青的好天气,但绝对不适合打扫战常原因有二:其一,日阳太烈,任何在外头游荡超过半个时辰的人都有中暑的可能,更遑论打扫战场这么耗费体力的工作,能够顺利完成任务而不必劳动同袍来抬的人几乎没有。 其二,方结束战役的地方遍布血腥,加上烈日的高温,那味道绝对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 因此,没有人喜欢打扫战场,大伙儿宁可扛起刀剑上阵厮杀,也不愿干这如同收尸的活儿。 是故,兰陵国的第三军团发展出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任何兵将在三个月内未立功者,便是打扫战场的第一人眩看似公平的条款,其实暗藏玄机。 试想,一名入伍经年、能在场场战争中留下命来的老兵,他会不懂如何立功吗? 于是,打扫战场这档事十之八九都落在新兵肩上了。 「我千方百计考进第三军团,可不是为了给敌人收尸,为什么进来到现在十来天了,仗没打过一场,尸体倒收了百来具?」菜鸟一号抱怨。 「我是仰慕楚将军,听说在她底下做事,不论背景,但求能力,我对自己的武功最有信心了,想不到……」菜鸟二号哀泣自己本事无法发挥。 「你们如果有这么多时间嚼舌根,就快点将战场打扫完毕。」奉命监视的校尉薛平骂人了。 「薛校尉,别的军团都只负责打仗,清扫战场的工作自有后备兵负责。为什么我们第三军团每次打完仗,不分兵将,第一件事就是将战场清理干净?」第三只菜鸟提问。 「哇!」突然,菜鸟四号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将、将将……将军……」 「这就是咱们每每得花上比别人多几十倍心血打扫战场的原因了。」薛平边叹气,边往菜鸟四号的方向走去。 成叠的尸体旁,躺着一个身着银白铠甲、染满了骯脏血污的人;她手中依然握着大刀,刀刃凹凸不平的卷曲着,可以想见方才那场战争的激烈。 薛平踢了银甲人一脚,只见她翻了个身,露出一张小巧的女子脸庞。 「起床了,将军!」她就是兰陵国第三军团的统帅,人称「飞燕将军」的楚行云。不过更多人叫她……怪癖将军。 楚行云是个很好的统帅,聪明勇敢、运筹帷幄,领军时身先士卒,砍最多的敌人、冲最困难的关卡,而且对部下很好。 能进入她领导的第三军团,是全兰陵国士兵的梦想。 但前提是,大伙儿得忍受将军一个小小的怪癖……战争顺利结束之后,楚行云总是倒头昏睡,不管正身处何地。 因此她最常睡的地方就是……战常 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三军团严格要求清理战场的原因,不一寸一寸地打扫,仔细辨别每一具尸体的身分,如何找回他们的将军? 放着楚行云不管,她很可能一睡三天三夜,直睡进什么猛虎野兽的肚子里。那下一次他们要找将军,就只能从各猛兽遗留下来的排泄物里寻了。 「薛校尉,这……真的是我们将军吗?」某个新来的菜鸟不敢相信地看着薛平拿脚踢将军,这是大逆不道,要处死的吧? 「除了将军,谁能在这种遍地血腥的地方睡得着?」薛平也是从打扫战场爬起来的,想到当年辛苦翻着尸体找将军,忍不住又多踢两脚泄愤。 「可是将军……」菜鸟才想问将军是不是受伤了,才会昏迷不醒,地上的人发出响亮的呼噜声,通知大家,她只是睡死了。 「起床了,将军!妳为什么一定要挑这种地方睡呢?营地里有上万顶帐篷,随便妳爱睡哪儿就睡哪儿,妳为什么非得睡这种不是人待的地方?」叫归叫,薛平却一点儿都不想劳动他的手将楚行云抱起来,不是他小气,而是……「薛校尉,也许将军太累了,醒不过来,我们不如将她扛……」不清楚来龙去脉的菜鸟好心弯腰,想抱起楚行云。 「住手……」薛平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青芒横过半空,洞穿菜鸟的手掌。 鲜血喷出,菜鸟摀着手倒在地上哀嚎。「我的手、我的手……」 「混蛋,谁让你没隔着东西就去碰将军的?」薛平跳脚。「还不快去请邵军医过来?」 「我已经来了,薛平。」懒懒的声音,清和温暖,好象春风拂过大地,霎时融了满地冰霜。来人一袭白衫,满头乌发以一条白色绢带束着,他是邵君,第三军团的另一个名产……佛手圣医。 江湖传闻,只要是邵君想救的人,阎王爷都得松手。 其实单凭那一身超凡入圣的医术,邵君便可横行天下,吃香喝辣,但他却委屈自己在第三军团里当一个小小的军医。 因为邵君和楚行云早已成亲多年,为了亲爱的娘子,邵君自愿窝在军营里成天治些小伤小玻「邵军医,将军又伤了不小心碰到她身子的士兵手掌。」据薛平所知,小菜鸟绝非第一号受害者,或许该排上第几千号。 「不好意思,行云睡昏头了,她不是故意的。」邵君对着小菜鸟温和一笑,瞬间,全世界的光都集中到他脸上,迸射出灿烂虹彩。 小菜鸟当场呆到天边去。 邵君缓步踱近他身边,清风扬起他的衣袂飘飞,翩翩然似欲乘风归去。 不只菜鸟伤兵,附近一班子菜鸟兵全瞧得眼珠子落了地。人人心里都在想着,尘世间怎可能有这样的风流人物,这分明是天上才有的仙人风姿。 每个人的心神都被仙人勾走了,直到……「哎呀!」好端端的,邵君平地跌个倒栽。 「邵军医!」薛平急忙来扶。「你没事吧?」 「我没事。」邵君拍拍衣上的泥灰站起来,满身仙气顿时变得平易可亲。「先看这位先生的手,我这儿有上好的金创药,敷上后立刻止血,三天收口,十天后保证连疤都瞧不见。」他执起菜鸟士兵的手,诊疗得可详细了。 那么亲切的关怀,早哄得小菜鸟晕头转向。 现场唯有薛平,因为见惯这等场面了,稍具抵抗力。 他在一旁碎碎念着:「这是当然的。将军剑法这么好,一剑洞穿肉掌,不伤筋骨分毫,再加上邵军医的灵丹妙药,岂能不好?」果真伤重难治,那今天第三军团已改名为残废军团,不会有今日的勇武威名。 邵君闻言,对薛平歉然一笑。「抱歉。」那笑颜岂是美丽二字足可形容,根本是艳绝尘寰。男人美到这种程度,简直是造孽。 这会儿连薛平也有点撑不住了,红着脸撇开头去。「谁要你道歉了?」要说对不起,也该是躺在地上那个始作俑者说。 可惜楚行云睡得正香,哪管身边风云起伏,她坚持与周公下完三十六盘棋再说。 就在这么几句对话中,邵君已裹好小菜鸟的伤。「好了,三天内不准碰水,你的伤很快就会复原。」话落,他弯腰要抱起楚行云。 「小心啊!邵军医。」一名菜鸟紧急拉开他。「随便碰将军会被砍的。」 「不会的。」邵君轻笑,低头俯近楚行云。「行云,我带妳回大营睡觉喔!」说着,他的手已经碰触到她。 「不!」一班菜鸟尖叫,以为利剑洞穿肉掌的戏码又要重演。 没有人注意到,当邵君对着楚行云说话、当他的手接触到她的身体时,她原本因警戒而僵硬的身躯逐渐软化了。 倚在邵君怀里的楚行云不再是那个领兵千万、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她只是个孩子,一个历经重重挫折、好不容易回到父母身边,总算可以安心休息的孩子。 邵君打横抱起楚行云,转身往大帐方向行去,过程安安稳稳,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若来个细心点的人或许还会发现,在邵君怀里的楚行云是恬适地笑着的。 这怎么可能?鼎鼎有名的「飞燕将军」楚行云是从来不笑的,她一向严肃得就像森罗殿中的阎罗王。 这偌大军营里会成天将笑容刻在唇上的只有邵君,瞧,他现在笑得多好看? 「没事的。」对众人安抚性地一牵唇角,邵君翩然离去的风姿出尘脱俗,又勾得一群菜鸟三魂飞去七魄。 至此,大伙儿已忘了楚行云那恐怖的穿掌利剑了。 薛平冷冷地哼了声。「担什么心,将军的剑再利,也砍不到邵军医的手。」他们毕竟是夫妻嘛!虽然知道的人不多,邵君和楚行云都是不爱喧闹的人,亲事也办得低调。 想来就呕,这邵军医真没眼光,什么样的人不好选,竟会挑中一个女怪胎当妻子,难怪要吃苦。而他……心疼哪! 「可怜他还得三天两头施展美男计为将军闯下的祸事收尾。」他喃喃碎念着,语气间隐约还藏了一点酸味。「邵军医真正需要的是个能够照顾他、保护他的人,而不是只会拖累别人、毫无建树……」抱怨了半天,没得到半丝响应,他吶吶住了口,举目望去。 一干菜鸟还在痴呆中。 薛平不觉好气。「看什么看,再看邵军医也不会回来。」口气十足哀怨。「而且,军医是男人,货真价实的大男人一个!」最后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唉!」凄凉感叹响遍大地,这也是第三军团所有人心头最大的痛……团里最美丽的一个人,竟是一个男人。 邵君虽然对外宣称要将楚行云送进大帐,但最后他们却一起回到他那位处角落的小小药帐。 第2章 他得先帮她更衣、沐浴,才能送她去大帐休息。虽然大帐那边有她专属的侍卫,大伙儿手脚也很伶俐,要服侍她休憩不成问题,但有关她的一切,他还是习惯亲自动手。 他不喜欢将她交到别人手中,更何况,楚行云极度「怕生」。 堂堂一名大将军怕生?听似好笑,却再真实不过。她怕生到会砍掉所有未获许可、随意碰触到她身子的手脚。 刚刚那个被洞穿手掌的兵士还算好的,毕竟他只是稍微碰到楚行云一小块肌肤,他要敢再进一步,保证一只手也留不祝不过就算兵士的手都被砍下来了,邵君还是有办法将它们接回去。 没办法,娘子有砍人手脚的癖好,做相公的怎可没本事善后? 邵君很多治外伤的本事就是这样被磨练出来的,至今称霸全兰陵。 「行云,我帮妳脱战甲了。」他边轻声安抚她,边动手解下她的衣衫。 她皱了下眉头,翻身继续睡。 「乖,穿著战甲不好睡,而且妳拚杀了一日夜,全身都是血和汗,也该擦拭一下了。」他知道她难得入睡,一旦睡下,就不爱人吵,可他不能不管她啊!真放任她去睡上三天再来清洗,怕她整个人都要发臭了。 这回,她只是皱眉,没再躲了。 「妳放心,我手脚很快,一下子就好,妳便能继续睡了。」说话的同时,他不忘给她净身。 擦拭的水温度刚刚好,湿巾沾着香油先从她的脸擦起,脖子、胸脯、腰肢……一路往下。 他做得很仔细、很温柔,没有碰痛她一分。 她凝皱的眉舒缓开来,在他的服侍下,向来警戒僵直的躯体也有了彻底放松的趋势。 他看着她柔软又充满劲力的身体,玲珑的曲线有着无限魅力。「我的行云真是漂亮。」不自觉地赞叹出口。 她翻了个身,唇角有一朵小小的笑花浮现。 邵君不是个口齿便给之人,但偶尔的甜言蜜语却能哄得人心花朵朵开。 他开始擦拭她的背脊,间或以点、压、揉的手势按摩她苦战一日的疲惫身体。 「行云,妳今天干得真是漂亮,那些海盗被妳打得落花流水,相信短时间内他们不敢再来袭击沿海渔村。」他赞美她。 她也许睡了,也许正在半梦半醒间,但听着他甜美的话语,心头却暖得像吃了人蔘果,舒畅得不得了。 「妳听见了吗?外头的将士在欢呼呢!这全都是因为妳,是妳带给他们荣耀与希望。」他不停说着。 「我的行云既美丽又坚强,我以妳为荣。」他的赞美似永无止荆她终于完全放松在他的话语与温柔间,沈入梦乡。 邵君的工作却还没有结束,他依旧夸奖着她,把她从头到脚打理得干干净净。 终于,她从一个满身血污的怪癖将军,变成一个睡颜甜美的香宝宝。 邵君满足地立在一旁看着她,灼热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锁在她身上。 让一个正常的大男人这样服侍一名风华正盛的姑娘真是一种折磨,每每,他的身体都因想要她而胀痛。 但她难得放松的睡颜足可抵偿一切。 他喜欢看她在他身边安心入眠的样子,好纯洁、好可爱,让他看一辈子也不会腻。 不过这样的美景却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欣赏。 「邵军医,你已经呆望着将军一个时辰了,大帐那边派人来问,你要不要把将军送过去了?」其实薛平早来了,只是瞧邵君痴望楚行云的样子,像是舍不得她离开眼底片刻,他也就不忍心破坏邵君的好事,反而逮着机会将邵君俊美的容颜好好欣赏一遍。 要让薛平来说,楚行云那等姿容哪称得上美丽,真正的漂亮要像邵君那样,不只五官端正,一身出尘气质更是超凡脱俗。 真搞不懂像邵君这样不世出的风流人物怎会喜欢上满身怪癖的楚行云,明摆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可这话绝不能让邵君听见,他把楚行云宝贝得像什么似的,让他知道自己说楚行云坏话,铁定没好果子吃。 邵君又依依不舍地望着楚行云好一会儿,才俯近她耳畔道:「行云,我抱妳到大帐睡。」说着,他弯腰抱起她,对薛平说:「我们走吧!」 「其实邵军医和将军既已结成夫妻,何不一起搬入大帐?那边的环境也比较好,还有人服侍。」薛平建议。「这样你们也不必老是大帐、药帐两边跑来跑去,累啊!」 「不好,那样做容易落人口实,给人公私不分的感觉。」邵君说。「而且,我晚上已经在大帐睡了,白天我是军医,理该待在药帐里。」 「整个军团就将军最大,只要她同意,谁敢说话?」 「光明正大的说也许不敢,可心里难免存着疙瘩,这样在打仗时容易出事。而且,你别忘了营里是有监军的,只对皇上负责,他可不管行云说什么。」 「那些个监军只要邵军医给点好药、再加几句奉承话,哪个不是服服贴贴?」 「贿赂监军是有罪的。」邵君大惊。 「平时邵军医不也常给那些监军好处?只是大家图个方便,邵军医不必如此认真吧!」 「我给监军们丹药是基于私人情谊,与公事毫无关系。此事薛校尉休得再提,无[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论如何我不会以私害公。」邵君边说,将楚行云送进了大帐。 邵君果然是个正人君子。瞧瞧那怡然的丰姿、潇洒的气度……薛平简直要将他崇拜到天上去了。 待邵君安置好楚行云,走出大帐,薛平叹息地说:「邵军医真是我毕生所见最了不起的人物。」 「我只是个平凡人,哪有薛校尉说的伟大?」邵君失笑。 「不,光瞧邵军医对军团上下无微不至的照顾,贴身看护将军却能不起妄念、不因私而害公,这种种胸怀天下、仁慈善良的行径,堪称绝世大丈夫。」 邵君一脸诧异地望着薛平。「你真以为我照顾行云的时候心如止水?」 薛平重重一点头。「邵军医照看将军时,我都在帐外守护,绝对清楚军医的大仁、大勇和公正无私的行为。」在他心底,邵君简直与神仙无异,怎可能有世人一切恶习? 「薛校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可是个男人呢!美女在前,怎可能不动心?我恨不能当场抱着行云一起睡。」只可惜他做不到乘人之危。邵君感叹离去。 薛平呆到天边去。神仙不是不干那些事的吗?所谓神仙……是不食人间烟火、不动情欲……柔软的大床四周围着雪白的薄纱,轻飘飘,好漂亮。 偶尔一阵风起,薄纱会翻起层层花浪。 透过薄纱睨窗口外的日芒,点点的金光会在瞬间化成淘气的精灵在纱间轻舞。 随着时光的流逝,金芒由橙黄变成橘红,再转成血一般的颜色,最终教一抹浓稠如泥的黑暗所取代。 薄纱挡不住任何侵害,黑暗如怒浪狂涛般漫涌过来。 一只只狰狞丑陋的鬼爪从涛浪间穿出,迅速而狠厉地抓破纱帘,袭来……「哈!」匹炼也似的青锋乍起虚无,在半空中划出一张眩目剑网,不准任何事物在它的势力范围内生存。 包括一只飞蛾、三只蚊虫,及那张才钉好没三天的木板床,都在凌厉剑气下化为粉末。 楚行云气喘吁吁地跳起来,手中的剑舞得像暴龙肆虐,直威胁着要吞并大地。 只要再一剑,这座帐篷便将灰飞烟灭。 再一剑,篷外的守卫性命难保。 再一剑…… 「行云。」剎那间,细雨浇熄了烈火。 邵君手端水盆,缓步踏进,彷佛全天下的暖意也跟着渗进了帐篷,黑暗消失了,鬼爪融化在日阳下。 楚行云狂奔的心渐渐归位。 「作梦了?」他对着她笑。 她艰难地摇头,一瞬间,灵魂被活生生从地狱揪回人间。 能够再度喘息的感觉真好。楚行云仰起头,深吸进一口掺杂着皮革、草药,还有邵君身上大地也似气味的空气。 她回来了,与噩梦对战的结果,她再度胜利;多亏了邵君。 手抖得握不住剑,当一声,她手中的剑落地。 邵君放下水盆,为她拾起利剑。 柔软的剑身长三尺三寸,薄如蝉翼、轻似鸿羽,剑名「飞燕」。 楚行云就是靠着这柄剑宰杀无数敌人,赢得兰陵国第一女将军的威名。 多数武人喜爱重剑以彰其威,但要邵君来说,能把「飞燕剑」使得好,其实更加困难。那凭的绝不是单纯的外功,而是更精湛的内力和巧劲。 在这一方面,楚行云无疑是个天才。她的飞燕剑法已经达到炉火纯青、人剑合一的境界了。 要说放眼兰陵国,她几乎找不到对手,他百分百相信。 然而,高强的武艺似乎并未为她带来相对的安全感,至今,她依然夜里必作噩梦,让他又心疼又无奈。 「干么摆一张脸?我又还没死。」不过眨眼的时间,楚行云已收拾妥紊乱的情绪,重拾冷静。 她接过他手中的剑,围住纤腰,变成一件别致的饰品。 「妳又作噩梦了。」他的声音带了点淡淡的沉闷,还有怜惜。「小时候妳明明很健康,也没这毛病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我哪次睡觉不作噩梦。」她故作不在意地耸肩。「而且,谁睡觉从不作噩梦?一点小噩梦有什么了不起?」 问题是,别人久久才作一回噩梦,她却每睡必梦,以致她连觉都不大睡了。 第3章 现在只有在打完仗后,将一身精力都消耗光了,她才会自动倒下,睡上几天,由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然而,精力回来了,她又是几天不睡,直到下回又在战场上累得趴下。 他真是担心。 「妳这样对身体不好。」他看得出她必有心病,需要心药来医。偏她从不解释,更介意别人提起这档子事。 楚行云皱起了眉,今天因为多嘴的是邵君,只得推搪几句,换成其它人,恐怕舌头就要飞了。 「有什么关系?睡不着我就调息,照样有休息的效果。」而且还能增进内功呢!一举两得。「你就不要再瞎操心了嘛!」她拒绝讨论作噩梦的原因。 但他仍想劝她。「话虽如此,可适当的睡眠仍是必须的。」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刚才我在干什么?」 「昏迷。」让他担心死的可怕行为。 她轻咋了下舌。「个人偏好『昏睡』这个说法。」 邵君叹了好长一口气。「不管是昏迷还是昏睡,都代表我开给妳的宁神药方没有效果。」好泄气,枉他被称为神医,却连小小的睡不安枕都治不好。 楚行云一时被他忧郁的脸迷呆了舌头。 早知道邵君长得很好看,眉清目秀,一双大眼水汪汪的,像蕴藏天地灵气。 自幼和她比邻而居的他,从小就是邻里间有名的小可爱,虽然他老爱玩得全身脏兮兮,以掩饰他那张花容月貌。 不过所有的婶婶、大姊、姑姑、阿姨都晓得,在那身泥灰下藏了一张多么惹人疼爱的小脸,她们总爱用口水涂得他又叫又骂,直到他发狠咬人为止。 明明他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整整比她大了十岁,但他的皮肤却白嫩得像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营里的兵士常常偷看他,说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幸亏他们没见到他这种赌气的嘴脸,拧成一团的眉、高高嘟起的红唇,就像古董铺里的玉娃娃,保证迷死一干三年不见女人、母猪赛貂蝉的浑球。 「你这模样千万别让营里的兵士瞧见。」她说。 「为什么?我很难看吗?」他口里问着,手上不忘拎来巾帕为她擦脸拭手。 「就是太好看了才麻烦。」她怕兵士们会为了争风吃醋而打架,而那早有前车之鉴。「你知道营里每天有多少兵士为你打得头破血流吗?」 他摇头,整个人都呆了。 「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你现在可是第三军团一致公认的『第一美人』,人人崇拜的对象。」楚行云一席话把邵君打成木棍一枝,动都不能动了。 第二章 邵君很讶异,他是男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怎么会跟「美人」这两个字连上关系?楚行云八成是骗他的。 但楚行云下段话更狠狠打碎他的认知。「不信你可以召薛校尉他们进来问,第三军团里谁最漂亮?」 「当然是妳。」他太急了,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又跌个四脚朝天,亏得她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 「你还是一样大事精明、小事迷糊。」她失笑。 邵君着迷地望着她的笑脸,那么样地灿烂,比什么星星、月亮、太阳都更加耀眼夺目。 「那些人太没眼光了。」他捧着她的脸,深深凝视,一派痴迷。「要说好看,我觉得妳最好看。」 她翻个白眼。「你真该治治自己的眼睛。」 「妳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妳的眉毛又柔又顺,眼睛细长,非常有神,鼻子小巧,配上丰润的红唇,不管怎么瞧都是个美人胚子。」是他最喜欢的一张脸,同时揉合了英气与柔美。 「别再说了,我要吐了。」她这德行要还叫做美,全天下的美人八成都死绝了。「我就算不常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她方在战场上奔波了几天,一身的战甲恐怕还是他帮她脱的。 她还嗅得到发自身体的血腥味,和着噁心的烂泥,她整个人根本只有「邋遢」两字可以形容。 「那是因为妳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他叹。 楚行云向来随兴,领军四处作战、剿平盗贼,难免遇到艰难环境,她可以跟所有士兵一样,三、五天不洗澡,连吃饭都在马上解决。 但他受不了,只要一得空,他一定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当然,与他同杨而眠的她也列入必洗的名单上。 说着,他又换来一盆水,里头加了浓浓的玫瑰香油。 楚行云立刻跳起来,面色青白。 「那是什么东西?」香得她快打喷嚏了。 「我新炼制的润肤膏,只要每天掺在水里沐浴,就可以保持肌肤白皙粉嫩,常常使用,身体还会自然透出一股玫瑰香味。很棒吧?」他可得意了。 她只想晕倒了事。眼睁睁看着那飘散着噁心玫瑰香气的巾帕一寸寸靠近她的脸,她要吐了。 「我想……我睡着的时候你已帮我擦过一次,刚才又擦了一次,不必再擦第三次了吧?」想象她带着一身馨香上校场,练得浑身大汗,酸臭混着花香……那一定很恐怖。 「之前是清洗,现在是保养,哪能一并论之?」他很坚持。「姑娘家的身体是非常纤细宝贵的,一定要好好照顾。」为此,他给她炼了不只一桶的香油、润肤膏,却都被她转手送了人。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一副臭皮囊。 所幸老天待她不薄,虽没赏她一张惊世绝俗的好相貌,但浓眉凤眼、挺鼻丰唇,倒也构成一张坚毅面孔,配上黄金麦穗似的肌肤,竟是无比舒人心神。 他最爱看她舞剑时的样子,身如柳絮、剑出如风,腾挪闪移直似鲤鱼跃龙门,一蹬入天庭。 那绝不单是个「美」字可以形容,她的丰姿、她的倩影足可倾国倾城。 而幸好,她从来只在他面前舞剑。至于第三者,他们只配见到她的杀人剑法。 「抬一下臂,行云,这些香油对肌肤真的很好,妳应该对我有信心。」他哄着。 「我对你的医术很有信心,但……」楚行云已经溜到帐篷口了。「君,我是个将军,不是大家闺秀。」 「我知道妳是个将军,但妳仍然是我美丽纤细的妻子。」在他心里,她一直是最美的。 「我美丽纤细?我像吗?」 他抢步过去,解开她的束发冠带,如云秀发泻下,虽非墨般纯黑,但让阳光晒得带点褐红的发丝却是十足的细软滑顺。 这都多亏了邵君细心为她保养,常常梳洗,从不吝惜那高贵的香油。 当然,她觉得很烦。 营里多数人将头发剪得短短,打仗都没时间了,谁还有空去照顾头上那撮毛? 若非邵君挡着,她一定会拿把剃刀将三千烦恼丝尽数了结。 不过邵君八成会哭死,给她梳发、画眉、沐浴,似乎已成他为人看病外唯一的皿《趣了。 他陶醉地执着她滑顺的发丝,感受它们在指间柔软的轻抚,像是夜晚情人间的呢喃。 「妳当然纤细,瞧瞧。」他拉她回来,按坐在铜镜前,执起象牙梳子,轻柔地为她梳理那一头长及臀部的秀发。「妳的脸连我一个巴掌大都不到,眼、耳、口、鼻,无一不精巧细致,不管横看竖看,都是纤纤弱质少女。」 「只有这张脸。」曾经,它们看起来是既单纯又无助。那时,她一点力量也没有,只能任人欺负。 但现在不同了,她望着因练剑而粗糙的手,眼下她有能力反抗任何的迫害。 可邵君的记忆好象不太好,老是将她当成过去那个只会流着两管鼻涕、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他简直把她当成女儿在照顾了,尽管他们俩的关系应该称为——夫妻。 「妳也没有我高啊!手小小的,肩膀又细,而且……」 「够了。」她终于受不了。挥手打断他的话。「不管过去的我如何,此时此刻,我是个威震沙场的大将军。」 闻言,他愣了一下,长喟出口。「是啊!行云也长大了,明明不久前还是要人抱在怀里哄着才肯乖乖睡觉的可爱娃娃,转眼间已经长成一个窈窕大美人,教人不得不感慨时光易逝。」 「君,你是我的夫婿,不是我爹。」 「我当然不是妳爹啦!天底下哪有父女会每晚睡在一起?」 「对,只是单纯地一起睡。」就因为他那多愁善感的性子,他们成亲三年多了,始终没有圆房。 请想象气氛最美、情绪正佳的时候,枕边人突然大为感慨你裹着尿布的过往,那一刻保证什么情火都熄了。 也许他们永远也做不成真正的夫妻。 「君,你为什么要娶我?」忍不住,她问。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妳啊!」爱得揉进眼里都不觉得痛。 可是他对她从来没有欲望。她有点搞不清楚他的喜欢到底是什么程度?像亲人?朋友?还是夫妻? 「那你会不会想要跟我生儿育女?」 他的脸红得像关公,心里猛点头,嘴巴却变成木头。 楚行云深深地叹了口长气。「君,你那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像极了正在调戏良家少男的风骚妇。」 「可是现在天还这么亮,外头有这么多侍卫,大帐又不隐密,随时可能有人进来……」换个地方他绝对会表现良好。 但她不懂他的细腻心思,以为那是只有女人才有。 「当我什么都没说。」随手捉起满头长发,她潇洒出帐去也。 他没追,忙着害羞和筹划可能快到来的洞房花烛夜都来不及了,又哪儿来的心思追人? 「摆脱君那些香油、润肤膏最好的方法就是,挑逗得他脸红心跳,保证他连祖宗十八代都忘光光,更不会记得要追着人保养肌肤。 第4章 」楚行云得意地扬着眉。 她可是个将军呢!成天顾着耍女儿家的把戏能成什么事?不过……「这头长发该怎么办?」她不会梳发,一直以来,这都是邵君的工作。 「薛平。」幸好她还有一个把她相公崇拜上天去的校尉。薛平简直要将自己复制成邵君了,所以他的梳发技术也不错,当然,还是比不上邵君。 薛平瞪着眼,手拿一柄木梳踱到楚行云身边。显然他一直注意着大帐,对于里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了若指掌。 「妳身在福中不知福。」语气十足地哀怨。 楚行云把一头长发交给他打理,不忘刺他两句。「薛平,你知道吗?嫉妒的男人是最丑的。」 他执发的手不停发抖,真想把这一头长发全扯掉。 「我如果掉了一根头发,君会哭的。」楚行云提醒他。 薛平赶快松手,他可以在战场上横行无阻,但面对邵君忧伤的眼神,他会心痛辱死淖。「妳早晚有报应。」 「报应我有个好相公?」 「报应邵军医早日看清妳的真面目,另觅有缘人。」 「有缘人?你想自我推荐吗?薛校尉。」 薛平的手又抖了一下,很重的一下,扯掉了楚行云好几根头发。 她闷哼一声。「薛校尉,就算你谋杀我,君还是不可能喜欢你的,相反地,他还会恨死你。」 「不必妳鸡婆。」要不是看在邵君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理这个疯将军。 一头麻烦的长发终于乖乖被固定在头顶上,不再张狂飞扬。楚行云大步离去前,嘲谑道:「薛校尉,营里明明有很多女兵,你为什么不把精神放在她们身上,非要去追一个有妇之夫?」 「妳是说那些跟妳一样无情的男人婆吗?砍人像切瓜、骂人胜泼妇,这样的女人送给我我都不要。」偏偏,他周围的女人都是这副德行。还是邵君好,唉!赣锘褂惺裁慈吮壬劬礁氯幔课嗡皇桥耍空夥置魇巧咸斓亩褡骶纭!? 看他陶醉得像只灌饱老酒的青蛙,楚行云忍不住刺他。「邵君天生就是个男人,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不过你倒可以拋弃男人的身分,只要你有勇气把自己阉了。」说完,转身走人。 薛平被气得不停跺脚。「邵君,你没眼光。」 「薛校尉,你找我吗?」邵君终于有脸钻出帐篷,颊上的红潮未褪,怎么瞧、怎么可口。 薛平一下子又看呆了。 「薛校尉。」邵君摇了他一下。「你还好吧?」 薛平好感动。「邵军医,全军营也只有你会关心我的死活。」 「怎么会呢?第三军团里,大家都是好兄弟,所有兵士都很关心你的。」 「除了将军。」想到那个天生情敌,薛平几乎呕死。 「对了,我是出来找行云的。薛校尉,你有瞧见行云吗?她的头发还没梳好就跑了,我得帮她把头发梳好才行。」 「邵军医,将军自己有手,再不济事,她也能拿把剑将那头碍眼的发割掉,你不必事事为她打理周全。」不清楚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父女呢!毕竟,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夫君,将妻子从头照顾到脚,衣食住行呵护备至。 「那怎么可以?行云的头发如此美丽,剪掉多可惜?」邵君慌了,更急着找楚行云。 薛平气得胀红脸。「我真不明白,像将军那样又懒又粗鲁、一点女人味也没有,还喜欢睡在战场上的女人,邵军医为什么喜欢她?」 「你误会了,薛校尉,行云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女人。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温柔、善良,而且纤细了。」提到楚行云,邵君脸上的怜惜永远多得足以填海。 薛平再也受不了,转身跑走,找地方吐去了。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行云是个迷人的小女人呢?」邵君纳闷地咋着舌。「她明明长得这么漂亮,小别扭的个性也很有趣,因为怕作噩梦就故意不睡觉……这样不是很可爱?」 他认识她时,她还只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奶娃儿。 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她从小就喜欢缠他;他还记得她那双胖胖的小手紧抱着他时的温暖,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喜爱他,毫无原因,没有理由。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爱有个牛皮糖黏在身后,哪个十来岁的少年不爱玩?身边跟着一个小爱哭鬼,甩都甩不掉,烦也烦死了,又哪里生得出一丝半毫的爱怜心? 他们之间总是他跑、她追。他也以为这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到永远。 可是那一个炽热的午后,一切有了变化。 他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只听说有个小姑娘掉进池塘里。 他跟着村人去看热闹,瞧见池里载浮载沉的熟悉身影,那长长的两条辫子上系着她日前死缠活缠、求他买的红色缎带。 [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他本来不想理她的,但想起她娘前两天因为难产去世,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一时心软。便顺了她的意。 她拿了缎带,很高兴地对他又亲又抱,直嚷嚷要当他的妹妹、做他家的孩子,她再也不回她家了。 他只当她在发神经,为此,又花了更大的功夫躲她。 今晨,她也是这样,一直哭着要找他。他又没呆,哪会笨笨地待在家里等她来缠?他早早上学堂去了。 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他放学,如同过去每一天,与一伙朋友边笑闹边走回家,没想到她……她还活着吗?被打捞起来的小小身躯看起来又僵又白。她会不会死了?就像她娘一样。 他还记得隔壁的楚大婶,很安静的一个女人,每次见到他总是挂着一抹羞怯的笑。偶尔,她还会拿糖给他吃,当然,他已经长大了,不再爱吃糖。 他有点后悔没有拿她的糖来吃,没有陪她多说两句话。 他其实还满喜欢楚大婶的,她是所有邻居里唯一会叫他名字的人,而不是喊他小鬼、小浑球、小捣蛋。 但再后悔也没用,楚大婶永远不会响应他了。 而现在轮到楚行云了吗?她要去跟她娘团聚了,再也不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又哭又闹、又叫……又笑。 突然,他好想再看一次她的笑脸。六岁的小娃娃,一张圆圆的脸,红扑扑得像是三月的桃花,粉嫩多娇。 他最爱拉开她糯米团也似的面颊,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可不管他怎么欺负她,隔天,她还是会「哥哥、哥哥」地叫着黏上来。 或许是太习惯了,他觉得她每天都会来缠上几回,偶尔不理她也不会有事,反正明天她又会出现,谁知道……「伯伯,她怎么样了?」抖着一颗心,邵君问身旁的大人。 「看起来是没救了。」男人回答。 「怎么可能?」小娃娃才六岁,她那么小,又不像对街的王奶奶,老得都走不动了,那么幼小的孩子,没理由会死啊!邵君不信。 「我去叫大夫。」他想起村里的老大夫。老家伙常自夸是御医退休,当然,没人信他。果真是个名医,怎会窝在山边小村里没没无闻,十成十是吹牛的。 邵君以前也不信老大夫,但现在,只要能让楚行云醒过来,他什么都信。 「小子,她已经死了,叫大夫也没用啦!」有人在邵君身后喊。 他也不理,他不要楚行云死,想象从今而后再没人会笑着扑到他身上赖着要糖吃……他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整个人都快被冻僵了。 老大夫说过自己的医术几可通神的,他一定可以救回楚行云。 最后他终于是找到了老大夫,老大夫也答应要救人,交换条件是他得当老大夫的弟子。 他觉得老大夫很奇怪,救人不要诊金,反而要收他做弟子。 但因为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多想,便拜了老大夫为师。 幸亏老大夫是有真才实学的,否则他这个师父拜得岂不冤哉? 一个月后,楚行云康复了,而他也履行承诺,与老大夫一起悬壶济世,行遍天下。 临走前,楚行云还是赖着他,怎么也不肯离开,他好不容易才摆脱她。 离开村庄,他才发现外头的世界有如天空般广阔,而老大夫真如自己所言,是个名满天下的神医;他算是捡到宝了。 跟着老大夫的日子新奇又有趣,渐渐地,他忘了家乡;当然,邻居那个爱哭的小鬼也不曾在他的记忆中浮现。 只有在老大夫的催促下,每两、三年他会回村里一趟,探望父母。 楚行云还是喜欢缠他。有时,他自问对她又不好,老对她大吼小叫的,真搞不懂她为何如此偏爱他? 不过他渐渐成熟了,也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没耐性,愿意花更多时间陪她玩一些无聊的小孩子游戏。 一直到他二十三岁、她十三岁那年,她突然说要跟他走。 开玩笑,他是去行医济世,又不是去玩,怎么可能带一个小女孩在身边?所以他又甩了她,偷偷地跑了。 又过了一年,他回来,居然是在大牢里看见她。 听说她拿刀刺死继父,因为从楚大婶死后,楚大叔就一直虐待她、欺负她……他觉得有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脚,整个身子都冻透了。 她老是缠着他,哭求着要他带她走,是希望他保护她不受楚大叔的侵害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小娃娃为何不黏自家爹娘,却要缠一个隔壁哥哥。 她说过想当他的妹妹、当他家的孩子,他一直没放在心上;原来那是她的真心话。 亏他还是个大夫,习医这么多年,他自豪于自己医术的进步,越来越多的疑难杂症折服在他的本事下。 第5章 有些人起哄叫他「佛手圣医」,因为他看病几乎不收钱,像菩萨一样仁慈。但其实他只是懒得收钱,他又不穷,根本不必靠行医过活。 他喜欢征服病痛,就好象打胜一场仗一样,充满成就感。但显然,他会治很多的「补,却一直不懂得医「人」。 看着缩在牢房角落的楚行云,小小的身子瘦骨嶙峋,布满青青紫紫的伤痕,这是曾经在他怀里重得像只小猪仔的胖娃娃吗? 为什么他从来不肯拨出一点点心思回过头瞧她一眼,她明明一直在那里向他求救,哭了有十来年之久碍…他一点也不仁慈,他比谁都残忍。 楚行云如果被问斩,他最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他四处奔波为她关说,幸亏这几年在外头闯荡也算小有名气,认识了几个还算有影响力的朋友,在他们的斡旋下,加上凶案现场并未发现楚大叔的尸体,楚行云终于摆脱死罪,改判流刑。 他一路跟着她流放到边城。 她从来不提过去的事,他也不晓得在他离开家乡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再度相遇后,她不再爱笑爱闹,更不爱缠着他了。 以前她很喜欢抱他,但现在,虽说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却明显地不愿与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她也不爱睡觉,因为她只要一睡着就会作噩梦,不管他使用再多的安神药方为她调理都没用。 但好好一个人不睡觉怎么活得下去?他想了好久,决定教她习武,让她藉由打坐来达到充足的休息。 没有人相信楚行云的启蒙师傅是邵君,毕竟,他的身手实在太差了,给他一柄剑,他第一个砍死的人恐怕是自己。 但楚行云却很有练武的天分,她只花了一年就学全了他的功夫,他只得想办法再为她找新的师傅。 就这样一年、两年、三年……边城乍起烽火,楚行云投入军旅,由一名小兵做起,而后校尉、先锋……一直到现在,她成了鼎鼎有名的「飞燕将军」。 邵君则一直跟在她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军医。 三年前,朝廷要聘他做御医,他不要。他喜欢待在楚行云身边,几年的相处下来,他发现她越来越可爱,他根本不想离开她。 而他的坚持引发了一些对她不好的流言,说他们未婚苟且,伤风败俗。于是他提议娶她,她答应了,他们便成了亲。 喜宴到一半,朝廷下了密令,沿海渔村有海盗为祸,命第三军团前去平乱。 大军匆匆开拔,他的洞房花烛夜就在这样一阵兵荒马乱中,消失在时光的洪流里。 其后,他一直想要补度良宵,奈何……他和楚行云八成是被诅咒了,只要他有一点点小动作,烽火便起,于是,他与她清清白白到了现在。 「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做一对真正的夫妻?」想到就哀怨。偏偏,楚行云还很喜欢逗他,非要搞得他心痒难耐,然后……眼睁睁看着战事发生,他们继续为国效命,置个人「性福」于一旁。 「希望我们不会清白到死才好。」边碎念着,他满营寻着亲亲娘子。 「怪癖将军还在睡吗?」一个妖里妖气的声音平地响起,打断他感怀的深思。一颗花白脑袋碍眼地四处晃呀晃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正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刘公公。 「什么怪癖将军嘛!行云的封号明明是飞燕将军,就有一些无聊人士要把她的名字叫到臭。」嘴里念着,邵君悄悄移转脚步。 「哎呀!这不是邵军医吗?」看到邵君,刘公公兴奋得像捡到糖的孩子,飞扑过去。 邵君脸色发白,大敌降临,他边跑边说:「公公,将军刚才已经去校场,你要找她,赶快到校场去,否则将军又不知道要跑哪儿去了。」 「邵军医,你别跑啊!」邵君一逃,刘公公追得更急。「咱家今天主要是来找你有事相商的。」 毕竟姜是老的辣,邵君还是被逮到了。 「不知公公找在下有什么事?」笑得好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营里的人都很喜欢黏着他,尤以那些朝廷派的监军为甚,那已经不是牛皮糖可以形容,简直是背后灵了。 「我们是什么关系?邵军医跟咱家说话何必如此客气?」刘公公说着,一只手还不停在邵君身上掐来捏去。「邵军医体格真是好,皮肤更是细得像可以掐出水来,而且……」他整张脸都埋进邵军怀里了。「还好香,这应该是……玫瑰的香味。」 「公公喜欢玫瑰香味,邵某可以炼制一瓶玫瑰香油给公公,不只常保清香,还可滋润肌肤。」只要刘公公放了他,邵君什么事都愿意做。 「那咱家就先谢谢邵军医了。」在军营里做监军又累又烦,向来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过第三军团的监军位置可是人人抢破头,因为这里的军医是邵君,他炼制的药和保养品可是兰陵国一绝,随便得到一样都终身受用无穷。 「公公不客气,若无事,邵某这就去制药了。」他脚底已经抹上油,准备溜了。 「邵军医慢走,不送啊!」目的达成,刘公公快乐走人。 第三章 邵君才摆脱刘公公,正想寻觅亲亲娘子去,就闻战鼓频催。 「唉,烽火又起了。这战事要到几时才会停歇呢?」 早几年,这大陆上的战事多半是西荻国挑起,众所周知,西荻国境内多山,民风强悍,历任主事者无不竭尽心力想要一统天下。 这几年,西荻新皇即位,倒是偃兵息鼓,反而与大陆诸国交好。 邵君还以为这会儿天下笃定太平了,想不到兰陵国女王驾崩,一场王位争夺战又是打得轰轰烈烈。 好不容易打完内战,沿海又传海盗肆虐,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兰陵国地处偏南,国境有三分之二以上临海,本来,海外贸易盛行造就了兰陵的富裕,但现在给海盗一搞,别说沿海渔民活不下去,那些专靠往来行商做买卖的生意人更是苦不堪言。 偏这窝子海盗来无影、去无踪,总是劫了就跑,一点线索也不露。 兰陵国第一军团、第二军团就是败在这上头,给海盗打得四分五裂。 迫不得已,王上才下令向来镇守边城、威名远扬的第三军团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可说实话,邵君真不看好这场战争。 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才是打海战的专家,第三军团精擅的是陆地上的布阵对敌。 这让陆上一猛虎下水去斗蛟龙,不管怎么看都是猛虎吃亏。 邵君只能努力给大伙儿炼些防晕船的药,希望他们上了船不会死得太难看。 不过几场仗打下来,第三军团倒也没有败得太惨烈。之所以能维持平衡的情况至今,全赖几位经验丰富、又武艺不凡的将军前锋拚命猛攻,才算稍稍守住海岸线,没让海盗杀入兰陵国境内耀武扬威。 可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再这样下去,早晚出岔子。 邵君担心得几乎食不下咽、睡不安枕。 他偷偷爬上军舰,瞧见楚行云身轻如燕、满场飞舞,没有一个海盗能接下她三招而不败。 邵君总算稍微安心了,不过…… 「唔!」撇头掩住嘴,不管看几次,他还是无法适应战场上的杀戮。他毕竟是个大夫,知道人体有哪些构造,有时,他也会拿刀划开腐烂的伤口任脓血流出,再行治疗。 但那都是为了救人。他双手沾上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救命,从来没有一次,他是为了伤人而去挥刀的。 而战场却不同,在这里,舞刀弄剑只有一个理由——杀人。 说他迂腐也好、愚蠢也罢,他真的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为何要有恁多的争执? 瞧瞧那漫天飞溅的血花,断肢残臂四飞……「嗯!」他再也忍不住转身吐了起来。 「兰陵狗贼,死来!」毫无预警,一把鬼头刀就着邵君的头颈劈下来。 已经有很多人发现邵君的危机,但没人真正把它当成一回事,除了楚行云。 她想也不想地撇下斗到一半的对手,飘身往邵君身边掠去。 飞燕剑在她手中吞吐出烈火巨芒,好快好快、快得像要追回逝去的时光般挡住袭向邵君的鬼头刀。 「行云。」邵君兴奋地一扬袖,偷袭者连吭声都来不及,倒头昏了。「谢谢妳。」尽管他根本不需要人救。 在战场上待久了,邵君自有一套保身妙策。他武功或许不行,但他炼制的药物可堪称极品,别人的迷药可能得花上三个喘息的时间才能迷倒人,邵君的迷药却是洒下的瞬间,立刻生效。 除非邵君愿意,否则任何人想近他的身。可得把自己的脑袋系紧点先。 「你没事就好,这里不安全,你先回营里去。」楚行云抄起剑,又想加入战局。 「好……不过……」他一双眼溜呀溜的。就是溜下出地上那具黑色小巧身影。 楚行云的个性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在战场上向来鼓吹赶尽杀绝,可邵君怎么看这个偷袭者怎么年少,分明才十三、四岁,会进贼窝八成是误入歧途,因此忍不住就想为他求情。 「行云,这孩子也没干什么坏事,他又这么校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就放了他吧!」 「他差点杀了你。」邵君就是太善良了,她才会老放不下他,时时刻刻都想把他拴在裤头上保护着。 「差点就是没杀成喽!既然他并未犯罪,我们就应该给他一条生路。」邵君坚持。 楚行云也知他的滥好人个性,遂不再与他争执。 第6章 「好吧,随便你想把人弄到哪儿去就弄吧!不过……」她弹出两道指风,封住偷袭者的武功,可不希望因为一时的好心给自己惹下无边祸患。 「我就知道妳是最善良的。」邵君高兴地抱起幸存者,准备为他诊疗去也。 楚行云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原本平和的面孔逐渐变得冷酷,连一点温度也没有。 「我善良?」随着冷哼出口,飞燕剑卷起的风暴像条暴怒的巨龙卷向一旁的黑衣海盗。 无人幸免。每一具黑衣身躯都四分五裂,怕是让天下第一巧匠来拼也凑不回原样。 漫天血肉飞舞,不论友方、敌人,尽数僵成木棍一枝。 「将军。」薛平第一个回过神来,轻唤了声。跟着楚行云也有几年了,深明这位将军的本事,但杀人不过头点地,有必要这么狠吗? 楚行云只给他一记冷到冰点的眼神。「一个不留。」 薛平的心脏狠狠一缩。「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反抗,也许可以招降……」未竟之语让楚行云一记白眼给瞪得卡在喉中。 「发财村里一百二十三名村人也没有反抗能力,却男的被车裂、女子尽数遭奸杀,连甫初生的的婴孩都难逃一死。这样的人渣根本没有活着的资格。」按这群海盗的奸狡和对大海的了解,若非他们太过贪心,在发财村里多留了些时候,教官兵发现,楚行云也来不及派兵堵住恶贼去路,同时来一招瓮中捉鳖,将这群海盗一网打荆唔!这么说也有道理。但……上百人吶!这一一砍完,刀口都卷了,更何况人心,又岂能不软? 薛平不敢再说,却也没有勇气动手,他是军人,不是屠夫。 可楚行云不同,她是煞星,尤其是身处战场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好像被恶魔附身一样,根本毫无怜悯心。 一群本来还呆着的海盗,一见楚行云不留生机,还不抵死抵抗? 薛平等人不想死,只得也拿起兵器奋勇杀敌。 楚行云只是冷冷地笑着。本来打仗,敌我双方不过是各为其主,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也不会次次赶尽杀绝,除非对方太不识相。 但这群海盗不同。他们不只杀人劫财,更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万恶淫为首。无论如何,楚行云不能原谅奸淫女子的恶徒。 飞燕剑像是来自幽冥地狱的勾魂爪,碰上者,魂飞魄散。 「将军,西面三十里处发现四艘海盗船正急速往此地驶来。」忽尔,副官张瑶来报。 「我们上当了。」薛平怒道。「这批偷袭发财村的海盗不过是引我们出战的幌子,那四艘船才是真正的杀招。怎么办,将军?」 「不会的。」前锋王子青摇头反驳。「你们看那些船匆忙的来势,一点儿都不像是设下陷阱来追捕我们的。」 「不然你说,这群王八羔子匆匆而来,所为何事?」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四艘海盗船已将军舰团团围祝「下官以为,他们应该是来搜寻某项重要物品的。」张瑶说。 「妳又知道了?」薛平反讽。「妳是人家肚里的蛔虫吗?」 「我有女人的直觉,不行吗?」瞪了薛平一眼,张瑶转对楚行云一抱拳。「将军,您看眼下该如何是好?」 楚行云只是淡淡一撇唇。「要人没有,尸体倒是有百来具,他们要有本事,自个儿来找。张瑶!」 「属下在。」 「前日让妳布置的机关,安排得怎么样了?」 「已全数安置完毕。」 「很好。」楚行云轻颔首。「王子青、薛平、张瑶听令。」 「末将在。」三人同时一行礼。 「侍本将军一动手,王子青立刻下水激活机关。薛平回营带领一支弓箭队,备妥火箭,待我命令一到,不必瞄准目标,尽管朝海面上射。至于张瑶,则随本将一起牵制众海盗的行动。」楚行云道。 「将军,末将武艺犹胜张瑶,还是让我留下来保护将军吧!」这也是薛平一片私心。楚行云有丝毫差错,邵君都会难过得吃不下饭。 为免邵军医伤心,薛平宁可自己辛苦点儿,留下来守着这个狂傲的将军。 「薛平,大敌当前,一点犹豫都会要人命的。」所以楚行云才不要有妇人之仁的薛平同行。 相反地,张瑶同为女性,更能体会女人厌恶奸淫者的心情,她们都很愿意牺牲一切,只求将所有淫贼送下地狱。 「这点我当然知道,末将下是第一天当兵。」薛平坚持。 「将军,既然薛校尉都这么说了,他的武艺又确实胜过末将,因此末将也同意与他交换任务。」张瑶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依计行事。王子青负责激活机关,张瑶回营召集弓箭队,薛平与本将一起突围。」楚行云话声才落,四艘海盗船已经撞上来。 数百名海盗挥刀持剑,朝军舰围杀过来。 船身一阵震荡,木造军舰被包着铁皮的海盗船给撞得四分五裂。 「行动!」命令方下,三名下属已各自执行任务去也。 楚行云首先提气直纵云霄,好像要追上天上日阳似的,身子不停拔高,就在整个人几乎融进艳阳中时,一抹璀璨光华在天空迸裂。 飞燕剑的剑气化作漫天箭雨射向众海盗,为这场残忍的杀戮揭开序幕。 蔼— 人死之前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全是穿黑衣的海盗。 但那些海盗却似毫无所惧,一批倒下、另一批立刻补上,瞧得自愿留下来帮忙的薛平脸都黑了。 照这种情形下去,不待救兵赶来,他和楚行云一定会先累死。 他不晓得楚行云对于眼前的窘境早有防备。 因为第三军团毕竟是打陆战出身,不擅海战,在未经完整训练前,她尽量减(奇qisuu.書)少士兵出战的次数,除非有把握战胜率达八成以上,她才会让士兵上场练练经验。 像这回,一得到海盗侵袭发财村的消息,她也只是命副将领大军佯攻,将群贼诱至这片浅滩,再由她和薛平、王子青、张瑶执行歼敌任务,其余各军则成包围之势,立于三里外,以备随时接应。 这片浅滩她曾花费三个日夜,召集十数名擅泳者在海底埋下近百桶黑油,只等哪一天,海盗真猖狂到妄图侵犯兰陵国界,她会不惜性命与之同归于荆只是没想到,这一步如此快就走到了。 当王子青翻落海里一刻钟后,海面上一点一滴浮现片片黑油,而且越聚越多,仿佛要将整片海全数染黑。 从海面浮现出第一片黑油起,楚行云就密切注意着岸上动静。 不远处,一道烟尘急速翻滚着靠近,该是领了弓箭队前来的张瑶。 但楚行云最担心的不是她,而是王子青。在他激活海底机关的同时,若不能在两刻钟内逃上岸,恐怕性命难保。 楚行云一边对付着杀之不尽的海盗,一边不停瞥视海岸,祈祷王子青完成任务的暗号赶快出现。 「将军!」低头闪过一柄利刃,薛平起脚将一名海盗给踹进海里,但后背也卖给另一名恶贼,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痛得他一张俊脸都发白了。「将军,撑不住了,是不是要突围了?」 「再等一下。」她还没瞧见王子青的讯号。 一窝子海盗居然让两个人就挡住了进击气势,怎不气得他们人人抓狂? 「岛主有命,谁能宰了这两个家伙,赏黄金千两。」突然,海盗甲发话了。 赏赐重得足以压死人,谁能不心动?连薛平都暗忖,若非他的人头也在悬赏榜内,或许他也愿意为了那一千两黄金变节改当猎人,专职捕猎楚行云的脑袋。 忽尔,天际闪起一朵五芒烟火。 楚行云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王子青的暗号终于来了。 「来人啊!给我放箭。」话落的同时,她先捉住薛平,一个用劲将他甩出军舰,直落海滩。 薛平方落地,就拚命地往后跑。楚行云的布阵手段他可是见多了,每回她发火,战场上死的人绝对是以百千万计。 咻咻咻,火箭如流星群照亮天空,却没有一支真正射中海盗。 众海盗以为遇到一群脓包官兵,兴奋大喊:「这些没用的混帐射不中我们的,大伙儿冲啊!把那家伙的脑袋砍下来,再去救少主。」敢情他们匆匆而来是为了救人。 楚行云冷肃的面孔更添几分阴狠。「可惜你们少主早成尸屑一堆,怕是连尸身都聚不全了。」 刚才她下手可是没软过,所有袭击发财村者,一个不留,尽数成了她的剑下亡魂。 「臭婆娘!」一听少主遇害,众海盗彻底气炸,狠刀利剑一一劈上楚行云。 楚行云只是运起全身功力,飞燕剑像似来自天边的精芒,瞬间卷起一幕眩目剑网。 楚行云整个人滚入剑网,化成一团火球,与岸上弓箭队射来的火箭同时撞进其中一艘海盗船上。 「天哪!御剑飞仙。」有人认出这已消失百年的奇技,吓得双腿发软,却不知以楚行云的功力要施展此招,等于是豁出性命,招式完成,她气力也尽了。若来一个有见识的人乘机追击,「飞燕将军」的名号怕是要从此消失。 但庆幸海盗中无此等能人,他们只顾着目瞪口呆。 值此同时,百余支火箭射中海面,烈火碰上黑油,轰地一声,爆起一条冲天火龙,狂猛地将方圆一里地尽数卷入祝融的肆虐中。 大火烧得如火如荼,连天空都被它映成艳红色。 陷入火海的众海盗慌忙大叫逃命,但船在海上,海面又到处是火,能逃到哪儿去呢? 第7章 生命像是五月的烟火,迅速地燃起、消失,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岸上每一个人都教眼前残忍又离奇、瑰丽的画面给震慑祝多厉害的诡计、多恐怖的手段、多精明的谋略……而这全是一个女人想出来的。她的名字就叫楚行云,又号飞燕将军。 不过大伙儿更喜欢叫她!怪癖将军。 至于楚行云呢? 她撞破海盗船就直往海底潜去。 「幸亏这招『电霆一击』威力够大。」她没想到海盗船的结构这么坚实,一时撞得真有些头晕目眩。 「糟糕。」用力眨了两下眼,耗力过多,她又想睡了。 真是讨厌!她最不喜欢睡觉了,每次睡觉就要作噩梦,所以她才会拚命练武,只要巡过全身气场一周,足可抵过半个时辰的睡眠。 有时,一夜打坐下来,神清气爽的程度几乎比别人睡上三天三夜更有劲。 她完全迷上那种感觉了,白天练武、夜里练气,不知不觉竟练出了一身超凡脱俗的神功。 很多人都说她好运,有个邵大神医在身旁,天天灵丹妙药当糖吃,武艺还能不精进吗? 天晓得邵君压根儿不爱她练武,是她坚持参军,一天到晚打得浑身是伤,邵君担心,才开始努力炼丹为她强身。 这也是她的本事嘛!捉准了邵君对她又怜又愧的弱点。 「他就是太好心了。」终于潜上岸,楚行云吐出胸口长憋的气,却再也无力移动分毫。 眼睛一闭,她陷入深沉的睡眠中,完全没发现自己爬上岸的地方正是邻近发财村的小港口。 方遭海盗劫掠的小渔村里遍地死尸,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 尚淹着她半只脚的海水被大量的鲜血染成红色,浓浓的血腥味弥漫空气中,只要是人都会掩鼻而逃,但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径自沉睡着,仿佛正身处天堂……或者该说是地狱才是。 那雪白的薄纱又开始轻轻飘扬,舞出诡异的丰姿。 凉风钻过纱缘吹进来,寒得人全身发抖。 空气中有一股可怕的腥臭在蔓延,那是恶魔的味道。 恶魔来了,牠又将带来深沉的痛苦与折磨。 她想逃,但黝暗的魔手捉住了地,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 她得反击才行。 她绷紧了身子,运足全部的功力,欲做最后一搏。 砰砰、砰砰……她听见恶魔的脚步声。 她不敢呼吸,当自己是一块石头,静静等着、捱着,等待魔手再度进袭。 臭味更浓,魔手近了,一寸、一寸、一寸……就快了。她握紧拳头,这一回无论如何要一击毙敌。 「咦?」一个淡淡的疑惑声伴随着踏水声,朝楚行云倒卧的方向行来。「想不到连这里都有尸体。」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很沙哑,好像喉咙正磨着砂纸。 突然,楚行云连心跳都停了。这个声音……是他,那总是躲在暗处偷袭人的恶魔终于现身了。 她一口银牙几乎咬得崩碎,这一回,无论如何,她要恶魔血债血偿。 「是她!」男子低头瞥了楚行云一眼,似乎认出了她的身分。「不会死了吧?」他正想再走近一步,探探她的鼻息。 楚行云手中的飞燕剑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只要男子再靠近一分,剑锋将洞穿他的胸口。 「咦?」但男子却停下了动作。 楚行云不敢相信,大好良机就此错过。 怒气和恨意在她体内掀起滔天巨浪,凶猛得像要扯裂她的四肢。 好痛。剧痛如山瞬息压下,捣得她五脏六腑如油煎火烫。 为什么会这样?她无法喘息,光明距离她越来越远,她就要被扯入永闇的黑暗中了。 值此同时,一阵急速的踩水声自远而近传来。 「行云,妳在哪里?」温和的男嗓好像春风拂过,霎时,满天乌云尽散。一身白衣的邵君踏着海水而来,翻滚的海浪在他脚边激起片片白色水花,好像天空的云朵尽下凡尘。 「神仙。」这是声音沙哑的男人对远远而来的邵君的评语。 「行云!」邵君目光锐利,一下子就认出了倒卧沙滩的人正是他家亲亲娘子楚行云。她整个人被染得鲜红,吓得他心脏险些跳出来,立即奔得更快。 声音沙哑的男子突然转身跑离。 邵君只顾着照看横卧地上的人儿,压根儿没注意到其它人的存在。 「行云。」他终于来到她身旁,只见她双目紧闭,俏脸煞白,隐泛青气,分明是走火入魔之兆。 「怎么会这样?」他急忙掏出一颗回心丹塞进她嘴里,并扶起她的身子,双手抵住她背心。 邵君的武功一向差,不爱舞刀弄剑,不过他的内力还不错,因为要炼出一颗上品药丹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 常常,他一顾丹炉就是七个日夜,这时候,两只眼睛都不能离开炉火,一定得让它的温度时时保持稳定,否则一炉丹药尽毁。 拜此之赐,他的内力还挺有水准的。 这回担心楚行云真走火入魔,轻则四肢瘫痪,重则一命归阴,他还不大方地将一身功力全数灌到她身上? 「妳一定要撑住啊,行云!」他担心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正在生死交关间,楚行云突感一股浩大精纯的内劲自背后灌人体内,霎时,走岔的内力纷纷遭到压制。 她的身体热如火烧,好象就要爆炸一样。 受不了了,也许她就要死了,这样一想,她脑海里突然没有任何的仇恨,只剩下浓浓的担心。撇下邵君一人在滚滚红尘中,万一被人欺负,谁会保护他? 早知如此,她应该多教他防人之心才对,也要督促他练功,他的拳脚功夫实在是太差劲了。 他们也应该早些做真正的夫妻才是,虽然她真的很讨厌与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他大概也发现了,所以一直不逼她,任由她借口战事繁忙来拖延,三不五时还会戏弄他,而他总是一径儿地包容。 她应该早点明白的,邵君不是别人,他是她的夫君,从小一直守护着她,无论她发生什么事,他待她的态度从来没改变过,一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恐怕连她一天吃几粒米都了若指掌。 其实她也很想好好照顾他,为他梳发、束带,服侍他穿鞋……也许一开始她会做得很差,但慢慢的,她终会熟练。 她还有好多事情想和邵君一起做,有好多话想与邵君说。 她舍不得邵君,她可以不要任何东西,独独拋不下这个温柔的男人。 上天啊,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她想重新跟邵君做夫妻。 神思飘然间,她许下唯一的心愿。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冷流从肚腹窜起,沿着四肢百骸一一抚平过去。 走火入魔带来的伤痛在冷流中消逝,她又可以呼吸了。 好舒服。腹内的冷流和来自背心的热气中和,让她整个人像泡在温泉里,畅快得忍不住要尖叫出声。 而事实上,她也叫出来了。 「啊!」如凤鸣般清亮的啸声发自她喉头。 下一瞬间,她身如飞箭,笔直射向高空,好快、好高,几乎要融进那金黄的日阳里。 一势力竭,她双腿连踢,啸声再发,身形更直直上冲了丈余。 坐在地上,被她的行为吓杲的邵君看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还算是人吗?她的武功几时变得这么高强了? 他不知道,就在他将一身功力尽数送给她的时候,已助她脱胎换骨、更上层楼了。 第四章 当楚行云从高空中落下时,连她自己都呆了。 「什么时候我的功力变得如此高深?」她不敢相信地望着长满厚茧的双手。习武不难,但功力要一再精进,那可得花上一番心血了。 而要从一名武学高手达到超凡入圣的境界,那真的只能讲时机。 有的人运气好,得天时、地利、人和相劝,想不成功都难。 但楚行云从不信自己有那番好运道,否则她的亲爹也不会在她尚在娘亲肚子里时便撒手人寰,而再嫁的母亲也在她三岁时因难产而过世。 她在战场上拚杀,靠的一向是不要命的冲劲与诡诈的计谋。 当然,她敢拚命也是因为有邵君做她的靠山,要伤重到让他束手无策是很难的,所以她拚得很安心。 作梦也想不到,在未入三十之龄,她竟有幸打通任督二脉,迈向绝顶高手之路。 「我……变强了,我……这是真的吗?」她激动得难以自己。 「行云……」一个试探的声音响起。 楚行云这才有心注意到其它。 「君,你怎么在这里?而且……」天哪,他的脸色比纸还白。「你还好吧?」 「我没事,我是来找妳的。」一打完仗,诸兵士发现楚行云又消失踪影,便猜她八成又昏睡在战场上了,便分头寻找。邵君心底始终挂怀着她,自然也加入寻人行列。 不过这一次的战场是大海,还是一片高温炽热、足以烤熟人肉的火海,一干兵士真不知要从何方寻起。 邵君却隐隐有种感觉。楚行云应该会在发财村附近。 因为她最常失去知觉的地方,总在那一片又一片的血腥里。 他猜这是十年前那场事故留下的后遗症,但他着实无法理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可爱的女娃娃变得嗜血。 不过他也没想要问她,深怕揭开真相将造成她二度伤害。 如果有一天她肯讲,他会听,至于现在……他只要知道,往血味最浓的地方行去必能寻获她的行踪就够了。 第8章 而事实也确如他所料,楚行云就昏睡在邻近发财村的小港口内。 只是当他寻到她时,她竟呈现走火入魔之势。 在他给她喂了一颗回心丹,又运气为她导正走岔的真气后,她突然武艺大进,厉害得连他都瞧呆了。 「妳……刚才……那是什么功夫?好棒。」 这问题的答案她也很想知道。「我也不晓得。下令放箭后,我就撞破海盗船,潜进海里,本来是想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哪知胡里胡涂漂到这里,后来……」她开始作噩梦,恶魔再次伸出邪恶的利爪企图撕裂她。 她拚命与恶魔搏斗,却始终略逊一筹,就在她以为要被拖进黑暗里时,那恐怖的恶魔发声了,沙哑低沉的嗓音像煤炭刮着锅底,刺耳至极。 但她死都不会忘记这恶魔给她带来的伤害,她曾日日夜夜诅咒着「牠」,只求与「牠」同归于荆虽然身体已疲惫不堪,她仍想尽办法运足气力,试图给予恶魔致命的一击。 而就在愿望即将达成的瞬间,轰地,她体内爆开一团烈焰,霎时,烧灼得她全身筋骨欲融。 然后…… 她清醒,发现自己武功日进千里,而邵君却一脸铁青。像是病了很久。 「君,你要不要给自己诊断一下,你的脸色好难看。」她说。 邵君摆摆手,想要站起来,却脚软地倒下。 「我没事,不过有些乏力。」他掏出一粒药丹吞下。 楚行云往旁一掠。 「妳去哪儿?唉哟!」见她欲走,他着急得想追人,不意身体竟虚得连移动都无能为力。 「君!」楚行云急急转回来扶了他一把。「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你快快运功将药效化开,我帮你护法。」 「不必了。」他摇头。「我没力。」 「怎会没力?你的内功一向不错啊!虽然拳脚功夫差透了。」她一直很希望他搏击的技巧能够厉害一点,这样在战场上要保住小命的机会也大一些,偏他讨厌动刀动枪,就一直肉脚到现在了。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没了,我现在提不起一丝内力。」 「怎么可能?」她纤手迅速搭上他腕脉,脉象紊乱而空虚,竟似普通人一般。「你的内力呢?」 「不知道。」 她差点被他气死,幸好长年在生死中搏斗,养出了一些冷静。 「把你这半天来做的每一件事都说来听听。」 说起这邵君啊!医术是一流、内功称二流、拳脚属三流,至于生活能力,那根本是不入流。 他天性带着一点迷糊,加上年幼无知时跟错师傅,教他什么人饥己饥、人溺己溺的鬼道理,养出他一副滥好人个性。 他天真的以为,别人饿了,好比自己肚饥;那么,别人饱了,自己当然也就会感到饱足。 于是,他毫不吝惜地帮助他人,救人几乎不收诊金,医术是进步了。名声也平步青云地上升,不过口袋里的金银却是日渐稀少,颇有散尽家财的征兆。 若非楚行云将他拖进军营里,大大减少了他被人骗的机会,恐怕现在邵家的家产全败光了,邵君也要加入丐帮,向成千上万的乞丐看齐。 邵君一件一件数着自己干过的好事。「帮小男孩疗伤、给刘公公一瓶护肤香油、帮几名不小心跌伤的士兵整整筋骨……」 「等一下,你把那几名去找你整筋骨的士兵名字记下来给我。」邵君那张脸太美丽了,总引来无数狂蜂浪蝶竟逐香。平常楚行云在的时候还好,一班兵士畏于她的气势,会稍微收敛一点。可一旦她领兵外出或者力竭昏睡时,那些家伙又开始蠢蠢欲动,寻逼各种烂借口,只求能接近邵君。 甚至还有一些蠢货,不惜给自己身体弄上一道伤口,但求见邵军医一面。 她从来不宽待那种白痴,一旦查获,绝对军法侍候。 「然后,你继续说,帮兵士整完筋骨后,你又做丁些什么?」她问。 他歪着头想了一下。「到发财村找妳,发现妳倒在沙滩上,像是走火入魔,于是便喂了妳一颗回心丹,并且为妳运功化开药力。」 楚行云一听,几乎晕厥。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准你替我运功?」她练的功法是一种速成而带着邪气的东西。 它能很快提升练习者的功力到达一定的程度,但想更进一步,却是极端困难,除非有哪个练了道门正宗内功的笨家伙愿意为她作嫁,将满身功力尽数奉送,否则她一生很难攀到顶峰。 而邵君练的正是正统道家气功,更了不起的是,年近三十五了,他还保持童子之身,功力之纯对她这种修行邪功的人来说,简直是通天彻地的大补丹。 于是,她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绝对不可以帮她行功,就怕清醒时抵抗得了补丹的诱惑,一旦神智不清,她会把他吸成人干一只。 「但刚才情况那样危急,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妳发生危险?」邵君辩驳。 「那你在行功期间就没发觉,有一股吸力将你的功力不停地往外吸?」 他想了一下。「好象有。」但刚才太紧张了,他也就没多在意。 「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你难道不会主动停止运功?」 「那万一妳还没痊愈呢?妳不知道妳方才的脸色有多可怕,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妳稍微好上一些些,当然希望妳能多吃一点,身体也好快些复原,怎么可能一下了就停功?」 她快给他气死了。「吃你个头啦,你当我吸血魔女啊!」她转身想走。 「行云!」他举步想追,奈何浑身酸软无力,竟连一步也走不了,砰地跌落沙滩。 楚行云听到诡异的声响,回头见他狼狈的样子,满心的好气又好笑。 「你真是自作自受。」但她却放不下他,讪讪然回到他身边。「要不要我扶你?」 他不好意思地点头,脸都红了。 她一时看呆了眼。邵君长得真是好看,一身清爽的气质,光是靠近他,就觉得浑身污秽尽受洗涤。 难怪营里的兵士喜欢接近他。当兵的,谁手上不沾血腥?虽说是报效朝廷,忠心为国,但那刀可是砍在人身上,大伙儿心头还是有些无奈的。 邵君是个宝啊!第三军团能够百战百胜,她固然有功,但最大的功臣却是邵君。 她伸手向他。 「麻烦妳了。」他的手掌叠上她的。 十只手指紧紧交握,她蓦地有些紧张。 他们从小就认识,对于彼此几乎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晓得他小时候有多顽皮,但他一身清新的气质却始终没变过。 所以她从小就爱缠他,跟他在一起,比与家人相处更令她自在愉快。 三年前他们拜堂成亲,虽然尚未圆房,但两人好歹成了夫妻,偶尔,两人还是会稍稍亲密一下:比如她昏睡时,他为她沐浴更衣。 但很少时候,两人的相处是在彼此都清醒的状况下,握着他修长微粗的手,她竟觉得那指间的茧摩擦得她身体发热。 心头有些恍惚,她不自觉越走越快。 但凭他此时的破烂身体又岂跟得上她的速度,不过半刻钟,他已被拖得跌跌撞撞。 「慢一点、慢一点,行云,我跟不上妳的脚步啊!」 她有些恼羞成怒。「你活该,谁让你不听我的话?」 邵君只能苦笑。「要我见死不救,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尤其对象是楚行云,那更是千万个不可能。 「滥好人。」她瞋他一眼,突然藕臂一伸,圈住他的腰。 「哇!」他吓一跳。 「别叫啦!」她一张脸红得像三月樱花,俏生生、我见犹怜。 「行云,妳好漂亮。」 「说什么浑话?」 「真的,妳好美好美……我……可不可以亲妳一下?」 「笨蛋。」 「不行吗?」语调好失望。 她只得撇开头,闭上眼睛。 这是行,还是不行呢?应该是行吧!那小小亲一点点就好。邵君低下头,双唇好轻好轻地掠向她的额。 「我亲了喔!行云。」动作之前还有完整报告,事后更不吝询问。「妳觉得怎么样?」 她哪还有办法响应,在他亲过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脑门一热,身子登时僵如木棍一枝。 他也不知道她这种表情是代表喜欢或讨厌?只能一边担心,一边细察她的反应。 她没逃、没躲、更没反抗,虽有些不自在,应该也没有厌恶感才对。 他小声呼唤她。「行云。」 她瑟缩了下身子,脸蛋红通通的。 看样子她是愿意接受他了。他好高兴,一颗心忍不住怦咚、怦咚……越跳越快。 「行云,我再亲一口好吗?」说着,他捧起她的脸。 她在他的怀里发抖,眼前的人若非邵君,她绝对一剑斩过去。 但他是邵君,她的夫婿,她这辈子最爱的人。 「我要亲了喔!」他说。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不会伤害妳的。」他噘唇,只是轻柔地啄了她一口,整个过程不到一个喘息的时间,但他已满足得像要晕过去。「好香啊,行云……为什么妳这样可爱?我……我好象要醉了……」他脚步踉跄。 「喂!」他竟然真晕了。她赶紧抱住他,没想到他们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是这样,有些好气、有些好笑,不过……「君!」摸着他的脸,她心头很安定。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心头的烦躁就会消退,长此以往,或者她能永远摆脱那些恐怖的噩梦呢! 第9章 有机会的,一定有机会的。 在楚行云的坚持下,邵君进行了为时三天的闭关,以调养他那副破烂身体。 不过他也开了条件,要求她在他闭关期间,不得径行出战。他怕她又打得浑然忘我,睡死战场上,没人照顾。 她一向不爱人碰,男男女女都一样,男人尤其严重。 营里的新兵不懂规矩,好心想要照顾累倒的将军,那双手绝对保不祝也因此训练了邵君医治剑伤的技术,就算排不上天下第一,也是稳坐第二名的宝座。 楚行云本来不想理他,行军打仗最重时机,岂可被私人情感左右? 但后来她发现,邵君一病,营里的士气瞬间掉了三成,失了人和,有再多的天时地利也是打不赢这场仗了,因此她应允了邵君的要求。 不过—— 楚行云怎么都没想到邵君在营里的声望如此高,甚至超过她这个将军多多。为博邵君欢心,她那些副手个个可以起而与她拚命。 她是不是该感到高兴,邵君这么得人望? 但说实话,她心里其实不太愉快,总觉得有点酸酸涩涩的。 「将军手下留情啊!」薛平正是邵君第一号忠实拥护者。「这孩子怎么说都是邵军医救回来的,他现在正在养伤才没空理这孩子,将军若杀了这孩子,将来邵军医问起,要如何交代?」 「他擅闯大帐,窥视我军的布阵图,按照军法,立斩无赦。邵君既是营中一份子,当无不知之理,又何须交代?」楚行云本来就讨厌海盗,当日若非邵君求情,她不会饶了这小子性命。 岂知好心没好报,小海盗身体才好一些便搅得营区大乱,不是破坏他们的膳食、就是在兵器房胡搞瞎搞,今天又胆敢闯大帐、窃军机,分明是个恶性难改的小子,不杀他,恐怕第三军团永无宁日,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取了小海盗狗命。 「他也才进去,手方摸到布阵图,连摊开都不曾便被捉住了,应该还罪不至死吧!」薛平边说边推着少年,要他赶紧向楚行云认错,好歹先把命保住再说。 偏偏少年性倔如牛,怎么也不肯低头。 薛平气得头顶生烟。若不是担心邵君出关,发现辛苦救下的少年死了会难过,他才不想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邵君闭关前,曾托薛平暗中劝少年一把,他说这孩子脾气虽不好,本性却不坏,死了可惜。 但薛平受命照顾了他三天,别说跟他谈上一句话了,倔强家伙连抹眼神都不屑给他。 要薛平说,这小海盗根本坏人骨子里没救了,只有邵君那个滥好人会以为他是个好孩子。补充一点,薛平到现在还不晓得这死小孩姓啥名谁,他不讲嘛! 只可惜众人都冤枉小海盗了,他不开口绝对不是他的错,是邵君给他下了药。让他暂时不能说话。 因为他嘴巴太坏,邵君担心自己闭关期间,他会控制不住将自己一条小命给「骂」飞了,索性让他无法发声。 不料,有口难言的小海盗捣乱能力更强。 「没有手令,擅闯大帐本就是死罪,看不看布阵图根本不是重点。」总之一句话,楚行云就是要杀小海盗。 不是她嗜血,实在是小海盗眼神太犀利、性情太阴冷,这样的孩子将来长大若不成圣,必然(奇qisuu.書)入魔,而且第一个下手的恐怕不是别人,正是那多事救他回来的邵君。 因为邵君治人的本领虽高,医心的才能却是普普。他绑住少年,强要少年接受疗养,大大伤了少年的自尊心,将来要不被报复大概很难。 为绝后患,她一定要斩草除根。 「不行啦!」薛平又一次挡住楚行云的剑。「将军若杀了他,邵军医一定会很难过的,请将军三思。」 「伤心与性命相比,何者为重?」与其留下一个未来可能危害邵君的祸患,她宁做刽子手。 「呃……」这问题要怎么答?薛平怔了。 「既然你答不出来,我替你答,『性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尤其是邵君的命。」话落,她一剑砍向小海盗。 「不要啊,将军!」完了。薛平阻之不及,脸都黑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平和的嗓音像严冬过后第一道春风,不是邵君又是谁? 「邵军医——」偶像出现,薛平立刻扑过去告状。「将军要杀那个小海盗,你快阻止她!」 「咦?」邵君揉了揉还有些黑青的眼眶。「行云,小红干了什么坏事吗?」 「小红?」不只楚行云呆住,连薛平都张大了嘴。 邵君指了指小海盗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的头发。「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又不能一直喂喂地叫他,我瞧他的头发红红的,就叫他小红,他也同意了。」 他最后一句话十足具有争议性。因为那被唤做「小红」的少年正睁着一双黝黑大眼恨恨瞪着他。 楚行云把剑收起来,现在她觉得小红很可怜,就算他要砍了邵君,也是邵君咎由自取;就好像当年他们刚成亲,他不管在哪里都坚持喊她「亲亲娘子」一样。天哪,她可是堂堂一个大将军啊! 为了称谓问题,他们足足冷战热吵了三个月,终于决定以后直接呼唤彼此的名字,省事又省力。 「你想保他性命最好管好他,别让他在军营里四处钻探,再有下回,我绝对军法处置。」看在「小红」备受凌虐的分上,这回楚行云不宰人,爽快走人去也。 薛平看看楚行云决然的背影,又瞄瞄邵君重症方愈的青白脸色。想他才出关就给人狠狠训上一顿,真是心疼。 「邵军医,将军不是在骂你,你别难过喔!只是……那个小红……唉哟!」一颗石子平空飞过来,打中薛平后脑。 他吃痛地捣住脑袋叫道:「谁偷袭我?」双目四顾,方转到小红身上,他正持着一颗石子准备再丢一次,当场被人赃俱获。 「你这个浑小子,好大胆子敢袭击军爷?」薛平正想好好教训坏小子一顿。 「小红,你怎么可以拿石头丢人?快跟薛叔叔道歉,请他原谅你。」邵君已经跑过去教孩子了。 「叔、叔叔……」他有这么老吗?薛平呆若木鸡。 给人取了一个这样丢脸的绰号,小红要还听邵君的话,他就枉为男子身了。瞄都不瞄邵君一眼,他跑人去也。 「小红。」邵君急追而去。 至此,小红还不知道邵君的可怕,他想做的事,就算一百匹马来拉也唤不回。 三天后—— 小红弯着腰、驼着背来到大帐外,那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显示他已经好久没睡好。 邵君陪在他身边,口里仍不停叨念着:「记住了,待会儿见到薛叔叔,一定要诚心诚意道歉,请他原谅你,知道吗?」 小红翻着白眼,这话他近三日来最少听过两千次,听得他耳朵都快流脓了,怎么这混蛋神医口都不会干呢? 「小红,你有听到我说话吗?」很遗憾,邵君的舌头比老太婆的裹脚布还长。 「妈的!」小红终于爆发。「你这娘娘腔到底说够没有,你再烦老子,小心老子直接奸了你,再把你卖到妓院,让你一辈子舔男人屁股。」 「小红。」邵君揪住他的耳朵。「你这个坏小孩,叔叔不是告诉过你,不可以说脏话吗?」 「放开我!」可恨啊!若非被楚行云禁锢了武功,小红哪会落到这步田地,心头真恨死邵君和楚行云了。不过恨邵君多一些,死娘娘腔,比他老爹还烦。 「你先道歉。」邵君可注重小孩的管教了。 「老子又没说错话,做什么要我道歉?」小红拚命挣扎,可惜十余年的岁月在两人体格上造成的差距是如此明显,无论他怎么样撒泼耍赖,就是拿邵君没辙。 「你嘴巴不干不净就是不对。」 「操,你个卑鄙……唔!」满肚子脏话全消失了,因为楚行云的飞燕剑正搁在小红脖子上。 「行云。」见到亲亲娘子,邵君笑得脸上都浮出一朵牡丹了。 这个善良的男人就是她一生心之所系。瞧见他,楚行云周身的冰冷自动升温。 「在大帐内就听到你们在外头吵架,到底是什么事?」 「因为小红前天拿石头砸了薛校尉一下,今日我特地领他来道歉。」邵君解释。 「原来薛平脑袋上的肿包就是你砸的。」楚行云望向小红,淡淡的话语,却冻得人心头发寒。 小红忍不住往邵君身后缩了缩,直到确定离那个杀人魔将军够远了,他才挺起胸脯大喊。「是老子砸的又怎样?他躲不过是他自己笨,关我什么事?」 「这倒也是。」楚行云双目如剑刺着小红。「薛平警戒心太低,活该得点教训。不过你的本事太差,落在我等手上,也是你自个儿倒霉。你不想再吃苦头,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你刚才说的那些刑罚,我一件一件让你尝个过瘾。」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大概就是指小红此刻的景况吧!他可以把邵君吃得死死的,但楚行云……「大欺小,有什么了不起?」他喃喃念着,退到一边去。 楚行云也不理他,径向邵君走去。 「我们正在招待贵客,你待会儿再来……」她还没说完。 「楚将军,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何苦这般见外,就请邵军医入内一叙嘛!」娇懒的话声后,帐内踱出一名身穿大红锦袍、上绣鸾凤合鸣图样的女子。 「宇文相爷。」邵君大喜。三年前,此女可是他和楚行云的主婚人呢!负镁貌患瑠叺囊路帽鹬隆! 第10章 ? 宇文端妍娇颜闪过一阵尴尬。「某人的变态嗜好,我也不喜欢。」可惜她拒绝不了那个「某人」。 楚行云抬头望天,摆明了在偷笑:「这是相爷最新的官服。」 「咦?我以为是新娘服。」邵君大惊。 「那个『某人』也是这么希望。」楚行云说。 「够了,你们两个,连当今圣上都敢嘲笑。」宇文端妍维持不住严肃神色了。 「啊!原来妳们在说的是当今圣上?」邵君后知后觉。「不过圣上为何要更改朝服样式?原来的样子已经很好看了啊!」 楚行云闷着头踱到一旁偷笑去了。 独留宇文端妍尴尬面对这朗如清风的男子,暗叹,圣上若有他一半忠厚,自己的工作起码可以轻松一百倍。 「天威难测。谁能了解圣上的想法呢?」打着官腔转移话题,她伸手招了招楚行云。「邵军医,本相今日前来是有军情机密欲与楚将军相议,咱俩私谊就下次再会吧!」 「公事要紧,我就不打扰妳们了,再见。」话落,邵君一手揪住正欲往大帐边潜去、颇有偷听之嫌的小红。 「放开我,你捉着老子干么?」小红拚命挣扎。 「现下暂时见不到薛校尉,所以你先跟我回帐,待明日再来向薛校尉道歉。」别看邵君一副文弱书生样,手下力道倒强,任凭小红怎么挣都移不开分毫。 「你这个死混帐、娘娘腔……」小红一张嘴又开始不三不四。 邵君倒不在意,楚行云可恼了,一记指风弹过去,正中小红哑穴。 「下次更让我听到你骂他,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当然,别人的闲事她是不管的,不过事关邵君,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第五章 直到邵君和小红都走远了,宇文端妍才一手搭住楚行云的肩。 楚行云身子倏然一僵,好一会儿才忍住闪躲的念头。 宇文端妍见她脸色沉重,低喟口气。「妳这不爱与人接触的老毛病还是没好。」 楚行云苦笑。「已比从前好太多了。」记得十年前,她因弒父大罪被判流放边城时,任何人只要一碰到她,她立刻与之拚命,不论男女都一样。 现在起码她会分辨对方是否心存恶意,再决定要不要下手。 当然,若人人都能像邵君一样,要碰她之前先打声招呼,她的剑就绝对不会招呼过去。 但可惜啊,一般人好像都没这种习惯。 现在想一想,邵君似乎也是在近十年间才养成这种习惯的,接近她之前先开口,软言安抚、温和碰触,非得做到她不怕为止。这个男人碍…在她身上用下了无数心思。 谈起楚行云的厌恶与人接触症,宇文端妍的脸色就黑得像乌云罩顶。「这种病难道没有办法治愈吗?连邵君也没辙?」 「他是说过,心病还要心药医,可妳以为我有勇气将当年的事一一说给他听?」 宇文端妍沉默了。 楚行云觑穿了她的难处,主动开口。「端妍,想想我们也认识六年多了,从我还只是个小兵,而妳尚满腹理想准备科考以报效朝廷,那时候……我们都年轻,以为只要有本事、有能力,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咱俩办不成的事?可惜……即便再强、再厉害,少了人和,依然事事不成。」 「妳已经知道了。」 「从圣上下令由我第三军团代替第一、第二军团剿匪,我便料到朝中会有人扯我后腿。毕竟,树大招风。」不过楚行云并不是那么在意,她从军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至于功名利禄,那并不在地考虑的范围内。 朝廷真逼得太急,了不起她挂冠而去,与邵君浪迹天涯,也是件美事。 「只是树大招风就好了。」宇文端妍睨她一眼。「妳得罪人的本事可也不弱于妳打仗的能力。」 楚行云轻咳一声,几片潮红上了脸。 见她难堪,宇文端妍也不再相逼,叹道:「朝中正有人在翻妳旧帐,说妳是个不仁不孝之人,弒父杀弟,岂有资格任大将军一职,他们建议对妳撤职查办。」 「哼,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宰了那个畜生。不过我弟弟行风明明还活着,谁说他死了?」 「这十年来可没人见过他。」 「我把他藏起来了。在没见到那个畜生的尸体之前,我不会随便让行风外出,以防再被那畜生所害。」当年,邵君就是以这一点为她开脱,未见其父楚天遥尸体前,不能判定她确实犯下弒父重罪,因此将她的刑罪硬生生从秋决改判为流放。 但她宁可维持死刑不变,只要让她瞧一眼楚天遥的尸体,否则她一生都无法活得安心。 「那个人到底干了什么事,让妳如此恨他?」宇文端妍知道楚行云并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从她不吝于提携后进,令第三军团成为兰陵国所有军队中晋升管道最畅通的一处,可见一斑。但她对其继父的恨意却是十年如一日,且有越积越深的迹象,她忍不住怀疑,楚天遥究竟是干下何等天理不容的恶事,让楚行云恨他入骨? 提起那个人,楚行云娇颜一片肃杀,眼底滚着血色红云。「他是个连畜生都不配当的浑球,他根本没有活着的资格。」 「行云!」宇文端妍纳闷,为相三年,她自信也见过不少人,却没碰过如楚行云这样杀气如潮的人,一波波涌上来,几乎要把人给逼疯。 知道自己吓到宇文端妍了,楚行云微收敛杀气。「端妍,这件事他们要查就让他们去查,我也很想知道事情真相。」 「那我可能要恭喜妳了。日前,第一军团的左大将军听说找到一个人,曾目击妳弒父的过程,他上书狠狠参了妳一本。」 「妳是说有目击者出现?」楚行云唇边勾起一抹讽笑。「那是不可能的。」 她的继父楚天遥是个通天彻地的伪君子,所以当年在家乡,人人都以为他是个翩翩书生;谁也想不到,在那副斯文的外表下竟是一缕早已腐烂的恶魔灵魂。 她母亲生行风时难产,求楚天遥请大夫,他却一动也不动,眼睁睁看着妻子流尽最后一滴血死去。他的理由只有一个,麻烦。 弟弟小时候生病发烧,他还把人丢出去,不管当时正是大雪纷飞的夜里。因为弟弟生病在呻吟,很吵。 他说她长得很像母亲,既然他花钱买下的妻子死了,就由她这个做女儿的来代替吧!而那年她才十二岁。 如果不杀楚天遥,她和行风一个也活不下去。 她不后悔砍下那一刀,再来一回,她照样要砍,不过这回她会准确地将他的心脏剖出来,确定他不会复活骚扰她和行风的生活。 「妳确定?」宇文端妍问。 「那畜生虽然恶贯满盈,却极度聪明和小心翼翼,否则以他的恶行,早不知被判下几百个死刑,他要干坏事时,防护工作做得堪称滴水不漏,我正是利用那机会杀他,所以绝不可能有所谓的目击者出现。」她连楚行风都事前送走了,以确保当夜家里只有她和楚天遥两人。倘若她杀完人立刻逃离现场,或许也没人捉得到她。 只是动完刀后,她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生与死一样无趣。于是她坐在厅里等,等着天亮邻居报官将她捉走,却不知为何,本应在房里的楚天遥尸身竟消失无踪,只剩一滩血渍。 「也许还有一个可能性,目击者本人就是……那个人?」宇文端妍说。 「楚天遥吗?」楚行云唤出那三个字,像是三道惊雷由天空劈下,震得大地都开始打颤。「那正好,让我再杀他一次,这回我绝不会失手!」 宇文端妍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她该去找邵君谈谈,毕竟,他才是唯一有本事守护楚行云心的人。 「不谈那事了,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前回我上书请造军舰的奏折批下来了吗?」 「有我在,岂有批不下来之理。不过用钢铁筑军舰,真的造得起来吗?铁那么重,岂非入水就沉?」 「不会。我仔细研究过那些海盗舱,他们胆敢与军舰冲撞,就是因为他们船头包着生铁,所以第一和第二军团的木造军舰一与海盗船碰触,立刻四分五裂。」 「竟有此事。那第一、第二军团怎都没发现?」 「船一沉,大伙儿逃命都来不及了,哪还有闲暇去顾虑对方的船是什么材质所造?」 「也对。但妳只瞧过一次就晓得如何筑军舰了吗?」宇文端妍疑惑。 「当然不只见过一次啦!而且也细细观察过了,除了少部分秘诀尚无法得知外,现在对于海盗船的结构,我可能比那群海盗们还熟悉呢!」对于造军舰一事楚行云可有把握了,再加上她手中还有一张王牌,一张谁也想不到的王牌。 这样宇文端妍就了解了。「的确,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人有本事在血腥战场上久待。是不是啊?行云。」楚行云老是睡死在战场的怪癖,可是远近驰名。 楚行云仰头看看天、又望望地,半晌,涩涩开口。「今天天气不错。」 「挺适合睡觉的。」 「唉,端妍,咱俩也算同一阵线,妳何苦揭我疮疤?」 宇文端妍睨她一眼。「妳既不爱人碰,又不喜正常睡觉,我真怀疑妳和邵军医这夫妻要如何当才好?」 这会儿楚行云一张脸可真红得媲美三月桃花了。 宇文端妍也是伶俐之人,见情形大惊。「不会吧!妳和邵军医成亲都三年了,竟未落实夫妻关系?」 「天时、地利、人和,老是配不起来嘛!」要嘛就有敌来袭,要嘛就邵君羞得变成木头一根,更多时候是她……她吓呆了,不自觉地扁人。 第11章 宇文端妍算是被他们给打败了。「你们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顺其自然喽!」 宇文端妍想了一下。「这种事我不在行,不过……他可能会有办法。」 「他?圣上啊!你们……如何?」 现在变成宇文端妍脸红胜霞了。 兰陵新皇喜欢宰相宇文端妍,对她百般调戏、日夜捉弄的事可也是全国皆知。 私底下宇文端妍总是叫他——任性皇帝。 邵君才回到军医营帐,就被眼前出现的一张脸吓得下巴狠狠往下一掉。 「楚、楚大叔……你没死……」 「十年不见,邵大哥,你还是一样大事精明、小事迷糊。」那是一张斯文儒雅的面孔,配上一身的书卷气息,让人光瞧就觉得舒心。「你看清楚一点,那死老头就算还没挂,也不可能比得上我年少英浚」 「行风!」邵君终于回神。「你是行风。行云的弟弟,你……你怎么来的?」 「当然是走路来的。」楚行风,楚行云的弟弟,年方二十二,正是个飞扬兔脱的年轻人。「总不会是飞来的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邵君搔搔头,平常他不是这样胡涂的,偏一遇上楚家人就失态。唉!肝壹堑眯性扑倒阍诮鹩k樵豪锒潦椋抢锊皇呛苎细衤穑苛瘴囱熬圆蛔急弦担摇阌质窃趺唇吹模磕悴恢岛牛置涣钆疲孛诺氖勘豢赡芊拍憬床攀恰!拐饧率翟谑翘肫媪恕7踩鲜冻益5艿娜硕贾溃性剖直;こ蟹绲穆浣糯Γ土运参丛嘎兑蛔职胗铩? 他已有十余年未见行风,若非脑中还存着对楚天遥的印象,而楚行风又生得几与楚天遥无异,他还真的认不出这男孩就是当年的行风。 「是不准毕业啊!我也没说我是光明正大走出金应书院的。至于外面那些士兵,他们哪里拦得住我?只要找出他们换班的时间,很容易就能摸进来了。」 邵君皱眉,营里的守卫是该加强了,不过那不是最要紧的,真正的重点是——「你居然……逃学?」他快疯了,这事要给楚行云知道,天八成要塌下一角了。 楚行风急跳起来掩住他的嘴。「拜托你别叫这么大声好不好?万一被姊姊听到,我这层皮还留得住吗?」 「既然知道行云会找你算帐,你干么还逃学?」 「书院里无聊透了,成天不是背书就是弹琴,我才二十二岁耶!再在里头闷下去,铁定提早白头。」 「可也不能逃学啊!」邵君可没胆瞒楚行云这等大事。「不行,我得告诉行云去。让不让你留下来,得由她决定。」 「姊夫,如果你泄了我的行踪,害我又被捉回那个鬼书院,我就不告诉你姊姊跟死老头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 「呃?」邵君顿下脚步。「当年的事你清楚?」 「我好歹也是当事者之一,岂会不知?」 邵君内心陷入重重挣扎中。 与楚行云成亲之时,他发过誓对她一生忠实,会爱她、护她、怜她一辈子。他很努力地遵守自己的誓言,绝不想破坏它。 但他又想知道昔日楚行云刺杀继父的真相。还有,为何都过了十年,她还是日夜饱受噩梦所苦,无法安眠? 而他枉为神医,却无法为她解忧,他真是既心疼又万分无奈。 俗话说,心病还要心药医。如果他能得知当年惨剧的来龙去脉,或许可以帮助她走出阴霾。 怕邵君想到最后钻进牛角尖里,楚行风急忙转移他的注意力。 「姊夫,你身边那个小姑娘是谁?你已经有我姊姊了,可不能再随便花心啊!」 「我身边哪有姑娘?」邵君一脸迷惑。 楚行风一指指向小红。 「他是……」慢着,邵君仔细观察小红年轻的面庞,晒得像块小黑炭似,圆滚滚的大眼里满是不驯。这样的小少年是姑娘?「行风,你看错了,小红是我在海盗船上救回来的,应该不是姑娘。」他瞧着不像。而且,海盗船向来不准姑娘上船,说是会招来噩运。所以小红怎么可能是个姑娘? 「不是吗?」楚行风为了证明真假,走过去,不客气地在小红胸膛上抹了两把。「平的!」好遗憾,这么俏的娃儿居然是男的。 「我就说嘛!小红是男生。」 那两个人就这样大大方方讨论小红的性别,完全无视本人的存在与意愿。 小红被他们气得脸都黑了,要不是哑穴遭封、功力被禁,他一定骂足他们祖宗十八代,不!连百儿八十代以前的也绝不放过。 可恶!你们两个浑球就别给我逮到机会,我绝对要把你们剥皮拆骨喂鲨鱼!他在心底暗暗发誓。 邵君和楚行风还在为小红那张超脱性别的美丽脸蛋讨论不休时,一个温文不失严谨的声音响起。 「邵军医,你在吗?」是宇文端妍。 「宇文相爷!」发现故友来寻,邵君开心地就要迎出帐去。 「姊夫。」楚行风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你可千万别让他人知道我溜出书院。」 「可是……」 邵君还没迟疑完,楚行风已经拉过小红,钻出后头的帐子口,走人去也。 邵君等于是被逼上了梁山。 邵君将宇文端妍请入帐里头,端了杯茶给她。 「相爷远道而来,辛苦了。喝杯百味茶润润喉吧!」 宇文端妍笑嘻嘻地接过茶杯。「邵大哥还是叫我端妍吧!听你唤相爷好怪。」 「但礼法不可废……妳……」 「反正这儿又没外人,有什么关系?」宇文端妍仰头一口饮尽杯中茶,初入口,但觉满嘴苦涩,可当茶水滑落喉间,一股甘甜自然涌起,瞬间身心舒畅,人也精神了起来。「邵大哥不愧神医之名,连一道待客用的茶水都有这般学问,也就难怪宫里太监争先恐后要来第三军团当监军了,想来也是图邵大哥这些养身妙方。」 说起那些监军,邵君头都大了。「妳明知我对那些事情最没辙,就别再取笑我了。妳喜欢百味茶,我多准备些让妳回程带着,这总行了吧?」 「还要桂花香油、水仙润肤膏、清新露、美颜丹、胭脂……」宇文端妍林林总总念了一大串,几乎将邵君炼制的养生美颜丹药尽数数上一轮了,尚有欲罢不能之势。 邵君听得头晕,赶紧抢口接道:「待会儿我回药帐查查,只要是有关养生、润肤的丹药都给妳备上一份可行?」 「那就先谢谢邵大哥了。」对于养生、美颜,那是不论男女老少都大有兴趣的玩意儿!宇文端妍虽贵为一国宰相,可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良机狠敲一笔。 「不客气,妳喜欢就好。」反正药再炼就有了,他最怕的是人家死缠着他不放。 「既然邵大哥对我这般慷慨,我当然也得投桃报李一下。」宇文端妍将话题转回今日来访的要点。「邵大哥可知十年前行云弒父的真相?」 「这件案子不是早就解决了?现场根本找不到楚大叔尸体,只有一滩血迹,不能证明行云杀人。」 「原本是如此没错,但你知道树大招风这个道理。近年第一、第二军团尽数败在海盗手上,只有第三军团勉强守住了防线。朝中有人主张干脆任行云为圣将军,总领我国全军,而这自然挡了很多人的财路。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的人首先就不依,于是挖出十年前的往事,在圣上面前狠狠参了行云一本。」 「只是上份折子,妳应该随时可以挡下来,没什么要紧的吧?」 「那本奏折当然已经被我拦下来了,但他们声称找到昔年惨案的目击者,连袂奏请圣上要与行云对质,而且不准行云拒绝,否则便是默认了弒父一罪。子弒其父,天理不容,尤其行云还是个将军,我怕他们会利用这一点对她大肆攻击,届时她不管是在朝廷还是派驻边境,势必无法立足。」 「他们这样做摆明了是要逼死行云。」邵君忧心仲仲。「行云知道这件事了吗?她有何反应?」 「她很高兴有人肯帮忙查清事情真相,还说如果能找出楚天遥更好,让她一剑杀他个死透。」 「她满脑子只想着报仇。」邵君长叹口气。 「所以我要你多花些心思注意她,别让她干出什么傻事。」 「我当然会守着她,可朝廷那些人该怎么办?」 「那就只好等我回去跟他们玩一玩喽!」说到使奸耍诈,宇文端妍可也是没输过人的。 邵君默然无言,片刻,淡淡开口:「强硬镇压是没用的,杜不了攸攸众口。」 「那你有什么妙计?」 邵君想了一下。「对于上奏参行云一本的人,妳应该了若指掌吧?」 「所有朝廷百官的来历、背景、专长,甚至连他们娶了谁家闺秀为妻、生子多少……我都一清二楚。」 「可否列出名单让我参考一、二?」 「你想干什么?」 「妳放心,我绝无意谋杀朝廷要员。」自生及长三十余载,邵君手上可还没出过人命。 「你若能杀了其中几个混帐,反而是为苍生谋福呢!」宇文端妍讽道。 「端妍……」邵君苦笑。 「我明天回京,晚上再帮你写吧!不过……」宇文端妍还是很好奇。「真不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邵君意味深长地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当大夫的,多得是办法让人家欠他人情,而且他还是名闻天下的神医。一般人纵使不喜欢他,也下敢与他交恶。毕竟,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生病? 第12章 「而且我也想瞧瞧那位目击者。」也许那人是楚天遥呢!假使楚天遥尚在人世,楚行云弒父大罪也就不存在了。 在他的想法里,两父女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约莫是些误会解不开,大伙儿坐下来谈清楚也就罢了。 他作梦也想不到,楚天遥犯下的罪就是死一百次也偿还不了。 只要让楚行云发现楚天遥还活着,她一定会再杀他一次,直到将他碎尸万段为上。 宇文端妍转念一想。「好家伙,你也没外表表现出来那么纯洁嘛!那怎么成亲三年,还不对你家娘子下手?」 闻言,邵君俊颜绯红,似彩霞栖身,绝世风采令人一见魂消。 宇文端妍看呆片刻。「你拒绝进宫当御医是对的,否则以你这番姿容,那个任性皇帝要肯放过你才怪。」 「任性皇帝?!」邵君惊诧。 宇文端妍慌忙掩口。「当我没说过。回到原先的话题,你和行云是怎么回事?成亲三年竟未圆房?」 「我……」邵君长声一叹,将每回好事在即便有战事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加上行云不爱人碰,妳也是知道的,她好不容易才肯放下心防接受我,我实在不愿逼她。」其实他也忍得好辛苦。 宇文端妍目瞪口呆之余,大笑。「也许你们真的被诅咒了,我会祝福你们的。」 「那真是多谢了。」他也会日日祈祷,他与楚行云之间能尽早开花结果。 邵君才送走宇文端妍,楚行风立刻冲进来拦在他身前。 「邵大哥若要进京一会那位目击者,我也要去。」他说,还像捉小狗似地把小红揪在手下。 小红气坏了,不停对楚行风又踢又咬。 「行风。」邵君苦笑。「你怎么这样对待小红?」 「反正他又不是女人,大男人一个,皮粗肉厚,捉两把不会死的。」楚行风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不管他是男人或女人,总归他是个比你弱小的孩子,你就不该欺负他。」邵君教训道。 那番话却比楚行风粗鲁的行为更加伤害小红的心,想他堂堂一名大海盗,居然被比作无力小儿,他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定要邵君好看。 「孩子!」楚行风朝天翻了个白眼。「只有你会这么想……不过算了,你本来就是个老好人,你不要我捉他,我放人便是,但……」他一掌打晕了小红。「现在我要说的话绝不能让这小子听到,就委屈他先睡一会儿了。」 邵君暗叹一声,楚行云和楚行风不愧为姊弟,言行一样强霸。 可他做都做了,邵君还能怎么办?唯有开口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也要去京城,杀楚天遥。」 闻言,邵君雄躯一震,面色如土。 他不知道当年楚家究竟发生什么事,竟让楚行云和楚行风这对异父姊弟共同恨楚天遥入骨,不惜一切也要杀了他。 他们三人间是没有转园余地了,但邵君真不想看到子弒其父的场面。说他古板也好、迂腐也行,弒父绝对不单单只是杀一个人那么简单。 父子之间再有天大的仇恨,总还是有一份情缘在,即便生与死将之切断,疙瘩还是会永存心底。 而一个心负重担的人,恐怕是一生都不会快乐的。 邵君希望楚行云能幸福一世,爱屋及乌,他也不要楚行风痛苦。 「可以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语气无比沉重。 楚行风深吸口气,过往种种于他仍是个深深的伤害,如今要回想,件件都撕心裂师……第六章楚天遥这个人,不管是对楚行云还是楚行风面言,都是一场噩梦。 如果可以,楚行风希望一辈子都不识得他,但偏偏,楚天遥是他的父亲。 「繁杂小事太多我就不说了,我告诉你几件大事。」回想过去,楚行风神色变得阴沉。「大家都以为我娘是难产死的,我曾经也这么想,但楚天遥亲口告诉我,娘是他害死的。他想知道一个人要流多少血才会死,刚好我娘生完我后,血崩不止,求他去找大夫,他就利用我娘试验了一下,结果我娘撑不到半个时辰就死了,流的血才只一小盆。」 楚行风只说了一件事,邵君已经浑身发冷。「楚天遥竟干这种事,而……你为什么会知道?」那时候楚行风才出生,没理由知晓得如此清楚。太奇怪了。 「你没听过『纸包不住火』这句话吗?」楚行风淡淡的一扬眉,一股邪气满布清嫩的脸庞。「你若去挖我家地窖。里头最少有十具尸体,其中有三具是我埋的。楚天遥杀他们的原因包括婴孩半夜啼哭,扰了他睡眠,某个大汉多瞧了他一眼、哪个女人泼水淋湿了他……全都是一些很好笑的理由。而他叫我帮忙埋尸则是因为,我是他儿子,体内必然继承了他优秀无匹的血液,不会像一些无知妇孺一样胆小怕事,他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够学会他的冷酷。」 邵君听得目瞪口呆,想起昔年楚行云哭求着说要当他家的孩子,她不愿回家,那时,她的心是如何地无助? 而今,他心痛得无以复加,生平第一次,心头起了杀意。 楚行风继续说:「楚天遥说,他花了大笔银子买下我娘,我娘却早早就死了,害他亏大钱,所以要我和姊姊用身体来赔。至于怎么赔……你自己想吧!反正我只能说,楚天遥不死,我和姊姊一辈子都得活在心惊胆战中。我不知道什么叫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对我而言,我只想活下去,所以楚天遥一定要死。」 邵君心头已经有了答案。楚天遥确实该死,但不能由楚行云和楚行风下手,他们毕竟是亲子关系。 他是个古板的人,无法接受手刃至亲这种行为。不过他可以代他们动手,永绝后患,同时也希望他们姊弟能自此摆脱噩梦,他们的人生还长得很,不该因为楚天遥这样一个疯子而断送。 「行风……」邵君还想劝他人生有苦必有乐,不论他出生为何,这世上总还有无数幸福等着他享,他不应该一直被过去的阴影所困扰,这样很容易同楚天遥一样入魔的。才与楚行风相处半日,他邪妄的言行已让他心头一阵一阵疑云起。 但邵君还来不及吐出他那篇为善最乐的长篇大论时,楚行风已经讽笑地抢了话。 「其实有一点楚天遥倒是说对了,我身上流着他疯狂的血液。当年,我和姊姊都恨他入骨,但我毕竟是他亲儿子,他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疏忽。姊姊密谋要杀他的事我很早就知道了,楚天遥也很清楚,不过他为人自负,不信姊姊有本事对他下手,是我一直对自己下一种叫春神怒的药……」 「春神怒?」邵君大惊失色,这下子什么劝人为善的事都忘了。「你怎么会有这般歹毒的药,你知不知道那药会让你……」 「男不男、女不女嘛!」楚行风毫不在意地耸肩。「就算一辈子不能人道又如何?我只要楚天遥每碰我一次,就衰弱一分,早晚有一天他会毒发身亡。至于毒药是有一回楚天遥杀死一个前来借宿的郎中,我埋尸时意外得到的。姊夫,你是不是觉得我比楚天遥更疯狂?」 邵君痛心地摇头。「不是你的错。春神怒的毒虽然难解,但也非无解,我会想出办法的,我只希望……」他一掌拍在楚行风肩上。「行风,这件事你就别再管了,交给姊夫吧!」 「你要帮我杀楚天遥吗?」 「如果必须的话。」 「姊夫。」楚行风仰头大笑。「你连只蚂蚁都不敢杀,又如何去杀人?」 「若有必要,我一定做得到。」 「你真好心,姊夫,可惜用错了地方。」楚行风轻撇了下嘴角,其实是满看不起邵君这样的滥好人的。「我告诉你,姊姊下手那一天,每一件事都是我安排的。我看楚天遥体内的毒性累积得差不多了,应该没有力气再反抗。姊姊一直想手刃他为娘报仇,我就给她这个机会。我暗示姊姊动手的时间到了,可笑她还为了保护我,想办法送走我,结果姊姊居然没有杀死他。早知如此我便自己下手,不给姊姊报仇的机会了,春神怒的毒不继续下就没效了。」 「所以……那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当年惨剧发生时楚行风才几岁?邵君不敢相信,一名孩子竟有如此心机? 楚行风却对他阴阴一笑。「邵大哥,你没有挣扎求生的经验。一个人为了活下去是可以干出很多事的,人性本就邪恶,只是你太单纯,看不清楚罢了。」 邵君听过,只是没用心去想。他宁可多见世间光明面,不管战争场面多么血腥,天上的太阳永远灿烂。 他每天睁开眼睛。看到军营里人来人往,听见此起彼落的呼喝声。这些人有的会死在战场上,有的会步步高升,也许将来会成为一方名将,有的则甘心做一辈子的兵……不管怎么样,他们脸上最常挂的都是笑容。 有时是为了打胜仗而笑,有时是因为上头一时兴起给大伙儿加了菜,又或者完成某一项艰难训练……更多时候是一些无意义的调笑。 当然,他们也有悲伤、痛苦的时候。但不论是哭或笑,都是活着的象征。 他总以为,人生若失去希望,便一切都完了。 可眼前,楚行风很明显就是一个绝望的人,他的生命中除了黑暗外,寻不出一丝的光明。 邵君只觉得悲哀。「行云也是这么想的吗?」 楚行风耸耸肩。「谁知道呢?」 邵君叹口长气。「不管人性本恶或者人性本善,行风,我只想告诉你,这世上永远都会有不顾一切、不问缘由,只想单纯对你好的人存在。 第13章 」 「是吗?也许有,也许没有。」楚行风不置可否地说。 e 邵君或许是个滥好人,但绝不是个笨好人,一个笨蛋是不可能成为神医的。 他深明谋定而后动的道理,因此考虑了三天,一方面思索有何方法化解春神怒之毒,一方面则暗中安排上京的计划。这些日子,楚行风就藏在伙头军那边,偶尔邵君得了空就会去看他,他本想为他检查身体,但楚行风坚持楚天遥一日未死,他就一日不解毒。 看他这样,邵君也心软了,便帮他瞒着楚行云,直到上京计划定好了,他才让楚行风先出营等着。他则准备向楚行云告假一个月,上京城一趟,将京里现正翻滚得热闹的楚大将军弒亲案做个解决,同时若能杀了楚天遥又更好。 可邵君还来不及见到楚行云,就让薛平一个坏消息震得三魂几乎飞去七魄。 「你……再说一遍……」 「邵军医,将军失踪了。」薛平面色凝重。 邵君深吸两口气缓下撕裂胸口的剧痛,问道:「无缘无故,将军怎么会失踪?你问过王子青和张瑶他们了吗?」 薛平点头。「今天是例行性补给运到的时候,本来王子青要去接,但听说这回押运粮草的是太监总管萧公公。邵军医你也知道,萧公公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据说连宇文相爷都惹他不起,他亲自送粮,怎么说将军都应该出迎,才不会失了礼数,又落人话柄。于是我和张瑶鼓动将军亲迎,谁知一到目的地,只见满地死尸,然后……一伙蒙面人突然杀过来,打得我们一时都懵了,等到打完,将军就不见了。」 「你们可曾四下搜寻,也许将军又在哪里睡下了?」 「我们派兵把方圆百里都翻过一遍,只差没掘地三尺,还是不见将军影踪。」 邵君心里计量着,以楚行云现在的武功,除非被数大高手围击,否则断无落败的可能。 「那伙蒙面人很厉害吗?」 「功夫倒还好,就是不肯正面应战,老是藏头露尾,又是暗器、又是毒药的,很麻烦。」 莫非是职业杀手,那可就惨了。邵君心思百转。「你们先把遇难人员的尸体都搬回来,我要一一检验,另外,派人向京里探问,这回押粮的是否真为萧公公?果真是他,顺便也让人向宇文相爷传个口信,朝廷那边要麻烦她了。」 「邵军医,我们不先找将军吗?」要薛平说,一堆尸体埋了也就罢了,搞这么多把戏做什么?还不如集中精神找楚行云。 「你知道将军人在哪里?」 薛平摇头,就是不晓得,才来找邵君出主意嘛!往常将军失踪,别人找不到,邵君却一定寻得着。 只是他没想到,过去楚行云是自愿失踪,这回,她恐怕是身不由己。除非邵君有本事救她出来,否则怕她也是凶多吉少了。 「薛校尉,大多数人都以为死人不会说话,便永远不可能泄密,所以要防止秘密外泄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人灭口。但我却以为,尸体比起一个满腹花花肠子的人更能传达真相。这回要找将军,也许关键就在那堆尸体上。」邵君解释。 薛平似懂非懂,又问:「那查押粮之人的身分又有何用?横竖他都已经死了。」 「死者若真是太监总管萧公公,大伙儿抹干净脖子等着挨宰吧!毕竟,他可是在第三军团的地盘上出事的。死者若非萧公公,又是谁放出这等消息引行云亲迎?其目的为何?这些都是关键。」 薛平一一听来,才知邵君心机之深、反应之灵,恐怕连楚将军都不一定比得过。这人是真正大智若愚型的英雄人物。 「属下这就去办。」不知不觉间,他竟将邵君当成上司了。 薛平一走,邵君收拾医囊也准备离开。 虽然将大致该处理的事项都交代下去了,但万一行云正在生死交关间,比如说中了毒、受了伤,正倒在某个偏僻角落待援,那可得尽快将人找出来才行,脚步稍缓,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只交代楚行风一句话,要他凡事三思而后行,便委托他代为照料小红,独自离营远去。 邵君离开军营,直奔最近的城镇,找到丐帮分舵,便将身分证明!一只白玉精雕、上刻「君」字的药瓶给递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丐帮热得像炸开来的锅,千百只信鸽被放出去,或往南、或往北,东西方向不一,唯有目的是一样的——佛手圣医发下召集令,请求江湖朋友帮忙寻找楚行云。 邵君的功夫或许不行,不过他医术了得,做人也还算不错,当年跟着老太医行脚四方,结交天下英雄,现下武林各派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恩惠,日后只要他有困难,拿着药瓶上各门派分部求助,大家一定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不过邵君一直没动用过此一特权,这世上什么都好还,就人情债最难还;可为了楚行云,他还是破了例。 号令一发下,他又急匆匆赶回军营,连丐帮的洗尘酒都来不及吃。 一来,他还得回去检验那些遇害的运粮士兵尸体。 二来,他不想惊动官府,倘若这事与朝廷正在密谋的斗争连上一点儿边,他怕跟官府联络等抬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再加上海盗们正闹得凶,要让他们知道楚行云失踪,那还不倾巢而出杀过来,届时别说第三军团有难,怕兰陵国半壁江山都要不保。 所以找楚行云的事只能私下干,绝不能宣扬出去。 他一路急赶,累垮了三匹马终于又回到军营。 这时,薛平早将事发经过整列成册给他看。 邵君边瞧、边一路急奔向临时设置的殓房,准备验尸去。 薛平就站在他身边,瞧见他本就白皙的肌肤透着淡青,连眼眶都凹下去了,分明疲累不堪。 「邵军医,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去验尸?」 「救人如救火,岂能耽搁?」邵君一进殓房,又开始马不停蹄的工作。 他先把尸体都看过一遍,已经死了两天,照理说尸体应该出现臭味了,但殓房里却诡异地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异香。 那些尸体不仅没有腐烂,其肌肤甚至比生前更加柔软、美丽。每一具尸体的脸颊都是红嫩嫩的,像三月的桃花。 这分明不正常。 「邵军医,在此之前,我们已请其它军医稍微检查过,确定这些人都是被利刃所杀,没有中毒迹象。而且全是货真价实的大男人,但其中不见萧公公尸首。」为了替邵君分忧,薛平可也是费尽心力。 但邵君却脸色为之大变。「出去。」他一掌将薛平打出殓房。「把这里封闭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入。」 「邵军医!」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竟惹好脾气的邵君动怒,薛平手足无措。 「不准进来,另外……」说着,他掷出一只药瓶,飞落薛平怀里。「把里头的丹药和入饮水里,让营里每一个士兵都饮上一口,记住,一定要喝,尤其是那些接触过尸体的人更是得喝。」 这是怎么一回事?薛平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但因为是邵君的命令,就算他叫他去死,他大概也会照做,便迅速地执行命令去也。 殓房里只剩邵君,深皱着眉头面对八十三具死状怪异的尸体。 先前验尸的军医们说得没错,眼前八十三人确为利刃所杀。 但这不表示这些尸体没有毒,相反地,这上头的毒比砒霜还厉害。它叫炼魂,是专门用在尸体上的。 任何人只要碰到沾有炼魂的尸体,一个月内必然病倒,日渐消瘦,最长三年,便魂归西天。 然后,因炼魂而死的人又将成为炼魂之毒繁衍的最佳场所,如此周而复始,直到大地再无人踪。 因此炼魂被公认为大陆上第一毒药,但早被禁用,近百年也没再听过这种毒药的出现,所以他一开始才会没认出它来。 不知是谁如此残忍,竟使用这样的剧毒,分明是想一举歼绝第三军团十万兵士。 邵君越来越为楚行云担心,她不知敌人中有使毒高手,万一落入陷阱?! 「不会的,行云一生经历无数风浪都没事,这回也一定会逢凶化吉。」况且她最近武功又增强许多,他应该要对她有信心。 他已经请了人找她,几乎是半个江湖的人都出动了,只要她还在世上,就绝对找得到。 他现在该担心的是,她厌恶与人接触的毛病仍未痊愈,如果发现她的是个男人,又躁起性子对她动手动脚。 邵君几乎可以预见满天血花飞舞的场景。 「可恶!」他点燃火折子,将整座殓房连同八十三具尸体一起烧了。 要中断炼魂祸患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把火将所有中毒的尸体全烧掉。 当邵君为楚行云的下落忧心仲仲,食不下咽、寝不安枕时,楚行云却高床暖被睡得安稳。 事情得从五天前说起,当她接获报告,这回的粮草由太监总管萧公公亲自运送时,就知其中必有蹊跷。 因为萧公公的身分是个天大的秘密,全天下只有三个人知道,那便是兰陵新皇、宇文端妍和楚行云。 而楚行云之所以知晓此事,乃因宇文端妍一次酒醉,错口对着闺中密友抱怨:「那任性皇帝为了偷香,竟然不惜假扮太监,还自封了个总管之职,叫什么萧公公,好公然藉宣旨之便混进丞相府偷袭我,妳说,我该不该赏他几大棒,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楚行云当然不会同意,殴打皇上不论理由为何,都是要抄斩的。 第14章 不过她倒给了宇文端妍另一个更毒的建议,要宇文端妍下回上朝时向皇帝上奏,萧公公意图对相爷不轨,怀疑他身子不净,请求再阉一次。 宇文端妍虽未如楚行云所百,公然在金殿上告状,却也在房里吹了一阵枕头风,吓得皇帝再不敢冒充萧公公夜袭丞相府。 也因此,萧公公这个人已算自人间蒸发,不可能再出现了。 如今却传出萧公公亲自押粮到第三军团,分明是个陷阱,于是她带齐了装备,准备一举揭发这个阴谋诡计。 事情进行得也算顺利,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只除了……她没想到会看到那个早在十年前就该死在她刀下的人渣——楚天遥! 他完全没变,依然是如此阴险狡诈,偷偷摸摸跟在部队后头,不知奇*书*电&子^书想干些什么坏事。 这一回,楚行云绝对饶不了他。 她拋下一干兵士,孤身追击而去。 她本以为以运粮军那伙残兵,留下一个百人小队足可应付,却没想到敌人中有用毒高手,那些被留下的兵士们几乎无一幸免。 而她追击楚天遥又未一击而就,遂成了冗长的追逐战。 对于楚天遥这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她不惜生死也要将他碎尸万段,于是追着他远离军营,直往大海方向行去。 楚天遥抢了一艘船就往大海跑,楚行云也就近征召渔船,不管彼此实力相差多少,她打定主意非跟他拚个死活不可。 两人在海上追逐了四日,竟遇飓风,双双翻船。 也不知道在海上飘流了多少时间,待楚行云自昏迷中清醒过来,楚天遥已经不见人影了。 她不相信楚天遥这么容易就会死掉,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尤其是像楚天遥这样的超级大害虫,怕天下人都死绝了,他还是能挣扎地活下。 那个人肯定又躲到了某处老鼠洞养精蓄锐,等待机会再度出世害人。 她一定要找到他,亲手杀了他。 不顾发痛的身躯,她挣扎起床。 一只手倏然伸出按住她,她想也不想,翻掌攻过去。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击,吓了一跳,硬是打退了三步。 「楚将军莫慌,我不是敌人。」清脆的嗓音,是个年轻的姑娘。 楚行云抬眼望去,竟是熟人。「司徒小姐!」司徒家可是有名的工匠世家,尤其这最小的千金司徒意,年纪轻轻便是一流的造船好手。 数年前,司徒家的老佛爷遭仇人暗算,命在旦夕,多亏邵君伸出援手救了她一命。司徒家感激邵君大恩,号令全家上下奉邵君为太上掌门,如有所求,司徒一家不惜性命倾力相劝。 楚行云对造军舰那么有信心,就是因为握有司徒家这一张王牌,只要有司徒意在,再让她去抢两艘海盗船来研究,不怕造不出一流的军舰,横行天下。 「妳总算醒了。」司徒意笑嘻嘻地走过来。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她明明记得正在追杀楚天遥,他跑、她追,一路杀到了海上,又遇飓风,接下来……「是司徒小姐救了我?」 「佛手圣医发下召集令请求江湖同道相助,寻找楚将军。我在海盗岛接到了消息,正想去帮忙,想不到回程途中就发现楚将军落难海中,也算是上天给我一个报答邵先生大恩的机会。」司徒意说。这姑娘虽年轻,谈吐气质却不俗,一身劲装更显英气勃勃。 楚行云听她提起海盗岛,眼睛发亮。「司徒小姐去过海盗岛,莫非……海盗岛那些船头包着生铁的船就是小姐造的?」 「我可没本事造船,不过提供点小小建议。」司徒意动脑厉害,可让她去动手,那就甭玩了。 楚行云叹口长气。「小姐可知,妳那些船害死了我兰陵国多少百姓、将士?」 「江湖中人不参与国家政事。」司徒意摆明了她只负责造东西,至于那些船被用在什么地方,那就与她无关了。 楚行云也知江湖人自有一套规矩,从来不管朝廷律法,要他们服膺自己,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司徒小姐,我可以请求妳自此而后都不再帮海盗岛造船吗?」 「楚将军是以何种身分对我提出这个要求?」 「佛手圣医邵君的妻子。」 「司徒一门谨遵吩咐。」这些江湖人虽然无法无天,却还是讲些义气的。 「多谢司徒小姐,另外……」这是楚行云最关心的事。「请问小姐救起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另一个男人,四、五十岁年纪,面貌俊秀、一身儒雅气质,独独那双眼睛长得好象蛇眼,又狠又利?」 司徒意想了下,摇摇头。「当时是有见到两艘船在海上飘流,但只发现楚将军一人,并未见其它人行踪。」 难不成楚天遥已尸沉海底?不可能。像他那样狡诈的人,哪这么容易死?在未见他的尸首前,她绝不放心。 「司徒小姐,可以麻烦妳的船转向,再带我回我落难的海域看一下吗?」 「这是没问题,但楚将军确定不立刻返回军营?」司徒意别有所指地说。 「小姐可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我只是听说海盗岛最近将倾巢而出,为前回楚将军杀他们少主一事报仇。」 楚行云面色大变,想都不必想。「请小姐以最快的速度送我回兰陵。」 楚天遥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噩梦,但有一个人却是她今生最甜美的依靠——邵君。他还在兰陵国里,就待在正临海盗们攻击的最前线,第三军团里。 无论她多想手刃楚天遥,与邵君的安危比起来,那都无关紧要。 第七章 邵君从来就不喜欢官场,他觉得那里的人老是说一套、做一套,用甘美的糖衣掩饰丑陋的内在。 可是他有很多当官的朋友,比如宇文端妍。他还有一个大将军妻子,所以注定他一辈子得与权势牵扯不清。 他也认命了,并且努力去适应。 但此时此刻,面对宽广的大海,他真有一股撒手归去的冲动。 楚行云下落不明,五天前,京里却已派了人来接收第三军团的指挥权。 当然,邵君并非恋栈权势的人,何况他也无权指挥第三军团。京里来了人接下领导位置,让他得以全心全力寻找爱妻,他求之不得。 偏偏京里来的却是个蠢蛋,只有声音比人响,一面临海盗袭击,逃得却比谁都快。 幸好第三军团的军官都是楚行云一手带出来的,就算本事还不到家,暂时阻挡海盗入侵倒还做得到。 战况不算激烈,很快就被平息。 唯独京里来的那位蠢蛋,不知道怎么搞的,竟被落荒而逃的海盗们逮为人质;笨,笨到无可救药了。 更过分的是,蠢蛋自己被逮也就算了,他还为了一己之私出卖邵君行踪。 结果就是,邵君和蠢蛋一起被押送到海盗岛。 顺带一提,蠢蛋将邵君出卖得很彻底,把他的身分、来历、专长全泄出去了。所以那些海盗一拥而上逮人的时候,同时也把他一身宝贝毁得精光,让他连自救都无能为力。 但这还不是最让邵君生气的,真正让好脾气的邵君火冒三丈的是,蠢蛋将第三军团的布阵图也出卖了。 为求生存,蠢蛋不择手段到了极点。而他竟然还有脸说自己是兰陵国一品大员,更是第三军团新任指挥官,位高权重,要求海盗们以贵宾之礼待他。 而蠢蛋提出了种种身分证明,其中真的有号令第三军团的军令。 天哪,楚行云失踪才多久?五天。从沿海到京城来回一趟都不只这个时间。 摆明了是有人密谋陷害楚行云,立刻又派人来接收她的军队,意图斩断她一切后援。 然而,京里派来的是个人才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蠢蛋。 这是什么意思?为了私人恩怨,要把整个军团拿下去赌? 那些当权者到底有没有把士兵的命当命来看?还是他们觉得只有自己的命是珍贵的,其它人都是可以轻易牺牲的? 想想,楚行云居然为了这样一个朝廷在效力,邵君真是为她备感不平。 如果这件事朝廷不能有个完善的解决,邵君考虑在事情结束后,劝楚行云辞官隐居。 他早想带着她云游四海去,他弹琴、她舞剑;他吟诗、她对歌;日里游山玩水观美景、夜里赏花赏云赏风月……那必是其乐也融融。 「蔼—」一阵凄厉的哀嚎打断他的怀想。 那枚蠢蛋被腰斩了。 邵君不意外,任何地方都不会欢迎这种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却满肚子草包的笨蛋。 蠢蛋唯一的功用就是他曾参与过的那些机密,一旦他将那些秘密全数泄尽,也就是他性命终结的时候了。 可笑蠢蛋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必然后福无穷。结果果然鸿福齐天,得等他上天后才能真正享受得到。 「接下来就轮到我们邵大神医了。」海盗拎着邵君的衣领,就像在拎小鸡似的。 邵君第一次这么近观察这些人,常年的海上拚斗养出他们一身强壮的体魄,个个都精壮得像块岩石。 再加上要在海上讨生活,脑袋绝对不能太差,否则怎应付得起大海多变的性格? 海盗们历经最艰难的生活考验,从小到大不分男女,人人练就出一生剽悍气质。 要说正规战役,海盗们或许不行,但论个人实力,他们个个足以以一挡十;再配上诡狡的计划、一流的船只和武器……难怪连擅长打海战的第一、第二军团都拿他们没敌。 第15章 而第三军团则是全靠几名军官的强悍武力在支撑,楚行云的本意是她这边努力训练士兵熟悉海战,朝廷则大量赶制军舰,待武器与人员都准备充分,再一举攻入海盗岛,歼灭这支为祸兰陵国境经年的海贼。 计划筹设得很完备,可惜让一干野心份子给闹了个功败垂成。 现在他又给人逮了,要想不增加楚行云的负担,邵君最好的方法就是跑!只要让他逃出海盗岛,别说海盗们无法拿他当人质威胁楚行云,他还能就此次经验给她一点建议,帮助她更轻松获得胜利。 但前提得是楚行云仍安然无恙,并且顺利重掌第三军团指挥权。 这事在今日以前是不难,毕竟,不管他们在前线怎么搞,朝廷里都有个宇文端妍给他们当靠山。 可那些贼子竟能瞒过宇文端妍给他们来上这一出好戏,那情况可就不乐观了。 邵君终于给拎到海盗头子座下,抬头一看,呆了。 「小红——」 座上少年忽地冲下来,兜头就赏了邵君一巴掌。 「本少主的名字叫行雾,楚行雾。你这个混蛋家伙给我听清楚了,再敢随便叫我那个难听的绰号,就休怪本少主心狠手辣。」 「楚行雾?」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名字让邵君心头一阵发凉。 楚行雾却是洋洋得意。「哼,懂得害怕就好。本少主警告你,留你一条狗命是看在你的医术确如江湖传言,足可通神,咱们海盗岛什么都有,就是少了个大夫,以后你就是咱专用的大夫,好好为我们效力,本少主可以不追究你之前的冒犯,否则……」他手掌在空中拍了两下。 一个青年汉给人抬了进来。 邵君一瞧那张脸。「行风?你们把他怎么了?」 「放心,他只是吃了药昏迷过去,但你若不听话,他便永远也醒不了了。」楚行雾说。 「让我给他把把脉。」邵君要求确定楚行风的安好。 「不行。」楚行雾急命手下人将楚行风给抬下去。「他可是本少主的王牌,哪这么容易让你检查。你救人的瘾犯了就去药馆,本少主已经命人将所有伤者抬去药馆安置,你每救一个,我就让你瞧楚行风一眼,当然,你要敢搞鬼,咱们少一个人,你的行风缺的可不只是根头发了。」 邵君袍袖一挥,俊颜肃穆。「在我邵君手中绝对死不了一个人,带路!」既然情势比人差,那就静观其变,待良机降临,再寻脱身之策。 邵君可没兴趣学那妇人孺子,哭哭啼啼,没个担当。 「嘿,不愧是邵神医,确实有胆识。」对手好样子,楚行雾也不愿弱了气势,把手一挥。「来人,带邵神医上药馆去。」 「是。」两名海盗走上来,蒙了邵君的眼,带他上药馆救人。 邵君在心头喟叹,这楚行雾确有本事,防护如此周延,为免他观察此岛地形,竟连上药馆都得蒙眼。 看样子他想在岛上自由行动也是不可能的,他是严严实实给人软禁了。 邵君走到一半,耳边就传来那个出卖他的蠢蛋的惨叫声,长嘶良久,逐渐断绝。 这大概是楚行雾对他的威胁吧!暗示他若有不轨之心,蠢蛋的下场便是他的借镜。 楚行雾心机够深、手段够狠。 但邵君却不免怀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哪儿学来如好本事?这与他在第三军团时的作为差好多,简直判若两人。 可也由不得他多想,药馆已到,此起彼落的哀嚎声激起他医者之心,遂也全力投入救人工作。 楚行云千里迢迢赶回第三军团驻守地,瞧见一片狼藉,脸都黑了。 她冲进大帐,捉住第一个看到的军官。「薛平,邵君呢7」 「将军。」瞧见她,薛平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妳……妳没事?!」 「废话少说,我问你,邵君呢?」眼下她唯一担心的只有邵君。 「邵军医……他被海盗捉走了。」谈起整个军团的偶像,薛平心头忧虑得都快凝结成石了。 「什么?」楚行云一时只觉天崩地裂了。她倒退两步,一股热血冲上喉头,她咬牙忍住,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应该先想办法救出邵君才是。不能垮,她万万不能崩溃,突然抬手,她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打得脸颊都肿起来了。 「将军!」薛平吓了一跳。 「我没事,你把事情经过给我详细说一遍。」 「是。」将军气势冷厉,薛平不敢拖延,一字不漏,将事情自楚行云失踪、邵君拚命寻找、京里派人来接手军务、海盗来攻……全说了一回。 楚行云听得双手发冷。「我中计了。」这样的连环计中计,她相信凭第一、第二军团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大老爷们是想不出来的。但是有一个人,他天生恶劣,什么样的坏事都干得出来——楚天遥。 应该是他扇动第一和第二军团的人弹劾她,那些人恨她恨得要死,以为扳倒她,兰陵国的一切就能两方平分了,目光短浅,根本不知道与虎谋皮的恐怖。 而楚天遥最厉害的就是端着那张俊美的面皮骗人。恐怕兰陵国和海盗岛之间的仗一直打不完,主要原因就是两个笨将军泄漏了军机,他们一定还说了很多朝廷机密给楚天遥知道,所以楚天遥才能布出以萧公公名义送粮,再诱她追击,同时让第一和第二军团安排人来接管第三军团等等一连串的诡计。 莫非那群海盗也是他搞的鬼?这样才连得起来,否则海盗们哪这么巧,就选在她失踪、京里派人来接收指挥权、军心正乱着的时候来攻? 可是那群海盗为祸沿海也有两年了,要组建那样一支团队,配备一流船只、武器,前头的筹划可得费上多少时间与心血?说不定还有朝廷人士暗助呢!想想,兰陵国前阵子为了皇位之争乱了一段时间,确实给了楚天遥一个混水摸鱼的好时机。 楚行云脑袋都昏了,她越来越担心邵君的安危。 楚天遥费这么大功夫安排如此陷阱对付她,可见是恨她入骨,而今邵君却落在他手中? 「将军、将军……」见楚行云面色乍青乍白变换不停,薛平一阵忧心。 想通一切,楚行云哪还敢耽搁。「薛校尉,传王子青、张瑶……」她念了一串军官名字。「要他们立刻到大帐开会。」 「是。」军令已下,薛平可不敢拖延,急忙执行命令去。 可楚行云哪里还有心思等他们集合。她对自己的部队很有信心,就算一时失去指挥官,底下众军官也撑得住种种攻击,只要京里不再派人来找碴,第三军团足可应付海盗的一切攻击。 她匆匆给军官们写了命令,要薛平暂代自己的职位,让张瑶送信到京城,请宇文端妍大力整顿第一和第二军团,一定要切断他们与楚天遥的互通声息。 安排好一切,楚行云准备独闯海盗岛,救邵君去也。 她先到药帐拿了邵君的医囊,那是他的宝贝,也是他的保命符。 其间她不停地想,楚天遥安排这一切的目的何在?只是单纯地想找她报仇? 不,依那个畜生的变态性格,杀人就像屠狗,根本只是为了好玩!该死,他会不会也把邵君拿来玩?楚行云忧心如焚。 但问题是,楚天遥现在在何处?京城?第三军团?还是海盗岛? 她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这议自己陷入不利的处境,太不妙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引诱楚天遥现身,再一举杀之? 她想不出来,太挂意邵君安危了,她现在满脑袋浆糊。 「不管了,凡事等救回君再说。」她上渔村买了条渔船,没办法,军舰太显眼了,不如渔船好掩饰。 她自己划着船往海盗岛而去。 e 在海盗岛住了三天,邵君觉得这里真的就像大夫的天堂。 海盗岛上什么珍奇药草都有,只要他开口,隔天必有人奉上。 他在这里开炉炼丹,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每一位伤者的一条命。 这里的海盗对他也挺礼遇,大概是看在他医术高明、又长了一张女人也似的面孔,没有威胁力,所以不屑与他为敌吧! 他在这里过得算是不错了,只除了一点……「我不吃荤。」他啊,每天触碰到的血腥已经够多了,逢到吃饭时,他只想食用一些清淡的素食,那些大鱼大肉他吃不下去。不过这是对外的讲法啦! 事实上他吃素的真正原因是,自从楚行云当上将军后,每日在战场上血腥搏杀,死在她手下的人命不知有多少? 一个算命仙就说她本是富贵无匹之命,却因杀气过重,恐损阳寿,要她行善积福。 楚行云当然不信那一套,但他可担心了,便发愿吃素,救遍天下人为她积福。 旁人笑他迂腐、迷信,他也不管,只要对楚行云有好处,哪怕是一点点可能性,他都会死抱不放。 连楚行云都说他木头,死心眼。唉,谁能理解他那颗为她惶惶不安的心? 从十几岁开始就给她吓怕了。好好一个胖娃娃,前不久还在身旁跳上跳下,几个时辰过去,居然要死不活地在池塘里载浮载沉。 为了救她,他拜师学艺,哪知离开家乡不过几年,她变成了杀人犯,给关在大牢里等着秋后处决。 好不容易,他使尽方法抢回她一条命。她又去从军,成天跟人砍得血糊糊。 说真格的,若非他医术一流,给自己调配了无数养身秘方,恐怕他现在已经给她吓得白头,一脚踏进棺材里了。 天注定的,他一生都放不下她。 第16章 既然如此,他当然要想尽办法让她过得好,她的快乐便是他的幸福。 尤其在这种艰难时候,他们面对着重重危机,他可不管那些事是迷信还是无聊,总之只要是对楚行云可能有好处的,他一定坚持到底。 不过海盗岛这些人也真是恶劣,不管他说过几次他不吃荤,他们还是只送荤食。没办法,他只好天天吃白饭过日子。 但那些荤食他也没退回,照样收下来,让海盗们以为他已屈服,破例吃荤。 其实所有的荤菜都被他当成哄骗小孩子的东西,一一送出去了。 现在他成了岛上最受小孩子欢迎的——美人大夫。好难听的绰号,他真不想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也多亏了这些小孩子,他们拿了他的鸡腿,偶尔会送来一些野果,算是他除了白饭之外的唯一粮食。 三不五时,他也会暗示对他们吃的面皮点心有兴趣,几个孩子就给他带来些糖果点心。 他反应菜太淡,他们就给他盐巴。 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东西,但却是准备逃亡不可或缺的干粮物品。 而且他不只准备一人份,不管是粮食还是饮水,他绝对备足三人份。 他有预感,楚行云一定会独闯海盗岛救人,再加上楚行风,这一趟逃亡之旅人数绝对不会少。 本来他也很担心楚行云会不会已经遇害,但从京里那么着急派人来接收第三军团的指挥权可知,他们并未真正掌握楚行云的行踪,才会慌张地干下蠢事。 没有坏消息便是好消息,而且楚行云最近功力大进,他对她的安全更具信心。 如果他没有猜错,不日内她便会看破一切诡计,独自杀上海盗岛。 所以他要事先备好一切退路,以免事到临头紧张坏了事。 「看来邵神医在这里住得还挺习惯的嘛!」一把调侃的声音倏忽闯进。 邵君不必回头也知道来人身分——楚行雾。全海盗岛也只有他会连门都不敲上一下,直接闯进药馆。 有时,邵君觉得他根本是在监视他,看他是否在暗地里使坏。 不过楚行雾的行事手法太张扬了,只要邵君小心些,他很难捉到邵君的弱点。 楚行雾是聪明,但邵君总觉得他少了那么点花花肠子,应该是设计不出如此复杂的阴谋,击溃第三军团的防线。 楚行雾的背后八成有只巨大黑手,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楚天遥。 邵君现在是一想到那个名字头就痛,唉! 「少岛主大驾光临药馆,不知有何指教?」 楚行雾踱到他身边,抽抽鼻子。「什么东西,味道这么甜?」 邵君揭开挡尘的纱巾,给他瞧箩筐底下的果干蜜饯。「一些零嘴,少岛主有兴趣吗?」 「去,本少主又不是小孩子,还会喜欢那些小玩意儿?」尽管那些小零嘴香得让楚行雾口涎直冒,他还是死不承认。 「我也不是小孩子,还是很喜欢吃零嘴。」因为必要时,它们会是很美味的干粮。 「长不大的孩子!」楚行雾撇开眼,注意力放在其它箩筐上。「其它的箩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各式药草。这是大枣、人参、当归、川芎、首乌……」邵君一一为他介绍。 楚行雾听不到一半,头都昏了。这如果是武学秘籍,他可以搞上三天三夜亦不厌倦,但药草……不必了,他们禀性相斥。 「我都了解了、我都了解了。」他急挥手打断他的话。「反正只要你在这边乖乖待着,我保证你衣食无忧,否则……你就准备给楚行风收尸吧!」 「我可以见见行风吗?」 「不行,你们早上不是才见过?」 「但贵部属一直不准我们交谈,我无法判断他的身体健康与否。」 「他能吃能睡,还能出什么问题?」横竖楚行雾就是不想让邵君与楚行风有更多的接触。 「你要一直囚着我们冯?」 「你已经是海盗岛的专属大夫了,理当留下,至于楚行风,他不过是个累赘,一旦你肯对海盗岛表示忠心,我们便会放他走。」 「不打诓?」 楚行雾大笑。「我骗你做什么?楚行风一点用都没有,留在岛上只是多个吃闲饭的,事实上我们根本不想收留他。」 「那你们现在可以放了他,反正他也没有任何威胁性。」邵君建议。 「很遗憾,咱们的头儿就是不让人释放他,他大概得罪过头儿吧!」 海盗岛真正的主权者?这个人……邵君一直猜测他的真实身分便是!楚天遥。 他太恨楚行云了,才会这样想方设法搅得京里那群野心人士心头发痒,个个疯了似地争名夺利,甚至不惜动摇兰陵国本,最后终于引出楚行云领导的第三军团,与海盗岛决一胜负。 但可惜,他毫无证据,一切只是猜想。 「对了,我上海盗岛也快十天了,怎么都没见到岛王?」 「头儿忙得要死,哪有空理你?现在岛里的内务都是我负责。你有什么问题问我也是一样。」 「请问贵岛主尊姓大名,年龄、容貌如何?」 楚行雾大笑一声。「这种事谁知道?」 「你不是岛主收养的义子吗,竟不知养父的名字、年龄与容貌?」邵君不太相信。 「义父每次见我都戴着面具,也从未自我介绍。谁知道他的年龄、名字和容貌?」楚行云说得爽快。 邵君却听得头都晕了。 竟有这样的义父、义子关系?他越来越怀疑海盗岛主就奇*书*电&子^书是楚天遥了。 楚行云要上海盗岛救人,势必得与仇家对上,为免她真的变成弒父罪人,他非得尽快想个办法解决眼前窘境不可。 楚行云花了三天的时间,几经生死,终于找到海盗岛。 她毕竟是打陆战出身,不熟悉海洋,即便接手对抗海盗任务,努力学习各项知识,还是不够,好几回险些葬身鱼腹。 若非救人心切,加上近日功力大进,恐怕要变成白骨一堆,水沉海底了。 之前与众海盗对战就觉得他们训练良好、进退有据、攻击能力又强,如能招降,不失为一大助力,必能为兰陵国巩固海防。 不过这群海盗手段残暴,被他们袭击过的村庄从未留下活口,却是一大隐忧。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能训练出这样一支兵力,其智能与手段也堪称当代第一了。 楚行云曾经对这支海盗军下过苦心研究,自认对他们的了解也有八、九成;如今登岛一看,却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海盗岛。 这整座岛都经过了特别规划,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集中生活,日子里就只有训练,兵器、武艺、甚至是韬略都有专人传授。 难怪第一和第二军团会打败仗。 现在想来,她一身冷汗,第三军团能够与海盗们几番对战,紧守防线而不退,实在是侥幸。 回去之后一定要加紧训练,否则难保下一回他们不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她一路伪装,白日躲藏,夜晚疾行,又花了两天的时间,才终于找到邵君。 这回不是她好运或者海盗岛防守失误,实在是要找邵君的落脚处太简单了。只要确定他在此岛,再往全岛药味最浓的地方爬去,绝对找得到人。而以她的武功,只要有了目的地,天王老子都拦不住她。当然,她也不想打得太轰轰烈烈,引入注目,所以她还是等了半天,才找到好时机摸进去找人。 邵君那个人啊,对医药简直是着了迷,一天都离不开医药。 他全身上下,连呼出来的口气都带着药味。 再度嗅到那熟悉的气味,她才知道自己的心绷得有多紧。 当他的身影飘入她的眼帘,她觉得自己像刚打完几千几百决战役,全身的力气都泄光了。 而今,战争结束,她打赢了,终于可以放心。 双脚一阵踉跄,她身子摇晃几下,神思开始飘离。 「君……」有气无力地唤了声,她砰地倒下,睡死过去。 她以为自己叫得很大声,事实上,她的呼唤比蚊子叫还细微,照理说正埋首炼丹的邵君是不可能听到才是。 而他确实也没发觉,只是……或者该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在楚行云倒地的瞬间,他的心就好象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乍然回首,一具躯体当着他的面缓缓倒下。 他霍地站起,打翻了丹炉。 「行云!」他赶忙冲过去,两只手紧得不能再紧地抱住她。「天哪,真的是妳——」 第八章 从楚行云找到邵君起,她就开始昏睡;她平常不太睡觉的,除非心神体力耗费太大,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自然倒下。 邵君不知道她是怎么样找到海盗岛的,却可以想象这过程中她吃了多少的苦头。他把她藏在自己的床铺上,幸亏这里的人仰赖他的医术治病,对他的看守虽严,却不苛,没人会乱翻他的东西,所以楚行云的行踪一直未被发现。 她已经睡了两天,他每天给她梳发、沐浴,连手指甲、脚趾甲都没有放过,一径儿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他定时给她喂鱼汤。这时候就很庆幸自己是大夫,深明用药方法,炼了一堆强身健体的大补丹,溶进鱼汤,一匙一匙喂她喝,两个日夜下来,可也把她之前累得惨白的脸色补出了一点点的粉嫩。 她全身上下一些大大小小的擦伤、割伤、刀伤……凡是伤口都教他给治得妥妥贴贴,待回到军营,找到他精制的润肤膏敷上几回,保证什么疤痕都留不住,再还她一身白皙无瑕的冰肌雪肤。 第17章 他连她的头发都照顾到了,细心梳洗,还搽上香油,梳理得滑滑顺顺,保证连宫里那些皇后、贵妃都比不过。 对于照顾她的一些活儿他似乎干上瘾了,每天不做个几回就浑身不对劲。 好不容易捱到第三天,楚行云终于醒了,恍恍惚惚间嗅到满室药香,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被伺候得服服贴贴,她还以为自己正在营里。 「君,你又给我抹香油了,我待会儿还要带兵操练呢!这样一身馨香能见入吗?」迷迷糊糊地,她瞋怨。 「女人的身体本来就是香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邵君也当自己还在军营里,照常响应她。 「问题是,我现在不单是个女人,还是个手握雄兵的大将军,却处处展现女儿家娇态,成什么样子?」揉着眼,她慢慢清醒了。 邵君赶紧送上温热的毛巾让她擦脸,当然,也是香的。 「当将军靠的是本事,只要妳武功好、谋略强,谁管妳作何打扮?」如果不是她执意不穿衫裙,他还想给她换上女装耶! 「即便如此,也没……」她的眼睛睁开了,神思也回笼了。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困惑得她张大了嘴。「这里?!这是哪儿?」好陌生啊!她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海盗岛啊!」邵君忙放下水盆,来到她身边,大掌探向她前额。「妳该不会病了吧?连自己趁夜摸上海盗岛的事都忘记了?」 「海盗岛……」她猛地跳起来。「唉哟!」却险些摔得四脚朝天。 「小心一点。」亏得他眼明手快,及时扶住了她。「怎么样?有没有摔着哪里?」他紧张地摸摸她的脸、身体、四肢……一寸一寸地检查她全身上下。 她两只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接收他的关怀、爱怜,塞满心底。 她想起当年流放到边城,第一次碰到宇文端妍,她是她生平第一个朋友。 那时候的宇文端妍还是个徒有理想、却不知未来在何方的年轻姑娘。她听说了她的事,为她大哭了一天,从此发愤读书,立誓考中科举,为天下可怜人谋求福利。 自那以后,宇文端妍就一直很照顾她,因为她觉得她前半生已经够不幸,后半生不该再受亏待。 但事实上,楚行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从小到大,她一直有邵君在身边。不管他当她是邻家小妹,心有所愧的故友还是妻子,他对她的照顾始终如一。 他不会谈情说爱,甚至古板迂腐,但他一向开放自己的生命与她相系。 所以他们变成了一对一点也不像寻常夫妻的夫妻。 想来,现在她也不懂得如何去当一个正常的妻子了;不过她知道一件事,这个男人,他会与她牵手走一辈子。 「检查完了?」她笑睇着他。 他松了好大一口气。「妳吓死我了。」 「不好意思,我太紧张了……我以为……」她摇头。「我真怕他们伤害你。」 「只要是人,总脱离不了生老病死。任他王侯公卿,也有必须与医者打交道的时候。所以除非必要,没人会蠢到跟大夫结仇。」 「也就是说,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他点头。「我已经储备了一些干粮,也从就医者口中得知一些海盗岛的情况,只待时机成熟,我就会逃出此岛。」 「看来我的到访是多此一举。」她长喟口气。 他笑嘻嘻地看着她。「我帮妳梳发。」说着,他拾起木梳给她绾上发髻。「我早料到妳会寻来,所以干粮、清水都准备很多,够几个人用了。」 「不错嘛,让你猜中了我的行动。」 「我相信妳的本事,不会那么容易被人陷害,而且……」一语未尽,他脸红似火,又想到诡异的地方去了。 楚行云掩嘴偷笑,只觉邵君真是可爱透了。明明是个很害羞的人,却喜欢想东想西,而且只敢想、不敢做,这是不是叫有色没胆啊? 「好了,妳的头发梳好了。」丢下木梳,他赶紧跳离她三大步,心跳得好快啊! 楚行云看他的脸都冒出火了,忍不住担心。「你还好吧?」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最近大概火气太大了,应该叫他们送点黄连来给我清热祛火。」 听他说的,害她禁不住好想逗逗他,不过此刻身在贼窝,安全堪虑,还是等逃出生天再说。 「你在这里所需的药材都有专人送来?」她问。 「不只药材,连衣物、饮食、清水……凡是生活所需,都有专人服务。」易言之,他是彻底被软禁在这座医馆里了。 「有人监视你吗?」 「有,不过并不严。虽然少岛主严令我不得步出医馆一步,但这里的人都不错,只要让他们跟着,大体上,他们还是准许我在方圆三尺内散散步。」 这绝对不是海盗岛的人训练不好,对上头的命令阳奉阴违,而是……「你的好人缘又发挥作用了。」她笑。 他唇角牵起温和的弧度。「大家都是好人,很好相处的。」 「在你眼中能有坏人吗?」 过去或许没有,但现在有一个!楚天遥,因为他让楚行云无比痛苦。邵君沉默着,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他怀疑海盗岛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便是楚天遥。 「怎么了?突然不说话。」觑出他的疑虑,她问。 「我……」考虑一下,他还是不想说,不想看到楚家父女刀剑相向。「妳知道海盗岛的少岛主是谁?」 「你会这么间,就表示这个人我应该认识,他……」她想了下。「小红,对吗?」 「妳怎么猜出来的?」 「那日你把他救走后,就有一班子海盗狂冲过来要救人。不过当时整群海盗都给我杀了,哪还有活口,如今一想,唯一的漏网之鱼不就在你身旁?」 她的思虑还是一样敏捷,他甘拜下风。「什么事都瞒不了妳。」 她定定地望了他好一会儿,别具深意地说:「那也不一定。」 那眼神告诉他,她清楚他还有事没说,可是……该说吗?他拿不定主意。 倒是楚行云先说了自己的遭遇。「我看见楚天遥了,就是有人骗我去接萧公公那天。我追了他几天,可惜还是被他逃掉了。我怀疑最近的事都是他搞的,我一定要找到他,杀了他。」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但有一件事她或许尚不知晓,为免悲剧扩大,他决定自己招供。「小红真正的名字叫——楚行雾。」 她目瞪口呆。行云、行风、行雾……楚行雾该不会跟他们也有关系吧? 因为邵君医病用药从不藏私,因此上海盗岛不过半月,岛上的伤者多数痊愈,而一些身患重症者也渐渐控制住病情,不再需要邵君日日看诊、时时照顾。 也算是他好心有好报,努力救人,让海盗岛上的人个个欠他恩情,所以只要他的请求不是太过分,大伙儿也乐意给他方便。 他让他们带的药越来越多,有些甚至含毒,他们也只是减量供应,并未问他药材的用途。 因为医馆突然多了楚行云,两个人的食量毕竟较大,邵君又不能告诉别人他把娘子藏在房里,请大家帮忙照顾,只能自己减少食量,将多数的粮食与饮水存下来给楚行云。毕竟,他们还需要楚行云夜夜探查海盗岛,以期找到路逃回兰陵国。 而且男人大丈夫。无法供应妻子丰衣足食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让她饿肚子呢7他坚持一定要让楚行云吃饱、穿暖。 结果就是,他在某一天午后,饿昏在诊疗台上。 后来,海盗们送来的食物就加倍了,而且也没问他为何突然食量大增。 他们还特地给他做了素菜,虽然味道不是顶好,但那份心意仍让他感动良久。 「所以我说这世上处处有好人。」边吃着清炒嫩笋,邵君感动得眼眶泛泪。 「是啊!几盘素菜就收买了你。」相较起来,楚行云就比较喜欢吃肉了,毕竟,她活动量超大,光凭几片菜叶是填不饱她的肚子。 「我知道妳爱吃肉,来,鸡腿给妳,还有鱼汤也给妳。」他兴高采烈地为她布菜。「想想,我们成亲三年多来,一起吃饭的日子真是屈指可数。」 「战事这么繁忙,我有什么办法?」 「所以啊!落难海盗岛反而让我们感情加温,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一脸幸福的样子。 「这样你就满足了?」她简直不敢相信。 「妳不觉得我们能够这样悠悠哉哉地一起用餐、谈天说地,过着像全天下的夫妻都会过的日子,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全天下的夫妻如果都像我们一样,只有每天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晚上各睡各的,人类怕早已灭绝。」 他的脸又红了。「那……」眼角瞄呀瞄的,偷看着她美丽的侧脸,他的手痒痒,好想摸一把。但要说出口,又觉得好羞人。 而她也只是敢以言语挑逗他,论到真刀实枪的上,说实话,她心里的疙瘩未去,做不到。所以只好不停地激他,希望他能化被动为主动。 「那什么?你有话就直说啊!」 说他想把她压倒吗?想起过去几回的不小心,被扁成猪头一只,真的好痛的,这事儿还是小心为上。 「妳海盗岛的地形图也绘得差不多了,接下去有何打算?」最终他还是选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 唉!看来他们得做一辈子清白夫妻了。楚行云幽怨地瞋他一眼。「先说说你的想法吧!你希望我怎么对待这帮乱臣贼子?」 「呵呵呵……」给她的眼神电得七荤八素的邵君只能苦笑,他又觉得火气太大,想吃黄连了。 第18章 「不说话就代表凡事我说了算,好吧!倘若我挥大军将此岛踩成平地……」 「不要。」血腥弭平欲念,邵君忙打起精神回话。「妳在这里也住了一些日子,岛上的人并非全罪无可恕,如果可以……我是说,能不能请朝廷招安?」 「你觉得他们有这份价值?」 「当然有,且不论他们的战斗力、向心力,这是一班骁勇善战、对海洋十足了解,必能对我兰陵发展海运多所助益的部队。」 唇角勾起,清丽的笑挂上她唇角。「其实我也这么想。」 一下子他又被她的笑容电得晕陶陶。怎么办?最近他对她的想望越来越浓,好几回都等不及向她询问可不可行,手就要伸过去摸摸她、碰碰她,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要犯戒,届时……还是多研究点伤药吧!以防哪天又被扁成猪头时用得着。 「既然都有了决定,也该找个机会离开这座岛了。」其实海盗岛的地图早已绘好,两天前就该走了,但她一直拖延着,希望多探探这座岛的虚实,也许楚天遥那浑球就藏在岛上。 但可惜,找了两天还是找不到人,或许他已经离开。若他趁她不在军营时,又在第三军团里造乱……她不敢想那后果会有多凄惨,因此才急着回去。 「再过两天就是小红的生辰,岛上的人准备给他大肆庆祝,那应该是个离开的好机会。」他还是习惯叫楚天雾小红,所以常常被瞪。 「那就选在那一天。」有了决定。她便准备去偷艘船做为离开的工具。 「那个……」他欲言又止。 她顿下脚步,好奇地凝望他为难的神情,邵君生得唇红齿白,这会儿微嘟着嘴的模样真是好可爱。 如果哪一天能生个像他一样的女娃娃一定很棒,天天把她打扮得像尊玉娃娃,让一堆人追在她屁股后头跑……哇,光想那场景就让人心痒难耐。 倘若他真害羞至此,死也不敢主动出手,她是不是该考虑自己来?可是……有人不经通报碰她,她便下意识扁人的情况一直没改,这要几拳给他揍下去,怕她就要守寡一辈子了。 也该是定下心来想个好法子治治自己毛病的时候了,她一径儿地想着。 邵君觑着她变化莫测的脸色,一颗心好比在油锅上煎。 现在他要说的话一定会让她生气,但不说……他怕那后果是无法弥补的憾恨。还是说吧! 「行、行云……」他鼓足了勇气。「妳可想到要如何安排小红的将来?」 「如果他肯接受朝廷的招安,那他的未来便不是我能作得了主的,得由皇上决定。倘若他拒绝招安,当然就公事公办了。」 呵呵呵,他就怕她这么说。 「可小红毕竟是妳的弟弟,妳……」 「慢着。」她挥手打断他的话。「我娘可是只生了我和行风两个孩子,哪儿又冒出第三个?」 「妳明知我的意思。」倘若他猜测无误,楚行雾和楚行风必是异母兄弟,而楚行风和楚行云又是异父姊弟,这一牵一扯,楚行云和楚行雾也该是姊弟才是。先前不知道,两人杀成一团也就罢了,现在既知彼此关系,还要刀剑相向,邵君实在很难接受。 「我绝对不承认我与楚天遥有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自然,他的儿子也与我无关。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弟弟,就是行风。」她是把话说绝了。 「但若让行风知道妳杀了小红,他心头又作何感想?妳又要怎么面对他?」 「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我相信你不是长舌之人。」话落,她转身走人,准备偷船去也,没兴趣在血缘上头与他争论。 问题是行风不是易与之辈啊!他在心头哀叹。 之前,楚行风千叮咛万嘱咐不准他说出自己的下落,邵君也答应了他,实在不愿自毁承诺。 但现在……他和楚行云要逃了,总不能将楚行风留在这里吧?而且,纸包不住火,楚行风早晚要知道他和楚行雾之间可能的关系,这些事都是瞒不了的。 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楚行云揍成猪头,瞒了她这么多事,还越搞越糟。 所以说吧,做人一定要诚实,否则早晚有恶报。他还是先找点酒来壮壮胆子,然后再向楚行云吐实好一点儿。 在楚行云心目中,邵君是个再正直不过的正人君子。 他坐怀不乱、诚信善良、温和守礼、不欺暗室、进退有据……可以说根本是个彻头彻尾的酸书生,甚至连吃喝嫖赌四个字都不懂。 邵君的至理名言是!做人当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而他也一直努力实行。 但今天,她却看见他坐在医馆门口对着每一个经过的男男女女笑,他……他还脱衣服! 天哪,邵君撞邪了。 她吓得半死,在一群看热闹的好事份子眼前,硬生生将他架进医馆,连是否会泄漏身分都顾不得了。 「君,你清醒一点。」他已经脱得只剩一件单衣了。噢,上天明鉴,她绝对不是个好色之人,但邵君的美色却足以令神仙心动,他……「咦?」闻到他嘴里的酒味,她大惊失色。「你喝酒!大白天的,你……居然喝醉了。」 他满脸通红,对她笑得乱七八糟,笑得连天上的月亮都不忍见了。因为,他实在太好看了。 一直以来,邵君的气质就很飘逸,整个人温温和和的,像是从月宫走下来的神仙。 他五官俊朗,虽称不上俊美无俦,却也足以令男男女女目眩神迷;若非本性太过古板,他的人缘会比现在更好上数倍,但现在的他已够令她头疼了。 而醉酒的邵君拋弃礼教,洒脱的行为、狂放的肢体又更给自己添上无数魅力。 一时间,楚行云给迷得心神几乎出了窍。 「我没醉啊,行云?!我……我有话要告诉妳,可是我担心妳会生气,妳答应我不生气好不好?」他居然对她施起那无边魅力。 她吓得眼珠子都快进出来了。 他歪着头看了她半晌。「嘻嘻嘻,行云,妳这模样儿好可爱喔!」 谁可爱啊?他比较可爱好吗?瞧瞧那半裸半掩的胸膛……天,哪有男人的身体这么秀色可餐的?太过分了,分明是故意引诱她做错事嘛! 「行云……我我我……」 「你想说什么话就快说。」她怕自己受不了更多了。 「我……」他又支着额想了好久,可怜兮兮地扁嘴。「我忘了……」 「你这个醉鬼。」她好气又好笑。 「我不是醉鬼,我也没醉,我只喝了一小杯……想壮壮胆,跟妳说件事,只是……」他觉得身体好热,脑袋里糊糊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亏他还想尽办法拿到酒,然后……「头好痛。」他呻吟。「行云,我难受。」 「你……」她算是被他打败了。「你活该,大白天就喝得烂醉。」也不晓得他哪里搞来的酒,后劲这么强,一小杯就将他弄挂了。 「对不起。」他楚楚可怜地望着她。 是不是所有家里有美夫的女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只要相公稍稍蹙一下他那英气的眉毛,做娘子的心就软了,于是便任其予取予求。 美丽真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武器。她心起感慨。 「我好热喔!」说着,他又想脱衣服。 「住手,再脱下去你就要光屁股了。」不管怎样她都不想考验自己的定力。 「可是我好热。」他满脸通红,身子真的烫得灼人。 「奇怪,只是一杯酒而已,怎会如此严重?」她伸手探向他前额。 「嗯……」当她的手碰触到他火热的额,他自鼻端发出一记绵长的呻吟。 「你叫那什么声音?」她忙跳离他一大步,想不到他会哼出那种销魂蚀骨的呻吟,一下子几乎把她全身上下的骨头都给融了。 她的离去让他万般惋惜,好不容易才找着一处清凉可以消退他满身的烈焰,就这么失去了,他恐怕会被体内这股大火烧成灰烬的。 「行云,妳……我可不可以抱妳?」他需要她来降温啊! 「呃……」成亲之时,他们早有约定,只要他要求,她就不能随便拒绝他的碰触,除非那碰触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而他一直做得很好,从未逾矩,所以她是不是也该向他看齐?况且,与他相拥相抱也不是第一次了。 事实上,那感觉还挺不错的,尤其是在她打完仗回到营区,他为她梳洗打扮、抱她上床安歇,那过程岂止舒服,简直就是幸福上了天。 后来,她每回出征,十有九次要睡死战场,就是贪着他的爱怜。反正他{奇机电子书}会把她照顾得服服贴贴,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是喜欢与他相拥的感觉的,很温馨、很甜蜜。所以……「你……」她轻踱着脚步来到他身边。「你当然可以抱我,我们是夫妻嘛!」 「行云。」他双手迫不及待地环住她的腰。 「啊!」这是第一回,他这么用力的抱她,紧得像要把她揉进体内。但奇异的是,她并不觉得痛苦,心底却隐隐升起一股异样情绪。 「妳的身体好软。」他餍足地在她怀里长喟口气。「不过……行云,妳能不能少穿几件衣服?衣服闷着,好热。」他软语要求。 她蹙了下眉,他喝的到底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酒,竟让人出现如此怪异的举动,好象……发春。 「好不好嘛?行云。」他可怜巴巴地求着。 她想,只脱一件外衣也没什么,便应了他。「好吧,脱就脱。 第19章 」 「耶!」他高声欢呼,帮她宽衣,脱下一件,手继续搭上第二件、第三件……「慢着!」楚行云终于觉得不对劲。「你干么一直脱我衣服?」 「妳不是答应要脱?」 「那也只是脱一件,谁说要全脱的?」这个该死的,连她的裤子都快被他扒下来了。 「为什么我是全脱,妳却只脱一件?这不公平。」看来他是开始发酒疯了。 「你爱脱几件是你的事,而我,我只想脱一件,不行吗?」她沉下声音。 他瑟缩了下。「不要嘛,一起脱好不好?一起脱啦!」 楚行云给他烦得实在够呛。「你要我脱衣服到底想干什么?」 「抱着妳睡觉啊!」他好累又好热,觉得全身每一块骨头都正经历着火烙,好难受。楚行云是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她清凉的身体正好可以为他降温。 「你要……跟我裸裎相对?」老天,这话说来真羞耻,但得到他的响应,她却很兴奋,早在几个月前,她就有些受不了与他做一对清白夫妻,却想不出改变的方法,难得今天邵君开了窍,她还不把握良机? 「裸裎相对?没错。」他点头如捣蒜。「我想跟妳脱光衣服一起睡觉。」 「是吗?」距离他们成亲到现在三年又八个多月,总算他们也要成为一对正常夫妻了。她莫名觉得紧张。「那……好吧!」与他生儿育女一直是她衷心的梦想,如果不能在这里勇敢跨前一步,哪来以后美妙的光景? 她缓缓地褪去了全身衣衫,修长的身躯上是蜜色的肌肤,虽然不若邵君的白皙,却更加健美。 「行云。」他大喜过望,大掌探向她。「我可以拉妳的手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问?她害羞地点点头。 「太好了。」他迫不及待拉起她,倒进床铺。「我们一起睡吧!」她的身体真的好凉、好舒服,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楚行云躺在他身边好一会儿,发觉他没有动静,而且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打呼声。 「邵君——」她咬牙,这浑球真的睡了,就这样毫不反抗、全心信任地睡死在她怀中。 这个家伙……她恨恨地瞪着他天真无邪的睡颜。「你竟敢耍我,走着瞧。」 从今而后,她非每天教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可。 第九章 楚行云讨厌与人有肢体接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第三军团上下数万名兄弟都可以用他们的身体来作血淋淋的见证。 楚行云自己也相信,她一生都不可能与人发生亲密关系了。 但此时此刻,凝视邵君圈住自己腰杆的手,她的心却是温暖的。 的确,她的身体还有一些僵硬,可她很明白,这个男人不是旁人,他是她的夫婿,一直宠她、爱她的相公。 他们将携手共度一生,她甚至希望育下他的子嗣,不管是长得像他的男孩或是女孩,都将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宝贝。 而要有孩子,亲密关系就躲不掉,她不可能自己生小孩。 已经这么多年,应该没事了。她想,对象是邵君,加上威胁已过去多时,她或许可以尝试与人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 她一直忍着,也期待着与邵君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 所以在他因醉酒而脱光衣服昏睡过去后,她也顺势将自己扒光,挤进他怀里。 他睡了一夜,她就在他的胸膛里僵了一夜。 她想,以他爱她的程度,一觉醒来,发现心爱的妻子全身赤裸倒在自己怀中,该是「性」奋难耐的。 然后,她可以稍微刁难一下他,谁教昨晚他将她诱惑得全身燥热后就一翻身睡死了。 但她还是会从了他,他们很快就会有小宝宝。孩子懂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要教他习武,毕竟是邵君的孩子,一定会长得迷死人,吸引一堆狂蜂浪蝶,不学一点防身术可不行。 不过……以邵君的忠厚和古板,他会不会一清醒就对她下跪道歉,完全忘记亲亲他亲爱的娘子? 很有可能!追根究柢,还是由她动手勾引他会比较保险,只是……她手指抖呀抖,轻轻碰了他一下。 不噁心,与当年被楚天遥欺负时那种反胃作呕的感觉完全不同,邵君带给她的是一种更深层的温柔与感动。 再多碰一点看看。她轻轻摸了一下他的手臂,细细滑滑的,肌肤柔嫩得像会把人的手指吸进去。 怪异,他一个大男人皮肤居然好到这种程度。她好奇地将探险范围加大,手指爬呀爬的攀上了他的胸膛。 一定是光光滑滑的,很有弹性。这就是邵君非常自傲的美肤保养香膏养出来的效果吗?那就难怪宫里那些人千方百计要得到他的药了。 她伸出手指压了两下,居然很结实。真令人想不到,像邵君这样一个斯文俊雅的书生却有一副精壮的好身材。 她轻巧地移动手掌,企图再探索一下他的腰。 「喝!」忽地,她被他烧灼的目光刺得浑身僵直。 他什么时候醒的?为何要用这种像要吃掉她的眼神看着她?这不是邵君,邵君从来都是温和的,他不会有这种狂热的眼神,它们应该只会出现在那个人的眼中……唔!她的心莫名一揪,感觉有一股黑云正威胁着要吞噬自己的灵魂。 不行,她得反抗才行,否则又要被凌虐了。 那个恶魔会撕裂她的身体、吸取她的骨血,却不让她死亡,只是反复不停地折磨着她。 恶魔想要实验,天下间到底有多少种酷刑可以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她便是那无助的实验品。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她过了快十年,再不结束,她一定会发疯。 悄悄地凝聚全身的功力,她要给恶魔致命的一击。 「行云。」一阵清风也似的声音拂过她全身,邵君凝视她的眼神从狂热退回温柔。 她恍惚地眨眨眼,有一瞬间分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行云,我……」他窘红着脸,大手在半空中伸伸缩缩。「那个……我可不可以抱妳一下?」他已经不记得昨夜的事了,可一早醒来,发现心爱女人的娇躯横陈在眼前,是男人都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再不碰她一下解解火,他就要喷鼻血了。 她闭上眼,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连他的喘息里都带着淡淡的药香;她终于能够确定自己的安身之地了。 在她身旁的是邵君,从来只会宠她,都快把她供上天去的傻夫婿;他不是恶魔,就算他用欲望的眼神望着她,那也绝对不是想伤害她。 她松下一口气,对他轻颔了颔首。 「行云!」邵君喜不自胜地抱住她。终于啊!成亲三年,他们终也袒裎相对,这过程真是无比艰辛与困难。 她闭上眼任他搂着,耳朵里传来的是他激烈的心跳声,他跟她一样都非常渴望进一步的关系。 「君,我们是夫妻,对不对?」她决定推他一把。 「当然,妳是我最心爱的妻子。」他的心跳又更快了。「那个……我可不可以亲妳一下?」 她害羞地点点头。 他倾身、噘唇,一吻印上她的前额。 她有些呆了,他只想要这样的吻吗?这跟一些好友打打招呼有何差别? 「我……」他整张脸都红了。「我可不可以再吻其它地方?」 她惭愧地低下头,难道自己当年把他打得太厉害,让他记忆犹深,在做任何事前非得经她同意,否则一步不敢行? 他把她的低头当同意,他又温柔地吻了她的眼、她的颊、她的鼻……却独独漏掉她的唇。 楚行云要哭了,邵君居然怕她到这种程度,他们的未来还有指望吗? 「行云,我要亲妳的嘴喽!」幸好他不是呆得太彻底,行动有渐渐加快的趋势。不得她响应,他的唇已经吻上她的。 他们四片唇瓣紧紧密合,感觉彼此的喘息从中间渗过来,仿佛已将两人的灵魂牵扯上一处。 她感受着他的热情、细心、还有体贴,这个男人真的是爱惨她了,才会对她这样地小心翼翼。 她该给他更多的鼓励才是。「君,我不是瓷娃娃,没那么容易损坏。」她希望他对她能更有力、果断一些。 「妳当然不是瓷娃娃。瓷娃娃哪里比得上妳的娇贵、美丽?」在邵君心底,楚行云的一切都是神圣不可污蔑的。「行云。我想再亲亲妳。」 他终于燃起热火了吗?她好高兴,也好害羞,低垂螓首不敢见人。 邵君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一吻印上。 这回,他像是开了窍,两片唇瓣在她的唇间辗转来回,似要将她芳唇的每一个弧度、每一处红艳都尝遍。 他不停地辗吻着,好久好久—— 他的气息越来越喘,整张脸,连同脖子、身体都红透了。 「行、行云……」他结结巴巴。「我可不可以……呃……进行更深入的吻?」 咦?这种事还用得着问吗?事情都进展到这种程度了,他不继续,难道要憋死她啊? 她不说话,他就当她同意了,兴高采烈地伸出舌头,先在她的唇缘舔上一圈,细细地品味着她每一寸味道,然后,一个突刺,舌头探往她唇内,像个入圣地访幽的旅人,贪婪地在其间流转,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她的味道像最醇的烈酒,渗入他心肺、钻进他骨髓,瞬间迷惑得他心神荡漾。 她娇柔地喘息着,鼻间、唇腔、身体……四周围都充满他的味道,像青草、也像大地,抚慰得她情潮汹涌。 「君……」情难自禁,她痴痴地望着他,等待他进一步动作。 第20章 他只是一味地抚着她的发、她的脸,当她是全天下最娇贵的花朵。 幸福的氛围将她紧紧环绕,一生中,从没有像这一刻,她彻底感受到生命的美妙。 也许完全击溃楚天遥带给她的噩梦的时候就要到了,就在今天。 她的心鼓动着、期待着…… 「行云。」然而,他开口说的话却让天地霎时崩裂。「我……我可不可以摸摸妳的胸部,它们看起来好漂亮。」 啊?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他问这种杀风景的话?她呆了,下意识点了下头。 他兴高采烈地俯下身去,手指捻上她胸前的蓓蕾,轻轻揉搓,直到它们挺立绽放。 他伸出舌头,来回地舔弄它们,一遍又一遍。 「嗯嗯……呃……」她难耐地弓起身子,脑袋糊成一团,有点转不过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前一刻她还想揍他一拳,眨眼间,她扭动着纤腰在他身下呻吟。 他挑动得她欲火焚身。 「行云,我可以摸妳的腰吗?」他又问。 她想大叫,也想踹他一脚,他的守礼不必在这时候发挥吧? 但是她真的想要他摸,所以拚命点头,两手紧紧攀着他的肩,死不放开他。 他的大掌在她的腰肢上来回抚动,每一下都正好挑动到她的最敏感处,她已经热得全身都要冒出火来了,心里不停地喊着,继续、继续、千万不要停碍…但是——「行云,我可以碰碰妳的肚脐吗?」他不仅停下动作,还开口问了一个笨问题。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好想好想咬他一口。 她用力把他的头往自己的身上压。 那肢体语言告诉他,她心头的愿意。于是,他探出舌头,深入她的肚脐眼嬉戏。 「啊!」她的背脊大大地弹跳起来,喉咙发出一记短促的惊呼。 「行云。」他竟然又在关键处停下来。「我可以继续往下做吗?」 她再也忍不住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话?」 邵君瞬间呆滞,潮红的脸变得苍白。 他默默地坐起身,离开她身上。「对不起,我不该借酒装疯,我应该先询问过妳的意见再行动的,我再也不会了,对不起。」然后,他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她目瞪口呆,一口银牙几乎咬烂。 「这个笨蛋——」也许他们一辈子也做不成真正的夫妻了,天哪!地啊!谁来教教那个傻瓜一点情趣技巧?不然教会她忍受夫婿在行房过程中,一一询问妻子意思的知识也行! 总之,救命啊! 邵君整整反省了一个时辰,当他再度来到楚行云面前,已情潮尽退,恢复他一身的仙风道骨。 而她……真的很郁闷。经过同样时间的冷却,他半分欲火不剩,她却仍觉得肚腹滚滚沸腾。 含瞋带怨地,她瞪了他一眼。「干么?对不起就不用了。反正你除了那句话也不会别的,找我什么事?」 「妳还不肯原谅我吗?我已经惩罚过自己了。」他低着头道歉。 想要她原谅他很简单,只要他把刚才未完成的事做完,她自然就不生气。不过……这话她又说不出口,该死,那些青楼女子都是怎么诱惑男人的,也许她该去学一学。 可说到惩罚……「咦?」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肿了一块。「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你?」 「我自己打的,罚我刚才的孟浪行为。」他是个勇于认错的好男儿。 她深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兰陵国后,提醒我一声带你上皇宫走一趟。」 「上皇宫?妳不是一向讨厌上朝,说那些达官贵人满口废话、虚伪做作,光瞧都噁心。前几回宇文相爷邀妳上京,妳还百般推托,这回怎么主动要去了?」 「我想介绍皇上给你认识。」那个把宇文端妍给吃干抹净的任性皇帝是个通天彻地的大色胚,论到偷香窃玉,天下间恐怕没人比他更厉害。 以往楚行云总是瞧不起这样的人,觉得他们全身上下只有下半身管用,比猪狗还不如。 但经过邵君的刺激,她终于忍痛承认,有时候男人还是得用用他们的下半身,光只有一颗脑袋,其它地方都不行,那也会很惨的。 所以她想让邵君学习一下任性皇帝的风流手段,不必多,学个一成她明年便可当娘了。 「有必要吗?」皇帝他认识啊!当年解救楚行云的行动中,皇帝也参了一脚,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就是了。 「绝对有必要。」她是一旦立下志向就一定要完成的人。如今,她想生他的孩子,自然非生不可。「不过这件事可以晚一点再说,你先说说你心底的事吧!」 「呃……」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就知道他什么事都瞒不了她。「我只是想告诉妳,那个……当日被捉上海盗岛的不只我一人。」 「军营里还有其它人被捉?」 「不是军营的人。」他暗暗倒退一步,心想,当她知道被捉的人的身分时,不知要如何火冒三丈?太恐怖了,还是再退一步好了。 「那是谁?监军?该不会是端妍吧?」 「不,是行风。」他又退一步,怕她会气得砍人。 「行风?」她吶吶地反问。 他沉重一颔首,将楚行风偷溜出金应书院来到军营,躲在他帐中,后遇到海盗偷袭,与他一起被捉的过程从头说了一回。 她的脸突然变得比墨还黑。 二话不说,他先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隐瞒妳行风逃学的事,但行风苦苦哀求我,我想,他一个年轻人,十年来一直困在金应书院里,也难怪气闷,想出来走走。我本来是打算让他玩一阵子就送他回去的,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让他陷入如此险境,我很抱歉。」 她沉重地望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我为何一直将行风藏在金应书院里,死活不让他出来吗?」 「因为一直没找到楚天遥的尸体,妳担心他不放过你们,才一直藏起行风。」他答。 她摇头。「那只是原因之一。我坚决不让行风出书院的原因是,行风双腿不良于行。」 邵君瞪大了眼。「但我记得小时候行风明明很健康,能跑能跳的啊!」 「是后来被楚天遥打断的。」 「为什么?」常人皆言,虎毒不食子。难道人类还比不上一只老虎?楚天遥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混帐?邵君无法想象。 「楚天遥对行风有股莫名的执着,如果我是他的玩具,行风恐怕就是他另一个分身,他一直希望行风能完全复制他的言行、情绪,甚至是心性。楚天遥虽然发疯,好歹也是个人,同样怕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地活着,便幻想行风能代替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而当他发现行风根本不是他,也没办法变成他时……那一天,他很生气,把整个房间都给砸了,还想杀行风和我,我们拚命地逃,可惜行风的腿就在那时被他打断了。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下定决心非杀他不可。」 「所以说行风不可能来军营,而在军营里的……」恍惚间,邵君想起那人满身的邪气和浓浓的血味,他说着拿人命来玩时那种玩笑口吻,把全天下的人都踩在脚下,所有的生生死死都只是他掌中的一场游戏……邵君顿感通体发寒。「那个人应该是楚天遥。」他把所有人都骗了。 楚行云憾恨一颔首。「看来他早就知道我们的行踪,也调查得一清二楚,因此设下如此诡计,从头到尾都在玩我们。」 他想起楚行风……不,应该是楚天遥对他说的话,他说,当年谋害「楚天遥」,楚行风占了大半功劳。他牺牲自己的一生以换取对付楚天遥的机会,这些也都是假的吗? 「行云,我问妳,行风除了双脚不便外,可有其它顽疾?比如说,中毒?」他想知道春神怒这事是楚天遥编来骗他的,还是真有其事。而楚行风若真中了春神怒的毒,他也该再配解药才是。 「没有。」她说。「我一直很小心看护行风,后来端妍成为宰相,我也托她代为照应,端妍每年都会安排御医为行风会诊,希望找出治愈行风双腿的办法,却一直无法如愿。而这么多年下来,行风看遍各地名医,从没听说他有中毒迹象,可见除了双腿不便外,他其它地方都满好的。」 闻言,他有些庆幸、也有些难过。庆幸行风无恙,却伤心她连他都不信任。 「妳没有想过让我诊断一下行风的腿吗?」 「你看过行风,也为他做过诊治,只是当时我请人改变了他的容貌,你不晓得他就是行风罢了!事实上,全天下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他是行风。」关于此事,她是极有把握的。「君,我不是不相信你,不过我太清楚楚天遥的可怕,在不确定他的生死前,我得步步小心,绝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这十年来,我也只见过行风三次,平时我们连书信都不联络,为的只是保护他的安全。」 邵君也非小家子气的男人,闻言,心头疙瘩尽去。 「我知道了。我也不会再去猜行风的下落,除非妳觉得已经安全,愿意让我知道。」 「谢谢你,君。「这是邵君最大的优点,百分之百的正人君子。楚行云很喜欢这样的他,当然,在床上时例外。 「不过楚天遥既能将我们玩弄于手掌心,可见他对我们的一言一行异常清楚,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他担心照原订计划行事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毕竟,敌在暗,他们在明嘛!不过想想,楚天遥也算厉害了,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布这样一个局,让他们怎么也挣不出去。 第21章 她想了下。「停滞不前绝对不行。」 「那不如立刻走,给他来个出其不意。」他建议。 也确实没有其它办法了。她颔首附议。「好,我这就去准备船只。」 「我来准备粮食和饮水。」而楚天遥竟敢晃点他,邵君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他会送他一项终生难忘的礼物。 楚行云以为楚天遥即已发现她和邵君的行踪,他们这一趟逃亡必然惊险万分,想不到……什么事也没有。 她去偷船时,港口一个守卫也无,她顺利偷得一艘大船。 邵君搬着一大堆粮食、饮水出来时,未遇半个海盗。 这一路上平平静静,没有一丝争执,他们顺利出了海盗岛,一路往兰陵国方向行去。 「好顺利。」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一个敌人也没有,连平常守在我医馆附近的护卫都消失了。」他满腹疑惑。 「嗯!」她想了一下。「你觉得我们会不会上当了?」 他指指放在船舱里的饮水、干粮和药物。「那些东西我一一测试过了,没有被动手脚的痕迹。倒是这艘船……」 「我也检查过了,没有破漏。」 「难道楚天遥突然变呆了?」所以才让他们顺利脱逃。 「要楚天遥变呆,还不如祈祷太阳打西边出来。」 「或许吧!只是……我总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她喟叹口气。「我也是。」 两个人面对无百,好半晌,楚行云皱着眉说:「不晓得这船能不能走快一点,我怕是军营有事。」 「有可能。」邵君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遍。「如果楚天遥是故意放过我们,再趁我们不在兰陵时大肆骚扰附近海域,或许第三军团已经不保。」 「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她紧张地去调整风帆,务求以最快速度回到兰陵国。 他帮忙掌舵,幸好听说第三军团要代替第一、第二军团镇守沿海打海盗时,他有先见之明,跟入学了掌舵之法,否则今天就死定了。 舱越行越快,像箭一样划过海面,发出一阵嘶嘶的声响。 楚行云满意地绑紧帆,说道:「难怪这群海盗的机动性这么强,他们的船只性能确实比军舰好上数倍。」 「的确,它行驶起来又快又平稳,只是……」邵君蹙着双眉。「妳觉不觉得好象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怪怪?没有啊!」船走得这么顺、这么快,哪里怪?不过就是……「那阵嘶嘶声是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他正说着。「唉哟!」船只莫名其妙颠簸了一下。 楚行云急得跳上跳下检查。「没事,舱舱、船板都好好的。」 「难道……」他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船头呢?」 「海盗船的船头都包着生铁,再坚固不过,哪儿会有问题?」 「如果咱们这艘船上的船头已经被掉包……」 他话还没说完,她一个箭步冲到船头,正好看见一块黑抹抹、形似生铁,其实却是数层黑纸糊成的板子从船头上剥落。 在汹涌的海浪侵袭下,黑纸缓缓被打散,一点一滴溶入海水里。 海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黑灰,转瞬间又让浪给打得无影无踪,好似他俩的未来,即将淹没在这茫茫大海中。 楚行云颓丧地坐倒舱板。 「这个该死的楚天遥,我诅咒他天打雷劈、肠穿肚烂、不得好死……」她喃喃骂个不停。 他悄悄地在心底自语着。「放心吧!妳的希望绝对会实现,不过不是现在。」 她骂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终于把满腹怨怒消尽,再抬头,眼里神光灿烂,展现永不放弃的韧性。 「如果我们尽量减少船只的重量,你说,那船头能不能撑得比较久一点?」她问。 「有机会,但不是完全可靠。」他指着船舱说。「舱底,我的行囊里有一管银色烟火,那是丐帮给我的专属信号弹,方圆十里内只要有任何武林同道在,都认得那烟火,自会前来相救。」 这真是个好消息。「我立刻去取烟火来放。」她迫不及待冲进船舱。 他静静地掌着舵,唇边溢满苦笑。「想要获救的前提是,有人看到烟火。但在这茫茫大海中,举目望去连个船影都没有,能有人吗?」他其实也没把握。 楚行云取来烟火点燃,咻一声,空中爆出一串火树银花,足足闪耀了有半刻钟那么久,才渐渐消逝。 她看着那烟火,也知道这是在赌命,不过她怎么也不愿放弃,轻易如了楚天遥的愿。 「我把我的行李全丢了,十日份的清水粮食也丢得只剩一天份,你的药材也丢了大半。你不会怪我吧?」 「船沉了,再多的清水、粮食也没用,况且药材再收集就有,无所谓的。」只是船头的消毁仍在持续中,扔掉那些东西只稍微减缓了它崩溃的速度。 她想了一下,抽出飞燕剑,运足功力,往桅杆上砍去。 「这些东西也不要了。」她连砍数根桅杆,并将风帆也一并丢入海中。 在船行速度骤缓、重量大减之下,终于使得纸糊的船头减缓了崩解。 只是这样,也使他们尽速赶回兰陵国的愿望成为泡影。 眼下若无人来救,一日夜后,他二人铁定尸沉大海。 「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了。」收起剑,楚行云走到邵君身边,轻轻地倚着他。 「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他安慰她。 她轻啧一声。「可是我比较相信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耶!」 他吐了口气,良久、良久,无达言语。 第十章 「行云,妳干什么?」邵君大惊失色地望着楚行云飘飞的身子。想不到她这么狠,为求减缓沉船的速度,竟连自己也拋入海中。 「能减一分重量是一分。」她脚下踏着今早喝光的清水桶子,在涛浪间浮浮沉沉。 「啊!」忽尔,一阵大浪打来,吓得邵君险些心脏停摆。「行云、行云……妳在哪里?」他连舵也不掌了,趴在船缘拚了命地喊她的名字。 「呼!哈——」一会儿,她自白浪中翻出,虽是衣衫尽湿、满面狼狈,那双脚还是紧紧贴着木桶站。 「行云。」一见她身影,他脚都软了,这才知道自己给吓得有多惨,再来一遍,他非当场吓死不可。「行云,妳上来,换我下去。」无论如何,他见不得她再次冒险。 她伸手拨开黏在面颊上的发丝,睨他一眼。「以你的功力,站得住吗?」 「我……」在未将一身功力奉送给她之前,他可以的。但现在……「对不起,我是个无用的男人。」他好难过。 是啊!她在心里喊:你真没用。嘴上却长长地一叹。「现在你有没有很后悔过去不够努力?」 他憾恨一颔首。「我应该更努力练功的,这回若能逃出生天,我定下苦功研习武艺。」他发誓。 她却只是啐了他一口。「谁跟你说练功来着?我是说,你有没有很后悔,咱俩可能到死都得做一对清白夫妻?」 他张口结舌,两颗眼珠子瞪得像要掉出来。 「这样就傻了。」楚行云无奈翻个白眼。「你未免也太逊了吧?」 他两只手抖呀抖的,指着西南方海面。 「搞什么鬼?」她好奇转头望去,换地呆了。 就在那湛蓝的海平面上,有一桅杆正缓缓地出现,随着距离的拉近,现出画舫的精致结构。 那是工匠世家司徒一门的老幺,司徒意的船只,前回楚行云落难海中,就蒙她救过一回了。 想不到在这样危急时刻还能再见,这绝对比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更令人惊喜万倍。 「是司徒小姐,我们有救了。」邵君首先回过神来,急招楚行云。「行云,司徒小姐就要到了,我们的安全无虞,妳快上来吧!」 「碍…喔!」她真的是被吓呆了,手忙脚乱地欲爬上船。「哇……」哪知船身解体越来越快,她才靠上去,船板就整片地剥落下来了。 楚行云一下子又被拖进海里。 「行云。」邵君想也不想,跟着跃入海中,急往楚行云下沉的方向游去。「行云、行云……」 这艘船真的是撑到顶点了,自两位乘船者一一落海后,它的崩解几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在进行,转瞬间只剩一个空空的架子,在沉船物搅起的漩涡中被撕裂,变成片片碎屑。 海潮汹涌,邵君几乎找不到空档探出口鼻来呼吸,只有死死憋住一口气,不死心地在涛浪间寻着心爱的人的身影。 「小心!」一记斥喝自他背后传来。 邵君猛然回头,瞧见楚行云正奋力与海浪对抗,并一剑搅碎一块险些撞上他后背的船板,连带地也将他周围一里处,任何可能危害他的物品劈成碎屑。 「妳小心一些。」邵君知道要在海里行功有多困难,一把剑挥出去,让海水阻阻隔隔半晌,也只剩半分力道,想维持住原水准的一百分力,至少得多花上一倍力气才行。 他真舍不得楚行云如此疲累,可她万分执着,非将所有危险一次拔除不可。 邵君看她在海里大展雄风,为他俩清出了一条生路。 任务完成,楚行云终有余裕好好看邵君一眼。 同时,邵君定眸凝视她,喜得像捡到全世界的宝贝。 「行云。」他迫不及待游向她,却意外地发现她面色青灰,分明又有脱力的迹象。 楚行云有飞燕剑在手,海里恁多杂物都近不了她的身,更遑论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了。 但她要救邵君,极力抗拒的结果却是,全身的力气永无止尽地泄出,短短两个时辰,她已经累得连剑都快握不住了。 第22章 「行云。」邵君终于游到她身边,大掌揽住她的腰,往怀里带。「妳振作点。」 「放心。」她极力打起精神。「在战役未结束前,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也就是说,等到情况略为安全,她便要安心沉睡喽?这怎么可以? 「行云,妳至少要撑着上画舫,否则我没力气背妳上去的。」 「那你叫人来抬我吧!」她已经累得眼睛快闭上了。 「什么?」他惊叫。「这茫茫大海,妳让我找谁帮忙去?」他讶异地发现,楚行云在他怀里的身体越来越重。 「行云!」不会吧!她竟选这时机脱力昏睡!救命,玉帝、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任他哪位神佛都好,麻烦让楚行云难得地保持清醒。 不过可惜啊!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楚行云还是在邵君怀里睡了个深沉。 邵君简直要疯了。为了陪楚行云打海战,他是努力学了泅水,单单一人,让他在水里游上两、三个时辰都不成问题。 但前些日子,他把一身功力都送给了楚行云,这就让他体力大大下降了。 如今还要背负一个熟睡的人,简直要他老命嘛! 偏偏这个人还是他的亲亲娘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他只好拚死命地硬撑,然后不停地挥手,朝画舫那边求救去。 「救命啊!司徒小姐……在这里……我们在这儿……」他喊得喉咙都快哑了。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邵君本来也是相信这事儿的,可现在……他有种深刻的感觉,人若倒起楣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想他和楚行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海盗岛抢得一条小命回来,还以为进了军营,回到熟悉的地方就能好好休息一下。 想不到他们双脚都还没踏上陆地,就听见军营方向杀声震天;原来海盗岛那边早想灭了第三军团。 而邵君和楚行云的行踪也一直握在楚天遥手中,当他二人一从海盗岛脱身,楚天遥便给楚行雾下了命令,要他发动总攻击,一举打垮第三军团。 海盗岛的人以为邵君和楚行云落入楚天遥的诡计中,十成十是活不了了。 他们哪知道,邵君武功是不行,医术却通神,凭借这门技艺,他交游满天下,几乎全江湖的人都肯为他卖命,终于让他们捡回了一条命。 当邵君和楚行云回到兰陵国时,第三军团和海盗岛的战役也进入白热化。 本来,第三军团缺少主帅,这仗是很难打的,就算赢,也得付出惨痛代价。 但就这么巧,楚行云赶回来了,虽然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可也大大提振了军营里上下将士的士气。 这一股子反攻可谓惊天动地,半面天空都给他们打红了。 对于打仗,邵君没本事,他只好再三道谢,言明日后司徒家若有事,邵君万死不辞。然后挥别司徒意,径自回药帐去。 一来,这战争一打下去,伤亡难免,他得多备些伤药才行。 二来,战况虽未到最后,邵君却有信心楚行云必胜,要论使奸耍诈,楚天遥或许堪称举世无双。但论到行军打仗,邵君至今还没见过哪个人有楚行云这样的超绝本领。 楚天遥一败,只有两个选择,不再隐藏行踪,直接与楚行云斗个你死我活。或者他再度远避,重新培养实力,十年后再来找楚行云算帐。 这两种可能性都有,但邵君两种都不喜欢,所以他准备干一件事。 他准备好伤药后,又带上一些迷药,独自一人走出军营,远远地避开战场,往僻静的海边走去。 众所周知,楚行云的武艺高强,想直接对付她,是很困难的。 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可她周遭的人本事又都不错,除了邵君。 不过因为楚行云一向将邵君保护得很好,一般人想直接面对邵君,可也不容易。 所以邵君现在就是要给楚天遥制造一个机会,让他来面对自己。 他相信像楚天遥那样卑鄙无耻的小人,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捞便宜的好事。 果然,他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发现被人跟踪了。 只是这里离战场还是有些近,他想走得更远一些再说,便也装作不知晓。 邵君又朝海边走了一个时辰,并确定附近杏无人烟后,终于停下脚步。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也默然不语地停了步。 邵君安静等着,他想,楚天遥应该有些事想说才对。 偏偏楚天遥是那种谋定而后动的人,在没有百分百把握之前,他也还不想跟邵君硬杠。 这两人就这么静立在沙滩上,良久,无人打破沉寂。 邵君自己想想都觉好笑,明知楚天遥不光明正大,干么非得等他先出声,真是浪费时间。 「不知道我该称呼你楚伯父,还是行风?」末了,还是邵君先摊牌。他转身,直接面对跟踪者。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必再装了。」楚天遥大笑,扬手揭去脸上面具,露出一张俊美邪肆的容颜。平心而论,若非他眼底的疯狂和血腥,楚天遥真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 可惜啊!他疯狂的心态让他的表相彻底堕落成令人作呕的样貌。 邵君本来还抱持一丝希望,想与楚天遥谈谈,或许可以化解他和楚行云、楚行风间的恩怨。如今,直接见到楚天遥,邵君只有一个想法,这家伙不死,天下人都要遭殃。 「我本来也没发现,是行云告诉我的。」 「早知道那贱丫头会这样坏我好事,当初我就直接杀了她,也不拿她来玩溺水试验了。」楚天遥语气无比憾恨。 「行云小时候溺水是你搞的?」邵君早该想到的,若非如此,楚行云怎会死活不想回家,还坚持要到他家去做他家的孩子。 就算一个人年纪再小,自保却是本能,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想轻易放弃生命的。 只是邵君当时不懂。「当年行云才几岁,一个那么小的娃儿,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有什么忍不忍心的?我不过玩玩罢了。」楚天遥这辈子做任何事都只是为了好玩,他的心里不具备任何是非观念,只要是他想做的,任何人都不准妨碍,否则便是罪该万死。 他父亲本是有名的盗匪,钟情力量便是道理,也这样教导孩子。事实是,他们这样确实活得很快乐,幸福到不行,若非后来山寨被官兵剿了,他也不必下山,看到那么多无能的人,还敢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他当然要玩死他们。 不过想在山下生活就得遵守一些山下人的无聊规则,这真的很烦,但他还不想死,只得照做,同时还买了个寡妇做老婆,便是楚行云、楚行风的娘。 到了山下后,除非真的忍受不住,否则他也不随便玩人,毕竟,搞出太多风波是会惹来官兵注意,被围剿的,这一点他从小时候山寨被灭的经验中已有所觉。 他很压抑性地玩,已经够努力了,还是有人不了解,想要杀他,这是什么道理?早知道他干脆什么都不顾,轰轰烈烈地到处乱玩了。 被楚行云刺了一刀,他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什么游戏都不敢玩,那日子真是难熬,憋死他了。这真正到心起仇恨、想要报复是近十年间才开始的。 他不过玩玩游戏,又没玩死楚行云和楚行风,顶多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居然联手要害他。 那两姊弟也不想想,他们平常的衣食是谁负责?养他们到那么大,他们不思报恩也就算了,还想杀他,简直不可饶恕! 于是,他花了十年的时间布局,到兰陵国都结识权贵,灌输他们成为人中之龙的好处{奇机电子书},果然,兰陵女王死后,那堆人杀成一团,只为抢皇位,那时候真是杀得好过瘾。 然后,他挟势出海,找到海盗岛,先想办法接近当时的海盗头子,再乘机杀了他,夺得岛主之位,加强训练众海盗,要他们每次劫掠绝对不留活口,终于引得兰陵新帝不悦,派兵镇压……接着当然是一连串的杀杀杀……想到那每天泡在血海里的美妙生活,楚天遥都快乐昏了。 不过他还有两根心中刺未拔,就是楚行云和楚行风姊弟,他一定要杀了他们,这样就没人能再阻止他的游戏了。 但可惜,因为楚行云的防范周全,他一直找不到楚行风下落,不得已只好搞这么多事,企图引出楚行风,再一举杀之。 可因为漏算了邵君这号人物,让他数项计划中途夭折,甚至落到惨败的下常想来,他的仇人还是得多添上邵君这号人物。 邵君既然如此精通炼药,不如就拿他来炼药玩,应该很有趣,也可以大大打击楚行云,最不济,他还可以拿邵君做挡箭牌,要胁楚行云。 如果他在楚行云面前一刀一刀剐了邵君,楚行云不知有何反应?光想,楚天遥就觉得好有趣。 邵君也发现了他的杀气,默默倒退一步。 「楚伯父,原谅这是我最后一次称呼你。可以请你告诉我,楚行雾和你的真正关系吗?」他最头痛的还是楚家那三姊弟间的恩恩怨怨,就算没有血缘,名分依然在,他真的没有办法看着他们姊弟互相残杀。 「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我在路边随手捡来的孩子吗?」楚天遥笑得阴毒。「不过很确定,那小子是没有任何一个亲人在世了,除了我……行云、行风两人也勉强算是。」 邵君几乎可以肯定楚行雾的双亲是被楚天遥给宰了,他才会说得这样有把握。 第23章 不过那些血腥他也没兴趣一一探究,只道:「那么……楚天遥,你跟踪我有什么事?」 「啧,小子,你翻脸也挺快的嘛!」 「你不配做我长辈。」 「哼,那些乱七八糟的称谓关系我也懒得理,我只想你跟我走一趟。」 「这恐怕不行,第三军团与海盗岛间战事就要结束了,我得回去救治伤患。」 「落入我手中,你以为你还走得了?」 「楚天遥,你大概搞错了,这个地方是我引你来的,并非你追踪我而至。」邵君说。 「这就是你的愚蠢了,既然引我到这种僻静的地方,分明是要让我拿下你做人质嘛!」楚天遥说着,就要动手。 邵君赶紧飘身一退。「慢。」 「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楚天遥身形更快,眨眼间已挡住邵君去路。 「你是捉不到我的。」邵君干脆定下身子,站在他面前。 「要试试吗?」楚天遥一手掐住他手腕,方才运劲,一股浩然力道突然自邵君身体弹出。 「啊!」当下,楚天遥喷出一口鲜血,委靡倒地。「你……使毒?」 邵君摇头。「我身上只有迷药和伤药,根本没有毒药,我也从不使毒。」 「你撒谎。」楚天遥检视乍然变黑的手掌,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不会饶过你的。」 「我根本没有下毒,又何来解药呢?」至此,邵君看着楚天遥的眼神从原本的己心惮转为怜悯。 楚天遥一颗心直往谷底落下。「不可能,你若没下毒,我为什么会中毒?」 「记得之前你假扮行风告诉我那个故事吗?为了摆脱楚天遥的控制,你不惜对自己下药,导致如今不能人道。」 「那不过是个故事。」 「但我一直信以为真,也承诺过要救你,并且确实执行了。」 「你竟能解春神怒的毒……」楚天遥大叫。「不可能,春神怒号称无解的。」 「为了当时的你,我确是研究出解药,并且让你在不知不觉间服下去了,如果你真的中了春神怒,这药保证议你满意。但可惜你根本没中毒,所以最好的解药便化成了毒,隐藏在你体内,你若不妄动真气企图害我,毒性还可以潜藏一阵子,可你一动真气,那毒就急速发作了。」 「邵君,你身为一名大夫,怎可以不经病人同意就随便给人下药?」楚天遥怒极。「你分明不安好心。」 「这真的是天意。」邵君长叹口气。「那时,我一心想给『你』一个惊喜,顺便也让行云高兴一下,所以什么都没说。后来发生一大堆事,也没机会说了,直到现在。」 楚天遥简直要发疯了。「你……你到底给我服了什么药?」 「我不会告诉你的,所以你休想配出药方。而且……咱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你毒气也差不多快攻心了,你根本没有机会去配药。」 「我杀了你!」楚天遥是抱定了要死也找个人垫棺材板的想法,再度运起全身功力袭向邵君。 但可惜,他一步都还没有跨出去,便全身抽痛,瘫倒在地。 「救我,我还不想死,救我……」他五官都溢出鲜血了。 邵君沉痛地摇头。「我拒绝。」 「你是个小人……你明明发过誓,要替楚行云积福,一辈子都不杀生的。」以前拿人做实验玩,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此刻,楚天遥真的怕极死亡。 「那又如何,杀一人、救千人,我还是有赚。」 「你不能见死不救,你是大夫……」 邵君闭上眼睛。「这样我就看不见了。」说着,他也打算走了,事情都办完了,还留着干什么?他又不是楚天遥那变态,爱看死人。 「亏你还号称佛手圣医,你根本是个卑鄙小人……我诅咒你……」楚天遥的声音越来越弱。 「那名号又不是我自己要叫的。」邵君喃喃念着,终于还是走了。 而困扰楚家姊弟人生多年的罪魁祸首也在这一刻咽了气息。 邵君没有什么愧疚感,或者伤心、兴奋的感觉。他只想到一件事,从今而后,楚行云可以安心过活了。 「这样真好。」他笑了。 邵君还以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想不到他前脚才离开海滩,又被一个人跟上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一堆人喜欢跟踪他! 他对杀人灭口没兴趣,又不想楚行云知道他和楚天遥之间的事,只好先将来人引到隐密处,先瞧瞧对方的目的再说。 当他离开楚天遥的陈尸处大约一里远的地方后,他停下脚步,长长地叹了口气。「阁下跟了我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 「我还以为你真逊到这种程度,连被跟踪都不晓得。」这是个清亮中带着调侃的声音。 邵君一听,吓了一跳。 「端妍。」他霍地一转身,果然瞧见宇文端妍清丽的娇颜正含笑望着他。「妳……什么时候来的?」 「不是你派人带消息给我,行云教人给陷害了,要我想办法在皇上面前帮你们说说好话?」宇文端妍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煞气,显然对有人敢企图谋害朝廷大将极为愤怒。「听到这么大的事,我还能不来?」 「可妳一离京,再有人诬告行云,谁在皇上面前为她开脱?」 「我来之前早将那班混蛋全收拾了。」宇文端妍顺便给他解释了事情始末。「运送补给品的阴谋是第一和第二军团的将军伙同太尉一起干的,他们以为借用萧公公的名义就可以为非作歹,还想着若萧公公追究,了不起就拿些银子塞他的嘴,便可一手遮天,哼!」那群混蛋哪里知道,萧公公根本是那个任性皇帝为了摆脱宫廷侍卫、混进宰相府所假扮的。 他们就算把全天下的钱都搬到「萧公公」面前,谅他也没胆子收。 过去,他们也常仗势欺人、结党营私,可兰陵国经过数年前一场皇位争夺战,已民生困顿,历经了几年的休养生息,好不容易政局才稳定下来,宇文端妍实在不想再掀争端。 但那些家伙这回真是做得太过分了,竟敢勾结海盗、陷害忠臣,分明是想动摇兰陵国本嘛! 这样的人留着也只是祸害,宇文端妍一气之下,便奏请圣上用重刑以立威。三个主谋一并诛其九族,其余同伙或判斩刑、流放,最少也要关上十年。 整个京城现在可以说是鸡飞狗跳,而宇文端妍一办完案子,便直接找上第三军团,寻访好友来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到目的地,便瞧见这样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手上从不见血的邵大神医竟然破例杀人了。 不过她对邵君的人格有信心,他绝对不会滥杀无辜,所以她心下只有一处疑点,那死者究竟何人,要邵君亲自动手杀他。 「介意告诉我,那具尸体的身分吗?」她跟了邵君这么久,就是想知道这件事。 这位除了皇帝之外,俨然已是兰陵国最有权势的人,而且还是楚行云最好的朋友,面对她,邵君实在也没法儿说谎,他还需要她帮忙开解楚行云的心结呢!只得老实招供。 「他就是楚天遥。」 那答塞让宇文端妍足足呆了有半盏茶那么久的时间。「楚天遥?行云的继父?」 邵君慨然一颔首。 「你怎么会认识楚天遥?行云知道这件事吗?她一直想亲手杀他的。」 邵君也把楚天遥就是海盗岛岛主的事说了一回,然后道:「我就是不想让行云再度背上弒父罪名,才决定代她下手的。」 「像楚天遥那样的人渣,哪里配称得上为人爹亲?」她虽不知楚天遥究竟干了什么好事让楚行云恨之入骨,但她相信楚行云,这么多年的交情,她敢百分百肯定楚天遥绝对是个人渣,楚行云才会坚持杀他。 「一日为父、终生为父。」 「你这家伙还真是死脑筋。」宇文端妍朝天翻个白眼。 邵君也只能苦笑。 「算了。」宇文端妍把肩一耸。「也许正是你这种一丝不苟的严正性格才能吸引行云,让她安心,进而倾心相恋。」试想,成亲三年余还那么尊重妻子,宁可憋死自己,也不肯让妻子受一点点委屈,这样的男人世间少有,简直就是不正常了嘛! 这算是赞美吗?邵君也无言以对。 欺负这种老实人真没趣。宇文端妍腻了,挥挥手。「也罢。你不想行云知道楚天遥的事,我不说就是。刚才我到的时候,发现战事也到尾声了,算算时间,行云也差不多要累昏在战场某处了,你还是快去将她背回来,以免她睡得不省人事,被野兽给拖了去。」 经她一提醒,邵君猛然一惊。「我差点忘了。」他跑得比飞还快。 宇文端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大笑。「想不到他轻功这么好。」平时还表现得一副拙样,真是闷骚。 邵君则完全是凭着直觉在跑,回到第三军团驻扎处,遍地血腥已被大致打扫了一遍,恢复了端整的原貌。 「第三军团清理战场的品质果然是挂保证的。」他边想,边往西方奔去。 很多人说,楚行云老爱在打完仗后随地乱睡,给人添麻烦。 楚行云的副将老是为了找她,搞得焦头烂额。 其实她才不是乱睡,她每次倒,一定是趴在拥有最浓厚血味的地方。 他猜,这是因为她的童年一直过得很不安稳,直到十年前,刺了楚天遥一剑,看见他直挺挺倒下,那颗始终惶惶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但那一夜的血腥带给她太大的震撼了,以致日后,她噩梦频频,非得累到不行才能自然安睡,并且还专挑有血味的地方睡,好像……只有那样的所在才能定下她焦虑的心。 第24章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她能休息,他也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别人好象不这样想,因为…… 「哇,将军把我的手刺穿了。」又是一只菜鸟新兵在叫。 「不是告诉你们,全军团里只有邵军医能碰将军的身子,你们这群白痴怎么就是教不会?」这是校尉薛平的怒骂声。 邵君摇摇头,适时地出现,先安抚了薛平、给新兵治伤,再弯腰俯近楚行云耳畔。「行云,我来带妳回帐里休息了。」 蓝天下,她僵硬而杀气凛凛的面孔在他的柔声安抚下融化,变得温和而安适。 他打横抱起她来。「走了,一起回去。」 她的身子很自然地偎近他,深深地依恋。 他唇边漾着满足的笑容,一路走,一路说:「现在,海盗岛的事已经解决了,改天我们一起去见见行风吧!成亲这么久,我还没真正见过这个小舅子,实在有些失礼。」 他的声音像带有魔法,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松。 他带她回药帐,打了水,添上香油给她更衣、沐裕「这几年咱们随着军队四处跑,我也采了不少好药,或许对行风的脚有帮助呢!再让我给他看一回,我想试试新药,希望能帮他重新站起来。」这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他总是一边侍候着她睡觉,一边在她耳畔叨念着各种生活琐事。 尽管他说的话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但这样听着,她的心就会安定,不再惶惶不安。 「这一回,咱们不在军营,薛校尉他们独立领军对抗海盗岛的入侵,干得也挺不错的,我以为是时候训练他们自立了,妳觉得呢?」他的话题总是天南地北地牵着。 她深深地喘了口气,像吐尽满腹的郁闷,整个人、连同每一根头发都放松了。 邵君微微一笑,知道她差不多要熟睡了。好不容易啊!睡觉对多数人来说都是天生自然,但之于楚行云……那几乎是一种奢侈。 想到她的辛苦,他好心疼。「行云。妳想,咱们休息个一年,把军营交给薛校尉他们打理,我们上京去,找端妍、找行风……四处去玩一玩,如何?」 她勾起唇角,眉也笑、眼也笑,似乎非常赞同他的想法。 「另外……」他轻咳一声。「咱们再多添几个家人好不好?」说着,他颤着手,抱向她。「妳想不想要个宝宝?」成亲这么多年,还一直维持清白关系,他实在也快呕死了。 想,她好想好想好想生一个他的孩子,那一直是她的梦想,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难得这回他主动开口要求,简直是奇迹啊! 轻轻地,她探出绵软的手勾上他的脖子。 他吓一跳,不知道她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 「行云?」他问:「妳……还好吧?」 她更紧紧地倚靠着他。 或许,这代表她同意了他的说法呢!他俯下身子,轻含住她的唇。「我爱妳,行云。」 她好高兴、好幸福地笑了,圈住他脖子的手稍微紧了紧。 他兴奋得几乎要掉泪,他们两人能走到这一步……不简单啊! 「行云。」终于,他解开了她的衣裳。「我……」 「邵军医,你能不能把将军弄醒?宫里来了圣旨,要将军立刻去接旨。」帐外传来薛平的声音。 邵君终于哭了,他与她之间……绝对是被诅咒了。 【全书完】 编注:有关兰陵国另一奇特人物——无聊公子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蝶系列8《无聊公子》。 后记 到底邵君和楚行云能不能摆脱清白到死的命运呢? 个人是觉得很难啦! 他们确实是被诅咒了,被作者诅咒了,呵呵呵……啊,写完了,整整一百页耶,好讶异。 我常常爆字数,为了想办法维持自己的书书排版大概在十四行左右,总要费尽心力修稿,删删减减,让字数维持在十万五到十一万之间。 当然,我不是有偏执,特喜欢这样的字数。 实在是两、三年前某一夜,躺在床上看书(这是我从读国中就养成的坏习惯,十几年不改,也实在改不过来啦)。 我的床上、房间地板到处都是书,堆到那种……我家老妈会说,一场地震来,别人没事,我大概会被压死在书堆里。 至于我家老爸是这样说的,他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女孩子的房间应该是干干净净,空气间还飘着淡淡的香味,书桌上还会放着一瓶鲜花。 直到他生了四个女儿之后,对女人的德行彻底失望,什么女人是水做的、流出来的汗是香的,那根本是在骗肖仔。 我朋友说,我老爸太会幻想了,现在没有女孩子的房间长那德行。 我只是觉得我老爸很可怜,多年梦想教他四个女儿一举打破,辛苦他了。 不过我偏题了。 我会开始计较字数是因为,有一晚我躺在床上看自己的书书,突然头好晕,那一排一排的中文字居然还会分身,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呜,我知道我老了,没法子再像十几岁那样,滚在床上看一夜的书也不会累。 现在,版型稍微排得密一点儿、字小一些,我看久了眼睛都会痛。只能爬起来坐在书桌前,乖乖地读。 可是我离不开我柔软的被窝啊! 我没有办法要求所有的出版社都把书排得让我这种「老花眼」也能瞧得舒服,而且我也拒绝不了好书的诱惑。 试想,拿到一本好书,滚在床上看得心花朵朵开是件多么幸福、享受的事? 我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这种诱惑。 但起码我可以让自己在看自己的故事时看得舒服,于定,我开始严格要求字数。 不过老是喜欢把自己的书拿出来一翻再翻,到底算不算一种自恋呢?(这是最近一个朋友问我的,我还没找到答案。)不过我是常把自己的书拿出来不停地翻阅啦!有一种在看心情日记的感觉,回想,当初我为什么会让剧情走向这种方向?因为那时碰上了什么事情,有些什么感触,于是,故事走到了另一种结局。 我觉得这是写故事的一种很大的享受,我可以把生活上的任何感触,无论喜怒哀乐,全部化做文字宣泄,这未尝不也是种纾解压力的方法。 所以有人问,我写了这么久,会不会觉得烦,觉得厌? 我的答案是:不会。 至今,我依然乐在其中。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