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路》 第1节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觅路 作者:君约 文案 喂,叔叔,你知道安利吗? 被闺密骗进传销窝后,女汉子梁研打架斗殴,惹事生非。 一不小心,惹上了深藏不露的帅大叔。 耿直少女x沉稳大叔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爱情战争 主角:梁研,沈逢南 ================== ☆、第1章 外面下雨的时候,梁研正好醒了。 赵燕晰在她身旁睡得正香。 梁研起身,摸到鞋穿上。 屋里有人讲梦话,稀里糊涂来一句方言,梁研一个字也听不懂。她没有停顿地打开门出去了。 客厅的老旧吊扇嗡嗡转,有人打呼噜,有人磨牙,空气里飘着男人的汗臭味。 梁研厌恶地皱眉,摸黑进了卫生间,拿拖把柄抵住缺了锁的门,撕两圈卫生纸铺在马桶上,脱裤子坐上去。 窗户玻璃破了一角,风将雨点刮到脸上,她眯眯眼睛,扭头看去一眼,视线突然停住。 这窗子居然没装防盗网,也没钉板子。 她想起来这套屋在二楼,赶紧提起裤子,扯开窗户插销。 窗户一开,风雨扑面,梁研抹一把脸,趴窗台往外看。 卫生间一盏小小白炽灯,光线暗,外头黑,梁研看不到下面有没有窗户。 雨很快将她的脸庞打湿,她踩马桶圈爬上窗台,叉腿坐着,一手抱里墙,另一手伸直往外墙摸,摸了一会,指尖触到水管。 这距离太远了,风险大,摔断腿划不来,而且赵燕晰身手太差,带着她更没法从这走。 梁研坐在窗上没动,她半湿的短发蔫嗒嗒贴在头上,狼狈得很。 但她脑袋却更清楚。 坐了一会,她将湿漉漉的右腿绕进来。 门边突然“梆”的一声—— 拖把柄砸地上了。 客厅有人惊醒,迷糊中吼一嗓子:“谁呀?!” “砰——” 又一声之后,卫生间静下来。 门口,一个男人顿在那儿,解拉链的手倏地停了。他看着趴在地上的梁研,愣了两秒。 显然,他没料到这个时间会有人在这里。 还是个女的。 卧室有尿桶,以往的确没有女人晚上出来用卫生间。然而梁研昨天下午才被分到这边,显然不熟悉规矩。 梁研捏着手肘,脸皱成一团,没忘拨冗抬头看他一眼。但她还没看清,就听见客厅窸窸窣窣,有人起来了。 梁研立刻扶墙起身,门口那男人却突然转过去。 “是我,放个水。” 他的嗓音粗哑得不太正常。 “哦,阿山呐……”外头人没再过来,嘟囔,“尿尿搞那么大动静。”抱怨完又回席子上睡去。 梁研迅速关上破窗,一转身,同那男人四目相对。 他们十分默契地将对方打量了一遍。 梁研对这个人有印象,他晚上吃饭吃得最多,牌技巨烂,输了被人起哄罚唱歌,他唱了,一副闷哑粗糙的破锣嗓简直一言难尽。 梁研不合时宜地起了一手疙瘩。 “……你好了吧?”破锣突然出声。他似乎刻意压低声音,更哑了。 他走过来。 梁研一时没反应。 他在马桶旁停住,右手去解裤裆拉链,半侧着面庞扫来一眼,“好了就出去。” 梁研看到他的手,略微一顿,转身行动迅速地窜回了卧室。 六点半,混乱清晨。赵燕晰淡定地对着污脏的马桶刷牙,见洗手台空出来,她口齿不清地催促梁研,“去洗脸啊。” 说着咕咚咕咚漱了口,给梁研拿毛巾。 梁研接了两捧水冲脸,看着镜子说:“你不打算回家了?” 镜子里的赵燕晰一愣。 “看你过得挺自在,乐不思蜀了?” “你小点声。”赵燕晰压着声音瞪着眼,却不是很凶。 她声音细,讲话软,天生温柔嗓。 但这个软软的赵燕晰在生活上矫情挑剔,至少以前是这样。 然而她现在住在这,跟一群不知哪里来的男人女人一块儿,共用一个洗手间,一个马桶,她似乎坦然接受了一切,尴尬的住宿,糟糕的饭菜,重复、单调、毫无意义的一日生活。 梁研抹干脸,转过身挂毛巾。 赵燕晰“啊”一声,“你胳膊怎么啦?” 梁研低头一看,昨晚撞破皮的胳膊肘又红又紫。 “这怎么回事?”赵燕晰凑近仔细看。 梁研将她一拉,贴着耳低声说:“我没耐心了,等不到你说服陈渠,就这几天,我会想办法,你跟我还是跟他?” 赵燕晰僵住,“啥?” 梁研托了托她的下巴,将她大张的嘴巴合上,说:“跟我走呗。” 赵燕晰咽了下喉咙,“你、你急啥,不是说好了么?” 梁研笑了一下。 赵燕晰打了个哆嗦。 “再不走,你脑子要洗成泥巴了。” “……” 赵燕晰憋出一句:“我脑子正常着呢。” “是么。”梁研低头看她,一米五八的赵燕晰在梁研跟前没三分气势,梁研只这么一问,她的脑袋就低下去了,转着眼珠子嘴硬,“本来就是。” 梁研捏住她的手,低声,“赵燕晰,你故意拖时间吧。” “啥?” “你没听进我的话,你也没想说服陈渠跟我们一道走,你根本不需要解救。”梁研笔直地觑着她,“你拿我当傻子耍呢。” “我没有……” 梁研:“这主意他出的吧,让你拖着我慢慢洗脑?也是,夫唱妇随呢,我算个什么东西,你全以他为天了。” 赵燕晰脸红,“什么夫唱妇随啊,你讲话没个正经,好像我是负心汉一样……” “你不是么?” “梁研!”赵燕晰嗔怪地瞪她。 “陈渠坑人骗钱缺心眼你没跟着上?” “我……我没想骗钱,”赵燕晰小声解释,“我们只是想着要赚一笔再走,起码赚回本吧。陈渠他也没想一直待在这,他说赚到钱我们就回去,想让你也跟我们一起,你也知道,这里要互相监督的,我们俩要是真跑走了,陈渠不只业务上要倒扣两个人头,他还得担责任呢,要受罚的,我哪能害他?” “你还真信他能挣到钱?” 什么年代了,哪门子正经业务搞成这样?限制人生自由不说,还搞连坐制,放在传销圈子里也是最恶劣的了。 赵燕晰说:“可是真有人挣到了。” 梁研给她纠正,“是骗到。” 赵燕晰无语了,“梁研,你怎么这么气人呢……” 梁研:“天上只掉烂果子和鸟屎,你想吃么。” 第2节 “……” 赵燕晰想拿手巾给她堵上嘴。 梁研看了她一会,说:“你惦着陈渠我知道,但你现在劝不住他,你先跟我走,我们报了警就能来接他。” “报警也没用,之前也被查过,隔了一天他们又聚回去了,陈渠他不愿意走。” 梁研皱眉,“那不要管他了。” 赵燕晰不吭声。 梁研说:“赵燕晰,他骗了你。” “我知道,但他是好意的,就跟我骗你来一样。” 梁研耐心告罄,“我有病才跟你耗在这。” 她往外走,赵燕晰急了,“梁研,你……”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赵燕晰只得闭嘴,外头人喊:“小妹,你们搞快一点,要吃饭了。” 梁研出了卫生间,撞见一张熟面孔,是昨晚那个男人。他端着饭盆从厨房出来,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晃就离开了。 “阿山!” 厨房有人喊他,这个叫阿山的男人放下饭盆就过去了。 住在三楼的组长来了,男的女的都过去握手打招呼。 早饭和前几天一样,一碗面配上一勺老干妈,等组长动了筷子,一屋人坐到小凳上吃饭。 白寡寡的挂面飘着点油星子,做饭的人大概手抖了,盐放得多,咸腻腻的。 梁研吃了几口,抬眼看,一屋人“哧溜哧溜”唆着面条,吃得很香的样子。 她的视线往右转了下,看见那个阿山坐在角落里。 他也吃得很香,吃两口,贴着碗沿喝口面汤,前额的头发耷下来,遮住眉眼。 他好像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事。 管他忘没忘呢,反正她要跑路了,他爱告发就告去。 梁研低头把剩下的面都吃完了。 饭后有几人出去窜寝,梁研作为新人照例被组长叫进卧室交流。 交流的内容和前两天差不多,问她有什么想法,怎么看待这生意等等,梁研已经熟悉他们的套路,轻轻松松敷衍过去。 组长很高兴,笑得脸上褶子缩成一堆。 她拍了下梁研的肩膀说:“小妹脑子挺好,我们这生意有些新人会误会,总说是传销害人,其实都是没看明白,没学懂,你一看就是脑子清楚的,虽然是新来的,但不要有顾忌,有啥需要的直接跟大姐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大伙儿人都是好人,总会照顾好你。” 梁研没说话,对她笑了一下。 梁研的脸庞白,眼睛黑,一头短发又黑又柔顺,没烫没染,堪堪盖住耳朵,她抿嘴笑的时候显得最乖巧,很容易装出一副老实学生相,赵燕晰如果瞧见,铁定送她一句“大尾巴狼”。 组长见她这样听话,很满意,“这样,下午你就跟大家一块儿去上课吧,会学得更快的。” 组长站起身。 梁研也站起来,说:“大姐,我的手机能给我吗?我好几天没跟家里人联系了。” 组长停了一下,看了看她,“家里人?你不是跟家里人不来往的吗?” 梁研一顿,说:“哦,是不怎么来往,但钱还是要的,月初了,不知道我生活费打了没。” “那你不用急,手机等你把课都上完了自然会给你,现在是学习关键期,怕你们新来的分心学不好,手机都是放在主任那保管的。” 梁研“哦”一声。 组长笑了笑:“好好学。” 梁研也笑了笑。 组长转过身,梁研咬牙切齿—— 赵燕晰,我掐死你! ☆、第2章 梁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泄她底的必然是赵燕晰,那个恋爱脑卖了自己,还连她也卖了,看来被洗成脑残指日可待。 被吐槽的赵燕晰这会儿正在玩牌,除了她还有另外一男一女和那个阿山。 组长过去对阿山说:“下午你和小陈带这两个小妹去上课,还在昨天那地方。” 阿山点头应了。 下午出门坐的是面包车,车停在巷口,他们过去时车里已经坐了三个人,门口还站着两个。 赵燕晰的男朋友陈渠就坐在车里,大家陆续上车,到最后剩两个位置,都在后排。 梁研坐进去,阿山跟着上来,坐在她右边。 他身体高高大大,一坐进来,位子就显得挤了,又是夏天,车里本就热,他穿着灰色工装裤,腿上的热量传过来,像温烫的暖水袋贴着。 梁研往左挪,坐在里边的姑娘叫唤:“哎呀,你挤着我了。” “……” 梁研又挪回去。 身边男人动了一下。 梁研一看,他并腿往窗边靠了靠。 他们之间终于空出一点缝隙。 他面朝窗外,从梁研的位置只看到小半边脸庞。兴许是光线的原因,他的脸看着比昨晚要黑一些,下颌的线条显得有些坚硬。 陈渠和赵燕晰在前面小声讲话,另几个人也在聊天,但这个阿山,他没有讲话。 梁研想起他的声音,觉得他还是不开口最美好。 二十分钟后,车开到一家宾馆,一车人下来了。 上课的地方在宾馆二楼,竟是像模像样的小会场。 会场大门紧闭,里头七八十人,男的、女的、年轻的、年长的,有人体面一些,有人很落魄,但他们都一样兴奋。 一些新人起先被现场气氛吓到,但很快就投入。 台上人激动分享成功之路,台下人欢呼鼓掌。 他们很懂炒气氛,讲话煽情,动作夸张,梁研诡异地怀念起她的毛概课老师,那老头每次激情澎湃都给第一排同学贡献一脸唾沫。 大课结束后人很快散了,面包车停在宾馆后头,要从外面绕过去。 赵燕晰粘到陈渠身边,没说上话,梁研就过去了。 梁研说要上厕所。 陈渠皱眉说:“你忍忍,先回去。” “憋不住,尿裤子你负责?” “……” 陈渠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梁研没什么反省的自觉,抬手指右边,“那不是公厕么。” 陈渠朝阿山看一眼,阿山点了头。 陈渠说:“山哥,那你们先上车等着。” 陈渠领着赵燕晰和梁研去了公厕。 女厕这边排了几个人。陈渠对赵燕晰说:“你陪她进去吧。” 前面的人完事了,空出一个隔间,梁研将赵燕晰拉进去。 公厕嘈杂,气味难闻,赵燕晰捂住口鼻:“我又不用上。” 梁研关上门,靠门板上看她:“赵燕晰你听好,我要走了,那个胖子你小心点,我劝你告诉陈渠,他有责任保护你。”停了下,摇头,“算了,这是你们的事儿,你保重吧。” 赵燕晰愣呆呆没回神,“你你、你今天就要跑?” “嗯,马上。” “梁研……” “我回去退屋子,你东西我寄你姥姥那儿,给你报的课我转给别人,书本不寄了,你也用不上,门口小张收废品,我拿去称称。” 赵燕晰张着嘴,慌了,“梁研……” 梁研转身开门。 赵燕晰拉她,“梁研?” 梁研往外走,赵燕晰怂了,“你别这样,我、我……我跟你回去呗……” 梁研回头,眉眼带笑,“反悔友尽。” 赵燕晰:“……”梁研,你这大尾巴狼! 陈渠看到她们出来,催促:“快点,人都等着你们。” “陈渠……”赵燕晰的表情不大自然。 “走吧。” 陈渠有些着急,步子走得大,走两步,回头催一声:“快点。” “哦。” 赵燕晰抬头看他背影,心里矛盾得很。 过马路时,梁研牵住赵燕晰,后者正慌乱矛盾,下意识挣了一下,梁研将她的手捏紧。 梁研的手劲比她大多了,赵燕晰苦着脸,愧疚地瞅着陈渠的后脑勺。 第3节 正望得出神,耳边传来话:“走了。” 声音没落,她人已经被拽着冲上马路牙了。 “哎——”赵燕晰张开嘴,风灌了一嗓子。 梁研腿长,赵燕晰几乎是被她拖着,两只脚差点打架,身后传来陈渠的呼喊:“燕晰——” 赵燕晰心口一抽,脚慢了。 “不许回头。”梁研将她捉紧。 “燕晰!”陈渠紧追不放。 赵燕晰上气不接下气:“梁研……” 梁研充耳不闻。她看着前面出租车停车点,有几辆车在那儿。 大热天,路上来往的几乎都靠轮子,再不济也晓得骑自行车戴遮阳帽,几个走路的行人更是撑伞防晒,单见俩姑娘光头光脸在烈日下狂奔,身后还有个男人追。 自然有人好奇看着。 梁研额上的汗珠落下来,挂在眉尾。 陈渠仍猛追不停,似乎真要将她们揪住不可,赵燕晰气喘呼呼,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梁研的速度被拖慢了。 没几秒,陈渠加速冲过来,拽住赵燕晰的胳膊,但他下一秒就松手了—— 梁研一脚踹了他胸。 陈渠没站稳,梁研送上第二脚,这回算彻底倒了。 “陈渠!”赵燕晰惊叫。她根本没料到梁研会动手。 陈渠手臂刮破,当即掉了层皮,赵燕晰看到那伤处冒血,脸色大变,“陈渠!” 梁研去拉赵燕晰,却被推开,赵燕晰跑到陈渠身边,“你怎么样?” 陈渠痛得骂了一声,“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么!” 赵燕晰瘪着嘴,眼睛红了。 梁研再次上前拉她:“走。” “你放开我!”赵燕晰一甩手,隔一秒,掉眼泪了,“都怪你!你跑就跑,干嘛打人哪,他都流血了,你怎么这么狠呢。” 围观的人也看到了那两脚,议论纷纷。 赵燕晰不再看梁研,取出纸巾帮陈渠擦伤口。 没一会,阿山和另一个秃顶男人不知怎么就找过来了。秃头从人群里挤进来:“这咋回事?” 陈渠一看,立刻爬了起来,赵燕晰忙着扶他。 陈渠瞬间换了副表情,拍拍屁股后灰尘,说:“没啥事儿,俩小姐妹闹矛盾了,害我夹中间吃了点儿苦头,这不……摔得都破皮了!” 秃头看看赵燕晰,又看梁研。 陈渠将赵燕晰一推,“快,你先给人道个歉啊!” 赵燕晰情绪还没缓过来,两眼泛水光,抽着鼻子愣愣看了陈渠一眼。 陈渠见她如此呆傻,只好亲自上阵,打着哈哈对梁研道:“是燕晰说话重了,你别跟她计较了,天这么热,咱们也别杵在这了,先回去吧。” 说完又推了下赵燕晰。 这回赵燕晰脑子已经转过了弯,连忙抹了把眼泪。见梁研一言不发,她顿时生怯,犹豫两秒,过去拉梁研的衣服,小声说:“回去吧。” 一旁的秃头见俩女的这么磨叽,有些不耐烦,“没事儿就赶紧走了,车上人都等着呢。” 他说完喊了阿山,“走了!” 赵燕晰又拉了拉梁研,梁研将她的手推开,当先走了。 陈渠拉着赵燕晰跟上去。 回到车里,仍是之前的座,其他人仍然聊天,但车里气氛与来时已有不同。 晚上赵燕晰跟梁研求和,被梁研无视了。 八点,梁研洗过澡,湿着头回卧室。 赵燕晰蹭地从席子上坐起,翻出干发巾递上去,“擦头发吧……” 梁研没接,赵燕晰犹犹豫豫,“那……我给你擦?” 她在梁研身边坐下,刚要动手,毛巾就被梁研扯过去。 赵燕晰见她低头擦头发,默默松了口气。 “你晚上没吃几口呢,饿吗?” 梁研没答,赵燕晰扁了扁嘴,“别生气了行么。” 没等到回答,就有一个圆脸女孩推门进来,“哎,你俩好了没,出来玩了!” 梁研抓了抓头发,起身出去了。 这里玩的游戏都挺弱智,什么猜谜语、数蝴蝶,要不就是打牌,输了就真心话、大冒险,没多大意思,纯粹消磨时间,把人聚一块儿,不给独处。 一屋人围圈坐在泡沫板上,玩了一轮猜谜语,没猜出的两个人都要受惩罚,一个是赵燕晰,另一个是个男的,胖子。 有人喊:“罚什么,你们选!” 赵燕晰还没作声,胖子开口了:“大冒险吧。” “好!”几个男人拍掌起哄,讨论着怎么罚,其中一个笑着说,“两人一块儿罚吧,来来,就罚你们嘴一个。” “喔!”众人哄笑,“嘴一个!” 赵燕晰脸腾地红了,皱着眉看着他们:“你们别这样!” 圆脸姑娘也说:“这不合适吧,人有男朋友的!” 男人们不以为然,“玩游戏呢!这有啥呀!快,可不许耍赖,亲一个!” 胖子嘴咧到耳朵根了。 赵燕晰又气又窘,习惯性地朝梁研看去,后者面无表情。 胖子乐呵呵过来,伸手要拉她,赵燕晰往旁边躲。在旁人的喧笑声里,胖子再次靠近,但他没碰到赵燕晰。有两个人同时阻止了他—— 阿山挡了他的手,而梁研一拳抡他脸上。 胖子痛得嚎了一声。 看戏的人都被这变故惊得起身。 梁研将呆傻的赵燕晰拉开,上前加送一脚,胖子跌到阿山身上。 “操,你妈——嗷!” 梁研的拳头追来,胖子摔到泡沫板上,嗷嗷叫着,反手撞梁研一肘子,梁研硬生生挨了那一下,直接拿膝盖跪他啤酒肚上,上来就抽脸。 场面顿时混乱,女孩子尖叫,男人们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 特么这姑娘好生彪悍! 震惊过度,甚至没人想起拉架。 赵燕晰显然也吓得不在状态,愣愣站着,直到看见胖子将梁研撂开,拳头击到梁研嘴边,她惊叫着上前。 然而有人比她早一步将梁研拉开,又挡住胖子的拳头。 “山哥你松手,我他妈揍死她,个臭.婊.子——” 阿山没松手,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女的拉住梁研,男的拽住胖子,总算将两人隔开。 胖子怒火难抑,成串脏话直冒。 梁研脸色铁青,嘴角肿了,下唇破了块皮,血丝挂那儿。 赵燕晰手足无措,哭起来:“梁研……” “没事吧?”旁边两个姑娘松开梁研,都看她的伤。 梁研拿手背揩了下嘴唇,对胖子说:“再有下次,我捅了你。” ☆、第3章 梁研没看旁人,径自进了卧室。 “操.你妈,你以为你谁啊,老子怕你啊!” 胖子骂骂咧咧,其他人安抚,只有阿山没讲话,他看了眼卧室方向,梁研身影已经不见。 这一晚,梁研没让赵燕晰处理她的伤,也没和赵燕晰讲话,她回到卧室就裹着被单睡觉。 睡到半夜,翻了个身,被肩膀痛醒,胃也开始闹,她晚上喝了半碗粥,馒头一个没吃,这会儿饿得有些难受了。 又躺了一会,横竖睡不着,梁研决定去厨房摸个馒头。 这时候其他人都睡得正沉。 梁研没摸到鞋,索性光着脚走出去。 厨房设施比厕所好很多,只是窗户一样小,一小片月光抠抠搜搜照着灶台,其他地方都暗着,梁研没开灯,在灶台找了一会,锅碗瓢盆摸过一遍,别说馒头,一根小葱都没瞧见。 梁研想找热水瓶倒点水先灌个水饱,往后一退,后背撞上冰箱拐角。 来的那天梁研也奇怪那些小气鬼居然舍得配这种大件,后来才发现只是个报废的冰箱,用来做橱柜的。 梁研打开柜门,总算在饭盆里摸到两个冷馒头,她拿出来闻了下,没馊味儿,便靠着冰箱蹲下啃馒头。 她唇角还疼着,里头牙龈也胀痛,吃得很慢,啃完一个都不知过了多久。她往窗外看一眼,天黑着,月光还是那模样,和南安的夜晚没啥两样。 梁研又咬一口馒头,刚咽下,听到门口动静,她顿了一下,下意识就躲。 冰箱离窗户两尺,和水池间形成个旮旯,梁研钻进去,馒头也不吃了,贴墙蹲着。 等她反应过来,就想抽自己,这条件反射的,真跟做贼一样了。 第4节 有人推开门进了厨房,又将门扣上,声音始终很轻,但夜晚寂静,听在梁研耳中格外清晰。 梁研捏捏手里馒头,惊奇:就这硬石头,还有别人惦着? 那脚步声停了,接着是一阵窸窣,像在翻纸张之类的东西。过了十几秒,案板那边厨台亮起一缕光。 梁研屏息,探头看,昏昧中一道高大身影。 而那亮光来自一只小手电,他一手翻纸张,一手拿手机对着拍。 那只手电咬在嘴里。 他翻得极快,一分多钟结束,他将手机装进裤兜,收起案板上纸页,关掉手电。 四周暗掉,只剩月光,他的轮廓模糊了。 梁研缩回头,往后退,手肘擦到冰箱。 只是细微声响,甚至比不上一只耗子的动静,然而梁研却在一瞬间被揪出去。 男人的手野蛮有力,恰好捏住她受伤的右肩。 梁研痛得发颤,几乎无反击之力,她整个人被摁到地上,一双腿被男人的膝盖紧紧压住。 她右臂在抖,头脑却仍清醒,忍住没叫出声,谁知对方连气都没让她出,另一只手迅速果断捂上她的嘴。 男人掌心又粗又硬,温度烫人,而梁研唇瓣柔软细嫩,嘴角还有伤,受苦自然是她。 身体的痛苦滋生火气,梁研忍无可忍,毫不客气地用唯一能动的左手狠狠掐他胳膊。 然而掐第一下,她就知道错了,这男人肉真硬。 他连哼一声都不曾,只略微僵了一下,在黢黑中低头细看她朦胧轮廓。 那一小片寡淡月光全被灶台分走,这处地面是盲区,一片昏黑,压根看不清面目。他却突然松开她右肩,拿手往她脑壳摸一圈,换来梁研更粗暴的一顿掐,全被他无视。 摸完脑袋,他已确定她是谁,整套屋住五个姑娘,只她一个是短发。 他俯身,贴近梁研耳畔,“我松手,你闭嘴,嗯?” 男人的暖烫气息裹着淡淡烟草味儿,几个音入耳,梁研将他头一推。 他立即捉住她灵活的左手,再次靠近,仍以沙哑气音命令:“点头。” 风水轮流转,识时务者为俊杰,梁研听话了。 她头一点,对方果真松手,也放过她双腿,梁研得以从压制中脱身,人却没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她肩疼,腿疼,嘴角疼。 缓了两秒,她扶着冰箱坐起,看到身边男人站起身。 梁研揉了下嘴角,也站起来,黝暗中与他面对面。 他高她大半个头,梁研抬起下巴借月光看了他一眼,面庞仍是不清不楚,但梁研早认出他是谁。 昨晚厕所惊魂,今夜厨房惨痛,哪件都值得写进《三更鬼故事》,成为她夜半阴影。 所幸她也非一无所得。 “阿山?”梁研极轻地念了一遍这名字。 他是阿山么? 不是,他是沈逢南。 但其实没什么区别,他已经很适应这名字,甚至下意识在心里应了一声。 而梁研并不需要回应,她身子一转,往后跨一大步,手迅速从厨台上摸到那只小手电。 对方追来,她已拧开手电,一束光正对他眼睛照。 “站住。”她学他,以气音命令。 沈逢南偏头躲开光,再一看,她手中竟多出一叠纸页。 他一摸工装裤口袋,只剩手机。 梁研迅速转了下手电,亮光正对手中纸页。 但梁研只来得及看一眼,他动作快,力气大,一下捏住她手腕,夺回了手电。 沈逢南关了手电,再来取梁研手里东西,梁研没松手,他们各抓一半。 外头突然有动静,两人同时一顿,谁也没动。 过了会,听到厕所冲水声,没多久,外面恢复寂静。 这时,梁研先松了手。 “我看到了。”虽然只有一眼,但她认出那些是什么,一叠全是流水单据。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沈逢南顿了一下,然后将纸单都揣进口袋。 “你是警察?” “不是。” “记者?” “不是。” 昏暗中压着嗓音的一问一答,看不见表情,听不出语气,辨不了真假。 梁研不问了。 她转过身去冰箱旁摸找。 沈逢南看她蹲在那东摸西摸,背影黑乎乎,活像只耗子。他打开手电往那一照,那一片地方都清楚了。 梁研一眼看到角落里的白馒头。她捡起来拍拍灰,把外面的皮剥掉,咬了一口,蹲在垃圾桶旁慢慢咀嚼。 她身体瘦,一六七的个子蹲在那没占多大地方,短发遮着耳,大t恤松松垮垮,一双白脚丫子光溜溜踩瓷砖地上。 不看脸,哪里像个女孩? 吃了两口,她抬头看他一眼,指指门,又低头吃。 沈逢南看了一会,走过去,从膝侧的大口袋摸出个东西。 梁研一看,居然是根火腿肠! 要知道,在这鬼地方磋磨过,火腿俨然成了高档营养荤菜。 她惊叹地看了一眼他的大口袋。 也许是梁研眼里的贪婪太过明显,沈逢南把火腿丢给她就关了手电走了。 梁研就着火腿把馒头啃了个干净,又倒了碗隔夜开水灌进腹,算是饱了,溜回去换了件睡衣,又睡了。 第二天一早,梁研被赵燕晰叫醒,发现其他人都已经起床了。 “你好点了吗?”赵燕晰看着她的嘴角,小心翼翼地说,“你洗完脸我给你抹点药? 梁研没理她,起身换衣服。 赵燕晰有点失落,也去包里取衣服了。 梁研穿好裤子,转身看见赵燕晰背着身在穿胸罩。 年轻女孩的身体都很漂亮,雪白颈项,光滑肩背,纤细手臂…… 赵燕晰扣上搭扣,弯腰拿起席子上的长袖t恤,起身时右臂一片暗红疤痕清晰醒目。 梁研别开眼。 昨天的打架事件梁研没管后续,吃早饭时才发现那个胖子不在,到了中午,陈渠出现,她才知道组长做了安排,把陈渠换来了。 组内打架事件影响恶劣,大组长特地请了个主任来跟梁研谈话。 梁研早就领教过他们的巧舌如簧,现在这种谈话根本不算什么,她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过脑子。 主任走后,轮到组内人跟她交流,轮流给她上小课。这是加课惩罚。 上午,秃头讲了一个小时,歇了几分钟,陈渠拿着书和笔记进卧室,其他人依旧在外面玩游戏。 赵燕晰心神不宁,担心梁研又跟陈渠打起来。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一刻钟,里头就吵起来。 陈渠气得摔了本子,指着梁研:“你这个人有病你知道吗?燕晰是我女朋友,她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管我们的事,你凭什么这样拽着她,你那些破事我知道,你自己命不好关别人什么事儿,你那龌龊心思我早就该看出来了,你就看她傻看她心软看她好骗哪,从小到大拿她当救命稻草绑着,你这是病态,她不是你家人,更不是你女人,你要去看看脑子,我特么早就后悔让她找了你来!我让她跟你绝交才是!” 他吸口气,青着脸反复骂,“你活该的,你就是有病!你特么心理有病,你这种人——” “陈渠!” 赵燕晰冲进来,两眼通红,将他往后一推,“你滚出去!” ☆、第4章 梁研坐在席子上,赵燕晰匆忙过去,“不是那样的,梁研,你别听他胡说,你好得很。” 梁研没动,也没说话,赵燕晰急得快哭了,“你别听那些,你把它都忘了,不是那样的……” 转头又对陈渠吼,“你出去啊!” 陈渠见她这模样,吃了一惊,“燕晰?” 赵燕晰气冲冲:“我叫你出去!” 陈渠什么时候见她发过这样的火,一时怔愣,连连点头应,“好好好,我出去……” 陈渠退到门口,推推围观的一众人,“别看了、别看了。” 他伸手关门,最后一眼看见赵燕晰抱住了梁研。 “你不许想那些。” 赵燕晰握住梁研的手,反复解释,“陈渠说的一句都不对,你别信,也别难过,我陪着你,是我乐意的。” 梁研不说话,赵燕晰就一直心慌。 “梁研你跟我说话吧。” 她嗓音瓮瓮,真就哭了。 第5节 “鼻涕要糊我身上了。” 头顶突然一句,赵燕晰一愣,抬头呆呆看了梁研一会,“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梁研将她手拨开,起身找了纸巾丢给她,“擦脸。” “哦。” 赵燕晰立刻破涕为笑,擦完脸,一点眼泪星子都没了,只剩眼眶鼻头还红着。 梁研收拾小桌板上的本子,赵燕晰在一旁小声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梁研手顿了一下,转头看她。 赵燕晰抿了抿嘴,“过两周你就要开学了。” 梁研看了她一会,说:“那陈渠呢。” 赵燕晰别开脸,“不要理他了。” 梁研看着她,“你不是……很喜欢他么。” 赵燕晰咬了下嘴唇,低头说:“现在没那么喜欢了。” “什么?” “我一想到他跟你说的那些话,我就不喜欢他了。”赵燕晰话里夹着气,越想越对陈渠失望。她想到以前,陈渠问她跟梁研的事,那时他态度多好,她什么都告诉他,现在他却变成这样,她怎么会想到,他竟然拿那些来攻击梁研。 她提都不敢提的事,陈渠用那样难听的话骂出来。 他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他有什么资格骂梁研。 赵燕晰皱着眉,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梁研不懂赵燕晰,她觉得有些奇怪,“可以突然喜欢,突然不喜欢么?” “当然了。” 梁研:“……” 赵燕晰说:“你还没喜欢过人,你不明白。” “……” 好吧,梁研的确不能明白。 而交过两个男朋友的赵姑娘已小有体会。 年轻稚嫩的喜欢会无限放大对方的好,也会无限放大对方的丑陋,即便只是一点点,也可能引起山裂雪崩的动摇。 赵燕晰喜欢上初恋男友,是因为他某天很好心地送她回家,和他分手是因为发现他居然三天不换袜子。 她就是这样,投入时能无所顾忌,抽身好像也是一瞬间的事。 梁研沉默的时候,赵燕晰吸了口气,说,“我们回去吧。” “你不挣钱了?” 赵燕晰压低声音,“挣钱我也不想做了,我不要听他骂你,我们不跟他待一块儿了,让他挣他的,我们回去,挣钱法子多着呢。” 梁研看着她,笑了下:“你怎么说的好像咱们说走就能走似的。” “啊?”赵燕晰睁大眼,“不是吗?” “你说呢。” 赵燕晰推她,“你别逗我,我知道你很厉害的。” “是么。” 梁研淡笑着,一身轻松地伸了个懒腰,不想乐极生悲,扯到肩膀。 “怎么啦?”赵燕晰凑过来,“是不是昨天受的伤?” 梁研没应声,赵燕晰爬到床头从包里摸出个小瓶红花油,一打开,梁研就皱眉。 “盖上盖上。” 赵燕晰没听,哧溜过来,“呐,给你搽搽。” “我要吐了。” “领子撩开,快点。” “赵燕晰,你学坏了。” “你正经点。”赵燕晰一边帮她抹油,一边为她操心,“你再瞎撩,要嫁不出去了啊。” 梁研:“你做着这事,说这话,不脸红么。” “梁研!”赵燕晰嗔道,“有本事撩男人去啊。” 梁研翻了个白眼。 “好了,说正经的。”梁研略微低下嗓子,“在陈渠跟前正常点,会装么?” 赵燕晰愣了下,乖乖点头:“嗯。” 点个头自然简单,然而做起来真不容易,赵燕晰再见到陈渠就觉得别别扭扭,横着竖着都不对,总想起他张口闭口“特么”,站在那张牙舞爪骂梁研有病的模样。 她使劲忍着才没冲他发火,勉强讲了几句温和的话把这事儿揭过去了,只是一屋人看梁研的目光都有点奇怪了。 不过梁研也不在意。 下午,梁研的加课惩罚还要继续,这回是秃头和圆脸女孩跟梁研交流。 秃头上午讲第一场,现在替陈渠补上一场,他话多,从头讲到尾也不累,梁研听得昏昏欲睡,秃头还是一脸振奋,指着书给她画重点:“你看,这一句是怎么说的,成功的人要……再看这一条,这里说,国家在二十一世纪初就已经在发展这项大好事业了,你看这个文件说……” 巴拉巴拉巴拉……太聒噪了。 梁研看着他的秃顶,在想:秃得这么光溜溜也是挺难的吧,吃点黑芝麻能长出来点么。 好不容熬到一个小时,梁研舒了一口气。 接着圆脸姑娘来了。 圆脸姑娘二十四五岁,比秃头好多了,柔声细语,音色很美,讲一段,停下来与她聊会儿天,说笑几句,关键是她长得也不错,头发黑黑亮亮的,看着养眼,梁研快要睡着时就盯着她看一会儿,心想:这肯定是黑芝麻吃了不少,回头弄点给赵燕晰吃吃,养养她那一头黄毛。 快结束时,圆脸姑娘提前收话了,“就说到这儿吧,你今天听了这么多,累吧。” 梁研说:“还行。” 圆脸姑娘笑笑:“我知道,肯定特累,我来的时候也这样,那时候听得头痛。” “是么。” “嗯,明天还有课呢,你晚上要好好休息啊,否则熬不住的。” 梁研点了头,停了下,问:“明天谁给我讲课?” “明天啊……” 圆脸女孩翻翻笔记,“小章和阿山哥。” 梁研哦了声,说:“小章我知道,那阿山哥他怎么样?” “他啊,挺好的。” “是么。”梁研不动声色地打听,“他来多久了,学得好么?” “他来也不算短了,有几个月了吧,那时我还不在呢,虽然他好像看着讲话不多,但看主任对他蛮好,应该不错吧,他还帮老总做过事呢,你放心,他讲课肯定也好。” “你确定?” 梁研有点怀疑,“他那声音……” “哦,他嗓子是有点不好,不过不影响,听习惯了还觉得挺好听的呢,有点哑,挺有磁性的。” 梁研:“……” 圆脸姑娘忽然凑近了说:“哎,你发现没,他长得也挺好……” 啊? 圆脸姑娘说到这个有点小兴奋,“鼻子好高啊,眼睛也好看,小章说就是那种有点深邃的黑,没见过单眼皮单得这么好看的,就是他年纪稍微有点大了,好像有三十三、四了。” 梁研一看这略带惋惜的表情,明白了,难怪她能从那人声音里听出磁性了。 原来是晕轮效应。 圆脸姑娘还在说:“不过听说他好像还没结婚呢,不晓得有没有对象了。” “……” 梁研没兴致跟她讨论少女心事,敷衍两声就收了话匣子。 下午的课结束后,梁研和圆脸女孩一起出去了,那些人又在客厅玩牌,梁研看了一下,那个阿山不在。一直到吃晚饭,他才出现。 晚饭一如既往的糟糕,米饭配两个菜,土豆和茄子,梁研有了昨晚的经历,对吃饭尤其在意,菜不好,她也塞了一整碗饭,饱饱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赵燕晰被带出去窜寝交流,梁研留着继续听小课。 小章讲完已经十点多。 沈逢南进去时,梁研趴在席子上捏肩膀,见到他来,她起身坐好。 沈逢南坐下来。 他们隔着一块小桌板。 兴许是因为圆脸姑娘的话,这一次梁研仔细地看了看他。 梁研对男人的容貌没太多概念,不会鼻子眼睛地评价一通,看了两眼,她就一个囫囵的印象:长得像个好人,挺端正的。 梁研低头,拿圆珠笔在掌心写了一行字:外面有人听么? 她将手摊在桌上给他看,沈逢南看了一下就推开,把书和笔记放到桌板上,“没有。” 梁研一看,“你还真讲课?” “不然呢。”沙哑的一声丢过来。 梁研看着他,沈逢南抬起头,“一个小时,你想就这样看着我?” “我不想啊。”梁研一脸无辜,“我想睡觉。” 第6节 见他皱眉,梁研笑了下,说:“不过,要先谈正事。” 沈逢南没见她笑过,冷不丁这么一看,顿了顿,转瞬就觉出她笑得很狡诈。 果不其然—— 梁研脑袋往前一凑,“我们做个交易吧,山哥。” 说完发现对方脸色变了,她斟酌了一下,改了个口—— “山叔?” ☆、第5章 梁研注意着沈逢南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变化,依然不大好看。 梁研索性不管了,直接说正题,“那天晚上的事,我帮你保密。” 她只说了一句,沈逢南便将她眼里的狡黠全看透,这不是交易,这是威胁。 他不作声,等她自己讲条件。 梁研说:“你放我和赵燕晰走。” 沈逢南说:“我没那么大权力。” “不用权力,找个机会带我们出去,然后睁只眼闭只眼,做到这个就行。” “做不到。” “怎么会呢。”梁研说,“他们很信任你啊,山叔。” 沈逢南说:“别乱叫。” “哦。” 梁研闭上嘴,等着他讲话。 停了一下,沈逢南说:“这两天不行。” 梁研:“那什么时候?” “周五。” “周五能出门?” “嗯。” 梁研点头:“好,就周五。” 沈逢南看了她一眼,说:“这两天别生事。” 梁研说:“我什么时候生事了。” 沈逢南毫不留情戳破她无辜嘴脸,“爬窗、逃跑、偷吃、打架。” 梁研剔掉一件:“打架不算,他该打。” 她梗着脖子说这话,沈逢南觉得她好像一秒内又回到那天打架的时候,明明是柔和的女孩面庞,眼里却有蓬勃戾气,整个人都冷下来了。 沈逢南说:“嗯,是该打。” 梁研一顿,有些惊讶地看他,沈逢南没什么表情,目光也是淡淡的。 有几秒,他们没说话。停了一停,梁研将脸转开了。 “这两天我不会闹事的。” 沈逢南听到她的话,点头:“嗯。” 谈完这件事,时间只过了几分钟。 梁研看了看桌上的书,说:“你真要在这待一个小时?” “嗯。” 梁研问:“那要做什么?” “读书。” “啊?” “课中间楼上会有人下来绕一趟,不确定什么时候来。”解释完,沈逢南将书翻了一页,推到她面前,“读第一段。” “……” 沈逢南:“那你想上课?” 鬼才想上课呢。 梁研看着那些印歪了的字,开始读:“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获得重大发展,企事业单位……” “企事业”的“企”还是个错别字,印成了“启”。 梁研读完第一段,发现了七个错字,而且整段话一“逗”到底,只有一个句号。 印出来的又不能改,简直逼死强迫症。 梁研叹气,“你们这校对有点不负责啊。”一看就不是正经教材啊,也不知道怎么唬住人的。 沈逢南没搭理,又指了一段。 梁研把书一推,“还不如讲课呢。” 她屁股往后挪,靠到枕头上,拿被单搭在身上,眼一闭。 “你讲吧,我听着。” “……” 这堂课到最后变成梁研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沈逢南读书。一堂课听完,梁研对破锣嗓子免疫了,果真像圆脸姑娘说的,习惯了就不觉得多难听。 课结束了,梁研还闭着眼没动。 沈逢南拿上书和笔记,走了几步又返回。 梁研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肚子上,又滚开了。睁眼一看,腿边一个乡巴佬卤蛋。 赵燕晰一上午都在别的宿舍交流学习,十一点多结束时,她已经有点烦躁。 经过昨天,她现在跟陈渠相处很不舒服,再加上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做这些事也没有以前的耐心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一言不合就拌了几句嘴。 晚上洗衣服时,赵燕晰偷偷问梁研什么时候走,梁研惊讶,“你这么着急?” 赵燕晰边搓袜子边吐槽,“我现在觉得陈渠太烦了。” “怎么了?” “他还真吃上你的醋了。” 梁研一笑:“那就让他吃好了。” 赵燕晰转头看她,“哎呀,我是说真的,什么时候啊,这几天好像都没有出去上课的机会。” “等等看吧。”梁研说,“你做好随时走的准备。” 赵燕晰说:“那我们的东西呢。” “不要了。” “啊?”赵燕晰一脸心痛,“我们的手机加起来也值大几千呢。” 偏偏梁研还戳一刀,“你好像忘了你砸的那四千入门费呢。” “……” 赵燕晰一脸生无可恋。 几秒后,她把袜子一丢,站起来,“我找陈渠要去!” “哎,”梁研将她一拉,“好了,当买个教训。” “我肉痛。”赵燕晰看着她,“咱至少把手机拿回来成吗。” 梁研说,“不要了,别打草惊蛇,回去赚钱呗,我还养不起你么。” 赵燕晰虽然心痛,但想想也是自己作的,无话可说。 第二天梁研和赵燕晰都没被安排外出,梁研一早就发现陈渠不在,那个阿山也不在。 吃过早饭,屋里走了两个姑娘,后来又来了两个男人,卧室的席子也被收起来了,梁研跟圆脸姑娘打听,被告知要来新人了。 梁研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又要搞迎新的鬼把戏了,也不知哪个倒霉蛋要来作死。 吃过午饭,秃头给大家分配工作,有几人出去买水果,剩下的搞搞大扫除。 准备了快一个小时,总算好了。 梁研一看,客厅摆着个小茶桌,桌上俩盘子,一盘橘子,一盘梨,破沙发铺了垫子,跟她来的那天一模一样,只是换了间屋而已。 都是套路啊。 一切就绪,秃头把男的召到一起,叮嘱,“和以前一样啊,要有跑的趋势就吓吓他,动手轻点,做做样子,他们这样的,吓吓就没胆了。” 没多久,组长下来了,接个电话又出去了,再回来时,后面跟着三个男的,其中一个很年轻,瘦高个,小白脸,一头卷烫黄毛,穿白t恤配橙色七分裤,背个大红色旅行包。 屋里人一看,都愣了一下。 卷毛男孩也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但转瞬就笑呵呵跟大家打招呼:“哈喽,大家好,我是陈琳的朋友池宪,大家叫我小池吧。” 一屋人回过神,热情四溢地打过招呼,将人迎进。 坐下聊了一会天,池宪有些奇怪,问:“陈琳怎么还没回来啊,我再给她打个电话吧。” 他将手机拿出来,立刻就有人阻止,“哎,她今天忙着呢,肯定在上班,要不怎么叫我们帮忙接你呢。” 话刚落,圆脸女孩上前,“啊,你这手机壳好漂亮啊,借我看看。” “嘿,一看姐姐你这审美就好,我可挑了两天吶,随便看。”池宪把手机递给她。 梁研默默在心里骂一句:痴线啊。 第7节 圆脸女孩按排好的戏份演,“咦,你手机没多少电了啊,咱俩型号一样,我帮你充。” 池宪笑出两颗白牙,“好啊,谢谢喽!” 梁研又骂:痴线二次方。 接下来一个小时都在聊天,眼见池宪把自个年龄籍贯学校甚至兴趣爱好抖了个遍,梁研心里默默将他骂到了痴线n次方。 而池宪口中的“陈琳”一直没出现,直到傍晚,池宪才有些急了。 这时,组长把手机给他看,“陈琳发的,说她晚上要加夜班,让我们先帮忙照顾你,你晚上就先在这休息吧,今天也累了。” 池宪也好说话,一看就应了,“啊,那要给你们添麻烦了啊。” 组长说:“没事儿,我们都跟家人一样,就是地方挤了点,你不介意就行。” “行。” 组长跟秃头交代好就离开了。 晚饭后,男的在客厅陪池宪聊天打牌,女的都进了卧室。 圆脸女孩摆弄着池宪的手机,“这人通讯录好长啊,主任就喜欢这样的。” 梁研在想事情,坐着动都没动,赵燕晰好奇地趴过去看,俩姑娘边看边讨论。 外面却突然闹起来。 赵燕晰一愣,“怎么回事?” 圆脸女孩竖着耳朵听,“糟糕了,那个卷毛好像要走!” 话刚落,外面打了起来,顿时一阵嘈乱,骂声,叫声,喊声都有。 赵燕晰和圆脸女孩噔噔噔跑到门口,开了一道缝往外看,边看边现场解说。 “哎呀,动手了!” “诶,没事,都是吓吓他的,这卷毛好像挺能打啊。” 又过了一阵,两姑娘啊了一声。 赵燕晰眼一闭,拿手盖眼上,“啊呀,我看到血了。” 梁研起身,去门边一看,脸色陡变。 客厅里,秃头将卷毛踩在地上,一拳上脸,“叫你跑,还跑不跑!” “你还跑不跑!”又一拳上脸。 “小子挺牛啊!”再加一脚。 其他人围边上,满脸兴奋,“打!打死他!朝脸上打!” 赵燕晰和圆脸女孩半遮着眼,看得心惊肉跳。 “真是疯了。” 梁研将门口两人扯开,拉开门冲出去。 “打得好!打死他!” 在旁人的呼声中,秃头的拳头越来越用力,他似乎已经忘记迎新前自己的叮嘱,就在他的眼睛被池宪打了一拳后,愤怒没顶,事情渐渐发酵得变了味儿,其他男人也兴奋过头。 他们看着这个卷毛男孩在秃头脚下挣扎,也看着他脸上的血,在这种气氛下,他们好像忘了什么。 这已经不是原计划中的“吓吓他”。 秃头被推开时,池宪已经骂不出话,鼻血糊了他嘴巴,声音堵在喉管里,他痛得呜呜呻-吟。 梁研俯身去查看他的状况。秃头却失控,上前又冲池宪脸上招呼,梁研拦住他,胳膊顿时挨他一拳。 梁研将池宪脸上血一抹。 秃头又换脚踢,“我叫你跑!” 一脚没踩上池宪,全踩梁研手上了。 “你疯了吗?”梁研疼得抽手。秃头穿的是一双中老年旧跑鞋,鞋底几排橡胶钉,在梁研手背拉出两道血檩子。 梁研吼:“打死他你要坐牢!” ☆、第6章 秃头一震。 圆脸女孩和赵燕晰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闹大了,一起跑出来劝。 “是啊,别打了,别闹出人命啦。” “对啊,不是就吓吓他嘛,这样可以了。” 秃头似乎反应了过来,慢慢看了看自己的手。 其他几个男人仔细一看池宪,也有点愣。 这好像……好像确实过头了。 梁研喊赵燕晰过去帮忙,她们很快将池宪扶到房里。梁研检查了池宪的伤,出去跟秃头说要送医院处理。 秃头立刻反对,“不能送医院!” 那几个男人这时也知道轻重了,附和着:“对啊,别送医院啊。” 梁研说:“那就去买药。” “好好,我们现在就去买。” 卧室里,赵燕晰帮池宪擦脸,见梁研进来,赶紧把手巾给她,“全是血,我晕得慌。” 梁研接手,将池宪的脸清理干净。 这期间,池宪一直缩着身子在发抖。 “没事了。”梁研说,“眼睛睁一下。” 池宪听话地动了动眼皮,梁研拿手巾擦了擦他肿胀的眼睛。 她转头在盆里搓手巾,圆脸女孩戳了戳她。 梁研抬头,圆脸女孩指指池宪,以口形说:“……哭起来了。” 梁研一看,那两只肿得吓人的熊猫眼果然冒出了眼泪。 池宪起初还没声音,后来越来越伤心。 赵燕晰和圆脸姑娘看他缩那呜呜地哭,一时都不敢说话。 梁研显然不会安慰人,看了半天,只冒出一句:“哭了不是更疼么。” 她拿毛巾给他抹一把脸,退开时,池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梁研皱眉,听见池宪一边哭一边说:“她为什么要骗我,她那么好的小姑娘,她长得那么好看,那么单纯,那么可爱……” “……” 梁研无语地将他的手拨开,“你长点脑子。” 根本就没有这么个小姑娘,那不过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假装的,跟他聊天,搞网恋,再骗来。 八点半,外伤药买回来了。 梁研给池宪涂了药水,池宪不再呜呜哭了,也没有缩成一团,他很安静地躺着,一脸失恋后的生无可恋。 梁研也懒得问他,倒是圆脸姑娘和赵燕晰觉得他这样子相当可怜,蹲旁边安慰了几句。 这一安慰,又把池宪给安慰哭了。 梁研听得头疼,起身去卫生间洗衣服去了。 快要洗好的时候,进来个人。 梁研看了他一眼,低头把袜子拧干,拿起盆放在洗脸台接水。 沈逢南走过来。 “你要上厕所?”梁研说,“那我出去一会儿。” 她往外走,手臂被沈逢南拉住。 他低头看见她手背上清晰的血檩子。 “今天又干什么了?” 低哑的嗓音被水流的声音遮过,并不十分清晰,但梁研听得很清楚。 她说:“你知道还问什么。” “你还要不要走了?” 梁研略微一顿,隔两秒,抽回手,抬头看他,“你觉得我又闹事了是吧。” 沈逢南说:“这很明显。” “对,我又闹了。” 梁研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平静的目光寡淡得令人生气。 “你信么,他真的会被打死。”她说,“他们失控了,疯了,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那个人……你不知道,那个被打的人他一定以为他要死了,你也不会知道等死的感觉。” 她看着他,有一丝嘲讽地说:“你只知道我爱惹事。” 她关掉水龙头,将衣服又过水一遍,拿出去了。 出门前,丢下一句,“少拿那件事管我,不用你帮了。” 陈渠出去一天,回来也顾不上问屋里发生的事儿,急着找赵燕晰,告诉她他要换到别的组待几天,今晚就过去住,要帮忙接新,还要去上两天大课。 赵燕晰一听,暗暗高兴。 陈渠见她不冷不淡,有点不舒服,但也没直说,叮嘱两句就走了。 这天晚上,池宪在卧室过了一夜。 第8节 第二天,他精神好了一些,但整个脸还是肿的,比较麻烦的是,他不愿出卧室门,对秃头尤其恐惧,上厕所都央求梁研护着。 组长得知情况亲自过来安抚,顺带给他洗洗脑。 池宪听梁研的嘱咐,表现得跟乖儿子似的。 这样和平地过了两天,他脸上的伤好多了,起码鼻子眼睛都看得清楚了。 周五一大早,传来通知,下午有休闲采摘活动。 圆脸姑娘很高兴,偷偷告诉她们这个活动最好玩,可以去山上,一般在来新人的时候才有可能组织一次。 梁研一听就明白了,这显然是用来麻痹新人的,先营造好氛围,让人玩得开心快乐,慢慢融进群体,最后被困死。 套路可真多啊。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在城区边缘,靠近旧车站,附近不远处就有山。 出发前,小组已分好,池宪一听自己跟梁研一组,放了心,再一听,秃头也在这一组,整个人都不好了。 回到卧室,赵燕晰小声安慰他,“你怕啥,待会儿你靠边走,离他远点就是了。” “他太狠了。”池宪咬牙切齿,内心阴影面积无限大,这几日又困在屋里不见天日,他整个人都阳光不起来了。 赵燕晰说:“他平时人挺好的,那天真是意外。” 池宪并不相信,猛摇头,“你家研哥待会借我成吗?” 赵燕晰“噗嗤”笑出声,“真有你的,还研哥哩,小心梁研揍你。” 池宪没心思跟她说笑,“我可说真的,待会儿我走她边上,你别抢啊。” “你是不是男人啊,”赵燕晰鄙视他,“你跟梁研学学,硬气点行不行。” 池宪一脸受伤,“你们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没被打过,不知道疼,没被骗过感情,不知道伤心,我那天差点以为就要这么死在他脚底下了,你都不知道多绝望,我还有大好河山没看呢。” 两人正嘀咕,梁研从后面来,将他们背一拍,“收拾东西。” “啥?” “走了,重要物品带上。” 池宪说:“哪有什么重要物品?”他手机、pad全交上去了。 “钱还有吗?” 池宪懊丧,“没多少了,昨天他们让交伙食费,都搜刮了。” 梁研说:“剩多少都带着。” 池宪听话地把四十块揣进裤兜。 赵燕晰又问:“咱们这组刚刚说几个人来着?” “六个。”池宪记性好,一个一个给她数,“我们仨,还有那个狠秃子、个子高的那个叫阿山的,还有昨天阿山带来的那个短毛的小李。” 赵燕晰说,“这队谁分的啊,全是男的,就我跟梁研两个女的,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那个小李是别的组才来的。” “就是啊,还把秃子分来!” 梁研没理他们的抱怨,过去拿起席子上的枕头翻过来,拆开后头的线,从里头摸出身份证、银-行卡和两张粉红票子放进口袋。 去的路上,池宪亦步亦趋跟在梁研身后。 走了二十分钟,到了山脚。这山是他们的老活动地了,大家由老成员带着,各组分开活动。 秃头带了两个蛇皮袋,递了一个给赵燕晰,“喏,你们仨用一个。” 进了山林,梁研发现这里有很多橘子树。 秃头说:“这山以前是别人承包的,种了不少橘子,后来那家人都不在这儿了,山就荒了,不过橘子树还留着,没人看山,谁都能随便摘了。” 赵燕晰有点兴奋,拽着梁研就要去摘那棵最大的树,池宪也跟着他们,却被秃头叫住。 秃头交代:“别跑远,大家在一块,不要单独跑,迷了路就糟了。” 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控制人身自由。 赵燕晰一脸失望地不作声。 梁研点头应:“好。”她找了最近的一棵树就动手摘。 大家摘了大约一刻钟,小李突然捂着肚子叫:“哎,我肚子疼!” 秃头问:“咋回事?” 小李不大好意思地说:“好像中午吃多了,现在闹起来了,我得找个地儿方便一下。” “这山上哪里都好方便。”秃头说。 赵燕晰听了立刻叫:“那也不能在这方便吧,要臭死我们啊。” 小李红着脸笑了笑:“是啊,我跑远点儿。” 他这么一说,就意味着得有人陪他跑远点了。毕竟,他们是不能单独行动的。 秃头想了想说:“阿山,你带他去吧。” 沈逢南一直埋头摘橘子,听了这话,皱了皱眉,“这山我不太熟,怕要迷路。” 秃头一想也是,看了看梁研他们几个,说:“那你在这儿,我带他去吧。” 沈逢南点头:“行。” 秃头带着小李走远,沈逢南丢掉橘子,大步过去拉住梁研。 “走!” ☆、第7章 梁研一愣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一句也不多问,转头对赵燕晰和池宪说:“跟上!” “哦!” 懵懵的两人啥也不问了,难得机灵地跟上去。 沈逢南领路。 他显然对这山林很熟,脚步极快,头也不回地跑在前面。 后头三个身影跟随他在林间穿梭。 山上杂草荆棘多,但这时候谁也顾不上这些,赵燕晰和池宪穿的是短裤,小腿剌了几道印子都没叫唤,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气喘呼呼跑了一路,穿过林子,总算看到下山的路。 沈逢南突然停下,一转身,梁研没刹住脚,直接撞他怀里。 沈逢南握住她手肘将人扶稳。 梁研跑得脸颊通红,额头鼻尖全是细腻汗珠,头发被树枝刮乱了,两片黄叶子贴在发顶。 沈逢南手掌一抚,树叶掉下,梁研的头发也顺了。 她抬头,喘着气看他。 他脸上也都是汗,黑黑的眉毛都是湿的。 沈逢南扶着她的肩,“看到了么,那条河?” 他手指向山下,梁研一看,山下真有条河,她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上山走的那条路。 “下山后沿着河往东边跑,看到小桥就停下,上石子路,有人在那,你说我名字,他接你们走,”沈逢南语速很快,报完车牌号,说,“记住了?” 他们靠得很近,梁研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 她转头看他,“你名字?” “沈逢南。” 没等她应,沈逢南塞了样东西到她手里,“帮我带给他。” 梁研低头看,是只录音笔。 池宪拖着赵燕晰追上来了。 赵燕晰累得快瘫倒,池宪到底是男的,比她好多了。 “咋不跑啦!”池宪急火火地过来看着他们。 沈逢南松开梁研,走到池宪身边。 “朝这打一拳。”他指着自己的脸。 池宪一愣,“啊?” “用力点。” 池宪没这个胆子,转头看梁研。 梁研点了下头。 池宪咬牙,捏着拳头朝他右脸一抡,见他踉跄了下,池宪有点慌,条件反射般迅速跳开,生怕人家像秃子一样反手就揍他。 他跑到梁研身后再去看沈逢南,见他舔了下嘴角,并没有要打他的趋势,松了一口气。 沈逢南催促他们快走。 梁研说:“你小心。” 他应:“嗯。” 梁研看了他一眼,没耽搁,拉上赵燕晰。 三个人飞快地往山下跑。 一路奔到山脚,按沈逢南说的,沿着河跑了七八分钟,果然看到石桥。 石桥那边是石子路,一辆旧吉普停在那。 三个人都已经满头满脸的汗,力气也没剩多少。 池宪扶着赵燕晰,梁研上前敲窗。 第9节 里头司机在玩手机,听到动静一看,眼睛亮了:“嘿,还真来了!” 窗户降下一半,梁研说:“你好,沈逢南叫我们来的。” “你好你好,我是南哥朋友张平,”司机咧嘴一笑,“快快快,先上车!” 池宪将筋疲力尽的赵燕晰扶到后面,梁研直接开门坐上副驾,将录音笔交给张平。 张平一看,很惊喜地接过去:“还真带出来啦。” 他赶紧将东西收好,见后面两人也已坐好,就发动了车。 这车虽然破旧,但开起来倒不慢。 车一路前行,池宪和赵燕晰渐渐从紧张和疲惫中缓过来,兴奋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大树,终于相信是真的跑出来了。 池宪如同死而复生,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话唠得可怕,一路都在跟张平讲话,一口一个“张哥”,问东问西。 张平也好脾气,两人一问一答,开了一段路就称兄道弟了。 车上气氛不错,赵燕晰忍不住也加入了他们的聊天。 “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去城北火车站那儿,”张平说,“旅馆我都订好了,今晚先过去歇着,你们要回家还是要去哪怎么也得明天了。” 池宪说:“那咱们能先吃顿好的吗?我这两天简直像活在猪圈里,哦,还不如猪圈呢,那饭菜真不如猪食!” 张平听了哈哈地笑,“可不是吗?南哥在那四个月,瘦了快十斤了,你算走运了,就偷着乐吧。” 池宪感叹:“真没想到啊,张哥,你跟南哥简直是我再生父母!” 赵燕晰斜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唯一特长就是抱大腿了,这才多一会,他就跟着人家叫南哥了,也不想想昨晚他还吐槽“秃子凶神恶煞,那个阿山看着也不像好人,就咱研哥一看就是江湖少侠”。 这才多久,就换条更肥的大腿了。 偏偏池宪被鄙视了还不自知,继续说:“张哥,讲真,你们可真厉害,咱南哥潜伏得也太好了,我愣是没看出来,瞧你俩这里应外合的,我真当你俩干卧底出身的哩!” 张平被夸得美滋滋,谦虚道:“哪能呢,南哥干卧底还算有点底子,我就是个打下手的,你不知道,早些年,咱南哥二十多岁那会儿做记者,干的就是这种事儿,什么传销窝、假药厂就不说了,“毒窝”他都跟拍过,谁让他演技好嘞,后来他转方向跑去驻外混战地了,听说我们老大惋惜得三天没吃饭呢。” 池宪一听,惊奇:“这么说南哥还做过战地记者啊。” “是做了几年。” 池宪八卦地问:“那怎么不做了呢,怎么又回来卧底啦?” “这事说来话长,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卧底这事纯粹是被我们老大坑的。” “啊?” 车下了坡,张平左转开上了大路,说:“你们不知道这个传销团伙多庞大,都跨省市了,我们老大两年前就注意上,之前安排了一个人来卧底,你猜后来搞出了啥事?” 赵燕晰也听得好奇,插嘴,“出了啥事?” 张平笑了两声,“那小子可真厉害,没摸出料也就算了,自个还被人洗脑了,工作也不要了,待在那死也不回来,家里人来我们报社闹,我们老大找了人来解救,刚带回去没一个月,人又跑回去,你说这脑子秀逗的!” 池宪和赵燕晰都惊呆了,想了想,庆幸出来的早。 又听张平说:“所以啊,我们老大才找上南哥,自个掏腰包说要给南哥十倍线人费请他再出山,说真的,南哥哪是看上那点钱了,纯粹是卖他人情,这不,就把自个弄这地儿吃苦来了。” 池宪总算全听明白了,“你们是要把这团伙一锅端吗?” “差不多吧。”张平不无自信地说,“南哥那边挺顺利的,我们在警方和工商那儿都有熟人,也通过气,都有安排了,现在就等收尾,这不,把你们几个捞出来也没多大必要,可能南哥不放心吧,我倒觉得,其实你们多待一阵也没啥,迟早都能出来的。” 听到这,池宪摸着胸口有点后怕地说:“还好把我捞出来了,那地方我多待一天都想死啊。” 张平表示同意,“那可不,过得忒苦了,上回跟南哥碰面我还给他塞了俩火腿,也算加餐了。” 池宪又是一阵感叹。 赵燕晰也听得心潮不平,想起陈渠,真觉得自己之前脑子有病。她往前看一眼,见梁研靠在那不动。 赵燕晰这才发觉,上车到现在,梁研都没怎么说话。 “梁研?”她伸手碰碰她。 梁研动了一下,回过头。 “你没事吧。”赵燕晰小声地问。 梁研没什么表情地说:“都跑出来了,能有什么事啊。” 赵燕晰想想也是,有点开心地对梁研说:“晚上我们吃虾吧,我好想吃。” 梁研说:“你有钱么?” 赵燕晰愣了下,接着就满目失望。 一旁池宪插话:“没事儿,我有呢。”说着从兜里摸出四十块。 梁研:“……” 赵燕晰将他一推:“闭嘴吧你。” 前头张平哈哈大笑,笑完说:“你们仨小孩儿可真好玩,放心,我有钱,晚上带你们吃好的。” 张平说话算数,到了旅馆稍微歇息了一会,就带他们去旁边好好吃了一顿,结账时梁研拿出银-行卡要付,张平有点惊讶:“你这卡还能带出来,也是厉害了。” 话是这么说了,但最终也没让梁研给钱,他坚持自个做东,把账结了。 吃完饭,想到他们三个都没衣服换,张平又带他们去了附近的服装店,然后就回了旅馆。 旅馆条件一般,但谁也没挑剔,毕竟比传销窝好太多了。 一共两个标间,池宪跟张平住,她们两个姑娘住一间。 回房间后,赵燕晰先去洗了澡,洗完出来发现梁研坐在床边发呆。 赵燕晰越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梁研,你怎么了?”赵燕晰蹲在她腿边担心地抬头看她。 梁研回过神,站起身,“你洗好了吗?” “对啊,你发什么呆呢。” 梁研揉揉脸,“没有,我去洗澡了。” 她往卫生间走,赵燕晰说:“你在担心那个阿山吗?” 说完发觉叫错了,阿山是假名字,那个人叫沈逢南,她今天才知道。 梁研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不用担心的,”赵燕晰说,“张哥不是说了,他很厉害吗?你看,我们都没发现呢,我还以为他真的就是阿山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觉得有哪里不对,琢磨了一会,眼睛一亮。 她几步绕到梁研面前,看着她:“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第8章 梁研说:“我也今天才知道。” 赵燕晰想想也觉得不大可能,但又很奇怪,“我以为你们很熟了呢,他好好地为什么帮我们啊,那里有那么多人,他就只放了我们三个。” “可能看痴线可怜吧。”梁研随意答了句,去了卫生间。 在地板睡惯了,乍然躺到床上,赵燕晰倒有些不适应,觉得像做梦。 这床怎么能这么软啊。 梁研洗完澡出来,就见赵燕晰两脚架在床头板上,哼着歌儿,一副旧社会姨太太的惬意模样。 “你这什么姿势?” 赵燕晰闻声扭过脸,“你洗好啦!这床好舒服啊,你快感受一下。” 梁研懒得理她。 白天累极,这一晚赵燕晰睡得特别香,第二天早上日头高升才醒来,往旁边一看,那张床已经空了,梁研不在。 赵燕晰正要喊,梁研推门进来,手里拿着豆浆包子。 “你这么早?”赵燕晰揉着蓬乱头发,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赵小姐,已经十点了。”梁研把早餐放到桌上,“再不收拾,你只能吃午饭了。” “啊,这么晚了!”赵燕晰惊叫一声,嘟囔,“没有手机还真是不方便,都不晓得时间。” 说着一骨碌爬起来,快速去洗手间刷牙洗脸梳头,收拾好自己就过来吃早饭。 “痴线呢?”赵燕晰边吃边问。 “和张哥出去了。” “干啥去了。” “问那么多干嘛,吃你的。” “哦。” 赵燕晰几口吃掉包子,把豆浆喝了,问梁研:“我们今天走吗?痴线也回南安,要不要跟他一起?” 梁研:“先回俞城。” “啊,你想回去?”赵燕晰有点惊讶。 “不是我想,是你身份证要补办。” 赵燕晰一拍脑袋,“对哦。那今天就回俞城吧,反正也要看姥姥,难得你也回去,她肯定很高兴。” 梁研说:“今天不走,明天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 “……” 这一天都在旅馆度过。 睡觉前,张平过来敲门。 第10节 梁研开了门,张平说:“来消息了。” 梁研心跳了下。 张平看她的表情,笑了笑:“别紧张,好消息。” 见梁研还是一张严肃脸,他也不卖关子了,“南哥回信儿了,好好的呢,没事儿。” 梁研嗯了声,表情放松了,问:“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张平说:“快了,我看过一周能收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张平将他们送到火车站,帮赵燕晰和池宪办了临时身份证明,又买了票,在进站口同他们道别。 池宪没手机,就给张平留了宿舍电话,又给他一个大大拥抱,“张哥,回南安一定找我啊,你们报社离我学校超近的,到时我请你跟南哥吃饭!” 张平平笑呵呵答应。 池宪又将身旁梁研一拍,“咱们几个真有缘,研哥跟赵妹妹过阵子也要回南安,到时咱在那边团聚。” “好好好。” 客套话讲完,道了再见,张平挥挥手,目送他们仨小孩进站。 还没转身,一个身影又出来了,张平一看,是那个短头发姑娘。 “咋了?”张平奇怪。 梁研到了他跟前,说:“张哥,留个电话吧。” “嘿,你也要请吃饭呐。”张平笑道,“你们太客气啦。”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很乐意地从兜里摸了张名片给她。 “谢了。”梁研笑笑,转身进站。 八月尾巴,俞城热得出奇。 两年没回来,梁研一路看过来,发现许多地方都变了。 出租车经过她和赵燕晰曾经读书的小学校,飘扬的红旗不在了,只剩一片拆后未建的废墟。 车绕进老城区,在小街口停下,天已经擦黑。 赵燕晰和梁研下车走了几分钟,看见小区的大门,里头几栋居民楼年代久远。 关于这里的所有记忆对梁研来说也远得有些缥缈了,她在这出生,也在这生活七年,后来被沈玉带走,她住的老房子也在那一年被沈玉卖掉。 沈玉是梁研的母亲。 梁研六岁时第一次见到她,七岁时是最后一次。 这里是沈玉的家乡,但沈玉再也没有回来。 梁研读高中时,她的父亲梁越霆让人在新街租了间屋,梁研住了三年,但她每晚送赵燕晰回来,仍然会来这个小区。 梁研觉得,这几栋老旧的居民楼好像永远是那副样子,没什么活力,但也没有哪里不好,不紧不慢的。 她们熟门熟路进了小区,上楼敲门。 赵燕晰的姥姥独自住在二楼的一套两居室,老人家打开门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两个丫头突然回来,等反应过来就只剩惊喜,忙将她们迎进来,张罗这个张罗那个,看到梁研带了营养品,又将她说了一通。 叙过旧,姥姥就忙着折腾晚饭了,梁研和赵燕晰也没闲着,帮忙弄了好几个菜。 两人都很累,吃完饭冲了澡就睡了。 后面的日子她们俩过得好似度假,每天陪老人聊聊天,帮忙买个菜,然后就是吃吃睡睡。 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赵燕晰才在梁研的催促下去补办了身份证。 去的时候是下午,天有点阴,赵燕晰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找出一辆破单车,梁研骑着载她。 办完事就到傍晚了,经过超市,赵燕晰进去买东西,梁研扶着车站门口等。等了一会,没等来赵燕晰,倒碰到一个熟人。 对方似乎先认出的是梁研的背影,他喊了一声,语气并不十分确定。 梁研回过头,看见一个男孩愣在那里。 梁研有点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但她确定,他应该是她高中同学,至少也是同校的,否则她不会觉得眼熟。 “梁研?”对方看上去有点激动。 梁研放弃搜索,直接以万金油方式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男孩眼睛微微一亮,似乎很惊讶,过了会,对她笑了。 “是啊,好久不见。” 他笑得有点儿耀眼,梁研怔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梁研说:“哦,才回来。” “是么。” 他突然不说话了,梁研也没寒暄,就这样陷入沉默。 赵燕晰这时候出来了,看到梁研身旁的人,惊呼:“宋祈宁!” “你好。”宋祈宁说。 “好巧!”赵燕晰惊叹,“哎呦,宋祈宁你变帅了嘛。” 宋祈宁笑了笑,没接话,看着梁研:“可以留个电话吗?” 梁研正在回忆这个名字,直接说:“我没电话。” 这理由听着太假,宋祈宁以为她不愿意,有点失望。 一旁赵燕晰早将他看透,老实告诉他,“是真没电话,我们回来时手机被偷了,还没买呢,不过我可以给你她宿舍号。” 梁研来不及阻止,赵燕晰已经报完号码。 宋祈宁走后,赵燕晰满脸兴奋,将梁研一拍:“你魅力超大啊,人家念念不忘呢。” 梁研白她一眼,“这人谁呢,脸有点熟,名字没印象。” 赵燕晰不敢相信,“梁研,你把他忘啦?当年人家可是第一个不怕死敢跟你表白的人!你辣手摧花,把他狠狠揍了一顿,记得吗?” 梁研一听就有印象了。她揍过的人不少,被揍了不还手的没几个,宋祈宁算一个。 “没想到他还记着你呢。”赵燕晰说:“啊,你可以考虑开始你的初恋了,虽然有点晚,但好歹赶上大学的尾巴,也没有遗憾了,怎样,我机智吧,保准你回学校就会接到表白电话,到时候他千里寻爱,你俩花前月下,然后你交出你的初吻,他……哎哎!梁研——” 赵燕晰顾不上畅想了,追着自行车跑。 晚饭后,赵燕晰收碗筷进厨房,梁研说:“我出去一下。” 赵燕晰探出半个头,“干嘛。” “散步。”梁研头也不回丢了一句。 赵燕晰嘀咕:“什么毛病,她什么时候开始散步了?” 梁研下了楼,径自走到门口的小卖部。 看店的大爷在吃晚饭。 梁研说:“大爷,我打个电话。” “在那儿呢,你打呗。” 梁研从兜里摸出张名片,拨出上面的号码,响了三声,那头有人接了。 “喂——”是男人的声音,周围有点吵闹。 梁研说:“张哥,是我,梁研。” 张平一愣,紧接着就乐了,“啊,是你啊!我还说这号码像打广告的呢,你咋现在打电话来了,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梁研停了一下,“就问一下你们怎么样了。” 张平的笑声隔着听筒传来,他似乎很高兴,“丫头有良心啊,还知道关心我们哩,没事儿别担心,都结束啦,南哥也出来了,就在我边上吃饭呢。” 梁研愣了下,还未反应,张平又说:“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啊?” 问完不等梁研答话,就自个接下去了,“我把电话给他喽。” 听筒里一阵嘈杂,隐约听见张平的声音:“是梁研,担心你呢,打电话特地问来着……” 隔两秒,梁研听到了那个人熟悉的低哑的嗓音—— “喂?” ☆、第9章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只剩电流杂音。 梁研说:“是我。” “我知道。” 梁研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头也是沉默。 梁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几秒后,她咬了咬牙,“沈……沈叔叔。” “咳……” 沈逢南毫无预兆地呛了一下,张平吓了一跳,“你喝慢点,谁跟你抢呢,都是你的。” 张平递了纸巾过去,沈逢南没接,他捏着手机,将手里纸杯放下了。 那头很安静。 在这安静之后,她淡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上次……对不起,谢谢你帮我们。” 沈逢南微微一顿。 他才发觉,她是在认真的道歉和道谢,那声“沈叔叔”也是认真的,大概是她反复斟酌之后的称呼,与之前叫他“山叔”并不一样。 第11节 梁研二十岁,而沈逢南今年三十三,叫叔叔没什么不合适。 但梁研突然这样正经地喊,沈逢南难免惊讶。 他先前见过她几副面孔,有时冲动,有时冷漠,偶尔也调皮戏谑,但似乎都不如现在这短暂的郑重让人措手不及。 张平见沈逢南顿着不说话,惊讶又好奇,凑近了听手机里的声音,什么也没听见,不由嘀咕,“咋回事?说话呀,你俩玩什么无声胜有声呢。” 沈逢南将他脑袋一推,贴着话筒说:“嗯。” 他声音不高,但梁研听到了,莫名松了口气。 话都说完,她也不再打扰,说:“那你们吃吧,我挂了。” “好,再见。” 梁研也说:“再见。” 梁研挂了电话,放了两个钢镚,道过谢,一身轻松地回去了。 沈逢南把手机还给张平。 “说什么啦?这么严肃。”张平的八卦之心难以抑制。 沈逢南不理他,低头倒满一杯啤酒,两口喝完。 张平锲而不舍,“那小丫头不错吧,对你挺有心,怎么样,被人惦着的感觉是不是好极了?” 沈逢南将杯子一放。 “有什么好不好的。” 喝过酒的嗓子更沉哑,他只这样淡淡回了一句,喊老板结账。 回旅馆的路上,张平不死心地继续打探,“那丫头挺好玩吧,你不晓得上回你送他们出来,然后一整天没信儿,她问了好几次呢,后来我去告诉她的时候她那小脸绷得,看起来怪紧张你的……” 讲到这里做总结,“我觉得这姑娘怪可爱的,就是打扮有点像男孩子,她人心眼挺好,南哥你就说我看得准不准吧。” “明天先把票买了。”沈逢南把他一车话全无视了,接口就说正事。 张平一愣,“啊?买哪天的?” “你看着买。” “咦?”张平不懂了,“你这意思是我们随时能走了?” “嗯。” 张平皱眉,“不是还有两个大总跑了吗?不得抓回来?” “他们姓名身份信息我都提交过,后面是警方的事。” 张平哦一声,点点头,“也是,总不能这抓逃犯也让你上吧。除了这点小瑕疵,这事儿也算圆满成功了,料都已经摸全,回头社里把专题做起来,这就算画上句号了。” 两人回到旅馆,沈逢南先洗澡,张平跑去前台开了间豪华大床房。 他回来把房卡给沈逢南。 沈逢南不明所以,“这不有两张床?” “老大特地交代的,让你睡了小半年地板,他过意不去,喏,他说今天这整张床都是你的,随便滚。” 说到这里张平突然叹息,“唉,只是南哥你这孤家寡人的,又没姑娘陪你滚。” “……” 贫嘴的结果是脑袋挨到一下暴击。 张平委屈兮兮,“我又没说错啊。” 离开俞城的前一天,梁研和赵燕晰去逛商场,打算给老人家买几件冷天穿的衣服备着。 路上,赵燕晰问梁研还有多少钱。 梁研没讲具体的,只说一句:“够养你的。” 赵燕晰不大相信,总觉得梁研这样贫嘴是故意避开重点。 这个季节卖秋冬衣服的还不多,逛了几家,梁研挑了件暗红色的棉袄,问赵燕晰:“这个怎么样?” 赵燕晰也觉得不错,趁导购不注意,翻了下价格牌,脸就黑了。 “这个不好。” “我觉得挺好的。”梁研认真地又看了一遍,“质量不错,颜色也合适。” 她对导购说,“这个装起来,我们要了。” 赵燕晰在背后扯她衣服,小小声地提醒,“姥姥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回了南安喝西北风的。” 梁研没理她,刷完卡出店才说:“别杞人忧天,东南风我都没让你喝过吧。” “我们回去还得买手机呢,这又是一笔花销。” 梁研说:“花不了多少钱,我又不给你买土豪机。” 赵燕晰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抬头说:“梁研,我是不是总是拖累你?” “说什么屁话。” “你别蒙我,我也没那么傻,我知道我放在你那的那点钱早花完了,现在我要考研,南安房租又贵,全都要靠你一个人,你今年还要交学费。” 赵燕晰声音越来越低,“我本来还想着跟陈渠后头小赚一笔,你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梁研不知道她脑子里想这么多,听完沉默了会,说:“我说真的,你不用操心,真穷到那地步我会动他给的那些。” 赵燕晰愣住,没想到梁研会说这话。她知道梁研口中的“他”是梁越霆,她再孤陋寡闻也知道梁越霆不缺钱,但她印象里,梁研在这件事上倔得出奇,上大学后就不再花梁家的钱。 梁研现在这样说,反而让赵燕晰更难过,她不再往后想,决定先专心复习,考完试就去找工作。 两人又买了一件衣服,之后去箱包店选行李箱。 晚上,梁研洗完澡吹头发,赵燕晰躺在床上看了她一眼,有点惊讶地说:“梁研,你头发又长了。” 梁研头也没回,说:“回去剪。” “不剪了好不好?”赵燕晰说,“梁研,你留长发吧,一定很好看。” 梁研直接无视了这句话,赵燕晰有点失望。 梁研关掉吹风机,躺到床上,赵燕晰坐在床边看着她,说:“我说真的,你以前长头发真的很好看的,大家都这么说。” 见梁研不说话,赵燕晰略有些忐忑,停了下,故作轻松地说:“我可没夸张,你记得么,那时候暑假你回来俞城看我,我在补课呢,你到我们学校去了,你不晓得我们班男生都来打听你呢,那天你穿白裙子,扎着辫子,我记得可清楚了,你……” “睡觉吧。” 梁研关了灯。 屋里瞬间黑掉,赵燕晰张了张嘴,半截话堵在嘴里。 对面的人毫无动静,赵燕晰顿了一会,无声叹了口气。 梁研,那一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只有这一件,你始终不肯说? 赵燕晰乱糟糟想了一会,没纠结多久就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赵燕晰正在拖地,突然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外头站着个女人,长卷发,穿得很好看。 “请问梁研是不是回来了?” 赵燕晰愣了下,点点头,转头喊:“梁研。” 梁研从卧室出来,看到门口的人,脚步微顿。 “研研,”对方有些惊喜,“原来你真回来了。” 梁研走过去喊:“林阿姨。” 林晓清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没有跟我联系呢。” 梁研说:“只待几天,马上就走了。” “这么快?那你妈妈的东西……” “林阿姨,”梁研打断她,“那些东西你处理了吧。” 林晓清怔了一下,“研研,你不是说会来拿的吗?” 梁研没讲话。 赵燕晰偷偷握住她的手,“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拿吧。” 林晓清说:“或者我给你送过来也行。” “不用了,我并不想要。”梁研直接把话说出口。 林晓清有些为难。她是沈玉的朋友,也是沈玉的医生,沈玉最后的一点遗物都保管在她那里,梁研几次答应会去取,但始终停在口头,这次干脆说不想要了。 她们沉默了一会,梁研说:“林阿姨,抱歉让你保管了那么久,今天回去就扔掉吧。” “研研,”林晓清皱眉,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其实,你妈妈有给你留一封信,我本想等你自己发现。” 见梁研没有反应,林晓清从包里取出信递给她。 “毕竟是你妈妈最后的话,不想看看么。” 赵燕晰赶紧将信接下来,“谢谢林阿姨。” 林晓清看了看梁研,说:“那我就先走了,研研你如果改变主意,就给我打电话,或者给我发个地址也行,我给你寄过去。”停了下,说,“另外,你妈妈的病历资料我也一直保存,如果要,也一并给你吧。” 梁研不应声,赵燕晰就好声好气代她讲:“好的,谢谢林阿姨。” 林晓清走了两步,又回头,欲言又止。 “林阿姨还有事吗?”赵燕晰问。 林晓清想了想,还是叮嘱一句:“研研,你不要忘了,定期检查身体。” ☆、第10章 第12节 林晓清走后,赵燕晰把梁研拉进卧室。 “你……不看看么?”她把手里的信递过去。 梁研接下来塞进箱子里。 赵燕晰忐忑,“梁研,已经过了这么久,要不你看看吧,也许有什么重要的话呢。” “人都死了,几句话能有多重要?”梁研将拉链拉上。 “既然不重要,你为什么不敢看?” 梁研倏地一顿。 赵燕晰走近,又说一遍,“梁研,你为什么不敢看?” “我不是不敢。” “那是为什么?”赵燕晰难得执着地问下去。 “没有意义。” “是么,那你怎么不把它丢了?虽然是我收下来的,但你也没有把它丢掉,你心里还是很在乎你妈妈的,是不是?” “不是。”梁研几乎没有思考地否认,“她并不值得我在乎。” “你说假话,梁研……” 赵燕晰觉得不揭开讲的话,这个问题永远都在,那些不好的全都堆在梁研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她犹豫了一会,说:“你知道么,你以前睡觉会讲梦话,那时候我就听到了。” “听到什么?” “你叫沈阿姨不要丢下你。” 其实还有别的,只是赵燕晰不忍心说。 梁研的身世,一直是邻居间讳莫如深的话题,但仍然抵不住好事者的八卦心,背后谈论的人不会少。这些年,赵燕晰东听一段,西听一句,加上一些亲眼所见的事实,揉在一起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她知道,梁研梦里那句话是有原因的。 小区里人都知道,梁研是私生女。 沈玉没有结婚,但她怀孕了,她将梁研生下来就丢给梁研的姥姥,梁研六岁她才露面,隔天梁研放学回来,她就已经走了。 赵燕晰记得,那天梁研一晚上都没有讲话。 沈玉再次出现是一年后的五月份,那时梁研的姥姥已经去世一个月。 那个月发生的事情,赵燕晰希望梁研永远忘记,再也不要想起,但她知道不可能。 没有哪个七岁的小孩会独自在死去的姥姥身边睡两天。 如果不是她刚好来这边过五一,又刚好去找梁研玩,她不敢想梁研会怎么样,整个小区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这对祖孙两天没出门。 后来是邻居凑钱帮忙办了丧事,赵燕晰的姥姥将梁研带回家照顾。 而沈玉一个月后才出现,她卖了房子,带走梁研。 赵燕晰从那之后没有见过沈玉,后来才知道沈玉那一年就死了,是自杀的,梁研因此回到了亲生父亲身边,再往后,读高一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梁研被送回俞城,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梁家。 如果说梁研恨沈玉,赵燕晰可以理解,但她发现不是这样简单。像现在,梁研听到别人提起沈玉,情绪会不好,但她总是在忍。她不看沈玉的信,但也不丢,那个结永远在那,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它也许每时每刻都在折磨梁研。 赵燕晰决定把这一切都说破。 “梁研,你看看她说什么,然后,你心里有什么,你也说出来,你可能不会再那么难受了。” 但梁研显然不配合。 “没什么好难受的。”她固执地说,“我早就忘了。” 离开俞城之前,谈话没能再继续。 九月中的列车重新将梁研和赵燕晰送回南安市。 生活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假期里的一切都是插曲,除了慢慢被遗忘,似乎没有别的结局。 开学后,梁研成为大四老学姐。 她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课少很多,九月底将直研材料交到院里,就只剩每周二的一次课。 她的同学大多在准备考研或找工作,确定直研的那些也会找实习和兼职。 但梁研仍然靠接稿过活,偶尔出去接一单会场翻译。 赵燕晰正正经经复习备考。 她们租的房子在云阳路,离梁研就读的a大不远,也靠近赵燕晰要报考的师大。赵燕晰觉得梁研特别神通广大,不知找谁拿到了师大的校园卡,可以让她进图书馆,也可以在食堂吃饭。只是,图书馆占座问题严重,经常找不到座。 赵燕晰晚上精神好,睡得迟,早上睡眠最好,连着几天为了占座早起,好好的一双水灵眼睛熬出两坨黑眼圈。 她想在家复习,但尝试了一次效率巨差,背着单词就躺到床上去了,有梁研监督也没用,她坚持不了一会就想跟梁研说话聊天。 没几天,梁研也忍不下去了,在南安高校论坛搜索一圈,找到几个口碑靠前的校外自习室,做完筛选,定下离a大最近的e书馆。 e是eagle的缩写,所以论坛里的同学们亲切地称呼它小鹰书馆。 帖子里描述的条件很令人心动,全天24小时开放,单独隔间,包位一个月三百,大厅提供微波炉、饮水机,图书角、打印机随时可用,前台售卖零食饮料。 第二天,梁研就把赵燕晰送过去了,得到的反馈是一条过分激动的语音信息—— “这里棒呆了,效率飙升!” 梁研收到消息时正在食堂。她早上接到准导师电话召唤,这会儿刚好吃完最后一口饭,听完语音,她回了个摸头的表情图以示表扬,然后迅速收掉餐盘赶去六号楼。 那位钟老师做事风风火火,最恨别人迟到,梁研早就帮他做过事,对他的脾气秉性一清二楚。 果然,到了办公室,钟老师已经在了。 梁研一进去,他就丢来一张便签,上头只有几个字和一串邮箱号。 钟老师的交代极简洁:“联系这家,约一位摄像,28号八点,北楼1101拍摄远程教学资源片。另外,你今天去把场地提前申请下来,再通知院学生会安排志愿者帮忙。” 梁研仔细一看,是家摄影工作室。不知为什么上面只写了邮箱,也不多留个电话,打电话其实最方便快捷。 回去后,梁研按要求发邮件预约,半个小时后收到回音。 梁研看完邮件,将对方留的联系号码存进手机。 27号晚上,梁研特意给对方发了消息提醒第二天的拍摄工作,收到回复后,她又将通讯录名片转发给学生会负责人。 她的任务就结束了。 第二天,28号,梁研去市医院体检,赵燕晰坚持要陪她,中午拿到报告单,赵燕晰抢过去,看完松了口气。 “没事儿。” 梁研也看了一遍,的确没有任何异常,两人吃了顿饭,慢慢坐公交车往回逛,到了学苑路的小鹰书馆,赵燕晰先下车,“我今天晚上多看一会儿,估计回来得晚。” “知道了。” 车门关上,梁研转头看前方,发现路旁的树叶居然开始黄了。 手机突然一声响,梁研回神,低头看,群里来了条信息,是学生会那边的负责人发的,跟大家汇报持续四个小时的拍摄工作终于结束了,然后底下就是一片撒花祝贺,有人发红包犒赏。 抢完红包,现场帮忙的志愿者小姑娘发来一条消息,问大家有没有觉得今天来的那个摄像很帅。消息刚滑过,迎来一片整齐的“+1”加“捂嘴笑”表情图。 负责后勤工作的小姑娘直接跟一个“+10086”。 于是有人吼着求照片。 不一会,有好人上了张图,背影照。 梁研随手点开,看清了大图—— 短寸头,宽肩窄腰,穿白t恤,休闲裤,背影挺拔。 她看完点回去,一串消息又来了,清一色的“求正面照”。 发图的同志遗憾地说没敢拍。 底下又一溜“求联系方式”、“求电话”、“求微信”。 负责人妹子甩上电话号码并艾特梁研,指明是梁研给的,但她试过了,用手机号搜不到微信。 其他妹子发了一堆哭脸。 梁研看着不由笑了,这几届的学妹实在太可爱,她想拉过来一个个捏脸。 公交到了a大站,梁研收起手机下车,从侧门进学校,经过小操场,一辆黑色汽车从她身边行过。 梁研无意间扫了一眼,目光落到副驾驶位。 她愣了一下,再看的时候,那车已经远了。 梁研怔怔站了两秒,无意识地往那方向走了几步,看见那辆车已经开出校门。 她没看清车牌号。 晚上,梁研拨了张平的电话,嘟声还没响,她突然又按掉。 打通了要问什么? 问他们回了南安没? 这好像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梁研皱着眉,想了好一会,没想出理由。她把手机放下了。 过了两秒,又拿起看了下时间,十点半,该去接赵燕晰了。 梁研正要出门,手机响了下。 一封邮件来了。 ☆、第11章 邮件是那家摄影工作室发来的,告知梁研后期剪辑制作中需要提供的信息材料,末了询问是否有其他具体要求。 梁研这才想起把钟老师发来的样片和材料包转发过去。 等她赶到小鹰书馆已经十点三刻了。 赵燕晰的信息五分钟前就来了,梁研没有进去,也没有找地方停电动车,她就坐在车上,脚撑着地给赵燕晰回信息。 第13节 发完信息,她抬头看了下,觉得这地方和那次白天看到的感觉不大一样。 或许因为是夜晚,周遭的黑暗和静谧将这里的灯火衬托得有几分特别,连门口的这棵梧桐都好像更大更有力量了。 梁研顺着树身往上看了一眼,发现这个书馆的二楼也亮着灯。 难道二楼也是他们家的? 那也太大了点,要亏本的吧。 梁研瞎操着闲心,看见楼上落地窗边多了一道人影。 梁研突然顿了一下。 这样的距离并不能看清什么,最多是个模糊的剪影,但梁研奇怪地感觉到一丝熟悉,好像以前就见过,甚至于她看着那道身影能确定他此刻靠在那儿是在抽烟。 她看了一会儿,挪开视线。 为什么又会想起他? 这不科学。 歉也道了,谢也说了,他安全脱困,一点事儿没有,她又不欠什么。 一天来两次错觉,看谁都像他,这是有病啊梁研。 赵燕晰出来时就见梁研坐在电动车上发呆。 她伸手过去晃了下,梁研才回过神,“好了?” “对啊,你想什么呢。”赵燕晰坐到后座,扶着她的腰,“我出来你都没看见。” “没什么,你也不叫一声。”梁研将车骑上大路。 夜风拂面,梁研看着前方道路,赵燕晰在她身后絮絮叨叨汇报今天的学习进度。 回去后,梁研随口问赵燕晰:“你跟池宪联系过么?” 赵燕晰正在啃苹果,嚼了两口说:“没有啊,他留的电话我不知道塞哪儿去了,但我不是留过你宿舍电话给他吗,估计他打过电话,可你这阵子都没回学校住过。” 梁研哦了一声,去洗澡了。 赵燕晰啃完苹果慢慢回过味儿,陡地惊了一下—— 梁研不会惦记上痴线了吧?! 赵燕晰仔细回想了一下,眼睛慢慢瞪圆了。 梁研那家伙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人,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以前都没有认真看过一个男人,更不可能去研究什么男女相处的问题,看到一个可怜兮兮的痴线就保护欲爆棚英雄救美,又享受被痴线崇拜和需要的感觉,也不管人家娘不娘man不man,就这么上心了! 难怪和痴线分别后梁研就有点不对了,在俞城那几天总有点心不在焉,回南安后才好了,因为痴线在这儿啊。 看今天这趋势,梁研这是忍不住想见痴线了吧。 真是要死啊。 赵燕晰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她打心底希望梁研和普通女孩一样尝试着谈个恋爱,但对象不要是痴线好吗? 这还不如她自己上跟梁研百合呢。 梁研洗完澡就回卧室睡觉,赵燕晰坐在自己床上抱着腿看她。 梁研看了下手机,皱眉:“十二点了,你愣着思春呢?” 赵燕晰“唔”了声,心道你也就嘴巴厉害。 对着镜子刷牙时,赵燕晰渐渐冷静下来,思路转了个向。 或许这也可以算好事情,再怎么说痴线的生物性别也是男,这至少说明梁研能关注到异性了。 是个进步啊。 赵燕晰决定顺水推舟,就从痴线入手,先让梁研接触一下男人,以后再慢慢引导,她就不信等梁研上道了还能忍得了痴线那种磨叽的男生。 梁研不知道赵燕晰像老妈子一样操心她的感情启蒙问题,第二天她仍然和往常一样早起买早餐,留一份给赵燕晰,自己先去了学校。 赵燕晰锲而不舍,愣是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当初池宪留的电话,主动联系上了。 梁研一回来,她就汇报:“池宪约我们玩呢。” 梁研在写邮件,头也不回地说:“你现在还有时间玩?” “偶尔玩一下当放松啊,国庆七天假呢,池宪说还叫了那个张哥和那个沈、沈……” “沈逢南。” 梁研敲键盘的手顿住,她看了眼屏幕,慢慢按将错打出来的三个字删掉。 赵燕晰说:“对,就是他。” 见梁研没声音,她直接拍板,“池宪定了六号,反正我答应了。” 假期头几天,梁研过得异常繁忙,她接了两万多字的新稿,一半英语,一半法语。早八点到晚十点都对着电脑,马不停蹄译了三天,前脚刚交差,后脚接到钟老师的电话,说是给她介绍了个活儿。 梁研虽然有点累但还是接了。 传媒学院的董老师和钟老师关系好得像拜把子兄弟,梁研以前就给他帮过忙,这活儿就算不给钱,她也得卖个面子,何况人家正儿八经地花钱请她。 研讨会在a大东区报告厅进行,与会的有两位法国学者,梁研担任全场翻译。会议分上、下午两场,结束后把人送走,董老师带她和另几个帮忙的研究生吃饭。 饭局上气氛不错,不同于钟老师的雷厉风行,这位董老师特别接地气,讲话幽默风趣,和学生处得像朋友,梁研跟他还算熟,又饥肠辘辘,于是毫不客气地闷头吃菜。 包厢的门被推开时,梁研正在啃一块扇骨。 她啃得专心致志,没关注旁人,直到董老师突然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咦,还真来了,你这家伙不是开玩笑啊!” 其他人都望过去。 梁研头一抬,扇骨掉回碗里。 柔光中一个人走近,颀长身影在她视野里逐渐清晰,他穿着黑色的t恤和裤子。 光线将他五官的轮廓勾勒得很明显。 他的头发剪了,很短的寸头。 董老师已经在对学生介绍:“喏,这是我小师弟,算你们小师叔了!” 学生们站起来打招呼问好,唯独梁研没动。 一个高高的男生挡住了她。 等他们都坐下,梁研就看到了沈逢南的脸。 他唇边还留有一点笑容,目光在别人脸上,过了一秒,他的视线随意地转了下,落到梁研在的方向。 梁研清楚地看到他顿了一下。 短暂的四目相对后,沈逢南率先转开了脸,因为有人絮絮叨叨地跟他讲话了。 “真成大忙人了,想见你一面都难,我要不是今天走不开就直接去你那取了,看你这忙得屁股落不着板凳的!”董老师熟稔地抱怨几句,说,“钥匙给我吧,我这不留你了,你赶紧忙去,哦,我的片子你可得先剪好,过几天要用了。” 沈逢南点了点头,把钥匙给他了。 董老师以为他就要走了,挥了挥手,沈逢南却又往桌子那边看了一眼。 那边都是学生,也不知他看谁。 很快,他的视线收回来。 “那我走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离开了包厢。 董老师回桌招呼大家吃菜。 梁研拨了一下碗里的扇骨,抬头问:“董老师,他真是您师弟么?” 董老师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在问沈逢南。 “是啊。”他说完停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笑了,“哦,上次你们见过是吧,老钟拍那个教学片你肯定去帮忙了,其实那工作室是我推荐的哩,怎样,我小师弟做事挺靠谱的吧?” 梁研愣了下,可是紧接着她就想起了群里的照片,也想起了学校里与她擦身而过的那辆车。 梁研觉得真是奇了,她联系的那个摄像就是沈逢南么? 饭吃完散伙回家,梁研没再想这事,她困得脑仁疼,洗了澡,设好闹钟就上床睡觉。 晚上十点,闹钟把梁研叫醒,她简单洗漱后骑上小电驴去小鹰书馆。 今天到得有点早,赵燕晰的信息还没来,梁研也不催,她把车停在树边,沿着路牙来回散步。 脑子闲下来,她又想起了之前的事。 梁研也不纠结,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找到之前存的“28号摄像”,点开,拨过去。 响铃四声,接通了。 那头一声“喂”,梁研就认出来了。 她没有讲话,那头停顿一下,隔两秒,来了句:“你好。” 还是一样的嗓子,只是那种闷哑在电话里显得更温沉。 其实不难听啊。 电话里过久的沉默让沈逢南感到奇怪,这个号码他没有存,显示出来就是陌生的一串。他猜测可能是骚扰电话,正打算挂掉,突然听到了声音—— “沈叔叔。” 沈逢南怔了怔。 “是我啊,我是梁研。” 女孩的嗓子温温淡淡的,听不出语气,电话里有风吹的声音。 沈逢南停下工作。 “梁研。”他喊了一声。 “嗯。”梁研说,“好巧啊,今天。” “是啊。” 梁研低头踩着石阶,“原来董老师是你师兄,我今天给他做事呢。” 第14节 沈逢南说:“哦,我猜也是。” 梁研停了下,问:“你在忙吗?” “没有。” 梁研也没想他是客气还是讲真话,她说:“上次我看到你了。” 沈逢南有点疑惑:“什么时候?” “28号,你来拍摄那天,你坐在车里。” 梁研突然笑了,“好像太巧了点,给你发邮件约你摄像的是我。” 沈逢南这次真有点惊讶了,“是么?” 梁研嗯了一声。 外面风又大了些,电话里呼呼的声音很清晰。 沈逢南问:“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么?” “是啊。”梁研应了一句,正要再讲,有辆来接人的汽车开过来了,大灯闪了下,鸣笛声遮过她的话。 电话里的噪音和现实中的重合,沈逢南静静地听完,往窗户看了一眼。 噪声没了,听筒里传来梁研的声音。 “刚刚有车来。”她说。 “我听见了。” 沈逢南放下笔,从桌边站了起来。 电话里梁研的声音正在说:“我出来接赵燕晰,所以还在外面。” 沈逢南已经走到了窗边。他往下看去一眼。 路灯昏黄的光照出梧桐的树影,风吹得枝叶摇摆。 那女孩瘦瘦的身影在风里晃着。 那头突然沉默,梁研有点疑惑:“喂?” 没人应声,她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她今晚似乎有些话唠。 说太多了,他厌烦了吗? 梁研停下晃荡的脚步,一手裹紧衬衣,在路牙边蹲下了。 “哦,那……我说完了,就先挂了。” 她连再见都没说,摁断了通话。 一看时间,十点二十。 赵燕晰应该也快出来了。 风刮来,梁研又紧了紧衣服,站起身,回头看一眼书馆门口。 她突然怔住了。 ☆、第12章 沈逢南过来时,梁研还站在那里,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瘦长。她的短发被风吹起,脸庞在光影里模糊不清。 沈逢南走到近前,梁研突然动了一下,她往前一步,抬着脸看他。 她的眉眼清晰了些,沈逢南看出她的惊讶。 “吓到你了?” 梁研已经回过神。 “怎么可能?”梁研说,“你长得又不吓人。” 她往书馆看了看,又抬头看二楼,那里灯还亮着,她想起昨晚窗边的身影。 原来那不是错觉,真是他。 “你住那里?”她指着楼上。 沈逢南说:“在那里工作。” 梁研点点头,想起什么,“所以你那个摄影工作室就在那?” “嗯。” 梁研皱了皱眉,说:“你连招牌都不挂的?” 沈逢南说:“懒得弄了。” “……” 梁研忍住没做评论,这话换赵燕晰讲,她必定二话不说当场切换毒舌体质。 沈逢南注意到她的表情,低头笑了一声。 梁研盯着他,“你笑什么?” 沈逢南的笑容淡淡的,他垂着眼看梁研,说:“你好像跟那时候有点不同了。” 梁研一愣,“哪里不同了?” “说不清,感觉吧。” 梁研又盯着他,沈逢南想笑,但忍住了,他认真将她又看了一遍,还真找出了一点不同。 她的头发已经完全盖住耳朵,贴到脖子了。风一吹,那些发丝就拂到脸上。 “头发长了。”他说。 梁研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哦,我忘记剪了。”她拂了一把脸上的乱发,决定抽个时间去剪。 风吹起梁研的衬衣角,沈逢南抬眼看了看四周,说:“不冷么,进去待一会?” 梁研也觉得有点冷,点头:“好啊。” 他们一道进了一楼大厅,饮水机旁有沙发,沈逢南说:“坐吧。” 梁研坐下了,一转头看见沈逢南去了前台,过一会,他端了杯牛奶过来。 他递过来,梁研也就不客气地接了,一口喝掉半杯,抬起脸,正对上沈逢南的目光。 “味道挺好。”她晃晃杯子,低头把剩下半杯也喝完了。 梁研把纸杯丢进垃圾桶,赵燕晰就出来了。 “梁研?” 赵燕晰惊讶地跑近,将梁研肩膀一拍,“你来啦!” 没等梁研接话,她目光一转,陡然看清梁研身旁的人。 “啊!你……”赵燕晰瞪大眼睛,惊奇,“是你啊,你不是那个、那个阿山吗!” 后背遭梁研一拍,赵燕晰嗷了声,脑子立刻就转过来了,“哦,不是,你是沈、沈……” 磨蹭半天,竟找不到一个确切称呼,直呼姓名显然不礼貌,跟着那个张哥喊“南哥”好像有点没大没小。 正纠结着,梁研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下,“沈叔叔。” “啊,对,沈叔叔!” 赵燕晰不做思考地接口,挤出两朵尴尬笑容,“不好意思,沈叔叔,在那听习惯了,那时大家都叫你阿山嘛,你不要介意啊,沈叔叔。” 一口一个“沈叔叔”,听得沈逢南有一丝无奈,他往梁研那看一眼,对上她无辜眼神。 看那样子,她似乎还对自己提点了赵燕晰感到有点自得。 沈逢南有些好笑,其实这称呼也说不出哪里不恰当,但听着就是有点怪。 赵燕晰还在惊奇中,“好巧啊,池宪还说约我们一起玩呢,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你也在这上自习吗?咦,你难道也要考试吗?” 梁研受不了她咋咋呼呼问蠢话,将人一拉,跟沈逢南道别:“我们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嗯。” “喂,这就走啦?”赵燕晰一脸懵呆,就这么被梁研拉出去了。 回去路上,赵燕晰不死心地盘问一圈,了解情况后,惊叹:“我的天,你这拍偶像剧呢。” 梁研说:“是啊,巧得跟阴谋诡计似的。” “还真是,没想到他就在我楼上,我这么多天从来没碰上过。”赵燕晰又想起张平的话,说:“看来他真不做记者了,改做摄像了。” 梁研嗯了声,没再接话。 晚上下了场雨,温度突然就降下去了。 隔天,梁研和赵燕晰都在家休息,六号下午收到池宪的温馨提醒—— “该出发了,我们在师大后门美食一条街见啊,到了打我电话!” 路程不远,梁研还是选择骑车过去。她们到的时候正好四点钟,池宪就在街口等着,碰上面,池宪特别兴奋,一口一个“研哥”,叫得响亮干脆,赵燕晰默默翻白眼。 三人一起去了池宪定好的自助餐厅。坐下后,先上茶点,池宪说:“张哥他们马上就来了。” 果然,没一会,张平和沈逢南就过来了。 池宪热情地将两人带进包厢。 梁研在倒饮料,听到推门的声音,转头,看见三个人进来了,沈逢南走在最后。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薄线衫,袖子推高了,堆在手肘处。 赵燕晰已经在同他们打招呼。 张平喊了梁研,梁研说:“张哥,你们先过来坐吧。” 第15节 大家都落座了,梁研挨着赵燕晰,张平和沈逢南坐在他们对面。 梁研看了一眼沈逢南,他也正好看过来,对她笑了一下。 他好像没有休息好,眼眶深黑。 梁研还在看着他,池宪已经叫服务员上了一瓶白酒,两瓶啤酒。 “来,张哥,南哥,你们俩肯定喝白的吧。” 张平笑着说:“我喝白的倒是可以,但南哥喝不了啊,白的啤的都不行,给南哥弄饮料吧。” “不会吧。”池宪不大相信,“张哥你别诓我,南哥看着酒量就不错,不至于喝不了吧。” “真喝不了。”张平给自个倒了一杯,又给池宪倒了一杯,“我跟你喝就不错了,南哥嗓子不好,本来就不喝酒的,这两天天凉了,这不,又不舒服了,医嘱可交代了,戒烟戒酒。” 池宪一听,也不劝酒了,赶紧表示关心,“南哥,没事儿吧。” “不要紧。” 沈逢南一开口,梁研就听出他的声音哑得有点厉害。 赵燕晰也吓了一跳,以前就觉得这人声音不对劲,现在明显更严重了。她没想太多,直问出口:“沈叔叔,你嗓子受过伤吗?” 沈逢南嗯了一声。 张哥代他解释,“是啊,伤得还挺厉害,做过手术呢。” 池宪听到这,赶紧说:“啊?那还是别喝酒了。”说着就起身给沈逢南换上饮料。 吃饭时气氛很好,沈逢南话不多,梁研也很少讲,但是有池宪在,场子就不会冷下来,而赵燕晰一碰上池宪就跟他对上,两人进入互损状态,张平跟着里头插科打诨,饭桌上还挺欢乐。 吃完饭,池宪又张罗着去ktv,张哥和赵燕晰兴致也高,大家就一道去了。 沈逢南的嗓子唱不了,梁研也不爱唱,基本上就是剩下三个人轮场。 梁研靠在沙发上懒懒地吃薯片,沈逢南坐在沙发另一头听他们唱。 赵燕晰嗓子细,唱起小清新的歌曲挺像那么回事,池宪插在里头搞破坏,赵燕晰唱两句,他就对着另一只麦瞎叫一声,简直一对活宝。 张平看得哈哈笑。 梁研也忍不住发笑,她丢了个薯片进嘴,朝沙发那头看一眼。 沈逢南垂着头,手握成拳抵在嘴唇上。 他在咳嗽。 包厢里很吵,歌声和音响声盖过了一切。 看见他的手放下来了,梁研转回脸,继续吃薯片。 过了会,再看,他又在咳。 梁研再次转回脸,拨拉着薯片袋,拿起一片,没进嘴,连着薯片袋一起放下了。 她起身倒了杯温水,走过去。 一杯水递到面前,沈逢南转过头,梁研在他身边坐下了。 “喝水。” 她的声音湮在音乐中,完全听不清,但也没什么影响。沈逢南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接过水杯喝了两口。 不知是温水的效果还是他刻意忍耐,梁研发现他没有再咳得那样严重。 梁研拿回他手里的空杯,又回去倒满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她坐回原来的位置。 赵燕晰又唱了几首歌,梁研说要早点回去,赵燕晰虽然还想再玩,但梁研说话她还是要听的,而且她也觉得这两天歇得够了。 几人在美食街分道回去,梁研还是骑车载赵燕晰走,沈逢南坐张平的车来的,他们刚好顺路把池宪捎回去。 休息一晚,赵燕晰恢复了奋斗的生活,照常上自习。 后面一周,梁研没有接稿子,在家看了一些文献,过完周末,她就有点忙了,周一出去接了两场会议,周二有课,她却忘了给电动车充电,只好走去学校,上完课她在图书馆待了大半天,傍晚时离开,往食堂走。 经过小操场,梁研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人显然也看到了她,他从球台上跃下,拾起外套,拎着相机朝她走来。 ☆、第13章 遇到她,沈逢南好像并没有惊讶,很随意地说:“去哪?” “去食堂。”梁研将他看了看,“你嗓子好了?” 问完觉得这话挺白痴的,都一个礼拜了,他早该好了。 沈逢南说:“嗯,没事了。” “你来工作?” “嗯。”下午有人约片,他刚拍完不久,在球台那儿歇了一会就看到她了。 梁研哦一声,不再多问。她打算走了。 “我要去吃饭了。” 没想到沈逢南把外套搭到手臂上,说:“走吧,我也去。” 梁研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梁研:“你在学校吃饭?” 沈逢南说:“怎么,你们食堂不让外人吃?” “不是。”梁研想想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道去了二食堂。这个时间吃饭的学生不少,梁研先过去找到一个座位,把包放下占座。 她问:“你想吃什么?” 沈逢南说:“你请我?” “嗯,你不是没饭卡吗。” 沈逢南往窗口看了看,“有什么推荐的?” 梁研想了一下,说:“卤肉饭挺好吃的。”她往左手边窗口一指,“那家。” “好,就吃那个吧。” 梁研说:“你在这看东西,我去买。” 她丢下话就进了人群。 “梁研……” 沈逢南叫了一声,她没听见。 卖卤肉饭的窗口排了一溜人,梁研足足等了七八分钟。 沈逢南看到她端着饭回来,起身走过去将托盘接下。他走回桌边,将两份饭摆好,一回头,发现梁研没跟过来。 沈逢南站着没动,眼睛在各窗口搜寻一遍,在卖汤的地方找到她的身影。那里一堆学生站着,她被挤到角落,一侧肩膀贴着墙,这样望过去,她整个人显得有些伶仃。 没一会,梁研端着两份瓦罐汤来了。 她在人堆里走得很快,也很稳。看到沈逢南站在那,她有点奇怪,“你坐啊。” 瓦罐冒着热气,沈逢南看她将托盘放下,递来一双筷子。 她将一切做得熟练而自然,就像每天都同他一道吃饭。而事实是,以前坐在对面的都是赵燕晰。 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把照顾一个女孩的习惯延续到了他身上。 “给你要了排骨萝卜汤。”梁研把瓦罐推过去。 “谢谢。” 沈逢南舀了一口,正要入嘴,梁研突然说:“小心点,你别烫了。” 沈逢南顿了顿,抬起眼。 目光对上,梁研一愣,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沈逢南捏着汤勺没动。 梁研看着他。 “我怎么觉得你拿我当小孩一样?”沈逢南的语气淡淡的,眼睛里却有隐约笑意,好像有点无奈,又有点无语。 梁研一向厚脸皮,难得被他这句说得有些尴尬。 她拨了下碗里的饭,“没有啊,我拿你当叔叔呢,快吃饭吧,沈叔叔。” 毫无铺垫的又来一回“叔叔”,沈逢南再次觉得喉咙一噎。 都快成条件反射了。 他干脆放下了汤勺,叫她一声:“梁研。” “嗯?” 梁研嘴里包了一口饭,慢慢咀嚼。 “我今年三十三,我小侄女去年出生。” 哦。 梁研把饭咽下去,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然后呢?” “……” 沈逢南失笑,想伸手敲她脑袋。 他直接讲:“你喊我叔叔,不觉得奇怪么?” 讲到这里,他发现梁研皱着眉,有些严肃地看着他。 第16节 “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沈逢南说:“是不太适应。” 梁研说:“上次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也没说啊。” 这称呼她可是仔细斟酌过的,不喜欢要告诉她啊,白费了一番心思。她每次这么正经地喊他也是需要勇气的。 以为他会高兴,没想到他倒不舒服了。 梁研兀自想了下,识趣地收回了这自以为是的尊称,“下次你不喜欢就直说。” “好。” 晚饭吃完,两人出了食堂,外面却在下雨。这个时节天气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来场骤雨。 沈逢南一转头,看见梁研淡定地从包里摸出一把伞。 这是梁研的习惯,她从初中就这样。 沈逢南说:“你骑车了吗?” “没有。” “那我送你吧。” 沈逢南今天开车来的,他的车停在体育馆后面。 梁研的伞不大,两人合撑有些勉强,沈逢南握住伞柄,把相机递给她,“帮我拿着。” 梁研抱住相机,沈逢南空出的手微微揽住她的肩。 他说:“看地上,小心水。” 伞罩在头顶,身边有个比她更高的人撑伞,梁研的感觉很奇怪。以前跟赵燕晰一起,撑伞的都是她,也是她提醒赵燕晰好好看路。 现在突然就反过来了。 “这边。” 沈逢南关注着积满雨水的道路,没发现梁研抬头看着他。 一小段路走了四五分钟。上车后,沈逢南找出一条手巾,“擦一下。” 梁研随便抹了两下,递回给他,“你手臂擦擦。” 岂止是手臂,他半边肩膀都是湿的。 沈逢南好像并不在意,他抹掉胳膊上的雨水,发动汽车。 车开到云阳路,到了梁研住的小区外,沈逢南把车停了。 雨已经歇了,天黑沉沉。 梁研下了车。隔着车窗,她回头看了一眼沈逢南。 他的脸已经转回去,正准备倒车。 晚上,梁研告诉赵燕晰以后别喊沈逢南“叔叔”,赵燕晰在群里聊微信,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啊?” 梁研说:“他不喜欢。” “是么,他跟你说的?” “嗯。” “难怪了,那天我就觉得哪儿不对呢,也没多想,跟着你就叫了,他肯定嫌咱们把他叫老了,我就说他现在看着也不老啊,头发短了挺精神,跟原来那个阿山都不一样了,那时候他还有点潦倒的样子……”赵燕晰琢磨一会,嘀咕,“还是痴线那家伙会拍马屁,南哥南哥的……” “诶?”她突然一拍大腿,“痴线叫人南哥,咱俩叫叔,那咱俩叫痴线什么?” 梁研:“……” 赵燕晰怒叹:“痴线这货太有心机了。” 梁研无语。 赵燕晰还在感叹,叹着叹着就说漏了嘴,“这人抱的一手好大腿,真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 “……什么?” 赵燕晰捂住嘴,摇头:“没什么。” 见梁研怀疑地盯着她,赵燕晰眼珠子转了转,索性坦白,“哎呀,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赵燕晰从床上下来,坐到梁研那边,神秘兮兮冲她笑。 梁研莫名其妙,“你脑子坏了?” 赵燕晰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梁研,你是不是喜欢痴线啊。” “……” 梁研的目光让赵燕晰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智障。 “你干嘛这么看我啊。” 梁研伸手摸她脑门,“你没毛病吧。” 赵燕晰将她的手拨开,“难道我说的不对?不然你怎么对他那么好,上次你还问起他呢,你不喜欢他,怎么一直想起他?” 她脑补过度,好像忘了梁研也只提了一次而已。 没听到回话,赵燕晰一看,发现梁研突然怔怔的。 “喂,梁研?” 她戳了戳。 梁研没动。 “被我说中了吧。”赵燕晰坏笑着看她,“我懂,情窦初开嘛,这很正常,你别不好意思。” 说着,赵燕晰就有点激动了,“你放心,虽然痴线有点娘,我也不待见他,但他运气还不错,瞎猫碰上死耗子,能让你上心,也算有两把刷子,你放心,这是你初恋,我绝对支持!” 当然,初恋都是没有好结果的,等梁研过了新手期把痴线踹掉,她肯定更支持。 梁研并没有听进赵燕晰后面的话,她微微皱着眉,“会想起他,就是喜欢他?” “当然,喜欢才会一直想起他,想见他,想跟他说话啊。” “是么。” “是啊。”赵燕晰抓紧时机对她进行启蒙,“你看,谈恋爱的人总是要约会,要打电话发短信聊企鹅聊微信是吧,啊,你先加一下痴线微信!” 她跑去找手机,回来一看,梁研躺在那盯着天花板。 “我把你痴线名片发给你了,你加一下。” 梁研嗯一声,没动。 赵燕晰躺到床上,兀自沉浸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和成就感中。 梁研还在发呆。 赵燕晰看着她,甚至都有点感激池宪了。她觉得这个怀春的梁研终于有了一点普通女孩的模样。 她再一看,发现梁研的头发铺在枕头上,已经长到肩膀了。 赵燕晰心里满满涨涨的,她起身关掉灯,很安心地睡了。 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紧不慢。 梁研起身,去桌上摸到手机。 屏幕亮起,她坐在黑暗里翻通讯录,找到“28号摄像”,将这几个字删了,重新输入:沈逢南。 停了一会,她发去一条消息—— 你有微信么? ☆、第14章 这条消息沈逢南第二天早上才看到。 上次打完电话,他并没有特意去存梁研的手机号,所以看到的仍是一串陌生数字,他在对话框里看到之前的消息才想起这是梁研的号码。 沈逢南顺手就给她回了,然后把她的号码存进通讯录。 手机没放下,工作室的小助理冯元打电话来了。 “南哥,我马上到你家门口了,东西我都带了,你收拾的咋样了?” “差不多了,在楼下碰面。” 挂了电话,沈逢南捡了几件衣服,又从抽屉取了一包内裤、两条毛巾,全装进背包。 冯元在楼下等着,单元门一开,他赶紧上前,“南哥,赶得及吃早饭吗?” “不吃了,直接去机场。”沈逢南把背包丢进后座,人也坐进去。 冯元将他送到机场,从后面把箱子拿出来,一箱全是摄影器材,拎着挺有重量。 沈逢南接过来,扶着拉杆,说:“行了,你回去吧。” 冯元说:“那我走了,南哥你回来提前打电话啊,我来接你。” “嗯。”沈逢南挥了手,拖着箱子走了。 梁研译完两千字的稿子,合上电脑,到床头看了下手机,有条新信息。 沈逢南给她回了微信号。 梁研搜索了一下,添加了。 这之后她等了一会,没有什么回应,她又去忙自己的事。 直到晚上,梁研才收到消息提醒,显示对方已经通过好友请求。 她看了下时间,快到十点了。 停了一下,她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第17节 沈逢南很快就回了。 两条对话框都很短—— 你还在工作? 刚结束。 梁研没有思考地又发了一条:在工作室? 发完了,她盯着上面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那些字符一跳一停,她觉得她的胸口也是这样。 很陌生的感觉。 过了几秒,那些字符消失了,新消息跳出来—— 不在,我在成都。 梁研的手一顿。 怎么跑那儿去了? 又一句来了: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梁研的手几乎下意识敲出这句话,但两秒后,她就删了,重新输入—— 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逢南看到这句,算了一下行程,告诉她还要一周,梁研很快回了:我知道了,你休息吧。 然后就没有别的消息了,她其实没回答他的话,沈逢南放下手机,猜测她大概只是闲聊一下。 他起身脱了上衣,进了浴室。 梁研把手机揣兜里,抓了钥匙出门去接赵燕晰。她仍然在外面等,抬头的时候下意识往书馆楼上看。 那里黑乎乎,没有灯亮着。 十月中的天气凉得很快,一转眼,毛衣全都要套上了。 赵燕晰报的专业课强化班开课了,她忙得昏头涨脑,居然还不忘默默关注梁研和池宪的感情进展,她猜测他们还停留在聊微信的阶段,因为梁研还和以前一样,该学习学习,该工作工作,接的稿子也并不比从前少,有时候甚至睡得比她还晚。赵燕晰确定梁研没有约过池宪。 这怎么行呢。 梁研没经验,不知道怎么追男生,必须得有人教。 赵燕晰理所应当地承担了这个任务。她并没有直接把梁研拉来进行言语教导,而是采用潜移默化的方式,找了几个实用的帖子直接分享给梁研,例如“追男神108式”,“我是如何追到老公的”、“约会神技”等等。 她观察了一下,梁研的反应虽然没有令人很满意,但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至多是在她一连发了三个帖子后给她回了个暴打的表情图,底下配一句文字—— 你再玩手机试试? 赵燕晰见好就收,立刻装死。 沈逢南在成都待了一周,拍摄工作18号上午结束了,算下来和预期一致,他买了下午五点的机票。走之前有几个小时的空余时间,刚好赴老同学韩成的邀约。 韩成作为东道主早已订好餐厅,沈逢南直接过去吃午饭。 一年没见,韩成还是那副样子,他前两年改行,从新闻民工窜身为健身房老板,常年一身黑色运动服,今天刚从健身房过来,看上去气色很好。 相比之下,沈逢南就有些憔悴了,这一周拍摄工作繁重,囫囵觉都没睡上几个,他眼底明显有两圈青黑。 韩成一落座就叨叨:“这受罪的活儿我搞不懂你为什么去接?外包的活儿一向很苦逼,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客户介绍来的,能接就接了。” 服务员过来了,韩成习惯性地点了酒水,转瞬又反应过来,跟服务员说酒不要了,来点饮料。 沈逢南说:“你想喝就喝。” 韩成喝了口水,“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饮料也一样。”说完,往沈逢南脖子看了一眼,“怎么样,现在还好吧,我听你这嗓子好了很多。” 沈逢南:“没事了。” 聊了几句,菜上来了。 吃饭过程中,沈逢南说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韩成在讲,其实讲来讲去也没太多事可聊,两人先后离开新闻圈,工作上无甚交集,又天各一方,再也不复当年,能聊的不过是同学近况、过往旧事。 有个问题梗在韩成心里,磨蹭到最后,还是没忍住。 “秦薇她……还是没联系你?” 沈逢南正在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隔一秒,他把鱼块夹到碗里,说:“没有。” 韩成把筷子放下,眉头皱起来。 气氛有几秒的凝滞,过了会,韩成有点气愤地摇了摇头,“她这算怎么回事?” 沈逢南没讲话,也没什么表情,安静地吃菜。 韩成看了他一眼,说:“你不会还在等她吧?” 沈逢南的脸上依然没什么变化,他将杯子里的橙汁喝完,低头夹菜的时候说:“我没在等谁。” 韩成不相信,“那你还这么耗着?都四年了,也没见你身边多个女的。” 沈逢南嘴角微抬,笑了一声,“先操心自己吧。” 韩成被他冷不丁一噎,愣了下就立即反驳,“这能一样吗,我本来就爱单着,什么感情、婚姻,我还真没上过心,逢场作戏玩玩就行,真要女的我立刻就能拉个来给你看,你一样吗?” 沈逢南无奈,“行了,说这些挺没意思,吃饭吧。” “看你这态度消极的,”韩成叹口气,“明年再聚,你还这样,我真要给你介绍了,个大老爷们,过的什么和尚日子。 还有句话,韩成咽了回去——搞得为秦薇守身似的,你这值得什么? 一顿饭吃完,韩成送沈逢南回酒店取了行李再送他去机场。 值机手续办完,还有一些时间,沈逢南翻了翻随身带的书,登机前查了下南安的天气,发现那边正在下雨。这种天气没必要让冯元多跑一趟来接,他算算时间,到那边不晚,打车应该可以。 准备收起手机时,微信来了条消息,是梁研发的。 ——你回来了吗? 沈逢南有些惊讶,这么巧。 他回:在机场了。 这条刚发过去,那边很快回复—— 你一个人? 广播提示音已经在通知登机,沈逢南打了几个字就将手机塞进包里。 在飞机上的两个多小时,沈逢南一直睡着,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他睡得很深,以至于醒来时头还很昏沉。他取了行李架上的背包,跟随人群去取托运的行李箱。 拿到东西,往出口走。 接机的人很多,沈逢南从人群中走出去,手臂忽然被拍了一下。 一转头,看到熟悉的脸庞,他的手脚都停住了,行李箱兀自滑了点距离。 梁研伸手扶了一下,箱子稳了。 她一抬头,清楚地看到他明显震惊的眼神,除了震惊,可能还有一些懵。 这在他身上是难得一见的。梁研很新奇地看着,有点想笑。 她将他上次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 “吓到你了?” 她嘴边到底还是浮出了一些笑,沈逢南反应了过来,将她看了看,“你……” “我来接你。”梁研接了话。 这下沈逢南都不知道问什么了。 梁研已经从他手上拿过行李箱,“走吧。” 她一手抱着伞,一手拖箱子,回头喊他,“这边。” 一直到坐上出租车,沈逢南才问出一句:“你怎么来接我了?” “不是下雨吗?”梁研指指窗外,“你说了,你一个人。” “……” 这个问题看上去她好像回答得挺充分。 沈逢南看了她一会,转头就轻轻地笑了。 他没再问什么,从裤子口袋摸出一小盒黑糖递到到她手边,“吃么?” 梁研一看,有些惊讶,这种糖在传销窝时她吃过一回,就在池宪来了以后,她在枕头边发现的,那时以为是池宪背包里滚出来的,她问也没问就跟赵燕晰分着吃了。 “不吃?”沈逢南说着收回手,哪料梁研眼疾手快赶在他放回口袋之前夺走了。 “我要吃。” 她打开盒子,取出一颗丢进嘴。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转头看窗外,雨幕晕染了霓虹。 ☆、第15章 下雨天车开得慢,还好路程不算太远,到沈逢南住的小区也才八点半。 沈逢南付了车钱,拎着背包先下车。 他去后面取行李箱,梁研叫司机先别走。 她跑过去,举着伞罩在他头顶。 沈逢南拖着箱子,梁研撑伞将他送进单元门。 “你上楼吧,我回去了。” 她转身走进雨里。 “梁研。”沈逢南叫她,梁研回头。 沈逢南说:“歇一会再走。” 第18节 “我要去接赵燕晰。” 她的脸庞在雨雾里不太清晰。 沈逢南说:“别站在雨里,过来说话。” 梁研走到屋檐下,沈逢南说:“我也要去那边,晚一点顺路带你过去。” “你去工作室?”梁研说,“这么晚了。” “有几张照片明早急用,晚上得洗出来。” 这时,外头等待的出租车司机有些不耐烦了,“走不走啊?” “你先走吧,师傅。” 沈逢南说了一句,司机立刻就发动了汽车。 梁研跟着沈逢南进了电梯。 他按楼层号,梁研靠着电梯壁看他。 沈逢南一转头就看到雨伞上的水珠一颗颗落到她脚上,他过去从她手里拿过伞。 电梯上到十楼,门开了。 沈逢南说:“到了。” 进了屋,沈逢南打开灯,把行李箱推到一旁,背包放到鞋柜上。 梁研站在门口。 沈逢南的屋子很干净,客厅不大,但也不算小,简约风,灰白色调。 “你鞋子湿了,先换这个。” 梁研低头一看,沈逢南从鞋柜里找了双男士的布拖鞋给她。 他自己换了凉拖,进卧室取了条新毛巾,见梁研站在客厅中间,他指指沙发,“坐吧。” “你自己收拾屋子?”梁研坐下后问了一句。 沈逢南嗯一声,将毛巾给她,梁研一边擦头发一边说:“那你很厉害啊。” 这样的夸赞听起来像没话找话,但其实是真心话。 梁研唯二不擅长的就是收拾屋子和做饭,所以收拾整理的事都是赵燕晰做的多,而她们两个吃饭主要靠食堂和外卖,在家里没怎么开过伙。 沈逢南没有回应这话,他去烧水了,梁研无所事事,拿起茶几上的杂志看。 翻了几页,她抬头,看见沈逢南从卧室出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深色的长袖衫和休闲裤。 他的衣服好像大多是深色的。 沈逢南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径自去了厨房。水已经烧开,他倒了两杯。 一转身,梁研站在厨房门口。 沈逢南忽地怔了一下。 在那短暂的几秒内,她的目光让他有奇异的陌生感。 但他并没有看清什么,因为梁研突然对他笑了。 她的笑似乎也与以往不同,很鲜活,好像突然无所顾忌。 她走过来,接过他手中一杯水,说:“你家有东西吃吗?” 沈逢南看着她,“饿了?” “嗯。” 他的眸光动了下,“你不会没吃晚饭吧。” “是啊。” 梁研看见他皱了眉。 他没说什么,把水杯放到流理台上,过去看了看冰箱,发现上次沈艺带来的拌面还剩一包。 他问:“吃面?” 梁研也不挑,“有的吃就行。” 沈逢南动作很快,梁研看着他用热水泡了面块,点火开灶,打鸡蛋,煎鸡蛋,再倒酱包拌面,装盘,最后把荷包蛋放在上头。 有条不紊,一气呵成。 她瞪着眼睛看,沈逢南已经端着面往外走,“出来吃。” 梁研在桌边坐下。 只是简单的拌面,梁研低头吃着,还不忘夸奖,“你鸡蛋煎的很好看。”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认真,沈逢南看着她的发顶,突然想起那个晚上,那时她蹲在厨房啃馒头,也是这样。 他低声说:“你慢慢吃,我整理一下。” “好。”梁研应了一声,见他拿着行李箱去了书房。 沈逢南出来时,梁研已经吃完了。 桌边没人,厨房传来水声,他走过去一看,她在洗盘子。 “梁研。” 梁研转过头,“你弄好了?我马上好。”她将盘子放进橱柜,洗了手就出来了。 外面雨已经很小,沈逢南车开得不慢,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们在大厅分别。 这之后,梁研没什么机会再见沈逢南。赵燕晰连续一周晚上都去英语冲刺班上课,梁研也就不用再去书馆接她。 但他们之间并非全无联系,梁研给沈逢南发过两次信息,他也回了,简单的几句对话,就像普通朋友的聊天。 然而弄不清状况的赵燕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据她观察,梁研和池宪发展仍然缓慢,这让她有些忧心。 恰好池宪过生日这天在朋友圈吐槽“苦逼实习党没有生日礼物,只有加班”,赵燕晰摸鱼时一刷就看到了,简直恨铁不成钢。 她不懂梁研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没吃过猪肉,难道没看过猪跑吗,过生日这么好的机会都放过,到底是不是喜欢人家啊,这追得也太温吞了。 赵燕晰一着急,晚上回去就直接告诉梁研动作要快点,生日错过了没关系,赶紧给人补个礼物。 梁研一头雾水,赵燕晰说:“你可别告诉我到现在你还不知道痴线过生日。” 梁研:“啊,我还真不知道。” “真有你的。”赵燕晰无语,“像你这样追男生,人家早被别人拐走了!虽然痴线很娘,但保不准有哪个女孩口味跟你一样呢。” “……” 梁研简直想敲她一榔头。 “赵燕晰。”梁研把电脑一合,站起来。 “我追的不是男生。” 啊? 赵燕晰懵着脸,梁研笑了下,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丢下一句—— “是男人。” 梁研去了卫生间,留下目瞪口呆的赵燕晰。 几分钟后,屋里一声咆哮:“梁研!” 愤怒只持续了一刻钟,等梁研洗完澡,赵燕晰满头满脑都已经被好奇占据—— 那个男人是谁?! 她在半分钟内将梁研身边的异性筛选一遍,根据已知线索做排除,最后只剩一个目标——梁研的导师。 据她所知,对方年龄至少在四十以上,很符合男人这个“称呼”,而且他明显是唯一一个与梁研接触频繁的异性。 赵燕晰太过震惊,以至于梁研走过来她都没有回神。 “别愣着,去洗澡。” 赵燕晰顿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着梁研。 她这傻样,梁研一看就明白,“你又在脑补什么?” “梁研……”赵燕晰小心翼翼地挪到她身边,“你别忽悠我,你讲实话,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你们那个钟老师?” “……” “跟他没关系。” 梁研将她脸一捏,“赵小姐,收起你的八卦之魂,赶紧洗洗睡觉。” 赵燕晰提到喉咙的一口气立刻出来了。 她拍拍胸口,“吓死我了,他年纪都是你两倍了。” 停了下,她又不放心,“梁研,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个男人,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打算追到了再告诉我吗?” 梁研没应声,但也没否认。 赵燕晰看着就明白了,这是梁研的风格,她什么事都是做完了才会说。 赵燕晰也不问了,好声好气地叮嘱,“那你注意点,比咱们大的男人不太好掌控,他们很会骗人,你别……” 原本要说“你别被欺负了哦”,想了想,觉得就梁研这样儿,估计也没谁能欺负到她。 梁研的拳头很厉害的。 赵燕晰把话咽了回去。 这天晚上,沈逢南收到了来自梁研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在沈逢南看来,这条信息延续了梁研一贯的风格——很突然,没头没脑。 第19节 她其实很少找他聊天,仅有的几次都是问了这些闲聊的话,类似于“你觉得什么类型的电影好看”、“你会游泳吗”,每次说几句就结束。 沈逢南能感觉到她待他比以前友好许多,好像真的拿他当朋友了。 他也看得出,她对朋友其实很真诚,比如对赵燕晰,对池宪,现在对他好像也是这样。 她对别人的好都表达得很实在,会为朋友挥拳头,会在每天深夜接同住的姑娘回家,也会在下雨的夜晚去机场接他。 沈逢南看着她的微信头像,慢慢地笑了,低头给她回:11月2号,你呢,要过生日了? 过一会,收到她发来的—— 没有,我还早呢,你以前怎么过生日? 沈逢南的手顿了一下。他已经好几年不过生日,虽然每年都会收到母亲的电话,沈艺也会给他寄礼物。 停了两秒,他如实给她回:有几年没过了。 梁研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一会,最后只能回个“哦”,然后发了一句:你休息吧。 沈逢南一看又笑了,还真是风格不变,连结束语都是固定的。 梁研离开微信界面,打开百度,飞快输入:怎么给男人过生日? ☆、第16章 梁研往后翻了几页,找到一些类似的问题,只是人家问的都是给男朋友或老公过生日,梁研看完觉得大同小异,她有了打算,关掉网页就睡觉了。 离11月2号还有一周,梁研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这期间她没再联系沈逢南,但没想到周四下午意外见到了他。她奉师命给董老师送材料,一进去就看到沈逢南恰好在那儿和董老师讨论事情,还有几个研究生也在。 梁研喊董老师的时候,沈逢南也转过了头。 他们的目光刚对上就被打断了。 董老师拿了一摞文件夹让梁研带给钟老师。 梁研想了两秒,没想出留在这的借口,只好走了。走之前,她光明正大地朝沈逢南看了一眼,看见他笑了一下。 梁研忙到七点多才离开院办。这个点只剩风味餐厅还开着。 一同帮忙的小学妹喊她一道去吃饭。 梁研正要顺口答应,脑子里突然转出个念头,于是婉言谢绝了。 小学妹失望地独自去了食堂。 天已经黑了,夜晚总是起风。 梁研拿出手机,一边往学校西门走一边拨电话。 身边都是拎着澡筐趿着拖鞋往浴室走的妹子,梁研在嘈杂中仔细听手机里的每一声嘟音。 走过寝室楼的时候,电话接通了,她听到沈逢南的声音。 “是我。”梁研说,“我是梁研。” “我知道。” 沈逢南的声音不大清晰,梁研在电话里听出了街边的噪音。 她问:“你在哪?” “刚离开你们学校,在后街这儿。” 沈逢南刚讲完,梁研就加快了脚步,她说:“那你等我一下。” 沈逢南似乎有些惊讶,过了一两秒,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你还在学校?” 梁研嗯了一声,说:“我马上到。” 沈逢南还要再问,她已经挂断了。 他想了想,往回走了一点路,在校门口的奶茶店旁等她。 旁边一溜小摊,卖烧烤、煎饼、麻辣烫的,周围都是食物的味道。 沈逢南很随意地往四周看了看,这几年,这条街他没有来过,现在一看,才发现以前秦薇最爱去的那家粥铺没有了,换成了饰品店。 再看几眼,发现变化不只这一点点,十字路口的水果店也不见了,对面的花店变成了服装店,卖外贸女装,三三两两的女孩子挽着手走进去。 沈逢南收回视线,一转头,看见了梁研。 “你在这儿啊。”她停下脚步,喘着气说,“你吃饭了吗?” 沈逢南没回答,看了看她,“你跑过来的?” “是啊。”梁研的气息仍然不稳。 她又问,“你吃饭了没有?” 沈逢南说:“正要去吃。” “哦,那一起吧。” 这条街梁研很熟,她问沈逢南想吃什么,沈逢南让她来选。 梁研走在前头,看了看两边的店铺,说:“吃过桥米线,行吗?” 沈逢南点头:“好。” 对面就有一家云南过桥米线,他们进去后找到座,老板娘就过来问他们要吃什么。 梁研问过沈逢南的意思,要了两份肥牛米线。 老板娘说:“要辣吗?” “嗯,微辣。”她说完陡然想起什么,立刻说,“有一份不要辣,清汤的。” 沈逢南朝她看了一眼。 梁研正在对着单子认真地选辅菜,她给两份选的都一样。 等餐的时候,梁研问:“你今天帮董老师做事?” 沈逢南应了一声,问:“你怎么也弄到现在?” “我导师那边也有活儿,忙完就到现在了。” 沈逢南抬了抬眼,“导师?” “哦,是未来导师。” 沈逢南明白了,“要读研?” 梁研嗯了一声。 米线端上来了,梁研把清汤的那份推到沈逢南那边。 他们吃晚饭花了半个小时,离开时已经过了八点。 沈逢南问:“你是回学校?” 梁研没有回答,反问,“你呢,还有事情做?” 沈逢南摇了摇头,“今天没什么事。” 梁研看着他,“所以,你现在有空?” 沈逢南不太明白,顺着话嗯了一声。 梁研:“那我能约你看电影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嘈杂的夜市里刚好能让他听见。 灯光照出她微乱的头发和光洁的脸庞,她的眼睛很亮。 沈逢南莫名地晃了晃神。 梁研的视线笔直地停在他脸上,她安静地等他回答。 这个问题毕竟有些突然,而且和以前她问的那些不太一样,沈逢南看着她,慢慢地回过神,他虽然不至于措手不及,但多少也有点迷惘。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冒了头,过一秒又落下去了。 不太可能吧。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不确定能不能用平常的经验来理解她的言行。 他半天没讲话,即使是梁研,也有点绷不住了。她觉得他大概是不想去。 “你今天不想看电影的话,那就算了。”她这么说了一句,指指校门的方向,“我回学校了,你要回家吗?” 她很平静地说这些话,看不出沮丧,也看不出别的。 沈逢南沉默地看了她一会,低声说:“想看什么电影?” 问完,他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梁研说:“最近有两部悬疑片在上映,我们过去再选?” 沈逢南想起了之前她在微信上问过的,那时他回答的是“悬疑类的还不错”。 他没有多说什么,点了头。 穿过后街,走几分钟就有电影院。的确有梁研说的两部悬疑片,他们选了一部,沈逢南要去买票,梁研阻止了他。 “我去。”她说,“是我约你的。” 没等他应声,她已经过去了。 沈逢南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深。 电影不怎么样,跟宣传照上的感觉差远了。梁研看了半个小时就有点看不下去了,她换了个坐姿,往旁边看了看,见旁边那小两口抱着可乐杯和爆米花,她突然想起自己忘了这事。 她没给沈逢南买饮料,也没给他买爆米花。 而电影又这么难看,实在有点坑。 毕竟是第一次约会,这个头开得很烂。 梁研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沈逢南,他望着大荧幕,竟然看得挺入神的样子。 第20节 梁研没犹豫,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沈逢南转过头,梁研靠近了点,小声说:“我出去一下。” 沈逢南以为她要上厕所,点点头。 梁研直接去了卖东西的地方。 她买了一桶爆米花,又去选饮料,选好了可乐,想起他的嗓子,又放下了,最后选了温和的橙汁。 梁研回了座位,把爆米花放到沈逢南腿上。 沈逢南一转头,一杯插好吸管的橙汁递过来。 “……” 他接了。 梁研转回脑袋,低头给自己那杯饮料插吸管。 沈逢南看了她一会儿,视线移开。 他喝了一口橙汁,清凉的甜味在喉舌漫开。 爆米花最后是梁研和沈逢南一起吃完的,因为她买了好大一桶,两人出电影院时都有些饱。 梁研回家,沈逢南要去工作室取车,他们一道往学苑路走。 因为电影实在太糟糕,梁研没好意思问沈逢南的观影感想。 她只是说:“下次我选个更好看的。” 沈逢南微微一顿,目光挪了一下,见她走在路牙上,半侧着脸看他。 树影落在她身上,她的脸庞半明半暗。 一时间,他不知说什么。 她却已经往前走了。 走到十字路口,梁研说:“我就从这边回去了。” 她朝他挥了挥手,正要走,沈逢南走近,“送你吧。” “不用了。” 梁研说,“从这里过去很近。” “太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其实梁研觉得没什么,她之前还不是每晚出来接赵燕晰么,只是今天没骑车而已,没多少路。但沈逢南这么说了,她也没拒绝。 “那好,你送吧。” 沈逢南将她送到小区门口,这时已经十点多了。他往回走,手机震了起来。 是沈艺打来的电话。 他一接,沈艺的声音就传过来,“哥,你不是说给我回电话,这都过多久了,你忙什么呢。” “没什么,刚刚在看电影。” “啊?”沈艺话里的兴奋格外明显,“看电影,跟谁啊?” 沈逢南没理她,“管太多了吧。” “……我哪儿管你了,就问问,”沈艺嘟囔着,“啊,我要通知你一件事来着……” 这天过后,梁研又忙了两天,周日早上把赵燕晰送去上课,她就去逛街了。 梁研很少逛街,她目的性很明确,逛的全都是有手表卖的地方。 逛到中午,选中了一块男士手表。 回去的路上,她顺道去了蛋糕房,跟店里约好明天下午来取蛋糕。 沈逢南的生日在周一。 梁研选在傍晚的时候给他发了信息:你今天也在工作室吗? 等了好一会,沈逢南回了:今天休息,没去工作室。 梁研揣好手机,一分钟也没耽搁,把包装好的手表盒放进背包,骑车过去取了蛋糕,直接赶去沈逢南的公寓。 那地方她上次去过,路也会走,一路上小电驴畅通无阻,到了那里才刚满七点。 天已经快要黑透,她在沈逢南楼下看了看,最后将车骑到小花坛边锁好。 她一手拎着蛋糕盒,另一只手取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 手还没摁下去,瞥见那边两个人到了单元门口。 借着路灯的光,梁研看到了沈逢南,也看到了他身旁的女人。 ☆、第17章 小花坛的冬青遮住梁研的身影,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她。 隔着这么点距离,梁研听到了女人讲话的声音:“不吃蛋糕就算了,给你做糖醋排骨总行吧……” 很熟稔亲密的语气。 而且,她还挽着沈逢南的手臂。 沈逢南拉开单元门,他们一起进去了。 天好像突然更黑了。 住在这栋楼的一对老夫妻散步归来,瞥见一个人站在矮树的阴影中,吓了一跳。 “谁呀这是……” “躲着吓人呢。” 他们咕哝两句,一边看一边往路灯的光亮中走去。 梁研独自站了一会,将手机揣回兜里,骑上车走了。 晚上赵燕晰回来,和以往一样打开冰箱找酸奶喝,被里面一个硕大的蛋糕盒惊到。 “梁研!”她叫了一声,“你买蛋糕啦!” 卧室没有回音。 赵燕晰疑惑地看了两眼,把蛋糕盒拿出来了。 她打开,发现蛋糕已经被吃过,还被吃得惨不忍睹。 这显然是梁研干的。 赵燕晰很痛心,吃就吃嘛,从边上吃多好啊,干嘛东一口西一口把整个蛋糕面戳得乱起八糟? 她捧着蛋糕进卧室,见梁研躺在床上,耳朵塞着耳机。 “你怎么把蛋糕吃成这样啊。”赵燕晰抱怨了一句。 梁研闭着眼动都没动,赵燕晰把蛋糕放下,凑过去将梁研的耳机摘了下来。 梁研皱了眉,睁开眼。 “你听什么听得这么入神。”赵燕晰嘟囔着,拿耳机听了一下,一串字正腔圆的美式英语滑进耳朵。 她赶紧扯下耳机,“我的天,我上了一晚上课,听的都是这鸟语,那老师连句人话都不讲的,我头都要炸了,你还听这个自虐呢。” 梁研从她手里拽回耳机,“又没虐你。” “怎么没虐我了,你看看那蛋糕,被你弄成那鬼样子,强迫症看着很难受的好嘛。” “那你赶紧吃了。” “我是要吃啊。”赵燕晰弄了一小块尝了尝,说,“这个口味不错呢,你好好的怎么想起买蛋糕吃了?” 梁研说:“想吃就买了,需要原因吗?” 赵燕晰边吃边说:“是啊,不需要原因哦,毕竟咱们梁大爷这么土豪!” “少贫嘴。”梁研翻了个身,“还要上几天课?” “还有两个晚上啊,但歇不了一阵又有课。” 赵燕晰边吃边和她闲聊,抱怨完上课的艰辛就开始关心八卦,“你最近感情进展怎么样?” “没怎么样。” 赵燕晰不相信,“你瞒着我干啥?说说呗,约会啦?” 梁研嗯了一声。 “啊,这进展很厉害啦。”赵燕晰有些小激动,“毕竟你是新手,革命尚未成功,继续努力啊。” 梁研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赵燕晰觉察到不对,“咋了?” 梁没什么情绪地说:“革命到此为止了。” 赵燕晰一惊,“什么意思。” “前期侦察没到位,人家有主了。” “啊?!” 赵燕晰瞪大眼睛,“结婚啦?” “应该是女朋友。” 赵燕晰愣了一会,“那你还有戏啊。”话刚落,梁研的手伸过来,直接敲上她脑门。 赵燕晰叫了一声,“打我干嘛,我说真的啊。” 梁研懒得理她,“快点吃完洗澡。” 赵燕晰没动,贴在床边盯着她看了一会。 第21节 “梁研,你没事儿吧。” “你看我像有事么。” 赵燕晰有点儿不懂,“你失恋了诶。” “嗯。” “……” 赵燕晰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想了想,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没事儿,换个山头再来哦。” 赵燕晰本以为梁研多少会难过或沮丧几天,然而并没有。梁研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该做的事一样没少,情绪也很正常。赵燕晰又回到小鹰书馆上自习,梁研依然每晚接她,日子仿佛回到最初。 赵燕晰觉得有点遗憾。 梁研姗姗来迟的初恋还没开花就结束了,而她连个花骨朵都没瞧见,甚至不知道梁研惦记的那个人是何方神圣。 十一月的第一周在连续的降温中过去了。 新的一周,梁研接了四场会议,辗转于几所高校,一忙就是一整天,回去后的时间基本都在休息。 她仍然会想起沈逢南,但没有再联系他。 周五晚上,梁研忙完最后一个活儿,八点骑车离开c大。 路上下起雨,梁研本打算直接回去,但考虑到骑车不好撑伞,她决定半途拐去拾宜路给赵燕晰买内衣,顺便把这场雨躲过。 赵燕晰最喜欢的那家店在宁悦广场,梁研熟门熟路地找过去,在附近停好车。这一片是繁华地带,晚上也灯火通明、热闹得很。 梁研进了商场,直接去内衣店给赵燕晰选好两件,付完账,她走出来,到大厅的休息区坐着。 仍然有很多撑伞的人陆续从外面进来。 雨没停。 梁研看了下时间,有点犹豫,怕赶不及去接赵燕晰。 又坐了一会,她站起身,往门口走。 没走几步,又停住了。 前面两丈远的地方,两个男人走过去。走在前面的那个个子高,穿一身长风衣,头发很短,右耳一枚耳钉十分扎眼。 梁研先看到了他的耳钉,再看到他的脸。 她没有怔愣下去,几乎立刻移开视线,捏紧伞快步出门。 一直走到十字路口,梁研才停下脚步。 她摸了一把脸,全是雨水,头发也湿了,伞还好好地在手里握着,她刚刚忘了撑开。 赵燕晰十点半收拾好东西到书馆大厅。奇怪的是,梁研居然不在。赵燕晰等了一会,还是没见梁研过来,她打了个电话,居然提示无法接通。 赵燕晰觉得有点不对,梁研从来不会迟到,也不会这样不说一声就放她鸽子,还玩失联。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没再等下去,跟前台小哥借了把伞就往回赶。 平常十五分钟的路,今天跑回去花了十分钟。 开了门,屋里是黑的。赵燕晰打开灯,跑进卧室,里面也没人。 梁研真的不在家。 赵燕晰拿出手机继续打电话,一连拨了三遍,仍然无法接通。 她有些心慌。 想了好一会,竟不知该做什么。在这个城市,她只有梁研,梁研也只有她。毫无疑问,她们俩之间梁研是主心骨。 赵燕晰从没想过,有一天她找不到梁研要怎么办。 她心里乱糟糟,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这期间一直给梁研打电话。 过了十一点,赵燕晰怎么也坐不住了,拿起钥匙就往外走。 刚开门,有人从楼梯上来了。 赵燕晰一看,呆了一下。 “梁、梁研……” 她瞠目结舌,转瞬反应过来,顾不上多想,立刻跑过去。 梁研刚站定,赵燕晰已经扶住她。 楼道的灯光挺亮,赵燕晰仔细一看,被梁研的样子吓到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搞成这样的……” “没什么,摔了一跤,掉水坑里了。”梁研抬脚就走,身上脏污的泥水往下流,地上留下湿漉的脚印。 她的模样实在狼狈,头发和脸上都是水,额上磕了一块,脸颊也刮了一道印子。 赵燕晰手足无措,“是骑车摔了吗,还有哪里受伤,身上是不是也摔到了……” “没有了。”梁研的声音有些疲惫。 进了屋,梁研把湿透的背包丢到地上,然后脱掉了脏兮兮的外套和裤子。 赵燕晰看到她的膝盖破了皮,伤口红红的。 “我去洗一下。”梁研往卫生间走。 赵燕晰看着她的背影,陡然注意到她的头发短了一大截。 赵燕晰神经再大条也觉察到梁研今天有些不对。 梁研洗完澡,赵燕晰没敢多问,默默地把脏衣服都洗了,又将客厅收拾了一下,最后才去洗澡洗漱。都收拾完,到卧室一看,梁研已经裹着被子睡了。 赵燕晰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哪里受伤,也不知道她情绪为什么不好。 难道是因为摔了一跤吗。 不会啊,这不像梁研。 还有,她为什么今天去剪了头发?明明都已经留得挺长了。 会不会和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有关? 赵燕晰忐忑不安地想了半宿,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醒来,惊讶地发现梁研还在睡着。这也有些奇怪,以前梁研起床都挺早。 赵燕晰以为她睡得正香,没惊动,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她买好早餐回来,梁研还没起床。 犹豫一会,她进去叫梁研。叫了两次,只听到梁研嗯了一声,声音有些不对。 赵燕晰凑近一看,梁研的脸红得很不正常。她惊了一下,伸手摸梁研额头,烫得手一缩。 “梁研!”赵燕晰赶紧拍她,“你发烧了!” 梁研昏昏沉沉,睁开眼睛,“什么……”她鼻音很重,嗓子干哑。 “你生病了,发烧了。”赵燕晰急了,“你头很烫,我去叫车,我们去医院。” 她往外跑,梁研一伸手,将她拉了一下。 “你嚷什么……” 赵燕晰:“你生病了!” “我知道,有点儿感冒,”梁研半眯着眼,朦朦胧胧地看她,“去什么医院,你给我买点药来。” “吃药能行吗,你烧得很厉害,说不定要住院。” 梁研没力气跟她吼,皱着眉,“别废话,去买药吧,医院里很烦的。” 看她难受的样子,赵燕晰也不敢不听话,什么都顺着她。 梁研吃过药又睡了。赵燕晰拿冷毛巾给她敷额头,这一天她没出去,留在家里照顾梁研。梁研醒醒睡睡,不怎么清醒,到晚上,烧退了,感冒却彻底发了出来,开始咳嗽了。 赵燕晰叫了外卖,梁研中午喝下半碗粥,晚上喝了一碗。 这样养了两天,好了很多,只是没什么力气,头昏,身上摔到的地方还痛着。 赵燕晰不放心她,想继续留在家里,梁研不让,叫外卖的事她完全可以自己来,赵燕晰留着实在没什么用,还耽误复习时间。 赵燕晰拗不过,听话地去学习了。她没待到平常那么晚,七点多就收拾好东西。 刚要出大厅,碰见个人。 赵燕晰眼尖,一下就认出他,刚喊了个“沈”字,陡然记起梁研的叮嘱,又憋回去。 沈逢南看到了她,说:“回去了?今天这么早。” 赵燕晰点点头,“嗯。” 沈逢南往门口看了一眼,外面空荡荡,没有别人在。 他停了一下,说:“梁研没来?” 赵燕晰嗯了一声,告诉他:“梁研生病了,所以我今天才要早点回去。” 沈逢南没料到会是这原因。 “生病了?” 他问,“严重么?” 赵燕晰说:“那天是挺严重的,她骑车摔倒了,又淋了雨,烧得很厉害,我都要吓死了,不过现在好些了。” 她说完这话就打算走了,没注意到沈逢南皱了眉。 “那我要回去了,沈……那个啥,我就喊你南哥吧,”赵燕晰硬生生改了口,也没心思多寒暄,“我得走了,我怕梁研没吃饭呢。” 她匆匆往外走。 “等等。”沈逢南几步上前,说,“我过去看看她,方便吗?” 赵燕晰有点惊讶,她跟梁研在这相依为命挺久了,突然有个人表示关心,这好感度顿时陡升,忙点头:“方便啊。” 沈逢南开车过去,很快就到了。 上楼时,赵燕晰给他说明情况,“梁研不只生病,她心情也不太好,所以她态度可能不会很热情,你不要介意啊,她不高兴的时候脾气是不大好,有时不怎么理人,但其实她平常不这样的。” “她怎么了?” 第22节 赵燕晰摇摇头,跨了一级台阶往上走,“她失恋了。” 沈逢南脚步一顿。 前面的赵燕晰没察觉,边走边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跟这个有关,她什么都不跟我说,连那个男的是谁我都不清楚,那天她只说那个人有女朋友了,我看她也没有很难过,后来她生病了我再想想才觉得不对劲,她不怎么爱吃甜食的,但那天她买了一个蛋糕吃,还把蛋糕弄得乱七八糟。” 赵燕晰叹了口气,“她最爱装成没事的样子,可这是她的初恋,她还努力去追了人家,多少会难过吧。” 沈逢南沉默地听完。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他低缓地问出一句:“那天,是哪天?” 赵燕晰想了一下,“记不清了,应该是……上上周吧,哦,对,是周一,那天我上语法课来着。” 上上周,周一,11月2号,他的生日。 他想起来,那天之后就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再收到她的信息。 赵燕晰开了门,将沈逢南领进屋。 这是个挺小的套间,一室一厅,但收拾得还不错。 赵燕晰小声说:“你先等等,我看看她睡了没。”顺便看看她有没有衣衫不整,适不适合见客。 梁研正靠在床上看书,赵燕晰进来时,她头也不抬地说,“这么早回来,操心我呢?” 赵燕晰惊讶:“你没睡啊,晚饭吃了吗?” 梁研嗯一声。 赵燕晰见她衣裳挺整齐,头发也不乱,便说:“我带了个人来看你。” “什么?” 赵燕转身朝外面招手:“进来吧。” 沈逢南走过来。视线一对,梁研怔了怔。 赵燕晰笑着说:“惊讶吧,我们刚好碰上了。”她转头招呼沈逢南,“南哥,你进屋啊,我去烧点水。” 赵燕晰出去了。 卧室就剩两个人。 沈逢南走过去,梁研的视线跟着他。 他到了床边,梁研意识到她好像看得太久。她收回视线,低头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顺便调整了一下过度惊讶的心情。 床边有张凳子,沈逢南坐下了。 这个角度将她看得更清晰,她额头的红肿没消,左面颊的刮伤也没好,整个人都有些苍白。 沈逢南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梁研。 他没有说话,梁研似乎也不知说什么。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尴尬。梁研皱了皱眉,先开口,“你……” “你剪了头发?”他突然说。 梁研顿了一下,摸摸脑袋,“哦,剪了。”停了下,她接过话头,“没想到你会来,我也没梳头,很乱吧。” “不乱。” “哦。” 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梁研总是做打破沉默的那个。 “你要喝水吗?”她说。 “不用。”沈逢南说,“我听说你生病了。” 梁研说:“小感冒而已,赵燕晰总这样,咋咋呼呼的,其实我已经好了。” 沈逢南看着她的额头,“摔的很重?” 梁研顿了一下,摇头,“没有,就快好了。” 沈逢南点点头,“那就好。” 到这里,话好像都说完了,梁研等着他起身离开,沈逢南却没动。 梁研觉得这样尴尬下去太没意思,她没多纠结,说:“那你回去吧,也不早了。” 沈逢南看了她一眼,说:“好,你好好休息。” 他站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返回。 “梁研。”他叫她。 “嗯?” “你找过我吗?” 梁研没跟上他的节奏,“什么?” 沈逢南说:“我生日那天,你是不是找过我?” 这问题太突然,梁研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点了头。 “是啊,我那天去了你家。”这是事实,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她答得爽快,目光更是坦荡,沈逢南被她看得一时无言。 隔两秒,他走过去,重新在凳子上坐下。 “那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他的声音低下来。 梁研觉得这事虽然有点儿尴尬,但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她也不藏着,讲清楚就好。 “那天挺巧的,我刚好看到你女朋友了。”她说,“原来你不是单身,是我追错了。” “……” 虽然已经猜到一些,但她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沈逢南到底还是噎了一下。 她就这么承认她在追他。 你那是追吗? 沈逢南差点问出一句。 梁研以为他尴尬了,立刻道:“你别多想,这都是我的锅,跟你没关系,是我没经验,没搞清楚状况,以后我不会了。” 沈逢南又有点无语了,她说的好像没什么错,还真是没搞清楚状况。 沉默几秒,他似有似无地笑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的确是没什么经验。 梁研望着他,觉得这不像什么好话。 沈逢南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脸上。 他说:“我有个妹妹,她叫沈艺,那天她来了。” 见梁研一双黑眼睛懵懵的,好像没听懂这意思,沈逢南有些无奈,“听不明白吗?你看到的,是我妹妹。” “……” 梁研唇瓣张了张。 沈逢南没有等到她说话,赵燕晰端着杯子进来了。赵燕晰还很用心地找了茶叶,给沈逢南泡了一杯茶。 “我跟梁研不怎么喝茶,这茶叶可能不太好,南哥你将就喝喝啊。” 她把杯子递给沈逢南,在床边坐下,将另一杯白开水递给梁研,“快喝。” 谈话被打断,显然没法再继续。 梁研握着杯子,朝沈逢南看去一眼。 他低着头在喝茶。 一杯茶喝了大半,沈逢南起身准备离开了。 赵燕晰将他送出门,回到房里,看了看梁研,“你脸有点红诶。” 不会又发烧了吧。 她手伸过去,被梁研拍开。 “乱摸什么。”梁研把毛衣脱了,说:“我去洗澡了。” 赵燕晰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天,没想出来。 梁研的病渐渐转好,赵燕晰安了心,全身心投入复习大业。 梁研独自在家歇了几天,精神好的时候也译了些稿子。 到周五,她已经基本恢复,脸上的伤也看不见了。 下午,她换了身衣服出门。走在小区里,拨了沈逢南的电话。那天之后,她还没找过他。 响了两声,沈逢南接了。 “喂?”他的声音还是那样。 梁研没讲话,电话里很安静。 沈逢南等了一会,叫她:“梁研。” “是我。”她应了。 “你的病好了么?”他问。 “好了。”梁研说,“你忙吗?” “不忙。” 梁研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下,说:“你那天说的,那是你妹妹……对不起,我弄错了。” 电话里安静几秒,他应:“嗯。” 第23节 梁研没停顿,说:“我能来找你吗?” 还真是直接。 沈逢南看着窗外,冯元在楼下跟他打手势了。 他问梁研:“你在哪?” “我刚出门。” “那你在门口等会,”他对着电话说,“我正要去吃饭,顺路来接你一道。” “好啊。” 梁研站在行道树旁等他。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路虎驶来。 梁研有点奇怪,这不是沈逢南的车。 车门打开,后座走出一个人。 梁研看过去,脑袋一声轰响。 那男人的耳钉仿佛刺进她眼里。 沈逢南开着车,冯元坐在副驾,车打了个弯,梁研住的小区在视野里越来越近。 沈逢南远远看见梁研的身影。 她站在树下,一个个高高的男人在她旁边,他们似乎在说话。 几秒后,那男人突然将梁研一拉,抱着塞进车里。 沈逢南手一紧,神色陡变。 冯元也看到那一幕,吓了一跳,“前面那咋回事?小情侣吵架不,搞得霸道总裁似的。” 话音没落,他整个人往后一倒。 “系安全带。” 沈逢南说了一句,踩油门加速。 ☆、第18章 梁研被丢上后座。 “先去西郊。” 几个字入耳,汽车飞驰,梁研踢出去的腿瞬间被压住,她右手挥拳砸去,手腕立刻被困。 “严祈!” “你叫我什么?” “滚蛋。” 梁研左手一甩,严祈挨下这巴掌,猛地将她两手反剪,梁研皱了脸。严祈右腿半弓,压紧她大腿,整个身体叠在她身上。 “疼了?”他掐住梁研下颌,“不是练过吗?怎么,还不是我对手?” 梁研一声不吭。 严祈:“叫我一声。” 梁研闭着嘴。 严祈手掌用力,梁研呼吸不稳,脸颊泛红。 他的脸贴近,在她眼睛里看到自己,这种感觉异常的好。 “太久不见,都不会叫人了?”他松开她的脸,抚摸她的短发,“来,叫声小舅舅。” 梁研不动,也不开口。 他们有很长时间都在对峙,严祈一直看着她的脸,没催促,也没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移到梁研的头发上,眼里露出遗憾,“剪成这样。” 梁研仍是冷漠的表情,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剪掉?”严祈的怒意好像是一瞬间的事,“谁准你剪了?剪这种头发,穿这样的衣服,以为搞成这样就行了?你怎么不去变性啊,这样遮得了什么,脸遮得了?” 他的手突然往下,捏住她的胸。 “这里遮得了?” 梁研紧绷的身体猛地发抖。 她没法再冷静等机会,这根本忍不了。 梁研一挣扎,严祈遍将她压得更紧,那只手仍在她胸上,他眼里是火,脸却在笑。 “长这么大了啊,你矜持个什么劲,哪里我没摸过,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呢。” 他还是那副样子,要笑不笑,忽然低头贴着梁研的鼻尖说,“真变成男的,我也喜欢。你躲得掉吗。” 他去亲她的额头。 梁研眼角通红,一口咬上他肩膀。 在严祈松手的空档,梁研死命推开他,她撑着座椅,双脚跺上车窗。 这一下不知用了多大力气,玻璃瞬间碎了。 前座专心开车的黄毛男人被这异变惊到,“卧槽,严祈你他妈悠着点!” “开你的车!” 严祈已将梁研扯回来,他暴怒的模样和六年前没有差别,下手仍然毫不留情。 梁研的脖子被他捏进手里。 同一时刻,梁研手心的玻璃片划破他的侧脸。 严祈不顾脸颊伤口,捉住她的手腕,“手松开!” 梁研死死攥着。 血沿着指缝渗出来,全滴到毛衣上。 严祈捏紧她的手踝迫她松手,糊满血的玻璃掉下来,梁研掌心殷红。 “又来?”严祈气得发笑,“上次那刀捅在哪还记得么,看我捡回命,你失望吧?这次想扎哪,脖子还是心脏?” 他手一紧,梁研呼吸困难,嘴唇发颤。 严祈很喜欢看她这个样子,明明无助,却不求饶,逃不掉,挣不脱,任他摆布。 “人倒是长大了,心还是这么狠。看我被送走,你这些年心里偷着乐吧,是不是当我一辈子不回国了?” 他渐渐松手,看她喘气咳嗽,“别忘了,你满十八了,这回捅死我可以坐牢了,别指望我那姐夫罩着你。” 梁研咳得两眼发潮。 疾驶的汽车上了外环道。 前头黄毛终于注意到后面有辆车似乎一直追着他们。 他混过车手圈,这速度已经很厉害,那辆车竟能一直跟到这。 黄毛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提醒,“我说差不多得了,你这账算的,可别搞出人命!” 严祈充耳不闻,黄毛急了,真闹进局子里怎么收场,严祈不怕,他还怕呢,梁家好得罪吗? 他赶紧劝,“后头好像有人追着,这要真报警闹到警察局,你家跟我家都瞒不住,你可是偷偷回国的,赶紧把人松开,你俩好好说话呀!” 好好说话? 怎么可能,严祈做不到,梁研也做不到。她已经快忘掉,他又来,再给次机会,她一定对准他心脏,结束所有噩梦。 严祈的脸在面前放大,梁研除了喘气,一动没动。 严祈的嘴贴过来,梁研闭了闭眼,没躲。 他亲了她的额头。 “小舅舅……” 梁研开口,严祈微微一震。 “我很疼。” 她手上的血还在滴。 严祈淡漠地看着,“知道疼了?” 梁研闭着嘴,喉咙里应:“嗯。” “那你乖不乖?” “嗯。” 她言不由衷,他照样获得满足,竟真的松开了她的手。 前面黄毛暗骂一声:卧槽。 后视镜里那车已经追到边上了。 严祈的身体还压在梁研身上,他低头亲她脸颊。 梁研闭着眼,小声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严祈的呼息在她耳边。 “你怎么找到我?” 她从不会温言软语,乍然来几句,严祈有些入迷,学她闭上眼,唇擦着她的脸,“明知故问,我想找谁,难么。” “嗯,也是。” 严祈轻轻笑了一声,唇移过来,要亲她的嘴。 梁研突然睁眼,手抬起。 第24节 “操!”黄毛叫出声,车子被逼往路边。 严祈后颈骤痛,整个人一颤,梁研手脚并用,逃脱束缚。右车门一开,她跳出去。 “梁研!” 严祈手里抓了个空,大喊“停车”,黄毛没减速,汽车急行。 冯元瞪着眼,惊呆:“南哥,她跳车!” 没等到回应,汽车擦着地滑一段,猛地停下。 冯元赶紧解安全带,头一转,沈逢南已经冲过去。 惯性冲击下,梁研贴着路面滚了几圈,后脑磕出一个包,膝盖、手肘、露在外面的手背全擦破,半边脸颊也刮破皮。 灰尘扑面,梁研蜷着腿,浑身痛。 好像一丁点力气都没了。 连着几辆车从路面开过去,她躺在那,眯着眼看车轮,视线里突然多一双脚,匆促跑近。 梁研往上看,瞥见他的脸。 他跑得好快,几步过来,把她抱起来。 “梁研。” 他叫她,声音很低,还是那样微哑的嗓子,梁研身体一松,脸贴在他胸膛。 沈逢南抬手抹掉她脸上灰土,立刻检查伤处。 冯元奔过来,手里捉着沈逢南的手机,“南哥,陈警官电话,他带人过来了,问咱们位置!” 梁研头一疼,“你报警了?” 沈逢南按着她掌心伤口,手上全是她的血。 他嗯一声。 梁研皱眉,“家务事,他们管不了,别麻烦。” 啊? 冯元怔着,搞成这样还是家务事。 “叫他别来了。”沈逢南丢下一句,抱着梁研往车边去了。 回途换冯元开车。 他时不时往后视镜看一眼,见沈逢南低着头给那女孩处理伤口,那一手的血,他看着都要打哆嗦,她一声不吭,也是能忍。 车拐了个弯,往医院开。 一盒纸巾快要用完,梁研手心血还是止不住,沈逢南紧紧按了一会儿,纸又红了。 碎玻璃剌的口子不浅,好几道。 “你开快点。”沈逢南催促。 冯元赶紧应声,“好好好,我换条道。” 沈逢南又换了纸巾摁住梁研的手,再拿薄毛巾紧紧裹了一圈。 梁研保持着上车时的姿势,身体被他笼着,脑袋还是那样搭在他胸口,好像没力气动。 沈逢南说:“还有哪里痛?” 梁研很老实:“哪都痛。” “……” 他不说话了。 梁研也沉默。 她不提在那车上的事,沈逢南也不问。 这样过了几秒,梁研突然说:“你饿吗?” 前头冯元听到这话,心里头应了一句:饿啊。他本来是要跟着沈逢南去吃饭的,忙了大半天,午饭还没赶上吃,正要去吃顿好的,结果碰上这事,惊心动魄折腾一路,跟拍戏似的,现在回过魂来,真有点饿了。 这么想着,就听沈逢南说:“不饿,你饿了?” 梁研摇头,“我中午吃过了。” 到医院,直接去急诊,先处理各处外伤,再去拍片子做检查,全部结束,拿到检查单已经四点多。 好在大多是外伤,骨头没事,只是头磕得有点重,后脑勺那个大包肿了起来,可能会有点轻微脑震荡反应。 还得挂瓶点滴再走。 冯元趁这间隙去买吃的,梁研靠在椅子挂了半瓶水,人也渐渐缓过来。今天的事没什么可思考的,她在裤子口袋摸了摸,手机没丢,也没因为她跳车而摔坏。 她给梁越霆发了条信息。 沈逢南拎着一袋药回来,远远看她坐在角落,手掌缠着雪白纱布,毛衣上的血迹很刺眼。 梁研收起手机,看到沈逢南过来了。 他把药放下,看了下输液瓶,还剩一小半。 “快了。”他说了一句,在梁研身边坐下。 她转头看他,目光对上,两人都沉默了一下。过两秒,梁研笑了笑。 她短发蓬乱,脸颊一大片擦伤,这模样实在凄惨。 沈逢南不明白她怎么笑得出来。 他没有回应,梁研也不觉得尴尬,说:“我好像浪费了你大半天时间,不如晚上请你吃饭?” 明明疼得脸都白了,还一脸轻松说这样的话。 沈逢南简直无言。 沉默地看她两秒,他微微低头,“这是约我么?” “嗯。” ☆、第19章 请他吃饭自然算约他。 然而时运不济,梁研还没能约成功就被打断了。饥肠辘辘的冯元拎着三份晚餐奔回来,迫不及待地给他们各发一份,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破坏了人家的旖旎事情。 梁研左手在输点滴,右手裹了一圈纱布,筷子都捉不稳,勉强能拿勺子吃。 她吃了两口,沈逢南看不过去,自己接手给她喂饭。 这待遇以前没有过,梁研愣了一下,立刻就很不客气地接受了帮助。 冯元独自坐在对面椅子上狼吞虎咽,没留意这边状况,等他吞了半碗饭抬头一看,冷不丁就呛了一口。 卧槽,这什么情况。 冯元觉得他好像瞬间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电灯泡,一千瓦的那种。 等梁研吃完,沈逢南才开始吃自己那份。 他吃饭很快,梁研的点滴挂完,他刚好也吃完了。 他们出了医院,已经傍晚了,知道沈逢南得送梁研回去,冯元很识趣地在门口与他们道别。 “那啥,南哥你送人回去吧,我就从这走了,明早我直接去那取器材,咱们到地方会合。” 沈逢南点头,“行。” 冯元朝梁研笑笑,“再见啊。” 梁研说:“今天谢谢你。” “客气啥。”冯元挥挥手走了。 沈逢南将梁研送回去,到门口,他将药递给梁研,说:“换药方便吗?” 梁研说:“方便,赵燕晰选修过伤口护理,交给她好了。” “嗯。” 沈逢南没讲话,梁研以为他要走了。 沈逢南却又开口,“今天这样的事,你自己能处理吗?”他停了一下,皱了眉看她,“有没有可能再发生?” 梁研没想到他问这个,顿了两秒,说:“不会,有人治得了他。” 她语气笃定,脸上也毫无恐惧,沈逢南看了她一会,什么都没再问。 “注意伤。” 他说了一句就转身下楼,走了三级台阶,听到梁研喊他—— “沈逢南。” 这是梁研第一次叫他名字。上次的“沈叔叔”作废后,她就没正经喊过他。 沈逢南停下,半侧着身回头。 梁研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他,这个样子在他视野里有那么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沈逢南有点无语,想丢给她一句“先顾你那伤吧”,但他没能说出来。 她就站在那,还是那副狼狈样子,脸上挂着伤,衣服沾着血,就这么跟没事人一样约他。 梁研等了好一会,没见他张嘴,在她看来,这应该就是拒绝了。 “如果你不想的话那……” “好。”他打断了她,“养好伤找我。” 梁研脸上有了笑。 第25节 “好,你等着。” 这一顿饭约好了,梁研搁在心里记着,对自己的伤也很关注。 赵燕晰的半吊子护理技能总算在梁研身上有了发光发热的机会,她热衷于帮梁研换药、监督饮食,甚至是帮梁研洗头。如果不是梁研坚决拒绝,她已经贴心到要提供洗澡搓背服务了。 这种贴心有时让梁研心烦。 譬如每次换药,赵燕晰总是再三念叨“骑车要小心”、“走路要看路”之类的。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梁研没讲真话,赵燕晰还真以为梁研一周之内骑车摔了两次,也难怪要唠叨了。 安静地歇了两天,这中间除了接到梁越霆的电话,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到了周一早上,却有不速之客到访。 赵燕晰不在,门是梁研开的。 没有想到站在门外的是严宁,梁研扎扎实实地愣了一下。 严宁已经走进来,她的高跟鞋有十厘米,细跟,碰在瓷砖地上声响不小。 梁研回过神,把门关上了。 严宁没看她,先将客厅扫了几眼。 “房子这么小?越霆一个月给你打两万,花哪儿去了?” 梁研没接话,严宁转过头,视线笔直地落在她身上,淡淡说了句:“越长大是越古怪了,小时候还可爱些。” 梁研依旧沉默以对,她脸上的伤还没痊愈,手上纱布也在,严宁看了两眼,说:“这件事在我们预料之外。越霆这几天忙,我过来处理。严祈混账,我自然会管,这次回国是他筹划已久,所有人全被他收买,管家也给了他护照,那些失职的人我全都处理了。” 见梁研没什么表情,严宁仔细看了看她,停了一下,继续说:“但他既然已经回来,再送走也没必要,不可能一辈子把他放在外头,这件事我会跟越霆说,严祈以后就留在北京,我会保证他来不了南安,只要你也不再回去,他手就伸不过来。” 梁研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严宁神情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这话而轻松。 她在屋里走了两步,望着桌角一盆绿萝,慢条斯理地说:“梁研,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你,这无疑跟你的母亲有关。但就像越霆说的,沈玉再无耻也是她自己的事,不能算到你头上,你身上到底流着梁家的血,越霆接纳了你,我是他的妻子,也不会对你苛刻,但我希望你摆正位置,不要和你母亲一样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因此做出厚颜无耻的丑事。” 梁研左手渐渐攥紧,指甲陷进掌心。 严宁的目光越发凌厉,“你什么身份,严祈什么身份,你都清楚,撇去这层门面上的舅甥关系,你们也绝无可能。严祈他还没清醒,我只能寄希望于你,希望你一直保持现在的态度。总之,离严祈远一点。” 梁研松开了手掌,抬头说:“放心,你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那就好。” 严宁似乎满意了,脸色缓和了些,从手包里取出一个淡金色盒子。 “越霆给你的礼物,拿去吧。” 梁研没动,严宁走近,将盒子塞到她手里。 “我看过了,还挺漂亮的,他在巴黎带的,不算多好,不过也值七八万了,你爸对你够上心的。” 梁研默不作声,严宁也不在意,蹬着高跟鞋走了。 梁研独自在客厅站了一会,捏着盒子走回房里。 她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手链拿出来,看了一会,她重新装好,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一个塑料箱,轻轻将盒子放进去。 储物箱被她推回原处,碰到旁边密封的土黄色纸盒。 梁研怔怔地蹲了一会,把那纸盒拉出来了。 她找出剪刀将封在上面的宽胶带划开,盒子打开,里头一本黑色日记本,一堆书信,一个装满旧报纸的文件夹,还有些零星的小东西,上个世纪的皱巴巴的香烟盒、式样早已过时的领带、坏掉的旧钢笔…… 梁研拿起日记本翻开,扉页有姓名:沈玉。 工整的钢笔字,最后一笔洇了墨,陈旧的气息好像跟着漫出来。 再翻一页,整面纸密密麻麻,从开头到结尾,一眼望过去,无数个“梁越霆”。 第一段四行,六个句子: “我今天开始写日记。为什么呢,因为我有一肚子心思无人可说,有些人我不敢说,有些人我不屑于说。早上,我打翻杯子的时候,梁越霆进来了。他今天还穿上次那身衣服,我印象深刻,因为我已经把他那个样子想过无数遍。梁越霆朝我走过来,给我递了抹布,我很紧张,他很轻松地笑了笑,好像我并没有犯错。我突然就不怕他了,我怎么会怕他呢,我只会再无数遍地想起他今天的样子……” 日记写得很长,每一篇都占两页纸,梁研一页页翻过去,看到末尾,已经是中午了。 她的脚蹲麻了,但她没有起来,把那些没有寄出的书信和折叠好的旧报纸全都打开了。 所有的字看完一完,梁研的头开始痛。 迟来的脑震荡反应吗? 她把所有东西全丢进盒子,用酸麻的脚踢进床底,整个人倒在床上。 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她却好像还是看见了那些字,密密麻麻…… 她想起严宁的话。 严宁说沈玉厚颜无耻。 晚上,赵燕晰早早回来,给梁研带了晚饭。 梁研觉得异常得困,吃完换过药,简单洗了一下就早早睡了。 她什么都没想,这一觉睡得沉,到半夜被屁股底下的手机震醒。 梁研昏昏沉沉摸到手机,眼睁了一半,胡乱摁了一下,放到耳边。 “梁研!”那头声音入耳,梁研睡意全无,她怔了一下,立刻要挂,电话里一阵怒吼,“梁研,你敢挂试试!你那好朋友叫赵燕晰,俞城人是吧。” 梁研手僵住。 另一张床上,赵燕晰呼吸均匀,无知无觉地睡着。 电话里的声音缓下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梁研,我什么人你知道,你逼我狠了,我没退路,我什么事都敢做,是,我在北京了,我出不了门,但我认识些什么人,你是了解的对不对?” 梁研攥紧手机,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 她难以平复的呼吸声似乎通过话筒传了过去,那头严祈嗤笑了一声,“我要是在你面前,你现在肯定气得要捅我。” 她不答话,他似乎毫不在意,兀自漫不经心地说着:“六年多了,第一次给你打电话,这感觉还不错呢,至少你在听着,不会想方设法逃走,也不会拿刀扎我……” 他似乎在阳台上,北京风大,呼呼地吹着,将他散漫的声音吹得更加缥缈,“我说你他妈怎么那么狠呢,我这些年怎么过的你知道么……你知道才怪了,我他妈连你电话都没有,谁都不告诉我,谁都不说,我只有那些照片,我只有那些……” 梁研一言不发地听着。 隔着听筒,严祈低沉的带着怨气的笑声传过来,几秒过后,一声哽音。 “研研,你说一句,这六年,你他妈想过我么?” 电话里寂静了,几秒后,梁研开口。 “想过。” 那头一阵风刮过,鬼一样的呼啸声,盖过严祈微顿的呼吸。 又几秒,他要开口,她淡淡的声音传过来—— “想起你,就做噩梦。” ☆、第20章 梁研半夜又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天很亮,赵燕晰已经出门,买好的早点放在厨房。梁研将南瓜饼丢进微波炉,进了卫生间,洗漱完刚好听到“叮”的一声,她拿了南瓜饼坐在客厅小沙发上吃。 太阳早已晒过阳台,在客厅地上投下亮影,这样的早晨很安静。 有一瞬间,梁研想起昨晚。 后来那个电话不了了之。 她几个字说完,那头只有风声,没几秒,电话断了。 梁研猜是严祈摔了手机。 这件事,她不再想。 窝在屋里的几天,梁研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手上的纱布彻底拆掉以后,梁研想起了和沈逢南的约。他说伤好之后找他,她觉得现在就可以了。 周二上完课,梁研就打算给沈逢南打电话,谁知道很不凑巧,钟老师的电话先来了。不用说,必然是有事情要交代。 梁研一进办公室,钟老师给她一份策划案和流程单,和往常一样开门见山,直接下达任务,“礼仪、后勤陈让负责,翻译到时就你上,会场摄像找专业一点的,摄影协会那些学生不行,到外面找。”停了下,想起来,“哦,上次那家还成,你去约。” 上次? 梁研反应过来,那不就是沈逢南么。 钟老师又交代了几句,梁研一一记下,刚出门,陈让电话就打来了。 陈让是钟老师得意弟子,在读研二,算是梁研准师兄。 梁研一接听,陈让就报了地点时间,通知她要开个小会。 梁研一看手机,还有一个小时,她决定先去食堂吃饭。 虽说是个小会,零零碎碎也讲了很多,梁研在底下听得有些犯困,她这个准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过缜密,所有旮旯里的细节都没放过,每件都讲得十分细致。 结束后就到三点了。 她也没耽搁,出了文科楼就给沈逢南打电话。 等了一会,接通了。 “沈逢南,”那天叫过一次他的名字,好像已经顺口了,梁研说,“你在忙吗?” 沈逢南嗯了一声。 梁研怔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之前给他打电话,他答的都是不忙。 她刚要开口,听见他说:“你在哪。” “在学校。” “晚上有空吗?” “有啊。” 她答得太快,好像听到他在那边笑了一声。 “沈逢南。”梁研听不出他这笑有什么含义,她只觉得这样沙哑的声音好像有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嗯。”沈逢南应着。 第26节 梁研说:“我晚上有空,你呢。” 她总是这样直接。 沈逢南:“我也有空。”停了下,“在学校等我?” “好。” 梁研在图书馆消磨了几个小时。 沈逢南是七点半来的,通了电话,他们约在小操场碰面。 外面风大,梁研的短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路灯底下,沈逢南插兜站着,看她跑过来。 “你等久了吧。”梁研被风吹得眯了眼,柔顺的头发随风动着,好像小波浪。 沈逢南伸手将她卫衣的帽子拉起来,罩到她脑袋上。 “伤都好了?”他问。 “嗯,好了。”梁研抬起手掌,很灵活地张开手指,又握拳给他看。 沈逢南点了点头,“吃饭没?” “没有,那天不是跟你约了饭吗。”她说,“我知道有家店,日料,你吃吗?” 沈逢南没什么挑剔的,说:“走吧。” 那家店离得不远,店面不大,装饰得挺有特色。 他们点了几样东西,梁研问:“够吗?” 沈逢南说:“够了吧,不够再点。” “好。” 吃饭的时候,梁研跟沈逢南提起钟老师说的事。 “这种会场拍摄,你们接吗?” 沈逢南点头,“接的,什么时间?” “这周五,上下午各一场,时间都在三小时左右。” 沈逢南想了一下,说:“可以。” 梁研松了口气,幸好他有空,否则就要另外再找。她说:“那我回去给你发流程安排和拍摄要求。” “嗯。” 吃完饭,梁研准备结账,沈逢南却先给了钱。 “下次你请。”他说了一句,梁研也不多讲,应了声“好”。 她自然希望有下次。 时间还早,他们沿着路往学校走,偶尔讲几句话。 进了a大正门就是大操场,虽然是晚上,这里却不冷清,有不少跑步锻炼的学生,更多的是散步的小情侣,灯光不足,半明半昧的感觉似乎格外有氛围,角落里难免有几对情不自禁的,拥抱亲吻也是正常。 梁研看了看跑道,转头说:“急着回去吗?” 沈逢南:“不急吧。” “那一起散步,可以吗?” 沈逢南看着她的眼睛,点了头。 说是散步,其实就是真的散步,他们并排走着,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 他们走了很多圈,谁也没有提要停下,就一直在走着。 其实这个操场并不安静,有很多其他人,也有喧闹的声音,但梁研觉得很舒服。 在沈逢南身边,她时常有这样的感觉,其实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谈,也没做过特别的事,不过是吃了几次饭,走过一点路。 梁研没有仔细去想这其中的原因,她觉得没有必要。 舒服就行了。 既然这么舒服,不如表白吧。 梁研看着前方灯火,念头冒出来,她就停下了脚步。 正好到了主席台边,大灯在上头照着,光线亮了许多。灯光好,地方好,风好,这夜晚也好,天时地利,就差人和了。 沈逢南走了一步才察觉,回过身,“怎么了?” “沈逢南。”梁研笔直地看着他。 “嗯?” 他走回她跟前,“累了?”他往四周看了下,指指主席台,“过去歇会吧。” 沈逢南率先走了一步。 梁研的唇张了张。 “沈逢南,”她的声音在风里淡幽幽的,没什么起伏。 沈逢南回过头,她的面庞迎着灯光,很干净的脸。 她说:“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风渐大,喧闹声渐低。 不远的地方响起了音乐声,是那首熟悉的《goingout》,这是下自习教学楼封楼的铃声,这表示已经九点五十了。 操场上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离去。 梁研的目光没有从沈逢南脸上离开过。同样,他也在看她。 他们之间隔着很短的距离,但谁也没有走过去。 沈逢南背着光,梁研看不清他的表情。 等了一会,梁研想,是不是太突然?他可能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隔了两秒,梁研说:“不需要现在回答,你可以仔细考虑,下周再告诉我。” 她转头看看,操场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我要去接赵燕晰了。” 这回她率先走,沈逢南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迈步跟上去。 去书馆的路上,他们仍然同行,但没有再谈及这个问题。 周五一早,梁研早早赶去学校。 会议地点定在北楼大会议室。她过去时,其他干活的同学也陆续到了,都在忙着准备,她也跟着帮了点忙。 过了一刻钟,有个男同学过来说:“来了两个人,是今天的摄像吧。” 梁研一听,把手中的签到表放下,正要过去,就见学生会的小学妹旋风般奔过来,“啊,就是上次那个摄像大哥,身材超man的那个!” “真的?”另一个女同学凑过来,“不会吧。” “就是他,简直行走的荷尔蒙。”小学妹激动过度,压着声音说,“我要睡他,别拦着我!” 梁研:“……” 小学妹的激动劲儿没过去,沈逢南拎着器材包进了报告厅,他身后跟着冯元。 梁研拨开小学妹的脑袋,从她身边穿过去,朝沈逢南走去。 沈逢南也看到了她,可是先打招呼的却是冯元。 冯元一看到梁研就认出来了,“是你啊,你穿成这样我差点没认出来?” 梁研笑了笑,“是啊,我来帮忙。” 她视线移了下,看沈逢南,“你们来得早了点。” 沈逢南把器材包放下,说:“需要先熟悉一下会场。” “嗯。” 简单的几句之后,各忙各的。 与会的都是国内外学者,听众席被研究生挤满,梁研英语、法语最好,德语稍差,但做这个研讨会的翻译也足够了。 或许是大家上午精神都比较好,每个学者发言都挺长,梁研除了中间茶点时间喝了杯水,几乎没歇过。 她今天穿的正装,没有平常的休闲装宽松舒服,上午场快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不过这在沈逢南的镜头里一点也没有体现出来。 她还是那样,坐姿端正,声音不紧不慢,每一句都很流畅。 她工作的样子很认真。 他在镜头后看着,想起了那天晚上。 上午场结束,中间有两个小时吃饭和休息。 学院给工作人员统一订了快餐,很普通的吉野家套餐饭。 梁研上了个厕所回来,看到大家都在报告厅门口拿饭,便拿了两份进去。 会场里很空落,所以后边角落里的一切都能看得很清楚。 冯元不在,沈逢南坐在那换镜头,他身边站着个扎丸子头的女孩。 梁研一眼认出,是学生会的小学妹,说要睡沈逢南的那个。 小学妹手里捧了份套餐饭,在那殷殷切切说着什么。 沈逢南的脸被挡着,梁研看不见。 这距离不算近,他们在说什么,她也听不清。 梁研在门边站了一会,走过去。 小学妹察觉到有人来,扭头看了下,见是她,吐舌头笑笑,“梁师姐,摄像大哥照片拍得超棒。” 第27节 “是么。”梁研没看沈逢南,说,“刚刚陈让师兄好像在找你,有急事。” “真的啊?” 小学妹急了,追汉子重要,正事儿也重要,她可是学习感情工作三不误的顶级学霸,听到这话,立刻说了句“摄像大哥再见”,飞快地跑了,连手里的套餐饭都忘了放下来。 梁研转过头,垂眼看向坐在角落的沈逢南。 他们的目光撞到一块儿。 梁研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把两份饭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就往外走。 没走两步,手被拉住了。 他的手掌很热,梁研的脚步顿住。 “你生气了?” 他沉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梁研转过头,“对。” 她还是那样,什么都坦荡承认,生气也是。 沈逢南沉默地看了她一会,手微微收紧。两秒后,他轻轻说,“我答应了。” 梁研皱眉,“什么?” 沈逢南没讲话,目光落在她脸上,在梁研正要再问的时候,他手一拉,将她轻轻抱到了怀里。 ☆、第21章 沈逢南的拥抱很轻,他的手臂在梁研肩头揽着,唇刚刚好碰到她的头发。他闻到淡淡的洗发露香味儿。 这个拥抱很短暂,在冯元进来之前,他就松开了她。 梁研抬头看着他,他们没说上话,因为冯元站在门口喊:“南哥,饭来了!” 沈逢南说:“这里有。” 冯元哦一声,很快走过来,见椅子上两份饭,立刻就拿了一份,一边开盒子一边对梁研说,“你咋不去吃饭啊,你那些同学都在外面吃了呢。” 梁研说:“就要去吃了。” 她说完也没看沈逢南,很快就出去了。 冯元扒了两口饭,抬头看沈逢南,“南哥,你瞅什么呢。” “没什么。”沈逢南收回视线,拿起另一份饭。 梁研一出去就撞上小学妹。 “梁师姐,不是说陈师兄找我吗,我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他人影。” 梁研面不改色地说:“可能在厕所吧。” “啊?那我要等他上完厕所?” 梁研嗯一声,说:“先过去吃饭。” 小学妹十分听话地跟着她走到签到处旁边。小学妹突然奇怪地看了看她,咦了一声,“师姐,你脸怎么有点红啊。” “哦,里面热。” 梁研若无其事地坐下。 长桌上剩了三份饭,梁研拿了两盒,推了张椅子给小学妹,“坐。” 她们一块儿吃饭。 梁研吃了两口,拨了拨色相极差的大白菜,转头说:“你喜欢那个摄像?” 小学妹嘴里包了一口饭,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看向梁研,声音含糊不清,“是啊,身材辣么棒。” 小学妹一张娃娃脸,嘴巴鼓着,挺可爱。 不过可爱也没用。 梁研虽然想捏她脸,但还是十分无情地告诉她一个事实—— “他有女朋友了。” “啊?!” 虽然早就想到会有这个可能,但这么快就得到确切的消息,小学妹备受打击,她正打算套他话呢,没想到还真有主了。 她沮丧地把饭吞下去,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过了会,充满感激地对梁研说,“梁师姐,谢谢你啊,既然这样,我只好心如死灰、毫无牵挂地追陈师兄啦!” 梁研:“……” 饭吃完,还有一个半小时的空闲,大家都各自回宿舍休息,梁研转头一看,人走得差不多了,小学妹也屁颠屁颠地跟着陈让去院办了。 梁研去学校的咖啡店买了三杯热咖啡,回到会议室,看到冯元趴在最后排的座位上睡觉,沈逢南却不在。 去厕所了吗? 她转身往外走,一出门,撞上个人。 两人都顿了一下。 梁研看到他手上还带着水,看来真是从厕所回来。 她低头从口袋取出纸巾递过去。 “不用了。”沈逢南很随意地将手掌上的水珠抹了抹,看见她手中的方便袋。 “买给我的?” 梁研嗯一声,将纸巾放回口袋,取出一杯咖啡给他。 沈逢南接了,他们没有进会议室,而是一起走到展板后面的小休闲区,窗边有高脚凳,他们找了个位子坐下。 北楼是行政楼,中午没什么人,这里很安静。 窗外阳光微弱,淡淡的一层光罩着。 梁研抬眼看沈逢南。 他就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放在台子上,握着纸杯。空气里飘着咖啡香,他低头喝了一口,漆黑的睫阖了阖。 梁研的视线从他的唇移到下颚再到脖子。他的脖子上有一条淡淡的伤痕,她以前好像没有注意过。 沈逢南转过脸,梁研的手刚好抬起,碰了下那伤痕。 她的手指有一丝凉,沈逢南怔了怔,没动。 梁研:“这里做过手术?” “嗯。” “严重么?” “还好。” 她没再问,目光回到他脸上,“你今天说你答应了我。” “……” 这话题太具跳跃性,沈逢南过了一秒才跟上她的节奏,点头:“嗯。” 他等着她说话。 梁研说:“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可以说。” 后悔? 沈逢南眼睫动了动,有些意外,说:“我要是后悔了,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那就算了。”她说。 “就这样?” 梁研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后悔了,就告诉我。”停了一下,说,“我永远都不会强迫你。” 薄光里,她白皙的脸庞让沈逢南有片刻的恍惚,或许是因为她眼里的认真,也或许是比认真更深的东西。他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就转过去了。 梁研低头把纸杯里的咖啡都喝完了。 沈逢南好一瞬没讲话。 梁研捏了捏空杯子,说:“我想睡一会,你不要走,好吗?” 沈逢南点头,“睡吧,到时间我叫你。” 梁研叠着手臂趴在台子上。 沈逢南将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梁研睁开眼,“你不冷么。” “不冷。” 她笑了笑,没拒绝。 下午场的会要轻松一些,流程单上定的是三小时,实际上只有两小时多一点,中间还穿插了个二十分钟的茶会,小学妹十分孝顺地给梁研拿了一碟点心水果,一直到会议散场,梁研的肚子还是饱的。 等人都走了,工作人员开始收拾东西,梁研也留下帮忙。 大约半个小时,一切都妥当了,男生负责送东西回院里,女生就都散了。 梁研接到沈逢南电话,到体育馆后面找他。到那一看,驾驶位坐着冯元,沈逢南没上车,他靠在后车门上等她。 他们一起坐进后座。 冯元一路上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灯泡瓦数。然而车开了一路,也没见后排那俩人有什么动静,最多就是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冯元都快要怀疑自己的推测了。 到了学苑路,沈逢南取了器材包下车,冯元去停车。 梁研下车后打算跟沈逢南道别,他却说:“上去坐会吧。” “去你工作室?”她显得很惊讶。 沈逢南:“不想去?” 第28节 “想去。” 沈逢南笑了,“走啊。” 沈逢南的工作室其实不大,一个外厅、一个暗室再加一个洗手间,厅里摆放的东西却挺齐全,多是一些必需的设备,电脑、打印机、扫描仪什么的,也有饮水机和一个小冰箱。 另外还有张挺大的灰色长沙发,上面有两个抱枕,旁边有叠好的毯子,梁研猜他应该偶尔会在这边休息。 沈逢南倒了杯水,喊她:“过来坐。” 梁研坐到沙发上,沈逢南在储物柜翻了翻,没找到零食。 显然是被冯元吃光了。 梁研问他,“你找什么?是不是要做事了?” 沈逢南走过来说:“不着急,晚点做没关系。” 没过一会,冯元上来了,进门就问:“南哥,今天要加班不?” “不用了,你早点回去吧,明天出发得早。” “那行。”冯元越发识趣了,“我这就走了。”说着转头看看梁研。“那个、梁同学……” “叫我梁研吧。” “哦好的,梁研,那再见了啊!” “再见。” 冯元走后,沈逢南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五点半了。 他问梁研,“晚上想吃什么?” 梁研屁股坐上沙发就有些不大想动了,琢磨了一下,她说:“我们叫外卖吧。” “不想出去?” “嗯。” “那就点外卖吧。” 他摸出手机要点单,梁研说,“我来点吧,我有一家常吃的,很靠谱。” “是么。” “嗯。”梁研找出那家店给他看,“你来选几个菜。” 沈逢南看着选了两个,一荤一素,梁研又加了一个荤菜和一份汤。 过了半小时,外卖送到了,还真像梁研说的,挺靠谱,卖相不错,分量也足,两人吃了个大饱。 梁研和他一起把垃圾收拾完,问:“我留在这里,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沈逢南说:“不要紧。” 梁研说:“那我在这待到晚上,到十点直接带赵燕晰回去?” “好。” 七点,沈逢南开始工作,梁研戴着耳机听英语。她今天很累,越听越困,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等沈逢南从暗室里出来,她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熟了,手机丢在一旁。 她睡觉的样子很乖,身体微微蜷着,头发滑下来,遮着半边眼睛。 沈逢南帮她摘掉耳机,又给她盖上毯子。 梁研一觉睡得深,做了些乱起八糟的梦,一会在水里跑,一会在天上飞,整个过程都是匆匆促促的,好像被人追杀似的,在梦里都累得直喘气。 迷蒙中,有人拍她肩膀。 没结束的梦被拍没了,她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沈逢南的脸庞有些模糊。 “要起来了。”他说。 梁研含糊地嗯了一声,渐渐看清了他的眉眼。 她突然笑了一下。 沈逢南不明所以。 梁研说:“你脸上脏了。” 沈逢南一愣,想起来给打印机换过墨粉,可能弄脸上了。 他抬手擦了一下,没擦掉,那淡黑的一块还在,有点滑稽。 梁研点点自己的左脸颊,提醒他,“左边。” 沈逢南又抹了一下,“好了吗?” “……” 他根本没擦对地方。 梁研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揉他左眼下方那块黑印。揉了几下,墨粉淡去了。 “好了。” 手收回的一瞬间,她看到了沈逢南的目光。 梁研怔了怔,视线和他一样,就这么定住了。 ☆、第22章 有几秒,梁研的脑袋很空,她什么都没想。直到面前这张男人脸庞靠过来,脑中一根弦似乎突然崩掉。 她别过脸,躲开了他的唇,动作迅速得好像条件反射。 沈逢南愣了一下,突兀地中止了未完成的碰触。 先前的那点旖旎似乎一秒内跑光,空气也跟着尴尬了。 沈逢南退开一点距离。 他的气息远了,梁研陡然清醒。 他不是严祈! 躲什么? 沈逢南打算起身,梁研的手臂突然搂住了他的脖子,她的手掌抱着他的后脑勺,将他往下一带,抬起头,嘴唇送过去。 两道呼息撞到一起,同时窒了一下。梁研没松手,好像道歉一般在他嘴巴上紧紧贴了几秒。 她的嘴唇很软,沈逢南那点惊讶退散了,他托着梁研的脑袋,回应了这个吻。 梁研将他抱紧了。 他们的身体都有些热。 呼息渐紊的时候,梁研的手机震了。 沈逢南停了下来,梁研喘息着,面颊泛红。她坐起身,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沈逢南找到她的手机递过来。 梁研接通电话,赵燕晰的声音传入耳,“我在门口了,你没出门的话就不要来了,我自己回去也没事的。” 梁研说:“你等我一会。” 赵燕晰皱眉,紧张地问:“你感冒了吗?声音怎么不对。” “没事。”梁研不跟她多讲,交代一句,“坐那别动。” 挂了电话,屋里恢复安静。 梁研抬头,见沈逢南正看着她。他站在茶几边,手里握着杯子。 梁研看到他的嘴唇有点红,这让她想起了刚刚被打断的事。 “要走了?”沈逢南问。 “嗯。” 梁研起身拿起背包,沈逢南走过来,把杯子递给她,“喝口水。” 梁研接过来,把水都喝了。 沈逢南帮她顺了顺头顶乱毛,低声说:“我送你。” “不用,我跟赵燕晰两个人,很安全。” 沈逢南猜测她可能还不想让赵燕晰知道他们的关系。他没再多说,点点头,“回去给我信息。” “好。” 沈逢南将她送到门口,梁研往楼下走,到楼梯转弯的地方,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站在那里。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更加高大。 梁研突然想起什么,几步跨上楼回到沈逢南跟前,在他右脸亲了一下。 “再见。” 这个离别吻来得猝不及防,等沈逢南反应过来,梁研已经下楼,只给他留了脸颊上那点温度。 赵燕晰趴在前台跟值夜班的小哥聊天,聊得正开心,视线一瞥,看见梁研从楼道下来,她惊了一下,“咦?你怎么从这儿过来?” “我本来就在这。”梁研将书包挂到肩上,“走吧。” 她先出门,赵燕晰急匆匆跟上去,边走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五点多。” “啊?”赵燕晰惊讶,“那你一直在楼上待着,在南哥那儿?这……你们在一块儿待那么久啊。” 梁研嗯了一声,提醒她,“你看路。” 赵燕晰脚跟着她走,人却呆呆的。 走了几分钟,她终于慢慢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纠结半天,赵燕晰不确定地问:“你们、你们……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吗?” 第29节 “你想的什么样子?” 赵燕晰噎了一下,脸都憋红了,索性不管不顾,“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会就是这个南哥吧!” “嗯,就是他。” “……” 没料到梁研承认得这么痛快,赵燕晰感觉被雷轰了一下。 回了家,赵燕晰还没彻底回过神,这冲击实在有点大。 梁研去洗澡,她就坐在客厅里想东想西,把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总算有了点眉目。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了。 梁研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赵燕晰坐在那又皱眉又叹气的。 “你怎么回事?” 赵燕晰忧郁地看着她,“梁研,我们得谈谈这个问题。” “哪个?” 赵燕晰说:“你的感情问题。” “这有什么好谈的。”梁研搞不明白,“我追到了,也告诉你了,还不够?” 赵燕晰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想一下把她戳炸了,循循善诱地问,“上次,你不是说人家有女朋友,你不追了吗?” “那是误会,我搞错了。” “……” 赵燕晰想了想,又问,“这个……南哥他多大年纪了?” “三十三,”梁研说完纠正,“不对,三十四,他这个月过完生日了。” 赵燕晰倒抽一口凉气。 “比你大了一轮还多!” “所以呢。” 赵燕晰被她不以为然的表情堵了一下。 “这个年纪……你真不觉得有点老?” 梁研:“你看他老吗?” “呃,这个……现在还看不出来嘛,以后呢,等他四五十岁了,那就老了。” 梁研皱眉,“那么久的事,你操心它干嘛。” 我这不是为你操心么。 赵燕晰只敢腹诽,琢磨了一下,凑过来说:“你们……进行到哪一步啦?” “亲了。” 梁研往房间走,头也没回。 赵燕晰:“……” 这场谈话由于梁研的不配合不了了之。 赵燕晰在劝诱无望的情况下开始自我安慰:反正初恋都是没有结果的,梁研对沈逢南应该只是一时兴趣,梁研还小,总不至于这几年就嫁了吧。 这么一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一场恋爱罢了。 不管怎样,梁研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就算跟沈逢南谈个五年也才25岁,被耽误的反正不会是她。 赵燕晰承认这想法有点不厚道,可她的心情还是因此轻松不少。没办法,人都是自私的,虽然沈逢南人也不错,但她只能顾着梁研。 确定关系后,梁研和沈逢南的相处模式有了一点变化,但并不明显。有空的时候,他们会约着吃个饭,也看过一次电影,更多时候,他们各忙各的。梁研每晚去接赵燕晰,偶尔碰见楼上亮着灯,她会上楼见他,但只有短暂的几分钟。 十一月过去,天更冷。 赵燕晰的考研复习进入冲刺期,一连上了两期强化班。 梁研这阵子也无暇顾及赵燕晰,钟老师年末行程繁忙,有好几个会议都没空出席,几乎都是她和陈让分担了。到月中,梁研堪堪闲了点,想找沈逢南,谁知又被召唤过去。 这次竟然是去外地,还是梁研最不想去的北京。 如果陈让有空,梁研就推给他了,可惜这个陈师兄最近忙课题,又逢期末,万事缠身,她实在没理由甩锅。 出发前一晚,梁研去找沈逢南,才出门,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沈逢南问:“在家?” “刚出门。”梁研说,“正要去找你。” 那头沈逢南笑了一声,“巧了,我在你楼下。” 梁研跑下楼,路灯边一道人影。她跑过去,“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沈逢南看了看她,“冷吗?” “还好。” “走吧。” 沈逢南伸出手,梁研牵住他。 他们往小区外走,梁研问:“去哪儿?” 沈逢南说:“喝点东西吧。” 小区旁边就有咖啡馆。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沈逢南点了咖啡,梁研跟他说起明天要走的事。 沈逢南听完有点惊讶:“去北京?” “嗯。” “待几天?” “五天,但当晚应该回不来,还要再留一天。” 沈逢南算了算,“那就是21号回?” “嗯。” “这么巧,”沈逢南笑了,“我后天要去,也定了21号回。” “你也去北京?”梁研说,“是要工作?” 沈逢南点头,“有点事情,另外,我妹妹在那,顺道看看她。” 梁研明白了。他说过,他有个妹妹。 沈逢南问:“你回程票订了?” “还没。” “那先别订,到时跟我一起。” “好。” 咖啡喝完,又坐了一会,他们就往回走。 沈逢南将梁研送到楼下。 “上去吧,明天等我来送你。” “不用,我打车去车站。” 梁研从羽绒服口袋摸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 沈逢南微微一怔,听见梁研说:“上次没给你,因为我误会你有女朋友。” 她将盒子塞进他上衣口袋。 “我上去了,你开车小心。” 和以往一样,讲完话,依然亲他脸颊。 “再见。” 她转身就要上楼。 “梁研。”他叫了一声。 梁研回头,沈逢南从身后抱住了她。 楼道的感应灯突然暗掉。 梁研转过身回抱他。 黑暗里,沈逢南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头亲上去。 ☆、第23章 离开梁研住的小区,沈逢南开车去了宁悦广场,张平的电话打来。 “南哥,你到了没有,再不来老大真要骂人了,每回聚会你不是缺席就是迟到,我们饭吃了,歌唱了,你别搞得宵夜都赶不上!” “别催了,已经到了。”沈逢南关上车门。 这个点,商场地下二层美食坊人气依旧很旺。 沈逢南找到张平说的那家店,最里面一张大圆桌坐着五六个男的,都是熟人,除了张平,其他几个全是以前一个圈里的旧同事,聚会的组织者徐禺声是沈逢南的前领导,也是老朋友。 他们这群人之间随意得很,见沈逢南姗姗来迟,徐禺声二话没说先倒了一碗啤酒,其他人敲碗支持,“先罚了再说!” 张平一看,有点担心,“南哥,最近嗓子咋样。” “没事。”沈逢南接过碗,一口喝到底。 第30节 桌上空酒瓶已经摆了好几个,中间的鸳鸯火锅热气腾腾。 男人的聚会无非就是这么回事,吃吃喝喝,叙叙旧、吹吹牛,时间就过去了。 十点一过,有家室的人陆续撤了,留到最后的就剩徐禺声、张平和沈逢南。 张平待了一会接到了暧昧对象的电话,匆匆忙忙赶去给人家姑娘送夜宵。 徐禺声把最后一瓶啤酒打开,给自己和沈逢南满上一杯。 他灌了一大口,问沈逢南,“你这一天天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忙些什么?” 沈逢南说:“接了些事情,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搞得比我还□□乏术,有点什么事儿都找不着人。” 沈逢南:“这样更好,你找我一向没什么好事。” “你这话说的,我要是说这回是好事呢,信不信?” 沈逢南笑了笑,“不信。” 徐禺声把杯子一放,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往下拉了两下,递给沈逢南。 沈逢南接过,看了一眼。 “这个是谁?” “就是林晓晨,她非要装洋气叫什么susan。”徐禺声说,“你点大图。” 沈逢南点开了大图。 徐禺声说:“白衣服那个,还认得出吧?林晓晨在台湾遇见她的,我已经要了地址来,你赶紧去找她吧,有什么要说开要了断的一次性解决,该复合复合,该分手分手,别耗着了。” 沈逢南手指点了几下,安静地将几张照片看完。 徐禺声喝了口啤酒,说:“当年到底什么情况我们外人都不清楚,她一走了之,你又啥都闷心里,再这么心如死灰白寡寡地过下去,我看你真要注孤生了。” 沈逢南把手机还给他。 徐禺声说:“地址等下我发给你,你早点去,免得她又走了,不知还要跑哪儿去。” 话一落,就去翻找林晓晨发来的短信,却听到沈逢南说:“不用了。” 徐禺声一愣,抬起头,有点不相信,“你这……几个意思?” “看起来她过得挺好,就这样吧。” 徐禺声:“是,她是过得很好,那你呢。” 沈逢南说:“我也挺好的。” “你好?你好个屁!”徐禺声的目光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别装了,有本事,除了秦薇,你找个别的女人试试!” 沈逢南没说话。 这反应在徐禺声意料之内,沈逢南跟秦薇在一起十年,除了她没有过别人,那年沈逢南在叙利亚遇险,垂死边缘捡回命,秦薇却不告而别,也难怪这几年他整个人都闷下来。 这打击确实挺大。 徐禺声叹气,“怂了吧,你这个人……” 他一口气没叹完,沈逢南垂着眼说:“我已经找了。” “什么?” “我已经找了。” 徐禺声惊怔,“你找了……女人?” “嗯。” “你骗人吧?!” 沈逢南笑了一声,“骗你这个有什么好处?” 徐禺声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摇头,“不会吧,你这也不像谈恋爱的样子啊。” 沈逢南:“谈恋爱什么样子?” “红光满面,帅气逼人。” “……” 沈逢南不想理他,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 徐禺成啧啧两声,试探地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沈逢南的手顿了一下。 什么样? 他想了想,发现竟不知道怎么描述梁研,好像没有哪一个词可以恰当地搁在她身上。 默了一瞬,他说:“她……挺特别的。” “……完了?” “嗯。” “这说了不白说吗,哪里特别了,是特别漂亮、特别优雅还是特别性感?” 沈逢南无语,“你眼里只有这些?” 徐禺声摊手,“不然你就说说她跟秦薇比吧。” 沈逢南皱了皱眉,“比这个干什么,不一样。” “好吧,秦薇就是你心口朱砂痣,不能比是吧。行,你找这么个人也算一种尝试,毕竟开始一场新恋情对忘掉旧爱有独特的作用。你别说,据调查,很多人都用这个办法成功地走出过去,成功地爱上了新欢……” 徐禺声提起这个侃侃而谈。 沈逢南没有再说什么。没反驳,也没解释。 他将杯底的啤酒喝完了。 回去时已经很晚,车顺着街道前行,窗外下起小雨。 沈逢南的车在小区外停下。 树影遮了灯光。他开了车内灯,坐了一会,从口袋取出梁研塞进去的盒子。 这是一块手表,没打开他也认得出来。看了一会,他将盒子打开。 梁研应该是认真选过,这一款很好看,也很适合他这个年纪的男人。 她在用心待他。 从蹩脚的追求、突兀的告白、单纯的离别吻,到迟来的礼物,他一直知道。 也许是因为和徐禺声的谈话,沈逢南不可避免的想起和梁研的一切。 不是所有人都如她清醒直白,也无人始终做到她的坦荡诚实。 情感无法条分缕析,徐禺声说对了一部分,秦薇于他,是旧爱,是十年记忆。 但沈逢南确定,梁研不是他用来忘记秦薇的新欢。 就像今晚分别前的拥吻…… 他很清楚,那一瞬的冲动只跟梁研有关。 十二月的北京很冷。 走出车站,扑面而来的冷风将梁研的疲惫一扫而空,她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梁研把围巾裹了两圈,又将帽子戴上,最后才拖着箱子打车去酒店。 会议承办方已经为所有参会者订好酒店,就在z大校园对面。 梁研以前也来过,对这一片还有一些熟悉感。 到酒店洗了个澡,她出门走了走。 中关村南大街的这块地方分布了好几所高校,梁研逛了逛z大校园,就沿着街走。 北京冬天仍然是那个样子,风大,干冷,梁研并不觉得比南方的湿冷难熬,她很适应地一路往前走,沿路都是卖烤红薯的摊子。 这东西放在以前,那算得上梁研的至爱了。那时她读小六,严祈每次过来,必然买三个烤红薯,因为梁研一个人就要吃两个,严祈总说她不像女的。 后来闹成那样,连烤红薯都成了她阴影,这些年没碰过。 梁研没停留地走了几站地,傍晚的时候到了国图附近。 她看了一眼,也没多待,转身就沿路返回。 这晚,梁研在z大食堂吃了晚饭,晚上没再出门,就窝在酒店看电视,到了八点多,她的手机响了。 梁研一看,是沈逢南打电话来了。 她接通,沈逢南在那头喊她:“梁研?” “是我。” 沈逢南:“我给你发微信没回。” 梁研说:“我刚刚在看电视。 那头,沈逢南嗯一声,说:“我明天就过来了,晚上我来找你?” 梁研想了想,说:“可能不行,明天要到八点结束。” “没关系,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好。” 话说到这里,两边都沉默了一下。 梁研开口:“那你早点休息,明天小心。” “嗯。” 梁研等他说再见,他却好一会没动静。 等了几秒,梁研主动说:“没事我就要挂了啊。” 他应了,“早点睡。” 第31节 “你也是。” 第二天的安排很满,上午、下午、晚上都有活动。 有很多硕博研究生,其实大家都是代导师过来的,只有梁研一个大四生。 说是八点结束,事实上一直到八点半梁研才出了z大校门。 她立刻给沈逢南打了电话,没过几分钟,沈逢南就出现了。 他穿着一件新的黑色羽绒服,梁研愣了一下才认出来。 她跑过去,“你等很久了?” “不久。”他笑了笑,低头把她的围巾裹好,“冷么?” “还好,没南安冷。” “看不出来,你挺抗冻的。” “当然。”梁研牵住他的手。 两人沿着街走了。 “去哪儿?” “想吃东西吗?” “想啊。” “我也想。” ☆、第24章 两个人晚上都已经吃过晚饭,但还是去吃了烤肉。 地方不远,他们走着去,走着回来,拢共也只过去了一个小时,九点多回到z大校门口,过了天桥就是梁研住的酒店。 从桥上看,灯火阑珊。 他们在桥上停了一下,梁研说:“在这待一会?” “好。”沈逢南将她的帽子往下拉了拉。 梁研靠在栏杆上,一只手缩进袖子,另一只手被沈逢南握着,在他的衣兜里。 这里只有风声和喧嚣车流。 梁研一直没有说话,沈逢南感觉到她和往常有些不同,她好像还是在南安的时候比较开心。 沉默了一会,他问:“在想什么?” 梁研晃了晃神,转过头,失焦的眼在他脸上停了停,“你以前在这里待过吗?” “这里……北京?” “嗯。” “待过,大学在这读的,最初两年也在这工作。” “那后来怎么去南安了?” “后来……”他顿了一下,声音渐低,“恰好有个工作机会,我在南安长大,那几年我母亲还住在那,而且我当时的女朋友也在。” 当年做选择,秦薇的确是原因之一,沈逢南并不想对梁研隐瞒这个。 梁研也没有觉得惊讶。他这个年纪,以前有女朋友,并不奇怪。 梁研没有问这些,她想了一下,沈逢南读大学的时候,她应该才刚来北京。 这么一想,好像有点缘分,梁研问,“你那时候什么样?” 那个时候? “毛头小子,很幼稚吧。”沈逢南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大概不会喜欢。” “怎么会呢。”梁研说,“如果可以,我很想那个时候就认识你。” 沈逢南忍不住笑了,“你那时候才多大呢,说这话。” 梁研抬了抬眉,故意挑衅,“沈叔叔,这跟年龄有关系?” 沈逢南头皮一麻,又来了。 “别乱叫。” 梁研故意唱反调,“你那时候也叫我别乱叫,叫你山哥你不答应,叫你山叔也不行,后来干脆沈叔叔也不能叫了,我发现你这个人难伺候得很。” 沈逢南有些无奈,“恶人先告状么?是谁小算盘打得当当响,拐着弯利用我,拍个马屁还拍歪了。” “拍歪了吗?”梁研一脸无辜,“我怎么记得好像还是成功了。” “……” 看他接不上话,梁研觉得心情大好,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 她这个样子,让沈逢南有点意外,好像突然又回到了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她在传销窝跟他忽悠,装的一副无辜样,暗地里打的全是鬼主意,整个一鬼灵精。 后来在南安再见,她收敛很多,一本正经,追求他的时候更是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他都快忘记她还有这副面孔。 说不过她,他只能认输了,“你那时候一言不合就炸毛,不送你走怎么办。” 梁研问,“怕我坏你事?” “是有点怕,你不是威胁我么。”他笑着说这话,却发现梁研慢慢沉默了。 沈逢南顿了一下。 “我开玩笑的。”他的表情收了收,低声说,“你别当真。” 梁研看着他,“那你那时候被罚了吗?” 沈逢南摇头,“我只是个连带责任,交点钱、少顿饭而已,罚得重的是陈渠,你们是他下线。” “哦。” 他不说,梁研都快不记得陈渠了。 想一想,已经过了四个多月,她跟沈逢南也认识这么久了。 梁研笑了笑,将他一抱:“对不住啊。” 她呼出的热息在他颈边,沈逢南心头一软,低声说,“只是小事。” 将梁研送到酒店,沈逢南就要走了,临走前问她20号几点结束。 梁研回想了一下流程表,说:“大概三点,今天我了解了一下,后面的总结会外地的可以选择不参加,方便提前赶车什么的,所以最早应该两点能出来。” 沈逢南:“那你等我电话。” “嗯。” 话讲完,梁研照常亲他。 她讲了一声“再见”,手被他拉住。 沈逢南捧住她的脸,对着唇角印了个吻。 “再见。” 后面几天的情况和梁研预料的一致,一连忙了几天,到最后一天就很清闲了,上午基本结束,下午收个尾,她发完言再留了一会,两点一过就走了。 回到酒店,接到沈逢南电话,他叫她等一会儿。 过了一刻钟,他就到了,梁研拖着箱子下楼,沈逢南在大厅等着,碰上面,他将行李箱接过,带梁研往外走。 他开了沈艺的车过来,梁研一上车就开始睡觉,睡了一个小时被沈逢南叫醒。 “到了。” “哦。”梁研揉了揉脸,跟着他下车。 沈逢南将她带上楼,进了屋。这套屋他和母亲都回来得少,几乎是沈艺一个人住,沈艺又最爱乱买东西,他很容易就找到一双闲置的女士拖鞋。 梁研一看,想起什么,问:“你妹妹……在家吗?” “不在。”沈逢南拉她进门。 梁研蹲下换鞋,听见沈逢南又说了一句,“她晚上回来。” 梁研愣了愣,仰头看他。 沈逢南猜到她想什么,说:“她晚上要做饭招待你。” “……这算见家长了?” 沈逢南笑了笑,“别想太多,她就这个性子,听风就是雨,讲电话被她听见了,非得让我接你来,”见梁研表情绷着,他温言安抚,“吃个饭而已,别紧张。” 梁研自然不承认她还真有点紧张。这实在超出她社交经验太多,恐怕得事先补个课。 趁着沈逢南去洗手间的间隙,梁研迅速打开百度,搜索了一下:见男朋友的妹妹要做哪些准备? 手一点,一堆类似问题,梁研抓紧时间点开,可惜一个帖子还没看完,沈逢南就出来了。 “累吗?”他走过来问,“下午还有点时间,有个摄影展,想不想看?” “摄影?有你的作品?” 沈逢南笑笑,“那倒没有,是个挺不错的摄影师,展期还剩半天。” 梁研猜他一定是有兴趣才提起这个,便说:“我们去看吧。” 这个摄影展在一个新建的私人博物馆举行,梁研以前没来过,也没听过。 沈逢南的票是熟人送的,那天他原本要拒绝,看了看日期,发现最后一天正好他有空,梁研也有空,就留下了,今天刚好用上。 也许是因为最后一天,展厅里人不多,十分安静。 整个摄影展分两层,都是关于中国民俗的照片,沈逢南和梁研在一楼厅里走了半个小时。 “楼上还有,还想看吗?” 梁研说:“都看完吧。” 第32节 沈逢南牵住她的手,“那上去吧。” 他们往展厅中间的钢玻楼梯走。 有几个人正好下来。 梁研被沈逢南牵着,也不看路,歪着脑袋指着墙上一张照片说:“那张我还想再看看,等一下我们——” 半截话硬生生断掉。 转过头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僵了一下。 “怎么了?”沈逢南握紧她的手,低声问道。 梁研没有回答,她定定地站着。 沈逢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微一顿。 梁研的手动了一下,沈逢南转头看她一眼,松开了手。 梁研往前走了两步。 梁越霆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而他身后的严宁却仍处于震惊中,她难以相信梁研居然会在出现在这里。 严宁一向理智,此时也几乎忍不住要过去给梁研两巴掌。果然什么胎生什么种,指望这种人守诺重信,真是做梦。若是梁越霆不在,她现在就要把梁研拉出去质问。 但她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这些,有个人只怕又要发疯了。 严宁没耽搁,立刻上前把呆怔的严祈往后一拉,低声对梁越霆说:“我们先出去吧。” “嗯。” 梁越霆看了梁研一眼,转身走了。 严宁拽着严祈,“快走。” 这一下根本没拽动严祈,他就站在那,好像受了巨大的打击,一张脸白得没血色,肩膀也塌着。 严宁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严祈没发疯,甚至没有动一下。 他就那么站着,像个傻子一样。 梁越霆的声音消失在展馆门口,梁研收回视线,没看别人,转身回去牵住沈逢南的手。 “走吧。” 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沈逢南皱着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包在掌中,攥紧了。 他们一起上楼。 严祈还站在那。 “人都走了,还站着干什么!”严宁低斥,“快走。” 见他不动,严宁心下冒火,“那种女人生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你真是疯彻底了,赶紧给我回去!” 她拽着严祈的手臂,这回还没用上力,严祈就动了。严宁抬头一看,愣了一下。 严祈一抹眼睛,将她的手一甩,大步走了。 到了楼上,梁研慢慢平静了点。 她抬头看见沈逢南的神色,抱歉地笑了一下,“我没事,你别这样。” 沈逢南没讲话,唇抿得更紧,他一直看着她。 梁研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她张开手将他抱了一下,“真没事,我们继续看啊。” 话还没落,背后一声:“梁小姐。” 梁研一愣,回过头,见到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沈逢南却将她拉到身后,警惕地望着来人。 那人也愣了一下,看看沈逢南,又看看梁研,最后把视线定在梁研身上,压着声音说:“我是梁总的司机,梁小姐,梁总请您过去。” 梁研怔了怔,“什么?” 对方又说:“梁总正在外面等您。” 梁研沉默了好一会,抬头对沈逢南说:“我过去一下。” “我陪你去。”他立刻说。 “不用了。”梁研将他的手捏了捏,“别担心,是我爸爸。” 沈逢南仍然没松手,上次她跳车的事依然历历在目。 梁研笑了笑:“你先看照片,等一下我来找你,行么?” 沈逢南看了她一会,终于点头。 梁研跟着梁越霆的司机走了。 到了停车场,梁研见到了梁越霆。他坐在车里,见她来,叫司机把车门开了,说:“上车吧。” 梁研还没坐进去,就看到严祈站在对面看着她。 ☆、第25章 严祈什么样子,梁研根本不想关注,她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坐进车里。 梁越霆朝车窗外看一眼,严宁立刻就把严祈拉进后面一辆车。 “我先同你一道回老宅。” 严祈没有反应,严宁直接对司机说:“开车。” 一路上,严宁软硬兼施,苦口婆心说了一车话,见严祈仍是那副样子,她心里一股气越窜越烈,“那个丫头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药?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你清醒点。” “你除了叫我清醒,还有别的办法吗?”严祈冷冷地回了一句。 严宁压着火,“我早就说过了,你再执迷不悟,我只能从她那里解决。” “你动她试试?” “我是你姐,我什么手段,你没见识过?”严宁语气放缓,换个策略,“你不是也看见了,人家身边连男人都有了,早就不是你那个纯洁的小女孩,你稀罕她什么?” 这话一下戳到严祈痛处,他的脸色差到极致,半晌,漠然地说:“她怎么样,轮不到你评价。” 严宁气得心口痛,懒得再跟他费口舌,她心里挂着梁越霆那边,只想立刻把严祈送回老宅,再命人看紧他。 梁越霆的车在停车场留了好一会。 司机站在外边,车里,梁越霆在和梁研说话。 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两年前,那时梁越霆因公事去南安,顺道去看过梁研一次。 隔了这么久,梁研发现梁越霆好像老了一点,他已经五十六岁,虽然还是那样的气质,但他头顶已经能看出一点白发。 梁研对梁越霆的感情有点复杂,他是她亲生父亲、唯一亲人,但他们算不上亲近,梁越霆待梁研不算好,也不算坏,他似乎只是在尽父亲的义务,然而这样疏淡的父女关系曾经却是梁研唯一看重的。在梁家住的那七年,梁研一直很乖,从不敢给梁越霆添麻烦,除了最后那一次—— 她差一点就杀了严祈。 那天晚上,严祈昏在她床上,一身的血,什么都再也瞒不住,她不想说的,不敢说的,全都明晃晃地摊了开来。 不管是什么理由,她持刀杀人未遂是事实,这搁在她身上,是大错,不可饶恕,严宁气疯了,坚持要把她送进少管所。 梁越霆到底还是护了她。 双方妥协的结果便是严祈出国,梁研离开梁家。 这件事,梁研从没有怪过梁越霆。在看过沈玉的日记后,她更加清楚,梁越霆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梁研回过神的时候,听见梁越霆说:“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她回答。 “那今天回家住吧。” 梁研下意识就拒绝,“不用了。” 梁越霆看了她一眼,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研研不愿意陪爸爸吃一顿饭?” 梁研微微一顿,没说出话。 梁越霆说:“放心吧,严祈不会在。” 沉默了一会,梁研点了头,却突然想起什么,立刻说:“我要先回一趟展厅。” 梁越霆没有多问什么,只点了点头,让司机陪梁研过去。 梁研匆忙回到展厅,看到沈逢南就站在门口。 “梁研。”他喊了一声,快步走过来,将她的手握住。 梁研喘了口气,说:“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沈逢南一震。 “你去哪?” “跟我爸爸回家一趟,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沈逢南皱了眉,“梁研……” 站在不远处的司机提醒了一声,“梁小姐。” “来了。” 梁研松开沈逢南的手,“再见。” 她转身走了。 梁家还住在以前的别墅,但家里做事的人都换了,梁研一个也不认识,她的房间也没保留,里头东西全被丢了,空落落的,梁越霆叫人收拾了一间客房,梁研进去休息了一会,吃饭的时候才下来。 见严宁没回来,梁研松了口气。 一桌饭菜只有他们父女两个吃,气氛其实很沉闷。 梁研踌躇了一会,主动讲话,“梁靖读大学了吧,他不在家住吗?” 梁越霆停了一下,说:“他在美国。” “……哦。” 第33节 梁研继续吃饭,梁越霆看了她一眼,问:“你……大四了吧。” 他竟然记得。 梁研很惊讶,这种惊讶里甚至有一点模糊的开心,她点头应:“是啊。” 梁越霆说:“有什么打算,想出国读书吗?” 梁研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呆呆地看着他,“爸爸?” “嗯?” 梁研喉咙动了一下,最终也没说什么,摇了摇头,“不想出去,我还想在南安读研。” 梁越霆点点头,“也好,学校找好了吗,用不用我安排?” “不用,就在本校,已经定下来了。” “那就好,”梁越霆说,“我差点忘了,你读书一直好。” 梁研不知道怎么接话,就没开口,又听梁越霆说:“有什么难解决的,随时告诉我。” 梁研点头,“谢谢。” “你是我女儿,这是分内事。” 梁研没再讲话。 吃完饭,已经快八点,梁研发现梁越霆叫人给她买了衣服。 “晚上就在家里睡吧,明天我叫人送你。” “不用了。” 梁研才说了一句,梁越霆就打断了她,“就这样定了,我还有个应酬,先出去一趟,你有事找云姨。” 他还是那样说一不二。 梁研下意识地会去听他的话。她小时候就是这么乖,总想让别人少讨厌她一点。 回到客房,梁研想给沈逢南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她找云姨拿了个充电器,放在房间充着,人去卫生间洗澡。 过了半小时,她换上睡衣出来,吹完头发,她拿了手机,还没开机,就有人敲门。 梁研以为是云姨,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严宁的脸。 严宁走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的新衣服,淡淡地笑了,“你这是……又做回梁家大小姐了?” 梁研还站在门边,没有接她的话。 严宁看着她,嘴边的笑慢慢消失,她走过去关上门,看着梁研,慢悠悠地说:“我早该想到,沈玉那种女人能生出什么好东西,你这副假清纯的样子真是跟她一模一样,不过你比她厉害多了,她只敢把人灌醉了爬床,你倒是青出于蓝,这边吊着严祈,那边又勾搭上别人,你说严祈强迫你,你怎么不说你招惹他?沈玉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自个死了,还留个祸害膈应人?” 梁研忍无可忍,“我没有招惹他。” “那你回来干什么?!”严宁怒气升顶,“言而无信,贪得无厌,做你的白日梦吧,你真以为梁越霆拿你当女儿呢,有本事,你大庭广众之下喊他一声,你看他应不应?我告诉你,你母亲是个贱女人,也是梁越霆的耻辱,同样,你也是,你们两个脏了梁家,你在外面乱搞男人我管不着,但我保证,在梁家没有你的位置,在我们严家也不会有,你如果聪明一点,就不要再出现在严祈面前,否则你的下场不会比你母亲好。” “你说完了吗?”梁研双眼通红,“我母亲做了什么,我知道,你不用反复提醒我,我从来没有勾引过严祈,我对梁家、对你们严家没有任何幻想,除了……除了我爸爸。但我现在明白了,你说得对,我母亲是他的耻辱,我也是。你管好你弟弟,他下次再碰我,我真的会杀了他,我不怕坐牢,我也不怕下场比我母亲更坏。” 她讲完话,当着严宁的面把身上的睡衣脱下来,换回自己的衣服出去了。 下了楼,她换回自己的鞋,云姨讪讪地跑过来,“梁小姐,先生说了……” 话没说完,梁研已经出了门。 十点多,沈艺拖好卧室地板,出来一看,阳台上还是那么一星火光。 沈艺将拖把一丢,皱着眉过去,“你骗鬼呢,一支烟抽这么久?” 沈逢南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讲话。 沈艺气怒,“你有没有在听?医生说了你嗓子抽烟不好,你不是偶尔才抽一根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快完了,你去睡觉吧。”沈逢南说了一句,低头看手机,十点一刻了。 沈艺看着沈逢南的背影,越发觉得不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他,“诶,你不会真跟我小嫂子吵架了吧。我让你带人来吃饭,结果你一个人回来,害我白高兴一场。”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咦,我说这个人不会是你虚构的吧?被我催婚催烦了,假装打电话被我听到,然后再答应带来见我,结果临时来个意外?我去,你这演技厉害了!” “别胡说了。”沈逢南现在没什么心思跟她开玩笑,催促了一声,“睡觉去。” “不承认就算了,反正明天我还见不到这个人,我就跟妈告状了。” 沈艺哼了一声,“我睡觉去了,晚上要下雪,你待会儿把那窗户都关上,我警告你,你那烟别抽了啊,否则我明天一起告状!” 沈艺回了房间,阳台安静下来。 沈逢南又拨了一遍梁研的电话,仍然关机。 也许,她已经睡了。 他又站了一会,把烟抽完了。 凌晨一点,梁研还在大路上晃荡,她赶得巧,亲眼目睹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天上的雪粒由小变大,飘成了雪花。 深夜越来越冷,梁研走累了,找了个台阶坐着。 她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一开机,好几条短信跳出来。 她看着上面的名字,愣了一下。 她将信息全部看完,拨了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听见他声音的时候,一股风灌过来,她眼眶发潮。 “沈逢南,你能来接我吗……” ☆、第26章 这场雪下得很大,到最后飘成了鹅毛。 浸过雪水的地面被路灯照得透亮,渐渐堆出薄薄的积雪。 梁研坐在墙根,视野里一辆车开来。 她眼睛眯了一下,那车停了,她站起身的时候,沈逢南已经大步过来。 梁研看着他,一句话没出口,他脱了外衣将她整个裹住,一摸她的手,冰冷。 梁研有点站不稳,沈逢南把她抱起来,快步往车边走。 车里暖气充足得让梁研有些恍惚。 沈逢南没有说话,将她搂在怀里抱了一会,再去摸她的脸颊和手指,已经有了点温度。 车窗外白雪飞扬,梁研听见呼啸风声,也听见沈逢南的心跳。 他将外衣给了她,身上只套着一件毛衣,梁研靠在他胸口,他慢慢揉她的手指,将掌心热度传递。 车里很安静。 梁研叫他:“沈逢南……” “嗯。”他问,“还冷么。” 没听到声音,但感觉到她的脑袋在胸口蹭了蹭。 他抬手在她头发上摩挲了两下,低声说:“那我去开车?” “好。” 沈逢南松开梁研,帮她把衣服裹好,下车坐进驾驶室。 出来得太匆忙,只抓了钥匙,证件没顾得上拿,现在想就近找宾馆住也不行了。他发动汽车往回开。 凌晨两点半,沈艺早已进入梦乡。 客厅灯亮着,沈逢南走时忘了关。门一开,沈逢南蹲下帮梁研解鞋带,换了鞋,他将梁研带进卧室。 “今天在这睡。” 梁研问:“你的房间?” “嗯。”沈逢南帮她脱掉外套,说,“在被窝待一会,我去倒点水。” “好。” 梁研把外面的裤子脱了,只穿着保暖内衣爬到被窝里。 房间很温暖,梁研靠在床头,看着墙上的挂画。 没过一会,沈逢南端来一杯水给她。 梁研喝了半杯。 沈逢南把杯子放在床头柜,看了看她,说:“现在想睡觉吗?” “嗯,很晚了。”梁研躺下来。 沈逢南帮她盖好被子,“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梁研愣了下,“你不在这睡?” 他嗯了一声,“你好好休息。” 沈逢南起身要走,梁研将他的手拉住,“一起睡。” 沈逢南一顿,看着她。 她的眼睛干干净净。 手指上的温度淡淡的,她没有抓得很紧,他抽手就能离开。 但沈逢南没走,这样站了一会,他说:“好。” 沈逢南拿了睡衣出去换,梁研想起她没脱胸罩,趁这间隙爬起来把它摘了。沈逢南回来,就见床头柜上那蓝色的一小件要掉不掉地垂在柜角,一看就是随手扔过去的。 他过去关灯,顺手拿起来放好。 房间里黑下来,沈逢南掀了一角被子躺上去。 被窝里温温的,梁研的身体靠过来,她很自然地抱他,淡淡呼息落在他肩窝。 第34节 僵了两秒,沈逢南伸手将她搂到怀里。 她的身体很瘦,却也柔软。 安静了一会,他微哑的声音轻轻地说:“我今天多抽了几支烟,身上可能不好闻。” “我没觉得。”梁研瓮声答了一句。 他将她抱紧,唇落在她头顶。 “睡吧。” 这个拥抱很纯粹。 梁研在黑暗中渐渐平静。 原来换了个人,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她愿意去抱沈逢南、也愿意亲他,和他睡觉也不难受。 他的身体很有力量,但他不会发疯地把她抱得喘不过气,也不会脱她衣服乱摸。 梁研什么都没再想,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逢南和以往一样,早晨六点半起来,梁研睡得昏天黑地,毫无知觉。沈逢南给她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一进客厅,就见沈艺蹲在门口盯着梁研的鞋子发呆。 沈逢南顿时头疼。 他这个妹妹什么德行,他太清楚。 果然,沈艺一看见他,噌地站起身,“喂,你老实交代,这咋回事?” “你小声。”沈逢南皱眉,“她在睡觉。” 沈艺瞪大眼,瞬间激动地跑过来,“我去,你金屋藏娇啊!” “……” 沈逢南放弃和她交流,指指门口,“去上班。” 沈艺哪可能听话,她两眼放光,把包往沙发一丢,“不行,我得看看去,这可是我小嫂嫂啊,半夜来的吧!” 她迫不及待地往沈逢南的卧室走,还没靠近门就被拉回来。 沈逢南压着声音,“别闹了,她很累,需要休息。” “她睡她的,我就看一眼!”沈艺央求,“就一眼。” 沈逢南说:“等你下班。” “还等下班?!你开什么玩笑,我肯定会被好奇心折磨致死的!”沈艺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脱鞋进去,肯定轻轻的,看一眼就出来,绝对不会吵醒她,绝对!” 见他像在考虑,沈艺趁机一溜,推门进了屋。 屋里拉着窗帘,光线不太亮。 梁研半侧着身睡在被子里,只一张脸露在外头。 沈逢南一走进去,就见沈艺凑在床边。见他来,沈艺一脸兴奋,但也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小小声地说,“短头发啊,好可爱。” 说着又凑过去,边看边说:“她留长头发肯定也超美的,皮肤好好诶,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嘴唇有点像韩国的那谁来着…… “喔,她睫毛好长!” 她越看越兴奋,评价得不亦乐乎,声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沈逢南忍无可忍,动手将她拎了出去。 “再不走,要迟到了。” 沈艺哪里还会在意迟不迟到,她兴奋劲儿缓不过来,越想越开心,对沈逢南简直刮目相看,“真想不到啊,哥,你艳福真是不浅!来来来,快说,你怎么撩到的?你这都奔四的人了,人家小姑娘不嫌你老么?” 沈逢南:“……” “你这什么表情?”沈艺完全没意识到她刚刚无意之中把她亲哥黑了一把。 被推出门之前,沈艺揪着沈逢南的衣角再三叮嘱,“我晚上回来做大餐,你把我小嫂嫂留住!千万要留住!” “你好好上班。” 门一关,屋里安静了。 沈逢南回房间看了看,梁研没被吵醒,还睡得好好的。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垂眼看着梁研的脸庞。 沈艺虽然啰嗦话多爱评论,但并没有说错,梁研其实长得很好看。只是她总留短发,打扮得像男孩子风格,又那样独立,有时真的会让人忘了她也只是个正当好年纪的小姑娘。 沈逢南早就发现,梁研不喜欢依赖别人。 所以,他忍不住会想,昨晚她会打电话,是有多无助。 待了一会,沈逢南拿了梁研的外衣和裤子去卫生间洗干净,然后开始做早饭。 冰箱里有食材,他一边熬姜汤,一边煮粥。 两份蔬菜炒完,他的手机响了。 怕吵醒梁研,他立刻去客厅拿了手机到阳台接听。 “喂?” 电话里一道陌生声音,“沈逢南沈先生是吧?” “是我。” “沈先生您好,我受严氏少东严祈先生委托,希望与您会面详谈。” 沈逢南皱眉,“抱歉,我并不认识这位严……” “沈先生,”对方打断他,“事关梁小姐。” 雪已停,天光大亮。 梁研醒来时,迷糊了好半天,莫名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年的空白感。 大概是太困,脑袋睡断片儿了。 她在床上滚了几趟,揉揉脸,爬起身,把上衣脱掉,穿胸罩之前,她先低头捏了捏,正打算躺下来再捏。 房门突然打开,沈逢南走进来。 梁研上身裸着,手还保持着揉胸的姿势,这就有点尴尬了。 还好,沈逢南反应快得多,她被子还没拉上来,他已经出去了。 梁研穿好里面的衣服,发现羽绒服和裤子都不见了。 她在房里找了找,看见书桌底下放着她的行李箱,屋里暖气足,用不着穿羽绒服,她从箱子里拣了件毛衣套上。 沈逢南把煎好的鸡蛋热了一下。 梁研见他在厨房忙,探头看了一眼,他也穿薄毛衣,袖子挽着,手里握着锅铲正在热气里忙着。 “沈逢南,”她喊了一声,见他回头,她笑了笑,“早。” 说完才想起应该不早了。 沈逢南关掉火,走过来看了看她,然后带她去卫生间洗漱,两人都没提刚刚的尴尬事,也没提昨晚的事。 早饭吃完,梁研喝了碗姜汤。 已经十一点了,梁研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21号,按原计划,他们要回南安。 沈逢南握着杯子的手停了一下。 梁研说:“我来买票?” 他把杯子放下来,“你有急事要回吗?” “也没有。” “那今天先不走,沈艺想见见你。” 哦,对,还没见他妹妹。 梁研也想起了这回事,点头,“好。” 一整天无事,难得悠闲。沈逢南找了部片子,他们窝在沙发上一起看。 早饭吃得晚,午饭就拖到了两点。仍然是沈逢南做饭,梁研吃现成的。 下午,梁研要出去给沈艺买礼物,沈逢南劝不住,就陪她去了。逛了几个地方,梁研参考沈逢南的意见,选了比较实用的围巾和帽子。 他们回来没多久,沈艺也回来了。 虽然已经从沈逢南口中了解了一点,但梁研还是被沈艺的热情惊到了。 沈艺毫不掩饰对她的喜欢。 这顿晚餐很丰盛。 饭后,沈逢南说有点事要出去,让沈艺陪梁研。 趁这机会,梁研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沈艺,没想到沈艺也准备了。 她送了梁研一支口红。 “这个色超级适合你!你唇形特别好看,皮肤又白,要是涂上这个,我哥肯定会迷死,你信不信?” “……” 梁研低头看了看手里这一小管,有点无言以对。她以前没用过口红,也并不关注这些。但赵燕晰喜欢,所以她也买过一次,是赵燕晰选好,她直接付账的。 她还真不知道这东西有这么大作用,涂个口红,沈逢南就会迷死吗? 沈艺好像看出她不信,立刻就拿过来打开,“你试试就知道了,来,我帮你。” 梁研还没答应,沈艺已经热情地凑过来,扶着她的下巴,仔细给她描。 梁研僵僵地坐着,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赵燕晰缠着要给她化妆,结果被她敲了好几下,总算乖了。 当然,梁研不可能敲沈艺脑袋。 没一会,沈艺就涂好了,她将梁研肩膀一拍,“快看镜子。” 梳妆台的镜子就在面前,沈艺退开,梁研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第35节 沈艺在她身后,一脸激动,“是不是超美。” 她拿梳子在梁研头上刮了几下,“头发再长一点点,到脖子就更美了,这个色红得也不过头,很衬你的气质!” 梁研不知道她是什么气质,但她觉得沈艺如果去做销售,应该会是一把好手。 盯着镜子看了一会,梁研说:“你刚刚说,他会喜欢?” 沈艺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个“他”是指她哥,立刻点头,“当然了。换我是男的,我也喜欢啊,你别擦掉,留给我哥看。” 梁研说:“好。” 沈逢南回来的时候,沈艺在洗澡,梁研窝在沙发上就快睡着了,电视还在放着。 沈逢南关了电视,俯身正要把梁研抱起来,她却睁开眼,看了他一会,有些不太清醒,“你回来了。” “……对。” 这一声喑哑,带了些不知名的情绪,梁研没感觉到,她想着一件事,说:“你看我。” 沈逢南看了她一会,“你涂了口红。” 梁研说:“对,沈艺姐送了我一支口红,她给我抹的,你喜欢么。” 她的眼睛漆黑明亮,鼻尖往下,是那两片淡红的唇。 沈逢南沉默地看着,喉咙口渐紧。他想抽一支烟,但已经没有了,最后一支刚刚在楼下抽完。 他没回答,目光更黯,几秒后,唇贴上去用力吮了一遍。 梁研搂着他的脖子,沈逢南托着她的臀将人抱起来,往卧室走。 唇舌交缠了一路。 沈逢南一脚踢上门。 梁研被放到床上,他压过来,一手紧紧扣着她的指,另一只手捧起她脸庞,从眼睛亲下来,最后落在嘴唇。 不知为什么,他这次亲得有些激烈。 梁研渐渐喘不来气。 良久,他终于放过,唇落在她嘴角,呼息急促紊乱。 他身体动了动,躺到一边,一只手把梁研搂起来,放到身上抱着。 昏暗中,两道呼吸渐渐平稳。 半晌,梁研轻轻笑了一声。 沈逢南摸她的脸,“笑什么?” 温热的呼息落他手指上。 她的声音有些哑,“你妹妹果然是口红专家,她说这叫斩男色。” “……” 说曹操曹操到,沈艺在外面拍门了:“研研,你睡了吗,我打算做宵夜,要不要吃?” 梁研翻身亲了沈逢南一口,起身下床,“我要吃!” 宵夜是酒酿元宵,他们每人都吃了一点。 吃完,沈艺说:“过两天就圣诞节了,干脆你们过了圣诞再走。” 梁研转头看沈逢南。 沈逢南表示听她的意思。 沈艺拉着梁研的胳膊,“快点答应,我可不想一个人过圣诞。” 梁研想起赵燕晰,想拒绝,又觉得对不住沈艺,考虑了一下,说:“会不会不方便?” 沈艺说:“有什么不方便的,那里还有间房,收拾一下就行了,你不想跟我哥一间屋,就住那间,很宽敞的。” 这时沈逢南说:“把那间收拾一下吧。” 昨天是特殊情况,总不能天天那样贴着她睡。他也不是圣人。 而梁研想起早上揉胸的尴尬事,也觉得还是分开住。 于是,这晚她住新的房间。 兴许是前一天起得太晚,梁研第二天挺早就醒了。 她起来上厕所,经过客厅,听到沈逢南的声音,转头一看,他在阳台讲电话。 梁研看了一眼,正要走,几个字进耳,她身体一僵。 停了两秒,她跑过去。 沈逢南一回头,手机被夺走。 梁研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不信是吗?你去问她,我有没有碰过她,你再去问,我几岁认识她,我陪她多久,识相的,你拿钱走人,你要是不识相……” “严祈。”梁研脸色青白,“你想死,还是你想我死?” 那头倏然死寂。 梁研攥着手机,“我就说一次,你别再找他。” 她把电话挂了,塞回沈逢南手里。 “这件事我会处理。” 她转头就走,手却被拉住。 身后安静得令人难受。 半晌,他哑声问出一句—— “他说的……是真的?” 梁研浑身发冷。她没应声,也没回头。 沈逢南将她的手腕捏紧,“是不是?” ☆、第27章 是不是真的? 这个问题有什么好思考的,当然是。 阳台开了一扇窗,风从背后灌进衣服,贴着领口、裤脚钻进去,几秒内跑遍全身,梁研身上的温度一点点降下去。 在这一瞬间,她意识到,她可能犯了个大错。 过了一会,梁研转过身。 “你很在意?”她抬着头,额前的乌发被风吹起。 她看着沈逢南的表情,觉得他的答案也不重要了。 “我看出来了,你很在意。” 她轻轻笑了一下,心口却莫名生出一股难抑的怒气,像对沈逢南,更像对她自己。 她突然抽回手,离他更远。 那股火从心腔烧到喉咙,出口骤然冷成冰—— “你不用追根究底,我没想隐瞒什么,对,我十三岁就被男人碰过,我全身上下全被他摸过,至于有多少次,我记不清了,总之我身上没有哪里是干净的。我没说,是因为这些全是耻辱和噩梦,我不想记着。” 可是谁会管她想不想? 好像所有人都要跳出来提醒她。 连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是一样。 梁研攥着手指,竭力保持冷静,“我知道那是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我不喜欢他,所以那很脏,但我没有勾引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那样,他每天都来,总要抱我,总要脱我衣服,我用过多少办法,你们根本不知道!” 她身体绷着,脑袋里轰隆作响。 有几秒,甚至有点不太清楚眼前站的是谁。 好像一瞬间回到那些丑陋夜晚,一切阴魂不散。 她早已将那个糟糕愚蠢的自己踩在脚底,却在这一刻被剥皮翻肉,好像那晚赤身*被严宁从床上丢下,身上糊着严祈的血,胸口大腿红腻腻的一片,血腥味儿让她呕吐不止。她甚至没能扯到一件衣服遮住自己,别墅里的人都冲进来,看大门的男人,做饭的女人,梁越霆的私人医生,还有总对她翻白眼的小保姆…… 严宁的咒骂似乎也在耳边。 梁研胸口闷得快要炸开。 没有哪一刻这样自厌。 她不想再站在这里,也不想再解释什么。 “随便你怎么想……” 她的眼睛热得难受,头一次不想再看他。 她转开了脸,“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我不对,我不该隐瞒,更不该恬不知耻地追求你。我早就说过,你什么时候后悔都可以,我也没想跟你一辈子。” 说完话,她往客厅走,视线却有点花,腰在桌角撞了一下。 感觉到他跟来,梁研没回头,很快地说:“麻烦你先别过来,我会很快收好东西。” 身后的脚步顿住了。 梁研往房间走。 门口突然一声响,沈艺拎着早餐和一大袋新鲜鱼肉蔬菜进屋。 一眼看到梁研,沈艺惊讶地叫道,“研研,你起来啦!” 她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刚好买了早餐呢,告诉你哦,我买的这个鸡肉卷超好吃,我哥曾经一早上吃了四个都不够!还有啊,这个豆汁特别正宗,我特地开了三条街去买的!还有还有……这个!” 她已经拎着东西到了梁研身边,提着袋子给她看,“这个你吃过没?” 见梁研还是侧着身子,脸都没转过来,沈艺有点奇怪,伸着头凑近一看,惊得“啊”了一声—— “研研,你怎么哭了?!” 第36节 梁研抬手一抹,怔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沈艺急得把东西往地上一丢,谁知转个头就看到餐桌边还站着个人,那愣呆呆的站姿,除了她哥还能有谁? 这下沈艺立刻就明白了。 “你们吵架啦?” 梁研没答,沈艺转头冲沈逢南吼一嗓子,“喂,你怎么回事啊?大清早就欺负研研?有毛病吧?早饭没你的份了!” 这声吼完,桌边那道身影一动没动,他背着光,脸都看不清。 沈艺压根顾不上看他,赶紧拿纸巾给梁研,忙不迭地安慰,“别哭别哭。我哥就这德行,他是不是不会说话,气着你了?哎呀,他这个人就是这么笨,我从小说到大,他死都不改,有时候毒舌起来一句话真能把我噎死,我都习惯了,研研你也别跟他计较,来来来,我们不要理他,我们去屋里!” 沈艺搂着梁研把她带进卧室。 梁研已经把脸擦干净了,沈艺还在滔滔不绝地数落沈逢南,几大罪过一一数完,偷偷看一眼梁研,见她没哭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隐隐觉得不安。 虽然才相处了一天,但沈艺看得出梁研不是那种随便耍脾气的女孩,她会哭,说明事情可能真不小。 想了想,沈艺赶紧又换个角度安慰,“研研,不是我王婆卖瓜,其实我哥人真的不坏,就是不大机灵,听我妈说他小时候打球摔了一次,挺严重的,我猜可能把脑子摔得有点迟钝了,情商估计不高,所以就不会讨女孩子欢心,你也看出来了,他那张脸还不错,所以从小到大好像都是女孩子追他,日久天长,他这方面的资质就彻底退化了,不过,他能把你追到,说明他真的很喜欢你啊,虽然跟那些年轻的男孩子肯定不能比,他也没他们会说话,但他很靠得住的,我妈说这样的男人比较能托付,其实他很长情的,比如说他上一段……” 啊,这个还是不要说了。 沈艺及时醒悟过来,赶紧刹车,“总之,我哥还不错的,研研你别对他失望啊。” 一堆话也不确定梁研听进去几句,沈艺不大放心地看着她,但也看不出什么,只觉得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沈艺还要再说,却听梁研开了口:“沈艺姐,我想自己待一会。” “哦,好。”沈艺站起来,摸摸她的肩,“那你别生气了。” 她说完忧心忡忡地出去了。 出了门,头一抬,吓了一跳。 沈逢南就站在门口。 “你吓死人啊。”沈艺把他拉开,小声说:“这个时候进去,你是想被甩吗,人家气头上,说了要自己待一会,你现在过去,一言不合话赶话,分分钟就要喊出‘分手’你信不?” 见沈逢南没声音,沈艺盯着他看了一眼,愣了愣,“你昨晚没睡啊,脸色怎么比研研还差,你这眼睛怎么回事,红成这样,被研研气得啊?” “不至于吧。”沈艺越发诧异,说着踮脚,伸手要摸他额头,“你这不会生病了吧哥。” 手没碰上,就被推开。 “真是被研研气得啊?”沈艺望着房门,“到底什么事,你们吵得这么严重?” 沈逢南没讲话,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低头说:“去帮我买盒烟。” 沈艺一听差点就吼出来,顾及到梁研,才降了声音,“别抽了!你听你这嗓子,我怎么觉得又严重了!反正你别想我去,我要陪研研!”顿了一下,想起什么,立刻说,“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出去玩啊,我趁这机会把研研哄好。你留在这,她都不出房间了!” 沈艺说了两句,还真的见他走了。 沈逢南一整天没回来,沈艺也不在意,趁这机会发挥十八般武艺陪了梁研一整天,又是做好吃的,又是带她一起看喜剧片,一个白天过去了,也没见梁研有啥异常。 她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了,于是九点多给沈逢南发了短信:她已经进屋睡了,你赶紧回来吧,明早好好儿给人道个歉,我看应该ok了。 谁知短信发去没五分钟,沈逢南就回来了。 “我去,你这光速啊,从哪儿回来的?” “楼下。” 沈逢南说了一句,往卫生间走。 沈艺惊诧:“你别告诉我,你一整天就待在楼下?” “嗯。” 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沈艺:“……” 在床上躺了四个小时,梁研起来了。 没多少东西要收拾,她把几件衣服塞进箱子,整理好床上的被褥,临出门前将那支口红放到床头柜上。 虽然是沈艺的心意,但用不上,带走也没必要。 检查完一切,梁研打开门,将箱子拎出去。 她正要回身去关房间的灯,视线却突然停在了一处。 她才发现,对面卧室门口靠着个人。 昏昧不明中,他大半身体都笼在黑暗里,只有烟头露出的红光格外清晰。 梁研没再管房间的灯,拎着箱子很快地往门口走。 她按上门把的时候,沈逢南掐了烟,几步过来捏住她的手腕,把箱子丢到一边,将她整个人拉过来。 梁研撞到他怀里。 他胸膛坚硬,一身烟味,梁研呛了一口,她头一抬,他的手摸到她的下巴,头低下来,吻到她的嘴唇。 ☆、第28章 梁研被他抱着,也被他身上的烟草味儿包围,他的呼息烫到她颈侧皮肤。 梁研有点迷惘地站着,直到沈逢南说了一句:“你想错了,梁研。” 他的声音实在糟糕,语气却郑重,似乎已经从刚刚短暂的失态中清醒了。 先前的那一声“研研”竟有些不真实。 梁研皱了皱眉,“我不懂。” 她说话的时候嘴巴贴着沈逢南的肩窝,闷得很不舒服。 她伸手推他。 沈逢南抱得紧,梁研的手肘抵在他胸口,没什么作用。就像在传销窝的那个晚上一样,他如果认真,她那点劲根本没处用。 “我很难受,你别抱着我。”梁研说。 沈逢南僵了一下,然后松开了她的身体。 整个客厅只有卧室那一米光线,门边这一处很暗,梁研抬起头也看不清沈逢南的脸,只有模糊轮廓。 在昏黯中,梁研听见他的声音,沙哑,凝滞,像一口旧钟,沉重地压着—— “那你别走。”顿了一顿,他的语气低下来,“至少给我两分钟。” “好。” 梁研答得很快,好像没有思考过,沈逢南愣了愣,过两秒,牵住了她的手,“去卧室。” 梁研跟着他进了房间。 沈逢南开了灯,把她带到床边,“你坐。” 梁研看了一眼床,被子叠得好好的,他没有睡过。 梁研在床尾坐下来,抬头看着他。 屋里灯光明亮,沈逢南的脸庞有些苍白,眼角血丝明显。 他随手拉过桌边的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来。 “你早上说的那些……” 仅讲了半句,便想起全部,他心中闷滞,“抱歉,我知道那些事让你难受,但我没法不提,梁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那么想,我没觉得你……” 后面几个字说不出来,他的声音隐掉了。 屋里突然安静。 梁研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过了几秒,问:“那你怎样想?” 沈逢南沉默了很久,慢慢地垂下头,漆黑的眉蹙紧。 “我很难过……” 梁研,我很难过。 几个字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抿紧了唇,手捏着椅子边缘,没有别的话了。 这一次的安静持续了半分钟。 梁研突然站起来。 沈逢南抬起头,梁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所以你没有后悔,是么。”她认真地问,“我有没有理解错?” 沈逢南望着梁研的眼睛,点头,“是,我没有后悔。” “你没厌恶我?” “没有!” “喜欢我?” “嗯。” 梁研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心口莫名鼓噪。 再看几眼,喉咙就干涩了。 这感觉很陌生。 她忍不住想,他说喜欢她,没有厌恶她,是不是也就不觉得她脏? 这个答案很简单—— 试试就知道了。 梁研没有犹豫地朝沈逢南走一步,低头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搂上他的脖子。在沈逢南微怔的时候,她已经坐到他腿上,唇贴着他的嘴巴。 梁研没有吻技,她的亲吻全凭一腔冲动,毫无章法地在他唇上吮了几遍,根据那几次浅薄的经验,她将舌头伸进去,横冲直撞,将他的气息也带乱了。 第37节 她的身体没有坐稳,屁股往下滑,沈逢南扣着她的腰将人搂紧。 也许是梁研的急躁影响了他,沈逢南的回应也有一些凶,很快就变成他在亲,而梁研只有承受的份。 梁研的肩膀微微发颤,突然推开了他的头。 她把自己的毛衣脱了。 沈逢南把她抱起来,没有看路,脚步仓促地到了床边,将怀里的人放到床上,他一只手拉开叠好的被子,另一只手帮梁研脱掉鞋。 梁研松开了他的脖子,躺着喘气,顶灯太亮,她难受地眯了眯眼,沈逢南的手掌盖过去,帮她遮了一下。 梁研闭上眼睛。沈逢南关掉顶灯,将壁灯打开了。 柔黄的暖光笼着整间屋。 沈逢南靠过去,隔着一掌的距离看她。他的眼睛漆黑,胸口起伏明显。 梁研睁开了眼。 目光对上的时候,两个人都怔了怔。 一起一伏的呼吸绕在一块儿。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谁都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却又十分默契地停在这儿,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半晌,梁研说:“你现在也可以后悔。” 沈逢南看着她,有些想笑,喉咙却哽了一下。缓了两秒,他终于还是低声笑了。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他靠她更近,深深地看着她,“你呢,你会么。” 周围很安静,没有人应声。 梁研的回答是翻个身,坐到他腰上,帮他脱掉了上衣。 他们突然都有些急切,衣服一件件丢在地上,到最后,梁研身上剩了两件,而沈逢南只剩一件。 梁研趴在他胸口解胸罩的扣子,沈逢南扣住她的手,低哑地问出一句:“你……怕吗?” 怕什么? 那些噩梦么。 梁研停顿了一下,有点奇怪地想,这怎么会一样? 和憎恶的人一起是耻辱,和喜欢的人一起是什么样,她很快就能知道。 梁研低头亲他嘴,慢慢地说:“没什么好怕的。” 沈逢南没有再问什么,他的手盖在梁研的手上,帮她解开了搭扣。 她确实不害怕,只是被沈逢南抱住的时候,她有些颤抖。 肌肤相贴的时候,梁研不可避免地记起了某些遥远的灰暗的片段。 她发现沈逢南的身体有了反应。 这样的反应,她并不陌生,那些夜晚,严祈压在她身上,她在哭的时候,他兴奋地喘息,那时他的手在做什么,她很清楚。 脑子里出现严祈的脸,梁研的身体僵了一下,有一瞬,她想推开身上的这个人。 但很快,她清醒过来,发现沈逢南正在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深,好像有许多情绪,梁研看得并不是很明白。她想起不久之前,他低着头说他很难过。 梁研的心口拧了一下。 她以为沈逢南会说点什么,但他只是低下头,伏在她身上缓慢而温柔地亲吻,从她的嘴唇亲到脸颊,再移到耳朵。 梁研白皙的脖颈泛了红晕。 梁研不太清楚男人,她在这方面只有那段太糟糕的经历。 但现在,她觉得沈逢南的耐心有点可怕。 胸口被他吮住的时候,梁研的身体绷着,气息混乱,昏沉地喊他,“沈逢南……” 没得到回应,她皱了眉。 “很热……” 这一句不知道是抱怨还是什么。 沈逢南从她身上抬起头,他的气息有些不稳,身体也很难受。 忍耐了一会,他有点冲动地抱住她,手慢慢地摸了下去。 感觉到梁研抖了一下,他几乎立刻就停了。 梁研在这时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你在害怕么……” 沈逢南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他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梁研摸了摸他的脸,说:“来吧。” 沈逢南看了她一会,手继续探了进去。 梁研看了一眼天花板,脸慢慢地皱了皱。 不知过去多久,她感觉到沈逢南的呼吸更加重了。 他的身体完全地贴着她,很烫,也很有力量。 梁研莫名地颤栗。 然而下一秒,却听到了他嘶哑的声音:“研研,不行……” “……什么?” 沈逢南有些痛苦把脸贴在她头发上,很低地说:“没做准备。” 梁研有点迷茫,缓了两秒,明白了。 “不用不行?” 沈逢南摇头,“你还小。” “没关系,可以吃药。” 沈逢南还是摇头,梁研忽然看着他说:“沈逢南,我不想停下来。” 沈逢南怔了一下。 有几秒,他觉得梁研在说的不只是他们在做的这件事,好像还有一些别的更深的什么。 他喉咙一紧,嗓子里很痒。他没有说出话,也没有再继续忍耐。 在这件事上,除了胆量,梁研没有一点真本事,后面的一切都是沈逢南带着她,有一些感觉无法形容,她分不清是舒服还是难受。 但他进来的时候,她莫名地有一种成就感,那一点疼痛好像远到了天边。 他们紧紧地贴在一起,沈逢南身上的汗水把她的皮肤也弄湿了。 梁研很混乱,却也很清醒。 在最后的那一刻,她的脑袋有短暂的空白。 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她张着嘴,嗓子里没了声音。 昏茫中,好像听见身上的男人喊了她,他的声音哑得难以形容。 隔了几秒,他汗湿的身体伏到她身上。 “研研……” 一切好像静止了。 ☆、第29章 沈逢南怔了一下,梁研把他拉进了浴室。 门关上,封闭的空间水汽氤氲,梁研全身赤-裸。 她毫无遮蔽地站在他面前。 “一起洗吧。” 她走到水雾里。 水流从头顶浇下来,梁研仰着头,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沈逢南站了几秒,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走过去。 梁研的头发湿透了,水从脸上不断地流下来。 她睁了睁眼,看见沈逢南站在那里。 梁研朝他伸手,沈逢南握住她。 梁研拉了一把,他就过来了。 热水同时浇在两个人身上,梁研看着沈逢南,他的脸庞湿了,眉毛和眼睛都挂着水珠,看上去更黑。 梁研没有说话,张开手臂楼住了他的腰。 沈逢南抱着她。 梁研感觉他粗糙的体毛贴在她的小腹,也感觉到了别的。 好一会,这里只有水声裹着两道呼吸。 他们没有做更多的事。 洗澡的时候,沈逢南倒了洗发露,给梁研搓头发。 梁研低着头,偶然在水流中睁开眼,看到她头发上的泡沫被水浇到地上,淌到沈逢南的脚趾上。 他的脚很大,腿很直,肌肉紧硕,小腿上的毛发卷曲着。 第38节 水冲下来,梁研闭了一下眼,再睁开,视线往上,看到他身体那里还翘着。 水雾弥漫,梁研没眨眼,她像研究什么难题似的盯着他身上最隐秘的部位。 沈逢南帮她洗完了头,关了花洒,挤了一捧沐浴露给她涂上,从肩膀抹到胸口,揉出细腻的泡沫。 梁研抹了一把眼睛,指着他腰下,“一直那样,什么感觉,会难受吧?” 沈逢南顿了一下,头抬起来,他的脸被热水浇得有些发红。看了两眼,他把梁研搂过来,给她后背抹沐浴露,抹完说了一句:“别乱好奇,自己冲一下。” 他开了花洒,热水淋到梁研身上。沈逢南挤了一捧沐浴露,背过身走到一边往身上抹。 梁研从后面看着,视线滑过他的肩背腰臀。 沈逢南转过身,正对上她的目光。 他停了一下,觉得这个澡是怎么都洗不下去了。 他两步走到水流下,很快地冲了身体,伸手拿毛巾,梁研从后面把他抱住了。 沈逢南心跳一滞,那簇暗火陡然烧旺。 这怎么忍? 他皱了下眉,把毛巾丢回去,转身把梁研搂着压到墙边,捏着下巴吻过去。 水声哗哗,其他的声音都掩盖了。 他们吻了很久。 沈逢南最终还是松了手,他没法鲁莽着来。 他拿了浴巾把她包住,直接抱出了浴室。 梁研坐在床尾看沈逢南换床单。 换好后,以为他也要上来,她在被窝里等着,一转头,却见他擦了身体,从衣柜里取了衣服套上,就这么出了门。 没一会,拎着她的箱子进来了。 梁研坐起身。 沈逢南打开她的箱子,问:“穿哪个衣服?” “随便拿吧。” 梁研的胸罩内裤放在侧袋里,都不是一套的。 沈逢南看了看,拿了件藏青色胸罩和颜色有点相近的黑色内裤,又拣了套低领的保暖内衣给她。 梁研没立刻穿衣,看着他问:“你为什么……” 沈逢南知道她问什么,低声说:“现在不行,你身体受不了。” “是么。” “嗯。” 梁研没问了,把衣服穿上。 沈艺回来的时候,梁研在吹头发,沈逢南在卫生间洗床单和衣服。 沈艺把早餐放下,先跑卫生间冒个头,笑嘻嘻打完招呼,又跑进卧室,假模假样在门口敲了一下,“研研?” 梁研转过头:“沈艺姐。” 沈艺笑着说:“吹好头发来吃早饭哦。” 早饭比昨天更丰盛,沈艺说话算话,还真的给沈逢南买了五个鸡肉卷。 有沈艺在,餐桌上气氛总是很好。 她一边吃一边跟梁研讲话,“早上我还真以为你走了,你把房间收得好好的,都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哥又要光棍了!” “……” 梁研不知道怎么接话,沈逢南放了个鸡肉卷到沈艺碗里,“多吃点,少说话。” “我跟研研讲话呢,你安静点。”沈艺毫不领情,转头又开始夸梁研,“我真没夸张,当时我就想我哥肯定犯了大错,你一定是太生气了都不想原谅他了,还好是我白担心了,研研,讲实话,我哥追到你,简直是太有福气了,他做梦都要笑醒的。” 她满面笑容地喝了口豆汁。 梁研刚好吃完鸡肉卷,擦了擦手,说:“是我追他的。” 沈艺:“……” 沈逢南抬起头,望着梁研。 沈艺瞪着眼,有点呆愣地把豆汁咽下去,“我哥真是走了狗屎运……” 梁研这回真被逗笑了。她朝沈逢南看了一眼,瞥见他的表情,笑涡更深。 “给你喝。” 她将剩下半杯豆汁给他,不知是安慰还是揶揄。 早饭后,沈艺有意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便约了朋友出门了。 梁研却在这时收到严祈的信息。 他要求跟她见面。 梁研看完有点愣神,甚至有些怀疑这不是严祈发的。 他破天荒地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恶言恶语。 沈逢南晾完床单进来,就见梁研坐在那发呆。 他在她身边坐下,梁研回过神,把手机收起来。 “怎么了?”沈逢南问。 梁研看着他,说:“我要出去一趟。” “想去哪?” 梁研说:“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还记得么?” 沈逢南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去见他?” 梁研点头,“我去解决这些事情。” “你怎么解决?”他眉头皱了起来。 梁研说:“我去试试。” “不要冒险,这件事我——” “沈逢南,”梁研打断他,“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去处理,别人没法帮我,你也一样,我不想把你扯进来。” “研研……” “你别担心,”梁研说,“我已经想好了,除了这一件,还有别的事。” “还有什么?” “一些家里的事。”梁研说,“我以后再告诉你,我今天得回去一趟。” “我陪你回去。” “不用。” “梁研!”沈逢南眼睛漆黑,脸有些冷了,“你不能这样。” 梁研微微怔了一下,顿了顿,她说:“没事的。” 沈逢南不说话。 梁研想了想,妥协了:“你送我回去,然后在外面等我,可以么?” 见他脸色没缓,梁研低头说:“我会让我爸爸在场,我不会跟他单独在一起,你可以放心。” 沈逢南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只能点头。 下午,梁研给梁越霆打了个电话,然后给严祈回了信息。 梁越霆四点半之后有空,梁研算好时间,三点出发。 沈逢南开车送她。 一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梁研没让沈逢南开到梁家大门口,剩下的百来米她自己走过去了。 梁越霆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等她。 梁研直接过去。 这是梁研第三次进梁越霆的书房,前两次是小时候,她已经快忘记那间屋是什么样子。 梁越霆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西装。 他坐在书桌前。 梁研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梁越霆抬起头,看到她,严肃的面庞缓和了一些,“进来吧。” 梁研走过去,梁越霆说:“上次怎么没留下来?我回来,你已经走了。” 见她没回答,梁越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指着一张椅子,“坐吧。” 梁研坐下来。 梁越霆说:“你在电话里说有事要讲,是什么事?” 梁研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 “你这几年打的钱都在里面,我没动。上大学以前的,我就不还给你了。” 梁越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梁研看着他,说:“我很清楚,我本来就不该是你的女儿,我只是个意外。我妈妈当年做的事,我没办法改变,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以那种方式出生。这些年,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很抱歉。” “研研,你……” “爸爸,”梁研打断他,“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以后,你就当我那一年跟沈玉一起死了吧。” 第39节 梁越霆愣住了。 ☆、第30章 梁越霆久久没有说话。 梁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他有些生气,或许他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她不愿意再去多想他的心理。 等了一会,她说:“还有件事,我——” “研研。” 梁越霆突然开口,梁研顿了一下。 梁越霆抬手解开了袖扣,微蹙着眉问:“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 什么时候? 梁研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每次被羞辱的时候。但真正做决定就是今天。 她沉默了一会,说:“很早。” 梁越霆点了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声音有些沉了,“看来你是仔细想过了,今天只是来通知我?” 梁研没有否认。 梁越霆停顿了一下,说:“你母亲的事,你有怨恨我?” “没有。”梁研摇头,“那不是你的错。” 她答得太快,毫不犹豫,梁越霆一时无言。 安静了几秒,他说:“同样,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 梁研起初没听懂,等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明白了。 她心口微微一热。 梁越霆说:“你的出生的确不在我预料内,但那跟你无关,你母亲做了一些事令我厌烦,但那年去接你,是我反复思考的决定,自此我不曾拿你与你母亲等同。对你母亲我不觉得亏欠,但对你,我或许应该反省,我并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些年,我没有照顾好你。” 停了一下,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事实上,我至今仍不清楚如何去照顾好一个女儿。你七岁,我才知道自己有女儿,梁靖他是男人,对他要训要打我无需顾忌,但你不同。” 说到这里,梁越霆的眉头皱得更深。他说的是实话,很多时候他并不清楚梁研在想什么,就像那时,她被严祈欺负,也不曾同他提过一句,直到那一晚把事情闹到那样的地步。 梁越霆的一番话令梁研惊讶。她记忆里的梁越霆沉严肃又沉默,给人天然的距离感,讲话更是简短,何曾有过这样父女谈心的场景? 她愣愣地看着梁越霆,不知怎么接话。 屋里一时寂静,直到敲门声响起。 管家在门外说:“先生,太太回来了,请您下楼用饭。” 梁研回过了神。 管家走后,梁越霆没再多说,他将桌上的银行-卡推回梁研面前,说:“研研,你已成年,你决心如此,我不阻拦,但十三年父女,你这样锱铢分明,我无法接受,你如果没有深造打算,那应当还有四年学业,剩下的钱我会一次性转给你。” 见梁研张口要说话,他没给时间,直截道,“我同意你的选择,这当作条件,不能拒绝。” 梁研看着他,眼底渐渐酸热。 她低下头,听见梁越霆说:“收好。” 她将那张卡重新放回口袋。 谈话至此,似乎已经结束了。 梁越霆默了几秒,说:“吃了晚饭再走吧。” “还有件事……”梁研揉了一把眼睛,抬起头,“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梁越霆见她眼角通红,心中亦不好受,他没问什么事,先点了头:“嗯。” 客厅里,管家回了话,严宁脸色愈差,“有没有听见那丫头在说什么?” 管家摇头,“没听见。” “去忙吧。”严宁忍着气,回到沙发上坐下。 没坐一会,严祈来了。 严宁立刻觉得不对,“你怎么跑来了?” 严祈没回答她,反问:“梁研是不是回来了?” 这下严宁没得怀疑了,火气上头,“她叫你来的?我就说,她怎么又跑回来了,原来是打你的主意,你还真巴巴地跑来了!” 严祈一听这话就不爽,“是我要见她!你别什么都算她头上。” “我不算她头上就算你头上!”严宁显然气急,却顾及梁越霆在家,控制着音量,“你昏了头了,为个丫头这么作践自己,人家招呼一声,你就来了,你没见她上回还牵着别人?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严祈没什么心思跟她吵,“这是我跟她的事,你少管。” 严宁恨铁不成钢,专拣狠话戳他,“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不要脸?就算她那身份上不了台面,但她怎么也喊你一声小舅舅,你这种心思说出去只会让人骂变态。” 严祈毫不在乎,“骂就骂吧,我就是喜欢她,怎么了。” 严宁差点没被气死,“你——” “严祈!” 严宁一怔,抬头看见梁越霆站在二楼栏杆边,他没看严宁,只对严祈说:“到书房来。” 说完转身就走了。 “怎么回事?”严宁皱眉,“那丫头也在,他叫你上去做什么?” 没人理她这个问题,严祈径自上了楼。 严宁心底不安,站了一会,也跟过去。 书房门开着,严祈直接走进去,一眼看见梁研坐在那。 “门关上。”梁越霆说了一句,严祈很顺从地把门关了,走到梁研身边,又听梁越霆说:“坐下。” 严祈异常听话,拉了张椅子坐到梁研身旁,旁若无人地看着她。 梁研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又转开了。 严祈眉头皱着,脸立刻冷了。 他转头看向梁越霆:“姐夫,你有事先说,没事的话我不奉陪了,我跟研研有话要讲。” 梁越霆面庞严肃,“你听好,今天开始,研研与我、与梁家没有关系,她不会再回来,与你也不再有任何关系,过去的事到此为止,今后你别再打扰她。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出去待着,这辈子你不会再有回国机会。” “……你什么意思?”严祈脸色铁青。 梁越霆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见研研,有什么话,你今天在这里讲完。” “梁越霆,你什么意思?”严祈霍然起身,“我姐在你耳边吹风了是不是?你要把研研赶出梁家?!她是你的女儿,你这算什么,想抛弃就抛弃?我跟她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们凭什么这样!” “你坐下。” “你滚蛋!”严祈怒不可遏,一把将梁研拽起来,“我们走。” “你放手。”梁研看着他,“是我自己要离开,也是我自己要断绝关系。” 严祈一震,脚步猛地顿住。 梁研抽回手。 严祈手里一空,愣愣地站着,热起来的血液骤然冷了。 屋里死寂。 门外,严宁也怔在那儿,有些不敢相信。 半晌,严祈的手垂下来。他仍然不敢相信。 “所以,为了躲着我,你连家也不要了,连你爸也不要了?” 梁研没有说话。 严祈喉头发涩,脸庞一点点地白下去,“你以前不是很在乎这些吗?”他指着梁越霆,手指发颤,“你不是最在乎他吗?” 他记得很清楚,就是知道她在意什么,那两年他才能每次都得逞,她不敢说,她不敢给梁越霆添麻烦,她明明那么害怕被梁越霆丢掉。 严祈想不通,也难以接受。 “你就这么讨厌我?” 他看着梁研,没多久眼眶就红了,“你知不知道我……” “对。” 梁研一个字让他后半句话断在嗓子里,没说下去。 他想了两天的那些话,也全都在肚子里,一个都还没说。 梁越霆自始至终沉默地看着他们。这样的严祈,他也是第一次见。 而站在书房外的严宁却想把她窝囊的弟弟拉出来揍一顿,简直丢死人了。 严祈不说话,屋里便只剩几道呼吸。 站了一会,梁研抬头对梁越霆说:“那我先走了。” 梁越霆起身走过来,“我叫人送你吧。” “不用了,有人送我来,他在等着。” 她转身往外走,手上却一紧。 严祈把她的手腕拉住了,“研研……” 他喉咙动了动,却抬起头对梁越霆说:“姐夫,我还有话要单独跟研研说。” 梁越霆看见他眼里的水光,怔了一下,却还是没改变主意:“你要说,就这样说,手松开。” 严祈眼里腾起火,然而没几秒,他就把头低下了,也松开了梁研。 他认输,彻底地认输。 第40节 嘴唇嚅了几下,一句话低低地从喉咙滚出来。 他眼泪一掉,“研研,我错了……” ☆、第31章 梁研顿了一下,梁越霆却皱着眉朝严祈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句话从严祈嘴里说出来实在奇怪。 他从小便是混世魔王,到青春期更是一副拽样,打架闹事常有,何曾把谁放到眼里? 他是认罚不认错的人。 若不是他这一句声音低,严宁肯定也听得眼珠子要掉下来。 然而这有什么用? 梁研从没期待过他认错。 严祈就这么站在那,头好像抬不起来。 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他自己也不清楚。 有些话,他已经想过,今天找她本来也有跟她好好讲的意思,怎么也没想到现在却是这样,他仅存的那么点理智全都毁了。 他想单独跟梁研讲话,但梁越霆杵在那儿。 严祈抹了把眼睛,喉咙哽了又哽,最终什么也顾不上了,没脸没皮,“研研,我承认全是我错了,那时候我不该、不该……” 不该怎么样? 不该亲她摸她,不该对着她自渎,更不该差点要了她。 那晚如果不是她给了一刀,他真的会控制不住,他的自制力有多差劲,他很清楚,不然怎么会看到她就想碰,忍也忍不住。 这些事他曾经挂在嘴边当作炫耀资本逗弄她,现在却在齿间停滞,怕讲错一个字她拔腿就走。 严祈活了二十多岁,从来冲动行事,随性妄为,没哪一刻这样瞻前顾后。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梁研决绝成这样。 她再也不是那个小女孩儿,她不会在他身下哭,也不会那样求他,她只会用这样狠的办法把他打趴下,一击就中。 她现在够狠,也够聪明。 从前是他抓着她的弱点,而现在,有弱点的是他。 这打击远比那天展览馆的一幕重得多。 严祈胸口痛得难受,出口的话音已经不对,“我也对你好过,你没一点留恋么?我们以前……那么好,你全都忘了?你还说过喜欢我,你说你最喜欢小舅舅,这也不算数了?研研,我们回到那时候,好不好?我们……” “够了。”梁研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 严祈愣了下,潮湿的眼睛望着她。 “你再说,我会想吐。” 严祈身体一颤,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褪了。 “严祈,你放过我吧。” 梁研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宁站在门外,看着梁研与她擦身而过,很快地下了楼梯。 屋内,严祈呆呆站着,眼睛里什么都没了。 梁研脚步不停,一直走出门,再走出院子。 夜晚冰凉的空气打在脸上,她摸了一下脸颊,很凉。 路灯沿着路牙蔓延。 梁研一连走过两盏,看见前头灯下一道身影。 他也看见了她,大步走来。 梁研没停下来,越走越快,剩了几米的距离,她跑过去。 沈逢南将她抱住了。 “研研。” 这一声之后便是沉默。 半晌,梁研听见后半句—— “你再不来,我就要过去了……” “我没事。”梁研笑了一声,“这么冷,你站在这太蠢了。” 沈逢南笑不出来,低声问:“还好么。” “嗯,好了。” 沈逢南没再多问。 外面很冷,抱了一会,沈逢南就松了手,“走吧,回车里。” “嗯。” 梁研由他牵着,很快走回车边。 坐上车,暖气把身体包围,梁研靠在副驾,看窗外灯光。 沈逢南带她去吃晚饭。 “想吃什么?” 梁研转过头,“去护国寺行么?” “好。” 护国寺街,梁研小时候就来过,这里的小吃她吃得不少,都是严祈带她来。后来这些年不在北京,已经快要忘掉这些味道。 沈逢南和她一样,也有很久没吃过这些。 店里人多,他们找到一个靠边的位置,选了些小吃,又要了两碗豆汁。 梁研说:“我第一次喝这个豆汁的时候,差点吐出来。” 沈逢南有点惊讶,“你不是很爱喝?”沈艺每天早餐都买,他看见她都喝了。 “嗯,后来喝了几次就爱喝了。” 梁研吃了一块豌豆黄,说:“这些我小时候都吃不惯。” 沈逢南看着她,想问她几句,却又欲言又止。 梁研看出他的犹豫,抬眼笑了笑,“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沈逢南蹙眉,“没什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梁研说,“我也想告诉你。” 她的出生不光彩,理应让他知晓。 那些事有些复杂,但说出口也不过是动动舌头。 梁研简要地概括了一下,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情况跟他交代了,她重点说了自己私生女的身份,关于严祈的那些没有提。 沈逢南听完没说话。 梁研喝了口豆汁,抬头见他还是那样看着她,有点奇怪,“没听明白?” 她想了一下,说得更清楚,“具体是这样的,我妈妈喜欢我爸爸,那时我爸爸已经结了婚,她还是喜欢,有一次刚好有机会,她就做了那样的事,然后就有了我。” 停了一下,干脆继续说完,“她以为会生个儿子,没想到不是,她没告诉我爸爸,一直到我七岁,她那一年死了,我爸爸把我带回去,然后严祈成了我小舅舅,后面你都知道了,还有不明白的,你问我吧,我……” “好了。”沈逢南的手伸过来,盖在她手背上,“我知道了,吃吧。” “嗯。” 梁研应了一声,开始专心吃东西。 沈逢南看着她的额发,抿紧了唇。 这晚,他们没有再谈这些。吃完东西,沈逢南往回开,经过药店,他把车停了。 梁研问:“怎么了?” “等我一会。” 沈逢南下车去了药店,没过一会就回来了。 梁研看了看他手里的药,想起来了,“我都忘了!” 她拿过来要吃,沈逢南说:“回去再吃,等晚饭消化了。” 梁研顿了一下,歪着头看他一会,“你懂得挺多。” 沈逢南没接话,发动了汽车。 沈艺早就回家了,见他们回来,没有多想,只当他们是出去玩了一趟。 第二天是平安夜,晚上梁研和赵燕晰在微信上聊了一会,问过她复习情况,告诉她要过完圣诞再回去。 赵燕晰不明情况,以为梁研回了家,也不好意思催促她。 圣诞这天沈艺没假,白天照常上班。 沈逢南和梁研自由活动。 上午下了场雪,他们没有出门,到下午才一道出去看电影。 外面商场、店铺都特意装饰过,很有圣诞节的气氛。 沈逢南牵着梁研去买票,这次他们挑了一部轻松的爱情喜剧片。 这样的节日,放映厅相对比较满。 情侣们似乎早已习惯将所有的节日都过成情人节。梁研以前跟赵燕晰吐槽过,没想到一转眼她也成为其中一员。 第41节 而这感觉居然还不赖。 梁研捧着热乎乎的奶茶,看着前面座位上的一对对男女,莫名想起她第一次约沈逢南看电影的时候。 她惊讶地发觉这一次好像所有事都颠倒了。 票是沈逢南买的。 进场前,他还给她买了爆米花和饮料。 梁研转头看了沈逢南一眼,他正望着大荧幕,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过了几秒,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 梁研朝他笑了一下。 沈逢南有点惊讶,头歪了歪,凑近,“笑什么?” 梁研没讲话,脑袋移过去,对着他脸颊亲了一下。 她喝过奶茶,唇间一股奶香味儿,沈逢南心口有些热,也有些痒。然而他还未有动作,梁研就退开了。 她低头继续喝奶茶。 沈逢南看了她一会,把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电影看完,时间已经不早了,沈艺发了信息过来,他们约好地方会合,三人一道吃了晚饭。 回去的路上,沈艺吵着要圣诞苹果,沈逢南把车停到路边,买了一筐,哄得沈艺笑逐颜开,和梁研一人分一半。 晚上,沈逢南和梁研商量了一下,买好了回程票。 这夜,梁研还是单独睡客卧。 白天太累,她早早洗漱完,把行李收拾了一下就爬进被窝,没多久就睡熟了。 沈逢南洗完澡,把东西收好,一看时间,十一点半。 他打开床头抽屉,取出一个小盒,去了梁研房间。 屋里漆黑,只听见一道轻浅呼吸。 沈逢南开了灯,走到床边。 梁研眼睛闭着,乌黑的睫毛阖在一块儿。 她睡得正香。 沈逢南站了片刻,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关灯出去了。 梁研一觉睡到天亮,被闹钟叫醒。 脑袋昏沉片刻,她记起今天要回南安,立刻翻身坐起,正要拿衣服穿,忽然瞥见床头柜上的东西。 梁研惊讶地拿过来,打开一看,愣了。 里头是个玉坠。 底下压一张小便笺,六个字:研研,圣诞快乐。 ☆、第32章 梁研看了一会,把玉坠拿出来,套在颈子上。 她穿好衣服,把房间收拾整洁才出去。 沈艺一早已经出门上班,沈逢南也起来了。 他在擦阳台的玻璃。 梁研在客厅站着,看他弓着背,一只手扶着窗子,一只手拿着抹布不紧不慢地忙着。 她没有过去打扰,看了一会就去卫生间洗漱。 沈逢南擦完窗户进屋,听见水声,走过来,看见梁研捧着水在洗脸。 “起来了?” 梁研转过头,脸上水珠挂着,湿漉漉的。 沈逢南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玉坠。 注意到他的视线,梁研低头看了一眼,说:“谢谢。” “不客气。”他笑了,“洗好脸来吃饭。” 早饭吃完,时间已经不早,沈逢南买的是九点多的车票,他们去了火车站。 高铁到南安要六个小时,这段旅途不算漫长,但也不短。 梁研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离开北京是什么情景,印象中应该是她一个人,这回身边却有人陪,这感觉也有些新奇,她破天荒地没有一上车就睡觉。 沈逢南包里塞了本摄影杂志,梁研翻着看了一遍,他却又摸了零食出来。 梁研一看,是一小瓶话梅。 她惊讶,“你还装着这个?” 沈逢南嗯了一声,把盖子打开,放到她面前,“沈艺买的,给你消磨时间。” 说是消磨时间,其实并没有多难熬,两个人一起不像独自坐车那样无聊,讲讲话时间过得好像快很多,午饭是在车上吃的,很普通的套餐饭,他们都没挑剔,算是把肚子填饱了。 下午三点多,火车到站,接着坐出租车。 沈逢南先将梁研送回去然后再回家。 离开没到十天,梁研却觉得好像走了很久。她和赵燕晰的小窝还是那个样子,能看出来,在她不在的时候,赵姑娘并没有懈怠,清洁卫生工作仍然保持着以往的水平。 赵燕晰晚上回来,一见面就给梁研拥抱:“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我被抛弃了!” 她没轻没重,把梁研撞得差点摔倒。 “赵小姐,赵姑娘,你松个手先……” “让我抱抱嘛!”赵燕晰不满,“你怎么回事,都不想我的?” “你这是要勒死我……”梁研费了点力气才把她的手臂拨开,“走吧,带你吃大餐。” “真的?!”赵燕晰激动了。 梁研嗯一声,往房间走,“补偿你。” 说是大餐,其实也就是一顿海鲜自助,不过赵燕晰已经很满足,她敞开肚皮大吃了一通,差点没撑死。 吃完,两人走着回去。 途中沈逢南打电话过来,梁研接起聊了几句。 赵燕晰竖着耳朵听完,八卦之心蠢蠢欲动,“是南哥啊?” 梁研把手机揣进兜里,应声:“嗯。” “他知道你回来了?你要去见他吗?” “不用,我们一起回来的。” 赵燕晰惊诧,“什么情况?他也去北京了?” “嗯。” “所以这些天你都跟他在一块?!” “是啊。” “……” 难怪了,原来她乐不思蜀是这个原因。 赵燕晰有点惊奇地说:“你们这进展挺快啊,那个……你们在一起都做什么啊,聊天没有代沟吗?” “没觉得。” 梁研脚步快,走几步就把赵燕晰甩出一点距离,赵燕晰追上去,试探着问:“那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梁研想也没想,“睡了。” 睡……睡了…… 赵燕晰脑袋停滞了几秒。 等梁研走到前头,她如梦方醒,惊呼着跑过去。 这一整晚,赵燕晰都沉浸在震惊中。这种事若换个人,也很稀松平常,可居然是一向不近男色的梁研。 赵燕晰觉得三观都被颠覆了。 她和初恋谈了大半年也只亲了个嘴好么! 梁研这速度…… 简直了,坐火箭的吧。 她想再撬出点话,梁研却不理她了。 赵燕晰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度过了最后的备考阶段。 元旦一过,赵燕晰就上了考场,梁研什么事都没干,全程陪同,主要负责接送,外加鼓励安慰。 这期间,她与沈逢南见过一次面,看她忙得很,他也没多打扰,讲了几句话就走了。 几场考试总算熬过去,赵燕晰整体感觉还不错,放松地和梁研瞎玩了几天,就收心找工作。 梁研也开始着手处理堆积成山的杂事,先赶出期末作业,再把钟老师分配的文献任务做完,中间接了几千字的稿件,到一月十二号正式结课,她才算闲下来。 下午,她给沈逢南发了短信,没等到回复,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研研?” “是我。”梁研说,“你今天事情多吗?” “还好,已经做完了,你放假了?” “嗯。”梁研说,“你有空吗?” 第42节 沈逢南说:“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 “有个老朋友新开了火锅店,请大家去吃东西,我不知道你今天放假,昨晚答应了。” 梁研说:“哦,那你去吧,我明天再找你,再见。” 她准备挂电话,却听见那头的声音。 “研研。”沈逢南叫她。 梁研问:“怎么了?” “要不,一起去吧。”沈逢南说,“可能会有点无聊,我那些朋友都比你大挺多,不过他们应该会带小孩去。” 听筒里静了一会,沈逢南以为她不想去,正要说话,却听见她笑了一声。 “沈逢南……” 她的声音淡淡的,还有笑音在,“我也是你带去的小孩吗?” 沈逢南微微一顿,一时没接上话。 那头,梁研轻缓地说了一句:“我可不是小孩。” 这声音里已经没有笑意,甚至有一些严肃。 沈逢南靠到窗户上,视线落在窗外,“我也没拿你当小孩。” “那你拿我当什么?” “你说呢。” 隔着电流,两头都沉默。 过几秒,梁研问:“我需要准备什么?要换衣服吗?” 沈逢南听明白这话,忍不住要笑,“不用,等我过来。” 五点半,沈逢南驱车来接梁研,带她一道去。 开火锅店的是沈逢南以前的同事,以前做记者,现在已经退下来,专心打入餐饮市场。 这次请的都是这一个圈子里交情深的老朋友,有些还是老同学,有男有女,大家都约好了似的,不少人带了家属,沈逢南没说错,还真有三个小孩,都是五六岁左右。除了这几个,最小的就是梁研了。 沈逢南空窗四年,突然带了个人参加聚会,这群老友自然很震惊,梁研免不了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虽然不习惯这种场合,但她始终保持礼貌,几乎有问必答,最后还是沈逢南看不过去,把问题挡了回去。 这其中最惊讶的人莫过于徐禺声和程茜,徐禺声倒还好,上次吃饭他已经从沈逢南那里得了话风,只是没料到居然是个小女孩。震惊过后,也就慢慢消化了。 程茜却不一样,作为沈逢南和秦薇共同的朋友,她曾经见证过那段感情,她以为沈逢南会一直等下去,没想到他竟然找了别人。 吃饭的过程中,程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梁研,却没有在她身上找到一点和秦薇相似的地方。 秦薇不是这种寡淡的样子。 程茜不明白,沈逢南为什么会找这个女孩? 饭吃到后面,其他人在聊天,梁研去上厕所。 她出来洗手时,程茜就在旁边。 梁研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但看着面熟,便对她笑了笑,程茜主动讲话:“菜很辣,吃不惯吧。” 梁研说:“还好。” 程茜问:“你是南方人?” “嗯。” 程茜点点头,笑着说:“我发现沈逢南好像特喜欢南方姑娘,他以前那个也是。” “是么。”梁研没抬头,慢慢洗手。 程茜还是笑:“是啊,不过讲真,南方妹子确实肤白貌美,换我我也喜欢,沈逢南好福气啊,他怎么追到你的啊。” 梁研洗好手,抬头说:“是我追他的。” “哦。”程茜好像并不惊讶,挑了挑眉,“那你挺厉害。” 梁研没接话头,看着她,说:“我觉得你好像有话要讲。” 程茜有些意外,笑了笑:“我也没什么要讲的,只是还蛮惊讶。毕竟他那段初恋在我们小圈子里还挺轰烈的,情侣档什么的,我们都以为能修成正果呢,没想到啊。” 见梁研不讲话,她也不再说,摇头笑了笑。 这姑娘什么性子,她也摸清楚了。 秦薇如果真回来抢,估计就精彩了。 怪谁呢。思来想去,还得怪秦薇自己作。 程茜往前走,走了两步,回头:“你要是真喜欢他,可要抓牢了。” ☆、第33章 饭饱酒酣,桌边的男人三三两两地交谈,女人也凑作一堆拉家常或逗孩子玩。 徐禺声多喝了几杯,满脸通红,离席坐到一旁的休息区。 沈逢南给他倒了杯茶,往门口看一眼,梁研还没回来。 徐禺声在一旁笑:“干什么,这才几分钟不见,就牵肠挂肚了?” 沈逢南没理这调侃,只说:“她没来过这儿。” 徐禺声嗤一声,“是小了点,但你这也太过了吧,又不是小娃娃,上个厕所能丢?” 沈逢南想想,也觉得这担心的确多余。 徐禺声喝了口茶,目光懒洋洋,“我怎么觉得你这像找罪受,这么小的姑娘,你消受得起起?她比你小了有一轮吧。” 沈逢南端起茶杯,嗯了一声。 徐禺声摇头啧一声,“你这……出人意料啊,说说,怎么找上的?” 沈逢南视线微垂,说:“就遇上了。 徐禺声呵呵笑,“有这好事儿,我怎么就没遇上?”他把茶杯放下,语气颇有些不平衡,“就因为你单身,而我离异?” 沈逢南有些好笑,“你这也怪我?” “可不是嘛,好姑娘怎么全青睐你?世道也太残酷了点。”徐禺声看他一眼,“怎么样,成功地把前任忘了?” 沈逢南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我跟她一起,和别人没什么关系。” “哦?”徐禺声挑了挑眉,“那你怎么打算,来真的? “不然呢。”沈逢南看着杯底茶叶,没什么表情。 徐禺声始终一副平和状态,似乎也不惊讶,“你这个人吶,有时候聪明得很,有时候就这么一根筋,估计跌几次也改不了了。”叹了口气,也不劝什么,倒顺着竿子问,“跟人小姑娘商量了,奔着结婚去?什么时候办事生娃啊。” 沈逢南顿了一下,皱眉,“乱说什么,她还小。” “是啊,她还小,可你已经老喽。” 徐禺声黑人不眨眼,也不顾沈逢南的脸色,一副过来人口气相劝,“好好养生健身,保持好身体,免得哪天沧桑了人家姑娘看不上了,那就鸡飞蛋打了。” 沈逢南这回真懒得理他了。 徐禺声也识趣,揶揄完就换话头,“对了,说正事儿,前两天收到了消息,上次那两个跑掉的传销头子抓着了。” 沈逢南抬眼,“这倒是好消息。” “是啊,我想着得跟你说一声,也难为你艰苦了那么久啊。张平过去采访回来了,据说是重操旧业被人认出来了,看来上次来那一出大的还是有用的。” 沈逢南点头,“算是结束了。” 徐禺声吸口气,“别太高兴,还有个事儿,虽然不大确定,但不是什么好事儿。” “什么事?” “旧事,不过你肯定记得。”徐禺声抽出一根烟,点着,“沂阳县那个假药厂的案子,被弄进去顶锅的那个你还记得名字吧。” 沈逢南说:“余何明。” “对,就是他。”徐禺声说,“半年前放出来了。” “减刑了?” “嗯。” 沈逢南点点头,“他是该放的,主要责任也不在他。” 徐禺声说:“是啊,不过能怪谁呢。”停了一下,说,“我不是要跟你讨论这个,我要说的,是他放出来之后的事。” “什么事?” “出了两个案子。” “什么案子?” “姓谭的那一家出了车祸,重伤,监控显示是一辆车故意撞上的,但那肇事的车到现在也没找着。还有一个就是当年来爆料的那个线人,你也见过的,前不久突然摔死了。” 沈逢南听明白了,皱眉问:“警方那边怎么说?” “没怎么说,调查了,说是意外,但老陈总觉得不对,私下查了查余何明,发现他出狱后好像失踪了,没回镇上,也没跟哪个熟人联络过。” “你怀疑他?” “不是我怀疑,是这太巧了,老陈的职业敏感度我还是相信的,他虽然没查过什么大案子,但鸡毛蒜皮的小案也破了一堆,所以我提醒一下,毕竟你也做过这一行,打击报复的事看到的还少吗,多留个心吧。” 沈逢南点头,表示知道了。 正事刚好讲完,就见程茜和梁研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饭桌那边吵闹,程茜也来到休息区,拉了张椅子坐下,看了眼徐禺声,问沈逢南,“他这喝高了吧。” 沈逢南嗯了一声,眼睛没看她。 程茜还要说话,却见沈逢南站起了身。 她转头瞥一眼,看见梁研过来了。 第43节 沈逢南拉了张椅子,梁研坐在他身旁。 沈逢南倒了杯水给她。 徐禺声和程茜都在看着他们,前者好整以暇,纯粹看热闹,后者就有些复杂了。 梁研喝了口水,程茜从茶几底下拿起扑克牌,“咱们玩会儿牌吧,刚好四个人。” 徐禺声也来了精神:“这倒可以。” 程茜又问:“你俩玩吗?” 沈逢南看梁研,梁研说:“玩哪种?” “掼蛋会吗?” “会啊,”梁研说,“这个很简单。” “行,那就玩这个。” 梁研没说大话,掼蛋对她来说确实简单,她以前玩的时候特地百度过技巧,也算认真学习过。 第一局,梁研跟徐禺声是对家,第二局跟沈逢南。他们玩了两局,程茜就意识到梁研还真有两下子,一手烂牌也能让她打得不难看。 到第三局,梁研跟程茜对家。程茜有意逗着她玩,中间没怎么配合,没想到结果还是那样。 徐禺声都忍不住夸赞梁研是高手。 这就有点扫兴了。 又玩了一局,程茜觉得没意思了。 恰巧饭桌那边也有要散的趋势,于是他们也收了牌。 饭局散了,大家各自回去。 沈逢南去取车,让梁研在门口等他。 停车的地方有一点距离,沈逢南和徐禺声、程茜一道过去。 徐禺声第一个倒车出去,沈逢南坐进车里,程茜从外面敲了敲车窗。 玻璃降下,程茜笑着说:“沈老板,一整晚都没机会跟你单独聊聊呢。” 沈逢南说:“我算什么老板。” “你不也自主创业了吗。”程茜在车门上靠着,随意地说,“你的小女朋友不错啊,打牌很厉害啊。” “嗯。”沈逢南笑,“是挺厉害。” “是啊,你俩配合得也不错。”程茜语气淡淡的,“看来你也不是非秦薇不可啊。” 沈逢南停了一下,说:“哪有什么非谁不可的。” 程茜看着他。 她脸上还是那样的笑容,“早几年可没机会听你说这样的话。” 如果早几年听到,可就不一样了啊。 看了他几秒,程茜笑容散了,她挥挥手,转身,“走了啊!” 沈逢南回到大门口接梁研。 已经九点多。 车开到岔路口,沈逢南说:“去我那儿?” 梁研看了下时间,说:“有点晚了吧。” 沈逢南没接话,把车往前开了一点,在路牙边停了。 梁研往外看,“怎么了?” “研研。”沈逢南叫她。 “嗯?”梁研的头转过来。 沈逢南开了车内灯,光线亮了。 梁研有些疑惑,“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 沈逢南低垂着眼,有些无奈地把话说了出来,“今天住我那儿吧。” 啊。 梁研脑袋像开了光似的,立刻就明白了——他是不是觉得最近被冷落了? 领悟到这一层,梁研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我跟赵燕晰说一声。” 沈逢南嗯一声,重新发动了汽车。 梁研给赵燕晰发了条信息。 车一路开到沈逢南住的小区外。 沈逢南把车停了,对梁研说:“我去买点东西,你有没有想要的?” 梁研想了想,“我跟你一道去吧。” 他们下车,一起去了旁边的便利店。 沈逢南拿了牙刷、毛巾、沐浴露、洗头膏,梁研加了一袋一次性内裤。 数了数,差不多了,沈逢南说:“去挑点零食。” “好。” 他们随便挑了几样吃的,就去收银台。 结账前,沈逢南从货架上拿了一个小黄盒,放到一起。 梁研伸头去看,“什么?” 沈逢南没回答,收银小妹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脸颊绯红。 梁研求知欲颇强,拿起来看了看。 等看清后,她手一僵,过两秒,面不改色地放了回去。 “我买个糖。”她若无其事说了一句,转头从货架上拿了一盒木糖醇。 账结完,走出便利店,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尴尬得以缓解。 他们十分默契地把这茬略过了。 车开进小区。 上楼后,沈逢南找了自己的拖鞋给梁研。 梁研想到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她才刚开始追他,而现在她已经追求成功。 这么一想,沈逢南似乎很好追,她都没做什么,就开始享受成果了。 梁研先洗澡,沈逢南把自己的浴袍给她穿,很大的一件,裹在梁研身上有些夸张,一直遮到她的脚踝。 梁研出来时,头发没擦,湿漉漉地滴水。 沈逢南拿了块干发巾直接包上去,在她脑袋上揉了两把,水珠都吸干了。 梁研说:“你去洗澡吧,我去吹头发。” “好。” 沈逢南指指茶几,电吹风在那儿。 屋里没装地暖,客厅开着中央空调,梁研在沙发上吹头发,嗡嗡的声音遮过了浴室的水声。 沈逢南洗澡很快,梁研吹好头发,他就洗完了,穿着一身棉质的家居服出来,圆领的套头衫和直筒的卫裤。 他头发短,随便擦两下就好了。 梁研开了电视在看,是个综艺,明星约会节目。 没意思。 她换了个台,是动画片《喜洋洋与灰太狼》。深夜播放儿童电视剧,这电视台也是一朵奇葩。 梁研懒得换了,索性就停在这。 沈逢南过来,把她搂到怀里,两人靠一块儿看动画片。 这画面多少有些诡异。 屋里只有电视的声音,一会是灰太狼凶狠的咆哮,一会是喜羊羊软糯的嗓子。 沙发太软,梁研懒懒的,看了一会,肩膀和脑袋从沈逢南胸口往下滑,滑了一点,又被他抱上去。 她的浴袍带子松了,领口很大,胸口白软的两团没遮住。 她往上移了移,低头系带子,刚打了个结,沈逢南搂着她的腰把她抱到身上。 目光对上一会儿,他们的嘴唇亲到一起。 ☆、第34章 梁研似乎天生具备很强的学习能力,而且她的态度也好,很好学。 沈逢南在这个吻中感受到了。 这一次,她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了,他没那脑子去想,也想不清楚。 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的香味儿,沐浴露和洗发水是今天为她新买的,女孩子用的这些似乎都更好闻一些。 她的浴袍滑落一半,露出半边白皙的肩膀和浑圆的乳。 这种时候,男人总是最先动情,而且难以掩饰。 沈逢南也并不想掩饰。他含着梁研的唇,一只手贴在她后颈,微微用力,让她的身体靠得更近。 他腿间那一处支了起来,隔着卫裤蹭在梁研腰上。 第44节 又硬又烫。 梁研惊讶得停顿了一下,她觉得他好像和上次不太一样。 梁研还没有想清楚,身体被沈逢南猛地一搂,她脑袋晃了一下,人已经被他放到沙发上。 他跟着覆过来,手肘支在梁研肩旁,一条腿跪在她腿间。 梁研的发丝晃到脸上,他手掌抚了一下,梁研睁了睁眼,没看他,先看他身下鼓囊囊的地方。 “你……” 她讲了一个字,视线移上来,看到他乌沉的眼睛。 他嘴唇闭着,呼吸却重,胸口一起一伏。 梁研觉得他的目光热而深沉。 她这样躺着,清瘦的锁骨、雪白的胸脯全在他眼里。 他视线走过的地方,温度升高。 这么耽搁一下,梁研就忘记了要问的话。 沈逢南单手扯开了她浴袍的带子。 里头只一件纯白色内裤,今天买的,她临时穿一下。 很快,这一小件也被褪了。沈逢南捏着内裤的锁边,一直往下,推到她的膝盖上。 她全身都裸了,他还穿得好好的。 梁研说:“你脱衣服啊。” 这个时候,这个样子,她的话无异于引火。 沈逢南没讲话,闷头脱掉上衣,然后没有停顿地把卫裤连同里面的内裤一起脱了。 梁研看着他某一个部位弹跳出来。 他在她面前完全袒露,很直接地压到她身上。 这一回,沈逢南没有在前戏上花费太多时间,梁研似乎也很快地情动了,他抚摸着她的身体,往下面试探的时候感觉到她已经湿了。 沈逢南亲着她的乳,低声说:“等我一下……” 他裸着身体离开沙发,去鞋柜边的袋子里取出小盒,打开后拿了一袋。 他走回来,撕开小袋。 梁研看着他拿出里面的东西套在身下。 这是梁研第二次看见这个。 她大二时,有个舍友在学校三农协会,有次组织防治乙肝的科普活动,把她拉去凑人数,有个环节就是科普避孕套的使用方法,给每人发了一只,用香蕉来模拟。 那时,她想起严祈,控制不住地犯恶心,半途拉了个倒开水的学妹顶替,自己走了。 沈逢南注意到她的目光,顿了顿,问:“怕吗?” 梁研摇头,“你上次问过了。” 沈逢南把她抱住,手掌抚摸她的腿根。 他俯首要亲她,梁研看着他,说:“我摸摸它。” 沈逢南愣了下,等反应过来这个“它”是什么,就顿住了。 电视里放广告,聒噪得很,这一处却连空气都静谧。 沈逢南的气息渐渐急重。他看着梁研,眼神深黝。过几秒,他握住她的手,带到自己身下。 梁研没有退缩,轻轻地握住了。 隔着一层安全套,他们的体温交汇,沈逢南呼吸一紧,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梁研的手无意中一动,他身体绷住,喉咙口滚出短促的低音。 这滋味难耐。 沈逢南眼里跳着火,“研研……” 他的手掌盖下来,包住她的。 这场欢爱不同于他们的第一次。 很长的一段时间,梁研什么都没想,也顾不上想。当他身体的一部分在她掌心摩擦的时候,当他有些急躁地被她容纳的时候,她的神思是断的,情绪情感一同抽离。 没有喜乐,没有好恶,也没有爱惧。 她纯粹而忘我地感受他。 …… 没关掉的电视孤独地播放。 沙发上的两个身体缠在一块儿。 他们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那里,只有对方的体温和拥抱,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翻覆过后,一切落定。 梁研一身薄汗,疲累得不想动弹。 沈逢南把她拢在胸口。 耳垂被含住的时候,梁研感觉到一只大手反复摸她的头发,温柔轻缓。 他吮了几圈,放掉,贴着她耳根含糊地说了一句:“头发又长了……” 梁研摸着他的背肌,“你喜欢吗?” 沈逢南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嗯?” “你喜欢,我就不剪了……” 梁研仰着头,嗓音飘忽,几个字几乎被电视里的声音遮过。 但沈逢南听到了,他抬起头。 梁研闭着眼,脸庞有一层红晕。 沈逢南把她抱紧,“问你自己,你喜欢就留,不喜欢就剪……” 脸贴在一块儿,他短短的胡碴刮着梁研的腮颊,“我都喜欢。” 他的声音沙哑,也温柔。 然而却并没有等到回答。 梁研蜷在他怀里,没动。 好一会,沈逢南的脸退开,“研研?” 梁研没吭声,眼阖着,呼吸温淡。 竟然睡着了。 沈逢南看了一会,把她抱起来,进了卧室。 这一晚可能真的太累了。 梁研醒来的时候,浑身发酸,腿根尤为严重。 她懒懒地在床上滚了两圈,迷蒙的眼睛彻底睁开,入眼是个陌生的房间,她躺的也是陌生的床。 梁研恍惚了一下,渐渐回神,昨晚的一切都记起来了。 沈逢南呢? 想了一下,她掀开被子爬起来,床边没有她的衣服,只有昨晚穿的那件浴袍。 梁研重新把它裹到身上,出了房间。 她走到客厅,沈逢南正好推门进来。 他穿着长棉衣,脖子上裹一条棕色围巾,眼睛被风吹得有些红。 他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 梁研过去,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下来,“你这么早?” “嗯,你刚起来?”沈逢南看着她蓬乱的头发和身上的浴袍,这样猜测。 “是啊,我睡了好久。” 沈逢南换鞋的时候,梁研把袋子放到地上,拨开看了看,一袋水果,一袋菜。 “这个喜欢吃吗?”沈逢南指着袋子里的火龙果。 梁研点头,“吃啊。” “去洗漱吧,我热一下早饭。” “好。”梁研走了两步,转头,“你今天要工作吗?” 沈逢南说:“下午去。” “哦。” 梁研简单冲了个澡,刷牙洗脸,换回自己的衣服,然后去吃早饭。 沈逢南煮了牛奶,又煎了鸡蛋,和买来的蒸饺放一块当早餐。 吃完后,沈逢南收拾厨房,梁研不太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忙,跑去房间把床上被子叠好了。 上午,梁研在沈逢南的公寓留了一段时间,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沈逢南给她切好的水果。 这是个很悠闲的上午。 中午的时候,梁研接到了赵燕晰的电话。 赵姑娘的声音几乎把手机炸裂,“我找到工作啦!不用花你钱啦!” 梁研皱着眉把手机拿开了一点。 第45节 沈逢南也听到了这声咆哮,目光看过来,梁研以口型对他说:赵燕晰。 那头赵姑娘仍然沉浸在激动中,“你听到没有啊,我马上就自食其力了!不会让你动你爸的钱,你也不要那么拼命接稿了!” “拜托,别吼,”梁研说,“什么工作?” “是一个辅导机构,不上课,就是排课的。” 梁研问:“在什么地方,远吗?” “有一点远的,坐公交一个多小时吧。” 梁研皱眉,“要不要换别的?” “不换了,”赵燕晰说,“这个工作内容好简单,而且他们家待遇好,一天两百呢。我先做完这阵子赚点钱,年后再说吧。” “好吧,我等一下回来了。” 那头赵燕晰急忙说:“哎呀,我可没想打搅你约会哦,你们继续,对了,那个啥……你和南哥在干嘛呀,现在?” 说是不打扰,这就八卦起来了。 她要是在面前,梁研要甩她白眼。 “我挂了,回见。” 梁研把手机放下,沈逢南的声音传入耳:“你们……缺钱吗?” “……” 梁研反应过来,知道他听见了赵燕晰的话。 她摇头说:“没有。赵燕晰考完试,闲了去找个兼职而已。” “你现在经济来源是什么?” 他知道梁研学商务英语,她家里的事他也基本清楚,刚刚又从电话里听见了一句,猜测她应该是不愿用她父亲的钱,自己接稿子翻译之类的。 梁研的回答肯定了他的猜测。 “我会接一些活。” “什么活?” 他猜到,却还是要问。 “翻译稿子,有时也会去会场帮忙。” “就像上次那样?”他问的是他来拍摄的那次,她一整天坐在那,给那些发言的人翻译。 梁研点头,“嗯。” “够花吗?” “够啊。”梁研说,“我赚得不少呢。”这话好像还有点自得。 沈逢南看着她,微蹙的眉头并没有舒展。 他微垂着眼,沉默一会,抬头说:“研研,你介意我给你钱吗?” 梁研怔了一下,转瞬笑了出来,“你给我钱?你……养我?” 沈逢南嗯了一声,问,“你是不是反感这样?” 相处至今,她的性子他摸得差不多了,轻易就能想到这里。 梁研听明白了这话。 “也没有反感,只是我不需要。”她笑着,“没必要瞒你,我卡里一百多万呢,我爸爸给的,没钱花我肯定会动的,我也不是什么宁死不屈的真汉子。” 见他没接话,她收住笑,摆出严肃认真脸,“真心话,我最识时务了,你不是见识过么。” 她指的是在传销窝的时候。 这倒是事实。她脾气虽硬,但该狡猾的时候也是一点不落。 “最好你是这样。”沈逢南将她的手握住,“别蒙我,也别逞强。你现在不是一个人,知道么。” 梁研心口微动,看了他一会,情绪全都隐掉,只点了头:“嗯。” 这次分开后,沈逢南忙了起来,年底客户多,他中间还有一周去了外地。 梁研趁着这空闲发奋,一连接了五六万的稿子,大部分时候她都在屋里,有时闷了就去小区的咖啡馆,算是把后面一个月的生活费全都挣够了。 赵燕晰则每天早出晚归为她的兼职奔波。 那个辅导机构确实离得远,有时路上堵车,晚上坐公交回来都已经□□点了。不过有赚钱的动力在,赵姑娘也不喊苦。 但这工作其实也没能做多久。 到一月下旬,也就是腊月底,赵燕晰就收拾东西要回家了。 她父母离异,各自有了家庭,两边供她读完大学,毕业后,她也不好意思找父母要生活费,平常联络很少,按惯例,过年时团聚一下,两边轮着来,今年是带着外婆去母亲那边过年。 赵燕晰不知道梁研和北京那边断了,临走前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梁研随口说了个日子。 赵燕晰和以前一样,信以为真,很放心地回去了。 腊月二十四,沈逢南还在湖北没回来,沈艺倒是先来了。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沈艺在微信上跟梁研说了,梁研第二天下午便去接火车站接她。 再次见面,沈艺还是那副激动样儿,在出站口就给梁研来了个熊抱。 俩人打车去沈逢南的公寓。 沈艺有钥匙,当晚,梁研没走,留在那陪她住了一晚。 沈逢南是第二天回来的。 天气不好,飞机晚点,到南安已经是傍晚。他谁也没通知,自己坐车回去了。 沈逢南到家的时候,沈艺和梁研正在外面逛街,屋里没人,他进去一看,门口放着高跟鞋,客厅卧室都收拾过,冰箱里塞满了食物。 不用猜,除了沈艺没别人。 况且,他公寓的钥匙现在也只有沈艺有。 沈逢南到客卧一看,果然,沈艺的行李箱摆在那儿,床上放着她的大衣。 沈逢南洗了个澡,给梁研打电话,没接通。他想了想,拿上车钥匙,下楼了。 这个时候,沈艺和梁研正在逛街。 年底商场有打折活动,沈艺是购物狂,一早就拉着梁研出门疯狂扫货。 梁研以前只陪赵燕晰逛过街,压根没料到这位沈小姐比赵姑娘还要厉害。 这一整天,几大有名的购物点都被她们跑遍了,沈艺一进商场就两眼发光,衣服、鞋子、包包,她每样都看,梁研主要负责拎盒子拎袋子,以及偶尔配合地给她点意见。 沈艺要给她买,梁研果断决绝。 不过梁研也没白去。 在最后一家商场,她看中了一件男士的羽绒服,并且从沈艺那儿知道了沈逢南的size。 她没有犹豫地买了。沈艺难得没抢着付账,倒是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八点多,沈艺终于尽兴,她们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去。天阴了一整天,这会儿下起雨,好在她们都带了伞。 门一开,沈艺最先看到门口的箱子,“咦?我哥回来了?” 梁研也认出来,那是沈逢南的箱子。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沈艺嘟囔一句,喊了声“哥”,屋里没人应。 “跑哪儿去了?” 梁研说:“可能有事去工作室了。我打个电话。” 她拿出手机点开,愣了一下。 七个未接电话。 全是沈逢南。 她手指飞快点了两下,拨过去。 嘟了一声,就通了。 “研研?” “沈逢南!” 话音撞到一块儿,两头都静了一下。 梁研说:“你在哪?” “我回南安了,”沈逢南皱眉,“你不在家么?敲门没反应,电话也打不通。” “……你去找我了?” “嗯,你在外面么,我来接你。” 话说完,没听到梁研回答,倒隐约听见沈艺的声音传过来—— “研研,打通了吗?他跑哪儿去了。” 沈逢南顿了顿,“……你和沈艺一块儿?在我家?” 梁研扶额,“你说呢。” “……” 过了半个钟头,沈逢南回来了。 他没掏钥匙,直接敲门。 沈艺在厨房做蛋糕,梁研开的门。 沈逢南站在门口。外头下小雨,他一身潮气,发顶和眉毛有水珠。 眼睛对视了一会,梁研笑起来:“你真傻。” 她转身,弯腰给他找鞋。 第46节 沈逢南走进来,将她拉起,抱进怀里。 ☆、第35章 沈艺从厨房出来,看到那两人在门口抱着,急忙往后退:“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退回厨房,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外面,沈逢南把梁研放开了。 梁研看了看他,“你伞都不带的?” 沈逢南说:“出门时还没下雨。” “那你回来怎么不说?”梁研说,“我会去接你。” 沈逢南笑笑没解释。 就是知道她会,他才没通知,他一个大男人,哪需要她这样? 梁研没跟他多讲,拿了毛巾给他擦头擦脸。 沈逢南换过衣服,沈艺的蛋糕也烤好了。他恰好没吃晚饭,就准备拿这个填肚子,沈艺却又给他煮了面。 于是,餐桌景象变成他独自吃面,沈艺和梁研吃蛋糕。 说起过年的安排,沈艺不明状况,边吃边对梁研说:“研研你家就在南安吧,晚两天再回去呗,陪陪我!” 梁研微微一顿,抬头要说话,沈逢南却先开口:“研研不回去,跟我们一起。” “真的?”沈艺一听就兴奋了,“那太好了,这几年我妈不回国,都是我跟我哥两个人过年,无聊死了,你留下来我们可以一起玩!” 然而转念一想又有些奇怪,“可是,过年不回家行吗?你家人会不会不高兴?你们这一代都是独生女吧,你爸妈肯定很期盼你回去,不如这样吧,你和我哥……” “沈艺。” 沈逢南打断了她,沈艺一愣,转头,“干嘛?” 沈逢南把碗递过来,“给我再盛一碗。” “我去,你懒得抽筋了?”沈艺翻了个白眼,但抱怨归抱怨,她还是顺从地接过碗去了厨房。 梁研看着沈逢南,他的手伸过来,在桌底轻轻握住她。 “她就是啰嗦,你不要在意。” “我没在意。”梁研笑着,“好像你比较在意。 余光瞥见沈艺走过来,她抽回了手。 沈逢南接过碗,没给沈艺找回话题的机会,直接说:“研研,你先去洗澡吧。” “嗯。”梁研很听话。 等卫生间水声响起,沈逢南放下筷子,对沈艺说:“你不要乱说话。” “什么情况,我乱说啥了。” 沈逢南皱眉不语。 沈艺莫名其妙,“你犯什么毛病,一脸苦大仇深的,我得罪你了?” 沈逢南低声说:“研研不一样。” “什么?” 沈逢南沉默了一会简单地对沈艺说了情况。 沈艺听完就愣了,半天回不过神。 沈逢南也没再多说,吃完面就去厨房洗碗了。 沈艺坐了一会,跟过去,心情复杂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研研她……” 沈逢南嗯了一声,沈艺说不下去了,在厨台边站了一会,眼睛就红了。 “她怎么……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她嘟囔着,“我刚刚讲错话了。” 所幸,今天了解了情况,以后就不会再犯了。 沈艺没有再提这件事。 晚上,梁研从沈艺房间把新买的羽绒服拿过来。 “你试试这个。” “什么?” 沈逢南换好被套,转头一看,愣了下,“……你买的?” “嗯。”梁研把衣服拿出来抖开给他看,“先试试。” 沈逢南问:“这个花了多少?” “没多少,打折的。” 沈逢南低头看了两眼,没说话。 “你不喜欢?” 梁研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丧气,“难道我眼光有这么差?” 明明以前给赵燕晰买内衣袜子,人家赵姑娘都挺高兴的啊,而且购物狂沈艺也说这件羽绒服挺好看,很适合她哥。 应该不至于多糟糕吧。 梁研捧着衣服看了两遍,没觉得哪儿不好,抬头说:“我没买过男人衣服,还真没经验,要不你将就着穿穿?” 她走过去把衣服往他肩上套,“打折的也不能退啊。” 刚套上一边肩膀,听见沈逢南说:“我没有不喜欢。 他把衣服穿到身上。 梁研前后看了一遍,笑了,“挺好。” 沈逢南也说:“是挺好。” “你喜欢就好,证明我眼光不差。”梁研挑了挑眉,弯腰收起纸袋,放到柜子边上。 一转身,被沈逢南圈到怀里。 “下次不要破费了。” “没多少钱。” “你挣钱辛苦,又不让我养。” 梁研恍然,原来他在想这个。 她抬头笑着睨他,“别瞎操心,我这个月挣了很多,养你都够了。” “……” 沈逢南无语,把她轻轻压在衣柜上,凑上去亲嘴唇。 亲了一会,没满意,火倒是上来了,他也懒得忍耐,顺手就把人抱到了床上。 年前的几天过得飞快,买买年货,逛逛街,整整屋子,两三天就这么过没了。 当然,这些事都是沈艺和梁研在做。 沈逢南还有些工作要收尾,冯元早被他放回去过年了,所以事情全堆着,该修该剪的片子都不能拖。他在工作室耗了三天,每天都到深夜,到腊月二十九还待在那。 晚餐叫了外卖,吃完饭,他趁着休息的时间给梁研打了电话,得知她们正在逛超市。 沈逢南也不意外,只要有沈艺,逛超市逛商场逛美食街都是常态。他的车这几天都是沈艺在开,整个南安都被她跑过两遍了。 沈逢南其实并不反感,真要说起来,还有点感激。他看得出,梁研跟沈艺在一块儿玩得很好,笑容也越来越多。 他没多说什么,只叮嘱她们早点回去,挂了电话,他继续忙。 九点半,沈艺和梁研拎着两袋东西从超市出来。这家超市离小区不远,七八分钟的路程,但她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小吃街吃宵夜。 这个点,在外面吃东西的人已经不多,又逢年底,开张的店家也不多,小街显得有些空荡。 沈艺带梁研去了巷尾的一家烧烤店。 店是一对夫妻开的,沈艺每回来南安都要来这吃,跟老板很熟。她们一共点了两大盘,老板又送了一些,等都吃完已经十点多了。 她们一路聊着天往回走。 大冬天,外面没几个人走路,沿街店面几乎都已关门。 晚上风变大了,吹得脸难受,沈艺有点后悔没开车出来,她转头提醒梁研,“快把围巾围好,别冻着脸啊。” 梁研重新裹了一下围巾。 到路口,转了个弯,前面没剩多少路,走过这条林荫道就是小区侧门。 沈艺拿出手机看了看,“十点多了啊,也不知道我哥回来没有。” 梁研说:“应该没有,他回家会打电话的。” 沈艺一脸坏笑地看她,“某人好像很了解哟。” 梁研也笑:“这不是很好猜吗,他回家发现我们还没回去,肯定要打紧急电话!” “有道理!” 一阵风吹来,树影摇晃,路灯的光白惨惨的。 沈艺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衣服。 往前走了几步,她的手臂忽然被梁研一拉。 “走快点。” 沈艺惊了一跳,“怎么了?”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梁研小声说,“别回头。” 第47节 沈艺“啊”了一声,差点惊叫出来。 紧急关头她及时闭紧嘴巴,愣愣地跟着梁研走。 她们不交谈,四周就安静了,风声里,沈艺终于也听到了后头的动静,地上树影晃得愈发厉害,好像妖魔鬼怪。 沈艺感觉心脏被掐着似的,控制不住地发慌。她的身体绷了起来,掌心却要出汗。 梁研紧紧捉着她的手腕,脚步渐快。她们的速度几乎赶上小跑。 眼看已经能望见小区的侧门,梁研拉上沈艺跑起来。 然而,没跑两步,前方树影里蹦出个瘦高人影,猛地将她们一推。 “啊——” 沈艺见了鬼似地尖叫。 她们跌到地上,手里的购物袋甩到一边。 梁研只大喊“救命”,只喊出一声,后头的男人立刻扑上来。 沈艺吓得直叫,梁研将她推到一边,两手撑着地,一脚迅速朝那人踢过去。那男人矮胖,反应似乎慢了一拍,被梁研突然的攻击踢倒,“哎呦”一声。 “研研小心!” 沈艺一声大叫,梁研拎起地上的购物袋,连着里面的东西一齐砸向瘦高个。 瘦高个行动灵活,闪身躲开,拳头挥到梁研脸颊。 梁研两手抱住他的胳膊,往前一拉,瘦高个失去平衡,栽到地上,梁研手肘往下一压。 瘦高个一声痛呼,立刻反击。 这时,沈艺摸到散落的一罐啤酒,对着他脑袋抡上去。 瘦高个又一声痛叫,反手一巴掌打了沈艺,梁研扑上去,将他整个人压住,一拳捶在胸口。 “研研!” 沈艺爬起来,却已经晚了,矮胖男的脚跺在梁研背上。 侧门值班的两个保安已经听到“救命”声,拿着手电筒跑过来,远远喊:“干什么的?!” 矮胖男将梁研一踢,瘦高个飞快地拿起地上的女士包,两人拔腿就跑。 “研研!”沈艺哭着去扶梁研。 “没事……” 梁研说了一句,却爬不起来。 她口袋里的手机这时震了起来。 ☆、第36章 保安赶到边上,那两个男人已经跑远。 梁研感觉没力气动。 她穿得多,又好久不运动,突然来这么一出,疼倒还能忍,就是累啊,气息匀不过来。 保安被这情景吓了一跳:“这是……被打劫了?” 来不及多问,一个连忙过来帮着沈艺一起扶梁研,另一个帮忙捡地上散落的东西。 梁研被扶着坐起来,沈艺抱着她的胳膊,还在哭着。 梁研喘着气,“我、手机响……” 沈艺也听到了震动,从梁研口袋摸出手机。 是沈逢南打来的电话。 沈艺立刻接了,一听到那头熟悉的声音,她顿时哭得更严重,“哥,你快来……” 小区保安室亮着灯。 梁研坐在小凳子上,背靠着墙,沈艺缩在她身边,拿纸巾给她擦嘴角和手背。瘦高个那一下打得不轻,梁研嘴角破了,手背则因为打架时砸到地上,刮出了一片血痕。 沈艺一边擦,一边问,“肿了,疼吧?” 她脸上还挂着泪水,手心也擦破了皮,梁研拉过她的手,“你手怎么也……” “我就摔倒的时候擦了一下,没事儿,”沈艺担心地看着她,“你背怎么样,那一脚吓死我了,你躺在那都不动,会不会伤到骨头?” 梁研摇头,“不会,就那一下挺疼,现在缓过来了。” 这时,保安大叔倒了两杯热水过来:“来,你们先喝点水暖暖。” “谢谢。”沈艺把水接过来,给梁研一杯。 她们刚喝两口,保安室的门被人一推。 梁研一抬头,沈逢南奔进来。 他一眼看见她们靠在墙角,一身狼狈。 “哥!”沈艺看到他来,眼睛一亮,却又想哭。 沈逢南两步过来,蹲下身,一膝跪在地上,先看她们的伤。 保安大叔在一旁说:“你别吓着,这俩姑娘也算运气好,大过年的,土匪都想弄点过年费了,把包抢了,人没大事,那擦伤回去抹点红药水,以后晚上别走夜路了。” 沈逢南没应声,仔细将她们手上脸上都看过一遍,眉越皱越紧,“还有哪里?” “我没有了。”沈艺抹着眼睛说,“研研的背被那个人踩了一脚,挺重的。” “没多重。”梁研看到沈逢南脸色更差,立刻说,“我穿得厚。” 沈逢南并不信她的话。他心里有些乱,各种心情混杂。 看了她两秒,他强迫自己冷静,用力握住她的手,“能站起来?” “嗯。” 沈逢南扶她起身,揽在怀里,问沈艺,“报警了么?” 沈艺摇头,“没有。” 保安大叔接了话,“我是要报警,这小姑娘说先不报,也是,这情况报警估计包也找不回来了,大晚上还得去派出所折腾,你们还是先回去处理伤,明儿再去报案做个笔录吧,不管抓不抓得到,也好给警察提供点线索,我看这八成是惯犯了。” 沈逢南没再问,道了谢。 虽然已经很晚,但他还是带她们去了医院,皮外伤他可以处理,但他担心梁研的背。 十一点半,沈艺和梁研还在急诊室坐着,她们手上的伤都处理好了。 沈逢南取了拍好的片子,问过值班医生,确定骨头内脏没有问题才安了心。 这一来一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 沈逢南没有多问今晚的事,叮嘱沈艺注意手伤,就叫她去睡了。 回到房里,沈逢南给梁研脱衣服。 他手放得轻,动作慢,梁研有点无语,“我背好好的,骨头没折,你不用这么小心。” 沈逢南声音平静:“没折就不疼?” “……” 沈逢南仍是那样的节奏,轻轻抬着她的手臂,把她毛衣脱下来。他知道她什么都忍,不想由着她。 好一会脱完衣服,梁研进了被窝。 沈逢南没说错,骨头没折也会疼,软组织挫伤也不是一下就能好。 梁研侧趴着,身体有些僵。 沈逢南出去了,过一会又回来。 他把梁研搂过来,将她的睡衣推上去,在她背上敷上冷毛巾。 背心突然凉飕飕,梁研哆嗦了一下。 “忍一会。” 沈逢南的声音有些低。 梁研趴在他腿上,难得乖乖的不动,无聊地揪着他衣角,“医生说要这样?” “嗯。” 梁研安静了一会,看着床单的花纹,“你今天吓到了吧。” 没听到回答,她扭头,侧过脸看他。 沈逢南垂着头,眼睛漆黑,视线与她相对,“你说呢。” 梁研笑了笑,“对不住,那时候我还没缓过气,把沈艺姐吓到了,她说得太严重了。” 沈逢南将她的手攥紧,“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就是想抢包吧,大概因为我们一开始就反击了,他们下手也重了。” “那人什么样?” “看不太清,两个男的,一高,一矮。” 沈逢南问:“没别的特征?他们有没有讲话?有口音么?” 梁研想了想,摇头,“没有,只是被我打的时候,矮子叫了一声。” 就那“哎呦”两个字也听不出口音啊。 见他不讲话,梁研说:“你不会还指望那两人能抓回来吧,这没什么可能,太难了,所以我才懒得报警。” “我知道。”沈逢南没再多问,看时间差不多了,拿下毛巾,“睡吧。” 他出去了。 梁研重新躺好,过了一会,沈逢南回来躺到被窝,伸手把梁研搂过来,轻轻抚摸她脊背。 第48节 “会疼好几天,趴我怀里睡。” “压着你胳膊。” “没事,我揽着你,你不会乱滚。” “……” 没法反驳乱滚的事实,梁研听话了,“好吧。” 第二天就是除夕,沈逢南让梁研在家休息,带沈艺去了趟派出所,报了案,做完笔录,把沈艺送回家,他下楼给徐禺声打电话。 徐禺声回广州老家了,接到电话还以为他送祝福,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逢南没心思跟他开玩笑,直接讲正事。 听完情况,徐禺声也严肃起来,“就这么巧,怎么刚好就打劫到她俩头上,这大过年的。” “你也觉得不对?” “这倒说不好,这跟前面那两桩比起来,其实不太像。”徐禺声说,“但这件事还是要谨慎点,对了,那块儿监控能查到吗?” 沈逢南说:“应该能,但不会很清楚。” 徐禺声说:“这样,你去找老陈,跟他交流看看,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刑警,这事儿他比咱俩都更敏锐,如果只是普通抢劫就最好,就怕万一,总之你当心点,尤其你家那俩姑娘,晚上别放出去乱跑了,就算是意外,下次也未必这么走运。” “我知道。” “那有进展保持联络,我初二回南安。你也不要太紧张了。” “嗯。” 挂了电话,沈逢南给陈舸发了条信息,准备明天找他。 公寓里,沈艺和梁研已经在为年夜饭做准备。 沈逢南回去时,菜已经择好了,梁研正要拿去洗,沈逢南截下来,“你别碰水。”转身对沈艺说,“辣椒放下,手不想要了?” “哎呦,我又不是残了。”沈艺不满,“一点小伤嘛,我就快切好了。” 沈逢南说:“我来弄。” “你一个人怎么弄,我要做很多菜的。” 梁研也说:“真的很多菜。” 沈逢南说:“知道,不会少了。” 沈艺和梁研被送出厨房。 梁研说:“他一个人搞得定?” “谁知道呢。”沈艺摇头叹气,“搞不懂,他现在怎么这么矫情呢,我这么点小伤!” 梁研没法接这话。 沈艺想了想,又说:“我发现他好像是跟你谈恋爱之后变成这样的,讲道理,恋爱不是让女人矫情么,怎么到你们这儿就反了?” 梁研:“……” 沈逢南在厨房忙了很久,久到沈艺和梁研看电视看得有些不耐烦了。 沈艺凑到门口看了看进度,说:“你慢慢做,我跟研研下去喝咖啡了。” 沈逢南回过头,“现在喝什么咖啡?别乱跑。” “没乱跑,正门口那家bar不是全年无休吗?反正吃饭还早,我们就下楼透透风,顺便去买那个最好吃的冰淇淋。”沈艺讨好地笑,“研研也想吃哦。” “那等晚上我带你们去。” “为什么?”沈艺皱眉,“现在有空,我们闲着也无聊。” 这时梁研走过来,看了看沈逢南,“你担心昨晚的事?” 见他沉默地看着她,梁研心里微紧,走近他,“那只是意外,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沈艺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惊讶,“你不至于因噎废食成这样吧,现在大白天啊,难道我跟研研以后就一直不出门了?” 沈逢南也意识到他的确过于紧张,这样下去也会影响她们俩的情绪。 顿了一会,他点头:“早点回来。” 沈艺说:“知道了!吃了冰淇淋就回来。” 她拉着梁研走了。 这时候,门口的咖啡吧人不多,但也不少,有一群单身的年轻人包了楼上开派对跨年。 沈艺进去点单,梁研一眼看到街对面的冰淇淋铺子还开着,说:“我去买冰淇淋。” “好。”沈艺指着最里面,“我待会儿去那边的位子,你直接过来。” “嗯。” 沈艺点好单,往里边走,到了窗边,看见高脚凳上坐着个抽烟的女人。 她皱了皱眉,准备重新找位子,那女人却转过了脸。 沈艺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秦、秦薇姐?” ☆、第37章 两杯咖啡送过来,香气浓郁。 店里播放着轻快的抒情歌曲。 沈艺却没心思喝咖啡。 秦薇的突然出现和当初的不告而别一样,带给她不小的冲击,她毫无心理准备,坐下半分钟,仍然有些缓不过来。 秦薇的反应则平静得多。 她始终坐着没动,指尖夹着未抽完的烟。 女士香烟的味道不大,但沈艺却觉得不舒服,这样的秦薇好像换了一个人。 沈艺说:“秦薇姐,你以前不抽烟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秦薇看着她,笑了下,“你长大了不少,好像成熟了。” 沈艺没接话,踌躇一会,问:“秦薇姐,这几年,你去了哪?” 秦薇顿了一下,说:“很多地方,记不清了。” “那……你回来是找我哥的?”沈艺打量着她的脸。 秦薇眼睫微垂,视线落在烟雾的虚空里。 隔两秒,她说:“算是吧。” 沈艺看着秦薇平淡的表情,所有困惑都挤在脑子里,她没忍住,一鼓作气地把问题都问出来,“那你当年为什么走掉,周深大哥说你把我哥丢在叙利亚,他受着伤,你不告而别,连句话都没留,所以你是环游世界去了,是么?” 话说到这,沈艺情绪有些激动,当初无处发泄的气愤现在全堆在一起,“如果你不爱他了,你要分手,可以等他伤好了跟他说啊,一走了之算什么?秦薇姐,你告诉我,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哥怎么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秦薇似乎并不意外沈艺问这些。她垂着眼,低头吸了口烟,却呛在嗓子里。 沈艺看着她咳嗽。 秦薇用力把烟摁了,抬起头,“他一点都没告诉你吗?” “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么,”秦薇嘴角一扯,“他为什么受伤?他为什么被割喉?” “……割、割喉?!” 沈艺怔住,“周深大哥说是遇到意外脖子受伤。” 秦薇低头笑了一声,眼睛却红了,“沈逢南这个傻子……” 沈艺脸发白。 “没错,是意外。”秦薇吸了口气,嘴唇微颤,“但是因为我,他独自出去是为了找我,遇上那几个人也是因为我,我们本来会没事的,那些人也许不会发现我们,是我动了枪,他把我藏着,他自己出去……” 秦薇的脸庞湿了,泪水滑到唇角。 沈艺怔怔地看着,说不出话。 “……我以为我很勇敢,我选择追随他去战地,这代表我不怕死,我也以为我肯定会跟他一起,或者冷静地找机会开枪帮他,可是那一刻好像鬼迷了心窍,我躲在那看着,只知道发抖,脑子里是空白的,大概那时我知道了真正的恐惧是什么样子,我从没有哪一刻那么怕死过,所以我跑了……我没管他,我跑了……” 秦薇扯着唇,既哭又笑,“我居然跑了。他被抓作人质,被割喉……再晚一秒,就到颈动脉,你不知道,那天他被抬回来,全是血,我不敢过去,我不敢看……” 沈艺捂住嘴。 秦薇泪流满面,“我明明那么爱他,我们甚至说过同生同死,可是我否认不了,那天我真的逃了,我往回跑的时候甚至顾不上去想他会怎样,我好像疯了……我搞不懂,我为什么会抛下他,我也搞不懂我怎么会是这种贪生怕死的人……” “所以你就一走了之?”沈艺眼泪直掉,“你没等他醒就走了,是不是?” “是,他脱离危险我就走了。”秦薇仰着脸,拿手擦眼泪。 沈艺心疼得不行,“你知不知道我哥那两年怎么过的,你知不道他很痛苦,他说不了话,还一直找你!你怎么就能那么狠心走掉!” “你不会懂,”秦薇自嘲地笑笑,“我根本没法见他,我甚至面对不了我自己……” “我是不懂,你怎么这样啊!” 沈艺气极,带着哭音冲她吼。 这个隔间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都看向她们,过来送咖啡的服务生也吓了一跳。 隔板后,梁研手上的冰淇淋化了一半,全滴在手上。 路过的服务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梁研转过身,往外走,出了门,她走到垃圾桶旁把化掉的冰淇淋丢进去。 站了一会,她摸出纸巾,把手擦干净,往小区走。 走到大门口,梁研脚步越来越快,进了小区,她跑起来。 羽绒服的大口袋里放着沈艺的钥匙,一路撞着手机,发出响声。 到单元门口,梁研拉开门进去。 第49节 电梯没下来。 她看了一眼,从楼梯上去。 开了门,听到油烟机工作的声音。梁研没换鞋,走到厨房门口。 门掩了一半,里面的男人系着围裙在忙碌。 菜香飘了出来。 他在炒豆角。 灶上火苗跳跃,热气笼着他。 他没穿外套,毛衣袖子卷着。 他炒得很熟练,一手拿锅,一手握着锅铲,连续翻炒。 豆角炒好,他关了火,调低油烟机,拿盘子装菜,接着洗锅,炒山药木耳。 所有小菜全都切好洗过,他没有停歇,连着炒完,一共装了五个盘子。 油烟机一关,厨房里安静了。 他打开冰箱门,拿了两个西红柿,转身的时候,脚步倏然一顿。 “……研研?” 沈逢南愣了愣,走了两步。看清她脸上的泪水,他一急,丢了西红柿就跑过去。 刚到她面前,梁研就把他抱住了。 沈逢南急声问:“怎么回事?沈艺呢。” 梁研头埋在他胸口,没吭声。 “是沈艺出事了?”他搂着她的肩。 “她没事。”瓮哑的哭音。 沈逢南心头一紧,捧起梁研的脸,“那为什么哭,你怎么了?” 梁研没讲话,眼泪连续落到他手上。 “研研,你说话。” 沈逢南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心慌意乱,拿手掌给她揩泪。 “别哭……” 他擦了几遍,梁研脸上还是潮的,他有些无措。 梁研却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抱紧。 她哭得一点声音都没。 沈逢南极难受,“你不想说,我不问了,你不要哭了,好么。” 咖啡吧里。 沈艺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 她看着秦薇,过了好一会,说:“你这样真的很过分,我哥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几年一点消息都没给他,既然你说不敢见他,那你现在回来干什么?” 秦薇垂了眼,“谁知道呢,我每年都回来,每年都来这,每次都想着去见他,可没有一回做得到。” “什么?”沈艺惊了惊,“你……每年都来?就在这?” 秦薇点头:“是啊。” 沈艺难以相信,“我真的搞不懂你。” 停了一下,她说,“你现在回来也没用,我哥现在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 “你知道?” “嗯。” 秦薇视线晃了晃,看着窗外,“奇怪的是,我好像松了一口气。” “你……”沈艺皱着眉,擦了下眼睛,“我实在搞不懂你。” “谁不是呢。”秦薇笑了笑,“我也不是很懂,前天知道这个消息,我差点就去找他了,只是我又退缩了,在这坐了两天,好像突然觉得这就是我该得的结果,我好像突然……平衡了。” 沈艺不太明白,顿了顿,问:“所以你不会找我哥了?” 秦薇手收了一下,握紧咖啡杯。 沉默了一会,她说:“我还是会见他一面,过几天吧。” 她把咖啡喝完,起身,“先走了。” 沈艺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会,等思绪渐渐回来,她陡然记起梁研,急忙往外跑,却看见对面卖冰淇淋的铺子已经关门了。 她想了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往回跑。 跑上楼,到门口,发现门没关。 沈艺跑进屋一看,愣了。 梁研在哭,沈逢南抱着她。 “哥……”沈艺站着不敢动,有些慌,小声地叫他。 沈逢南抬起头,梁研立刻从他怀里出来,低头抹眼睛。 “研研?”沈艺走过来,“你、你没事吧?” 梁研摇摇头,“我去洗脸。” 她声音有些哑,说完就进了卫生间。 沈逢南跟过去,在门口站了两秒,转身把沈艺揪到厨房,“她怎么了?跟你有关系?” 沈艺忙澄清:“跟我没关系啊。” 她一抬头,沈逢南就发现她的眼睛也是红的。 “你也哭过,怎么回事?” 沈艺讪讪地看着他,见他脸色越发糟糕,她犹豫了一下,就说了:“秦、秦薇姐回来了,我刚刚看到她。” 沈逢南怔了怔。 沈艺看了他两眼,想起秦薇说的那些,眼眶又热了。 她低下头,抹了把眼睛。 过了几秒,听到他问:“……研研也看到了?” ☆、第38章 沈逢南敲门时,梁研还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 她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过去开了门。 “研研。”沈逢南看着她,手掌无意识地搓了搓。 梁研抬头,说:“饭做好了?” 沈逢南微微一顿, 她的眼睛仍然通红,语气却平静如常。 看了她一会,沈逢南点头,“好了,还差一个汤。” 梁研拉住他的手,笑了笑,“那你怎么不去做?” “我……” 沈逢南沉默片刻,说,“我现在就去做。” “嗯。” 梁研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沈艺从厨房出来,犹豫了一会,走过去,问:“研研,你都听到了?” 梁研点头,“嗯。”停了下,说:“冰淇淋化了,我把它丢了,对不起。” 沈艺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明天再吃吧。” “好。” 梁研沉默,沈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纠结了一会,她小声说:“她……我是说秦薇姐,她是我哥的前女友,你不要多想,已经是前女友了,他们很久没有见过,也没有任何联系,真的。” 梁研说:“我知道,我听到了。” “那你……” 沈艺的话没说完,沈逢南端着番茄汤出来了。 “可以吃了。” “啊,这么快。”沈艺站起来,梁研和她一起过去帮忙端菜。 谁都没有再提秦薇的事。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菜却真的不少,摆了满满一桌。 天色还早,但年夜饭早点吃也正常。沈艺已经习惯了。 菜上好,梁研分好三双筷子,沈艺拿了红酒过来。 前两年外环内禁燃烟花爆竹,管得很严,沈艺习惯了,今年也没有买这些东西。所以,年夜饭没有前奏,他们坐到桌边就开始动筷子了。 这顿饭除了菜多了很多,其他的跟平常没什么差别,即使沈艺卖力地调节气氛,饭桌也没有多热闹,毕竟只有三个人,除了沈艺,另外两个还都是话不多的。 但沈艺觉得,这不是主要原因,在她看来,是今天的插曲破坏了每个人的心情,秦薇的突然出现让他们都不平静,虽然谁也没有说。 总之,这顿年夜饭吃得马马虎虎,但再怎么样比前几年要好,至少多了一个人。 第50节 梁研的感觉和沈艺一样。 再怎么样,都比以前好。 大学以前,梁研对过年还有一些向往。因为这意味着她能见梁越霆一面,那时梁越霆会去俞城接她回北京,除夕夜一大家人在老宅吃饭,热闹,但并不开心。 大学以后,她总会找借口不回去,梁越霆也没有勉强。那几年寒假,她都是一个人在南安,回京过年什么的都是说来骗骗赵燕晰的。 所以,这个除夕其实是值得开心的,至少不是一个人。 梁研把杯子里的红酒喝光了,沈艺又给她倒满,跟她碰杯。 梁研爽快地一口闷了。 两杯下肚,她好像喝出感觉来了,自己拿着酒瓶又倒了半杯,正要再喝,沈逢南按住她的手,“少喝点。” “为什么?”梁研转头看他,脸颊酡红,“这个也会醉吗。” “当然。” 沈逢南把酒杯截下来,对沈艺说:“你也别喝了。” 沈艺却不听话,“今天过年诶,你还管这个,只是红酒而已,我高兴啊,就想跟研研喝,不行啊?” 梁研点头附和:“嗯,我也想喝。” 沈艺得意地说:“你看,研研都这么说了,你别管了,今天让我们随心所欲吧,毕竟研研第一次和我们过年啊。” 沈艺把酒杯拿过来,递回梁研手上,“来。” “研研……” 沈逢南刚张口,梁研仰头喝尽了。 沈艺也一口喝光,她再要倒,沈逢南就不让了。 “可以了。” “你可真是老古板……” 沈艺嘟囔了一句,摇头叹气。 收桌的时候,沈艺就有些晕乎了,她跟梁研一起瘫在沙发上看电视,洗碗刷锅全是沈逢南做。 沈逢南收拾好厨房,也过来坐着。 电视里热热闹闹,光是看着也觉得好像有了过年的味道。 时间过得不慢。 一直到晚上,晚会开始,这种感觉更明显。即使春晚的槽点一年比一年多,它的地位也依然难以撼动,不可否认,这几乎是年味儿最浓的项目了。 然而,看到九点多,沈艺就晕得不行了。 原本还想和梁研一起熬个夜守岁什么的,现在倒好,红酒喝多了,熬不下去了。 沈艺也不逞能,乖乖回屋睡觉,连压岁钱都忘了找沈逢南要。 梁研比她厉害一些,熬到十点多,头才开始发昏。 她换了个姿势,从靠着变成躺着,沈逢南见状,把她搂起来,“困了?” “有点儿。” “那去睡?” “嗯,”梁研说,“可是我不想洗澡了。” “好,明天再洗吧。” 沈逢南把她抱起来,进了卧室。 睡前,他弄了块热毛巾给她敷背,梁研半闭着眼要睡不睡。 等敷好了,沈逢南给她盖上被子,出去洗澡。 梁研躺在被窝,远处有鞭炮声。 她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他才进来。 梁研眼睛睁了一下,看见沈逢南站在衣柜那边找睡衣,他只穿了条内裤,上半身裸着。 过了会,他穿好了衣服,出去了。 梁研闭上眼。 沈逢南再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红包。他躺到床上,正准备塞到梁研的枕头下,却突然被抢了。 梁研看着手里的红包。 沈逢南愣了下,“……你没睡?” 梁研仔细捏了一下,抬眼看他,嘴角有了笑,“这是什么,压岁钱?” 沈逢南嗯了一声。 梁研挑了挑眉,“有多少啊?” “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沈逢南无奈,眼垂下,说:“和沈艺一样。” “是么,”梁研又捏了捏,“很厚,你给我这么多?” 沈逢南看着她,笑了一下,“就当把以前的补上吧。” “以前……” 梁研沉默了一会,重新躺下来,把红包放到枕边,“以前我们不认识啊。” 沈逢南目光微深,把她抱到身上,“现在不是认识了么。” 梁研趴在他胸膛上,这样近的距离,他脖子上的伤痕清晰可见。 她看了一会,手伸过去摸了摸。 她的手指温温的,摸得很轻。 沈逢南安静地看着她。 梁研的目光随着她的手,始终落在他颈间。她没什么表情,也不言语。 这种静谧令沈逢南无端地有些紧张。 “研研……” 梁研没抬眼,头俯下去,亲在他脖子上。 沈逢南微微一震,喉咙口立时收紧。 疤痕处的皮肤不太平整,有些粗糙,梁研的嘴唇贴着,感受更明显。 他吞咽了一下,她便感觉到他的喉咙动了。 “别怕。” 梁研低声说了两个字。 沈逢南没动。 直到她退开,他换了个姿势,把她侧抱着,扣着脑袋吻她的嘴。 梁研也回应他。 沈逢南松手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喘。 屋里静了很久,小区里有人开始放烟花了。管制再严,也总有爱热闹的人按捺不住。 一阵噪音过后,沈逢南摸着她的头发,低缓地说:“你有没有要问我的?今天沈艺说你们……” “我知道。” 梁研截住了他的话,“你以前的女朋友,她说得很清楚。我听得出,你以前很爱她。” 头顶没了声音。 梁研抬头,说:“沈逢南,你不需要跟我交代什么,我的承诺一直作数。你如果有其他的选择,只要告诉我。” 沈逢南沉默地看着她。 半晌,在她低头时,他开口了,“你今天为什么哭?” 梁研说:“难受。” 外面又是一阵鞭炮声,等静下来,已经过了一分钟。 梁研听到了沈逢南的声音。 “我宁愿你让我交代。” 梁研抬起头,目光又回到他脸上。 沈逢南眉峰紧蹙,“第二次了,梁研。” “……什么?” “在北京的时候,你也这么说过。” 梁研愣了下,想起来了。 沈逢南没有再抱她,他松开手臂,坐了起来。 “说说吧,我会有其他的什么选择?” 沈逢南不是嬉闹的人,但这么严肃的时候也不多,梁研一时微怔。她甚至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凉。 过了几秒,梁研也坐了起来,“你好像生气了。” 沈逢南眉目沉郁:“你好像做好了随时走的准备。” 梁研摇头,“我是说你可以……” “有什么区别?” 沈逢南打断了她。 第51节 梁研顿住。这样的气氛有些糟糕,而她本意并非如此,她也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最终,沈逢南先低了头。他把梁研拉近,抱住了。 远处烟火声未歇。 梁研却只听见沙哑的几个字—— “梁研,我是认真的。” ☆、第39章 在沈逢南说出这句话时,十一点过了。 也许是因为午夜更近了,外头的鞭炮烟火突然更密集。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说不了话,但沈逢南没有松手,梁研也没有动,他刚刚洗过澡,身上有一点清淡的沐浴露味。 梁研回想着他的那句话。 没有等这一阵鞭炮停歇,她抬起手,回抱了他。 周围回归安静,沈逢南放开了梁研。 又互相看了一会。梁研说:“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很晚了,我们睡……” “我是什么意思?” 突然的一句,梁研没有防备。 按以往,他应该会点点头,听她讲完话,然后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抱着她睡觉。 梁研一时间组织不好语言,思索着说:“你是认真跟我在一起的,不是玩笑。” 沈逢南说:“还有呢。” 还有…… 梁研喉咙滚了两下,当初表白的时候好像都没有这么紧张。她隐约觉得,在这一刻,沈逢南在他们之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地位。 她没再多想,说:“你没想跟我分手。” 沈逢南好像终于满意了,把她一楼,贴着额头说:“睡觉。” 红酒多少有些后劲,梁研夜里睡得沉,早上醒来头有些昏,她揉揉眼睛,清醒了点。 沈逢南难得没有早起,还在睡着,一只手臂揽在梁研腰上。 梁研怕吵醒他,没敢再动。 他睡着的时候和平常不太一样,脸庞很柔和,睫毛阖在一块儿,很黑,也挺长的。 梁研没事可做,就看着他。 外头却突然放起爆竹。 梁研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他露在外面的那只耳朵。 但并没有什么用,沈逢南的脸皱了皱,眼睛睁开了。 正对上梁研的视线。 他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已经醒来。 梁研收回捂在他耳朵上的手,身体放松地动了动,但不管怎么动,都还是在他怀里。 沈逢南手移上去,摸了摸她的背,问:“还疼么。” “好多了。” 沈逢南嗯一声,说:“今晚再敷一次。” 梁研头点了下,“好。” 停了一下,沈逢南又说:“今天我要去趟公安局问问那天的案子,你和沈艺在家玩,别出去跑。” “嗯。” “早上吃汤圆,行么。” “行啊。” “回来给你买冰淇淋。” “好。” 沈逢南看她一会,唇角扬了扬,“怎么好像变乖了?” “……” 梁研无语。 沈逢南笑了一声,闭上眼,摸到她的手捉住,送到嘴边亲了一下。 梁研说:“我要起床了,洗澡。” 沈逢南嗯一声,却没松手。 梁研叫他:“沈逢南。” “嗯。” “你放开我吧。” 沈逢南没听,“陪你洗吧。” 热水浇下来,浴室里很快就腾起热气。 梁研站在水底下,慢慢觉得暖和起来,身体也放松了。 和沈逢南一起洗澡是享受,她甚至不用站稳,靠在他身上就行了。 头发和身体都洗好,冲完泡沫,梁研以为要出去了,却被沈逢南抱住了。 他在水流下吻她,也抚摸她。 梁研稍微反应了一下就明白他想做什么。 她十分配合,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摸他臀。 这点经验来源于之前的几次摸索,她已经知道碰他哪里会让他反应大。 果然,在他腰上捏了一下,他呼吸就重了。 梁研想笑,却没笑出来。 她被还击了。沈逢南的手摸到她肚脐,顺着水流滑到下面。 他手指揉了一下,梁研有些站不稳。 沈逢南搂着她,在她耳边问:“是安全期吗?” 安全期? 梁研懵了懵,她当然知道有这么一说,但具体怎么算的,她没系统了解过,另外,她从来不记月经的日子,哪搞得清这个。 她实话实说:“不知道。” “……” 沈逢南无言,在她颈边用力吮了一下,无奈地退开,关了莲蓬头,拿浴巾给她擦好,再擦干自己,裹了浴袍再把她抱出去。 后半场在床上进行。 一纠缠,一运动,又出了汗。 梁研坐在沈逢南身上的时候,觉得这个澡好像又白洗了,待会还要不要再洗一遍? 这个问题没能想完,沈逢南往上一耸,她脑子就糊了。 顾忌到沈艺住在对面卧室,梁研自始至终抿着唇,没发出声音。 果然,完事之后,身上全是汗,只好又冲了一遍。 大年初一,沈艺和梁研没出门,她们听话地在家看电视。 沈逢南去找陈舸,他们调了监控录像,从头看了几遍,还是看不清那两人的相貌特征。 陈舸叹了口气,摇头:“这几乎不可能抓到。” 又倒回去看了一遍,说:“看身形,这两人都不像余何明,但也不能排除是他找人专门来找你麻烦,你看这俩人配合得还挺好,瘦子躲在前面,这矮子在后面,时间掐得很准,算计得挺仔细。” 他往前快进,停在瘦子出现之后,“这里有点奇怪,一般这种抢包的都想速战速决,但你看这个人,包就在手边,他却在顾着打架,下手还挺猛。” 沈逢南皱眉看着画面,想起梁研的话,问:“有没有可能是被她们的反抗激怒?” 陈舸说:“也有这个可能。” 两人又来回看了两遍,陈舸说:“我查过余何明,如果前两个案子真是他做的,那只能说,他手段挺狠,也挺聪明,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那边的案子不归我管,我也只是有这个怀疑,现在你只能自己多加小心,我这边继续查他的下落,咱们保持联系。” 沈逢南点头,“行。” 回去时,时间还早,沈逢南在小区门口买了冰淇淋带回去,沈艺和梁研一人一个。 晚上,徐禺声打了电话来,他明天回南安,明天晚上准备在家请客。 “刚好,你把沈艺还有你那小女朋友都带来。” “去你那别墅?” “不然难道去我那小公寓,那哪能装下?” 沈逢南说:“我问问她们。” 沈艺正好在客厅,沈逢南话问了一半,沈艺就兴奋地点头:“好啊好呀,我最喜欢热闹了。” 沈逢南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她的回答不纳入参考范围,他指指房间,让沈艺去问梁研。 没一会,沈艺噔噔噔跑出来回话,“研研也答应了,你快点告诉你们徐老大。” 她声音太大,不用沈逢南转述,那头徐禺声就听到了,哈哈笑了两声,“沈艺这丫头一点没变。” 第52节 沈逢南不咸不淡地说:“行了,跟陈警官谈的事见面再说。” “行,就这样。” 沈逢南挂掉电话,去了卧室。 梁研在窗边看书。 他走过去瞥了一眼,是书架上的那本《乌合之众》。 她已经看了一小半,见他来,抬起头,“沈艺姐说,明天有活动。” 沈逢南点头,说:“上次见过的那些朋友还记得吗?” “嗯,有印象。” “还是那一拨。” “是么。”梁研说,“你们关系很好?” 沈逢南说:“算挺好的吧,以前都在一起工作。” 梁研点点头。 沈逢南笑了笑,“没事,明天有沈艺在,你应该不会无聊。” 梁研也笑了,“那是。” 第二天,大年初二。 徐禺声中午回南安,定下的聚会时间是五点开始。 四点不到,沈艺就把两瓶红酒装好了,催促着要出发。 沈逢南拿她没办法,三个人一道下楼了。 徐禺声的别墅离这边不近,四十分钟车程,到那儿没到五点,他们仨算是最早的一拨,徐禺声还在做准备工作,正巧叫他们一起帮忙洗洗水果什么的。 五点一到,陆续有人过来。 来的人,梁研几乎都眼熟,上次见过一面。 人一多,屋里就热闹了,大家分作几堆玩牌、打游戏、聊天。 沈艺跟谁都自来熟,没一会就跟几个女人混热乎了,带着梁研和她们一起玩牌。 到六点,徐禺声发现程茜还没来。他打了个电话问情况,程茜接了,说是有事耽搁了,马上到,会给大家带一个惊喜。 徐禺声正纳闷,就听见楼下的喧闹声,他走到楼梯边一看,程茜已经来了。不仅来了,还带了个人来。 徐禺声眉毛一抬,往她身后看一眼,愣了—— 卧槽,那不是秦薇嘛。 下一秒,他眼睛立刻找沈逢南,没瞧见,反倒看到沈艺和梁研坐在沙发上。 显然,她们都看见了门口的人。 在老朋友的惊讶声中,程茜把秦薇带进来,“亲爱的们,还认得吧,我们的女神回来了。” 秦薇摆手笑笑,把程茜一拉,“别抬举我了,女神经吧。” 大家都笑起来。 秦薇笑着和老朋友一一打招呼,有几个女人上前拥抱她。 一顿寒暄过后,程茜环顾一圈,“咦,沈逢南呢。” 立刻有人喊沈逢南,厨房有人应声。 过几秒,沈逢南端着水果走出来。 ☆、第40章 沈逢南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站在门边的,沙发上坐着的,地毯上玩牌的,目光齐刷刷。 这些人中,程茜最兴奋,而秦薇却震惊。 这情形在秦薇预料之外,程茜和她说,沈逢南不会来。 而她也并没有做好在这种场合见他的准备。 她想过无数个和他重逢的片段,最近确定了其中一个,已经打算付诸实践,没想到来不及了。现实不给任何思考和退缩的机会,她看得很清楚,沈逢南就站在那里,他手中的大盘子装满了葡萄。 当然,他也看见了她。 有几秒,客厅死寂。 旁观的人几乎都是两人共同的朋友,对过去那段感情很清楚。不可否认,这样的重逢十分尴尬,尤其是其中一方的现任也在场,简直像在复演狗血电视剧的桥段。 已经有人往梁研那儿看。 程茜自然是其中之一。她轻易找到梁研的身影,没什么表情地看去一眼,转头把秦薇一拉,轻声说:“这是给你的惊喜,我知道你想见他。” 秦薇没应声,也没动。 楼上的徐禺声看到这里,没法继续旁观了,作为东道主,他赶紧下楼打破尴尬,“啊,秦薇啊,我当是谁呢,你居然晓得回来了,欢迎欢迎!你们愣着干啥,快,都坐下吃水果。” 其他人附和起来,气氛缓和了。 沈逢南早已回过神,走过来把葡萄放到长桌中间。 秦薇被程茜拉着,到了桌边,他们只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沈逢南转过身,视线落过去,目光温和:“回来了?” “嗯。”秦薇头点了下,眼眶潮热,她把情绪压下去,对他笑了,“很久没见了。” 沈逢南也笑了笑,“是挺久。” 他指指椅子,“别站着了,坐吧。” 徐禺声也打着哈哈说:“啊,对对,大家都过来坐。” 他一招呼,立刻也有打圆场的人过来了,程茜和秦薇被拉到桌边坐着,有几个嘴皮子利索的老同事过来搭话—— “秦薇啊,你这越变越漂亮了。” “是啊,气质更好了!” “去哪儿逍遥了……” 桌边热闹起来,尴尬因子没来得及继续发酵。 程茜对秦薇和沈逢南的表现都很失望,乍然见面,这两人居然都摆出一副云淡风轻脸,骗鬼呢。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沈逢南一眼,却见他朝沙发走去。 沈艺正心情复杂地攥着梁研的手,见沈逢南过来,连忙把梁研推过去,“哥,你跟研研上楼看看烧烤架弄好了没,我去厨房弄点玉米上去。” 梁研站直身体一看,沈艺已经跑进了厨房。 手腕上突然一热,梁研转过头。 沈逢南低头看着她。他眼神认真,不知想从她脸上找到些什么,但梁研的表情很平静,什么也没有。 沈逢南攥着她的手腕,沉默了一会,低声说:“走吧,上去看看。” “好。” 沈逢南牵着梁研上楼。 徐禺声刚好把ktv房的音响调试好了,站门口一招呼,一堆人全过去了。 即使置身人群中,秦薇也忍不住去关注沈逢南,她和程茜从人群中出来,走去酒柜吧台,倒了杯红酒,她朝楼梯看一眼。 视野里一双背影。 程茜注意到她的视线,抱着手臂,淡笑着,“看到了?人家的现任女朋友,就我跟你说的那个,二十岁的小妹妹,据说还没毕业呢。” 秦薇没有说话,喝了口红酒,转头说:“你早知道他要来?” “是啊。”程茜挑挑眉,“你的心思我还不清楚吗,日思夜想,近君情怯,想见不敢见,我正好帮你打破心理障碍,怎么样,现在不怕了吧。” 秦薇皱着眉,“这件事我原本有打算,并不需要这样。” “哦,是么。”程茜不大相信地看着她,“那你以前都干什么去了,有五年了吧,你怎么就拖到了现在?” 秦薇没有说话,目光沉下去。 程茜笑了一声,幽幽地说:“秦薇,我才发现,原来你也这么懦弱。” “懦弱?” “难道不是吗?”程茜捏着酒杯,坐上高脚凳,“刚刚,你难道不想过去抱他?” 秦薇一顿,程茜看着她的眼睛,“你难道不想亲他?不想跟他说你有多想他?不想……” “够了。” 秦薇打断她。 程茜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容,“看,就是这么懦弱。你还是以前的新传女王吗?”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女王,”秦薇把红酒喝尽,垂目说,“我的确懦弱。” 程茜说:“你原本不是这样,只要做回以前就好了,你的东西不是都不许别人碰么。” 秦薇自嘲地嗤笑,“他已经不是我的。”顿了下,声音低下去,“是我亲手丢了。” 程茜抬抬下巴,“有什么关系?捡回来就是了。” “你不明白。” “我有什么不明白,你们俩第一次拥抱、亲吻、上床,你有哪件事瞒过我么?”程茜笑得有些嘲讽,“作为好闺蜜,没谁比我更了解你这段漫长的初恋吧,你们感情多深,我不清楚?信么,我敢说,你不用多费力,稍微表示一下,他立刻能回来。” 秦薇摇头笑笑,笃定地说:“显然,你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我。” “秦薇。”程茜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声音冷了,“你32岁了,真要就这么把他放过?你还有多少青春够你再找回一个这样的男人?” “我没想再找一个这样的,也找不到。” 程茜听着她轻飘飘的语气,胸口窜气,“你真的很让人失望。” 第53节 秦薇平静地说:“我也对我自己很失望。” 她说完就去了ktv房。 程茜重重地把酒杯搁在吧台上,一口气堵在喉咙下不去,没想到这时徐禺声从房间出来,兴师问罪来了。 “程茜,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 徐禺声皱着眉:“秦薇回来了,你至少跟我说一声,这样不声不响把人带来,多尴尬啊。” “尴尬吗?我怎么没觉得,你没见他们友好地打了招呼么。” “算了吧。”徐禺声揉额,“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要不是大伙儿帮着打圆场,那都尴尬得要滴汗了。你也不想想,那小姑娘还在呢,得让人多难受。” “我看她挺好的啊,也没难受吧,沈逢南不是巴巴地凑过去牵着人玩去了吗。” 每句话都被堵了回来,徐禺声差点噎出气,“你别作了,他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你给秦薇打抱不平有用吗,人家自己还不知道什么心思呢,说不准早遇到其他青年才俊了,轮得着你瞎帮忙?” 程茜笑了一声,“我要是告诉你秦薇自始至终都深爱沈逢南呢,你站哪边?这才多久,你也被小妹妹收服了,到底谁是你多年的朋友?” “……” 徐禺声不大相信,“不是吧。” 程茜懒得跟他多解释,“饿了,喊他们去烧烤吧。” 烧烤架放在二楼露台,食材也搬过去了。 沈艺把一篮玉米端上去,见沈逢南和梁研靠在栏杆边说着什么。 她没敢打扰,站门口偷偷听,一句也没听清。 没一会,身后一堆人过来,程茜走在最前头。 沈艺对她没什么好感,看了一眼就扭头走到露台,“研研,我们来烤玉米!” 梁研回头应了一声,走过来。 两人在旁边的小架子上烤玉米,其他人也过来了,从大盘子里取了各种肉、菜开始烤,程茜也和他们一起。 沈艺看了一下,秦薇没上来。 她放下心,也不去和其他人热乎,就跟梁研一起,两人边暖手边烤玉米。 沈逢南也拣了一盘食材,荤素都有,在大架子上烤熟,洒好料,端过来。 “研研,尝尝。” 梁研拿了两串肉,给沈艺一串,自己吃一串,刚吃两口就皱眉。 沈逢南问:“不好吃?” “孜然味儿好重。” “不喜欢?” “嗯。” 沈逢南给她拿了一串鸭心:“你吃这个,那个给我。” 梁研把吃了一半的肉串递过去,沈逢南把剩下的吃完了。 几米外,程茜朝他们瞥了一眼,微妙地笑了一下。 三根玉米烤熟,梁研包了一个递给沈逢南,他还没接到手里,徐禺声在门里喊,“沈逢南,你下来帮个忙。” 沈逢南把玉米接下来,放到盘子里,说:“我去一下。” 梁研说:“好。” 沈逢南下了楼,徐禺声把房门一开,里头音响声传出来。 徐禺声说:“秦薇,你来一下。” 等秦薇出来了,他把房门关上,转身喊沈逢南:“来来来,别拖着了,趁这机会谈谈清楚,省得那个程茜跟着里头瞎操心,你们俩要么去前头阳台,要么去书房,随你们便,我做做好人,在这帮你们看一会,赶紧的。” 秦薇站了几秒,走过去看着沈逢南:“方便吗?我的确有些话要对你说。” 她走去阳台。 沈逢南也过去了。 外头天色已黑,阳台灯亮着,角落摆着一排花草。 秦薇坐在吊椅上,沈逢南站着。 “我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秦薇说,“原本我打算找个时间约你见个面。” 沈逢南说:“我也没想到。” 秦薇笑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你变了一些。” “是么。” “嗯。”停顿了一下,她说,“你过得好吗?” 沈逢南点头,“挺好,你呢。” “我也挺好。”喉头渐涩,秦薇转开了脸,望着玻璃上的影子,“沈艺说,你找过我。” “嗯。” 秦薇说:“对不起。” “没关系,后来没找了。” 秦薇心里一绞,没接话,周围静了。 沈逢南看了看她,说:“你去了很多地方吧。” “沈逢南,”秦薇收拾了情绪,抬头,“我不只是在为这件事道歉,还有更重要的……那时候,我丢下了你,这也是我离开的原因,我没办法再见你,没办法再跟你一起。” “我知道。”沈逢南说,“我后来猜到了,所以没再找你。” 秦薇嗯一声,眼睛湿了,“对不起。” “不需要吧。”沈逢南说,“那件事我们的看法不同,我觉得没什么,那种情形那样做是正确的,也是我希望的,两个人遇险没什么好处。” 秦薇眼泪直落,“不是的。我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怕死。沈逢南,我只是怕死。” “已经五年了,秦薇。” 沈逢南看着她,“我现在过得很好,不过是多了一道疤。让它过去吧。” 秦薇泪眼朦胧,看他半晌,点头:“好。” 她擦掉眼泪,努力平复了情绪,对他笑了笑,“我看到你女朋友了,就是还没看到正脸,但背影挺美的。” “那待会儿你可以看看她。” 秦薇笑着点头,说:“她好像挺小的。” “嗯,是挺小。” “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啊。” 沈逢南沉吟几秒,唇角不自觉地扬了点,“是很好的。” 秦薇看着他的表情,微微愣住,心头在这一瞬间酸涩到了极点。 他们相知相爱多年,她有多了解他? 不需要答案。 程茜果然看不到真相。 二十岁的小丫头怎么了,没毕业又怎么了,沈逢南已经爱上了啊。 秦薇没有再多问,笑着说:“好了,咱们聊完了,你上去吧,她可能在等你了。” 沈逢南点点头,“你也赶紧过来吃点吧,待会儿要被抢完了。” “好,我等会就来。” “嗯。” 沈逢南离开了阳台。 没过多久,徐禺声和秦薇也上去了。 露台人一多,热闹起来,小凳子几乎坐满。 沈艺始终执着于烤玉米,几乎把一篮子都烤光了,送给其他人吃。 程茜拉着秦薇过来,“沈妹妹,给我们来两根呗。” 沈艺并不想给她,梁研却把篮子递过去,“自己拿吧。” “谢了!”程茜拿了两根,和秦薇一人一个。 沈逢南在另一边烤肉,程茜扭头喊:“沈逢南,给我们也烤两串,薇薇的要多加点孜然,你还记得吧。” 沈逢南应了一声。 程茜回过头来,对秦薇说:“果然十年感情不是谈假的,他到现在都记得你的口味呢。” 秦薇皱眉,拉了拉她,示意她别乱说,转头看梁研,谁知道沈艺一听这明显挑拨离间的话,憋不住了。 她把玉米一丢,对程茜说:“这位姐姐,我哥是什么人,我做妹子的最清楚了,他就是记性好,不分人,他小学同学的生日他到现在还记着呢,说到这口味,我哥不只清楚秦薇姐的,还清楚你们徐老大的,当然,最清楚的还是我们研研的,为什么呢?因为他现在每天都要做饭给研研吃,你呢,闲着没事儿可以自己拷个玉米吃,再拷个肉串吃,这年头吃饭还是要先靠手,再靠嘴,少说点废话会比较可爱。” 她把梁研手一拉,“走吧,地方让给她,咱们去烤肉。” 程茜气得脸发白,还要开口,秦薇把她一拉,“好了,烤玉米吧。” 沈艺哼了一声,拉着梁研走开,小声说:“别听她瞎说,这种女人在古代,我就去拔掉她舌头。” 梁研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么狠。” “当然,谁让她欺负我小嫂嫂来着。” 梁研:“……” 烧烤进行到后半场,人渐渐少了,很多人又回到楼下玩牌唱歌。 等到收摊子时,沈艺去上厕所了,露台就剩下徐禺声、沈逢南和梁研。 第54节 徐禺声和沈逢南一人抱了一张桌子下楼。 这时,秦薇上来帮忙,见梁研一个人在收拾剩下的菜。 她走过来,“只有你啊。” 梁研抬头,愣了下,点头,“嗯。” 秦薇笑了笑,过来帮她一起把盘子收到篮子里。 收好后,梁研准备去拿扫帚扫地,却听见秦薇说:“聊两句吧。” 梁研回过头,秦薇走到栏杆边,“今晚抱歉,不知道你来。” “没关系。”梁研说,“我也不知道你来。” 秦薇笑了下,看她几秒,说:“我没想到他会找个你这样小的姑娘。” 梁研说:“这跟年龄有关系?” 秦薇说:“多少有一点吧。比如,年轻时候没法做到或想不明白的一些事情过些年就会想明白。” “比如?” “比如爱和勇敢。”秦薇说,“我以前犯过错,那时候我不够勇敢。” “你是指,你在战地丢下沈逢南?” 秦薇愣了愣,“你知道?” 梁研说:“对。” 秦薇垂下头,“我在外面跑了几年,遇见不同的人,我跟他们说过这件事,他们会劝慰我,这是正常的,因为年轻,没经历过风浪,会恐惧,他们也说,换了别的女人,可能都会跟我一样……” “我不会。” 秦薇一怔,抬起头。 灯光下,梁研的眼睛很亮,“我不会。” ☆、第41章 梁研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有那几个字。秦薇看着她,几秒后,转开了头,视线落在空无的夜色里。她似乎思考了一会,接着低头笑了。 梁研说:“你笑什么?” 秦薇摇摇头,“没什么。” 沈逢南和徐禺声又上来了。 秦薇没再说话,过去拿了扫帚扫地,梁研把小凳子都收到一起,靠墙放着。 沈逢南过来了,把烧烤架也拉过去。 徐禺声一看收拾得差不多了,招呼他们下楼。 楼下的ktv房很大,五六个人在里头,程茜把房门一开,冲楼梯上喊:“你们来唱歌啊!” “这不来了吗。”徐禺声应了一句。 几个人一道进去了。 不得不说,徐禺声是真懂得享受,这么大个房间弄来唱k,设备都是最好的,环境布置得也挺像那么回事儿,很有氛围。 里头一男一女正在对唱。 沈逢南和梁研坐一块儿,秦薇坐到另一边。 沈艺上完厕所没找着人,到楼下客厅问了一句,玩牌的人指指房间,她找了过来,到梁研身边坐下,小声说:“这个徐老大好土豪啊。” 梁研笑了笑,也小声说:“才看出来?” “早看出来了,这么大别墅。” 两个人正说着,歌声停了下来。一曲终了。 本以为要到下一首,画面却突然定住,是程茜按了暂停。 程茜从点歌机边站起来,笑着说:“咱们的情歌皇后回来了,你们先歇歇吧。”接着看向秦薇,“大家好几年没听你唱歌了,可怀念了,你来一首吧。” 其他人一听也想起秦薇以前唱歌很棒,于是跟着附和,“对对对,唱一首!” 有人把话筒传过来,秦薇推辞不掉,接了过来。 程茜帮她点了一首周蕙的《约定》。 秦薇音色确实不错,和前面唱歌的人一比,倒像是专业水平的。一首唱完,大家都鼓掌,有人觉得意犹未尽,又叫着“再来一首”,气氛热起来。 徐禺声也说:“秦薇,你给大家再唱一首吧,也算洗洗耳朵了。” 秦薇无奈,对程茜说:“再切一首吧。” 谁料程茜却笑道:“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不如来个对唱吧,沈逢南,你陪薇薇唱一首,再怎么说也是老朋友,就当给薇薇接风洗尘了,怎么样!” 她话音没落,热热闹闹的房间瞬时静了静。 这回不只徐禺声觉得程茜在搞事情,就连其他老朋友也觉得程茜有些拎不清了。 就在这尴尬的几秒钟内,程茜淡定地把后面的一首《相爱多年》拉到了前面,“好了,就这首歌吧,可经典了,我记得毕业的时候你们俩唱过的是不是?” 秦薇一愣,怔怔地看着屏幕,一时间有些失神。 有人打着哈哈想圆场,“啊,不如我来跟皇后唱吧。” 程茜却不给脸,“就你那水平,省省吧,回去再练十年去。”她又看向沈逢南,挑了挑眉,“唱首歌而已,南哥,不给个面子?” 沈逢南皱着眉,正要拒绝,沈艺却已经气得憋不住,一拍腿就要站起来,梁研将她拉住,起身看着程茜,“抱歉,他嗓子不方便,我代他唱。” “……” 房间里又静了。 沈艺惊讶得张了张嘴巴,程茜也明显地愣了一下。 没人料到这转折,包括沈逢南。 “研研……”他拉住她的手,梁研转头对他笑了一下。 正在犯愁的徐禺声倒是乐了,颇为惊喜地看着梁研,头一次觉得沈逢南这小女朋友画风挺清奇的。 梁研走过去,拿起茶几上闲置的一只话筒。 秦薇回过神,看了看她,“算了,程茜开玩笑的。” 然而程茜却没有沿着台阶下,反倒硬着一口气说:“我倒没开玩笑,不过这么老的歌,梁妹妹你应该不会唱吧。” 梁研说,“《相爱多年》是吧,我刚好会。” 程茜看她两秒,笑了,“行,那就唱吧。” 她弯腰点了一下,前奏开始了。 秦薇皱着眉,程茜走过去,在她肩膀轻轻拍了下。 梁研就近坐在沙发最边上。 这首歌她曾经唱过几遍,说起来好像还得感谢赵姑娘。 梁研不爱唱歌,但赵燕晰是麦霸。有段时间,赵燕晰暗恋失败,疗伤的方式就是泡ktv,梁研陪她一个礼拜,每天从下午到晚上,赵姑娘几乎把所有伤情歌曲都吼完了,后来就专门找男女对唱的,梁研唱男声部分,她唱女声。 熬了一个礼拜,梁研嗓子都哑了,忍无可忍把她拖了回去。 前奏结束,从第一个音开始,梁研收了心思,认真盯着屏幕。 前几句,两道女声合在一起: “让我如何忘记 忘记曾经相爱的诺言 让我如何忘记 忘记你那可爱的脸 让我如何放弃 放弃我们相爱多年 让我泪湿双眼仰望长天 ……” 梁研的声音偏低,秦薇的声音高,但合得居然不错。 秦薇唱完独声部分,梁研接下去: “答应我 给我的风花雪月 都随着时间已经褪色 ……” 她不是男人,没有浑厚的嗓子,原本的男独声由她唱出来,轻轻淡淡,挺特别。 沈艺惊奇不已,拍拍沈逢南的大腿:“哥,研研唱得好好听!” 沈逢南没动,也没说话。 他看着梁研。 隔着一小段距离,她侧面朝他,短发已经长及颈根。 她坐得很端正,肩背挺直,一只手握着话筒,另一只手拄在膝头。 又到了合声部分。 “是我的勇气在缩减 还是我们被时间敷衍 曾经桑田沧海转眼成烟 第55节 曾经山盟海誓的感动都已成空 ……” 到末尾,秦薇眼眶湿红。 程茜朝沈逢南瞥去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他根本没在看秦薇。 最后一个音结束,沈艺叫了一声“好”,其他人也跟着喝彩。 梁研放下话筒,走回来。 沈逢南起身将她手一牵,拉到身边坐下,沈艺开心地说:“你棒呆了。” 已经有人切了歌,换了新的。 秦薇坐了一会,汹涌的情绪渐渐平稳,她转头对程茜说:“你出来。” 程茜本来也不想继续待下去,起身就出去了。 客厅有人玩牌,她们一直走到阳台,秦薇将玻璃门拉开,站到了前面院子里。冷风一吹,她觉得舒服许多,转头问:“程茜,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程茜倚着门,抱臂看她,“没做什么,就是看看那男人心里还有没有你。” “那你看出来了么?”秦薇目光微冷。 “看出来了。”程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秦薇,是我错了。” 秦薇看着她。 程茜说:“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输。”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些年,你总是优秀得令人嫉妒,家境、学业、工作、爱情,知道么,没几个人敢把你当对手,因为没人自信能打败你。”程茜笑得有些自嘲,“那时候有多少人喜欢沈逢南,你清楚么?有几个人来跟你抢了?” 秦薇皱了皱眉,“程茜?” 程茜吸了口气,“秦薇,因为是你,所以我连努力都没有努力过。” “你……” “对,我也是其中一个。” 秦薇愣了。 十点多,大家陆续离开。 回去的路上,沈艺一路吐槽程茜。不得不说,沈艺很有口才,吐槽起来说话都不带重样的,梁研听了一路,直到下车,沈艺关了车门,给了一句总结:“我觉得她一定是喜欢我哥,爱而不得,怨念丛生。” 沈逢南从驾驶位出来就听见这话。 “不要胡说。”他立刻去看梁研的脸色,正撞上她看过来的目光。 沈艺说:“要不然她发什么神经?你们男人就是心大,神经粗如水缸,你根本就没关注过她看研研的眼神,简直可以杀死人了,这一晚上,她折腾几回,专找研研碴儿,你什么也不知道,委屈全让研研受了。” 沈逢南微微一震,看向梁研。 沈艺瞪他一眼,把梁研一拉,“我们走,今晚跟我睡,让他好好反省一下,不然老没进步了。” “……” 梁研没来得及想出话来说,就被沈艺拉走了。 洗完澡出来,梁研佝着头,边走边擦头发,沈艺在房间喊:“研研,快点来,我们一起换新被套。” “哦,好的。” 梁研应了一声,往次卧走,一抬头,看见沈逢南站在沙发边看着她。 梁研顿了顿,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指指卧室,“沈艺姐喊我。” 沈逢南:“我听到了。” 梁研停了一下,又说:“她说让我跟她睡。” 沈逢南没应声,站了一会,走过来:“那你想跟谁睡?” ☆、第42章 梁研捋头发的手停下来。她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有点诡异。 她看着沈逢南,想了想,还没讲话,沈艺的声音又穿墙破壁传过来:“研研!” “来了!”梁研思路被打断,应了一声,对沈逢南说,“我先进去。” 她推门进了卧室。 沈艺正在弄被套,扭头说:“快来帮我。” 梁研走过去帮她一起把棉被塞进新被套里。 换好后,沈艺呼了口气,拍拍床褥:“看到没?我垫了两层,超级软的!” 梁研一摸,还真是。 沈艺见她头发还湿的,把电吹风拿出来了,“你先把头发吹了吧,别感冒了。” “好。” 梁研坐在梳妆台边吹头发。 沈艺躺在床上做睡前操,一边踢腿一边说:“下次再见到那个程茜,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想打她啊。” 梁研说:“我会拉着你的。” “你不用拉着我,就是她还手的时候,你过来帮我就行了。” 梁研:“……” 头发吹到半干,梁研就关了吹风机。 “快过来。” 沈艺把被子一掀,才突然记起这边只有一个枕头。不过这事儿很好解决。她从床上坐起来,“我去我哥屋里把你枕头拿来。” 梁研说:“你别起来了,我去拿吧。” 沈艺下了床,“跟你一起去,顺便把我哥电脑抱过来,我待会儿要写个邮件。” 她们一起出了房门。 客厅灯还亮着,沈逢南坐在沙发上。梁研出来时,他站了起来。 沈艺瞅着他,“你坐这干什么。”不等沈逢南说话,她边走边说,“我要拿你笔电用一下。” 说完,就进了他的卧室。 沈逢南还站在那里。 梁研脚步停了,说:“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洗澡。” 沈逢南顿了顿,紧接着微蹙的眉松了,他几步走过来,握住她一只手,然后就笑了。 “我现在去洗,你先去屋里。” 最后两个音没出口,沈艺抱着电脑和枕头出来了:“好了,研研。” “哦。”梁研视线从沈逢南身上移开。 沈艺走过来。 沈逢南手里一空。 梁研已经接过枕头,对他说:“你快收拾一下睡觉吧。” 沈艺回头加了一句:“还有,别忘了反省。” 说着把梁研拉进了房间。 门一关,从外面只能听见零零碎碎的交谈声。 “你刚刚没抹脸吧……你用我那面霜,梳妆台上那个……” “白色罐的?” “嗯,那个什么皮都能用的,不会过敏的……” 沈逢南站了一会,唇闭上了。 他去了卫生间,随便冲了个澡,没抹沐浴露。回到卧室,床上枕头只剩一只。 灯一关,躺下,身旁空荡荡。 对面卧室,沈艺正在给梁研梳头发,“现在这个长度,可以试着扎个小小的半丸子头,很可爱,很潮的。” “是么。” “是啊。”沈艺说,“不过这样扎起来就显得你更小了,站我哥旁边,他一下就被衬得更老了。” “……” 梁研没接上话。 沈艺却陡然想到什么,迟疑着说:“研研,你会不会嫌我哥老啊。” 梁研说:“他老吗?看不出来。” “现在是看不出来,但跟你一比,他年纪是真的很大了。”沈艺捏着梳子坐下来,表情难得有些严肃,“研研,你……你是打算跟我哥一直在一起吗?” 梁研有点意外,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艺微微蹙眉,停了一下,说:“研研,我觉得你真的是特别好的女孩。跟你讲真话,因为那个人是我哥,所以我会护短,但如果换了别的人,我肯定会觉得这么老的配不上你。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今晚这些事情,我总觉得我哥占了好大的便宜,你这么好,我有点不安。” 梁研着实愣了几秒,之后慢慢地笑了,“沈艺姐,你在跟我表白吗?” 沈艺也被逗笑,拍她腿,“我可是认真的。” “我知道。”梁研说,“你表现得很明显。” “那你快回答。” 第56节 “嗯。”梁研收敛了笑,轻轻说,“我和你哥都是认真的。” 沈艺心安了点,想了想,又问:“今晚的事,是不是让你难受了。” 梁研摇头,“不至于吧,只是觉得程茜挺烦。” 沈艺松了口气,“这事儿也怪我哥,招的都是什么烂桃花。” 梁研失笑,怪他魅力大吗。 这晚,梁研睡得挺好。她不是第一次跟女孩子睡觉,沈艺比赵燕晰瘦,睡觉又很乖,梁研没什么不适应。不幸的是,一大清早,她就被尿憋醒了。 沈艺还在睡着。 梁研爬起来上厕所。 没想到,沈逢南已经起来了,正在洗脸。他抬起头时,梁研看见他满脸水珠,黑黑的眉毛湿哒哒。 “这么早?”梁研走过去。 沈逢南拿手掌抹了把脸,视线清晰了,她睡眼惺忪,后面头发翘了一块,显然是刚刚醒来。 “睡得好么。”他问。 梁研点头,“挺好,沈艺姐换了新被套,褥子垫了两个,很软。” 沈逢南点了点头。 梁研有点憋不住了,催促,“你洗好了吗,我要上厕所。” 沈逢南走出来,梁研赶紧进去,关了门。 方便完,浑身轻松,她洗完手,顺手刷了牙,把脸也洗了一把。 一开门,见沈逢南靠在门口。 梁研顿了一下。 沈逢南直起身,看着她,“我没睡好。” “……啊。” 梁研有些惊讶,觉得他这语气和昨晚一样古怪。 她琢磨了一下,问:“是因为我?” 沈逢南没遮掩,嗯了一声。停了下,他眼眸垂了,“研研,我反省过了。” 梁研一听就反应过来,笑了,“你还当真了,沈艺姐随便说说的。” 沈逢南没接这话,低声说:“昨天对不起。” “没关系。” “我不知道程茜好几次针对你,唱歌那个,我本来就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 沉默了一会,沈逢南拉住她的手,“我去换新被套,你过来睡?” “……” 梁研笑得有些无语,抱住他的腰,“天都亮了。” “还早,睡个回笼觉?” “……好吧。” 沈艺起来已经很晚了,没看见梁研,她出来找,听见厨房里有人声。她探头看了一眼,里头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个煎鸡蛋,一个切面包。 一个说:“我好像切大了。” 另一个说:“没关系,我吃大的。” 这画面足够和谐。 沈艺识相地没有打扰,笑着回屋。 闹心的聚会过去后,没有别的应酬了,后面几天都是他们自己玩,初四,沈逢南驱车带两个姑娘去浮山岛玩了一趟,到初六下午才回来。 沈逢南初七就接了新的活。 沈艺的假期到初八。她请了一天假,订了初九上午的机票。梁研陪了她两天。 沈艺前脚刚走,赵燕晰就打电话说要回来了,梁研准备提前回去打扫屋子。 虽然住了这些天,但带过来的东西其实不多,基本上就是些换洗的衣服。吃过晚饭,她把自己的东西收了一下,都装进包里。 沈逢南八点多回来,梁研在洗澡。 敲门没反应,沈逢南摸了钥匙开门,进屋后听见浴室水声,他站了一会,笑了笑。 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回来时,家里有人。 他脱下外衣,往卧室走,进门就看见梁研的背包放在床上,鼓鼓囊囊。 沈逢南脚步停了下,走过去,把拉链打开一点,看见里头装的衣服。 梁研没想到他会早回来,她洗完裹着浴巾进来,见到他,愣了下,“今天这么早?” “嗯。”沈逢南拿了干发巾给她。 梁研坐到床上,跟他说起要回去的事。 沈逢南没立刻讲话,等给她擦好头发,才说:“一定要回去?” 梁研抬头,“不然呢。” 沈逢南唇动了下,又闭上,看她一会,还是说出口,“一起住,想过吗?” 梁研:“同居?” 沈逢南:“嗯。” 梁研并没有很惊讶,她甚至没有想一下,立刻说,“现在不行,赵燕晰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沈逢南虽然理解,但她拒绝得毫不犹豫,要说没有一点失落那是假的。 梁研似乎意识到答得太快,立刻又说:“等她读研,就可以住学校,到时候我跟你住。” 这话多少有点补偿作用,沈逢南低头笑了,把她搂过来,“好。” 第二天晚上,沈逢南下班后送梁研回去,和她一道上楼。 屋里十多天没住过人,积了一点灰尘。 梁研把窗户打开通风。 沈逢南和她一起收拾,拖完地,把家具都擦了一遍,总算干净了。 梁研去厨房烧开水,正准备给他泡茶,沈逢南的电话响了。 是陈舸打来的。 沈逢南一接通,那头说:“余何明那案子有进展,你来一趟。” “好。” 挂了电话,梁研从厨房探了个头,“怎么了,有事?” 沈逢南点头,“有点事,现在要走。” 他走过来,把她抱了一下,“下次来喝茶。” “好,开车小心。” “嗯。” 出了门,沈逢南驱车去公安局。 夜色已深。 转了个弯,一辆黑色皮卡跟上他。 ☆、第43章 开过两个路口,沈逢南注意到后面的车。他从后视镜瞥了两眼,提速行驶,到下一个路口,他右转,那皮卡也跟过来。 他减速,那车也减。 这个点已经不算早,这条道上没多少车,沈逢南看得很明显。他没多思考,握紧方向盘,准备踩油门。后头皮卡却比他更快,已经加速冲来,从左车身撞过来,沈逢南立刻闪避,车轮猛地撞上路牙,砰地一声,险些翻车。 皮卡在这一瞬擦着车门驶过。 …… 陈舸正给徐禺声打完电话,刚放下,手机又震起来。 他一接,脸色就变了:“人没事吧。” 得知没大事,松了口气,“别急着赶过来,你就在那儿等着,我这边完事儿了,正好过来。” 挂了电话,陈舸赶过去。 沈逢南换好前胎,回车里歇着,感觉额头有点痛,伸手一摸,肿了个包。 应该是刚刚撞到了。 没等很久,陈舸到了。 沈逢南下了车,陈舸走过来,一眼看见左车门凹了一大块,车窗已经被震成蜘蛛网状。 他沿着车看了一圈,皱眉,“什么车。” “是辆皮卡,黑色。” “牌号记了吗。” “嗯,刚发你手机上了。” 陈舸立刻拿出手机转发过去让人去查,没一会电话来了,牌照是伪造的。 沈逢南在车门上靠着,见陈舸挂了电话,问:“怎么样?” 第57节 “假牌照。” 陈舸摸出烟盒,递给他一根,自己也拿一根,往前走了两步。 沈逢南也走过去。 两人蹲在路牙子上。 陈舸说:“本来是想告诉你,沂阳那边孙警官给了消息,说是从村民那儿弄到点线索,那个线人摔死那天,有人看见余何明了,再加上前两天有个偷车案,碰巧是老齐办的,他对姓余的也有印象,拿了资料给我看,监控录像里其中一个我看着有点像他,你今晚又出了这事,可以肯定他的确来了南安,而且已经找上你了。” “有点奇怪。”沈逢南吐了口烟,“如果他真要对付我,不会撞一下就跑吧。” “谁知道呢,说不准这就是他的恶趣味,下狠手之前先折磨折磨?毕竟,他应该最恨你吧,他当年不知道你身份,真拿你当兄弟待过,结果事情从你手上曝出去,虽然给人背锅是他自己作的,但他肯定也没料到老婆孩子因为这事儿没了。这打击挺大,又在牢里待了挺久,他现在的脑子肯定更偏激,大概觉得你是事情的源头,一切都是你挑起的。” 沈逢南磕掉烟灰,盯着路牙底下的小石块,“是吧。” 陈舸叹了口气,“你们这行也是不容易,树欲静风不止啊,改行了事情还息不掉。你在明,他在暗,这事儿难办,不把人揪出来你这得一直吊着心。” 停了一下,陈舸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还有家属,他这样的会做出什么事真不好预料,你妹妹和你女朋友你也得考虑一下。” 沈逢南皱眉,“沈艺回北京了。” “那应该没问题,他不至于这会能□□跑北京去。” 沈逢南嗯一声,想起梁研,眉头仍然舒展不了。 陈舸说:“现在这情况,我们很被动,这样,我把小宋弄过来给你做个助理,后面这阵子他先跟你身边,有什么事儿也好应对一下,我们尽快想个办法把余何明找出来。” 沈逢南点头,“行。” 回去后,已经很晚,沈逢南简单洗了一下就进了卧室。 他在床上靠了一会,给梁研发微信,问她睡了没有。 梁研很快回了:没有,你事情做完了? 沈逢南拨了电话过去,“研研。” 梁研说,“你回家了?” “嗯,刚回。” 梁研哦了一声,“该睡觉了吧?” “等会睡。”沈逢南问,“你在做什么。” “刚才在跟赵燕晰聊天,她要过几天才回来,她姥姥感冒住院了,她得照顾几天。” 沈逢南顿了一下,说:“那我明天接你回来。” “不用,我一个住几天也没问题,你不是也忙么,我刚好接了稿子,可以专心做点事。” 沈逢南沉默了一会,又想起陈舸的话,很不放心。 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把她放眼皮底下。 梁研以为他答应了,说:“等你闲了找我。” 沈逢南没多说,应了一声,打算明早就过去。 第二天早上,沈逢南洗漱完就出了门。 等电梯时,手机响了一下,是新邮件提示音。 沈逢南点开,见是陌生邮箱号,无标题,以为是新客户,他手指往下滑,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 沈逢南手倏地一顿,立刻往后拉。 没看完,心已经沉下去。 他没等电梯,快步下楼,上车后,拨沈艺电话,打通后张口就问:“在哪?” 沈艺惊讶,“我到公司了,你怎么一大早打电话了。” “你就待在公司别跑,等我电话。” 说完立刻挂掉,车已经开出大门,上了马路,他拨梁研号码,一连几遍都没人接。他丢下手机,转弯,抄最近的路加速行驶,闯了红灯。 赶到梁研住的小区,时间比平常缩短很多,他找到地方停了车,跑进去,上楼拍门,屋里没动静。 他又给梁研打电话,里头响起铃音,但没人接。 正准备下楼去找,楼梯响起脚步声。 梁研回来了。 梁研没走完楼阶就看到门口的人,微微瞠目,“你……” 沈逢南脚步顿住,心口蓦地一松。 梁研走上来,“你怎么来了?” “你去哪了。”沈逢南攥着手机,电话没挂,屋里音乐声还响着。 “买早饭。”梁研走过来,把手里袋子提高给他看,却发现他额头青了一块。 她皱眉,“你额头是磕到了?” “嗯。”沈逢南喉咙咽了一下,手也松下来,他把电话挂了,过去把她抱住,唇落在头顶亲了亲,“怎么也不带手机。” “只是买个早饭,就没带。”梁研抬头,仔细看他前额,“磕这么大包,怎么弄的?” “不小心撞门上了。” 梁研又看了两眼,问:“你怎么现在来了,有急事?” 沈逢南说:“没有,今天没事做,所以来找你。” 梁研觉得奇怪,“这几天不是很忙吗。” “今天闲。” “哦,那进屋啊。” “好。” 沈逢南松开她,梁研拿钥匙开了门。 进去后,梁研说:“我只买了一份早餐,你吃过早饭吗?” 沈逢南:“吃过了,你吃。” 梁研给他倒了杯热水。 她坐下吃馄饨,沈逢南看着她。 梁研吃东西不慢,小馄饨她一口一个,热气在脸庞边绕着。 吃几个,她喝口汤,过了一会,鼻尖沁出细汗。 屋外晨光落进来,她半边脸庞笼在微光里,被热汤碰过的唇红红的。 沈逢南心口渐热。 梁研吃了一半,抬头,看见他的目光,愣了下。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沈逢南嘴唇扯了下,笑笑,“没什么,看你吃得很香。” “是很香啊。”梁研说,“这家馄饨好吃,”她拿勺子舀了一个,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沈逢南吃了。 梁研问:“怎么样。” 他点头,“好吃。” 梁研又给他喂。 沈逢南一连吃了三个,说:“你自己吃吧,我很饱了。” “嗯。”梁研很快把剩下的都吃完了。 沈逢南说:“你今天有事做?” 梁研点头,“我接了稿子,这两天要弄完。” “我在这陪你吧。” “会很无聊。” “没事,本来就闲着,中午给你做饭吧。” 梁研看了他一会,问:“你确定要待着?” “嗯。” “那好。” 梁研指指客厅角落的小书架,“那里有书,你随便看,我不陪你了。” “好,我先去买点菜回来。” “行。” 梁研进了卧室。 沈逢南下楼,出了单元门,给沈艺打电话。 前面树底下有长椅,他走过去坐下。 电话接通,沈艺一通抱怨:“你搞什么?一大清早奇奇怪怪的,让我等你电话,是有什么事啊?” 沈逢南说:“你等会去请假,先请半个月。” “啊?” 沈艺一惊,“请假干嘛?你要结婚啊?!” “沈艺。”沈逢南没心思跟她开玩笑,语气更严肃。 沈艺听出来了,“干嘛呀。” “你去西雅图待一阵,陪陪妈。” 这话出乎意料,沈艺愣了愣,“咱妈怎么了?她不是跟史密斯玩得很好吗,我早上还看她脸书发了照片。” 第58节 “没怎么,你过去看看她。” 沈艺觉得奇怪,“好好的,你干嘛要我请假过去,我可以等放假再去啊,再说,哪能请半个月那么久,我老板肯定要发飙炒掉我。” “那就辞职。” “……” 沈艺怔了片刻,觉察到不对,“哥,出什么事了?你老实告诉我,别蒙我。” 电话里静了几秒。 沈逢南捏捏眉心,说:“是有点小事。” “什么小事,你干嘛要我走?” “别问这么多。” “哥……” “沈艺。”沈逢南声音沉了,“再帮我个忙。” “什么?” “邀研研一起去,就说妈想见见她。” 沈艺一听,越发不安了,“你说清楚一点。你不说,我不帮你。” 沈逢南皱眉,“沈艺。” 沈艺直接问:“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避不过去,沈逢南松了口:“嗯。” 沈艺心一慌,“什么麻烦,很危险吗?” “有一点,但我会解决好。” “那为什么要我和研研走?” “你们在,我没法安心。” 那头静了下,过两秒,一声哭音,“哥……” 沈逢南说:“听话,晚上给研研发信息,行么。” 沈艺抹着眼睛,“嗯。” ☆、第44章 听见她应了,沈逢南又说:“今晚别回家了,你那两个好朋友还是合租的吧,晚上跟她们一道,过去借住一晚。” 沈艺哽咽:“你这样说我更害怕了,到底是谁找你麻烦?很厉害吗。” “是以前得罪的人。”沈逢南也不瞒她了,“没有很厉害,只是我还没找到他,不确定他会怎么做。” 话说完,听到那头抽泣的声音,他头疼,“沈艺,不要害怕,未必会有事,我只是考虑周全一点。等你跟研研谈好,我给你们订机票,在这之前,你注意出门别落单,听到了?” “知道了,你别担心我,我最听话了。”沈艺擦了擦眼泪,“……你没告诉研研?” “还没说。我现在看着她,不会有事。”沈逢南说,“你不要讲实话,研研拗得很,她知道了不可能听话。” “我知道了,哥,你要小心。” “嗯,有事打电话。” “知道了。” 沈逢南把那封邮件转发给陈舸,又给他打了电话,然后才去了附近的超市,他买好菜,又挑了点苹果,临走时拿了个面包当早饭,在路上就吃完了。 回去后,时间还早。 梁研做事的时候很专注,沈逢南站门口看了一眼,没过去打扰。 厨房没怎么用过,锅碗都收在柜子里,沈逢南拿出来刷了一遍,清洗干净。 闲下来,他拿了本书看。 梁研一直没歇,忙到中午,过来一看,沈逢南已经做了午饭,三菜一汤,居然有可乐鸡翅。 梁研惊讶,“你会做这个?” “嗯,你不是爱吃么。” “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听你跟沈艺聊过。”沈逢南把盘子摆好,梁研闻着香味,口水都快下来了,“看着很棒啊。” “你尝尝。”他递来筷子和小碗,梁研夹了一个,尝了尝,味道和卖相一样棒。 “厉害啊。”她抬头夸赞。 沈逢南笑了,“慢慢吃,都是你的。” 一盘鸡翅梁研吃了大半,吃不下了,沈逢南帮她收尾。 午饭吃得太饱,下午效率不高,梁研干了点活儿就容易犯困,她坚持到五点,合上电脑,歇了。 沈逢南坐在阳台小沙发上,膝盖上还放着书。 梁研走过去,发现他闭着眼,睡着了。 阳台窗帘没拉,他的脸庞和头发都笼在黄昏晚照里。 梁研看了一会,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沈逢南睡了大半个钟头,已经做完一场梦,被梁研一碰就醒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有点迷惘,顿了顿,脑袋才清晰。 “你做完了?” “剩一点,明天弄。”梁研弯着腰,脸庞离他很近。 沈逢南有点不明所以。 看他睡眼惺忪,梁研头一低,这次亲在他左脸颊。 沈逢南顿了一下,把她抱到腿上。 他没有说什么,梁研也没有开口,仿佛心照不宣,嘴巴贴到一起。 唇齿的交流无声,心跳的节奏渐渐混乱。 夕阳余晖落尽,风吹起了帘子。 天渐渐黑下来,梁研趴在沈逢南怀里不想动。 他说话,她就吱个声。 “明天能做完事了?” “嗯。” “那先别接新稿,休息一下。” “好。” “晚上煮排骨面?” “行。” “我晚上不回去了。” “嗯……啊?” 梁研抬头,惊讶,“不回去了?留在这?” 沈逢南看着她:“不想留我?” “不是,只是……床很小。” “不能挤一挤?” “能挤,但我怕把你挤到床底下。” “……” 他笑起来,“那我就睡地上吧。” 晚上,沈逢南没走。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梁研给他找了条新毛巾,沈逢南冲了身体,没换衣服,进卧室,见她拿着手机发呆。 他过去问:“怎么了?” 梁研回过神,把微信给他看:“沈艺姐说你妈妈想见我。” 沈逢南低头看了一眼,露出无奈的表情,“肯定是沈艺跟我妈讲了。” 梁研坐直身体,问:“那我要去吗?我觉得好像没理由拒绝。” 沈逢南笑了笑,“你这么严肃干什么,紧张?” “当然。”梁研毫不掩饰,“我没处理过这种情况,百度的答案又太混乱,很不统一。” “……你还百度了?”他没想到。 “当然,是见你妈妈啊,又不是随便什么人。” 沈逢南一顿,想笑,胸口却酸热。 停了一下,他说:“不用紧张,我妈很好相处,你见了就知道。 梁研:“你也一起?” 沈逢南摇头,“我接了事情,过两天就没空了,你先跟沈艺去,我这边结束了就来,怎么样?” “行啊,但我要准备一下,”梁研低头调出便笺,问,“你妈妈喜欢什么?我给她带点国内特产?或者,我去买几件礼物……” “不用。” 沈逢南握住她的手,“研研,你不用准备什么。” 第59节 梁研抬头。 他说:“沈艺一定都买好了。” 梁研说:“那不是我的。” “没事,她比较清楚我妈喜好,让她匀给你,你就算从她那买了。” 梁研想想好像也行,点头应了。 沈逢南问:“你们时间确定了?” “没有,她说明天再找我。” “那明天先去我那儿,到时我送你。” “好。” 事情聊完,都安了心。这晚,两人在小床上挤了一夜。 第二天,梁研跟沈逢南回家,她把证件、衣服和笔电都带着。 上车后,她看到裂掉的车窗,问:“那怎么回事?” 沈逢南说:“借给张平开,他蹭了一下。” 梁研信以为真。 中午,沈逢南订好机票,给沈艺发了消息。 没一会,沈艺就通知了梁研,得知明天要走,梁研趁着下午有空,把最后一点稿子折腾完了。 她把笔电丢到沙发上,看了下时间,四点多了,沈逢南去超市还没回来。 正准备打个电话给他,门铃响了。 梁研以为是沈逢南,打开门,外面站的却是徐禺声。 见是梁研开门,徐禺声“咦”了一声,“是你在啊,他人呢,昨天不是说这两天歇着不做事?” 梁研说:“他去买东西了。” 她站到一边,让徐禺声进屋。 徐禺声在沙发上坐下,把手里档案袋放茶几上,说:“本来是跟他约了明天来,恰好我今天路过,材料也在手边,就送上来了,哪知道还不凑巧了。” “他应该快回来了。”梁研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没多问,倒了杯水给他。 徐禺声喝口水,问:“听说他那车碰到了,怎么样,修了没?” 梁研摇头,“没修,车窗还是裂的。” 徐禺声叹口气,“还好人没事,姓余的丧心病狂,不晓得下次搞出什么事,你也劝劝沈逢南,最近少出门,工作就别接了,毕竟命要紧是吧。” 梁研愣了下,没明白,但有几个字眼还是抓住了,听出不对。 “姓余的?” 徐禺声以为沈逢南没跟她说具体的,解释道,“就是搞事情那个,这人挺狠,所以才叫你们也小心,就怕他不只报复沈逢南,连你们也一块儿对付。”他把文件袋打开,拿出报纸,“你看这个,这一家三口就一个活着。”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徐禺声接了电话,说了两句,把文件袋丢给梁研,“有点事,我没时间等他了,你把这交给他,让他给我打电话。” 说完匆匆出门。 梁研把文件袋里的纸页都拿出来,从最上面开始看。 四点半,沈逢南拎着一袋东西回来了。 以为梁研还在忙,他没敲门,自己开门进屋,见客厅没人,他走到卧室门口看了一眼。 梁研在窗边打电话。 沈逢南没喊她,走到沙发旁,准备把新买的零食放到茶几下,却看到了半开的文件袋,最上面一张报纸摊着。 梁研挂掉电话,走出去,看见沈逢南坐在沙发上。 她走过去,他站了起来。 桌上那些资料还放着。 屋里过于安静。 过了两秒,沈逢南说:“你知道了?” 梁研点点头,“我不知道你这么会骗人。” “不是故意骗你。” “我知道。” 沈逢南看着她,没说话。 梁研过去拉住他的手,“坐吧。” 他们一起坐下。 梁研说:“我已经说服沈艺姐,她刚刚改签,等一下就走,你不用再担心她。” 沈逢南脸色变了,“那你呢。” “我能帮你。” “梁研!”他皱眉。 “沈艺姐都信我,你不信么。” “我不需要。” “那我也不需要这样自以为是的保护。”她语调陡然抬高,有些微愠怒。 沈逢南怔了怔。 梁研望着他,“你们为什么都这样,外婆是,妈妈也是,现在你也这样。生病不告诉我,跳楼不告诉我,被人杀也瞒着我,都要等死了才让我知道?” 她嘴唇发白,声音低下来,“你以为这很容易承受吗?” ☆、第45章 关于童年的事,外婆的病故和沈玉的自杀,梁研很少去回忆,也不跟别人提及。在北京那次,和沈逢南说身世,她也只讲到沈玉死了。 可记忆根深蒂固,你不去碰,它也在。它会找准时机,反过来攻击你。 梁研不再去控制它。 她没低头,也还握着他的手,将他紧皱的眉和通红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沈逢南,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她没有等到回答。 面前的男人把她抱住了。 他不做无谓的辩解,也没给迟来的安慰。 好像彼此都知道,并不需要更多的言语。 第二天,沈逢南开始正常地工作,梁研和他一起去了工作室。 他忙他的,她做自己的事。 既然迟早要来,那就一起等着,总会解决。 这一天,陈舸那边仍然在努力查余何明的下落,各种记录都调了,但并没有收获,显然,余何明没有用真名。 徐禺声几天内陆续把以前的旧资料都搜集到一起,希望从中分析出一点线索。 警员小宋被陈舸安排到沈逢南的工作室,对外称是新雇的司机。沈逢南给张平放了几天假,打算等事情解决再叫他回来。 隔天是阳历二月十四号,人气最旺的情人节。 不是小宋提起,沈逢南和梁研都没去想过这个,他们一个多年单身,一个以前连恋爱都没谈过,对这种日子都不敏感。 然而一出门就发现外面氛围明显,情侣成对,街上随处有人卖花。 小宋在前头开车,一路看这情景,也觉得这日子不去过节实在有点凄凉,至少得去看个电影。 他这样想的时候,坐在后头的沈逢南已经开口了。 “今天出去玩?” 梁研看看外面,“你事情能做完?” “上午做一点,晚上再回来赶一赶。” “那好啊。” 上午的事忙完,沈逢南本想叫小宋回去,小宋想想也觉得跟着人家约会不好,再说今天是这样热闹的节日,外面白天晚上人都多,估计姓余的也不敢挑这时候闹事。小宋于是打电话跟陈舸请示,谁知陈舸却没批准,叫他跟着去。 没办法,小宋做了大半天电灯泡,吃饭逛街他都跟着。 一直到八点多,电影看完,小宋把沈逢南和梁研送回工作室才离开。 一楼书馆灯光通亮,今天是节后开张的第一天,考研过后人少了很多,今天更是没什么人,但书馆也硬撑着不关门。 梁研正要上楼,沈逢南拉住她。 “给你买束花。”他说。 梁研回头,看见对面真的有家花店还开着。 她点点头,说:“好啊。” “有特别喜欢的吗?”沈逢南问。 “没有吧。”梁研没收过花,也没关注过,只记得有一年情人节赵燕晰拿回一束红玫瑰。 恰好沈逢南问:“玫瑰怎么样?” 她说:“好。” 沈逢南出去了,过了马路,梁研坐在书馆大厅里看着他。 他进了花店,过了五六分钟,出来了。 第60节 梁研站起来,走到门口,看见他一手抱着花束,另一手捧着个小花盆。 沈逢南走近,梁研看清楚了,花束是牛皮纸包着的红玫瑰,小花盆里却是多肉。 她把玫瑰抱过来,和他一起往楼上走,问:“怎么还买了这个?” 沈逢南说:“给你玩的,放工作室里。” “给我的?”梁研皱眉,“我怕会养死。” “不会,这东西生命力挺顽强。” “比仙人掌还强?”梁研不大相信,“我可先告诉你,赵燕晰的两盆仙人掌都被我养死了,她为这事差点没跟我绝交。” “……” 沈逢南惊讶,“你怎么养的?” “就那么养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反正过了个假期就全死了,我没想明白。”梁研一脸无奈,“赵燕晰说我跟植物大概八字不合,后来她就不养了,怕被我克死。” “……”沈逢南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研不知道笑点在哪,但看他眉眼都弯了,就觉得舒服。 随便笑吧。 上午的工作还剩下一些,沈逢南做事时,梁研也没闲着,她窝在长沙发上看了几篇文献。这学期论文不能拖了,先做点准备,等做好摘录,她就有点犯困了。 半躺着眯了一会,快到十点时她被沈逢南叫醒。 梁研睡眼朦胧,“好了?” 沈逢南说:“嗯,我们回家。” “好。” 梁研揉揉眼睛,掀开毯子,把羽绒服穿上。 下楼,走到大厅,书馆的值班小哥正趴在前台打瞌睡。 沈逢南把玫瑰花递给梁研,“我去取车,在这等一会。” 梁研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外面冷,待着吧,很快的。” 他走出去。 停车棚在后面,走过去百来米。 沈逢南走得快,没一会就到了。 这是个小停车点,一盏灯勉强照明,光线昏黄。这个时间没人,附近商户全都闭门,留下的车不多,棚里孤零零摆着几辆。 沈逢南走过去,没到车边上,棚子最里边的一辆车突然有了点动静。 他转头一看,几个人影陡然出现。 意识到不对,沈逢南立刻往车边跑,那几人围上来,其中一个脚快,冲过来就是一拳。 沈逢南闪身躲开,对着那人胸口猛踢。 这瞬间,脸边一道凉风,额角剧痛,沈逢南眼前犯花,他不看人,反手撞回去,手肘直击对方腰部,将人猛地摔到车门上,再揪着脑袋一撞,这一个晕了。 在这当口,沈逢南后背挨一下重击,他闷哼,这时被踢倒的那人也来了,拳头朝他胸膛砸,沈逢南反击,以一对二。 晕的那个倒在地上。 几米外还站着一个人,个头不高不矮,瘦津津,脸背着光,他从始至终没上前动手,看戏一样。 书馆那边。 梁研等了好一会,不见沈逢南回来。她起身到门口站着看了看,外边路面空荡荡,没人经过。 梁研没再等,自己往停车棚走。 夜风冷飕飕,她打了个颤,脚步更快。 没到边上,已经隐约听见声音,梁研把花扔掉,一边跑一边摸出手机,迅速拨出电话,接通后,她飞快说明情况,报了地点。 车身挡了光。 沈逢南躺在阴影里,头上的血流了满脸。两个男人各蹲一边,一人摁住他一只手。 中间一道人影站着,一只脚踩在沈逢南胸口。 沈逢南没挣扎,他喘着气,睁眼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刚刚被这人偷袭。 光线不好,但他依然认得出。 “余何明。” 胸口的脚猛地用力,沈逢南呼吸困难。 余何明看着他,慢悠悠摸着手里的棍子,低缓地说:“难为沈记者还认得我,太荣幸了。” 他脚松了松,却没移开。 沈逢南咳嗽起来。 余何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真像我脚底下的一条狗,要不要再试一棍?” 没人应他。 余何明笑了笑,“你不是厉害吗,一个打四个,当年装得可真好,让老子罩着你,大哥大哥喊得直响,你坑老子的时候想过今天吗?” 说话间,脚用力碾,“你害老子家破人亡,你就不亏心?这滋味你没尝过吧,等老子弄死你,再把你那小女朋友扒了,老子用完,让她给你陪葬,够义气吧。” 他盯着沈逢南的脸,举起棍子抡下去。 沈逢南的右手却在这瞬间挣脱,霍然一拽,右边的男人猛地朝前扑,整个盖住他的头颈。 棍子落下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操、你妈!”余何明丢了棍子,猛把人踢开,手里一把锃亮匕首,正对着沈逢南心口刺下去。 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从他左边扑来,将他撞倒。 突然的袭击令余何明难以反应,跌仆在地,他滚了半圈,手中匕首刮出刺耳的呲呲声。 几秒后,他正要爬起,那身影毫不迟疑地压过来,裹在他身上。 灯光照着。 一声骤喊入耳:“研研!” 余何明认出来,是沈逢南的小女朋友。 他冷笑,一翻身,把她摁倒,手中匕首扎过去。 同一秒,他瞳孔倏地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满脸的血。 下一秒,他喉管呛住,发出咕噜声,脖子上的血喷溅过后,汹涌流淌,浸湿整片胸口。 而她的手没松,还握着那把美工刀。 刀身深深嵌在他颈间。 余何明大脑轰隆,眼前光亮渐逝,耳边只剩男人嘶哑的吼声。 他动弹不了,但清晰地知道,他要死了。 杀他的这个人,叫梁研。 他的右手被她的血浸热。 他听到,沈逢南一声声地叫她。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余何明笑了。 看来有人陪他死啊。 真好。 ☆、第46章 深夜,警车呼啸,救护车随之而来。 小停车场迅速被封锁,灯光下人影憧憧,一片嘈杂。 警察和医护人员来回忙碌,有人喊:“松开她,先松开。” “快,氧气罩!” “快点快点儿。” 救护车很快离去。 场地被清理,地上一大淌刺眼的红,血腥味儿弥漫。 凌晨两点。 医院依然不安静,走廊里来来回回有人走。 手术室的灯长久不灭。 徐禺声匆匆赶来,身上只裹着件长棉衣,脚步快得带风。刚进走廊,往两头看看,见左手方向手术室门边蹲着个人。 正要过去,陈舸从另一边走来,叫住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去了楼道里。 徐禺声急声问:“现在什么情况?!” 陈舸说:“刚签了病危通知书,这会失魂落魄的,你先别过去了,让他安静一下。”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着。 徐禺声皱眉“这么严重!” 陈舸点头,“伤口位置危险,失血过多。” 徐禺声问:“那余何明呢?” “死了。” “……”徐禺声有些愕然。 第61节 陈舸弹了下烟灰,神情严肃:“别说你,这结果我也没料到。我们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刀扎得正,就在大动脉上。” 顿了下,他评价了一句,“那小姑娘够悍。” 徐禺声好半天才消化这消息,唏嘘不已,“梁研这丫头真是……” 说到一半,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徐禺声摇头叹气,想起余何明,心里又一股火,“那混蛋也是该死,好不容易出狱了,非整这些事,身上背几条人命了。这回不是死了,说不准会是什么结果,你们能不能抓到他都是个未知数。梁研这也不算防卫过当吧?” 陈舸点头,“是正当防卫。余何明这情节严重,那几个打手已经做过笔录,是他花大价钱雇来的,明显是预谋好了,要整死沈逢南。早知道,就该让小宋一直跟着,也不至于让个小姑娘搏命。” 徐禺声摇头,啧了一声:“他存了心挑时机,哪是你能防住的,亏得还有那丫头在,只希望别有什么大事才好,这进手术室多久了?” “有几个钟头了。” 徐禺声沉默了,找陈舸要了一支烟。 两人在楼道站着,等烟抽完,徐禺声说:“我过去看看去。” 陈舸也过去了。 沈逢南就坐在地上,衣服没换,伤口也没处理,浑身血污,先前护士弄了条毛巾让他擦了头和脸,还剩没擦掉的血迹干在脸颊上。 他左边眼睛肿的,右侧嘴角破了,好好一张脸看着骇人。 徐禺声这么多年没见他狼狈成这样,一时不知说什么。 陈舸这一晚上已经看习惯了,走过去在沈逢南肩上拍了拍,也没讲话。 这时候,什么安慰都是白话,不会让他更好受一些。 三点多,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 沈逢南霍地站起来。 梁研被推出来,还戴着呼吸机,又进了重症监护室。 徐禺声和陈舸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在危险期,但至少比在手术室不出来要好多了。 沈逢南得到允许,获得短暂的探视时间。 他穿隔离服,口罩、帽子都戴着,进去后就站在床边。 梁研躺在那儿,还在昏迷,她闭着眼的样子和平常睡觉时没太大区别,只是脸庞苍白,口鼻扣着呼吸机的面罩。 沈逢南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床边,离她很近。 就在五个小时之前,她还在长沙发上睡觉,也是这样安静,他喊了一声,她就醒了,睁着漆黑的眼睛看着他,跟他说话,也对他笑。 那个梁研鲜活真实。 可一转眼,她在他怀里,浑身鲜血,气息微弱,贴着他的耳叫他别怕。 沈逢南自始至终没敢碰她。 种种情绪挤在一起,找不到出口,逼得他眼眶湿红。 几分钟过得很快,护士来催人。 徐禺声见沈逢南出来,走过去。 两人在门边椅子上坐着,徐禺声说:“你这伤还是要去处理一下,我在这待着。” “不用了。”沈逢南没动。 徐禺声劝道:“你现在坐这也没用,倒不如去把自己弄好一点,你这个样子,回头等人醒了,要吓到的,她受着伤,哪受得了刺激。” 这么一说倒真管用了。 天亮时,沈逢南去找了护士,头上的伤包了纱布,其他创口都涂了药水。 徐禺声回去了,叫张平送了干净的衣服和饭过来。 沈逢南把脏衣服换掉了。 这一天,梁研依然在icu度过,中间,她短暂地醒过一次,等沈逢南换好隔离衣进去,她已经重新陷入昏睡。 医生过来查看各项指标,告知情况有好转。 傍晚,徐禺声来送饭,秦薇和他一道来了。 秦薇原本不知道这事,沈艺一整天没联系上梁研和沈逢南,担心得不行,情急中给秦薇以前的旧邮箱发邮件,联系上了她。 秦薇打电话给徐禺声,才得知发生了什么。 看到沈逢南的样子,秦薇眼窝一热,差点掉泪。 她呆呆站了一会,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她没说话,走在他身边坐下了。 沈逢南看了她一眼,也没讲话,低头吃盒饭。他吃得很快,好像完全没在意吃的是什么,只是在机械地在做这样一件事。 秦薇心头莫名难受,说:“沈艺联系不上你们,找了我,我已经告诉她了,她正赶回来。” 沈逢南握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谢谢。” 他嗓子哑得严重,秦薇听得心里发堵,低声问:“你嗓子怎么这样了,要不要看下医生?” “不用。” 沈逢南把饭吃完,扔了盒子。 走廊里难得安静。 沈逢南说:“你回去吧。” 秦薇顿了顿,没起身,问:“她还好吗?” 沈逢南嗯一声,没具体说。 秦薇沉默着,又坐了一会,她转头看着他的侧颊上的伤,“沈逢南,我知道你难受。你不要这样闷着,说说话吧。” 空气里仍是静默。 沈逢南垂着头。 过了一瞬,他唇动了一下。 秦薇看着他。 沈逢南抬起头,“秦薇,抱歉,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聊天。我脑子里都是她。” 秦薇愣愣地看着他。 喑哑的每个字在这片刻的静默中散掉,他收回目光,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一处。 秦薇感到脸上湿热,一摸,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了。 她自惭形秽,无声地坐了一会,垂下头。 “沈逢南,你好好的。” 她抹掉眼泪,起身大步离开。 在icu待了两天,梁研的情况终于稳定,隔天中午,转到病房,呼吸机也撤了。在这之前,她醒过几次,时间很短,医生忙着检查,沈逢南没能进去。 到了病房,不用顾忌,他就待在床边。 梁研还在睡着,脸庞还是一样苍白,呼吸有些弱,但已经稳了。 她唇上没血色,干干的。 沈逢南弄了点水给她抹了抹。看她半晌,他头低下去,唇轻轻地吮。 徐禺声和陈舸赶过来探视,顺道带来了他们的手机,那天混乱中都落在现场,被警员清理时一并带走了。 梁研傍晚醒来,沈逢南没在。 病房里开着一盏小灯,光线不太亮。 梁研脑袋转了下,没看见人。她头有些昏,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没多久,听到开门的声音。 梁研睁开眼,看见门口的人拎着热水瓶进来了。 他走到桌边倒水,影子映在墙上。 梁研的视线随着他移动。 他转身,端着水杯往床边走,刚到床尾,看到她睁着眼。 他脚步顿住,手抖了下,杯里的水微晃。 梁研看着他。 沈逢南走过去,把杯子放下,伏身靠近,“研研?” 梁研没作声,直勾勾地看他。 过了几秒,她手往上抬,想摸他的脸,没抬起来,就被他轻轻攥住。 梁研皱着眉:“你这个样子丑丑的。” “很丑吗?”他对她笑,眼睛望着她,没一瞬,眼底泛出水光。 他低头,拿手掌盖住脸。 梁研看着他,唇动了动,又闭上,不知道说什么。 病房里寂静,走廊外的脚步声都能听清。 梁研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我说错了,不丑,你别哭了。” 见他没动静,她叫他,“沈逢南。” “嗯。” 他闷声应了,手掌在眼睛上搓了一把,水光搓没了,剩了些红血丝。 梁研看着他额头上的白纱布,没有说什么。 沈逢南问:“伤口还很疼么?” 梁研摇头,“不太疼。”停了下,她问,“那个人……死了?” 第62节 沈逢南微怔了下,把她的手攥紧,点头:“嗯。” 这答案并不出乎意料,刚醒来时,梁研已经回想过,她做了什么,她很清楚。那一瞬,她刺的是要害,没有思考过,也来不及思考。 梁研久久没讲话,沈逢南心里难受,靠过去亲她的脸,“研研。” “没事。”梁研说,“我没后悔。他要杀你,我只能那么做。” “嗯,我知道。”他唇移下去,慢慢地吻了吻,“别去想。” 七点多,梁研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浅,过了两个小时,又醒来。 坐在床边的不是沈逢南,却是沈艺。 见梁研醒来,沈艺欣喜,“你醒啦!” 梁研惊讶,“沈艺姐,你怎么……” “我刚刚回来。”她眼睛红红,仔细看着梁研。那会儿得知消息,她赶着订了最近的航班,八点多到南安,下飞机后直接打车来了医院。 “研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渴?要不要喝水?”沈艺往桌边跑。 梁研喊住她,“你别忙,我不渴。” 沈艺跑回来,“我哥去买吃的了,医生说你可以喝粥了,待会你喝一点,你脸都瘦得不行了。” “哪有那么夸张?” 沈艺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心疼地说,“没夸张,下巴都尖了,虽然这样也美美的,但我还是喜欢你有点肉,摸着软乎。” 梁研笑起来。笑得太过分,一不小心牵动伤口。 她一皱眉,沈艺就慌了,“疼了是不是?” “有一点点,死不了,”梁研说,“你坐啊。” 沈艺乖乖坐下,不敢再随意逗她笑。 两人说了一会话,沈逢南回来了。 他给沈艺买了套餐饭,给梁研买了清淡的白粥。 沈艺坐在桌边吃饭,沈逢南小心地把梁研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上枕头,给她喂粥。 梁研胃口一般,吃了一半就不想吃了。 沈逢南把剩下的喝完了。 到十一点,沈艺想留下来,沈逢南没让,把她送到楼下,叫了车,让她回家休息。 梁研睡了好久,晚上就没那么困了。沈逢南拿手机放歌给她听。 他去卫生间简单地洗了个澡。这几天梁研没醒,他什么都顾不上,就那么邋遢地过着,到现在心才彻底松了点。 他洗完,回到床边,把音乐调低,问梁研明早想吃什么。 梁研想了想,“有什么选择?” “流质的吧,粥、面、米糊还有汤这几种,你随便选。” “那米糊吧。” “好。那午饭喝个汤,沈艺想给你做。” “不麻烦吗。” “不会,她喜欢做。” 讨论完饮食安排,沈逢南开了小灯,把大灯关掉了。 “睡吧。”他被子往上拉了一些,盖住她的脖子。 梁研说:“你也上来睡。” 沈逢南顿了一下,摇头,“不行。” “你眼睛都黑成熊了。” “我趴这儿睡就行。” “这能舒服么。” “没关系。”他笑了笑,“更不舒服都睡过了,你不是知道吗。” 梁研一下就明白了。 她也笑了,“睡了小半年地板,是吧。” “对,我早习惯了,坐着都能睡着。”他弓下身,吻她额头,吻完贴上嘴唇,“你乖乖睡。” 梁研闭上眼睛。 屋里彻底地静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讲话。 他讲了什么,她不太清楚,只听到他叫她“研研”。 这一晚,沈逢南睡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囫囵觉。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醒来,梁研还在睡。 沈逢南洗漱了一下,留了纸条放在床头就出去买早饭了。 医院门口就有条街。他昨晚出来的时候看到有打米糊的,这会沿着路找过去,店家已经开门了,他买了一碗,又去旁边买了几个包子。 回去的路上,又买了一箱牛奶。 梁研醒来就看到了床头的字条。 沈逢南的字很特别,写得有些潦草,但不难辨认,仔细看,其实挺好看。梁研看了几遍,把纸折起来,放到柜子上。 她摸到手机,看到赵燕晰昨晚发的微信,说要等复试再回来,梁研随手给她回了。 玩了会手机,梁研想起就快开学了。 不过好在她这学期已经没有课,没事情的话不需要去学校,但报到还是需要的。这事简单,可以拜托原来的室友帮忙。 梁研在宿舍群里甩了条消息,附上一个大红包。 没一会,就被起得最早的妹子抢了,报到的事也就拜托给她了。 沈逢南回来时,梁研刚好放下手机。 她喊了一声,沈逢南很快走过来:“醒了?” 他眉骨上的痂要掉不掉,梁研看见了,招手,“你过来点。” 沈逢南靠过来,梁研拿手指轻轻蹭了一下,那块痂掉了,露出淡红色的新皮肤。 她又仔细看了看,发现他嘴角的伤也结痂了,估计过两天就能好。 “好了。”她看了看他买的东西,问:“你怎么还买牛奶了?” 沈逢南说:“估计你还得在这住些天,多备点东西比较好。” “哦。” 梁研也觉得有道理。她本来没感觉,这会儿闻到米糊的香味,就有些饿了。 “我没洗漱。”她说。 沈逢南把东西放下,说,“你等一会。” 他去洗手间挤好牙膏,接了一杯水,又拿了盆走出来。 梁研被他扶起来。 沈逢南把牙刷递给她,一手端盆,一手拿着水杯,梁研对着盆刷牙。 她刷得快,沈逢南提醒,“慢点,小心扯到伤口。” 梁研放慢速度,刷了几分钟才完。 沈逢南打水给她擦脸,这回梁研只要靠着,全是他动手。温毛巾在她脸上滚过一遍,毛孔都清爽了。沈逢南把沈艺昨晚用的面霜拿过来,弄了一点,给梁研抹脸。 他掌心粗糙,抚在脸上刺刺的,其实并不舒服,但梁研也没嫌弃。 第一次有人帮她做这样的事,感觉不赖。 等收拾干净了,梁研喝米糊,沈逢南吃包子。 早饭就是这样简单。 到中午,沈艺熬了汤、做好了饭菜带过来,丰盛多了。 梁研恢复得不慢,沈艺每天变着法子养她,没过多久脸就圆了些。 这期间陈舸和徐禺声都来看过她几回,陈舸带了小宋过来,凑着机会把笔录做了。 那件事的后续,梁研没有再关心。 她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医生允许回家休养,沈逢南就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带她回家了。 沈艺请的半个月假期结束了,拖了几天才回北京。 梁研的伤口渐渐愈合。她休养期间刚好做毕业论文,沈逢南没接新的工作,专心照顾她。 赵燕晰三月中旬回来,梁研好得差不多了。 接到电话,她就开始收拾东西。 在一起住了这么久,突然分开,不只沈逢南舍不得,就连一向洒脱的梁研也有点不习惯了。 梁研觉得这段懒散的休养日子似乎让她对沈逢南产生了依赖。 沈逢南把她养得懒了很多,口味也刁了很多。 这感觉有些诡异。 更诡异的是,梁研意识到了,却没有改正的打算。 梁研不太清楚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收拾好东西,倒在床上思考这件事。 第63节 沈逢南做完饭,喊她。 梁研没动。 没一会,他走进来,“研研?” 梁研嗯了一声,还是没动。 沈逢南走到床边,把她捞起来,“不吃饭了么?今天有可乐鸡翅。” 显然,梁研又被诱惑了。 她有点无奈,坐直身体,“沈逢南,你把我养坏了。” ☆、第47章 梁研严肃地说这样的话,沈逢南一愣之后就笑了,“怎么就养坏了。” “讲不清,我好像越来越懒了。”梁研皱了皱眉,“我没想明白。” “那就不要想了。” 沈逢南无所谓一样,把她抱着,手放在她左胸口,“今天什么感觉?” 这一个月,这样的话,他每天都问。 梁研想也没想,照例答着:“没感觉。” 大约是看她态度敷衍,沈逢南没作声,看了她一眼,手放下来,从她腰上探进去,贴着皮肤摸到胸口。 他手掌热,碰到那块疤,梁研颤了一下。 沈逢南抬起眼,“疼?” “痒。” 沈逢南没动,手指轻轻摩挲,过了会,眼垂下去,“估计要留疤了。” 梁研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关系,又没人看到。”顿了下,发觉这话不对,补了句,“只有你看。” “……” 这话没法接,沈逢南眼神微深,朝她看了一眼,收回手,把她的衣服拉下来,“吃饭去?” “好。” 饭后,沈逢南洗碗,梁研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这一次住得久,期间沈逢南和沈艺零零碎碎给她买了不少东西,有护肤品,也有衣服,里面穿的,外面套的都买了很多。 沈逢南还去了一趟她的小窝,把她要用的参考书都拿到这边。 这么一来,要收拾的东西就不少了。 梁研打开衣橱看了看,发现沈逢南弄得很整齐,她的衣服挂在左边,他的挂在右边,外套毛衣分得清清楚楚,腰带挂在侧面的挂钩上,不像她和赵燕晰总把衣服一股脑塞在柜子里,穿哪件就抽出来熨一下。 梁研把她的衣服拣出来,简单叠了一下,放进拖箱里,又拉开橱底抽屉,把袜子取出来,放进侧袋里。 沈逢南忙完过来,见她在清点证件。他想起来,她的身份证还在他这里,上次住院的时候用了,没还给她。 “你等一下。”他找到自己的钱包,取出来,看了眼上面的照片。 梁研也不在意,随他看。等他看完,她问:“很丑是吧?” 沈逢南说:“没觉得。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上次就想问你。” “高一。” “难怪,”沈逢南低头又看了看,“看着很小。” “赵燕晰说像小男孩。” 沈逢南轻轻一笑,“头发是短了点,不过……” “不过什么。” “脸好看,很秀气。” “……” 梁研难得有一次接不上话。 这样正儿八经的夸奖,她一向都不习惯,也不自在。顿了一下,她转开脸,低头摸了摸鼻尖。 沈逢南把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惊讶了一下。 她害羞的样子实在罕见。 他一时看怔,愣了愣,陡然笑出来。见她看过来,他抿着嘴忍住,然而眼睛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努力忍着,低头继续看,然而手里却突然一空。 梁研转身把身份证塞进包里,“你应该看够了,我收着了。” 沈逢南也不生气,从身后环住她,收了笑,低声说:“你快过生日了。” 梁研手一顿。 “你想要什么,或者想去哪里?” 梁研转过身,“我想要什么都行?” “嗯,我做得到的都行。” 梁研看了他一会,说:“你不怕我提过分的要求?” “我能做到的应该都不算过分吧。” 梁研眉一挑,露出挑衅的神情:“那可不一定。” 沈逢南笑着看她,“那你试试看。” 梁研说:“我没想好。” 他点头,“不急,慢慢想,先去洗澡吧。” “好。” 等梁研洗完澡,沈逢南才去卫生间。 梁研把笔电收起来,塞到背包里,衣服也已经全部装到箱子里,就剩了明天要穿的和身上这件睡袍,这是沈逢南上个礼拜新买的,嫩粉色,她不准备带回去让赵燕晰嘲笑,打算就放在这儿。 收拾完,梁研检查了一遍,四处看看,见没有落下东西,她走到桌边,把自己看过的书都整理好,按类别放回书架上。 这段时间,这张大书桌都是她在用,桌角堆着她看过的文献,沈逢南不想让她整天对着电脑,把一百多篇文章全打印了。她已经看完,没必要带走,都一起理好了放他的书架上。 沈逢南过来时,梁研正准备把最后一本书放到书架顶层。 她赤着脚站在桌子上,睡袍的下摆晃荡着。 这件睡袍不长,只遮到梁研的膝盖,露出一双白皙的小腿,修长笔直。 沈逢南站在门口,视线沿着她白润的脚后跟往上,到小腿停了一会,再往上。 梁研仰着脸,头发已经齐肩,整齐地垂在睡袍领子上。 她这个样子,搭着这件嫩粉色睡袍,从背后看,只像个温软乖巧的小姑娘。 沈逢南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天,她跟在赵燕晰身后,穿一件灰色t恤,黑色休闲裤,脚上一双夏款运动鞋,也是灰色。 他第一眼看她,只觉得是个假小子。后来有交集,才发觉这假小子面目多样,装孙子的时候像模像样,横起来像山大王。 那时,他亲耳听过她调戏赵燕晰,像个小坏蛋。他也曾误以为她们俩是一对。 现在再想这些,感觉早已不同。 沈逢南看得有些入神。 梁研放好书,顺手把那一排理了理,转身要从桌上下来,却见他站在那。 她动作停住,屁股坐在桌上,“你洗好了?” “嗯。” 沈逢南走进来,在桌边停下,离她很近。 他眼睛深黑,目光热得不太正常。 梁研却没多注意,椅子在旁边,她脚踩上去,正要跳下来。 沈逢南手一伸,把她的脚踝握住了。 梁研一怔。 屋里热气足,梁研身上不算凉,脚也是温温的。 沈逢南的手掌往下移,包住了她的脚跟,再挪到脚心。 他皮肤滚热,掌心粗糙得有些扎人,梁研蓦地抖了抖,腿往回缩,“痒,你松开。” 沈逢南没松手,反而捏紧了,拇指在她脚底摩挲了几下。 “沈逢南!” 梁研踢他。 他没应,突然松手,往前走一步。 梁研失去平衡,上身往后倒,沈逢南伸手一捞,站在她两腿之间。 他一手扯开自己的浴袍,有些急躁地贴住她的嘴,没有吮吻,舌就进去了。 他勾缠着不放,梁研两手环住他。 沈逢南左臂收紧,把她箍在怀里,右手从她睡袍下摸进去,沿膝窝往上,到大腿根,从前滑到后,托住臀。 梁研坐在他手上,隔着一层布料,感觉到他手指在移动。 她身体震颤,咬着他的下唇。 沈逢南把她托起来,没有停顿地扒了她的小裤。 第64节 他的手从她臀沟摸下来,从后到前,一路摩挲。 梁研已经坐不稳,她从他唇上退开,头搁在他肩上,喘息中混着极弱的呻—吟。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睡袍被解开了,滑落下来。 沈逢南的脸埋在她胸前,慢慢舔吻,舌头最终停在她左胸的疤痕上,很轻地吮触。 这感觉很折磨人。 沈逢南却依然保持着这种节奏,手指挪动、按揉,缓慢而温柔。 梁研觉得他似乎是故意的,她有些气愤,短暂地拉回理智,试图抽出他的手,没能成功。 她没坚持,一只手伸下去,到他身下猛地握了一把,快而狠。 沈逢南忍了一个多月,这一下毫无防备,他浑身一激,差一点就交代了。 “梁研!”他哑声闷吼,热气喷在她脸颊。 梁研毫不知错,没松手,报复性地再捏一下。 “别动了!” 沈逢南气息急重,眉头紧紧皱起,认输似的诱哄,“乖,别动。” “那你也别动……”她的声音同样哑,带着点得意的轻笑,好像战场上侥幸获胜的小将军。 “好、好……”他应了两声,手停住,慢慢从她臀底抽出来。 没等她缓下来,他把她放倒,扶着她的腿,矮下身,头埋下去。 梁研喉咙骤紧,瞬间滚出了声音:“啊……” 她脑袋轰隆,有几秒空白到极致,不太明白他在做什么,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 然而,身下的人却没停,连本带利地讨回一切,很快就让她清楚他已经转败为胜。 梁研脸庞红透,身体每一处都烫起来。 “沈逢南……”她一直发抖,声音都是颤的。 沈逢南最后狠狠吮了一次,站起身,脱了内裤,拉开抽屉取了套子。 梁研眼眶全是热气。 沈逢南把她搂住,直接冲进去。 书桌微微晃动,连着书架一起发出声响。 除了男人的喘息,梁研耳里什么都听不见。 …… ☆、第48章 屋里安静了很久,梁研很少在事后这样沉默,沈逢南渐渐觉得有点不对。 他把被子往下掖了一点,托着梁研的下巴,低头问:“累坏了?” 梁研没回答,脸抬了抬,视线落到他脸上,像在思考问题。 沈逢南不明所以,“怎么了?” 梁研眼珠子动了动,说:“没什么,睡觉吧。”到底还是没问他,反正也没必要,她自己能弄清楚。 沈逢南只当她太疲惫,嗯一声,问:“要去厕所吗。” “不去。” “那我去了。” “嗯。” 沈逢南从被窝里出来,身上还光着。他捡起椅子上的内裤套上,出了房门。 梁研手从被子里伸出,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拿到手机。 沈逢南只是上个厕所,很快完事,他把外面的灯都关掉,回到卧室。 走到床边,发现梁研在看手机。 他提醒,“别躺着看,眼睛弄坏了。” 梁研好像没听到似的,眼睛还盯着,眉微蹙。 沈逢南见她这样入神,有些奇怪,他掀开被子躺进被窝,靠过去瞥了一眼。 屏幕上一大段小字密密麻麻,看不太清,但段前标题加粗加大,很抓眼,其中关键字直接戳进眼,沈逢南呆了一下。 震愕几秒,他一把握住手机。 梁研没防备,手里一空。 手机已经被沈逢南抽走,他手盖着屏幕。 梁研诧异地望着他,“你干什么?” “……” 沈逢南脸黑着,措辞半天,没更好的话,反问,“你在干什么。” 他这反应活像发现小孩看黄书的家长。 梁研一时微愣,实话实讲,“我在看你刚才做的事。” 沈逢南生生被她噎住,耳根微烧,哪料梁研还没讲完,话继续往后,“我随便搜了一下,就找到这个,我才看了两句,讲得不太明白,我再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沈逢南故作平静,背过身把页面关了,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身体还没转回去,就听背后一句:“我可以学习一下。” 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逢南简直头疼,耳后温度持续升高,他回身把她一搂,打算用沉默把这茬儿带过去,但梁研这家伙显然不好糊弄。 她两手在他胸口推了推,抬头看他,“我说我要学习一下。” 沈逢南无语道:“学这个干什么?” 梁研一脸无辜,“那你不是做了吗?我还不会。” “……” 这都是什么问题? 沈逢南索性不迂回了,直接说:“不会就不会,你不用学这个。”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 一句话就把沈逢南逼到死角。 这已经不只是尴尬了,他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脸和脖子全都红了。 他清楚,梁研在这方面的启蒙除了最糟糕的那两年,什么都没有。她没说,他也能猜到那阴影必然持续多年,从青春期到成年,让她渐渐变成这样的个性,遇到他之前,她对男人、对这些亲密事应该只有排斥,不可能会去关注和了解。 但即使理解,沈逢南也不可能跟她仔细解释这个。 有些事,是情之所至,不需要学,也讲不清楚。 她以后慢慢会懂。 然而梁研并不知道沈逢南在想什么,她还在等他回答。 沈逢南把她的脑袋搂过来,安抚似的摸了摸,“别问了,总之,你不用那样。” 梁研的额头蹭在他颈子上,感觉到他身上很热。 她抬眼看了看,“你是害羞了么?” “……” 没等到回答,梁研很肯定地把他这反应按照自己的看法来理解了。 她觉得没必要为难他,有空再去百度慢慢查好了。 “好了,睡吧睡吧,不问了。”她拍拍他,脑袋又回到他胸口,闭上了眼睛。 沈逢南想了几秒,也无话可讲,哭笑不得地把灯关了。 梁研回去的当天,赵燕晰就回来了。 师大的复试开始得比较早,就在两天后,她之前复习过,现在紧赶慢赶,又集中复习了两天,隐约有些忐忑。 复试当天,梁研送她过去,没有笔试,所以当晚就出了结果,她顺利地被录取了。 二战告捷,终于一雪前耻,赵燕晰喜极而泣。 她本科学校不怎么样,这个专业又不好找工作,去年考研失败,爸妈两边都不看好,叫她直接工作。除了梁研无条件支持,其他人都觉得她这个脑子能考上师大就怪了。 不管怎样,这是件大事,熬了这么久,算是彻底解放了。赵燕晰准备庆祝一下。 她在南安这边没认识几个人,便问梁研要请哪些人。 梁研说随便她。 赵燕晰想了想,笑着说:“你家沈叔叔得请吧。” 梁研看她一眼,“你不是叫南哥的?又改叔叔了?” 赵燕晰“哟”一声,戏谑道,“当初是谁让我叫沈叔叔的,现在嫌我把人叫老了?” “……” 知道她在揶揄,梁研懒得接这话茬,转身去收拾桌上的书。 赵燕晰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走近了问:“现在到哪一步啦?山盟海誓,如胶似漆?” 梁研手停下来,思考了一下,点头,“差不多。” 赵燕晰没想到她这么实诚,愣了下。 第65节 隔几秒,弱弱地说:“你初恋谈得好像挺久哦。” 梁研回头看她,“不然呢。” 赵燕晰眉头轻微地皱了皱,有些感慨地说:“我觉得我好像想错了,我本来以为你很快就会发现他的缺点,然后厌倦,然后分手,然后再喜欢上其他的人,就和我当初一样……不对,你比我优秀多了,又比我还追求完美,要求应该比我高,肯定比我更快就会发现人家不美好的地方,比如他不爱洗头,身上烟味重,或者晚上睡觉打呼噜什么的,总之,应该比我的初恋还短暂才对……” 这都什么鬼? 梁研听得莫名失笑,“他爱洗头,烟味也不重,晚上应该也不打呼噜,反正我没听见过。”她几乎都比他早入睡,晚起床,想听也没机会。 赵燕晰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特指这几点,就是、就是……反正不是这个样子。”她不知如何表达,顿了下,问梁研,“你对他很认真很认真吗?要在一起很久?” 梁研嗯了一声,把书装进包里。停了下,她视线又转回来,略带着思考的意味,“赵燕晰,我可能会嫁给他。” 赵燕晰惊怔。 愕然一瞬,她睁大眼,“你确定?!” 梁研摇头,“我还没安排,戒指没买,户口本也不知塞哪儿去了,找不找得到还是个问题,而且,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 赵燕晰越听越觉得不对,到最后瞠目结舌。 “你、你要跟他求婚?” “对啊。” “……” 赵燕晰整个人都受到了冲击,关注点瞬间转变了,“干嘛要你跟他求婚?!你还要给他买戒指?!” “不行么。” “他是男的!” “是啊。” “……” 赵燕晰话都讲不出来了,她呆呆地站着,第一次觉得梁研这家伙怎么这么奇葩呢。 梁研没管赵燕晰内心受到的震荡,已经考虑起别的事,“对了,这次吃饭别叫他了,他最近忙得很,就咱俩吃吧。”停了停,说,“或者把池宪叫上,前几天他朋友圈发了个兼职消息,我跟他说了一声,他说给你留着。” 梁研说完就给池宪打了电话,约了晚上吃饭,在师大门口见。 挂掉电话,梁研把包背上,拍拍她的头,“我去趟学校,晚点回来接你。” 等赵燕晰缓过神来,她已经下楼了。 三点多,梁研和钟老师谈完论文,离开了办公楼。 经过奶茶店,她买了三杯,准备去趟宿舍。 上次她请室友帮忙办了报到手续,学校里的有些杂事也是她们转达。虽然交情都不深,但也没闹过大矛盾。 她把奶茶放进包里,往宿舍楼走,路上突然接到电话,陌生号码。 接通后,那头是个男的。 梁研没听出是谁,正要问,对方讲话了,“梁研,是你么?我是宋祁宁。” 宋祁宁? 梁研怔了两秒,记了起来,就是跟她告白被她打了一顿的那男生。暑假时她在俞城见过他。 那头,宋祁宁已经在解释,“我打电话去你宿舍,你室友把你电话给我了。” 梁研哦了一声,在宿舍楼外站定,说:“你有什么事么。” 电话里静了一下。 过了会,宋祁宁说:“你在学校吗?可不可以见个面?” 梁研惊讶,“你在我学校?” “嗯,我过来复试,我考研报的你们学校。” “哦,这样啊。”梁研明白了,“那你现在在哪?” “我在西操场这边。” “行,我过来找你吧。” 梁研往操场走。 到底是老同学,他其实是挺友好的人,当年她把人打得鼻血横流,现在想想还真挺狠的。 到了操场,梁研看到草坪的栅栏边站着个人。她刚一走近,他已经认出她,大步走过来。 “梁研!”他到她面前,脸庞有了笑,“你又变了一些。” “是么。”梁研没讲这个,看了看操场,“你怎么在这。” 宋祁宁说:“我四处走了走,看看你们学校。” “看完了?” “还没,还剩那个方向还没走过。”他指着体育馆那边,停顿了下,说,“梁研,我不太熟,你能不能陪我去那边看看?” 梁研算算时间,还早,说:“好。” 宋祁宁很高兴,笑着看她,“走吧。” 宋祁宁一路和梁研讲话,转了一圈,到篮球场附近,他们在木椅上坐了会,梁研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说:“我得走了。” 宋祁宁愣了下,“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不远处,沈逢南站在树荫下,听他师兄董旭碎碎念:“还真是梁研那丫头啊,难怪我说一个假期没见,怎么变了挺多,原来是谈恋爱了,啧,小年轻呀。”感叹完,又发表评价,“别说,俩人还挺配的……” 话音落,身旁幽幽一句,“哪儿配了?” ☆、第49章 董旭抱臂看戏,没关注这话里意味,恰巧那边两人站了起来,梁研似乎在说着什么。 董旭好整以暇地看着,“哪儿都挺配的吧,身高很和谐啊,男孩挺俊,梁研这丫头长得也俏,俩小孩都正当好年纪啊!想当年,咱们年轻的时候,也是风华正茂……” 说到这里,瞅见新进展,“哟,牵上了!” 他看得带劲,丝毫没注意身旁某人抿紧了唇,面色黑沉。 梁研没想到宋祁宁突然抓住她。她已经讲完话,正准备走了。 宋祁宁见她皱眉,意识到举动失当,匆忙松手。 梁研看着他,想起了什么,说:“你放心,我不会打你了。那时我很冲动,抱歉。” 宋祁宁有些诧异地说:“没关系,不要紧。”停了两秒,迟疑着问,“你真的有男朋友了?” 梁研点头,“嗯。” 宋祁宁没话说了,手彻底垂回身侧。 “你变了很多。” “是么。” “嗯。”宋祁宁沉默片刻,抬头笑了笑,“这很好。” 停顿了下,又说:“对不起。” 既为刚刚的突兀举动,也为当年的鲁莽表白。 至于结果,他事先已经想过每一种,只是觉得既然来了,就再试一次。她愿意来见他,已经很好。 宋祁宁说:“我们以后又是同学了。” “嗯。”梁研说,“你以后有事可以找我,这里我很熟了。” “好。” 讲完话,两人道别,宋祁宁往校门方向走,梁研去宿舍。 没走几步,梁研看到了树荫下的人。 董旭笑着朝她挥手。 梁研目光却落在他身旁。沈逢南站在那儿,手臂上挂着相机。 她走过去,喊:“董老师。” 接着,头转了下,形式化地和沈逢南打了个招呼,“沈老板也在啊。” 没等沈逢南开口,董旭就回答了,“小师弟过来帮我的忙,老钟跟你说了吧,后天那个讲座你还得来一下。” 梁研点头,“钟老师告诉我了。” “那行,到时我叫老钟先给你发资料,你忙去吧,我们也得走了。” “好,再见。” 临走前,梁研看了一眼沈逢南,和他的目光碰到一块。 她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 往回走的时候,梁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刚他是不是看到了? 她脚步停下,回头看,人已经走了。 晚上忙完,已经八点多,董旭拉上沈逢南一道吃饭。 他们都不讲究,就在学校后面一家很小的川菜馆叫了菜,上两瓶啤酒。 董旭侃东侃西。 沈逢南听他讲,吃了一刻钟,越发没心思,几次低头看手机。 董旭奇怪,“你约了人啊,怎么心不在焉的。” 沈逢南顺势应了一声,喝完啤酒,说:“我先走了。” 董旭“咦”道,“还真约人了?这个时间,女人啊?” 第66节 沈逢南没答,只说:“照片过两天给你。” 董旭诧异着,沈逢南已经出了门。 和池宪吃完饭,梁研带赵燕晰去逛街。 商场换季打折,新款春装也有折扣,赵燕晰本来就喜欢逛,之前为考研憋了很久,这回彻底解放,哪怕什么都不买,她也满足。 她们一共逛了两个商场,买了几样东西。 赵燕晰处于放飞状态,乐不思蜀,梁研看了下时间,九点了。 她及时拉住赵燕晰,“回去了。” “还早啊,再玩会儿。” 梁研说:“没时间陪你了,我还要去看看沈逢南。” “啊?这么晚还去?”赵燕晰白天刚从冲击中缓过来,一听这话,有些嫉妒,“你对他太好了吧。” “我对你不好么。”梁研拍拍她脑袋,“有点事,他可能误会了,我跑一趟,很快就回来。” 赵燕晰想了想,觉得也是,虽然有沈逢南,但梁研对她还是一样好。 她平衡了,“那好吧,你现在直接过去吧,我自己回去好了。” 梁研不放心,“先送你回去。” 赵燕晰拗不过她,只得听话。 路程不远,骑小电驴半小时就到了。赵燕晰眼尖,最先看到小区门口的人。 她拍拍梁研后背,“喏,看来你不用跑一趟了。” 梁研也看到了。 电动车在门口停下。 赵燕晰扶着车:“去吧去吧,我把车推回去。” 梁研紧走几步,沈逢南看到她,也走过来。 距离很快缩短。 “什么时候来的?”梁研问。 沈逢南说:“没多久。” “怎么不告诉我?” “发了信息,你没回。” 梁研张了张嘴,“啊,我在骑车。” 沈逢南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梁研看着他。 门口大灯很亮,他的脸庞清清楚楚,包括细微的表情。 梁研说:“我正想去找你。” “找我有事?” 梁研反问:“那你找我有事?” “……” 沈逢南不是没被她噎过,习惯了,点头:“有事。” 梁研:“你说。” “散步。” 他把她的手牵住。 梁研惊讶。 沈逢南看着前面,往人行道走。 他没提白天的事,梁研以为是她多想了。 已经入春,但夜晚仍有凉意。 沈逢南问:“冷吗?” 梁研说:“不冷。” 她穿得不少。 沈逢南停下来,空余的那只手帮她把帽子戴好。 梁研问:“你今天忙吗?” “还好。” “就帮董老师做事?” “上午还做了别的。” “哦。” 走了没一会,到了沈逢南停车的地方。 “风大了,上车坐会。”他牵着她过去。 两人坐进后座,梁研捏着他的手指玩。 沈逢南问:“你今天忙什么?” 梁研说:“去学校了,然后和赵燕晰吃饭,哦,还有池宪。” “见你导师了?” “是啊,谈论文。” 说完,听见他嗯了一声。 梁研靠在座椅上,看着前窗,身旁很安静。梁研以为他没话讲了,一转头,又听他问:“今天那个男生是你同学?” 梁研立刻反应过来,“你看到了?” “嗯。” 梁研说:“是我高中同学,他叫宋祁宁,考研过来复试的。” 沈逢南又嗯一声,脸色却和白天那会儿一样了。 梁研盯着他看了几秒,说:“我觉得你有点不高兴,中午我叫你,你也这样,没理我。” 沈逢南顿了一下,目光渐沉,“你叫我什么了?” “沈老板啊。” 话一落,手被他捏紧。 “你平时也这么叫我?” 梁研微愕,脑子一转,明白了。 “董老师在那,我以为你还不想让他知道,你就为这个不高兴么?”梁研顿觉冤枉,“早说啊,我明天就告诉他,我把他小师弟睡了。” “……” 她就是厉害,一句话能堵死人。 沈逢南哪是她对手。 他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不要乱说。” 梁研看着他,“你不是这意思?” 沈逢南无言以对。 梁研靠近了,盯住他的眼睛,“沈逢南,你今天吃醋了,是不是?” 她好像从来不会迂回。 这种直接有时真要命。 但沈逢南否认不了。今天那一幕,还有董旭的话确实让他不舒服。 他相信梁研不会和那男生有什么,但董旭说他们很配的时候,他仍然想过去把梁研牵走。 这很幼稚,他清楚,但却是那时真实心情。 没法说这不是吃醋。 何况,梁研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让人无所遁形。 沈逢南什么都不想了,坐直,再倾身。 嘴贴上嘴。 他手撑着椅背,把她圈在这点地方。 梁研不太懂这一言不合就吻过来是什么情况,但她没去思考。 亲了一阵,越贴越近,沈逢南自然而然起了反应。 梁研感觉到了,退开,头垂下盯着他腿间看。 那里已经支得鼓鼓的。 她看得毫不避讳,过两秒,抬头说:“我已经学过了,你要不要试试?” “试……”沈逢南反应过来,脸立刻黑了。 那里却翘得更明显。 梁研看了看他复杂的表情,在狭仄的空处蹲下来,手伸过去给他解裤子。 沈逢南望着她发顶,心里一软。 舍不得。 第67节 他突然把她拉起来,打开车门,出去了。 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不少。 他走了几步。 梁研有些懵。不试就不试,他跑什么? 她下了车,见沈逢南靠在前车门边。 梁研走过去,觉得他这样子大概是又害羞了。 她眼睛往下瞟,沈逢南把她拉到怀里,“论文写完了?” 梁研说:“快了。” “别看那些东西。” “嗯,不看了,都看过了。” “……” 梁研又来一句:“还没练过。” 沈逢南忍无可忍,把她嘴巴堵上,亲完了说:“送你回去。” 他开了前车门,坐进驾驶位。梁研乖乖坐到后面。 车开到小区门口,沈逢南下车把她送进小区,到单元门口。 临别前,沈逢南摸摸梁研脑袋,低声说:“走了,晚点再找你。” “好。” 后面几天,赵燕晰上班了,每天忙于工作,梁研经常去学校,处理掉一些杂事,就待在图书馆,手头接的新稿子弄完了,论文进展也不错,已经快结束,她开始准备其他的事。 周四比较空闲,她中午离开学校,在小区里见到意想不到的人。 时隔三四个月,梁越霆还是那个样子。 他站在冬青树旁边,身上的西装、皮鞋与老旧的公寓楼格格不入。 梁研捏住电动车的手刹,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 她没立刻下来,脚撑着地停了一会。 她带着防风口罩,梁越霆没认出她,他低头按手机,似乎要打电话。 梁研把车停好,一边走一边摘掉口罩。 梁越霆一抬头,顿了顿,“研研?” 梁研说:“你怎么来了?” “有公事过来,今天有空,顺道看看你。” 梁研把口罩揣进口袋,不知道讲什么,停了下,指指单元门:“上去吗?” “嗯。” 老小区,没有电梯。 几层楼爬上去腿会酸。 梁研走在前头,走了一半,回头看,梁越霆跟在她后头爬楼,中间隔了几级台阶。 梁研看到他微白的发顶。 可以下决心断掉父女关系,但这一幕在眼前,很难无动于衷。 进了屋,梁研煮了热水,找出茶叶泡了一杯。 梁越霆坐在小餐桌边,看着逼仄的客厅,微微蹙眉:“屋子太小了,我叫人找个大的。” “不用,我住惯了,大的不舒服。” 梁研把杯子放他面前,“喝茶。” 梁越霆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没再说什么。茶很热,他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 梁研猜他可能喝不惯。 梁越霆见她站着,说:“坐吧。” 梁研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她沉默着,安安静静的样子,让梁越霆莫名想起了沈玉。这有些奇怪,那个女人,他几乎已经忘了她的面容,只记得她大多时候闷不吭声,没几分存在感。 再往后想,他就要皱眉了。 没有谁喜欢被人设计,尤其是梁越霆这样的男人。 他把那个模糊的影子丢回记忆里,问梁研:“学业紧张吗?” “还好,快毕业了,不用上课。” 梁越霆点点头,又端起杯子,喝了口微涩的茶水。 坐了一会,他问:“今天没有事情忙吧。” 梁研说:“没有了。” “那一道吃个饭吧。”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讲完电话,见梁研没应,他沉默了数秒,说:“我不是时常能过来,这次是凑巧,你之前的要求,我尊重。只是上回你走得匆忙,道别都不曾,”顿了顿,说:“真的不愿去,就算了。” 他站起身。 梁研也站了起来。 “一起吃饭吧。”她说。 很快就有司机来接。 餐厅是梁越霆定的,在拾宜路那家最有名的粤菜馆,都是贵价食材。包厢临窗,景观好,也清静。 梁研点了两个菜,其他都是梁越霆选的。 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也聊了聊。能讲的事情很少,到后面,没什么话说。 梁研问:“你在这要忙几天?” 梁越霆说:“明早回北京。” 梁研哦一声,不再问。北京那边的一切,没有她关心的。 吃完饭,梁越霆同她一起出了包厢,往门口走。经过候客休闲区,有道目光看过来。 梁研没察觉,出了餐厅的大门。 梁越霆安排了车送她。父女两个都没再说话,梁研道了“再见”就坐进后座,梁越霆也没有叮嘱什么。 车开走了。 有人过来,低声道:“梁总。” 梁越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问:“待多久了?” “个把小时了,您带梁小姐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了。” 梁越霆沉吟片刻,说:“继续叫人跟着,不露面、没有出格的举动就随他。” “是。” 梁越霆上了另一辆车,吩咐司机:“回酒店吧。” 这时,有人跑到餐厅门口,对门边的长发女人说:“程小姐,您怎么跑出来了,林先生请您过去呢。” “哦。”程茜没动,应了一声,视线还跟着远去的汽车。 “小李,刚刚那位,你看见没?” “那位?哪位啊?” 程茜摇摇头,笑了,“走吧,别让人等久了。” 司机把梁研送到小区门口,还要开进去,梁研说:“就在这儿停吧。” 司机有点犹豫:“梁总说送到家门口。” “不用了,我去对面超市买点东西。” “哦,那我送您过去。” 司机打了个弯,把车开到对面,梁研下了车。 家里酸奶和水果都没有了,纸巾也要买。梁研进了超市,先去果蔬区。 外面,司机开车走了,另一辆黑色汽车驶来,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一刻钟后,梁研买好东西,拎着购物袋走出来。 她穿过马路。 午后阳光暖,风也大,她的头发飘在肩后。 车里一道目光追着她的背影。 梁研快进小区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本地的陌生号码。 梁研接通:“喂?” 没声音。 她又“喂”了声,听筒里始终静默。 过了几秒,梁研把电话挂了,很快进了大门。 车里的男人将手机还给司机。 晚上,梁越霆接到电话,对方汇报:“梁总,小严总已经离开了。” “现在人在哪?” “在路上,应该是要回酒店了。” “等他到了你们再撤。” 第68节 “明白。” 没到半个小时,严祈回来了,去了二楼咖啡厅。 梁越霆坐在东边,严祈直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服务生走过来。 梁越霆说:“咖啡很正,不试试?” 严祈没什么表情,一副惫懒模样。 梁越霆没管他,叫服务生走了。 严祈靠到沙发上,“你叫人跟着我,当我不知道?” 梁越霆并不惊讶,甚至没抬眼。 严祈看着他,“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梁越霆喝了口咖啡,“以防万一而已。你能遵守诺言,我和你姐姐都会很欣慰。” 严祈说:“欣慰怎么够?她会高兴得再塞几个女人给我。” 梁越霆的回应很平淡,“这是你必须承担的,严氏最终会是你的责任,你姐选择的人自然是适合你的。” “所以你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才跟我姐结婚?”严祈讽刺地看着他,“你喜欢过哪个女人?真心地喜欢过,有么?” 梁越霆没有回答。 “你没有。”严祈冷笑,“我跟你不同。” 梁越霆平静地说:“你的不同毫无意义。” 严祈脸一僵。 梁越霆低头喝咖啡。 空气静了片刻。 严祈站起身。 “我会去严氏做事,但别指望我娶谁。”他语气淡下来,无所谓一般,“不是研研,也不会是其他人。” 第50章 秦薇接到程茜的电话时,刚刚参加完一个面试。 自从上次在医院和沈逢南见过一面,她没有再去找他,也没有离开南安继续以往的漂泊。 她开始找工作。 她和程茜已经有一阵没有联系。那次聚会后,她们之间变得有点奇怪。四五年的分离没有让友谊疏远,几句话却让一切变了样,再强行粉饰太平,彼此心里都膈应,没必要如此。 这辈子爱情失败,友情也失败。秦薇已经接受事实,所以程茜在电话里约她喝咖啡的时候,秦薇很惊讶,隐约觉得是有什么事情。 地方是程茜定的,秦薇到的时候她已经来了。 坐下后,点了东西喝,秦薇问:“怎么突然约我,有事?” “听说你最近在找工作?” “嗯。” “找着了?” “还在面试。” “要不要我帮忙,我这边有点资源。” “不用了。”秦薇说,“有两家有意向,估计能定下来。” “哦,那挺好。”程茜笑了笑,“还记得我们第一份工作吗?” 秦薇想了想,“电视台那个?” “不是,大三找的实习。” 秦薇一顿,脸色微变。 程茜注意到她的表情,“你果然还记得,看来那件事你也没忘。” 秦薇皱眉:“怎么提起这个?” 程茜说:“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秦薇不明所以,程茜拿出手机,点了两下,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两个人,一男一女,秦薇立刻认出梁研,至于旁边的男人…… 她看了两眼,没认出来。 “这是谁?”她抬头问。 程茜没回答,从包里取出两份旧报纸丢过去,版面都已经标好了。 秦薇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手僵了两秒,她迅速把两篇报道又看了一遍,一篇是那年10月12日,沈玉自曝与梁越霆育有私生女,另一篇是一周后,10月19日,沈玉不堪压力跳楼自杀。 她的视线停在第一篇的配图上。 梁研……梁越霆…… 秦薇不敢相信,照片里的小女孩就是梁研。 程茜将她的震惊看在眼里,说:“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也许这就是命吧,早就定好了。” 秦薇抬起头,“你怎么找到这些的?” 她记得很清楚,几天内,事情就被压下去了,没有新的报道出来,时隔这么多年,秦薇居然找出旧报纸。 “又不是隔了一个世纪,发行过的,真想找,有什么找不到?” 秦薇看着程茜,逐渐从震惊中平复。 “所以你找出这些,要做什么?你费这个力气,不会只为了让我知道梁研是梁越霆的私生女吧。” 程茜的表情很淡:“你说,如果梁研知道沈逢南和她母亲的死有关,会怎样?” 秦薇一愣,语气骤冷:“跟他没关系!他去了青海,什么都不知道,采访是我做的,稿子是我写的。” 程茜问:“照片是谁拍的?” “那是我让他帮忙拍的。”秦薇很生气,“你明明清楚,他那天只是送我过去,拍了张照就走了。” “问题出在那张照片上,不是么?沈玉为什么自杀?” “那也不关他的事,是赵老师要求稿子得有照片,说服沈玉拍照的是我,没做模糊处理是报社的错。” “秦薇。”程茜简直无语,“你为什么这么傻?你急着把他撇清,有什么意义?” “这是事实。”秦薇紧盯着她,“程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看不惯沈逢南和梁研在一起。” 程茜坦然承认:“你说对了,我的确看不惯。我不懂,你为什么能忍受,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你不用,不会后悔吗?”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秦薇认真地说,“这件事我会和他交代清楚,你如果有想法,就光明正大去争取,别用这种手段,这很卑鄙。” 程茜脸色青白。 秦薇拿上报纸,起身走了。 * 周五的夜晚最美好。 至少,在赵燕晰眼里是这样。周末不用去上班,她心情放松地准备享受夜晚时光,屯了很久的剧刚好可以一次性看完,再吃点零食,做个操,躺床上和梁研贫嘴,聊新公司里的小八卦。谁知,很不凑巧,梁研班上有集体活动,聚餐到九点多才回来。 进屋发现地板是湿的,刚拖过,再一看,桌椅家具也擦得很亮堂。 梁研咦了声,把房门打开,“赵小姐,你做大扫除了?” 赵燕晰正趴着玩手机,头一抬,“不然呢,你以为你养了海螺姑娘啊?” 梁研笑起来:“喏,我这不就养了一只吗,漂亮可爱,还会大扫除!” 赵燕晰被夸得高兴了,“怎么样,聚会好玩么。” “挺好。”梁研走进来,把外套脱下,“可能是要毕业了,大家都很和气,那些互撕过的突然都好了,弄得我一头雾水。” “就学生会的那几个?” “嗯。” “这很正常,毕业了山高水长,以后不搭轧了,没利益冲突嘛。” 梁研嗯一声,把电脑拿出来,在书桌边坐下。 赵燕晰奇怪:“你还有事做?” “嗯,睡觉还早吧,你自己玩。” “哦,好吧。” 赵燕晰知道轻重,梁研做正事的时候,她从不打扰。 赵燕晰戴上耳机,看了一期综艺。看到后半截,就有点无趣了,她关掉视频,一看时间,十点半过了。 该准备睡觉了。 抬头一看,桌边没人,梁研应该去洗漱了。 赵燕晰爬起来,把床头几本杂志拾掇好,放回桌上。 梁研的笔电还开着,赵燕晰看了下屏幕,打算瞟一眼她论文进度。 刚看了几个字,觉得不对,她拉到开头,眼睛瞪圆了。 卧槽,这哪是论文啊? 时间、地点、前期准备、流程…… 这是梁研的求婚策划书! 赵燕晰忍着吐槽之心,往下拉,居然还有方案b! 她再一看,旁边摊开的笔记本写得密密麻麻,乍然看上去,像专业课笔记,仔细一读,全是各种男戒点评,包括舒适度分析、美丑鉴赏。 赵燕晰往后翻一页,简直被雷到了—— 第69节 《手寸(戒指尺寸)对照表》。 再往下,是戒指佩戴方法,一行小黑字:佩戴于左手中指。底下画了红线重点标记,后边有小括号注释:此处不确定,说法多样,待查。 赵燕晰看得目瞪口呆,她显然低估了梁研的奇葩程度。 这家伙到底是求婚,还是做研究呢? 梁研洗完澡进来,见赵燕晰愣在那。 “你干嘛呢。” 赵燕晰把笔记本放下,扭头问:“你们学霸的脑回路都是这样子?大哥,我还以为你在发奋写论文呢。” “我论文已经收尾了。”梁研坐到床边擦头发。 赵燕晰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会,也坐下来,叹口气,“你要是这么费心思跟我求婚,我也嫁了。” 梁研抬起头,眉挑了挑,“赵姑娘,你确定?” 声音带着笑,表情不怀好意。 赵燕晰一看就知道她又犯毛病了,嫌弃地将她一推,“都有主了还撩?小心我让你负责哦。” “行,负责啊。” 梁研手伸过去捏她脸,赵燕晰叫着躲闪。 两个姑娘闹作一团,和小时候一样。 闹够了,歇下来,一个靠在床头,一个躺在床尾。 赵燕晰想起以前,莫名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你就快二十一岁了,有了喜欢的人,很快就要毕业,要求婚,然后结婚,有小孩,做妈妈,养小娃娃……啊,真像做梦一样。” “……” 梁研无语,“赵姑娘,你是不是发散得太远了?” “哪里远啊,一步步的,都在眼前了。” “我婚还没求呢。” “有什么关系,你家沈叔叔难道还会拒绝你吗?他又不是傻子。” 赵燕晰看着天花板,已经给梁研画出一张美好蓝图,“嗯,我掐指一算,你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而我就是幸运的见证者。我小时候从来没想过这么远的事情。” 梁研笑道:“你小时候就想着吃。”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赵燕晰伸着脚踢她一下,“我爬树摘枣是为了谁啊,下河打莲蓬是为了谁啊。” 梁研只笑不答,躲着她的脚丫子。 赵燕晰爬过来,手脚并用:“小白眼狼。” 睡衣松垮的袖子滑下来,她手臂上的疤痕露出来。 梁研脸上的笑没了,赵燕晰没料到她突然不躲,一巴掌不偏不倚落在她手背上。 赵燕晰愣了一下,顺着梁研的视线一看,就明白了。 她连忙拉好袖子,凑过去说:“我开玩笑的,你才不是白眼狼。” 梁研没接话,拉过她的右手,将袖子推上去,仔细看那片红痕。 赵燕晰说:“淡了很多了,你去年买的那些药膏我还没用完。” 不只去年,以前那些年梁研一直给她买各种祛疤膏,每支都没用完,几个月没明显效果,就弄来另一种。 赵燕晰知道,对于这伤疤,梁研的执念比她重得多。她自己都已经不在乎了,很多时候甚至忘了这回事,梁研却还是会受它影响。就像现在,本来开开心心的,突然就变了。 赵燕晰有些忧愁:“其实,我觉得这疤祛不掉也没什么,我穿长袖没人能看见,以后我不想涂药膏了,你也别老记着这个。”顿了下,干脆把话说完,“本来也不是你的错,虽然是给你煮鸡蛋,但是我自己不小心烫的,你没欠我啊。” 梁研松开她,“再试试吧,还有很多没试过呢,每年都有新的。”没多说,她起身下床,“我上个厕所。” 赵燕晰却突然铁了心似的,喊住梁研。 “我说的是真的,就算你欠我什么,这么多年也还够了,没人比你对我更好。梁研,我希望你轻轻松松的,不管是我这点疤,还是以前的其他事,都不要再让你不开心。” 梁研沉默地听完。 屋里静了一会。 过几秒,梁研转过身,在她头发上轻轻揉了一把,“知道了。” ☆、第50章 沈逢南很忙,周一要去海南拍摄,他赶着周日晚上来见梁研。 两人一道去吃夜宵,就在附近的排档,选了一些海鲜。 沈逢南要了一瓶啤酒。 梁研说:“你嗓子能喝吗,我听着好像不怎么好。” 沈逢南说:“没事,昨晚睡得晚了点。” 他倒了一杯,梁研把纸杯递过去,“我也喝。” 沈逢南抬眼,“能喝?” “当然。” 沈逢南给她倒了一杯。 香喷喷的扇贝送过来,两人各吃了几个。 沈逢南喝完一杯啤酒,又倒满,梁研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工作顺利。” 她一下喝了小半杯。 沈逢南蹙眉:“慢点。” 梁研又一口把剩下的喝完,杯底亮给他看,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啤酒而已。” 沈逢南眉头松下来,淡笑着,“喝醉了,我不送你回去。” “那带我去哪?” 她挑衅的神情让沈逢南心里一痒。 看她几秒,他眼眸垂下,低着声:“把你塞兜里,带到海南去。” 没听到回应,他抬眼,看见她笑得两眼弯弯。 分别前,沈逢南摸了把钥匙给梁研。 “上次忘了带给你。” 梁研看了看,问:“我随时都能去?” “嗯。” “懂了。”梁研毫不客气地揣进口袋。 周一上午,沈逢南没去成海南。 要出发时,在小区门口碰到秦薇。 他们在门口的咖啡馆坐了一会,秦薇讲完事情,把报纸递给他。 两篇报道都不长,但标题明显,照片更扎眼。 “我没想到那是梁研。她那时还很小,我没多注意。我记得她母亲抱着她拍完照,你才刚走,她就躲回房间了。” 秦薇看着沈逢南的表情,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这并不好接受,她理解。 秦薇给了一点时间让他看完。 沈逢南看得很慢,逐行逐字,两篇都看完,又翻回来,盯着那张照片。 他久久不说话,也没抬头,秦薇看到他的手微微颤抖。 她更加难受。 “我没想到后面的事,带我的那个记者明确说照片会做处理,但最后登出来却是这样,那几天事情发酵得很严重,我后来再去找沈玉,发现她们没再住那个房子,没几天就有了跳楼的消息。” 她语气低下来,“这事我有责任,那段时间我一直很内疚。事情前后没有多久,梁家很快就压下了,你回来时已经都过去了。我怕你也会有负担,没跟你提。” 秦薇讲完话,这块地方就静了。 她不知道沈逢南把那点铅字看了几遍。 她心里闷,就想抽烟。 这次她没顾忌,就在他面前摸出一根烟点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手里的烟只剩小半截,她听到了沈逢南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的。” 他问得不清楚,但秦薇明白。她视线转回来,在沈逢南脸上停了两秒,又落下去。 不想去看他的眼睛。 她低头说:“是程茜发现的。我觉得还是你来告诉梁研比较好。我不知道程茜会做什么,但如果添油加醋,肯定会造成误会。这事本来就没你的错,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去和梁研解释,或者,我现在也可以跟你去见她……” 她还说了什么,沈逢南没有再听。 他的视线回到那张照片上—— 长头发的女人坐在旧沙发一角,小女孩靠在她怀里,短短的马尾辫散了,半边脸躲在女人肩窝。 她有没有在哭? 他记不起来。 那只是很平常的一天,他赶时间,很匆忙,没关注,也没用心。 一切早在记忆里模糊不清。 周二,南安下了一场雨,回暖的天又变成冷飕飕。 第70节 这是三月的最后一天。 傍晚时,雨停了。 梁研将电动车停到楼下,把脚踏上的纸盒抱下来。进了电梯,她从背包里摸出沈逢南上次给的钥匙。 到楼上,开了门,她脱掉雨披丢在门口,换好鞋,抱着盒子往里走。 阳台帘子拉得严实,屋里没漏进光,很暗。 梁研本要进厨房,却闻到一些烟味儿。她往沙发那边走了几步,仔细一看就愣住了,怀里的盒子差点儿掉下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梁研站了两秒,回过神。她把盒子放下,走到沙发边。 沈逢南睡着了,只穿着薄线衫,身上连条毯子都没盖。他身体侧着,右手盖在眼睛上。 茶几上的烟灰缸塞满烟头。 梁研看了一会,转身去卧室取了条薄被盖在他身上。刚要退开,熟睡的人却突然醒了。 他在昏暗中睁开眼。 梁研在他脸上看到一些陌生的迷茫。 “沈逢南?” 他失焦的眼睛定在她脸上,“梁研?”沙哑的声音明显不确定。 “是我。” 他看了一会,伸手摸她的脸。 梁研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回答。 梁研靠近他,“怎么了?” 他把她拉到了怀里,梁研的上半身几乎压在他身上。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些不稳。 “来送锅。” “锅?” “砂锅,赵燕晰买旅行箱,在商场抽奖抽到的,我那儿都用不上。”她问,“不是后天回来么,提前了?” 隔两秒,耳边含糊的一声“嗯”。 “为什么抽那么多烟?” “没多少。” “蒙我呢。” 耳边没声音,只有温沉的呼吸。 梁研说:“坐飞机累了?” “嗯。” “那你睡吧。” “陪我睡?” “我不困。” “……晚上不走,行么。” “行啊,赵燕晰也不在家,她们公司搞新成员历奇活动,去农家乐了。”她从他身上爬起来,“你洗个澡吧,我叫外卖,吃完了去床上睡。” 沈逢南没动,梁研推推他,“去啊。” 他看了她一会,起来了。 晚上,梁研留下过夜。他们有一阵子没睡一起,这晚就有点过头,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梁研醒来已经很晚,出乎意料的是,沈逢南还在睡。以为他工作累过头,梁研没叫他,起床去上了厕所,把澡也洗了。 洗完裹着浴袍出来,她把阳台帘子拉开,打开窗户透气。一转身,见沈逢南赤着脚站在房门口,愣愣地看她。他身上就一条内裤。 梁研惊讶,走过来,“你怎么不穿衣服?鞋也不穿。” 沈逢南看着她,“你洗澡了?” “嗯,你也去洗吧。” 他点点头,没讲话,回了卧室。 梁研又留了一天。 4月2号,周四。 沈逢南下午出去买菜,梁研午睡醒来没看见他,在冰箱上留了张字条就走了。她赶回家拿了单据,把电脑塞进包里,再去拾宜路取戒指,到花店拿玫瑰。 回到沈逢南楼下,五点半。 摸出手机一看,两个未接电话。她没回,快速上楼。 在门口站了一会,冷静下来,她敲了门。 似乎一秒都没等到,门就开了。 “研……” 说了一个字就断掉,沈逢南明显愣了一下。 梁研把花递到他怀里:“给你。” “研研?”他回过神。 “你等一下。”梁研关上门,拉他到沙发边。 她把背包放下,取出电脑,把戒指盒也拿出来,都放在茶几上。 直起身,发现他正看着她。 手心莫名地热了一下。 “……你要不要坐着?”她搓了下手掌,指指沙发。 沈逢南没动。 梁研想了想,觉得站着也不影响,顺利的话,五分钟就能结束。 “我做了个ppt。”她蹲下来,打开电脑,把屏幕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对着他。 她点了自动播放,音乐也打开。 不多,一共十张,每张一两行字,带上一张图。 文字是她写的承诺,很正经,也很细致,图画是她手绘的,没着色,简单清淡。 一遍放完。 梁研没停顿,把戒指拿出来,站起身:“沈逢南,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音乐在这一秒放到末尾,停了。 屋里寂静。 没有人应声。 梁研手心渐渐出了汗,戒指被捂得湿热。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男人走过来,把花放到沙发上,紧紧地把她抱住了。 屋里还是一样寂静。梁研却觉得,好像听到他哭了。 很快,她就确定了。她的颈窝湿漉漉的。 梁研顿了半晌,低声问:“你答应了?” 等了两秒,听到他喑哑的回答:“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沈逢南松开手,低头抹了把脸才看她。梁研看到他湿红的眼睛。 他唇抿紧,牵着她去了卧室。 不过几分钟,一切都交代完,该说的,该给她看的,都摊到她面前。 好像在等她宣判。 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小时,梁研抬起了头。 他的无措,她都看进眼里。 有一瞬,她有短暂的茫然。似乎思考了一下,她才开口,“如果我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会不会惊讶?” “……什么?” “我妈妈选择自杀,跟这里报道的原因毫无关系,什么不堪舆论压力都是你们想象的。” 梁研说,“她跳楼前一个月就写好了遗书,她有一个盒子,放着她的宝贝,她把遗书和那些全都寄给了她的医生。她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唯独没有安排我。” 沈逢南怔住,没说出话。 梁研眼眸垂下:“她就是不想活了,也不想要我了。” 停顿了一下,她把最后一点也告诉他,“她得了乳腺癌,医生建议切除□□,她不能接受,这可能是唯一的那点诱因吧。” 话说完了,她走到垃圾桶边,把报纸撕碎了,丢进去。 回身的时候,有人抱住了她。 * 这一天,于梁研,有了些莫名的意义。 不只是求婚,还有别的。 和在北京的那晚一样,最不想示人的一切,全都在某个人面前坦诚,以各种契机。 第71节 而他,全然接纳。 卧室的壁灯一直亮着。 被窝里温暖柔软,适合睡前交谈。 沈逢南攥着梁研的手。距离他们说完上一句话已经过了五分钟。这一小段沉默,谁也没觉得突兀。 彼此都静了一会。梁研的手机响了下,沈逢南摸过来给她。 是新邮件。 梁研点开看了下,递给沈逢南。 沈逢南看了附件名,再往下拉,说:“是程茜。” 梁研点点头,明白了,点了删除。 沉默了一会,她说:“我不记得你那时候的样子。” 沈逢南说:“没关系,我也不记得你。” “嗯。”梁研换了个姿势,头挪到他肩窝,“医生说我患乳腺癌的几率会比别人高一些,这个你介意吗。” 沈逢南把她搂紧,“不介意,但会担心。” “不用担心,我经常做检查的。” “下次我陪你去。” “好。” “睡吧。”沈逢南把被子拉好,将她包得严实。 梁研抱住他的腰:“还有件事。” “什么?” “我婚求了一半,你没回答。” “……” 他没说话,找着她嘴唇吻了一通。 “答应了?” “不然呢。” “那生日礼物,我要你的户口本吧。” “好。” “等我毕业去领证?” “好。” “沈逢南。” “嗯?” “到今天截止了。” “什么?” “以后,你再后悔,我就不放了。” 静了静。 他应:“好。” 三天后,梁研生日,沈逢南果真把户口本给了她。 梁研把它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那天,她还收到另一份礼物,一枚求婚戒,和她给沈逢南买的那个很像一对,不知他怎么找到的。 毕业前的日子过得飞快。论文答辩完,好像一下子就走到了末尾。 6月29日,梁研租的房子到期,要退了。 赵燕晰要弄档案,已经提前回了俞城。下学期,她住师大宿舍,而梁研准备遵守承诺,去赴沈逢南的同居之约。 这天下午,沈逢南过来帮梁研搬家。 前些天,梁研已经抽空把大部分东西整理好,两个姑娘的东西必然不会少,梁研最多的是书,足足三大箱,而赵燕晰最多的是衣服,满满四大袋。 沈逢南先把三箱书送去他工作室,梁研收拾剩余的东西。床上已经搬空,就剩了床底的东西没收拾。 梁研跪在地板上,把里头的盒子都拉出来。 最大的一个土黄色盒子,装的是沈玉的东西。 梁研怔了一会,拿宽胶带把盒子封上,封完,想起什么,又重新划开。打开盒子,她翻拣了一下,找到那封信。 林晓清说,是沈玉留给她的。梁研一直没看。 这次她没有停顿地撕开了信封,倒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黑色钢笔写的字,七行,不足半页。 梁研从第一个字开始看。 “研研: 你看到这封信,必然已经长大。 也许你此刻在想我,也许是在恨我,这都没什么关系,我无从知晓。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我与梁越霆仅剩的一点联系,但写下这些字时,我意识到,似乎不只是这样。 这一辈子,我愧对很多人。最无辜的两个,是我妈妈和你。说抱歉没什么意义,我从来不想讲。 那么,给你留点别的吧。 你看,我这一生,懦弱、愚蠢、选错路,爱错人。 研研,你不要活成我这样。” 最后一个字洇了墨,也许十三年前有滴眼泪落在这里。 “研研,书还有吗?”沈逢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梁研回过神,抹了把眼睛,“没了。” “那我把书架拿走了。” 梁研从地上爬起来,跑出去,“我帮你!” 完。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