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作者:沉闇)》 第1节 书香门第【kkuru】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女王》 作者:沉闇 文案 所有人都说,裴泠泠作天作地作大死,把自己一段人人艳羡的好姻缘硬生生地给作没了。她翻出一个标志性的白眼儿,用她那标志性的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老娘胸大腿长屁股翘,肤白貌美学历高,难道就只能配个心里有初恋的男人吗?” 过了段时间,心里有初恋的男人、前夫唐昭理回来求复合,裴泠泠嫣然一笑,我现在乱花迷人眼,回头草可看不上了。 唐昭理这下总算是信了那句老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分割线******************* 狗血豪门虐心婚恋小说!!! 男主前期非常渣,女主也非常简单粗暴,欢迎入坑。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主角:裴泠泠,唐昭理 ==================== ☆、第一章 第一章 裴泠泠纵马从远处飞奔而来,跑到马场门口那个中年女子面前,不等马停稳,她就长腿一伸,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 那个中年女人看到她这样危险的动作,吓得心都漏掉了一拍,连忙骂道,“哎哟,我的大小姐,你注意点儿行不行?你现在都当妈妈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啊。” 裴泠泠不在意地一笑,“陆姨,你应该相信我的技术。”她边说话边把帽子取下来,海藻般的头发失去了禁锢,像瀑布一样披散下来。她说话的时候,一双大眼睛上下眨动,长睫好像小扇子一样,仿佛凑近了都能感到一阵微风。裴泠泠无疑是相当美丽的,她的美,乍然一看,充满了淡淡的冷意,然而只要她一笑,仿佛万紫千红都被她纳入了那一笑当中。 她迈开一双被高腰裤子包裹得越显修长笔直的大长腿,走到陆姨身边,“鸡汤熬好了吧?” “好了。按照你的吩咐,我用小火煨的。”陆姨把手上的保温桶打开,一股温和的香气立刻飘散在空中。 裴泠泠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我去换个衣服,马上就过去。” 身后一个跟她面容相似、但比她稍微小点儿的女孩儿这才不紧不慢地骑马上来,见她要走,在后面叫住她,“姐,你这么快就认输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家里待到天荒地老呢。” 裴泠泠心说她也不想,但是她知道,要是再不回去,她真的可能要在娘家待到天荒地老了。裴泠泠毫不怀疑,这种事情她那个老公完全做得出来。她在人前要强惯了,听到亲妹妹这样戳心窝子的话,摆了摆手,糊弄道,“你懂什么。” “我不懂?”詹甜甜从马上跳下来,“我好歹也谈过恋爱了好吧,什么叫我不懂?”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今天在姐夫面前委曲求全的样子,就跟当年你的那些男朋友在你面前委屈求全的样子。天道好轮回~果真是报应不爽。” “你究竟站在哪边?”被自己亲妹妹一顿抢白,裴泠泠脸上也不太好看,不耐烦地问她。詹甜甜赶紧表明态度,“我当然站在你这边了。不过......你确定要这样吗?”她脸上露出一丝嫌弃,“那个女人值得你这样做吗?不过是个寡妇,你又何必把她放在心上。” 裴泠泠微微一哂,虽然是个寡妇,但耐不住是她老公心心念念的寡妇,要是真的不足为惧,那她为什么回娘家快半个月了,唐昭理那个瘟人还没有过来接她?她当然知道何苏不值得她这样做,但她又不是做给何苏看的,她是做个唐昭理看的,何苏不过是个筏子,理她只会降低自己的格调。 唉......好吧,她其实在意得要死。要不然也不会跑回娘家大半个月了。本以为唐昭理会低头跟她服个软,没想到还是没有。裴泠泠要什么有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却偏偏在唐昭理面前折戟沉沙,败了一次又一次。自从结婚以来,只要跟他吵架,先低头的那个总是她,时间一久,她都快忘了当初在别人面前那副盛气凌人、骄纵跋扈的样子了。 见她不说话,詹甜甜嘟了嘟嘴,她是跟父亲姓的,詹海生是入赘,不过裴老爷子比较开明,只要求一个孩子冠“裴”姓,不论男女。长女泠泠就成了姓裴的那个。“虽说姐夫这人长得好看又能干,家庭好学历高,但是你以前的男朋友都是这样的啊,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头栽进去了。” 这大概是,一物降一物,魔物降怪物吧。 她这个让人头疼不已的怪物,碰上导航更高的魔物唐昭理,就成了被降服的那个,还是一击必杀的那种。 裴泠泠怕鸡汤冷了,也就不跟她多说了。提着鸡汤朝后面的休息室走去,片刻之后,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开着她那辆异常低调、丝毫不符合她性格的黑色商务车,朝着医院开去。 照裴泠泠的性格来,她肯定是什么车子张扬开什么车的,然而唐昭理不喜欢。为了她这招摇的性格,两人没少吵架,一吵架就冷战。偏偏裴泠泠在唐昭理面前是个耐不住的,几乎每次都是她先低头,一低头就自然要改掉自己以前的毛病,好让自己更符合唐昭理的喜好。 她以前也很愤愤不平过,凭什么每次都是她先道歉,每次都是她先认错,每次都是她改?唐昭理看不惯她的地方多,她看得惯唐昭理的地方难道就少吗?别的不说,单是他时时刻刻把他那个嫂子挂在心上,裴泠泠就相当看不惯。 但是看不惯有什么办法,唐昭理要是能改,他就不是唐昭理了。裴泠泠只能安慰自己,两人在一起,总要慢慢磨合的,总要有个人包容度要大一些,唐昭理不愿意做,那就只能她来做了,谁让她,是先爱上的那个人呢? 因为是去医院,裴泠泠还是很有公德心地换了双跟不那么细的鞋子,踩在地板上面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她走到病房门口,门虚掩着,裴泠泠故意没进去,站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嘿,结果果然不负所望,她刚刚在门口站定,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大人的声音夹杂着小孩儿的嬉闹声,听上去......真像一家人。 裴泠泠心里酸水直冒,却不甘心就这样进去,里面就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这次真的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来得及时,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裴泠泠听到,暗暗翻了个白眼儿,怪不得好多人都觉得学艺术的智商低,什么叫唐昭理不来,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啊?生病了打120啊,医生大把大把,医疗资源大把大把,特么的专门挑大晚上别人夫妻俩正在好好温存的时候打个电话来告诉别人的老公,算是什么回事? 没有听到有人响应她,何苏笑了笑,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听说......因为这件事情泠泠生你的气,回娘家去了?说来也是我不好,明知道她介意,还要给你打电话。但是......阿麟病来得急,我总不可能给公公婆婆电话吧?他们都是老人家,要是一着急,伤到哪里了怎么办?” 大姐!重点根本就不是电话好么?是你应该避嫌啊!不说你是寡嫂,跟小叔子原本就不应该走太近,就是你们两个之前的那一段儿,现在各自组建了家庭,都不应该太接近吧?大晚上打电话,真的好吗?还有,何苏这三言两语就把裴泠泠往不懂事上面靠了,说她不为老人考虑,这样混淆重点,真的好吗? 病房当中传来一个相当低沉好听的男声,那声音好像是有弦乐器在耳畔奏响。她听这个声音shen吟,喘息过数次,怎么会不知道那是谁的?裴泠泠知道他又要说自己了,果然,“她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居然还帮她遮掩,裴泠泠笑了一下,听唐昭理继续说道,“她年轻不懂事,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的,你别跟她计较。” 何苏听了这番明显护短的话,大概心里不太好受,过了会儿才似真似假地说道,“泠泠命真好,什么都不缺,还从小被人护着长大。现在嫁给你了,你连别人一句误会都要替她解释清楚。” 那当然,他现在是我老公!裴泠泠心里的酸意淡了点儿,唐昭理顿了顿,然后才冷冰冰地丢来一句,“当初大哥对你也是一样的。” 得,又扯到旧事了,唐昭理动不动说他大哥,分明就是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偏偏这种裴泠泠还拿不到什么把柄,不能怼回去,怕他再说出什么让自己打脸的话来,她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到她进来,病房里的两大一小三个人都愣了一下,裴泠泠心里明明恨得要死,脸上却笑得相当灿烂,像是没看到一样,跟何苏打了个招呼,“大嫂。”她走到病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唐麟,柔声问道,“你好些了没有啊?”他乖乖地点了点头,裴泠泠把鸡汤放到床头,“婶婶熬了很香很香的鸡汤,待会儿让妈妈喂你好不好啊?”唐麟再次点了点头。 他是唐昭理大哥的遗腹子,从小身体就比较弱,那天晚上何苏给唐昭理急急忙忙打电话,也是因为他突然晕过去了。跟唐麟打了招呼,裴泠泠站起身来对何苏说道,“医生怎么讲?” 何苏摇了摇头,“各项检查都做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医生说可能是因为突然供血不足。”就是这个供血不足,唐麟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也是唐家家大业大,换成普通人,恐怕第二天就出院了。 裴泠泠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这番诽议说出去讨人嫌,她指了指桌上的保温盒,“我在家里熬鸡汤,来晚了点儿,大嫂不要生气啊。”她殷勤地跟何苏介绍,“这鸡汤是我家里的阿姨大早上从市场买的乌鸡,小火煨了八个小时才弄好的,又加了药材,非常温补。你等下给阿麟喝吧。” 何苏那张如梨花般凄清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你有心了。” 裴泠泠笑眯眯地说道,“大嫂喜欢就好。”她走到唐照例身边,“大嫂你好好照顾阿麟,我跟昭理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何苏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伤感,“看着你们这么恩爱,我真是......好羡慕。”她说话却是看着裴泠泠背后的唐昭理,目光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期盼,欲语还休。 裴泠泠在心里骂了句“不要脸”,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大哥在世的时候跟大嫂想必也是一样的。我跟昭理刚刚新婚,在一起的时间难免要多些,让大嫂笑话了。” 何苏抬头看向裴泠泠,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像是一个真的慈爱的大嫂一样,取笑她,“都是当妈妈的人了,还新婚呢。” 裴泠泠挺了挺自己因为怀孕二次发育,却又丝毫不显下垂的胸,笑道,“可不是呢,感情好,十年二十年都是新婚,生个孩子算什么?” 笑话,她自从怀孕了就有专人给她服务,就是害怕身材走形,长出妊娠纹什么的。别人生个孩子一两万,她生个孩子一两百万,要是还跟其他人一样,那她这一两百万还不如打水漂呢,起码还能冒个泡。 裴泠泠目光在何苏肚子上一扫,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说话,可是那眼神那表情已经在说,何苏自己没老公,就不要来讥讽她了。反正她背对着唐昭理,他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白莲花,可不是只有何苏一个人会装的。 在何苏被她看恼之前,裴泠泠收回目光,转过身走到唐昭理面前,叫他,“走吧。” 唐昭理看了一眼何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医院,唐昭理步子迈得越来越大,丝毫没有等裴泠泠一下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顾不上医院来来往往都是人,大声叫住他,“唐昭理你给我站住!” ☆、第二章 第二章 他果然站住,转过身来看了裴泠泠一眼,她连忙小跑上去,带着一脸藏不住的怒气质问他,“你还生气了是吧?” “你自己要回你妈家,我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不回来,你埋怨我做什么?”唐昭理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听裴泠泠这么问,语气也不太好。 那么多次!他口中的“那么多次”就是三次!裴泠泠被他气得不行,“明明是你不对,你给我打三个电话怎么了?”自从她月份大了之后他们两个就没在一起过,那天晚上还是他们两个这大半年来的第一次。裴泠泠生孩子之后对这些或多或少都有些排斥,那天晚上气氛什么的都刚刚好,她也准备试一下,谁知道刚刚入港,何苏的电话就打来了。 唐昭理一听她有事,顾不上安抚自己,就先把衣服穿了起来。马丹,他也不怕他将来得阳wei。抓起钥匙就急急忙忙出去了,等到把唐麟送到医院安顿妥当,才想起家里还有个被他丢下的老婆。 才开始的时候唐昭理心里对裴泠泠还是有那么几分愧疚的,他知道裴泠泠做了多久的努力和心理准备,她这个人一向要求完美,能让她同意不容易。所以才开始的时候还耐着性子给她打电话,打算哄哄她。可谁知道,她直接把手机关机,根本不理他。后来倒是开机了,但是他打电话也不接,大有唐昭理不去上门负荆请罪,她就不回来的架势。 唐昭理也不是那么好性儿,一向奉行事不过三,电话打了三次,裴泠泠还不接,他就不管了。反正他把姿态摆出来了,是裴泠泠不要,父母问起来,他也有话回答,责任不在他。 他心里还隐约觉得裴泠泠有点儿不懂事。那是别的事情就算了,那可是唐麟生病啊。谁不知道唐麟是他父母的掌中宝,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别人不说,他妈妈就先受不了。 更何况,他都打电话来向她解释了,她还是不听,非要把事情闹大,闹到所有人脸上都不好看了,难以收场了,她才满意。 不过想到这次还是裴泠泠先低头,唐昭理怕等下把她惹毛了,又要去顺毛,转而低了语气,走到她身边来,“好了,你人都过来看他了,就别生气了。” 她是在生何苏的气吗?十个何苏也比不上唐昭理一个人啊。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硬是要给她装傻,移祸江东的本事简直一流。裴泠泠一把挣开他握住自己手臂的手,不高兴地说道,“谁想来看她啊?”那种货色的女人,也值得她来看一眼吗? 裴泠泠觉得,自从跟唐昭理结婚以来,只要是两个人吵架,她都没有赢过,每次都是她先低头。虽然她也知道,先爱的那个人的确是付出多些,但也不能每次都这样吧?结婚以前,她跟那几个前任在一起,可不是这样的。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从来没有把人家的脸面当着踩在脚底下啊!偏偏,唐昭理好像很喜欢看着她伤面子一样。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偏了一张脸,哀怨无限地看着唐昭理,“我不接你电话,你不知道来我家接我吗?”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大眼睛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泪意,似嗔似怨,站在阴影之中,别有一番美丽。 话说到这里,裴泠泠更觉得委屈了,“再说了,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是唐麟生病了,你这样说,说得好像我很小气很不讲道理一样。退一步来讲,就算是唐麟生病,她自己不知道打电话叫救护车吗?非要你大晚上放下老婆孩子,眼巴巴地过去,你说我能高兴吗?” 唐昭理觉得裴泠泠有的时候简直不可理喻,“什么叫我‘眼巴巴’?”他何曾眼巴巴地找过谁?“你觉得家里上下,除了我她还能打给谁?打给我父母吗?那么大晚上了,要是把他们急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她又没个朋友,除了我能帮她一把,还有谁能帮她?” “难道你去了就能顶医生吗?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我怎么不知道?”裴泠泠觉得唐昭理才是不可理喻,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脸上露出几分隐晦的讥诮来,“是怕你父母急出什么问题来,还是怕他们责难何苏没照顾好孩子,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在唐昭理父母眼中,何苏还害死了他们的长子,能容忍她继续冠着“唐家长媳”的名头在h市行走,能让她时不时地看到孩子,已经是法外开恩了。那个孩子是唐昭理大哥的遗腹子,二老看得跟心肝儿宝贝一样,人在老宅还好好的,到了她那里就突然晕倒,那个时候不去找二老,而是先给唐昭理打电话,究竟安的什么心,恐怕也只有何苏才知道了。 唐昭理觉得这样跟裴泠泠说下去,可能永远扯不清,眼看着周围的人不断朝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唐昭理拉起裴泠泠的手往车库走去。见他不理自己,裴泠泠越发来劲儿了,在他背后不冷不热地说道,“明明你们两个有过去,还不知道避嫌,当我是死的吗?” 唐昭理猛地停下脚步,裴泠泠猝不及防,鼻子撞在了他的肩膀上面,她还没来得及借题发挥,唐昭理就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她。她知道自己这是把唐昭理惹生气了,心里不由得有点儿怵他,嘴上却还要犟着,“怎么?说不得吗?你们要是真的清清白白,有什么说不得?”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刚才消下去的泪意忍不住又冒了上来,倔强中带着她那非常具有侵略性的妍丽,好像清晨带着露水的玫瑰花,看得人忍不住心中一跳。害怕自己的分量不够,裴泠泠又把孩子搬出来,“你不来看我也就罢了,孩子你这么多天也一眼没看,你自己就不觉得对不起她吗?” 还不是你非要带着孩子回去的吗,又没人赶你走?唐昭理觉得额角抽疼,每次跟裴泠泠吵架,他都要被裴泠泠的胡搅蛮缠搞得头痛不已。正想斥责她两句,但是想到女儿,又看做惯了高傲姿态的她这么委屈,心中一软,轻轻叹了口气,“真是怕了你了。” 见他服软,裴泠泠心中立刻高兴起来,脸上却还是那副似嗔似怨的模样,唐昭理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把她往车子那里拉,见她还是站在原地不走,停下来朝她挑了挑眉毛,在她手心挠了挠。裴泠泠耐不住痒,“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下不好再端着了,只能不自然地跟着唐昭理上了车。 他们到裴泠泠娘家接了孩子回来,顺便在那里吃了饭。啵啵还是个刚长牙的小姑娘,一段时间没看到自己爸爸,有点儿不认识他了,看到妈妈带了个陌生男人回来,第一时间还不敢上去求抱抱。唐昭理见了,心中一半是觉得愧疚,另一半也有些埋怨裴泠泠,贸贸然把孩子带走这么多天,弄得孩子现在都不认识他了。不过这到底是在岳母家里,他也没多说什么,吃过饭就带着老婆孩子回家了。 他们住的地方是裴泠泠选的,她喜欢玫瑰花,偌大的别墅附近,都种满了各色玫瑰。他家花草侍弄得很好,玫瑰除了每年最冷和最热的那几天,几乎从未断过,尤其是春秋两季的时候,整个别墅间的玫瑰齐齐盛开,远远看去,好像空中楼阁一样,瑰丽而绚烂。 啵啵跟一般的孩子有点儿不太一样,她成天到晚,睡觉的时间最多,既不吵也不闹,除了吃就是睡,十分心宽体胖,养她丝毫不费力,这性子,既不像唐昭理也不像裴泠泠,不知道是隔代遗传了哪个老人家。 她在回家的路上就睡着了,裴泠泠和唐昭理到了家,又把她弄醒,合力给她洗了个澡,小姑娘一个偏头,连衣服都没穿好,又睡着了。 把孩子打理好,她父母才有空腾出手来清理自己。裴泠泠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唐昭理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看简报了。 这个男人,永远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配上那张脸,十分人模狗样道貌岸然,也十分......禁欲。弄得人很想撕开他的那层外表,看看里面究竟是怎样一副让人血脉贲张的景象。 裴泠泠穿了身衬衣样式的睡衣,那睡衣粗粗一看,好像是男士衬衣,长短大小领口开的程度,都是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太露,也不会包裹得太严实。比起一般的吊带式,大大减少了直接的肉/欲,更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禁/欲般的引诱,显得更加高级。在背后,有一大片镂空的蕾丝花纹,露出大片美背,却又丝毫不直接,若隐若现,俯身下去,也不用担心胸前的春/光被窥见。更用担心走光,因为在衣摆下面,还配了一条短睡裤,长度刚刚被放下来的衣摆遮住,不注意看根本看不见。 总之,这是一套处处给人遐想,却处处不给人机会的衣服。明明感觉机会就在你面前,却又不让你得逞,好像故意要把你挠得抓心挠肺的。 裴泠泠坐到唐昭理对面,随手拿了本书来翻着,但过了没多久,她就没那么规矩了。她歪歪地倒在沙发上,半干的头发随意披在身上,一条修长笔直又白皙的腿慢慢伸了出去,从唐昭理的睡衣下摆......伸了上去。 第2节 她虽然高,但脚却不大,一般男人的手堪堪一握。脚上指甲浑圆,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美甲,死皮老茧更是一个都没有。那只脚,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恰到好处到让人挑不出任何错误来。 唐昭理睡衣领口没扣完,露出了一小片洁白的胸膛。裴泠泠轻笑了一声,那只脚略过他的胸,只是用脚趾调皮地在周围划了一圈儿,故意不去碰,然后一路向上,从唐昭理的领口伸出来,像手一样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再用脚背蹭了蹭他的下巴。男人下巴上的胡子扎得她又痒又疼,裴泠泠只动了一下便撤走了,然后继续向下,继续略过刚才忽略的地方,一直下来,伸进了他的裤子里。 她还要继续作乱,唐昭理却隔着裤子一把抓住了她的脚,挑了挑眉。昏黄的灯光下面,裴泠泠倒在沙发上,长发散了一片,手指放在唇边,正看着他吃吃地笑着,眼中没有引诱,只有恶作剧般的幸灾乐祸,好像那童话故事当中引人犯罪的水妖一样,看起来人畜无害,却往往能在下一秒就要人命。就是这孩子般的懵懂作态,让她有种女童般的娇憨。裴泠泠不恃靓行凶的时候,恰好是她最能击中唐昭理心的时候。明知道这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唐昭理就是忍不了,直接握住她的那条腿,曲起来,走到她身边,低头吻了上去。 等到唐昭理情yu正浓的时候,裴泠泠却一把推开他,他从裴泠泠的肩膀抬起头来,看到她带着一张十分无辜的脸冲他笑道,“哎呀唐大哥,我忘了今天我大姨妈来了。” 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唐昭理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正要不管她,继续进行,裴泠泠却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飞快地把腿从他手里抽出来,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要进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儿睡。” 唐昭理气笑了,知道她这是在报复那天晚上他接到电话就走的事情,随手拿起手边的靠枕打在她的翘臀上,“小气鬼。” ☆、第三章 第三章 裴泠泠一觉睡醒,唐昭理人已经不在了。啵啵躺在她的小床上,正冲着自己妈妈吐泡泡。她起床来,把自己收拾妥当,又好好地嘱咐了家里人一番,这才开着车去了公司。 因为生孩子,这前前后后快两年的时间她没怎么管过公司,都是唐昭理帮她一把,家里还剩下两个小的,都是不顶事的,能不给她找麻烦她就谢天谢地了,如何还能指望他们扛起整个集团? 她到公司的时候十点都过了,没走正门,先是到副总经理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没人。然后她就到了最近的一间茶水间外面,她的好表弟正顶着一张英俊的混血面孔,在他新招的小美女面前献殷勤。 英俊,高大,多金,年轻,这样的人谁很少有女孩儿能拒绝吧?他的那个小助理看着自己老板捧在手心的限量版冰淇淋,雪白的脸上有几分红晕,“裴总,你这样......让人看到了不好......” “没人。”裴泠泠听见她弟弟用一口带着浓重英国味道的夹生普通话对他的助理说道,“就算有人又怎么样?你工作辛苦了,我买点儿小点心犒劳你一下,谁能说什么?” 小助理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希望他能有点儿自觉,公司里能说他的人多了去了,首先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姐姐。 裴珏那货这次居然能看懂,虽然他也很想在小美人面前表现得不在乎一点儿,但他对裴泠泠的恐惧由来已久,哪怕是她人不在这里也依然一句大话都说不出口。他愣了一下,随机表现出一副相当不在乎的表情,“怕什么,她不在。再说了,她就是在又能怎么样?我不信,我过来喝口水她还能骂我。” 小助理被他逗得一笑,裴珏也觉得在小美人儿面前这样说有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但是话已经出口了,他也不能收回来,只能努力补救。两两相对,要么是别人太强大要么是自己太弱小,裴珏不愿意把自己说得太弱,那只能努力拔高裴泠泠的不人道了。他看了那小美人一眼,说道,“你别觉得我怕我姐很胆小,你看看,放眼整个公司,除了我姑父,还有谁不怕她?”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从小长在他姐阴影下的孩子。 “我姐你也看到了吧?漂亮,个子高,人聪明,家世好,她身上每一件优点单独拎出来都要秒杀一大片女生,偏偏还努力,不,她那不叫努力,那叫拼命。”裴珏转过身来对着那小美人儿低声说道,“你知道我姐最喜欢她那头头发了吧?她高中三年,为了尽可能地腾出时间来学习,直接把她头发剪了,三年!”裴珏伸出三根手指,“三年!三年都是□□,分分钟我以为她要炸碉堡。” 高中三年,裴泠泠都顶着她那头从土里扒拉出来的发型,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校服,要么行色匆匆地穿梭于学校和家里,要么专心致志地待在教室或者图书馆里。 家里人都知道,裴泠泠死爱死爱她那张脸,裴珏觉得,哪怕是下一秒就要死了,裴泠泠都还能从容不迫地梳好她的头发,换身最体面的衣服去死。但在她想要站得更高的yu望面前,这些东西屁都不是。 裴泠泠也不知道裴珏为什么会对她高中剪头发的事情有那么深的怨念,这已经是她听见自己表弟跟不下十个人讲这件事情了。大概是前后差距太大,吓到了他幼小的心灵吧。但是,裴泠泠想了一下,从小到大,她做出来比这个吓人的事情更多,怎么不见他记得呢? 裴珏的记性,跟他的脑回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裴泠泠站在门口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再要在这里站下去,今天上午这边的人都别想进来喝口水了,就刚才那一会儿,她已经吓跑了三个人了。 听见这声叹气,裴珏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刻竖了起来,他转头向门口看去,裴泠泠身材挺拔地站在那里,对他说道,“炸碉堡可不是□□,那叫董存瑞。叫你没事多读点儿书。” 她转过身,轻轻巧巧地丢下一句,“裴珏的助理,叫小赵吧?跟人事那边说一声,裴副总上班时间摸鱼,这个月绩效扣一千,你自己的绩效扣一百。” “别啊。”裴珏立刻不干了,连忙跟上她的脚步,“姐,这个月你已经扣了我多少工资了?再扣就没啦。” 裴泠泠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小助理手上那个限量版的冰淇淋盒子格外显眼,“吃个冰淇淋都是限量版,你还说你没钱?”她嫣然一笑,“谁信?” 经过这么一场鸡飞狗跳,公司上下差不多都知道她来了。裴泠泠坐到自己办公桌旁边,开始处理文件。 集团是她外公留下来的,按照大家族一般情况下重男轻女的尿性,这公司应该是她舅舅,也就是裴珏他爹当掌舵者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几代人的英雄豪情都用光了,到了裴泠泠她妈妈他们那一代,硬是找不出半点儿能担大任的样子。 先是裴泠泠的妈妈,从小到大都是个标准的封建家庭大小姐模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性格软弱,成天在家里做自己的,一点儿看不出来是她外公的女儿。然后就是裴珏的爸爸了。看裴珏这么不靠谱,就知道他爸爸有多不靠谱。裴泠泠那个舅舅啊,是个标准的纨绔。让他每天风花雪月还行,但是让他坐在这里处理正事,那简直就是在要他的命。 她舅舅天生浪漫多情,只要是女人,无论美丑他都能谈得来。才十七八岁就能撩得全城女性,年轻的非他不嫁,年老的恨自己嫁人太早,到了二十多岁更是不得了。眼看着连男人也不放过了,裴泠泠她外公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赶紧把自家纨绔打包送去了美国。原本是让他去美国读商科的,谁知道他自己动了手脚,学校改在了英国。裴泠泠那舅舅认为,也只有英格兰这样孕育了无数文豪和浪漫传说的地方能配得上他,在那里不到半年,就播下了一颗叫“裴珏”的种子。 裴珏母亲跟他爸一样,是个喜欢追求自由的人,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裴珏,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因为自己怀孕,又考虑到他年纪不小了,不应该再在外面继续浪下去,裴泠泠三催四请,最后没办法使出了“断人钱财”这一招必杀技,这才把裴珏逼了回来。 是的,哪怕现在已经快五十了,她舅舅依然不事生产,仗着父亲留下来的基业,成天啃老。还发动自己儿子一起,当个啃老族。 唯一的男丁已经这么不成器了,如果家里再没有个主事的人裴泠泠外公一生的心血都要付诸东流。思来想去,自己家的这个靠不住,那就只能找个别家的人来靠一靠了。这一找,就找到了裴泠泠的爸爸,詹海生。 他出身不太好,但能力很强,对裴泠泠的妈妈裴爽女士也相当体贴,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裴泠泠外公去世之后闹出一些如陈世美般的幺蛾子,然而并没有。自从她能独当一面之后,公司大权基本上就在她手上了,詹海生像是要避嫌一样,能不过问就不过问,天天跟她妈妈在一起侍弄花草,共享天伦,哪怕是她怀孕那段时间,都没出来过。 裴泠泠的家庭,就像世间所有普通家庭一样,温暖而平凡。 她能长成现在这样子,只能说基因太强大,隔代遗传也是如此。 裴泠泠是他们这一辈小的当中最像她外公的,家里那个妹妹,跟她爸爸姓的詹甜甜,相较而言,更符合大家对家庭和睦的小姑娘的一般认知。 裴泠泠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出来打算回家。边出门边给唐昭理打电话,他们公司隔得很近,片刻之后,唐昭理就开着他那辆相当低调奢华的车子出来了。 他一向是看不惯裴泠泠那副招摇模样的,她那辆车子自然也看不惯。看见车子开过来,被太阳晒了一下感觉要马上去做十二个美白spa的裴泠泠也见不得他好,不情不愿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看你这车子也不怎么低调。”低调的奢华,在裴泠泠眼中那就叫装逼,还是装的暗逼。 夫妻两个互相这么看不惯还能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也是个奇迹。唐昭理听见了当没听见,说起另外的事情,“啵啵到我妈那里去了,今天晚上过去吃饭吧。” 裴泠泠没意见。裴爽女士是个不管事的,就算要带孩子也带不到她身上来,还好唐昭理的妈妈比较传统,最喜欢儿孙绕膝,啵啵生下来还要多亏她在旁边帮忙。虽然她自己也未必有多少经验,但是有个老人在旁边,总好过一个人。 “那这样吧,从南二段绕过去,我去买点儿点心。”裴泠泠对这种人情世故最是擅长,唐家家大业大,哪里会少那点儿点心,还不是做出姿态来拿给老人家看的。东西多少无所谓,关键是态度。哪怕唐昭理一直觉得裴泠泠在个人相处上过于圆滑,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这种圆滑让大家都舒服。 点心一般都是两样的,一份少油少糖,专给老人;一份做成各种小动物形状,专给小朋友。啵啵才刚刚长牙,吃这些太早,买这份点心,是因为她知道,唐麟出院了。 裴泠泠把点心盒子放到车后面,见唐昭理在看她,轻轻一笑,说道,“我虽然对他妈有意见,但对孩子没什么。再说了,跟个小屁孩儿计较,我心胸就那么小啊?” 虽然有的时候,的确很在意就是了。 ☆、第四章 第四章 唐昭理的妈妈为什么叫他们晚上回去吃饭,原因再明显不过了。她自己生的儿子,脾气怎么样她怎么会不知道?裴泠泠因为那通电话,气急之下跑回了娘家,一去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他该干嘛干嘛,丝毫没有流露出半分要去把老婆孩子接回来的样子。裴泠泠如何生气,如何不甘心,同为女人,唐昭理的妈妈自然清楚。今天晚上让他们两个回家吃饭,是在告诉裴泠泠,无论如何在二老眼中,她的地位就是要比何苏重,唐昭理不懂事,也就别跟他计较,重要的是,老人家喜欢你呀。 更多的,还是摆出个姿态来,让她不要再把着那件事情不放了,看吧,长辈们都做出姿态来了,她一个小辈,紧咬着不放算什么? 裴泠泠气,如何不气?但是再生气都是她旁边这个男人带来的,她自己选择了,要么他改要么自己改,否则不可能不生气。唐昭理跟她一样,以自我为中心,他不想改,裴泠泠赌气一样也不想改,两人就这么僵持着,除了把她自己憋出一肚子火来,没有任何好处。 虽然嘴巴上说不会因为大人的时候迁怒小孩子,但是裴泠泠也不会对唐麟太好。反正他自有他爷爷奶奶和叔叔,差自己这一个外人似的小婶婶,也没什么。那天晚上那场突如其来的晕倒把大人都吓了一跳,他自己却不记得了。眼下看到他最喜欢的唐昭理,又喜笑颜开起来。 裴泠泠知道自己在那里看了只会生气,把点心放下之后就去了厨房,她什么都做不来,只是进来做个样子。裴大小姐一向眼高于顶,在自己家都从来没进过,能进来装装样子,已经算是给人面子了。 啵啵正在客厅里用她仅有的四颗牙齿啃着一个蛋糕,口水流得到处都是。哪怕是面对自己女儿,裴泠泠也表现出浓重的嫌弃。她尖着手指给啵啵擦了擦嘴,旁边的唐昭理看不过去了,跟唐麟玩耍的间隙当中抽出空来说她,“你手能不能全部放下去?小孩儿口水又把你弄脏了?” 这种程度的口角,裴泠泠是一点儿都不怕的,眼睛都没抬一下,“你自己坐在这儿这么久,怎么不帮她擦一下?” 唐昭理正在跟唐麟玩儿举高高,正要回答她自己不空,就看见唐麟一双大眼睛朝自己看过来。他不想让唐麟认为叔叔婶婶吵架是因为自己,干脆没好气地别过头,不理裴泠泠。 裴泠泠逗了一会儿啵啵,厨房里的阿姨叫她过去帮忙弄个东西,她见唐昭理在这里,想到他好歹能照看着,拍了他一下示意他照看着点儿,就走开了。 进去厨房有一会儿,她正牵着口袋方便阿姨把弄好的猪皮冻放进去,外面突然传来“砰”地一声,接着啵啵的大哭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裴泠泠被吓了一跳,连忙把袋子丢给阿姨,跑出来一看,啵啵正倒在地上哇哇大哭,沙发上空空如也,唐昭理人都不见了。 裴泠泠连忙过去把啵啵抱起来,一面安抚着她,一面小心地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她刚刚一动帽子,啵啵哭得更厉害,裴泠泠估计着她是伤到头了,她一边哄着亲着,一边趁着啵啵渐渐平静下来,掀开了她的帽子。 不看不知道,小孩儿白生生的皮肤上面一道青色的印记明晃晃地印在上面,裴泠泠伸出手指小心地按了一下,刚刚一碰,啵啵又开始大哭起来。她虽然经常嫌弃自己女儿口水多,但听见她哭,裴泠泠也非常心疼,低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妈妈给你吃糊糊.....” “怎么了?”唐昭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泠泠转身一看,他牵着唐麟正从洗手间的方向出来。看到他,又加上对别人的孩子那么好,裴泠泠心里面的火气陡然上来了,也不管眼前还有两个小孩子,冲唐昭理喝到,“我不是让你把她看好吗?你怎么能把孩子一个人留在这儿呢?” 啵啵头上那个伤明显极了,唐昭理自知理亏,听见裴泠泠这么吼他难得没有呛回来,而是问道,“没事吧?” 裴泠泠不想理他,转过身去抱着孩子坐在了沙发上。刚才啵啵痛得哭都哭不出来了,她这个妈妈听见,心里也非常着急。她一边低声哄着女儿,一边对唐昭理说道,“阿麟要去上厕所,你再叫个人就好了,把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今天要是撞到了眼睛上怎么办?”伤口就在眉骨上面一点儿,离眼睛很近了,小孩儿身上本就柔软,外表看起来是个小伤口,还不知道里面伤成什么样子呢。加上又是自己的孩子,难免多上心一些。 唐麟也隐约感觉到,妹妹被撞到跟自己有关系,一时之间有些害怕,缩在唐昭理的怀里,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大人。 他那目光,好像受伤的小兽一样,任谁看了也会心软。裴泠泠再不喜欢他妈妈,也见不得他这样,正有些后悔刚才当着小孩儿的面吵起来,唐昭理却说道,“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你把小孩儿吓到了。” 见他伸出手来护住唐麟的脸,裴泠泠火气又冒了上来,“你自己的女儿伤到了你连抱一下都没有,别人的孩子你倒是护得紧。”她看了一眼唐麟,后面更难听的话到底忍住了没说出来。 唐昭理正要讲话,旁边传来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你们两个又在说什么?”刘娟子跟唐渭一起从楼上下来,看见啵啵在哭,唐渭伸出手来都逗她,“啵啵小乖乖,要不要来爷爷抱抱啊?”家长在这里,裴泠泠纵然有满腔怒气也要稍微收敛一点儿,把啵啵抱给了唐渭。 她这人就是收敛,也不肯收敛得太里面,把孩子送过去之后,还装作嘱咐一般地说道,“孩子刚才没人照看,摔到了头,爸爸你小心点儿。” 这么一说,唐渭和刘娟子哪里还能不明白。肯定是因为唐昭理带唐麟去上厕所,以为只有一会儿,走开一下没事,把啵啵一个人丢在这里,谁知道孩子就这样摔了。 这中间弯弯绕绕,唐渭是知道的。他赶紧出来和稀泥,逗着啵啵,“哦哟,我的小孙女儿,疼吗?来爷爷吹吹。”他一边吹着一边把啵啵举起来,小孩儿的痛来得快去得快,啵啵立刻裂开只有四颗牙的嘴,咯吱咯吱地笑起来。 小孩儿倒是笑了,但是裴泠泠一直不太高兴。以前看见唐昭理对何苏好,她顶多吃吃醋,跟唐昭理闹一阵,那个时候感觉受伤在自己身上,虽然也生气也愤怒,但不像今天这么心酸。 唐昭理对唐麟好,她是知道的。唐麟这孩子,从生下来开始就没爸爸,虽然身在一个巨贾之家,但单是没有父亲这一样,就足够可怜了。更别说,他还有个经常发疯的妈妈。裴泠泠也挺怜悯这孩子的,觉得他可怜,平常唐昭理对孩子好,她也没什么话好说。总不能让她跟一个孩子闹吧?可是今天......她已经记不起来这是第几次唐昭理因为唐麟忽视女儿了,她不是不让唐昭理陪唐麟,但是这种陪,好歹也有个限度吧?前段时间她带着女儿回娘家,唐昭理硬是没来看一眼。在这些日子当中,他一面忙着工作,一面忙着照顾何苏和唐麟母子,自己的亲老婆亲女儿,就这样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是,唐麟可怜,她承认。唐麟是唐昭理哥哥的遗腹子,他为了他哥哥也要好好对唐麟,她也理解。但是,难道这样就说明,她女儿不重要吗?她女儿还是唐昭理亲生的呢,难道在他那里还比不过唐麟吗?更何况,唐麟还有爷爷奶奶呢。正是因为他身世的原因,唐渭和刘娟子生怕他受到半点儿委屈,护得跟眼珠子一样,他还有什么?就说爷爷奶奶代替不了父亲,那唐昭理一个叔叔,他能代替父亲的角色吗? 还有一件事情,裴泠泠没讲。她总觉得,要是唐麟的妈妈不是何苏,唐昭理不会这样上心...... 初恋情人甩了他,又成了他大嫂,后面还是寡嫂。这种狗血情节,也就只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豪门戏能比一比了。 因为女儿的事情,裴泠泠一直怏怏不乐的,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她就是要让唐昭理看看,唐麟有爷爷奶奶护持着,不需要他再干什么。明明跟何苏之前有过关系,还要三番五次地接近,他就真的不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吗?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两人回房了都没好转,唐昭理被她弄得心情也不太好,临上床前终于忍不住,对她说道,“你够了啊。” ☆、第五章 第五章 裴泠泠一直窝着的火这下可总算是被他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她还没有找唐昭理理论,他倒先不耐烦起来,也不知道谁才是没道理的那个。 裴泠泠嘴角含笑,仔细一看,好像是淬了毒一般,“这话说得可搞笑了,我一个苦主,怎么倒还成了没道理那个?” 唐昭理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孩子是我没看住,让她不小心摔到了的,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别把整个家里的人都搞得对不起你一样。” “你也知道啊?”裴泠泠就奇了怪了,他知道是他的错,怎么现在还能在她面前理直气壮呢?“唐麟上厕所,你完全可以把啵啵一起带过去嘛,她又能碍到你什么?你每次......”她原本想说唐昭理每次见了唐麟眼中就不剩下什么了,忽视她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忽视她女儿。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裴泠泠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她觉得这样的话太像是在埋怨,还是非常不上档次那种,硬是被她半路腰斩了。 唐昭理也不看她,“我再跟你解释一遍,我没有想到啵啵会摔倒,不关唐麟什么事情。你别把你的气撒到小孩子头上。” “我什么时候把气撒小孩子头上了?”裴泠泠最受不了的就是唐昭理这样,明明她为了自己的孩子抱不平,他却非要认为裴泠泠是借题发挥。好像她们母女的事情都不重要,唐麟母子才重要一样。 “你现在不就是在吗?”唐昭理也被她说火了,“你还敢说你不是在借题发挥?” 借题发挥?故意扩大?那换而言之,孩子就不重要是吧?她裴泠泠的女儿就是不重要是吧? 裴泠泠气得脸都青了,冷笑了两声,看着唐昭理从他们的房间里出去,最后胸中的所有不忿全都化作一句怒吼,“唐昭理你混蛋!”她随手拿起枕头朝他身上砸过去,唐昭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直接关上门离开了。 他出了卧室,原本是想去花园里吹吹风的,谁知道刚好一转身就遇上了刘娟子。唐昭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轻轻喊了声“妈”。 陈娟子眼中露出一丝了然,“你又跟泠泠吵架了吧?” “没。”唐昭理想也没想地就说到。 “行了吧。”刘娟子一脸“我还能不了解你们”的表情,冲唐昭理挥了挥手,说道,“我觉得这泠泠也不太懂事。也不是我们非要向着谁,而是阿麟那孩子,的确是太命苦了。你大哥去世,就留下唐麟这么一个孩子,他妈又是个那种人。啵啵呢,父母都在,妈妈那边人还挺多的,这样一比较起来,我们能不多对唐麟上点儿心吗?难道裴泠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跟一个小孩子吃醋?” “不是这个意思。”唐昭理淡淡打断她的话,“她是在埋怨我今天没把啵啵看好,也的确是我疏忽了。幸好没有撞到眼睛上面,要不然后果不堪想象。”他偏头看了一眼刘娟子,“她才开始当妈妈,对孩子的事情没经验,难免小题大做,你别跟她计较,她也是着急孩子。” 第3节 每个夹在老婆和亲妈之间的男人都是苦逼的。哪怕那个男人是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唐昭理,哪怕他的老婆和亲妈看上去都还挺讲道理的,哪怕他的这番话听上去无懈可击,堪称和稀泥的典范。然而他妈不买账就是不买账,“不是我说,这泠泠就是不懂事,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啵啵什么都有了,她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这姑娘性格尖锐,一辈子没受过什么挫折,有些时候做事情啊,就是求全责备,非要求个完美。” 这番数落要是到了裴泠泠的耳朵里,多半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唐昭理十分乖觉地把刘娟子从自己卧室门口往她和唐渭那边赶,“好了好了,她有很多不足但那也是我娶回来的,现在日子过得也不错,你就别那么多怨言了好吧?” 刘娟子见自己儿子也不想听了,干脆闭了嘴。是啊,人都娶回来了,还能怎么样?她再不满意人家,总不可能撺掇着自己儿子离婚吧?那成什么样子了? 唐昭理安抚好自己老妈,在走廊上转了一圈儿,他和裴泠泠的卧室他是回不去了,他妈那边总不可能去,想了想,那只能往唐麟房间钻了。唐家现在在锻炼唐麟的独立性,虽然才几岁,但是已经让他一个人睡觉了。他睡的是张上下床,应该还有空床。 唐昭理小心翼翼地推开唐麟的房门,正摸黑走到里面的小卧室里,突然听见床上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叔叔?是你吗?” 唐昭理微惊,随即站直了身子,轻声说道,“是我。”他走过来,摸了一下唐麟的脑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嗯,我睡了,你进来我又醒了。”唐麟虽然年纪还小,但是说话说得很好,大部分时候都能很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哦。”唐昭理笑了,“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 “没事。”唐麟很大方地说道。 唐昭理站在他床边,“我今天晚上想睡你这边,可以吗?” 唐麟在床上点了点头,点完才想起唐昭理看不见,于是说道,“可以。”见唐昭理要上去,唐麟犹豫了一下问他,“叔叔,你能跟我一起睡吗?” “怎么?害怕?”唐昭理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回应他的是唐麟略带别扭的声音,“不是......”唐昭理知道他胆小,也不多说,从上面拿了床被子下来,放在他身边,“那你进去点儿。” 他躺了下来,过了片刻,听到身边有人在翻身,唐麟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叔叔,你是被婶婶赶出来了吗?”唐昭理无奈地笑了笑,正要搪塞过去,却又听见唐麟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因为我吗?” 他声音弱弱的,好像小兽一样,让人充满了怜惜。唐昭理觉得非常对不起这个小孩子,大人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牵扯到他。裴泠泠也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是那么不懂事?之前刘娟子数落她的那些话,还真是没说错。她口口声声说今天晚上不是在借题发挥,可是连一个孩子都察觉到了,她还能说她不是吗? 唐昭理心里忍不住升起一点儿埋怨来,埋怨裴泠泠不懂事,手上却将唐麟抱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不是,你婶婶是生气我没把妹妹照顾好,跟你没关系。” 唐麟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这孩子太敏感了,虽然身在富足之家,但身世可怜,其他小男孩儿猫嫌狗嫌的年纪,他却处处过得小心翼翼的,也是不容易。 唐昭理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阿麟,婶婶是个很好的人,你看她不是每次都给带东西吗?你喜欢吃的,喜欢玩儿的,她都给你买,每次出差都惦记着你,你不要怕她。是她性格那样,其实人很好的。” 话虽如此,但唐昭理自己也知道,这话假的不能再假了。裴泠泠做事情滴水不漏,怎么可能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给人留下话柄。带个礼物而已,又不是她自己去买的,就算忘了也有助理提醒,真的跟“喜欢”和“心意”扯不上关系。小孩子的饼干玩具,能有几个钱?她裴大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唐麟开心一点儿,不要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想到那些,唐昭理心中都微微有些漠然,还好后面的话抹平了他的漠然,“再说了,我们家里,爷爷奶奶和我,不是都对你很好吗?还有你妈妈,你虽然没有跟她生活在一起,但她不是经常来看你吗?所以,开心一些,开朗一些,多找小朋友们玩儿。” 唐麟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可以找妹妹玩儿吗?” “当然。”唐昭理笑,“婶婶也会非常欢迎你的。” 听到了他这句话,唐麟才像是放心下来,安安静静地在唐昭理怀里面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唐昭理跟唐麟一起洗漱完毕了就带着他一起下楼吃早饭。裴泠泠带着啵啵已经坐在了那里。虽然啵啵现在还不能吃多少,但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她的价值不在于实际意义。 因为昨天晚上是跟最喜欢的叔叔一起睡的,唐麟今天整个人都很开心,还是从楼梯上面跳下来的,老远就在跟爷爷奶奶和妹妹打招呼,还特意跑到裴泠泠面前,给她问了个好。 裴泠泠笑着应了,刚才他们叔侄俩在上面的时候她就抬了眼睛看了一眼,看到唐昭理和唐麟那么和谐,尤其是她女儿都从来没有享受过唐昭理这么细心和温柔,裴泠泠心中那点儿酸水好像被顺间放大了无数倍一样,快要把她淹没了。 难得她还能笑得开,没事人一样指着桌上那碟小猪流沙包对唐麟说道,“这个小猪好可爱的,给阿麟好不好?”唐麟乖乖点了点头,任由裴泠泠把包子放进了他的盘子里。 身边一暗,一股熟悉的须后水味道若有若无地传过来,是唐昭理坐了下来。 ☆、第六章 第六章 理不理?裴泠泠感觉自己内心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样,一个很想遵从她的本心,过去理一下唐昭理,把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吵架的事情给揭过去,但是另一个死死拉住她,不让她动,还非常可恶地跟她分析过去的可能性: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不是她的错她没必要过去低着个头,二是每次他们吵架都是自己先低头,过去就是输,凭什么? 正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的时候,盘子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烤面包,她抬了抬眼睛瞟了一眼唐昭理,他冲裴泠泠露出一个光风霁月的微笑,“我觉得这个好吃。”配上那张祸水般的脸,那真是要有多好看有多好看。 裴泠泠很想给他直接把那个小面包扔回去,然而叉子放了上去,她心中的那股气奇异般地消失了,居然安安稳稳地把那个小面包放进了嘴里。 诶,她悲哀地发现,她这辈子恐怕是逃不出唐昭理这样偶尔的温柔了。 吃过饭,裴泠泠把啵啵留给两位老人,自己和唐昭理一起去了公司。自从她正式复出之后,之前公司被她的好弟弟搞出来的鸡飞狗跳经过她这一段时间的整顿已经好许多了,别的不说,起码各部门运转起来,有个公司的样子了。 裴泠泠去的时候裴珏还没到,不知道是在哪个温柔乡里没起来。她抬手看了下时间,吩咐自己的助理,“裴珏要是九点钟还不到,扣钱。”她对这个弟弟,一向都是毫不手软的,今天早上虽然唐昭理跟她服了个不太像样的软,但那点儿感动退去之后她又有些不甘心。从来都只是别人被她死死地握在手心里,这种反过来的时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裴泠泠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个抖m,偏偏心里这种不甘心又不能对着唐昭理发泄,只能拿裴珏来填补了。 还好,裴珏估计大魔王这段时间都在家,为了他可怜的、被扣得剩不下什么的工资,在九点钟之前堪堪到了。他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上去给他家女王大人请安,顺便在她面前刷点儿存在感,以示自己很努力。然而裴泠泠我已经坐在她的位置上看了四十分钟报表了,看到裴珏进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扔给他一个资料夹,“苏州那边有个项目,前期工作我已经让市场部那边弄好了,现在开工,你去跟一下。” “不是——”裴珏捧着那个资料夹,“姐——”裴泠泠把报表从脸上拿下来,看着裴珏。他连忙改口,“总经理,裴总,这这这,这大清早地你就要把我发配边疆啊?我招你惹你了?” 裴泠泠笑了,“发配边疆?”裴珏看着她的笑容,身上的肉忍不住陡然一跳,正全神贯注,打算接住他姐即刻要放出来的大招,她却已经自顾自地重新拿起报表把脸遮住,任由声音从纸张后面传出来,“你对苏州有什么意见?叫你去趟苏州你就觉得是发配边疆,这样说,苏州人民可不乐意。” 裴珏正要哭丧着一张帅脸跟裴泠泠告饶,她却像是长了双透视眼一眼,在裴珏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就说道,“别嚎了,没用。”她不是她妈妈,会心软。“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项目不大,但并不代表你可以乱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裴泠泠的脸从报表后面露出来,冲裴珏嫣然一笑,“我唯你是问。” 她下完圣旨,朝裴珏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跪安了。“自己回去准备下,等下就出发。” 裴珏不太明白他姐为什么把他叫过来又让他走,直接打电话通知不是省得他跑一趟么?天真的小裴珏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裴泠泠微微一笑,回答十分欠揍,“对啊,我就是想使唤你一下。” 裴珏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明知道他姐不会有什么好话,为什么还要去问呢?看她这样子,多半又是跟他姐夫起了什么争执。这两个人,一天不吵好像浑身不舒服一样,不过他可没用那个胆子敢去跟他姐说这些。前车之前犹在眼前,他得多贱才会又冲上去问? 裴泠泠对她弟弟这种烂泥糊不上墙的性格十分糟心,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等到裴珏走了,她才在办公室里夸张地叹了口气。外人看她无限风光,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她每天都好像在刀尖上跳舞了,半分松懈不得。因为有的时候等着她掉下来,好冲上来踩两脚。偏偏她家的人,一个二个都是不成器的,只能她一个人在这里顶着。 裴泠泠做完事情,推掉两个饭局,正打算等到五点钟就下班,谁知道电话却响了。上面的号码很熟悉,后面四位是她的生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变过。她神情有些复杂,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铃声中把电话接了起来。“喂?悦朗。” “是我,泠泠。”关悦朗的声音好像潺潺流水一样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他一如往常地跟裴泠泠拉家常,“还没下班?” “事情做完了,在等时间呢。”她声音中有着故作的轻松,也不知道关悦朗听出来了没有。“怎么,去国离乡这么久,这算是学成归来了?” 那边好像在笑,“是啊,暂时回来,家里有点儿事情要处理。”他说“暂时”的时候裴泠泠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意识到这样不好,赶紧找补,“有空么今晚上?要不要我给你接风?” “好啊。”关悦朗一口答应下来,“在老地方吧,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她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到点了,“我过来吧。”说完,便拿了衣服出门了。 关悦朗,裴泠泠独一无二的青梅竹马。无论是外形家世还是能力学历或者长相身高,都能够满足几乎百分之九十女性的梦想。谁都想从小身边有这么一个大帅哥守着自己,满足那点儿虚荣心和少女梦,但是裴泠泠不是。 这么说可能有很多人不信,遇上个心态不好的还有可能骂她假,但不是就不是,说她也没用。她自知跟关悦朗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从未给过他希望,一直把两人的关系维持在“好朋友”的范围之内——最起码她单方面做到了。 她没有多的想法,但是架不住关悦朗的想法多。从青春期开始,他一直致力于把裴泠泠变成他家的人,办法都用尽了,然而裴泠泠就是不为所动。之前她跟唐昭理结婚,关悦朗觉得自己委屈,两人还大吵了一架。裴泠泠本来以为那一架之后两个人的感情到此为止了,他也确实两年没跟自己联系,没想到回来之后还是要找自己吃饭。 裴泠泠心中戚戚啊,她当然知道自己对不起关悦朗,就是吵完架之后这么久,她都没有主动打过电话问过他,就是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给了他希望。与其让他生出错觉,那还不如让他觉得自己无情。感情的事,最没其他办法可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喜欢的人不是他,总不可能因为愧疚嫁给他吧?那要真的是那样,那才叫辜负了关悦朗这么多年的心意呢。 原本以为他们两个多年的感情就这样散了,裴泠泠虽然心中觉得遗憾,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对他们两个来讲还算是一件好事。毕竟目光是要向前看的,她现在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关悦朗在不久的将来也要娶妻生子的,一味沉溺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当中并不是好事。然而没有想到,他居然又来找自己了,好像......并没有把他们之前吵架的事情放在心上。 裴泠泠坐在车里轻轻叹了口气,比起关悦朗不理她,她更害怕他的糖衣炮弹啊。 不管怎么样,既然来都来了,那见一面总是要的。 她把车停好,拿了包包,朝着约定的地方走了过去。 远远地就看见关悦朗坐在窗边,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手上的咖啡,她走过去笑道,“医生还有饭前咖啡的习惯?” 听见她的声音,关悦朗笑了一下,“偶尔也要放纵一下自己。”他抬起头来,目光在裴泠泠身上逡巡了片刻,“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谢谢。”她拿过菜单,飞快地报了两人都喜欢的菜名,问他,“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我才回来你就想着我走,真是让人伤心啊。”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脸上却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一看便知是在开玩笑。 裴泠泠正打算说回去,关悦朗已经岔开了话题。他从兜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裴泠泠面前,“听说你生孩子了,我回来得急,没能准备礼物,别嫌弃。” “哪里。”裴泠泠接过来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自从她生下啵啵,这样的礼物不知道收了多少。看到东西才知道关悦朗所言非虚,她在心里松了口气,“她现在还小,什么东西都不能分辨,只怕要是浪费你这番心意了。” 最常见的礼物,不是精心准备的,反而让现在的裴泠泠轻松许多。关悦朗笑了笑,“但愿她不要觉得这东西太常见。”对啵啵来讲,长命锁的确太常见了。他们互相问了一些近况,听起来没什么,但仔细品味,却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到底,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回到从前那种无话不谈的程度了。 裴泠泠虽然觉得有些伤感,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对他们来讲的确是最好的。更别说,现在关悦朗已经有了女朋友。 可能是自己真的让他死心了吧。 宁愿撞了唐昭理那堵南墙,也不愿回头。 当然,这样看来,关悦朗不比她心死到哪儿去。 因为啵啵还在老宅,裴泠泠要赶着回去接她,两人吃完饭就打算从餐厅离开,正要出去,没想到刚好就碰上了唐昭理。 哦,还有他身边巧笑倩兮的,他的大嫂,何苏。 裴泠泠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关悦朗,只想祭出一个表情包。 这特么就尴尬了。 ☆、第七章 第七章 唐昭理的目光在裴泠泠和关悦朗身上停留了一下便滑开了,旁边何苏恰到好处地跟裴泠泠打招呼,“泠泠,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 “是啊。”裴泠泠笑靥如花,“有一阵没看到大嫂了,昨天晚上阿麟还在问你呢。”有时间出来交际,没时间去看自己孩子,这话谁都听得懂吧? 偏偏何苏就像是没听懂一样,“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成天找妈妈,这样下去可不行。” 裴泠泠正要寸土不让地回过去,唐昭理已经朝关悦朗伸出手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听见消息?” “也是刚到不久,家里有事情回来一趟。”关悦朗眼中笑意浅浅,“听说泠泠有孩子了,专门来看看。可惜没看到小侄女。” “啵啵在我父母那里,我和泠泠平常工作都比较忙,老人家带得多些。”唐昭理眼底浮上一丝笑意,“下次有空把她带出来给你这个叔叔看看,你就会发现只要认识我,就知道她跟我的关系了。” “这么说来很像你了?”关悦朗像是没有听出来唐昭理话里话外的占有,脸上笑容依然不动如山,“那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关悦朗就是这样,永远温和,别人对他的攻击好像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一样。裴泠泠知道他这么忍着是怕等下唐昭理拿这件事情来为难自己,能退一步是一步。但是他不知道,就算唐昭理不拿这件事情来问自己,她也要主动去问呢。原来说陪客户吃饭,这里面还有何苏啊。 裴泠泠不想再跟他们说下去,趁着后面那几个人进来,跟他们打了招呼,就和关悦朗一起走了。 因为晚上做好了要吵架的准备,裴泠泠并没有回去接孩子,反而是直接回到了他们在市中心的公寓里。唐昭理也是个有眼色的,今天晚上早早地回来了,裴泠泠从书房里走出来,一看到他,掀了掀眼皮,“先去洗澡。”她可闻不惯何苏身上那股味道。 唐昭理笑了一声,走过来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问道,“那你洗澡了吗?”他喝了酒,带着一种让人微醺的酒气,混合着身上那股清新的树木香,将裴泠泠环绕了起来。 她背靠着墙,却不肯将自己彻底靠在上面,背依然挺得笔直,抬了下巴仰头看他,眼神中有几分桀骜不驯。“我衣服都换了,你说我洗澡了没?” 她是换了睡衣,纯棉质地的上下两件套,有种不符合她气质的纯良,素净的一张脸,将那满身的艳色硬生生地压下去不少。唐昭理的鼻尖轻轻滑过裴泠泠脸颊边的头发,一直往下,从她修长的脖子下去,眼看着就要碰到锁骨了,胸膛上却传来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硬生生地阻止了他。 她抬头,潋滟的眼波当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坚持,“去洗澡。” 唐昭理突然就笑了。他原本是背光的,这一笑突然就好像身边光芒大盛,将他整个人都照耀起来了。他伸出手,轻轻握住裴泠泠的下巴,哑着嗓子说道,“宝贝儿,你不知道,你生气的时候是最美的。” 有病!所以他故意拿何苏来气自己吗?裴泠泠嫣然一笑,却没有打开他的手,反而是用自己尖俏的下巴点了点他的手指,“是吗?”她长相气质虽然偏那种具有压迫感的艳丽,但其实给人的感觉非常疏远,即使是笑,也带着几分冷。好像古诗词当中说的“人间富贵花”,贵气逼人,却也疏离冷漠。 越是这样的她,越是看得人心折。裴泠泠不知道,这样的她比平常做出来的那副矫揉造作看上去顺眼多了。明明美不胜收,她却不自知,勾的人心痒痒。唐昭理也是个贱人,人家对他好的时候他不在乎看不惯,非得把人惹生气了,他才开心。 “当然。”唐昭理眼中含笑,收回手来,将她下巴碰过的地方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朝她挥了挥手,“去给我拿衣服,我去洗澡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浴室走去。 裴泠泠见他撩完便走,在背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听话地转身过去给他拿衣服了。 她做完事情回到卧室,唐昭理还没睡,搬了台平板电脑在床上跟下属开会,见裴泠泠来了,简短地说完,直接挂了。 她头发已经干了,松松地披在肩上,不生气时候的裴泠泠在唐昭理眼中吸引力是要大打折扣的,他伸手撩了一下裴泠泠的头发,问她,“什么事情要拿到晚上来做?” 第4节 还能有什么事情?裴珏那个二货,第一次单独监管项目,她不放心,非要问了才安心。但是这些事情不能跟唐昭理讲,一说了他肯定又要说白天都有时间跟关悦朗见面,怎么连过问自己亲表弟的时间都没有。她扯了扯嘴角说道,“公司临时有点儿事情。” 自从唐昭理回来之后,他们表面看上去好像已经把晚上的事情忘记了,但其实并没有。裴泠泠说完话音一转,“你不是在见客户吗?怎么会跟何苏在一起?”什么客户需要大嫂去陪? 唐昭理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兴味索然,“路上正好碰到的。” “呀,这么巧。”裴泠泠拿眼睛觑他,“你们还真是有缘呢。” “有缘比不上有心。”唐昭理脸上又露出几分笑意,不过是他惯常那种,讥诮的,冰冷的。说完他也不等裴泠泠再回过来,直接把被子一掀,自己躺了进去。 日子过得磕磕绊绊,裴泠泠和唐昭理一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他们两个人估计也习惯了。两个同样骄傲的人,碰在一起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这两个人奇就奇在吵完架过不了多久又能和好,等他们和好管不到三天又要吵架。他们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经常让围观群众一脸懵逼。 有裴泠泠在后面盯着,裴珏苏州那个项目没出什么问题,况且她派过去的又是信得过的老人,踏实聪明,关键时刻能给裴珏定心。她见项目已经走上了正轨,也渐渐放了手。 难得碰上一个周末,唐昭理答应了唐麟要带他去游乐园玩儿,正好裴泠泠没事,就带着啵啵一起出来了。 啵啵现在勉强能走路了,把她放到代步车里她自己也能很欢快地走,带了两辆童车出来,另外一个就是手推车。唐麟不想走路了,就把他放在那里面。 到底是孩子,平常虽然胆小,但是来了游乐园这些地方还是一下就放开了,他是个男孩子,喜欢一些惊险刺激的东西也很正常。裴泠泠反正是不奉陪的,加上她还要看啵啵,就在附近找了个阴凉处坐了下来。 周末的时候游乐园人很多,啵啵可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睁大了双眼好奇地打量附近的人。有不少人看见她可爱,上来逗她,啵啵都是来者不拒,冲每个上来逗她的人都毫不吝啬地送上香吻。 “饿了没?想吃什么?”唐昭理带着唐麟从过山车上下来,叔侄两人的头发都乱了。裴泠泠伸出手来给唐麟把头发抓好,“随便吧,我不挑。”游乐园里的吃的,也没什么好挑的。 唐昭理诧异地打量了一眼裴泠泠,好像在说她怎么突然转性了。她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并不打算告诉他这里面的东西她也没什么好挑的,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叉过了,“你问阿麟想吃什么。” 唐麟的眼睛早就盯在人家手上拿着的鸡腿上面了,撕都撕不下来。刘娟子管他管得严,这些东西都是不许的。唐昭理男的带他出来玩儿一次,不忍心扫他兴致,就对裴泠泠说道,“那我去买,你看着他们点儿。” 裴泠泠点了点头,将唐麟拉过来,看着他逗啵啵,问他,“今天出来开心吗?” “开心!”唐麟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捏了捏啵啵的脸,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裴泠泠,“叔叔婶婶对我很好。”说完又低下头,有些低落地说道,“比我妈妈还好,要是我能是你们的孩子那就好了。” 他年纪还小,但却已经懵懵懂懂地明白叔叔婶婶和爸爸妈妈的区别了。唐昭理对他再好,那也不是他父亲,中间始终隔了一层,名不正言不顺。 孩子无心之言,然而听到裴泠泠耳中却觉出几分不对来。她那一瞬间的神色有些复杂,对唐麟笑道,“现在不也一样吗?叔叔婶婶把你当自己亲生的一样呢。” 裴家唐家都是家大业大,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份遗产,这中间牵扯到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唐麟一个小孩子不懂,但不代表他身后的大人不懂。 想当他们的孩子或许是唐麟的无心之言,然而真要说背后没人透露出这个意思,裴泠泠还是不信的。起码他那个妈妈就不像。哦,还要加上他奶奶。 ☆、第八章 第八章 唐麟玩儿了一天,回去的路上都忍不住睡着了,把两个孩子安顿妥当,裴泠泠终于腾出空来问唐昭理,“你妈是不是跟你说过要把阿麟过继到你的名下?” 唐昭理一愣,可能是没有想到裴泠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点了一下头,承认了。 尽管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是裴泠泠还是气得不行。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掀了眼皮看着唐昭理,“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说什么?”唐昭理觉得她有点儿无理取闹,“阿麟是我大哥的孩子,他妈妈又还在,我们又不符合收养的条件,这件事情妈跟我说了一次我就直接忽略了,还有什么要解释的?”他直接把刘娟子的话过滤了,根本不会传到裴泠泠耳朵里去,整件事情跟裴泠泠连口风都没有露一声,他就不明白需要解释什么。 听他这么说,裴泠泠脸上才好看一点儿。刘娟子护着唐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可能是怕将来有一天她跟唐渭都不在了,唐麟一个孤儿没人回护,急着给他找个靠山。但不得不说刘娟子想了个昏招,而且这件事情多半还是她自己决定的,没跟唐渭商量。 裴泠泠不是何苏,不是那种毫无身家的女子,可以任由她揉搓。裴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唐麟一旦划到唐昭理名下,中间牵涉到的钱就多了,裴泠泠首先第一个不答应。她不去算计别人的东西,但别人要是想算计她也没有那么容易。唐麟如果作为唐昭理大哥遗腹子存在,唐渭那边起码有他一半的遗产,只是这遗产唐麟能不能拿得稳,那就是个未知数了。刘娟子就是防着他那个妈,所以才想给唐麟找个靠山。但这话一出,就把裴泠泠得罪了。 这话估计也就是刘娟子半真半假地跟唐昭理那么一提,要是唐渭知道了,肯定要阻拦她,唐昭理就拿他们没达到收养条件来顺水一推,母子俩之间的话说过了也就算了。那,又是谁告诉唐麟,说出那种话来的呢? 裴泠泠可不认为这是唐麟自己说的,没人在旁边引导。 唐昭理跟她一解释,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裴泠泠还是大方地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她脸上露出两分恰到好处的伤感,“唐麟今天跟我说想当我们的孩子,我还以为是他觉得我们平常对他不好呢。” 唐昭理见她又在开始装模作样,懒得理她,轻哼了一声,拉开被子躺了下来。 裴泠泠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恨恨地瞪了一眼唐昭理已经闭眼的睡颜,翻了个身自己去睡了。 听到裴泠泠翻身,唐昭理睁开眼睛看着她的后脑勺半晌,然后颇有些糟心地闭上了眼睛。 唐麟那一句状若无意的话像一根刺一样狠狠地扎进裴泠泠的心里,偏偏这东西扎进去看不出来,只能忍了又忍。 裴泠泠原本以为苏州那个项目有她前期盯着,她又派了人过去看着裴珏,加上是个不费什么力气的小项目,应该是万无一失的,谁知道裴珏那货,在这种重重保障的情况下,还能给她捅出篓子来。而且知道这个消息,还不是下属报告她的,是她自己在微博上看到的!!! 两方人马起了争执,还被人录了像,视频当中裴珏顶着他那张混血面孔指着人家用英语大骂,连他一向最喜欢维持的斯文都不见了,小少爷的英俊面孔被人都挤变形了。 裴泠泠匆匆扫了一眼新闻,大概就是说工地上面死了人,农民工集结在一起要钱安葬。按照众人对这种事情的一贯印象,裴珏的言论自然是被大书特书,就差直接说他仗势欺人,嚣张跋扈了。 视频不过一分钟,中间还有大量的杂音,应该是用手机拍的,而且手机质量还不好。但在这段视频当中,裴珏的骂人声格外明显,足以盖过其他,这几句话,也足以让人对他下定义了。 裴泠泠就不明白了,在她面前像是老鼠见了猫,恨不得夹紧了尾巴做人的裴珏怎么到了外面就这么嚣张呢?平心而论,她这个表弟,除了感情关系混乱点儿,还真跟大家以为的嚣张跋扈的二世祖有区别,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把他气成这个样子,连他引以为傲的体面都不顾了。 裴泠泠关了那个闹心的视频,没有给裴珏打电话,而是直接拨通了派过去跟着他的老苏,把事情弄清楚了。 的确是有农民工死了,也的确是他们那个工程上的,按照惯例,他们是把工程外包出去的,农民工死了应该直接找他们的包工头,怎么会找施工方?“你拿了抚恤费没?” “拿了。”提起这件事情老苏就头痛。这个农民工之所以会掉下来摔死,那是因为他自己操作不符合规范,严格算起来跟他们没关系。但是架不住现在有些媒体和舆论故意歪曲事实,夸大其词,恨不得把每个开发商说成是吸人血吃人肉的魔鬼,好换来心态上的平衡。钱拿出去了,还不是一笔小钱,偏偏钱财的支出需要裴珏签字,小少爷看见这事情就不干了。明明不是他们的错为什么要他们赔钱?况且他们已经给每个工人买了保险,保险公司那边就要赔几十万,凭什么他们还要赔? 他一不干就不签字,还威胁老苏不许跟他姐姐讲。老苏跟在裴泠泠身边这么多年,对她的手段早就清楚,知道裴泠泠多半也是不会答应给这么多的,于是就把上面的金额改了,原想着这下能同意了,没想到裴珏那边还是不答应。 裴珏犯轴不止这一件事情,抚恤金迟迟不到位,也不知道是谁煽动的,那群工人纠结在了一起,成天什么事情不干,就在工地上面闹。裴珏看不下去跟人家吵了起来,这一吵,就把他自己吵上了新闻头条。 老苏嘴里发苦,“裴总,现在他们不接受之前那个价格。”他们公司的抚恤金是有标准的,今天给这个人破了例,明天就有那个人。他不敢开这个先河,偏偏裴珏不让他跟裴泠泠通气,才过了几天时间,已经发酵到不能控制的地步了。 “他们狮子大开口,要六十万,加上这些天那群工人的误工费,一共要我们给七十万出来。”其实他也觉得这群工人有点儿不像话。他们自己不干工程,耽误了甲方的工期不说,还要倒打一耙,要求误工费。他们还想什么? 裴泠泠冷笑了一声,“行啊,那就给他们七十万。” “啊?”老苏那边一愣。 电话那边传来裴泠泠不紧不慢的声音,“然后告他们敲诈和违约。我不接受和谈,消除影响也不行。你那边联系当地最好的律所,我要告那个新闻媒体。说他们恶意抹黑,没有弄清事实真相之前就散布谣言,对我们公司和裴珏先生个人名誉都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裴泠泠简单吩咐完毕,收尾道,“好了,就这么去办,出了事情我担着。” 她做事情一向雷厉风行,简单两三句话就把早上这顿鸡飞狗跳给安排清楚了。唐昭理坐在旁边看着她冷眉冷眼的样子,脑中几乎已经可以想象苏州那边在听到裴泠泠这番安排之后从一片混乱当中淡定下来的样子。她明明看上去是个很娇弱的女孩子,人人都以为美丽会是她的武器,其实不是,她征服世界用的是她的性格和智慧。 “看什么?”裴泠泠挂上电话斜眼看了一眼唐昭理。 他浅笑道,“发现你更美了。” 裴泠泠把他的话当成恭维,“那你应该发现我每天都能变美一点儿。”她端起那杯热牛奶一饮而尽,抬手勾了勾唐昭理的下巴,“我亲爱的美人儿。” 她拎起包包出了门,虽然早上发生了裴珏的事情,但是并不能影响裴泠泠的心情,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助理一脸惊惶地看向她,活像她是个吃人的恶魔。 裴泠泠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吧,又出了什么事? 助理在她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走上来,低声说道,“甜甜过来了。听门卫说,老早就来了。” 裴泠泠觉得,总有一天,她不是被她的情敌玩儿死,而是被这两个祖宗给坑死。 詹甜甜来找她,肯定又是做了什么事情需要她擦屁股,而且还是不敢跟父母讲的那种。 “行吧。”裴泠泠朝助理挥了挥手,自己踩着十厘米的高跟,走进了办公室。 詹甜甜正坐在沙发上哭,看到她姐来了,知道裴泠泠看不惯别人哭哭啼啼的样子,连忙把眼泪擦干,带着哭声喊了一句,“姐——” 裴泠泠没有走近,而是靠在沙发上双手环胸看着詹甜甜,示意她有事启奏。正好助理小姐送过来一杯水,裴泠泠端在手上,看看这次她亲妹妹又能给她什么惊喜。 ☆、第九章 第九章 詹甜甜要哭不哭地憋了两下嘴,最终迫于裴泠泠的yin威没敢哭出来,她犹豫了一下,对她姐姐说道,“姐,小付他.....他说他不喜欢我了!”说到最后一个字,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说得好啊。”裴泠泠毫不意外,她早就知道詹甜甜跟那个小付不会有好结果的,那个男生一看就知道根本不喜欢詹甜甜,是她自己一头担子剃头热,非要扑上去。好了,现在受伤了,换到她面前来哭了吧? 詹甜甜虽然早就知道不可能从她姐口中听到什么安慰的话,但是被她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是觉得心中一堵。她跟付岩的事情,家里人基本上都清楚,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早已经成了习惯了。眼看着人家付岩终于被她打动,接受了她,谁知好景不长,前女友一转身,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被人给勾走了,不费吹灰之力。詹甜甜虽然从小被她姐姐的光芒压得死死的,但也是自幼被宠爱着长大的,如何能够受得了?她的父母对待她跟对她姐是完全不同的策略,裴泠泠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谈起恋爱来也相当有分寸,但是她不一样。她被保护得太好,生怕一出了那个温室就要挨到什么风吹雨淋,弄得她父母根本不敢把她放出去,就连谈恋爱,也是比如临大敌。 同样的事情放在裴泠泠身上,那叫打怪练级,詹海生夫妇乐见其成;但是放到詹甜甜身上,那就是植物大战僵尸,稍有不慎,就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如何叫他们放心。 这样一来,詹甜甜和付岩出了什么事情,自然也就不敢告诉家长了。 什么“你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啦,什么“人家本来就不喜欢你,你现在也解脱”啦,什么“放弃他还有更大片的森林”啦,裴泠泠估计詹甜甜不想听也听得太多了,她端着水走过来,“说吧,我要帮你做什么?” 詹甜甜用那只刚刚捂过脸,上面满是泪水鼻涕的手拉住裴泠泠的衣角,抬起头看向她,“姐,帮我把他抢回来。” 裴泠泠冷着一张脸把自己的衣角从詹甜甜手中扯出来,问她,“你以为你姐是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连人心都可以给你算计清楚?” “再说了,抢人这种事情,你姐我还从来没做过呢。”她裴泠泠,用得着去抢一个男人吗?抢来的多没意思啊。 但是马上她亲妹妹就来打她脸了,“你现在不是还在跟姐夫的前女友作斗争?”裴泠泠一个眼风扫过去,詹甜甜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话太白目,根本不敢看她,低下头装鹌鹑。 “这件事情先放一放,你要不要抽个空去游个学什么的?我看你那专业课也不太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补一补。”詹甜甜做事情少一股狠劲儿,在学习和工作上面都是这样,她那点儿专业课成绩,在裴泠泠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 “我......”詹甜甜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裴泠泠。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看她的样子裴泠泠就知道她是肯定不愿意去的。她对这个继承了父母身上优柔寡断缺点的妹妹实在没什么办法。如果是裴珏在这里,她还可以冲着一顿乱吼乱骂,反正他皮糙肉厚,吼了骂了也没什么。但是她妹妹呀......裴泠泠放下杯子,坐回自己位置上,“你最近可以出去散散心,付岩这边,我来给你想办法。”她打开电脑,转过头来先给詹甜甜打预防针,“不过我可先说好了啊,这东西呢,我也没把握,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她话一说完,就看到詹甜甜眼睛里包了一包泪,充满委屈地看着她。裴泠泠头痛欲裂,赶紧跟她投降,“好了好了,我尽力好吧?”詹甜甜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站起身来跟她告辞了。 经过早上她家两位祖宗的轮番轰炸,裴泠泠平息了好一阵才把自己的脑子弄清明,趁着中午吃饭的空挡,她把付岩最近在做什么给弄清楚了。知道他最近在给一家画廊打工,也就没再多问。 付岩跟詹甜甜分开,裴泠泠是乐见其成的。这个男孩子虽然优秀,但是眼光从来不曾在詹甜甜身上停留过,她的妹妹像一朵小白花,降不住这个野心勃勃的男孩子,又因为家庭背景的关系,很容易让人家以为他们家是在以势压人。答应詹甜甜不过是裴泠泠的缓兵之计,他们两个真分开了,裴泠泠才放心呢。 这段时间她跟唐昭理感情还不错,裴泠泠钓了他这么多天胃口,眼看着昨天晚上唐昭理快毛了,她也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打算今天晚上回去跟他重拾旧欢。啵啵老早就被哄睡着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裴泠泠掐了一朵大红色的玫瑰花别在胸口,衬得底下的肌肤好像玉一般光滑细腻。她的头发散下来披在肩上,一部分将胸口若隐若现地盖住,光是站在那里,已经是活色生香,勾魂摄魄了。 唐昭理一打开浴室的门就看见裴泠泠像妖精又像女神一样站在窗前,身姿玲珑,在睡衣下面若隐若现。窗外月关照进来,好像一只手一样抚摸过她的肌肤。 刚刚才洗过澡的唐昭理,感觉这次澡又白洗了。 他们两个许久没有在一起,这一场架打得自然是酣畅淋漓。明明是熟悉的身体,却又因为经过了哺乳和许久的隔阂变得有些陌生起来。裴泠泠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美,她真的想要诱惑一个人,没有人能抵抗得住。 在唐昭理再次把她翻了个身的时候,她抬起手顺便把唐昭理那个像□□一样的手机关掉了。 今天晚上属于他们夫妻两个,除了女儿,谁也不能来打扰他们。 经过一晚上的yin阳jiao合,男女平衡,第二天的唐昭理简直可以用神清气爽来形容,他甚至还体谅裴泠泠太累,早上起来做了个早饭。昨天晚上厮混到三四点钟才睡觉,当然是累极了,不过这种累,跟一般的累又有些不一样,虽然身体上面是累的,但是精神上面,却透着一股爽朗。 他们两个今天都没有去上班,裴泠泠被唐昭理摇醒,睡眼朦胧中闻到一股饭菜香,唐昭理伸手把她的眼皮子撑开,笑道,“赶快点儿,再不吃要冷了。”说话间唐昭理已经把一张床上用的小桌子给搬了上来,放到了裴泠泠面前。 她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揉了揉因为运动太过而酸疼的手臂,嘟了嘟嘴,跟唐昭理撒娇,“你喂我。” “你几岁?”对于裴泠泠这种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性格,唐昭理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把东西放到她面前,“快点儿动筷子。”他可不想这么惯着裴泠泠,惯她的人够多了,要是自己也跟着一起,她还不上天啊。 裴泠泠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她就知道,在唐昭理看来他能动手做个早饭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裴泠泠原本也就没有抱希望,所以被他拒绝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拿起三明治吃了一口,嗯,刚刚好,味道还不错,那边唐昭理已经端着蔬果汁站到了阳台上面,翻着手机浏览新闻。 他自己的手机,昨天晚上是关机还是开机当然记得,何况今天早上起来电还是很充足的,那就是人为关的,这个“人为”,不消说,自然就是裴泠泠。她可能对那天晚上何苏突然把他叫走有心理阴影了,昨天晚上难得如此和谐,不想再要人过来打扰他们,干脆把手机关了。虽然唐昭理对她贸然动自己东西的行为有点儿不满,但是看在她这段时间都乖乖的,他们两个现在又是一片情浓的份上,他还是不去煞风景了。 手机在他手上转了不到五分钟,电话就来了,唐昭理接起来,才开始说两句话,裴泠泠那边就明显感觉到空气一滞。她正想问什么事情,唐昭理已经在说完一句“我马上过来”之后挂掉了电话,急吼吼地过来换衣服,打算出去了。 裴泠泠连忙咽下三明治问他,“出什么事了?”跟他结婚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唐昭理这么失态。 第5节 他正在换衣服的手一顿,对裴泠泠说道,“昨天晚上阿麟急性大出血,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他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裴泠泠,“我爸昨天晚上跟我打了一晚上电话,但是都没打通。”他抿了抿唇,把后面那句“我妈已经晕过去两次了”给硬生生地换成了“我先过去看看,你赶快把衣服换好,马上过来。” 刚才还让她感觉甜滋滋的爱情早餐突然就变得索然无味了。唐昭理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裴泠泠何尝听不出来他这是在怪自己昨天晚上给他把电话关了害他没能第一时间接到通知。 她放下三明治,冲唐昭理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好。”可是他已经来不及回答她了,直接换好衣服,急忙冲了出去。 ☆、第十章 第十章 裴泠泠怔忪了片刻才慢慢笑了起来,她眼底有着一丝讥诮和凉薄。笑完又觉得自己可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难道还真的要跟唐麟一个小孩子争风吃醋吗?然而不管再怎样安慰自己,裴泠泠心中那点儿不舒服却始终没办法抹去。 她起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往医院赶去。唐麟还在icu没出来,唐昭理和何苏坐在长椅上面,像是对峙一样,一言不发。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便已经明白了所有,却还是问道,“医生怎么说?” 唐昭理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昨天晚上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开始流鼻血,一直止不住,送到医院来的时候体温也下不来......”唐昭理说到那里已经没有再说下去了,何苏就在旁边,在一个母亲面前用任何一种语气陈述孩子的病情,都不啻于凌迟。 裴泠泠知道唐昭理怜香惜玉的心又犯了,这气氛像是一张塑料薄膜紧紧包裹在她身上,挣脱不得。她不怕跟人争跟人吵,但就怕这样看起来顺理成章却处处都是让她不舒服的事情。她能说什么?唐昭理安慰孩子生病的何苏,不能更有人情味儿了,如果抛开何苏是他初恋,裴泠泠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一分。 明明心里不高兴,却还是要做出一副大度的姿态来,这对裴泠泠来讲,跟戴上张面具冲人小,没什么区别。偏偏她是个最不喜欢委屈自己的人。 裴泠泠看了他们两人一圈儿,唐昭理坐在何苏身边,不是低声安慰着她,不知道的人可能还真的以为他们两个才是夫妻。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怪,干脆撤走,“我去看看爸妈。”也不等唐昭理回答,转身就走。 刘娟子已经醒了过来,躺在病床上小口小口地喝粥,唐渭正在照顾她。裴泠泠在门口给他们打了个招呼才进去,“妈,你好些了没有?” 刘娟子点点头,“阿麟那边怎么样了?” 裴泠泠把刚才她看到的告诉她,“我看icu灯还亮着......”应该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这个时候什么安慰都没有作用,与其递给人家一根毫无作用的稻草,还不如避而不谈。裴泠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没有顺着刘娟子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问唐渭,“爸,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纵然是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如今年纪上去了,碰到孙子生病这种事情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唐渭昨天晚上一边照顾唐麟一边要安抚刘娟子,虽然身材依然笔挺,但是眼睛中却有了一些疲惫。他听见裴泠泠这样说,脸上露出一个非常淡的笑容,“不用了。”他也睡不着。他的目光在裴泠泠身上停留了一下,说道,“你去唐昭理那边看过没有?” 裴泠泠知道他这是在知会自己,何苏在那边。点了点头,“他跟大嫂在外面守着呢。”刘娟子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愤愤说道,“她来得倒是快。” 裴泠泠笑了笑,正儿八经地安慰起刘娟子来,“那是她的儿子,她肯定担心。”虽然这担心中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但那也不是她能管的。 刘娟子听到她这样说也不意外,裴泠泠做事情八面玲珑,碰上的又是个无根浮萍一样的何苏,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在言语上留下什么把柄给人家。她的目光从裴泠泠身上滑过,说道,“阿麟这孩子呢,是我看着长大的,因为没有爸爸,妈妈又是个......那种人,我们这些当爷爷奶奶的难免要多看顾一点儿。”刘娟子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啵啵是个女孩儿,唐麟是个男孩儿,还是长孙,对于她这种大家族出来的女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加上原本就可怜他自幼失牯,这些年又是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感情的天平偏向唐麟,裴泠泠也能理解。反正么,就算没有了刘娟子和唐渭,她的女儿也没什么。 啵啵有她就够了。 “我跟他爷爷年纪也大了,阿麟又是个多灾多病的,将来少不得要麻烦你跟昭理,要你们这些当叔叔婶婶的照顾着。”她的目光温和,却具有压迫感,就那么朝裴泠泠看乐过来。 嗯,裴泠泠知道了,她这是在旁敲侧击地表达对昨天晚上唐昭理电话关机的不满。 是啊,手机虽然是唐昭理的,但是肯定不能是唐昭理关的,那就只能是她这个当儿媳做的。为什么呢?因为唐麟的妈是何苏,他又经常跟啵啵争宠,唐昭理对他很好,于是裴泠泠吃醋了,不让唐昭理去管。 如果放在往常,裴泠泠多半会把这股气压下来然后找唐昭理发难。在婆媳关系当中,她非常清楚地知道谁才是主要矛盾。但是现在她忍不住了,就算主要矛盾机起作用,但也并不代表次要矛盾不重要。 她笑了一下,“瞧你这话说的。我自己也是个当妈的,将心比心,阿麟的身世我也可怜他,哪里会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总之都是一家人,阿麟是啵啵的亲哥哥,只会帮不够,怎么会嫌麻烦。” 按照往常,这话说完就该完了,裴泠泠知道不能改变刘娟子的印象,她也不想改变,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她跟唐昭理原本在家里过自己的日子,唐麟要帮忙,他二话不说地来了,结果还要挨一顿埋怨,这事情换成谁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妈,我跟唐昭理结婚这几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看到了。我对唐麟是丝毫没有外心的,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看待。但是你要非说我对唐麟有什么,那我无可奈何。毕竟我没有神通广大到可以改变人家对我的既定印象,只是么,做了这么多都不能改变在你心中的印象,将来嘛,当然也就不用费这个心了。” 这话已经说得非常明显了,刘娟子要是下次再拿这样的事情来埋怨裴泠泠,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从此之后再也不管唐麟了。真要把她惹毛了,唐昭理就是想伸手都不行。 刘娟子可能是没有想到裴泠泠居然把话说得这么清楚,脸上有些不好看。裴泠泠却已经不想再跟她浪费精神,站起身来接过她手上的餐盒,“我去洗碗。” 她从病房当中走了出去,觉得身上那种粘腻感更浓了,好像要把她原本就没剩下多少的空间继续压榨,直至让她不能呼吸。她爱唐昭理,这是毫无疑问的。裴泠泠这个人,骄傲,不可一世,目下无尘,还非常尖酸刻薄。她以前的男朋友总是能够毫无底线地包容她,用自己最大的宽容来容纳她的骄傲。以前的男朋友和她,就像是从一块镜子上面拆下来的两部分小的,合在一起就是严丝合缝,以彼之长,容己之短。然而遇到了唐昭理,她才知道,找个跟自己一样的人是多么地赏心悦目。 被包容惯了的人已经不习惯于再去被人容纳,裴泠泠天性当中的征服才被唐昭理挑动起来。他越是不愿意搭理自己,裴泠泠越想贴上去。 大概人性本jian,即使是裴泠泠这样的天之骄女也不例外。她把唐昭理当成是一座可供跋涉的山峰,翻过去就征服了他。混合着爱情一起,简直让她对征服这个男人欲罢不能。更让她难以挣脱的,还是这个男人本来就不好对付。 他们两个完全属于商业联姻,裴泠泠原本是非常排斥这个行为的,骄傲如她断断不肯将自己的终身幸福和爱情跟钱联系起来。然而这一切的坚持都在遇到唐昭理之后灰飞烟灭。她抛开了矜持和顾忌,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女孩儿一样,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展现在他面前。等到她想起要来反攻的时候,唐昭理已经捏住了她的七寸,从此之后,在两人的博弈之间,她再也占不了上峰。 在知道何苏之前,裴泠泠毫不怀疑唐昭理对她的感情。是啊,因为在她看来,没有谁能拒绝她。她美,富可敌国,头脑聪明,人又有趣,有些地方跟唐昭理简直如出一辙,他没有道理会不爱跟自己家庭条件学历背景爱好习惯就差不多的姑娘,何况,她还那么美。 然而这一切,在知道何苏这个人之后,就变了。 唐家的山庄当中举行宴会,她喝了点儿酒,有些醉,因为那地方大,加上风景好,她也不想那么早回去,就干脆找了个地方休息。 花影扶疏,酒意酣然当中,她朦朦胧胧地听见一个女人充满委屈地问人,“她......你真的喜欢她吗?” 裴泠泠知道自己撞见了一出情感大戏,酒立刻醒了大半。原本还在幸灾乐祸,想听听是哪对痴男怨女居然跑到这里来互诉衷肠,谁知道后面开口那个男人,让她把剩下的酒也给一起醒了。 她听见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她从未听过的温柔缱绻,对那个女人说道,“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她是这一拨人当中最好的,匹配我足够了。”在金钱家世面前,感情连半个字都不配提。 ☆、第十一章 (文收150的加更) 第十一章 裴泠泠从来不想着去矫情地刨开家世带给她的荣耀和便利。她自己也清楚,如果不是她姓裴,不是裴爽的长女,纵然她天分再高,样子再好看,也不可能年纪轻轻走到今天这样的地位。甚至,如果她不是外公属意的继承人,她跟现在的境遇,也有着天壤之别。 上代掌舵人的肯定,对每一个挣扎在大家族当中的人来讲都是非常重要的。 但她也非常自傲,她知道,就算是她是裴家下一代掌舵人,她的聪明能干,漂亮有手腕,在她的家世背景下面一样不会让人忽视。裴泠泠很多时候甚至觉得,之所以有一些人会无比忌惮别人在他面前提起祖上福荫,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没有可以匹配这福荫的能力,当然会气急败坏。然而,她不是。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所以很小的时候就在强迫自己长大,在人群当中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个,在她的能力和聪明面前,没有人会怀疑她。对她的介绍也永远是“裴小姐”,而非“裴老的孙女”。不仅是跟普通人,就是同样的跟她类似成长环境的人比起来,她都要优秀很多很多。 所以,当第一次听见唐昭理当着其他女人说起她、却又决口不提她个人的时候,裴泠泠的心里,是相当复杂的。 她第一时间心中就涌上了许多不忿,觉得唐昭理这个人眼睛真瞎。他难道看不出来自己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吗?难道在他眼中,自己就只有家庭背景和钱才能值得他一提吗?她是不够有趣还是不够合他心意?是的,那一刻胃酸直冒的裴泠泠居然还诡异地生出了是不是自己不和他心意的问题。她需要合谁心意啊,谁又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委曲求全,迎合那人呢? 那个时候,一直饱汉不知饿汉饥的裴泠泠第一次感觉到了她曾经看不起的那些人在面对别人反复提及他们的背景和家世时的心情,不是与有荣焉,而是从心里生出的厌恶和失望。 她都已经做了那么多了,难道在唐昭理眼中还是敌不过头上冠的那个姓吗?虽然她知道唐昭理跟她在一起,初衷的确是因为她的姓,但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好?裴泠泠从来是不惧怕跟人一较高低的,她很想看看究竟是谁,能让唐昭理忽视了她本人的优点,只看重了她的身家背景。 她微微抬头,正好看到那个女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对着她,月光下,她的面容凄美极了。那张脸,裴泠泠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唐昭理的大嫂,他死去的哥哥的妻子,何苏。 只是一句对话,裴泠泠便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摸了个清清楚楚。如果唐昭理对何苏跟外人一样,他今天就应该义正辞严地摆出拒绝的模样,跟她把话说清楚。然而没有,他的话语暧昧,带着几分余音绕梁的不舍,像是猫爪子一样一下一下挠在裴泠泠的心头肉上,让她痒不得痛不得。 不管是因为什么才让唐昭理对他大嫂这样,都足以说明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她这个正牌女友,在何苏面前,都只有委屈忍让的份。 裴泠泠看着手上的水,十分糟心地叹出一口气。她从来没有被人忽略过这么彻底,还处处碰到了她的逆鳞,惹得原本就一身反骨的裴泠泠十分不舒服,非要跟何苏争个长短。 可这长短,跟她平常的商业竞争学业竞争完全不一样,除了唐昭理的心,根本没有衡量的标杆。偏偏,唐昭理的心,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她将那个饭盒收起来,拿着转身朝刘娟子的病房过去,老远就听到一阵低声的哭泣声,她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唐麟从icu出来了。 他还在昏迷当中,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身上插着很多管子,饶是裴泠泠刚刚被他妈刺了一眼,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是对他心生怜悯。 她扫了一眼,果然在人群当中看到了跟何苏并肩站在一起的唐昭理,裴泠泠顾不上刺他两句,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了一样,何苏抬起头来幽幽打量了她一眼,眼珠子像是活动的,放在眼眶中几乎都装不稳了那种。唐昭理看了一眼唐麟,拉着裴泠泠走到走廊上,低声说道,“急性小儿白血病。”末了十分少见地叹了一声,“已经确诊了。” “啊?”裴泠泠也被吓到了,她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唐麟,“怎么会......”唐家好吃好喝地把唐麟养着,结果还生了这么大的病,这......算个什么事?难怪她刚才过来看到刘娟子哭得泣不成声。 这种情况,好像她这个当婶婶的理所当然地成了外人,裴泠泠看了病房中的男女老幼一眼,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幼儿白血病治愈的几率还是挺高的,中国不行大不了去国外。”反正唐家有的是钱,不在乎这点儿消耗。 裴泠泠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体内的病症,多少都跟遗传有关。当初她跟唐昭理结婚的时候没有听说过他家有类似的家族病史,那就是从何苏那边带来的了?她猛地打了个激灵,阻止自己思维再发散下去,反正不管如何,她要先去给啵啵做个检查,万一她也有呢?那才真是要了她的命。 唐昭理显然是没心思应付她的,对她说道,“啵啵还在家,这边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你先回去吧。” 裴泠泠点点头,她也觉得家里还需要她,就是家里不需要,她现在呆在这里也是尴尬,还不如带着孩子先去父母那里。裴泠泠嘱咐了一句,“那你把爸妈照顾好,我看着家里。”得到了唐昭理的同意,她把碗放下之后就离开了。 裴泠泠原想第一时间带着啵啵过来做检查的,但是又觉得没用。唐麟这些年不知道做了多少检查,也是现在才确诊的,他生病肯定不是现在,那只能说明这病潜伏期病症不太明显,饶是大医院也有看漏的时候。别说啵啵现在还小,就是她真的有事情,也多半检查不出来。 裴泠泠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带啵啵过去,一来未必有用,二来反而给唐家留下不好的印象。然后给她妈打了个电话,收拾了一下啵啵的东西,带着她和保姆回了裴宅。 裴爽当惯了大小姐,连裴泠泠都带的很少,看到啵啵也不太热络,只有詹海生,见了啵啵就过来抱她,逗了她一会儿就把她还给了保姆。裴泠泠的父母对她都不算太慈爱,到了她女儿身上也没有好多少,她已经习惯了。真要说起来,其实唐渭对啵啵才是真的没话说。就连刘娟子,要是不跟唐麟比的话,那对啵啵也是全心全意的。她父母如此,也难怪唐昭理在说到双方父母的时候她无话可说。 詹甜甜最近失恋了,整个人都萎顿了下来,成天待在家里当宅女,也不出门。詹海生夫妻二人对这个小女儿一向是有求必应的,见她心情不好,也不敢管她,由着她去了。她听见裴泠泠回来,终于从快要发霉的状态中解脱了一二,连忙跑来找裴泠泠,看到那张苍白的脸,裴泠泠这才想起来,詹甜甜之前拜托给她的事情。 她坐在花园当中,心里还没有从刚才的不舒服当中解脱出来,心不在焉地应着她妹妹的话,“付岩......我让人打听了一下,是在哪个画廊里面吧?我觉得你还是先不要去动他,他这个人呢,心高气傲,你越是追,他就越是躲你。而且吧,这人还有些被迫害妄想症,总觉得别人要害他,我看你呀,还是先缓缓。” 詹甜甜看了她一眼,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明显没聚焦,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当即就不高兴了,“姐,再缓人都走了——缓不过来了。” 那不是正好?裴泠泠被她这样一嚎,眼睛终于有了焦距,“谁说的?”她义正辞严,“你不知道,人都有反叛心理,你越是追着他他越不愿意接受你,你等着他跟他的那个女朋友有了间隙,然后再恰当地出现,不是比你现在死命拉着他不让他过去更好?”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这又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怎么知道他跟他女朋友什么时候感情出现了间隙呢?” 等呗,付岩一个穷学生,要什么什么都没有,除了骨气可以剔下来有两斤,身无长物。可是现在,哪个姑娘能看得上你那几分骨气呢?更别说,他的女朋友,原本跟他就有问题。如果付岩对詹甜甜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那根本就不会给她接近自己的机会。说到底,这情爱之事,主动权到底还是把在爱的少的那人手上。 一如她和唐昭理。 裴泠泠抿住了唇,总觉得就这样把唐昭理一个人放到医院里面非常不妥当。刘娟子和唐麟有唐渭还有那么多助理照顾着,他就只用照顾一个何苏,怎么看,怎么是在给他们两个营造旧情复燃的机会啊。 她可不能这么大意。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裴泠泠思来想去都不愿意放唐昭理在医院独自面对何苏,晚上吃了饭就借口给唐麟送吃的开车过去了,她到的时候刘娟子和唐渭还守在唐麟病床前面,独独不见了唐昭理和何苏。 裴泠泠心中一边冷笑,一边把饭盒递给刘娟子,“我让阿姨做了点儿吃的,本来以为阿麟已经醒了,没想到还是没有。”刘娟子把饭盒接过去,“刚才迷迷糊糊醒了一下,喊疼,又睡过去了。” “那你们吃了饭没有?要不然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去吃饭吧?” 刘娟子摇了摇头,“我吃不下。哦,”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跟裴泠泠补充道,“昭理带阿麟妈妈一起出去吃饭了。” 裴泠泠点了点头,她知道刘娟子这样说是不希望她多想,但是这两个人只要单独在一起,她就很难不多想。明明已经一身sao了,扯都扯不干净,为什么还总是不避嫌地在一起?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唐昭理的初恋变成了大嫂,但光是看他这些年对待何苏的样子,裴泠泠就很难释怀。有些时候不是她愿意多想,而是别人给了她想入非非的机会。偏偏没人认为是他们的错,还觉得是裴泠泠太骄纵,死死把住以前的事情不放。 唐渭坐在旁边看着,刘娟子低声跟裴泠泠唠叨一些旧事,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唐麟有多么可怜。他还没有生下来,父亲就是去世了,妈妈又是个不怎么关心他的,现在小小年纪又是一身病。说实话,裴泠泠因为何苏,对唐麟的感情很复杂,她一方面是很可怜这个小孩子,觉得他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很多不应该承受的东西,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总觉得唐麟是唐昭理不能不管何苏的一个最大的借口。要是唐麟不在了,何苏跟唐家最后的一点儿关系都断了,唐昭理再想对她温情脉脉,都没有合适的借口。 但她到底没有冷血到让唐麟去死的程度,说到底,孩子是无辜的,大人之间的种种纠葛,不应该强加在孩子身上。她看着唐麟的睡颜,想了想才说道,“其实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阿麟生在我们家,就算生了这样的大病,起码还有钱有资源去救他,要是换成普通人家,那不知道要费多少心力。” 她这话说的没错,放在家庭条件不那么出众的人身上,唐麟这样才几岁的孩子,只可能被放弃吧?并不是那么多人愿意倾尽所有,赌上这样赢面微小的一把。 刘娟子没有说话,她脸上已经疲倦极了,对大儿子的移情放到了长孙身上,可如今长孙也生了这样的大病,身体上的疲惫倒是其次的,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折磨。裴泠泠劝她,“妈,你要是累了就赶紧去休息,你们今天忙了一天,可不能因为阿麟的事情把你们的身体影响了。”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从她来这里快一个小时了,何苏和唐昭理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她这个妈是怎么当的,肯把还在生病的孩子就这样直接扔在医院里,她还真是放心老人家啊。裴泠泠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我去看看大嫂,让她过来跟你换班。” 她话是这样说,但出去之后并没有打电话。裴泠泠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何苏和唐昭理的过往一直都是她心上的一根毒刺,这么多年来她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好,但其实那根刺早就在她心上化了脓。 裴泠泠专往僻静的地方去找,果然在楼下小花园的一处角落当中找到了他们两个人。何苏身体侧向唐昭理,低头正在哭泣。不用去看她的正面,裴泠泠就知道那张脸一定跟当年她看到的一模一样。凄美,充满了哀怨,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而她的丈夫,就站在何苏身边,虽然脸上依然一片冷静,但是眼底的波光却泄露了他的心事。那是多么复杂的神色啊,他对自己永远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自责、愧疚,含蓄的感情像是压抑在火山下面的熔岩,稍有不慎就会喷出来把自己和身边的人烧个精光。裴泠泠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唐昭理感情这么外放的时候,她以为他永远都是对自己那样,漫不经心,即使她再好,也始终带着几分轻慢。 是的,裴泠泠自己知道,她的好在唐昭理看来什么都不是,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好”从来都得不到最应该欣赏她的那个人的欣赏。 裴泠泠死死咬住自己的后槽牙,她知道,她忍了那么多那么久,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破功,她这个人,就算是要生气要跟唐昭理闹,都不能在何苏面前,平白地给她看笑话。但是心中的愤怒像是一团火一样,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烧毁。口腔里已经隐约传来铁锈味儿,那是她硬生生把自己舌尖咬破生出的血。 第6节 她并没有走近,而是远远地看着他们两个,看着何苏在唐昭理面前低声说着什么。唐昭理一抬眼,正好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裴泠泠,他即将要放到何苏肩膀上的手慢慢放到了身侧,偏头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何苏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跟着唐昭理的目光一起看过来。裴泠泠立刻换下刚才那副嫉妒的模样,十分温婉地笑了笑,“妈让我过来找你们,她今天忙了一天,很累了。” 唐昭理点了点头,目光又恢复到之前那副漠然,离开何苏身边,也不等裴泠泠,大步朝前走了过去。 裴泠泠连忙跟上,唐昭理步子很大,她穿着高跟鞋有点儿跟不上,他也不等她,径自往前走。裴泠泠知道唐昭理在生气,他生气她刚才的行为让他没面子了,好像是在随时看着他守着他一样。但她心里就没有气吗?唐麟还在病床上,他们倒是有闲情逸致,跑到小花园里来互诉衷肠。他把自己这个妻子,又置于何地? 唐昭理原本以为裴泠泠会像往常一样忍不住冲他发火,没想到听见她的脚步声跟了一路,她也一直没说话。刚才涌上头的怒气见见平稳下来,他突然站住脚步,淡然通知裴泠泠,“明天我们一家人都要去查骨髓。”唐麟是白血病,骨髓移植存活几率大一些,要配对的话,当然是要从他们这些亲人开始。 这个裴泠泠倒是没有意见,她轻轻“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唐昭理看她那副明显不高兴却还是要强忍着的样子,有些愧疚,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谢谢你了。” 唐昭理一个大棒一个甜枣的手段运用得太成熟,就算裴泠泠心中不高兴,但是听他这样跟自己服软,气还是消了大半。她原想说两句话来刺他一下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唐麟生病,唐昭理自然是回不来的。经过晚上她在小花园里亲眼看到的那一幕,饶是裴泠泠喜欢跟人争,也有些恹恹的。到了约定去骨髓配对的时间,裴泠泠提前排开了公事,直接开车过去了。 这段时间她住在娘家,跟唐昭理没有见面,她也知道唐昭理忙,很难得没有在这个时候打扰他。那天晚上的事情虽然让裴泠泠不高兴,但是想着这些天唐昭理也累,她心里就是有再多的不痛快也压了下去。满心以为她今天自觉来医院骨髓配对,没想到唐昭理劈头盖脸一句话就让她蒙住了。 “啵啵为什么要来?”裴泠泠突然听见他这么问,脑子还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 唐昭理这几天都是医院公司连轴转,说话都不像之前那么精神了,带着深深的疲倦,他耐着性子跟裴泠泠说道,“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是‘我们全家’,当然包括啵啵了。” “不行。”裴泠泠想也没想就拒绝,“她太小了,更何况她跟唐麟只是堂兄妹,配对成功的可能性极低,我不同意。”骨髓配对也是要痛的,她没有道理让自己的孩子去受一次那样的苦。更何况这苦受完,还不一定有结果。 唐昭理像是没有想到裴泠泠会一句回绝,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半晌才缓过来,继续耐心地跟她解释,“这是救人,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要试一试的,不要到时候满世界找了发现机会就在身边。更何况,现在只是配对,不会有什么大痛苦,你何必这么紧张?” “我紧张?”裴泠泠觉得唐昭理这话也能说得出口,“那是我的女儿我当然紧张了。你知不知道她才多大你让她去做骨髓配对?就算配型成功了,也要很久之后才能做移植吧?你确定唐麟的身体能等到那个时候?” 唐昭理听她这样说,脸上有一闪即逝的戾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为什么等不到?你就这么盼望着他去死吗?我让啵啵做配型,也只是以防万一,多一个人多一个机会罢了。”他终于不再压制自己的情绪,看向裴泠泠的眼中全是失望,“我本来以为你懂事了,没想到还是这样。只顾自己喜好,不顾他人死活。”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裴泠泠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我不顾他人死活我自私?”她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自私?我不把我女儿拉过来做什么骨髓穿刺就是我自私?唐昭理你这人说话讲点儿道理行不行?我对唐麟,你还要我怎样?” “你说要做骨髓配对,我二话不说把公事排开直接过来了,你这么多天一直待在医院里连电话都没有一个我又说了什么?还有,这么多年你对唐麟怎么样对我女儿怎么样你可以扪心自问一下,我说过什么了吗?哦,我什么都不说,一旦你的要求没有达到,你就反过来说我自私了是吧?呵,”她冷笑了一声,“真是搞笑。” 裴泠泠觉得心中有些冷,她跟唐昭理结婚这么久,为了他把自己一切爪牙都收敛了,今天早上还眼巴巴地跑过来给他的侄子做配对,没想到一句好话都收不到,还要落一番埋怨和指责。她自认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已经是够够的了,易地而处,唐昭理也未必能做到像她这样,没想到,还是不满足。 她心中更不忿的还是唐昭理对待唐麟和啵啵的区别,啵啵那么小,做骨髓配对非常困难,就算是能够配型成功,移植到唐麟身上也要等很久了。更何况,他们这种堂兄妹配型成功的几率很低,为了这么一个极低的概率,唐昭理依然也要啵啵受次苦,在他心里,啵啵的痛苦不算什么是吧?重要的都是唐麟对吗? 唐昭理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淡漠,但是眼中有压抑着的怒火,“我家里有人生病了,只剩下两个老人,难道我不应该待在医院吗?要我跟你说多少遍,只是做个配对,对啵啵并没有太大伤害,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许?” “不许!”裴泠泠强忍住泪意,“唐昭理,你觉得不痛苦那是你的事情,只要碰上了你的侄子和你大嫂,你连我母女的命是不是都可以一起交出去?配型不成功,她痛一次,配型成功了,她要被当做培养皿养着,我的女儿不是拿来给你侄子当造血容器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吃这些莫名其妙的飞醋......”唐昭理眼神渐渐凉下来,好像一把刮骨刀一样,用刀刃轻轻刮过裴泠泠的骨头,刮得她生疼。“啵啵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我是她的父亲,我一样有权力帮她做决定。” “你敢!”裴泠泠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威胁的话连从脑子当中过一遍都不曾,“唐昭理,你如果敢伤害她,我一定会跟你势不两立。” 唐昭理没有说话,眼神在裴泠泠身上空空地落了一下,然后再也不看她,转身朝着唐麟的病房走去。她从早上起来就以为能得到的好脸色,没想到像是一个耳光一样,狠狠地砸在她的脸上。 唐昭理已经走了,空气中没有了那种让人窒息的紧绷感,裴泠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笑话,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在唐昭理眼中自己这种拒绝是不是叫“无理取闹”,反正她好像在他心目中从来都没有跟“道理”这个东西搭过边儿。唐昭理轻慢她,对她的感情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她以为他对其他人也是一样,曾经的裴泠泠觉得,只要给她时间,她总有一天能把唐昭理的心给扳回来,没想到啊,不是他对其他人一样,而是她裴泠泠才是那个其他人。 回到娘家,裴爽在詹海生的陪同下在花园里剪花枝,看见她一脸阴沉地回来了,也只是抬头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你又跟唐昭理吵架啦?”裴泠泠跟唐昭理吵架已经吵得双方父母朋友皆知,见怪不怪了,看她不高兴,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裴泠泠没说话,因为她的父母根本就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那一句问候好像只是寒暄,问完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根本不管她有没有回答,也压根儿不需要她的回答。 裴泠泠在花园门口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径自转身回了房间。她从来不让她的父母操心,时间一长,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也是个需要安慰的人。 啵啵在睡觉,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她软软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没关系,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唐昭理不重视你没关系,反正你还有我呢。 只是一个转身,裴泠泠就已经重振旗鼓,仿佛刚才在医院受挫的人并不是她。她走出来,拨通了唐渭的电话。 整个唐家,如果还有人比较公平的话,那就只剩下唐渭了。她把今天的事情简单委婉地说了一下,得到了他的答复之后,裴泠泠在家里等着唐昭理上门来。 果然,这个日理万机、前几天人影都看不到的人,在她打完电话两个小时之后到了裴家。裴泠泠正在书房开视频会议,等她把会开完,才去见了唐昭理。 裴泠泠没来,是詹海生在陪他,翁婿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他们两个原本就称不上熟悉,唐昭理现在更是心不在焉,交谈的气氛当然算不上融洽。看到她下来了,詹海生冲她招了招手,“好了,我去陪你妈妈了。昭理中午留下来吃饭吧,我吩咐厨房做两个你爱吃的菜。” 唐昭理朝他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目送詹海生离开。 裴泠泠拉开凳子坐到他身边,冲他笑了笑,“没想到啊,前段时间电话都没有一个的人,现在居然能主动找上来。”她知道不应该笑,但是真的忍不住,因为她实在不想当着唐昭理的面哭。 “你给我爸打电话,不就是想让他来敲打我吗?”唐昭理神情漠然。 裴泠泠继续笑,“敲打吗?我只不过是觉得,你爸还算是你们家比较明白事理的一个人了。我不想我女儿吃什么苦遭什么难,又拗不过你,当然只好求助你爸,希望他能理解。” 本来嘛,啵啵跟唐麟一样都是唐渭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唐渭想要救唐麟,也不一定非要啵啵去做什么骨髓配对。她年纪太小,能不能配对上都是问题,就算配对上了,难道还要唐麟等那么多年,等到啵啵年纪合适了再给他做移植吗?就是裴泠泠同意,唐渭也等不起。偏偏唐昭理就好像笃定,啵啵的骨髓一定可以,非要去做个鉴定。裴泠泠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你去说他当然会同意了。”裴泠泠觉得唐渭讲道理,然而在唐昭理看来却并非如此。裴泠泠身后立着裴家,唐渭又一直觉得亏待了她,如今她拿啵啵年纪小当借口不去做配对,唐渭不好驳她的面子,就是不同意也只能同意。 “我自认为我的理由合情合理,你爸没理由驳回我。”啵啵确实年纪小,二来他们是堂兄妹配对成功几率很低,第三么,与其在裴泠泠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把精力放到外面,寻找更加合适的骨髓。唐家家大业大,手段通天,给唐麟找一副骨髓并不是难事情,没准儿就找到合适的了,那不比拿啵啵去做个实验更方便吗? 唐昭理笑了一下,眼神当中有些讥诮,“你说白了还是不肯让啵啵出来做配对。”他让啵啵做配对,也只是多个路子,无论配型成功与否,都不会对她有太大伤害,但是没想到裴泠泠就是不肯。 唐麟的命在她眼中,还不比上啵啵的一次痛。这才是让唐昭理失望的地方。 裴泠泠这样从不食人间疾苦的天之骄女,好像天生就不懂什么叫“同情”,什么叫“设身处地”。唐麟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需要骨髓救命,她考虑的却是孩子痛不痛。唐昭理一直觉得跟裴泠泠很难沟通,她中意的自己不喜欢,自己喜欢的她讨厌,原本以为两人成长环境类似,对大部分事情会有相同的看法,却没有想到在这样关键的地方还是走岔了。 裴泠泠同样不明白为什么唐昭理非要跟她较劲儿,好像直接是冲着她来的一样。她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啵啵年纪还小,做骨髓穿刺很痛苦,她这个当妈的不忍心。况且啵啵和唐麟配型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先去外面寻一圈儿,如果没有合适的再来跟啵啵做配对也不迟,但不知道为什么,唐昭理好像就是听不懂一样,非要跟她扯。 她心痛自己的女儿,他心痛自己的侄子,两个人心痛的对象不一样,那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唐昭理觉得她油盐不进,她又何尝不是看他的坚持莫名其妙?两个人结婚这么久,现在终于发现了不可调和的地方,之前那么多次吵架,感觉都没把力气使对地方。 裴泠泠突然很想把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话问出来,她真的很想问问,“唐昭理,如果唐麟不是何苏的孩子,你还会这样枉顾我们女儿的痛苦,非要做一次成功率极低的配型吗?” 唐昭理笑了,是那种一直都很轻慢的哂笑,“你一直不肯,原来还是在介意何苏。”他眼底有几分落寞,好像因为裴泠泠这句话而失望,“那是我大哥的孩子,他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不管他的母亲是谁,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救人。 但是他跟他大哥的感情,裴泠泠不懂。或者,因为有了何苏,她不愿意懂,更加不愿意信。唐昭理眼中的轻慢像是一根针一样,再次拨动了她心上的那根刺,在她心头流脓出来之前,裴泠泠努力用尽自己最大的克制问他,“你要全你的兄弟恩义,我理解也支持。但是你今天能不能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如果唐麟的妈妈不是何苏,你还会不会这样?” 唐昭理转过头,“说到底,你就是不肯相信,不信我跟何苏没什么。” “是,那是因为你们的所作所为,的确让我很难相信。”那天晚上他站在何苏身边安慰她的样子,那一次她躲在花丛中间看见他们并肩私语的样子,还有这些年来唐昭理对自己的轻慢和薄待,桩桩件件都让她难以忍受。 “那既然是这样,我无论说再多次,你都不会相信,又何必非要我跟你许个什么诺呢?”唐昭理眼神十分平静,“多说无益而已。”他站起身来,再次宣告他们夫妻之间的不欢而散,“你可以不让啵啵做配对,但我身为她的父亲,我也同样有权利让她去做这个配对。你跟谁说都没用。”他看了一眼屋里,“代我跟你父母告辞。” 他转身朝外面走去,裴泠泠却在背后叫住他,“唐昭理,你这么在乎唐麟,口口声声说他是你大哥的遗腹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今天才会这么愧疚?” 宁愿不顾女儿的痛苦,也要做一次成功率极低的配对。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唐昭理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裴泠泠站起来走到他对面,抬头看着他,“你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哥哥的事情,所以现在才这么急切想要救唐麟。”几乎已经到了慌不择路的地步了。 但凡有点儿常识的人现在要找的都不是啵啵,而是努力去找跟唐麟合适的骨髓配对。他现在不去向外面求助,非要跟自己死磕,怎么看怎么都不对。除非是唐昭理知道,啵啵有很大程度上能够跟唐麟配对上。但是,真的是这样吗?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几率尚且不大,何况是堂兄妹? 他垂眸看着裴泠泠,“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不管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哥的事情,都不应该把啵啵牵扯进去。你要还债那是你的事情,不要扯别人。”裴泠泠想笑,但是太累了她笑不出来,“冤有头债有主,你还债也别还错了。” 唐昭理的大哥是在他们还没有认识的时候就去世了,只说是飞机失事,唐家上下都不曾多言。裴泠泠嫁进唐家这么久,考虑到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也不想弄清楚影响自己和别人的心情,唐昭理的大哥究竟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她从来没有探究过。反正他们说是飞机失事,那就是飞机失事了。但是看到唐昭理现在如此反常,她却不得不开始怀疑。 她说完就要转身上楼,没想到手臂却一把被人捞住了,唐昭理捏着她的手臂,沉声说道,“把话说清楚。” “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裴泠泠一把挥开他的手,抬眸逼问他,“要是你大哥的死跟你没关系,你今天会这么努力想要救唐麟吗?别扯了好吗?我们谁都看得出来,何苏对唐麟根本不在意,如果不是因为唐麟放在唐家能让她随时见到你,她才不会回来看一眼呢。” 同样是当母亲的,孩子还小的时候就能忽视他,把他放在爷爷奶奶家寄样着,十天半个月才去看一次。虽然这中间有刘娟子和唐渭的不肯放手,然而更多的还是因为何苏不想让唐麟影响她找下家吧?如果不是对那个孩子心存芥蒂,哪个母亲会放着孩子十几天才去看一眼?何苏的工作又不是什么特别忙的,她成天周旋在男人身边,当只穿花蝴蝶,挤出一点儿时间去陪孩子都没有吗?也只有唐昭理才会觉得,她是迫不得已。 裴泠泠自认还算是个拎得清的人,她知道何苏跟唐昭理之前的事情,这么久虽然一直像是有只猫在她心上不停地抓,但却从来没有想要去探究过。要查他们曾经的事情很容易,但是一旦知道了,裴泠泠清楚,以她的性格恐怕更加没那么好跟唐昭理继续和平相处下去。他们之前那样短暂诡异的和平就是她装聋作哑换来的,一旦掀开那张温情脉脉的面纱,他们的婚姻会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烧得几个人都尸骨无存。 裴泠泠做不到,只能委屈自己,不去想不去猜,装聋作哑当不知道。 她要是个能忍的人也罢了,偏偏在这种事情上面她比谁都不能忍。能消停了这么几年不肯出声,并不代表她会一直沉默下去。眼看着如今有人爬到她头上来拉屎了,原本就不是好性儿的裴泠泠终于忍不住了。 有人给脸不要脸,她有什么办法? 隐瞒已久的话既然已经开了匣,后面的便止不住了,“她一个当妈的对自己的孩子都不关心,你个当叔叔的,关心那么多,不是心中有愧是什么?” “你愧对谁呢?是你的初恋情人、你后来的大嫂,还是你盛年夭亡的哥哥,或者是你那个生下来就先天不足的侄儿?”她站在唐昭理身边,整个人好像被熊熊大火围绕起来了一样,原本就让人心折的美丽此刻被怒火点燃,仿佛一朵燃烧着的玫瑰,“你自己最清楚!” 她的话,像是一道耳光一样,狠狠地抽在唐昭理脸上。裴泠泠忍了许久的东西就这样被她大咧咧地掀开在天幕之下,陈年旧伤再次被人扒开,还有人十分残忍地往上撒了两把盐,让原本就难以愈合的伤口更痛。 唐昭理脸色惨白,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丢下一句“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走出了裴家。 他让自己考虑,没有再苦苦相逼,这对唐昭理来讲已经是在退步了。裴泠泠心里虽然因为他的退步火气稍消,但是涉及到孩子,她还是不肯答应。 唐昭理总认为她是在针对何苏,却从未想过,她也是一个母亲。没有哪个母亲会愿意看着自己孩子受苦,可惜唐昭理这个当父亲的从来不理解。 她有心想将唐麟的事情放一放,但却没有想到,有人不许她放。 助理把一杯花茶端到刘娟子面前,裴泠泠跟她客套,“妈,你有事情打个电话叫我一声我就过来了,何必麻烦你再跑一趟。” 刘娟子扯了扯嘴角,有点儿恨裴泠泠打官腔。她要是能把裴泠泠叫回来,又何必还要再跑这一趟? 放下杯子,她笑了笑,说道,“我也是看你这几天都没有过来,所以专程到你公司来看看。”她环视了一圈儿,“本来以为你忙,没想到还算清闲嘛。” “哪里。我表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派他单独出个任务,没想到还给搞砸了。我这段时间都在给他收烂摊子,没能腾出手来。”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刘娟子知道真要是跟她绕下去,裴泠泠能坐在办公桌后面跟她打一个月的太极。她能等,别人不能等啊。“你帮裴珏,也要有限度嘛。不是妈说你,你现在也是有了家庭的人了,这工作努力固然好,但是也要家庭事业兼顾一下。哦。”她像是才想起什么一样,对裴泠泠说道,“阿麟这段时间都在住院,一个人挺无聊的,那天还在问他叔叔,什么时候把妹妹带过来陪他呢。” “我不是不想带啵啵去看他,只是这小朋友嘛,抵抗力都比较弱,医院里又到处是病菌,我这个当妈的也是怕啵啵生了病。我们家的小孩子现在已经有一个生病的了,再来一个,可就要人仰马翻了。我这也是在为你们着想啊,不想让你们爷爷奶奶太操心。”她冲着刘娟子嫣然一笑,“阿麟要找妹妹玩儿,等他出了院,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我陪着。” 刘娟子扯了扯嘴角,努力把话头转向自己,“出院?哪有那么容易啊。我们这边想了无数的办法,托关系好机会,可是都没能配得上。阿麟......阿麟这辈子说不定就不能出院了呢。” 裴泠泠就知刘娟子过来是为了啵啵骨髓配对的事情,她就不明白了,唐昭理母子两个,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把啵啵拉去配对。在他们眼中,是不是只有啵啵一个人的骨髓能配上啊? 见裴泠泠不说话,刘娟子不得不接着话头继续说下去,“我们家里的人,除了你跟啵啵都做了检查,没人能配上。泠泠,我知道你忙,但是眼下性命攸关,还要麻烦你什么时候带着啵啵去医院去一趟。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麟离开人世吧?” 她这说的哪里的话?唐麟现在在医院治病,骨髓才找了几天就在说找不到了?搞得好像只有啵啵的那个才行。就算啵啵的可以,她也不能这么早就捐出来吧?她自己发育都还没有完全呢,哪里来的能力救别人? “这才几天啊,人家找十几年都找过,要是骨髓那么好配对,那又没有那么多人等不到了。”她居然还反过来安慰刘娟子,“我们还是不要放弃,有希望就有机会。”却依然绝口不提啵啵去配对的事情。 刘娟子脸上露出一分艰涩来,几番欲言又止,裴泠泠看得很想打断她,因为她知道刘娟子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然而还没有等到她截口,刘娟子就已经开口道,“可是啵啵......跟阿麟,毕竟不是一般的关系。” 她的话像是给裴泠泠心上注射了一支强心剂,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好像这么久以来她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但是答案就放在她面前,她却没有了拿起来一看的勇气。 裴泠泠抿了抿唇,扯出一个相当勉强的笑容,“再不一般也不过是堂兄妹,亲兄妹的几率都那么低,堂兄妹又能高到哪里去呢?” 刘娟子抬头看向她,“那要是,他们不是堂兄妹呢?” 裴泠泠悚然一惊,眼看着手边的笔记本快掉下去了,她眼疾手快地抢住,仿佛是这样才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不是堂兄妹?那是什么?” 她目光灼灼,像是火焰一眼,烧得刘娟子几乎没有退路。在她的逼视下,刘娟子终于开口说道,“他们,应该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第7节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你说什么?”裴泠泠一下没听清,又反问她。 刘娟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自暴自弃一样,重复道,“阿麟和啵啵,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所以,她才非要让啵啵去做那个配对,因为亲兄妹比堂兄妹配对成功的几率大得多。 虽然早有感觉,但当刘娟子把这句话砸在裴泠泠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脑子当中有短暂的晕眩。她伸手揉了揉眉心,居然笑了起来,“妈,你要让我同意啵啵去做配型,也不用编这样的谎话来骗我吧?你小儿子盗了你大儿媳妇,这事情放任何人家里都是丑闻一件,我不信你居然还好拿出来讲。” 刘娟子的脸像是被鞭子打了两下,有些讪讪的,她不自然地别过头,说道,“你信就信,不信就算了,我没必要编这些出来诳你。”她抿了抿唇,“这些年唐昭理对阿麟如何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另有隐情,你觉得他会吗?” 裴泠泠舌尖死死地抵住上颚,前几天她还在怀疑唐昭理大哥的死跟他有关,后几天他妈就带着一个炸弹跑到她办公室,把她炸了个七零八落。虽然裴泠泠很不想相信,但是刘娟子的话她却不得不信。 她不是一个喜欢感情用事的人,从短暂的懵然当中回过神来,裴泠泠已经在开始分析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如果唐麟真的是唐昭理的孩子,那他这些年对啵啵和自己的冷待就能够说通了。因为那个孩子的身份永远不可能大白于天下,所以他才想方设法在其他地方弥补。正因为他知道唐麟和啵啵的关系,所以才一直强迫自己,带着啵啵去医院做配对。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能够说通了。刘娟子没理由要拿这事情来骗自己,她应该清楚,一旦唐麟和啵啵的关系让自己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拿唐麟的命来赌自己的反应,刘娟子没有这样的胆量。 依照唐麟的年龄,应该是自己和唐昭理才刚认识的时候就有了。想到这个,裴泠泠心中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儿,虽然唐麟是唐昭理孩子的事情让她有点儿接受不了,但是时间上有差别,在他们感情没有深入的时候有了这个孩子,比之后他们两个结婚了才有,相对来讲要让裴泠泠容易接受一些。 难怪呢,何苏口口声声想让唐麟到唐昭理身边来,她就说没那么简单。唐麟如果挂在唐昭理大哥名下,那将来唐渭的遗产就有唐麟的一半,但如果是在唐昭理名下,不仅是唐家的连裴家的也有。何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巨额财产,比空手套白狼还方便快捷。 裴泠泠勉强捡起了自己碎得七零八落的心情,冲刘娟子笑道,“妈,我等下还有个会要开,就不陪你了,等我什么时候有空再去看望阿麟。”她伸手按下内线,让助理小姐进来,把刘娟子请了出去。 开会什么都是托词,刘娟子走了之后,裴泠泠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怔怔出神。唐麟的事情的确让她措手不及,在把心情勉强收拾好了之后,她不得不考虑之后的事情。 她跟唐昭理离婚,还是比较容易的。他们这样的家庭结合,婚前有财产公证,离婚不涉及分割,婚后夫妻的共同财产,很难讲谁挣得多谁挣得少,就算是平分也没什么。赡养费什么的,她也不差那点儿钱,法院真的要判,也会把啵啵判给她,尤其还是在唐昭理婚前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的基础上。 但是,现在裴氏和唐氏还有两个大项目在合作,一旦他们撕破脸皮,股价下跌是肯定的,后面两个项目的合作估计也不能达到原本的预估值,跟董事会那堆人的交代倒是其次,关键是裴泠泠自己,不愿意看着这么好好的一次机会给浪费了。她做事情就是要做到最好,既然已经开了工,不想再让其他东西影响了大局。 话又说回来,就算她现在知道了唐麟是唐昭理的孩子,她也不想离婚。大家庭当中,哪户人家没有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她见得多,自然也就不奇怪。只要唐麟不是在他们婚后弄出来的,裴泠泠都可以拿她跟唐昭理遇见得晚来搪塞。搪塞自己也搪塞别人。况且,她心高气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要是让人家知道她结婚之前没能擦亮眼睛,老公在遇见她之前就有了个孩子,孩子的事情还一瞒瞒了她这么多年,那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不过归根结底,裴泠泠自己也清楚,还是因为,她对唐昭理尚且有留恋。 即使是他隐瞒自己有了一个孩子,即使是他对啵啵不像对唐麟那么好,即使是他对裴泠泠多有轻慢,她依然不愿意离开他。 一来是因为她争强好胜,不肯在自己处于下端的时候放开,二来是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看笑话,觉得她裴泠泠千挑万选的婚姻也出了问题,第三么,就是真的,她爱唐昭理爱到了骨子里。 爱他失去了理智,明明知道继续纠缠下去是痛苦,却非要亲耳听见他一句承诺才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得到一个妥当的安放,她自己才能压下那口气。 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她自己不甘心,一定要在唐昭理面前扬眉吐气一次,可惜那人从来不肯让她如愿,连那样微小的,让她开心一下都不肯。唐昭理不肯让她开心,她就自己让自己开心,只是这么久一直未能如愿。 至于唐麟的事情,裴泠泠想了一下午,如果唐昭理不提,她也不打算提。一旦唐麟的身份得到证实,那么接下来就有一堆的麻烦事情,涉及到她和啵啵的切身利益,会非常不好办。如果唐昭理不跟她提,那就说明在他那里,依然没打算把唐麟认回来,一天不认就一天还是他的侄子,不会影响到啵啵。就算唐昭理要认,那也要走程序啊,有她在,程序哪里有那么好走的。 下班之后,她买了点儿吃的给医院里的唐麟送去,这种时候最是能表现她大度的时候,她可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唐麟跟何苏不亲,这次去也没有看到她,依然是唐昭理在旁边鞍前马后地陪着,看到裴泠泠来了,他脸上泛出几分浅淡的笑容,嘴上却还是忍不住要刺她,“这是什么风,把裴总吹来了?” 哦,裴泠泠知道了,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知道了唐麟是他孩子的事情。 她也没说破,伸出手来摸了摸唐麟的脑袋,跟他说了会儿话,才腾出空来回答唐昭理,“看你这段时间太忙,我这个贤内助觉得还是要过来慰问你一下。” 听她自称“贤内助”,唐昭理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伸手掐了她脸一把,半嗔半笑地说道,“你也好意思。” 她怎么不好意思?她堂堂裴家大小姐,为了唐昭理能忍这么多,他如果识相,应该赶快跪下来谢主隆恩才对。 夫妻之间有些少儿不宜的话不能让可爱单纯的祖国花朵听见,唐昭理拉着裴泠泠到了外面走廊的阳台上。唐麟住的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病房,这地方又僻静,几乎很少有人来。 他一上来便握住裴泠泠的腰,欺身上来,压低了嗓子调笑道,“终于想起来慰劳夫君了吗?”说完在她软腻的脸上亲了一下。 虽然知道这地方很少有人来,但是裴泠泠还是在唐昭理亲第二下的时候把他推开了。不是她怕被人看见,而是她不想在这么黑漆漆的地方跟唐昭理温存。太有损她的身份了。 她偏开头,在幽暗的光线当中露出一段宛如玉雕成的脖子,骂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自己不肯回家。” 唐昭理轻笑一声,抱住她的手在她背上不轻不重地按着,让人觉得十分舒服。他的手贱得很,明明是想带给人家欢愉,却不肯全部放在敏感点上,勾得人心痒难耐,和他的人贱得如出一辙。他轻轻咬了一下裴泠泠的鼻尖,还在上面用牙齿嗫了两下,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怕你不让我回去。” 裴泠泠见他难得跟自己伏低做小,即使知道是在玩笑,心里也开心,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头顶昏暗的光线洒下来,她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酒一样,看得人不由得沉醉其中。她轻轻张口,呼吸就在唇齿之间,“你这么听话?我不让你回去你就不回去吗?”开玩笑,唐昭理什么时候能这么省心了,裴泠泠估计睡着了都能笑醒。 唐昭理没有回答,低头吻住她,狭小的空间当中,暧昧迅速升温。他们两个很快便难分难解,要不是裴泠泠觉得这地方屈就了她,非要把唐昭理推开,两人现在估计已经上演医院play了。 “不要......”她握住唐昭理到处作乱的手,眸中含着一汪水,“不许在这里!”她神情当中带着几分凛然,混合着还没有退去的春/意,看得人简直心惊肉跳,忍不住为之倾倒。 唐昭理是知道她的,有些不甘心地住了手,手却还揽在她腰上,“好吧,你说不行就不行。”他低头含住裴泠泠的耳垂,用舌头把玩了好一阵才放开,抬起身子含笑看着她,“等啵啵这边配型完了,我们再好好聚一聚。”声音当中仿佛带着钩子,钩得人心里痒痒。然而裴泠泠却浑身凉了个透。 ☆、第十六章 (文收200的加更) 第十六章 察觉到裴泠泠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唐昭理也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问她,“怎么了?” 裴泠泠“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将自己从他的怀抱中抽出来,抬眸的时候,之前的浓情蜜意丝毫不见,转而成了满眼的讥诮,“你今天晚上对我这么好,原来是有事情求我呢。” 唐昭理也发现了不对,站直了身子同她针锋相对,“你到医院来,不是因为你同意啵啵配型?”他说完轻嗤一声,就差没有直接明说,“既然不同意那你来干什么”了。 刚才还温情脉脉,转眼间便已经撕破脸皮,敢情刚才他对自己笑得那么温柔,是因为唐昭理觉得她终于肯低下头,棒子之后奉上来的那个甜枣?裴泠泠心口有个洞,里面的火烧得亮亮堂堂的,把她的心肝脾肺肾一起都能化成灰。 她裴泠泠,原来在唐昭理眼中,已经成了这样低贱的一个人了啊。也对,她想,唐昭理不轻慢她轻慢谁呢?是她自己啊,明知道唐麟是他儿子还要装聋作哑当不知道,唐昭理当然有恃无恐了。被纵容到这种程度,换成谁也会不把她放在眼里吧? “别指望了,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可能同意啵啵跟唐麟做配型。你要去救你侄子那是你的事情,别成天来找我。”她终于没忍住,“你们之间的那些丑事,我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只是不想让自己跟你们多费心神罢了。” “你说话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夹枪带棒?”唐昭理眉头攒得死紧,几乎可以夹死蚊子了,“什么丑事?你又从哪里听了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 他妈亲口告诉自己的,还能是捕风捉影吗?裴泠泠觉得唐昭理这个人,别的不说,装蒜的本事一流。“你确定是我捕风捉影,还是你自己丑事做太多了,记不起来了?” 唐昭理正要反唇相讥,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你们两个......没事吧?” 裴泠泠身子陡然一震,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朝着声音来源转身看去,就看到何苏站在走廊门口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们两个。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争吵她听进去了多少。看到这个女人,联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遭受的耻辱,裴泠泠连装也不想跟她继续装下去了。何苏见她面色不善,唯恐她先发难,连忙解释道,“阿麟说你们出来很久了,我......”她抬眼看了一下唐昭理,“出来找你们,正好听见了。” “那来得可真巧啊。”裴泠泠嘴角噙了一丝笑容,双手环胸,端的冷艳不可方物。 何苏还没有说话,唐昭理就先忍不了她这阴阳怪气的样子,“你跟我吵架就跟我吵,把火气撒到别人头上算什么?” 别人?“你居然还有脸说‘别人’?”裴泠泠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你觉得她是无辜的?”究竟谁才是无辜的啊?她好端端的一场婚姻,还没有开始就千疮百孔了,现在她丈夫指着他的初恋情人对自己说,那个女人才是无辜的。他是傻了吗? “裴泠泠,你要跟我吵我奉陪,但是麻烦你不要把火撒到别人头上。”唐昭理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你这大小姐脾气,也是时候该收敛点儿了。” “我还要如何收敛?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情,你现在却反过来指责我,你才是应该收敛脾气的那个吧。” “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随口一句话就能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站在何苏身边,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那个女人弱柳扶风小鸟依人地站在他身边,那天晚上两人在花园中私语的样子再一次出现在了裴泠泠眼前。她想着,反正今天晚上在何苏面前脸已经丢得够多了,不在乎多丢一点儿,这两人如果还有廉耻之心,应该是他们觉得不好意思才对,索性一句话说开,“唐麟的事情,你觉得你对得起我吗?” “我就说,你怎么非要啵啵来跟唐麟做配型呢,堂兄妹配型成功的几率不高,但是亲兄妹的几率那可就高了啊。难怪,你口口声声说对不起你大哥,你给他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当然对不起了!” 唐昭理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怔忪,但是很快就被盛怒给取代,他正要斥责裴泠泠,突然又想起这是在医院,现在夜深人静,不方便大声说话。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裴泠泠看着他和何苏两人已经冷笑开了,“好本事啊大嫂,一门兄弟两个丈夫,你这颠倒众生的本领,可是让人望尘莫及。” “你误会了......”何苏正要解释,裴泠泠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误会什么了?不是你教的唐麟,要当我的儿子吗?是不是眼瞅着唐家大哥那份遗产拿不到了你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这空手套白狼,没人比你能用得更顺畅了。”见何苏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来,裴泠泠越发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嘴上也更加不管不顾起来,“只可惜现在唐麟命悬一线,怕是要让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裴泠泠。”她话音刚落,唐昭理就接口道,“你说的没错啊,唐麟是我的孩子,我跟何苏生的,他现在生病了所以我要救他。”不知道是不是裴泠泠的错觉,她总觉得唐昭理现在脸上挂着冷笑,黑暗当中他一口森白的牙齿好像要随时扑上来咬破她的喉咙。 裴泠泠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唐昭理居然这么厚颜无耻地承认了!他给他大哥戴了个绿帽子,居然还有脸跑到自己面前来说唐麟是他跟何苏的孩子! 这还不算,不等裴泠泠说话,他又用一种信步闲庭、惯看秋月春风的语气问道,“你都知道了,我就是这么对不起他,对不起我大哥,所以你答不答应让啵啵做配对?” 裴泠泠被他的无耻惊呆了,唐昭理是被她知道了丑事,现在破罐子破摔了吧。愣了片刻、她才吼道,“不!” 她整个人快被气炸了,连一直想要维持的礼节都不管了,抬起手指着唐昭理的鼻子,“你想都不要想。别以为这么逼我我就会就范,你要救唐麟那是你的事情,别把我女儿牵扯进来!”她说到最后,已经控制不住,几乎有泪要掉下来。她自觉为了唐昭理几番忍让,没想到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对待。 简直欺人太甚! 怒火在她头顶灼烧,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的理智都一起烧掉。裴泠泠想也没想,张口就来,“唐昭理,我觉得我们两个不适合再继续生活下去了,我要跟你离婚!” 此话一出,旁边的何苏明显地打了个寒战,唐昭理脸上的表情也有片刻的空白。裴泠泠看他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摆出一副淡漠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快意。他们两个,离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不管如何,只要离婚这个事情是她先提出来的,那就是她赢了。 刚才还感觉到十分憋屈的她,只需要唐昭理一个表情就能把她彻底取悦了。从今往后,不是她想待在唐昭理身边,而是唐昭理不肯跟她离婚啊。这差别可就大了。 然而裴泠泠还没有来得及品尝“胜利”的喜悦,站在她对面的唐昭理就已经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好。你要离婚,行,我们就离!” 这下该轮到裴泠泠呆滞了,她要离婚,但是唐昭理不能答应啊。都答应了她还玩儿个屁,显摆个屁啊。然而话已经说出去了,加上今天晚上唐昭理一直在挑战她的忍耐极限,让她的心情几次反复,裴泠泠本着输人不输阵,虽然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了,但还是一点头,“好,我马上就找律师过来,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民政局。”说完还嫌不够,她故意挑衅道,“为了让我们彼此都省点儿心,我劝你在我们解除婚姻关系之前不要让双方父母知道。” “我也正有此意。”唐昭理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先她一步掏出了电话,打给了律师。 裴泠泠不甘落后,也连忙把她的律师找了过来。 何苏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她虽然心怀鬼胎,但好像什么都没做就把这夫妻两个给弄离婚了,感觉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她明明只是过来看个笑话,却没想到见证了唐裴两家的掌舵人的离婚,想想还真是......巧啊! 他们的财产很好分割,只是拿协议来走个过场。被临时叫过来的两位律师一脸懵逼,虽然明显感觉到两位当事人现在正在气头上,但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当初全城闻名的一场联姻,居然拆伙拆得这么迅速。 裴泠泠的律师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犹豫了片刻小声说道,“二位......你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裴泠泠看了一眼跟唐昭理坐在一起的何苏,她居然还冲自己笑了一下。心情不好的裴泠泠从她那个不到两秒钟的笑容当中解读出了“耀武扬威”、“趾高气昂”、“得意洋洋”等种种情绪,当下心情更是糟糕,直接在协议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律师,“不用了。”说完小声补充了一句,“真是受够了。” 唐昭理正在签字的手一顿,随即像是泄愤一样,用力画上他自己的名字,把协议书递给律师,抬起头来冲裴泠泠冷笑道,“我也受够了。明天九点民政局,天大的事情还请你推迟一下。”他哼了一下,“免得让人误会你不想离婚。” “放心。”裴泠泠咬牙切齿,“我明天一定会到的。”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裴冷冷忍着一身肝疼回了裴宅,她爹娘老子坐在花园中正一片岁月静好,看到她鬼一般的神情,居然也没有任何惊讶。大概是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是裴泠泠搞不定的吧。 关键是,现在她就有搞不定的东西啊。 她原想着只是刺一下唐昭理,毕竟他才是错得更多那个人,裴泠泠觉得要适当地出击一下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就算给了他面子,他也得把这面子给记下来。谁知道这人完全不知道退让,居然还反过来将了裴泠泠一军,弄得她不仅敲打唐昭理的愿望落了空,还不得不签了那份离婚协议。 裴泠泠当时正在气头上,加上这段时间委屈,口不择言她觉得是能够原谅和理解的。但是唐昭理不是啊,他瞒了自己那么久的事情,现在突然被她知道了,正常人第一个反应难道不是赶紧跟老婆认错求饶吗?他倒好,搞得好像是裴泠泠有了私生子一样。 被夜风一吹,裴泠泠那烧起来的怒火此刻方才平息了一些,神智也渐渐恢复了。今天晚上的事情,怎么想怎么觉得那是唐昭理故意的。虽然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吵架,但是闹到今天这样不可开交的样子还是首次。她当时气急了,早已经不能做出正确判断,但唐昭理呢?离婚的决定,当中有多少是他顺水推舟推波助澜?也许他早就想跟自己离婚了呢,正好现在她主动提出来,也省得他背上不必要的骂名。 果真是一举两得。 “啊啊啊啊啊——”裴泠泠抱住自己的头,深感头痛。话已经下了,明天必须要去民政局,唐昭理看那样子是不会放过她的,就是她不想去唐昭理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可是她是真的不是那么想离婚啊,她觉得她跟唐昭理的婚姻还能再挽救一下。 裴泠泠思来想去,现在觉得面子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拿出手机来给唐昭理打了过去,电话响了起来,那边接电话的却是何苏。裴泠泠撒娇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原本想质问为什么是何苏接的电话,但马上就想起来,她跟唐昭理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了。 两个人之间就有这么一阵短暂的沉默。还是何苏先反应过来,“你找昭理吗?他马上来了,你等等——” “不用了。”裴泠泠冷冷打断她的话,心里的酸意像是温泉一样止不住地往上冒,“你跟他说,叫他别忘了把结婚证带去。”说完也不等何苏回答,径自挂了电话。 昭理昭理,裴泠泠恨恨地想,叫得可真亲热。大晚上的,他们倒是不避嫌。 她将旁边放着的那盆蝴蝶兰扳过来,掐了上面一朵开得最大最好的花,放在手心揉了又揉,直到手上全是花汁。离婚嘛,离就离,谁怕谁啊!他还真以为自己离了他活不了吗?她明天就去民政局!一定去! 第8节 裴泠泠那边刚刚挂了电话,唐昭理就从厕所里出来了。看到她拿着自己的手机,唐昭理猜到是谁打来的,脸上一松,之前那副剑拔弩张的样子退去不少,问道,“是泠泠?” “嗯。”何苏点点头,把手机给他。 “她说什么?” 何苏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她让你......明天别忘了把结婚证一起带过去。” 唐昭理放在“裴泠泠”名字上的手指猛地一顿,刚刚才有的轻松瞬间不见了,他冷笑一声,“难为她还记得!”把手机彻底收起来了。 他这番情绪波动何苏看在眼里,想到他们之前的争执,何苏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明天......还真要去啊。” 唐昭理嘴唇抿得死死的,像是在平稳心绪,过了一阵,他才无奈地笑了一声,叹道,“再看吧。”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了。 他说完,有些挫败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自嘲似的坐下来说道,“我跟她啊......”说是在抱怨,但何苏却从里面听出了淡淡的宠溺,“也算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这个冤家......哈......”他摇了摇头,才像是想起身边还有个何苏一样,对她说道,“她爱使小性儿,今天晚上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何苏勉强扯了扯嘴角,心道,都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言行无状,还叫使小性儿呢。这从小被人宠爱长大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她心里不可抑制地升起浓重的妒忌来,如果没有裴泠泠,如今享受到唐昭理种种宠爱的人就是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带着唐麟,还要遭到刘娟子的冷眉冷眼。她和唐昭理,明明还有回旋的余地,却因为他大哥和裴泠泠,硬生生地把他们两个人隔开,想见却不能相守。 她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泠泠是个......心直口快的,没事。” 她这话说得言不由衷,裴泠泠那种人精要是都能称得上心直口快,那天底下其他人恐怕都不会说话了。她一向有恃无恐,唐昭理就是想来挫她的锐气,可惜这么久了好像并没有好转。裴泠泠依然嚣张跋扈,他们两人的隔阂却是越来越深。 今天晚上的事情,不仅伤害了自己,更伤害了何苏,唐昭理十分抱歉地看着她,代替裴泠泠跟她道歉,“她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会好好约束她,不让她再像今天这样了。” 何苏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素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轻轻开口,“以前小时候,我和我弟弟在一起,我是懂事的那个,他是不懂事的那个。我总要让着他,就因为我‘懂事’。”她抬起头看向唐昭理,“其实你不知道我多讨厌这个词,但是......不行。我是姐姐,又是女孩子,我家重男轻女,要是连‘懂事’都没有了,我在那个家,也就什么价值都没有了。” 她看向唐昭理,“我其实......也很想不懂事一次,可惜没人愿意纵着我,于是只能一年又一年地懂事下去了。” 唐昭理默然片刻,方才淡淡说道,“没有人能够一直不懂事下去,自己不懂事,必然要别人承担很多。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他像是有心结束这个话题,但是何苏好不容易才提起,如何甘心就这么轻易放开?她眼睛在唐昭理身上幽幽一转,带了几分哀怨和缠绵,对他说道,“你当真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吗?”不等唐昭理回答,她侧头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沉沉睡去的唐麟,“我曾经暗自发誓,说将来我自己的孩子再也不能跟我过同样的日子,却没想到,阿麟还是跟我一样。有的时候我看到他那么懂事听话,都觉得心酸。” 唐麟这孩子,有些时候的确是懂事听话的让人怜惜。 “都是命。”何苏轻声说道,“我当初跟你分开是命,后来嫁给你大哥是命,你大哥离开、阿麟生病,这些通通都是命。”她淡淡笑了笑,不尽哀伤,“要怨,也只能怨我命不好。明明当初有......”她看着唐昭理,后面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被她自己给硬生生地止住了。就好像他们当年那段戛然而止的感情一样,突然就被画上了句号。 何苏自知失言,不想再说下去,然而唐昭理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问道,“明明当初有什么?”见她闭口不语,又连忙问道,“你为什么不肯把话说完?”他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连声音都抬高了几分,“你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有话,却不肯跟我说明,非要我们两个......”像是发现后面的话不适合再说了,唐昭理倏地住了口。 “你说我不肯把话说完,你又何尝不是?”何苏笑容浅淡,仔细看来,居然带了几分嗔怪。 像是要跟她置气一样,唐昭理把话说完,“非要我们两个,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都不肯一开始跟我把话说明白。” 这话一出口,何苏突然一怔,唐昭理也意识到这句话不适合出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他猛地低下头,避开何苏蒲苇般的目光,心里有些懊恼也有些挫败。好像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在何苏面前,他都还是当初那个莽撞单纯的少年,在她那里,自己从来不曾长大,青葱岁月,一刻都未曾远离。 “说清楚又能怎么样呢?”何苏半晌之后才轻轻开口,“难道我们还能......”她顿了顿,像是后面的话需要她很大的勇气一样,努力积攒了一下力量她才继续说道,“还能回到以前吗?” 她的话像是一根针,瞬间刺痛了唐昭理的心,他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何苏,嗫嚅了几番,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是啊,他们现在,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虽然一个离婚一个丧偶,但是真的能回到从前吗? 何苏眼睛里的光芒最终黯淡了下去,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太晚了,你早点儿休息吧。”然后逃一般地转身出去了。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裴泠泠当天晚上自然是一夜无眠的,她等了一晚上唐昭理的电话,然而除了各种推送,什么都没有。她不禁有些怀疑,感觉自己是上当了,也许唐昭理早就在等着这一天,等着她腾位子给何苏,只要她一走,他跟何苏之间最大的障碍也就清除了。唐家现在只剩下他一个孩子,只要他坚持,不愁将来不能说动唐渭和刘娟子。 那她呢,她又算什么?当人家老婆几年,没想到败给一个从来看不上的女人,怎么想她怎么觉得憋屈啊。 然而憋屈也没什么办法,既然唐昭理不肯退步,她今天只能起来去离婚。 裴泠泠往脸上扑了好几层粉底,眼睛底下那明晃晃的眼袋还是没什么好转,果然啊,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熬不起夜了,晚上睡眠稍微差点儿,再贵的护肤品都没用。 她临走之前去看了一眼啵啵,她还在睡,裴泠泠过去亲了她一下,低声说道,“今天过去之后,我就跟你爸爸分道扬镳了。”说完之后突然住了嘴,后面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裴泠泠深深看了一眼睡得正安恬的啵啵,带着一脸落寞出去了。 早高峰时候的路况简直能让人分分钟生出路怒症来,裴泠泠看了一眼前面已经堵成长龙的车队,百无聊奈地玩起了手机。美到裴泠泠这种程度了,放哪儿都是耀眼的,更何况还是开着豪车、浑身上下全是名牌,车子停在路边,过了不多时就有人不长眼睛上来搭讪,一个开着房车的男人摇下车窗,冲裴泠泠吹了一下口哨,“美女,前面车祸,估计还有好一会儿呢,要喝咖啡吗?” 裴泠泠从手机游戏当中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嗯,勉强称得上周正。没想到人长得不怎么样,搭讪的能力也不怎么样,果然人丑天生就要比好看的差些技能。裴泠泠冲他勾了勾嘴角,“谢谢,不用了,有事呢。” 那人却不肯罢休,“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裴泠泠冲他一笑,露出一口细碎森白的牙齿,“离婚。” 周围的一群男司机立刻发出一阵口哨声,裴泠泠听这种起哄听惯了,根本不放在心上,正好前面车流松动了,裴泠泠一踩油门儿,趁空开了出去。 车祸么?她觉得这个借口可以,正好旁边来了一辆大卡车,裴泠泠想也没想,直接开着车子朝路旁边的花坛冲了过去。 安全气囊弹出来,裴泠泠第一个反应是护住脸,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有短暂的晕眩,清醒之后,脑子里面升起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幸好今天为了膈应唐昭理,她开的是辆招摇无比的跑车。这下就算唐昭理怀疑她苦肉计不想离婚,也找不到证据吧?嗯,看上去还不是太丢脸。 在一片兵荒马乱的惋惜声中,裴泠泠倒是十分冷静,坐在原地安安静静等着救护车过来。中途还跟没有来得及走的交管部门工作人员商量了一下赔偿问题。 她那一撞,撞得十分有技术含量,受的伤不重,但足以让她有理由推迟今天的离婚。只要不去查视频,应该不会被发现。退一步来讲,就算是要去查,她完全可以说是她太久没开车,没注意,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认,谁能把她有什么办法?她几百万的车子还报废了呢,有几个人能那么丧心病狂,为了不离婚,给自己找台阶下,肯撞废一辆车子? 在唐昭理终于忍不住,给裴泠泠打了两次电话之后,秉着“事不过三”的原则,裴泠泠终于把电话接了起来,不等唐昭理讥笑她,她自己就先开了口,“我今天没办法到民政局。”就在她觉得唐昭理一定在等着看她笑话的时候,裴泠泠轻描淡写地丢出剩下的话,“我出车祸了。” 她心满意足地听见唐昭理声音都变了,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裴泠泠报出自己的地址,然后收了电话,一边等着护士小姐给她上药,一边等着唐昭理过来。 她身上的伤不算重,那么好的车安全性能还是可以的,除了几处擦伤,就是右手手臂脱臼了,唐昭理来的时候,医生正在给她做复位,她不知道唐昭理在外面,那么痛,硬是咬着牙吭都没吭一声。 裴泠泠这个人,很会审时度势,知道撒娇没用,就一声不吭。现在不是在家里,没人会怜惜她,除了增添噪音,叫也没用。 医生进去拿东西去了,她神情冷漠地坐在椅子上,眉眼之间带着淡淡的倦意。突然间,身前感到一阵压迫,还没等她抬头看是谁,已经有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了过来。 她刚才吃痛,嘴唇都被咬出了浅浅的伤口,那只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往下,把她的嘴唇从牙齿下面解救了出来。裴泠泠一抬头,就看见唐昭理正垂眸看着她。 他的目光移到裴泠泠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那上面已经上过药了,有些还用医用纱布包了一下,青青紫紫的好几片,手臂身上腿上都有,看上去十分狼狈。看到唐昭理,她像是有些意外,眼神有一瞬间的委屈,但马上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摆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把自己的下巴从唐昭理手上拿了下来,“动手动脚地干什么?” “我看看我老婆,谁能说什么?”唐昭理有些意外,印象中的裴泠泠这个时候应该抓紧时间装可怜才对,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没有,看样子之前是把她气得不轻。唐昭理来的路上还以为她是在用车祸当苦肉计,借口给自己台阶下,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多了。 她脸上还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刚才又吃了一番苦,唐昭理昨天对她的埋怨已经烟消云散了,如今大好台阶摆在面前,不踩才是白瞎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他声音不由得放柔了几分,“有没有做全身检查?” “谁是你老婆?”看见唐昭理跟她低头,想把昨天的事情揭过去,裴泠泠又不舒服了,非要在嘴上跟他争个所以然出来,“我来了这里就忙着拍片接手臂,哪有那么多时间?” 唐昭理把她前面那句话给自动忽略了,低声说道,“等下再去做个检查吧,万一哪里没有注意到呢?”他说着伸手动了动裴泠泠的胸膛,“这里拍过片子了没有?” “没,还没来得及。”裴泠泠刚刚说完,正好医生拿着绷带和硬木板出来,裴泠泠看到那东西就觉得大事不妙,“不会吧?你要我把这玩意儿带在身上?”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奢侈品衣服,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东西不太符合她的一贯形象。 “别嫌弃。知道这东西不好看,开车的时候怎么不小心点儿?”医生斜了她一眼,手上不停,不由分手要过来拉她的手臂,“这东西损害不了你的形象,你这手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复原,这次不弄好,下次可就很容易就脱臼了。” “我不!”裴泠泠把手往身后一别,“我宁愿脱臼也不弄这玩意儿!”她几乎是用悲愤的语气喊出来的,早知道要在她脖子上吊这么个玩意儿,她宁愿离婚十次也不撞上去。 医生是不懂裴泠泠这种穷讲究的,看了一眼在旁边看着的病人家属,十分不满地说道,“我说你这个病人家属也起点儿作用行不行?你老婆闹成这样子,能不能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唐昭理躺着也中枪,不敢惹医生,连忙上来跟裴泠泠好言好语地商量。但是要说动裴泠泠把硬木板这么有损形象的东西挂在身上,那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啊!唐昭理努力了半天,裴泠泠都是油盐不进。她现在仗着自己是病号,大把大把刷唐昭理的忍耐力,难得的是他居然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走人,最后见实在没办法了,唐昭理充满挫败地看向医生,“有没有稍微好看点儿的?”他只能努力到这里了。 医生坐在旁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要不要我让香奈儿给你们订做一个?”不等裴泠泠回答,他就冷笑一声,“我要是有这样的能耐,还能在这儿受你们磋磨?”他把木板放到裴泠泠和唐昭理面前,“再不加固,你手臂可又脱臼了啊。” 唐昭理看了一眼裴泠泠身上的伤,最好对医生说道,“吊上吧。”末了顿了顿,“也给我吊一个。” 裴泠泠有些诧异地看向唐昭理想,唐昭理跟她臭美自恋程度差不多,她倒是因为手臂脱臼了没办法,没想到唐昭理居然为了她能乖乖吊木板,手臂没问题居然也愿意吊这奇丑无比的木板,她心里立刻甜滋滋的,却还是板着一张脸,不肯露出半分喜悦。 唐昭理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看向她,“这下你总满意了吧?”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爱,像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尖尖上了一样。 裴泠泠终于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再起提离婚的事情,原本以为唐昭理会带她回他们的住处,没想到他把裴泠泠送到了裴家。她还没有来得及生气,唐昭理就已经极为难得地跟她解释道,“我这段时间都在医院,没时间照顾你,你父母家里人多,你更方便一些。” 裴泠泠连忙收好自己脸上的那份期盼,不冷不淡地哼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从唐昭理车上下来了。 他去裴家小坐了一会儿,又陪啵啵玩儿了一下,中午在裴家吃了饭才去了医院。裴泠泠忙着自己的事情,现在才发现没有看到她妹妹,一问裴爽,她才知道詹甜甜这段时间打着出去采风的旗号,不知道跑到哪里浪去了。她能出去走走这是最好的,起码比她一直待在家里长蘑菇要好。如果能认识新的男生,转移一下寄托在付岩身上的感情,那就更好了。 裴泠泠因为手臂受伤,不肯吊着出去丢人现眼,这几天难得没去公司,把工作搬到了家里。饶是如此,唐昭理怕她阳奉阴违,不肯向一直吊着,还每天不顾麻烦,吊着手臂过来查岗。 认真算起来,这还是他们认识以来,最相安无事的一段时间。在蜜月期的时候都没有像这样平和过。 说起蜜月期,她跟唐昭理谈恋爱开始就一直吵,蜜月期更是。两个人蜜月在日本,原本是相当静谧平稳的地方,他们也能一言不合就直接拍桌子走人。唐昭理因为裴泠泠撒娇不想走路,干脆直接把她扔在京都街头,丝毫不管她面子不面子。这样比起来,如今这个能心甘情愿陪她一起吊手臂的唐昭理,不知道比才结婚的时候好多少。 裴泠泠就带着这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在家里养起了伤,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快成仙了呢。 她这段时间经常在啵啵面前晃,啵啵现在正是认人的时候,越发粘她。倒是女孩子相对来讲更喜欢的爸爸,因为在她面前的时间不多,反而让大脑迅速发育的啵啵抛到了脑后。 周末她不用去上班,陪着啵啵游完泳把她带回室内给她穿衣服。她现在正是长牙的时候,看见什么都要去咬一咬,裴泠泠一边把游泳玩儿的塑料鸭子从她嘴里拿出来,一边给她穿衣服,明明都是秋天了,还是热出了她一身汗。 “砰”地一声,卧室大门被人猛地推开,啵啵吓得一抖,裴泠泠赶紧抱住她,转头看向来人,见是许久不见的詹甜甜,她没好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毛手毛脚的?” “我什么时候可能都学不会你那么冷血吧?”裴泠泠话音刚落,詹甜甜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直接冲了上来。 裴泠泠不知道她这莫名其妙的火气从哪里来,这个妹妹,从小在她的光环下长大,看上去温温顺顺,跟裴爽的性格如出一辙,从来没有见她生这么大的气过。当然了,裴泠泠也从来没有莫名其妙挨人家这样一顿训,但想着对面站着的人是她亲妹妹,她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詹甜甜你吃火药啦?你不声不响跑出去这么多天,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我撒泼吗?” 啵啵是个性格很乐天的小姑娘,经过刚才的惊吓,她已经飞快地平静下来,把手拿进嘴里,边吃边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妈妈和小姨。 詹甜甜估计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一再挑衅裴泠泠,“你倒打一耙的本事越来越高了。裴泠泠我问你,你还想把我蒙在鼓里多久?” 她才是被蒙在鼓里那个人好吧?从詹甜甜进来到现在,她说的是什么事情,裴泠泠压根儿就不知道,所以,让她回答什么? 眼看着詹甜甜的火力把在下面做蛋糕的裴爽给吸引了上来,裴泠泠将啵啵往裴爽手上一扔,把她和保姆赶下去,好整以暇地问詹甜甜,“你如果还是这么含糊其辞,不把事情说清楚,我想可能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詹甜甜被她一噎,马上像炮仗一样地开口,“我问你,你是不是去调查过付岩,是不是你把他弄到那个画廊里面的?你的那些鬼魅伎俩,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一点儿?你这样对他,却要我来背黑锅,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我的?!” 裴泠泠一听就笑了,“詹甜甜,当初是谁跑到我办公室里来哭天抢地地要我帮她的?现在被人责怪了,就说我的手段是鬼魅伎俩,你正大光明那你自己去啊,当初找我干什么?”她冷哼一声,“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把他故意弄到那个画廊里面来了?他这么告诉你的?” 詹甜甜却一副“我不会上当”的表情,梗直了脖子说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说你不是故意把他弄到那个画廊,那这么说起来,你确实查过他了?” 她现在提取关键信息的能力倒是一流。裴泠泠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回答道,“他能有什么好查的?一个大学生,履历一张纸就能写完,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你别避重就轻。”詹甜甜不依不饶,“这么说你确实查过他了?” “我那能叫查人吗?不过是让个朋友打听了一下他现在的近况,那叫查吗?你也太小看我了。”裴泠泠不太想跟她废话,“再说了,他就那么见不得人?这么怕我查他?” 大概是没有想到裴泠泠居然这么无耻,詹甜甜气得瞬间说不出话来,顿了一下才说道,“就算没有查到什么但那也是别人的事情,你怎么可以这样呢?难怪,难怪付岩说你喜欢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你就是想把人调查清楚,好对人下手吧!” “我对他下什么手?”听她这么胡言乱语,裴泠泠也有些生气了,“他一个一穷二白的大学生,只能骗骗你这样的猪脑子,我用得着对他下手吗?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是,你聪明你能干,我是猪脑子。”詹甜甜直接被她这句话气哭了,“他是一穷二白的大学生,我们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裴大小姐费心,那往后,还请你不要管我们,你的心机拿去对付你老公你情敌最好。” 如果刚才只是有点儿生气,现在裴泠泠是真的生气了,她脸一沉,看着捂脸痛哭的詹甜甜,喝道,“詹甜甜,我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你这么大个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该有个概念!要管我跟唐昭理的事情,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弄清楚了再来。” 回应她的是詹甜甜的大哭声,裴泠泠完全不知道她哭的点在哪儿。她重话没一句,反倒是詹甜甜,仗着自己比她小,言行无状,字字句句都冲着裴泠泠的心窝子来,她还是真是觉得都是家人,不怕将来对她生出嫌隙啊?为个男人跑来质问亲姐姐,她还真长进了! 她哭还不忘跟裴泠泠叫板,“有什么说不得的,你心机重,难怪唐昭理不喜欢你......呜呜,感情的事情,感情的事情要是全都被人算计得一清二楚,那就不叫感情了.......”她打了个哭嗝,抖了两下,“我自己的事情,哪里没有弄清楚?都是你在中间乱搞,弄得付岩,付岩误会我。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心机重掌控yu强,什么事情都要去cha上一脚。就是因为这样,唐昭理才讨厌你才不喜欢你的!”说到后面,詹甜甜完全是在高声尖叫了,“唐昭理不喜欢你就算了,你还连累他不喜欢啵啵,人家宁愿跟在他侄子面前鞍前马后,都不愿意来看你。你也不看看你的面目有多可憎,人美心丑,活该!” 够了!这个人头猪脑、被人拿来当枪使的蠢货!裴泠泠一点儿不想承认她是自己妹妹。付岩明明是不想理会她,故意找个借口,一边是想摆脱她,把所有错都栽在她身上,好洗白自己,一边是想看她们姐妹的笑话。没有什么比她们姐妹俩为个男人反目成仇更能让人看笑话的了,付岩已经厌恶她到了如此程度,裴泠泠根本不知道她还留恋那个男人干什么。她再呆在这里,将来也要跟詹甜甜一起变成笑话了。 第9节 她一句话都不想跟詹甜甜讲,直接拿着包包,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裴爽在下面客厅里坐立不安,啵啵不在,应该被保姆带走了。刚才她跟詹甜甜的争吵声应该让裴爽听见了,看见裴泠泠沉着一张脸出来,裴爽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想劝没敢劝,倒是裴泠泠,语气疲倦地对她说道,“妈,啵啵先放家里,我出去走走。” 她才跟詹甜甜撕破脸皮大吵了一架,现在也不适合待在家里。 裴爽求之不得,连忙点头,“我帮你照顾啵啵,你去吧。”浑然不问她去哪里,怎么样。 也是,她这个老大,在父母眼中从小都属于那种不需要操心的孩子,时间一长,家长也就自然忘记嘱咐了。 ☆、第二十章 〔文收250的加更〕 第二十章 “进来吧。”唐昭理一边让开身子,一边给何苏拿了一双拖鞋。她身上带着伤,脸上也有着浓重的疲倦,她进来换好鞋子,笑了笑,说道,“说起来这还是你结婚之后第一次到你这边来。” 何苏说完,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我不是说泠泠怎么了,就是......感叹一下。” 唐昭理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过去给她拿了瓶饮料,“你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她......我一直想把她身上的坏毛病改过来的,但是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有作用。”裴泠泠小气,时刻防着何苏,要是说她不是那样的人,唐昭理自己都不信,太假的话他也说不出口来。 他坐到何苏身边,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伤,“你以后开车小心点儿,要是实在不想开车,找个人帮你。” 何苏接过饮料,却并不打开,只是拿在手里,无奈地笑了笑,“我孤家寡人一个,到哪里去找人帮忙呢?”她把那瓶饮料放回桌上,“你忘了,我不喝甜饮料的。”她为了维持身材,所有糖分饮料都敬谢不敏。 听了她的话,唐昭理解释道,“我记得的。”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何苏的习惯,哪怕吃饭筷子习惯放成哪个样子,他都记得。“只是这段时间这边没有人来,家里的东西好久没人打扫,冰箱里只剩下这个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吧。” 何苏抿唇一笑,有些苦涩也有些欣慰,“难为你还记得。” 她这话说完,唐昭理没有搭腔,也不知道是陷入了曾经那段美好的回忆还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一样,屋子里有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何苏打破了它,“这段时间,谢谢你了。如果不是有你帮我照顾阿麟,我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说的哪里话。”唐昭理笑了笑,声音温柔得好像能滴出水来,“都是一家人,我对阿麟也有责任的。” “一家人......”何苏小声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自嘲地笑了笑,“这个家里,除了你还把我当家人之外,还有谁会把我当成一家人呢?” 唐昭理默然片刻才说道,“我大哥的死,是我的错,跟你无关。我父母......他们不过是因为怪自己的孩子不好怪,只能怪别人。你......不要往心里去。”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何苏心上那块病一样,她的语气不复之前的缓慢,变得有些急切起来,“你觉得,我要多心大,才能不往心里去呢?阿麟你也看到了,跟我十分生疏,那好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难道我能害他吗?可是,你妈也不让我靠近阿麟。那是我的孩子啊!她怎么能,怎么能剥夺我跟我孩子在一起的权利呢?” “有的时候,我很想问,是不是家里有钱,财大气粗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体谅你父母因为失去儿子看中长孙的心情,但他们能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当母亲的心情?”她抬头看了一下唐昭理,发现他一直没说话,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唐昭理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何苏低下头来对他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还能时常去看阿麟,都是你在中间斡旋,我很感激你昭理。”她抬头,一双眼睛盈盈如水,含着无数脉脉情思,仿佛化作无数丝线,将人紧紧缠绕,“这些年,我一直很感激你。” “说的哪里话。你是我大嫂,如今我大哥不在了,我当然要看顾你一些了。更何况,如果不是我,我大哥也不会去世。”唐昭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漠然,目光毫无目的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花瓶。 何苏抿了抿唇,边思考着边开口,“昭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没有。”他飞快地反驳,简直像是欲盖弥彰。 何苏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但就算是这样的笑容也转瞬即逝,“你说没有,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你自己?”不等唐昭理说话,她又说道,“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当初在英国离开你,怪我害得你大哥去世,这些年,我深深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每一次,我看到你对裴泠泠那么无微不至的时候都在想,如果当初我在英国没有离开你,是不是后面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那天我听见你跟她说你们两个要离婚,我明知道不应该,心里却还是隐约有些高兴的。就当是我痴心妄想,总觉得,你不属于她了,就能属于我......”说到后面,她已经有泪在即。唐昭理看着她那样子,认命一样叹了一声,伸出手来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你何必......” “我何必?可能是当初种下的苦果要我自己来咽下去吧,都是我活该了。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何苏苦笑了一下,“每次来接阿麟,我听见他说起你的事情,明明不在你身边,却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我知道我自己没资格,但总忍不住去肖想。很卑鄙吧?可是我除了这样卑鄙地肖想你,其他什么都不能做了啊!” “我不敢回唐家,一来是因为你父母不欢迎我,二来也是害怕看到你对她那么好。你对她的每一份好,都让我想起当初在英国的那些岁月,虽然没有钱,但我们却有爱情,越想我会越加埋怨自己,当初不应该跟你错过......如果我当初没跟你分开,我们的孩子,现在都已经小学了......更不会有阿麟现在受这么多的苦。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啊,你可能永远不知道我打掉他的时候心里有多痛......我现在有的时候都还能梦到他叫我妈妈,叫我别不要他......这样一来,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裴泠泠,不是嫉妒她有财有貌,而是嫉妒她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嫉妒她能为你生儿育女。而我却除了嫉妒,什么都不能做。” 情绪的闸口一旦打开,沉寂多年的感情像是洪水一样倾斜而出。那些潜滋暗长的情愫,因为被压抑太久,一旦见到阳光,就肆无忌惮地疯长着。何苏说话间已经伸手握住了唐昭理的手,她的手很瘦,刚好放进他的手中。唐昭理垂眸看了一眼,恍然间好像又回到在伦敦时的那个小阁楼上,他握着她的手,笔法生疏地在纸上画素描。夕阳照进来,她的侧脸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窗外有洁白的鸽子飞过,那个时候的何苏,纯洁得好像神女一样......时光太久远太美好,那一年夕阳的余晖好像透过时光传到了他身上一样,让唐昭理一时间居然忘了把手抽出来。 何苏还在跟他倾诉衷肠,但屋子里突然想起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唐昭理被吓了一跳,连忙把手从何苏手里抽出来。再仔细一听,那铃声十分熟悉,是一段相当逼真的婴儿笑声,那是裴泠泠录的啵啵的笑声,唐昭理再熟悉不过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当中突然响起来,听惯了的铃声,居然透出一股诡异来。 可是,裴泠泠的电话铃声,为什么会在这里响起来?还是说,她人就在这里?意思就是,刚才他们说的话,裴泠泠全都听见了?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铃声,久经沙场的唐昭理一时之间居然忘了该如何反应。铃声响了两下就被人掐断了,紧接着,卧室的门被人拉开,裴泠泠拿着手机,出现在了门后面。 她衣服有些皱,头发也散了些,不像平常那样一丝不苟,应该是刚才睡着了。眼神十分平静,平静到诡异的程度,何苏的手还拉着唐昭理的手臂,他们两个跟裴泠泠遥遥对立,仿佛是在对峙一样。 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像是在等着谁先开口一样,裴泠泠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一响就被她挂掉了。正是这个手机铃声,再次打破了他们三人之间的平静,裴泠泠看着唐昭理,笑了笑。那个笑容毫无芥蒂毫无城府,但看得唐昭理心中却是一颤。她开口问唐昭理,“你一直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是chu女?” 唐昭理下意识地要开口否认,裴泠泠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她烦不胜烦,把电话接了起来,“什么事情?” 在安静的环境当中,即使手机质量很好,外音也显得格外清晰,是裴泠泠的助理,“裴总,你赶快到市中心医院,詹总出车祸,快不行了!” 消息来得太突然,裴泠泠手中一空,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助理可能是听到声音,以为是裴泠泠受不住刺激,十分急切地在电话那边叫道,“裴总?裴总?” 她把手机捡起来,“我在。”唐昭理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要去扶她,被裴泠泠不由分说地打开了手。“我妈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 “行,先不要告诉她。”裴泠泠一边拿出鞋子一边朝外面走去,“把裴珏叫回来。” “已经在半路上了。” “我马上过来。”裴泠泠正要开门,已经有一双手提前帮她打开了。她看也不看唐昭理一眼,踩着高跟鞋径自出去了。 出了电梯,她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裴泠泠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犹豫片刻,方才接了起来,“妈。” 那边传来裴爽的痛哭声,“你在哪里?你爸电话也打不通,你妹妹自杀了!”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裴泠泠感觉自己刚才才稳下来的步子又软了一下,她可能把这一年的耐心都用尽了才没有冲裴爽吼出,詹甜甜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她扶住车门勉强站稳,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平静一些,“她怎么回事?” “她......好像是跟那个小付吵架了,想不开......”后面的话裴泠泠已经不想再听了,她拿着手机正要钻到驾驶室里,唐昭理已经先她一步坐了进去。他抬头看向裴泠泠,“你确定你现在这个样子,适合开车?” 裴泠泠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跟他在这个事情上面纠缠,自己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坐了进去。她对那边的裴爽说道,“你先照看一下,我马上过来。” 她坐上车,下颔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好像一张被拉满了的弓,轻轻一动就能将她整个人弄断一样。她背挺得笔直,坐在位置上也不肯放松。唐昭理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侧头看了她一眼,本想跟她解释,但估计裴泠泠现在什么解释也听不进去,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在半路上,裴泠泠就接到助理打过来的电话,说詹海生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与此同时,裴爽一直在让她赶紧过去,裴泠泠索性暂时把裴爽的手机拉黑,先把车子开到了詹海生停尸的医院里。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董事闻风而来,将原本就不太宽敞的走廊堵了个结实。看到裴泠泠过来,不少董事连忙迎上来,跟她说“节哀”。裴泠泠一一回应了,又派人礼数周到地把一些人给送了回去。 她这一番行事,条理清晰,沉着冷静,几番打击下来,居然还能这么有条不紊,能力足见一般。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助理才小声跟她说道,“裴总,今天跟詹总一起送到医院来的,还有个叫魏春梅的女人,来的路上已经死了。”她停顿了一下,直觉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事情,之前董事会其他成员在的时候没有说,现在等到人都走了,才特意告诉裴泠泠,“这件事情我让jing方那边暂时隐瞒了下来,但是估计瞒不了多久。”她说完忐忑地看了一眼裴泠泠,隐瞒魏春梅也在车上,是她擅作主张,万一詹海生跟魏春梅没事,那岂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虽说一般人不可能出现在詹海生的车上,但万一他那天突发善心,接了个路人呢? 所幸裴泠泠只是轻轻“唔”了一声,听上去并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助理这才放心下来。 “我妹妹也出了事情,我现在要去那边医院一趟,这边的事情你先帮我看着。”她吩咐完,便转身下了楼。看见她走,唐昭理也站起身来跟上去。他现在倒是愿意跟着裴泠泠了,可是裴泠泠好像并不是很愿意见到他。 她的目光在唐昭理身上停留了一下,好像是在说她现在有司机了,用不着他了。然而最终开口的却是,“你跟上也好。” 那是从他们家出来,裴泠泠跟唐昭理说的第一句话。她声音听上去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但是唐昭理却松了一口气,裴泠泠既然愿意跟他说话了,依照他对裴泠泠的了解,那就是再大的事情,也能揭过了。 车子开到詹甜甜所在的医院,裴爽见到裴泠泠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快被吓死了。” 詹甜甜已经从急救病房出来了,还在昏迷当中。裴泠泠没有回应裴爽,而是直接走到坐在她旁边那个神情委顿的年轻人面前,质问他,“我妹妹怎么回事?” 付岩抬起头,看到是裴泠泠,眼中闪过浓重的厌恶,他站起来,跟裴泠泠对峙,“我只是不喜欢她,谁知道她就要死要活的,你们家的女孩子,是不是非要让人喜欢啊?这么欠男人吗?” “啪”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医院当中响了起来,付岩被裴泠泠打得脸一偏。他明明比裴泠泠高很多,但在她面前,却没能压她一头。她一把将付岩的领子扯下来,在他耳边说道,“我不管我妹妹是自杀还是什么,只要跟你有关系,哼,”她弯唇一笑,笑意森然,“你最好祈祷她没事,要不然我让你跪在我面前磕、头、都来不及。” 明明是张美艳到了极致的脸,但是笑容挂在她脸上,却让人看的不由得浑身发寒。裴泠泠把付岩往外一推,再也不理会他,转身进了詹甜甜的病房。 裴爽精神不太好,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在父亲丈夫女儿的维护下生存的,乍然间碰上这样的事情,手足无措,觉得相当不堪重负。她还不知道詹海生已经去世的消息,更不知道詹海生死的时候,身边还有另一个女人。一想到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裴泠泠就有些气短。 詹甜甜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腕被包扎了起来,隐约能看到里面翻飞的血肉。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风水不对,裴泠泠发现,好像她,她妈妈,她妹妹,三个女人的感情都不顺畅。等这段时间过去,要去找个大师改改风水才是......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裴泠泠诡异的思维被裴爽的声音拉了回来,她垂眸看了一眼裴爽,知道她接下来马上就要责怪自己了,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打断她的埋怨,说道,“妈,爸爸去世了,车祸。我刚才在那边医院处理他的事情,才把董事会那群人送走。” 她说的很快,几乎没有给裴爽反应的机会。裴爽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什么你爸死了?他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怎么会突然不在了呢?”说到后面,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了。 裴泠泠看得心中十分难过,她跟詹甜甜吵完架,觉得裴家最近待不下去了,就开车到了她跟唐昭理的家,没想到在那里休息了一下就听见他跟何苏的谈话。她前脚刚被丈夫背叛,后脚就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马上妈妈又告诉她,她亲妹妹自杀了,这些事情一瞬间撞上来,撞得她连伤心气愤的时间都没有。她要赶紧去安抚董事会那群老不死,虽然裴氏姓裴,詹海生也已经退居二线,然而有他在没他在,还是有区别。更何况现在詹海生还领着裴氏董事长的名头,一旦他不在了,别人当裴泠泠她们就是孤儿寡母,十分好欺负 她才把人送走,马上就知道她父亲的死不简单,还没有来得及查,又要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处理她妹妹的事情。裴家虽然看上去花团锦簇,但真的出了事情,她才发现,能帮上她的一个人都没有。 哦,这会儿外面还坐了一个,等着她过去处理呢。 看见裴爽哭,裴泠泠也有些想哭,刚才一直没有来得及掉下来的泪水这时候终于找到了时间,跟着裴爽一起,掉了下来。然而裴泠泠并不允许自己此刻把软弱展现在裴爽面前,如果她也跟着一起哭,那他们家就真的没人可以站出来主事了。 裴泠泠擦掉眼泪,哑着嗓子对裴爽说道,“爸爸车祸去世的,送到医院没能抢救过来。等甜甜这边稍微好点了,你去那边看看他吧。消息你先不要告诉甜甜。”她现在正是情绪激动的事情,跟詹海生感情又一向很好,受了刺激恐怕更加不利于病情的复原。裴爽点了点头,只听裴泠泠又说道,“你放心吧,公司的事情有我,我把裴珏叫了回来,董事会那边就算有问题,也不用太担心。明天股价会下跌,但是正常情况——” “裴泠泠。”她话还没有说完,裴爽就打断了她,“你爸爸刚去世,妹妹还躺在病床上,你现在跑来跟我说公司的事情?你是不是冷血?”她眉头皱得死紧,好像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裴泠泠要这么理智,理智到不近人情,近乎冷血。 裴泠泠被她这句话问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她这个妈妈,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好像不抱着她和父亲的尸体大哭一场就是没有感情一样。家里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我倒是想哭,可惜没有人能给我这个机会。”与其哭一场,倒不如把精力腾出来做事情。毕竟,詹甜甜躺在豪华病房里也是要用钱的。 她一向不得裴爽喜欢,虽然样样优秀,但反倒不像詹甜甜那样能够在父母膝下撒娇弄痴,自然跟他们也就没有那么亲近。然而她们到底是母女,听见裴爽这样质问自己,裴泠泠还是觉得心冷。 反正她今天心已经凉过无数次了,不在乎再冷这么一点儿,裴泠泠不想跟她多废话,裴爽有机会有时间有空间哭,她没有。董事会个个都是豺狼虎豹,她没有接触过,还真以为她现在安稳生活来得很容易。 “你好好照顾甜甜,我还有事情。”她丢下这样一句,转身走出了病房。 脚步刚刚踏出去,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个男人却让裴泠泠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那个男人长得十分艳丽,和记忆中的那个叫魏春梅的女人有些相似,看见裴泠泠,他嘴角勾出一个笑容,一双桃花眼弯起来,轻轻叫出一个称谓,“姐、姐。” 声音好像吐舌吐信,让裴泠泠不寒而栗。 这是唯一一个,她看见,会感到害怕的人。 第二十二章 裴泠泠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对面那个男人见她眼睛中露出恐惧,又是一声轻笑,好像十分享受她的恐惧一样。 他年纪不大,跟裴珏差不多,长得也相当好看,不是裴珏那样的俊秀,也不是唐昭理那种冷傲,他五官仔细看来有几分艳丽,尤其是在他笑的时候。然而这种艳丽,像是自然中有毒的蘑菇一样,好看是好看,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有毒”两个字。 唐昭理一直在外面,刚才裴泠泠和裴爽进詹甜甜的病房,他没有跟着一起进去,是想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此刻看见裴泠泠的反应,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在他心中,裴泠泠天不怕地不怕,从来只有人怕她,没想到居然还有她怕人的时候。这个青年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却口口声声叫裴泠泠“姐姐”。什么样的弟弟会让姐姐怕成这个样子? 来不及让他想清楚,裴泠泠就已经下意识地抬了下巴,眼中的恐惧退去,也不知道是她反应过来了还是被她强自压下去了,对那个男人喝道,“谁是你姐?别乱吠!” 像是怕谁听到一样,裴泠泠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此刻的医院中死寂一片,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何况是人说话?那个男人听见她这么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他抬头看了一眼病房里,“大妈在吧?正好,我有件事情要来通知你们。” 他说完举步上前,朝病房走来。裴泠泠下意识地挡在病房前面,“裴家现在我做主,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那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瞧你,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对我这么防备,哪怕我们已经有了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也依然如此。我真是伤心啊。”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笑容,好像是在玩儿猫捉老鼠一样,“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不过是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大妈,正好趁今天过来拜访她一下。别多想。” “你胡乱攀什么亲戚?”她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好像他是什么脏得见不得人的东西,别过头对他说道,“我劝你,趁我没有叫警察来之前,赶紧滚,惹毛了我让你好看!” 即使她已经努力伪装,但唐昭理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声色内荏。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让裴泠泠怕成这样子?唐昭理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他站起身来走到裴泠泠面前,与那个男人平视,“裴家家大业大,想来攀亲戚的人很多,这位先生年纪轻轻又手脚俱全,何必走上这样一条路。” 那个男人打量了一下唐昭理,他的眼神好像射线一样将唐昭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扫射了一遍。他出身富贵,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看他,这个男人还是第一次。虽然心中已经十分不舒服了,但唐昭理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平静地回视他。 终于,他把唐昭理看完了,又摆出那么慵懒模样,对裴泠泠说道,“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丈夫?哈。”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裴泠泠一瞬间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他们三个人都清楚,这个男人笑的不是唐昭理这个人怎么样,而是笑的裴泠泠千挑万选,居然选了一个最不喜欢自己的人。 这件事情已经在一天当中从裴泠泠的骄傲贬成了她的污点,被人这样一堵唐昭理也有些语塞,顿了一下才了淡淡说道,“你管得有点儿宽,不利于养生,年纪轻轻,别英年早逝了。” 裴泠泠眼中一暗,正要说话,背后却突然传来裴爽的声音,“你们堵在门口干什么?”刚才他们说话,尽管知道裴爽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裴泠泠还是下意识竖起了浑身汗毛,仿佛这样能保护她一样。 她想将裴爽劝进去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她已经自己走了出来。那个男人看见裴爽,低头冲着裴泠泠发出一声嗤笑,抬起头十分阳光地对裴爽说道,“大妈。” 第10节 裴爽保养得宜,又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从未有人会在她面前叫她一声“大妈”。她一时有点儿把不准这个长相漂亮的男孩子口中的“大妈”是不是跟大家通常说的那个广场舞大妈一样,正要开口再问,他已经开始自我介绍了,“我叫魏映延,是你丈夫詹海生,嗯,”他顿了一下,像是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他的表情却完全不像,“在外面的私生子。”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是一个炸雷一样丢进裴泠泠的家。她那个刚刚经受过天灾*的破碎的家庭,又再一次被魏映延的话炸得分崩离析。 裴泠泠像是不忍卒看一样,偏过头把视线投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裴爽听完魏映延的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魏先生,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不等她说完,魏映延就打断裴爽的话,“唉,我早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不过你真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姐姐啊,她知道的。”裴爽将目光投向裴泠泠,那边魏映延还嫌不够,补充道,“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这次我妈跟爸爸,一起出的车祸,他们两个都不在了。” 裴泠泠猛地闭上眼睛,唐昭理还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见有她不敢面对的东西。然而再不敢面对,裴爽也需要一个解释。她沉着声音问道,“泠泠,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然后唐昭理就看见她,十分艰难地点下了头。 唐昭理心里突然非常心疼她。裴泠泠那么要强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在今天晚上一个晚上,所有的骄傲都分崩离析,偏偏还不能舍弃她的坚强,再大的事情都要一个人扛下来。裴泠泠总是致力于在人前维护自己光鲜亮丽的形象,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这样活得游刃有余。然而有一天,突然之间这种形象飞灰湮灭不复存在,跟之前比起来实在叫人心疼心酸。 唐昭理伸出手来轻轻抱住她,然而手刚刚放上去,就被裴泠泠抖落了。她看也没用唐昭理一眼,转身跟裴爽解释,“妈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再跟你解释。这人居心叵测,心存不良,蓄意挑拨,你不要上他的当......”先前还振振有词,到后面已经越说越底气不足了。 裴爽苦笑了一声,“你自己点头,说他说的是真的,现在又来告诉里面另有隐情,可是偏偏你又隐瞒你爸爸有外遇的事情那么多年,你说我该不该信你?” 饶是裴泠泠一向伶牙俐齿舌灿莲花,还是被裴爽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给问住了。魏映延轻笑了一声,十足的嘲讽十足的轻蔑,正要开口,他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你在这里干什么!” 说话间一个拳头已经朝他猛地砸了下来,魏映延一偏头,那个拳头就从他腮边擦过去,根本没有伤到他。小少爷裴珏一身西装起了皱,一向性格温和的他看到魏映延,居然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他正要再打,裴泠泠已经一把拉开他,低声喝道,“你给我消停点儿!别惹事!” 裴珏恨恨地放下手,看着魏映延。 他偏了偏那张艳丽的脸,在灯光下格外美丽,像朵食人花一样,散发着馥郁却让人窒息的香气。他冲裴爽笑了笑,“你看,你侄子也知道呢。” 裴爽走出来,顺手把病房的门关上,看向裴泠泠,“你到现在还打算瞒着我吗?” 魏映延在旁边看了,吹了个口哨,“是,你小女儿现在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听到这些。” 裴泠泠嘴唇抿得死紧,一副不合作的样子。裴爽知道想让她就范不容易,于是把枪口对准了裴珏。“你呢,你也要瞒我吗?” 她一向很喜欢裴珏,对他比对裴泠泠还要好,裴珏跟她也很亲,几乎就把她当母亲看待,一听她这么问自己当下就受不了了,哀求道,“姑妈——” “行,你们都瞒着我。”裴爽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点了点头,“瞒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丈夫死了,私生子都冒出来了还要瞒着我。如果不是这位魏先生找上门来,你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裴泠泠不说话,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裴爽性格单纯天真,不太适合知道这些。虽然残忍,但让她知道真相,更残忍。知道无益,反正事情已经让裴泠泠摆平了,又何必再去打扰她?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最了解,裴爽看裴泠泠不说话就知道她是怎么打算的。但是此刻在魏映延面前,她们还是一家人,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 裴爽站出来,对上魏映延,“魏先生你今天晚上过来,就是打算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当然不是了。”魏映延笑了,“姐姐好手段,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让我回h市,我爸手上的钱也全都被她把持着,唯一留下的,就只是这些年你们裴氏发给他的工资。对普通人来讲当然是天价,然而对裴氏来说,恐怕只是九牛一毛。不过,对我来讲,也足够了。”他冲裴泠泠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拿这点儿钱买我不出现在你们这些贵人面前,很划得来吧,姐姐?”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放在裴爽面前,“这是我爸的遗书,他说他手上百分之二十三的裴氏股份,全都给我。”他一笑,挺可爱的虎牙却好似獠牙一样,“姐姐,我们以后要当同事了。” 第二十三章 裴泠泠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就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嗤笑,“别逗了,他的股份就算要留也是留给我妈,给你算什么?”她冷笑了一声,“就算有他的遗嘱也没用,这种明显偏颇的遗嘱,我不会认的。” 听她这么说了,魏映延神色也没有变,只是十分夸张地“哎呀”了一声,“就知道骗不过你。”他笑嘻嘻地说了,“你把持大权,爸爸最多留点儿不动产下来,股份的确是不会留给我的。不过么,说到底还是你们裴氏出了丑闻,既然股份跟我没关系,那丑闻不丑闻的也就没什么了对吧?”他冲裴泠泠一笑,“我来之前就跟各大媒体打了电话,这会儿裴氏的入赘姑爷与外面的女人有染这种事情,应该已经满天飞了吧?只是姐姐今天晚上很忙,想必还没有时间看而已。” 裴泠泠脸色一变,连忙拿出手机来上网翻,果真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网上已经被这桩捕风捉影的桃色新闻弄得沸反盈天。詹海生进入裴氏这么多年,形象一直很好,突然在他车祸去世的时候爆出这么大一桩跟他往日形象完全不一样的新闻出来,实在叫人大跌眼镜。裴泠泠这边忙着处理自己的家事,忽略了这些,给了魏映延可乘之机。论坛上各种“818”已经可以开成系列,翻拍成电视剧都能放到明年去了。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谈詹海生出轨这件事情”、“天台还有下脚的地方吗?我也买了裴氏的股票”、“詹海生的死,为什么我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詹海生的老婆,讲实话挺失败的”.......各种角度各种猜测,不一而足,应有尽有。 裴泠泠这边还没有来得及退出来,之前几个被她送走的大股东去而复返,直接杀到詹甜甜在的医院里来了。裴泠泠翻了一下,在那几个股东说话之前先给公司的法务打了电话,“网上的事情我看到了,你赶快召集人整理一下,半小时之内在我们的官网和官微上面发布公告,再有人散布谣言,就告他们。把里面几个跳得最厉害的媒体拎出来,我要杀鸡儆猴。” 她刚挂上电话,魏映延就笑出了声,“姐,你要告人家什么?告他们散布了什么谣言?难道我爸出轨我妈不是真的吗?难道他们不是死在一起的吗?你告人之前也要看清楚啊,别最后弄得自己下不来台还要给人道歉。那几个媒体,可个个都不是善茬儿。我好心提醒你一下。” 裴泠泠被他那句“姐”叫得直恶心,她一直没有制止魏映延,是因为知道他恶心自己的时候他也被恶心得够呛。裴泠泠忍住范呕的冲动,终于转头看向他,“你今天晚上要过来看热闹也看了,要来搬弄是非也搬弄了,要过来恶心人也成功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大戏还没有收场,我怎么能走呢?”魏映延冲裴泠泠一笑,目光好像毒蛇一样从她身上慢慢滑过,“姐,当初你那么对我,就是利滚利,今天晚上这点儿东西都不够看,我怎么舍得走?”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有看到裴泠泠从神坛上跌下来,他是不会离开的。 她最后跟魏映延嘴炮了一句,“那恐怕你要失望了。”说完她就不再理会魏映延,走到那几个股东面前,对他们说道,“各位是为了网上那些谣言来的?” “按理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这些外人不方便过问,但是中间又牵涉到裴氏的股票和未来的走向,我们不得不过问。”说话的人叫甄杰,年龄比裴泠泠的父母年龄还大,她外公当年还在的时候甄杰就在裴氏了,可以说是元老级人物,在公司当中非常有威信。 “裴氏很早的实际掌舵人就是我了,今天死的是我爸爸,不是我,不会对裴氏有太大的影响。至于股价,”她笑了笑,“甄伯伯久经沙场,应该知道股价波动很正常,只要我们的产品还在,什么花边新闻,都不会伤及根本。” “话是如此,但是泠泠你还是年轻了一些。以前有詹董坐镇,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来公司了,但有他在还是不一样。”说话的人叫刘静波,也是公司的几大股东之一,“你不知道,现在生意场上,有许多人还是看你爸爸的面子。这男人跟女人,老人跟年轻人,不一样的。” “那你说说,有什么不一样。”裴泠泠算是看出来了,有些人想趁乱逼宫,在她顺利成为董事长之前把她从上面拱下来。既然人家不对她客气,她也不想对别人客气了。 “你现在说话就跟你爸不一样。”刘静波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愉快,借题发挥,“不得不说,你做事情,跟你爸爸比起来还是差点儿火候。我们裴氏即将迎来最艰难的日子,需要有一个能镇得住的人来压场子,泠泠你无论是年纪还是阅历,都比较欠缺。我提议,还是趁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时,赶紧换人。” 当年她外公去世,她父亲能够顺利登上那个位置,必然也废了一番功夫,但是肯定没有她现在艰难。一来当年她外公去世的时候她爸爸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坐了那么久了,她外公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二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爸爸是个男人,这世界上,总有些人觉得,女人就要好欺负一些。 他讲话不客气,裴泠泠也不客气,直接反问他,“你想换谁?”她的目光在这几个股东身上扫了一圈儿,最后在甄杰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下,“是你们在座的哪一位?”不等刘静波回答,裴泠泠就说道,“你们都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然而在事情还没有到开始转变的时候就贸然换帅,你们觉得这样很有利于公司的发展?” “别说什么再晚就完了。我们做的是生意买的是产品,一个捕风捉影的桃色新闻,一个董事长的突然去世,股价波动都属于正常现象,你们却非要在这时候来换掉继任人,人家只会认为你们是心虚,不会认为你们是在补救。”她环视了这几个董事一圈儿,“各位,与其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去想想,明天早上开盘该怎么办。”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言尽于此,各位是要跟我风雨同舟还是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全在你们。不过有道是‘在其位谋其政’,当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钟,在你们没有离开之前,还请各位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明天早上八点半,召集全部董事开会,希望你们那个时候能拿出一个让人满意的方案出来。”她下了逐客令,“我还有家事要处理,不远送了。” 人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再纠缠下去也是无益,那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见裴泠泠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最终还是走了。 他们一走,整个走廊立刻空了许多。裴泠泠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付岩已经悄悄离开了。也对,他要是还不走,接下来就该拿他开刀了。 解决了这桩大事,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裴泠泠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转身朝着洗手间走去。 她坐在马桶上面,看着手上那枚钻戒在昏暗的光线中发出别样的光芒。这钻石是唐昭理求婚的时候送她的,从钻石的大小来讲,一点儿都不衬他们的家世,普通得要命。裴泠泠自然是不喜欢的,但是架不住是跟唐昭理认识这么多年来他送自己的唯一一件礼物,就是不喜欢也得喜欢了。 她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似自嘲似讽刺,果然是不喜欢自己,所以连求婚的钻戒也这么敷衍。她不信,要是换成他喜欢的人,还会拿这么个东西出来唬弄人。 她将那枚钻戒从手上取下来,顺手扔进垃圾桶里,穿好衣服站了起来。 嗯,还好便宜,丢了也不心疼。如果是个千八百万的东西,她扔下去还要考虑一下。 裴泠泠洗了手,不顾脸上还有妆,就着冷水往脸上向扑了一下,神志立刻清醒了很多。她解决了家事和工作上的事,现在该轮到她自己的事情了。 她走出洗手间,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身回去,推开刚才蹲过的那个隔间,也不顾脏,从垃圾桶里翻出那枚钻戒,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扔进了马桶里。 “哐当”一声轻响,钻戒掉进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立刻沉了下去。她却还嫌不够,狠狠地按了好几下抽水键,直到水冲过马桶一次又一次,她才肯罢休。 她洗了好几遍手,又抹了许多消毒液,再次从厕所走了出来。 医院里就剩下她的家人和仇人,还有一个马上要成为陌生人的唐昭理。她站在阴影当中,冲那边在安慰裴爽的唐昭理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这是今天晚上裴泠泠对唐昭理说的第二句话。 等唐昭理站到她面前,第三句话就是,“我们离婚吧。”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四章 裴泠泠说完,感觉到一阵眩晕袭来,为了不在唐昭理面前低一头,她连忙在暗地里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唐昭理一下没听清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又发什么疯。” 很好,她就知道唐昭理会这么说的。她今天晚上碰到这么多事情,董事会步步紧逼,明天早上起来又是一场硬仗要打,无论怎么看现在都不是提出跟唐昭理离婚的时候。但是只要一想到之前在他们家她听见的那些话,还有问了唐昭理,他不曾回答的那个问题,裴泠泠就如鲠在喉。仿佛有个东西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这段外人看来光鲜的婚姻有多肮脏不堪。 看到她眼中浮现出淡淡的嘲讽,唐昭理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裴泠泠遭遇了这么多,无论她是不是自己妻子,现在都不能这么跟她讲话。他抿了抿唇,说道,“你怎么突然又想起这个?” “我为什么要离婚,你会不清楚吗?”裴泠泠不信唐昭理这么快就忘了,他在他们家客厅里,跟何苏说的那些话,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呢。她不会忘,一辈子都不会忘。曾经她引以为傲的婚姻,变成她讳莫如深的心病,只需要几句话的时间。 唐昭理就知道,就算裴泠泠事情再多,她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他吵架的机会。想到这里,唐昭理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疲倦来,明明裴泠泠才是今天晚上被无数事情围攻的那个人,她现在看上去精神却比自己还要好点儿。也对,裴泠泠跟人吵架的时候,精神一向都是很好的。“今天晚上的事情,是个误会。何苏在附近出了车祸,我正好碰到了,见她受伤,才把人带到我们家来的。至于她说的那些话,都已经过去了,你大可不用往心里去。你明天还要处理那么多事情,现在并不是离婚的好时机。你应该分得清轻重缓急。” “是正好碰见,还是她打电话找你?”虽然已经决定跟他分开,但是裴泠泠还是忍不住要计较。看着唐昭理脸色微变,裴泠泠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想再跟他多说废话,“我要离婚,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反正明天早上之前我要发布离婚声明。你放心,丈夫还想着他的寡嫂,对我来讲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我不会把你们那段禁忌之恋告诉其他人,声明上面我只会说我们两人感情不和,我打算专注于事业。”她微微一顿,“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体面了。” 再逼她,裴泠泠宁愿玉石俱焚,也要拉着他们两个下地狱。 饶是唐昭理再对裴泠泠有意见,此刻也发现她跟往常的胡闹不一样了。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阵,以前那个张扬的裴泠泠此刻把她身上的刺全都收了起来,整个人沉下去,虽然还是冷若冰霜,但眼底的东西却不一样了。她成了那个外人眼中,拒人千里的裴泠泠。唐昭理隐约感到她今天晚上说离婚,跟往日找他吵架不一样了,裴泠泠可能是真的想离婚。“我跟她本来就没有什么,不需要你保全什么体面。”他顿了顿,“你等下发声明,想过没有明天早上裴氏的股票要怎么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刚才过来找你的那几个董事那么轻易地离开是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刚才离开是因为看到了你在这里?看在你的面上所以才要走的?哈。”裴泠泠轻蔑一笑,虽然知道唐昭理说的是真的,但还是不想承认,“脸真大。”她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悲哀,“唐昭理,每次我跟你说感情的时候你都跟我谈生意,是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婚姻从一开始在你那里就是一场生意经,所以你根本不愿意跟我谈感情?”既然他自己在开口说何苏的事情,裴泠泠也顺着他的话提了起来,“时至今日,你还要跟我说你跟何苏没什么,你觉得这样的话我会信?我裴泠泠在你眼中,是智商太低呢,还是爱你爱到了骨子里所以你连编个差不多的谎话都不愿意?”她住了口,不想再去提这件让她脸上蒙羞的事情,“你跟何苏是不是藕断丝连我不想管,反正我要离婚,你不同意就算了,声明我照发,至于后面我会遇到什么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无关。” 她说完从唐昭理面前走过去,刚刚路过,手臂就被他一把抓住。唐昭理垂眸看着她,“你为什么还是这么不理智?裴氏的股票你的身价比不上你的一时意气?” 裴泠泠忍无可忍,一把将自己的手臂从他手中挣开,她再也忍不住,不顾旁边还有个魏映延在看热闹,冲着唐昭理吼道,“你闭嘴!是,这些东西都比不上!我再在你身边呆一分钟都觉得恶心,恶心!”她用两根手指拎起唐昭理的手,“你的手之前握过那个女人的手吧?我看见你们两个都想吐。唐昭理,你还要怎样逼我?我容忍你婚前私生子,容忍你跟你大嫂不清不楚,但是我不能容忍你把我的骄傲踩在脚下!” 她抬起头看向唐昭理,一双美目里面全是疲倦的红血丝,一对黑眼珠几乎要破框而出,“我们两个已经结婚了,你现在来指责我意气用事,倒不如反思一下自从我们结婚之后你有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你连婚姻的契约精神都不能遵守,凭什么来来指责我意气用事?你不喜欢我不喜欢啵啵,我不勉强。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离开,你别给脸不要脸!” 唐昭理怔忪了一下,他见过很多裴泠泠,高冷的,妩媚的,撒娇的,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带着浓重恨意的裴泠泠。她的声音立刻引来其他人的注意,裴珏连忙站起来走到裴泠泠身边,用一种护持的姿势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她的手轻轻扶住裴珏的手臂,唐昭理现在才注意到一直被她视若珍宝的那个钻戒不见了,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戒指呢?” “扔了。”裴泠泠仰起头,“那东西我从来不喜欢,戴在我手上显小气。” 唐昭理脸上一白,“那是我求婚的戒指你说扔就扔?” “是,不仅是戒指要扔,跟你有关的所有人和事,除了啵啵我都要扔!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枚戒指对你我来讲都不值几个钱,我能把它戴手上这么多年还是看了你的面子。现在你这面子不管用了,我就不想要了。我管你什么求不求婚,你也好意思跟我提求婚!” 他们的求婚,的确乏善可陈,就算是在裴泠泠对唐昭理感情最深的时候也没有办法为那个完成任务一样的求婚开脱,何况是现在她不喜欢这个男人了。她看着唐昭理,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现在还不知道吧,刚才从那套房子里走出来,跟你有关的每一件东西都成了我身上挥之不去的耻辱,我会再留着它侮辱我自己吗?你唐昭理现在就是我身上的一坨屎,我扔掉还来不及呢,想要我留着简直痴心妄想。” 唐昭理应该是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比作屎,然而他并没有空去计较为什么裴泠泠今天晚上会突然爆发,他觉得她应该是受到的压力太大,所以借题发挥。眼下并不是个解释事情的好时机,他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面跟人剖白的习惯。唐昭理抿了抿唇,“你今天晚上心情不好,我理解你,离婚的事情别再提了。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哈。”裴泠泠笑出了声,好像是在笑他,不知道是谁在这么折腾。她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叫来律师,“我要发离婚声明,你拟一份出来,免得有人以为我在吓他。” 唐昭理其实心里明白,裴泠泠这次说的离婚不是在跟他闹着玩儿,但就像是一个被宠坏了小孩子一样,大人突然跟他来真的,他总有几分不肯相信。狼来了也是这样,突然一天狼真的来了,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本能的还是不愿意相信。 然而跟裴泠泠过招这么多年,唐昭理也一样放不下自己的面子,那个律师看了一眼唐昭理,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又看向裴泠泠,见她也不说话,连忙从公文包里拿出之前为裴泠泠准备好的离婚声明,递了上来。 她只是轻轻地瞟了一眼,见大体上没什么问题,就对律师说道,“发,马上发到官微和官网上面。” 律师看了一眼唐昭理,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目光,裴泠泠就在旁边出了声,“看他干什么?给你工资的人是我。”那个律师不敢再耽搁,连忙联通官网官微的负责人,把照片传给他们,让他们发了上去。 唐昭理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滑向了一个无从解决的境地,他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一样,裴泠泠却拿起手机,翻到官微上面,冲他笑了笑,“唐先生,这段时间我都会很忙,你对孩子的探视具体怎么算要等我这边事情忙完了。下次去民政局,希望你能带好结婚证。” 唐昭理感觉有一根刺在猛刺他的心脏,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上面那股疼痛不那么厉害了,才对裴泠泠说道,“你想发个声明就离婚?太天真了。”他转身就走,然而刚刚走到电梯旁边,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姐!姐?”他回头一看,裴泠泠已经软软地倒在裴珏怀里,人事不知了。 第二十五章 裴泠泠今天晚上接连受刺激,重压之下怒急攻心,终于扛不住晕了过去。 裴珏把裴泠泠送到病床上面,看着医生给她手上扎上吊针,他转身看向魏映延,“好了,后面的戏对你来讲可能没什么看头了,赶紧滚。” 魏映延冲裴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路过唐昭理身边的时候,他低声说道,“我觉得我们很大程度上目的是一样的,要不要抽空出来吃个饭,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他的目的是搞垮裴氏,搞垮裴泠泠,唐昭理什么时候也跟他一样了?他抬眸看了一眼魏映延,脸阴沉得好像能滴下水来。他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魏映延,他立刻喜笑颜开,吹着口哨离开了。 看魏映延已经走了,裴爽才开口问裴珏,“你也认识这个人?” 裴珏一僵,他刚才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裴爽的目光从来没有压迫感,如果是裴泠泠,当然可以忽视,然而裴珏不能,他最受不了女人这样梨花带雨地看着他了,思考片刻之后就无奈投降了,“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裴爽继续问,“你跟你姐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你们觉得这样做好吗?” 裴珏被她一问,赶紧甩锅给裴泠泠,“姐姐说的不让你知道,她说事情都解决了,没必要让你知道。” “解决了?解决了你姑父会还跟那个女人死在一起?”对于一个刚刚丧夫的女人来讲,知道他出轨,正好冲淡了他去世带来的悲伤。比起他出轨,大部分女人宁愿他死掉好。如果他死的时候没有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就更好了。 第11节 裴珏抿了抿唇,“姐姐的脾气你也知道的,她说不能让你们知道那就是不能让你们知道,我也不敢说啊。” 他这话成功地让裴爽沉默了。裴泠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当妈的比谁都清楚,她说不能让人知道,那就肯定不能让知道,裴珏说的也是实话。她疲倦地扶额,坐在了椅子上,“那你现在跟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珏下意识地看向裴泠泠,然而他姐现在正在昏迷当中,不能给他任何提示。裴爽一把把他拉过来,“别看了,你姐正晕着呢。” 裴珏认命一样叹了口气,说道,“我......十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不是才回来上学没多久吗?”那个时候他父母离婚,裴老爷子把他逮回来,让他在国内上学,他就跟裴泠泠读一个学校,不过他上小学,全年级倒数,他姐上中学,全年级就没跌出过前三。 刚从国外回来的裴珏作为一个学渣,丝毫没有意识到成为裴泠泠的弟弟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就算每天被他老师当成反面教材,他也并不认为他姐跟外人口中的那个魔女有什么不一样,直到有一天,他那小小年纪已经显出高贵冷艳的姐姐突然下课之后找到他,让他放学之后先别走,跟她一起出去一趟。 裴家三姐弟就读一个学校,詹甜甜那天班上组织春游,不跟他们一起回去,要不然按照惯例,都是司机一起来接他们放学的。裴珏接到裴泠泠这个消息,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她要去干什么坏事,但是又不能让家里知道,所以拉着他打掩护。至于什么坏事,短短一节课时间,裴珏那个脑袋已经脑补出了无数可能,什么打游戏上网啊,什么谈恋爱见小男朋友啊,甚至是什么打架搞校园暴力啊,然而任他猜测了无限多种可能,他都没有想到,他姐叫他一起,是去捉奸。 捉他姑父,他姐亲爸爸,詹海生的奸。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姐成功忽悠了他们家的司机,带着他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一起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那是个民巷,而且是属于老城区的巷子,有些旧了,对裴珏裴泠泠来讲,实在不像是他们能接触到的地方。他虽然傻虽然小虽然很多时候搞不懂他姐冲他冷笑什么,但是也能感觉出来今天他姐有点儿不对,她身上的杀气好像格外浓重,裴珏为了避免被台风尾扫到,小心地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他看到他姐在附近一家小旅馆下了车,拿了十块钱从里面取了一个桶,听他们谈话,好像是裴泠泠之前寄存在这里的。然后她把油漆桶递给裴珏,带着他从一条小路穿了进去。那路七扭八拐,弯弯绕绕,她却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然后路过一个放着木料的楼梯口,她跑到后面捡了一根一米来长、手臂粗细的大棍子,拎在手上,带着裴珏到了一户居民楼前,然后直接走了上去。 走到一户人家前,裴泠泠把油漆桶拿在手里,将裴珏推到身前,对他低声说道,“等下问你是谁,你就说你是魏映延的同学。”不等他反应过来,裴泠泠就敲下了那户人的门。 他听见一个十分温柔的女性声音在门后响了起来,“谁啊?” “我是魏映延的同学。”他一个小男生,听着年龄就不大,不会有人防备他。就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裴珏还来不及去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一桶油漆已经越过他的头顶,朝着那女人兜头泼了下来。 那个女人大概也没有想到,愣了愣,然而就是这愣神的瞬间,裴泠泠已经一把薅开裴珏,自己冲进了屋子里,她进去了,还不忘拉一把裴珏,顺手再把门给反锁了。 看到她闯进来,那个女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开始大声尖叫,裴泠泠却不给裴珏反应的时间,抬腿一脚踢在那个女人的肚子上,趁那个女人哇哇大叫的时候,她推了一把裴珏,“你进去看看她家那个小崽子在不在,在的话给我制住。” 话音刚落,里面的卧室里就走出一个跟裴珏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儿,“妈,你怎么了——”他妈现在脑袋上一大坨油漆,映出山河一片红,那个小男孩儿也看呆了,裴泠泠眼疾手快,几步跑过去,那男孩儿见势不妙,转身就走,但是还是晚了。裴泠泠仗着她比人家大几岁产生的身高优势,直接扒了那男孩儿身上的褂子,把他手脚绑在一起,丢到沙发上,对裴珏说道,“你看好他。” 裴珏本人已经被这一番变故吓傻了,他一面抖得跟只鹌鹑一样,一面本能地按照裴泠泠的要求坐到沙发上,守着那个小男孩儿。 那个小男孩儿也不是善茬儿,手脚被绑住了,嘴上还不饶人,乱七八糟地问候裴泠泠全家上下。裴珏听不过去,又见他快挣脱了那件衣服,赶紧一个泰山压顶,过去抱住那个小男孩儿。但他只有一双手,抱住了人就没办法捂住嘴,只能听那个男孩儿侮辱他家十八代女性。 他做这些的时候,裴泠泠已经恨恨地往那个女人肚子上踩了几脚,他看到那个女人瘫在地上,身下一片血红。收拾了大人,裴泠泠这才腾出精力来收拾小的。她手上提着刚才捡来的那根木棍,满脸戾气地看向那个小男孩儿,“你妈偷人,你还好意思骂我?你再骂一句?”她木棍指向那个小男孩儿,裴珏觉得,要是他胆敢骂一句,可能那木棍就直接戳他脸上来了。 然而他听见那小男孩儿不负众望地骂了她。 裴泠泠笑了一声,转身过去,拿起那根木棍,猛地朝墙壁上的电视砸了下去。她满脸狠厉,裴珏从未见过她这样失态,他也呆住了。裴泠泠三下五除二砸完电视机,转身过来看着那个小男孩儿,“你再骂。” 那小男孩儿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破口大骂。裴泠泠果然不负所望,在他一片臭气熏天的骂声中,把他家砸了个稀巴烂。 等到裴泠泠砸完,体力也剩不下什么了,那个女人这会儿总算是痛过了,勉强站起来,一把抓住裴泠泠的头发,把她往电视机那片碎片上面撞。裴泠泠当然不会让她如愿,跟那个女人扭打在了一起,裴珏见她搞不定,连忙松开那个小男孩儿,过去帮忙。那个女人在他们姐弟两人夹击下,边哭边骂,边吩咐那个小男孩儿,“打电话,快!给你叔叔打电话!” 裴珏的脑子还没空去想他爸爸是谁,裴冷冷已经在他的帮助下从那个女人手上挣脱下来了。她学着那个女人的样子,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直接把她往浴室里带。到了浴室门口,裴冷冷腾出手来一把拿起花洒,开冷水开到最大,直接往那个女人身上冲。纵然是夏天了,那个女人还是爆发出一阵裴珏不能明白的鬼哭狼嚎。在她一片嚎啕声和断断续续的相互殴打中,他们听见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六章 屋子里的人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魏映延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要去门口给外面的人开门,裴泠泠也想冲过去,但是魏春梅看穿了她的举动,在她跑过来的时候直接一把抓住了她。就这么一打岔,门已经开了。 詹海生看到屋里这一片狼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走进来把门关上,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魏春梅就嚎了起来,“海生海生,她打我,打我......”她捂着肚子,痛得缩在地上,“我的孩子没了.......” 裴珏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魏春梅身下的那滩红色,不是裴泠泠泼上去的油漆,而是她踢掉的那个孩子。 他说完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唐昭理,刚才裴泠泠要跟他离婚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裴珏虽然混账,但是也知道现在要搜唐昭理跟他姐姐离婚,裴氏会受到多大的影响。他还不知道之前裴泠泠在公寓当中听到了什么,自然也就无法理解他姐现在的心情。 裴泠泠十四岁不到就能把她爸爸的情人弄得流产,这种狠辣,对女人来讲或许觉得大快人心,然而在男人眼中,或许只觉得她残忍。 唐昭理经过之前短暂的惊讶,又恢复了平静。裴珏看了一眼,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又继续说道,“姑父来了,自然埋怨她,姐姐......姐姐.......”他“姐姐”了半天也没有说个所以然出来,不过这里都是裴泠泠的亲属,对她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知道他后面要说的肯定是裴泠泠振振有词,丝毫不认为自己错了。 “他们两个吵了起来,”连带着裴珏也被台风尾巴扫到了脸,但到底是自己做了错事,詹海生不好过多地说裴泠泠,“魏春梅见姑父都不肯为她撑腰,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白白牺牲掉的那个孩子,立刻不干,说要把姐姐送去警察局,告她私闯民宅,故意伤人。”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裴泠泠的来历,就是詹海生也不能让她被送到警察局。裴泠泠来之前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她听到魏春梅那样说,立刻就笑了,说她过两天才十四岁,别说故意伤人,就是故意杀人,警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有没有完全退下去的戾气,站在一片凌乱的屋子中间,有一种可以将人吞噬的美。很显然,里面的几个,除了被吓成一只鹌鹑的裴珏之外,没有人还有心情欣赏她一个半大孩子有多好看。魏春梅母子想弄死她,詹海生忙着思考怎么才能把这件事情抹平。 她越得意,魏春梅就越痛苦。虽然裴泠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很显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詹海生虽然又气又恨,但是还要想着如何才能把两方摆平。哦,还有裴泠泠的外公,这件事情如果让他知道了,那肯定是不得了的。且不说自己现在到手的一切还能不能握在手里,魏春梅母子能不能活着多半都有问题。还有,把事情闹大,裴泠泠的外公也不想看到。 他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在南边给魏春梅买了一套大房子,把魏春梅和魏映延直接打包送了过去,每个月定期给他们打一笔足够他们生活的钱,从今往后天高皇帝远,裴泠泠既不方便找他们麻烦,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威胁到裴泠泠,算是把这件事情抹平了。 裴爽听到这里,忽然问裴珏,“这件事情,你爷爷不知道?” 裴珏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裴爽的意思,如果裴老知道这件事情还能允许魏家母子继续跑到她面前来现眼,那这个打击,不比发现她丈夫出轨更小吧?但是不管再艰难,他还是不想撒谎,顿了顿,说道,“知道。而且......姑父这样的处理方式,也是爷爷默许了的。” 裴爽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一青,裴珏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补救道,“姑姑,其实爷爷和姐姐他们一直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想想,你要是知道了这些事情,除了伤心气愤,还能有什么作用?你跟我爸那种不一样,”裴珏对他爹的品行有很清楚的认识,“与其知道了伤心,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呢。要不是今天魏映延找上门来,哪有后面的事情。” 裴爽静静听他说完,才笑了一声,“这原本是跟我切身相关的事情,就被你们这么三言两语给做了决定,我这个当事人,反而从头到尾不知道。你觉得这件事情你们做得对吗?” 裴珏原本还想安慰她的嘴立刻像是被封了胶布一样闭住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对,他们不应该帮裴爽做了决定,但是,当时他能怎么办?当初单方面下决定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就算他那个吊炸天的姐姐,那个时候还是个小毛孩子,砸了人家家里当时是畅快了,但是后面不照样要大人来给她擦屁股?她都没有资格说什么,何况是自己? 偏偏裴爽正该问的三个人,有两个都不在了,剩下一个现在躺在病床上,知道这件事情的裴家人只有自己,不问自己她能够问谁?裴珏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跟裴泠泠一样晕过去,来个一了百了。 不过,既然没有晕过去,那该收的尾就还是要收。裴爽尚且还沉浸在父亲丈夫和女儿都骗自己的伤心之中没有缓过来,唐昭理又问道,“为什么裴老会同意?”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件事情不像裴泠泠那个雷厉风行的外公的作风啊。 裴珏一僵,随即说道,“那这件事情你觉得要怎么处理?难道我爷爷还能把人给灭了吗?” 经过裴珏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个道理,那样处理,无论怎么看,都算是比较好的了。 裴珏看了一眼唐昭理,续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魏映延这货,确实不是个东西。因为姑父出轨这件事情,爷爷不是那么放心把裴氏交给他,所以姐姐一上大学就在裴氏实习,跟的还全是核心项目,就是想让她赶快成长起来,好保住裴氏的招牌。至于魏映延,他可能是不忿,总想着给他妈妈报仇,反正就是找过姐姐几次麻烦。哦,当初魏春梅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丧失了生育能力,想必他也是因为这个吧?不过那时候他还小,姐姐一直没有让他回来,本来以为这辈子都很难再见到他了,谁知道又出现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裴珏觉得难,唐昭理却知道,只要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天两人能再见面的。当初裴泠泠当着魏映延跑到他家里又打又砸,魏映延恨她也很正常。当年他年纪小,不能把裴泠泠怎么样,如今蛰伏这么多年,这条冬眠的毒蛇终于朝已经大难临头的裴氏脖子上咬上了致命的一口。不知道裴泠泠会不会后悔,当初没能斩草除根,留下今日大患。 不过现代社会,想要斩草除根,谈何容易。裴泠泠要忙着处理跟裴氏那么多的股东董事周旋,忙着过自己的日子,一个多年前的小男孩儿,还是被放逐到另外一个城市的,她怎么会放在心上?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让魏映延抓到把柄。 “那你姑父跟那个魏春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裴爽总算是勉强收拾好了心情,擦掉了眼泪问裴珏。 这次裴珏卖了个乖,“那就不清楚了。不过他如果一早就跟那个女人有联系,姐姐不可能不知道的。况且,近几年他退居二线,不是经常陪在你身边吗?就算要陪那个女人,也很难吧?” 他这番避重就轻的安慰,让裴爽心里稍微好受一点儿,尽管理智告诉她,没有那么巧,詹海生不会那么巧就和他曾经的旧情人在一辆车上还死在了一起。但是当人受到巨大打击的时候,还是愿意相信会给自己带来伤害比较小的那些话,尽管并不符合逻辑。 她点了点头,“我刚才听见那个姓魏的在叫什么‘姐姐’,你姐也没有否认,他......当真是你姑父的孩子?那个魏春梅,她又是谁?” “魏春梅......据说是姑父之前的女朋友,后来因为他要去上大学两人就分开了。那个女人嫁了人,跟老公一起在h市打工,后来她老公去世了,婆家觉得她克夫,娘家又没剩下什么人,所以就留在了这里,可能......就是这样遇上了吧?”原本就是旧情人,看见她过得不好,一般的男人都会生出几分怜悯吧?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至于那个魏映延......”裴珏思考着应该怎么跟裴爽讲,“我看未必就真的是姑父的孩子。他那么叫,只是想恶心一下我们。姑姑你也不用把他放在心上,就算他真的是姑父的孩子,那又能怎么样?姑父活着的时候不能让他认祖归宗,难道死了还能吗?” 第二十七章 裴泠泠可能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经过一晚上的打击,她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苍白,不像平常那么生机勃勃。唐昭理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脑子里面想着的还是之前她跟自己说离婚时候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她那个时候,跟平常和他闹还是有些区别的。起码,眼神灰败了许多。 唐昭理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就好像一个一直被家长捧在手心里的小朋友,从来都是有恃无恐,但突然有一天,家长不捧了,那种落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接受得了的。 病床上的裴泠泠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唐昭理,她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啧”了一声,听上去,好像十分糟心。 “你在这里干什么?”裴泠泠没好气地问他。 唐昭理被她噎了一下,他好心好意地留在这里等她醒过来,没想到人家眼睛睁开第一句话就是满满的嫌弃。唐昭理被人捧惯了,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 他顿了顿,才开口,“我等你醒过来。” “醒过来干什么?”裴泠泠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才过了两个小时,她原本以为已经睡了很久了,没想到才这么点儿时间。裴泠泠抬眸看他,“我这里不需要你,赶紧走吧。” 听她张口闭口就是让自己走人,原本就有些堵心的唐昭理心里更堵了。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刚才我爸给我打电话了。”唐渭看到裴泠泠发的离婚声明,当即打电话过来把唐昭理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不仅是外面的人,就连我父母,都认为我是看你父亲不在了,过河拆桥跟你离婚的。” 裴泠泠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一副不合作的态度。唐昭理见她这样,也知道今天晚上怕是说不下去了,但让他就这么走了又好像不是很甘心。他思考了一下,终于找了一个话题,“你明天早上打算怎么办?” “这是我们公司的事情,不劳你费心。”裴泠泠看了他一眼,她实在太疲倦了,头一歪就倒在枕头上睡了过去。唐昭理见她说睡就睡,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累还是不想跟自己说话装出来的,心中有些失落,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裴泠泠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天亮。虽然心中惦记着事情,但她也知道第二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有好的精力不行,加上昨天劳累了一天,实在太疲倦了,这一晚上居然睡得还不错。 第二天早上起来,唐昭理已经不在了,裴珏还在医院,见她出来,昨天晚上把裴泠泠卖了一遍的裴珏自觉心虚,连忙迎上来跟她解释,“姐夫回另外一边医院去了,说是昨天晚上他侄子好像又发烧了。” 裴泠泠往外伸的脚猛地顿了一下,开始对裴珏进行无差别攻击,“昨天晚上我发的声明你没看是吧?还是说你不识字啊。” “不是吧姐。”裴珏有点儿不敢相信,“你还真的要跟他离婚啊。”眼下裴氏正遭遇巨变,裴泠泠已经不服众了,如果没有唐昭理在后面站着,她那个位子岂不是更坐不稳? 裴泠泠扫了他一眼,“靠别人能坐稳的位子,永远做不安稳。”她去詹甜甜的病房看了她一眼,又嘱咐了裴爽两句,让司机开车送她回到裴宅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匆匆忙忙赶到了裴氏。 如果不是她脸色有着粉底也盖不住的苍白,单看她今天的精神状态谁也不会想到她刚刚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裴泠泠去的时候离八点半还差十分钟,顶楼大会议室已经有了几个股东,裴泠泠扫了一眼,嗯,昨天晚上的那几个主要人物还没来。 她坐在自己以前的位置上面,最上面那个原本属于詹海生的位置空了出来。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剩下的那几个位置还是没有被坐满,之前坐下的人当中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如果不是裴泠泠在这里坐着,恐怕早已经走了。 她把自己的助理叫了过来,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吩咐她,“去问一下,那几位董事为什么还不来,是不是路上堵车,要不要公司派车来接他们。” 片刻之后,助理回来汇报,“甄董事说他昨天晚上伤心董事长的离开,心脏病复发,今天不能来公司。刘董事王董事还有朱董事,说他们马上就到。” 裴泠泠挥手让她下去忙了。很好,感情今天上午这场逼宫,有些人还要避一下嫌。 眼看着时间快到九点一刻了,刘静波带着另外两名董事这才姗姗来迟,一进会议室,他就先笑着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奔波劳累,今早上起来得有点儿晚,加上路上堵车,来晚了来晚了。” 裴泠泠冲他笑了笑,“是,昨天晚上刘董来了医院两次,对我家关怀备至,确实累得很。” 刘静波笑了一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明知故问,“怎么?其他人还没来吗?” 裴泠泠不介意跟他解释一下,“甄董昨天晚上心脏病发作,今天早上来不了了。我还打算等下开完会,过去看看他呢。” “原来是这样啊。”刘静波话音刚落,裴泠泠就说到,“要我说,这人年纪大了就该多注重保养,别成天那么劳累,对身体也不好。”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朱董说道,“现在的小辈,能挑大梁的不多,要是能放手我们早就放手了,哪儿还用我们几个老东西在这儿支着一把老骨头成天风里来雨里去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朱董一向是中间派的,今天能站在刘静波甄杰他们这一边,看来应该是昨天晚上自己那篇离婚声明导致的。眼下的困境并没有让裴泠泠后悔昨天晚上发了离婚声明出去,比起被赶出董事会,跟唐昭理在一起继续生活,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有裴氏做依仗,在唐昭理面前,未必有那么开心。 裴泠泠笑了笑,“你们老一辈看我们年轻这一辈,总是觉得好像是没长大的孩子,哪怕我们五十岁了也依然这样觉得。其实我们早已经能独立,只是你们不放心罢了。” “可不是这样的。”刘静波赶紧说道,“要是能放手哪儿能把着位子不放呢?我们现在,别的不说,也不至于为了那点儿钱把身体交代进去吧?实在是,不放心啊。其他的都不说了,单是这个经验,你们年轻人肯定就跟我们不一样。泠泠啊,不是我说你,”刘静波话锋一转,“昨天晚上你的那个离婚声明,实在是不应该发啊。你看到今天早上我们裴氏的股价跌成什么样子了吗?就快触底了!能不能反弹还不知道呢,现在已经是历史最低了!你爸当董事长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啊。” “按理来讲呢,你们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不该张嘴的。但好歹也是从小看着你的长大的叔叔伯伯,出了公司你还要叫我们一声‘叔叔’,我这个话就不得不说了。”刘静波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身为董事会成员,一举一动都跟公司命运息息相关,尤其是董事长,连打个喷嚏都要考虑场合,是不是会影响公司。你爸走得急,眼下正是我们公司的多事之秋,你现在突然要跟唐家一刀两断,是不是太不考虑......其他人了?” “怎么?我结个婚,跟谁结婚,还要看别人啊?”裴泠泠冲他冷笑,“我就应该为了工作,把我什么都搭上去吗?” “那倒不是这个意思。”刘静波冲她笑了笑,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她在生气一样,“只是说你还是太年轻了。”他眼底,有着志得意满得的笑容,“考虑问题有的时候不是那么足够。” 裴泠泠知道,她昨天晚上的离婚声明一发出去,刘静波他们肯定会拿着大做文章。但是这些年公司一直都是她在掌舵,如果刘静波他们想推甄杰上位,他们也该清楚,要想整个公司运转,外面的人买他们的账,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能年纪轻轻就横行无忌,靠的可不是老爹和老公,如果没有过硬的专业素质,也不可能那么快在公司站稳脚跟。原本以为他们考虑到这一点不会那么急切地把她赶走,却没想到人家觉得她太碍眼了,要先安内再攘外。 刘静波说完就恰到好处地停下了,“说了那么久的闲话,正事还没做呢。”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分给在座的各位股东,“这是我的两份提案,一个是罢免裴泠泠女士的董事资格,另一个是提名甄杰为新任董事长。具体内容都写在里面了,大家可以看看——” “我拒绝!”裴泠泠想也不想就开口,“你就算要罢免我,也应该提前十天通知股东会成员,哪有你这样突然提案的!”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八章 青铜器做成的喷壶中缓缓倒出水,将花盆里的植物从上到下润泽了一遍。站在绿色植物旁边的老人静静听刘静波把事情说完,然后将水壶交给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朗然一笑,“想要她走,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他转过身来,坐到刘静波的对面,“就算她出了董事会,也还是最大的股东,况且她来裴氏这有这么多年了,虽然称不上根深蒂固,但是总有几分自己的势力,想要把她推出去,不是那么容易的。”甄杰顿了顿,又说道,“之所以这次会这么顺利,也跟昨天晚上她头脑发热弄出来的那个离婚声明有关,要不然,你以为那几个老狐狸,还真能站在我们这边啊。裴氏掌权已经几十年了,忽然换了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说到底,谁当这个董事长,他们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谁能给他们带来最大的利益。昨天晚上闹的那一出,已经足够让他们意识到裴泠泠这丫头不行,太意气用事了。” 第12节 甄杰叹了口气,“她一辈子顺风顺水,唯一的挫折可能就在唐昭理身上,一怒之下被弄生气了失去理智也是正常的。只是啊,这商场不同于其他地方,可没人会理解你的那些心情。”虽然嘴上在惋惜,但是眼底却带着淡淡的轻蔑。刘静波立刻闻弦歌知雅意,笑着说道,“所以说啊,这女人,当领导人还是不行。尤其还是她这样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的女人。原本经验就欠缺,这下还来一出头脑发昏,唉,不怪我们不手下留情,实在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大份基业白白丢掉啊。” 甄杰笑了笑,没说话。刘静波又说道,“甄董,其实你也不用觉得心中有愧。就算是她现在出了董事局,她也还是公司最大的股东,除了每天不用来上班之外,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她不是生了孩子吗?那正好啊,她就可以好好在家带孩子了。况且,跟唐家那个婚,是那么好离的吗?没了工作拖累,她正好腾出精力来跟唐昭理商量离婚的事情。这人啊,精力有限,裴泠泠还有她家的那个烂摊子需要她去收拾,分不出多少精力给公司的。裴氏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她又后院起火,搞平衡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小丫头,想当然耳。” 可能真的是裴泠泠想当然了,她自己根本没有预料到她跟唐昭理的离婚会被人当成她不适合董事长那个位置的最佳借口,原本就已经成了她心上的一道伤,现在更成了别人攻击她的武器。她来公司这几年,虽然已经努力在培植自己的亲信,但是架不住甄杰和刘静波两人联手,堵死了她的最后一条道路,让裴泠泠留下的后手根本没机会拿出来。 “我说泠泠,其实现在挺好的。坐着不动每年就能有钱拿......”裴珏的亲爹,裴泠泠的亲舅舅裴行风无视了他儿子几番朝他递过来的目光,脸皮厚得能感觉不到裴泠泠的低气压,兀自在那里说着,“那不挺好的吗?我就觉得挺好。” 对于这种被人阴了一把还觉得挺好、不求上进每天混吃等死的行为,裴泠泠只有四个字,“恬不知耻。” 裴行风被噎了一下,裴泠泠当着他的面都能这么说他,背后该有多看不起他,他并不是很想知道。但是很奇怪,虽然他是个长辈,但是从来在裴泠泠面前都感觉手足无措,这个......裴行风归结到是因为裴泠泠从小长在裴老身边,继承了从他那里来的气场,看见她就能想到那个让自己两股战战的父亲。 裴行风这些年来一直在外面浪,他每次只要一回来就会被念,时间长了干脆就不回来了,除了每年过年回来领钱,或者打电话要钱,他基本上不出现在裴宅。这次能看到他,也是因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裴泠泠把他给喊回来的。 反正,他这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是不懂裴泠泠他们这样的人的心的。累死累活,勾心斗角,不就是为了生活吗?现在他们不用勾心斗角累死累活,也能生活得很好,那为什么还要去呢?他不是很能理解。 同样的,裴泠泠也不是很能理解她舅舅,她其实很想问一下,脑子放那里久了不用,不会锈掉吗?但是听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她确定,裴行风的脑子,已经瓦特掉了。 她瞥了一眼裴行风,警告他,“你回来之后不要靠近裴珏。”她好不容易才把裴珏拉到正轨上来,眼看着快要上路了,可别被裴行风污染了。她戴上墨镜拿起包包,打算出去,“你去陪着我妈,家里有人要接待的话我让裴珏来。” 裴行风看着她的背影,“你去哪里啊?” “医院——”声音远远传来,片刻之后从院子里面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裴泠泠已经开着车出去了。 那天在股东会上面,她被踢出了董事局,不仅没有把董事长的位置拿下来,甚至连她的董事职位都没能保住。在去公司的路上,她已经联系了关悦朗让他帮忙,却没想到甄杰根本就没给她这个机会。 也是,既然那天晚上已经撕破了脸皮,与其让裴泠泠先动手换掉他们,还不如趁裴泠泠家中有事的时候先快人一步把她换掉,直接永远出局,让她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什么跟唐昭理离婚都只是幌子,就算她没有发那份离婚声明,他们也不会让自己那么顺利地坐稳那个位置。被挤下来下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如果要在唐昭理的扶持下她才能做事情,那她情愿被三振出局。 被唐昭理恶心,失去骄傲,和被甄杰阴一把,失去权力,她宁愿选择后者。 詹海生的出殡仪式定在十天之后,现在他的尸体还停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人死了跟活着的时候,是有些不一样的。在冰柜当中,詹海生的脸看起来格外阴沉,脸上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头骨还有一小片凹下去了,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假。 裴泠泠在他面前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受不了。对于这个父亲,她的感情很复杂。没有哪个子女不向往能在父母面前撒娇弄痴,但好像......无论是她把魏春梅打得流产之前还是之后,她跟詹海生的相处,从来都跟正常父女不同。就连今天,她站在他的尸体面前,也只是满腹算计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并没有觉得,冰柜里面躺着的那个人就是给了她一半血脉的父亲。 原本就不亲,她杀掉他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之后,父女两人就更加疏远了。甚至有的时候裴泠泠还觉得,她这个父亲,对她又怕又恨。 父女一场,百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独独少了爱,也是心酸。 “裴总。”身后一声低呼把她从四溢的感情当中拉了回来。裴泠泠转过头一看,一个白大褂走了进来,“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她这几天都没睡好,连笑容都带着憔悴。 那个医生快手快脚地走到冰柜面前,伸手掏了掏,从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塑料密封袋,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放到裴泠泠面前,“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一小块肋骨,只要保存得当,将来再做dna鉴定,是不容易出错的。” 裴泠泠伸手拿过来,放进包里,“多谢。” 那个医生笑了一下,“这件事情,是违反规定的......” 不等他说完,裴泠泠就从包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递给那个医生,“这里是剩下的五万。我当然知道是违反规定的,一旦闹出来恐怕你的工作都保不住,将来也没有大医院愿意接纳你了。所以,”她弯唇一笑,“我不说你也肯定不会说的吧?” “是是是。”那个医生连忙点头。裴泠泠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从太平间里出来,外面的暖气立刻激得她浑身一个寒颤。她走到车子旁边,正要拉开车门开车走人,冷不防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光是听声音都能感到那人的嬉皮笑脸,“姐姐,这么快又见面了啊。” 像是刚才那个寒颤没能把身上的冷气打走一样,裴泠泠又猛地打了一个。她下意识地用胳膊夹紧包包,转身看向来人。魏映延走近了,冲她笑了笑,一张脸在阳光下居然有种春花般的妍好,“来给爸爸办手续啊?” 裴泠泠瞥了他一眼,“你还没把你妈的尸体带走么?” “今天就送去火化了呀。”魏映延笑嘻嘻地说道,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他说的那个人是把他含辛茹苦养大的亲妈,“爸爸葬礼是什么时候?” “你以为我会让你来?”裴泠泠觑他,“我怕你脏了我家的地。” 她看不起魏映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不生气,突然一只手撑在车顶上,低头看着她,“姐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 裴泠泠再次下意识地夹紧了包包。 第二十九章 紧张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片刻之后裴泠泠又慢慢放松了。她抬起头,朝魏映延露出一个和往常无差别的微笑,“有没有,关你什么事?”她一把打掉他撑在车上的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一脚将油门踩到底,看也不看魏映延一眼,直接将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裴泠泠现在是失业人员,所有人忙着跟她避嫌,她也无处可去,更何况家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她也没有心情去其他地方,从医院出来,她把两块肋骨存放到银行保险柜,就直接回了家里。车子开到院子里,看着那辆熟悉的轿车,裴泠泠眉心跳了一下。她将车停好,拿着包包下来,在门口就看到正伸长了脖子好像一只鹅一样望眼欲穿的裴珏。 看到她走过来,裴珏连忙从门口下来,到她身边,“姐,姐,姐夫来了。”语气之急切,眼神之迫切,好像唐昭理不是他姐夫,而是沦陷区来的解放军。 他伸手就要过来接过裴泠泠的包,她一躲,“我自己拿。”跟着裴珏一起,走了进去。 唐昭理在大厅,正逗着坐在儿童椅上的啵啵。那小没良心的,见谁都笑得一脸灿烂,根本不管对方是不是之前想让她过去做骨髓配对的坏爸爸。裴泠泠看着他们父女互动,只觉得讽刺。唐昭理这是把她们母女当做消遣呢,想起来了就逗一下,想不起来十天半月也不理一下,要是有了更重要的事情,那就直接见也不见了。 看见她回来,唐昭理站起身来,“你回来啦?” “嗯。”裴泠泠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先是逗了一下啵啵,让她往自己脸上涂了一脸口水之后,才抱着她转身过来问唐昭理,“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从前天下午自公寓里出来,对唐昭理就是这样一幅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模样,唐昭理有心跟她解释,但估计裴泠泠也不会听的。他挫败地轻叹了一声,挑了个让她不那么反感的话题来开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唐氏作为合作方,跟裴氏还有那么几个大项目,临时换帅这种事情他当然清楚。裴泠泠也不奇怪,抱着啵啵不搭腔,等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唐昭理知道,裴泠泠这人死要面子,根本不会接受别人对她的同情和怜悯,尤其是现在可以说是她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她更不会接受。但是总不能让她就这个样子吧?一旦被三振出局,想要再回去那就难了。唐昭理沉默片刻,决定还是直接挑明,反正无论语言如何粉饰,裴泠泠真想误会,她也一定会误会的。 “要我跟裴氏那边说,不同意换个人跟我接洽么?”昨天甄杰他们做得绝,还同时罢免了裴泠泠的总经理职位,要不是她反应快,连裴珏可能都保不下来。当然,也有可能是甄杰他们觉得裴珏反正是个傻瓜,有他没他没多少区别。 裴泠泠抱着啵啵笑了,抬眼看他,“怎么?你觉得我也要在你的护佑下才能坐稳那个位置吗?”唐昭理内心一阵挫败,她果然又误会了。然而不等他解释,就听裴泠泠说道,“不用,在商言商,你们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她的骄傲,不会允许她跟唐昭理离婚之后还要仰仗他。就算她真的要回到裴氏,那也是靠自己,而非唐昭理。 唐昭理沉默片刻,续道,“既然是在商言商,我们这边也不太同意临时换个人过来跟我们合作。毕竟这几个项目都是你在主持,突然换人,唐氏有理由觉得不合适,要求重新启用你。” “不会。”裴泠泠神色很平静,但是仔细看去,眉宇之间始终隐藏着一丝浅浅的戾气,“我临走之前会把所有文件和后续工作交办妥当的,换人与否,根本不重要。你要是觉得不放心,也可以自己亲自上阵,毕竟这是几个大项目,上心也是应该的。” 就那么刚才出去那一趟,裴泠泠好像已经完全接受了她被赶出来的事实,居然能抱着女儿跟她前夫心平气和地说起之后的事情。唐昭理觉得非常诡异,感觉他对裴泠泠的了解一点都不够,这个人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当中好像被夺舍了,不再是之前那个骄傲张扬的带刺玫瑰,换成了一朵一碰就闭紧花瓣的睡莲。 唐昭理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裴泠泠能接受这件事情就有鬼了。“你不会真的打算就这么卷铺盖走人吧?”那还是裴泠泠吗?还是那个,你争我一个山头,我必须抢回十座的裴泠泠吗?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她转移话题,“你平常很忙,往常也不一定能见得到你,既然来了我们就商量一下啵啵的探视问题吧。”她旗帜鲜明地抛出自己的观点,“反正啵啵的抚养权我是不会让给你的,虽然我俩感情破裂但是没必要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她在这个风口浪尖发布离婚声明,已经足够给人留下联想了,还要大家脸上怎么好看呢?外人都在想,是不是唐昭理看裴家现在声势不如之前过河拆桥,连发妻都不要了,还逼着裴泠泠先发布声明。她就差没把“渣男”两个字,钉在唐昭理脑门儿上了,偏偏私底下还是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让唐昭理有气都撒不出。 “我觉得,咱们离婚了,夫妻当不成,起码可以做一对模范父母。我问了一下律师和相关的专家,有这样一个想法。啵啵的抚养权暂时不讨论,等她能够独立做决定的时候再交给她自己选择。每年在父母身边呆的时间可以对半分,你六个月我六个月。考虑到啵啵现在年龄比较小,还离不开母亲,我建议在她上幼儿园之前这几年,都可以放在我身边,你随时探望就行。”她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大度的微笑,“当然,我为了啵啵,可以暂时不出去工作。而且,考虑到你的工作比较忙,同时还有一个孩子要带,啵啵在我这边的时间可以多一点儿。我不介意。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会直接被扔给爷爷奶奶,隔代养,还是有些弊病的。关于孩子的问题,我希望能够相互探讨达成一致,不希望谁单方面做决定。至于赡养费么,我觉得可以建一支基金,专门用于啵啵的成长。这个成长就包括,教育,医疗,深造,时间一直持续到她结婚。”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人不对,唐昭理现在已经要被裴泠泠气笑了。都说商人无耻,但是能无耻得这么正大光明还能把名声都占完的他还真的见得不多。他都要怀疑,被踢出董事局,根本不是甄杰他们得手,而是裴泠泠下的套吧?名义上打着是夫妻两人一人一半的时间,实际上在啵啵前几年都是养在裴泠泠身边,他只能适当探望。还说什么是因为他工作忙、另外还有个孩子、她不希望爷爷奶奶带孩子,说得好像很为他着想一样。还有,什么叫她不出去工作,她就算要出去工作,也要有谁敢要她啊!明明是她夺权失败,还要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呢。至于教育基金,有了前面的铺垫,唐昭理预感没那么简单。 果然,不等他说话,裴泠泠又说道,“我不要求分割你的财产,但是我希望你能提前做好财产分割,无论你将来结婚多少次有多少个孩子,我希望啵啵能拥有你现在财产的三分之一。当然,为了表示公平,我也是一样的。这一笔钱,就可以直接放入基金当中,我动不了,你也动不了,只是啵啵的。” 他努力忽略掉那句“无论将来结婚多少次有多少个孩子”,只觉得现在跟他一本正经谈生意、急着要跟他一刀两断的裴泠泠让他非常不习惯。好像一瞬间把什么事情都拿到台面上来讲,红果果的金钱,虽然坦荡但到底失去了最后的温情。 他一时之间还不能习惯裴泠泠从以前当着他的小作小闹、十分注意形象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心里想什么也就说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跟我提钱?啵啵是我的孩子,该有她的一分不会少,何必这么早为她打算。你这样,未免算计得过于精明了些。” 听到他的话,裴泠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弯唇一笑。她伸手招来保姆,将啵啵交给她,让她带出去。偌大的大厅只剩下她和唐昭理两人,她理了理被啵啵弄乱的衣服,对唐昭理笑了笑,“我觉得,有的时候直接谈钱,要干脆爽快得多。” 唐昭理不知为何,心中一黯,只听裴泠泠又说道,“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保证啵啵的权益,连我的权益都舍弃了,你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她顿了顿,硬生生地把那句“还是你认为啵啵不应该拿”给咽了回去,换成了,“反正将来你的钱会越来也多,现在财产的三分之一,根本不会影响你后面的生活嘛,为什么不行呢?” ☆、第二十五章 第三十章 为什么不行?他还没死呢,裴泠泠就在想方设法把他的财产分配了你说为什么不行?还有,“离婚这件事情我都还没同意,你就忙着来分配我的财产,你是不是太急切了?” 裴泠泠看着唐昭理生气的样子,神奇地居然感觉内心有些畅快,她以前被唐昭理气得跳脚而唐昭理无所谓的样子,现在多少算是还给他了一些吧?裴泠泠在沙发上舒展了一下自己,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们现在不是正在商量离婚这件事情吗?至于现在分配财产,”她笑了一下,“人有旦夕祸福,我觉得未雨绸缪比较好。”也省得将来啵啵参与进他们唐家那个烂摊子里面,把自己给弄疲倦了,“你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我们好好讨论。” 她居然还彬彬有礼地伸了一下手,示意唐昭理请便。裴泠泠这种态度简直要把唐昭理气炸了,如果不是自幼家教良好,唐昭理现在要直接站起来大吼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体内乱窜的那股火也强制压了一些下来,对裴泠泠说道,“离婚,不管你提什么条件,我都不同意!” 裴泠泠抬眸看向唐昭理,她看人的时候眼皮子往下垂,明明比人矮,却硬生生地被她看出一副轻蔑的样子。她忽地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说说,我们为什么不离婚?” 唐昭理转头朝她看去,触到她眼睛的那一刻,突然觉得遍体生寒。裴泠泠以前,就算再端着一副姿态,那双看向他的眼睛总是带着火的,不像现在,他仿佛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到里面终年不化的冰雪,叫人直打颤。他下意识觉得心里微酸,胸中的火气瞬间消散了不少,像是被打败了一样,微微放松了一直挺直的背,有些疲倦地问裴泠泠,“我们感情没有破裂,不存在任何暴力现象,为什么要离婚?” “哈。”裴泠泠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觉得我们感情破裂了。”她平静了这么久,怒火终于重燃,“自从我跟你结婚以来,我自认还算一个合格的妻子和儿媳,倒是你,从一开始就不忠于婚姻不忠于家庭,你说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在一起?” “什么乱七八糟?!”唐昭理看着裴泠泠,“我什么时候不忠了?” 裴泠泠微微一笑,她就知道唐昭理不会承认的。反正在他眼中,他只要没跟何苏上chuang,那就不叫出轨,精神出轨,根本就不能算。原本她是不想跟唐昭理说个分明的,既然如今他脸厚非要上来讨打,那就别怪她不留面子。“你既然说忠于婚姻,那为什么唐麟的事情,你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唐麟?唐麟什么事?唐昭理一头雾水。 裴泠泠见了,觉得他太装蒜,朝天翻了个白眼儿,说道,“我不介意你有唐麟这个私生子,但是最起码你应该在婚前跟我说一声。你一直隐瞒,我完全可以认为你是在骗婚。” “莫名其妙!”唐昭理听她又把那天晚上在医院的事情拿出来讲,当时就气笑了,“唐麟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孩子了?他是我大哥的孩子,你别成天捕风捉影疑神疑鬼!” “我疑神疑鬼?你的那些破烂事情我还没功夫疑神疑鬼呢!”裴泠泠转头看向他,冷笑道,“你何必在我面前假惺惺地演戏呢?你妈都已经亲口告诉我了,难道你妈会冤枉你吗?” 听她如是说,唐昭理有片刻的怔忪,但马上就回过神来。他被气得不行,如果不是现在时间不允许他回去,他还真想赶快回去问清楚他妈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把屎盆子往亲儿子身上扣。 但是,如果她是介意唐麟的事情,那反倒还好说了。唐昭理心里一松,声音也跟着放柔了下来,“唐麟不是我的孩子,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带他去做鉴定。他的的确确,是我大哥的儿子。那天在医院,我讲的是气话。”唐昭理伸出手来,想去握裴泠泠的手,结果她手往后一缩,唐昭理就扑了个空。他的手在空中悻悻地放了下来,继续跟裴泠泠解释,“我想让啵啵去做骨髓配对,也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希望。你身为母亲不愿意我也能理解,但是阿麟他是我大哥唯一的孩子,我不想让他出现任何问题。” 听他这么讲,裴泠泠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开口不再像之前难么咄咄逼人,“你站在你的角度,我站在我的角度,原本就是对立的,一直纠缠这件事情没意思。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先去找合适的骨髓,找不到你再去跟何苏生一个试试看能不能行也不晚,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什么叫‘我跟何苏生一个’?我去找她干什么?”如果是放在以前,唐昭理听到裴泠泠说唐麟是他的孩子时已经拂袖而去了。难为他今天还能耐着性子跟裴泠泠解释,然而她现在不稀罕了。 “你们不是之前就有一个孩子吗?她不是还把最珍贵的第一次给你了吗?”裴泠泠冲唐昭理笑,“现在她老公死了,你老婆我主动退位,你们初恋情人在一起重温旧梦,那不是更好吗?” 唐昭理简直不能理解裴泠泠的脑回,她前脚还在说她不在意唐麟的事情,后脚就在阴阳怪气地讽刺自己和何苏以前,这样自相矛盾自我打脸,她也真的不怕脸疼啊。 “我在跟你在一起之前,是只有何苏这一个女朋友,但是你不也一样?你在跟我结婚之前还照样有男朋友呢,还不止一个,我说过什么了没有?你现在才来翻旧账,有意思吗?” 裴泠泠脸色蓦地一沉,冷冷说道,“你找不找她都跟我没关系,唐麟的问题不是根本。”裴泠泠就知道他不会意识到自己哪里有问题,也不想跟他再多说,“反正我是要离婚的。”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管唐昭理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主意。 唐昭理快要对天大叫“冤枉”了。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又把裴泠泠哪里惹到了。见她心情不好,唐昭理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站起身来说道,“你自己好好休息。” 他走到门外,正好碰见去买东西回来的裴珏,见到他,裴珏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夫。” 对于这个一天到晚只会花钱的小舅子,唐昭理一直是敬谢不敏的。裴珏人不坏,就是二了点儿,跟他不是一路人。唐昭理还没回答,裴珏已经自动揽住他,“你又跟我姐吵架啦?”语气当中还带着那么点点幸灾乐祸。 裴泠泠和唐昭理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喜欢吵吵吵,双方亲人都知道,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这次,唐昭理却知道没那么容易和好。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不定我马上就不是你姐夫了。” 那天裴泠泠在医院要跟唐昭理离婚的时候,裴珏也在场,他也感觉到这次跟往常有点儿不一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又是哪里把她惹到了?宁愿不挣钱也要跟你离婚。”他同情地看了一眼唐昭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帮你打探一下,好让你对症下药。” 唐昭理笑了一下,不是很相信裴珏。不为别的,他太二了,进了裴氏这么久,连一个小项目都能弄出大问题,婚姻大事这种事情,他不指望裴珏能帮上忙。不过眼下只有一个裴珏能用了,就算不好用,他也没有挑的。 唐昭理不抱希望地应了一声,“那行,那就仰仗你了。我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 “好。”裴珏放开他,冲他挥了挥手。 裴珏为什么要帮他,唐昭理心知肚明。裴泠泠骄傲,不肯接受自己的帮助,但是不代表裴家人同样不愿意。跟唐昭理有仇有怨的是裴泠泠,不是他们。眼看着如今裴泠泠被踢出董事会,裴家的财力会受到影响,裴珏当然会着急调和。一来为钱,二来也是不想让他们就这样草率地离婚。 唐昭理以手支额,觉得有些头痛。跟裴泠泠在一起这么久,他自认还算是能够摸到她的心思的。以前裴泠泠在他面前,心思再深他都能拿捏住。但是自从她那天晚上跟他说了要离婚之后,唐昭理就觉得,裴泠泠好像变了,变得他不认识了。别的不说,就是为什么她不顾被董事局踢出的危险也要跟自己离婚,唐昭理就百思不得其解。放在以前,裴泠泠就是再生气也要把气压下来,等到她借自己的手把这段危机度过了再翻脸不认人。 现在,她的每一步,都跟以前的裴泠泠大相径庭。以前的她,爱招摇爱管闲事,却也有担当。知道她最不能失去的是裴氏的掌控权,也就最在乎这个。然而现在......她仿佛根本就不在意了。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在裴泠泠做来,都带了一种毁灭般的意味在其中,不仅毁灭她自己,也毁灭身边的人。 第三十一章 唐昭理走之后不久,裴宅就有人上门来拜访。詹甜甜那天醒来发现家里天都变了,之后就一直郁郁的,家里现在乱成一片,裴爽忙着陪詹甜甜,根本没空来管。所幸裴泠泠已经习惯,也不指望她太多,一应大小事务由裴泠泠自己来办,反而比依仗别人让她安心一些。 詹海生的葬礼定在几天之后,虽然如今裴家不比以往,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他们大宴宾客,但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来人是城中著名殡葬店的经理,专程到裴宅来商量詹海生的后事的。 裴泠泠跟那个男人见了礼,引他坐到自己对面,那个男人先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大概情况,又拿出之前裴泠泠给他的詹海生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时间,报了一个时间出来,“我们这边专业的风水大师算过了,詹先生下葬时间放在上午十点十三分最好,那个时候最合他。只是......”他面露难色,“詹先生去的突然,之前没有准备好地方,现在临时找,时间又紧,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第13节 裴泠泠向抿唇一笑,“我原本打算是把他葬在公墓的,也方便我们去祭祀,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那边看看,能不能迁回他老家?我扶灵回去就行。当然,我们还是希望,能在本市就在本市,毕竟要联系老家的人也很麻烦。” “是是是。”那个经理可能没有想到一向财大气粗的裴泠泠这次居然没甩出她那一句“你放手做钱不是问题”,赶紧补救道,“这个我们尽力。詹先生的老家虽然不是很远,但来来去去也不方便,裴女士的要求我们都尽量为你达成。” “嗯。”裴泠泠指着他带来的那本册子上面的一口西式棺材,“葬礼用西式的吧,棺材料子要金丝楠木的,这个是我一早就让你们去找的。” 打了个巴掌自然要给个甜枣,那个经理心神领会,连忙点头,“是,这金丝楠木还是专程从国外运回来的呢,国内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 裴泠泠笑了笑,“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了。事情完成之后,要给你包个大红包。” 那个经理连称“不敢”,裴泠泠事必躬亲,连葬礼上面用哪些花、请柬什么样式都跟那人一一讨论来,等到把人送走,已经中午都过了。 因为她在谈事情,裴爽和詹甜甜在上面,家里也没有开饭,她谈完事情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一面吩咐家里摆饭,一面去找啵啵。 保姆把啵啵抱上来,裴泠泠想了想,最终还是上了楼,走到了詹甜甜房间门口。 这些天,她确实忙,但却也没有忙到来看詹甜甜一眼都没时间的地步,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在有意无意躲着詹甜甜和裴爽。裴泠泠自己都感觉很怪异,以前裴老在的时候,她跟裴老更像一家人,后来他不在了,自己也没能融入她亲生父母身边。明明是个“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她在这个家里,好像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位置,连裴珏在她父母面前,都要比她轻松一些。 她不想看到詹甜甜,其实还是介意那天晚上她冲自己嚎叫的那些话。想到这里,裴泠泠自嘲地笑了一下,她都快要跟唐昭理离婚了,何必还要计较之前詹甜甜的几句口不择言呢?她不再犹豫,抬手敲了敲詹甜甜的卧室门,也不等里面的人回答,径自说道,“快下来吃饭了。”说完,便抱着孩子下去了。 **************************我是场景转换的分割线***************************** 唐昭理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开车回了家,唐麟因为身体好转已经出院了,到家的时候刘娟子正捧着一个小碗儿给他喂饭。见唐昭理回来,唐麟连忙飞奔上来抱住唐昭理的大腿跟他撒娇,“叔叔!” 唐昭理看到他,脸上露出几分勉强的微笑,“你又不好好吃饭啦?” “没有,今天吃了这~么多。”他伸手,比出一个大大的空间,示意他吃了很多,“我没有不好好吃饭。” “是吗?阿麟真乖。”他伸手摸了摸唐麟的头发,小孩子柔软的发丝好像小狗的毛一样,摸上去顺手极了。唐昭理突然有片刻的怔忪,他突然想起来,好像他这样抱着啵啵的时间都跟少,更别提带她吃饭玩耍了。大多数时候,都是裴泠泠带着女儿,他空了就去逗一下。可他空闲时间也不是那么多,他工作太忙,已经占去了好多时间,家里这边也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还有唐麟,因为唐麟没有爸爸,妈妈也不在身边,他陪唐麟的时间更多。这样一算,分到啵啵头上的,已经很少很少了。 他想起今天去裴宅看到啵啵时她的样子,应该是正在长牙,一笑就流口水,流得满脸晶晶亮。啵啵是个很爱笑的小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好像月亮一样,既不像他也不像裴泠泠。他们两个都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啵啵的眼睛,反而有点儿像詹海生.......他忍不住想,啵啵现在,知不知道自己是她爸爸呢?还是在她眼中,自己跟裴珏、跟到他们家里来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唐昭理!”刘娟子一声轻喝,把唐昭理从他的思绪当中唤了回来。她伸手接过唐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回事。” 唐昭理摇了摇头,原本想问她究竟跟裴泠泠说了什么,然而看到唐麟在旁边,话又咽了下去。刘娟子专注于给唐麟喂饭,没有注意到他的那些心思,“快去洗手换衣服,马上开饭了。” 唐麟的饮食跟他们不是一起的,他吃完饭就自己上楼去看动画片去了,偌大的餐桌上面只剩下三个人。唐渭知道他今天刚从裴家回来,便问道,“泠泠她爸爸的葬礼定在什么时候?” “一周之后。”唐昭理兀自舀着汤,连头也没抬一下。 刘娟子见他这样,以为他跟裴泠泠又吵架了,当妈的总是见不得自己孩子受委屈,尤其她经过唐麟的事情之后还不是那么满意裴泠泠,不冷不淡地说道,“她这又是甩你什么脸色了?” 她不提这件事情还好,一提唐昭理脑门儿就“突突突”地疼。眼前可口的饭菜再也没有了吸引力,唐昭理放下碗,问刘娟子,“妈,我还没问你呢,你跟她说了什么?” “什么说了什么?”刘娟子被自己儿子这么发作,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我是问你,那天你去跟裴泠泠,说了什么。”唐昭理见她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 刘娟子总算明白唐昭理在说什么了,她脸色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唐昭理的目光,“什么说什么,我不过是想让她同意啵啵去给阿麟做配型,又说了什么了?” “不止吧。”唐昭理皱眉看着她,“你是不是还告诉她,阿麟是我的孩子?” 这话一出,唐渭也吓了一跳,刘娟子听出唐昭理语气不善,连忙为自己找补,“对......对啊,说了又能怎么样?这难道不是真的吗?” “什么?!”这下轮到唐渭惊讶了,“你还有没有脑子啊,这事情怎么能跟裴泠泠讲呢,你这是不把你儿子家庭拆散不罢休是吧?” “我只是想让她同意啵啵去给阿麟做配型而已,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成功率更高。更何况,昭理对阿麟那态度,就算我不说,难道她自己猜不到吗?亲兄妹相互救助,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你想用这种办法来逼迫裴泠泠就范,那你想过没有万一这方法也没用呢?那你这个当婆婆的,岂不是在儿子儿媳之间搬弄是非?”唐渭看向刘娟子的眼中有着浓浓的不满,“真是活糊涂了。” “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麟离开吧?明明身边就是他亲妹妹,为什么放着不用呢?”刘娟子还在争辩,唐昭理已经忍无可忍了,打断她,“妈,是谁告诉你阿麟是我的孩子?” 刘娟子脸上神色一滞,片刻之后才小声反问,“难道不是吗?” 唐昭理觉得自己快被她气晕了,但为了避免家长继续误会下去,他还是解释道,“我对阿麟好,那是因为他是我亲侄子,就算我哥今天还在我也一样对他这么好、我有的时候在啵啵和阿麟之间,可能更偏向阿麟一些,但那也是因为怜惜他没有父亲、母亲也不在身边,根本就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孩子。” “那你跟......” 听出她想说的是自己跟何苏,唐昭理脸色猛地一沉,把碗放下,淡淡说道,“我吃好了。”便站起来转身上了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葬礼都会下雨,詹海生下葬的那天,天上飘着毛毛雨。尽管只请了关系极近的亲朋好友,但裴家好歹是名门,再少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过于简单反而落人口实。 甄杰和刘静波也来了,他们这样的人就是如此,哪怕心里恨不得杀了对方,脸上也要装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唐渭一家人也过来了,他们现在还是姻亲关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再忙人都要到场的。 细雨中,他们站在墓碑前,静静听牧师讲完最后的话,然后把装着詹海生骨灰盒的棺材放进了墓碑下面。裴泠泠的心思很奇妙,她站在一群哀哀哭泣的人中间,漠然得有些显眼。她跟詹海生也不是毫无感情,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连为他掉一滴眼泪都是相当困难的。 她捧着素白的花朵,在一片馨香中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魏映延冲她露出一个毒蛇吐信般的笑容,让裴泠泠猛地打了个寒颤。 ☆、第二十六章 第三十二章 唐昭理从到这里来开始就一直在观察裴泠泠,见她整个人脸上不用声色、但身体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疑惑。每次裴泠泠见到魏映延,都是这个样子。按道理来讲,裴泠泠她,完全不至于害怕一个魏映延啊....... 他正暗自思忖之间,魏映延已经穿花拂柳,穿过重重坟墓朝他们走来了。宾客都还没有离开,这段时间外面传魏映延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见到真人,已经有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裴爽看到他,顾不上多年来养成的修养,脸猛地沉了下来,质问裴泠泠,“你今天的安保怎么做的?这种不相干的人也放进来?” 魏映延如果真的想进来,她安排的那几个保镖,还真的没办法拦住他。裴爽迁怒裴泠泠,裴珏连忙出来打圆场,“是我,安保是我在负责。”她可能还在埋怨裴泠泠知道真相却不告诉她这件事情,这段时间对她都没有好脸色。 裴泠泠根本不把裴爽这点儿责备放在心上,她抬眸看向魏映延,没有说话。 倒是这个男人,看着裴泠泠笑了起来,“姐,你之前不是说不会让我出现在这里吗?可我还是来了。”他那双艳丽的桃花眼中闪烁着天真的光芒,像是个拿到糖的小孩子一样,充满着美好。 裴泠泠看着他,“我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脸皮这么厚。” 魏映延看着她,也笑,“能看你的笑话,我怎么会不来呢?”他的目光在裴泠泠身后那群低语的人身上转了一圈儿,最后落到她身上,“果然没让我失望。” 裴泠泠微抬了下巴,冷漠的脸上是一贯的对魏映延的轻蔑。她再不管这个人,把裴珏招来,让他把客人送走。 这样的事情,原本应该由唐昭理来做最合适,但是裴泠泠的离婚声明已经发出去了,她无论如何不会再让唐昭理做这些,只能让裴珏代替了。 詹海生生前也是个人物,滴水不漏,八面玲珑,死了却闹出这样一场绯闻,弄得妻子女儿都不得安宁,也是让人唏嘘。 宾客离开,之前还熙熙攘攘的墓碑前立刻寥落如晨星。裴爽被詹甜甜和裴风带着离开了,魏映延看完了笑话也跟着人一起走了,细雨中裴家只剩下裴泠泠撑着伞站在詹海生的墓碑前,沉默地看着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你不签协议也行,反正夫妻分居两年以上就自动离婚。”裴泠泠偏头,看向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唐昭理,“这边事情完结之后,我就带着啵啵一起去檀香山,我妈在国内没有什么亲戚了,她打算去我舅舅那里养老。我们很快,就不会这么频繁地见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对唐昭理来讲却不啻于一个炸弹。他下意识地开口问裴泠泠,“什么时候决定的?” “我只是来通知你,你不需要知道得那么详细。”裴泠泠对他没有其他什么话好说,这句话丢下,转身就走。 谁知刚迈出步子,身后就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你这是......不打算让啵啵见我了是吧?” 裴泠泠被扯了个趔趄,她十分不耐烦地挥开唐昭理的手,“放开!”手掌在他的手背上划过,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片血迹,抹在唐昭理的手上,在一片阴霾的天气中有些刺眼。 唐昭理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的血,愣了一下才发应过来,“你手怎么了?”他说着要去看裴泠泠的手,结果还没有接触到就被她再次挥开,“不要你管!”她的脸上满是戾气,仿佛浑身带满了尖刺,朝着唐昭理狠狠地刺过去。 就是这一挥,唐昭理的白衬衣上面又多了几道血迹,他这才看到裴泠泠的手心已经被她自己的指甲戳出了几个洞来。 她刚才还是好好的,应该是见到魏映延之后被他的话所激,气得不行又不愿意让那么多人看笑话自己弄的。 她对她身上哪怕是一根头发都爱惜到了极致,像这样气得拿指甲在手心抠出血来唐昭理还从未见过。他一直觉得裴泠泠对魏映延的态度非常奇怪,像是很忌讳他一样,但是裴泠泠是谁?她会忌讳一个她父亲的私生子吗?唐昭理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那个魏映延,究竟是什么人?” 裴泠泠眼中一闪,脸上的戾气再也控制不住,冲着唐昭理大喊道,“关你屁事!”她抬眼看向唐昭理,“你要看啵啵,可以坐飞机来美国看她,我又没有阻止你,什么叫我不让她见你?”过往的委屈和怒火再也忍不住,冲着唐昭理发了出来,“再说了,她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都没怎么看过她陪过她,现在你要跟我说我带她走是把你们隔绝开,这话你自己听了不觉得好笑么?” 唐昭理下意识地反驳,“我知道陪她的时间少,所以希望在以后能好好补起来,你这样把她带走了,我们两个连最起码相处的时间都没有了。” “算了吧。你不想离婚也不用找这样的借口。我把啵啵带走,不是正好让你腾出时间来温暖你的旧情人和另一个孩子啊,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如果真的想见,檀香山到这里也不过是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事情,说什么我不让你见她?” 他们两个声音不小,惊动了屋子里面休息的老人家。刘娟子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来,唐渭看了她一眼,纵然不情愿,她还是站了出来。 外面唐昭理和裴泠泠还在吵,刘娟子在裴泠泠身后小声打断她,“泠泠。” 她说话的声音骤然停下来,转头朝刘娟子看去。她脸上露出一个抱歉且尴尬的笑容,“阿麟的事情,是我胡说,原本是想让你同意啵啵去做配型的,他......是昭理大哥的孩子。” 裴泠泠并不惊讶,只是轻笑了一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讽刺,“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要跟唐昭理离婚,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们不用再劝。至于啵啵,如果唐昭理愿意承担父亲的责任,他要来看女儿,我也不会拦着。” 她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倦极的神情来,刘娟子被她堵得一滞,下意识地朝唐渭看去。他已经站起来走到裴泠泠面前,低头看着她,“泠泠,唐昭理有的地方做得的确不好,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们当家长的,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毕竟,眼下裴家又是这么个情况,有唐昭理在,你还能多个使唤的人。再说了,啵啵还这么小,爸爸就不在身边,将来该受多少责难啊。” 裴泠泠在唐昭理刘娟子面前张牙舞爪没所谓,但是在唐渭面前可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三言两语就是从理到情劝了个遍。裴泠泠收起来张扬,说道,“唐伯伯,我不是没有给过唐昭理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我的人生还长,我不想耽搁在一个人身上。至于啵啵,如果将来她因为家庭不完整受到旁人责难,那也是她应该承受的。况且,眼下这种情况,我并不认为我和唐昭理继续在一起对啵啵的成长更好。” 她说完,垂下眼眸放柔了声音,“唐伯伯,我跟唐昭理结婚以来,你对我一直像我亲生父亲一样,就算我跟唐昭理分开了,我也还是拿你当我叔叔伯伯看待。”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足见她离婚的决心。 虽说是不愿意唐昭理离婚,但是别人家的女孩儿也是女孩儿,总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孩子要人家赔上一生,唐渭叹了一声,“也罢,你们商量就行。” 他们这番交谈,里面的裴家人都听在耳里,虽然他们也不赞同裴泠泠在这个时候跟唐昭理分开,但是家里上下全要仰仗她,就算要劝,裴泠泠也不会听的。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唐家人,径自朝旁边停着的车走去。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裴泠泠洗了澡,抱着啵啵看她在床上打滚。小孩子软绵绵的,像个面团一样,戳她身上,好像到处都能戳出水来。裴泠泠玩儿得爱不释手,连带逗得啵啵也“咯咯咯”大笑,这些日子以来的烦恼顿时减去不少。 啵啵玩儿了会儿,可能有点儿累,朝裴泠泠伸出小小手求抱抱,裴泠泠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狠狠地亲了两口,“小宝贝,快点儿长大呀,长大让妈妈看看,你是个多漂亮的小姑娘。”可惜啵啵听不懂,只知道妈妈身上香香的,也给她几个又大又实惠的亲亲。 她将啵啵抱在怀里举高高,啵啵养得好,已经不轻了,裴泠泠产后锻炼经常举哑铃,两三下还好。母女俩正闹着,门外却传来敲门声,詹甜甜的声音有几分期期艾艾,“姐......是我......” 母女间的时光快乐却也短暂,裴泠泠有段时间没有跟詹甜甜说话了,不知道她来找自己干什么,便开口让她进来。门被打开,又被她关上了,詹甜甜站在门口,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还是裴泠泠先说话的,“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啊。” 詹甜甜脑袋可能有千斤重,要不然怎么一直没有抬过头?她磨磨蹭蹭地走到裴泠泠身边,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跟裴泠泠道歉,“姐,对不起.......” 裴泠泠一下就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哪里在记你那些。” 到底是自己亲妹妹啊,不懂事又怎么会跟她计较。 第三十三章 盛朗熙是近年来炙手可热的小鲜肉,人年轻不说,还拥有一张好看的脸。现在大陆小生不像十几年前那么稀缺,近些年来更是呈井喷趋势,环肥燕瘦应有尽有。跟什么“海龟”、“高学历”等恨不得把所有标签都贴在身上的有些小生不一样,盛朗熙从一开始走的路线就是,花瓶男星。 他长得足够好看,气质更是娱乐圈中独一无二的清雅,换上白衬衫,立马能让人回到高中校园。他身上最难得也是最吸引人的就是那股青涩,这年头具有高中生气息的男明星不好找,要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气质合适还要长得好看,要不然没办法撩动那群小妹妹的心。盛朗熙把这些都占完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短板,虽然有心往演技派进一步,但是公司不肯白白放过青少年中那么大的消费群,只能让他继续在花瓶男星的道路上继续狂奔前行。 一年一度由某个大时尚杂志举办的慈善晚会从来都是名流和明星们聚会的地方。明星们是噱头,名流才是重点。这些年举办下来,已经成了国内一场不小的盛会,关注度日渐高涨。 这样的场合盛朗熙自然也是要到的,他虽然出道也有这些年了,但是火起来却是这两年的事情,身上还带着那股没有完全褪去的青涩,不像有些明星那样能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也正是这份略显木讷的青涩,让盛朗熙有别于一般的男演员。 他被经纪人带着招呼了几个同行和导演制片人,就觉得索然无味。像他这种还在电视剧里打转转的男演员,尤其是演技并不出众的,导演制片人不是那么能看得上。可替代的太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中国演艺圈从来都是这样,演话剧看不起演电影的,演电影的看不起演电视剧的,哪怕自己主演的电视剧收视率再高,到了电影圈也要被人压一头。况且,每年投拍的电影只有那么多,别人已经握在手里的资源肯定不会愿意拿出来分给他的。 他兴意阑珊的走到走廊里,现在全部的人都聚集在大厅里,等着等下宴会开始,走廊上反而没人了,正好让他清净一下。 他没有在那里站太久,只听“叮”地一声,身后的电梯到了。现在离走红毯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今天要来的大明星他刚才在里面都看到了,不知道这会儿又到了哪个他刚才看漏的。 盛朗熙脸上带出几分好奇来,电梯门打开,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里面站的不是哪个大明星,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睛的女人。 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电梯里面确实恰到好处,明明称不上炫目,但是照在她脸上,就好像万千钻石折射出来的光芒。然而这光芒,都不能夺去她容貌半分。她穿了一条大摆的蓝色白花抹胸裙,纤腰不盈一握,裙摆和抹胸上面并不是平淡的直线,而是支了一部分,像是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却又比荷花多了两分霸气。 盛朗熙觉得,她应该是哪个即将出道的小明星吧,毕竟刚才他在里面看到的那些大佬可没有一个有她这么好看。而且,穿成这样身边居然连个助理都没有,说不是小明星估计也没人相信。只是,盛朗熙觉得有点儿可惜,现在都说出名要趁早,他出道的时候十八岁都不到,这个姑娘很明显已经二十多了。这样的容貌和气质,二十多才被发掘出来,实在可惜。 第14节 他站在旁边,看她提着群摆从电梯里面出来,谁知道走到一半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动了两下都没能动得了。盛朗熙立刻明白过来,走过去弯下腰,轻轻提起她的裙摆,把她那双细跟高跟鞋从电梯门缝中解救了出来。 盛朗熙给她弄完鞋子,怕她尴尬,说道,“这门缝里面确实容易卡鞋子。” 那个姑娘冲他笑了笑,她一笑,简直有无数美丽朝着自己扑面而来。盛朗熙虽然见惯了美人,但还是被她这一笑弄得有些目眩神迷。 那个姑娘说道,“真是谢谢你了。” 盛朗熙摇摇头,那个姑娘又解释道,“我怕时间来不及,先上来了,没等我助理,没想到碰上这样的事情。真是多亏你了。” 盛朗熙猜她应该是在强行挽尊,毕竟蹭慈善红毯这种事情,说出去也不好听,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他再次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嘴上却没有戳破,反而给了她一个不错的台阶,“我等下也要进去,你跟我一起吧。”他的曝光量还算不错,小生当中数一数二了,这个姑娘跟他一起走红毯,能得到不少关注,之后走起这条道路也能顺畅一些。 那姑娘脸上露出一分笑意,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盛朗熙全当她默认了,扶着她走到旁边,“现在还有一会儿,我们可以先吹吹风。” 那姑娘看着他,只是笑,还是没有说话。盛朗熙还没有练就一副刀枪不入的脸皮,被她这样一看,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你看我干什么?”声音中带着几分羞涩,果真跟高中时期暗恋的学长没什么两样。 那姑娘说道,“你贸贸然把我领进去,你经纪人不骂你吗?” 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一直看腻在外面吹冷风吧?盛朗熙心说。他嘴上却是否认的,“怎么会。” 话音刚落,他经纪人就火急火燎地从大厅里面出来,看到盛朗熙站在外面,连忙一把拉住他,“你怎么还在这里啊?红毯马上要开始了,赶快给我进来!” “诶——”盛朗熙想拉那个姑娘一起,然而他经纪人已经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走了,那姑娘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进去。 她......也许是有其他办法吧。盛朗熙有些落寞地想,可是看她那样子,连张请柬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办法。 盛朗熙走之后不久,大厅当中就冲出来一个女人,正是这次的主办杂志的主编魏洁。那姑娘还站在一片阴影当中,魏洁看到她,跟看到了救星一样,先是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你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啊?是嫌我怠慢你了?” “哪有的话。”那个姑娘笑了笑,“我刚才碰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跟他聊天儿呢。” “谁啊?哪位小鲜肉入了我们裴总的眼?” 裴泠泠笑着摇了摇头,她也不认识那个人,只是觉得娱乐圈还能看到这么傻的人也是难得。“我在等我造型师他们。”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皱眉道,“早知道这裙子这么麻烦,这次又是在楼上,我就不穿这个来了。” “行行行,是我的错,这次没把场地选好。”魏洁拉过她,“我又不知道原本说好的今天下雨,上午布置的时候都还是乌云密布呢,这突然就不下雨了。”她带着裴泠泠走进去,“这次红毯,你压轴吧。”无论是身份还是长相,裴泠泠压轴,绝对比女明星更有分量。 “不了。”她淡淡地推辞了,“我这次来只是代表公司,压轴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怎么?你转性儿了?”裴泠泠爱凑热闹谁都知道,也就是当年嫁入唐家之后低调了几年。她这几年在美国,又被夺了裴氏大权,不怎么出现在大众视线当中也是正常的。只是如今她重新被裴氏请了回来,第一件事情想的居然不是怎么在众人面前光鲜亮丽地露个脸,而是避开,这么低调,可都不像她了。 裴泠泠笑了笑,没说话。公司上的事情,她没必要跟一个外人说。魏洁也明白裴泠泠可能是不想让董事局对她有什么异议,不过她也不愿意白白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又说道,“你跟我一起,最后上去,算是主办方和投资商一个谢幕,这总可以吧?”她指了指上面的背景板,“要是你不去,那你们裴氏这次投资,可就算白投了。” 甄杰掌权之后,裴氏股票一直下跌,这其中自然有裴泠泠的功劳。人都是这样,等到离开了才想起别人的好。董事局那群人这会儿倒不觉得裴泠泠年轻不懂事了,在连着换了三个领导人还是没有办法把裴氏重新弄起来之后,终于拉下脸,不远万里去国外请她回来。这次跟上次把她踢出去态度可有千差万别,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裴泠泠还真想让他们试试唾面自干的滋味儿。 她摆足了谱,才回到了裴氏。裴泠泠出局之后苦心孤诣、宵衣旰食地给人添堵,总算是如了她的愿。正好碰上这边举行慈善晚宴,裴泠泠联系上了魏洁,花钱买了今年一年他们杂志的次封广告,又冠名了这次慈善晚宴,算是给自己重掌大权,给出一个全新的开局。 裴泠泠想了一下,觉得跟她一起上去亮个相也不错,低调什么的也从来不是她裴泠泠的作风。虽然这些年是沉稳了许多,但是骨子里的东西,就是改变不了啊。 她很想低调,但是没办法,天生高调。 ☆、第二十七章 第三十四章 看到之前自己以为是要出道的那个女孩子跟着魏洁和一群秃顶中老年男人一起站在台上,敲下了象征今天晚上晚会开幕的水晶球,盛朗熙还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当时裴泠泠站在黑暗当中,经纪人很显然没有把台上那个衣着光鲜的女子跟之前站在走廊上的那个姑娘联系在一起,他感叹了一声,说道,“看到没?台上站在魏主编身边的那个。”他转头看了一眼盛朗熙,“那才是今天晚上真正的主角,这满屋子的美女明星,都只是个添头。” “今天晚上的宴会,赞助商就是裴氏,也就是上面那个大美女家的。听说她现在回来了,正式成为裴氏的董事长。诶我跟你说,”他在盛朗熙耳边小声说道,“等下想办法跟人好好套套近乎,要是等会儿拍卖有她看上的,你想办法买下来在她面前刷个脸熟,只有好处没坏处。” 他眼睛在场中看了一圈儿,声音压得更低,“看到没?已经有人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盛朗熙顺着他的目光向周围看了一圈儿,是有那么几个人在讨论什么,但完全没有看出经纪人所说的“跃跃欲试”,他没打算开口呢,经纪人就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要是像他们那些那样,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他的话没有传到盛朗熙的耳朵里面去,他抬头看着台上的女子,她乌发如云,气度凌厉,旁边站着几个年级比她大的大佬都没能把她压下去。这样的人,不知道要什么才能讨她欢心呢...... 如果真有办法让她高兴起来,盛朗熙觉得,哪怕是让他粉身碎骨他都心甘情愿。 魏洁致辞完毕,各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边进餐边等着后面的节目。因为是这两年来炙手可热的小鲜肉,盛朗熙粉丝多热度高,位子也在前面。倒是经纪人,他们并不在这一桌。盛朗熙和几个同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面,才寒暄完毕,就看到裴泠泠摇曳多姿地朝他走过来。 她低头一笑,先是冲那几个人打了个招呼,才对盛朗熙讲,“我坐你旁边好不好?” 他求之不得,但是这地方的位置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点头点到一半才发现不妥,正好魏洁过来,一把拉过裴泠泠的手,指着另外那边的桌子,“你的位置在那边呢。” 裴泠泠抬头看了一眼,那边全是一群中老人企业家,她才不想过去呢,就指着盛朗熙身边,“给我在这儿加把椅子就行,我等下过去敬杯酒就算了。” 魏洁看了她一眼,也不勉强,“那好吧。”裴泠泠决定坐下来立刻就有人过来搬椅子,娱乐圈里的很少有人还会像盛朗熙那样没有眼色,见她跟盛朗熙语气熟稔,便有人问,“裴总和小盛之前认识?”裴泠泠已经淡出社交圈很久了,盛朗熙出名之前也不像是能认识她的人。 “没有。”裴泠泠笑起来比头顶的灯光还璀璨,“刚才在外面盛先生帮了我一个忙,正好我又不想过去,就到你们这桌来了。” 宴会当中一片靡靡,而另一边唐家的大宅中现在正是一片鸡飞狗跳。唐昭理好不容易把啵啵哄睡着,临睡前进来一看才发现她正趴在被子上面哭。这几年他跟啵啵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有保姆陪着,并不需要他动手做什么。只是这段时间她刚刚回国,一直带她的保姆在美国没有过来,裴泠泠又忙,孩子到了他这边,谁带都不习惯。唐昭理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原来看上去听话可爱的女儿,其实是个小恶魔。 听见她啜泣,唐昭理开了一盏床头灯,小声问她,“啵啵哪里不舒服吗?故事都听了为什么还不睡觉?” 他跟啵啵相处的时间不多,啵啵性格又有点儿皮,闹起来还有几分她妈妈的桀骜,对唐昭理来讲,不是很好带。 他伸手想摸啵啵的头发,谁知道手刚刚伸上去她就猛地抖了下来,哭泣的声音小小的,听上去让人非常心疼。 “你跟爸爸说,你为什么哭好吗?”唐昭理在她床边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到啵啵的回答,哭声反而更大了。 “你以前跟爸爸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听话的,今天是怎么了?”唐昭理想到一个可能,“是因为想妈妈吗?妈妈今天晚上不空,明天早上就来接啵啵,你还有哥哥呢,今天不是跟哥哥一样玩儿的很好吗?” 啵啵快哭晕过去了,根本不理唐昭理,他见她不说话,又说道,“啵啵是个乖孩子,要是不想睡觉就暂时不睡,我们再起来听个故事好不好?听个公主的故事?” 他伸手要去抱啵啵,结果手被她一巴掌打了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唐昭理说了这么久,见她还打人,有点儿生气了,“啵啵你有什么事情跟爸爸说,为什么要打人?不能打人你知不知道?” 啵啵被他这么微沉着声音训了一下,哭声小了些,这下总算抬起了头。她哭得满头大汗,头发都湿了,唐昭理一边把她的头发抹开,一边跟她讲道理,“今天下午爸爸还跟你讲过,明天妈妈就来,你不是答应爸爸暂时不想她的吗?”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啵啵的房间又正好挨着唐麟的,他听见声响,连忙跑过来,在门口睁大了眼睛看着啵啵和唐昭理。 啵啵非常痛苦地打了两个哭嗝,唐昭理见她这么反常,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并不烫,又问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爸爸。” 啵啵不说,还是哭。她年级小,又常年待在国外,不是很能用正确的语言描述自己的情况,唐昭理想到唐麟的身体,唯恐啵啵也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连问了几句都不行,倒弄得他自己满头大汗。唐昭理觉得自己的耐心快用尽了,“啵啵,你有什么事情告诉爸爸好不好?要不然这么大晚上不睡觉把哥哥都吵醒了,爸爸要打人了。” 啵啵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叫叫!” 唐昭理没听清,“什么?” 啵啵包了一包泪看着他,“叫叫!” “什么?”他还是没听明白。 啵啵仰头朝后面倒去,一双小短腿在床上乱蹬,“叫叫叫叫叫叫!” “你再这样乱叫把爷爷奶奶吵醒了我要打人了!”唐昭理根本听不懂她在叫什么,唐麟在旁边看了这许久,有些不肯定地问,“她是不是想尿尿啊。” 啵啵的腿立刻不蹬了,包着眼泪看着唐昭理。 唐昭理感觉自己从死亡线上被人救了下来,他叹了口气,“你是想让爸爸带你去上厕所吗?” 啵啵大力点头。 唐昭理这才记起来,刚才睡觉前忘了给啵啵把尿,裴泠泠很早就不让她用纸尿裤了,还不许她尿床。可想而知,她被憋急了又不能下床,怀着尿床的心情,肯定不能好好睡觉的。偏偏唐昭理很少带她,往常出去也有保姆,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他啼笑皆非地把啵啵抱起来朝着厕所走去,“你想尿尿怎么不好好说呢?” 啵啵边纾解边说道,“我说不来。”她从小在国外长大,中文词汇本来就少,一着急什么都忘了。 唐昭理叹了口气,跟啵啵交流,“下次想尿尿好好说,要不然爸爸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啵啵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妈妈都知道。” 唐昭理听了心中有些黯然,如果不是他单独带一天啵啵,他可能都不知道带小孩儿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 啵啵尿完尿,唐昭理给她清理了,又把她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就要带着唐麟离开,眼看着他关了灯,啵啵躺在床上,小声跟唐昭理说道,“爸爸,我还是想妈妈。” 唐昭理被女儿这样软软的声音击中了心房,难得有些酸涩,“妈妈明天就来了。” 啵啵在被子里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唐昭理看着黑暗中女儿的轮廓,有些百感交集。这些年裴泠泠带着孩子在国外,虽然他每年会抽时间过去跟啵啵相处,但时间还是太少。唐麟以前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在问自己的父亲在哪里,为什么不跟妈妈一起,但是啵啵从来没有问过。她好像已经接受了这种父母不在一起的设定,觉得非常正常,更从来没有说过要爸爸妈妈在一起的话。在对待父母关系上面,啵啵成熟得惊人。 唐昭理当然不会认为啵啵是觉得他们这样很正常,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正处在好奇心旺盛的阶段,啵啵更是如此,她从来不说也不问,那就只能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父母之间出现了什么。她不盼望父母在一起,也是因为自己这个“爸爸”在她心中,其实就跟外面的路人没什么两样,她既无法产生依赖,也无法产生血脉相连的感觉。至于感情,肯定是有的,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一个自己从小抱到大的毛绒娃娃都有感情,何况是个每次都给她买好吃的好玩儿的人呢? 第三十五章 “下面即将出手的这幅画,是新晋女画家su的作品,su是近些年来炙手可热的女画家,曾受教于英国著名画家亚尔弗列得......”魏洁原本在夸旁边一个女人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听见名字觉得熟悉,陡然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拍卖场上居然多了一幅画。她眉心一跳,暗叫不好,急匆匆地旁边那个贵妇结束了话题,转身走到一个角落里,伸手招来自己的助理,低声道,“怎么回事?怎么把她的东西弄上来了?” “她?”助理一看上面的那幅画就立刻明白了,“是不是犯了谁的忌讳?” 当然,犯了今天晚上大金主的忌讳。然而现在要撤下去也来不及了,况且这个画家来头也不小,不是她这样一个小主编能揉搓的。“算了算了。”魏洁糟心地摆了摆手,这几天大家都忙晕了,哪里会想到一个顶着笔名出道的画家能跟裴泠泠扯上关系?现在要撤下来也来不及了,还希望过了这几年,裴泠泠能不那么跟人争锋相对了。 那边,裴泠泠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兴味来,她偏过头,对盛朗熙说道,“我这个人,从小有个不大上得了台面的毛病。” 盛朗熙一愣,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跳跃到了这里。只见璀璨灯光之下,女子花容月貌,让人沉醉。裴泠泠冲他笑了笑,“就是喜欢听撕纸的声音,越贵我觉得越好听。” 撕纸的声音?这是什么毛病?还有什么纸能比钞票更贵?目光触及上面那幅画,盛朗熙立刻明白了过来。刚才经纪人走之前让他想办法送裴泠泠一个她喜欢的东西,既然人家已经把话都递到他面前了,他没道理不接。 现在还不到高/潮的时候,拍品都不算昂贵,跟后面几百万几千万的东西比起来,这幅画的要价并不高。如此明显的盛情,让盛朗熙有些口干舌燥,如果能用这幅画博得裴泠泠的欢心,那真是再划算也不过了。况且,他也不是单纯地想跟她套近乎换资源。她这样的人,任何人看见了,都想亲近吧? 裴泠泠以手支颐,笑嘻嘻地看着他。盛朗熙转过头来对她说道,“你要是想听,我为你做啊。” 她眉眼一弯,笑得甜甜的,硬是冲淡了她身上那股疏离肃杀之气,“那真是谢谢你了。” 果然那副画最终被盛朗熙用十五万的价格买了下来。裴泠泠听到上面主持人报出最终价格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个微冷的神情。十五万买何苏的一幅画,也算是看得起她了。 盛朗熙被邀请到台上去,主持人把话筒递到他嘴边,问道,“朗熙也喜欢画?没看出来啊,原来你还这么深藏不露。” 盛朗熙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的,只是一个......”他正想说“一个朋友”,但是看到台下裴泠泠那张微带笑意的脸,突然就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间认识了,仿佛这样就能把她藏起来,一辈子不让人看到。于是话锋猛地一转,说道,“一个突然的想法。” 他仔细端详了那幅画,抖了个机灵,“我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有什么内容,可能是我艺术修养不够吧,下次去了欧洲,要好好感受一下。” 他这么坦荡,反倒不让人觉得反感,只会让人觉得他直率可爱。主持人又说了两句,正要把画交给他,盛朗熙却制止了。他看了一眼下面用微带笑意看着他的裴泠泠,说道,“等等。” 大家以为他还有什么想说的,谁知道他只是拿起旁边那个小木槌,用力朝那副画的画框上面敲了上去,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把画从那个画框当中取了出来。有些小玻璃,还扎到了他的手。 盛朗熙捧着那幅画,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指甲钳,将油画剪开一个小口子,猛地撕了下来。 众人都惊呆了,场外不少应援的粉丝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要不是他脸上还带着一贯浅淡的笑容,可能有人都要认为他被下了降头。画被撕碎的声音在这个场合当中听上去格外明显,裴泠泠脸上带着盎然的笑意看着盛朗熙,眼底闪着晶莹的光彩,让她一瞬间又仿佛回到了小女孩儿时期一样。 盛朗熙把那幅画撕完,丢到台子旁边放着的垃圾桶里,接过话筒说道,“大家不要被我的举动吓到,实在是......”他脸上露出一个十分不好意思的笑容,“实在是我不懂画,与其它跟着我受委屈,还不如让它从来没有出现过呢。况且,我觉得献爱心做慈善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有没有个什么物品并不重要。我们做慈善,不应该拘泥于一些现有的形式,恰恰是是要摒弃这些,这样才能让慈善和献爱心进入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难得他出急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强行挽尊,尽可能地避免了自己被即将冲出来的口水给淹没了。裴泠泠在台下看着他,率先鼓起了掌。 她的掌声像是惊醒了梦中人一样,打破了场上诡异的静默。旁边的主持人久经百战,机制百出,况且盛朗熙又给他铺好了路,他也就顺着盛朗熙的话说了下来。 盛朗熙从台上下来,身上早已经是冷汗涔涔了。想想有点儿后悔,毕竟他还什么都没想好就直接跑上去了,太鲁莽了,要不是今天晚上突然想到后面的那些话,可能这场宴会还没结束他就要被人骂死了。后面那些话虽然有些驴头不对马嘴,但也要比什么都不说好太多了。 他带着一身惊魂未定坐回裴泠泠身边,她在旁边给盛朗熙倒了一杯饮料,“快喝点儿水吧。” 盛朗熙一抬头,就撞进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面,只听她又说道,“你真好。”眼中全是愉悦。 盛朗熙听见她高兴,原本心里也要跟着一起高兴的,然而他端着那杯水,突然又想到,像裴泠泠这样的人,她想做什么难道还不能自己去做吗?就算她自己不愿意动手,张张嘴就能让人帮她,她的“真好”又有几分是真呢? 只要一想到她这样的人,身边有无数的拥趸者,自己这个小明星,恐怕什么都算不上,盛朗熙就觉得一阵挫败。他还没有完全学会娱乐圈里的那种当面人背后鬼的那一套,整个人在应付人情世故上面还是比较生涩的,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神情已经将心里的想法泄露了干干净净。裴泠泠在旁边叹了一声,暗想果真是年轻人,微笑着说道,“我好多年没有这样出过风头了,我能当做这是你给我的一个别出心裁的礼物吗?” 第15节 刚才还在自怨自艾的盛朗熙听见她这样说,立刻抬起头来,原本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你别嫌弃就好。”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的确是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是因为自己魅力无边,她裴泠泠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美貌,也不屑像有些女人一样喜欢用美丽当做武器去伤害别人。那样的女人在她眼中太蠢,蠢得不值一提。长相美貌什么的本来就是容易消失的东西,用这个当依仗,不是蠢又是什么?她高兴,是因为盛朗熙当众撕毁何苏的画,十五万拍下的东西,说撕就撕了,何苏一辈子梦想的能像她一样,可她一辈子达不到。 她不过一个动作,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就能再一次让何苏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为什么不高兴? 对于全方位打击何苏这种事情,裴泠泠一向是不遗余力并且乐此不疲的。 她当然也知道何苏今天晚上也在。老远便看到她了,像只穿花蝴蝶一样到处播种,也不知道唐昭理当年看上她那点儿。不过一想到自己曾经那么喜欢唐昭理,他却宁愿喜欢一个何苏也不肯给自己一个正眼,裴泠泠就觉得心塞。片刻之后,她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作逼自有傻逼爱吧。何苏刚好遇到了,她没遇到而已。 虽然感情的道路上略显心塞,但是只要一想到何苏此刻被自己气得脸歪嘴斜,她就忍不住高兴。 如她所愿,何苏现在的确被气得不行,叫人当众撕了她的画,还不用裴泠泠自己出手,这种侮辱,换个人都觉得忍受不了吧?更何况是一直跟她不对盘的何苏呢?她坐在一群男人中间,不用看就能感觉到他们朝自己看来的目光,那么轻蔑,那么不屑一顾,那么的......不把她当成一回事。 她在这些男人眼里,永远都只是个玩意儿,适合拿来调笑的,只有唐昭理,才是真正地把她当成人来看。 可是这难道是她的错吗?她这样的家庭想要出人头地,只能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女人的智慧是什么?女人的智慧就是如何能让男人感觉到心情愉悦,只有这样才能求得一席之地。裴泠泠那个从没吃过苦的千金小姐懂什么?她那么张扬,处处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心甘情愿当男人的禁脔太丢人,可她呢?她处处要强,不照样没能求来她想要的? 然而即使是这样想,何苏还是不肯立刻站起来走掉,虽然她很想把黏在身上的目光给撕掉。但是她不能,她真的走了,那就是她输了。 ☆、第二十八章 第三十六章 宴会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就算有盛朗熙帮裴泠泠出气,但是魏洁还是上来找裴泠泠说明情况。“我也是忙糊涂了,哪里想得到好好一个中国人,又是在中国发展的,非要取个什么的外国名字,倒土不洋,我们这边一时半会儿还没把名字跟人对上号来,让你见笑了。” 裴泠泠笑了笑,“瞧你说的,难道我来的地方她来不得吗?”她眼角眉梢都是风光,“都是熟人,碰到了也不怪你。没事的。” 当然没事了,要是今天晚上何苏的画拍出了一个好价钱,裴泠泠才是有事。不过十五万,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她轻贱了人家一把,当然觉得没什么了。 魏洁心中非议,脸上却是分毫不显。这个圈子就是如此,踩低拜高,得势的时候人人冲上来捧着你,真正等到你落魄了,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哪里还会想着拉一把。况且,何苏不过是个小画家,在圈子里闯荡了这么多年都没见出头,这几年才傍上一个所谓的文艺圈经纪人,在圈子中闯出点儿名头来,然而她那点儿名头,放到裴泠泠面前,实在不够看。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不少人上来跟她们两个打招呼。裴泠泠看到何苏挽着一个男人的手,急匆匆地从她面前离开。她非常确定,何苏一定是看到她了,至于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走而不是冲上来,摆出她那副伪善的面孔跟自己打个招呼什么的,她猜,应该是唐昭理不在? 毕竟,像唐昭理这样拿着双破鞋当宝贝的蠢货不多见了。还是个样貌不错的蠢货。 她招来自己的助理,在她耳朵边耳语了几句,让她离开了。 尽管知道裴泠泠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盛朗熙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光影之中,还是没有来由得感到一阵怅然。经纪人倒是对他今天晚上的表现十分满意,“你小子今天晚上是开窍了不是?那么一手你也拿得出来?不过,”说完他脸上又露出几分忧心忡忡的神情,“这下算是彻底把巴桑得罪了。”他口中的“巴桑”就是那个这两年扶持何苏的商人。得罪何苏不算什么,得罪巴桑才是真的。这人来头不小,要是他觉得今天晚上伤了他的面子,那就不好了。况且眼下他们都做得这么明显了,裴泠泠那边还是没什么表示,要是这次非但没能把裴泠泠那边印象给刷下来,他们又把巴桑给得罪了,那就划不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话,经纪人正在感叹之间,旁边突然cha进来一个声音,是个年轻女人,“今天晚上盛先生送了裴女士那么大一份礼物,裴女士很开心,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让我过来也给盛先生送份礼。”她看了一眼盛朗熙,笑着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我是裴女士的助理,过几天二位要是有空,可以到我们公司来坐坐,就当是,聊聊天喝喝茶了。” 什么聊天喝茶要放到公司?裴泠泠这样的人,难道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吗?盛朗熙还没有明白过来,他经纪人已经连忙伸手把名片接了过来,“裴女士真是太客气了。” “应该的。”助理小姐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目光落到盛朗熙身上,“盛先生年纪轻轻,就能在圈子里闯出如此名头,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经纪人,“当然了,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话已经带到了,裴泠泠还在那边等她,助理跟他们两个告别,“裴女士还在等我,改天再跟二位多谈,先告辞了。” 她彬彬有礼地离开了,剩下盛朗熙的经纪人还拿着那张名片兀自沉浸在天上掉下馅儿饼的喜悦当中。盛朗熙有些不愿意让自己跟裴泠泠之间的联系掺杂上这些,有些不高兴地伸手在经纪人眼前晃了晃,“好了回神了。” 经纪人一把抓住他,激动地说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机会果真就来了吧!你送人家一个礼,她就回你一个大礼!” 盛朗熙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能从一张名片上就脑补出这么大一出戏,有些无奈地擦掉经纪人喷到他脸上的口水,泼冷水道,“好了,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又知道了。” “什么没说?什么都说了好么?”经纪人说道,“你看到没,她是让她助理送来的,如果是不打算给你点儿甜头,何必要公事公办让助理出马?更何况还让我们去她公司,她要约人,真要是聊天喝茶,为什么非要去公司呢?说明人家记住了,才真的要给你实惠。” 盛朗熙听见“公事公办”几个字,原本就有几分寥落的神情更显得有些寂寞了。他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反正听见了就是觉得不舒服。明明只见了一面,他就是不愿意让这样的东西加进他们两人之间,可分明,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发生。 经纪人还在旁边聒噪,“诶,小盛,她说你前途不可限量诶,是不是准备把什么大项目给你啊。要我说,裴氏手上跟那么多奢侈品品牌,哪怕给条线给你都行啊,钱多钱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代言要好看......” 盛朗熙越听越烦,再也不想理他,径自走了出去。 裴泠泠上了车,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疲倦。这样的场合,应付起来也确实累,别人看是一片光鲜,谁会愿意看到这光鲜后面的东西呢?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看。 她闭目轻轻靠在椅子上面,宽大的礼服穿起来其实并不好受,起码她此刻不能像穿便装一样随便歪在椅子上,而是要一直挺直了腰,正襟危坐。 裴泠泠并没有睡太久,因为助理已经伸手过来轻轻把她摇醒了,“裴总,唐宅打来电话,说啵啵有些发烧,一直在闹着要妈妈。” 裴泠泠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睡意全无,连忙把手机拿了过来。 唐昭理是在中途起来打算给啵啵把尿的时候发现她不对的。那个时候,她正撅着屁股在床上呼呼大睡,开始唐昭理还觉得她像只小猪一样十分可爱,但是看久了就发现好像有点儿不对——啵啵的呼吸,太粗重了些。 他伸手一摸,果真脸上滚烫一片,把头发给她刨开,原本一张白净的小肉脸上红彤彤一片,像只烤乳猪一样。偏偏她自己还睡得人事不知,唐昭理一碰她就不耐烦。 小孩子现在生病,让她睡觉总比叫醒她让她哭闹好,所幸家里不止啵啵一个孩子,儿童常备药都还有,唐昭理连忙转身过去找药箱,只是小朋友的东西跟大人的不是放在一起的,他对这些又不太熟,找了半天非但没找到,反而把家里的阿姨给吵醒了。 陈阿姨听见外面的响声,披衣起来,正好就看见唐昭理弯着身子在翻箱倒柜。听见脚步声,唐昭理回头看了她一眼,抱歉地说道,“把你吵醒了?” 陈阿姨摇了摇头,“年纪大了晚上就是容易睡不着。”她看了一眼唐昭理手上的药箱,“是阿麟又生病了吗?” 唐麟之前进过医院,好不容易用各种办法把病情控制住了,这一年多精心调理,身体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了。起码看上去跟健康孩子没什么区别,但是大家都知道,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唐麟病情复发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陈阿姨这么一猜,自己脸上先白了两分。 她也是有孙子孙女的人,从小看着唐麟长大,心里对这个懂事听话的小孩子总是充满了怜惜,要是他真的出了事情,她心里也觉得不好受。 “不是。”唐昭理摇头,“我刚才起来看啵啵,发现她在发烧。我想找个温度计,看看要不要送医院。” “温度计?在楼上。”陈阿姨转身上了楼,到储物间拿出一个粉蓝色的小箱子,“这里面都是给阿麟准备的。”因为怕小朋友乱动,所以平常都放起来了。 她把温度计放进酒精里消了毒,跟唐昭理一起到了啵啵的房间,刚刚把温度计放到她耳朵后面,啵啵就非常不耐烦地一巴掌挥开了。唐昭理试着抱起她,然而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弄好。啵啵还往他脸上踢了一脚,刚好踢到他的鼻子。 那一脚来得结结实实,差点儿没把他踢出鼻血来,偏偏床上那只猪还睡得天昏地暗,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唐昭理瞪了她两眼,见她毫无所觉,最终还是颇觉挫败地败下阵来。“算了,要不是看你在生病,我今天非教训你不可。”之前哄她睡觉就挨了两下,睡着了没想到还能踢人。 陈阿姨在旁边看得一笑,说道,“这丫头脾气,倒跟你有些像。” “像吗?”啵啵即使年龄还小,但已经显出几分烈火般的影子了。他自认不是那样的人,说起来,还是更像裴泠泠一点儿吧? 第三十七章 “可不是么。”陈阿姨可不知道此刻唐昭理心里的想法,一边轻轻摸了摸啵啵的头,安抚着她,一边轻轻抱起她,示意唐昭理把温度计放上来,“你跟泠泠,脾气也差不多啊。”唐昭理听了微微一愣,手上就没什么轻重,直接戳到啵啵耳朵上了,她原本就不舒服,接连几次被人闹醒,当即就受不了,“哇”地一声,直接哭了起来。 陈阿姨连忙抱起她,不住哄她。但是啵啵根本听不下去,她原本就不舒服,想睡觉又被人闹醒,登时受不了,哇哇大哭起来。 “应该是今天下午她跟阿麟在院子里面玩儿的时候出汗回来没及时换衣服受了凉。”啵啵不住挣扎,陈阿姨有点儿抱不动,交给唐昭理,“你来抱她,我给她量体温。她身上滚烫滚烫的,今天晚上怕是好不了了。” 唐昭理连忙抱住啵啵,不让她乱动,陈阿姨趁着这当口,一边哄她一边把温度计放到她耳朵后面。可能是哭醒了,这点儿打扰反而不让她讨厌了,加上温度计上面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啵啵的哭声才慢慢停了下来。 唐昭理刚才抱她,脖子上被她挠了一把,现在正火辣辣的疼。片刻之后,陈阿姨把温度计放到他面前,“三十九度一,得赶快叫医生。”唐麟长期生病,他们家也请了家庭医生,这会儿倒不显得那么紧迫。 陈阿姨说完就转身过去大电话让医生来,说完又连忙过去找酒精过来给啵啵擦手。小朋友对酒精并不喜欢,眼看着才止住哭声,酒精一上手,啵啵又哭了。 唐昭理把她的小肉手放平,往上面吹风,“来,爸爸给你吹吹,凉快凉快。”风送过去,手上凉悠悠的,啵啵哭了两声立刻又不哭了,非但不哭,反而觉得非常好玩儿,倒在唐昭理怀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见她笑,唐昭理也不由得轻松了一下。他今天才意识到带小孩儿不容易,这才只是让她起来考个体温,已经让自己出了一身汗了。 旁边陈阿姨见啵啵不哭了,也松了口气,颇有些感慨般地说道,“这丫头,从小就是个不好带的,之前生病,也差点儿把她妈妈急得哭了起来。” 之前?唐昭理听了微微一愣。这几年啵啵跟着裴泠泠在美国,母女俩从来没有出现在唐宅当中过,她能见到裴泠泠急哭,那是多久之前了? 仿佛看穿他的想法,陈阿姨笑了一下,说道,“那会儿她还小呢,才几个月。也是发高烧,家里就剩下我跟泠泠两个人,她第一次当妈妈,手忙脚乱的,小孩子一哭,她更慌,越忙越乱。”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我倒是没有想到,那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居然会被自己急哭。” 小孩子哭起来那是非常闹心的,尤其是对妈妈来讲。裴泠泠第一次当母亲,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只有她跟家里的一个阿姨,旁边还有个不住啼哭的小小婴孩儿,如何叫她不慌? 唐昭理听得一怔,他确实没有见到裴泠泠被急哭的时候,事实上,这几年他只见过裴泠泠一面,还是去年啵啵过生日,他晚上把啵啵交给她的时候在车外看了一眼,连话都没有说。 明明曾经是那么亲近的两个人,现在已经陌路至此了。 一只带着酒气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脸,小奶音把他从回忆当中拉了出来,“爸爸,不冷了。”啵啵伸出手掌,鼓起腮帮子用力往上吹了吹,奈何她力气太小,吹得不过瘾,只能求助大人。 唐昭理给她吹了两下,问陈阿姨,“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我怎么不知道? “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陈阿姨轻轻打了个哈欠,“那会儿啵啵还很小呢。”见他脸色好像有些不好,她又补充道,“不过后来证明也没什么大事情,是泠泠自己吓自己罢了。” 她这样一说,唐昭理反而有点儿印象了。那次裴泠泠的确跟他说过,说啵啵之前发烧了,可是那个时候他从公司出来,又忙着去接唐麟回家,已经是非常疲累了,听到她说啵啵退烧了,根本没往心里去,还觉得她又在小题大做。 原来......不是啊...... 在那么多人看不到的地方,裴泠泠原来也有扛不下去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多大,只是面对孩子的病情一个束手无策,就能让她急得掉下泪来。 唐昭理有点儿不是滋味儿,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好像突然一下,原本一直以为他很了解的人其实他一点儿都不了解,然而还没等他再想深入一点儿,那个人已经抽身离开,根本不给他接触的机会。 至于那件事情后来,还是以他们两个的争吵做了收尾。唐昭理觉得裴泠泠成天小题大做,裴泠泠觉得他不关心他们的小家庭。从一开始他们的立场就不一样,争吵也是难免的,时间久了,连他们自己都对这争吵习惯了。 陈阿姨却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兀自说道,“你们两个,好的时候能蜜里调油,差的时候能拿刀互砍。我原本以为你们会这么一辈子吵吵闹闹地过下去,谁知道......” 谁知道,说散就散了呢。 唐昭理低头笑了一下,曾经他也以为他和裴泠泠会这样一辈子吵下去呢。 裴泠泠带着家人去了美国之后,他不止一次地做过挽留。但是她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根本听不进去,甚至连他的面也没有见过。离婚的事情拖了那么久,最终还是判了下来。拿到裁定书的那一刻,唐昭理心里有点儿空。好像心口一直闹着笑着找他吵架的那个人不见了,没有了那种烦恼也没有了那种生机。 见手上又没有风了,啵啵拉了拉唐昭理的手,让他继续给自己吹吹,说话间医生已经来了,陈阿姨连忙下去引人家进来。正是这一番动作,把原本睡眠就不太好的唐渭和刘娟子给吵醒了,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家里那个小的生病了。 啵啵看到医生拿出药箱给她打针就开始害怕。她再天不怕地不怕,也怕疼,看到人家拿针了就开始嗷嗷大哭。这里原本就不是她熟悉的地方,现在还要打她最害怕的针,加上本来就在发烧,啵啵立刻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 她浑身上下扭成一个麻花,死活不让人碰,医生见她这样更加不敢贸然下针。唐昭理也觉得有点儿头疼,孩子才交到他手上第一天就生病了,怎么想怎么觉得是他理亏。加上啵啵这么抵触,他也不太想勉强。“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记得有什么退热贴之类的。” “她高热到三十九度多,再不退烧恐怕要转成肺炎。打针效果最好了。”医生说完,一边拉过啵啵的小手,一边安抚她,“不怕不怕,你看爸爸和爷爷奶奶都在这里,勇敢一点儿。” 啵啵现在满脑子都是打针和痛,什么“勇敢”根本不在她的脑子里面停留。医生一凑上来她就一巴掌把人挥开,扯着嗓子大哭。唐昭理离得最近,她的魔音穿脑几乎快要形成激光把他的脑子对个洞穿,他手脚瘫软地抱着亲生女儿,无奈地对她说道,“宝贝儿,能声音小点儿么?你等下小心咳嗽。” 啵啵已经哭得快厥过去了,换了几个人来抱她都不行。眼看着温度降不下来,全家上下也跟着一起急得出汗,刘娟子开口道,“打电话叫她妈妈过来吧,裴泠泠带她带的时间久一些,她更熟悉。” 医生见主人家都这么开口了,也说道,“小孩子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原本就有些没有安全感,加上又生病了,更加觉得害怕,身边有个她熟悉的人最好。她的体温再不降下来,那只能送医院了。看她这样子,去医院恐怕更难受。” 听到医生和母亲都这么说,唐昭理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他......已经好久没有给裴泠泠打过电话了。之前去接啵啵,都是保姆跟他在联系,裴泠泠一旦要跟他彻底分开,那是连声音都不会给他留一声的。他毫不怀疑,如果啵啵不是她的女儿,她可能要把啵啵一起扔掉,扔到她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 唐昭理轻轻叹了口气,拨通了裴泠泠助理的电话,“麻烦叫一下你们裴总,说女儿生病了,高烧三十九度,不肯打针不肯吃药。” 时隔几年,他再次跟这个曾经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通话,第一句居然是说女儿的病情。 世事磋磨,饶是唐昭理不是一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也觉得眼下这此情此景,让人有些百感交集。 ☆、第二十九章 (作收450的加更) 第三十八章 裴泠泠的车子在回裴宅的路上临时改道去了唐家。她身上的礼服都还没有来得及换,脸上的妆容也有了几分散乱,就连头发,因为刚才靠在车上睡觉,也有丝丝鬓发散落了下来。然而这份凌乱的美却因为没有经过设计,显出一种别样的天然来。 因为啵啵生病,整个大宅中亮起了灯光,裴泠泠提着裙摆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唐昭理几乎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她不是飞奔过来看女儿,而是参加一场宴会。她中途离开,却把美丽留下。 那些宴会,他们以前一起参加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一次能像这样,仿佛一记重锤,直接锤上唐昭理的胸膛。 但是马上,裴泠泠的一句话就让他回到了现实,“啵啵在哪儿?”说话间她已经踩着高跟鞋上了楼,也幸亏今天晚上她没有穿条拖地的裙子,要不然这会儿还不能这样来去自如。 唐昭理带着她走到啵啵的儿童房,还没有走近,啵啵那快把扁桃体喊出来的声音已经透过重重木门传了出来。裴泠泠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来不及跟唐渭和刘娟子打招呼,就直接走了进去。 啵啵看到突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看上去很熟悉的人,愣了愣,立刻忘记了哭。裴泠泠见了觉得好笑,从刘娟子手里接过她,“怎么?看到妈妈不认识了?” 第16节 啵啵嘴巴一瘪,正要接着哭,裴泠泠却已经把她抱起来了,“妈妈听说你今天生病了是吗?”她用额头靠了靠,果真很烫。 见到了熟悉的人,啵啵情绪好了一些,也不那么大声地哭了,乖乖在裴泠泠怀里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道,“就是很热,鼻子也不舒服。” “生病了就会不舒服啊,不舒服就要吃药打针,要不然会越来越不舒服的。”裴泠泠刚说完,啵啵就低下头不想面对,开始扯其他的,“妈妈你今天晚上好漂亮呀,像个公主一样。” 在她有限的词汇当中,“公主”就是最美的。 裴泠泠拿下她往自己领口摸的手,并不接受她的赞美,“是吗?宝贝儿明天也可以这么美,但是要先痊愈哦。” 啵啵反正不抬头,“我明天就好啦。” “那也要先打针。”她一边用眼神示意医生上药,一边把啵啵放平,给她把裤子脱下来一点儿。啵啵一直想往上拉,但是拗不过裴泠泠,只能憋着嘴要哭不哭地看着她。 啵啵是她自己生的,性格如何再清楚不过了。这人虽然小,但是心黑嘴甜,简直跟裴泠泠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奈何啵啵现在年纪尚小,还没有练就如同裴泠泠一样的钢筋铁骨,对付她太容易了。 裴泠泠用手把她不停做乱的小手给握在一起,不允许她乱动,嘴上却还在给她发糖,“你安安静静地打完针,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继续这样下去,明天就要去医院了。” 啵啵也知道自己妈妈是个什么性格,还是痴心妄想地跟她讲条件,“我想吃炸鸡和糖。吃完我才打针。” 听到她这样说,唐昭理总算是松了口气,正打算默默转身出去买,谁知道裴泠泠一声“不行”,直接把他的脚步拦在了那里。 小朋友对垃圾食品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渴望,裴泠泠也能理解,但是她就是不想这么惯着啵啵,“啵啵,你现在生病不能吃这些,等你好了妈妈带你去。” “可是,我想吃~”啵啵扭着身子,眼睛里面包了一包泪,要哭不哭地看着她。 女儿眼睛大大的,长得又漂亮,任谁看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疼她。唐昭理在旁边见了,觉得一个小朋友这么点儿愿望,不满足又说不过去,开口道,“爸爸去给你——” “唐昭理。” “买”字含在口中被裴泠泠硬生生地堵了回去,她抬起头来看向唐昭理,时隔多年,她再次叫他的名字,声音中却蕴含着隐隐的风声,夹杂着陈年冰风旧雪,朝人扑面而来。 “——去给你拿水。”唐昭理在裴泠泠的威胁之下,硬生生地转了话头,无视啵啵眼中渴求的目光,转身走了出去。 从裴泠泠一开始出现在这里,他就有几分心绪不平。他不是没有想过再见到她是个什么样子,按照裴泠泠那睚眦必报又爱出风头的性格,他们两人真要会面,裴泠泠一定会光鲜亮丽,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明晃晃地告诉唐昭理,离开了他,她过得有多好,唐昭理当初是多么地瞎眼,现在应该多么地后悔。 尽管迄今为止,唐昭理都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戳到裴泠泠,让她那天晚上像是毁灭一切一样,把一切都摧毁了。 但是,以他对裴泠泠的了解,她一定会把离婚的责任怪在自己头上。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如何优雅又机智地应对她的奚落,或许还能在她脸上看到以前他们两人在一起时,经常出现在她脸上那副气急败坏的神情——那是唐昭理最喜欢看的。 然而他的想法落了空。裴泠泠非但没有急吼吼地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过来打击他,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曾,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说她不在乎吗?肯定不是的。真要不在乎,那不是裴泠泠了。但是要说在乎,她也没有对自己怎么样。有那么一瞬间,唐昭理觉得他有些看不懂裴泠泠。好像以前无论怎么闹怎么吵,总有人陪着他,现在那个人突然抽身离开,只剩他自己一个人还在台上。他想等着那人回来,可别人已经恨他入骨,恨不得从来没有见过他。 感情太过浓烈,不是恨就是爱,好像她的感情就没有中间的一样。 说裴泠泠理智,其实她是最偏执的那个人。 唐昭理默默地将两杯柠檬水倒满,端了上去。啵啵已经打完针了,脸上还挂着几颗泪珠子恹恹地靠在裴泠泠的肩膀上面。她抱着孩子坐在那里,听着医生的嘱咐,“应该是今天白天着了凉,这几天小心一些就行了。早上再量一次体温,要是转成了低烧那就没事。如果还是高烧,记得去医院看看。” 裴泠泠点点头,唐昭理把柠檬水放下,跟在医生后面,一起送他出去。裴泠泠这才有精力来跟唐渭和刘娟子打招呼,“唐伯伯,刘姨。” 听到她的称呼,刘娟子脸上闪过一阵尴尬,不等她讲话,裴泠泠又说道,“啵啵让你们费心了,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我陪着她。” “也好。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也注意休息。”唐渭伸手摸了摸啵啵的脸,“啵啵听妈妈的话,明天早上起来吃奶油馒头哦~”啵啵听到好吃的,舔了舔嘴角,看得唐渭一笑。他牵着刘娟子朝门外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裴泠泠说道,“明天早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我让人摆饭。” 裴泠泠刚想拒绝,但是又想到啵啵还在生病,现在肯定不愿意走动,便答应了,“那麻烦你们了。” “麻烦什么。”唐渭一笑,“又不是没在家里住过,都习惯了。”说完也不等裴泠泠回答,带着刘娟子一起出去了。 原本挤挤挨挨的儿童房瞬间空了下来,裴泠泠身上穿着礼服,不方便移动,只能小心地挪动凳子,走到窗前轻轻开了个缝,凉风吹进来,她身上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裴泠泠将啵啵抱在怀里安慰道,“好了,你想吃炸鸡,等你好了妈妈带你去,你这会儿生病了,不能吃那些。”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啵啵噘着嘴问她。 “好了就能去啊。你乖乖的,就好得快,要不然还要打针。” 啵啵听她这样说,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委屈来。她原本就不舒服,又闹腾了半宿,着实有些疲倦了,靠在裴泠泠肩膀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裴泠泠小心把她护在自己身下,替她遮住外面吹来的夜风,正要把她放回床上,已经有一双手伸了出来,“你穿着礼服不方便,给我吧。” 裴泠泠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抱着啵啵,十分轻柔地把她放到床上。做完这些,她摆了摆有些酸疼的手,替啵啵关好了窗户。 大宅当中再次安静了下来,儿童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唐昭理看了一眼她已经有些发皱的衣服,从身后拿了套睡衣出来,“换身衣服吧,你那个穿着不舒服。” 裴泠泠低头看了一眼那套睡衣,没有接。唐昭理解释道,“这是你之前买来没穿过的。虽说是几年前的款式,但你也不至于穿个睡衣也要天天新款吧?将就一下。”当初她离开,这边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收走,这些年唐昭理还一直留着。说不是故意的,好像差点儿味道,但也的确不是无意的。冥冥之中,仿佛都知道,有一天裴泠泠还会再回到这栋宅子里面来,连她的用品都没动过。 鬼使神差般,唐昭理开口说道,“你的东西,一直没人动过,都还在那里。” 第三十九章 他说完,心中竟升起几分隐隐的希望来。希望她感动,希望她动容,甚至她能出言讽刺两句都行。 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裴泠泠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拒绝了他,“不用了,我让助理给我回去拿了。” 她说完,看也不看唐昭理伸出来的手一眼,径自从他面前走开了。 唐昭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生出几分怅惘来。以前,裴泠泠的目光都一直是追着他的,可是现在,她好像再也不想把他的影子映在眼里了。 虽然疲倦,但是裴泠泠当天晚上并没能睡好。一来是这地方她已经离开太久了,二来也是担心啵啵的身体,不能睡得很安稳。倒是啵啵,闹了那么一场之后又睡得跟头小猪一样,还能在睡梦中咂摸嘴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因为睡眠浅,加上第二天她又要去公司,裴泠泠第二天很早便醒了。她先是简单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然后把啵啵叫醒了,“宝贝儿,起来吃点儿东西。” 啵啵昨天晚上没睡好,听见有人叫她有些不耐烦,把脸一偏,根本就不理会裴泠泠。她也不放弃,继续揉着啵啵脸上的嫩肉,要把她弄醒。 然而她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让啵啵睁开眼睛,小女儿犹自在床上睡得安然。裴泠泠站起来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干脆走出来,打算嘱咐一下陈阿姨,让她等会儿看着啵啵无论如何要让她把药吃了,还要看着啵啵,别让体温在升上来,谁知道一开门,正好看见唐昭理从他的房间那边走过来。 他脸上带着几分没有来得及退去的倦意,看到裴泠泠,目光在她已经收拾妥当的衣着和妆容上面停顿了一下,说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会儿太早了,陈阿姨还没起来呢。”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啵啵的床前,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见已经退烧了,唐昭理脸上露出一分欣慰的微笑,“退了,总算是退了。”他神色跟着轻松起来,转头看向裴泠泠,“可把人折腾坏了。”他像个献宝的孩子一样,不自觉地跟裴泠泠说起昨天晚上让啵啵打针时她的壮举,“昨天晚上为了让她打针,还一脚蹬我脸上呢。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可不像是生病了。” 裴泠泠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唐昭理,对他说道,“你等下让陈阿姨再跟一次药,注意她的体温,如果她再发烧,赶紧给我打电话。” 唐昭理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送出去的笑脸,被人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一丝一毫都没有变过。那人虽然礼貌,但总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仿佛她就是个路人,自己的喜怒,根本打动不了她。 裴泠泠拿着包就要离开,唐昭理连忙叫住她,“诶。你今天早上不吃饭了?” “不了。”裴泠泠戴上手表,“我早上还有个会,等下你爸醒了我跟他说一声。”她朝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下来转头看向唐昭理,“对了,今天下午我接啵啵回去,你让陈阿姨收拾一下。”说完,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昭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宅当中,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一阵失落来。他知道裴泠泠不愿意理会他,已经做好了被她推开的准备,谁知道,她连抬手的那个动作都不愿意做。 虽然时间还早,但是唐昭理已经睡不着了,他按照往常的惯例,拿出电话开始翻看昨天晚上发生的新闻和全球金融局势,刚刚打开新闻软件,入目的就是昨天晚上那场惊艳全城的慈善晚宴。 毕竟是媒体主办的,手上资源在那里,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大肆宣扬。在那一堆堆的图片当中,唐昭理一眼就看见身穿礼服,鹤立鸡群一般站在一群企业家当中的裴泠泠。她像是个错入片场的其他人,跟上面那些中年男女格格不入。台上灯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显出一种婆娑的神秘感来。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孤高冷傲,眼皮微微下垂,有几分目下无尘的样子。 那是他最熟悉的裴泠泠,也是他曾经最想打破的模样。 以前为了让裴泠泠丢下这幅样子,唐昭理之前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反正只要裴泠泠不再端着那副面孔,他就高兴。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他突然发现,他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并没有什么用,骄傲已经深入骨髓,一味地打压,换来的只是她的挫骨之痛。 她长得实在太好看,下面不少网友都在猜测是不是哪个刚出道的明星,可是一看她身边站着的全是企业家,明星的身份又好像说不过去。毕竟昨天晚上还有几名影后影帝,都没能站在上面跟着主办方一起揭幕呢。 唐昭理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讨论,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裴泠泠啊,可能爱高调爱出风头的喜好已经深入骨髓了,要不是她刚刚回到裴氏,哪里会才留下这么几张照片?分明就是因为她想试试大家和裴氏对此事的反应,不敢弄得太明显,怕惹人反感。 他打开网页,找到论坛,果真上面已经有不少帖子在八昨天晚上出现在慈善晚宴当中的那个女子。有不少人都对裴泠泠的出现惊为天人,还有一些“内部人士”传出消息,说她昨天晚上那条裙子是全球限量,仅此一条,不是赞助,是她自己买的,同系列的裙子在她买的时候就说明了,要她穿过半年之后才能上市。 有不少吃瓜群众表示不信,毕竟来头再大,人家也是几百年的奢侈品品牌,不可能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做出这么大的让步。裙子是买的又怎么样?人家品牌卖东西,拉动销量的可从来都不是这几条高定。 唐昭理却知道“内部人士”说的是真的。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一直都跟那些奢侈品品牌有往来,跟明星他们不一样,有的时候选择一个品牌代表的不仅仅是对这件衣服的欣赏,还有对品牌后面文化和层次的肯定。选择某个品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品牌已经踏入了裴泠泠他们身后所代表的这个阶层,这才是品牌方最看重的。更何况,裴泠泠长得好看,穿衣品位出众,更恰到好处地演绎出衣服的内涵,这是品牌方愿意看到的。加上大家都是商场上的熟人,要求穿他们一件衣服出出风头,要是拒绝,就显得小气了。 可以说,品牌用成天抛头露面的明星来带动销量,让裴泠泠这样的人物提升格调,打入真正的市场内部,一举两得。 这个世界上总有不少人总是不惮于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裴泠泠以横空出世的姿态出现在了一群企业家中间,有不少人都在猜测她是不是所谓的“名媛”——现在这个社会,“名媛”“小姐”都已经变成了骂人的话,所谓“名媛”,其实也就是高级交际花的另一种称呼。这群人,不像有些明星那样出名,但偏偏跟各处政要都有交往,掌握了大量资源,做一些让人一言难尽的事情。 裴泠泠不像明星那样拥有大量的米分丝,一时之间被人这么质疑,居然一时半会儿没人能站出来替她说话。唐昭理往下翻了几楼,才看见有一个id发帖道,“楼上的不清楚就别乱说好么?什么名媛?人家是这次晚宴的主办方,正宗学霸白富美,裴氏集团的主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就是什么样的。” 那个id说完就下线了,再也没有发过言。倒是有人根据她的这番言论立刻人肉了裴泠泠的一众信息。她父亲的死,她跟唐昭理的离婚,这次又回到裴氏,连带着其中各种猜测,被传得有模有样。 到底他们不是公众人物,私生活没有明星那么瞩目。加上双方当事人的有意隐瞒,居然没有人提到裴泠泠跟何苏的恩怨。只是以为当初唐昭理和裴泠泠离婚,是因为见詹海生死了,裴泠泠恐怕坐不稳裴氏的位子,过河拆桥。 唐昭理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要知道,当初裴泠泠提离婚,他也不想离的,甚至就连他自己,过了这么多年都不明白为什么裴泠泠那天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而她,也没有一直要说的意思。 唐昭理正要关掉页面,但是手边一条发言让他停了下来,“昨天晚上,某个小鲜肉忙着讨好金主大大,可是把人家拍品都当众撕了呢。那个画家,听说是裴大小姐夫家的嫂嫂。” 第四十章 听这人的口气,应该是这个“小鲜肉”的黑米分,好像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很熟悉,或许就在现场也未可知。 唐昭理往下翻了一下,果然后面就有“现场人员”还原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何苏的画被盛朗熙拍了下来,然而他并没有带走,而是站在台上,当场将画撕了。整件事情,根本没有看到裴泠泠的影子,但是唐昭理却知道,这个叫盛朗熙的,肯定是在裴泠泠的授意下做的这些事情。虽然昨天晚上盛朗熙极力补救,也极少有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耐不住有人喜欢乱猜,没想到这一次,还真的猜对了几分。 唐昭理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神色,裴泠泠果真是......就算低调,也低调不了几分钟,她这辈子,恐怕最擅长的就是拉仇恨了。 如果裴泠泠还在这里,他倒是很想问问,为什么要那么针对何苏。她们两个唯一的关联就是自己,还是说她脸上表现得很疏离,但其实心里面很渴望?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唐昭理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感觉,这样的裴泠泠才是他熟悉的裴泠泠,果然啊,无论世事如何流转,她的那些特质总不会改变的。 裴泠泠浑然不知道唐昭理的心思已经诡异到哪里去了,她重回裴氏之后第一天正式上班,第一件事情要做的就是先跟大家打招呼。为了让她不生什么心思,她常去的地方已经全部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就连助理,也都还是之前的那一个。 其实公司高层早就见过了,今天见面会也只是一个仪式,但她却实在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也能看到魏映延。 魏映延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叫道,“姐。” 魏映延和裴泠泠的关系其实大家都清楚,但是此刻两个正主都在这里,一众下属还是感到压力有些大。 裴泠泠脸上淡淡的,并不因为骤然见到他而有丝毫的疑惑或者生气,“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记得前几天高层聚会的时候并没有人告诉她魏映延也在啊。明知道她要回来,还要把魏映延放她面前,是恶心她呢还是恶心她呢? 旁边的助理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小声说道,“今天早上甄老说魏先生是他的助理,以后甄老在公司一应事务全部转交给魏先生处理,他先把人放在这里,说等他空了再来补全手续。”她声音虽小,但会议室里面的人都能听到,已经有不少人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了。 果然,裴泠泠就说甄杰不会如此心甘情愿地离开的,原来后招还留在这里。可是这后招除了恶心人,还有什么用?难道他会认为自己会因为魏映延而对他手下留情?她目光在魏映延身上悠悠一转,用一种姐姐教训弟弟的语气说道,“你能得甄老的青眼说明你能力不错,好好干,别让他老人家失望。”恶心人么?她也会。反正“姐姐”“弟弟”恶心的不是她一个人。 魏映延脸上笑容不变,站在那里看着她微笑,比裴珏还听话。 裴泠泠简单地跟他们交代了一下,就带着人回到了办公室。她前脚刚进去,裴珏后脚就进来了。即使已经多吃了几年饭,裴珏好像也没有长大一星半点儿,还是非常地不稳重,并且越发有向他爹靠拢的趋势。裴泠泠看着他在走进来的这几步路的过程当中还能抽出时间来调戏一下她貌美如花的助理小姐,裴泠泠感觉,她和外公费劲心力想要把裴珏拉倒正轨上来的愿望落空了。毕竟,花花公子的基因不太可能因为后天的养成而消失的。 裴泠泠不忍卒看,转过身去捧起了那碗打包来的皮蛋瘦肉粥。 裴珏在他姐面前,要比在任何人面前都要靠谱——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他看到裴泠泠在吃饭,问道,“姐,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啊?” 废话!唐家那个饭,她能吃得下吗?从唐家出来到现在,她整个人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哪里来的时间吃饭? 裴珏像条狗一样凑到她碗面前用力嗅了一下,然后感叹道,“真香!”裴泠泠赶紧捂住碗,警告他,“我告诉你啊,现在已经上班了,你要是没别的事情赶紧回去给我坐好,小心我扣你绩效!” “别!”裴珏连忙制止裴泠泠,“怎么会没事儿呢,肯定有事儿啊。”一口英伦腔的普通话配上北方儿化音,直接让裴泠泠打了两个寒颤。裴珏却丝毫不觉得,坐到裴泠泠身边问她,“姐,今天魏映延那小子来了诶。” “嗯。”她看到了。“然后?” “然后,你打算怎么整他?要我帮忙吗?”裴珏带着一脸兴味盎然朝裴泠泠凑近了,她一把将裴珏的大脸打开,“行了吧,你别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那一碗粥终于吃完了,裴泠泠擦了擦嘴,对裴珏说道,“他我还有其他安排,至于你先回办公室给我待着,要是我等下出来没有看到你,你就给我小心点儿。” 裴珏听了她的威胁立刻从一只开屏的孔雀萎缩成了一只鹌鹑,蔫头耷脑地从裴泠泠办公室出去了。 临近下班的时候,裴泠泠接到了啵啵打来的电话,那边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欢快,“妈妈,我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去吃炸□□。” 裴泠泠之所以能在啵啵面前有这么大的威严,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她说一不二,一旦许下了承诺,就一定会完成。 裴泠泠想了一下,答应她,“那行,我让人过来接你,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不用啦。”啵啵在电话那头“咯咯咯”地笑,“爸爸带我出来了,妈妈我们在儿童乐园外面等你好不好?” 裴泠泠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去想唐昭理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答应啵啵,“那行,你要听爸爸的话,别玩儿太疯了,小心又感冒了。”听到啵啵在那头忙不迭地答应下来,裴泠泠才放心地挂上了电话。 第17节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子,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拿着包包走了出去。 电梯走到下两层停了下来,门一打开,外面居然站着魏映延。他看到裴泠泠,凉薄的花瓣唇上勾出一个微带嘲讽的笑容,“我今天提前下班两分钟,没想到就碰到了老板。看来以后还是要努力工作啊。” 他走进来,跟裴泠泠并肩站着,身子还往她的方向侧了侧,隐隐之间带着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压迫感。换做其他人,肯定要退一步了,然而裴泠泠没有,她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魏映延这个动作是在侵/犯她的领土安全一样,绷直了身子,隐隐之间跟他成了对峙之势。 “不用。”她做完这一切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是甄老的助理,薪水是从他那里领,他才是你的直接领导。” “可你是董事长啊。连甄老都要听你的,何况我这一个小小的助理呢?”声音听上去好像有些可怜,配上那张脸,真是具有欺骗性。 裴泠泠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看电梯停了下来,抬脚往前面走去。 嗯,虽然一开始并不想给大家留下一个她不好接近的印象,但是原本就不是什么亲民的人,往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情了。专用电梯就专用电梯吧,起码不用看到一些糟心的人。 儿童乐园就在他们公司不远处的商业街里面,眼下正是下班高峰期,车流人流都很大,裴泠泠没开车,直接走了过去。 老远就看见啵啵穿着一身米分红色的小裙子在外面蹦跶得正欢,头上两个小辫子一上一下,搭着两个会动的蝴蝶结,好像头上长了两个竹蜻蜓一样,马上就要飞走了。 看到裴泠泠,啵啵立刻欢呼起来,不等她走近,啵啵就冲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妈我好想你呀~” “妈妈也想你呀。”裴泠泠把她抱起来,在她米分嘟嘟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走吧。”她把啵啵放下来才看到脚上穿的是一双运动鞋,裴泠泠愣了一下,不是很能接受上面一条淑女风的裙子,下面一双跑鞋,嘴欠地问了句,“谁给你穿的衣服?” “爸爸呀~”啵啵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从白富美变成了个小土妞儿,还挺满足的,“怎么了?” “没。没什么。”裴泠泠眼皮跳了两下,旁边一个声音a进来,“衣服怎么了?她感冒才好,我给她找个了比较保暖的,不可以吗?” 裴泠泠这才记起来应该还有一个人,顺着他的话往下看去,嗯,包住脚跟不包住脚,在保暖上面来讲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忍了一下没忍住,抬头看向唐昭理,“你要给她穿跑鞋,换条运动风的裙子嘛,正好今天出来玩儿......”裴泠泠没说完就住了嘴。算了,她糟心地想,看唐昭理那副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分不清什么运动风淑女风。女儿以后还是不要给他带了。 ☆、第三十章 第四十一章 裴泠泠在他周围看了一圈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唐昭理没明白,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忘什么,便问她,“你在找什么?” “唐麟呢?”唐昭理不是上哪儿都喜欢把唐麟带着么?怎么这次不见他? 唐昭理也看不出来裴泠泠是无心还是有意的,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在家。”想了想又补充,“他自己有自己的妈妈,我们一家人出来玩儿,不叫他了。” 裴泠泠昨天晚上忍了他许久,到了现在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了,笑着反唇相讥,“可别。我们俩的离婚协议书才签,谁跟你是一家人了?况且,你当初的所作所为,任何人都会觉得你跟何苏才是一家人吧?” 唐昭理看了一眼伏在她肩膀上,睁大了一双无知黑眼的啵啵,忍不住辩解道,“就算我们离了婚,但也还是啵啵的父母,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裴泠泠看着他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抱着啵啵朝前面走去。 她抱了一会儿便觉得手臂吃不消,想把啵啵放下来,谁知道刚刚弯腰,啵啵就不干了,把住她的手臂不下来,“不嘛,妈妈我要抱抱。” “宝贝儿,妈妈抱不动你了,你先下来,我们马上到餐厅了。”裴泠泠正要把她放下来,旁边唐昭理伸出一双手来,“给我吧。” 她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儿,对唐昭理说道,“你让她自己走。” 啵啵咬着手指,期期艾艾地看着那双手,但又碍于妈妈的威严,不敢扑上去。唐昭理看她那副样子,觉得好笑极了,劝道,“她才几岁,刚才又玩儿了那么久,累是肯定的。” 裴泠泠看了一眼啵啵,见她对那个怀抱一副垂涎的样子,到底忍不住,把孩子交到了唐昭理手上。不管他现在是不是良心发现,终于觉得自己在女儿的生命当中缺席太久,从孩子的角度来看,裴泠泠都不想让他们父女缺少交流。更何况,跟父亲经常交流,有肢体上的接触,是每个孩子童年都应该拥有的。她不能因为自己看不惯唐昭理,就阻止啵啵跟他亲近。 啵啵“刺溜”一声就到了唐昭理身上,她从妈妈的怀抱换到了一个更大更稳的怀抱中,兴奋得到处乱看。为了迎合啵啵的口味,他们三个去了一家日式餐厅,那边有啵啵爱吃的鱼子酱,她心心念念很久了。 三人没有选择包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裴泠泠趁着唐昭理点菜的空隙,对他说道,“我希望以后我教育啵啵的时候,你不要出来扯后腿。” 正在翻菜单的唐昭理眉心一跳,下意识地要反驳,裴泠泠根本不给他机会,抢白道,“啵啵在我面前的时候从来都是很自立的,能自己走就绝对不麻烦其他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从你那边过来,她的习惯就要差好多。什么让人喂饭啊,让人刷牙啊,都出来了。你知不知道养成一个好习惯有多难?坏习惯却是分分钟就能办到的,你在孩子的教育过程当中,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还要处处拖后腿,我拜托你,能不能跟我达成一致一次?这不比其他,关系到孩子的一生,我可不想把她养成娇滴滴什么都不懂只会依靠男人的蛀虫。” 这几个形容词一出来,唐昭理的眉心就止不住地乱跳,他很想说你干脆直接说不想把啵啵养成何苏那样的人就行了呗。这样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她生怕自己听不懂是吧?但是想了想,唐昭理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啵啵现在还小,你的那些要求,在我看来太严格了一些。现在哪家的小孩子,不是大人帮着做?刷个牙喂个饭而已,一次两次就当时奖励她了,孩子年纪小小,你别给她太大压力。” 裴泠泠看着他,坐直了身子,高贵冷艳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连跟他说话都懒得。唐昭理看见她这幅样子,就觉得心中无名鬼火直冒。他们两个,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吵架,现在分开了还是一碰见就吵,唐昭理也不知道,两个这样脾气的人,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几天唐昭理自己带啵啵,也发现了带小孩儿的不容易。又想到她之前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掉过许多次别人不知道的眼泪,心中的火气消下去不少,反而升起一阵淡淡的怜惜,难得柔声对裴泠泠说道,“你如果觉得我这样的教育方法不适合,影响了你带啵啵,可以直接跟我沟通。”没必要动不动冷笑。 裴泠泠看向唐昭理的目光当中带上了几分惊奇,她笑了一下,“今天唐总是促成一桩大生意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会跟我说沟通?”嘲讽意味如此明显,裴泠泠以为唐昭理又要炸毛,谁知道他还是没有。 这般“忍辱负重”,裴泠泠都开始怀疑唐昭理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了。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转,她立刻明白了过来,看着唐昭理说道,“你别指望我会把啵啵交给你,孩子的监护权,我们在协议当中就已经说好了的。” 唐昭理知道她想歪了,也没有解释,反正他解释裴泠泠也不会相信的,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点菜。 他这边将菜单递给服务生,那边就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裴总。” 裴泠泠听声音有点儿耳熟,抬起头来一看,却是昨天晚上送了她一幅画的盛朗熙。看到帅哥总是心情好的,裴泠泠冲他挥了挥手,“好巧,你也来这边吃饭啊?” “嗯。”他笑着点了点头,看到裴泠泠身边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尽管昨天晚上回去之后已经把她的情况大概摸清楚了,盛朗熙还是免不了心中一黯。但马上他就扬起一个笑容,伸手摸了一下啵啵的脸颊,“你女儿吗?好漂亮的小姑娘。” 啵啵从小到大已经有无数人夸过她好看了,早已经练就了一副宠辱不惊。然而帅哥跟普通人夸她,还是有区别的。她立刻“嘿嘿”笑了两声,摆出一副淑女模样,“谢谢大哥哥。” 啵啵人小鬼大,凡是她看得惯的,无论老幼,一律“哥哥姐姐”称呼。现在的人只担心自己被叫老,从来不担心被人叫年轻。谁知道盛朗熙却纠正她,“你应该叫我是‘叔叔’。” 他倒没有强制啵啵改过来,而是抬起头,将目光移到了对面坐着的唐昭理身上,“这位是?” “哦。”裴泠泠这才想起对面还坐了个人,伸手给他引荐,“这位是唐氏的唐总。”大大方方地说道,“也是啵啵的生父。”绝口不提自己跟唐昭理的关系。 唐昭理觉得那句明明没什么的介绍听上去是如此的刺耳,但是偏偏,他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来。盛朗熙的手已经伸到了他面前,“唐总你好,我是盛朗熙。” “幸会。”唐昭理今天早上已经在网上看到了,这人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当众撕毁何苏画作的人,他还手贱地点开过盛朗熙的百科看过,但此刻他一点儿都没有要表露出来他已经听说过这个人的事实。 盛朗熙一点儿也不在意,伸手又摸了摸啵啵的头,跟他们告辞,“那我就不打扰了。下次有空再叙。” 裴泠泠点点头,跟啵啵一起目送他离开。 直到人都不见了,啵啵脸上还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她难得的有点儿害羞,伸手拉了拉裴泠泠的手臂,攀在她肩膀上,用一种压低了却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妈妈,刚才那个叔叔,好帅呀~” 盛朗熙的确长得好看,难得却不奶油,只会让人觉得他充满了清新气质。唐昭理听到啵啵这句赞扬,脸不自觉地黑了黑。他怎么不知道,女儿小小年纪,已经能分辨美丑了?裴泠泠一天教了她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裴泠泠点头了,她居然点头了!用一种也很兴奋的语气跟啵啵说道,“我也觉得。”然后母女两个人不顾大庭广众,捂着嘴“吃吃吃”地笑了起来。 够了!唐昭理忍住了没摔筷子,他真后悔自己没能随身带个镜子,好让对面那两个人看看,她们现在这幅花痴的嘴脸有多可恶。 唐昭理板着一张脸看向啵啵,“啵啵,难道爸爸就长得不好看吗?”余光却控制不住要往裴泠泠身上飞。 裴泠泠觉得唐昭理现在像个煮沸了的醋桶,稍不注意就能把他自己给弄化了。啵啵乖觉得很,连忙跟爸爸表衷心,“爸爸也好看,跟刚才那个叔叔不是一样的好看。”所以不要来问她了,好看好看,你们都好看。 可是唐昭理还是没有听见她内心的呼唤,非要问个所以然,“那我跟他比,谁好看?” 啵啵装作沉思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敷衍道,“你们都好看,但不是一样的好看,我也说不上来。”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爸爸你超级超级好看的呢。”为什么要让她选?她只是个宝宝。 还是没能跟盛朗熙分个高下出来,唐昭理人精一个,怎么听不出来啵啵话里的糊弄?他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裴泠泠却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你问她?可能一辈子都问不出你想要的答案。”这丫头已经成了精,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把她钳制住的。 正好服务生端菜上来,啵啵连忙埋头下去,果真不再理会唐昭理了。 第四十二章 啵啵今天玩儿了一天,确实很累了,吃完饭没能撑到回家就直接睡了。出来的时候唐昭理也没有给她收拾东西,弄得裴泠泠想把她带回来也不行。她想着啵啵感冒还没好,她这边人都还没有齐全,领回来了也是麻烦,就先让唐昭理带她,等周末她把保姆找到了,再把啵啵接回来。 裴泠泠坐在他车的副驾驶上,半是嘲讽半是当真地说道,“你还算有点儿作用。”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唐昭理算是勉强参与进了养孩子的这个过程。 家大业大如她,有的时候面对孩子也会忍不住手忙脚乱,很多时候不是身边没人,而是关心则乱,遇到孩子的事情就乱了方寸,有个人在旁边,总要好一些。尤其还是女性刚刚生产完、心理生理发生巨变的时候。然而,现在她都不需要了。 唐昭理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顿,随后淡淡说道,“我知道我以前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够好,让你一个人承担了很多,我也在努力地改。”他转头看向裴泠泠,一双湛黑的眼睛满是笃定,“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裴泠泠漫不经心地一笑,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出唐昭理这话和表情当中隐含的情谊,“你下个老婆应该不会再有我当初那么辛苦。吃一堑长一智,也是好事。” 她不轻不重地把话撅回来,让唐昭理碰了个钉子,他也不生气,只是顺着裴泠泠的话往下说,“今天遇到的那个......”他原本想说“小明星”的,但是临到了嘴边,又觉得太失风度,硬生生地转了回来,“盛先生,你新男朋友?” 裴泠泠就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侧头看向窗外的夜景,“怎么?你有意见?” “我不能有意见?”唐昭理趁开车的空隙当中侧头过来看了她一眼,“好歹我还是啵啵的爸爸,你要再婚,我为了孩子过问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裴泠泠偏过头来看他,“那这么说,将来你结婚,对象也应该拿来先给我过目一下了?” 唐昭理被她冷不丁地将了一军,一时语塞,裴泠泠见他被自己问住了,一时间心情畅快起来,脸上笑容越发妍丽,恍若三月春花,看不尽的美丽。 唐昭理通过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心中感叹,要是裴泠泠真像她此刻笑起来这样好相处该有多好。 车子驶进半山,夜晚之下,头顶的参天巨木伸开巨大的树枝,层层叠叠地盖下来。头上绿色的华盖好像要把整个天幕都铺满一样。如此夜景,可惜他们不能停下来欣赏一番,不能不说是一种浪费。 他偏头看了一眼裴泠泠,像是跟她拉家常一样,努力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一点儿,再近一点,“你走了,你妈怎么办?”这次回来,裴爽并没有跟着裴泠泠一起回来,她留在檀香山,好像也浑然不觉得裴泠泠回到国内,百废待兴,会忙得不能照顾自己的生活一样。 “她陪着甜甜啊。”对于这个妈妈,裴泠泠已经没有其他什么要求了,“甜甜一个人在那边,她不放心。” 她不放心詹甜甜,难道就放心你吗?唐昭理几乎要把这句话给叫出来了,然而到底意识到这属于裴泠泠的家事,别说他们现在离了婚,就是他们两个还是夫妻,裴泠泠也都未必愿意他说这样的话。 早已经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她是不是还在生你的气?气你当初没告诉她你爸的事情?”那句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最终换成了这样一句话。 “不是吧?”裴泠泠自己也不太肯定,“她对甜甜一向比我上心,加上甜甜之前又做了那么激烈的事情,她看顾着也是应该的。况且,我这边我自己能应付,她来了也帮不了我什么。” 裴泠泠的目光在唐昭理身上悠悠一转,“你问我这个?想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唐昭理几乎都觉得他那点儿将将升起、不足与裴泠泠道的心思就要被她看穿了,然而在他还来不及挤出一个笑容的时候,裴泠泠已经将话砸了下来,“怎么?你才带这几天,就觉得带烦了吗?” “怎么会!”唐昭理连忙否认,“我带啵啵只有带不够的,哪儿会觉得烦?”他顿了顿,又才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妈他们偏心,你就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么?” 裴泠泠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照你这么说,当初你对我那个样子,却对你旧情人无比耐心,我也应该不舒服是吧?”她说完不等唐昭理说话,又点了点头,自问自答,“对啊,我当时是不舒服,但是后来也发现,这人心的东西,我就是再不舒服也没办法,毕竟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时间一久,我自己也就看开了。”她微笑着说着最后一句话,“就好像现在,你就是要到何苏面前当个孝子,我也没有其他想法。” 唐昭理听着她这样漫不经心的话,嘴唇抿得紧紧的,过了半晌,他才说道,“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我跟何苏,根本就没什么。” “嗯。”裴泠泠轻轻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明显是不相信。 她的态度如此轻慢,让唐昭理一时之间非常不能接受,他下意识地要替自己辩解,然而在转头看到裴泠泠脸上那副毫不在乎的神情之后,他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自此之后,两人一路上再是无话。 裴泠泠入主裴氏之后,因为她之前在慈善晚宴上短暂地露那一面,裴氏股票有短暂地提升,算是开了个好头。之后她加大力度,把上任董事长留下的那两个烂尾项目完善好,力争能在九月份开盘。 两个项目上都砸了不少钱,但是因为前期战线拉太长,当时董事长的理念又跟现在大众接不上轨,所以房子一直没能卖出去。裴泠泠拿到手之后,又想办法从银行贷了款过来,想办法把后面的事情给全了,一番改造下来,将原本那个定位成高端精品大面积商品房的项目改成了小户型。主要针对对生活品质有要求、但又没有多少钱的白领和毕业生。 “我们的新小区改建之后容纳的人更多,随之而来就有一个问题,就是教育和医疗。”裴泠泠看着在座的各位,“小学中学我们现在没有这样的能力,但是建个幼儿园不成问题。正好也对改建之后小区会比之前容纳更多的住户起到了一个分流作用,免得因为人太多,影响居住环境,和我们的初衷相去太远。至于医院,我想跟政府引进社区医院,这样一来也就方便了住户生个小病什么的。如果可以,”她指着投影布上面的3d立体图,“我还需要两个大型超市,具体是我们来开还是招商引资,还需要进一步规划。不过我倾向于招商,毕竟超市这东西资金回流不快,我们等不了。” 其中一个男人听了她的这番描述,点点头,“想法都是好想法,但是现在关键的就是钱的问题。幼儿园虽然相较于医院和超市,不用投入太多的前期资金,但是要符合我们小区的定位,幼儿园肯定不能太差,既然不差,这前期的钱要投入恐怕就不会太少。” “拿他们的首付。”裴泠泠回答道,“为了尽快把房子销出去,我们将房子的首付放在两成左右,当然,他要是愿意一次性付清,我们也欢迎。”她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投影布,想了想说道,“房子要是这一季卖不完,剩的不多的话我们拿来弄成家庭式酒店公寓。”她顿了顿,说道,“这些事情你们下去好好规划一下,下周之前把相关策划交给我。散会。” 裴泠泠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是扎扎实实的一天,还经常加班到很晚。一个企业,尤其是像裴氏这样的企业,行到一半触礁了,眼看就将沉未沉,是需要一个具有魄力的掌舵人过来力挽狂澜,避免一路沉下去。裴泠泠虽然这段时间催得急了一些,但的确是见到了效果,尤其是她自己,事无巨细,大小都要过问,也给迷茫中的裴氏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从会议室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裴珏已经在那里等她了。助理进来给他们姐弟端上茶水,裴珏将一个文件夹放到她面前,说道,“你让我做的,最近这几年大火的流量明星,相关代言、票房、米分丝应援、回报收益都在上面了。”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姐,你现在是打算从这里面选代言人吗?” “不行吗?”裴泠泠一边翻着文件,一边头也没抬。 “嗯......可是业内毕竟都倾向于选择一些成名许久、有地位的明星啊。再说了,明星代言房产,本来就不多。这房产跟一般的产品,本身就不一样。” “你太小看米分丝经济了。”裴泠泠看了一下他的报告,“你这报告做得这么漂亮,不是你做的吧?”裴珏什么货色,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第三十一章 第18节 第四十三章 裴珏嘻嘻笑了两声,一张混血面孔,要有多谄媚有多谄媚。“姐,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裴泠泠看着他不做声。 一个连字都认不完的人会用中文写出这样的报告?裴珏当她瞎得跟唐昭理一样呢。 好吧,裴珏知道这是个自打嘴巴的问句,坐下来说道,“当然是我助理了,这些事情让她去做好了。话说,”他抬眼看了一眼外面,“姐,你的助理怎么又换成你之前的那个了?她对你还挺忠心的。” 裴泠泠拿着报告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什么忠心不忠心,明明是个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新人,别搞得跟个旧社会似的。”裴泠泠把报告放到桌上,“我在公司的时候,谁都知道她是我的助理,甄杰上来之后肯定不会容下她的,都是找口饭吃,没必要过得那么艰难。况且她能力又强,留在当时的裴氏也是浪费,我干脆推荐她去了另外的地方。如今我回来了,一时半会儿缺人手,就高薪把她挖了过来,毕竟搭档久了,也顺手。” “职场上面的事情,不管是老板还是下属,能好聚好散是最好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她转头睨了裴珏一眼,“学到了吗?” 裴珏赶紧猛点头。 “我约了盛朗熙和他经纪人,这会儿应该到了,你留在这里,等下这边的事情要你处理。”裴泠泠说完,伸手按下了桌上的内线,“把人请进来吧。” 片刻之后,盛朗熙和他经纪人被助理领着走了进来,裴泠泠起身,和裴珏一起跟他们两个握了手,“早就在说邀请你们过来小坐的,谁知道这段时间太忙了,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 “哪里哪里。”经纪人连忙说道,“裴总工作忙,不像我们这些,有了开工才有饭吃。” “这就是谦虚了。”裴泠泠转过头来冲盛朗熙一笑,“盛先生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通告不知道排到哪年去了,怎么会是开工才有饭吃。”盛朗熙被她这一笑晃得有些目眩神迷,只听她继续说道,“说起来那天我在外面吃饭,还碰巧见到过盛先生。”她说道,“我女儿,好喜欢他。” 盛朗熙见她这样忍俊不禁,显然是想起了女儿心里开心,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嘴角也忍不住露出点点笑意,“她也很可爱。”他说话的时候喜欢看着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让他的话听上去特别诚恳。裴泠泠也不怀疑他这说的是客套话,心中更是高兴。 “那天晚上我受了盛先生的一个大礼,这些日子一直想着礼尚往来。”她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正好裴珏一直有点儿投资电影的爱好,最近有个本子,导演是芦溪大导演,不知道盛先生有没有意向?”她说完又低头轻笑了一声,“看我,我对拍电影的事情不是很懂,听说越是大牌导演越是不喜欢别人干涉选角,不过么,虽然未必能敲定,但是推荐一下总是可以的。” 经纪人之前听到还心花怒放,但马上就被裴泠泠后面这句话浇了盆冷水下来。她应该是打听过了,知道盛朗熙现在急于在电影圈当中站稳脚跟,需要的就是参演一部大导演的大制作,但是越大牌的导演,越不受投资方的干涉。裴泠泠后面说的话也是事实。但是经纪人在娱乐圈里打滚久了,一个标点符号都能被他掰扯出几个意思来,裴泠泠后面的话他立刻领会了。 她既然在开口说这件事情,不说有十成把握,□□成总是有的,后面的话是她自己不肯说太满,一来是以防万一,二来,恐怕今天叫他们到公司,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这样一捋,经纪人心中立刻清明了很多,“正好”外面助理进来叫裴泠泠,说有人来访,裴泠泠站起身来抱歉地对盛朗熙和他经纪人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原本约了人在十一点的,结果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了。” 经纪人能说什么?当然是“你有事情先忙”。裴泠泠点点头,对裴珏说道,“帮我招呼一下,我过会儿就回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裴泠泠在另一间办公室把上午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裴珏才进来。一进来脸上就是掩不住的喜色,“姐,他们答应了,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个价钱,根据之前的反馈来看,都属于友情价的友情价了,没有狮子大开口。” “嗯。”裴泠泠早就猜到了,“盛朗熙的那个经纪人是个乖觉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让盛朗熙一炮而红。”她先是卖了好,故意没有把话说满,就是想看看他们在面对后面的房产代言时能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盛朗熙想要在电影圈站稳脚跟,芦溪的那部电影是个很好的机会,错过了不知道要等多久。就是为了这个机会,有眼色的人应该退让几步,不会要价太高。况且,房产这东西,在人们的固有印象当中,跟一般的商品不一样,一般选择代言人都是选的在娱乐圈有地位有能力的人,由他们代言,人们自然就能把房子跟人联系在一起。没有人不希望住在一个环境优美规划合理的小区,这也算是代言人跟产品气质相得益彰。时间久了,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房子,自然就跟一般的产品区分开来,成为“逼格”的象征。 她之所以敲定盛朗熙,是发现他身上不仅有低端代言,高端代言也有。低端很好理解,毕竟给的钱多;高端么,也好理解,说明他公司给他的路线并没有让他放弃高端市场,还是在尽力往高端上面靠。只是盛朗熙跟他的几个竞争对手不一样,大概是因为没能在电影圈发展的关系,他手上的高端线目前都还只是一个护肤品系列和一个彩妆系列,并没能拿下全线代言。手表成衣更是没有。这样一来,也就跟他的竞争对手拉开了差距。自己这边如果能够让他代言房产,相当于是给了一个很好的助力,毕竟小生代言房产的,盛朗熙是第一个。 加上盛朗熙的米分丝购买力很强,虽然裴泠泠没指望他的米分丝能有钱到买房子的地步,但是能在他米分丝当中推广一下也是好的。毕竟,他的米分丝,跟这次房产的面向客户,有相当一部分的重合。加上后面的电影,也会植入,很好地推广了一下。 “你后面跟魏洁那边联系一下,我们之前买了他们杂志全年的广告,一旦盛朗熙签约,就想办法让他上个封面什么的,务必要把我们的房子一炮打响。”她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就你去办吧,反正交到你手上了。” 她三言两语地把事情定了下来,裴珏也知道,这事情只能自己去办,点了点头,领命出去了。 裴泠泠原本说好的是那周周末就过去接啵啵的,但是她实在太忙了,一忙起来连保姆都忘了找。啵啵的事情她是要亲自过目的,这一拖居然就拖了将近两个月。裴泠泠尽量抽时间出来去看啵啵,但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实在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天天跟啵啵在一起。 周五的晚上,裴泠泠去唐宅接啵啵到她这边来,原本跟唐昭理约好的,让他送过来,她就免得在离婚了之后还成天往唐家跑,谁知道唐昭理临时有事情,裴泠泠只能自己去接。 去的时候啵啵正跟着唐麟在院子里玩泡泡,啵啵老远就看到她了,站在草地上兴奋地大叫,“妈妈——妈妈——”叫完还不够,还拉了拉唐麟的手,“哥哥,看我妈妈。” 唐麟抬头看了一眼裴泠泠,小声叫了句,“婶婶。”便再也无话了。裴泠泠还来不及跟他说话,啵啵就又开始大叫起来,“哥哥,看我妈妈。” 唐麟脸上有些黯然,连带着语气也不太好,“我知道了。” 往常十分会看人脸色的啵啵这次却意外地没有接收到唐麟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问他,“哥哥,你不高兴吗?”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来了这边这么久,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唐麟的妈妈,虽然以啵啵的心智还不明白为什么唐麟没有妈妈,但是她已经能读懂唐麟脸上的不高兴是为什么。她浑不在意地安慰道,“哥哥,你是因为没有妈妈吗?” 裴泠泠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她后面又像是生怕其他人听不到了一样,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没关系呀,我也没有爸爸——” 紧跟着裴泠泠走进来的唐昭理腿上一软,感觉自己膝盖好像中了一箭。 他一个大活人,养了啵啵这么久,怎么就成了“没有”了呢? 啵啵说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对着唐麟开始傻笑,唐麟见她那副模样,也忍俊不禁,抿唇笑了起来。 裴泠泠感到一阵心累,啵啵刚才的话传到了刘娟子耳朵里,还不知道怎么说她呢。可是,她冤枉啊,她明明没有这样教过啵啵的。 第四十四章 他居然没有在一瞬间冲上来质问自己当着啵啵说过什么,裴泠泠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她转过头冲唐昭理笑了一下,转移话题,“你不是说你不回来吗?” “让其他人帮我去了。”唐昭理低头看着她,迎着阳光,裴泠泠好看得耀眼而灼目。他以前就知道裴泠泠好看,那种拒人千里的疏离,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当然,那个时候他更喜欢看裴泠泠想被他气得跳脚,那个时候的她是最鲜活的。 他直起身子,对她伸出手,“孩子蹲着你也蹲着,穿着高跟鞋,不难受吗?” “还好。”裴泠泠从地上站起来,却并没有把手给他,她看了一眼啵啵,说道,“正好你回来了,我过去跟你爸妈打个招呼,就带啵啵走了。” “马上晚饭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吃完饭再走吧。”唐昭理说完也不等裴泠泠回答,偏头看向啵啵,“今天晚上我们吃小兔子流沙包好不好?” 啵啵听见有吃的,连忙点头,生怕说晚了被裴泠泠阻止了。 裴泠泠见她回答得这么快,知道她是怕自己不同意,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了。 大概是认为裴泠泠跟唐昭理离婚是自己造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刘娟子好像很......怕她?连带着笑容当中也带了几分谄媚,好像生怕她不高兴了一样。裴泠泠看着眼前的那碗菜,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想当年,她还是正儿八经的唐家儿媳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啊。 “泠泠怎么不动筷子?这些,”刘娟子指了一下桌子上的菜,“可都是你爱吃的。” 眼见着唐昭理目光朝自己看来,裴泠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我出国几年,口味跟以前变了一些。” 虽然她的目光没有往自己这边看,但是唐昭理眉心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他太了解裴泠泠了,这个人说话从来八面玲珑,极少出错,会说出这让人想歪的话,那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就是她不愿意让你心情愉悦。唐昭理也不知道她那句话是哪里把她得罪了,只是隐约觉得,她或许是想起了以前? 他低头微微一哂,裴泠泠的小心眼儿他是领教过的,一点儿小事情记好久,然后冷不丁地过来堵你两句,让你下不来台。他以前挺讨厌裴泠泠这样,然而时间隔久了,突然听到她这样怼人,还有几分怀念。 他抬头看向裴泠泠,“我妈不知道,下次就不了。你爱吃什么跟陈阿姨说一声,下次过来让她做你爱吃的。” “不用了。”裴泠泠做得八风不动,“我来的次数应该不多,免得麻烦。”她看了一眼啵啵,“等过段时间,我把保姆找好,啵啵爱吃的在那边也能吃到,你们想她的时候让她过来住,等到她想我了,我就把她接回去。” 她这样迫不及待地要跟唐家划清界限,让唐昭理有点儿不舒服。不等他开口,上首的唐渭就说道,“你现在忙得很,啵啵放在这边也没多大事情,反正我跟她奶奶在家,带一个孩子也是带,带两个孩子也是带,他们兄妹俩作伴,倒比一个人有趣得多。”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续道,“说起来,啵啵好像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了,我看隔壁老李家的丫头,两岁就送去幼儿园了。我觉得嘛,上学不一定要那么早,反正孩子有人带,也不急。只是啵啵这年纪,怕确实要考虑这件事情了。” 他看了一眼唐昭理,又看向裴泠泠,“你们这两个当父母的,工作起来都是不管不顾的,泠泠那边这段时间事情又多,别把孩子的事情落下了。你们两个有空,也商量一下给孩子选学校的事情嘛,正好我们也要接送阿麟,就一起了呀。” 果然不愧是老狐狸,说得在情在理,但是裴泠泠却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她身边没有老年人,没人带孩子,啵啵一旦就要上学,为了安全和方便,只能把啵啵托付给唐家两位老人,这样一来,她见啵啵的时间就短了。除掉周末,其他时候几乎没有时间培养母女感情。当初她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正大光明地隔绝了啵啵和唐昭理几年,现在报应不爽,果真来了。 唐渭的话还让她无从反驳。他说得对呀,要想跟女儿长期相处,也要有条件才行。啵啵是该上学了,她现在是一个人不方便带孩子,公司的事情那么多,她才拿到大权,屁股还没坐热,要陪孩子只能牺牲工作,但问题是,要她放弃到手的肥肉回来陪孩子,她愿意吗? 她跟唐昭理一样是恋栈权位的人,何况董事长这个位子她好不容易才坐稳,要她现在放开,她根本做不到。但是就算把啵啵放到自己身边,她长期不在家,除了把她托付给保姆之外,她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呢?将孩子托付给保姆,让她们长时间单独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危险性有多大。 但是让啵啵由唐渭他们接送,裴泠泠又不甘心。那是她的孩子,她好不容易才带到这么大的,唐昭理说拿去就拿去了,什么都有人帮他兜着,那她之前那些年吃的苦又算什么?她虽然跟唐昭理离了婚,不想去计较他之前跟何苏的那点儿破事,但不代表她能容忍唐昭理像个小偷一样,什么都不付出就窃取她的果实。啵啵是她的女儿,不管是为了啵啵的成长还是她的那点儿不甘心,她都不能容忍。 她想了一下,说道,“是我疏忽了,啵啵的确该上幼儿园了。这段时间工作忙,一时半会儿没有记起来。不过,我觉得,不管工作再忙,对孩子的陪伴都不能少,送孩子这些事情,我抽空跟唐昭理商量一下,看看具体怎么来。”别想她会把主动权让给唐昭理。 唐渭也不多言,只是说道,“你们年轻人,看着办吧,反正我们这些老家伙,为你们服务就行。” 唐渭的话,很明显唐昭理也听进去了,吃完饭之后,他送啵啵和裴泠泠出来,开口跟她说道,“我知道有几家幼儿园,听他们说还不错,有空一起去考察一下吧。” 裴泠泠眼睛都没抬一下,“这种事情你让你助理大概排除一下,选定几个目标,然后再去看好了,范围太大,要找到何年何月?”她低头将啵啵放进安全座椅上面,自己退出来,正要上车,唐昭理却已经一把将她拦了下来。 他伸出一只手抵在车门上面,将裴泠泠半包围在自己怀抱中,来了个正儿八经的“车咚”。 他抬眸看向裴泠泠,“你是不是不怎么想理我?” 裴泠泠面无表情地把他那只手臂打了下来,问他,“这么明显?” “你不觉得?”唐昭理慢条斯理地把手臂收了回来,眼睛里染上了几分惫懒,“我说,要不是我俩在一起有那么多年,我自认还算是了解你,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连敷衍都不想。” 裴泠泠偏头看着他,头顶的月光和不远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光泽得好像是用了什么名贵的高光一样,美丽极了。这份美丽中又带着点点桀骜,让人忍不住想征服。 “那我下次注意点儿,尽量别让你看出来。”她侧身,打算不再跟唐昭理废话,上车走人,谁知道刚刚一动,他就伸手拦住了裴泠泠。 唐昭理笑了一下,用一种裴泠泠十分熟悉、曾经撩过她无数次的语气对她说道,“我以为你会说是我做的不好。” 这幅样子,真是漫不经心到了极点,也迷人到了极点。 他现在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一股“花花公子”的气息,偏生在唐昭理那副冷淡疏离的气质下面,有了一种禁yu和撩拨两种矛盾气质碰撞的美。以前裴泠泠总是能被他这幅轻慢模样给点燃,甚至不需要他说什么,只要露出这种眼神,她就痛恨不已。因为他明明在何苏面前都是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这样子。 好像她裴泠泠不值得唐昭理好好对待一样。 可是明明,她觉得她值得世间最温柔的对待。 然而现在,她只觉得好笑,她不知道为什么前脚唐昭理还是一副温柔静好的样子,转眼就变成了这样,他明知道自己最看不得他这样子,却非要用这种办法来激怒她。好像裴泠泠生气,对他而言是种很好的奖励。以前她知道是个陷阱,但每次都踩进去,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张口,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吐信的毒蛇,连呵气都能让人三步就倒,“的确啊,你要是好,当初何苏为什么会撇下你跟你哥走了呢?” 话音落下,她果然看到唐昭理的脸沉了下来。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略带笑意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熟悉,“你当着啵啵,说过我什么?” ☆、第三十二章 第四十五章 看到他不高兴,裴泠泠就高兴了,她眼里露出几分盎然的笑意来,继续对唐昭理说道的,“怎么?踩你痛脚啦?”她那副神情,分明就在说,我就是踩你痛脚,那又怎么样。 按照她对唐昭理的了解,这会儿他应该跳脚了。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像这样踩过。每当他们两个人感情稍微好一点儿的时候,她总是要去试探唐昭理的底线。像个小孩子一样,试试看大人能包容她到什么程度。然而每一次,都让她失望。 但是她想岔了,唐昭理并没有生气,他只是脸色有点儿沉,还收起了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裴泠泠说道,“你就这么在意何苏?” 她一下就笑了,“在意啊。任何一个女人,被人那样踩在头上,都会在意吧?就算我现在跟你离婚了,当初在她那里丢掉的场子我也要找回来。我一向睚眦必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应该知道才对。” 唐昭理也笑,“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两个没关系了,既然是没有关系了,那又何必再三番五次强调?我以为,你应该早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更别说,如果真的放下了还要去找何苏的麻烦。” “唐昭理,我发现几年不见,你脸变大了。”裴泠泠偏头看向他,“怕我去找何苏麻烦你就直说啊,用得着这么弯弯绕绕吗?我这个人,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管你是不是跟我不是夫妻了,该找她的麻烦我照样要找,当初你管不到我头上,你现在更管不到。与其在这里劝我,不如去劝劝你那初恋情人好大嫂,让她别有事没事都在我面前晃荡,说不定我工作一忙,就暂时把她这样的垃圾角色忘记了。” “至于三番五次强调,”裴泠泠挑眉,“我是怕有人过了这么多年突然长眼睛了。知道自己当初瞎了眼,现在跑来在我面前现。真是不好意思啊,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这还是坨翔。不过我觉得要是他害怕没有人收留,可以找一下初恋情人,毕竟当年为她鞍前马后,虽然现在人老珠黄,但好歹也能勾起一丝往日回忆。你说是不是?我想她应该很愿意跟你重温旧梦的。” 裴泠泠说完,绕过他径自上了车,发动油门,绝尘而去。 唐昭理站在后面被她甩了一屁股的汽车尾气,居然难得地没有生气,只是低头笑了一下,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 裴泠泠说要跟啵啵选学校就要跟她选,虽然现在忙得脚不沾地,但她还是要抽出时间去几个幼儿园踩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唐昭理最近好像......不怎么忙...... “我觉得找幼儿园这些事情我一个人也能搞定,唐总要是工作很忙的话,可是先回去,差一两个,也影响不了什么。”自从那天他们两个在唐宅不欢而散之后,裴泠泠对唐昭理就是一副掩不住的不耐烦。以前她是有事没事喜欢装得很不待见他,现在她是真的很不待见。 “啵啵是我女儿,我帮她选学校,参与到她成长当中是我应该做的,你不能因为你不想看见我就阻止我跟我女儿沟通感情。”唐昭理说得正气凛然,头上就差写上“一代宗师”几个大字了。 裴泠泠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我想你要感激我才对,毕竟我没有告诉你女儿,你当初为了救别人的孩子,要让她去做骨髓配对。” 唐昭理脸上显出几分无奈来,转头看向她,“泠泠,我觉得我们抽空应该好好谈一谈,我到现在依然认为,我们两个的婚姻没有走到要分手的地步。为什么分开,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 当初他们两个才离婚的时候,好多人都以为那只是他们又一次吵架,忙着给他们两个搭台阶,唐昭理自己都这么认为。裴珏就是这群忙着牵线的喜鹊当中的一个,每次见到他都是很开心的。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天裴珏对他态度大变,还要打他,要不是他躲得快,那一拳已经砸到他身上来了。那个时候他跟裴泠泠早就离了婚,后面也一直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又是哪里把裴珏惹到了,弄得他拳脚相加。 “谈一谈?然后呢?谈完还不是该干嘛干嘛。怎么?”裴泠泠凉凉地说道,“谈完难道你还想跟我复婚吗?不好意思哦,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没有□□的兴趣,更何况还是一坨隔夜屎。” 第一次被裴泠泠比作“屎”,唐昭理还生气了一下,后面被她多次比作屎,唐昭理......已经习惯了。果然啊,反复强化之后人的底线是会降低的,现在他已经单纯对“屎”这个比喻,生气不起来了。 只是裴泠泠口中的“复婚”让他心念一动,他原本就认为他们两个并不曾像一般夫妻那样真的离婚了,要是复婚,也未尝不行。甚至说,复婚这件事情,对他们,对啵啵都好。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唐昭理岔开话题,“好歹我也是当事人,离婚不仅是你一个人的损失我也有,找个原因问个清楚,不应该?” “别啊,什么损失不损失的,离开你对我来讲是赚到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待在你身边受多少侮辱。至于你么,我觉得损失倒是真的。”她嫣然一笑,切换成自恋模式,“毕竟像我这么好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错过我当然是你的损失,要怪也只能怪你当初瞎了眼不说还成了个脑残。” 第19节 两人一路嘴炮,说是考察学校环境,但其实花在斗嘴上面的精力更多一些。唐昭理发现他很喜欢跟这样的裴泠泠说话,她鲜活,动人,好像一瞬间贴近了自己,不想他们以前,总是说两句话就要吵起来。 裴泠泠看了几家学校,到中午的时候已经饿得不行了,他们两个找了家餐厅,打算吃饭。下午还有几家,现在她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了,能在工作日腾出时间看一看不容易,要好好利用起来才行。 “我觉得这几家幼儿园都还可以,反正啵啵上幼儿园,我也不指望她能学多少东西,养成个好习惯就行了。”裴泠泠边点菜边说道。 唐昭理想了一下,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不过那这样一来,岂不是他们今天上午的工作就白费了?下午还有半天呢。“考察一下还是有必要的,虽然说好的幼儿园是要比价格低的好一些,但并不是完全不存在隐患。我们先看清楚,再做决定也来得及。”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问裴泠泠,“你说这话我到感觉新鲜。”裴泠泠是个争强好胜的,凡事都要争第一,他原本以为她也希望啵啵按照她的老路子走下来,毕竟她对啵啵的严格有目共睹,但是没有想到,在这种事情上面,她倒看得很开。 裴泠泠抬头看了他一眼,将菜单递给服务生,“你以为我就跟有些家长一样,成天跟在孩子屁股后面追着闹着要孩子会这个会那个吗?切。”她嗤笑一声,“那样的家长,多半是当初自己不行,所以把愿望投射到孩子身上,希望孩子来完成他们的梦想。那样的家长,太low了。再说了,”她摊手,“你觉得我现在需要这样吗?就算我没有生在裴家,我觉得我现在也会过得不差。” 她说完,得意洋洋地一勾下巴,略带挑衅地看向唐昭理。 这是她惯常做的一个动作,好像什么都不在她眼中一样,要是有的时候他们谈话的内容偏于敏感,唐昭理还能被她这个动作惹毛。但是说到她自己身上,唐昭理却找不到反驳她的话。 是啊,富二代富三代那么多,能像裴泠泠这样自律的人有几个?生完啵啵那阵儿,她要恢复身材,说不吃脂肪和糖,就是不吃,每天吃着毫无味道的鸡肉和蔬菜,哪怕前面放了个飘香十里的火锅,也没有见她动摇过半分。他们这样家庭的人,出国念个好大学太正常了,家里有钱,需要学历装点门面,需要到大学里开拓人脉,好大学是必须的。但是像她那样,能为了一个心仪的大学,苦读十几年,甚至为了不分心,把最喜欢的头发都剪了,又能有几个? 光是这样的性格,就算她没有生在裴家,也很难不成功吧? 见他默认,这下倒轮到裴泠泠惊讶了,“啧,你转性儿了?我还以为你又要对我发动嘴炮攻击技能呢。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打击我吗?我身上缺点能被你放大无数倍,优点也能被你说成缺点,现在怎么不说了呢?难道你过了这几年,真的突然眼睛不瞎了?” 唐昭理思考了一下,他以前喜欢打击裴泠泠,好像是因为看不惯她那副趾高气昂、洋洋得意的样子。他为人低调,用裴泠泠的话来讲就是喜欢装暗逼,自然不能接受她那么高调的性格,总想着要改变她。但事实证明,要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太难了,他努力想把裴泠泠弄成和自己一个频道,也不过是徒惹争吵罢了,起不到任何作用。随着年龄增长,他也认识到了其中的不可能,慢慢的也就不那么执着了。更何况,他们有几年没有见面了,本着“远香近臭”的原则,他也不会在裴泠泠面前露出以前那种表情。 他正要解释给她听,谁知道裴泠泠一抬眼,像是看到了谁,连忙拿出手机来,拨了个电话号码过去,然后瞬间从在他面前的阴阳怪气切换到了甜蜜模式,“盛先生,好巧。” 唐昭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不远处一群灰蒙蒙的人中间,看到了盛朗熙。 第四十六章 盛朗熙也看到了他们,跟那群人说了些什么,站起身来朝裴泠泠他们这桌走来。他看到裴泠泠很开心,眼睛里都好像在冒星星一样,“真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说完才跟唐昭理打了声招呼,“唐总。” “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任谁被那样的目光看着想必心情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裴泠泠收起了之前对着唐昭理的那副尖酸刻薄,对盛朗熙说道,“我们有一阵儿没见了,最近在忙什么?”语气熟稔得好像一个好朋友。 盛朗熙有点儿害羞,“还不是那些。”他伸手指了指那边正在吃饭的那群人,“我们剧组出来聚餐。” “这次你那个经纪人没有跟着你吗?”裴泠泠偏头看着他,“我还以为连你上厕所他也要跟着呢。” 被她这样一打趣,盛朗熙有点儿不好意思,“他看我,是看得比较紧。”目光落在她和唐昭理身上,盛朗熙眼睛里的雀跃减下去几分,“只有你们两个吗?”前夫前妻坐在一起,好像交谈甚欢,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又有重新燃起的苗头? 但马上,裴泠泠就给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我跟他出来帮啵啵看幼儿园,时间晚了就在外面吃了。” 听到这里,盛朗熙只感觉自己浑身一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十分自觉地坐到裴泠泠身边,说道,“她这么小就送去幼儿园了?真可怜。”大概是想起了自己曾经念书的那些惨痛经历,盛朗熙脸上浮现出几分戚戚然。 对面的唐昭理看着他坐到裴泠泠身边,而裴泠泠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越发觉得刺眼,他若有若无地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跟泠泠上学的时候成绩都还不错,啵啵是我们女儿,上学什么的,她应该不会排斥的。”唐昭理脸上笑容扩大了几分,看着盛朗熙说道,“盛先生十几岁就在娱乐圈闯荡了,想必在学校的时间不多。”这是在暗示他没文化了。 也不知道盛朗熙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怎么样,他点了点头,回答得理所当然,“对啊,我在学校的时间是不多,因为我压根儿就不喜欢上学。不过,”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等我后来出去拍戏了,才发现待在学校里挺舒服的。跟导演比起来,老师骂人太温柔了。” “噗。”裴泠泠绷不住,笑了出来,唐昭理没有想到自己一招出去,对方居然是这么接的。他在商场上见过太多长袖善舞的了,没有其他含义的也能给你解读个十七八种来,别说这种本来就有指向性的。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像盛朗熙这样。难道不喜欢读书,不应该引以为耻吗?为什么他一点儿不害臊?! 唐昭理借着喝水的当口转过脸去不想看他,偏偏他们两个的对话还是止不住地飘到自己耳朵里,“始终都还要让她上学的,不可能一直不去吧?说到这件事情,我还没跟啵啵商量呢,也不知道她排不排斥。” 带孩子这种事情,盛朗熙是不懂的,但是他脸上却丝毫不耐烦都没有,反而看着裴泠泠,那副样子,别说她在说啵啵,她就是在外面骂街,盛朗熙也能用这么崇拜且深情的目光看着她。“啵啵那天回去之后还跟我说起过你呢,她让我下次约你一起出来。” “真的吗?”盛朗熙简直喜出望外,“那可真是太好了。” 完全被忽略掉的唐昭理凉凉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觉得裴泠泠撒谎简直不打草稿,他原本想说什么的,但是转念一想,最终还是算了。裴泠泠这人要面子,借女儿撒谎撩汉这种事情他还是不要给她抖落出来了,免得她等下恼羞成怒把什么事情都怪在他身上。只是这两人,也太恬不知耻了,当他是死的呢? 不等他表示不满,裴泠泠已经在开始征求盛朗熙的意见,“要不要过来吃?” 盛朗熙倒是很想,然而那边还有剧组的同事,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边,对裴泠泠说道,“算了,我那边还有客人。” “也行,下次我们一起。”裴泠泠也理解,并不勉强他。盛朗熙听见她这样承诺,立刻又开心起来,“好啊,下次把啵啵也带出来。”他站起身来,“那我先过去了。唐总,告辞了。” 唐昭理对他矜持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走了。 等到盛朗熙一走,唐昭理立刻当着裴泠泠把他的不爽发泄了出来,“我说裴泠泠,你要撩汉要把小鲜肉也不用打着啵啵的旗号吧?啵啵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很想见他的?” “我们母女间的私房话,你怎么会知道的?再说了,我裴泠泠撩汉,什么时候需要借助外力了?你看他那个样子,我还需要借助什么外力?”裴泠泠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唐昭理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的审美一向有问题,除了我之外,你的前任无一不在说明你的审美。虽然跟我结婚吧,能扳回一城,但是这并不能说你审美有了长足进步啊。”她笑了一下,“现在看我离了婚还有长得那么好看的小男生追我,怎么?很心酸吧老男人。尤其是一对比,你只有你大嫂那个老女人可以觊觎,那就更心酸了。” 唐昭理要被她气笑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裴泠泠已经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你们两个,一个老男人和一个老女人,倒是挺般配的。要不然凑合在一起得了呗,反正都是旧情人,也就别挑了,省得遇到个新人再磨合,也免得你们两个出去再祸害无辜。” “裴泠泠女士。”唐昭理忍无可忍,“需要我提醒你,你自己也是一个学龄前儿童的妈妈吗?说到年纪这个事情,我觉得差个两三岁,也并不算什么。你骂别人的时候可以先想想自己。” “我怎么能跟你们一样呢。”裴泠泠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不可思议的话一样,用一种“你们这种凡人,怎么能跟我一样”的语气说道,“真正的美人,不管是二十岁三十岁还是四十岁五十岁,甚至六十七十,那都是一如既往的美人,只有一般的美人,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容貌改变。” “你直接说我们没你好看呗,绕那么大一个弯子干什么?”唐昭理白了她一眼。 “对啊,你很有自知之明嘛。”正好服务生上菜来,裴泠泠才结束了对唐昭理和何苏的单方面挖苦。 吃饭吃到一半,裴泠泠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招来服务生,指了指盛朗熙那边,说道,“那桌的钱我结,等下问就说是盛先生结的账。” 唐昭理看着她把卡拿出来,付了盛朗熙那桌的饭钱,忍不住冷笑,“没看出来你这么殷勤啊。”她付了那边的款,却完全没有要把他们这桌的饭钱给了的意思,“裴泠泠,你要给钱怎么只把他们那桌给了!” 裴泠泠睨了他一眼,“要不然呢?我们这桌你不打算给钱吗?”她还要倒打一耙,“没看出来啊,唐昭理你这么小气。” 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裴泠泠只给盛朗熙那边,还要把人情记在盛朗熙头上,她对那个男人如此上心,自己这边却连付钱的意思都没有,这算什么! 他当然不是在乎那一顿饭钱,他什么时候在乎钱了?更何况是跟女孩子在一起。但是裴泠泠又什么时候是在乎钱的人了?她这样做,摆明了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在她心中,盛朗熙更重要才是! 唐昭理气得额角青筋乱跳,“你要给钱就一起给了,这样区别对待,什么意思?” “我不给!”裴泠泠抬起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的殷勤只对对我殷勤我又刚好看上的人,其他人没门儿。再说了,凭什么要我给钱?这地方是你选的,我才不给呢。” 她脸虽然板着,但仔细看却带了几分恶作剧般的意味。唐昭理生气的样子,极大地取悦了她,反正现在只要唐昭理不高兴,她就高兴。当初他不也是一样这么对待自己的吗? 唐昭理为什么生气她怎么会不懂?无非就是觉得,他自己还比不上一个盛朗熙呗,然而在她眼中,他的确比不上盛朗熙啊。 她心中涌起一阵大仇得报的快意,看着唐昭理气急败坏,心情越发畅快起来,居然还有闲心,低头夹了两筷子菜。 “不许吃!”唐昭理一把抓住她的筷子,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裴泠泠居然还有心情吃饭! 真的......真的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裴泠泠手一松,把筷子仍给他,自己拿了个勺子吃饭,根本不管他是不是气得不行,那副模样,还颇为悠哉。 唐昭理见她那样子都觉得浑身不舒服,按照他的脾气,应该马上拍桌而起拂袖而去才对,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场子没能讨回来,他走了就代表着输,这次他居然没有离开。 但是饭肯定是吃不下了,他瞪着裴泠泠,在她的优哉游哉当中,吃完了这顿午饭。 服务生过来结账的时候,唐昭理拿出几张大钞放到桌上,“不用找了。”也不看裴泠泠一眼,转身出去了。 出去的那一刻他在想,这顿糟心的午饭,终于吃完了。下次,他再也不要在有盛朗熙的地方吃饭了! 并不知道自己躺枪的盛朗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第三十三章 第四十七章 一直到他们两人看完所有的幼儿园,唐昭理的心情都没有好起来。反倒是裴泠泠,虽然脸上淡淡的,但是好像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虽然知道自己先开口有点儿不符合他的性格,但是唐昭理还是忍不住问她,“看见我心情不好,你心情很好?” “对啊。”裴泠泠想也没想就这么回答。 唐昭理:....... 他被气笑了,“让我生气你就这么开心?” “对啊。” 麻蛋!这谈话简直分分钟让人掀桌的节奏。唐昭理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砖头看向裴泠泠,“为什么?” 为什么? 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一样,裴泠泠“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唐昭理眉心跳动,感觉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笑了一声,凉凉地开口了,“这要问你啊。你当初,不是就喜欢这样对我吗?” “高兴的时候逗弄一下,不高兴的时候就一脚踢开,我日子过得顺心你就不顺心,我日子过得不顺心了你才顺心。”裴泠泠偏头看向他,“现在易地而处,你就不习惯了?我还以为唐总你超然物外,成天一副要为被人着想的样子是真的呢,却没想到这为人着想,也要分对象的。你嫂子就可以,不仅你要为她想,连我也要为她想。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她后面的那个字拖得很长,一唱三叹,跟唱戏一样,满满的都是讽刺。 听到她这样说,唐昭理从中午就熊熊燃烧的怒火反而偃旗息鼓了,“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生气?” 裴泠泠一笑,“早就跟你说了,别动不动脸那么大。我想给盛朗熙做人情是真的,不想给钱也是真的,至于让你生气,那反倒是附带的。只是你这样问我,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我都是在按照你的路子走,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车厢当中,瞬间安静了下来,裴泠泠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反而把人问住了。唐昭理抿了抿唇,觉得嗓子干得可以。他不开口,裴泠泠也不问,好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无所谓一样。 唐昭理看着她那副样子,觉得一颗心都好像被人掏了出来一样,他从来没有这样忐忑过。然而再忐忑,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其实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关于我大哥的事情。” 起头是他大哥,后面肯定要牵涉到何苏和唐昭理,大概是因为他不想让裴泠泠从一开始就排斥,所以选择了一个最“无害”的切入点。然而裴泠泠还是打断他,“既然之前都没有说,那还是别说了。不管是你跟你大哥还是你跟何苏,或者你们三个人之间那能够排列组合的爱恨情仇,都跟我没关系。” “开车吧。”她说完却不见唐昭理动,裴泠泠笑了一下,“怎么?我不听你那些陈年旧账,你就不打算送我了?也行。”她说着就要开车下去,“我让人来接就是了。” 一只手先她一步,拉住了车门的把手,裴泠泠转头看向唐昭理,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这就没意思了啊,你要是想说大可以找何苏去说,何必非要攀着我一个外人?当初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你们的那些事情,现在更不想了。” 唐昭理却没有放弃,径自开口道,“我大哥的死,跟我有关。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我,他不会离开。” 人已经不在了,况且现在唐昭理又是一副如此沉痛的样子,虽然裴泠泠很想走,但是考虑到对方的接受能力和她一贯的教养,虽然没有转过身来,但到底是没有坚持开门走人了。 唐昭理见她不再执意离开,以为裴泠泠愿意听他讲过去那段事情,心中一松,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酸涩。他以前......何尝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赢得她的关注?虽然的确是很想跟她说一说那件事情,但这样,始终有一种拿过去博同情的感觉。 唐昭理在心底叹了一声,缓缓说道,“我跟何苏两人之前是情侣,你也知道,但是这件事情,我哥当时并不清楚。那会儿......我都打算跟何苏一起回来见家长了,谁知道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两个没能在一起,自然也就没能回来见家长。她交了一个新男朋友,那个新男友,就是我大哥。” “直到后来何苏嫁进我家,我才知道原来我所谓的大嫂,就是我曾经的初恋。”好像喉咙含了一坨烟,唐昭理开口得分外艰难。“我......”他低头一笑,有嘲讽有酸涩,“当初何苏突然要跟我分手,却一直不肯告诉我原因,那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答案,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她了,她却成了我的嫂子,我当然没有办法接受,总想找她问个清楚,然而她却始终避而不见,躲着我。” “终于有一天,我大哥出差,父母也不在,家中只剩下我跟她两个人,她是不愿见我的,回来拿东西马上就要到朋友那里去,谁知道被我堵在了家里,我就是在那里问她,为什么当初要离开,又怎么会成了我的嫂子。” 他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前面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她是不是有其他什么原因,甚至还恶意地揣测过她是不是受到了我大哥的什么胁迫......我问她,问急了她就告诉我,她是为了钱才和我大哥在一起的。”唐昭理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这样的话,我是不会相信的,就在我非要跟她问个清楚的时候,我大哥突然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他走的时候忘了一份文件,临时调转车头回来拿的,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那段让我们几个人都尴尬的往事,就这样......大白于天下。”唐昭理闭上眼睛,仿佛那段回忆不堪重负。过了半晌,他才继续说道,“大哥当时的表情称不上好,我看得出来他心情很糟糕。这样的事情,任谁碰上了也会觉得难以接受吧。他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再谈’,便匆匆离开。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当时回来的时候,因为司机临时有事被叫走了,是他自己开的车,车子开到半路上,出了车祸,我哥也死在了那场车祸当中。交通部门给的结论是,他中途分神,才没有看清楚迎面撞上来的大卡车......”唐昭理低下头,“如果不是他听见了我跟何苏的话,也不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他说完,车厢当中有一阵短暂的静谧。裴泠泠觉得唐昭理可能是在等她的反应,于是干巴巴地开口道,“人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你节哀。”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出她的敷衍,连装一下都不愿意。 唐昭理感觉自己送出去的心,就这样被人轻飘飘地接过,他满心欢喜地以为,对方接到他这样一番真心实意地剖白,会拿过去珍而重之地放起来,没想到却只换来她的一个漫不经心的迎接。 他看向裴泠泠,心里很难得地升起几分委屈来,唐昭理这一生顺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委屈过。是真的委屈,好像自己一番情谊得不到应该有的对待,偏偏他既不能像女子一样哭泣,也没有立场痛诉这个人。 哦,还有失望。 唐昭理的目光太明显了,让人忽视不得,裴泠泠转过头来冲他笑了一下,“要不然你让我说什么?虽然你大哥不是你杀的,但都知道他的死跟你们有关,难道你要让我跟你说,这件事情不关你的事吗?”她轻笑了一声,脸上满满都是讽刺,“别逗了,这种谎话说出来也要有人相信才行。我愿意说,难道你就愿意信吗?” “可是你说都不愿意说。” “是啊,明知道是谎话,还这么蠢,我为什么要说?”扭头看人的姿势实在不好受,裴泠泠干脆坐正了,“你希望我这样说,无非是想让你心里好受一点儿,但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觉得自己现在笑起来的样子一定很像一个恶魔,“你今天告诉我你大哥的事情,无非就是想拐着弯告诉我,你这么优待何苏,是有原因的。因为如果不是你,你大哥不会死,她不会没有丈夫,唐麟不会没有爸爸,你的父母也不会对她这么有意见。但是唐昭理你扪心自问,当初我俩在一起的时候,假如你哥哥真的还在,你真的不会对她那么好吗?” 她弯唇一笑,“当然了,你完全可以说这种假设根本不存在。但是事实如何,你我心里都清楚,何必再自欺欺人?说到底,你现在就是在开脱,替你自己当初开脱。没用的,虽然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说这些,但是整件事情说到底,还是在为你自己。” 她伸手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谢谢你今天中午的饭和送我这一程,后面的路我自己打车,不麻烦了。” 第四十八章 第20节 唐昭理看着裴泠泠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随手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直到车的影子消失了,他都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裴泠泠刚才的话,好像一记耳光一样,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自己的剖白在裴泠泠眼中竟然是这样。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眼巴巴地把脸凑到她面前去给她打,偏偏打完了还不能对她有什么。谁让他自己先犯jian的呢? 但是平心而论,裴泠泠说得没道理吗?并不是。他告诉她那些,一方面是想在她面前装弱小博同情,另外一方面,也确实是想听见她说一声,那件事情不管他的事。背负他大哥的死那么久,他也累了,虽然裴泠泠一句话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起码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儿。但连这一点儿好受,连这一点儿面子上的东西她都不愿意给,真是......让人难受。 车厢里好像还留着几分她身上的香味儿,不是香水的味道,应该是沐浴露之类的。唐昭理这才隐约想起来,好像自从有了啵啵,一般场合裴泠泠都不再用香水了。她以前是那么精致的一个人,连脚趾甲都要保养得好好的,为了啵啵,她实在牺牲了许多。 裴泠泠这个人,八面玲珑,面面俱到,说起话来能把死人说活,她不愿意粉饰太平的时候,那就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她真的不愿意理会这个人,连最起码的面子都不想给。裴泠泠虽然尖酸刻薄,但......唐昭理想了想,像这样当面捋人家面子的,还真是不多见。 果然啊,她对自己的厌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唐昭理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跟裴泠泠的这段婚姻,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这么讨厌自己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才跟她结婚的时候,他总想着能够把裴泠泠身上那些他看不惯的臭毛病给扭过来,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后来她生了孩子,因为家庭的关系,他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男人是不会明白女人生产怀孕的艰辛的,在他看来,家中有老年人有保姆,几个人围着她一个人转,想出点儿什么事情都难。但是后来,他自己带了啵啵,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啵啵现在已经有那么大了,能听懂话,叫她做什么一般情况下都会去做。可是放在以前,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真要是哭起来能把人急死。唐昭理自认对啵啵比较疼爱,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尤其是在看到她被裴泠泠要求那么严格的时候。但是母亲跟父亲,到底不一样吧?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早在肚子里就跟她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后面又由她一个人带了那么久,她看重啵啵,也是应当的。唐昭理之前让啵啵去做配对,觉得痛一下能救一个人还算是一桩划算的生意,但是现在再让他做出同样的事情,他也会像裴泠泠当初那样,先去外面试一试,如果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让啵啵去配型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初孩子不是他生的他养的,就算是父亲,也没能产生很深的感情罢了。 父亲想要跟新生儿产生更深的感情,情感互动是免不了的,可是当初无论是裴泠泠在怀孕的时候还是啵啵生下来,他都没有放太多的心思在她们母女身上。他总觉得,家里那么多人,裴泠泠又是个超人一样的,她们两个,肯定不会有什么的,但是那天听陈阿姨说,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难怪裴泠泠那么有意见。他对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好那么耐心,对自己家的孩子却相当敷衍,虽然他觉得情有可原,但是在裴泠泠眼中就是不能接受。 裴泠泠可能永远想不到,她对唐昭理的一顿冷嘲热讽,反而让他开始反思了,如果她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当初说不定会早点儿骂他。不过骂人这件事情也要讲究天时地利的,时移世易,几年前讲跟几年后讲,效果不一样。毕竟经历不一样。 唐昭理回到家之后心情一直不太好,今天不是礼拜天,啵啵留在唐宅没有走,唐麟上学去了,家里就剩她一个小孩子,没有了玩伴,她十分无聊。听说父母今天去给她选学校了,之前裴泠泠就跟她说过,学校里有很多跟她一样年纪的小朋友,所以啵啵乍然之下对学校还是很向往的。 看到唐昭理回来,她连忙小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问道,“爸爸你今天给我找的学校怎么样了?我明天可以去上学了吗?” 还没见过上学上得这么积极的。唐昭理一把将她抱起来,跟她解释,“还没定呢,要跟你妈妈商量了再说。”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啵啵的语言系统发育得很好,大部分情况她是能表达得很清楚的,而且对绝大多数事情都有个底。唐昭理知道这样的小孩儿一般的敷衍糊弄不过去,通常情况下,他都会耐着性子跟啵啵解释。 啵啵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奶奶他们去接哥哥了。”唐麟身体不好,加上年纪比较小,上下学都有人去接,但是像今天这样唐渭和刘娟子两个人都走了,还是少见。 “奶奶他们有没有说为什么出去?”唐昭理抱着啵啵坐到沙发上,问她。 “好像爷爷是有事情。”因为啵啵能听懂能复述话语大意,家人要出去做什么一般都会让她带个话,虽然有电话,但可以锻炼她,也是一桩好事。 唐昭理点点头,这才对嘛,他们一般不会把小孩子随便丢下的。家里除了陈阿姨就没人了,唐昭理看着坐在他膝盖上面玩娃娃的啵啵,问她,“你在美国的时候,都是妈妈带你吗?”虽然早就知道是裴泠泠带她,但是还是想问问。 “嗯,有的时候小姨也带我。”詹甜甜在美国上学,并不时常回来,裴爽跟在她身边,在裴泠泠那边待的时间很少。 “外婆呢?” “不带。”啵啵摇了摇头,“外婆不常见的。”她大概是跟唐昭理一样,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是裴泠泠解决不了的,哪怕她离了婚,就剩下她和一个小女儿,裴爽对裴泠泠也没有半分的担心。 是因为在父母那里受这样的薄待太多,所以习惯了吗?唐昭理忍不住想。 “珍妮很好,我可喜欢她了。”啵啵瘪了瘪嘴,“但是她没能跟我们一起过来,我还想去回美国看她呢。” 珍妮就是裴泠泠在美国给啵啵找的那个保姆,是个白人女性,因为年轻的时候丈夫女儿去世,嫁人之后就没有再生了,看着啵啵,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对她一直都很好。唐昭理也见过她几次,确实是个很善良的女性。当然了,如果不善良不能干,也不能让裴泠泠留她那么久。 啵啵之前在美国的时候中英文都讲,连带着还让珍妮学会了几句。但是长时间地讲英文,让她的中文发音不是很标准,回来之后唐昭理和裴泠泠就在有意识地纠正这个问题。她之前的话还说得很好,后面提到“珍妮”,又开始朝塑料普通话拐去。 唐昭理纠正了她的发音,说道,“宝贝儿,虽然你是在美国长大的,但是这里才是你的家,到美国,不应该用‘回’,而应该用‘去’。我们这里才是回。” “嗯。”啵啵点了点头,“去美国。”一字一顿,吐字非常清楚。 唐昭理心里升起一种小小的成就感来,教会孩子一件事情,学会一个新的东西,甚至是哪怕读清楚一个字一个词,已经足以让父母感到欣慰了。难怪那么多早教书上都说,在孩子幼年时期,父母的陪伴相当重要。因为不仅可以给孩子足够的安全感,就连父母自己,也能从其中得到相当大的满足和愉悦。生命的交替,不仅仅是生命上的,更多的还是有感情上的。这样相处下来,时间一久,自然就成了难以割舍的父女情。 也难怪当初他对裴泠泠的担心无动于衷,因为原本他就不能很准确地理解她的痛苦和感情,加上两人的立场不同,争吵简直是必须的。 裴泠泠手上两个项目已经在往前推进了,经过他们公司高层的反复研讨,决定还是把超市一类的给租出去,他们负责物业就好,其他管起来太费心,比起挣的那点儿钱,他们这边的人力更耗不起。 从外面谈完事情回来,裴泠泠让司机送其他人走了,她自己跟裴珏一辆车,打道回公司。 车子从外面驶进来,正要到车位上面,却没想到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不偏不倚,正好站在中间。 裴珏看了那人一眼,隐约有点儿印象,可是,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十四章 第四十九章 裴泠泠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车子前面的那个人,不等她开口,裴珏已经探出半个头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人正是付岩,几年不见,好像比之前成熟了几分,以前时常挂在脸上的那种愤世嫉俗不见了许多,整个人也变得沉静起来。 他走到车子前面,看着坐在车里的裴氏姐弟,“我想问,詹甜甜在哪里。” 听到他这句话,裴泠泠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很快,几乎是一闪而逝,转眼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付岩和詹甜甜的事情,裴珏也知道一些,他听到付岩这样问,偏头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他,“在美国啊,你去找她啊,是不是没钱?我可以给你啊。”付岩以前最怕人家说他没钱,看不起他这样一个穷小子,詹甜甜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那个地方用钱用浪费了,惹来付岩不高兴。虽然付岩从未承认过她是自己女朋友,然而她还是尽可能地想给他留一个好印象。 谁知道付岩听了他这样的话,居然没生气,反而垂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恳求道,“拜托你们,告诉我。”说的很缓慢,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一样。 裴珏偏头,“告诉你了你又能怎么样?去找她?再去伤害她一次吗?我有神经病啊,让你去接近她。”裴珏不耐烦地抬了抬下巴,“喂,姓付的,你走不走,我要停车了。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浪费不起吗?” 付岩却依然站在车子前面,动也不动一下。 “嘿。看来你还是真是不想走了。”裴珏原本看见他就没有什么好脸色,这下更是急得想要下去打他。安全带都拉开了,谁知道旁边的裴泠泠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开车。” “可是......”他想说可是前面有人呢,裴泠泠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说道,“开过去。”裴珏还要反抗,只听裴泠泠又说道,“没事的,我赌他不敢站在那里。”裴珏一想也是,任何人看见车子撞过来了,都没有不躲的道理,就算自己不想躲,但是身体也是骗不了人的。裴珏想明白这个道理,坐回到位置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踩下油门朝着付岩开了过去。 “吱——”性能良好的车子在水泥地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刹车痕迹,裴珏有些无奈地把脚从刹车上拿下来,偏头对裴泠泠说道,“姐,我还是不敢。” 裴泠泠瞥了他一眼,解下安全带打开门走了出去。 车子就停在付岩面前,刚才裴珏要撞上来的时候他也没有离开,虽然脸上镇定,但是额角的汗水已经泄露了他的心思。裴泠泠走到他面前,付岩那双黑得剔透的眼睛珠子终于后知后觉地转了一下。她抬头看向付岩,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就为了知道詹甜甜在哪里?知道了然后呢?你去找她,想和她再续前缘?”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哂,“是啊,像我妹妹那样,对你言听计从还家财万贯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不多了,最重要的是她单纯,爱你,不管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都能原谅你。这样的好事情上哪儿去找?只要抓住了她的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少奋斗几十年,任何男人面对这样的诱惑,都要先犹豫一下吧?我说的对不对?” “......不是。”付岩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只是......想见见她。没有别的意思。” “那为什么是今天,不是之前呢?你想见她,别告诉我是为了当初你害她自杀所以愧疚啊。当初都不愧疚,过了几年才来,你这反映是不是太慢了点儿?”裴泠泠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轻飘飘的,漫不经心中又带着几分轻慢,对于自尊心强的人来讲,最受不了了。 付岩这些年想必他那点儿性子也被现实磨得差不多了,原本他最受不了的态度,现在居然也能忍下来。“我知道,我当初做了很多不应该的事情,就算那个时候不喜欢她,被她追得烦了,也不应该......”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些事情原本是应该当着她的面说的......你们既然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他低下头,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黯然,“我有我的办法找到她。”其实这话不过是在自我安慰罢了,当初詹甜甜闹自杀,马上就是她父亲去世,再后来就是她一家人出国,这一去就是几年时间,一家人从未回来过,他如果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裴泠泠想笑,又觉得有些讽刺。付岩在她眼中一直都是一个掂量不清楚自己重量的人,他也就敢在詹甜甜面前张牙舞爪了,空有一身骨气,却抱着所谓的原则钻进了死胡同。这样的人,她无论如何是欣赏不起来的。更何况当初他跟詹甜甜还有那样一段旧事,不管谁对谁错,只要是伤害到了她的人,她都觉得这个人不可原谅。 她的目光在付岩身上打量了一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工作之后的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起码不用像以前在学校那样还要担心学费和生活费了。裴泠泠闲闲说道,“那就祝你好运了。”反正现在詹甜甜也在国外,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付岩,他想见,也要詹甜甜愿意见才行。 付岩笑了一声,有苦涩也有酸楚,低着头从他们车位那里走了出去。 裴泠泠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轻哼了一声,再也不管这个人,拿着包包到电梯口去等裴珏了。 裴氏这边宣布了盛朗熙做他们新公寓的代言人,地铁杂志公交站上面的到处广告已经彻底铺开了,这个城市任何地方,都能看见盛朗熙那张清隽的脸。毕竟先打响了头阵,又有不少公寓都装修好了,属于拎包入住,加上周围环境很好,纵然先前经历了那些,但还是在一开盘的时候就卖出去了不少。 眼见着有个好的开头,裴氏上下都觉得算是有了个开门红,裴泠泠心情也高兴,一高兴在看到盛朗熙发来的宴会邀请的时候,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然而等到她要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是一个电影各方面的宴会,虽然也有商人过去,但基本上都是跟电影产业有关的,她从未涉足过这方面,也没有这个打算,她去,感觉还是有点儿不合适。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她不是很喜欢去这样不是她主场的场合。要考虑到主人家的面子,她就要收敛,但是她裴泠泠这一生,最不习惯做的就是收敛啊。 话已经说出去了,再反悔好像也不太好,就在她暗恨自己回答不过脑的时候,裴珏给她送来了一个好消息,这场宴会,他也要去。 裴小少爷一向致力于在娱乐圈里开疆拓土,那地方美人多,符合他审美的也多,更方便他展现自己花花公子的风流魅力。虽然裴珏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裴泠泠交给他的任务没有哪一次能完成得让她满意的,但是不得不说,他这几年在娱乐圈里捣腾,还真让他捣腾出了点儿名堂来。 既然裴珏要去,那她跟着去也不算什么了,很正当。裴泠泠第一次觉得,裴珏办了件人事。她将手机收回来,吩咐助理给她把造型师请来,她打算过去。 盛朗熙会接到邀请,那也是因为上次裴泠泠跟他说的芦溪导演的新戏他参与了,已经官宣了,算是男二。虽然不是男一号,但作为一个刚从电视圈踏足到电影圈的新人来讲,又是大导演的作品,盛朗熙已经很满意了。 他比裴泠泠先到,来了就站在外面等她,天气已经冷了,他的修身西装外面还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看到裴泠泠的车子驶进来,盛朗熙下意识地在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让他的装扮看起来更精神。 裴泠泠一下车就看到他了,“哎呀”了一声,笑着问道,“你在等我吗?” 被她这样一问,盛朗熙反而不好意思了,笑着点了点头,“是的。”他看见裴泠泠身上搭了件外套,又把自己手上拿着的那件紧了紧,“我还以为你没带衣服呢。” 裴泠泠看了他手上的衣服一眼,将自己身上的那件拿了下来,“正好我觉得这件有点儿热,里面开着暖气,我怕到时候出汗就不好了。” 她站在灯下,灯光璀璨不及她的笑眼,盛朗熙被她那一笑晃得有点儿发虚,他见裴泠泠要伸手过来拿衣服,便先一步把衣服给她披在了身上。“到门口还有一段路,先披着吧,免得感冒了。” 裴泠泠点点头,任由他给自己披上衣服。然后,盛朗熙伸出手臂来,笑意晏晏,“可否赏脸,与我一同进去?” 裴泠泠朝他做了个提裙礼,伸出手腕,挽在了他的手臂上。 第五十章 裴泠泠今天穿了一条湛蓝色的露背拖尾长裙,裙上镶满了人工钻石,被灯光一照,好像满天繁星都穿在她身上一样。裴泠泠肌肤雪白,在星空般的蓝色映衬下越发显得白如碧玉,她挽着盛朗熙的手臂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全场的灯光仿佛都不自觉地打在了她的身上,她在一瞬间仿佛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对这种万千目光注视着,裴泠泠早已经习以为常,她虽然很想表现得低调内敛,然而眼角眉梢的春风得意却怎么掩饰不住。盛朗熙侧头看了她一眼,斯人美丽至此,简直让他目眩神迷。 他们两个走下来,有相熟的人上来打招呼,裴泠泠一一回礼过去。这场宴会,虽然她没有出资,但无疑,只要有她的地方,她就是全场的焦点。 从进来那一刻开始,就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裴泠泠很想忽视,然而那目光太强,让她几番努力都只能作罢。眼看着唐昭理手持酒杯走上来,裴泠泠跟盛朗熙低语了一声,让他先去找熟人,自己端着杯子,在那里等着。 唐昭理原想直接路过她身边不理她的,但是对面又没有熟人,况且他也不是很想这样让裴泠泠吃瘪,端着杯子走到她面前,跟她轻轻一碰,“盛朗熙邀请你过来的?” “嗯。”裴泠泠点点头,“没听说你最近打算涉足这块儿啊。” 既然遇到了,唐昭理也不想瞒她了,“国外有个动画制作公司,最近打算做一部电影,预计明年上映,差不多正好是啵啵生日那时候,我打算投资一下,在里面找个讨喜可爱的角色,冠上啵啵的名字,算是给她的生日礼物。” “哟。”裴泠泠这就惊讶了,“你不是一向喜欢低调吗?一向觉得这些东西属于形式上,可有可无的?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唐昭理抿了抿唇,说道,“我觉得我以前就是不太追求形式上的东西,过于独断了。有些东西可有可无,有些东西却形式一下。啵啵生日,一生也就这么一次,我希望她能在小时候收到一份有意义的礼物。” 裴泠泠听他居然还会自我反思,更是惊讶了,“唐昭理,我发现这几年不见,你变化倒是挺大的啊。自我反思起来不比我差啊。” 他微微一笑,“你都在进步,没道理我一个人要倒退。”他顿了顿,说道,“啵啵是我的女儿,我爱她的心,跟你没有什么两样。”他脸上隐隐之间显出几分黯然,不知道是满场的灯光衬的还是怎么样,“之前我对她多有亏欠,现在也想给她补起来,只是你之前才教育过我,让我不许扯你的后腿,不能对她太溺爱,我只能找个合适的日子给她了。”说到这里,他眼中现出几分笑意来,“这不算扯你后腿吧?” 裴泠泠想了想,觉得也好,她总不能什么都不让唐昭理做吧?唐昭理不对啵啵做这些,就要对其他人的孩子做这些了,占着他的时间精力才好让他重视啵啵。“别告诉她。”孩子还太小,根本没有养成筛选信息的能力,也不知道大人的有些举动意味着什么,她不想让啵啵从小养成娇滴滴的性子。她虽然骄纵但是正式场合从来不掉链子,虽然矫情,但是从来不在重要事情上面矫情,她不想她女儿最后变成不知所谓的蠢货。 唐昭理点点头,承认裴泠泠的许多观念是正确的。家中再富有,那也不是下一代的,要想成长要想能够承担,必要的能力是要有的。一味被父母娇养着,最后只会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父母在的时候还有人帮她扛着,等到父母不在了,那她怎么办?况且,人这一生,该自己的责任必不可少,旁人不能替她承担。纵然是家财万贯如他们,生老病死这样的人生经历还是必须要经历的,如果什么都不让啵啵承担,那她将来怎么办? 为人父母的,总是希望能把自己所有的爱都浇灌在孩子身上,但又生怕太多的爱将孩子溺死,这样两难的境地,如果没有当过父母,想必是不知道的。 裴泠泠目光在场中环视了一圈儿,发现何苏今天也到了。她用手臂轻轻碰了碰唐昭理,“诶,你不上去跟你旧情人打个招呼?” 唐昭理嘴角露出一丝笑,“我不是过来了吗?” 裴泠泠微微一愣,才发现自己刚才这句话把她也套进去了。他们两个是前夫前妻的关系,可不就是“旧情人”吗? 两人再次见面,唐昭理终于从她那里讨了点儿便宜过来,乐得脸上止不住笑,端起酒杯来大大地喝了一口。 裴泠泠见他幸灾乐祸,眼中也浮现出几分促狭,“‘情人’、‘情人’,当然就不是正当的了,我俩之前好歹还是领过证,正儿八经国家部门盖章认定的,别乱扯关系了。” “我说的是婚前,你又扯到哪里去了?”唐昭理含笑看着她,婚前没证,认定什么?他见好就收,不把裴泠泠惹急了,“那边有人叫我,我先过去了。裴总好玩儿。” 唐昭理刚走,魏洁就过来了,她走到刚才唐昭理站的那地方,“我看你跟你前夫相谈甚欢,就没有过来跟你打招呼。你们现在的关系,看上去倒是比之前结婚的时候好。” “那是因为我看开了,觉得很多事情没必要跟他计较。”裴泠泠十分大气地说道。 魏洁却深以为然。像唐昭理和裴泠泠这样的人,性格都比较尖锐,经常是针尖儿对麦芒,谁也不让谁。生活当中自然要为很多琐事吵架,细想起来也不觉得奇怪。现在两人分开了,不管是远香近臭还是因为觉得不是夫妻了没有必要那么计较,反而比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关系要更好。 她没有再去追究裴泠泠和她前夫的事情,要知道越是骄傲的人越是不会吃回头草,他们两个又都是在商场上打转的人,八面玲珑,别说是离个婚了,就是杀了对方老爹挖了对方祖坟,脸上该笑的时候都还是要笑。魏洁目光在不远处的盛朗熙身上落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八卦兮兮地问道,“诶,你今天又是跟我们的小鲜肉一起进来的。” 第21节 “对啊,怎么了?” 怎么了?“外面都爱传你们......两个有意思,是不是真的啊?”魏洁还说得比较委婉了,一个离过婚的大美人,家财万贯,和一个刚刚在事业上崭露头角的小鲜肉,这种组合,放到哪里都十分引人联想。况且,“听说盛朗熙的那个电影角色,还是你给张罗的?” “不是,是裴珏正好是那部电影的投资人,我们这边就顺道做个人情了。况且,他代言裴氏的楼盘只收了友情价,都是开门做生意的,我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小男孩儿吃那么大的亏?以后还要不要在圈子里混了?” 小男孩儿今年也二十六岁了,发育完整,人鱼线腹肌齐全,偏生还有一身禁yu气质,惹来无数阿姨姐姐垂涎。 魏洁仔细咂摸了一下裴泠泠的意思,见她没否认,还有点儿惊奇,“你还真对他有意思啊?” 裴泠泠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儿,“我刚才说的你没明白啊?”她就算对盛朗熙亲近一点儿,那也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对她口味好吗?再说了,到目前为止,他们两个的接触也就仅限于工作上面,魏洁这是成天在美男堆里打滚儿,酒池肉林的把自己给吃傻了吗?再说了,“我就是跟他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那倒也不是。”魏洁虽然身处娱乐圈,但是同为女人,对裴泠泠配盛朗熙这种搭配还是有点儿吃不消,“你们两人外形很登对,盛朗熙站在你面前也不会被你的气场压下去,但是我们这些吃瓜群众嘛,总觉得像你这样的24k纯正白富美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要不然就是什么科学家之类的,找个明星......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啊。当然了,我不是说明星就怎么样怎么样了,就是感觉和你......没有交点的那种,你明白吗?” 明白,她当然明白了。说到底还是觉得他们两个不配呗,不是外形上面的,而是职业和学历上面的。所幸裴泠泠也不是真的要跟盛朗熙发展一下,只是说她不排斥,但也并不勉强,听到魏洁这样说,也没有往心里去。 “话说回来,你的命真是好啊。”魏洁叹了一声,“别的不说,你的伴侣都是一等一的好看,还是我们这种凡人望尘莫及的,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啊。” 裴泠泠睨了她一眼,“难道他们有我当伴侣,命不好吗?” 魏洁连忙点头称是,裴泠泠又说道,“再说了,光是脸好看有什么用?眼瞎脑残才要命。”这说的就是唐昭理了。 魏洁心神领会她说的是谁,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何苏身上,裴泠泠有点儿惊讶,“这才几天不见啊,怎么她的对象又换了?” ☆、第三十五章 第五十一章 “你说的是那天在慈善宴会上的那个巴桑吗?”魏洁面露嘲讽,“那人可不是何苏的男朋友。” “你不是这个圈子里的,大概也不知道。巴桑这个人,不是汉人,原本家里面就是搞文化艺术方面的,有那么几分家底和眼力,前几年被他推上神座,作品拍出天价的那个程登就是他推出来的。何苏当初搭上他,也费了番心力。只是这几年巴桑走了下坡路,何苏的能力也确实赶不上程登,捧了几次都没能火。至于她今天挽着的这个男人嘛,那才是她正儿八经的男朋友。” 裴泠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何苏挽着的那个男人看上去有四十多,保养得还算好,身材也没有怎么发福,虽然长得不算特别出众,但浑身气质温文尔雅,让人赏心悦目。 裴泠泠垂下眼睛,没有说话。魏洁却像是看明白了一样,端起红酒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说起何苏,也是个狠角色,挖人墙角从来不手软。你出国之后不久她就搭上了现在的卢楚穆,哦,就是她旁边的那个。人家卢楚穆是有老婆的,而且他能有现在的成就,他老婆功不可没,可以说没有他老婆,就没有卢楚穆今天。但是呢,这两人就能当他老婆不存在,成天招摇过市。你看,男人现在连婚都还没有离,到哪儿都带着她了。” 裴泠泠微微一哂,并不说话。只听魏洁又说道,“何苏也是个脸皮厚的,人家正室找上门去,希望她能自爱,你猜她说什么?”魏洁一笑,“她说,‘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还真把她自己当成白莲花了。那段时间啊,知道这件事情的都拿她取笑呢。” 裴泠泠笑了出来,这人入戏还真是深,到哪儿都是一副受迫害的小白花形象。今天既然她在这里,那卢楚穆正儿八经的老婆自然是落败了。只能苦苦守着那张纸,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何苏这样的手段,就是圈子里那几位专门挑有妇之夫下手的女明星也自叹弗如。我们现在都在猜,卢楚穆的那个老婆,肯定是想拖着他们,恶心他们,反正死活不给那张纸。一天不给那张纸,他们两个一天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也算是稍微报了那么一点儿仇了。” 裴泠泠有些意兴阑珊,何苏不要脸到了这种程度,想必也不会在意那一张纸吧?说不定在她看来,没有那张纸当束缚更好。这样一来,她既能霸占着人夫,又能在另一边勾引其他人,一举多得,丝毫不妨碍她,还不用背上法律的枷锁。至于道德,那玩意儿对何苏来讲,早就不重要了。 “我那天看她跟巴桑那么亲密,还以为她的新男友是巴桑呢,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样的曲折。” “可不是吗?不怪你看走眼,不知道内情的都会这样认为。”魏洁续道,“有道是‘情之所至’,巴桑捧人也是要条件的,要不然,每年那么多美院学生,有的是有才华的,为什么非要捧何苏呢?” 这话的意思就是,何苏其实跟巴桑也不是那么清白了? “说起来,何苏也算是有几分本事的,她也有三十多了吧?算不上小姑娘了,却还是有不少男人往她身上扑,连巴桑那种看惯了美女的人也被她收入囊中。要不是手段太见不得人,我都想去跟她讨教两招了。” “你要学,我教你呀。”裴泠泠微微垂下眼睑,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洁,“豁得出不要脸,两招足以走遍天下,就看你的底线在哪里了。” 魏洁哈哈一笑,“这倒是实话,不是别人没有她美,而是别人没有她不要脸。” 裴泠泠从来都看不起何苏,知道她是个腥的臭的都喜欢钻的人,眼下更是鄙视她。一想到当初这人还想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她就觉得恶心。再一想她其实也算输了,心里更是郁闷,也没有了跟魏洁谈笑风生的兴致,“我出去走走。”便拿着杯子走到了外面。 刚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裴泠泠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寒颤。她把衣服拢了拢,靠在栏杆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主办方选了个好日子。听到后面有高跟鞋的声音,裴泠泠嘴角掀了掀,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讽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后面一个非常柔弱的女声响了起来。 “几年不见,你的气色倒是越发好了。” 裴泠泠微微转身,看了她一眼,说道,“当然,摆脱了讨厌的人,自然气色好。” “摆脱吗?那总有点儿逃跑的意思在里面呢。”何苏走到裴泠泠身边,看着她说道,“我看你跟昭理两个人刚才谈得还挺愉快的,不说的话还不知道你们离了婚呢。” 这是在提醒她,她跟唐昭理离婚,全是因为她何苏。真是不要脸。 手机就在包里,裴泠泠装作玩手机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嫂子你要过来耀武扬威就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她按下录音键,又翻出一款小游戏,边打边说,“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跟唐昭理也不会离婚,现在又何必要到我这里来假模假样地说这些?” 裴泠泠争强好胜谁都知道,要她承认自己输了,那简直跟登天没什么两样。突然听见她说这些,何苏还愣了一下,“你说的哪里话。明明是你们两个性格不合,又关我什么事。” “性格不合?倒还真是你们这样的人惯常用的借口啊。对那位卢先生的太太,你也是说他们性格不合吗?”裴泠泠含笑看着她,眼神中带了几分挑衅。 “那倒不是。”何苏性格看似绵软,但那也是在男人面前,当着女人,她可一点儿不软,“是因为她又老又丑,失去了女性魅力。” “哈。”裴泠泠突然一下笑了出来,“你长成这副模样还要去说被人丑?要是你才十八二十,说人老也就算了,你自己一把年纪,还好意思说别人老?哈,有趣。” 说这话的人是裴泠泠,她有一种可以碾压世间一切绝色的脸,何苏原本长相就偏于寡淡那一类,在她面前,更是不够看。更何况,裴泠泠本来就比她小,她前脚才嘲笑完卢楚穆的老婆,后脚就遭到了裴泠泠的无情嘲笑,真是报应不爽。 何苏脸上的表情有点儿精彩,她愣了一下才说道,“可是你好看你有钱你年轻,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甩了?唐昭理宁愿选择我也不愿意选择你,你拥有那么多,有什么用?” 对于何苏这样,美貌才华都是拿来把汉子的观点,裴泠泠一向是看不上的。她笑了一下,说道,“那照你这么说,你挤走了我,让唐昭理‘选择’了你,他就应该娶你了?那为什么现在你却当了卢楚穆的小三呢?还是说,”她脸上露出一个促狭的微笑,“你们这些搞艺术的,那方面这么乱?” 她这句话可谓是一击即中,何苏脸上表情更是精彩,裴泠泠却已经自顾自地开口道,“你别说什么唐昭理不娶你是因为你曾经嫁给他哥哥,那就算他真的顾忌他哥哥不娶你,喜欢着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当别人的第三者吧?还是说,其实他一边对你情根深种,一边又因为你是他嫂子,他不不能跟你有那张纸,你呢又不甘心不能名正言顺,所以你去当了人家的小三?” “不对啊,如果你真的这么在乎名分,那为什么还要当卢楚穆的小三呢?”裴泠泠看了她一眼,好像她就是地上的尘埃一样,“你这么觊觎自己的小叔子,你现在的男朋友知道吗?” 裴泠泠慢悠悠地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里,继续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醒一下了,玛丽苏的梦做太久没好处的,毕竟你......”她目光在何苏身上转了一圈儿,“年龄已经不小了。虽然年轻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有那么几个人追你,让你造成了一种,你是个万人迷的错觉,但你也应该知道,就我们当今国情而言,一个生过孩子的寡妇,要啥啥没有,只剩一张脸在同龄人中勉强能看,人品还比较低劣,你的出路并不多。也是该从虚幻当中走出来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说话可能不好听,但也是为了你好。”裴泠泠露出一个情真意切的笑容,补了一句,“你别往心里去啊。” 外面的冷风吹得脸上的妆都快要掉了,裴泠泠站了一会儿,冷得不行。既然已经把要说的话都说了,那她还是不陪何苏在这里继续吹冷风了。她转过身,身后的裙摆拖得长长的,好像一条美人鱼游入大海一样,款款朝里面走去。 何苏在背后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伸出脚来,用高跟鞋将裴泠泠的裙摆钉在了地上。 第五十二章 裴泠泠趾高气昂地转身离开了,根本没有意识到后面有人会用踩裙子这种办法让她当众出丑。她不是明星,不需要搏版面,就算摔倒了明天也不会引起人家注意,只要裴氏一压,就什么痕迹都没有。更何况,这动作也太蠢了,除了让她丢下面子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裴泠泠是没有想到,何苏会用这种笨办法。 但是办法虽然笨,可是有效果啊。她转身向下走的那一刹那,因为后面有人踩住了裙摆,裴泠泠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忍住了没有尖叫,但还是“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声音不算大,因为那地方没有铺地毯,所以膝盖和脚直接撞到了地板上面,疼得裴泠泠第一时间就皱起了脸。她想趁着没有多少人注意她赶紧爬起来,但是膝盖上传来生疼的感觉,让她一时半会儿没有力气。 何苏见缝插针,在背后“哎呀”了一声,走上前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很好,原本没有放太多注意力的人,这下全被她那声“哎呀”给吸引过来了。 裴泠泠暗暗翻了个白眼儿,骂了一句“不知死活”,一个人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唐昭理伸出一双大手,抱住裴泠泠的腋窝,把她从地板上提了起来,责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到哪儿了?” 裴泠泠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她冲那些看她的人笑了一下,又大方又端庄,简直要把她一辈子的大气温婉范儿都拿出来了。唐昭理见她不回答自己的话,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先看看你的伤在去摆你的架子行不行?” “我说了我不知道。”她抖了抖身上那条长裙子,“捂得这么严实,我怎么知道——嘶——膝盖肯定破了,我脚也扭了。”她提起裙子给唐昭理看了一眼,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她脚上踩着的是一双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不受伤走路都很艰难了。唐昭理看了一眼已经红肿的脚踝,又看了看裴泠泠,觉得女人真是难以理解,裴泠泠尤其难以理解,“我说你今天怎么只比我矮这么点儿,原来用了秘密武器。你怎么不干脆把鞋跟加到二十厘米呢?那样你更高啊。” “那就不好看了啊。”她用一种看智障的表情看向唐昭理,不知道这种话他是怎么问出口的。 唐昭理不想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裴泠泠的一声轻呼被她自己淹没了在了唇齿之间,她躺在唐昭理的怀里,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身上招惹了大量的目光。 她叹了口气,“你这突然袭击,真让人有点儿吃不消。” “要不然呢?”唐昭理抱着她找到侍应生,由他带着,往楼上的房间走去,“你肯把鞋子脱下来自己走吗?”不等裴泠泠回答,唐昭理就自顾自地回答道,“别逗了,比起让人公主抱,那个更丢脸一点儿吧?更何况,”他脸上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被我抱,应该不会让你丢脸的。” “得了吧。”对于他这种找到机会就要自我夸耀一番的行为裴泠泠简直无力吐槽,“我是看在我俩都是熟人的份上才让你占这个便宜的。”她抬头打量了一眼唐昭理,嗯,真是人模狗样,又点了点头,“嗯,脸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 “你都承认我长得好看了,这么说明你是在承认我刚才那句话了?” “不。”裴泠泠毫不留情地否认,“我是在承认我自己的审美,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掉线。” 在他们两人不要脸的自夸当中,侍应生将他们引到了一件房间里,让他们两个先进去,他去拿急救箱。 唐昭理把裴泠泠放到床上做好,她正要去自己脱鞋,已经有一只手先她一步,扣上了鞋子上的那条一字带。裴泠泠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朝后面仰去,将自己靠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昭理,“居然你也有帮人拖鞋的一天啊,我是不是该说风水轮流转?” 唐昭理手上没停,“让一个病号自己动手,还是伤处,我没有那么无情。”他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手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那双鞋从裴泠泠的脚上解下来。在他第三次碰到裴泠泠伤处的时候,她终于暴躁了,忍无可忍地一把打开唐昭理的手,“算了算了我自己来,笨死了。”裙子上身有点儿紧,裴泠泠弯腰下来其实不是很好受,但为了避免唐昭理对她造成二次伤害,她还是强忍着不舒服,自己动手。三两下将其中一只鞋子解开,“看吧,这么简单。”她想了想,“唐昭理你是故意的吧?” 唐昭理第一次帮人解鞋子上的扣带,自然不像她们女人那样天天解来的熟练。他默默地翻了一下眼睛,“是啊,我故意的。”不想跟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人一般见识。 刚才那一下扭得挺厉害的,裴泠泠两只脚踝上面都肿了,还泛着一阵病态的红色。唐昭理看了都觉得疼,忍不住又责备她,“你好端端地穿那么高的鞋子干什么?反正你都矮,穿得再高又能怎么样?” 收获了一顿人身攻击的裴泠泠毫不留情地怼回去,“这是你的好大嫂弄出来的好吗?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这么惨?往常穿高跟鞋也不会有问题啊,就是遇到的人不对,弄得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其实不用她说唐昭理也知道这件事情跟何苏脱不了干系,他就不明白了,裴泠泠明明跟何苏不对盘,为什么还要跟何苏凑一起。 “先说好啊,不是我先撩的,是她先来犯贱的。”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我也没有想到她能比我还要简单粗暴啊,这种除了让人出下丑半点儿作用没有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她会用?” 她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到刚才的录音,放出来给唐昭理听,“我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在宴会上公开的,但是觉得抢了主人家的风头不好。又打算自己什么时候办个宴会公开,但是呢何苏她多半不会来,当事人都不在,哪儿能起到让她脸上无光的作用啊。后来想想,算了,不公开了,便宜她一次。” 录音当中,她们两个在阳台上的谈话传了出来: “你说的哪里话。明明是你们两个性格不合,又关我什么事。” “性格不合?倒还真是你们这样的人惯常用的借口啊。对那位卢先生的太太,你也是说他们性格不合吗?” ...... “可是你好看你有钱你年轻,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甩了?唐昭理宁愿选择我也不愿意选择你,你拥有那么多,有什么用?” “那照你这么说,你挤走了我,让唐昭理‘选择’了你,他就应该娶你了?那为什么现在你却当了卢楚穆的小三呢?还是说,你们这些搞艺术的,那方面这么乱?” ...... 裴泠泠狡黠地瞥了一眼唐昭理,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你看,你老老实实当人家是大嫂,人家可成天想着怎么把你老婆给拱出去呢。这样下去啊,别说你是跟我结婚了,你就是结十次婚,人家不会让你家宅安宁的。”最后她得出结论,“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吧?当初不是我小气,而是有人别有用心。”她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眼瞎有的时候真是要命呃呃呃~” 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唐昭理已经恢复了平静。在他的意识当中,何苏虽然还喜欢着自己,但毕竟双方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加上她平常的表现,让唐昭理认为,她其实是安心于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的。何苏无依无靠,他把何苏当亲人,谁曾想,人家却早已经在觊觎另外的位置。这段录音虽然没头没尾,肯定也是裴泠泠想办法激怒了何苏让她说出来的,但是不排除也就这一次啊。所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何苏还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觉得心理落差有点儿大,好像心里面一直以为的那个人跟他现在看到的不一样,那个人那么美好,承载了他最初和最美的爱恋,但其实,他看到的只是表面上开在淤泥上的那朵白莲花。虽然冰清玉洁,但是根却是扎在腥臭的泥土当中。 他嘴角难以抑制地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不知道是在笑何苏还是在笑自己。裴泠泠看见他的笑容立刻会错了意,“我这录音,就是刚才我俩在阳台上讲的,可没有做剪辑,绝对新鲜第一手,保真。”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种少见的娇憨,唐昭理手欠地伸出手来把她精心吹好的头发揉乱,笑了一下,“我知道。” ☆、第三十六章 第五十三章 “啧。”裴泠泠不耐烦地一把打开他的手,“别手欠,我这头发弄了好久。”她说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唐昭理,用满含深意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儿,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自明:看吧,活该你当初瞎了眼。 唐昭理要面子,但是此刻被裴泠泠这样翻来覆去里里外外地揶揄,竟然一点儿气都没有生。他伸手把她那条大摆裙子往上拉了拉,想看看她膝盖上面的伤,谁知道刚刚一动,裴泠泠就再次打掉他的手,“干什么!” 深觉自己又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唐总手上顿了顿,没好气地说道,“我看看你的伤。” 她当然知道是看伤了,但是,“孤男寡女,别动手动脚的好不好?”裴泠泠把裙子重新拉下来,正好外面传来服务生敲门的声音,唐昭理暂时没有理她,转身过去拿了医疗箱过来,放到她面前,“你等下伤口要做处理,不是照样要被看。再说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裴泠泠,似笑非笑地说道,“更多的地方都看过,还怕看这么点儿吗?” 他的目光像是会拐弯儿一样,从裴泠泠的胸口一直朝下面探去,带着几分暧昧和几分撩人,十分引人遐想。裴泠泠听了,只是轻笑一声,将背靠在床上,整个人舒展着,大大方方任他看。 她这么坦荡,唐昭理反而不好继续调戏她了,轻咳了一声,拿了冰袋放在她的脚踝上。那冰袋很冷,刚刚放上去裴泠泠就下意识地要缩回脚,唐昭理眼疾手快,一把把她的脚拉住了。 “嘶——”裴泠泠倒吸了一口冷气,骂道,“唐昭理你轻点儿会死啊?” 他还要怎么轻?是冰袋太冷,又不是他手重。“太轻了没效果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手上到底是放轻了许多。他将冰袋交到裴泠泠手上,“你自己拿着,我看看你膝盖上面。”说话间他已经轻轻掀开裴泠泠的裙子,刚才忙着跟她说话,没有来得及,现在一看才发现上面早已经破皮了,红艳艳的一片,还有小部分血迹顺着膝盖流了下来。 唐昭理看得直皱眉。他是知道裴泠泠有多娇气矫情的,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没事也要被她说点儿事情出来,现在摔成这个样子,也没有见她吭一声,好像一瞬间五感都消失了一样,真是个怪人。 第22节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也就这样问了,裴泠泠听了轻蔑地笑了一声,“我闹有用吗?”她坐在床上,却“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唐昭理,“再说了,谁成天没事跟个不相干的人撒娇矫情啊,要闹也是找自己亲近的人啊。” 唐昭理无意间又挖了一个坑让自己跳了下去,感觉胸口一疼,好像中了一箭。他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毕竟裴泠泠讲的都是事实,他们两个现在,的确没有关系了啊。这样一想,那句逗弄她的“既然咱俩都不相干了,那我就不帮你上药了”就到了嘴边,然而仔细一想,这样说也太无情了,转眼又咽了下去。 他的这番纠结没有被裴泠泠的眼睛放过,她嗤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就说呗,你还学会欲言又止了哈?” 唐昭理觉得这个人真的是世界上最会蹬鼻子上脸的,他嘴角抽了抽,手上已经拿好了一个被碘酒浸湿的纱布,“我想说,马上会很痛,你忍着点儿。”话音未落,他手上的纱布就糊在了裴泠泠膝盖的伤口上。 “啊。”裴泠泠发出一阵短暂的叫声,但马上就被她自己忍住了。唐昭理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想到她说不叫就真的不叫,心中不免有些戚戚然。 唐昭理三两下给处理完,裴泠泠还真的没吭一声。人从小孩子长大,不管年龄如何,身上的那种孩子习性总是变不了的。唐昭理以前很讨厌她动不动就哼哼,搞得好像天底下就她的事情最多最重要一样,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但是现在她不闹不哼哼了,唐昭理反而觉得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 裴泠泠看着他笑了一声,“咱俩离婚之后,你反而比之前要耐心很多,要是早知道你对其他人这么好,我肯定早跟你离婚了。” 唐昭理扯了扯嘴角,知道她说的是反话,其实是在埋怨他当初的所作所为。裴泠泠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小气得坦荡,反而比装出来的大度要坦诚得多。 门口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他们两个循声望去,就发现盛朗熙站在门口,大概是他们两人的目光太过灼目,让他一时之间有点儿犹豫。“我刚才出去了,回来才知道你摔伤了,问了服务生,他说你在这里休息,所以过来看看。” 裴泠泠朝他展颜一笑,“是啊,摔得可厉害了。”说话间她还动了动自己的那双腿,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 唐昭理越发心塞了,前脚裴泠泠还当着他的面一声不吭,说他是个陌生人,不相干,转眼她就朝着另一个才认识不久的男人说她这里疼那里疼,这是摆明了在告诉自己,他这个前夫,比不上盛朗熙是吧? 盛朗熙走进来,朝唐昭理点了点头,“唐总也在这里。”说完眼睛又盯着裴泠泠了。唐昭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杵着招人嫌,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把空间腾出来给他们两个,“你们先谈,我出去一下。” 盛朗熙拉了把椅子坐在裴泠泠对面,借着灯光仔细打量她受伤的地方,“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有人踩到了我的裙子,弄成这样的。”她瘪了瘪嘴,“你以为我想?” 盛朗熙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腿,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了,可能是觉得这样太失礼,悻悻地放下来,“伤成这样,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了。”想了想又说道,“看医生了吗?” “没有。”她笑了笑,“其实这是看起来严重,说到底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的。刚才上了药,好多了。” 盛朗熙点点头,想了想,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你跟唐总,好像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既然关系不错,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当初,为什么会离婚呢?” “哈。”裴泠泠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一样,“有句话叫‘远香近臭’,你听过没有?”她偏着头打量盛朗熙,一双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晶晶亮,笑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一样,“我跟他两个人,凑近了能天天拿刀互砍,远了么稍微能好点儿,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换句话说,你现在看到的是,我们两个吵架十次才换来的短暂和平,你觉得我们这种关系,是好还是不好呢?” 吵十次才能和平一次,这和平的概率也太低了。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她跟唐昭理离婚也在情理之中。这段时间盛朗熙也想方设法地打听过他们两个当初那段在外人看来艳羡无比的婚姻,离婚的原因也不外乎是什么性格不合之类的。而且一切看来都是如此的有迹可循:他们两个性格都非常要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感情过去之后,如果磨合不了,自然就只剩下无尽的伤害。但是盛朗熙却觉得,夫妻之间,说到底还算磨合和包容,如果双方都不能包容对方,或者一方眼中丝毫容不下沙子,那么感情其实也有限。只是他不好对别人的婚姻发表什么意见,听她这样问自己,只是低头一笑,并不多言。 唐昭理走到门外面才想起自己有东西落在屋子里了,转身回去想拿,却正好听见裴泠泠对盛朗熙发表的那番言论。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一顿,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阵淡淡的惶恐来。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两个是因为性格不合才不能走到一起的,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纯粹是扯淡。虽然时至今日,裴泠泠依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当初她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离婚,但唐昭理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心中是清楚的,根本就跟性格没关系。 其实他也很想问一问,当初是为什么,她忽然像是着了魔一样,非要跟自己离婚的。 房间内,灯光明亮,因为下面坐着的那个人,让这原本毫无特别的灯光都有了一种清朗之气。裴泠泠的目光在盛朗熙身上转了一转,虽然眼前这个青年已经在娱乐圈沉浮了好多年,但他身上依然有那种属于少年人的清澈气息,呼吸之间仿佛都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肥皂香。难怪他在娱乐圈那么受欢迎,这种属于初恋般的美好,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抗拒的吧? 她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了,如同她的美一样,盛朗熙很快招架不住,不自在地低下头,问她,“看我干什么?” “想事情。”裴泠泠嫣然一笑,“我在想,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我的感情问题。” 第五十四章 唐昭理握在门把手上的手突然就顿住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离开,偷听人讲话是个非常不好的行为,唐昭理自认自己这点儿底线还是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就像是黏在了地上一样,努力半天都挪不开步子。 裴泠泠这么问,她是什么意思?唐昭理心念电转,几乎要把她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拆分成一个个的字词,从中间扒拉出各种意思,连标点符号都不想放过。然而他绞尽脑汁,都把她说这句话的意图指向了一个地方:裴泠泠在撩汉。 他太熟悉裴泠泠的套路了,她经常仗着自己那张脸恃靓行凶,男见男爱,女见女愁。她不说话坐在那里,已经足够让人心神动摇了,更别说她现在还时不时地放个大招出来。 裴泠泠在男女感情上面一向是比较有分寸的,她如果对这个人无意,那就真的规规矩矩,不会越雷池一步。但是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唐昭理来不及仔细去推究裴泠泠这句话里面有多少的漫不经心,就听见里面盛朗熙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好像是顿了一顿,方才说道,“你说我什么意思?” 这人一句反问,虽然能听出声带紧绷,但也不算是在裴泠泠面前溃不成军了。唐昭理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在心里说道,没用的少年,你这点儿道行,在她这个千年蛇妖面前看都不够看。 果然,他听见裴泠泠带了几分笑意的声音说道,“我会认为,你喜欢我啊。”唐昭理甚至不用出现在她面前,都能猜到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带着几分浅浅的笑,将她身上的那种疏离冲淡了,好像变得很好接近,眼神纯真中又有几分诱惑,像是一个青苹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如果他是女人,他真的很想问一句,明明已经老大不小了,是怎么做到随时随地都摆出一副略带天真的样子而不违和?她并不属于那种亲民气质的女人,因为性格的关系,时常都是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虽然有的时候很欠扁,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最迷人。因此,偶尔的亲民反而显得难得,让人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娇羞,,盛朗熙被她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给镇住了,一时半会儿没能想得起话来回答她。裴泠泠像是觉得他不赞同一样,反问道,“怎么,你觉得我在跟你讲笑话吗?”语气那叫一个认真。 是啊,能说出这样的话而让人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也只有裴泠泠了。她的自恋跟她的资本一样是首屈一指的,也可能只有她,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手足无措,自卑怯懦。 “不是。”盛朗熙的声音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只是觉得,很少见像你这样......坦荡的人。” “你直接说我脸皮厚自恋不就行了?”裴泠泠笑嘻嘻地说道,“这种话,放在别人身上那叫自恋,但是放在我身上,只能叫如实描述。懂吧,少年。无他,唯实力尔。” 门外的唐昭理听得也是会心一笑,但是他的心还是提着没有放下来——盛朗熙还没有回答她的话呢。 像是意识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盛朗熙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如果我说是因为我喜欢你,想接近你呢?” 几乎是和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裴泠泠就回答道,“假设的东西我不回答,都是假设了,回答又有什么意思?”语气虽然娇蛮,但格外地让人不讨厌,反而会让人觉得是自己怠慢了她,而生出几分惭愧来。 唐昭理的心慢慢放回去了,他知道,裴泠泠这人是没办法容忍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的。她要的从来都是一个痛快,喜欢她就痛快表白,不喜欢她就痛快拒绝,这种欲拒还迎的挑逗,在她那里行不通的。你对她欲拒还迎,她能把套路玩儿比你还深,感情当中一旦有一个人见不到真心了,剩下的那个人又能走多远呢?就算裴泠泠之前对盛朗熙有什么格外的意思,现在听到他这句话,也打消了大半。 握在门上的手终于松开了,唐昭理心中感觉到一阵轻松,转身从那间房间门口走了出去。 而房间里面的盛朗熙听见她这句话立刻绷紧了身体,带着几分忐忑地看向了裴泠泠。裴泠泠笑了笑,将身体靠在床头上问他,“你过来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问题?” 盛朗熙神情有些郁郁,摇了摇头,“没事的,反正我是个小角色,一般不会有人注意的。”他看了一眼裴泠泠腿上的伤,“你等下回去的时候,我送你吧。”说完又像是怕她反感一样,连忙补充道,“你一个人,不方便走路。” 美男相送,裴泠泠自然乐意。两个人坐在这里也是无聊,她找了两个话题,既贴近盛朗熙,又能照顾到他,一路谈下来,倒也愉快。 唐昭理顺手端了一杯果汁,拿着跟几个熟人打了招呼,这地方不是他熟悉的领域,好多地方搭不上话。可能是心情好,他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在旁边听得饶有兴趣。旁人见他听得津津有味,又知道他刚刚投资了一部动画片,以为他也有这方便的意思,便问道,“唐总最近对影视电影这一块儿也有兴趣吗?近几年我们国家的文化产业发展得很好,唐总很有眼光啊。” 人家都这么说了,唐昭理还能说什么?他露出一个端正的微笑,顺着那人的话打哈哈,“目前正在观望。” 他是客套,人家却当成真话来了,以为又能拉到一大笔投资,连忙热情地说道,“唐总不是刚刚投资了一个国外的动画片么?这年头只要有好项目,想不挣钱都难。现在青少年电影市场崛起,连带着还带动了很多大人,唐总这次试水,眼光准啊。” 唐昭理笑了笑,“都是闹着玩儿的,当不得真。” 那人继续滔滔不绝,“说起来,裴氏的那个裴总,就是唐总你的前内弟,这些年不是经常在投资电影吗?还做得风生水起的,成绩耀眼啊......”眼见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唐昭理连忙找了个借口,“那我过去问问他。”端着杯子走了。 裴珏在那边被一堆女人包围着,唐昭理没有去女儿国当唐僧的兴趣,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自从那一次裴珏跟他动过手之后,他就好像不认识自己了,不仅在公共场合一句话也不跟自己讲,其他时候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一副看不惯自己的样子。唐昭理思来想去都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把他得罪了,只能猜测或许是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注意到的,只能等他跟裴泠泠的关系再缓和一点儿,自己去问了。 “你在这里。”他正暗自思忖间,身后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何苏提着裙子走了过来。看到唐昭理,她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心,“泠泠没事吧?” 想起刚才裴泠泠给他听的录音,唐昭理深感女人之间的波涛汹涌暗潮涌动,真是丝毫不亚于商场对垒。他淡淡说道,“没事,就是皮肉伤。”说完又打量了她一眼,说道,“你们女人的裙子真是麻烦啊,一不小心被踩到了摔下去就是几个口子。搞不懂你们。” 何苏垂下睫毛,转眼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裙摆,她一没注意就摔倒了。”到了现在还在推卸责任,这人想必是一辈子都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 唐昭理笑了笑,“你踩的啊?我还以为是她自己绊倒的呢。说起来,我跟她都离婚了,你要想问她受伤的情况,自己去那边休息室看她好了,问我干什么?” 何苏怔忪了一下,唐昭理的语气不像往常那样轻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好像带着几分嘲讽,跟平常裴泠泠说话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何苏强迫自己忽略了唐昭理后面的那个问题,问道,“你又跟她吵架了?” 唐昭理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上次慈善晚宴你也在吧?你这天天宴会来宴会去的,有阵子没去看过唐麟了,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他?” 何苏脸上的神情一滞,推脱的话几乎是张口就来,“我这阵子忙着新画展的事情,等忙完了就过去看他。”她微微蹙眉,打量着唐昭理的脸色,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今天晚上对自己这么有敌意。如果是因为她之前踩裴泠泠裙摆那一下让唐昭理不高兴了,也不至于,本来就是“无心之失”,他能说什么?就算她跟裴泠泠有什么,唐昭理也不会出手的,那成什么样了? 唐昭理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说道,“那行,你来之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好有个准备。”他目光移向何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了,他才轻轻叹了一声,收回自己的目光,对她说道,“你关注自己婚姻的同时,也留意一下唐麟吧。那孩子不容易。” ☆、第三十七章 第五十五章 原来他是因为自己最近没去看唐麟所以才对她心有微词,何苏放心了许多,脸上又露出一贯的带着几分凄清的苦笑来,“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境况。要是卢楚暮是离了婚的还好说,他本身就有家庭,我在外人眼中就是个第三者,到了他那里自然也就被他轻jian,他不喜欢小孩儿,这么多年跟他原配都没有孩子,何况是阿麟......只能暂时委屈他一段时间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唐昭理,“也多谢你,对他的照顾。” “说的哪里话,都是应该的。”唐昭理攒起眉头,“既然卢楚暮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还不离开他?我以为,你心甘情愿背上这样不堪的骂名,是因为他值得,如今听你一讲,也不过如此。” 何苏脸上的苦涩更甚,“重新找一个?哪有那么容易。我称不上顶好,但也不算顶差,就这样不上不下的,想要找个合适的人,”她摇了摇头,“太难了。” 她这话说的倒是实话。何苏没有多少钱,但比真正的一穷二白好很多,她虽然没有裴泠泠好看,但也算是个美女,男人钱少了她看不上,长得丑了她看不上,不知情识趣更看不上这样一筛选,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唐昭理看向她,犹豫了几下才说道,“我觉得你有的时候找对象,不要那么死板,只要那个人和你的口味,对你好就够了,其他的不用考虑那么多。”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人活一世,不光要为自己,多少也要考虑到后人,阿麟已经不容易了,你别让他......再遭人非议。” “哈。”何苏轻笑一声,“你直接就说你看不起我当人家的第三者呗。”她看向唐昭理,“你也不想想,这难道是我能左右的吗?我一个女人家无依无靠无无亲无故,要想在这个世界上立足有多难,除了找一个可靠的男人依靠,我还能做什么?” 真的吗?唐昭理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果易地而处,裴泠泠肯定不会走跟她同样的路。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对方要是三心二意她肯定是掉头就走的。如果有一天,她也无依无靠了,她一定能靠着自己的努力,过得非常不错。这种感觉不关学历和家世,完全就是一直以来她表现出来的精神,唐昭理这样的感觉毫无来由,就是觉得裴泠泠一定可以。 “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事情,就算不去当画家,也可以做点儿其他什么事情。是,我承认,我父母对你有意见,但如果你能安心下来,好好经营一番事业,不需要太好,只需要脚踏实地,就算他们不支持,我也会支持的。”他说完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点儿重,顿了顿又才补救道,“这世界上女人想要做事情没有那么难。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要找一个男人托付终身,你也要找个靠谱的吧?那个人如果真的爱你,他早回去跟他老婆离婚了,何必还要一直拖着你?或者说吧,就算他老婆不离婚,他要跟你在一起,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今天能这样对待他老婆,明天就能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你?”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事情?开个补习班,成天跟一群叽叽喳喳的熊孩子打交道?一个月挣个三五千块钱,还不够你们一顿饭的?或者,干脆每天守在唐麟身边,不事生产,看你父母的脸色过日子?唐昭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那样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就算你愿意帮我,但是你能保证你的妻子一样愿意帮我吗?还是说,你在给我许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她掀起一个嘲讽的微笑,“是,你有钱你想帮我就帮了,我也愿意接受。但是你忘了裴泠泠当初怎么针对我的吗?你还要再让我重蹈覆辙?我也是有骄傲的,我也是人,会伤心会羞耻,就算不为了我们当初的情分,难道你也愿意看着我被人这样践踏吗?” “我是穷,我是没有钱,但是并不代表你们就能把我的骄傲拿来放在脚下□□,你觉得我今天这样做不可理喻是吧?但我想说,换了其他女人,今天一样会选择我这样的路,这个世界对女人就是这么残酷。当然了,”她嘴角凝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要是有钱能如裴泠泠,她就有千万条路可以走,根本不会像我这样进退无路。” “不,就算她没有钱,失去了今天的一切,她一样能带着孩子过得很好。”见何苏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明显不信,唐昭理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反而说道,“我觉得一个女人,尤其是孩子还小,开个补习班教教学生什么的很好,轻松又不累,你若是真想开拓自己的事业,等将来唐麟大了,你再去发展也可以。虽然可能才开始的时候只有几千块钱,但总比你现在这样......这样每天围着别人转好吧?” “几千块吗?”何苏笑了一下,“现在几千块钱能拿来干什么?”她的目光移到手上戴着的那枚手镯上面,只是个铂金的,但因为搭了个奢侈品品牌,就能卖出相当于成本的天价。她不像明星那样耀眼,也没人赞助她,这枚镯子还是因为今天要来参加宴会,卢楚暮给她买的。要是换成裴泠泠,肯定早就有人第一时间把新款送上他们家供她挑选了吧?都说同人不同命,她们两个,明明嫁的一对兄弟,一个成了寡妇一个离了婚,境遇却有千差万别,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裴泠泠比她家庭条件好比她有钱?说什么要是她跟自己一样的背景也会过得很好,何苏就不信了,真的没有钱,她还能过得有多好。 裴泠泠美,她承认。可是一个美人没有了金钱的滋养,那个美人能美多久呢?她无比清楚钱的作用,因此也无比清楚地知道一个美人失去了钱会有多糟糕。就算是裴泠泠努力向上,但是她真的能抵抗得了那些华服珠宝和在社交场上人人艳羡的诱惑吗?何苏自己也是女人,她当然明白,那些东西对女人的诱惑有多大。没有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地过苦日子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越美,那些东西对她的吸引力就越是增加。像是跗骨之蛆一样,日日夜夜啃噬着她的心她的骨头她的灵魂,一直要到将东西拿到手为止。唐昭理那么觉得,无非是他身为男人,又从小家庭富裕,不明白这其中对女人的意义罢了。 唐昭理的确不懂,他觉得自从他听了裴泠泠的录音之后就有些不懂何苏了。几千块钱不够吗?每年那么多的大学生硕士生博士生,才出来的时候不是一样拿着几千块钱吗?不照样要养活自己养活一大家子吗?还要交社保交房贷交车贷。也没有见他们穷得要死了啊?更何况,唐麟是唐家养,房子是唐家给,虽然他哥去世之后留下的遗产被他父母把持着,但是只要何苏好好对唐麟,该她的一分不会少,这样安稳的事情,到哪里去找呢? 唐昭理轻嘲地笑了一声,“照你这样说,那么多人都要饿死了。”反正几千块钱拿来干不了什么,不是饿死又能怎么样? 何苏也笑了,脸上露出几分嘲弄来,“算了,讲这些事情没意思。你从小生在富贵之家,不会明白我的痛苦的。”她低下头,续道,“阿麟那边我会抽空去看他的,其他时候就麻烦你了。” 唐昭理摇了摇头,“我带他的时间不多,毕竟我也有我的孩子,我爸妈带他的时间多一些。”他的意思是,与其感谢我,不如去感谢他们。何苏明显是听懂了,但是她装作没有明白,叹了一声,“有爸爸的孩子就是好。” 唐昭理想起他大哥,一时之间也是感慨万千。他抬眼看了一眼大厅,已经有不少人离开了,舞会散场,后面的节目唐昭理一向没什么兴趣,更何况现在还有孩子在身边。他见何苏要去的样子,忍不住再去劝道,“你自己也早点儿回去吧。”那些人,个个都是人精,何苏这样没有来头的,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可以玩弄的金丝雀,根本不会有人拿正眼看她,何必要去讨那些没趣? 何苏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她之前看向手镯的目光唐昭理没有放过,他虽然有些时候无条件地信任何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他忍了许久,眼看着何苏转身离开,犹豫了几番,最终还是没有叫住她。人各有志,他们连一路人都不是,何必要去管那么多。今天晚上言尽于此,她听不听是她的事情,不过是为了唐麟和自己大哥的那份故人之情才说了这么多,换成其他人,唐昭理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点拨。 他只是有点儿抑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记忆当中那个单纯美好又善良的女孩子,变成了现在这份虚荣无底线的模样。他那样苦口婆心,无非是不希望将来她后悔,成为唐麟身上的一个污点,只可惜她听不进去。也罢,反正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她能不能听得进去是她的事情。想到刚才裴泠泠给他听的那段录音,唐昭理觉得,他真正对不起的人,应该是裴泠泠才对。 第五十六章 他当初自觉跟何苏没什么,但是看在别人眼中,就不一定是这样。他因为对大哥心怀愧疚,所以对何苏和唐麟都多有回护,甚至比对自己的老婆孩子还要好。这样的差别,在裴泠泠看来,是不能忍受的吧?更何况,背后面还有其他人在搞三搞四,有意识地破坏,他们两个原本就有隔阂,这样一来,感情更是疏远了。 窗外月色泠泠,如同那人眼底的波光一样,夜风拂来,唐昭理居然不觉得冷。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夜景,转身朝着裴泠泠休息的地方走去。 去了那里才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服务生已经换好了新的床单,上面连一丝褶皱都看不见。唐昭理找了两圈儿都没有找到裴泠泠的人影,那个服务生猜到他可能是要找人,说道,“刚才这里这位女士已经离开了。” “她一个人?” “不是。”服务生摇头,“是和她一起的那位先生。” 和她一起的?裴珏这会儿还在外面跟那群小模特推杯换盏,能跟她一起的那就只剩下盛朗熙了。前脚才拒绝了人家,这会儿又让别人送她回去,裴泠泠这是打算干什么?他印象中的裴泠泠,对待男女感情不是这个样子的,还是说过了这么多年,她也变了? 唐昭理飞快地道了声谢,转身就出去了。裴宅现在没人了,一栋大宅子就这么空了下来,裴泠泠回来之后为了生活方便,住在市中心的一处两层小楼里面,虽然地方没有裴宅大,但是闹中取静,地皮也不便宜。 唐昭理开车过去的时候,房子门口堵着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车牌陌生,他从来没有见过,想必是那个盛朗熙的。唐昭理打量了一下那车子的车牌,应该在五百万上下了,看来这人这几年的钱没少赚。 他抬头看了一眼车子里面,没发现有人,房间大门紧闭,应该是已经进去了。这么大晚上,孤男寡女的,还把人家请到家中去坐,裴泠泠是真的打算跟盛朗熙在一起了吗? 一时之间,唐昭理脑中各种的念头都翻涌上来,找了无数个可能。然而这些念头只要一上来,无论他找了多少理由,最终都指向一个地方,那就是裴泠泠是真的打算跟盛朗熙在一起。 一想到这个可能,唐昭理就觉得心里好像被蚂蚁不停地啃食着,又酥又痒,偏偏挠也挠不到,碰也碰不到,让他万蚁噬心,难受得抓肝挠肺。在他的印象当中,从来就没有想过裴泠泠有一天跟其他人在一起了这种情况。她好像就应该一直在那里,一直守在啵啵身边,看着她长大,时不时地到自己面前来晃荡一下,跟自己斗上两句嘴。 他们的生活,原本就应该一直这样下去啊。为什么突然一下变了呢? 生活没有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下去,突如其来的变道让唐昭理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他甚至反应不过来应该怎么办。让裴泠泠这么跟唐昭理在一起吗?他不愿意。但是不让吗?他好像又找不到什么理由。他们两个,除了是一个孩子的父母亲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关系了。那个孩子,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 对啊。唐昭理脑中灵光一闪,他是孩子的父亲,对于裴泠泠的选择,如果站在孩子的角度他完全有理由反对的。虽然这样的反对是有些强词夺理站不住脚,但是,裴泠泠不也经常这样做吗?凭什么她能不讲道理,自己就不行呢?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拉出啵啵来,只要啵啵不喜欢,她应该就不会同意的吧? 第23节 唐昭理心下稍安,这个念头一起来,感觉五心都定了下来。他打开车窗,冬天的冷风吹得他浑身上下一个激灵,被暖气温暖成了一团浆糊的脑袋,瞬间又清醒了不少。 也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唐昭理仿佛是忘记要开车回去了,更忘记关上车窗打开暖气,仿佛不那样坐着,他就找不到其他事情。只听“哐当”一声,铁门被人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裹着羽绒服的年轻男人。他应该很瘦,因为即使里面穿了一套西服,外面又裹了一套羽绒服,他看上去也不臃肿。看到车子后面又停了一辆车,盛朗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唐总也来看泠泠吗?” 哦,原来送她回家,就这么一次,连称呼都变了。 唐昭理面无表情地想。 人家问他话,他不能不答,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看到盛朗熙心情就不好,一直以来的教养让他不得不做出一副耐心的模样,但其实心里面已经非常烦闷了。 偏偏这个小子好像看不懂人家脸色一样,也不会分析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知道他心情不好还非要往上凑,“刚才叫了医生过来,又给她开了药,这会儿应该还没睡,唐总如果想进去看她,可以进去的。”他说着就打开门,要引唐昭理进去,一副主人家的架势。 唐昭理看他越发不顺眼了,但也没有拒绝,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像是为了彰显优越感一样,说道,“我前几年来这里的时候,盛先生应该还没出名吧?” 盛朗熙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丝毫不在乎这样的夜色会影响他的美貌,“对啊,所以应该称唐总‘前辈’才对。” 咳。唐昭理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盛朗熙这是在扮猪吃老虎,他就不信了,一个能在娱乐圈红起来的人,连这么简单的讽刺都听不明白。 他转过身,朝盛朗熙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盛先生近些年来发展得很好,现在很多女孩子,还是吃你这一款的。” 盛朗熙像是浑然没有听明白唐昭理话里是在讽刺他靠脸吃饭一样,坦然接受,“其他人我不管,泠泠吃就好了。” 再次被将了一军的唐昭理转过身去,并不打算跟盛朗熙讲话。不知道裴泠泠喂他吃了什么,刚才看见人还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现在到了他面前居然就能游刃有余。真是善于伪装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大厅门口,盛朗熙在外面叫了一声,裴泠泠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还没走吗?” “没有,出去正好碰到唐总,我怕没人给他开门,就请他进来。”盛朗熙推开门,裴泠泠坐着轮椅从卧室的方向出来。房子的主卧在楼上,裴泠泠现在这样的状态上楼,当然是不现实的。她看了一眼唐昭理,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唐昭理被她这句话噎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说道,“我不是过来看你我早走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腿,“怎么样了?” “放心吧,残不了。不会影响下半辈子跟你斗气的。”裴泠泠语气也称不上多好。 唐昭理听她的话,下意识又要反驳,但是看到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盛朗熙,又连忙把到了嘴边的挨打话咽了下去,转而说道,“我见你没有打电话,又担心你一个人回来困难,所以过来看看。” 他来的理由之前已经解释过一次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拿出来说了一遍。裴泠泠掀了掀眼皮,毫不留情地戳穿,“我是看你跟你嫂子相谈甚欢,不忍心打扰你们......”她目光移到盛朗熙身上,生生地把后面那句“再叙旧情”给咽了下去,换上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你可以打电话啊,何必非要追到我家里来?” 这是嫌他烦吗? 唐昭理还没有问出口,就先一步回答了她的问题,“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如果真的打了电话过来,你恐怕又要说我假模假样了。”反正无论他干什么,裴泠泠都有说头,她是看不惯自己的,所以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裴泠泠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表示赞同,“嗯,你很有自知之明。” 唐昭理觉得自己过来看她根本就是在找虐。 他围着裴泠泠转了一圈儿,想了想,找了个理由,“这几天啵啵先放在我那里吧,等你好了再让她过来。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照顾小孩子了。”顿了顿,又问道,“要我帮你找个家政吗?” “不用了,朗熙已经把他的阿姨叫过来了。”唐昭理转身一看,盛朗熙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被那个笑容晃得眼睛都要瞎了。 朗熙朗熙,名字变化得这么快,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好成这样了?唐昭理感觉自己现在成了茶壶,七窍都能喷气来了。今天晚上过来,是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眼巴巴地跑过来,白挨了一顿冷嘲热讽不说,还看着裴泠泠跟她的新男朋友在他面前秀恩爱,他这是为什么啊? 然而裴泠泠是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的,她脸上显出淡淡的倦色,开始下逐客令,“没其他什么事情就先走吧,我困了,你们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她说完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摇着轮椅专身朝卧室走去。 “泠泠。”唐昭理想也不想地就叫住她,然后看了一眼盛朗熙,毫不留情地说道,“盛先生,我跟泠泠有点儿事情要谈,能不能麻烦你先回避一下?” 等到盛朗熙离开,他开口问道,“你跟盛朗熙......在一起了?” ☆、第三十八章 第五十七章 裴泠泠停下轮椅,转身过来冲他笑道,“你还真打算过问我啊?” 唐昭理眉眼沉了沉,“问下又如何?你如果当真要跟盛朗熙在一起,啵啵将来就要长期跟他生活在一起,我帮她问下怎么了?” “是帮啵啵问,还是帮你自己问?”她偏头打量唐昭理,见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裴泠泠脸上又出现一个笑容,说道,“就算我要跟盛朗熙在一起,到啵啵那里去报到,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说这么早有什么用?” 她的意思是,成不成还是两码事,现在不想让孩子受到影响。唐昭理仔细咂摸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肯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裴泠泠虽然没有直接承认跟盛朗熙的关系和将来的发展,但是也没有否认啊!而且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好像还挺期待跟盛朗熙在一起的。 唐昭理一下慌了神,努力摆出一副镇定的模样,说道,“不行,你如果到时候直接让其他人跟啵啵接触,她会不习惯的。” 裴泠泠轻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嘲弄,“你现在才想她会不会习惯是不是晚了点儿?她不习惯别人,难道就能习惯你吗?别自作多情了,在啵啵眼中,你跟盛朗熙没多少区别,说不定比起你来说,她更喜欢盛朗熙,毕竟人家长得比你对她胃口。” 那倒是,啵啵每次只要一看到盛朗熙就是一副花痴样子,她才把牙长齐,都已经知道男色的美好了,将来长大了还不知道会色成什么样子。 唐昭理不顾裴泠泠话里的讽刺,正色道,“我这样讲,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这次事情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还会影响到孩子。作为父亲,我不希望她受到什么伤害。” “当初要伤害她的人是你,现在一副担心模样的人也是你。唐昭理你的面孔可真多啊,你所谓的原则,其实就是为了你自己服务的吧?随时可以变来变去,也不存在什么由始至终了。”裴泠泠说完,顿了顿又说道,“这件事情现在说还太早,看以后的发展吧。”她抬头冲唐昭理笑了一下,“你要是不忿我比你先找到第二春,你现在也可以着手找啊。只要那人靠谱,我不会像你这样来干涉别人的。” 她以为自己是看不得她比自己先一步找到喜欢的人吗?裴泠泠跟他争强好胜惯了,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要挣一挣抢一抢,连这个都要比。 唐昭理一时之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反问了她一句,“你以为我是因为这样,才让你好好考虑的吗?” “难不成还真是为了我好啊?那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裴泠泠一双湛黑的眼仁在唐昭理身上转了一转,突然说道,“你这么着急我的感情问题,自从我回来之后又对我比之前好那么多,唐昭理你是不是良心发现突然觉得你自己喜欢我啊?” 那句话,像是一句咒语一样,突然给唐昭理身上施加了定身术,让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甚至连该做哪个动作都忘记了。回答“是”吧,好像就输了她一截一样,回答“不是”吧,今天被她用话拿住了,将来恐怕会更难翻身。一时之间,这样一个简单的回答,就让唐昭理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 裴泠泠轻笑了一声,不再等他的答案,转动轮椅,朝着自己卧室走去。见她要走,并不给自己仔细思考的时间,唐昭理再次连忙叫住她,“泠泠。”裴泠泠手上不停,继续朝里面走去,唐昭理急忙大步上前,拦住她的去势,垂眸看着她,“是,我想跟你复婚。” 裴泠泠抬头看了他一眼,“麻烦你让让,我要休息了。” 她没有表态,唐昭理却不肯就这样放她离开,伸手握住椅子的轮子,“你......你打算就这么走了?”没有其他要说的了吗? “要不然呢?”裴泠泠抬头看他,眼中居然有几分困惑,“是你,想跟我,复婚。又不是我想这么做,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我说什么?”她嘲讽似地笑了一下,看向唐昭理的眼神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轻慢,“在你眼中,我裴泠泠是什么人啊,你想复婚了我就要跟你复婚吗?复婚之后又看着你跟你大嫂眉来眼去?哈,吃过一次屎知道不好吃了,我还要去吃第二次是不是傻?你觉得我是那种傻子吗?”她拨开唐昭理的手,“我真的要睡觉了,你赶紧走吧。”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唐昭理看着那扇冲自己关上的门,居然像做语文阅读一样,感觉裴泠泠心里的那扇门也随着她的这个动作一起对自己关上了。他觉得自己着了魔,看着裴泠泠关门的动作,居然觉得非常难过,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堵在他的心口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大概是听见了关门的声音,盛朗熙走过来,彬彬有礼地对唐昭理说道,“唐总,今天晚了,先回去吧。” 唐昭理仿佛是被人惊醒了一样,侧头看了一眼盛朗熙,一言不发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从裴泠泠家里出来,已经是下半夜了,就算繁华如h市,这个时候也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唐昭理开着窗户在大路上疾驰而过,冬天的冷风从窗口灌进来,跟车子里面的暖气一撞,能在车子中间形成一个小气流,仿佛再大一点儿,就能成雨云了。 唐昭理被裴泠泠拒绝得这样干脆,是他始料未及的。经过今天晚上,他才恍然意识到,裴泠泠早已经不是成天围着他转成天跟他撒娇的那个人了。她一直向前,只剩他还留在原地,固执地不肯承认,他们两个人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 是的,就算当初裴泠泠跟他离了婚,几年之间都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唐昭理都不曾认为他跟裴泠泠真的分开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他都还是认为裴泠泠是跟他怄气,一怒之下跟他离了婚。过不了几天,甚至不需要他哄,只要她气消了自己就会回来的。但是这一次没有,是他猜错了。那天下午在车上,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她眼中总是含着的似笑非笑的味道,都在说明,裴泠泠是真的打算离开了。 从她提出跟自己离婚开始,她就打算离开了。 他总认为,裴泠泠愿意跟他说话,愿意跟他斗气,说明其实在她心中,还愿意理会自己。但是回想起来,其实这些日子,他的想法裴泠泠都看在眼里吧?她眼中的嘲讽和轻慢,其实都是在说自己,说自己愚不可及。他做的每一件事情,裴泠泠都心知肚明,她看着自己在她面前,像个稚拙的孩子一样,为了接近她用尽方法。那些方法,幼稚又可笑,偏偏他还认为裴泠泠也跟他怀有一样的念头,所以并没有意识到。 或者换句话来讲,他还用着曾经的方法对待裴泠泠,以为裴泠泠会就范,但其实在她那里,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一场笑话。 唐昭理将头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不是为了羞囧,而是觉得后悔。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裴泠泠原本就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经过了这些,只会认为他死性不改,更加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了吧? 他忍不住要想,她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理呢?是觉得可笑还是恶心?他就像个小丑一样,表演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却不知道别人早已经把他看了个洞穿,用一种看猴戏的表情,看着他自以为高明的表演。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胸口的沉闷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当初,他跟裴泠泠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对待裴泠泠的啊,所以,不能怪她,他也没有资格怪她。 当初他就是这样,用一种闲适的态度,高高在上一样,看着裴泠泠在那段感情当中沉沦,看着她一直陷下去,看着她为自己一个眼神而伤心,一个笑容而高兴。他自己呢?自然是觉得很有成就感的,看吧,连裴泠泠都这样为他上心,他多高兴多能干啊。在他们的那段婚姻当中,不管裴泠泠如何挣扎,她都摆脱不了自己,他们两个之间,他完全地掌握了主动权。跟之前那段堪称失败的感情,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他沾沾自喜,征服裴泠泠的愉悦让他简直不能自已,根本就忘记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其实经不起这样的磋磨,更何况他们两个人中间还有其他的人和事。 所以,就是这样渐行渐远的吗?他一手将裴泠泠推开,等到他不肯承认离婚协议书的有效性时,又换成了裴泠泠对他的轻慢。 果然是啊,仗势欺人总有偿还的一天。 第五十八章 卢楚穆今天早上心情并不太好,他再次跟自己老婆提出了离婚,甚至已经说了可以净身出户,但是那个女人并不同意。他当年也是受了人家恩惠的,原配跟着他一起吃的苦,他这些年都很感激。但是感激再深也不能转变为爱情,他当年跟原配结婚,原本就是出于其他感情,现在遇到了自己的心爱的人,自然不想再将就了。 可想而知,今天早上他们两个又吵了一架。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着他,老婆年龄称不上小,但要是真要找个伴儿还是能找的,况且她又有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不行?为什么非要跟自己一起呢?像这样天天吵,她不累自己都累了。 卢楚穆脸上的阴霾显而易见,他提着包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正好前台上厕所回来看到他,把他叫住了,“卢总,今天早上有人送了个快件过来。” 卢楚穆“唔”了一声,往常他的快件都是直接交给助理,前台从来不会拦他,今天这个,是有什么特殊吗?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前台,“有什么问题?” 前台将那个信封拿了出来,放到柜台上,“指明要你亲手签收的,说是很重要也很机密。快递原本还想等你的,但是后来可能有其他人叫他,就先走了。” 什么快递还能这样嘱咐人?卢楚穆心中升起淡淡的疑惑,但又觉得可能是谁的恶作剧想,并没有多重视。他把东西拿过来,轻声道了声“谢”,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卢楚穆还有点儿没从早上的争吵当中缓过神来,他跟原配妻子并没有孩子,当初因为创业,她伤了身体,这么多年两人一直没能成功地要个孩子,后来随着年龄大了,也就慢慢散了这个心思。现在想想,还是有孩子好,不为别的,起码现在离婚的时候,女方考虑到孩子,总会做出让步的。 他自认对原配还算不错了,虽然并没有爱情在里面,但是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商场上那么多人,今天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明天包养那个小明星,他做那些了吗?如果不是后来碰到何苏,卢楚穆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在这样毫无波澜毫无激情的婚姻生活中沉沦一辈子。 一辈子都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想想也挺悲哀的。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无意中看到被他随手扔在桌案上的邮件,想了想,拿起来撕开。里面空空的,只有一个小小的u盘,市面上随处可见。他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但到底没能忍住好奇心,将那枚u盘拿起来cha到了电脑上面。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好像是个音频,他点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他办公室里响了起来: “我看你跟昭理两个人刚才谈得还挺愉快的,不说的话还不知道你们离了婚呢。” “你说的哪里话。明明是你们两个性格不合,又关我什么事。” ...... 卢楚穆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何苏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娇弱善良的,男人就算知道她的娇弱有可能是装的,也没有办法拒绝。毕竟,怜爱幼小,会让每一个男人心中升起属于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尤其是在面对何苏这样的美人时。但是现在,一段录音告诉他,何苏的娇弱是装的,善良也是装的,她当着自己的面,对他和原配的婚姻表现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来,但是背地里却在暗自嘲讽原配又老又丑。这样的差别,简直让卢楚穆有一种货不对版的感觉。 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其实也已经不年轻了,只不过是保养得好,这些年家中又有妻子操持,所以不怎么操心罢了。岁月是无情的,不会因为你在脸上花的钱多就对你格外优惠一些。跟同龄人站在一起,或许还能生出几分“尚且年轻”的错觉,但是跟真正的年轻人站在一起,差别还是看得出来的。尤其是何苏,她才三十多岁,整个人还属于人生当中最鲜妍的年纪,比十八二十的女孩子多了成熟和风韵,又不像四十多岁的女人那样充满了衰老的气息。成熟和味道,在她这个年纪,正是散发得最浓郁的时候。而每一次,只要站在她身边,都让自己感到自惭形秽。 卢楚穆跟那些富二代不一样,他白手创业,年轻时候也是苦过来的,这些年身上一直带着挥之不去的自卑感。这种自卑,尤其是在面对何苏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她那么美,又那么有才华,什么莫奈高更,什么浪漫主义写实主义,种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词语她张口就来。那些他只明白大概意思的词汇,对何苏来讲简直就是如数家珍。他像个稚气的小孩子一样,在她面前始终都是用仰望的角度来看她的。他知道何苏有很多人追求,她能在那么多人当中选中自己,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原本他只是打算做一个默默爱着她的人,甚至都不打算把这份爱表达出来,但是当她告诉自己,愿意不顾名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卢楚穆觉得好像整个天空都亮了。就是在他签下人生中第一笔单子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开心。 这种感情,是他最看重的,但是突然有一天,一段音频告诉他,何苏不喜欢他,喜欢的是其他人,听话里的意思,那个其他人就是她之前的小叔子。卢楚穆对何苏之前的那段婚姻是知道的,也知道那个人就是唐昭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何苏跟这个人关系是比较密切。但是何苏的孩子养在唐家,唐昭理跟她稍微亲近一点儿,卢楚穆认为也是可行的。 至于跟她说话的这个人,卢楚穆推测应该是唐昭理的前妻,那个裴家的大小姐。她的性格,卢楚穆也有耳闻,知道是个争强好胜的,跟唐昭理离了婚都不肯放过人家,现在还跑到他面前来挑拨离间。他从跟何苏在一起就知道,她受到很多人的妒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没想到要什么有什么的裴大小姐居然也不能免俗,还真是让卢楚穆有点儿诧异。 至于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什么何苏破坏唐昭理的家庭,卢楚穆更是想也不想地就认为这是在胡扯。如果真的是她破坏的,那么为什么等到唐昭理离婚了何苏都还不肯跟他结婚呢?明明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却非要扯到别人身上,这些富二代啊,能力不怎么样,人品更不怎么样。 大概是觉得自己看了场笑话,卢楚穆早上一直都存在的阴霾心情好了一些,他将那个u盘收起来,顺手扔到抽屉的角落里面,打开电话问何苏,今天中午打算去吃什么。 他们两个最后选了法国菜,其实卢楚穆是不爱吃这些洋玩意儿的,但是何苏喜欢,况且西餐厅又跟中餐厅不一样,大多数店都装修得很好,环境安静优雅,私密性强,就冲这两点,他就是不喜欢也喜欢了。 因为今天早上没能跟原配离婚,卢楚穆自觉对不起何苏,就把今天收到的那个u盘拿出来讨何苏的欢心,“你是不是之前得罪过你那个前妯娌?” 何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前妯娌”指的是裴泠泠,她不明白为什么卢楚穆突然说到她了,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她今天早上让人用快递寄了一个u盘给我,里面有你们两个的谈话录音,说你喜欢唐昭理,还说他们两个当初离婚就是因为你。你说她搞不搞笑?以为我会信?”这种表忠心的大好机会,谁放过谁是傻子,“像她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骄纵惯了,看不惯别人就要耍小花招,也不看看这种招数多无脑,我怎么可能相信呢?视频况且还有剪辑的可能,音频连人都看不到,更不可能了。我怎么知道对面那个人,是不是你,还是她找了个声音相似的来栽赃嫁祸呢?” 何苏愣了愣,大概是没有想到她连一句分辩都没有,卢楚穆已经把戏演完了。她笑了笑,故作宽宏大度地说道,“她被宠惯了嘛,性格上难免骄纵一些,况且又不是对我一个人这样子。”她轻叹了一声,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因为唐家两位老人对唐麟比对她女儿好,她心里不舒服,梁子就这样结下了。说起来,她不高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受惯了众星拱月的日子,自然也想把这样的风光延续到自己女儿身上,突然有一天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这种落差也不怪不了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骄纵了。”卢楚穆说道,“唐麟没有父亲,你家里又不像她家那样财大气粗,爷爷奶奶多回护一点儿很正常,连这个都要挣,她真的太小气了。” ☆、第三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第24节 裴泠泠让人把录音送到卢楚穆那边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反应,她这段时间腿受伤了,正是闲得发慌的时候,想看看热闹,还专门拐弯抹角找了人过去一探究竟,没想到什么也没能探出来。 看到卢楚穆知道了那些事情居然还能带着何苏一起吃吃喝喝,裴泠泠除了惊叹之外再没有其他言语了。她当然不会承认是那人爱何苏爱到了骨子里,只会觉得有些男人可能天生喜欢享受被绿的快感。 这是个变态。 她没能如愿以偿地看到何苏的笑话,当然是遗憾的。公司那边她不能缺席太久,于是就在这样遗憾的心理当中,带着自己的一双瘸腿,回去上班了。 因为他们手上目前的房产卖得不错,高层打算继续推出小户型,模板已经有了,照着之前的继续做下来就行了,只是其中的几个主题策划她一直不满意,给打回去了好多次。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受伤的关系,感觉反倒比之前轻松了不少。裴泠泠无聊地在办公室里找了个最近比较火的丧尸片子来看,看着人家一路狂奔,仿佛她的腿也好了一样。 “啪”地一声,一只手直接将她的平板电脑盖了起来,裴泠泠抬眼一看,出差回来的裴珏带着他的一身风骚站在了她面前,无辜控诉,“姐,你天天让我出差,自己却躲在办公室里看电影,你觉得对我公平么?” “怎么不公平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腿,“看到了吗?我这种状态,就是想冲在第一线,也没办法啊。你那边那个项目进展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最近几年,裴珏稳重了不少,“虽然只是个小项目,但是能拿下来也有得赚。我原本是打算将周围的铺子一起担下来,一起改建,顺便引进一个中型超市,但是现在看那边好像不怎么想跟我们合作。” “他不想合作就换人呗,天底下超市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可能是坐久了,裴泠泠觉得浑身上下骨头都软了一样,她将平板电脑关上,裴珏轻轻掀了掀她盖在腿上的毯子,“你这腿还有多久?别真的残了吧?” 她当初跌下去时穿了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牛的相当严重,开始在舞会那边还不觉得,回到家里第二天还觉得痛得很。因为是扭伤,不能看西医,只能中医慢慢将养着,“估计要个把个月吧。还要去做针灸什么的。” 裴珏看了她一眼,“你打算,就这么算了啊?”那天晚上裴泠泠是因为什么摔倒的,他一清二楚,让她就这么放过何苏,感觉也不太像她的做事风格。但真要报复,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动静呢? “你出差去外地还能照顾着这边,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千里眼顺风耳都没有你能听。”裴泠泠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把前几天自己给卢楚穆寄录音的事情跟裴珏说了,最后下结论,“我也没有想到居然有男人还能忍,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何苏命好。既然一次不成,那就算了,没道理为这点儿小事情追着人家不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喜欢她呢。” 她目光在裴珏身上停留了一下,“你既然忙完了那个项目,最近是有空了是吧?正好,我不方便,你去找人帮我做件事情。”这件事情她早就想做了,但是因为之前在美国,鞭长莫及,回来之后忙着正事,反倒把这件事情抛在了后面。眼下她好不容易能轻松点儿了,做这个正合适。 她跟裴珏吩咐了一下,裴珏脸上立刻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情来,“姐,不是我说,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就算知道他不是,那也是极度恶心和不那么恶心的区别,反正都是恶心,差不了太多,何必还要继续执着呢?你要是不想看到他,想办法把他弄走就好了。” “你不懂。”她说裴珏不懂,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裴珏当然不懂,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我去办。” 眼看着快到春节了,裴泠泠因为脚的关系不能飞去美国,正好裴行风没钱了要回来拿钱,就鼓动裴爽和詹甜甜一起回国来过年。裴泠泠看见她舅舅那副德行,再看看裴珏现在,也只能庆幸一声,当初幸好没有让裴珏在他爹面前长大,要不然,还不知道歪成什么样子呢。 虽然脸上不显,但是看着大宅子里人多了起来,家里慢慢有了人气,裴泠泠也是高兴的。她让詹甜甜去唐宅把啵啵接回来,这段时间因为她不方便,啵啵一直没能跟她一起住,好多时候都是母女俩在一起吃个饭,然后又让助理把人送回去。至于唐昭理,自从她扭到脚那天晚上之后,裴泠泠一直没有再见过他。 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不对,那天晚上之后来找过裴泠泠几次,但都被她以身体不好拒之门外了。这个人可能是个抖m,你跟他好言好语说的时候他不管不顾,等到你不想理他了,他又成天跑到你面前来刷存在感,贱到如此地步,堪称世所罕见。 裴泠泠这段时间可没精神理他,她的脚还没有好完全,医生说了,这种伤半点儿都马虎不得,要不然将来会留下后遗症的,她可不想成个跛子,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身体是一方面,工作上又是另一方面。员工该发奖金的,该补什么样的年终奖的,都要先列好,等开春来了给人家实行,要不然等到收假回来再补,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利于公司留人。还有几大板块该给客户什么样优惠的,该给哪些人拜年的,桩桩件件都少不了裴泠泠亲自过目。更别说,眼看着快过年了,她自己家里还是什么都没有,裴爽是个不管事的,新来的阿姨不知道他们家的规矩,剩下一个从来没有弄个这种事情的詹甜甜,她要在一边协助着,也是裴泠泠才有这样的三头六臂,换成其他人,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呢。跟过年这段时间一比,前阶段时间的清闲,简直像是偷来的一样。 裴泠泠下班回到家的时候,詹甜甜出去买东西还没有回来,裴泠泠怕她东西多,一个人带不走,就让裴珏带着家里的司机过去找她。家里新请了阿姨,做得一手好淮扬菜,裴爽吃惯了国外那不正宗的中餐,乍然间吃到这地地道道的中国菜,简直让人感动。 啵啵现在正是满地乱跑的年纪,一下从客厅跑到厨房,一下又从厨房跑到花园里,明明是冬天,她却出了一身大汗,裴泠泠把她叫过来,给她解开外面的衣服,啵啵睁着大眼睛问道,“外婆小姨还有裴先生回来了,是因为过年吗?”裴先生就是裴行风,他不让啵啵叫他舅公,说是把他叫老了,影响他把妹。 之前裴泠泠已经跟她讲过了过年是什么,她这会儿问也不奇怪。见她又问,裴泠泠又跟她解释道,“是啊,因为过年,就是要大家在一起,一家人团聚啊。” “那爸爸和盛叔叔会来跟我们一起吗?”这问题,问得裴泠泠心中一哂,不知道的人听到这话要把她当成玛丽苏了呢。 “爸爸有自己的家,盛叔叔也有自己的家,不会在一起的。”裴泠泠想了想,继续解释道,“爸爸跟啵啵是父女,妈妈跟啵啵是母女,但是爸爸跟妈妈不是家人,所以不能在一起过节。” 她知道这样说,啵啵未必能听懂,但这已经是她能解释这段关系最浅显的话了。果然,就看到啵啵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她笑了笑,伸手摸着啵啵的头顶,把她的头发弄乱了,啵啵立刻叫起来,“哎呀,我的头发乱了。”连忙伸手把头发整理好。 裴泠泠看得哑然失笑,啵啵这爱美的性子,跟她简直是如出一辙呢。 眼看着快开饭了,裴珏和詹甜甜还没有回来,裴泠泠让啵啵给她把电话拿过来,给裴珏打了过去,得知那边说已经到门口了,裴泠泠才让啵啵过去叫阿姨开饭。 饭还没有摆好,他们两个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詹甜甜脸色有些泛白,但是看见啵啵,还是立刻笑了起来,“宝贝,小姨给你买了鱼鱼饼干。”啵啵伸手就要去拿,詹甜甜把手一扬,“吃完饭吃,要不然你妈要骂你。”虽然脸上在笑,但是眼底有着掩不住的黯然。 裴泠泠忙着打电话叫裴爽和裴行风下来,没住到詹甜甜的不对,还是裴珏趁詹甜甜带着啵啵玩儿,抽空凑到她跟前,小声说道,“刚才甜甜遇到付岩了。” 裴泠泠带着几分惊讶朝裴珏看过去,没开口他已经明白了,“是在超市偶然遇到的。”并不是像裴泠泠猜的那样,付岩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专程在那里堵人。 她听了,笑了一声,“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语气当中带着淡淡的讽刺,反而掩盖住了本身的叹息。 第六十章 裴泠泠吃饭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一下詹甜甜,见她脸上虽然有几分掩不去的郁色,但整体上整个人还算精神,知道见到付岩其实对她没多大影响,于是也就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地吃饭了。 晃眼便到了新年,放假前一天裴泠泠他们公司举行了年会,这种场合一般还不需要她多上心,只是随手在衣柜里挑了条没有摘吊牌的小礼服就上场了。 她简单地致完辞就下来,因为脚伤刚刚好,所以没有多穿高跟鞋,拿出早就带好的平底鞋换上,端着酒杯就在一旁看人家玩儿。 大概是有意识要在今天报往常资本家的压榨之仇,底下的员工商量好似的轮流上来敬酒。裴泠泠虽然在裴氏积威甚重,但今天不同往常,过年过节的,她也不想扫兴,就这样不推辞地喝了几杯,脑子居然有点儿昏沉。 裴泠泠的酒量是不好的,她平常出去谈生意,自然有随行人员帮她挡酒,就算真的挡不了,她多半也有办法推辞掉,所以今天的酒对她来讲,还算是超量了。 她晃了晃脑袋,顾不上卡路里,拿了块蛋糕想垫垫肚子,才刚把那块绵软的点心放进嘴里,背后就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裴总,新年快乐。”然后一个酒杯就从后面伸到了她的面前。 裴泠泠拿着自己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我今天不胜酒力,你尽兴我随意。”说完轻轻喝了一小口,并不像之前那么酣畅。 魏映延从后面走上前来,将杯子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因为喝得急,他唇上还有没有抿下去的酒渍,被灯光一照,在暗夜当中好像食人花一样,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看来我来得不巧,应该来早一点儿,裴总也能更好地接受我的敬意。” “心意我领了,实在不好意思。”裴泠泠脸上神色淡淡的,又拿了一块蛋糕,咬了一口。 “裴总说笑了,我怎么会怪你了?”他顿了顿,续道,“又怎么敢怪你呢?” 魏映延那张鲜妍的脸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定力稍微不足,就有被他捕食的危险。但是裴泠泠像是没有看到那张画皮一样,丝毫不为所动,垂着眼睫,看着手上的蛋糕,连眼神都不曾给他一个。 “你一直都是想做什么做什么的,别说你现在礼数周全,就是你把我打一顿,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啊。”他声音拖得长长的,尾音仿佛盘踞的蛇一样,在地上匍匐前进,后面长长的,都是他的痕迹。 “这话说的。”裴泠泠笑了笑,“我是个守法的好公民,难道还能把你一个大活人怎么样不成?如果我真有那个能力,你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吗?” “这么说,我应该感谢裴总守法了?”魏映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仰头大笑了起来。周围的人已经去跳舞了,一片嘈杂,他们这边,反而没人注意到。正好有人上来给裴泠泠敬酒,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个女孩儿正要离开,魏映延却伸出手,放到她面前,“美丽的姑娘,愿意跟我跳支舞吗?” 魏映延跟裴泠泠的关系,这么久以来公司里一直有着捕风捉影的传闻,但是看到裴泠泠对待魏映延跟对待其他员工没有什么两样,大部分人心里都是疑惑的。只是,不管魏映延是不是裴泠泠的弟弟,拒绝跟他跳舞,好像也挺刻意的,非但讨好不了裴泠泠,还有可能引来她的反感。 几乎只是在一瞬之间,那个女孩子就笑着将手放到了魏映延手上。反正领导都没有讲,那就当不存在那回事情好了,魏映延是个普通员工,跟个普通员工跳舞,能有什么问题? 等到魏映延从她面前离开,裴泠泠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魏映延。少年时代的恐惧早已经深入记忆,成为她摆脱不掉的梦魇。 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不断地有人来敬酒,裴泠泠一一喝了,她估计再在这里坐下去,可能会有更多的人过来。为了避免成为一个活靶子,裴泠泠端着酒杯,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一会儿,也转移一下炮火。谁知道可能真的是她今天晚上喝多了,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她腿一软,眼看着要跌倒在沙发上,可是一双手及时地扶住了她。 裴泠泠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她偏头看了一眼,正要呵斥他叫他放开,腰上立刻一冷,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住了她的腰眼。 魏映延的声音在她耳畔响了起来,“别乱动哦姐姐,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小心不注意戳到你,那可就划不来了。就算没有事情,你那身雪白的皮肤上面多个伤疤,总是不好的。” “你想干什么?”裴泠泠低喝道。 “不干什么,只是送你一程。”他扶着裴泠泠往外走,“你装出醉酒的样子,我们一起出去。我好久没跟姐姐亲近过了,十分想念呢。” 裴泠泠听他这样说,脸色一变,低声说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就范!” “当然不会了。姐姐你如果能这么乖,我也不用时时刻刻防着你了。”见裴泠泠还是不肯装醉,魏映延握住刀的手往前一送,堪堪抵住裴泠泠的腰眼。 魏映延有多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丝毫不怀疑魏映延话里的真实性。她顺从地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已经是恶心极了,那人却还嫌不够一样,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真乖。” 裴泠泠让他死的心都有了! 今天晚上是年会,她又挑了个僻静的地方,原本就没有多少人关注她,又知道她喝了不少,魏映延一句“裴总有点儿醉”,就足以把上来询问的人打发掉,谁能想到,他居然丧心病狂到会在年会上挟持自己?还什么都不为! 魏映延带着裴泠泠从大厅里面出来,他在她头顶上轻笑,“姐姐,你猜我要带你去哪里?” 裴泠泠心里急得要死,却不肯露出半分慌张来,淡淡说道,“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哈,真是有个性。”魏映延笑道,“一般人被劫持,现在应该忙着获取对方信任才对,就你还是在跟我唱反调。姐姐,应该说你什么好呢?还是说,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会伤害你。” 裴泠泠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儿,“我想,应该是我无论怎么求饶,都没有用吧?那我还费那些唇舌干什么?” “不一定啊。”魏映延说道,“也许你可以试试看,万一我心软了,答应你了呢。姐姐,你可能不知道,对你我一向都是恨不起来的。” 裴泠泠听了,嗤笑一声,没有再作答。魏映延跟她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她分心,好想不到逃走的办法。腰上那把刀杵得越发近了,要不是走之前魏映延怕引起人家怀疑,给她披了件外套,估计现在已经戳进她肉里了。她不知道魏映延要把她带去哪里,也不是很关心。以她跟魏映延两个人这些年的恩怨,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想了想,心中有了几分计划,闭口不语,跟着魏映延一起朝电梯走去。 电梯门开了,门一开,看到里面那个人,魏映延和裴泠泠都愣住了。 看到他们愣住,里面的唐昭理也愣了一下,“你们干嘛?” 裴泠泠腰上紧了紧,她知道这是魏映延在威胁她让她别乱说,他现在要关电梯换一辆已经来不及了,在他的挟持下,裴泠泠跟他一起踏进电梯,若无其事般地说道,“没什么,我喝酒喝得有点儿多,他送我去休息。” 她表情平静,神志清醒,看不出任何端倪,唐昭理虽然疑惑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但听到裴泠泠亲口这样说,还是将内心的疑惑压了下去。 这家酒店跟唐氏裴氏都有合作,两家集团每年的年会基本上都是在这里办的,唐昭理家在这边更是有股份,他们两个一起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我正好要来找你,没想到刚好碰到了。”唐昭理话一说完,就惹来魏映延的一声轻笑,他在裴泠泠身后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唐总,你想见裴总就直接说啊,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有什么话不能电话里说,还要专门跑一趟?人性本贱,我们不会笑你的。” 被人这样戳穿,唐昭理轻咳了一声,居然就也没反驳,说道,“就是来跟你商量,明天啵啵去哪里过年。”这个借口可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到的,还要感谢天时地利人和,唐昭理深感有的时候太端着不是什么好事情。打脸太迅速了。 然而等不到裴泠泠的回答,电梯就已经到了,她淡淡说道,“再说吧,我到了。”然后跟着魏映延一起,出了电梯。 ☆、第四十章 第六十一章 看着裴泠泠来了又走,刚开始见到她时候的那种欣喜瞬间由失落取代。就跟魏映延说的一样,他的确是专门找了个理由下来看她的,更没有想到还没有走近就看到了她。这段时间,唐昭理一直在反思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段婚姻,外人看起来如同金玉一样炫目,长久以来,他自己也沉浸在这种炫目当中,却忘记了,婚姻的本质,其实是两个人在一起相互体谅相互扶持,一起白头到老。 他连婚姻的初衷都忘记了,如何能够在后面的岁月当中,和裴泠泠一起携手共度呢? 他也知道,裴泠泠现在烦他烦得要死,根本不想看到他,他怕太频繁地在她面前晃荡,会惹来她更深的厌烦,因此就算想见她,也不敢去找她。今天晚上好不容易趁着两家公司的年会都在一个地方办,他打着啵啵的旗号下来见她,没想到才说了一句话,她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也不知道哪里那么忙,她嘴上在说喝酒喝多了,可是看她走路,好像也没有很困难的样子啊...... 唐昭理嘴角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去,浑身就猛地打了个寒颤。他现在才想起来,刚才裴泠泠身上的外套没有穿好,只是随意搭在身上,衣服还皱了。她是个连穿睡衣都要穿出时尚和风格的人,对自己的外表严苛到变态,在自己尚且清醒的情况下,如何还能容忍衣服那个样子?加上她今天晚上的反常,唐昭理来不及细想,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毛毛冷汗了。 他回忆了一下之前魏映延按下的楼层,跟着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偏要跟他作对,越是在他着急的时候就越是有人来,刚才还没人用的电梯,就在他按下的一瞬间,又被人从外面打开,稀稀拉拉一下子进来了十几个人。唐昭理觉得自己的心现在都已经跳在外面了,一片茫然,到处找不到个落脚的地方。他看了那群人一眼,一跺脚,直接刨开几个,从电梯外面冲了出去。 他看了一眼另一边的电梯,还在老远的地方,唐昭理用力按了几下,门没有打开,干脆一咬牙,直接从旁边的安全通道上去了。 出乎意料的,魏映延并没有把裴泠泠带到一个适合杀人分尸的地方,而是将她送到了一个房间里面。他伸手往裴泠泠的脖子后面按了一下,裴泠泠立刻受不住力,跌倒在了床上。她想起之前魏映延跟她说的,什么要跟她再续前缘的话,心里止不住地恶心,抬头看向他,却不肯多说一个字。 魏映延才不管她会不会说话呢,张开双臂示意她看一下这房间,“总统套间,很配你吧?”看到裴泠泠满脸防备,魏映延笑了一声,握住她的脸,“姐,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要知道,你最美的时候不是你矫揉造作装仙女的时候,而是你生气的时候。”他将裴泠泠提到梳妆台前面,示意她看镜子里面的那个女人,“不信你看。”他修长的手指在裴泠泠的脸上轻轻滑过,感到她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魏映延满意地笑了起来,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道,“姐姐你知道吗?你生起气来,美得简直能烧掉这世界上的一切。” 他端详了一阵镜子里面裴泠泠的容颜,继续说道,“你那个前夫,以前总是三番五次惹你生气,我想他应该跟我一样,也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吧。” 一个变态的话,裴泠泠是听不进去的。她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什么生气最好看,当她是三岁小孩子吗?这话,啵啵都不会相信的好吗?都说相由心生,谁生气的时候能比其他时候好看?他这样张口胡说,真是把自己当傻子了吗? 见她不信,魏映延也没有勉强,将刀从她身上收起来,闲闲说道,“姐,你现在肯定在猜,我把你弄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他笑了一声,“这地方这么豪华,到处都有监控,不是个杀人分尸或者侵犯你的好地方,我也没有打算这么做。”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就是看你喝酒喝太多,想找个地方让你休息一下。”他说完,朝裴泠泠弯起眼睛笑了一下,看上去狡黠之中居然有几分天真。 裴泠泠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拿把刀放在我腰上,逼我过来休息?”她看了一眼魏映延,“因为碰到了唐昭理,你觉得自己的犯罪可能实施不了,临时想要放弃就直说嘛,拍死是人之常情,我又不会鄙视你,何必找个这样的借口?” 听了她的话,魏映延微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冲她笑道,“对啊,姐姐有一双火眼金睛,洞若观火,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从梳妆台前面的桌子旁直起身来,笑了笑,续道,“既然已经把你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免得等下你那个前夫找过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他理了理衣服,慢悠悠地从房间里面走了出去。 现在好多酒店为了节约成本,房间布局弄得跟迷宫没什么两样,在魏映延路过两个路口之后,他看到了还在挨着敲门寻找裴泠泠的唐昭理。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冲唐昭理吹了声口哨,见他转头过来,冲他笑道,“你是在找我吗?” 威胁裴泠泠的人就在眼前,唐昭理连忙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质问道,“裴泠泠人呢?”因为来得太急,他还带了几分粗气。 魏映延咧嘴一笑,偏头看他,“你猜?” 猜......猜你麻痹。要不是现在还不知道裴泠泠在哪里,唐昭理现在拳头已经砸到魏映延脸上了。他像是生怕别人不打他一样,在唐昭理耳畔轻声说道,“你前妻十八岁时候的味道,你肯定没有尝过吧?” 唐昭理来不及仔细去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勃然变色,挥舞着拳头朝着魏映延的脸猛地砸了下去。 魏映延一偏头,唐昭理的拳头就落了空,他往后单脚跳了一下,唐昭理的怒气像是愉悦了他一样,魏映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对他说道,“你放着裴泠泠不去管,忙着打我,是不是有点儿因小失大?”他转过身,丢下一句,“你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第25节 听到他这句话,唐昭理身上再次起了一身汗,连忙拿出电话,叫来了酒店的经理。 唐昭理破门而入的时候,裴泠泠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她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唐昭理进来,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唐昭理见她整个人愣愣的,赶紧让酒店的人离开,自己坐到床上,拉起她的手臂打量着。裴泠泠不习惯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殷勤,一把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不耐烦地说道,“干嘛?” “你没事吧?”他顾不上纠结裴泠泠那不爽的语气,问她。 “没什么。”她知道唐昭理这是像魏映延说的那样找过来了,在她已经习惯不对这个男人报什么期望的时候,他突然又对自己好了那么一点儿,裴泠泠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见他还在喘气,问他,“你要不要喝口水?” 她越是这样,唐昭理心里面就越是惊惶,但是那些事情,对女孩子来讲,伤害最大了,他不好贸贸然问出来,更何况还是裴泠泠这样死要面子的人。他稍微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问她,“他把你弄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是他把我弄到这里,而是他挟持我出去的途中偶然间遇到了你,没办法他才把我带到了这里。”裴泠泠说道,“他虽然不敢肯定自己露馅儿了,但是后面的举动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临时改变了主意。” 听她这么说,又看她身上没有其他明显的伤痕,唐昭理一直放在外面的心终于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上。整个人一旦从那种紧张的状态中出来,感觉好像打了一场仗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软的。他整个人摊在椅子上面,以手扶额,过了半晌,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对裴泠泠说道,“你不知道我被吓得有多厉害。”声音低低的,与其说是在跟裴泠泠讲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裴泠泠垂眸看了他一眼,虽然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对唐昭理表示感谢,但是她就是感激不起来,甚至内心在开始的波动之后,就再无涟漪。她抿了抿唇,没好气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瞎你反应慢吗?” 在长久地跟唐昭理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她好像已经忘记,该如何好好跟他讲话了。 原本以为她这么明显的狗咬吕洞宾,会换来唐昭理毫不留情的吐槽,谁知道,他只是身体顿了顿,然后手放在眼睛上,就那样捂住眼睛笑了起来,并且越笑声音越大。 第六十二章 裴泠泠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唐昭理是发了那根神经,被怼了居然还能笑。见他笑得停不下来,裴泠泠伸手拍了一下他,“你干嘛。” 唐昭理将手从眼睛上面拿了下来,因为刚才大笑,他眼底泛起淡淡的水光,被头顶的灯一照,居然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他收起笑容,看向裴泠泠,“没什么。”声音是她从未享受过的温柔,“只是看见你安全,我很开心。” 裴泠泠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非常公式化的笑容。唐昭理在心头叹了一声,知道她肯定是没有往心里去。有的时候,找一个聪明且在爱情上面手段很多的女人当老婆,就是这点不好。虽然势均力敌,跟她在一起像是高手过招,每天都很刺激,但是却少了几分属于少男少女时期的懵懂,因为经历得多,有的时候好多话说出来,反而没有了当初的悸动。 之前他们感情最好的事情尚且不能打动裴泠泠,更遑论现在了。 不过看到她没事,唐昭理还是很高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她说道,“魏映延究竟为什么要挟持你?” “不知道。”一想到他之前说的话,裴泠泠心情就郁郁的,“他这个人做事情,一向没什么章法,突然兴起的也说不定。”如果真的是精心策划,不可能因为遇见了唐昭理就临时改变,一个人想要犯罪,只要不是冲动犯罪,都会想方设法把各种情况考虑一遍,尤其是魏映延这样周全的人。遇见唐昭理,并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他如果真的从一开始就想对裴泠泠怎么样,根本不可能半路改道,把她弄到附近的房间里来。这样也不符合他后面的行动,会打草惊蛇的。这些问题考虑完,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挟持裴泠泠,根本就是魏映延临时起意。至于他原本想对裴泠泠干什么,那就不知道了。或者像他说的那样,想跟裴泠泠“再续前缘”也说不定。 刚才那么一吓,原本精神就不怎么好的裴泠泠现在更是疲倦,酒店她是不敢呆了,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对唐昭理说道,“你不着急回家吗?我要先回去了。”这段时间她忙得不行,今天晚上又是喝酒又是受惊吓,现在只想赶快回去洗个澡睡觉,明天起来好过大年。 看到她脚上那双平底鞋,唐昭理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没有。”她丢下这句话,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唐昭理在后面怔怔地看了片刻,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有些颓然地坐回了原本的那张椅子上面。 自从刚才进来,他一直就有一句话想问裴泠泠,刚才在外面魏映延跟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从来没有见过十八岁的裴泠泠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的语气让人难以忽视,刚开始听这句话的时候,唐昭理本能地从脚底板上串起一阵凉意,他在找人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裴泠泠的现状,根本想不起来那句话,现在等到人走了,却从后脑勺升起一阵后怕。 裴泠泠那么怕他,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可是,唐昭理又在不断地说服自己,魏映延是她弟弟啊,就算有可能不是跟她一个父亲,但是.......裴泠泠十八岁的时候,魏映延才十三四岁吧?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能把裴泠泠怎么样呢?况且,当初裴珏都说了,裴泠泠把魏映延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她外公拍事情闹大,直接给了一笔钱,让魏映延母子去了其他城市,魏映延当时才十几岁,又是怎么穿过重重人群,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裴泠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看到魏映延的时候,难道就不会起疑心吗?就算魏映延想对她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吧。毕竟,那可是裴泠泠啊。 但是,唐昭理想起刚才在门口魏映延冲他露出的那个笑容,像是毒蛇一样,现在小腿上仿佛都还有那种粘腻的感觉,尾巴拖得长长的,贴着他的皮肤,鳞片冰冷而滑腻,带着长长的余韵,即使人已经离开了,那种冰冷的感觉却还留在心上。 关于这个问题,他刚才始终没能开口问出来,一方面是担心她的安全,暂时忘记了,另一方面,也是不敢问她。问她什么?问她当年是不是被她亲弟弟侵犯过?这种事情,受到伤害最大的人是她,他再去问,无疑是翻出她的陈年旧伤再往上撒把盐,那样太残忍了。他没能问出来,但是在心里,其实也在隐隐希望,裴泠泠并没有遭遇过这些。不管从前现在怎样,裴泠泠在他眼中,都是高贵又骄傲的,唯一能够比拟的就是天上的月光,谁能忍心天上的月光受到玷污呢? 但是真的没有吗?如果没有,裴泠泠为什么会那么怕他?他究竟做过什么,让裴泠泠感觉到害怕? 这个问题,问魏映延,不会有任何结果,反而还会被他戏弄。唐昭理深知,以裴泠泠现在对他的观感,和他们两个现在的感情,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波折了,问魏映延,无疑是把把柄送到他手上,让他拿着那把刀,成为伤害裴泠泠的利器。他万万不能这样做。 不能问魏映延,也不能问裴泠泠,那又问谁?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情,成为裴泠泠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吗? 唐昭理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在他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却马上就有一个人冲上来告诉他,他想要接近裴泠泠,简直是在妄想,他所谓的“痴心”不过是一场他自导自演的笑话罢了。 唐昭理用力揉了揉额角,让自己脑子里面那些纷繁叫嚣着的念头全都偃旗息鼓。趁着神志好不容易清明一点儿,唐昭理总算想起一个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内情的人,他翻到裴珏的电话,给他打了过去。 裴珏当年是裴泠泠的跟屁虫,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这世界上除了裴泠泠和魏映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话,那就只剩下裴珏了。 裴珏不知道在哪里浪,电话打了三个,都没人接。唐昭理低声咒骂了一声,站起身来从房间里出去,等到他走到电梯前面的时候,那个快响破了的电话才被人接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裴泠泠的影响,裴珏的声音也充满了不耐烦,“干什么啊唐总?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玩耍了?” 唐昭理冷笑一声,“你现在在哪儿鬼混呢?”那边嘈杂一片,裴珏跟他打电话的时候旁边还有个娇媚的女声被收了进来,仿佛盘丝洞里的蜘蛛精,只是裴珏这个二百五香蕉人,肯定不是唐僧就是了。 裴珏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一声,“干嘛?你是我什么人啊。” 唐昭理这下是真的被他逗笑了,直接抛出杀手锏,“裴总,我记得你现在手上在做一个旅游项目是吧?需要我‘帮你’一下吗?还是说直接告诉你姐,让她停了你今年的分红?” 眼看着快过年了,身边的大小美女都看着,裴珏还指着这点儿分红撑完他明年一年的浪荡生活呢,听到唐昭理这句话,赶紧精神了几分,不情不愿地说了个地址,让他过去。 唐昭理开着车子赶到裴珏说的那个地方,那是家相当高端的私人会所,唐昭理一向是不耐烦去这些地方的,但有的时候为了陪客户也来过几次。只不过他喜欢安静,去的地方都是安静能谈事情的地方,其他时候都结了账,让客户自己尽兴。所以,今天要不是为了找裴珏,他还没有机会看到这边群魔乱舞的景象。 这世界上的私人会所,可能都是一个路子,区别就在于外面包装的那层皮怎么样。唐昭理小心地避开迎上来要抱他的几个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嗨多了的女人,站在门口再给裴珏打了个电话。 他等了将近一刻钟,才把那位少爷等来,领带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白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不少,露出大片大片的胸膛,要不是知道他脑子里面是一包草,唐昭理还真的会认为他现在有几分风流模样。 可惜风流也是需要智商和才情的,要不然只能变成下流。裴珏之所以没有被人打,估计不少人是看在那张脸和兜里的票子面子上。他走到唐昭理面前,打了个酒嗝,“干嘛?” 唐昭理几欲呕吐,非常不给面子地拿手捂住鼻子,拉着裴珏的领带,走到会所下面那条僻静的小路上,打量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于是压低了声音,犹豫了片刻才对裴珏说道,“今天魏映延跟我说了句话。” ☆、第四十一章 第六十三章 裴珏整个人一肃,身上那种吊儿郎当消散不少,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或许不妥,又马上恢复到之前的那副尊容,但是即使努力掩藏,却还是不像刚才那样淡然。 唐昭理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了数。一瞬间,他原本想问的,再也问不出口了。他没有那么残忍,要去掀开裴泠泠一直隐藏的伤口,即使是没有当着她的面,他也不愿意。 他心里好像破了一个口子,北风“呼呼”地从他胸口灌进来,然后又呼啸而去,让他整个人都凉了个透。 他看了一眼裴珏的脸色,转过头看向旁边支棱着的墙角,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唐昭理有些没形象地吸了吸鼻子,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算了。”他说完,放开拎着裴珏领子的手,错开他朝前面走去,走了两步,裴珏那带着英伦腔的塑料普通话从后面传了过来,“你都知道了是吧?”停了会儿,像是怕唐昭理听不懂一样,又说道,“我姐当初跟魏映延发生了什么,你都知道了是吧?” 唐昭理往前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裴珏转身看向他,“魏映延跟你说的是不是这个?”他声音当中带着几分牙齿咬在牙齿上的力道,像是恨不得把人撕碎一样,不等唐昭理回答,他就说道,“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他继续活着。” 唐昭理依然背对着裴珏,他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这些年,他把当初裴泠泠跟他离婚前后的所有事情都翻来覆去地想过。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们说过的话,甚至连裴泠泠脸上的一个表情,都恨不得用显微镜放大,仔细咀嚼。那些场景,在他的脑海中,就是想被嚼过的甘蔗一样,甜美的汁水早就被嚼干了,剩下的都是些干瘪的剩余。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没能从当中找到当初裴泠泠跟他离婚的原因。 她在听到唐麟是自己孩子的时候都还能压住火气,一再忍让,这种事情都没让她想离婚,那又是什么比这件事情还难以让她忍受呢? 他忽然想起,那天傍晚,她站在公寓门口,问自己,他一直不喜欢她,是不是因为她不是chu,如果说裴泠泠在意的从来就不是唐麟而是这件事情呢? 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骄傲到打掉了牙都能和血往肚子里吞,如果当初真的不慎被魏映延......玷污,那这件事情一定是她毕生的隐痛,她对詹海生都没有那么重的感情,却能对魏映延就恨之入骨又害怕成那副样子,只能说明,魏映延做过什么让她又恨又怕的事情。如果真的是他猜的那样,那裴泠泠的反应......也很正常。她最讳莫如深的事情,最难以启齿的事情,一生当中既不能跟丈夫分享反而还觉得他就是因为这样而对自己区别对待......难怪! 唐昭理伸手扶住面前的那棵树,将头轻轻靠在了上面。他已经不敢去想,当初裴泠泠认为他在意的是第一次时心里是如何的万念俱灰,又是如何的痛恨他。难怪,这些年她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 裴珏走到他面前,低声看着他,冷笑道,“你现在该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恨你了吧?”身为她的丈夫,非但不能理解她的痛苦,反而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在他看来,唐昭理就是死也不为过。 魏映延固然该死,唐昭理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人。 “不是这样的。”他抬起头来下意识地要解释,“我并没有那么想过,这中间,是有误会。”他对何苏是充满了愧疚,不光是因为大哥的死跟他有关,还因为当时何苏打过孩子。但他对裴泠泠,也绝对不是因为她想的那样,是因为珍惜何苏的第一次。 “这些话,你不应该跟我讲,你最应该道歉的人,是我姐。”裴珏将目光移向远处,看也不看他一眼。 唐昭理感觉到浑身的力气在慢慢回来,他下颔绷得紧紧的,“我会。”他顿了顿,又问道,“既然当初魏映延做过那么不堪的事情,为什么他还能成天到处招摇?” “你以为我不想解决他吗?姐姐不许啊。原本以为把他送到另外的城市,就能眼不见心不烦,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谁知道他还能找到机会回来呢?”裴珏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不许跟我姐姐讲,更不许告诉她你已经知道了。”那对裴泠泠,比第二天早上发现她身边躺着魏映延还要让她痛心和难堪。 唐昭理点点头,“自然。”他当然不会让裴泠泠知道。那种难堪和痛苦,一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 裴珏抿了抿唇,说道,“至于姐姐为什么不让他消失,那是因为,比起让他消失,她更不愿意去回想当初的事情啊。” 不管裴泠泠要强到什么程度,遇到了这种让她可以难堪一辈子的事情,她第一个反应都是,当成不存在,然后想办法把痕迹抹去。一旦她要对魏映延做什么,那这个秘密就一定会被家里的其他人知道。比起被侵犯,裴泠泠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权威和形象。 她是不容侵犯的,是最高洁的,谁都不可以让她身上有泥点子。一旦有人要打破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她一定会让这个人生不如死。但是,但凡有可以补救的地方,她也绝对不肯轻易放弃。 唐昭理那么了解她,裴珏一说他就明白了。一时之间,口腔里好像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儿,是他刚才咬破了舌尖冒出来的血。他想起裴泠泠的家庭,那种情况下她能告诉谁呢?妈妈是个不管事的,一旦告诉她,不仅裴泠泠苦心隐瞒的父亲出轨的事情有可能被她知道,而且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告诉父亲?他未必会对魏映延做什么,与其再失望一次,不如一开始就不抱希望。而且,她的父母,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责备她自己不周全,才着了魏映延的道。世间最可怕不是失望,而是有了希望再失望,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曾对外面的人伸出手,起码不会被拒绝。下至于外公,他已经垂垂老矣,早已经不复当年的雷霆手段,告诉他除了让他担心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剩下一个表弟,除了一腔意气,什么都没有。 这些年,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己圈在那么一个小小的天地里,自己扛起所有,却从来不肯伸出手向外面的人求过援。不是因为她已经看清楚人心,而是因为她从未被人温柔地对待过。 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丈夫......更没有。 唐昭理现在才明白,她对自己要求近乎严苛,与其说是对自己严格要求,倒不如说是她内心有一种恐惧。因为她知道,一旦她不能每次都拿回奖状不能好看又让人仰望,她在家里就没有了地位。詹甜甜尚且能够靠撒娇弄痴在父母面前赢得一席之地,但是裴泠泠不行。她是外公精心挑选的继承人,一旦她不符合要求,被换下来,那就只能是从天上跌到了地上,除去玉碎,她无路可走。 唐渭思想开明,刘娟子对唐昭理他们兄弟两个都很溺爱,他自己可谓是成长在一个相当宽松的环境当中的,他的父母给他的爱都是毫无保留毫无条件的,裴泠泠不一样。她的那种成长环境,就算是她外公和父母告诉她是无条件在爱她,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在冷静自持的外表下面,她有一个不安的灵魂。 偏偏她要强,就算充满了不安,她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向外人寻求过帮助,将自己的心安定下来。从来都是一个人硬抗,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片刻松懈。她跟唐昭理在一起,更加没有用这种不安向他要求过什么,她给予唐昭理的感情,一直都是最纯粹最平等的。 这永远都是裴泠泠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即使自己身处泥潭,她也不忘用平等姿态面对爱人,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他。 可惜当初他年轻不懂事,不曾明白过。 唐昭理猝然合眼,将眼底的泪意收回去,哑着嗓子问裴珏,“她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着了魏映延的道?” 那只能说,百密一疏,老虎也要打瞌睡,况且谁会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有多大的防备心呢? 十三四的小孩子,尤其是男生,要是发育得好,也算是半个大人了。他们的力气和可能做下的事情,丝毫不用《未成年保护法》保护。 第六十四章 裴泠泠从小就是学霸,她念的是h市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里面只有两种人,要么是学霸要么是富二代。高考结束之后,一群半大孩子忙着释放被压抑了三年的激情,整个六七月份,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躁动的气息。 吃散伙饭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酒,有些人还喝得不少,裴泠泠通知书已经拿到了,自然也高兴。她剪了三年的□□头终于能够变一下了,加上马上就要跟朝夕相处三年的同学说分手,激动之余难免有点儿感伤,她也喝多了。 就是那天晚上喝多了,闹出来的事情。 “他们聚餐的地方不是秘密,几乎一问就知道,魏映延冒充成了我,更是无往不利。”裴珏声音冷冷的,好像是被冰冻过之后的钢板,稍微一用力就能裂开。“两个大活人,就算要把他们弄到其他城市,也不可能天天看着他们,加上那件事情过去又有好几年了,所有人都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也恰恰是这个没有放在心上,让裴泠泠栽了个大跟头。 “姐姐那天晚上喝醉了,同学们都不着急回家,说是要在外面留宿一晚上,也不知道那个人在那里听了多久,听到他们说要在外面住,就装作一副刚进来的样子,说他是姐姐的弟弟,来接她回家的。” 裴珏年纪跟魏映延年纪差不多,裴泠泠班上许多人都知道她有这样一个表弟,长得貌美如花,但好多人都没有见过。即使有人见过一两次,时间一长多半也就忘了。就算刚刚见过,在大家都喝高了的情况下,又是在个光线不明显的地方,谁能看得出来?听说过冒认男朋友和爹妈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冒认弟弟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就算只比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女小点儿,但在这群少年少女当中,还是觉得,大个三四岁,就拥有了话语和体力上的控制权。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危险分子来对待。 然后,裴泠泠就被他带走了。 “姐姐那天一晚上没回去,家里人以为她跟同学们在一起,同学们以为她回家了,其实......”裴珏揉了揉眼睛,将眼底的泪意揉回去,“我是第二天接到短信赶过去的。魏映延用她的手机给我发了条短信,还是用的她的口吻,我去了之后才知道,发生了那种事情。” 他到的时候,裴泠泠还没有醒,魏映延却已经穿好衣服了,他发短信过来,不光是为了让某个人见证裴泠泠斯文扫地的时刻,更是为了多个人,时时刻刻提醒着裴泠泠这段痛苦的经历。如果没人见证,万一裴泠泠忘记了呢?万一她想不起来了呢?那他的报复不就成了空谈了吗?必须要有个人,就算不说话,都能时刻在那里提醒着裴泠泠。一向自视甚高的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跟父母关系不太好,叫她父母来没用。她外公么,叫来之后第一个反应可能真是的把自己给解决了,况且,叫大人来他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想来想去,只有叫一直跟在她身边,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裴珏了。他们姐弟俩的关系,比裴泠泠和詹甜甜两个亲姐妹的关系还要好,他对裴泠泠的痛苦,一定会感同身受的,更重要的是,当初裴泠泠冲进魏映延家里来打砸的时候,裴珏跟着一起的吧?他当时,也充当了帮凶的角色。所以,把他叫过来痛苦一下,也不算亏待了他。更何况,裴珏跟魏映延年纪差不多,他来了,魏映延才有把握能离开。 他打开门,就看到魏映延坐在床上,时隔多年,裴珏早已经记不起来这个人就是当初那个被他绑起来的小男孩儿。他进来的时候,甚至还愣头愣脑地跟魏映延打了声招呼,彬彬有礼地问道,“我姐姐呢?” “这里呢。”他伸手一指,在雪白的床单上果真就发现了裴泠泠,她正闭着眼睛,睡得十分不安稳。 裴珏走过去,正要叫她,魏映延就已经先一步,伸手拍在裴泠泠的脸上,“快起来了,你弟弟来找你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眼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裴泠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把将被子捂住自己,低喝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人笑了笑,说道,“你不是很清楚了吗?”他艳若桃花,原本笑起来应该自有一段风流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你的味道很美好啊,姐姐。” 裴珏就是再二百五也明白过来他对裴泠泠做了什么,他像头豹子一样冲过去,直接把坐在床上的魏映延给撞到在地,挥舞着拳头朝他脸上砸了下去。魏映延一边躲避着,一边居然还能笑着继续刺激人,“我想你们肯定都不记得我了吧?让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好不好?等我介绍完,然后再打?” “你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是吧?”裴泠泠已经披好衣服下了床,裴珏看到她□□在外面的皮肤上还有斑斑紫痕。他虽然小,但是已经到了青春期,该明白的东西都明白了。看到裴泠泠这幅样子,心中又急又怒,一拳打在魏映延脸上,没把别人打哭,自己先哭了。 可能是他的眼泪取悦了魏映延,他躺在地上还能哈哈大笑,“你们当初作恶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今天吧?都说报应不爽,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裴珏受不了,操起旁边的电话就往魏映延头上砸,眼看着要到他头上了,手腕却被人死死地握住了。 第26节 裴珏一看,居然是裴泠泠,他叫了一声,“姐——” “你不要上她的当。”她的声音听上去居然还很平静,脸色更是平静,“他说话刺激你,让你打他,等到打伤了,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告诉警察,然后将这件事情广而告之。”那样,她的脸,就能彻底不要了。 毕竟有了警察作证,比他自己一个人出去空口无凭地讲,要容易令人取信得多。 那样,打击裴泠泠的目的才是真正达到了。 他听了裴泠泠的解释,“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魏映延被裴珏狠狠地压在地上,居然还能透过裴珏,对着裴泠泠露出了一个相当欠扁的笑容,“姐姐,你这么聪明,简直不知道让人如何是好呢。” 她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映延,伸手死死地握住他的下巴,“你觉得你还有理了吗?你们母子俩自己不要脸,非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现在居然还敢来报复?” “对啊,没有理由。”魏映延大大方方承认了,“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但是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我只要能让你不痛快,我就开心了。” 一直努力维持着自己表面平静的裴泠泠终于忍不出,扬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耳光打来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一巴掌用尽了裴泠泠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打得魏映延头一偏,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嘴角已经多了一丝血迹。他看着裴泠泠,眼神阴鸷而尖刻,脸上却是在笑的,“看见你生气,我就开心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呢?忘了告诉你,我再过十几天才到十四岁,就算你告我迷jian,依然奈何不了我。” 裴珏看着魏映延,陡然聪后背升起一丝凉意,这句话如此熟悉,他觉得可能永生都忘不了。当年在魏映延家里,裴泠泠打掉魏春梅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时,她找出来的理由一样是这样。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魏映延居然还能记得。裴珏觉得,他跟自己一样,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这句话了。 这句话,好像一个隐喻一样,当年被裴泠泠不由分说地施加在别人身上,现在变成了别人放在她身上的话。轮回和报应,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魏映延看着裴泠泠起伏不定的胸膛继续优哉游哉地说道,“你再有钱,都要在法律的圈子当中做事情吧?你除了有钱,现在还有什么呢?就算要买凶,你都找不到人。”他目光落在裴珏身上,凉得好像刀一样,“靠他吗?估计你后面还要不停地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话音刚落,裴泠泠就不由分说地打断他,“裴珏,搜他的身,看看他有没有录影。”裴珏陡然一惊,如果真的让他录了像,之后拿来威胁裴泠泠,不用想将来就是一桩大患。 魏映延居然整个人躺在地上,让裴珏放心大胆地搜,“你放心好了,我没有当小电影男主角的爱好。”他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眼神像钩子一样在裴泠泠身上划过,“况且,姐姐的美好,我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 裴珏把他全身上下搜了一通,除了一部手机果然没有发现其他东西,他在手机里找了一圈儿,也的确没有录像,更没有发现传送的痕迹。见他们搜索无果,魏映延说道,“看吧,我就说了没有的。” 他朝裴泠泠笑了笑,“我送姐姐这个毕业礼物,姐姐还满意吗?” ☆、第四十二章 第六十六章 裴珏说完就是长久的沉默,他跟唐昭理两个人,好像在一瞬间忘记了应该说什么了一样。诡异的静默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蔓延,过了许久,还是裴珏打破了沉默,“你......不要告诉她你知道了。”他揉了揉鼻子,闷声道,“我走了。” 他转身上了楼,又回到了那满场的灯红酒绿当中。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凛冽的北风吹得唐昭理浑身发冷,他抬起头来,天上一轮素月,皎洁却带着几分不近人情。唐昭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痛恨过自己,恨自己当初太自我为中心,只管自己喜好,不顾他人死活。他跟裴泠泠在一起那么久,好像从未给予过她平等的感情,无论她做了什么,在他看来都是事出有因的,并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她是裴泠泠,好像她就应该受到那些一样。 怎么能这么想呢?唐昭理觉得自己当初的思想简直诡异,不管那个人拥有的再多,他都不能判断她所拥有的,然后再给予增减。他并没有审判别人的权力,作为丈夫而言反倒是他不称职。他从未给过裴泠泠,作为一个丈夫,应该给她的温暖和尊重。 说不爱吗?唐昭理这些日子来想了很多,当然是爱的,只是比起爱她,他更在意自己的感受,这样一比,好像再深的感情,也就淡了不少。是啊,说到底,还是不够爱而已。当初裴泠泠的感情来的炙热来的轰轰烈烈,他却总因为裴泠泠不对他的胃口,对她几次三番地轻慢。如今他也尝到了一腔热血送到人家面前,却被人轻飘飘错开的感觉,那种含着满满希望,最后却又失望的感觉,真的是......太让人难受了。 他如今都能这样难受,当初裴泠泠呢?她又是多难受? 更何况,她还认为自己......认为自己一直嫌弃她.......嫌弃她最痛苦的东西。 唐昭理心中突然涌上来一阵冲动,他很想过去告诉裴泠泠,告诉她自己当初不是那么想的,告诉她在她心里,其实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些,她的痛苦,他同样能感受。 唐昭理一咬牙,从会所下面匆匆离开,钻进车子里,朝裴宅开了过去。 走到半路上,他唯恐裴泠泠睡着了,想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暂时别睡等自己一下,但是手指移到她的名字上面时却又突然顿住了。裴泠泠刚才喝了不少,后来又被人劫持,现在休息才是最好的,这样一想,原本要给她打电话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不少。 这个时候去,她多半已经睡了,就是去找她也找不到人了。但是唐昭理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安静不下来,只想赶快见到裴泠泠。只要见到她,自己的一切仿佛都能找到皈依。 车子驶向裴宅,远远望去,半山腰上的别墅只剩下一丝隐约的灯光,唐昭理知道,那是裴宅花园里亮起的灯,就是方便监控的。他把车子停在了大门口,从雕花铁门朝里面望去,整个裴宅早已经没有了声息,静谧甜美得好像小孩子的梦一样。 花园里有盛开的水仙,在暗夜当中散发着清冷的香气。唐昭理摇下车窗,已经下半夜了,空气湿润了不少,天空中隐约有雪花飘来,第二天便是新年,他第一次没有跟家人一起,而是开着车子,在他喜欢的女人窗下,为她静静地守着这一片月色。 他没有再给裴泠泠打电话,因为他不忍心打扰裴泠泠的好梦。这样冒失且不顾一切,离他已经很远了,上次这样,还是在英国伦敦的大雾当中,他大晚上聪图书馆出来,走到街边的中国小贩那里,给家里的何苏买一份糖炒栗子。害怕冷掉,还放在怀里,也不顾会不会把皮肤烫伤。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情,唐昭理就忍不住心中黯然。他以前认为,之所以会在两段感情当中差别如此大,是因为何苏和裴泠泠性格不一样。何苏柔弱,裴泠泠刚强。其实不是的,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在面对裴泠泠的时候,没有那么投入罢了。 他仰头,深深地嗅了一口湿润的空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好像空气当中都带了几分清甜的气息。明天早上一起来,裴泠泠就能看见他,他这样蠢,多半又要惹来她的一顿嘲笑了。 是啊,裴泠泠从到大,什么时候缺过跟在她屁股后面献殷勤的男生呢?他当初总是表现出对裴泠泠的轻慢,总是不肯事事顺她的意,其中也是不愿意她把自己跟那些男生一样看待吧?说到底,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在她的那些男友当中,不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他看了看表,还有几个小时就到明天早上了,这段时间家家户户忙着过年,起得都很早,他们这样的大家庭一定也不例外。他把车窗留了一丝缝,自己从后备箱拿了床毯子,就那样开着暖气倒头就在车里面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一阵急切地敲窗户声音给吵醒的,唐昭理睁眼一看,就看到裴家的司机老王在外面记得快跳脚了,见他动,才松了一口气,不停地抚着胸口,“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出事了呢。” 唐昭理笑了笑,冷风吹来,他刚从温暖的车子里面探出头,正要说话,结果先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老王看到他,也知道他是来找谁的,立刻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你准是着凉了,进去喝碗姜汤吧,过年过节的,生病了不好。” 有这么一个正当理由,唐昭理立刻答应,下了车让老王给他把车子开进去停好,自己上了门。 裴家新来的阿姨不认识唐昭理,老王进来之后连忙跟她介绍,‘这是唐总,也是我们家的前姑爷。’裴家两个女儿,就只有裴泠泠结过婚,唐昭理是谁的前夫已经很明显了。 阿姨点了点头,老王又说道,“唐总昨天晚上在门外面等了一晚上呢。”他转过身,冲唐昭理“哎呀”了一声,“你看你,有事情叫我一声就行了,何必在那边等一晚上呢?看吧,人都感冒了。” 老王在裴家做了好多年了,人最是热心,唐昭理听到他这样说,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解释。那边阿姨已经转身过去,“那我给唐先生熬碗姜汤吧,也驱驱身上的寒气。” 唐昭理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裴泠泠生物钟一向严苛,他抬手看了下表,快到她起床的时间了。 果真,刚刚放下手,背后就传来她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唐先生昨天晚上就来了,怕影响你休息,所以一直没有叫你。”老王赶紧在旁边解释道。 唐昭理对他这个助攻很满意,没有说“是”,也没有急着表达自己有多不容易,只是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裴泠泠。 她看了一眼老王,又把目光投向唐昭理,“有什么事情?” 唐昭理轻咳了一声,老王和阿姨立刻会意,连忙出去了,大厅中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唐昭理看着裴泠泠的侧脸,昨天晚上在肚子里打了无数次腹稿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都说近情情怯,他以前只当是有人胆子不够大,现在才发现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这样忐忑的心情啊。 裴泠泠见他一直不肯开口,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唐昭理摇摇头,重新收拾了一下心情,换了个他比较能适应的婉转方式,“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他这样一说,裴泠泠立刻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遭遇的那番事情,脸色有些沉。她轻轻“唔”了一声,说道,“还行。” “你昨天晚上喝了不少,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问题?” 裴泠泠听了,摇了摇头,“昨天晚上回了喝了解酒药,不是太难受。” 唐昭理看了一眼裴泠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裴泠泠被他看的不耐烦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问他,“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你昨天晚上一晚上不回去,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吗?” 她生气,唐昭理反而先笑了,他伸出手来,轻轻握了一下裴泠泠的手,“没什么,就是很想看到你,如今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遭遇了那些,今天早上唐昭理又让裴泠泠想了起来,她的情绪不是很好,“看到了?你放心了?那你可以走了。” 唐昭理听见她下逐客令,愣了一下,他是没有想到,自己昨天晚上设想的场景一个都没有用上,眼巴巴地迎上来,又遭了裴泠泠的冷脸。 不过也不是很失落,因为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倒是对面的裴泠泠,打量了他几眼,皱着眉头问他,“昨天晚上,魏映延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要不然,这样的唐昭理,也太让人陌生了。 ☆、第四十三章 第六十七章 “等等。”不等他回答,裴泠泠就自顾自地说道,“他肯定是跟你说了什么。”她的目光打在唐昭理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总感觉,此刻的裴泠泠没了往日的强势,就连她的咄咄逼人,都带着一股子声色内荏。 他其实很想上去抱抱她,但其实唐昭理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裴泠泠这个人,爱面子胜过一切,她越是痛苦,越不愿意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来。 她突然一笑,偏头轻嗤了一声,也没打算再瞒着唐昭理,“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裴珏告诉你的?” 唐昭理想也没想地就摇头,“我自己猜的。”他顿了顿,缓缓说道,“联系起你当初那么坚决地要跟我离婚,一猜就猜到了。” 裴泠泠僵直着脖子坐在那里,整个人在座位上蹦得好像一条直线,唐昭理轻轻叹了一声,伸出手去摸住她的后颈,不顾她陡然僵住的身体,不轻不重地按着,边按边说话,“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从未那样想过,更加不会因为那件事情对你有什么埋怨或者看轻。我只会......更加怜惜。” “是吗?像你现在这样?”裴泠泠嘴角凝起一丝尖酸刻薄的笑容,“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早点儿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让你对我心生怜惜?就像何苏一样,不管是谁,都能撕开胸膛的伤口给人看看,看看她有多惨?哈,”她嘲讽地一笑,“究竟是怜惜还是怜悯,你分得清吗?” 裴泠泠站起身来,走到唐昭理面前,与他平视,“不管我曾经经历过多么痛苦的事情,不管我的身体被谁玷污过,那都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婚前没有跟你说明固然是我不对,但是这也并不能成为你来兴师问罪的理由——” “我并不是来跟你问罪的......”她还没有说完,就被唐昭理急急打断。不等他继续辩白,裴泠泠又说道,“不是更好。是的话也没什么,你当初也瞒了我不少事情。算起来还是你隐瞒得多一点儿,就算要对不起,也是你对不起我多些。” “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些的。”唐昭理解释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当初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这些,我明明是你的丈夫,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我分担?之前你一个人,那是没办法,后来你不是了,你完全可以告诉我啊。” 他的一番剖白,被裴泠泠轻轻的一句话打断,“你给我机会吗?” “你扪心自问,你当初的那副样子,我敢告诉你吗?”她自嘲地笑了笑,“说什么一同分担,你帮我一起分担过什么?不过是现在嘴上说得好听罢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那段肮脏不堪的记忆,那段她人生中最大的创伤,但是从来没有过谁,愿意听一听,愿意给她一个拥抱。时间一久,她自己也就习惯了,更加无所谓了。 唐昭理被她问得一滞,过了良久才轻轻说道,“对不起。” 裴泠泠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说道,“我之所以不想提这些,是因为不想让你觉得我还在想着以前的事情,但事实上,那些事,我就是无法释怀。今天把话挑明了说,不管你有没有意识到你错在哪里,那对我都不重要。我受过的伤害,并不是你三言两语的道歉,或者从其他女人那里挤出来的几分温情就能弥补的。以前或许可以,现在不行了。至于我的仇人,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不劳其他人费心。” 唐昭理身体僵硬得好像被冻了十几二十年,连转动眼珠子都困难。早上那点儿希冀,现在被裴泠泠的几句话击得粉碎,他现在总算体会到,把一腔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对别人充满希望,是个多么有风险的事情。但是情之所至,就是忍不住。 “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回去吧,我今天会很忙。”已经是新年了,裴家事情很多,裴泠泠也不轻松。 唐昭理想了想才开口道,“能不能今天白天让啵啵跟我一起过去?晚上送过来,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跟我父母一起过过年呢。”说完唐昭理就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一片干涩,这又是谁造成呢?责任最大的那一方,还不是他。 “明天送回来吧,让她给爷爷奶奶守个岁。”裴泠泠转身上楼,“我去叫她起来。” 裴泠泠这点儿还是不错的,不管她跟唐昭理关系如何,但从来不牵扯到其他人身上,该怎么对待还是怎么对待。只是这一点,恰恰也是最吃亏的地方。 啵啵被抱下来的时候眼睛都还没睁开,裴泠泠给她在头上梳了两个鬏鬏,穿着白毛衣和大红色的背带裙,看上去像纸巾上面的那个冬己娃娃,可爱极了。 她把羽绒服递给唐昭理,嘱咐道,“今天晚上可以让她晚点儿睡,我答应她了的。”裴泠泠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答应孩子的事情从未落空过,啵啵最清楚这一点儿,所以裴泠泠在她面前威严也是足够的。 唐昭理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接过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裴泠泠,最终还是抱着孩子出去了。 唐家有两个孩子,按道理来讲应该不至于太冷清,但是唐麟原本就是个不好动的,昨天晚上因为吃了冷风,大过年的都病倒了,他生病,哪怕只是打个喷嚏,唐家上下都是严阵以待。刘娟子立刻不让他出去了,在房间里也要裹得严严实实,啵啵以为过来还能跟哥哥一起玩儿,没想到来了才发现他生病了,一时之间也有些失望。 不过她是个很能自嗨的小姑娘,立刻裹着衣服跑到院子里玩儿雪,她也不怕冷,直接捧着一捧快化了的积雪,在那里玩儿得不亦乐乎。小孩子的世界总是最单纯的,充满了欢乐,唐昭理看着她那么欢快,想起还在病床上的唐麟,不由得叹了口气。 “唐麟这孩子......”刘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站在唐昭理身边,看着不远处撅着屁股玩儿雪的啵啵,“要是身体能有啵啵一半好我就放心了。” 唐昭理抿着唇,没有说话。刘娟子转头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去跟泠泠说一声吧,阿麟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骨髓,让啵啵去配一次吧。” 唐昭理嗓子有些发干,他本想一口回绝,但是想到唐麟的身体和他大哥的死,还有母亲殷切的目光,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选择了一个比较迂回的方式,“这件事情还要跟裴泠泠说了才行,你别报太大希望。”顿了顿,又补充道,“上班了我就让他们再去找。”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刘娟子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啵啵的骨髓跟唐麟配对的可能性并不大,她轻轻叹了口气,又说道唐昭理身上,“我们家只有唐麟一个孩子,还是个身体不好的,你又不肯再婚,这要是万一有个什么,那唐家将来该怎么办?不是我重男轻女,而是在我跟你爸爸的观点来看,女孩儿本身就是要娇养的,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懂事听话就好了。像裴泠泠那样教女孩儿,压力不知道多大。啵啵才多小,她一天就要求人家这样那样。”提到裴泠泠,刘娟子就有满腹怨言,“她自己当年没办法,被她外公当成个男孩儿养,现在也要一样养啵啵吗?我们家跟他们家又不一样,现在环境都变了,也不知道变通一下。” 这件事情唐昭理是不同意的,老年人总是很溺爱孙子,倒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隔代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好,自然到处逗舍不得了。在啵啵的教育问题上面,连他都没有置喙的权利,更何况在某些事情上面,他还是很赞同裴泠泠的。“你这话当着我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当着啵啵说。女孩子跟男孩子是一样的,也不一定就说女孩子一定不如男孩子,一定担不起一分家业。不管什么环境,自立自强总是没错的,我们这些家长,不可能一辈子跟在孩子身边,他们始终都要独立长大的,早独立比后独立要好。” “可是那样太辛苦了。”刘娟子皱眉,“她自己辛苦一辈子,还要让女儿也辛苦,真是不知道这个当妈的心肠怎么那么硬。” 唐昭理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连他妈妈都能看得出来裴泠泠这一生辛苦,偏偏他只看到她表现出来的那一片花团锦簇,难怪她埋怨自己不称职。也是,当父亲他不称职,当丈夫,他同样不称职。 “不是她辛苦就是别人辛苦,父母不跟她计较,但是不代表别人不跟她计较。万一将来她另一半体谅不了,她还能自己撑起自己的那一半,没有了别人,她一样也能过得很好。”也许是当了父亲,生的又是女儿,他现在很能明白当初裴泠泠的心境,对她更是怜惜,但这种怜惜当中,却又充满了无可奈何。如果裴泠泠不这么要强,他或许还能更容易接近她一些,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养女儿,他情愿把女儿养成裴泠泠那个样子。 刘娟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唐昭理话里有话,然而等不到她细问,他人已经迈开步子,朝院子里的啵啵走去了。 ☆、第四十四章 第六十八章 第27节 唐昭理如约在大年初一把啵啵送了回去。裴泠泠不在家里,唐昭理干脆带着啵啵去外面找她。她在一家首饰店里,即使是过年,这地方也没有放弃赚钱,看到啵啵,她连忙朝女儿招了招手,“快过来。” 啵啵冲上来,一把抱住裴泠泠的腿,裴泠泠把她抱起来,指着橱窗里的几件首饰说道,“快看看,选一个。” 唐昭理走到她身边,问道,“你要跟孩子买这个?” “不是给啵啵买,她那儿这些东西太多了,戴也没戴完。”裴泠泠转过脸来跟啵啵解释道,“你关叔叔家新添了一个小弟弟,这次回来,我们要给他买点儿见面礼,你是个小姐姐,快来选一个。” 啵啵咬着手指冥思苦想,裴泠泠把手指从她嘴巴里弄出来,她仔细打量了一眼啵啵,眼角还有眼屎,她伸出手来给啵啵抹掉,随口问道,“你今天早上自己洗的脸吗?没洗干净啊,回去重来。” 唐昭理连上了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避开啵啵朝他看来的目光,说道,“没洗干净回去再洗好了。” 所幸裴泠泠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跟他继续纠结,见啵啵选好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玉牌,她果真二话没说,掏钱付了款。 唐昭理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关月朗不仅结婚了,还连孩子都有了。他可记得,当初因为裴泠泠,关月朗对他都颇有微词,关月朗对裴泠泠,不仅爱得深沉,更是回护有加。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人把裴泠泠当个女孩儿,那就只有关月朗了。他们两个离婚的时候,关月朗正好在国内,唐昭理甚至还十分小人地揣测过裴泠泠死活要跟他离婚是不是因为她突然发现关月朗才是她的良配,所以想要回头是岸。然而转眼他就想明白了,不管是关月朗还是裴泠泠,恐怕都不会允许他们的感情变成地下吧? 关月朗喜欢裴泠泠那么多年,裴泠泠对他也很回护,有些时候连唐昭理都有点儿吃醋。就算知道他们两个没什么,但还是会忍不住拿自己跟关月朗比较,只是他这个人清高,不愿意表现出来而已,裴泠泠也从来不知道。 转眼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跟裴泠泠结婚又离婚,当初在裴泠泠结婚之后做出一副终身不娶的架势的关月朗,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裴泠泠付好款,啵啵要来拿口袋,裴泠泠躲开她的手,自己拎着,对唐昭理说道,“我跟他们约了楼上的茶餐厅,你要一起上去吗?” 人都到了这里了,没道理再离开,唐昭理点了点头,跟着裴泠泠一起上去了。 面对一个自己老公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他也很想看看,关月朗的老婆,是个什么反应。 裴泠泠带着他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前,那里坐着一个正在逗躺在婴儿车的孩子的女人,看到裴泠泠,她连忙冲裴泠泠打了个招呼,“你来这么早?”语气欣喜,听上去不像是装的。 唐昭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感觉事情跟自己想的有点儿不一样。 “正好要接啵啵,就早点了。”她把刚才买的东西递到那个女人面前,“刚才在楼下,啵啵给弟弟选的,我猜其他的你们也不缺,就索性买个样式好了。” “是吗?”那个女人笑着打开盒子,看着里面那个玉牌,赞叹道,“真好看。”她抬手摸了一下啵啵的脸,“谢谢啵啵。” 裴泠泠这才招呼唐昭理坐下来,对那个女人说道,“这是啵啵的父亲,正要送她过来,跟关大哥也认识。这是秦素,关大哥的妻子,也是个医生。” 两人见了礼,裴泠泠又问道,“关大哥人呢?” 秦素笑了笑,“过去买吃的去了。” 坐下来之后,唐昭理才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秦素,她穿得很素雅,跟裴泠泠那种张扬决然不同,但是却更加符合关月朗的气质。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浑身散发着温婉的气息,是个让人很舒服的人。她笑容恬静,看不出任何的勉强,说明跟关月朗的婚姻,没有让她受到任何的委屈,她在这里面是享受的。她对裴泠泠,态度平和,也并没有因为她跟关月朗之前那段关系有任何怨言,要说秦素不知道,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关月朗当年喜欢裴泠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有心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秦素能这么平和,说明她对裴泠泠并没有危机感。不是秦素反应迟钝,而是裴泠泠没有做出什么具有威胁性的动作,所以她才能这么无所谓。 秦素和裴泠泠聊了会儿天,关月朗就拿着一个袋子过来了,看到唐昭理,他还先愣了下,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跟他不冷不淡地打了个招呼。唐昭理知道他对自己有心结,事实上,要他跟关月朗把酒言欢勾肩搭背,他也做不到。两家人一起吃了饭,这才回去了。 从见到关月朗和秦素的那一刻开始,唐昭理就已经明白了裴泠泠的用意。果真,她一坐上车,就对唐昭理说道,“今天让你过来,虽然是偶然,但我的用意想必你也明白。” 她目光投在唐昭理身上,慢悠悠地说道,“我跟关月朗青梅竹马,要是这些年稍微有逾越的地方,今天你看的秦素就不是这个样子。以前你可能没有深切的感觉,毕竟你跟关月朗见得也少,我也不可能为了报复你拿自己去乱搞,你没有直观的比较,加上你又一直认为自己没错,是我事情多,并不觉得你们施加在别人身上的东西有多让人难堪。现在知道了吧?不是我事情多,而是你们原本做事情就不合适。” “你不要永远觉得是别人想多了,别人心眼小,如果不是你们不避讳,别人就是心眼儿再小,也无从小起啊。”见他不说话,裴泠泠哂然一笑,靠在椅子上,再也不说话。 唐昭理承认她讲得对,他跟何苏原本就是初恋,后来又成了他的嫂子,他大哥的死还是因为自己,他们两个,原本就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后来还非要时常接触,这很难让人不乱想。他自认光风霁月,却不知道那种情况下,如何能坦荡得起来?更何况,他原本就不是那么坦荡。 “我对关月朗没意思,可是你们两个当初却是情投意合,你还那么不甘心......”话没说完,裴泠泠就自嘲地笑了起来,可能是她自己也发现这样太软弱了,不符合她的性格,后面的话再也没有说出来。 裴泠泠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定自己还是否定唐昭理,总之闭了嘴,刚才那番忍不住,好像不是她一样。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裴宅,连啵啵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心情不好,缩在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跟大人说,一直到回了家才像是出笼的小鸟一样,甩动着小短腿朝家里奔去。裴泠泠也要下车,却有一只手把她拦住了,她抬头看向唐昭理,等着他说话。唐昭理看了她半晌,直到胸口刚才涌起来的那一腔热情终于慢慢转凉,消散在了胸腔当中,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讲什么?对不起吗?裴泠泠并不需要。可是除了对不起,他还能说些其他的吗?唐昭理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语言竟然如此匮乏,他连真心实意地给裴泠泠道个歉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匹配。 直到那腔热情在胸膛当中彻底消散,又变得冰凉,唐昭理才慢慢放开了握住裴泠泠手腕的手,转过头去看着外面,“天气凉,穿暖和一点儿。我先回去了。” 裴泠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含着一贯的嘲弄,没有说话,转身直接离开了。 唐昭理在裴宅门口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开着车子走了。 大年三十那天的生病好像是个开关,开启了唐麟身体破败的先河,他被送去医院好几天,高烧一直不断,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病情如同一把火,要在开春时候把唐麟这把干柴彻底烧得干干净净。几天之间,刘娟子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大儿子不在了,眼看着孙子也要没了,就算有唐渭和唐昭理在她身边,她也感到毫无主意,整个人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个眨眼,唐麟的呼吸就断了。 唐昭理忙着联系医生和骨髓,然而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唐渭忙着安定家里的刘娟子和七大姑八大姨,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整个唐家,这个年过得兵荒马乱。 唐麟生病了那么多天,何苏一直没有来看过他,之前唐昭理打过电话,她说要来但实际上从未践行过,后来干脆连唐昭理的电话都不接了。唐麟这次的病来得凶险,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没了,唐昭理忍无可忍,这一次直接打到卢楚暮那里去了。 至于卢楚暮接到他的电话是个什么反应,已经不在唐昭理的考虑当中了,卢楚暮对何苏会怎么样,他更不会想。最好是能疏远她,把她赶走,盛怒之下的唐昭理这样想着。等到何苏过来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来医院看唐麟,一次我给你十万,陪他一天,一百万。来不来?” 而在另一边,刘娟子也悄悄拨通了裴泠泠的电话。 ☆、第四十五章 第六十九章 直到裴泠泠带着孩子来了医院,唐昭理才知道刘娟子跟她说了什么。她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当着自己父母的面,唐昭理也不好跟她解释什么,只是把啵啵抱起来,走到病房外面,对她说道,“哥哥生病了,刚刚睡着,我们还是先别进去吵他了。” 啵啵乖乖地点了点头,她身体健康,养得又精细,从小到大也没什么病,但一想到生病了就要打针吃药,啵啵就问道,“哥哥是感冒了吗?” 唐昭理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可能也只有在小朋友眼中,所有的病都能用感冒来概括。他轻轻“唔”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啵啵又说道,“妈妈买了点心,说是让我拿给哥哥,等他醒了就能吃了。” 唐昭理点了点头,却没没有告诉啵啵,唐麟这一睡还不知道醒来又是个什么模样呢。裴泠泠走到他身边,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唐麟,正要说话,又想起啵啵在旁边,把她抱下来,让她到唐渭身边去,等她走远了,裴泠泠才开口,“你妈给我打电话了,你该知道吧?” “刚才你们来了才知道。”他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这几天胸腔都有些疼,“对不起。”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在替我妈妈跟你说。对不起。” 裴泠泠没说话,只是勾唇笑了一下。唐昭理正要说话,身后却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在安静的医院当中显得尤为突兀。他们两个转头看去,却是何苏打着空手来了。 看到裴泠泠,她脸上有点儿尴尬,唐昭理的目光在她身上轻轻滑过,并不停留,连跟她打招呼都不曾,直接把她当成空气略过了。 何苏还是第一次受到唐昭理这样的对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看着他要从自己面前走过,何苏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叫道,“昭理。” 唐昭理一把挥开她的手,眼睛里满是厌恶,“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不要动手动脚,麻烦自重。” 裴泠泠还是第一次看到唐昭理对何苏如此不假辞色,她乐得看何苏的笑话,仿佛不知道避嫌一样,将身体轻轻靠在墙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他们两个。 何苏被他这样一呛,脸上更白了一些,她低头说道,“你以为我愿意放着孩子不管吗?若是我有能力,何必要这样委曲求全?” 唐昭理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是别人逼你去当人家的第三者吗?自己不自重,还能指望谁来尊重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只要你愿意,安安分分地当个美术老师什么的,唐家不支持你我还能支持,你自己心高虚荣不愿意,能怪谁?”他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硬生生地住了口,不再跟何苏扯那些老黄历,“你既然来了,那就待在这里等唐麟醒过来。”他看着何苏冷笑一声,“你放心,答应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你。” 裴泠泠这才听出点儿意味来,敢情能让何苏过来看看唐麟,还是唐昭理重金相邀?这母亲当到这份上,实在不配这个称呼了。 唐昭理说完便要走,何苏又要来抓他,但被他眼疾手快地躲开了。她的手落了个空,僵在那里,过了半晌才悻悻地放了下来。裴泠泠见没热闹可看了,有些行意阑珊地站直了身子,朝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里,唐昭理正带着啵啵玩儿,一个大男人为了将就女儿的身高,蹲在那里,硬生生地把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裴泠泠觉得,让他这样“委屈”一下也好,免得他以为孩子很好带。但是陪啵啵也没有陪多久,唐昭理就被医生叫走了,唐家所有人都过去了,裴泠泠不愿意让啵啵在医院呆久了,就带着她到了楼下的小花园。 啵啵是个到哪里都能自嗨的姑娘,一下楼,看到那么多的花草就冲上去了,裴泠泠站在旁边看着她,冷不丁地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正皱着眉头看着她。 看到那人,裴泠泠心里就冒出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何苏冷漠自私,她现在找的这个人,跟她也是一样的。这人都来医院了,不管你有多不想何苏跟以前的事情扯上关系,但是连上去一下都不曾,做事情也太那啥了吧?成年人,还能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那只能说明,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唐家,他根本就看不起唐家。 之前听说卢楚暮还是个白手起家的,裴泠泠原本以为他虽然在女色和感情上面是个渣渣,但是在大局上面起码还能拎得清,现在看来,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当年跟他一起创业的原配功不可没。 这样一直盯着人看实在不礼貌,裴泠泠皱了皱眉,不想理这个人,接过啵啵扯来的野花,顺手给她编成一条花辫子。只是她不理别人,别人却明显不想就这样轻轻放过她。卢楚暮盯着裴泠泠看了一阵,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在她面前站定,“裴总。” 裴泠泠抬头看他,“你好。” 卢楚暮朝她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裴总也是因为唐家长孙的事情过来的吗?看来即使是离婚了,裴总和唐总的感情也依然不错啊。” 裴泠泠简直想笑,她跟唐昭理,就是是夫妻的时候,都没能被人说过感情好,这都离婚好几年了,却又成了感情好了? “我跟唐昭理离婚,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牵扯不到其他人。就算是个普通朋友的孩子,知道生了这么大的病,也应该来看一看的。”裴泠泠笑着解释道。 卢楚暮却很快逮到了她话里的破绽,“既然裴总都说了这是你跟唐总两个人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其他人,那为什么总是三番五次牵涉到何苏呢?”根本不给裴泠泠说话的机会,卢楚暮连忙说道,“那天给我寄音频的人,是裴总吧?如你所言,你都跟唐总离婚了,为什么还总是要针对何苏了?她都已经不住唐家了,你跟唐家也没关系了,何必还要再欺负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 裴泠泠快要笑了,她当初寄音频虽然的确是不怀好意,但也不是像卢楚暮说的这样没事找何苏麻烦。明明是不高兴她在背后搞小手段,让自己伤了腿,没想到到了卢楚暮这里就成了她不讲道理,成天针对何苏。 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人,裴泠泠一向是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她也没解释,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卢先生这是来跟何苏打抱不平的?” 卢楚暮笑了笑,不去理会她这句咄咄逼人的问话,说道,“这世界上,不是有钱就能不讲道理的,何苏一个人,无依无靠,没人帮她出头,我这个男朋友,要是都不能帮她伸张正义,她又能依靠谁呢?” 裴泠泠真的很想知道,何苏究竟是跟这些男人灌了什么*汤,才让他们一个个神魂颠倒的。说美,她肯定没有自己美啊,她裴泠泠又美又有钱还聪明,她都办不到的事情,何苏是怎么办到的? “那希望将来你还能这么坚定。”裴泠泠目光可疑地在卢楚暮脑袋上转了一圈儿,“至于男朋友么,我记得卢先生好像还没有离婚吧?你们这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有必要闹得天下皆知么?”不等卢楚暮说话,她又连忙说道,“诶,别说这件事情不关我的事,打渣男抓小三,人人有责。”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我就是不讲道理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就是要针对何苏,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还来管别人,也不想想你管得了吗?” 她明目张胆地放下这番挑衅就打算离开,纵然卢楚暮涵养不错,也被她这番话气得不行,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没有当场冲裴泠泠翻脸,饶是如此,卢楚暮还是伸手拦住裴泠泠,沉声说道,“你这么嚣张,花无百日红的道理你家大人以前没教你吗?” “我大人怎么教不劳你管,起码我家没教我去破坏人家感情,或者脚踩两只船。”裴泠泠字字句句都朝卢楚暮痛处戳,“谁都知道我不好惹,我劝你最好别来惹我,你那点儿小钱,也就何苏能看得上,在我眼中不值一提。”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卢楚暮哪里还能忍她,冲裴泠泠冷笑道,“裴总,万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字,就算你再有钱,也不能这样吧?” “你看我能不能越过。”她笑了一下,还冲卢楚暮眨了眨眼睛,“我就算这样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她不再跟卢楚暮废话,打算绕开他到另一边去,谁知道卢楚暮大概是不忿她这么跋扈,看不过自己一腔热血被人这么践踏,居然伸出手拉了她一把。裴泠泠也没想到四十多岁的男人,还是在商场打滚的,居然能这么冒失,猝不及防被他一拉,整个人就直接“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旁边的啵啵正在玩儿,冷不防看到妈妈被一个陌生的叔叔推倒在地上,她虽然不知道大人究竟在说什么,但直觉感觉妈妈受欺负了,“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唐昭理从医生那里回来没有看到裴泠泠和啵啵,猜她们应该在楼下,下来一找,却正好看到啵啵大哭、裴泠泠倒在地上的样子。 ☆、第四十六章 第七十章 唐昭理冲上来,将裴泠泠扶起来,低声问道,“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哪有那么脆弱。啵啵看到大人来了,一把扑到唐昭理的大腿上,埋头大哭了起来。唐昭理把女儿抱起来,看向卢楚穆:“卢先生,你这算什么?” 可能跟何苏在一起人的脸皮都比较厚,卢楚穆满怀歉意地笑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情急之下只是想拦一下裴总,没想到裴总太不小心,跌倒了。幸好她没事,要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的。”唐昭理毫不客气地将他从头到尾审视了一下,“卢先生不知道对待女士,动手动脚不太好吗?尤其是你这样......原本就不太清白的人。”他顿了顿,说道,“今天早上跟何苏打电话的人是我,那是因为她身为母亲却没有履行当母亲的责任,如今唐麟性命危在旦夕,她过来陪一下原本就是应该的,要是卢先生因为这件事情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是你的不应该了。再说了,就算不满,也应该找我,找个不相干的人算什么?”啵啵已经安静下来了,伏在唐昭理肩膀上面打哭嗝,唐昭理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我女儿还这么小,两家人都是捧在手上怕化了,这么吓她,吓出问题来,卢先生恐怕担待不起。”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冰凉,隐约含着风雷之势,跟此刻的天气简直可以互为映衬。 裴泠泠在旁边冷眼看着,见卢楚穆脸沉了下来,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将啵啵接过来,也不管他们两个,抱着啵啵上了楼。 她才走到楼梯口,唐昭理就跟了上来,“怎么先走了?” 裴泠泠抬头看他,不走留在那里干什么?她没事可做啊。不等她说话,唐昭理又问道,“摔到哪里没有?” “没。”裴泠泠笑了笑,眼睛里露出几分促狭几分了然,“唐昭理,以我对你的了解,一般情况下你要做什么讨好我的事情,都是因为你有事求我。说说,你打算求我什么。” 唐昭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就不能是单纯地想照顾你吗?” “那可真稀奇了。”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八风不动的表情,“有朝一日你会想要照顾我?照顾我干嘛?我俩没名没分的,谁要你照顾。” 她还要继续往上走,唐昭理却伸手拦住了她,裴泠泠转头,就看见他站在下几层台阶上含笑朝裴泠泠看过来,“我说的是真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裴泠泠眼底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碎冰,脸上在笑,可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看得让人心寒,“那你可要快点儿,没准儿我哪天找到新男朋友了,你就没机会了。” 唐昭理苦笑一声,知道裴泠泠还是不信,在跟他打太极,解释道,“我真没什么要求你的。”他的目光移到啵啵身上,“你如果觉得我现在这样做是为了让你同意啵啵去做配对,那就是你想多了。不过,”他低头艰涩一笑,“你要这么想,都怪我。” 怪他当初做事情不地道,怪他当初......从未设身处地为裴泠泠想过。 裴泠泠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并不为唐昭理这番剖白所动,转身带着啵啵上了楼。 唐麟已经醒了,刘娟子和唐渭围在他床边跟他说话,反倒是唐麟的生母何苏,远远地看着,连脸上的笑容都很勉强。 唐昭理现在一看到她都是满满的厌恶,他从不知道,原来一个母亲竟然能自私到如此程度。他可以容忍何苏破坏他的家庭,可以容忍她当着裴泠泠说三道四,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已经具备了解决问题的能力,如果解决不好或者中间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是自身的原因多一点儿。但他不能容忍何苏不管孩子,尤其是那个孩子还没有了父亲。这么多年,他一直为他大哥的死自责,一直承担了许多他不应该承担的东西,甚至这样的承担还影响到了他的家庭,他原本是对何苏满怀歉意的,但是现在看到她如此冷漠自私,唐昭理才有种自己一腔好意送了狗的感觉。 第28节 他看也不看何苏一样,径自走到唐麟病床前,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唐麟乖乖地点了点头,啵啵现在已经不哭了,从一堆零食当中找出刚才裴泠泠买来的点心,跑到唐麟面前献宝,“哥哥你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唐麟,十分渴望地把点心盒子放到他面前,其中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裴泠泠不让她经常吹甜食,但是每一个小朋友对这些都无法抵抗,啵啵比较聪明,没有自己要,而是希望她妈能看在唐麟的份上让她也吃一口。当然,前提是,唐麟他愿意吃啊。 她这点儿小心思,裴泠泠再清楚不过了,正要开口跟她说哥哥刚醒,精神不好,别去闹他。唐麟已经接过盒子,伸出那只苍白的小手,把盒子撕开了。他把盒子摊开,示意啵啵挑一个,啵啵挑了个好看的,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唐麟,“哥哥也吃,这是给你买的。” 唐麟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是很想吃,你吃吧。”啵啵见他不吃,自己也不好吃,想把点心放回去又觉得自己碰过了,唐麟笑了笑,“没关系的,就一个,没事。”啵啵听到他这样讲,这才期期艾艾地把那个点心放到了嘴里。 唐昭理伸出手来,摸了摸啵啵头顶软软的头发,一时之间有些百感交集。小朋友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每天想的无非就是怎么让大人同意多吃点儿零食,大人考虑的,就太复杂了。 唐渭转头,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没有上来的何苏,朝她招了招手,和颜悦色地问她,“这几天空了吗?有时间来看唐麟了。” 对于这个一家之主,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何苏平常跟唐渭接触不多,他也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突然之间听到他这样问自己,有些诚惶诚恐地回答道,“这段时间的确很忙,我也没有想到......”她还没有说完,唐渭就打断她的话,起身站了起来,朝门外面走去。何苏知道这是有事情找她,虽然猜到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也不敢推辞,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唐渭在门外站定,微笑着看着何苏,“你虽然不是唐家的媳妇了,但你也是唐麟的妈妈,工作忙忽略了孩子我也可以理解,谁都有年轻拼事业的时候,反正唐麟平常也不在你身边带,有我跟他奶奶,足够了。” “只是,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了?是因为唐昭理说了,陪床一天给你一百万吗?那你可能就要失望了,今天唐麟可能醒过来的时间不长,你这一百万,应该赚不到了。” 何苏的笑容很勉强,“爸爸你这是说的哪里话。阿麟是我孩子,我当然要陪着他了。昭理......他可能是对我有些误会......” 唐渭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是不太懂,也不需要懂,不过看得出来你最近应该比较缺钱,而且缺的还比较多,要不然怎么会赚钱赚到唐麟爷爷奶□□上来了呢?你们太年轻,经历的事情比较少,有道是‘花无百日红’,有时候做事情,还是要留几分余地才行。”他虽然在笑,但是眼底却有着淡淡的寒意,不等何苏回答,唐渭又说道,“听说你现在的男朋友也是个搞企业的,什么时候带出来见一面嘛,好歹也是场缘分,应该多走动才行。” 何苏低头,连看也不敢看他,小声说道,“好,等这段时间忙过去,我叫他。” 唐渭虽然和风细雨,丝毫不见动怒,但何苏哪里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是觉得,自己这样成天不管唐麟,天天跟卢楚穆在一起,是攀上了另外的高枝,不把唐麟放在心上了。他不满意,警告自己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就要对卢楚穆采取行动了。唐渭深知,现在何苏所仰仗的不过是卢楚穆还有几分家底,一旦他没了钱,何苏又会舔着脸回到唐家来。如果何苏再这样不管不顾,不尽母亲的责任,那他就要釜底抽薪,直接将矛头对准卢楚穆,看她到时候没了钱,还能怎么办。 打蛇打七寸,何苏的要害现在就被唐渭捏在手里,如果不是何苏太不像话,唐渭也不会管这些事情。有些事情唐昭理不好干涉,但他这个做长辈的,还能管一管。 唐麟跟何苏母子俩原本就不亲近,何苏觉得自己也不是个伺候人的,来了这边也是不耐烦。但旁边还有唐家人,就算不耐烦,也只能忍着。她在唐家受了气,回到家里就把气撒在卢楚穆身上。她觉得她是为了卢楚穆的生意才每天在唐家委曲求全,卢楚穆觉得她借口为了自己的生意去看跟之前丈夫生的孩子。原本他就不愿意何苏跟唐家多有接触,之前只是因为爱她,所以一直忍受着她的坏脾气,忍了好多天,卢楚穆终于忍不下去了,跟何苏吵了起来。 自从吵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像排队一样接踵而至,每次吵完,卢楚穆都要想办法哄她,不是买钻戒就是买包包,买得不好何苏还不会要,一段时间下来,饶是卢楚穆家底不错,也感觉力不从心了。 ☆、第四十七章 第七十一章 卢楚穆从何苏身上下来,他喘了两口粗气,停了一下,正要上去抱住何苏的腰,她已经翻过身,留下一个冷淡的后脑勺给卢楚穆了。 以前何苏没有发现年老男人跟年轻男人在uang上差距这么大,反正在她看来,再大的差距都是能够用钱抹平的,然而到了现在,她才不得不承认,年龄上面还是有许多不同的。那些套上衣服表现出来的风度和睿智,在脱了衣服上了uang之后,显露出i条条的直白,再也没有一丝的遮羞布可以拿来当理由。坦诚相对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彼此身上最明显的缺点的,何苏不知道她在卢楚穆眼中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她对自己还是自信的,如果她真的胸部下垂皮肤起皱,卢楚穆不会还这样迷恋她。但是她,真的做不到,装也装不出来,像卢楚穆一样,深情款款看着自己一样看着他。 一场欢爱结束,何苏感觉自己连汗都没有出,卢楚穆已经从她身上下来了,快得简直让人反应不过来。她努力想忽视掉自己腰上的那只手,那种触感,带着还没有擦干的汗水,粘腻得简直让她恶心。才跟卢楚穆一起的时候,她虽然觉得这个男人多少有点儿配不上自己,但那也是她当时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了,她知道唐昭理不可能娶她,跟卢楚穆在一起,对她是最好的选择。然而激情过去之后,她越来越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自我安慰了。这个男人虽然保养得宜,但跟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始终还是有区别的,更何况,他是草根出身,白手起家,在气质和教养上面都跟家庭富裕的唐昭理有着较大差距。 是的,自从经历过唐昭理之后,她总会忍不住要把那些男人跟唐昭理比较,虽然每一次得出来的结论都是那些男人比不上唐昭理,但何苏还是像自虐一样,忍不住这样做。越是这样比较,她越是能认识到唐昭理的难得,无论是他的身家还是他的身体,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她深深迷恋。 唐昭理多好啊,他们两个谈恋爱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让自己不满足过,男女相爱,最终还不是那档子事吗?就算感情再好,uang上不和谐,时间久了也会影响感情的吧?何苏觉得,要是现在身边的男人换成了唐昭理,她现在一定不会这样。 他们两个,是多么合适的两个人啊。她懂的东西唐昭理都懂,一提起那些画那些流派,唐昭理会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而不是像现在对着卢楚穆这样,哪怕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名词,都要像教小孩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给他听,最后换来的是他似懂非懂的点头,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何苏是没有心思去问卢楚穆听懂没用的,她更加没有耐心再去给他重新解释一次。卢楚穆的无知让她觉得,这个男人空有一张脸,甚至连那张脸都称不上顶好。她在卢楚穆身边闭上眼睛,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当初还是少年的唐昭理。他容貌清隽,身上不像现在这样总是带着一种鹤立鸡群的气质,在她看来,他像一头小狮子一样莽撞,却带着属于年轻人的勃勃生机,让她原本平静无澜的生活出现了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他身上好像散发着夏日雨后树木的香气,凑过去就能感到一阵扑鼻的生机。他进门来,走到在窗棂前绘画的自己面前,从后面抱住她,一抬头,就叼起她耳朵边的铅笔,然后一寸一寸地吻上来...... 何苏微微仰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好多年前的英国,她的人生还不像现在这样光鲜,相反,那个时候她的生活充满了危机。她好像是个站在沼泽中间的人,看着那些气泡越来越大,按下了这里那里又起来,但是那个时候她是快乐的,充满希望的,因为她身边,有她最爱的少年。 她曾经期望着能跟他一起相伴到老,但是后来现实击碎了她的幻想。唐昭理出国念书,因为违背了家里的意思,没有念金融专业,而是选择了制造方面,他的家里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他一分钱的生活费,出国留学的钱,还是他平常自己挣和时不时地他大哥的接济。他从未跟何苏提起过他的家庭,以至于何苏一直认为他家庭条件普通。 她原本就是在泥潭中的人啊,改变命运唯一的方法就是婚姻,难道要她嫁给一个同样家庭条件普通的男人,继续过那种毫无安全感的日子吗?才开始的时候何苏没感觉,那个时候她年纪还不大,脑子里还充满了对爱情的幻想,更何况唐昭理如此赏心悦目又如此懂她,她并不想放弃这段感情。但是很快,现实就给了她一记重击,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个时候她跟唐昭理的学业都还没有完成,当然不是生孩子的时候,更何况她也并不打算和唐昭理生孩子。在满心的惶恐当中,她去小诊所做了引产,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第一次开始思考,她将来的人生。 很明显,她拥有一张相当出众的面孔,还有一身才气,但是老天是公平的,给了她才华和长相就不会再给她配一个煊赫的家世。她的家庭非但不能成为她的助力,反而会成为她的拖累。重男轻女的父亲和奶奶,忍辱负重的妈妈,还有像个吸血鬼一样的弟弟......已经让自顾不暇的她想起来都忍不住战栗。 破败的房间,陈旧的衣衫,好像永远没有宁日的家......这些就组成了她成长当中的所有东西。童年中,被奶奶和父亲打骂的经历和那永远没有新衣服穿没有零食吃的过往,简直成了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她不想永远看着别人吃好吃的看着别人用好用的,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她自问有才有貌,要让她一辈子这样平庸地过下去,她真的做不到! 她好不容易通过献出自己的身体,跟老师换来出国的名额,原本是希望能通过在国外镀金,给自己的经历增添光彩,然后永远将那个家甩在身后。但是没有想到,才刚过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爱一个人并没有错,然而错就错在他没有钱。一边是她深恶痛绝的人生,一边是无限的可能,何苏犹豫了一下,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她不能跟唐昭理在一起。反正唐昭理事情多,并不是经常回家,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参加社交活动,而且,她确实不是很想彻底跟唐昭理分道扬镳。毕竟,像他长得那么好看的人已经很少了,要是她没有找到满意的,凭着他对自己的感情和他的能力,跟他在一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 但是何苏高估了社交圈壁垒的森严性。来这里留学的,一般分为三种人,一种是富二代,他们有自己的圈子,并且那些男孩子身边总是不缺漂亮姑娘的,她自认奇货可居,也不是很能拉下脸来跟他们一起;一种是学霸,一心扑在专业上面的,那种人连洗脸都没时间,更何况是谈恋爱呢?况且,要找学霸的话,唐昭理不就是吗?她何必还去找其他人呢?第三种就是跟她一样,既不怎么读书,也不没有钱的人,他们把目光放在各种富二代身上,总想着凭自己的那点儿才貌能找到一张长期饭票。 她愿意融入的圈子不愿意接纳她,她不愿意融入的圈子,融入了也没有用。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要把身段放低一些的时候,她遇到了唐昭理的大哥。他跟唐昭理,简直是两个类型。唐昭理冷淡高傲,他却温文有礼。原本他是过来找唐昭理的,但是正好那段时间唐昭理去了德国,他过来就没遇上,却遇见了何苏。她当时并不知道那就是唐昭理的大哥,事实上她也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小男友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家子弟。 她只是觉得,那个男人长得好看不说,身上的衣服质地也相当精良,哦还有那块表,同样的牌子她在班上某个富二代手上看到过,那个男人那块表质感更好,想来只有更贵的吧?他虽然低调,但是言谈之间透露出来的家境是偏不了人的,何苏很快就确定下来这人身家不菲,加上年轻,性格又好,算是良配。 她像是个等待猎物上门的母蜘蛛,张好了网等着人家懵懵懂懂地撞上来。何苏从小被男生追着长大,自然之道应该怎么对付男人。她可以前脚跟那人相谈甚欢,后脚就好像把他抛之脑后了一样,连提也不提一句。或者约好了人,临时又说有事,却在画室里摆出一副认真模样,来打动不明真相、偶然撞上来的男人。 这样一来,跟他在一起,好像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后来等到他把自己介绍给唐昭理之后,她才发现,她一直以为家境平平的前男友,居然是丈夫的亲弟弟,更重要的还是,他家境并不差。 说不后悔,那是骗人的。尤其是在回来她发现,她跟丈夫并没有那么多话好说,婚前的交往,都是她精心找出来的借口,每一句话早已经在心里演算了无数遍,等到结婚了,天天生活在一起,当然不会有那么多时间让她去想应该给他什么样的印象,况且她也没有这样的精力。更糟糕的是,她还发现,她的丈夫,并没有那么爱她,起码,没有唐昭理那么爱她。 ☆、第四十八章 第七十二章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的,得陇望蜀好像是每个人都难以跨越的障碍。之前何苏觉得唐昭理家里没有钱,不想跟她在一起,后来又觉得她丈夫没有唐昭理那么爱她。人总是贪心的。有爱情的时候想要钱,有钱了就想要爱情。何苏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长久以来在男人当中的无往不利让她有的时候对自己缺少一种客观的认识。她总觉得,自己长得好看,还比一般的女人有才华,理应得到最好的,为什么她不能又有钱又有爱情呢?就算她跟唐昭理的大哥结了婚,但是也并不妨碍她去寻找自己的爱情啊。 只是比较棘手的是,她虽然有心跟唐昭理重拾旧梦,但是唐昭理未必愿意。她很确定唐昭理还爱着她,或者就算不爱了,对她也依然还有残存的感情。男人对跟自己在一起过的女人,总是有几分别样的感情的,尤其是那个女人还伤害了他,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就在何苏打算认命的时候,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那就是唐昭理的大哥去世了。失去了这棵大树的庇佑,她一面忐忑于在唐家无立足之地,一面又欣喜于她跟唐昭理之间终于没有了这个障碍。她现在,既能过上她想要的衣食富足的生活,又能追求她想要的爱情,她觉得,她自己的人生终于在这里达到了最完美的时候。当然了,如果不是追求,而是那个人已经来到自己身边,那就更好了。只是何苏觉得,人不应该那么贪心,她已经有了钱有了貌有了才,爱情还是让她自己追逐一下吧。 她这么自信,不是没有道理。那么多年,她在男人堆里一直无往不胜,纵然没有谈过几次正儿八经的恋爱,但是并不妨碍她让一堆男人追逐。甚至后来唐昭理跟裴泠泠在一起了,她也并没有觉得挫败,心里甚至隐隐生出一股骄傲和自豪来。 看吧,人人都说裴泠泠是个白富美大学霸,完美到让老天的妒忌,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爱的男人,不照样喜欢自己吗?她就算拥有了大钻戒和限量版礼服又能怎么样呢?不是照样,败在了自己面前吗? 何苏那段时间看裴泠泠,都像是在看一个笑话。她真的很想知道,要是裴泠泠知道了她千挑万选的男朋友,心里还藏着自己嫂子的话会是个什么反应。应该很有趣吧?毕竟她那么骄傲的人,没有什么比将她的骄傲硬生生地拔去更好了。 比起单纯地招招手就让男人到自己身边来,何苏还是更喜欢这种打击人的事情。尤其是可以把一个容貌不输自己的人踩在脚下,那是多么畅快啊。 她甚至都不打算再像之前那样,三番五次地去找唐昭理,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跟他把曾经的那段关系延续起来,比起跟唐昭理在一起,她更喜欢看到裴泠泠因为自己黯然伤心,因为自己,在婚姻中成为一个怨妇。 事实上,她也做到了。 一想到这里,即使已经过了那么久,何苏躺在床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旁边男人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将何苏从往日的回忆当中拉了出来,她非常不满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儿,不冷不淡地说道,“管你什么?” 卢楚穆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他有些挫败地垂下眼睫,不发一言。他知道这段时间跟何苏的争吵让她不高兴了,但其实他也不想啊。公司那边出了问题,他原本压力又大,却又不能让何苏看出来。他想在何苏面前继续维持自己无所不能的大男人形象,但现实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工作上的压力,往常原配还能给他分担一半,现在到了何苏这边......他一来是不想破坏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二来他也不好开这个口。 况且,何苏跟他原配怎么能一样呢?她们两个原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他原配那样的人,适合放在家里,烟熏火燎地过烟火日子。而何苏,却是适合放在橱窗里当个精致的美人儿。那些压力,怎么看怎么跟她不搭。 这些就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的关系,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就像今天,才刚开始,就不行了。何苏生气,也是难免的。 他也有自尊,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面,卢楚穆伸手抱住何苏光滑的肩膀,低声哄道,“好了,不生气了啊,等下我陪你出去买东西。你前几天不是还在说又有新款出来了吗?去看看,喜欢哪个直接刷卡就好。” 何苏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你那天不是还说,买那么多包包干什么吗?现在又要让我买了?”她看了卢楚穆腰下一眼,“难道这样就能抵消你的有心无力吗?自己不行也不知道吃药,还非要拉着我一起。也只有我才能忍受得了你,你换成其他女人试试看。” “是是是,你最好了。”卢楚穆听到她这样说,知道危机已经过去了,立刻喜笑颜开。何苏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裹了件浴巾,从床上起来,朝着浴室走去。 她洗了澡,换了身体面的衣服,拎上标签都没有拆掉的奢侈品包包,这才跟着卢楚穆一起出了门。 “我们今天中午去吃法国菜吧,我知道新开了家餐厅,味道不错,鹅肝也新鲜。”何苏挽着卢楚穆的胳臂,笑靥如花。 卢楚穆点了点头,看向何苏的目光中,颇有些宠溺意味,“都听你的。” 何苏听到他答应,立刻笑起来,旁边的导购员笑着将一个她刚才看中的包包送到她手腕上,“你先生对你真好。” 何苏笑了笑,眼睛中有几分自得的神情,旁边那个导购员又连忙说道,“女士你跟你先生真是般配,我们这里好久没看到像你们这样的一对璧人了。” 何苏还是矜持地笑了笑,将包包放回橱窗上,转身过去挑另外的。正跟着她的那个导购员许是看到了熟人,抬起头来跟外面走过的那个女人打招呼,“你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呢?” 那个导购摆摆手,“有大客户来了。”丢下这一句,连忙离开了。 何苏也被她们的谈话吸引了过去,抬起头来笑了笑,问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牌子的店长亲自出来迎接呢。” 她身边的那个导购员笑道,“也许是接待什么重要人物也说不定。”话音刚落,两名女子带着一个小女孩儿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刚才出去的那位店长,何苏一看到人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原来是老熟人啊。” 那个导购员大概还没从何苏的春风和煦状态当中醒过来,以为她们就是单纯认识,还笑着说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认识,怎么不认识?简直太认识了。 裴泠泠也看到了何苏,今天是詹甜甜拉她出来逛街的,年轻女孩子,不是很喜欢直接送货上门让挑选的那一套,非要自己扫货才有成就感,加上有段时间没把啵啵放出来了,她便带着啵啵跟詹甜甜一起出来了。 裴泠泠看到何苏,脸上就露出几分兴味来,径自走过去,对那个导购员说道,“请问你们的店长在哪里?”话音落下,立刻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领班走了上来,裴泠泠毫不客气地指着何苏说道,“今天无论这位女士看中哪款,都不许卖给她。”见那位店长面露难色,裴泠泠续道,“你要是做不了主的话,我直接给你们大华区的高层打电话,他想必能够同意。” 那个领班还没有来得及答应,刚才出去那个就已经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位是裴氏的裴总,我们现在这商场,她家的股份占了大半。”那个领班立刻精神了,转身对何苏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抱歉,这位女士,这里的所有款式都有人预定了,你可以到别的柜台看看。” 何苏鼻子都要气出烟了,以前她跟裴泠泠过招,总还算有点儿道理可讲,现在她纯粹成了个野蛮人,一言不合就直接上来打脸,明目张胆地看不起人。看见她不高兴,裴泠泠就开心了,她冲何苏笑道,“你那天踩我裙子,有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我觉得是我平常对你太仁慈了,让你有种我把你无可奈何的错觉。别给脸不要脸啊。” 何苏眼睛里含了几分水意,“有钱了不起吗?” “有钱没什么了不起,起码让我在不想让谁买的时候可以直接打她脸。”裴泠泠看了她一眼,不想跟她撕得太难看,转身正要离开,身后一个带着乡音的女声响了起来,“卢楚穆。”因为不合群,听上去格外明显。 裴泠泠也被这声音给吸引了,她转头看去,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死死地揪住卢楚穆的袖子不让他走,目光却钉在了何苏身上。她看着何苏,嘶声问道,“你就是何苏?” 何苏正要点头,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扇到了她脸上。 ☆、第四十九章 第七十三章 这一记突如其来的耳光打的旁边的詹甜甜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裴泠泠敢打赌,何苏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挨过这样一耳光。她就纳闷儿了,何苏抢人家男朋友,插足人家婚姻的事情做的那么多,怎么就还能安安心心活到现在呢? 老太太虽然七八十岁了,但是身体看上去还是很硬朗,打了何苏一巴掌,还想再打一巴掌的时候,旁边呆愣住的卢楚穆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一把抱住那个老太太,哀求道,“妈,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好吗?别在这里......”丢人。 “干嘛?嫌我给你丢人吗?”那个老太太声若洪钟,“人是你自己丢的,不是我丢的!你自己在外面养情人,放着家里的老婆不要,难道还嫌我给你丢了人吗?卢楚穆!”她连名带姓地叫出来,丝毫不给她儿子留半分的脸面,“你什么时候虚荣到这种程度了?自己做下的丑事,还怕让人叫破吗?” 何苏要走,裴泠泠轻轻抬腿,拦住她的去路,她脸上带着几根手指印,恨恨地瞪了一眼裴泠泠,又要转身,那边却站着个会意的詹甜甜。裴泠泠有些寂寥地想,她上学的时候没能当成个校霸,现在却把以前中二时期该做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她要是早点儿这么干,多半何苏也爬不到她头上来。 那边卢楚穆的妈妈还在教训儿子,她指着何苏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好不容易挣来的一身体面,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货色。要是个背景清白的女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老公死了都不肯安分的。卢楚穆啊,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同其他人家,你妈我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好不容易看着你挣了一份自己的家业,来没来得及享福就先被这个女人拿去了。这样的事情,别说你老婆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甘心吧?” “你以为我不跟着你们住是真觉得这大城市不好吗?这地方可好了,出门有水,走路有车,上楼还有电梯,我半步路不需要走,可比我们那乡下好太多了。但是我不来,哪里是因为我住不惯,还不是因为我怕我这个老太婆到了你们家来影响到你们了。我一个人在乡下,平常连孩子的电话都收不到一个,只想着你在这里能好好的,看到你好了我也开心了,谁知道,你原来是个这种东西!” 老太太脸上老泪纵横,“早知道你是个这种爱慕虚荣,只喜欢表面光鲜的东西,我当年说什么都不会把你生下来的!” 卢楚穆被她说的满脸羞惭,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嘴上却在讷讷分辨道,“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别听燕子胡说......” 他没有说完,就被自己亲娘一口截断,“你到现在了还死不悔改,还要把脏水往你老婆身上泼。你以为今天叫我过来的是燕子吗?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来了!你的丑事已经传到了老家,人人都知道卢家出了个你这样的货色,放着正经老婆不要,去抱别人穿过的破鞋。那个女人哪里好?你说她哪里好?好得过跟你一起白手起家的燕子吗?你就这么喜欢她?我告诉你,她要是没有你们这些男人把她供着,照样不值一提。是啊,她现在是漂亮,等她到了你老娘这个年纪,你看看她还能有多漂亮!” 在她那洪钟一样的声音中,卢楚穆的反抗听上去无力又苍白,“妈,我们别在这里说好不好?我们回去......”他想把人带走,但是他妈妈年纪又的确太大了,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出问题,有那个心思,却又不敢付诸行动。 他妈妈根本就不理他,“你肯定不知道我跟你跟了多久了。”她伸出枯瘦的指头,比了个“三”,“三天,整整三天!看着你连自己家都不回,成天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厮混。怎么,到了四十多了你才想着追求爱情是吗?那你把你的钱全都给别人了,你看看这个女人还会不会跟你一起追求你那狗屁爱情!” 第29节 她越说越激动,一把揪住卢楚穆整洁的衣领,“我告诉你卢楚穆,你那点儿什么爱情,屁都不是!别人擦过屎的卫生纸也就只有你能捡起来擦嘴了,燕子不同意离婚,我让她离,你一分钱都要不成!我也不要你这个混账东西当儿子了,我跟燕子住,反正这么多年,我跟她感情也好,比你这狗东西好多了!” 众人大概见原配打小三见得多,妈妈亲自出马,大庭广众之下逮着儿子骂的少之又少。才一会儿的功夫,大厅门口也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还有很多人拿着镜头对着卢楚穆和何苏拍,恨不得到处都是大特写。之前还是裴泠泠和詹甜甜堵着路不让她走,现在已经有了不少吃瓜群众自发地拦住她,势必要把这个小三的面孔公诸于世。 往常门厅寂寥的商场此刻已经是人满为患,那些导购员非常乖觉地没有赶人,而是任由他们拍摄,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也算是一种营销嘛。反正事情是真的,就算是炒作那也是顺势而行。现在全民打小三,这种敞开门欢迎人家拍摄的行为,还是很招好感的。 老太太说完转身就走,步伐迈得非常矫健,卢楚穆生怕她踩得不稳,摔倒了,顾不上理会何苏,转身跟上了他妈妈。 见没热闹可看了,那些人也就渐渐散去,何苏听到身边的人走了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一直捂住脸的手,上面泪痕点点,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她一抬头,就看到裴泠泠那张可恶的笑脸,她跟看笑话一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何苏,像她是个什么玩意儿一样,将唐昭理当初对她的那种轻慢学了个十成十。 何苏一看到她心头就鬼火直冒,尤其是她那么光鲜自己这么落魄。她再也顾不上她一直精心维持的形象,冲着裴泠泠大吼道,“现在你满意了吧!” 裴泠泠用十分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她,“这话说的,你搞清楚哦,不是我让你做小三的,也不是我让你不要脸去破坏人家家庭的,今天叫老太太来的人更加不是我。”她笑眯眯地说道,“哎哟,你别放在心上嘛,人家教训她儿子又没有教训你,你着急什么生气什么?心眼儿别那么小嘛。” 何苏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像是要将裴泠泠身上盯出两个洞来。裴泠泠冲她嫣然一笑,转身带着詹甜甜扬长而去。 那天的事情在网上发酵了,热闹了好一阵,裴泠泠感觉茶余饭后都是何苏。这样一来,原本就不待见何苏的唐家,更加不待见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人认出来,那段时间何苏消失了一样,连同卢楚穆一起,根本没有他们的消息。裴泠泠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看热闹的机会,几番打听才听说卢楚穆的妈妈自从那天回去之后就生病住院了。老年人年纪大了,又激动了那么一场,很容易引起一些老年疾病的,卢楚穆再喜欢何苏,也不会不孝到不管自己亲妈的。 今年的春节,裴泠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让何苏占了她时间当中的大部分,她有点儿不高兴,但还好,盛朗熙来给他们家拜年了,总算让她有了点儿高兴的事情。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是平辈,你来给我拜年,是个什么道理?”裴泠泠打量着他拿来的香肠,“还是说,其实在你眼里,我是你长辈?” “当然不是。”盛朗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经纪人说平常关照过我的都要来拜个年,这不是知道你们家事情多,你又是个大忙人,我之前没有来吗?”他指着那箱香肠,“你们家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我妈做的,就两箱,我自己留了一箱,给你拿了一箱。也不知道和不和你口味......”他笑着看了一眼裴泠泠,“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拿。” 他那个笑容里的邀请再明显不过了,裴泠泠有心逗他,说道,“你妈妈手可真巧,我妈就不会做这些,你都是我平辈了,我也不好给你红包,等下问我妈妈要。” 盛朗熙笑了笑,“我都没有给啵啵准备礼物呢,红包的话,好像她也不缺......” “给她准备什么呀,她今年收的红包已经够多了。”裴泠泠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你都把你妈妈给你做的吃的分给我了,这么贵重,哪里还好意思要你的红包。” 她叫来老王把东西搬进屋子里,盛朗熙看着她美好的侧脸,犹豫了几番,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下次你要是有空,等我妈妈过来的时候,到我家来吃饭吧。她做的家常菜,味道很好的。” 一个成年男子,邀请一个成年女性,到自己家品尝自己母亲的手艺,这已经是很明显的邀请了。裴泠泠还没有说话,盛朗熙却已经心如擂鼓,好像要跳出来了一样。 ☆、第五十章 第七十四章 那一刻,仿佛有一生那么漫长,盛朗熙感觉自己心都快跳停了,还好,他看见裴泠泠点了下头,“好啊,你既然盛情相邀,我怎么能不去呢。” 那句话,好像是一个阀门,将他内心充满的压力瞬间释放了出来,盛朗熙感觉整个人都快瘫软了,却依然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只是从之前的忐忑,转为了真心实意的轻松。 开年之后他就要进组拍电影了,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匹配不上裴泠泠的,她那么好,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子来对待,自己这样,还差得太远。其他的他不懂,只能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面钻研,盛朗熙想得很开,反正论学历,他现在也不可能再回到学校读个博士出来;论家庭,他也不可能死了再重新投胎一次,只要在某一方面做到极致,他就有足够能跟裴泠泠站在一起的资本了。 裴爽给了盛朗熙一个大红包,中年女人对他这样长得好看生机勃勃的小鲜肉是没有抵抗力的,直到人都走远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开了年,一切都将步入正轨了,春节没能在裴家过,大年却是必须要在这边的。况且唐家现在一家三个大人全都在围着唐麟一个人转,实在没有那个心思去过什么节。 裴泠泠带着啵啵去医院看唐麟,一段时间不见,唐家的三个大人都好像是被吸干了水分一样,尤其是刘娟子,保养得宜的她,头上居然多了好几根白头发。世事催人老,果真不假。就连唐昭理看到裴泠泠,都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样下去,我们两人的外观,差得越来越大了。”他后面有句话被隐去了,他在迅速地老去,裴泠泠却越发娇嫩,像是不经风霜的玫瑰,连生气都带着露水,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会越来越不配的。 裴泠泠有些惊讶,唐昭理跟她性格差不多,两个人都是喜欢张扬的人,他一向自得于他的长相,就是当初在裴泠泠面前都不肯认输,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几年对他的磋磨不小。 她笑了笑,说道,“那当然,我不驻颜有术,怎么去交小鲜肉男友呢?” 唐昭理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地就问道,“你跟那个演员在一起了?” 裴泠泠睨了他一眼,“先把你自己的事情管过来了再说吧。”见啵啵探视得差不多了,她朝女儿招了招手,又跟唐麟打了声招呼,转身朝外面走去。 唐昭理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等等。泠泠,我有话跟你说。” 裴泠泠倏地停住脚步,回头朝唐昭理看去,眼角眉梢,隐约有风雷之势,她沉声问道,“什么事。”却半分好奇也没有,仿佛早已经了然于胸。 也不知道是这事情太难启齿,还是唐昭理被裴泠泠这幅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样子给震慑到了,他反而没有了刚才那种孤注一掷的勇气,甚至连开口都觉得艰难。裴泠泠见他这样子,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要是没话可说,那我就先走了。” 她抬腿要走,却被唐昭理叫住,“等等!”啵啵不太明白父母之间的暗流涌动,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唐昭理苦笑一声,牵过啵啵,指着病房里面的唐麟说道,“哥哥还有事情找你,你去找他玩儿。” 等到啵啵乖乖离开,唐昭理才像是稍微松了一口气一样,闭上眼睛,对裴泠泠说道,“泠泠,能跟唐麟配对的骨髓,现在还没有找到。之前有个人愿意捐的,但是......”他摇了摇头,睁开眼睛,将眼角的泪水擦去,“后来发现不行......再找不到,他的命就要没了。” 他伸出手来,拉住裴泠泠放在身侧的手,两只手都是冰凉的,医院中的暖气也温暖不了他们,可唐昭理却想从她那里汲取一点儿温暖一样,拉住了就不肯放开。“我真的没办法了,你可以恨我也可以讨厌何苏,但是......唐麟是无辜的。他不应该这么早就离开人世......”唐昭理盯着裴泠泠的耳廓,眼角发酸,嗓子也哑得不成样子了,“我求你了。” 裴泠泠将自己的手从唐昭理的手中一点一点地抽出来,她不是生气,也不是悲哀,而是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牵着。她有些惶然地发现,过了这几年,她再次听到唐昭理这样的要求,已经任何感觉都没有了。 以前她会生气,觉得唐昭理看重唐麟,而不顾啵啵,觉得唐昭理是喜欢何苏所以才看重那个孩子,现在,好像唐昭理喜欢谁看重谁都跟她没关系了。她能够很理智很冷静地去分析这件事情给啵啵可能带来的影响,过往那个困住她的泥潭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她现在站在岸边,就看着唐昭理一个人,慢慢地沉浸在里面,挣脱不开。 裴泠泠感到一阵轻松,声音却是冷的,“你要让啵啵去做骨髓配对,不应该来问我,而应该去问你女儿。”她回过头来,直直地看向唐昭理,“她是个人,有自主意识,你要先征得她的同意。” 听见她这样说,唐昭理心上一松,知道裴泠泠是答应了,忍不住破涕为笑,“谢谢你泠泠。” 她也勾了勾唇,眼神平静地看着唐昭理。在才回国的时候,她看见唐昭理这样开心这样高兴,肯定会忍不住想,你也有今天啊,你也有要将喜怒哀乐系在别人身上的一天啊。然而现在......她毫无所动。 是啊,谁会对一个陌生人突然来的高兴有所触动呢?她终于是,彻底跟那段困扰她多年的感情,挥手告别了。 那边,唐昭理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身去把啵啵叫来了,裴泠泠看了他一眼,自己也过去找医生询问情况了。 其实关于骨髓配对的事情,早在几年之前裴泠泠就了解过,那个时候啵啵还太小,也没有办法像今天这样做出自己的判断,无论那个时候她爱不爱唐昭理,她都不可能让女儿去做配型。现在她有这么大了,自己多少也能明白那件事情能不能做,裴泠泠觉得她这个当妈的不能做主,毕竟那是啵啵自己的身体,还是让她自己来决定。 她从唐麟的主治医生办公室里出来,走到走廊里,就看到唐昭理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的笑容,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转头朝她看来。不用他说话,裴泠泠就已经明白,唐昭理肯定已经要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为了保险起见,裴泠泠拉过啵啵,问她,“爸爸跟你说了要去做骨髓配对的事情吗?” 啵啵点了点头,她也不是很明白这件事情,“爸爸说,哥哥生病了,要帮助他。” 裴泠泠点了点头,“但是这样会很痛,比打针还痛,啵啵愿意吗?” 她咬着手指,点了点头,“刚才爸爸给我说过了,痛一下就可以帮助哥哥,挺好的。” 裴泠泠垂下眼睫,第一次觉得唐昭理的节操还没有掉到无下限的地步,她原本害怕唐昭理为了让啵啵同意跟唐麟做骨髓配对,诱哄她,不肯将事情的严重性给她说明,现在看来还是她想错了。 “妈妈希望你好好的,帮助哥哥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还是你开心。”裴泠泠摸了摸她肉嘟嘟的脸,“做决定要依从于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因为什么道德的枷锁。”见啵啵睁着眼睛看她,裴泠泠抿了抿唇,微笑道,“就是你想帮他也可以,不想帮他也没人埋怨你。这样,你还愿意吗?” “愿意啊。”啵啵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想哥哥早点儿好,然后陪我玩儿。” 裴泠泠哑然失笑,小孩子的目的就是这么单纯,不过是想有个人陪伴罢了,倒是大人想多了。 唐昭理家静静听她们母女俩说完,才站起来,真心实意地裴泠泠说道,“谢谢你了。” 她摇了摇头,“你该谢啵啵。” “不是。”唐昭理失笑,“我是谢你,把啵啵教得这么好。” “那是当然。”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唐昭理,“今天在这里也耽搁这么久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打电话说一声,记得要提前,我好把事情排开。”她说完,就拉着啵啵朝前面走去,唐昭理却再次叫住了她,“泠泠。” 他也算是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第一次面对裴泠泠,居然有几分赧然,“等......这段时间忙过了,估计月季也开了,城东那边有一大片月季林,做得非常美,你愿意抽空一起带着啵啵一起去一趟吗?” “不用了,估计那会儿我正没空呢。”她偏了偏头,“你要带啵啵,你们爷俩去就好了,不用等我。” 话音落下,人已经消失在了电梯门里,只反射出唐昭理疲倦又苍白的脸色。他伸手用力揉了揉脸,苦笑了起来。 第七十五章 原本裴泠泠并不对啵啵配型这件事情报多大的希望,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唐家人在溺水当中好不容易抓住的一块浮木,只能解一时危机,并不能彻底救人于水火。然而没想到的却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天看唐家这些年来的实在太困顿,所以将救他们的小舟就放在了岸边。原本看起来不过是块小木头,却真的成为解救他们一家的关键。 啵啵的骨髓跟唐麟的配型成功了,考虑到两个人都很小,啵啵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接受手术,具体的手术事宜,还需要进一步商量。唐昭理已经过去联系这方面的专家,务求万无一失。 知道啵啵的骨髓跟唐麟配型成功了,大家都很高兴,其中最高兴的还要属刘娟子。裴泠泠原本以为她要抱怨这么多年才让啵啵来做配型呢,没想到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还很高兴地吩咐家里的阿姨给啵啵带了吃的,顺带还做了裴泠泠爱吃的。 她这个前婆婆,跟她亲妈在无理取闹上面简直如出一辙,这次能这么宽宏大量,都超出裴泠泠的预料了。也不知道是是不是唐渭在旁边提点过她,让她到了自己面前不许乱说话。 啵啵跟裴泠泠的性格差不多,有人哄着惯着的时候,手上破个皮都能闹一天,这次骨髓配型这么痛,她居然连声音都没有吭一声,只是被推出来的时候小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着实让裴泠泠和唐昭理心疼了好一阵子。 啵啵暂时还要在医院不能离开,裴泠泠自然也不能走,唐昭理原想让她回去好好休息的,但是她不可能放啵啵一个人在这里,直接给推辞了。还好,配型只是当时痛,过两天就好很多,小朋友又是个只要有人跟她玩儿就能开心的物种,啵啵有唐麟陪着,倒也不会一直记得身上的痛楚。只是会在问裴泠泠要糖要点心的时候,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啵啵住院,哪怕只是几天,家里也肯定是要来人看的。詹甜甜借着看她的幌子,给她顺了两块巧克力进来,趁着裴泠泠不在,眼疾手快地藏到啵啵的枕头底下。也不知道是老天帮她们还是不帮她们,刚刚藏好,背后就传来裴泠泠的轻喝声,“你们两个在干嘛?” “没,没干嘛。”詹甜甜觉得自己当年上数学课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她指着不远处的东西,“你的那些瓶瓶罐罐我给你拿过来了啊,衣服什么的你就每天回去换吧。” 裴泠泠装作没有看到啵啵捂在枕头边上的那只小手,问詹甜甜,“这几天家里还好吗?” “挺好的啊,妈妈本来要来的,我让她先别来,等我来了她再来,这样这里就能一直热闹了。”她还没有从紧张状态中恢复过来,还冲裴泠泠傻笑了两声。 裴泠泠不是很想理会这个妹妹。 “诶,姐,我跟你说件事。”詹甜甜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就来了精神,挪动身体坐到裴泠泠身边,低声说道,“昨天晚上裴珏出去吃饭,碰到何苏了。”见裴泠泠微有错愕,她笑了笑,续道,“她这次没跟她那个男朋友在一起,而是跟巴桑在一起。巴桑你应该不知道,反正是我们圈子里的一个,算是文化经纪人那类型的吧,还是捧红过好几个画家的,现在也是何苏的经纪人。我以前不知道,也是昨天晚上回来之后裴珏跟我说了我才清楚,原来大家都知道何苏跟她经纪人不清不楚啊。巴桑手底下还有好几个画手,何苏算是年纪比较大的了,不过出名这个事情,在艺术圈子里不好讲,有的人就是觉得要年龄大点儿才有阅历呢......” 詹甜甜越说越远,干脆一摆手,“哎呀,反正就是昨天晚上裴珏跟他那群狐朋狗友聚餐的时候巴桑把和苏也带来了。裴珏这段时间不是打算投资电影电视剧么?也算是跟巴桑那边有点儿联系吧,他们两个在饭局上遇见,也很正常。但是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巴桑跟何苏关系暧昧......” 裴泠泠听詹甜甜讲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听到重点,她忍不住打断她,“等等,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说何苏跟巴桑有一腿儿吗?”她已经知道了啊。“还是其他什么的?”那为什么这么久了,还在何苏和巴桑两个人身上打圈? “哎呀。”被人打断詹甜甜非常不耐烦,拍了裴泠泠一下,“姐,马上就要到重点了!我听裴珏讲,何苏的男朋友,就是那天我们在商场遇见的那个男人,回去之后也检查出来身体有问题了。好像还挺严重的。他妈不是也病了么,现在他也病了,还在住院呢,何苏就跑出来跟其他男人鬼混,忙着找下家,想想这个女人也真够冷血的。” “卢楚穆也病了?”裴泠泠有点儿惊讶,“这么快啊?这才多久,怎么也会病了?” “嗯,你这段时间忙着啵啵的事情,没空理会其他人,所以不知道。”詹甜甜笃定地点了点头,“确实是病了,具体什么病都不方便说,不过既然那么严重,应该是癌症一类的吧,要不是他生病了,何苏想必还不会放弃这棵树呢。这眼看着人家快不行了,也不去医院,直接把人丢在那里,卷了钱就跑,这种女人啊,还真是......”詹甜甜脸上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的确,何苏这种行为,也是在够让人唾弃的了。 “很正常啊,她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来看一眼,何况是个男人。”男人在何苏那里,从来只有一种功能,那就是给她铺路,走上上流社会的阶梯。哦,唐昭理可能作用要多一点儿,毕竟他更傻也更好看一些。 詹甜甜却很吃惊,“一次都没有吗?那可是她亲生骨肉呢。” “我听唐昭理的妈妈说的,况且她现在就算是想来看,唐家应该也不会允许吧?”刘娟子前天还在说怕把唐麟教坏了,何苏不来也好。她想了想,觉得还是有点儿惊讶,“那他现在生病了,谁去照顾他呢?”说完又暗暗嘀咕了一声,别是他原配吧? “谁知道呢?”女人永远对这些东西心有戚戚,詹甜甜瘪了瘪嘴,“那个男人听说还是抛弃了原配跟何苏在一起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卢楚穆现在的心情当然很不好,对何苏的失望伤心夹杂着对生命走到镜头的恐惧、对原配的忏悔一起,几乎要突破他的心肝,把他整个人都彻底毁灭掉。他妈妈还在病床上面,尚且找不到照顾的人,现在他又生病了,何苏非但不来照顾他,反而把他家里的全部钱都卷走了。公司要运营,他手上的现金本来就不多,这段时间公司效益又不怎么好,经济更是紧张。现在他和他妈都生病了,正是用钱的时候,原本就捉襟见肘,谁知道手上的现钱还全都被系何苏拿走了。 银行那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消息,知道他生病了,唯恐他钱还不出来,天天跑到病房里面来要钱。他们可不管生不生病的问题,哪怕人要死了也要先把钱还了。卢楚穆没办法,还好他这个人信誉不错,好说歹说把人哄走了,转身过来就去找何苏了。 何苏现在连他电话都不接了,更把他买的那套房子给卖了,拿了钱不知道住在哪里。卢楚穆在她常去的地方守了两天,总算是把人守到了。 看到卢楚穆,何苏很惊讶,“你不在医院里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卢楚穆简直想笑,他现在还能在医院待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何苏毫不惊慌,自有一番她的说辞,“有人要账要到我这里,我怕他们对我动手,就干脆没用那个电话了。” 这个说辞还勉强让卢楚穆相信一点儿,不等他说话,何苏又说道,“我也不是不来看你,而是实在是害怕那群人,万一在医院里打起来闹起来怎么办?你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那钱就是你的救命钱,怎么说那些人也要排在后面的。” “那行。”卢楚穆现在连命都快没了,实在没心情去想她的话里有几份真情几分假意,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依然愿意相信何苏就像他想象出来一样,善良温柔想,更或者,他只是不愿意证明自己看错了人,一味地找补。“你把钱给我吧,我住院快没钱了。” 何苏脸色一变,少见地咄咄逼人,“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要钱吗?” 卢楚穆当然也不想,但是说其他的,何苏恐怕更不愿意见自己吧?他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我也很想跟你说些其他的,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需要钱,把钱给我好吗?” 何苏看着他,尖刻地笑了起来,“别扯了好吗?我的钱为什么要给你?你要看病,你自己给钱啊,我不信你那么大一个老板,这点儿钱拿不出来。” ☆、第五十一章 第七十六章 第30节 她的眼神里像是长了针一样,从上到下把卢楚穆扫了一遍,“你编谎话也不知道编个靠谱的,说你没钱,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卢楚穆无奈地说道,“我有没有钱,你还不清楚吗?如果我真的有钱,还用来问你?” “那谁知道呢?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手段最多了。”何苏要走,卢楚穆又把她拦住,她充满厌恶地看了卢楚穆一眼,语气十分失望,“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是怎么样的人?”饶是卢楚穆一向纵容何苏,听到她这样说,也不由得有些动怒,“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何苏抿着唇,过了半晌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男人要把拿出去的钱要回来的。” 卢楚穆觉得自己一生的耐心都要用尽了,他闭了闭眼睛,还是好言好语地说道,“那是我的救命钱,你心肠就这么狠?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 “怎么会?你老婆一定不会看着你死的,她那么爱你,你可以去找她啊。”何苏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连忙说道,“你赶紧去找她,她一定不会看着你不管的,我一个女人,身无长物,就这点儿钱傍身了,要是都给你拿走了,我还剩什么?你不能这么狠心。” 说话间,她的眼泪已经扑漱而下,边哭边说道,“你把钱拿去,肯定是想救你妈妈,你也知道,你妈妈那天才打了我,怎么可能还要我拿钱去救她?你也不为我想想......” 卢楚穆看着她,只觉得一阵悲哀,他浑身上下被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着,眼前这张曾经让他无比迷恋的脸,如今却让他觉得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后悔吗?好像不是。毕竟这个人曾经带给自己漫长生命中唯一的悸动。然而悸动过后,还剩下什么呢?好像也就什么都没有剩下了。人生中的悸动固然令人向往,但如果这份悸动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想必没有几个人愿意。 说他今天才认识何苏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肯定不是的,他也在商场上面做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有几分本领的,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自欺欺人,又或者,他不愿意离开何苏给他精心织下的这张温柔情网。 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他最快乐的时候,虽然美好得近似一场梦,但是卢楚穆也心甘情愿。 他冲何苏笑了笑,说道,“那行,你带好你的钱,好好过日子吧。”至于他,命该如此,何必强求? 他转身离开,再也不留恋,何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变化这么大,狐疑地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直到卢楚穆消失在人潮中,再也没回头,她才勉强放下心来。他居然这么快就走了,看样子......家里应该还有钱吧?何苏有些愤恨,有钱居然也还来问她要钱,真是不要脸。要是早知道他还有钱,她或许应该再等等。 但是转瞬一想,跟卢楚穆在一起就要容忍他那具腐朽的身体,已经快入土的灵魂,要她委身于一个这样的人,何苏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别耽搁她做其他的。 卢楚穆回去之后,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他现在没多少钱了,母亲还在病房里养着,继续住下去的结果是两个人都没钱都被医院赶出来。他妈妈这一生,已经足够辛苦了,临到老了还要为他奔波受累,还是让她能够在一个安稳的环境当中休养吧。哪怕是死,也不要再受那些苦楚。 那天他妈妈当着那么多人教训他的视频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这里的医生护士多少都知道些。现在知道他生了病还要强行出院,隐约猜到原因。在那个护士略带鄙夷的眼神中转过身,卢楚穆迈开步子朝他妈妈的病房走去。 推开门,首先扑鼻而来的是一阵鲜花的香气,他抬头一看,他自己正儿八经的老婆燕子正坐在病床前给他妈妈削一个苹果,他妈妈还在昏迷当中,并没有醒来的样子。听到开门声,那个女人抬起头来,看到是他,又低下头去,低头专注地完成着手中的工作。 卢楚穆看到是她,有些不自在,但要退出去已经晚了,他想了一会儿,才走上前来,抿了抿唇,对她说道,“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阵儿了。”她将苹果核用小刀掏去,切成小块,放到碗里,“我跟医生商量了一下,打算把妈换到单人病房去,这边太吵了,不利于休息。”她神情很平静,丝毫没有之前那几次见到她时的悲愤和幽怨了,至于前几次见到她,卢楚穆很是用力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上次见她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你跟何苏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他现在成了一个典型的忘恩负义的小人,抛弃发妻,找了个小三,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不仅自己得了绝症,人家也立刻像是丢掉一张擦过的卫生纸一样把他丢掉了。好多人都拿他当典型教材教育身边的人,希望他们不要重蹈覆辙。 燕子吃了一块苹果,她拿东西,从来不像何苏那样一根小指翘得长长的,加上上面的指甲,能分分钟戳瞎人的眼睛。现在想想,何苏的动作,真是有一种低廉的造作在里面。她吃完才说道,“我也无能为力。” “帮你妈妈转病房,是因为她这些年真的对我不错,我没能生孩子,也从来不怨我。人都这么大岁数了,我也不忍心看着她再去吃那些苦。”卢楚穆知道她的,性子一直都那么善良,所以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你妈我来照顾吧。”言下之意就是,卢楚穆要死要活她管不着,她只管老太太就行了。她帮老太太养老送终,也不是因为卢楚穆,而是因为她之前对自己好。 一世夫妻走到这个时候,连最后一点儿温情都不剩了。 她也没问卢楚穆,他的钱怎么办,反正那钱拿来她也要不成,更从来不是她的。 燕子站起来,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大红色的小盒子,放到床上,“你这一辈子就给我买了这么一个东西,现在还给你。”她朝卢楚穆笑了笑,说道,“过年这段时间我出去走了走,还真让我遇到了一个不错的人,你说得对,人是要把目光放长远的,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遇见什么样的人。我们目前有结婚的打算,不过暂时不急。” 她站起身来,对卢楚穆说道,“你自便吧,我出去找医生。” 她从卢楚穆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风。燕子从来都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四十多了也还没变过。没有所谓的优雅,没有所谓的娇弱,她一直这样直来直去,带着返璞归真的本真。 卢楚穆伸手将床上的那个小盒子拿了起来,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他不用打开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那是一个样式十分老气的金戒指,不是他们的结婚礼物。他们才结婚的时候忙着打天下,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管这些风花雪月,这东西还是他跟燕子结婚几年之后,很偶然的一个情况下他买来送给燕子的。如她所言,这么多年,也就这一件。 他带着何苏买包包买衣服买钻石,给跟他一起风雨同舟的妻子,就买过这一件东西,再多的,连张卫生纸都没有了。 卢楚穆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他自认这一生从未爱过这个女人,跟她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性格合适,但是如果真的不爱,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愿意跟她在一起呢? 当天晚上,卢楚穆就上吊自杀了,堂堂一个老板,死的时候连个地方都找不到,还是在医院附近的一个桥洞底下,何苏那里连锁都换了,他回不去;办公室是租的,那里现在早晚都有人守着,等着他还贷款,死也死不安生;跟燕子的家......那个家从他踏出去的第一步开始,早已经不是他的家了。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僵直,除了一身皱巴巴的衣服,就只剩下那个大红色的小盒子了。 尸体是燕子去给他收的,他们两个还没有离婚,她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当然是她应该收。卢楚穆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或许是他自己也觉得,他这一生实在乏善可陈,没什么好讲的。 难道要他在留给阳世最后的话上写,他抗过了商场上的刀枪剑雨,独独死在了一个女人身上吗? 那更可笑吧? 知道他带着那个红盒子,燕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将盒子收了回来,淡淡说道,“这东西还是拿给他妈妈做个念想吧。” 何苏当然也听说了卢楚穆自杀身亡的消息,除了感觉这个男人实在软弱之外,她再也没有其他话可说了。男女之间,好聚好散,难道因为他们两个不成就要去自杀吗?那这世界上,自杀的人也太多了。 第七十七章 若说她之前还对卢楚穆有点儿感情的话,现在随着他自杀,已经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了。没有哪个女人不仰慕强者,这个男人却选择了最不体面的死法,弄得她连最后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了。卢楚穆看起来对她处处留有余地,实际上到处在逼她。他以为,用自己的死就能把她何苏钉在耻辱柱上永远不能翻身吗?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天真还是该说他愚蠢,有哪个死人能长长久久地影响活人的生活呢? 何苏笑了一声,掏出钥匙要开门,然而她的钥匙刚刚插/进孔里,就有人从里面开了门。何苏悚然一惊,还来不及去想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有一双手,把她从门外拉了进来。 拉她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女人,何苏一看到她就明白了来人是谁,她冷笑一声,脸上的神情居然有几分裴泠泠式的刻薄,“我当是谁呢,卢楚穆在的时候你不敢上门,现在他不在了,你倒敢了?” 燕子看了她一眼,丝毫不生气,坐到沙发上,看着何苏,说道,“何小姐,我们两个也就不废什么话了,大家都是女人,你也是命苦的,我不想为难你,也希望你能自觉。”她顿了顿,说道,“之前卢楚穆在的时候给你买了什么,都有流水账的。你花了他多少钱,看不见的地方我不想追究了,看得见的我希望你能还给我。我跟卢楚穆本来就是夫妻,他的钱也就是我的钱,我如今来要回我的东西,也是理所应当的。” 何苏冷笑一声,丝毫没有了在男人面前的那种柔弱,“这位不知道姓什么的女士,你搞清楚一件事情,你说钱是你老公的就是你老公的吗?有什么能证明呢?我一个搞艺术的,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这点儿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燕子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样,不慌不忙地从包包里拿出一叠流水单,“这些单子,都是你们哪年哪月在什么地方消费了什么,上面一清二楚。哪个柜台都能一眼看出来,何小姐你说钱是你的,你也可以把证据拿出来,比如你的银行转账。”她顿了顿,“总不可能每次都是现金吧?这加起来,好歹也有上百万了,一年之间,光是买东西就花了百来万,何小姐去年的收入想必十分可观,不知道个税交了多少?”交得少了,要么是何苏在说谎,要么是她逃税,无论是哪种,都有一番好查。 何苏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女人会这么难对付,她笑了一声,来了个抵死不承认,“反正这钱是我的,跟你老公丝毫没关系,现在卢楚穆人也死了,你再去问也找不到可以对证的人了。”她摆出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无奈样子,摊手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那行。”燕子站起来跟她告辞,“想必何小姐也不惧法院传票,毕竟背后有人,不怕法律。”她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何苏勃然变色,“只是不知道,何小姐那位经纪人要是知道自己被牵扯进来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不用问,巴桑一定会先一步把所有东西甩在何苏身上的。 燕子又继续淡淡说道,“何小姐想必不是很清楚,我也算是跟着卢楚穆一起打江山的,虽然这些年退居二线,转头去开了个花艺馆,但是以前留下的人脉还有那么几分,只要我想知道,总有办法的。”她跟裴泠泠不一样,裴泠泠要脸要面子,要考虑到孩子考虑到两家人的脸面,还要顾虑到唐渭,而且自己丈夫跟嫂子有暧昧,这种事情属于家丑,不能外扬。但是燕子这个就不一样了,卢楚穆跟何苏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他们都不拍被人戳脊梁骨,她又怕什么?况且,现在卢楚穆人都死了,他们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更称不上为了孩子了。她的花艺馆,面向的是中产以上的阶层,近几年更是做大了,专门推出了针对上流贵妇小姐的馆子,就通过这一项,她这个当老板的就能认识好多人。 一群女人在一起,能谈论什么?除了衣服鞋子,就是孩子老公了,同仇敌忾的只有小三跟婆婆,燕子把何苏这个靶子往外面一树,还愁找不到人来帮忙吗? 何苏只需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燕子说的不是假话,她可不是卢楚穆,自己对待男人的那些手段,换成了女人是一点儿都不能起作用。何苏一向是不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的,如果是今天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裴泠泠倒还另说,但是是已经被她视为手下败将的卢楚穆的老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原本以为,能够提都不被卢楚穆提起的女人,一定非常满目可憎,起码又老又丑,还十分粗俗,但是今天看来,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燕子固然是不好看的,当然在何苏眼中,连裴泠泠都是人靠衣装,燕子这样简单朴素的,自然是不好看的。但她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粗俗愚蠢。她很能明白,自己害怕什么,在顾虑什么。 她现在,唯一能够依仗的人就是巴桑了,她自己也清楚,巴桑不是卢楚暮,他身边有的是年轻姑娘,对自己半分情分都没有,不过是看她有便宜可占,跟她各取所需而已。一旦自己出了什么事情,巴桑首先要放弃的就是自己。 但是让她就这样在燕子面前低下头,她也心有不甘。燕子是谁,是一个她一直看不上的女人,要她跟个自己看不起的人认输,何苏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正要说两句撑场面的话出来,燕子却像是已经提前知道了她要说什么一样,说道,“何小姐,你要是觉得我在说假话,大可以试试。我不想为难你,这房子给你再住一晚上,明天早上麻烦你立刻搬走,别想着换锁或者一晚上就出手之类的,我既然今天能够进来,说明我明天后天,照样可以。”她说完就不再跟何苏废话了,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卢楚穆的事情,这段时间在整个h市都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是这个圈子里的,知道的内容更多一点儿。裴泠泠有心看何苏笑话,自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后面燕子把何苏告到法院,告她非法侵占他人财物,借跟卢楚穆谈恋爱的壳子实行诈骗,反正卢楚穆现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卢楚穆当初给何苏用的那些钱当中,有一半是燕子的没错,她能拿得出绝大部分金钱的流水单,连去向都能说得一清二楚,有的甚至还能拿出监控视频来。最重要的房子,那也是从卢楚穆账下走的钱,更不可能就这么白白地给何苏。若是说赠与,夫妻关系存续期间,她这个当老婆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了那么大笔钱,那叫什么赠与?况且,就算是赠与,难道何苏说是赠与就是赠与吗?总要有个文件才行,要不然空口无凭,她也完全可以说是何苏挟持了卢楚穆强行将房子转到了何苏的名下。 何苏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还算是有点儿名气,因为小众,关注的人不多,加上何苏原本就不是很出名,所以她以前还经常渴望着能一朝成名,红透半边天。经过之前卢楚穆的妈妈在商场掌掴她之后,何苏又再一次以这种狼狈的形象出现在了大众的眼中。她一直渴望成名,却没有想到,成名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可能是大众没有见过这么快的现世报,一段时间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件事情上面,不少人还挖出了她曾经跟唐家大哥的那段婚姻,甚至还有唐麟住院的那个医院的护士站出来说何苏在唐麟生病期间,只去过医院看过一次孩子,卢楚穆更是开车到了医院人都没有上去。核对一下时间,不难发现那正是何苏跟卢楚穆打得最火热的时候。 这可能是何苏一生当中最受人关注的时刻,连唐昭理在出席某个商业活动的时候都不免被好事的记者问到他如何看待何苏这件事情,最后惹得唐昭理忍无可忍地说,“我大哥已经去世,何女士婚嫁跟唐家也不再相干,她如果选择是她自己的事情。”就差没有直接说,何苏跟他们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才开始听见人家说何苏跟卢楚穆的事情时,裴泠泠还以为卢楚穆的老婆是个不管事的面瓜,现在看她这么简单就能把何苏收拾得服服帖帖,裴泠泠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事实上,那天在医院见过卢楚穆之后,她就感觉卢楚穆的老婆是个厉害角色,现在这么一看,果真不假。 只是将何苏赶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固然令人解气,然而曾经她带给自己的伤害依然好不了。这就是最让人悲哀的地方,施事者与受事者,从一开始就是站在不平等的地方,就算后来有反击,也只是将心底的那份怨气稍微抹平而已,要想真正地走出来,依然要靠自己。 ☆、第五十二章 第七十八章 啵啵要和唐麟一起去美国做手术,裴泠泠是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去的,就算那边有她的父亲,也不可以。如今公司大权在她一人手上,眼下又是各种工作开始的时候,裴泠泠只能连续加班,把事情能多做一点儿是一点儿,然后能带走的带走。 连续工作的后果就是......裴泠泠上火了。 上火上得还挺严重的,半张脸都肿了,连吞咽都成了问题。她原本就不耐烦吃西餐,中午更是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唐昭理看她恹恹的,知道她不舒服,便问道,“要不要去看下医生?” 裴泠泠摇了摇头,这边医生不同国内,一般不给打针吃药,去看了多半是让她多喝水,其他的就没了,什么作用起不到,还浪费她时间。 唐昭理也知道这边医生的行事方法,想了想,说道,“要不然你先回去把病看好吧,这样痛着这不是办法。” 裴泠泠还是摇了摇头,她不想离开啵啵,尤其是在她即将上手术台的时候。小孩子此刻内心肯定充满了担忧,只是不肯表露出来,裴泠泠一走,她情绪肯定会不好。况且,让裴泠泠离开女儿,自己回国,她也做不到。 她端起一杯蜂蜜柠檬水大大地喝了一口,将水包在嘴里,好半天才咽下去,就这样会让疼痛稍微缓解一点儿。 唐昭理一双浓眉攒得死紧,他打量了裴泠泠好几眼,说道,“你就打算靠这个?” 要不然能有什么办法?裴泠泠痛得连话都不想说了,看也不看他一眼,指了指楼上的书房,示意自己要去办公了。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裴泠泠在纽约的跃层公寓,还是她之前来美国的时候买下的。唐家在这边肯定也有房产的,只是离市区还有段距离,加上长期没人去住,差了很多东西。大人倒是可以将就,但小朋友不能,于是干脆暂时待在了裴泠泠这边。 唐昭理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机,低头在浏览器里面输了“劳累上火食疗”几个字,按下了搜索键。 在国外办公就是这点儿不好,国内跟国外有时差,基本上是对穿的,她这边青天白日的,那边却是灯火黄昏。裴泠泠虽然平常对待员工比较严苛,但是像这种因为自己私事的关系要麻烦别人倒班的,她是做不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她那么严厉,员工基本上还是信服她的原因。 她不肯叫国内那边的高管和自己的助理依照她这边的时差工作,只能什么事情都靠自己来,连找个资料都要花好长一段时间,直接拉低了她的工作效率。加上那本来就不是她的工作领域,好多东西都需要自己回忆,一找起来就没完没了,弄得原本就因为脸疼的她心情更加烦躁。 裴泠泠正在一一核对材料上面的数据,门外却传来敲门的声音,现在这公寓里就剩下她跟唐昭理两人,连保姆都被唐渭和刘娟子带着,一起跟两个孩子出去玩儿了,此刻敲门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裴泠泠从一片烦躁当中抬了下头,冲门外喊道,“请进。”她收拾了下心情,免得等下唐昭理说出什么让她不爽的话来她直接发火,弄得两人尴尬。 门从外面被人打开,唐昭理手里端着一个小瓷碗走了进来,他把那个白色的小瓷盅放到裴泠泠面前,说道,“刚炖好,试试看。” 裴泠泠拿着勺子搅了一下,发现里面都是鸭梨、甘蔗、马蹄等清凉败火的东西,不禁笑了,“行不行啊唐昭理,这玩意儿能败下我这个火来,怕要等到唐麟手术结束以后了吧?”手术结束之后他们就要回国,再也没有这样亲密无间、日夜相处的机会了。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东西是谁做的再明显不过了。唐昭理听她这样说,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行不行试试看呗,反正你怎么样都是疼。” 裴泠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舀了一勺放到嘴里含着,过了半天才慢慢吞咽下去。唐昭理见她也不问自己怎么买到这些东西,不禁有些失望。他像个献宝的小孩子一样,渴望别人能从他献出的“宝物”当中给他两句赞美,这种幼稚的心情,连啵啵都不会有吧?他心里自嘲,嘴上却忍不住装模作样地说道,“你这地方还算不错,楼下就是大超市,种类还挺齐全的,我之前还以为东西买不齐呢。” 裴泠泠“唔”了一声,说道,“这地方要是设施不完备,我何必要在这里买房子?到郊区买栋小楼不好吗?”她说着,从碗里掏出一块没有彻底把核去干净的鸭梨,放到唐昭理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了一番,才扔到桌上铺着的餐巾纸上,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连个核都弄不干净,说说你还能做什么?”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并不是真的在埋怨唐昭理,他也听出来,所以也并没有生气,只是挑了挑眉,说道,“多做几次就好了。” 裴泠泠像是没有听懂一样,笑嘻嘻地回答,“那你私底下可要多练练了,免得将来遇到你的新老婆,你手艺拿不出来。要知道,现在的姑娘可不缺人追。” 唐昭理知道她是故意的,心中一黯,硬生生地岔开话题,“你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 裴泠泠摇了摇头,“有些基础的东西,没人给我打下手,处理起来有点儿麻烦。”她说这话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唐昭理既然这样问,那她自然也就这样说了。 唐昭理目光在她桌上的文件转了一圈儿,突然说道,“要不然我帮你吧?” 啊?裴泠泠这下惊讶了,她知道唐昭理如今对她心怀不轨,但这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等他上来事事依着自己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又是送汤又是帮她核对资料的,唐昭理热情起来了,还真让人有点儿吃不消啊。 唐昭理见她愕然,以为她是因为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不愿意让他这个外人插手,便为自己强行挽尊,“你要是信不过我就算了吧。” 哟,还以退为进上了。裴泠泠把手一摊,将桌上的那堆资料递给唐昭理,“不是,我是怕屈才了。让你给我打下手,真是太委屈你了。”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手早已经伸了出来,唐昭理看了她一眼,正要打趣她两句,裴泠泠又说道,“这些数据虽然重要,但是相信你也能拿到,所以不稀奇。”倒不是她信任唐昭理,而是因为唐昭理实在没必要在这上面动手脚。 他笑了一声,接过来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趁机煽下情,说信任我之类的。” “唔”,裴泠泠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换成以前她的确会这样,那个时候她想在唐昭理面前刷存在感嘛,现在倒是没必要了。 她虽然没说,但是唐昭理却清楚,几分苦涩染上了唇角,最终还是转身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帮裴泠泠核对数据。 唐昭理虽然早就知道裴泠泠工作起来不一样,但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心无旁骛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浑身上下......好像散发着一种不一样的气质,整个人如同君临天下的女王,一草一木都在她的掌握当中。 第31节 他忍不住仔细打量起裴泠泠来,他们两个,无论是离婚前还是离婚后,能静下来好好相处的时间总是不多的。他甚至也没有多少机会好好看过她。以前觉得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赏心悦目,现在看来,皮囊的美好反倒在其次了,更好的是她的内在。由内而外的耀眼,才是人家打不倒的资本。 裴泠泠一抬头,就看到唐昭理正在看她,她掀了掀眼皮问他,“干嘛?” “只是突然发现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了。”是很不一样,以前是钻石,光彩夺目,现在是珍珠,光华内敛。钻石要有棱角才会闪现出光芒,珍珠经过磨砺之后,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发出光彩。只是这过程太痛苦,如同化蝶,走过了便是蝴蝶般灿烂美好的人生,走不过就只剩下死亡一条路。 “那当然。”裴泠泠没有去追究他话里的意思,开始自得其乐地夸赞自己,“我这样的,无论什么年纪什么地方,总是最好看的。” 她这样说,唐昭理有些忍俊不禁,换个角度去看裴泠泠,就发现她好像十分不一样了。就连自恋,都带着几分可爱。 审美这个东西,真主观。唐昭理想。 见她桌上空空如也的瓷盅,唐昭理走上前去拿起来,对她说道,“中午还剩点儿,我再去热一下,把它吃完,然后我们出去吃饭。” 裴泠泠抬手看了下表,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她点了点头,也不推辞,让唐昭理拿下去了。 第七十九章 “我吃了这么多年国外的菜都还是没吃惯,也不知道国内有些人,怎么那么喜欢吃洋玩意儿呢。”她搞不懂的是何苏,为什么每次都喜欢去吃什么法国菜,反正她是不喜欢的,生肉吃多了身上会有味道,她可不想像那些外国人一样,老远就飘来一阵“体香。” 唐昭理漫不经心地跟她讲话,“那是你没有试过连续几年吃英国菜。”腐国的黑暗料理全球闻名,已经到了让人闻之色变的程度,裴泠泠除了那几样出名的,其他的一点儿也不想尝试。 “所以你就去学做菜了吗?”裴泠泠笑着看向他,“我之前听何苏跟我说,你当初为了讨好她,可是把十八般厨艺都学会了呢。” 唐昭理听她轻描淡写地这样说,脸上的血色却瞬间退得一干二净。他早就知道,裴泠泠跟他不过是维持表面的和谐,一旦等到她不想再继续纠缠在这段关系上面了,那就是她挥剑斩断他们两人一切联系的时候。裴泠泠对自己尚且如此狠心,何况是对别人?他猜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裴泠泠见他神色有异,连忙说道,“诶,你别误会,我没有要跟她争风吃醋的念头,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们两个连婚都离了,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再为我做什么,你今天能帮我蒸个梨子,我已经很感激了。” 如果放在以前,裴泠泠能这么“懂事”,唐昭理睡着了都要笑醒,但是现在他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他看着裴泠泠,努力张了张嘴,想跟她解释,可是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连他自己都觉得对比惨烈,如何再去说给别人听?不是他的感情哪里出了问题,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分清真正的鱼目和珍珠,等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已经晚了。 裴泠泠大概是没有想到他反应会有这么强烈,她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跟他说道,“你不用那么在意,我自己早就不在意了。何苏当初是你的女朋友,你对她好是应该的,就是我俩还是夫妻,我都不能说什么,何况我们现在都离婚了呢。” 她越是这样解释,唐昭理就越是难受,他端起手边的水一饮而尽,问她,“你当初跟关朗悦讲话,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有一类女孩子,她的脾气只对最熟悉的人发,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矫情,是她用来认定关系的一种标志,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能见到她的那些小脾气的。 裴泠泠坐在他对面,不说话。 唐昭理离开明白了,怕是在裴泠泠那里,现在的他,还比不上当初的关朗悦呢。他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脸上的苦涩更浓,“我知道你早就有这样的打算,想要跟我彻底断开,我以为这段时间你对我态度变好是因为你已经在慢慢接纳我了......”谁知道是她彻底把自己从她心上赶出来了。 裴泠泠抿了抿唇,解释道,“之前是有这种想法,想要把当初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全都还给你,但是后来,觉得没必要。”卢楚穆的事情,让她清楚地认识到,痛苦始终是自己的,再怎么报复,她也不可能让人家体会到当初她的心境,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自己做自己的。况且,她早已经把唐昭理放下了啊。 一个已经彻底放开的人,哪里还有精神去想他,过得怎么样呢? “是因为不喜欢了,所以觉得没必要?”唐昭理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吓到了谁一样。沉迷在梦中的人只有他,能够被唤醒的也只有他而已。 裴泠泠倒是没有撒谎,“也有吧。更多的还是因为,伤害已经造成了,我再去伤害你一次也不能让我快乐。”她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换成其他人,必定要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是在感情上面,好像无论怎么伤害,最终就是在做无用功而已。之前种种,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甘心,硬是想要从唐昭理身上找回儿什么来,如今唐昭理虽然称不上有她当初那么痛苦,但也总算能够一偿她的夙愿,那种报复感,反而没有那么强烈了。 唐昭理一点即透,“如果我今天还像当初那样对你呢?”他这样问,不是想给自己如今走到尽头的感情找出一线生机,而只是想知道,最坏的结果是怎么样的。 “那我们今天应该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讲话了。”她顿了顿,“甚至啵啵能不能这么顺利地跟唐麟做配型,都是问题。”她开明是不错,但是她也有被仇恨蒙蔽眼睛的时候。 唐昭理笑了一下,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再次走入当初的困局,他抬眸看向裴泠泠,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一样,“我要如何做,才能再次走近你。” “如何做都没用。”裴泠泠想也不想地就回答道,“我有钱有貌有学历,性格独立,就算是我最爱你的时候也没有依赖过你,离了任何人都能很好地生活。换句话说,外在的东西我什么都有,独独缺的就是一份感情。我愿意接纳你的时候你不珍惜,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正是因为感情不可能像钱和学历那样可以靠努力得来,所以显得格外珍贵。一旦错过了,也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裴泠泠居然还有心情过来安慰唐昭理,“我觉得人要向前看,不能永远耽溺在一个地方。你也趁早放下吧,对你对我都好。” 眼看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加上裴泠泠脸疼得厉害,也没有心情吃饭,说完便站起身来离开了。 唐昭理看着对面空下来的位置,觉得有些恍惚。他们刚才还坐在这里言笑晏晏,转眼间便已经人去椅空了。裴泠泠的性格他太了解,如果不是你真的放下了打算从此陌路了,,她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其实唐昭理自己也有感觉的,但是他一直固执地不肯去相信,总认为还有机会,其实,他早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把机会用完了。 那天晚上,唐昭理没有再去裴泠泠的公寓,而是在旁边的酒店自己订了间房。老人带着孩子因为不方便,所以没有搬出来。再加上他也不愿意让他们两个的事情影响到家里其他人。只是他们不说,不代表唐渭和刘娟子不会看,唐昭理除了去医院看孩子,其他时候连人都看不见,摆明了是在避着裴泠泠,如此明显,哪里还需要讲出来。 唐麟的手术很成功,他年纪不大,做这样的手术比晚些好,只要养得好,将来复发的可能性并不大。只是对于小孩子来讲,待在医院的记忆,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啵啵跟唐麟一间病房,她年纪还小,虽然裴泠泠从小都在教她要有男女意识,但是对年龄不到的小姑娘来讲,大人教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她把黄桃分开,给啵啵和唐麟一人分了一半,站起身来到阳台上洗手和洗水果刀。刚刚洗好,一转身就看到了在那里等她的刘娟子。 一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是有话要跟自己说,说什么裴泠泠心里基本上也有数。她把刀放在小朋友拿不到的地方,转身看向刘娟子,“我们出去说吧。”刘娟子点了点头,跟在了她身后。 已经开春了,整个北半球都洋溢着一种热情的花香,她和刘娟子两人并肩漫步在这种香气当中,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先开口。 裴泠泠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这个前婆婆,她一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好。以前她执着于唐昭理的时候,总认为刘娟子的这种偏心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现在想想,根本没必要。她要喜欢唐麟,那是应该的,毕竟唐麟是她的孙子。更偏向他也应该,人家唐麟爸爸都没有了,老人家怜悯弱小,很正常。至于啵啵,反正有自己呢,有自己在,她就算爸爸不在身边,也能享受到其他孩子享受不到的爱,何必非要去跟唐麟争那一星半点儿? 至于之前让她耿耿于怀的,什么让啵啵去做配型、为了照顾唐麟忽视啵啵,现在于她而言,轻飘飘地像是这天上的花粉,简直不值一提。 而刘娟子也不讲话......裴泠泠猜,她应该是......怕自己吧? 然而始终是有个人要先开口的,既然是刘娟子找的裴泠泠,那肯定是要刘娟子先说的。 她笑了下,声音带着干涩和不自然,“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答应做配型的是啵啵,你应该去谢她。”她本来以为很正常的一句话,没想到却把刘娟子堵了个结实。裴泠泠说完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心理素质不强,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我知道。”不等她说完,刘娟子就打断她的话,像是怕她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的。” “但是我想说,这些年,还是要多谢你了,泠泠。” ☆、53|第五十二章 第八十章 “我不是因为你同意啵啵做配型才谢你的,而是的的确确,想谢谢你。”她看了一眼裴泠泠,又低下头说道,“你之前跟唐昭理还是夫妻的时候,受了我不少委屈,也是我做事情糊涂,没能起到做婆婆的作用,不仅帮不到你,还给你添了那么多的乱,对不起泠泠。” 她此刻真心实意,裴泠泠相信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心有所感,由心而发的。如果是以前,她听见了,大概还是会高兴吧?但是现在,她却只是淡淡一笑,“那时候年轻,加上憋着一口气,总想挣个胜负出来,有些地方,是我不懂体谅。” 她说的也是真的,现在裴泠泠虽然依然争强好胜,但对于刘娟子是更偏爱唐麟一些还是更偏爱啵啵一些,她已经无所谓了。 都是女人,刘娟子听见她这么说,有些吃惊。她当然知道,裴泠泠之所以以前会那么计较,不过是因为她在乎罢了。她在乎唐昭理,所以才在乎他感情放在哪边多一些,然而现在,她连唐昭理都无所谓了,自然也就无所谓刘娟子更喜欢谁了。 看见刘娟子的愕然,裴泠泠笑了一下,说道,“我以前太执着,也太偏执了,总认为天底下一定要最好的那个男人来配我,现在却觉得,什么配不配的,我喜欢才是最重要的。感情的事情,原本就不应该掺杂太多外界的因素。”她什么都有,已经具备必须许多人厚很多的底气,这个男人不行,大不了换下一个,总有人爱她,总有人愿意以最好的感情来迎接她。她给予人家的是最丰盛的爱,总会有人以更加盛大的爱情来回报她。至于唐昭理,他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开也好,是真的突然发现喜欢她也罢,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刘娟子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如今是真的放下了,她能跟唐昭理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说话,能轻轻地将过去揭过,就已经说明,那段婚姻那段感情,在她心上,或许连尘埃都不剩一分了。 她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们两个有重新在一起的那天......”裴泠泠没有说话,刘娟子又说道,“你们离婚之后,我想了很多,这家家户户的女孩儿,但凡是我认识的,好像除了你其他的谁跟昭理两人站在一起,都差了那么一点儿。”当初她同意这门婚事,也是因为裴泠泠太优秀太耀眼。试想,哪个当家长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样样都好的另一半呢? “只能说最好的并不一定就是最合适的。”裴泠泠微微一笑,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是啊,并没有什么不妥。 刨除外在的那些东西,她整个人,独立自信,人品贵重,并不仗着自己有许多人喜欢就肆意挥霍别人的感情。她虽然有过几任男朋友,但每段感情她都是认真投入的,就算发现后面两人不适合,分开了,她也从来没有恶言相向过。一个人,能做到这份上,不管她外在条件有多么优越,仅是这些,已经足够令人尊重了。就算她好强、矫情,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值得原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完美无缺的,只要大节不亏,那些小毛病,是可以忽略的。 在裴泠泠的世界观中,她自己本身就是最好的。不是因为她有多美学历有多高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她整个人本身。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刘娟子年轻的时候也是美人一个,如今年纪大了也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姿,但是每一次,她看见裴泠泠,却还是会被她的美貌给震慑住。对于一些思想观念比较陈腐的老年人来讲,总觉得家里放尊这样的美人不好。一些有偏见的人,总认为女孩子长太好看不利于家庭的稳定和和谐,但事实上,刘娟子从未在裴泠泠身上有过这种感觉。她美,有些女孩儿美得像刀,有些女孩儿美得像花,她见过那么多女人,也就裴泠泠一个人,是那种最单纯也是最极致的美。除了美,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其他的形容词了。二十岁的时候有二十岁的美,三十岁有三十岁的美,刘娟子毫不怀疑,等到了四十岁五十岁,裴泠泠依然还有属于她那个年纪的美。 啵啵不用在美国休息太久,但是唐麟不行,他还需要在这边观察一段时间。裴泠泠公事不能丢下太久,见啵啵好得差不多了,她就打算先带着啵啵回去,至于唐麟这边,他有他爷爷奶奶还有叔叔,当然不用裴泠泠来操心了。 也是临到啵啵出院的那天,她才看到了唐昭理。这段时间他精神好像差了很多,眼睛虽然依然澄澈光亮,但整个人早已经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裴泠泠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她都放下了,唐昭理如何那是他的事情了。况且她现在忙于公事,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理会这些。 直到马上要过安检了,唐昭理却开口叫住了她。“泠泠。” 裴泠泠回头,她看见那一刻唐昭理的眼中好像有千言万语一样,如同天上的云彩舒来卷去,最终又复归宁静。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轻描淡写的“小心”。 裴泠泠点了点头,冲他笑了笑,“你们也早点儿回来。” 唐昭理微微颔首,算是回答,目送她跟啵啵进了安检口。 飞机起飞后不久,啵啵就问裴泠泠,“妈妈,你跟爸爸是吵架了吗?”即使是家庭状况特殊如啵啵,她也能感觉到父母之间这段时间好像并不像之前那么和谐。 “没有。”她总不能跟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去解释她跟唐昭理之间那段又臭又长的“我爱你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你却爱我”的狗血故事,只能用最简单的话来回答她,“我跟你爸爸之间,是有些问题没能达成一致,但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你不用害怕。” 啵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裴泠泠以为她听明白了,谁知道过了半晌之后她又来问自己,“妈妈,之前你跟爸爸是打算重新在一起吗?” 裴泠泠低头看了一眼她,觉得这小姑娘不得了,小小年纪已经如此敏锐了,这么点儿苗头居然都能让她看出来,“你想我跟你爸爸重新在一起吗?” 啵啵的回答,有些不符合她年龄的成熟,“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是我想就能改变的。” 裴泠泠听完,觉得有点儿惊讶。她虽然一直教导女儿要独立自强,但是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觉得有些吃惊。“那你是想还是不想呢?”见啵啵要回答,裴泠泠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只说你自己的感受。” 啵啵这才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没有看过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是什么样的,所以不知道你们是在一起好还是不在一起好。”她咬着指头,学着大人讲话,“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她想在哪边在哪边,丝毫不用管那么多。 裴泠泠哑然失笑。恐怕也只有成长在满满的爱中的孩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是啊,不管父母离婚还是不离婚,对她的爱从来没有变化过半分,父母在不在一起又跟孩子没有关系,那既然是这样,他们复婚与否,对孩子来讲并无差别。 裴泠泠包住啵啵的头,在她脑门儿上亲了一口,她觉得很欣慰,不管自己跟唐昭理之间发生了什么,孩子那里,是从未受到伤害。她其实有点儿庆幸当初跟唐昭理离了婚,如果不是离婚,让他们两个分开,使得他们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审视这段感情,从而能在当中寻找到自己的不足,努力修正。裴泠泠简直不敢想,如果当初她跟唐昭理没有离婚,他们继续困守在那方围城当中,拿着刀彼此伤害,会对啵啵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啵啵相较于同龄孩子,固然要成熟几分,但是裴泠泠觉得,一个事情的好与坏,要分开来看。它不可能一坏到底,也不可能一好到底,总是好坏掺杂的。就裴泠泠一直以来的教育理念而言,她觉得啵啵现在这样,挺好的。 人,尤其是女孩子,不能永远长在城堡当中,担任着被人营救的角色。天底下并没有那么多的骑士王子,也找不到如同童话故事里那么单纯的社会环境,你怎么知道,今天救你的骑士不是在明天反手给你一刀,和你一起共舞的王子,不是那个把你关起来的人呢?无论什么时候,人靠自己永远没错的。没有能力,只能当一只待宰的羔羊。 这些道理啵啵现在都还不懂,不过没关系,她会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固然过程当中有风霜,但那也是她后面用以傲视风雪的资本。 在飞机上面啵啵就跟她商量好了,回来之后要去吃陕西菜,裴泠泠也答应了。她前段时间抛弃了垃圾食品,投入了金线油塔的怀抱,一段时间不吃,很是想念。 母女俩下了飞机,打算先吃了回去,谁知刚到出口,就有两个身量颇高的年轻男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其中一个掀开自己胸前的口袋,露了半张证件,正好让裴泠泠清楚地看到上面那个国徽,“有点儿事情需要裴女士配合一下调查。” 第八十一章 裴泠泠当时第一个反应居然何苏出了什么事情......也只有何苏出事情,她的嫌疑才比较大了。 裴泠泠抬头一看,果然看到附近不少目光锐利的年轻男女,这阵仗,不像是小事的样子。她下意识地护住啵啵,将她的头抱进自己手中,对那两个人说道,“不好意思,你只给我看一个壳子,我无法确定你的身份。” 自从那天年会上被魏映延挟持之后,裴泠泠恨不得在脑袋上面装个雷达,能随时搜索来自身边人的恶意。 之前给她看证件的男人从兜里把东西掏出来,递到裴泠泠面前,她翻开,仔细地看了看,突然就笑了,“经侦大队?”那看来应该不是何苏出事了。 那个警察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从裴泠泠手中把证件拿了回来,“劳请裴女士走这一趟了。”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她去国外这段时间,国内有很多事情都鞭长莫及,真要在这个时候对她做点儿什么,是很正常的。她可没忘记,甄杰和刘静波虽然人走了,但是野心还放在裴氏呢。 一时间裴泠泠心念电转。这两位警官能够到这里来带人,还出动了这么多警力,说明他们对自己很重视,换句话说,那她身上现在压的东西应该很重。她在国外这么多天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要么是她上了飞机,短短十几个小时国内这边才开始行动,要么......是能给她传递消息的人早在很多天之前就被人控制起来了,为了引她回来,故意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 前者不太可能,裴珏虽然傻,但是不至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解决他,剩下的,就只有后面一种可能。 也许人家早就张开了网,就等着她离开国内,等着她把这个机会送到他们手上。 裴泠泠指着旁边的啵啵,对那两个警/察说道,“我女儿不方便过去,能不能叫个她熟悉的人带她一下?”她笑了笑,“你们要是不放心,你们打电话也行。” 那两个警察低头看向在裴泠泠怀里睁着眼睛看他们的啵啵,的确,小朋友带在身边是很不方便,只是......裴泠泠此刻又补充道,“况且,我不想让我女儿,看到这些,哪怕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 这是每一个母亲的心愿,希望女儿能够一直在一个安稳妥帖的环境当中长大。其中一个警/察对裴泠泠说道,“那请裴女士跟我们一起过来,我需要先请示领导。”他走开,大概是去打电话了,片刻之后又回来,对裴泠泠说道,“你可以请你妹妹过来。”顿了顿,又说道,“或者把小朋友交给她爸爸。” 裴泠泠现在无比确定,一定是裴氏出了问题。他们现在多半还怀疑唐昭理,所以想用孩子,把唐昭理叫回来。 她偏了偏头,把刘海弄上去,笑道,“不用了,我跟她爸爸都离婚了,况且他们在美国那边还有事情没办完。麻烦你帮我把我妹妹叫来吧。”既然能见到詹甜甜,那就说明,对家人的调查已经结束了,起码,暂时没有发现问题。 她带着啵啵在机场外面坐着,这还是裴泠泠第一次站在外面等人,往常那次不是在舒适的贵宾室里待着?啵啵一向敏感,这样的场景让她感到有些不安,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裴泠泠,想在她怀里寻求庇护,“妈妈,小姨怎么还不来?”在她眼中,人多一点儿,她们或许能更安全点儿。 “小姨马上就来了。”裴泠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妈妈要食言了,这边有点儿事情,不能陪啵啵去吃好吃的了,等下我让小姨带你去好不好?” 第32节 啵啵也知道,此刻境况不同往常,乖乖地点了点头,居然也没闹。裴泠泠在她额头上下亲了一下,鼓励道,“啵啵真乖。”她脸上一派镇静,丝毫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慌乱。然而只有裴泠泠自己才知道,她此时的内心,有多不安。 她现在像个盲人聋子一样,之前那段时间国内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自然也就不知道这群警察找她为什么,更加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凶险等着她。理所当然的,她也找不到应对方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连警察都牵扯进来了,有些人,是想置她于死地啊...... 裴泠泠带着啵啵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詹甜甜才赶过来。从她们家到这边,一个小时算是快的了。裴泠泠之前已经跟啵啵说好了,所以即使跟她分开,啵啵也不见哭闹。倒是詹甜甜,脸上的担忧藏都藏不住,就差没在脸上写几个“做贼心虚”的大字了。 裴泠泠看到她就笑了,“那么着急干什么?我们在这里还能出事吗?”她将啵啵交到詹甜甜手里,“我之前答应了她要带她去吃金线油塔,现在去不成了,你带她去吧。”她说完又蹲下身子,亲了啵啵一下,“妈妈有点儿事情,这几天你要听小姨和姥姥的话,不许闹。”啵啵乖乖地点了点头,见一切事情都办妥了,其他也确实没什么好交代的,裴泠泠这才转身跟着等了她许久的警察一起走了。 走了两步,詹甜甜实在忍不住,开口叫住她,“姐。” 裴泠泠回头,一脸淡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詹甜甜想要说什么,可是一看到那几个警察突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从未涉足过裴氏的生意,当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话搞不好就会起反作用,她非但帮不了忙,还会拖后腿。也正是因为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她才能从局里出来,而裴珏都已经收押了。 裴泠泠上了车,才笑着问道,“这下几位可以告诉我,把我叫过来是要调查什么了吧?” 坐在右前方副驾驶上面的那个男人说道,“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裴泠泠微微挑眉,刚才还是经侦大队,怎么现在就成了刑侦大队了? 从后视镜当中看到了她讶异的表情,那个男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相当文气的脸,说道,“你先要去趟经侦大队,然后再来刑侦这边,根据目前的证据显示,裴女士你不仅涉嫌偷税漏税、倒卖国家经济情报,还涉嫌杀人。” “杀的是你的亲生父亲,前任裴氏董事长,詹海生先生,和一位叫魏春梅的女士。” ********************************终于有一条分割线了*********************************** 詹甜甜看着桌子上的一大桌菜,对面啵啵像个小猪一样,吃得吭哧吭哧的,她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她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能猜到一些。看这次的阵仗,连她都被拉去问话了,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事情在等着裴泠泠。关键是,她无比清楚地知道,裴泠泠连一点儿还手能力都没有,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根本一无所知。 詹甜甜知道,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裴泠泠不在国内,警方为了让她能够回来,严密地封锁了一切消息,她们这边,就是想传递消息都不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裴泠泠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她是裴家的主心骨,一旦裴泠泠不在了,裴家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难道能指望自己或者裴珏,担起整个家庭的责任吗?就算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出事啊。 然而......她又能怎么办呢?妈妈现在还蒙在鼓里,詹甜甜自问没有她姐那样颠倒黑白的本事,更加不能糊弄住裴爽了,一旦她妈妈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她心里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詹甜甜感觉好像有一只手,拽着她的心一起,沉到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 啵啵见詹甜甜一直没动筷子,抬起头问她,“小姨,你怎么不吃?” 她随口扯了个瞎谎,“我在减肥。”詹甜甜伸手出来,捏了捏啵啵柔嫩的脸颊,突然冒上来一个念头,问她,“你爸爸这段时间在美国干嘛?” 她原本想问的是在美国做什么工作,谁知道啵啵没能领会,说道,“陪我哥哥啊。”詹甜甜哑然失笑,也是,工作上的事情她这个大人都不知道,啵啵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懂? 她站起身来,对啵啵说道,“小姨到外面去打个电话,不会走远,你就待在这里,别乱走哈。” 裴泠泠出事了,她总要请个外援才是。 ☆、54|第五十二章 第八十一章 事实上,裴泠泠猜得有误,不是人家早就在在对她动手了,而是直到她上飞机前,才把裴珏叫过去问了话。只是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她毕竟是个公司老总,外人眼中手段通天的那种,许多人都把她当三头六臂,从来不信没有她办不到的。所以自然对她就是十二万分的小心,况且裴家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直接到机场来带人。换句话说,警察现在手上已经有了能够定她罪行的足够证据。 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整个人已经困得不行了,偏偏对面的灯光一打来她连闭眼都不行。裴泠泠此刻居然还能顾得上自己的眼线花没花,手放到脸边,原本想揉的,又放了下去。 她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之前把她从机场带出来的那个副队长,另一个听语气,应该比那个副队长职位高一点儿。他们两个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审了裴泠泠大半宿了。 她也不急,刚进来的时候是很着急,毕竟这地方她没来过,加上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已经很淡定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枪毙,她还有妹妹,啵啵还有她亲爹,裴泠泠死后什么都不用管,其他人的生活她根本不用担心。这样一想,也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至于甘不甘心,没什么不甘心的。权力争夺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她当初觉得没有必要把甄杰和刘静波赶尽杀绝,现在轮到自己遭殃了。 是她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就算被人栽赃,那也是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 她以前觉得当警察的大部分脾气都不好,想来也是,审犯人一天晚上能把同一句话重复几百遍,脾气怎么会不好?副队长旁边的那个警察沉声开口问她,“裴女士,再问一遍,你父亲去世前一天,你在干什么?” “我在我娘家,因为跟当时的丈夫吵了架,所以回去了。”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记得了吗?” “嗯。”裴泠泠点头,“多谢警察先生帮我回忆起来。” “你早就知道父亲在外面有情人的事情?但是你没有告诉你母亲,之前魏春梅就被你赶走过一次,后来她又回来了,你不会想办法再把她弄走吗?” 裴泠泠笑了,“先生,我自问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些年来修小学捐医院我也没少做,你怎么就认为我会为了一个破落户,自降身份呢?” “捐医院修小学什么的,那属于经侦大队的业务,这个不归我们这边管。不过听说裴女士经济上面也不是很干净,这件事情你可以等到后面去经侦大队慢慢跟他们说。我们现在在说你父亲死亡的事情。”那个文质彬彬的副队长慢悠悠地开口了。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们警察又要再一次把那件事情翻出来。当初不是已经结案了,说是交通事故。怎么?你们警察又想推翻之前的判定?”她笑了笑,“虽然早就知道政府的公信力在逐年下降,但这么朝令夕改,也太儿戏了吧?” 那个不知道职务的警察脸沉得能滴下水来,副队长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裴泠泠,“有错误我们在及时修补,当然我们也希望,当初的结论是正确的,那样你少事情我们也少事情。”他顿了顿,终于从捂得严丝合缝的帐篷中给裴泠泠透了点儿光出来,“但是谁让我们最近又有新证据呢?” “你跟你丈夫吵架之后就回来,回来之后不久你父亲和他的情人就出车祸死了,假设这是个巧合,但是据我们所知,裴女士当年亲手打得魏春梅流产并且终身不孕,一旦发现她再次跟你父亲在一起,以你的脾气,想必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过吧?” “所以我就杀了他们两个人?”裴泠泠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我先不说我有没有时间作案,动机呢?就因为我之前让魏春梅不孕了所以我就要连同我爸一起把他们两个杀了吗?再说了,我说我不知道我爸又跟她在一起了,不过我想你们应该不会相信,你们还能找到什么更牵强的证据吗?” “你认识唐宋吗?”一直沉着脸的那个警官终于开口了,见裴泠泠有些茫然,他补充道,“仁和医院急救科的医生,当时你父亲送到医院就是他接手的。” “然后呢?”裴泠泠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好。 “你让他从你父亲身上取了一块肋骨,再从魏春梅身上取了一块,你在等机会做亲子鉴定,给你那个所谓的‘弟弟’,魏映延。你口口声声说你父亲并没有掌握裴氏的大权,他没有裴氏的继承权,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领工资,分红在你妈那里,就算要继承,第一顺位继承人应该是你妈妈,跟魏春梅母子无关,那你费尽心机,想要弄清楚魏映延的身份,是干什么?” 她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裴泠泠吸了口气,说道,“我想要弄清楚,他究竟跟我有没有关系。” “然后?” “还有什么然后?”裴泠泠笑了,“难不成我还能让人把他解决了?不过是想办法防着他,让我裴家的钱一分都落不到他身上。我说,二位公务员,”她脸上露出几分揶揄,“像我这样的家庭,争起家产来手段多到目不暇接,你们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就算只有那么九牛几毛,对平常人来讲,也是一笔巨款。”她就差直接说公务员工资低了,“可我一分钱都不想给他。” 被个富三代鄙视了一番的两位警官不禁黑了黑脸,那个副队长端着他那副四平八稳的面孔说道,“裴女士,你可能还不知道,唐宋已经交代了,在这儿之前,他给你拿了瓶药,抗抑郁的,你说你自己最近抑郁得不行,但是又不想去看专门的医生,怕让人看到,引起事端,你直接让他拿了。” “胡说八道。”裴泠泠下意识地反驳,“我什么时候有抑郁症了?”她话音未落,身上便悚然一惊,果然,那个副队长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在仁和医院里,找到了拿药记录,的确是唐宋拿的,你如果觉得这不能成为直接证据,那我不妨再告诉你,唐宋向我们出具了你父亲当时的就诊报告,里面的确显示他在死前,服用了抗抑郁类药物。但是如果我们了解得没错的话,你父亲詹海生,是有心脏类疾病的,他之所以会出车祸,也是因为心脏病突发,导致刹车无力,所以死亡。” “而有心脏疾病的病人,是不能服用抗抑郁类药物,因为会引起心脏病突发,导致猝死。”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父亲也已经火化了,我们的确找不到其他更多的证据,不过既然裴女士留下过你父亲的一块肋骨,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拿出来,让我们做个检验?” 裴泠泠反而不敢了。 她当然清楚自己没有拿过药,更加没有换过药,詹海生就算是心脏病突发,那跟她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人家既然能把几年之前的“证据”都做好了,还知道她拿走了一块骨头,能不留后手吗?她出国一趟,回来已经变了天,她怎么知道没人在上面做手脚呢?毕竟有人存心置她于死地,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疏漏?那块肋骨一旦拿出来,说不定会把自己钉死在“杀人”这个罪名上面。 见她不说话,那两个警察站起来,副队长彬彬有礼地说道,“裴女士不用觉得杀人罪名洗脱了就没事,听说经侦大队那边认为裴女士你涉嫌盗骗国家经济情报、偷税漏税达几个亿,还操纵股市,恶意竞争,几重重罪下来,洗脱了杀人罪名,其他也能判你死刑,或许你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裴泠泠下意识地梗直了脖子,摆出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对他扯了扯嘴角,“多谢了,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相信司法公正,会还我一个清白的。” 副队长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裴泠泠被律师领出去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上都有一股味道了,大锅菜她这一辈子都没吃过,原本提出让她家的阿姨给她送点儿吃的过来,但是很正常地被无视了。 她吃不惯重油重盐的食堂菜,刨了两口饭,那饭吃在嘴里总感觉是夹生的,她也没有多吃,被关了整整二十四小时之后,裴泠泠又冷又饿地出来了。 裴珏也出来了,既然裴泠泠都回来了,也没有继续想办法让他待着的必要了。他让司机开了车,跟裴泠泠一起回家。律师把她领出来的时候对她说道,“唐先生已经在回国的路上,应该快到了。” 裴泠泠微愣,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在她传唤自己律师的时候,唐昭理已经跟他通过气了。 她千辛万苦不想让其他人扯进来,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第八十二章 裴泠泠从心底感到一阵疲惫,不仅仅是因为她现在身上背负的事情,也是因为她一直不想把唐昭理牵扯进来,没想到还是让他卷进来了。 倒不是其他的,一方面是因为裴泠泠的骄傲不允许她再向唐昭理低头,另一方面是,人家已经做好了局把她拉进来了,要是再把唐昭理拉进来,啵啵将来怎么办?他始终都是啵啵的亲生父亲,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不在了,能够托付啵啵的人,也只有他了。 她扬了扬头,仿佛这样可以轻松一点儿,问前面的裴珏,“谁把我的事情告诉唐昭理的?” 裴珏知道她的心思,却还是忍不住在她面前给詹甜甜打圆场,“应该是甜甜,她......也是慌了找不到方法。” 裴泠泠闭上眼睛,将头轻轻靠在椅背上,再也不发一言。 大概情况,刚才她的律师已经跟她讲了,在她不在的这一小段时间当中,先是由几个小公司联手,去举报裴氏操纵股市,垄断市场,裴氏这边的高层还没有反应过来,马上甄杰就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一样,将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账本交到了公安机关,说自从裴泠泠上任以来,就偷税漏税。公司的财务总监连同他的几个助手全部被带了回去,还没人跟她通个气,裴珏也进去了,因为他也是裴氏的“内部”人员。然后就是不知道从哪来拿来的一份,裴泠泠亲手签字、作为她降低价格恶意竞争的文件成为证据,供上了调查组的案头。如果这都不算什么,那么有人有意构陷,说她杀父□□,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千防万防,实在是没有想到,有些人居然能把几年前的事情翻出来,硬生生地造出了一条看似严密的证据链。 不用律师讲她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对她来讲非常的不利。如果不是十拿九稳,裴泠泠不可能直接在机场就被带走了,如果不是笃定了她这次能走掉的机会很小,也不可能讲话那么不客气。有些时候啊,人在那个位置上,才能拥有那么多的资源,一旦离开了,就是想有都不行了。 她到家之后先去洗了个澡,阿姨把饭做好了放在桌上,她正好就洗完,下来吃饭了。 小米粥熬得软软的,很是熨帖。裴泠泠仔细品味了一下粥的味道,发现人饿久了,哪怕是碗再平常不过的粥,都能从中品味出别样的味道。她以前不觉得,果然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啊。 她饭还没吃完,唐昭理就到了。他身上仿佛带着一身风尘,凑近了看还能看到身上浮出的细小浮尘,裴泠泠看到他,举着手里的瓷碗问,“要不要吃点儿粥?” 唐昭理微愣,但马上就想到这是裴泠泠,看她那么沉稳,一直浮着的心也稳了下来,他点点头,“正好,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 桌上只有清粥小菜,和一碟咸菜,唐昭理先是吃了碗粥,垫了垫肚子,才开口问裴泠泠,“事情我大概听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泠泠笑了一下,“我也是听说的,可能比你知道的多不了多少。”她刚下飞机就被带走,警察局的那两队人马,防她防得跟贼一样,生怕她知道点儿什么。她还是从律师那里听来的。 见唐昭理还要说话,裴泠泠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吃完再说。”她家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被装了窃听器,甄杰现在等着抓她的把柄,哪怕是不能作为证据的窃听,都有可能让他找到线索,顺藤摸瓜。 吃完饭,裴泠泠带着唐昭理上了楼上的小阳台,那里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就是有人要监视她,也不是很容易。 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现在我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我并不希望你被牵扯进来。” 唐昭理知道她说得有道理,现实不允许他也一脚踏进来,但是感情上面,他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样孤立无援。”她已经经过那样的一次,他不能再看着裴泠泠重蹈覆辙。上一次她退走裴氏还能回来,这一次,没有那么容易了。看甄杰的架势,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不把裴泠泠弄死不罢休。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裴泠泠笑了笑,“但是你要知道,我还有事情托付给你。”她顿了顿,有些不甘愿,也有些不习惯说出这种认输的话,“如果我这次真的没能走掉,啵啵以后,就拜托你了。”她没有提裴氏将来的走向,也没有提她的其他亲人如何,反正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算没有裴氏,也饿不死。只有啵啵,才几岁,什么都还是懵懵懂懂的,一旦她真的不在了,世界上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就是唐昭理了。 唐昭理也不习惯她说这样的话,因为总感觉这样的她离那个意气风发的裴泠泠很远,“怎么会走不掉,那些东西都是造假的,一定有办法可以翻过来。” “正是因为造假,所以才□□无缝。甄杰肯定早就想过各种可能,他不会留下那么大的破绽给我去抓的。”裴泠泠偏了偏头,“你知道吗?今天警察跟我说,我爸当时的诊疗报告上面显示他死之前服用了抗抑郁类药物,他们让我把我爸的肋骨拿出来做检验,我都不敢。”因为她根本就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甄杰故意留出来的圈套。 唐昭理一想就能明白,但是有一点儿没想通,“你把你爸的肋骨留着,是想做谁的亲子鉴定?魏映延?” 裴泠泠点了点头,“但是来不及了。加上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就这么放了下来。” “为什么?”唐昭理有些不懂,“公司是裴家的,他是不是你爸爸的孩子,根本没影响啊。” 裴泠泠偏开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她要怎么说?告诉唐昭理,她只是想确认,当初玷污她的人是不是跟她有血缘关系?如裴珏所言,不过是从“巨恶心”变成“恶心”而已,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并无区别。 “我喜欢凡事问个清楚。”她抿了抿唇,“我总感觉这件事情不对。” “哪里不对?”唐昭理问。 “就是肋骨那里。东西我放在一个相当隐秘的地方,但是不排除甄杰他们知道,毕竟他们连当初我找医生拿肋骨的事情都能找出来,就此顺着下来,给我栽上‘杀父’的罪名。但是反过头来一想,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肋骨在哪儿,所以想让我主动去拿出来,他们好动手,把这可以翻案的证据毁掉?”现在科技昌达,如果詹海生死之前真的服用了相关药物,没准儿能检验出来,从而推翻唐宋的证词。 毕竟,那些东西都是可以伪造的,死人身上的骨头,看上去更可信。 然而怕就怕,他们早已经在上面做了手脚,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唐昭理微微思考,明白裴泠泠的担心,给她提出另一个解决思路,“唐宋那边呢?” “不用去想,没用。”她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得很明白了,“那个医生既然能够出来作伪证,就说明相较于拿钱让他改证词,甄杰手上有他更在乎的东西,不是钱能买的。所以不用去做无用功。” 第33节 如此看来,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唐昭理想了想,“你爸的事情先放一边,来说说你公司的事情。我听说他们现在指控你最大的罪名就是逃税和操纵股市?” “嗯。”裴泠泠沉沉地叹了口气,“这才是我最忧心的。”甄杰已经拿着账本送到机关去了,他的那本假账,不知道做到什么程度了。裴泠泠甚至有种感觉,她爸爸车祸那件事情,不过是个至关重要的添头,人家就等着找她的保险箱在哪里。 她沉吟片刻,方才十分笃定地开口,“我想赌一把。” “就赌,是我先耐不住,还是甄杰先耐不住。” 她的账面干干净净,没有太多可查的,倒是甄杰,如果他想要借此要了自己的命,看到她这么悠闲,一定会坐不住的。只要他当着自己动手,那就肯定有破绽出来。 甄杰之所以没有直接让裴泠泠走人,或者出什么“意外”,而是尽力在把她往经济上面扯,那是因为甄杰还想回裴氏来,一旦把裴泠泠名声搞臭,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接手裴氏了,比上一次还要顺利。 说到底,不过是个“贪”字在作怪。 她跟甄杰原本就没有私仇,以前还经常“伯伯”“伯伯”地叫,如果工作上面的争权夺利,原本是不用走到今天这样的一步的。 人情薄如纸,利益当前,谁都可以操戈对待。 好多人都以为裴泠泠现在肯定忙着把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摘出来,没想到周一的例会,她照样出现在了主席台上。 ☆、55|第五十二章 第八十四章 裴氏现在人心浮动,底层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各种小道消息,也多少能猜到一些。裴泠泠此时出现在裴氏,无疑是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不管什么时候,领导还在,总是能起到一部分安定人心的作用的。 早上召集各高层开了个会,大概意思就是让大家该干嘛干嘛,裴氏不会有事情,他们也不会有事情。虽然没什么内容,却是在这个时期,必须要做的事情。 等到人都走光了,裴泠泠还是坐在位置上没动。前途茫茫,她已经是在拿身家性命跟仁赌了,输了就彻底失败,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万一赢了......她闭上眼睛,难得的觉得有些疲倦,自己都说是万一了,可见赢的机会并不大。 如果她再狠心一点儿,再无耻一点儿,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裴氏彻底搞臭,这样将来甄杰就算真的接手了这里,重新组建起来也相当困难。她把裴氏从鸡腿变成了一根鸡肋,甄杰就算拿到了,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但是。偏偏她做不到。别说那些什么这是裴家三代人的心血,单单是那么多下属,她就做不到。那些人不是她,生来便衣食无忧,他们读了十几二十年的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一家老小等着自己养活,父母等着自己来光耀门楣,如果就这么把他们耐以生存的饭碗给砸了,那太残忍了。 她尚且觉得在这世界上活着不容易,何况是那些人。 正在出神间,她手边的电话震动了一下,裴泠泠低头看了一眼,是盛朗熙,他说他自己就在车库,问她能不能上来。 看来他是已经知道自己的事情了,觉得他太招摇,怕给他们两个都引来不好的事情。 裴泠泠让他在车库等着,自己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她坐电梯到了地下层,转了一圈儿才在一辆非常不起眼的轿车当中看到了裹得严丝合缝的盛朗熙。裴泠泠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这次你经纪人没跟着你?” 盛朗熙笑了一下,没说话。裴泠泠就已经明白了,盛朗熙肯定是背着他经纪人过来的。这世上,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好多人都是踩低拜高的,就从盛朗熙的发展而言,现在他的公司是不想跟自己这个前途不明的人扯在一起。 “你该听他们的话的。”裴泠泠说道,“我现在这种情况,你的确不适合继续跟我见面。哪怕是个短信电话,都不应该再发。” 盛朗熙却直接不管她话里的意思,根本没去接,“那这么说,外面传的都是真的了?” 他这么一说,裴泠泠倒还感兴趣了,她这段时间,因为不想被外面那些东西影响,连网都很少上,她觉得自己闭目塞听就跟闭关锁国的大清王朝差不多了。裴泠泠笑了笑,问道,“外面说我什么?” 盛朗熙听她笑,有些怕影响她的心情,反而不敢开口了。她却自顾自地补全,说道,“说我杀人?为了争权夺利,杀了自己的父亲,还说我经济上面有问题?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吧,难道还有其他什么的?” “嗯,差不多就是这些。”盛朗熙被她影响,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你能这么轻松,真好。” 裴泠泠冲他眨了眨眼睛,对面年轻男孩儿眼中是一片澄澈,作为一只老狐狸,盛朗熙可能不知道,她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还以为她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呢。 她伸出手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点儿失望,也有点儿庆幸。失望的是盛朗熙居然没懂,这么放心她,庆幸的是,长到这个年纪居然还能这么单纯善良,也是件好事。一时之间,倒让她不知道盛朗熙这个性格,是好还是不好了。 她这半生,从来都是一个人。结婚之前是一个人,结婚之后还是一个人,离了婚依然是一个人。不管走过多少阳光道多少独木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跟她并肩而行。哪怕是在后面看着她都没有。裴泠泠以前虽然说从来没有对盛朗熙抱过希望,但是真的等她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时,依然会升起淡淡的失落来。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半是感叹半是当真地说道,“只是可能这段时间,怕不能去你家吃饭了。” 盛朗熙点了点头,眼中笑意真诚,好像盛了两碗水一样,“没事,我等你。” 裴泠泠抿唇笑了一下,“那我就先上去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别在这里呆久了。”她说完就要打开车门下去了,谁知道刚刚一动,盛朗熙就从后面抱住了她。 裴泠泠浑身一颤,年轻男孩子身上充满活力的气息混合着柠檬香气将她环绕起来,他低沉的声音好像大提琴一样,因为空间狭小,居然有几分立体音的感觉。他在裴泠泠耳边说道,“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帮你做什么,除了一些毫无根据的安慰,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你的不开心都跟我说。这世上......”他像是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一样,想了想才续道,“不光是你一个人走那条路的,还有我陪着你。” 之前心里那点儿失望好像是个泡泡,瞬间在她心里“啪嗒”一声,破了。裴泠泠笑容染上眼睛,连带着那双常年冷静的双眼都温暖了些,“你也是见了那么多大场面的人了,跟我说话居然还紧张?” 她转过头来,果真看到盛朗熙顶着一双绯红的耳朵,避开了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经过最开始的温暖,裴泠泠的目光已经渐渐淡了下来,她手动了动,原本像是要摸一下盛朗熙的耳朵的,但最终还是放了下来。她也没有多说,只是再次嘱咐道,“你先回去,路上小心。” 她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突然之间有个人说要跟她一起,她还真的有点儿不习惯。 有些时候,不能仅凭嘴上说,还要有那个实力才行。何况现在她自己都是站在一片泥沼之上,那一小片土地连她自己的重量都承载不了,再多一个人,那不是把人拉着跟她一起死吗? 裴泠泠这边持续安静如鸡,除了日常高调之外,再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就连跟唐昭理,都是日常争吵,焦点都放在孩子的教育上面。有一点儿事情让裴泠泠感觉到很奇怪,她以前得罪的人不少,虽然不是人人都能无脑到趁机上来踩一脚,但是这么好的机会,何苏应该不会放过啊,那为什么到了现在依然没有看到她人影呢?甚至连消息都没有听见。也不知道是何苏突然转性儿了,还是她不知道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 裴泠泠试着去思考了一下这两种可能性,发现都不太现实,干脆作罢。反正何苏跟她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她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就在裴泠泠已经全副武装,做好准备等着何苏上门的时候,她倒是听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何苏被抓了,原因是聚众xidu。 听说当时他们一群人“文化人”在巴桑的别墅当中xi嗨了,玩儿的还不小,都是冰,警察去的时候一群男男女女已经神志不清,如同猪狗一样交合,满眼都是不堪入目的脂肪。詹甜甜算跟这个圈子沾边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何苏被抓的时候,底下还被人塞了两个tiaodan。 这下总算是把他们身上那层人皮给扒了下来,任你白莲花,任你遗世独立,私底下却是这副模样。何苏这会儿想必也应该庆幸,她还没有那么出名,要不然这个消息就不是“可大可小”了。 她这后半生的路基本上已经能看见了,xibing从来没有听说谁能够戒掉的,无非是在戒du所、警察、家里三者之间来回罢了,连人都不是了,还能指望她活得有多好呢? 裴泠泠原本还在等着何苏上门来幸灾乐祸,没想到她自己先把自己给作进去了,真是世事物无常。 说起来,何苏也算是一步一步把自己作死的典型了。如果她从一开始没有得陇望蜀,安安分分地当唐昭理的女朋友,两人现在已经结婚,孩子都有好几岁了。当然也就没她裴泠泠什么事了。说起来,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步步走歪了。 裴泠泠忍不住想,要是当初她没有跟唐昭理在一起,现在她又是个什么境况呢?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可能再重来了,反正无论如何,应该不会比她离婚更好了。不过有些事情也说不准,如果没有经历一次这样的感情,恐怕她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做事情看事情,都是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了。 第八十五章 这天是个天气不错的周末,詹甜甜要去跟人商量办画展的事情,她从画廊里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着车子,拐到了一家外国银行。与此同时,裴泠泠和裴珏也到了另外两家银行,打开了里面的保险柜,取出了早就放在其中的东西。 裴泠泠车子的不远处,远远地坠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面包车,她今天没有开她那招摇无比的跑车,而是换了一辆suv,穿了双粗跟靴子,并不像平常那么连走路都感觉需要人扶着一样。 面包车副驾驶位置上面的那个男人低声跟手机那边的人把裴泠泠今天的穿着打扮详细描述了一番,然后问道,“今天他们三姐弟都出来了,不清楚东西究竟在哪个人手上。要继续跟下去吗?还是三方一起动手?” “不行。”坐在明亮办公室里的甄杰想也没想就摇头,“冲他们三个人都动手,目标太大了,这段时间,虽然裴泠泠那边少了几个警察,但是对她的监控还是没有完全放松,引来警察就不好了。”更重要的是,冲一家动手,将来还可以直接甩锅给其他人,说是绑架,如果是三个人都被绑了,那将来就不好收场了。要裴泠泠的命还是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要她手上的钱和权,如果不是为了永绝后患,根本就不需要对她动手。 不远处握着电话的那个黑衣男子小心地捂住听筒,不让那边的人知道这边的情况。甄杰想了想,说道,“你让他们再跟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看向一旁坐着的魏映延,问道,“你觉得东西在谁身上?” “裴泠泠。”魏映延撩了撩他的眼皮,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谁身上都不如自己拿着放心。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裴家那两个少爷千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成,裴泠泠会放心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他们身上才怪。” “万一裴泠泠也是这么想的呢?” 魏映延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刘静波,说道,“那你不妨试试,把他们全部都带回来,看看东西在谁手上。” 如果能全部带回来,哪里还能用在这里猜了。 刘静波也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闭上了嘴。甄杰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敢肯定,对那边站着的那个男人说道,“问一下唐昭理在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魏映延就笑道,“你们还是不够了解我这个姐姐啊,她当初冒着被赶出去的危险都要跟唐昭理离婚,说明她是真的对这个男人失望了。女人一旦失望起来想,尤其还是她这样要面子要到了骨子里的,是宁愿死都不愿意再欠唐昭理人情。”他话音落下,那边的男人果然传来消息,“甄董,唐昭理今天一大早就去公司加班了,一直没出来。” 他前段时间在国外等着给唐麟做手术,工作积压下一大堆,周末加个班很正常。 魏映延看了甄杰一眼,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看吧我说的没错吧”几个字。甄杰沉吟片刻,转头看向那个男人,“让他们在裴泠泠出来之后直接动手。” 魏映延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刚刚拉开门,后面就传来甄杰微带不满的声音,“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魏映延懒得能拖出几个长调的声音,“撒尿——” 大概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魏映延一出去,刘静波就气急败坏地说道,“这小子!这小子!你究竟是怎么能容忍他到现在的!” 甄杰笑了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年轻人,有脾气是很正常的,你见过几个有本事的年轻人没脾气的?不跟他计较就好。” 甄杰是个随时都能笑眯眯的人,裴泠泠以前就觉得,哪怕把姨妈巾扔他脸上,他都能笑着捡起来还给别人。至于背后会不会回去戳小人,那就不知道了。刘静波像个连体婴一样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养气功夫总是不能像甄杰一样,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这么多年一直不能超越甄杰的原因吧。 裴泠泠将牛皮纸袋子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真空的透明塑料袋,袋子里面放着两块骨头。她在出门之前把外面那层牛皮纸袋子扔了,然后把真空袋子放进包包里,夹在腋下,这才从银行走了出来。 她走到车子附近,正要打开车门坐进去,没想到身后就传来一阵大力,她下意识地大喝了一声,“你干什么——”话音未落,整个人就直接被人拉上了旁边的那辆面包车。 裴泠泠一上车就有一个人拿着一个黏糊糊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她甚至连人都没看清,就直接晕倒了。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面的那个男人拿起电话,给甄杰他们那边回了个短信,然后掀了手机后盖,把sim卡取出来,拿了打火机点燃,顺手扔在了地上。 可能是怕人找到,裴泠泠停车的地方不是那么显眼,这也给了他们将人掳走的机会,要是换成了人流比较密集的地方,他们估计还不敢这么放心大胆地动手。 车子开出了有一段距离了,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突然发现后面坠着一辆黑色轿车,从车品牌到车牌号码,无一不是扔到车流当中就找不到的那类型。他心中“咯噔”了一声,对旁边的那人说道,“你看看我们是不是被人跟了?” 副驾驶位置上面的那个男人探出头往后面看了一眼,马上缩回头,“靠,是真的。” “条子吗?” “不是。”他又仔细看了一眼,“车上好像就一个人......是这娘们儿的前夫。”之前甄杰把有可能被裴泠泠拉出来混淆视听的人的照片都给他们看过,现在能认出唐昭理来也不奇怪。那个人骂了句娘,说道,“这两人都离婚了,特么的还跟这么紧干什么?操他娘的。” 眼看着那辆车越追越近,司机有些慌神,“怎么办?甩不掉!” 他们一路往城郊开去,为了避开警察,选择的都是新开发区,但h市这么大,这么多人,再新人也少不到哪儿去,时间长了还用不到把人送出去,他们就先要被警察注意了。 副驾驶位置上面那个男人,看上去像是他们这一组当中领头的,他沉吟片刻,对后面的几个男人吩咐道,“你等下拐个弯儿,找个视线盲点,我们把人一起带走。” “一起带走?”司机惊了,“可是之前只说的只带走这一个人啊。” “那要不然怎么办?”高压之下,副驾驶位置上面的那个男人也火了,“特么的离婚了还纠纠缠缠,你后面跟着这么个货色,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把人送出去吗?妈的,那边的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这小子今天就待在办公室没出来吗?怎么会在这后面?” 他把那边跟着唐昭理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让司机一撅车子屁股,转了个弯儿,开进了一堵墙的后面。 唐昭理眼睁睁地看着面包车拐了个弯儿,他知道这是人家在引他下去,却又不得不下去。他把手机拿上,然后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没走到两步,后面一阵冷风,唐昭理急急转身,便糟了当头一棒。那群人尤嫌不够,又把刚才捂裴泠泠的□□直接往唐昭理脸上糊去,这下他整个人直接晕得不能再晕了。 唐昭理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被捆得跟个毛毛虫一样,他一抬眼就看到正对着他的、裴泠泠那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她低头看了一眼唐昭理,懒洋洋地踢了他一下,“醒了醒了,再睡下去就要错过晚饭了。” 唐昭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头上还有刚才那一棒打下来的后遗症,他勉强直起身子,靠着平常在健身房练出来的腰劲坐起来,挪到裴泠泠身边,“你怎么样了?” “还好。”她被人捂住口鼻的那一瞬间就用力闭上了呼吸,吸入的迷药不多,所以醒来得比较早,自然目前掌握的情况比唐昭理多一些。“这地方到处黑漆漆的,不过应该是个平房。” 唐昭理环视了一圈儿,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确定裴泠泠讲的是真的。平房跟楼房的布局还是有些不同的,现在这年头平房很少了,但是唐昭理和裴泠泠经常出入工地,也不是没有机会见到。 城市当中想找一间这么大的平房基本上是很少的,城中村人多嘴杂,不是一个合适的安置肉票的地方,唐昭理想,他们两个现在应该在城郊,还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毕竟一方面要防着人们看见他们,一方面还要给自己逃走留下后路。工地上来来往往都是人,肯定不适合藏人,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烂尾楼了。 这地方,除了三五个留守儿童和流浪汉,没人会来。这附近还有当初工人们住时留下的房子,因为条件限制不可能建楼房,只能是方便好拆的平房。他们两个现在,应该就在这地方。 ☆、56|第五十二章 第八十六章 裴泠泠看了他一眼,脸上有很明显的不满,“不是,我说唐昭理你跟来干嘛?我不是让你不要掺和进来吗?”要是他们两个都交代在了这里,啵啵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唐昭理觑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我老婆。” 第34节 呵呵。裴泠泠掀起眼皮冷笑了一声,“你以前有老婆的时候,也没见你听过她的话啊。” 唐昭理动了动自己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直的脖子,对她说道,“你怎么想的,这么明显的局,甄杰会信吗?” “不管明不明显,他一定会信的。时间拖长了不好,他怕我回过神来反咬他一口。有几笔大的材料订单的确是我签的字,但是没有走账,自然也就没有交税,这就是为什么人家说我逃税的原因。只是那几笔订单我完全没有印象,甚至连德国的那个公司我都从来没有接触过。后来去查,那家公司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倒闭了。”她看了唐昭理一眼,他也是做生意的,当然明白裴泠泠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有人弄了一个巨大的假账目?” “可能是假账,也可能是偷梁换柱。数额虽然不大,但是也不小。”她笑了笑,“当然不存在几个亿的问题,那是那天警察诈我的。”她顿了顿又说道,“前段时间我就把账交上去了,裴氏的账做得很好,根本没什么可查的。之前慌乱也是因为怕有人趁我不在乱来,所以一直没让查。至于他说的什么操纵股市,恶意竞争,也要看那边怎么拿捏。现在最大的问题,还不在逃税上面了。” “裴氏很早以前买过一块地皮,是我爸在的时候买的,但是因为前几年我走之后董事会成员更迭迅速,加上股价下跌,一直没有开发。那地方不在城中心,在城边上,修建商品楼也不合适。我爸当时的意思是买来做疗养院,可以的话还打算在那边继续开发,直接开发出一个新区。但是因为他去得突然,我后面也没能在裴氏站稳脚跟,甄杰上台之后又有许多问题,那个计划就这样搁置了。我接手裴氏之后理过一次账,发现这块地皮比以前缩减了很多,早就不是当初的规模,有部分是被政府收回去了,有部分是被贱价卖了。当时账上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就没往心里去,那天警察告诉我,裴氏账上有一笔不明资金流向这块地皮,他们因此怀疑我侵吞公司财产,以达到不法目的。”至于什么“不法目的”,警察没说,她也就这么借用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都知道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是甄杰整我,但是警察不知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就算账面上的东西我能够讲清楚,我杀人的嫌疑也洗不掉。”甄杰给裴泠泠设计了重重重罪,就是怕一个罪名压不死她,还让她翻身。 “他做这么多,无非是想要重新回到裴氏来,我不是很懂他,人老了有的时候想法就会很奇怪,我要是有这个精神,早在外面自己做事情了,哪里还用费尽心机做这些。”她有些不屑地瘪了瘪嘴,“他没有简单粗暴地把我弄死,而是想尽办法向世人证明我不行,不堪重用,无非就是想保全裴氏的壳子,他要借壳上位。但我就不明白了,吃别人剩下的东西对他来讲,就这么好吗?” 这话唐昭理没法儿回答裴泠泠,因为他也这么觉得,要是让他费尽心思做这些,还不如自己另起炉灶。有能力搞歪门邪道,还不如自己想办法怎么做好事呢。 他们两个思想觉悟这么高,唐昭理觉得政府应该给他们两个颁个奖之类的。 他把自己已经发散了的思维拉回来,侧头看了一眼裴泠泠,问她,“看你这架势,也是有办法脱身了?” “嗯。”裴泠泠点点头,“所以我让你不要跟过来。”跟来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她自己能搞定的。 裴泠泠慢悠悠地说道,“你知道裴氏不是每年都要做慈善修很多教学楼吗?这原本是我外公留下来的传统,为了防止有人掺假,从开始到最后都是裴氏这边自己派人过去。我不在的这几年,甄杰也在修学校,还修了不少,全是豆腐渣工程,今天裴珏去拿的,其实就是从全国各对发来的检验报告。他去银行,只是为了扰乱视线。”她笑了笑,“我可不像有些人那样,要嫁祸还要伪造个证人出来。” 唐昭理打断她的洋洋自得,“那你妹妹又是过去干什么的?” “取我爸的肋骨。”她转头看向唐昭理,“我自己身上带的那个是假的。” “基本上从我被甄杰的爪牙跟上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确定,甄杰肯定不知道我把东西放在哪儿。他担心的倒不是我爸留下的那块肋骨,而是他知道我手上有他的把柄。教学楼不是一般的物证,这么短的时间当中,他不可能去一一爆破拆除。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当初鬼迷心窍,修了那么多。不过,要不是因为他在各个地方修楼,也不可能打入当地,裴氏更加不可能在他手上苟延残喘。” 她瘪了瘪嘴,“这下他自己遭到反噬了。” “真账早已经送到警察那里去了,就算我不能拉着甄杰一起,也能够勉强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如果真的洗不掉......”她鼓起脸,居然在黑暗中还卖了个萌,“那就交钱吧。” 好多事情都能用交钱解决,如果不是因为经济上面的事情比较好解决,甄杰也不用费尽心思要把詹海生的死往她身上栽。 唐昭理静静听她讲完,感觉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虽然高兴裴泠泠能留下后手,却又觉得自己好像不被需要了一样。每个人存在这世界上的价值多少都是需要别人来肯定的,他虽然还不至于自怨自艾到这种程度,但是看裴泠泠一个人也能生活得这么好,多少感觉自己有点儿多余。 裴泠泠微带炫耀地把话说完,半天没有听到唐昭理的声音,忍不住叫他,“喂,你干嘛?你怎么了?” “没。”他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说道,“只是觉得你好像什么都能搞定一样。” “那当然。”裴泠泠像是没有听到他语气里的低落一样,毫不推辞地把他那句话当成夸奖来听,“我绝大部分事情都能搞定。”她顿了顿,又说道,“实在搞不定,比如感情什么的,那也就算了。” 唐昭理苦笑,他知道裴泠泠是在旁敲侧击告诉自己她在感情上的决定,后面的话,理所当然地也就没有出口了。他转而问到,“你是什么时候改变想法的?你以前,可是勉强不来偏要勉强的那种。” 赵敏的“勉强”那是仗着张无忌心中有她,他再三心二意,心里始终还是给赵敏留了个位置。虽然委屈,但是赵敏性格大气,想来也是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但是她不一样。她心眼儿小爱计较,有些事情能放在心里一辈子。越是她在乎的人她就越小气,恐怕是一辈子都没办法放开了。她自己也知道,唐昭理当时心里不是完全没有她,只是可能没有感觉到,加上他这个人性格当时还很恶劣,根本不认为自己当初所作所为有什么错,几件事情撞在一起,裴泠泠自然也就不会认为他喜欢自己了。 当时的唐昭理,她是勉强不来的。 “是发现勉强没用的时候。感情这种事情,不仅仅是要相互喜欢的,还要彼此合适。两个人在一起,就算感情再好,但是性格不合,时间长了也有问题。”裴泠泠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性格需要磨合,我们两个人当初感情还算可以,只是因为性格的问题才一直磕磕绊绊。但是唐昭理,你平心而论,我俩当初的感情,你真的觉得经得起我们两人那性格的磋磨吗?你现在这样想,也不过是因为这几年你反思了成熟了懂得收敛了,但是底子里是没有变化的,我也是一样的。我们两个人能够相安无事这么久,那是因为我俩不是天天在一起了。如果还是像以前一样,我真的不认为我们两个会比以前好。” 他们两个,像两个刺球,放在一起要遍体鳞伤才能把刺磨平。过程太痛苦了,也不是没有试过,尝试的结局就是他们两个离婚分开,再来一次,一样是重蹈覆辙。 这都还是先摒弃了感情再来谈的,如果加上感情,还不知道要有多糟糕。 “你不要觉得你小心翼翼,事事顺从我就会重新喜欢上你,那么多人对我顺从,我也没有个个都爱上。以前你对我那副样子,我也照样爱你爱得不得了,说白了,只是感情晚了一步。”晚了一步,什么就都晚了。 唐昭理涩然一笑,“你说的我都知道。”他顿了顿,“但我还是不信。或者说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他突然一笑,神色也振奋了起来,“要不然这样吧,我们两个来打个赌,看看这次你会不会再次动心。” 裴泠泠微哂,她当然知道这是激将法,但也没有拆穿唐昭理。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等到他什么心思歇了,自然也就没有这个念头了。 “都到这地步了唐总你还不忘谈恋爱呢。”他们两个正在沉默间,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踹开,两人齐齐回头,就看到魏映延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个。 第八十七章 魏映延大步走进,一把抓起裴泠泠,冲她笑道,“姐姐,我来救你了。” 他这话鬼都不会信,裴泠泠被他抓着,也不生气,讽刺道,“我今天能被关在这里,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 “怎么会?姐姐算无遗策,我们这些人都被你算计了进去,你被关起来,全是你自己弄出来。”他一面说一面抓着绑住裴泠泠的绳子把她往外面带,唐昭理见了,连忙喝道,“你放开她。”他还没有站起来,魏映延就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还是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等着甄杰来找你吧。” 裴泠泠一惊,“什么意思?” “你把甄杰像痛打落水狗一样摆了一道,他现在忙着躲警察,一旦真的躲不过去了,你说他会不会过来找我们的唐总泄愤?”他嘴上在说话,手上却丝毫不停,直接把裴泠泠往外带,“你能这么快被警察发现,还要多亏了你这位前夫。他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总算是为你做了件好事。”魏映延说完,还冲唐昭理飞了个媚眼儿,“你说是不是,唐总?” 裴泠泠听到他这话,原本就不肯离开,这下更不肯走了,“你放开我!” 魏映延见她不走,似笑非笑地一把将她抱起来,那张桃花般的脸出现在裴泠泠头顶上,他冲裴泠泠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对她说道,“姐姐,你别忘了,我们两个,还有好大一笔账没有算呢。你就算要死,也不应该是在甄杰手上,我们两个才是有深仇大恨。”一旁的唐昭理悚然一惊,正要叫住魏映延,他已经理都不理,抱起裴泠泠直接冲了出去。 魏映延跟裴泠泠的恩恩怨怨,这些年来早就已经像是滚雪球一样滚得能砸死人了,裴泠泠落到他手里,未必就比落到甄杰手里好。要知道,甄杰还能求个权财,魏映延却是个十足的疯子,疯起来不要命的那种。他自己的命都尚且不珍惜,更何况是跟他有深仇大恨的裴泠泠。他想死没人拦着,但是裴泠泠不能死。 魏映延“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那间小平房里又恢复了黑暗,唐昭理身上的所有利器都被人搜走了,他叫了几声,没听到有人来,多半是知道甄杰现在不行了,赶紧走人,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唐昭理转了一圈儿,没有在这地方发现任何能把绳子隔断的东西,他只能试着靠着墙壁站起来,慢慢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裴泠泠保持着一种毛毛虫的姿态被魏映延抱上了一辆没有拍照的黑色汽车,他居然还有闲心过来给裴泠泠拉上安全带。察觉到裴泠泠充满仇视的目光,魏映延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她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脑子瓦特了,居然觉得他那个笑容,褪去了往日的妖艳,有几分和煦。 他像是哄小朋友一样拍了拍裴泠泠的头顶,“这种情况也要遵守交通规则。” 然后从另一边上了车,猛地踩下油门,朝前面冲了出去。 裴泠泠隐约感觉魏映延不像是要跑路而是想找死,一直以来冷静的面孔终于有了几分裂痕。她才做好不用死的准备,没想到马上就有人来把她的这种准备打破。裴泠泠皱起眉头看向他,“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魏映延没有回答她,反而笑了笑,在开车的间隙当中抽空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终于不再端着你那副高贵冷艳的面孔了?我还以为你依然会像上次在年会上面那样,八风不动呢。果然啊,正常人都怕疯子,也都怕不要命的。” 裴泠泠不理会他的话,转过头来不去看他,冷声说道,“你要想杀我,在小平房那里就能这么做,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 “也许我只是想跟姐姐你好好处处呢?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单独在一起过呢。”他的话换来的是裴泠泠的一声轻嗤,魏映延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这样反应,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不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吗?现在可以来问我了啊,毕竟以后就没机会了。” 裴泠泠偏头看他,“你很想告诉我吗?可是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魏映延也不生气,对裴泠泠问道,“为什么?” “因为不重要了。无论是不是,都是一样恶心。”裴泠泠闭上眼睛,仿佛眼前这个人不忍直视一样。 “哦。”魏映延淡淡应了一声,也不惊讶,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那算了吧,反正你也不想知道,那我就不告诉你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你自己身上带的那块骨头是假的吧?那不是詹海生的。” 他终于没有再叫詹海生“爸爸”了,语气也不像往日那么造作。裴泠泠看了他一眼,有几分惊讶他居然没有将恶心进行到底,回答道,“是啊,那块骨头不是他的。我专门让人找了块差不多的,只是为了拖点儿时间。” “我就说嘛,虽然按照你的性格,的确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詹甜甜和裴珏,但是万一呢?万一你觉得他们两坨烂泥还算是能扶上墙呢?”他嬉皮笑脸地看向裴泠泠,“看来大多数时候,我还是最懂你的那个人。” “你那个前夫,是你当初眼瞎了才看上的吧?要不然你怎么会喜欢上他呢?这件事情我困扰很久了,姐姐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魏映延像是怕她不说一样,“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反正你也要死了。” 裴泠泠偏头觑了他一眼,“你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是对我有意思还是对唐昭理有意思?你要是对唐昭理有意思的话,现在可以告诉他,还能多恶心一个人,反正你存在的价值不就是恶心人吗?” 魏映延笑了,眼角弯起来居然能在他脸上看到几分纯良,“你怎么不猜我是对你有意思呢。” “我可没有乱轮的爱好。”裴泠泠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存心恶心我,你确实做到了。” 她这句话说完,换来的是魏映延的哈哈大笑,这句话像是把他愉悦了一样,惹来他狂笑不止。裴泠泠就在旁边看着他,边笑边开车,幸好这地方没什么车辆行人,要不然等不到魏映延把她送到目的地,她就已经一头撞在路边栏杆上,出车祸撞死了。 那还真是跟詹海生的死法一模一样了。 还好,魏映延虽然笑得厉害,但是并没有把车开出道路之外,无论如何惊险,他还是勉勉强强让车子走在道路上。好不容易等到他不笑了,目的地也到了。是一大片海滩,此刻正是傍晚,到处都是散步拍照的游人,他们这辆车闯进来,居然也没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裴泠泠一直没有放弃要逃走,只是之前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等到魏映延把车子停了下来,她忍不住动了动。她一动,魏映延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笑了笑,问她,“你猜我要怎么弄死你?” 她抬眼看了看外面正在散步的情侣和他们的家人,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让人觉得无限美好。她将头靠在车窗上面,马上就要死了,她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啵啵,她是再也没有机会,跟他们一样,带着自己的孩子漫步在夕阳当中了。 不过,裴泠泠转眼便想开了,她既然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现在还怕什么呢?她安静下来,不像之前那么害怕。“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杀了我,的确像是你的风格。”让所有人目睹她的死亡,把她身上所有的盔甲全都弄掉,这是魏映延最喜欢也是最愿意做的事情。 魏映延笑了笑,没说话。裴泠泠正想问他怎么突然神秘兮兮了起来,他已经将一块早就混合上□□的湿巾捂住了裴泠泠的口鼻。她全身都被捆了起来,又是在车上,根本退无可退,魏映延很轻松地就得手了。 看着裴泠泠渐渐没有了知觉,魏映延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拢了,他褪去了之前那种好像不要钱的笑法,目光也慢慢沉静起来。 ☆、57|第五十二章 大结局 第八十八章 窗外有夕阳的余晖照进来,晕过去的裴泠泠眉目之间有一种淡淡的静好之感。她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凌厉,也只有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才让人感觉不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看起来让好多人都害怕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其实也就是小小的一团,不知道她的前夫前男友什么的,会不会觉得她有惹人怜爱的时候,反正魏映延是好多时候都觉得她招人疼。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过,裴泠泠最狼狈的时候。 她最狼狈的时候,不是被人赶出董事局,也不是被唐昭理嫌弃,而是高中毕业第一天,她从一片狼藉的酒店当中醒来,他清楚地看到,裴泠泠眼中的盔甲在瞬间分崩离析飞灰湮灭。他亲手摧毁了这个女孩儿一直建立起来的城墙,那一刻,他心中有愉悦也有开心,看到裴泠泠眼神的时候,他甚至在想,原来想打倒她这么容易。 她也不是她外表看起来那么,无坚不摧。 魏映延抬手看了看表,他开着车窗,路边有小孩经过,拿着气球好奇地探头过来,他居然就还十分罕见地摸了摸小孩儿软软的脸蛋儿,引来他“咯咯”大笑。 魏映延侧了侧身子,拿了把刀,把裴泠泠身上的绳索解开,反正她现在晕过去了,也不可能醒来,解开也没什么。 魏映延做完这一切,又继续坐在旁边看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他应该是恨她的。因为这个人曾经带着一身煞气冲进他家,亲手将他妈妈打得终身不孕。在那个小城中的那几年,他晚上起来总是能听到妈妈压抑的哭声。他们只是想活着,妈妈想把他养大,然而对于一个教育程度不高、没有亲朋的单身女人来讲,只是活着,就已经足够艰难了。更别说,还有一个日渐长大的男孩子跟在她身边。 但凡有点儿廉耻的人都不会去做人情人,尤其是对一个母亲来讲,他的妈妈,或许没多少文化,但要放下自尊去当人家的情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长久以来,“小三”和“杂种”两个词,像是烙印一样,死死地印在他们母子身上,邻居大妈们不善的眼神,如同刀一样,恨不得从他们身上刮下两片肉来。 他妈妈生性软弱,连人家看不惯无缘无故地骂她都不敢还嘴,长久以来,不愿意面对自己情人的身份,一直龟缩在那层壳子里,连探出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已经活得这样卑微了,却依然还有人要雪上加霜。 裴泠泠一句话不说,直接冲进来,她身上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一样,把他们母子小心翼翼维护着的那层透明白纸给瞬间烧了个透。不仅如此,她甚至连他们母子俩都不愿意放过,手起棒落,把他们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生活砸得个粉碎。 有些人,天生站得高些,他们拥有的东西就比旁人多,所以做起事情来一向无所顾忌。只管自己好恶,根本不管别人死活。那个时候,年幼的他,对那个一言不发就冲到他家里来打人的少女多恨啊,简直恨到了骨子里。 母亲被打流产的那一幕,对他来讲太深刻了。在他清醒的时候,他无比痛恨裴泠泠;然而在他睡着之后,却又不知道有多少次,冷汗涔涔地从那一幕当中醒来。鲜红的血液混合着油漆,成了他一直挥之不去的梦魇。 偏偏,他的力量那么弱小,出了事之后人家不由分说,直接把他们母子往外地一送,他连报复都找不到机会。就连那天报复裴泠泠,也是趁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他们母子,他才找到空隙回来的。 他当然知道,就那一件事情之后,他跟裴泠泠,就是永远的死敌,但他奇异地,觉得并不害怕。 恨她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久而久之深入骨血,连他自己都觉得,要是不恨裴泠泠、不跟她作对了,他还真的找不到其他什么事情做了。 恨她,也是他接近裴泠泠的唯一方式。 他的生命像是一块长期不见阳光的苔藓,固然蓊郁,却也阴郁。然而世界的大部分人,都跟大部分植物一样,期待阳光的降临,他也不例外。只是他这道阳光,降临的方式对他来讲太惨烈。 他生来除了母亲没人喜欢,这世界上好像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魏春梅去世之后,他好长一段时间找不到方向。原本游戏人间是他的姿态,但是时间长了,他也希望能清醒一点儿,只是,他清醒不起来。 他的人生如此寂寥,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安放自己心的地方。 他帮甄杰对付裴泠泠,现在事情败露,甄杰肯定是想方设法洗脱自己,说不定还会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栽。他一个没有背景的小人物,全靠着跟裴泠泠那点儿若有若无的关系才能走到甄杰身边,不用想就是人家甩锅的对象。反正最后结局都不好,与其被关在牢里,还不如......趁着最后这点儿机会,享受最后的自由。 他笑了笑,没有了往日那种故作的艳丽,整个人显得轻松了不少。那张脸虽然依然妖艳,但因为那个笑容,艳丽被冲淡了很多。他微微弹出身,唇悬在裴泠泠的额头上,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呵。”他在裴泠泠的额上无声地笑了出来,魏映延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是在跟裴泠泠讲话,还是在自言自语,“还是不对你动手动脚了,免得让你恶心。” 他眼底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安宁,整个人如同沐浴在一片和煦的春风当中,简直不像往常的他。 身后传来刺耳的警笛声,魏映延低头一笑,喃喃道,“时间,这么短啊......”他深深看了一眼裴泠泠,打开车门大步朝着停在海滩上的那架汽艇走去。 他也不怕水,直接走了过去,裤腿湿了大半。魏映延一个纵身,跳上了汽艇,然后发动小艇,猛地朝海面上冲去,惊起大片大片的水花。旁边有人立刻发出欢呼声和尖叫声,魏映延也跟着一起附和,吹出一声尖利的口哨。 第35节 唐昭理没等到车挺稳,就连忙冲了下来,他亲眼看着魏映延坐上了汽艇朝外面冲去。旁边的警察拔枪的拔枪,找汽艇的找汽艇,他却顾不上那么多,冲到那辆轿车前面,然而看到里面好像悄无声息的裴泠泠,之前所有的勇气,都好像是被瞬间撤走了一样。 他要很用力地扶住车门才能让自己不腿软,手上仿佛重有千钧,刚才被绳子绑过的手上,几道红色的血迹格外显眼。他伸了几次手,都没能抬起来。见他迟迟不动,后面的急救队队员忍不住说道,“先生,麻烦你让一让,我们看看。” 唐昭理默不作声地退开,给他们留出一个空间,急救队员急忙上来,对裴泠泠掀眼皮查脉动,他却连看也不敢看,将目光投向开始发动汽艇去追魏映延的那些警察身上。 “唐先生,她没事。”急救队员的一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打得唐昭理浑身一个激灵。他猛地回头,像是没听明白一样,问道,“你说什么?” 不等那个队员回答,他已经挤开人,自己上前。这次手终于不抖了,伸出手来探到裴泠泠的动脉,发现跳动得相当平稳。 “她是被人用□□迷晕了,没大问题。”急救队员快手快脚地把车窗打开,然后拿了块湿毛巾搭在裴泠泠的额头上,掐住她的虎口,片刻之后,人就醒过来了。 裴泠泠刚刚睁开眼睛,脑子都还不清楚,就被一个怀抱抱了个满怀,她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唐昭理,正想问他怎么了,却感到脖子旁边,有一片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她的皮肤。 ......唉......裴泠泠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终究还是抬起自己软软的手臂,轻轻回抱住了他。 急救队员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也不惊奇,只是很专业地提醒他们两个,“病人身上的□□还没有完全清除,为了确保安全,最好还是马上到通风的地方,等下去医院看看,免得有后遗症。” 听到这话,唐昭理连忙放开裴泠泠,扶着她下车来。他红着眼眶,明明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到了嘴边,却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裴泠泠从未见过他这样,觉得有点儿好笑,正要打趣他两句,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一团灰黑色的烟雾升起来,即使已经隔得那么远了,还是能十分清楚地看到。 裴泠泠微愣,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应该在这里,正好旁边的警察接到了海面上传来的消息,她问道,“那人是魏映延?” “嗯。”警察一边收东西,一边说道,“他在汽艇上放了炸药,可能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所以干脆自爆。” 她心中一时之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顺口问道,“那警察同志没什么吧?” “没。隔得还有一段距离。”那个警察冲她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过嫌疑人应该活不了的。”他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又是想在跟裴泠泠讲话,“这事情等下还得联系一下海警......” 死......了吗? 就这样死了吗? 裴泠泠的脑中,一时间被各种念头充斥着,最后归到一个身上,居然会是,她到魏映延死,都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呢。 而且,最后他又是为什么,没有杀了她?是来不及了吗...... “泠泠。”裴泠泠肩上一重,唐昭理对她伸出手来,眼眶里的红色还没有完全褪去,神色却是轻松又欣慰的,“回家了。” 她低下头,放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放上去。 书香门第【kkuru】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