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后的秘密》 第1节 【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宠后的秘密 作者：夏允星 文案： 阿妩身娇貌美，入宫以诱君谋宠为己任 只是……皇帝陛下口味颇不寻常，攻坚难度有点高 直到她认清皇帝陛下的真面目，才恍然大悟 原来喜怒不定，据说还x无能的皇帝陛下，竟然是…… 本文又名《前夫请自重》《帝后的恋爱日常》 食用指南：1.专一，甜宠，有点苏；2.架空，勿考据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情有独钟 主角：林妩，楚泽 ┃ 配角： ┃ 其它：甜宠、日常 ================ ☆、第1章 微妙 桃月里，天色渐长。昨夜一场急雨，瑶光殿外开得正浓的桃花落了一地的残红。 林妩倚在木桶里抬手捂嘴打了个长长地哈欠，覆满新鲜桃花瓣的水面上腾着氤氲的雾气，桃花香馥郁甜腻，萦绕在鼻尖让人昏昏欲睡。 她抬手揉揉眼睛，强撑起精神，侧头看向正在一旁细细研磨药粉的青蓉，声音懒懒地问道：“青姑姑，我还要在水里泡多久？” “娘娘，只差最后一味药未放入水中，再有两刻钟就好了。”青蓉抬起眼皮看向林妩，手上的动作不顿。 听到还要再等半个小时，林妩有些气弱地唉叹一声，手指无聊地拨了拨水面的桃花，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不远处的几案上，她不由眼睛发亮。 上面有几碟精致的糕点，其中还有她最爱吃的薏仁糖糕！ 林妩不自觉地舔舔嘴唇，觉得那些糕点像是活了一样，热情地向她挥舞小手。 由于皇帝今晚要来瑶光殿，为了不在皇帝陛下面前失仪，她晚膳只吃五分饱，就被青蓉劝说搁下筷子。 突然见到自己爱吃的糕点，林妩觉得整个五脏腑都叫嚣起来了。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糕点，声音软软糯糯：“我可不可以先吃一块薏仁甜糕？就一块，我只吃很小很小的一小块……” “娘娘，薏仁性寒，与方子里的几味药材相克，您如今不宜食用。”青蓉婉言劝说，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不耐。在她看来，若不是那张脸可能有用，娇气、天真的三姑娘根本不是送入宫的好人选。 “那红枣糯米卷怎么样？红枣是养颜补气的。”林妩撇了撇嘴角，很不甘心地追问。 “娘娘！”青蓉不由加重语气。将刚刚研磨好的药粉撒入水中用白玉舀搅了两搅。 继续道：“娘娘，您莫要忘了老夫人的嘱托。这方子是老夫人特意为您求来，其中的桃花一年只得一季，这怕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了，娘娘要把握时机，莫要辜负老夫人的一番心意。” 心意？老夫人的心意可不是为了她好…… 林妩心中冷笑，乖巧地低下头，敛住眼底的情绪，轻轻“嗯”了声。 她嫩白的小手从水中抬起，鞠了捧浮着花瓣的药汤，凑近鼻尖细细地闻了闻。这药汤是按老夫人给的方子，依次添料配制成的，除了桃花香还有一种若有似无，很难辨别的味道…… 也不知道这据说安全可靠，既催情又可以增加受孕几率的方子，到底好不好用。 而且，就怕方子是好用的，可皇帝陛下他身体不好用。 想到这儿，林妩默默叹了口气。她倏地松了手，水流顺着手掌边缘落下，看着布满桃花瓣的水面荡起细小的涟漪，心里闷闷的。 半年前她还在纠结是嫁给战功赫赫的表哥，还是齐国公府上文采风流的贺小公子？可谁知道还没等她定下，登基多年一直不选秀的皇帝，竟会突然下旨选秀。 当初她心里计较着表哥和贺小公子都有了通房，不满足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渴望，这才迟迟不肯定亲。 可谁承想，她现在不但被家族进献给坐拥后宫的皇帝陛下，还要趁着年轻鲜嫩以色侍君，在身子还没长开的年纪就得努力谋宠，争取早日怀上龙种。 否则，有朝一日，等他们事败牵扯到她，她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她现在就仿佛在刀刃上起舞，随时都可能死于非命。可偏偏自己都这么气惨了，还不能吃饱。一想到晚上自己要饿着肚子伺候皇帝滚床单，她心里就更苦得不是滋味。 “娘娘，可以起身了。” 被青蓉的声音打断思绪，林妩从哀戚的情绪里回过神儿，她低低地哦了声，挥手吩咐青蓉：“你先下去看衣服熏好了没，过会儿唤你时候再进来。” 林妩沐浴时向来不喜欢有人伺候，今天若不是需要调方子，她连青蓉都不会留。 待青蓉退到屏风外面，林妩才从木桶里站起身，溅落起哗啦啦的水声。她姣好的身体上沾着几片色泽娇艳的花瓣，更衬肤白胜雪。 最奇怪的是，虽然泡了半个多时辰的水，林妩皮肤竟没有发皱。本就嫩如凝脂的肌肤反而越发水嫩清透，在琉璃灯火的映照下透着粉嫩莹润的光泽，格外诱人。 林妩有些悲哀地吸了口气，但凡她模样再差些，祖父也未必会把她当做定北侯府翻身的工具。而那些人，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用。林妩眨了眨眼逼回眸底的泪光，她伸手从搭架上拿过软巾细细擦干身体，等换上里衣才晃铃唤宫人进来。 水晶珠帘掀起时发出圆润的声响，由远及近。 来到古代这些年，林妩被衣来伸手的生活腐蚀，现在自己根本穿不好那些繁复的裙子。 在宫人的服侍下，林妩换上嫩绿色低胸短衫，恰好露出隐隐约约的沟壑，她下身穿着软罗烟纱高腰长裙。外面又披了一层梨花白系襟的纱衣。 掩住几分媚色，多了些楚楚怜人的娇态。 换好熏过桃花香的衣服后，林妩从来到铜镜前坐下，吩咐手巧的阿圆给她梳随云髻，她自己则对着铜镜，拿自制的小刷子上妆。 她本就极美，只是肤色过份白嫩，想到夜里烛火暗暗，为了让自己美得不单薄，她脸上的胭脂抹得有些浓，直到双颊绯红艳如三月桃花，她才满意地放下胭脂盒。 这胭脂里被她加了樱桃汁，味道酸甜，吃进嘴里应该不会让皇帝反感。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天色已经暗下来。 林妩望着天际的半弯月牙，心里估摸着，那位年轻的皇帝陛下也是时候来后宫施雨露了。她认命地站起身，在青蓉耳边低低吩咐了几声后，牵起裙角向殿外走去。 ** 瑶光殿位于后宫西角，位置偏僻，离宣政殿较远。作为大楚王朝的皇帝陛下，楚泽在批完奏章后又看了会儿书，直到亥时将近，他才缓缓起身，往瑶光殿去。 夜已深沉，只有一弯细小的月牙孤零零地悬在墨色的天幕上。四周很静，连身后掌灯宫人的脚步声都微不可闻。 离瑶光殿越近，楚泽的步子越慢，他心中复杂难以名状。 若不是定北侯想拿她的亲事攀附权贵，他也不会将她圈进宫中，纳入自己的羽翼。可一想到她入宫后的种种所为，他心中堵疼，反而不知如何面对她。 那会儿宫人回禀，听到她又去殿外等候，他心中窝火，本想晾着她，可又担心她仍像上次一样傻等到半夜。 虽然已经是三月末，但夜里的气温还是有些寒意，她身子弱再生病了…… 想到那个不省心的小东西，楚泽只觉浑身都不舒坦。 宣政殿大总管周德顺跟在楚泽身后，心底有些奇怪，今夜陛下不但没有乘步辇，而且步伐忽快忽慢。 陛下这是有心事？莫非……与瑶光殿那位有关？ 也不知，陛下对林昭仪，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若说中意，这次入宫的六位娘娘，除了称病的沈美人，却只剩下林昭仪尚未侍寝。半月前那次，陛下已经让他去通传掌灯瑶光殿，可当夜陛下都已经出了宣政殿，却又突然回来歇在东暖阁，明晃晃的给了林昭仪一个难堪。 可若说不中意，陛下却给林昭仪九嫔之首的份位。还曾对着这位娘娘的画像，久久凝视，那眼神儿温柔的都快滴出水来。就说刚刚在宣政殿，陛下时不时看向更漏，他手中那卷书，更是半个时辰之久，都未翻动一页…… 周德顺在心底盘算半晌也没能想个明白，只能说，陛下对这位林昭仪的态度，实在微妙。 **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楚泽刚踏入瑶光殿外门口，就见不远处的桃花树下，少女身姿袅娜，在琉璃灯盏映衬的夜色中，手捏花枝，翘首望向门口。 晚风轻拂，偶有花瓣落下，见他过来，纤细袅娜的少女愣了一下，随即松开花枝，双手提着裙子满心欢喜地迎了过来。 林妩从七点等到九点也不见皇帝过来，还以为皇帝又向上次那样放她鸽子。如今看到皇帝陛下出现，她实在松了口气。 只是—— 皇帝怎么突然顿住脚步，不过来了？ 她心里有些奇怪，脚下步子不由尴尬地放慢些，同时也尽可能观察着皇帝。 瑶光殿门口悬挂的灯火与皇帝身侧的八角琉璃灯，光影交相映错，明明暗暗间，皇帝那张脸看得不大真切。待到距离近了，林妩想起教导姑姑说过不能直视龙颜，她只好低下头微垂眼眸。 虽然刚刚没有看清皇帝的脸，但他身材还不错，高高瘦瘦，自有风仪。 林妩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停下脚步，可她能感觉到，皇帝目光灼灼，一直定格在她身上。想到半月前皇帝说来瑶光殿却根本没来，她心底紧张，生怕皇帝陛下这次来了，却转身又走掉。 她暗暗吸了口气，努力镇定下来，双手交叠欠身福礼，声音竭尽婉转道：“妾林氏阿妩，恭请陛下长乐无极。” 林妩一直低垂着头，她觉得皇帝陛下的目光仿佛一束强烈的x射线，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穿透。 她等了很久，迟迟听不到免礼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些发憷。哪里还敢按之前计划的那样，在皇帝扶起她时顺势攀上皇帝的臂弯，她现在只希望皇帝陛下快点叫起，这种欠身的姿势实在太难受了。 直到背后都沁出一层冷汗，她才听到皇帝陛下声音低沉不辨喜怒地道免礼。 她不由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直起身，皇帝陛下就已掠过她，径自向殿内走去。 ☆、第2章 禁欲 林妩慌忙转身，她疑惑地看着皇帝陛下的身影。 第2节 他大步向前走得很快，就仿佛他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林妩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词…… 落荒而逃。 难道她长得很惊悚或是妆容太浓，把皇帝陛下……吓得落荒而逃了？ 林妩有点想不明白，她抬手捏捏自己的脸颊，光滑细腻，也没有突然被虫子之类的咬出包，手感还是挺好的呀！ 青蓉半跪在地上，见林妩还在那抚脸做沉思状，心里十分着急，她轻咳了声，伸手碰碰林妩的衣角，示意林妩赶紧跟过去。 林妩回过神儿，呆呆地点点头，不大想过去。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这皇帝陛下看起来十分不对劲儿。不过不对劲儿的皇帝陛下眼看就要进到殿内了，她也来不及再细细思量。 她双手牵起裙摆，赶紧提步追过去。 为了美丽婀娜，林妩穿的拽地长裙裙摆又长又飘逸。由于动作太急，步履匆匆间，她差点踩到裙子被门槛绊倒，幸好及时扶住一侧的门框，她才险险稳住身形。 林妩抚着胸口，她不安地看了眼皇帝，见他背对着她看不到，微微松了口气。 听到林妩绊住的声音，又或者是感觉到林妩的观察，楚泽突然转过身，目光直直地与林妩的视线打了个照面，他眼神复杂，仿佛要看穿她。 林妩心底莫名发虚，她惊慌地低下头，有点不知所措。 楚泽见林妩像受了惊的小兔子，眉心微皱。他挥手，出声让殿内伺候的宫人全部退下。 训练有素的宫人步伐又轻又整齐，由于林妩还挡在门口，他们从另一侧一排退下。林妩看到最后一个宫人都马上要走出去了，想到殿内很快就会只剩下她和皇帝，她突然紧张极了，自己差点也转身跟着退下。 察觉到林妩想逃，楚泽向林妩伸出手，“还不过来。” 皇帝的声音低低沉沉，不辨喜怒。 林妩有点害怕。 可她清楚这是皇权至上的时代，眼前这个男人不但掌控着她的荣华富贵，更掌控着她的生死。哪怕再不情愿，她也必须立刻换掉脸上渐渐僵硬的表情。 她抿了抿唇角，扯出一抹羞涩笑容，微微抬头，牵起裙子慢慢向皇帝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 林妩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怦，跳得一下比一下快，仿佛要跳出胸口。 待她走近，皇帝的手依旧没有放下，她不敢拂了皇帝的意。 她停下脚步，怯怯地将纤小白嫩的手往前送去。指尖刚触及到皇帝的宽厚的掌心，皇帝就突然五指合拢，将她的小手包裹其中。 感受到皇帝掌心传来的热度，林妩更加紧张了。 她不知道皇帝想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自己是顺势往皇帝身上扑，还是矜持娇羞地挣扎着抽出手？ 就在林妩犹豫不决还没想好时，楚泽眸光微凝，他手上稍一用力，把她整个人都往前带过来。林妩本就走神儿，她毫无意外地贴近楚泽，鼻尖还撞到他硬邦邦的胸口。 有点疼，林妩闷哼了声，却揉也不敢揉。 “撞疼了？”楚泽松开她，抬手自觉地在她的鼻尖，轻轻蹭了蹭，“毛毛躁躁。” 林妩觉得这话有些熟悉，转而又觉得自己多心了，很平常的词，不熟悉才奇怪。 只是，这突然温柔起来的皇帝陛下，他到底想干什么？ 滚床单前的*吗？ 林妩胡思乱想之际，只听皇帝突然出声问道：“什么味道？” 说着，他还低头在她发髻间仔细闻了闻。 林妩心里咯噔一下，被他发现不妥了？ 她声音有些打颤的说道：“回……陛下，是桃……花的味道，衣服熏了桃花香。” 皇帝“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相信没有。 林妩觉得现在她该速战速决，虽然有桃花香掩饰，但她身上毕竟用了催情方子，有惑人情动的味道。万一时间耽搁久了，让皇帝察觉出问题，那可就玩完了。 想到这儿，她鼓起勇气，后退小半步，慢慢仰起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她唇角嫣然浅笑，猫眼儿一样剔透惑人的双眸，充满几分好奇地看向皇帝陛下。 为了营造暧昧氛围，她特意吩咐宫人，只在瑶光殿的几处角落燃了灯火，此刻，光影憧憧，朦胧又浅淡。 皇帝的脸明明离她很近很近，她却觉得自己看不真切。 空气中是若有似无引人心猿意马的桃花香，分不清是殿外轻风吹进的，还是她身上散发的。 楚泽发现她在看他，看到自己映在她猫眼儿般剔透明亮的眼眸里，他不免有些紧张。 他深邃的眸光里多了分期待，只是，慢慢的…… 他幽深的眸子渐渐沉下来，一点一点像被冰冻住，连心脏也隐隐抽搐。 眼前的少女发髻松松，猫眼般的眸子含羞带怯，酡红的双颊有些许醉人的妩媚…… 明明是她的阿妩，可再仔细看到这张近在咫尺的小脸，楚泽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的阿妩，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她可以为她赐婚，为什么要把她圈入宫中？ 他们其实已经离婚了。 当年他和阿妩已签下离婚协议，在去民政局办手续的路上被两辆油车前后夹击相撞。烈火熊熊，他以为必死无疑，可再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处陌生朝代，脑海中还多出大量属于身体前主的记忆。 不久前翻看过阿妩放在茶几上的言情小说，他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和小说开篇描写，格外相似。虽然心中惊诧，但也很快接受“自己穿越了”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实。 在处理前主留下的烂摊子同时，他一直暗中寻找阿妩。 终于在五年前，确认陈王派系的定北侯府中，世子嫡出的三姑娘正是阿妩。那时她年仅十岁，还是个生活安乐无忧不知愁的小丫头。 他本想立刻与她相认，可那时他与陈王的夺位之争愈演愈烈，虽已十拿九稳，但为防万一，他按捺住，并没有打扰她的生活…… 时光荏苒，如今，他已成功坐上大楚的最高位置，而她—— 楚泽深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眼前妩媚中带着几分娇憨的少女。 七年的时光，她已忘了他…… 她已经可以言笑晏晏去讨好别的男人…… 楚泽的心口仿佛被钝刀子磨过，突然疼得厉害。 ** 林妩不明白，明明氛围很好啊，皇帝之前看向她的眼神也很柔情，他也没有抗拒她双手水蛇般攀上他肩膀…… 明明她再往前点，只要踮起脚尖，她就可以吻到他。 可是，他怎么突然就沉了脸色，阻止她想要继续的动作？ 当时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神里饱含控诉，看得她心虚，仿佛自己红杏出墙被抓了包…… 林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眼下，最惆怅的，是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她觉得自己真悲催，第一次皇帝陛下没来，第二次来了，还没等成事，他却走了…… 明明闻了那么多催情香，皇帝竟然也能克制住，难道他真得不行，像传言说的那样，当年被陈留王下毒伤了根髓，已经性无能了？ 这一夜，林妩忧心忡忡。她既怕被皇帝清算降了份位打入冷宫，又好奇皇帝中了这么多催情香回去之后怎么办。 她宁可相信皇帝是禁欲系克制力强，也不希望他真的不行。 他若不行，她可怎么怀上龙种…… 林妩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好不容易快天亮时眯着了，竟还梦到上辈子的老公！ 梦里，他掐着她的脖子，问她后悔不，可她不知道他问她后悔什么，她惊恐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挣扎间，她猛地坐起身，当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才渐渐缓过气儿来。 梦里的场景实在让人心悸，虽然他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可她知道，那就是他。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大她九年，和她结婚时就已经三十岁的老男人了。来到这里以后，她更是连他的模样都记得不大清楚。 想到他，林妩心底隐隐发疼，眼睛酸的厉害。她还记得当时前面突然出现装满油罐的大卡车，他毫不犹豫地把方向盘转向她那边，把生的机会留给她。 其实，他对她，一直很好。 如果不是自己提出离婚，担心离婚协议不作数，非要拿到离婚证才安心，他们也不会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出事。 如果，他们当年没有出事，他虽然不爱她，可他那么有责任心，现在，她……还是被他娇宠着的小姑娘吧。 林妩仰起头，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眶，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也不知在帷幔里坐了多久，直到心情归于平静，她才起身，唤宫人进来伺候净面洗漱，继续自己的后宫生活…… ** 自从那晚皇帝离开，林妩一直担心会被皇帝责罚，心神难安。不过，一晃儿多天过去，见皇帝没有动静，她渐渐放下心。 林妩现在不急着邀宠，为避免看见别的嫔妃被找茬，她索性整日窝在瑶光殿内。 殿外的桃树绿意渐浓，天气越来越暖和。 林妩让宫人在一棵最粗壮的树下搭了架秋千，上面缠绕藤蔓，缀有花朵，十分漂亮。 天气明媚的时候，林妩就坐在秋千上，晒晒太阳，补补钙。 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这具身子一直被各种秘方调养滋润，才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纤浓有度，胸脯鼓鼓、臀部紧翘……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了，但她还是希望身高再抽条些。 皇帝高高瘦瘦，她现在连他肩膀都不到，万一他不喜欢娇小款呢。 这天下午，林妩正坐在秋千上晃悠。暖风轻拂，花香袭人，她正惬意着，宫女石榴突然神色慌张地走过来。 跪到她面前哭求：“娘娘，求您救救奴婢！” ☆、第3章 敲打 这么快就过来了？林妩神色淡然，悠悠地晃着秋千。 过了片刻，才漫不经心看了一眼石榴，问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本宫救你？” 不等石榴开口，林妩又继续道：“青蓉姑姑知道了吗？青姑姑可是咱们瑶光殿的掌事姑姑，遇事你该和青姑姑商量。本宫是个不理事的，你寻了本宫也不济于事。” 石榴听完林妩的话一下子懵了，善良好性儿的三姑娘怎么会是这种态度？ 在刚跪下时，石榴心里并不怎么害怕，她以为三姑娘肯定会不问缘由先扶她起来，然后温柔地安慰她再给她做主。她记得三姑娘在入宫前，是最护着身边的人…… 难道，难道三姑娘知道她做的事情了？ 第3节 林妩看到石榴惨白了脸，不由有些恶劣的想，这些天自己偷偷对着镜子暗中琢磨还挺有效果，装腔作势的演技果真越发精湛了，一口一个本宫说得十分顺溜。 林妩和石榴不亲近。石榴口中需要救命的事，林妩昨晚就听阿圆说过，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不过是柳修容身边的大太监想讨了石榴做对食。 说起来这也是石榴自食恶果。 石榴本就是祖母指过来的，是定北侯府上的家生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府前石榴还得到祖母特别的吩咐，自从皇帝那晚从瑶光殿离开后，石榴就开始往麟趾宫那边转悠。 麟趾宫主位是正二品的修容柳氏，仔细说起来，她还要唤柳氏一声表姐。柳氏的祖母和她祖母，是嫡亲的姐妹。在陈留王还是陈王的时候，两府私下里也经常走动。 石榴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祖母手上，她应该不敢自谋高枝，所以她八成是受了祖母的属意，去亲近柳氏，至于祖母这么做的原因也不难猜，这是祖母瞒着祖父，在为明年就满十五的堂妹铺路呢。 本来她就处境堪忧，他们竟还想她当垫脚石，就是泥人也得有几分气性了。 “娘娘，奴婢错了！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能跟了李泉胜，求求您了！” 见林妩似乎不想管这件事，石榴也急了，她一边哀求一边跪地磕头，她磕头磕得很用力，不但有响，才几下她额头上就渗出殷红的鲜血。 林妩原本只想吓唬吓唬石榴，根本没想到石榴会有这种举动，她被石榴这股不怕疼的狠劲儿吓着了。 等回过神儿，略微想想就明白过来，石榴这是想逼她就范呢！ 祖母可真是给她指了个忠心可靠的人。 石榴迟迟听不到林妩的开口，发现这法子也不管用，她磕头的速度不由慢了下来，连叩地的声响都轻了许多，她余光不住地往秋千上飘…… “磕啊，怎么不磕了？”林妩轻笑了一声，摘下小指上的玳瑁护甲在手中把玩，继续道：“瑶光殿小，要是磕不够就去麟趾宫，想必柳修容定是欢迎你的。” 林妩这话说的不紧不慢，她声音向来软糯，此刻听在石榴耳中，反而有种不寒而栗的威慑。 石榴愣了愣，脸上白一阵青一阵，拄在地上的双手开始哆嗦，眼下她磕也不是，停也不是。 石榴虽是下人，但入宫前是定北侯府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跟着林妩入宫后又是瑶光殿近身伺候主子的大宫女，向来有脸面。 石榴根本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向软弱好拿捏的三姑娘求救！ 不过石榴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带着哭腔讨饶道：“奴婢错了，求求娘娘，您饶了奴婢……” “错？说说你哪里错了？”林妩声音轻飘飘地问。 见石榴眼珠子滴溜转，吱唔了半晌，依旧没有坦白的意思。林妩唇边不由勾起讽刺的笑。 这是还把她当成病猫，好欺负。 她心头含了怒气，招手唤来一旁伺候的小宫女锦儿，“把青姑姑请来。” 青蓉知道石榴做的事情后，暗骂了声蠢货，但面上却表露出焦急。她急匆匆地赶过来，立刻跪在林妩面前请罪，道是自己没有约束好宫人。 林妩让她跪了片刻后，才放下手中刚刚拿过的茶盏，缓声道：“无关青姑姑的事，姑姑起来吧，当心地上凉。” “谢娘娘。”青蓉心底起疑，觉得林妩最近有些喜怒不定。 青蓉余光看也不看旁边的石榴，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她就已经想通来龙去脉，心里也有了计较，只等林妩问话。 林妩看到青蓉的表情，对她的选择也能猜到几分。虽然青蓉略通药理懂些医术，但和石榴相比，林妩其实更愿意留下石榴。青蓉是个闷葫芦，能力出众劲儿却不往她这处儿使，留下她，林妩总觉得很危险。 不过眼下她身边得用的人太少，借此撵走石榴也是给在定北侯府做美梦的祖父祖母敲个醒，他们想凭两个下人来拿捏她摆布她，未免太天真。 “哟，林妹妹，你这架势，要做什么？” 就在林妩打算吩咐青蓉时，不远处传来尖锐的女音。 林妩侧头一看，说话的竟是柳修容！ 柳修容尖尖的下巴，脸上妆容精致。一身宝蓝色宫装贵气逼人，臂挽云锦披帛飘飘然，身后领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正朝自己走来。 林妩脸色有些不好，虽然她正打算请柳修容过来，可什么时候外人进她这瑶光殿都没有通传了？眼下守门的宫人只敢颤颤巍巍跟在外人身后，简直把她这九嫔之首的脸，全都丢尽了！ 林妩暗暗下决心，这件事了结后她得好好敲打敲打青蓉，好歹自己还有用呢，她们怎么也该对瑶光殿上点心。 柳修容见林妩只是阴沉着脸看也不看她，不由哼笑了声。她转头看了眼跪在一旁的石榴，故作惊讶，又主动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林妩面前，手指着石榴，笑着说：“我说林妹妹，这不是你的大宫女么？犯了什么错，值得你大动肝火，瞧把人家吓得，这小脸惨白惨白，看那额头上血流的，本宫看着都心疼。” 这是在说她苛责宫人呢！ 还林妹妹，她以为她是八面玲珑的宝姐姐？ 林妩之前在闺中与柳沁雅接触较少，对于柳沁雅并不了解，之前还以为她是心思深沉有手腕的。不过在听完柳沁雅的话，她原本绷紧的心弦不由松了下来。 言语间夹枪带棒总比暗中冷箭容易对付。 林妩缓了缓脸色，嘴角微微翘起，故意露出嘲讽笑意地看了一眼柳修容，然后她转身看向石榴，慢声细语地说道：“听见了没？柳修容在心疼你！不如……你就跟了柳修容？” “求娘娘开恩啊，不要赶奴婢走！” 石榴这回彻底慌了，想到柳修容身边的大太监李泉胜，整个人都在打哆嗦，她跪在地上往林妩面前爬去，口中不住哀求道：“娘娘，看到奴婢一家对侯府忠心的面子上，求求您，求您救救奴婢。” 林妩狠下心，没有再看石榴。她往旁边侧了几步，示意宫人挡住石榴别让她凑过来。 林妩目光转到柳修容身上，她笑了笑，轻叹口气，语气突然哀怨起来：“不知什么风把柳修容吹来了？往日里，我这瑶光殿冷冷清清，也不见表姐来看看我。” “林妹妹，姐姐也想来看你，只是陛下近日总来麟趾宫……” 说到这，柳修容突然抬起手中的丝绢挡了嘴，她故作歉意看了一眼林妩。 她这话说得半遮半掩，但炫宠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林妩要是听不明白那才真傻。不过她又不喜欢皇帝，想用皇帝气她更是不可能，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怎么解决石榴，敲打敲打做美梦的祖母。 想到这儿，林妩佯装被戳到痛处的样子，顺势把话锋转回到石榴身上。 “听说，柳修容宫里的李总管十分能干，不知今天可来了？” 林妩一提李泉胜，柳修容就明白过来，料想林妩已经知道李泉胜和石榴的事，她脸色不由有些难看，语气僵硬地说道：“李泉胜还在麟趾宫守着，不在这。” 林妩长长地“哦”了一声，眼光扫过已经被堵住嘴的石榴，复又看向柳修容，道：“可惜了，听说李总管对石榴十分喜欢？” “哪有的事儿，李泉胜都没见过你这宫女。”柳修容赶紧否认。 柳修容原本是想既把石榴要走又打林妩的脸，不过现在事情在瑶光殿闹起来，她只能掩饰过去。 看这情形，瑶光殿里肯定有不少别宫的钉子，宫里免不了有太监、宫女偷偷结成对食夫妻，但明面上这是禁止的，要是她现在承认李泉胜对石榴有意，那就是纵下淫_乱，这可不是小错。 林妩听完，再次若有深意地“哦”了一声，她侧眸看向石榴。 “听到了吗？李公公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你。” 石榴被嘴里被塞着东西，只能不住点头，流着眼泪发出呜呜声。 得到柳修容承认，事情就解决差不多了，林妩也懒得再搭理柳修容，她抚了抚衣袖，转身看向柳修容，不耐烦地说道：“柳修容，时候不早，你请回吧。” 说完，不等柳修容有反应，林妩又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说不定，陛下这会儿正要去麟趾宫呢，柳修容还是动作快点，可别错过了啊……” 听了这话，柳修容一愣，转而恨恨地瞪着林妩，目光怨毒。 林妩被瞪得莫名其妙，不过她也没闲心去研究柳修容的眼神，干脆转身不再看她，直接吩咐旁边的宫人送客。 “林妩，你给我等着！”柳修容气急败坏地放下狠话。 “慢走不送。”林妩不以为然，柳修容这种脑子笨还不知道低调的女人，皇帝得眼光多差才会一直宠爱？ 等柳修容气呼呼地走掉后，她指着石榴对青蓉言简意赅道：“身染恶疾，送出宫。” 至于怎么让石榴身染恶疾，那就是青蓉的事情了。 见青蓉点头称是，林妩又继续道：“下次，若再有外人不经通传直接进到瑶光殿来，你就和守门的一起领罚吧。” 青蓉愣住，向来不理事的林妩怎么突然注意到这些，不过她很快跪地请罪，再三保证下次一定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林妩现在不打算和青蓉计较，她总不能一下子把身边两个大宫女都撵走，于是，她挥了挥手，让青蓉先去料理石榴的事情。 本就短暂的下午，经过这一番折腾，竟然又到了日落西山该用晚膳的时间。 林妩下午费了精神儿，这会儿已经有些饿了，只是她等了又等，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取膳的宫人回来。 她心中顿感不妙，唤来青蓉吩咐道：“让人看看，她们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第4章 入怀 可还没等青蓉吩咐人出去，取膳的一行人就回来了。 各个垂头耷脑，一脸衰色，为首的梨芷脸上还多出五道指印，询问后才知道，他们是遇上柳修容被她罚跪了。 这么大的事情，等他们回来她才知道，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林妩心里又气又怒。 可眼下还没到整顿瑶光殿的时机。 她也不能为了宫人去质问柳修容，这种借着惩罚宫人打主子脸的事情，她只得先吃个闷亏，谋而后动。 为了补偿受累的宫人，林妩给他们各发五两银子，想到梨芷脸上的指印，她又多赏梨芷一盒玉容膏。 林妩本以为柳修容是因为之前在瑶光殿吃瘪，才拿她的人撒气，可谁知道一连两天，瑶光殿出门的宫人，总会被麟趾宫的人欺负，这肯定是柳修容授意。 林妩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了，可就在她准备到麟趾宫讨个说法时，去打听的宫人回来说，皇帝陛下在麟趾宫。 “陛下去了麟趾宫？”林妩冷笑出声。 怪不得柳沁雅有恃无恐，原来是仗着皇帝的势，果然有宠就是嚣张呵！ 皇帝不光小心眼、讨人厌，他还品味差，眼睛瞎！ 林妩用力把手中的青瓷茶杯砸向地面，“啪”的一声给跪在地下的小太监吓得直哆嗦。 她看了眼青蓉，一脸愠容地把茶具都扫落到地上听响，才怒气冲冲地回到内室，让谁都不许进来，摆出一副让她冷静冷静的样子。 回到内室，她从书架上拿了本佛经，半卧在软榻上，抱着软枕，有一眼没一眼地看起来。 都说礼佛可以平心静气，可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反而更加烦了。 林妩有点迷茫，她改变策略暂时放弃邀宠，隐忍等着鱼儿上钩的做法，是不是在作茧自缚？也许没等鱼儿上钩，她自己就被宫里的其他女人磋磨死了。 没有皇帝的宠爱傍身，日子只会越过越差，她应该重新地认真考虑，邀宠这个严峻的问题。 想着想着，林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睡着了。 ** 楚泽过来时，林妩正搂着抱枕睡得十分香甜。他制止住想要叫醒林妩的宫人，挥手让她们都退出去。他自己在塌边坐下，看着她熟悉的睡颜，眸光里流露几许难得的温柔。 她像小猫一样窝在软榻上，手里抓着抱枕，姿态娇憨。只是，她睡相一如既往不老实，睡梦中小手还要时不时地捏捏抱枕。 他抬手，轻柔地在她微红的脸颊上摩挲，她的皮肤又嫩又软，让他爱不释手，直到她不舒服地哼哼两声，怕吵醒她，他才不舍的拿开。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就像一只爪子还没长出来的小奶猫，被欺负了只会自己躲起来，也不知道挠回去。听到柳修容三番五次挑衅欺负她，他最初本想看看，当年豪言壮语说穿越后定要冲冠后宫的小姑娘，会怎样出手修理柳修容。 结果等来等去，竟听说她自己砸了一屋子东西，他真是既心疼又内疚。 第4节 其实，他本可以为她寻户好人家。阿妩容貌极美，娇媚中有几分少女的天真，换个男人，她现在大概正是新婚蜜里调油的时候。 想到这些，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楚泽默默叹了口气，他俯身过去，动作轻柔地把滑落到她腰间的云纹薄被往上掖了掖，恰好发现压在下面的《地藏经》。 他眸光一顿，伸手轻轻拿过那本字体娟秀的手抄版《地藏经》，神色有些凝重。 楚泽知道，宫中的女人无论份位高低、有宠无宠，都会表现出一副信佛的样子，仿佛信了佛祖、信了菩萨就能洗脱罪孽染上福祉，就能保佑她们诸事可成。 像太后、惠妃等人都在自己宫内修有专门礼佛的地方，每日手持念珠，跪在佛祖面前诵经百遍。更有妃嫔为了彰显孝顺，特意抄写佛经送到懿安宫。 阿妩，她为什么要看佛经？ 楚泽沉思间，林妩已经醒了。 睡眼朦胧间，她发现塌边有个人影儿，刚想呼喊，可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皇帝！她不由屏住呼吸，有点惊讶。 皇帝怎么来瑶光殿了？ 而且，他的侧颜，怎么有些眼熟…… 还没等她深想，突然注意到皇帝手中拿着她的经书，还正要翻开。 她脑中嗡的一声，倏地回过神儿，她慌忙推开手边的抱枕，不管不顾地坐起来倾身向皇帝扑过去，伸手就要抢他手里的经书。 那本经书里夹着她自制的书签，上面有她随手写的一句：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这是她刚入宫时故作伤怀瞎感叹才写下的，她写完本来想烧掉，但是当时皇帝身边的近侍过来传旨，她一着急就把书签夹在这本不常看的经书里了，谁能想到皇帝会突然过来，还拿起这本经书正要看。 要是被皇帝陛下看到那句诗，以为她不安分，怀疑她给他带了绿帽子……那她可就彻底玩完了！ 也许是刚睡醒脑袋还迷糊着，林妩只顾着夺回经书不能让皇帝误会她，却忘了自己现在这举动是以下犯上。 林妩动作着急又突然，她根本没有想到皇帝竟反应很快，在她伸手抓过来时，他拿着经书的那只手偏偏抬高，躲开了。 她不但连经书的边都没碰到，还被身上的薄被给绊了一下，整个人斜楞着向皇帝怀里扑去。 慌乱间，林妩手不知该抓哪儿，一下子抵在皇帝陛下的大腿上。她柔软的胸_脯都贴上他的胸膛，连下巴也差点磕到他的肩膀。 突然和皇帝陛下如此近距离接触，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味道，林妩僵住了…… 四周十分静谧，林妩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好像还带着回音儿。 她渐渐清醒过来，有点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林妩有些害怕，不过想了想，她又安慰自己，如果皇帝陛下计较起来，她可以解释成自己实在太思慕陛下了，所以情难自禁才做出这种……投怀送抱的事情。 皇帝陛下顶多因此嫌弃她不矜持。 如果刚刚她什么都不做，那句诗被皇帝看到，林妩觉得自己就完全解释不清了，因为那位差点和她订亲的表哥，恰好姓萧。 想到这儿，林妩觉得，眼下没有什么比不让皇帝发现那句诗更重要！ 可现在明抢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林妩微微往后蹭蹭，见皇帝没有反应似乎默许，她胆子不由大了些，小手从皇帝大腿上拿开。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把自己从皇帝怀里挪出来，可有条腿睡觉时似乎压麻了，不听使唤，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会再次跌回皇帝怀里。 她这下是彻底不敢动…… 一而再地跌进皇帝怀里，真成不要脸的投怀送抱了。 过了一会儿，林妩感觉到有只手钳住她的肩膀，把她身体往后掰去，待她胸_脯离开皇帝胸膛，隔了些距离才停下，她惊愕地睁大眼，缓缓抬头看向皇帝…… 余光不由自主地瞟过经书，她咬着唇角，心里纠结是不是改变策略？ 此情此景，她现在最该做的，似乎是……扑倒皇帝陛下。 然后，等在榻上缠绵缱绻几番皇帝陛下起了兴致，再把战场转移到能尽情发挥的大床上，这样经书不就远离皇帝，里面的诗句他也不会看到了。 可真要和皇帝这个完全没感情的男人滚床单？ 虽然自己并不讨厌和皇帝近距离接触，甚至对他还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但事到临头，她还是有些胆怯，她甚至又想起楚泽那个老男人了。 他看起来衣冠楚楚斯斯文文，浑身都充满禁欲气息，可他在床上却最能折腾她，每次她都觉得自己和油锅上的小鱼似的，被煎的滋滋作响，连骨头都酥掉了…… 她现在和别的男人滚床单，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他？林妩突然有点心虚。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都已经离婚了，有什么可心虚的？他对她再好都已经过去了。如果他俩没有葬身火海被烧得只剩下难分彼此的一捧灰，他们早就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要他的滔天权势，她过她的平淡生活。 还是不要再想他了，怪难过的。 她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眼下还是想想怎么诱惑皇帝比较实际，毕竟上次她可被皇帝推开了，而现在皇帝还在扳着她的肩膀，依旧是一副随时把她给推开的模样。 然而，让林妩意外的是，还没等她纠结好怎么诱惑皇帝，皇帝陛下竟然主动把经书递到她眼前晃了晃，他声音隐隐约约带着些许笑意，他问：“想要它？” “想！”林妩重重地点头。 如果拿回经书，她就不用献身了吧？可是，在她刚伸手要抓，还没等碰到经书时，皇帝就把经书移开了。 林妩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把刚刚她触手可及的经书又举高到她够不着的位置，她有点傻眼。 皇帝陛下，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逗人玩呢么！ 别说，林妩还真猜对了。 楚泽最初以为林妩急于邀宠，故意投怀送抱。可略微回想，不由发现林妩虽然三番两次扑在他怀里，可她不是走神儿发呆，就是眼神儿飘在他手中的经书，而且她第一次扑过来的目标分明是经书，不是他。 林妩是个藏不住心事的，这书里到底有什么对她如此重要，非要抢回不可？ 他再次把经书递到林妩眼前，林妩虽然很想伸手拿，但她比较长记性，她才不会再相信这个讨厌的坏皇帝，她直接忽略经书仰头看向皇帝陛下。 “陛下，您怎么过来了？”林妩声音软软糯糯的，带有撒娇的味道，她希望能和皇帝聊上几句，把他的心思从经书上引回来。 楚泽没有回答她，他往后仰身靠在软枕上又和她隔开更远的距离，他眸色暗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低声问道：“为什么想要这经书？” “……”林妩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皇帝怎么还记着经书呢！她心思了片刻，最后才磕磕绊绊讨好地说：“回陛下，阿妩……阿妩怕您拿着累。” 说完，林妩就恨不得时光倒流回之前，这理由编的，连她自己都不信好么！ 就在林妩打算再编个理由补救一下时，只听皇帝陛下又开口了。 ☆、第5章 禁足 “这本《地藏经》都看全了？” 林妩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即又摇头否认。她有点担心看皇帝会考校她，毕竟这皇帝看起来清心寡欲，说不定就对佛经感兴趣。 仔细看了林妩的反应，知道林妩并没有对佛经上心，楚泽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本想继续追问佛经里让她在意的秘密，可看到她可怜兮兮地垂着头，不时拿眼神偷瞄他的小模样，他到底心软了，不忍再为难她。 他放下经书，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先起来，这书给你就是。” 至于这书里让她紧张的秘密，他不急于一时。 “真的？”峰回路转，林妩心下惊喜，却又不大敢相信，她猫眼一般儿的眼珠转了转。 见皇帝眼含笑意地点了头，林妩这才放心，准备从皇帝怀里爬出来。只不过她刚刚一直处在紧张之中，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有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又搭在皇帝的大腿上。 在她起身时那只手用力拄过去，结果衣料滑了一下，林妩感觉自己的手顺势往下，压到一处凸起，耳边似乎还听到皇帝闷哼了声。 林妩下意识地摸摸又捏捏，有点软有点硬，什么东西？ 她一时忘了要翻身下榻，好奇地低头看了过去，当她看清自己那只小手的所处位置，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定在那里像被电傻了一样。 她不是无知少女，自然知道男人下腹那处是什么。想到自己刚刚不但用力压到皇帝陛下那地方，竟然还不知死活地又摸又捏…… 楚泽眉间蹙起，隐有痛色，见林妩还呆愣在那动也不动，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还不拿开！” “啊？”林妩睁大眼，慌乱地抬眸看向皇帝陛下。 只见他脸色沉得如墨染一般，黢黑深邃的眸光……恨恨地落在她那只手上，似乎已经化成薄薄的刀刃，要把她那只手给直接剁了。 林妩这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作案工具还在皇帝那地方继续作恶呢。她吓得赶忙缩回手想要藏进衣袖，结果手刚抬起，她失去支撑，身体重心不稳，整个人竟再次向皇帝陛下扑了过去。 慌乱间，她想喊救命，可还没等出声就已经结结实实地压在皇帝身上，好巧不巧，她牙齿正好磕在皇帝的嘴唇上。牙齿被硌得又疼又麻，她本能地伸舌舔了舔，只觉触过一片柔软，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晕染开。 此刻，她和皇帝的距离太近太近。上半个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皇帝的鼻尖点在她的鼻梁上，灼热急促的气息喷洒在她鼻间柔嫩的肌肤上，只要她微微挑起眼皮，就能看到皇帝陛下的眼睛…… 可她不敢，她呼吸不稳，闭紧着眼睛，就那么贴着皇帝陛下的脸，完全不敢贸贸然动弹。她理智的分析，以她和皇帝现在这种姿势，接下来无非有两种可能。 皇帝要不他化被动为主动翻身将她压到塌上，狠狠来一番不和谐运动，要不就是他实在厌恶她，一巴掌给她掀下去再找别的女人解决生理需求。 她感觉到他那处逐渐肿起，现在已经蓄势待发，*的，都抵到她腿侧了。 可让林妩意外的是，皇帝竟然和她一样，他一直保持被她压在身下的姿势，动也没有动。 此刻，空气仿佛凝滞冻结了一般，灯芯燃烧发出窸窣的声响清晰入耳，比灯火声更清晰的，是呼吸，是急促不稳的，怦怦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林妩以为，他和她怕要僵持到地老天荒的时候，她的肚子十分清晰地发出“咕噜”响，打破了一室沉寂。 楚泽回过神儿，他伸手钳在她的腰间，稍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提起来，他实在是不放心让她自己起身。 林妩窘得恨不得晕过去，太丢人了！她羞红了脸，睁开眼，顺势坐到皇帝身侧，皇帝在她坐稳后松了手，自己也坐起身。 看到皇帝下唇已经破了皮还有血迹，林妩脸色讪讪的，绞着衣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余光瞄到他依旧气势不减的某处，赶紧收回了眼。 皇帝陛下分明没有和她做运动的意愿，好奇怪啊，她脸长得也不难看啊，而且丰胸细腰长腿…… 皇帝怎么就宁愿忍着、再忍着，也不肯碰她呢？ 难道他真是克制力极强，在禁欲期？ 刚刚她已经感受到他那处昂扬挺拔地立起来了，应该不是不行吧…… 而且那处儿还有力地弹了弹。 想到这儿，林妩本就羞红的脸都快熟了，烫烫的。 她捧着脸觉得自己有些羞人，怎么总关注皇帝那地方呢！ 林妩胡思乱想间，楚泽也在心里挣扎。 他隐含欲_火的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她低垂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刚刚推搡间她身披的薄纱衣已经退到肩下，玫红色的裹胸也有些松垮，大片白嫩肌肤下是形状漂亮的两团柔软，挤出深深沟壑…… 楚泽不自觉地动了动喉结，下腹处火烧火燎肿胀得厉害，真是要命！ 第5节 “你出去，让周德顺到御膳房取些夜宵。”楚泽声音暗哑，竭力克制自己把她按倒的冲动。 林妩不安地看了眼皇帝，刚想起身，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几声，她彻底放弃想要试探皇帝为什么不碰她的心思，趿拉上便鞋转身就要往外跑。 “等等！”楚泽叫住她。 林妩转身，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害怕。该不是皇帝返悔想要现在剁了她吧？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啦？” “整整衣服再出去。” 皇帝眸色沉沉地看着她，若有深意。 她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此刻衣衫不整，她红着脸迅速整理好衣服，欠了欠身向皇帝告退后，才逃也似的牵起裙摆就往外小跑出去。 待林妩的身影消失在殿内后，楚泽深吸了气，按按已经突突直跳的额角，起身向绕过八宝屏风，向净房走去。 ** 林妩一溜小跑出了内殿，眼尖的阿圆看到林妩突然跑出来吓了一跳，想到皇帝身边的周德顺还在这，她赶忙迎上去，欠身唤道：“娘娘？” 林妩被阿圆这一声唤回魂儿，她顿住脚步长吁了口气。 阿圆奇怪地看了看林妩，又向林妩身后看了看。有些纳闷，也没有饿狼在追啊，主子怎么怕成这样？头上的发髻都乱了。 “娘娘，可看见陛下了？” 阿圆想到天色刚黑那会儿陛下就过来了，见主子在睡觉不但不让人叫醒主子，还把她们都撵下去了，这会儿，怎么只见主子，不见陛下？ 听阿圆提到皇帝，林妩无力地摆摆手，往前不等伺候的宫人掀起珍珠帘，径自走了过去，珍珠个大圆润，落在身上有微微的疼痛感。 守候在外的周德顺见昭仪娘娘出来了，赶忙笑脸迎过来行礼问安。 他今天算是知道了，别看陛下表现得不待见昭仪娘娘，其实这位才是后宫里真正不能得罪的主，那惹了昭仪娘娘的柳修容，她现在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林妩知道周德顺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这种人最是不能怠慢，她柔声道免礼，若不是担心惹皇帝反感，她真想给周德顺塞些银子，自己如果没有皇帝的宠爱，还没有皇帝身边亲近的太监有地位。 她暗暗哀叹了一番，想到皇帝在让她离开时说的话，又客气地把皇帝的吩咐转告周德顺。 周德顺连声道是，等他带着宫人告退后，林妩见周围没有外人了，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林妩走到一旁的花梨棠木椅上坐下，揉揉绞疼的胃部，顾不得问青蓉去哪里了，先对阿圆说：“好阿圆，快让人上些点心，再来杯热茶，我都快饿死了！” “娘娘，小炉上给您煨着牛乳粥，这就去给娘娘端过来。”阿圆笑道。 林妩诧异地抬起手，一把抓住阿圆的手，紧张道：“阿圆，你怎么又出去了？阿圆，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被麟趾宫的给欺负了？” 阿圆见主子担心自己，赶忙说：“娘娘放心，阿圆没有遇见他们。娘娘，您知道吗？”阿圆神秘的地看着林妩，面露喜色地说：“柳修容被陛下禁足了！” “柳修容被禁足，这是真的？什时候的事情。” 皇帝下午不还在麟趾宫，怎么这会儿柳修容就被禁足了？ 林妩眨了眨眼，有点难以相信。 “听说是麟趾宫的宫人冲撞了陛下，现在不但柳修容被禁足三月，麟趾宫的人全都挨了板子，那皮开肉绽的场面，很多人都看着了。” 阿圆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听完，林妩不由惊呆。 皇帝果然难伺候，皇帝的宠爱果然不可靠，果然—— 皇帝来她这是退而求其次。 她叹了口气，捧脸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听到柳修容倒霉，她心底快意的同时又有点小悲哀。 不过林妩没悲哀多久，她就被热腾腾的牛乳粥给征服了，，饥饿时喝一碗甜甜软软的牛乳粥，满满的幸福感。 等她差不多一碗粥吃完，突然听到殿内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皇帝陛下。 不知道他在里面这一直做什么，竟呆了这么久才出来。 ☆、第6章 纵容 林妩放下手里捧着的白瓷碗，准备给皇帝请安，可还没等她起身，皇帝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气势迫人地看着她。 皇帝陛下的脸色实在难看，她不敢轻举妄动，咬着嘴唇，特别气弱地望着一身低气压的皇帝，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那会儿还好好的？他怎么又突然阴沉着脸了？ 忽冷忽热，喜怒无常，他简直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林妩心里不禁怕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似的往椅子下滑去。 看到林妩睁大黑白分明的眼，像只受惊的小猫儿。她恐惧又十分想躲的小模样令楚泽心头一堵，他深吸了口气，克制住心底即将破冰而出的那团怒火，慢慢抬起一只手。 林妩被皇帝陛下这举动彻底吓着了，皇帝不是想要揍她吧？ 她双手抵在胸前做防卫状，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陛……陛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打我你也手疼啊！咱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被皇帝打了，她以后还怎么在宫里混…… 楚泽怔了一下，林妩的话让他又好气又好笑，他缓和些脸色，无奈地说：“我知道。” 说完，楚泽就已经弯身，刚刚抬起的那只手恰好落在林妩腰间，他又伸出另一手将她箍牢，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整个人往上提了起来。 突然被凌空提了起来，林妩吓得“啊”的一下惊叫出声，她不知道皇帝这是在发什么疯，生怕他有暴力倾向，给自己举高之后再重重抛到地上。 古代有个什么刑罚，不就是把人捆到麻袋里往地上反复摔，直到摔死摔烂为止…… 林妩紧张地伸出手，不管不顾，紧紧勾住皇帝脖子。她从小练舞，身体像藤蔓一样极具柔韧性，双腿胡乱扑楞间，毫无章法却又好似驾轻就熟地攀上皇帝的腰。 楚泽愣住了，有点恍惚。他本来只想把她提到桌子上坐直，根本没想到林妩会反应如此激烈，最后竟像无尾熊一样软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她缠得很紧，哪怕他现在松了手，她也不会掉下来。 想到从前她也总是这般挂在他身上，楚泽原本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心头即使有再多的怒气，此刻也全都被这黏人的小东西融化。 楚泽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轻声呵斥：“松手！这样像什么话？” “我不松！死也不松！”林妩耍无赖，抱着人形玩偶的感觉真好。 她埋首在皇帝胸口小脑袋蹭了蹭，耳边是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她莫名地就壮了胆子，也许这位皇帝陛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她隐隐约约觉得皇帝陛下对她似乎很纵容？ 楚泽被林妩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他抬手拍了拍她手感不错的翘臀，声音略有笑意地问：“要勒死我，嗯？” 林妩没有吭声，她扭蹭了两下，勾住皇帝脖颈的手臂松了松。她想，勒死皇帝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皇帝没有子嗣，即位的新帝大约会是皇帝的兄弟，她们这些没有子女的妃嫔不是殉葬就是青灯古佛，她可不觉得自己会有武媚娘的手段能入新帝的眼。 其实仔细计较起来，这位皇帝陛下对她真是不错，不但给了她九嫔之首的昭仪份位，还让她独居一殿，远离其他莺莺燕燕…… 楚泽见林妩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想起从前，他的眼神里不自觉染上几许宠溺，他抬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放轻了声音：“阿妩，你听话，下来。” 林妩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她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温柔起来。不过，缠在皇帝腰间的腿，时间有点长，她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她见好就收，顺着皇帝话，乖乖地嗯了声。 然后又有些紧张地补充道：“陛下您千万仔细些，可别摔了我。” 楚泽轻笑着说了声：“放心，不会摔着你。” 得到皇帝的保证，林妩这才稍微安了心。她慢慢松开勾住皇帝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配合皇帝的动作放下缠在他腰间的双腿，脚尖先着地。 等林妩完全站稳了，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一时间不禁有些后怕，她不自觉地拍了拍胸口顺气，却猛然间想起，皇帝……该不是那处不好了才发怒的吧？ 虽然还能立起来，但万一有什么隐在的毛病呢？ 她忍不住偷瞄了皇帝那处几眼，可惜这会儿皇帝陛下是站着的姿势，在月白色绣龙纹长袍的掩饰下，她真是什么也看不到，恨不能长一双透视眼。 楚泽发现林妩眼神飘落的位置后，额角不由有些突突，想起刚刚自己在净房…… 他咬牙切齿地看了眼懵懂无知的小东西，伸出双手扳在她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可刚想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珠帘掀动的声音。 楚泽回头一看，原来是去取膳食的周德顺回来了，他身侧还跟着阿妩身边叫阿圆的宫女。 林妩身边向来不喜欢留有宫人近身伺候着，原本她吃东西的时候阿圆在一旁，但她想到时间差不多就让她阿圆去迎迎周德顺，顺便套套话。 毕竟周德顺可是皇帝身边最近的人，周德顺呆在皇帝身边的时间可别任何妃子都多，要想了解皇帝的喜好，周德顺可是最佳途径。 阿圆长得可爱人又活泼讨喜，这一路上早就和周德顺哥哥妹妹的叫上了。 阿圆在周德顺面前把林妩好一顿夸，说昭仪娘娘温柔，对待宫人最是和善，还给周德顺透露了几样主子喜爱的吃食。周德顺有心与瑶光殿卖个人情，也隐晦地提点阿圆几句。 两人相谈甚欢，阿圆这才笑眯眯地直接把周德顺领了过来。 突然见到皇帝陛下也在，和主子似乎动作亲昵，他们赶紧低下头行礼问安。 楚泽想到林妩连晚膳都没有吃，刚刚一碗牛乳粥下肚这会儿也该饿了，便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吩咐他们去摆膳。 等楚泽和林妩到偏厅后，桌上已经摆的满满登登。御膳房不知道林妩的口味，见周德顺亲自过来还嘱咐弄几样昭仪娘娘爱吃的，对这位昭仪娘娘不免又看重几分，各式各样多送了许多种宵夜。 林妩突然看到这么多食物，简直目瞪口呆，酒酿汤圆、桂子花糕、云锦汤面…… 还有各种她叫不上名字的汤羹，点心，小吃……足足有几十样，数都数不过来。 皇帝陛下每日的口粮竟这么丰盛？！ 她不由眼冒亮光地转身向皇帝陛下，掌心合十放在胸口前特别虔诚地说道：“陛下，您每天都来瑶光殿用膳吧！” 美食当前，林妩吃得十分满足，她像只贪食的小仓鼠，腮帮一鼓一鼓的。 楚泽只动了几口，最后干脆直接放下银箸，一手搭在她椅背，嘴角噙着浅淡笑意，神情专注地看着她。 林妩很淡然，仿佛没有感觉到楚泽的注视，依旧和碗里的团子奋斗，她吃得速度很快但是吃相优雅，最后若不是楚泽担心她夜里殃食及时制止，她恐怕要将一小碗的酒酿团子都消灭腹中。 林妩十分不舍地看着碗里还剩下的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她就着皇帝递过来的汤勺，低头小口舔着上面的山楂汤，很想趁皇帝陛下不注意时把那个小团子再偷偷吃掉。 这是御厨做的，她平时可吃不到！ 楚泽察觉到林妩意图，在她行动前不顾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儿，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后，果断伸手牵过她，强行将她拉起带走。 林妩三步一回头，走得磨磨蹭蹭。那些色香味十分精致诱人的美食，实在种类太多了，她有很多还没有吃到。眼见自己离它们越来越远，她差点就要说出先别撤桌，留着她明早再吃这样的话。 好在她还有点理智，没有被美食迷晕了头。 林妩心思都在那一桌食物上，哪里会意识到自己现在像小孩子一样整只手都被皇帝攥在掌心，直到快走回内殿，她感觉手心像被一团火包着，热意灼人，这才惊讶地顿下脚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眸看了看皇帝，油光水润的双唇微微张着，瞪大眼睛愣了半晌，连半个字音都无法说出来。 皇帝怎么又温柔起来了？ 楚泽松开她，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出声道：“好了，回去吧，你早些休息。” 林妩回过神儿，心中一紧，她立刻伸手抓住皇帝的衣袖，有些不安地问：“陛下……今晚不歇在这吗？” 第6节 楚泽本来是打算回宣政殿将未批改完的奏折处理了，如今北疆不太平，政事繁忙，下午他去麟趾宫之后又直接来看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林妩见皇帝脸色变幻不明，紧张得掌心都冒汗了，她手指不自觉地卷上皇帝的衣袖，声音软软绵绵充满恳求。 “陛下，已经夜深了，您留下好不好？” 都这么晚了，皇帝还要离开瑶光殿，她岂不是又白白浪费一次机会？她不死心，再禁欲的男人也总有受不住的时候吧，既然皇帝能宠幸别的女人，为什么她不行？ 为了龙种，她豁出去了！ ☆、第7章 怒火 林妩在宫人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后，发现皇帝还没有从净房出来。皇帝似乎有洁癖，沐浴时不许任何宫人近身伺候，她本想去进去，又怕自己笨手笨脚惹恼了他。 她挥退宫人，悄悄换上玫红色肚兜，下面穿着月白色手感极滑顺的云蚕丝亵裤，只露出半截莲藕般白嫩匀称的小腿儿。 想了想，又从柜里翻出一件被自己改良过，几近透明的薄纱衣披上，如雪的肌肤，若有若现。 皇帝陛下纵使再强的克制力，应该也把持不住了……吧？ 她攥紧微湿的掌心，坐回床边，只等皇帝沐浴出来。 看着平日里只睡她一个人的花梨木雕花大床，想到一会儿可能要做到的事情，她既紧张，又莫名地有点心虚。 她呼吸有些急促，为了缓解紧张感，她往前探身从床里侧拿出自己亲手做的小熊抱枕，拍拍憨憨的熊脑袋，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起来。 “今晚能成功吗？我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不过无论如何，今晚都得委屈你睡柜子了，你乖啊，为了以后的好日子，我现在必须努力讨好皇帝。” “什么矜持羞耻啊，现在都不重要，我得有做宠妃的觉悟。” “唉——可是，皇帝那么禁欲，挑战系数有点高，我该从哪里做起？要不……要不然，就先用嘴试试？” 想到在祖母给她的图册上看到画面，她一阵脸红。如果不是怕被人发现，祖母还想找个扬州瘦马教教她怎样诱惑男人，遇见这样的家人，她也是悲剧。 林妩苦着脸，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想了想，又给安慰自己：“他已经洗干净了，只要闭上眼，心一横，应该没那么难吧……” 她说得太入神，连楚泽什么过来都不知道。 等到她站起身，才发现皇帝正在她身侧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眼皇帝陛下，也不知道刚刚他听去多少，不过她声音那么那么小，他应该听不到吧…… 她红着脸，自欺欺人的想。 可是皇帝的脸色实在阴沉，林妩心里发怵，她下意识地挪着身子把手中的小熊抱枕挡在身前，有点担心皇帝撕了她。 听到林妩刚刚自言自语的几个字眼，楚泽脑仁都快气炸了。 直到看清这只熊，他阴沉的脸色才缓和些。这只熊抱枕并不漂亮，熊的脑袋与瘦小身子不成比例，同上辈子林妩卧室里的各种绒毛玩具相比，简直是难看极了。 不过，看着小熊歪歪扭扭的胳膊，上面连针脚都露出来了。楚泽也能猜到这是她自己做的，有些像她缠着他在澳洲买的那只薰衣草熊。 想到过去，他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强忍着心底翻江倒海的怒意，坐到床边，竭力凝神静气，不再看她。 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会撕了她，看看她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从前，在床上连灯都不敢开，哭声都像小猫儿一样细细软软的阿妩，现在竟然—— 楚泽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非被她气死不可。 皇帝的脸色忽明忽暗，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几近扭曲，看得她腿都打哆嗦，她看看皇帝又看看手中的熊，想了想，决定先把熊抱枕锁到柜子里，等皇帝大爷消消气再回来伺候他滚床单。 林妩磨磨蹭蹭，大概能有一刻钟才回来。可还没等走近，她一颗心突然提起来。皇帝手里拿着一卷书，正是她下午一心想要抢回来的那本经书！ 林妩心惊胆战，不知道皇帝看到哪里了，她缓步走到皇帝面前坐下，凑身看过去。 见她回来，楚泽心底的怒意已经克制下去，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林妩心虚地抿了抿嘴唇，觉得皇帝可能已经看到那句诗了。 不过，皇帝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如果他看到那句诗应该比刚才更暴怒才对……吧？ 这诗句上提到的是别的男人，她刚刚说的可都是怎么讨好他…… 林妩被自己绕得有点晕，她完全想不明白，皇帝的怒点到底在哪里。 她回过神儿，纠结地揉了揉脸，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自己坦白。 可令林妩意外的是，她还没来及的吭声，皇帝却合上经书，转身定定看着她。 他的眼神专注又充满侵略的压迫感，就在她闭上眼，差点想吻过去趁早办正事儿的时候，只听他突然轻微地叹息一声。 楚泽抬手捏捏她柔嫩的脸颊，呢喃道：“像现在这样不抹胭脂也很漂亮。”为什么要委曲求全，强迫自己去邀宠献媚…… 为什么……你会忘记我…… 林妩睁开眼，怔怔地看着皇帝，她不明白皇帝是真心夸赞她漂亮还是有别的深意，可她还来得及细想，就听皇帝突然话锋一转，似乎有些忧伤地问她：“萧郎是谁？” 他声音不轻不重，落在她耳中却仿佛惊雷。 皇帝真的看到了！ 林妩很紧张，她攥紧手指，抬眸偷瞄了一眼喜怒不定的皇帝，起身就要跪下解释。可皇帝却突然抬手揽在她腰间，给她按回床上。 他态度强硬地揽着她，隔着薄薄的纱衣，她感觉到他掌心炙热的温度。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她不知道皇帝接下来会做什么，紧张地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栗。 “阿妩，你若喜欢他，朕可以为你赐婚。”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回响在她耳畔，她仿佛被五雷轰顶，瞬间僵住。 她没……没有听错吧？皇帝，皇帝竟然说给她赐婚？ 他这是说真的，还是在诈她？ 林妩心中慌乱，摸不准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她竭力稳住心神，深吸了口气，决定不信皇帝。 她迎上皇帝的目光，咽了咽喉咙，定定地说道：“陛下，阿妩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见林妩不相信他，楚泽继续蛊惑道：“阿妩，你并不需要想着邀宠，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你无须担心其他，朕会给你安排新的身份，送你出宫嫁人，你愿意吗？” 皇帝的眼神很认真，语气也很平静，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林妩彻底愣住了，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皇帝这么做的理由。 她忍不住傻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我不是已经嫁给陛下了吗？” “陛下，阿妩不愿意出宫，阿妩只愿陪在陛下身侧。”她强调道。 她应该坚定信念，虽然出宫诱惑很大，但是难保这不是变态皇帝设下的圈套。 “为什么不愿意出宫？”楚泽狠下心，用力钳住她肩膀。他的语气渐渐凛冽起来，“林妩，你就这么不知羞？宁可委屈自己讨好皇帝整日投怀送抱，也不愿出宫和心上人好好过日子？” 见林妩一口咬肯定不愿出宫，想到她入宫之后在面对皇帝时的种种所为，还有刚刚那些不知羞耻的话，他心底燃起熊熊烈火，几乎把他所有的理智都烧光了。 他找了她两年，等了五年，她却转身忘了他，不知羞地向皇帝邀宠献媚，竟然还想用……想法！ 他的阿妩，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他死了，她是不是也会效仿武则天，用那些手段，去向新帝邀宠献媚？ 林妩被皇帝冰冷刺耳的话吓住，她睁大眼呆呆地看着他。 怔了片刻后，她眼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泪珠儿啪嗒啪嗒掉下来。 原来，他不是禁欲，他只是嫌弃她，嫌弃她不知羞耻，嫌弃她邀宠献媚没有骨气…… 林妩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心口隐隐抽痛。 “……原来，陛下心里，妾竟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她抬眸看向他，声音哽咽，轻飘飘地问： “妾做错了吗？妾是陛下的昭仪，难道，妾应该冷脸对陛下？陛下到底要妾怎么做，才不是不知羞？陛下，你告诉妾，妾该怎么做？” 林妩心里委屈，说着，她不顾皇帝的搭在她腰间的手，挣扎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看到林妩掉眼泪，听她一口一个妾，楚泽心疼得无以加复。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他不顾她挣扎，双手收拢，将她抱在怀里，“阿妩，不哭了，乖，不哭好不好……” 听了这话，林妩眼泪掉得更凶了。皇帝现在温柔起来还有意思吗？他刚刚讽刺她的话历历在耳，她只是一个小昭仪，他看不惯她，无论冷宫还是三尺白绫，她都没有反抗的余地，他何必这样羞辱她？ 他不是嫌她主动投怀送抱不知羞吗？现在紧紧抱住她的又是谁？ 她力气比过不他无法挣脱开，可她不甘心，他把她当什么了？ 说赐婚，还不是想把她送人？对了，一定是皇帝听到她说的那些，看重她美貌又肯放下身段讨好人。所以他想把她送出去笼络人心，他想要一颗听话的棋子，才又对她温柔起来。 想到这些，林妩只觉所有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她语气一下子尖锐起来。 “陛下要想把我送人又何必说得义正言辞？还心上人，我哪有什么心上人的？我心早死了，死透了——” 她说得语无伦次，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到最后竟喘不上气来，憋得脸色通红。楚泽无法，只得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就算……您想把我当个玩意送人别说送一个人，送十个人，妾也会绝无怨言地受着！” 听林妩越说越没没样，楚泽气急，冲动之下，他竟俯身狠狠吻上她娇红的唇瓣，把她所有未说出的话，尽数吞灭在唇齿厮磨间。 林妩先是愣住，等意识到皇帝在做什么，嘴里滑入的异物已经开始翻卷。她拼命挣扎，呜呜地捶打皇帝。可她本就哭得没剩多少力气，哪里能抵抗住皇帝的侵袭。 他双臂箍紧她的身体，重重绞着她的舌，在她口中肆虐翻搅，辗转吮吸，仿佛饥饿已久的凶狼，终于得到垂涎的美味。 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嘴角被撑得又疼又麻，他掠走她所有呼吸，缺氧的昏眩让她脑袋都空了，身体轻飘飘的，浑身没有任何力气……只能任他宰割。 ☆、第8章 难眠 楚泽一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捧在她的脑后，见林妩不再挣扎，他原本发狠的才动作渐渐温柔起来，本想松开她却舍不得口中撰取的柔软。 他从她口中退出，缓慢又细致地在她唇瓣间辗转流连。 过了许多，他才离开她。他放低了声，在耳边不住地安抚说：“阿妩乖，不许再乱说了，不要胡思乱想，乖啊……” 林妩刚刚差点窒息，这会儿正大口大口呼吸着，乍然间听到皇帝这话，她怔了怔，眼泪不由掉得更凶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哽咽着：“什么……什么叫我……胡思乱想？你就是想把我送人！” “想把我送人还亲我，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无耻……你！” 林妩越说越委屈，她拽起来手边的被子就往楚泽身上招呼。 “我——”楚泽怕她再说下去，自己又会忍不住吻她。 第7节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松开她起身向外走去。 林妩以为皇帝被她气走了，她狠狠地揉蹭着被皇帝吻过的嘴唇，后悔自己怎么不咬死他！ 她气呼呼地抬手抹了抹脸上泪痕，也懒去洗脸涂抹脂膏，直接翻身上床，一咕噜往床里滚去。 她习惯地想要伸手抱住她的小熊，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因为坏皇帝也要睡这张床她那会儿已经把小熊锁柜子里去了。 难过的时候又没有个依靠，林妩她心里无比堵疼，眼睛一酸，泪珠儿忍不住又掉了下来，她埋头在软枕上使劲儿压啊压，想把眼泪憋回去。 楚泽回来时看到林妩脑袋埋在枕头里，身体一动不动，吓坏了，赶忙大步冲过来将手伸到她腰侧，一把将她捞起来。 “谁啊？”林妩闷着声音问，她双手抱住枕头挡在脸前死活本肯放下，她以为是阿圆或青蓉过来了，她不想让她们看到自己现在这副哭得惨兮兮的样子。 “阿妩，别哭了，乖啊，放下枕头，先擦擦。”楚泽低声哄着。 林妩身体一僵。她早该想到，阿圆她们手没那么大，没那么有劲儿，没那么热，她们没他那么不要脸，才不会总摸她的腰！ 什么禁欲系，都是假的！ 她扭蹭着说什么也不肯，楚泽无法，只得放下刚刚取过来的软巾，伸手去和她抢枕头，他又不敢用力怕伤着她，和她拉扯了好一会儿才将枕头从她脸前拿开。 林妩闭着眼睛不去看皇帝，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嘴角有血痕，口脂也蹭得到处都是，看起来就像一只小花猫。 楚泽拿过已经用温水浸过的软巾，掰住她的肩膀，耐着性子哄着她说：“阿妩，过来，先擦擦脸，听话。” 林妩不动，当做没听到。 楚泽无奈地看着她，深感头疼，他一手箍住她，半拥着她，干脆亲自给她擦拭起来。 林妩哭得太累，此刻也没什么力气再和皇帝挣扎，她索性一直闭着眼睛任由皇帝在她脸上动作。 闭上眼，人的其他感官莫名地更加灵敏，她可以感觉到他略有薄茧的指腹抚过她的脸颊，可以呼吸到他温热的鼻息，可以听见他有些混乱的呼吸声、心跳声…… 她突然觉得，皇帝仿佛把她当成小猫小狗，不待见的时候就放养着给她甩冷脸，等她主动凑过去摇尾卖萌又遇上他心情好时，他也有模有样地伸手逗弄着，言语动作间更是极尽的温柔耐心…… 而她自己，此刻竟然还挺享受皇帝哄着她给她顺毛的感觉。 林妩为自己心里滋生出的这种感觉感到很羞耻。 明明这该死的坏皇帝讽刺她羞辱她，想拿她送人还亲她，她怎么可以产生皇帝对她温柔的错觉？怎么可以任由皇帝给她擦脸呢？ 她应该一爪子挠他脸上，给他挠出几道红檩子，让他没办法上朝没办法见人才好。 安静了半晌，林妩这会儿也恢复些力气，她这么想着，还真猛地睁开眼。 林妩猫眼儿圆瞪地怒视着皇帝，抬手就往皇帝脸上招呼，但最后快要碰着皇帝的脸时，她又缩回手指强行克制住自己了。 她愤愤地回手抓住皇帝给她擦脸的软巾用力往下扯，恨恨地说道：“松开！我不要你给我擦脸，擦干净了好送给别人是不？” 嘶哑的嗓音里有几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不是。”楚泽深吸了口气，心头钝疼。 此刻，他眼前的林妩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见她脸上的泪痕和口脂也擦得差不多了，他怕撕扯间再伤着她也就顺着她松了手，由着她把软巾撒气似的往床下扔。 林妩扔了软巾手上空空，见皇帝又是云淡风轻像看不懂事孩子的模样，心里没有由来的堵上一口气。 她死死攥住被子克制住自己想要挠他的冲动，冷笑着说：“不是？谁信啊，你当我特别好骗是不是？不是？不是你怎么不给柳修容、李美人她们赐婚？” “皇帝给妃子赐婚……”她顿了顿，冷笑一声继续道：“陛下也不怕被人笑话？只有懦弱无能的君主才拿自己的妃子笼络人心。” “陛下厌弃我，想拿我笼络人心直说就是，陛下放心，我定会主动投怀送抱，把对方迷得下不了床，绝对会对得起陛下一番苦心。” 说完，她心里发寒，不等皇帝有反应，就赶紧卷着被子躺下，背过身往床里骨碌，摆明了要和坏皇帝划清界限。 只是……林妩在气头上忘了她本就在床里，这一骨碌她脑袋刚好撞到墙上，疼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说得这是什么话！楚泽被林妩这几句气得额上青筋迸裂，他喉中腥甜，险些呕出血。 突然听到声响，他低头一看，林妩正缩着小脑袋不断往被子上蹭，肯定是刚刚撞着了。 他稳了稳心神，探身过去，伸手贴在林妩脑门上，另一手箍住她防止她乱蹭，他轻轻地给她揉了揉，强咽下喉中涌上的鲜血，似有叹气的说道：“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林妩这下撞得有点狠，脑袋疼得发懵根本没反应过来要拿掉皇帝的手，等听到皇帝那句话更是怔了一下。 她心底难过，把被子往上扯，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裹住。 “不用你管，反正你要把我送人了！”被子里传来她模糊不清的声音。 楚泽看着把自己裹成粽子的林妩，怔了片刻，不由失笑，他撑手在她上方看了一会儿，拍拍她低声说道：“睡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又轻声地加了一句。 不是为笼络人心，更不是他厌倦她。 楚泽说完，见林妩拱了两下并不吭声。他起身将床两侧的帷幔落下，借着烛火透进帐子里的微弱光亮，他又看了眼紧贴墙里缩成一团的大粽子，最后和衣在床的外侧躺了下来。 ** 林妩本就哭得很累，虽然心里郁结难平可还是很快就睡着了。不过，她把自己卷的太严实，后半夜时被闷醒了，她恨恨地扯着被子想要把自己解救出来，滚来动去间，突然发现旁边还有个人。 她手上动作一僵，大脑有片刻空白。 皇帝竟然睡在她旁边！他平躺着，只着薄薄一层中衣，没有被子盖…… 她又低头看了眼全都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心里有些纠结。 外面隐隐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这样湿凉的夜里，不盖被子很容易生病。 睡了一觉之后，她心里也清明许多。 不管皇帝说话多么刺耳，至少可以确定他是真打算送她出宫。眼下能出宫还有个新的身份，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家里贪慕权势的祖父，偏心眼的祖母，嫉妒她处处和她攀比的堂妹，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使坏的青蓉，林妩觉得她在宫里的日子就像脖子上悬了把刀。 如果有了新的身份，她既可以远离他们，又可以偷偷和父母、弟弟相认。 即使皇帝为了拿他笼络人心，她也会过得……比现在简单吧？ 而且，现在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她发现皇帝的意思，并不是要把她送人，他做这个决定仿佛也很艰难，似乎真得为了她好？ 而自己在听到皇帝说她不知羞的反应…… 林妩迷茫地拍了拍额头，她怎么反应那么激烈呢？当时自己浑身血液都往脑袋上涌去，心脏都像被掏空了。 自己，似乎有些在意皇帝？ 林妩被这个认知惊到了，她用力地摇头否认。狠狠告诫自己，她不可以在意皇帝！皇帝只是她在宫中向上攀爬的道具，她绝对不可以对皇帝动感情。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镇静下来。 过了许久，她侧眸看向皇帝，烛火透过帷幔散发着幽暗的光，他脸上有些病态的倦容…… 林妩扯被子的动作不自觉的放轻许多，把自己从被子里解脱出来后，她犹豫片刻，默默叹了口气，坐起身半跪在床上，往他身边挪了挪。 她小心翼翼地拾起被子，十分没骨气的准备给皇帝盖上被子。 她不在意他，他本来就身体不好，如果在瑶光殿冻病了，她也落不着好，她这是为了自己。 她努力说服自己，心里有些紧张，生怕皇帝突然醒了。 不过幸好他睡得沉，连她不小心压着他胸口都没有任何反应。 等给皇帝陛下盖好被子，林妩的额头都浮出一层冷汗，她抬手抹了抹，又把身上披着的薄纱衣脱掉，这么折腾一会儿，她又有些困意，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她挪到床里掀开被子小心地钻进去。 这条绣并蒂莲花的锦被很大，她和皇帝各自盖了一边，中间还空下半米左右的距离，她暗暗舒了口气，现在，她还真不敢离皇帝太近。 听不到林妩的动静，楚泽才睁开眼。 其实，林妩刚醒的时候他才闭上眼，他一直没有睡着。 他侧头看向背对着他只露一个小脑袋的林妩，有些怅然。 他不想看到她被定北侯嫁到那些内里不堪的人家，可把她圈到宫中，看着她委曲求全故作笑颜，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尤其是，当他得知，她其实中意萧长钺。 他心里更加后悔了，如果，她嫁给萧长钺，会过得恣意些吧。 直到手臂被林妩抱住，楚泽才回过神儿。 林妩睡觉不老实手上总要搂点什么才满足，上半夜因为裹在被子里施展不开才规规矩矩的。现在很没有了束缚，她睡着之后，习惯地寻找能搂抱的物体。 迷迷糊糊中，她摸蹭到一个柱形物体，不管不顾地就抱住往怀里带，下巴也蹭上去，到后来似乎觉得抱着舒服连腿也不知什么时候又压上去。 楚泽身体有些僵硬，他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她。 他不由想起他们刚结婚那段岁月，那时他最怕和她回老宅。在老宅他们要睡一张床，每次睡到半夜她都会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偏偏她还不自知。 那会儿，他只想和她维持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她也同意，毕竟他们婚前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他向来懂得克制自己，二十九年的人生里没有任何女人，只是再冷静自持的男人，夜夜温香软玉入怀，他也难免走火，他记不清他们第一次是谁先主动…… 那之后，他想，他们本就是夫妻，他对她，没有感情还有责任。既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那就一起一辈子吧。只是，他没有想到，四年后，他娇憨黏人的小姑娘，会主动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摆在他眼前…… ☆、第9章 丽妃 林妩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床边空空如也，若不是手上还攥着一角布料，她几乎怀疑昨晚皇帝是否真的来过。 她想不明白皇帝中衣上的料子怎么会在她手上，她没那么大手劲儿给撕下来吧？不过她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以前楚泽总说她，说她睡觉时黏他身上，扒都扒不掉。 最近似乎总想起他，林妩心情不由低落起来。 她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撩开帐子想要起身拿镜子照照。 林妩没有想到，她手刚伸出帷幔，阿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娘娘，可要起身？” 林妩有些诧异，除非有要事回禀，否则她向来不允许宫人在自己睡觉时进来。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嗓子哑得厉害，艰难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阿圆一边将撩起的帷幔系好，一边回道：“已经过了辰时三刻，陛下上朝前吩咐奴婢进来伺候，说主子若醒了身体不适就传太医来看看。娘娘可要现在传太医？” 林妩果断摆手，她指着自己肿的有些疼得眼睛，说：“我这样子要是传太医，多丢人啊，你吩咐人去取些煮鸡蛋，再煮碗雪梨汤就行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梨芷匆匆走过来。看到林妩已经起身，梨芷松了口气。 林妩知道梨芷这会儿过来肯定有事，不等她行礼直接挥了挥手，问道：“怎么了？” “回娘娘，丽妃娘娘正往瑶光殿这边来，已经快到门口了。” 第8节 梨芷着急地说，丽妃娘娘昨天刚掌掴李美人，她来瑶光殿肯定没好事。 听到丽妃过来，林妩秀气的眉尖微微蹙起。 这位丽妃姓陈闺名令怡，是成国公世子嫡次女，也是今年三月才入宫，入宫即是正一品妃位。成国公府不像定北侯府只剩下空架子，那位成国公可是朝中有实权的正二品尚书令。 有这样实力雄厚的家族在背后支持，陈令怡肯定不会甘心居于妃位，她入宫绝对是冲着皇后之位来的。 要知道，皇帝他不但后宫妃嫔少，而且还一直没立后，无论朝臣怎么上折子催他立后，他都不为所动。这也让许多志向远大的姑娘，牟足劲儿盯上了这个母仪天下的位子。 就连她祖父、祖母也言语间各种暗示，尤其是她祖母，在她入宫前更是耳提面命，给她安利成为皇后的种种好处，还特意从一游方道士手里寻来古方，希望她能早日生下皇长子，然后母凭子贵…… “娘娘，现在怎么办？您现在这样若是被丽妃看到……” 阿圆急切的声音打断林妩的思绪，她回过神儿，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阿圆，不以为然地说：“我为什么要被她看到？难道她来，我就一定要见她？” 就算丽妃背后家族再强大，与她何干？再说了，皇帝都打算把她送给别人，她很快就可以离开后宫。 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和皇帝的各种小妾，甚至是他未来的大老婆打好关系。 “娘娘！” 听了林妩的话，阿圆急得差点跺脚。她凑近林妩耳忧心地说道：“娘娘，您忘了？六年前在上将军府，您险些被她碰掉水里，多亏了当时表少爷路过……救了您，否则……” 阿圆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大概是怕被梨芷听了去。林妩被阿圆这一提醒，她不由瞪大眼睛愣了一会儿，在脑中也想起这茬子事儿的始末。 想到那个小小年纪，因为一块桂花糕就想把她推水里，让她差点毁了名声的丽妃陈令怡，她忍不住哀叹了声：“原来我和她还是有旧仇的啊！” 这可就有点不好办了，若是旁人，她说身体不适不能见客，对方恐怕也就客气几句离开了，但丽妃说不定会硬闯进来。丽妃份位在她之上家世有强硬，瑶光殿的宫人还真没办法把丽妃给挡在门外。 更何况，搁在平时，她见到丽妃是要问安行礼的。按理说现在丽妃来瑶光殿，她不说出去迎接，至少也要在正殿候着。 可一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林妩真不怎么希望被她看去。 林妩苦着脸看向阿圆，一点底气都没有地问她：“我现在是不是真的很难看？扑点胭脂水粉，能遮掩过去吗？” 阿圆默默地摇了摇头，小跑着把不远处的铜镜给林妩取过来，在她面前摆正，说：“娘娘，您自己看。” 阿圆实在不明白，娘娘昨晚和陛下闹什么脾气，非得把自己哭成这样。她们在外面都隐约听见娘娘的哭声了，提心吊胆一宿都没敢休息。幸好陛下宽容大度，不但不怪罪娘娘，离开前还不忘嘱咐她们伺候好娘娘，否则她真要担心死了！ 林妩被镜子里无精打采，嘴角涸血，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女人吓着了。 一定是镜子有问题，这么丑一定不是她…… “娘娘！您快想想办法啊，丽妃估计已经进门口了，您别再看了！”阿圆有点怒其不争，她一把放下镜子，瞪眼看向林妩等她拿个主意。 立在一旁的梨芷心里有点羡慕阿圆，她知道昭仪娘娘对待下人和善，同屋的素枝说昭仪娘娘就是个面团儿性子，能近身伺候肯定轻松又少不了好处，说不定还能……入了陛下的眼。 林妩哪里知道，她和阿圆在这着急呢，下边的宫女已经起了踩着她勾搭皇帝陛下的心思了。 “要不……”林妩破罐破摔地说：“她愿意进来就进来吧，非要看我真病假病——” 说到这，林妩突然顿住，她眨了眨眼，瞬间想到主意。 皇帝不是说要给她新身份送她出宫嫁人吗？既然她会有新的身份，那宫里的林昭仪肯定会死掉。她不如现在就摆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让丽妃看到帮她传遍后宫才好。 这样她哪天突然死了，也没有人会觉得诧异。 而且，她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会再过来，她重病的消息传到皇帝耳中，也算她委婉地告诉皇帝陛下，她同意他的提议了。 想到这，林妩赶紧吩咐下去：“梨芷，你去找青姑姑让她着人请太医过来，等丽妃来了，就直接告诉她本宫身体不适，若是她不肯离开，就将她请到内室。” “娘娘？”阿圆疑惑，“怎么突然又要请太医了，又要把丽妃迎进内室？” 林妩笑笑：“因为我生病了！” “至于丽妃，她想来就来吧。”林妩无所谓地耸耸肩。 等梨芷出去之后，林妩干脆直接转身又坐回花梨木雕花床上。 她扯着被子盖好后躺下来，看着一脸惊讶状的阿圆，抬手挥挥，出声招呼道：“别犯傻呀，快把眼睛揉红了，再去茶杯里蘸些水点上……” “娘娘……您要干什么？”阿圆完全搞不明白自己主子要做什么了。 “笨啊！”林妩嗓子不舒服地咳了一声后，继续说道：“本宫都病得下不了床，作为本宫最宠爱的大宫女，你难道不该伤心吗？” “娘娘是要装病？”阿圆惊讶出声。 “嘘”林妩把手指放到唇前，“你小声些，别让人听到了。哦，对了！”她顿了顿，抬手撑着身子又坐起来，指着不远处的箱子说，“把那里面的珍珠给我拿出一颗，要最大个的那颗。” “娘娘要那个做什么？”阿圆现在已经完全跟不上主子的节奏了。 “哎呀，别问那么多，好阿圆，你按我说的去做就是，赶紧的。”林妩挥手催促道。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阿圆才把珍珠拿过来，林妩一把接过塞进被子里，偷偷藏到腋下压着，只等太医来，她好开始装病。 不过比太医来的更快的是丽妃，丽妃人未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你们都怎么伺候昭仪妹妹的？好端端的，昭仪妹妹怎么病了？” 昭仪妹妹…… 听到这称呼，正在咳嗽的林妩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怎么不管是丽妃还是柳修容，都张口就管她叫妹妹？这称呼再配上她们的语气，简直让人把隔夜饭都快呕出来了。 林妩没有让阿圆把帷幔撂下来，这会儿正有阿圆给她抚着胸口顺气。 见丽妃一群人过来后，林妩撑着身子想让阿圆扶她起来，可试了几次，她都没能直起腰。 她躺在床上，充满歉意地侧过头，看向离她不远出的宫装丽人，声音虚弱道：“身子……不……不爽利，没办法……给丽妃姐姐请安，还请姐姐……恕罪……” 她边说边大口地喘气，一副随时可能背过气昏厥过去的模样，让本打算走过来的丽妃停下脚步，丽妃嫌弃地拿起丝绢掩在口鼻前，生怕过了病气。 “妹妹可别这样说，本宫过来本打算请妹妹帮忙参详淑妃姐姐生辰宴的事情，既然妹妹身子不爽利，姐姐就不叨扰了。妹妹且安心休养，需要什么补品，着人来衍庆宫说一声就行。” 丽妃一段话说的声音婉转又真切，还明晃晃地讽了林妩没有家底又不得宠，若不是林妩多活一辈子又没生病，说不定真会被她气吐血了。 丽妃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这时正好青蓉带着太医进来了。 见到太医过来，丽妃抬起的脚步不由收住了。 太医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位娘娘，赶紧和医女一同给两位娘娘行李问安。 这会儿有丽妃在，林妩也不用说免礼了。 丽妃给他们叫起后，眼珠一转，很有正室范儿的吩咐道：“烦请何太医，给昭仪妹妹看看，这是怎么了？” 何太医又躬身作礼后，才床边走去，在离床边还有半米远的距离停下，向林妩又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地说道：“请娘娘露出手腕，容微臣号脉。” 说完他客气的让阿圆给林妩手腕上附上一块软娟，这才伸过手搭在上面，凝神静气，细细号了起来。 之后，何太医又让医女看了她的眼底、舌苔等位置，听了医女的描述后，何太医不由捋着白胡子沉思起来。 “怎么样了？”见何太医久久没有开口，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丽妃心头一喜，面上却故作关切的问：“昭仪妹妹，可是得了什么……疾病？” ☆、第10章 愿意 林妩有些紧张，藏在被子下的手指不自觉抓紧。 她只听说过腋下夹东西会改变脉相，让人的脉相号起来像生病一样，她有点担心被这白胡子老头察觉出什么。 听了丽妃的询问，何太医摇摇头。他摸着胡子，啰哩啰嗦地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总结道，昭仪娘娘没有什么大毛病，开些补气血的药方，多加静养几天就好了。 何太医这话说完，不光丽妃失望，连林妩都有些失望。 虽然他没有察觉出她装病，可是也没有诊断出她患了重病。 她抑郁地想，看来这次没办法传出她病入膏肓的消息了，为尽早出宫，她还得另作打算。 丽妃和何太医离开后，林妩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儿，才没精神地坐起来，刚接过阿圆端上来的雪梨汤，还没等喝，就见皇帝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 楚泽清晨离开瑶光殿时，就吩咐人在瑶光殿候着，若昭仪请太医及时回禀。等宫人来报，楚泽才知道，不但他事先吩咐的何太医去了瑶光殿，还有丽妃也过去了。 林妩向来娇气，最受不得半点委屈。丽妃去瑶光殿少不得要说些不中听的话，林妩昨晚本就哭了半宿，早上他走时，她眼圈还是红的，这会儿再被陈丽妃刺几句，说不定又要掉泪珠儿。 想到这些，奏折上笔锋苍劲的字迹像是隐了形，楚泽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最后，他认命地叹了口气，一把合上奏折，起身向殿外走去。 伺候在一旁的周德顺赶紧跟上去，不用问，陛下准是起驾瑶光殿。从小程子过来禀告昭仪娘娘请了太医，丽妃又去了瑶光殿之后，陛下那心思早就不在奏折上。 他就说，那位长得比花儿还娇媚的林昭仪在陛下心里，不一般！ 楚泽路上恰好遇见刚从瑶光殿离开不久，准备去宣政殿回禀的何太医。他挥手令宫人停下步辇，一问话，便从何太医口中得知林妩脉象絮乱虚浮，心火郁结气血亏损…… 楚泽当时心头一紧，等他赶到瑶光殿径自来到内室，却见到林妩和没事人似的，正坐在床边小口小口地喝汤。 突然见到皇帝陛下过来，林妩不由愣住。 她以为等皇帝下次再来瑶光殿要过很久，她完全没想到，这还没过完今天，皇帝就又过来了。她昨晚和皇帝折腾很久，连无耻这种话都骂出来了，如果不是当时还有点理智，说不定皇帝身上现能留几道红檩子。 她本想起身给他行礼问安，可一想到他讽刺她投怀送抱邀宠献媚，她就定住了。她垂下头，看也不看皇帝，自顾自地继续喝梨汤。 伺候在一旁的阿圆都快被主子的表现吓破胆子了，她赶紧上前跪地给陛下行礼问安。十分希望自己的行动，能提醒主子：陛下来了，您不能再坐着了！ 可林妩仿佛浑然不知，当皇帝不存在一样。 楚泽原本紧张担忧的心情，在见到林妩之后不由平静下来，他敛住眼底的情绪，大步走过去，路过阿圆时还顺手给她免礼让她退下。 阿圆有点担心主子会被陛下清算，可又不敢违逆陛下，只得小步地往殿外退去。离开前，隐隐约约听到陛下问主子，身子怎么样了？ 阿圆这才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也不由起疑，陛下对主子似乎格外宽容？要知道，在麟趾宫中，只是一个洒扫宫人冲撞了陛下，不但柳修容受累被禁足，连阖宫都挨了板子…… 此刻，林妩听到皇帝陛下问她身子怎么样，不由冷哼了一声。她把手中的白瓷碗和青瓷勺放到一旁，转身仰起脸，眸光清冷地看向他，说：“不劳陛下费心，妾还死不了。” 她声音有些嘶哑。 “别说胡话！我已经让周德顺去把太医院的当值太医都宣过来。”楚泽当她心中有气，也没有在意她的态度。见她只穿单薄的玫红色的肚兜和丝质七分亵裤，不由皱了皱眉，“怎么穿的这么少？” 林妩心中惊讶，险些从床上折下来。 皇帝这是受虐属性？她好言好语对他，他讽刺她不知羞。她这回冷着脸，他反倒温柔体贴嘘寒问暖。 她原本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竟真是这样，这也太惊悚了！ 难怪皇帝不近女色，后宫里哪个女人敢对皇帝甩冷脸。 不过听到皇帝说把所有太医都请过来，林妩觉得阵势有点大，她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陛下不必费心，妾身体无恙。” 说着，她起身给皇帝福了一礼，抿了抿发干的唇角，继续道：“陛下既然要安排新身份送我出宫，肯定现在的林妩要身亡。我现在病了，以后死掉也不会太突然。” 楚泽怔了一下，他被林妩的话噎住，一口气堵在胸堂，此刻竟无话可说。 他完全没有想到，林妩昨晚还宁死都不要出宫，现在竟然一脸期待地安排起诈死。他本该松口气的心情，此刻却万分沉重。 第9节 “陛下，昨晚您说可以给我安排新身份，既然是陛下一番好意，阿妩不能辜负。无论陛下有何目的，妾一定尽力完成。” 林妩想到出宫之事还要依靠皇帝陛下，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昨晚是阿妩灰尘蒙了心，一时想差了，陛下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和我计较。” 她现在嗓子还有些嘶哑哑，声音软软绵绵的，说着说着，她不自觉起抓住楚泽的衣袖，晃啊晃的。 “你现在愿意了？”楚泽问。 “愿意！”林妩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如果能做正妻，还不是去塞外苦寒之地和亲就更好了。” 楚泽听了林妩的话，心下复杂难捱。在林妩期待的眼神中，他最后只是避而不答的问她：“如果朕立你为后，做朕的妻子，你可还愿意出宫嫁人？” “愿意！”林妩回答得毫不犹豫。 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抽风，万一他有s_m倾向怎么办，昨晚他吻得狠，她嘴角到现在都还疼着，她可不想他再碰他了，与其被他过了新鲜劲儿再送人，还不如她趁早离开。 至于皇帝说立她为后，她半分都不相信。 而且，在外面妾就是玩意，主母可以随便惩治。可宫里，哪个妃嫔没点背景？即使是皇后，也不敢说撵走谁就撵走谁。更何况还有陈丽妃那种背景雄厚的人，对后位虎视眈眈。 这要是皇后的位子落在她身上，凭她这智商，怎么死掉都不知道。 听了林妩的话，楚泽沉默地看着她，久久没有出声。 他突然发现，自从找到她，他一直在后悔。 “陛下……”林妩不安地唤了一声，她有点懊恼自己刚才回答的太爽快，她应该表现得为难点，要是让皇帝陛下以为自己嫌弃他就糟了。 就在林妩以为皇帝陛下被她刚才的表现惹生气，打算硬着头皮再说点什么补救补救时，她发现皇帝陛下竟突然抬手，轻轻放在她的脸颊上，慢慢移动，指腹触到她肿起的眼角，问她：“疼吗？” 林妩有点没跟上皇帝陛下的节奏，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皇帝问的是什么，她一动不敢动的睁大眼，舌尖不经意间伸出舔舔发干的嘴唇，有点紧张地说道：“不疼。” 她不知道皇帝陛下突然转移话题，到底有何深意，转而又想到自己那会儿在铜镜里看到的模样，她表情渐渐僵住。 ☆、第11章 重口 林妩自然清楚自己现在这副头没梳脸没洗，眼睛又肿着的模样有多难看。 虽然她已经决定听从皇帝安排，做好出宫的准备，自认为不再需要在皇帝陛下面刷好感谋恩宠。 但此刻被皇帝如此近距离地观瞻到她的丑样子，林妩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脸，恨不得做只鸵鸟，只想不管不顾地把脸埋到被子里藏起来。 可是还没等她行动，皇帝抚在她脸颊的手掌突然下移捧起她的脸。他俯身过来，另一手按住她的肩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 林妩想起昨晚的吻，身体紧张地颤栗起来。 她下意识地瞪大眼睛，微张着嘴，眼神惶恐地看着皇帝。 她怕皇帝抽风，又要吻她。不对，他那根本不算吻，分明是发泄。 她当时被吮得又疼又麻，身体缺氧窒息，差点就死掉了。 看着林妩嘴角残留的血迹，楚泽眸光暗了暗，只在她额头轻啄了一下，恍如蜻蜓点水不着痕迹…… 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热度，林妩脸上一红，有点傻眼。她还以为皇帝又要像昨晚那样，如果皇帝真要强迫她，她没资格拒绝吧？不过，皇帝不是嫌弃她么，他怎么会碰她？可他明明又吻了她…… 林妩哀哀地叹了口气，心里乱成一团。 不过，她转念又想，有句话叫做“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诚实的很。” 也许皇帝心里上嫌弃她，可身体上却有男人的劣根性。今天之所以放过她，也许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太丑，他实在下不了口。 林妩心思百转不断自我否定，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皇帝陛下哪里是下不了口，他只是舍不得再伤着她。 想到昨晚自己怒火中烧，差点让她背过气，楚泽有些自责起来。他声音低低沉沉，有些暗哑地说：“对不起。” “啊？”林妩没有听清，疑惑地看着他。 楚泽轻笑了声，不再多言。见她还傻愣着，他动作轻柔地揉揉她发丝柔软的小脑袋，出声问道：“眼睛肿成这样，怎么不拿冰块敷一敷？” “没有冰，让宫人煮了鸡蛋，刚拿来太热，不敢敷。”她这回听清了，说着，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盘熟鸡蛋。 楚泽顺着林妩指着的方向看去，婴儿拳头大小的鸡蛋躺在白瓷盘中，他起身走过去把整个盘子都端过来，手指摸在一枚鸡蛋上试了试温度，觉得不是很烫后才拿起来往林妩眼角方向去，准备给她敷一敷。 林妩下意识地就要躲，但楚泽另一只手早就扳住她的肩膀，半揽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别怕，不烫了。”楚泽温声安慰着，他动作小心翼翼地拿着煮熟的鸡蛋在林妩眼周慢慢滚动。 林妩几乎整个人被皇帝搂在怀里，她不敢乱动，可心底却乱得一塌糊涂。 皇帝陛下现在竟然在帮她消肿？皇帝今天是怎么了，再回想起昨晚皇帝陛下也曾温柔地哄着她为她擦眼泪，林妩不觉打了个寒颤。 皇帝，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先是冷着她，然后又说出那样一番话更想把送人，对了，他还把她当玩物一样发泄兽_欲，吻得那么狠，简直要把她拆入腹中。 昨晚他那样狠，可现在却突然对她温柔得不像话…… 皇帝陛下难道是双重人格？想到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林妩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她暗暗祈祷，皇帝还是快点给她送出宫吧，这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她脆弱的小心脏承受不起。 “怎么发抖了？”楚泽揽住林妩的手不由稍微用力，见林妩眼周的红肿已经消褪不少，他放下鸡蛋，双手扳过她的肩膀，让她正面对着自己，问道：“阿妩，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 皇帝陛下离她太近了，想到他昨晚说过要送她出宫，嫌她投怀送抱讨好他，现在他却又这般对她暧昧不清，她心里实在别扭又害怕。 林妩在心底思量再三，想了又想，小心翼翼地问皇帝：“陛下，您说要给我赐婚，我大概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楚泽沉默片刻后，轻笑着反问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幽深的眼眸里，神色晦暗不明。 林妩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果断地回答没有，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皇帝陛下给她的感觉很怪异，偶尔的熟悉感让她有些怀疑是否原主幼年时曾和他见过面。 她穿越到这具身体后只得到原主的部分记忆，这些年她一直谨小慎微，生怕被旁人察觉到不妥，把她当做妖孽附体什么的给烧死了。 想到这些，她微微稳住心神，深吸了口气后，坦白承认道：“陛下，既然您心中已有主意，不如趁早将我送出宫吧。时间长了……妾，怕自己会舍不得陛下。” 最后一句话是林妩突然想到的，虽然皇帝嫌弃她，可现在她名分上还是皇帝的女人，如果表现得太想离开，似乎有点挑衅，要是惹得皇帝陛下不高兴反悔，那就糟了。 而且，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她怕自己被皇帝强迫，既然要出宫，她就不想和皇帝滚床单纠缠不清。 楚泽原本沉下的脸色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由复杂起来，他抬手按按发疼的额角，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轻叹。 林妩有些奇怪，可陛下这会儿沉默着是不是在考虑什么送她出宫？她不敢出声打扰，只好默默地坐在他身旁，垂着头，尽量不去看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妩以为自己都快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被皇帝用力抱了一下又松开。 几乎是瞬间的事情，林妩甚至以为她刚刚产生了错觉，她不解地看向皇帝，皇帝却已经起身。 “陛下，您要走了？”林妩忍不住出声，若不是还有克制力，她差点就要伸手抓皇帝的衣袖。 听到林妩的声音，本想直接离开的楚泽忍不住回头看向她，低沉着声音说：“你先歇息，晚上再来看你。” 林妩连恭送皇帝都忘了，坐在床边直愣愣地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想想皇帝走之前的话，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此刻她完全想不通皇帝为什么会突然温柔起来，甚至临走时还告诉她晚上再来。 她那会儿已经不冷着脸对他了呀。 她没有唤阿圆她们进来伺候，在床上怔了片刻后自己起身走到铜镜前，仔细照了又照，最后不得不诚实地得出结论：镜子里的少女看起来邋遢又狼狈，与往常娇媚动人的美人实在天壤之别。 她精心打扮却被皇帝推开，她不修边幅的模样却被皇帝温柔以待…… 难道这位皇帝陛下不仅是受虐属性，而且他还口味颇重，喜欢丑的？ ** 林妩在瑶光殿胡思乱想之际，衍庆宫的陈丽妃却坐立不安。 她挥退刚刚过来传消息的宫人，唤了乳娘邢嬷嬷来到内殿，来回踱步，忧心忡忡地说：“嬷嬷，陛下竟然又去了瑶光殿，你说林妩会不会向陛下告状？” “娘娘且放宽心，一个家里破落，至今还未能侍寝林昭仪不值得娘娘忧心。”邢嬷嬷对于主子的担忧不以为然。 虽然跟了主子，可她家里人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里。 “嬷嬷，旁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了解吗？虽然陛下已经来衍庆宫三次，经常有赏赐，可陛下每次都没有碰过我。嬷嬷，我至今……至今还是清白之身！” “也不知道林妩那个小狐狸精怎么入了陛下的眼，昨夜陛下在瑶光殿宿夜，他肯定碰她了！”丽妃声音愤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都要生生掰断。 “娘娘，您多虑了。”邢嬷嬷凑近丽妃，低声劝说道：“老奴打听过，之前得宠的李美人，也未得临幸。老奴斗胆猜测，陛下已经伤了根本，不能行房。” 听了邢嬷嬷的话，丽妃惊住，她抓紧邢嬷嬷的胳膊，追问道：“此话当真？嬷嬷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本宫？” 邢嬷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娘娘，您是老奴奶大的，老奴怎舍得让娘娘伤心。如今，这也是不得已才说出来。娘娘且放宽心，陛下春秋鼎盛，定可以调养过来。娘娘宫寒不易受孕，现在正是调养身子的好时机，到时候争取一举生下皇长子才是。” “可是……”丽妃皱了皱眉，忍不住哽咽道：“陛下若一直不行，本宫难道要活寡吗？” “娘娘慎言！”邢嬷嬷提醒道：“娘娘，这种话千万不可再说。” 丽妃冷静了一会儿，即使不甘也别无他法。她就说二妹妹也到了选秀的年龄，为什么单单只送她进宫。她还以为父亲疼她让她奔着后位去，现在看来，定是那个老女人搞得鬼。 邢嬷嬷看到丽妃眼底涌起恨意，继续说道：“娘娘，即使陛下宠爱林昭仪，您也不必担心，陛下只是一时新鲜，再美的人儿，不能行房，男人看久了，自己就会毁掉她。” “不。”丽妃摇摇头：“也许等不到那个时候，林妩那个小贱人就先出手了，本宫真恨当年没毁了她！” “既然娘娘担心，那就让她永远都没有出手的机会。”邢嬷唇边笑意阴森，想到夫人的许诺，她暗暗松了口气。 ☆、第12章 明宠 楚泽刚回宣政殿不久，就有宫人来传报说萧将军到了。他放下手中的朱批，让周德顺去把人领进来。 萧长钺是林妩表兄，今年已二十有五，因之前一直跟在萧老将军身旁戍守北疆而耽误了婚事。林妩这一世的父母在为她相看亲事时，十分属意萧长钺，将林妩嫁回母家，即使是定北侯也不敢阻拦。 他以为他们年纪相差十岁，并非佳偶，却不知她对他早已经有了情愫。如果没有他横插一杠，下旨选秀，他们大概会定下亲事，甚至已经成婚。 想到这些，楚泽心底不由有些沉重。 不过这样也好，他现在依旧可以放心地把阿妩托付给萧长钺。 等萧长钺进来跪拜行礼后，他直接道了免礼，并没有为难他。 萧长钺有些奇怪，陛下为什么突然召见他。他对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十分钦佩，陛下当初在三王逼宫的危急情势中，力挽狂澜，不费一兵一卒，以病弱之躯顺利登基，绝非常人所能做到。 “子戎，不必拘束。”楚泽为显亲切，直接叫了萧长钺的字，他抬手吩咐侍立一旁的周德顺：“给萧将军赐坐。” “谢陛下。”萧长钺行礼谢恩，在木凳搬来之后，他脊背挺拔地坐下来。 “不必多礼。”楚泽笑着问他：“子戎这次回来，亲事可定下了？” 萧长钺没想到陛下竟会直接问他婚事，猛然间想到宫中还有一位待嫁的庆阳长公主，他心中顿感不妙，于是恭敬道：“回陛下，婚事虽暂未定下。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微臣暂时并没有成婚的打算。束突近来频繁侵犯我朝边城，微臣愿请命出战，请陛下应允。” 第10节 话音刚落，萧长钺已经起身跪地，大有陛下若不答应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楚泽没想到萧长钺竟是块硬石头，还没等他开口就大义凛然地找到拒绝借口。遇到林妩的事情，他本就乱了心神，如今被萧长钺这一转移话锋，楚泽不由有些头疼。 他只知林妩对萧长钺有情愫，却不知道萧长钺对林妩如何。萧长钺如今虽未成婚，但无论是北疆还是将军府中，都已经有通房丫鬟。 看来把林妩托付给他这件事，还须从长计议。 楚泽不知为何，心中竟暗暗松了口气。他抬手按按发疼的额角，撑起精神，顺着萧长钺的话由谈起北疆束突之事。 萧长钺是个得用将才，只是战场之中刀剑无眼，生死难料，并且长年在战场拼杀的人，身上戾气颇重。 楚泽越想越觉得，萧长钺这样的男人，并不适合阿妩。 ** 林妩还不知道自己险些就被楚泽送出去了，可惜她的钺表哥对亲事无感，并无娶妻之意。 此刻，林妩歪着小脑袋，正惆怅地对着铜镜照来看去。她心里十分纠结晚上皇帝陛下过来时，自己继续丑着，还是梳洗之后打扮的正常些？ 她想了又想，最后决定还是正常些比较好。如果她实在丑得太合皇帝陛下的心意，他舍不得放自己走怎么办？ 皇帝昨晚说的话历历在耳，她何必自讨没趣，还是早日离宫为好。 想到这些，林妩在简单地用过午膳后，就去沐浴梳洗，她对着打磨精细的铜镜，捣鼓一下午脸上的妆容。 当楚泽晚上过来时，见到瑶光殿门口一个妆容精致，盛装华裳女人，竟差点没有认出她。 林妩为了配上脸上的妆容，特意让宫人为了她梳了飞天髻，上面插着上次皇帝赏赐的十二颗红宝石，每颗都有鸽子蛋大小。她不担心被宝石遮掩姿容，再华丽的宝石遇上她也只能沦为衬托。 只是，宝石虽然把她衬得更美了，但现在她整个脑袋都沉得昏昏欲坠。 看到皇帝过来了，她不由眼前一亮。总算是等到了，皇帝陛下要是再不来，她真就坚持不下去了。 皇帝既然讨厌她邀宠，她就偏要邀宠。 为了早日被皇帝陛下送出宫，她冒着被皇帝咔嚓的危险与他唱反调，林妩觉得自己也是蛮拼的。 “你这是做什么？”楚泽诧异地看着连步伐都迈不开的林妩，忍不住伸手揽住她的腰，生怕她一不小心再跌倒了。 林妩僵硬着脖子看向皇帝陛下，这剧本有点不对劲儿啊，上次她主动迎出去，他不但晾她半天才道免礼，还直接略过她就跑了，这回怎么没等她行礼就…… 在她出神儿间，楚泽已经伸手开始拔她脑袋上的红宝石，“下次别带这么多，也不怕脑袋坠坏了。” “……” 林妩惊愕地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暗暗地想：难道皇帝陛下真是人格分裂？不同时间，会有不同的人格出现，而最近出现的都是他温柔的人格？ 等十二枚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只剩一颗，林妩不自觉地舒了口气。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整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柔弱无骨地靠在皇帝身上。 她一边抬手揉着脖颈，一边故意感慨道：“总算舒服了，陛下，您有没有轻巧些的首饰？上次您赏赐的这十二枚鸽子蛋，美是美，但是也真沉得脑袋都快掉下来了。” 林妩边说边余光偷瞄皇帝，她想要试探一下，温柔的皇帝陛下会纵容她到什么程度。 楚泽自己怎么会记得私库里都有什么首饰，于是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周德顺，吩咐道：“你明天去库房找找，把适合昭仪的首饰都送过来。” “……陛下？”林妩有些傻眼地唤了一声。她从皇帝身上起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被皇帝一把抓住。她尴尬地低下头。 刚刚，她只想看看皇帝陛下是不是被*儿了，他竟然让周德顺把私库里所有的首饰都送过来……这也太夸张了点。 想到这林妩不由开口道：“陛下，我说笑的，只要几件就足够了，全部的首饰，我这瑶光殿的小库房也放不下，是不是？” 楚泽听了却不以为意，反而眉眼含笑地看着她，“要不，换个宫殿？阿妩觉得未央宫如何？” 未央宫可是皇后的寝宫！皇帝轻而易举地提了那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妩不由有些腿软，愣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两声，“陛下，您真会开玩笑，我觉得……我现在住的瑶光殿，挺好的。这里春天能看桃花，夏天能摘桃子吃……” “先进殿吧。”楚泽发现起风了，见林妩鼻尖上还有汗珠担心她受凉，他不由打断林妩的话，半揽着她的腰，抬步向里走去。 “吃过晚膳了？”楚泽随意问道。 听到晚饭，林妩不由眼前一亮，想到皇帝陛下昨晚丰盛的夜宵，她此刻真是无比想念那两颗还没吃进肚子里酒酿团子。 想到这儿，林妩果断摇头，她娇憨地笑着，伸手扒在皇帝手臂上，眨着眼睛十分渴望地说道：“陛下，我还没吃，想等您一起，您……用过晚膳了吗？” “没有。你想吃什么？”楚泽早就察觉到林妩的小心思，嘴角含笑地看着她。 听到还可以自己点菜，林妩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她暗暗搓了搓手，眼底难掩激动地说：“我想吃昨晚的酒酿团子，唔……还有，我想吃包子。是那种皮薄陷大，用油煎熟，最后再在上面撒着芝麻香葱的那种。” 听到林妩的描述，楚泽不由想起她上辈子爱吃的生煎包，来到这里没有这种吃法，倒难为她还一直记着，偏偏她连生煎包的做法都记得，却不记着他了。 楚泽说不定心底什么滋味，他吩咐周德顺，道：“就照昭仪说的，去御膳房传膳。” 周德顺心中诧异，陛下最初是暗中照顾着昭仪，这回竟是明宠了？想到今天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召到瑶光殿，最后昭仪娘娘见都不见就让他们都回去。 周德顺觉得，已经不用等明天了，现在整个后宫的人都该知道，这位昭仪娘娘才是真正入了陛下的眼…… 想起那几位想要收买他的娘娘，周德顺不由为昭仪娘娘捏了把冷汗，也不知道这位娇娇弱弱的昭仪娘娘能否立得起来。先帝时期，那后宫几个宠妃之间的争斗，真叫不死不休啊。 等膳的过程中，林妩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会把她直接带到净房，他拿起软巾浸了温水之后开始给她擦拭脸上的妆容。 “浓妆艳抹，像什么样子，嗯？” 林妩气弱地缩了缩脖子，本想反驳，但想到今晚又能沾皇帝陛下的光吃大餐，不由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她咧咧嘴，露出一个娇憨的笑。 楚泽觉得自己真是拿林妩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近着他，他心里不自在，她远着他，他心里更不舒服。 见过萧长钺之后，他彻底放下心里的荒唐念头。他的阿妩，他怎么舍得放开她？她忘了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她记得他，也许他连亲近的机会都没有。 他还记得她提出离婚时的决绝，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小姑娘，有朝一日，要和他彻底一刀两断。 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软巾，温声劝诫道：“下次别画那么浓了，胭脂抹多了不好，你这样很漂亮。” 林妩不知道温柔人格的皇帝陛下到底抽哪门子风了，竟然连抹胭脂都管…… 她心里被温柔的皇帝陛下吓得直颤抖，她有点不敢和他独处。 她觉得自己再和他相处下去，她出宫简直遥遥无期啊。 ☆、第13章 羡慕 楚泽把林妩脸上的胭脂水粉都擦干净后，目光落在她的衣着上，她穿的那一身裙子，花纹繁复层层叠叠，看起来十分厚重。 她竟然宁可自己难受，也要盛装打扮去讨好皇帝…… 虽然皇帝是他，可是见到她现在这样，他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抽痛。 林妩发现上一秒还脸色柔和声音温柔的皇帝陛下，在这一刻，他深邃的眸光阴晴不定。她实有点害怕，不自觉地瑟缩了身体，掩在广袖里的纤手紧握成拳。 她心里暗道不好，该不是皇帝陛下的另一人格出现了？ 楚泽哪里知道林妩已经把他当成人格分裂患者看待，察觉到林妩的胆怯，他心里更加别扭了，他深吸了口气，声音淡淡地说道：“去把衣服换了！” 林妩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她看了眼自己的打扮，月白色短袖上襦，下身穿着的桃红色绣百蝶高腰裙，无论是颜色还是规格款式，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呀…… 她长得娇艳明媚，穿红色最漂亮。只是后宫之中，她不是皇后，穿不得正红，这才退而求其次，把以往喜欢的款式都换了桃红色、绯红色甚至是绛红色的布料替代。 林妩觉得自己这一身打扮挺漂亮的，不过转而想到皇帝陛下的审美有问题，她恍然大悟。也许是皇帝陛下觉得她这样丑爆了，考虑到一会儿对着她可能吃不下饭，这才让她又卸妆又换衫的各种折腾吧？ 想到一会儿吃晚膳，林妩所有的脾气都没有了，她生怕惹恼了皇帝，快到到嘴的美味都飞了，她乖巧地点点头，声音柔软地说道：“阿妩这就去换，陛下您且稍后片刻。” 楚泽看到林妩对他这般奴颜媚骨，心口一堵，觉得格外刺眼，他不再看她，转身直接离开净房，大步往外间走去。 楚泽来到外间后，他无意无意走到书案前，素白的云州宣纸下隐有墨迹，他拿开压在上面的玉狮子纸镇，把最上的一张掀开。 入目的是一只又胖又圆的小猫，小猫露出肚皮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它眯着眼，前爪抬起做扑蝶状，蝴蝶只画了一半，还差半只翅膀。 他记得林妩从小跟国画大师习水墨画，这只小猫被她画得活灵活现，十分可爱。 这只猫，他记得是隔壁邻居给六岁的小闺女养的，林妩第一次看到就喜欢极了，又亲又抱…… 如今，她连一只猫都记得这样清晰，却把他给忘了！ 楚泽不由双眸微眯，心底竟有点羡慕那只猫。 林妩知道皇帝在外间，离开的时候更是沉着一张脸，她不敢让皇帝久候，在宫人的伺候下，急匆匆地把这身繁复的衣服脱掉。她这一次没敢穿颜色明丽的，直接换了往日里的常服，素色绣碎花的低胸襦裙，外披一件系襟的淡月色纱衣。 看着镜子里，柔柔弱弱有点小白花模样的少女，林妩在心底哀叹道：也许男人还是比较偏爱柔弱少女，要想混后宫，她还是得做一朵又娇又嫩的小白花。 等林妩出来时，她远远地看见皇帝陛下在书案前，她不禁顿下脚步，眨巴着眼睛，心里有些紧张地回想书案上，有没有留下不能被皇帝陛下发现的东西。 等她思索再三，很肯定没有什么不妥，才敢提步走过去。 林妩走近才发现，皇帝正在出神地看她还没画完的那幅《小猫扑蝶》，她对自己的画技还很有自信的，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画一只加菲猫在上面。 “换好了？”楚泽侧身抬眸看向她，声音清冷不辨喜怒。 林妩一听，心里有点不安，这肯定不是温柔的皇帝陛下。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默默点了点头，不敢吱声，生怕自己哪句说错又得皇帝陛下更不高兴。 看到林妩的沉默，楚泽心头像堵了块石头，闷得难受。 虽然知道她忘了他更好，可到底意难平。 他凝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想到自己还在为这个都不记得他的小东西劳心费神，他眸色又沉了几分。 林妩有点害怕，她不明白皇帝又抽哪门子疯。 忽冷忽热，喜怒无常，他简直是个神经病。 不过幸好，就在她觉得自己都快透不过气的时候，宫人传报说晚膳已经摆好了。 听了这话，林妩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皇帝陛下怎么还没有移步的意思？ 她抬眸偷看了他一眼，想到她馋了好久的生煎包就在不远处，她不由壮着胆子，抬手抓住皇帝的衣角，晃了晃，声音软软绵绵地说道：“陛下，现在去用膳，好不好？” 楚泽心头堵着气，现在还哪里有胃口。不过看到她星子般明亮的眼眸里期待又渴望，如果不是他在这里，她恐怕会牵起裙角，立刻像小鹿一样飞奔过去。 他到底对她狠不下心，他吐了口气，“走吧。” 林妩听到皇帝同意了，心中欣喜，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飞过去。 可她又不敢走得太快，规规矩矩地落后皇帝陛下一步，希望皇帝陛下再走得快一些。 等到了偏厅，林妩整个人都惊呆了！ 总共撑起两张长桌，一张长桌上是各式各样的菜品，而另一张桌上，有十几个精致美腻质地不同的碟子，每个上面都有三只小巧诱人的包子，一旁还配有酱油，香醋，蒜蓉等佐料 “怎么这么多呀？”林妩不由惊讶出声。 问了周德顺才知道，原来是林妩只说了做法又没说喜欢吃什么馅，御膳房又拿不准昭仪娘娘的口味，这才肉馅，素馅，各种口味都做了许多。 第11节 林妩吃到久违的生煎包，心里别提多满足了。虽然味道不如前世吃的正宗，但御厨做出来的更是别具风味，若不是顾虑陛下和伺候的宫人在旁边，她真想放下筷子，直接拿手捏着吃，那才有吃的感觉不是？ 楚泽眉眼间的郁色不知何时早已舒展，他之前再多的不快也都融化在她幸福满足的小模样里。 看到林妩吃得嘴角都沾上了香葱，他放下银箸，拿起柔软的巾布，抬手为她擦拭掉。 林妩睁大眼，有点懵懂地看着皇帝陛下，难道温柔的皇帝陛下又回来了？ 用过晚膳后，楚泽见时间还早，天色刚黑，便牵了她去在殿外，打算带她散散步消食。 林妩吃饱喝足，像只餍足的猫，她一点都不想动弹，现在她只想找一处柔柔软软的地方，窝在里面美美睡一觉。 可惜皇帝陛下却非让她陪着散步，他真是太不作美了！ 不过看在晚膳的面子上，她决定顺着他。 林妩态度乖巧，眉眼间笑意融融地陪着他在瑶光殿外溜达着。 等散步结束回到内间，她整个人瘫软地倚在软榻上，端着刚刚送过来的雪梨汤，小口地喝着，心里为阿圆的贴心点了个赞。 她哪里知道这其实是皇帝陛下的吩咐。 晚膳后楚泽听她嗓子还有些嘶哑，想到她不喜欢喝又苦又难闻的汤药，这才吩咐吩咐御膳房做些润喉东西。 林妩喝汤的时候，楚泽已经走到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杂记，坐在另一侧软榻上看了起来。 林妩不时地偷瞄他几眼，他的那张脸生得格外俊美，就是脸色略有苍白，看起来身体似乎不大好？ 一碗雪梨汤见底，她发现皇帝还在聚精会神地看那本《江淮杂记》。 她不由有些纠结，是不是该提醒皇帝陛下，时候不早，他应该回宫了？ 只是，她又不敢打扰皇帝。 纠结了半晌，看到更漏都过了戌时，已经快九点了，她终于忍不住，轻声换了句：“陛下？” 楚泽把目光从书卷中移开，看了她一眼。 林妩深吸了口，壮着胆，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夜深了，您什么时候……” “……嗯，夜深了，是该就寝了。”说着，楚泽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向内间走去。 林妩睁大眼，看着皇帝陛下越走越远的背影，她有点着急。 不是该就寝啊，是您该走了！ ☆、第14章 绵软 林妩追到内室，她心里还在想要怎样说才能委婉地提醒皇帝陛下，夜深他该离开了。可一抬眸，却发现皇帝陛下已经唤人备水，准备沐浴…… 林妩有点着急，她顿下脚步，睁大眼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陛下，嘴唇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楚泽转身看到林妩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唇角勾笑，他向她伸出手，戏谑地说：“阿妩，过来，为朕更衣。” 听到更衣两字，林妩彻底懵了！完了，皇帝这是真打算留下啊？他昨晚还想着把自己送人，今夜却要让自己伺候他更衣，更衣之后呢…… 现在出现的温柔的皇帝陛下，如果另一种人格的皇帝陛下突然出现，他不认账可怎么办？而且，想到另一种皇帝昨晚的狠戾，她只觉唇角疼得厉害，下意识地排斥和他亲近。 见林妩一点过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眼神怯怯地看着他，楚泽不由缓了缓脸色，轻声唤道：“阿妩？” 林妩回过神儿，她不自觉地咬着嘴唇，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皇帝陛下仍伸出的手，她勉强地往前走了两步，待离皇帝距离稍微近些后，她伸手送到他的掌心，未等他合拢，她忍不住试探地说：“陛下，您那会儿还没告诉妾，何时可以送妾出宫？” 她不想在宫里，皇帝面前她须要自称“妾”，这简直别扭极了。 楚泽没想到这个时候她惦记的竟是这件事，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他原本眉宇间浅淡的笑意瞬间凝冻，冷着脸看向她。 林妩自知说错话惹皇帝陛下不快，见皇帝不开口，她也不敢再没眼色的追问。她扯扯嘴角，很没骨气的又往前走两步，嫩笋一样的小手颤抖着够向皇帝的衣襟。 “妾……这就为陛下更衣。”她眉眼低垂，声音格外柔顺。 楚泽被林妩的态度再次气着了，他后退一步避开她，冷声道：“不必了。” 说完，他已转身向净房走去，想着眼不见心不念。 林妩呆楞地看着皇帝陛下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不禁哀叹了一声。 都气成这样了还不走，陛下这是摆明了今晚要留在瑶光殿，睡她的床啊…… 她该怎么办？她现在还是他的妃子，妃子不识好歹非要撵皇帝走，这是矫情病犯了。 林妩摸了摸嘴唇，认命地去另一侧净房，打算先洗漱再见机行事。 净房里，宫人已经备好热水，进去之后在她们的伺候下褪去外衣，她挥了挥手，等她们都恭敬地退下，才自己脱去里衣，赤_裸着身子没入洒满花瓣的浴桶中。 不一会儿，林妩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青蓉。 她眉尖轻蹙，声音淡淡地问道：“青姑姑，你进来干什么，可有事禀告？” 青蓉欠身行了一礼，她走到林妩身后，从袖中拿出一只羊脂玉瓶，声音恭顺地说道：“娘娘，陛下一连两日都宿在瑶光殿，昨夜娘娘闹脾气，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你想说什么？”林妩有点不想理会她的说教，她低下头往脸上扑了扑水。 “娘娘，今晚莫要再耍小性儿，惹陛下不快，早日怀上龙嗣方好。”青蓉细声漫语地说着，她边说边打开手中的玉瓶，把里面的乳白色的液体往水中倒去。 “青姑姑，别说了，本宫晓得。”林妩语气不耐，说着，她转过头看向青蓉，正好看到玉瓶里最后一滴液体落入水中，她眸光一紧：“这是什么？青姑姑，你往水里倒了什么！” 林妩顾不得在青蓉面前裸_露身体，想要从水中站起来，却没想到会被青蓉直接点了穴道，整个动弹不得。 “你在做什么？青姑姑，你好大的胆子！” 林妩厉声呵斥，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可她不敢大声，怕引来别人。她有些后悔自己一直隐忍，却不想已经把青蓉养大了胆子！ “娘娘恕罪，青蓉也是为了娘娘好，为了定北侯府着想。”青蓉声音里丝毫不见恐惧。 “青蓉，你知道不知道，宫闱之中最忌讳催情之类的媚药！你要害死我吗？” 林妩这会儿稍微冷静，已经想到青蓉往水里放了什么，她知道青蓉不会轻易伤着她，在他们眼中，她空有美貌，可是一枚好用的棋子，更何况眼下皇帝还在瑶光殿，他们一心想要她惑主，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娘娘放心，这不是媚药。”说完，青蓉见时间差不多，她在林妩背后点了两下为她解开穴道，面色如常没有任何恐惧地移步到林妩面前，缓缓跪在地上。 “娘娘，半月前，安郡王府已被夺爵抄家，女眷充入掖庭，男丁流放西北。娘娘，您想想世子，想想夫人，还有韫哥儿，他才十岁，您忍心看到定北侯府步安王府的后尘吗？” 青蓉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林妩如今多么不识好歹，忘恩负义，不顾家族安危。若是林妩真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听了这些恐怕早已惊慌失措，任由她摆布。 林妩心底冷笑，恨不得立刻把青蓉解决掉。可她也晓得轻重，如今定北侯府还没能摘出来，她若平安出宫让他们断了念想，说不定定北侯府还有活路。 只是如今看皇帝的意思，似有反悔。她若出不了宫，现在就更不能打草惊蛇。更何况青蓉背后那人还没有引出，她忍了这么久绝不能功亏一篑，必须拿到证据。 想到这些，她故作强硬姿态，抬手一把砸进水里，和着哗啦啦的水声渐起大片水珠，她声音尖锐却压低嗓子说道：“青蓉，我念你当年救过我，一直容忍你，你自作主张别太过分了！” “请娘娘恕罪！”青蓉叩头，她虽然跪地请罪，声音却依旧不卑不亢，对于林妩这种小打小闹的脾气早已摸清。 “恕罪？你有祖母撑腰，本宫哪敢治你的罪。”林妩冷哼一声，面上不甘却缓了语气地说道：“这会儿陛下在瑶光殿，本宫且饶了你，若再有下次，你就直接去慎刑司领罚吧。” 等青蓉出去后，林妩整个人都像脱水一样，差点都溺在水里，她强撑着力气扶着木桶边缘从水里站起来，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青蓉往水中倒的那玩意起了作用，她只觉浑身的力气渐渐都化成丝丝绵雨，抽离体内。 她勉强披上纱衣裹住身体，浑身绵软无力的虚弱感越发强烈，隐隐还有一种燥热藏匿在小腹处，这绝对青蓉下的药起了作用！ 林妩倚在木架旁勉强支撑身体，出声唤人进来换了桶冷水，想到皇帝陛下还在外面，她又不敢久留在此。别无他法，她只得不顾冷水伤身，直接没进冷水里面浸泡，直到感觉恢复些力气才起身出来。 这番折腾之后等她从净房出来，发现皇帝已经坐在床边继续看那本《江淮杂记》。 “脸色怎么这样差？”楚泽听到脚步声抬眸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竟被宫人搀扶着走过来的，察觉到不对，他放下书起身走向她，她脸色苍白，嘴唇惨淡，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他一把从宫人手中拉过她，半揽在怀里，急切地问道：“怎么了？你在里面做了什么？” 林妩没想到那药劲儿竟如此足，离了冷水，她浑身依旧软软绵绵的，现在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倚靠在皇帝身上，皇帝身上很暖，她情不自禁地想要贴近他。 她认命地闭上眼，暗暗庆幸，至少现在出现的是温柔的皇帝陛下。如果是另一种人格的皇帝陛下，指不定就直接把她甩到地上了。 楚泽听不到她的回答，不由抬手捧起她的脸，让她仰看自己，对上她星子般明亮的眸子，问道：“阿妩，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林妩摇摇头，她现在还不能告诉皇帝自己被身边的人下了药，她只得虚弱地说道：“我没事，只是水里呆的时间有些长，冷着了。” 楚泽抬手碰碰她的额头，果然冰冷，他眉宇间薄怒隐隐，抬手钳住她小巧的下巴，声音也有了愤愤然的味道：“为了躲我，就宁可在水里受冷？嗯？” 意识到皇帝误会了，她很想说不是，可浑身绵软越发难受，她怕再这么靠在皇帝身上会被他察觉出不妥。她强撑着身体，抬手勾住皇帝陛下的脖颈，凑近他耳畔，呵着气，声音娇软地唤道：“陛下，时候不早，您明日还要早朝，我们就寝，好不好？” 伺候的宫人不知何时都已退下，寝殿内只留了几盏昏黄浅淡的灯光。光影朦胧间，一直等不到皇帝陛下的反应，林妩有点心颤，她小手无意地磨蹭着皇帝的脊背，连声音都有染上一丝她没有察觉到的娇媚，再次开口唤道：“陛下，我们就寝吧……” 楚泽不知怎么，他觉得今天的林妩有些奇怪，看着看着，自己也仿佛失了理智，鬼使神差地就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很软很嫩，还有甜美的梨子味。这一次他不敢用力，怕吓着她。她嘴角的伤口还好，他本来只想浅尝辄止，却又忍不住一次再一次深入，恨不得把她吮进腹中再也不要分离，直到感觉她快上不来气才放过她。 “怎么不会换气了？” 楚泽声音暗哑透着宠溺，说着他又忍不住又在她唇间轻啄。 ☆、第15章 想念 没有令她恐惧的掠夺，林妩不由松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云端，到处都是软的，她连挣扎推搡的力气都没有，在皇帝、刚吻过来时，她心底惊慌失措，想躲却又只能被迫承受。 奇怪的是，这一次，皇帝的亲吻，她竟一点都不反感。只是不能呼吸的时候，她大脑一片空白有点难受，此刻的双唇得了解放，她下意识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脑中莫名地闪过一个念头，皇帝陛下是不是偷喝了她的梨汤？怎么他口中会有甜甜的梨汤味？ 迷迷糊糊间，她已被楚泽拦腰抱起，向床边走去。 意识到皇帝陛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不经意地皱了下眉。 身体刚落到软被上，皇帝陛下就俯身过来，他不住地吻她，小心翼翼却又十分迫切地在她唇上流连、耳垂辗转…… 他一遍一遍唤她阿妩，他的掌心仿佛有火，摩挲在她腰腹细腻柔嫩的肌肤上，不断往上…… 她柔弱无骨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栗着，仿佛即将绽放的蓓蕾，轻颤着伸展娇嫩的花瓣。 茫然间，她想，事情就这样发展着吧…… 从她入宫的那天起，不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吗？如果她能怀了孩子，即使皇帝陛下的另一种人格出现，也不会再给她送出宫了吧？ 她可以出宫，可是，这一世疼爱她的父母亲人怎么办？ 在青蓉面前她可以假装薄情冷漠，对定北侯府莫不在乎，可是七年的相处又怎么会没有感情？ 也许是药物起了作用，林妩眉眼间媚色渐浓，只觉浑身的热气都向上涌去，让她难以自持。她抬手抚在皇帝的胸膛，开始主动回应他的亲吻，甚至想要更多。 然而，就在她感觉到皇帝陛下的手已经开始扯开她亵裤时，她突然僵住。 第12节 小腹处一股股热流不断涌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仅存的理智让她不得不用尽力气，立刻抓住皇帝陛下的手，阻止他继续深入。 楚泽察觉到林妩的抗拒后，以为她是紧张，不由微微起身，反抓起她的纤细小巧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声音暗哑充满蛊惑地问道：“压着你了？” 林妩摇摇头，她涨红脸，咬着嘴唇，在皇帝的凝视下，憋了半天，才细如蚊叮地挤出几个字音：“葵水来了……” 她一直用各种养颜秘方滋养身体，也许是补过劲儿了，她不但初潮来得晚，而且葵水的日子更是一直不准。可能今晚泡冷水的缘故，她真没想到晚了近一个月之久的葵水，不早不晚，竟会这时候来。 乍然间听到葵水，楚泽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想到这个时代没有卫生棉，他紧张地问道：“那怎么办？” 说话间，他已经坐起身还把林妩扶起来。 见皇帝陛下似乎没有发怒的迹象，林妩稍微安了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皇帝的问题，嗫嚅了半天，才小声说道：“妾去净房，先唤宫人来换……” 林妩话没说全，但楚泽已经明白的她的意思，这种事情他也帮不上忙，就没再追问。 今晚皇帝留宿，林妩特意嘱咐阿圆守夜，她唤阿圆进来，让阿圆先吩咐人去把床铺清理干净，然后取里衣之类的给她送到净房去。等林妩从净房换洗出来后，发现皇帝竟然还没有走，床上已经被宫人清理干净，重新换上了一套鸳鸯戏水样式的被褥。 林妩有点胆怯地看了眼皇帝，等宫人都退下后，她咬着嘴唇，十分不安地说道：“我……妾去塌上睡，陛下，您早些安寝。” 说完，她转身就要去外间。 原本绵软无力的身体在来葵水后竟然好了许多，但是第一天血量大，她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万一血污蹭到皇帝身上，又恰好被另一种人格的皇帝看到，他肯定会大发雷霆。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刚转身还没等迈步就被皇帝从身上抓住胳膊，往前一拉，她的脊背就贴近皇帝的怀里。 林妩一颗心提了起来，重口味的皇帝陛下该不是想浴血奋战吧？ “就在床上睡，不许去塌上。”楚泽不容置疑地说道，说完，他就已经拦腰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还贴心地为她盖好被子。 等皇帝陛下也上来，正准备掀开被子时，林妩忍不住颤着声音开口：“陛下，再来一床被子吧，妾担心……” 楚泽没有理会她，直接躺下来，伸手不顾林妩脸色的错愕直接将她拥到怀里，摸了摸她的脸颊，温言道：“睡吧，听话。” 离皇帝陛下这么近，林妩还哪敢睡？她绷紧着身体，格外难受。也许是泡过冷水，这一次小腹疼得厉害，像是有把利剑在里面翻绞，躺在皇帝身侧她又不敢哼出声，只好拼命咬住嘴唇强忍着，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她忍不住从皇帝怀里抽回手，想要死死压住小腹，希望能止痛，结果还没等自己的手碰到小腹，就感觉到一片火热落在小腹上，她不由僵住身体。 楚泽察觉到她疼，不禁伸手放在她小腹处，轻柔缓慢地揉按着。他想起她上辈子每到这种时候也会疼得直哼哼，那时她总是往他怀里钻，抓住他的手非要他给焐着…… 林妩鼻子发酸，有掉眼泪的冲动。皇帝陛下的动作温柔又熟稔，而且还让她觉得十分熟悉，她渐渐放松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皇帝怀里蹭了蹭。恍惚间，她想起上辈子，在她和楚泽还没有因为孩子的事情冷战前，楚泽也会在她疼的时候主动把她拥在怀里，做她的人肉火炉…… ** 林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怀里还是暖洋洋的，她拿出来一看是用软丝棉裹住的汤婆子，唤阿圆进来问过才知道，竟是皇帝陛下给她放进来的。 林妩眉尖微蹙，她心下疑惑，有些想不通皇帝为什么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好了。 一旁的阿圆满脸喜色，还在叙说皇帝离开前多么细心地交代宫人，要准备红糖姜水、金丝燕窝等主子醒了喝…… 在她喋喋不休地唠叨中，还时而夹杂几句菩萨保佑。 菩萨保佑吗？林妩听了更加惆怅，事出反常即为妖。虽然她自负美貌，但后宫之中向来不缺美人儿，而且皇帝陛下对她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实在令人恐慌。 刚下早朝的楚泽还没有想到林妩已经对他竖起了层层警戒，他回到宣政殿后，想起昨晚林妩的模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昨夜她从净房出来身体虽是凉的，但却柔弱无骨，软得恍如一泓水，而且她在他的拥吻中，她身体很快就灼热起来…… 想到这些，他不由传来暗卫统领俞承远，细细叮嘱了一番。 林妩坐在床边，捧着脸想了半天也没理清头绪，最后无奈地起身去梳洗。她今天起来的不晚，还可以吃顿早饭，她没想到今天的早膳格外丰富，米粥、点心各种小菜，也许是大膳房的人得知她爱吃包子，竟也送了许多不同口味的包子，口感味道并不比御膳房差多少。 这一刻，她这才切身的感觉到，为什么宫里的女人，哪怕挣得性命不保也要谋得帝宠。 有宠的生活，连口粮都比平时美味。 用过早饭后，林妩直接把青蓉唤到内室，只留下阿圆。 青蓉昨晚往水里倒的是朱颜血，她只有一瓶。听到皇帝开始清算主上旧部才慌了，她急于求成，擅作主张直接把一整瓶朱颜血都倒进去，可谁想林妩竟突然来葵水坏了她的计划。 朱颜血传自西疆，本身无毒，只会让女子身体娇软容易情动，一旦情动到男子体内，就会融入男子血中成为剧毒侵蚀心脉。 林妩自然不知道青蓉是想通过她给皇帝陛下下药，看着跪在地上的青蓉，她皱着眉心，有些纠结要怎么处置青蓉。 皇帝陛下对她似乎有些中意，也许不等拿到证据，她就可以找到契机，告诉皇帝，青蓉与那人关系匪浅，如果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她也算立了一功。 如此考虑，现在就更不能打草惊蛇，让青蓉他们起了防备之心。 想到这，林妩在心底酝酿了一下说辞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青姑姑，如今石榴走了，本宫也只有你和阿圆两个可信之人。你是祖母特意指给本宫的，本宫知道你是为定北侯府着想，不过昨晚之事，你实在太冲动了，我吓得腿都软了，若是被陛下察觉到怎么办？以后这种事情，你提前和本宫商量，要是再擅作主张，本宫绝不轻饶！” 她竭力表现出既想相信她有有些担忧的模样，最后一句更是外强中干，没有任何威慑力。 听了林妩这一番话，青蓉知道林妩这是不打算追究她了。虽然昨晚没有成事还废了朱颜血，她心里对林妩恨得不行，却也晓得此刻不能和林妩计较，只能日后再谋算。她面露感激之色，恭顺地叩首道：“奴婢知错，谢娘娘不怪罪。” 暂时稳住青蓉后，林妩又交代她去整整瑶光殿的钉子，她手端着茶盏，犹犹豫豫没有主见地说：“青姑姑，我总觉得这瑶光殿里到处都是眼睛，做什么都不安心，如今侥幸得陛下垂怜，可本宫真担心会有别宫之人使绊子，要是惹恼了陛下，连累到祖父可怎么好？” 虽然知道青蓉未必会尽心，但现在还不是自己出手的时候，她本就不聪明，若是给人一种精明的表象，让他们心生警惕就不好了。 等青蓉出去之后，林妩又吩咐阿圆多注意些，看看哪个宫人可用，也好提上来补了石榴的空缺。她其实想让家里把阿方送来，不过运作起来比较麻烦，要通过掌管宫务的淑妃，她暂时还不想接触别的妃嫔，能躲在瑶光殿里清净一天是一天。 然而，让林妩没有想到的是，她刚和阿圆说完没多久，淑妃身边的大宫女就过来瑶光殿，说淑妃娘娘请她去麟趾宫。 林妩诧异，麟趾宫的主位柳修容正被禁足，淑妃请她过去干什么？ ☆、第16章 看戏 林妩让过来的宫人稍后片刻，等她更衣之后就过去，她进内室之前给阿圆使了眼色，示意阿圆套套话，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见那宫女态度并不急切对她也十分客气，反倒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事情。 她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阿圆进来时便让伺候她的锦儿都先退下，她问阿圆：“问出什么了吗？” 阿圆摇头，“她嘴巴很紧，别的事情不肯多说，不过她说淑妃娘娘请了娘娘、丽妃还有安昭媛过去。” 安昭媛？林妩思索片刻便想了起来，这位可是太后的内侄女，单请了他们三去麟趾宫，林妩心中不由腾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林妩到麟趾宫时，丽妃和安昭媛都已经到了，还没等她给淑妃和丽妃问安，柳昭媛突然向她冲过来，抬手就要给她一记耳光，幸亏青蓉反应快及时护住她。 “柳修容，你要做什么？”林妩端出气势，冷眼问她。 淑妃和丽妃还有安昭媛都稳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仿若没有看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柳修容听了林妩的话，指着她恶狠狠地说道：“你让人杀了李泉胜！” “李泉胜是谁本宫都没见过，为何要让人杀他？” 林妩心中起疑，李泉胜死了到底是谁的手笔？第一个赖上的人是她。这是柳修容为了解除禁足陷害她，还是有第三人想收渔翁利？ 而且，让林妩不明白的是，要陷害她至少也得拿一个五品的美人吧，她正二品主位即使杖毙一个太监，也算不得什么事儿。 柳修容对林妩的回答似乎早有预料，她不理睬林妩转身走到堂前，给淑妃行了一礼，哀声道：“求淑妃娘娘做主，李泉胜一直忠心耿耿，平时更是少出麟趾宫，上次去瑶光殿探望林昭仪，她却突然提到李泉胜，当时许多宫人都听到了。” 林妩不急着辩解，反倒若无其事地给淑妃和丽妃欠身问安，安昭媛看了也起身和她见礼，之后林妩在丽妃旁边的位子坐下。 “林妹妹，既然柳妹妹说是你派人杀了李泉胜，不如就让目击的小太监去你宫中辨认一下？”丽妃笑着开口，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淑妃，“淑妃姐姐，您认为如何？” 淑妃听到却避而不谈，反倒唇勾浅笑的说：“本宫掌宫务三年来，一直想有个妹妹分忧，惠妃姐姐身子不好，本宫也不好叨扰，如今有了丽妃妹妹，本宫也能偷个懒，这件事就交由丽妃妹妹主持如何？本宫会禀明陛下。” 这是又把事情推给丽妃身上，林妩对淑妃不由升起一丝警惕，能掌宫务四年，果然是个滑不留手的。 如今皇帝在瑶光殿连宿两天，昨天又大张旗鼓请了整个太医院的人过去，晚上也在瑶光殿用膳，今早更是让周德顺送来几大箱子首饰。这已经让她在妃嫔不多的后宫里十显眼，这个时候淑妃选择避开她并不意外。 只不过听了这话，丽妃脸色僵了一下，她想整死林妩却不能放在明面上，借刀杀人才好。想到这儿，她赶紧自谦道：“淑妃姐姐太抬举妹妹了，妹妹入宫时日尚浅，如何能胜任宫务。” 话刚出口，丽妃不由变了脸色，她一时顺口竟着了淑妃的道，淑妃哪里是好心让她掌宫务，分明是等着她这句话，防着她分权。 林妩听到这儿，才隐隐明白过来淑妃的目的，对淑妃的警惕又多了两个加号。 安昭媛是个沉住气的，静坐在一旁除了最初和她见礼，就一直没有开口。想到她是安太后的内侄女，林妩觉得这人以后也要多注意些。 现在皇帝看起来已经不想让她出宫，若要长期混后宫，她不可能一直躲在瑶光殿里，同其他嫔妃的来往更是避无可避。虽然后宫嫔妃少，但以后还会有新人，宫里只会越来越热闹。从现在开始，她必须打起十二分小心，千万不能着了别人的道。 今个似得是太监李泉胜，明天若是柳修容死了赖到她身上可怎么办？ 在林妩沉思间，淑妃得到想听的话，已经和丽妃虚伪地客气几句，之后便也不再和丽妃推辞，她直接看向柳修容说道：“柳妹妹，既然你认定是林妹妹派人杀了李泉胜，可有证据？” 说完，赵淑妃不等柳修容回答，又看向林妩问道：“林妹妹，柳妹妹说你那日特意提到李泉胜，可有原因？” 淑妃敢接手这件事，一定是她锋芒不盛，皇帝的宠爱还不够，她还得再接再厉才是。想到这儿，林妩笑了笑，抬眸看向淑妃，淡然道：“淑妃姐姐倒不如去问柳修容，不过是听宫里的石榴说李泉胜想要讨了她做对食，这才震惊地问问是哪个大胆奴才，敢违抗宫规。” “你胡说！”柳修容立刻反驳，她没有想到林妩竟然敢说出来。 “分明是李泉胜见到石榴私会情夫，你为了保住石榴才起诬蔑李泉胜。”柳修容话锋偏转，抛出一则惊闻。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情？”林妩皱了皱眉，石榴是个胆大的，也不知柳修容这话背后到底几分真假。 “私会情夫？”丽妃此刻已经从无法夺宫权的失落中回过神儿，看热闹似的瞅了林妩一眼，添油加醋道：“这可怎么回事，林妹妹教导的宫人不会做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吧？” 听了这话，林妩觉得丽妃实在是没脑子，真不知道她和柳修容是怎么选进来的。 眼下这么兜圈子，也不知道还要在麟趾殿耗费多久，海棠木的椅子冰凉难捱，她只觉小腹绞疼，实在有些受不住。 见柳修容还是没有回答什么时候李泉胜撞见石榴私会情郎，她忍不住开口催促一番：“柳修容，你倒是说说啊？时候不早，本宫还想着回去用午膳，难道柳妹妹要留我们一同用膳？” “前天！是前天看到的，当时还有个小太监和李泉胜一起看到。”柳修容一口咬定。 林妩“哦”了一声，心中松了口气，她有些为疑惑看向柳修容：“可石榴在五天前已经身染恶疾送出宫了，难道不是本宫身边的石榴？” 毕竟石榴这个名字很常见，宫妃有时候为了多子多福寻个好寓意，就给身边的宫女起石榴之类的名字。 柳修容听了不由白了脸色，声音有些颤的说道：“不……不可能！” 五个宫妃在这像过家家似的，哪里能查出真相？林妩感觉这就是大家无聊了，一起演场戏。她不想再呆在这里，抬眸看向淑妃，微微笑道：“淑妃姐姐可以唤人去内务司，查过便知。既然事情与妹妹无关，妹妹也就不多留了，这种断案的事情怪无趣的。” 说着，林妩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妹妹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劳淑妃姐姐找出真凶，也免得柳修容冤枉妹妹。” 虽然这话有些嚣张，不过她现在也算是宠妃，跋扈一点大概可以吧？ ** 等林妩回到瑶光殿，她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吩咐青蓉道：“青姑姑，着人去打听打听，现在本宫感觉自己就像个耳聋眼盲，什么事情都要等人找上门才知道，这样下去，连个防备都没有，不定哪天本宫就小命危矣。” 说到最后，林妩又故意摆出软弱姿态，怯生生地看向青蓉：“青姑姑，你可要帮我。” 等青蓉离开后，林妩见上茶的只有锦儿，想起今早就一直没见到梨芷，不由奇怪地问阿圆：“梨芷哪去了，生病了？” 听到主子问起梨芷，阿圆脸色有些不好，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主子。她本来不想让主子知道这种下贱事儿污了耳朵，但想到以后可能还有别的宫人不识好歹，必须给主子提个醒，这才语气恨恨地说道：“梨芷那不识好歹的小蹄子，被陛下着人贬去浣衣局了。” “嗯？”林妩眉心微皱，有些猜到发生了什么。 “娘娘，昨夜您去净房换洗时，梨芷趁机想要勾引陛下，被陛下着人拖下去，贬到浣衣局。”阿圆一口气说完，又补充道：“奴婢以后一定多注意些，千万不能让这样的小蹄子在进内殿伺候。” 林妩听完怔了片刻，她和梨芷并不亲近，知道梨芷做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难过的，在定北侯府里就有爬床的丫鬟，宫里更不会少了这种想飞上枝头的女人。 只是，一想到皇帝像块唐僧肉被众人垂涎，她心里就莫名有些不舒服。 第13节 和阿圆说完话，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皇帝陛下就过来了。 见到皇帝，林妩按耐住心底的不快，努力弯了弯嘴角。如果不是自己半途来葵水，梨芷也没有机会。想到这儿，她不禁红了脸，都怪葵水太会赶时候。 楚泽不等她欠身行礼，就已经走过来直接抓住她的手摸了摸，“怎么这么凉？”。 “才从外面回来。”林妩没有隐瞒，她想了想，声音有些惆怅地说道：“淑妃娘娘一早请我去麟趾宫，柳修容身边的李泉胜死了，柳修容怀疑是我找人下的手。” “可我连李泉胜是谁都不知道。”林妩叹了口气，又委屈地感叹道：“这真是闭门殿中躲，祸自天上来。” ☆、第17章 求见 林妩所说的，楚泽已经听人回禀过。宫里本就是个尔虞我诈的地方，藏污纳垢内里不堪一瞧，当初把林妩圈到身边，他就料想过有朝一日她需要面对这些。 现在听到有人将矛头指向她，楚泽并不打算帮她直接料理那些人，他反而有些期待，想看看她会如何应对。 他捏了捏林妩的掌心，笑着问她：“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又不是我做的。”林妩奇怪地看了眼皇帝，有些不明所以。 楚泽听了，不由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的不谙世事既感到无奈又有些欢喜。他想了想，眼底含着浅淡的笑意，循循诱导，缓声问她：“如果找到人证、物证都指向你，大家都认为李泉胜是你派人杀的，你会怎么办？” “那人证、物证肯定是假的！”林妩回答得很干脆利落，她虽然面色不变，可心底却有些发紧，她觉得皇帝说的这些很有可能已经存在。 如果他们拿出人证物证像自己发难怎么办？这件事背后说不定真与她有关，也不知青蓉是不在意还是故意的，瑶光殿的管理差劲极了，被别人收买个小太监杀人，或者往里面藏些杀人的证物实在太容易了。 “陛下，如果到时候我被冤枉又无计可施，您会为阿妩做主吗？” 林妩说着，她眼角微微挑起，猫儿般慵懒妩媚的眸子隐含期待地看向皇帝。他们把一个太监的死赖到她身上，无非就是为了毁她形象给她安个恶名声，好让皇帝厌恶她。所以，再多证据也比不上皇帝的信任可靠。 既然她无法离开宫廷，就只能抱紧皇帝的粗大腿，一切阴谋诡计遇见皇帝牌护盾都会丧失攻击力。 楚泽听了不由轻笑出声，她又把问题推给他了。想到以后的安排，他觉得眼下有必要让她经历些事情磨练磨练，于是他摇头道：“这种后宫之中的小事情，朕不会过问。” 林妩有点不信皇帝的说辞，不过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觉得这皇帝实在奇怪，自从那夜她对他反唇相讥冷眼相待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她面前完全不像皇帝，很多时候他对她用的自称都是“我”而不是“朕”。 眼下这位皇帝对她的温柔不似作假，她壮了状胆子，将手从皇帝的掌心拿出，抓住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晃荡着，声音软软糯糯的开口：“陛下，您还打算送我出宫吗？如果您不许了，您给我赐个可心的人吧，如今石榴染病送出门，我身边正好少了名大宫女。有陛下身边的人教导提点，我也能循规守矩免得除了差错被人钻空子。” 楚泽听到“出宫”二字，眸光凝了凝，他牵过林妩的手拉着她走到软榻前坐下。 他定定地看着她，动了动唇角，声音艰涩地问她：“阿妩，你想出宫吗？” 当然想！不过话到嘴边被林妩硬生生咽了回去。 瞧皇帝对她这态度，现在绝对不想送她离开。也不知道他当初抽哪门子疯才会说送她出宫给她赐婚之类的浑话，就算他真嫌弃她不知羞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他也是舍不得她的。 于是，林妩只能扯出一抹羞涩的笑容，垂下头很不好意思地说：“一切都听陛下的安排。” “愿意”不能说，她也没敢直接说不愿意，那晚她说了不愿意，他讽刺她的话还历历在耳。眼下他是掌握她生死的君王，她这个做小妾的还是尽量小心谨慎些，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变成那个冰冷狠戾的昏君。 听了林妩的话，楚泽心下发堵，眼神复杂地看向她，凝思了很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不出宫了，陪着我。” 林妩有点失望，不过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既然已经确定皇帝出尔反尔要将她留在宫中，她接下来就继续刚入宫时候的计划吧，努力做个宠妃，趁着年轻鲜嫩生出个孩子。 无论是皇长子还是皇长女，那都是她的这辈子的保障。 她可不想等皇帝哪天一命呜呼，被殉葬或者送到庙里。这皇帝的脸色实在不好，当初他做太子时就身体孱弱是个病秧子，太医常年驻扎东宫。也不知怎么，五年前他竟突然好起来，以雷霆之势收揽权柄，破三王之乱顺利登基。 说起来，这位帝王的人生，也是蛮传奇的。 不知不觉间林妩的思绪就飘远了，若不是殿外突然响起周德顺的声音，她不定想到什么地方，她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有些没精神地往皇帝身上靠了靠，闭着眼假寐。 楚泽对林妩的反应不由感到好笑，察觉到她的小心思，他直接唤周德顺进来，也不避讳让周德顺看到他宠着林妩。 周德顺是个有眼色的，见昭仪娘娘在那休憩，压低了声音，行礼道：“陛下，淑妃娘娘和丽妃娘娘在外殿，说要事求见。” 听到这句，林妩倏地竖起耳朵想听听周德顺还会再说什么，可他说完这一句就保持安静。林妩心里着急，暗自思趁道：她们来这里求见陛下想干什么？她们会不会是想来搜瑶光殿？柳修容被禁足不能出来，安昭媛为什么也没有来？ 楚泽见林妩皱了皱眉头没有起身的意思，也不催促，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林妩的脊背，像在哄小孩子睡觉一样。他点头示意周德顺他知道了，挥手让他退下。 周德顺额上有些冒汗，他猫身轻巧地绕过水晶珠帘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等走远才抹了把额头，幸好没有吵醒昭仪娘娘，早知道昭仪娘娘在睡觉，再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这时候进去打扰。 丽妃在外殿等了片刻也不见皇帝出来，不由有些焦躁。 淑妃静坐在雕花红木椅上，心里有些后悔听了丽妃的话，贸贸然来瑶光殿。已经太久没有见到陛下了，她何必急于一时？这批新人入宫之后，她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回宫之后要每天多抄一卷经文。 “淑妃姐姐，陛下会不会不见我们？”丽妃忍不住开口。 要不是听说陛下在瑶光殿，她才不会再屈尊降贵的过来。她之前打听过，林妩来了月事，男人向来避讳这种东西，即使皇帝不能行房，这种时候也应该避开林妩。真不知林妩那个小狐狸精用了什么手段，这种时候还能迷住陛下。 一定是她拦着陛下，否则陛下怎么这么就都不出来？ 丽妃心中暗恨，抚在桌面上的指甲不经意用力划过，留下细小的痕迹。 想到已经有人指证，而且检查李泉胜尸身的太监说，李泉胜是被人一刀刀割掉胸口肉，挖出心脏而死，死相极惨。 丽妃不由给自己定了定心。 这次，她一定要当着陛下的面撕开林妩虚伪的脸皮，让陛下认清林妩这个心狠手辣的小贱人。 ☆、第18章 封殿 楚泽和林妩从内殿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淑妃和丽妃见到皇帝陛下出来，立刻起身迎上前行礼问安。淑妃声音一如往常，听不出起伏，而丽妃的声音明显比面对别人时多加了几罐蜜糖，甜得腻人。 林妩听了有点起鸡皮疙瘩，等皇帝道完免礼，她也给淑妃和丽妃略微欠身见礼，在皇帝面前该守得规矩不能忘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皇帝不等二妃出声，竟直接伸手扶起她，还顺势牵上她的手。 林妩有点惊住，皇帝陛下在别的嫔妃面前，这样明晃晃地优待她，真的不是在给她拉仇恨值吗？ 丽妃那眼神儿已经化成刀子嗖嗖往她身上刮，如果不是皇帝在这镇场，她觉得丽妃肯定开始阴阳怪气地讽刺她了。 楚泽倒没有林妩想那么多，他刚刚见到林妩给别的女人欠身行礼，只觉格外刺眼，下意识地就扶起她，甚至心底已经有了尽早立后的打算。 林妩虽然对皇帝的做法有意见，但也没敢挣扎，她直接无视丽妃的嫉妒，抬起下巴乖乖地站在皇帝身侧，只等皇帝开始问二妃所来的缘由。 可皇帝偏偏不开口，她有些着急。 等了一会儿，她沉不住气地问道：“淑妃姐姐和丽妃姐姐来瑶光殿，可是麟趾宫的事情有了定论？” 楚泽听了林妩的语气和措辞，不由重重捏了捏她的手指。这丫头，姐姐叫的还挺顺口。他心中好笑，顺着林妩的意看了淑妃一眼，指着她问：“淑妃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淑妃是先帝赐下，早年在东宫时的太子侧妃，这些年由她掌理宫务，安分守己，无功也无过。她的话，倒还有几分可信度。 淑妃醒过神儿，压制住心底的激动与愤恨，上前又福了一礼后，才声音淡淡地开口，将事情缓缓道来。 听完，林妩这才把事情理出个大概。 原来早上麟趾宫有人在树下发现李泉胜尸体，李泉胜的小徒弟见师父被挖出心脏而死，死相极惨不由跪到柳修容面前喊冤，说出他和师父看到瑶光殿的石榴私会情郎之事。 柳修容一听立刻就派人去请了淑妃过去。 虽然四个小太监不是大事，但手段残忍就不得不注意了。为了公平，淑妃不但把当事人林妩请过去，又派人请了丽妃和安昭媛。 结果林妩来麟趾宫还没说几句，直接否认石榴私会情郎的事情就走了。她走后没多久，就有人押着一个小太监上来，这小太监是在发现李泉胜尸体附近的假山洞里搜到的，他一直哆嗦着哭喊“我什么都没看见”。 审问那个小太监之后得知，他是瑶光殿的洒扫太监，子时起夜看到有人埋东西，走近发现是一件带血的衣服。他正想喊人时就被一块石头砸晕，再醒过来就已经在麟趾宫了。 淑妃说：“他的话有许多漏洞，臣妾这才想过来同林妹妹商议一下。”她的最后一句话已经向皇帝表明自己的立场，她不是来找林妩麻烦的。 淑妃从始至终，神色淡然，可她修剪精致的指甲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已然嵌入掌心，疼痛提醒她不能有半分差错，让陛下看出端倪。 等淑妃说完，丽妃忍不住落井下石地补充道：“陛下，请您下旨搜查瑶光殿。柳妹妹说李公公向来忠心耿耿，可李公公去被人挖去心脏而死，说不定埋藏血衣的就是凶手！” 林妩听了丽妃的话，身体一僵，若是搜宫，她的脸面都没了，而且，万一搜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办？ 不能搜宫，她微眯着眼在脑中思考应对之策。 现在皇帝对她态度虽然温存，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给她甩冷脸，她实在不敢拿皇帝的一时宠爱来赌。 楚泽察觉到她的紧张不由松开她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楚泽的动作落在丽妃眼底，她心中暗恨，忍不住再次开口道：“陛下，说不定凶手就在瑶光殿，为了林妹妹的安全，一定要彻查到底啊。” 淑妃一直沉默不语，有丽妃愿意做出头鸟，她倒乐得把自己摘个干净，如果不是还掌管宫务，她更想像安昭媛一样，对这件事充耳不闻。 林妩知道今天不搜宫丽妃一定不会罢休，也许皇帝正宠着她驳了丽妃的请求，可这样后宫里说不定就会流言四起，三人成虎，她不想落个坏名声。 想到这些，她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向皇帝，“陛下，既然丽妃姐姐为了妾的安全建议搜宫，妾不会不识好歹，只是……那小太监不是说看到埋血衣的位置了吗？还是先看看是否有血衣才是为好。子时夜深，说不定是他看差了。” “就依昭仪所言。”楚泽想看看林妩会如何应对，便也顺着她来。他唤来周德顺，“你带人去埋血衣的地方。” 林妩听了，下意识地拽了拽皇帝的衣袖，“陛下，妾也想去。” 埋血衣她倒不怕，就怕里面挖出巫蛊之类的东西，她在现场也能第一时间应对。古人迷信，她们林家在皇帝即位后就失了实权只剩一个空爵位，如果被有心人牵强附会说她想诅咒皇帝，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楚泽也想让林妩见见后宫的阴暗面，便没有拒绝，牵着她的手直接向殿外走去。 丽妃看着和皇帝几乎要并肩的林妩，气得快咬碎一口银牙。直到淑妃走近她，小声说了句“林妹妹真是好福气”，丽妃才回过神儿，强压制心底的怒气提步跟上淑妃。 她倒要看看，等挖到血衣，那个人被指认出来，林妩还有什么话可说！ 陛下一定不能被林妩这个心狠手辣的贱人骗了！ 林妩那会儿听淑妃描述，那个小太监说是在树下发现血衣，可她没想到竟是搭秋千的那棵桃树。 连日来夜里一直有雨，泥土潮湿泥泞，反倒看不出秋千架下的泥土有翻动过的痕迹，在皇帝的示意下，宫人开始根据小太监描述的位置挖掘，结果挖了有一会儿，就在林妩以为不会有东西的时候，一片青色衣角露出来。 林妩心里直突突，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甚至还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血腥味。她下意识地往皇帝身边靠了靠，只希望无论发生什么，皇帝陛下都能相信她。 发现挖到东西，几个宫人不由加快了速度，也不知是谁使劲儿一撬，竟从泥土里滚出个脑袋。 楚泽连忙抬手捂住林妩眼睛，把她护在怀里。他知道林妩怕血腥的场景，别说看恐怖片，她以前连活鱼都不敢杀。 可楚泽的动作还是迟了，那张七窍都有血迹的惨白面孔被林妩看入眼中，她身体不自觉地有些发抖，死死咬住嘴唇，若不是顾忌到皇帝还在，她简直要吓得惊叫出声。 那个脑袋上面已经有腐烂迹象，分明不是昨夜才埋的，一想到她之前可能踩在尸体上玩耍，她就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栗。 淑妃和丽妃同样没想到会挖出人头，也吓得不行，丽妃甚至想往皇帝身边晕倒，可皇帝连一个眼神儿都没有分在她身上，最后还是她身后的宫人及时扶住她。 楚泽一边安抚林妩一边让宫人继续挖，他虽然心疼林妩却没有带她离开，总有一天她需要自己面对这一切。如今瑶光殿被人埋了人头，这已经不是后宫几个女人之间的算计。 他不想让林妩以为他在监视她，自她入宫后就收回在她身边的人手。看来今后还得在她身边放几个可信的人，竟然已经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这次挖到最后，总共挖出三具尸体，同李泉胜一样，心脏都不翼而飞。 第14节 狐狸精，一定是瑶光殿有狐狸精吃人心脏。 丽妃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等站稳一抬眼，恰好看到被皇帝细声安慰着被他护在怀里的林妩。 如今证据确凿，陛下还把这个狐狸精当宝一样护在怀里，她心中妒恨不已，强忍着恐惧插声道：“陛下，如今看来，凶手肯定在瑶光殿，那小太监说他当时觉得那个人像林妹妹身边的大宫女——” 楚泽眼神冰冷地看了丽妃一眼，她还未说完的话生生冻在唇边，惊惧地闭了嘴。 楚泽侧眸吩咐周德顺：“让何怀毅调一队侍卫过来，封住瑶光殿，不许任何人进出。” 瑶光殿里能被人埋进三具尸体，这绝对有内鬼。 林妩听了这话不由僵住，她紧张地抓住皇帝的衣襟。 封宫之后她可怎么办？ 没等她问出来，只听皇帝在她耳边温声说道：“阿妩，咱们不住瑶光殿，换个地方好不好？” 知道自己不被封在瑶光殿里，她稍微安了心。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皇帝给她换的地方竟然会是—— 他的寝宫。 ☆、第19章 苦涩 林妩从来没有见过被从脖子上拧断的人脑袋，而且那人头惨白如纸的脸上七窍流血，上面还有虫子蠕动。想到之后又挖出三具尸体，而自己之前竟一直踩在上面荡秋千，她心里就止不住地恶心害怕，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看起来病怏怏的。 楚泽担心她一个人留在紫宸殿会胡思乱想，他温言软语给她哄睡了之后，让周德顺去宣政殿取来奏折，在一眼就能看得到她的地方，就近批阅起奏章。 只是，一想到瑶光殿发生的事情，他心乱得很，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合上手中的奏章，起身走向她。 她睡得很不安稳，秀气眉峰微微蹙起，春衾单薄，她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像极了受伤的小猫儿。 林妩原本只是顺着皇帝的意思，闭上眼睛休息，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后来会真的睡着了。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腰上竟圈了只手，她下意识就想喊救命，辛亏及时反应过来这是皇帝的手，她咬住发干的嘴唇，不自觉地睁大眼，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皇帝近在咫尺的睡颜。 皇帝半拥着她，像是在用一种保护姿态将她搂在臂弯。他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在暖黄色的烛火下映照下，明明灭灭，她莫名地皱了皱眉，为什么总觉得看不真切？他的脸，像是笼了层雾霭。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摸摸，可就在指尖要触及他皮肤时，他倏地睁开眼，她一时吓着，纤手尴尬地悬在空气中。 楚泽伸手抓过林妩的纤手，凑近唇边亲了亲，半撑起身子看向她，说：“醒了？晚上想吃什么，中午就没吃多少。” “陛下……”林妩眨了眨眼，她有点发懵，他们的距离很近，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皮肤上，她不自觉地就飞红了脸，湿漉漉的眼睛又黑又亮，像小动物一样看着他。 “还是这时候可爱。”楚泽看了她一会儿，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坐起身顺手把她也拉起来，说：“你想想都需要什么，让人去瑶光殿取过来。瑶光殿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处理，这几天你安心待在这边。” 紫宸殿这边没有任何女人用的东西，他知道林妩对贴身用的物品向来挑剔，也就没让人预备新的，如果她喜欢，甚至紫宸殿的被褥也可以换成她平日里睡的。 听到皇帝提起瑶光殿，林妩想到瑶光殿已经被层层封住，除了她无一人出来，她脸色不由晦暗起来。阿圆还在里面，不知道会不会受刑。她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我以后还能回瑶光殿吗？” “你喜欢住在瑶光殿？”楚泽问。 瑶光殿清净，景致又好，她原本是喜欢的。只是一想到今天在桃树下挖出三具尸体，也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埋着更多具尸体，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喜欢”那两个字，她纠结地用手指绞着滑落到腰际的薄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泽见林妩沉默，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直接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唤宫人进来伺候她梳洗，准备晚膳。 御膳房得了皇帝陛下的吩咐，使出浑身解数，这一顿晚膳做得格外丰盛。 林妩看到许多自己往日里爱吃的菜品，其中一道樱桃酥鸭，更是她来到这个时空后一直没能吃到过的，她完全想不到这里也会有半西式的菜品。 樱桃酥鸭用料考究，将喂养鲜虾活鱼的上等肥鸭用火烤到外焦里嫩，佐以樱桃调成的汁料，入口酸甜鲜美。 林妩虽然娇小，但饭量却不小，若是平日，她自己都能吃掉小半只酥鸭，可今天实在没有胃口，蘸着汁料，她只吃了几片切好的薄肉。 楚泽见她兴致怏怏，不怎么动筷子，就知道她是为了瑶光殿的事情发愁。眼下也不能和她多说些什么，事情还没有定论，告诉她越多她反而越担心。 他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心疼，抬手给她夹了几样易消化又补血补气的食物。他知道，林妩是不会拂了皇帝的意思，即使她再不喜欢吃，也会努力吃掉。 楚泽有时候很讨厌自己是皇帝，这个身份让她委曲求全的邀宠献媚，连哭和笑都是假的……可更多时候还是有些庆幸，至少这个身份能让他光明正大的把她圈在身边，据为己有。 林妩不知道皇帝今天是怎么了，对她格外温柔。不过温柔最好，她自己现在四面危机，无论是救阿圆还是为了以后的日子，她都不能得罪皇帝。 紫宸殿是历代皇帝的寝宫，位于皇宫中轴线上，前面是皇帝处理朝政的宣政殿以及每日听朝的明章殿。从她被皇帝带到紫宸殿那刻起，她就已经刺了后宫其他妃嫔的眼。 她无家世倚仗，若是一直得宠还好，如果有朝一日失去帝王的宠爱，她不敢想象生活多凄惨，冷宫种田的路线，她可走不成。 她现在必须紧紧抱住皇帝的金大腿，不求一直盛宠，至少也得在失宠前怀上龙种。 想到这儿，林妩暗暗酝酿了一番，嘴角翘起扯出羞涩的笑容，她抬眸看向皇帝，声音娇软地向皇帝道了谢。 她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将盘碟里皇帝夹过来的东西全部吃掉。 让她诧异的是，皇帝仿佛熟知她口味一般，夹在她碗里的竟都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原本绷紧的心弦在食物的安抚下，渐渐松懈下来。 吃到最后，她发现桌上还有一道松鼠桂鱼，她下意识地就给皇帝夹了一块。 楚泽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他上辈子最喜欢松鼠桂鱼这道菜，林妩每次都能把鱼腹上没有刺肉质最鲜嫩的一块，完好不碎地夹到他碗里。刚刚看到林妩动作熟练的给他夹过鱼，还娇憨地对他笑了笑，他心底不禁有些难过。 林妩察觉到皇帝脸色沉了沉，心里咯噔一声，楚泽爱吃松鼠桂鱼，又不代表别的男人也爱吃。该不是皇帝陛下，他正好不喜欢吃这道菜吧？ 她拿着筷子的手，掌心有些冒汗，她怯怯地看着皇帝，轻声唤道：“陛下，这鱼味道很好，您不喜欢吗？” 楚泽听出她的害怕，沉默地拿起筷子将那块鱼肉夹起来送入口中。御厨的水准比之前世五星酒店的大厨还要好上几分，明明是鲜美可口的佳肴，他却吃出苦涩的味道。 见皇帝把那块鱼肉全吃了，林妩不由松口气。 现在瑶光殿被封，若惹恼皇帝陛下，被他赶出紫宸殿，她真就无处可去了。 ** 吃过晚膳后，时间还早，楚泽去了外殿。 紫宸殿对于林妩来说是陌生的，她有些拘谨地坐在软榻上，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今天是葵水第二天，虽然没有昨天疼得厉害，可小腹依旧丝丝绞疼，她很想把瑶光殿的抱枕拿过来，压在小腹上按，可她不敢说。 楚泽进来时，正好看到林妩双手按在小腹处，他大步走过去，紧张地问她：“怎么了？这里还疼着？”说着，他的手掌已经覆住她的小手，动作娴熟，十分轻柔地给她揉按起来。 林妩注意到皇帝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脸往皇帝臂膀上埋。 也许是男人的手掌温度灼人，渐渐的，林妩觉得自己仿佛不痛了。楚泽见她脸色好了许多，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抬手揽过她，指着带过来的两个人，说：“以后让她们两个跟着你。” 林妩好奇地看向一直低垂着头、静立一侧的两个宫人。她们穿着青蓝色宫女衣着，年纪大约二十左右，看起来沉稳寡言，听到皇帝的话之后，上前跪地，给她叩头行了礼，语气恭敬地说道：“奴婢知春（知秋），给昭仪娘娘请安。” “起身。”林妩尴尬地咳了一声，她一点都不习惯有人给她下跪。皇帝还在一旁，她觉得自己应该端出气势说些什么，甚至想到要不要给她们包个荷包，可眼下她身边什么都没有。 她那会儿是被皇帝直接拉上步辇带过来的，连却辇之德的典故都忘记了。 楚泽见林妩的表情，知道她心里不自在，在她们起身后，便直接让林妩把需要从瑶光殿取过来的东西告诉她们两个，林妩在说到来月事需要的用的东西时，脸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红，声音很轻地带了过去，也不知道她两记住没。 说到最后，林妩忍不住又补充一句：“如果阿圆还在瑶光殿，你们直接问她，她知晓每样东西的位置。” 这样她们回来之后也能打探一下阿圆怎么样，皇帝指给她的人，应该可靠吧？ 等她们退下之后，楚泽唤人熬了碗红糖姜茶，逼着林妩一口口喝下，林妩巴掌大的脸都快拧成一团了，楚泽好笑地看着她：“很难喝？” 林妩点头，眸中含泪有些嗔怨地看了皇帝一眼：“要不……陛下也尝尝？”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壮了胆子，说完还舀了一大勺，递向皇帝。 当看到皇帝诧异的眼神，林妩这才有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过，就在她刚想缩手的时候，皇帝竟然凑近，就着她用过的汤勺，把几乎要溢出的红糖姜茶喝入口中。 林妩太过震惊，她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手上没拿稳，白瓷汤勺一下子落到地上，发出“啪”的清脆声响。 楚泽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小姑娘，不由笑了起来。 “味道不错，以后阿妩应该每天喝一碗。” ☆、第20章 正经 听完皇帝陛下的话，林妩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在这种小事上也要管着她。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皇帝陛下可能在关心她，可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呀！ 皇帝陛下无缘无故，突然对她这么好，这热情让她有点吃不消。她警惕地瞄了皇帝一眼，心里盘算着还是早点怀上龙种，离开紫宸殿为好。 不过此刻，比离开紫宸殿更头疼的事情是，一会儿就寝时她怎么办？ 她月事未走，这种情况下真要睡皇帝的床，和皇帝同床共枕？ 昨夜事出突然，皇帝陛下不得不忍住，可今晚…… 虽然她清楚皇帝陛下克制力很强，十分禁欲。但天天忍着，他本来就不大好的那处，会不会憋坏掉？ 楚泽看到林妩黑白分明的猫眼眸光浮动，不由抬手捏了捏她手感极佳的脸颊，笑着问她：“在想什么？” “想晚上怎么睡觉……”林妩想得入神，楚泽一问，她顺口就说了出来，等她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抬手捂嘴，眨着黑白分明的猫眼儿，惊愕地看着他。 那种自欺欺人的小模样，让他心弦触动，眉间眼尽是笑意。他抬手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蹭了蹭，声音有些暗哑地说：“不用想，就在这里，和我睡。” 林妩下意识地睁大眼，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皇帝陛下，您正经点好吗？她可是很认真地在想这件事！ 可惜，她想得再认真也不敢违拗皇帝的意思。等知春、知秋两个带人从瑶光殿取回必备用品，她在皇帝的催促下不得不认命地去净房更衣洗漱。 紫宸殿的净房里有一方很大的浴池，白玉堆砌，四角有龙头吐水，水面上雾气缭绕，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浅淡味道，和皇帝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如果不是自己正在葵水期，她真想这里舒舒服服地泡个温泉澡。 林妩伸手放在隐隐作痛的小腹上，叹气地揉了揉。怎么就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呢？她无奈地走到一旁，打算就着温水简单擦洗一番。 需要用的东西已经让宫人提前备好，虽然听皇帝的意思，以后知春、知秋会跟在她身边，可她现在和她们还不熟悉，她不习惯让陌生人近身伺候。所以，偌大的净房里现在只有她自己，当她低头想解开衣带时，无比惆怅的事情发生了…… 她根本不知道怎样脱掉这种层层叠叠比较繁复的襦裙。 林妩试着扯了扯衣带，又不敢太用力担心撕坏了，她还记得那天早上起来，皇帝的衣角被她撕掉攥在手里。只是，她也许扯得位置不对，越拉扯反而腰间裹得越紧，她不得不挺直脊背吸气收腹。 楚泽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林妩细腻白皙的像天鹅一样脖颈绷紧，她头部微微后仰皱着眉，抬手在纤细的柳腰间扒拉着衣带…… “在做什么？”楚泽好奇地问。 乍然间听到皇帝的声音，林妩吓得一激灵，险些没站稳跌进水池里。幸亏皇帝陛下及时伸手抓住她，她惊魂未定地借着皇帝陛下的手劲儿稳住身体。 等站稳后，她抬眸看向皇帝，语气有些嗔怨地嘀咕了一句：“陛下怎么突然进来了。” 就算她是他的妃子，他也不能在她洗澡时随便进来啊，万一她已经把衣服脱光了怎么办？ 虽然她不排斥和皇帝滚床单，但那是灯光晦暗的夜里，这里被夜明珠映得亮如白昼，她可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能忍受在这种明晃晃的地方和皇帝赤_裸以对。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特殊时期。 第15节 “你忘记拿东西了。”楚泽说着，有些尴尬地伸手将一叠白色棉布递到她面前。 林妩看清之后，瞬间涨红了脸。她伸手迅速将皇帝的手上的抢过来，声音细如蚊叮地说了声“谢谢”。 楚泽把东西给她之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低眸看了眼她不堪盈手握的细腰，出声问道：“刚刚在做什么？” 林妩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她要告诉皇帝陛下，她不会脱衣服吗？ 看着林妩为难的模样，楚泽略微一想也猜到原因了，他不自觉地低笑了声，想到她不喜欢外人近身，他不由开口，轻声说道：“我看看，要怎么解。” 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在说我看看这道题怎么解，而不是怎么给你宽衣解带。 林妩还没想明白皇帝陛下刚刚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就见皇帝已经伸手触及她的腰间的细带，容不得她躲，他另一手已经从后面牢牢扣住她纤细的腰肢。 “陛陛下……妾还来着葵水……”林妩颤着音，她伸手抵在皇帝的胸膛处，想要阻止他弯身。想到那晚差点就死掉了，她心里发慌。在她心里，皇帝忽冷忽热，喜怒不定简直是个神经病。 而且他审美差口味重，说不定眼下他就起了浴血奋战的尝鲜心思。 “你这脑袋，又胡思乱想了！”楚泽说着，抬手在她鼻尖上亲昵地点了点，温声说：“别乱动，我帮你把外衣脱了。”见林妩还想挣扎，他不由在她耳边吓唬了一句：“再乱动，朕……可不能保证……” “不乱动！”林妩赶忙承诺，她立刻绷紧身体，十分紧张地看着皇帝，很配合地指指腰间，说：“我看阿圆每次都从这里开始解。”她顿了顿，有些央求地说：“陛下，您什么时候把阿圆还给我，她在我身边七年了，没有她，我不习惯。” 听到这话，楚泽手上的动作一僵。难道是他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所以她不但习惯没有他，还潇洒地把他给忘了！ 想到这儿，楚泽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变得粗暴起来。他扯了两下，又担心勒着她，最后干脆双手用力，直接将腰间那条衣带撕开。 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察觉到皇帝身上隐隐散发的怒意，林妩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皇帝接下来撕扯就是她。 幸好皇帝连撕带扯的把她外衣脱下，在她身上只剩裹胸和小裤时，他停手了。要不她真控制不住自己，简直快吓哭了！ 楚泽给她脱完外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眸中含泪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他心头像是堵了座山。他要怎样，才能让她不再委屈自己？ 他深吸了口气，将手从她腰间移开，步伐沉重地转身离开。 看着皇帝消失在屏风外的身影，林妩不由松了口气， 她低头看了眼被皇帝扔到地上的破碎衣料，既心疼又后怕。 皇帝刚刚的动作简单粗暴，她真觉得皇帝要把她也撕开看看，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哪里惹得他发这么大的火儿…… 直到回到内殿，林妩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她小心翼翼地唤了皇帝一声：“陛下……” 看到林妩出来，楚泽敛住眼底的情绪，抬手指指床：“去睡吧，早点休息。”说完，他起身径自往净房走去。 林妩诧异地看着皇帝的背影，惊愕地想：皇帝不让人清理之后再去吗？而且……他怎么也不唤人进去伺候？ 紫宸宫的宫女很少，她和皇帝独处时，身边根本没有伺候的宫人。 皇帝，似乎不像皇帝…… 不过这也许是他的怪癖而已，林妩摇了摇头，她止住思绪，微微叹息了声，抬步向床边走去。 听皇帝临走时的话，也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睡这张床。这张床很大，至少可以睡下七、八个人，不知道上面曾睡过多少女人，想到皇帝可能和别的女人在这里滚床单，她心脏莫名地抽了抽，有些不舒服。 她哀哀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爬到最里侧，掀开被子钻进去。 既然做妃子，和皇帝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入宫那天起，她不就已经做好使用公共小黄瓜的心理建设？更何况，无论这张床上曾留过怎样的痕迹，至少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 楚泽回来时，发现林妩像只小猫儿缩成一团，背对着外面，看到那小小的身子，再坚硬的心也不由柔软起来。他上床后，侧身凑近林妩，把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别睡那么里，当心撞头。” 林妩“嗯”了一声，虽然很想不理皇帝，可到底没敢。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翻过身顺势躺进皇帝的怀里，鼻尖碰触他胸膛的衣料，有种熟悉的味道。 她认命地想：至少皇帝现在对她还是挺好的。 妃子也要有妃子的本分，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就当……他是人形布偶吧。 楚泽感觉林妩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抬手横在他的腰间，像小猫儿一样在他胸口撒娇般蹭了蹭，一如从前。 只是……她已忘了他。 过了许久，黑暗中，楚泽默默叹了口气。 他不自觉地把她搂紧，至少她还在他身边，他该知足了。 ☆、第21章 表白 夜色深沉，窗外隐有雷雨声。 林妩被皇帝搂在怀里，有点难以入睡。 皇帝的手还覆在她小腹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的体温、他的心跳无比清晰地袭击着她所有的感官。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把心中莫名涌起的，想要咬他一口的躁动，强行压下。 她本以为这一定是个无眠的夜晚。她甚至已经在心底计划好，就这样睁眼到天明。等皇帝凌晨醒来时，她装作睡眼朦胧的模样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伺候他换朝服，再陪他吃些早膳。 她要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嫔妃。 林妩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皇帝都去上朝了，她还浑然不知地睡大觉，她这样的妃子，简直负分差评。 只是，她没有想到，许是人形布偶抱着太舒服，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睡沉了。 清早，当林妩睁开眼时，床上早就没有人形布偶的影子了。她伸手一摸，缎面绣龙纹的褥子已经有些凉意，估计皇帝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想到自己又错过在皇帝面前刷好感的机会，她自责地拍了拍脸颊。 林妩不好意思在紫宸殿再睡个回笼觉，她不得不离开温暖柔软的床铺。起身在宫人的伺候下，她简单梳洗一番后，看了更漏才知道，现在刚过卯时，算算时间皇帝已经快下朝了。她不知道皇帝下朝以后会不会再回这里。 知春说皇帝走前，吩咐过等她醒了就传膳。林妩想了想，让他们再过半个时辰去传膳。如果皇帝要回来，一个小时也差不多了。她不能伺候皇帝起身更衣，至少也应该陪他吃顿早膳。他三点多钟天还黑着，就要起床准备早朝，估计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其实，皇帝陛下也是蛮辛苦的，要不他一张俊脸上怎么总是有着病态的倦容？即使对他没有感情，可有时候，林妩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点心疼他，希望他能长命些。 林妩等了不到半个时辰，皇帝没回来，周德顺却回来了。周德顺笑容可掬地向她请安，并鹦鹉学舌一样生动地转答了皇帝陛下让她按时用膳、安心待在紫宸殿的旨意。 没见到皇帝虽然有些不甘，但也不敢让去宣政殿找他，更不敢撒娇卖痴让皇帝荒废政务来陪她。 她胃口不佳地用过早膳后，想到昨晚知春她们去了瑶光殿，便把知春她两唤到内殿细细询问了一番。得知阿圆在瑶光殿一切安好并未受刑，这才稍稍安了心。只等有机会，在皇帝心情好的时候央求他，求他把阿圆还给她。 ** 林妩闲来无事，在紫宸殿里又不敢随意走动，她想了想，只好从昨晚在瑶光殿取回来的箱子里，翻出一些话本打发时间。 她庆幸自己昨晚让知春她们把书架上最外格的那几本话本杂记都搬过来了，否则现在她就只能对着空气发呆。 林妩手上拿的这本《香凝传》，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但是眼下无聊，这本不知作者是谁的杂传，剧情狗血，看着还有点意思。 可林妩没有想到，就在她看得津津有味时，皇帝竟突然回来了。 她放下书，不安地看了皇帝一眼，赶紧从软榻上翻身下地想要欠身给他请安，却又被他制止住。 她心底不由腾起一丝疑惑，皇帝似乎很不愿意看到她给他请安下跪…… 楚泽看着林妩熟悉又陌生的小脸，眸光微暗，若有所思。 今早在朝中，朝臣又催促他立后之事，他们以没有子嗣为由向他发难，力谏他应该广选秀女充盈后宫。他本打算中午再回紫宸殿陪她用膳，但在宣政殿连续看了十余本谏言他立后的奏章，心中压抑。他这才放下手中的政务，不等午膳就直接回来了。 “陛下？”林妩有些不安地唤了声，她觉得皇帝的脸色有些沉，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儿，让她莫名地有些心虚。 听了林妩的声音，楚泽回过神儿，他往前走了两步坐到林妩旁边，看见她手中拿着线装话本，他不由抽过来，翻看了几页。 “《香凝传》……写的什么？”楚泽问。 听到皇帝问她，林妩虽然有些奇怪皇帝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酝酿了一下语言，简单直白地把这本《香凝传》的大致内容概括出来。 “回陛下，《香凝传》写的是将军送妻。” “将军送妻？”楚泽眸光微凝，落在书页上的手指轻叩了两下。 发觉皇帝似乎对《香凝传》很感兴趣，林妩不由“嗯”了一声，她点点头，开始声音婉转地把故事娓娓道来。 “《香凝传》里写了一位威武的大将军，他在微末时期与发妻香凝青梅竹马情意甚笃，后来他功成名却遭奸人陷害命不久矣，为了不累及香凝，他不问香凝心意，写下休书交予香凝，并把她送给结拜兄弟，托其照料。” “可将军不知，其兄对香凝思慕已久……” “最后的结局是，在将军已经青草离离的坟头前，香凝和将军的结拜兄弟抱着他们刚满月的幼子，焚香拜祭，并承诺将幼子过继给将军以承香火。” 林妩觉得自己讲故事的水平还不错，用词也颇有复古文艺范儿，而且她还把不雅的几处情节都略过去。其中将军的结拜兄弟在香凝半推半就下多次撩拨她，并最终将香凝强占，这几部分内容香_艳*，描写细腻生动。 林妩原本不好意思看，后来觉得这比图册隐晦多了，就当学习技能。只不过她虽然看得下去，却是边看边心里窝火，对于写书人的观点实在接受无能。 可偏偏她在家时就问过身边侍女，她们竟然觉得很正常，还有人感动哭了，觉得将军的结拜兄弟真是有情有义不负所托…… “你觉得那位将军的做法如何？”楚泽凝眸看着她，声音有些暗哑。 林妩回过神儿，抬眸偷瞄了皇帝一眼，皇帝眉心微蹙，似乎不高兴？她有些疑惑皇帝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略略想了片刻，她小心谨慎地措辞道：“回陛下，妾觉得这位将军做得不对。” “为什么？”楚泽追问。 “……不怕陛下笑话，妾觉得这位将军有些傻。”林妩见皇帝眉宇似有舒展，没有不耐的意思，便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将军自作主张休妻，他私以为自己是为香凝好，却不知他此举已经伤了香凝的心。” “有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我觉得，如果不是香凝已经心死如灰，她怎么会委身于将军的结拜兄弟做继室？” 说到这，她不由顿了顿，仰头看向皇帝，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猫眼儿，有些无畏地说道：“若将军泉下有知，也不知当他看到妻子嫁与结拜兄弟为继室时，开心否。” 听了林妩的话，楚泽不由沉默下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妩，过了片刻，才喃喃自语道：“开心吗？” 林妩觉得皇帝在听她讲完这个故事之后，似乎有些不正常。她不敢接话，更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垂下眼眸看也不看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皇帝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妩，如果朕不在了，你可愿如香凝一般再嫁他人？” “啊？”林妩猛地抬起头，她惊愕地张开双唇，不可以思议地看向皇帝。 他这又抽什么风？难道那天要给她赐婚的劲儿还没过去？就算他再不待见她，他也不能诅咒自己不在了呀，不在……那不就是死掉了？ 楚泽看到林妩的表情，想起那天她激烈的反应，不由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可能吓着她了。他轻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她的僵直的脊背：“阿妩，朕说的是如果。” 林妩强忍住白眼，心想，皇帝问这种问题有意思吗？当然不愿意，就算再有如果，她现在也是他的妃子，哪敢回答愿意改嫁啊！ 她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眼珠一转略微想了想，不由仰起头，笑容娇憨地看着皇帝，有些撒娇地说：“那阿妩说了，陛下可不许生气。” 楚泽心中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什么答案。 “陛下，您是真龙天子，自当万岁万万岁。如果，如果非要假设您不在了，那在您在着的时候，阿妩愿意一直陪着您，还要……”林妩抿了抿嘴唇，笑吟吟地说：“阿妩还要给陛下多生几个儿子。” 说完，林妩羞涩地低下头，掩在广袖中的纤手紧握成拳。她心中紧张，刚刚这话她说得很大胆。她觉得皇帝不会怪罪她，而且她想试试皇帝陛下的反应，她很好奇为什么这些年后宫之中连有孕的女人都没有，难道他的身体真有问题？ 此刻，听到林妩直白的话语，楚泽神色渐渐沉重起来，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复杂。恍惚间，他想起上辈子。那时她也很想要一个孩子，可他却不得不拒绝。他以为她已经不在乎了，却未曾想过，原来，孩子一直是她的执念。 楚泽一时心乱如麻，想起前世种种，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他逃避一般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林妩根本不敢出声留住他，更别提追过去。将皇帝走远，她长叹了口气，抬手拍拍额头，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大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的话太直白，让皇帝陛下又嫌弃她不知羞了…… 第16节 想到前些日子后宫里比较得宠的李美人，那位就是冰山款，她不由深深地陷入自我反省。 难道皇帝陛下喜欢的类型是冷艳矜持的冰美人？ ☆、第22章 替身 林妩觉得自己接近真相了。 此刻皇帝已经走远，估摸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林妩十分没有仪态地盘腿坐在软榻上，手托着脸，盯着皇帝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很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依照皇帝喜欢的类型来改变自己？ 毕竟皇帝的宠爱多多益善。 虽然皇帝对她不错，但他偶尔还是会抽风，对她沉着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尤其是在她主动诱惑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十分的不高兴，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不过她现在倒是不再担心惹恼皇帝。她是发现了，皇帝即使偶尔抽风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比如刚刚皇帝突然离开，他多说今晚晾着她，最迟明天就会回来。 就像她之前感觉的那样，皇帝其实很纵容她。 可为什么他又会偶尔抽风呢？难道真是因为，自己主动起来就不是他喜欢的冰美人了？ 林妩不自觉地眯起眼，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突然，她脑中隐隐浮现出一个令她诧异的想法。 难道是自己这张脸和皇帝心尖上的女人有些相似？认真回想起来，很多时候，皇帝看她的眼神，分明是透过她在另一个人，而且…… 他不但没有立后，在居于东宫时也没有太子妃。这对于一个出生即为太子，登基将近四载的皇帝来说，绝对非同寻常。莫非，在他心底，他的妻子只能是那个人？ 可那个人是谁呢？她年纪应该和皇帝相仿，既然皇帝如此在乎，都没能立她为后…… 她不是死了，就是已为人妇，而且若嫁人，她嫁得一定是世家大族，让皇帝都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些，林妩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确定正主儿不会出现了，可她庆幸的同时，心里还是不可自拔地有些不舒服。 凭借自己这张能让皇帝忆起那人的脸，她往后在宫里的生活也算有了保障，如果再能探听出那人是谁，模仿她的言行举止，她也许可以盛宠不衰……吧？ 不过，做别人替身什么的…… 林妩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实在悲哀。 林妩闷闷不乐地坐在软榻上，她独自沉思了不到半个时辰，知春就进来了，问她现在是否用午膳。原来皇帝把周德顺的徒弟程平喜派到她身边跑腿，还交代过她可以随意点膳。 听到吃食，林妩心情好了些，她估计皇帝不会再回来用午膳，自己暂住紫宸殿已经很招摇了，就没敢尽情地点菜，只交代一切从简，两菜一汤，上些口味清淡的就行。 反正再清淡简单，御厨也会做成美味佳肴。 程平喜听了林妩的话后，心里有些犯琢磨。这两菜一汤，昭仪娘娘自己的份例都远远超过这些，更何况现在还有陛下旨意。昭仪娘娘只要两菜一汤，到底什么意思？ 程平喜秉承着师傅交代的少问多看，直接去御膳房转达了昭仪娘娘的吩咐。至于什么意思，让御膳房的老东西们自个儿琢磨去。 御膳房总管花公公听了程平喜的话，笑眯眯地和他话了几句家常，确定他没有虚言，才让两个机灵的小太监带他到一旁的小屋用些吃食。 花公公在御膳房做了半辈子，直到前些日子御膳房方总管告老，他才接了总管。只是，他这位子坐得不安稳，副总管蔡庆那老东西一直暗中走淑妃的门路，想把他换下去。他本想凭着自己的手艺入陛下的眼，可惜，伺候陛下四年，也不知道陛下的口味是什么。 不久前陛下在瑶光殿传膳，事后他就已经暗中仔仔细细打听过这位昭仪娘娘的口味。虽然陛下以往也给别的娘娘赏过菜，但和对待这位昭仪娘娘的态度截然不同。 如今昭仪娘娘更在紫宸殿，这可是他难得露脸的机会。在昭仪娘娘面前得了好，就是在陛下面前得了好，想到这些，花公公干劲十足，更加上心了。 ** 林妩又看了会儿话本，等摆好膳才去偏厅，当看到桌子上满满登登的两大盘子和的五个小巧的汤盅，旁边还有若干小碟、蒸笼、酱料…… 她不由傻眼了，自己只点了两菜一汤，御膳房怎么也做了这么多种？ 两个盘子里每盘分八格，各有不同菜品，份量小却种类多，而且摆样精美，赏心悦目，看得人食指大动。 林妩不由舔了舔唇角，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之后，就着米饭她每样菜都尝了些。这些菜多是酸甜口，素菜清脆爽嫩，虾卷蟹羹汁浓味鲜……简直像是为她定制一样。 虽然小半碗米饭下肚她已经有些饱了，但看到盘里还剩许多，旁边的蒸笼上还有丸子大小的小笼包没尝过，她忍不住又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她已经吃得很撑了，可就在她食指和拇指间刚捏起一个包子，打算再吃最后一口时，动作突然顿住。 不远处传来行礼问安珠帘掀动的声音，侧过头抬眸望去，只见皇帝陛下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楚泽原本打算晚上再回来，只是他在宣政殿吃着午膳，脑中总有林妩的影子在捣乱。想到她向来贪嘴，他担心没有自己管着，她吃多了殃食胃里难受。于是，放下筷子又回来了。 此刻，他走近一看，眉头微微皱起，两大盘子的菜竟被她吃得差不多！ 林妩有些脸红，像是偷吃被抓现行的小耗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肩膀。她觉得手里的包子像是烙铁一样烫手，放也不是吃也不是。等皇帝坐过来，她睫毛颤了颤，突然脑袋一抽，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包子递到他嘴边，她抿了抿尚有油光的唇角，轻声说：“陛下，您尝尝，这蟹黄包很好吃。” 楚泽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抓住她不自觉打颤的手，微微低头一口咬住包子，无比淡定地吃了下去。 林妩见皇帝吃下包子，知道他已经不气了。 只是还没等她松口气，就听皇帝声音淡淡地说：“蟹性寒凉，你现在……”他顿了顿，“这几天不许再吃了。” 林妩听了不由窘得脸色通红，没想到皇帝竟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她垂下头，讷讷地说：“妾知道了。” 莫名地，她突然有点羡慕起那个被皇帝放在心尖上的人。 皇帝陛下的突然到来，让她不能再继续吃下去。她本来起身准备和皇帝离开，却发现皇帝就着她用过的碗筷，捡着她剩下的饭菜，竟十分淡然地吃了起来。 林妩竭力掩饰住自己的惊诧，心中忍不住嘀咕，御膳房该不是忘记给皇帝送饭了吧？ ** 紫宸殿有皇帝在，她反而更加拘谨。 吃过午膳后，林妩以为皇帝小憩一会儿就会回宣政殿处理政务，只是她等了又等也不见皇帝有离开的意思，而且皇帝竟然又拿起那本她没来及收走的《香凝传》看起来。 林妩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对这本书如此感兴趣，但她不敢问。她动了动唇角，本想和皇帝聊些什么刷刷好感度，可一想到他也许喜欢清冷矜持，话少的，变咽了回去。 说不定和她容貌相似的那位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更可能是位冰美人。 想到这儿，她有些不情愿地走到离皇帝比较远的海棠木圆凳上坐下，手里捧着一卷《诗经》像模像样地看了起来。 她挺直脊背，姿态端庄，努力想要给自己营造出清冷孤高的才女形象。 她应该想开了，只要能让她过得好，替身什么的，那也是她的运气，反正她对皇帝没感情。 只是，她向来懒散惯了，即使坐着也愿意靠在软枕上，如今坐着圆凳，背后悬空，不一会儿身体就难受起来。就在她快坚持不住要软了脊背时，突然听到皇帝说：“阿妩，过来。” 林妩激灵一下，她挺直酸痛的脊背，抬头看过去，皇帝嘴角似乎含着浅淡的笑意，见她看过去，他还向她伸出手。 她突然觉得，皇帝这样有点像唤小狗。 她心里有些不乐意，却不也能拒绝他。为了表现得矜持些，她没有急着过去，在起身道了声“是”，才轻移莲步，缓缓走向他。 等走近她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早就不看那本《香凝传》了，而是在看奏折。 见她过来，皇帝指了指桌上堆积一摞，大概十几本薄厚不一的奏章道：“念给朕听。” 林妩诧异，她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道：“陛下，让妾……念奏折？” 后宫女人不得接触朝政，皇帝这是疯了吗？竟然让她看奏折，还要念给他听，他这是想往昏君方向发展？ 楚泽笑着看她，他直接拿起最上的那本奏折，递到林妩手里，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念。” 林妩不敢接，却又觉得违拗皇帝更不好。 一时间进退两难，直到皇帝再三催促，她才不得不从皇帝手里拿过奏折。她有些手抖地打开，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见不是什么重要内容，才磕磕绊绊地念起来。 她很紧张，这里又没有标点，很多时候她断句都错了，也不知道皇帝能听懂不。 刚开始的几本都很薄，内容差不多都是关于催促皇帝立后，早日诞下龙嗣的。 一连念了四、五本，那些朝臣写得慷慨激昂，仿佛皇帝没有子嗣是多么有违江山社稷、有负天下苍生的大罪。林妩同情地偷瞄了他一眼，连生孩子这事儿都是天下人的事儿，皇帝陛下真可怜。 林妩念得有些嘴唇发干，在她放回手上那本准备拿起新的时，幸好皇帝递了杯茶水过来，让她歇口气。 “你对这上说的立后之事，有什么想法？” 皇帝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她直接把茶水呛进喉咙，顾不得御前失仪，她弯身难受地咳嗽起来，连眼泪都憋出来了。 皇帝立后，这可是国之大事，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小的二品昭仪来置喙。 陛下啊，您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楚泽抚着林妩的后背给她顺气，“怎么这样不小心？朕只想听听你的看法。” 见皇帝非要得个答案，知道他固执起来无药可救，等缓了口气后，林妩思索再三，才为难又坚定地说：“妾没有想法。” 这可是绝对的真话。 皇后这个位子她是不敢奢想的，她想的，是太后…… ☆、第23章 起疑 紫宸殿中的望月阁，共三层约三十余尺高，顶层空阔明亮，一半露台。这里原是先帝把酒赏月听美人唱曲儿的地方，今上登基后就将这里改成小书房。 第一次被皇帝带来这里时，她就觉得布局有些眼熟，仔细回想，终于发现，这里和上辈子她家中阁楼上的小书房，竟惊人的相似。 她记得结婚前两年，楚泽还有假期，每到周末时候，他俩会各占书房一边，他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她立在书案前画画。她从小师从国画大师，后来学业忙了也会每周画上一幅。她之前喜欢山水静物，不过抬眼总会看到楚泽，久而久之，每周宣纸上留下的画像都变成了他…… 如今时空斗转，她却只剩回忆。 最可悲的是，曾经她描画过无数次的男人，她现在却记不清他的模样。不过，她连自己原本的模样都不记得了，也算扯平吧。 似乎自她住进紫宸殿以后，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过去。 林妩抚了抚额头，把回忆赶跑。 她幽幽叹了口气，起身做到窗边的贵妃榻上，下巴抵在扒住窗框的手背，出神地望着远处，心底无比郁闷。 如今，她已经在紫宸殿住了十二天，皇帝不但不许她离开，还让她在这里，照着他的字迹临摹。她字写得并不难看，完全不知道皇帝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原本每天要临十张，她再三撒娇下皇帝才松口减到八张，想起这些，她真真是郁闷要死。 她一个后宫妃子，练字有什么用啊！ 皇帝陛下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她不想在紫宸殿住下去，可瑶光殿依旧封着，她离开紫宸殿根本无处可去。如今人在屋檐下，她只能默默忍受皇帝陛下种种不合理要求。 唉，林妩叹了口气，她咬住唇角，想到瑶光殿，心里不禁担忧起来。也不知道阿圆他们到底怎样了。每次和皇帝提起瑶光殿的事情，都被他避重就轻地敷衍过去。 她知道阿圆肯定不会与尸体有关，不过青蓉就难说，青蓉有武功底子，杀个人不是难事儿，只是，如果真是青蓉干的，青蓉为什么要杀人还取出心脏？ 第17节 想起青蓉背后那个人，林妩不由皱了皱眉。她这几天一直犹豫，该不该把对青蓉的怀疑告诉皇帝。眼下她也算是圣眷正浓，皇帝地位稳她的日子才不会差，可是，她又担心祖父参与其中，怕连累了自家。 这一次不是夺嫡而是造反，事败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林妩真是越想越头疼，完全没个主意。 直到远远望见明黄色的皇帝仪仗，她才直起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很想大声喊几嗓子，可她不敢，最后只能无力地跺跺脚，叹口气。 看方向，皇帝是往紫宸殿这边来。想到昨晚皇帝给她布置的功课，林妩深吸了口气，不得不地转身走回桌案前。 这张桌案和她以前那张很像，是樱桃木制成，并不是珍贵的木材，出现在皇帝小书房里实在有些奇怪。不过樱桃木的味道她很喜欢的，眼下桌面上堆着几十本奏章。 这些奏章都是两月前的封存本。 自从那天皇帝让她念奏章开始，皇帝就像发了新玩具，他之后不但搬到紫宸殿处理政务，更是让她陪着一起看奏折，有时候让她坐在身侧，有时候把她抱在怀里…… 最初她有点怀疑，皇帝是不是想要往昏君方向上发展。 后来，经过多日观察，她发现皇帝在处理政务方面还是很用心的。虽然他会时不时和她说些朝臣趣事，给她提出各种小问题，还徐徐诱导她找到正确答案…… 她本以为这是皇帝的解闷方式，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帝昨晚突然拿回这些奏章，在睡前还给她布下功课，竟让她今天将这些奏章看过之后分门别类，归纳总结，权当练手。 林妩听皇帝的意思，以后还要继续做下去。她当时就瞪大眼，脱口飚出“no”的音儿，还好皇帝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古怪地看着她，估计以为她是胡乱喊的。 之后在床上，她一直娇声软语地央求皇帝，别这么为难她。可皇帝完全铁了心，任凭她兴风作浪，他自岿然不动，美其名曰为她身体好，真真是，丢死人了。 此刻，回想起皇帝昨晚坚决的语气，她哀哀地叹口气，认命地撩起袖子，伸手摸本还没看的奏章。 楚泽进来时，林妩已调整出入神的模样。 明媚晴好的光线洒落在她如墨如瀑的长发上，给她整个人都胧绕一层淡淡的光辉，细如脂玉般的小脸神情专注。 “看得怎么样？”楚泽走过去，眉宇间有浅淡的笑意。 听到皇帝的声音，林妩暗暗酝酿好情绪，她抬头，眨了眨猫眼儿般的眸子，娇声说：“陛下，您回来啦。” 楚泽“嗯”了声，走过来坐到她身边，随手指了指被她分成好几堆的奏章，问道：“已经看几本了？” 听了这话，林妩精致的小脸不由蔫了起来。她见皇帝心情不错，眼珠一转，往皇帝身边蹭了蹭，双手试探地攀上他脖颈，嘟着嘴撒娇道：“陛下，我根本看不懂这些，看了好久却一本都看不明白？要是出错耽误国事怎么办？陛下，我不敢看这些，可不可以不看了？” 楚泽眉眼间含着笑意，低头在她粉嫩的唇角上轻啄了几口，才抬手把她手臂从身上扒下来，见她还想往他身上扭蹭，不由箍住她的腰肢，轻声呵斥：“别没正形，坐好了。” 说完，他随手翻看几本，真是越看越生气，她根本是一点心思都没用这上。 本想说几句重话斥责她，可看到她睁着一双猫眼儿可怜巴巴看着他的小模样，他是完全狠不下语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按按额角，想了想，又有些撒气地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 “哎呀，痒痒。”林妩声音娇嫩的可以滴出水来，“陛下，别这样。” “别哪样？”楚泽被她的语气逗乐，忍不住又捏了两把，才继续说：“为什么不好好看这些？都没看过这，怎么知道自己不懂，嗯？” 林妩的觉得皇帝陛下那尾音挑得太性感，如果换个内容，她大概会忍不住亲他一口，但现在，她只能继续想法子，她今天一定要把整理奏章这件事推掉。 平日里给他念奏章，满足他考教学生的恶趣味也就罢了。 如今还让她做苦力，帮他整理奏章，简直太过分！ 她是妃嫔，不是女官！ 如果今天完成了，明天说不定还有，她才不想把大好时光都浪费在奏章里 想到这儿，林妩不禁有了底气，微抬下巴道：“因为妾有自知之明呀。” 楚泽听了她的歪理，哭笑不得。他蹭蹭她小巧的鼻子，说道：“既然不想看折子，想看什么，《香凝记》那种话本？” 听到皇帝提了《香凝记》，林妩脸上一红，谁知道皇帝会看她的《香凝记》，还发现里面不少香_艳段子，发现也就算了，还偏偏指给她看，简直混账透顶了。 看林妩只是涨红着脸，眸光微动并不开口，楚泽不由笑了笑，不再逗她，他说：“既然不想看折子，就看这些书，这回，可不许讨价还价，明白不？” 说完，他提起笔，在在纸上写了起来。 林妩还没来及的高兴，等她看完皇帝刚刚写出的书单，有点傻眼。怔了半晌，她苦着脸，忍不住问他：“陛下，这些，都要看全？” 看到林妩哀怨的小眼神儿，楚泽眼底泛起柔和的笑意，他抬手摸摸她未梳髻的长发，认真道：“不止要看全，还要看透，朕会经常考教你，不许偷懒，知道吗？” “为什么啊？”林妩脱口问道。 她又不需要考状元，她只是后宫小昭仪，看《国策》、《史论》这些书干什么？莫非…… 皇帝心尖上的那位，不仅是冰美人，还是博古通今有大智慧的才女？ 为什么？楚泽心底苦笑，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摩挲着她的手背，缓缓说道：“阿妩不是要给朕生儿子吗？你多学些，给儿子做胎教。” 听到这话，林妩瞬间闹了红脸，愣了半晌，才讷讷地说：“可胎还没怀上呢……”她上次葵水一连七天才走，太医说她寒气入体，至少得调养一年半载才能怀上，现在她教谁去？ 等等！林妩眉心渐渐蹙起，皇帝刚刚那话好像有些不对…… 他刚刚说了胎教，这个时代怎么会有胎教一词？ 难道……眼前这位皇帝陛下也是穿越者？ 她慢慢抬起头，瞳孔微张瞪大眼看着皇帝，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陛下，您刚刚说什么？” ☆、第24章 火药 楚泽意识到自己刚刚刚刚说错了词，为了不让她起疑，他继续道：“阿妩现在开始习史传策论，等怀胎后，也能让皇儿在这里每天耳濡目染受到教导，担得起国祚。” 说着，他的手移到她的小腹处，动作轻柔地拍了拍。 皇帝的胎教是这个意思？林妩微眯着眼，她心底有点拿不准了。连皇帝暗示她可以生孩子，并且她的孩子极有可能被他立为太子，都没能让她欣喜。 见她眼底依旧浮光涌动还在思考，楚泽怕她发现破绽，不由抬手拿起不远处的一本书卷，翻开首页，指着上面的批注道：“这些都是朕当年所留，阿妩可以仔细看看。” 林妩定了定心神，她从皇帝怀里起来坐到他身侧，结果书看了两眼后，抬头看向他，状似无意地说：“听说汉朝有位司马迁曾写下《史记》，只是现已失传，不知宫中有没有古本？” 这个时空，从汉朝开始历史就有了偏差，这里既没有汉武帝更没有司马迁。说完，她定定地看着皇帝，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只见皇帝愣了一下，眉头微皱仿佛在思索，过了片刻，方听皇帝说道：“莫不是阿妩记错了？汉代没有司马迁，倒是有贤相左黎写下的《史传》。”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架第一格，上面有一排厚重的书简：“就是这些，不知阿妩可读过？” 他的表情和回答不像假装，难道刚刚胎教只是巧合？或者这个朝代已经有这个词，是她少见多怪？可细细想来，林妩觉得皇帝刚刚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她不自觉咬着嘴唇，深深思索起来。 楚泽不希望林妩再惦记这件事，于是，他伸手揽过她的腰肢，低头亲了亲她唇角，慢慢流连到她白嫩的耳垂上，声音有些暗哑地说：“阿妩，现在就给朕生个儿子好不好？” 话音刚落，他的吻就已经落了下来。林妩被皇帝突然而来的亲昵吓得措手不及，皇帝的呼吸熏得她耳根痒酥酥的，不由浮起一层诱人的浅粉色。 她心里惊慌，哪里还有心思想之前的事情。 “陛下，唔……这样不好。”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这是白天，白天不可以。” “怎样不好？嗯？”说着，楚泽不轻不重地在她白皙的脖颈吮了一口。 调理身子的补药她已经喝了七天，今天正好可以同房。想到之前自己每晚搂着她，温香软玉在怀却不能亲近，如今终于可以，他身体不由燥热起来，吻得越发急切温柔。 “这是……白……唔……日宣淫……”林妩被吻得晕晕乎乎，声音娇软无力，仿佛小猫儿在哼哼。她肩头的外衫已经滑落到臂弯，露出大片白腻柔嫩的肌肤，令他爱不释手。 然而，就在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时，外面突然响起周德顺的声音。 “陛下，北疆传来八百里急报。” ** 周德顺忐忑不安地等在珠帘外，等了半晌也没听到陛下唤他，他又不敢擅自进去，急得脑门都出汗了。耽误军机重要，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可要是撞见陛下的好事…… 周德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还是继续在外面等着吧。 周德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等了半刻钟才见陛下大步从里面走出来。陛下脸色看不出喜怒，但衣襟上的褶皱还未铺平，可想而知陛下刚刚和昭仪娘娘在屋里做什么。 周德暗道自己命苦，可别无他法，他只得硬着头皮迎过去。他正颤颤巍巍要跪下行礼时，楚泽已经直接从他手上拿过竹筒。 楚泽打开看过后，脸色大变。 ** 林妩等皇帝走后，伏在榻上缓了一会儿，等絮乱的心跳平息，才慢慢坐起来，低着头整理身上被皇帝将褪未褪的薄衫。看着胸口上的痕迹，她脸色透红，想到刚刚和皇帝差一点就白天里…… 她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林妩咬着嘴唇，有些手乱地把衣衫整理好，又抚了抚衣褶，直到看不出异样才翻身下地。 她走到帘外，问了宫人才知道，皇帝已经去了宣政殿。 林妩眉心微皱，虽然她那会儿被吻得晕晕乎乎的，但是也听清这八百里加急来自北疆。 戍守北疆的萧老将军，可是她嫡亲的舅舅，他战功赫赫，简在帝心。自己能获封正二品昭仪，说不定就是皇帝看在舅舅的面子上。虽然舅舅常年在外，在穿过来之后她只见过一面，但舅舅对她娘亲极好，祖母讨厌娘亲却不敢揉搓她，也完全是怕得罪了舅舅。 看折子时，她记得上个月有几封奏章里提到束突有异动。林妩觉得束突大概相当于历史上的突厥，游牧为主，武力值爆表。如今天气回暖，经过一冬的蛰伏，说不定那些野蛮人就来烧杀掳掠…… 听说屠城的事情，束突也没少干过。 想到这儿，她不由担心起来。 只盼着皇帝能早些回来，她也好探听些消息。 可直到晚上就寝，皇帝也没有回紫宸殿。 林妩担心舅舅，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后来干脆起身披了斗篷来到高阁上，倚在窗边远远望去，宣政殿依旧灯火通明，说不定真如她猜测的那样，战事又起。 想到如今已近告老还乡之龄的舅舅，她心底的担忧愈发浓重。 ** 宣政殿内，看到急报内容的兵部尚书等几位朝臣，皆是面色凝重。 “陛下，束突小国怎会有火药之物？”兵部尚书刘崇明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听了刘崇明的话，其他人面色都不禁起了细微变化。 他们都是知晓火药之事，见过火药之威的人。在陛下拿出火药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厉害危险之物。如今束突小国竟会有大量火药出现，难道他们之中出了内鬼？ 楚泽想得远比他们多，火药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存在，他之人也只是着人暗中尝试，直到前年才制备成功，制造火药之地保密守卫极其严格，绝不可能泄露。 其中制成的火药只有少量运到边疆，除了萧老将军与在座几位亲信，并无外人得知。 他们并不懂制备方法，如今束突会突然出现大量火药，是制备方法被人偷去？还是束突国，也出现了和他来自同一时空的人？ 他和阿妩可以来到这里，也许别人也可以…… ☆、第25章 妃嫔 林妩不不知道是自己忧虑过重，还是因为没有皇帝在身边她不习惯了。躺回床上以后，都过了子夜，她还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第18节 直到天快亮了，才勉勉强强地睡了过去。 可她还没睡多久，就被知春唤醒，告知她今天要去寿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之前去佛光寺祈福，前日才回宫。本来身为宫妃，她应该去迎接太后，但皇帝当时根本没让她去。 林妩想着皇帝连太后回宫这样重要的日子都没放她出去，今日也不会同意她离开紫宸殿，便掖着被子不愿起来。 可未想过了片刻，皇帝竟然派周德顺来传话，让她去寿安宫。 林妩有些奇怪皇帝怎么突然让她见太后去了，不过皇帝不在她也没办法问他，只得不情愿地起床梳洗，放弃睡回笼觉的心思。 她夜里没睡好，脸色有些憔悴，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十分没精神。对着铜镜，她忍不住叹气，不得不多扑了些水粉胭脂，希望能掩饰几分，别在太后面前失仪。 听说皇帝很尊重这位安太后。 吃过早膳，见时候差不多，林妩带上宫人往寿安宫去。 初夏天光明媚，花香袭人，正是赏花游园放纸鸢的好时节。 可惜，她这些天却一直被皇帝囚在紫宸殿。 林妩心中苦闷，见时间还早，想到寿安宫离紫宸宫并不远，她便下了步辇，决定步行过去，只当散心了。 她走得很慢，偶尔还低头闻闻花香，十分享受这难得的自由。 也是她大意了，这几日和皇帝朝夕相处，竟然她下意识忽略了宫里还有其他妃嫔。此刻，突然看到前面不远的拐角处，走出别的妃嫔，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个女人看衣着，应该份位不高，一身淡蓝色水波纹长裙，肩挽披帛，头发高高梳起青螺髻，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远远看去，高挑纤细，气质竟有几分冰冷出尘的感觉。 林妩不知道她是谁，以前闺中并没有见过。她侧眸看了一眼知春，知春会意，上前小声说道：“回娘娘，是李美人。” 听到李美人三个字，林妩脸色有些不好。 当初在她被皇帝晾在瑶光殿时，这位可是很得宠。她不久前还怀疑过，皇帝是不是喜欢李美人这种清冷冰山款。 李美人看到林妩出现，心中一喜。自从陛下将林昭仪带去紫宸殿，她已经多日没有见到陛下了，她心里着急却无计可施。陛下不喜嫔妃往宣政殿、紫宸殿送物，要想在御花园之类的地方偶遇陛下，更没有半分机会。 现在，放眼后宫，淑妃虽然掌权却根本没有帝宠，丽妃家世硬却是个蠢的，只能当枪使，投靠她说不定还得连累了自己。思来想去，只有林昭仪是最好的选择的，她家世没落，势单力孤又没钱，而自己手里最不缺银子，只要一会儿主动递过诚意，不怕她不心动。 想到这儿，李美人攥紧了手中塞满银票的荷包，嘴角不由微微翘起。然而她还没等抬步，表情不由僵住，原本步行的林昭仪怎么突然上了步辇？ 李美人心下一急，赶紧迎过去在步辇下给林昭仪请安。 她本以为林昭仪会停下步辇，却没想到步辇直接从她身侧走过，里面只传来淡淡的“免礼”声。 林妩刚刚吩咐抬辇的宫人快些，见李美人也没有追上来哭诉，扮演被欺负的柔弱小白花，她不由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可没心思应付皇帝的其他女人！ 只是，林妩没有想到，她今天运气实在不佳，在寿安宫门口，她刚下步辇没走几步就遇上了陈丽妃，真是冤家路窄。 太后一般都重规矩，说不定四周已经有人暗中观察她们，为了不给太后留下坏印象，林妩只得略略欠身，心里不情愿却又必须给丽妃行礼：“丽妃姐姐。” “林昭仪身子矜贵，膝盖竟弯不下去么！” 丽妃出言讽刺，她冷眼看着在她面前屈膝欠身的林妩，心中舒爽，连日来压在心头的怒气也淡了许多。林妩这个狐狸精就算去了紫宸殿怎样？见了自己，她还不是得行礼！ 感受到来自陈丽妃的恶意，林妩心中无奈，她实在没想到丽妃敢在寿安宫附近为难她。她不打算再和丽妃僵持在这里，干脆直起身，十分不给丽妃面子地说：“本宫的确矜贵，既然丽妃喜欢殿外风景，那就慢慢欣赏，恕不奉陪了。” 说完，不等丽妃反应，林妩就径自步上台阶，往宫内走去。门口有年纪三十来岁的姑姑，寿安宫的宫人比其他宫的普遍年长，她客客气气的给向她问安的宫人免礼，并不端架子。 等到了寿安宫外殿，林妩看到里面已经有五位在坐的妃嫔了。皇帝后宫妃嫔少，所以份位都不低，在寿安宫里皆有坐下的资格。 看到林妩进来，那五位以及身后伺候的宫人动作快慢不一，但都起身过来给她行礼：“给昭仪娘娘请安。” 她们怎么都知道自己是谁？林妩有点纳闷，却面色不显，她抬手挥了挥，柔声道免礼，还特别温婉地加了一句：“都坐下吧，诸位妹妹不必多礼。” 林妩扫了一眼，发现安昭媛已经到了。虽然只见过安昭媛一次，但安昭媛眉目如画，清秀温婉，林妩对她印象很深刻。见安昭媛前面还空着两个位子，想到这里座序应该是按份位的，林妩便直接走过去，在安昭媛前面坐下。 她侧过头友好地对安昭媛笑了笑，安昭媛也回之一笑，安昭媛神色淡淡，看起来并没有和她说几句的意思，林妩也就没有开口。 对于这位太后内侄女，皇帝的亲表妹，林妩心里是有些防备和警惕的，安昭媛太低调了，如果安昭媛像丽妃或者柳修容那样，她反而能安心。 林妩把心思从安昭媛身上收回来，看着周围陌生却又姿容妍丽各有芳华的女人，心中隐隐有些古怪的别扭感，她抿了抿唇角，回眸看向身后伺立的知春。 知春稍微低头，态度恭敬地唤了声“娘娘。” 林妩小声问道：“那几位是谁？” 她除了安昭媛认识，其余四位并没有见过，有三位看起来年岁偏，应该是今上为太子时的东宫旧人。 而那位身着淡黄色衣衫，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柔美纤弱的少女，是不是之前称病的沈美人？她之前在闺中参加宴会时，并没有见过沈美人，听说沈美人是礼部尚书的表外甥女…… 在林妩细细回想的时候，知春也在低头声音不大却足够她听清地回到：“娘娘，穿藕色襦裙的是傅充媛，她旁边依次穆婕妤和孙婕妤，安昭媛旁边的，是沈美人。” 听到各人的份位，林妩就知自己刚刚猜的没有错，她“嗯”了声。可还没等她回过头，就听对面传来婉转悦耳像黄鹂鸟一样动听的声音：“昭仪娘娘在说什么？一直想去拜见昭仪娘娘，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见到昭仪娘娘，嫔妾心里实在欢喜。” 林妩寻声看去，发现开口的，竟然是刚刚看起来十分沉闷的穆婕妤！此刻穆婕妤一改之前的呆滞，唇角带笑的看着她。穆婕妤肤色有些暗，可她的眼睛又黑又大，说起话来忽闪忽闪的，竟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林妩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她眉心微皱地看了眼穆婕妤，心里回想着之前搜集起来的情报，可却发现，与这位穆婕妤有关的内容少之又少，她根本无从判断穆婕妤在皇帝心中的好感度如何。 林妩不知不觉间思绪就走远了，竟忘了接穆婕妤的话茬。 穆婕妤也不尴尬，她手执团扇，轻摇了两下，淡定自若地继续唤了声：“昭仪娘娘？” 林妩回过神儿，却也没有开口，只点头对她笑了笑。 不知道如何应对时，就尽量不说话。林妩觉得自己不聪明，祸从口出，万一说错话被人抓住小辫子就糟了。而且现在是在太后宫中，皇帝不在，她更得小心。 穆婕妤也不知有什么目的，林妩不认为她会无缘无故就向自己示好，更何况自己旁边坐着的是潜力股——太后娘娘的内侄女，单单只向自己是好，穆婕妤绝对不安好心。 不过，林妩心里也奇怪，安昭媛是太后侄女，怎么也不见太后亲近她，皇帝优待她？虽然同是二品，可昭媛毕竟比昭仪略微低了些。 见林妩依旧没有开口，穆婕妤也没有再自讨没趣，又变得沉闷起来。她眼底隐隐有受伤的神色，幽怨地眼神有意无意的落在林妩身上。 林妩只觉自己被穆婕妤看过的皮肤，直想打冷颤。 这个穆婕妤像会变脸一样，实在有些可怕。 ☆、第26章 捧杀 就在林妩被穆婕妤看得十分不舒服的时候，淑妃和丽妃一同进来了，林妩略略松了口气，随着其他人一起起身，给淑妃和丽妃行礼。 淑妃依旧神色淡淡，很快就说了免礼，丽妃忿忿地看了眼林妩，恨不得上前去撕碎她的脸。 察觉到丽妃的眼神，林妩眉峰一挑，看也不看她，直接转身回到自己位上。 淑妃和丽妃到了没有半刻钟，太后娘娘就从内殿出来了。 林妩尤其些奇怪，怎么路上遇见的李美人还没有出现？ 至于丽妃上首的空位，应该是惠妃的位子，据说她身体不好，一直在钟粹宫休养，林妩没想到，她身体虚弱到，连给太后请安都不能来。 也不知道是真虚弱还是有别的原因。大概是上辈子宫斗剧看多了，林妩总觉得，在宫里一件事要百样想，绝对不能只看表面。 此刻，她没有时间细想，就已经起身随着其他人，动作标准一丝不差地欠身给太后行礼。 她低垂着眼眸，刚刚一晃而过，并没有看清太后的模样，听声音，十分和蔼温柔，完全不像年逾四十，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做祖母的老妇人。 安太后前日回宫时，已经见过众妃，此刻一眼就认出前日没有出现的林妩。她在回宫的路上，已经听说皇帝近来宠爱定北侯府上出来的世子嫡女，在瑶光殿出事后，皇帝竟直接把她带到紫宸殿，朝夕不离，连处理政务都不去宣政殿了。 想到这儿，安太后眸光浮动。等众妃谢恩回座后，她唇角含笑，和蔼地和淑妃唠了几句家常，状似无意地看过淑妃旁边的林妩，目光顿住，不等淑妃话说完，直接向林妩招手。 安太后眼里透着浓浓的欣喜，她十分：“这就是阿妩？多漂亮的小人儿，快上来，到哀家身边坐，让哀家仔细看看。” 安太后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没有任何征兆投进风平浪静的水面。原本还有笑语的屋子，瞬间静了下来。 淑妃没想到太后在和自己说话时会突然提到林妩，她怔了怔，低眸敛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尴尬，转而很自然地把尚未说完的话咽回去。 安太后暗暗注意了众妃的反应，除了丽妃目光阴鸷地瞪向林昭仪，其他人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看来，这些年，皇帝在后宫中倒是下了不少功夫。 ** 安太后是先帝继后，并非今上生母，虽然也有血缘关系，但有安昭媛这位太后嫡亲的侄女在，林妩并不打算讨太后欢心。 在她看来，自己应该抱紧的大腿唯有皇帝，如果贪心，大腿抱多了反倒不牢靠。 太后面前，她做个花瓶布景，谨言慎行，只要不失仪不出差错就可以了。 刚刚在太后和淑妃话家常的时候，林妩虽然微垂眼皮，唇角挂着浅淡的笑，看起来是认真倾听的模样，实际上却在走神儿地想：皇帝今晚会不会回来？北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她要怎样才能从皇帝那里探口风呢…… 她想得有些入神，乍然间听到太后把话锋转到她身上，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几秒，意识到太后说了什么，不由傻眼。 太后和淑妃聊得好好的，没事儿提到她做什么？ 这是要把她提到火堆上烤啊！ 一时间，林妩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害羞地垂下头，讷讷地唤了声：“太后娘娘。” 安太后见林妩并不过来，又招了招手，言语间没有丝毫不悦地打趣道：“妩丫头，莫不是嫌弃哀家这个老婆子？” 听了这话，林妩哪还敢继续坐着。她起身从座位离开，稍微往前走了几步，到中间欠身给太后行了一礼，“太后娘娘。” 拿不准太后的心思，林妩根本不敢直接走过去，更别提直接坐到太后身边。 安太后见林妩谨守规矩，并不靠近，不由嗔道：“你这孩子，不听哀家的话是不是？快近点，到哀家身边，哀家就喜欢你这样漂亮的小人儿，今晌儿都能多吃一碗饭。” 说着，安太后还转头看向静立一旁面容严肃的桂嬷嬷，感叹道：“桂芝，你看看，这小姑娘多漂亮，后宫里多少年没出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比当年的菀妃都漂亮。” 菀妃？后宫里也没有这个份位，那菀妃到底是谁…… 林妩不经意皱了皱眉，她十分不安地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看向众人，心里有些奇怪。 除了丽妃神色难掩古怪，憎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淑妃和傅充媛等府邸旧人竟都是神色淡淡，丝毫没有因为她被太后优待产生任何不满，连安昭媛和沈美人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这让她略略安了心，打起全部精神应对太后。 刚刚太后那番话，她不好接，索性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继续做出十分害羞的模样。 安太后往旁边挪了挪，指指身边，“快坐这儿，” 这回没办法继续害羞了，面对过份热情的太后，林妩有些招架不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想了想，不得不小心地沾着边坐过去，僵硬地挺直脊背，浑身都绷起来。 林妩声音有些发紧地说：“太后娘娘谬赞了。” 她本想夸太后几句，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太后面前，她还是木讷点比好。 安太后在林妩坐过去后笑容愈深，她仔仔细细地看着林妩，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听了林妩的话，安太后佯装生气，笑着说：“别叫太后娘娘了，怪生分的。妩丫头就和陛下一样，叫哀家母后。” 第19节 陈丽妃倏地抬起头，双眼像喷火了一样圆瞪地看着林妩。她昨天就来给太后请安，太后都没允许她唤母后的称呼！ 林妩不知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唯唯道了声“是”，却并不开口叫母后。除了皇后，其他女人得太后允许才能称太后为母后，也是太后认可的象征。不过眼下太后说的这几番话，她可不觉得太后认可自己。 安太后见林妩如此小心谨慎，眼底不易察觉地冷了冷，倒是个有城府的。 安太后眸光微捻，略略扫了眼恍若木头人一般依旧没有任何嫉恨之色的傅充媛几人后，不由执起林妩的手。一边把自己手腕间的帝王绿玉镯向林妩手腕上褪，一边有些回忆地说：“这是先帝爷赐给哀家的，哀家已经带了二十余年，如今哀家老了，经不起这颜色，还是小姑娘带着漂亮。” “太后娘娘，这使不得！”林妩惶恐地想要挣脱开，又不敢用力，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么多人，单单把她叫到身边，还赏给她先帝赐的镯子。说什么适合小姑娘，简直欲盖弥彰，帝王绿这种色泽根本不适合小姑娘好么！ 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这些天，多亏你照顾陛下，有你陪在陛下身边，老婆子这心啊，终于安了。昨日陛下过来时，还说妩丫头身子不好，晚间风疾，就没许你出来，还让哀家不要怪罪。” 安太后顿了顿，笑容愈发深邃地看向淑妃她们，“阿萱，妙婵，你们听听，陛下这小气的，生怕哀家做起恶婆婆，为难他的小心肝儿。” 说着，她又拉起林妩的手，轻拍了两下，嘴角笑意浓浓地说：“妩丫头，哀家见了只有欢喜。” 林妩被太后这一轮又一轮的高捧，吓得心肝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在其他妃嫔面前说她是陛下的心肝儿，太后娘娘您这样所为何啊？ 没等林妩缓过神儿，只听太后又出声了：“妩丫头不必害羞，你啊，就安心留在紫宸殿休养，早日为哀家生个白白胖胖的龙孙，到时候哀家为你请封皇后。” 安太后最后一句话，像是平地惊雷。不止丽妃，在座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丽妃更甚，掩在帕间的指甲都生生折断了。 重磅炸弹一颗接一颗的被安太后投下来，林妩觉得自己整个脊背都冒冷汗了。 捧杀捧杀，她再傻也明白过来了，太后简直是故意给她拉仇恨值。 可偏偏太后又说得恳切真诚，仿佛只是一位关心儿子的老人，在得知儿子有了心上人后的欢喜与叮咛。 看着安太后那张雍容华贵，保养得当，眼角颊边并无皱纹的脸，林妩心生寒意，恨不得立刻离开寿安宫。 当林妩抱着一匣子贵重首饰从寿安宫离开时，她不止后背，连鼻尖都沁了一层冷汗。 走到外面，被风一吹，哪怕是五月的夏天，她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疾步走到自己的步辇前，恨不得马上就回到紫宸殿。后宫太危险，皇帝再抽风也比和旁人呆着安全。可她刚抬步想上步辇，就听身后响起极其刺耳的声音。 “矜贵的林昭仪，这是急着去哪啊？哎呦，本宫忘了，林昭仪这是急着见陛下？” 林妩这会儿本就心情不好，太后突然捧杀的举动让她心里窝了股火，眼下她也不想在太后心里留个好印象了。 平时丽妃就对她种种发难，面对这种人只会得寸进尺的人，忍耐没有任何意义。想到这儿，林妩微扬下巴，转身看向她，轻笑着说道：“丽妃既然知道，何必自讨没趣？” “你你——”陈丽妃被林妩一堵，气得抬手指向她。 若不是记得这里是寿安宫门口，丽妃真想上去撕烂林妩那张狐狸精脸。 “你等着！” 林妩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冷笑着撇了撇嘴角，转身迈步上了步辇。 ☆、第27章 醒悟 林妩回到紫宸殿后，没想到皇帝竟然也在。 一路上，林妩细细回味太后的一言一行，心底越发不安。 太后到底为什么要捧杀她？她难道得罪过太后，才让她大费周章对付自己？ 手腕上的玉镯像是火一样烫人，她刚刚仿佛从油锅里过了一遭。 此刻见了皇帝，林妩觉得格外亲切，仿佛看到主心骨一般。有对比才真切明白，皇帝哪怕把她当成替身，对她的好却是真的。她眼角有些湿润，一时间也抛掉矜持，顾不得羞赧，像小兔子一样直接扑到皇帝怀里。 纤手抓着他的衣襟，额头抵在他胸膛上，声音闷闷地唤了声“陛下。” 看着怀里突如其来紧紧贴着他的小人儿，楚泽有些措手不及，这是外面受了委屈？楚泽眸色沉了沉，他一手抱住她，另一手抚着她单薄的脊背，温声问道：“怎么了？” “……想陛下了。”林妩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了这个说辞。 她不自觉地咬着唇瓣，心里有些无力。她不能告诉皇帝自己怀疑太后动机不纯，毕竟皇帝十分尊敬这位太后，他几乎是这个太后一手养大，据说与太后情同亲生母子。 如果太后对她不好，她还能扮演小白花和皇帝诉诉委屈，可太后对她实在太好了，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而且，除了丽妃，其他人看起来都很淡定，根本被没有被太后的话引起多少波动，尤其是淑妃，出去时，还慢行让了她一步，完全没有任何妒忌不甘。 她要是和皇帝说，太后想挑起别的妃嫔对付自己，皇帝不但不会相信，说不定还得觉得她无理取闹坏他们母子情分，到时候又冷待她怎么办？ 自古媳妇难为，更何况她还算不上媳妇，顶多是皇家称呼高级些的妾。 这几天，她住在紫宸殿，皇帝对她极好。时间久了，她反倒松懈下来，以为抱紧皇帝大腿再生个儿子，就万事无忧。 可今天在寿安宫经历的一切，林妩突然意识到，光有皇帝的宠爱远远不够。皇帝固然可以骄纵她，但在母子情分面前，她根本不敢拿自己与太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博弈。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得罪太后，也许是她父亲、大伯什么的亲人，年轻时与太后有私情却又辜负了太后？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脖上悬的刀又多了一把十分锋利的。太后现在不直接对付她，大抵是怕与皇帝离心，毕竟不是亲母子，感情再好也隔了一层。可如果太后发现捧杀没有效果，按捺不住对她出手，孝道在上，她真不知道皇帝会向着谁。 现在，她凭借与皇帝心上人相似的脸才有几分宠爱，若有朝一日，那人出现了怎么办？ 如果那个人丧夫后主动接近皇帝，或者皇帝其实一直在暗中谋划，只等时机成熟再接她入宫。 真有那一天，自己又当如何处之？ 谁也不会喜欢有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女人，留在自己男人身边…… 林妩越想，心底的危机意识越浓重。 她脑中混沌的一片渐渐清明，她突然醒悟过来，抱紧皇帝的大腿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她不是皇帝的玩物仰他鼻息而生，她要自己立起来，并且有让皇帝离不开她或舍不得放弃她的本事。 眼下，虽不清楚皇帝为何让她看奏章，临他字迹，但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如果她让皇帝看到她有能力为他分忧，即使将来正主进宫，她也能有让皇帝不舍得地方，得不到才会惦记，只要她还能留在皇帝身边，总有翻身的机会…… 想到这儿，林妩暗暗攥紧了拳。 楚泽不知道被他搂在怀里的小东西此刻已经心思百转，连后路都想好了。他自然不相信她说的，她想他？这些天，朝夕相处，他不得不承认，她做再多邀宠的事情，也只是委曲求全，对皇帝并无半分真心。 认清这点，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难过。 他默默叹了口气，搂着她的手臂不由收紧了些，她很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没有半分挣扎扭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她。 寿安宫发生的事情可以问暗卫，既然她不想说他便当做不知。想到她早上只喝了一碗牛乳，他不由问道：“午膳，想吃些什么？” 林妩愣了几秒，没想到皇帝会主动转移话题，她不由松了口气，略略想了想，她声音轻柔地说：“陛下想吃什么，阿妩就吃什么。” 虚伪的小东西，楚泽看着她故作娇弱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脸颊，心中又好气又难过。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真忍不住想要告诉她，他是她丈夫，不是皇帝。 ** 楚泽昨夜在宣政殿与亲信商议火药之事，几乎彻夜未眠。如今，他还想多活两年，用过午膳后，便歇在紫宸殿睡了一觉。 也许是香香软软的一团搂在怀里，向来不习惯午睡的他，这一觉竟睡得格外沉。 等他醒来时，怀里已经空了。他掀开帷幔一看，发现她正在不远的书案上，墨色长发垂在月白长衫上，如羊脂玉雕成的小脸神情专注。 楚泽眉心微皱，他起身放轻步子向她走过去，她挽着袖子露出半截白嫩匀称的小臂，近了些，才发现她纤细的手腕上，还系着一个荷包，正在执笔临字。 林妩不知道皇帝已经醒了，她那会儿心里有了计较，恨不得立刻行动。可皇帝却偏偏要抱着她午睡，皇帝看起来很累，她不敢拒绝。等他睡熟后，她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 她之前消极怠工，只是为了应付皇帝才每天按他的要求临十张，如今认真起来，发现练字既能平心静气，也是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只是，皇帝的字迹，笔锋硬朗有力，她腕力不足，临其形却不得其意。想起以前书中看到的练字办法，她便拿出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些珍珠。 手腕间系了装满珍珠的荷包，果然有效果，虽然依旧不得其神，但已经有了些许厚重的效果，不似之前的清丽单薄。 她受到鼓舞，心中得意，写得也格外用心，连皇帝走过来都没有发现。 直到皇帝走到身旁，指着她手腕悬着的荷包，问：“为什么这么做？” 林妩这才发现皇帝过来了，她不禁“啊”了一声，笔锋一拐，在云州宣纸上留下一道歪扭的墨迹。 她放下紫毫笔，抚了抚胸口，眨巴着眼睛，娇憨地对皇帝笑笑，说：“陛下，您吓死我了。您看，我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唔，最后一个糟了，不作数。” 说着，她又从旁边一沓已经写完的宣纸里挑出一张，献宝似的拿到皇帝眼前，笑吟吟地说：“陛下，您再看这张，我觉得这张写得最好了。” 楚泽顺着的她素手指的方向看去，上面只有八个字，笔画少，写得的确比以前好上许多。只是，她怎么突然对练字感兴趣了？ 之前，她还像小孩子，需要哄着，说写十张，最后非要讨价还价到八张。想到那些，楚泽眉宇间不禁浮起淡淡的笑意。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走到她身后虚揽她的腰她，另一手握住她手，执笔在纸上圈了几个字，给她细细讲解一番，见她没有丝毫不耐，听得十分认真，他眼底神色渐渐复杂起来。 本以为她是为了讨好皇帝，可令楚泽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她不止对练字上了心，他列给她的书单，她竟从书架上翻出来，真仔仔细细看了，还在纸上写下一些感悟。 甚至，在他要她过来看折子时，她也不再苦着脸，态度认真端正。问她问题，她也会认真思索，像对待考试一样，不再敷衍他。 她的改变，朝着他原本期冀的方向发展。他应该高兴才是，可看到她被布带磨红的手腕，他既心疼又有些莫名的不安。许多次他想开口劝说，可一想到以后，又生生将到涌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林妩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举动，已经让皇帝陛下心里翻江倒海，寝食难安。她反倒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满意，每天的生活变得充实起来，她的世界终于不再围绕皇帝转。 ** 这天下午，本来应该在紫宸殿看奏章的皇帝陛下，因为召见重臣便去了宣政殿。走之前，皇帝还嘱咐她，只看十页就行，仔细别伤了眼睛。 可是，她看着看着，早就忘记页数了。这本泛黄的古籍，手感极佳，看习惯了，即使没有标点也能恰到好处的顿句，领会其意。 这上面还有皇帝留下的标注，他的字哪怕写小，实在漂亮有气势，自己如今已经形似七八分，可惜意蕴暂时还临不出来。 林妩指腹摩挲着皇帝留下的字迹，小心地翻到到下一页，看了几眼，突然眸光顿住—— 这上面，怎么会有“？”…… ☆、第28章 隐瞒 林妩怔了片刻，她眼睛凑近，又仔仔细细辨认了一番。这的确是墨迹标注的问号，而且前面还圈了一句话，明显在疑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肯定不是无意写出的。可皇帝，他怎么会知道问号的用法？ 那天皇帝口中还曾说过“胎教”一词，这些……不能都是巧合吧？ 难道，皇帝他真是穿越者？ 之前被压下的猜测渐渐浮上心头，林妩眉心微拧，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快。 突然间，她想起入宫前祖父和她说的那番话。 第20节 皇帝行三，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他身体羸弱，不受先帝器重。许多人都认为，太子只在吊着一口气，命不久矣，遂投靠了当年呼声最高的大皇子陈王殿下，希望挣个十拿九稳的从龙之功。 可后来，命不久矣的太子殿下不但病好，还一改软弱之态以雷霆之势减除陈王党羽，登基后更是将陈王改封陈留王，圈禁在皇陵之中…… 林妩的手指渐渐攥紧，皇帝前后反差如此明显，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皇帝，他根本是个有问题的！他这具身体里早就换了芯子！ 林妩为自己的认知感到害怕，身体不自觉的地有些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冷静下来。冷静之后细细琢磨，她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如果皇帝是穿过来的，为什么当他看到“从此萧郎是路人”听她说起司马迁等历史人物，他没有认出她也是个穿的？ 难道……他是另一个时空穿过来的？ 林妩用力按着额角，一时间心如乱麻，完全理不清头绪。直到阿圆进来听到掀动珠帘的声音，她才堪堪回过神儿。 虽然瑶光殿一直没有解封，皇帝也不和她说事情进展，但她从寿安宫回来的第二天，皇帝就让人把阿圆送回她身边伺候。 “娘娘，花公公按您说的方子，把双皮奶做出来了，您尝尝？”阿圆笑吟吟地说。 林妩抬眸看了看阿圆，声音有些发紧地说：“先放下吧，我一会儿吃。” “娘娘，身体不舒服？您脸色很不好。”阿圆声音关切地劝说：“请太医来看看吧，娘娘别因为怕吃药就忍着。” “我没有不舒服。”林妩提了口气。她只是吓着了，不过这话不能对阿圆说，想了想，她找理由掩饰道：“我可能看书累着了。” 怕阿圆不信，她放下一直拿在手里的书，补充道：“快把双皮奶拿过来，正好有些饿了。” 等阿圆把带着盖子的白瓷碗端过来，林妩就让她先下去了。 林妩掀开盖子，乳白色的奶面上点缀着糖水腌制过的红豆，看起来十分可口诱人。她拿银勺挖了一块送入口中，细细品了品，口感尚好，和上辈子甜品店里买的几乎没有区别。 这些天和皇帝一起吃饭，她发现皇帝和她口味竟然很相似，而且喜欢甜食。想到抓住一个男人的胃，是抓住他心的第一步。 她这才把记忆里双皮奶、酸奶、炸牛奶等小吃的做法写出来，交给御膳房花公公。 其实，她本想亲自去御膳房尝试，这样才有诚意，可惜皇帝怕她伤着手，没允许。 前天酸奶已经被做出来了，她打算再过几天，等天气热了，直接用酸奶拌上新鲜蔬果，撒些细糖当成前世的沙拉吃。 可现在……知道皇帝很有可能也是穿的，她心里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些拿给他。 林妩走神儿间，不小心把嘴唇咬破，她哀叹了声放下银勺，把白瓷碗往旁边一推，伏在桌案上，满心纠结。 ** 楚泽回来时，看到林妩手捧脸，望着窗外发呆。 “怎么了？在想什么？”楚泽走过去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林妩回过神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咽了咽喉咙欲言又止。 她本想按兵不动，再寻些蛛丝马迹，免得让皇帝起疑。 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她到底没有忍住。 林妩心不在焉地给皇帝念了几封折子后，思索再三，不由伸手拿过那本书。翻到有问号的那页，指着问号，声音发紧的问他：“陛下，这是什么？我看了很久，也不明白意思。” 楚泽看了之后眸光微凝，没想到自己竟留下这个，他想了想，很淡定说道：“表示疑问，是海外异族那边的用法。” “是吗？原来真的有含义呀，这形状真奇怪，上面像勺子，下面加个点，我还在想会不会是陛下随手画的。”林妩暗暗松了口气，她眨巴着眼睛，心里仍有点不相信。 楚泽知道林妩在试探他，为了让她不再多想，他起身走到书架上前从最里侧拿过两卷羊皮纸，在林妩面前展开，指着上面的字母给她看。 “这是那些异族的文字，和我们这边完全不同。” “……是吗？” 这上面竟真有标点，林妩看着羊皮卷上她一堆认不出的字母符号，彻底怔住，难道这又是巧合？ 她突然有点不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了…… 不过皇帝前后反差实在很明显，难道他之前是卧薪尝胆一直隐忍不发？ 一连几天，林妩都恍恍惚惚的，沉浸在皇帝到底是不是穿越者的猜测中。 她不但翻了书架上的其他书籍，还问了身边几个宫人，他们都没听过“胎教”的说法，不过也可能是她身边都是未经人事的年轻姑娘，不了解这些。 她潜意识里不希望皇帝是穿越者，哪怕他是重生的也行啊，可她偏偏又在书里发现皇帝写的简体字，种种事实表明，他分明是个穿的。 他如果是来自另一时空的穿越者还好，要是和她来自同一时空，那他的演技简直太可怕了。又或许，他根本不怕被自己发现，地位有别，他随时都能弄死自己，留自己在身边无非念旧图个熟悉的新鲜感。 想到这些，林妩心里更加紧张了，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皇帝。之前几天积攒起来的远大理想，现在都歇气了，什么立起来让皇帝离不开她的想法，一律无效。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皇帝，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无论他是哪里穿的，她只想赶紧从紫宸殿搬出去。 “陛下，我已经在紫宸殿住了半月，什么时候能回去？” 林妩声音很轻，眼神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皇帝的表情，生怕惹他不快。 楚泽正在看林妩写的字，这几天她写得明显不如以往，乍然间听到林妩要走，不由止住手上的动作，凝眸看向她，问：“紫宸殿住不惯吗？” “不是，这里很好。”林妩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小心措辞道：“只是，妾一直住这里紫宸殿，既不合规矩，又……”她顿了顿，“这样下去，唔，会被说成狐媚惑主，影响陛下的英明怎么办？ 她刚刚的话还真不是瞎编造的，皇帝现在已经不限制她自由，她昨天去花房时，听到两个小宫女躲在角落谈论什么：昭仪娘娘，是不是狐狸精？瑶光殿挖到的尸体，都没有心脏，听说心脏都被昭仪娘娘吃了…… 当时知春也在，她估计皇帝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 她虽然觉得离谱，但是想到瑶光殿找到的尸体确实没有心脏，也默默觉得这个猜测，还挺像样子的，如果狐狸精不是她就更好了。 听到这话，楚泽不由轻笑出声，一把将原本坐在他身侧的林妩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腿上。林妩忍不住惊呼一声，身体有些僵硬，不自觉地拢了拢胸前。 现在已近六月，天气越来越热。可皇帝怕她受凉，望月阁里不许多用冰。为了凉快，她平日里在望月阁都穿自己做的家居服，宽松的云色七分袖套头衫，下面是七分灯笼裤。 现在被皇帝突然这个姿势抱起来，林妩既庆幸她穿的是裤子，又有些懊恼上面不穿的严实点，这样松松垮垮又领口大的上衣，皇帝只要微微低头，她里面简直一览无余。 平时林妩脸皮厚，也不在乎这。可现在知道皇帝来自另一时空，她心里莫名地别扭起来，隐隐有些排斥和皇帝亲近。这也是她为什么基于离开紫宸殿的主要原因，她担心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惹恼了皇帝。 楚泽看到林妩的小动作，低低的笑了声。她身量小，即使坐在他腿上，视线才堪堪与他平齐，她里面只穿了杏色裹胸，掩不住柔嫩的两团儿起伏。他抬手捧在她脑后，凑近亲了亲她的唇角。 眉眼间含着笑意，问她：“狐媚惑主？有这么笨的狐狸？十个字竟能写错一半。” 说着，楚泽又忍不住蹭了蹭她的鼻尖。 “……有。”林妩哀哀地承认道。她现在哪还有心情临字，根本不知道自己描的是什么。皇帝若因此嫌她笨，那就笨吧，反正她想离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又软声央求说：“陛下，您就把笨狐狸放走，好不好？” “不好。”楚泽直接拒绝。 北疆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只等萧老将军得胜回朝，便可以立她为后。 “为什么呀？”林妩有点气弱，她不舒服地蹭了蹭，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被皇帝这种姿势抱坐在腿上，真真是别扭极了。 “那阿妩为什么要走，没良心的小东西，前些日子不还说给朕生儿子吗？” 不等林妩回答，楚泽又说：“明天休沐，今晚，咱们去摘星楼。” ☆、第29章 心动 大楚皇宫削山而建，本就地势高，而摘星楼则是皇宫里最高建筑，高约千尺，云雾萦绕，朝时霞光如幻，可观蜃景，夜里苍穹为幕，抬手即摘星辰，颇有些像商纣王为讨好妖妃妲己所建造的鹿台。 据说摘星楼还曾有仙人降，是大楚历代帝王饮酒作乐之地。 林妩之前对摘星楼十分向往，一直想和皇帝去那里小住几天。听说那里恍如瑶池仙境，美景如梦似幻，到时候自己再弹词唱曲儿跳个舞，说不得皇帝就情难自禁，被她一举拿下。可是，自从知道皇帝换了芯子，那副俊脸里面的灵魂极有可能和她来自同一时空，林妩就歇了这想法，恨不得离皇帝越远越好。 现在，乍然间听到皇帝提前摘星楼，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陛下，可不可以……不去？”说完，林妩又觉得自己这话可能有点蹬鼻子上脸太直接，于是赶忙又补救了一句委婉说辞：“陛下，您看现在已经快晚膳了，摘星楼离紫宸殿路远，天黑之前到不了怎么办？陛下，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咱们不去了，好不好？” “不远，步行半个时辰就到了。”楚泽笑着捏了捏林妩微红的脸颊，这几天她疑心重重，病怏怏的，若再不带她出去走走分散分散注意力，指不定就忧虑过重，思出病来。 “步、行、过去？”林妩表情僵在脸上。如果走一个小时，她这双平日里用羊乳浸泡的嫩脚丫，不得磨得全都是水泡？来到古代这些年，她走过最远的路程，也就是一年前去京郊净慈寺祈福，为表诚心，才从半山腰开始步行上去。 “多走走身体好，你这细胳膊细腿儿，再不运动运动，朕一使劲儿都能掰断了。”说着，楚泽还佯装用力地抓住她手腕轻晃了两下。 这里又不是以胖为美的唐朝。林妩满脸郁闷，心里越发确定皇帝肯定不是重生是穿越，他竟然还知道运动有益身体健康。不过，皇帝没事闲的吗？竟然还想使劲儿掰她，真是变态。 楚泽见林妩紧抿着唇角瞪眼看他，不禁轻笑了声，低头蹭蹭她鼻尖后起身给她抱到里间。看了眼四周，直接将她放在本来是摆放花瓶的高台上：“坐稳了，别摔着。” 突然从温暖怀抱离开，沾到冰凉的红木，林妩不由皱了皱眉，有点不乐意。她抬眸看了眼皇帝，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她觉得皇帝的眼神儿有些炙热，一时尴尬，她不自觉地低下头，手撑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小腿。 她没有穿袜，粉嫩的脚丫赤_裸在空气中。 林妩不知道皇帝在做什么，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过了一会儿，林妩看到皇帝已经换好衣服走到她面前，她正想抬头，却见他突然低下身，竟还握起她的脚丫，拿过一双细丝罗袜，似乎要往她脚上套。 她心下惊骇，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去，可偏偏皇帝攥的紧，她又不敢用力挣扎，生怕不小心踢着皇帝。心急之下，她伸手抵在皇帝的肩膀想推开他。 她忍不住出声，有些颤着音儿地说：“陛下，我自己来，你……你别这样！” 皇帝现在对她越好她越不安，眼前这位大楚的熙和帝，在她面前哪里有皇帝样子？ 她之前早该料想到他是穿的，可就算他是来自现代的男人，曾是妻奴，在回到古代这些年的养尊处优下，也不会再做这种给妻子穿袜这种事情吧？更何况，她还只是个玩物一样的妾。 皇帝，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妩心中害怕，珠贝般莹润小巧的脚趾不自觉蜷缩起来，躲避着不想让皇帝碰。 “别动，当心摔下来。”楚泽头也没抬，声音无比温和。 这个时代的罗袜很宽松，比以前的袜子容易穿。以前林妩睡觉不老实，总蹬被子把脚露在外面，她冬天手脚冰凉又不喜欢开空调，楚泽无法，每天起来以后都先给她穿好袜子再出门，有时候她小腿胡乱蹬蹬，不但不配合还想踢他……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陛下？”林妩发现皇帝给她穿好一只袜子后，竟然握着她的脚不动了，他低着头，表情看不清，可从她的角度能看出，他正盯着她被他握在手中的脚丫，似乎很出神。 难道……皇帝他有恋足癖？ “怎么了？”楚泽回过神儿，轻叹了声，抬头看向她，发现林妩睁大一双猫儿眼，正惊愕地看着他。 “没，没怎么。”林妩摇摇头，眨着眼睛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看皇帝，觉得自己又发现一个难以告人的秘密。 楚泽把另一只罗袜给她穿好后，又拿来一大张细密貂绒毯子放到下面，这才钳住她的腰，把她抱下来。 “自己穿衣服，还是朕帮你换？”楚泽眉宇间隐有笑意地问。 “……”林妩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说道：“自己。” 林妩觉得，皇帝今天的举动实在匪夷所思。虽然平日里皇帝对她一直很好，但还没到主动给她穿袜换衣的地步。倒是宽衣解带，他做得很勤快。都说男人给女人穿上衣服，是为了享受解开时的成就感。 想到这儿，林妩不禁有些胆颤心寒。 来自现代的皇帝，他该不是想起什么新玩法……吧？ 昨天给自己诊脉的太医说过，她现在身体休养不错，应该是可以同房的意思，难为皇帝陛下怜惜她身子骨弱，强忍了这些天。 不过眼下，在没弄清皇帝到底和她是不是来自己一个时空前，她真不想和皇帝进一步发展。 第21节 她之前以为皇帝和原主是旧识，后来又猜测是这张脸和皇帝心尖上的人相似才被皇帝另眼相待。可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别的隐情，万一他俩来自一个地方，又是认识的，简直太尴尬。 “你确定……自己能穿好？” 被皇帝的声音拉回思绪，林妩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点头态度坚决：“我可以唤阿圆过来，陛下，你……”她顿了顿，软着语气说：“您先去外面，可不可以？” 可惜皇帝陛下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竟径自走到衣架前，认真看了会儿，然后挑出一条水绿色凌波罗裙，转身问她：“这件怎么样？”他唇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林妩觉得自己眼珠子已经掉下来了。皇帝这是把她当布偶，要玩换装游戏？ 这些天，她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望月阁，在里间留了不少衣服，以备不时之需。谁想如今倒方便皇帝戏弄她，她此刻真有些忍不住，想问问他，到底抽什么疯了。 不过，地位有别，她不敢。 皇权至上，她都认命了。本以为会被皇帝折腾一番，没想到皇帝把衣服选好后竟放过她，让阿圆进来伺候。她真是松了口气，要知道换衣服不止是外衣，为了搭皇帝挑出来的衣服，她里面的杏色裹胸也要换。虽然赤_身_裸_体的模样不是没被皇帝看过，但都已经熄灭烛火了，而且，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穿的。 林妩磨磨蹭蹭换完衣服，一出来发现皇帝正坐在贵妃榻上，他手里端着素白的瓷碗，用银勺挖着里面的冻状物体。不用走过去就知道，他是在吃双皮奶。 国君在吃甜食，明明应该觉得怪异滑稽，可偏偏他做起来，动作却是说不出的潇洒俊美，恍如在桃花树下喝着陈年佳酿般，颇有风流韵致。 真真是，人长得好，做什么都有美感。连脸上病态的苍白，都有着异样的蛊惑，让人心生怜惜。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他的芯子换了，天天被这样一美人儿细心呵护，她真是太难以把持自己不心动了。他对她，简直比楚泽对她更好。只不过楚泽是出于责任心没有目的的对她好，而皇帝……呵呵。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见林妩出来，楚泽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瓷碗，只是出声说：“你那份儿在桌上，先吃些，晚膳在摘星楼用。” 林妩忍住瞪他的冲动，牵着裙角往他跟前走去，在贵妃榻旁边的小桌上，端起留给自己的那份，打开一看，不由皱起眉头，竟然又是温的，温的双皮奶还是双皮奶吗？ 她闷闷不乐的看向皇帝，有些眼馋他手里的，他那份一定是冰镇过的！ 楚泽见她看过来，笑了笑，又吃过一口，才缓缓说道：“太医说，你不能吃凉。为了儿子，且忍忍。” 林妩对于生儿子格外执拗，他记得以前林妩喜欢闺女，她还特别自得的说要生一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小闺女。不过，现在也不难理解她的改变，如今他和她的身份，必须有儿子。 好在，只要他还能活下去，他们可以有许多孩子。 想到杜神医前日传来的消息，楚泽眉宇间不由多了分期待和坚定。 ☆、第30章 刺杀 从紫宸殿刚出来时，楚泽见天边余晖尚暖，仍有灼人的热意，他担心林妩皮肤被晒着，便先乘步辇。林妩这辈子也不知吸了多少灵气，皮肤娇娇嫩嫩，堪比牛乳做成的白娃娃。平日里，稍稍用力就能留下红痕，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没有半点办法。 林妩发现有步辇可坐，哀哀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不过心里却依旧惆怅今晚可怎么应付皇帝。她想得有些出神，以至于步辇突然停了都没发现，直到皇帝出声唤她下来，才愣愣地问了句：“到摘星楼了？” 皇帝笑而不语，只是向她伸过手。林妩有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伸手放进皇帝的掌心扶着他动作小心地下了步辇。四处一看才知道，这哪里到了摘星楼，这里离紫宸殿还近着呢，看来皇帝真是铁了心要走过去。 林妩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里想拒绝，可她现在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只得认命地被皇帝牵着手，走在朱墙红瓦留下的阴凉里。 宫人隔了很长一段距离，远远跟在后面。 两道高墙之中打磨平坦的青石路上，仿佛没有尽头。他们两个人，像情人般在晚霞红透天边的傍晚，相携而行。原本会有几分甜蜜，若是之前她可能还会有些受宠若惊。但眼下，林妩心里真是无尽的别扭。皇帝裹住她的那只手像块烙铁，她恨不得立刻甩开。 察觉到林妩的不自在，楚泽反而抓得更紧了些。她一双嫩手格外小巧，手指又生的纤细，不喜欢留甲，握在掌心温润软嫩手感极好。 “瑶光殿的传言，你无须在意。是丽妃传出的。” 林妩正僵硬着身体，觉得浑身的敏感点都扑到手上，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咬她手上的每一寸肌肤，难受得不行。突然听到皇帝的声音，不由怔了一下，眉心微锁。 “传言？”林妩眨了眨眼，想到昨天在花房听到的话，不由顺着皇帝的话询问道：“是狐狸……精，吃人心脏？” 皇帝“嗯”了声，继续道：“丽妃是成国公原配所出，成国公继室颇有手段。丽妃只是个外强中干的，掀不起风浪。” 林妩听了心里既诧异，又有些不大明白皇帝这话的意思。不过，话里话外皇帝似乎没有追究丽妃的意思，皇帝这番话是在为丽妃开脱，让她别和丽妃对上？ 可没等她细想，拐到另一条路上时，正遇见两个人迎面而来。 是一个面冠如玉的年轻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能在后宫里自由出入的年轻男人，想来也是有来头的。虽然大楚民风开放，并没有不见外男之说，但林妩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半个身子掩在皇帝身后。 “皇兄？”年轻男人的声音里有些许惊讶，复又赶紧行礼，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澈：“臣弟给皇兄请安。” “六弟不必多礼。”楚泽微微点头，问道：“去给母后请安？怎么不陪母后用过晚膳再走？” 林妩听到这儿，才知道年轻男子的身份。原来这是先皇第六子，安太后的亲子。与皇帝自幼感情极好，皇帝登基后，封其为郑王，留于京城至今未去封地。 听了皇帝的话，楚沣腼腆一笑，道：“回皇兄，母后说时候已晚，不肯留臣弟。”说着，他还无奈地摊了摊手：“以后可得叨扰皇兄一起，才能在母后那蹭些好吃食。” 不等皇帝开口，楚沣又忍不住探脑往他身后瞄了瞄，他之前可是见到皇兄牵着这女人的手，皇兄向来不近女色，怎么突然知道怜香惜玉了？不过这女人身姿娇小，蜷首微垂看不清容貌，应是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 想到这儿，他有些促狭地眨了眨眼，挑眉道：“皇兄，这是小皇嫂？” 除了皇后能担起一声皇嫂，其他人是担不得这称呼的，加个小字也算符合规矩。 林妩听到对方提起她，不好继续装傻。虽然郑王的品级比她高，不过她是皇帝的女人，辈分也在这，便只微微欠身，当做行礼。 楚沣虽然好奇林妩的容貌，刚刚惊鸿一瞥间隐约觉得以前见过。不过皇帝在这，他也不敢太放肆，见皇帝不出声更不能直接追问下去。便自找台阶，摸了摸鼻子，声音轻快地对皇帝道：“皇兄，臣弟先行告退啦。” 他狭长的眸子里分明闪过调笑，最后一个尾声带着几许淘气。 楚泽微微点头，想了想又笑着嘱咐道：“平日里多来陪陪母后，也是时候为你相看王妃。” “别啊，皇兄，您可饶了我吧。”听到这话，楚沣连连摆手拒绝，话音刚落逃也似地跑掉了，累得他后面的小太监给皇帝行完礼赶紧小跑着追过去。 等他们离开后，楚泽才沉着脸看向林妩，声音不悦地问道：“你们之前认识？” “啊？”林妩惊愕地抬眸看向皇帝，她刚刚可一个字都没和郑王说，皇帝哪里看出她和郑王认识的？ 楚泽深吸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边，出神道：“他之前认识你。” 林妩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这样说，只忙着摘清自己：“我肯定不认识他。”可话音刚落，林妩又觉得有些绝对，万一之前原主认识他怎么办？想到这儿，她又赶紧补了一句：“也可能年幼时在宴会上见过，不过臣妾现在真不记得了。” 皇帝沉默了半晌，语气隐有笑意地说：“就你记性差。” 林妩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敢和皇帝争辩。眼瞧着摘星楼离这儿还很远，她动动发酸的小腿，忍不住软着声音央求道：“陛下，现在已经要天黑了，咱们不由步行了，好不好？” 说着，林妩还不自觉地伸手扒住皇帝的胳膊晃了晃。她原本被皇帝牵着的手在遇见郑王时就已经被皇帝松开，许是皇帝觉得这样丢人才放开她。 ** 楚沣出宫坐上回府的马车，脑海中还不住浮现刚刚半掩在皇帝身后的倩影。他越想越觉得眼熟，猛然间想起后宫中最近风头正盛的昭仪林氏，正是出自定北侯府，不由心中一沉，竟然是她？ 想起当初在净慈寺险些给他一巴掌的姑娘，楚沣眼底晦暗不明。 林氏是定北侯府的三姑娘，世子嫡女。而当初他打听过，却被告知那个姑娘是定北侯府的四姑娘。定北侯府早已没落，四姑娘又自幼失怙。楚沣本想着等将来正妃入府，再将她纳进府中给个侧妃的份位。 可现在，四姑娘怎么成了三姑娘，还成了皇兄身边的宠妃？ ** 林妩庆幸自己主动要求坐步辇，更庆幸皇帝同意。否则这么远的路程，全走下来，等到摘星楼，她这双脚也不用要了。 摘星楼每层一景，而且随时间季节天气各有不同变化。 林妩在皇帝身边饶是再别扭，此刻也不由自主地被景致所吸引。白雾缭绕，怪石嶙峋，偶有白鹤清鸣，林妩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仙境，再一转，云散雾去，花鸟成趣，如坠人间。 明明是室内，却布置出世外仙源的感觉。 林妩樱唇微启，眼神四处流连，恨不得到处摸摸看看。 楚泽心中再多的闷气，此刻也不由烟消云散。 他执起林妩手，缓和了语气道：“先吃些晚膳，来日方才，这些慢慢看。” 林妩虽然不舍，但肚子也饿了，她乖巧地点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我们就在这里用晚膳吗？” “九层有露台，那儿的景致不错。”楚泽建议。 听说摘星楼伸手即可摘星辰，听到曾有仙人降的露台，林妩不由心动，嘴角微微翘起，她点了点头，声音娇娇地说：“一切都听陛下的。” 楚泽之前就已提前吩咐过，今晚会来摘星楼，虽然御膳房已经调了人过来，但摘星楼亦有专门的御厨，他们一早就开始准备晚膳。皇帝登基四年，甚少来此，眼下这些留守摘星楼伺候的，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只盼能较量过御膳房的人，入皇帝的眼得一句称赞。 摘星楼的露台并不像望月阁那里，只是一块露天平台。这里曲水流觞，远处荷花正盛，亦有白气缭绕。若是再多几个美人起舞，简直不要太妙。 林妩不知若喜欢自可唤来舞乐。摘星楼自有乐坊，歌舞伎此刻早已经紧张又期待地等在一处，只盼着皇帝开口唤她们过去。若是能入皇帝的眼，脱离贱籍，哪怕是末等采女，也好过在乐坊被管事姑姑苛待。 不过，林妩还没来及的开口，水中就已经缓缓飘来烹制精美的炙烤羊腿，下面是整块羊腿，上面用羊骨搭成架，拖着水晶盘，盘内有切好的薄片，一旁是酱汁，看起来格外诱人。 楚泽夹了一片嫩肉稍微沾些酱汁递到林妩面前的银盘里，温声道：“尝尝看？羊肉滋补，你该多吃些。” 林妩愣愣地点头，有点不敢动筷子：“陛下，这道菜流走了以后，还会回来吗？” “不会。”楚泽说：“不过你若喜欢，可让他们端上来。” 林妩“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夹过盘里鲜香惑人的肉片，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尝。没有一点羊膻味，滋味好的快要把舌头都融化了。 林妩每道菜都吃了一小口，虽然有喜欢的，但并没有让人端上来。周围伺候的宫人离他们大约五六米远，低头敛手地静立一旁，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就在林妩觉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有宫人过来回禀，庆阳长公主求见。 林妩放下筷子，好奇地看向皇帝，见皇帝眉头似乎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难道皇帝不喜欢庆阳长公主？还没等她细想，便听皇帝开口宣长公主过来。 庆阳长公主乃是先帝最宠爱的长女，因其格外喜欢摘星楼，先帝便在摘星楼附近为她另起一座芳华苑，自从驸马病逝后，庆阳长公主就长居于芳华苑。 林妩刚回想起庆阳长公主的来历，就见一身穿素衣雪衫，长相十分娇柔的女子在宫人引领下，款款而来。待走近，她笑意盈盈地欠身给皇帝行礼问安：“庆阳给陛下请安，恭请陛下长乐未央。” 林妩以为自己声音就已经足够娇嫩欲滴，没想到这位庆阳长公主的声音更是柔中带媚，一句请安都能被她高低婉转，带上无尽缠绵悱恻之意，听得人骨头都要酥掉了。若不是知晓这位是皇帝的亲姐姐，她真觉得庆阳长公主这是要勾_引皇帝。 女人的直觉，让她不大喜欢这位庆阳长公主。 林妩走神儿间，皇帝已经神色如常给庆阳长公主免礼。 庆阳长公主起身后，并不看向皇帝，而是目光落在林妩身上，“这位是？” 想到自己不但份位比她低，而这位又是皇帝的姐姐，林妩不得不站起来，稍微欠身：“昭仪林氏见过长公主。” 楚泽抬手覆上林妩的手背：“坐下吧，不必和庆阳讲究这些虚礼。” 林妩有点摸不准皇帝的意思，但是也依着皇帝的话，不等庆阳长公主开口，便坐下来。为了不显得太过失礼，她坐下后，又冲庆阳长公主微微颔首，笑了笑。 也许真是庆阳长公主和皇帝感情好，她柔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不悦，声音婉转地说：“林昭仪不必多礼，把本宫当姐姐就好。” 说完，庆阳长公主又看向皇帝道：“听说陛下来此，庆阳不请自来，望陛下恕罪。”说着，她小步上前，又广袖轻敛屈身给皇帝行礼。 林妩有点吃不准，庆阳长公主和皇帝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然而，就在此时，林妩只觉眼前寒光乍闪，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庆阳长公主手里已经多了把匕首，正用力向皇帝刺去。 皇帝不喜欢周围人多，四周连护卫都没有，林妩根本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武功，电光火石间，她下意识就拿起银盘往庆阳长公主身上砸去。 楚泽早在庆阳过来时就已起了防备之心，见庆阳从衣袖里拔出匕首刺过来，他不躲反迎，伸手快如疾风地扣住她手腕，稍微用力拧，还未沾及楚泽衣襟的匕首就应声落地。 林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盘里的酱汁砸在庆阳长公主身上，在雪白的曲裾上留下一滩酱渍，原本有几分仙气儿的女人显得有些狼狈。 第22节 此刻，见行刺失败，庆阳长公主一扫之前的柔美娇弱，她目光阴鸷地瞪着皇帝，扭蹭这胳膊，厉声喝道：“放开我，有本事，你把本宫也杀了！” 这时候，侍卫已经赶过来，楚泽并不理会她，直接将她交给过来的何怀毅，冷声道：“长公主疯魔了，将她带回芳华苑看起来。” 庆阳长公主被两个侍卫钳住要将她带走，她用力挣扎，半跪在地上，模样狼狈。 林妩看了看庆阳长公主又看了看皇帝，难道这里还有什么皇家秘闻？ 她心中好奇，可还不等她细细品味这话暗里的含义，只听要被拖走的庆阳长公主，突然厉声嘶喊道：“楚泽——” “你弑父杀兄罔顾人伦！你不得好死！” “……楚……泽？”林妩猛地仰头看向皇帝，瞪大的双眼里满是震惊。 ☆、第31章 自欺 林妩的声音恍如雾霭薄烟，又轻又飘，楚泽一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他侧眸看向林妩，她仰着一张惨白连双唇都失去血色的小脸，正愣愣地看着他，猫眼儿般剔透的眸子里隐有泪光。 楚泽心中一紧，大步绕过香楠如意几走到林妩身侧。他伸手将她发抖的小手握在掌心，声音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吓着了？” 看着皇帝近在咫尺的脸，林妩突然无比心慌。她竭力稳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深吸了口气。扭头看向庆阳长公主，抬手指着她，声音有些打颤地问：“长公主刚刚唤的，是陛下……的名字吗？” 见林妩指着她，庆阳长公主眦红眼眶还想继续喊叫，但她嘴中已经被暗卫及时塞入绢帕堵住，只能呜呜着无法说出任何话。她身体纤弱，虽然使劲儿挣扎但力气根本抵不过身材魁梧的暗卫。 挣扎间，庆阳长公主双颊泛红，发髻凌乱，狼狈中带有惹人怜惜的美感。 可惜楚泽看也不看她，仿佛没有听到她之前的惊人之语，直接让出现的暗卫把她带下去，吩咐何怀毅派人将她看好。 楚泽现在心神都在林妩身上，他眉心微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脑中不断闪过她刚才的话。 按理说阿妩第一次听到庆阳之语，应该对弑父杀兄罔顾人伦更感兴趣，可她的注意力怎么会在他名字上？难道—— 楚泽眸光一点点顿住，他突然意识到，阿妩之前，她根本不知道皇帝名字！ 想到这儿，他声音发紧，既期待有些不安地问她：“你从前……不知道？” “不知道……”林妩摇头，她声音很轻，眼底水光潋滟。 她怎么会注意皇帝叫什么？连太后都要称皇帝一声陛下，普天之下又有谁敢直呼皇帝名讳？她之前只知道大楚皇族姓楚，却从未听说过皇帝名字，更没有想过皇帝的名字，发音听起来竟然与她前夫完全相同！来到这个时空，她自己本就与这具身体的原主同名。难道…… 难道，他也来这里了？呼之欲出的念头让她整个人无比茫然。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果眼前的皇帝陛下，他身体里的灵魂是楚泽，那他之前的一切举动也都有了解释。可是，如果他是他，为什么他要一直隐瞒她？她不相信，他没有认出她。 所以，不，他不可能是他！当时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葬身火海，他已经完全消失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巧合，这一定是巧合！ 林妩在心底不住地说服自己，却又咬紧唇角，下意识地看着皇帝，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自己错什么。 楚泽这会儿已经彻底意识到，她之前并不知晓他的名字。而且，从她反应来看，她并没有忘记这个名字。他和前世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她为什么认不出他？为什么在第一次看到他时像看陌生人一样，无动于衷？ 楚泽突然发现，虽然阿妩还记得他，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这一刻，他心中不知是喜是忧。他想走近她，可刚刚在他走神儿间，她已经挣脱他，正下意识地缓缓地往后退步。 星光璀璨的夜幕下，她惨白着一张脸，像风中残破的蔷薇，无助又迷茫。 他刚刚的表情已经出卖他，他们之前一定认识。林妩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眼前的男人，在大楚皇帝的身体下，他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灵魂？如果他真的是他，为什么他不告诉她，为什么他要把她选入宫中，为什么他要把她囚在紫宸殿里…… 这一刻，林妩突然觉得仿佛全世界的星光都沦入脑中，光点闪闪，脑中一片亮白，刺得她脑仁生疼，完全找不到出路。她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无比恨自己，为什么会记不清他的容貌。 看着向她越走越近的皇帝陛下，林妩心中恐慌，她突然转身往前跑去，直到手抵阑干，再跑便只能纵身一跃才堪堪停下。 九层高台，放眼望去整个上京城尽收眼底，灯火点点，与夜幕中的星光交相辉映。可纵有美景良辰，她却无心观赏，此刻，她心中是止不住的恐惧和震惊。 “阿妩！”楚泽疾步追上她，生怕她一时想不开跳下去。他不顾她的推搡，箍住她的腰肢强揽在怀里，捧着她的精致的小脸，在她耳边一声声唤她：“阿妩，你怎么了？” “怎么了？”林妩喃喃自问，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意识到他们可能是一个人，她不但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甚至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高处不胜寒，微凉的夜风拂在脸上，林妩渐渐回过神儿。过了一会儿，稍微冷静下来后，她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向他。 夜幕下，他灿若星辰的眼眸幽深惑人，他眼里有她的身影。 林妩心里发慌，她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询问，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冲动。眼前的男人绝对不会是楚泽，这一切只是一个同名的巧合，他怎么会是他？他对她好，也许是被她美貌征服？为什么只有楚泽能宠着她，别的男人就不可以？ 当时烈火焚烧，痛不及呼喊，她就已经飘在半空中，像是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被火舌吞没。她飘飘荡荡地在火中穿过想要救下他却无能为力，她撕心裂肺地呼喊他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们住的别墅在郊外，而发生事故的地方更是偏僻路段。如果不是骤雨突降，恐怕等大火扑灭，他们连烧焦的尸体都找不到。 她记得，那时大雨滂沱，却无法淋湿她。她浮在半空中，眼神涣散看着紧紧拥在一起，无法分开的两具烧焦尸体，她绝望而无力的呼喊着…… 天地之间，只剩下她自己。 之后两天，她一直跟在他们的尸体旁边。 她亲眼看见他们因为无法分开被一起焚化成灰烬合葬在一处，墓碑上他黑白色的照片眉宇英俊，她伸手想摸摸他，却又穿直接过去。 为什么她还能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他却了无踪迹？那一刻，她恸声大哭，却没有任何眼泪可以流出来。她一遍又一遍喊着他的名字，可是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后来，她记不清发生了什么……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成为另外一个人。 她脑中多了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又忘记很多属于她的记忆。 她悲哀的发现，她记不起自己前世的容貌，更想不起楚泽的样子…… 她和楚泽的那些曾经，像是书本里看来的文字，无比僵硬的存于脑海。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在做一场梦。直到她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查了很多书籍，才渐渐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 这是一个从汉代开始历史偏差的未知朝代，从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她想，她只是记忆融合时出了问题。 她小心翼翼地藏起曾经，努力适应这个时代。 甚至为了保住家族富贵，她不惜放下自尊放下骄傲放下心中的坚守，像卖笑女一样把美貌和身体当资本去讨好皇帝…… 可是，现在苍天竟然要告诉她，她眼前的男人，她一直讨好的男人，竟然有可能是她前夫，或许说是丈夫更贴切，他们毕竟还没来得及办离婚手续…… 她咬着泛白的嘴唇，眼底水汽渐拢。 不，这绝对不可能，他不是他，一定不是。 她拼命地否认，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承认。 “阿妩，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我全告诉你好不好？”楚泽心疼地看着她。 “啊？”林妩回过神儿，别过头不去看他。她不能问也不能知道，她失去血色的唇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声音无比艰涩地说：“无事，一时被长公主的话惊着了。” 楚泽本以为她会质问他，见她避开话题，心下复杂，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为她挡住习习凉风。 彼此沉默中，天际有一道流星坠落，过了片刻，远处突然火光乍起。 大火燃得很快，不多时就已染红半边天际。 林妩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又想起那场绝望的大火。 楚泽脸色忽变化，那是瑶光殿方向。担心被林妩察觉，他不顾她挣扎，直接把她打横抱回室内。 林妩眉头紧蹙，身体微微颤抖，像只受惊的小动物。楚泽温言软语地安慰她，却发现她下意识地抗拒他。楚泽无法，只得吩咐人做了安神汤。等端上来后，他一勺一勺细心地喂她喝完，见时候已经不早了，他语气商量着问她：“阿妩，洗漱吗？” 林妩呆呆地点头，脑中是挥之不去的火光，连刚刚楚泽喂她喝了什么都没有在意。 楚泽没有让阿圆随侍摘星楼，知道她不喜外人伺候，于是亲自给她把外衣解下。可她目光涣散，整个人魂不守舍，他怕她一会儿再摔着，不由直接将她抱去浴室。 摘星楼有一处引自山中泉水的浴室。楚泽发现林妩走神走得厉害，纤手放在抹胸上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连他还在旁边都没有察觉。 楚泽放弃出去的打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帮她把抹胸和小衣脱下。 夜明珠映照的浴室光线明亮，她如羊脂玉般精雕细琢的稚嫩身体□□地袒露在他眼前，她像没有生息的布娃娃。 楚泽早就没有旖旎的心思，林妩这样安静，让他不知所措。 如果他一开始就猜错了，如果她知道他一直隐瞒她…… 楚泽心底突然害怕起来，就在这时，林妩忽然樱唇轻启，出声唤道：“楚泽……” 她伸手抓住的胳膊，定定地看着他，就在楚泽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时候，她突然又松开手，低下头不再看他。 楚泽心头一颤，他不知道她口中念的名字是皇帝还是他。 担心她着凉，楚泽直接将她抱入水中，水面浮着花瓣，将她锁骨以下全都掩在水里。 楚泽叹了口气，见她无动于衷地在水中发愣，不禁脱去外衣后，也入了水池。 以前，他也给她洗过澡。她懒的时候连床都不想下，只看着他伸开双臂，湿漉漉的眸子让人不忍拒绝。每次他都狠不下心，只得叹气着将她抱到放到水温适中的浴缸里。她最初还会乖乖配合他，任他往她头发上涂抹泡沫，可每到后来，他都被她抹得一身泡沫，最后更是直接洗到一处，尤其是她想要孩子那几个月…… 时隔久远，可却仿佛发生在昨天。 ** 楚泽给林妩和自己简单清洗过，直接把她裹着浴巾抱回床上。 她今晚格外乖巧听话，若是往常，她早就忸怩着说什么也不肯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她才封闭自己。 他想直接告诉她，却又怕失去最后的面具，彻底失去她。 摘星楼有许多居室，他们今晚住的地方，四周是水，水中央是一方紫檀木雕成的床榻，外罩凤尾香罗帐。 他记得林妩以前曾说过，希望有一间床在水中央的梦幻卧室。 侍女放下层层叠叠的帷幔后，视线一下子暗了起来。 黑暗中，楚泽搂过她，亲了亲她额头，“乖……睡吧。” 林妩怎么睡得着？远处的火光在脑中挥之不去，她现在心里乱得狠，比知道皇帝也是穿越的，心里更乱。 也许是心神耗费厉害，在温暖熟悉的怀抱里，林妩绷紧的心弦不知不觉就松懈下来。 迷迷糊糊间，她恍惚又看到那场大火，火光里，楚泽紧紧抱住她，他还笑着说：“阿妩，这回不许嫌我老了，我们这回永远都不会分开。” 令她诧异的是，楚泽模糊不清的脸竟与皇帝渐渐重合，明明是他却又有些不像。楚泽脸色不似皇帝那般苍白，多了分成熟的厚重感，有着岁月沉淀后的古雅温润。 突然，画面一转，眼前又出现皇帝。乌黑如瀑的长发更衬他肤色惨白如雪，与楚泽轮廓相似的的脸庞看起来年轻些，可眼神却更加沉稳内敛，仿佛平澜无波的古井，一眼望不到尽头。 火光里，抱紧她的人一会儿是楚泽一会儿又是皇帝，可最后却全都被火舌吞灭。 “不要——不要啊——”林妩猛地坐起来，她双手胡乱扑楞想要抓住什么，额头上冷汗淋漓。 “怎么了？”楚泽惊醒，起身紧张地问。 “灯，开灯。”林妩摸索着跪坐起来俯身过去想要伸手拉开罗帐。 “当心别摔了。”楚泽出声提醒，他侧身掀开帷幔，龙口衔着夜明珠，柔和明亮的光芒瞬间倾洒而入。 第23节 林妩眯了眯眼，等适应光线后，迫不及待地抬头细细地看着皇帝。 相似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明明平常的五官组合一起却美得惊人，连对男人相貌挑剔的她在第一次见到楚泽时，也被他震撼住了，若不是他那张美而不妖的脸，她也不会刚满二十岁就同意嫁给他，他可足足比她大了九岁。 她一时看得有些愣住，过了半晌才堪堪回过神儿，她仿佛想起什么，也顾不得犯上，跪坐起来一手搭在他肩膀稳住身体，另一手掀起他如墨的长发，紧张地看向他耳后…… 果然,那里有一颗殷红如血滴的红痣，和楚泽一模一样。 这一次，林妩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这具身体和前世一样，胸口侧有颗朱砂痣。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会穿越过来，完全是身体契合度高。他也是这样吗？ 可又怎么解释她在飘在烈火之中，却寻不到他？ 楚泽心中复杂，他之前以为林妩忘记他，可这一刻，他才明了，她从来没有忘。 这一刻，楚泽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紧张地看着她，相视无言。 过了许久，林妩突然垂下头，缓缓开口：“陛下，阿妩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有钢筋水泥建造的高楼大厦，有光影璀璨的霓虹，梦里……” 她唇边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意：“梦里，我们是夫妻。” 可现在，她只是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 楚泽不知林妩何意，心中不安，抬手想要把她揽进怀里却被她避开。 “陛下，您说这个梦是真的吗？”林妩定定地看着他。 “阿妩，你希望是真的吗？”楚泽声音艰涩。 林妩愣了片刻，无力摇了摇头：“……不希望。”她一点也不希望梦里的楚泽是眼前的皇帝。 如今，时空变幻，他是一代君王，她却是家族用来讨好君王的小妾。 这样地位不平等的环境下，她情愿前世只是一场梦。她不敢把他当做楚泽。她对楚泽有感情，对皇帝，她只想把当成金大腿，为自己为家族谋个好生活。 可如果他们是一个人，她该怎么办？ 当妃嫔对皇帝动真感情，她会有好下场吗？ 楚泽本想坦白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他沉默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最终只是无言地放下帷幔。伸手搂过她有些僵硬的身体，一同躺下。 黑暗中，楚泽心中复杂。最初，他无法接受她忘记他，更无法忍受她巧笑嫣然委曲求全地讨好皇帝。可现在，他突然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误会，她并没有忘记他。 他无法忘记他曾说过的那些话，无法忘记她泪流满脸呜呜哭泣的模样。他自私地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可现在却突然发现全错了。 想起她刚刚的话，楚泽心脏猛烈地抽搐着，疼得无以加复。他很后悔，后悔为什么不相信她，为什么最初没有好好珍惜她…… 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她，他是楚泽，是她的丈夫，她会不会过得快乐些？ 林妩觉得楚泽呼吸有些急促。黑暗中，他一如既往的将她搂在怀里。 之前她还奇怪为什么总对他有莫名的熟悉感。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即使忘记一个人的容颜和声音，但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不会忘。 可是，让林妩心中痛苦的是，她现在要怎么面对坐拥六宫有无数女人的他？ 曾经，他是她一个人，现在，她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林妩甚至连问他的勇气都没有，她只能做鸵鸟，不停的催眠自己，他们不会是一个人。 暗夜里，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亲密的搂在一起，分享着体温和呼吸。 只是，这一刻，林妩突然觉得自己离他很遥远。 ** 第二天，林妩睁开眼已经辰时，想翻身却发现自己还被楚泽揽在怀里，她有些诧异，这是第一次醒来他还在，她失神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曾经无比熟悉的容颜。 楚泽如往常一样，吻了吻她的嘴角，两个人格外有默契，都没有提及夜里的事情。 “起床，还是再睡会儿？”楚泽声音有些暗哑。 “起来吧。”林妩揉揉眼睛，掀开被子率先坐起来。一夜的揉蹭，玫红色肚兜儿的带子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玫红色衬得她皮肤白嫩，仿佛可以滴出水。 她有些脸红的想要自己系好，可越着急却越手笨。楚泽没有说什么，坐起身，伸手穿过她的双臂绕到她背后…… ** 在摘星楼吃过山野风味的早膳后，林妩突然想起昨晚起火的地方，她忍不住问道：“昨晚是哪里着火了？我瞧着，有点像瑶光殿？” 楚泽见林妩今天精神好多了，便直接召来周德顺。 周德顺早就想回禀楚泽，苦于不敢打扰陛下，一直找不到机会。此刻听皇帝问起，立刻回道：“回陛下，昨晚是瑶光殿昨夜突然天降异火，本可以救下，只是……后殿之前就已经被人淋了桐油，火势迅猛，如今宫殿已毁。” 瑶光殿！林妩眸光骤凝，她紧张地插声道：“瑶光殿的人，人都怎么样了？” 她体会过被火烧死的痛苦，手指不由牢牢攥紧，嵌入掌心。 周德顺怔了一下，赶紧回道：“失踪一人，死亡十二人，另有八人受伤。” 林妩瘫软地坐在椅子上，心中惶然。 宫里出事，楚泽见林妩神色恹恹心情沉重，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摘星楼，便和她一起回到宫中。 楚泽昨晚给林妩脱衣时，发现她脚侧有些红肿破皮，也舍不得让她再走回去，便直接乘了步辇。 林妩眼神儿不自觉地飘向楚泽，她问自己：皇帝对她好，是因为他早已认出她吗？ 可是他们都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他已经是大楚的皇帝，可以有无数女人，为什么还要对她好？ 虽然他的后宫有份位的女人少之又少，但毕竟还有十几个，想到这些，林妩心里莫名地抽搐着，一点都不希望眼前的男人是楚泽。 她心里忽而觉得这样也好，忽而又十分别扭。林妩觉得自己仿佛得了精神分裂症，整个人分成两半。一半告诉自己要享受现在的宁静，另一半心里却介意的很，恨不得立刻离开他。 可现在瑶光殿被火烧毁，这一次她彻底无处可去，只能说服自己继续留在紫宸殿。 回到紫宸殿后，宣政殿那边来人说钦天监求见。 楚泽并不迷信这些，但想到这次火灾与瑶光殿有关，未免传出有碍林妩的流言，打算午饭之后去宣政殿见他。 林妩看了宫人传上来的伤亡名单，心中有些担忧，如果她没猜错，失踪的宫人应该是青蓉。之前，她还犹豫要不要告诉皇帝青蓉之事，不过现在她心里既不想承认他是楚泽，却又不自主地向着他。 她想了想，认命地说道：“陛下，妾……” 林妩第一次觉得妾这个字眼充满讽刺，她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继续说道：“青蓉可能是陈留王的人。” “五年前，我新得一西洋镜，偶然间看到他们在定北侯府花园假山里幽会。而且青蓉会武功，之前，就是妾来葵水那次……” 林妩顿了顿，脸色微红。 “那次，青蓉在沐浴的水里下了药，妾原本以为是催情之类的药物，后来细想之后觉得那药可能有别的问题。只是洗澡水已经扔掉，没办法查出来。” “青蓉现在应该躲在宫中，陛下，您要当心。”她声音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担忧。 林妩对于陈留王印象并不好，她见陈留王一次，当时她才十岁，身量都没长开，眉眼间尽是稚嫩，可陈留王看她的眼神儿，仿佛在看着砧板上的鱼，充满赤_裸_裸的算计。 只要一回想，她就觉得无比恶心。她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青蓉会对陈留王死心塌地，而昨晚的庆阳长公主说不定也想为陈留王报仇。 想到庆阳长公主说楚泽弑父杀兄罔顾人伦……人伦？ 林妩神色犹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眼，有点怀疑楚泽和庆阳长公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暧昧。 “阿妩，青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以后……”楚泽顿了顿：“以后，我们像从前一样，好吗？不要再自称妾，没有外人的时候，也别叫我陛下了。” 林妩没想到皇帝会说这些，她怔了怔，有点担心他揭开最好的掩饰。 赶忙说：“陛下，我……” 她无法叫出他的名字，她张着嘴愣了片刻后缓缓说道：“现在这样就很好。” 楚泽默默地将她揽进怀里，不急，他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 ** 林妩和皇帝像往常一样相处。 她现在已经不再邀宠，更不用担心被皇帝看出破绽，她把心思都用在美食上，努力让自己的宫廷生活更加闲适。现在皇帝已经同意她去小厨房，但是不允许她亲自动手。她以前在家用烤箱十分成功地做出威风蛋糕、曲奇饼之类简单的西式糕点。虽然这里没有烤箱，但御厨的手艺和厨艺方面的领悟天赋简直令人叹为观止，竟然真让她把蛋糕琢磨出来了。 上面抹一层蛋清做出的奶油，偶尔吃几口，实在美味。 楚泽和林妩谁都没有挑明，默契维持着现状。 只是不过，每当楚泽想要进一步亲昵的时候，想到他还有别的女人，林妩到底心坎难迈，有些不知所措。 楚泽也不为难她，一晃儿十天过去，瑶光殿的事情已经有了定论，是人为纵火，无关天相。 这天，天气晴好，林妩在紫宸殿呆的发闷，皇帝去了宣政殿讨论粮草问题，楚泽告诉她，再有半年舅舅就该回来了。 她心中欢喜，闲来无事，便想去御花园走走。之前一直窝在瑶光殿，后来又囚在紫宸殿，虽然入宫已经三个多月，却仍没有去过这里。 可林妩没想到，自己实在运气非常差，竟然冤家路窄，遇见丽妃。想到丽妃之前在继母手中讨生活，林妩有些同情她。 仔细说起来，林妩觉得自己和丽妃并没有多大矛盾，丽妃虽然三番五次挑起事端却被没有真正伤到她。林妩并不想和她针锋相对。 林妩本打算绕路走，远远避开。却不想丽妃竟然出声叫住她。 “哟，这不是林昭仪吗？怎么自个儿来御花园了。这么急着去哪里啊？”丽妃阴阳怪气的说道。 林妩皱了皱眉，不想和她多说什么。 丽妃却不依不饶，走到她身边继续道：“林妹妹怎么不去钟粹宫？安妹妹怀有龙嗣……林妹妹怎么也不恭贺一声？” “你说什么？”林妩突然顿住脚步，抬眸看向她。 “林妹妹，莫非还不知道吗？如今安妹妹已经怀有龙嗣两个月，陛下龙心大悦，特意允许安妹妹的生母也进宫探望。”说着，丽妃掩口笑了起来。 看到林妩失神地站在那里，丽妃整个人都无比舒心，她同情地看了林妩一眼，哼笑着轻声说：“霸着陛下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下不出蛋的废物。” 说完，丽妃惬意地扭着腰肢掠过她往前走去。 直到丽妃走远，林妩都没有回过神儿，脑中一直回荡着丽妃刚刚的话。 安昭媛怀孕了？怎么可能！ 林妩目光微凝，她转身看向知春，声音发紧地问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见知春沉默，林妩已经知道这是真的，她无力地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知春有些担忧。 前天？她想起来了，前天楚泽没有回紫宸殿，她以为他政务繁忙，歇在宣政殿。呵……原来是陪在安昭媛身边。 林妩心中冷笑，明明是七月的盛夏，却仿佛坠入无尽冰窟，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咬住嘴唇，她不知道怎样忍受楚泽和别人在一起的事实。 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竭力麻痹自己，可当事实血淋漓地铺展眼前，她高看自己了，她无法忍受。 第24节 她提前裙角转身往宣政殿跑去。 ☆、第32章 质问 林妩向来不习惯身边留太多伺候的人，她来御花园身边也只跟了知春一人。 知春见林妩转身就跑，还以为她要去钟粹宫，赶紧抬步追过去。知春自幼习武，不几步就赶到林妩面前拦住她，跪地劝说道：“娘娘请三思。” 林妩被知春挡住，不得不停下脚步。她眉梢微挑，十分不快地看向知春，心中怒意愈浓。这个知春，分明是楚泽派来监视她的人。楚泽封瑶光殿根本是要断她耳目，他要把她彻底当成金丝雀囚在紫宸殿这个看似华丽荣宠无双的笼子里。 如果不是今天碰到丽妃，她还不知道要被他们隐瞒多久！ 想到这儿，林妩不由冷着声音喝道：“思什么？还有什么可思的？给我让开！” 林妩说着就要绕过知春，可惜知春跪地挪动的速度都比她快。 “娘娘，昭媛娘娘如今怀胎两月，正是最不稳的时候，您现在去钟粹宫——娘娘您三思啊！”知春一边拦着林妩一边出言相劝，希望主子能冷静下来。 她被陛下指给昭仪主子，自然不能看着主子做蠢事。不提陛下对安昭媛如何，只看太后娘娘是安昭媛的亲姑母，主子就应该暂避其锋芒，这种出头鸟之事自有其他娘娘来做。 听了知春的话，林妩愣了几秒，不由讥讽地笑出声，“呵呵——” 知春这是以为她要去钟粹宫找茬？呵，她去找安昭媛做什么？同为妃嫔，谁不想得宠怀上龙种，有朝一日好母凭子贵登上太后之位。再说，怀孕又不是安昭媛一个人的事情。这明明就是楚泽的问题！如果他不碰安昭媛，安昭媛怎么可能怀孕？ 不过……仔细算起来，两个月之前，恰好是她一直被皇帝冷待的那段时间…… 林妩渐渐冷静下来，她抬手掐掉一朵枝头摇曳的紫薇花，揉碎在指间。 无论上辈子他是谁，如今他是大楚的君王，他想宠幸谁……哪里轮到她来介意？是她之前太天真了…… 林妩深吸了口气，眨了眨有些泛红的眼眶，缓声说道：“起来吧，你放心，本宫不会去什么钟粹宫，本宫……只想早些回紫宸殿歇歇。” 知春将信将疑地站起来，见林妩的确是往紫宸殿走，不由松了口气。如果这位主子真要去钟粹宫，恐怕陛下都拦不住。 林妩脚步发虚，快要走到紫宸殿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抬眸望去，澄空如洗，宫殿巍峨壮丽，琉璃瓦反射的阳光耀眼夺目，落在眼底微微刺疼。 她转身看向知春，一字一句道：：“本宫要去宣政殿。” 她不想再这样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会坏掉，她一定要找他问明白！ 她可以接受皇帝妃嫔无数，但她无法接受楚泽有其他女人。如果两月之前，他就已经认出她…… 林妩有些不敢再想，如果那时候他就已经认出她，他冷着她是为了搓她锐气让她更听话怎么办？ 她愣了片刻，叹气地摇了摇头，不管事实如何，她现在只想立刻见到他。 知春自知刚刚在御花园她的举动已经逾越，此刻也不敢多言。 林妩虽然没有去过宣政殿，但一眼望去，也知道该怎样走。为了方便皇帝起居，紫宸殿和宣政殿很近，步行不到一刻钟的距离。 她步伐越走越急，等到了宣政殿门口，不由傻眼了。 因楚泽早有交代不许后妃入内，看守之人见到林妩不等她走近，直接横刀相抵，毫不客气地挡住她，声音凛然地说：“娘娘请回。” 这几人从未见过林妩，只当是哪个想要做死的妃子。三年曾有位婕妤来宣政殿，端着汤羹非要见陛下，事后不但没有见到陛下，更是直接被陛下降为末等采女打入冷宫，至今死活都不知道。眼前这位，若是不识好歹，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林妩看他们这架势，自己想要硬闯是不可能。可就此离开又不甘心，看着眼前小山一样身着铠甲手持横刀的强壮侍卫，她努力平静下来，缓和语气，客气地吩咐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林昭仪求见。” 至于楚泽会不会见她，她心里就没底了。 听到昭仪两个字，横刀的侍卫不约而同地提起一口气，这位可是近来风头正盛被陛下接进紫宸殿那位？想到紫宸殿都随她出入，侍卫们不由心中忐忑。 就在他们犹豫时，耳边突然响起周公公的声音：“昭仪娘娘？” 周德顺没想到昭仪主子会来这儿，想到陛下对昭仪主子的宠爱，不由为这几个忠于职守的侍卫捏了把汗。 看到周德顺，林妩扯了扯嘴角，客气地说：“周公公，可否去通报一声，本宫想见陛下。” 侍卫见周德顺过来，不由放下横在林妩身前不远寒光凛凛的大刀。 周德顺昨天挨过板子，现在行动有些不利索，一时走慢，结果没等他赶上前回话，林妩竟然直接冲了进来。 侍卫们知道她的身份后，根本不敢强行阻拦，若是伤到这娇娇弱弱的宠妃，保不齐就脑袋搬家。楚家之前几位帝王都是有名的情种，虽然现在的皇帝陛下似乎还没有开窍，不怎么幸后宫，但这位昭仪娘娘目前却是盛宠无双。陛下已经着人修整未央宫，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位就会被封后。 “娘娘，娘娘等等！”陛下已经回紫宸殿了啊！周德顺伸手呼喊，看着牵起裙摆头也不回就往里跑的昭仪娘娘，彻底傻眼了。 楚泽身边不喜留人，这倒给林妩提供了方便。最外面的侍卫穿过去之后就没有遇到什么阻拦，步上台阶，殿外只有几个小太监守在外面。林妩横眉冷眼气势端起来，他们行礼问安都来不及哪里敢拦下她。 林妩无比顺利的进到宣政殿，可当她走到外书房，不由怔住了。空荡荡的外书房，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难道皇帝在里面？她放轻步伐，小心翼翼地向里走去，一番折腾她也稍微冷静下来，有些担心皇帝正在里面和朝臣商讨正事。 结果里面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想到楚泽离开前告诉她要去宣政殿商讨粮草之事，林妩掌心攥紧，不自觉地咬着发干的嘴唇，心跳加快。 他又在骗她！他现在一定在钟粹宫，看他清秀温婉的小美人，看他们的孩子…… 孩子，上辈子他不要，这辈子，他不碰她，是不是也是不想要她的孩子？ 想到这些，林妩只觉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她瘫下身子坐到地上，无力地倚着身后的青花牡丹陶瓷缸。 冰冷的触觉透过薄衫传到肌肤刺进心脏，林妩不自觉地打着冷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抓住陶瓷缸边缘借力站起来。 刚刚坐的时间久，小腿有些麻，她一个趔趄险些摔了，幸好及时抓住陶瓷缸里插着的一幅卷轴。 林妩站稳后，顺手把卷轴抽出来，鬼使神差地就铺展开，看着眼前渐渐完整的图像，她不由惊住—— 这画卷上的人竟和她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衣着，与她上辈子拍的古装写真十分相像。这副画卷明显有些岁月，而且是时常被人观摩，画像脸部的颜色已经有些起皱…… 林妩回过神儿，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将画卷放到桌上，急匆匆地又抽出几幅打开，这些画轴里不但还有她的画像，而且竟然连她十一二岁身量尚未长开时候的画像都有。 一幅幅看下去，仿佛在她在古代的成长轨迹，从娇俏的萝莉变成娇媚的少女…… 她手上这幅最底角落处，竟然还有行小字：吾家阿妩初长成。 林妩彻底惊呆，不自觉地松开手，画卷落到地上发出刷啦的响声。 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 这一刻，她再也无法骗自己。他比她想象中的，更早就认出她。可为什么他之前不肯告诉她？为什么他在坐拥六宫后仍要把她圈进宫？ ** 楚泽匆忙走进来时，看到林妩目光涣散没有焦距地坐在椅子上发呆，桌案上已经铺满展开的画卷，有几幅掉在地上…… 听到脚步声，林妩缓缓转过身，定定地看向他，指着桌上铺展的画卷，声音凄凄地问：“为什么？”她眸中泪光隐隐。 “为什么要把我弄进宫里，为什么之前一再破坏的我的婚事？”林妩声音发紧，缓缓站起身看向他。 她突然想清楚很多事情，现在再见到楚泽只觉浑身气血都向脑仁涌去，如果不是她死命克制，真恨不得上前甩他两巴掌。 这个时代的女孩在及笄之岁就可出嫁，一般勋贵之家在女孩儿十岁左右就可以相看亲事，而她从十二岁起，家里为她相看的亲事竟然都无疾而终…… 尤其去年，她眼看就要定亲了，他却突然下旨选秀。 林妩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一定是他从中作梗使坏！ 听到林妩的质问，楚泽脸色有些不好，他声音温和却隐有怒意地问她：“那些人家你也想嫁进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何不嫁？”林妩冷眼着看他，继续道：“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不把我弄进宫里，我可以嫁到舅舅家！” “你喜欢萧、长、钺？”楚泽眼眸渐渐眯起，瞳仁形成一条细线，危险地看着她。 林妩怔了怔，不自觉地瑟缩下肩膀，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梗着脖子承认道：“没错！你知道我向来崇拜军人，他们保家卫国，铁血铮铮，最合我心意。况且——” 她顿了顿，讽刺地看了楚泽一眼后垂下头，深吸口气缓缓说道：“况且，舅母说过，表哥他绝不纳妾。” “……绝不纳妾？呵。”楚泽轻笑出声，他抬步向她走过来，唇角勾笑地问她：“你当他在宁城和京城两地的通房是什么？” “那也比你强！不管通房是什么，至少我嫁过去就可以直接打发了。”她毫不犹豫地说。 她当然知道萧家表哥有通房，若是没有通房，她早就点头同意这门亲事了，即使是想拿她攀高枝儿的祖父祖母也不敢得罪舅舅家。 不过，林妩突然心中无力地想，就算表哥没有通房，楚泽也不会放过她，他一定早有预谋要把她弄进宫里。 亏她之前还觉得皇帝对她好，给她昭仪份位就心中满足。现在想想，她快要爆粗口了，这哪里是对她好。上辈子她提出离婚，这辈子他就让她做皇家高级妾…… 想到这儿，林妩脸色不由布上一层寒霜，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楚泽，她眉头紧皱，声音不自觉的尖锐起来，冲他吼道：“表哥就算有再多通房，那也比你后宫的女人少！” “楚泽，你记清楚自己睡过多少女人吗？” 说着，她挥手打掉楚泽伸过来的手，嫌恶地说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走开！” 楚泽怔了片刻，原本阴沉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惊讶地看着林妩，眼底浮上浓浓的喜悦，他不顾她阻拦强硬地把她搂到怀里，十分肯定地说：“阿妩，你吃醋了。” ☆、第33章 挑明 林妩怔了几秒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嗷一声就炸毛了。 “你胡说！”她睁大眼瞪着楚泽，咬牙切齿地强调：“我才没有吃你的醋！”但是眼底深处的躲闪已经出卖她。 如果不在乎，又怎么会介意？ 看着楚泽无比笃定的眼神，林妩有种被人看穿的羞耻，也不知是为反驳楚泽还是说服自己，她呼吸急促，声音有些发颤地说：“我怎么可能吃醋？你现在就是种马，公用黄瓜，你脏死了！你——” 林妩手掌抵在他胸口，心里越说越气，偏偏楚泽漂亮的嘴角还翘起来，正似笑非笑难掩得意地看着她，简直碍眼极了。她被看得恼羞成怒，没忍住突然挥手就往楚泽脸上招呼，竭力想用暴力来掩饰心底被他识破的慌张。 “啪”的一声皮肉相撞响，格外清晰地撞入耳中，看着自己落到楚泽脸上的小手，林妩有些不可思议，一时竟怔住了。她昨晚刚用凤仙花汁染过的红色蔻丹像一簇火苗，在他苍白透着病态的脸上，显得格外妖艳刺眼。 “你……你怎么不知道躲？”林妩慌乱地收回手。她没想真打他，幸好她手劲儿不大，才没有留下明显的红印。 楚泽叹了口气，虽然被打了耳光，可他依旧眉宇舒展，眼角眉梢含着散不去的愉悦。他抬手一把抓住林妩想要藏进袖子里的手，五指合拢包裹在掌心里，声音低低沉沉格外诱惑：“打都打了，还在生气？” 林妩愣愣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她深吸口气，心中突然涌起无力感。 她声音有些虚弱：“你松开，别拿脏手碰我。” 她讨厌楚泽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是她不懂事，是她没事找事。仿佛只要他哄一哄，什么都会过去。她上辈子她就产生过怀疑，他是把她当妻子，还是当闺女。 他的确宠着她纵着她，可她知道，那不是因为爱情。 发现林妩突然神色恹恹提不起半分精神，楚泽也舍不得再让她焦心，他直接挑明“阿妩，你是不是在气安妙婵有孕？” 他过来时，在殿外知春就已经回禀过，丽妃将安妙禅有孕的事情抖落到阿妩耳朵里。阿妩即使知道他是楚泽，也一直谨守昭仪本份，在旁人面前丝毫没有逾越的举动。她今天强行闯进宣政殿，肯定是气急了。 听到这话，林妩心底刚熄火的怒气彻底被勾上来了。她也不管会不会被别人听到，扯着嗓子冲他喊：“气？我有什么资格敢生气？妙婵——你连名字都叫上了！” 第25节 “你去看你的妙婵，看你们的孩子，你去啊！” 林妩忍不住往他胸口捶打。想起安昭媛温婉如画，淡如素华气质，她眼底的泪珠子不自觉就掉出来。他就喜欢安昭媛那样温婉娴静的女人！她就知道，他嫌她长相不庄重不成熟，以前晚宴他很多时候宁可带女助理也不带她。 想到这些，林妩狠狠地给了他一杵，心中愤恨难消。 “你轻点。”楚泽不得不再次抓住她握紧的小拳头，无奈地看着她，叹气道：“你这飞醋吃的，你当我是那种色令智昏的男人？若是朕有意她们，为何多年都没有子嗣？” 听了这话，林妩唇边溢出声冷笑，抬眸白了他一眼：“那是你身体有毛病，自个儿不行。”说完她还毫不矜持低头地睨了他那处一眼。 说不定他一直辛勤耕耘，可惜种子太差，只有安昭媛运气好才怀上。 林妩眼圈红红的，将将止住的泪珠又涌出来了。 她才不是嫉妒，她只是—— 她只是又想起上辈子了，那一阵儿他们根本没有做措施，可她就是怎样都怀不上。 楚泽怔了片刻，失笑出声。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将她揽在怀里，一边用从她袖中拿出的丝帕给她才眼泪，一边低下头，伏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行不行……今晚试试？” “……滚！”林妩真是快被他气炸了，他灼热的气息仿佛羽毛在她耳畔撩弄，她挣扎下想要和他保持距离。 楚泽抬起头看她，她涨红着脸，眉头紧锁，睫毛上还有泪珠在颤动，看着她娇娇糯糯气鼓鼓的小模样，楚泽有些心痒痒，忍不住继续逗她，点了点她的鼻尖：“没良心的小东西，现在说滚，之前是谁主动点火，嗯？” 林妩被这话戳到痛脚，一想起当初被他耍得团团转，她就恨不得咬死他！ “那是之前不知道皇帝是你，早知道是你，我宁可跳井投缳也绝不会进宫！”林妩语气决绝。 “……为什么？”楚泽眉心微皱，眸光凝在她身上。 “为什么？你好意思问为什么？后宫一群女人，你还把我也弄进宫，你安的什么心！总之，我可以接受皇帝有后宫，但你不可以！” 林妩也不想再和他绕圈子了，直接挑明道：“看在上辈子的份上——”她顿了顿，声音艰涩：“陛下还是放我走吧，你之前不是说给我赐婚吗？君无戏言，陛下不要忘了。” 楚泽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皇帝可以，我不可以？” “皇帝接受过一夫一妻的时代吗？皇帝知道什么叫夫妻间的忠诚吗？” 林妩觉得和他没办法沟通，她回答的干脆利落，只盼能早日解脱。根本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就已经被楚泽诈了个底朝天，心里掩的那点小秘密，对他的小心思，几句话之间全都被他看透了。 楚泽如今十分确定她对他有感情，本应高兴，可听到她提起夫妻，他眸中微暗，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暗哑地说：“你已经和我已经离婚了。” “是，我们离婚了！”如果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来这里，别说离婚，她当初宁可毁了堂姐的幸福也不会嫁给他。 前世种种，从开始就是错的。林妩心中顿生无力感，声音不自觉就染上一抹凄凉：“既然已经离婚了，就请陛下放我出宫，或者给我冷宫打发了。我再也不想看你——” “你愿意和谁生孩子和谁生去，后宫这些不够，你大可以再选秀，大楚的美女不够，还可以从扶桑国那边儿抢。对，还有金发碧眼异族风情的美人儿……总之，你现在是皇帝，你想要什么女人有什么女人……绝对可以满足你。” “楚泽。”林妩喘了口气，继续道：“求你放过我，你非要把我囚在宫中当摆设吗？我现在看着你就忍不住会想到你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红，我接受不了，我——” “阿妩，我没有碰过安妙婵，不仅是她，宫里其他女人，也从来都没有碰过。”楚泽突然出声打断她，他耳后不自然地泛起红晕。 “……什么？”林妩忽地抬起头，声音拔高：“不是你的孩子？” 楚泽点头，“不是。” 林妩哼笑出声，竟然还想骗她。不过她还是忍不住瞪大眼看向他，怀疑又有些期待问他：“你当我很好骗是不是？后宫之中除了太监只有你一个男人，不是你的是谁的？” “后宫还有巡逻的侍卫也是男人。”楚泽补充。 “……侍卫？”林妩愣了一下，想了想，她又说：“安昭媛敢给皇帝戴绿帽？就算安昭媛与侍卫私通，她敢把孩子赖到你身上，肯定也是你碰过她，敬事房有记录才说得通。” 林妩虽然这么说，但是声音已经柔和不少，没有之前的尖锐愤然。 “这里面的事情，我慢慢给你说。”楚泽把她抱起来坐到宽敞如塌的香楠椅上。 先帝奢侈好享乐，宣政殿的座椅几乎有一张床那么大，完全能容下两人平躺。 “慢慢？”林妩刚刚放回的心神不由又提起来：“你是想慢慢编理由？” 楚泽轻叹了口气，眼底是掩不住的宠溺，他抬手摸摸她的脸颊，缓缓说道：“安妙婵是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女，入宫前就与她表哥窦鸿远有番首尾，窦鸿远庶子出身，在宫里当差，是正七品侍卫。” 大楚并没有检查女子婚前是否失贞的要求，即使选秀，也只是检查身体有无疾病、异味等。在大楚，女子和离再嫁，天家贵女圈养面首之事都很常见。 所以，对于安妙婵不是处子之身也能入宫，林妩并不奇怪，只是她有点不明白，既然楚泽都已经知道安妙婵和别的男人有私情，为什么还要召她入宫为妃？ 难道—— 林妩突然抬眸看向楚泽，檀口微张，犹犹豫豫好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是不是……你身体真不行，所以要借种生子，以安社稷？” “……”楚泽脸色有些不好，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声音危险地说：“到底行不行，一定会让你知道。” 林妩发寒地瑟缩了下身子，眨巴着眼睛，追问道：“那是为什么？” 见她还不开窍，楚泽不由细细解释起来。等楚泽把话全部说完，林妩沉思了半晌，才有些想明白他的意思。 她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问他：“事后，你打算怎么安排安昭媛？是让她，一尸两命吗？” 林妩声音发颤，帝王心狠，即使是楚泽，她也有点害怕。 阿妩从来都很善良。楚泽笑着摇了摇头：“放心，他们另有安排，安妙婵和窦鸿远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该怎样做。” 听了这话，林妩才松了口气，既然安昭媛的事情是假的，那别人呢？ 想到这儿，林妩不由出声道：“那李美人、柳昭媛还有丽妃等等等，你真都没有碰过？”她仍有些不信，但声音已然透着欣喜。 “还不承认？小醋坛子。”楚泽见她还惦记这个，不由伸手蹭蹭她小巧的鼻子，笑着说：“自然没有碰过，我在她们宫里向来睡塌，有安魂香也无需担心被她们算计，只要稍微暗示，她们自己都忙着掩盖没有承宠的事实。” “听起来蛮有道理……”林妩有点动摇了。 “不过——”林妩突然话锋一转，有些犹豫却还是问了出来：“那之前原主有没有别的女人？不是说皇家在男孩十一二岁左右，就会有安排教导人事的宫女吗？” 虽然不关楚泽的事情，可林妩还是不自觉地抓紧他胸前的衣襟，心中紧张。 楚泽深吸了口气，眼底尽是无奈，他笑着说：“之前也没有。太子身体虚弱，景元帝未免他泄精气伤身，一直不让人他碰女人。当年指婚的太子妃未等嫁入东宫就疾病而死，之后，我就过来了。” 寥寥数语，落在林妩耳中仿佛添了蜜糖，甜的她嘴角不自觉就翘了起来。 心头最后一块石头也落到地上。 看着楚泽苍白清隽的脸，林妩突然凑过头，对着他的脖颈动脉狠狠啃了一口，直到舌尖碰到血腥味才松开他。她瞪眼看向他，恶声恶气地威胁道：“姑且相信你，如果你骗我，我咬死你！” 说着，忍不住又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 楚泽看林妩幼稚的表现，心中彻底松了口气。 “小没良心，朕为你做了多少事情？现在是不是该清算清算了。”楚泽突然说道。 林妩顿觉不妙，伸手抓住楚泽宽阔的袖子，声音像小猫一样软：“楚泽，我饿了，我想吃摘星楼的炙烤羊肉。”反正明天休沐，林妩心底已然算好日子。 楚泽回身看她，她仰脸笑着看他，眉眼弯弯，与之前截然不同。 这一刻，他心中无比满足。 给林妩净面后，两人才从里间出来。楚泽之前进来已经吩咐外面的侍卫守好，不许任何人靠近。 周德顺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急得后背都湿透了。他昨天因为安昭媛怀有龙嗣，差点在昭仪主子面前说漏嘴，就被陛下赏了板子。今天陛下在里面哄昭仪主子，钟粹宫那边再大的事情他也不敢进去禀报。 此刻，周德顺突然看到楚泽出来，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赶紧迎上去。 ☆、第34章 坦白 林妩今天到底没有去成摘星楼。 安昭媛的安胎药里发现活血坠胎的寒凉之物，已经惊动太后。在众人眼中，安昭媛肚子里怀的可是楚泽第一个孩子，于情于理，他都得过去看看。 若此时楚泽不顾安昭媛，依旧和她去摘星楼风花雪月，那就是皇帝把她看得比龙嗣重要。估计后日早朝，言官们要上折子骂他是昏君。 在无关国祚社稷时，皇帝爱宠谁宠谁，那帮言官也不会自讨没趣。可一旦涉及到江山正统继承人，这就成了国之重事，言官们就和打了鸡血似的，下笔铿锵有力。 她可看过言官劝谏皇帝早日立后开枝散叶的折子，字里行间言辞犀利，恨不得把皇帝绑到床上去和女人行周公之礼…… 仔细想想，楚泽这个皇帝当得也十分辛苦。这些年，他能顶住压力，一直不碰别的女人，已经让她心满意足。她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使小性子让他为难。 所以，林妩虽然心里不舒坦，但也没有阻止楚泽去钟粹宫看安昭媛。只在快到紫宸殿和楚泽分开时，她还是没忍住，伸手抓住他袖子，扬起精致的小脸，有些不舍地看着他。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角，表情忽然极其严肃地说：“晚上要回来，不许在钟粹宫过夜！” 他们直到今天才彼此坦诚，算得上久别重逢。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分别七年，她对他几乎完全陌生，虽然他在宣政殿时已经和她解释清楚，可她还是有好多好多话想要问他。 可现在他竟然要去别的女人那里，想想就心酸。 上辈子，她去翡冷翠交流两个月，还不到一个月时楚泽就飞过去看她。当时大雪飘飘，他穿着咖色大衣，长身立在风雪中，清俊挺拔，恍如千年古松。在走出教堂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连呼吸都忘记了，眼里心底……只有他。 如今，回忆已经隔世难寻。 她上辈子错过的，现在已经不想再失去。 她曾经以为自己只是被他的好皮相诱惑，对他只是欣赏惊艳，像是看到橱窗里令她喜欢的衣服。 可分别这七年，无论他是否喜欢她，至少，她看明白自己的心，她对他是有感情的，而且比她意象中的，更深刻。 之前为了不让自己伤心她自欺欺人，如今知道真相，她还有什么理由逃避？她不会把他拱手让人。 楚泽只能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七月盛夏，虽然已近傍晚，可空气里还是热浪翻滚，比空气更热的，是她炙热的心。 林妩得到楚泽保证，才难掩笑意心里哼着歌儿地跳下步辇。 她步行回到内殿，鼻尖已经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阿圆看到主子回来，赶紧迎上去，伺候她去净房换下繁复的短衫长裙。 林妩见时候还早，本想看会儿书，可是心底实在激动，没办法集中精神。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一个人守在窗边，捧着脸若有所思。想起楚泽下午说的那些话，嘴角不自觉翘起。 总觉得像一场梦境，格外不真实。 他竟然真守住七年？她可十分清楚，他有多能折腾人。他虽然平日里很克制，但是逮到时间充裕的时候，他每次都索求无度，简直要把她骨头都拆散了…… 林妩精致的小脸上不由飞起红晕，映着天边的晚霞，娇美动人。 阿圆过来时，见主子一脸傻笑，唤了两声都没有反应，直到她走近拍了拍主子肩膀，林妩才回过神儿。 林妩睁大眼，微微歪着脑袋看阿圆，“怎么了？” “娘娘，可要摆膳？已经六点了。” 林妩前两天在皇帝的私库里发现一座西洋钟，虽然来古代这么多年，但她还是不习惯时辰的叫法，于是让人搬出来，教会身边几个宫人认钟头，这样也免得以后问时间出问题。 “再等等，七点传膳，告诉御膳房那边，今天上一道酸奶拌果蔬，再多加几碗冰奶昔。哦，对了，要有松鼠桂鱼、樱桃酥鸭、八段锦，素炒清藕……”林妩掰着手指，回想楚泽喜欢吃的菜色，心里有种亲自下厨的冲动。 可惜，就是不知道楚泽会什么时候回来。 听周德顺的意思，安昭媛喝了一口加料的安胎药才察觉出不对，虽然即使催吐，但仍动了胎气。林妩有点想不通是谁在严防死守下还能下药。 第26节 想到这儿，林妩不由叹了口气。如果她是安昭媛，估计一碗药喝下去都不会察觉出问题。在宫里，怀上孩子之后才是最艰难的时期，要保住孩子，并且孩子生下来如果是皇子，怎么将他平安养大更是问题。 幸亏楚泽是皇帝，否则她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 林妩等到七点多楚泽还没有回来，她有些泄气，便点了几样才让宫人先摆上。 紫宸殿的宫人对于昭仪主子的习惯也有了解，没有丝毫意外地按林妩吩咐在偏殿摆膳。 虽然楚泽不在，但想到他下午的那番话，林妩心情很好，胃口也不错。她吃了整整一盘酸奶拌果蔬，里面放的水果都是她爱吃的，味道不比沙拉酱做出的差。 她甚至还喝了杯梨花酿。 只是酒量不佳，一张俏脸红扑扑的，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阿圆看得心跳都扑通扑通的，小心翼翼地把林妩扶到内室，为她用软巾擦了额间的汗珠。 阿圆以为林妩是借酒消愁。主子平日里可是滴酒不沾，这回准是被陛下伤了心。想到这儿，阿圆忍不住开口劝慰道：“娘娘，安昭媛已经怀孕两月有余。在娘娘来紫宸殿后，陛下已经没有去过别的寝宫，以前的事情，娘娘犯不着伤怀，娘娘多想想以后的日子，娘娘会有小皇子小公主……” 林妩虽然有些晕乎，但还是明白阿圆在说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慵懒地抬手指着她，笑道：“傻阿圆，我才没有伤怀，我这是——开怀！” ** 果酒醇香，并没有后劲，林妩沐浴完就已经清醒了。 她看了眼挂钟，眉心微皱。 都已经八点半了，楚泽怎么还不回来？ 他该不是真要在钟粹宫过夜吧？虽然相信他不会和安昭媛做什么，但想到他和别的女人共处一室一整夜，林妩还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林妩唤来知春，吩咐道：“让程平喜去打听打听，钟粹宫发生什么事情了？” 安昭媛怀孕，宫里人都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如果她对安昭媛怀孕无动于衷，好像有点欲盖弥彰不切实际，说不定这次下药事件就能栽到她身上。 毕竟，安昭媛怀孕，对她冲击最大。 楚泽不允许林妩用多冰，林妩觉得有些热，等知春出去后，她把披在身上的长袍脱下，只穿里面及膝的吊带裙。云州蚕丝织造的布料，轻薄柔软，穿着身上恍如无衣。 ** 楚泽回到紫宸殿内殿，还没等近就发现林妩露出白皙精致的肩头，坐在塌上，手里绣针线，两条匀称笔直的小腿不时晃荡着。 听到脚步声，林妩扭头看过去，见到楚泽回来，她嘴角不自觉翘起来，刚想开口却又咽回去，她眨了眨眼，低低地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控诉道：“都几点了你才回来，天都黑了！” “下次早些。”楚泽态度良好，他大步走过去，“在做什么？” 林妩把手上的东西塞到针线篓藏起来，动作轻快地跳下软榻，摇头道：“没做什么。” 楚泽也不拆穿，见林妩左肩的吊带耷拉下来，不由伸手想帮她提上去，可还没等碰到林妩，就被她躲开。 她吸了吸鼻子，嫌弃地指着他，瞪眼打量了一番后，说：“快去把衣服换掉，味道太难闻了。” 楚泽愣了几秒，不由失笑：“小醋坛子，对灯发誓，我绝对没有碰安妙婵。” “这里没有灯。”林妩怒了努嘴，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欢喜。 楚泽沐浴出来后，林妩已经披上外袍，她贤惠地接过他手中的软巾，为他擦头发，想了想，又问他：“吃晚饭了没？” 他在钟粹宫做样子陪安妙婵吃了些，未免小醋坛子打翻，楚泽没有告诉她。不过他进来前问过知春，知道林妩晚上也没吃多少，便说：“叫些宵夜吃。” 两人吃完宵夜洗漱后，林妩爬上床，趴在被子上撑脸看他。 等到楚泽过来坐到床边，看着他苍白难掩病态的一张脸，林妩忍不住开口问道：“楚泽，你是不是身体不好？” 她咬着嘴唇，小腿抬起又落下，扑打在被上。 楚泽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地“嗯”了声。 林妩一颗心提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颤：“能治好吗？要是你不在了，我怎么办？” 林妩想起之前看《香凝传》时，楚泽奇怪的表现，心底打揪揪。她忽地坐起身，手指绞着被子，紧张地看着他。 楚泽心里发紧，他往里挪了挪，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敛住眼底的神伤，嘴角噙笑地说：“阿妩，如果治不好，阿妩就早些给我生个儿子，你做太后怎么样？” 虽然他语气轻松，可林妩还是察觉到一股哀伤，有种他在交代遗言的感觉。 她心下发慌却又不想让楚泽担心，想了想，语气有些冲地说：“休想。我才不要给你生儿子。” “为什么？”楚泽伸手想抓林妩，林妩却突然滚到床里，他仰脸看着他道：“楚泽，我现在才十五，未成年，懂吗？身子骨都没长成了，你好意思让我现在就生孩子吗？生孩子身材会走形，会变老，我才不要。” 没有子女的嫔妃在皇帝死后不是殉葬就是出家，楚泽但凡有一点心疼她，都必须活下去。 ☆、第35章 毒杀 说完，林妩小小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目光直直盯着他，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可楚泽却一直沉默不语，安静得有些吓人。难道她的话，让他生气了？可仔细看起来又不像，他的表情并不阴沉凛冽，反而有些犹豫凝重，该不是他得了绝症，已经无药可治…… 林妩只觉一颗心渐渐沉到海底，恐惧不安如海水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严丝合缝地压迫着她，让她疼得呼不上气来。不知不觉间，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涌出泪珠。 她掀开被子又爬起来，蹭到他身边，伸手却不敢使劲儿地捶打他手臂，声音哽咽地说：“你听到没？我不同意！你要是有事，我就——” 她顿住话音，死死咬着唇角，完全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仿佛天都塌了。 看到林妩突然哭出来，楚泽这才回过神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摩挲着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地拭去她眼角挂着的泪珠。 他温声安抚道：“阿妩，以后不会有事。杜神医已经找到解毒的药引。” 忽而又想到林妩刚刚逞强的话，楚泽忍不住轻笑了声，点点她的的额角：“你这么笨，即使咱们有了儿子，我也不敢扔下你不顾，是不是？” “……什么叫我这么笨！”林妩尖声问。 她睁大眼委屈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不等他回答又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说解毒，你是中毒了吗？外面都说你在做太子时被陈留王下毒伤了根骨，真是他干的？” 想起陈留王，林妩心底满满的厌恶。 楚泽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低低地“嗯”了声，并没有多言。 林妩眉心微皱，有点不满意楚泽的敷衍。她扭蹭着从楚泽怀里挪出来，抬头看着他，语气不好地出声质问他：“既然是陈留王下毒，你为什么还要留下他？当年陈留王逼宫造反，即使是皇子，他也死罪难免。这么讨人厌的家伙，现在又想出来祸害人，可你当初不但不杀他，竟然还给他留爵位。你当初就没想过他会再兴风作浪吗？” 青蓉那晚给她下药，说不定就是陈留王指使的。 楚泽并不良善，甚至还有些生性凉薄。她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当年会放过陈留王。 听到这话，楚泽不禁又沉默起来，但他并不打算隐瞒她，过了片刻，他声音有些凉意地说：“还记得楚沛吗？” “楚沛？”林妩双眸微眯，语气既惊讶又不确定地问：“难道是他？” 林妩记得楚泽有个同父异母的大哥，是楚父青梅竹马的恋人所生。婆婆虽然没有表示，但在婚后几十年，儿子都娶媳妇了，才发现丈夫外面还有个比自己儿子都大的儿子，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所以楚泽虽然认识楚沛，但是并没有兄弟之情，不说仇人也差不多。 她也只见过楚沛一次，对他长什么样子早就没有印象了。 “陈留王容貌、姓名甚至言行都与楚沛十分相似。”楚泽的声音有些凛然。 林妩不由抓紧他的胳膊，眉心拧起：“你是说，陈留王是他？他也穿过来了？” 楚泽摇摇头：“不是，不过应该有些关联吧。” “就因为他们长得相似，你就放过陈留王了？”林妩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总觉得楚泽没把话说全，她可不觉得楚泽会因为像楚沛而放过陈留王。 “不完全是。”楚泽深吸了口气：“你放心，陈留王不能再留，如今他党羽所剩无几，已经无力起事。”只是，他背后挑唆的人，又是大麻烦。 这种事情，林妩并不懂，也不想去懂。察觉到楚泽不想多说，她也没再追问。无论如何，只要他在，她相信他就足够了。 为了缓和气氛，林妩突然凑过脑袋，用手指在他胸口点了几下，月白的里衣与他黑色的长发形成鲜明对比，露出的一小块锁骨凭添魅惑无数。她觉得喉咙有些干，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有种想把里衣掀开的冲动。 不过，想到楚泽体内余毒未解，林妩努力克制住自己。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抬头看向他，出声问道：“对了，你之前就确定我一定能生出儿子？” 话一出口她才觉得有点羞人，不大好意思地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描画着他胸口的肋骨。 “……”楚泽饱含深意地捧起她的脸，唇沾笑意地说：“要不……现在试试？” 林妩白了他一眼，果断拒绝道：“想都别想！” “反正现在不可以。”林妩语气缓了些却依旧态度坚决。她可不放心他身体，在他解毒之前，还是继续让他禁欲好了。 “……善变的小东西，之前怎么差点要把我给压倒了？”楚泽眉宇间的笑意舒展。 “之前你是皇帝啊，你也知道我祖父多能蹦跶，不讨好皇帝，等哪天他事败，我小命都没了，更何况，这辈子的父母对我宠爱有加，哪怕报恩，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灭亡，现在定北侯府只剩个空爵位了。” 她虽然语气轻松，但想起之前在楚泽面前种种大胆的表现，脸上不禁有些讪讪的。 “哎？”林妩突然眼前一亮，手抵在他胸口，声音难掩欣喜地问他：“当初你没有给定北侯府抄家灭族还留了爵位，是不是为了我？” 楚泽并不回答，反倒低头凑近她耳垂，热意撩人充满蛊惑地问她：“那你怎么感谢我？”说着，他的手也不规矩地落在她胸口。 林妩浑身像被电流穿过，一阵酥麻，还打了个哆嗦。可是她告诉自己要坚持住，楚泽这副身子骨还是别折腾了。想到这儿，她趁楚泽不注意伸手稍微用力推开他，迅速卷着被子裹住自己，又往里磆碌两下隔了距离才趴在床上，只露出小脑袋。 她侧过脸，眨巴着眼睛看他，有些羞赧地说：“以后再试。” 想了想，为了不让楚泽察觉到她担心他身体，她又拿出之前的借口，煞有介事地强调：“下个月我才满十六岁，十五岁的未成年少女，你也忍心下手？” 虽然在古代十五岁已经可以做娘了，但是他俩可是从提倡晚婚晚育的时代过来的。 听了这话，楚泽默默地看了看她，他往里凑过去，突然出声问她：“你什么时候成年了？不过——” 他顿了顿，把林妩翻过来，隔着薄薄的锦被，指着她胸前的两团起伏：“这里、还有这里倒是成年了。” 祖父祖母大概早就打上她的主意，这些年各种秘方滋养，别看她身材娇小，可比例完美，内里发育极好，丰胸纤腰长腿，配上一张又娇又媚的脸，绝对是给皇族做小妾的最好人选。 想明白楚泽在说什么，林妩瞬间闹了红脸。一双猫眼水汪汪的看着他，憋了半天，牙缝里才挤出一句话：“楚泽，你老不正经！。” “有吗？”楚泽按了按她的胸口，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愉悦和放松。 今天劳心费神，这会儿楚泽也有些累了，见林妩刚刚还打了哈欠，不由也歇下旁的心思。他在林妩炸毛前放开她，转身落下遮光的帷幔，这才摸索着掀开林妩被子，躺到她身边。 他伸出手横在她腰间把她往怀里一带，声音透着无尽宠溺地说：“睡吧，我的未成年少女。” “你——”听到这话，林妩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想要爬起来咬他。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正经呢？他不是寡言少语吗？以前，她想和他联络联络感情，关心关心他，可往往她都说了长篇大论十好几句，他也只是“嗯”了几个字音而已。 林妩有点怀疑，她身边的男人是不是这几年受了刺激，他今天和她说的话，比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不过，虽然奇怪，林妩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这样的楚泽不再像过去一般，让她捉摸不透，让她觉得明明躺在一起，却心隔着银河。 现在，他们之间应该很近吧。 想到这儿，林妩不由往他胸口蹭了蹭，伸出脚丫勾在他的小腿上，隔着薄薄的衣料，用脚趾摩挲几下。 第27节 楚泽按住她乱动的小手，声音暗哑地说：“想试试？” 林妩这才乖乖止住小动作，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重复道：“睡觉睡觉。” 可是，她哪里睡得着，这一天简直太美妙。她真怕一觉醒来，一切又回到原点，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凭空臆想出来的。 ** 夜已深沉，离紫宸殿不远的翊坤宫内，烛芯燃烧发出窸窣的声响。 桌案前，淑妃依旧神色宁静地默写经文，她写得很慢，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一般才下笔。 只是抬眸间，瞥到远处已经灯光暗下的紫宸殿，她一时笔锋用力过猛，竟然搓在纸面晕出浓重的墨迹。 看着毁掉的经文，她薄薄的唇角抿了抿，不禁又抬眸往紫宸殿望去。 紫宸殿位置高，她的翊坤宫是除了未央宫离紫宸殿最近的，她以为陛下待她是不同的，不与她同房，只是身体尚未调养好。 这些年，她一直耐心的等。为了不争气的哥哥，她不敢有丝毫差错…… 她一直告诉自己，陛下不止没有碰她，他也没有碰过任何别的女人。 可是，四天前，安妙婵却怀了龙种。陛下能与安妙婵同房，是不是也碰了别的女人？ 尤其是林妩，林妩已经在紫宸殿与陛下朝夕相处住了两月，她本以为陛下不过是贪慕林妩肖似杜嘉柔的容貌。可现在，她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安妙婵怀有龙嗣遭人暗算，这个时候陛下竟然还能回紫宸殿去陪林妩，之前安妙婵有孕，宫里的其他妃嫔都亲自去道喜，只有林妩差人送了一盏屏风。 听说今日林妩还去宣政殿找陛下，可陛下却没有动怒…… 林妩，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威胁。 翠羽心疼地看着主子，见淑妃若有所思地看望着远处，忍不住出声道：“娘娘，夜深了，仔细眼睛，您今天已经写了一百遍，佛祖会看到娘娘的诚心。” “会吗？”淑妃回过神儿，她长呼了口气。 淑妃缓缓低下头，看着宣纸上被最后一笔毁掉的墨迹，沉思良久，才拿起这张宣纸在手中揉成一团。自言自语道：“已经很久没去秋水殿，是时候去探望惠妃姐姐了……” ☆、第36章 贵妃 翌日清早，林妩睁开眼，触目的是楚泽精瘦白皙的胸膛。 她一时愣住，明明昨晚睡前他衣襟还保守地合上，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给拔开了，她手里竟然还抓着他的衣襟，攥拳的小手贴在他如玉般的肌肤上…… 林妩有些脸烫，她眼珠转了转，趁着楚泽还没醒，默默松开他衣襟抬手到半空，不知道该落哪里。她不敢乱动，怕吵醒他。以往她醒来时床边早就空了，即使是休沐日，他也会早起看书。 这还是他第一次睡得这样沉，他一定是累坏了，林妩心疼地想。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把他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移开，见他还没有转醒的迹象，不由松了口气。 她放轻地侧撑着身子，一手拄着下巴定定看着他。 他睫毛又长又浓密，却丝毫不女气。沉睡中，他如玉般精雕细琢的面容格外安静美好。熟悉的五官轮廓比从前更加年轻，少了岁月的洗礼，竟让他多了分惑人的柔弱。 林妩觉得心跳有些加速，她不自觉想起初见他时的惊艳，突然很庆幸自己那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嫁他。当初，原本和楚家联姻的是她大伯家的二堂姐林婉，林婉比她大七岁，与楚泽已经订婚，一直不咸不淡地交往着。 但后来二堂姐与高中暗恋的学长重逢，得知学长也钟情于她之后，便为了爱情寻死觅活要悔婚。楚泽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不过林家不想放弃这门婚事，思来想去，决定换个人顶上。 原本她还有个四姐，怎么也不该轮到她，毕竟九岁的年纪差得有点多。可偏偏楚泽来家里的时候，视线莫名在她身上多停了几秒，这让大伯动了心思，想把性格木讷的四姐换成她。 大伯母问她愿不愿意时，她愣了几秒，也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她想法特别简单，大伯对她家照顾有加，与楚家联姻对林家很重要，她应该为林家做些什么，而且，楚泽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她当时还想着，嫁给他以后生的宝宝一定漂亮。 只是，他们婚后四年也没有孩子…… 想到这儿，林妩不禁有些恍惚。 不过，当她想起昨天他说的那些话，心里原本的低落瞬间散去。 上辈子不可以，这辈子，所有遗憾的事情她都要补回来，所以，他一定不可以有事！ 林妩深吸了口气，出神地看着他。她一时没忍住，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就想亲亲他。她身量娇小，又不喜欢穿高跟鞋，以前每次翘脚才堪堪够到他下巴，也就习惯经常在他下巴上啃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上辈子看到楚泽就像看到爱吃的糕点，总想咬上几口给他吃掉。 见楚泽还没有醒，林妩一时眼馋，像偷腥得逞的小猫，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眉心。因为怕吵醒他，她的动作很轻，可是又十分用心，仿佛小动物在做占有的标记。 楚泽在她侧身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被林妩在脸上啃来亲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装睡了。他倏地睁开眼，声音嘶哑地问：“一早就咬人，你是小狗吗？” 冷不丁听到楚泽的声音，林妩有点慌。她檀口微张，眨巴着眼睛看他，愣了几秒后，突然出人意料地“汪”了一声。也许是刚睡醒，她的声音还有些糯糯的沙哑，格外撩人心弦。 楚泽怔了一下，有点哭笑不得，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没正形。” 美人初醒的模样，实在诱人。林妩脸红，只当没听到。她歪头看了看他，不自觉地舔舔嘴角。暗搓搓地想，反正叫都叫了，自己不能吃亏。她目光炙热地在他脸上逡巡，寻找新的下口的位置，她一定要狠狠咬几口才对得起那声汪。 在楚泽眼中，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小动物一样看着他。垂下的黑发衬得她小脸雪白，双颊微微泛红，低垂的领口里面，玉雪团子又白又嫩直直撞进他眼底，半隐半现中勾人遐思。 男人一早会有生理反应，本就折磨人，可偏偏她还这样不自知地看着他。 楚泽喉结动了动，眸底渐渐染上沉暗的*，他突然翻身动作快很准地将她压在身下，抓住她的手抵在胸前，俯身看着她，呼吸有点重。 林妩还没搞清状况，明明是她在寻找下口的位置，怎么变成自己被他压在身下了？她声音颤颤地问：“你——你要干嘛？” 她这张脸生的真好，娇憨与妩媚浑然天成地融在一起，饶是定力再强大，楚泽也有些忍不住了。 只不过，楚泽一想到她昨晚反复强调的十五岁，心里实在复杂。他觉得自己像被下了魔咒，看着身下睁大眼，表情无辜又娇憨的小女孩，负罪感油然而生，还真是，有些不忍心。 毕竟年纪小，古代医疗设施跟不上，若怀了孩子，她指定要遭罪。 想到这些，楚泽额角抽了抽，松开她，克制地坐起身。 林妩提到嗓子眼的心脏不由落了回去，她拍拍胸口，眨了眨眼侧眸瞄了过去。楚泽这一坐，某处的凸起就明显起来，她刚刚被他压在身下时候就有感觉到那处硬邦邦的。 虽然重回年少，但毕竟和他生活了四年，对他一些习惯也有了解，早上绝对是危险时段，只是她今早被昨天的蜜糖甜昏头脑，竟然忘记了，回想起自己早上做的事情，那简直是在玩火*。 林妩脸像火烧一样红了起来。 见楚泽不吭声，她也不敢先开口。昨天他说从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样熬过来的，会不会是在骗她？ 林妩一时有些胡思乱想，忍了又忍，还是声音弱弱地开口，有点紧张地问他：“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见楚泽似乎没理解，她掌心拄在床上借力坐起来。抬手指了指他那处，有些不好意思地追问道：“你之前……这样……都是……都是怎么解决的？” 林妩问的直白，楚泽不由尴尬地瞪了她一眼，沉默几秒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说怎么办？” 之前，禁欲久了便也没有念想。他刚穿到这具身体上的时候，虚弱得多走几步都要咳血，后来慢慢调养好体，却又找到她。他虽然不想承认，但潜意识里还是把她当成妻子。 虽然妻子还是小萝莉，可毕竟还在这里，碰别的女人泄火这种事情他做不到。上辈子清心寡欲二十九年，这回不过再等五六年，而且又有杜神医那里得到的养身吐纳心法。 林妩歪头看着他，咬着唇角有点纠结。其实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身子骨不能做和谐运动，只不过楚泽床上向来折腾得很，他又忍了这些年，万一太过火纵欲伤身怎么办？毕竟，他现在体内余毒未清，看着就十分虚弱。 想了又想，她最后竟说出一句很白痴的话：“要不……按回去？或者……再等等，自然就好了吧？”她尾音上挑有点不确定，上辈子，好像不需要自然熄火。 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表情，楚泽真是心头一口血要被她气上来。 他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最后深吸了气，闭眼端坐运起之前从杜神医那里学来的心法，不过半柱香时间，原本雄赳赳的地方就恢复了正常。 林妩刚刚没敢打扰他，这会儿突然见证神奇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忍不讶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着还忍不住伸手想要按过去，亲自检查检查。楚泽额角抽了抽，不得不制止她，扣住她乱动的双手。 有些警告意味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不介意你还未成年。” 听到这话，林妩缩了缩肩膀，生怕再挑起火。虽然她也不介意自己未成年，可楚泽难掩苍白的脸色，实在让她忧心不已，这种伤身的事情，她绝不能心软，必须坚定地拒绝他！ 想到林妩从昨晚开始就没正形，楚泽真担心自己哪天忍不住把自喻为未成年少女的小姑娘给……他按了按额角，强压住心有窜起的火热，想了想，他不由开口说道：“阿妩，等未央宫修好，你先搬过去” 再睡一起，简直快要了他的命。 “啊？”林妩回过神儿，抬眸看他，有点不明所以地问他：“为什么，我去未央宫干什么？” 不等楚泽回答，她又说:“这样不大好吧？未央宫毕竟是皇后寝宫，我搬进去也名不正言不顺。而且，现在安昭媛正有孕呢，你这时候让我搬进去，不怕让他们多想，以为你要立我为后吗？” 楚泽伸手揉了揉她柔软顺滑的发丝，出声解释道：“皇后位子本来就是你的，等萧老将军还朝就立你为后。” “不要，我不要。”林妩下意识地摇头，皇后责任太大了，祭天祭祖什么的，那些大场面穿得华服死沉死沉，她可撑不起来。 见楚泽眸光凝住，林妩心头一颤，该不是生气了吧？她眨了眨眼，商量着补了一句：“楚泽，要不，你先封我个贵妃当当呗。” “杨贵妃，苏贵妃，万贵妃，慈禧好像也当过贵妃。”林妩掰着手指细数，不知不觉间双手抵在下巴上，眼睛发亮，期待地看着楚泽：“我觉得，我就适合当宠妃，好不好，就封我个贵妃吧？” ☆、第37章 传言 在林妩看来，贵妃和皇后就像角色扮演，只是两个不同称呼任务不同的角色而已。反正皇帝是楚泽，而楚泽是她的男人，现在已经不存在争宠之类的问题。 至于皇后，林妩觉得自己无法撑起皇后背后的责任，不说立后会受到许多阻挠，就是她自己也没有承担责任的信心。掌管宫务，接见命妇，参与各种祭天祭祖祈福活动…… 皇后可比宠妃难为多了。 虽然楚泽后宫简单，并且他也保证过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但难保没有想攀高枝的闹出些幺蛾子。如今淑妃将后宫掌理的还不错，她做贵妃可以继续让淑妃管着，可她若是成了皇后，就得将宫务立刻接管过来了。 而且，不止宫务。眼下，众人皆知安昭媛有了龙嗣，这时候楚泽突然让她住进未央宫暗示要立她为后，难保不让人多想几分，是她媚惑皇帝了？还是皇帝防备太后娘家了…… 林妩这几天想了许多理由，每条都很充分，她每天都能和楚泽强调出几点，可是，楚泽却完全不为所动。 等未央宫修整一新，宫人全部挑好后，楚泽就把林妩给打包送过去了。 林妩的东西大多在瑶光殿被烧毁，也没什么重要物件，各种首饰珍玩都提前两天就搬过去，倒也省下许多麻烦。 在紫宸殿的最后一晚上，林妩依旧不死心做最后挣扎，撒娇卖痴无所不用。据说男人在床上是最好说话的，若不是记得楚泽体内余毒未清，她连滚床单这种办法都想用上。 可可偏偏楚泽就是铁了心要让她住进未央宫。 “你讨厌我，你想撵我走！”林妩哭诉。 “……”楚泽不语，态度坚决 林妩最后无法，忿忿不平地抱着楚泽，在他肩头狠狠啃了几口，直到留下牙印才作罢。 ** 未央宫内多梧桐，此时花期已过，只有绿油油的叶子大片大片团聚成云，远远望去，真是枝繁叶茂，格外有气势，也不知道能不能引来凤凰。 林妩窝在贵妃榻上发呆地望着窗外，回想起这几天楚泽的坚决态度，她整个人都怏怏的，没有半点精神。 即使看到楚泽回来，林妩也没有给他好脸色。 楚泽走过去坐在塌边伸手将她捞过来，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就这么不喜欢未央宫？” 第28节 林妩低头不看他也不肯吭声，用沉默表示抗议。 楚泽拿她无法，将她直接搂到怀里，继续道：“真是脾气渐长。” “还不是你气的，让我住进皇后住的未央宫，你也不怕言官上折子骂你昏君。而且祖父蹦跶欢树敌多，我当皇后简直麻烦多于好处，何必费事呢！”林妩蹙眉抱怨着。 楚泽怎么会听不出的她的担忧，心头仿佛升起一轮暖阳，他下巴抵在她额头上，声音掩不住笑意地说：“昏君就昏君，等稳定下来，后宫也要散了。” “你说什么？”林妩倏地从楚泽怀里坐起，抬头看他。她双眼瞪大，难以置信地问：“你刚刚，你说，你要散、后、宫？” 楚泽“嗯”了声。无论是先帝赐下的东宫旧人，还是这次选秀进来的其他五个人，他都已经有别的安排。在他和阿妩之间，他不想留下任何隐患。 “……那，那她们多可怜啊。”林妩眨了眨眼，她本来独占楚泽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听到楚泽要遣散后宫，激动的同时又莫名有点心虚。为了她的幸福，毁了一群女人的期冀，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看着林妩纠结小表情，楚泽在掌心把玩把玩着她白嫩小手，出声逗她说：“既然阿妩认为她们可怜，不如……我现在去别人那里？” “想都别想！”林妩尖声拒绝，她狠狠瞪他连一眼，语气不善道：“你要是敢碰别的女人，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要见你了。” “小醋坛子，说说都不让。”楚泽指腹摩蹭着她的小鼻子，眼底是愉悦的笑意。 “当然不行，别人再可怜，我也不会让。”林妩坚定信念，说得理所当然。她伸手在他胸膛上戳了戳：“这是能让人的吗？都怨你，选那么多人做什么。” “怪我。”楚泽竟然闷笑着承认下来，胸腔微微震动。 林妩一时语塞，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在她不知道地方，哪里有些怪怪的。 不过，楚泽散尽后宫这话实在深得她心，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勇敢地帮她分担些。住未央宫就未央宫吧，其实当皇后也没什么可怕的，能与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何必要偷偷摸摸非得当宠妃？ 可林妩没有想到，就在她打定主意接受楚泽的安排时，楚泽竟让人去修整未央宫旁边的甘泉宫。 大楚开国皇帝是两宫皇后并立，早年结发妻子居于未央宫，战乱时期的报恩娶下的救命恩人之女居于甘泉宫。史载两位皇后恍如亲生姐妹，相处融洽。而□□终其一生，后宫之中也只此两后，并无其他妃嫔。 只不过，未央宫那位皇后活得久，最后亲生儿子登上帝位，所以后来人大概认为住未央宫更有福泽，习惯将未央宫作为皇后寝宫，至于甘泉宫则一直空置。 直到楚泽的曾祖时期，有位几乎要把皇后踩于脚下的宠妃，嚣张跋扈，看中甘泉宫，大肆修整，让甘泉宫看起来比未央宫更华丽壮阔。可惜那个宠妃命不好，没等住进去，皇帝就一命呜呼了，被宠妃挤兑的皇后凭借儿子稳坐钓鱼台，据说那位宠妃最后被做成人彘，下场凄惨无比。 现在皇帝陛下竟然在林昭仪住进未央宫后，突然又开始修整甘泉宫，这件事让表面上看起来沉寂如死水的后宫，荡起无数波澜。 连前朝都注意起这件事。暗中思趁着，莫非陛下要效仿□□，也来个两后并立？ 可没等众人猜多久，就从礼部那边传来可靠消息，皇帝陛下命人准备贵妃宝印金册，而且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据说礼服是按林昭仪的尺码量身定做。 一时间，要册封林昭仪为贵妃的消息不胫而走。 林昭仪在紫宸殿一住就是两月，搬走还去了未央宫，原本众人都暗自猜测，皇帝会立她为皇后，有些朝臣正盘算着如何劝谏。 林昭仪出身定北侯府，定北侯当年没少帮着陈留王出力想把还是太子的今上除掉。 当得知住进未央宫的林昭仪只会封贵妃，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原本想要上折子劝诫的言官也都默默将写好的折子烧毁。 在他们看来，皇帝陛下还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 只是松气的同时，许多人又开始琢磨了，那甘泉宫要住的是谁？ 甘泉宫现在肯定是留给皇后住的，既然陛下修整甘泉宫，说明立后之事很快就有眉目，可皇后会是谁？ 看到流水般的赏赐送进钟粹宫，许多人都领悟了，看来还是怀有龙嗣的安昭媛更胜一筹，有人猜测，等安昭媛平安产下皇子，陛下就会立其为后。 林妩听完阿圆绘声绘色的消息汇总，不由长呼了口气，隐隐约约明白楚泽的用意，却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他兜这么大圈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阿圆见林妩面色不改，急得想跺脚：“娘娘，怎么办，外面传的是真的吗？您真要做贵妃？” 若是主子成了贵妃，以后的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容下住在未央宫贵妃。陛下再看护主子，也不可能抹掉皇后的脸面。想到以后，再想想这几天一直和陛下闹脾气的主子，阿圆只觉自己身上的任务更艰巨了，她必须潜移默化中改变主子对陛下的态度。 林妩看阿圆神色变幻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笑着耸肩：“别担心啦，贵妃不也挺好的？而且，本宫也不知道能不能当贵妃，说不定是外面瞎传的？” 她想了想，又出声告诫阿圆：“不管外面传什么，要管束好咱们未央宫的人，不许乱说话。”顿了顿，她补充道：“要表现得低调点，然后，可以适当表现出本宫现在很、不、高、兴，比如，脾气暴躁，砸碎几个玉瓶，不想吃饭什么的……” 虽然不知道楚泽的目的，但这件事情肯定是楚泽传出来的，楚泽肯定不会坑她。按传言说的那样，她只能做贵妃，那她应该表现得伤心些才比较正常。 如今，给安昭媛下毒的事情没有半点线索，仿佛碗里的寒凉之物凭空出现一般。 林妩隐约觉得，后宫之中要掀起一场牵涉到前朝的风雨。 ** 转眼间，林妩已经搬到未央宫五天了。这五天里，除了第二晚楚泽宿在宣政殿，其他每晚都会准时回来，看着他眉宇间驱不散的倦意，她真是又心疼又想说他一句自作自受。 本来她在紫宸殿好好的，还能给他念念折子，捏捏肩膀，别提多贴心了，这么乖巧的小助理竟然给她撵到未央宫，真是—— 想起这些，林妩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连带着这几天对楚泽也没好脾气。 明天是七月十五，需要去给太后请安。 林妩听到知春提醒才记起来。想到上次在寿安宫发生的事情，林妩有点不想去。 她本想问问楚泽太后到底怎么回事，可惜楚泽在未央宫用过晚膳后，又回宣政殿处理政务。离开前，楚泽告诉她今晚直接宿在宣政殿不回来了。据说是去江淮督查赋税的钦差杜大人今天回京，有加急要事上禀。 林妩想起楚泽口中找到药引的神医也姓杜，不由对这位杜大人也起了几分好奇。也不知道杜神医什么时候才能把药引带回来为楚泽解毒，身体被毒药侵蚀，拖延久了即使解毒也会有后遗症，还是越早越好。 楚泽不在身边又是不熟悉的床榻，这一晚，林妩这睡得不踏实，没有人形抱枕总，心口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连噩梦都纷至沓来，狰狞地向她叫嚣。 第二天，林妩醒得很早，脸上气色不大好，扑了脂粉上妆掩饰，才勉强可以见人，不过，憔悴才是她最该出现在人前的样子。 据说，许多人现在对她是既羡慕又嘲讽。毕竟，在旁人眼中，她独占皇帝两个月肚子都没消息，住了未央宫也没能封后…… ** 盛夏的清晨，空气清新阳光温暖，林妩这一次直接坐步辇，免得步行再遇上其他人。不过目前为止，除了没头脑的丽妃和柳昭媛，还没有其他人主动找她不自在。 一路无阻地到达寿安宫，刚一走进内殿，看清殿内之人后，林妩不由怔住。 不远处向她温柔笑着的女人，面容竟然和入宫前的青蓉有几分相似！ 她脸色有些病态，衣着清淡素雅，但料子却是极好的云州贡缎，头上虽然只插着润泽柔和的东珠发饰，可林妩却记得，这是大越国献上的朝贡，只有十颗。 ☆、第38章 做主 林妩盯着她头上的东珠，双眸不自然地眯了眯。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儿，眨了眨眼睛敛住眼底的怀疑与不自然。唇沾笑意地走过去，欠身行了一礼，温和地唤了声：“给惠妃姐姐请安。” 眼前这位衣着素淡却不失华贵的女人，除了之前一直静养的惠妃还能有谁？ 旁边几位妃嫔她之前都见过了，看到她来已经起身问安。只有这位，不但在寿安宫座位靠前，而且一直安坐，份位肯定比自己高。后宫份位比她高的就三人，略略一想就能猜到这位的身份，只不过，这位今天出来干什么？ 惠妃见林妩和气地与她行礼，没有任何淑妃口中的骄纵，心底冷笑却面色不显。她低咳了一声，虚弱地站起身往前迎了两步，走近林妩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扶起。 声音柔柔地说：“昭仪快别多礼，本宫不过年长几岁，实在是虚担了这声姐姐。” 林妩眨眼，心里有些诧异，这还是入宫以来，第一次没被份位高的人叫妹妹，她有点想不明白惠妃到底什么意思。尤其是惠妃那张与青蓉七八分相似的脸，让她不得不多想几分。 林妩有心试探，可低头间无意看到惠妃那双手，嘴角的笑容不由变得僵硬起来。 惠妃那双手格外瘦，骨节分明泛白，连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都隐隐可见，像一条条虫子才伏在上面。 林妩克制住自己想要甩开会惠妃的冲动，忍着不适道：“惠妃姐姐太客气了，您这样说真是折煞妹妹了。久闻惠妃姐姐喜静，这才一直没去秋水殿叨扰。” 惠妃柔柔地笑了笑，突然侧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淑妃。 “昭仪客气了，若不是阿萱前日来秋水殿，本宫竟不知后宫多了这么一位可人儿，阿萱还说，以后可以让昭仪分担些宫务，她也好时常偷个闲却本宫的秋水殿坐坐。” 怎么话题转到淑妃的身上了？惠妃不是该顺势邀请她去秋水殿坐坐吗？ 林妩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她原本就不聪明，自从知道楚泽是皇帝以后更对后宫的女人没了警惕。若不是看到惠妃和青蓉长相相似，她大概也就是行个礼规矩上不让诟病。 眼下有了探底细的心思，本来努力圆滑一些，可还没等想好怎么切入话题，惠妃竟然轻飘飘的把方向引到淑妃身上。林妩思绪不免跟着跑了。 难道她们感情很好？毕竟都是东宫时就跟在楚泽身边的，多年来没有圆房，同命相惜所以产生了友谊…… 林妩一时想得有点远，便没有出声。 还是淑妃起身，看着她们笑道：“惠妃姐姐可别打趣我了，如今有了昭仪妹妹这样的可人儿，惠妃姐姐这手都不愿意松，还哪里记得我呀。” 淑妃这话说的和平时判若两人，语气更是少有的欢快。林妩心里惊讶极了，幸亏这几年也学会了面不改色的本事，暗暗思趁了几秒，在惠妃松开她之后转身向淑妃行了一礼，“淑妃姐姐。” 对于淑妃，林妩没有多言。饶是再笨，她也听出淑妃在惠妃那边传了她的耳根子。虽然不知道淑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为了她好就是。 后宫里的女人，尤其是没有宠爱的，面上再温顺，背地里也会恨她恨得要死。 也许是自己狭隘，但林妩真不觉得宫里的女人会正常，会对分走唯一男人宠爱的女人友好。 想到这里，林妩索性把注意力又落回惠妃身上，声音关切地说：“哎呀，淑妃姐姐不说妹妹都忘记了，惠妃姐姐快坐下，劳姐姐起身，实在过意不去。” 林妩说得很慢，语气措辞细品起来格外怪异。 淑妃听了面色微变，语气似有埋怨说着：“瞧瞧，惠妃姐姐一来，就拴住林妹妹的心思，妹妹都开口了，姐姐还不快坐下？别拂了妹妹的好意。” 听到这话，林妩心底更加诧异了。她本来觉得自己的话就已经不伦不类，十分怪异，可淑妃的话，怎么听着更让人不自在了？幸亏其他妃嫔都像摆设一样，只静立在椅侧，并不出言参与。 这要是人多，林妩肯定应付不来，指不定又要浅笑当布景。 反正微笑是最好的面具，一团和气，尤其是在寿安宫，任谁也挑不出错。 听了淑妃的话，惠妃目光闪了闪，扫了眼其他人，微微点头，含笑道：“都坐下吧，母后最是和气，若是让母后知道诸位妹妹一直站着，可是本宫的不是了。” 林妩有点犹豫自己该坐哪里，是淑妃旁边还是惠妃旁边，今天竟然没有见到安昭媛。也许怀孕之后，可以免去请安？虽然知道安昭媛肚子里的孩子与楚泽无关，可名义上到底是皇帝的孩子，想到这些，林妩不自觉地抬手覆上小腹，心底隐隐有些惆怅。 可眼下哪里是惆怅的时候，还有与青蓉相似的惠妃没理清。 林妩很快回过神儿，就近坐到惠妃下手，准备再套套话。 虽然说容貌相似的两个人并不为奇，可是青蓉进宫前特意改变容貌，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起两个人是否有什么关系。可惠妃出自书香望族，若真和青蓉是姐妹，青蓉怎么会沦落到定北侯府做丫鬟？ 林妩越想越觉得混乱，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时间目光不由飘到旁人身上。 殿里人来的已经差不多了，只有丽妃、柳修容和安昭媛还没到。 穆婕妤的目光依旧若有似无的地落在她身上，当她看到过去时，穆婕妤朱唇轻启却并不出声，一双美眸欲语还休地望着她，仿佛春水剪落，实在让人起鸡皮疙瘩。 她赶紧收回目光，不巧正好看到柳修容与丽妃相携而来。 论起来，她要给丽妃请安的。不过太后现在态度未明，林妩索性装作没看见，伸手拿过一旁刚上的茶盏，掀开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浮着茶末，却并不沾唇。 哪怕是太后宫里的东西，除非迫不得已，她还是尽量不入口。 虽说在宫里想下毒很难，并不像宫斗剧宫斗小说里写得那般容易，但难保有万一，外面的东西小心为好。 看到林妩这样目中无人，想到之前传言陛下要册封她为四妃之首的贵妃，丽妃心底的火气不由腾了起来。 可还没等她开口，就传来“太后驾到——”的唱声。 林妩有些庆幸，若是寿安宫和丽妃吵起来，虽然能看到惠妃和淑妃的表现，可到底太显眼了些。 第29节 林妩跟着众人起身行礼，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太后身边扶着她的不是上次的桂嬷嬷，竟然是一直没出现的安昭媛。 虽然安昭媛是太后的侄女，但之前太后对她的态度完全可以用得上冷淡一词来形容。 难道真是因为怀了龙嗣，太后才热忱起来？ 安昭媛倒是面色平和看不出异样，也许是月份尚浅的缘故，小腹与平时无异。 安昭媛把太后扶到坐塌前没等侧身离开，就被太后拉着一同坐了下来。 “婵儿，你身子重，就坐哀家身边。”太后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喜悦和关切。 她们下面这些人还没起身，依旧屈身给太后行礼，这样的姿态看起来仿佛也在给安昭媛行礼一般，想到陛下可能会立安昭媛为后，原本已将后位视为囊中之物的丽妃，心里像烧起一团火，难受极了。 可是在太后面前，丽妃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死死抓紧掌心克制自己。 丽妃余光瞟到不远处的林妩，心里不由恶意地畅快几分。没用的东西，下不出蛋，太后面前的体面也没了。 林妩根本没有注意到旁人的心思，她低垂的眸子里是止不住的诧异。 对于太后的举动，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太后是在帮助安昭媛立威，还是纯粹只是关心她肚里的孩子？ 安太后眸光淡淡地落在林妩身上，见她没有任何异动，眉毛微挑，顿了片刻后，和蔼地让众人免礼入坐。 沾到座位上，林妩不由舒了口气。她膝盖上的淤青还没散，弯时间久了钝钝的疼，都是楚泽害的，要不是他突然出现，自己也不能一时惊着磕到白玉砌成的浴池边缘。 幸亏古代都是长裙，这要是在现代，被人看到，指不定他们会歪想成什么呢。 “妩丫头？”安太后之前唤了一声，见林妩没反应，不由再次开口道：“妩丫头，可是昨晚没睡好？” 林妩这下子回过神儿，有些不解看向太后，不大明白安昭媛在她一旁，她怎么又想起自己了。 不过面子上的工作还得做好，林妩赶紧起身，表现得惴惴不安，欠身请罪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失仪了。” 她避而不答昨晚睡没睡好。 毕竟昨晚皇帝没回未央宫就寝的消息，想要打探到并不难。 她不想给旁人留下皇帝不在自己就睡不好觉的印象，尤其是太后，直觉的，她不能让太后察觉到她在意皇帝。 听了林妩的话，安太后慈爱地向她伸手，招唤道：“妩丫头要气哀家不是？上回还说叫哀家母后，这回怎么又改口了？快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这眼底怎么多了圈乌青？” 太后的语气充满打趣，让人听了没有任何不舒服。 林妩不知道太后又抽哪门子疯，安昭媛还在她身旁这又招自己过去干什么？ 见林妩又屈身请罪，太后不由又强调了几分，让她过去。 虽然背后有楚泽撑腰不怕得罪太后，但众目睽睽之下，林妩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嚣张了。于是只得乖巧地走过去，被太后拉坐在另一旁。 林妩瞄了一眼宽敞的坐塌，有点叹气。 在定北侯府时，祖母的松鹤堂里坐塌就格外宽敞，请安时候得宠的小辈像她堂妹林婳等人就坐在祖母身边，一副儿孙绕膝，其乐融融的场面。 没想到，到了宫里，太后竟然让皇帝的妃嫔坐。 这在普通人家，她们也就是姨娘，如果有坐在老夫人身边的这份体面…… 林妩想想就觉得，这家人大概是个不知礼仪的。 毕竟本朝，嫡庶分明，妾侍之流上不得台面。 这么一想，林妩有点庆幸楚泽是皇帝了，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她即使是正妻，说不定也会被婆母拿捏吧？ 安太后见林妩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目光发飘，便知道她又走神儿了。 心底不由有些怀疑之前的得到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这丫头片子怎么看也不想能入皇帝心的，五年前，林妩才十岁，就算和杜嘉柔长得像，皇帝那时候也不可能认识她，皇帝是个长情的，如今未免太过移情。 都以为太子准妃杜嘉柔死于溺水，可当年还是皇后的安太后清楚，杜嘉柔可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母后，这回有两个可心的妹妹陪着，都不疼我们了。”惠妃的声音柔柔软软，像一团棉花落在心口，打破一室宁静。 安太后和林妩不由回过神儿，林妩诧异地偷瞄了惠妃一眼，对她更加好奇起来。一般在长辈面前都喜欢穿颜色妍丽喜庆的，可惠妃穿的素白不说，看似柔弱说起话来却毫无顾忌，似乎和太后很熟稔？ 林妩的觉得这宫里虽然女人少，但是彼此间的关系加上太后就有些复杂了。 林妩疑惑间，只听太后没有任何不快，语气里尽是笑意地说：“瞧这个促狭的，竟嫉妒起两个妹妹。” 太后顿了顿，又舒心地笑了几声才继续道：“阿玉啊，李太医说你身子已经大好了，以后可不许再躲在秋水殿清闲，这一年半载都不来看哀家一次，莫不成是忘了哀家？” 惠妃听了，抿嘴一笑，起身福了一礼，声音轻快道：“母后，您可冤枉阿玉了，实在是身子不中用，怕过了病气与母后。现在一好转，阿玉就迫不及待来母后这里讨吃的，只要母后还记着阿玉，阿玉以后一定时常来寿安宫。” “瞧瞧这话说的，你啊，就是太过小心。”说完，太后又是一阵笑。 太后接下来和惠妃、淑妃甚至还有沉默的傅充媛都话了几句家常，之后还问了沈美人身体如何，一时间原本就燥热的屋子里更是热气流淌，林妩不禁有些坐不住了。 也不知道太后今天怎么格外能说。 就在她忍不住快要垂眼皮的时候，只听太后突然把话锋转移到她身上：“妩丫头啊，你也要加把劲，陛下一月里多在你那里歇息，你要争取早日怀上龙孙，和妙婵的孩子做个伴儿。” 还没等林妩想好怎么回答，见太后突然目光一转，看向众妃道：“阿玉、阿萱，你们也别想着偷懒，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二十三四身子骨已经长开了，这才是最好的年龄，年纪太小身子脆，反而危险。” 说着，太后还抚了抚安昭媛的手。 林妩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知道太后说的在理，但旁边的安昭媛还怀着孩子呢，安太后这话是要吓唬人还是有别的深意？ “哀家年纪大了，只盼着你们能早些为陛下开枝散叶。” “早些年柔儿离逝，陛下伤心冷落了在东宫伺候的阿玉几个，后来陛下又为先帝守孝不幸后宫，已经耽搁多年。如今在新人入宫前，你们更要加把劲儿啊，哀家，一直盼着你们的好消息。” 柔儿？这人是谁…… 然后林妩还来得及细想，就听丽妃大胆地接话道：“太后娘娘怜悯，只是，陛下他——” 丽妃欲言又止，抬手用绢帕拭了拭身眼角，有些委屈地说：“之前林妹妹在紫宸殿时陛下便不再进后宫，如今，林妹妹搬出来了，陛下却也只往未央宫去。” “求太后娘娘做主！”说着丽妃竟然起身跪到地面中间，还给柳修容也使了眼色。只是柳修容动了动手中的团扇，却并没有起身。 看到丽妃的举动，林妩眸色微凝，心底不由有些期待太后的反应，十分想看看太后要如何插手皇帝的房里事。 太后看似关心皇帝在意皇帝子嗣，可是未免太过在意，让她觉得很不自在，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也怪她之前大意忘记问楚泽了，现在两眼一抹黑，只能凭感觉走，却也不敢过火。毕竟外人眼中，太后与皇帝母子情深，若是皇帝为了宠妃与太后生了隔阂，御史们又该拿孝道做文章。 可令她没想到是的，安太后原本和蔼慈祥的脸色突然一沉，不怒自威地说道：“丽妃要哀家如何做主？” 丽妃傻眼，完全没想到太后竟然反问她。她一时间涨红了脸，吱吱唔唔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总不能说求太后让皇帝去她宫里，与她行房吧？ 看到丽妃泫然欲泪，太后的声音不禁温和下来，叹了口气，似有无奈地说：“丽妃起来吧，下次慎言。 安太后眸光捻了捻，意有所指地对众人说：“你们啊，与其求哀家做主，不如想想如何能让陛下欢心。妩丫头，做得就很好。” 林妩被安太后的最后一句话惊呆，直到自己又得了一盒子价值□□的珠宝离开寿安宫，她都没回过神儿来。 太后这是祸水东引保护安昭媛，还是真心关心皇帝希望众妃都和她学学如何套皇帝欢心？ 林妩长呼了口气，简直乱的人头疼。不行，她必须得赶紧问问楚泽，太后到底怎么一回事。 听太后的意思，若是她们不能为皇帝开枝散叶，明年春天太后会做主选秀。 林妩有点刷新认知，在她印象里选秀一般都好几年一次，可是再想想前些日的催皇帝选秀立后的奏章，林妩觉得，这大楚王朝有点不按常理出牌，似乎只要皇帝乐意，年年选都可以。 大楚在出现几位纵情声色的奇葩帝王之后，至今依旧河清海晏还没亡国，简直福泽深厚，国运昌隆，是个历史上少有的奇迹。 ☆、第39章 关系 林妩以为楚泽这会儿还在宣政殿，本想让程平喜去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午膳要不要一起。毕竟宣政殿离未央宫还是有一刻钟的距离，酷夏暑气盛，若非有事，她也舍不得楚泽这样折腾。 如果不是怕显眼，她自己去宣政殿走一趟也没什么嫌累的。 反正她除了宫寒的毛病，身子看着纤弱其实挺敦实，至少比楚泽强多了。 然而让林妩没有想到的，她刚要进内殿，阿圆就轻声告诉她，陛下在里面。 楚泽这会儿怎么就过来了？林妩心中奇怪，却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她本以为楚泽会看看奏折或者检查检查她昨天练的大字，结果看了一圈却在睡塌上发现他。 她悄悄地走过去，仿佛一只灵巧的小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楚泽长得实在夺目，那张脸仿佛融进世间所有美的精髓，完美的让她找不出任何挑剔，即使是他睡着的模样，依旧令她无可抑制地心动闭着眼。 他苍白如玉的脸上，鼻梁高挺，薄唇诱人，连青色的胡茬都让她一种想蹭蹭的冲动。 林妩深吸了口气，抬手抚了抚胸口，觉得自己肯定是魔障了。 他怎么就对她这样有吸引力？ 仿佛深深地漩涡，让她不知不觉就沉沦。 林妩出神地看着他的睡颜，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慢。 盛夏燥热，林妩见他鼻尖有些细密的汗珠，不由拿起团扇，动作轻柔地扇了起来。 他眉宇间隐隐透露几分倦色，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可还没等碰触，他突然睁开眼。 他狭长的眸子灿若星辰，黑的无比纯澈明亮，林妩不由失神，一时间愣愣地看着他，连手中的团扇折掉塌上都没有发现。 楚泽突然伸手抓住她，用力往前一拽，林妩身体不稳一下子扑在他的身上。 林妩猝不及防，下巴猛地磕在他胸口上，骨头相撞有点疼。她哎呦一声，蹭了蹭，另一手拄在塌上撑起身子抬头看他，有些脸红地问他：“你……你要干嘛？” 看到林妩窘迫的模样，楚泽原本疲累的心不由柔软下来，他顺势翻身将林妩搂到怀里，下巴抵在额头上，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怪不得你睡觉喜欢抱点什么。” “你知道理由？”林妩抬手抵在楚泽胸口，轻轻地给他揉了揉，也不知道给他撞疼了没。 楚泽低低地笑了笑，把她搂的更紧了：“这样，很踏实。” 林妩这才反应过来，曾经她把楚泽当人形抱枕，现在似乎要反过来了…… “陪我再睡会儿。”楚泽的声音闷闷的，有点没精神。他昨晚在宣政殿，孤枕难眠，格外想她。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没有我不习惯了吧？”林妩说完，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她挪了挪身子，伸手戳着他的胸膛，脸上是满足和欢喜。 楚泽很痛快地承认：“是。” “那怪谁？是谁非要让我搬到未央宫的？”林妩的声音有些幽怨，显然还计较之前楚泽的果决，可嘴角却压不住地翘了起来。 “怪我。”楚泽完全没有和林妩斗嘴抬杠，态度良好地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第30节 林妩有些愣住，楚泽以前嫌麻烦不想她闹腾也总会由着她顺着她，可这回，好像是真心实意的？ 她忍不住从楚泽怀里挣脱出来，手肘抵在塌上，撑身看着他。眨了眨眼，奇怪地问道：“楚泽，你怎么了？” 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楚泽抬手将她头发上插的芙蓉华胜拆下来，慢慢说道：“想你了。” 林妩一时没接受了楚泽的直白，扑通一下又趴到他的身上。 太后奇怪，惠妃淑妃也奇怪…… 从诡异的寿安宫出来后，怎么连楚泽也变得莫名奇妙了？ 在她记忆里，楚泽可是那种感情不外露的，以前和冰山有的一拼，那万年不变的俊脸如精雕细刻的塑像，很难找到一丝变化。即使是在床上，好吧……在床上，他的表情很丰富。 林妩不知不觉有点脸红，自从想起他的模样后，再回想起上辈子的某些事情，她心里就有些痒痒的，连脸也会发烫。 林妩神思飘远间，楚泽已经搂着她坐了起来。 “不是要再睡会儿吗？”林妩回过神儿，看他眉宇间依旧透着倦色，忍不住出声。 “回床上睡。”说着，楚泽起身下榻，顺势将她打横抱起。 逶迤的裙角落在地上，布纹仿佛叠翠的小山。 林妩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有点紧张：“你小心点，别绊脚。” 等被楚泽放到床里，林妩一骨碌坐起来，越过楚泽想下去。 “我先去把头发拆了，刚刚去寿安宫没好意头上太素了。”头上插的东西太多，要是不小心硌着楚泽怎么办？ 以前林妩可不管那么多，想睡觉的时候连脸上的状都不卸，还是他按着网上查来的步骤，拿她的卸妆液和温水给她擦洗干净。 楚泽心里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前世能被她吃得死死的，在面对她时格外有耐心，所有的脾气凛冽遇见她，仿佛入了云端，心里不自觉就放软了。 见楚泽依旧抓着她的手不松，林妩忍不住抬手晃了晃，眉毛微挑，出声提醒：“嗳，先放开我，怎么，怕我跑了？” 楚泽轻笑出声：“我帮你。” 林妩还没明白他那句话什么意思，就见楚泽目光专注地落在她头顶，仿佛一簇簇火苗灼烧，她头皮不禁有些发烫。“你想做什么？” 林妩今天梳的飞天髻，上面点缀的装饰并不多，楚泽动作轻柔小心地给她一一拆掉，甚至连发髻最后还给她散开了。 头皮一松，林妩惬意地眯了眯眼，忍不住感叹道：“楚泽，你现在简直完美男神，出得厅堂，入得床榻，文能治国，武能——”治我。 “武能什么？”楚泽好奇。 林妩神秘地眨了眨眼，摇头道：“我不告诉你。” 说完，林妩直接躺下来，打了个哈欠，努嘴看着他：“睡觉吧，我也有些困了。你把这些东西放到一旁，别碰着自己，都是真金宝石，怪硬的。” 楚泽看着林妩眼底的黑眼圈，本来想追问的心思不由歇了下来，低低的“嗯”了声。 ** 未央宫内室里放的冰盆少，空气里本就热气灼人，再加上身边有个热源，林妩睡得踏实却还是被热醒了。 她不敢动弹怕吵醒楚泽，楚泽肯定昨晚没有休息好。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杜神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药引拿回来？ 他这样的身子骨，夏季很难熬吧。 林妩有些心疼，挑了挑眼皮想看他的脸，却发现他竟然也睁着眼，明亮黢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估计已经醒了一段时间。 林妩这才翻身从他怀里出来，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四处看了看，团扇早就掉在塌上，手边想拿来扇凉都没东西。 “热了？”楚泽问，他声音里还有些没睡觉的暗哑。 林妩以手作扇，在颊边扇了扇，叹气道：“夏天真煎熬啊，楚泽，你竟然让我多用些冰吧，不多，正常份例就行。现在我不怕寒气侵体，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要中暑了。” 林妩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猫儿一样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楚泽坐起来，“过两天去千云山的避暑别院，那里凉快些。” 听到可以出宫去山里的园子住，林妩一下子来了精神，凑上去追问道：“过几天是几天呀，天天在这里闷着，我都要熟了。” 看她迫不及待十分向往的样子，楚泽笑着捏了捏她酡红的脸颊。 “再有五天就去，去之前总要先安排好宫里，回来之后就开始清算了。” 楚泽说的云淡风轻，林妩心里却咯噔一下，猛地回过神儿，想起自己还没问楚泽青蓉和惠妃的事情。看到楚泽，她真是什么都忘了，再多的危险，只要有他在，她也能全然无视。 林妩懊恼地拍了拍脸，觉得自己有点被养废了。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楚泽却说：“快中午了，先吃些东西。” 林妩觉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想着不急于一时，干脆等午膳后再说。 二人简单梳洗一番换了平日里穿的家居服后，偏厅已经摆好膳食。 虽然没让人近身伺候，但是每道菜都经过试毒，餐具更是特制材料，遇毒变色。 因为盛夏，御膳房上的都是清淡爽口的，连牛肉都是酱料腌制后，切成薄片，佐以果汁调制的冰碴，看起来就鲜美可口。 可惜，楚泽不让她吃多了。 林妩哀哀地想，楚泽真是对她肚子上了心，衣食住行无一不强调，不许再受寒。 可是宫寒和这些有关吗？ 如果宫寒治不好，她生不出孩子，楚泽可怎么办？ 林妩这几天总会想起上辈子，楚泽虽然铁了心不要孩子，大多时候都做好措施，可他不知道，她递给他的小雨伞，都已经被她偷偷拿针戳破了。 而且有时候，浴室书房阁楼……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拿小雨伞。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他们都这样子了自己还怀不上，她不得不怀疑是自己身体有问题。 如果现在身体依旧有问题，也不能有孩子呢？ 这辈子楚泽是一国之君，子嗣用那些言官的话说，关系着江山社稷，是一等一等的国之重事。 如果她一直没有孩子，为了传宗接代以承宗庙，他会不会像其他古代男人一样，碰别的女人？ 皇家是最没嫡庶的，妃嫔之子上位的简直不要太多。 “怎么了？”楚泽关切的问，他发现林妩脸色突然白了起来，连手指都不自觉地攥紧银箸，身体微微颤抖。 林妩回过神儿，深吸了口气，摇头道：“我没事。” 现在还没到那时候，还是别拿这些小事情给他添烦了。 怕楚泽怀疑，她想了想，指着不远处被楚泽刚刚拿开的盘子，补充道：“没肉吃，不开心。” “……小骗子。”楚泽完全不信。 林妩瞪了他一眼，索性承认下来：“就骗你怎么了？谁让你不许我吃冰呢，以前在侯府我都没这么受限制。你说说，好不容易做了皇帝的女人，还不许我享受享受。” 说着，林妩吸了吸鼻子，眸光一转，委委屈屈的叹了口气。 这模样，她入宫前可是专门受过培训的。一颦一笑，嗔怨喜怒……各种表情怎样做得诱惑充满美感，这些她都演练过，只可惜自己学艺不精，楚泽面前表现得实在没有信服力。 ** 两人本就吃得差不多，被林妩这番打岔过去，再吃些甜点就都搁下筷子。 回到内室后，林妩见楚泽没有宣政殿的意思，不由将他拉到桌案前坐下，神色郑重地开口道：“楚泽，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说着，她拿起旁边的紫毫笔，蘸着墨汁在纸上写下几个人名，之间空着不近的距离。 她将青蓉和惠妃之间连了一条线，说：“青蓉在入宫前的容貌和惠妃很像，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惠妃有没有姐妹什么的？” “惠妃出自江北宁州的苏家，惠妃祖母与陈留王外家同族。”楚泽没有直接回答林妩，反而说了句听起来不大相干的话。 林妩点头，像模像样的思趁一番后，在惠妃旁边标注了个陈字，然后继续道：“那青蓉呢？还没有找到吗？宫里这么大，想躲藏其实也很容易，而且青蓉会武功，说不定已经逃出去了。如果她逃出去，会不会找陈留王？” 不等楚泽回答，林妩又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青蓉和陈留王大概有私情，惠妃和陈留王应该是旧时，她们之间的联系点如果是陈留王，莫非长相相似只是巧合？” 楚泽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赞叹地看着她：“苏家姊妹七人，已经出嫁五人，惠妃行二，苏家的大姐儿二十年前在上元灯会走失。” 林妩讶然出声，转头看向楚泽：“难道青蓉是苏家的大姐儿？那怎么会和陈留王联系上？为什么不回苏家，却去我们侯府当丫鬟？而且啊，我记得青蓉当时是卖身葬父，被祖母看到买了回来。” “你再想想，你祖母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人，会无缘无故买个丫鬟？这丫鬟还恰好会功夫晓医术。”楚泽循循诱导。 林妩果断摇头，祖母可不是什么善心的老太太，而且祖母出门都是马车，怎么会赶巧就碰到青蓉？府里大多家生子，外面买的都是小丫鬟，青蓉入府没几年的时间，怎么就成了祖母身边的大丫鬟？而且青蓉还能有时间在园子里和陈留王私会，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可是…… 林妩眸光微凝，在纸上又添了苏和林二字。 青蓉是十年前入府，难道那个时候祖父就和陈留王勾结上了？林妩越想越觉得定北侯府问题不小，如果楚泽不是皇帝，恐怕她真要被家族所累，可怜父母与幼弟都要陪着野心的祖父祖母命丧黄泉了。 想到这儿，林妩不由叹了口气，提前精神继续分析道：“苏家能留到现在，肯定是当年没有明着出力，可能苏家是陈留王一派的隐藏实力，而青蓉，我还是不大明白，难道二十年前走失的苏家大姐儿是幌子？可那时候，陈留王才十岁左右吧……” 林妩有点懵了，如果细细拢起来，他们二十几年前就为夺嫡做准备了？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青蓉入定北侯府，能跟在她身边进宫，难道苏家或者陈留王那边有重生的人？ 见林妩想咬笔杆，楚泽伸手将她手上攥着的紫毫笔抽出来，点了点她的额头，解释道：“没那么复杂，青蓉二十年前的确走失，被一道姑拐去做徒弟，八年后送回苏府。当时先帝下江淮路过宁州，身边随侍的陈留王生母宁贵妃知晓此事后，不知和苏家主母商议了什么，将原本要认祖归宗的苏家大姐儿暗中派人带回陈王府。” “我想，应该是宁贵妃留给苏家的诚意。”楚泽淡淡的总结道。 “宁贵妃想要得到苏家支持，但又不敢明面上勾结苏家，苏家为了以防万一也不敢大张旗鼓，所以才把早已丢失的长女隐瞒身份送到陈王府，如果他们成事，青蓉可以恢复身份，至少也能得个妃位……” 林妩觉得自己理顺过来了，没想到十几年前的旧事楚泽都知道，她崇拜地看着楚泽，又黑又亮的眸子眨了眨，余光看到纸上的惠妃，突然话锋一转。 “是不是在那时候，苏家次女已经被先帝下旨赐给你做侧妃了？” “没有，当年这具身体才十二岁。”楚泽失笑出声。 “难道苏家脚踏两船，长女暗中送进陈王府，次女嫁人东宫，无论谁成功，苏家都能屹立不倒……好算计啊，不过——” 林妩歪头，又有些疑惑：“按说当年陈留王胜算更大，苏家怎么会把一直养在身边的嫡次女送进东宫呢？” “皇命难违。”楚泽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 林妩扭了扭身子，撇嘴道：“未必吧，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可能是宁贵妃的手笔呢，瓦解敌人从内部开始，所以才给东宫赐女人。” 说着，林妩抬手戳着楚泽的胸口：“你就庆幸原主身体不行吧，要不然，我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林妩虽然口上说的决绝，但心里也清楚原主的事情不能赖在楚泽身上。就算原主真的和别的女人发生不纯洁的关系了，她即使心里有坎儿意难平，可到底还是……舍不得离开楚泽吧。 ☆、第40章 异数 第31节 林妩摇了摇头，把意外跑偏的思绪拉回来，将注意力集中到纸上，提笔又标注些内容。 惠妃和青蓉这条线已经差不多理清，那接下来该是太后与安昭媛了。她在太后二字下面着重点了两点，心里有些犹豫开如何开口。 林妩不知道楚泽对太后到底有没有亲情，据说安太后当年一直对太子尽心照顾，哪怕在太子最危难的几年，安太后对他依旧关怀备至，为他不惜与宁贵妃撕破脸反目成仇。 如果太后在楚泽心中有份量，自己的怀疑，会不会让楚泽为难？ 林妩一时难以决定，下意识地咬着唇角，有些发愁。 楚泽察觉到林妩眼神忽明忽暗似在思索便也没有开口，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弯曲，轻叩在桌面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在纸上标注的小字。 她写得是簪花小楷，清秀有余，却少了几分气势。即使这些天她一直在临摹他的字迹，也依旧没有影响她本来的习惯。 果然还是不知愁滋味的小姑娘。 林妩在心底比较片刻后，还是不想把自己的疑惑掩饰起来。她斟酌了下语气，侧头看向楚泽，出声问他：“你……和太后感情怎么样？” 楚泽微微笑了笑，侧眸看向她，言简意赅地说道：“继母和姨母。” “什么意思？”林妩鼓了鼓腮帮，有点没理解。楚泽这话不直白，她当然知道太后是先帝继后，是元后的嫡妹。 见林妩不解，楚泽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自己想。” 林妩放下笔，扭蹭了一下身子，看着楚泽带笑的嘴角，她心底有点懵，却还是依言仔细思忖了几分钟。 毕竟楚泽的眼神看起来很认真，应该不是逗她玩呢。 继母和姨母，却不是母后，这是不是说明楚泽和太后感情一般，只是面子工程？她思来想去，只觉得这种理解方式最靠谱。 楚泽不是外人，安太后也不是她正经婆婆。即使当年楚泽亲妈楚夫人看不上她，对她冷冷淡淡，楚泽也没有迁怒她对她不满。 想到这些，林妩定了定心神，有底气的说道：“是不是太后看起来对你很好，其实私底下没少给你使绊子？” 楚泽“嗯”了声，他眉眼间笑意柔和地晕散开，抬手搭在林妩肩膀上，力度适中地为她揉按肩胛。她那会儿睡觉压着了，吃饭时还嘟囔着肩膀要酸掉。 林妩舒服地眯了眯眼，却还是不忘催问楚泽自己猜的对不对。 楚泽笑着点点头，缓声叙述道：“安太后虽然也是嫡女，但与先皇后同父异母，相差十岁。当年先皇后动了胎气，拼死产下太子后一直缠绵病榻，在太子不满周岁时就已撒手人寰。次年，怀恩侯府的二姑娘入宫为继后，也就是现今的安太后。幼时，安太后对太子疼爱有加，得先帝赞赏，不过——” 楚泽嘴角的笑意有些讽刺的味道，若有似无地翘了翘。 若是安太后真心疼爱，太子怎会一直体弱多病？都说太子的毛病是娘胎里带来，可他查过太医院当年销毁医案的誉抄本，太子只是早产比足月生的孩子瘦弱些，身体却是健康的。 林妩正捧脸听得入神，见楚泽突然顿住话音，有些不满地碰了碰他，催促地问道：“继续说呀，不过，不过怎么样了？” 上辈子，她可没少看这种庶妹嫁姐夫的文。如果庶妹是女主，那她一定会对姐姐留下的孩子视如己出，如果是女配之类的，肯定会暗戳戳虐待姐姐留下的孩子，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眼下楚泽还好端端的出现在她面前，难不成，这二十几年安太后真是对楚泽视如己出？ 可如果安太后真对太子一直很好，楚泽也不能用这种淡薄的语气，毕竟楚泽拥有原主的全部记忆，可见原主之前对于太后的观感也不怎么样。 林妩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玄机，她眨巴着眼睛看向楚泽，期盼他快点说下去。 “别乱动。”楚泽抓住林妩不规矩在他胳膊上乱捏的手。 林妩听了不由抽回手，拂掉楚泽搭在她肩膀的手，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她看了眼楚泽，压低声音却难掩急切地说：“我这样坐可以了吧，你快说呀，别吊人胃口。” 楚泽无奈地笑了笑，继续道：“安太后入宫七年后怀有身孕，甚至为了照顾病弱的太子动了胎气，险些小产。等她生下亲子后，在众人眼中她对太子比对亲子更好，七皇子年幼时嫉妒太子，直到启蒙以后才逐渐与太子兄友弟恭。” 回想起记忆里的场景，幼小的孩童多次当着脸色苍白的少年，质问安太后：“为什么母后只喜欢三哥”，楚泽唇角勾了勾。 太子身体孱弱长年多病与安太后脱不了关系，若不是查到安太后这十几年的所作所为，他当年刚醒时，差点也被众人口中衣不解带照顾他的安太后骗过去。 见楚泽眉眼间突然含着些许冷意，林妩有些不安，声音很轻地问他：“怎么了？” 林妩忍不住扭蹭着身子往楚泽身上靠，她抬手抚了抚楚泽的眉心：“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楚泽轻笑了声，摇摇头，安抚地说道：“别担心。” 他伸手抓过林妩的小嫩手，握在掌心，见林妩眨着眼睛十分迷惑的小模样，不由亲了亲她白嫩的手背。 阿妩入宫后，蛰伏已久的安太后又开始小动作频频，虽说有暗卫在，阿妩的安全不用担心，但宫里生活不比前世，有些事也是时候让她知晓。 杜神医那边如果出现意外…… 楚泽眸光凝了凝，他深吸了口气，暂时放弃想最坏的可能。 “怎么能不担心呢。”林妩忍不住嘟哝着，她微微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晃了晃脑袋，感慨道：“从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里判断，安太后很不简单呢。” 刚刚楚泽眼底的冷意她看得分明，她想，楚泽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听到林妩的声音，楚泽回过神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这会儿正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眼仁里溢满关心，他心头一暖，不由抬手揽了揽她的肩膀，轻声念了她的名字：“阿妩。” 乍然间听到楚泽叫她名字，林妩下意识地颤了下身体。每次楚泽叫她名字，她都些心跳加速，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在他口中却莫名多了些撩人心弦的诱惑，仿佛三月的细雨，丝丝缠绵悱恻。 哪怕她已经换了身体，可这些经年累月的习惯依旧难以改变。 先前在还不知道皇帝陛下是楚泽时，她就奇怪为什么总觉得皇帝陛下十分熟悉，甚至还猜测过皇帝会不会是楚泽的前世。若不是那时候一心认定楚泽已经死透魂魄都不见了，她也不可能被楚泽隐瞒那么久…… 一想到自己那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她忍不住抽鼻子，真是心中郁结难平，太丢人了！ 不过，仔细说起来，也是有些不同寻常，为什么楚泽直接穿过来了，而她却要在人世间飘荡些时日呢。莫非，那时候还没有契合的身体？ 林妩一时思绪飘远，若不是楚泽捏了捏她的脸颊，她指不定又想到哪里去了。 “又走神。”楚泽指腹在她脸颊上摩挲。 林妩瞪大眼，张口不满地“哎呀”声，简直要命。本来就七月盛夏，热意袭人，偏偏身边还有他在，让不让人活过这个夏天了？她简直要烫熟了！ 她微红的脸颊有些发烫，伸手把他作恶的手指抓下来，低下头不自然地嘀咕着。 楚泽被林妩抓住放下的手，恰好贴近她的腰部，他顺势捏了两下。 林妩向来腰细，可捏起来却绝对有手感，并不是干硬的木头杆子，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里面的细腻。 他一时心猿意马，有些后悔自己引火，赶紧松开她，定了定心神。 楚泽拿起桌案上的紫毫笔蘸了墨汁，在纸上添了一个“七”字，他搁下笔问她：“阿妩，你说说，为什么觉得太后不简单？” 林妩才想起来安太后的底细还没有问完呢。 和楚泽在一起，她总是不干正事，太容易心猿意马被他诱惑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林妩用力晃了晃脑袋，理清思绪后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石榴汁，甘甜清凉的液体从唇舌滑入，滋味美妙。 她十分没形象地啧了啧嘴后，才声音轻快地说道：“这很明显啊，太后做得过头了。若安太后没儿子还有能这样，可她有一个聪慧的嫡子。你说，哪个女人会对其他女人和丈夫生的孩子，比自己孩子更好？安太后难道是圣母吗？” 林妩自从知晓寝宫方圆二十米远都不会有人靠近，古人武功再好，也无法听清二十米以外的人轻声细语，在楚泽面前说话更是无所顾忌。 她顿了顿又轻声补充道：“尤其是在皇家，这还关系到皇位呢，如果当年太子挂掉，她生的儿子不就是唯一嫡子，可以继承大统了？外甥和亲子还是有区别的吧。” 这可是现实版的庶妹，不对，是同父异母的嫡妹嫁姐夫。若说安太后照拂太子可以理解，可为了太子差点失去自己的孩子，还让自己孩子误会，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楚泽听完，沉默片刻后，嘴角噙笑地看着她，出声表扬道：“阿妩真聪明。” “这和聪明没有关系。真的，只要读过几本宅斗宫斗文，这些一点都不难推测出来。”林妩不以为然地纠正他。 想到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林妩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哀叹道：“这里没有电影电视剧可看，连小说也只能看短小话本，翻来覆去的都是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一点新意都没有。阿吚呀——真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见林妩思维又开始发散到别处去了，楚泽不由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又宠溺地说道：“可以看戏还有杂耍，你说的那些，怕是还要等个千百年才出现。好了，先别想那些，你这张纸上的标注还没完成。” 被楚泽这一提醒，林妩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又跑题了。 她看了看纸上楚泽之前添的“七”字，指着问他：“这个七是指当年的七皇子楚沣，现在的郑王吗？” 听到林妩口中说出这个名字，楚泽不由凝眸看向她，唇齿间缓缓咬出两个字：“楚沣？” “啊。”林妩有点不明状况，下意识地点点头，又反问了一句：“我记错了？难道他不叫楚沣？” “没记错，你的很准确。”楚泽的声音轻飘飘的，一如既往的温柔。 可是，林妩直觉告诉自己，楚泽现在不开心了，她觉得自己有些危险。 想起上次遇见郑王楚泽也是莫名其妙发了通脾气，林妩心中一紧，赶忙扒住楚泽的胳膊表忠心：“楚泽，你不能胡乱生闷气呀，我可是清清白白的，那个郑王，除了去摘星楼那天和你一起遇见过他一次，我之前根本没见过。我对那种小白脸才没兴趣呢。我只喜欢你，真的，楚泽，你要相信我！” 说完，林妩还凑过去勾住楚泽脖子在他脸上声音响亮的亲了一口，可惜楚泽还是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林妩忍不住心里吐槽，一个名字而已啊，大爷，这个有什么值得计较的？真小气！ 不过虽然这么想，她还是很好脾气的轻晃着他的胳膊，继续哄他：“真的，这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我不止知道郑王名字，我还知道韩王楚澈，赵王楚淇，陈留王楚沛，哦，对了还有叔辈的楚琨他们……” “总之啊，我会记得这些，全是因为你和我说过陈留王的事情后，我特意查过皇族中人的姓名，想看看还有谁和上辈子咱们认识的人相同。” 这些话说完，楚泽虽然没有出声回应，依旧薄唇紧抿地看着她，但是柔和下来的脸部线条，已经让林妩松了口气。 你个别扭，看在你还没解毒不宜动怒的份上，我先忍了！ 林妩暗戳戳地握拳，心里琢磨着等楚泽解毒身体调养好后，她可得好好和他算算账。她哪里知道，这会儿楚泽心里也合计着，是不是该和她把入宫前，她做得那几件好事清算清算。 小姑娘长得娇媚动人，定北侯又想拿她攀高枝，没少安排些偶遇，若不是看在她出生定北侯府的份儿，定北侯那老东西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谁也不没有开口，屋内格外安静，偶尔有冰融化滴落的水声清晰入耳。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妩开始坐不住了。她昨晚没睡好，那会儿补眠又被热醒了，这会儿正是下午困意上头的时候，她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本想再补一觉，可一看纸上关于太后的人物关系还没理清，不由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林妩喝了口外面用冰镇着的石榴汁，润了润嗓子。她手肘碰碰楚泽，见他还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眼睛一眨，不由豁出去了。 “相公，你别生气了，娘子的手札还在等你完善，深宫险恶，你若不提点一二，妾身如何是好——” 她声音又甜又糯，尾声拉得很长，尤其是那声相公，叫得格外缠绵。 说着，林妩还拾起美人团扇掩在嘴边“呜呜”两声，表示自己很伤心。 楚泽已经被她刚刚的称呼惊住，怔怔地看了她几秒，抬手抚了抚额头，又伸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眉宇舒展，在林妩心里打鼓退缩想跑的时候，突然严肃地开口说：“再叫声听听。” …… 真是，林妩怔了片刻后无奈地抛了个眉眼过去，又甜甜糯糯喊了声“相公。” 她觉得楚泽可能真是穿越过程中受了刺激，这人现在忒不正常。 她不过是记住一个人名而已，他竟然也能和她僵持好几分钟。要搁过去，别说记住别的男人名字，就是一起吃饭，也不见楚泽眉宇间有丝毫变化。 她还记得大三那年圣诞舞会结束，在礼堂外，昏黄柔和的路灯前，隔壁班眉眼清俊的男生拿着一大束玫瑰和包装精致的平安果向她表白。当时楚泽就在不远处的车里看着。她赌气抱着玫瑰上车，楚泽却连眼神都没分给她，只是自顾自地打电话安排工作上的事情…… 想起过去，再看看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楚泽这是吃醋了吧？林妩美滋滋地想。 楚泽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异常，眉心微蹙的摇了摇头。 他深吸了口气，回归正题把当年的事情说给林妩：“太子身体孱弱，其实是从小中了□□。太后之所以不杀他，是时机未到。七年前，陈王已经二十四岁羽翼丰满，太子十七岁，而郑王年仅九岁。” 第32节 他顿了顿，问她：“懂吗？” 林妩眨了眨眼睛，这回已经跟上楚泽的思路，她点头说：“有点懂。太后，她是不是拿太子做靶子？有太子在年长的实力派对手陈王就名不正言不顺，等除掉陈王，郑王长大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她到时候再除掉太子？” “安太后没有想到，陈王也暗中给太子下毒，两种□□相克要了太子的命。”楚泽眼眸深远，声音有些飘飘忽忽的。 楚泽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林妩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抱住楚泽的胳膊，鼻尖抵在他臂膀上，轻声说道：“这些年，你很辛苦吧。” 楚泽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带进怀里，两个人彼此相偎静默无言。 后来，林妩又听楚泽说了很多。她这才彻底明白，平澜无波的后宫之中早已暗藏汹涌。看似无欲无求的人，心底早已欲壑难填。 安太后一直慈母形象示人，甚至每年去佛光寺为皇帝祈福，那是因为她知道皇帝命不久矣。皇帝没有子嗣，等他驾崩后，她儿子可以名正言顺登位。那时候她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有能力执掌江山，将帝位坐稳。 可惜，安太后隐忍二十余年，打得一手好算盘，却遇见了楚泽和她这两个异数。 林妩有时候忍不住脑补，如果她和楚泽没有来到这个时空，现在这里坐在皇位上的是陈王楚沛，还是郑王楚沣？ 她没有想到，不久以后，自己会得知一个与所有猜测截然不同的答案。 ☆、第41章 过往 林妩之前还有些好奇，为什么安妙婵和太后感情冷淡，竟放着亲姑母的大腿不抱去听楚泽的安排。若是她私通之事被外人知晓，就不怕楚泽直接弃了她这枚棋子？ 所以，那时候林妩对于楚泽关于安妙婵怀孕的解释，心底是有些怀疑的。 林妩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哭闹质问楚泽，嚷嚷着不相信。 这一次，林妩彻底明白，沟通和信任是多么重要。凡事不能只凭感觉和猜测，情深意重的背后，有些内情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在知道安太后的所谋所图后，就算不看手上这份楚泽昨晚给她的情报，对于安妙婵选择投靠皇帝的做法，她也十分理解。 安妙婵的父亲现任怀恩侯是安太后同母的亲哥哥，和安太后从小一起长大，比起早年就已入宫还不是一个娘生的嫡姐，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自然更深厚。 安太后想要把儿子推上帝位肯定需要外援，亲兄怀恩侯当仁不让是联系前朝的最好人选。 林妩觉得，安妙婵也许在家时就已经得知父亲与太后的真实想法，她与表哥有情意说不定就是为避免入宫才刻意为之。可惜，她嫡母不给力，想提携娘家也不敢违背怀恩侯的意思。 所以，温婉恬淡的安妙婵面色不改心底却是不情不愿地进宫了。 但她不想坐以待毙，要知道等郑王登基后，她作为先帝的妃子肯定没有好结果。于是，聪明的安妙婵在皇帝抛来招安的橄榄枝后，果断转移阵营。 至于太后和她亲爹—— 林妩将这份关于怀恩侯府秘事的情报全部看完后，从心底表示，对于渣爹兼杀母仇人，安妙婵不坑他们才怪。 安妙婵是十岁时才记在嫡母名下，这之前一直和生母连姨娘在庄子里生活。 怀恩侯当年醉酒把外院清清白白的洒扫丫鬟给睡了，他不舍得让青梅竹马的妻子伤心，一直隐瞒此事，在连姨娘怀孕后还想给她喂药坠_胎，若不是老夫人及时发现拦住他，给那个丫鬟做主抬了姨娘送到庄子里，这世上估计也没有安妙婵了。 瞧瞧，这明明是男人的错，最后遭罪的却是无辜的女人。 连姨娘是个心宽知足的，根本没有爬床母凭子贵做姨娘的想法，不哭不闹很听话地去了庄子。她本来就是丫鬟出身，身体结实不娇贵，有老夫人暗中派人照顾，在庄子里没有被人苛待。 多年来，连姨娘无病无灾，一直安分呆在庄子里，守着女儿过着平淡安稳的小日子。 可是怀恩侯夫人窦氏在生下两个儿子后，她伤了身子，一直没能生出女儿。怀恩侯痴情，不愿意纳妾，他一拖再拖，等到即使纳妾再生女儿年纪也不赶趟的时候，才想到自己还有个丢在庄子上的庶女。 于是连姨娘悄无声息的死掉了，连坟头都没有。年仅十岁的安妙婵被接回府中记在嫡母名下，对外宣称是出生时身子骨弱一直在京郊慈云庵静养。 窦氏对接回府的安妙婵疼爱有加，让怀恩侯心中更加愧疚，连老夫人赏的丫鬟都没让开脸。 要林妩说，窦氏当然会疼爱安妙婵，她没有亲女，这个现成的女儿不会影响她的利益，接回府中将来用作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何苦为了一个嫁妆都不需要的女儿和怀恩侯闹腾，伤了夫妻感情。 不过，这安妙婵也是聪明有想法的，五年时间就哄的窦氏对她真有几分母女之情，在知道娘家侄子对她有意后，特意去求怀恩侯成全这一对。可惜，大事当前，宫里又有亲妹子催促，窦氏这一次没能说服他…… 如果他知道自己送进来的女儿，会坑他们全家，不知道怀恩侯做何感想。 林妩深吸了口气，想起安妙婵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心底涌起几分复杂的情绪。 比起安妙婵，她真是幸福太多了。 等事情结束，希望安妙婵那个表哥是有担当的男人，可以给她一个好的未来。 ** 楚泽进来时，正看到林妩仰着脸靠着软枕上，脸上覆了张染上墨迹的宣纸。 他紧张地大步走过去将宣纸从她脸上掀开，林妩一脸茫然地睁眼看着他，还没等开口，就听楚泽轻声呵斥道：“下次不许这么玩，万一窒息了怎么办？” “不能。”林妩回过神儿，一个挺身收回搭在小桌上脚丫子盘坐起来，晃了晃脑袋看向楚泽，不以为然地说道：“就你，总是大惊小怪的，我怎么舍得窒息呢，我现在很惜命。” 说着，林妩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跪坐在塌上，直起身子攀上楚泽的肩膀，撒娇地晃了晃，言语间毫不掩饰地表白说：“只要有你在，我才舍不得死掉！” “而且，窒息很痛苦的，一张纸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只是看完安昭媛的事情太气愤了。”林妩又补充了一句。 见林妩没有任何不适，双颊红润精神饱满，楚泽缓了缓脸色，却依旧有些不放心地吓唬她：“这次是宣纸，若是被人拿油纸沾水覆在脸上，用不了五张就能窒息死亡。” “我知道呀，电视剧里这么演过的。”林妩点头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她突然瞪大眼看了看他，眸光一转，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她笑得眉眼弯弯：“楚泽，你上辈子不看电视剧，该不是来这里以后才知道的吧？其实，有些古装剧真很好看的，你当初多陪陪我就好了。可惜现在想看都没有机会，你错过好多精彩哦。” 最后一个尾音“哦”字，林妩长长地向上挑了起来。说完，她又一副受益匪浅的模样补充道：“我有很多在古代生存的理论知识，都来自于小说和电视剧，你看，我现在多么聪慧，一点就通。” 楚泽被林妩的手舞足蹈的小模样逗乐了，他嘴角翘了翘。只是脑中突然想起她刚入宫做的那些事情，楚泽不禁敛住笑意，“投怀送抱也是从那里学来的？” 林妩不防楚泽突然提起这茬，一时檀口微张，彻底傻眼了。 尼玛，这人怎么还计较那时候的事情。要不是他瞒着她，她也至于费尽心思去勾_引皇帝，留下那么——多的黑历史。 见林妩不敢吭声了，楚泽轻笑了声，缓缓开口，字字清晰地说：“丰怀瑾、慕容宇、萧长钺、贺绍钦……” 他说完这些人名后，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少了谁吗？” 从楚泽说出丰怀瑾，林妩就知道大事不妙，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这些都是她爬墙的黑历史，虽然那时候不知道楚泽也过来了，她寻找新生活是正确选择，可是—— 现在楚泽就在身边，当他的面想起这些，自己气势就不自觉的先弱了下去。 其实，不知道是楚泽没说还是他不知道。林妩心虚地想，除了这几个人，她祖母还依照祖父的意思，给她相看不少人家。 只是那几位都是品格败坏名声不好的好色人渣，林妩根本没有考虑。 而楚泽说出的这四个，林妩都是动过心思的。 那时候太子病弱，陈王正风光得意，她祖父这个陈王派还有实权官职，向定北侯府求亲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这四个人，除了后来的萧家表哥年纪颇大，剩下的都是优质小鲜肉。 尤其是镇国公府上丰怀瑾，十六岁就已经考中解元，不但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容貌极美，惹得京中无数少女芳心暗送。 她记得丰怀瑾年长她六岁，初见时是在百花盛开的宴园里，隔花照影，香气袭人。 她是娇俏可人的小萝莉，他是翩翩美少年。 身为颜控的林妩，趁着年纪小着实不矜持地多看了他几眼。 而且镇国公夫人和蔼可亲，对她很中意，给她的见面礼十分丰厚。 在知道两家有意结亲，打听到丰怀瑾人品很好，林妩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 可惜最后她与丰怀瑾之间的年龄差，成了他们委婉拒绝亲事的理由。 她为此还遗憾了好一阵子。 等后来定北侯府落败，她的亲事更没有着落了。祖父给相看的，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家，甚至还有四十多岁丧妻的鲁阳郡王。还好她舅家给力，祖父最后才不得不放弃…… 不过—— 林妩皱了皱眉，她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 鲁阳郡王是正经的皇族，虽然无比好色但是手握实权，他舅舅一个戍守北疆的上将军，不至于让鲁阳郡王放弃可以名正言顺到手的小美人吧…… 林妩抬眸看向楚泽，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声音很轻，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之前每次亲事都定不成，是不是——” 她拖着尾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是什么？”楚泽在她身边坐下来，顺势拉了她一把，原本跪坐的林妩身体不稳往后跌了过去抵在靠枕上。 林妩“哎呀”一声，不满地看着楚泽，长呼口气。 他微微翘起的唇角让人想啃一口，实在太碍眼了！ 她鼓了鼓腮帮，觉得屋里的温度又高了许多，想到午膳时间快到了，她索性一伸脖子，直接干脆地问出来：“你是不是一直在破坏我的婚事？我不能这么衰啊，每次都不成。” “怎么，你想成了哪次？”楚泽双眸微眯地看着她，仿佛野兽在看着猎物，充满危险地占_有欲。 林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彻底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她手指抓住靠枕，赶紧否认道：“哪有啊，你想错了。我这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如果没有你的破坏，指不定我就被祖父嫁给糟老头子了，是吧？” 说完，她咽了咽喉咙，觉得嗓子发干。 听到这话，楚泽的眸光渐渐柔和下来，无论过去怎样，她还在他身边，前世今生，她都在，这就足够了。 林妩感觉到楚泽身上散发的低气压已经消失，不由松了口气。趁热打铁爬过去扑到楚泽怀里，诉委屈道：“你别看我这辈子身材发育得好，其实都是各种方子滋养出来的，开始我还挺开心的，后来才知道他们将我调养好，是要把我送人求荣。” 说着说着，林妩的眼角不觉微微湿润，她声音有些艰涩地继续道：“都说皇帝不近女色，那次你说要给我赐婚送我出宫，我以为你也是觉得我长得娇媚，想拿我来笼络人心谋取最大利益。祖父他们要这样做时，我只觉得愤怒和无力，可当你那么说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 “那时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我很迷茫很害怕。也许——”林妩叹了口气：“我虽然曾忘记你的模样，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也许，我潜意识里觉得，你应该是我最亲近的人吧。” 说到这，林妩不由揪住楚泽的衣襟，轻轻捶了他几下，抽着鼻子问他：“你看，你那时都认出我了，还一直不告诉我，只会欺负我，看我行尸走肉像个戏子一样漏洞百出的表演。” “我那时候，每天心里矛盾的都快要疯掉了。你说，要是我那时候要是真坚持不下去了，自己一头撞死怎么办？” 林妩说完，倚在他的肩膀上像小猫儿一样蹭了蹭。 楚泽咽了咽喉咙，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脊背，沉默着并不回答。 ☆、第42章 前因 林妩心底松了口气，她伸手环住楚泽的腰，乖顺地伏在他胸口。 这样令人温暖安心的怀抱让林妩无比知足。 檀香从青铜香炉里袅袅飘出，一室静谧。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妩迷迷糊糊几差点要睡着了。楚泽突然轻拍了她两下，出声说：“阿妩，今早定北侯府女眷往宫里递牌子求见。” 林妩听到定北侯府脸色微变，愣了几秒后，蓦地松开手从楚泽怀里拱出来，仰脸看向他，眼里有些迷惑地问道：“他们是要见我？” 楚泽“嗯”了声，又问她：“不想见？” 第33节 林妩点点头，皱着小脸，诉苦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当初我进宫后，青蓉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一直能和府上传消息，把我当傀儡摆布，让我早点——” 她顿了顿，不自然的轻咳了声，才继续说下去。 “反正他们就是使尽办法，想让我早点怀上龙种。” “哦，对了。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身上的香味不止是桃花香，还有催情香。你来之前，我在药汤里泡了很久，那方子说是可以……让女子容易受孕……”林妩声音越来越小。 当初不知道皇帝是楚泽，为了保住小命，在有些方面她就听从府里的意思，甚至用了催情方子。毕竟那时候，邀宠生包子对她利大于弊。 可现在提起这些事，林妩实在有些难为情，她充满歉意地看了楚泽一眼。 想起那晚浓郁惑人的桃花香，林妩到底没忍住，她抿了抿唇角，特别气弱的问他：“那晚……你还好吧？” 她现在依旧好奇楚泽那晚……是怎么纾解的。 楚泽看着她，眸光清幽，过了半晌才轻“哼”了声，声音飘飘忽忽地问：“你说，好，不好？” 林妩心虚地瑟缩下肩膀。肯定不能好啊！那香据说后劲儿非常足，对男人影响很大…… 林妩偷瞄了眼楚泽那处，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干笑两声，眼神飘忽地转移话题：“哎呀，那个，咳，说正经的。” “你说，他们想让我早点怀上龙种，这是祖父定北侯的意思，还是陈留王的意思？” “青蓉鼓弄我邀宠，我觉得吧，可能是希望我凭美貌征服高冷皇帝，然后从此君王不早朝，陈留王好伺机而动取而代之。可是，怀孕之后还怎么邀宠惑君、乱朝纲？” 林妩眉心微皱，不经意地伸出葱白一样鲜嫩的手指，轻点在下唇上。思索了几秒后，语气陡然惊讶：“难道，他们是想让我怀孕后，利用我去陷害谁？” 说完，林妩发现楚泽竟然笑了笑。分析方向似乎找准确了？ 林妩得到楚泽眼神的肯定，越说越起劲。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楚泽：“我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儿，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要说定北侯是我祖父，希望我母凭子贵还能理解，可是他怎么能信任青蓉呢！他知道青蓉是陈留王的人，他就不怕被陈留王当成两面派？” …… 林妩这是想哪说哪，很多地方词不达意，表达混乱。但全部听完，楚泽还是明白林妩想说什么。 “你啊。”他无奈地看了眼板脸做沉思状的娇俏少女，伸手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 楚泽希望林妩可以无忧无虑，许多事情都没有告诉她，有他在总能护她无虞。不过，有时候他心里也会很矛盾，希望林妩能有独挡一面，即使他不在了，她也能护住自己。 既然这些事情她已经怀疑了，楚泽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他实在舍不得让她劳心费神。 楚泽深吸了气，端起林妩刚刚放下的茶盏，喝了口冰镇的糖水，缓缓开口为林妩解疑。 若不是龙鳞卫情报收集详细，他恐怕也难以猜想到陈留王的最终目的。 先帝在世时，陈留王无意中察觉太后捧杀太子，精心培养郑王，知晓太后想让亲子郑王登基的心思。 几年过去，现在郑王已经宫外开府，培养出自己的势力。陈留王当年逼宫谋反的事情虽然没有公诸于众，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陈留王担心自己除掉皇帝，却被太后母子捡便宜。 于是，趁着皇帝选秀，陈留王几番谋算，说动定北侯送林妩进宫。 陈留王认为宫中最不希望皇帝有子嗣的人是太后，怀疑皇帝没有子嗣与太后有关。 如果皇帝宠爱的女人怀孕了，太后会想方设法除去这个孩子。 就算太后不行动，青蓉到时候也可以暗做手脚，将这件事推到太后身上。 陈留王希望借此挑起太后和皇帝的矛盾，让两方先斗起来。 等到两败俱伤，就是陈留王夺宫的最佳时机。 听完楚泽的分析，林妩目瞪口呆，怔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儿：“……这也太复杂了。” 啊啊啊啊！脑袋完全不够用！！这弯弯绕绕，他们得长个多少个心眼？亏自己当初还想示弱掉大鱼，原来她自己就是别人放下的鱼饵，她简直笨得不能再笨了！ 幸亏皇帝是楚泽，否则她真是被卖了，还不知卖给谁…… 林妩挫败地长呼了口气，盘腿坐在塌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楚泽：“嘤嘤嘤，楚泽，智商不够用，怎么办？” 楚泽：“……” “你也没办法吗？”林妩吸了吸鼻子，又哀哀地叹口气。 林妩鼓着腮帮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实在令人愉悦，慧极则伤，她这样心思简单刚刚好。 楚泽眸光深邃，透着温柔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突然语气无奈地出声提醒：“阿妩，咱们之前在说定北侯府递牌子想见你。” “额……”林妩眨眨眼：“是哦，我又跑偏了。” 林妩晃晃脑袋，又否认道：“不过也不算太偏，至少我知道祖父真是和陈留王一条心，以后面对祖父他们心里也能有个底，免得被利用。”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想见我？会不会是青蓉联系上他们，想进来探虚实或者借机给青蓉带出宫？”林妩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性很大。 “应该不是。”楚泽想了想说：“过几天去行宫，会有随驾官员和家眷。估计，他们是为这件事而来。” 楚泽昨天答应林妩要带她去千云山行宫避暑，下午就放出风声，着人开始准备，皇帝移驾行宫可是大事，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肯定不行。 许多人都挖空心思希望得到随驾的名额，不仅因为千云山行宫是避夏消暑的好地方，更主要是，能随驾是份脸面，代表皇帝陛下的重视和宠信。 定北侯心思活络，见林妩得宠，想反水背叛陈留王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啊！”林妩觉得自己已经恍然大悟了。她抬起一只手搭在楚泽胳膊上，撇嘴道：“那我明白了，想见我的肯定是祖母，我有个堂妹一直心高气傲，什么都要和我攀比，估计这回祖母想带她去。” “我不清楚祖母知不知道祖父和陈留王还有往来，如果不知道，祖母大概是想把林婳送进宫。就算不成，她肯定也会尽心尽力为林婳谋个王爷什么的。” 林妩没有隐瞒府里的糟心事，把自己想到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能随驾行宫的官员都是受皇帝看重的臣子，而且少不了王爷世子什么的。就算林婳攀不上皇帝，能勾_搭上一个王爷做正妻，祖母也会无比乐意，毕竟祖母对林婳是真心疼爱。 “楚泽，你说同样是孙女，我和林婳的待遇简直相差不要太多。真不知道这纯属眼缘问题，是我不讨喜，还是这里面有其他辛秘。我有时候都怀疑我爹不是祖母亲生的。” 在定北侯府里，定北侯和正妻赵氏共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嫡长子据说能文善武，深得祖父看重，只不过十几年前在南疆受了虫毒，没救过来，留下两个年幼的女儿，于是世子的位子顺理成章落到林妩爹这个嫡次子身上。 可是定北侯老夫妻俩，对于林妩他们二房实在疏远，若不是对二房嫡子蕴哥儿疼爱有加，林妩真觉得他们一家是捡来的孩子，就连庶出的三房，也比他们受重视。。 想到这些，林妩有些烦躁地软了身子倚在楚泽身上，柔弱无骨地抱着他胳膊，汲取让自己心安的力量。 楚泽安抚地摸了摸林妩脑袋，宽慰道：“不相干的人，别想那么多。” 怎么不相干呢！他们可是这具身体的祖父祖母唉。 林妩直觉楚泽又想忽悠她，她觉得楚泽很矛盾，既希望她能独当一面，又想给她铸造一个安乐无忧的童话世界。 林妩心里感动却又有些不安，她扭蹭了两下翻过身正对着楚泽，有些没头绪的问他：“你说，我见不见她们？” 说不定，讨厌的林婳也会来。 ☆、第43章 柔弱 林妩抽了抽嘴角，表情有些扭曲。 不等楚泽开口，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真是一点都不想见祖母，总想着给我立规矩，我刚过来时候没少受磋磨。后来我发现，祖母是想把我揉捏成一朵水做的小白花。只要我表现得柔柔弱弱，被瞪一眼就要掉眼泪，祖母对我态度就慈爱了。” 林妩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侯府世子嫡女，不教育的端庄大气，非要往小白花方向培养。 记忆里，原主她娘从小没少给她灌输要立起来有贵女风范的思想，所以她在穿过来之前，原主和赵氏一直对着干。 等她穿过来弄明白赵氏的心思，开始扮柔弱，可真给她娘萧氏气得够呛，差点想把她送去萧家让舅母管教一段时间。 林妩担心事情闹大会让便宜爹为难，这才告诉萧氏自己其实是装的。她至今还记得萧氏睁大眼看着她，哭笑不得的表情…… “小白花？”楚泽眸光微捻，仔仔细细打量着林妩，皮肤白腻如瓷，只不过小白花听起来不像好词，若说是朵小娇花还差不多。 “哎呀，我忘了，你不知道什么是小白花，估计祖母也不知道。” 林妩拍拍脸颊，给楚泽解释道：“小白花就是那种，外在貌美柔弱，楚楚可怜，眼泪像不要钱似的，一阵风吹都能泪眼盈眶的女人。我才不做小白花。” 见楚泽对她的描述似乎很感兴趣，林妩心中警铃响起，眼珠一转，赶紧给楚泽打预防针，十分严肃地补充道：“你不要被小白花的外表骗了哦，小白花内心恶毒阴险，工于心计，她们很可怕的！” 比如惠妃！ 林妩脑海中不自觉就浮现了惠妃那弱不禁风的身姿。 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楚泽一直留惠妃在宫中，看到这几年楚泽流水般赏给惠妃的珍品，她真得很有危机感啊！！！ 楚泽被林妩严肃认真的小表情逗乐了，伸手捏捏她滑嫩的脸颊，声音带着愉悦的笑意：“放心。有你这一朵小娇花足矣。” “小娇花是什么鬼？”林妩皱了皱眉，有点不满意楚泽的形容。 “不是小娇花，嗯？”楚泽捏着她像软豆腐一样嫩的脸颊，饶有兴致地问她：“那是什么？” 林妩晃了晃脑袋从楚泽的魔爪从挣脱，她慢动作眨了眨眼睛，寻思了几秒后，抬起下巴，特别傲娇地说：“我是宠妃呀！” 说完，林妩一双剔透的猫眼儿慵懒妩媚充满风情地看着楚泽，樱唇微启，得意地自夸道：“你看，你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两辈子都能遇见我。” 幸福？楚泽咀嚼着这个词。原来，这就是幸福吗？他前世生活苍白单一，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即使刻意冷漠忽略，也不得不承认，那段时光是他上辈子有记忆以来最轻松快乐的了。 林妩发现楚泽眸突然发怔地看着她，不禁有些赧然。她刚刚一时口快，这么不要脸的话竟然顺口就说出来了。实话说，即使楚泽对她再好，她也没感觉自己对他多重要。她信任他，却不相信他会爱她。 不想让楚泽反感，林妩双颊飞红，硬着头皮描补道：“其实，我刚刚说反了，我觉得吧，是我更幸福。” “嗯？”楚泽目光突然灼热起来，过了片刻又轻笑着“哼”了声，似乎是赞同她的说话。 还能在一起，就是他们的幸福！ 楚泽深吸了口气，心心豁然明朗。 想到差不多到了午膳时间，他抬手揉着林妩柔软的发丝，说道：“定北侯府的事情你不用为难，不想见，不见就是。无需顾虑其他，凡事有我。” 林妩倚进楚泽怀里，心头微颤，觉得楚泽可能察觉到她纠结的事情了。 她出身定北侯府，即使定北侯老夫妻俩对她多加算计，也无法抹去这个残忍的事实。这些年，她虽然心底憋了口气，但衣食住行样样精致，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 要和他们算账也得等除去陈留王这颗毒瘤之后。 如果这时候和定北侯府撕破脸，说不定他们狗急跳墙，一头脑热趁着皇帝去行宫时候，被陈留王鼓动去明面上帮着陈留王造反夺宫…… 有楚泽在，定北侯即使犯事也不会被处死诛九族什么的，她无需担心爹娘和蕴哥儿受到牵连。 只是，楚泽固执，虽然她不在意妃子身份，但楚泽迟早都会册封她为皇后。她娘家犯下谋反大罪，会让楚泽在立后时承受更多阻力，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朝臣死谏…… 楚泽毕竟是一国之君，如果他一意孤行，肯定落不着好名声。 林妩不怕自己背上妖妃媚主的骂名，可她不想让楚泽在史书上留下昏聩的一笔。 她的男人，该是太阳一样耀眼夺目的千古明君。 第34节 ** 林妩在心中反复考虑之后，觉得觉得自己还是见见赵氏比较好，借她口敲打敲打定北侯，千万别为一己之私，毁了林氏一族的百年家业。 摊上这样有野心没实力还看不清形势的长辈，林妩也是运气有点衰。 在午膳前，林妩无奈地吩咐程平喜出宫往定北侯府一趟，宣赵氏和萧氏进宫。 楚泽知道林妩的安排后，并没有多说什么，陪她一道用过午膳，又回宣政殿处理政事。 林妩回到内殿拿出之前画下的人物关系图，又仔细研究一会儿，直到知春过来回禀，赵氏已经到宫门口了，她才收起来。 林妩微微叹了口气，竟然只有赵氏自己过来。原本还有些期待见到萧氏的心情瞬间覆灭，她又坐回棠木椅上，吩咐知春先将人领到偏殿。 林妩烦躁地揉了揉脸，心情有些糟糕。 她觉得有些事情，可能一开始就方向做错了。 青蓉入宫前一直在赵氏身边，青蓉和陈留王有私情，赵氏怎么可能不知晓？赵氏特意把青蓉指给她，怕是得了定北侯的授意。说不定赵氏让石榴亲近柳修容，并不是为了给林婳铺路，而是在给柳氏传递消息…… 也许，柳家也是陈留王那边的人？ 林妩眉心拧起，想得有些头疼，又思忖了片刻，才唤人进来伺候梳洗。 ** 赵氏这些年拿捏惯林妩这个孙女了，为了不让婳儿受委屈，将来亲事被二房欺负了去，赵氏刻意将林妩调_教得胆小如兔，上不了台面担不起主母责任。 定北侯对于赵氏的做法睁只眼闭只眼，并没有理会。对于定北侯来说，这个孙女相貌生得不错，一副楚楚怜人的姿态恰好合陈王的口味，等到陈王殿下事成将她送进宫，也是为生养她的家族做贡献了。 赵氏知道定北侯的想法后，更是变本加厉，捧一个踩一个。 让林婳专心琴棋书画，气质高雅清韵。 而林妩，从小喜舞，赵氏更是以此为借口明着让她多学舞乐歌赋，箜篌琵琶。以至于，林妩仪态娇媚柔弱，看起来一副狐媚宠妾相，十分不符合大族主母的要求。 直到陈王殿下事败，赵氏才不得不收敛些。 不过，定北侯和赵氏合算一番，认为这个孙女已经养废了，不如在亲事上谋划一番，为家族带来更大利益。只可恨有萧氏那个贱_人拿仗着萧家得势，三番五次阻拦都不得成事。 幸好，这个孙女的脸得用，最终能送进宫。 可赵氏没想到，这个孙女得宠后，连胆子也肥了，竟然敢晾着她在这里迟迟不出来。 赵氏年逾六十，脸上皮肤松弛布满皱纹，微微下垂的嘴角让她看起来有些刻薄。 她抿了口清茶，抬眸看向静立不远处的陌生宫人，缓声问道：“娘娘什么出来？” 知春不卑不亢地说：“老夫人稍候。”主子什么时候出来，岂是他们能置喙的。 赵氏被这宫女的态度顶的胸口一堵，眼底闪过精光。 难不成三丫头要翻了天？这是故意给她难堪？ 赵氏心底盘算间，只听不远处传来珠帘翻动声，寻声望去，只见林妩在宫人的簇拥下，穿着华衣美服，容貌妍丽身段窈窕地走了进来。 “让祖母久等了。”林妩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怯弱的笑容，连声音都是软软绵绵的。 “不敢当。”翅膀硬了不听话的孙女，他们林家可要不起。 赵氏冷哼了声，起身装模作样地行礼：“老身给昭仪娘娘请安。” 林妩脸上依旧笑得一团和气，她直接坐到主位上，仿佛没有赵氏行礼一样，吩咐宫人道：“你们先退下吧，好久不见祖母，本宫想单独和祖母说些贴心话。” 说完，不等宫人退下，林妩又疑惑地对赵氏说：“母亲呢？怎么只有祖母自己来了？” 赵氏这会儿已经脸色阴沉，听到林妩竟然连免礼都没有就直接问话，心里更是气得不行，烂泥扶不上墙，得宠就张狂，真是眼光短浅的东西。 林妩拿捏好时间，在宫人都退出去，赵氏忍不住要发飚前，赶忙起身上前扶起赵氏：“哎呀，刚刚孙女满心欢喜，竟忘了祖母还没起身。” 她扶起赵氏往一旁的木椅上走去，声音紧张有些打颤地说：“祖母，您、您快坐下，您不会生……孙女气吧？陛下和善，孙女入宫后随意惯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祖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祖母在给本宫行礼。” 赵氏忍住甩开林妩手的冲动，在宫里，赵氏再看不上林妩也不敢闹出来。 虽然家里没有在朝为官的，可外面都传林昭仪被皇帝宠上天了，皇帝更是为了讨这位娘娘欢心，才要去千云山行宫。 林妩得宠，无论站在哪一边，对他们林家都只有好处。 想到老爷嘱咐的话，还有婳儿期盼的眼神，赵氏强压住心头的怒气，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慈爱些。 赵氏伸手轻拍林妩的手背：“三丫头多想了，祖母见到你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生你的气。” “真、真的吗？”林妩咬着嘴唇，怯怯地看着赵氏。 这种表情，在林家的时候，她就已经表演得无比熟练，如果赵氏语气再重些，她就该红了眼眶。 说到底，定北侯跟陈留王搅合到一起就是为了得个从龙之功，保住府上三代始降的爵位。林妩要给赵氏一种她得宠却依旧听话任他们拿捏的感觉，让他们在她身上看到可以获取的最大利益，最终放弃趟陈留王的浑水。 她别的事情无法帮上楚泽，只能尽量不要给他添麻烦，让他为难。 眼下，就算掉几滴眼泪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在定北侯府那几年，她都习惯了。 ☆、第44章 算计 定北侯府位于朱雀大街，权贵聚集之地，府邸乃是当年昭文帝御赐。 赵氏从皇宫出来，坐在马车上越想越心神不宁，不由开口吩咐车夫快些赶路。等回到府中，赵氏直接去了定北侯的书房。 定北侯当年在陈王起事前意外坠马摔断腿，不得不卧床修养，没能亲自率兵参与逼宫。因此，在今上登基清算时，得以辞官归隐保全林家。 赵氏知道定北侯不甘沉寂朝堂，一直与陈留王暗中联络。 陈留王说过，皇帝身中奇毒，命不久矣。 可如今听三丫头的意思，皇帝身体分明没有问题，只是娘胎里带来的问题，身子骨虚弱些而已。 若是这样，他们岂不是着了陈留王的道，上了贼船？ 幸好，现在三丫头如陈留王密信中所说，得到皇帝的宠爱，让他们多了条退路。 赵氏虽然偏心偏得厉害，但是大方面上并不糊涂。半路上遇见匆匆迎过来的林婳，都只让林婳先回房，告诉林婳等见过老爷再去看她。赵氏固然真心疼爱这个可怜的孙女，但是和府中的荣华富贵相比，她还分得出轻重。 林婳乖巧的应声，看赵氏步伐急促的背影，眼底闪过怨恨。 祖母进宫见过林妩，回来就就对她态度冷淡了不少，一定是林妩使坏。 之前听说林妩被陛下带进紫宸殿独宠，林婳恨得不知掐了身边丫鬟多少次。如果她爹还在世，现在定北侯府上的世子嫡女是她，哪里轮得到林妩进宫？林妩这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郑王算个什么东西？祖母还说为她打算，为她打算就让她给个王爷做侧室？ 母亲还让她认命，她偏不！ 林婳暗暗攥紧手上的帕子，嘴角滑过一抹阴冷的笑。 ** 定北侯现在虽然没有官职，但平日里依旧多在书房。 赵氏进来后，他吩咐人在外面守好，不许任何人靠近。 定北侯已经年过六十，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看着比赵氏还要年轻几岁。 赵氏急切地开口，把自己的怀疑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定北侯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捋着灰白的胡须沉思片刻，问道：“三丫头可提了贵妃之事？” 赵氏摇头：“没有。不过——”她顿了顿：“听三丫头的意思，陛下对她说过，一定不会委屈了她。或许，谁为后谁为妃……都不一定。” “林家若能出位皇后……”定北侯话没有说全，他眼里闪过精光。他还记得祖父在世时，林家荣极一时的盛况。如果林家能在他手里得见往日光彩，他百年之后也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只是，不提出身，光是三丫头烟视媚行这点，若为后恐怕阻力不小啊。 定北侯浓眉紧拧，后悔当年任由老妻不往大家主母方向教导林妩。 虽然定北侯话没有说完，但赵氏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以为老爷认可她的猜测，赵氏脸上的表情不由激动起来。 自从老爷辞官，她已经很少与诸家往来，就连娘家的侄媳妇都敢给她脸色瞧。若是三丫头当上皇后，她就是皇后的祖母，到时候谁人不得瞧她脸色？要知道皇后都对她唯唯诺诺…… 沉浸在美梦中的赵氏已经忘记自己当初如何把林妩往小家子方向拐带，甚至还让扬州瘦马出身的姨娘去教授林妩房中秘事。不过，即使想起来，赵氏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她甚至会认为，林妩得宠多亏自己。 男人么，谁不喜欢柔婉小意妩媚动人的？ 赵氏从小就见惯府上的姨娘通房，但凡得宠的都妖娆娇弱，她娘出身大族端的是稳重娴淑，可最后还不是抑郁而终。 赵氏刚嫁到定北侯府来，若不是拿住定北侯的心连生二子稳住地位，指不定就被那老货的远房侄女钻了空。 那老货后来还想给定北侯赐美貌丫鬟，呵，美貌有什么用，最后拴住侯爷的还不是她找来的扬州瘦马？月姨娘卖身契在她手里，就算得宠生了儿子也只能任她拿捏。 赵氏比起她早逝的娘亲，无疑是宅斗中的胜利者。 定北侯见赵氏眸光浮动，不悦地低咳了声，继续问道：“三丫头，对府上的态度如何？” 赵氏回过神儿，脸上有些得意地说：“和以前一样，被陛下骄纵倒是长了几分脾气，不过还是听咱们话的，老爷无需担心。三丫头说她会求陛下恩典，让咱们府上也随驾行宫。婳儿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让三丫头求个赐婚的旨意，咱们婳儿担得起郑王妃。” “婳儿的事情，你先放一放。”定北侯沉声道：“等那边风定，再看婳儿的事情。” “老爷的意思是，大爷那里……”赵氏压低声音，抬手指了指西边方向，她口中的大爷正是被禁在京城西郊守皇陵的陈留王。“咱们先不断了？” 定北侯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他点点头，沉声说：“如今事情不明，暂不清楚那边准备如何，估计今年会有结果。咱们不能将宝都押在三丫头身上，若是那边事成，婳儿兴许可以……”送进新帝宫中。 以色侍君，色衰而爱弛。三丫头的姿容仪态，难登凤位，得宠也未必长久。 若当初是婳儿进宫，他现在倒是可以多加谋划，林家现在在军中还有些影响力。 ** 楚泽今晚又在宣政殿用的晚膳，林妩见过赵氏后，心情发闷，也没有传晚膳，只简单地用了碗滑糯香甜的水果粥。 阿圆一直劝她再吃些，林妩无法就把楚泽搬出来：“等陛下回来，我们一起吃，陛下晚上喜欢吃夜宵，我现在吃多了，晚上吃不下怎么办？” 阿圆听了，忍不住想要翻白眼。陛下分明是为了娘娘才吃的夜宵，好么！ 林妩不知阿圆所想，她伏在软榻上享受着阿圆手法极佳的按摩，自顾自地说：“说起来，陛下真是怎么都吃不胖的好体质，好羡慕啊，我感觉自己现在肩膀都长肉了，你说是不是？” 楚泽现在简直把她当宠物一样喂养，御膳房的伙食_精致可口，她又不像在家时需要练舞弹琴，早上晚上去松鹤堂请安。现在过的几乎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猪一样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林妩发现自己已经腰肢不细，下巴发圆了…… 如果有体重秤，她发誓，自己一定长胖了！ 听了林妩的话，阿圆赶紧否认，笑吟吟地说：“娘娘，您又胡思乱想了。您哪里长肉了，您啊，还是太瘦了！这一按都是骨头，奴婢都不敢用劲儿。” “……你骗我。”林妩悠悠地说，不过还是心满意足决定暂时相信阿圆，晚上等楚泽回来她要再吃一块奶油蛋卷。 第35节 ** 楚泽回来时，林妩已经沐浴完，换了吊带睡裙趴在床上看话本。乌云般的长发垂落在玫红色床单上，与裸_露在外的肌肤对比鲜明，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听到脚步声，林妩抬起头，落下上翘交缠在一起的两条小腿，掌心抵在床上借力坐起来。她抬手把散落在颊边的头发掠到身后，露出雪白的脖颈。美眸专注地看着他，张开双臂，笑盈盈地说：“你回来啦，来，抱抱。” 楚泽唇角不自觉地翘起，在床边站定却没有伸手。他看着林妩，声音温柔得像水一样：“乖，等我洗完澡，外面出了些汗。” 林妩收回双臂，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又不嫌弃你，真是——” 她顿了顿止住话音，突然勾起手指，眼波流转，声音娇媚地说：“要不，我伺候你洗澡呀，皇帝陛下……” 说着，林妩就已伸腿到床下绷着脚尖探向不远处的便鞋。 见到楚泽，林妩在赵氏那里积攒的闷气全部烟消云散，所有的委屈都是值得的。况且，她在赵氏那里也并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她的生活比起小说里那些饱受迫害的嫡女庶女不知好色多少倍。 而且，她又遇上了楚泽。这世上能像她一样自在的人有几个，就是天家公主日子也不如她过得美满。 “哦？”楚泽微微笑，嗓音低沉：“不是还未成年么。” 眼前的女孩儿身段玲珑，雪肌乌发，樱唇不点而红，一双眸子更是剔透明亮，娇憨中带着妩媚。像一杯琼浆佳酿，飘溢着醉人的芳香。 楚泽动了动喉结，耳根有些浅淡的绯红。 “……未成年又不代表我没有劳动力，是吧？”林妩眼珠一转，伸手比划着擦背的动作，佯装没听懂楚泽的暗示。 不过，林妩虽然言语上大胆，但最终还是没有进净房，只起身帮楚泽解了衣服扣子。 楚泽体内余毒未清，林妩觉得自己还是克制一下，别为难他了。 等楚泽换上林妩为他亲手缝制的睡袍从净房出来，林妩正坐在软榻上小口喝着木瓜牛奶，一旁的小几上还摆着几碟糕点和一些瓶瓶罐罐。 “洗完了？快过来吃些东西，给你要了双皮奶，酸奶还有燕麦粥、酒酿团子……”林妩声音含糊地说。 “怎么吃起木瓜了？”楚泽坐到小几另一侧，拿起大口的白瓷罐掀开盖子，撒着玫瑰卤的双皮奶之前被冰镇着，遇到热空气透着丝丝白气，扑面而来，透着沁人的凉意。 “因为不能吃凉呀！你看，我多听话，都没有偷吃这些冰镇过的。”林妩端起小盅，把剩下的一点木瓜牛奶全部喝入口中。 “少吃些可以，你平日里多注意些，对身体好。”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林妩一盅木瓜牛奶入肚已经有些撑，看着奶油蛋卷，犹豫要不要吃。可惜没等她想好，楚泽已经夹起一个自己吃了起来。 林妩看得眼馋，忍不住也吃了起来。 两个人吃过夜宵后，林妩就有些犯困了，楚泽怕她殃食，牵着她的手在室内来回走了几圈。 林妩觉得自己真像宠物啊，喂饱之后，主人还得牵着消消食。 也许是运动精神了，等躺到床上林妩反而没有睡意。 她碰碰楚泽，问他：“你睡着了吗？” ☆、第45章 缱绻 床上铺的被褥是蜀中进贡的流光锦做成，质感如水如雾，睡在上面恍如躺在水中。楚泽一点都不习惯睡在流光锦上面，不过林妩喜欢。 林妩今晚像只小泥鳅，拱来滚去，一点都不老实。 听到林妩的声音，楚泽睁开眼，低低地嗯了声。他身子稍许挪了挪，侧身面向林妩。见她轻拍小肚子似乎有些难受，不由伸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她平躺着，小肚子上的皮肤柔软嫩滑，摩挲着感觉有微微隆起。 他微微笑了笑，语调温润地问：“殃食了睡不着？” “……没有。”光线朦朦胧胧的软罗纱帐内，林妩有些脸红。 她伸手抓住楚泽的大手想要挪开。竟然被他摸到自己吃撑了，实在太丢人了！ 楚泽低低地笑了笑，动作轻柔地给她揉按起来。想起她晚上吃东西的模样，楚泽不由低头凑近她，有些戏谑地说：“像条小金鱼。以后可得看着你，再不许吃这么多了。” 温热的鼻息洒在脸上，林妩有些痒，呜咪叫唤了声。随即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她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赶紧尖声否认：“不是吃多了！” 说着，林妩蹬腿踢他，一点都没有说服力地解释道：“是我瘦才摸着明显的，我没吃多，不许冤枉我。” 楚泽不由笑出声，掌心移到她腰间的弧线，捏了捏那处滑腻的软肉：“好，阿妩没有吃多。” “你——”林妩气短，却又不甘心，她伸手想拧他手背，可是拧不动，他太瘦了。手上几乎只有一层皮，青筋血管都能明显的摸出来。 林妩一时怔住，心里不由发酸。她安静下来，伸手覆在楚泽手背上摩挲两下，五指插_进他的指缝里牢牢扣住，声音闷闷地说：“你为什么不能胖一点呢，现在摸着都没有手感，我不喜欢。” 楚泽沉默了片刻，另只手伸过去把林妩往怀里一捞，半搂着她，似乎赞同的嗯了声。 林妩眉心微蹙，她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他的腰，脑袋往他怀里一钻，蹭着他的胸膛，声音闷闷地强调：“硌疼。” “哪里疼？”楚泽摸了摸她的脸颊。 静谧的夜里，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过了一会儿，他轻笑着说：“阿妩，你胖些就不觉得疼了。比如……” 楚泽顿了顿，手指试探着移到她胸口上丰盈的软肉，声音有些暗哑地说：“这里……碰着就不硌了。” 陌生又熟悉的触感让林妩身体不由僵了一下，竟忘了反驳他。 过了几秒，她回过神儿，抬头看着他，咬着嘴唇，犹豫是推开他还是踢开他。 可未等她行动，楚泽就已经将她按在床上，翻过身在她之上。在她没反应过来前先箍住她的手，压住她的腿。 “我们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运动消食。”楚泽突然凑近她耳畔不容拒绝地说。 他的声音染着夜的暗色，惑人沉沦。 她年纪太小了，身子骨还没有长开，他舍不得她经历怀孕之苦，更舍不得她喝那些避孕的汤药。她月事向来不规律，没办法推算安全期，不过她前天月事刚过，现在应该是安全期，小心一些还是可以的。 夜色迷离，纱帐外的烛火明明灭灭，为她如玉般精致的小脸染上一层暖色，他不想再忍下去了。 面对突发状况，林妩有点懵，直到楚泽咬了她耳垂才反应过来，她细细地喘着，呼吸急促，声音颤颤地说：“别……别啊，你现在……不行……” “不行？”楚泽低低地笑了声，不轻不重地在她胸口上捏了下：“我可以身体力行……告诉你答案。” 不是这意思啊！他还没有解毒呢！现在怎么可以…… 林妩迫切地想推开他，可是两只手腕都被他一掌箍住，手指又不够灵活够不到他。她无助地挺起身，想要从他身下挣脱开，可他扣的紧，她像主动迎上他一般，整个人被迫在他身下舒展。 她快要急哭了。 “楚泽……你别胡来啊，你要修身养性，要……” “我只要你。”楚泽打断她。 林妩被这话震住，惊愕地睁大眼，身体止不住地颤栗，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别的原因。没等林妩把话继续说出来，她的唇已经楚泽牢牢被撰住，只有轻吟断断续续溢出来，带着隐约的泣音儿。 林妩脑袋有些放空，从脊骨窜上来的酥麻让她不由害怕起来。 她不安地想要蜷缩身体，逃离楚泽的掌控，却偏偏逃无可逃，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 楚泽一手在她身上流连，轻拢慢捻，手法刁钻。明明开始时候，他只是隔着衣料摸了摸，后来竟然灵活的解开扣子钻了进去。他掌心熨烫，紧密地贴着她白嫩的肌肤。 林妩觉得身体像是被他笼起一团火，在本就炎热躁动的夏夜更是滚烫起来。 她喉间不自觉地发出细碎的吟_喘。 乌黑的长发像海藻一样，在流水般的软缎上铺洒开。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被彻底剥光，舒展的身体像煮熟的豆腐，白白软软，哪里都透着娇嫩。 楚泽细细的吻着，不同于最初那次残暴的掠夺，格外温柔细致。 林妩被吻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地就回应他。他的唇很薄，但他对她不薄情。 她像小猫遇到食物一样，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角，却被他卷入其中，仿佛小舟遇见风雨，飘摇在波翻浪涌间。 直到腿间软嫩遇到坦陈相待的灼热坚硬，林妩才猛然回过神儿。 箭在弦上，此刻拒绝，让他忍耐似乎更伤身。她明明是想和他说定北侯府的事情，怎么最后会发展到这里呢？林妩思绪只是瞬间的清明，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再躲再逃。 他不是皇帝，他是楚泽，她心甘情愿。 早已被他放开的双手主动攀住他精瘦的肩膀，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像小奶猫一样软软地呜咽着，声音颤颤地说：“你轻点……会疼……” 她想起上辈子，那一次身体像被利刃劈开似的，她疼极了，止不住地掉眼泪。 听到林妩的话，楚泽停了下来，温柔地搂住她的腰半坐起来。 “阿妩。”他唤着她的名字，俯身亲了亲她额头，声音暗哑低沉：“我会小心。” 掩不住的欲_火燃烧在黑夜里燃烧着。当疼痛袭来的那一刻，林妩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已经很小心了，进入之后动也不动，只等着她适应。可她还是觉得比上辈子更疼。疼得她双腿打颤直抽抽，简直快要昏过去了。 楚泽也不好受，上辈子那次，两人都喝了酒，迷醉间水到渠成。 这一回，他们都是清醒的。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她身体里，被她软软紧紧的裹着推挤。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皱着脸委屈地看他，豆大的泪花止不住地从眼眶溢出…… “没事。”林妩抽泣着：“你动吧。” 他的眼眸太深情，灼热的像要把她焚烧殆尽。他额角间青筋凸起，她知道他忍得难受。她不是无知少女，上辈子他们有过无数次亲密。 她想，一个人疼总比两个人一起难受好。 她柔若无骨的双手移到他的腰间，闭上眼，豁出去地说：“你动吧，我……我有经验，不怕。” 说着，林妩自己试探地动了动腰。钻心的痛，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乖，别胡闹。”他怔了一下，努力克制自己，压下被她刚刚挑燃的邪_火。 他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低头温柔地吻着她的眼角眉梢…… 她向来娇气怕疼，连画纸划破手指留下细小的破口都会掉泪珠子。 可她为他，疼了两次。 …… 不知何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远处天际隐有雷声阵阵。 软罗纱帐内，细碎的呜咽又娇又嫩，和着低喘沉吟，在这雨夜里格外旖旎…… ** 一夜缱绻缠绵，林妩醒来时楚泽已经去早朝，她叹气地伸手摸摸已经温凉的身侧，心里不禁有些遗憾，如果他在就好了。她浑身酸疼，软绵绵的，好想抱着他蹭脸，再咬上几口出气。 林妩记得夜里，自己累极了，还是楚泽抱着她去净房清洗的。 她一直不明白，明明使力气的是楚泽，她才是躺着享受的那个，可每次到最后楚泽都一副精神奕奕吃饱餍足的模样，她却像被车轮碾过，仿佛浑身骨头都拆了，累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第36节 她本以为楚泽现在中毒身体虚，可这一番折腾，她算是领教了，他一点都不虚。他看着瘦，可都是精肉，窄腰太有力量了，上面还有腹肌。许是练武的缘故，手感比上辈子还硬实。 她之前的担忧…… 林妩抚着额头，嘴角有点抽。 怪不得每次说他不行，楚泽笑的都有点怪异。 林妩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夏天的软罗帐比较薄，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纱窗透进的光。估计现在时候不早，应该快要中午了，林妩这才不得不裹着床单，懒洋洋地坐起来，出声唤阿圆进来。 流光锦质地的床单裹在身上像披了层流水，滑的仿佛没有穿衣服。 林妩不禁想起夜里在她身上游走的唇舌，脸颊有些发烫。 阿圆进来时，看到主子紧裹着被单，睡眼惺忪，双颊飞红，怔了一下，赶紧关切地问：“娘娘，是不是病了？” “啊？”林妩不解地看了阿圆一眼，不经意间浮现娇态媚-色让阿圆一时间看愣了。 未央宫的净房有活水，床单被褥也是知春他们进来换的，阿圆不知道夜里发生过什么，只觉得主子看起来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主子现在就好像一泓春水，柔软、缠绵，看着让人脸红。 “你怎么啦？”林妩察觉到阿圆看她的眼神儿有些不对劲。 阿圆回过神儿，眨了眨眼又仔细瞧瞧主子，虽然感觉不同，但主子还是主子，模样也没有任何变化，刚刚一定是她看差了。 “娘娘，您脸上很红，是不是病了？夜里下场雨，有些凉气，一热一冷最容易受寒了，您要是不想请太医，奴婢去给您熬碗姜茶好不好？” “……那个。”林妩不好意思地咳了咳：“你看差了，我这身体好着呢。对了，现在几时了？” 林妩赶紧转移话题，虽然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但这种事情解释起来还是很难为情。 楚泽面前她脸皮厚，旁人面前，她脸皮还是挺薄的。 得知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林妩估计离楚泽回来还要一阵儿。她夜里从净房出来，还被楚泽喂了一小碗酥酪，现在并不饿。想了想，她决定先去温汤里泡一会儿，解解乏。等楚泽回来再一起用午膳。 未央宫的净房虽然比不上紫宸殿，但也引了活水，有两方浴池。 之前已经吩咐过阿圆领宫人布置了一番，水温适宜，上面撒满了栀子花。 林妩平日里无聊，喜欢收集各种花瓣，栀子花味道清新香甜，据说可以消肿止痛，还有镇定安神的作用。 林妩惬意地枕在玉簟上，将身体浸在水中，准备泡上半个小时再出来。 净房里没有旁人，锁骨之下都被花瓣掩住，但林妩还是看到上面的红痕，她有些咬牙。 大楚的夏装有盛唐风韵，贵族上装多以袒领短襦为主，并不像明清时候女子要裹得严严实实，锁骨是肯定会露出来的。她惆怅地盯着白皙肌肤上格外明显的红痕，哀哀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可怎么见人啊！ 楚泽太过分了！ 林妩扑打着水面出气，一时间撩起水花无数。 楚泽进来时刚好看到林妩孩子气的动作，嘴角间荡着春风一样的笑意，问她：“怎么了？” ☆、第46章 祸水 听到说话声，林妩抬起头，侧身看过去。 楚泽向她走来，他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上绣山河星辰的金缕纹。玄边红衣，并不显得妖异浮华，反倒为他增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沉稳气势。 林妩一时看得愣住了。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楚泽穿朝服，可她仍收不住眼。 他怎么就这样好看呢！ 林妩想，如果他们俩个穿越到女尊王朝，她是一国之君，他是后宫嫔妃，她一定会散尽后宫三千，只要他一人。她要铸金屋把他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楚泽早起离开前，林妩还蜷着身子脸贴在枕头上睡得像头小猪。她昨晚是被累坏了。楚泽估计她怎么也得十点多才起来。这才下朝后回宣政殿，同近臣商议起去行宫后的一些安排。等内侍过来回禀林妩已经起身时，他刚好吩咐完。 他来未央宫匆忙，没有换下朝服。朝服繁复厚重，这一路过来，早就浸了一身薄汗，偏偏她还在净房沐浴。净房里没有置冰，缭绕着白雾的水面，热气腾腾。 楚泽绕过屏风缓步走近，鼻尖凝出细密的汗珠。 少女白皙的脖颈、锁骨……往下隐没在水面的白嫩肌肤。 楚泽咽了咽喉咙，心口发烫。他抬手松了松领口，见林妩还是直直地看着他，不由出声问道：“怎么了？还疼吗？阿圆说你进来有两刻钟，好些没有？” 林妩回过神儿，暗道美_色误人。 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扶着白玉砌成的池沿。想起他昨夜的恶行，不由绷脸抿着嘴角，语气不善的说：“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瞧瞧，瞧瞧——” 她抬手指着几道红痕：“这还怎么见人啊！” 楚泽被林妩的模样逗笑了，他俯身过来，伸出一只手：“乖，先起来，我保证，明天痕迹就会没有，好不好？” 他声音是一贯的温润，语调里还有着戏谑的笑意。 林妩心里莫名有些火气，她瞪眼看着他，从水中抬起一条腿踹向他伸过的手。 林妩虽然娇小，但是骨架匀称，比例极好，尤其是一双腿，纤细笔直。 林妩没想到自己不但没有踹到楚泽，反倒被他一手握住脚，她皱着眉，拿脚趾拱他掌心。 楚泽笑了笑，微微移动，露出的脚趾粉白莹润，上面还沾着花瓣。她的脚很小白白嫩嫩，一手可握，还不如他掌心宽。 楚泽指腹不由摩挲了两下，手感不错。 “你……你松开！” 林妩觉得有些危险，她双手拄在池底，身体微微后仰，乌发垂散，水面荡起层层漪涟。 “嗯，松开？”楚泽目光灼热地落在她白嫩的脚上，另一手竟然顺着纤细的脚腕，往上游移。 他一定不怀好意！林妩下意识地绷紧小腿，上面像有小虫子爬过，一直痒到心底，她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栗。 忽然间，她想起那天楚泽给她穿袜，那次，他就一直握着她的脚。楚泽现在的动作让她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想收回脚，可他握的紧。她又在水里，虽然长年练舞身体柔韧，平衡感好，可是这样的姿势，她实在使不上劲儿挣脱。 “你起来，我就松手，好不好？”楚泽笑道。 “好——” 林妩突然顿住。 她高抬的腿，还有一部分隐没在水里，但露出的那一截，尤其是膝盖往上，深浅不一的红痕格外显眼……想起他昨晚的所作所为，林妩心口一烫，倏地抬头，红着脸美目圆睁。 她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以前怎么不知道楚泽还有这种恋腿的癖好呢！ 楚泽见林妩突然间像受惊的小兽又炸毛了，眉梢微挑：“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林妩突然将另一腿从水中伸出来，用力挑起水花往他身上扑。绛纱袍袖口宽广，被她这一弄，溅湿大片。 他笑着，伸手去抓她扑棱水花的脚。 林妩腰肢柔韧，身体都快折成直角也能坚持住。 只是，她冲动之余将两腿都伸出去，现在有去无回又都被他攥住越抬越高，她只能靠双手支撑身体才不至于脑袋磕到沿边。 “你……你放手……放手。” 林妩蹙着眉心，声音带有一丝埋怨。这姿势很不舒服。而且楚泽唇角的笑意，实在太欠扁了。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他所赐。 楚泽笑了笑，却没有松开她。这会儿要是松开，林妩身体不稳，凭她的迷糊劲儿，指不定就跌进水里灌几口水或者磕疼脑袋，到时候又要委屈地掉泪珠子。 这方白玉池虽然不深，但很大，楚泽衣服已经湿了一部分，袍角不知何时都落尽水中。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脱靴直接步入池中。被水浸湿的衣料贴在皮肤上，*的，又沉又重，格外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动作轻柔地弯身将林妩两条腿放回水中。 林妩得到解_放,无比迅速地收回腿，她动作太急，一不小心磕到膝盖，疼得“啊呀”一声叫唤。 “怎么了？”楚泽直起身，关切地向她走过去。 “你……你，别过来。”林妩咬着唇，连揉膝盖都顾不上，紧张地想要后退，可是身后就是池壁，她完全没有退路。 她现在浑身一_丝_不_挂，净房光线充足明亮，她哪里好意思直接从水中站起来。 林妩觉得自己像是洗干净的待烹羔羊，面对越来越近的男人，她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眼看楚泽俯身过来，伸手进水里要抓她，林妩皱着脸，闭眼心一横，声音颤颤地说：“你……别……别过分啊，今天……不……不可以了……” 楚泽笑了笑，说：“又乱想了不是？” 说着，已经在水中准确地钳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把她往上一提。 “再缩下去，嘴都没进水里了。” 林妩摇头，不知道楚泽想干什么。她睁开眼，身体突然悬空，她双手本能地伸出搭在楚泽有力的双臂上。她看着楚泽，眼神像小动物一样，湿漉漉的，格外惹人怜爱。 楚泽见林妩不再挣扎，一手顺势滑到她腿弯，想要将她抱起来。 林妩察觉到楚泽意图，想到自己还没穿衣服，情急之下蹬腿刚好踹到楚泽膝间，楚泽一时没注意被林妩得逞，他身体不稳，又怕摔着林妩，索性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直接跌坐回水中，渐起大片水花，有的散落在脸上。 林妩听到楚泽闷哼了声，隔着贴肤的衣料被他搂在怀里，也不知是水温还是体温，林妩觉得很热，她吓得不敢再动。 热气氤氲，过了一会儿，楚泽呼吸渐渐有些急促。他一手揽在林妩肩膀，把她压在池边，凑近她耳边，声音有些哑意地说：“既然阿妩喜欢在水里，不如……” 林妩没有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不过楚泽已经身体力行的告诉她。 虽然楚泽还有些良心，并没有像昨晚一样真枪实弹地进_入。可这种事情，替代的办法太多了，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花样，那双引诱她的双手，简直邪恶至极…… 虽然她之前看过图，听过府中姨娘精细讲说，可在楚泽的引诱下，尝试起来完全不一个感觉。 林妩现在一回想，就面红而赤。饶是脸皮再厚，她也觉得羞人极了！ 她闷闷不乐地扒着碗里饱满的白米饭，恨恨地想，她应该锻炼身体了，体力不好，在某事上简直太吃亏了。 现在她腰酸腿软，从出净房到现在来偏厅吃饭，都是楚泽抱着她过来的。 虽然宫人耳观鼻鼻观心，十分有素质地当做没看见，可这种人前秀恩爱，林妩还是觉得压力好大。 直到碗里多了块琥珀肉，林妩才回过神儿。她抬头看了眼楚泽，还没等开口，就听楚泽一本正经地说：“多吃些，补补身子。” 林妩有点说不出话，她紧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义正言辞地说：“我不吃肉，我现在已经有心理阴影了，懂吗？我要茹素！” 楚泽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又给她夹了块糖醋小排：“吃一块，不吃饱了，哪里力气茹素？” “……”林妩心底一颤，这么隐晦的表达，他该不是也听懂了吧？ ** 吃过午膳，林妩娇气地不想走路，楚泽由着她，直接又给抱回内殿的软榻上。宣政殿还有奏章未看，楚泽温言软语地哄了她一会儿，才告诉她要回去。 林妩揪着楚泽的衣袖，声音软软地说：“色令智昏，可你还记得政务，唉，一定是我还不够倾国倾城啊。” 第37节 如果她是君，他是妃……她一定会从此君王不早朝。 “是吗？”楚泽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笑着在她耳畔说：“可外面已经有人说你是祸水，朕该远之……” ☆、第47章 忧心 祸水…… 乱政，还是亡国？ 林妩一颗心倏地悬起来，抓住楚泽衣袖的手指都微微颤了起来。 谁这样恨她？竟传出这种夸张的形容，这可不是对一个女人的好评价。祸水罪名一旦落实，是要把她往死里逼啊！ 楚泽刚才的语调是漫不经心中含着几分戏谑，他眼底某个瞬间闪过难以名状的复杂神色，她完全看不懂。 她不敢去想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虽然楚泽后来吻着她的嘴角，安抚地说是逗她玩的，让她不要多想乖乖等他回来。可林妩知道，他一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楚泽现在是皇帝，有很多东西都随着地位的变化不能再同日而语。即使她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他已经不可能是原来的他。如果外面的传言会愈演愈烈，只怕听多了，会在楚泽心里埋根刺。 她向来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她于他，大概就像邻家的猫和主人，不过是讨喜又合心意的宠物。在适当范围内，她就算亮爪子在他掌心挠，也只会让他觉得好玩…… 他宠着她，可是宠爱和男女之爱截然不同…… 林妩想，大概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他们同病相怜，所以楚泽对她才会格外容忍，纵容她为所欲为。偏偏她无比贪恋他给的温柔，不懂得适可而止。 搁在旁人眼里，她这是恃宠而骄，只有宫里最傻最没头脑的女人才会在盛宠时这样做。 若是哪天把上辈子的情分和他对她的耐心都磨没了，她小心隐瞒的秘密又都被他发觉，林妩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 林妩心神不宁，这两年她心思越来越重。想的事情多又都理不清头绪，像一团团乱麻，在她脑海里拧来绞去，她额角疼得厉害。 她抬手在太阳穴按了按，决定还是先找些事情做，再这样想下去，她脑袋会炸掉的。 林妩腿间还疼着，这几年用各种秘方滋养身体，她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做的，谁知道效果竟好得惊人。只不过楚泽是享受了，她却遭罪的不行。 林妩不想动弹，她出声叫阿圆把针线篓拿过来。 雪白的缎面上已经绣了几根青竹，竹节分明，笔直挺拔，看起来像模像样。可翻到背面，就是乱糟糟的一片。在定北侯府，她也认真学过针线，可自己实在太笨了，绣的东西总不成样子。教绣活的嬷嬷说，可惜了她画出的花样。 这块料子林妩是想绣好后给楚泽做家居服，之前已经给他做过几套。 他容颜如玉，披着雪白的袍子，腰间松松一系，实在太仙气了！ 林妩这才想着，上面绣些花样，染几分红尘味道。 可是，她翻来覆去看了会儿，抬手摸摸背面，又哀哀地叹口气将这块料子搁到一边。 从外面看还能将就，楚泽暂时不会流露出嫌弃。可穿在身上，那乱糟糟的针脚磨蹭皮肤，一定很不舒服。 算了，没有金刚钻还是别揽瓷器活。 反正楚泽也不缺她这一件。上辈子楚泽财大气粗，衣服都是大牌的手工定制，这辈子更不用说，为他服务的绣娘就不知多少个，哪个的绣工都能甩她几条街。 这块料子，她就自己绣着玩吧。 林妩忍不住叹息。她将料子拿过来，穿针引线继续没有章法的绣了起来。这块料子已经不打算给楚泽做家居服，林妩绣得随意。不再专心，脑袋里还总思来想去，林妩被针扎到好几次。 终于，林妩又一次扎到自己，这一次刺的有点深，她疼得“啊”了一声，眼底有水汽氤氲。她皱眉看着雪白缎面上蹭的几块血迹，一把将手上的东西都扔下去。 林妩挤着指腹，看着殷红的血珠逐渐凝出，心里别提多烦了。 阿圆正有事情回禀，听到“啪”的一声响，感觉大步走进来。看到主子的动作，一下就猜到主子是伤着手了。 阿圆伺候林妩已经七年，知道主子在绣活方面比较迟钝，在家时除了有专门的绣娘，荷包帕子之类的都是她和阿方绣，阿方的绣工比她还好上几分，如果她们一起进宫伺候主子就好了。 阿圆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娘娘，疼吗？您先忍忍，奴婢去找药膏。” 林妩抬起袖子抹了把眼角的湿润，摇着头勉强笑道：“不用了，你先把地上的收起来。” 古人手指受伤习惯用嘴裹，她看过小丫鬟那样做，可她不喜欢血腥味。她挤了一会儿，现在已经不出血了，这种小伤根本没必要抹药膏。 一点小伤小痛都受不了，如果以后…… 林妩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 林妩想了想，轻咳了声，问阿圆：“是不是外面有事？” 除非有事回禀，阿圆不会没有吩咐随意进内室。 阿圆收拾好地上的东西，欠身行了一礼，才说：“回娘娘，是李美人，李美人在殿外求见。” 李美人？林妩脑中浮现一个身材高挑气质清冷的身影。之前碰到过李美人，那次李美人好像有话和她说被她避开了。不知道她今天来未央宫想做什么。 说起来，她住瑶光殿时除了柳修容主动过来，旁的妃嫔还没谁去看她，那时大家都以为她不得皇帝陛下待见，不来踩一脚已经够意思了。 后来她得宠又被楚泽带到紫宸殿，皇帝陛下的寝宫，旁的妃嫔自然不能无召而入，她也一直清闲不用理会那些莺莺燕燕。后来搬到未央宫，又遇上安昭媛怀孕，虽然大家都让宫人送来贺仪，但还真没谁亲自过来。 林妩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那时候她还猜，难道大家都不看好她，所以才不与她交好？ 真没想到，第一个来未央宫的竟是李美人。 若是往常，林妩肯定不会见她。不过今天听了楚泽那句话，她心里实在不安。如果以后……以后楚泽又不待见她了，她会不会也像李美人那样伏低做小，在面对宠妃时把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美人是正四品份位，若换成官阶比知府还大，可在宫里，李美人却要对未央宫的大宫女客客气气。直到她问起，阿圆才不紧不慢地回禀李美人求见，虽说这是阿圆担心她，可能一时忘记了，不过这也说明，失宠的妃嫔，连宠妃身边的宫人都敢冷待她。 林妩凝眸看着阿圆，眼底神色不明。楚泽宠着她还好，若是有朝一日…… 是该提醒阿圆几句了，她们这对主仆都有点犯二，说不定哪天就着了别人的道。 原本以为有楚泽在，她可以什么都不怕，可现在…… 她有些怕了，如果他知道那些秘密，他还会宠着她吗？ “娘娘，可要见李美人？要不，奴婢告诉她娘娘已经歇息了。”阿圆试探地唤了声，她觉得主子的眼神十分空洞，看着有些可怕。 林妩回过神儿，想了想说：“不必了，你让知春请她到偏殿稍等片刻，服侍我梳洗吧。我去见见她。” ** 未央宫殿外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形成翠绿浓厚的伞冠，格外磅礴有冲天之势。 如果当初她能抓住皇帝陛下的心，现在住在未央宫的，会不会是她？李美人有些出神的想。 宫人已经进去一刻钟了，李美人默默叹了口气，敛住眼底的羡慕，她攥了攥濡湿的掌心，有些担心林昭仪不肯见她。 李美人外祖是皇商，父亲官运亨通后，在祖母的挑唆下疏远母亲，嫌弃母亲一身铜臭配不上他们书香门第。母亲病亡后，父亲续娶了户部郎中的女儿。继母生了一双儿女，更加容不下她和弟弟，若不是正好赶上选秀，她只怕要被狠心的继母嫁回娘家。 她生母留给她的嫁妆十分丰厚，财帛动人心。继母侄儿，她花钱使人打听过，他眠花宿柳好吟风月，花钱大手大脚，若不是嘴甜哄的家里老太太欢心只怕早被打断腿。继母让她嫁给他，无非是为了分家后好拿她嫁妆贴补那个败家子。 如今，她进宫终于逃离继母的魔掌，可是弟弟还在家中，弟弟纯挚重礼，继母只孝道就能压住弟弟。自己入宫前敲打过父亲和继母，可就怕自己一直无宠又不升份位，不能吓住他们…… 她没能护住母亲，她唯一的弟弟，她不能任由他被继母毁了。 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见到林昭仪。 只要能见到林昭仪，她相信，自己给出的诚意，一定会让林昭仪心动。 只是，若林昭仪不肯见她怎么办？李美人心里有些没底，犹豫着硬闯会有什么后果，幸好，有宫人过来，听到林昭仪请她去进殿等候，李美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第48章 意外 李美人来到偏殿后，宫人奉了茶水点心。 李美人本不想动，其他宫里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加些什么料。可一想到自己有求于林昭仪，未免让林昭仪不快，李美人端起茶盏抿了几口。 她也实在有些口渴，太阳正晒，她在外面等候许久，虽有宫人撑伞，可她依旧被热气熏得脖颈都是汗，从嗓子眼里往外冒火。只盼自己这样恭敬，能让事情进展顺利些。 李美人放下茶盏端坐在花梨木椅上，又等了大约两刻钟，才见到林昭仪姗姗而来。 林妩这会儿已经换了一身水绿色的广袖长裙，墨发垂顺，只用一根碧玉簪随意地绾了发髻。 李美人起身相迎，抬眼看去，目光不由被吸引。她知道林昭仪容貌姣好，尤其一双眉，勾勒得格外精致。可未想，林昭仪此刻不施粉黛，更是别有味道。 她仿佛看到盛夏里的一抹清荷，娇而不腻，媚而不妖，让人一时难以移开眼。 李美人莫名想起当年碧水湖畔仗义直言的少女，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宁静起来。 直到林妩快入坐，李美人才回过神儿，赶紧垂首，态度十分恭顺地屈膝问安。 林妩眉心微蹙，觉得反差有点大。李美人这样清清冷冷的冰美人，不应该态度孤高才是？可眼前这位，声音柔婉，甚至带有讨好的笑意……有点像她刚见到皇帝时的样子，可皇帝又不在这里。 难道李美人真是有求于她，想要去行宫？ 林妩心底疑惑却脸色平静，语气淡淡的让她起身。 宫人已经重新端上茶水，林妩不知道李美人究竟什么目的，又不想主动开口，干脆端起茶盏，喝着里面的伪装成茶水模样的甜汤。林妩不喜欢喝茶，再好的茶喝到她口中也有一丝苦味，她喜欢甜的，楚泽被她影响，在紫宸殿的时候就随她喝起糖水。 见到林妩沉默不语，侧颜淡漠，李美人心里有些打鼓，原本的自信又减了三分。 她小心酝酿了一下说辞，缓缓开口，先请罪道：“打扰娘娘，嫔妾……” 李美人故意顿了顿，希望能引起林妩的注意，可林妩连眼皮都没抬。林妩这几年唬人的功夫倒是精湛不少，知道怎样能给对方心里施加压力。 况且言多必失，她只等着李美人自己坦白来意就行。 李美人眼底有些失望。当年活泼娇俏又古道热肠好打抱不平的小姑娘，怎么会这样沉住气？难道她认错人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继母手中过活，心智成熟，远非林昭仪这种娇滴滴的蜜罐里长大的小姑娘可比。来未央宫之前，她只怕陛下吩咐不让林昭仪见其他人，倒并不怎么担心见着林昭仪之后的事情。 现在，李美人心里有些后悔，是她之前竟大意了。她应该打听清楚再行动。若是林昭仪没有几分本事，陛下怎么会独宠她一个？能从冷宫一样的瑶光殿搬进紫宸殿，即使是淑妃娘娘都没有这份体面荣宠。 想到这儿，李美人又起身恭敬地跪到中央。 林妩虽然不习惯看人下跪，但也没有出言制止。她放下茶盏，理了理垂落的鬓发，抬眸看了眼李美人，神色淡淡。 李美人知道林妩身后的宫人是陛下赐与的，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说的事情，不由心一横，声音发紧地请求道：“娘娘，嫔妾有些话想单独和娘娘说，事关重大，可否请娘娘……” 林妩不知道李美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楚泽曾嘱咐她去外面或者见陌生人时身边知春和知秋至少要留一个，她本想拒绝李美人的要求。可眼前突然浮现楚泽那会儿复杂奇怪的眼神，她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林妩不知怎么，自己竟想听听李美人到底要和她说什么，直觉与楚泽有关。而且，她也有事情，想问问李美人。 李美人之前有过一段恩宠，楚泽说那都是障眼法，林妩原本相信，可现在……她也说不上自己是怎么了，竟开始怀疑起他。她现在还腰软腿疼，在某件事情上，他那些刁钻的花样，实在让她害怕。 一个禁欲已久的男人，怎么会那样熟练呢！ 第38节 …… 林妩敛住心绪，出声让宫人都退下。她眸光微挑，看了眼李美人：“现在可以说了？” 李美人诧异地偷瞄了林妩，没想到林昭仪这样轻易就同意了。此刻，听到林昭仪主动问话，她心头一喜。赶紧咽了咽喉咙，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娘娘，这件事事关重大，嫔妾思来想去，娘娘或许会有兴趣。” 林妩微微笑了笑：“先说说你的所求。” 既然事关重大，她可不相信李美人会平白无故告诉她。 李美人攥了攥拳，掌心已经湿腻腻的，格外难受。 林妩的直白让她心里越发没底。可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淑妃和惠妃，她们自己都见不到陛下，怎么能帮她？若是去找太后和安昭媛，那件事说出去，只怕会她会直接丢了性命。 李美人深吸口气，俯身磕头，然后直起身缓缓开口，把自己和幼弟在家受继母苛待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到动情艰难处，李美人声泪俱下哽咽难言。她知道林昭仪有个弟弟，感情极好。她希望这些辛酸苦楚能唤起林昭仪的同情。 “娘娘，嫔妾如今份位低微，嫔妾只盼望祖母和父亲能忌惮，对幼弟照拂几分。嫔妾、嫔妾愿为娘娘孝犬马之劳。”李美人说的言辞恳切，说完，她顾得不抹眼角的泪珠，又深深地俯身叩首。 “起来吧，把眼睛擦擦，被人看见了还道本宫欺负你。” 林妩虽然说得很不客气，但声音却柔和许多。李美人刚刚的话可能有几分夸张，但大体上是没假的。林妩有些庆幸，若非母亲娘家给力，自己和蕴哥儿只怕也是李美人和他弟弟那番光景吧…… 古代生存艰难，幸好，她不是一个人。 李美人察觉到林妩态度柔和下来，不等林妩再开口，她坐下用帕子抹了抹眼泪，趁热打铁继续道：“娘娘与陛下恩爱。嫔妾绝无邀宠之心，嫔妾愿效仿娘娘身边的宫人，尽心伺候娘娘，嫔妾只求娘娘可以提携一二。”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林妩嘴角笑的有些讽刺，虽然对李美人爱护幼弟的心意认同，但她不想培养出情敌。不争宠那是没机会，若有机会谁不死死抓住。后宫竞争多激烈啊，为了唯一的男人，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她没经历过，可书上看到过，她才不相信李美人那番为奴为婢的言论，分明是想近水楼台。 就像求收留说自己愿意做小猫小狗的人一样，最后都不安好心！ 听到这话，李美人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一时松懈说错话，赶紧又起身，可还没等她跪下，就听林昭仪不耐烦地说：“行了，别跪了，本宫身边可不缺伺候的人，李美人这番心意，本宫无福消受。你回吧。” 李美人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泪眼凄凄地哀求道：“娘娘，您相信嫔妾，这些都是嫔妾真心话。” 见林妩不为所动，李美人心一横，声音低了几分：“不怕娘娘笑话，嫔妾现在仍是处_子之身，而且不止嫔妾，柳修容和丽妃娘娘也是。” 怕林妩喊宫人进来撵她走，李美人这话说得很快，她边说边磕头：“陛下心里只有娘娘，求娘娘相信嫔妾，嫔妾绝无邀宠之心啊！” “什么！”林妩瞪大眼，眉心紧拧。 楚泽告诉她，她才知道他从未有过别人。可李美人是怎么知道的？柳修容和丽妃虽然总犯蠢，但这种事情肯定得捂得严严实实，绝不可能泄露出去。难道…… 这李美人是楚泽派来的？ 林妩一时心绪混乱，既想相信楚泽，又隐约觉得他有事情瞒着她，李美人这一出是欲盖弥彰。 李美人发现林昭仪脸上竟然没有一丝喜色，嘴角笑意反而有些哀戚。她心底有些疑惑，不敢再贸然开口。思索着该如何把那件事说出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美人听到林妩问她：“你怎么知道？” “不敢隐瞒娘娘，之前陛下曾连宿在嫔妾处，但是——”李美人现在平静下来语气并不急促，说到这里有些微窘，她抬眸看了林妩一样，林妩点头示意她继续，她这才略过，直接说到关键处：“嫔妾当初也听过关于陛下……的传言，嫔妾想着，不知别的姐妹那里如何，恰好嫔妾手里有些银钱，这才打听出这两处。” 李美人并没有把底牌全部说出来，她不止有银钱，更有一些分散在各宫的人脉，是早年入宫侍奉先帝如今已封太妃的表姨母经交给她的。多亏有这些人，她才能确定林昭仪在陛下心中不同，林昭仪只凭那张脸，就能在后宫之中屹立不倒。 李美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有些感叹。 林妩美眸微眯，并不相信李美人的解释。不过如果她真是楚泽派来的，她也问不出结果。或许，真是她多想了，她应该……相信他。 林妩眨了眨眼，看向李美人，轻笑了声，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蔻丹，问她：“你说的重要事情，就是这个吗？” 李美人赶紧摇头：“不是，那件事……” ☆、第49章 生变 如今最有机会登上后位的两个人，一个是眼前容貌娇美的林昭仪，另一位就是有孕的安昭媛。虽说之前宫内传言，陛下要册封林昭仪为贵妃，但圣旨未下之前，一切皆有转机。 李美人相信，林昭仪不可能对后位没有想法，只是林昭仪出身的定北侯府已经没落，比不上安昭媛背后有太后撑腰，林昭仪只能依附陛下，她再有想法也要藏起来，免得惹陛下生厌。 这时候，自己把安昭媛的把柄送上，不愁她不心动。 不过，李美人到底是谨慎的，她起身走到林妩身边，附耳把安昭媛私会侍卫的事情说了出来。并把地点告知给林妩：“娘娘，菀霜苑荒废已久又临冷宫，想必他们还会去那里……嫔妾无意中撞到两次，这才确定，那人是安昭媛。” 林妩眉心皱着，眸光深深地落在李美人身上，李美人被看得有些发毛，隐约觉得林昭仪知道这件事并不高兴，却又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设计好，可以彻底让安昭媛与后位无缘，林昭仪应该激动喜悦才是啊！ 到底哪里出差错了？李美人心里紧张，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 林妩回过神儿，看李美人眼巴巴地瞧着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可能不太正常。她低低的咳了声，竭力表现得像被惊讶着一般，尾音挑起，用十分疑问的语调问她：“真的？你没有看错？” 李美人用力点点头，攥紧的掌心松了松。心里腹议，这林昭仪看起来呆呆的，怎么就入了陛下的眼？她十分怀疑，自己i之前以为林昭仪有本事可能是错觉，林昭仪分明是呆笨反应慢…… 想到这些，李美人狐疑地看了一眼林妩，担心林妩不知道怎样利用这件事，又轻声指点道：“娘娘，菀霜苑里有一片桃林，和娘娘之前所居的瑶光殿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听说娘娘喜欢桃花，现在正是结果的季节，娘娘可以和陛下同去……” 李美人说的很隐晦，没敢太直白表达你赶紧带陛下去捉_奸的中心思想。 林妩看到李美人眼里闪过的光彩，额角有些突突。 那两个真是太不小心了！不知道除了李美人还有没有别人发现，可千万别坏了楚泽的计划。 林妩想了想，觉得眼下先稳住李美人比较重要。她挤出一丝笑意，目光亲切地看向李美人，用自己都觉得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李妹妹费心了，你的好意本宫明白，不过——” “事关重大，不是姐姐不信你，安昭媛向来是个稳妥的人，这事情还须从长计议。有劳妹妹把知道的再仔细和本宫说说，兴许是妹妹看差了？当然，若这件事是真的，本宫日后定不会亏待你。” 李美人听到这话，定了定心神。虽然怀疑林妩能否利用好这件事，但既然已经选择依附林昭仪，只能尽所能给自己刷好感扶持她上_位。于是，李美人又耐心的，用更加细致的语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菀霜苑偏僻，又有翠林掩映的小路通往钟粹宫，嫔妾以为，他们定会再去，若是娘娘不放心，可以让信得过的人藏在菀霜苑……” 林妩摆摆手，示意李美人不用再说下去了。她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安昭媛告诉李美人的，李美人知道的也太清楚了！若说巧合，李美人的宫人没事去菀霜苑干什么？那地方可不比冷宫好多少，据说几十年前闹过鬼。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应该先问出都有谁知晓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楚泽安排安昭媛有孕这一处到底有什么终极目的，但肯定不能让李美人坏事！她又不能给李美人灭口，只好和她周旋一番，具体怎么处理还是等楚泽决定吧。 想到这儿，林妩对李美人笑了笑，在她疑惑的眼神里，出言道：“妹妹的心意本宫晓得，本宫信你就是。不知这件事，妹妹可还与其他人说过？知晓的宫人是否可靠？” 不等李美人回答，林妩又解释道：“再有几日就要去千云山，时间紧急，也许要等行宫回来再做安排，只怕中间陡生波澜，浪费了妹妹一番心意。” “娘娘放心，知晓的宫人绝对可靠，嫔妾也只与娘娘说过此事，嫔妾晓得轻重，万万不会告知别的人，娘娘尽可放心。”李美人再三表忠心，却依旧避重就轻，没有把具体知晓的宫人是谁说出来。 林妩心里叹了口气，一时间也想不出法子套出来，直接问又怕让李美人起了防备之心。 想了想，只好又亲亲热热的表了态度，给李美人吃了几颗定心丸。还表示，若李美人的弟弟有去军中历练的想法，她可以请舅舅多加照拂。 只希望李美人别墙头草，把这件事告知给别人闹大不好收场。 ** 晚上楚泽回来后，林妩迫不及待地拉着楚泽到内室，把李美人过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怎么办啊！她会不会坏事？”林妩有些担忧。 楚泽刮了刮林妩鼻尖，答非所问道：“为什么不让知春她们在殿内，万一李美人有坏心思，你该怎么办？” 林妩不明白楚泽这话什么意思，不过想到自己要问李美人的事情，到底心虚，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皮，勾着他的手臂，嘟囔道：“能有什么坏心思呀，我和她无怨无仇的。再说，我若是留知春她们在，李美人说不定就不向我卖好了，这种皇帝陛下被带绿帽子的事情，知情人多危险呀！是吧？” 楚泽笑出声，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道：“你啊，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想你。”林妩在他的臂膀上蹭了蹭脸。长睫毛掩藏的眼底，有着深深的不安。 下午他说的那句话一直压在她心口，让她喘不上气来。如果楚泽远离她，她这一生…… 林妩不敢想下去，抱住楚泽胳膊的手指又紧了紧，生怕他下一秒就推开她。 “怎么了？”楚泽扳过林妩的脸，摸了摸她脸颊，声音温润地说：“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压在心里，你要告诉我，好不好？” 林妩心头颤了颤，莫名觉得楚泽话中有话。她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嘴角笑得有些勉强：“我能有什么事情不告诉你呢。” 她的声音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飘，落在楚泽耳中，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你看，李美人这件事我不是立刻就告诉你了？”林妩叹了口气，声音又软糯起来：“哎呀，李美人这事儿到底怎么办？陛下——您给我拿个主意，好不好？我不敢自作主张。” “我的傻姑娘。”楚泽叹了口气，捏捏她柔嫩的脸颊，在她迷茫的眼神里，声音温润地继续说：“过几天就去行宫了，李美人的事情不用管她，即使她告诉别人也无妨。太后会护着安昭媛，安昭媛肚里的孩子——” “孩子怎样啊？别说一半不说呀，快告诉我。”林妩有点心急，她扒住楚泽的胳膊。之前不是说太后不想他有子嗣吗，怎么还会护着安昭媛…… 楚泽轻笑了声：“他们现在需要这个皇子。” “……他们怎么知道是皇子，才三个月，现在号脉也号不出来吧？” 楚泽笑了笑：“孩子现在的性别不重要，只要孩子生出来，一定是男婴。” 林妩睁大眼，愣了一会儿，讶然地说：“难道、难道太后想立个小皇帝当傀儡？她自己或者让郑王摄政掌权？” “还行，小脑袋不算太笨。”楚泽不以为意地笑笑，突然抱起林妩走到软榻边坐下，掌心顺势在她腰间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她刚刚扭了好几次，手也不自觉地总往那处按，那里还疼着吧。 楚泽有点后悔自己的过火，这具身体太鲜嫩了，还没有长开，他应该克制自己。 林妩惊魂未定，凝眼看着他，嗔道：“你吓死我了，好端端地说话，干嘛突然袭击呀。摔着怎么办？”说完，还不解气地瞪了他一眼，偏偏猫眼儿般的眸子剔透潋滟，媚_眼横波，丝毫没有威慑力。 不过林妩也就习惯地抱怨一句，不等楚泽出声，她又说：“那太后知道安昭媛的孩子是窦鸿远的吗？哎呦，我觉得好乱啊，脑袋不够用了。” 说着，林妩还晃了晃头：“一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后又起新的幺蛾子，太讨厌了！” 看着林妩脸上忽而皱眉忽而凝眸的生动表情，楚泽心里别提多柔软了。 他俯身亲了亲林妩额头，声音温柔地说：“乖，咱们不想这些了。” 说着，楚泽的手又灵活地钻进宽松的家居服里，贴着林妩腰间的曲线游走起来。 林妩身体一僵，倒吸了口气，克制推开他的冲动。她抿着唇，义正言辞地说：“今晚，绝对不可以了！”说完，她觉得语气不好可能没效果。于是又抽了抽鼻子，软着语调，可怜巴巴地看着楚泽眼睛：“陛下，求怜惜。” “……”楚泽手指顿了顿，嘴角一抽，厚脸皮道：“我就摸摸。” ☆、第50章 宠 “你……”林妩俏脸通红，瞪眼看着楚泽。心底简直惊讶得不行，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能用正经脸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亏她还以为自己暴露被他怀疑呢。看这情况怎么可能，一定是他吓唬自己想谋取福利啊！差点就上了敌人的当。 林妩眉梢微挑，克制住一巴掌呼他脸上的冲动，转而抓住他逐渐向上的手，语气严肃地说：“你别乱来啊，我……我会生气的……”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就已经带上浓浓的娇嗔：“哎呀，你别捏，别捏！痒痒、痒……” “哪里？这里……还是这里？”楚泽眸子里是星星落落的笑意，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愉悦。 林妩倒吸了口气，眉心紧锁，心里特别着急。她能抓住他的手腕却控制不了他的手指，那往日里让她喜欢的不行不行的手指现在正在她身上作恶多端，捻按揉压抚…… 真真是无所不用，灵巧极了！ 偏偏他另一手还箍紧她的纤细腰肢，让她避无可避。她完全没有挣脱的办法，最后只能连连告饶，双臂挂在他的肩膀，可怜兮兮地央求着，指望他能良心发现。 第39节 好在楚泽还算言而有信，只摸摸亲亲，在软榻上欺负她一番后及时止住。 他半搂着她倚在靠枕上，眸色深深，她伏在他的胸膛，能感觉到剧烈的起伏。她动也不敢动，生怕再挑起他好不容易压制下的欲_念。 上辈子，楚泽是极有规律的人，虽然每次都把她折腾得像下过油锅的小黄鱼，浑身骨头都酥的要碎掉了。但那时候次数有限制啊，一周两次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下不了床。即使后来她缠着他，那也没有天天都黏在一起…… 林妩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楚泽现在变得……格外黏人。 ** 晚上睡觉时，林妩担心距离太近肢体接触摩擦会引火烧身，不等楚泽上_床，她自己先裹着薄被躲到床里，只露个小脑袋。 楚泽躺下伸手要捞她时，她头也不回地推拒道：“离远点，近了会热！” 楚泽失笑出声，看着裹紧被子露出曼妙曲线的娇小身子，干脆自己往里挪了挪，侧身撑着头俯看她：“以前怎么不说热，嗯？” 他尾音挑的太勾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林妩只觉一阵电流从尾骨往上窜，酥麻酥麻的，简直要人命。 也不知怎么了，自己的身体现在敏_感的要命，每一根神经都格外活跃，把所有感觉放大…… 她对这种变化感到恐惧，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让楚泽知道。她只能咬紧嘴唇，脸埋进枕头，生怕自己唇间溢出声。 楚泽以为她是昨晚疼怕了，怕他再乱来，这才沉默着不肯搭理他。虽然他心里依旧叫嚣着把她揉进身体里，但也知道她身子承受不住，她像初生的花骨朵，娇娇嫩嫩的，他生怕一个用力就会捏碎…… 想到这儿，楚泽深吸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温声说：“睡吧，别把脸埋起来，当心闷着。”说完，他自己平躺下。 林妩感觉呼吸远了，心底一松。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翻身看过去，楚泽离她依旧很近，他已经闭上眼，眉宇间有浅淡的倦色。 楚泽体内余毒未清，如今，局势已经越来越乱了，虽然楚泽在她面前总是轻描淡写，但她看不到的地方，恐怕……他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稳住这一切。 “睡不着？”黑暗中，楚泽突然出声，他伸手握住林妩已经伸到被子外的手，攥在掌心，声音温润：“怎么了……” “没什么。”林妩轻声否认。 她想了想，还是往楚泽身边挪了挪，靠进他怀里，声音软软糯糯地说：“没有抱枕不习惯。”说着，另一手还伸过来搂住他手臂。“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好好的，永远做我的大抱枕，好不好？” “好。”楚泽侧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揽进怀里微微抱紧。 ** 林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隐隐约约记得，夜里楚泽还给她抹了回药膏，她醒来时楚泽已经上朝去了。 她坐起来看了看身上，红痕已经消褪的差不多，那药膏效果真好。 她唤阿圆进来问了时间后，才起身去净房洗漱。等出来时，楚泽已经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卷书，站在窗边。 “怎么站着看书？”林妩一边往脸上匀抹香膏一边向他走过去。 楚泽放下书转身看向她，笑了笑：“今天天气不错，你也经常出去走走，总呆在室内，时间久了身体不好。” 林妩已经走到楚泽身边，她手上动作一顿，愣了几秒后，眨眼看了看外面，“确实不错啊，天蓝云白的，原来你不是看书是在望风景。” 见林妩避重就轻，楚泽不由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她，想了想又说：“不去便不去吧，等去了行宫，到时候只怕拘不住你。” “真去行宫啊！”林妩微微皱眉，小声劝说：“咱们还是别去了吧，你不在，把他们留这里，感觉像把窝露给敌人，太危险了。” “无妨。”楚泽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说：“下午会拟旨随驾官员，你有没有想见的人？你整日在宫里也没有个说话的人，去行宫正好放松放松。” “没有。我谁也不想见。我现在有你陪我说话，还有阿圆知春她们，不寂寞的。放心好了。”林妩以为楚泽在试探她想不想见小鲜肉们，当然赶紧否认。 林妩躲闪的小眼神儿被楚泽捕捉到，他不由抬手去捏她的脸颊，有些哭笑不得的说：“是不是又想偏了？除了你家、你舅母一家，听说当年你和安远伯家的五姑娘感情不错，想不想见见，嗯？” “……你说惠宁啊，惠宁已经嫁人了呀。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不过，当年还真就和她比较聊得来，爽快不做作，也没有势利眼，即使祖父辞官，惠宁也没有疏远我。”林妩有些出神的说。 她刚穿来时，记忆缺失，怕被别人察觉到很少却外面做客。等后来渐渐熟悉环境，开始出门交友时，没过多久就赶上祖父辞官，定北侯府一夕之间只剩空爵位。那时候祖母不甘心，还总想出去走动，可惜，旁人的疏远之意太明显。祖母受不了冷眼，渐渐也就淡了。 唯一和她走动的手帕交只有惠宁一个，惠宁比她年长一岁，亲事是指腹为婚，刚及笄就嫁了过去，她们将近两年没有见过。现在听楚泽提起来，林妩还有真很想见她。 不过她不想给楚泽添麻烦。再三确认，惠宁的夫家是二品大员，有随驾资格，去行宫不会太显眼，这才放心大胆地同意下来，她垫起脚尖亲了亲楚泽，十分感激他的细心。 说完惠宁的事情，林妩又想起宫里随驾的嫔妃还没确定。总不能只带她一个……吧？ 林妩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宫里都带谁去？惠妃去吗？”想起惠妃，林妩很有危机感。 楚泽被林妩抿嘴沉思的小表情逗得笑出声，敲着她的脑袋：“你说说，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朕再说一次，没有别的妃嫔。” “……陛下真好！”林妩怔了一下，声音激动，又响亮地亲了他一口。 不过午膳时，林妩想起这事儿，又犯蠢的提议道：“谁都不带是不是不好？要不……带个李美人怎么样？” 听李美人的意思，她弟弟现在很危险，李美人能去行宫，李家应该会忌惮她吧？ “嗯，你想做什么？”楚泽放下筷子，抬眸看她。 林妩嘴角的笑意不由僵住，她想了想，觉得楚泽可能误会了，她赶紧解释道：“没想做什么，你别瞎想啊。我没想让别人分宠，我这不是怕自己太显眼了么。再说了，李美人昨天来示好，我正琢磨着，怎么帮帮她……” 见楚泽不吭声，只是眸中含笑若有深意地瞧着她，林妩越说越没底，不由心虚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揪着楚泽的衣袖，垂下头，声音软绵绵地说：“别生气了好么，我错了。” 楚泽叹了口气，无奈地把她揽进怀里：“你知道哪里错了吗？阿妩，善良可以，但不能留下伤害自己的祸根，懂吗？” 林妩有点懵，不大明白楚泽的意思：“这话我懂，可是，与李美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楚泽耐心解释道：“你若看到我和李美人搂抱在一起，会怎样？”感觉到林妩身体一僵想挣脱他怀抱，楚泽轻笑了声继续道：“宫里守卫森严，平日里她们见不到朕，可行宫却不一样，若是你远远望见她在朕怀里——” 不等楚泽说完，林妩就抽着鼻子，从他怀里抬起脑袋，有点委屈的说：“你会这么做吗？” 他刚刚用的称呼是朕，林妩不得清醒地认识到，他不仅是楚泽，更是大楚的皇帝陛下。 楚泽轻笑了声，声音不急不缓：“比如，园子里恰好遇见，她又跌了一跤，朕顺手扶起，你在远处望着的角度就不一定是什么样子了。” “不行！你不可以扶！”林妩气鼓鼓地看着他，想想他说的可能，心底就窜起小火苗。扶起之后就该跌你怀里，吃你豆腐了！ “我只是举个例子。你看，你光听就已经受不了，若是看到会怎样？更何况，那些女人的手段，不是你这小脑袋能想出来的。” 想到东宫时的那些女人，楚泽眸底闪过凌厉的锋芒。 林妩被楚泽这么一吓，心里真是后怕，幸好楚泽想得多。要不然，她可能就引狼入室了。林妩觉得，自己真看见这种场景，冲动之下肯定不听解释，指不定就怎么闹起来了。到时候被人煽风点火，再恶意传播，她的名声也坏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没有哪个男人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这种误会多了，难免在她和楚泽之间产生裂痕，说不定就被别的女人趁机而入。 她不能忘记，楚泽是大楚的皇帝，而她是后宫的妃嫔，旁边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 经过楚泽这一说，林妩彻底打消让李美人也去行宫的想法。 等到随驾的名单出来，内侍去各家传旨，不由在宫内宫外都掀起阵阵惊澜。 原本，皇帝陛下要起驾千云山行宫已经让人震惊。要知道，皇帝陛下因为身体不好，登基四年从未出过皇宫。 大楚国力强盛，历代帝王都奢华好享乐，所以京郊早有各种行宫。夏季避暑，春秋狩猎，冬季温汤养生。这位皇帝陛下登基后竟然一直不去，实在太简朴了好么！ 朝臣即使眼馋行宫舒适，也不好意思劝皇帝陛下去享乐，只能憋在心里，怀念一下从前的好日子。 这回突然接到皇帝陛下去行宫的旨意，简直喜开怀，就是时间紧迫，不过下人多，准备工作肯定能完成。 至于宫里，惊澜之下更多的是哀声，谁让皇帝陛下只带林昭仪一个呢！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出来的，说皇帝陛下是为了讨昭仪欢心，这才不顾身体要去千云山行宫。 至于有可能登上后位的安昭媛，既然有孕就宫里安胎吧。甚至连太后娘娘，都被皇帝陛下以车马劳顿不易远行为由留在宫里。 众人一看种种安排，恍然大悟：陛下这是要与昭仪双宿□□啊。 虽然安太后对此心中窃喜，但是面上还是表露出：皇儿啊，你怎么有了宠妃忘了娘，哀家太伤心了。不过哀家大度，怀孕的安昭媛哀家会帮你照顾好，你就放心的享乐去吧…… 在这期间，还有一道震惊后宫的旨意，就是李美人虽然没有去行宫伴驾的资格，但是升了一品，成为正三品婕妤。 据目击者传言，李美人之前曾去未央宫呆了一下午。 有人猜测，这是李美人抱对大腿，得了林昭仪的赏识。 这也从侧面反应，林昭仪在皇帝陛下的心里果然地位不同，竟然能左右后妃份位…… 若是这次行宫之行再怀了身孕，那皇后之位还不是囊中之物？ 于是，林妩在离宫之前悲催的经历了沈美人、穆婕妤、傅充媛等人的连番探望，好在她们不像有求而来，只除了穆婕妤对她的态度依旧诡异让人心里发毛。 林妩应付完众位“姐妹”，累的趴在软榻上直哼哼。她完全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演变成这样，她一点都没有炫耀皇帝听她话的意思呀！ 她提议给李美人升份位，除了想帮她，更主要的是，想要给太后娘娘添堵，毕竟李美人知晓安昭媛私会侍卫，若是透露给惠妃、淑妃，再让陈留王他们知道…… 反正他们不在宫里的时候，用楚泽的话说，这潭水搅得越乱越好。 ☆、第51章 路上 林妩醒来时已经在车上，她揉着眼睛四处看了看，见楚泽在一旁手执书卷，掀开被子想坐起来。听到声音，楚泽侧眸望过来，勾唇浅笑，放下书走到塌边将她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个厚实的冰丝靠枕。 “我睡了多久？”林妩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 楚泽拿过旁边小桌上准备的花茶凑近她嘴边，“先喝些水，刚过一点，大概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到千云山。” 这么久了？林妩心中惊诧，抬手按住慕曜爵的手背，就着他的手抿了几口清香宜人的花草茶，感觉喉咙不再像之前那样干涩，才开口道：“楚泽，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几天特别犯困起不来，我该不是生病了吧？” 慕曜爵微微凝眸，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心。他将茶杯放回去，若无其事地语调平常地说：“夏天爱打盹儿，更何况这里既不能上网看电视也无法出门逛街，你每日闲着，爱睡觉也是正常。” “也是。”听了楚泽的话林妩安了不少心，叹气道：“幸好还有行宫解闷，要是天天呆在宫里我都快闷傻了。” “怎么会傻了？有我陪你。”楚泽低头亲吻了她的面颊，声音宠溺地问：“饿不饿？车里有几样甜点，外面备了饭菜，一会儿让人送进来。” “别那么麻烦了，等到行宫再说吧，我一点都不饿。”林妩抱住他的手臂脑袋往他肩膀蹭，有点撒娇地说：“等到了行宫，我们去野餐吧，在宫里想吃点粗粮，都会被御膳房弄得精细无比，太不自由了。” 慕曜爵抬手抚在她的脊背上，轻轻地“嗯”了声，“不喜欢宫里，我们可以在行宫多住些天，千云山腻了，还有其他的山庄别院，大楚传承几百年，现今正是国力最强盛的时候，积攒了百年，可玩的地方也多。等那些事情了解了，明年我们可以去江南等地走走。” “真的？”林妩眼前一亮，抬起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楚泽揉了揉她的脑袋，林妩是直接被楚泽抱进车里的，头发都没有梳发髻，柔顺地垂在身后，摸在掌心又细又软。 听到这话，林妩不由撇了撇嘴，哼声说道：“你当然骗过我，你之前都不告诉我你是楚泽，想想那一阵儿胆颤心惊的日子，我就想咬你两口！” “咬吧。”楚泽笑了起来，抬手凑近她嘴边，眼底含着几分戏谑。 林妩白了他一眼，将他手移开，挑眉看着他，“手上肉硬，咬这里硌牙怎么办？要咬我也要咬……” 话音未落，林妩突然起身扑向楚泽，准确地咬住他的唇，微微用力，无比靠近他的眼睛闪烁着得意而挑衅的眸光，那意思仿佛是随时都可能下狠口给他咬掉块肉才甘心。 楚泽贴近她的鼻尖，眉眼噙笑，在林妩没有察觉的时候原本伏在她脊背的手已然上移，扣住她的头将她压向自己，反客为主地撰住她的唇，不断深入交缠…… 一时间车内旖旎缠-绵，直到林妩被吃干抹尽连小奶猫一样哼哼地力气都没有，楚泽才放过她，亲自给她收拾干净整理好衣着。 林妩看着男人吃饱餍足的表情，恨恨地抛了几枚眼刀子。 她这一次终于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本以为在车上他会自己忍着不胡来，可她忘了，这车是皇帝陛下专用的，无比奢望宽敞，而且十分平稳，和平时在房间里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皇帝陛下即使在车里做了什么，外么金吾卫等人也只会充耳不闻。 第40节 楚泽在车里和她做种羞羞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心里压力，总之，她下次可得长记性，千万不能主动送上口…… 想着想着，林妩也是累极，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了，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车上，躺在一张大床，上面垂着帷幔，虽然层层叠叠，却无比轻薄透气，睡在里面一点都不觉得闷热。 林妩坐起身，抬手掀开帷幔一角。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上的帷幔已经被卷起挂在凤勾上。阿圆声音欢喜地说：“娘娘，您醒了？” 林妩点点头，抬眸四处看了一眼没有发现楚泽，不由出口问道：“陛下呢？” “回娘娘，陛下在外面与几位王爷一起。”想起陛下离开前的嘱咐，阿圆不等林妩再开口，主动交代：“陛下说，娘娘醒了先用膳，陛下晚一些会过来。” 林妩失望地“哦”了声，无精打采地往窗口忘了眼，外面已经起了灯火，应该已经晚上了，不知道楚泽会什么过来。 林妩起身扶在阿圆伸过的手臂上，下床走了几步，脚步顿住，侧眸问她：“几时了？” “回娘娘，已经七点了。”因为在宫里教过阿圆认西洋钟的时间，阿圆这会儿很自觉地将时辰换成钟点告诉林妩。 林妩想了想，又问：“外面有宴会吗？” 这一次随行的有许多重臣以及家属，肯定少不了宴饮，而她是后宫来的唯一女眷，理应酬交际。 想起楚泽在宫里给她的几份官家家眷的详细资料，林妩深深感觉到头疼。即使换了个时空，她还是少不了那些觥筹交错，而且还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可以敷衍。 那些官员夫人从小就是家族培养的精英，都是八面玲珑心思透彻修炼几十年的人精，她这个半路出家连宅斗都没有什么成绩的宠妃，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不能给自己树敌。 毕竟，自己若是没给那些官员夫人留个好印象，树敌太多，以后麻烦的是楚泽，虽然他是皇帝陛下，但一意孤行不顾群臣谏言的皇帝，史书上是没有好名声的…… “回娘娘，没有。陛下说今日车马劳顿，先行安置。” 阿圆的声音适时打断林妩的思绪，林妩回过神儿，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原本来行宫的兴致不觉已经减了几分。 想了想，她扶着阿圆的胳膊，出声吩咐：“备水沐浴。” 虽然车上已经被楚泽清理过，可毕竟是夏天，做完那种事情不洗澡，还是觉得身上怪怪的…… 等林妩沐浴出来，头发还没有绞干，就有宫人过来，知春过去询问了一番后回禀道：“娘娘，定北侯府四姑娘求见。” ☆、第52章 嗜睡 林婳？ 那个什么都喜欢和自己争的堂妹，她来干什么？ 林妩撇了撇嘴，直接吩咐知春道：“不见，就说今天车马劳顿，我已经睡下了。 知春点头应是，便退了出去。 其实今天不止林婳过来，到达行宫后就陆续有人过来求见，毕竟林妩是后宫里唯一随行的妃嫔，俨然是这行宫里的女主人，比怀孕的那位风头更盛，说不定日后问鼎后位的就是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昭仪娘娘。 不过，因为那个时候林妩还在补眠，又有皇帝陛下的吩咐，那些夫人姑娘们都被外面的宫人拦下了，等林婳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宫人一时知晓昭仪娘娘醒了，二是也顾及林婳是本家妹妹，想卖个好，这才进来通报。 殿外，林婳如娇花照水，娴静地站在玉阶前，她微微低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表情没有丝毫不耐，身上一身梨花白的素色长裙，衬得她在月光下多了几分飘渺的仙气。 在宫人过来说林妩不见她的时候，林婳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关切地说道：“可是娘娘今天劳累了？我这里有安神莲藕燕窝羹，就有劳老姑姑了。” 说着，就招手换伸手端着托盘的贴身丫鬟过来。 “姑娘费心了。”知春看了眼，示意身后的宫人接过来。 林婳温婉地笑了笑，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没话找话的说道：“姑姑，自姐姐入宫以来，我们姐妹二人已经许久未见了，姐姐身子可好？” 知春虽然面色不显，却已经看出林婳这是在拖延时间，至于目的……不言而喻。 “参见陛下。”知春心中嗤笑地看了眼林婳，绕过她，上前冲楚泽付行礼。 听到这话，林婳脸上松了口气，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用出来前练过无数次的形态微微转身，有点无措又笨拙，这都是按着林妩在家时的模样摸索的，她相信自己做起来，一定会林妩更吸引人。 “啊，陛下！”似乎意识到说错话，林婳赶紧弯身福礼，“臣女，臣女林婳，参见陛下。” 楚泽没有理会，在林妩入宫前，楚泽就一直关注她以及她所在的定北侯府，虽未见过林婳，但听名字便想了起来，也清楚林妩和这位堂妹并没有什么姐妹亲情。 见皇帝陛下没有扶她起来，甚至来起身的话都没出口，林婳心底有点紧张，不过一想到林妩如今和自己的天差地别，她心底嫉妒的小火苗就又窜了起来，壮着胆子抬起头看向楚泽，眸如秋水，楚楚可怜地说道： “陛下，婳儿心里惦念姐姐，可姐姐她……”林婳委屈地咽回话音，改口道；“婳儿自知来晚，姐姐生婳儿的气也是应该的，可婳儿心里实在惦念姐姐，不知道陛下，可否允许婳儿一同去探望姐姐。” “不允。”楚泽斩钉截铁地说道：“以后无诏，不得打扰昭仪娘娘。” 说完，楚泽大步离开，身后的宫人紧随，经过林婳身边，心中不由多了分鄙夷，不约而同地想，竟敢踩着昭仪娘娘，真是……作死哟。 仿佛一记耳光迎面袭来，林婳脸上因为见到皇帝陛下而泛红的娇羞，像被火烧一样，顿时火辣辣的。 林婳用力攥紧掌心，不甘地看着皇帝陛下的背影。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林妩？ 林婳自认为无论容貌还是才情皆在林妩之上，从小她在定北侯府也更得祖父祖母喜爱，若不是父亲早逝，她才是定北侯府最尊贵的世子嫡女，后宫最受宠爱的昭仪娘娘！ “林四姑娘，请回吧。”提着灯笼的太监摊手做个请的姿势，虽然言语动作都很客气，可林婳还是认为这个太监脸上满是对她的嘲讽。 林婳深吸了口气，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眼底闪过一抹怨毒的神色。 林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着求我！ *** 寝殿内。 宫人刚为林妩绞干头发，还没退下去，就见皇帝陛下走了进来，赶忙屈身行礼，“陛下金安。” 听到宫人的声音，林妩下意识的想要起身迎过去，可看到镜中自己脖颈处露在外面的红痕，她又及时坐了回去，一副我很生气，我不要理你的模样。 谁让白日里，他在马车里那么欺负她呢！ 虽说上辈子她为了要孩子，曾在车里主动过一次，可那是在自家停车场，外面又没人…… 想到有可能被外面御林军听到，林妩脸皮就又烫了起来，简直羞死人了！ 看到林妩挺直脊背，身体僵硬地坐在雕花软凳上，楚泽不由失笑，他哪里会猜不到林妩这会儿的小心思？ 不过到底是自己白天要的太狠了，楚泽心底也有些内疚，见林妩穿的单薄，他不由大步走过来，从宫人手中拿过软巾，要亲自帮林妩擦头发。 “阿妩，不生气了，好不好，嗯？” 男人的声音无比温和，林妩刚想躲开，听到这话，动作不由顿了顿，她轻哼了声，看也不看楚泽，声音带着一股娇气：“谁说我生气了？你走开，我头发已经擦好了。” 说着，抬手就要推开他。 她身子侧对着他，从楚泽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姣好的侧脸，还有微微撅起的小嘴儿。 他心中微热，抬手摸了摸林妩几近垂地的长发，见确实干的差不多了，这才放心地将软巾递给一旁的宫人，示意他们退下。 “反正我不伺候你，一会儿，你自己更衣吧。”林妩扭了下身子，不想让楚泽抱，说完，她忍不住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才睡醒没多久，怎么又困了呢？ 林妩歪着脑袋，身体又涌上那股乏困劲儿，让她不自觉地就靠到楚泽身上。 楚泽抓住林妩的小手握在掌心，看着她慵懒妩媚的模样，眸底深处一片担忧…… **** 翌日，林妩醒来时天已大亮。 “什么时辰了？”林妩坐起身，睡意朦胧地瞅着守在寝殿内的宫人。 “回娘娘，刚过辰时。” 听到宫人回禀，林妩不由怔了一下，已经这么晚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昨晚什么时候睡得，估计又是楚泽给她抱回床上的吧。 林妩揉着脸又打了个哈欠，想了想，又问：“陛下呢？” 虽然她最近特别嗜睡，但睡得并不踏实。 她隐约记得，楚泽早上起床时，抚着她的脸说，等她起了要带她去见一个人…… ☆、第53章 尾声 林妩来到楚泽吩咐宫人带她去的地方时，楚泽正在和一个道骨仙风的中年男子下棋，想来这位就是楚泽让她见的人？ 见林妩过来，楚泽直接放下棋子，亲昵地招呼她过来，“阿妩，这是孙神医。” 孙神医起身要给林妩请安，林妩忙出声阻止：“快请起，神医不必多礼。” 楚泽看了孙神医一眼笑着说：“阿妩，坐下，让孙神医给你号脉。” 林妩想到自己近来总是嗜睡乏力，太医却也诊不出什么，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有点紧张地看向楚泽，楚泽温声安慰，扶着她坐下，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毕竟是现代过来的人，楚泽虽然在乎林妩，但也没有占有欲到不让医生碰的心态，所以林妩手腕上并没有搭盖软布，也没用什么悬丝诊脉的办法。 孙神医手指搭在林妩手腕上，屏息静气，片刻后，突然笑着开口：“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此乃喜脉，已经一月有余。” 喜脉？ 林妩一时怔住。 自己这是怀孕了？ 上辈子那么盼的孩子都没盼到，这辈子…… 林妩赶忙抬手抹了抹眼睛，生怕自己激动地掉出眼泪。 楚泽虽然面上高兴难言，心底却越发沉重。 他之前嘱咐过孙神医，在林妩面前报喜不报忧，他刚刚注意到孙神医眼底的凝重，这样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当年孙神医第一次给他诊脉察觉他身中剧毒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送林妩回寝宫后，楚泽又单独见了孙神医。 “子卿，阿妩到底如何？” “回陛下，昭仪娘娘……昭仪娘娘虽是喜脉却脉象絮乱，乃中毒之相，虽然可解，只是……” 孙神医顿了顿，皱眉继续道：“如今娘娘怀有身孕，不可轻易用药，最好的办法，是拿到解药。” 闻言，楚泽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一切以昭仪娘娘身体为重。” ** 第41节 林妩怀孕的事情并没有公布，但寝宫周围却多了许多暗卫。 因为怀孕，原本预计的温泉、打猎、山顶看日出等打算只能暂时放弃。 每天呆在行宫之中，林妩不禁有些无聊。 可她也不敢和楚泽说要出去，她敏感地察发现自从楚泽得知自己怀孕后，他实在有些不对劲儿。 楚泽现在对她简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恨不得将她圈在床上一动不动。 那般的小心翼翼，让她既甜蜜又不安。 一个月之后，千云山行宫的氛围明显紧张起来，连先去总来晃悠的林婳都消失无踪。 林妩想问楚泽是不是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楚泽总是让她放宽心，摸着她的肚子，声音温柔：“阿妩，相信我，你养好身子，生个小公主，乖。” “为什么是小公主不是小皇子？”林妩窝在楚泽怀里下意识地问道。 “你小时候胖嘟嘟的……”楚泽笑了笑，“像你，比较有趣。” “……”林妩瞪大眼看楚泽：“你……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胖？” 楚泽揉了揉林妩脑袋，似有回忆地说：“书房里有你小时候的影集，里面还有满月照。” 听到这话，林妩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许再说！反正我现在我身娇腰细，快点把胖胖的我给忘掉！” “好。”楚泽手臂用力，将她收拢怀里，紧紧拥着。 林妩倚在他怀里不知不觉又昏睡过去。mn 等林妩醒来，宫人说，皇上有事回宫一趟。 林妩有点气愤，竟然瞒着她偷偷走，不过心底更多的是担忧。 幸好有孙神医和他徒弟给自己调养身体。 说到孙神医的徒弟吴双，林妩不得不感叹世事难料。 孙神医的徒弟和林妩容貌有三分相似，虽然已经隐姓埋名，但林妩还是从楚泽那里知晓吴双的身份，吴双就是先帝赐婚的太子妃。 吴双从小心系自己继母的幼弟也就是孙神医，但两人论辈分那就是舅甥，除了皇家，哪怕是国公府也无法容忍这等事情，吴双只能把这份感情藏在心底。 可到底心有不甘，后来同楚泽坦白此事。 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却未想楚泽竟然给她指出明路。 在楚泽的帮助下，吴双和孙神医得以成全。 大家都感叹准太子妃红颜薄命，未过门就香消玉殒，让太子殿下登基后为其空悬后位。却不知，那位薄命红颜早已金蝉脱壳，随孙神医远走江湖。 “娘娘，该喝药了。” 吴双的声音打断林妩思绪。 林妩回过神儿，看着眼前眉目清秀如画的青衣女子，点点头。 这药每天都喝，虽然有点苦，但是为了肚里的孩子，她不能使小性子。 见林妩每次都爽快的喝药，丝毫不为难任何人，吴双心底有些惊讶。 宫外关于这位昭仪娘娘的传言有许多，什么狐狸精转世之类的难听话也不少，最初过来伺候这位娘娘，她心底是有些不愿意的，可现在，她是心甘情愿了。 吴双甚至想过，外人都说陛下专情，心念已逝的准太子妃，可其实，陛下心念的恐怕是这位娘娘，若非如此，为何能空悬后位多年？ 在孙神医和吴双的照料下，林妩虽然依旧嗜睡乏力，但并未出现其他中毒状况，腹中胎儿也暂时一切正常。 可是吴双心中却越发担忧，孙神医已经查出林妩所中之毒。 红颜秋杀。 比孙神医之前预料的情况更糟糕。 如果一月之内再拿不到解药，为了保住林妩，就只能将毒素逼近胎儿体内引出。 林妩察觉到吴双近来状态不对，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双双，是不是京城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虽然前天收到楚泽来信，一切安好，可林妩到底不放心，她现在被圈在千云山行宫几乎与世隔绝了。 如果一切都好，楚泽为什么不回来，也不接她回去？ 听到林妩不是问孩子的情况，吴双松了口气，斟酌着说道：“娘娘宽心，京里那边一切都好，只是千云山这边气候宜人，更适合养胎，陛下这才将您留在此处。” 林妩长出了口气，到底有些不信。 但也知道，就算真有事情，自己回去也只是给楚泽添乱，如今，她能做的，只有照顾好自己和肚里的孩子，不让楚泽担心。 就这样，又过了小一月。 林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再开导自己，林妩也意识到事情不对。 在林妩的逼问下，吴双深吸了口气，将情况告知林妩，“娘娘，如果明天再没解药，请您一定保重自己，陛下吩咐一切以您为重，您还年轻，和陛下感情笃厚，小皇子以后还会有的。” 听完这些，林妩像失了魂似的，整个人都怔住了。 林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渡过这一晚的。 第二天早上，林妩发现端来的药和之前的味道不同。 她看着褐色的药体，眼底簌簌掉落。 “娘娘，你要保重自己。”吴双再次劝说，“时间不多了，小皇子，以后会有的。” “可是……都不是这个宝宝了。”林妩摸着肚子，她无论如何也无法伸手端起面前的这碗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吴双看了孙神医一眼，摇了摇头，眼眶有些泛红。 正要心一横去喂林妩，林妩突然又昏倒在榻上。 “师傅，这可怎么办？”吴双有些着急。 “再等等，还有三个时辰。陛下那边……”知道吴双心软，孙神医没有继续说下去。 ** 庆元四年九月初。 郑王逼宫伏诛。 郑王生母当朝太后得知消息后悬梁自尽，留下书信直指陈王。 一时间朝野震惊。 林妩无法得知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她回宫，一切早已安定。 想到差一点失去孩子，再也见不到楚泽，林妩就格外黏人。 好在肃清郑王陈王余孽后，朝野清平，楚泽也有大量时间陪伴林妩。 解毒后又有孙神医和吴双帮着调养身体，原本还有些小的肚子，在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已经鼓的像揣了皮球，被太医婉转劝说，可不能再多吃了。 古代医疗到底不能和现代相比，楚泽虽然舍不得，但也强行控制林妩的饮食。 “楚泽，你太过分了，竟然不让我吃饱。”林妩气呼呼地瞪他。 楚泽挑眉，意有所指地笑：“以后让你天天饱饱的，好不好？” “……”想明白楚泽的意思，林妩脸一红背过身斥道，“无耻！” 楚泽从身后搂住林妩，下巴抵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着：“只对你一个人。” ** 庆元五年，三月。 昭仪林氏产下一子。 五月，昭仪林氏被册封为后。 **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千云山后山泉水边。 “小宝，鱼还没熟，不能吃。”太子殿下板着脸，一脸严肃的拿过小女孩手中的烤鱼。 小女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憋着小脸说道：“可是，葛葛，等母后过来，就不能吃了。” “又在说母后坏话？”楚泽走过来将小宝抱起，眉眼间尽是宠溺。 “父皇坏，父皇也帮着母后。”小宝气鼓鼓地看着楚泽。 “那当然。”一旁的林妩早已乐不可支，看着女儿粉嫩嫩的包子脸，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逗趣道：“你父皇当然帮着我了，等小宝长大，找驸马帮你。” “驸马是什么？”小宝歪头：“可以吃吗？那我现在就要。” “……”林妩看向楚泽，那眼神分明再问，这小吃货到底随谁？ 楚泽伸手搂过林妩，不禁想起上辈子初见林妩那一天。 好在，时光斗转，他终于又寻到她。 ——全文完。 【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