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反派BOSS总想攻略我》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反派boss总想攻略我》 作者:深海之书 ====================== 第001章 -1 程晨城是被男人给杀死的。 他肢解了她,并且埋在了别墅的后花园中。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程晨城就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着。 程晨城甚至连这个男人的名字都没有记住。他们只交往了一个月,然后就像以往一样,程晨城突然对他的示好和宠爱产生了厌烦感,于是提出了分手。 之后她就被他杀掉了,并且是真正的碎尸万段。 每一个爱过程晨城的男人都恨她。 因为相比于他们的痴情,程晨城却显得若即若离,而恰恰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一个女人这样做,在爱情的竞技场中,雄性动物总是有着强烈偏执的占有欲。 程晨城也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许会死在一个男人手里。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且她还亲眼目睹了对方将她肢解的全过程。 出乎意料,她并没有特别恶心的感觉。或许在她心里,也认为自己是罪恶的吧。 “你想要再活一次吗?”耳边有人这样说道。 程晨城看了看四周,除了飘在半空的自己,还有下面那个努力挖坑的男人,再没有其他可以说话的生物。 不过程晨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想。” “……” 程晨城没有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声音。继续专心致志地观看自己被抛尸。 “你如果想要再活一次,就要完成‘务必促成男女主在一起’的任务。”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点亮成就之后。你就可以再活一次。” “可是我并不想。” 对方却当做没有听见程晨城的话一样,继续说道:“如果完成不了任务的话,你会永远被一个男人囚.禁,永生永世都离不开他。” 程晨城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半透明的身体突然被一道虚空中产生的光笼罩,片刻之后,她的魂魄消散在了风中。 001-1 再次睁开眼,程晨城发现自己正坐在许久不见的课桌前。 这间教室很大,窗明几净。座位一个一个被隔开放置,所有人都在低头奋笔疾书。程晨城一抬头,就和坐在最前面讲台上的女老师打了个照面。 女老师皱着眉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这是……梦吗? “叮——” 广播喇叭突然响了一声。 “距离考试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程晨城看了看自己空白的试卷,上面写满了一堆她早已忘完了的初中物理术语,看也看不懂,所以她索性支着下巴转笔玩,淡定地等着考试结束。 “宿主,请接收资料。” 程晨城一怔,抬眼看向周围,可是并没有人在跟她说话。不仅如此,她这一举动反而又让那位女老师蹙眉打量她许久。 “宿主,请接收资料。” 这一次她终于发现,声音是从她脑子里传出来的。 “宿主,请接收资料。” “怎么接收?”程晨城在心里问它。 “闭上眼睛,陷入冥想状态,即可出现操作板。” 程晨城趴在胳膊上闭起了眼睛,不多时,眼前果真出现了程序框。 程晨城点击了“确认接收”的按钮。 加载出的资料显示,她目前身处于由一本小说构造的平行世界中。女主角谢采萱是一个元气萌妹,与心机婊程晨城、帅气阳光的男主柏亦飞从小一起长大。程晨城喜欢男主,但男主喜欢女主,所以她心生嫉妒,在c中入学分班考试的时候往女主的文具里放了夹带。监考老师发现了那些小抄后,撤消了女主的考试资格,直接把她排进了年纪最糟糕最混乱的k班。程晨城则顺利与男主一起进入a班。谢采萱在程晨城屡次三番的陷害之后,终于当众揭穿了程晨城伪善的面具,并且还收获了深爱着她的男配沈西泽与男主柏亦飞。 这一切都挺好的。善良的女主终于和她的王子在一起,还拥有了痴心守护着她的骑士。而心机女配也被揭发了丑恶的面目,一夜之间从校园人气女神变成了心肠歹毒的蛇蝎女。简直是众望所归的大团圆结局。 可是坏就坏在男配沈西泽的人设在后期彻底崩塌。从默默跟在女主身后保护着她的小忠犬,摇身一变成为了爱而不得不如毁掉的可怕病娇。故事路转回峰,达成了be支线结局。 所以程晨城的任务就是,力排一切干扰因素,让男女主有情人终成眷属。 看完所有资料,程晨城只觉得好麻烦:“我不想做任务。”她性格淡然,很讨厌麻烦的事情,更不想去理会别人的琐事。 “可以。” 还没等程晨城松一口气,她的眼前就忽然漆黑一片,只剩下最中间一个闪着光的按钮“确认接收任务”。 程晨城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控制住了一样,如果不点击那个按钮,动也动不了。 程晨城:“……” 第2节 她无奈地点击了确认键,终于从强制界面退出。 程晨城睁开眼睛,考试已经结束,并且开始收卷了。 “同学,让一让。” 程晨城赶忙从桌子上爬起来,将下面压着的空白试卷递给了后排来收卷子的男生。 程晨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似乎是在等她。 “晨晨。”果然,女孩子一看到她,就跑过来抱住了她。 程晨城的同性缘一向很差,从小到大都没有享受过这种亲密的待遇,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好了。 “晨晨,我不能跟你一起去a班了。”女孩子在程晨城的肩头哭得稀里哗啦。 看来这位就是那个被“程晨城”陷害了的女主角谢采萱了。 考试刚刚结束,走廊里正是人多的时候。不少人边走边好奇地打量着她们。程晨城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包纸巾来,抽了一张递给谢采萱,冷静地劝慰她:“擦一擦吧。” 谢采萱接了过来,擦干净自己的脸颊后才抬起头。而程晨城的白衬衫上却已经被浸湿一片。 “对不起,晨晨。”谢采萱见状,赶紧拿着手里的纸去擦拭程晨城的胸口。 程晨城抬手阻止了她:“不用了。” 谢采萱失落地垂下头,用哭腔喃喃道:“对不起……我真是一个什么也干不好的大傻瓜……”说着说着,又差点哭了起来。 程晨城很少与女孩子相处,见谢采萱这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摸摸她的头,耐心地陪在她的身旁。 良久,谢采萱终于平静下来。她红着眼睛抬起头,诚恳地看着程晨城道:“谢谢你,晨晨。” 程晨城莫名有些心虚。“她”可就是害她这么难过的罪魁祸首啊。 “好了,我们回去吧。”谢采萱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上前亲昵地揽住程晨城的手臂,可是刚没走几步,她就停下来,扭头可怜兮兮地看向程晨城:“晨晨,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小亦?” 程晨城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谢采萱说的“小亦”指的是柏亦飞。她点点头:“好。不告诉他。” 谢采萱给了程晨城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得很开心:“谢谢,真是太爱你了。” 程晨城笑了笑,没有说话。 *** 三天一共考了九门。程晨城除了英语和语文两科以外,其他一律是白卷。 这并不是她不想写,而是初中那点知识她早就忘完了,光看题目都觉得费劲,索性不写了。 第三天中午,考完了最后一门英语,程晨城单手拎着书包,随着人群往外走。在校门口她看见了正等着她的谢采萱。 程晨城还是上辈子那副长相,并没有发生改变,只不过从25岁回到了15岁,皮肤变好了不少,满满的胶原蛋白。她现在的模样虽然还有些稚嫩,没有成年后那么精致,但却着实已美得惊人。相比之下,女主角谢采萱的容貌就显得有些寡淡。放着一个人的时候,挺清纯可爱的,典型的邻家小妹妹。可是与程晨城站在一起,就逊色多了。 程晨城走到谢采萱的身旁,掐了掐她的小脸,道:“等很久了吗?”谢采萱已经没有了考试资格,可是为了不让柏亦飞知道这件事,每天考试结束的时候,她都会站在校门口等着柏亦飞和程晨城一起回家。 谢采萱有些黯然地垂下了眼眸:“真可惜不能和你们在一个班了……” 程晨城笑道:“那可不一定。”原主程晨城虽然是个学霸,但是谁知道好巧不巧,竟然在分班考试的时候被她给代替了。她这样的成绩估计也只能进k班了吧。 在小说原著中,程晨城是个才貌双全的偶像级校园女神。温柔美丽,知书达理。并且对竹马柏亦飞一片赤诚,除了他几乎不跟别的男生说话。可惜柏亦飞喜欢的是他的另一个小青梅,所以一切不过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罢了。 如果抛开她现在的身份来讲,就连程晨城也会更喜欢谢采萱一些。元气满满的少女,总要比完美无瑕的女神更打动人心。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柏亦飞也和他那群哥们儿一起走出了校门口。他们这个年纪对于男男女女之间的事情最为敏感。看到程晨城她们在一旁等着柏亦飞,纷纷打趣那是他的大小老婆。 第001章 -2 柏亦飞没有理会这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道过别后,他朝着程晨城她们走过来。 “考得怎么样?”柏亦飞嘴角噙着笑,盯着谢采萱问道。 其实一开始柏亦飞喜欢谢采萱的心思就很明了。除却谢采萱是个粗线条开窍晚,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原主才会这么嫉恨她。自己心心念念苦苦求不得的东西,他人却唾手可得,并且还不懂得珍惜。 “我……我发挥的不好。”谢采萱的眼神有些闪躲,“……总之可能没有办法和你们在一个班了。” 柏亦飞揉了一下她的头,柔声安慰道:“有什么好难过的,不在一个班就不在一个班,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不过他的安慰明显没有什么用,因为谢采萱的情绪还是很低落。 柏亦飞见谢采萱还是不高兴,就一把揽住她的脖子,把她压在自己怀里。然后才抽空看向程晨城:“你呢?考得怎么样?” 程晨城还没来得及回答,谢采萱就先一步开始埋怨柏亦飞:“你别压着我行不行?” “谁让你长得这么矮。”柏亦飞嘲笑她,“这么多年的牛奶都喝到哪去了?小笨蛋。”柏亦飞一米八往上的个头,程晨城也是一米七左右,这让刚刚够到一米六的谢采萱倍感压力。 “放手啦,柏亦飞!”谢采萱恼羞成怒,伸手去掐柏亦飞的腰,惹得柏亦飞又开始挠她痒痒。两个人就这样一边打闹着一边往家走,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以为他们是一对高中生小情侣。 而被无视的程晨城则默默走在他们后面。 柏亦飞他们三个人的家庭条件都不错,住在富人区里。谢采萱和柏亦飞的家门对门挨着,程晨城家则靠前面一些。所以与他们道别后,程晨城就先一步与他们分开了。 程家的房子是一栋漂亮的小洋房,红瓦白墙,很有80年代西方建筑的风格。 程晨城推门进去后,一条拉布拉多就从院子里冲了出来,然后摇着尾巴扑在程晨城身上。 第3节 程晨城素来对小动物没有什么耐心。她注视着趴在她腿上的小金,淡然道:“下去。” 小金听不懂,吐着舌头朝她摇尾巴,口水流到了程晨城的校服裙摆上。 程晨城轻轻地拍了拍小金的头,道:“乖。” 小金只得从她的身上下来,委屈兮兮地跟在程晨城的后面进了家门。 “晨晨,回来了?”说话的是王阿姨。“程晨城”的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就离婚了,现在已经各自组建了美满的家庭。而程晨城则顶着“小拖油瓶”的身份,一个人住在这栋小洋房里,被保姆王阿姨照看着长大。这一点和现实中的程晨城很相似,并且她也有这样一个保姆阿姨从小陪伴着她。所以程晨城对这个世界的王阿姨很有一份亲切感。 “嗯。”程晨城将书包放在一旁,换了双鞋,站在厨房门口问道:“什么饭,好香啊。” “你最喜欢吃的咖喱海鲜烩饭,快来看看,我做得很可爱吧。”王阿姨是一个自带万年少女心的中年妇女。撒娇卖萌无一不会。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闲暇的时候就去孤儿院打打工,不过主业还是照顾程晨城。 程晨城探身看了一眼。烩饭被盛在一个漂亮的盘子里,上面的咖喱汁被浇成小熊的形状。确实很萌。 程晨城失笑,夸赞道:“很可爱。”身后的小金也想凑过来看看,但却被阿姨赶走了。 身上的校服被小金扑脏了,程晨城上楼回房间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她一下楼小金就跟过来,似乎还想要跟她亲近。程晨城不理会也不排斥它。它绕着程晨城身边跑了一圈,等到它再想扑上来的时候,却被程晨城严肃地制止了。 小金被喜欢的主人拒绝了,怏怏地趴到小花园去晒太阳了。 “你这样对小金它会伤心的。”王阿姨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说道,“小狗是很有灵性的。它是喜欢你才亲近你。” 程晨城笑了笑,没有接话。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程晨城就换了一套干净的校服准备去上学了。她有提前强迫症。比如两点上课,她一点半以前就一定要到达学校。这一习惯后来延续到了她工作、恋爱各个领域。忘了说,程晨城前世是个感情咨询师。既好笑又讽刺。她自己明明都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却因为闲得发慌在微博上写一些小文章而逐渐有了名气,最后成了专职。 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王阿姨看见她,好奇地问道:“不是已经考完了吗?怎么下午还要去学校?” “下午就要正式开学了。”c中的成绩抓得很硬,一切都是效率至上。一般当天考完试一中午就能把成绩刷出来。程晨城无比庆幸自己不是在分完班之后才穿过来的,要不然光是a班的课业就重的能把她累垮。 *** 程晨城到达c中后,分班的布告牌已经张贴出来了。她一路看过来,在最后一栏看到了k班的划分。不出所料,她和谢采萱都在这个班。 程晨城的手指继续向下移,在末尾她找到了男配的名字。 “沈西泽。”她轻念出声。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程晨城收回手,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一个男生。 这是一个很独特的男孩子,至少在满校园青春活力的少年中显得很独特。他长得很高,程晨城也才刚刚到他的肩膀处,身材清瘦,肩膀单薄,他的脸有些苍白,不过五官很清秀,刘海稍微有点长,微微盖住了眼睛,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阴沉不少。 “抱歉。”似乎是他们的距离站的太近了。男生有点脸红,后退一步向她道歉。 “没关系。”程晨城没有介意。男孩子身上有着清新好闻的味道,似乎是洗衣粉的清香。这让程晨城这个细节控对他很有好感。 c中的高中部很大。时间还早,程晨城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才去教学楼里找教室。高一的教室安排在一二层,a到e精英班在二楼,而剩下的普通班则在一楼。 在成绩决定一切的校园里,就是这样残酷且泾渭分明。 k班在一层的走廊尽头。程晨城来到班级门口发现里面已经有人在了。并且还是刚刚在分班栏处看到的那个少年。他正卷着袖子认真地清理着桌子,校服外套被他搭在一旁的书包上,一尘不染的纯白衬衫让他看上去干净而秀气。 少年在看见程晨城进来的时候也怔愣一瞬,他羞涩地朝着她点了一下头之后,便又开始用纸巾仔细地擦拭着身前的课桌和凳子。他的眼神很专注,就像对待的不是再普通不过的桌椅板凳,而是一件艺术品一样。 程晨城盯着他看了一会,觉得索然无味。她一向对美貌不怎么敏感,也没兴趣对着美少年犯花痴。而且教室里就他们两个人,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程晨城看了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上课,所以决定再出去走走,可是她刚一出门就好巧不巧地遇到了k班的班主任。 “同学,你是k班的学生吗?”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教师。穿着既时尚又得体,气质温文尔雅的,一下让程晨城心生好感。 程晨城点了一下头。 “这是座位的分配表,麻烦你帮忙抄到黑板上好吗?”女老师递给程晨城一张纸,“我是你们的班主任韩心。你的名字呢?” “程晨城。” 这个名字有点绕,韩心没有听清楚。程晨城指了指分配表上她的名字后,韩心才明了。 韩心走后程晨城就回到k班开始在黑板上抄座位表。这其间k班的学生逐渐多了起来,看到讲台上站着一个大美女都偷偷打量起她。有几个人还是程晨城的初中校友,看到女神竟然也在k班,纷纷感到不可思议。 程晨城全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当她在抄到沈西泽名字的时候手突然顿了一下。原著中沈西泽是和女主谢采萱坐同桌的,所以女主角才有了治愈忠犬的机会。但是现在—— 沈西泽的名字旁边却写着程晨城。 难道是她的学渣体质蝴蝶效应了一下? 程晨城失笑一声,倒是没有多在意。抄完之后,她刚把粉笔放回到讲桌上的盒子里,k班门口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晨晨?” 程晨城拍了拍手中的粉笔末,回头看向谢采萱。 谢采萱一见程晨城就眼泪汪汪地蹭了过来:“呜呜呜……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才专门考砸的?”小姑娘简直要感动坏了。以程晨城一贯的水准,就算拿不了第一也妥妥能上a班。现在却和她一起沦落到k班。除了这个原因,谢采萱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程晨城有些发愁,该怎么和这个小姑娘解释清楚呢…… “晨晨,我真没用,害你也唔……”程晨城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谢采萱的嘴。她们现在身处k班,谢采萱如果当众说出k班的什么坏话来,那纯粹是想要被全班孤立。 “不是因为你。乖,擦擦眼泪,找到你的座位坐下。”程晨城用上对付小金那一套。 谢采萱也反应过来了。她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 程晨城松开了她。 第001章 -3 程晨城的座位在最后一排从左往右数第二个。她走过去才发现,她的同桌竟然是之前见过的清秀少年。 程晨城看着还在清理课桌的沈西泽,神色复杂:“你……是沈西泽?” 第4节 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他这副样子温顺无辜极了。程晨城完全想象不出,这样温驯的男孩子日后会做出囚.禁女主这么可怕的事情来。 程晨城朝着他礼貌地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也收拾起自己的桌椅来。 下午并没有开始上课,而是惯例的自我介绍。程晨城发现,沈西泽似乎不希望别人关注他,反而想要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不过他长得好看,非常符合青春期少女对美少年的幻想,所以他上台去介绍的时候,台下的女孩子们都明显对他很感兴趣。 放学后,谢采萱来到后排等程晨城一起回家,还顺带充满同学爱地朝着沈西泽打了一个招呼。沈西泽似乎不太习惯和女孩子相处。他笑了一下,并没有接话。 程晨城是一个散漫的人,不太喜欢被强迫着做事情,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完成任务。但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也不太想让谢采萱跟沈西泽走得太近。这种看似无害实际上却杀伤力巨大的人,谢采萱根本招惹不起。 “好了,我们走吧。”程晨城迅速地收拾好书包,及时地打断了正准备和沈西泽说话的谢采萱。 “嗯,好。”谢采萱一点也没有觉察出程晨城的用意。倒是一旁的沈西泽漫不经心地看了程晨城一眼,淡然地垂下了眼眸。 *** 程晨城和沈西泽的同桌生涯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甚至比正常的同学间相处还要更淡漠一点。这主要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性格都比较安静,基本上除了“麻烦让一下”这句话,就再没有其他沟通。 这一节是体育课。程晨城换好运动服之后跟着谢采萱一起去了体育馆。体育老师请假不在,这节课又是自习。程晨城她们与班里其他女生一起组团玩排球,中场休息时,谢采萱不经意地向着男生的场区那边望了一眼,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怎么了?”程晨城见她这个样子,问了一句。 “你看他们,是不是在欺负你同桌啊?”谢采萱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 程晨城一怔,朝着谢采萱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班上那群无聊的男生正拦着沈西泽不知道在做什么。沈西泽孤僻不合群,却在女生中颇受欢迎,这让班里的男生都非常讨厌他,认为他不过是个软弱可欺的小白脸,再加上他和k班女神程晨城坐同桌,更激发了同性间的竞争意识,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找茬欺负他。 作为他的同桌,每次看着光被欺负也不还手的沈西泽,程晨城都会觉得真是白瞎了他那么高的个头。要知道他虽然长得像小白脸,可是却一点也不弱小,身高足足有一米□□。 程晨城收回目光,就看见谢采萱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拦住她,问道:“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要伸张正义了,那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人,多不公平啊。”谢采萱一脸理所当然。 程晨城略有些无奈:“你要怎么伸张正义,是去打架还是去告老师?” 谢采萱怔怔的:“我……我去劝劝他们啊,这样欺负同学是不对啊。” 这死心眼的姑娘明显还活在小时候的象牙塔里,对高中的丛林法则完全不熟悉,怪不得原著中她每次帮完沈西泽,沈西泽反而被欺负得更惨了。 “你站着别动,我去解决。”程晨城轻轻拍了一下谢采萱的额头,将手里的排球抛给了她,然后向身后的那帮女孩子问道,“你们想不想和男生们一起玩篮球?” 女生们一听,群情激奋,纷纷点头赞同。 程晨城走到了篮球场区,朝着那群正在恶作剧的男生喊了一句:“齐昊。” 齐昊是k班暂时的代理班长。在这样坏学生聚集的班级里,班长不是按照成绩来分的,而是按照为人处事的能力。齐昊家里有钱,长得帅,够义气,人脉广,因此一来到c中就成了他们年纪的扛把子。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现在正在追求他心目中的女神程晨城。 对于她的爱慕者,程晨城一向不拒绝也不接受。这一点让她在前世无数次被人诟病为绿茶婊。也让不少苦恋她不得的男人最后转为了嫉恨她。但是这样也让她收获了不少便利。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事,都会有一群男人主动为她办到。 她了解自己的美貌,也懂得利用。 齐昊一听程晨城的声音,立马放下手中的篮球,朝着她跑过来。他身后的那群小弟们见状全都不正经地起开了哄。 “怎么了?程大美女。”齐昊笑嘻嘻地问道。 程晨城不咸不淡地说道:“女生们想要学篮球,你们有时间吗?”不得不说,她对于分寸的掌握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既不亲近,也不疏远,还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当然有了。正无聊着呢。走,我去教你。”齐昊正发愁没有机会接近程晨城呢,结果机会就自己来了。 “还有那些人。”程晨城瞟了瞟齐昊身后不远处正在看热闹的那群男生,道,“要不然女生这么多,你一个人教不过来。” “当然没问题。”齐昊一口答应。转身就把男生们都喊了过来。 由于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他们这群人就此放过了沈西泽,没再纠缠他。程晨城一边跟着齐昊往篮球架那边走,一边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沈西泽。 清秀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用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程晨城微怔。很快就收回目光,跟着齐昊他们去打篮球了。 *** 日子还是照常进行。程晨城的解围并没有帮沈西泽换来一劳永逸的结果。事实上程晨城一早就没有那个打算。她知道,如果沈西泽不自己站起来去反抗,就算她再帮他多少次都没有用。原著中谢采萱就是犯了这个错误。 程晨城依然与沈西泽保持着距离。两人还是不怎么说话。偶尔齐昊他们会来找沈西泽的麻烦,但如果谢采萱不掺和进去,程晨城都不怎么理会。 与此同时,谢采萱和柏亦飞的进展也顺利多了。不知道是情窦初开的缘故,还是因为身处在青春期荷尔蒙弥漫的校园中耳濡目染,班里的女生凑在一起聊天,有时会不经意提到柏亦飞的名字,这时谢采萱的神情就会变得有些微妙。或许别人不清楚,但对这种事情直觉一向很灵的程晨城却注意到了。 感情往往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要外界没有什么压力,自然而然会开花结果。程晨城衷心希望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但她也明白拔苗助长的危害,所以并没有刻意去开导谢采萱。 这一天放学后,程晨城跟谢采萱像往常一样去楼上教室找柏亦飞回家。柏亦飞在a班,有很多学生仍然在留校自习,不像k班一放学教室就空了。 程晨城站在门口,引来了许多有意无意的窥视。尤其是对于她以前的校友来说,程晨城发挥失常考进k班简直是爆炸性新闻,她在原来的学校可是数一数二的水准。 柏亦飞看到她们后立马出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今天估计不能和你们一起回家了。” 谢采萱一怔,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过两天学校要搞知识竞赛的活动。我要留下来准备一些资料。”柏亦飞揉了揉她的头,丝毫不顾及其他路人异样的眼神。 程晨城倒是记得原著中有这么一个桥段。这个活动只有楼上的精英班参加。不过当时和柏亦飞一起准备资料的人是原主“程晨城”,也不知道她去了k班之后是谁填补了这个空缺。 谢采萱有些怏怏的:“那好吧。你去忙吧。” 柏亦飞跟程晨城她们告别后就回去了。程晨城带着谢采萱回家,也许是柏亦飞不在的缘故,谢采萱显得比往常要消沉一些。 之后的几天,柏亦飞都因为有事要忙而不能和她们一起回家,a班和k班本来就像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这下子谢采萱能够见到柏亦飞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第5节 谢采萱闷闷不乐。程晨城劝她:“要不然我们可以在教室里写一会儿作业。等着他忙完了一起走?” 谢采萱这才高兴起来,点点头,赶紧给柏亦飞发了一条短信。 一直等了两个小时,柏亦飞还没有下楼来找她们。谢采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哀叹道:“他要准备什么资料,这么麻烦啊。” 程晨城建议道:“要不然你上去找找他?我在楼下等你们。” 谢采萱依言去楼上找柏亦飞了。但是不到半刻钟,她就黑着一张脸回来了。 程晨城见她这副模样,略有些惊异。虽然这两个人总是打打闹闹的,但是谢采萱还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 “怎么了?”程晨城问道。 “咱们走吧。以后都不要等他了。”谢采萱冷冷地说道。 程晨城见她这副暗含怒气的样子,也不好开口再询问,只能跟在她身后出了教室。 路上,反倒是谢采萱自己按捺不住了,朝着程晨城抱怨道:“他怎么能这样啊。” 程晨城顺着她的话问道:“他哪样了?” “咱们在楼下浪费时间等他,他倒好,在上面撩妹子。” 程晨城一怔:“他干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你自己问他吧。”谢采萱硬气地抛下这一句后,就再也不肯开口了。 第001章 -4 还没等程晨城去找柏亦飞问清楚,柏亦飞就先下来找她了。 颜值高的组合总是杀伤力无穷的。饶是程晨城也因为周围人不断打量他们的异样眼神而浑身不自在。 倒是柏亦飞不怎么在意。他现在的全部心神都放在谢采萱的身上。 “萱萱到底怎么了?这两天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发短信她也不回。”柏亦飞蹙着眉头问道。 程晨城瞥了他一眼,说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做什么事惹到她了?她最近心情都不怎么好。” “我真的不知道。要不然还来问你干嘛。”柏亦飞烦躁地挠了挠头,“会不会是这两天我忙着知识竞赛的事情,把她冷落了,所以她才闹脾气。”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事情?”结合上那天谢采萱和她说的话,程晨城这样推测道。 “不应该啊,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柏亦飞很苦恼。 柏亦飞也没在程晨城这里询问出个结果来,最后悻悻地离开了。 程晨城去找谢采萱,问了几个人后,得知她去了天台。 程晨城的心理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好。原著中沈西泽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天台。谢采萱则发现这是一个清净的好去处,也经常在大课间去那里看书,于是在这里,两个人的关系逐渐变得亲密起来。可以说天台就是他们感情发酵升温的地方。 程晨城跑到天台上,一推门,就看见沈西泽和谢采萱并肩坐在尽边高高的台阶上,而且还挺相谈甚欢。 “谢采萱。”程晨城喊了她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谢采萱回头,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晨晨?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程晨城蹙眉。 “我看柏亦飞来找你了,不想看见他,所以就躲到这里来了。”谢采萱从台子上蹦下来,走到程晨城的身边,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吗?” 程晨城握住谢采萱的手腕,将她带到了外面来。 “到底怎么了。”谢采萱被程晨城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柏亦飞在楼下等你。你去找他吧。” 一听到那个名字,谢采萱怏怏不乐地撇了下嘴:“我才不要。”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的解释吗?”程晨城实在是被这两个人腻腻歪歪不干脆的行为拖烦了,所以她决定帮他们一把,“有什么问题当面说出来,也好让你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误会了他。” 谢采萱还有些犹豫:“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除非你真的讨厌他,打算一辈子不和他说话了。那么我就支持你不要去找他。”原著中这两人就是因为“程晨城”而不断误会、错过,所以才让沈西泽有了可趁之机。现在“程晨城”这个最大的障碍没有了,没想到两个人还是这样拖泥带水。 谢采萱终于还是被程晨城说动了,坚定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谢采萱走后,程晨城回头看了一眼。沈西泽也从台子上下来了。他靠在墙壁上,双手插在.兜里,面容冷峻。天台的风有些大,他胸前的领带被吹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更加苍白单薄,并且有几分阴郁可怖,与平素那个害羞腼腆的小宅男格外不同。 程晨城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心慌意乱。她移开目光,关上了天台的门,也离开了。 *** 谢采萱一下午都没有出现。程晨城有些担心她,剩下的几节课也都是在走神中度过。终于挨到了放学,下课铃一打,程晨城收拾好书包就准备去找谢采萱,但是却被齐昊拦住了。 “有什么事吗?”程晨城惦念着谢采萱,没空与他周旋,所以态度格外不耐烦。 齐昊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也没有什么事……” 他还没说完就被程晨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既然没事的话,你能不能让一下?我赶时间。” 齐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这么无视,他微怔,最终还是按捺着怒气,为程晨城让开了路。 程晨城哪有那个闲心在乎他怎样,出了教室就往楼上跑,找到了正在给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讲题的柏亦飞。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程晨城是真的很喜欢谢采萱这个元气满满的小女孩。她以前从来没有过什么贴心的好闺蜜,也从来不觉得这有多重要。可是现在她改变了这种想法,并且对这份难得的友情格外珍惜。 她蹙着眉问道:“谢采萱呢?” 第6节 柏亦飞不明所以:“萱萱?她怎么了?” “我让她来找你啊。你没有看见她?” 柏亦飞的表情严肃起来:“什么时候?” “就是两节课后的大课间。你刚来找完我,我就让她去找你把话说清楚了。” 柏亦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虽然只是片刻,却还是被程晨城敏锐地捕捉到了。 “发生了什么事?”程晨城的表情有些冷。 “……没有什么。”柏亦飞的眼神有些闪烁。 程晨城冷笑:“难道谢采萱没有误解你?你真的做了什么事让她受不了了?”她曾经是一个感情咨询师,柏亦飞这样的神情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不是的。”柏亦飞皱起了眉头,“那个时候齐茜正在和我表白,萱萱……可能不小心看到了吧。” “齐茜?”程晨城一怔。齐茜是书里的二号女配,亦正亦邪。a班的另一个女神,与程晨城旗鼓相当。前期的时候她帮助谢采萱揭露了“程晨城”的真实面目,后期因为柏亦飞的缘故而与谢采萱发生过一些小矛盾,不过最后还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柏亦飞也有些烦躁:“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还是先找到萱萱再说吧。” *** 最后程晨城在学校小花园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谢采萱。只不过……她的身旁还站着沈西泽。 沈西泽漫不经心地靠在身后墙壁上,程晨城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敛去眸中的担忧后,才若无其事地走到谢采萱的身边,揽了揽她的肩膀,柔声问:“你怎么没去上课啊?” 谢采萱一看见她就又哭了起来。她环着程晨城的脖颈,哭得眼泪涟涟,就像受了很大委屈一样:“晨晨……我再也……再也不要理柏亦飞了……” 程晨城抱着她拍了拍,她不经意地抬眸,看见沈西泽正看着她们,眼神晦暗不明。 程晨城下意识地揽紧了怀中的人。看着沈西泽的眼神略有些戒备。沈西泽垂眸,移开了目光。 正在这时,柏亦飞也赶了过来。他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怔,道:“萱萱……” 谢采萱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身体一僵,抱着程晨城更紧了。她声音闷闷的:“你来做什么!” “萱萱,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不想听!” 眼看着马上就要发展成八点档苦情剧的节奏,程晨城及时从书包里拿住一包纸巾,递给了怀中的女孩。并且制止了正准备说出qy剧经典台词的柏亦飞:“你先别烦她,让她静一静你们再谈,好不好?” 谢采萱用纸巾擦干净了脸,才从程晨城的怀里抬起头来。 程晨城伸手摸了摸她的哭红的脸颊,耐心地劝道:“你和他好好谈一谈,行不行?” 谢采萱嘟着嘴,闹脾气地把头别到了一边。 “如果你听完他的解释还是很讨厌他的话,我们就一起和他绝交。说到做到。”程晨城说道。 谢采萱看向她:“真的?” 程晨城点了点头。 得到程晨城的支持之后,谢采萱终于肯和柏亦飞好好谈一谈。 程晨城松了一口气。而沈西泽则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程晨城见他还不准备离开,只得强忍着那股莫名的惧意,上前带走了他。 刚出了小花园的门,沈西泽就把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了程晨城。 程晨城不明所以,抬头看向他。 沈西泽垂眸扫了她胸口一眼,并没有说话。程晨城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胸前被谢采萱的眼泪浸湿一片,由于她穿的是白衬衫,所以连里面bra的颜色都露了出来。 难得的,程晨城脸有些发烫。不过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才接过他的校服。 身为他同桌,程晨城再清楚不过,沈西泽有严重洁癖,连班上那些欺负他的男生都不敢轻易逾越这个雷区,可是他现在毫不避忌地将衣服借给了她,难道是看在她是谢采萱好朋友的份上? 想到这里,程晨城的心沉重起来。 她偷偷抬眸打量了一眼沈西泽,发现他的脸色确实有些阴沉。没想到她千防万防的事情还是成了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西泽与之前温驯沉默的样子已经相去甚远。如今的他孤僻又怪异,阴冷的气质让那群总爱找他麻烦的男生都收敛不少。 程晨城垂下眼眸,隐去其中复杂的神色后,才踌躇着开了口:“你……” “嗯?”沈西泽看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晨城总觉得他盯着她看的目光有些灼热,这让她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001章 -5 碍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程晨城不自然地撇开头,不去看他。 现在她能够想到的阻拦事情朝着原著方向进行下去的办法只有一个,可是……真的要那么做吗? 程晨城微微蹙眉,神色难辨。 在她将目光移开之后,一直注视着她的沈西泽却垂下了长睫,遮住了其间的晦暗不明。 “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沈西泽低低地说道。 “等等!”程晨城喊住了他,眼中的挣扎消失得一干二净。 沈西泽用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面色如水,一言不发。 程晨城拽住他的领带,用力一扯,将他向着自己带了过来。 第7节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暧昧。 程晨城眼神清明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道:“沈西泽,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沈西泽的眼眸彻底暗了下来。他抬起程晨城的下颌,姿态强硬地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力道大的让程晨城简直不敢相信这真的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宅男。 “你是认真的?”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晨城,这样的眼神太过炽热,让程晨城突然为自己的决定心生悔意。 程晨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沈西泽却紧紧看着她,像是得不到答案就不肯收手一样。 程晨城终于忍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她推开沈西泽,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当然是真的。只不过……这件事情我暂时不希望让别人知道。” 沈西泽的眼神略有些黯然,他垂下眼眸,淡然道:“……好。” 程晨城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就这样说出来了。以前的她肯定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为了所谓的朋友而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真是……呵呵。 程晨城瞥了沈西泽一眼,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和我交往的时候,你不准再接近其他女孩子。”尤其是谢采萱。 沈西泽一怔,眼中蔓延出些许笑意。他应道:“好。” “也不能随随便便和女孩子单独相处。”尤其是谢采萱。 “好。” “还有……不能再喜欢别的女孩子。”尤其是谢采萱。 沈西泽微怔,不过还是答应了:“好。” 程晨城这才彻底地松下一口气。 沈西泽踌躇一下,低着头轻声道:“我……可以握你的手吗?” 程晨城怔愣一瞬,回头看了一眼笑容青涩的沈西泽。不禁暗叹这人的变脸速度之快。之前明明还是一副阴沉到让人心生惧意的模样,现在却又变回了那个温和无害的清秀少年。 程晨城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沈西泽小心翼翼地牵起了她纤长白皙的手。他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脸上的笑容加大,方才的阴暗晦涩消失殆尽。就好像他真的只不过是一个温柔害羞的男孩子一样。 他抬头打量程晨城一样,见她并没有不悦的神情。微微放下心来,试探性地用指腹蹭了蹭她的手背,再次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 程晨城当然注意到了他的那些小动作。可惜她对宅男——而且还是会随时黑化的宅男——完全不感兴趣。所以她只当没有发现。反正她也不算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开这里。对于欠下的感情债,她一点也没有压力。 又等了一小会,柏亦飞终于牵着谢采萱从里面出来了。谢采萱面红耳赤地垂着头不敢看人,反倒是柏亦飞笑得春风得意。 程晨城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放下心来,挣脱开沈西泽的手,快步迎了上去。 沈西泽的眼眸一暗,继而有些复杂和涩然地看着程晨城离去的背影。 “终于和好了?”程晨城轻笑着揉了揉谢采萱的头。 “以后萱萱就是我媳妇了。你不准欺负她哦。”柏亦飞眼神中的喜悦抑制不住。 程晨城瞥了他一眼,笑着,却不说话。 “谁是你媳妇了!”谢采萱娇嗔。 “你刚刚不是都答应了吗?” “那……那你也不要说的那么直白嘛……多让人不好意思……” 见两人又要展开打情骂俏的日常模式,程晨城及时地开口:“好了,你们先回家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谢采萱惊异地看着程晨城:“你有什么事?是不是……我们这样有点打扰到你了?” 程晨城被她的多虑逗笑了:“说什么呢,你们在一起我当然高兴了。只不过……韩老师找我和沈西泽去处理一些事情。我可能要晚点回去。” 被她这么一说,谢采萱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沈西泽。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个……沈同学刚才开导我不少呢,你帮我去和他道个谢吧。” 柏亦飞挑眉,神色不悦地扫了一眼沈西泽,低头看向谢采萱,弯腰附在她的耳边道:“以后不准再和其他男生单独出去,听见没?” 谢采萱脸更红了:“听……听见了,你不要靠得这么近嘛……” 送走了这对小情侣,程晨城松了一口气。她回头,看见沈西泽正注视着她。 程晨城被他这么认真的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我脸上又什么东西吗?” 沈西泽浅笑一下,摇了摇头。 程晨城攥紧了手中的书包肩带,道:“那……我先走了。”说着,程晨城就想要离开,可是她的手腕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拽住了。 程晨城回头看向沈西泽,沈西泽略有些羞涩地垂下了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地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程晨城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少年的身影就覆盖上来,在她的唇间落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程晨城无比庆幸沈西泽是个没有什么经验的纯情少年,还不懂得真正的接吻是需要伸舌头的。 沈西泽放开她,眸中闪着细碎的温柔的光,静静地注视着她。 程晨城忽然有些尴尬,她不自然地撇开头,道:“嗯……我先走了,明天见。”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 第二天程晨城早早来到学校,教室里只有她和沈西泽在。 沈西泽也是个早到爱好者。但是程晨城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解释。这家伙是个超级大洁癖,高峰时期人太多,他不愿意和陌生人有过多的接触,所以每天都趁着没人的时候提早来学校。 第8节 只是程晨城不知道,这个陌生人的范围是指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 程晨城将书包放下来,从里面取出沈西泽的衣服,递给了他。因为沈西泽的洁癖,程晨城洗干净、熨好了又专门熏过香,这才敢拿来还给他。 沈西泽看着干净如新的校服外套。不知怎么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不过程晨城并没有注意到。 程晨城坐到座位上,一低头就发现课桌里放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常年被表白的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她伸手拿了出来,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沈西泽抽走了。 程晨城有些不高兴,她虽然名义上已经是沈西泽的女朋友了,却十分不喜欢对方随便插手她的事情:“还给我。” 沈西泽的表情也有些不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晨城,举高了手臂。程晨城探身去够,可惜沈西泽比她高出太多,她根本连边都碰不到。她站起来,正准备去抢,就被沈西泽向后一靠,她重心不稳没站好,结果扑到了他的怀中。 鼻息间尽是少年好闻的味道。 程晨城扶着他的肩膀才勉强站起来,沈西泽已经将那份情书撕掉了。 这下程晨城是真的生气了。她抬着下巴冷冷地扫了沈西泽一眼。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不去理他了。 难得的,沈西泽没有来哄她。反而态度强硬地将手中的废纸揉成一团,随手一抛,扔进了最后一排不远处的垃圾箱中。 程晨城的这种坏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节课后谢采萱来找她闲聊。女生之间的话题永远多的说不完,其间程晨城不经意地抱怨一句每天早晨起的太早,阿姨还来不及做饭她就跑来学校了。本来程晨城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她不吃早饭的习惯是从很早以前就养成的,不过是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延续下来了而已。 但是程晨城没想到,第二节课上课前,从不轻易出教室门的沈西泽竟然出去了,并且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一杯热牛奶和小点心。 一想到洁癖程度逆天的沈西泽竟然会跑到人满为患的食堂帮她买饭,程晨城心里就有些复杂。一向铁石心肠的她,竟然有了几分愧疚。 从那天开始,每天早晨来的时候沈西泽都会帮她提前准备好早餐。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即使沈西泽这样,程晨城依然对他不冷不热。她最讨厌别人干涉插手她的事情。就算是亲密的情侣也必须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想起沈西泽不过问她直接处理了她的情书,程晨城就来气,要处理也应该她自己来吧? 第001章 -6 程晨城跟沈西泽闹了一天的别扭。不过沈西泽倒是不急,她不理他就不理他,他该怎么做还照常怎么做。 中午放学。程晨城依旧让谢采萱先和柏亦飞走了。热恋期她不想去打扰他们。等谢采萱离开后,她才回家。 坐在靠着门口位子的齐昊看见程晨城准备离开了,急忙叫住了她:“程晨城!” 程晨城回头,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看见没……就是……就是那封信。”这还是齐昊第一次这么花心思追一个女孩子。以往的女朋友都是赶着他求交往的,不过这样太过容易的得手总会让他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程晨城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根本没耐心理会这些烦人的事情。她皱眉,淡淡扫了齐昊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拒绝的意思不言自明。 齐昊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难辨。 “昊哥,这是被拒绝了啊。”身后的男生没正形地说,“看程晨城高傲的那样,不就是漂亮点吗,你要是真想和她交往,我找人吓一吓她不就成了吗。”这个男生叫做赵军。他家境不好,从小就跟着三教九流的人混,里里外外的门路多了去了。在k班和齐昊关系最铁。 “不用。”齐昊笑了起来,“我自己来就行了。”他算是对程晨城越来越感兴趣了。 齐昊起身,走到最后一排,赶走了沈西泽前面的那个男生,然后坐在了他的座位上,靠着身后的课桌,一边打量着沈西泽,一边说道:“嗨,哥们。再帮我写一份情书呗。你同桌好想不喜欢上一封。” 沈西泽冷冷地抬眸看了齐昊一眼,却没有说话。 以往的沈西泽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他虽然不爱搭理他们,可是也不会轻易拒绝他们无礼的要求。齐昊见他这样,皱起了眉头。跟着齐昊一起来的赵军有些急眼了,拽起沈西泽的领口,道:“怎么着,昊哥跟你说话呢,听不见啊。” 沈西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但是他的眼神太过阴冷,饶是天天打架堆里混的赵军也一瞬间有些怵了。 赵军松开手,又问了他一遍:“你写不写?”在他的认知里,沈西泽除了脸长得好看点一无是处,真不明白班里的那些女生干嘛喜欢这种什么都做不成的废物。一看他那样就铁定是个阳.痿,以后不怕x生活不和谐啊。 沈西泽置若罔闻。他面无表情地将桌子上的课本慢条斯理地装到书包里。收拾好之后,背上书包就准备离开。愣是丝毫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赵军却莫名其妙有些发虚。以至于沈西泽离开之后好久,他才回过神来。 “呸,什么玩意儿。”赵军暗啐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 程晨城下午还是没有理沈西泽。不过她也没空理。高中的课业繁重,要想在期末考试中发挥出原主的水平简直可望不可即,但至少也像样点,否则真的该被人怀疑了。 程晨城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笔。在k班除了她和谢采萱,根本没人认真学习。她怎么也想不通这道题的解法,偏偏唯一能问的人又跑到楼上去找柏亦飞了。这两个人如今好得如胶似漆,甚至连老师都隐隐有所耳闻。 程晨城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深呼吸好几下,才又直起身子来,继续跟这道题死磕。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身旁却突然递过来一张纸条。 程晨城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愣住了。竟然是那道题的正确解法。并且方法要比书中附带的标准答案简便多了,一目了然,饶是程晨城这样的废柴,也很轻松地理通了思绪。 程晨城看过之后,将纸条攥在了手心里。却连一句谢谢都没和沈西泽说。 没错她就是这么幼稚的一个人。而且还决定幼稚到底了。 不过沈西泽没有在意。下午放学后,程晨城决定在教室里苦战物理。沈西泽不声不响地在一旁静静陪着她。偶尔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会过来扫一眼题,然后将简单的方法与清晰的思路写给她。 不知不觉,班里除了他们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学校教学楼的供电会一直到晚上十二点。这是方便那些住校生在教室自习。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程晨城抬头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夜空,抬手锤了锤有些僵硬的肩膀,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吃饭。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打雷的声音。紧接着整栋教学楼都跳闸停电了。 程晨城不怕黑也不怕打雷,可是她偏偏害怕房间漆黑一片的时候外面响雷声。 又一阵雷声响起。程晨城吓得躲进了沈西泽的怀里。 沈西泽反手将她揽在了怀中,紧紧地抱着她,这让程晨城莫名其妙就觉得宽慰不少。 “别怕。”他拍了拍她的背,附在她的耳边安抚道。 第9节 “什……什么时候来电啊。”程晨城觉得有些丢脸。埋头在沈西泽怀中,闷声问道。 “……再等一会儿。”沈西泽正处于变声期,声音略有些低沉沙哑,但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却性.感极了。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晨城突然觉得沈西泽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沈西泽略有些涩然地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他之前就这样问过她。现在他的语气与当时如出一辙,只不过那份青涩与谨慎,却让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敏感的程晨城莫名有些心动。 她点了一下头。 得到了程晨城的许可,沈西泽打横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托着她的小脑袋,俯身吻了下去。 让程晨城意想不到的是,短短几天,沈西泽的接吻技术竟然突飞猛进。他不仅学会了伸舌头,还学会了如何挑.逗她。 沈西泽的学习能力简直不可估量。 不一会儿,程晨城就被吻得浑身酥酥麻麻。她挣扎着推开了他。然后没什么力气地偏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在周围的一片寂静中,他们两个的喘息声显得格外暧昧。 程晨城终于平复了心神,她原本以为沈西泽会像那天一样吻她,所以一点准备也没有。以后不能再随便小看他了。这家伙简直就是披着纯情少年外壳的撩妹高手。连她也险些招架不住。 程晨城从他的腿上下来。经过刚刚的那个吻,她发现自己对于黑暗和雷电的害怕少了很多,不过也可能是她对沈西泽的恐惧盖过了原有的那份害怕。 程晨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上书包就准备离开,身后沈西泽喊了她一声,但是她却头也没回,就像逃难一样地逃走了。 直到出去之后,程晨城才发现自己忘记拿雨伞了。 她既不想冒雨回家,也不想回教室去拿伞。毕竟那样的氛围太尴尬了。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有一把伞遮在了她的上方。 程晨城回头,看见清秀的少年正握着一把雨伞站在她的身旁。借着昏暗月光,身侧的少年好看得有些不真实。程晨城第一次会对一个人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这种感觉太陌生,她下意识地感到恐慌和排拒。 “不要淋雨。”沈西泽好像理解了她的那份不自在,将雨伞塞到程晨城的手中后,就冒着雨离开了。 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在大雨里渐行渐远,程晨城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没有把他叫住。 *** 程晨城因为沈西泽的事情有些心神不宁。回到家换了干净衣服出来吃饭,小金蹦跶在她身旁希望她能摸摸它的头。看着吐着舌头围在她身边的小金,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起了少年消失在大雨中的背影。 程晨城摇摇头,将那些胡思乱想通通忘掉。吃过饭后。她洗了澡就跑去床上躺着睡觉了。但是躺了好久好久,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没有办法,程晨城打亮了写字桌上的台灯,准备随便去书架翻一本书看。 她踮着脚去够最上面一层放着的书,书的顶上还搁着一个笔记本,程晨城并不知道。她刚把书抽出来,笔记本也随之掉了下来,摔在地上。 程晨城有些好奇地捡起那本笔记本,拍落了上面的灰尘,打开封面,扉页用清秀的笔迹写着“ry”。 这应该是原主的日记本。没有想到她们不光名字一样,连字迹也差不多,相似到简直能以假乱真。 踌躇一下,程晨城还是翻开看了几页。里面全是写给柏亦飞的信。这些信都很用心。除了表达她对柏亦飞的感情之外,还会写一些自己对人生的感悟。原主真的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子,但也许是家庭环境所致,她比普通人要敏感多疑。看得出她很没有安全感,总是害怕自己被抛弃,也因此,她将阳光开朗的柏亦飞当作了自己的救赎。 第001章 -7 上午二节课后,在谢采萱的软磨硬泡之下,程晨城终于答应陪她去看精英班的知识竞赛。 正巧这时学习委员过来收昨天英语老师布置的一篇作文,程晨城喊了沈西泽一声,让他帮忙拿一下,就跟着早已急不可耐的谢采萱离开了。 沈西泽打开程晨城放在课桌里的书包,找到被压在最下面的作业本,从里面抽出的时候,将一个精致的小本子也给带了出来,摊开着摔在地上。 沈西泽将作业本递给学习委员后,俯身去捡本子,却无意中看到了“程晨城”写给柏亦飞的信。 沈西泽一怔。 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他垂下眼眸,隐藏起其间晦暗不明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将本子放回程晨城的书包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低头看起了书。 程晨城对这一切都不知情。她回来之后从书包里拿课本,这才发现早晨走得急,竟然把那本日记也带来了。 程晨城没有多加在意,随意地扫了一眼,正准备将日记放回去的时候,却被一旁的沈西泽握住了手腕。 “这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晨城总觉得沈西泽的声音有点冷。 程晨城蹙眉,轻轻挣脱开沈西泽的手,将日记放了回去,冷淡地说道:“没什么。” 沈西泽收回手,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如非必要沈西泽基本上不和程晨城说话。程晨城大概明白他在生什么闷气,但是她本来就对沈西泽没有多少感情,而他这样腻腻歪歪地闹别扭更是让她感到非常不耐烦。索性就随他去了。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冷战。 *** 这天程晨城和往常一样在教室自习到很晚,班里又只剩她和沈西泽两个人。程晨城对与和他独处这件事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可是她刚走到学校大门口,就被一直等在外面的齐昊挡住了去路。 程晨城皱眉,不悦道:“你要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齐昊将指间的烟蒂扔到地下,用脚碾了一下,挑眉看向程晨城。 程晨城又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少女,对于这种痞里痞气的小混混没什么兴趣。她面无表情地说道:“难道我必须非接不可吗?” 齐昊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怎么着,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啊,老子陪你玩躲猫猫这么长时间可不是让你这样耍我的。”他是真的生气了。程晨城自从和沈西泽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和齐昊说过话。这让齐昊的自尊心很是受挫,他放下身段苦追程晨城这么长时间却还没有把她搞到手,被一个女人给这么玩了,传出去他还怎么在那帮兄弟面前混。 实际上程晨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齐昊任何示好的讯息,可是她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这无形中让齐昊抱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与期望。 程晨城冷冷地看着他:“我好像没有答应过你什么吧。” 齐昊啐了一口。往日里对待程晨城的好脾气消失殆尽:“你玩我啊?” 第10节 程晨城这种场面见惯了,根本不忌惮他会怎么样。她看也没看他一眼,越过他身边,径直离开了。 齐昊并没有再继续追上来纠缠她。但是第二天程晨城就听闻了齐昊被打住院的事情。 齐昊是c中的风云人物,又是高一的扛把子,关注度自然是极高的。班里一个女生跟谢采萱转述着传言,说是齐昊不知道惹上了什么人,被打的住了院愣是没敢吭一声,似乎后台背景被齐昊家还要硬,就算是赵军他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程晨城无意中听到了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她不着痕迹地问道:“他什么时候出的事?” 正在和谢采萱八卦着的女生神色暧昧地看向程晨城。程晨城一向不喜欢掺和进女生之间这种无聊的谈话中,她现在却一反常态这么积极地询问,而且齐昊喜欢她这是全年级都知道的,所以不让人想歪也难。 “昨天下午吧,我那个时候刚好有事回教室来拿东西,看到救护车已经停在学校门口了……”女生回忆道。 程晨城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丝毫不显:“在学校门口?” 女生点点头。 程晨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着。她看了一眼塞着耳机、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沈西泽,微微蹙起了眉头。 原著中主要讲述男女主的故事。对于沈西泽与女主之间的小暧昧基本上都是一笔带过,所以基本上没有怎么提起过沈西泽的家世。程晨城也不清楚,沈西泽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许是感觉到了程晨城的目光,沈西泽睁开眼,不动声色地看向她,道:“怎么了?” 程晨城深谙沈西泽多疑敏感的性格,她如果不告诉他什么,指不定他能想歪到哪出去。程晨城敛了敛心神,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要问问你下节课是什么。” 沈西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你自己有课表。” 程晨城微怔,垂下眼眸,半晌,才低声问道:“齐昊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沈西泽的眼眸变得晦暗不明,他风轻云淡地开口反问她:“你很关心他?” 自从和沈西泽在一起后,程晨城才算是真正感觉到他那份极强的占有欲。而这偏偏是程晨城最讨厌的。 她蹙眉,看向沈西泽,冷冰冰地说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吗?” 沈西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这副样子像极了被程晨城嫌弃后趴着去晒太阳的小金。 程晨城瞬间没了脾气。她低头装作整理自己书桌的样子,借此来逃避与沈西泽的对视。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沈西泽的眸中有一抹暗色一闪即逝。 临近上课,沈西泽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不是我。” 程晨城一怔,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程晨城松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西泽又开口道:“你很介意这件事情……是不是我做的吗?”他的声音隐隐透着有些涩然的喜悦。 程晨城其实只是忌惮他的背景,并非真正关心他。听到他这么说,程晨城怔愣一瞬,违心地点了点头。 沈西泽垂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中其间的神色,但是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翘起,怎么也掩盖不住那份难得的开心。 程晨城见他这副样子,神色略有些复杂。沈西泽越是这样,就越是加重了她想要逃离的心。她还从来没有与一个异性这样靠近过。换句话说,以前交往过的男人,都十分进退有度,从来不会逾矩插手去做让她不喜的事情。可是沈西泽不同,他的个性阴郁,占有欲强烈到病态。他以一种绝对强势的态度驻足在她的世界中,这让习惯了游离于感情之外的程晨城感到危险。 头一次,程晨城为了当初自己那个蠢到爆的求交往举动而悔到坐立不安。 齐昊的事情沸沸扬扬闹了好几天,但是渐渐地,却被其他关注度更高的事情所取代。 在期中考试结束后,c中就会迎来一年一度的文化节。这是c中的传统节日,学校尤为重视,再加上这一次是文化节整整三十周年的纪念日,所以由文化周变成了文化月。 而其中最受人瞩目的传统项目则是化装舞会。因为不少情侣是在这个舞会上诞生的,所以学生里私下称其为“速配舞会”以及“c中情人节”。 体育课的时候,谢采萱和程晨城聊起了这件事。 “你想好要扮成什么样子了吗?”谢采萱问道。 程晨城这两天一直在想着如何跟沈西泽巧妙地提出分手,又不会致使他黑化的方法,根本没空去考虑其他事情。她怏怏道:“随便吧。” “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呢。”谢采萱道,“班里同学都准备开始下注猜测你的主题是什么了。先透个底告我一声,我可不想输得倾家荡产。” 程晨城乜斜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无不无聊?” “谁让大美人的被关注度太高呢。”谢采萱开起了程晨城的玩笑,“不过……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程晨城一怔:“什么事?” 谢采萱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齐昊啊?” 程晨城当即蹙眉:“为什么这么问?” “你别生气。”谢采萱安抚她,“不喜欢就不喜欢嘛,都是班里那些无聊的人随便传的。不过……你这几天也确实稍微有点反常,好像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连成绩也不太理想,所以大家才有了这样的猜测。” 程晨城停下手里的动作,淡然地问道:“这件事情传得人多吗?” 谢采萱偷瞄了一眼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程晨城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在这样的传闻下和沈西泽提出分手,一定会被误认为她是为了齐昊才这样做的吧? 回想起沈西泽提到齐昊时那样阴郁的眼神,程晨城就觉得非常不安。她原本想着先转移沈西泽的注意力,不要让他陷入到对谢采萱无法自拔的感情中再说其他,反正他也没有多喜欢她,到时候提分手也一定不会很困难,但是她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沈西泽是真的对她动了心。 第001章 -8 黑色的长衫,黑色的斗篷,黑色的手套以及……黑色的眼妆。 简直就是一只人型乌鸦。 程晨城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乜斜一眼身旁的谢采萱,淡然道:“这就是你想了三天想出来的造型?” 第11节 谢采萱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要不然……换成红色的试一试?” 程晨城面瘫着一张脸吐槽:“不,那样我会误认为我是一只火鸡。” 程晨城不再信赖谢采萱的审美。她把脸上的妆洗干净后,换回了校服。谢采萱不明所以,看着她:“你这是准备制服play吗?” “我又不打算去舞会,穿什么都无所谓。”程晨城说道。 谢采萱一怔,道:“为什么啊?”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参加,如果不是谢采萱应要拉着她试一下她为她量身定制的女巫cosplay,程晨城连那些满满的中二病既视感的衣服都不会碰一下。 程晨城将长发束起,回头看向谢采萱,“时间不早了,你还没有选好穿什么呢。” 谢采萱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程晨城一见她这个样子就明白了。她将刚刚那件黑巫婆套装叠起来放好,顺带着叮嘱了谢采萱一句:“自己小心点,再这样高调下去,你们估计就要被叫家长了。” 谢采萱俯身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蹿进来的小金,轻笑着点了点头。 傍晚柏亦飞来接谢采萱。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只不过少年身形尚未长成,乍看还有些稚嫩,虽然也是帅得一塌糊涂,但是到底与成年男子成熟稳重的气质有所不同。 谢采萱则换上了白雪公主的套装裙,脸上戴着做工精细的面具。看着柏亦飞把谢采萱领走,程晨城忽然有一种嫁女儿的感觉。 送走了他们,程晨城回到家,看见王阿姨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服,站在楼梯口询问她:“晨晨,你今天晚上穿哪套去参加舞会啊?” 看着满脸兴奋的王阿姨,程晨城失笑道:“阿姨,我今天晚上不去了。” 王阿姨一脸期待的神色瞬间垮了:“你……你不去了?为什么?” “头疼,还是在家休息吧。”程晨城一心智上的成年人,跟着一群高中生去参加这么中二的化装舞会,想想她自己都觉得不能忍。 “你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王阿姨打量着她,“有空多出去和萱萱她们一起玩玩,多有意思的事情。”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她的遗憾。 程晨城笑了笑,没有说话。 程晨城回房间躺着休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她的手机响了。程晨城接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快要睡着的缘故,少年的声音比平常要更加低沉一点。 “你在家吗?” “……嗯。” “不来了吗?” “……哦。” “我……有事要找你。现在可以去你家吗?” “……嗯。” 挂上了电话,过了好半天,程晨城才突然反应过来。 她坐起身,顿时睡意全无。 大概等了二十分钟左右,沈西泽又给她打过电话来,他似乎有点感冒了,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在你家门口,你能出来一趟吗?” 程晨城垂下眼眸,沉默了好一会儿,“嗯”了一声就挂断了。 在客厅的王阿姨看到程晨城下楼来,好奇:“你要出门吗?” “哦,我出去一下。”程晨城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大衣,随便一裹就出门了。 十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了凉意。白天的时候刚刚下过冷雨,再加上晚上的风有些大,因此程晨城冻得直哆嗦。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一见到沈西泽,程晨城就蹙起眉头问道。 沈西泽站在那里,逆着月光,只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程晨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了。” 沈西泽略有些黯然地垂下眸,低声道:“……对不起。” 瞧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程晨城怎么着他了呢。 程晨城叹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快说吧。”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沈西泽抬眸打量了她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似乎生怕她拒绝或者又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程晨城不经意地瞟了沈西泽一眼,刚要拒绝,忽然发现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在萧瑟的夜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程晨城略有些好奇:“你的外套呢?” 沈西泽没有说话,神色晦暗不明。 联想起少年低沉的鼻音,程晨城微怔,神色变得复杂:“你在这里……等了我很长时间?” “我下午就来了。”沈西泽说道。 “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沈西泽沉默一阵,才低声道:“你说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下午的时候谢采萱在她家中,沈西泽给她打电话万一被听见了,确实不好解释。 “那刚刚呢?”程晨城问道,“你既然一直在这里,为什么过了二十多分钟才又给我打电话?” 沈西泽垂下长睫,小声道:“你刚睡醒,我害怕……你这么着急出来会感冒。” 程晨城没想到他会这么为她考虑。瞬间,她没了脾气。沈西泽只注视着她,眼中隐隐带着某种的祈求,但是他却并没有再开口要求她。 良久,程晨城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什么地方?我跟你去。” 第12节 “真的?”沈西泽笑了起来。在如水的月色下,他的面容好看到不真切。沈西泽的脸色总是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所以在平时会显得有几分阴郁的气质。但是现在,他只是笑着,迎合着同样苍白的月光,竟然美得让程晨城都失神了片刻。 沈西泽带她去的地方里程晨城家的小区不远。就在隔壁大厦的顶楼。这座大厦是全市最高的建筑物,刚刚建成的时候据说还上过市新闻的头条。沈西泽握着她的手走进去,一路竟然都没有人阻拦,偶尔碰到几个路过的工作人员,也只是对着沈西泽略微颔首,以示尊敬。 程晨城对沈西泽的身份更好奇了。 坐着电梯一路来到顶层28楼。沈西泽按了指纹辨别器,顶层的大门打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沈西泽领着她走进去,顺手打开了灯。一时之间,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突如其来的亮光有些刺目,程晨城闭着眼,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她睁开眼,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怔住了。 这是一间画室。除了中间的画架,与散落在四周的美术工具外,墙壁上挂满了画像。而每一张画像的主人公……都是她。睡觉时的她,认真听课的她,埋头和物理题死磕的她,与谢采萱有说有笑的她,对着沈西泽不耐烦的她,生气时的她……应有尽有。 简直像是在被一个变.态狂每天窥视一样。 程晨城忽然有些呼吸困难。她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来,看也不看沈西泽一眼:“抱歉,我有点不想看了。我们回去吧。” 沈西泽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他失落地看着程晨城,道:“……你不喜欢吗?” 程晨城冷下了脸,走到门口想要离去,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门。 “没用的,那扇门只有我能打开。”沈西泽在她身后淡淡地说道。 程晨城一怔,握着门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想起原著中他对谢采萱做过的事情,程晨城冷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抱歉,我不知道你会不开心。”他的声音低低的,“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的。” “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这种可怕的东西。”程晨城动了怒,“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每时每刻都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我真的……真的很反感你这样……” “……抱歉。”他木讷地低着头,除了这一句,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程晨城很厌恶这种被人缠着的感觉。她生性淡漠,即使是对着最亲近的人,也始终留着一份距离。她忍受不了,被这样的一个人每一份每一秒注视着。 她真的,觉得烦透了。 “如果真的觉得抱歉,就让我离开。”程晨城狠下心来,不去看沈西泽失魂落魄的表情,冷冰冰地说道。 沈西泽敛起眸中复杂的情绪。走到程晨城的身后,抬手按了一下最上面的指纹识别器。他长得很高,一抬手相当于整个把程晨城笼罩在了阴影中。 大门一开,程晨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抱歉……”沈西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快步走向电梯的程晨城,垂落在身侧虚握着的手慢慢,慢慢用力,一点一点握紧,手中藏着的钥匙扎进了手掌中,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 “抱歉……”他再次低声呢喃一句。 那原本是想要给她的惊喜。那幅画他画了整整两个月才画好,可是…… “不需要了呢。” 他松开手,将钥匙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中。微长的刘海因为低头的动作而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其间晦暗不明的光。 不被需要的东西不值得爱。 比如他。 第001章 -9 程晨城一路走着回到家,心中那种闷闷的窒息感才散去一些。 她没什么精神地推开门,王阿姨见她这副怏怏的模样,不解地嘟囔一句:“不该啊,我看那小男生挺帅的。” 程晨城叹口气,无奈地瞥向王阿姨:“阿姨,你又偷看了?” “刚刚出去扔垃圾的时候不小心瞟见一眼。”王阿姨笑眯眯地将手中的狗链塞到程晨城的手里,“我正要带着小金出去转转呢,你就回来了。正好,出去和小金跑一跑你那些烦心事就都不是事儿了。” 程晨城这会正心烦意乱着,确实需要出去走走,于是就答应了王阿姨。她带着小金在小区里跑了好几圈。这种大型犬的运动量需求大,几天不带着他们跑一跑,准会得抑郁症。 几圈过后,程晨城逐渐放慢了步子。小金绕在她的身旁乱蹦跶,并且还时不时地回头咬着自己脖子上的狗项圈,看来它十分不喜欢这条链子。 夜深人静,小区里几乎没有行人。程晨城俯身拍了拍小金的头,对它说道:“我给你摘下来,你不准跑远,也不准对着别人乱叫,听见没?” 小金吐着舌头热忱地看着她,小尾巴摇的可欢了。 程晨城将小金的项圈摘下,它开心地绕着她跑了两圈后,就撒欢地跳进了草丛中。 起先程晨城还能勉强跟得上小金的速度,但是渐渐地,小金就跑得没了影。 程晨城害怕真的丢了小金,赶忙边找边喊了它几声。小金一听程晨城的声音,立马“汪汪”叫着应和她。 循着叫声走去,程晨城看见小金趴在一个垃圾桶旁,身下垫着一块白色的东西。而它正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嗅着那样东西。 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翻垃圾桶了。 程晨城蹙眉,拿出手机打开灯光,照了照小金正嗅着的东西,发现这竟然是一件白色的西装。从材质和剪裁来看,价格应该不低。 “找什么呢。”程晨城半跪下来,打着光看了看小金脏兮兮的身上,又嫌弃地点了点它耷拉着的耳朵,“你什么时候学会翻垃圾桶了?” 小金嗅了半天,终于从那件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咬出一样东西,献宝似地看向程晨城。它咬过的东西上沾满了湿哒哒的口水,程晨城原本不想看的,但是小金眼巴巴地盯着她,模样十分热情,甚至还朝着她狂甩尾巴。 程晨城失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却怔住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隐去。她再也顾不上什么,直接用手拿了起来。 这是一块手表,而且是原主程晨城戴了多年的手表,边边角角都已经磨掉了漆。前段时间程晨城忽然找不见它了,不过她对这些装饰品一向不怎么上心,所以也没管,没想到却在这里发现了它。 程晨城抱走了小金,拎起那件西装再次看了看,除了感觉有点像柏亦飞今天穿着的那件外,别无所获。 正在这时,外延的草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程晨城关了灯,抱着小金躲到一旁。 第13节 小金吐着舌头哧呼哧呼地喘着气,程晨城轻轻顺着它的毛,它这才安静下来。 从外面走来一个打着手电的人。因为强光聚焦,再加上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所以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不过可以确定,他个子很高,身形颀长,并且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口挽起,露出了小臂。 他径直走到垃圾桶旁,用手电照看半天,才伸手翻了翻。或许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有些艰难,没一会儿他就放弃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无意中照见了垃圾桶一旁的草地上。一件白色的西装正扔在那里。他将手电筒放在一旁,屈膝半跪,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程晨城攥紧了手中握着的那块手表。她打开手机,调到远距离的强光模式,晃了晃还在找东西的那人,冷淡地说道:“你在找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沈西泽正在翻找的动作一僵。他缓慢地站起了身,一言不发。 “是这个吗?”程晨城将小金放下,走到沈西泽的身旁,将手伸到他的眼前,然后缓缓张开。 沈西泽看着那块手表,眼神晦暗不明。 “你拿这个东西做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我的吧?”程晨城冷冷地看着沈西泽,语带讥讽。 “抱歉。”他好像除了这句话就再不会说其他的了一样。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拿它做什么?”程晨城将收手回,看着他的眸中隐约带着愤怒。 沈西泽就像全然感知不到她对他的厌恶一般,只是垂着眸,紧紧抿着嘴,却一句话也不说。 每一次沈西泽做了让她讨厌的事情,他都是这副样子。一开始程晨城还会有些可怜他,可是时间一久,就只剩下厌烦了。 程晨城耐心全无,一见他又是这个样子顿时来了气,她冷哼道:“难道你是要用它去换钱吗?”这句话一说出口,不仅沈西泽,就连程晨城自己都愣住了。她是讨厌他没错,可是她并没有想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沈西泽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慌张地解释:“不是的……我……对不起……”他的声音有点抖,说起话来也前言不搭后语。 程晨城也后悔说出了那样的话。她闭了闭眼,半晌,叹了口气,声音略有些疲惫:“算了……不用解释了。” 沈西泽以为她不信自己,刚要再解释,就听到程晨城平静地说道:“我不应该这么说你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话转折得有些太突然,沈西泽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松了一口气,看着程晨城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他微微低头,小声地说:“谢谢你……” “……不要谢我。”程晨城背过身不去看他。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她终于坚定了要和沈西泽分手这个决定。她明白,再继续下去,无论对沈西泽还是对她,都只会是伤害。 沈西泽微怔。 “沈西泽。”程晨城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西泽垂眸,长睫微颤:“……嗯?” “我们……分手吧。”狠狠心,程晨城还是说了出来。她背对着他,所以当然看不到,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西泽的眼神瞬间变得多么绝望。 良久,沈西泽声音有些涩然地说道:“你……” 他刚说了一个字,程晨城就打断了他:“一开始我或许对你有好感,但是在交往中的过程中,我发现……我们似乎不太合适。”这番话她在心里反反复复排演了很久,所以说得十分流利。 沈西泽的眼中再无一丝神采。他微微垂着眼眸,晦暗不明地看着眼前的程晨城。 “总之……就这样。”莫名的,程晨城有些喘不上气来。沈西泽什么也不说,只是站在她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她,就给了她这样大的压迫感,害得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她还从来没有被人逼得这么狼狈过。果然,欺骗一个纯良小少年感情的罪恶感还是太大了。 她俯身将项圈套在小金脖子上,正准备带着它回家,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他低低地问道。 程晨城敛去眸中的慌乱,故作轻松道:“我刚刚说过了,我一开始对你确实有好……”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沈西泽略有些强势地打断了程晨城的话,偏执地追问着。 程晨城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这种局面。 “我……”程晨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忍心再选择欺骗他。 “……抱歉。”良久,程晨城轻声说道。 沈西泽冰冷的眼中闪过类似于受伤之类的情绪。不过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那双黑漆漆有些渗人的眼眸中,除了空洞与冷寂,再一无所有。 沈西泽放开了她。 “抱歉。”程晨城又说了一声,才抱起小金快步离开了。 *** 舞会过后刚好是周末,程晨城在家宅了整整两天,任凭谢采萱怎么撒娇都不肯出门。 周一。为了避免与沈西泽见面的尴尬情况。程晨城这个强迫症破天荒地晚来了一次。并且她一到学校就去办公室找韩心要求换座位。 韩心询问了她原因。程晨城用“看不到黑板”为由来敷衍。他们班的座位一向只左右轮换。 “我去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和你换一下,这段时间你就先坐在齐昊的位置上吧。”韩心看了看座位表,暂时做了这样的安排。反正齐昊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 程晨城点了点头,同意了。 程晨城回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向也习惯早到的沈西泽竟然还没有来。倒是每天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的谢采萱却已经来了。她见程晨城这样,有些好奇:“你这是干什么?” “换座位。” “哦,换到哪里啊?” “齐昊那里。” 谢采萱的神色顿时变得暧昧起来:“不是吧你,前两天才刚刚和我否认过啊。” 程晨城一怔,这才后知后觉:“说什么呢。我坐在这里看不见,全班也就他那儿空着。” 第14节 “解释就是掩饰哦。”谢采萱打趣她。 程晨城没有理会她。她收拾好了东西,就搬到了门口第一排的位置去。 第001章 -10 沈西泽直到第二节课结束才姗姗来迟。 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他里面的白衬衫有些皱,领口的那枚纽扣不知道怎么被扯掉了,露出白色的线头,白皙的脸颊上也破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温驯无害,反而面无表情地冷着一张脸,让人不敢靠近。 这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沈西泽的。至少之前的他虽然阴郁,却还没有这样骇人的凛冽之感。他现在就像是一头受过伤的野兽,对身边的人再无半分友善,只有充斥在周身的阴冷敌意。 “草,这小子吃错药了。”赵军坐在沈西泽的身后。难得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嘲笑讥讽沈西泽,只是背地里偷偷地发了句牢骚。 程晨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沈西泽一眼。他已经与她记忆里的那个腼腆害羞,偶尔会有些阴沉低落的少年大相径庭。他站在那张空了的桌子前,漫不经心地抬头,看着坐在第一排的程晨城,眼中的暗色意味不明。 程晨城没想到点这么背,一回头就和沈西泽撞了个对视。他的眼神太过阴冷,一点温度都没有。程晨城微怔,然后转过身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之后的一天里沈西泽倒是没有来找程晨城。不过他被人叫出去两次。第一次是被韩心叫走了,第二次则是被一群高年级的学长学姐。 熬到了放学,程晨城不想再待在低气压的教室里,于是去找谢采萱一起回家。谢采萱的同桌又在给她科普最新的八卦了,而这次话题的主人公竟然是沈西泽。 柏亦飞要为下周的篮球赛做准备,这段时间要留校训练。回家路上又只剩她们两个。程晨城不动声色地提起了有关沈西泽的话题:“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事?沈西泽他……打架了?” “是啊。没想到你同桌这么彪悍。”谢采萱一点也没有觉察出程晨城的异样,“他今天早晨来的时候,看到同校女生被职高的人缠住要钱,就直接跟他们打起来了,听说动了刀子呢。” 程晨城心里咯噔一声:“我看他身上……好像没有刀伤啊。” “谁说他受伤了。职高那伙人,五六个呢,有三个都是重伤,其中一个本来拿刀子想要威胁他,没想到自己反而被捅了。”谢采萱压低声音,说得神秘兮兮。 程晨城蹙眉,神色略有些凝重,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你?”谢采萱见她这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好像很关心他?” “没有。”程晨城垂下眼眸,再次抬起的时候,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她故作轻松地朝着谢采萱笑了一下,道,“你接着说吧。” “哦……其实后面也没什么劲爆的内容了。今天上午韩心不是找他了吗?据说其实是派出所的人找到学校要求见他的。” 程晨城一怔:“那……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私了了呗,还能怎么样。本来就是那些抢钱的人有错在先,况且也没真的出人命。” 程晨城没有再开口说话。 继续走了一段时间,谢采萱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脸振奋:“对了对了,你今天看见门口那群找他的人没?” “没有。” “这样啊。”谢采萱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失望,“还想看看传说中的陈筱长什么样呢?” 程晨城心头一动,面上却不着痕迹:“陈筱?” “就是沈西泽救的那个女孩。高二级花,家里超级有钱,在c中混得不要太好哦。我听说职高那群人根本不是要抢她钱,而是威胁陈筱做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女朋友。”谢采萱说完,无意中晃了一眼,发现路边大排档今天竟然早早出摊了。她抱着程晨城胳膊摇了摇,话题瞬间就被带歪了,“晨晨,我们去吃那个好不好?” 程晨城心里装着一堆事,自然是没什么心情陪她吃东西。和谢采萱告别之后,程晨城就先一个人回家了。 推开大门,小金正懒洋洋地趴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见程晨城回来了,立马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从一旁咬起一件东西,颠颠地跑到了程晨城身边,摇着尾巴讨好地看着她。 程晨城心情不太好,拍了拍小金的头就往屋子里走。小金锲而不舍地跟在她的身后,用小脑袋拱着它,像是在撒娇。 程晨城没辙了,低头看它,才发现它的口中正衔着一块表。乍看与她丢掉的那块极其相似,但是却要比她的那块新多了。 程晨城从小金嘴里接过手表,眼神略有些复杂。她看了好一会儿,抬眼看向小金,严肃地问道:“你从哪儿捡来的?” 小金被这样的程晨城吓到了,它趴在地上“嗷呜”“嗷呜”地哼哼着,尾巴也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睁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程晨城知道从小金这也问不出什么来,就去找阿姨,问她有没有见过这块表。阿姨看了一眼,道:“小金这孩子怎么把东西给翻出来了?没咬坏吧?” “没有……这个东西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今天早晨我带小金去散步的时候在大门口看见的。放在一个盒子里,我把它拿进来放到你的书桌上了,估计是小金觉得好玩就给折腾出来了。”王阿姨回忆道,“是不是你们同学送你的礼物啊?” 程晨城蹙着眉摇了摇头。她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桌子上果然摆着盒子,木质的,雕工很精致。她打开看了看,里面空无一物。 程晨城再瞥了一眼手表,有些心烦意乱,良久,还是把它锁进了柜子里。 *** 从那天之后,沈西泽真的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前的他腼腆低调,连说话都是温声细语,就像生怕别人会注意到他一样。现在他冷漠而不近人情,甚至有些玩世不恭,就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他用心对待。唯一没变的是,他还是不合群,喜欢一个人待着。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军那帮人对沈西泽的态度逐渐改变了。起先他们看不起他,欺负起来简直毫不留情。但是现在他们对他的态度却很是奇怪,忌惮、敬佩又讳莫如深。 程晨城也没有想到她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她前世交往的人大多都是职场精英,最擅长自我调节,即便是分手,日后见面大多也能够客气相处。所以面对沈西泽,她下意识地按照以前的方式来处理他和她的关系,全然没有考虑到,他不过才十六岁。 饶是如此,程晨城也不能够再做什么了。她现在才彻底明白,当初做出的那个决定是多么的愚蠢。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他,都不能一错再错了。 周五放学后,谢采萱要去奶茶店,程晨城陪着她一起。店里的老板身兼服务员,是个二十多岁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除了她们,靠窗的一桌还坐了一群男生,穿着职高的校服。程晨城一进来,其中一个人就轻佻地朝她吹了一声口哨。 这种人程晨城见多了,并没有理会。谢采萱要了两杯奶茶和一份小点心。现成的点心没有了,店长让她们坐着等一会儿。 等得无聊,程晨城拿着介绍店铺的小册子看了起来。不过身后那群职高男生说话的声音太大了,炫耀,攀比,吹牛,时而还夹杂着一些谩骂。程晨城蹙眉,正想出去清净会儿,突然听到其中一个人说道:“对了,前些天听说c中有个小子挺狂啊,是叫沈西泽对吧?说是把老六都砍进医院了。” 程晨城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老六他哥今天刚从局子里出来,听说弟弟被砍了,恼得不行,带人去找那小子了。” “老六他哥?” 第15节 “刘琛,上两届毕业的,据说当时在学校里还挺浑的,打起架不要命的主儿。今天晚上说是要把c中的截住带去职院旁边酒吧里打,那儿的老板是刘琛他兄弟。” 谢采萱也听到了这伙人的话。她略有些担忧地扯了扯程晨城的衣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程晨城回过神来,朝着谢采萱勉强地笑了笑:“没事,别怕。” “要不要去告诉你同桌一声啊?”谢采萱凑到程晨城的耳旁悄声说。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沈西泽已经逃课逃了三天。除了偶尔来学校报一下道以外,几乎不见人影。奇怪的是,学校也不怎么管他,至少程晨城没见过韩心把他叫出去谈话。 谢采萱摇摇头。 程晨城揉了揉谢采萱的头发,笑了一下,算作是安慰。这姑娘心眼好,就算和沈西泽没有多深的交情,却还是很担心他。 程晨城满腹心事地回到了家。吃饭的时候阿姨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晚饭之后她回房间休息,无意中又瞥到了放在书柜顶端的木头盒子。之前她好几次把它丢到了垃圾桶里,转眼小金就哼哧哼哧地把它翻出来,还献宝似的衔到程晨城的卧室里。程晨城没办法,只好把它收起来放到了书柜上。 如今再看到这件东西,心情与当时又有些不一样了。到底是时过境迁。 程晨城踮起脚,将束之高阁的盒子重新拿了下来。她仔细看了看,上面除了小金新添的几道咬痕,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叹了口气,程晨城想要把它放回去,结果没拿稳,盒子从上面摔了下来,砸在了地板上。她捡起来时,上面已经多了一条明显的裂纹,底端的一角也被磕碎了。 程晨城有些灰心丧气。她垂眸看了一眼盒子,忽然怔住了。 ——盒子的下面,是空的。 第001章 -11 程晨城检查了好几遍,并没有找到开启下面隔间的按钮。她略一犹豫,找来锤子,将盒子的下部整个敲碎,找到了一把被胶带固定在下底的沾有血迹的钥匙,因为底部隔间的空隙很小,所以如果不是她失手摔了盒子,很难能够发现这个玄机。 攥着这把钥匙,程晨城微微蹙眉。良久,她把钥匙握在了手里,起身拿了自己的大衣就出门去了。 按照那些人所说的地方,程晨城很顺利地找到了职院旁边的酒吧。酒吧门口空无一人,里面也过分安静而显得有些诡异。程晨城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朝着有声音的地方走去,在半掩着门的包间里,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沈西泽。 只不过与她预料中的情形有些不同。反而是刘琛和那帮混混已经被揍得七荤八素,瘫倒在地上挣扎着动不了。 而沈西泽则摇摇晃晃站在最中央的位置。他的白衬衫上染满了鲜血,黑色的领带歪歪斜斜,领口被扯掉一个扣子,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他白皙的脸颊上已经有了好几道伤口,显得触目惊心。但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他的眼眸漆黑而空洞,干干净净得空无一物,就好像丧失了全部的理智。他踩着光头男的手臂,手里还握着一把刀,眼见着就要捅上去了。 “沈西泽!”程晨城连想也没想,急忙叫住了他。 沈西泽听到程晨城的声音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停住了。程晨城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尽量镇定下来,柔声地劝道:“沈西泽,你冷静一下,不要乱来,好不好?” 她的声音就像是蛊惑一般,让沈西泽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 程晨城不敢再刺激他。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沈西泽的身旁,边哄着边悄悄抽走了他手中的那把刀。 就在程晨城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沈西泽却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程晨城屏住了呼吸,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 然而沈西泽并没有再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他只是将程晨城拽到了自己的怀里,俯身抱住了她。 “你终于来了。”他在她的耳侧含糊不清地说道。 程晨城一怔。沈西泽压在她身上的力道忽然变重了,程晨城低头一看,沈西泽已经靠在她的肩膀上昏过去了。 *** 费了好大力气,程晨城才找到一辆肯载他们的计程车。毕竟沈西泽满身血迹,仍谁看到都会害怕惹上麻烦,而她没带手机,附近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 后座上,沈西泽安静地枕在程晨城的腿上。他睡着时的样子温顺极了,长长的睫毛微颤一下,继而又归于平静。看着这个样子的他,程晨城忽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她还不认识他,站在分班栏前指着他的名字念了出来,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面容干净的少年站在她的身后。 程晨城叹了一口气。目光从沈西泽安静的睡颜上离开,看向前面。 到了医院,程晨城在司机的帮助下把沈西泽抬了进去。沈西泽肋骨断了两根,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在这种状况下,他竟然还是站着坚持到了最后。真是一个……坚毅到让人觉得害怕的人。 一个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心的人,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没有什么他做不成的事了吧。 程晨城身上的钱不够付医药费,她又不敢让阿姨送钱来,所以只好借用医院的电话打给了谢采萱,让她带着钱来医院。 谢采萱来到医院的时候程晨城正坐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因为刚刚的那一番折腾,程晨城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谢采萱见她这样,险些哭了出来。 “晨晨你怎么了?”谢采萱眼泪汪汪地蹭过去,紧紧抱住了程晨城,“你别怕,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你一定要坚强啊!” 程晨城叹了口气,无奈地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我什么事都没有,你误会了。” 谢采萱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她眨眨眼,怔怔的:“那你……” “……这件事情有些复杂。”程晨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总之……不是我受伤了,是……沈西泽。” “你跑去酒吧了?”谢采萱微怔,很快反应过来,问道。 程晨城垂眸,轻声道:“嗯。” “原来你喜欢的人是沈西泽,不是齐昊?”谢采萱诧异。 程晨城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要乱想。” “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专门跑到酒吧去救他?”谢采萱严肃地看着程晨城,“晨晨,你一向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难道只是因为她是你同桌?还是前任同桌?” 程晨城一怔,心里空落落的有点难受和别扭。程晨城很讨厌这种感觉,她下意识地有些抗拒:“我真的不喜欢他。” 她回答得很干脆,但正是因为太过干脆了,反而让人怀疑。谢采萱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 程晨城蹙眉,扫了一眼沈西泽所在的病房:“嗯。” 以前也是这样。在面对一段关系的时候,到达某一个阶段,她就会产生这种恶心与无力感,所以每一次在关系更进一步时,她就会找各种借口提出分手。 第16节 许久不见,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严重。 程晨城去前台缴了费之后,就先打发谢采萱离开了。而她则回到了沈西泽的病房。少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色很苍白。程晨城站在他的病床前,手伸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指尖触到了那把血迹斑斑的钥匙。 她将它取出。房间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灯光照来,隐隐约约能看见。程晨城缓缓张开手,看着安静地躺在掌心里的钥匙,神色变得复杂而难辨。 *** 沈西泽整整两天没有来学校。其间高二的漂亮学姐陈筱下来找过他一次,不过见他不在就回去了。 齐昊倒是养好了伤,回来学校了。也许是这次丢面子丢得太大了,他比以前收敛许多,变得平易近人。 或许每个人都在经历一些事情,也都在不知不觉长大着。 齐昊不愿意与程晨城换座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程晨城总感到他似乎对沈西泽有几分忌惮。所以最后程晨城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的位置。 第三天下午,c中的篮球赛终于要开始了。而与此同时,沈西泽也回到了学校。 他在看到同桌的程晨城时,怔了一下,不过随即又变回了那副冷冰冰的面瘫样,就好像他与程晨城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关系。 谢采萱来找程晨城去看比赛,见沈西泽那副冷漠的样子略有些不满。出了教室,她抱怨道:“你同桌怎么这样啊,你救了他他还不给你好脸色看。” 程晨城轻笑一下,没有接话。 “同学,帮我叫一下沈西泽好吗?”刚走出教室没多久,迎面走来的陈筱就拦住了她们。她已经是第三次来找沈西泽了,所以k班几乎大部分人都认识她。 谢采萱微怔,不过还是帮她在教室门口喊了沈西泽。 走了一段距离,谢采萱偷偷瞟了程晨城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晨晨,你不吃醋啊?” 程晨城一时没跟上谢采萱的思维。她垂眸看向她:“什么?” “你不是……喜欢沈西泽吗?”结合之前程晨城在医院的表现,还有沈西泽对她的冷漠态度,谢采萱除了能得到一个晨晨苦恋沈西泽不得的结论外,根本看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程晨城乜斜她一眼,笑了起来,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想哪去了。” 谢采萱只当程晨城是不好意思承认,悻悻的,也就不提了。 到了篮球场,正好遇到k班的同学在找谢采萱,说是韩心老师叫她有事。谢采萱把刚买的两瓶饮料塞到程晨城的手里,道:“我先回去找一下老师,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和他说我一会儿就来。” 程晨城还没来得及回答,谢采萱就走得没影了。 现在是热身阶段,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程晨城一走进去就引来了许多有意无意的关注。她看了看班牌,径直走到a班的场区,柏亦飞正在和他们队友商量着比赛战术。程晨城没有叫他,只是站在一旁的篮球架下安静地等着。 如今是深秋时节,有些怕冷的女孩子已经早早换上了冬季校服,但更多的女生为了爱美还是穿着裙子。如今风一吹,凉飕飕的。 程晨城就是其中一员。 “等久了吧,不好意思哦。”柏亦飞拍了拍程晨城的肩膀,笑得大咧咧的,问道,“萱萱呢?” “她一会儿就来。”程晨城环臂抱着自己,轻轻搓了搓,“太冷了,我先回去了。” 柏亦飞扭开瓶盖,喝了一口:“冷就穿我衣服吧。反正搁哪儿也没人看着。” “算了吧,我回教室就不冷了,你留给萱萱吧。我走了。” 柏亦飞点点头,朝她摆了摆手。 程晨城从篮球场出来还没走几步,突然被身侧的人狠狠拽了过去。程晨城蹙眉,一抬头,就看到沈西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的力气很大,不管不顾的,抓的程晨城有些疼。 “你松手!”程晨城没好气地说道。 “沈西泽,你……”很干净很好听的女声。程晨城顺着声音看去,在沈西泽的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刚刚来找他的陈筱。 “你先回去吧。”沈西泽开口,明明是在对着身后的人说话,眼睛却紧紧盯着程晨城,一瞬不瞬的,让程晨城直觉有些害怕。 第001章 -12 陈筱挑眉看了一眼沈西泽,没好气地耸耸肩:“好吧,我先走了。”说完就离开了。 程晨城用力想要掰开沈西泽的手,但是他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掰不动。这里人来人往,不少人已经带着好奇的神色悄悄往他们这里打量。程晨城恼羞成怒,她蹙眉,冷声道:“你放手行不行?抓疼我了。” 沈西泽果真放开了她。他的目光略有些灼热,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竟然再不给她半分可逃的机会。 “你还喜欢他?”他低低地开口,细听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复杂难辨的涩然。 程晨城一怔,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沈西泽见她这个反应,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程晨城后,便垂下眼眸敛去其中的暗色,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身后,程晨城看着他显得略有些落寞的身影,心中的怨气顷刻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 那天之后,沈西泽又消失了整整三天。 而高一的篮球赛也进行到了最后一场。 a班无论是在学习、辩论赛、文化节还是在篮球赛上,都毫无疑问碾压其他班级。他们一路顺利地打进了总决赛。可是这一次他们对上的是g班,体育生最多,无论身高还是技术方面都不占优势。 这一场比赛打得异常艰辛,比分咬得虽然很紧,但是状态却泾渭分明。a班的学生看起来身体都比较僵硬紧绷,而g班则显得游刃有余得多。 谢采萱站在程晨城的身边看比赛。她的手紧紧抓着程晨城的胳膊,无论a班是进球还是没进,她都激动得一顿猛掐。程晨城受不了她了,找了个借口出去透透气。 现在是高二高三的上课时间,而高一也几乎全部去围观比赛了,所以校园中的林荫道上与以往相比显得冷清很多。 程晨城垂着头沿着小路走了一阵,时不时地提一提脚边的小石子,一副对什么事情提不起兴致来的样子。 第17节 “嘿。”忽然,眼前多了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程晨城一抬头,看见陈筱提着书包站在她的面前。 “……你好。” “今天不是你们高一的比赛吗?怎么不去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之前那件尴尬的事情一样,陈筱的表情很是轻松自在。 程晨城笑了笑:“不想看了。” “正好,我也不想去上课了。要不要坐下来聊聊?” 程晨城一怔,还没回答,就被陈筱拖着去了校门口的那家奶茶店。 奶茶店里没有人,很安静。陈筱似乎经常来这里,店老板都认识她了,一进门就和她熟络地打了声招呼。 谢采萱说的那句“在c中混得不要太好哦”果真不假。陈筱的社交能力比在社会上待了几年的程晨城还要更强一些。 陈筱熟门熟路地直接点了一杯奶盖茶,然后回头看着程晨城:“你喝什么?” “和你一样吧。” 两杯奶盖茶很快就做好了,陈筱端着盘子和程晨城坐在了靠窗最里面的座位上。 明明是两个互不相熟的人,却这样莫名其妙地坐在一起喝下午茶。不过奇怪的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不仅不显得尴尬,反而还挺融洽。 陈筱咬着吸管,抬眼看向程晨城:“你原来是附小吧?” 程晨城微怔,没有回答。 “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陈筱拿着吸管搅了搅杯子,“沈西泽喜欢你哦。” 话题转得太突然,饶是程晨城也被呛了一下。 陈筱从书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了程晨城:“你别喝那么快,容易呛着。” 程晨城接过来,擦了擦嘴,没有说话。 “我和他表白被拒绝了。”陈筱挑挑眉,百无聊赖地折着玩手上的纸巾。 程晨城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这种事情都能这么坦率的女孩子。她略有些好奇:“你好像……不怎么在意?” “在意,怎么不在意啊。”陈筱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那天回家我可是哭了一个小时呢。第二天眼肿的都没法上学,请了一天假。” 程晨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他喜欢你,我看得可清楚了。”陈筱继续说道,“刚开始我还不服,后来想想我又不是没人喜欢,受这个委屈干嘛,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不得不说,虽然陈筱不过是个高二的孩子,但是处理起情感问题来却要比程晨城成熟多了。 程晨城笑了笑:“你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她还是头一次这样称赞一个人。 陈筱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程晨城:“对了,我告诉你一个沈西泽的秘密怎么样?” 程晨城正拿着吸管搅着最上面的那层奶盖。闻言,她的手几不可闻地顿了一瞬:“……什么?” “学校里不是都在传吗,说沈西泽是为了救我才打架的。”说到这儿,陈筱自己忍不出笑了出来,“太tm扯了,要真是这样我早乐疯了。” 这姑娘说着说着就跑题了,程晨城无奈,只能等着她笑完,才继续听她说道:“我其实只是凑巧路过。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不过我看沈西泽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打起来的……” 程晨城抬眸看向陈筱:“盒子?” “对啊,一个小木头盒子,看起来挺精致的。我那天刚和我妈吵完架,出门早,学校还没开门呢。闲得无聊就围观他们打架咯,沈西泽打起架来还是蛮帅的,一点也不像他那张比女生还漂亮的脸,还挺爷们的。” 程晨城一瞬不瞬地看着陈筱,听着她把话说下去。 “后来那几个人都被打得蛮惨的,救护车还是我叫的呢。”陈筱手支着下巴,撇撇嘴,“不过沈西泽打完架就离开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反正肯定是没去学校。我捡到了他的书包,但是他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只好趁着课间给他送下来,没想到之后就有好几个版本传出来了,什么我被抢钱了,或者我被劫色了,高一学弟救了我,我想要以身相许啊之类的……不过好吧,我确实想要以身相许来着,毕竟是小鲜肉啊……” 程晨城的心思已经跑得没影了。她略微垂了一下眸,复又抬起,看向陈筱:“你确定……那是一个木头盒子?大概有多大?” 陈筱眨眨眼,虽然她不明白程晨城为什么要纠结于这种不重要的细节,但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边比划边说:“大概……这么大?” 程晨城微微蹙眉,神色复杂难辨。陈筱见她这样,有些好奇:“有什么不对吗?” 程晨城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有。” 又聊了一会儿,陈筱的同桌发来短信,说老师已经发现她不在,还问她去哪儿了。陈筱和程晨城招呼一声,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程晨城看着陈筱逐渐跑远,才慢慢地收回目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风灌到嗓子眼有点痒痒的,时间还早,索性就沿着校外的这条小巷溜达起来。只不过她有些心神不宁,捧着空杯子走了好远反应过来,才找了个垃圾桶扔进去。 想起陈筱的话,程晨城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找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钥匙已经被她换给了沈西泽。就是在医院里的那天晚上,临走的时候,她把钥匙和写有“对不起”的小卡片一起放在了沈西泽的枕头边。 多想无益。既然她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再反悔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程晨城敛了敛心神,从小巷子出来正准备回学校,就接到了柏亦飞的电话。 “萱萱和你在一起吗?”一接通,柏亦飞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程晨城怔了一下:“她不是在看你的比赛吗?” “刚刚人太多,出去之后已经找不到她了。” “你打她手机没?” “打了五个,都没人接。”柏亦飞说着说着就开始着急了,“学校办比赛正是混乱的时候,你怎么能放她一个人待着呢?” 程晨城蹙眉,声音也变得有些冷:“你和我抱怨有什么用?害怕她有危险你还不赶紧去找啊。”说完程晨城就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程晨城给谢采萱打过去。并没有像柏亦飞所说的那样,相反,电话刚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来:“晨晨……”谢采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你去哪了?柏亦飞在找你呢。” 第18节 “让他慢慢去找吧。”赌气似地这么说了一句之后,谢采萱又蔫儿了下来,闷闷不乐地说道,“……反正我看他也不在乎我。” 程晨城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虽然她是个感情咨询师,但并不代表她就喜欢这个工作,对于这种腻腻歪歪的情情爱爱她简直是烦透了,现在再加上沈西泽的那些事,程晨城干脆连最后的一点耐心也消失殆尽:“你在哪?” 谢采萱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告诉了程晨城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第001章 -13 “你怎么……在这里?”程晨城的神色复杂难辨。眼前的少年比之前见他要更单薄一些。脸白得像一张纸。不过他理了寸头,很短,是那种就算柏亦飞也不敢轻易尝试的发型,但是沈西泽这样反而衬得面容干净,气质凛冽,甚至少了几分小白脸的感觉。 “她已经被柏亦飞带走了。”沈西泽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懒地倚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淡淡地看着她,答非所问。 “她”自然指的是谢采萱。 程晨城一怔,“柏亦飞?” 见她是这样的反应,沈西泽的眸色渐深,慵懒的站姿也变得正经了一些。 “那……我先走了。” 沈西泽笑了笑,他离开墙壁,走近程晨城:“你怕我?” 程晨城倒是不害怕他,但是和他这样单独相处,她总感觉浑身不自在:“……没有。” 沈西泽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站定,垂着眸冷冷地看着她:“你就那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程晨城微微蹙眉,不想再这样和他继续纠缠下去。她偏开头不去看他:“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程晨城说着就要转身离开,沈西泽却先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啊……”程晨城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沈西泽狠狠抵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凉意瞬间侵袭整个后背,甚至磕疼了她。 沈西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隐隐约约带着薄怒。他高大的身影覆盖着她,极具压迫感。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沈西泽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但是眼眸中却没有半分的笑意。 他放开了她的手,转而抬起了她的下颌,逼迫着她看着他,声音清冷:“听说你的好姐妹失恋了?” 程晨城心下一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很害怕我接近她吗?”沈西泽微微眯起了眼睛,歪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程晨城微怔,抬头看向他。 “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了,只要她和我说话,你就会很紧张,为什么?”沈西泽欺身,看着她的眼略带冷意,“难道是因为你害怕柏亦飞会伤心?” “没有,你多想了。” “是吗?”沈西泽轻笑,稍稍松开了她一些。他姿态懒散地乜斜她一眼,“既然这样,如果我趁着这个机会接近她……” 程晨城蹙眉:“不要这样,沈西泽,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沈西泽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不过是想要帮你给你的好朋友出出气,比如……找人做掉柏亦飞?可是你应该会心疼他吧?毕竟你那么喜欢他。你难过我也不好受,那就……退而求其次?用其他方法毁掉他好不好?你知道的,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也有能力……” “够了!”程晨城打断他。 他是真的,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没想到尽管阻止了他黑化囚.禁谢采萱的情节,最终却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殊途同归。 “那这样好了,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程晨城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回到我身边,我就不去打扰她们,好不好?” 程晨城怔愣一瞬,垂下长睫遮住了其间复杂的情绪:“……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沈西泽冷笑一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当初你让我和你交往,不是就是害怕我会打扰他们吗?我认为我现在做的事情,和当时的你没有什么两样。” 程晨城彻底怔住。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你可以把和我交往这件事当做筹码,我为什么不可以?”沈西泽俯身,在她的耳边亲昵又残忍地说道,“这些不都是……你教给我的吗?” “沈西泽,不要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好不好?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程晨城简直要被他折磨得崩溃。 沈西泽直起身与她拉开了距离。看着她的眼淡漠无比:“我不想要你的道歉。” “……我不能和你交往。”程晨城抬眼看着他,“既然这是一个错误,就应该早一点了断。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有着那样的想法,但是……” “可以。”沈西泽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 他的妥协来得太突然,程晨城怔怔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真的?” “当然。”沈西泽笑了一下,“你可以选择这样做,但是你不能保证我会怎么做。” 这话中的威胁显而易见。 程晨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清明:“我不会和你交往的。同样的错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抱歉。”她说得同样决绝。 看着这样坚定的她,沈西泽慢慢握紧了拳头。他垂下了眼眸,遮掩起其中的黯然:“……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第19节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太小,程晨城并没有听清。 沈西泽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他退后几步,松开了对她的束缚,语气冷淡地说道:“你可以走,但后果会是什么你很清楚。” 程晨城低下头,犹豫着刚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住了。 她想她……还是没有办法就这样毫无负担地离开。 暂且不论柏亦飞会怎样。可是沈西泽因为她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难道还要再一次因为她而染脏了他自己的手吗? 她一向没有什么怜悯心,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但是这一次她真的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沈西泽和以前那些交往过的人……统统不一样。 他不应该因为她这样的。 不该的。 “果然还是在担心柏亦飞吗?”明明看到她停下来,应该要高兴的,但是沈西泽却一点也没有那样的感觉。他看着程晨城的背影,半是嘲讽半是艰涩地轻声道。程晨城并没有听见他的话,也没有看见他的那份黯然。 再次开口,沈西泽的语气已经又变回了之前的玩世不恭:“或许我可以换个条件?” 程晨城转过身看向他:“什么条件?” “你陪我完成五件真正的恋人会做的事情,我就放你走,也不会再为难你的柏亦飞和谢采萱。”沈西泽说,“而且你放心,这五件事情都很正常,不会让你为难的。” 程晨城盯着他看了半晌,垂下眸,问道:“五件事?” “嗯,只有五件。” *** “晨晨,晨晨?” 程晨城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谢采萱:“怎么了?” “你怎么好像有心事啊?最近总是喜欢走神。” “没有。”程晨城将散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哦,这两条裙子哪条好看?”谢采萱这才想起正事来。她指着两条裙子问程晨城。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天过后谢采萱就和柏亦飞彻底冷战了。程晨城倒是问过她,但是谢采萱只说感情不和分手了,也没有告诉她原因。 然后这个周末谢采萱就拖着程晨城出来逛街了。 虽然程晨城一点也没有搞懂,分手和逛街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蓝色那件吧。”程晨城瞥了一眼,说道。 “好,那我去试一下。”谢采萱提着裙子去试衣间换衣服了。程晨城站在门口等着她。 谢采萱就像是全然忘掉了之前的不愉快一样,逛起街来兴致很高,这已经是她拽着程晨城进去的第三个店了。不过也不排除她这是欲盖弥彰。 “好看吗?”谢采萱换好了衣服,站在镜子前询问一旁的程晨城。 “好看。”程晨城上下打量了她,点了点头。 “你也试一下吧,我觉得你超级适合蓝色呢。”谢采萱很热情,“我去让她们找一件你的号。” 程晨城刚想拒绝,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上闪动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你等我一下。” 谢采萱看着故意避开她去接电话的程晨城,略有些好奇。 “怎么了?” 沈西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你在哪?” 程晨城抬头看向橱窗里漂亮的展示品,回答道:“……在逛街。” “来图书馆。” “……什么?”程晨城微微蹙眉。 “现在来图书馆。”沈西泽说道,“你还记得那天你答应过我的五件事吗?第一件事,我希望你可以陪我来自习。” “啊?”程晨城有点更不上沈西泽的脑回路。这家伙脑子超级好使,但是不怎么爱学习。现在更是连学校都不去了,可是他居然和她说要一起在图书馆自习? 沈西泽好整以暇地说道:“对啊。这不是恋人们常做的事情吗?” 程晨城默默翻了个白眼:“必须是今天吗?” “嗯。”这种时候他真的和个小孩子一样地坚持。 程晨城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挑衣服的谢采萱,略有些头疼:“……能不能换个时间?我现在在陪谢采萱逛街,她心情有点不好。” “不行。”沈西泽也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说完之后就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里面只传来笃笃笃的声音。 程晨城无奈。她收起电话走到谢采萱身边:“萱萱,我……有一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可能现在就要走了。” 谢采萱大失所望:“啊……这么早?什么事啊?” 程晨城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你自己一个人先逛着,我有时间了再来陪你。” 谢采萱见她不愿意说,也就不再问了。程晨城又叮嘱了她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后才放心离开。 第001章 -14 周末全校放假,连图书馆也不例外。程晨城到达那里的时候,看到沈西泽正站在台阶上等她。 第20节 “关着门,你要怎么进去啊?”程晨城站在台阶下问他。 沈西泽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转身走到图书馆的大门口开了锁。 程晨城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旦开始刻意对待,难免会有一种尴尬感。就比如现在。 程晨城拿着书准备坐在沈西泽的对面,沈西泽却默默地抽开了身侧的椅子,不说话,只是执拗地看着她。 程晨城无奈,只好妥协。她走到沈西泽的旁边坐下来。 偌大的图书馆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仅显得空旷,而且还冷清。 程晨城为了避免与沈西泽有任何的交流,努力装作看得很认真的模样,实际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终于不耐烦起来。 简直就像当年高三被老师盯着自习的感觉。 程晨城叹了一口气。轻轻合上书,直起了身子,不经意地晃了一眼身旁的沈西泽,怔住了。 他手里握着一支笔,正在专注地画着什么。窗外的光照射进来,迎着光看去,他的侧脸好看得有些不真实,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程晨城微微晃了一下神,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 沈西泽抬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看得有点累了。”实际上是这样的气氛让她觉得不自在。 “要出去走走吗?” “诶?” “一起散散步,也是自习中的一件事吧。”沈西泽笑了起来,不像之前那种阴郁,也不像那天的玩世不恭。是一种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程晨城似乎也有点被他的开心所感染到了,不过她还是质疑:“有这种说法吗?” “大概吧。” 不容分说,沈西泽将完成一半的作品倒扣在桌子上,起身握住了程晨城的手。 “喂……” 如果说有什么比被人强迫着来自习更无聊的事,或许就是这样傻兮兮地在学校里散步了吧。 程晨城被沈西泽握着手,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过相比于她的沉默与尴尬,沈西泽倒是挺轻松。 他现在,只要与她待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突然,他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静。 程晨城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她偷偷地打量他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神色,才稍稍松了口气。 “那你又为什么喜欢我呢?”她问。 沈西泽笑了笑,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临近傍晚的时候,沈西泽终于画好了那幅画。依然是程晨城的素描,但是总体的铅色要比之前她看到的浅了很多,没有了那种令人压抑的感觉。 对于程晨城而言,则是终于结束了漫长又无聊的一天。 “我送你。”沈西泽说道。 “不用了。”程晨城下意识地就拒绝了他。 沈西泽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垂眸看着程晨城,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眸中隐隐闪过失落。不得不说,沈西泽装起可怜来简直和小金有得一拼,让程晨城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心虚。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沈西泽轻声说道:“这可不可以算作是第二件事情?” 程晨城微怔。 她没想到沈西泽提出的要求都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但越是这样,内心的那份愧疚感就越折磨着她,让她越来越……想要离开他。 “好吧。”程晨城叹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沈西泽的心情似乎又变得低落起来。他牵着程晨城的手,轻抿薄唇,一言不发。 程晨城则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一半,忽然遇见一家出租单车的店铺。沈西泽松开了她的手,对她说了一句“等一会”就小跑着去了那家店。 程晨城站在原地等着他。因为原想着是去逛街,店内的暖气都很足,所以她并没有穿得很厚。程晨城捂着手呵了呵气,张望着等待沈西泽回来。 不一会儿,沈西泽推着一辆单车走了出来,他见她冷得直哆嗦,微怔一下,把车停在一旁,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了程晨城:“给。” “不用了,你会冷的。”沈西泽穿得也不算多,现在把外套给她,里面就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衫了。 “没事,我不嫌冷。”沈西泽将外套搭在程晨城的肩膀上,转身上了车,看向她,“上来,我送你回去。” 程晨城见他这么坚持,也不再推辞,穿上了他的外套坐上了后座。 傍晚时分的阳光已经不再那么晃眼,反而多了几分平和与温柔。沈西泽骑车带着程晨城穿过市中心送她回家,沿途经过了海滨区,程晨城坐在后座上,一手抱着沈西泽的腰,一手放在膝盖上,风夹杂着一点点大海的气息迎面拂来,竟然让程晨城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沈西泽低声说道。 第21节 “什么?”程晨城没有听清,歪着头问他。 沈西泽回头看了一眼难得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程晨城,轻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程晨城家不远处,沈西泽停了下来。程晨城下了车座,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沈西泽双手握着车把,直起身来,长腿着地支撑着车身。他脸上的笑容浅浅的,有几分漫不经心:“想不出要说什么就不用说了。” 程晨城微怔,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 “再见。”他温和地说道。 程晨城点了一下头,转身刚走了几步,忽然犹豫着停下来,回头看向沈西泽。 背着光,少年的白衬衫干净得十分醒目。他抬着下巴,满面笑意地看着她:“怎么了?” 程晨城笑了一下,摇摇头。她扭过头正准备回家,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程晨城!” 这声音太过熟悉。无论是程晨城还是沈西泽,都朝着那人望了过去。柏亦飞穿着一套ax黑色经典款运动服,这样的打扮很流行于高中帅气的男孩子间,柏亦飞更是个中翘楚,看起来英俊又挺拔。他招招手,向着程晨城走去。 程晨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西泽。果然,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笑意,阴沉得有些可怕。 “什么事?”程晨城问道。 “那天真是抱歉啊……”柏亦飞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矮他一头的程晨城,“我不应该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担心她。”程晨城知道沈西泽对柏亦飞的误会,所以她现在只想着速战速决。 闻言,柏亦飞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是那种典型的大男孩式开朗阳光的笑容:“这样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那样对你,你会生气呢。” 程晨城摇了摇头:“没关系。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改天再和你聊吧。” “这样啊……”柏亦飞看起来有些失落,“我还想和你……” “走了。”沈西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程晨城的身边,他从程晨城身后直接揽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带着向前走去,全程看都没看柏亦飞一眼。 “程晨城?”柏亦飞很是诧异,在背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程晨城扯了扯沈西泽的衣角,抬头看向他:“他来找我肯定是问萱萱的事情,没有其他事的。” 沈西泽面无表情地斜睨一眼怀中的人:“不行。”他从前一直小心翼翼,很少有忤逆程晨城心意的时候,但是现在却强势得一塌糊涂,让程晨城有心开口也说不出话来。 “那你让我和他说一声总行吧,这样直接走掉多不礼貌?”程晨城试着和他商量。 沈西泽终于停下了脚步。 程晨城松了一口气,正要挣脱他回去和柏亦飞道个别,就被沈西泽扳着肩膀摆正了身子。 他低头,冷冷地看着她,黑眸中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和。 “不行。”他说得斩钉截铁。 “这也是五件事中的一件吗?”程晨城因为他这种执拗的态度而有些生气了。她看着他,略有些讽刺地开口。 “不是。”沈西泽说道,“不行。”前面是在回答程晨城的问题,后面则是再一次地警告。 程晨城本来只想着息事宁人,不要让沈西泽和柏亦飞发生什么冲突就好。但是她现在完完全全被他的这种态度激怒了。 “我只是答应陪你做五件事情而已。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也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没有权力管我。”她冷冷地说道。 沈西泽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带着沉重的郁色。 程晨城甩开沈西泽的手,就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家走去,但是却被沈西泽从身后握住了手腕。 下一秒,他将她扯进怀里,欺身吻上了她。突兀且猝不及防。 柏亦飞见他们停了下来,似乎在争吵的样子,正想走过来看看,就看到这样一幕。他尴尬地笑了笑:“咳,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程晨城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沈西泽,她蹙眉:“你干什么!” “我说不行就不行。”他冷冷地看着程晨城,眼眸中再无一丝温度,“至少在这五件事没有完成前,你不能接近他。” 第001章 -15 程晨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沈西泽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着程晨城推开门走了进去,才微微垂眸,敛去其中的晦暗不明,沉默地走过去扶起地上的单车,推着慢慢离开了。 之后,又是整整三天,沈西泽没有来学校。 “晨晨,你现在就要回家吗?” 程晨城收拾着课桌上的书本,漫不经心地回答:“嗯,怎么了?” “咱们一起去唱k吧,或者……或者一起去小吃街怎么样?”谢采萱握着程晨城的手晃了晃,满脸恳切。 她与柏亦飞闹分手后,表面上虽然装得不介意,心里却难过得很,只能找一些事情来做,让自己不会陷入到不必要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程晨城将书包拉链拉好,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谢采萱:“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说到这个话题谢采萱就犯怂了。她眼神不自然地游弋开,道:“没什么。好啦,不要再说我和他的事情了。不想吃饭我们还可以去逛街……” “这个星期你已经连续逛了三天了。”程晨城冷静地看着她,“如果你还是选择逃避的话,恐怕不是一个好主意。”这种时候她难得拿出了之前当情感咨询师的专业素养。 谢采萱耷拉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程晨城见她这样,到底还是心软了。她揉了揉谢采萱的头发,正准备答应她刚刚的要求,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第22节 程晨城拿出看了看,挂断放了回去。但是没过多久却又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程晨城再挂断,还没来得及调成静音,电话又响了起来。 “谁啊?”谢采萱好奇。 “没什么。我可能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家吧。” 程晨城和谢采萱告别后,拿着手机走到没有人的地方,给沈西泽回了过去。 刚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什么事?”程晨城淡淡地说道。 沈西泽静默了一瞬,低声开口:“你现在有时间吗?” “……嗯。” “我已经想好第三件事了,你可以过来一下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晨城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踌躇片刻,程晨城问道:“……去哪儿?” “那天我带你来的地方。他们会负责把你送上来的。” “……好吧。” 程晨城打车来到了世纪大厦。前台的工作人员一见她果然迎了上来,恭敬地确认道:“您好,请问您是程小姐吗?” 程晨城微怔,点了点头。 对方朝着柜台的另外一个人交代了工作后,带着程晨城从里面的专属电梯去楼上。 “叮——” 电梯到达了顶层。 工作人员用门卡将门刷开后,示意程晨城进去,然后便离开了。 程晨城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回想起上一次不算美好的经历,她的心里微微有些沉重。 程晨城走到门口,手有些犹豫地伸向门把,但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打开,门自己就开了。 沈西泽站在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进来吧。”沈西泽侧开身子,为她让开了路。 与上一次不同,屋子里的画像已经消失不见了,这无疑让程晨城松了一口气。 “第三件……是什么事情?”她回眸问道。 沈西泽走到她的身边,低着头,将她的手拿起,把钥匙放在了她的手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给你画的画,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接受它。至于要不要打开,都可以。” 程晨城看着手中的钥匙,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它了。她微微有些晃神,问道:“这是……哪里的钥匙?” 沈西泽双手插在口袋里,垂眸看向她:“你要看吗?” 微怔一瞬,程晨城终于下了决心。她将钥匙攥在手中,抬头道:“既然是和你约定好的第三件事情,我会遵守的。” 沈西泽看着她没有说话,程晨城也不退却。半晌,他握住了程晨城的手腕,带着她走上了二楼。 程晨城用钥匙开了二楼的那扇门。这是一间暗室,她在门口摸索着找到了开关,开了灯,屋内的一切都被照亮了。 墙上挂着的依旧是她的画像,但是数量要比上次看到得多得多,其中最显眼的是悬挂在正中央的那幅,八尺见方,画的是她埋头写作业的样子,而且与其他素描不同,这张画中的她是彩色的。 没有预想中的厌恶,这一次程晨城反而觉得平静多了。 “这里是你的画室吗?”程晨城问道。 她这样的态度让沈西泽受宠若惊。他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容:“嗯。” “你平时不上课的话,都是……待在这里吗?” 沈西泽抬头看向里面,轻声道:“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我的身边。” 程晨城一窒。她垂眸,低声问道:“到底为什么?” “嗯?” “知道我是因为谢采萱才和你提出交往的,为什么还要答应?为什么还要喜欢上我?”积压在心中多时的话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沈西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程晨城终于忍受不了了,她蹙眉问道:“我……不值得你这样对待。你还不明白我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吗?”沈西泽还是头一次见她的情绪有这样大的起伏变化。 “不。” 程晨城抬眸,不解地看向他。 “你和我提出交往的时候。我很开心。” “……啊?” “就算知道你是在利用我。我还是很开心。”他在回答她之前的那个问题,“所以你不用感到任何愧疚。” 程晨城怔怔地看着他。少年的眸子难得温润柔和,褪去了以往的阴郁和棱角,与她坦诚相见。 “抱歉了,还有……谢谢你的礼物。”程晨城移开目光,“……我很喜欢。” 第23节 “谢谢。” 谢谢你。 *** 第三件事情完成之后,沈西泽就又失踪了。而这一次长达半个月之久。 日子还是照常进行着。随着他不在的日子越久,班里再少有人提起他。 只是有一次谢采萱来找她的时候,无意之中提起一句“你同桌是退学了吗”,程晨城才惊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可是他们之间还有两件未完成的约定。 “晨晨,一会儿他来了你帮我挡一下。”放学的时候,谢采萱这样拜托她。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两个人还是没有完全和好。不过程晨城倒是知道了谢采萱生气的原因。那天篮球赛结束后,a班险胜,得了冠军。齐茜激动地上前抱住了正好下场来的柏亦飞,更让谢采萱气愤的是—— “齐茜亲了他的脸颊!而且他还不推开!!” 程晨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劝说肯定是没有用的了,只好顺其自然。柏亦飞那么喜欢谢采萱,一定不会放任着不管。 “萱萱呢?”一出门,程晨城就被柏亦飞截住了。 “你晚了一步。”程晨城淡淡地说道,“她已经回家了。不过你现在去追的话应该……” 她话还没说完,柏亦飞就跑着追出去了。 程晨城一个人回到了家中。吃晚餐、与阿姨例常聊天、努力摆脱小金对她的纠缠,每一件事情都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程晨城总是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带着这种复杂的感觉好不容易入睡,半夜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沈西泽的电话。 “喂?”她迷迷糊糊得睁不开眼。 “……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程晨城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确认是沈西泽后才问道:“怎么了?” “……我想到第四件事情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的。 程晨城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她问道:“什么事?必须是……现在要做的吗?” “嗯。” 程晨城握着手机,等待着他继续说。 “你可不可以……和我说一句晚安?” “啊?”程晨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所要求的事情越来越简单,这隐隐加深了程晨城的不安。 沈西泽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她。 “好吧……晚安。”程晨城说道。 那边依旧没有人说话。 “沈西泽?”程晨城叫了他一声。 “谢谢。”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平静。 程晨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他却已经挂断了。 看着微亮的手机屏幕,程晨城微微蹙眉,轻叹一口气,一晚上再也睡不着了。 之后沈西泽又没了音讯。这其间程晨城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刚开始只是容易感冒,到后来就开始发高烧。难得不生病的时候,她也会很容易感到疲倦,往往看一会儿书就要休息好久。 谢采萱每天一放学就跑来找程晨城,但是后来程晨城的精力越来越不济,为了不打扰她休息,谢采萱只好来看一看她就马上离开了。 “晨晨,你怎么出来了?不烧了吗?”王阿姨一见她出来就担心不已,连忙拿了一件外套给她披上。 小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心爱的主人了。它开心地吐着舌头,边摇尾巴边在程晨城身边转悠。 “今天感觉好多了。”程晨城笑了笑。的确,今天的她看起来确实比前段时间精神许多。 王阿姨松了口气:“你要多多注意啊,再病下去就不漂亮了。” 程晨城轻笑着,没有说话。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程晨城坐在后院里的躺椅上,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安逸。 “晨晨,你的快递。”王阿姨说着推开了门,程晨城的脸色十分苍白,尤其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我怎么看着你不对劲啊,是不是又发烧了?” “没有。”程晨城探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回答道。 “那就好。”王阿姨放下心来,将手里的快递件递给了程晨城。 快递单上没有发件人的名字,只有发件时间,是一个月前,预订在今天转交给收件人。 程晨城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将外面的包装层层撕开,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精致的笔记本。 这是原主写给柏亦飞的那本日记。 程晨城翻了翻,在最后一页找到了一张被折起来的素描纸,程晨城打开,怔住了。 依旧还是她的画像,只不过是在图书馆那天沈西泽为她画的。在最下角,沈西泽用铅笔写了一句“希望你幸福”。不过这自己太轻了,如果程晨城不是正好对着太阳看,很难能注意到。 第24节 程晨城立马起身,回到家中拿了一件外套就准备出门。 “你这是要去哪?你病还没好全呢。”阿姨拦住了她。 程晨城咳嗽两声,摆摆手:“我去一个地方,一会儿就回来。” “晨晨,晨晨!” 程晨城小跑着出了家门,打了车往世纪大厦去。一下车,她就跑着到了大厦的门口,但是整座大厦空无一人,大门落了锁。程晨城体力有些不济,靠着大门慢慢坐在了地上。她拿出手机给沈西泽打电话,可是却始终无人接听。 程晨城又给谢采萱打了过去,谢采萱接了起来:“晨晨?你好点了吗?” “沈西泽这几天有没有去过学校?”程晨城直截了当地问道。 “什么?” 程晨城咳嗽了两声,没有说话。 谢采萱有些犹豫:“他……” “他怎么了?” “他……他已经过世了。就在上个月,我们昨天刚刚参加了他的葬礼……” 程晨城耳边一阵“嗡嗡”的耳鸣。 “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没有告诉你,对不起啊,晨晨……晨晨?晨晨?你在听吗?你怎么了?” 程晨城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楚,渐渐的,她的手无力地垂在了一旁,手机摔在地上。 整个世界最终归于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第16章 番外一 小西泽的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体温与墙壁已经融为了一样的温度,他的额头摔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额角流淌下来,染脏了他的衣服。 如果父亲是个疯子,母亲软弱无能,那么,就算家财万贯又有什么用。 “杂种,躲什么躲,过来啊!”他的父亲,人前是一位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绅士,谁能想到他会暗藏着这么凶险可怕的一面。 而他的母亲,正蜷缩在角落里,满目恐慌,看着被丈夫施.暴到奄奄一息的儿子,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小西泽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凶恶的男人,漆黑的眼眸深处黯然无光。 不只是恐惧,现在的他连憎恶都没有了。明明正被这样粗暴地对待,但是灵魂好像与*分割,去往了另外一个时空,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恐慌、害怕、难过。 什么都没有了,一片空白。 他的童年就是这样度过的。阴郁而暗无天日。这座别墅远离城镇,在偏远的郊外。被选来服侍的佣人们大都经历过层层筛选,严谨、高效、口风严实,最重要的是极度理性,不会感情用事,也无需怜悯心那种无用的东西。 比起“家”这个代称,这里更像是一个屠宰场。屠灭人性,成为“理想人类”。 “弱小是不被需要的,就像你和你的母亲。”他的父亲曾不止一次地这样对他说道。 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曾经特别喜欢蝴蝶,但是他不喜欢去打扰它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飞来飞去。也许是因为他得不到,所以才会对自由的生物有一种天生的好感。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他的父亲知道了他这种“娘娘腔爱好”,并且嘲笑他“像个小女孩一样心慈手软,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 第二天,佣人们将耗费整个晚上捕捉到的蝴蝶全部制作成了标本,一个个包装成精美的礼物,被送到了小西泽的房间。 那些僵硬的、可怖的、一动不动的蝴蝶标本。几乎成了他儿时最大的噩梦。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会轻易喜欢某样东西。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当初那个脆弱无力的小男孩终于长大了。他有了和父亲一样高大的体格,就算是他的父亲再失控发起狂来,他也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轻易被打了。 与此同时,为了证明他不是父亲口中那个“一事无成的蠢货”,他开始迎接一切挑战。西洋剑、格斗术、围棋等等等等,他每一项都尽全力去做到最好,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失败。 可是不够。 远远不够。 内心的那个空洞与缺憾并没有因为他所掌握的技艺越来越多而被填满,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空虚。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正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小时候的那只可以自在飞翔的蝴蝶。不是标本,不是费劲心思去证明他是有用的人。 尝试过种种之后,他逐渐丧失了全部的热情。无论哪一个他所擅长和突出的领域,都再也无法引起他的兴趣。所以他索性伪装起来,变成一个“一事无成的蠢货”,不要别人的瞩目,也不要别人的夸赞。 反正一切都无所谓。就算真的是一个蠢货也无所谓。 高一正式开学的那一天,九月四号,星期三。 他刚走到c中的分班布告板前,就听到前面的女孩子在念着他的名字。 “沈西泽。” 她的声音很好听。具体的沈西泽也说不上来,如果非要找一个形容,那就是——她是不同的。其他的人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无聊。 但她的声音却很好听。 “抱歉。”她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他,并且为他们之间过分接近的距离而道歉。 他装作害羞地样子接受了她的歉意。内心却隐隐有一种缺憾。 ——但是那个时候他还并不明白那样的感情叫做缺憾。 很快他们又见面了。并且这一次,她成为了他的同桌,只需要侧一侧身,他的手肘便可以碰到她的桌角。 第25节 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女生。至少和他以前见过的、接触过的不一样。 嗯,十分不一样。 因为这种不同,他总是有意无意地会关注她,在画室,不经意地画着画着,就会发现画上的人物统统变成了她的脸。 而她对他相比于其他人,有一种格外的疏离感。但是这种疏离感总会在另一个叫做谢采萱的女生接近他时而破冰,她对于谢采萱和他说话这件事格外敏感,每当他有意无意地和谢采萱说话时,都会看到她略有几分严肃戒备的表情。 戒备。 谁会对一个表面上温顺无害的人面露那种表情呢? 难道仅仅是超乎常人的直觉吗?直觉他不是一个良善的人。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有时候外表之下可能隐藏着截然不同的可怕灵魂,他是,他的父亲也是。 班里的那群男生很喜欢找他的麻烦。 不合群、孤僻、不愿意随波逐流。有时候很容易引得他人侵略和践踏。因为没有一个少年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并非无所不能的,当面对不服从他们小团伙的异己分子时,很容易诱发内心的暴力。 无论是赵军还是齐昊。都有一种这样的错觉,以为自己必然是无所不能的。 沈西泽倒是觉得无所谓,也懒得理会他们。他的生活本就乏味至极,偶尔多一点调剂反而增添一些兴致。他可是对扮演弱者这个游戏很上瘾呢。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她会为他解围。 他看得出,她并不想要拯救他,也不是有意要帮他。但她确实这么做了,并且沈西泽肯定,她这样做一定不只是恰好想要学篮球而已。 到底为什么呢? 不喜欢他也不想帮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他对她越来越感到好奇。 在天台上休息的时候,他见到了哭哭啼啼的谢采萱。 他对这个女生没有任何看法,简而言之,她在他眼中和其他人别无二致。但是他却很关注她,尤其想不通为什么一向不肯轻易接近他人的程晨城会对她这样不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聊一聊。”他装作温和而腼腆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但是那时他却在想,如果程晨城看见他们在一起这么相谈甚欢的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总之……一定很精彩就是了。 正这么想着,天台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来的人竟然就是程晨城。 连他也隐隐有些诧异。 果然,她还是很戒备他,尤其戒备他与谢采萱单独在一起。 她带走了谢采萱,虽然不知道她对谢采萱说了什么,但可以看得出,她那样强势的保护姿态。 就像小时候他对那群脆弱的蝴蝶一样,愚蠢至极。 临走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眸中的警告不言而喻,正因为这样,让他更想要摧毁。 就像小时候他的父亲摧毁他的梦想一样。而扭曲的心承受不了任何美好的东西。 所以人类不需要那种眼神。 愚蠢至极的眼神。 齐昊来找他帮忙给程晨城写一份情书。 那就写好咯,反正他也无所谓。 可真是让人烦躁啊,并且越写越烦躁,到最后他也不知道到底在焦虑些什么东西,报废了三封之后,第四封终于勉强入眼了。 只是……他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比如他……喜欢她? 可能吗? 再次碰到谢采萱仍然是一个意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这姑娘有缘。 同样是哭哭啼啼的,啰里啰嗦抱怨了一堆。 虽然表面上他装作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心神却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喜欢程晨城?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他喜欢她吗?喜欢?不喜欢? 就在这个时候,程晨城找到了谢采萱,并且看到了她旁边的沈西泽。 嗯……又是那种眼神。 “你怎么没去上课啊?”可是她一看向谢采萱,就立马变了一副样子,温柔得简直要滴出水来。 ……简直让人嫉妒。 那两个人在里面聊着,程晨城为了不让他打扰他们,上前来带走了他。她的手很漂亮,纤长白皙,干干净净。只不过有点凉,隔着衬衫他都能感觉到那股凉意。 他不经意地一瞟,无意中看到了她几近透明的衬衫,甚至露出了里面的花纹,没想到她外表冷漠,内心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竟然也会喜欢粉红色。 他想也没想就将衣服脱下来递给她。 后来,程晨城吻了他。 这还是他学习近身格斗术之后,第一次有人有机会“袭击”他,虽然是用这种与众不同的方式。 第26节 但是当他触到少女的柔软与馨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愚蠢至极。 那个纠缠他许久的问题,其实一早就有了答案。 喜欢她吗?喜欢啊。不喜欢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沈西泽,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她说得很真诚。 但是骗不过他。 他从小就学着伪装,装作不再喜欢蝴蝶,装作铁石心肠,装作一事无成,装作柔弱可欺。 她怎么可能骗得过他。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心存一点点的幻想,万一,万一她说得是真的呢? “你是认真的?”他问道。谁也不会知道,那一刻他有多紧张。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这件事情我暂时不希望让别人知道。” 她的话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也让他看清他的妄想。 “……好。” 聪颖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为了谢采萱才这样做的。片刻之中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许多黑暗到无法和任何人提起的片段。 比如……如果把她带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是不是她就只能看到他一个人了?她也会,像对待谢采萱一样地,对待他? 第17章 番外二 与程晨城交往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不同于阴郁无边的童年,或者是苍白无色的现在。和她在一起他才初初得以看见这个世界的绚丽色彩以及与众不同。 就好像一道光,劈开了灰蒙蒙的视线。 他从来没有注意过任何女孩子,也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过,早些时候是因为繁重的课业任务,后来则是因为不感兴趣。 他已经丧失掉了对这个世界任何事物的兴趣。 直到他看到那个轻声念出他名字的女孩子。 他现在才知道那时的感觉。 人生没有被另外一个人填满,活着便有了缺憾。 他看着她,会紧张 他牵她的手,会紧张。 他吻她,会紧张。 生命一下子终于鲜活起来,她在他的记忆里有了色彩,不像其他人,只是死气沉沉的一片惨白。 他十分喜欢这种感觉。 他撕了那份情书。 她很生气。 但是他并不后悔。那份隐秘到连他也差点没有察觉出来的心情,他不想被她看到,尤其还是假借着齐昊的名义。 他不允许。 从前对齐昊他们的不反击仅仅只是因为不在意。 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有了绝对不允许侵犯的存在。 她做题的样子很可爱,尤其是想不出答案的时候,会趴到桌子上在草稿纸上画圈圈,似乎这样就能让她理顺思路一样。 幸好只有他一个人见到过她这副样子。 他写答案,递给她。她明明接受了他的好意,但还是坚持着不和他说话。 嗯……她闹小别扭的样子也很可爱。 晚上的时候打雷停电。 不知道她是怕黑还是怕打雷。 总之他很开心,因为她躲在了他的怀里。 他们再一次接吻,这一次……他伸了舌头。 实际上他并没有研究过应该要怎么接吻,或许这是一种……种族天赋? 不过她似乎被他吓跑了。 总得来说对于这样的结果,他还是有一些……沮丧。 她没有带雨伞就跑出教室了。 第27节 她就这么不喜欢和他在一起吗? 抱着说不清楚的复杂心情,他还是出去给她送了伞。没办法,就算她再讨厌他,他还是心疼她心疼的不得了。 这份心疼在后来愈演愈烈,逐渐变成了一份求而不得的偏执。 折磨了她,也折磨了他。 他无意中捡到了她的日记本。那是她写给柏亦飞的日记,只看了一页,他就差点按捺不住想要杀人的疯狂心情。 隐藏在童年深处的那种窒息绝望,终于悉数破土而出,再一次卷土重来。 他无法忍受。 他在心里一直在找各种理由劝说自己不要相信这件事情,可是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上面的字迹比起她现在虽然有些青涩,但却骗不了人,那确实是她一笔一划写下的。 原来那样冷漠,将除谢采萱以外所有人拒之门外的外表下,也会有这样炽热的感情。 原来她接近他,牺牲自己和他交往,不是为了谢采萱,而是为了那个叫做柏亦飞的家伙。 原来她……真的不喜欢他。 他故意将日记放了回去。她回来拿书的时候不小心带了出来。 “这是什么?”他问她。 他多希望她能告诉他,这都不是真的,只是一个玩笑罢了。再或者……就算是她承认这是她的,但如果她肯说这是以前的事情现在都过去了,他也愿意相信她。 但是都没有。 “没什么。”她冷淡地说道。 齐昊又来纠缠她了。 他就在不远处,清晰地听到了她和齐昊的对话。但是他不能就这样出面,她会讨厌他的,她讨厌他插手她的事情,更讨厌他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自居。 她走后,他揍了一顿齐昊。估计齐昊这辈子都没见他这么凶狠过,被他揍得差点死掉。 其实除却对齐昊的愤怒外,他隐约还有一些悲凉。 他会不会……也成为下一个齐昊? 晚上,许久没有和他联系的父亲打来了电话。 “你打人了?还差点把人打死?”他的语气浅浅的,一如他在人前的虚伪样。 “嗯。” “做得不错,但是这种事情要记得隐蔽一点,闹得太大不容易收场。”他像是讽刺,又像是鼓励,“西泽,你看,我就说血脉的传承是不可抗拒的。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一样。”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沈西泽对着黑了屏的手机,突然有一种深深的厌恶感。恶心得几近干呕。 对他自己的厌恶。 他确实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第二天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了学校。 所有人都在疯传各种版本的谣言,但是他只觉得厌烦与一种隐藏很深的无力感。 或许他有一天真的会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齐昊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她这样问他。 沈西泽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惊喜一闪即逝,但是下一秒,各种怀疑接踵而来。还有那股偏执也在隐隐作怪。他忍受不了心中所想的这种事情,哪怕只是空穴来风,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你很关心他?” “你不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吗?”她冷冷地反问他。但是奇异的是,她的这份淡漠突然一瞬间让他的心安定下来,所有的猜测与怀疑片刻烟消云散。 她不是在担心齐昊。 那……她是在担心他吗? 这种夹杂着恐慌的兴奋让他生平第一次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可是他不敢问,他害怕她会一口回绝,打破他所有的幻想与希望。 但最终,他还忍不住这份心绪,决定要试探她,看看她是不是如他所想,真的有那么一点担心他,只要……一点就好了。 “不是我。”他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程晨城的这种反应极大地取悦了他。 他极力忍耐下这份喜悦的心情,再一次想要得到她的肯定:“你很介意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吗?” 看着她点了点头。沈西泽已经很难形容那时的心情。 大概就是……即使现在立马死掉也无所谓了吧。 爱情让一个人失去智商。他变得如此愚蠢。 可是他……就是很开心啊。 文化节的化装舞会。 就连一向不关注外界的他也知道,这是有名的“c中情人节”。 他很期待能与她一起度过。 第28节 他为她准备了两件礼物。那幅他画了很久很久的画,以及那块她很在意的手表。 有一次谢采萱来找她聊天,无意中提起了她一直戴着的那块表,那是她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很珍惜,即使现在已经旧了,偶尔还会断时不走,但她还是一直戴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程晨城去上体育课摘下表的时候,沈西泽拿走了手表,上面的商标已经磨没了,他走了很多家公司,最后才确定是某款断产的牌子。沈西泽花高价找人订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表,正好赶在今天取了回来,就是希望给她一个惊喜。 在家中反反复复地试了很长时间,他终于决定了在舞会之夜穿这套白色的西装。 他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木头盒子。那是他亲手雕刻的,他其实并不擅长这种细致的木工活,费了很多心思和时间才做了一个半成品,因为对镂空的下部做得不太满意,所以他还没来得及收尾。 看了看时间,肯定是赶不上了。他放弃了木盒,将钥匙和手表放进口袋里就出门了。 在她家门口,他看到了柏亦飞。 这几天持续雀跃的心情突然冷到了极点。他想起了那本被他拿走的日记,想起其间写满了的少女情怀。 柏亦飞还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白色西装。但是柏亦飞看起来英俊而阳光,与他那份怎么也摆脱不掉的阴沉截然不同。 她一定会更喜欢柏亦飞吧? 真是……相形见绌。 很难说清楚他现在的心情。那种酸涩的、阴郁的、腐烂在深沟的黯然心情。 是嫉妒吗? 没想到骄傲如他,有一天也会这样嫉妒一个人。又或者,极尽的高傲背后,隐藏着的是无尽的自卑。 他把钥匙取出来,将那件外套丢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偏偏不巧的是,白天刚刚下过冷雨,风一吹冻得人直哆嗦。 他站在冷风中等了许久,程晨城依旧没有出来,最后他给她打过去电话。 “你在家吗?” “……嗯。”她似乎刚刚睡醒,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 “不来了吗?” “……哦。” 他停顿一瞬,道:“我……有事找你,现在可以去你家吗?”他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些许的恳求,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变得如此卑微。 “嗯。” 得到她的肯定,他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他带着她去了他的画室。 其实真正为她准备的那幅画在楼上的暗室里,可惜他连钥匙都没有给出去,她就被吓跑了。 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被另外一个人这样窥视吧? 哪怕是假借爱的名义。 那也只是隐藏在每一个角落之中的,可怕的窥视。 他把钥匙扔在了垃圾桶里,靠着墙坐在画室的地板上,无意中瞥见桌子上那个未完成的盒子,他突然想起,在扔衣服的时候好像忘记了把手表拿出来。 翻了翻柜子,只在里面找到了新的手表。看来是他之前走得太着急,不小心拿错了。 那是她的东西,他一直很珍惜。 他返回去,打着手电筒,在垃圾桶旁边找到了那件布满爪印的白西装,但是却没有发现手表。 “你在找什么?”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里面隐隐约约夹杂着些许的厌恶与不耐。 一瞬间,他如堕冰窖。 第18章 番外三 “难道你要拿它去换钱吗?” 很难形容他听到这句话时候的感觉。 大概就是,以为即将要浮上岸面的人,突然又再次溺于海底吧。 最后,她还是说了分手。 其实这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的结局。 可是他还是偏执着想要一个答案。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抱歉。”这是她的回答。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而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来到了世纪大厦的顶层。当初他选择用这儿作为他的画室,就是因为这里是全市最高的地方。 这样就没人能够看到他了。 可是现在……他却只感到属于最顶层的寒冷。 第29节 他把丢掉的钥匙重新捡了回来。将它放在木雕盒子的底部,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完成了盒子,将那把钥匙永远地封存在了最下面。 他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看到。 他带着手表去了她家,只是又离开了,在街道上徘徊许久,他把盒子丢在了垃圾桶里。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样。 但马上,他就后悔了。 “这盒子不错啊。” “盒子算什么,这表应该挺值钱的吧?” 他回去找盒子的时候,几个穿着职高校服的男孩子已经先一步捡到了。 “盒子还给我。” 那些人可能是被他过于冷冽的眼神吓到了,不过人哥几个从小是在打架堆里长大的,反应过来之后也并不惧怕。 “你想要它?”带头的人笑得不怀好意。 下一秒,他将手表拿出来,把盒子摔在地上,并且还踩了两脚。 这无异于激怒了沈西泽。 理智被吞没。他打架的时候真的一点意识也没有。 就像那个人。 是一个全然的野兽。 “喂,同学你书包!” 身后有人在叫他。 但是他听不到,也不想听。他抱着盒子与手表仓皇离去。天地之大,平生他第一次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他对自己厌弃到了极点。 他抱着盒子来到了程晨城家门口。那时她刚好走了出来。 “程——” “晨晨,记得带伞。”屋子里的女人追了出来,递给了程晨城一把伞。 “好了阿姨,我走了。”她笑得很温柔。 迈出去的脚又重新收回来。 略有些长的刘海微微遮住了他漆黑的眼眸。 也遮住了光。 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去打扰她的。 看着她走后,他把盒子留在了程晨城家的门口,才缓步离开。 “……嘿,学弟,你有在听我说吗?” 他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女生。 “谢谢。”他冷淡地接过女生手中的书包,没有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他现在除了程晨城,已经几乎看不到任何人了。 就像又退回了最开始的状态,不,或许还要更加糟糕。 是真正的一片死寂。 黯淡无光。 那伙职高的人在酒吧截下了他。 直到这一天,他才发现自己身体的那份暴虐的冲动。 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曾经他以为,一切都是可以掌握并且控制的,但是现在他才发现,有些事情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 他的身体里流着和那个男人一脉相承的血液。他继承了他的的残暴与虚伪。 他们是如此地相像。 所以不需要再坚持了,就这样吧,就算杀人坐牢也没有关系,反正无论是什么下场和结局,都一定要比现在要好。 “沈西泽!” 可是……是谁在叫他? “沈西泽,你冷静一下,不要乱来,好不好?” 就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他的理智慢慢回归。他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惨叫着狼狈不堪的人们,还有他手上的……刀。 他做了什么?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将那把刀抽走了。 第30节 他握住了她的手。 “你终于来了。” 这一片黑暗之中,请告诉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尽头? 可是你,终于还是来了。 他抱住了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真正的开心的笑容。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没有人,只有留在桌子上的一张纸条和那把被他藏在盒子底端的钥匙。 她竟然找到了。不过她还是选择还给了他。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他躲到了画室,没日没夜地画着她的画像,就好像这样就能得到她一样。 得到她?难道想让她变成第二个“沈夫人”吗?就像他的母亲那样? 这样的悲剧一次就够了,他不想让她也经历那种痛苦。 毕竟……他是那种人啊,一辈子没有办法逃脱开的宿命。 如果他没有回到学校,没有看到和柏亦飞开心地说着话的程晨城。 也许他们之间就真的按照他最初的想法进行下去,从此之后再无交集。 “沈西泽?”身旁的那个女生喊了他。 他甚至都没有记住她的名字,也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要一看到程晨城,他就再也分不出心神去应对其他事物。 嫉妒将他最后的骄傲侵吞殆尽。 他早就不是那个保持着虚妄的傲慢活在幻想中的沈西泽了。 因为程晨城,他开始学会了自卑。 “你放手!” 她眼中的厌烦和不耐让他几近丧失理智。 “你还喜欢他?”这个问题纠缠着他让他永无宁日。 她微怔。 这样的反应几乎说明了一切。 她会为了那个人写日记,她会为了那个人牺牲自己和他交往,即使那个人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她依然甘愿留在他的身边。 那股黑暗的情绪,几乎将他吞没。 真的很想把她绑回去。 所有看到她的人统统都去死好了。 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好了。 她只要看着他,对他笑,就好了。 心间的暗流将他折磨得想动用一切手段去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是他不能。 将一个人囚禁,无异于夺走了她的生命。 就像那群……枯死在记忆深处的蝴蝶一样。 带着无法说出口的可怕想法,他像是逃跑一样地离开了她。 他是如此狼狈。 这是第三次偶遇到谢采萱。 他本来不想要理会的,但是无意中听她说起程晨城一会儿会来找她。 “她看到你这副样子会有多担心,你难道不清楚吗?”他冷淡地看着谢采萱。 谢采萱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怔怔地看向他。 “你从来都不考虑她的吗?每次你们一有麻烦都会去找她,她这样夹在你们之间会好受吗?”他毫不留情地说道。 谢采萱的眼神已经有些动摇:“可是……” “不想再这样继续麻烦她,就学会自己承担起责任。那是你们的事情,和她无关。” “我……” 他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谢采萱,不置可否。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再继续让她这样为难了……”谢采萱咬了咬唇,坚定地开口,“我和柏亦飞之间的问题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这样,他将谢采萱支走了。 等到她跑来的时候,谢采萱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她看到是他,一阵错愕,不过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第31节 “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为谢采萱这样尽心的她,他一下子起了恶毒的心思。 “她已经被柏亦飞带走了。”他不动声色地加重了那个名字。 “……柏亦飞?” 果然。 表面上虽然一派风轻云淡,但是只有他清楚,心里的那头野兽……要关不住了。 任凭他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想要将她关起来。她的身体,她的心,她的笑容,她的一切。 统统都是她的。 他笑着威胁她:“比如……找人去做掉柏亦飞?可是你应该会心疼他吧?毕竟你那么喜欢他,你难过我也不好受,那就……退而求其次?用其他方法毁掉他好不好?你知道的,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也有能力……” “够了。”她打断了他。 她的眼中出现了深深的厌恶和恐惧。那是他一早就想好的下场,但是心脏还是想窒息了一样地疼。 真他.妈疼。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她讨厌他也无妨,只要她在他的身边,他愿意失去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只要她看着他。 只要她愿意在意他。 尽管想要不惜一切代价这样去做,可是最后……他还是舍不得她难过。 “五件事?” 他深深地看着她,就像是要把她看到眼里:“嗯,只有五件。” 只有五件。 第一件事情,他带她去了图书馆。她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或许还会觉得他无聊至极。 但是他不会说,他向往这一幕向往很久了。他假象着周围坐满了人,而他和她坐在人群中央,就像每一对情侣那样,极力低调不想让人发现端倪,但是却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 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 第二件事情,他送她回家。这也是正派男朋友应该尽的义务吧?她坐在他的单车后座,揽着他的腰,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 除掉柏亦飞来找她那件事让他很不爽以外,一切都很好。 第三件事情,他把钥匙再一次给了她。卑微的心甚至连祈求她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只要她不拒绝,就足够了。 但是她竟然愿意去看他的画,并且这一次,她没有再露出厌恶的感情。 意外之喜。 还剩最后两件事情了。 这两件事做完,她就永远不属于他了。 这种恐惧让他不安。他开始逃避现实,整日整夜地躲在画室里画画,以此来舒缓他内心深处的恐慌。 而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他那颗日益坏掉的心。 笔下开心的笑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僵硬和空洞的表情。 他想要囚.禁她,将她放在自己的身边。 就像那群蝴蝶一样,没有了生命,也不需要生命。她甚至连美丽都不需要有,她只要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他终于彻彻底底,变成了和他的父亲一样的人。 微微一用力,铅笔芯又断掉了,在素描纸上留下惨淡又可怖的黑色。 画中的女孩子被捆绑着,哭着,战栗着,祈求着他。 她在说什么呢?一定是在说着恨他之类的话吧。 十二月十三日。 他做了一个决定。 “你可不可以……对我说一句晚安?” 他曾经很憧憬那样平静的幸福,但是他知道,穷极一生,他恐怕也得不到了。 得不到了。 “好吧……晚安。” “谢谢。” 谢谢你。 十二月十四日。 他将那张素描放进了他偷来的日记本中,随着寄给了程晨城,日期为一个月后。 大楼里没有人了,只有他一个。 第32节 光在黑暗中熄灭了,一切又要归于永寂。 他点燃了画室,在扭曲的火焰中,看着满墙的她,突然觉得十分安心。 他和她……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 第002章 -1 周五。 “新一季的设计稿筛选定了吗?” “模特预约到了没?” “时装秀派人去采样了吗?” “sally,这是给我的咖啡,不是给nancy的。” …… 整个大楼都陷入到了与往常毫无二致的混乱与忙碌之中,行走在格子间过道的职员们神色匆忙。如今才刚刚三月打头,他们却已经开始为六月初夏的新款做准备了。 然而这一切都与程晨城没有什么关系。 黑色的长卷发斜分一侧,妆容干净,衬得本来就是美人的她更加光鲜亮丽。 执行总裁的办公室与外面的喧嚣不同,格外安静。程晨城坐在办公室外面的桌前,理着boss这一周未完成的计划与行程。不过与她这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不同,对桌同为总裁助理的susan正被一通又一通电话搞得焦头烂额,忙得不可开交。 回想一个月前,程晨城昏倒后,就来到了一片虚空地带。那个许久未出现的声音告诉她,由于沈西泽死亡,平行世界的秩序崩塌,所以还没到任务结束的时间,她就提前被抽离出了那个世界。 “谢采萱与柏亦飞的契合度并没有达标,判定任务失败。” “新任务开启。” “友情提示,如果宿主再一次搞砸任务的话,将有可能提前进入黑化be结局。” “……什么?” “黑化be结局。宿主将会被人囚.禁,并且这个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会是崩坏掉的沈西泽。” “……沈西泽?为什么会是他?”程晨城诧异,但是无论她再问什么,这个自称为系统的声音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之后她就被送到了这里,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程晨城,相貌同样没有改变,只不过是她二十岁时候的模样。 “嘀——” 桌子上的通讯器响了一声,程晨城回过神,接起来:“您好。” “进来一下。”对方的声音低沉,带着处变不惊的从容不迫,让人只是听着,就会莫名感到安全与放心。 程晨城关上通讯器,在susan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坐在桌子前的男人正低头看着文件。他的容貌算不上极盛,周身却沉稳而自持气度。 这个人就是这次任务的男主角——唐靖哲。唐氏财团的准继承人,现任执行总裁。他生性稳重,冷漠强势,但却极富责任心,最重要的是,他对女主一往情深,为了女主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简直是霸道总裁界的模范标兵。 “唐总。” 程家是唐家的世交。“程晨城”从小就和唐靖哲相熟,一早就被长辈们视为唐靖哲的准夫人。她今年大四,出来实习,唐家就安排她到唐靖哲的身边做助理,顺便还能多多培养一下双方的感情。 唐靖哲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文件,十指交叠,托着下巴看向她:“川白来公司了,就在楼下,你去接一下他。这次我会安排他在公司历练一下,还希望你能够多多指点他,别让他没轻没重,惹了事也不知道。” 唐川白——这次任务的关键人物。与上一个故事不同,唐川白并不是为了女主而黑化。他是唐靖哲的亲生弟弟,仅仅比程晨城小一个月,因为小时候发生的一些意外,导致他对唐靖哲充满了误会与嫉恨,掩藏了长达十几年之后,终于悉数爆发,毁掉了唐氏,害得他哥哥唐靖哲出了车祸,达成了男女主之间的悲剧结局。 “好的,我知道了。”程晨城稳了稳心神,踏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出了办公室的门,坐着总裁专用电梯往楼下去。 她穿着淡蓝色的衬衫,下面配着黑色套装裙,典型的ol风格,但是她身材好,前.凸.后.翘,硬生生穿出了一种走t台的感觉。 电梯门打开,程晨城理了理衣衫,再次确认脸上的妆容无误后,端着标准化的微笑,朝着前台走去。 有生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这样紧张。不仅仅是因为她即将要面对的人是整部小说中最阴狠残虐的*oss,还有…… “友情提示,如果宿主再一次搞砸了任务的话,将有可能提前进入黑化be结局。” 程晨城摇了摇头,将纷繁复杂的思绪暂且放空。她走到前台,询问工作人员:“刚刚是不是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来找唐总?” 前台小姐点点头,面色可疑地有些泛红,她指了指不远处来宾休息区,道:“就在那里。” “好,谢谢。” 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程晨城,所以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但是从他清秀挺拔的背影来看,长得应该不差。 “唐川白?” 程晨城叫了一声。 闻言,男人将手中的杂志放到一边,转过身来,笑道:“晨姐,好久不见。” 但是程晨城的面色却瞬间变得苍白,再无半分血色。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险些踩空了后面的台阶。幸好唐川白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及时地扶住了她。 “怎么了,许久未见也不用激动成这个样子吧。”他笑得轻松戏谑。 程晨城站稳后就立即挣脱开他的手。她勉强笑了笑:“抱歉,失态了。” 眼前的人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相貌与沈西泽一模一样,只是气质要比他阳光开朗不少,眸中干干净净的,不像沈西泽那样低沉阴郁。 “走吧,晨姐。”唐川白站起身来,嘴角带着慵懒闲适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晨城。 第33节 程晨城比他大一个月,两个人虽然也是小时候的玩伴,但却并不熟稔,至少和唐靖哲比起来,要生分疏远得多。 “嗯。”程晨城轻声应了一句,并没有与他多说什么。她在前面走着,唐川白跟在后面,两个人彼此都是一言不发,气氛显得诡异而尴尬。 到了电梯里,程晨城全部的心神都戒备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们两个人并肩而立,周围静得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到。 程晨城悄悄攥起了拳头,指甲扣在掌心,掐得她生疼。 “是我的错觉吗?”就在电梯到达他们所在楼层的时候,唐川白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困惑。 “什么?” 唐川白轻笑一声,率先走下了电梯,但是他在经过程晨城的时候,却低声留下一句暧昧不明的话。 “晨姐……好像变了很多呢。” 他这样说道。 *** 唐川白被唐靖哲叫到办公室去谈话。程晨城在外面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地翻看着文件,有一搭没一搭,时不时地还抬头瞥一眼办公室紧闭的大门。 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程晨城轻蹙着眉,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回想着系统曾说过的每一句话,但是半天也没理出头绪。 通讯器响了一下。程晨城关掉后走进了办公室。唐川白坐在唐靖哲的对面,姿态慵懒,倚靠着椅背,腿一蹬,转过来笑吟吟地看向她。 程晨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朝着唐靖哲道:“唐总。” “我已经和川白商量好了。他暂时担任行政总监一职,你带他去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麻烦了。”唐靖哲彬彬有礼地说道。他对她的态度不像是上司对下属,反而十分地绅士。 “……行政总监?”程晨城犹豫了一下,反问道。 尽管她才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但是行政部总监的大名却已如雷贯耳,唐川白一进来就被安排在那么苛刻的地方,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唐靖哲点点头:“放心,不会有问题。” 程晨城迟疑地看了一眼唐靖哲,没有再说话。 唐川白跟着她走了出来。程晨城本身就是一个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唐川白不遑多让,一时间吸引了许多若有若无的瞩目。 “晨姐,你现在还喜欢我哥呢?”唐川白走在她身后,八卦兮兮地问道。 程晨城不理他,径直走着。他那张脸带给她的冲击力太大,现在的她根本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唐川白挑挑眉,也不在意她的冷淡。他双手插.兜,步伐悠闲,身姿散漫,一看就像个被宠坏了纨绔公子哥。 “晨姐,你说我哥哪点好,闷骚又不近人情。”唐川白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垂眸看了一眼前面的程晨城,“你和他约会不会感到无聊吗?” “工作上面的事情我会安排人去指导一下你,助理这两天就会到位,对了,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程晨城直接无视他,开口和他谈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唐川白露出一个扫兴的表情,懒洋洋地回答:“金融。” “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尽快去给你安排专业课程了。你空降在这个位置,难免会有人说闲话,你自己多悠着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您别说了。”唐川白打断了她,苦兮兮地看着她,“晨姐,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和我哥一个德行了,再这样下去你都快提前衰老了,小心操劳过度长皱纹哦。” 程晨城的眉头跳动一下。攥着文件的手也紧了一瞬间。 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人来说,什么会是她最大的禁忌? 年龄以及……长皱纹。 唐川白一下子踢了两个铁板。 程晨城缓缓拍了拍手里的文件夹,回头笑道:“要注意的事情大致就这些,希望你在行政部过得愉快。” 唐川白:“……” 为什么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002章 -2 新任行政总监的消息让整个行政部,不,或者说是整个公司都炸开了锅。 程晨城目不斜视地走在唐川白前面,其间遇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大美人,拦下她,笑嘻嘻地问道:“这位是谁啊?程大助理还要亲自引路。”公司里谁不知道程晨城是总裁的准夫人,这一通话问起来夹枪带棒。 程晨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新任行政总监。” 大美人一听,脸色瞬时变得讳莫如深。她勉强地笑了笑,再没了刚刚那股热乎劲:“哦……这样啊,那你们快走吧,不聊了。”说完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唐川白瞥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好奇地看向程晨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程晨城笑了笑,没有说话。 空置的办公室唐靖哲已经事先派人清理过了,窗明几净,整洁干练。唐川白懒懒地扫视一圈,挑眉道:“这儿的布置好无趣哦,一看就是我哥的风格。” 程晨城照着唐靖哲给她的资料表,大致为唐川白讲解了一下行政总监的职责规划。唐川白全程昏昏欲睡。程晨城拿他没办法,只好尽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唔……你讲完了?”程晨城停下来好久,唐川白才后知后觉地从半昏睡状态清醒过来。 他这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太逼真,饶是熟知剧情的程晨城,也看不出丝毫端倪。想一想原著中这小混蛋以后的所作所为,程晨城简直要为他现在的演技所折服。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伪装的这么彻底。 或许是察觉到了程晨城眼中的探究,唐川白笑了起来:“我觉得你现在好像很喜欢盯着我看啊,怎么了,难道终于要移情别恋了吗?”他打趣道。 程晨城没有心情和他插科打诨。正当她想要开口嘱咐他一句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第34节 程晨城看了一眼屏幕,微怔一瞬,还是关掉了。 她将手中的文件放到唐川白的桌子上,双手撑着桌面,看着漫不经心坐在转椅上的唐川白,道:“行政部一共有两个总监。除了你之外,另一位现在正在外地出差。她的性格会比较严肃,对工作十分认真,希望你能够多跟她学习一下。” 唐川白撇撇嘴,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抬眸看她:“就不能给我安排一个清闲点的部门吗?” “这话你应该去找唐总说。”程晨城毫不留情地驳回了他的埋怨。她在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离开了。 出了门,程晨城拿出手机,给那个未接来电回了过去。 “您好,程小姐,您之前预约的新墓已经完工,请您验收后,尽快结算尾款。” 程晨城垂下眼眸,低声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 第二天周末,程晨城早早地出了门,经过小区门口的鲜花店时,有意停下来买了一束白菊,才打车去往中新墓园。 来到她请人打造的空白碑前,程晨城的心情有些复杂难辨。 尽管她并没有那么喜欢他,但一想到他在临死前给她寄来的日记本,和那张写着祝她幸福的素描画像,她的心就隐隐有了一种类似于窒息般的感觉。 程晨城轻叹一声,俯下身子,将手中还沾染着新鲜露水的白菊放在了墓前。她抬手,指尖划过冰冷的碑壁,一时之间,就连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良久,程晨城起身,还没站稳,就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好巧哦,晨姐。” 程晨城回头,看到的竟然是心中正想着的那张面孔,险些被吓到。 不得不说,他顶着和沈西泽一模一样的脸,看起来真的很有诈尸的感觉。 程晨城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唐川白笑了笑,只不过那笑意并不达眼底。他看起来与昨天那副纨绔少爷的模样截然不同,竟多了几分认真和沉稳。 程晨城看着这样的他,也不再说什么了。 唐川白走到空白碑旁边的那座墓前,双手插.在兜里,眯着眼睛注视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难以忽略的哀伤与失落。 “我来看一个人。今天是他的生日。”半晌,就在程晨城以为他不会接话的时候,唐川白突然开口了。 原著中对于唐川白身世的描写基本上是一笔带过,就算是程晨城,也只知道唐川白小时候曾被唐家的对头偷出来卖到了山沟里,直到七岁才被找回来。原文中似乎有提到过他特别在意某个人,但是并没有细讲。 现在看来,这个人很可能就长眠于这座坟墓之中。 程晨城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索性一言不发,默默地站在一旁。 “他是我爷爷。”唐川白屈膝半跪,抬手抚摸过那张冰凉的照片,淡淡地开口。 如果是以前的程晨城,根本没有闲心听别人说这些话。但或许是对沈西泽心怀歉意,连带着与唐川白相处时,也有着几分不清不楚的复杂感情,竟也变得耐心许多。 唐川白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才垂下眼眸,敛去了眸中的脆弱。 他站起身来,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方才的那种忧郁哀伤的气质也瞬间荡然无存,似乎又变回了之前的他。 “你现在要走吗?”他问道。 程晨城回头看了一眼空白的墓碑,点了点头。 “我送你吧。”唐川白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漫不经心地笑道,“既然这么有缘,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不过……你周末没有约会吧?” “没有,但我不想去吃饭。”程晨城直截了当地拒绝。 “这样毫不留情会让人伤心的,晨姐。”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表情上却并没有半分“伤心”,依旧是懒散悠闲的笑容。 三月初的太阳已经有些刺眼,程晨城抬手,遮了遮阳光,看向唐川白:“昨天晚上计划不是已经传到你的邮箱里了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天是有课程安排的。” 唐川白无趣地摆摆手:“在这么伤感的时候,你就不能应景点吗?干嘛提这么惹人悲伤的话题。” 他这副笑吟吟的模样可是和伤感扯不上半分关系。程晨城冷哼:“是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会觉得伤感?” 唐川白的笑容不动声色地加深。他眯起眼睛,看向程晨城,眸中有暗光闪过,不过片刻他就又变回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一点也没让人察觉到有什么不正常。 唐川白伸手,搭上程晨城的肩膀,一边将她往外面带,一边耍着赖:“走啦,我请你吃顿饭,贿.赂一下你好不好?不要这么认真嘛……” 程晨城面无表情地拂开他的手,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下午记得乖乖去上课,我会和授课老师核对你的情况。”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程晨城停下来,回头看向唐川白,“除非你连授课老师也能贿.赂到,否则我只能公事公办。”说完之后,她便离开了。 身后,唐川白看着程晨城被黑色职业套装勾勒得身材曼妙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深,意味不明。 *** 唐川白有没有真的去贿.赂老师,程晨城并不知道,反正回来给她反馈的老师一个个都被气得够呛,有好几个直接提交了辞呈,只求不再教导这位混世大魔王。要知道,这些老师都是唐家专门养着培育自家子弟的专职老师,能被气到要辞职,唐川白也真够厉害。 周一。 程晨城因为处理家庭教师的那堆破事来晚了,她坐着电梯一路来到总裁室的楼层,刚出电梯门,就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凝重与充斥着火药味的气息。 她走到自己位置,发现一堆职员都围在唐靖哲办公室门口。程晨城看了一眼,并没有深究。倒是susan拽着她,给她普及八卦:“向总监今天回来了,她一来公司就听说空降了一个平级,这不,立马就来找总裁抗议了。” 程晨城笑了笑,未置可否。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把响了一声,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立即作鸟兽散,速度快到令人咋舌。向念出来的时候,门口就只剩下程晨城和susan两个人。 向念是个长相清秀的女人,但是穿着打扮却十分的……与众不同。也许是为了凸显高管的成熟气质,她常年穿着一身黑,雷打不动,刻板到让人发指,再加上她独断专行的工作态度,私下里常被公司里的人偷偷称作“黑山老妖”。 现在,她同样穿着黑色的套装,身上基本没有任何的装饰,长发也被高高束起,出于职场礼仪,脸上还画着淡妆。看起来干练又精神,但也有着……不近人情的严肃。 向念十分看不惯程晨城。公司里的人都知道,程晨城能做到总裁特助这个位置,靠的不是什么真本事,完完全全是人家背景硬,后台强。但由于程晨城一向被视为未来的总裁夫人,所以很少有人会当着她的面直接表达出这种不满。 第35节 但是向念不一样。 她不仅讨厌程晨城没有什么真才实学,还嫌弃她是个会勾.引人的花瓶。 向念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站在susan桌前的程晨城,冷哼一声,才踏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离去了。 第002章 -3 接下来的一个月,过得还算平静。 唐川白简直将游手好闲这项技能点到满值。几乎一半时间他都溜得不见人影,剩下一半,不是偷懒来和程晨城聊天,就是被唐靖哲找过去谈话。 公司里有一个程晨城就够向念这种完美主义者受得了,现在又来了一颗毒瘤,不仅在她的部门,而且还和她平级,这让向念来找唐靖哲抱怨的频率大大增加。 但是这天不一样。 向念是个工作狂,而且是个很擅长一心二用的工作狂。以往她上来找唐靖哲投诉唐川白的时候,总是一边打着电话处理事情,一边旁若无人地踩着高跟鞋走来,在即将推开门的时候,才会挂断电话。简直就是一个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可以用来工作的女强人。 但是今天,她没有打电话,也没有不满地扫一眼程晨城,而是满脸凝重,严肃到让旁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好像公司明天就要倒闭一样。 程晨城倒是不怎么关心,仍然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突然,有一片阴影罩在了她的上方。程晨城抬头,就看见唐川白双手撑在桌子,笑吟吟地看着她。 程晨城眉心一跳。 还在现实世界时,程晨城有一个小侄子,他简直就是熊孩子里的战斗机。有一次她表哥有事,将孩子寄存在她家一天,那绝对算是程晨城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刻,在家,小魔王拆房子,出去,小魔王拆别家的孩子,程晨城不断跟在他身后收拾残局,一天下来,终于彻底坚定了她不婚主义的信念。 而现在,唐川白完全唤起了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这一个月中,唐川白气走授课老师,她得买礼物登门道歉;唐川白失踪不见,她要打电话满世界找他;唐川白处理的文件有问题,她负责加班加点去核对…… 不要问她为什么她一个总裁助理,却做着总监助理该做的事情。 因为这小混蛋已经在一个月内成功整跑了两个小助理,第三位倒是还没有辞职,不过目前正在医院吊盐水。 程晨城叹了口气,用笔敲了敲桌面,看向他:“又怎么了?” “当然是来看好戏的了。”唐川白朝着程晨城笑了笑,似乎意有所指。 程晨城还没有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总裁室的门就砰的一声被重重摔上了,一时之间,不光里面,就连外面的职员区也是一片寂静。 向念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扫视一圈盯着她看的职员们,沉声道:“没什么事,都工作去。” “黑山老妖”的威慑力绝对一流,转瞬间,职员区又恢复了以往的喧杂,所有人都目不斜视地处理着手边的工作,连看她都不敢看一眼。 向念回头,扫了一眼正笑得无比风.骚的唐川白,声音冷得掉冰渣渣:“别以为唐总护着你就能怎么样,我一定会拿到证据的。” 唐川白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地斜睨她一样,好整以暇:“那我就静候佳音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笑容中似乎隐隐带着一种完全不在乎的轻慢。 向念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程晨城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总觉得,向念这么生气,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很可能和她这次的任务有关。 唐川白……终于要有所行动了吗? “看什么呢你。”唐川白屈指,轻轻敲了一下程晨城的额头。 程晨城回过神来,抬眸看向唐川白。但是这小混蛋满脸都写着“我是纨绔我怕谁”,很难能够想到,他竟然做得出那样计划缜密而又残酷冷漠的事情来。 “晨姐,今天天气不错,我请你去喝下午茶怎么样?”他就像没有看到程晨城眸中的探究一样,笑吟吟地邀请着她。 程晨城转着手里的笔,照例拒绝了他:“不想去。” 唐川白一脸扫兴的表情:“你每次都这么直白地拒绝我,好歹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啊。” 程晨城不为所动:“如果你每次邀请我也能编个像样点的理由,我或许也可以试着改变一下。” 唐川白耸耸肩,看上去无所谓极了,根本没有丝毫被拒绝的苦恼:“那我争取下次找个好理由。”说完,他笑了笑,也转身离开了。 *** 下午的时候,程晨城被唐靖哲叫了过去,收到了暂时调任的指令。 “我去做向总监的助理?”程晨城很难形容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嗯。”唐靖哲万年不变的沉稳面容上,难得多了几分歉意,“之前因为川白的事情,我已经驳回她的提议好几次了,这一次她主动要求你去暂时担任她的助理,不能再推了。” “可是……”程晨城刚说出口,突然又停住了。唐靖哲不是不知道向念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却仍然这样做,想来真的是无奈之举了。 “你放心,向总监的助理生病请假了,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用不了多久的。”唐靖哲宽慰她。 程晨城一怔,问道:“向总监的特助也生病了?”前不久唐川白的第三任助理刚刚住院。 “是的,怎么了?”唐靖哲十指交握,放在桌子上。他注视着她,有些不解她这样的反应。 程晨城摇了摇头。可能是离小说中唐川白采取行动的时间越来越近,连带着她也越来越敏感,一个风吹草动,就能联想到很远。 唐靖哲简单交代给她一些事情之后,程晨城就出去收拾好东西,在同层部门同事的帮助下,从五层搬到了四层。 程晨城来到行政部的时候,向念有事出去了,只有唐川白在。他靠在椅背上,正看着手里的文件,中途休息时不经意地抬头,就从玻璃窗看到了程晨城,她抱着一大摞文件,与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并肩而走,时不时还有说有笑。 要知道程晨城和唐川白相处时,不是板着脸就是冷冰冰,很少会有这么和气的样子。 小混蛋瞬间有点不平衡了。 他在程晨城即将要经过他办公室的时候,适时地推开了门,一手扶在把手上,一手插在口袋里,懒散地靠在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容浅淡:“晨姐。”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开门,程晨城差点撞上去。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唐川白:“我这两天暂时担任向总监的助理,你有什么事的话直接去找唐总吧。”终于能够甩手唐川白那一摊子破事,简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向总监?”唐川白玩味地重复了一遍。 程晨城总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第36节 “我来帮你吧。”不容分说,唐川白接过了一旁那个男人手中的东西,并且极有礼貌地和他道了谢,那模样正经的让程晨城有点诧异。 告别了男同事,程晨城抱着一摞资料,跟在唐川白身后往总监助理办公室走去。不得不说,唐川白虽然性格诨了点,但长得却还算人模狗样,一路走来,遇到不少羞答答盯着他看的怀春少女们。 到了办公室,唐川白打量一圈,满脸嫌弃:“这么小,向念也好意思让你来。要不你去我办公室吧,我把我的位置让给你,你做我的助理怎么样?”他没正形地说道。 程晨城斜睨他一眼:“又不是让你坐在这里,发什么牢骚。” 唐川白撇撇嘴,没说话。 程晨城整理着手边的东西,忙起来一时也顾不得旁边的唐川白。唐川白无所事事地站在一边,盯着她半晌,突然道:“喂,姐,你现在是在和我哥交往吗?他把你放在向念的身边不心疼啊?” 程晨城正在整理资料的手一顿:“他是我上司。”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无论哪一个问题都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却又很合理地搪塞了过去。 唐川白的眼眸一暗,唇边的笑意却加深了:“你好像和我哥不怎么亲近呢,难道提前进入七年之痒的状态了?” 程晨城没有理会他的试探。 她正踮着脚尖,想要将架子最上面的文件拿出来时,唐川白却走到她的身后,轻而易举地将那份文件取下,可是并没有立即给她,反而举得高高的,一脸恶作剧得逞的表情:“不给你哦。” 程晨城简直被他的幼稚打败了。她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又想干嘛。”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和我哥交往,我就把它还给你。”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程晨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当然了。”唐川白靠着身后的架子,垂眸看着身侧的程晨城,唇边的笑容漫不经心,“如果你们没有在一起的话,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追你了。” 程晨城一惊。她微微蹙眉,紧盯着唐川白那双带笑的眸子,良久,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你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她,程晨城大致还是能够感受出来的。就像沈西泽,他在看着她的时候,眸子中总会暗藏着细小而隐秘的喜悦。那种深埋于心底的感受,是再怎样伪装都掩藏不掉的。 可是唐川白没有。他的眼眸清明,望着她时也没有半分的闪躲。 唐川白看着一脸严肃的她,蓦然笑出声来,那笑声清朗敞亮,不带一丝一毫的矫揉造作,是真正的,发自内心。 程晨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取悦到他了,但她也没有打扰,只是满脸无奈地站在一旁,静等着他笑完。 唐川白渐渐止住了笑声,他眉眼弯弯地看着程晨城,将手中的文件轻轻盖在她的头顶,要不是程晨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文件,险些就要掉在地上。 “晨晨,太认真的话,这个世界就不好玩了哦。”说完,他就轻笑着离开了。 程晨城僵在原地半晌,才怔怔地回过神来。 他刚才……是叫了她晨晨吗? 第002章 -4 向念这些日子忙进忙出,程晨城少见到她,也不知道她具体在忙什么。她这个总监助理的位置名存实亡,不过正因如此,也给了她充裕的时间去查唐家的事情。唐川白那么恨唐家和唐靖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这恰恰是这个任务的关键。 程晨城身后的程家给她不少助力。与唐家纷纷扰扰的一堆烦心事不同,程家虽然与唐家的地位不相上下,但是家族内部却和睦不少。尤其是程晨城一家,父母恩爱,而且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放在心尖上疼的。 饶是如此,程晨城所能查到的资料依然是有限的。 除了唐川白在交通闭塞的山村里待过的那五年外,没有其他有益的信息。就算是因为做父母的失职,才让孩子被人抱走了,只这一个原因,也不可能让唐川白对唐家展开那么疯狂的报复。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程晨城用手中的笔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微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正当这时,她接到了名义上的现任老板——向念的电话。 “你在公司吗?”向念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干练。 “在。” “有一份文件放在公司了,麻烦你过来送一趟吧。” 程晨城看了看手表,再过半个小时就下班了:“现在?” “嗯。” “好的,你告诉我地址,我记一下。” 程晨城拿着向念所说的那份文件以及通行证,来到了桥西会所。 桥西会所的历史比较久远,之后被开发商翻新后,成为了a市的标志物之一,能进来这里的,全部是非富即贵的名流世家。 检查完通行证之后,程晨城按照向念给的地址,径直来到了三楼尽头的房间。 房间的门是半掩着,程晨城抬手刚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一期项目的进展如何?” 是唐川白。 程晨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以她对向念和唐川白的了解,他们是绝对不会坐在一起谈事情的。向念让她来这里的目的,现在看来耐人寻味。 “还好吧。”另一个则是程晨城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不过你也够狠的,唐家至少养了你十几年,你倒是说翻脸就翻脸。”他似乎是在打趣唐川白。 “该还的总要还。”唐川白声音低低的,说的话高深莫测,不了解内情的人根本听不懂半句。 程晨城攥紧了手里文件。她想她恐怕是要被向念当枪使了。 “不过你这样动用唐家的钱,被查出来不是小事。” 程晨城刚想要悄悄离去,突然听到另外一个人这样告诫唐川白,她屏住了呼吸,悄悄地站在门口,继续听着里面的人说话。 然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房间里突兀地安静了下来。程晨城惴惴不安,正想着离开,房门却刷的一下打开了。 第37节 房间里的光瞬间倾泻在略显昏暗的走廊中。 程晨城面色苍白地抬头看去。 唐川白逆光而立,微垂着眼眸,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当看到猝不及防暴露在他面前的程晨城时,他笑得眉眼弯弯,柔声说道:“被我发现了呢,晨晨。” *** 清晨。 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来的光打落在房间内的地板上,衬得整个屋子半明半暗。 程晨城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确认是她的公寓没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昨天她被向念骗到了桥西会所,偷听又被唐川白抓了个正形。她还没来得及找个借口脱身,唐川白就把她敲昏了,之后的事情她再无半分印象。 不过还好,虽然不知道这小混蛋是怎么找到她家的,但是目前看来,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程晨城穿上拖鞋,一边抓了抓打结的长发,一边往浴室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左肩膀尤其疼,是那种仿佛被针扎一般的疼。 来到了浴室,程晨城将身上的衬衫脱下,掰着肩膀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她左边的蝴蝶骨上被刺上了刺青,因为结着痂,所以暂且看不出形状来。 *! 程晨城蹙起眉,凑近了镜子,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刺青,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这一定是唐川白干的了。 程晨城现在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她将衣服穿好,全程低气压地洗漱完毕后,把束在额前的发卡拿下,一边用爽肤水拍着脸一边往外走,刚出门就听到了座机的自动留言: “嘀——” “晨姐,早上好,你身上有伤,记得不要碰到水哦。另外,我的手艺还不错吧?”^_^ 他的声音笑意满满,如果不是深知他的本性,很容易会被他这副纯良无害的样子骗到。 程晨城将座机按掉,冷着脸将电话甩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她真的一辈子也不想见到那个杀千刀的混蛋了! *** 程晨城给手机充上电一开机,就发现里面多了数条短信和未接来电,全是向念的。 好巧不巧,正在这时,向念又打了过来。 程晨城对她这种不声不响的欺骗心存不满,想也没想就挂掉了。向念也是个倔强性子,不依不饶地继续打过来,程晨城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你现在有时间吗?出来谈一谈吧。”向念沉声说道。 程晨城冷笑一声:“向总监的手段真让我见识了,先斩后奏这一招用得可真好。” 向念就像是全然没有听出程晨城的嘲讽,声音依然淡淡的:“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 “是因为唐总吧?”程晨城在会所听到唐川白声音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向念虽然性子有些强硬,但本心却是不坏,这一次竟然连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都用上了,想来只能是因为唐靖哲的事情。 但让程晨城想不透的一点是,向念为什么要让她去探听唐川白的话,要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比较尴尬的。 向念难得沉默了一阵,良久,她轻叹一口气:“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见吧,我有话和你说。” 程晨城换好衣服后,打车去了咖啡馆。 时间还早,咖啡馆刚刚开门,冷清得很。向念已经先到了,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十指交叠托着下巴,心神不宁地看向窗外,确实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向念能在公司有那么大的名气,除了她特色鲜明的个人作风外,更重要的是,她的确有那个实力,即便真的傲慢,也很少会有人不服气。 但是现在,她竟然也会露出这种近似于无助的神情。 程晨城走到桌前,坐在了她的对面。 “喝点什么?”向念敛了敛神色,问道。 “不必了。有什么事快说吧。” 向念不说话了,低头搅拌着手边的咖啡,良久,她才抬头道:“昨天的事情确实很对不起你,但再来一次的话,我想我还是会那么做的。” 程晨城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道歉也能道得这么强硬。她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唐川白不是省油的灯。”提起他,向念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如果不是之前我无意中听到了他打电话,就连我也很难看出,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你为什么不和唐总直说呢?”程晨城蹙眉。 “直说?”向念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其间似乎带着一点点的凄然,“如果他肯相信我的话,我还需要费那么大的心思去找证据吗?” “你所谓的证据就是让我去偷听唐川白的话吗?”程晨城看着她,“既然你连他们在哪见面的消息都打听到了,派个私家侦探,录音、拍照,不都是证据吗?为什么偏偏要选我?” 向念的表情冷淡下来,她仅紧紧抿着唇,低头看着咖啡上的白沫,没有说话。 程晨城难得有这份耐心。她冷冷地注视着向念,等着她说话,但却并没有出声打扰。 “你以为……这些我会想不到吗?”不知道过了多久,向念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中,难得的竟然有几分涩然。 “我把能做的都做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向念握着杯子的手逐渐用力,“唐川白太可怕了,无论我做什么,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有的证据,都还来不及给唐总看,就全部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销毁掉了。” 听她这样说,程晨城的面色有了几分凝重,她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向念。 第38节 “我不知道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向念垂着眸,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但他身后的那股势力太强大了,我有的时候甚至会怀疑,也许连被我发现,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心机深沉,手段缜密,再加上他背后的势力。向念纵横商场这些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 更可怕的是,他洞察人心洞察得太过准确。唐靖哲在他有意无意的挑拨下,已经与她有了隔阂,她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唐靖哲误以为是不满和陷害。 “所以你让我去听到他们的对话,然后去告诉唐靖哲?”程晨城平静地看着她。 向念眸中闪过一丝隐晦的情绪,她点头:“如果是你的话,唐总一定会相信的。” “如果是之前,或许还有可能。”程晨城淡淡的说道。 向念微怔。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唐川白昨天是故意暴露行踪的。那间会所,就算不是他手下的产业,也与他脱离不了关系。你可以从这里切入去查他。” 程晨城突然的转移话题,让向念险些有点回不过神来:“你刚刚说,之前或许还有可能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去把听到的话告诉唐总,只要唐氏有所防范,唐川白再能耐也翻不起什么浪……” “晚了。”程晨城打断了她。 “……什么?” “昨天唐川白打昏了我,在我的肩膀上刺了青。”程晨城注视着她,一瞬不瞬,“你猜猜,会是什么?” 第002章 -5 向念蹙起眉头。 “就像你说的,唐川白既然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他应该不会白费心思去做一些得不偿失的事情。”程晨城继续说道。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就好像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一般,冷静地分析着,“虽然伤口还没好,还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但我想,他的目的应该是挑拨我和唐靖哲之间的关系。” 她和唐靖哲之间其实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就算确实有些什么,更多地也是倾向于兄妹之情。但因为原主“程晨城”有意无意的造势,很多人都误会他们是交往多年的情侣。唐川白倒是知道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恋人,但却也暗自揣测她与唐靖哲有什么说不清楚的纠葛。 所以,他很可能会留下一些隐晦的暗示,这样无需多言什么,就足以让唐靖哲与她离心离德。即便她去找唐靖哲揭发唐川白的真实面目,也恐怕很难成功。 这是目前她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然而实际上,无论是唐川白还是向念,都把她之于唐靖哲看得太重要了。她与唐靖哲其实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也没有无坚不摧的信任。如果唐靖哲真的那么放心她,听之任之,程晨城也不需要另辟蹊径来阻止唐氏的覆灭了。 他们其实根本不用在她身上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向念显然也想到了程晨城说得那层意思,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竟然连这一步也想到了吗……” 程晨城不置可否。唐川白高深莫测又一向阴晴不定,如果他没有任何的防范与后招,才让人觉得奇怪。 向念努力这么久,煞费苦心连程晨城都算计上了,却没想到还是输得一败涂地。她这一招虽是险棋,但成功的概率却恰恰是最大的。程家的家世摆在那里,就算被发现,唐川白也不会为难程晨城。如果程晨城知道了真相,以她对唐靖哲的感情,不可能不去提醒他,而唐靖哲也一向对程晨城另眼相待,她的话他即便心存疑虑,也会听进去五六分…… 想到这里,向念有些涩然。但是转瞬间又变成了连连失败的挫折感。 程晨城支着下巴,略一思索,沉声打断了向念的自怨自艾:“不过……” 向念抬眸,看向突然出声的程晨城。 “要阻止唐川白的行动,也不是不可能。” 向念一怔,握着杯子的力道不动声色地加重,面上却静静地看着程晨城,一言不发。 “我听到他们说,唐川白有动用唐氏的资产。”程晨城屈指,敲了敲桌面,那种沉稳从容的气质,与向念印象中的花瓶截然不同。 程晨城轻笑一下,对上向念的眼眸,语气平稳,却字字诛心:“这是他无法摆脱的污点,从这里下手,他就没有退路了。” *** 隔着玻璃窗看去,唐川白没正形地靠在椅子上,长腿一伸懒洋洋地搭在身前的桌子上。 他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手边的书。 程晨城推门进去,走到他的身侧,才发现书里面夹着的竟然是最新款的psp游戏机,这家伙根本只是在看游戏攻略罢了。 “你来了。”唐川白语调懒懒的。他头也没抬,依然垂眸看着藏在书里的游戏机。 程晨城冷着脸,看着他,似乎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半晌,她才仿佛平静下来,冷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听出她语气中的怒气,唐川白放下手中的东西,抬眸看向她,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带着几分纨绔公子哥的玩世不恭,“你觉得在你听到那些话之后,我还会这么轻易地让你待在我哥身边吗?”他竟然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真的无半分掩藏。 程晨城刚回公司,就接到了唐靖哲对她的再度调遣,而这一次,她竟然成为了唐川白的特别助理。 要说不是这小混蛋从中作梗,根本不可能。 “向总监的助理真是会看时候,说病就病,说好就好。每次都这么准时,真是敬业,嗯?”程晨城丝毫不掩饰眸中的讥讽。 “一个月了,病也该好了。”唐川白也不恼,风轻云淡地和她打着马虎眼。 向念的那个助理根本就是他的人。 程晨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去那里纯属是个意外,向总监才是幕后操作的人,你为难我算什么。” 其实唐川白这样一来,正好迎合了程晨城她们的计划。可是唐川白这个人生性多疑,如果程晨城没有丝毫地表现就坦然接受了这个安排,一定会引来他的猜忌。所以她只能尽量装得愤懑不满的样子,以此来消除唐川白的戒心。 唐川白将腿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满不在乎地看向她,态度带着些许倨傲与轻慢:“你以为,如果我不愿意的话,向念会这么容易找到我吗?” 程晨城微怔。 唐川白笑了起来,那副眉眼弯弯的样子看上去人畜无害:“晨晨,我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你,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这一次,程晨城是真的愣住了。 唐川白停到这里,也不继续说下去了。他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看向了一旁的落地窗。他似乎是自言自语,也好像是故意说给她听:“想要的东西,还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会放心。” 第39节 程晨城蹙眉,还没来得及出口反驳他那种令人生厌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就被他打断了。 “还疼吗?”唐川白问道。 他指的是那片刺青。 一提到这个,程晨城就来气:“不疼的话你往自己身上戳几针试试。” 唐川白歪过头来看她,长长的睫毛轻颤一下,眸中带着笑意:“你可以试试。” 程晨城还没有反应过来唐川白是什么意思,就被他兀的抓住了手腕,一扯,将毫无防备的她带到了怀中。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可以清晰地听见。程晨城看着那张与沈西泽别无二致的脸,忽然之间扰乱了心神。 “明天庄家的宴会你会来吧?做我的女伴怎么样?”他笑吟吟地看着她,却转移了话题。 程晨城手脚并用地想要推开他,但是唐川白的力道却大的惊人,她的挣扎无济于事。 “不要。”程晨城没好气地拒绝他。 唐川白露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你就不能委婉点拒绝我吗?”其实他一早就知道的,上周他大哥与程晨城一起去试了礼服,这对可是在所有人眼中再登对不过的金童玉女。 只可惜他这个人真的是烂到了骨子里去,那种说不清的心情,让他就是见不得这两人出双入对。 “反正一向都是这么直接,还差这一次吗?”程晨城蹙了一下眉,不甘心地推着他。这样亲密无比的姿势不仅让她觉得太过暧昧,而且还十分地不自在。 唐川白垂下了眸,唇边的笑容淡淡的。距离离得这样近,程晨城才发现他的右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这样让他看起来更加乖巧温驯了。 “那好吧,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咯。”唐川白轻叹一口气,似乎带着些许的无奈与纵容。 他将程晨城拦腰带起,继而将她欺身压在了前面的桌子上,一手揽着她,体贴地避开了她蝴蝶骨刺青未愈的地方,一只手探进她的衣服下摆,微凉的指尖触及到她的肌肤,引得她轻颤一下。 “喂!你要做什么!”程晨城这下真的急了。唐川白和沈西泽不一样,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没有任何底线可言的混蛋,谁知道他会做出来什么事。 唐川白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晦暗不明的眼眸中带着看不透的复杂,让人心生惧意。他压着程晨城,束缚着她的那只手也很有力气,这让她怎么推也推不开。 他的手向上一路游弋,最终在触及到她的bra时停了下来。 唐川白把缠绕固定在上面的线温柔地解开,将装在上面的东西取了下来。 程晨城瞬间变了脸色。 唐川白放开了她,看了看安静地躺在掌心的小录音器,笑得眉眼弯弯,与之前那副晦暗难辨的模样截然不同。他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道:“原来在这里,终于被我找到了呢。” 程晨城撇开了脸,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间屋子是刻意改造过的哦。”唐川白将录音器随手抛到一旁,然后拿起来桌子上的游戏机,晃了晃,志得意满得就像一个赢得了比赛的小孩子,幼稚又倨傲,“从你一进来,就已经被捕获到了。” 程晨城终于明白向念说得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她头一次,对上这张温和到过分无害的脸,竟也后脊隐有凉意。与这样的男人成为敌人,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竟然是从一开始就在戒备着她。 从她进门开始,他就在不露痕迹地观察着她,像一只猎豹一样,巡视着每一处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的地方。更恐怖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的用意。 这个男人的心思当真缜密到滴水不漏。他既然敢毫不忌讳地说出那些话来,就一早做好了绝对不会让这些话流传出去的准备。 她到底还是小看他了。 第002章 -6 在与唐川白的这一番对峙中,程晨城输得丢盔弃甲。可以说她还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 程晨城极力掩饰掉心中的慌乱,看了一眼笑得温和无害的唐川白,转身离去了。 直到坐着电梯来到公司顶层的员工休息餐厅,她僵直的后脊才稍稍放松。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在玩游戏的时候,建了个初级小号还没练起来,就直接对上终极*oss。 这时程晨城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是向念打来的。 “怎么样?” 程晨城面无表情:“被发现了。” 向念并没有多失望,这些天能用的手段她都用上了,结果全部都铩羽而归。现在一个小小的录音器想要扳倒唐川白,根本是痴人说梦。 不过是抱着一点点的侥幸去尽力尝试一下罢了。 但是向念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声音变得有些古怪。 “……录音器不是藏在你的衣服里吗?” 程晨城一想起唐川白刚刚过于暧昧的举动,脸颊有点发烫。按理说她是情感咨询师,又交往过很多男朋友,应该早已经把这些事情看淡了。可是现在……无论怎样,这种生理性的反应总还是骗不了人的。 程晨城把这一切都归因于唐川白手段太高明的错。 “他办公室里有设备,一进去就检测出来了。”程晨城一笔带过,风轻云淡得让人根本听不出来任何的不妥。 “先稳下来心神来,别着急,只要他把你留在身边,就一定会露出来破绽的。”向念对程晨城一点怀疑也没有,继续与她谈起了公事。 挂上电话后,程晨城靠在椅背上,轻叹一声,端着前面的奶茶喝了一口。 “总算找到你了。”突然,susan踏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噔噔噔就走到程晨城身边,略有些气喘地拉开椅子坐下来了。 程晨城扭头,看着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不明所以。 susan没有理会程晨城的眼神,而是直接拿起桌前的杯子,连平素的形象都不顾及了,咕噜噜地就喝了下去。 程晨城:“……” 第40节 susan放下杯子后,用纸巾抹了一把嘴,就开始和程晨城诉苦:“你知道我有多忙吗?楼下的一堆电话和文件还都等着我去处理你,可是我竟然还得牺牲掉工作时间来找你,你电话打不通,我去了唐总监那里,他说你有事先走了,我问了好多好多人,才打听到你在顶层。你知道你调走后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唐总竟然也不再找一个助理……” “所以你来找我是要说什么。”程晨城在susan准备更进一步偏题的时候及时打断了她。 susan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扭头看向程晨城,面露微笑:“唐总找你。” “有什么事吗?” susan蹙着眉想了想:“他没说,不过我上午接到一个电话,设计部陈总监打来的,似乎要让唐总去试礼服,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听到susan的话,程晨城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凝重。 早在上个月,唐妈妈就拿了一堆设计图来找她,让她挑选这个月参加庄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唐妈妈是一个严肃刻板的人,对属下和佣人都比较苛刻,但是她却很喜欢程晨城,一直拿程晨城当做内定儿媳来看待的。 于原主“程晨城”来说,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对于现在的程晨城,唐妈妈的过分热情就让她略有些吃不消。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程晨城为难的是,如果她没有记错,最后选定的那套礼服应该是抹胸式的,那么就意味着,她后背上的刺青很可能遮不住了。 见识过唐川白那样的一面,程晨城不得不阴谋论一下,难道这小混蛋早知道她的礼服样式,所以才故意这么做令她难看,从而让她与唐家疏远?要知道唐妈妈是一个传统保守的人,很难接受新鲜事物。女孩子刺青或者往身上打洞什么的,很可能触及到她的底线。 跟着susan来到唐靖哲的办公室时,唐靖哲正巧去开会了。程晨城就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唐靖哲回来,看到程晨城,温和地笑道:“等久了吗?” 老实说,相比起又不靠谱又心狠手辣的唐川白来说,程晨城其实更属意唐靖哲这种沉稳宽厚类型的男人,前世她的交往对象里大部分都是这种类型的。他们什么都好,也能带给她极大的安全感,但唯一遗憾的是,他们并不能让她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思绪到这,程晨城莫名地想起了唐川白接近她时的那种悸动感,但是下一秒,她就立马回过神来,甩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没有,我刚到。” “礼服回来了,要去试穿一下吗?”唐靖哲将手里开会用的资料放到桌子上,松了松领带,转过身看向程晨城。 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装个病,逃避躲灾。但程晨城却偏偏不能这么做。因为明天的宴会将是原著中唐靖哲与女主角的第一次见面,而程晨城则担任了他们达成邂逅成就的重要npc。 明天,向念会带着她的妹妹向璇——也就是女主,代表着向家出席。席间,向璇会不小心撞到程晨城,并且失手将红酒打翻在她的礼服上。程晨城去换衣服的时候,向璇与唐靖哲正式相遇,并且互生好感。 “……我自己去吧。”程晨城一边回答他,一边在思索着有什么化解方法。 实在不行,也只能顶着还未完全消肿掉痂的刺青去了。虽然可能会不雅,并且会招惹来诸多非议…… 好吧再怎么安慰自己,她也还是做不到。 要她带着这么丑的刺青去参加宴会,简直就是要她的命。不,或许比要她的命还要严重。她绝不能忍受自己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公众场合== “正好不忙,一起吧。”唐靖哲难得这样坚持。 程晨城张了张口,却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唐靖哲带着程晨城来到楼下的设计部,刚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个人正悠闲地坐在里面的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本杂志。 程晨城蹙眉。 “川白?你在这里做什么?”唐靖哲也看到那人。 唐川白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十分登对的两人,笑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都把我的助理拐走了,我只好翘班去找她咯。” 唐靖哲难得被逗笑了:“你就是来这里找她?”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总会来的。”唐川白这话虽然是对唐靖哲说的,但是目光却一直放在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程晨城身上。 程晨城不去看他,反而对着唐靖哲说道:“陈总监不在吗?” “他临时有事出去了,你的礼服放在里面。”唐川白将手里的书放下,懒懒地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口袋里,代替唐靖哲回答了她的问题。 临时有事? 程晨城怀疑地看了唐川白一眼。唐川白笑了笑,然后耸耸肩膀,满脸无辜地看向她。 唐靖哲像是全然没有看见两人之间的波涛暗涌,对着程晨城道:“去试衣服吧。” 程晨城一下子被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要不然现在和唐靖哲坦白自己身上有伤,要不然就等着穿出来之后被他发现。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这其实无关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她,真的不愿意被人看到那样狼狈不堪的模样。 正在这时,唐川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唐靖哲说道:“对了哥,刚刚老夫人打电话到公司找你,你的助理告诉你了吗?” 唐靖哲微怔:“祖母打电话过来了?” “看来你助理还没来得及转告你。不过我听老夫人好像还挺着急的,你要不要去给她回个电话?”唐川白一脸全然是为了他考虑的表情。 唐靖哲看向程晨城,略带歉意:“抱歉,我去回个电话。” 程晨城如释重负,但是面上却不显丝毫:“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的。” 唐靖哲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程晨城微微蹙着眉,神色略有些复杂。 “礼服就放在里面,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好像之前没有发生过那一系列令人尴尬的事情一样,唐川白的模样很是轻松自在。 “你难道会不知道我根本就穿不了?”一想起这件事,程晨城就对这小混蛋一肚子怨言。 “晨晨是在和我撒娇吗?”^_^ 唐川白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很好。 程晨城还没见过像唐川白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一时之间语塞了。 第41节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看一看礼服。”唐川白好整以暇地说道,“说不定合你的心意呢?” 程晨城见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怀疑道:“你又做什么?” “放心。”唐川白笑道,“既然是我惹出来的乱子,我会负责的。” 程晨城被他这么暧昧不明的话说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她摸了摸胳膊,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谁要你负责。”说着程晨城便向里面走去,在设计部展列的柜子中,找到了她的名字。 唐川白站在她的身后,笑容满面地看着她。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再一次的伪装,他的眼眸深处竟有着些许的温柔。 第002章 -7 庄家不愧是袭承百年的名门望族。就单说这主宅,就与后来崛起的家族不同,是民国时期的洋房,尽管年头不少,但是保养得却很得当,丝毫没有风烛残年的破落感。 程晨城挽着唐靖哲的手臂,脸上时刻摆着最标准化的笑容。明明他们并不是这一场宴会的主角,但是却总是被认识不认识的人追问婚期啊之类让人尴尬的问题,就算竭力澄清并没有在交往,也会被人暧昧地误会为不好意思。 程晨城的内心是崩溃的。 既然已经这么肯定了,问不问当事人还有什么意义吗?反正无论她怎么回答,也还是会默认为他们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不是吗? 其实这种宴会是最无聊的。一堆不怎么熟的人,打着给一个更不熟的人祝贺的名义齐聚一堂,男人们谈论着无关痛痒的大事,女人们则卯足劲不露痕迹地炫耀新买的首饰。无趣又令人生厌。 二楼。 因为灯光全部映在一层的大厅,楼上反而显得十分黯淡而不起眼,如果不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其间的情况,也很难发觉站在那里的人。 唐川白就是如此。他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一手插兜,一手托着酒杯,注视着楼下的某个方向。 庄湛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当看到跟着唐靖哲游走于觥筹交错间的程晨城时,他笑了起来:“这衣服不错啊。” 唐川白连看他都懒得看,唇边的笑容浅浅的,一言不发。 “mt新款礼服,还没发布就被高价买断了。”庄湛斜睨着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似乎是在和他致意,“别的不敢说,lee的手笔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她的那一件,是你给买下的吧?” 唐川白挑挑眉,未置可否。 “不仅是公司,连他的人你也要抢。唐川白,你真是烂到骨子里去了。”庄湛似笑非笑,说起话来也似是而非,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真正的意思。 “如果不活得烂一点,那该多无聊啊。”唐川白冷笑一声,眸中却暗流涌动,“而且你说错了一句话,程晨城不是他的人。” “哦?”庄湛笑笑,并没有多当真。 唐川白看着楼下光彩夺目的那人,神情认真而专注。不得不说,如果抛去他的私心来看待,程晨城与唐靖哲真的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位俱是温文尔雅,冷静自持的人。再加上唐靖哲时不时体贴的小动作,很是羡煞众人。 就比如此时,程晨城似乎不小心崴到了脚踝。唐靖哲温柔地将她扶到一边,俯身微微撩起她的裙摆,查看着她的伤势。即便程晨城最后还是拒绝了他的关心,唐川白的心情还是瞬间糟糕起来。 庄湛见他神色有异,轻笑一声,并没有觉得意外。他与唐川白相识于幼时,清楚他这个人简直有病得厉害,要不然也不会隐忍这么多年,就只是为了釜底抽薪,将唐家彻底摧毁。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唐川白竟然会喜欢上他哥的女人。 与唐川白偏执而略有些情绪化的性格不同。庄湛是一个极度理智的人,在他的观念中,爱情这种东西不仅缥缈虚幻,而且害人害己。唐川白如果真的对那个女人动了心,他们的计划十有*可能因此而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庄湛看了一眼身旁的唐川白,不动声色:“你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吗?” 闻言,唐川白笑了起来,反问庄湛:“你觉得呢?” “要我说,你只是闲得无聊罢了。”庄湛举起手中的水晶杯,对着大厅顶端倾泻下来的光看了看,缓缓说道,“不过我还是没明白,你故意把消息泄露给向念,引得程晨城也掺和进这些事,并且还让我配合你演了一出戏让她故意误会你。”说完,庄湛将杯子放了下来,转而看向唐川白,“你做这些事,究竟想要干什么?” “庄湛哥,你不觉得如果游戏的难度太低了就不好玩了吗?”唐川白笑吟吟地看着庄湛,“让她们互相猜忌,自相残杀,这个游戏才有意义。不是吗?”他的笑容明明干净又温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家伙有着恶魔的灵魂。生剥活吞了对手还不算,在精神上也想要彻底摧毁对方。 庄湛冷哼一声:“小心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唐川白笑笑,没有说话。 当他的目光又回到楼下那人身上是,突然怔了一下,不过片刻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庄湛也朝着程晨城看去。她那件天价的水蓝色晚礼服,被人结结实实不小心用红酒浇了一片。 “哇哦。”庄湛笑起来,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某人的心意看起来白费了呢。”这语气间是赤.裸.裸的嘲讽。 唐川白没有理会他的幸灾乐祸。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的酒架上,转身离开了。 *** 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程晨城如释负重。接下来的事情有她没她都一样,她只需要再出去应酬一会儿,就可以随便找个借口离开了。 男女主之间的吸引力是正无穷的,只要为他们完成这邂逅的契机,之后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了。唐靖哲和向璇之间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误会桥段,唯一的障碍“程晨城”也会选择“自动退出”,接下来只要阻止唐川白的计划,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 ……不过要阻止唐川白这件事,似乎比上述的一切难度都要大。 程晨城叹了口气。她身上的礼服脱了一半,还没换上女佣新拿来的备用礼服,这是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刷卡的声音。 程晨城慌忙将衣服扯了起来,就看到唐川白拿着房卡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并且顺手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房间的门被自动锁上了。 程晨城一边反手够着自己礼服的拉链,一边将手中的衣服遮到胸前,戒备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有房卡?” 唐川白转了转手中的磁卡,漫不经意地笑道:“你猜猜,也许是我偷的?” 这小混蛋满嘴跑火车,每一句正经话,程晨城才不相信。 唐川白走近两步,程晨城跟着也退后两步。她蹙着眉,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你再这样我有权告你性.骚.扰。”上次刺青的帐还没算,这一次他又想干什么? 唐川白一脸无所谓:“唔……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需要应景地说一句‘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他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可是你要真的叫破了嗓子,我会心疼的,那这样好了,我去帮你喊人来怎么样?”^_^ 程晨城:==# 第42节 只能说唐川白不要脸的功力绝对是练得炉火纯青,明明每一句都是槽点,却就是让人找不出话来反驳他。 唐川白又朝着她走了几步,这一次他将程晨城逼得退无可退。 程晨城的后背紧紧贴在身后的玻璃窗上,凉凉的触觉与刺青处微微的炽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晨城脱下高跟鞋,俯身拿在了手里,紧张地注视着唐川白的一举一动:“你再过来我真的要不客气了。” 唐川白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无趣地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斜睨着她:“算了,不逗你了,给。”他朝着程晨城伸过手去。 程晨城垂眸一看,他递过来的竟然是一盒外伤药。 她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复杂难辨:“这是什么。” 唐川白挑眉:“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 程晨城将他的手推回去:“我不要。用上这个会有药味的。” “放心,不会的。”唐川白塞到她的手里。 程晨城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很怀疑:“你会这么好心?”唐川白一向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难道是这药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唐川白的表情有点受伤:“我偶尔想做一次好人都不行吗?”他的语气听上去又可怜又委屈。 不得不说,唐川白伪装功力绝对一流。即便程晨城知道这人十有*是装得,还是莫名其妙觉得心虚,就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可程晨城还是不放心。她将盒子攥进手里,看着唐川白下了逐客令:“那好吧,谢谢你的药,我一会就涂……你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唐川白也不打算再为难她了,笑着看了她一眼,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无意间瞥到被程晨城仓促间拉起的肩袖上,沾了一点红色的东西。 但红酒却是洒在她的裙摆上的。 唐川白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蹙着眉,不顾程晨城的反对,伸手握住那截衣服,抬眸问道:“这是什么?” 程晨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忽然被唐川白揽着腰抱进了怀里,动作强势到让她连挣扎都挣脱不开,手里的鞋子也被他拿走丢到了一旁。 唐川白将她拽到一半的拉链轻轻拉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程晨城红着脸要推开他,但是唐川白却握住了她的手。 “给我。”他的语气听起来与之前截然不同。冷然又严厉。 程晨城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唐川白将刚刚他递给她的外伤药拿了过来。他打开盖子,用上面附带着的棉棒沾了些许的伤药,然后轻柔地将它涂抹在了那片伤口上。 温凉药膏被轻轻涂抹在火辣辣的切口处,那种挫伤的疼痛感奇迹般地消退不少,连带着程晨城的心也莫名其妙地慢慢安定下来。 她之前穿的礼服材质是细纱布。如果是往常不会有什么,但是现在她后背的刺青没有完全结痂。而且她跟着唐靖哲走了一圈,背上的伤口早被磨得有些红肿。再加上刚刚唐川白突然进来,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时,不小心挫到了痂子,后背已经见了血。 程晨城靠在唐川白怀中,近得都能够闻到他衣服上散发出的清新好闻的味道。恍惚间,她就像回到了过去,在c中分班布告牌前,她一转身,就看到了身后那个笑容腼腆的少年。 他的身上也有着这种干净好闻的气息。 “身上留下疤的话,会很难看的。”唐川白脸上再没有任何之前常见的那种戏谑的表情。他垂着眸,专注着手里的动作,声音低低地说道。 第002章 -8 涂好药,唐川白帮程晨城轻轻拉起拉链,将盒子跟棉棒一起塞回了她的手里。 “别碰水,过两天就好了。”唐川白叮嘱她。 程晨城攥紧了手上的盒子,蹙眉看着他:“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喜欢她,给她下套,却又在关键时刻给她解围,还体贴地送她伤药。 程晨城看不明白。 他丫就是一神经病,太计较是没有出路的。 如果庄湛在这里,一定会这么回答她的。 “我高兴不行吗?”留下这样幼稚又莫名其妙的话,唐川白转身离开了。 *** 程晨城换好了礼服回到大厅的时候,看到唐靖哲和向璇站在餐台旁,正相聊甚欢。 别看唐靖哲一副霸道总裁的标配,骨子里却是个文艺青年,尽管生活在尔虞我诈的世家与商场中,但是却仍然保留着心中的理想国。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毫无底线的唐川白在后期虐成了渣渣。 没办法,不要脸的人诨招总是多得防不胜防。正人君子一般很难招架得住。 向璇是向念的亲妹妹。与精明干练的姐姐不同,向璇是个善良、并且对生活永远保持着热爱的萌妹子。她毕业于首府大学中文系,目前在杂志社工作,文学修养很高,在志同道合这一点上,向璇完胜原著中的程晨城。 程晨城没有过去打扰他们,反而找了个还算僻静的角落一个人待着。 “怎么不过去?”向念看见了她,端着杯子朝她走来。 向念是个很厉害的人。她与唐靖哲是大学同学,但进唐氏却是一点也没有仰赖唐靖哲的帮助,完全是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能做到行政总监的位置,实至名归。 但与在职场上雷厉风行的作风不同。感情上的她却青涩得厉害,暗恋了唐靖哲整整十年,愣是没有被谁看出来。 说实话,如果程晨城不是事先熟知原著剧情的话,也完全猜不到向念的这份心意。 程晨城朝着向念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我过去的话不是显得很多余吗?” 向念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程晨城。在她的印象中,程晨城对唐靖哲的感情不是一般深。但是现在她看到他与别的女人聊得那么开心,却躲在一旁无动于衷。这显然有违常理。 “我以为你会在意的。” “还好,不是很在意。”程晨城淡淡地说道。 第43节 向念微怔,她朝着程晨城看去的时候,发现程晨城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是真心这么想的。 “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你难道一点也不介意?”向念显然是联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声音冷冷的,“还是说,你有了更好的选择。比如……唐川白?” 程晨城蹙眉:“他怎么了?” 向念移开目光,微抿了一口酒,神色已经恢复了常态:“刚刚你是和唐川白在一起吧?”即便是在这种宴会上,向念还是紧绷着一根弦,时时关注着唐川白的动向。她亲眼看到唐川白问人要了外伤药,然后走进了程晨城所在的休息室。 程晨城没有说话。 “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的计划。”向念不动声色,“唐川白这个人惯会玩弄手段,是不是真心还不一定。” 向念的思绪显然已经歪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因为在她的认知里,程晨城=无脑只会情情.爱爱的小女孩=很容易受坏人鼓弄上当受骗=已经快要被唐川白骗得要叛变=…… 对此,程晨城只想说她真的是想多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程晨城绝对要比她还期望唐川白快点倒台。 “放心。”程晨城没有多加解释,事实上她也清楚,向念这个人顽固,要想改变她头脑里对“程晨城”的刻板认知并不容易,索性还不如放弃解释清楚这个念头。 *** 车子行驶在夜色中。 “脚伤好些了吗?”唐靖哲扶着方向盘,问道。 “好多了。” 方才程晨城借口身体不舒服要先走一步,唐靖哲不放心她的脚踝受了伤,坚持要亲自送她回去。 其实如果有他这么一个无微不至的哥哥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唐靖哲轻点一下头,不说话了。 他与向璇才初次见面,顶多是对她有所好感,还没有上升到非卿不可的地步。但程晨城决定还是早一步先下手,早点和唐靖哲摊牌。要不然这个闷骚日后又该背负着他自以为的良心债而左右为难了。 “对了,靖哲哥。”其实私下里“程晨城”一直是喊他“靖哲哥哥”的,但是现在的她怎么也喊不出口这么小言风的称呼…… “嗯?”唐靖哲看了她一眼。 “我有男朋友了。” “——” 唐靖哲惊得不小心踩了一脚刹车。 程晨城揉揉磕到玻璃上的额头,对唐靖哲这样的反应很是惊奇。 一向沉稳的唐靖哲还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真的?”唐靖哲一边重新启动的车子,一边问道。 程晨城面不改色:“当然。” 唐靖哲看了她一眼,表情很是复杂,又欣慰又感慨,还夹杂着一丝心酸……?颇有一种嫁女儿的纠结感。程晨城还是第一次见到唐靖哲又感情这么外露的时候。 这是什么神发展==唐靖哲的霸道总裁的人设是不是崩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原著。唐靖哲和程晨城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都是挡在她的身前做着她的保护神,很难说唐靖哲是不是真的把她当做女儿来养。 这种真相了的感觉略有些……微妙。 “是谁?”他问道。 “我的大学同学。”程晨城随口胡诌一个,反正等过两天唐靖哲和向璇在一起了,她再随便找个借口说“不适合已经分手”就好了。 唐靖哲笑了笑,似乎挺开心的:“这样不错,找个靠谱点的人。” 之后的一路,唐靖哲叮嘱了她各种需要注意的事情。这副样子与往日里的那位冷漠强势的大总裁形象截然不同。 程晨城一路上都是这个表情:_ 她是不是不小心解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妈那边不用担心。”唐靖哲当然知道唐妈妈对程晨城的期望,“我会去和她好好谈谈的,不需要有压力。” 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一位负责得快过了头的兄长。 煎熬又诡异的时间过得无比漫长。终于到了公寓楼下,唐靖哲提议要送脚踝受伤的程晨城上楼,但是却被她坚定地拒绝了。天知道对于一个性子喜静的人来说,忍耐着听一位“长辈”叨叨叨是种怎样的煎熬。 程晨城觉得自己以后都不能再好好面对唐靖哲了。 告别了唐靖哲后,程晨城提起略长的裙摆,朝着公寓走去。其实她的脚踝已经消下去肿了,不知道是唐川白送来的伤药的作用,还是本来就伤得不重。 公寓楼下的路灯前一阵子坏掉了,物业还没来得及修理。程晨城低着头,谨防着再不小心绊到什么东西,根本没顾着眼前,当她撞到那人时,才抬头看去。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唐川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借着皑皑月光,他的模样好看到有些不真切。 他好整以暇地笑道:“你走路都不带看的啊?”说着他将指尖燃到头的烟蒂按灭,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 程晨城后退两步。她的鞋子跟太高,险些再次崴了脚。幸而唐川白扶住了他。她裸.露在外的手臂有些凉意,反衬得他的指腹微烫。 “你烦不烦啊。”程晨城挣脱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准备绕过他回家,但是却突然被唐川白握住手腕扯进了怀里。 程晨城险些惊呼出声。周围一片寂静,如果她真的喊出了声,这脸可就算是丢大了。 “你干什么?”程晨城站稳后立马离开了他。 第44节 唐川白笑得眉眼弯弯:“你有男朋友了?”^_^ 程晨城怔住了:“你……”你怎么会知道? 但是下一秒,她就立马反应过来,蹙眉看他:“你在唐靖哲的车里动了手脚?” 唐川白笑了笑,未置可否。 “太卑鄙了吧?”程晨城虽然算不上什么正直人士,但从小到大也都是守法好公民,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只在电视剧中见过。 “我有说过我不卑鄙吗?”唐川白笑道。 程晨城手痒,特别想揍他,尤其是看到他这一脸欺骗性极大的无害笑容。 “变态,可耻。”程晨城绞尽脑汁想词来骂他。其实她的气愤不光是因为这一件事,还有前几天积压已久的怨气。 “嗯。”唐川白丝毫不在意。 程晨城与人对骂的实战经验几乎为零,骂了两句后,实在想不出新词了。 “唔……你还可以骂我流.氓,无.赖,混.蛋,不要脸?”唐川白笑吟吟地提醒她。 程晨城:“……” “不过男朋友什么的,骗骗我哥那种白痴就够了,我可是不会相信的哦。”唐川白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但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骗他,你不是喜欢他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程晨城冷哼一声,“你这么晚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炫耀你的智商吗?” “不是啊。”唐川白眨眨眼,身为无辜,“我是来找你喝酒的。” 程晨城:???? 头一次,她觉得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完全跟不上这个神经病跳跃的思维。 “这么漂亮的月色,白白浪费多可惜啊。”唐川白面不改色地继续编着恶心程晨城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程晨城真的很想揪着他的领子问问他,他每天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啊? 想归想,她不会这么做,一来身高差的缘故,她这样会很没气势的;二来她才不要摆出这么失礼又难看的样子=口= 不过程晨城还是没完全忍住,她看着唐川白,素来平静无澜的眸中,罕见地有了几丝恳切:“你不喜欢我,又有我的把柄在手,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出卖你,到底为什么还要每天这样打扰我?耍人很好玩吗?!” 唐川白垂眸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月色的缘故,他的眸底干净得出尘。 他满脸无辜地说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在追求你吗?” 第002章 -9 程晨城木着脸:“看不出来。” 唐川白一脸苦恼的模样。 程晨城不理他神奇的脑回路,想要回家,但是又被他拦下来。 “不喝酒,光吃饭行不?”他像是在跟她谈条件。 他这态度和往常不太一样,程晨城生疑:“你到底怎么了?” 唐川白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道:“老板心情不好,做助理的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方设法逗老板开心吗?这是职场潜规则诶,你难道没有学过?” 程晨城没绷住,还是被他一本正经胡说的样子给逗乐了,起了玩心:“你有本事找个正当理由,这一次我就答应你。” “好。”唐川白放开了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浅浅的,但是却不怎么走心,“今天是我的生日,这个理由算不算正当?” 程晨城:“……” 这还真是她找不出借口来反驳的正当理由啊。 路口尽头的馄钝摊。 还有两个……奇装异服的人。 这是程晨城做过的最最后悔的事情……没有之一。 她一时脑抽答应了唐川白的请求。原想着他们彼此都穿着出席宴会的正装,要去个高档点的餐厅也不算突兀,哪想到这小混蛋开着他改装后的卡宴,直接带她来到了这里。 周围路过的人不断投来的异样目光让程晨城如芒在背。反倒是唐川白姿态轻松,丝毫不在意过往行客好奇的眼神。 不说其他,程晨城现在所在的公司也算是时尚界的翘楚,连带着她对一些名牌也大致有了些了解。唐川白光那件外套就价值不菲,可他倒好,直接把衣服脱下来,随手放到一旁不怎么干净的空座上,然后卷起衬衫的袖子,刺溜刺溜地就吃起了馄钝。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话,那就是……真接地气啊…… “小白,你和你媳妇穿得这样是刚刚拍完婚纱照回来吗?前年我儿子他们去拍照的时候,也租了这么一套。”卖馄钝的大爷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不过精神抖擞,身子骨看起来也很硬朗。 “是啊。”唐川白笑着应了声。 程晨城先是被“小白”这样的称呼给惊住了,之后又被馄钝大爷的脑补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能把国际一线大牌穿得和影楼风一样,全世界估计也就他们这俩傻缺了。可惜还不能解释,否则要怎么说,两个傻瓜抛下一大席五星大厨特制,穿着礼服傻兮兮跑来吃路边摊? 那还不如就这样误会下去吧,呵呵== “你怎么不吃啊。”唐川白吃到一半,瞥了眼筷子还没动一下的程晨城问道。 程晨城生活的环境一直很优渥,在周围人的潜移默化之下,她一直把路边摊直接等同于不讲卫生。之前谢采萱拖着她去路边吃饭,她也基本上不动两口。 现在…… 第45节 看看油腻乎乎的座位,昏暗的暖黄色灯光,还有正坐在一旁椅子上扇着扇子休息的邋遢大爷,她……真心没胃口。 “放心,曲大爷这里的饭还是挺干净的。”唐川白看出了程晨城对这里的嫌弃,轻笑道,“你别看他人不怎么注意形象,做起饭来可是都要戴手套戴口罩的。这家店在这条街开了好几年了,大爷人实诚,不会乱加什么不干净的佐料。” 程晨城还是不放心:“我不吃,你吃吧。” “你在宴会上吃饱了吗?”唐川白好笑地看着她。 说实话……还真没。那种场合就是变相的交际场所,哪能吃到什么东西。何况程晨城心里装着事,根本没吃什么。 唐川白见她不回答,便朝着不远处的大爷招了下手:“曲大爷,拿两瓶烧酒。” “好咧。” “我不喝酒。”程晨城急忙拒绝。她没什么酒量,除了红酒一律不沾,因为基本上她一喝酒就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现在又是坐在这小混蛋的旁边,要是真喝醉了谁知道他又要算计什么。 “这里的烧酒不是白酒。”唐川白垂眸看她。也许是灯光太昏暗的缘故,衬得他的眼眸中有着些许的温柔。 “诶?”程晨城不解。 曲大爷用夹子夹着两个瓶子呈了上来:“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过不了多久你们就喝不上咯。” 烧酒是装在素净的白瓷瓶中,瓶上还描了两束桃花,看上去做工十分精细,与这样的路边摊格格不入。 程晨城的目光一下子被瓶子给吸引过去。 “这个是……”瓶身略有些热,程晨城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满目好奇。 “这是曲大爷自己做的。”唐川白解释道。 “真的吗?”程晨城略有些惊奇。她以前玩过一两年陶瓷,这种水平的少说也要练上几年。对火候要把握精准,同时上面的丹青也很见功夫。 很难想象到这么一件精细的玩意,却是出自一位略有些不拘小节的大爷之手。 唐川白见她这么爱不释手,轻笑一声:“曲大爷是他们小区退休文联的老干部,除了做馄钝,会做不少事情呢。” 后来程晨城才知道,这位曲大爷是山沟沟里土生土长的,儿子有出息在城里做买卖赚了大钱,就把他也接了过来。大爷赤子童心,不但没有像别的从农村迁到城里来的老人那样水土不服,反而还混得风生水起,不仅尝试着学习了很多新的事物,而且还交到了不少小区文联社的同道中人。原先他要出来卖馄钝家里人是不让的,又不缺那两个钱。但是大爷闲不住,又对自己的手艺抱有高度自信,所以没法,还是出来摆摊了。并且这一摆就是几年。 程晨城拿开酒塞,闻了一下,惊奇道:“好香啊,这是什么?” 程晨城这个人不太喜欢外露情绪,就算是喜欢也少有这么直接说出来的时候。 唐川白见她这副模样,私心觉得很可爱,于是逗她:“你猜猜。” “我又没喝过,我怎么能猜得出来。”程晨城将酒倒在配套的小瓷碗中,轻抿着尝了一口。与往常品过的酒不同,这酒清清淡淡,只有少许酒味和清甜的糯米香,但却好喝得紧。 “板栗酒。”唐川白道。 “怎么可能。”程晨城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没喝过。” “这是曲大爷自制的板栗酒,与寻常卖的不一样。” 程晨城又品了几口,口感竟然完爆她今晚在庄家喝得那瓶拉菲。 “慢点喝,这酒容易醉。”唐川白难得好心地提醒了她。 但是这玩意……也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啊…… 明明感觉没有喝多少,但却在不知不觉中,一整瓶都喝光了。如果是别人还好,但程晨城这个废柴平时就没怎么练过酒量,登时醉得一塌糊涂。 忙过高峰期的曲大爷回来一看,程晨城正揽着唐川白的脖子,昏昏沉沉地倒在他的怀中,似乎是睡着了。 “你媳妇喝了多少啊?”曲大爷问道。 “不多,也就一瓶。” “是不多……”曲大爷看了看桌面,啧啧两声,然后抬头道,“以前也没见你带她过来啊,什么时候结的婚?” “快了。”唐川白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然后抬眸笑道,“这不是都把结婚照给拍了吗?婚礼也应该不远了吧。” 曲大爷帮着唐川白开了车门,唐川白俯身将怀中的程晨城放在了后座,告别了曲大爷后,唐川白开车带着程晨城在市里溜达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晨城还没有转醒,唐川白将车停到路边,锁好之后去一旁的便利店买了包烟,一回来,就看到程晨城扶着头已经从车座上坐了起来。 “好点没?”唐川白将在曲大爷那儿打包的雪梨粥递给了程晨城。那粥还是温热的。 “这是哪儿啊?”程晨城一边接过来,一边蹙着眉头问道。 这酒劲来得快去得也快,程晨城已经清醒过来了。她发现自己还在车里待着,身上的衣服也整整齐齐没有缺了什么,这让她不禁有些暗暗诧异。 没想到这小混蛋竟然没对她动什么手脚。 “你喝醉了,反正没事,我就带着你随便溜达呗。”唐川白开了车窗,撕开了包装纸,回头问她,“你介意我抽烟吗?” “不介意。”程晨城说完,将放下膝上的保温壶打开,一股子甜糯的清香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程晨城好奇。 “雪梨粥,解酒。”唐川白抽了两口烟。烟味太呛,程晨城轻咳一声。唐川白注意到了,捻灭了烟,将还剩一大半的香烟扔到了随车附带的垃圾兜中。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程晨城无意中瞥见他的举动,一边吃着粥,一边问道。 唐川白轻笑:“不是说了吗?今天是我生日。” 因为是他生日,所以他就“大发慈悲”地“放人一马”咯? 真是自恋得可以。 不过程晨城还是觉得不对劲:“你生日唐家会这么平静?”就算他不受宠,不办什么大张旗鼓的宴会,至少也不会这么冷冷清清。这无关什么家族爱,而是但凡有点地位的世家,都干不出这么落魄的事情来。 第46节 唐川白却难得沉默了。 第002章 -10 程晨城见他不说话,也觉得自己逾矩了。可能是前一个月天天处理唐川白惹出来的乱子,现在对着他,程晨城总会习惯性地多问一句。 这种坏习惯真是要命。 程晨城若无其事地专心喝起了粥,而唐川白坐在前面,他的手搭在车窗边,托着下巴,从后视镜扫了一眼吃得正香的程晨城,笑了起来:“你吃东西的样子像只小猫。” “咳咳咳……” 简直是毫无防备。程晨城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能不能不要用那么恶心的比喻?”程晨城结果唐川白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 唐川白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在故意恶心你。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奶猫,特别小。”说着他比划了一下,“我那个时候自己都吃不饱饭,还天天留出来一点东西喂它。它吃东西时很安静,几乎不发出声音,和你很像。” 程晨城:“……” 唐川白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低了座位,仰靠在椅背上。 “可惜它命不好,没活多久就死了。”他声音淡淡地说道。 他看起来很平静,就像是在谈论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但是程晨城莫名其妙地觉得他似乎有些伤感。 今天晚上还真是见鬼了== 程晨城用勺子搅了搅粥,没忍住,问道:“……怎么死的?” 唐川白笑了一声。正当程晨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唐川白突然开口了:“在那种环境中下,我活着都不容易,更何况一只小猫?怎么死的唔……我忘了,不是被毒死的,就是被饿死的吧。” 他说得风轻云淡,就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一样,冷血又残酷,但程晨城就是觉得他根本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无动于衷,她本不应该这样去想他的,他们是站在对立的人,他就应该是一个阴狠残忍的混蛋,他…… 好吧,程晨城也编不出来了。 也许那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感,是怎么压抑也掩藏不住的。他在原著中虽然是个凶残的反派冷漠的*oss,但也不应该把他完全妖魔化,他总归也还是会伤心难过的…… 程晨城的心莫名堵得慌。 程晨城默默地吃着粥,唐川白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周遭一瞬间安静下来,这让程晨城感到分外不自在。 “今天真的是我的生日。”良久,唐川白突然开口。 程晨城握着勺子的手一顿,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是在我还是郑川白时候的生日。”唐川白看着车顶上方,声音低低的,“据说在这一天还不满一岁的我被带到了郑家,我爷爷给我取名为郑川白,还把这一天当做是我的生日。” 程晨城想起之前在墓园碰到他的事情,微怔一瞬。 “七岁以前,每年的这一天,我爷爷都会给我做馄钝吃。说是这样的话,就能把幸福留住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怀缅,但是不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出来。 程晨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不开口了。 “再也吃不到了。”他轻叹一声,静静地说完这一句后,便也不再说话了。 程晨城擦擦嘴,把保温壶合上放在了一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头又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好像之前喝板栗酒的那股酒劲又上来了。 程晨城晃晃头,抵在车窗上,也许是因为这几份醉意,她竟然开口问道:“唐川白,你在郑家那几年过得好吗?” 唐川白略有些惊讶地回头瞥了一眼程晨城,见她脸颊略有些红,抬手摸了摸:“你是还没有完全清醒吗?”程晨城对他避如蛇蝎,这一点唐川白心知肚明,但她今晚已经是第三次主动询问他的事情了。 这让他略有些受宠若惊。 别看他平常装得和个身经百战的老手一样,实际上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接近过女孩。小时候在郑家忙着做各种活,后来回到唐家,一开始被各种同龄小伙伴嫌弃口音土气,之后他渐渐融入到了世家的氛围中,却也对这种事情看淡了。 至于后来到了大学,认识庄湛,两人狼狈为奸一拍即合,忙着做公司还要注意掩人耳目,根本没时间去谈恋爱,更何况他也没那个闲心。 对于程晨城,其实刚开始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挑拨离间。唐靖哲没了程家的支持就会少一块助力。后来相处的过程中,唐川白渐渐起了异心。本来没有必要做得那么过分,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给她添一堆麻烦,每当看到她为了自己忙碌奔波的时候,唐川白总是隐隐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感。 没错,他就是个变态。 “我清醒得很。”程晨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似醉非醉,眸光流转,明明本意是在瞪他,却硬生生变作了娇嗔。 唐川白喉结动了一下。他扭过头去不看她:“我送你回家吧。”他实在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小时候的那些经历,让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也不相信向他示好的人。所以他总要将他们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才肯罢休,就好像那样他就能彻底安全了一样。 如果主动权在他手里,他或许还会有闲心欣赏一下美人醉酒的姿态。但是他现在完完全全是被程晨城掌控着,她这样一看他,他就险些忍不住了。 这种危机感让他头一次生出快点逃离这里的冲动。 没错,他想他……应该是犯怂了吧。 “你还没回答我呢!”程晨城抱着唐川白的车座,不满地指责他。 看这架势她是真的喝醉了。 见她醉成这样,唐川白也觉得有点不正常了。曲大爷那酒的酒劲确实大,但一般醒过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后劲了。 想着,唐川白取过程晨城放在座位上的保温盒,检查一番后,在包裹在外面的袋子中翻出一张纸条。 唐川白按了一下开关,打开了车顶上的头灯。 ——见你媳妇挺喜欢我家的酒,我给她带了用板栗酒熬制的雪梨粥,记得少喝些,容易喝醉。 曲大爷是小学都没上完,写的字歪歪扭扭,有几个复杂的字甚至是用拼音标注的。 第47节 唐川白失笑。 “回答我啊。”程晨城不肯罢休,又追问一遍。 “你知道我是谁吗?”唐川白换了一招。程晨城平时最烦和他在一起了,醉酒了估计也不例外,清楚他是谁之后,可能就又嚷嚷着要离开了吧。 想到这,唐川白莫名有些烦躁。 “当然了。”程晨城挑眉,一脸“你当我傻啊”的表情,十分肯定地说道,“……你是沈西泽啊。” “咔——” “什么声音?”程晨城蹙眉。 沈西泽将手中捏成一团的烟盒扔到一旁,回头看向离他很近的程晨城,笑得眉眼弯弯:“你说……我是谁?”^_^ 尽管喝醉了,程晨城还是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可惜她没有在意。 “你是沈西泽啊。”程晨城歪头着头,笃定地说道,“……沈西泽,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说着她一低头栽到他的肩膀上,眼泪浸湿一片,“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当初的我真的太坏了,我不该和你提出交往的……” 唐川白起身,伸手抬起她的下颌,让她看着他。他明明是在笑着,眸中却无一丝笑意:“沈西泽是谁?嗯?” “是你啊……”程晨城双手环在唐川白的脖子上,醉眼朦胧,“你不要怪我好不好?”说到最后,程晨城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她再也扛不住了,歪到在唐川白的怀中昏睡过去。 唐川白及时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摔下车座。他看着怀中的程晨城,唐川白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眸深处晦暗不明。 *** 清早,阳光从阳台洒落进来,晃到了躺在床上的程晨城。她眯着眼,慢慢转醒。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头痛得厉害。轻轻晃了晃,程晨城坐起了身子,抓抓头发准备去洗漱,但是脚上的拖鞋却很大,晃荡晃荡让她格外不习惯。 程晨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瞥了一眼自己脚上穿着的男式拖鞋,怔住了。她低头看了看,发现往常的睡衣睡裤竟然变成了大款的男式白t恤。 顿时睡意全无。程晨城抬头,这才注意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并且似乎早就醒了,正眼神清亮地看着她,笑吟吟道:“早上好。” “你怎么在这里!”程晨城皱眉道。 唐川白一脸理所当然:“这是我家啊。” 程晨城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这里不是她的公寓。 “我怎么在这儿?”程晨城对于昨天晚上的记忆只到她和唐川白在车上谈话那里,之后……她就莫名其妙地断片了。 唐川白满脸无辜:“我找不到你家,只好把你送来了。” 程晨城真是要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打败了:“你上次还把我送回去的,这次你说你找不到?!” 唐川白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给忘记了嘛。” 程晨城深呼吸两下,平复心中的怒气,极力忍耐地说道:“……那你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想要问的是她后来为什么会昏过去。 但是唐川白完美地曲解了她的意思。唐川白装作思索的样子,笑道:“我也忘了,大概是……酒后乱.性?” 第002章 -11 程晨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可能。”有没有过她不至于还感觉不出来。 程晨城一点也没露出他预想中惊慌失措的表情,这让唐川白有些索然无味,他撇嘴,道:“那或许就是你发了酒疯,我就牺牲自己辛辛苦苦地把你带回来咯。” 知道他满嘴没一句真话,程晨城索性不问了。 唐川白见她这样,又了欺负她的坏心思,刻意起身,被子滑下来,露出赤.裸着的上半身。 程晨城气急,随手抄了一个东西朝着他扔过去:“流氓。” “下面穿着呢。”唐川白反应很快,一把就接住了,但是他拿着程晨城扔来的东西,表情复杂:“你是……让我穿这个?” 程晨城这才后知后觉她扔了什么过去,她难得地感到脸有些发烫:“昨天晚上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唐川白将手里的胸.贴扔到一旁,满面正经:“都说了你发酒疯嘛,一边发疯一边脱衣服,我拦都拦不出。”他说得十分真诚。 信你就有鬼了。 程晨城不再理会他,她在想着自己的手提包落到哪里去了,现在连衣服都没有,更不要说离开了。 ……如何才能在不惊动程家父母的情况下让家里的佣人来给她送一套衣服呢? “我要起来了。”唐川白逗她,作势要掀被子。 程晨城吓得背过身去:“不耍流氓你能死啊!” “嗯,能。”^_^ 程晨城发现这次倒是没了想揍他的冲动。但这很可悲,说明她已经习惯唐川白了的不要脸。 情况不妙。 程晨城洗漱完之后,边用毛巾擦着脸边走出浴室,结果发现卧室内已经没有人了,反倒是在床上摆着一套衣服,程晨城拎起来看了看,发现还很合身。 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尺寸== 程晨城换好了衣服,推开房门走出来,发现客厅里除了唐川白,还坐着一个男人。 那人一见程晨城,立马举起双手,看似坦白,实际上却是在调侃:“我只是过来送一趟衣服,和他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他说得生怕程晨城误会什么一样。 唐川白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笑得贱兮兮的庄湛。 第48节 程晨城的内心略有些复杂。 如果是外衣外套让一个男人送过来就算了,里面的衣服也…… 羞耻度略大啊。 庄湛是个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程晨城的心思,他笑道:“放心,衣服是我让我的女助理去买的。如果我真要亲自来,恐怕某人不会放过我吧?” 唐川白笑吟吟地看向他:“庄湛哥,什么话不该说就不要说了哦。” 庄湛轻咳一声,看起来似乎还真被震慑住了一样。 程晨城有些不好意思了:“……也没什么。那个,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吃完早饭再……”唐川白话还没说完,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程晨城过去打开门,一条像极了小金的拉布拉多犬吐着舌头扑了过来,险些把她扑倒。 唐川白及时抱住了这条巨型人来疯,朝着门口的那人道:“多谢了。” 那人送来“小金”后就离开了。程晨城被它像极了小金的外貌给吸引住,蹲在一旁仔细打量着它。 “好久没见你家金小妞了,前阵子送去医院做检查了啊?”庄湛坐在沙发上,朝着拉布拉多拍了拍手,“来,快让叔叔看看。” 素来热情不已的拉布拉多有了新的小伙伴,并怎么没有搭理他,反而趴在地上目光炯炯地盯着程晨城,似乎想要扑上来,但是又不太敢。 “靠,怎么你家宠物和你一个德行啊。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了。”庄湛不满。 唐川白看也不看他,反倒是注视着在门口对望的那一人一狗,嘴角噙着笑,没有说话。 程晨城抬手尝试着摸了摸拉布拉多的头,狗狗吐着舌头,分外享受地蹭了蹭她的手,似乎是在撒娇。 真是是一模一样啊。 “它叫什么名字啊?”程晨城抬眸看向唐川白,问道。 “他竟然叫它小金,土不土?”庄湛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大力吐槽唐川白,“要我说叫金小妞多好啊,又接地气又好听。” “小金,你好啊。”程晨城又摸了摸多不拉多的头,轻声道。 玻璃心碎了一地的庄湛:…… 唐川白:^_^ *** 最终程晨城还是早早离开了唐川白的公寓。 她回家给手机充好电,才发现上面有很多未接来电和消息。这一次同样全部都是向念的。 向念不相信她,虽然多半是唐川白主导的缘故,但关键还在于她的个性太多疑。仅凭这一点,程晨城就不敢与她全盘托出。 给她回了一条之后,程晨城就去洗澡了。 唐川白给她的药确实很有用,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薄痂也脱落了下来。程晨城对着镜子看了看后背,怔住了。 那竟然是一朵玫瑰。 不是她所预料的那种与唐川白有关的图案,而是一朵很漂亮的,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这下子就连程晨城也看不懂唐川白了。想来想去,也只能用脑子有毛病来形容他。要不然他处心积虑,又是设计向念,又是打晕她,麻烦了一大圈,竟然就是为了在她后背刺一朵玫瑰? 程晨城心情复杂地换上干净的衣服去上班。一到了办公室就接到了唐靖哲的电话。 “我现在找不到川白,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他还有一份报告没有交,你能联系到他吗?”工作起来的唐靖哲又恢复了以往的认真与严肃,这让程晨城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我给他打一下。”程晨城关上,先用公司的内部电话给唐川白打过去,要不是无人接听就是不在服务区。没办法,她只好又换用私人手机给唐川白拨过去,在第三遍的时候,终于被接通了。 “晨晨,这么短的时间就开始想我了吗?”他听起来很开心。 “……”程晨城面无表情地翻了翻手上的资料,说道,“你上个月的报告做完了吗?唐总开会要用。” “什么报告?” 作为给他处理了一个月烂摊子的过来人,程晨城忍不住扶额:“你又忘记了?” 电话那头隐隐有些杂音,唐川白笑吟吟道:“骗你的,怎么可能。” 程晨城越发肯定了这混蛋脑子有病:“放在哪儿?我去交给唐总。” “就在我的桌子上。”唐川白难得正经一次。 得到答案之后程晨城正想挂断电话,但是却突然想起一件事,犹豫一下,还是问道:“对了,那个……” “嗯?” “……为什么是玫瑰?”程晨城都快纠结这个问题一上午了。她不相信唐川白会做一件没有任何目的与意义的事情。这一个刺青害她担惊受怕多长时间,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唐川白笑了起来。 程晨城蹙眉:“很好笑吗?” “不,我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唐川白道。 程晨城一听他说那个形容词就起鸡皮疙瘩:“不要转移话题,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唐川白拖长了音,程晨城的心再一次被高高悬起。 第49节 “其实就是我闲得无聊随手刺的。如果那天我无意中看到的是仙人掌的话,说不定也会刺那个哦。”^_^听声音就知道他一定笑得很开心。 程晨城:“……”这家伙根本就是想要看到她乱加猜测然后六神无主的样子吧?! “晨晨?”唐川白喊了她一声。 “唐川白。” “嗯?” “你不仅无聊,还是个人渣。”说完,程晨城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顺手还把这个小混蛋给移进了黑名单。 因为上一次的事情,程晨城一直对唐川白的办公室心有余悸。总是害怕哪里突然就又多出个机关来,鬼知道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家伙会想什么坏招。 唐川白的办公桌简直就是小学生的游乐场,堆满了期刊杂志、零食盒子,竟然还有遥控飞机……?足见他对公司的业务有多么不上心。 程晨城叹了口气,心想他到底不是沈西泽,那孩子是个洁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地方这么乱。 她翻了好一会儿,不仅翻出了月度总结,还翻出了龙家湾一期工程方案规划。 程晨城想起那天在桥西会所无意中听到的话,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恐怕就是唐川白盗用唐家资金投资入注的项目。 如果拿到这个,他转出的资金就好清查了,金融犯罪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任他有多少手段都逃不脱了。 但是…… 程晨城就像没有看到一样,不动声色,又将龙家湾的文件放了回去。 以她这么多天来对唐川白的了解,他不是一个会这么粗心大意的人,相反,他的心思谨慎细微到无人可及。他为什么将文件放在这里,又为什么恰好在需要交报告的时候翘班离开,这个房间是他特意改造过的,那么会不会有监视器一类的设备,现在他会不会正躲在某个地方窥视着她的举动? 想到这里,程晨城一身冷汗。 而且他将她留在身边当助理,难道仅仅是为了防止她将事情说出去吗? 还是……有什么更深更隐蔽的计划? 无数的想法闪现而过,程晨城面上倒是不显露半分。最终,她将桌子上的那一堆东西大致整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抱着月度总结的文件离开了。 第002章 -12 桥西会所的后面是一片空旷的草地,早年还不算是会所的地方,但是新任老板接手后,将空地买下来改成了高尔夫球场。 打完一局后,两个人下场休息。庄湛看了一眼身旁的唐川白,道:“你倒是放心她。就这么笃定她绝对不会拿?”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那个她指的是谁。 唐川白轻笑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她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拿的。” “你既然知道还多此一举。”庄湛脸上的笑容似是而非,“见到她之后你倒是变了很多。” “放心,是不是多余还两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唐川白只谈及了庄湛的前一句话,却对后一句避而不谈。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她了?”这个问题之前在宴会上庄湛就问过了,现在又问了一遍。 唐川白漫不经心地笑道:“如果是和她在一起的话,也不错。” 庄湛笑笑,没有多在意。他喝了一口水,问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如果说你讨厌唐家还说得过去,但是你哥对你那么好,你这样做不会觉得亏欠他吗?” 唐川白沉默一阵。 庄湛也不急,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空,一派悠闲。 “我只想让她们也尝试一下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良久,唐川白十分平静地说了这样一句。 庄湛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不过他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即便是自家兄弟,有的界限是他也不能去轻易触碰,庄湛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对了,你帮我查个人,我最近腾不出手来。”唐川白突然说道。 庄湛歪头看他:“谁?” “沈西泽。” *** 程晨城将月度总结交给唐靖哲。唐靖哲正在打电话,于是朝她做了个手势,让她暂且等一会儿。 程晨城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唐靖哲终于挂了电话,看向她道:“这是上个月的总结吗?” 程晨城点点头。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份需要川白签字的文件。”唐靖哲微微蹙了一下眉,想来他也为当初让唐川白担任这个位置而感到后悔。有一个太过贪玩的弟弟,对认真负责的兄长来说真是一种灾难。 程晨城一听唐靖哲这么说就直觉不好,果然,他的下一句就是:“你能去找一下他吗?这份文件是加急的,今天上午就必须要签字盖章。” 程晨城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没法,她是唐川白的助理,这种事情是她分内的工作,谁让她有一个贪玩又不着边的上司。 出了总裁室的门,程晨城就给唐川白打电话:“你现在在哪儿呢?” 唐川白声音懒懒的:“怎么了?” “我这里有一份需要你签字的文件,我过去找你。”程晨城直入主题。如果不是工作原因,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和他说话。 “我现在在桥西会所。” “……” 唐川白笑起来:“你要过来吗?” 第50节 程晨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装得风轻云淡:“为什么不过去?”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拿着文件和唐川白的图章,程晨城打车来到了桥西会所。不得不说,因为唐川白,她对很多地方都有了心理阴影…… 到了会所门口,程晨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会所的通行证,没办法,她只好又给唐川白打过去,让他来接她。 没过一会儿,唐川白就从会所里出来了。他穿着一身运动装,相比于平日里的西装制服,多了几分大男孩的感觉。 唐川白揽着她的脖子,还没等她说明来意,就听他对着门口查证的工作人员道:“这是我媳妇,以后直接让她进来就好了。” “喂!”唐川白再一次刷新了程晨城的三观下限。 唐川白一边揽着她往里走,一边懒洋洋地笑着敷衍道:“我不这样说的话你进不来嘛。” 程晨城气得瞪他:“你当我很好骗是不是?!” 唐川白耸耸肩,笑了一下,没说话。 到了高尔夫球场的vip休息区,程晨城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正是早晨在唐川白家见到的那位。看到程晨城进来,他还很开心地朝着她招了招手。 “小弟妹。”庄湛笑嘻嘻的。 程晨城很干脆:“我不是。” 庄湛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看着比唐川白还要欠揍。 程晨城拿合同给唐川白,让他签个字盖个章,早完事早收工。唐川白瞟了一眼,拒绝道:“我不想签。” 程晨城深呼吸一下,忍耐道:“……这份文件今天上午必须交回去,就三个字,麻烦你配合一下?” 唐川白用球杆支着下巴,像是在考虑的样子。 半晌,他说道:“你陪我打一局的话,我就签。” 程晨城真的很想把合同甩到他脸上,但是她良好的职业素养拯救了她,让她还保留着几分理智:“……我不会。” “我教你好了。”唐川白像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答复,兴致高涨起来,拽着程晨城就往场上去。 教人打球是最好的撩妹手段。 就比如现在。 唐川白从身后揽着她,手把手握着球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程晨城觉着别扭:“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唐川白一脸委屈:“可是当年他们就是这样教我的啊。” 他的瞎话还真是信手拈来。 唐川白也不再逗她,样子终于正经一点,握着她的手认真地教她:“你看好了,手要这样握紧,举起的高度需要与球的距离配合着来,还有……”说道这里,他突然停住了,然后附在程晨城的耳旁,压低声音问道,“你看到那份文件了吗?” 程晨城原本还抱着敷衍了事的态度,听到他说得最后一句,突然怔住了。 那果然是个陷阱。 “晨晨,无论是球还是什么,都要把握好分寸哦。”他笑起来,看上去就好像真的只是在教她打球。 程晨城不动声色:“那份文件是你专门放在那里的?为什么?” 唐川白握着她的手,将前面的球打了出去,然后直起身来,松开了怀中的她。 “那份文件是假的。”唐川白笑得眉眼弯弯,并没有直接回答程晨城的问题,“但无论如何,你没有交给唐靖哲的话,我会很开心。”他看着她的眸中比以往多了几分温和与信任。 程晨城莫名心虚,将目光从他身上离开,看向远处:“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参与。” 唐川白将手中的球杆递给了一旁的球童,抬手揉乱了程晨城的长发:“就算参与也没有关系哦。” 程晨城一脸怀疑。 “反正赢的人一定会是我。”^_^ 程晨城被这句中二到极点的台词给寒到了,她抬手摸摸胳膊,先他一步离开了球场。 拿到签过字的文件后,程晨城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尽管庄湛再三挽留,她还是找借口离开了。 回到公司将文件交给唐靖哲之后,程晨城就被专程来找她的向念带到了顶层餐厅。公司上下基本都知道向念对程晨城并不怎么友善,现在她们这样一起出现,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那天晚上……真的很抱歉。”一上来,向念就跟程晨城道歉。 饶是程晨城,也因为她这句话而差点被呛到。 向念向她道歉,简直可以媲美人类十大奇迹。她的性子执拗,为人又刚愎自用,让她这样服软卖乖,也只能说是爱情的力量太伟大了,可惜唐靖哲喜欢的却是她的妹妹。 程晨城难得动了恻隐之心。 “我知道你对唐氏的感情很深,难免会着急,不必和我道歉。” 向念十分勉强地笑了一下。 程晨城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向念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转开了话题:“你上次不是和我提过唐川白动用资金的事情吗?我派人去查了查,果然有点收获。” 程晨城微怔。 之前的一连串事情,让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唐川白那样心思缜密的人是绝对不会留下破绽的,向念这么容易查到,是不是也和那份文件一样,是唐川白故意设下的局? 第51节 “他不可能动用唐氏的资金,我让人去查的是唐家总部的高层,其中有一位董事与唐川白来往密切。要从他那里走捷径应该是很容易的。” “他这样做有动机呢?这种事的风险太大,一般人很少会这样帮他吧?”程晨城质疑,“有没有可能是合作公司?如果唐川白是幕后老板的话,应该更容易拿到钱……” 向念摇摇头。显然在这一方面她不是没想到,只是没能找到线索罢了。 程晨城微蹙着眉头,屈指敲了敲桌面,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有没有听过龙家湾?”程晨城问道。 向念想了一下,点头:“城郊那边的项目,之前略有耳闻,据说搞得很大。” “你可不可以去查一下这个项目?”程晨城并不想细说她与唐川白之间的那些纠葛,于是找了其他借口,“之前他打电话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一句。” 向念的表情变得凝重:“你是说龙家湾……?” 程晨城点头。 向念暗忖一阵,答应了。 第002章 -13 *** 他穿着厚棉袄,在四季常温的豪宅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的脸上哭得脏兮兮的,扒在窗口,看着那个消失在大学中渐行渐远的背影,泣不成声:“爷爷……” “够了,有什么好哭的?”珠光宝气的少妇穿着得体大方,直挺着背,姿态优雅,与打扮得廉价土气、动作局促的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微蹙着眉,略有些嫌恶地将他从玻璃窗上扒下来,厉声训道,“那种人不是你这样的身份该接触的,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去提以前的事情,你现在是唐川白,不是郑川白。听懂了吗?” 他低着头,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满脸不耐烦的年轻女人,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咬着牙不敢哭得太大声。 “叮咚——”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惊醒了他。 唐川白低咳一声,睁开眼睛,扫了一下旁边的闹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意识才渐渐清醒过来。 他支撑着沉重的身体,低咳着来到玄关,一开门就看到了程晨城。 “你哥说你生病了,让我过来看看。”程晨城进屋就开口和他划清界线。 如果她现在不是挂名唐川白的助理,她是真的不愿意再靠近这个混蛋。 唐川白笑了笑,也许是生病的缘故,他的声音比往常听起来要低沉沙哑一些,却莫名其妙让人心悸不已。 “你其实可以不用来的。”他靠在玄关上,懒洋洋地,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汪汪!”程晨城一进门,卖主求荣的小金就很欢脱地摇着尾巴,现在更好,直接咬着拖鞋颠颠地放在程晨城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看个不停。 程晨城俯身摸了摸小金的头,一旁的唐川白嗤笑道:“你干脆带它走得了,看它这架势是不想待在这儿了。” 程晨城没理他的调侃,而是例行公事一般地问道:“你好点没有?”其实一开始听说他生病的消息,程晨城还以为又是什么阴谋,可见到他真人,这种想法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看起来确实病得挺严重。 唐川白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给你们家的私人医生打个电话吧。”程晨城边说边翻着手机查看通讯录,唐川白却伸手,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抢了过来。 “不用。”他直截了当地给她关了机。 程晨城有些无语,但她看唐川白这副样子,到底不忍:“你吃药了吗?” “放心,死不了人。”唐川白将她的手机搁在玄关上,一边说着一边往卧室里面走。 生病的他脾气格外地坏,不过却也少了往日里的阴谋与算计,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程晨城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倒是小金扯着她的裤脚,将她往里面拽。那小眼神泪汪汪的,像是舍不得她一样。 好吧,她是因为小金留下来的,才不是担心某人== 程晨城走到唐川白的卧室门口,问道:“你家的药柜放在哪里?” 唐川白坐起身来,看着程晨城,蹙眉道:“一定要喝药吗?” 他这副样子竟然意外地有些……萌。 程晨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含糊不清地答道:“……嗯。” 唐川白叹了口气:“我不喜欢喝药,也不喜欢医生。” 除了那位淘气值点满的小侄子,程晨城几乎没有与小朋友相处的经历。她干站在门口,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那你想怎么样?” 唐川白没有说话。 程晨城再朝他看去,发现他已经靠着床头昏睡过去了。 “汪汪——”小金也终于发现了自家主人似乎不对劲,哒哒跑过去朝着唐川白叫了两声。 “别担心,让他休息一会儿。”程晨城走过去,俯身摸了摸小金,一边安抚着一边将它带了出来。小金就好像能够听懂她的话一样,也不叫了,乖乖地跟着她来到客厅,然后怏怏地趴在地板上,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程晨城将小金安顿好之后,又去照顾它家主人。她将唐川白扶着躺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温度高得惊人。 不想看医生又不想吃药,这家伙难道想要自生自灭吗? 不过他要是真的就这样挂了,倒也算是间接帮她完成了任务吧?== 他烧得实在厉害,程晨城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药柜,于是决定先让他降下温来再说别的。 第52节 她去厨房取了台子上的白酒,因为没找到棉棒,所以只能用浴室里的毛巾代替。她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坐在唐川白的身边,用卷好的毛巾沾了些许的酒精,擦拭着他的手心与额头。 但这样的物理方法治标不治本,等到他的温度稍稍降下来,程晨城就去给他找药了。 不得不说,唐川白真的是一个挺会享受的人。不提别的,单是他这一套小别墅,就被布置得很用心。除了主卧室,剩下的几个房间都被改造用作其他的用途,书房、游戏室、台球厅,还有……画室。 程晨城站在门口怔住了。 画室很大,尽头的落地窗让整个房间显得很亮堂。与沈西泽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画室有些不同,唐川白这里要显得凌乱很多,地上摆满了没有用完的或者来没来得及拆封的颜料与工具。 但是这些都不是吸引她注意的原因。真正让她在意的是房间中央的画架上摆着的那副没有完成的画。 这一看就是随手画的。程晨城的办公室在他的隔壁,透过玻璃窗就能看到她,画上的角度正好是从他的位置看过去的。这应该是他上班无聊的时候随意涂鸦的。 饶是如此,程晨城的心情还是有些凝重。上一个世界有关沈西泽的种种记忆重新被唤起,除了愧疚与后悔之外,还夹杂着些许微妙复杂的情绪。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些天相处下来,她也渐渐发现了自己的改变。或许……她真的对唐川白动了一些心思? 程晨城心不在焉地合上了门,终于在下一个房间找到了药柜。 她翻出了退烧药,看了看包装盒,确认没有过期后才放下心来。之后她又去厨房倒了杯温白开,才又回到唐川白的房间。 屋子里弥漫着酒精的清香。程晨城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将他扶起来,轻声道:“唐川白,唐川白?醒一醒……” 程晨城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唐川白紧紧抓住了手腕。 程晨城一怔,低头看去,发现他并没有醒过来。 “不要……”他握着她的手很用力,也许是发烧的缘故,他手心很烫。 程晨城又叫了他一声:“唐川白?” 唐川白紧锁着眉头,他这副样子,与往日里那个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他截然不同。 程晨城摇着他:“醒一醒,唐川啊——” 毫无防备的,程晨城就被唐川白反身压在了下面。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眼眸晦暗不明,却带着肃穆的恨意,但那种强烈到险些要将人灼伤的情绪,让程晨城心生惧意。 唐川白的力气很大,很难想象一个生了病的人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掐着程晨城的脖子,低声喃喃:“你为什么还能活着……” “唐川白,是咳咳……是我啊……”程晨城挣扎着,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唐川白置若罔闻。或者说这个时候他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咳咳咳……我是程晨城啊……”程晨城费力地说出这么一句,但是她根本没指望能够什么用,唐川白这副样子明显是下了死手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唐川白在听到“程晨城”这三个字的时候,微怔一瞬,松开了手。 “程晨城……”他轻声重复了她的话,如果细听,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些许温柔。 程晨城趁着这个空档,逃到一旁。等到她喘着气平复下来时,再看过去,唐川白正扶着头,满脸痛苦的表情。 “你怎么了?”程晨城伸手还没有碰到他,就被他狠狠甩开。 “别碰我!”唐川白的声音狠厉,并且带着浓郁到怎么也化解不开的恨意。 程晨城收回手,只干站着在一旁蹙眉看他。 良久之后,唐川白低咳两声,歪头靠在床头上,似乎又昏了过去。 *** “没有什么大碍了。”医生将口罩拿下来,将一旁林林总总的工具收拾起来,叮嘱道,“下一次记得找些找医生。他的温度再高一点很可能就致命了。” “好的,谢谢您。”程晨城将医生送出门外后,才又回来。 唐川白发烧发得神志不清,幸好程晨城及时打电话叫了医生来,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睡梦中的他似乎极度不安,仍然紧紧蹙着眉头。程晨城在门口看着他,轻叹一声,蹲下身子给身边的小金顺了顺毛:“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小金低声呜咽几下,似乎是在答应她。 第002章 -14 程晨城从厨房找了一条围裙穿上,又将卷发松松挽起。她以前很少做饭,所以连油烟机都没开就熬粥,热气氤氲着玻璃雾了一层。 她用汤勺兜着锅里已经煮的烂熟的白米饭,这时屋外传来了门铃声。 程晨城熄火,用盖子盖好锅,才出去开门。 门外的庄湛站姿慵懒,一手插兜,腕间还夹着一叠文件,另一只手则放在门铃上,等到屋内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他才放下。 等见到一副居家打扮的程晨城,庄湛愣了三秒,才回过神来:“……小弟妹?” 程晨城见过他两次,但一时半会却想不起他的名字,便只道:“我是他的助理,他今天生病了,唐总让我来照顾他。” 她把责任全都推给了唐靖哲。 庄湛摸了摸后脑勺,哈哈大笑:“小弟妹你不用解释了,我又不是来查岗的。” 程晨城:“……”现在的人都很喜欢自说自话吗? “不过这小混蛋竟然生病了啊。”庄湛一边进门一边嘀咕,“我说怎么给他打电话一直打不通呢。” 庄湛想进去看唐川白,小金却老围在他脚边转悠,走一步都困难,庄湛无奈:“怎么了这是?看一眼都不允许了啊,金小妞?” 第53节 程晨城取了小金的狗粮,将它哄到一边去吃饭,庄湛见小金十分配合,不禁啧啧道:“到底是和你家主人一个德行。” 小金怏怏不乐地啃着狗粮,没理他。 庄湛看了一眼唐川白就出来了,他既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在担心关切:“唐川白的这副模样还真是难得一见啊。” 程晨城为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庄湛道了谢,懒洋洋地将他带来的那叠文件翻了翻,便索然无味地随手扔到一旁。 程晨城坐在他的对面,神色略有些踌躇。 她一直在查有关唐川白幼年发生的事情,但都一无所获,想来是唐家的人有意封锁消息的。如果想要完成任务,这些信息恰恰是关键所在。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庄湛虽然在原著中并没有出现过,但是与唐川白的关系却很亲近,他会不会……知道一些什么□□呢? 犹豫间,程晨城又想起方才唐川白抓着她说过的话。 “你为什么还能活着……” “有什么事吗?小弟妹。”庄湛跟二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程晨城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不露分毫,装得很关切的样子,。 程晨城垂了一下眼眸,最终还是问道:“我……想知道唐川白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庄湛抱起沙发上的抱枕,不解地看向她:“你为什么想要知道那些事情?” 程晨城垂下长睫,没有说话。 庄湛托着下巴,思忖一阵,点点头:“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其实你可以自己去问他的,我想他一定会很乐意将自己的事情讲给你听。” 程晨城没有说话。 “唐川白小的时候被绑架过,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庄湛说道,“后来唐家找回了他,你也知道这小子性格有多糟糕,不爱理人,又对别人异样的目光比较在意,换句话说,就是自尊心过剩那种人。” 程晨城听着庄湛的这些话,心里渐渐不是滋味起来。 “我记得一开始见到他,这小孩眼神冷冰冰的,不叫人也不大爱说话,总之就是……格格不入。”庄湛一拍手,为自己找得这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唐川白很是得意,“对,就是格格不入。你别看这小子现在人模狗样的,小时候的他真的是又土又不合群,而且还喜欢打架。” 程晨城极力忽略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打断了庄湛,问道:“你……知道他的爷爷吗?” 庄湛怔愣一瞬,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他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没有,只是我去祭拜一个朋友的时候,无意中遇见了他。”庄湛那种意有所指的眼神让程晨城很是不自在,她撇开目光,回答道。 “他爷爷啊……”庄湛摸摸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这就说来话长了……”说着他不经意地瞥了程晨城一眼,见她很有耐心的样子,倒是好笑起来,“不过你对他似乎很关心啊?” 程晨城本来聚精会神地等着他讲,却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果然是人以类聚吗?唐川白的朋友也和他一样,蔫坏得要命。 庄湛见程晨城一脸无语的表情,也不再逗她了。他说道:“如果想知道的话,你就自己去问他吧。” 程晨城:“……” 庄湛见她这副表情,当然能猜到她的不爽。他故作无奈地摊手,笑道:“你不觉得这种事情由他亲口讲给你听会更有情趣吗?花前月下,月黑风高,两个人坐在庭前小院,互相倾诉着彼此的心殇……” “停。”程晨城在他即将要描述出更恶心人的画面前,及时地打断了他。 庄湛耸耸肩,一副只好作罢的模样。 送走庄湛后,程晨城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到这个庄湛也是个棘手的人物。虽然表面上像个没脑子的二世祖,但在刚刚的对话里,他不仅引起了程晨城对唐川白既同情又可怜,还巧妙地带过了一切有用的信息,只字未提。 换句话说,他虽然讲了一堆,但是却对关键问题没有任何用处。 程晨城叹口气,总觉得这个任务越来越难进行下去了。她拿起一旁的抱枕,无意间瞥到了庄湛扔在这里的文件。 白皮封面上写着的“龙家湾”三个大字让她想要忽视都难。 程晨城蹙眉。她看了看四周,才将那份文件拿了过来。 经过上次的事情,她现在对一切都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无论发现什么的蛛丝马迹,她都会疑心是唐川白有意设下的局。 但是这一次……如果真的又是故意为之的话,手法未免也太粗糙一些吧? 有没有可能这真的是他不小心放下的,或者庄湛根本就断定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程晨城纠结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来将文件从头到尾拍了照,传给向念。 就在这时,唐川白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 程晨城慌忙将手中的文件塞在一旁的抱枕下,起身,看向他:“你……好点了吗?” 唐川白看到她,微怔一瞬,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温和和的,与以往那种总是带着其他复杂情绪的笑不同,十分罕见:“你还没走啊?”他语气间的愉悦与开心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听,就能很明显地听出来。 “……嗯。”程晨城快速掩饰好自己的慌乱,应了一声。 唐川白的体温虽然降了下来,但是大病初愈,身体到底还有些虚弱。他低咳两声,轻声道:“谢谢你。” 也许是他说得太过真诚,程晨城竟然有些愧疚和心虚。 她可是不久前才将疑似他犯案的罪证交给他的死对头啊。 唐川白去厨房倒水喝,无意中看到了熬好的粥。他一怔,起先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心里涌现出略有些涩然的欣喜。 他回眸悄悄看了一眼程晨城,她正在客厅心不在焉地摸着小金。 不知怎么的,唐川白突然觉得,能和她这样在一起也挺好的。 唐川白盛了粥出来,程晨城这个时候才想起这回事,她问道:“凉了吗?需要我去热一下吗?” 唐川白摇摇头:“这样就够了。” 第54节 只要是她亲手为他做的,就够了。 老实说,程晨城这个生活等级负无穷的废柴太实心眼了,以前她听说过生病最好喝粥一类的话,于是便熬了一锅纯粹只有水和白米的粥,这样寡淡无味的食物其实就算是病人也难以下咽。 但是唐川白不介意,他甚至还笑着夸她:“做得很棒哦。” 程晨城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吃过饭后,唐川白便去休息了。天色已经不早,程晨城收拾完厨房就准备回家。临走时鬼使神差地,她又进去看望一眼唐川白。 只一眼就注定她走不了了。 因为这小混蛋又开始发烧了。 程晨城正准备再联系一下医生,唐靖哲的电话正巧打进来。 唐靖哲一直惦念着唐川白的病,但是忙碌了一天直到现在才有空当:“川白的病怎么样了?” 程晨城回头看了一下唐川白,走出房间才回答道:“又发烧了。” “请医生了吗?” “请了,上午已经打过退烧针了,现在又烧了起来。” 唐靖哲沉默一下,道:“我一会儿就过去。”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程晨城想着等唐靖哲来了再走也不迟,便暂且留在了唐川白家。她又给医生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对方说如果烧得不算特别厉害吃药静养就可以了,暂时不用再打针。 程晨城为他量了体温,温度没有上午那么高,算是低烧。她按照医生的叮嘱找齐了药,叫醒了唐川白让他吃药。 唐川白垂着眼帘,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勉强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笑道:“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程晨城握着杯子的手一顿。 她真的很想说,她对他一点都不好。 “这样的话,小心我会爱上你。”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语气中带着浅淡的笑意,半真半假地说道。 第002章 -15 程晨城冷下脸来,慌得移开目光,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服下药不久,唐川白又昏昏沉沉睡着了。程晨城在旁边守了没一会儿,唐靖哲便带着医生来了。 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一个很称职的兄长。 趁着唐靖哲进了房间,程晨城将沙发上的文件整理好放在茶几上。不论真伪,如果唐靖哲看到的话,至少也应该有个疑心才对。 程晨城刚放好文件,唐靖哲就和医生一道从房间里出来。 “烧已经退了,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医生说完之后又叮嘱了一些细节,唐靖哲才将他送走。 回来之后,唐靖哲看到准备离开的程晨城,微怔一下,问道:“你这周周末有时间吗?” 程晨城一愣:“有什么事吗?” 唐靖哲静默一瞬,才回答道:“我母亲想请你吃饭。” 程晨城:????? 唐靖哲略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如果有时间的话和我说一声。另外……她如果说什么你不爱听的话,只当没听见就好了。”停顿了一下,他又道,“至于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听他这话,程晨城已经猜了个□□不离十。估计唐靖哲已经将她有男朋友的事情告诉了唐妈妈,唐妈妈一向拿她当准儿媳看待,一时半会可能有些接受不了。 程晨城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她点点头,应承下来。 *** 晚上回到家,程晨城接到了向念的电话。 “合同我看过了。”向念直截了当地说道。 程晨城的心一下子悬起来,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也……不应该有。 她忽略掉这种奇怪的心情,问道:“是真的吗?” “没有伪造的痕迹。”向念斩钉截铁,“应该是真的。” 程晨城瞬间沉默了。 “有了这份文件,扳倒唐川白就容易得多了。”向念说道,“这一次有了真凭实据,唐总不会不相信的。” 程晨城微蹙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怎么了?”向念似乎察觉出她的异样。 “没什么。”程晨城极力抛开那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回答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唐总?” “明天吧。”向念显然已经思虑过了,“明天我交给唐总,让他亲自去查一查这个项目的幕后老板,这一次总不能再说我是在冤枉他弟弟了吧。” 程晨城有些奇怪,刚想问她为什么不查过之后再交给唐靖哲,可她转念一想,觉得向念应该有着她自己的想法,便没有再多问了。 当天晚上,程晨城很难得地失眠了,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结果竟然梦到了唐川白,但是在梦中她并没有很分清那到底是沈西泽还是唐川白。 凌晨五点钟,惊醒,之后她便再也睡不着。 第二天她用遮瑕液和粉底都没有把眼下的黑青完全遮去,整个人看上去略有些憔悴疲惫。 第55节 而更让她感到无力的是,一大清早她就在办公室遇到了唐川白。他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时不时还会咳嗽,但是相比于昨天已经好了很多。 程晨城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没休息好吗?”唐川白打量她一番,问道。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程晨城瞥了他一眼,踌躇片刻,还是问道,“……你好些了吗?” 唐川白听到她这么问,笑了起来,眉间眼梢全是温柔的笑意,与往日里那种或伪装或掩饰的笑容不同,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他本就长得好看,这样一来更是光彩夺目得让人难以忽视。 他是真的,很开心。 “昨天……谢谢你。”他柔声道。 唐川白不提昨天还好,一提程晨城简直感到如芒在背。 谢什么?谢她终于还是拿到了足以扳倒他的证据? “好了,我要开始工作了。”程晨城撇开眼不去看他。 唐川白一怔,见她心情不好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整整一上午,能不和唐川白接触程晨城就尽量不接触,能避开他就尽量避开他。一来二去,唐川白也察觉出什么来。 等到程晨城避无可避,只得亲自来给他送一份文件,临走时,却突然被唐川白握住了手腕。 程晨城回头,正巧与唐川白四目相对。她微怔,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照理说在感情方面,她以前做过的对不起别人的事不算少,早就变得麻木了。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要一看到唐川白那份愧疚的心情就要把她给淹没。 明明这混蛋也没有做过什么对得起她的事啊== “你躲我做什么?”唐川白脸上的笑容浅淡,眼神却晦暗不明。 “我没有躲你,你想多了。”程晨城平静地说道,但是内心却不怎么好受。 “发生了什么事?”唐川白这下彻底敛去了笑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问道。 程晨城挣脱开他的手,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今天的工作很多,我很忙,没有功夫跟你玩这些。”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但是唐川白却将她拦了下来。 “你昨天不是这个样子的。”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如果仔细看去,甚至能够看到他的眼眸中隐有些许的薄怒。 程晨城想了想昨天发生的事情,有些莫名其妙:“我昨天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川白的眼中划过一丝类似于受伤的情绪,但是很快他就掩饰了过去,懒洋洋地笑了笑,松开了程晨城。 “没有。”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冷。 正当这时,他桌子上公司内部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唐川白按下了接听键。 “唐总监吗?唐总让您来一趟办公室。”是susan的声音。 程晨城一瞬间紧张不已,手心都冒着汗,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显。 唐川白应了一声就挂断了。他抬眸看了一眼程晨城,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你猜猜,我哥我叫过去会是因为什么事?”他状似无意地问道。 程晨城屏了一下呼吸,淡淡答道:“我怎么知道。” 唐川白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眸中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笑意。 而是一片冰冷。 程晨城觉得很压抑,看也不看他,就开门离去了。 唐川白这次没有拦着她。在她走后,唐川白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沉默一瞬后,他随手抄起一旁的通讯器狠狠摔在了墙壁上。 *** 虽然不知道唐靖哲具体会和唐川白说些什么,但想来应该是龙家湾的事情了。 程晨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心绪烦乱地再也看不下手中的文件。 她想着向念办事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可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隐隐有种担心。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让她感到不安。 正想着,她这边的通讯器也响了起来。 微怔一瞬,程晨城接了起来。 “唐总让你和我去一趟办公室。”向念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 那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程晨城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向念的声音听起来也很不轻松,“我总觉得……这次好像也不会顺利。” 挂断通讯器之后。程晨城坐在一会儿,叹口气,才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她来到总裁室门口时,susan告诉她向总监已经先到了,唐总让她先在外面等一会儿。 程晨城在外面坐着,不自觉轻蹙着眉,susan恰好处理完手中的事情,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道:“你怎么了?” 程晨城摇摇头。 susan见她这样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将手边的资料整理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经意地提起一句:“对了,你知道向总监的妹妹吗?” 程晨城回神:“你是说……向璇?” 第56节 “对对对,就是她。”susan来劲了,八卦兮兮地提醒她,“我和你说哦,你可千万要防着这个女人,我看唐总对她很不一般呢。明明是个小杂志社的编辑,唐总竟然专门让我去预约她的采访!”看起来susan对于自己被大材小用这件事很是不满。 程晨城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们之间的感情越好她就越放心。 susan还想说什么,总裁室的门突然开了,向念走出来,一眼就看见等在门口的程晨城。她素来平波无澜,这一次却罕见地情绪外露。 “程晨城,你真够可以的。”她冷哼一声。 程晨城蹙眉,刚想问她发什么了什么事,向念就看也不看她,快步离去了。 susan按捺着看好戏的心情,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她妹妹的事情啊?” 程晨城看着向念离开的背影,神情凝重。 “进来吧,有事谈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唐靖哲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朝着程晨城平静地说了一句,让人听不出任何端倪。 程晨城这才收回目光。她垂下长睫,隐去眸中的情绪,转身跟着唐靖哲进了总裁室。 第002章 -16 程晨城在唐靖哲的对面坐定,之前纷杂不安的心,在这一刻却莫名其妙地沉寂下来。 左右都是被唐川白扳回一局,那也没什么再好担心的了。 唐靖哲将桌子上的资料整理到一旁,抬头看了一眼程晨城,表情倒是比刚刚对着向念时要更温和一些。 “我听向总监说,那份文件是你交给她的?”唐靖哲问道。 程晨城点点头。 这是早之前就商量好的说辞,毕竟在唐靖哲心中,程晨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要比向念更可信。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对川白产生这样的看法,不过……”唐靖哲十指交叠,沉吟一下,还是说道,“不过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他了。” 程晨城听到这句话并没有感到很诧异。这也算是她预想中可能会发生的情景之一。 “你查过那份文件了吗?”程晨城问道,“靖哲哥,公司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感情用事。”她没有选择“唐总”这样在工作场合的称呼,反而故意用了更亲近一些的“靖哲哥”。 “公司的事情我向来不会大意。”唐靖哲沉声道,“但就我们的信息渠道而言,反馈回来的消息没有一个是指向唐川白的。” 程晨城微怔。 “你能和我说一下,你为什么会怀疑唐川白要做对公司不利的事情吗?”唐靖哲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现在他并不是站在一位兄长的角度来询问程晨城,而是公司负责人的立场。 “如果我说……我亲耳听到了呢?”程晨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但是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这份希望太过渺小。否则她一开始就直接告诉唐靖哲事实了,而不是兜了这么一大圈。 果然,唐靖哲继续追问道:“有什么可以证明的证据吗?” 程晨城摇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他说过这样的话,但是龙家湾的工程,唐川白是一定参与了。” 唐靖哲不动声色:“你就这么肯定?” 程晨城却怔住了。她轻蹙着眉头,努力回想着那天在桥西会场的事情,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那天既然是唐川白故意骗她去的,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些话也是故意讲给她听的? 可是他又怎么能知道她那时会恰巧出现在门口?要知道向念是踩了好几天的点才设计她去桥西会所的,所以她哪一天会出现在那里根本就是不确定的。如果这真的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那他的时机也把握得太过于精准了吧。 也正是因为这点,程晨城一直都万分确信那些话是真的。 程晨城稳了稳心神,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既然这份文件查不到唐川白,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这份文件是伪造的。 思及此,她开口道:“我肯定唐川白对龙家湾的事绝对有所参与,但是这份文件的真伪,我不能保证。” 唐靖哲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程晨城暗自坚定了自己的看向,所以面对这样审视的目光,只是坦然接受。 “晨晨。”唐靖哲突然喊了她的小名,“我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这份文件,所以一早就是按照龙家湾项目查下去的。” 程晨城一愣。 “这个项目确实和川白没有半分关系。”唐靖哲宣判了最终的结果。 和他没有关系?难道这真的是他设下的局? 早在她上次给唐靖哲送文件,临走时曾绕道去之前的房间仔细检查过,并没有发现监视器一类的东西,因此排除了唐川白是看到她进来才故意做戏的可能。她询问过向念,向念告诉她桥西会所是一家绝对保密的私人场所,不会设置那些东西,就连刷卡进入的时候,也只有数据中心才会探测到来访者的身份。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唐川白那天的话可信度是极高的,他并不能保证程晨城什么时候会出现。 但是为什么…… 这时,程晨城忽然想起了一个之前一直被她忽视的细节。 那天在桥西会所,除了唐川白之外……还有一个人。 唐靖哲见她凝眉思索的样子,低声喊了她:“晨晨?” 程晨城抬头,看向唐靖哲:“那个项目的幕后老板如果不是唐川白的话,就一定是庄湛。唐川白应该是通过他来洗钱的。” 她听到的那些话是真的,唐川白一定是用龙家湾这个项目来洗他从唐氏盗取的钱,但他并不是直接的经手人,而是由庄湛为他代劳的。 唐靖哲微蹙一下眉头,沉默了。 第57节 程晨城见他这副模样,有些不解,正准备开口询问,唐靖哲就先说话了。 “那个项目幕后的人确实是庄湛。”唐靖哲沉声道,“但是项目的资金来源是庄氏财团,川白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方才他来的时候已经说明了这个情况,与我们查到的信息基本上没有出入。” 程晨城的心一下子沉到底端。 “我不管你和唐川白之间有什么间隙纠葛,但是公司的事情,不是让你们这样儿戏的。”唐靖哲对程晨城难得有这么严厉的时候,“以后这样捕风捉影的消息,还是不要轻信为好。” 听到唐靖哲这些明显夹杂着失望的话语,程晨城一下子终于彻底反应过来。 或许就连她会提到庄湛……也是在唐川白设计中的。 这样一来,恐怕以后无论她说什么唐靖哲都很难相信了。 原来这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离间他们才是唐川白真正的目的。 可是她不能再争辩下去了,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筹码。 程晨城掩藏起心中的挫败感,只能轻声道:“……抱歉。” *** 这次的事情让程晨城彻底感受到了唐川白的强大与可怕。 一个人能把事情设计到巨细无遗这种地步,真的是多智近妖。与这样的人为敌,程晨城十分怀疑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想着,她拉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坐在她的位置上。 程晨城蹙眉,冷声道:“你来这里干吗?” 听到她的声音,唐川白懒洋洋地转过身来,笑意盈盈:“我来找我的助理,难道还需要获得批准吗?” 程晨城懒得理会他。她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却被唐川白握住了手腕。 “放手。” “输了就这么不开心吗?”唐川白笑着,眼底却一片森然,“我还没有说你,你倒先委屈上了。” “说我?你有资格吗?”程晨城心气正不顺,现在更是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了,“唐川白,唐靖哲对你不坏,就算是因为唐家的事情,你也不该这么害他。” “怎么,你就这么在意他吗?”唐川白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程晨城,你果然还是喜欢他的,对不对?要不然以你的性格,怎么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我喜不喜欢他与你有关吗?”程晨城是真的生气了,“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唐川白起身,将她逼至墙角,动作略有些粗暴地捏起她的下颌,阴冷地注视着她:“我做得过分?” 程晨城也不惧,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程晨城,如果不了解我的过去,就不要随便这样说。”他眸中的狠意越来越汹涌,程晨城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感情外露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他欠了我一条命?” 她怔住了。直到这时,程晨城的理智才回归,她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话。 “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唐川白松开了她,眸中划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不过转瞬即逝,“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程晨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计你,是我不对。”他的声音清冷,“但是如果不算计你,今天失去一切的人就是我。程晨城,我知道你总觉得我的心思太重,可是你来告诉我,如果不去算计别人,就要被别人算计,我该怎么办?难道只等着自取灭亡吗?” 当这样尔虞我诈的生活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常态,谁来告诉他,应该要如何全身而退? 这已经是一条绝路,并且退无可退。 程晨城看着这样的他,心间突兀得有些刺痛。 唐川白垂下了长睫,脸上再无一丝表情。 “唐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要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恐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 说完这些之后,唐川白看也不看她,就转身离开了。 *** 夜店内灯光昏暗,流光溢彩的光线加剧了气氛的热络与喧闹。 不过隔着一扇门,里面却与外面这种醉生梦死的欢愉完全不同。 包间里冷冷清清的,装修与外间大相径庭,与其说像夜店,更像是高端的私人会所。 这家夜店是唐川白大学时候闲得无聊和庄湛合伙办的,那时只是有了闲钱开着玩罢了,本想办间茶馆,结果打赌赌输了,只好听从庄湛的意见开成了夜店。 但唐川白倒是很少来这里玩,他与庄湛不同,是个心思极重的人,所以对这些欢场情.欲之间的事不怎么感兴趣。也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这里喝喝酒罢了。 庄湛见他面无表情,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没有说过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灌自己,不禁笑了起来:“哟,看这样子你家那位‘晨晨’还是拿了文件?” “没有。” 庄湛挑眉,明显不信他:“哦?” “她拍了照。” 庄湛嗤笑一声:“她脑子倒好使。” 唐川白没有说话。 “不过她敢和你玩,胆子也真够大的。”庄湛漫不经心地笑道,“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去试探她了,为了确定她的心意故意害得自己发烧,这种事情也只有你才会做出来吧?” 唐川白却只是喝着酒,一言不发。 庄湛见他不回话,也没了兴致。隔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想问,程家那位大小姐除了脸长得还不错,到底哪点好?至于吗你。” 第58节 唐川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闭嘴。” 庄湛无趣地叹了一口气,把玩着手上的杯子。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看向唐川白:“对了,你还记得你让我去查的那个什么沈西泽吗?” 第002章 -17 唐川白一怔,抬眼看向他,却没有说话。 庄湛却摊手:“我把程晨城身边的人都筛过一遍,可是并没有发现有叫做沈西泽的人。” 听到他这么说,唐川白微微皱起了眉。 他这样一个生性多疑的人,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打消心中的怀疑。 庄湛瞥了他一眼,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唐川白倒是有耐心,仍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两个多月以前,程晨城曾经预订过墓地,原本墓碑上要求留的署名是沈西泽,不过一天之后,她就专门致电,要求修改为空白碑。”庄湛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难得正经一回,“一个她忘不掉,却又不想被人知道的男人,你猜猜,会是什么身份?” 唐川白握着杯子的手越发用力。庄湛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这个沈西泽对程晨城来说,恐怕是一个分量很重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她保护得这样周全,就连庄湛也查不到分毫? “你哥也好,沈西泽也罢,总之,唯一肯定的是,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恐怕你这样为她伤心伤肺,她也不会在意分毫。” 庄湛一早就对程晨城颇有微词。唐川白是什么样的人物,心怀恨意在唐家蛰伏十几年,愣是没被人看出分毫,倒是程晨城一出现,让他做了许多无用且多余的事情。 唐川白未置一词,仍是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只是心间的某处,就像空缺一块,永远也缝合不上弥补不了。 *** 唐川白一连消失了两天,程晨城起初还克制着,后来越发担心起来,毕竟有沈西泽这个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她很害怕唐川白重蹈覆辙。但她给他打电话,却全都是关机状态。 倒是唐靖哲安慰她,说唐川白性子野,估计又跑到哪里去玩不着边了。 程晨城也只得作罢。 到了周末,该来的还是来了。程晨城出于礼节化了淡妆,唐靖哲开车来接她,两个人到达唐家已经临近中午。 唐家是依山傍水修建的庄园,面积很大,光是从大门到主宅,就花了五分钟。唐靖哲将车钥匙递给守在门口的佣人,让他去停车,然后就带着程晨城进了屋子。 照理说“程晨城”对这里应该很熟悉,不过程晨城却是从未来过,所以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端倪,只乖巧地跟着唐靖哲身后,寸步不离。 穿过前厅,绕了好几扇雕刻精巧的大门,程晨城才见到唐母。 之前在庄家老夫人生庆上,程晨城已经见过唐母,只不过那时候人多口杂,两个人没有聊几句就分开了。唐母这一次专门邀请她来做客,自然是热情不已。 她一见到程晨城,就微笑着走上前来,握着她的手,温和地打量了许久,柔声道:“几日不见,晨晨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程晨城的性格比较冷淡,也没有什么与长辈相处的经验,只能尴尬地笑着。 唐母奇怪:“你今天怎么学乖了?往常一来这里不就开始叫人了吗?” 程晨城只得喊道:“……唐阿姨。” 唐母笑着应了声。之后她又和程晨城聊了聊家常,倒是把亲儿子唐靖哲给晾到一边。 正在这时,有人上前来低声对着唐母道:“夫人,唐先生回来了。” 唐母点点头。但那人还杵在原地,没有离开。 唐母扫了她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川白少爷也回来了。”那人的态度有些微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往日里素雅端庄的唐母竟然带了些厌恶,摆摆手,皱眉道:“我知道了。” 佣人这才退下。 程晨城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心中隐约有了想法。 唐母对着程晨城温和地说道:“晨晨,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看看你叔叔。”说着她便起身离去了。 唐靖哲见程晨城一脸思索的表情,安慰她:“川白一向不会太计较那些事的,你别担心。”他是害怕程晨城会为了之前的事情而尴尬。 程晨城笑了笑,没有接话。 说话间,唐川白已经走了进来,他见程晨城对唐靖哲笑得那样温柔,心下更冷了几分。 对他,她一向都是嫉恶如仇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可是对别人,她倒是亲和得很。 “晨姐,好久不见啊。”唐川白懒洋洋地说道,语气中正常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眸中却暗流涌动。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晨城抬头看去,一如初次见面那样,唐川白姿态慵懒,脸上的笑意虚虚实实,让人只是看着心里就不太痛快。 “川白来了。”唐靖哲也看向他,“爸妈呢?” “去请老夫人了。”唐川白淡淡地回答道。 没见之前,程晨城一直悬着心担忧他,但是见了面又觉得尴尬别扭,索性一言不发,只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唐川白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冷淡。他走过去,沙发一陷,坐在了她的身旁。 程晨城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 第59节 唐靖哲见他们之间气氛怪怪的,想着是上次的事情彼此还没有说清楚,便打圆场:“川白,你这两天跑去哪了?晨晨一直很担心你。” 唐川白面色不变,垂下长睫,敛去其间的暗色,看着身边的程晨城,道:“是吗?晨姐也会关心我?”他的语气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唐靖哲听来,这只是单纯在询问,但是程晨城却觉得很不自在。 他这明明就是在讽刺她。但是小混蛋惯会装,装得也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出彼此的用意。 “当然了,我是你的助理。”程晨城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唐川白漫不经心地笑道:“那多谢晨姐了。”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唐靖哲起身:“我出去看一下。”说完便也离开了。 一时之间,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程晨城对唐川白的感情很复杂,既愧疚同情,又有些担忧戒备。她拿起桌子上的杂志,低头装作在看的样子,避免了与唐川白的接触。 唐川白自唐靖哲走后,脸上的笑容就冷了下来。他懒散地倚靠在沙发上,垂眸不去看她,但是眸中却晦暗不清,一片森凉。 他就是偏执得紧,明明程晨城并没有答应过他什么,他却就是狠了心不想这样放过她。 幸好没一会儿,唐靖哲就扶着唐老夫人进来了,气氛才没有继续尴尬下去。 唐老夫人已是一头白发,气质却雍容华贵,很有大家风范。 “晨晨。”唐老夫人端着温和而不失优雅的笑容,朝着她点了点头。 这老夫人的气势着实惊人,程晨城的态度不自觉就变得恭敬起来,她起身,笑道:“老夫人。” 唐老夫人笑着摇摇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叫我的,怎么,这些天没见,就与我生分了吗?” 程晨城是听唐川白之前这么称呼她,所以才跟着喊了的。 对此,她心下有些了然,面上却装作羞赧的样子:“唐奶奶。” 唐老夫人这才满意。当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一旁的唐川白时,笑容浅了许多,淡淡道:“川白也来了。” 唐川白的态度同样很平淡:“老夫人。” 唐老夫人点点头,没说什么。 程晨城又陪着唐老夫人聊了一会儿,临了还没到吃饭的点,她本来就不是那种特别擅长应付的人,当下实在撑不住了,便找借口去洗手间。 唐家与庄家全是袭承百年的大族,不过到了目前的这一代,都有了式微的趋势,不仅人丁逐渐单薄,业绩上也表现平平,再没有祖上的风范。 饶是如此,这家宅的布置却底蕴深厚,细微之处最能彰显贵族的教养,无论是廊间的雕刻,还是古董饰品的摆放,都很值得寻味。 一个人待着清净了会儿,程晨城才推门出来,但她刚走了几步,就硬生生停了下来。 这边的走廊背阴,所以显得有些昏暗,只有头顶壁灯亮着,映得那人比往常要阴沉些许,却也好看得着实让人心动。 程晨城站定,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唐川白看到她出来,掐灭了指尖的烟蒂,朝着她走来。 程晨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握着手腕,拽到了隔壁的空房间中。他的动作全然失却了往日的温柔,反而很是粗暴,却又夹杂着些许愤怒。 程晨城有些措手不及:“你要做什么?” “我这么痛苦的时候,晨晨倒是过得很开心啊。”他笑着,眼中却没有什么温度,“可是没办法,我不高兴,就不太喜欢让别人高兴,你要说我有病我也认。”他将程晨城压制在墙壁上,把她困在怀中,眼神讥讽而又阴冷。 每次程晨城刚要对唐川白有所改观的时候,他就会用这种方式来破坏她的幻想。 “你放开我!”她蹙眉。 唐川白置若罔闻。他扣着她的双手,让她挣扎不开,另一只手则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抬头看着他。 “沈西泽是谁?”他冷冷地问道。 第002章 -18 程晨城的反应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你怎么知道他的?” 她那副震惊又焦急的模样,落到唐川白眼中显然变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他的眼眸彻底暗了下来,再无一丝光彩。 “原来你说你有男朋友,不是在骗我哥的?”他捏着她的力道加大,痛得程晨城蹙起眉头。 “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程晨城被他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说得心烦意乱,竟也口不择言起来,“唐川白,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我有向你许诺过什么吗?我们什么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唐川白已经被伤到彻底麻木了,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更好,当然也不会更差。 他凑近程晨城,在她耳边讥讽又恶劣地说道:“那如果我在这里上了你,我们是不是就算有关系了,嗯?”最后的尾音上扬,他的语气既温柔又残忍,热气打在程晨城的耳垂上,惹得她控制不住地微微战栗。 “你不会这样做的。”到了这种时刻,程晨城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沉声道,“你这样骄傲的人,是不会强迫一个不爱你的人。” 她把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不爱你的人。 程晨城说的对,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给过他什么暗示,是他自作多情,又蠢得可以。 唐川白怒极反笑,眸中却是冷到了极致。 “或许在你说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他的笑容凝住,冷厉地看着她,“我这个人,最讨厌按照别人说的去做了。” 唐川白扣着她的双手,俯身吻上了她。程晨城整个人被他牵制得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这样攻城略地。 第60节 他吻得毫无技巧可言,完全像是在宣泄一样,啃得她生疼。程晨城越是挣扎得剧烈,他就越是用力。直到程晨城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他才放开了她。 唐川白揽着她的腰,垂眸看着她。他长得很高,足以将程晨城整个人遮在怀里。 程晨城微微喘着气,眸光潋滟,唇瓣略有些红肿。他吻了多久,她就负隅顽抗了多久,现在一下子被放开,反而全身无力。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唐川白揽着程晨城,转身藏在了架子后。他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捂着她的嘴,看样子他对藏匿这种事早已经轻车熟路。 果然,下一刻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你有什么事非要今天说?”那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程晨城从空处看去,发现竟然是唐父唐逸天。 唐母冷笑,语带讥讽:“怎么,现在跟我说一句话都让你这么厌烦吗?” 听到两人的对话,程晨城心中一凛。要知道唐家这对夫妻在世家圈子中是出了名的和睦,往日里都被拿来当做模范看待,没想到私下里却是这样一副光景。 唐父皱起眉头:“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些的?” 唐母冷哼一声,倒也没再和他对着来,反而道:“今天我请程家的女儿来吃饭,你带那个不省心的东西回来做什么?看得我真是堵得慌。” 唐母这副尖酸刻薄的模样与人前那副稳重端庄的相貌已经大不相同。 程晨城偏了一下头,偷偷打量了唐川白一眼,见他一脸淡漠,平波无澜得很,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至少明面上他还是你的儿子,留点口德吧。”唐父似乎有点听不下唐母那样难听的称呼,厉声道。 唐母嗤笑一声,不以为然:“他倒是你的儿子,可我也没见你对他有多好啊。” 唐父像是被说中了什么,脸色复杂难辨,不吱声了。 “今天我叫那孩子来吃饭,原因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唐母正了正面色,“程家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以后也只能是她来继承程氏。有着她这层关系,程氏也好往出借款。”说到这里,唐母顿了一顿,略有些讽刺地看了唐父一眼,“唐家内里的亏空怕是眼见着瞒不住了,我会想办法撮合她跟靖哲。这事成了,也就不需要你再为钱发愁了。” 唐母这话说得不客气,字里行间都是在指责唐父的无能。 唐父微蹙一下眉,没有说什么。 毕竟事实如此,他又能怎么辩驳。 “唐川白心术不正,我不管你今天带他回来是为了什么,但他要是敢打晨晨的主意,我第一个不放过他。”唐母眉眼间带着狠厉,“当年是你再三保证不会让他抢了靖哲的东西,我才答应让你带回来的,现在你可不要忘了。” 唐父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良久,轻叹一声,算作默认。 唐母警戒一番后,就先走了。唐父在房间里站了好一会儿,也跟着离开了。 等到屋内没有人,唐川白才放开了怀中的程晨城。 方才那些事情程晨城也是第一次知道。原著中主要描写的是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唐母虽然阻碍过他们,但还算是一个正面的形象。毕竟那篇文章里的大反派可是眼前这位呢。 程晨城难得有些怜悯他,但是唐川白却丝毫没有受到刚才那番对话的影响。对他来说,唐母唐父对他的伤害,远不及程晨城。 她甚至不需要说出多么难听的话,也不需要做出多么过分的事,他就会因为她而被伤得体无完肤。 “不要这样看我。”唐川白一手插在兜里,一手轻轻盖在了程晨城的眼睛上。她一眨,睫毛轻颤,划得他手心痒痒的。 程晨城微怔。 唐川白浑然未觉这样的动作有多亲密,他只低声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他上一句还深沉严肃,这一句的画风立马急转直下,漫不经意,带着些许的笑意。 这个男人果真是阴晴不定又难以琢磨。 “什么游戏?” 唐川白松开了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与不久前那副阴郁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赌一件事,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我输了,你可以向我提一个条件。” 程晨城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要。”和唐川白打赌?还嫌她惹得乱子不够多吗? 唐川白脸上的笑意浅淡几分,懒洋洋地说道:“你想好了,机会只有一次,你赢了的话,我可以放过唐靖哲。你不是一直担心我会害他吗?” 唐川白果然是洞察人心的高手,原本坚定不移的程晨城,竟也被他说得有些动心了。 赌一赌,如果她赢了的话,那么这个任务就可以结束了。 但是程晨城转念一想,如果她输了,万一这个混蛋提出什么变态的要求,她该怎么办? 一时左右为难决策不下。 唐川白见程晨城不说话,已经大致猜测出了她的想法。他笑道:“这样吧,我可以首先提出我的要求,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可以提前拒绝。” 程晨城正要答应,却又奇怪唐川白今天为什么这么好说话,当下有些惊疑不定:“你是不是又设了什么局?” 程晨城是之前被他给整怕了。对上唐川白,她是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 唐川白笑起来,眼中却没有几分笑意:“其实想要让你答应我,方法不止这一种。我可以用来威胁你的东西很多,比如……你后背上的玫瑰?那可是我亲手刺上去的。” 程晨城神情一凛。她就知道唐川白不会这么好心。 “不过我不想这样做。”他敛去了笑容,话锋一转,“程晨城,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许是我们一开始的相处让你对我起了戒心,所以从来没有好好看待过我,可是我不想这样下去了。”他停顿一下,声音里满是艰涩,“我学着不去在乎我哥,也不去在乎什么沈西泽,你可以……学着喜欢一下我吗?” 程晨城怔住了。 她满心满意等着唐川白出言威胁她,但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段话。 第61节 老实说,对唐川白,她并不是没有动过心,可是她有意选择忽视了这份感情。第一这只是个任务,结束之后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第二她对感情一向不成熟,原先还没觉得有什么,经过沈西泽的事情,她不得不正视自己可能会给对方造成的伤害。 她以前喜欢过很多人,只是后来都慢慢演变成了厌烦。如果她真的放.纵自己喜欢上唐川白,她用什么来保证这份感情不会随着时间也逐渐变质? 更何况唐川白这样偏执的性格,要是有一天被她甩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程晨城只能装作看不到他眼中的感情一样,移开了目光:“好,我答应你。赌什么?” 唐川白的眼神黯淡下来,低声说道:“一会儿在饭桌上,那个人应该会说起让我调任到唐氏总部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提到了,算我赢,如果没有,那就算你赢。” 唐川白这赌约的风险可真够大的,但从概率角度,程晨城赌赢的概率却要比他多得多。不过谁知道他有没有掌握了些什么消息才这样断定呢? “那……你的要求是什么?”程晨城想了想,还是决定赌一把。 “我赢的话,就要你和我一起去唐氏总部任职,接着做我的助理。”唐川白认真地看向她,“你跟在我身边……不正好有机会继续查我的底了吗?” 程晨城有些不自在,她知道唐川白说得没错。这一局无论是她输她赢,都是稳赚不赔的。赢了,就彻底翻盘,任务就此结束,她也不用再受那些感情上的折磨。输了,她跟在他身边,确实也比离开他再去查证据容易得多。而与此相对的,则是唐川白的稳输。他赢了,或许还能留她在身边一段时间,可是他输了—— 那就将会是永别。 第002章 -19 002-19 *** 为了不让唐家的人有所怀疑,程晨城先一个人回到大厅去了。厅内只有唐老夫人与唐母两个人在,唐父和唐靖哲不知道哪里去了。 “刚说到你小时候和靖哲的趣事,你就回来了。”唐母亲昵地握着程晨城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你们小的时候,可有默契了,干什么都要两个人一起。你还记得你在这里住的那段时间,有一次非要拽着靖哲一起洗澡吗?”唐母调侃她。 程晨城当然不可能记得了,但是她面上却装作不好意思,害羞起来:“唐阿姨……” 唐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小时候很粘你靖哲哥哥的,长大了反而生疏了。你告诉阿姨,是不是靖哲那个孩子对你不好?” 她这话就说的有些露骨了,再加上程晨城之前听她说过的那些话,哪能不清楚唐母真正的用意? 程晨城只是笑着,也不回话,索性装傻充愣逃过一劫。 唐母见她这副样子,也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一真理。 唐母暂且消停了,唐老夫人却开口了:“晨晨今年毕业了吧?” “目前在实习,六月份毕业。”程晨城答道。 唐老夫人点点头,笑得和蔼:“听靖哲说,你有男朋友了?”这话如果是唐母问来会有些突兀,但是换成唐老夫人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程晨城心下警惕起来,面上却不显分毫,羞涩地低下头,算是默认。 “在哪认识的?你父母知道了吗?” 程晨城心知这位老夫人的厉害,也不敢再像对着唐靖哲一样随随便便敷衍她:“是我的同学。家里人暂时还不知道。” 唐老夫人笑着感叹道:“长大了啊,都长大了。” 唐母则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家里人不知道,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唐老夫人还想再问什么,唐父就带着唐靖哲从书房出来了。唐父倒是没什么,但是唐靖哲的脸色却比往日里还要冷上几分。 程晨城察觉到唐靖哲不同寻常的沉默寡言,心下有些惴惴,总觉得他这个反应和唐川白之前提到的那件事有所关联。 吃饭的时候,唐川白才溜溜达达从楼上下来。唐父倒是没说什么,唐母看到他这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纨绔模样,当即冷声道:“你看看你这是一副什么样子,连好好走路都不会了吗?” 唐川白无论怎么做唐母都能挑出他的刺来,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反而不怎么在意。 倒是程晨城因为唐母那略显刻薄的语气而隐隐有些反感。 席间,唐家三父子自顾自吃着不怎么说话,唐母却对着程晨城嘘寒问暖,又是夹菜又是新置菜样,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只是程晨城却觉得很不自在,几次推脱拒绝。 聊着聊着,唐母就又说到了有关程晨城男朋友的话题。 “阿姨看着你长大,听说你有男朋友了,自然是欣慰的。不如哪天你让你靖哲哥哥去见见他?也好替你把把关。”唐母关切地说道。 程晨城还没回答,唐靖哲就先蹙起了眉头:“晨晨有她自己的想法,您别掺和这事。” 唐母的脸色隐约有些难看,不过多年的教养还是让她克制住了,只道:“我这不是关心晨晨吗?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唐靖哲没有再接话。看得出来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唐母被唐靖哲这么一打断,也不好再开口问程晨城了,这股子闷气生生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倒是唐老夫人出声打破尴尬的场面:“靖哲,你越来越不懂规矩了,那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唐靖哲对家中的长辈一向很敬重,但是这一次,即便是唐老夫人开了口,他也没再说一个字。 好在唐老夫人不怎么在意,回头看向一旁的程晨城,道:“晨晨,这挑男朋友和挑丈夫可不一样,男朋友可以草率些,如果是丈夫的话就要慎重了,至少要知根知底,别被人骗了去。” 程晨城笑着点点头,未做声。 这一顿饭吃得不怎么愉快,唐老夫人和唐母总会不经意地提到程晨城的事,话里话外都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想要见见程晨城的那位男朋友。 正当程晨城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那边唐川白就不小心失手打翻了刚呈上来的粥,把火力全线吸引过去。 唐母正是不痛快的当头,先是被自家儿子驳了面子,又是程晨城的态度不明,屡次三番转移话题。现在唐川白这个样,正好给了她借题发挥的机会:“你说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第62节 一对上唐川白,唐母就与往日里的温婉形象大相径庭。 想起之前唐父唐逸天说得那句“至少他明面上还是你的儿子”,程晨城直觉有些微妙。 恐怕唐川白不是唐母的亲生儿子,还有当年的那件绑架案,或许也另有玄机。 而现在的状况是,唐川白应该很早之前就察觉了真相,可是唐家这对父母似乎并不清楚这一点。 唐川白以前说过,他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心思,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他。难道就是指这些事吗?豪门世家里的明争暗斗远比表面的粉饰太平要残酷得多,一些人就连亲生骨肉都可以当做是博弈的筹码,又何况是他这样的身份。 程晨城忽然有点能接受唐川白的阴郁和多疑。 “……抱歉。”唐川白垂着长睫,眼见着佣人上来将摔碎的白瓷碗收走,一副不敢吱声的模样,与平时的他截然不同。 唐母也不想因为他而破坏自己的形象,索性不再看他,而是对着程晨城道:“你别介意,这孩子就是这样,笨手笨脚的,又没什么能耐。前阵子他去澳门赌场,结果输了……” “闭嘴!”这一次出声打断她的,竟然是从开始到现在都未置一词的唐逸天。 唐母脸色一僵。 与被唐靖哲教训不同,这一次,唐母是着实生气了。 在这种时候,她还惦念着不能在程晨城面前败坏了形象,所以只是冷笑着,并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但她那副极力隐忍的样子却尤为显目。 唐逸天就当做没有看到她这副表情,装似无意地对着唐川白道:“川白,你在你哥的公司里还待得习惯吗?” 程晨城听他提起这话题,心里咯噔一声。 唐氏财团涉猎的领域很广,只是近年来金融危机,为了保护几个突出领域,先后砍掉了其他几项收益不大的工程。唐靖哲坐镇的唐氏是其旗下的子公司,也是其中发展最好的一家。他目前在唐氏担任总裁,可以说算是被放到基层来锻炼。 “还好。”唐川白淡淡地回答道。 唐父沉默一会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道:“你年纪不小了,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我想让你回总部来给我搭把手,以后也好帮衬着点你哥。” 唐氏财团明摆着是唐靖哲的,这一点是公认的,所以唐父也没有专门避讳什么。 唐川白轻轻蹙眉:“会不会很麻烦啊?太复杂的工作我做不来。”他明面上的形象就是一个没有什么脑子只知道享乐的公子哥。 唐父拍拍他的肩膀:“我会从最基础地开始教你,放心,不复杂,慢慢来就可以了。” 唐母静静吃着饭,难得没有跳出来反驳。以往唐父对唐川白稍加关心,她就会有些许微辞,但这一次竟然风轻云淡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向来慧眼如炬的唐老夫人不动声色地瞥了唐母一眼。 “……那好吧。”唐川白回答得很勉强,“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唐父难得对他这么有耐性:“说吧,只要是合理的都可以。”他再了解这个儿子不过,想来无非是些豪车名牌之类的要求罢了。 “我想要晨姐和我一起去唐氏总部任职。” 他这话一出,语惊四座。 先是唐母,她从之前就压着心头的怒火,当即按捺不住了,也顾不得程晨城会怎么看待她,厉声道:“你说什么呢!晨晨怎么能和你一起!” 唐父也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想到唐川白的条件竟然是和程晨城有关的,或者说,他压根没想到唐川白会和程晨城关系那么好。 唐靖哲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唐川白,又瞧了瞧程晨城。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再了解不过,原以为唐川白就算不计较,心里也一定会觉得膈应。但是现在看起来,他好像根本就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唐老夫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唐川白,未置可否。 “晨姐在哥的公司里一直很照顾我。”唐川白像是也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大的阵仗一样,一时也怔住了,回过神来之后,立马解释道,“而且她现在是我的助理,我和她合作得很有默契。” 唐母的脸色越发难看,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唐父抢先一步:“这件事我不能私自决定,你要看晨晨她自己的意思。”说完,唐父朝着程晨城这边看来,“晨晨,你是怎么想的?” 一瞬间,在座的所有人都向着程晨城看来。棘手的皮球还是被踢回了她这里。 要是同意,那就算是扫了唐母的面子。要是不同意,且不说那个赌约,唐父恐怕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不过程晨城一向不太在意别人怎么想,况且她现在又是在完成任务,更加没有什么顾忌了。 所以,她平静地抬眸,看向唐父,回答道:“可以。” 第002章 -20 那天的饭局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因为程晨城对唐川白的友好态度,唐母也不像之前一样对她那么热切。不过这倒是让程晨城松了一口气,唐母的太过热情反而让她吃不消。 公司总部的调令很快就下来了。其间程爸爸给程晨城来了电话,问了她几句。程氏如今风头日上,“程晨城”放弃去自家公司锻炼的机会,而硬要来到唐氏,为的还不是她的靖哲哥哥吗?如今却要和唐川白一起去唐氏总部,这让程爸爸很是不解。 这个中的复杂纠结又怎么能是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的。程晨城敷衍了一两句,就转移了话题。 这天是程晨城在唐氏上班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就要跟着唐川白回总部了。她在这里实习的时间不算长,再加上与唐靖哲的那层关系,所以与她较为熟悉的就只剩下susan一人。 “你真的要走啊?”susan抽着休息时间来看她。 程晨城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回答:“对啊。” “你说你都坚持在唐总身边那么长时间,现在走什么走。”susan喃喃道,“我原来还觉得你配不上唐总呢,现在来了个向璇,反倒觉得还是你好一些。” 程晨城动作一顿,回头看向susan:“……向璇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susan来了兴致,说道,“向总监的妹妹在原公司出了一点事,被开除了,前些天来公司应聘,被破格录取了。” 这是原著中的一个情节。向璇在原公司受到陷害,被赶出公司的那天她去了中央广场散心,结果碰到了唐靖哲。唐靖哲给了她名片,让她来唐氏应聘。 第63节 虽说是破格录取,但也就是学历方面放低了要求,其他的能力考核却依旧严格,所以向璇其实还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进来的。 “……我不知道。”这些日子程晨城一直忙着处理交接事物。唐川白那个混蛋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几天不照面,一堆事务全都扔给程晨城来处理,她忙得分身乏术,哪有时间去理会公司的八卦。 程晨城将东西整理好之后就准备离开了。她抱着箱子与susan告别后,一直等不来电梯,楼层不高,她索性走着下。 结果没想到,刚下了一层就碰到了向念。 向念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表情依然平波无澜,不显露分毫。她只要一离了唐靖哲的事,就格外地干练从容。 程晨城下来的时候向念正好挂断电话。两人无意中对视一眼,竟有些尴尬。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向念就再也没有和程晨城说过话。 “你要和唐川白一起回总部吗?”就在程晨城以为向念会装作没看见她的时候,向念突然开口道。 “……嗯。” 向念沉默了一瞬,道:“上次的事情是我大意了。”她只这一句,像是道歉在道歉。 那件事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也有很大的责任。毕竟那份文件最后是流经她的手,是她没有查出来任何不妥的地方,才中了唐川白的圈套。 程晨城没有说话。 她们两个都是那种性子比较淡且不合群的人,现在加在一起,简直就是大写的尴尬。 良久,程晨城说道:“那……我先走了。” 向念点头,侧身为她让开了路。 程晨城抱着东西刚下了几个台阶,向念突然又叫住了她。 “程晨城。” 程晨城回头看她。 “你是唐川白的人吗?”向念问道。 “不是。”对于向念会问出这么直白的问题,程晨城并不觉得意外。 向念笑了一下,朝她点点头,便离开了。 唐川白在公司楼下等着程晨城,见她出来,立马走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你今天倒是有时间。”程晨城对于某人前些天扔下她一个人加班的事情极度不满。 唐川白只笑不语。 上了车,唐川白把着方向盘问她:“去总部还是先去吃饭?” 程晨城无语:“现在才下午四点。”吃午饭太晚,吃晚饭太早。 唐川白笑了笑,开车把她带到了上次的那个馄钝摊。 曲大爷一见又是他们两个,登时笑起来:“来得这么早啊?”他的摊位也才刚刚摆起来。 唐川白答道:“中午没吃饭,下午只能吃得早一点了。” 程晨城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唐川白吃着馄钝,程晨城闲得无聊,就坐在他旁边玩起了手机,黑白格子正踩得带劲,某人忽然伸手按了一下,全盘皆输。 程晨城:“……” “你要不要喝酒?你不是最喜欢这儿的板栗酒吗?”唐川白的笑容温和而干净,就好像刚刚那个幼稚的捣乱分子不是他一样。 他不提还好,一提程晨城就头痛。上次喝醉酒的惨痛经历还不够吗?喝得完全断片了,差点没把自己给卖了。 程晨城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不喝。” 听到她的回答,唐川白似乎有些遗憾。 如果一开始唐川白还是在认真吃饭,之后就完全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了。他喝了一小杯板栗酒,朝着程晨城晃了晃手里的白瓷瓶:“真的不喝?” 程晨城看了看表,面无表情:“已经五点了。” 唐川白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她的手表,缓声道:“不急。” “可是马上就要下班了。” 唐川白懒洋洋地把玩着瓶子:“不急。” 程晨城猜不透他的心思,但见正主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索性也不着急。 又过了半个小时,唐川白看了眼手机,才道:“好了,我们走吧。” 程晨城松了一口气,她早就待着不耐烦了,可是她刚一起身,就发现自己的裙摆挂在了椅子上。 唐川白见她蹙着眉,问道:“怎么了?” 程晨城指了指她的裙子。 唐川白轻笑一声,俯身握着了那截被卡住的衣服,手指不经意地触了一下程晨城的大腿。 他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的。 唐川白帮她把裙摆扯出来之后,程晨城就冷着脸,就头也不回地先上车了。曲大爷见她这副样子,不解道:“你惹着你媳妇了?” 唐川白一边注视着程晨城的背影,一边跟曲大爷结账,含糊不清地道:“唔……算是吧。” 第64节 回到车上,唐川白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程晨城,见她生着闷气,有些无辜地说道:“我刚刚真不是故意的。” 程晨城没理他。 “除了滑滑的,根本什么也感觉不出来。”唐川白委屈兮兮。 滑滑的…… 程晨城脑海里那根称为理智的弦瞬间断掉了。 “流氓!”她随手拿起一旁的抱枕,朝着唐川白扔过去。 唐川白一把接住,他看了看后视镜,笑了起来。 路上堵车,他们来到总部的时候已经六点了,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车子停在外面,他们准备一会儿再进去。 “为什么要这么晚来?”这话程晨城刚刚就想要问他了。 听到她的话,唐川白脸上的笑容变浅许多:“来得早,不就显得我太敬业了吗?” 程晨城未置可否。她觉得他这是敏感过度了。 “而且来得早,还要等一个小时才能看戏。”唐川白又变得不正经起来,靠在椅背上,将方才随手放在副驾驶的抱枕搁在程晨城的膝上,含笑看着她,“所以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和你待在一起。” 唐川白说起情话来简直犯规。程晨城难得也有些心动。她拿起抱枕,盖住他的脸,不许他看她。 *** 唐逸天抬手看了看表,微微蹙起眉头,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不耐道:“川白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美艳无双的女人。栗色的大卷披在肩头,身上的职业装因为她的身材太过丰满的缘故,而撑得有些紧。她是唐逸天的贴身秘书,至于私下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这不正好吗?你需要的,不就是一个没脑子的公子哥。”女人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唐川白这样不正合你的心意吗?他越作死,你才越安全。” 听到她的话,唐逸天烦躁的心绪瞬间被安抚下来,他松了松领带,坐在了女人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你这话倒是没错……”说着另一只手就不安分起来,顺着她的下摆往上探去。 女人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略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他:“别闹,我现在没心情。” 唐逸天还想再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却毫无征兆地被打开了。 屋内的那两人挨得很近,动作也十分亲密,就算没有在做什么实际的事情,也完全能够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寻常。 唐川白握着门把站定,因为他忽然停下来,身后的程晨城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唐逸天脸色当即大变,他松开了怀中的人,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看向门口的唐川白。 “看来我打扰二位了呢,真是……抱歉。”唐川白垂着眼眸,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语气却似笑非笑,让人只是听着就觉得不舒服。 第002章 -21 唐逸天的表情冷冰冰的:“你怎么进来这里的?” 唐川白刚刚接到调令,公司应该还没有给他派发门卡。 “陈叔托明俊哥给我的。”唐川白晃了晃指尖夹着的卡片,垂着眼帘,一脸的无辜,“而且也是他让我来办公室找您的,说您在这里等我。” 他这话虽不假,但是说出来就变了味。 陈明俊是陈叔的儿子,比唐靖哲还要大几岁。而陈叔则是唐逸天的得力手下,大名陈三德,现在是唐氏总部的高层,唐逸天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让他去办。 果然,唐逸天眼中划过一丝怀疑,不过下一秒他就掩饰过去了。 “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知道吗?”唐逸天不动声色地说道。 唐川白长得很高,几乎将程晨城整个藏在身后,所以对于唐父来说,他只看到唐川白一个人,所以说起话来才这么直白。他再清楚不过这个儿子,外强中干的货色,恩威并施应该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 况且就算他有心掀浪,也恐怕没那个能力。 唐川白无所谓地笑了笑:“这种事情嘛,是个男人都懂的,我又何必要多嘴?” 他这副人渣口吻实在是太贱了,程晨城在他身后偷偷掐了他一把。 唐川白的表情丝毫未变。他倚着门框站着,悄悄垂下那只被门框挡着的手,握上了程晨城的。 唐川白不敲门就直接闯进来,其实也只是因为这样做符合他一贯塑造的蠢货形象,要是他礼貌地敲敲门,指不定唐逸天会怀疑他什么。所以,他根本没有想到在公司唐逸天就这么大胆。在他开门看到里面情形的瞬间,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藏好身后的程晨城。 程晨城虽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但只要没看见屋内那女人的正脸,凭着程家的权势,唐父也不会轻易动她。 唐逸天可是阴狠毒辣得很,表面上是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实际却是烂到了骨子里。有时候唐川白不得不想,血脉这个东西也许真的是有所传承的,他们这一对父子,简直像极了。 唐逸天眯起了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说话,却极具压迫感。 良久,他笑了起来,摆摆手,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下楼去找陈三德,让他来好好教教你规矩。以后在公司,我只是你的上司,不是你的父亲。进屋敲门是最起码的礼节,听清楚了吗?”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唐川白没有教养。 唐川白心下觉得讽刺,面上就像是完全没听懂唐父的话音,懒洋洋地回答:“知道了。”说完,他还十分体贴地关上了门。 唐逸天看着紧闭的门,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这个儿子,怕是真的养废了。”一点心机手腕都没有,却天天摆出一副二世祖的架势。枪打出头鸟,就算他不利用他,唐川白以后的光景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听了他的话,咯咯一笑,分外娇媚:“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现在总不用再试探他了吧?这种没脑子的蠢货可不是学学就能装出来的。” 唐逸天笑了笑,眼神晦暗不明,没有再说话。 *** 第65节 唐川白合上了门,一转身,看到程晨城正想要开口说什么,一把捂上了她的嘴。 程晨城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唐川白暗暗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小动作,装作不经意地抬眼扫了一圈,瞥到角落里闪着红光的那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这里不安全,乖,等一会儿再说。”唐川白俯身,在她的耳边低语一句。但是下一刻,他就将她压在了身后的墙壁上,轻佻地抬着她的下巴,声音暧昧:“你这下总该清楚了吧?我爸最疼的人还是我,以后这唐氏都会是我的,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程晨城怔愣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证明这个?”程晨城冷哼一声,推开了他,“唐川白,你真够幼稚的。我就算死也不会喜欢你。”说着她一把推开唐川白,冷着脸离开了。 唐川白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挫败与不甘,也跟着离去了。 他下了楼,而程晨城却已经离开了。 刚刚演了那出戏,她继续留在这里容易留下破绽,走了也好。 唐川白来到陈三德的办公室,一脸的无精打采:“陈叔,你在吗?” 陈三德听见他的声音,从里间走了出来:“你这小子,怎么现在才到?” 他让陈明俊提早把卡给了唐川白,就是希望他早点来,没想到一直拖到这个点。 “您还不知道吗?我这人一听工作就头疼,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唐川白吊儿郎当的,像是在抱怨。 陈三德笑着摇了摇头:“你爸不也是为了你好吗?我这都等你一下午了,快点进来,早办完你也能早点走不是?” 唐川白笑笑,漫不经心。 陈三德从柜子上找了文件出来,大致给唐川白讲解了他的工作范围。唐川白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大长腿一伸,搭在了前面的桌子上。 陈三德瞥了一眼唐川白,没有说什么,仍旧公事公办地给他念着章程。 唐川白歪着头支着手,兴趣缺缺,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陈三德见他这副模样,想来再讲下去也没什么实际效果,便合上了文件,道:“上面这些事情不着急,你慢慢来,总会练上手的,不懂就来问我,或者问问你明俊哥。” 唐川白点点头。 “我这里有一项工程,你爸专门留给你的。”陈三德终于说到正事上,“你拿回去好好看看。” 唐川白掩手打了一个呵欠,才懒懒地接过了文件。 陈三德见他这样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下摇摇头,想着这位二少爷除了一张脸好看以外完全一无是处。不过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是你接手任职的第一件事务,要认真对待,才不辜负你爸对你的期望。” “好了,我知道了。”唐川白摆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了陈三德的话。 陈三德也就真的不再说话了。 *** 唐逸天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唐川白溜溜达达地出了公司大门,上了他那辆风骚过头的自改卡宴。 天色渐晚,房间内没有开灯,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显得有些阴沉可怖。 唐逸天拿出手机来拨给了陈三德:“把下午六点之后e3区监控送上来。”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哒哒的敲门声。 “进来。”唐逸天沉声道。 陈三德走进来,将拷贝了视频的优盘放在桌子上。 做好这一切之后,陈三德见唐逸天并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正准备悄声离去,却忽然被喊住了。 “三德,你说……我这个二儿子,真的和他表面上一样吗?”唐逸天眯起了眼,眸中闪现过危险的神色,如是问道。 陈三德肃了脸色:“我感觉……二少爷应该不是个成大器的。” 唐逸天点点头,让他先离去了。 等到陈三德走后,唐逸天才打开他送上来的视频,当看到站在唐川白身后的程晨城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看什么呢?”进来的人正是之前在唐逸天身边的那个女人。她刚刚去隔壁拿自己的手包,打算跟着唐逸天去吃饭。 唐逸天面色如水,一言不发。 女人走到他的身旁,瞥了一眼屏幕上的画面,一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是……” “……唐川白恐怕没那么简单。”唐逸天皱起了眉头。 女人却笑了笑,嗲声嗲气:“你看你,疑心病又犯了吧,说不准这少爷是为了什么呢。”她的话还没说完,屏幕上正好演到了唐川白关上门之后的事情。 画面上唐川白那副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脸,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厌烦。 唐逸天将视频倒回来,这一次放大了声音,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虽然面上不显,但唐逸天着实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画面上的唐川白,冷声道:“蠢货。” 唐川白这行为和他的那些话,单看起来确实蠢得可以。 女人娇笑出声:“我就说嘛,这位少爷要有那份精明的心思,也不至于混成今天这样。” 唐逸天关了视频,揉了揉额角,不说话了。 女人很是会看眼色,立马把手中的包包放下,走到唐逸天的身后,帮他按摩着,柔声问道:“偏头痛又犯了?” 唐逸天没有说话。 第66节 女人也不恼,乖巧地噤了声。 “lucy.”唐逸天突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lucy垂眸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唐逸天握起了她的手,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眼神是未曾有过的认真。 “我这辈子有过很多的女人,这一点我从未打算骗你。” lucy的笑容有些僵硬:“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有过很多女人,但是我只爱过你一个。”他抬头看着她,说道。 lucy笑了笑,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背叛我的话……”唐逸天嘴角噙着笑,眼神却一凛,“我不会手下留情。” lucy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不过下一秒,她就娇笑着扑进了唐逸天的怀里:“你和我说这些干嘛?大晚上怪吓人的。” 唐逸天揽着她,目光却瞟向了窗外。 真的不会有那么一天吗? 但愿吧。 第002章 -22 艾歌是个孤儿,在被巴利安捡到那一年她刚刚五岁。 ——当然,作为用血腥手段名震整个黑手党界的巴利安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善行,艾歌之所以被收留,是因为她有一种能力。 ——可以预见人的死亡。 不过这种能力太强大的话,是一种逆天的存在。所以上天很公平地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这种能力,艾歌所能预见的必须是未来半个小时之内发生的。而且还必须是特定的人特定的时间才能预言。 拥有这么鸡肋的能力的艾歌,在强手如云的巴利安简直就是废柴般的存在。索性她的戒指属性是晴,而且是变异了的能力。也就是说,她只拥有强大的治愈能力,但是攻击能力是只有5的渣渣。 不过能力索性是在这里发挥了作用。所以艾歌被当作强大的治愈人员留在了暗杀部队巴利安。 就这样在巴利安有惊无险地活了十五年。当初那个稚嫩无助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金发美女。忘了说,艾歌拥有着纯正北欧血统的金发碧眸。 “嘻嘻嘻~说来,小艾歌真的长大了呢。我可是还记得当年那个天天跟在斯夸罗的身后一步不离的小女孩呢。” 艾歌反驳:“我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前辈一定是记错了。”就算决定了打死不承认,但是艾歌还是为当年的事情感到无地自容。初来乍到的她对巴利安并没有什么安全感,所以看到长发飘飘的斯夸罗,艾歌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是女人,虽然声音粗旷了点。出于对同性的放心和好感,艾歌便天天跟在斯夸罗的身后,甚至妄图和对方一同用餐一同就寝一同【呲——】洗【呲——】澡。风太大,希望最后两个字没有人听见。 事实证明,虽然年幼的艾歌眼拙了点,但是还算没有看错人。至少在整个巴利安里,斯夸罗算是比较不错的人,除了嗓门大一点。至少在艾歌选择了他之后,他还是尽力负担起了照顾艾歌一职。只是艾歌在知道对方的真实性别后,十分受打击。 “艾歌酱的身材突然间就变得好好啊。”周身都冒着粉色爱心的路斯利亚做着娇羞状。 “嘻嘻嘻~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真的呢。”王子打量着正在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咖啡的艾歌,“不用多久小艾歌就可以去用身体作战了。” 闻言,艾歌立即被咖啡呛着,好不容易缓过来劲儿。她恼羞成怒道:“前辈!” 王子说:“对于这种事情不需要害羞哦,毕竟你是个黑手党。” 路斯利亚也颇为赞同:“千万不要浪费了你的好身材哦,艾歌酱~” 三个人说话间,弗兰走了过来,看到笑得猥琐(?)的王子:“前辈还是不要露出这种笑容为好。让人看到总是会有种手痒的感觉。” “手痒?” “就是克制不住想要让拥有这样笑容的人毁灭。” 贝尔的小刀瞬时飞出,射进了青蛙头里:“嘻嘻嘻~再说一句你的头就像那只愚蠢的青蛙一样哦。” “你们慢聊,我先走了。”艾歌的咖啡也差不多见了底。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起身告辞。 等到艾歌走远之后,王子才看着弗兰嘲笑道:“笨蛋青蛙,我发现小艾歌每次一见到你就立即离开。这是为什么呢?” 路斯利亚:“艾歌酱说不定对小朋友不感兴趣哦~” 弗兰冷淡地反驳:“路斯利亚前辈,me还有几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嘻嘻嘻~那也是小朋友,比艾歌小三岁就算了,体格上也是发育不良,怪不得小艾歌都不忍心见到你了呢。” “前辈。” 王子:“嗯?” “前辈今天出门的时候一定没有照过镜子吧,总觉得猥琐的气质越来越显露,衰老原来不仅会带走你的智商还会暴露你的缺点。” “嘻嘻嘻~”王子的小刀再次飞出,插在弗兰的心脏上,“去死吧。” 虽然拿王子出过气(?),但是弗兰的心情还是不怎么好。一张脸显得比往常更加冷淡。 作为当事人,弗兰比所有人都要早看出艾歌对自己的抗拒。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这么多年来只要是弗兰出现的地方,艾歌总是很快找借口离去,似乎和自己待在一起的一分一秒都是一种折磨。或许真的有前世是冤家这种说法? 要说如果是其他人,弗兰是不会在意的。但是偏偏她,这让弗兰郁闷不已。 对艾歌也称不上喜欢。充其量是有好感罢了。几次接触都是在战场上或者医务室里,虽然不过是公事公办,但是弗兰还是被女孩——不,已经称得上是女人了——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没有道理,也许是对方太过干净的眼神。蔚蓝的眼睛像是一片平和的海洋,让人不觉想要溺死其中。 ——虽然弗兰少年觉得这样的比喻句只有路斯利亚这种人才能想像得到。 有好感只是像引子一样的东西,让弗兰对艾歌越来越在意的,却是那种得不到的不甘愿。 不想要被喜欢的人这样漠视。这种感觉就像发酵了的面团,越胀越大,一发不可收拾。连带的,对艾歌的关注也越来越密切,那种有好感、喜欢或许可以称□□的东西,也泛滥起来让人招架不住。 第67节 ——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偏偏对我那么冷淡呢?明明对所有人都笑得那么温暖,偏偏只有看见我的时候身体会变得僵硬,像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想要快点逃离。 如果可以的话,弗兰真的很想要质问她。 *** 艾歌在准备洗澡的时候,才发现热水管坏掉了,不过有点像是被人故意破坏的样子,因为热水管的开关是被生生拧下来的。 艾歌的第一反应是警惕是否有敌人入侵巴利安——毕竟她的身份可是黑手党,这算是出于潜意识的猜想——不过随后就被她否认了。因为这样不加掩饰的破坏如果真的是敌人的话似乎有些愚蠢,应该是佣人不小心弄坏的吧。 这样想着,艾歌也不甚在意。她出门准备向斯夸罗借用一下浴室,但是斯夸罗竟然不在房间里。 “嘻嘻嘻~小艾歌,有什么苦难吗?一脸要哭的表情。”隔壁间的王子正好出门,看见准备转身离去的艾歌,问道。 “啊,王子前辈在呀。”艾歌像是看到了救星,“可以借用一下前辈的浴室吗?我保证不会弄脏的。” “真是不巧,我的浴室正在重新装修,最近不能用了。”整个巴利安都知道,王子是个极尽奢华并且挑剔又有完美情结的人,所以经常会推翻整个房间重新装修。 “那就算了,我去别的地方好了。”巴利安能够洗澡的地方很多。艾歌不过是因为不想跑太远才近距离求助。 “等一下,小艾歌。” “怎么了,前辈?” “嘻嘻嘻~虽然我的浴室不能用,但是我可以帮小艾歌借到一个非常方便使用的浴室哦~离这里并不远,而且是个暂时没有人用的房间。” “这样吗?太好了。”艾歌很高兴地赞同了。 王子将艾歌领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就是这里,小艾歌进去吧。我先走了。” “可是前辈……”艾歌看着被用心装饰过的房间,有些犹豫,“这个房间真的没有人住吗?” “嘻嘻嘻~当然了~我最近也一直在用哦,小艾歌相信我好了。” “那么,好吧。”对前辈百分百信服的艾歌很容易接受了这个说法,和王子道别后,独自一人走进了房间。 “不过,这里真的没有人用吗……”在看到浴室后,艾歌还是产生了动摇,不过这份动摇显然没有心动来得强烈,因为…… ——这里的装修风格太棒了完全就是自己的理想型! 如果没有人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申请来这里住。 包括洗澡的时候,艾歌的脑子里也一直在这样想着。毕竟能够得到一个完全符合自己想象的房子就和泡面里没有自带调料一样的几率。 ——而且就连浴缸也十分舒服呢。 艾歌洗完澡后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放在了外面。本着“这里不会有人”这样的想法,艾歌随意地裹了一件浴巾就出去了。 就在她推门而出的一刻,房间的大门也被推动了,然后…… “啊——” “对……对不起,我这就出去。”弗兰也因为眼前一幕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导致他连平常的自称都忘掉了。 关上门退出去的弗兰靠在墙上,脸有些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毕竟看见了,那样的……一幕呢。 艾歌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胸前,浴巾只堪堪到了大腿。大片裸//露的白色肌肤就像牛奶一样炫目又嫩滑。由于胸//部太大,似乎浴巾也并不能完全遮住。 不受控制地一遍一遍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第41章 002-23 002-23 唐川白向后靠在椅背上,转了转手中的笔,垂眸敛起其间的暗色,漫不经心地回答:“哦……那好吧。” 语气中皆是不情不愿。 唐逸天沉默一阵,就在唐川白准备挂断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对了,记得到时候带上晨晨一起,让她也熟悉一下业务,学习学习经验。” 唐川白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唐逸天叫他去赴约的目的很明显,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现在他专门叮嘱这一句,难道是想要把程家也拖下水吗? 不过…… 唐川白停下转笔的手,用笔端在桌面上点了点。 这或许也是个好机会呢。 旋即,唐川白又笑了起来,语气正常,让人丝毫听不出刚才的情绪波动:“好的,我会通知她的。”他话音刚落,唐逸天那边就挂断了。 *** 饭局的其他事宜唐逸天一手安排好了,这倒省了唐川白不少事。现下他正悠哉悠哉地开着车,旁边坐着程晨城,愉快地堵在了中环路。 当然了,程晨城是被某人骗来的,她是上了车才得知今晚的安排。 唐川白一手搭在车窗边,一手扶在方向盘上,扭头看了一眼程晨城,笑道:“不要生气嘛,会容易长皱纹的。”这话他已经是第二次和她说了。 程晨城想也没想就用手中的包砸了过去。 唐川白接住,根本不知悔改:“不想要这个的话,我给你买个更漂亮的。”那语气就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 程晨城被气得不轻,撇过头去,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从中环路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唐川白到达唐逸天订的那家私人餐馆时,工会的人已经先一步到了。 第68节 “你就是唐家的那位二少爷吗?”一位身材矮胖,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率先迎上前来,对着唐川白一顿寒暄,“我与你父亲有多年的交情,听说你是第一次接手这种项目,你父亲还托我多照顾一下你。年轻人嘛,就是需要多历练,不用害怕。”说着他拍了拍唐川白的肩膀。 唐川白笑着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这散漫的态度显得有些傲慢。 唐逸天还派来了一个特别助理来协助唐川白。之前唐川白堵在路上没来时,正是这位助理先替他接待了工会的洽谈人。 他走上来,对着唐川白介绍道:“这位是赵泰先生,这次项目工会的负责人之一。” “赵先生好。”唐川白礼貌却疏离地打了声招呼。 赵泰称他为二少爷,可是他却用了这么一个疏远的称呼。这让赵泰心里很不是滋味。 助理又和唐川白陆续介绍了剩下的几位负责人,其中有一位性子同样淡漠的男人很是显目,无论与同事还是与唐氏的人都不太亲近。助理私下里跟唐川白提了一句,这个人叫高轩,背景深藏不露,建议离他远点。 一轮介绍完之后,赵泰的视线落在了程晨城身上,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位是?” 唐川白的眼神有些冷,瞥了一眼赵泰后,皮笑肉不笑:“这位是我的助理。”只此一句,别的他便不多提了。 赵泰笑呵呵的,这次倒是没太在意唐川白的态度。他又看了几眼程晨城,才收回了目光。 饭桌上,酒过三巡之后,气氛也热络起来,说着说着公事,就跑偏了话题。 “唐小侄,你的助理倒是长得漂亮。”赵泰已经微有醉意,说起话来也没有之前那么多顾忌了。 饭桌上不止程晨城一位女性,赵泰这种不太尊重的醉话一出口,立马惹来了其他人的不满。 程晨城蹙起眉。 唐川白则笑得漫不经心:“有些话不能说,赵副就不要说了。” 唐逸天的助理一见唐川白的模样,心知这位少爷诨起来估计要闹到不好收场了,连忙打断了这个话题,提说在隔壁的夜店开了会场,可以过去唱唱歌放松一下。 除了高轩有事要离开外,在场的人都同意了。 唐川白是唐氏的负责人,暂且脱不开身,可他又不想让程晨城去那种地方。但是因为唐逸天安排的地方比较隐蔽,偏离市中心,程晨城打不到车回家,也不熟悉路,没法先走,所以唐川白就把车钥匙递给了她,让她去车上等。 “上车就锁门,有人来敲门看清楚再开。我会早点过去的。”唐川白难得这么认真地叮嘱她。 程晨城来到车上锁了门。她一个人待着无聊。往常这个点她早就在家睡觉了,现在却被小混蛋骗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陌生地方,想想就可气得紧。 玩了一会儿手机,程晨城不耐烦了,她放下椅背靠着休息。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有人敲了敲车窗玻璃。 程晨城以为是唐川白,正想抬手开门,忽然想起了唐川白之前说的话。 “是唐川白吗?”她问了句。 那人仍只是敲了敲车窗,没有说话。 程晨城直觉有些不对劲,便拿出手机来给唐川白拨了过去,刚响几声就被接起来了。 “晨晨?”他的声音明显带着醉意,不过总算也还是清醒的。 “……你在哪?”程晨城克制着心中的惧意,尽量冷静地问道。 那边很吵,根本听不清她的话,隔了一小会儿,不知道唐川白走去了哪里,总之比刚才稍稍安静了一些。 “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严肃不少。 许是看见了车厢中的手机屏幕闪着光,车外那人急切不少,敲着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踹了车门一脚。 程晨城攥紧了手中的电话,声音低低的:“……你能不能快点回来?” 尽管明知不合时宜,唐川白听到她的这句话时,却还是心间一软。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依赖他。 “等着。”说完,唐川白就挂了电话。 程晨城抱着黑了屏的手机,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心安起来。 车外那人还在砸着车窗,程晨城闭着眼,不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试图冷静下来。 持续了一会儿,车外忽然没声了,程晨城却没有彻底放松,仍是悬着一颗心。 片刻之后,又传来敲玻璃的声音,虽然比之前温和些许,但程晨城仍不敢轻信。 车外亮起了光,接着,程晨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看了看屏幕,见是唐川白的,立马接起来。 “别怕,是我,开门吧。”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抚的意味,直到这时,程晨城心中的石头才算是完全落了地。 她开了车门,唐川白坐了进来,看向她:“你没事吧?” 程晨城摇摇头。不过虽然没发生什么大事,她还是被吓得够呛。 唐川白松了口气,对她道:“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你来开吧。” 程晨城一怔:“我不认识路。” “没事,我在旁边看着。” 程晨城正准备下车换位置,却突然被唐川白攥住了手腕。 周围没有路灯,只有附近店铺的灯光照射进来,唐川白的面容就隐藏在这种半明半暗的阴影之下,森凉冷厉,但是奇怪的是,却给程晨城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抱歉。”他低声说道。 第69节 *** 说是要指路,结果还没走郊区,唐川白就在副驾驶位置上睡着了。 他身上的酒味很大,看来是喝了不少酒,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不过小混蛋平常那么能闹腾,喝醉了却安安分分只是睡觉,酒品意外得好,尤其是和程晨城作对比。 程晨城跟着导航走。夜间车流量已经降下来了,开回市里只用了半个小时,生生比来时少了一半。 程晨城决定先把唐川白送回家。到了他的公寓楼下,程晨城开了顶灯,正准备叫醒唐川白,却发现他靠在车门上,脸色苍白蹙着眉,满头冷汗。 程晨城慌忙摇了摇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唐川白摆摆手,忍了一会儿,才道:“喝酒喝多了,估计胃病又犯了。” 他在大学的时候曾跟着庄湛办公司,做起工作来昼夜颠倒,三餐不规律,因此大二那年就患了慢性胃炎。后来喝中药勉强调养过来了,很久未曾发病,但这病根到底还是落下了。 怪就怪他复仇心切,用力过猛,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得一塌糊涂。 “那怎么办?”程晨城见他疼得厉害,也有些着急,“你有药吗?” 唐川白见她这么担心他,轻笑出声:“你亲一下我,或许就不疼了。” 程晨城:“……” “放心,死不了人的。”唐川白抬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既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 他在这个世界上,好像除了对唐家的事感兴趣外,就连对他自己的生命也没有多大热情。 到底要怎样的执念,才能活成这副模样?除了复仇别无他想,就像一件没有生命的、冷冰冰的工具一样。 程晨城轻叹一声,撇过脸去:“我送你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ooc小剧场来一发: 唐川白:我跌倒惹,要晨晨亲一亲才能起来(0w0ノ 程晨城:妈的智障。= =# 唐川白(玻璃心碎一地):ಥ_ಥ 第42章 002-24 程晨城扶着唐川白往公寓走去。唐川白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整个挂在程晨城身上,这让她十分吃力。 程晨城抬手换到前面时,不小心碰到了唐川白的脸。唐川白嘶了一声,听起来似乎很痛。 “你的脸怎么了?”程晨城察觉到不对劲,看向唐川白。 唐川白死撑着:“没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公寓,程晨城打开灯一看,唐川白的右脸颧骨有些青了。 程晨城将他扶着躺在沙发上:“你的脸确定没事吗?” “没事嘶——”唐川白抓住了程晨城戳他的手,“你谋杀亲夫啊。” 闻言,程晨城面无表情地又戳了一下:“不要脸。” 程晨城找来了医用箱,先让唐川白吃了胃药,又翻出来外伤药给他涂上。 “你刚才是不是和人打架了?”程晨城一边用棉棒轻轻上药,一边问道。 唐川白一本正经:“没有,摔的。” 程晨城才不相信他,她加重了力道,疼得唐川白皱了下眉。 “车外那人是谁啊?” “晨姐,轻点。”唐川白求饶。 程晨城见他避而不谈,肯定了心中猜测的那个答案,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第二天唐川白就被唐逸天喊到办公室谈话,并且严厉地批评了他。唐川白打的那个赵泰一直是唐逸天在工会里的联络人,被唐川白这么一搅合,惹下不小的麻烦。 唐逸天骂着骂着就有些倦了,无论他说什么唐川白都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让他很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没一会儿他就灰心丧气地放唐川白离开了。 唐川白一出办公室的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哟,唐小爷,一举成名啊。”庄湛上来就调侃他,“听说你把工会的人给打得趴在马路上起不来了?够胆啊。”世家的圈子就这么小,就算唐川白不说,庄湛还是一早就听到了风声。 唐川白冷笑一声:“你打电话就为这事?” 庄湛笑了一下,道:“你这又是为了程晨城吧?这次的事虽然没有什么影响,但你这心态很成问题啊,怎么着?为了个女人连唐家也不想要了?” 唐川白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刚听唐逸天叨叨了一堆,现在正烦着呢,庄湛这算是直接撞到枪口上了。 唐川白懒洋洋地走回去。也许是因为他脸上挂了伤,一路上关注他的人多了几倍。 他从程晨城办公室前经过,还没走出几步,就忽然退了回来,看向里面。 办公室内,陈明俊正在和程晨城说着什么,他时不时地做出一些过分亲密的小动作,但是却都被程晨城给避过去了。 唐川白当下冷了脸,不过旋即,他就又笑了起来,凉凉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他推开门走进去,一把搭上陈明俊的肩膀,懒散道:“明俊哥,你这是干嘛呢?” 陈明俊见他来了,多了几分忌惮,但面上不显:“有些工作方面的问题,不是什么大事。” 第70节 “明俊哥可真够敬业,工作的事都能扯到我家助理身上了?”唐川白冷笑着。 “我来找你不是正赶上你不在吗?”陈明俊打圆场。 唐川白却丝毫不给他这个脸:“哦,那我现在回来了,明俊哥找我什么事?” 陈明俊被他问蒙了,支吾了半晌,灰溜溜地离开了。 “你脸还疼吗?”陈明俊走后,程晨城问道。他毕竟是因为她才受的伤,不关心一下说不过去。 唐川白装可怜:“疼。” 唐川白这人十句里有八句都是骗人的,他这么干脆地回答,反而让她放下心来。 “对了,刚刚你办公室的电话转到了我这里。”程晨城说起了工作上的事,“景华区那边出了点问题,要你现在赶紧过去一趟。” “能不去吗?脸疼。”唐川白想也没想就说道。 程晨城用最标准的微笑回答他:“不能。” 唐川白开车带着程晨城到了现场的时候,景华区已经围满了人。 唐氏的现场负责人之前见过唐川白,一见他来了,立马迎过去,满身冷汗地说明情况:“唐总,您来了。” 唐川白抬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废话了。 负责人道:“前些天出了些小事故,本来已经压下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凌晨的时候这些工人又来场地闹起来了。” 唐川白挑眉:“小事故?” 负责人苦兮兮地点点头。 “讲清楚。”唐川白有些不耐烦。 “这……”负责人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唐川白,轻叹口气,道,“前些天有个工人从高脚架上摔了下来,骨折了,不过没有太大问题。” “理赔了吗?”唐川白问道。 负责人点头。 “一个人受伤怎么这么多人来闹?”唐川白蹙起眉,“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负责人也一头雾水:“真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闹起来,而且问他们要什么,他们也不说,只是一劲地闹。” 这边程晨城停好了车。她走来时看到唐川白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唐川白摇摇头。 一下午的时间就耗在这里了,那些工人明显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挑拨,只是闹事,却又不提要求,一味地抗议,举着横幅辱骂唐氏。 媒体来了不少,都被唐氏的人拦下了。这个社会不大讲究真相,只信服弱者有理,这样的舆论导向无异于给有心人提供了钻漏洞的机会。 这样的状况一连持续了三天。因为这次大规模的闹事迟迟得不到解决,尽管极力压制,还是有不少媒体曝光了此事,景华区的公关形象因此受到严重打击。 到了第三天,那群工人不单仅限于静坐示威,并且开始了极端恶劣的暴力行为,不仅工地的大型仪器受到了损害,就连工作人员也多有牵连。 “你先回去。”唐川白见局面已经不受控制,难得有些严肃。他把程晨城往车子那边推了推,让她先走。 程晨城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估计也帮不了什么忙,正准备离开,忽然冲出一个手持砖头的工人,朝着她砸了过来。 唐川白反应奇快,下意识地将程晨城护在了怀里,用胳膊挡了一下。 这一下砸得确实严重,鲜血浸透了衬衫,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那人还不肯罢休,只朝着唐川白怀中的程晨城再次砸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唐川白离他最近,但他的目标却始终是程晨城。 唐川白冷了脸,将程晨城往边上一带,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他一用力,攥着最脆弱的地方一折,疼得那人立马松开了手中的砖头。 “撒钱了!那边有人在撒钱!”混乱的人群中突然爆出这一句,立马有不少人朝着外面跑去了过去。 混乱的局面暂时稳定下来。 负责人大汗淋漓地跑过来:“唐总,已经按照您说的办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唐川白抱着程晨城的手紧了紧,继而又松开。 “先把公司的员工撤离这里,然后报警。” “报……报警?”负责人惊讶地看着他。 唐川白面色如水:“对,报警。” *** 医院里,唐川白躺在病床上,右手打起了石膏。 程晨城去他公寓帮他拿住院用的东西,所以现在病房里只有庄湛在。 庄湛站在旁边,看着某人,啧啧两声:“不是吧你,被打得这么惨。” 唐川白没理他。 庄湛盯着他包扎得很严实的胳膊,思虑良久,终于伸手戳了戳。 唐川白黑了脸:“滚。” 第71节 庄湛笑呵呵地收回了手:“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好奇嘛。” 唐川白难得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真的不是故意整这么严重吗?趁机挟恩邀宠什么的。”庄湛摸了摸下巴,很是怀疑。 “是挟恩图报。”唐川白纠正完之后,倒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主意不错。” 庄湛:…… 门口守着他们的人,也不怕突然被人撞见。于是庄湛拿出了文件,递给唐川白:“好了,开始说正事吧。你确定这次是唐逸天动的手吗?这也手法也太粗糙了吧?” 唐川白直接将文件推了回去:“手疼,不看。” 庄湛一噎:“……手疼和看文件有什么关系吗?” 唐川白才不管他。 庄湛扶额,将文件收回,只能耐下心来给他讲解里面的内容:“没有查到直接证据,找过承包商,开了条件,不过还没有挖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你来说什么,继续查啊。”唐川白淡淡道。 庄湛再一次被噎到了,缓了好久,他才道:“你二世祖装上瘾了是吧?求哥办事还这么横。” “说得好像庄家的事我没帮过你一样。”唐川白才不吃他这套。 庄湛还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你去查个人,今天闹事那伙中的一员。”唐川白说道,“方脸,个子不高,六指。”因为他当时抓着那人的手,所以对他这个特征记忆犹新。 “他怎么了?” 唐川白沉默了一阵,庄湛觉得周身的温度急速下降。 良久,唐川白缓声道:“他专挑着程晨城下手,你不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卡文卡得厉害,进入了自我厌倦期,这段时间我就不看大家的留言了,等到闭关写完第二个故事,再一一回复! ooc小剧场第二发(感谢评论区妹子给予的灵感): 唐川白:我又跌倒惹,晨晨不亲我我就不起来 程晨城(冷漠脸):那就别起来了。 唐川白:嘤嘤嘤 第002章 -25 唐川白才是这项工程的负责人,如果那人真的只是闹事的,为什么不再找他,而是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助理下手? 答案只有一个,他应该是被人收买教唆,专门针对程晨城的。可是这个幕后人绝对不可能会是唐逸天,他清楚程晨城的身份,这件事一旦成功,程家的人不会放过唐氏,所以唐逸天是绝对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么就意味着,这次的景华区事件,应该还有其他势力参与了。唐川白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个人选,现在只需要庄湛帮他落实。 “好。”庄湛挑眉,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反正你一遇上程晨城的事就自乱阵脚,我也早就习惯了。” 他这话说得讽刺意味很重,唐川白却只当没听见。 庄湛与唐川白又谈了一会儿,制定下明天的应对方案后,庄湛就先离开了。 程晨城回来医院时,唐川白正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他原本还没有什么事,但一见她进来,立马就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很疼吗?”程晨城问道。 经过这么多次的交手,程晨城已经总结了一套应对唐川白的办法,那就是顺着他来,这样他就作不了什么妖,因为如果一旦揭穿了他的不要脸,他就会变得更加不要脸。 唐川白呲牙咧嘴:“疼。” 程晨城“哦”了一声:“那就忍着吧。” 唐川白:…… 程晨城在医院守了他一下午。受了伤的小混蛋婊气炸天,全程一副娇弱小公举的模样,无论干什么都要缠着程晨城。 喝个水要晨晨喂,吃个苹果要晨晨喂,睡个觉要晨晨陪,看个书要和晨晨交流心得。 就在程晨城快要不胜其烦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拯救,不,是打破了这种可怕的局面。 唐靖哲一如往常,黑色阿尼玛西装加持,周身气度冷冽严谨。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面色比往日里略显阴沉。 也许是着急,唐靖哲连他以往的良好教养都不顾了,甚至没有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 “……靖哲哥?”程晨城正在喂唐川白喝粥,听到开门声向后看去。 “晨晨,你先出去一下。”唐靖哲看到他们这么亲密的样子,怔愣一瞬,不过片刻就恢复了正常。他对着程晨城点了点头,如是说道。 看这样子是与唐川白有事要谈了。 程晨城应了声,收拾完一旁的保温盒,先一步离开了。 门被关上后,唐川白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懒散起来,他打了个呵欠,怏怏地看向他哥:“怎么了?” “上午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唐靖哲问道。 唐川白把仅剩的一条胳膊枕在脑后,漠不关心:“不知道啊,我这都被折腾住院了,剩下的事情估计就交给爸或者陈叔了吧。” 唐靖哲神情冷峻,一言不发。他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了唐川白半晌,丢下一句“好好养伤”就仓促离开了。 第72节 程晨城站在门口等着,看到唐靖哲一脸严肃地离去,略有些好奇。她推门进屋,看到唐川白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似乎若有所悟的样子。 程晨城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唐川白却答非所问:“有人估计也忍受不了自己的那位好父亲咯。” 他虽然没有说破,但她知道他指的是唐靖哲。 程晨城没有说话,转身去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倒是唐川白忍不住,在她背后凉凉地说道:“你当初为什么喜欢我哥啊?” 程晨城自顾自做着事,才不理会他。 唐川白碰了一鼻子灰,闷闷不乐,有些阴阳怪气:“你到底喜欢我哥还是那个沈西泽啊?” “问这些也没用。”程晨城含笑斜睨他一眼,“反正我不喜欢你。” 唐川白:“……咳咳咳咳,我是病人好不好!” 他是想要让程晨城怜惜下他这位身娇体弱的小公举,但是程晨城被他折腾一下午早就不吃这一套了。她笑了一下,无比认真地看向他:“是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唐川白:“……” *** 唐靖哲从医院出来后,就接到向璇的电话。如今他们两个是热恋期,向璇时常黏着他。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因为唐川白的事而有些心烦意乱,所以和她说话的态度也不怎么好。挂了向璇的电话后,他给唐逸天打了过去。 “当初不是说好的吗?”一接通,唐靖哲就冷声问道,“您保证过不会伤害他的。” 唐逸天此时正在和lucy打高尔夫,听到大儿子的质问,心情却没有受到丝毫不好的影响:“我只是保证过不会让他真的进监狱罢了。” “可是他受伤了。”唐靖哲绝对是再用生平所有的教养克制着自己不发脾气,“我去看过他,伤得很严重。就算景华区的事情必须用这种方式揭露出来,也没必要演变成暴力事件。” “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唐逸天嗤笑一声,冷然地说道,“这件事越激烈越好。你不要把公众都想成白痴,没有力度的谎言谁会相信?如何充分调动外界的积极性,我想我之前就教过你。” “您这样会把局面越搞越糟的,唐氏的声誉也会一落千丈。”唐靖哲极力按捺着怒气。 “置之死地而后生。”唐逸天的声音很平静,“你以后会明白的。”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唐靖哲忍了忍,却还是没能忍住,直接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第二天,唐氏景华区事件发酵升级,一跃成为了本年度最炙手可热的新闻话题。 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都被这件事给霸占了。唐川白在现场护着程晨城的那张照片被放了出去,旁标《富二代工程负责人被打,据传资金流向不明去处》。 这张照片本来只是想要说明一下这位富二代具体是谁,但是一发布出来,楼下的讨论却偏离了原先预计的轨道。 “这男的长得挺好看的” “那女的是谁啊?马丹这动作男友力max啊” “不要歪楼,这是财经版” “怀里那女的是他助理。我同事他妹也在唐氏上班,据说这男的特别喜欢他助理” “楼上酷爱818” “唐氏的太子爷不是唐靖哲吗?” “不要歪楼,这是财经版!” “#现实版霸道总裁#,不过按照这话题的关注度,男的要是真犯事,估计就被抓进去了吧。” “我xx也在唐氏上班,这两人同居了吧,办公室jq啊” “不要歪楼,这是财经版!!!!” “看脸√” “两人颜值都好高,所以这真的不是新剧的炒作?” “楼上智障吧,尼玛这是财经版!!!!!” …… ………… 庄湛拿着手机刷了刷,漠然地瞟了一眼旁边盯着屏幕笑得贱兮兮的某人,丝毫没有同伴爱地关上了手机。 事情的发展在他们的预期之中。既然景华区是唐逸天放出来的饵,就一定会趁机好好踩唐川白一脚。原先他们已经做好了被差评刷屏的准备,欲扬先抑,前期被压得越低,后期的反弹力度才越大,但是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冷漠脸)这真的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你能不能不要笑了。”庄湛实在看不下去了,木着脸吐槽他,“我看着伤眼。” 唐川白轻咳两声,敛了敛笑容,说起正事:“上次让你查的人查了没?” “查了。”庄湛冷下脸来,笑了一声,“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两头吃。” 唐川白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不是两头吃,她一开始帮我做事就是为了我哥而已。这次要是真被她得手,不仅少了程家这么大的后患,而且唐氏元气大伤对她也是有利无弊。” “需要我……?”庄湛的语气意味不明。 “不必,留着她还有用。”唐川白说道,语气是全然的冷漠,“要找一个被感情冲昏头脑,还兼具能力的女人不容易。” *** 与此同时还在家的程晨城也看到了那条被各大网站狂轰乱炸的新闻。 第73节 唐川白盗用唐氏的资金她之前就知道,也一直在找能够证明这件事的证据,可是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这么轻易地被爆料出来。 如果消息坐实,唐川白恐怕是要毁了。这个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吧?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程晨城总感觉心里就像是缺了一块的样子,空荡荡的,并没有她所预想的那样开心。 就好像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时间一久终于习惯了这里的人事物,可是却又要离开。 炉子上咕噜咕噜熬着雪梨粥。这是唐川白昨天点名要喝的。程晨城放下手机,来到厨房关了火,将熬好的粥盛在保温盒中。她这个生活一级废柴做的粥当然不如曲大爷的好喝,但是唐川白要求一定是她亲手熬制的。 也许是因为心不在焉,舀粥的时候她的手一偏,滚烫的雪梨粥全部洒在了她的手上。 这下可被烫得不轻,火烧火燎得疼。程晨城开了冷水冲着被灼伤的部位,偏偏这时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程晨城将水龙头关上,去客厅找到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是向念的来电。 第002章 -26 程晨城自从来到唐氏之后,就再也没有与向念联系过。这次她打电话来,十有*是为了那条新闻。 果然,向念确实是来询问唐川白盗用资金的那件事,问程晨城是不是她做的,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又关心了一下她有没有受伤之类的小事。 挂断电话,程晨城都没来得及上药,就带着粥去医院了。 她到医院的时候,正好和准备离开的庄湛打了个照面。庄湛一如往常地调侃了她“小弟妹”,便心情很好地离开了。 他这样的态度让程晨城很是捉摸不透。 来到病房内,唐川白也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就好像网络上疯传的新闻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如果说庄湛是什么样的人程晨城还没有摸透,但要说唐川白是什么样的人,程晨城却是一清二楚。 程晨城将保温盒放在桌子上:“新闻是你故意放出来的?” 唐川白笑了笑:“又蠢又费钱的事我才不会去做。” 程晨城微蹙了一下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唐川白倒是摸清了她的想法,“原来上次在桥西我说过的话你还真的信了啊。”他的语气有些无奈。 “……你是骗我的?”程晨城看向他,“你怎么知道那个时候我会站在门口?”既没有监视装备,门卡也不会泄露身份,唐川白怎么能那样精准地预算到她的出现? “你想的太复杂了,所以很容易忽略掉最简单的方法。”唐川白笑得眉眼弯弯,“我在桥西的门口安排了人,守了十几天才把你等到的。” 程晨城:“……” “今天带了雪梨粥吗?”唐川白朝着保温盒望去,显然是不想再多加谈论这个话题。 程晨城却不大自在。她从一开始就被唐川白压得死死的,现在更是被他假借着“方便找证据”的名义拐来做老妈子,谁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是不是又在他的算计中。 思及此,程晨城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不要吃了。”说着就作势要把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 “你这是虐待病人,按国际惯例是不人道的!”唐川白抗议。 程晨城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挑挑眉,微笑着抬眼看他:“哦,这样啊,你可以去国际组织告我,反正我也没你那么多的心思,拦是肯定拦不下来了。”说着,程晨城提着保温盒就准备离开。 唐川白本意是撒个娇卖个萌,但眼见着程晨城被他压了这么多天算是彻底爆发了,一着急伸手握向了她的手,可是刚一碰到,就被她皱着眉甩开了。 唐川白发现不对劲,连病美男也不装了,掀被子下了病床,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手腕看了看,她的那只手通红一片:“怎么弄得?”他再不像之前的插科打诨,反而严肃极了。 唐川白一手策划了前因后果,在医院里安安稳稳过日子,可是程晨城却是从看到新闻的那一刻心情就一直复杂到现在,各种纠结不提也罢,临了还被他智商碾压摆了一道,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唐川白,你算计来算计去,活得不累吗?”程晨城轻叹一声,问道。 唐川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正常,他懒洋洋地抬眸看她:“这个问题我不是早就回答过你了吗?” 程晨城想起他之前的话,还有唐家糟心的局面,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她挣脱开唐川白的手,将保温盒重新放到桌子上:“你自己好好喝粥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程晨城。”唐川白在身后叫住了她。 程晨城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正当程晨城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严肃的话题时,这货却放软了态度:“我手疼,你喂我好不好?” 程晨城翻了个白眼,回头对他挥了挥自己那只被烫伤的手,笑道:“不好意思,我也手疼。”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川白确实不需要有任何的担忧。第二天凌晨开始,网络上的舆论风向就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统统倒向他这边。 相比于昨天的捕风捉影,今天却流出很多实打实的铁锤。这个空有一张脸的白痴富二代完全是被他爸当枪使了。各方证据都直指唐逸天联合协会里的赵某贪.污景华区等多项工程的资金,并且妄图嫁祸给唐氏ceo唐川白。 微博上甚至为唐川白刷起了“关爱弱智儿童”的话题(?)。意在讽刺唐逸天的对这位唐家二少爷的物尽其用。 唐逸天的电话被媒体打爆了。他躲在办公室里,关掉了手机,又用公司的电话拨给了陈三德。 那边响了两声还没有人接听。 “没用的,陈叔被当做污点证人带走了。”门口突然传来了刷卡的声音,紧接着唐川白推门而入,看到唐逸天的举动,凉凉地说了一声。 唐逸天再看到这个二儿子时,心里五味杂陈。 从那些证据曝光开始,唐逸天已经有了猜测,这一切应该都是唐川白在幕后主导的。 因为除了他,不可能有人能拿到这样详尽的罪证。 “你怎么进来的?”唐逸天皱着眉看着唐川白。唐氏自景华区事件爆发后,股票一路狂跌,旗下的子公司一日之内连关了两家,今天的反转一出,唐逸天直接停了唐氏所有人的工作,封锁了这栋大楼。 第74节 唐川白笑着,漫不经意:“您猜咯,能拿到钥匙的人还有谁?” 唐逸天的脸色大变,尽管他极力压制,但是手却仍抖个不停。 唐逸天想过很多人会背叛他,就连陈三德的临阵倒戈也想到了,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lucy对他的忠诚。 “你给我滚!”唐逸天直接将手边的通讯器朝着唐川白砸了过去。 唐川白只是冷笑着,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任由通讯器砸在他的身上。 唐逸天被气得不轻,好半天,气息才逐渐平稳下来。 “……唐川白,你这些年装得真够好的。”唐逸天嗤笑,眼底闪着恶毒的冰冷的寒意,“被当做狗一样地对待,你倒是也能忍得下去,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能等到这一天,不算辛苦。”唐川白却丝毫没有被影响到。他脸上的笑容浅浅的,从容而平静。这么多年来他对这个眼里只有唐靖哲的父亲早就心灰意冷了,不在意,便也不会被伤害。 唐逸天再无话可说。他沉默了好一阵,冷下脸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 “你的笑话我早就看得不想看了。”唐川白的笑容也逐渐敛去。他静静地看着唐逸天,眉宇间再不见往日的玩世不恭。 唐逸天抿着唇一言不发,等着唐川白接下来的话。 唐川白却没有立即开口,半晌,他才缓缓地问道:“我爷爷……是怎么死的?” 他所说的爷爷当然不可能是那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唐家祖父,而是在他最为艰苦的岁月里,给予他最后怜悯的那位郑家老人。 唐逸天没有说话。 唐川白也没有着急,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良久,唐逸天笑了起来,满目恶意:“他啊……估计被喂狗吃了吧……”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川白一拳打得摔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唐川白再无一丝笑意。他掐着唐逸天的脖子,极力克制着要将眼前的人残忍杀掉的*。 “不光是他。”唐逸天笑道,“郑家的人全都没有活下来。只不过你刚好撞见了你爷爷的死罢了。” “为什么?”唐川白除了质问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唐逸天不说话了,就像看不到唐川白的痛苦和绝望一样。 唐川白面无表情,但是眸中却隐约可见几分悲凉。 过了很久,他才问了一个很久之前就想问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唐逸天却依旧不说话。 唐川白蹙了一下眉头,不过片刻就舒展开。他松了手,冷漠地看了一眼唐逸天,转身离开了。 *** “靖哲哥?”程晨城被许久未曾联系过的唐靖哲打电话叫了出来,说是有事要与她谈。 唐靖哲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然后问道:“喝点什么?” “一杯柠檬水,谢谢。” “一样。” 两杯柠檬水很快就被端上来了。程晨城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到底有什么事?” “和你谈恋爱的那个人……是川白吗?”不知是有意无意,唐靖哲避开了程晨城的目光。 程晨城一顿,心下有了些许的猜测,不过面上却不显:“……你怎么会这么想?” 上次在唐家的种种,就让唐靖哲对这两个人有了疑心,那天在医院撞见的画面,更是让他肯定了这样的想法。 “是吗?”唐靖哲又问了一遍。 程晨城想也没想就断然回答:“不是。” 唐靖哲轻轻蹙眉,仍然不看程晨城。 “你是在问唐氏的事情吗?”程晨城垂下眸,复又抬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是在怀疑这个。”唐靖哲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和川白在一起,能不能……劝他放过父亲一命?” 第002章 -27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程晨城语气冷淡得近乎不近人情。 结合上这两天的种种,她不难推测出大致的情况。唐逸天应该原本是想要让唐川白当他的替死鬼,没想到唐川白留了一手,所以才没有被唐逸天得逞。 唐川白之前说过,他要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恐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原来这一次他真的没有骗她。 程晨城现在不仅被唐逸天的行为给恶心到了,同时也对这个任务有了疑心与反感。 她当然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去帮唐靖哲对付唐川白,可是主角就一定是对的吗?她为了任务做得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整个世界就是一出又一出的罗生门,谁能看得透这个世界上谁才是无辜的? 来到这里这么久,虽然一开始她就被唐川白压制着,但直到今天,她才感觉到疲惫与厌恶。 她性情淡泊,家庭虽然不怎么和谐幸福,但却也没有卷进过这么复杂的事情中。现在哪怕是那个所谓的系统再用任何条件威胁她,她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唐靖哲十指交叠,略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半晌,他开口道:“再这样下去,他……会进监狱的。”唐靖哲指的是他的父亲。 第75节 程晨城喝了一口水,淡然地问道:“如果现在是唐川白快要进监狱,你会为了他这样到处求人吗?” 唐靖哲沉默了。 “你早就知道唐伯父的打算,对不对?”程晨城不是蠢货,看到唐靖哲现在的表情,再联系那天在唐家他的种种异常,不难想出前因后果。 唐靖哲应该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才对唐川白宽容之至。 “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的。”唐靖哲似乎猜出了程晨城的想法,有些艰涩地辩解,“我阻拦过,可是没有用……” “知道却没有用任何有用的行为去阻止。”程晨城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杯子一推,拿着包包站起身来,“那算是共犯,靖哲哥。”她语气间的嘲讽再明显不过。 唐靖哲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不过……就算是在一起,我也不会帮你劝他。”程晨城背起包包,准备离开,“以牙还牙,我认为很公平。” 唐靖哲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迟疑片刻,却始终没有出声。 程晨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啧啧啧,这么精彩的一出戏竟然被我撞见了。”蓦地,身后突然有人这样说道。 唐靖哲一怔,却没有回头。 庄湛双手插兜,懒洋洋地从台子上走下来:“事先说明,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完全没想到你们会在这种场合谈这么重要的事情。” 唐靖哲抬眼看了看唐靖哲,表情很是冷淡。 庄湛在世家圈子中的名声很糟糕,吃喝玩乐,游手好闲,而且还是个私生子,据说如果不是庄家那位独生子失去了生育能力,庄家老大又意外去世,庄湛很难回到庄家,更不要说继承庄家的巨额资产了。这一次唐氏失势,少不了庄湛背后的支持。 而这一点,恰恰是唐靖哲最为忌惮的。 如果搞垮唐氏的人仅仅是唐川白,那还能算得上内部矛盾,可是庄湛一旦插手,情况就不妙了。 “庄少真是闲情逸致。”唐靖哲很少有这样锋芒毕露的时刻,他一向都是内敛而低调的,可见是被逼急了。 庄湛懒散地在程晨城之前的位置坐下来,笑了一声:“唐大少才是。唐氏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您倒是临危不惧,还有时间出来喝下午茶。” 唐靖哲不动声色:“你为什么要帮唐川白做到这种程度?”庄湛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闻言,庄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沉默一阵,他才再次看向唐靖哲,意味不明:“你不觉得,比起你来……我才更像是唐川白的兄长吗?” *** 唐氏陷入大危机,程晨城因此赋闲在家。程父其间来过电话,委婉地询问了大致情况,临了问到了需不需要出资帮唐氏度过危机。 程家与唐家算不上亲近,但因为程晨城从小就特别喜欢和唐靖哲待在一起,所以拉近了两家的关系。现在的局面对于程家百利而无一害,毕竟资源就这么多,少了一个根基深厚的大家族就少了一个竞争者,他们不趁机上去踩一脚已经算是道义。可为难的是程晨城对唐靖哲的感情,顾念这一点,程家就得另做打算了。 但是现在的程晨城不是原著中的程晨城,第一她与唐靖哲的关系没有那么深厚,第二……她已经决定放弃这个任务了。 失败也好,接受不想要的惩罚也好,统统无所谓了。 程晨城刚把电话挂断,门铃就正好响了起来。 程晨城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的人竟然是唐川白。 他一见程晨城就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这样的唐川白与以往那个玩世不恭的他截然不同,没了伪装也没了算计,坦诚相见,却脆弱得可怜。 他个子很高,抱着程晨城就相当于将她整个圈在了怀中,遮挡住所有的视线。 程晨城本想要推开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抬起来,最终却还是放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川白松开了怀中的她,笑起来,又恢复了往日里的那副模样:“你今天好乖。”以往他只要稍稍靠近一步,必然会惹得某人炸毛。 程晨城朝着屋里走去,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唐川白熟门熟路地在客厅坐下,程晨城从厨房里沏了花茶,端出来一人一杯。 程晨城俯身将他的那杯端过去,碎发散落下来,她一边将头发别到耳后,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唐川白受过伤的胳膊:“好得这么快?” 唐川白的伤其实没有多严重,纯粹是为了骗取程晨城的同情心,才包扎得那么惨烈,所以说还是庄湛了解他的本性。 唐川白轻咳一声,置若罔闻。他打量了一圈程晨城的公寓:“上次来没仔细看,现在看来你还挺有一颗少女心的,你信不信白马王子那套?” “信又怎么,不信又怎么样。”程晨城没太在意他的话。这套公寓是原主程晨城的杰作,和她其实没多大关系。 唐川白把玩着手里素净的白瓷茶杯:“信的话我就装一装呗。” 程晨城没接他这话茬。 唐川白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敛了敛笑容,变得正经起来:“程晨城,我和你说个事怎么样?” 程晨城向他看去:“什么事?” 唐川白难得有这样踌躇的时候,平时的镇定自若气定神闲这一刻全都消失殆尽,他这副样子反而像一个等着被班主任叫过去谈话的小学生。 程晨城倒是奇了:“你怎么了?” 唐川白清了清嗓子,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程晨城一看到那样东西,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唐川白不是第一个向她求婚的男人,也不确定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别说了。”程晨城在他开口前抢先打断了他的话。 唐川白的笑容淡了许多。 “不要这么接近我。”程晨城蹙眉,不过转瞬又舒展开,她抬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唐川白,既坦然却又有些残忍,“……我害怕我会讨厌你。” 第76节 唐川白微微垂眸,长密的眼睫遮挡住他眼中的情绪:“……小金很喜欢你。”一顿,他又说,“……我也是。” 程晨城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是因为沈西泽吗?”良久,唐川白低声问道。 这次的事情程晨城没有帮唐家,足以说明她并没有那么看重唐靖哲,所以原因可能只剩下一个,就是那个从未谋面的沈西泽。 程晨城一怔,继而狠下心来:“是,是因为他。我很爱他。” 唐川白脸上的笑容浅淡,没有说话。 良久,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两声。唐川白拿出来看了看,笑容消失了一瞬,眸底也变得一片冰冷。 他关了屏幕,将手机随手扔在一边,笑着看向程晨城:“你没有骗我?”他虽然在笑,但是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程晨城眼神闪了闪:“……没有。” 唐川白哪能看不出她的不自然。他当即冷了脸色,静静地盯着程晨城看了半晌,倏地笑了起来:“程晨城,又想玩那一招吗?我说过了,你是玩不过我的。” 程晨城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唐家我是一定要搞垮的。”唐川白冷然地看着她,“原先我并不想对唐靖哲出手,但是现在恐怕不行了。”说着,他拿了一旁的西装外套,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程晨城见他这副阴鸷的模样,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起身去拦他,但是破天荒的,唐川白头一次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程晨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略有些低落地跌坐回沙发上,将一旁的抱枕抱在怀中,轻蹙着眉头。 这时,被唐川白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程晨城盯着看了半天,最终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屏幕上是一串数字,并没有名字。 程晨城犹豫一下,接了起来。 “唐川白吗?” 这声音—— 是向念的。 第002章 -28 程晨城握着电话的手一紧,继而又慢慢放松下来。 那边的向念见这么久没有人说话,起了疑心:“你是……程晨城?”唐川白这种人,也只会在程晨城面前露出破绽。 程晨城见她猜出来了,也没有否认:“嗯。” 沉默了一阵,向念笑了起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在帮唐川白做事。”程晨城的声音很冷淡,“你一直都在骗我?” “还不错,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与程晨城不同,向念的语气轻松而戏谑。 “为什么?”程晨城受原著的影响太深,在她的印象中,向念是一个对唐靖哲情根深种为爱无悔的女人,即便唐靖哲爱的人是她的妹妹,她依然对他没有半分嫉恨。 “很简单。”向念不打算掩饰,更何况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再掩藏什么了,“得不到的东西,不如毁掉。我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甚至舍弃向家只身来到唐氏,可是之前他的眼中只有你,现在……呵。”话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程晨城静默一瞬,问道:“向璇被她们公司开除……也是你做的?” 向念没有说话,算作默认。 向念的真实身份超出程晨城的认知太多,过了好一会儿,程晨城才勉强理清这段时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直都被唐川白耍着玩,自以为能够稍稍把持局面,到头来却还是笑话一场。 “你刚刚给他发了什么?”程晨城冷声问道。 唐川白方才的变化她看在眼里,他才刚走向念就来了电话,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向念却答非所问:“程晨城,说实话,我很嫉妒你,也很讨厌你。” 程晨城没有想到向念会这么坦白,一时之间也微微愣住了。 “我发了你和唐靖哲在咖啡店的照片。”向念道,“这摊浑水总是越搅,越有意思。”她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语气之中却全然没有丝毫的兴致。 但是听到她这样近乎冷酷的话语,程晨城却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原著中唐靖哲的性情沉稳,就算商场上连受打击,也不可能会因为粗心大意导致那样惨重的车祸意外。所以程晨城从一开始就隐约有些猜测,可能会是唐川白暗中做了什么。 然而直到现在她才想通,罪魁祸首应该不会是唐川白,如果他真的要对唐靖哲下手,应该会选用更隐蔽一些的方法。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向念。 程晨城犹豫了一下,很突兀地问道:“你……是不是对唐靖哲的车动了什么手脚?” 电话的那边又没了声音,或许是向念也没有想到程晨城会忽然问出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可是她这样的态度在程晨城看来,大有玄机。所以程晨城很耐心地等待着,心里却万分沉重。 良久向念轻笑一声,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程晨城心里也有了肯定的答案。 程晨城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轻叹一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给了唐靖哲的司机小林。原先她还是唐靖哲助理的时候,与他多有联系。 第77节 “程小姐?”突然接到许久未见的程晨城的电话,小林很是吃惊。 “唐总这两天有用过车吗?” “没有。”小林回答得很干脆,“唐总最近几乎没有出门。” 程晨城也不管小林怎么反应,直接说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得到一些情报,有人可能对唐总不利,你最好现在马上去检查一下车库的车,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小林被程晨城的话唬住了,片刻之后才踟蹰着回答:“……好。” 挂上电话,程晨城将手机撂倒一旁,一转头看到茶几上还没喝几口的两杯花茶,心中突的有些惴惴。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林才回过来电话:“程小姐,我去派人去车库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 程晨城一怔,继而放下心来。也许真的是她多想了吧。 “不过……”小林却峰回路转。 程晨城蹙眉,那股直觉的不安越来越严重:“不过什么?” “之前二少爷来公司上班的时候,你曾经配给他一辆唐总的车。所以这次的排查并不包括那辆在内。” 程晨城一惊,这才想起来原先唐川白初来唐氏,她接手他的事务,配车时征得唐靖哲的同意,从车库随便挑了一辆给他,而那辆恰恰是唐靖哲原先最惯用的。 在原著中,“程晨城”与唐川白的关系并不好,唐川白来唐氏上班,两人也只是泛泛之交,所以并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大不一样,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太深了。 唐川白目前开的那辆车是唐靖哲。她知道,唐靖哲知道。 可是向念不一定知道。 他们在公司明面上不和,唐川白又是个翘班的惯犯,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私下里就算有往来,以唐川白那样缜密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开着这辆标志性的车去与自己安插的间谍见面。 程晨城想要给唐川白打电话,却想起唐川白根本就没带手机。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唐川白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庄湛。 “在哪儿呢。”庄湛标志性的慵懒的声音,随性而漫不经心。 程晨城犹豫一下,道:“你也不知道唐川白在哪吗?” 庄湛听到她的声音,怔愣一瞬,才戏谑地说道:“哟,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程晨城一点也不想和他开玩笑:“你能找到唐川白吗?”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他现在开的那辆车很可能会有问题。”程晨城难得这么严肃,“你必须马上找到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完她就按断了电话。 程晨城心浮气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眼见这么干坐着等待也不是个办法,她拿了外套决定亲自去找人。 一出门,她就遇见迎面走来的唐靖哲。 唐靖哲之前听小林说了这件事,放心不下程晨城,打她手机又不通,只能亲自来找她。 “发生了什么事?”唐靖哲问道。 程晨城也不便和他提起向念的事,只能敷衍道:“不要紧,没事就好。” 唐靖哲见她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了。 “对了,靖哲哥,我能借你的车用用吗?” 唐靖哲垂眼看着程晨城,微微皱起眉头:“你要去哪?我送你。” 程晨城也不知道要去哪,她只是想做一些事情来缓解心里的焦虑罢了。 “不用了,我想自己逛一逛。” “可是你没有驾照。”唐靖哲不放心,“这样很不安全的。” 这个世界的程晨城只顾着追着唐靖哲满世界跑,傍身技能一个没有。 “……那好吧。”程晨城知道唐靖哲的顽固性格,明白无论她怎么说都没有用,只好妥协。 在车上两个人随便聊了聊,不涉及到唐氏的事情,倒也算和睦共处。其间唐靖哲又提起程晨城男朋友的话茬,可是她没有接下去。 唐靖哲载着程晨城逛了一圈,最后程晨城决定去桥西会所撞撞运气。 桥西会所远离市中心,需要从高架上走,因为这个时间段已经过了高峰期,天色昏暗,车流量不大,所以一路畅通无阻,车速也比较快。 就在这个时候,程晨城又接到了庄湛的电话。 “……你找我?”接起来后,程晨城才听到是唐川白的声音。 她的心瞬间归位:“唐川白,你现在不要开车,你的那辆车有问题。” 唐川白一愣,声音却平淡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就这事?” 程晨城抱着电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嗯。” “放心,向念不敢玩到我头上。”唐川白淡淡道。 很显然,唐川白不仅知道向念与程晨城通过电话的事,也了解向念的某些打算。 原来他都知道。他知道向念会对唐靖哲不利。 “你……”程晨城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前面的大灯晃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 “程晨城?” 第78节 “靖哲哥,踩刹车!”程晨城看清迎面驶来的大卡车,立马对身边的唐靖哲说道。 罕见的,唐靖哲蹙着眉头,一言不发。他一边紧抿着唇,一边狂打着方向盘想要绕开那辆像是发了疯的卡车。 很显然,刹车闸失灵了。 可是当程晨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剧烈的碰撞让两辆车瞬间变了形,火花四溢,发生了强烈的爆炸。 瞬间火海一片。 “程晨城!” 程晨城在意识沦陷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映满天际的红色火光。 这或许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景象了吧。 第47章 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你 “川白,看什么呢,走啦。”大个子肌肉男一边转着篮球,一边询问突然站定的唐川白。 唐川白敛起心神,收回目光,笑道:“没什么。” 三天前,他从二十一岁回到了十五岁,一切都似乎没有变,唯一不同的是,程家消失了,唐靖哲的身边也没有再出现一个叫做程晨城的女孩子。 “你是在看那群女生吗?”大个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询问。 唐川白扯了扯嘴角,却没有说话。 体育课结束后,唐川白去水房洗手,没想到在这里再一次碰到了程晨城。 她穿着校服,身材高挑纤细,侧脸娴静美好,只是要比记忆中的那个人小了整整一圈。 唐川白从镜子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发现了,她轻轻蹙起了眉。 很好看。 唐川白笑了一下,甩了甩手上的水,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他离去,可是走到一半,却突然停下来。 “程晨城?”他看着她问了这么一句。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的嗓音低沉而略有些沙哑,却莫名让人心动。 程晨城抬头看向他,似有不解。 唐川白得到了想要的回应,轻笑一声,离开了。 教学楼外有一棵高大的榕树,每年盛夏,这里都会栖居很多蝉,尤其在最热的正午,呱噪一片。 唐川白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笔,漫不经心看着窗外,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神微动。 “老师来了叫我,我睡一会儿。” 唐川白和大个子是全班最高的两个男生,为了不让他们挡住别人的视线,被调到最后一排当同桌。 唐川白听到有人和他说话才回过神来。他用笔点了点桌子,放下后起身从后门离开:“我先走了。” 大个子目瞪口呆:“下节数学课——” 还有几分钟上课,走廊里几乎没有人。唐川白走到拐角处,与迎面的女生撞了个满怀。 她的眼眶有些红,皱着眉,低着头始终没看唐川白:“对不起。”说完她就想要从唐川白身边离开。 唐川白后退几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绕开他继续走,却又被他如法炮制地拦住了。 程晨城抬头看向他,刚开口,铃声响起,瞬间湮没了她未说出来的话。 “那边的,怎么还不回教室!” 程晨城循着声音看去,唐川白却在垂眸看她。 “怎么回事?”片刻间,教导主任已经走了过来。 程晨城低了低头,便快步离开了。她一走,教导主任就朝着唐川白看来。 唐川白从程晨城的背影上收回目光,笑得坦坦荡荡:“我请假去医务室。” 教导主任暗含审视的目光在他那张过分无辜的脸上梭巡半晌,终于还是放过了他。 黑板上陈列着物理公式,程晨城所在的精英班与唐川白那种纯属打酱油的班级截然不同,要不就是埋头抄笔记,要不就是抬头认真听,开小差的几乎没有。 程晨城低头装作抄板书的模样,但心思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们班的教室在一楼,窗户外面紧挨着一片花圃,最前面种着松树,将这里俨然伪装成秘密基地,不少校园情侣都偷偷在这里约会,不过坏处就是位置选得不好很可能会被同学围观。 她托着下巴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无意中看到了窗外路过的人。 那人长得很好看,饶是程晨城这种个性,在第一眼看他的时候也很快被吸引住。 也许是感受到了什么,那人忽地站定,回头来看她,不经意间四目相对,程晨城一怔,飞快地转过头去。 这一堂课结束之后,程晨城就跑去教学楼外面的小花园,巡视四下无人,才拿出来手机准备往医院打电话。 第79节 但是她刚拨了一个号,手机就被身边的人凭空夺走。 程晨城一惊,侧目看去,身边站着的人竟然是之前窗外走过的那人。 “你不认识我吗?”他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底中隐约带着某种期盼。 程晨城却很是不满他不请自来的行为,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机,但是却被眼前这人背手藏在了身后。 “不认识。”程晨城不情不愿地回答。 眼前的她远比记忆中要青涩懵懂,可是却比记忆中平易近人得多。 唐川白将手机还给她:“我叫唐川白。”他讲得很慢,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都让她铭记在心。 程晨城却只是夺了手机就走。唐川白拦住了她。 “你真的不认识我,不记得我吗?”他又问了一遍。 程晨城终于不耐烦。她有着很要紧的事要去办,却被人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地堵在这里。 “我不认识你。” 唐川白收回手,神情略有些黯然。 程晨城攥紧了手机往前走,忽然听到他在身后道:“你为什么哭?” 她惊讶地站定,回头看向唐川白。上上节体育课,她以为没人就偷偷哭了起来,却没有想到会被人撞见。 “我可以帮你。”他姿态懒散,但是面色肃然,“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他唯一遗憾的是,他们上辈子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他从来不后悔对唐氏动手,他唯一后悔的是他没能早一点认识她,在唐靖哲在沈西泽之前认识她。 他想要把自己的全部,自己最好的东西,统统还给她。这种隐秘的,甚至不曾对任何人提起的心情,还没说出口就永远没法讲给她听了。 程晨城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可是她现在需要去看一个人,立即,马上。她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问道:“你能不能教我怎么逃学?” 唐川白点头。 对于逃学这种事,学生时代的唐川白简直轻车就熟。他成绩不好,也从未用心学过,后来考上b大的金融系纯属撞大运。他这样的人不适合学校,反而更适合在三教九流的场合瞎混。 唐川白坐在围墙上,抱臂看着程晨城,眸中暗含着笑意:“这次你看清了吧?”他已经示范了四五遍,可是由于身高元素体能技巧,程晨城总是不能和他一样轻巧地爬上墙头。 她泄气:“算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唐川白朝她伸出手:“你抓着我,我来教你。” 程晨城仰着头看他:“会不会把你带下来?” “不会。”他说得很笃定,就像有百分之一千的把握。 然而…… 两个人还是重重摔在了另一侧的草坪上。 程晨城从唐川白身上起来,转过头焦急地去看他,发现他不仅一点事都没有,还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少年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他支着胳膊直起身来,笑得好看极了。 笑得好看极了,尤其对于程晨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很难不动心。 刚刚在唐川白指导下,程晨城终于艰难地翻到墙上来。可是她的平衡感极差,身子一倒就带着唐川白一起摔下来,要不是他揽着她将她护在怀里,程晨城就直接摔在地上了。 ——不过好歹这也算是在墙的另一边了。 “谢谢。”程晨城不自然地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对着唐川白道了谢。 唐川白对她的不自在恍若未闻:“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程晨城抬头看他,可是对上他的眼睛时,却心念一转,改了主意,“……好。” 第48章 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你 两人打车来到了市级医院。 程晨城的父母从小离异,她一直跟着保姆阿姨生活。前两天阿姨突然病倒,被送到医院里急救。虽然最后结果不是什么大病,动个小手术就行了,但对于十五岁的程晨城来说却像是天塌一样的大事。 唐川白在出租车上听到她说这些话,渐渐肯定她还是那个程晨城,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身份背景与过去大不相同。 来到医院,程晨城先去询问了护士,得知115室的病人已经顺利做完手术,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带着唐川白往阿姨的病房走去。房门半掩着,程晨城在门口忽然站定。透过门缝看去,房间里除了卧病在床的阿姨外,还有一个大男孩和一位中年男子。他们分别是阿姨刚刚大学毕业的儿子以及同在这座城市打工的丈夫。 程晨城垂眸,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不想让病房里的阿姨看到自己。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唐川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程晨城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 唐川白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又朝病房看去,立马就明白程晨城为什么会这样了。 这个年纪的程晨城青涩而幼稚,因为她从小就过着相当于被父母遗弃的生活,所以相比于青春期的其他同龄人要更加敏感多疑,阿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无形之中刺激到了她。 她就像一个局外人。无论是在父母的世界里,还是在从小照料她长大的阿姨眼中。 “程晨城。”唐川白在医院门口追上了她,他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向自己,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向来冷情冷心的程晨城竟然在哭。 程晨城显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她用袖子擦干了眼泪,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向唐川白:“我们回去吧。” “好。”唐川白没有拆穿程晨城的脆弱,他明白这种时候最好的安慰就是不安慰。他们这样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第80节 伤痕累累,却硬要穿着一身盔甲隔绝所有人的好意。 他理解,所以懂得。 在回去的路上,程晨城还是没忍住。她扭头假装是在看着窗外,实际上却是在偷偷地抹掉怎么流也流不完的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晨城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她用的是陈述的语气,显然一开始她就预设了结果。 阿姨手术成功,一家人团圆温馨,偏偏只有她晦气的很,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嫉妒着别人的幸福。 唐川白却想也没想就回答:“没有。” 程晨城却灰心丧气,只以为他是在安慰她:“你不用勉强,我都知道。” 唐川白侧头看着她,见她这副脆弱可怜的模样,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但是伸到一半,却又放下了。 想了想,唐川白还是说道:“我曾经做过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程晨城头抵着车窗,没有说话。 “有一家人,出于某种原因收养了我。他们很幸福,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只是一个寄住他们家中的陌生人。”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程晨城果然被他的故事吸引到了,可是她却没有回头,只是故意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问道:“……然后呢?” 唐川白笑了一下,目光移向前面:“后来……我就把那家人毁掉了,进监狱的进监狱,出车祸的出车祸,很惨。” 他话一出口,就连前面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程晨城看向他:“……骗人的吧?你才多大啊,怎么可能。” 唐川白也侧目看她,沉默一阵,他笑了起来,这次终于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嗯,是骗你的。” 不论故事的真假,经过唐川白这么一打岔,程晨城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他们回来时已经放学了,程晨城与他在大门口分道扬镳,可是她刚走没几步,就又被唐川白追上了。 唐川白拦下她:“你知道我是谁了吗?”这话他已经是第二遍问了。 程晨城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中,根本没记住他的名字。她有些尴尬地努力回想:“嗯……唐……” 唐川白却没有在意,他嘴边噙着浅浅的笑意,眸中带着浅显的温柔:“我叫唐川白,和你一个年级,我在三年12班。” 程晨城点点头,在心中默默记了下来。 唐川白又道:“你的手机呢?” 程晨城拿出来给了他。 唐川白将自己的手机号输进去之后还给了她:“这是我的电话,我帮你设置了快捷键,有事打给我。” 程晨城全程怔怔地看着他的举动,却找不出丝毫反驳的理由与……反驳的心情。 奇怪得很,平时她并不缺少男孩子的这种殷勤,所以不在意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这一次不同,她发现自己很喜欢和眼前这个人待在一起,她对他有一种凭空产生的信任感,就好像她做什么事他都会无条件地包容她。 “唐川白!”每天与唐川白形影不离的大个子在校门口眼尖地发现了他,虽然很有煞风景的嫌疑,但这傻孩子还是叫了他一声。 唐川白却没有理会,他看着她,笑意盈盈:“记好了?” 程晨城就好像受到他牵引似的,乖乖地点了点头。 唐川白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去找大个子。 大个子一见他过来,就很八卦地询问:“那人是程晨城吧?行啊你小子,连校花都搞上手了。” 唐川白没理他的调侃:“走啦。” 大个子摸了摸后脑勺,又回头看了一眼程晨城,才跟着唐川白离去。 大个子和唐川白都是学校里很出名的人物。不同的是唐川白靠的是他那张搁哪显哪的脸,大个子周瑜林则是因为他那身肌肉以及二中扛把的名声。 晚自习唐川白没去上。他虽然重生占尽优势,但还得和唐家重新拼一把。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用之前那样激进的手法,因为有程晨城在,所以他不仅想从唐家这个泥潭中脱身,还想要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和她一起。 唐川白将庄湛从美国发来的资料详尽地看了一遍。庄家现在也正是风起云涌不安分的时候,庄湛又被架空大少爷的身份发配去美国上大学,所以他们只能通过网络取得联系。 还没看一会儿,大个子就给他打过来电话。 “什么事?”唐川白一边看着资料一边问道。 大个子迟疑一下才问他:“……那个程晨城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啊?” 唐川白听到他提起那个名字,立马放下手头的资料:“她怎么了?” “你知道职高有个叫张骥湖的,他对象找程晨城麻烦,我现在给拦下了,可是人家不领情,非说和你不熟。”大个子也有些为难,“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唐川白揉揉眉心:“地址给我。” “后街的陈记酒吧。”说完后大个子又补了一句,“你快点啊。” 唐川白来的时候,酒吧里除了刚刚对峙的两伙人外就没有其他人了,老板一见他就苦兮兮道:“为了你对象我生意都不做了,你小子这次算欠我的。” 大个子正在门口抽烟,一见他就掐了烟头:“你对象怎么回事啊?” 唐川白一言不发,跟着大个子往里走。周瑜林稳坐二中扛把的身份除了自身的插科打诨的能力外,还因为他有一个混社会的哥哥。而唐川白不同,他虽不像周瑜林名声在外,却是个连周瑜林都不敢惹的人。 尽管周瑜林与唐川白关系最铁,但就算是他也不大清楚唐川白的身份,只知道他家挺有钱的,是个秒杀二中绝大多数的富二代。 第81节 进了里间,唐川白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程晨城。与其他三教九流的人不同,她身上还穿着二中校服,梳着高马尾,一看就是个肤白貌美清清秀秀的学生妹。 “他谁啊?”另一边一个职高女走过来,瞟了一眼唐川白,却向大个子发问。 大个子揽着唐川白的肩膀拍了拍:“我兄弟。那边坐的是他对象。” “哦。”职高女又看了好几眼,才让开了道。 大个子的混混朋友大多也都和唐川白接触过,知道他和他那副小白脸的长相不一样,是个够义气又会打架的主,所以一见他来就自动给他让开了道。 程晨城看着唐川白朝着她走过来,站起身,背好了书包看向他:“我可以走了吗?”刚刚那群人一直拦着她,非说要等唐川白来了才能放她走。 唐川白皱起眉来,看了看她左脸颊上醒目的手掌印,抬手轻轻碰了一下:“怎么回事?” 程晨城明显不习惯这样的碰触,她微一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没什么。” 唐川白却不理会她的冷漠,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转身看向大个子:“谁打的?” “张骥湖对象。” “为什么打她?” 大个子不说话了,只意有所指地瞟了瞟程晨城。 唐川白揽着程晨城将她带出来:“打她那人呢?” “外面包间呢。”大个子说完,似乎察觉到唐川白的不对劲,伸手拉了他一把,“你要干什么?” “放心,我不和女的动手。”唐川白平时和他们混在一起是一点富二代的架势都没有,懒懒散散游手好闲,但现在却大不相同。他虽然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是眸中的冷意却真真切切。 程晨城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 唐川白垂眸看她:“怎么了?” “我想回家。”程晨城看着他,这样说道。 第49章 千万记得有人在天涯等你 在计程车上,唐川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程晨城则坐在后排。 车子路过一家便利店,唐川白下车,没过一会儿就拎着一个保温袋回来了。 程晨城很是惊奇:“这是什么?” 唐川白关上车门后,将怀中的袋子递给了后座的程晨城:“冰。” 程晨城接过来,发现里面果然塞满了冰块。 一路上,唐川白缄口不语,程晨城用冰袋覆着脸颊,也没有说话。 快到程晨城家小区的时候,唐川白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程晨城一愣。 程晨城之前一直以为他是在气她给他找麻烦,没想到他在意的事情却是这个。 “下次,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打给我。”唐川白的目光至始至终看向前方,说完之后,静默了一会儿,他又补了一句,“而且是第一个打给我。” 程晨城心里五味杂陈。 因为程晨城家没有人,唐川白执意要等到她回家亮了灯才离开。程晨城到家打开了客厅的灯,然后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往下看,唐川白朝着她招了招手,才坐回计程车离开。 程晨城看了很久,直到车子离开了好一阵,才探回身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后她几乎失眠了一整夜,直到天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看到唐川白出现在酒吧包间门口的那一幕。 《大话西游》里紫霞讲,她的英雄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救她。 那么,他会是她的英雄吗?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饶是程晨城也被吓傻了。她坐起身来,瞥了一眼床头的闹钟,端起一旁的杯子猛灌几口,才把这样幼稚又矫情的念头给压下去。 第二天早晨,程晨城顶着黑眼圈一脸憔悴地打车来到学校。尽管她选择了最快的交通方式,但她刚来到校门口,早读的正式铃已经响了起来。 “同学,签一下名。”守在门口的纪律督查拦住了她。 程晨城拿着笔正准备签下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却忽然被人握住了笔杆。 她抬头,看到唐川白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而他的身旁还站着昨天帮了她的另外一个男生,好像叫做……周瑜林? “兄弟,帮个忙呗,别记她了。”周瑜林是天天迟到的老油条,早就和学生会纪律部的那群人混熟了。眼下他一手搭着纪律督查的肩膀,一手把书包抗在肩膀上,这样说道。 纪律督查略有些犹豫,周瑜林趁此机会给唐川白使了个眼色。 唐川白会意,带着程晨城就往教学楼里走去。 “那个……” “没事,他会摆平的。” “可是我还没有把笔还给他……” 唐川白一把抽走了她攥在手里的笔,转过身便倒着走便对不远处的周瑜林说道:“接着。”说完就把笔扔了出去。 周瑜林配合默契,稳稳地接住了。 到了楼梯口,唐川白才松开程晨城的手。 第82节 “你快上去吧。” 程晨城迟疑着看了他两眼,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早课时间,对于唐川白所在的这种班级,就是大好的补觉时间,不过要进行得隐秘一些,因为教导主任会不定时地在年级里溜达查人。 可是这一天,睡王周瑜林却难得清醒着:“快给我说说,你和程校花是怎么认识的?”昨天唐川白早早就带着程晨城离开了,根本没留下什么时间让周瑜林仔细盘问。 唐川白却笑而不语,一点都不接他的话茬。 周瑜林斜睨他一眼:“上个礼拜我和你提起她的时候,你还装作完全没听过的样子,怎么转眼就这么熟了?” 唐川白挑挑眉,抬眼看了一下后门窗户:“老师来了。” 周瑜林立马老实了。 过了半天,他偷偷瞥了一样窗外,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人。 “你诓我呢?”周瑜林嚷嚷,“为了个女的你竟然骗我,重色轻友啊你!” 唐川白轻咳一声,正了正脸色:“嗯。” 周瑜林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眨巴眨巴眼睛:“你……你说什么?” 唐川白却又瞟了一眼后门:“老师来了。” “得了吧。”周瑜林才不上他的当,“你又骗我。” “周瑜林。”周瑜林话音还没落下,教导主任就已经从后门来到了前门,朝着班里面叫了他的名字,“你出来一下。” 周瑜林:“……” 中午放学,12班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课铃一打,唐川白和周瑜林就拎着校服外套往校外走。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唐川白扫了一眼聚集在门口的一帮女生,微微眯起了眼睛:“这群人是昨天那帮人吗?” 周瑜林本来还没注意,听他这么一说,也朝着那边看去:“……中间那个是张骥湖他对象,就是昨天打你媳妇那女的。” “为什么打她?” 周瑜林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地看向唐川白:“我说了你别揍我啊。” 唐川白没有说话。 “你媳妇好像和张骥湖有一腿。”说完之后,周瑜林瞟了一眼唐川白,急忙补了一句,“听说,只是听说。” 唐川白压根没有理会周瑜林的小九九:“张骥湖好看还是我好看?” 唐川白长得好是公认的事实,但是这家伙对自己的好皮相不怎么在意,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到这么肤浅幼稚的问题。 果然这人一谈恋爱就要作妖,古人诚不欺我。 周瑜林甩掉脑海里的一堆胡思乱想,很捧他谈恋爱谈的脑子都不对劲的兄弟的场:“……你好看!” 唐川白笑了笑,一脸理所当然:“既然是我好看,我媳妇怎么会看上那种人?” 周瑜林被唐川白强悍的逻辑给绕晕了,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虽然唐川白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为什么他却还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昨天没和他们谈妥吗?”唐川白说回了正事。 周瑜林为难起来:“她们女生的事……我也不好插手是不是?昨天是张骥湖他对象动手了,我才掺和的。” 他们虽然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但是混混也得讲江湖道义,首先第一条就是不能和女生动手,要不然就是掉价。 唐川白想了想,就掉头往学校里面走去。 “你去干什么?”周瑜林在身后叫他。 “接我媳妇。” 周瑜林在原地站了好半天,临了才唏嘘一声:“嘿,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诶不对,我这说什么呢,呸呸呸……” 第003章 -1 炼阳宫中常年放置着浴火红莲,渲染得整座宫殿诡谲妖异。 宫殿最里间却与外界的喧嚣不同,更像是普通人家女子的闺房,布置精致,古风悠然。 拔步床上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脸色苍白,时不时捂着帕子咳嗽,一副病态柔弱的模样。 小女孩正是不久前刚刚苏醒过来的程晨城。只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这副身体虽然与程晨城长得很像,但是却不叫程晨城,而是姓陆,名浣晨。 陆浣晨。 程晨城在那场车祸中直接死亡,任务再一次失败,因此打开了系统颁布的副本路线,没有特定的任务,没有具体的情节剧本,而她会在这个世界上碰到一个命定之人,如果不能及时阻止那个人黑化,她的灵魂就会被永远囚困在这里。 这也就是系统曾经说过的黑化线。 程晨城在成为陆浣晨之前,曾经经历过一段漫长的梦境。无他,正是沈西泽和唐川白两世的记忆。 原来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程晨城轻叹一声,将手边的话本子放在一旁。她单手支起身来,咳嗽一声,对着外面道:“霜月。” 她声音并不大,但是外边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大小姐。”霜月是个明眸皓齿的大美女,如今二八年华已初初长开,比陆浣晨这种小女孩多有少女的风韵。 第83节 这是一个武侠林立的世界,而陆浣晨的身份很老套,她是魔教教主唯一的女儿。 虽然这只是一个副本,但也是有着小说背景。只不过程晨城没有足够高的限权获取详细情节。她现在掌握的信息很少,除了那个坑爹的命定之人外,她只知道自己又是这个世界的恶毒女配,但是与之前不同,这个世界的女主可不再是一个没有实际伤害的傻白甜。 因为这是一部重生文。 而且是一部重生复仇流爽文。 女主商颜雨是魔教教主的养女,前世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只是被陆浣晨为代表的一系列恶毒女配逼得黑化值max,最终惨死他乡。 不过小说中的三观设定一向是好人有好报,所以上天给了商颜雨再一次的生命,让她不仅抢回了本该是她的东西,还金手指逆天,逆袭成一代圣明教主。 小说的结局是,女主商颜雨与男主情定终生,魔教在她的带领下成功洗白,终成名门正派。 “扶我出去走走好吗?”陆浣晨问道。 她来到这里将近一个月,因为这具残破病弱的身体,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这个小房间度过的。程晨城到底不是陆浣晨,人家小姑娘十年如一日,大抵已经习惯了,可程晨城之前一直是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这种沉闷的生活让她很不适应。 “……我去问问丁神医。”霜月不敢私自做决定,只能退一步去找别人求助。 “……罢了。”陆浣晨轻叹一声,叫住了她。 去问那位老爷子,想想也知道答案是什么。 “对了,大小姐。”霜月忽然想起一件事,脸上多了几分神采,“今日可是朔月?” 陆浣晨眨眨眼,不明所以。 她一直卧病在床,连外边是什么季节都不明,又怎么能记住日期。 “今天是您的生辰日。”霜月笑起来,“说不定教主会特别恩准您外出游玩。” 听后,陆浣晨依旧怏怏的,并没有什么表示。 然而下午的时候,那位未曾蒙面的教主爹爹就派人来献上陆浣晨的生辰礼。陆浣晨被霜月搀扶着走向外间。 据说陆浣晨出生之时,曾被教中大祭司断言阴气太重活不过及笄,为了破解这道命符,陆浣晨为养在阳气尤为浓郁的炼阳宫,成年前见不得父母,并且常年用着浴火红莲调息养神。 虽然现在的陆浣晨一见这堆红艳艳的东西就头昏脑涨。 陆浣晨坐定,端着霜月递过来的养生茶微抿两口,抬头看向教主爹爹派来的人。 “大小姐,生辰礼已送到炼阳宫外,现在带进来吗?” 陆浣晨微点一下头。 那人退下,不多时,就有一群矮小瘦弱的孩子,各个衣衫褴褛营养不良,在领头人的带领下,一字排开走了进来。 魔教之所以被称为魔教,就是因为他的丧心病狂和违背人道。现实毕竟与电视上演的不一样,要比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大小姐,这是前不久从相阳山挑选出来十名奴隶,教主大人特别吩咐要您过一过眼,如果满意就将他们调.教成您的死士。” 陆浣晨微微蹙眉。她虽然不喜欢这样,但是人在屋檐下,有些规则是必须要遵守的。 更何况,如果她拒绝,这群孩子将有可能面临着更加残忍的命运。毕竟在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被淘汰的次等品是不配生存的。 陆浣晨抬眼向着那群孩子看去,走过场地一个个打量过去,直到看见站在最后的那个瘦弱不堪的小男孩时,手上端着的茶杯生生打翻。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灰色长袍,那袍子上满是补丁,也不怎么合身,一看就是别人穿剩下的衣服。 但这不是重点。 尽管他的脸上满是灰尘,满怀战栗与恐惧的眼神与记忆中的相差甚远,但是那副清秀好看的相貌,却让人想要忽视都困难。 “大小姐?”见陆浣晨入了神,霜月在一旁轻声唤道。 陆浣晨这才回过神来。 “他是?” 领头那人瞟了一眼站在最后的小男孩,暗叹一声好颜色,便恭敬地回答道:“这十人都没有名字,只等着您过目后亲自取名。” 陆浣晨揭开盖在膝上的毯子,站起身来,旁边的霜月立马紧张地扶住了她。 陆浣晨摆摆手,离开了霜月的搀扶,朝着最末端的那人走去。 她在小男孩的面前停了下来。全程她只看着他,一瞬不瞬,周围的其他人就像是沦为了背景板一样,再也融入不到这两个人的世界中。 “你叫什么?”陆浣晨就像是没有听到领头那人的话,又执意问了一遍。 小男孩的目光有些闪躲。他畏手畏脚地看了陆浣晨一眼,便立即垂下头,再不敢看他。 前世那场车祸之后,陆浣晨就进入了沈西泽和唐川白的记忆之中。无论是幼时还是年少,这张脸都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中,想要忘记都没法做到。 他就是系统所说的那个命定之人吗? 陆浣晨不自觉地抬手,但是还没有碰到小男孩,她就忽然回过神来,连忙收回了手。 小男孩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失望。 “陆西白。”陆浣晨轻声道。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一旁的人却听个一清二楚。 霜月变了脸色,走上前来在陆浣晨耳边低声道:“大小姐,您这是……”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陆浣晨却仍只是看着小男孩,柔声问道。 小男孩脸上有了可疑的红晕。沉默半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84节 “大小姐,这……”领头人也面露难色。 如果只是单纯的起名还不算什么,可是陆浣晨给他冠的是陆姓。 陆浣晨却置若罔闻:“你想留在我的身边吗?” 老实说,她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 她承认她是对唐川白有着好感,但是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破解掉系统随意立下的一堆莫名其妙的黑化flag。 如果她对他好一些,他应该……就不会黑化了吧? 迟疑一阵,小男孩又点点头。 霜月惊诧:“大小姐,这……” 在魔教中,除了主子就只剩下死士和奴隶,可饶是把他用作奴隶,冠上陆姓也是于理不合的。 要知道,就算是教主的养女,也是姓商而不是姓陆。 陆浣晨当然知道这么做有悖常理,甚至可能会给他招来不必要的仇恨。 可是这是现在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她想要对他好,就要为他创造出一个好的环境,有了这个姓氏,就算旁人再不服气,也不会轻易去招惹他。 “爹爹不是说这是送给我的礼物吗?”陆浣晨故意装作不懂其中的要害,眨巴着眼睛看向霜月。 反正她现在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还是个久卧病床人情世故全然不懂的十岁小女孩,说出这些不知轻重的话来也不会引起怀疑。接下来只要陆纪一承认,那她给他找的这道护身符就算是生效了。 她希望这一次他能够好好活下去。 领头人和霜月交换了一个眼神。没过多久,外出送信的人就回来了。 “如何?”领头人询问。 送信那人朝着陆浣晨行礼:“教主口谕,炼阳宫的事但凭大小姐做主。” 第003章 -2 其余九人被选入她的死士营,而陆西白则留下来,除了跟着九名死士一起学习魔教武功外,还负责照顾陆浣晨。 虽然陆西白长得瘦弱,站在一起和陆浣晨一般高,但却要比陆浣晨年长三岁,只是过去那样苛刻的生活让他吃不饱睡不好,所以影响了生长发育。 再说霜月。一开始她对陆西白十分忌惮。在魔教这种地方没有真正的道义可言,陆浣晨眼见着对陆西白青睐有加,还让他接受自己的事情,这对于霜月的地位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但是之后的种种,却让霜月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西白不愧是在相阳山那种穷极恶煞的地方长大的人,虽然表面上懦弱无争,就好像什么都不懂,实际上却心思细腻,尽管不说,但却从来不主动插手陆浣晨的事,只捡一些细枝末节去做,重要的事情还是留给霜月。 久而久之,陆西白渐渐赢得了霜月的信任。 入秋之后,天气转凉。 陆浣晨已经昏睡几日,这一天难得清醒,她起来喊了霜月陪她出去走走。 她今天的精神头还比较好,是以这一次霜月没有再阻拦。 走出这片就好像红色烈火笼罩的主殿,陆浣晨方才觉得呼吸顺畅一些。那种像是鲜血又像是烈火的红色既伤神又伤眼。 “扶我去中庭吧。”在溪边散了一会步,陆浣晨忽然说道。 中庭是魔教每一宫宫主手下死士居住和练功的地方,不用说也知道陆浣晨是要去看谁。 霜月也很纳闷。当初陆浣晨虽然大张旗鼓留下了陆西白,但是对他却不如想象中亲密。又或者是两个人太过迷之默契,就算陆浣晨什么都不说,陆西白依然能察觉到她的心思,并且处理得妥妥帖帖。 霜月带着陆浣晨来到了中庭。彼时日头正盛,但是死士们残酷的训练却进行得如火如荼。 她们在竹林外站定。陆浣晨看着前面庭院中的陆西白,一时之间晃了神。 离她初次见到他已经过了五六个月。如今的他已经初初长成,身量比刚开始高了不好,也不像之前那般面黄肌瘦。 一看到他那张越来越褪去青涩的面容,陆浣晨就想起了唐川白。 “咳咳……” 霜月担忧不已:“小姐,没事吧?” 她们的声音虽然小,但是瞒不过正在训练的那群死士。 陆西白朝着陆浣晨那边看去,眸中的清冷稍纵即逝,下一秒他又变成了之前那个腼腆害羞的清秀少年。 “是大小姐……”身边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陆浣晨虽然才十岁,但却是是个美人胚子,这种唇红齿白又病弱的小女孩最引人怜爱。 尤其是对他们这种自幼生长在恶毒之境的人来说,比寻常人更是羡慕和喜欢这种美好的事物。 陆浣晨看了一会儿就身体不支先离开了,霜月带着她渐行渐远,根本不知道身后的那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带着怎么样炽热的情绪注视着她。 傍晚,忙完了一天的训练,陆西白还要回到主殿去照料陆浣晨。 “大小姐今天可好?”正巧有人从主殿中走出来,陆西白拦着他问了一句。 “原先还好,从外面回来之后就昏睡过去了。” 陆浣晨对着那人温和地笑了笑,提步朝着里面走去。 “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呢,真要看其实也不差这一天,唉,都是那个陆西白……”走到里间门口,陆西白止住了脚步,屏气凝神听着里面人的对话。 第85节 “无碍,不关他的事。”看样子陆浣晨已经醒了。 陆西白站在门口,垂下眼帘,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远没有他表面看上去那么温顺无害。他们这种出身的人,最会伪装不过。只是陆西白却是个中翘楚,就连同行之人,也难以看出他的虚伪,以为他是天性使然,才会在那样穷恶的地方仍有一颗赤子之心。 转瞬,霜月抱着药罐子走了出来,迎面撞上陆西白。 联想到这位是害陆浣晨病倒的罪魁祸首,霜月没好气地瞪了陆西白一眼。 陆西白拘谨地垂下头,朝着霜月行了礼,满目的无辜。 看到他这样,霜月也不好说什么了,抱着罐子与他擦身而过。 霜月走后,陆西白隔着帘子朝着里面看去。 陆浣晨倚着垫子靠在床头。她的面色着实不好看,煞白煞白没有什么血色。小女孩本来就长得瘦弱,这么一病更是可怜兮兮。 许是察觉到了陆西白的目光,陆浣晨抬眼向着门外看来,与陆西白对了个正着,不知道她是不是认出了他来,不过她倒是对着他展颜一笑。 那笑容美极了。 陆西白慌忙低下头,错开了对视的目光。 这一次他是真的很局促不安。 *** 斗转星移,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五年过去。 “咳咳咳……” 陆西白听见里间的声音,立马进来。床上的少女黑发披散在肩头,衬得她的脸颊格外白皙。 这五年的时间,陆西白已经从之前那个瘦弱不堪的小男孩长成了身长玉立的翩翩少年。 如果说之前他与魔教之人虽然还有差别,但是现在这种差别已经上升到了巨大的违和。他这副样子明明就是名门正派,再加上他和善纯良的性格,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不过这让陆浣晨很是欣慰。 因为身体的缘故,陆浣晨并没有很多时间去关注陆西白,况且她这种性格也做不出来大咧咧跑到人家面前宣扬一通爱的教育。这五年她慢慢地靠近陆西白,确保周围没有对他使坏的人,加之偶尔的谈心,成功让陆西白远离一切可能黑化的途径。 如今陆西白成为一个人人称之的魔教好少年,让陆浣晨很有成就感。 “药温好了,现在喝吗?”陆西白端着药碗走近陆浣晨,柔声问道。 五年前他看她的时候还十分羞涩腼腆,如今已经好了不少,至少不会害羞得落荒而逃。 “不必了。” 陆浣晨最喜欢的就是陆西白这一点,喝药前还知道询问一下她的意愿,不像霜月,直接就上来逼着她喝完。 “衣裳的款式送来了,可要先过目?”陆西白放下手中的碗,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他说的是陆浣晨要在及笄之礼穿戴的衣服。魔教之中的人都清楚,这场及笄礼至关重要,如果陆浣晨熬过这一年,身体将会转危为安,也不需要再像现在这样与世隔绝,如果熬不过…… “当然要。”陆浣晨一向爱美得很,只不过现在这副身子的状况不太好,所以她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这些事。 陆西白将随身携带的一卷画册取出,递给了陆浣晨。 陆浣晨一页一页地翻下去,忍不住赞叹道:“这画工妙极。” 陆西白微弯唇角,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陆浣晨。 陆浣晨翻着看了一会儿,随手挑出几件称心意的,然后就将画册换给了陆西白。 陆西白将画册收好,其间陆浣晨一直盯着他看,陆西白垂下眼眸,复又抬起,打趣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陆浣晨又咳了两声。她收回目光,轻声叫了他的名字:“陆西白。” “大小姐?” “你想不想……离开魔教。” 陆浣晨的话一出,陆西白当即变了脸色。他屈膝半跪,语态惊恐:“不知属下有何冒犯,还请大小姐明示。” “你起来。”陆浣晨垂眸看向他。 陆西白却不听,仍是固执地跪在一旁。 陆浣晨叹口气:“你的性格,不适合在这里。” 陆西白立马道:“如果大小姐不喜属下,属下可以立即改正。” 陆浣晨看着跪的端端正正一丝不苟的陆西白,半晌,轻叹一声:“没有不喜欢,你很好,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陆西白仍是跪着,丝毫不敢松懈。 “只是……”陆浣晨的声音有些缥缈,说起话来含糊不明,“我害怕你会和以前一样。” 她不希望他变成另一个沈西泽或者是唐川白。她进入过他们的记忆,知道他们曾经过得并不好,所以才养成了一副扭曲的个性。 而现在,陆西白已经不同。他心性善良,待人和善,可是这样的性格,又怎么能确保会不被这里的环境带坏呢? 陆浣晨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她放柔了声音:“你起来,我不会赶你走。” 陆西白抬眸看向她。他的那双眼睛太过明澈,让人不忍心欺骗他一丝一毫。 “你放心,我很喜欢现在的你。”陆浣晨强忍着才没有抬手摸摸他的头,“只要你不愿意离开,我就不会让你走。” 第86节 “真的吗?”陆西白的眼中隐隐闪着渴求的亮光。 陆浣晨点头。 第003章 -3 时值初秋。 陆浣晨的及笄礼终于到来。 这天一早,陆浣晨就被霜月带到了炼阳宫的洗经池。因为这一带常年种植着炼阳草和浴火红莲,所以连带着池子中水也泛着红色。 这是最后一关了,如果陆浣晨能够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在洗经池撑过一个时辰,大祭司的预言就会被破除。 来到洗经池门外,霜月恋恋不舍地注视着陆浣晨独自走进去。这一别有可能是新的开始,更有可能是永远不见。 陆浣晨来到池子边,伸手探了探池水。如今只是初秋,而且炼阳宫常年温热,照理说就算是凉水也不会凉到哪里去,但是洗经池不同,其间的池水温度逼近零点,要说是冰水更合理。 洗经池外传来三声铜铃声。 陆浣晨咬咬牙,脱下身上的衣服,忍耐着严寒,踏入了池子中。 冰冷的池水就像是一柄柄利剑,扎着她的全身,好几次,陆浣晨差点就要因为这份疼痛而昏沉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边的炼阳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陆浣晨在冰池中泡着,神经高度紧绷着,听到这声响,立马睁开眼睛凭着直觉看向对面:“……谁在哪儿?” 可惜没有人回答她。 这洗经池是魔教的镇教之宝,除了历届炼阳宫宫主和魔教教主之外,是不允许任何人踏足于此的。 但是刚刚的那阵声响又绝非是她幻想出来的。 周身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池子中的陆浣晨攥紧了拳头,忍耐着极致的痛苦。 正在这时,只听“噗通”一声,池子的水被溅了起来。 陆浣晨定睛看去,落入池子的是位和陆西白差不大的少年,只不过相比于陆西白,他的相貌更偏女相,换句话说,相比于陆西白的清秀,这人更漂亮一些。 陆浣晨大惊:“你是谁?” “这池子里的水好冷。”少年哆哆嗦嗦的,“姑娘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我不是坏人”真的是所有坏人的万金油好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浣晨倒是想要表现得更加有气势一些,只可惜她的力气在对抗痛苦中已经磨尽,现在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温柔得很。 少年爬上了岸边,手脚利落地脱下了湿哒哒的外套,浑然不顾这一边还有一位女子:“冻死小爷我了……” 陆浣晨:“……” “姑娘你可真是好雅兴。”少年一边甩着衣服,一边大咧咧看向陆浣晨,“竟然喜欢在这么冷的水里洗澡。” 陆浣晨被眼前这人的粗线条噎得无语。半晌,她冷冷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要这么凶嘛。”少年笑嘻嘻地甩甩手,一脸的无所谓,“我又不偷东西,只不过误打误撞来的这里罢了,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他一说完,陆浣晨就察觉不对。 误打误撞能闯进来魔教腹地炼阳宫? 这是误会有多大才能办得到? 然而陆浣晨现在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况且她常年卧病在床,并没有功夫傍身,所以她并没有揭穿少年的谎话,只盼着他赶紧离开:“既然如此,何不现在就走?” 少年用内力烘干了外衣后,又套回身上。他嘿嘿笑着摸了摸头:“不过姑娘,我看你嘴唇都冻紫了,你确定你没有事吗?” 陆浣晨的意志力被极寒的冰水一步步瓦解,她的背紧紧贴在水下的岩壁上,一言不发。 “姑娘?”少年又询问一声。 而这一次,陆浣晨却再也回答不了他。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挠挠头为难地看着闭着眼睛半死不活的陆浣晨,自言自语道:“长得恁漂亮,可是这脑瓜子不好使啊,大冷天还泡什么冷水澡。” 虽然他口头上吐槽着陆浣晨,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下了水,准备把陆浣晨抱上案。 他刚下了水,还没走几步,外面忽然传来了三声铜铃声。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喊道:“大小姐!” 大小姐? 少年看着怀中柔柔弱弱的少女,脑中快速略过魔教的重要人物,但是却检索无效。 算了,暂时不想了,还是先救人吧。 少年抱着浑身赤.裸的陆浣晨游上了岸。他自认是个正人君子,闭着眼不去看少女的身体。正当他准备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少女穿时,身后忽然有两发暗器袭来。 尽管怀中还抱着一个人,但是少年的身手却很利落,干脆了当地闪躲开。 “放下她。”陆西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的表情,比面前的冰池还要寒冷。 “给你就给你,有话好好说嘛。”少年自知遇上了强敌,也不逞能,笑嘻嘻地打着圆场,“我是看她晕过去才好心帮忙的,不要狗咬吕洞宾。” 陆西白却已经亮出了手边的暗器:“一,二……” “停停停!”少年赶忙叫停,“你搞搞清楚好伐,你家小娘子现在是在我手里,你这么叫嚣绑匪真的好吗?” 第87节 陆西白停了下来,冷冽地盯着他看。 少年受不了这种压迫感,现在只想着赶快脱身:“我们谈个条件,你给我一刻钟的逃跑时间,我就乖乖不动她,怎么样?” 陆西白没有说话。 “那就这么说定了!”少年不等他过多思考,急忙将怀中的少女放下,然后转身就跑。 陆西白快步向前,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给陆浣晨裹好,将她整个大横抱起,藏在了怀中。 他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神隐含着些许的狂热。 “大哥!”炼阳宫死士名位第三的三立见久久没人应声,只能跑进来一看究竟,没想到进来就撞见陆西白带着自家主子往外走。 “年方十七八的男子,身长八尺,青灰色儒衫,略带湘西口音。”陆西白冷了声,与往日里那个温和宽厚的儒雅少年截然不同,“擅闯炼阳宫。见者,立诛。” 三立一怔,遂又很快反应过来:“是。” *** 陆浣晨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炼阳宫主殿的里间。 她一起身,就发现与以往大不相同。过去因为疾病缠身,她稍微起个身都觉得沉重费力,而现在却周身轻盈,宛如重生。 生活在唯物*好的现代社会,陆浣晨一向以为大祭司什么的都是骗人之论,却没想到原来他真的所言不虚,洗经池过后,她确实逐步好了起来。 “大小姐!”霜月立即跑到陆浣晨的身边,心疼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身体可好些?” “好多了。” 霜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西白呢?”陆浣晨打量了一圈,没见到那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待命在外。”霜月取来及笄礼上陆浣晨要穿的衣衫,催促她,“小姐快些梳妆吧,要不然该赶不上了。” 老实说,霜月现在的心情绝对要比陆浣晨本人更加忐忑。这可是自家小姐十五年来第一次面对外人,她能不紧张吗? 喊来侍女为陆浣晨梳洗打扮。十五岁的少女含苞待放,虽然因为她常年体弱多病,面色要比寻常人更白一些,但是稍加打扮,却还是很有独属于少女的那种青春与活力。 一席的长衫,内衬着月白色的襦裙,长发束起,带着珠冠,甚为明艳动人。 “大阁主的眼光就是好。”霜月看着打扮好的陆浣晨,忍不住啧啧称赞。 陆浣晨扶着珠冠的手一顿,她抬眸看向霜月:“大阁主?” 这五年来,在死士的考核中,陆西白屡拔头筹,最终成为了死士阁的阁主,统领着九位死士以及死士手下的各守卫,为陆浣晨效忠。也因此,陆西白被人尊称为“大阁主”。 “是啊,小姐你不知道吗?”霜月略有些困惑,“这次的及笄之礼,全都是大阁主一手策划的,就连您的服饰发髻,也是他敲定的。” 陆浣晨还真不知道。 出了门,陆西白果然站在外面待命。他看到侍女扶着走出来的人,也是一怔。 这还是陆浣晨第一次这样精心打扮。往日里她大多卧病在床,从未这样好好装扮过。 “好看吗?”陆浣晨也是难得的好心情,朝着陆西白扯了一下裙摆。 陆西白的脸颊罕见地泛起了红晕,这些年在陆浣晨有意的栽培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羞涩局促了。 “……好看。”陆西白只敢看陆浣晨脖子以下的部位。主要是上了妆的陆浣晨颜色太盛,他害怕一看她的脸,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陆浣晨不满地撇撇嘴,抬手用折扇轻敲了陆西白一下,收回目光,对着身边两位侍女道:“好了,我们走吧。” 第003章 -4 陆浣晨一个人坐在轿子中,百无聊赖到只能玩着手中的折扇。 霜月的身份不够高,虽然她是陆浣晨最亲近的心腹,但到底只是个奴隶,上不了台面,所以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而陆西白则不同,因为他死士阁阁主的身份,得以守在轿子的两侧。 不知走了多久,陆浣晨坐在轿子中脚都有些麻了。别看她坐的是轿子就有多么高端一样,实际上还是累死累活,尤其是对于陆浣晨这种不常出门的死宅来说。 陆浣晨靠着轿壁,用折扇挑起了帘子,问跟随在一旁陆西白:“什么时候到?” 陆西白知道她是有些倦怠了,心中盘算一下路程,回答道:“不到一刻钟。” “好吧。”陆浣晨放下帘子继续正襟危坐。 陆西白看着那道隔在他们之间的帘子,微微垂眸,不过转瞬,他就恢复了之前的稳重肃穆。 不知道陆西白是不是继承了唐川白高超的计算能力,陆浣晨一行人到达主教坛时,正正好一刻钟,不多不少。 轿子落下,霜月和两名侍女从后面赶来,撩起了帘子,将其间的陆浣晨慢慢扶出来。 主教坛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久负盛名的大小姐,如今一见,传闻中的艳丽姿色果真名副其实。 少女明眸皓齿,脸颊虽然略带着青涩的婴儿肥,但是面容却已初初长成。 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位传奇人物。 而这一边,坐了一路的轿子,陆浣晨的脚早就坐麻了,幸好有侍女扶着她,才安然无恙。 “跪见大小姐。”陆浣晨走到门口,里面久候着的魔教众人纷纷行礼。 “大小姐。”从里面迎出来一位穿着黛色罗裙的少女,看模样应该只比陆浣晨大几岁,面容姣好,也是一位美人。 只是她眸中若有若无的暗色,让陆浣晨直觉不好。 “这位是教主的养女,商颜雨。”霜月附在她的耳边轻声提醒道。 第88节 好吧,这下陆浣晨能够理解初次见面,为何气氛就如此剑拔弩张。 这位就是小说原著中的正牌女主角商颜雨,并且是重生之后金手指逆天的女主角。前世的“陆浣晨”可是没少欺负她,甚至还差点夺走了她的未婚夫。 现在一报还一报,尽管不是陆浣晨所为,也只能选择承受来自主角从前世积攒至今的怒气了。 “圣女大人。”陆浣晨朝着商颜雨行礼。 商颜雨敛去眸中的情绪,侧身为她让开了道:“大小姐请。” 陆浣晨微一颔首,与商颜雨擦肩而过。 来到了大厅,陆浣晨终于见到了那位教主大人,也就是她这具身体的父亲——陆纪。 陆纪心狠手辣,从小厮混在魔教杀人无数,身上背负着众多的血债。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位好教主,也是一位好父亲和好丈夫。 魔教原并非称作魔教,只是因为中原的名门正派一直排外,所以被喊做了这个名字。其实一开始,魔教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后来不知道在那一代教主手中,渐渐演变成了无恶不作的门派,而这一切又在枭雄陆纪的手中发扬光大。 而与“血煞天魔”这样的名号截然不同,陆纪其实是一个长相十分秀气的男人,对感情更是专一到令人发指。唯一的妻子被仇敌杀害,十二年仍然放不下他的妻子,至今未娶,甚至不让任何女人近他的身。 对于陆浣晨这个女儿,他更是问心无愧。虽然因为大祭司的话而将女儿养在炼阳宫中,十五年不得相见,可是却将女儿的一切打点得服服帖帖,甚至对她有求必应。 陆浣晨一向对亲情不怎么看重,但是在这里,却对一个未曾谋面的父亲有了敬重和感恩。 毕竟能够做到陆纪这种程度的父亲,真的太少太少了。 陆纪看着落落大方的陆浣晨,双眼湿润,连道了两声“好”,才拉着她入座:“长大了,终于长大了,你长得太像你的母亲了,只可惜她无缘再见你。” 陆浣晨安安静静地陪伴在陆纪身边,一言不发。 这场及笄大典虽然举办得声势浩大,但是陆浣晨刚露面几分钟就被陆纪派人带下去了。立即毕竟是魔教的教主,一生仇人无数,而陆浣晨则一点武功都没有,所以最好的保护不是让她获有多高的地位,反而是将她好好隐藏起来,不被人盯上。 陆浣晨待着的这件房间是她母亲生前住着的地方。可以看得出,陆浣晨的母亲与魔教这种喊打喊杀的氛围截然不同。墙上柜子里,满是她生前所作的诗画。 正看着,窗户边传来一声闷响。陆浣晨抬头看去,之间穿着灰青色短衫的少年从窗外跳了进来,靠着窗扇屏住呼吸,一脸的肃穆。 陆浣晨很快就认出来这人就是之前在洗经池遇见的那位。她挑挑眉,将手中的画卷仔细卷好,起身悄声走到少年身旁的画屏边,趁着他不备,说道:“喂,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全服的心神都放在窗外,压根没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当即被大了一大跳,等他定神一看,见是陆浣晨,长舒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陆浣晨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掌心,斜睨着少年:“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见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放松下心神,起身大咧咧地走到桌子上坐下,端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好几口才缓过神来:“还别说,你们这里的护卫真是太好了。” 陆浣晨看他是个有趣之人,对她又没有什么危险,就坐在他的一旁,也端起自己那杯茶水喝了起来。 “不过啊……”少年一边拿起碟子里的点心往自己嘴里塞着,一边上下打量了陆浣晨几眼,“不过你穿着衣服的样子倒是比光着身子好看多了。” “咳咳咳……”陆浣晨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少年不明所以地挠挠头:“你怎么了?” “闭嘴,吃你的点心。”陆浣晨缓过气来,没好气地瞪了少年一眼。 少年撇撇嘴,乖乖吃起点心来。 过了一会儿,陆浣晨又问道:“你到底是谁?可是对我教不利?” 少年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好吧。”陆浣晨一眼就看破他的意思,“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现在总可以说话了吧?” “我真的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少年喊冤,“原本想要偷个什么东西玩玩,结果一大早就被人追着从那头蹦跶到这头,累死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陆浣晨回想起早晨他说过的那句“我又不偷东西”,乜斜他一眼:“你的话能信吗?” “能能能!”少年拍拍胸口,“妹子,我真的不是坏人。我看得出来,这里的人听你的话,求你饶我一命行不?” 早晨还叫她“姑娘”,现在就成了“妹子”,这人真是给他根杆子就敢顺着往上爬。 陆浣晨执起杯子晃了晃,抬眸漫不经心地瞥了少年一眼:“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少年刚准备开口,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少年立马紧张起来,讨饶地看向陆浣晨。 陆浣晨扫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杯子:“谁?” “属下三立。” “有什么事?” “之前围捕刺客一名,不慎让他逃到了这里。不知道大小姐是否见过?” 陆浣晨笑了起来,玩味地看向少年。 少年双手合十作求饶状。 门外三立有些迟疑地又唤了一声:“大小姐?” “没有见过。” “属下……” “不必进来查了。”陆浣晨道,“如果有事,我会喊人的。” 三立踌躇半晌,最终还是离开了。 第89节 “感谢女侠救命之恩!”少年见那人终于走了,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对着陆浣晨和手叩击,“不过嘛……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 陆浣晨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一时语塞,面色复杂地注视着少年。 少年急忙拉紧了自己的衣衫,向后退离几步:“小爷我行走江湖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栽跟头,虽然你于我有大恩,但是我……我卖艺不卖身,决不以身相许!” 得了,刚刚还一口一个“我”呢,现在就改口自称“小爷”了。 “你莫要得意得太早。”陆浣晨扬眉,很是看不惯少年那副小人得志的面孔,“一会儿还会有人来的。” 少年傻眼了:“还有人?” 事关她的安危,三立是绝对不会草草了事。想来现在是去找陆西白救场了吧。 陆浣晨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屋外就再度传来了敲门声。 “大小姐?” 声音清冽温雅,甚至还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内敛。 这一次来的人,是陆西白。 第003章 -5 听到屋外的声音,少年立马转头看向陆浣晨。 “不想死的话,就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陆浣晨凉凉地说,“如果他真的要动你,我可是拦不住。” 少年被她的话吓到了,立马左右打量着房子,最后藏进了床底。 陆浣晨眼看着少年藏好,才起身去开门。 虽然话有些夸大的嫌疑,但是陆浣晨说得不完全是危言耸听。陆西白确实事事以陆浣晨为先,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只一件事例外,如果他认定会对陆浣晨造成伤害,就算陆浣晨再阻拦他,他也势必要铲除这个危机。 一开门,陆西白先是盯着她看了半天,确认她没有事情后,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何事?”陆浣晨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陆西白摇摇头:“无碍,打扰大小姐休息了。” “我只是在看画,算不上打扰。”陆浣晨瞥见他的脸色不好,有些好奇,“你们在找何人?” 陆浣晨不问还好,一问,陆西白的面色愈加不善起来。 那人不明不白闯入魔教确实形迹可疑,但是让陆西白真正在意的,却不单单只是这一件事。 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人竟然看过了大小姐的身体。 无法容忍,不可饶恕。 “我会抓到他的。”陆西白淡淡地说道。他在陆浣晨面前一向表现得文质彬彬,温柔良善,但是现在却格外不同,显然他对要抓的那个人真的很上心。 “进来喝杯茶再走。”陆浣晨看着这样的陆西白,到底有些不忍心。 她现在对陆西白的感情很复杂,如果五年前仅仅是不希望他黑化,那么在这五年中,这种感情早就变了质。于目前而言,陆西白就像是陆浣晨一手养大的孩子,是她从十个人之中挑选出了他,看着他从一个任人可欺无足轻重的孩童,慢慢变成了统领炼阳宫死士阁的大阁主。 陆西白刚想拒绝,忽然瞥到不远处床榻下若隐若现的阴影。 “好。”他顺着陆浣晨的意思走了进来。 入座之后,陆西白看着被吃得乱七八糟的点心,还有桌上摆着的两个杯子,眸中的阴霾稍纵即逝。 “可有人来过这里?”陆西白垂眸敛去眼中多余的情绪,若无其事地问道。 陆浣晨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么做不稳妥。刚刚她没忍住,一时圣母心泛滥,竟然邀请陆西白来喝杯茶。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自从陆西白接手她的生活,她就越来越懈怠了,现在更是连智商不带就出门。 “霜月之前来过。”陆浣晨不动声色地一笔带过。 陆西白见她这样的态度,心下明了,也就没有再提。 喝了这盏茶,陆西白不便多坐,起身准备离开。 陆浣晨一路把他送至门口。 “大小姐。”临走前,陆西白忽然喊了她一声。 陆浣晨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 内心深处一直压抑着的黑暗念头,在这一刻险些爆发。陆西白紧紧握着拳头,力道大的双手有些泛白。 不行,他不能伤害到她。 良久,陆西白还是松开了手。他罕见地没有什么表情,微垂着眼帘,专注地看着陆浣晨:“……有事叫我。” 陆浣晨一怔,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好。” 关上门后,陆浣晨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陆西白十分奇怪,就算面对着她,也有一种如剑在喉的压迫感。 “终于走了,我说妹子诶,你刚刚差点把我暴露出来。”少年从床下钻出来,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陆浣晨瞥了他一眼:“现在你总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我今天已经救了你两次。” 少年潇洒地甩甩头,一副很骄傲的样子:“你听好了,小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西山金煞’之一,易瑄桥。” 他啰里啰嗦一大堆,陆浣晨真正听进去的却只有三个字。 易瑄桥。 第90节 不巧得很,这位就是原著中那个外挂开满的男主角。 易瑄桥见陆浣晨十分震惊地看着他,更加嘚瑟了:“怎么样,被小爷的名号震撼到了吧?” “西山金沙,活跃在西凉一带的盗窃团伙?” “什么盗窃团伙。”易瑄桥不满了,“说得很没有气概。我们是鼎鼎有名的西山金沙,来无影去无踪的侠盗。侠盗!你懂吗?” 陆浣晨不想和他细究这种文字游戏,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你真的是易瑄桥?”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易瑄桥不屑地笑了笑,“如果不是小爷我,能在这种地方来去自如?” 确实,也只有易瑄桥的身手,才会“误打误撞”进去洗经池。 他这一句倒是真话。 眼下陆浣晨却犯了难。 要知道原著中女主商颜雨得了易瑄桥就相当于在金手指之外又得了技能值点满的超强外挂。如果商颜雨是重生前的她,陆浣晨一定恪守着互不相犯的原则。但是现在的商颜雨是重生之后的她,对陆浣晨抱持着极大的恶感,时时刻刻想要置她于死地。 这样的商颜雨,陆浣晨不得不防。 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如果把易瑄桥交出去,让陆西白杀掉他,那么商颜雨就少了一个关键助力。 而且陆浣晨有信心,陆西白的轻功虽然不如易瑄桥,但要论起来实枪实棒的战斗力,陆西白绝对不在易瑄桥之下。 “你想什么呢?不会是迷上小爷我了吧?”易瑄桥见陆浣晨不说话,起了心思,故意逗她玩。 陆浣晨回过神来,满脸严肃地看向易瑄桥:“你想死吗?” 易瑄桥吓了一跳:“妹子,原来你脑瓜真的不好使啊?” “如果不想死的话,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陆浣晨说道,“一炷香之后,我会派人去抓你。” 易瑄桥没跟上陆浣晨的脑洞,满脸蒙圈:“你……你认真的啊?” 陆浣晨却不理他。她已经起身去香坛前点好了一炷香。 易瑄桥没想到陆浣晨会来真的,当即傻了,眼看着香已经燃了起来,易瑄桥急忙找地方逃出去:“妹子虽然你这不地道,不过为了之前的两次救命之恩,小爷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若有事找我,小爷依然帮你。”顿了一顿,易瑄桥绞尽脑汁寻找着文绉绉一点的词汇,“那……那啥,对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浣晨凉凉地瞥了一眼那柱香:“你还不走吗?” 易瑄桥:“……” 等到易瑄桥连滚带爬从窗户溜走之后,陆浣晨重新坐到了桌子前面,端起自己的杯子浅酌一口。 好吧,刚把人放走她就后悔了。 如果说商颜雨仅仅针对她也就罢了。可是商颜雨对她的恨意不单是因为她抢走了她的未婚夫,还因为商颜雨的父母,是被陆纪杀死的。 商颜雨不仅没有为父母报仇,还认贼作父,重生之后她发现了这件事,几近崩溃。 这也是她为何如此仇恨陆浣晨的原因。小说中的陆浣晨可是生生被商颜雨千刀万剐,到死也没落下全尸。 至于你说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陆纪报仇? 第一个原因是陆纪那时已经练功疯魔神志不清了,第二个原因是……商颜雨狠不下心来。 如果陆纪苛待商颜雨,那么她还能好过一点。偏偏这个罪魁祸首,对商颜雨好的像是亲生女儿一样。前面说陆浣晨差一点抢走商颜雨的未婚夫,这个差一点恰恰就是陆纪促成的。 陆纪对商颜雨亦师亦友,甚至比与陆浣晨的感情还要深厚一些。毕竟陆浣晨十五岁才回到陆纪的身边,而商颜雨不一样,她从小就被陆纪带着,陆纪甚至亲手教导她的武功。 所以商颜雨就把这份恨意移情到陆浣晨身上,最终让陆浣晨痛苦离世。 陆浣晨把玩着酒杯,心事重重。 “大小姐。”屋外陆西白敲了一下门,又低声喊了她。 陆西白之前一直守在门口,易瑄桥从这里逃出去他应该是知道的。 陆浣晨叹了口气,将杯子放下,起身去开了门。 “你帮我……去杀个人可好?” 陆西白一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的眼眸中有亮光一闪而过:“是刚才那人吗?” 陆浣晨看着跃跃欲试的陆西白,半晌,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罢了,这一次就暂且随他而去吧。” 陆西白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进来吧,不必去追他了。”思来想去,陆浣晨决定还是饶易瑄桥一命。 陆西白垂下眼眸,隐去其间的暗色,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温柔又宽和。 他这副温顺无害的样子,让陆浣晨躁郁不安的心瞬间安静下来。 算了吧,毕竟来日方长,她还有的是机会。 而更重要的是,她有陆西白在她身边,只此一条,就无须担忧。 第003章 -6 及笄礼一结束,陆浣晨就又回到了炼阳宫。 炼阳宫处在魔教的中心地带,可以说是全教最安全的地方。陆纪将陆浣晨放在那里,除了体质问题,也是为了让她远离江湖,不用遭受到不必要的危险。 第91节 “这边的事情一忙完,我就过去看你。”临走时陆纪对陆浣晨说道,“你且安心待着,想要做什么派人来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 听听,这一副明摆着纵容无底线的姿态也是没谁了。陆纪对这个女儿是真的宠到了极致。 炼阳宫常年与世隔绝,与魔教的其他地方略有不同。这里的人心相对简单一些,原先只有霜月把持着大小事务,有些力不从心,后来陆西白成为大阁主,接管炼阳宫的事务,将一切打点起来,可以说,现在的炼阳宫与以往已经大不相同,宫中教众齐心协力,很少有异心人。 陆西白就用自己的方式,将陆浣晨保护得密不透风,决不允许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生活就这样变得云淡风轻,就好像明明开启了一个地狱副本,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变成了种田副本。 不过陆浣晨很享受这种生活。 平和而宁静。 她的身体在及笄礼过后,越来越健康,如今已经再也看不到过去那个病秧子的身影。 陆浣晨现在每天早晨去中庭看陆西白练剑,中午和霜月一起讨论吃什么好,下午跟着霜月学习女工,晚上跟着陆西白出去散步。小日子别提过得多美了。 更重要的是,她在陆西白身边过得很安心。这种感觉是过去任何一个男人都给不了她的。包括和他是同一人的沈西泽与唐川白。 只是再平静的生活也有被打破的一天。 这天陆浣晨接到两张拜访的名帖,一位是不知道怀着什么鬼心思的商颜雨,另一位则是她的未婚夫,前世那个被“陆浣晨”抢走的男人——万俟律。 第一位到访的是万俟律。 “我不想见他。”陆浣晨用手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边的话本子,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霜月的提议。 陆西白一向是百分百赞成她的任何决定:“好。” 但是一旁的霜月却不同意:“小姐,这是您及笄之后第一次有人来拜访,于情于理都要出去见一面。要不然会让魔教的其他人望而却步,不利于您的名声。” 霜月分析得很在理。就算陆纪宠着陆浣晨,可是她总有嫁人的一天,现在最好敛着点脾气,好为日后打算。 况且这位万俟律公子身份不简单。他的父亲是魔教左护法,未婚妻又是陆浣晨名义上的姐姐,无论如何陆浣晨都应该去见一面。 要说这个万俟律,陆浣晨当真是厌恶得厉害。这还是她第二次这么恶心一个人,第一次是唐川白的爸爸。 ……扯远了。 万俟律是作死界的最佳代表,没有之一。有商颜雨那么个大美人不满足,生生勾.搭上了年纪尚小的陆浣晨,后来商颜雨逆袭成为权势第一人,又抛弃掉陆浣晨重新追求商颜雨。于是他就真悲剧了。 没错,是真悲剧了。 一开始他被陆纪追着打,之后他被商颜雨追着打,结局他被易瑄桥追着打。 这简直就是吃饭睡觉打豆豆的真实写照,而且完完全全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陆浣晨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不同意没办法啊,霜月分析得句句在理,她反驳无能。 “我陪你。”陆西白看出她的为难,很体贴地提议道。 陆浣晨甚是欣慰地看了他一眼。 有陆西白陪在身边,陆浣晨着实放轻松不少。她绕过步步红莲的妖异主殿,来到了会客的前厅。 她来到时,庭前正站着一位衣袂飘飘的白衣公子,俊朗非凡,手边还握着一把缎扇,煞有风度地扇着风。 如果陆浣晨真的只是个十五岁的怀.春少女的话,对此很有可能招架不住,毕竟视觉这种东西有时候很欺骗人的。 只可惜她不是。 陆浣晨轻了轻嗓子,道:“万俟公子久等了。” 万俟律听到少女清凌凌的声音,骨子都酥了。他自从在及笄礼上看到陆浣晨的那一刻,就对少女的好颜色倾慕不已。 这种倾慕无关风月,而是崇高的、纯粹的,完全是对美的一种追求与痴迷而已。 万俟律又轻轻地摇了摇扇子,正考虑着用怎样的笑容去面对身后的少女,就听到陆浣晨说道:“如今已是入秋,炼阳宫虽四季如春,也不至于热到这种地步。万俟公子可是在暗示我招待不周?” 此话一出,万俟律吓得立马收起了扇子,生怕小美人生出什么疑心来:“怎么会有如此一说。大小姐莫要在意。” “不知万俟公子前来拜访有何要事?”陆浣晨懒得和他周旋,直截了当地问道。 万俟律一时语塞。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拜访陆浣晨。但他可以肯定,这是一种对美的渴求,自然而然就发生了,他没法较真,也无须较真。 “炼阳宫一向被称作好风光,原先不能来,现在大小姐既已度过生死关,小生只想亲自来一睹究竟,不知大小姐可否赏脸?”万俟律风度翩翩地说道。 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以景喻美人,是来赏景,亦是来赏人。 一旁的陆西白和霜月都变了脸色。 陆西白冷着脸,目光凌冽得像是要将眼前这人凌迟而死。 他很讨厌他,没有理由。 而霜月变脸则是因为觉得人不可貌相这一说法。教中人人皆知炼阳宫除了炼阳草和浴火红莲外寸草不生,红红的一大片,诡谲妖异,哪来得什么好风光?要不是这里安全且适宜陆浣晨的体质,陆纪才不舍得把她放到这儿来。 不管别人怎么想,陆浣晨没有细究,而是干脆地拒绝:“不赏。” 万俟律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甚是壮观。 “公子不知,我自幼身体微恙,现在也只是初愈而已,出来迎客已是极限,若要带着你游园寻乐,怕是支撑不下来。” 陆浣晨虽然打脸打得利落,可是理由也找得充分,让万俟律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第92节 他要说什么?难道强求人家带他赏景吗?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恐怕陆纪就让他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万俟律这次是生生被陆浣晨为难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浣晨好心给他给个台阶下。她装作虚弱地扶住了头,伸手想要让一旁的霜月搭把手。 可是陆西白却比霜月反应快了一步。他走上前,直接将陆浣晨打横抱起。 小小的她蜷缩在他的怀中,显得更加娇弱了。 陆浣晨也没有想到这样的神展开,索性心一横,闭上眼睛装晕。 万俟律一看事闹大了,当即傻了眼:“大小姐这是……”说着他就探过手来想要一看究竟。毕竟万俟家的医术一向不错。 但是陆西白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陆西白身手敏捷地躲过万俟律,冷声道:“多谢万俟公子,不必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抱着陆浣晨离开了。 陆西白这态度绝对傲得可以,偏偏万俟律却没法追究。如果不是他强行上门来拜访,大小姐也不会晕倒。 “公子莫要担心,先请回吧。”霜月蹙着眉,一副担忧的模样。毕竟做戏要做全套。 万俟律张张嘴,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万俟律就这样,不仅没有与心中的美人花前月下,还带着满身心的创伤,怆然离开了。 而这一边,陆西白抱着陆浣晨一走进主殿,陆浣晨当即原地满血复活。 陆浣晨揽着陆西白的脖子直起身来,眨巴着眼睛询问道:“他走了吗?” “大概吧。”而陆西白也又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良善少年,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缱绻的温柔,及时在妖冶红光的掩映下,依然美得出尘。 陆浣晨从陆西白身上下来,略有些无趣地轻声喃喃:“怎么会看上他……” “什么?”陆西白怔了一声。这句话他倒是听得清楚,但是却半个字都不理解。 “无事。”陆浣晨伸了个懒腰,然后回眸看向陆西白,“你背我回去吧?”她说得太自然,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这就像是在对他撒娇一样。 她来的这个世界之后养尊处优惯了,陆西白又事事护着她,什么都不需要她亲力亲为。遥想在前两个世界每天都提心吊胆,与现在相比俨然天差地别。 陆西白轻笑,十分纵容她:“好。” 第003章 -7 陆西白刚弯腰把陆浣晨抱起来,霜月就闯进了主殿。 “大小姐,万俟公子送走了。” 陆浣晨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不过圣女大人来访,已经被请到了前庭。” 陆浣晨僵住:“我觉得……我可能还没有准备好。” 霜月微笑着注视着她。 最后陆浣晨还是去见了商颜雨。 这个目前为止她最忌惮的人,没有之一。 陆浣晨将霜月和陆西白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人进了前厅。 与万俟律神同步,商颜雨负手而立,站在庭前,同样是一衫白衣,唯有不同的是,她没有带扇子。 明明是一样的画面,商颜雨做起来却比万俟律要善心悦目得多。或许是万俟律杂念太多,而商颜雨则要更为纯粹一些。 又或者说,她有些纯粹过头了,脑海中除了复仇别无他念。 “妹妹身子好多了。”听到陆浣晨的脚步声,商颜雨没有转身,柔声说道。 她们是名义上的姐妹,私下里商颜雨这样称呼她完全没有问题。 “姐姐没有看我,又怎能知道。”陆浣晨不痛不痒地回敬。 商颜雨轻笑一声,转过身来:“妹妹说笑了。” 陆浣晨但笑不语。 商颜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陆浣晨。方才万俟律刚走,照理说陆浣晨应该已经有了异心,面对着万俟律的正牌未婚妻,很难不去嫉妒。 可是现在的陆浣晨却眼眸明亮,干干净净,不藏一丝污垢。 是她伪装得太深,还是事情出了变故? 又或者说……她也是重生的? 最后一个猜测,就像是一记闷锤,砸在商颜雨的胸口,让她喘不上气来。 这一世她绝对不要再当一个失败者,绝对不要。 “妹妹可是见过阿律了?”商颜雨笑道。她专门用了一个亲昵的称呼,借此来探查陆浣晨的反应。 陆浣晨不为所动。她坦然地回答:“方才万俟公子前来拜访,若是姐姐来的早一些,你们就能碰上了。” 商颜雨见她再自然不过的反应,微蹙一下眉头,不过转瞬即逝:“妹妹觉得,阿律如何?” 第93节 陆浣晨不偏不倚:“姐姐的人,自然是好的。”她这话无论哪一方都不见得罪。 商颜雨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但是又没有什么有效的方法来证实她的判断,只好暂时搁置着不作理会。 “妹妹且好好休息吧,有时间我再来拜访你。”陆浣晨这样的态度显然不是商颜雨想要的,而且她话里话外严谨得滴水不漏,根本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送你。” 商颜雨正要拒绝,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妹妹可有熏香的习惯?” 陆浣晨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商颜雨皱起眉头,可是她一运功,才发现早已四肢无力。 陆浣晨虽然闻不到商颜雨所说的熏香味,但是看她表情就心知不好。她喊着庭外陆西白的名字,却无人应声。 “没用的。” 前庭上空响起了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像是用空谷传音之类的功夫加工过,让人既找不到那人的位置,也听不清他的真音。 “西山金煞。”商颜雨咬着牙说出四个字。 陆浣晨一怔。 那声音忽然桀桀怪笑起来:“小姑娘好见识。”话音未落,一个蒙着黑色面具的高大男人就凭空而至。 炼阳宫位于魔教的中心,又是戒备最为严守的地方,但是眼前这人却来去自如,甚至炼阳宫的机关对他来说都易如反掌。 “你是谁?”陆浣晨保持着冷静,如今她也只能有空城计能用一用了,“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魔教,炼阳宫。”面具男人丝毫没被陆浣晨的虚张声势吓到,反而很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说完之后,面具男略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小娘子,为何你闻到我的七香散却一点事都没有?” 在商颜雨那里还是“小姑娘”,到她这里就变成“小娘子”了。 不要说你不是恋.童.癖,因为没人相信。 陆浣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种时候就是少说少错,说不定还能吓退对方。 其实原因很简单,七香散只对习武之人有用,而陆浣晨虽为一宫之主,却是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渣渣。 可惜面具男也只是随便问一问,没打算一探究竟。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陆浣晨和商颜雨的脸,时间久的陆浣晨都快要受不了了。 最终,面具男还是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他挠挠头,自言自语道:“明明一样啊……” 陆浣晨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面具男就带着她们两个凭空消失了。 是的,凭空消失。 从此之后,陆浣晨再也不相信什么是科学。 *** 三立进来时,陆西白正背对着他,手里擦拭着那把锋利的剑。 死士阁中的九人都有自己的专属武器,并且都是魔教藏宝阁中的珍品,只有陆西白不是。 他用的,是一柄没有名字的剑。武器谱都排不进前三百。 可是他凭着这把剑,轻松赢得了死士阁的阁主之位,甚至从来没有人领教过他真正的实力。 死士阁的人与其说是追随着陆浣晨,不如说是在追随陆西白。所以陆西白的话,往往要比陆浣晨管用得多。 “大阁主。” 炼阳宫除了死士阁之外另有三阁,其中陆西白居于首位,因此被尊称为大阁主。 “查到了吗?”陆西白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主殿的红光映在他的周身,有一种妖冶的美丽。 三立下意识地有些发寒。 在他的记忆中,陆西白不应该是这样的。 “西山金煞,音魔。” 陆西白垂下眼眸,擦拭着剑刃的手微一用力,鲜血浸湿了手帕,与周围的红莲遥相呼应。 “去找。”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是。” *** 而这一边的陆浣晨则被西山金煞之一的天魔带回了他们的老巢——湘西船舫。 通俗一点讲,就是水上青.楼。 西山金煞一共有四个人,老大已故,老二是眼前正和陆浣晨、商颜雨大眼瞪小眼的言佬,老三是音魔,老四则是易瑄桥。 言佬盯着陆浣晨和商颜雨看到了半天,最后转身沉默着给了音魔一记暴栗。 音魔一脸懵圈:??? 易瑄桥看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94节 “魔教,炼阳宫,十七岁左右的小娘子。”音魔委屈兮兮地重复着言佬给他的线索,“很符合啊。” 言佬极力忍耐着:“我给你看过画像。” 音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隐瞒了你们一件事,对此我心有愧疚……” 言佬:“……” 音魔:“其实我素来分不清人脸,就连你和小四,我也是通过个头来区分的。” 易瑄桥笑得更加厉害了。 言佬:“……” 在默默欣赏了这一出莫名其妙的戏剧之后,易瑄桥才将前因后果缓缓道来。 西山金煞那位已经去世的老大生前有一个女儿,早年仇家追杀流落他乡,后来被探知是送到了魔教中,并且现在身处于炼阳宫中。 “所以你之前出现在洗经池,不是意外?”陆浣晨这时才恍然大悟。 易瑄桥尴尬地点点头。 他在潜入炼阳宫时,不慎迷了路,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听闻你们有她的画像?”陆浣晨想了想,开口道,“既然是在我的宫中,我可以帮你们查到此人,前提是,你们要把我和她安然无恙地送回魔教。” 她话一说完,商颜雨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陆浣晨手里有着筹码,商颜雨却没有,这种时候她完全可以放任不管。 难道她真的和前世不一样了吗? 陆浣晨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商颜雨的脑补。 她要救她,原因很简单。第一个是因为陆浣晨没有任何功夫傍身,需要商颜雨这个助力;第二个是因为商颜雨是易瑄桥的官配,谁知道会有什么神展开,万一两人一见钟情了,背信弃义的陆浣晨就会成为最大的炮灰。 至于第三……陆浣晨确实对商颜雨抱有那么一丝歉意,虽然很微弱。 易瑄桥玩味地看着陆浣晨,摸摸下巴,笑道:“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你们不想与魔教为敌。”一直沉默的商颜雨开口说话了,“如果不把我们送回去,西山金煞不仅面临着大危机,同时你们将很难完成你们大哥留下来的遗命。” 易瑄桥挑挑眉,不作声。 商颜雨继续冷静地说道:“孰轻孰重,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第003章 -8 最后的结果是没说把她们送回去,也没说不送。 当下的事态陷入了一个僵局。 那三人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陆浣晨与商颜雨。幸好商颜雨是在陆纪走火入魔后才得知她父母去世的真相,要不然现在就算是拼了命,商颜雨也要亲手血刃陆浣晨。 “你没事吧?”陆浣晨没有功力,没有受七香散的影响,而商颜雨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商颜雨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无碍。” 陆浣晨叹口气,闲得无聊只好坐在桌前玩着茶杯。 现在就算她有心想逃也逃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闩响了一声。陆浣晨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醉醺醺的大汉,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扶着门,打量着房间里两位俏生生的女孩子。 这里是一家船舫,她们在一个没有任何特色的普通房间中,最重要是的,那三个混蛋出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上锁。 呵呵。 商颜雨也显然搞清了状况。她暗自观察着陆浣晨,面上却在劝她离开:“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嘿,小娘子。”那大汉在她们说话间,已经边打着酒嗝,边摇摇晃晃地朝着她们走过来。 大汉见着陆浣晨就要扑上来。幸而陆浣晨没有被七香散影响到,身体还是灵活的。她一闪,那大汉结结实实地扑空个满怀。 大汉再起身,晃了晃头,这一次朝着商颜雨走过来。 原本已经跑到门口完全有机会逃离的陆浣晨忽然站定,她咬咬牙,向着商颜雨跑过来,抱着她努力想要往外拖。 商颜雨很诧异陆浣晨竟然会再折回来。不过这姑娘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是醉酒大汉的对手。 “放心,你松手。”在这种情况下,商颜雨反而冷静下来。 陆浣晨一怔,依言松开了手。 商颜雨从怀中取出一支淬了毒的镖,眼睛不眨一下地朝着大汉的颈后用力。 陆浣晨全程目瞪口呆:“你不是……” “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商颜雨将不知道是死是昏的大汉推开,这一下耗尽了她仅存的体力,眼下连握镖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浣晨有些被商颜雨的这种实力吓到了。同时她也庆幸,这个时候商颜雨还没有查到她父母的事情,要不然今天躺在这里的就是她这位仇人之女了。 陆浣晨张望一眼窗外,见天色已有些昏暗,默默盘算一二:“门外无人把守,我们或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逃走。” 商颜雨摇摇头:“你先走吧,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这一次她说的是真心话。 第95节 陆浣晨想了想,决定还是将商颜雨带走,毕竟她没有任何功力傍身,虽然现在商颜雨中了七香散,但是药效总有退去的时候,和她一起逃几率会更大一些。 陆浣晨搀扶着商颜雨走出房间外。夜色初降,船舫上挂着的灯笼被齐齐点亮,俨然一片盛放在湖中心的灯海,尤为壮观。 现在正是船舫最热闹的时候。 西山金煞三人组明显没有把她们放在心上,一路走过去,都没有人来阻拦。 饶是如此,她们仍不敢大意,尽量拣着人少的地方走。 “这舫上应该有人看守,当紧些。”商颜雨低声叮嘱一句,哪知道她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呵斥的声音。 “那边的小娘子可是我船上的人?”这声音娇滴滴,甚是好听。 说话间,那人已经走了过来,近看是个二十五六的女人,脸上敷着厚厚的妆,身上穿着蜀锦的衣裳,做工精美,一看就是很有身份的人。 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粗布短衣的男人。 “这两位小娘子面生得很。”女人娇笑着打量着她们,“可是新来的?” 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枉费口舌,索性无人应声。 女人也不在意,掩着帕子轻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位是被言佬带回来的人吧?”说着,她抬手用指尖轻抚一下陆浣晨的脸颊,眼中似有惆怅,“都是美人。” “清月苑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什么时候也做起这档子污秽事。”商颜雨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之人,很清楚现在她们所在的地方。她这样说也是想要争取最后一线希望。 女人大笑起来,笑声朗朗,比之前那种矫揉造作的假笑看着舒坦多了:“清月苑从不会强迫他人留在这里,也不会强迫女人接不愿意的生意。不过……”女人瞟了她们一眼,“第一你们知道西山金煞在这里,第二你们是言佬带回来的人,单凭这两条,我就不能轻易放了你们去。” 商颜雨冷笑一声,也不多言。 之后……她们就被带到了清月苑的地下坊。这里是清月苑的内部,里面住满了形形□□的美人。 “那女人应该就是清月苑的主人易月姬。”商颜雨解释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她苦追言佬多年,一直未能成功,想来是误会了你我的身份,被当作是她的情敌。” 陆浣晨手边也只有个内容梗概,并不知道这种不太重要的人物。 “逃不出去了吗?”陆浣晨打量着房间四周。这里虽然小,但是物件却很精致,比舫上要豪华得多。 “不一定。”商颜雨想了想,低声道,“你去找一下这里有没有衣服。”清月苑歌姬的衣服都是特制的,穿着这个说不定能躲过守在地下坊门口的守卫。 陆浣晨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没有吗?”商颜雨看着陆浣晨空手归来,不抱希望地问道。 陆浣晨点点头,不过她犹豫一下,朝着商颜雨伸出手,她的掌心中躺着一小白瓷瓶。 “……这是?” “我也不知道,方才在床下发现的。” 商颜雨接过来,拔了瓶塞闻了闻,略有些惊喜地抬头看一眼陆浣晨,之后她将瓶子中的液体倒在指尖一滴,轻尝一口。 “喂!”陆浣晨被商颜雨的生猛的举动吓到了。 “放心,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七香散的解药。” 陆浣晨静默一瞬,问道:“那如果你猜错了呢?” “总好过像这样坐以待毙。”商颜雨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直到这一刻,陆浣晨才突然有点明白,或许商颜雨靠的不仅仅是小说作者给予她的逆天金手指,她的性格本来就很拼。 越这样想着,陆浣晨越觉得商颜雨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 不过半刻钟,商颜雨的体力逐渐恢复。看来这一次她是赌对了。 “看来这个房间不简单。”商颜雨收好了瓶子,带着陆浣晨逃出去,随便闯了地下坊的一间卧房,偷来清月苑的衣服换上。 有惊无险,她们算是顺利出了地下坊的大门。 “一会儿我来引开舫上看守的人,你趁机逃出去,在树林外等我。”因为前世的种种,商颜雨现在对陆浣晨的感官十分复杂,但念在她之前的种种表现,商颜雨决定还是等回到魔教之后再算总账。 陆浣晨刚要应声,身后忽然传来人声:“你们两个现在可有时间?” 因为离得近,陆浣晨甚至能够感觉到商颜雨的手中已经亮出了毒镖。 说时,那人快步走到她们面前:“今晚人手有些不够了,你们若有时间,就去应个场子,据说是来了位贵客呢。” 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最为繁华的当口,如果商颜雨在此时动手,别说她身体初愈,单是有了陆浣晨这一个小拖累,想要全身而退都够呛。 陆浣晨看了一眼商颜雨,双方交换了眼神,各自心领神会。 暂且按兵不动。 这船舫太大了,更新换代又快,除了易月姬外,很少有人能记全所有人,因此这两人虽是面生,但并没有引起怀疑。 陆浣晨和商颜雨被分别带到了舫上两间屋子中,这里与楼下格外不同,金碧辉煌阔气百倍,可见这船上的等级分明如此之大。 “切记定好生招待。”那人将她们送进去,叮嘱一句,便关上门守在外面。 前面提过,清月苑并不会强行要求苑中人接客,只是这单纯的琴声歌乐却是挑拣不得的。 商颜雨一向在江湖上,练得刀枪剑棍,对这种大家闺秀的东西一窍不通。陆浣晨则更惨一些,因为她连武功也完全不懂。 陆浣晨硬着头皮走到了画屏前,隔着一道屏风,将客人与歌姬分离开,这样也是为了保护歌姬的安全,如客人越界,则可立即唤人进来。 “不必了,退下吧。” 陆浣晨还没有坐下,就被屏风前的客人斥退。 第96节 这声音…… 她的心砰砰直跳。 “你是……三立吗?” 第003章 -9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三立怔住了。 而他身边的大阁主陆西白却眼神微闪,手上一动,屏风顷刻立碎,出招快到看都看不清。 屏风之后,正是穿着歌姬衣服的陆浣晨。 这衣服于陆浣晨来说略有些大,原本就有些暴.露,现在更是春.光乍现。 “大小……”三立还没来得及和自家主子打声招呼,就被陆西白提剑挡住了眼睛。 “闭眼。” 三立乖乖照办。 在三立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这段时间,陆西白已经扯下一旁的帷幔,盖在了陆浣晨的身上。 陆浣晨和三立一样,完全没意识到陆西白的目的。她满目不解地抬眼看去。 陆西白只是淡然无比地给了她一个随口道来的解释:“外面风大。” 陆浣晨:…… 原本陆西白是想要先混入水上船坊,确保万无一失才动手救人。现在陆浣晨却自己跑了出来,不得不说,连上天都在帮他们。 陆西白将陆浣晨揽在怀里带出了房间,期间上前来阻拦的人,都被三立抢先一步解决掉。 就在万事顺利的当口,旁边的一间传来了打斗声。即刻,一人破窗而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正好挡住了陆西白他们的去路。 陆浣晨定睛一看,地上躺着的人竟然是商颜雨。 “我早就说你打不过我了嘛,还不信……”懒懒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无奈,好像把人伤成这样纯属因为对方。 早在那人从破洞处走出来时,陆西白已经将陆浣晨护在了身后,眉目之间已然与刚刚那副纯良的模样截然不同。 “啊……小美人你也在?”易瑄乔直接忽视了前面的三立与陆西白,对着陆浣晨若无其事地打了声招呼。 听到他对她的称呼,陆浣晨就直觉不好。 平常情况下易瑄乔都不会这么轻佻,更何况是现在的局面。那么他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他在激怒陆西白。 果然,陆西白剑一出鞘,就朝着易瑄乔袭去。 招招狠厉,招招致命。与平素那个温文尔雅的白衣少年大相径庭,就好像与易瑄乔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大小姐,我先护您走。”陆西白去对付最厉害的一个了,三立便自觉护起了陆浣晨。 彼时,魔教潜伏在坊上的人纷纷出现,一些人扶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商颜雨,杀出一条血路,护着两人朝船下走去。 而这一边…… “少侠好身手。”易瑄乔的脸上、身上皆已伤痕累累,他一面吃力地抵挡着陆西白的进攻,一面调笑着,就好像两人不过是在谈天说地一般清闲自在。 反倒是陆西白,冷着一张脸丝毫不为所动,出招仍与开始一般锋利。 “昔日有幸,我曾与魔教教主交过手。”易瑄乔艰难地说道,“你的功力……不在他之下。” 陆西白置若罔闻。 易瑄乔终于坚持不下,被陆西白寻到了破绽,一击而中。 他被狠狠甩在了甲板上,从胸腔涌上来一股血腥的铁锈味。 陆西白已经将剑抵在了易瑄乔的颈脖上。与易瑄乔的狼狈形成强烈的反观,陆西白的一袭白衫不染纤尘,负手而立间有种遗世独立的气质。 他冷冷地将剑锋逼近一二:“想不到‘西山金煞’也论起了正道。” 易瑄乔却在笑:“我们只是抓错人了。” 陆西白半分不信。他手里持有的证据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在他准备彻底了解易瑄乔的生命时,耳边忽的传来了琴声,震得他手颤一下,等到他破了这琴音时,易瑄乔早已被救走了。 *** 剑气袭来,前排的魔教弟子应声倒地,脖颈上已经开了一道口子。 陆西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中的冰冷让一旁的三立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大阁主,现在的他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手段方法已初步窥见残暴与肆虐。 三立屈膝下跪:“属下护主不周,甘受大阁主责罚。” 在陆浣晨的这几位死士中,位列第三的三立与陆西白的关系最为亲近,小时候他曾受到过三立不少的恩惠。饶是如此,陆西白心中那股暴虐之意却丝毫未减。 他屏息运气,将体内那股混乱的杀气强制压下。 在这一片静默中,炼阳宫中的众人却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落得和刚才那人一同的下场。 “这件事务必要瞒下来,切勿让教主知道。”良久,陆西白调息之后,冷静地说了这一句。 第97节 “那圣女大人那边……” 陆西白眼中除了漠然别无他物:“暂时留在炼阳宫。” “……是。” “三立。”陆西白一甩袖子,瞥向跪在地上的三立。 “属下在。” “清月苑剩下的人都带来了吗?” “现在都在地牢中。” 陆西白抬眸看向远处:“无论用什么方法,告知西山金煞,一日不带着大小姐出现,就用刑折杀一人。”他的语气平平,说得风轻云淡极了。 如今的他,才真真正正像一个被江湖诟病已久的,魔教中人。 三立复杂地看了一眼陆西白,垂首领命。 *** 这是陆浣晨第三次落在易瑄乔的手里。 他被陆西白伤得不清,光是肋骨就断了两根,连饭都吃不下,只能喝些汤汤水水。因为清月苑全军覆没,西山金煞这里没有能照顾人的女子,这份服侍易瑄乔的重担就不负众望地落在了陆浣晨身上。 “为什么又要把我抓回来?” 因为清月苑的重伤,另外两个人对陆浣晨的态度很是不好,也只有陆浣晨与易瑄乔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才敢问一些问题。 “顺手咯。”尽管伤得很重,易瑄乔还是没什么正型。 陆浣晨一边喂他喝着稀粥,一边说道:“你应该知道,如果那天放我回去的话,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天三立护着她下了船,把她交到了自己人手中,而他则回去帮忙。也正是趁着这个时机,言佬杀出重围,将她重新带走。 易瑄乔没有说话,陆浣晨见他这样也不再多问。 等到喂了半碗稀粥,易瑄乔才开口道:“船下被他安了水雷。” 陆浣晨微怔。 “如果不带走你,一旦你得救,整座船的人都会没命。” “不可能。”陆浣晨想也没想就否认。 “为什么不可能?”易瑄乔眯了眯眼睛,看向陆浣晨,“一个是魔教的圣女,一个是魔教的一宫之主。这么重要的人,你们当然下得了狠手。” 陆浣晨的反应很快:“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 易瑄乔又不说话了。 “你们根本就不是去找什么老大的女儿。”陆浣晨蹙眉,“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们去的。” 易瑄乔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陆浣晨深呼吸两下,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冷着脸继续喂他吃饭。 没过一会儿,西山金煞老二音魔连门也没敲就直接闯了进来。他与之前的呆萌形象完全不同,满脸的怒意,陆浣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掌拍倒,瓷碗打在一旁,碎了一地。 “你们魔教的人不都是很能打的吗?”音魔嘲弄的声音中带着控制不住的怒意,“怎么,堂堂魔教教主的女儿,连还手都不能吗?” 陆浣晨这一下伤得不清,嘴角渗出些许鲜血。但是她这时却反而不见恐慌,避也不避地盯着音魔,冷声道:“只会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出气,想来西山金煞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音魔的怒气更胜,易瑄乔却忍着疼,从床上坐起身来,抬手拦住了他。 “二哥。” 音魔的呼吸加重。他看了看陆浣晨,又看了看易瑄乔。最后一甩袖子离开了房间。 “你没事吧?” 陆浣晨没有半点功力傍身,刚才又挨了重重的一掌,怎么可能没事。 但她不想让易瑄乔看出,更不想欠他的情。 “无碍。” “这些天你最好跟在我身边。”易瑄乔低咳两声,气息略有些不稳。他仍重伤未愈。 陆浣晨明白他是为了她好,但是她心下却也存了几分疑虑。 为什么音魔刚刚会那么粗暴?原著中的西山金煞虽然亦正亦邪,却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绝对做不出那女人出气这种事。 看来答案只有一个,魔教那边一定做出了让他们无法接受的举动。 “你不要多想,也不必害怕,等一段时间,我们会送你回去的。”易瑄乔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虑,只淡淡说了一句,全当是在安慰她。 这一次轮到陆浣晨沉默不语。 “……就当是作为你照顾我的报酬,我给你一个忠告。”易瑄乔看着陆浣晨,“你身边的那个人,务必要小心。” 陆浣晨当然知道他说的是陆西白。 虽然二人都不清楚到底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可音魔刚刚的举动明摆着就是将对魔教的恨意转移到了她身上。 这种时刻无异于是最适当的时机。 易瑄乔说这些话,就算陆浣晨不全信,也一定会多心,陆西白是不是专门激怒西山金煞,借他人之手铲除她,好坐享魔教的地位。 第98节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算是间接达到了他的目的。可是他偏偏算漏了一点,陆浣晨无论不相信谁,都不可能不相信陆西白。 第003章 -10 一连几日,易瑄乔的伤势逐渐恢复,但是气氛却越来越紧张。)很显然陆西白的威胁对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压迫感,可是他们却为了某些原因而不能对魔教低头。 这种气氛之下,就连陆浣晨也开始焦虑起来。 “放心,西山金煞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不会轻易取你性命。”音魔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凉凉地说了一句。 陆浣晨只静静地抬眼看了看他,并没有说话。 一天夜里,屋外的风声渐大,将茅草屋的顶棚吹得飒飒作响。陆浣晨一向浅眠,在这样的环境中更是睡不着,她睁眼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身边多了一人。 她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那人便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因为距离很近,陆浣晨甚至能够闻到他衣服上清新的皂角味,如此地熟悉。 “别怕。” 他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 “我带你走。”他贴着她的耳垂悄声说道。 是陆西白。他来救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在这样绝对寂静的黑暗里,陆浣晨的心忽然有些慌乱,这种复杂而陌生的感觉是连她被西山金煞捋走时都从未有过的。 陆浣晨安静地点点头,她双手环住陆西白的脖颈,被他拦腰抱起。他带着她从屋顶离开,但是刚踩在屋檐上,四周却凭空燃起火焰,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似乎要将他们生生烧死其中。 “虽然不是陆纪那个老家伙,不过先收拾掉你也不错。” 音魔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带着深深的嘲弄。 陆浣晨之前的担忧没错,他们之所以坚持着不肯把她交出去,是因为想要把她当作杀人的诱饵,只可惜来的人不是他们自以为的陆纪,而是陆西白。 陆西白连眼神都未变,一手抱紧了怀中的陆浣晨,一手提剑砍去,整张火网瞬时烟消云散。 陆西白带着陆浣晨重回地面时,以西山金煞为首的一行人已经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你逃不掉的。那个女人的身上戴着七香散的锦囊,你近她身的时候,怕已经累及你了。”言佬说道。 陆西白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稍稍运气,真的感受到一股淤阻之力。 “你写信传回魔教,让他们放了清月苑不相干的人,再让陆纪亲自来救你们,如此,我便可饶你一命。”如今的局势很是分明,陆西白就算孤身一人也很难离去,更何况还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小拖累。言佬十分笃定陆西白不会拒绝他的条件。 别说是言佬,就连陆浣晨也是这样想的。她当然清楚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她那位魔教爹爹的性命,但陆西白也是她珍重的人,她同样不想让他命归于此。 是以,陆浣晨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想让他暂时先答应他们的条件。 然而谁也没想到,陆西白却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不可能。” 言佬怔愣一瞬,又微皱一下眉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西白的神情冷漠,看上去似乎全然没把眼前这群人放在眼里的意思。他将怀中的陆浣晨暂且放下,还没等周围的人有所动静,就先一步调息开杀。 “你全身经络已阻,休要痴心妄想,再运功你必七窍流血!” 陆西白却恍若未闻,又或者说,他似乎已经杀得红了眼,根本听不见周围人的话。 原本是西山金煞一方占尽了优势,如今死伤的人却越来越多,就算是言佬与音魔二人合力,也难以阻挡陆西白的速度。 “魔教恶徒,你若再不束手就擒,我就杀了……”有人另辟蹊径将剑抵在了陆浣晨颈上,想要以此威胁陆西白,但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远处的陆西白剑锋扫到,应声倒地。 渐渐的,周围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就连言、音二人也逐步招架不住。而站在最中心的陆西白却还不罢手,似乎要将所有人赶尽杀绝才肯罢休。 “该死,为什么七香散对你不起作用!”言佬也中了一剑,虽然不及致命,却也不轻。 这样对他们有利的大好局势,理应庆幸,可是一旁的陆浣晨却隐隐不安起来。都说旁观者清,只有她这个局外人看出了陆西白的不正常。 之前剑斩火网,陆浣晨虽然不识武功,却也觉察与陆西白平时的武力不成对等,想来是中了七香散的缘故。但是现在他反而像是没有事情一样,又或者说,他此时施展的武功要比平日里更加精进和可怕。 他就好像被人控制了一样。 “西白!陆西白!”陆浣晨喊他,但是他却不应,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 陆浣晨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是好是坏,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任陆西白继续下去。反倒是西山金煞一方坚持不住,音魔已经重伤倒地,唯有言佬坚持着。 陆浣晨害怕起来,这种害怕也是从未有过的,即便是在久远的过去,她被那个男人杀掉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这种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害怕。 陆西白杀人的手段极其残忍,不是一刀致命给个痛快,而是戏弄一般地杀戮。没错,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像是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直到对手不堪重负,才肯赏下最后一剑。 他将剑从言佬身体里拔出,这个战场上最后一人也倒了下去。 陆浣晨莫名地开始觉得紧张起来。 陆西白转过身来,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什么也没有,又或者是隐藏得太深,总之这样的眼神,很难让人不感到危险。 “过来。”他朝着她伸出手去。 陆浣晨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努力忽视掉对陆西白的那份恐惧,扶着台阶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她的小腿颤抖得厉害。 “你在怕我?”他静静地注视着她,语气平淡,任凭是谁也看不透他的真实情绪。 “……没有。” “你说谎。”陆西白的脸上露出些许的笑意,诡谲,又意味不明。 他的压迫感极重,陆浣晨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根本说不出来任何违心的话。 第99节 他朝着她一步一步走来,陆浣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些。但是她这样的举动似乎激怒了他,陆西白蹙起眉头,眼神中有受伤的情绪一闪即逝,不过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 他上前来狠狠抓住她的手腕,毫不怜惜地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你躲什么?” 陆浣晨忍不住嘶了一声:“疼。”他的力气实在太大。 “你躲什么?”他又问了一遍,这一次的语气更加强烈与愤懑。 陆浣晨根本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在她的印象中陆西白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对她的话也一向说一不二。可是现在却截然不同,她任何一个没有意义的小举动,都可能惹怒他。 “陆西白。”陆浣晨盯着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可信,“我没有躲你,真的,我没有躲你。” 陆西白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仍自顾自说着:“你是在嫌我脏吗?你不喜欢我杀人对不对?” “没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杀掉他们的,我不嫌你脏……”陆浣晨努力和他沟通着。 但是没有用。 陆西白掐着她的下颌,逼迫着她看着他。倏地,他笑起来,眼神中似有迷恋,也有着狂热:“这样好不好?我把剑给你,你杀我,这样你就和我一样了。” 陆浣晨知道陆西白的状态不稳定,也听不进去她的话。她按捺着恐惧,耐下性子道:“陆西白,我不嫌弃你,你还记得吗?当初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选择了你。你忘记了吗?我很喜欢你,怎么会嫌弃你?” 陆西白似怀疑又似不安地看着陆浣晨,不知所措。 趁着这个空挡,陆浣晨一把躲过他手中血迹斑斑的长剑,扔到了一旁。陆西白想要捡起来,陆浣晨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她上前紧紧抱住了他,侧着头贴在他的胸口,甚至都能感觉到心跳时他胸腔的震动。他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湿了,那股难闻的血腥味很是呛鼻。 “陆西白,现在没有敌人了,不需要……不需要再杀人了。” 陆浣晨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003章 -11 陆西白就这样晕倒在她的怀中。 尽管这么想很残忍,但陆浣晨不得不说,幸好陆西白之前下的是死手,要不然现在他这么一昏过去,死得恐怕就是他们了。 陆浣晨艰难地带着陆西白往山下去,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拖着他。他们所处的地方地势险峻,要下山只有一条出口,这样的地形最是易守难攻,往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走到一半的时候,陆浣晨终于看到了希望。三立带着炼阳宫的人来迎接他们了。 “那群人在出口设了迷障,大阁主体质特殊才能通过,其余人很有可能在阵中迷路。不久前不知道为什么迷障忽然散了,我们才能上山来。”三立对陆浣晨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 听到这些话,陆浣晨已经对西山金煞的计划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这种特殊的迷障应该是留着对付陆纪的,大概也只有陆纪能通过,可是最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却让陆西白搅了局。 陆西白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他睁眼看去,陆浣晨合衣趴在他的床榻前,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发间,竟然凭空让陆西白产生一种与世隔绝的安心感,仿若一切纷争纷扰都不存在了似的。 他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陆西白的凝视,陆浣晨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她抬眼,正正好与陆西白的目光撞在一起。 陆西白立即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他不顾受伤严重的身体,直接从床上下来,屈膝半跪在陆浣晨身前,语气很是自责:“请大小姐责罚。” 陆浣晨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何罪之有?” “其一属下顾全不周才让大小姐再三陷入危险的局面,其二……属下不值得让大小姐如此照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到最后一句时,陆西白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涩。 陆浣晨紧紧盯着陆西白,半晌仍不见他有什么不妥的表情,心下了然,十有□□他已经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的身子还没有痊愈,先起来吧。” 陆西白依言站起来,却仍不敢擅自坐下。他对陆浣晨是真的很恭敬。 “西白,你可还记得昨晚……”陆浣晨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西白的表情。 陆西白的眸中却满是困惑与不解。他微微蹙起眉来:“可是昨晚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 “你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陆浣晨又问了一遍。 陆西白的眼神却很干净,就好像没有任何保留一般:“我记得当时陷入了迷阵,只有我一人走了出来,之后便潜入山上的别院,找到了你……” 他犹还记得,将少女抱在怀中的感觉。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无持无仗,能依靠只有他一人而已…… “西白,你可有背着我偷偷练过什么武功?”陆浣晨忽然严肃起来。 陆西白瞬间从温馨的回忆中抽离。 “大小姐……” “有还是没有?”陆浣晨很是坚持。炼阳宫的人都知道大小姐对大阁主的宠爱,她何曾用这样的语调对陆西白说过话,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陆西白那杀红了眼的姿态,她一闭眼就能看到,那时的他不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更像一件无心无情的杀人武器。 她不相信这仅仅是七香散的缘故。 “……不曾。” “当真?”这已经是今天她第二次质疑他。 陆西白的眼眸微暗一瞬,快得让人察觉不到分毫。他直视着陆浣晨,坦然道:“当真。” 他说当真,陆浣晨就一点也不会再质疑。 她是如此地信任着他。 陆浣晨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起身为他让开了地方:“你且先休息。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陆西白沉默着点点头。 第100节 陆浣晨走后,陆西白那副无辜正直的样子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垂眸看着刚刚陆浣晨趴着的地方,抬手轻轻抚摸着,似乎在感受着她留下的温度。 *** 陆西白的伤好得很快,转瞬就痊愈了。 这次来救陆浣晨,陆西白带了死士阁的两位死士,分别是三立和武功最好的四言。他安排两人将陆浣晨安全护送回去,而他自己则留下处理一些后事。 “为何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你一个人留下来吗?”陆浣晨很是好奇。陆西白自从来到炼阳宫,就很少离开她的身边,更别提单独完成什么任务了。 “这一次西山金煞的事情有些蹊跷,往日里他们从不参与帮派斗争,而这一次却对我教出手,实有异常,我想去探查一下有没有其他的同党。” 说来说去他只不过是不放心,想要斩草除根,不肯放过丝毫能够威胁到陆浣晨的存在。 陆浣晨手支着下巴,眼睛转了转,有了些想法:“不过让三立他们先回去,我和你一起留下来。” 她说话时陆西白正在倒茶,听到她的提议,他惊愕得险些让茶水溢出来。 “大小姐,你……” “我没有武功,只要你不嫌连累就好。”对比陆西白的态度,陆浣晨却没见这件事太过于放在心上,“我自幼便在炼阳宫,别说外面,就连教中的其他地方都很难见到。这一次机会难得,我想好好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炼阳宫中种满了红莲,诡谲妖艳,那种地方陆浣晨早就待得不耐烦了。 陆西白收敛起心中的喜悦,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陆浣晨的要求。 但是这一边,他却遭到了三立与四言的反对。 “这次出行本就是瞒着教主,再不回去,恐怕炼阳宫那边要撑不住了。”三立首先说道。 陆西白却只淡淡地应了一声,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意味:“无碍。” “可是……” “大小姐难得出来一次。”陆西白在面对自己的手下时,已经有了大阁主该有的威仪,与当年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全然不同。只不过这一面他很少对陆浣晨展露便是。 四言也极力劝阻:“私自出宫本是重罪,如果大小姐遭劫的事也被教主知晓,大阁主要承受的责罚恐怕……” “有什么责罚,我来承担就好了。”陆西白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语气甚为平静,“大小姐的要求,我向来不会拒绝。这一次同样也不会。” 这一次陆西白是铁了心要成全陆浣晨的心愿,哪怕最后堵上的是他的命也在所不辞。 人人都说大小姐对大阁主青睐有加,但是大阁主对大小姐的纵容宠爱又是几个人能做到的? 三立和四言自知劝说无用,便歇了这份心思。 其他人都离开后,陆西白先带着陆浣晨换了一身民间的便装,才带着她混入城中。 陆浣晨本就是现代人的灵魂,在这一世又几乎没有出过炼阳宫,因此对古代城市里的景象与一些小玩意分外感兴趣。这种时候她才有一个十五岁少女朝气蓬勃的样子。 “占卦!”陆浣晨扯了扯陆西白的袖子,兴致勃勃,“要过去看一看吗?” 从前她是不相信这些的,但是经过几次的穿梭时空后,即便没有觉察,却也开始对神灵之事多了几分兴趣和敬畏。 陆西白自然是依她的。 算卦的老先生已至耄耋之年,花白胡子,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半是出世之气半是烟火之意,很复杂很奇妙的一种感觉。 “小娘子要算什么?”老先生很和蔼。 虽说是她抓着陆西白来的,但也只不过图个好奇,要算什么她自己也没有想好。 思索半晌,陆浣晨道:“先生且随意算吧。” 老先生眯了眯眼睛,取出几枚铜板,在风烛残年咯吱咯吱作响的木桌上排下一个阵列,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小娘子的生辰八字?” 陆浣晨眨眨眼一脸的茫然。这种东西她从来没记过。 “丁丑,壬已,巳辛,丁酉。”一旁的陆西白却很自然地代她回答出来。 这下不只是陆浣晨,就连算命的老先生都朝着陆西白望了一眼。 “二位可是新婚夫妇?” 陆浣晨没有说话,陆西白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在进城之前商量好的身份。 老先生不说话了,专心盘算起手中的铜板。 良久,老先生皱着眉摇了摇头。 陆浣晨一怔,问道:“可是不好?” “命带三刑,不算好命,但又充满变数,难以捉摸。日后有一场大劫,与命中桃花有关,熬过去说不定能改你的煞命。” 老先生说了一堆,陆浣晨听得糊里糊涂:“命带三刑是什么意思?” “先天的罪恶,不克自己,却克近亲。” 陆浣晨心里咯噔一下,认真起来。她出生的时候生母病故,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竟然与老先生说得命数对上了。 “那场劫数是……” 老先生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陆西白:“恐怕……与你的夫君有所关联。” 第101节 第003章 -12 陆西白乍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实际上他看老先生的眼神,却已暗含冷意。 反倒是陆浣晨松了一口气。 付了钱之后,陆浣晨带着陆西白离开。她似乎察觉到陆西白略有些不同寻常的沉默,斟酌着开口道:“怎么了?可是在担忧我?” 陆西白的步子微顿一下,道:“大小姐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从刚刚的表现上来看,他知道她绝对是有些相信那位算卦老者的话,但是听到最后有关劫数的陈词时,却松了一口气。 这让陆西白很是在意。 “我这种性格,还有这副病怏怏的身体,是不适合成家立业的。”陆浣晨淡淡地说道,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完全不像是在讨论她自己的终身大事。 虽然这只是信手拈来的敷衍之词,但却和陆浣晨的真实想法有相同之处。 她在原著中都没有活到成年,现在的局势错综复杂,谁有能保证她的将来会是什么样的。除此之外,前两次沈西泽与唐川白悲剧,也让她深深地了解到自己性格上的欠缺,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必徒惹麻烦事为好。 陆西白听了她的话,心情不再像之前那么阴郁,但也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 或许在他的心里,他不仅不甘心她成为他人的妻子,也不甘心她不会成为他的妻子。 这就是他的野心。 但同时陆西白也很明白,只要魔教教主陆纪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允许陆浣晨嫁给他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 到了客栈,碍于两人现在的身份设定,陆西白只要了一间上房。 整顿好行李之后,陆西白带着陆浣晨下楼来吃饭。当今这个历史中架空的朝代民风开放,与其他朝代不同,女子不仅可以抛头露面,还可以行商从医。 所以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吃饭并不是什么稀有的景象,只不过这二人均生的眉清目秀,在纷扰的人群之中很是惹眼。 用餐时,旁边一桌的几位持刀的江湖人士不知道因为什么问题而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声音大得简直要掀翻屋顶,坐在他们周围的人走的走,移的移,为他们空出了一个真空地带,谁也不敢靠得太近。 吵着吵着,其中一人道:“那西山金煞不过徒有虚名,败了就败了,也不能说明魔教那帮子杂碎的厉害。要我说天山上恁多英雄好汉,魔教再毒,能毒得过天下人对他们的不满吗?” “你说你,嚷那么大声作甚!吵得老子耳朵都聋了!不怕被……听到?” “放心,魔教之人从不进城。况且他们各个凶神恶煞,体貌异端,若有出现很好辨认。” “……” 而这一边,陆西白面不改色地继续吃着饭,就好像他们说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陆浣晨虽有疑虑,但也知道忍耐,安心用着餐,绝口不提其他事。 吃过饭后,两人各怀心思回到了房间。 “刚刚那伙人……听他们的话,似有什么大变动?”在确定安全无虞后,陆浣晨才惊疑不定地问道。 陆西白却淡然得很:“天山那边有人召令群雄,一同铲除魔教孽徒。” “那……西山金煞他们也是应召才行动的?” 陆西白点点头。 陆浣晨无意识地咬咬唇,显露出她内心的担忧。 “没有什么大事,往年我教总会经受两三次的‘除魔动劫’,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罢了。” 陆浣晨抬头看着陆西白,想要从他的表情里判断他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但是陆西白的眼眸太过于干净,脸上的神情也很真挚,不像是在骗人。 “你没有骗我?” “没有。”陆西白回答得坦坦荡荡。 实际上他确实对陆浣晨有所保留。 往年间这种小动乱确实层出不穷,魔教子弟在江湖间胡作非为,惹了不少麻烦,又有些好事之徒虽不是魔教人,作恶却打着魔教的招牌,更是加深了江湖人对魔教的厌恶。因此对魔教喊打喊杀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 然而今年不同。 陆西白掌握的消息虽然不多,但他大致能够推算出,今年这场应该不会与以往一样简单平息,背后一定有其他势力操控着局面。 陆浣晨放下心来。这么些年的相处默契,她从不怀疑陆西白对她说的话。 但她不知道,陆西白之所以有意期满她,其一是真的不想让她过于担忧,其二…… 他需要在手中握有一些筹码,能够和陆纪抗衡的筹码。也许现在还不算多,但终有一天他会让陆纪心甘情愿地把陆浣晨交付给他。 一天很快就度过了。 到了晚上,如何睡觉成了一个问题。 “……你真的要睡在地上吗?” 陆西白点头。 陆浣晨咬咬牙,不欲再多说什么,可是想了想又有些心疼他:“你伤势初愈,如今天气也在逐渐转凉,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陆西白所练的武功属性偏火,体温本就与常人偏高一些。再加上他的伤势已经大好,实在无须太多介意。 但是他却微微蹙了眉头,即可便又舒展开:“大小姐不必忧心我。属下本就是为大小姐而存在的,就算有事,也无须介怀。” 他不说还好,一说陆浣晨更担忧了。 “你重去要一间上房吧。” “不可。”陆西白想也没想就拒绝,“若让他人知晓这屋子中只有一位女子,不仅可能引起怀疑,还会置大小姐于危难之地。” 陆浣晨无奈,只好说:“那……若你不嫌弃,不如与我挤一挤?” 第102节 陆西白的耳根红了起来:“大小姐,这万万不可……” “你与我从小一同长大,虽是我的部下,我却将你当作比亲哥哥还亲的兄长。之前你为了救我而身负重伤,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事罢了。” 听到陆浣晨称他为兄长,陆西白虽然知道她是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让他不必那么尴尬,但是心间的滋味却又涩又甜,很是复杂。 最后陆西白还是依从了陆浣晨的意见。 床榻很大,陆浣晨在里面,陆西白在外面,为了避嫌,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床被子。 熄了油灯,只有外面的清辉透过窗上的蜡纸照进来,莹莹之光,很有情调。 周遭很安静,静得陆西白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旁边人平静均匀的呼吸声。 他从未在她睡着时,距离她这么近过。 正当这时,也不知道是从隔壁哪间卧房传来嗯嗯唔唔的暧昧声,初时还很微弱,渐渐的入了情,声音也大了起来,其间夹杂着一些污言浪.语,直听得人心旌摇曳。 如果是平常陆西白当然不会这么没有定力,可是现在他放在心上的人就躺在他的旁边,仅隔着一床棉被而已,他如何能不动其他念想? 眼见着睡梦中的陆浣晨微微皱起了眉头,应该是被那逐渐大了的动静惊扰到了,有了转醒的迹象,陆西白想也没想就点上了她的睡穴。 陆浣晨的呼吸又渐渐平稳起来。 可是陆西白却越发不能平静,借着屋外投来的月光,身旁的人肤若凝脂,每一处都引.诱着他的心神,让他渴望做些什么事来缓解这份情动。 他的就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抬手碰在了她莹润小巧的耳垂上,惹得她即便在梦中也忍不住颤了颤。 相识多年,他当然清楚她的敏感之处。 然而当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脖颈时,他却倏地惊醒过来,急忙收回了手。 他闭眼调息,将内心的那份躁动压制下去,身体也回归正常。与此同时,隔壁卧寝中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平定心神之后,陆西白又望了一眼睡姿安稳的陆浣晨。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俯身在她的白皙纤长的脖颈间落下一记深吻。过后,他细心地为她掖了掖被子,起身换上夜行衣,拎起白天一直藏在包袱里的长剑,才从窗口离开。 夜色对于大部分人是用来休息的黑暗,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 ——却是行动最好的掩护。 第003章 -13 七星堂。 七星山庄是当今最好的铸剑山庄,因为来往的生意关系,庄主掌握着江湖上的各种消息与人脉,无疑,这里是最适合召集群雄讨伐异类的地方。 陆西白用暗器将守在屋檐上的两个人打晕后,才从侧旁到往中堂的屋顶。 他悄悄揭开屋瓦,里面聚有十几个人,均为当今江湖各名门正派的领袖。陆西白将其间的面孔一一牢记心上,一圈下来只有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男人被挡着脸看不清。 陆西白也不急,屏息凝神静静探听着里面人的对话。 “如今西山金煞首战落败,除了最小的那一个因伤没有参战,其余无一人幸免。”其中一人语气略有些沉重地说道。 “是陆纪干的?” “并非。”那个坐在最中间的男人出声否认。尽管看不清他的脸,但这副骚包的打扮,手中的折扇,以及尽管已经可以压低,却仍有辨识度的嗓音,都分明指向一个人,一个不久前才刚刚见过面的人。 看来魔教内部出了叛徒。 陆西白又探听一会儿,但这些人翻来覆去也只是诉说着对魔教的憎恶,没有什么实质性有用的话。他将屋瓦重新盖好,将屋檐上晕倒的那两人灭口之后推下了房檐,眼见七星山庄被他此举搅得天翻地覆,他才趁乱离开。 *** “已入了深秋,怎么还有蚊子啊。”陆浣晨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颈间的深红色印记,不满地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正在喝茶的陆西白险些被呛到。 “不过这真的是被蚊子咬的吗?”陆浣晨略有些怀疑。 “许是大小姐身子娇弱,不适应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吧。”陆西白面不改色地说道。 听他这样说,陆浣晨也不在执着这个问题。她这副身体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谁晓得又是哪里不对劲了。 接下来的两天陆西白陪着陆浣晨到处游玩,全然不像是办公的样子。第三天陆西白带着陆浣晨在陌香楼听说时,竟然遇到了万俟律。 万俟律依旧是老样子,一身白衣,手持缎扇,财大气粗,招摇过市。 “大小姐?”万俟律看到陆浣晨时,很是浮夸地震惊了一番。 陆浣晨实在不想见到这个人,却不得不强颜欢笑地打了声招呼。 “大小姐何时出来的?怎么不见教主提起过?”万俟律虽然因为陆浣晨避之不及的态度而有些受伤,不过脑子却转得很快,立即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以陆纪对陆浣晨有些过了头的保护来说,他是不会轻易让她离开教中的。 陆浣晨还没说话,陆西白就以一种绝对的保护者的姿态将陆浣晨揽在身后:“不知万俟公子又为何现身在此处?并未听闻公子最近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外出处理。”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眸中的冷然却很具有压迫感。 万俟律被陆西白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假装咳嗽两声,以扇掩面:“看来陆阁主与大小姐还有事要做,如果有事需要找我帮忙的话,派人来天泉别院通报一声即可,在下就不叨扰了”说完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因为这个不小的插曲,陆浣晨游玩的兴致都败光了,也无心再去听书,怏怏地跟着陆西白回到客栈。 当夜,趁着陆浣晨睡去后,陆西白又故技重施,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换上夜行衣,而是一身常服。 天泉别院在城郊,陆西白到时大门敞开着,门口空无一人。 第103节 陆西白神情未变,坦然自若地走了进去。丝毫不担心异常背后是否暗藏凶机。 “可是陆大阁主?”进了门,反倒有小厮打扮的人提着灯笼迎了上来。 陆西白却沉声道:“你们公子呢?” “大公子在后院等着您。”小厮对陆西白的态度很是恭敬。 后院与院子前面寂寥的光景全然不同,华灯照明,恍若白昼,更有一班衣着单薄的美人服侍座中人左右,夜夜笙歌,春光融融,说得应当就是这样的奢侈妍丽之景。 万俟律就着身旁美人的手吃下一颗葡萄之后,才抬眼看向清清冷冷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的陆西白:“陆阁主。” 陆西白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醉卧美人膝的万俟律,一言不发。 “看来陆阁主是不喜欢我的这些美人们呢。”万俟律朗声笑起来,挥挥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去。 “万俟公子千辛万苦在陌香楼制造了一钞偶遇’,又故意让我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要紧之事?”陆西白问道。 万俟律一边拎起塌上的玉质酒壶,一边笑道:“陆阁主何苦要装傻?这里就你我二人,什么事你应该心知肚明。要不然也不必煞费苦心用魔教的武功杀掉七星山庄的两位弟子了。” 陆西白却仍不为所动。 “陆纪是位好教主。”万俟律见陆西白迟迟不开口,也不催促,直接进入正题,“但是他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太久了,久的已经忘记怎么做对魔教才是最好的。” “万俟一族一向是陆教主的心腹。”陆西白的话模棱两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万俟律哈哈大笑:“旁人都说炼阳宫的大阁主心机深沉非常人所及,此话倒是不假。不过我也不想与你过多周旋下去。坦白点讲,若陆阁主帮我万俟一族取得魔教,来日护法之位……”万俟律抬眸,将手中的酒杯朝着陆西白抛去,“全当是送给陆阁主的谢礼。” 陆西白将酒杯稳稳接住,杯中滴酒未洒,在冷寂月光的折射下发出粼粼之光。 *** 陆浣晨与陆西白在城中又逗留了几日,便打算离开。 因为那天万俟律的突然出现,此后陆浣晨完全提不起精神来游玩。他的出现让她想起了原著中种种不好的遭遇,眼前的困境也越发醒目,再容不得她有所退缩。 倒是陆西白察觉到了她的低落,安慰她说下次再带她出来玩。 他哪里知道她所忧心的才不是这些事情。 陆浣晨身体不好,陆西白也舍不得让她就这样跟他走回魔教。于是在城中雇了一辆马车,陆浣晨在车里休息,他在前面驾车。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陆浣晨实在在车厢里待不下去了,于是撩开帘子坐在陆西白的旁边,看着他驾车。 “现在走到哪里了?”周围是一片寂静的林子,没有任何标志物,陆浣晨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陆西白沉默一阵,才道:“就快到相阳山了。” 相阳山,陆西白小时候待过的地方,被魔教的人称作“炼狱”的可怕山谷。 陆浣晨早就从宫人口中明白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一群小孩子早早就被迫面对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熬得过严酷的竞争,将有可能成为魔教的中流砥柱,若熬不过,就只能是山间的一堆白骨。 “为何要自责?”陆西白似乎看出了陆浣晨的心事,嘴角的弧度不着痕迹地上扬一二,“当年若不是你留下我,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陆西白很少提起过去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对陆浣晨说这样的话。 陆浣晨却环抱着双膝,下巴支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从车板上捡到的落叶。他如果知道她当初怀有的心思,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走着走着,马匹突然受惊了似得抬起前蹄,马车的颠簸让陆浣晨险些从车板上摔下去,幸好陆西白抢先一步将她护在怀里。 陆西白下去查看,却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正惊恐地盯着差点踩到他的马匹,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陆浣晨见陆西白停下了脚步,也跟着下车去查看。 “别碰他。”陆西白拦了一下陆浣晨,不让她靠近这个小孩子。 陆浣晨略有些疑惑地看向陆西白。 “这里是相阳山。”陆西白语气平淡,未起丝毫波澜,“他恐怕是从相阳山偷跑出来的人。” 陆浣晨微蹙着眉头,神色复杂地瞥向地上的那个孩子。 相阳山的“炼狱”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小的孩子却比饥荒年间的难民还要瘦小,不蔽体的衣衫露出累累伤痕,一些伤口已经溃烂不成样子。 这些孩子都在承受着大人都承受不了的灾难,偏偏造成这种状况,和她的那位教主爹爹密不可分。 魔教之所以叫做魔教,并非江湖人士因为其种种恶行而冠上的诨名,是因为建教之初,便叫做魔教。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历任教主就靠着血腥残忍的手段延续着魔教的曙光。这种坏到骨子里的恶毒,可是与《倚天屠龙记》中仗着一个张无忌洗白的明教大为不同。 第003章 -14 不管陆西白对这个孩子抱有几分警惕,那个孩子同样也对他们怀着戒备。 “你先去车厢你休息,我一会儿就来。”陆西白对着陆浣晨说道。 陆浣晨很明白他是想要把她支开,因为这种情况下,女人往往会对受伤的小孩子更具有同情心,从而很可能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她同样也知道她再在这里待下去,说不定真的会将这个孩子带走。 但这是不合魔教规矩的。未经相阳山考研的孩子,在魔教是不受祝福的。 陆浣晨又看了那个孩子几眼,最终狠下心回到了车里。 没过一会儿,陆西白也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脸上有疤的大汉,而那个孩子则被带着铁链牵制在大汉手中。可能因为链子比较短,大汉又走得急,小男孩踉跄着差点摔了一交。 “大小姐,大阁主。”大汉是相阳山的看守人,显然他知道他们的身份,很恭敬地行礼后,便牵着那个孩子让开了路。 临走前,陆浣晨没忍住,偷偷牵起帘子,却正好和小男孩对视。那种漠然,空洞,还有彻底失去希望的绝望,与记忆中的那双眼睛不谋而合。 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曾经在系统的强制性下,在梦境中进入过沈西泽和唐川白的记忆深处,幼时备受折磨的他们,也是有着这样的一双眼睛。 第104节 陆浣晨心一惊,电石火光间,身体却比头脑更快做出反应:“停车——” 陆西白依言停了下来。 陆浣晨撩起帘子,看着陆西白好看的面容,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 系统只说会有命定之人延续黑化线,却并没有说那个人长着一张与沈西泽唐川白一模一样的脸。现在这个突然出现在陆浣晨眼前的小男孩,眼中的情绪,身上的气质感觉,都比陆西白更像她心目中的陆西白。 陆浣晨又想起第一次见到陆西白的时候,同样是从相阳山出来的孩子,同样备受折磨,但是他却目光清澈,和善腼腆,这样的性格与沈西泽唐川白小时候的绝望阴郁截然不同,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如系统所说,开启副本的黑化线? 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的陆西白只静静地看着陆浣晨,等待着她下一步的指示。 陆浣晨敛了敛自己的心思,不让陆西白看出她的异常。她轻声道:“那个孩子……” 陆西白仍是沉默着注视着她,没有打断,也没有接话。 “我可以……带走他吗?”陆浣晨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尽管她也知道这个做法很不理智。 陆西白微微垂了一下长睫,眼中有一道暗光极快地闪过,不过片刻他就恢复如常。 “可以。”他的语气一如刚刚那样风轻云淡,没有丝毫起伏。 之前就说过,她的愿望,他就算再不情愿也一定帮她完成。 陆西白下去和相阳山看守的人进行交涉,陆浣晨则缩在车厢里思绪万千。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玩具傀儡,被那个许久没出现过的系统耍得团团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被迫做出选择。 不久,陆西白就带着那个小男孩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浣晨总感到陆西白的心情似乎很低落,人也比往常更加沉默。 之后的一路上,气氛莫名其妙变得凝滞。陆西白独自在外面驾着车,而小男孩与陆浣晨则坐在车厢里。 刚出了相阳山的领地,忽然下起了大雨,天也毫无征兆地暗下来。陆西白找了最近的客栈,这里临近郊外,客人不多,客栈内清净得很。小二一见有客人来了,忙赶着上前迎接:“三位要住店吗?” “三间上房。”小二微怔,立马喜笑颜开应了声。 他还以为这是一家三口呢。 小二给他们钥匙时,无意中瞥见满是伤痕的小男孩,不过他立马就把目光移开,全当没有看到。 “店家,这附近可有什么商铺吗?”在上楼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陆浣晨突然问道。 “有,有。这里虽然偏僻,但想要什么,这附近都应有尽有。”小二道。 陆浣晨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小二:“去帮我买两套衣服可好?六七岁小男孩穿得那种。” 小二应了声,将他们送回房间后,就出去帮陆浣晨买东西了。 陆浣晨换了干净衣服后,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原本她已经来到了陆西白的房间门口,但是敲门的手还没伸出去,就又收了回来。 她转身先去了小男孩的房间。 那个孩子似乎是习惯了,蜷缩着身体坐在房间的地上,丝毫不避及冰冷的地面。 “这里不是相阳山,不会有人打你,你不必害怕。”陆浣晨与小孩子相处的经验有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地陈述了两句事实。 但这种程度,就足以让处于惊恐之中的小男孩对她抱有几分好感。 “你先起来。” 小男孩乖乖滴站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陆浣晨,其间是遮掩不尽的恐惧与惊慌。 “一会儿我让店家烧开水,你好好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如果你想吃饭就来找我,想休息就好好睡一觉。”说着,陆浣晨顿了一顿,“不用害怕,好吗?” 小男孩点点头。 陆浣晨见安顿得差不多了,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正准备离开,却被小男孩紧紧抓住了手指。 陆浣晨知道这孩子恐怕在相阳山受了不少苦,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没有安全感,她不会安慰人,只能温和地摸着他的头,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看着这个孩子,陆浣晨的思绪忽然跑到了陆西白的身上。他小的时候也是在经受着那样恐怖的事情吗? 安抚好小男孩之后,陆浣晨从他的房间里一走出来,就遇到了站在门口的陆西白。 他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还没有换下来,湿哒哒往下滴着水珠。客栈的地板都浸湿一片,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陆浣晨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之前的伤刚好,若患上伤寒引起复发了怎么办?” 若是以往,陆西白定然说一声“无碍”,他一向最为善解人意。但是今天却大不相同,他只是朝着陆浣晨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 就好像他们不过是最为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而已。 他表现得那么明显,陆浣晨哪里还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但同时,她很明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说现实环境的不允许,单说她个人,经过前两世的事情,她对感情早已避之不及。 这一晚三个人各怀心思。 第二天天一早,陆浣晨就起来了。昨晚她睡得并不好,甚至眼下都有了淡淡的黑青。 然而她发现,另外两个人比她起得还要早。 陆西白已经用过了早膳,现在正在马厩里喂马。小男孩则在饭桌上,他看到陆浣晨下楼来,很羞涩地露出一个笑容。 陆浣晨同样回敬给他温和的笑意。 一切就绪,三人要继续赶路回魔教去。这一带的路很不好走,坎坷颠簸,饶是如此,略带倦意的陆浣晨还是靠着侧壁小憩了片刻。 但很快她就睡不着了。 车厢里坐着她和小男孩,陆西白在外面赶车。他压抑着的低咳时不时地传来,让陆浣晨感到很不对劲。 第105节 “停车。” 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 陆浣晨撩开帘子坐了出去。果真如她所想,陆西白的脸颊微微泛红,平素就白皙的皮肤略显苍白病态。 她一探手,他额头的温度高得惊人。 “你生病了!”陆浣晨头一次这么着急,但是陆西白却偏一偏头躲过了她的手。 “这附近有客栈吗?”陆浣晨望了望四周,荒村野地,哪里有什么人家。 “属下无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浣晨觉得陆西白的声音分外清冷,就好像有意和她划清界限一样。 “陆西白!”陆浣晨咬咬唇,终还是无奈地叹口气,态度也软了下来,“你生病了,必须要休息。回去的事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属下的身体并无大碍,足以将大小姐安全送回炼阳宫。”陆西白的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意味,软硬不吃。 陆浣晨第一次发现陆西白也有这样幼稚的一面。 “既然你硬是要这样……好。”陆浣晨收回手来,不再劝阻陆西白。她将目光投向前方,正襟危坐,拿出那么点唬人的气势,“我以炼阳宫宫主的身份命令你,本宫累了,不想赶路,你带本宫去离这里最近的客栈,现在就要。” 第003章 -15 陆西白这一病病了整整三天。) 他刚一到客栈就差点晕倒。陆浣晨让小男孩去镇上请来大夫,为他抓了几副药,再加上陆浣晨日夜不离的看守,高烧才逐渐退下。 他一醒来,发现陆浣晨正支着手在一旁休息。这场景何其类似,上次他受了伤,醒来后她也是这样在一旁陪着他。 陆西白忽然觉得自己的任性十分地无理取闹。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掌管着他的生杀大权,可是却这样容忍着他。 明明是他越了界。 陆西白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陆浣晨的睡颜,生怕一不小心,就打扰到她。 正在这时,门“咯吱”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 陆西白的眼神瞬时变得锐利无比,带着些许的肃杀戾气,看向站在门口的小男孩。 小男孩着实被吓着了,兢兢战战地往后退了一步。从小就生活在相阳山那样的环境中,他当然知道,陆西白在方才那一刹那,是真的动了杀心。 这一边陆浣晨也被开门的声音惊醒,她看到陆西白已经清醒过来,很是惊喜:“你醒了?” 陆西白刚想说话,就被陆浣晨挡了回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要再用地位尊卑来噎我,我可真要生气了。” 陆西白不说话了,他注视着陆浣晨,眼神不自觉变得轻柔。 “……陆姐姐,药煎好了,楼下的人让我来通报一声。”站在门口不敢踏入一步的小男孩糯糯地提醒到,打破了陆西白与陆浣晨之间那种平静温馨的气氛。 陆西白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小男孩却垂下头不敢看他。 那眼神太过阴冷可怖,一个成年人都很少经受得住,更何况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嗯,我知道了。”陆浣晨回答完后,小男孩就立即踮起脚尖掩上了房门,一刻也不敢停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浣晨回头时才发现,陆西白的目光还停留在紧闭的房门上,意味不明。 “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陆浣晨忽然说道。 陆西白抬眼看着她,他的眼神平波无澜,就好像一点也不好奇陆浣晨所说的事情是什么。 又或者,他已经大致猜到了。左不过和刚刚那个小男孩有关,比如让他在魔教多袒护一些这个小不点之类的,因为没有他的庇佑,就算是陆浣晨也很难保证,这个没有经过考核就从相阳山出来的孩子能在魔教活下去。 可是他并不情愿这么做。 一直以来陆西白最介意的,不过是有人可能会取代他在陆浣晨身边的位置。 那个小男孩和他太过于相像,又或者说,和以前的他太过于相像。只不过现在那个孩子的年纪还小,不懂得怎样隐藏和掩饰。 他明白当初陆浣晨对他青睐有加,或许是出于某种未知的特殊感情,现在这份感情又投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让他难以接受。 “你可以……做他的师父吗?”陆浣晨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西白,一边问道。 陆西白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她。 陆浣晨被他看着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定了定心神说道:“嗯……我是想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把他教好的,你比我更适合去引导他……引导他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说完她又加上一句,“就像你一样。” 命运……或者说系统不会让一个人这样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那个孩子给她太过强烈的熟悉感,像是一个久未谋面的故人,这让她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或许才是那个命定之人。 陆西白垂下长睫,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好。” 他回答得太快,陆浣晨反而有些不适应。她预想了很多会被拒绝的画面,毕竟以陆西白大阁主的身份,来教一个小孩子太过屈才。 “那……我下楼去帮你拿药。”陆浣晨磕磕巴巴地说道,浑然未觉陆西白的眼神有何异常。她走到门口时,刚要推开门,却忽然停住了,想了想,她转身又补了一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陆西白。”说完之后,她才离开。 *** 陆西白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五日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魔教。 炼阳宫一如既往,主殿中的浴火红莲依旧诡谲妖异,陆浣晨看着就碍眼。 小男孩被陆西白正式带在了身边,他有意隐瞒了他出自相阳山的身份,并给他取名易久,出自《周易》“易穷则易变,易变则易通,易通则易久”。 霜月在陆浣晨回来后,很没形象地抱着她嚎啕大哭,就像是一个险些失去了方向的迷茫孩子。陆浣晨认识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感情外露。 日子照旧过着。 第106节 在陆浣晨“失踪”的这段日子,陆纪闭关修炼,如今刚一出关,便派人来接陆浣晨去叙话。 前十五年因为预言的关系,他亏欠女儿良多,现在陆浣晨熬过了生死关,若不是为了她的身体考虑,陆纪很想把她接来主教坛照顾。 陆浣晨跟着陆纪派来的人去往了主教坛。她并不知道,在她刚离去没有多长久,陆纪就派左护法将陆西白一同带走。 “这些天来,身体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陆纪一上来就关切地询问陆浣晨的身体状况。 “已经好多了。”陆浣晨到底还是不大适应这样父慈子孝的场面,回答起来很是生涩。 陆纪点点头,看着陆浣晨的眼神放柔,但是却话锋一转:“我闭关不在的这些天,可发生过什么大事?” 陆浣晨心一惊,有些害怕是那天遇见过的万俟律在背后使坏告状。她明白如果她被人劫走的消息一旦被陆纪得知,整个炼阳宫都没有好下场。 是以,陆浣晨笑吟吟地说道:“并无什么大事,爹爹怎么会这么问?” 看着巧笑倩兮一派天真的自家女儿,陆纪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不过转瞬即逝。 陆纪踱步到窗边,目光看向窗外,负手而立:“你可知建教于今,已有几年?” “……不知。” 陆纪笑着摇摇头:“据记载,如今已是魔教建成的第二百个年头。你可知这其间教主易过多少姓?交由过多少人手里?这二百年间为了争夺教主之位,又发生过多少腥风血雨的争端?” 陆浣晨听他提起这些事,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沉重:“……不知。” 陆纪看向她,眼神之中多了几分严峻:“你自小身体不好,我从不要求你懂这些权谋之术,也不想你卷入斗争之中永无天日。但我同样不允许,有人借着你的身份,妄图有什么作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允许有人有这份野心。” 陆浣晨知道陆纪在影射谁,她僵持在原地,不敢开口为陆西白求情。因为一旦她这样做,就是不打自招。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和你绕弯子了。”陆纪的语气温和一些,“有些事有我提你把关做主,你大可安心过日子,无须为那些不值得的手下而难过,好吗?” 他虽然用着商量的语气,但话里话外确实不容置疑的权威。 陆浣晨咬咬牙,直接捅破了那层纸:“您是……要对陆西白做什么吗?” 陆纪见陆浣晨就像是没明白他话间的用意,微蹙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这次我被人劫走的事情他身为阁主确实有责任。”陆浣晨脑子快速地运转着,一心只想着要怎么化解眼前的危机,“我已责罚过他。不过这只算是炼阳宫内部的事情,并不会动摇到魔教的根基,爹爹何须脏了自己的手?” “你不懂。”陆纪的语气生硬了一些,“区区一个阁主,欺上瞒下那么多天。如果不是碰巧主教坛的人在外出行任务看到了你们,这件事恐怕就一直瞒下去了。” “您应该知道,陆西白这么做也全是为了我的安全。”陆浣晨说道,“如果不是他瞒住了消息,一旦江湖中人人皆知魔教大小姐被绑走的事情,后果如何您不是不清楚。” 很少有人这样与陆纪直白地辩论,更何况是他心心念念十五年见不到面的女儿。陆纪拧着眉头严肃道:“我说过你并不懂得其中的厉害。瞒下消息这件事他确实做得没错,但你难道不想想,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阁主,手上掌握的权力却比你一个宫主还要大。更不要说他的手段和野心。陆西白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人!” 陆纪与陆浣晨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还从未这样严词厉色过。 “陆西白权力大,也是我一手造成的,并非是他有意而为……” “早在你当年要留下他的时候我就派人去查过他。”陆纪不容分说地打断了陆浣晨的话,“当初我就明白他不是省油的灯,说来也是我不忍拒绝你的要求才铸成大错。如今他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整个炼阳宫的人都被他笼络在手,就连圣女他也敢私自扣在炼阳宫中。再发展下去,我也制衡不了他。” “可是……” “好了。”陆纪注视着陆浣晨,带着绝对不会让步的决绝,“不用再说了。炼阳宫那边我会派得力的手下去接管。陆西白是个隐患,这次他有意欺瞒的事情绝不能轻易姑息。” 第003章 -16 水牢。 这是魔教最让江湖中人胆寒的地方。深处地下,暗无天日,唯有两旁常年不灭的琉璃盏映着诡谲艳丽的光。 最可怕的还是关押阶下囚的水池,其间长满了水蛭。很多被关押至此的人甚至等不到魔教额其他酷刑,就被水蛭生生吸干了血液,枯死在水牢中。 但是现在却出现一个例外。 陆西白已经被严酷的鞭刑折磨得奄奄一息,身上布满了血痕,但是池中的水蛭却游离在他的对面,不敢近他的身。 因为他的血液中含有剧毒。 在这一片可怖池子的上方,陆浣晨早已被水牢中的景象吓得脸色苍白,她紧紧咬着下唇,要不是有人在旁边扶着她,她恐怕早就承受不了这里的血腥之气。 “人你也见过了。”看着女儿的脸色,陆纪的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但他知道不能再纵容陆浣晨继续下去,不合时宜的善良也许就会是明日的催命符。魔教的血雨腥风,又岂是一个小女孩能懂得。 陆浣晨一瞬不瞬地盯着水池中双眼半阖的陆西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水牢已有百年的历史,进入其间的人不说上万至少已有千人,能熬得过这么久的人,从前往后数也唯有陆西白一人。”一顿,陆纪看向陆浣晨,“你可知为何?” 陆浣晨紧咬着牙关没有出声。因为她害怕一旦放开,她就会忍不住失声尖叫。 “陆西白偷练了魔教的禁功,所以他对水牢一切污秽之物,皆不受侵染。”陆纪的眸中染上几分狠厉之色,“这样的人,我怎能容他。” 陆浣晨不愿意相信陆纪的说辞。她与陆西白待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多于与这位父亲,不会听他的一面之词就开始怀念对陆西白多年的信任。但她同时也明白,争辩事实如何没有任何用处,陆纪不会听她的。 “陆西白即便有罪,罪不至死,又何况是这种对外人才用的酷刑……” “你以为我想吗?”陆纪冷哼一声,“若不是他死不供认是谁擅自教授他以禁功,我又何须至此。” 陆纪是铁了心要将违逆之徒斩草除根。 陆浣晨又垂眸看了一眼在下面受苦的人,同样也狠下心来:“陆西白与我在一起整整五年,是我一手提拔他调.教他。或许正应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老话,陆西白有错当诛,那么教出这种手下的我也是罪孽深重,恳请爹爹一视同仁,我甘愿与他受一样的刑罚。” 陆纪万万没想到陆浣晨会为了区区一个陆西白做到这种程度:“你说什么?!” 陆浣晨不语,但是她的眼神却在告诉着陆纪,她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陆纪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做得一切都是为了陆浣晨的将来考虑,她是他唯一的女儿,自小患病,一生坎坷,他陪不了她一辈子,只想着现在尽可能帮她把未来铺的顺当些,却没想到换来得竟是这样的大逆之言。 第107节 陆浣晨见陆纪的这副模样,便知道他的态度已经动摇了,立马乘胜追击:“爹爹,并非我不理解您的苦心。但是陆西白陪伴我五年,我了解他的性情为人,即便真的做了什么逾矩之事,我相信也是为我好的。无论是谁背叛我,都不会是他!” 陆纪皱起眉头,一甩袖子转身离去,不想再看自家女儿一副矢志不渝的苦情模样。 这陆西白到底给她灌了什么*汤?处理掉这个祸害,难道还要搭上他们父女之间来之不易的情分吗? 陆浣晨刚抬手想要拦住陆纪,忽的心口闷疼,紧接着便吐出一口鲜血。 陆纪大惊,慌忙从属下手中夺过陆浣晨,抱在怀中,语无伦次道:“不是说过了十五就会痊愈吗?怎的……怎的又会病发……快去找丁一来!晚片刻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一旁的属下为难:“丁神医前些天出去了,至今未归……”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他人拽着往外跑去了。 陆浣晨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感觉身体又和以前变得一样糟糕,或者说……比以前还要糟糕。 她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炼阳宫的主殿。霜月正红肿着眼睛,在一旁照顾着她,见她醒来,又惊又喜:“大小姐!” 晕倒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已经不见了,陆浣晨扶着略有些刺痛的头坐起身来:“爹爹呢?” “教主和丁神医在前厅……” 霜月话还没说完,陆浣晨就起身想要去往前厅。 “大小姐万万不可,你才服了药……” “无碍。”陆浣晨拂开霜月的手,执意去到了前厅。 她到那里时,丁神医已经不在了,只有陆纪坐在庭中的石桌前,不知道是不是暮色衬托的缘故,这一刻的陆纪竟然有一种颓败的感觉,与往日的教主气派大不相同。 “爹爹。”陆浣晨出声轻唤了一声陆纪。 陆纪回头,见她脸色好了许多,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身子可好些了?” 陆浣晨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了陆纪的身边。 此时的陆纪就好像争强斗胜一辈子,最终却经受不住变化多端的命运而最终落败之人,灰头土脸,一瞬间苍老不少。 “罢了。”陆纪挥挥手,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无奈,“我不和你争了。” 陆浣晨又怎么会不明白陆纪突然的妥协。虽然她与陆纪并没有多么深厚的父女之心,却也隐隐觉得有些心酸。 “陆西白我会放出来,不过条件是——必须废了他的武功。”陆纪道,“另外……”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一下陆浣晨。 “爹爹请讲。” “我要你嫁给万俟律。一个月后和你姐姐一同出嫁。” 陆浣晨大惊,看着陆纪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著中不是这样的。原著中的陆纪明明很反对她接近万俟律,现在又怎么会改了心意,竟然让她与商颜雨共侍一夫? 陆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其间已无任何挣扎:“如果你不答应这个条件,今天我就会杀掉陆西白。” “可是……”这个打击太大,陆浣晨好一会儿才找回了意识,“可是商姐姐那边……” “颜雨会体谅的。”陆纪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不过转瞬即逝,“你体内阴冷之气已迫近五脏六腑,万俟一族世代练着毒火系武功,体质早就大不相同。你要活下去,就只能与万俟家的人联姻。” 万俟律是独子,也就是说,他是唯一的选择。 陆浣晨这个消息打击得魂不守舍。在原著中“陆浣晨”在及笄之后再无大碍,现在的发展却超出预期。 陆纪起身,轻轻地摸了摸陆浣晨的长发,眼中似有愧疚又似有担忧。他让霜月将陆浣晨带回去好好休养,然后便离开了。可以看得出,他的内心也有很多的纠结挣扎。 万俟律第二天便来到了炼阳宫,带着一批手下,将炼阳宫死士阁里里外外清洗一番,把陆西白的残余势力全部一网打尽。他这么做当然是奉了陆纪的命令,毕竟不久之后他就要成为陆浣晨的夫婿。而陆西白也被依言从水牢中放了出来,废除武功后被陆纪派人看守起来,答应成亲之后再让陆西白回到陆浣晨身边。 “夫人可有什么心事?”万俟律看着屡次神游的陆浣晨,也不恼,好脾气地问道。 陆浣晨回过神来,垂下眼眸冷淡地回答:“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有些累了而已。” 万俟律大笑,十分风雅地一扇缎扇:“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也是仓促,夫人累了情有可原。” 陆浣晨笑笑,垂下头不再说话。 万俟律抬眼看了看陆浣晨,眼中露出些许的痴迷之色,不过即刻就消失殆尽:“夫人可还记得当初我来这里拜访你,请你陪我四处走走,你却断然拒绝。” 陆浣晨快要烦死这个人渣了。 “没想到现在却是这样一幅光景。”万俟律收起缎扇,瞥了一眼摊在桌子上的样图,笑了起来,“时日不多,夫人还是尽快挑选好嫁衣的样式,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 他语气暧昧,似乎话里有话。 陆浣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说道:“万俟公子如果闲的无事,不如去看一看商姐姐。恐怕她比我更忧心这场亲事吧?” 听到陆浣晨提起商颜雨的名字,万俟律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似是而非地看着她:“夫人这是……吃醋了吗?” 第003章 -17 万俟律近乎调.情一般的姿态把陆浣晨恶心得够呛。她倏地站起身来,拉开距离,冷声道:“今天我有些累了,万俟公子还请早回吧。” 万俟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轻咳一声,同样站起身来:“那便早些歇着吧,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陆浣晨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看上去不怎么欢迎他的到来。 万俟律深深地望了陆浣晨一眼,临走时,他忽然回头说道:“夫人这些天心神不宁,可是在担心陆西白的事情。” 听到那个名字,陆浣晨怔愣一瞬。 她这样的反应当然瞒不过万俟律的眼睛。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夫人还请好自为之吧。”说完,万俟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108节 陆浣晨隐约觉得万俟律与前前后后的这些事都有一定的关系,但又不敢求证,也许……她是害怕很可能会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万俟律接手炼阳宫后,陆浣晨就被变相软禁起来。他虽然打着保护她的名义,实质上却让她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开。如今陆浣晨能接触到的自己人,也只剩下霜月还有小易久。 平时如果没有事情,万俟律又不来打扰她,陆浣晨便以教易久读书来打发时间。易久的个性与沈西泽小时候更相近一些,也沿袭了他的学霸体质,悟性极高,几乎一点就通。 这日,易久来见陆浣晨时,神色与以往略有些不同,看上去有些紧张。 陆浣晨察觉有异,屏退了其他人,带着易久来到了书房。 “何事?”她问道。 易久见陆浣晨主动问起,松了一口气,从衣袖中取出一样玩意:“这是三立哥哥交给我的……” 陆浣晨接过来一看,是以前她赏给陆西白的一块玉佩,这么多年他一直贴身保存,从不离身,现在三立交由易久,想来他们已经与陆西白取得了联系。 陆浣晨将玉佩收起,若无其事地拿起案上的书递给了小易久,督促他念书。 不久之后陆浣晨去见陆纪,提出想要去见一见陆西白。自从那日她吐血晕过去后,除了一些大事,陆纪对她基本上是有求必应。陆纪沉默一阵后,同意了陆浣晨的要求,不过临走时又叮嘱了她尽量不要让万俟律知道这件事。 陆西白被看押在主教坛后山一带,这里布满了各种迷阵,如果没有专人带路,一般人很容易迷失其中。所以这里是历代教主关押重犯的地方。 陆浣晨来到时,陆西白正在屋内看书。他的手上和脚上都带着玄铁制成的铐链,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没想到他武功尽失陆纪还这样防着他。 陆西白是由陆浣晨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五年来她对他密切关注,悉心教导,而他也如她所愿成为了一个温和善良的人。只是这种温润无争的性格,却害得他落到这般境地。 陆浣晨倒宁愿他像唐川白一样,狠一点,也许就不会这样受人欺辱。 “大小姐……”陆西白听到脚步声,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他在她的身边待了五年,连她走路的声音也记得一清二楚。 “坐着,别站起来。”陆浣晨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看身边的两名看守,那两人很识趣地离开了屋子,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大小姐为何要来这里?”陆西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看着陆浣晨。但他眼底一闪即逝的喜悦还是出卖了他的这份镇定。 陆浣晨没有说话,可是她望着陆西白的眼眶却微微泛红。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周身还算干净,比在水牢里要好得多,只不过他比以前更加清瘦,脸色也有些苍白。 陆西白站起身来,足足高了陆浣晨一头还要多。他垂眸注视着眼前的人,轻声道:“大小姐不该来这里。” 这里简陋而肮脏,她这样的人,不该来此。 直到他起身,陆浣晨才注意到他带着铁链的手腕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她抚上他的手臂:“这是……” 陆西白当然不会告诉她,这是在水牢时,他走火入魔失去理智,挣脱束缚着他的铁链弄伤的。 陆西白反手抓住了陆浣晨的手:“是属下失职,害得大小姐被那群歹人抓了去。属下罪有应得,大小姐无需介怀。” 陆浣晨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她松开手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你放心,过了初三你就会被放出来了。” 陆西白一怔,迟疑着问道:“……初三?” 看来三立并没有告诉他外面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她即将大婚。 不过……这样也好。 “对。”陆浣晨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努力做出轻松的模样,“过了初三,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了。” 陆西白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但他明白陆浣晨是不可能告诉他真相的,便敛起了思绪,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温和宽容地注视着陆浣晨。 “……你且忍耐一段时间。”相对无言,良久,陆浣晨留下这一句,再不忍心去看陆西白的样子,就这样离去了。 深夜。 看守在屋外的两人在迷香的作用下已昏昏睡去,周围是一大片黝黑的竹林,屋内没有点灯,除了清冷的月光之外别无其他照明之物。 三立来到屋内,陆西白正负手站在窗边,脸上的神情淡漠,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大阁主。”三立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西白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待命在外的三立,微微垂下头,别在耳后的碎发散落下来,在寂冷月色的衬托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三立感受到了那股明显的压迫,低下头不敢言语。 “你隐瞒了我什么?”良久,陆西白缓缓说道。他的语气虽然平和,却有一种锋芒毕露的杀意。 近段时间,三立明显感觉到陆西白的性情越来越暴虐残忍,与五年前那个温和腼腆的小男孩早就大相径庭。他是死士阁中与陆西白最为亲近的人,多少了解点陆西白的事情,知道他的改变或许是因为他已练成的禁功。 禁功之所以被禁,除了因为它会使人性情大变外,还因为它对身体有着严重的伤害,练此功者十有□□中途就会因走火入魔而命丧黄泉,是以,练成者少之又少。 陆西白也同样遭遇了困境。禁功属性极火,不仅是他性格暴虐,而且全身的经脉受阻。水牢整体偏寒,那些酷刑让他伤痕遍布,寒气入骨,好巧不巧,竟然帮助陆西白度过了瓶颈,功力一日千里,早已今非昔比。陆纪原本是想要置他于死地,没想到最后却成全了他,甚至就连之后废了陆西白的武功,也是陆西白自己制造出的假象。 思及此,三立对陆西白更多了几分畏惧,他不敢说话,僵持着站在原地,生怕触怒到陆西白。 陆西白笑起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这个月初三是什么日子?” 三立一惊,立时下跪:“属下不该欺瞒大阁主。” 陆西白脸上的笑意有着些许肃杀的意味:“和大小姐有关吗?” 陆西白的手上脚上都束缚着铁链,但三立却感到汗毛竖起,是一种久违的危机感。 他很清楚,陆西白对他起了杀心。 第109节 “这个月的初三,是……大小姐与万俟堂主的大婚之日。”三立不敢再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全部道来。 陆西白的眸中再无一丝笑意,他一用力,手间的铁链尽数断裂,下一秒,掌风朝着三立毫无阻拦地袭来,打得他当场吐血。 饶是如此,三立强撑着跪在原地,没有丝毫违抗。 “为何要瞒下?”陆西白蹙着眉头,目光森凉。 三立没有说话,垂着头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 然而事实却明摆在眼前。陆西白大伤初愈,魔教到处都是万俟家与陆纪的势力,如果他这时知道了大小姐大婚的消息,必然会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谁处在劣势一目了然。 他这么做全是为了自家阁主的安危着想,却没考虑到这一举动恰恰犯了陆西白的逆鳞。 陆西白的身体里涌现出一股残暴之意,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叫嚣杀掉眼前的人。他闭了闭眼睛,强忍下这股杀戮的快感,冷声道:“滚。” 三立不敢迟疑,微微颔首致意后,便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陆西白再也忍不住体内不断升腾的杀意,将屋子里的陈设全部毁灭殆尽。屋外的守卫此时正好转醒,听到屋内的动静,急忙进去查探。只可惜他们站在门口还没打开门,门扉就被震碎,下一刻,他们双双被人扼住喉咙,最终窒息而死。 陆西白冷漠地看着葬送在自己手里的两条命,直到他们再无一丝生气,才松开手,看着两具尸体瘫软在地上,眸中没有半分波动。 这魔教,恐怕再容不得他了。 第003章 -18 尽管是用一个月的时间赶制出来的嫁衣,但不得不说,却依旧精致得很。 陆浣晨一大早就被霜月喊了起来。她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与婚礼是比及笄礼更麻烦的存在。 她的长发被束起,霞披凤冠,唯一不足的是衣服的颜色不是大红,因为商颜雨才是正房。这一点倒是与原著重合了,原著中的陆浣晨寻死觅活要嫁给万俟律,陆纪最后终于没有办法,勉为其难同意了。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商颜雨就会被劫走了。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万俟律才对那个被他遗忘许久的“青梅竹马”上了心。 陆浣晨坐在镜子前整整两个时辰,站起来时腿一软差点没摔倒,醒好一旁的霜月即时扶住了她。 “……你哭什么?”陆浣晨这个时候才发现霜月的眼眶泛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霜月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即使她不说,陆浣晨也知道为什么。她好好一个地位崇高的魔教大小姐去给别人做小,霜月这是在心疼她。 之后的一系列流程繁琐冗杂,概不详述。唯有一件事,陆浣晨在待嫁时无意中遇到了同是新妇的商颜雨,这还是在清月苑分开后两人第一次碰面,商颜雨看着陆浣晨的目光很是复杂,似乎有话说,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便仓促离开了。 陆浣晨被送到婚房后,终于消停一会儿。因为礼数关系,她一天没有吃饭,现在早已饿得眼冒金星,还是霜月怜惜她,偷偷给她送了些点心。 陆浣晨很明白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太平。商颜雨被易瑄乔带走,魔教大乱,万俟律连婚礼还没结束就被人强行带了绿帽子,他咽不下这口气,根本不会想到要在这个关头和陆浣晨发生点什么事。 所以她今晚是绝对安全无虞的。 陆浣晨自己掀掉了盖头,将碍事又繁重的凤冠拆下,她从来没戴过这个东西,也不是很熟练,好半天都拆不利索,倒是揪住了头发,疼得她差点叫出来。 忽的,头上一轻,有人从她的身后帮她取下了笨重的头饰。 陆浣晨一惊,往后一看,来的人果然是陆西白。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现在不应该正被陆纪关在后山吗?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婚房里? “……真美。”陆西白一手扶着陆浣晨的肩膀,一手轻轻地撩起她的长发,望着镜子里十分般配的两人,喃喃出声。他这幅样子与往日里有些不一样,但是具体怎么不一样陆浣晨却说不上来,只知道他的眼神莫名给她一种压迫感。 “你……” 陆浣晨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西白一把打横抱起,扫开桌子上的东西,将她放在了上面。 梳妆台很高,她坐在上面难得能与他平视。 “你大婚,我怎能不在?”他注视着她的目光暗含着一种隐秘又热切的疯狂,陆浣晨被这样的他吓到了,紧紧抓着他的衣袖,默不吱声。 恐怕陆西白在她大婚之前就逃走了,只不过陆纪没有告诉她。想来这恐怕也是之前商颜雨欲言又止的事情。 陆西白抬手,想要碰触陆浣晨的发髻,但是陆浣晨却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你怕我?”陆西白收回手,眼眸微暗。 陆浣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才说道:“你为什么要离开那里?过了今晚我就会去救你了……” 现在陆西白私自逃离魔教的看押,相当于变相背离了魔教,他再也不可能是与她朝夕相对的大阁主,而是一个魔教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 陆西白没有说话,他紧抿着唇,抱着她的腰强势地将她拉向自己。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头一次这样的亲密无间,近得就算陆浣晨想要忽视,也忽视不了这份异常的情绪。 她没有办法再骗自己说,他对她这么好仅仅是因为对“大小姐”的忠诚。 她知道他喜欢她。 “陆西白从来都不是魔教的人。”陆西白也不允许她逃避,握着她的手臂让她直视着她,“我是大小姐的人,一直都是。” 陆浣晨微微蹙起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你快点离开这里。你应该清楚一旦被人发现你还在魔教,后果不堪设想。” “……我带你走。” “不可能。”陆浣晨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陆西白的眸中隐约有几分受伤的神色,他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似乎带着某种坚定的决心,“属下这条命是大小姐给的,如果大小姐也认为我是魔教的叛徒,属下定然将它还给大小姐。”说完,他抬手运气,看上去想要自行了断一般。 陆浣晨急忙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疯了吗?!” “那就和我走。”陆西白直直地望着她,轻声说道。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不然陆浣晨跟着他离开,要不然……他宁愿命丧于此。 第110节 “你明知道带着我你是绝无可能离开这里的。”陆浣晨毫无闪躲地回望着他,“西山金煞之后,四大护法分别镇守魔教四角,我没有任何武功,带着只能是拖累。” 虽然看样子他的武功没有尽废,但是想要带着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她离开魔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陆浣晨知道这个时候跟他对着来没用,她与他朝夕相对整整五年,再清楚不过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陆西白,我不想你死。” 果然,陆西白的瞳孔收紧一瞬,眼神之中燃起了几分希望。 她是在意他。他并非完全一厢情愿。 “你今天必须给我活着离开。”说完,陆浣晨又态度强硬地补上一句,“这是命令。” 陆西白的眼中多了几分挣扎。 “你明白的,就算你的武功没有被废,一个人对抗四大护法根本毫无胜算。”陆浣晨咬咬牙,下了狠心,“如果你今天就在这里死去,我一定会跟着你一起。” 陆西白大骇。惊喜过望的情绪瞬间倾扫他的四肢百骸。他至多以为陆浣晨待他是不一样的,却没想到她对他也抱有同样的感情。 “所以趁着今晚的混乱,你赶紧离开。”陆浣晨乘胜追击,“来日方长,不要着急好吗?” 陆西白终于被陆浣晨说动,握着她的手也渐渐松开。 就在一切都按照陆浣晨预想好的情况发展时,屋外突然传来动静,在夹杂着笑声的话语间,她隐约得知是万俟律来了。 陆浣晨也有些懵了。难道商颜雨还没有被人劫走吗? 陆西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眸中的情绪瞬间变得冰冷,他从身后取出长剑,握在了手中。 陆浣晨哪里能不清楚他存着什么心思。她急忙下了梳妆台,握着他的手东张西望,最后慌里慌张地将他推到了后面的屏风里。 “一会儿待他晕过去之后你再出来。”陆浣晨将藏在袖间的药瓶给陆西白看了看,这是她以防不测的二手准备,“你切要记得刚刚我对你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举妄动……” 陆浣晨还没叮嘱完,陆西白就将手插.在她的发间,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际,毫无章法地吻上了她。 与此同时,屋外的人语声越来越近,很显然是走到了门口。 陆浣晨挣脱开陆西白的怀抱,又将他往屏风后推了推。等她走出去时,房门正好打开了。她与那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尴尬。 “……新娘子是已经自己掀了盖头吗?”有人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看来是等不及了,万俟兄好福气。” 身边的人也跟着调侃起来,气氛稍稍热络。 万俟律喝了不少酒,唇红齿白,光看面相倒也勉强算是翩翩公子。他上前揽住陆浣晨的腰,也不顾什么剩下的仪式了,直接挥挥手屏退了守着准备闹洞房的人。他这幅猴急的模样在场的人哪个看不懂,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这对新婚夫妇。 待到人都离开,屋外恢复平静后,万俟律搂着陆浣晨就要亲上去,陆浣晨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眨眨眼睛,似乎不知所措。 “夫人与我相处了这么久,难道还会怕生?”万俟律故意说得很暧昧。毕竟是洞房花烛夜,他想给陆浣晨留下个好印象。 陆浣晨想要推开他,奈何对方的力气太大,根本纹丝不动。 “……对了,还没喝酒。”灵光一现,陆浣晨终于找到了最佳的托词,“……洞房前不都是要喝合卺酒的吗?” 万俟律这才松开了她,他笑起来:“夫人说得对。不过在这大好时光,普通的喝法略有些无趣,不如我们换一种新奇的玩法?” 陆浣晨在心里简直快要把万俟律给骂死了。玩什么玩,你正经老婆都快要和别人跑了好吗? 不过她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淡淡地说道:“怕是不妥吧。” 万俟律丝毫不在意陆浣晨的冷漠,兀自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陆浣晨,直勾勾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夫人喂我可好?” 没等陆浣晨出言拒绝,万俟律就含了一口酒,抓着她的手臂朝着她俯身而来。 陆浣晨根本没想到万俟律会心急成这个样子,她还没来得及在他的那杯中下药啊,更何况这么恶心的喝酒方式……她才不要呢! “你放手!” 陆浣晨竭力挣脱,却无济于事,因为她越是挣扎,万俟律就越是兴奋。他一手按住了她,一手将她的衣服粗暴地撕开。就在陆浣晨险些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把提起万俟律,将他狠狠甩在了一旁。 陆西白屈膝半跪在床榻边,俯下身子,动作轻柔地为她整理好混乱不堪的衣衫,他一边专注着手里的动作,一边低声说道:“抱歉……这一次恐怕要违抗大小姐的命令了。” 第003章 -19 陆西白的武功路数与以往大不相同,反而那次被西山金煞围劫时候类似,阴狠毒辣,暴戾残忍。 万俟律的头骨错位,眼角流出鲜血。因为角度的关系,他睁着眼睛盯着陆浣晨的方向,死不瞑目。 一个前不久还和她说话的人,就这样死在了她的面前。 陆西白的眼神阴鸷沉郁。他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死相凄惨的万俟律,提剑挑开他的衣襟,从中取出了他的木牌。 陆浣晨被万俟律的模样吓坏了,尽管她努力掩饰着,但是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的那份恐惧。 陆西白将陆浣晨抱在怀里,用那只干净没有染上血迹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眼睛:“别怕。” 陆浣晨抿了抿唇,点点头。理智上她很明白陆西白是在保护她,但是情感上却感到害怕,一种无法抑制的害怕。 她的反应又怎么会瞒得过陆西白。他放开她,慢慢地俯下身子,抬起她的下颌让她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害怕?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陆浣晨推开他的手,将头偏到一侧,尽量不去看他:“你快点走吧。一会儿被人发现了,你就逃不掉了。” “逃?”陆西白冷笑,“我不想逃。” “你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了吗?”陆浣晨想要劝服他。 但是陆西白却不领情。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眸中有着阴冷可怖的森凉:“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害怕?” 陆浣晨终于发现陆西白的异常,现在他与那天从西山金煞手里救她时的反应一模一样,偏执顽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第111节 “陆西白?”她轻声唤他,声音有些发抖。 陆西白却置若罔闻。她不肯直视他,他也便不去看她。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游弋,在看到被万俟律扯烂的地方时,眼神猛然变暗。 他抬手,温度略高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陆浣晨怕得不敢动,陆西白却虔诚地俯下身,在被他摸过的地方落下一吻:“为什么要害怕呢?他伤害了你,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想留。” 他阴森森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狂热,如果硬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就像是一个教徒,一个为了信仰失去理智的教徒。 陆浣晨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袂,看着他的眸中不自觉多了些戒备。 “别害怕我。”陆西白喃喃着抬起头,看向陆浣晨,“别害怕我,我会受不了的。” 陆浣晨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我没有害怕你。但是你现在很危险,外面杀你的人很多,你答应过我要活下去的,所以现在你要赶紧离开这里,好吗?”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不过现在心智不清的陆西白确实像一个……特殊的孩子。 陆西白抿了一下唇:“你是说……你想让我活下去?” 陆浣晨赶紧点点头。 陆西白垂下长睫,半晌,他再抬眼的时候,眸中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明白了。”他淡淡地说道。 如果陆浣晨知道陆西白所谓的“我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的话,她一定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还有那番诱导他走向末路的话。 陆西白离开后,陆浣晨才彻底松懈下来。她环膝抱着自己,下巴抵在膝盖上,垂眸看着躺在冰冷地面的尸体。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或许陆纪的话没错,陆西白真的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人。 陆浣晨穿着一身红色残破的嫁衣,在床榻上一直坐了半晌。快要天明的时候,她才终于下了决定,取过一早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匕首,在不致命的部位狠狠捅了一刀。 她晕倒在血泊中。 在这五年间,陆西白护了她这么多次,救了她这么多次,如今也只有这一回,她能够帮得上他。 唯一遗憾的是,她还不知道究竟他与小易久,谁才是那个命定之人。 陆浣晨这一刀虽然不致命,但刺得不深。两天之后她醒来时,魔教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小姐!”守在陆浣晨身边的人依旧是霜月。 陆浣晨正准备组织语言描述一番她不小心误杀了万俟律的说辞,霜月就抢先一步恨恨说道:“没想到大阁……陆西白竟然是这样的白眼狼,竟然将您也伤得这么狠。” 陆浣晨一怔,看向霜月:“你说什么?陆西白……陆西白怎么了?” “您难道忘了吗?”霜月道,“是大阁……陆西白从禁地逃出来,在您的婚宴上大肆杀人,教中一多半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 ——你是说……你想让我活下去? 那晚临走时陆西白说过的话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让他活下去,对于那时心智大乱的陆西白来说,不单单只有逃跑这一种方法。所以他选择了更为极端更为残暴的方式 ——将所有人杀光,他就安全了。 “大小姐?您没事吧……” 陆浣晨的脸色煞白,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霜月……”陆浣晨轻声说道。 “大小姐……” “我的伤不是陆西白做的。”陆浣晨垂下眼睛。此时此刻就连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陆西白带给魔教的灾难是致命性的,就连陆纪也没有想到陆西白的武功会强悍得这么离谱,四大护法都被他伤了两人,但他在完成这一场杀戮后,却安然无恙地逃走了。 而陆西白离开后的第三天,江湖中的各大门派联合起来,围攻魔教。 这一次的“围剿行动”空前盛大,魔教又被陆西白大幅度削减了势力,根本应接不暇。更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刚刚痛失独子的左护法万俟震临阵反水,这更让魔教陷入了必败之境。 第003章 -20 战火逐渐蔓延到魔教腹地。 左护法的叛变对魔教来说是致命一击。万俟震是陆纪最信任的人,他在彻底暴露乱臣贼子的面目前,曾重伤了陆纪。如果不是右护法带着昏迷不醒的陆纪逃离了魔教,陆纪很可能熬不过这一次的混乱,而命丧于此了。 但是与此同时,失去了主心骨的魔教更是墙倒众人推,高举着反魔旗帜的“正义大军”很快攻城略地,眼见着魔教就要彻底覆灭。 而另一边,炼阳宫中,能跑的下人全都逃走了,先前陆西白走的时候,死士阁中的大批骨干跟着一起离去,剩下的人虽然尽心护着陆浣晨的周全,但对方的人毕竟太多了,最后落得个全军覆灭。 霜月带着陆浣晨躲藏进了炼阳宫的地窖中。 自大婚那日过后,陆浣晨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地窖中存留的水和食物很快就用尽了,每次都是霜月冒死出去寻找食物。现在外面大乱,因为万俟律的惨死,万俟震简直恨死了陆浣晨,竟然肯用千金悬赏她的人头,她只要一露面,面临得必然是一死。 这天霜月趁着外间动荡小一些,又从地窖偷偷跑了出去,陆浣晨等了她许久,仍不见她归来,最终实在担忧得不行,决定铤而走险出来找她。 谁能想到她一出来就迎面碰上不知道是哪一派的弟子,见到蓬头垢面一脸落魄的陆浣晨愣了半天。陆浣晨趁着这个空档往外跑,那人也回过神来,知道她十有□□就是被追杀的人了,也跟着往外追。就在陆浣晨体力不支,险些被追上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人,在拐角处一把将她劫到了草丛中。 陆浣晨大气不敢出一下,屏住呼吸听着外面那人骂骂咧咧地跑过去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的侍女……现在在我那里。”身后的人低声说道。 陆浣晨回头看去,发现救她的人竟然是易瑄乔。 自那日别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他那晚没有参战,昔日的旧伤看起来已经完全痊愈了,不过西山金煞的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们全部死在了陆西白的剑下。 陆浣晨神色复杂地看着易瑄乔,不明白对方的真实用意。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条性命,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杀掉她或者让别人杀掉她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却选择救了她。 易瑄乔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看得出来,他似乎在极力让自己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你不用担心,我暂时还不会杀你。” 第112节 这句话明明很生硬无情,但是易瑄乔说出来,却有些变了味道。 他的心里也很复杂。 当初易瑄乔对陆浣晨是有好感的。少女亭亭玉立,少年意气正发,他对她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可是后来陆西白杀了他的二哥三哥,血洗了西山金煞的老窝。而这一切都与陆浣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让他既不能完全对陆浣晨狠下心去,也不能一点都不介怀。 陆浣晨跟着他回到了他暂时住着的地方。 陆浣晨并没有来过这里,不过从外表来看,之前应该是魔教里某个身份不低的人居住的地方。 易瑄乔并没有骗她,霜月确实在他这里。不过她受了重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与此同时,陆浣晨还发现了摊开在房间桌子上的一幅画像。 尽管不是一模一样,但是细看起来,画中人的模样与霜月的眉眼极尽相似。 原来易瑄乔当初没有骗她,他们确实在找人。只不过这个人竟然是霜月。 “她已经昏迷了两天了。”易瑄乔说道。 陆浣晨半跪在霜月的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易瑄乔又看了她几眼,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在他即将出门的那一刻,陆浣晨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尽管声音很微弱。 易瑄乔的步子顿了一顿,继而走了出去。 一直以来都是霜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陆浣晨,很少有现在这样的机会。陆浣晨守在霜月的床榻前,看着面无血色不省人事的她,却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缓轻她的痛苦。 临近晚上的时候,易瑄乔没有来,反倒是商颜雨来了。 陆浣晨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易瑄乔为什么也救了商颜雨,但她唯一确信的是,商颜雨目前还不知道她父母的死因与陆纪有关。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先去清洗一下,换身衣服吧。”商颜雨将拿来的衣服放在了桌子上。 陆浣晨看了看床上的霜月,最后还是起身,抱着商颜雨给她的衣服往外走。 “……是你杀了万俟律?”她走到一半的时候,商颜雨忽然开口问道。 陆浣晨停下了脚步。 商颜雨微微眯起了眼睛,眸中带着些许好奇的神色:“你难道不喜欢他吗?” 陆浣晨知道,商颜雨还没有完全放下对她的恨意,只不过她现在的表现与她认知中的“陆浣晨”大不相同,才迟迟没有下手。 “他一早就是姐姐的准夫婿,我于他,从无半点情分。”说完,陆浣晨也不管商颜雨信不信,就抱着衣服出去了。 陆浣晨被救之后的第四天,霜月仍未清醒,她住在院子的最里面,外面全都是易瑄乔的手下,与其说是保护,更像是监视。之前躲在地窖中,她与外面的消息就被全面封锁了,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唯一肯定的是,局势或许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说不定已经发生了逆转。因为这两天易瑄乔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如果不是他们联盟内部出了什么麻烦,就是外面发生了不可控制的变故。 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陆浣晨照例帮霜月清洗了身子,抱着木盆准备回房睡觉,结果她一推开门就看到了站在屋外的易瑄乔。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这里。 “你……”陆浣晨惊诧地看着他。 易瑄乔深深地看了她两眼,最后留下一句“早点休息”就离开了。 这些日子易瑄乔也变了不少。 原著中的西山金煞并没有死去,易瑄乔也一直是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然而现在有了陆西白这么一个大变故,西山金煞死的只剩下易瑄乔一人,他再无兄长庇佑,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人。 陆浣晨有些惊疑易瑄乔的反常举动,不过她没有开口询问他,微微颔首后,她很顺从地抱着木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的几天,陆浣晨再没见到过易瑄乔。他像是有意避开了她。 这天陆浣晨一如往常地陪伴在霜月的身边,屋外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声响,紧接着,脚步声传来,那群人似乎来到了院子里。 “易少侠呢?”领头那人的语气虽然不好,但称呼易瑄乔的时候却显得分外恭敬。 “公子不在。” “那个女人呢?” “黄爷不如等公子回来再商议?”易瑄乔的手下只是不紧不慢地回应着。 “易少侠不是不知那女人杀了我家少主的事情。”领头人忿忿道,“如今他极力保全着那贱妇,莫不是与我万俟家过不去?” “黄爷言重。” 那位黄爷“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易瑄乔手下的阻拦,给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直接开始一间一间地搜捕起来。 陆浣晨咬咬唇,看了一眼身后的霜月,也不再犹豫,艰难地拖着她将她塞到了衣柜里。陆浣晨很清楚,“魔教大小姐”的真容见过的人并不多,如果她只顾着自己逃而不管霜月,霜月很可能会被那伙人误杀。 做好这一切之后,屋外搜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浣晨来不及细想,也跟着躲进了衣柜里。 终于,那伙人推开门,来到了她们的房间。 陆浣晨紧紧抱着霜月,屏住了呼吸。那伙人都是糙汉子,检查得并不细致,溜达一圈见没人后就准备离开。偏偏不巧,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霜月却转醒过来,一动身子,敲在了柜门上。 陆浣晨赶忙捂住了霜月的嘴。 可惜已经迟了。 “等等,刚刚是什么声音?”黄爷停下了脚步。 第113节 “许是耗子在房子里乱窜吧。”回答的人依然是刚刚那位易瑄乔的手下。 黄爷却不相信,推开了挡在眼前的人,折身返回了屋子。 他们这一伙人都是练家子,哪里能不清楚动静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黄爷一步又一步走到了梨木柜子前,“咯吱”一声打开了柜门。 陆浣晨与霜月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黄爷笑起来,示威似的瞥了一眼门口之前阻拦他的那人,才又看向她们:“说,你们谁是魔教的大小姐?” 霜月虽然刚刚才清醒过来,但眼前这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明显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她抢先一步道:“是我……咳咳……” “霜月,你胡闹什么!”陆浣晨即便再想活命,也从来没想让霜月代她受过。 霜月低咳着。她刚刚转醒,身体还很虚弱。 “啧啧啧。”黄爷似有惋惜地摇了摇头,“原本我还想卖易少侠一个人情,给他留下一个。不过看样子你们都急着去赶死,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 “我是魔教大小姐。”陆浣晨将怀中不停咳嗽着的霜月放下,从衣柜中走了出来,毫不畏惧地看向那位黄爷,“你们带我走吧。万俟律是我杀的。” 她已转世三次,原先就不害怕死亡,现在更是没有多少所谓。 黄爷看着眼前这个面不改色的小女孩,倒是有了几分欣赏:“好,不愧是陆大教主的女儿,倒是有几分他的风范。” 陆浣晨不说话,甚至看也不看他。 她很清楚,这一次,就算是易瑄乔也救不了她了。 第003章 -21 陆浣晨被万俟震关押在地牢中。 这里的环境相比于水牢来说好了太多,至少没有那么多的无妄之灾,吃食也照常供奉,唯一的缺憾是,她并不确定自己的死期。 万俟震是个好大喜功的人,捉到了魔教大小姐这样的事情于他来说不仅是报杀子之仇的机会,也是炫耀功勋立足耀威的时机。 所以他选定了一个特殊的日子,在众人面前亲手血刃这位魔教大小姐。 临刑的前一晚,陆浣晨被一众侍女从地牢中带出来,服侍着她沐浴更衣。万俟震这样好面子的人,自然不希望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去杀掉一个蓬头垢面的肮脏女人,他要陆浣晨打扮得漂漂亮亮,甚至于比及笄礼和婚宴上的她更为夺目。 她足够引人注目,他对她的杀戮在别人眼中也会越发刻骨铭心。 陆浣晨知道等待自己的必然是一死,也不在意敌人对自己的摆布,索性随他们去了。 行刑当日,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陆浣晨在地牢中待了多时,不见天日许久,如今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徒增了几分眷恋。 行刑的台子置于高顶,四下围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陆浣晨一个不认识,却还是一个一个挨个看过去。 谁知道万俟震一刀下去,是再次的重生,还是永久的死亡。 她的心头忽的略过一个人影,不过转瞬她就命令自己将他抛之脑后。 陆浣晨被领着来到了台子中央。 这场声势浩大的杀人仪式当然不能简简单单就开始。首先是万俟震的演讲,细细历数陆纪曾经犯下的罪过和杀孽,接着又控诉陆浣晨在新婚宴对自己夫君痛下杀手。他的话极具煽动性,四面的名门正派本就是打着“除恶扬善”的旗号来的,现在更是士气大振,纷纷高喊着“杀死妖女”的口号。 陆浣晨微微眯起了眼睛,目睹着眼前的一切,觉得生活比演戏还像是演戏。 “昔日有陆纪,今日有陆西白。诸位或许不知,这位如今比陆纪还要凶暴残虐的陆西白,是这位魔教大小姐陆浣晨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 万俟震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他说到这里,陆浣晨的脸色却变了。 他说……陆西白? “今日我不仅仅是为了报杀子之仇,也存了用这妖女引来那孽障的心思。”说完,万俟震回头看向陆浣晨,“不知魔教大小姐在你那位忠诚的属下眼中几斤几两重?他又会不会为了你只身冒险?” “万俟震。”陆浣晨冷冷地注视着万俟震,“你卑鄙。” 万俟震哈哈大笑,一甩袖子先一步离开了。如果到了时辰陆西白还不出现,陆浣晨就要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日头的阳光越来越强烈,被绑在台子中心的陆浣晨有些撑不住了。 这些原以为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场面,一一应验在了她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万俟震也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周围忽然妖风阵阵,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是陆西白!”万俟震咬牙启齿地说道。 他与陆西白正面对上过几次,很清楚他的武功套路。 “是我。” 那低沉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响绝全场。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人影略过,稳稳地落在了中间的台子上,手指一触,陆浣晨手腕脚腕间的铁链纷纷应声落地,她也被他带在了怀中。 真的是陆西白。 他依旧是一身的白衣,面上戴着一个银色半边面具,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陆西白,上次你逃走纯属侥幸,现在我绝不会再放你走!”万俟震道。 “你确定?”陆西白笑起来。 第114节 “你有什么好狡辩的?!” 陆西白却不看他,而是垂眸望向怀中人苍白的脸色,笑吟吟道:“虽然这种方式我不喜欢,不过还是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大小姐。” “你!”万俟震被陆西白嚣张的姿态气得胸闷。 “不过……”陆西白抬手摸了摸陆浣晨的脸颊,脸上的笑容收敛许多,“为什么瘦了?你生病了吗?” 他这种旁若无人的姿态很是刺激着周围人的自尊心。 而与此同时陆浣晨也发现,眼前的陆西白已经变了,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他既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白衣少年,也不是在她大婚时神志不清的杀人狂魔。但是这种改变让陆浣晨很担忧,甚至是恐惧。 “无碍。”陆浣晨轻轻推开他的手。 陆西白却因为她的小动作而瞬间冷了脸,眸中蕴有几分阴郁低沉。 这时已有人攻上了高台,陆西白却看也没看对方,直接抬手将对方的脖颈一把折断。 陆浣晨被吓到了,紧紧抓着陆西白的衣角,埋首于他的怀中。 陆西白似乎被她的举动取悦到了,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变,招招狠厉,很少有这样残虐到极致的武功路数。 陆浣晨在陆西白的怀中躲藏着,不断有血液喷溅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温热的触感,还有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让她有些恍惚,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现实。只知道陆西白一手揽着她,一手清除着外界的障碍。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过于陆浣晨来说却是无比漫长的,甚至比在地窖中、地牢中的时间还要漫长。她睁眼时,周围已经没有了站立着的活人,而距离稍远一些的,则已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三立他们控制住了局面。 陆西白抬手擦拭着陆浣晨脸上被溅到的血迹,轻声道:“好久不见。” 陆浣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陆西白抬眸扫了一眼四周,略有些无趣,他下达了指令后,就打横抱起了陆浣晨,带着她先走一步。 他带着她回到了炼阳宫。 多日不见,主殿两旁的浴火红莲开得越发繁盛,一朵一朵,娇艳欲滴,就像是用鲜血染成的红色。 陆西白将她放在垫子上,看向两边的红莲,笑道:“美不美?” 陆浣晨迟疑着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冰冷的意味,“传闻中的浴火红莲,越是用活人的血液浸泡,越是鲜活。果真是传言不虚。” 陆浣晨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陆西白咯咯笑着,俯身亲昵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我每日取一人来浇灌这里,只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你喜欢。如何,美不美?” “你……”陆浣晨一早对他的恐惧现在越发的清晰起来,他离她越近,她就越是呼吸不上来。 “不喜欢吗?”陆西白敛了笑容,直起身来,眼神中带着某种冷漠与肃杀,“你喜欢什么?” 陆浣晨却只是死死盯着他的脸:“你为什么戴着面具?” “这个?你喜欢这个吗?”陆西白就像是听不懂陆浣晨的意思,只是执著着自己问题的答案。他抬手,将面具摘下,递给了她,“给你。” 陆浣晨看着他面具之下,腐烂了半边的脸,紧咬着牙才没有出声。 陆西白却像是浑然未觉她的恐惧,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那半张脸,笑起来:“你不喜欢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偷练了紧功?” 陆西白桀桀怪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一直都在怀疑,却不敢下决心去相信。 “那天我离开魔教,躲到一个山洞中。”陆西白抬起脸,看向主殿上方错综复杂的花纹装饰,“我想起很多很多事情。” 陆浣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发问。 陆西白似笑非笑地低头回望她:“我梦见我很爱一个人,她不爱我,我整了很多次容,每一次都换一个身份与她交往,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她最后还是会与我分手。后来我的脑海中出现一个声音……” 陆浣晨大惊:“你是……你是……” “它和我说,只要杀了她,将她的尸体埋在院子里不同的四个角落,她就永远会是我的了。”陆西白笑眯眯地说完之后,略有些粗暴地抬手捏起她的下颌,迫使着陆浣晨看向他,“但是它骗了我。已经第三次了,她还不是我的。” 陆浣晨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所谓的系统也好,转世也好,任务也好,都是眼前这个人设下的盅,设下的局。 他将她的尸体埋在了院子里,她的灵魂却被永远地禁.锢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每一世都逃不开他的缘故。 陆浣晨用尽全力推开他的手,蹡踉着想要站起来逃开他,但是陆西白就一把将她扣住,拽到怀里。 “你去哪儿?”他的语气满含着轻松的笑意,就好像刚刚一切只不过是一场玩笑。 “你放开我!”前三世的纠葛不断地浮现在她的眼前,罪恶感还有厌恶感一并爆发。 只要离开眼前这个人,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愿意。 第003章 -22 陆西白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他笑意盈盈地说道:“又要离开吗?就像以前每一次你离开我的时候一样?” 陆浣晨在高台上被晒了半天,早就体力不支,如今的挣扎也越渐式微。 “放开我。”陆浣晨的就连声音也变得疲惫而软弱无力。 陆西白却丝毫不为所动,温柔地将再没力气挣扎的陆浣晨抱起,走回了她原先的房间中。 第115节 “你有喜欢过我吗?”他将她打横放在床榻上,俯身盯着她,嘴角的笑容似是而非,半真半假。 陆浣晨不看他:“我喜欢陆西白。” 陆西白笑起来,笑声中是许久未见的坦然和舒朗。他揽着她,埋首于她的颈窝里,他胸膛的震动带动着她的,似乎要与她一起感受着这份快乐。 “可你不是他。”陆浣晨却又补了一句。 陆西白停下来,却没有放开她:“你说……什么?” 陆浣晨已经完全抱着破罐破摔的想法:“我喜欢陆西白,可你不是他。” 陆西白脸上的笑意全无,他推开陆浣晨,阴郁地看着她,那股骇人的压迫感让陆浣晨有些喘不上起来。 “我喜欢的陆西白,在成为你之前,已经死掉了。”陆浣晨现在只抱着一死的想法,“我不喜欢你。” 陆西白的眸中已经染上几分不受他控制的狂热情绪:“闭嘴。” 陆浣晨很听话的闭了嘴,但是眼中的嘲笑却不容骗人。 她在笑他自欺欺人。 “你以前和我说过,”陆西白努力找着证据,其实他知道真相是什么,可是他宁愿欺骗着自己,“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说过的!” 陆浣晨却只是淡然地回望着他:“就算有,也只是以前。现在已经没有了,结束了。” “你骗人。” 陆浣晨却只一心想着激怒他:“你明白我是不是在骗人。” 陆西白死死盯着她,头痛欲裂地靠在一旁的床帏上。陆浣晨趁着这个空档,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往外跑,但是却被陆西白一把拖住,狠狠压在了墙壁上。 “你骗人!”陆西白掐着她的脖子,露出一个古怪扭曲的笑容,他似乎已经失去理智了,“你以前说过你喜欢我,你说过你只要我一个人的。” 陆浣晨笑起来:“以前?你是说我还是自己的时候吗?我和很多男人都说过的,你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她说起狠话来一点不留情面。 陆西白的眼睛已经泛红,他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就在陆浣晨以为自己终于能解脱的时候,他却忽然放手了。 “别骗我了好不好?”陆西白抱住了瘫软得险些摔倒的陆浣晨,语气放柔,“你别骗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没错,你知道的。”陆浣晨缓了缓神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不爱你。你以为和你交往就是喜欢你吗?我和很多人交往过,而你只是其中之一。” 陆西白的身形一僵。 “放手。”陆浣晨淡漠地说道。 随着陆浣晨的话,陆西白的手真的慢慢松开。 陆浣晨彻底甩开他,扶着墙壁往外走,只可惜这一次她同样没有走出去,就被陆西白整个抱起,然后放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你要做什么!”陆浣晨推搡着他。 “其中之一?其中之一!”陆西白笑得很残忍,甚至于不近人情,陆浣晨已经从他的眼眸中看不到丝毫的情绪,就好像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一样,全凭着自己的感觉做事,“但是现在呢?现在我总该是唯一一个了吧?” “你放手!” 陆西白却不听,一味撕扯着她的衣服,将她挣扎着的手脚紧紧束缚起来。 吻铺天盖地地落下。 他吻着她,每一寸每一寸,带着不同程度的疼痛。他好像再用这种方式惩罚着她,又或者只是想要让她知道,她到底有多伤人。 陆西白的动作越来越剧烈,以至于陆浣晨已经分不清他们身体的界限在哪里。 “陆西白!你混蛋!”陆浣晨的眼泪在他的动作中消失殆尽,她的这副身子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六岁,虽然古代已经是嫁做人妇的年纪,但是在现代却还是未成年,根本承受不及。 就这样,陆西白揽着她做了一下午。 直到三立他们清除完万俟震以及那帮子正义之师的俘虏,前来给陆西白报告时,陆西白才放开早已昏过去的陆浣晨。 没错,她还只有十五岁而已,面容尚且青涩,生命中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不再是其中之一。 陆西白为她清洗之后,就将她抱到床上去休息。他派人守在炼阳宫之后,才去见三立他们。 三立四言他们虽然一直在扫清残孽,但是却对陆西白与陆浣晨的事心知肚明。他们很聪明地没有提起这茬,而是规规矩矩地报告着目前的情形。 那伙人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每个帮派都有着自己的算盘,并非人人都像西山金煞一样别无二心。先前陆西白将绝大部分的人力都放在寻找陆浣晨上,所以清扫魔教进程缓慢,现在陆浣晨已经找到,他们很容易就攻克了对手。 只不过到最后还是让万俟震那个老狐狸逃走了。狡兔三窟,万俟震的退路又何止三条。 听完之后,陆西白挥了挥手,风轻云淡道:“无妨。” 那种只会小聪明的背叛者,于他来说,无足轻重。 “另外……”三立迟疑一下,继续说道,“西山金煞的余孽现在被看守在水牢中,还有圣女大人……” 陆西白听到“西山金煞”几个字时,眼眸一暗,他转身看向三立:“商颜雨是大小姐的姐姐,暂时不要动她,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至于易瑄乔……”陆西白顿了一顿,“不要让他死得太早。” 自从陆浣晨的及笄礼之后,陆西白就对易瑄乔起了杀心,之后清月苑还有山上别院的事情,都让陆西白对他恨之入骨。 他只恨当初易瑄乔有伤在身没有参战而幸免一劫。 三立明了陆西白的心思,点点头应下了。接着,他犹豫着问道:“那……陆教主怎么办?” 陆西白一怔,旋即笑了起来:“他是大小姐的父亲,定当好好照料。” 第116节 三立颔首。 陆西白扫了一眼三立:“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陆教主在竹林小屋中,过得……自然是好的。” 陆西白沉默了一会儿,道:“带我去见他。” 三立领命:“是。” 陆纪之前受了重伤,被右护法带着逃了出来,哪想到中途遇到了陆西白。陆西白杀了忠心耿耿的右护法,将陆纪变相软.禁起来。 而现在,陆纪所在的地方,正是当初他关押陆西白的地方。 陆西白来到时,陆纪正带着手链在院中喝茶。他的头发一夜之间两鬓斑白,看上去与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教主截然不同,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年过半百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 就连爱好也变得平和许多。 陆西白一挥手,屏退了身后跟着他的人。 “陆教主。”陆西白恭敬地喊了他一声。 陆纪却置若罔闻,依然自顾自赏着眼前的风景。 陆西白也不在意,只道:“教主倒是颇有兴致。” “你来做什么?”陆纪淡淡地道。 “魔教纷乱已平息,前来通报一声罢了。”陆西白坐在了他的身旁。 陆纪却仍不看他:“我已是阶下囚,又何须向我通报?” 陆西白笑起来:“你是教主,当然要向你通报。” 他一说完,陆纪就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他:“你说什么?” 陆西白端起一旁干净的空置茶杯,倒了一杯茶水,屈指敲了敲杯壁:“只有你是教主,晨晨才会是大小姐。” 陆纪听到陆西白对陆浣晨的称呼,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你休想用我牵制她。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给你留下把柄!” “天干气躁,还是多喝些茶水降降火吧。”陆西白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向手中的白瓷杯,“我从未想用你牵制她,你还不明白吗?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陆纪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 陆西白没有喝那杯茶,而是将它放在了桌子上。他起身,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陆纪:“届时,还请教主主持我们的婚礼。” “你——” “对了。”陆西白打断了他,“至于这杯里的毒,于我是没有任何用的,如果你想要用它来自尽,我也不会来阻拦。” “陆西白!”陆纪大怒,“你别忘了你这条贱命当初是谁给你的!” 陆西白却不再听陆纪的话,笑了笑,便径直转身离去。 第003章 -23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西白和她说的那些话的缘故,陆浣晨在昏睡的这段时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从梦中惊醒。 “大小姐。” 听到有声音在叫她,陆浣晨才发现在她旁边守着的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陆浣晨坐起身来,警惕地看着她们。 守在一旁的几位侍女不说话,微垂着头站立一侧。 陆浣晨也知道她们也是在为陆西白做事,身不由己,也不好拿她们开刀,只是冷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但是这几人就像是没有听到陆浣晨的话一样,一言不发,仍静静站着。 陆浣晨按捺着怒气:“我想一个人待着,请你们先出去可以吗?” 结果却依然和之前一样。 她知道陆西白这样做是防着她自尽,或者做出一些两败俱伤的傻事来。 陆浣晨气馁,掀开被子,光着脚下了床,她还没走几步,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身后的人已经跟了上来。 “陆西白呢?”陆浣晨的情绪很不稳定,“我要见他。” “已经派人通报大祭司了。”其中一人说道。 陆浣晨却因为他们对陆西白的称呼愣住了:“你说他是……大祭司?” 侍女们点点头。 陆浣晨微垂一下眼眸,从地上站了起来,对侍女道:“不用通报,直接带我去见他。” 几位侍女面面相觑,但是想起大祭司临走之前嘱咐的话,便答应下来。 梳洗打扮之后,陆浣晨才被放出房间。走到一半她还没见到陆西白,就有人来通报说商颜雨来探望她,已经走到了殿门口。 陆浣晨无法,只得让人将商颜雨带到了前庭。 第117节 曾几何时,她们就是在这里一同被带走的。 陆浣晨到时,商颜雨正背对着她赏着庭外淅沥的小雨。 “商姐姐。”陆浣晨道。 商颜雨一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不过在她出声后才转过身来:“听闻大祭司说你身体不适,可还好?” 陆浣晨面色一僵:“……还好。” 商颜雨看了看紧跟在陆浣晨身后的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几位侍女面露难色:“圣女大人……” “放心,如果大祭司责难你们,就说这是我的命令。” 侍女们迟疑半晌,最终还是退下了。 陆浣晨看了商颜雨一眼,也不说话,静等着对方先开口。 果然,商颜雨沉默一阵后,开口道:“你可知易瑄乔的事情?” 陆浣晨微怔。 “他被陆西白抓起来了。”商颜雨道,“陆西白现在的手段……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陆浣晨紧抿着唇不说话。 以陆西白现在的残虐个性来说,易瑄乔落在他手里,就算是死也不能痛快。 商颜雨一看陆浣晨的表情,就知道她动摇了。毕竟易瑄乔当初是救过她的,如果不是易瑄乔,她早就死在了万俟震手里。 “求你救救他。”商颜雨还是头一次这么情绪外露,“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我救不了。” “怎么会!”商颜雨紧紧盯着她,“陆西白现在只听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话,至少可以让我们营救他容易一些。” 陆浣晨叹了口气,直视着商颜雨:“不是我不想帮。我欠易瑄乔一条命,我也很想还给他。但是现在的情况,我去为他求情,只能让他死得更快。” 商颜雨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陆浣晨,直到确定她真的没有说谎后,才道:“没关系。” 陆浣晨不解地蹙眉。 “陆西白的心思之缜密非你我二人能够想象,如果你真的激怒他,说不得可以找到一丝破绽。”商颜雨冷静地分析。 “可是……”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商颜雨看着她,“如果因为害怕而连试都不愿意试一下,易瑄乔只能一死。” 直到送走商颜雨后,陆浣晨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这是现在唯一的方法,但是也太过冒险了,所有的成败都寄托在她的身上,这让她有些吃不消。 “大小姐?” 身旁的侍女唤她,陆浣晨才回过神来。 “我们去找大祭司吧。”陆浣晨敛去脸上迷惘的神色,平静地说道。 这一边商颜雨与陆浣晨谈妥了事情,那一边的陆西白正在审着万俟震的手下,也是当初那个将陆浣晨抓走的黄爷。 陆西白一身白衫,气质淡雅,与其说像一个残虐的暴君,更像是一个翩翩公子。当然前提是忽略他脸上略有些突兀的半边面具。 三立将从黄爷口中探知到的有关万俟震的消息递给了上座的陆西白。 陆西白漫不经心地接过来,垂眸扫了一眼,随手放在一旁,笑吟吟地看向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黄爷:“哪只手?” 不止是黄爷,就连一旁的三立也愣住了。 陆西白从座位上站起来,懒散地踱步到黄爷面前,浅笑着看着他:“当初是你抓到大小姐的吧?” 尽管这样的陆西白看上去就像一个徒有姿色的小白脸,但他周身那种杀戮肃然的气息,还是让黄爷不自觉感到压迫。 “我……我没有……”黄爷下意识地就想否认。 陆西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仰天大笑,就好像黄爷不知道哪里取悦到了他一样。 “三立。” “属下在。” 陆西白懒洋洋地挥挥手:“将他带下去吧。” 三立一怔,不过瞬间就明白了陆西白的意思。 这里本来就是牢狱,带下去,就意味着更加残酷的刑罚,或许连命都没有的那种。 三立对两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人驾着黄爷朝着里面走去,不久,就听到一声“扑通”的落水声,还有黄爷惊恐万分的尖叫。 那是水牢中的水蛭池。陆西白曾经待过的地方。 陆西白百无聊赖地擦了擦手,将手巾递给了一旁的人,刚要出去,却忽然站住了。 紧接着他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谁在哪里?” 陆浣晨慢慢从门后走出来,抬眼飞快地看了一下陆西白,复又垂下。 陆西白周身的气质瞬息变得柔软起来,他快步迎上去,打量着陆浣晨:“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第118节 他比陆浣晨本人还要担忧她的身体。 陆浣晨几不可闻地蹙了一下眉头,不过这样的小动作却逃不过陆西白的眼睛。 陆西白的笑容稍稍有了些冷意,他抬手摩挲着陆浣晨的脸颊,道:“怕了?” 刚刚血腥暴力的场面对于普通成年男子都是一种震撼,又何况是一个养在深闺从未见过这些场面的陆浣晨。 “没有。”陆浣晨挣脱开他的手。 陆西白冷冷地扫视一圈陆浣晨身后的侍女,诘问道:“为什么带大小姐来这种地方?” 侍女们都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陆浣晨一直很好奇陆西白是如何用这么短的时间,建立起一个独属于他的势力帝国。现在看来,他手下的人对他的感情惧多于敬。 “是我要来的。”陆浣晨侧身挡住了他的目光,“我想来见你。” 陆西白一怔,转瞬笑意加大:“你……想来见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之前……我曾差点被万俟震的手下杀掉。”陆浣晨一边说着,一边垂下眼眸不再看他一个人傻乐的模样。 尽管陆浣晨才开了个头,陆西白的笑容却浅淡下来,他看着陆浣晨,心思难以捉摸。 “当时是易瑄乔救了我。”陆浣晨咬咬牙,顶着巨大的压迫感继续说道,“我听说……他现在在你手上?” 陆西白笑起来:“听说?听谁说?商颜雨吗?” 陆浣晨不答,自顾自继续说着:“我当初欠易瑄乔一条命,现在我想还给他。” “你欠他?”陆西白抓住陆浣晨的胳膊,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那么我呢?我也救了你,你是不是也欠我?” 陆浣晨皱眉:“陆西白!” “为什么不回答我?”陆西白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你也欠我一条命,为什么只还他?” 陆浣晨因为陆西白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也有些恼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就不希望你救我。” 陆西白死死地盯着陆浣晨,陆浣晨也不惧,抬眸回望着他。 良久,陆西白微弯唇角,露出一个略有些残忍的笑容:“你想救他?” 陆浣晨点点头。 “好。”陆西白抓着她的胳膊,有些粗暴地将她往里带。他的步子有些大,陆浣晨跟在他身后走得很不稳,有好几次差点摔倒。不过陆西白这一次就好像是彻底下了狠心一样,丝毫没有为之动容。 他将她带到了里面,命令手下打开水牢的天窗,下面泛着红色的水池里泡着一具露出白骨的浮尸,正是不久前被扔下去的黄爷。 这样的景象,再加上一阵一阵泛上来的血腥气,差点让陆浣晨吐出来,她推搡着陆西白,不想再看这样有违人道的画面。 陆西白这一次却没有如她的心意,他一把将逃离的她带回身边,强迫着她去看水牢里惨无人道的场面。 “看到了吗?你心心念念想要报恩的易瑄乔,就在下面。” 第003章 -24 “陆西白!你放开我!”陆浣晨被水牢里的景象刺激到了,对陆西白拳打脚踢,不想再看这样的画面。 陆西白放开了她,陆浣晨跪在一旁吐了个干净。那股浓郁的血腥之气实在太过难闻。 陆西白走到她的身旁,垂眸冷漠地看着她:“你越是为他求情,他就死的越早。想要让他活得久一些,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陆浣晨不理他,一旁侍女递过来的手绢擦拭了嘴角,扶着她的手有些虚弱地站起来。由于她的身体本来就不怎好,再见上这些天来接二连三受到的惊吓,早已不止,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幸而陆西白揽着她的腰,将她扶住了。 “我唯一后悔的是,为什么要陪着你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玩了这么久。”陆浣晨冷然地盯着他,“如果早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害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一定,会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杀掉你。” 陆西白垂下长睫,投射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好,我等你。” 陆浣晨甩开他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朝着外面离去了。 如果说之前陆浣晨对救出易瑄乔这件事还不算太上心,现在陆西白的态度却让陆浣晨赌了一口气,一定要将易瑄乔完好无缺地救出来。 她要他知道,她的人生不会这样轻易地任由着他来摆布。 之后,陆西白全面监守起陆浣晨,除了她身边的侍女,基本上很难有外人能够接触到她。 陆西白每天都来看她,不过每次他来,陆浣晨都会找借口回房间休息,绝不在他身上浪费一分一秒。陆西白也不再像那天一样强迫她,相反,他对她好得不可思议,无论她对他的态度怎样糟糕,他都一副温温和和没脾气的样子。 与此同时,陆西白将魔教上下都牢牢掌控了在手中。以前他还身为陆浣晨的大阁主时,就在背地里偷偷养起了自己的势力,如今全都派上用场,不仅将万俟家的同伙余党一网打尽,更连陆纪与商颜雨的势力也一尽处理得干干净净。 如今整个魔教都是他的了。 随着陆西白对陆浣晨的控制欲越来越严重,陆浣晨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一些问题。早年体寒易冷的毛病又卷土重来,该多少层被子都很难御寒。 丁神医来给她看病,将以前对陆纪的话又对陆西白说了一遍。大意就是需要找一个与陆浣晨体质相对的人,最好每隔几天阴阳调和一下。否则她这打小就有的毛病,很可能让她早早送了命。 从那以后,陆西白就有些半强迫性质地让陆浣晨待在他的身边。不过他抱着她的时候,陆浣晨的症状确实好了不少,但她仍是不情愿让陆西白近她的身。 这天陆浣晨在主殿待了一会儿,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小易久,自从他跟在陆西白身边后,陆西白就很少让他单独见陆浣晨。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长得很快,与不久前相比,小易久已经高了半头。 他一见到陆浣晨,就恭敬地行了礼。陆浣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了一下头。就在她准备从他身边经过时,小易久忽然开口道:“陆姐姐。”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 陆浣晨看向小易久:“何事?” 第119节 “刚刚我在丁神医那里见到霜月姐姐。她让我转告你,她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不需要再担心,还让我把这个带给你。”说着,易久将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递给了陆浣晨。 霜月一直在丁神医处休养着身体,陆浣晨被陆西白监管得很严,连想要外出见她一面都没有机会。 陆浣晨接过盒子,小易久行完礼后便离开了。 盒子里面装着霜月亲手做的桃酥,这是陆浣晨从小最爱吃的。只是……霜月都说不久就能回来了,为什么又要专门麻烦易久给她带来这个呢? 陆浣晨想了想,借着说要不舒服想要清静一会儿,强行屏退了时刻盯着她的侍女们。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时,陆浣晨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盒子,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紧接着她开始一个一个掰开桃酥查看,当掰到第五个的时候,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陆西白对她的管制如今是越来越变态,易久来给她送盒子,他不可能不检查过,所以霜月很聪明地将纸条塞进了桃酥里,这样就算陆西白想要再细致检查,也不能不顾及陆浣晨的底线。 她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初九子时至丑时,拖住陆西白。 陆浣晨知道,这封信实际上应该是商颜雨给她的,很明显,他们那边要开始行动了。而霜月很可能已经从商颜雨那里探知到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才会帮她去救出西山金煞仅存的易瑄乔。 陆浣晨看过之后,将纸条放在灯上燃尽,之后她又将掰开的桃酥分给了屋外的侍女们,彻彻底底的毁尸灭迹。 之后的几天,陆浣晨还和往常一样,对陆西白还是万分冷淡,丝毫没有表现出异常。 初九晚上,陆浣晨忽然病倒了,这一次的病症来势汹汹,侍女们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去叫了还在处理公事的陆西白。陆西白带着丁神医一同来看她。 丁神医坐在床榻前给她把脉,陆浣晨稍稍屏住了呼吸,苍白着一张病怏怏的小脸,抬眼看着丁神医。丁神医看了她一眼,收回手来,起身对着陆西白又说了一通与上次大致的话,之后他给她开了一些丸药和草药,便先离开了。 送走丁神医之后,陆西白将屋子里守着的人都清退了。他走到陆浣晨的病床前,垂眸看着一言不发的陆浣晨。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陆浣晨的长发,坐下来一旁安静地陪着她。等到药煎好送上来,陆西白扶起她喂她喝下药。全程陆浣晨一直低着头避免和他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喝完药之后,陆西白为她盖好被子就准备离开了。他知道那天过后陆浣晨对他一直很排斥,所以这些天来克己受礼,没有再做逾矩的事。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陆浣晨忽然伸手攥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她的小手凉凉的,比平常人的温度还要低得多。 陆西白一怔,眼中一瞬间闪过很多情绪,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他回眸,看向陆浣晨:“还难受吗?” 陆浣晨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她的眼睛很好看,尤其在现在,照明用的夜明珠散发着盈盈的光,找得她的眼眸也是如此。 陆西白俯下身子,很耐心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难受的话就告诉我,好吗?” 陆浣晨垂下长睫,半晌,她抬起头来:“你留下来陪我。” 陆西白这下真的怔住了,他死死地盯着陆浣晨,眸中隐约有几分狂喜和不可置信。 “你说……让我留下?”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陆浣晨却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她笑了一下,带着些许的轻蔑与嘲讽:“做一次也是做,做两次也是做,我为什么要因为可笑的坚持让自己这么痛苦。” 果然…… 陆西白眼中的光微微暗淡。虽然陆浣晨还没有真正的接纳他,但是她肯做出这样的让步,于陆西白来说已经好了太多了。 至少她给了他一个机会。 第003章 -25 这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陆浣晨也只是枕在陆西白的臂弯上,蜷缩在他怀里,那种沁寒入骨的感觉就已经退去不少。她这样抱着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 天刚刚亮时,陆浣晨隐约听到一些动静,她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陆浣晨坐起身来,她刚穿好鞋下地,守在门口的侍女们就鱼贯而入,一如往常服侍着她梳洗打扮。 陆浣晨看了看面色如常的侍女们,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大祭司呢?” 她话一出口,几位侍女齐刷刷地低下了头,不回答也不去看她。 陆浣晨一天都没有见到陆西白,也不知道昨晚商颜雨劫狱成功了没有。临到晚上的时候,陆西白倒是来看她了,只不过他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身体好些了吗?还难受吗?”这是他看到她时的第一句话。 陆西白不说,陆浣晨也不会主动提起。她冷淡地点点头,与陆西白之间生远疏离。 昨晚陆浣晨的态度虽然算不上多么热情,但相比今天却是天壤地别。或许她正是有意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刺激他惹怒他。 不过陆西白却全然不在乎她的冷漠。 陆浣晨喝药时,装作无意地提起了霜月,询问他霜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其实以陆西白的心思和手段,不可能不知道霜月在易瑄乔这件事里起到的作用,陆浣晨这样问起,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你想见她什么时候都可以。”陆西白模棱两可地回答了她。 说过这话的两天后,霜月就回到了陆浣晨身边。 她的伤在丁神医的调养下好了七七八八,气色也恢复了正常,与上次在易瑄乔那里见面时的情形大不相同。 据霜月说,商颜雨应该和易瑄乔已经逃了出去,至少她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的。另外霜月还提到了陆纪的情况。陆浣晨曾经也询问过陆西白,但是陆西白只说陆纪在后山闭关练武,并没有多说,现在陆浣晨却从霜月这里得知,陆纪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闭关时走火入魔,如今早已疯疯癫癫,被陆西白派人看守在后山。 没想到现在的状况与原著早已大相径庭,陆纪却还是落了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下午陆西白来看陆浣晨时,陆浣晨主动提出要去见一见她的父亲。 陆西白沉默一阵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不过他派了身边的三立和她一起去,明面上说是“保护她”,实际上是在监视她。 陆纪走火入魔这件事其实与陆西白有着很大的关系。在他失心疯之后,陆西白也不亏待他,将他送去了后山的别庄静养,看在他是陆浣晨父亲的份上,至少让他安度晚年。 别庄很大,布置得也很豪华,炼阳宫与它相比也要逊色几分。 陆浣晨被带到别庄时,陆纪正在自己和自己棋盘博弈。初看时,陆纪安安静静的,精神状态比以前还要好一些,不过没一会儿,他疯癫的一面就暴露出来了。 陆浣晨虽与陆纪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看到原先一个正正常常的人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一下子也不是很能接受。 第120节 “抓蝴蝶!抓蝴蝶!”陆纪一把推翻了辛辛苦苦摆了许久的棋盘,扯着陆浣晨的袖子,硬要将她往后院扯。 三立上前,想要将陆浣晨护在身后。陆浣晨摆摆手,道:“我想与爹爹单独待一会儿,你们就在外面守着吧。” 三立犹豫片刻,勉强答应了下来。 陆浣晨尽量耐着性子,就像是哄小孩一样跟着陆纪去了后院。然而陆纪还不收手,依旧带着她往院子后面的树林走去。 “那里太远了。”陆浣晨说道。 陆纪的表情有些愤怒,拽着陆浣晨的力道大了许多。陆浣晨只好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往里走去。 就在林子的深处,陆浣晨竟然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商颜雨和易瑄乔。 商颜雨的模样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易瑄乔却要比以前清减一些,脸色也更苍白,大伤初愈的样子。 陆浣晨皱眉:“你们……” “那天没能逃出去。”商颜雨先一步说道,事实上这是她早就预料好的结局,魔教到处都是陆西白的人,能顺利将易瑄乔救出来已经不容易了。 一旁的易瑄乔朝着陆浣晨拱拱手:“多谢了。”很显然他知道那天陆浣晨对他的帮助。 陆浣晨移开目光不去看他:“不必。”她救他的心思其实并没有几分。 易瑄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同样也偏开了头。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陆浣晨问道。 商颜雨装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蹲在树底下玩着泥巴的陆纪,道:“我已经拿到了出教的令牌,两天后陆西白会派人出去清剿江湖中的各大门派,趁着这个机会,我们混在队伍中偷偷溜出。” 陆浣晨点点头,商颜雨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继续道:“令牌有两块,可以够四个人用。” 她说这话,陆浣晨当然已经猜透是什么意思。她略有些戒备和谨慎地看着商颜雨:“姐姐救霜月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 如果是救她的话,就值得揣测揣测。毕竟在商颜雨的前世,“陆浣晨”可是造成她各种悲剧的罪魁祸首。 商颜雨笑道:“妹妹不必多心。之前父亲大人还未完全陷入魔怔时,我曾见过他一面。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我当然要代之达成。” 原来是陆纪的缘故。 陆浣晨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兀自玩得开心的陆纪,竟然难得的有几分触动。 “可是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武功傍身,陆西白也不会轻易放我离开,带着我不仅是拖累。” “无碍。”这一次易瑄乔抢在商颜雨前面开了口,“你尽管放心。” 陆浣晨也知道再推辞下去就有矫情的嫌疑了,商颜雨毕竟是看在陆纪的面子上,说到底也只是为了还报陆纪的栽培之恩,于她本身并无多少瓜葛。 接下来,商颜雨将详细的情况与陆浣晨大致说了一二,眼看他们出来的时间也不早,陆浣晨害怕守在外面的三立起疑心,好说歹说才将死活不肯离开的陆纪带回院子里。 临走时,陆浣晨细细嘱咐了别庄驻守的下人们要好生照顾陆纪。陆纪也对她恋恋不舍,十分不痛快地送走了她。 而只有三立在看到陆浣晨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上去的叶子时微愣片刻,不过转瞬便调整了表情。 陆浣晨回到炼阳宫之后,将这件事说给了霜月,并且叮嘱她不要表现出什么异常,以免被随处可见的眼线看到。 *** 这些天来陆西白的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书房中,尽量减少了与陆浣晨的碰面,只在她入睡后才敢放肆一些,偷偷去陪着她小憩一会儿。 那晚陆浣晨与往日不同的表现陆西白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只不过是为了救被关在水牢中的易瑄乔罢了。这样的认知让练了禁功而性情越发残虐的陆西白好几次收不住手,他杀人的频率也大大增加,仿佛一日不手染鲜血,便一日无法存活。 偶尔在陆西白极度清醒的片刻中,他看着自己犯下的罪孽和早已不清白的双手,也很明白再回头是不可能,再让陆浣晨像以前一样对待他,同样也是不可能。 只不过这样清醒的时刻很少,大部分时间,陆西白都将自己催眠在一个用杀戮和血腥铸就的帝国,仿佛他征战四方,清扫异党,就能永远守住陆浣晨一样。 三立将陆浣晨安全无虞地送回炼阳宫之后,前来向陆西白汇报。他去时,陆西白正坐在书房里,紧皱着眉头揉着眉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西白就有了偏头痛的毛病,一旦处理事情久了,便疼得厉害。 “大祭司……”三立刚开口,陆西白就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没有什么大碍。大小姐送回去了吗?” 三立回答道:“已平安送回了炼阳宫。” 陆西白微颔了一下首。他屈指敲了敲太阳穴,继续低头看向手里的公文,但是三立却没有安静离去,仍伫立在原地。 陆西白抬眼看了他一下:“还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我觉得大小姐恐有什么异常。”说完,三立顿了一顿,“今天陆教主曾带着大小姐去过后山的林子,属下怀疑,其中可能有什么变故。” 陆西白立即就反应过来三立的意思:“之前搜寻那两人的时候没有去过那里吗?” “去过,但是并没有找到人。” 陆西白手撑着额头,思忖一阵后,道:“你带人亲自去搜查一边,包括陆纪所住的别庄。” 三立领命。他刚要告退时,陆西白却又喊住了他。 “等等。”陆西白轻蹙一下眉头,抬眸看向三立,“不用了。你一个人悄悄去搜查,如果属实,把商颜雨带回来。” 三立一怔:“易瑄乔呢?” 陆西白的眼中有几分阴鸷,不过转瞬即逝,不留分毫:“不要让他发现你就好。” 第121节 三立虽然不解陆西白的用意,但还是应了声,退下了。 三立走后,书房中只剩下陆西白一人。 他盯着满篇的繁体字还是头疼,索性扔到一旁,向后靠在红木椅背,意味不明地看向窗外,那即将暗下来的天色。 第003章 -26 陆浣晨怎么也没想到陆西白会来。 这段日子陆西白经常忙得不见人影,虽然他每天都会抽空来看她,但是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暂,很少会有和她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如果是平常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今天,陆浣晨与商颜雨约定好的日子。 早饭吃得很安静,陆浣晨不开口,陆西白也不说话。 早餐过后,霜月端上了陆浣晨的药来。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如今的陆西白与以前那个和善可亲的大阁主完全不一样了,即便霜月只是来送个药,在接近他时也会感到压迫感,尤其是看到他戴着的半边面具,更会觉得阴冷森森。 如今他是大祭司,而不是当年的大阁主了。 陆浣晨也不去看他,端着碗就自己喝起来。药汁比寻常的草药还要苦,不过陆浣晨却丝毫不觉。 陆西白温和地盯着陆浣晨看,她有碎发从耳后散落下来,陆西白抬手想要帮她别回去,但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她,陆浣晨就蹙着眉躲开了。 陆西白收回手来,嘴角的笑意依旧温和,眼眸深处却有些阴郁:“身体比以前好些了吗?” 陆浣晨却将喝完之后的空碗递给了一旁的霜月,又取过霜月手中的茶杯涑了涑口,没有理会陆西白的话。 她在故意疏远陆西白,比往日里的态度更加冷淡。或许这种心态可能急切了一些,不过她现在只想要陆西白快点离开。 她的态度这么恶劣,陆西白也不恼,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在她吃过果脯之后,询问她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我想要休息一会儿。”陆浣晨仍是拒绝了他。 陆西白没有强迫她,这下他真的很遂她的心愿,留下她一个人离开了。 他的态度和以往一样,温和又强硬,但陆浣晨总觉得有些奇怪。他难道知道了今天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吗?所以才想要用这种方式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不过这些想法出现的片刻陆浣晨就抢先否决了。与其说这样的猜测不能发生,不如说她不愿意有这样的可能性。 按照约定好的计划,霜月偷偷潜入到后厨,在炼阳宫一众下人的饭菜中撒入之前商颜雨给他们的药粉,等到了晌午,基本上整个炼阳宫的人都会昏睡过去。 果然,晌午之后,整个炼阳宫已是寂静一片。 与此同时,商颜雨和易瑄乔也从竹林后山出来了,两行人在炼阳宫门口碰面。 一见面,陆浣晨就隐隐察觉到商颜雨的不同,但具体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她没有将疑问说出口,却暗自多了几分警惕。 “炼阳宫在魔教的腹地,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在等到那些人出发前,先要保证教中没有其他人会发现这里的异样。”商颜雨不愧是女强文的女主,在这样紧迫的情形面前,仍然面不改色地分析着当前的局面。 陆浣晨想了想,对霜月说道:“霜月,你去将炼阳宫的大门关上,等到外面一有动静,我们就从侧门出发。” 侧门那里有一片林子作为遮掩,他们通过那里混入队伍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一切都商定好之后,四人就静等着时机的到来。其间陆浣晨有心想要询问一下陆纪该怎么办,但即便不问她也清楚,眼下逃不逃的出去都难说,就算问了也是于事无补。 等到响彻四周的征战铃一响,陆浣晨明白那批出发的人就要来了。 他们从侧门挑选着恰当的时机鱼贯而出。商颜雨陆浣晨霜月都已经换上了魔教弟子的装束,只不过她们三个毕竟是女孩子,白皙的皮肤有些太过醒目,尤其是陆浣晨和霜月,整日待在不见阳光的炼阳宫,幸而易瑄乔常年跟着西山金煞的哥哥们行走江湖,早就摸索出一套门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她们易于暴露的特点全部遮掩起来。 而易瑄乔这张在逃嫌犯的脸也被彻底易容成另外一个人,只是他学术不精,一些容易被辨出痕迹的地方需要用道具来遮掩,除此之外易容术坚持的时间也不长,这就意味着他们一出了教门就要赶紧找机会离开队伍。 四个人安然无恙地混迹在队伍中,跟着人潮往前走。陆西白是个绝对的□□者,在他的治理下,教中的弟子们也都一个个面无表情,即便只是在行进的路上,也严肃得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不知道走了多久,其间陆浣晨因为身体虚弱险些摔倒,幸好易瑄乔在旁边扶住了她。 临近关口时,队伍的前面传来一声骚动,但是还没等他们摸清发生了什么事,骚动就停止了。 再往前走了一阵,陆浣晨忽然看到在关口处站着的两个人,其中一身白衣站在黑色教服中的陆西白最为醒目,就在她看他的那一刻,他似有感应一般,越过她之前排着的人群,直直地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毫无征兆地对视在一起。 陆浣晨慌得移开了目光,她有些后悔没让易瑄乔在自己脸上多做一些准备。不过现在她这幅样子……应该勉强能够混过去吧? “他怎么在这里?”易瑄乔的声音很小,但其中的怀疑却掩藏不尽。 没错,陆西白以前是陆浣晨的手下,现在又对她好得不像话,如果陆浣晨有了异心,遭此变故是很有可能的,他确实最有理由怀疑她。 陆浣晨咬咬牙,却没有开口解释。 在走到关口之前,陆浣晨都一直注视着前方,严控着自己不准往陆西白那里看。 她不知道刚刚那一下他有没有认出她,但她知道,为今之计越冷静越有逃出的机会。 就在陆浣晨随着队伍即将要走出关口的时候,陆西白朝着一旁的三立看了一眼,三立会意,拦在了陆浣晨前面一排。 陆西白慢慢地走过来,站在陆浣晨的前面,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大祭司会突然拦住队伍,但队伍里没有一个人出声询问,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的喧哗,就如同不存在一样。 陆西白站定好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末了,他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似是而非:“可尽兴了?” 他说话时看着的正是身后的陆浣晨,陆浣晨再想自欺欺人也不可能了。 就在这一瞬间,陆浣晨身旁的易瑄乔从身侧抽出一把长剑,剑锋狠厉地刺向陆西白。易瑄乔很明白,无论是不是陆浣晨告的密,他今天都十有□□是逃不掉了,反正他已是孤家寡人一个,既然活着出不去,也要报西山金煞被灭门的仇恨。 陆西白负手而立,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而三立的反应却比他还要快一步,直接与易瑄乔正面迎上。 不过绕是如此,陆西白还是被之前的剑锋波及到些许,脸上的面具一分为二,摔落在地上。 然后,便露出半张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丑陋面容。 陆浣晨同样静静地看着他,面对他的脸,她早已连厌恶都生不出,反倒是身后的霜月没忍住发出一些声音,在寂静得有些诡异的队伍中尤为显目。 第122节 “玩得可尽兴了?”陆西白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没有做出任何徒劳的举动去遮掩自己丑恶的疤痕,仍然只是温和地问道,如同在说一些不怎么重要的闲聊一般。 而另一边,易瑄乔与三立早已打得如火如荼。 “你早就知道?”事已至此,陆浣晨却平静下来。 易瑄乔没有说话,而是走近她,注视着她之前被易瑄乔涂抹得黑黑的脸颊,道:“玩够了就和我回去吧,该是你喝药的时间了。” 正当这时,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发生了。站在后面一排尚未被发现的商颜雨突然手持短刃朝着陆浣晨袭来,因为距离太近,陆西白甚至没有运气就徒手接住了刀刃。 而一旁的魔教子弟急忙将商颜雨扣下。 “圣女大人……”霜月双手捂着嘴,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 反倒是刚刚被陆西白揽到身后的陆浣晨冷静下来。她看着满目仇恨,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商颜雨,道:“为什么?” 商颜雨也很平静,冷漠地注视着陆浣晨:“陆纪灭我全家,我杀不了她,就由你来血债血偿。” 第003章 -27 商颜雨眼神中的仇恨是再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的。她全都知道了,原著中发生的事情,就算是轨迹改变了,一样还是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还没等陆浣晨询问是谁将这件事告诉了她,陆西白就让人将商颜雨带下去了。可即便是这样,答案却一目了然。 “是你告诉了她?” 陆西白却抬手遮了一下她的眼睛:“你累了,应该休息了。” “放开我!陆西白!”陆浣晨被陆西白打横抱起,还没等她进一步做出什么事情来,陆西白就先一步打晕了她。 陆浣晨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她虽然表面镇定,实际上受到的刺激却不小,再加上经年累月遗留下的病症,险些连丁神医都就不回她。 直到她的意识完全清醒,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不过这里的温度要比外界稍微高一些,由此推断她应该是回到了炼阳宫中。 陆浣晨挣扎着坐起来,铁链声叮当作响,顺着她的脚踝看去,一条常常的锁链被固定在床前的墙壁上。 他把她彻底禁.锢起来了。 陆浣晨垂着头用手去挣脱着铁链,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顶多只能给予她一些心理上的宽慰。 至少在这样的局面下,她并非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陆浣晨徒劳无功的时候,门口传来咯吱一声,陆西白走了进来,紧接着跟在他身后的下人在把草药和饭菜放在桌子上,没等陆西白指示就很识趣地先一步离开了。 陆浣晨当然听到了他的动静,但她就像是有意忽视他一样,依然只专注着手中的铁链,对着身旁的人不闻不问。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浣晨就像是终于认命一样,赌气地将铁链扔回原位。她看也不看陆西白:“大祭司有何贵干?”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是话语间却有着难以掩饰的不忿。 或许她现在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折磨自己,还有眼前这个打着爱她的名义却屡次三番伤害她的人。 陆西白却不恼,他垂眸注视着脸色苍白的陆浣晨,低声道:“为什么要逃走?” 陆浣晨完全没想到陆西白会这么直接。她略有些惊诧地抬眼看了一下陆西白,语气略带嘲讽:“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陆西白垂下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眸中几近隐晦的情绪:“你给过你机会,我以为你最后会改变心意的。” 然而结果却令他失望了。 陆浣晨笑起来:“你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了吗?我宁愿死也不想待在你的身边。” 陆西白看上去有些受伤,不过这样的情绪转瞬即逝。他直直地看向陆浣晨,声音清冷,带着某种莫名的坚定:“除了离开,我可以容忍你做任何事。” 陆浣晨一点也不避忌他专注到有些灼热的目光,同样死死地盯着他:“任何事?我要杀你,你也肯同意?” 出乎陆浣晨的意料,陆西白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 就好像陆浣晨只是要求他去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算了吧,祭司大人。”陆浣晨移开目光,“就算你肯,我也没有这个能力。” 陆西白将手边的长剑抽出来,态度强硬地递给了陆浣晨:“不,你有这个能力,你应该知道的。” 真正能伤人的,从来不是世间的凡物。唯一能够伤害到他的,一直都只有陆浣晨罢了。 陆浣晨皱起眉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陆西白。而陆西白也不掩饰什么,他静静地注视着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陆浣晨咬咬牙,提起剑来,抵在了陆西白心口的位置。 剑抵着的位置,有红色的血迹逐渐蔓延出来,在白色的衣衫上尤为醒目。 现在她只要稍稍一用力,这个困扰她这么长时间的噩梦就能够终结掉。 挣扎片刻,陆浣晨将手中的剑一把抛到地上,她撇开目光,生硬地说道:“就算杀了你,你的手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她说得冠冕堂皇,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非不想下手,而是下不了手。 陆西白瞥了一眼地上反射着冷光的剑刃,又抬眼看向陆浣晨:“只要你不离开,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来取。” 陆浣晨不看他,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多少波动,似乎陆西白的话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你该吃药了。”陆西白也没指望陆浣晨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淡然地转换了话题。 陆浣晨甩开陆西白想要过来扶她的手:“我不想喝。” “不喝你的病会复发的。”陆西白微微蹙眉。他在这个问题上一向寸步不让。 第123节 “复发不复发,死不死,你觉得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陆西白从桌子上取过药碗来,他试了试药的温度,用勺子舀了一勺递到陆浣晨的嘴边,陆浣晨却紧闭着牙关一副绝不肯屈服的样子。 “喝药。”陆西白蹙着眉,这个时候他的情绪才算是波动一二。 陆浣晨偏了偏头,躲开了药勺。 陆西白在这件事上向来不会纵容陆浣晨。他喝了一口苦涩浓稠的药汁,倾身将陆浣晨压在床榻上,用自己的舌头撬开她的唇瓣,喂进一半流出来另一半。 “咳咳咳……”陆浣晨手脚并用着想要推开陆西白,陆西白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态度强硬地将整碗药喂得一干二净。 由于陆浣晨的挣扎,一整碗药起码有一半都洒在了二人的衣衫上。陆浣晨微微喘着气,红唇因为刚刚被侵略过,所以显得尤为莹润明艳,她的眸子里也蒙着一层水雾,波光潋潋甚是好看。 陆西白抿着唇紧紧盯着陆浣晨,然后俯身又再一次地吻上了她。 与刚刚激烈的唇齿交.融不同,这一次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温柔得足以让人心碎。 “原本想要等到天下太平之后再让你嫁给我,不过现在……”陆西白垂眼看着她,“五日之后我们就成亲吧。” “不要!”陆浣晨推开他,“我不爱你,不喜欢你,不想嫁给你。” “可是你杀不了我。”陆西白静静地注视着陆浣晨。 陆浣晨有些崩溃:“我只是不想脏了我的手,我只是不想像你一样。” 陆西白没有说话,反而抬手用衣袖为陆浣晨拭去脸上的药汁。 忽然,陆西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陆浣晨警惕地看向他,却发现陆西白皱眉扶着额头,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陆西白不给陆浣晨询问的机会,起身夺门而出。他似乎并不像让陆浣晨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陆西白离去之后,有侍女鱼贯而入,帮着她清洗了身上的药汁。他一向为她考虑得周全,这间偌大的屋子里甚至找不到一样尖锐的东西,或许就连他也在担心着她可能会自戕。 接下来的五天,陆西白大部分时间都陪在陆浣晨的身边,甚至每天在固定的时候都会解开铁链带着她出去透透气。 但她却无比憎恶这份无微不至。 五日之后,大婚。 陆浣晨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些事情了,对一些流程有了几分了解。不过这一次并不像上次那么繁琐,陆西白顾虑她的身体,一些不必要的仪式都省略了,或许对他来说这场仪式仅仅是场安慰,就像陆浣晨带着的这条铁链,他明知道就算不这样做陆浣晨也无法轻易离开。 陆浣晨被人带着走出去的时候,忽然隐隐有种错觉,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在台上唱戏的戏子罢了,台下守着的围着的,都是观看这场大戏的观众,她从未真正掌握过自己的命运。 她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被一个人推着往前走。 主教坛还是一如往常,只不过这里的主人几经变化最后落入了陆西白的手中。守在两旁的魔教弟子面色平淡,丝毫没有开心喜悦的神情。在陆西白的统治下,这里已经成为了生者的坟墓。 在压抑的气氛下陆浣晨与陆西白完成了仪式。礼成回去的路上,陆浣晨迎面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小易久,他站在原地直直地盯着她看,似乎有话和她说,不过最后没有说出口便被一旁的三立带走了。 陆浣晨坐在婚房里,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的摆设,她趁着无人的时候起身在房间内仔细打量,不出所料,这里同样也没有任何尖锐的物品。 陆浣晨走到梳妆台前,发现上面放着一把折扇,上面的绣工很精美,这是当初及笄礼之时用来遮面的,当时陆西白看到她的盛装而愣了神,她就是用这把扇子敲了他一下。 陆浣晨把玩着折扇开开合合,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但是紧绷了一天的心神却有些放松下来。 木门被人推开,陆浣晨刚刚放下的心防又被提起,她紧紧攥着折扇,抬眼看向门口。 但出乎她的意料,来人并不是陆西白,而是易宣乔。 第003章 -28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浣晨惊讶的同时仍不忘压低自己的音量。 自从那天过后,陆浣晨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易宣乔霜月他们,她没有问也不敢问,因为她很清楚按照陆西白现在的性格,这些人的下场恐怕不是她能够接受了的。 易瑄乔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什么动静之后才开口道:“今晚恐生异变,我是受到陆大教主的嘱托,来接你去安全的地方。” 陆大教主? “你是说……我爹爹?” 陆浣晨算是彻底被眼前的局面搞糊涂了。陆纪不是已经走火入魔了吗?还有易宣乔,陆浣晨并不认为在那天的局势下,陆纪还能够靠着一己之力离开。 “没有时间多说了。”易瑄乔走近她,“我先带你出去。” 陆浣晨还没来得及考虑一下眼前的状况,就被易瑄乔带着从后窗离去了。 他们刚刚离开片刻,婚房的门就被人狠狠踹开,陆西白阴沉着脸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手臂上的鲜血顺着滑下,滴在了地板上。 “大祭司!” 三立还没来得及阻拦,陆西白就像是魔怔了一般,丝毫不回答他的话,直接从后门沿着微小的痕迹追了上去。三立看了看身后的追兵,无奈,也只能跟着陆西白往后山的地方去。 这一边易瑄乔带着陆浣晨没走一会儿,陆浣晨就撑不住了,尽管她极力压抑着自己低咳的声音,但易瑄乔还是停了下来,在竹林中找到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躲藏了起来。 陆浣晨看向易瑄乔:“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瑄乔正准备回答,林子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短促而轻微,不过易瑄乔还是听到了,他朝着陆浣晨比了个动作,将她安顿好之后,就探身出去了。 陆西白已经找到了竹林里。 他的身上还穿着婚服,只不过脸上的面具再一次消失不见,露出了那半张布满伤痕的狰狞面容。 蓦地,风向一动,习武之人都可以根据气流微变的方向而明辨出异样。 果然,易瑄乔笑盈盈地出现在了陆西白的面前,他朝着陆西白晃了晃手里的凤钗:“她在我这里。” 陆西白眼神骤变,他提着早已被鲜血浸透的长剑,朝着易瑄乔刺了过去。易瑄乔也不躲,正面迎击上去,尽管几个回合下来易瑄乔明显不敌陆西白,但他却始终没有放弃。 第124节 “陆西白,我今天就杀了你为那些枉死你手的人报仇。”易瑄乔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不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纯真少年,他看着陆西白的眼神中,流露着必死的决心。 金山西煞清月苑,他要亲手血刃陆西白,用他来祭奠因他而死的亡灵。 陆西白却全然不顾易瑄乔的报仇心切,他的眼神冷厉,却带着某种癫狂:“陆浣晨呢?” “呵。”易瑄乔知道怎么样才是激怒陆西白最好的方式,“陆西白,她已经回到了她父亲的身边,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陆西白的神情越发凌厉,手下的招式步步致命,就在陆西白破了易瑄乔的御招,剑心直抵易瑄乔咽喉的时候,突然有人出声阻拦。 “住手!” 陆西白晃了神,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不管不顾地循着声音看去。而易瑄乔逮到这个得之不易的时机,提剑刺进了陆西白心口的位置。 那天陆西白给了陆浣晨一把剑,让她杀他,她用剑抵在了与此时同样的位置,但却没有下手。 而现在他因为她,终于还是被刺伤了。 陆西白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紧紧捂着伤口,但是鲜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 但是他却一点也没在意这些,仍是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陆浣晨,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柔:“你怎么跑出来了?随我回去可好?” 陆浣晨心念一动,撇开目光不去看他。 她是故意的,她知道陆西白一定会为了她而疏忽大意,在那一瞬间她确实动了杀心,可是现在,她的内心却为她的卑鄙而煎熬着。 他给过她机会,是她下不了手,现在却借着他人之手了结他的性命。而这,不过是仗着陆西白对她无条件的宠爱和包容。 她再一次利用了他。就像曾经她利用沈西泽一样。 另一边,易瑄乔虽然没有被刺中要害,却也体力不支。他将手中的长剑插.在地上,借力慢慢站了起来。他的伤没有陆西白那么重,看起来却比陆西白狼狈得多。 “你没事吧?”陆浣晨迎了过去。 易瑄乔摇摇头,他轻轻推开陆浣晨,拔起剑想要朝着陆西白走去,陆浣晨却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臂。 易瑄乔发现了不对劲,他蹙眉看向陆浣晨:“怎么了?” 陆浣晨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她看着易瑄乔缓缓松开了手。 而受了致命伤的陆西白却从地上站起来。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的脸色比往常看起来更为惨白。 “陆西白,没用的,你逃不走的。”易瑄乔冷冷地说道。 陆西白看也不看他,只专注地盯着陆浣晨:“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陆浣晨的呼吸略有些急促起来,她在易瑄乔要下重手的那一刻,再一次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刚刚那一剑,足够了。” 那一剑很深,又在最为致命的部位。已经足够他致命了。 易瑄乔紧了紧手,最终还是松开了。 陆西白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又一次摔在地上。正在这时,三立循声找了过来:“大祭司!” 易瑄乔将陆浣晨揽到身后,挡在了她面前。 三立却没有易瑄乔想得那么多,他根本没有报仇的心思,揽起一旁的陆西白就准备离开。但是还没有走到一半,林子里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他们四人就被魔教弟子包围在了最中央。 陆纪从那些人的身后走了出来。他和之前走火入魔疯疯癫癫的形象截然不同,周身那份镇定自若的气度,又回到了曾经他叱咤风云的时候。 “魔教叛党一应诛灭。”陆纪负手而立,嘴边是从容不迫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陆西白,束手就擒吧。” 这几个月来,魔教风云大变,掌权者的位置几经易手,最终还是回到了陆纪的手中。 看着救兵已至,易瑄乔终于放松下来,之前的搏斗让他受了重伤,如今一松懈,堪堪摔倒,幸好陆浣晨在一旁接住了他,将他缓缓放倒在地上。 正当两方对立之际,三立却放下陆西白,转而擒住陆浣晨的脖颈,用利剑抵着她:“陆教主,既然你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不如就让大小姐给我们陪葬吧。” 陆纪的脸色未变:“不要在做挣扎了。别忘了你是大小姐一手提拔起来的,不是陆西白那个杂种养的狗。” 陆纪的话虽然不客气,却透露着另一重意思。如果三立这个时候肯放下陆西白不管,那么他就还是魔教的一份子,陆纪不会难为他。 三立手上的力道微微加大:“大祭司是死士阁的统领,而我是死士阁的人。” 一句话,他已经清清楚楚表明了立场。 陆纪神色惊疑不定。他紧抿着唇,半晌,道:“你不要在做无谓的抵抗了。陆西白从万俟老贼手上得来的魔教禁功是假的,是当初我为了试探万俟家而故意放出去的诱饵,没想到偏偏是他着了道。现在他已经走火入魔,不久就将经脉全断,就算你救了他也无济于事。” 三立握着剑柄的手一紧。 “爹爹。”在这一当头,陆浣晨忽然开口喊了一声陆纪。 陆纪紧锁着眉头看向平静到有些不合常理的陆浣晨。 “他已经被易瑄乔重伤。”陆浣晨的脑子越混乱,奇迹般的,她的态度就越冷静,她就像一个不参与进来的局外人一样,冷漠地看着另一个自己措辞说话,“放他走吧。” “晨晨!” “放他走吧。”陆浣晨又重复一遍。 陆纪紧紧地盯着陆浣晨看了许久,他似乎隐隐觉察出一些什么,不过他并不敢去承认。良久,陆纪摆了摆手,他身后的魔教弟子迟疑着退开一些距离,为三立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三立却不放心。他一手劫.持着陆浣晨,一手搀扶着奄奄一息的陆西白,警惕万分地朝着林中退去。 直到走到了林子的尽头,那里有一块山谷的缺口,从这里下去,就能逃走。 第125节 三立放了陆浣晨,恭敬万分地朝着她行了礼:“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陆浣晨扫了一眼嘴唇发紫昏迷不醒的陆西白,想了想,道:“如果他还没有死的话,让他……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三立不语。道谢之后,他就带着陆西白从缺口逃走了。 陆浣晨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微微垂下眸,沉默着站在原地半晌,等到陆纪来找她才回过神来。 “他活不久的。”陆纪说道。他的语气平平,其中却像是夹杂着一些什么深意。 “爹爹之前的病都好了吗?”陆浣晨问道。 陆纪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呢?我听丁神医说,你的身体并不太好?又复发了吗?” 陆浣晨点点头。 “好生休养。至于那个白眼狼……”陆纪瞥了一眼旁边,“别再去想了。我会为你找来最好的夫婿,真正能够配得上你身份的人。” “圣女姐姐呢?”陆浣晨不愿再提这件事,再一次转移了话题,“那天她说……” “放心。”陆纪打断了她的话,“陆西白把这件事告诉她之后,当夜她就来找了我。她是你姑母的女儿,我的亲侄女,我又怎么会加害她的父母?只不过有奸人挑拨罢了。” “可是那天……” “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陆纪淡淡地说道,却没有进一步解释。 但是陆浣晨很清楚他话中的意思。陆西白显然已经知道了他们要逃离的计划,商颜雨明知故意而为之,一是让陆西白放松警惕,自以为他掌控着一切,二是趁着这个混乱的时机,让陆纪得以渐渐部署好一切。 明知道这样的做法是再合理不过的,就算利用了她,也只是为了日后着想,可是陆浣晨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她想问一问陆纪商颜雨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他装疯卖傻的事情,又或者是不是就连易瑄乔也一直明晓他们的计划,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陆浣晨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是也好不是也好,一切早就尘埃落定。 然而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着她,如果是陆西白,如果是他处在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他会和陆纪的选择一样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可陆浣晨却不敢细想。 陆浣晨跟着陆纪回去。因为她的体质特殊,所以又回到了炼阳宫。这里早已一片寂然,死士阁的人死的、伤的、被抓到地牢的。而平素进出这里的都是陆西白的人,陆纪早已将他们一网打尽。 没有了寸步不离的侍女,没有密不透风的看守,陆浣晨反而一下子有些适应不了。也是关在笼子中久了,连自由是什么都忘记了。 “大小姐!”炼阳宫中唯一的熟人就只剩下霜月。 陆浣晨笑着抱了抱她。 霜月帮着陆浣晨卸下嫁为人妇时盘起的发髻和头饰,又为她沐浴更衣,换下了厚重的嫁衣。再被陆西白抓走的这段日子,霜月似乎并没受到什么伤害,反而更有精神了一样。 也对,短暂却又漫长的暴君统治终于终止,魔教上下没有不为之振奋的。 “大小姐,这些日子可还好?”霜月一边为她梳妆打扮,一边仔细打量着她,“我怎么发现大小姐似乎清减不少?” 陆浣晨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吧?” 霜月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不说话了。 “霜月……你是什么时候被救出来的?”陆浣晨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身后的霜月,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霜月抓着梳子的手一紧,不过继而便松开了:“我一直在这里。大阁……陆西白说大小姐离不了我,以后大小姐回来养病,需要我的照料。” 陆浣晨没有评价,照旧静默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其实我觉得……大阁主……陆西白虽然没有人性,但是对大小姐却很好。”霜月漫不经心地说道。 陆浣晨轻应一声,未置可否。 第003章 -29 烟花三月下扬州。 这里的气候偏潮湿一些,路上的行人也看着润朗,真的有一种江南水乡的独特韵味,与中原大陆的干燥多尘截然不同。 “咳咳……” 沿途行走的马车中传来压抑的低咳声。声音断断续续了好一阵,一个小厮打扮的清秀小哥撩起帘子探出头来:“快到了吗?实在不行先在周围找个地方留宿。” 车板上的人在心里估算一二:“不远了,一刻就差不多能到。” 小厮点头回到宽敞的车厢里对卧在塌上人道:“还有一刻钟,大小姐再坚持一下。” 陆浣晨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可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得出,她的状况都不能用不好来形容,枯槁之姿,完全是强弩之末。 离魔教那段混乱的日子已经过去三年,这三年内陆浣晨的身体每况愈下,就连丁神医也束手无策。陆纪为她请遍世间名医,仍是无力回天。后来丁神医提议说,陆浣晨的病恐怕唯有他师兄一人能够医治,只不过他师兄性情乖张,如果陆纪用以前的方法将他“请”回来,一定达不到目的。于是陆纪就派人暗中护送陆浣晨前往丁神医师兄所在的地方。 “大小姐可是疼得厉害?”这位护着陆浣晨的小厮正是霜月,为了不惹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一路上她都作男装打扮。 陆浣晨压着声音低咳两声,没有说话。 马车经过坑坑洼洼的一段山路,大约一刻钟左右,终于安稳地停了下来。 “到了吗?”霜月问道。 驾车的人回答:“到了。” 霜月这才搀扶着陆浣晨下了车。陆浣晨已满了十八岁,本应嫁做人妇的年纪,但是她的身高与十五岁时却没有多大变化,身子瘦削得不像话,皮肤白皙得没有一丝血色。 不过脸还是美得,虽有几分病气,但毕竟底子在那里。 丁神医的师兄名付陈,字无了,早年间出师后便四处游历,名声虽不及驻守在魔教的丁神医,但是医术却有专攻。后来年过半百后,付陈就在位处江南的乡下买了套院子,提名清静院,似乎是寓意着他对自己晚年的期许。 霜月扶着陆浣晨站在门口等着,驾车人先进了院子里去找付陈神医。正巧这时一个背着药框的年轻男子走来,要往清静院里去。那人穿着藏青色的粗布衣裳,这一路上她们多多少少讲过水乡之人,不过却少见有他这么高挑的。从背影来看应当是个美男子。 “这位小哥等一等。”霜月正要喊住他,不知从哪儿跑来一群小孩子,怀抱着石块朝着那人砸过去,一边嬉闹着一边骂他“丑八怪”“怪人”。 第126节 那人也不恼,就像是全无感知一般,连躲也不躲就走进了清静院。 “胆小鬼,每次都这样,真没意思。” 几个小孩子骂骂咧咧的,因为其中夹杂着生僻的方言,霜月她们并不能完全懂其中的意思。不过这群小孩在看到守在门口的陆浣晨与霜月时,却来了几分兴致。这两人细皮嫩肉,与乡间的氛围格格不入,而她们身上穿着的都是最上乘的布料,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很少见到。 “大小姐。”驾车人出来接她们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宽大道袍的光头僧人。 霜月满目好奇。她从小在魔教长大,对外界的了解不多,所以未曾见过如此“怪异”之人。 “在下付陈无了,大小姐贵安。”僧人双手合十,朝着陆浣晨行了礼。 陆浣晨也跟着回礼。 之后驾车人就把马车赶到了清静院中。付陈则带着陆浣晨先进了屋子,查看她的病情。 例行的把脉后,付陈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他抬眼直视着陆浣晨:“我师弟怎么说?”丁神医给他的飞鸽传书里只简单说了一些情况,并没有详细说明。 霜月神色紧张:“付陈神医,大小姐她……” 付陈皱着眉摇了摇头:“大小姐的身体先天亏损,寒气入骨,我虽擅长疑难杂症,却也没有见过如此异样的脉搏。” 陆浣晨低咳几声,收回了手:“先生尽力而为就好。”她这副身子早已时日无多,出发来这里之前陆浣晨就已经明了。 陆浣晨被付陈无了安排在了单独的明月堂中暂住。这位付陈神医果真是为奇人,早年游历四方时被佛道感悟,剃发为僧,后来怀着一颗救世济人的心还俗到了这里,整个后院都是慕名前来求他医治的病人,每月朔日,付陈无了还会在前堂为乡里乡亲义诊。 霜月搀扶着陆浣晨来到明月堂中,在屋子前面的空院里,方才见到的青衣男子正在地上挑拣着药材。他听到霜月她们走来的动静,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因为太慌张,药材被他碰翻一地。 付陈道:“这位是我的徒弟木言,他不能说话,所以与生人接触的时候会有些笨拙,还望见谅。” 那人就像是没有听到付陈的话,低着头,自顾自地将洒落一地的药材捡回药框中。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陆浣晨接连朝着那人看了好几眼,直到霜月唤她才回过神来。 陆浣晨身体太过于孱弱,寒暄一二,就告别付陈回房去休息了。霜月则跟着付陈去拿药,驾车人也去安顿那些守在暗处保护她的死士们,一时之间房间里就只剩下陆浣晨一人。 虽然舟车劳顿,但陆浣晨躺了一路,途中还常常停下来到客栈里休息,所以现在也不算太累。她安静地坐在窗前,推开了干净的木窗,支着窗棂托着下巴看向外面。 能在这里死去也不错,至少比暗无天日的炼阳宫要好得多。 看着看着,陆浣晨的注意力又被院中的择药人吸引过去。至今为止,她还没有见过那人的正面。 说来也巧,正在她盯着他看的当口,不知道从哪飞来两三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吵闹不休,择药人也不嫌烦,反而从袖间取出一小包黄米,转过身来刚要喂它们,就和陆浣晨的目光刚刚好对上了。 他的面容布满了丑陋的疤痕,与美好的背影截然不同,看上去狰狞而可怖。饶是陆浣晨也被吓了一跳。 那人回过神来,慌忙转开头,抱起地上的药框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怎么了,大小姐?”霜月回来时,看到怔愣在窗口的陆浣晨,疑惑地叫了她一声。 陆浣晨这才收回目光:“没什么。” 付陈给陆浣晨首先挑了六副药,每天两副,一副两顿先喝着看看。除此之外又为她配了些药丸,在突发情况或者疼得厉害时救急。 第二天天还没亮,明月堂的门口就传来一阵动静,陆浣晨向来眠浅,醒来也睡不着了,索性披了件外衣就推门出去。 “大小姐!”端着水盆的霜月迎面走来,看到陆浣晨扶着门自己走出来,连忙放下水盆过来接她。 陆浣晨今天的状态还不错,于是摆摆手拂开了霜月:“外面怎么了?” “吵到您了吗?”霜月看起来有些懊恼,“就是昨天那个……奇怪的人,非要进来院子,易久把他挡在外面了。” 易久就是跟着陆浣晨一道前来的那个驾车人。当年陆西白离开后,陆纪想要处决易久,但是陆浣晨却保下了他。 就连陆浣晨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出于什么心态。 不过易久虽然留下了命,却不像以前的陆西白一样手握大权,炼阳宫整个都被陆纪的人监控着,他所能做的事也不过是帮着霜月照顾陆浣晨。 也正是这个时候陆浣晨才得知易久当初被她和陆西白带回时已年有十一,只不过相阳山一向苛刻待人,所以才看起来瘦小如六七岁孩童。如今三年过去,他的身量蹿高,也比较符合现在的年纪。 这一点与当年的陆西白倒有几分相似。 陆浣晨看向霜月:“是那位叫做木言的人吗?” 霜月点点头。 陆浣晨想起了昨天的情景,心下存了几分疑虑,作势要去门口看一看,却被霜月挡了回来。 “那人……那人的面貌有些怪异。”霜月支吾,“还是不要去了,免得污了您的眼。” 在古代,人们对他人相貌的看重要远过于今天的人。因为思想的落后和宗教的影响,人们普遍认为面恶之人不是前世做了缺德事,就是心怀不轨,很难接纳他们,更甚至在朝堂之上,身有残缺不工整的地方,即便再有才华也做官无望。 陆浣晨却没有听从霜月的劝告,她只披着一件外衣就去了明月堂的门口,那里易久还与择药人对峙着。 “怎么了?” 易久听到声音立马转身行礼:“大小姐。” “他怎么了?”陆浣晨又问了一遍。 第003章 -30 易久还没回答,霜月就拿着一件披风追了出来:“还能怎么,一早就跑过来硬闯这里,要不是易久拦着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陆浣晨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木言,但木言只是低垂着头,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辩驳的意思。 “放他进来吧。”陆浣晨接过披风披在肩上,一面转身准备回去一面嘱咐道。 第127节 霜月急了:“大小姐!” 陆浣晨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霜月,霜月立马噤声。 后来他们才知道,明月苑的西厢房一直是用作药材库,而木言每天都工作就是帮付陈无了拣择药材,平时明月苑无人居住,他习惯了早早进来工作,却不想打扰到了陆浣晨。 陆浣晨接受了针灸之后回到了明月苑,霜月去厨房拿药了,只剩下她一个,趁着感觉好些坐在屋外的石凳上休息。 而院子里的木言仍半跪在地上筛选着药材。 水乡的云都偏低,于住惯了北方的人来说有些压抑。如今已是初秋时节,聒噪的蝉已入了暮年,知了知了叫的有气无力。陆浣晨安静地看着院子里清瘦的男子,竟凭空升起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稳感。 他到底是谁?他会是那个人吗?明明到今天为止才认识他一天,她对他的熟悉感却像是相识了好几年。 陆浣晨站起身来走向木言。木言做事情的时候向来心无旁骛,忽然有阴影照在他身上也不觉。在他筛选研磨好一种药材,并用牛皮纸小心包好时,才惊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木言抬头看了一眼陆浣晨,立即慌慌张张地垂下头,往旁边移了移,似乎是在惧怕她一样。 陆浣晨半蹲下身子,捻起一株药材,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是什么?”说完之后陆浣晨才想起来木言不能说话的事情,她略带歉意地朝着木言笑了笑,又换了种问法:“这个……是川贝吗?” 陆浣晨虽然常年喝药,但对药材的了解不多,她本也只是随便问问,也没指望木言肯搭理她,却没想到木言提起关于药材的事情眼中竟多了几分笑意。他摇摇头,捡起一旁的木枝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写下“三七”两个字。 陆浣晨盯着地上那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看了半天,心中略有些失望。看来木言不大会写字,当然也不可能是那个人了。是她痴心妄想了,就算那人逃得过魔教,他的仇家遍布天下,又岂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岂是一开始陆西白离开之后,陆浣晨也仅仅是觉得不大习惯而已,并不常想起他。只是近几个月来,她的身体亏虚得不像样,有一段时间连地都下不了,整夜整夜地躺在床榻上,很长一段时间她做梦梦到了陆西白,那时她的身体也不好,而他还没有滔天的权势,只是炼阳宫一个小小的阁主,他待她好极了,因为害怕别人熬的药不到火候,每天都抽空亲自煎药,她不愿意喝,他也不会像别人一样苦口婆心地劝她,催促她,只是很有耐心地等在一旁。 有时陆浣晨也会梦到以前,不过在病床上躺得久了,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有一些人有一些事都在慢慢忘记,所能记起的,是沈西泽带她去看画的那一天,还有在出车祸前,最后见唐川白的那一面。 陆浣晨曾经以为自己铁石心肠,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个决定。但是现在她真的后悔了,她或许不应该留下陆西白,又或许在他步入歧途的时候不要用那么极端的态度对待他,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比现在要好。 她后悔了,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陆浣晨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起身起来的时候,木言却抓着她的手,往她的手心里放了一个又圆又小的白色药材,从外形上看与大蒜有相似之处。 紧接着,木言用木枝在地上写下两个字:川贝。 陆浣晨怔怔地抬头看去,木言却很涩然地垂下了头,继续专注自己手上的工作。 “大小姐!”霜月端着药碗回来时,看到陆浣晨竟然与木言玩到了一块,急忙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走过去将陆浣晨拽起来。 “大小姐,该喝药了。”霜月扶着陆浣晨的手臂将她往房间里带,陆浣晨将手中的川贝收好,回头看了一眼木言,还是跟着霜月离开了。 一直等陆浣晨喝完了药,霜月才忍不住开口:“您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多危险。” 陆浣晨不为所动:“木言是付陈先生的徒弟,有什么好危险的。” 霜月将一早准备好的蜜柑递了上去:“前天来的时候那些村里的孩子不都朝着他扔石块吗?我去打听了一下,这村里人人都惧他畏他,也只有付陈神医是个软心思,才这般待他罢了。” 陆浣晨拿起一个蜜柑:“那他可有做过什么具体的坏事?” 霜月一怔,继而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陆浣晨抬眼看了一下霜月,“一个人,能单从别人对他的评价,或者他的外貌就能看出来是非吗?” 霜月想要反驳,但细想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她不忿地撇撇嘴:“罢了,反正从小我就说不过您,什么理在您哪儿都能给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他的为人如何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里没有一个人清楚他的过往,就连付陈神医也只是三年前外出采药时捡到了他,这么一个不清不楚的人,我怎么敢让他近您的身。” 陆浣晨剥皮剥到一半停住了:“三年前?” 霜月微愣片刻,立即就反应了过来:“您想什么呢?怎么会是他,不可能是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霜月的脸色顷刻之间变得煞白。 三年前还有他脸上的疤痕,这两点巧合就足以让人心生疑虑。 陆浣晨抬眼看了看屋外,起身关上了门窗,才转过身来对着霜月说道:“这件事你不准和任何人提起,包括易久,听到了没?” 陆浣晨对霜月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霜月迟疑着点点头。 魔教的人向来是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如果让他们发现了这个中巧合,就算木言只是被冤枉的,也一定难逃一劫。 “可是大小姐,万一他真的是……那该怎么办?”霜月可不会忘了三年前魔教的那场灾难,她虽未亲身经历,却也听闻过不少大祭司的凶残手段。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那大小姐会不会有危险? “他不是他。”陆浣晨道,“我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又怎么会认不出。你莫要多想,我不让你说,只是害怕图惹是非,就算你再讨厌木言,也不希望他平白无故被人夺了性命吧?” 霜月听到陆浣晨的话终于放下心来。她点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说出去。毕竟她的心肠还没有硬到眼看着一个人无辜地死在她面前。 这一边霜月因为对陆浣晨的绝对信任而彻底放下心来,另一边的陆浣晨却起了疑心。她面上虽然不怎么表露,但私下里却对木言更多了几分关注,经常趁着无人的时候看着他在院子里忙进忙出,不放过丝毫值得怀疑的瞬间。 当年陆西白是与三立一起离开的,如果他就是陆西白的话,那么三立去了哪里? 带着这些疑问,陆浣晨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木言。不过木言的性格并不像陆西白,如果硬要说的话,他反而与沈西泽有些相似。 这天霜月陪着陆浣晨针灸回来,在途经三别院时,里面传来吵吵嚷嚷的杂乱声响,陆浣晨只看了一眼,就被霜月先一步挡住了视线。 “不管我们的事,走吧,小姐。”霜月道。 陆浣晨看着霜月脸上些微的慌乱,轻轻推开他,却看到院子中摔在地上的人正是木言。木言跪在地上一片一片拾着破碎的药罐,大门正对的房间前,一个锦衣华服的女人用手帕掩着口鼻:“下次换给人来送药,莫怪我家少夫人生气,看着你这张脸,她的病能好得快吗?”她话还没说完,屋子里伴随着骂嚷的声音又扔出来一个花瓶,避也不避地刚好砸在木言身上。 木言被这样羞辱也没有半分脾气,他就好似听不到感觉不到,就和那日在清静院门口被一群孩子扔石子时一样。他安静地捡起地上的碎片后,便端着盘子走了出来。走到门口,他的视线好巧不巧与陆浣晨对了个正着,木言慌得低下头,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陆浣晨一甩袖子,理也不理霜月就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霜月噤若寒蝉,安分守己地跟在陆浣晨身后,再不敢多言一句。 第003章 -31 “大小姐,这里毕竟远离魔教,那人是官府的人,所谓官不与民斗,我不想让您看见也是害怕……害怕……”霜月看着面无表情的陆浣晨,辩解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那有那么多理由。”陆浣晨一眼就看透了霜月的小心思,“你只是不喜欢木言罢了,所以才不想让我看见。” 霜月一脸不服气,但却又不敢再辩解什么。 第128节 “如果换一个人,一个你喜欢的,或者说所有人都喜欢的人被这么对待,你还是一样的反应吗?”陆浣晨的眼中平波无澜,但却似乎带着某种直指人心的穿透力。 霜月被说得哑口无言,半晌,她才弱弱地回击:“如果……如果不是那人与大阁主有几分相像,大小姐也不会管这种闲事。” 陆浣晨却没有半分被戳穿的尴尬,她点点头,坦坦荡荡地直视着霜月:“没错。” 霜月:…… 陆浣晨收回目光,拿着桌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三别院住着的人是谁?” “是尚书府家的二夫人,因为婚后多年无子,所以瞒着其他人借由外出祈福的名义来寻求付陈神医的帮助。”一早易久他们就把情况给摸透了,毕竟在这里治病的是魔教大小姐,江湖上多的人想要她的性命。 陆浣晨垂下眼帘,把玩着手里的茶盏,默不作声。 霜月以为陆浣晨是动摇了,立马道:“大小姐,就算您解决掉这一个也没有用。整个清静院除了您都是木言帮着煎药的,他的脸长得不讨喜,性子又阴沉沉可怕得紧,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并非他人。” “清静院难道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吗?” 霜月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清静院这么大,付陈无了又名声在外,慕名来学医的学徒并不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付陈无了倒是超脱凡俗之人,一心向善对等级尊卑没有什么分别,但是他手下的弟子却大有不同,毕竟人都是拣软的欺,那些个住在清静院中的贵客大多非富即贵,难侍候得很,这种服侍人不讨好的差事理所当然就落到了最不合群的那一个身上。 “好了。”说了这么久,本就身体虚弱的陆浣晨有些熬不住了,她低咳几声,朝着霜月摆摆手,“你无须担心,我自有分寸。” 转天,陆浣晨无事时就在院子里陪着木言一起挑拣药材,虽然说得好听,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陆浣晨问,木言写出来答案,由此一来木言的工作进程大大减慢。更何况陆浣晨身子弱,每隔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她自己不玩了还不行,还拖着木言陪她一起坐着。 木言虽然不说话,性子也沉闷,但他似乎能感觉得到陆浣晨与其他人不同,对他不仅没有偏见反而还有几分善意,所以两人之间尽管没有多少交流,可他却不排斥陆浣晨接近他。 时间过得很快,木言不经意地抬眼看了看天色,赶忙放下手里的药材,简单收拾一下框框罐罐就准备往外走。 “你去哪里?”陆浣晨拦住了他。 木言比划了两下,见陆浣晨仍是一脸的疑惑,他半蹲下来,捡了一旁的木枝在地上简单画了一幅画。木言识字不多,除了药材的名称,其他的字都不太会写,只能用这种方法告诉陆浣晨说他要去煎药了。 陆浣晨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不过在故意拖延时间:“那些是付陈先生让你做的事吗?” 木言一怔,摇摇头。 陆浣晨抱着他的手臂死活不松手,她尚且还在病中,力气并不大,可木言不敢去推开她,生怕不小心伤到了他。 “不是你的事情就不要做。”陆浣晨看着木言道,“据我所知这应该是你师兄师弟的任务。” 木言比划着,陆浣晨大致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是说误了时候会耽误了别人喝药。 陆浣晨险些被他气笑了。她现在才明白什么是烂泥扶不上墙,别人利用他打骂他,他却还心心念念着医者仁心。 不过转念一向,或许木言看重的本就与她不一样。他也许从始至终就没有在意那些不公的对待。 陆浣晨叹了口气,松开了木言的胳膊,但是木言还没走开几步,身后陆浣晨就传来了压抑的低咳声,木言回过头时,看到的是陆浣晨扶着门框走回屋子内的消瘦背影。 陆浣晨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之前被她故意支开的霜月回来了,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就问道:“不顺利吗?” 陆浣晨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桌子上的茶杯,没有出声。 霜月一看就明了了:“我就说吧,烂泥扶不上墙。就算您有心帮他,甚至都准备让易久插手此事,他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陆浣晨撇撇嘴瞪了一眼霜月,霜月这时倒不怕她,反而朝她露出一个鬼脸。 “不过,大小姐……”霜月挨着陆浣晨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真的不觉得那个木言……就是大阁主?” 陆浣晨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将茶杯放好,没有说话。 霜月也不敢继续追问下去,她起身出去拿药时,听到身后传来了极低极低的一声:“……嗯。” 临到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忽然传来了几声敲窗声,霜月此时还没有离开,她与陆浣晨对视一眼,走到窗边打开木窗,一眼就看到了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狰狞的面容。 “怎么了?”见霜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陆浣晨大致猜到了什么,但她走过去的时候,窗外的人已经离开了。 “易久也是,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霜月连喝了几杯茶,才心有余悸地说道,“他那张脸,在这种时候就和煞鬼一般,偏偏还来找您,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他为什么要来找我?”陆浣晨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难道是害怕我生气?” 霜月气呼呼地看了一眼陆浣晨。 那之后,陆浣晨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木言。隔了几日,村外要举办入秋大典,人来人往的很热闹,晚上也没有所谓的宵禁了,甚至还有放烟花的人。 霜月一早就闲不住了。她与陆浣晨一样常年住在炼阳宫,对外界知之甚少,所以对于这种声势浩大的集会很感兴趣。可是她又不能放着陆浣晨不管,就算陆浣晨同意她也不忍心,所以只能坐在院子里看烟火,且算聊以□□。 陆浣晨走到门口,看到霜月略显寂寥的身影,想了想,道:“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霜月惊讶地回头:“大小姐,您的身子……” “不打紧,还不至于走不回来。” 在陆浣晨再三的坚持下,霜月终于拗不过答应了。其实霜月也知道陆浣晨在想些什么,陆浣晨早已时日无多,她希望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能够尽量照顾一点从小被她拖累在身边的霜月。 其实陆浣晨不知道,与其说她是霜月的主子,倒不如说是从小一起长大、谁也离不了谁的姐妹。 入秋大典是民间为了庆祝丰收,祈求无雨而举办的庆典。往日里一到天黑就没有人的街道,如今却人潮涌动,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少年少女。 易久跟随在陆浣晨的身侧保护着她们,霜月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撒开了欢地玩,一路下来杂七杂八地买了不少小零碎。 “我累了,去那边休息一下吧。”陆浣晨对着易久说道,易久点头,正准备叫来霜月一起,却被陆浣晨拦住了,“她好不容易这么高兴,就让她自己玩一会儿吧。” 陆浣晨和易久坐在凉茶摊休息,因为体质本来就偏寒,尽管现在的天气算不上凉爽,陆浣晨却要了一碗热茶,双手捧着茶盏取暖。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吓死个人咯。”凉茶摊的不远处,黑灯瞎火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吵些什么。陆浣晨随意看了一眼,却怔住了。 第129节 那些围着的人似乎也觉得没什么意趣,又踹了地上的人一脚,便散去了。 陆浣晨刚准备起身,却发现身侧的易久正盯着她看。陆浣晨心下一紧,这才明白过来,或许易久一早就察觉到了那人的身份,也一早就明了她的想法做法。 “你去找霜月回来,我们该走了。”陆浣晨装作若无其事。 易久知道她的主意,僵持一阵,易久点点头离开了。 陆浣晨也放下手中的茶杯,提着灯盏快步走到了蜷缩在地上的木言身旁。 他的身上脸上布满了伤痕,尤其是脸上,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旧伤哪些是新伤。 陆浣晨扶着他,满目的不忍心:“你怎么……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木言听到她的声音,勉强睁开了眼睛,朝着她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借着昏暗的灯光,陆浣晨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疤,发现有些并不是刚刚添上的,而是最近新增的,已经结了疤,却还没有完全好。 陆浣晨只以为这段时间木言是因为不满她当初阻拦她的做法,所以才避着不见她,她还心想着或许不应该随意干涉别人的生活,有意不去探听他的消息。 但是现在……她觉得事情或许不像她想的那样。 “你的身上……你怎么……”陆浣晨难得有些语无伦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木言却朝着她伸出手去。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把折扇。 陆浣晨一怔。 “很熟悉,你……和它。”木言将它塞到了陆浣晨的手里。 陆浣晨惊讶:“你会说话?” 木言没有多说什么,将那把颇有些似曾相识的折扇递给她之后,就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可以看得出,他身上的伤非常多,以至于起来时的动作缓慢的像一个老人,每动一动,就要承受着伤口撕裂的苦楚。 “木言……” 木言没有理会她,或者说是不想给她再添麻烦也不想让她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模样。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大小姐!”木言刚走没多久,霜月就跟在易久身后回来了。 “尽兴了吗?”陆浣晨将染了些血迹的折扇藏到袖子里,抬头问向霜月。 霜月这时还没有觉察到陆浣晨心不在焉,只是点着头,笑道:“这里比魔教好玩多了。”她刚说完,就用手捂住了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后才放下心来。 回到清静院,霜月一边服饰着陆浣晨梳洗,一边嚷嚷着自己在大典上的新奇见闻。陆浣晨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几声,转了话题:“木言现在还帮着去熬药吗?” 霜月手上的动作一顿,略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大小姐好端端地怎么又提到了他?” 陆浣晨垂下眸:“没什么,早些休息吧。” 梳洗完之后,霜月就先退出去了。陆浣晨躺在床榻上,半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侧过身来,从枕下摸出了那两把折扇,借着窗外的清辉看来,这两把扇子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一把是她的,上面用的绸缎都是最好的,而另一把是木言递给她的,做工和材料都远不及她的折扇。 ——“很熟悉,你……和它。” 那人的声音略有些沙哑,音调也不怎么准,或许是因为常年不开口说话的缘故。 陆浣晨打量了良久,最终将两把扇子重新塞回了枕下。 长夜无梦。 第003章 -32 又是一连好几天没有再见到木言。陆浣晨每次刚一提到木言这话茬,就被霜月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岔开,时间一长,陆浣晨提到木言的次数也就减少了,这倒是让霜月松了一口气。 这天照例针灸完,走到一半霜月肚子疼起来,着急去了茅厕,陆浣晨则坐在清静院随处设有的长亭中休息。正巧有两位付陈无了的徒弟打这边经过,陆浣晨原本没怎么注意,无意中从他们的言语间隐约听到“木言”两个字才关注起来。 “……不识好歹,已经一个月了……师兄都拿他没辙,现在被打得下不了床,倒是硬气,仍是不答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因为距离有些远,陆浣晨只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霜月回来时,间陆浣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咯噔一声:“大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 “木言现在还帮着去熬药吗?”那天晚上的话,陆浣晨原封不动又问了一遍。 果然,霜月的神色开始有些慌张:“大小姐好久不提这人了,今儿是怎么了?” “你没听到我的问题吗?”陆浣晨的语气有些不大好。 霜月知道陆浣晨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插科打诨混过去:“……我最近确实没有见过他。” 陆浣晨的脸色有几分复杂难辨,沉默一阵,她道:“你可知他住在那间屋子?我想去看看他。” 霜月苦着脸不大情愿:“大小姐身子金贵,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陆浣晨斜睨她一眼,冷冷道:“你不愿意带我去,我也有办法自己去。” 霜月害怕伤到陆浣晨好不容易才有转好趋势的身体,尽管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大小姐再与那种杂碎有往来,可还是依言去问了清静院的人,得知了木言的住处。 两人来到院子门口,陆浣晨忽然停下了脚步,霜月以为她改变了心意,语气中有着难掩的期待:“大小姐要回去吗?” 陆浣晨想了想,嘱咐霜月:“你回去取些教中的外伤药来。” 霜月大惊:“……可那些都是丁神医亲手配的啊。”丁神医性子古怪,每年的产出都很少,那些个外伤药就算是把霜月卖了也买不起。 陆浣晨看了霜月一眼,霜月也知道劝服不了她,只能气鼓鼓地离开了。 院子很大,付陈无了的徒弟基本都住在这里。陆浣晨跨过好几道门,才来到木言住着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他被收为徒弟的时间不长,也许是因为院子中有人故意刁难他,木言住着的地方与前面几间很不相同,不仅面积较它们的小许多,而且处于阴面,院子里又有颗大树遮着,相当于常年不见阳光。 第130节 陆浣晨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她推门而入,房间内潮湿略带着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用手帕掩着口鼻,还没往前进去,就听到用屏风隔开的里间传来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陆浣晨有些担心,也不管屋子阴测测得让人有些害怕,径直走到了里面,看见床榻上的人正扶着床沿准备起来,地上则是不小心被他打翻的药筐。 “木言?” 木言看到她,立马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挨着旁边的墙壁躲了起来。 陆浣晨扶起地上的药筐,走到床边,也不着急着想要他出来:“你这几天没有去药房煎药吗?” 木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为什么躲着我?”陆浣晨问道,“为什么不敢让我看你的脸?” 这一次木言没有回答她。 “你受伤了对不对?”陆浣晨也不管木言的反应如何,自顾自说着,“既然你不想要再帮人煎药,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可以帮你解决那些麻烦的人。现在你这样做,他们能让你好过吗?”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这一点无论在哪里都能得到应验。陆浣晨以前上学的时候虽然没有遭受过校园暴力,却也见过不少,她很清楚木言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这样做,只能是激怒那些随意指派他的人。 “大小姐!”说时也快,霜月已经取来了外伤药,她进屋子前有意喊了一声陆浣晨。 陆浣晨接过白瓷药瓶,将它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木言不知道是在忌惮着什么,始终没有露脸。陆浣晨站了一会儿身子就支撑不住了,她与霜月准备离开前,身后的木言突然开口道:“你不喜欢的事……我不想做……” 他的声音极低极低。 霜月大吃一惊。她没有想到这个木言竟会说话,她一直当他是哑巴呢。 而一边的陆浣晨微怔一瞬,才想起那天他准备去药房前与他的争论,她其实只是气不过他处处被人欺负,但在他的理解中,她很因为讨厌这件事才不想让他去做。 那晚他曾来找过她,只不过被霜月吓走了。他当时来找她想要说什么,想要告诉她什么? 木言的形象在这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漫长悠远的时空,与之前的他融合在一起,再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为了她无底线的付出,为了她心甘情愿地去承受一切痛苦。他只是性格再变,隐藏在最深处的,却未曾变过。 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不要为了我做任何事。”不自觉的,陆浣晨的声音有些冷。等她察觉到时,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她不敢再看那个躲在阴暗角落中的人,转身快步离去,霜月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却也没敢继续问,跟着也赶紧离去了。 陆浣晨回去后一连卧病在床好几天,之前付陈无了的苦心努力全部付之东流,陆浣晨的情形比她刚来时更重要。 她知道自己就快没命了。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一次离开后,会去哪里? 浑浑噩噩在病榻中,连时间也分不清。一日陆浣晨感觉有人在床边看着她,她抬眼,隐约间似乎看到了那年年少,尚且还意气风发的陆西白练完剑后来看她,他也是这样,站在床边,专注又温和地凝视着她。她那个时候身体弱,清醒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唯独那一次,她记下了他的模样,不知不觉间就再没忘记。 她多想回到最初啊。那些因病困在炼阳宫的日子,她以为是灾难,实际却是她这一生中最最开心的时光。 陆浣晨想要对着陆西白笑一笑,但是却使不出力气。她再次陷入了昏睡中,再次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霜月。 “咳咳……” 陆浣晨低嗑着坐起身来。霜月赶忙将手中的活放下,跑来扶着陆浣晨:“您做起来干什么,快躺下。” 尽管霜月垂着眸,却不难看出她的眼眶红红的。 “怕什么,我又死不了。”陆浣晨和她开玩笑,但是霜月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好好的……就连付陈神医也说小姐的病情转好了,彻底康复不是难事,怎么突然又病得这么严重……”霜月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大小姐在挂念什么?担忧什么?” 陆浣晨摸了摸霜月的长发,低着头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问道:“木言这两天来看过我吗?” 霜月惊讶:“怎么会?易久一直守在外面,他怎么可能有这个机会。” 陆浣晨点点头,心道果然是她在做梦吧。 霜月去外面给她端药了,陆浣晨有些睡不着,靠着床头从枕头下面抽出两把折扇,一把是她的,一把是那晚木言给她的。 打开扇子,陆浣晨看了很久很久,抬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她这一病又瘦削不少,手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对不起。”陆浣晨轻声道,“不过下辈子,就放过我吧,我不想再来一次了。” “大小姐,喝药了。”霜月端着两碗黑乎乎的药汁进了屋。 陆浣晨不紧不慢地将扇子放回枕下,接过药喝了下去。她的味觉似乎也在退化,越来越感觉不出药汁的苦涩。 “你这两天见过木言吗?”陆浣晨一边将药碗递给霜月,一边问道。 静默了许久,霜月才道:“不曾。” 陆浣晨拿出自己的那把折扇,又让霜月将几张银票放到信封里一并给木言送过去:“你和他说,如果身上的伤好了,就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当小学徒了。” 霜月看着那些东西,轻叹一声,收到袖子里推门离开了。 第003章 -33 窗外绵亘许久的雨终于有了片刻的停歇。江南的梅雨时节很长,这些天屋子里一直是阴沉沉湿漉漉的。 陆浣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病来如山倒,这话一点也不假。原先陆浣晨健康的时候一直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来到这个世界后,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她才知道对于有的人来说身体健康真的只是一种奢望。 付陈神医为她治疗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甚至不休不眠好几日为她诊脉思索着方子,但没有用,好好的,原本治愈有望的病一瞬间就恶化起来。 这天付陈神医都为陆浣晨针灸治疗了一整夜,天亮才从屋子里出来。他走出院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小徒弟。 “身体好些了吗?”付陈无了是个很和善的人,即使面对着人人避之不及的木言,也从不会露出半分厌恶。只不过他手下的徒弟太多,很多时候总是很难顾及到方方面面。 木言点点头。 第131节 付陈无了只觉得这个小徒弟今天有些不大正常,却也没细究:“那就好。这些天下雨,进账的药材也不多,你无事的时候可以出去遛遛。” 木言应了下来。付陈无了拖着一身疲惫回去了。 他再往前走几步,隐藏在暗处的易久出来挡在了门口。 木言抬眸冷冷地看了一眼易久,也没有说什么,就朝着院子里看去。他在院子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准备离开。 “……你是师父吗?”易久忽然低声问了一句。 可是木言连停都没停一下,就像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一样,径直离去了。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迎面就遇到了自己的“师兄师弟”们,其中领头的那个是当地富甲的儿子,不过那富甲是一夜暴富,不是读书人,自家儿子因为突如其来的富裕而膨胀起来,变得无所事事到处招猫逗狗,于是富甲就把他送到了清静院,希望他能够接受付陈无了的教化。 “喂!”那富甲的儿子正是前些天打木言的人,他见木言走路一点都不费力,暗叹这小子恢复力惊人,就是抗揍。 木言看也不看他,就往里面走。 富甲儿子从未见过木言有这样的时候,平常他见了他们都是低着头快步躲开的。 “你……”富家儿子略有些气恼,抓了木言的袖子,刚想骂他,就见木言冷漠地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神中似乎带有只属于练武之人的杀气。 “放开。”木言的声音清冷。 富甲儿子盯着那张狰狞的脸,不知怎么的,就松开了手。等到木言离去后好久,他才回过神来,见一旁的师弟们都煞有其事地盯着他看,不禁恼怒:“看什么看!老子今天心情好暂时放过他不成啊?” 木言却没有理会这件事。他回到自己的屋子中,在看到桌上被人移动过的那把折扇后,轻轻蹙了蹙眉头:“出来。” 静止了好一阵,一个穿戴着蓑笠的人才从阴影处走出来。 “你好了?”那人看起来有些惊讶。 木言不说话。 那人的态度放得恭敬起来:“大祭司。” “我早已不是了,还谈那个称呼做什么。”木言一边拿起桌上的折扇端看,一边说道。 这位穿戴着蓑笠的人正是昔日死士阁名列第四的四言。 当初三立带着陆西白离开,死士阁余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只有极少数从陆纪手中逃走。这些年明面上魔教休养生息再没有大的变动,私底下追杀陆西白和另一个叛徒万俟震的人却不少。三立他们为了不让武功尽失记忆全无的陆西白被魔教的人盯上,只得看准时机,将他送到付陈无了面前。以这位老先生的为人,他决计不会放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弃之不顾。而死士阁其余留下的人,则分散在各地转移魔教的视线,每年会有一个人来探望一下陆西白,确保他安然无恙,今年正好轮到了四言。 四言却不管陆西白的话,面上有着难掩的雀跃之色。三年,等了整整三年,原本他们就要放弃了,都以为陆西白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恢复,但是谁能想到转机竟来得这么快。 “大祭司,我会派人通知三立他们。”四言抱拳道。 陆西白却没有说话。沉默一阵后,四言也渐渐感觉出了不对劲,他悄悄抬眼看去,却见陆西白的眼中没有半分的喜悦,如同死水,毫无波澜。 “大祭司?” “你们真的还想过以前的那种生活吗?”陆西白轻抚着折扇的边沿,低声问道。 四言一怔。 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这三年来他们虽然时刻想着报仇雪恨,重返魔教,但却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自己新的生活。死士阁中,有人做回了老本行成了一名杀手,有人隐姓埋名成了普通百姓,离过往的纠葛越来越远。 不过……他们是会眷恋这种自己选择的平淡生活,还是会对以往高高在上的权位而心有不甘? 或许谁也不知道。 陆西白将折扇藏进袖子里:“你现在在做什么?” 四言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属下……属下现在只是江湖闲散客,做着杀头的买卖。” 陆西白点点头,却忽然转了话题:“你去帮我把易久引开。” 四言眨眨眼,怀疑自己有点听错了。这已是三年来未曾听闻过的人名啊。 “就在前面的那个院子。”陆西白垂眸,狰狞可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下,他早已不是当年白衣玉立的少年,“我想再见她一面,之后我会和你离开这里。” 四言的表情略有些复杂。他当然已经猜到了大祭司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那是他陈年间的主人,但这一切都太过于匪夷所思扑朔迷离,四言怎么也不会想到还能与大小姐有碰面的一天。 四言依言照做,将易久成功引开。陆西白弗一进正门,就迎面遇上了霜月,还没等霜月高呼求救,陆西白就打晕了她,扶她在院子里稍作休息。 屋内,床榻上,陆浣晨刚刚服药睡下。这三年间她就像是停止了生长一样,瘦瘦小小和个孩子一样,皮肤更是白皙得不像话,就算晒多少太阳也换不回半分健康的血色。 她命不久矣。 陆西白俯下身子,摸了摸陆浣晨的长发。 “我在你身边,你永远都活不好。”陆西白轻声道,“所以我要走了,再也不会让你见到我。也许这样你会活得开心一些,就和以前一样。” 他刚一说完这些话,脑海中就传来叮的一声,一个机械冷漠的声音响起。 “是否要解除绑定?” 这个声音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上一次,还是在现实世界中,它告诉他,如果想要彻底得到她就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之后他就失去了记忆,成为了三个世界中不同的人。后来他虽然恢复了记忆,却早已忘记最初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陆西白选择了“是”,金光一闪,又很快消失,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看着床榻上的小姑娘,心想他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陆西白从袖子里取出那把折扇,想要放到她的枕下,当做是最后的告白,然而就在他放进去时,指尖却碰到了一样东西。 他一怔,取出一看,赫然是那把折扇。当初她过及笄礼,他为她亲手准备的折扇。 陆西白先是一惊,继而有些隐秘到细微的喜悦,但转瞬又是猜疑害怕。 第132节 自作多情的事情他做过得还少吗?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声响,陆西白知道时间不多了,他收起这把真正的折扇,垂眸看向陆浣晨:“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熟睡中的人当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 陆西白也没指望她回答,或者说根本没想过她回答。因为他是知道答案的,陆浣晨一定会拒绝他,所以他不会当着她的面问,也不敢问。只是这句话藏在他心里已经太久,最后一面,他想放下最后的遗憾。 “再见。”陆西白低头吻了一下陆浣晨的额头,又重道一遍,“再见。” 这一走,也许就真的,再难相见。 第03章 -34 木言失踪了。 陆浣晨是在病中清醒的片刻听人说起的。她的精神很不好,每一次清醒再睡去,都会被疑心再也醒不来。听到霜月说起这件事,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接受。 “我在梦里……”陆浣晨轻轻说了四个字,就再没往下说起。 “大小姐说什么?”霜月正在拧干湿了水给陆浣晨擦脸的帕子,听到她飘忽不定的声音,略有些好奇地转过身去问。 陆浣晨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她。 她在梦里似乎见到过木言,但是木言的气质已与以往不大相似,似乎不再是那个任人可欺的小学徒。在梦里,他好像在与她告别,还说了其他的话,声音一如曾经温和,但她已经忘却了,只当作是一场梦。 雨停了好几天,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江南的梅雨时节总是翻来覆去地折磨人,尤其对于不适应这里的北方人来说。 陆浣晨的病又渐渐好了起来,脸色不再是煞白毫无生气,反而多了血色。她这病反反复复,起先付陈无了并没有对这一次的好转抱太大的希望,但接连几次针灸下来,他也对这一近乎神迹的康复而惊叹不已。 说来也巧,这一切似乎是从陆浣晨知道木言离开后发生的。时间巧合得有些可怕,但却没有人往这个方向思考。 春去秋来,又一年的立秋,陆浣晨在付陈神医这里已经待了整整一年,期间陆纪曾来过信询问陆浣晨的身体,得知已无大碍后,就派人来迎接陆浣晨回去,顺便私下里开始暗戳戳考虑嫁女儿的事,毕竟陆浣晨十九岁在古代已算高龄待嫁女,陆纪虽然贵为教主,但身处腥风血雨暗潮涌动的魔教,少不了要为孑然一身的陆浣晨考虑。 离开那天天气很好,陆浣晨与付陈神医道了别,临走时她略有些欲言又止。霜月看出了她的心思,带人先出去,留下陆浣晨与付陈无了两个人。 “付陈先生可有木言的消息?”陆浣晨问道。 付陈无了没想到陆浣晨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怔了一下,才回答:“木言离开已有几月,我未曾得到他的回信。” 就算先前知道答案很有可能是这样,陆浣晨不免还是有些失落,她道了谢,正准备离去,却被付陈无了叫住了。 “大小姐,恕我直言。你的身子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彻底康复了,但底子到底比其他人孱弱,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就像木言,他的离开说明他已经决定要开始过新的生活了,不是吗?” 付陈无了短短几句话,让陆浣晨万分感慨。付陈不亏是曾经修行过的出家人,尽管陆浣晨从未言明什么,他却已隐隐猜到了个中缘由。 陆浣晨对着付陈无了拜了一拜,终于还是离开了。 木言是不是陆西白,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他选择离开,而不是再一次费尽心思囚困她,这样的决定已经代表了他的心境。 他不再是过去的他。 陆浣晨一直以为自己是讨厌他的。不管是曾经连名字都没有记住的他,还是后来的沈西泽唐川白,她都不觉得自己动过什么心思。 可是现在她有些不敢肯定了。 一路上陆浣晨的情绪都很低落,怏怏地坐在马车上。霜月开始还想着逗她开心,但均无果后,就老实下来,安安静静在一旁当个布景图。 马车行驶了一天一夜后,中途停下来到附近的客栈休息。霜月和陆浣晨虽然一直坐在车厢里,但一整天的时间也很劳累,不多时就入睡了。半夜,陆浣晨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些动静,她直觉不好,刚想要喊住在外间的霜月,就被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人封了穴道,抗在背上带走了。 陆浣晨再度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处在一个昏暗的地窖中。她动了动身子,发现手脚都被绳子绑了起来。 “咯吱——” 地窖的门被人推开,隐约露出了几分光线,陆浣晨眯着眼睛正想看去,门却再度被关上了。 “哈,我倒忘记了,魔教大小姐乃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在黑暗中自然是不能示物的。”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其间带着几分恨意。待嘲讽了陆浣晨一顿,得到些许的安慰后,才动手点燃了身边的灯盏。 接着昏黄色的光,陆浣晨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你……” “大小姐莫不是忘记我了?”没等陆浣晨说完,那人就抢先打断了她,“我可是差一点就成了你的公爹,又或者说,我律儿死的太早,所以大小姐贵人多忘事?” 没错,面前这个阴阳怪气的人正是当年从陆西白手中死里逃生的万俟震,那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教左护法。 只是现在他的境况……似乎并不怎么如意。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左护法,如今不仅失了风度,而且落魄得一败涂地。 “这些年我先是被那个小孽畜赶尽杀绝,后又被你爹爹下了诛杀令,害得我东躲西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原先我听到风声你已命不久矣,心中尚且感到几分安慰,可是谁能想到——”说到这里,万俟震瞪大了眼睛,目呲欲裂,“你竟然好了?!好了?” 陆浣晨原先还是有些怕的,但不知怎么的,见识到了万俟震这样歇斯底里的一面,那份惧怕反而歇了下去。 “当年万俟叔叔若不叛教,又如何会这样。”陆浣晨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字诛心,刺得万俟震险些失控。 “不叛教?!我儿死得那么怨,陆纪为了你而故意放走了那个小贱畜,这口气我如何能咽下?如何能忘却?!”万俟震的眼睛都有些泛红。 陆浣晨直视着他,没有丝毫的躲闪,语气中甚至带有了几分嘲讽::“万俟叔叔难道是在新婚那夜之后,才生了这样的想法?” “啪——” 万俟震一巴掌摔下去,陆浣晨的小身板瞬间被他打得摔在了地上。他这仅仅是用了几分力,连内功都没使上,就险些要了陆浣晨的命。 “你说我?!你竟然还有脸说我?!”万俟震的精神状态显然有些不正常,他打完陆浣晨,语气之中既有怨毒,又藏着些许隐秘的兴奋,“我万俟祖上有云,凡是不忠的女子,皆要用尽最狠毒的方法处之,方才能已慰上灵。你与我律儿已拜过堂,是我万俟家的新妇。我儿死后你不仅没有以身殉夫,还与那个姘头不清不楚,我既为你的长辈,就理当替天行道。” 陆浣晨知道万俟震在长达四年的躲藏生活中神智已然不清。他是曾经的左护法,武功定然盖世,就算魔教的人追查到这里,也不能保证肯定能救出她。想到这里,陆浣晨的心凉了半截。 万俟震伸手抓了陆浣晨纤细的脖颈,稍一用力将她带起。陆浣晨的力气本就不如他,再加上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紧缚着,境遇更是雪上加霜。 第133节 万俟震带着陆浣晨出了地窖。外面天色已然大亮,长久处在黑暗中的陆浣晨有些适应不了,刺得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万俟震将她扔到了一间房子中,她睁开眼再望去,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身段窈窕,虽然年纪已大,却风情万种。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正是花骨朵年纪的陆浣晨,道:“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小贱人?” 万俟震坐在桌子旁喝酒,没有说话,不过脸色却不怎么好。 “不错,你倒算带回来一件好货色。”女人瞥了瞥万俟震,目光重新又回到陆浣晨的身上。她俯身凑近陆浣晨,身上的胭脂味扑鼻而来,闻到这股异香,陆浣晨已心觉不好。 “那尚书府家的二子是个浪荡货色,玩女人的手段多得很。”女人轻轻摸了摸陆浣晨肤若凝脂的脸颊,笑起来,“你算是走运了,死前也能快活快活。” “你们……”陆浣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女人身上的异香似乎发挥了药效,她的脑子晕晕沉沉,似乎快要不受控制了。 她原以为万俟震顶多就是让她以死来给万俟律陪葬,却没想到他口中“狠毒的手段”远比她想得要肮脏不堪。 “等等。”万俟震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那女人,“你把她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套到昨天搬回来的那具尸体上。” 女人表情有些厌恶,不过还是照做了,动手扒下来陆浣晨身上的外衫。陆浣晨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真碍事,怎么还不晕过去。”女人嫌烦了,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陆浣晨的嘴里,并强迫着她咽下去。陆浣晨终还是抵不过药力,彻底昏倒了。 第003章 -35 陆浣晨是被冻醒的。)她醒时,身上已换了一套藕荷色的裙子,衣衫单薄,又孤身在凉亭里,趴在冰冷冷的石桌上,风一吹皆是冷意。陆浣晨动了动身子,发现没有被点穴也没有被绳子绑着,只不过也许是先前的药效,身体软绵绵得没有什么力气。 陆浣晨扶着桌子站起来,一路上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外面走。她身处的地方是偌大府邸的后花园,天色微黯,花园中除她之外全是清一色嫩绿色衣衫的侍女。陆浣晨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唤回些力气,但是她没走几步,一不留神差点踩空台阶,所幸被一个人握着胳膊扶了过去,才没有摔倒。 “小姐可要当心些。”守在凉亭外的侍女平声嘱咐道。 陆浣晨拂开侍女的手,蹙眉道:“这是哪里?” 侍女垂下头,毕恭毕敬,却没有回答。 其实她不说陆浣晨也能猜得到。昏倒前那女人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想来这里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陆浣晨提起有些及地的裙摆,往外刚走了几步,就被之前扶了她一把的侍女给拦住了。 “您不能离开这里。”侍女道,声音平波无澜,一看就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 陆浣晨知道自己今天是活不下来了,要她被人玩.弄致死倒还不如现在就来个了断:“如果我硬要走呢?” 那侍女经手得这档子事多了,处理起来连考虑都不用:“您走不了。我会在这里照看着您,确保您性命无忧。” 陆浣晨冷笑一声,但还没等她说话,园子口就传来一阵人声。没等片刻,在众人的拥簇下,不久前才见到过的美艳女人就带着一位华服青年走来。 那青年朝着陆浣晨投来目光,眼中精光一现,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满意。 美艳女子见陆浣晨已经清醒过来,倒也不意外。她走过去,面上是亲昵地挽住了陆浣晨的手,暗地里却不动声色地锁住了陆浣晨的哑穴。 “我家这位小娘子,生性害羞得很,不喜多言,也生涩得很。”女人笑起来,帮着陆浣晨理了理发丝,“陈公子可还满意?” 那位陈公子其实早就按捺不住地满意,但面上却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好是好,颜姑姑这里的人我是一百个放心。不过……” 女人哪里不知道这位尚书府的浪荡公子哥是嫌价钱太贵。她做这行的生意,惯是游刃有余,很少有人能在她手里讨得了便宜。不过这陈公子的身份略有些不同,虽然不掌实权有些鸡肋的感觉,但到底与官府沾着边,她倒也愿意卖他个便宜。 谈妥了价钱,女人才松开了对陆浣晨的牵制,将她丢给了之前的侍女,然后又亲自将陈公子送到外面去。等到这位颜姑姑回来时,陆浣晨已经被点了穴道直坐在屋子里。 “想死?”颜姑姑听了她离去的那一小会儿发生的事,眉眼间蕴上几分愠怒,“陈公子可是很满意你这个人,你若现在死了,岂不是砸我招牌?” 陆浣晨浑身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颜姑将她放平在床榻上,叮嘱身边的人两句后,便匆匆离开。 *** 尚书府的陈二公子推门而入的时候,陆浣晨已经被颜姑的人沐了浴熏了香,只穿着白色的里衣,长发披在肩头,未施米分黛的清纯,却又因为她被服了药而多了几分天真的诱惑感。 不得不说,长期浸淫这一行的颜姑,不仅看人的眼光一流,□□人的手段也是绝佳。陈二公子看着双眸莹然,似欲言又止的陆浣晨,心思早已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这姑娘美是美,是个绝佳的货色,唯一的遗憾她并非处子。不过若不是这样,他要得到她,付出的代价就不止那些了。 “灯下美人,甚好甚好。”陈二公子用折扇敲了敲掌心,忍不住称赞。 而另一边,陆浣晨却没有陈二公子那般好兴致。她被服了药,药效比先前得还要强烈,现下她浑身瘫软无力,别说从禽兽手里逃走,就算是自尽都办不到。 陈二公子到底是尚书府的人,饶是这般的景致,仍然耐得住性子,静静欣赏了美人若有似无的媚态后,才取了一旁的灯盏,凑近陆浣晨,将她的衣袖拂开,见到她白皙莹润的小臂后,眸中闪过几丝近乎疯狂的迷.恋。 “真美。”他略带薄茧的指腹在陆浣晨的手臂上反复滑过。 陆浣晨眯起眼睛费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倏地有些不好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那人将手上的灯盏微微倾斜,煤油滴落,烫得陆浣晨险些哭出来。 “还能适应吗?”陈二公子见陆浣晨咬着泛白的唇瓣,起了些微的怜惜之情,将灯盏暂时放在一边,扶起陆浣晨,让她斜靠在床架上。 被灼烧的地方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陆浣晨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颜姑要加大她的药剂,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在这个变态男人的折磨下叫出声。 “莫怕,会很舒服的。”陈二公子帮着陆浣晨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俯身想要吻上去。陆浣晨偏开头闭上了眼睛,但等了一阵,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她睁眼,再看过去时,险些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尖叫起来。 陈二公子的眼睛嘴角鼻子都有鲜血留下,偏偏他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这种景象加重了可怖的感官。 还没等陆浣晨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二公子的尸体就应声倒地,下一秒,她就被一个人托起,带进了怀里。 “别怕。” 那人的声音很低沉,又有些模糊,根本听不清他本来的音色。 陆浣晨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力气发出声音。 “我不是坏人。”救她的人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低声解释道,“受人之托,我会救你离开这里,放心。” 明明连对方的样子陆浣晨都没能看清楚,但奇迹般的,身后这人说放心,陆浣晨就真的放下心来。 第134节 那人的武功很高。陆浣晨是个门外汉,饶是如此,她依然能感觉出这人的武功绝对不在魔教教主陆纪之下。他带着她从后窗离开。外面布满了颜姑的人,可以说是绝对安全保密的地方,但对他来说却形同虚设。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人终于停了下来,将陆浣晨轻柔地放在地上后,也跟着盘腿打坐起来。 此时陆浣晨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她艰难地从地上支起身来,看向救她的人:“你怎么了?” 对方调息片刻,才摇摇头,声音清冷平静:“刚刚那间房子里熏有异香,一时不察,不过量,不碍事。” 闻言,陆浣晨莫名其妙有些不自在起来。 那间屋子是专门供陈二公子消遣用的,颜姑为了让他玩得尽兴,便耍了些小手段。这香据说对女子只有延年益寿的作用,对男子却是最好的催.情剂。 那人起身,将陆浣晨一把打横抱起。他这么做陆浣晨却毫无防备,险些被惊吓到。 “时间不多,冒犯了。” 他的速度确实很快,尽管这个姿势很舒服,陆浣晨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害得她不得不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只害怕自己被摔下来。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伸手靠近他的时候,那人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 一直走出这个林子,救她那人才停下来。 他等着陆浣晨调整好自己后,低声问道:“现在有力气吗?” 陆浣晨点点头。 那人将陆浣晨放下来,抬手指了指前面:“魔教的人就在前面那间屋子里,你回去吧。” 直到这个时候,陆浣晨才有机会好好看清他,但是当她目光上移,在看到对方脸上的面具时,微怔,那种奇怪得感觉刺了一下她的心。 那人叮嘱完陆浣晨后,似乎不欲多留,转身就准备离开。陆浣晨情急,当下扯住了他的衣衫,对方愣了愣,却也还是停住了脚步,只不过他并没有回头。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脱口而出之后,顿了一顿,陆浣晨才又接着说,“阁下既救了我,我魔教不是薄情寡义之辈,定当重谢于你。” “不必。”那人的态度很冷淡,他似乎也明白再纠缠下去没有什么好事,便狠下心拂开了陆浣晨的手。 “能不能……别走。”陆浣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看着那人的背影,语气之中已经带了些微的隐秘的甚至于无法控制的哭腔,“……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唐川白?” “不是。”那人听到陆浣晨语气中的异样,犹豫一下再次停了下来,不过在听到陆浣晨的问题后,却又没有丝毫犹豫地否认了。 陆浣晨微垂了眼眸,复又抬起:“那……能不能告诉,为什么来救我?” “受人之托。”说完之后,那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人付我酬金,我来救你。”他似乎极力想撇清自己与陆浣晨的关系。 “谁?”陆浣晨明显不信他,“受何人之托?” 那人沉默一阵,回头看向陆浣晨:“很重要吗?” 陆浣晨抿了抿唇,重重地点点头:“很重要。” 对方站在离陆浣晨的不远处,平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木言。”说完这个名字之后,他的目光立即离开了陆浣晨,“他说他欠你一条命,现在还给你,两清了。” “骗人。”陆浣晨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忍不住的哭泣,可很显然,这无济于事,“欠我命的……明明是唐川白。” 当初是她在炼阳宫里留下了他,他欠了她一条命。 但是他不知道,她欠他的更多。 第003章 -36 陆浣晨这几辈子加起来,也从没有这样坦诚过。因为她很明白,这一别,她或许就再难见到他了。 可是陆浣晨的坦白并没有换回那人的半分动容,他朝着她客气又疏离地一拜后,就转身继续往前走。 陆浣晨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悲戚。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终擦干了眼泪,垂下头,也转身朝着那人给她指的地方走去。 但她往木屋走了没多远,身子忽的一轻,转瞬间,她已被人扣住了命门,等到先前救她的人发现不对劲返身折回,却为时已晚。 身后,万俟震一手掐着陆浣晨的脖颈,一手运功待命。他眼见着戴面具的那人急急收回了招式,停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陆西白,你终于肯出来了。”万俟震的眼中隐含着狂热到极致的仇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想我万俟震英雄一世,之所以苟延残喘躲在颜姑那女人身后,不过是为了这一天,亲手血刃你这个杀我独子的罪魁祸首!” “陆西白早已死去,江湖上人人皆知,万俟叔叔何必自欺。”还没等那人回答,陆浣晨就抢先开口说道。她的态度冷静沉稳,早已不见一丝恐慌。 “闭嘴!”万俟震愠怒,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待我先杀掉他,就送你们这对狗男女去阴曹地府相见!” 万俟震这番恐吓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陆浣晨在被他重新抓到的一刻,便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因为她很明白只要她活着,对陆西白就是威胁,此时她已没有别的心愿了,只希望陆西白不要再因她而死。 “你放开她。”面具人的声音无悲无喜,沉静如深潭,却又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万俟震仰天大笑:“陆西白,想你一身好武功,也算得上个人物。当初我虽败于你手,却也承认你或许会是魔教新的开始。只可惜你当初为了一个小女子放弃大局,如今又要为了她放弃你自己。” 万俟震的话一出口,陆浣晨的心微微一沉。 “要我做什么?”可是对面那人却仍无半分波动,平静得就好像只是在闲聊往事一般。 “不要!”陆浣晨忍着脖颈间的重压,声音略微嘶哑地说道,“你说过你不是他,没必要为我留下来!” 万俟震狂肆的笑容稍稍冷却,带上了几分捉摸不定。这一次他倒是没有阻止陆浣晨说话,反而嘲弄地看向眼前那个用面具遮挡着脸的高大男子。 “要我做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 万俟震再次笑起来:“陆西白,你当真不悔?那就先把你的面具摘下来,让她好好看看,你对她的情谊深到了何种地步。” 万俟震的话一出口,原本处变不惊的面具人忽的身子一僵。 “当初我将秘籍赠予你,以你的心性,不至于猜不透其中可能有诈。只可惜那时你一心想着壮大自己的实力,好保护这位弱不禁风的魔教大小姐。”万俟震缓缓说道,“你的脸,怕是腐烂不堪,早已不能入目了吧?” 面具人没有说话。 第135节 “摘下来。”万俟震慢条斯理地笑着,语气间暗含着恶意,“又或者……你认为她的死,会比你的面子更重要?” 那人紧握起双手,不消片刻,复又松开。他抬手,慢慢地摘下了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千疮百孔的脸,比当初见到的木言还要更震撼。最开始陆西白只毁了半张脸,继而整张,最后已腐烂得不堪入目。 陆浣晨因为万俟震的话早已心神不定,如今在看到那张面目,心中的悲哀大过生理性的厌恶与不适。 他真的是陆西白。尽管早知道答案,只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境下,陆浣晨不知道是开心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万俟律是我杀的。”陆西白平声道。如今的他已经再找不出丝毫当年的模样,“你取的命就好,不管她的事。” “我当然知道律儿是你杀的。”万俟震语气中多了几分恨意,“但没有这个小贱人,你会杀他吗?” 陆西白不语。 “不过你放心,如果你乖乖照我的话去做,我会考虑放她一命。”万俟震稍稍克制自己的戾气,半真半假地说道。他很明白陆西白的功力远在他之上,如果不是手里有陆浣晨这个人质,他还真不敢这样直接与他对峙。 这样的道理陆浣晨又岂会不懂,她明白她只是个拖累,就算陆西白真的照着万俟震的话去做,等到陆西白或死或伤,她也一眼逃不掉。 “陆西白……”陆浣晨刚开口,却发现陆西白扫了她一眼,眸中一如既往般地没有丝毫感情波动,但陆浣晨却生生止住了后半句话。 万俟震紧盯着陆西白,不肯轻易放过他片刻的表情:“当初你用那魔功生生断了我律儿的经脉,现在只要你自毁武功,我就放了她。” “当真?”陆西白抬眸看向万俟震。他明显不相信万俟震的话,但是事已至此,除了照做没有其他办法。 万俟震轻轻勾了勾嘴角:“当真。” “不要唔……”陆浣晨刚说出两个字,就被万俟震捂住了嘴。 陆西白不再看陆浣晨,也不看她眼中的哀求。他抬手,用左手搭上右手的命门,一用力,周身被笼罩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白雾,额头上也渗出薄汗。 万俟震看着陆西白当真了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加深,微亮的眸中多了几丝疯狂,与初始的阴鸷模样截然不同。也许是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缘故,又或者他太过于轻视陆浣晨,钳制着她的力道不知不觉中松懈下来。 陆浣晨逮住这个难得的时机,张嘴咬下去,力道大得都见了血。万俟震吃痛松手,陆浣晨摔倒在一旁,万俟震回过神来,怒火攻心正要动手,却被人从身后偷袭,一剑穿心。 陆浣晨微喘着气惊魂未定,易久收回剑,万俟震应声倒地,死前,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大小姐!”易久赶忙过去照看陆浣晨。 “陆西白……快去救他,快去救陆西白。”陆浣晨语无伦次。 易久怔了一瞬,不过没犹豫太久,他就跑过去查看陆西白,只见陆西白周身笼罩着一层流窜不定的怪异雾气,易久见状,紧锁起眉心,动用真气输到陆西白的身体里,渐渐地,那股雾气才散去。 “……他怎么样?”结束后,陆浣晨见陆西白脸色苍白,慌忙帮着扶住了他。 “没想到他真的毁了自己的功力。”易久低声说了一句。 陆浣晨没听清:“什么?” 易久摇摇头。方才他来时已见三人对立之姿,原本想要藏匿起来等待合适的机会,却被陆西白发现了个正着,陆西白是有意为他创造恰当的时机,让他得以营救回大小姐。所以原以为陆西白只是做做戏,却没想到他是真的自毁了武功。 没有再多说什么,陆浣晨和易久一起扶着陆西白回到不远处的木屋里。房间内只有霜月一个人坐在桌边支着手小憩,其余人则分头去找寻陆浣晨的下落了。听到声音,霜月惊醒,待看到陆浣晨时,她愣了好久,才红了眼眶,跑过去查看陆浣晨的安危。 “大小姐!您没事吧?” 陆浣晨略有些疲惫地摇摇头,霜月悬了几天的心才稍稍落回原位,她一偏头,却又见易久还搀扶着一个人,不禁皱眉看向陆浣晨:“大小姐,这人是……” 陆浣晨没有回答她,霜月仔细看去,不小心瞥见了那人的脸,一时没忍住反胃起来,急忙偏开了目光。 陆西白的脸已烂得不成样子,不过尽管这样,霜月还是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这一回她没再提对陆西白任何的不满与怨愤。 因为她知道,如果没有大阁主,大小姐这一次或许真的回不来了。 时间渐渐过去,万俟震劫走陆浣晨造成的动荡也渐渐平复。派出去寻找陆浣晨下落的人陆续回来,魔教那边也传了消息,原本陆纪都已经放下手里的事务启程出发,得到陆浣晨平安无虞的消息后,堪堪松了一口气,派了商颜雨带人来迎陆浣晨回去。 一切都在好转,除了陆西白。 整整一周的时间,他生息全无,要不是口鼻间尚且还有一丝气息存在,险些就要被误会。不过也许是因为他废了自己那套邪门的武功,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竟然慢慢地恢复过来,相比于一周前仿若行尸走肉的面孔,至少已经能见人了。 而陆浣晨则一直守在陆西白的身边。霜月有时看不下去,想要接手她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毕竟刚从万俟震手里逃生,她的状态并非无恙。不过陆浣晨还是拒绝了。 霜月不会知道她有多庆幸,还能再在这个世界见一面陆西白。 陆浣晨为陆西白更换衣物的时候发现了他藏在怀里的折扇。那把是真正的折扇,与木言给她的材质不同。她看了有些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收起来放在枕边,代替着自己守着他。 这天陆浣晨实在困得不行,趴在床头稍稍休息。半夜时她隐约听到了什么声响,不过很快就消失了。等她再醒来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而那把折扇也消失不见了。 陆浣晨惊慌失措,她推门追出去,却看见易久站在门口。 “大小姐。”易久如往常一样行礼。 “人呢?陆西白去哪了?”但是陆浣晨却不像平常那样,她失却了全部的风度,易久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失态。 易久微抿了一下唇,才轻声道:“大阁主离开了。” “离开了?为什么不拦着他?” “……拦不住。” “怎么会拦不住呢?”陆浣晨的眼神略有些失焦,整个人变得失落起来,“拦不住……怎么会拦不住呢?” “大小姐……” “他折腾这么久,不就是想让我爱上他吗?”陆浣晨垂下长睫,“我爱上他了,可他却走了。” 易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沉默着站在一边静等着陆浣晨。 其实没有人回答,陆浣晨也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再连累了,尽管这或许要用上毕生的精力。因为她曾说过希望他离开,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