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春风》 第1节 本书由(妮拉拉)为您整理制作 ================= 书名:十里春风 作者:月非娆 文案: 亲爹是个渣,真爱遍地跑,庶妹很嚣张。 夏芙蕖很淡定,反正娘亲是长公主,霸气侧漏镇压四方。 亲哥是蠢货,走鸡斗狗,惹是生非。 夏芙蕖很淡然,反正亲舅是皇帝,大事小事一手兜…… 有一天,皇帝驾崩了,长公主得罪的三皇子登位了, 夏芙蕖发现,她若还想安然度日,须得抱上某条金大腿。 某条金大腿暗想:表妹向来没大家闺秀的矜持,对朕的爱意表现太不含蓄了。 可……朕仿佛还挺喜欢的。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平步青云 主角:夏芙蕖 ================== ☆、一、闲话 残春消褪,夏日初绽,明明还是寅时,天儿却已经大亮,光线透过半开半合的窗户映进了屋里。 天有些闷热,却还不到夜间也用冰的时节,芙蕖怕热,昨夜床帐并未让丫鬟们撒下,故而早早便被这光线刺了眼睛,也没了睡意。 今日恰是芙蕖的十四生辰,往年里她的生辰向来大办,今年自是不例外,作为主角,她今日恐怕也会忙得很,芙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也没有睡意,干脆自个儿掀了被子,不等丫鬟们进屋伺候,便起身坐了起来。 昨夜负责守夜的丫鬟彩霞、绛雪二人听得内屋动静,连忙往内屋探头小心瞧了一眼,看见芙蕖已经起了身,二人大惊,赶忙走到了床边,彩霞一边弯腰捡起鞋子替芙蕖套上,一边轻声开口道:“郡主今日醒的这般早,可是外边扰了您?” 芙蕖睡眠向来浅,稍稍些许动静,都会将她惊醒,故而底下人尤其注意这点。今日倒也不是不注意,只是府上今日要开宴,底下人来来往往,手脚再轻,也难免会有一些动静。 芙蕖闻言倒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倒并无听见什么动静,只是昨夜歇的早,今日便也起的早了些,正好早些起来收拾打扮了,好与母亲去请安,免得待会儿客人来了,忙起来就顾不上了。” “郡主这般孝心,长公主知晓,定然欣慰。” 替芙蕖捡了外衣过来的绛雪不失时机的凑上殷勤了一句,而芙蕖闻言,也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伸手由着绛雪替她披上外衣。 今日芙蕖虽然起的早,可毕竟是重要的日子,收拾打扮上,也由不得马虎,彩霞和绛雪二人手脚麻利,再加上稍后赶来的绮菱、逸仙两个大丫鬟四人合作,也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有余,方才将芙蕖今日的穿戴打扮收拾妥当了。 芙蕖今日的衣物钗环,都是自己的母亲晋阳长公主遣人送来,自是华美非常,也富贵逼人的紧,芙蕖站在镜前看着因与自己往日打扮迥然不同而显得有几分陌生的自己,静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收回目光带着一丛丫鬟仆妇来了晋阳长公主的院子。 晋阳长公主对下素来严苛,极讲究规矩,偏生对于这唯一的小女儿,那是最纵容不过,旁人来了她的院子,自是会被三阻四扰拦在门外,可芙蕖来了,莫说是阻拦,便是通报都不必。 可芙蕖今日却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直接到晋阳长公主的屋里去寻她,而是在大门口使人先唤来了晋阳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清语,见人后,只客气问了一句:“清语姐姐,母亲这会儿心情如何?” 清语并未立刻回答,神色有异,摇了摇头,话语之间仿佛也是带着几分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声说了一句:“刘公子在长公主屋里。” 芙蕖立即便明白了过来,心里倒也不觉惊奇,只是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冲着底下跟着她的丫鬟仆妇了打了个手势,让她们呆于原地,只身一人慢行。 晋阳长公主居所,是这公主府里最大一处院落,建筑上延承皇宫内殿造法,极其雄伟精美,房梁木柱,高高耸立,芙蕖站在屋外,人还未走近,便听到了她母亲带着几分愤怒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今日是什么场合,你来做什么!还不去自个院里呆着,让芙蕖和旁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 “公主莫气,是衡不好,衡只是……想与郡主送份生辰礼。”声音清越的男子语气温柔,不急不缓劝说解释。 只可惜,这份温柔,并不能够缓和荣华长公主语气中的生硬,反倒是让长公主变得越发尖酸刻薄:“呵,你从头到尾,有哪样东西不是本宫给的,有什么资格给芙蕖送礼物,她又何时稀罕你这份礼物,还不拿着东西滚回去!” 芙蕖站在屋外,听到了屋内传出一阵东西摔落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她下意识往柱子后边躲了一下,抬头只看到一名身着青衣、身材消瘦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虽然在屋里受了长公主这份对待,不过这名男子的脸上,神色依然从容不迫,仍带着淡淡微笑。他长得颇为俊秀,但称不上美男子,而且年龄瞧着,也并不年轻,眼角甚至还有几丝纹路,不过所幸这纹路看着也不会让人觉得苍老,反倒越添了几分儒雅与温润。 此刻,他手上拿着被摔得破了边角的黄花梨木盒子,从屋里走出时,并未立刻离开,只站在屋外静立了好一会儿,方才面上带了几分黯淡慢慢离去。 经过芙蕖所立之地时,他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微停了一下,但最终却并没有揭破,只是微微俯身朝着芙蕖的方位行了一礼,方才沉默慢慢起身离开。 直到刘衡的身影彻底看不到了,芙蕖才从柱子后边走了出来,她站在原地看着刘衡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眼神淡淡收回目光,转身时脸上却重新带上了笑容,步履故作轻盈的走进了屋子里。 这会儿,显然长公主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刘衡的离去而有所变好,让她生气愤怒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芙蕖走入之时,她用手撑着头侧身冲着站在身边的王嬷嬷抱怨着:“芙蕖生日,夏珏这个做父亲的,竟然到现在还没有露过身影,又不知陷在哪个温柔乡了!还有越朗这孩子,自己妹妹生日,一点都不上心,一大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净是给我添乱!” 长公主容姿艳丽,虽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一张脸蛋却看不出任何岁月痕迹,只有眉头之处,稍稍带着几道痕迹,显然是因为它的主人经常皱眉的缘故。这会儿,她背对门口方向,并没有注意到从屋外走进来的芙蕖,而站在长公主对面的王嬷嬷却是注意到了,原本微微张开欲说话的嘴巴,立刻合上了。 芙蕖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倒是笑容不变的走到了自己母亲身边,扶住了晋阳长公主的手,轻声温语劝道:“母亲莫急,哥哥昨日便与我说了,今日一大早出门是要给我取礼物, 而父亲……毕竟国公府与长公主府有些距离,便是父亲一大早出门,也不可能这么早便到了。” 芙蕖知道晋阳长公主是怕她难受,其实,真的说到她自己的父亲夏国公的时候,她也不是不难过,若是她的父亲真的上心,便是晋阳长公主真的不许他住在公主府里,他起个大早,赶个急车,这会儿只怕也早已经到了,可偏生,到了这会儿,仍未见人影,足可见其中缘由。 但这些话,芙蕖也只能够藏在心里,若是让晋阳长公主知晓,只怕会越发恼怒,搞不准,还会由此引出一场风波,这又是何必呢! 晋阳长公主显然也知晓女儿的心思,她心中虽然愤恨,但想到今日是个大喜日子,倒也收敛了怒气,只是上下端详着自己的女儿。 今日是芙蕖十四岁生辰,十四之龄,已过豆蔻稚嫩时期,正当亭亭玉立之时。芙蕖容颜像足了她,柳眉杏仁眼,五官娇艳鲜明,仿若一枝含苞欲放的花朵。她身上穿着一袭宫中太后赐下的水红色软缎绣花宫装,又戴了一顶精巧的莲花底式样金花冠,更显娇艳与贵气。 晋阳长公主终于满意的笑了,她伸出一双保养得宜的嫩白纤手,一脸慈爱的替芙蕖理了理衣领,轻声道:“待会儿回去,让丫鬟们替你上些妆容,虽然我的女儿容姿出众,不需这些脂粉增色,可如今既已成大人了,也不好成日都素净着一张脸。” 说罢此言,晋阳长公主又是冲着底下丫鬟们开口吩咐了一句:“前些日子,脂粉铺里送来的一批花黄中有不少水芙蓉式样,本宫瞧着不错,都给郡主送去。” “多谢娘亲。” 芙蕖不想让晋阳长公主好不容易转好的心情变差,乖巧应了。 长公主笑意加深,声音中带着满足的喟叹:“还是芙蕖最乖了,咱们芙蕖好好装扮,日后嫁得良人,坐了……那个位置,娘便无憾了。” 芙蕖素颈微垂,听到长公主提及此言,眼皮微微跳了两下,但最终,也只是垂下眼睑,微笑告退。 走出晋阳长公主所居的院子,芙蕖站在大门处,却是忍不住转身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神色之间,浮起了一层茫然。 其他人瞧见芙蕖这副神态,皆静默垂首立于她身后,唯有年纪最小的大丫鬟绮菱立了一会儿,忍不住上前轻声提醒了芙蕖一声:“郡主,您不是要回去上妆吗?” 芙蕖侧头目光淡淡看了一眼绮菱,并未动怒,只怅然的点了点头,淡笑着说了一句:“是啊,是该回去了。” 说罢此言,她倒是二话未说,转身朝着回自己院子的小径走去。 晋阳长公主府园林庭院,自是美不胜收,芙蕖一路走来,只觉得景色宜人,气候也舒适,原本有些低郁的心情倒也渐渐明朗,忍不住放缓脚步、闭上眼睛静心感受了一番这份微风吹拂的怡然自得,却也恰好听到了微风带来的丫鬟们的私语。 顺着声音望去,只瞧两个小丫鬟扎了双环髻,做了低等丫鬟装扮,瞧着身量年纪尚小,估摸也是刚入长公主府里不久,此刻,二人正低首跪于鹅卵石小径之间擦拭,这般辛苦的活儿,干的却勤勤恳恳,但嘴皮子也没闲着。 “我听说,府上的主子,性子最好的便是郡主,从不惩罚咱们这些下人,便是犯错了,也从来轻轻放过,与长公主、大公子完全不同。” “可不是,都说郡主像极了府上住着的刘公子,不仅长得像,而且性情也像,我入府之前,便有听说,仿佛那位刘公子才是郡主的……” 话音戛然而止,两个小丫鬟的视线都落在了出现在她们眼前的那双水红色荷花纹路镶珠绣鞋上,吓得身子一下子俯倒在了鹅卵石小径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新文开的,真是艰难极了,中间发生了好多的事情,家里的事儿,工作的事情,还有生病的事情,大家估计也等急了,索性还是被我开起来了,嘎嘎。 请大家速度收藏留言,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 ☆、二、私语 这小径本就由鹅卵石铺就,黑白两色,错落有致,颗颗凹凸分明,而那两个小丫鬟这一俯跪,也煞是结实,只听得“砰”的一声,怕是腿上都青了一块。 但这会儿,两个小丫鬟便是疼的厉害,也不敢叫出声来,她们吓得胆战心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这做人丫鬟的,最大忌讳之一,便是多言多语。两名小丫鬟虽刚来公主府不久,但入府之前也是受过嬷嬷们的严厉教导,只是入了公主府,做了最低等的丫鬟,放松了管束,反倒是没了先时受训时候的压力,一下子嘴上没了顾忌,偏偏就运气不好,让抓了个正着。 普通人家,底下丫鬟议论主子是非,都逃不得被打被卖的命运,而素来严苛的晋阳长公主府,人命更是如同草菅一般,便是如今这正主儿是她们口中最宽厚不过的郡主,但两个小丫鬟也已经绝望的不敢求饶了。 毕竟,她们方才犯下的过错,可不是什么可以轻易饶过的小过小错。 谁知道,过了许久,她们却并未听到任何上边有任何处置她们的声音响起,那双水红色荷花纹路镶珠绣鞋又重新朝前边走了几步,从她们中间走过,轻盈的绫罗裙摆随着脚步走动,微微的飘动了起来,二人的心思也颤了颤,下意识更加恭敬的低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而在这个时候,上边传来了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起来吧!” 二人惊得一下子抬起了头,却只遥遥看到芙蕖身上所穿的那件描金绣花的水红色宫装裙摆在小径上逶迤拖动。 劫后余生,两个小丫鬟心中却无丝毫庆幸,只有后怕。 芙蕖回到自己所居的水华院时,长公主遣来的丫鬟早已在院内等候,一列小丫鬟手中各捧一盒,里边所盛之物,除了先时提及的花黄之物,另有脂粉钗环之物。当然,芙蕖对此也只笑着受了,倒并未推辞,也有几分见怪不怪。毕竟,回回长公主使人过来送东西,皆是如此。 芙蕖让身边丫鬟一一打赏了此次过来跑腿的丫鬟后,打开了装了花黄的盒子,花黄倒是长公主一贯喜爱的风格,精美华贵,若是素面贴之,自然是不妥,于是装了脂粉的盒子,也便派上了用场。 芙蕖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再次上上下下忙和开了,其余三人倒也罢了,只专心一致忙和手中的事情,唯有绮菱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方才那两个小丫鬟胡言乱语,不若奴婢替郡主好好罚她们一顿……” 绮菱话音未落,最为年长的彩霞便忍不住横了她一眼,而其他二人,脸上也有一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无奈之色。 芙蕖闻言,面色如常,由着逸仙描画着的眉毛更是半丝不动,只等着逸仙替她描绘好了柳眉,方才转过身子,看了一眼绮菱,却并未应她的话题,而是淡笑说了一句:“绮菱今日瞧着,精神倒不如昨日给我守夜的彩霞好,可是病了。” 绮菱面色红润,脂粉微施,瞧着正当是神采熠熠,反倒是彩霞,虽昨夜守了一夜,面色依然精神,但她身上衣裙素雅,半丝脂粉未上,瞧着自是比不得绮菱精神。 芙蕖的话,绮菱闻之,嘴唇微动,而彩霞只低头不语。 芙蕖只慢慢转身朝向镜面,接着说道:“既如此,今日便让你彩霞姐姐替你一日班,回去好好歇着吧!” “郡主……” 绮菱红润褪去,眉眼之间有了些许惊慌,而彩霞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打断了绮菱的话,轻声细语道:“是,郡主!” 说罢此言,她又故意冲着绮菱轻声说了一句:“绮菱妹妹,还不快谢过郡主对你的关心。” 绮菱听出彩霞话中之意,也知晓今日这事儿,显然是她自己说错了话,芙蕖有意处置她。 她对于今日的宴会,早在好几日之前,便已经期盼起来,原本今日本不是轮到她陪芙蕖会客,只因着她年纪最小,其他几个大丫鬟让着她,才让她得了机会。 如今芙蕖收回了她这个机会,她心中倒并不怨恨,毕竟这还是芙蕖给她留足了脸面,这个处罚也十分委婉,旁人瞧见了,也只当是芙蕖怜惜她,并不会往处罚上去想。 绮菱想通了,倒二话不说,便干干脆脆跪下认了错。 第2节 其他三名丫鬟瞧见了,心中皆是一叹,下意识都小心翼翼查看着芙蕖的脸色,瞧着芙蕖面色仍旧未变,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这绮菱有的时候机灵的紧,偏有的时候,又痴得紧,主子根本不想提及不愿去面对的事情,她这个做丫鬟的还要三番两次去提醒主子面对,也得亏的她们家郡主大量。 芙蕖倒并没有去理会底下四个心思各异的丫鬟,瞧着面上妆容差不多了,便自己捡起了一朵花黄,在额上选准了位置,小心翼翼贴上了。 女儿家打扮,再快也是慢的,她瞧着时辰已是不早,便急急慌慌起身赶去设宴之地先做准备。 谁料到,行至半路,却是撞上了一个“拦路虎”。 文家大小姐文静姝笑眯眯递上一个雕刻精美的黄花梨木盒子,盒子不过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当然拿在她们这般女儿家手中,显得有些大,文静姝嫌芙蕖拿着麻烦,连忙笑着让打开了,一边还声音轻快的开口道:“没想到我这礼物选的还挺有先见,恰好配上你今日这一身打扮。” 芙蕖打开盒子,只见里边放了一只金手钏。手钏约有两指宽,做工倒是简约,可形状恰是做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式样,赢在心意与新颖。不等着她道谢,文静姝早已捡起了手钏往芙蕖手腕往臂上套去。她这一身宫装,虽然精致繁琐,但并不厚重,反倒是因着配合如今夏季时节缘故,袖上还做了半透明的纱绢处理,这金手钏一套,轻薄的布料恰好露出了一些金灿灿的微光,配着水红色料子,分外好看。 文静姝瞧着送对了礼物,脸上笑容加深,只笑眯眯玩笑道:“今日,我这礼送的还不错吧!姑姑可别再对我没个好脸色了!” “瞎说什么呢!” 芙蕖笑容有些不好意思,也有几分娇嗔。 文静姝是芙蕖闺中密友,而文家又恰是文太后的娘家,说来,芙蕖和文静姝二人依着亲戚关系,还能算是表姐妹关系,晋阳长公主作为文静姝的长辈,自是应该对小辈慈爱。可偏生,晋阳长公主对文静姝的母亲陈氏并无好感,连带的,也有几分迁怒了文静姝。 虽不至于禁止芙蕖与文静姝二人来往相交,但若遇上了,准是没个好脸色,冷冷淡淡还算是客气。 也得亏着文静姝心大,倒没因此和芙蕖断了往来,反倒心态极好,还常会拿着长公主对芙蕖开玩笑。这会儿,只瞧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芙蕖今日妆容打扮,笑眯眯道:“芙蕖你今日打扮的这般好看,待会儿太子殿下来了,只怕要移不开眼睛了。说来,姑姑瞧见,恐怕会高兴的紧,她可是最盼望你能够嫁予太子殿下的。” “莫胡说,太子表哥已经有了太子妃,你说这话,让旁人听见了,还让我如何自处。”芙蕖脸色十分不自然,这般话,或是玩笑,或是认真,她这些年来听得真是不少,若是男未婚女未嫁,她可能还不至于如此尴尬,偏偏,太子殿下早已经娶了太子妃,甚至太子妃早已诞下一郡主,更甚者,就在前不久,太子妃又被查出了孕事…… “这有什么,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心中有你,而且当年咱们两家若非没有身份年纪合适的姑娘,哪里轮得到陈家出这太子妃。更逞论,到了今日,这东宫都还未有嫡皇孙出世。” 文静姝不以为然,虽然太子妃的娘家陈家,也是她的外祖父家,可她更是文家人,骨子里对于这些年来并无太大出息的陈家还是有些看不上,“ 身份上对于太子助益有限,这些年来东宫又被她管的乱七八糟,更重要的是至今仍未替太子留下血脉,京中多的是人等着看你取代她。” “你别说了,太子殿下如今已有太子妃,我也只会拿他当兄长看待。” 芙蕖最不爱听旁人论这个,听着……只觉得让她自己都有种仿佛是她在阴暗的盯着太子妃的位置不放,“太子妃之位关乎朝政,她这些年来虽无功,可也并无过,哪是那么容易就被取代,真按你们说的,难不成还让我入东宫为妾吗!我可不会让自己这般卑微。” “你就是多想了,你真想入东宫,长公主哪里舍得让你为妾……”文静姝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芙蕖仿佛真不爱听这些的样子,倒也立刻止了嘴,连忙笑着转了话题:“行了行了,反正你我皆是心知肚明,我便不多说了,你不是要去前头迎接宾客吗,我陪你一道儿过去!” 说罢,文静姝笑着挽起了芙蕖的手臂,二人刚走两步,突然听得不远处假山丛中传来了一个声音:“三弟,你不是要与姑母请安吗,怎么反倒是在这边躲清净?” 声音十分温文尔雅,语调中带着几分笑意,仿若清风拂面,却是把文静姝和芙蕖两个小姑娘吓得够呛,身体都彻底僵硬住了。 只因为,这个声音她们二人实在太熟悉不过,却是太子的声音,而能被太子称为三弟之人,除了当朝三皇子赵晋延,还能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送上,大家多多留言收藏!!! ☆、三、亵渎 清风拂动,树影斑驳,带着“簌簌”绿叶轻微擦动的声音,也带来了这夏日午间难得的舒爽与惬意。 但这份舒爽与惬意,吹拂在“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的两个小姑娘身上,却仿若浇了一盆冰水,生生让二人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若是旁人听了她们方才的对话,她们虽有些惊慌,倒不至于如现在这般无措,可这偷听她们私密闺话的对象,为什么偏偏便是三皇子赵晋延! 三皇子赵晋延,虽为皇后养子,但在京中,倒并非什么出名的人物。 夏芙蕖和文静姝,便是与宫中贵人来往甚多,与这位三皇子,也并无太大的交情。 以至于她们如今想起对于这位三皇子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对方那张常年都没有太大情绪波动、表情有些严肃过分以致不太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脸,以及……对方与太子殿下兄友弟恭的感情。 而一想到这里,夏芙蕖与文静姝二人对视的眼神,都忍不住心虚的闪烁了一下。 芙蕖手紧握着文静姝的手,只觉得手心湿润冒汗,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文静姝的,她的心里更是有一种得了现世报的滋味,方才她无意偷听了两个小丫鬟的闲话,将人吓得够呛,谁料,才过多久,风水轮流转,却轮到了她自己成了被偷听的对象。 她的脚步更是踌躇,这会儿,是装作没遇见太子殿下与三皇子,偷偷离去?还是装作方才没有说过那一席话,大大方方上去请安…… 一瞬间,各有利弊,还真当是不知该如何抉择。 但不必她多思多想,很快的,发现了三皇子的太子殿下很快又发现了她们。 太子殿下显然并不知道两个小姑娘此刻的心虚,还笑着招呼了她们。 而面对太子殿下如沐春风的笑容,芙蕖与文静姝二人,则显得有些皮笑肉不笑了。 芙蕖和文静姝两个小姑娘虽是路上偶尔撞上,却也下意识择了一处阴凉僻静之地,恰好躲在几棵绿荫遮蓬背阴之处,此处瞧着隐僻,却最是不该用来说私密话之地,只因位置恰好处于园中小径边上。旁人从小径边上经过,极易听见声响发现她们,而她们二人,反倒是不易察觉到有人经过。 方才若非太子殿下出声,若赵晋延有心躲避,二人只怕离开了,都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方才的那一席话,早已被旁人听走。 而方才,她们讲了什么…… 芙蕖脑子乱糟糟的回想着,想了好半晌儿,只想起自己最后所言一语,却是那句“难不成还让我入东宫为妾吗!我可不会让自己这般卑微。”。 她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下意识抬头望向了赵晋延,想从对方脸上瞧出神色,恰一眼落进了对方平静无波、仿若墨玉般的眼眸里,芙蕖心虚,总觉得对方的眼神之中带了嘲讽的神色,不觉惊慌垂下眼睑。 她懊恼自己说话不够缜密,怎会说出这般容易让人误会之言!而心里更是胡乱猜测着对方究竟听了多久,若是只听得这最后一句,恐怕这会儿心中该误会她对东宫太子妃之位心存觊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被人轻轻拉扯了一下,芙蕖方才惘然回神,她看了一眼站在边上低眉敛眼的文静姝,没有得到任何答案,便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太子殿下。 只见太子殿下正笑容温和看着她,眼里透露着担忧,语气轻柔询问:“表妹怎么了,如何这般心不在焉?可是身子不舒坦?” 赵晋元语调轻缓,虽带有几分询问之意,但其间只透露出了脉脉温情与关切,倒并无半分因芙蕖走神怠慢而怪责的意思。 虽赵晋元宽厚,但芙蕖却是心神一凛,连忙收敛神思,低眉顺眼冲着赵晋元以及……赵晋延二人端端正正行礼。 礼自是没有行成,芙蕖身子只微微蹲下半分,赵晋元急忙上前搀扶了一把,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嗔怪之意:“表妹怎么越发多礼起来了,记得小时候可不是这般。更何况,今日是表妹生辰,表妹更应该免了这些虚礼才是。” 芙蕖的目光落在了赵晋元扶住她手臂的手上,后退两步轻避,只淡笑抬头回道:“多谢太子哥哥。” 一声太子哥哥,倒是叫的亲密,但很快,芙蕖又轻声开口道:“小时候那是芙蕖不懂事,如今长大了自是该知礼了。” 赵晋元听到芙蕖的话,原本上扬微笑的唇角微微淡了弧度,但很快神色恢复如常,并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出任何异样,立刻又笑道:“表妹长得再大,我都是你的兄长,你我之间,本就不该多礼。” “太子哥哥宽厚,芙蕖更不应该恃宠而骄,乱了规矩。” 芙蕖听着赵晋元亲厚之语,却并未顺杆子往上爬,反而不着痕迹又拉开了距离,而在说完这句话,看到赵晋元脸上浮起不赞同的神色,仿佛是要开口再劝些什么,语气倒也立刻识相变软,轻笑转了话题:“太子哥哥朝这边来,可是要去探望母亲?” 赵晋元闻言,果然不再纠结于方才之事,温和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到了姑母府上岂能不与姑母去请安。我……与晋延二人,想去先与姑母请安,再回来与表妹庆生。” 赵晋元今日似是有轻装简行的意思,身上只着一身藕荷色龙纹肩绣云锻袍,瞧着倒不像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反倒有几分翩翩书生公子姿态。而他对着芙蕖本就温柔亲近,更显得气质可亲。 反观落在他身后半步之遥的赵晋延,今日身上端端正正穿着一件玄色阔袖蟒袍,身姿挺拔端正,这会儿明明便是站在这闲适的庭院之中,可芙蕖总有种对方还置身于朝堂大殿之上的错觉,加之他面容又是端肃的紧,从头至尾未发一言,虽贵气凌人,可更让人有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瞧着倒不像是来与她庆生的模样。 芙蕖只偷瞧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 当然,这位三皇子殿下,不论何时,基本上也都是这么一副神色。芙蕖倒也不会误认对方是有意针对她才摆出这副神色。而且,一想到这位三皇子殿下之所以会这般喜怒不形于色,她的母亲也算是功不可没,芙蕖心情又是多了一层晦暗,也多了一丝难堪。 毕竟,若是在往日里二人撞上,芙蕖都难免会觉得有几分尴尬,更何况是今日这般情形之下。 因着这份心境,芙蕖倒是难得失礼了一回,只匆匆与赵晋元行了一礼,告罪道了别后,并未等着两位身份尊贵的表兄离开,便自己先挽着文静姝的手离开了。 芙蕖异于常日之举,自是让赵家兄弟二人瞧在眼里。 赵晋元虽心有诧异,但也只是微笑寻常待之,且见芙蕖离开,也并不急着离开,而是与赵晋延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个小姑娘稍显单薄稚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园林之中,方才目光之中带着一丝不舍收回。 这也是赵晋元这位太子殿下难得情绪外露之时。 赵晋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在赵晋元转身之时,难得多言问了一句:“大哥既然对芙蕖表妹有心,为何不与长辈禀明?” 赵晋延突来此言,倒并不唐突,要知道,上边几位长辈,对于夏芙蕖可是宠爱的紧,而赵晋元又是他们最看重的晚辈,若知晓二人之事,他们也只有赞成,决计没有反对的份。 谁料,赵晋元闻言,神色却是淡淡,脸上并未露出什么情绪,眼中却有几分黯淡,许久之后,他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轻声开口道:“我既已娶妻,自是不敢亵渎表妹,更何况,芙蕖年纪尚幼,心智尚且不成熟,若让她知晓我心思,只怕会被吓到,日后也会避着我。” 赵晋延听罢兄长这句话后,尤其听及赵晋元说到“亵渎”这两个严重的字眼,嘴角却是难得扯了一个淡笑,意欲不明说了一句:“大哥恐是多虑了,芙蕖表妹虽尚未及笄,但也已过豆蔻年华,又如何还会不知事。” 而且,只怕这位表妹早熟的厉害。 谁料,赵晋元听到此言,却是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赞同,语气里更是带了几分怪责之意:“你莫胡说坏了表妹的名声。” 眼着自己兄长并不相信,甚至还因方才所言对自己有了几分误会,赵晋延却淡然笑了一下没再言语,并不打算为了证明自己,便将方才听到的那些话说出来。毕竟,背后偷听,行径本就不光彩,他虽不自诩君子,也决计做不出小人行径。 只是,他的神色之间,也难免流露出了几分意欲不明,也有几分不愿为此事与兄长计较的意思。 赵晋延并不打算继续议论此事,可赵晋元反倒是忍不住较了真。他虽不解一向沉默寡言,甚少与他说此类话题的三弟为何会突然主动说到此话,可他不愿赵晋延误解他与芙蕖之事,想了想,他只轻声说了一句:“不怕三弟你笑我负心,倘若芙蕖表妹表现出半分对我有意,我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迎娶表妹为妻。可表妹只将我看作兄长,既是如此,我便愿做好这个兄长。他日,表妹若找到如意郎君,我也会真心祝福。” 赵晋元最后一句话,说的分外痛心艰难,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喜爱的人,与其他男子结发,而他的表情,也仿佛浸了黄连苦水。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新文开张,求支持,求留言,求收藏,么么哒 ☆、四、迎宾 “大哥……” 赵晋延望向赵晋元的目光莫名,叫了一声,便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只能无言。 至少,他这会儿并没有被赵晋元所展露的这份真心真意打动,只觉得难以理解,以至于,整个人都觉得尴尬极了,甚至还难得有几分懊悔自己多嘴去提及这个话题。 好在赵晋元虽然难得情绪失控,但毕竟不是毛头小子,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只沉默的拍了拍赵晋延的肩膀,温声道:“我无事,三弟莫担忧……我们先去与姑母请安吧!” “是。” 赵晋延恭敬应了,神色也一下子认真了起来。 而赵晋元瞧着自家三弟这副神态,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声安慰了一句:“晋阳姑母虽然对人严苛了些,但并无坏心,姑母只是说话直爽了些,有些不太好听的话,你也莫记在心上。” 其实,赵晋元劝说赵晋延的这些话,自个儿听了,都有些难以信服。 晋阳长公主对于他们这些侄子,便是对着他这个太子殿下,也素来不会太留情面,可这还是晋阳长公主对他已经宽待了的结果,其他的子侄,尤其是被晋阳长公主向来看的不太顺眼的三皇子赵晋延,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的待遇。 倒是赵晋延,在听得赵晋元之言后,微微点头,那副认真的模样,仿佛还真是信服了赵晋元所言。 但点完头后,赵晋延却还是认真的说了一句:“晋阳姑母是长辈,长辈教诲,我自当听之从之。只是,我对于姑母素日行事,总有几分在意,仿佛张扬过了。” “三弟……” 赵晋元听得赵晋延之言,话音还未落下,便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看着赵晋延认真的神色,知晓自己这个三弟,素来耿直,所说的这些话,也是发自肺腑,断然没有诋毁之意。可若是让旁人听了,将这话传到了晋阳长公主耳中,只怕又是免不得一场风波。 他再次无奈的拍了拍赵晋延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温声道:“姑母从小便是这个性格,何况,姑母所花所费,也都是自个儿的钱,从未做过任何违法乱纪之事,而且父皇都对姑母的行事无可奈何,咱们做小辈的,还是不要去惹长辈不快了。待会儿你到姑母面前,万万不可在这大喜之日,惹到姑母不悦。” 赵晋延虽然耿直,但并非不知道分寸,瞧着赵晋元一脸紧张的样子,他点了点头,但唇线忍不住绷得越发紧了起来。 其实,他今日会突然提及到这个,也不过是因为在公主府门外看到那番情景才突发的感叹罢了。 因着要与晋阳长公主请安,赵晋延一大早便赶来长公主府,自也看到了门口的那番景象。 府邸门口,早已围坐了数百人。人群之中,有衣衫褴褛、貌若行乞之人,也有衣着洁净整齐、但并不富贵的普通百姓。 晋阳长公主府邸,坐落在京都东街区、离皇宫正大门不出一里,都是达官显贵家宅聚集之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大群人,实属异常。偏偏,这群如今已经围坐在晋阳长公主府邸大门之外,甚至已经蔓延到周边大道上的人,还未达到上限。 第3节 四面八方,仍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不少百姓。 也将周边其他官宦显贵出行的马车给堵住了,可那些人看到是晋阳长公主府邸,皆忍气吭声不敢言语。便是偶有私语者,也未敢大声。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副景象的原因,只因今日是容华郡主夏芙蕖的生辰,晋阳长公主特地在府外布施祈福。而这位长公主极大方,不仅每人能领到一碗粥食两个大肉包子,还有十文铜钱。 当然,长公主若是要行善,自是好事一桩,偏偏这桩善事做的,又蒙上了其他炫耀张扬的一层意味,也就变了味,尤其让赵晋延这般性格耿直,素来行事低调之人有些看不得眼。 更何况,芙蕖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过个生辰,便如此铺张浪费,实在是太出风头。 偏偏,这位长公主做的出格之事,也并不是这一件,也不是没有御史参奏过长公主行事,可都让宫里的太后、皇上压了下来,皇上更是四两拨千斤,只用一句爱女之心打发,转头还觉得自己妹妹、外甥女受了委屈,只让身边太监又从库房里搬了大笔的赏赐下去。 反倒是越发增长了晋阳长公主的气焰。 但太子有一句话,倒也说得没错,长公主虽然行事奢侈张扬,可说到底,所花所费,皆是自己的钱,旁人便是看不得眼,也没资格评头论足。 谁让晋阳长公主乃是当今圣上亲妹,文太后亲女。这些年来又盛宠不衰,三天两头,宫里便有赏赐送进这晋阳长公主府里,当然,不说这宫中赏赐,只单单论当年晋阳长公主出嫁之时所获封的晋阳郡,每年的出息便足够这位长公主挥霍无度。要知道,那晋阳郡,可是少有的盐邑之地。 之所以会被外人看不过眼,其实还是晋阳长公主的脾气惹得祸,她脾性素来怪异,行事全凭喜好,我行我素,对人也从不假以辞色,得罪之人,在京中决计不算少。 可太后、皇上都护着,旁人心里便是再不忿,可真对上了这位长公主,也只剩下了阿谀奉承。 就拿今日晋阳长公主为芙蕖举办的生日宴会来说,满京都达官显贵,倒无一不以能够收到请柬为荣。旁人举办这宴会,尤其是在这夏日,总爱择在暑气消褪的傍晚或晚间,而这位晋阳长公主,却是反其道而行,偏偏放在了阳光正盛的正午,只因这期间,她府里珍养的荷花盛开正艳。 谁让,芙蕖出生之时,恰逢一池荷花盛开之际,而她的名讳,也由宫中太后与皇上亲自拟定钦赐。 在权势权贵面前,任性行事,便也成了特殊,也得到了推崇。 芙蕖与文静姝二人到会客园子之时,阳光已经变得有些猛烈,所幸此处园子池塘亭阁、水流潺潺,又有丫鬟仆妇早已三步一隔摆放好了冒着寒气的冰盆,倒将这处园子打造成了一处避暑胜地。 此时,身着青绿盈人夏装衣裙的丫鬟们仿若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手捧新鲜欲滴的果子汁露、点心鲜盘上来,映之不远处的美景,更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场面瞧着,雅致美丽,却又极其排场。 宾客已经三三两两上门,芙蕖倒并未到门口去迎接,只与文静姝二人站在此处等着下人带女眷过来,方才微笑做了迎候。 过来的女宾看到芙蕖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站在这边迎接,倒也并未觉得有多奇怪,毕竟晋阳长公主架子向来极大,便是今日做了主人家,但想让她过来待客,只怕她们中谁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多数人既已见怪不怪,自是不会再提到这个话题,可也总有一两个故意为难之人。 季琇莹便是其中之一。 季琇莹与芙蕖年龄相近,只略长一二岁,她容貌虽不甚精致,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加之又是这般富贵人家熏陶娇养出来的,颜色又能差到哪里去。便是故意冲人发难,瞧起来,也不会显得尖酸刻薄。 “方才我与爹爹和娘亲进门的时候,只瞧见了长公主府上的管事在门口迎候,原本以为是府上故意怠慢,不想这边却有郡主在亲自迎候,倒是不胜荣幸,却是不知,我爹爹那边,是国公爷还是世子在亲自接待?” 夏国公与晋阳长公主分居十几年,京中上下,自是无人不知,夏国公便是来了长公主府里,也只会被当做寻常客人来接待,又如何会变成待客的主人。 至于芙蕖的兄长夏越朗是个什么性子,满京城更是无人不知,季琇莹此言,也是分明在暗讽着芙蕖家中,无得用男丁这件事情。 芙蕖面色微变,却还是和气笑着欲开口,她原本只想挑轻避重绕过这个话题,毕竟季琇莹这个话说的,甚是巧妙,男宾那头,根本没有夏国公也没有夏越朗在接待,不管是否认还是承认,都只会留下话柄。谁料,文静姝却是拉了一下芙蕖的说,抢先开了口。 “季家小姐还真是爱操心,便是连这些别人家的琐事,都要来关心,不过今日,却不是夏国公爷,更不是夏国公世子在接待……” 而文静姝这话说了一半,故意停顿半分之时,芙蕖也明显的瞧见了在场之人面上的异色,芙蕖倒不怕文静姝会被季琇莹绕进去,她只是怕文静姝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果不其然,在将众人胃口高高吊起之后,文静姝却是笑着开了口,慢悠悠又带了几分得意说道:“今日芙蕖生辰,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可是一早便来了长公主府里要给芙蕖做面子,非要亲自来待客,倒是未料大家来的这般早,这会儿两位殿下只怕刚给长公主请完安,正往这边赶。”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支持,求留言,求收藏,打滚求么么哒 ☆、五 事端 “原来是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亲自过来了,难怪方才只瞧见公主府上管事在门口接待。” 旁人听得文静姝的话,脸上显而易见的愣了一下,但立刻回了神,满脸堆笑冲着芙蕖连声奉承:“早就听闻太子殿下待郡主极为亲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郡主的生辰,太子殿下不仅亲自来了,竟还帮着郡主招待宾客,这可真是……真是无上的尊荣啊!” 芙蕖很想出声否认,可……这话若是否认了,不仅仅打了晋阳长公主府的脸,更是打了方才替她说话的文静姝的脸,她只能低头抿嘴轻笑,旁人瞧着这副模样,羞怯而动人,皆是会心一笑。唯有芙蕖自个儿心中,却是将文静姝狠狠骂了一通,挽着对方的那一只手,更是不觉用力掐了一记。 等到招待好这批女宾后,芙蕖拉着文静姝走到僻静之处,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怪责:“你怎么信口胡说,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何时要替我会客?” “你呀,怕什么,只要你去请太子殿下出来替你会客,太子殿下又如何会不应?”文静姝不以为然,觉得芙蕖这反应有些过度了,可瞧着芙蕖仿佛是真有些生气她自作主张,只好小声解释了一句,“我这不是瞧着季琇莹那副嚣张的模样,实在是可恶,忍不住想要杀杀她的气焰。而且,你难道没有听说,季家有意将她送入东宫做良娣,也不看看她那副嘴脸,配吗?她季家,从前不过是你父亲手下一个小小的将军罢了,如今竟敢与你叫板了!” 芙蕖之父夏珏,开国功臣之后,夏家嫡子。他当年不仅仅世袭夏国公之位,随同夏国公之位一道沿承下来的,还有夏家军,故曾在朝中得封过大元帅之职。而当年季家,曾与钱、李、关三家,同为夏家属下四大将军,只是夏珏能力式微,最终夏家军分崩离散,被朝廷重新收编,钱、李、关三家被朝中他人所替,而季家则反叛自立门户。原夏家军,如今的焰镇军中四大将军里,以季家最为势涨,季琇莹之父季东海,深得皇上器重。因此,季家在朝中的地位自是水涨船高,也难怪季琇莹有底气敢在她面前如此叫板。 而文静姝之所以与季琇莹这般不对付,除了替她出气这一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如今焰镇军大元帅之职,由文静姝之父文景晖所替,其他三家,皆是隶属文大元帅管辖之下,唯有季家属下的那支军队,虽同名为焰镇军,可底下将领,对外自称季家军的叫嚣声,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只是,这季琇莹要入东宫为良娣之说,芙蕖倒还是第一回听到。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季琇莹,又看向了文静姝,轻声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是姑姑和我娘说的,姑姑说季家老夫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带季琇莹递牌子进宫去求见她了,仿佛季家的意思,若是让季琇莹入东宫为良娣,季东海便愿全力追随父亲,支持太子殿下……简直便是狂妄!” 文静姝口中的姑姑,自是当今皇后娘娘,太子生母,而她越是说到后边,声音便越发低微,轻的几乎不可闻,显然也是怕再让旁人听去,毕竟此事,也甚是敏感。 芙蕖听罢文静姝的话,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发出一句评论。她并不太懂朝政,但是也知晓如今舅舅之所以会器重甚至是有意扶持季东海,是有权衡之意,可若是季东海变得顺服了,估计也没了他的作用,所以季家若真有以此代价换季琇莹入东宫之意,倒真是牺牲颇大。 可如今东宫尚无后嗣,若季琇莹能进了东宫诞下后嗣,对于季家的意义,的确是非比寻常,也不能够说完全是亏本买卖,指不定,就是一本盈万利的买卖。 季家如今看似新贵,势头正旺,但谁心里都知晓,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流世家罢了,季家真正想跻身到顶级世家之列中,光凭如今皇上的器重是远远不够的,最快的捷径,或许就是走这后宫路子。 毕竟,太子地位稳如泰山,季琇莹若真做了太子的良娣,便是没有赶在太子妃之前诞下子嗣,将来太子登基,一个妃位,也是跑不掉的。当然,季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考量,也有如今太子妃的娘家陈家,这些年来越发不得力的缘故,便是芙蕖瞧着,都觉得陈家仿佛连季家都要不如了。 只是,芙蕖倒也不想去笑陈家,毕竟她夏家,比之陈家,只怕也是八斤八两。当年她祖父传到她父亲手中,还是如日中天的夏家,如今被她父亲败得,也只守着一个国公爷的空头衔了,偏偏她的父亲,如今仍虚晃度日,而她的哥哥…… 芙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倘若她的母亲不是公主,他们家还算得上是皇亲国戚,太后与皇上对她与兄长二人又极为疼爱,她和兄长二人,这会儿又哪里来的底气在外边这般招摇。 说实话,芙蕖每回听到文静姝提到陈家,心里都难免有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股情绪,其实也是无事伤悲愁,她的母亲永远都是她和哥哥的依靠,而皇上舅舅,正当壮年,太子表兄,又是最温和不过,对于他们家,向来照拂,至少这辈子,她都是能够在长辈兄长们的照拂下,安然度日。 文静姝一番话,引得芙蕖心中诸多心思翻涌,文静姝自是不知,她瞧见芙蕖在听完她的话,只是点头未言语,不禁有些急了,连声开口道:“芙蕖,你该不会真不打算去请太子殿下过来吧,这让季琇莹知晓,不是让她气焰更加嚣张了……” 文静姝有些着急,原本还想再说上两句,但在这个时候,夏国公府二房夫人带着夏青岚走了过来,她只好闭上了嘴巴。 老夏国公爷有两个儿子,一嫡一庶,嫡子是芙蕖的父亲夏国公,而庶子,如今为夏国公府里的二房,长公主与夏国公分府而居,自是不会管夏国公府之事,如今夏国公府里诸多事情的管家权,由二房夫人张氏掌管。 说来也巧,芙蕖这二婶,其实和文家也有些关系,是如今文家老夫人的侄女,只是文家如今的两大姻亲人家,陈家和张家虽然都式微,但到底文家与陈家关系更为亲近,所以张家便不怎么显眼了。 张氏带着女儿走过来的时候,倒是二话不说,便要冲着芙蕖行礼。 芙蕖哪里肯受,自是侧身避让,连声阻止:“二婶和堂妹折煞芙蕖了,咱们是一家人,芙蕖又是晚辈如何能受这个礼。” “应该的,您虽为晚辈,可更是郡主。” 张氏面上带着谦卑的笑容,虽然芙蕖避让了,却还是带着女儿端端正正行完了礼,只待行完礼后,张氏看着芙蕖,犹豫了好半晌儿,才开口说了一句:“早上我与青岚、嘉和出门时,国公爷仿佛遇到了点事情耽搁了,郡主莫急。” “嗯。”芙蕖笑着点了一下头,面上神色瞧着并无异样。 张氏说这话,其实心里也是挣扎了许久,因着今日要来公主府参加生辰宴,他们二房一家早早便起来打理,谁料到,等到他们都已经坐上马车要出门了,才听得下人回禀,这夏国公还呆在小妾屋里未出来。夏国公不着调,弄得他们二房也是左右为难,若是跟着夏国公出门,显然便是要姗姗来迟,如此一来便显得他们二房怠慢。可若是比夏国公早出门,长公主一家,也尴尬。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不得已出了门,也便有了张氏一见芙蕖,便委婉解释这一举动。 虽然芙蕖仿佛并不在意的样子,但张氏心里不敢真的松懈了,想了想,又轻声说了一句:“国公爷对于郡主的生辰,十分看重,一早便在府里大张旗鼓的给郡主准备礼物了,只想将国公府里最好的东西都送给郡主。” 张氏说这话,自然是假话,若非他们二房这几日常提醒,夏国公只怕连芙蕖今日生辰的日子都给忘记,而那所谓的礼物,自是张氏让人备下的。 但这虚假的场面话说出来,夏国公府脸面好看,芙蕖和长公主心情也会好,张氏自然不吝于口,他这会儿心里只奢望,府上那位大哥能够靠谱些,这路都给铺好了,洞也给补好了,别在最后关头给掉链子,便是阿弥陀佛了。 只是事与愿违,这边张氏刚刚说完,大门口处,却是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这边女眷歇息之地,其实离大门隔了好长一段距离,偏那喧哗之声,熙熙攘攘的还能吵到这边来,其中一个大嗓门听着,声音却是分外熟悉,正是芙蕖的父亲夏国公的。 张氏面色大变,而芙蕖这会儿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眼睑睫毛颤了颤,突然嘴唇一抿,迈脚便要朝门口走去时,而在这时,一个矮矮瘦瘦的青衣小厮哭丧着脸朝芙蕖这边跑了过来,一见芙蕖,仿若见到了大救星,捂着嘴巴压低了声音,激动的冲着芙蕖喊了一声:“郡主!” 芙蕖脚步停下,转身看着这个自己兄长身边的贴身小厮青竹,一颗心忍不住沉了沉,她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只轻声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每一回,她兄长惹了事情,不敢告诉母亲,总是这般让人来找她求救。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呵护!!! 感谢下列土豪大大的打赏,么么哒 回眸扔了5个地雷 霸气侧漏的瓶子扔了2个地雷 好妖不吃窝边草扔了2个地雷 警察叔叔扔了2个地雷 xiaobendan扔了一个地雷 ☆、六 管教 青竹闻言,哪有不应,虽然心里仍然焦急,可是看到芙蕖之时,一颗心也便定了下来。他亦步亦趋跟在了芙蕖身后。 只是,芙蕖还未走出几步,突然,季琇莹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拦在了芙蕖跟前,语气之中略带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开口道:“郡主这是要上哪里去?对了,这小厮,仿佛是世子身边的,我倒是有见到过几回,怎么在这儿?可是世子要寻郡主?” 一串提问,煞是烦人,芙蕖也是第一次觉得,这季琇莹的确是可恶扰人的紧,她冷了声音,只面无表情回了一句:“季小姐,身为客人,便要守得客人的本份,难不成季家没有教过你这个规矩。” 季琇莹面色微变,但一贯算不得好脾气的她,今日却是难得压抑下了怒火,依然面上带笑开口说了一句:“郡主这话可谓是诛心了,我这好心好意问候一句,却被你理解成这般,我这不是来时曾瞧见世子在街上给郡主买礼物,这才好奇多嘴问了一句吗!偏招了你这番话……” “你见过兄长?” 芙蕖抓住了季琇莹话柄,目光紧锁着季琇莹的面容,企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些许端倪。而季琇莹也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听到芙蕖略有几分焦急发问,脸上忍不住浮起了幸灾乐祸之色。 这一回,芙蕖便是不继续问季琇莹,也不问青竹,都已经确信夏越朗在外边又是惹祸了。 季琇莹既已瞧见,芙蕖便知,她便是带着青竹私下去询问,只怕季琇莹也会将事情宣扬的让满场宾客皆知,更何况,此次她兄长惹出的事情,只怕并不小。 “青竹,说吧,哥哥究竟怎么了?” 芙蕖没有回头去看青竹,只是开口问着。 青竹闻言,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直到看到芙蕖转头看向他时,他方才小声回道:“世子将成亲王世子打伤了,而且伤得仿佛并不轻,京兆衙门的人瞧见是世子,自是不敢动世子,谁知这时,成亲王来了,直接拿了令牌让大理寺来人将世子给抓了。” “哥哥缘何会与成亲王世子起冲突?” 成亲王在皇室中辈分极高,晋阳长公主与皇上都得尊称一声皇叔,而成亲王世子则是成亲王的老来子,因着成亲王年过四十方得这么一个嫡子,宠溺的紧,也将这成亲王世子生生宠成了个纨绔子弟。 夏越朗也是纨绔子弟,虽然和成亲王世子年纪相仿,但毕竟二人隔了一辈,素日里根本不在一处玩,可谓是无冤无仇。这好好的,而且是在今日这般的日子里,又怎么会打在一处,芙蕖相信自己兄长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世子去首饰铺子给郡主取生辰礼时,遇到了成亲王世子,他也看中了世子特地为郡主定做的首饰,非得让世子让与他,世子不忿,便与成亲王世子动手打了起来……” 青竹小声解释着,虽然跟在夏越朗身边,三天两头,便会遇到这般事情,可往日里,瞧着晋阳长公主的颜面,只有夏越朗欺负别人的份,谁知道今日竟然撞到了成亲王这块铁板,而且人还给折腾进了大理寺。 “先时我来时便瞧见世子那边热热闹闹,不想竟是出了这般事情,不过世子可真厉害,竟然敢和长辈争东西……”季琇莹虽然遗憾自己失去了与旁人宣传这八卦的机会,但并不妨碍她这会儿说些风凉话。 “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芙蕖这会儿心里本就担忧的紧,毕竟那大理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夏越朗哪里受过这般罪,偏偏季琇莹又跟个嗡嗡叫唤的苍蝇一般,驱赶不走,她便是再好性儿,这会儿嘴里也憋不出什么好话了。 “你……我倒是不想开口说话啊,只是这府上事儿太多,这边世子出了事,那边门口又吵得紧,郡主您的生辰太热闹了,热闹的让我不说话都不行!” 第4节 季琇莹今日本就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这长公主府的,以往她心里虽然不忿夏芙蕖明明父兄都不得力却生生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但到底摄于长公主之威、皇家之势不敢轻易挑衅。 可如今情况却是大不相同了,要知道,她进东宫之事,已是八九不离十定下了,这夏芙蕖往日里便是被别人说做与太子再亲近,到底连进个东宫的机会都没有,她又何必再忌惮她。 芙蕖被季琇莹说中痛处,但面上只越发冷凝,冷笑开口:“季家家教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日我进宫也定要与外祖母好好说说,让外祖母也听听。而今日,季小姐既还未学会做客之道,那便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说罢此言,芙蕖朝着身侧丫鬟们使了个眼神。 丫鬟会意,自是上前去请客,季琇莹根本没料到芙蕖竟然会这般赶人,虽摄于芙蕖的威胁,却还是忍不住虚张声势大声叫嚷:“夏芙蕖,你今日敢动我一下,我季家不会放过你的!” 而季琇莹的母亲,也根本没料到芙蕖竟然敢撕破脸皮对季琇莹这般下手,她到底比季琇莹思虑的深些,知晓季琇莹今日若是被“请”出长公主府,便是旁人会说夏芙蕖蛮横,季琇莹一样落不着好。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寻芙蕖求情。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大门处的喧哗声由远及近过来,倒是阻了这边的争端,芙蕖转头瞧去,一眼便看见自己的父亲夏国公正朝这边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两名貌美少女。那两名少女芙蕖见过,虽然只匆匆见过数面,但还是能够一眼便认出,却是她的两个庶妹。 芙蕖神思有些恍惚,面上更是一阵冷一阵热,她甚至不用看周边人的目光,都知晓她们此时看她的目光究竟是怎么样一副神情。 嘴里早已泛起了铁锈味,夏芙蕖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竟是想什么都不管,只想找一处没人之地好好哭上一场,也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人要来得好。 “芙蕖,青菱和青萍说要来给你庆贺,你好好照顾你妹妹……”夏国公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声音颇有些断续。 芙蕖脸上神色僵硬的紧,却忍不住冷笑开口说了一句:“父亲可知,兄长出事了。” “你哥哥……” 夏国公愣了一记,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但半晌之后,却是不耐烦开口道:“这混小子,三天两头惹是生非,哪天不出事,那才奇怪。是该好好受受教训,你莫管,好好照顾你妹妹便是。” “父亲对我再多不满,可兄长他到底……到底是国公府世子,您竟连兄长的死活都不管不顾了吗?” 芙蕖拳头紧握,眼泪也终究忍不住滴落在脸颊上。 “芙蕖……” 夏国公根本没料到芙蕖竟会突然掉泪,他嘴唇子颤抖了一下,呆呆站了一会儿,忍不住朝着芙蕖的方向走了一步,手也控制不住微微抬起。但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却越过芙蕖稚嫩的身影看到了一人,最终停住了动作,生硬转过了身,背对芙蕖。 赵晋元看到这边情形时,尤其是看着芙蕖低头失魂落魄落泪的样子,心里怜惜极了,他自己舍不得伤害半分的宝贝,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形下,被人欺负了。 饶是他一贯温和,这会儿面上都忍不住起了愤怒之色。 赵晋延稍稍落后赵晋元与晋阳长公主一步,看到前边的情形,也是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赵晋元,果然瞧见赵晋元满脸怒色的走到了芙蕖身边,又转而变为满脸怜惜,动作轻柔的掏出帕子替芙蕖擦泪。 赵晋延心中叹了一口气,看着长公主府里这副乱糟糟的情形,只觉得方才与晋阳长公主请安时心中积累的郁气越发压得他心头发闷。 可是,赵晋延面色依然冷淡,半分未曾流露,只是走到了赵晋元身后,听着赵晋元替芙蕖出声做主:“季家小姐既还未学好礼数,便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季将军为国效力确为可嘉,但也不该疏忽了儿女教育,若是季家无人管教,孤倒是不介意回宫奏请父皇母后派人去季家好好教导一番。” “殿下……” 季琇莹满心懊悔,脸上血色尽失,这会儿,也轮到了她变得失魂落魄。 赵晋元在教训完季琇莹后,却没有再分半点目光于季琇莹,而是看向了夏国公与他身后的两名庶女。 “姑父若是酒还未醒,便回家好好醒醒酒,免得再做出这般糊涂事情。”说罢此言,赵晋元对赵晋延开口又道,“麻烦三弟,亲自护送夏国公回府去醒醒酒。” 赵晋延本想置身事外,却未想突然被点了名,不得不搀和进这乱七八糟的家务事中,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依然低着头的芙蕖,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但兄长吩咐,他只能遵从,也只好走到了夏国公面前,冷声开口道:“夏国公爷,请吧!” 夏国公面色变了又变,看了一眼赵晋元,又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面色冷淡的赵晋延,垂下脑袋,正欲离去。 谁知道,在这个时候,从出现至今一句话未言的晋阳长公主,却突然开口语气冷冷的说了一句:“等等。”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晋阳长公主,只见她那双描绘精致的杏眼目光仿若淬了寒冰一般,看了一眼季琇莹,又看了一眼夏国公及他身后两名庶女,殷红的嘴唇轻启出声道:“什么时候,本宫这晋阳长公主府变成了街市铺子,什么人都能够进来逛一逛、撩一撩,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本宫的女儿,也成了任人欺辱的小丫鬟,谁都可以上来说是论非,踩上一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求撒花,求收藏,求么么哒 ☆、七、点心 晋阳长公主的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可是在场之人,皆是心中一凛、鸦雀无声。 是啊,怎么忘了这位主,晋阳长公主的性子,从来便是只有欺负到别人家门口去,哪有让人欺负上门的。更何况,今日被欺负的,还是她最宝贝的女儿。 而一想到晋阳长公主的手段,众人心中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太子殿下虽恼怒芙蕖受了欺负,也难得想要严厉处置,但他温和惯了,顶多便是当众呵斥、让这些人没了脸面,替芙蕖找回场子,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可晋阳长公主不同,她刻薄起人来,那决计让人恨不得一头撞死好一了百了。 “长公主,都是臣妇管教不当,小女失礼,得罪了郡主,臣妇定当好好管教,请长公主殿下绕过小女这一回……” 季夫人只觉得自己是昏了头,竟然任由自己女儿去挑衅夏芙蕖,这位长公主翻脸起来,那可是连皇上都无可奈何的。若她真要对自己女儿做些什么,谁都阻止不了。更何况,太子殿下这会儿半分眼神都没施舍于季琇莹,更别提替季琇莹求情了。 季夫人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却还是硬着头皮走到长公主面前替季琇莹求情。 只瞧晋阳长公主嗤笑扫了一眼季夫人,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有资格在本宫面前求情吗?便是季东海到了本宫面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是是是,臣妇不自量力,请长公主看到臣妇夫君面上,饶过小女。” 被晋阳长公主这般奚落,季夫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一味求饶。 晋阳长公主却根本没有理会她,只看向了夏国公及他身后两名庶女,冷声道:“本宫身为你们二人的嫡母,倒是不知你们这般没规矩,是本宫疏忽了,既今日你们二人撞在了本宫面前,本宫岂能辜负这番缘分。” 说罢此言,她冲着身侧的嬷嬷出声吩咐道:“规矩没学好,那便留在公主府里好好学完了再走,带她们二人下去,先将女四书抄上百遍,没抄完前,只准给清水。” 女四书由《女戒》、《内训》、《女论文》、《女范捷录》四本书汇集而成,莫说是抄写百遍,便是抄写十遍,恐怕也得好几日才行,人若是几日不进食,又哪有命在,更何况,夏国公这两名庶女,在国公府里娇生惯养惯了,只怕一日都挨不过去。 晋阳长公主这吩咐下去,分明便是要将二人折磨至死。 偏偏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却是二话不说,便打算将二人直接拖进公主府内院。 “爹,救我!” “爹,我不去!” 两名庶女呼天抢地,只抓着夏国公的手不放,而夏国公也是双目眦睚欲裂,额上青筋暴起:“你这毒妇,仗势欺人,你今日休想动我女儿一下!” “呵,你又能如何,夏珏,你疼你的女儿,本宫也疼自己的女儿,反正你庶女多,也不差这两个,可千万别给脸不要脸,将自己的脸皮扯了往地上踩。”晋阳长公主听到夏珏骂她毒妇,也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面上神色未见半分动容。她不冷不热的慢悠悠的说着,所言所语,却不像是在说着威胁之语,反倒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夏国公闻言,冷笑了一下,突然仿佛发了狂似得,瞪着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怒声道:“我的脸面,自我娶了你之后,我还有什么脸面。赵茵,今日你不若将我也一道儿打杀了,否则日后我定要鱼死网破让你也尝尝我心中之痛。” “你以为本宫不敢吗?” 晋阳长公主冷笑一声,宫装阔袖一甩,显然丝毫不为所动。 “娘……” 芙蕖却有些忍不住,她走到了晋阳长公主身侧,低着头轻声哀求,“娘,算了,哥哥的事情重要,这些事情,就算了。” “傻孩子,有些人,是不长记性的,不让他们痛,又如何能够记住教训。”晋阳长公主安抚的拍了拍芙蕖的手背,轻声细语,嘴里却说着狠心的话。 芙蕖只垂下眼睑,轻声开口说了一句:“娘,今日是我的生辰。” 晋阳长公主闻言,倒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芙蕖的脑袋,轻声开口道:“既如此,那便每日只给清水馒头,抄完了、老实了,再放出来。” 女人家的容颜最受不得磋磨,饶是这二人如今好颜色,若让长公主这番折磨,恐怕等到出来,好好的一个人,也会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可比起生生让饿死,留了性命,已经是极好的结果。 赵晋延对于晋阳长公主这般严酷做法,心中其实是极为不赞同的,可晋阳长公主不惧自个儿名声败坏,且她做嫡母的管教庶女,外人更是插不得嘴。 何况,赵晋延也不喜蠢人,夏国公和这两个庶女,明知自己是鸡蛋碰石头,还硬生生非得自寻死路,说到底,还是自己作死。 赵晋延只愿尽快将自己从这堆乱七八糟的家务事里脱身出来,倒是二话不说,便拉起了还有几分怔忪看着长公主母女的夏国公,将人直接一把拉出了长公主府邸。 “家务事”处置完了,长公主的目光也落到了季琇莹身上。季琇莹一个闺阁女子,便是听说过这位晋阳长公主的手段,可哪里真正见识过这般场景,只吓得腿脚发软,上下牙齿瑟瑟发抖。 “这孩子,怕什么,你又不是本宫家里的孩子,本宫也没权对你这般管教不是。” 晋阳长公主冷笑着走到了季琇莹跟前,不紧不慢,且语气不咸不淡的说着,“听闻你们季家想将你送入东宫里做良娣,按理说本宫这个出嫁了的公主也不应搀和到宫内之事中。可太子毕竟是我侄子,本宫可不忍让太子收了你这么个没规矩的女子。既这般想入东宫,那本宫现在先送你去母后宫里,学好了规矩,过了母后那关,再让你入东宫。” “晋阳姑姑,孤从未想要纳这位季家小姐入东宫。” 这边季家还未有任何表示,太子却是有些急了,连连开口解释,一边目光焦急的看向芙蕖,唯恐芙蕖对他有所误会。 “是这样吗?我这消息可是从宫里听来的,太子殿下可莫为了避嫌便不承认了。” 晋阳长公主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奚落,但显然这会儿,她也不想继续为这些琐事纠缠,于是不顾季夫人求饶,直接拍板下了决定:“不管是与不是,便先送去母后宫里,让母后好好瞧瞧。” 仿佛是为了让这一吩咐免受干扰,晋阳长公主直接吩咐了身边的王嬷嬷亲自去抓人。 季夫人原本还想上去攀扯,但一瞧见王嬷嬷,脚步却是显得有些踌躇了。王嬷嬷这些年来虽一直伺候着晋阳长公主,可又有谁不知道,这王嬷嬷实则还在太后身边挂着女官的品级。之所以如今伴在晋阳长公主身边,不过是太后心疼爱女,才让自己身边这个最得力的女官在公主府里照顾着。 季琇莹整个人完全傻了,腿脚发软,只任由着王嬷嬷带人将她连拖带拽的带出了公主府,拉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晋阳长公主发了这好一通威风,自是将整个场面都给震慑住了。尤其是在场之人,皆数都为女宾,心里忍不住起了退堂鼓,唯恐一不小心惹了晋阳长公主这个煞神不悦,回头被撵出去丢人事小,像那季琇莹一般,还被拉到宫里去,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但是这宴未开,贸然告辞,更是不妥。 众人左右踌躇之间,晋阳长公主仿佛看出了众人的心思,她嘴角微微翘起,只皮笑肉不笑说了一句:“诸位既是来参加芙蕖生辰,如何摆出这副脸面,可是嫌本宫招待不周?” 众人闻言,直觉心惊肉跳,连忙收起心中小心思,嘴上只称不会不会,倒也立刻恢复了先时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气氛。仿佛方才那场争端、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根本从未发生过一般。 唯有芙蕖,心中记挂着夏越朗,待众人散去,便迫不及待拉着晋阳长公主的衣角轻声道:“娘,哥哥他……” 晋阳长公主闻言,微微挑起眉头,只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嘴角却弯起一抹笑意,看着芙蕖不紧不慢道:“你哥他在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还惹是生非,偏那般无用还将自己折腾进了大理寺中,也该吃点教训。” 虽然晋阳长公主这话说的仿佛与方才夏国公差不多,但芙蕖心中明白,晋阳长公主说出这番话,其真正的意思,自是与夏国公截然相反,她只无奈的看着的母亲,眼里满是哀求。 晋阳长公主难得没应芙蕖的请求,只姿态优雅的饮了半杯手中琼酒,而后才道:“安心,大理寺卿不至于这般没眼色。当然,你若真担心你兄长,找你太子哥哥去,太子的颜面,自是比你娘这个长公主管用多了!” 晋阳长公主说出这话时,倒是带了几分玩笑之意,眼里也透露出几分趣味,仿佛是想看自家女儿的好戏。 芙蕖心中只觉越发无奈,她看了一眼长公主,又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赵晋元,嘴唇动了动,却并未说出什么来。 赵晋元哪里舍得芙蕖这般为难,自是不等芙蕖开口,便立刻冲着长公主轻声道:“姑母折煞晋元了,不过姑母放心,晋元立刻便去大理寺一趟,接表弟回来。” 赵晋元仿佛是怕芙蕖尴尬,这话也只是冲着晋阳长公主说,话中更是半分未提芙蕖一句。 晋阳长公主闻言,饮尽手中半杯酒,并未说话。 而在赵晋元转身离开时,她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酒杯后,将杯子放在了桌面上,点了点放在桌面上几碟精致的点心,看着低着头的芙蕖说了一句:“晋元这孩子,待你也算尽心了。他到咱们府上大半日,还是水米未进半分。大理寺一来一回,只怕这席也该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留言不开森,亲爱的我都化身码字小天使了,你们为毛还不爱我呢!!! ☆、八、南颐 赵晋延将夏国公送回国公府,又赶回晋阳长公主府邸时,已是未时。 夏国公府与晋阳长公主府虽同在京城,但路程决计不近,加之路上夏国公多番折腾,赵晋延生生被折腾的不轻,原本表情就不怎么柔和的一张脸,只越发僵硬刻板。 第5节 赵晋延在晋阳长公主府邸大门处勒住了手上的马缰绳,翻身下了马,抬头看着顶上挂着的那个御赐匾额时,倒是难得没憋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身上的长袍这会儿早已不复上午出门时的干净洁爽,甚至还有些风尘仆仆,便是他并无洁癖,这会儿对于自己的仪容,也难免有些不习惯与在意。 而一想到自己方才无故被扯入这桩乱七八糟的家务事中,他的眉头忍不住又是皱了一下,好在他向来克制,并不会让这股子郁气流于形色,所以面上还是一副冷淡的神色,背手朝着大门处走去。 赵晋延这边还未走几步,却瞧见了赵晋元从里边走了出来,看到他的时候,赵晋元脸上微微愣了一下,倒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对他笑着说了一句:“回来了,姑父送回去了吧?” “嗯。” 赵晋延点了一下头,犹豫了一下,又有几分不自然的开口道:“我想着回来与晋阳姑母说一声。” 赵晋元闻言,点了点头,但却是阻止了赵晋延,温声解释道:“方才芙蕖的生辰宴闹了许久结束,加上宴会上又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我出来时,芙蕖和晋阳姑母都回去歇着了,还是让她们好好歇息吧!” 赵晋延闻言,只不在意点了点头,不去见晋阳长公主,其实他倒是乐得轻松。 这边赵晋元与赵晋延二人又说过几句话后,另一边,东宫宫吏已驱赶赵晋元的马车过来了,二人便上了马车,不再站在门口说话。 赵晋延一上马车,便闻到了一股香甜气息,他对于甜腻点心之物并不喜好,只是今日许久水米未进,早已是饥肠辘辘,倒是难得起了几分馋意,目光下意识寻找那香甜味道的来源,正是放在车内桌几上的一个点心盒子。 赵晋延虽不解车上如何会多了一个点心盒子,毕竟来时他也是乘坐这辆马车,并没有瞧见这个点心盒子,但他也并无多想,便伸手去拿。 只是,他这刚一探手,手还未碰到盒子,赵晋元却突然快速的将整个盒子都拿了起来,小心翼翼置于他身侧的座位上,而那个位置,恰好是赵晋延的手够不到的地带。 赵晋延面上闪过疑惑,手有些僵硬的收回,而赵晋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后,才欲盖弥彰的解释了一句:“三弟你午膳未用,只怕饿了吧?正好待会儿要经过珍馐楼,大哥请你用膳,这点心就不要用了,免得待会儿用不下。” “多谢大哥。” 赵晋延轻声道了谢。若是依着他往日里沉默寡言的习惯,道了谢自是不会再多说什么,可是今日,他却是鬼使神差,在道完谢后,忍不住开口又说了一句:“这盒点心,是芙蕖表妹送给大哥的吧?” 虽用了疑问句,可赵晋延心中,已经是确信无疑。 赵晋元倒并未隐瞒,点了点头,只是脸上神色略带几分不自然。过了一会儿,仿佛是因为心事被戳穿了,反倒没了顾忌,他忍不住有几分得意的对赵晋延开口道:“先时我去大理寺将越朗表弟接出来,芙蕖怕我饿到,特地追到门口将这个食盒递予我,表妹总是这般体贴……” 赵晋延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那个刻有晋阳长公主府标志的食盒上,想到了先时赵晋元与他袒露的心思,又想到了他无意间听到的那番话,嘴角忍不住嘲讽的翘了一下。 若真是半分心思都没有,又怎会有意无意做出这般暧昧撩拨之举?说到底,一向理性英明的太子殿下,在□□上,也逃不得当局者迷。 闺房里静悄悄的,丫鬟们也早已经被芙蕖打发走了,她趴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半天也没翻过一页,眼睛却是直愣愣的看着书本。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窗口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也惊醒了芙蕖,她抬起头看去,只瞧见窗口处,放了一个足有两本书大的梨木盒子。 光凭窗棂的宽度,根本就无法支撑住这个盒子,定然是有人在后边拿着,芙蕖身子仍然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手终于翻动了一页书,而后,慢慢开口说了一句:“缩着身子蹲着不累吗,站起来吧!” 盒子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在盒子背后,终于钻出了一个脑袋,夏越朗那张看起来还算是清秀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只是因着黑了一个眼眶,脸上又是青紫交加,显得有些滑稽。 他说起话来又是小心翼翼,又是殷勤,嘴上那一声又一声的妹妹,叫的分外甜蜜。 芙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从床上爬了起来,目光直直的看着窗口,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无奈:“哥,我没怪你。” 夏越朗闻言,脸上却是带了几分难受的神色,语气颇有几分期期艾艾:“我知道妹妹你最善解人意,是不会怪我。我只是自己在心里怪自己,我怎么就那么控制不住,非得坏了你的生辰宴呢!妹妹你一定受了委屈,都怪哥哥不好,你骂哥哥,打哥哥吧!” 一连串的话说出来,夏越朗的语气越发低落。 芙蕖看着,脸上却是笑了一下,从床上爬下穿上了鞋子,走到窗口,伸出自己的手对夏越朗笑道:“哥哥,我的礼物呢?你为了这礼物,都把人给打了,我到现在还没看过呢!” “哦,在这,在这!我到了大理寺,那群人硬要我交出来,我都死活不肯拿出来呢!”夏越朗的语气里带了几分邀宝。 而芙蕖应景的冲着夏越朗笑了一下,接过了那个梨木盒子打开,只瞧见里边放了一套红宝石头面。首饰上镶嵌的红宝石殷虹如血,熠熠生辉,金底首饰皆刻了荷花底纹,精致非常,显然送礼之人,所花所费的心思,决计不少。 夏越朗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早些时候,他在宫里得了这几块红宝石赏赐,便不止一次冲着芙蕖保证要做一套天下无双的首饰给她。为此,他几乎跑遍了京中大大小小的首饰铺,连宫里的工匠也被他扰烦过多次。 而今天早上,夏越朗出门去取首饰的时候,还特地到芙蕖屋里冲着芙蕖说了一遍这套首饰的事情,不想却因着这套首饰,让夏越朗无端惹了大祸。 “哥,成亲王世子那边,怎么样了?” 芙蕖没忍住,还是担心的问了一句。 夏越朗提到芙蕖提到这个,面上有些尴尬,但还是故作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冲着芙蕖笑着安慰:“没事儿,没事儿。他自己身子弱,我都没下过力气,再说,不是有皇帝舅舅吗?” 夏越朗显然不想让芙蕖提这个,他随口敷衍了两句,立刻转了话题,“我听青竹说,他今天竟然带着那几个小贱人来了!” 芙蕖没有说话,眼里却是闪过了一丝难堪。 夏越朗看着自己妹妹这副样子,心中怒火一下子燃了起来,只大声嚷嚷着:“芙蕖,你放心,我去教训他一顿给你出气,看我不烧了那破宅子,烧死那群贱人!” “哥,你别去,上次你和爹都吵成这样了,你又何必为了我,伤了你们父子情谊。” 芙蕖闻言,有些慌了,连忙一把拉住了夏越朗的衣袖,连声哀求着。 其实夏越朗大闹夏国公府给芙蕖出气的事情,早已不是一次两次。就在去年,芙蕖去皇觉寺上香的时候,恰好撞上了那边府里的几人,听了几句不好听的。结果夏越朗知道后,半夜三更跑去烧夏国公府,被抓了个正着。当时夏越朗和夏国公二人,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还是皇上出面,才将此事安抚下来。 芙蕖心中惊慌,话自是说的有几分不妥,夏越朗闻言也是皱了一下眉头,只粗声粗气道:“什么为了你,什么我们的,我和你还有娘才是一家人,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说的好像我和他才是一家人,你不是咱们家的人一样。” 夏越朗的话还未说完,芙蕖眼眶一红,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夏越朗慌了,连忙不再多言,只冲着芙蕖开口道:“妹妹,你别哭,我都听你的,我不去找他行了吧,你别哭了!” 屋内兄妹情深,门外晋阳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 站在她身边的王嬷嬷小心翼翼看着晋阳长公主脸上的神色,许久轻声开口说了一句:“长公主,您不进去吗?” 晋阳长公主摇了摇头,慢慢开口说道:“你说皇兄给芙蕖封了封地?” “是啊,奴婢今日出宫时,太后娘娘让奴婢和长公主说的,圣旨稍后便下,郡主的封地就在长公主封地边上,南颐县虽比其它郡县小了些,但毕竟是盐邑之地,每年的出息可不少。最重要的是,咱们郡主如今成了南颐郡主,那可是有名有实的。” 晋阳长公主嘴角微微翘了翘,没有说话。 芙蕖出生之时,便得封郡主,封号为容华,对于一个公主之女而言,算得上是尊荣,可终究有名无实。她其实知晓,芙蕖这郡主早晚会变得有名有实。只是,先时她以为那一日会在芙蕖及笄之时,不想,却是在这十四生辰。 不管皇上这份生辰礼送了,是为了今日之事,为她和芙蕖撑面子,还是有别的考量,但至少,明年芙蕖及笄之辰,得到的生辰礼,决计不会比今年轻。 而对于一个及笄少女而言,最好的礼物,莫过于一桩最好的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是撒娇打滚求留言,我决定撒泼打转求留言,快留言啊快留言! ☆、九、请安 翌日清晨,天儿还只是蒙蒙发亮,芙蕖便收拾打扮好,与晋江长公主一道儿坐上了赶往宫中的马车。 马车之外,骑在前头马上的,却是一贯懒散的夏越朗。虽然他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但好歹将自己收拾的利利落落,也没让人催促便出现在了门口。 芙蕖坐在车内,看了一眼方才出门时,面色还是不怎么好看的晋阳长公主,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替夏越朗求情道:“娘,你瞧哥哥今日难得这般勤奋……” 晋阳长公主闻言,还未等芙蕖将话说完,便瞧了她一眼,打断道:“今日要入宫去,他早些起了身,不是应该?难不成还要我夸奖他一番?” 虽是对着自己的最疼爱的小女儿,但有的时候,晋阳长公主嘴里说出的话,实在是有些不留情面。 芙蕖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自觉嘴笨,不敢再说话。 倒是晋阳长公主瞧着芙蕖这般略显笨拙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的摸了一记她的脑袋,轻声道:“行了行了,娘已经不气了。” 芙蕖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而晋阳长公主也笑了一下,只是,看向芙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说不上的意味,她难得放柔了语气,轻声开口道:“今日进宫,好好向你外祖母与舅舅请安,也谢过他们对你的疼爱。” “女儿知晓。” 芙蕖认真的点了点头,其实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昨日承接的那道圣旨。毕竟,这道恩旨下的,的确是太让人受宠若惊。 本朝公主之女封为郡主之事,倒也有过先例,但本朝郡主,大多有名无实,便是许多因着亲王之女而获封到郡主的,也只是有个称号,至多再加一副皇家恩赐典仪、领些朝中俸禄罢了。 她这般能够得封封地的,有,但极少,而且郡主得封到的封地,顶多只是弹丸之地,绝不是像南颐县这般富庶的盐邑之地。 不过,这道圣旨,倒也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至少让她知晓,她的外祖母与皇帝舅舅,还是疼宠着他们一家。那么,便是夏越朗昨日闯下了那般大祸,也只会被高高抬起、轻轻放过,甚至不会做任何的处置。 晋阳长公主这会儿坐在马车一边,靠在柔软的靠枕之上闭目养神,倒是不知芙蕖这会儿的单纯想法。她的所思所想,显然要复杂的多,此次进宫,她的目的,也不会是芙蕖所想那般,只为了请安与谢恩。 这边一家人各怀心思,而马车则是越过正阳门驶入了宫中。 宫外马车入内宫,自是该停在正阳门外,马车内的人,再步行入正阳门。但皇上对于这个嫡妹向来恩宠,所以特意赦免,只让马车入了正阳门,再行换乘。 太后宫里派来的小轿,已在马车停下的位置等候,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冯女官,这会儿也在轿边等候,一见长公主一家,立刻毫不含糊的行了礼:“长公主殿下、世子爷,郡主殿下。” 晋阳长公主微微颔首,态度矜持,并不热情。冯女官也是半点不在意,反而笑眯眯的冲着芙蕖恭贺道:“奴婢今儿要与郡主讨个喜,也要个赏,恭贺郡主了。” 芙蕖抿嘴而笑,正待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晋阳长公主脸上倒是一副被逗乐的样子,目光似笑非笑看着冯嬷嬷,开口说了一句:“你这老货,倒是会说话。” 说罢,又转头看向了站在她边上的王嬷嬷,说了一句:“你们二人是好姐妹,你说这赏,是该不该给呢?” 王嬷嬷也笑了起来,嘴里促狭:“冯姐姐这无功无劳的,又怎么好意思来讨赏,除非冯姐姐能将公主的赏也分些与奴婢,奴婢才替你说话。” 不得不说,冯嬷嬷与王嬷嬷二人这番话,虽有刻意讨好晋阳长公主之嫌,倒的确博得了晋阳长公主难得一乐。心情舒畅了,晋阳长公主也好说话了许多,倒是大大方方让青语拿了荷包过来,给冯嬷嬷与王嬷嬷二人都封了赏。 冯嬷嬷与王嬷嬷虽为奴婢,但身价皆是丰厚,哪里在意这点赏赐,可二人还是做出了一副在意的模样,将荷包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又是朝着晋阳长公主行了礼。 能够让这两位老宫人这般放下身段逗乐的,除了太后娘娘,如今也只有这位晋阳长公主了。 等到芙蕖一家到达太后所居的慈华宫时,天儿已经转为大亮,时辰并不算早了。 晋阳长公主带着儿女走入,看到在太后左身侧坐着的文皇后,又看了一眼在文皇后下首坐着的以袁贵妃为首的一排妃嫔,最后目光,却是落在了坐在太后右侧的临溪公主一家。她的嘴角微微弯动了一下,扯出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倒也什么都未说,干干脆脆带着儿女跪下与太后请安了。 晋阳长公主出现的地方,无论是在什么场合,永远都是焦点。 原本太后宫里还热热闹闹的说着话,但在晋阳长公主出现的时候,立刻便安静了下来,太后看着晋阳长公主一家,脸上露出了笑容,嘴上却是责怪道:“这许多人,就属你最晚,可见你对我这个做娘的,那是半点都不在乎。” 当然,这嘴上虽说着责怪的话,可脸上,又哪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反而是笑的比方才都真诚了许多。 晋阳长公主则是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冲着太后颇有些不恭的开口道:“您老便省省心吧,为了给您过来请安,咱们一大家子,天不亮便开始忙和了,您还要不满意,非得日后让咱们少来是不?” “你这孩子,还嫌给我请安麻烦了。” 说罢,却是冲着坐在下首的芙蕖和夏越朗二人招了招手,笑眯眯道:“咱们别理你娘这个泼皮,快上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外祖母可想你们两个孩子了。” 芙蕖和夏越朗闻言,自是乖乖的凑到了太后跟前,嘴里甜甜的叫唤着外祖母。 晋阳长公主则是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嘴里不满说道:“敢情您光想外孙外孙女,不想我这个女儿了。还嫌我来的晚,我瞧着,这屋里不是还缺个太子妃吗?” 晋阳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坐到了太后对面右侧的榻上,一副自在的仿佛是在自己家中一般。 太后听了晋阳长公主的话,面上依然笑着,手上也依然摸着芙蕖的脑袋,只是随口回了一句:“太子妃怀有身孕,所以我才让她推迟一个时辰再来请安。怎么,你还要和一个孕妇去计较?” “那我可是不敢,太子妃肚里,是您金尊玉贵的曾孙子呢!” 晋阳长公主一双染了蔻丹的手,捡起了面前一块白玉糕,送入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又丢回了盘中,一番瞧着略显随意的动作,却做的端为优雅与动人。 而太后只是瞧着,面上依然笑着慈和,转头冲着底下文皇后轻声道:“时辰也不早了,不必在我这老太婆屋里呆着了,你们都回去吧!” 说罢此言,太后又看向了临溪公主一家,笑着道:“你家中事儿只怕也不少,也不必在我这边耽搁了,若是想去贵妃宫里坐坐,便去坐坐,若是不去,便回家去吧!” 众人听出太后打发的意思,自是不敢不从,连忙起身冲着太后行礼欲告退,行完了礼之后,皇后与临溪公主二人,倒是并未立刻告退,反倒是冲着芙蕖笑道:“昨日便听闻旨意,恭喜郡主了。” “多谢舅母,多谢姨母。” 芙蕖连忙起身冲着二人行了一礼。 第6节 文皇后与临溪公主二人,自是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并不让芙蕖将这礼行下。 临溪公主扶起芙蕖后,手却是顺势握住了芙蕖的手,笑眯眯又道:“芙蕖这孩子,实在是讨人喜欢,可比我们家清漪这性子讨喜多了。日后芙蕖若有空,多来姨母家中坐坐,也和你清漪妹妹多一道儿玩玩,免得她成日里呆在家中,不是看书,就是做针线,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看得我可是愁坏了!” 临溪公主口中的清漪,自是站在她身后的女儿杨清漪。 临溪公主与晋阳长公主一般,皆有一子一女,瞧着对于这对儿女,也分外疼宠,嘴上说的埋汰,但眼里满是疼爱。 而临溪公主这一番话说的,也是十分得体亲近,偏晋阳长公主闻言,冷笑一声,略显刻薄的回了一句:“我家芙蕖事儿忙着呢,你女儿想和芙蕖亲近,便自个儿上门来,还得这般大架子,让芙蕖来上门。” 晋阳长公主这番话说出,场面自是尴尬,临溪公主脸上却依然笑着,十分沉得住气,只温柔一笑,说道:“晋阳妹妹说的对,确是我思虑不周,芙蕖你也莫怪姨母。” 说罢这话,也不等芙蕖有所反应,她便立刻笑着与太后行礼告退了。 只是,这边人还未走出殿外,晋阳长公主却是嗤笑着冲太后说了一句:“我偏偏就看不惯她这副虚头巴脑的样子,做什么温柔娴静给外人瞧,肚里也不知道打得什么心思!” 这一句话,与其说是给太后听得,倒不如说是,讲给还未走出大门的临溪公主听得。 太后闻言,并未说话,只等着人都走远了,方才轻皱眉头,与晋阳长公主说了一句话:“你这嘴巴,总是这般难听,也该好好改改了!” “我就这脾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改不了!母后不爱听便别听了!”晋阳长公主满脸不在乎,又捡起了方才咬了一口的白玉糕,塞进了嘴里。待嚼完后,她看着底下一双儿女,开口吩咐了一句:“越郎去找你表哥表弟玩吧,芙蕖你先去你舅舅那头谢个恩。” “是。” 芙蕖与夏晋朗二人冲着太后行了一礼,倒也二话未说,便告了退。 太后含笑看着芙蕖与夏晋朗二人走出大殿,直到看不见人了,方才悠悠收回目光,看向了坐在她边上的晋阳长公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慢慢道:“我知晓你心里有怨,只是这些年都过去了,你非得记到我入了棺材才肯不怨吗?” “母后想多了。” 晋阳长公主眼睑抬起,嘴角含笑看着太后,难得轻声细语慢慢道:“便是母后去了,茵儿也怨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留言快快来,收藏收藏快快来! 来大姨妈了,昨天肚子疼的不行,所以昨晚我是一只折了翼的码字小天使,提早睡了,早上起晚,只写了一更,还要上班,哎!今天的还有一更,稍晚些,晚上八点前送上,么么哒各位亲爱的。 另推荐一下基友春温的疼宠暖萌新文。 《林家娇女》 电脑看文的姑娘戳这里 手机看文的菇凉戳这里 电脑也可以直接戳图 ☆、十、巧遇 太后眼里的目光暗了暗,却并未说什么。 反倒是晋阳长公主,看了太后好一会儿,慢慢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似是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能不怨,有的时候我也在问自己。” 她轻声道:“母后这辈子,最在乎的人事,第一是皇兄,第二是文家……” “晋阳……” 太后面上动容,似是想阻止晋阳长公主继续说下去。晋阳长公主也如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又说道:“我这辈子,如今最在乎的,第一是我那对儿女,第二则是荣华权势。母后若真想我不怨,那便真的为我,为越朗和芙蕖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如了女儿的愿望。您知道我想要什么!” 晋阳长公主又将目光看向了太后。 太后却是避开了她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我做不了这个主。” 晋阳长公主闻言,却是笑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嘲讽道:“是做不了,还是不愿意做。母后不若今日给我一个准话。越朗之事,我不劳烦母后,可芙蕖的事情,对于您而言,并不难。” “太子妃无过无错,且如今腹中又有了太子的子嗣。天下好姻缘何其多,何况,芙蕖对晋元并无情愫,只是将晋元当成兄长看待,你为何非得去拆散人家好好的夫妻。”太后睁开眼睛,耐着性子与晋阳长公主劝解着。 晋阳长公主却始终没有听进半分,只是在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待太后说完了,她才慢悠悠说道:“我让人看过太子妃的脉象,也请了不少稳婆瞧过太子妃的怀相,她这一胎,八成又是个女胎……” “你……你竟然在宫中也敢伸手。” 太后面上有一丝惊怒,为晋阳长公主的胆大妄为而感到心惊。 “母后急什么,我未曾动过半点太子妃,您担心什么?便是我真的动了手,难道一个文家姻亲的侄女,都比不得我家芙蕖在您心中的份量。”晋阳长公主话语之中再次流露出了尖锐的讽刺。 “晋阳……” 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似是想解释,可她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保养得宜的一张脸,流露出了一丝疲态与苍老。 晋阳长公主却没有丝毫心软,语气也越发咄咄逼人:“其实,太子妃这一胎,是男是女,我根本不在乎。便是太子妃真的诞下了皇长孙,那又如何?当年袁皇后,生下了皇长子。可结果呢,最后还是被母后取而代之,而那位大皇兄,如今只怕也早已经变做一堆枯骨了。” 晋阳长公主提及这段几乎成为隐秘与忌讳的往事时,语气十分平静,仿若在讲一件很寻常的往事一般。而原本该是震怒的太后,面上也十分平静,她只是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想让芙蕖也像当年一般?” “不……” 晋阳长公主断然否决,她眼里透露出了温情,嘴角也挂着一抹柔和的笑容:“芙蕖是我的女儿,她的路,再艰难,我也会将它铺成康庄大道。她不需要做什么,也不能做什么,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清清白白的走上那个位置。” “母后,今日我还能够这般平静坐在这里与你说话,您以为还是我们母女情深吗?不,只不过是因为,你和皇兄还能为我、为芙蕖做些什么。” 芙蕖与夏越朗二人走出慈华宫,因着二人所去方向,一东一西,截然相反,在宫门口便分了手。 领着芙蕖往御书房走去的那名慈华宫宫人在前边走着,芙蕖则是在后边心不在焉的跟着。她心思重,遇事总忍不住去多想几分。 而方才,分明是她的母亲与外祖母想说些什么,才特意将她与兄长打发了出来。 芙蕖不知道怎么的,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觉得慈华宫内说的事情,与她有关。她的心里,也有一点的不安。不过,虽然心中确有疑惑与好奇,芙蕖却又并不想去知晓这件事情。 正想的有几分出神之时,突然在前边领路的宫人停下了脚步,弯下腰朝着对面来人行礼。 芙蕖抬头看去,目光恰好对视上了太子妃陈氏的目光。 太子妃在芙蕖的目光也看过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太子妃陈氏并非倾国倾城的美女,论五官长相,甚至称不上一个美。只是她面容柔和,五官大气婉约,让人看了,便会不由自主生出几分好感。而如今可能是怀有身孕的缘故,她的面容添了几分圆润与富态,加之薄施淡妆,精神瞧着很是不错。 她扶着已经隆起的肚子慢慢的朝着芙蕖走了过来,不等着芙蕖弯腰行礼,便立刻伸手扶住了芙蕖,连声道:“芙蕖妹妹快免礼,可莫折煞嫂子。” 不过,虽被太子妃阻止,但芙蕖还是坚持行完了礼,方才站起身。 太子妃见此,面带嗔怪,连连感叹:“妹妹总是这般多礼,太子也总说你这般实在是太客套了。” 芙蕖含笑未语,态度上倒并未应了太子妃的热情而表现出亲近。也因着这般,太子妃面上和煦的笑容隐约透露出了几分尴尬,不过她还是温和笑着,轻声细语道:“我听说昨日父皇将南颐县赏赐给妹妹做封地,可真是恭喜妹妹了。” “多谢太子妃娘娘。” 芙蕖客套道谢。 而太子妃仿佛没有感受到芙蕖的疏远,依然笑眯眯道:“早就听闻妹妹的生辰宴每次都办的极好,我昨日原也想来见识一下,只是不方便。所以,只好托太子殿下将我的生辰礼带到,不知是否和妹妹的心意?” “太子妃娘娘的礼物,自是极好。” 芙蕖语气平静,依然一板一眼回道。 面对芙蕖这副态度,太子妃倒也好耐性,硬是拖着并不算小的肚子,站在这毫无遮挡的宫道下,与芙蕖一来一往寒暄了好久,方才说出一句:“瞧我,一见妹妹便心生欢喜,拉着妹妹说了这许久。妹妹不是还要向父皇谢恩吗,我便不耽误妹妹了。” 芙蕖闻言,倒是半点不客套,干干脆脆的行礼告了别后,便转身离开。 太子妃含笑目送芙蕖离去,在芙蕖的身影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后,她依然站在原地,手扶着贴身宫女的手,目光悠远而惆怅。等到看不到人了,将目光收回时,她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淡了,似是自言自语的开口说了一句:“殿下为何这般喜欢她?” 站在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宫女闻言,抬起了头,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太子妃,不知该作何回答。而在这时,太子妃的目光带着迷惘,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她长得美吗?可她并非美得倾国倾城,身为太子,想要美人又有何难……” “她有才华吗,可是临溪公主之女杨清漪,比她有才名多了……” “……” “娘娘,您又何必待这南颐郡主这般和颜悦色,她分明便是不知廉耻在勾引太子殿下……” 宫女不忍太子妃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开口为太子妃抱了不平,可她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因为太子妃原本扶着她手背的手,已改为紧紧抓着,指甲刺入她手背肌肤,疼的她差点没低呼出声。 太子妃的脸上,也闪过了狰狞之色,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好半晌儿,似是自嘲的开口道:“我倒是恨不得挠破她的脸;恨不得将她赶出这宫廷,发配到远方,一辈子都不要回来,甚至恨不得让她立刻消失。可是,我不敢,我若是敢动她半分,晋阳长公主、太后、皇上,甚至是太子殿下……都不会放过我的,没人会为我做主,他们心里、眼里,都只有夏芙蕖。” 太子妃睁开了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突然低首用手紧紧贴着自己的肚子,冲着自己的肚子细声细气说道:“本宫的儿子,快些出来,快些出来替娘做主,娘等着你快些出世、长大,替娘将那些娘没能力做到的事情都做好。” “满宫的人,都看着咱们娘两的笑话呢!所有的人,都看着娘的一举一动,嘲笑着娘。儿子,你一定要争气,没人可以看咱娘两的笑话,也没人可以笑咱娘两的是非!” “太子妃与南颐郡主在宫道上遇到了?” 袁贵妃眨了眨眼睛,半晌儿后,脸上浮起一抹带着趣味的笑容,她摇了摇头,似是自我否定,轻声笑道:“估计也没什么好戏可看。咱们这位太子妃,虽然手段能力都不行,可还不至于这般沉不住气,只怕二人是和平分开的。” 她看了一眼坐在她下手的临溪公主与杨清漪,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笑道:“倒是这太子妃应是去太后宫内请安吧,我仿佛记得晋阳长公主仍在太后宫内,这二人撞上,指不定就有好戏看了!” 临溪公主抬起头,看向袁贵妃,嘴角也挂了一抹淡笑,轻声说道:“是啊,晋阳妹妹向来脾气直爽,她又一心想让夏芙蕖成为太子妃。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也就是她敢这般堂而皇之的表露出来。” 临溪公主说到后边,语气之中,忍不住带了一丝嘲讽,“同为公主,她便是活的这般肆意,而我却要憋屈的在敌人面前强颜欢笑,阿谀奉承。表姐,我才是真正的嫡长公主。” 袁贵妃看着临溪公主这副哀戚的神色,却是勉强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安慰:“便是她如今这般嚣张,可是你总有一样胜过她。你至少嫁得如意郎君,而她的姻缘,却是个笑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下班大堵车,写的时候略卡,所以更新晚了,t t对不住大家,但是你们还是很爱我的,对吗! ☆、十一、午膳 临溪公主听到袁贵妃提及这个,脸上倒是露出了些许笑容,也没了先时的哀戚。 她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女儿杨清漪,以及坐在袁贵妃边上的四皇子,想了想,冲着杨清漪轻声道:“清漪,你难得来你姨母宫中,让四皇子殿下带你去园子里走走。” 杨清漪闻言点了点头,倒是二话不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冲着坐在袁贵妃身边正啃着一枚果子的四皇子轻柔的说道:“四皇子殿下,您带我去园子里逛逛好吗?” 四皇子如今不过十岁,身材有几分圆润,穿着一簇紫红色蟒袍,看起来仍是一副孩童模样,听到杨清漪的话,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手中的果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瞧见袁贵妃一脸鼓励的样子。 他艰难的放下了手中的果子,朝着杨清漪伸出了自己的手,点了点头。 杨清漪没料到四皇子会突来这么一个孩子气的举动,按理说,虽她比四皇子大上几岁,而四皇子又是这么一副孩子的模样,便是二人牵手走在一处,也只会当成是姐弟,并不会多想。 可到底二人都非稚龄孩童,又是在宫中,杨清漪顾及名声,还真有些不敢随意行事。便有几分为难的看向了临溪公主。 临溪公主瞧见了女儿这副为难的样子,笑了笑,倒是亲自走到了四皇子跟前,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四皇子伸出的手,然后轻声道:“殿下自己是大人了,难不成还要让你的清漪表姐牵着你的手吗?” “……嗯。” 四皇子歪着脑子想了一下,倒是摇了摇头,自顾自朝着门外走了去。杨清漪见此,连忙追赶了上去。 临溪公主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目光之中,若有所思的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而此刻袁贵妃的面上却是难看的紧,她冲着临溪公主抱怨:“晋宁如今早已是该知事的年纪,再过几年,都可以给我娶媳妇了,可是你瞧着他,还是这么一副孩子气的样子,日后该如何成事!” 第7节 “表姐,皇上不是挺疼四皇子殿下的,您如今在后宫中的宠爱,也算是独一份吧!” 临溪公主自是不会傻得去接袁贵妃这话。 只是,她这话不说倒也罢了,一说却是惹得袁贵妃满腹牢骚。 “得了吧,真宠爱晋宁,又怎么会想要养废晋宁。咱们这皇上,宠爱是宠爱,可行事上,却是半点不含糊,他对于我这个废后的侄女,提防的紧,对于晋宁这孩子,更是根本没有当成自己的孩子。” 袁贵妃紧紧攥着帕子,面有哀色:“先时皇上让我生下孩子,甚至还让我生下皇子,我以为他真对我喜爱的紧。不曾想,他根本便是不在乎,便是我生下了皇子,他也有办法,让我的孩子没能力去和太子争。先时晋宁一时不慎说出不想念书这话,你知道咱们皇上说什么吗?他说既然晋宁如今还小,不想念书,便不念了。二话不说便将老师们都撤走,我一个后宫妇人,根本没有办法自己教导晋宁。” “莫说是太子当初启蒙时,皇上他亲自上门拜访当世大儒,请之出山教导。便是二皇子三皇子当初在功课上,他也从不含糊,甚至亲自抽查检阅。轮到了晋宁,他却只想将晋宁养成个废人。”袁贵妃咬牙啮齿说着,目光突然转向了临溪公主,面带哀求,“表妹,妹夫是宰相,又是科举状元出身,你让妹夫替晋宁择几位良师来教导吧!我真怕这样下去,晋宁他一直都是这么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临溪公主闻言,面上带了几分难色,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表妹……” 袁贵妃贝齿轻咬嘴唇,眉头蹙了起来。 而临溪公主却是半分不为所动,反而轻声劝道:“表姐莫心急了,如今皇上不想让四皇子殿下学习,便是夫君给殿下请了再好的老师,又有何用?只会反遭皇上忌惮。如今时候未到,表姐一定要沉得住气。” “可晋宁已是这般年岁……” “快了,快了。”临溪公主看着袁贵妃,轻声说着,“夫君娶了我,本就让我这位皇兄心存芥蒂,好不容易,夫君这些年来才让皇上信任重用,万万不可功亏一篑。” 而且,临溪公主并未说出的另一个理由却是,四皇子殿下这般,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 袁贵妃此言,本也是冲动之语,如今听着临溪公主这般劝解,心情慢慢冷静了下来,倒是并未因为临溪公主的拒绝而不悦,她只是看着临溪公主,轻声说道:“我和晋宁,如今也只能够指望表妹和妹夫了。我算看出来了,皇上便是再宠爱于我,再冷落咱们那位皇后。可在他的心里,我终究只是一个玩物,而那边,才是他真正的一家人。” 文皇后早已非鲜嫩少女,加之她容颜上,并不出众,如今便是精心装扮了,也只能堪堪称个大气雍容,莫说是与艳冠后宫的袁贵妃相比,便是坐在同个屋子里早已年过半百的太后也是比不得。 不过,到了她这个年纪,皇后之位早已坐稳、所育太子地位稳如磐石,倒也根本不需要在皇上面前争宠。 她虽不是个顶聪明的女子,却胜在性情柔顺,又有一个做太后的姑母教导着,行事上自不会出错。 如今众人聚于太后宫内用膳,气氛其乐融融的仿若普通百姓人家过日子一般,最重要的是,这张桌上,并无其他嫔妃,也没有一个“外人”,除了晋阳长公主一家,便只有太后、皇后,以及她的儿子媳妇以及养子。可文皇后却并没有因为这份难得的待遇而有所懈怠。 她并不多说话,但一桌子的人,都被她照顾周全,便是向来挑剔的晋阳长公主,倒也难得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太后瞧着,眼里自是透露出了满意,她对着原本正侧着头与晋阳长公主说话的皇上笑着说了一句:“咱们这用的都满意了,可把皇后给累坏了吧!” 皇上闻言,倒是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却是连忙低首做出谦逊之态,连忙开口道:“母后严重了,儿臣用的也极好。” 只是瞧着她如今摆放在面前还是干干净净的碗碟,便看得出来,恐怕此言实在过虚了。 皇上也不是刻薄人,自也是笑着说了一句:“皇后莫管旁人了,自己好好用膳吧!大家都不是孩子了,也不用你时刻顾着。” “是。” 皇后心中熨帖,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用慈爱的目光看过坐在下首的小辈,轻声道:“臣妾就是个操心的命,要是那一日,不需要臣妾做什么了,臣妾反倒是不自在。” 晋阳长公主听得这话,嘴角却是弯了一下,落在了坐在太子边上的太子妃,出声仿若随意的说了一句:“皇嫂如今都已经有儿媳妇的人,还是这个想法,可见是这儿媳妇做的不好了!” 乍然被点名的太子妃,吓了一跳,连忙扶着肚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忐忑的弓着身子。 而晋阳长公主在这个时候,却是嗤笑了一声,似是嘲讽的看着太子妃,又慢慢说了一句:“太子妃做什么这般大的反应,本宫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你呀,莫小心过头了!” “是。”太子妃心中委屈,但面上却是半分不敢显露,只低着头,余光却是一直看着太子,希望太子能够出来与她圆场。 但她注定是要失望了,太子对此,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坐下吧,晋阳姑母向来都是爱开玩笑。” 而在说完这话后,他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坐于对首的芙蕖,温声开口道:“我见表妹用的不多,可是身子有所不适?” 芙蕖乍然被点了名,心中一跳,但她面上倒是没有半分流露出惊慌,只是含笑回道:“多谢太子表哥关心,只是天热才没了胃口,并非身子不适。” 芙蕖这边说到了天气炎热,另一边的皇后倒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对着皇上温声说道:“芙蕖说得倒是没错,这天儿却是热了起来,马上要进入三伏天了,皇上也该定下今年去避暑山庄的随驾名单了。” “这等小事,皇后定夺便是了。” 皇上笑着说了一句,想了想又道:“朕觉得,今年气候尤为炎热,这宫里的孩子,今年都跟去吧,晋宁还小,便让袁贵妃也一道儿跟去。” “是。” 皇后只含笑应了,并不因皇上对于其他女人的隆恩而有所不满。 皇上说完了这句话,又看向了晋阳长公主,笑道:“皇妹今年去避暑山庄,还是和母后住在一处吗?” “我倒是无事,随意将我安排在哪儿都可。”晋阳长公主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但皇后又哪里敢真的随意安排。 而晋阳长公主在说话这话后,突然笑着冲皇上说了一句:“我瞧着太子妃这肚子,怕是不小了,避暑山庄虽不远,但一路颠簸,太子妃今年便莫跟去了吧!” “嗯,皇妹说的有理。” 不等着底下太子与太子妃有所反应,皇上倒是显得好说话多了,二话不说便拍板应下了。 太子妃坐在下首,低垂脑袋,眼眶子红了又红,终究是将眼泪憋了回去,只是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芙蕖。 虽此事并非芙蕖提议,可芙蕖知晓,自己母亲会说这话,显然是又在打着什么主意,而且这主意,还是为了她。所以,她心里忍不住发虚,被太子妃这一眼瞧的,面上自是尴尬,目光有些飘忽的避开,谁料到,却恰好一眼对视上了坐在太子边上的三皇子赵晋延。 赵晋延被抓了个正着,却并不惊慌,面上依然淡淡,只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伸出手中的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入了碗中,好似方才看着芙蕖的人,根本便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估计又是晚上了t t,还是请大家多多留言啊啊啊啊 ☆、十二、照顾 芙蕖愣了一下,不得不说,对方这副坦然的态度,真的有几分刺激到了她。这也让芙蕖忍不住想到了之前赵晋延偷听她与文静姝说私密话的事情。 可能是虱多不痒,若是第一回被偷听时,芙蕖心中有惊慌也有心虚。那么,这一回被对方偷看了好戏,她明显便是有些愤怒了。 她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赵晋延。 只是,这番动作没让别人看到,正主儿更是连头都未抬一下,芙蕖完全是做给了瞎子看。 她心里憋了点气,手上拿着的筷子,不由握紧,发出了轻微摩擦之声,也幸得这声音,让她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低着头,继续做出了一副乖巧的模样,低头用膳。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脑袋低下时,赵晋延却是抬起了头,又是目光平淡的看了她一眼。 这餐午膳,用的平静又暗藏汹涌。不过一众人倒也顺顺利利的用完了这餐丰盛的午膳。待太后与皇上放下手中筷子时,底下小辈们,也有样学样,放下了筷子,接过宫人送上的茶水簌了口,又净了手。 太后在宫人伺候下洗漱过后,坐在了铺了冰丝绸垫的榻上,又招呼了其他人在她下首落座。 太后习惯在午时过后再午歇,瞧着时辰尚早,便笑着开口冲底下一干小辈们说道:“哀家让宫人做了些冰酪上来,若是无事,便都留下来用些,也陪着哀家说说话。” 太后做了这般吩咐,小辈们便是真有事儿,只怕也会推个干净,更何况,这午时本就是用来歇息的时辰,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留了下来,连日理万机的皇上,都笑着坐到了太后对面的榻上,对着太后笑道:“这冰酪许久未用了,不曾想母后特意让宫人备下,朕便是为了这冰酪,也该赖在母后宫内。” 太后闻言,倒是似笑非笑的瞅了皇上一眼,开口揭了他的短:“瞧皇上说的,先时哀家怎么听底下宫人去内务府拿冰时回来说,袁贵妃宫中已经越制要了好几次冰了?内务府的人说,是皇上身边的宫人去下的命令。” 冰块在宫内倒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只是因着数量有限,对于各宫皆有规定,也都有所记载。尤其是如今还不到最热的时节,冰块用量自会严格控制。 袁贵妃虽为贵妃,可到底这个贵妃,手中并无实权,又被顶上太后与皇后压得死死,所以享受不了太多的特殊待遇。连多要些冰块这样的小事,也得靠皇上的口谕才能实行。 太后从不掩饰对于袁贵妃的喜厌,所以这会儿拿着袁贵妃打趣自己的儿子时,嘴上也毫不留情:“难不成,贵妃这冰块拿去,只是摆在了屋里,没淘制些玩意儿出来?” “母后……” 皇上看了一眼底下这些小辈,面上有几分羞窘与尴尬。 太后瞧见皇上这副求饶的模样,倒是笑着没再多说了。只晋阳长公主一听,来了兴趣,似笑非笑的看着皇上说道:“若袁贵妃真只是摆在屋里,倒是够奢侈的。我家芙蕖向来怕热,可瞧着时节还不到最热的时候,都舍不得用冰,不想袁贵妃都已经将这冰块摆在屋里纳凉了!皇兄……也未免太宠贵妃了吧!” 晋阳长公主这话,明显便是睁眼在说瞎话,谁不知道她的日子向来过得奢侈铺张,单说冰块一事儿,她自己的公主府里便挖了一个大大的冰窖,每年夏天她自己及两个儿女在府上享受冰块的用量可比宫中贵主们的自由多了。 如今芙蕖不多用冰块,绝对不是因为节省,只是女儿家不好太寒,所以才给控制住的。要知道,先时给芙蕖办生辰时用了的冰块,起码是袁贵妃宫里一年的用量了。 但皇上对于晋阳长公主的这份促狭,显然是无力招架。他无奈摇了摇头,略带求饶的冲着晋阳长公主笑道:“皇妹偏爱看朕笑话,今日在小辈们面前,也该给朕留些颜面吧!” “哦,我却是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皇兄都提及颜面二字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调侃起了皇上。惹得皇上一张老脸,都有些赤红,只好将求饶的目光看向了太后与皇后,期盼这二人能给他求求情。 太后和皇后二人倒是袖手旁观,笑着对视了一眼,并不说话。 无奈,皇上只好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讨好自己这个促狭的妹妹。 上边气氛其乐融融,底下小辈们自是识相闭了嘴瞅好戏。殿内正是气氛好时,突然,太子妃却捂着肚子倒在了椅子上。她面若白纸,额上都冒出了丝丝冷汗,在这大夏日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也让人心惊。 边上宫女惊呼出声,又慌张的搀扶住了太子妃,满是不知所措。 太子妃如今怀有身孕,金贵非常,在这非常时期,稍稍有半点动静,自是吸引了在场人所有心神。 而在这个时候,只有太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太子妃。她第一反应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坐于自己身侧的晋阳长公主,眼里闪过了一丝犹疑。但她什么都没有说,立刻站起身吩咐身边的宫人上前抬着太子妃进内殿躺着,又让底下宫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 太子妃进了内殿,太子与皇后也跟了进去,其他人没有跟进去,皆沉默的坐在了外殿。 小辈们显然有些心神不定,而皇上的神色有些焦灼,于是,在这群人中,从头至尾屁股都未离开过座位,面上一直挂着平淡笑容的晋阳长公主,便显得尤为特殊了。 太后看着晋阳长公主这般,只闭着眼睛念佛。 姗姗来迟的冰酪被呈了上来,太医稍落后两步于上冰酪的宫人走进了殿内,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吩咐进了内殿替太子妃检查。 而随着太医走进内殿后,皇上与太后皆起身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了通往内殿的那道门。赵晋延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了皇上与太后身后。 搁于小几上的冰酪,变得无人问津了。 芙蕖与夏越朗两兄妹犹豫了一下,但瞧见赵晋延也已经起身跟在皇上和太后身后,二人便也站起了身,准备走到那边去。 只是脚步还未迈出几步,晋阳长公主却出声叫住了二人。 “都挤过去做什么,在家时不是就吵着想吃冰酪吗?怎么这会儿,反倒是没胃口了?”晋阳长公主说着,自顾自的拿起了勺子,舀了小小一勺,送入嘴中。 芙蕖和夏越朗二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有为难之色。便是夏越朗向来心宽,但还没有宽到在如今这般情形,还有胃口去吃冰酪。可芙蕖和夏越朗也能够感觉得到,他们的母亲这会儿叫住他们,显然是并不想让他们过去。 芙蕖和夏越朗向来乖巧,极听晋阳长公主的话,犹豫半晌,便是知晓这会儿继续坐着并不合适,但二人还是乖乖坐下了。 只是,这碟御膳房里精心调制出来的冰酪,便是再美味诱人,二人也没了胃口。 不知过了多久,长公主面前那盛放着的那碟小小冰酪,已被她用尽。而摆在其它小几上的冰酪,早已化为黏稠的汁水时,太医终于从屋内走出,与太医一道儿出来的,还有太子。 太子殿下一脸歉意的冲着太后与皇上轻声道:“累皇祖母与父皇操心了,太子妃无事,只是受了暑气,如今已是大好,儿臣这便带她回去。” 这般兴师动众之下,可以说所有的人都以为太子妃是受到什么侵害,各自心里也展开多种联想,却不想只是一个简单的中暑。 便是太后与皇上向来不喜形于色,此时脸上都难免露出异样的神色,但二人也都没说什么,太后还是笑着冲太子轻声道:“太子妃无事便好,你让底下人备好车鸾,小心送她回去歇着。这几日,让太子妃好好休养,不用来皇祖母这边请安了。” “多谢皇祖母。” 太子倒也未曾多想,朝着太后与皇上行了一礼,便重新走进了内殿。 既太子妃无事了,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各归各位。但气氛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好转。 太后与皇上二人沉默着没有说话,晋阳长公主也没说话,而是拿起了方才舀冰酪吃的那个小勺,把玩起了面前碟中残余的冰酪汁。 等着外边皇后与太子将太子妃带走之后,晋阳长公主突然嗤笑一声,语气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笑道:“好好的冰酪,就这么浪费了,可真是可惜呢!” 第8节 太后抬起头,看向了晋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却并没有看太后,而是看向了芙蕖和夏越朗,又笑道:“我听闻御花园里新进了一批锦鲤,你们去瞧个稀奇吧!” 说完这句话,她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你们二人,可得小心些,莫像太子妃一般中了暑气,你们可没这么好命,让所有人都这么兴师动众为你们担心。” “娘亲真是说笑,我和芙蕖又不是小孩子了!” 夏越朗闻言,连忙自认为风趣的回了一句,但这句话说出来后,也只有他自己笑着,其他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芙蕖更是有几分头疼自己哥哥这直肠子,真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若是太子妃在场听到他这话,还不得给气的再晕了过去。 芙蕖连忙站起身,补救的开口笑道:“早就听闻这批新进的锦鲤长得极好,不过若是被芙蕖看上了,舅舅少不得赏芙蕖几条!” “好,芙蕖喜欢,便不要和舅舅客气。” 皇上脸上和蔼的笑了笑,对于芙蕖这个懂事乖巧的外甥女,他也向来疼爱纵容,自是顺着芙蕖的话说了。 想到往日里芙蕖在宫内游玩,总是会有太子陪伴,但今日太子却送太子妃回去了。皇上的目光看向了坐在边上一直沉默的赵晋延,想了一下,开口吩咐道:“晋延,你带芙蕖和越朗去御花园里看锦鲤,好好照顾你的表弟表妹。” 赵晋延不妨被点了名,不仅是他自己愣了一下,芙蕖也是愣了一下,但赵晋延很快便反应过来,朝着皇上行了一礼,沉声应道:“是,父皇放心,儿臣定然会照顾好表弟表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越来越晚了,不行不行,这个习惯要好好改改,晚上喝点咖啡熬一熬,把明天的先写出来好修改修改,谁让我是码字小天使呢!!! 各位亲爱的读者们,你们的码字小天使已经上线了,还不赶紧来留言!!! ☆、十三、思慕 说来这皇宫,芙蕖和夏越朗二人,熟的就跟自个儿家里一样,根本不需要人照顾。只是往日里,太子体贴周道,而今日,赵晋延得了皇上的命令,不得不从。 只是这位三皇子殿下,真的会照顾招待人吗? 芙蕖看着前边那道干练阔步前行的身影,略感力不从心。 “这三皇子殿下,是不是不待见咱们啊?” 芙蕖差点以为这句话是自己说出来的,抬头看去,恰好看到夏越朗正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模样。 夏越朗瞧见芙蕖看她,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头,冲着芙蕖又是轻声抱怨:“妹妹,咱两又不是不认识路,皇帝舅舅就是多操心了,非得让这三皇子来招待咱们。可……这是招待人的态度吗?” 的确,从出太后宫门到现在,这位三皇子殿下估计净顾着在前边带路了。而这一路过来,从始至终,都无一句话的交流。是没顾到,还是根本就不屑? 对于夏越朗不高兴的这一点,芙蕖倒觉得无所谓,或许不说话,反倒是可以避免尴尬。可她不满的却是对方走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那架势瞧着,仿佛是恨不得赶紧将人带到便可以甩开他们两个包裹。 芙蕖也不乐意与赵晋延呆在一处,可是她更心疼自己的脚。对方步子迈得大,又走得快,芙蕖几乎是得小跑着,才能够堪堪保持住不落后的距离。 但这会儿,芙蕖倒也不会跟着夏越朗抱怨来火上加油。她只盼望赶紧到了地方,然后这位三皇子完成了任务,她和自己的兄长,也落个轻松。 所以,芙蕖一边加快脚步走着,一边冲夏越朗轻声安抚道:“哥,三皇子不是一贯都沉默寡言吗?再说你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真说话,多尴尬啊!” “这倒也是。” 夏越朗闻言,倒是若有所思。想了想若是让这位三皇子跟太子殿下一般热情招待他,说实话,他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想想那场景,也挺恐怖的。 赵晋延倒是不知他的身后这对表弟表妹正在这般议论着他,其实他倒也不是刻意慢待,只是他与芙蕖、夏越朗二人往日素无交情,自己又是个不善言辞的性子。平日里除了能和太子说上几句,对于其他人,若让他主动去交流,简直便是太为难他了。 因着这点子原因,他便有意与身后二人保持了些许距离,以避免出现交谈的尴尬。只是,他平日里就是个干净利落的性子,走起路来,自也不会拖泥带水,倒没顾上怜香惜玉。 等走近了御花园里养着那些锦鲤的池子时,赵晋延才放慢了脚步。 他正要转头去招呼芙蕖与夏越朗的时候,突然目光却是落在了前方水池边上亭中的两道身影。 那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那瘦高的,是个婀娜的少女身姿,却是临溪公主之女杨清漪,而那道矮胖的,却是四皇子赵晋宁。 芙蕖和夏越朗二人匆匆赶上,离赵晋延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也发现了亭子里的二人。 芙蕖还未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夏越朗却是突然一把拉住了芙蕖的手,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与八卦的神色,冲着芙蕖小声道:“妹妹,咱们先别过去!” “嗯?” 芙蕖面带疑惑,看向了夏越朗。 夏越朗压低了声音,而语调却是因着过于压抑住的兴奋而有些变了声。 “芙蕖,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咱们这位三表兄,喜欢清漪表妹。” “啊!” 芙蕖面上愣了一下,心里更是吃了大惊。好半晌儿,她才眨了眨眼睛,咽了一下口水轻声道:“怎么可能?我都没听说过,而且我印象里,他们仿佛也从未有过来往吧?!” 这倒不是芙蕖主观武断,而是很多这类八卦的事情,她的交际圈得到的消息,肯定会比夏越朗的要准确也及时的多。 没道理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夏越朗却知道的这么清楚。 “真的,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而且你看……” 夏越朗的声音再次激动了起来,芙蕖顺着夏越朗的目光看去时,恰好看到了杨清漪和四皇子一道儿从亭子里走了下来。而赵晋延,也朝着二人走下的方向走了过去。 芙蕖艰难的吞吐了一下口水,听着夏越朗压低的声音偷偷告诉她:“我无意间在酒桌上听一个朋友说的,咱们这位三表兄,家中收藏着清漪表妹的诗词合集,而且据说还是清漪表妹亲笔所做的墨宝。” “真的假的?” 芙蕖惊讶的几乎合不上嘴巴,她简直便是难以想象,这位清冷自持的表兄,竟然会做出这般感性、这般……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的举动。 她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杨清漪身上,第一次,这般细细的观察着杨清漪。 杨清漪的长相随临溪公主,不是属于那种第一眼惊艳的美,相反清清秀秀,但细细看着,别有一番风味,而她举止言谈,皆是温温柔柔,身上书卷气息很浓,让她整个人都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 一垂首、一颦眉、一微笑……皆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芙蕖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可她没由来的觉得,这应该是属于每个男人理想中的妻子。 她抱着欣赏的态度观察了杨清漪许久,倒是突然觉得,赵晋延会喜欢杨清漪,仿佛是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 而且,这位三皇子殿下,文采素来不错,而杨清漪又素有才女之名。这么一想,芙蕖倒是越看二人,越觉得略为……般配。 芙蕖与夏越朗二人站在后边,迟迟未曾上前。 赵晋延在与杨清漪、赵晋宁相互问候过后,忍不住蹙着眉头转身找寻。待看到停在后边正交头接耳看着他们这头的两兄妹,他心中略感怪异,但也未曾多想此刻自己已成八卦对象。 他冲着杨清漪与赵晋宁二人微微颔首告别,转身朝着芙蕖与夏越朗这边走了过来。 而杨清漪和赵晋宁也看到了芙蕖与夏越朗,倒也犹豫着走了过来。 芙蕖看着眉头微皱、颇有些气势汹汹朝着她走过来的赵晋延,没忍住有些胆怯的后退了一步。她有一种仿佛是打扰了对方面见心上人的感觉。 而赵晋延走过来时,也只语气冷淡的开口说了一句:“越朗、芙蕖表妹,前边便是养着锦鲤的池子。” “额……多谢表兄带路。” 芙蕖眨了一下眼睛,冲着赵晋延出声感谢。 赵晋延略有几分矜持高冷的点了一下头,没有说什么。 而正在这时,杨清漪和赵晋宁也走了过来。 杨清漪向来温和知礼,这会儿二话不说便冲着芙蕖和夏越朗微微行了一礼,嘴里打着招呼:“表哥、表姐。” “清漪表妹。” 芙蕖和夏越朗也立刻回声应了一记。 其实虽然她们的母亲都同为公主亲姐妹,可两家还真是没有半点来往,往日里的关系也只限于在宫中请安撞上时,会相互问一句好。但私下里,就像昨日芙蕖的生辰宴,但凡与晋阳长公主府挂得到半点关系的人家、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请了,可前两者都中了的临溪公主一家,晋阳长公主却并未让发帖去邀请。 芙蕖与夏越朗并无与杨清漪交谈的意思,而杨清漪,显然也没有与他们交流的想法。在相互问了好后,杨清漪便带着夏晋宁离开了。 杨清漪离开,芙蕖下意识便将目光转向了赵晋延,只瞧见对方眉头依然皱着,面色清冷,看起来仿佛是十分不悦…… 只是,对方方才也是这么一副神情面对他们,芙蕖倒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因着杨清漪离开的缘故。 这一池子锦鲤,却是以前芙蕖从未瞧见过的品种:浑身殷红,身姿优美,更为难得的是,在阳光照射下,这池子锦鲤殷红的鱼鳞上,竟有一道道金线在熠熠生辉。 芙蕖只瞧了几眼,倒是绝计没了与她皇帝舅舅讨要的念头。便是她的皇帝舅舅并不在乎,可她也不好讨要这有着帝王家特征的锦鲤养进晋阳长公主府里。 芙蕖性子安静,让她看鱼,她便真的仔细观察欣赏了这池子锦鲤。夏越朗却是有些意兴阑珊的瞧了几眼锦鲤,便没了兴趣。 他瞧见自己妹妹这副感兴趣的样子,不好扫兴,但让他一直呆在这边,却是不能够了。 索性此处离珍禽园不过几步距离,夏越朗冲着芙蕖和赵晋延招呼了一声,便朝着珍禽园的方向奔了去。 那副着急的样子,便跟个火上眉毛似得,芙蕖想要叫住,都根本来不及。 夏越朗这边一走,亭中便只剩下了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因着亭子并不大,原本跟着芙蕖和赵晋延的宫人侍从,安静在亭外等候,而此时这大夏日的,水池边虽凉爽,却也无人会跑到游园子,便是来往的宫人也是少的可怜。 整个御花园安静的只能听到鸟鸣水流声,芙蕖有些不自在的将自己的身体从原本趴在亭子栏杆上,改为了站在亭子上,然后朝着亭子的另一面走去,假意还在观赏着景致,实则却是想要和这位三皇子殿下,多拉开些距离。 谁料这边芙蕖一动,赵晋延也跟着动了。 他倒也并没有紧跟着芙蕖,只是不远不近与芙蕖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芙蕖忍不住抬头看去,赵晋延面色依然一副冷淡自持的样子,他站在芙蕖身边,既不欣赏美景,也不说话,背手而立的样子,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风采。 芙蕖却是有些看不惯对方这副样子,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对方嫌弃的对象。但她也没有说什么,看过赵晋延一眼,便打算不再看第二眼,岂料,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在看他,也将目光转了过来,恰好双目对视。 这一对视,无半点火花冲撞。 赵晋延眼神依旧淡淡,芙蕖也是淡淡的转了目光,重新将视线落在了池子中。 即使与这位三皇子殿下存有不少的误解,可芙蕖对着他,却是半分交谈的欲望都没有。 芙蕖盼望着安安静静等夏越朗回来,好让她赶紧与赵晋延分开。岂料,赵晋延却是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芙蕖表妹觉得,太子妃这一胎,会诞下皇长孙吗?” 芙蕖面无表情抬起头,看向了赵晋延,没有说话。她心里也是有几分不解,这赵晋延不是向来沉默寡言,不爱管闲事吗?可这话说出,分明便是替太子妃在打抱不平。 赵晋延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神情依然寡淡,只是芙蕖却不知道,他这副神色却是在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他会主动说这话,决计不是芙蕖认为的为太子妃打抱不平,而是因为不忍太子殿下走了歪路。毕竟这会儿,芙蕖在他心中,早已变成了会引诱太子殿下变成负心汉,走上不正之路的祸害。 瞧见芙蕖没有说话,他的身体越发僵硬不自在。原本以为芙蕖不会回答,会与之前一般避开,赵晋延心里其实也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也打算就此揭过这尴尬的一幕。 谁料到,在这个时候,芙蕖却是突然直截了当开口:“三皇子殿下何必问的这般婉转,倒不如直接说,我是否对太子妃之位心存觊觎。只是让三皇子殿下失望了,我夏芙蕖不至于下作到要去抢别人的东西。” 赵晋延哪里料到,芙蕖会说的这般直接,心里越发尴尬,也为自己一时冲动而有些懊悔。他没有说话,心里小心斟酌着该如何回话,但他的这副样子,却被芙蕖看做了是不信她的话。 芙蕖心中憋气,忍不住嘲讽的回了一句:“我这人向来诚实,心中想着什么,便说什么,我可不像有些人,藏着掖着,明明思慕某人已久,却硬要做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好多有木有,原本是打算拆一点分到第二章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哈哈,于是我打算,第二章少更点!!!别打我。昨晚还是写的不多,早上起来还是不能将两张一起完成,不过还好,第二章已经写了一些了,晚上的更新会提早,还是有进步的!!! 所以大家要给大月多留言啊!!!鼓励是很重要的!!! 第9节 ☆、十四、堵车 思慕某人已久? 赵晋延表情有几分怔愣,神思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芙蕖口中故意嘲讽说的有些人,其实就是在指他。 他思慕某人已久? 赵晋延又一字一顿的在心中琢磨着芙蕖的话语,有一种一头雾水摸不清楚情况的感觉。 只是,未等他开口,芙蕖倒是突然放缓了语速,但语气认真的慢慢又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对太子殿下并无它意,只是将他当成兄长一般敬重。” 同样的话,其实先时赵晋元也已与赵晋延解释过。可是相对于当事人的解释,赵晋延心中其实更偏向于自己所见所闻。 这件事情,原本便是与他无关,他今日这婉转提醒,其实并不符合他一向的行事风格。让他觉得有些愈矩,更有一种自己是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荒唐感觉。 他并不打算真的将这件事情与芙蕖说个清清楚楚,虽然他也觉得,这件事情不是光靠说便能够说清楚的。 所以,赵晋延选择了漫不经心的敷衍,只是对芙蕖开口沉声道:“若是这般,那自然最好。” 芙蕖没料到自己一番表态,到了最后,非但未能让赵晋延有半分改观,反招引对方这副态度。 芙蕖不是个较真的人儿,但今日,赵晋延的这副态度,让她没由来的心里便憋了一股子的气,也有一种今日不说个清楚明白,不让赵晋延明白她对太子妃之位没有觊觎之心便不罢休的劲头。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冷静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冲赵晋延开口道:“我这人向来坦荡荡,若真喜欢太子哥哥,那我决计不会是今日这个态度。我若喜欢一个人,定然会主动接近他,若有机会,便时时刻刻看着他,让他明白我的心意。” 芙蕖说这话,算得上是豁出去脸面。 毕竟如今女子礼仪上,尤其是大家闺秀向来以矜持娴静为佳,男女大防上虽不至于像前朝一般拘谨,但像她方才话中所言及的露骨,可谓是惊世骇俗。 其实,芙蕖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略有几分发虚。她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虽然自认坦荡,可真遇上了她所说的这种情况,她也不会毫不顾忌的这般去做。但今日为了打消赵晋延的误解,她只能够硬着头皮如此说着。 赵晋延闻言,面上果然露出了几分惊讶。他被芙蕖这惊人之言给吓了一大跳。 虽然他与太子交好,可他和芙蕖,还真没有什么来往,如今日这般陪着游园都是第一回。他倒是没想到,芙蕖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性格。 赵晋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心底里,却是有几分不赞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芙蕖觉得赵晋延会喜欢杨清漪倒并没有错。毕竟赵晋延心目中的理想女人,确实是如杨清漪一般娴静贞持,最好还能够有几分才气,平日里也能与他交谈几分。 芙蕖,不管今日从她嘴里说出的这事儿是真是假,赵晋延只觉得晋阳长公主真是将女儿给宠坏了,毕竟会说出这么一番离经叛道之言,便能瞧得出,芙蕖还是缺少大家闺秀的礼仪与修养。 这边赵晋延眉头皱起,芙蕖这一番话,倒是让他忘了去解释方才芙蕖所说他思慕某人这一误解。 而芙蕖心里也有几分懊悔,她瞧着,虽然这位三皇子殿下的确是没有再抓着她要取代太子妃这一错误想法来提点她,可对方那眼神,分明比一开始时的还要复杂与怪异。 二人各存心事,站在亭中皆是无语沉默,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亭外宫人一阵行礼之声响了起来,芙蕖抬头看去,却是太子殿下过来了。 赵晋元身上重新换了一件佛头青色绣四爪龙纹长袍,身姿挺拔、风度翩翩而来。 走入亭中时,他只冲着身后宫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免礼,目光却是早已看向亭中,落在了芙蕖的身上。 芙蕖和赵晋延二人连忙上前见礼,当然这礼还未行下,芙蕖和赵晋延二人便被赵晋元扶住,他连连摇头轻叹:“你们二人啊……我这是说过多少次,不用客套,偏每一次都当成耳旁风。” 面对赵晋元的抱怨,芙蕖和赵晋元二人虽点了点头,但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自然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赵晋元也知道自己这反复叮嘱用处不大,只是每次遇上,都忍不住会说上两句。他也不是啰嗦之人,这说完了,倒是看着芙蕖笑着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方才我去慈华宫时,宫人说你们都往这边来了,我便来寻上一寻,果然看到了人。对了,越郎呢?” “我哥他……去珍禽园了。”芙蕖指了指夏越朗所去的方向,这副样子颇有几分稚气与傻气,瞧着还有些可爱,赵晋元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忍住上前摸一摸芙蕖脑袋的冲动,又问道:“表妹可是看到锦鲤了,要不要我陪表妹一道儿观赏吧!” 赵晋元说的一脸跃跃欲试,芙蕖却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站在边上面色严肃的赵晋延,待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这番举动实在多余,她低着头轻声回道:“多谢表哥,只是我已经看好了,现在就等着哥哥回来便打算回去了。” “这样?”赵晋元闻言略有几分失望,却还是体贴的笑了笑,冲着芙蕖轻声道,“此次时机不凑巧,下一回,表哥亲自带你游园。”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段对话里,芙蕖和赵晋元其实都有意未提太子妃一句。 芙蕖与夏越朗二人回到慈华宫时,晋阳长公主似乎是已经不耐烦在慈华宫里继续呆下去,瞧见二人回来了,便带着芙蕖和夏越朗二人匆匆朝着太后皇上告了别,便径直朝着宫门口走去。 来时他们在宫里坐的是轿子,离去时,一样坐了轿子,轿子在正阳门前方停了下来,晋阳长公主又带着芙蕖换上了停在这边的公主府里的马车。 车子的轮子咕噜转动着,节奏缓慢而平稳,芙蕖靠在晋阳长公主边上,十分安静,没有说话,晋阳长公主仿佛也在想着什么,也没有说话。 气氛十分平静而安逸。 只是未过一会儿,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晋阳长公主脸上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抬起眼睑,冲着外边赶车之人开口质问了一句。 赶车之人自是不敢欺瞒,连忙转头轻声冲着马车内帐开口道:“前方宫门出口被马车堵住了。仿佛……仿佛是临溪公主的车驾。” 晋阳长公主闻言,娥眉轻皱,未加犹豫,直接掀开了马车帘子朝外边看去。 这一眼看去,却恰好看到了站在宫门口马下,正前来接妻女回家的杨铭。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原本说好要早更的,结果还是没早更,对不起各位亲了。今天下班回家,下雨了,然后车子堵成了狗,还差点跟别人追尾。。。回到家已经有些晚了,等到吃完饭洗完澡开始码字,实在是太累了,写写停停,困得不行,短短两千字,就写到现在才发上来,非常对不起各位等待的亲 ☆、十五、求情 无疑之中,杨铭立在那处,确实是人群中最吸引人的那个。 他并非光彩夺目的年轻人了,气场上更为含蓄收敛,可是那份气度、那个气场,仍是任谁都无法去忽视。 他穿着枣红色的官服,虽绣着属于他官阶而独一无二的图案,可这一身锦袍官服,其实并不算好看,偏偏穿在他的身上,却让人想到了温文如玉、风度翩翩。 杨铭是先皇在位之时所钦点下的最后一任状元。 当初殿试之时,先皇也曾左右为难,不知该钦点他为状元还是探花才是。状元为榜首自是文采出众者,而探花却是文采出众、且品貌最佳之人。后先皇查阅杨铭履历,发现此人自县试、乡试、会试皆为榜首,干脆大笔一挥,钦点其为状元,成了先皇在位之时唯一一位“四元状元”,也因此传为一时美谈。 而这位杨宰相,至今还有一美称为“杨四元”。 这位“杨四元”出身贫寒,念书的钱财都是靠寡母做针线替人浆洗衣物才供养起来,可谓是步步辛酸。不过,自被先皇钦点为状元郎后,人生自此顺风顺水。先是入翰林院封得编修,后因文采斐然,调至先皇身边做了近臣,负责替先皇草拟诏书。先皇喜其才华,将临溪公主下嫁,招为驸马。 后先皇退位后,当今皇上登基,重新调配人员,将杨铭调入礼部。当时众人皆以为这位可谓是传奇的“杨四元”便要就此沉寂,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本朝虽无驸马不得重用的惯例,但偏偏杨铭所娶的临溪公主,身份特殊。 可是未料,杨铭在礼部沉寂数年后,突然一朝得了皇上青眼,自此官途亨达,一路晋升,短短不过数十年时间,如今已位极人臣。 而比这位“杨四元”在官途上传的更响亮的名声,却是他孝顺与爱妻之名。 杨铭寡母在世之时,虽杨铭有能力请丫鬟伺候,可杨铭却仍常常事必躬亲侍奉自己的母亲。寡母生病之时,杨铭更是亲侍汤药,他的母亲喝一口,他便喝上一口,直言恨不得替寡母受此病苦。寡母去世,杨铭丁忧三年回乡守孝,旁人虽也遵守孝之礼,但礼法多年演变,早已不复当年勤苦。偏杨铭按了古礼而行,在自己母亲坟边搭了草庐,自垦田地,自耕自作。丁忧期间,着素服茹素食。乡人见之,无一不交口称赞。 临溪公主当年随杨铭回乡丁忧后,放下公主之尊,化作普通农妇,陪伴杨铭身边为婆母守孝。杨铭感之叹之,直言今生决不相负临溪公主。 后杨铭得以还朝,官运步步亨达,身边却始终只有临溪公主一人,与临溪公主始终恩爱如初,二人育有一子一女,可谓人生美满。 只不过,每回晋阳长公主听到外边此类传言,只冷笑以对,目露嘲讽。 晋阳长公主,不仅对临溪公主向来不屑,对杨铭更是一派轻鄙。 今日不巧撞上,晋阳长公主面上显然不悦也不耐的紧,她只伸手挥下帘子,冲着外边侍从吩咐道:“本宫要出宫,让临溪公主与杨宰相避让了。” 这一句吩咐,煞是无礼。虽晋阳长公主为所有公主之尊,可毕竟临溪公主也一样是公主,杨铭如今更是位极人臣。 但侍从闻言,倒是二话不说,直接走向杨铭与临溪公主转达了晋阳长公主的吩咐。 临溪公主与杨铭闻言,面上倒是淡淡,并未看出太大反应,唯独二人之女杨清漪,面上却是露出了些许悲愤。 不过不等着杨清漪说上什么,杨铭却突然客气的冲着晋阳长公主身边的侍从微微行礼,温声开口道:“挡了长公主之道,是在下之过,请转告长公主,杨铭与内人,这边让开位置。” 杨铭屈尊降贵,而那侍从面上,也无半分惶恐。闻言只是假笑一声,开口轻言:“那便麻烦相爷了。” 说罢此言,只漫不经心的冲着杨铭与临溪公主行了一礼,便抬头昂胸朝着晋阳长公主马车走回。 杨清漪瞧着这副场景,贝齿忍不住咬的红唇发白,只不忿的冲着临溪公主抱怨:“这狗仗人势的东西,晋阳姨母未免过分了,母亲您也一样是公主,爹爹还是相爷,为何让我们避让。” “住嘴。” 杨铭不轻不重的轻斥了一声杨清漪,而临溪公主只垂眸不言一语,双手握着杨清漪的手,轻轻抚摸安抚。 长公主出行排场向来极大,前有骑马侍卫开道,中间环簇侍从丫环,而其后,一样有佩刀侍卫护驾,可谓是浩浩荡荡。 今日因着带儿女一起进宫,夏越朗骑坐皇上御赐宝马,更是威风凛凛。 反观临溪公主这边,只一辆马车,些许丫鬟侍从,实在寒酸。 但临溪公主站于杨铭身侧,脸上却带着怡然微笑,显然并不为这位皇妹奢侈的排场与享受而有所自卑羡慕。 晋阳长公主车驾行驶而过,马车车帘遮挡,内外隔断。 而谁知在马车经过杨铭身侧之时,杨铭却突然开口叫住了晋阳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请留步。” 杨铭稍稍跨前一步,走入了长公主队伍之中。 骑马开道在前的夏越朗闻声,勒住了马缰绳,掉转马头看向了身后。 而马车也因此停了下来。 坐于马车内的芙蕖抬头看了一眼晋阳长公主,只见晋阳长公主举止依然优雅的接过了跪坐在一侧的青语递上的茶水,微微抬起眼睑,饮了一口后,方才嘴角扯了一个淡淡的嘲讽弧度。 她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了青语。 而青语立刻会意,伸手掀开马车车帘,侯与马车门口。 晋阳长公主却并未立刻起身,而是看向了芙蕖,开口问了一句:“你是要呆在车内,还是下车?” 芙蕖闻言,未加思索,便立刻回道:“我与母亲一道儿。” 晋阳长公主笑了,伸手摸了摸芙蕖的脑袋,轻声道:“也罢,让你瞧一场好戏又如何。” 说罢此言,她伸出手,由着丫鬟们将她扶下了马车。 晋阳长公主一下马车,所有坐在马上之人,也都立刻下了马。 站在马车身侧的杨铭带着妻儿冲着晋阳长公主微微俯身行了一礼,晋阳长公主对此,只坦然受之,微微颔首。 杨铭对于她这副傲慢的姿态,也并不以为意,姿态泰然的起了身。 芙蕖刚从马车上下来,瞧见这副场景,她犹豫了一下,上前几步,冲着杨铭和临溪公主微微俯身行礼:“姨夫、姨母。” 杨铭闻言,脸上露出了儒雅的笑容,看着芙蕖温声轻语:“说来还未恭贺郡主大喜,我与你姨母备下薄礼,稍后送到长公主府上,还未郡主莫嫌弃。” “姨夫费心了。” 芙蕖心中一动,只不轻不重回应,未将话否决,但也没有应下。 她嘴角含笑,只抬头看了一眼杨铭,便立刻跟触了电似得收回,只因杨铭看待她们母女的目光,实在太过柔和。 第10节 这也让芙蕖忍不住想起之前曾经听闻的传言。 当年杨铭钦点状元郎,得以伴驾宫中,曾无意得见晋阳长公主,一时惊为天人。杨铭自知身份卑微,不敢祈求公主青眼,却情不自禁只能作诗寄情。先皇无意看到杨铭所做诗词,欣赏其才,便起念想将晋阳长公主下嫁。 岂料,晋阳长公主知道先帝的意思,当即冲入大殿。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杨铭的鼻子大骂痴心妄想,一个穷酸小子还妄想娶她这个金枝玉叶。不仅惹得杨铭大失面子,更引先帝也勃然大怒,当即便将杨铭择为临溪公主的驸马。 晋阳长公主后嫁予夏国公为妻,当时众人皆道堂堂公主之尊,竟也这般爱慕虚荣。 而等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威风凌凌的夏国公变成了成日花天酒地、空挂一国公头衔的废物,而当年穷酸小子杨铭却位极人臣时,众人对于晋阳长公主当时自己选下的姻缘,也变成了嘲笑。 这件事情,也成了晋阳长公主为数不多的人生污点。 所有的人都认为依着晋阳长公主的性子只怕懊悔不已,对着临溪公主不假辞色,与杨家素无往来也只是因为她拉不下脸面去面对。可芙蕖觉得,自己的母亲决计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至少,晋阳长公主对着这位杨宰相时,态度从未有所避让,神情依然倨傲、高高在上。而这也绝不是她故意撑出来的空架子。 晋阳长公主眉眼之间挂着一抹不耐烦,只冲着杨铭开口冷硬的说了一句:“不必和本宫来这一套虚的,拦下本宫车驾,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杨铭闻言,倒是并未因着晋阳长公主不好的语气而有所变色,依然面带微笑,语气温和道:“微臣是向长公主来赔礼的。”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转向了站于长公主身后的夏越朗,又慢慢道:“大理寺少卿冯敬是微臣的门生,先时对世子爷多有冒犯,还请世子爷和长公主大人大量,饶恕他。” 夏越朗闻言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并未说话,面上也有几分局促。 虽然昨日是大理寺的人抓的他,不过他也没受什么罪,虽是被抓进去,却好茶好水伺候着,而且不到一会儿,太子殿下便来接出了他,夏越朗还真对大理寺没什么不悦的。 他正要开口说无事的时候,晋阳长公主却突然冷笑说了一句:“你这是来求情?” “是。” 杨铭闻言,倒是坦然承认。 而晋阳长公主却突然嗤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杨铭一字一顿慢慢道:“若本宫非得问他的罪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稍后赶出来。 今天难得周末,懒病犯了一下,原本是想着中午更新的,结果起床后有点事情耽搁了。加上我这胃好像又出了点毛病,有点像之前胃炎时候的感觉,呕心难受,不想吃东西,就一直没更新,让大家久等了,好像最近一直都在拖,真的非常抱歉! ☆、十六、关切 此事说来,大理寺少卿本就无过,夏越朗与他人斗殴将人重伤,又有成亲王吩咐,被带回大理寺问话也实属应当。且,大理寺顾念夏越朗身份,也根本未对他施加任何刑罚,造成伤害。 若是换成别家,想着自家也是理亏,自会选择息事宁人,根本不需杨铭这般身份之人,亲自出来说情。 但偏偏夏越朗背后站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晋江长公主。谁人不知,这晋阳长公主最是霸道护短,而且蛮不讲理。 便是那一日事端由夏越朗挑起,晋阳长公主只怕也会护短到底,更何况,那一日事端本就不是由夏越朗挑起,虽夏越朗将人重伤,可晋阳长公主只怕还要替儿子叫屈。 “冯敬身为大理寺少卿却不懂明辨是非,只从表面判断便胡乱抓人。这样的人,倒不如早日退位让贤,免得脑子糊涂他日铸下更大的错误。” 晋阳长公主嘴角挑了一个嘲讽的弧度,看着杨铭又道,“还是说,你杨相的门生便可享受特权,犯了错也可轻易赦免?若真是这般,还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公主说笑了,杨铭自是不敢这般大胆。” 虽晋阳长公主这话说的应是自个儿都站不住理,若要论这享受特权,满京城又有谁比得过晋阳长公主一家。 可杨铭脸上却苦笑了一记,抬头目光柔和的看着晋阳长公主,只温声又道:“既公主不肯看在微臣面上绕过他这一回,那微臣自不敢再替他求情。也只求公主和世子爷能接受微臣待冯敬的赔罪。” “娘……” 晋阳长公主没说话,反倒是夏越朗有些不好意思了。杨铭既是堂堂相爷,更是他的姨夫,如今这般低声下气赔罪,夏越朗想到那一日之事,其实自己也有几分过错,心中原想着倒不如就这般算了。 只是,他刚一声叫出来想要求情,晋阳长公主便转头瞪了他一眼,只开口严厉道:“住嘴,长辈说话,你听着便是了。” 从小到大,晋阳长公主对于这个儿子的态度向来严厉,这会儿被凶了,他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垂头丧气的闭了嘴巴,乖巧的不发一言。 晋阳长公主在斥责完儿子后,又转头看向了杨铭,冷声道:“杨相今日叫住本宫,若想说这事,那本宫恐要让杨相失望了。当然,若杨相非要阻了本宫惩治这冯敬,那本宫也无话可说。” “微臣自是不敢。” 杨铭闻言,面上依然温温和和,只嘴角带着一丝苦笑,他抬起头,目光带着几分复杂看着晋阳长公主,突然轻声开口又道:“前些时日,微臣无意结识一名大夫,对调养妇科有几分本事,尤擅长药膳,有道是冬病夏治,公主一到冬日便受寒症困扰,不若让他替您瞧一瞧?” 杨铭说这话的时候,眼露关切,面带祈求,仿佛这会儿,他的妻女并不在他身后,他的眼里,也只余晋阳长公主一人。 芙蕖站于晋阳长公主身后,闻言却是有几分震惊的抬头看了一眼杨铭,又看了一眼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有寒症,一到冬日便手脚发冷之事,说来倒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多年来宫中太后与皇上便多次派御医前来诊治,各类擅长妇科的太医更是几乎都来过晋阳长公主府。据说,晋阳长公主这毛病,是因为产后没修养好才落下的,倒也不是不能治,只是晋阳长公主一向任性惯了,从不听从医嘱,便是连药也极少喝。不过,只余一项药膳,长公主倒是能入口几分。 而杨铭方才所提及到的那位大夫擅长药膳之事,芙蕖可不认为是巧合,分明便是对方经过了细致的了解。 芙蕖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了临溪公主与杨清漪,二人低着头,并不能够看到面上的神色。 而在这个时候,晋阳长公主却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杨铭说道:“杨相请的大夫,本宫可不敢用,本宫只怕一时不慎喝下那大夫开的药,就给毒死了!” 杨铭闻言,面上苦笑更甚,可是他眼里却满是包容,柔和的看着晋阳长公主,摇了摇头温声道:“公主说笑了,微臣如何敢这般胆大包天。” “呵……” 晋阳长公主意欲不明的笑了一下。 杨铭面上动了动,似乎还想再劝说什么,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由远及近传来的低沉声音,却是打断了杨铭想要说的话。 “怎么都站在宫门口?” 芙蕖听着这声音,只觉有几分熟悉,转头朝着宫门口外看去,只瞧见一个身穿黑红色铠甲披风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男子并未戴头盔,所以芙蕖一眼便认了出来,却是文静姝的父亲承恩公文景晖,也是她的表舅舅。 芙蕖还未出声打招呼,夏越朗却是一脸兴奋的朝文景晖跑了过去,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舅舅,您来了。” 文景晖看到夏越朗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慈爱的笑容,他冲着夏越朗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了夏越朗身后的晋阳长公主与芙蕖,慢慢走了上来,朝着晋阳长公主与临溪公主二人行了一礼,又与杨铭二人相互抱以平礼。 芙蕖与杨清漪两个小辈也连忙冲着文景晖行了一礼,文景晖自是语气温和的叫了起。他将目光落在了芙蕖身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冲着芙蕖轻声道:“昨日舅舅营中有事,没能来参加你的生辰宴,我让静姝带的礼物可是喜欢?” “多谢舅舅,芙蕖很是喜欢。” 芙蕖连忙笑着回了。说来,其实芙蕖对于文景晖送了什么礼物根本便是不知道,一来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根本没来得及看底下人理出来的礼单。二来却是,芙蕖昨日的生辰宴送礼之人太多,芙蕖便是看过礼单,怕也是记不住。当然这些话肯定是不好说出来的。 芙蕖与文景晖接触并不多,但是对于这位长辈心里印象却是不错,除了对方是她最好朋友文静姝的父亲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夏越朗的关系。 文夏两家虽有一些亲戚关系,夏越朗和她也管文景晖叫表舅舅,但这关系着实有几分远,可文景晖却一直十分照顾夏越朗,而这一份照顾并不是指普普通通亲戚之间的照应。恰恰相反,文景晖几乎充当了夏越朗人生中引导长辈的职责。 夏越朗虽然纨绔,也成日胡乱鬼混打发时间,可芙蕖却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做事还是有些分寸,至少违反乱纪之事,决计不会去碰,比京中一些真正的纨绔要好上许多了。而且夏越朗虽然念书不行,可在拳脚功夫上,还是有几分本事,对于军事也略懂几分。这追根到底,却是全凭文景晖在其中起的作用。 夏越朗的腿脚功夫是文景晖将他带到军营里学起来的,而每一回夏越朗犯上什么错误,也都会被丢到军营里去改造一些时日,虽然每回回来,夏越朗都是一副被折腾的不轻的模样,可身上的模样也会端正许多。 夏越朗初始对于文景晖还有几分抱怨,但并非不懂事之人,后来知晓对方是为了他好,所以心中对于文景晖的崇敬不亚于他们的皇帝舅舅。 芙蕖对文景晖也是十分崇敬,按理而言,文景晖如今替了她父亲做了大元帅,更是应该避讳夏越朗去接触他手下的军队,可他就是坦荡荡,半分都没有保留在教导着夏越朗。光是凭着这一点,芙蕖每一回见到文景晖,心里只有感激。 只是,芙蕖有些无奈的看向了晋阳长公主。 文景晖的确待夏越朗很好,但一样得不到晋阳长公主的好脸色。便是方才文景晖的出现,明明便是缓和了这里的尴尬气氛,晋阳长公主也只摆着一张冷脸,冲着文景晖开口说了一句:“你过来做什么?” 文景晖对于晋阳长公主的脾气,显然早已心知肚明,也并不以为意,只是温声开口道:“皇上有事召见,宣我入宫,不料竟是在此处遇见了。” 他说完这句话,又看向了杨铭,又出声道:“杨相怎么也在宫门口?” “内人与小女入宫请安,我处理完公事无事,便过来接她们回家。”杨铭闻言,看着文景晖面色淡淡的回了一句,对于这一位能与他分庭抗衡的承恩公,显然杨铭表现的并不热络。 文景晖对此,也一样颇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难怪外人都说杨相爱妻如命,不想是这般体贴。临溪公主有福了。” 这边一文一武两位权势滔天、位极人臣的两位大员站在宫门口不咸不淡的寒暄着,另一边,晋阳长公主却是半分没有兴致与耐心去看他们的寒暄,直接开口打断:“二位若是想要说话,可找个地方好好叙旧,本宫可没那个耐心相陪。” 说罢,却是自顾自的便要朝着马车走了去。 芙蕖见此,连忙冲着几位长辈行了一礼,也跟在了晋阳长公主身后。 不过,晋阳长公主还未走出几步,文景晖却突然转身叫住了晋阳长公主:“长公主留步。” 晋阳长公主脚步并未停下,甚至连头都未回转,只是一边走着一边冷声道:“若承恩公无事,本宫想回府了。” “长公主,昨日越郎的事情,我想与你谈一谈。” 文景晖见到晋阳长公主这般,倒也不急,仍站在原地,用温和的语气开口慢慢道。 果不其然,他这一句话说出后,晋阳长公主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文景晖。不过,脸上表情有几分阴沉,语气也带了几分恶狠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半夜停电到下午吃晚饭前才来,tt修电的人蠢成了猪,害我也睡成了猪,一天都没码字,晚上好不容易把电盼来,结果还没写几个字,接到电话帮忙当劝客去了,回来的时候,头还磕车窗上,头上起了个大包,我真是太倒霉了!!!先把第一更赶出来了,接下来的我尽力给大家都补上。 ☆、十七、设计 晋阳长公主看人的脸色,向来便是冷冰冰、高高在上,如今这般情绪激动,倒还真是第一次。只不过,事情涉及到夏越朗,倒并不奇怪。 毕竟对于晋阳长公主而言,但凡涉及到她这对儿女的事情,小事儿也便会成了大事 晋阳长公主这副样子,文景晖也并不以为意,只是朝着晋阳长公主走了几步,他步子迈得大,没几步,便走到了她的跟前。 文景晖看了一眼夏越朗,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昨日我与陛下商量过此事,成亲王毕竟是长辈,在皇家宗室中地位卓绝。昨日越朗下手确实重了,成亲王这般年纪才得了这么个嫡子,爱若珍惜。便是陛下与太后此次压制住成亲王不让他追究,恐怕心中也会记恨,难保哪一日会对越朗不利。” “本宫的儿子,不是这般怕事之人。而且此事越朗没有做错,要道歉,也是该让成亲王府来道歉。” 晋阳长公主语气冷硬,说完这句话后,她看着文景晖又冷笑反问了一句,“这话,是皇兄让你来与本宫说的?” 文景晖闻言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皇上确有此意,只是知晓你脾气素来倔强,定然不会答应,是我自作主张想来劝说你。越朗此次放下身段低头,对他并无任何损失……” “行了,你不必多说,我不会让自己儿子去低这个头。” 晋阳长公主并没有耐心去听这些话,看着文景晖冷声道:“皇上此次若是不肯护着越朗,自有本宫护着。一个小小的成亲王,便是在宗室中有些声望,本宫又有何惧。” “皇上说的没错,你这副脾气恐是改不了了。可这件事情,说到底是越朗的事情,你为何不问问越朗是如何想的?” 文景晖说着,将目光看向了夏越朗。 夏越朗愣了一记,没料到文景晖会提出让自己做主。他抬头间有些茫然,也有几分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也看了看文景晖,没有马上回答。 依着夏越朗的脾气,自然不愿意去低头,毕竟他也觉得,这件事情是由成亲王世子挑起,便是他有错,但成亲王世子比他的错误大的多了。而且他一贯听晋阳长公主的话,晋阳长公主不让他去道歉,他既乐得高兴,也乐得轻松。 可文景晖是他最敬佩的长辈,他也是相信,文景晖肯定是为了他好,才会出此主意,一时之间,夏越朗心中矛盾极了,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他想了想,到底文景晖是他敬重的长辈,且他说的也确实有理。他犹豫着正要劝解晋阳长公主之时,晋阳长公主却是一甩袖子,干脆直接上了马车,临钻进车内时,她居高临下站在马车上,冲着文景晖开口道:“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你们口中所谓的顾全大局。文景晖,你这些年来,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胆小怕事。可本宫与你们不同,不会眼睁睁让自己的孩子去受这份委屈,你也不必在这儿说些蛊惑小辈之言。” 说罢此言后,晋阳长公主看着芙蕖和越朗二人又吩咐道:“还傻站着作甚,都上车上马回家。” 夏越朗下意识看向了芙蕖,芙蕖面上也有几分为难,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文景晖,想了想,冲着文景晖小声的说了一句:“多谢舅舅,芙蕖知晓舅舅是为了兄长好。此事,芙蕖会尽力劝说母亲。” 芙蕖虽然这般说了,但心中其实一点底都没有,晋阳长公主有多固执,芙蕖自然是知道的。 第11节 而文景晖显然也是了解长公主为人,听着芙蕖这般说,他只是笑了一下,倒也没有揭穿芙蕖,反而点了点头,温声道:“好。” 芙蕖由底下人搀扶坐上马车时,晋阳长公主早已靠在了身后的车壁闭目养神,芙蕖小心翼翼的瞧着,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叫唤了晋阳长公主一声:“娘亲……” 长公主向来警觉,莫说是今日根本便只是闭着眼睛在养神,根本没有睡着,便是睡着了,恐怕也会立刻睁开眼睛。 晋阳长公主睁开眼睛后,看了一眼芙蕖,不等芙蕖说出下文便开口说了一句话:“若你是听了那文景晖的话,想让越朗去道歉,便自己闭上嘴巴,莫惹我生气。” “娘……” 芙蕖轻咬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晋阳长公主看着芙蕖这般,难得一次,没有去安慰自己的女儿,只态度冷硬的闭上了眼睛。 晋阳长公主府里,一家子全凭晋阳长公主一人撑着,当家作主之人,自然也是她。芙蕖和夏越朗二人又一向听自己母亲的话,回到公主府后,瞧着晋阳长公主一副不想再提及这件事情的样子,二人倒也真不敢再多说了。 而晋阳长公主虽然不想再说这件事情,可之后做的事情,却快的很。 芙蕖呆在府内并不知晓,反倒是夏越朗将外边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芙蕖。 “冯敬被皇帝舅舅调了位置,虽然没有降级,却是调去做了辽洲守巡道员。其实那一日,虽是冯敬带人抓的我,可他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母亲这般做,有些过了。” 夏越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色有几分迷惘与难受。 这守巡道员也是正四品官职,说来还是个肥缺。但冯敬原本做的是京官,堂堂大理寺少卿,身处朝堂中央,前途一片光明,突然调去做了正四品的外官,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再回到京中,恐怕都是值得商榷的事情。 芙蕖对于此事,倒是没有夏越朗这般感触颇深的样子,她反倒是觉得这一回,自己母亲下手轻的很,并不像长公主一贯的行事风格。但这般还算是件好事,所以芙蕖又是连忙安慰夏越朗道:“说到底,母亲还不就是为了给你出气,若是让母亲知晓你的想法,只怕母亲会难受的紧。 “我知晓,我怎么会对母亲不满呢!”夏越朗冲着芙蕖连连点头保证。 只是未过几日,夏越朗却是一脸沮丧的找到了芙蕖,冲着芙蕖低落道:“冯敬没能去做那辽洲守巡道员,现在已经下狱了。” “怎么会这样?”芙蕖闻言面上惊住了,好半晌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询问夏越朗。 夏越朗只是轻声道:“我听旁人说,冯敬被查出之前有收受贿赂,曾判过冤假错案,如今苦主家属带着证据找上了门,皇帝舅舅便让刑部去查了此事,如今已经做出了判决。” 虽然这般说着,但二人皆是心知肚明,根本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芙蕖看着夏越朗一副愧对冯敬的模样,心中略略沉吟,冲着夏越朗轻声开解道:“兄长你难受做什么,这冯敬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毕竟是他先罔顾国法,这件事情便是真的是母亲在背后做下,也是替咱们朝廷挖出这条蛀虫,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总是有些难受。” 夏越朗面色依然未好转,芙蕖看着他这般,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其实都说夏越朗是个纨绔,但她却明白,自己这个哥哥,其实十分单纯,单纯到了近乎是有些发蠢的地步。他的心地其实比晋阳长公主府上任何人都要善良,便是那个人真的有错,甚至是曾经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可若是那人因他而蒙难,他的心里便会有一道坎难迈。 而今日,芙蕖也明显瞧出来,自己哥哥这副模样,怕不仅仅是因为冯敬的事情。 “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芙蕖柔声询问,倒也并不在乎自己一个做妹妹的,此刻却当了姐姐的角色。 “芙蕖,此次我下手狠了些,仿佛前去诊治的太医说,他日后,左腿会落下残疾。” 夏越朗并未指名道姓说出那个他是谁,但芙蕖能够听得出来,这个他,指的是成亲王世子。她也是没料到竟然会这般严重,心里隐隐也有些明白先时为什么先时文景晖会执意让夏越朗却道歉。 而夏越朗在说出此事后,又轻声说了一件事情。 “我听底下人说,就在昨日,京郊有一户农户,将成亲王世子给告了,直接告到了大理寺。” “他犯了什么事情?” 芙蕖愣了一下,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问了。一般而言,这种案子,尤其是百姓上告的案子,多数是先走京兆衙门,直接搞到大理寺去,普通百姓只怕连大理寺的门都找不到,若说其中没有晋阳长公主的手笔,芙蕖还真不相信。 所以芙蕖料定,这个案子,也决计不是什么小案子。 “是人命官司,那家农户状告成亲王世子,奸杀了他家女儿。” 夏越朗面色阴沉,哑声开口。 “人命官司……” 芙蕖重复着夏越朗的这话,倒是没有震惊成亲王世子会做出这番案子,而是在深思这件事情。他们这样的皇亲国戚,说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实际上,真做了一些犯法的事情,并不会追究,便是追究了,也只会轻轻放过。但若是犯了两类罪,却不是轻易可以放过。 一类是犯了朝堂上正推行的政法,涉及国事社稷,皇上若是龙心不悦,自很有可能被用来杀鸡儆猴,而第二类,则是人命官司。 当然,人命官司说是会被追究,但并不比前者严重,其中可以做的文章也不少,芙蕖觉得,晋阳长公主怕并不是真正想要置成亲王世子于死地。 这边芙蕖与夏越朗二人正窝在屋里时,却不知府上偷偷来了两位贵客。 二人经过管家恭敬带领,径直来了晋阳长公主所居的院子。 晋阳长公主在厅内见到二人,嘴角扯着一抹嘲讽的笑容,但还是懒洋洋的起了身,冲着走在前头的那位贵客行了一礼。 这天下能让晋阳长公主行礼之人,除了太后,只怕也只有她的皇兄当今圣上了。而来人,的确是本应坐在金銮大殿之上的皇帝。 晋阳长公主这般行礼,其实已有几分怠慢了,而在她行完礼后,她便懒洋洋的又坐回了原位。 见到自家皇妹这般态度,皇上倒也并不怪罪,只是自己坐在了晋阳长公主对面的榻上。 晋阳长公主见此,眼皮微微抬起,语气却略带几分嘲讽开口:“皇兄怎么来了,您这般屈尊降贵、微服出行来妹妹府上,妹妹可真是受宠若惊?” 皇上闻言,面上略有几分无奈,但还是轻叹了一口气,慢慢道:“朕究竟为何来,你会不知晓?你要处置冯敬,朕如了你的意,可你莫得寸进尺,成亲王那老狐狸本就对越朗动手之事怀恨在心,偏你还要火上浇油。” 晋阳长公主只微微抬了抬眼睑,懒洋洋的半句话未言。 而她这幅爱答不理的样子,惹得皇上心中一阵怒火,他压低了声音,勉强控制住心中的怒火,却带着几分斥责出声:“成亲王在宗室中的地位,你应该知晓,你不想让越朗去道歉,朕随了你的意,可你为何不能替朕想上一想。” “皇兄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拿了成亲王府开刀,坏了你的计划才会这般气急败坏。”晋阳长公主将手中把玩着的茶盖砰的合在了茶碗上,抬起了头看着皇上冷笑道:“皇兄可别告诉我说,你会没有看出,越朗那日之事,分明便是有人故意设计。若说与成亲王世子毫无关系,我可一点都不信。他想动我儿子,我为何不能去动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起晚了,只写了这点,白天没稿子,也要上班估计更新不了,更新在晚上,所以亲们白天不要等了! ☆、十八、兄妹 “宫里赏赐了越朗一套红宝石,而他满京城去寻了工匠要为妹妹锻造生辰礼物这事儿,并非隐秘,而越朗那一日去取这礼,有心人若是想要打听,也十分容易。说是巧合,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晋阳长公主嘴角扯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又道,“越朗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值得别人这般设局设计,说到底,那背后之人真正想要对付的,又是谁呢?” 皇上闻言沉默了下来,但是长公主却是继续慢慢又道:“皇兄你这些年来一直想借成亲王在宗室中的影响力,彻底消除当年坐上皇位时留下的弊端,也想抹去郭皇后与大皇兄一派所有的印记。所以你一直都尊着成亲王,想让成亲王替你在那些宗室老人面前多说些好话,可在这个时候,越朗与成亲王的儿子发生了冲突,我是个什么性子,成亲王又是个什么性子,恐怕满京城无人不知。如此一来,皇兄定然难做,想要解决好这件事情,势必要偏袒一方,也会离间一方关系。” 皇上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晋阳长公主轻声道:“皇妹既知朕难做,为何不能替朕想一想?” “是啊,旁人便是知晓皇兄最后只会让我来让步,所以料定最后是我与皇兄会起这个冲突。”晋阳长公主嘴角含了一丝苦笑。 皇上看着晋阳长公主这般,语气中也略带几分歉意,却还是将话说了出来:“皇妹是自家人,所以我才会做下如此决断,我知此事委屈了皇妹,日后……” “来日方长,皇兄不必说的这般早。” 晋阳长公主抬起了眼睑,笑着摇了摇头,显然皇上这故意放软语气,还刻意亲近的话语,并没有打动她,她只轻轻叹着一口气,又道,“说到底,皇兄能许给我和两个孩子的,我们早已有了,有的也只是锦上添花。而真正要的,皇兄顾虑重重,只怕也不会给我们。我想要什么,我的孩子真的需要什么?皇兄心知肚明,既做不到,便不必再给我希望了,免得教我像当年一般失望。” “茵儿……” 皇上眼里流露出了几分愧疚,他双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头,仿佛是下了一个决心,只轻声道:“越朗这件事情,朕……” 他并没有马上说出来,仿佛是在做一个痛苦的决断。 而一直站在皇上身后沉默未言的文景晖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轻声道:“皇上,越朗这孩子,既是臣的晚辈,又是臣一直在教导。这件事情,臣愿一力承担,务必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晋阳长公主将二人神色收归眼底,嘴角却突然淡笑了一下。她没有离开说话,只是将压在坐塌靠垫之下的那个信封拿了出来,放在了小机上,推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的目光被晋阳长公主这番动作吸引,他面露疑惑的拿起了那封信,目光探究的看向了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没有说话,只等着皇上拆开了这一封信后,方才放缓了语气,慢慢道:“就像皇兄说的,我是皇兄的自家人,又如何能看着皇兄为难。当年我能为皇兄忍下一回,那么如今再受些委屈又有何妨。” “茵儿……” 皇上面上动容,眼里流露着愧疚与感动的目光。 而晋阳长公主却并未看向皇上,又继续慢慢道:“成亲王那老匹夫,这些年来仗着在宗室中的地位,仗着皇兄这些年来对他的礼让,气焰早已不可一世。皇兄待他多番礼让,可他对于皇兄交代的事情,哪一项不是一拖再拖。对付这样的人,皇兄这般温和的手段,早已是不行了!” 晋阳长公主顿了顿又继续道:“成亲王府里那摊水,早已脏透。成亲王世子之事,不过是冰山一角,那老匹夫自己也做了不少黑透心的事情。这一项一项,倘若皇兄将这些把柄拿去威胁,何愁他不替您尽心办事。” “这副信上,是另一封口供,利用这份口供,成亲王世子尽可脱身,皇兄也可拿着这封口供与成亲王施恩。恩威并济方才御下之道,晋阳一妇道人道,也只懂些皮毛,但既然皇兄需要这些,晋阳自是要替皇兄办妥。” “委屈你了。”皇上拿着那封信,默默听着晋阳长公主之言,过了许久,他才说出这么一句话。而在说出这一句话后,他又轻声道:“你放心,等到来日,皇兄定会给你出气。越朗和芙蕖是朕的外甥,朕一直比疼自己的孩子还要疼他们,日后朕能不替他们打算吗?” “有皇兄这句话,皇妹还有什么能不放心吗?” 晋阳长公主面上神色柔和了许多,只笑了应了,没有再说其它。 皇上微服出行,自是不可在宫外待太久时间。而目的既已达成,他倒也没有再久留,便起身告了辞,由着文景晖护送回宫。 晋阳长公主起身将他送到了院子外边,目送着那两道身影渐渐消失之后,脸上方才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晋阳长公主正闭目养神躺在卧榻上由着青语替她轻轻捏着肩膀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底下人并未通传,显然对方并非是走了光明正大的路子进来的。 青语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正要招呼底下侍从。而她的声音没有喊出来,晋阳长公主却握住了她的手,阻止道:“莫惊动他人,你下去吧!” “长公主……” 青语面露担忧。 晋阳长公主却摇了摇头,自己慢慢从卧榻上坐起了身。 而在这个时候,来人也从外间走了进来,恰是去而复返的文景晖。 青语看到来人,倒是冷静了下来,没有再说什么,冲着文景晖与晋阳长公主行过一礼后,小心退下了。 走到门口时,她小心张望了四周,将房门合上,而自己,则是站在门口守着。 晋阳长公主在皇上离去后,便早已屏退四周围的侍从,只余青语一人在身边伺候,这会儿青语退去后,屋里更是安静的紧。 她慢慢从卧榻上走了下来,走到了文景晖跟前,语带几分嘲弄轻声道:“你胆子倒也大,光天化日便跑到本宫屋里来了。” 文景晖却并未回答她这句话,轻声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只说了一句:“你胆子太大了!竟然连皇上都敢设计。” “如何谈得上设计,不过是使了一些小手段罢了。” 晋阳长公主没有否认,只是纠正道,“更何况,本宫从头至尾,都是一心一意替他着想,又有何不对?” “晋阳,别再玩火了,皇上并非蠢人,你这些手段,早晚他会看透,届时反倒是伤了你们兄妹情谊。”文景晖耐着性子劝解着,颇有几分苦口婆心。 而晋阳长公主闻言,却是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几分娇嗔,看起来颇有几分少女姿态。她走近了文景晖几步,将二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然后踮起了脚尖,凑到了文景晖耳侧轻声道:“若哪一日皇兄真的要治我的罪,表哥难不成会不帮我吗?难不成表哥当初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文景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转而看着晋阳长公主略带几分嘲讽的目光时,他握紧拳头轻声道:“我自会帮你。” “只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对吗?” 晋阳长公主慢慢接着文景晖的那句话又道,“若命令真的要治我的罪,你会帮我,但也不会违抗皇兄的命令。” “我……” 文景晖说不出话来。的确,晋阳长公主所言,却为实情。 而晋阳长公主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文景晖的反应,只是嗤笑了一声,重新坐回了榻上,语气平淡慢慢道:“表哥你回去吧,你说的,我知道。其实所有人中最天真的还是表哥,我那皇兄如何会不知道我在算计他,便是当时不知晓,这会儿只怕也回味过来了!” 第12节 “自他当成这个皇帝……不,或许该说是自他当成太子之后,维系在我们兄妹之间的,早已是利益大过于感情,只要我手上有足够的筹码,也有足够的利用价值,那么他便会当着我的好皇兄 文景晖嘴唇动了两下,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离开之时,他看着晋阳长公主轻声说道:“茵儿,其实你将所有的事情都想的太悲观了。皇上的确是在某些事情上委屈过你,可这些年来,他待你这般纵容,除了利益,更多的,说到底还是他念着你们二人兄妹情谊。” 文景晖说这些话的时候,晋阳长公主一脸冷漠,面上神色没有半丝动容。 文景晖默默叹了一口气。知晓方才那些话,恐怕晋阳长公主根本没有听进耳中。 这些时日以来,京中可谓是风起云涌。 成亲王府与晋阳长公主府结怨,人人都在瞧着笑话,也暗暗瞧着这较量的结果,究竟是成亲王府赢了,还是晋阳长公主府会赢,亦或者两败俱伤。 先是夏越朗被抓进大理寺内,结果不到半日,便被太子领出。而紧接着,成亲王世子出事被抓进大理寺内,所有人只当是晋阳长公主占了上风。谁料不过几日,成亲王世子又被脱了罪安然无恙放出,众人目光又盯向了两府之间,只觉又是成亲王府占了上风,忍不住准备看着不可一世的晋阳长公主此次如何失了面子。 只是,到了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成亲王府明明瞧着便是占了上风,但未过半月,成亲王却是亲自带着伤体未愈的成亲王世子到了晋阳长公主府里负荆请罪。而一贯便是得理不饶人的晋阳长公主这一回,表现的也分外得体,竟然没有再追究。 一场闹剧以和平收场,京中众人只觉得颇有几分失望。 不过,京中大事向来多,很快的,皇上要去避暑一事儿,又吸引了众人的眼光,随驾的名单,出行的日子,这些都值得让众人津津乐道许久。 晋阳长公主府里也忙碌了起来,府中三位主子都在随驾名单之中,所要携带的东西和人员,自是不少。 好在晋阳长公主府几乎年年都是在随驾名单中,也有旧例可循,到不至于太过于突然便手忙脚乱。 避暑出行这一日,恰是个艳阳好天,芙蕖坐在太后车驾之中,偷偷看着车外盛景,一扫多日以来沉重的心情。 而在这个时候,一人一马,却突然疾驰而来,他从队伍的最末,一路加鞭追驰,追到了队伍的中间,来到了太后车驾侧边。 避暑出行的队伍,从首至尾,禁卫军、御林军亲卫数不胜数,可是那些军卫在看到骑马而来之人时,却都未曾阻拦。 坐在那匹枣红色烈马之上的,却是一个身穿玄色箭袖短炮的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俊秀、气势凌人,他驱马追到了太后车驾边上,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只声大喊着:“皇祖母!皇祖母!安儿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越来越懈怠了,所以打算中午带着ipad去单位码字,能写多少是多少! ☆、十九、珍珠 文太后原本正与晋阳长公主说着话儿,乍然听到外边的声响,忍不住凝神听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了芙蕖,开口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可是晋安的声音?” 芙蕖方才一直撩着帘子的一角偷偷看着外边的景致,自是看到了赵晋安一人一马那两道身影。而在看到那道身影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往外看的举止显然不太合适,若是被有心人瞧见,只怕以为她是在偷看着赵晋安。 所以放下了帘子,端正的坐在了马车内。听到太后的询问时,芙蕖倒也不好不答,但只含蓄的答道:“芙蕖也不太清楚,只是听着声音,仿佛是三表哥的。” 正说着,外边赵晋安的声音又传了进来:“皇祖母,待到了避暑行宫,安儿再与您请安,现下,安儿亲自护卫您的车驾。” “可不就是安儿吗?” 文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自己亲自掀开了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看到那道黑色的身影时,满意的放下了车帘,对着身侧的宫女轻声说了几句话,只让宫女出了马车去传话。 而在做完这些事情后,她又忍不住看向了晋阳长公主与芙蕖,笑道:“这晋安去了北海那么长时间,不想今日这般凑巧竟是让他给赶上了。不过这孩子也真是,也不回去先好好梳洗收拾一番,就直接风尘仆仆来赶咱们的车驾了!” 文太后这般说着,目光里却带着别样的意味看向了芙蕖,笑的有几分特别。 芙蕖低头未语,主要是听到了这样隐晦的打趣,她也不好说什么。 唯有晋阳长公主闻言,抬了抬眼皮看向文太后,似真似假说了一句:“二皇子对您孝心多足啊,这不是刚回来,就赶着给您请安,唯恐让你们怪罪吗?皇子里,倒是他最有心,这些个场面礼节做起来,连太子都比不得!” “瞧你这张嘴巴说的,孩子好好的孝心,非得让你说的别有用心。”文太后不满的瞧了一眼晋阳长公主,目光又飘忽的落在了芙蕖身上,自己却也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过你说的倒也有几分话是真的,晋安这小子,一来便直接追哀家这车驾,这会儿更是围着不走了,连皇上那边都不去,可见咱们这车上,有什么宝贝呢!” 芙蕖听着太后几乎是将话摊开来说的这番打趣,面上越发窘迫。晋阳长公主只嗤笑了一声,但并没有像方才那般继续开口说话,只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皇上的车驾离太后的车驾并不远,自是也听到了赵晋安的呼声,更何况,想知道外边的情况,皇上只需派遣一名小太监去打听,便可探听清楚。 皇上坐在案几前,拿着御笔看着手中奏折,而袁贵妃坐在皇上身侧,替他研磨着赤红色朱砂御批。 得了吩咐探听了消息回来的小太监跪在马车之外,轻声与皇上做了禀告。而皇上听完这番禀告后,合上了写完最后一笔的奏折,脸上露出了一个好笑的笑容,冲着袁贵妃开口道:“你说晋安这小子,也不回去好好梳洗一下,便来赶咱们的车驾。” “二皇子殿下孝心可嘉。” 袁贵妃笑着说了一句。而皇上听罢这话,却是假意生气的说了一句:“这来了也不来咱们这头,感情这孝心,全在母后那边了!” 不过,这边皇上刚似真似假的说完这么一句,却是立刻自己笑了起来,显然这会儿的心情也并不差。 袁贵妃瞧着,立刻懂眼色的跟着回应道:“皇上若想让二皇子殿下过来请安,那还不便宜,只需将南颐郡主请过来,二皇子殿下还不急颠颠的跟过来吗?” 皇上闻言,一边笑着一边摇了摇头,但面上却颇为赞同袁贵妃这话。 毕竟这位二皇子殿下对芙蕖的喜爱,可谓是京中人人皆知。 太子殿下喜爱芙蕖,旁人也知晓,但终究因着重重阻隔,只能表现的隐晦。而二皇子殿下至今身边只有两名侍妾,尚未娶二皇子妃,亲事也没有订下,于是便光明正大多了。 “上回朕派遣那小子去北海替朕巡查兵事,多好一件事情!可这小子一听便和朕急了,硬是要将这差事给推了。理由竟是说这一去北海,便赶不上芙蕖的生辰,可把朕给气的,最后只好硬下了这道旨意才将人赶去。好好一个小子,竟是这般儿女情长!” 袁贵妃听着皇上这番真假难辨的抱怨,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在皇上说完了之后,轻声道:“芙蕖郡主惹人喜爱,而二皇子殿下如今正当年纪,想来是要媳妇了!” “你这般一说,朕倒记起来了,这晋安的确是够年纪娶妻了。这事儿,朕得和太后、皇后好好合计一番。” 皇上倒也不避讳袁贵妃在场,直截了当的说了这么一句。 袁贵妃闻言,面上依然挂着笑容,只是笑容的弧度终究是有些淡了。而皇上这一句话,袁贵妃心中更是有着多番疑问攒侧。皇上虽在方才仿佛是对芙蕖与赵晋安之事,并无反感,也言及赵晋安是年纪娶妻,可在说到最后那几句话的时候,却半分未提芙蕖,这究竟是乐见其成儿子娶到心上人,还是另有打算? 一行避暑车驾随从,以不快不慢的速度,终于在晌午时分,赶到了位于京郊北侧的避暑行宫。 此处乾德避暑行宫是前朝留下,后经多次翻新扩建,到了如今,已具一定规模。行宫建筑,并不以恢弘著称,多数反以精美精巧而深得宫中贵人喜爱。而最为引人注目的,却也是这行宫中处处皆是的山水园林风貌。 芙蕖自己便十分喜爱这处避暑行宫,她自幼年起,每年宫中避暑都会跟随,对于此次避暑行宫的地形风貌,也早已熟记在心,比之公主府与皇宫,此处算是她第三处最熟悉之地。 文太后虽保养得宜,可年纪到底大了些,又经过一番车马平疲劳,这会儿疲累的紧,在经过赵晋安的请安后,她倒也没有留赵晋安多言,便笑着打发了从方才芙蕖出现后,目光便一直偷偷看着芙蕖的赵晋安。 赵晋安只拿祈求的目光看向了文太后,嘴里轻声道:“皇祖母,孙儿想和芙蕖表妹说些话。” 文太后闻言,脸上了然笑了一下,目光看向了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芙蕖,正想开口应下。谁知,晋阳长公主闻言,却是说了一句:“二皇子殿下有什么话想与芙蕖说,为何还要偷偷摸摸,不好当着大家的面一道儿说吗?” “姑母……” 赵晋安闻言,面上浮起了几丝红晕,仿佛是有些羞窘。 而文太后瞧着,心中却是有些不忍自家孙儿这副样子,只冲着晋阳长公主道:“他们小辈要说话,咱们这些个长辈瞧着算是怎么回事!行了行了,你们都去玩吧,这边要收拾,只怕也是乱糟糟的,别走远便是了,待会儿等膳食备好,哀家再使人来叫你们!” “多谢皇祖母!” 赵晋安眼里满是感激的看向文太后。 晋阳长公主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面上却是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倒也没有再说话,只扶着文太后到了后边歇息。 一等着这边两位长辈离开,赵晋安脸上便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目光一直看着芙蕖,轻声道:“芙蕖,这避暑行宫景色秀丽,咱们不若到外边去逛一逛吧!” 芙蕖瞧着问文太后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而自己的母亲也没有说话,倒也不再是方才那副样子,只落落大方的抬起头。听到赵晋安的话,她也没有反对,毕竟在屋里边,宫女宫人一堆,倒不如到了外边要来得好。 芙蕖点了点头,稍稍落后赵晋安一步,跟在了他身后朝外边走着,随行的宫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二人。 走过一会儿,赵晋安可能也是记着方才太后的叮嘱,也未敢走远,只是在一处亭阁水榭前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向了芙蕖,脸上露出了几分忐忑的笑容,眼含柔情,从身上抽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芙蕖。 芙蕖并未立刻接过,只是看着赵晋安。 赵晋安见此,有些局促的温声道:“先时父皇派我去北海做事,我也未来得及赶上芙蕖你的生辰,这算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 是生辰礼,芙蕖自是不好再推。她伸手接过,也坦然的道了谢。 而赵晋安见此,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连连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芙蕖你高兴便好。” 说罢这话,他又用深情的目光看向了芙蕖,语气里情意绵绵:“我在商人手中第一眼看到这颗珍珠时,便知道这颗珍珠是属于你的。卖我这颗珍珠的商人说,这是北海里最大的一颗珍珠,也只有芙蕖你才最配做这颗珍珠的主人。” 赵晋安这话刚落,芙蕖这边未有任何表示,却听得边上传来“噗嗤”一声。芙蕖和赵晋安听得动静,脸色一变,将目光看向了声音来源之处。 而那笑出了声之人也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倒是坦然的走了出来。是一个面色如玉,容颜俊美的男子,他着了一身宝蓝色锦服,身姿挺拔,只是因着走路的姿势略有几分别扭,反倒是破坏了他整个人的气质,显得略有几分玩世不恭。 而他之所以走路姿势别扭,只因他的一只手,正用力拉扯着三皇子殿下赵晋延朝着这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芙蕖心里肯定是:卧槽,肿么又是你! ☆、二十、纯粹 赵晋延面上虽还保持着一贯冷淡的神色,可是从他面部肌肉的僵硬可以看得出。此刻,他十分的尴尬。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芙蕖,没料到,芙蕖此时也正尴尬的看着他。二人视线相撞后,皆不由自主的转开了目光。 赵晋延见此,心中尴尬尤甚。 他也不知最近究竟是撞了什么邪,明明这些年来都与夏芙蕖素无交情,可最近,却三番两次撞到对方,还每一回,都是这么尴尬的场面。 前两次倒也罢了,可这一回,他不是无意间撞见,而是被人拉来有意偷听了。被发现后,他倒是很想直接走人,可与他一道儿卫麟偏偏还要拉着他往前凑。 芙蕖不知赵晋延心中所想,但是她心里憋着一股想骂人的冲动,尤其是看到卫麟那副明明被发现干了坏事却一点都不心虚,反倒是一脸趣味的样子,她恨不得将手中的盒子砸到对方那张俊美的脸上。 她与卫麟也算是亲戚,他的祖母是睢阳大长公主,也就是晋阳长公主的姑母。但隔得太远,虽然文太后与睢阳大长公主十分投缘,芙蕖也曾多次在太后宫中见到过这位姑祖母,可对于卫麟这个睢阳大长公主的孙子,真是没见过几回。 之所以有些印象能够认得出,还是拜对方那张有着京城第一公子之称的好脸所赐,只因长得太俊,才会令人见之难以忘俗。 当然,在这会儿,芙蕖一点都不觉得对方长得俊,她觉得对方那张脸,除了欠扁,还是欠扁! 卫麟与赵晋延会走在一处,芙蕖并不奇怪,毕竟这二人是至交好友的关系,没人会不知道。可……这二人好到走在一处来偷窥,芙蕖真是觉得无语凝噎。 她这边面上又尴尬又窘迫,恨不得立刻走人。另一个被偷听的对方赵晋安倒是淡定许多,可终究是被人听去了这带着几分私密的话语,心里也是不自然。 偏生卫麟却是笑眯眯的还要凑到二人跟前,嘴里调侃着:“别管我们啊,你们继续说继续说,方才二皇子您这是讲到了啥?哦,对了,是说只有咱们的芙蕖妹妹才能配得上这颗明珠……” “卫世子,卫麟表弟……” 赵晋安求饶的朝着卫麟摆了摆手,期盼对方口下留情。 卫麟只笑嘻嘻的瞧着,虽住了嘴,但一手却是猛地探出,芙蕖这还未反应过来,方才还拿在手上的盒子,却是落入了卫麟手中。 卫麟一边开着盒子,一边啧啧开口:“我倒要瞧瞧,这北海最大的珍珠长啥样,今日可是有眼福了!” 赵晋延在边上听着,只觉得尴尬不妥,还未伸手阻止,卫麟却已经手快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果然放了一颗珍珠,大的确是大,足有一个女子拳头那般大,但惊艳却是称不上了。或许是因为珍珠太大,反倒是失去了珍珠独有的韵味,表面上,只浮着一层冷冰冰的白芒,丝毫没有珍珠温润的感觉。 卫麟瞧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直接将盖子扣上了。他随手一扔,并未扔回到芙蕖手中,而是扔到了三皇子的手中,嘴里缺德道:“三皇子殿下,您该不会是被骗了吧!这颗珍珠大是大,但瞧着也忒假了些,不好看不好看!” 赵晋安闻言,面上有几分难堪,而站在边上的赵晋延忍不住拉了一下卫麟,冷声出口阻止:“卫麟,莫胡说八道。” 说罢此言后,他冲着赵晋安微微行了一礼,开口道:“二哥,对不住,我和卫麟先告辞了。” 第13节 赵晋延向来不懂得打圆场,刚才那话,说的也是生硬,但多多少少还是缓解了几分尴尬。 赵晋安面色僵硬的点了点头,看着赵晋延硬拉着卫麟离开后,方才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了芙蕖,犹豫着轻声开口道:“芙蕖,你若不喜欢这件礼物,我再送你别的?” 芙蕖闻言,哪能真应下这话,便是她方才不打算收礼,这会儿也不得不收了。 “二表哥说笑了,我……很喜欢这礼。” 芙蕖说完这话,为了表示自己这话的真诚,还特意伸出了自己的手去接这份礼物。 赵晋安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十分感染人,看着便让人心情不由好转。 芙蕖拿着赵晋安的礼物回到太后所居宫殿的大殿内时,大殿桌面上已摆放好了膳食,不过桌前只坐了晋阳长公主一人。 晋阳长公主看到芙蕖的时候,招呼着芙蕖在她身边坐下,开口解释了一句:“你外祖母累了,用了一些粥食,便躺下了。” “嗯,那兄长呢,他不回来吗?” 芙蕖点了点头,倒是问了一句夏越朗。 晋阳长公主漫不经心回道:“你舅舅留了饭,便不过来了。对了,这是什么?” 晋阳长公主的视线落在了芙蕖放到了桌上的那个盒子,随口问了一句。不过心中对于这个盒子的来源,只怕早已心知肚明了。 芙蕖倒未曾隐瞒,轻声回道:“是二表哥送我的生辰礼。” “娘能看看吗?” 晋阳长公主倒是难得没有霸道独断,还开口询问了一句。 芙蕖既然将礼物带了回来,也放在了晋阳长公主面前,自然不可能阻止。 她点了点头,将手边的礼物递到了晋阳长公主手中。 晋阳长公主打开后,看过一眼,又重新合上了盖子,并未对这份礼物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她在将礼物放回到芙蕖手边的时候,开口问了一句:“芙蕖,娘亲问你,你想嫁给赵晋安吗?” 芙蕖未料晋阳长公主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连摇头否认。 “娘亲莫胡说,我只是将二表哥当兄长看待,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晋阳长公主闻言,嘴角却是扯起,轻轻笑了一下。她面上神色十分柔和,看着芙蕖温声道:“娘问你是否喜欢太子殿下的时候,你说将太子殿下当成兄长看待。娘问你是否喜欢赵晋安的时候,你也这般回答,那你告诉娘亲,你喜欢谁?难不成还是那赵晋延?” “娘,我怎么会……” 芙蕖有些急了,她急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半会儿才连声道,“那几位都是我的表兄,我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更何况,娘亲为什么只认为我会在几位表兄中间选择呢?” 芙蕖倒也顾不上尴尬害羞,反而是认真的冲着晋阳长公主问着。 晋阳长公主被这么反问了一记,自己面上倒也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便笑着摇了摇头,看待芙蕖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伸出手摸着芙蕖的脑袋,轻声开口道:“我的女儿这般优秀,普通男人哪里配得上,得配这全天下最优秀的男人。而这最优秀的男人,自是在皇家,不论是权势、相貌、才能学识,谁又能够比得过你的这些表哥呢!” 芙蕖嘴唇动了动,想说话,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晋阳长公主又笑道:“何况,近水楼台先得月,傻孩子,这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子任你挑选,你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娘亲希望我嫁给谁?” 芙蕖并未反驳此言,只是看着晋阳长公主问了一句。 晋阳长公主闻言,笑道:“娘自是希望你能够嫁予太子殿下。” “可太子殿下已有太子妃……” “傻孩子,那陈氏不足为惧,只要你想要那个位置,娘便让他们将这个位置为你亲手奉上。”晋阳长公主笑的肆意,她看着芙蕖满脸不赞同的模样,放柔了语气,温声道,“娘想你嫁给太子殿下,不是因为他是太子殿下,而是因为娘知道,只有太子殿下,才是纯粹喜欢你才对你好。只是因为你这个人才想要娶你,和你在一起。” 芙蕖看着晋阳长公主柔中带笑的目光,心中愣了一下,好半会儿,她才呆呆的问了一句:“娘既看好太子殿下,为何又要问我这三位表兄,我想嫁给谁?” 晋阳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娘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能够选择你自己喜欢的人。嫁给太子殿下,你日后的人生会平顺安乐,有太子殿下对你的喜欢,你日后定然会过的轻松幸福。可倘若你喜欢别的人,娘也不会反对,娘也会替你安排好,只是你会辛苦一些。” “我知道娘亲都是在替我着想。只是,您说的这些事情都太遥远,便是有一日,我必须得替自己的人生做选择,我也不想去伤害别人,更不想别人是有目的而娶我。太子殿下待我极好,所以我打心底里祝愿太子殿下能够早日喜获麟儿,能够让皇家有香火传承。二表兄自小便照顾我,想着我,我相信他是真的对我好,而不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芙蕖说到这儿的时候,其实心中有些迷惘。从客观上分析,她心里也知道,其实二皇子赵晋安对于她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她既可以不用背负良心谴责,而且也能够得到一桩让众人都祝福的婚姻, 可她却是真的从没有过将来让赵晋安成为她夫君的想法,或许有些事情,是她太理想化了。 芙蕖看着手边的这个放着珍珠的盒子,心中忍不住深思,或许她真的该现在就为自己的将来好好考虑了。 只是,芙蕖这个念头刚起,却听得晋阳长公主又笑着对她道:“娘和你说这些事情,也的确是太早了。你现在还小,现在能看到的,比日后能看到的,会少很多;而现在的想法,和日后相比,也会有很大的改变。” “不是每一个人,都和你一般单纯,毫无目的。” 晋阳长公主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却又半分未曾透露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啊留言,都不见了,我在这寒冷的冬季了,感受到了比气温更冷的一样东西,那就是人气t t ☆、二十一、鱼目 宫中主子都到了此处避暑行宫避暑,并不是指因避暑便将所有正常事物的运作都停了下来,只是将生活和办公的地点从皇宫挪到了避暑行宫罢了。 当然,日子比在皇宫中过得要安逸舒适却是一定的。 这刚来了避暑行宫隔日,所有人马都休整过来后,皇上便让皇后筹办了一次宴会,特地将此次避暑名单上的所有人都请来参加。 皇后自是欣然应允,在问过皇上和太后的意见,这隔日傍晚,宴会便在避暑行宫中的蓝楹阁举行。 蓝楹阁虽不是避暑行宫中最佳去处,但胜在巧妙,恰好坐落在避暑行宫最大的人造湖上的一座小岛,两面环水,两面环山,恰是山水如画,中间也只余一条小桥可以经过,远远瞧去,仿若是飘浮在水面上的巨大船只一般。 芙蕖与晋阳长公主二人陪着文太后而来,到达蓝楹阁的时候,已是不早,宴会开始大半,歌舞正酣。 芙蕖与晋阳长公主二人坐在了太后身侧,酒过微醺的皇上看到芙蕖,抚掌大笑,连连道:“芙蕖来的正巧,方才正说歌舞无趣,让这些人退下好让你们这些小辈下场展示才艺,你便来了。朕记得芙蕖古筝弹得极好,今日可得让朕大饱耳福。” “舅舅谬赞了,芙蕖只是能弹顺罢了!” 芙蕖闻言,连忙低头说了。 她说这话,也并非是谦虚,她各类才艺属于什么都会一点,但什么都不精通的那一种。古筝虽然是她学的较好的,可决计不能与名家相比,甚至连大部分会古筝的人都比不得。 其实说来芙蕖倒真觉得有些羞愧,她自小的琴棋书画,都是长公主请了各方面的名家来教导。但到最后,她都只是学了个皮毛。便是一些她自己感兴趣,也愿意坚持去学的东西,到了最后,反倒是教授她技艺的那位师傅先放弃了,直言道芙蕖既只是想要学会,那么点到即止便可,不必再深学下去。言下之意却是,芙蕖再学下去,也学不成大家。 长公主对此也颇为无奈,她自己没从文太后身上继承此类天赋,不想芙蕖竟也随了她。 芙蕖倒并不像长公主一般气馁,她心态向来平和,既觉没这个天赋,她便不会去强求,更何况她学习这些,也并非为了展示在旁人面前,只自己自娱自乐欣赏,也是乐事一桩。 那会儿芙蕖的心态是极其平和,在宫中为太后和皇上也曾表演过,可在这么大一群人面前表演,芙蕖心里却是忐忑了。 她那班门弄斧的技艺,哪里好意思拿出来献丑。 可皇上既然这般说了,芙蕖也知道自己今日这演奏,只怕势在必行了。她若怯了,便实在丢人。 她在脑海里翻来倒去倒腾着自己熟悉的那几首乐曲,左右犹豫,终于确定下了要演奏的曲目。 芙蕖既对自己没有信心,自然不会去选那些高难度的曲目来展示自己,毕竟在场之人的耳朵都不是摆设,她也糊弄不过去。但若是选得太简单,那也不好拿出来展示。 如此一来,曲目的确是难选的紧。 不过芙蕖倒还真想到了一首合适的的曲目,这首古筝曲名为云水禅意,并非是流芳百世之作,在世间传唱也极少,是先时教导她学古筝时的老师所做。芙蕖偶尔得到乐谱,便十分喜欢,央着老师教了一边又一遍,终于自己能熟练的弹起来。 而这首曲子虽然不难,却胜在清新自然,听着也让人不由心平气和,不失为一曲佳作。至少芙蕖每一回心情烦躁之时,便会忍不住安静坐下来弹上一曲。 当然芙蕖更为喜爱的却是这首曲子传唱度不高这一点,她既比拼不过技艺,也只好靠新意这点来扳回局面。 选定曲目后,芙蕖心里安定了下来,开始用心去看底下人的演奏。 不得不说,皇上对于这个外甥女,算是用心良苦。 他也是知晓芙蕖并不擅长才艺,为了避免芙蕖紧张,并不让芙蕖第一个去弹奏,可又怕珠玉在前,会对芙蕖产生对比,所以在芙蕖之前,故意选了一个技艺比芙蕖还不如的大臣之女先做了一番表现。 这第一位出来演奏之人,是个武将之女,本就不善才艺,听到点名,也是临时抱佛脚,拿着琵琶匆匆凑了一曲琵琶曲出来。虽然表现一般,但对方倒也并不在意,在弹奏完了之后,冲着皇上行了一礼。 倒是因着对方这从容的表现,皇上也是另眼相看,让身边太监赏赐了些许东西下去。 受了对方的影响,芙蕖在被点到名后,倒也落落大方便让人奉上了古筝开始慢慢弹奏。 有了比较,再加上芙蕖今日,的确是表演的特别好,倒是给在场之人好一番惊喜。 皇上抚掌大掌,连连夸张:“这孩子就是太过于谦虚,都弹得这般好了,还说什么只能弹顺。” 长公主也是喜不自禁,她嘴里倒是难得谦虚的说了一句:“这孩子也是难得临场发挥,往日里可没有这般好。” 有了皇上和长公主二人前番话语铺垫,其他人自是连连附和。 “可不是,郡主可是太谦虚了,如今便有这水平,日后多加勤练,只怕古筝大家之中,都有郡主一席之地……” …… 这夸赞越加离谱,芙蕖只觉得有几分局促,等着皇上赏赐完后,坐在她边上的一些妇人还在啧啧称赞,芙蕖有些忍耐不下,迫不及待以出去更衣的借口暂时离开了大厅。 说出去更衣,芙蕖也不是真有这个生理需求,但装模作样去了之后,简单整理了一番今日的妆容,她便绕着这蓝楹阁四周围走了起来。 蓝楹阁四周围的建筑十分独特,并未有偌大的园子给芙蕖游逛,不过这临水靠山之地,倒也别具匠心的修筑了不少亭台水榭。今日又因着这边举办了宴会,四周围皆点了高高挂起的灯笼,在夜空之中,仿若一只只飞舞的萤火虫,分外美丽,也将蓝楹阁四周围的景致,朦朦胧胧映照。 芙蕖嫌这可逛的地方太少,加之跟随着她的人又太多,所以屏退了其他随从,只带了彩霞与绛雪两名贴身丫鬟随意游逛着。 此刻隐隐能听得见从蓝楹阁里边传出的丝竹之声,但在蓝楹阁外,除了偶尔经过的宫人,却是极为安静,只有风声与水波荡漾之声。 芙蕖沿着蓝楹阁西侧出口处高处慢慢拾级而下,此处建筑,分外精妙,从高到低,竟有多处亭阁修筑,每一处,沿途便是不一般的景致。 芙蕖看着最底下水波荡漾,难得起了玩心,想到下边去瞧上一瞧。只是,她绕过一处亭子,刚想往下再走之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轻轻的人语之声。 芙蕖忍不住驻足下了脚步,并未再往前走去,她虽未细听,却也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待这停下脚步细听后,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难怪觉得这声音耳熟,却是三皇子赵晋安的,这两日,他没事儿便往太后宫中跑着。 芙蕖犹豫着是否该上前打招呼之时,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她也是没有想到,此时与赵晋安在交谈的人,竟然是杨清漪。赵晋安与杨清漪,芙蕖心中略有几分疑惑,在她的印象中,杨清漪与皇家几位皇子,除了四皇子赵晋宁,其余三位几乎是没有任何的交情,便是连说话都很少。虽然在前不久芙蕖也是刚知晓赵晋延倾慕杨清漪,可赵晋安与杨清漪…… 芙蕖怎么想都没有想通这二人如何会在宴会之时出现在这处。 其实若是按着芙蕖往日里的性子,这会儿只怕会大大方方上前去打招呼。可是今日,鬼使神差,她冲着彩霞与绛雪二人打了个手势,只身一人往前走了两步,恰好站在了赵晋安与杨清漪二人所站那处亭阁上方的一棵大树后边。 此处并未点着灯笼,芙蕖身量又不大,躲在此处,若不留心去看,决计是发现不了。 芙蕖第一回干这样的事情,心里有些发虚,只是她这刚一站定,便听到杨清漪冲着赵晋安轻声开口道:“二表兄,你硬将我带到此处,若是被人瞧见,旁人误会了怎么办!我娘会骂我的。” “别怕,大家都在里边,没人会出来的,也没人会发现。” 赵晋安温声安慰着,在黑暗中,芙蕖并不能够看到对方的神色,只是,能够感觉得到,赵晋安的声音充满了温柔与情意,“何况,便是被旁人看到了,我也不怕,我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喜欢的人其实是你。” 赵晋安此言落下,亭中安静了好一会儿,芙蕖心中发毛,更是一动不敢动躲在大树后边,唯恐被底下人发现。 而过了一会儿后,只听得杨清漪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语气,慢慢开口道:“二表兄说笑了,谁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芙蕖表姐,你从北海回来,送了她一颗北海最大的宝珠之事,早已传遍宫廷。你……你如今与我说这番话,却又是何意。” 赵晋安闻言,急了,连声解释:“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与无奈,又何必拿这话来嘲讽我。送她宝珠,那是做给晋阳姑母看,做给旁人看,我今日找你来,是有礼物要给你。” 第14节 说罢,赵晋安却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递到了杨清漪面前,脉脉温情的说着:“我在北海,一共寻到两颗宝珠,送予夏芙蕖那一颗,确实是最大,但并非最为珍贵。这一颗,虽不过那颗一半大小,却是最有灵性的。我第一眼看到,便知要将它藏了送予你。” 盒中宝珠却是不大,但在昏暗的灯光照拂下,散发着莹莹幽光,仿若珍世稀宝。若是芙蕖手中那一颗珍珠放在边上,只怕会被衬成鱼目。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二更!!!! ☆、二十二、黄雀 杨清漪是见到过芙蕖得到的那颗珍珠,赵晋安相送了那颗珍珠后,这个消息之所以会传遍宫廷,说来也是太后有意推波助澜。 今日清晨去太后宫中请安的人,基本也都见识过了芙蕖手中这颗珍珠。 杨清漪当时便很想上前去细看,只是她和临溪公主二人在太后面前向来都是规规矩矩,客客套套,哪里会提出这般愈矩的要求。 她也根本就没有想到,就在同一天,送了芙蕖珍珠的赵晋安,竟然会送给她一颗这样的宝珠。 可不就是宝珠吗? 这颗珍珠早已经不能够说是普通的珍珠了,它身上散发出的美丽光芒,足以打动每一个女人。 杨清漪一样不意外,也被这颗宝珠给迷了眼。她甚至已经在为它想好了去处,若是只做成珍珠吊坠,垂于腰间,压着裙摆,该是多么出彩…… 可也就是这一联想,仿若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她的身上。 杨清漪如今正当年华,正是少女初绽,爱美的时候,可是她的家中向来都让她穿着朴素些,强行压抑下她装扮的心情。 这些倒也都罢了,可因着她素来都以简朴的模样示人,倘若突然在身上挂了这么一件价值连城的物件,旁人肯定会追问,而她自是不可以将这颗明珠的真正来源告诉他人。 甚至,杨清漪还知晓,因着前段时日芙蕖刚得了一颗珍珠,她的父母是决计不会让她挂出一颗比芙蕖所得的珍珠还要宝贵的珍珠,以免让他人认为她有与芙蕖一较高下之心。 所有想到的这一切,都让杨清漪此刻原本炙热的一颗心渐渐冷却。她原本已经伸出想要去接受这颗明珠的手,顿时收了回来。 她转身背对着赵晋安,深吸了一口气,只冷声道:“你收回去吧,这颗珍珠,我不会收的,你去送给芙蕖表姐好了。” 赵晋安明明已经看到了杨清漪眼中的意动,可是谁料,不过一会儿,竟然什么都变了。 他面上愣了一下,但却没有生气,只是看着杨清漪轻声道:“别开玩笑了,这颗珍珠是我特意为你留下的,又怎么能够送给夏芙蕖呢?” 杨清漪闻言,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的开口道:“二表哥你才莫开玩笑,我收了这颗珍珠,又不能够光明正大拿出来佩戴,更不可以告诉他人这颗珍珠的来源,我能够做什么,怕只能够将这颗珍珠藏在阴暗不得见天日的地方。这不是让宝珠蒙尘吗?” 杨清漪乍然戳破的这个事实,让赵晋安面上沉默了。 他自然也知道,杨清漪所言所语,句句属实,他心里产生了一股愧疚与歉意,忍不住朝着杨清漪走了几步:“我知道,都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可你生气,气坏了身体。终有一日,我定然会让你光明正大佩戴最好的东西,不再这般藏藏掩掩……” “二表哥说笑了,我与你有什么关系……” 杨清漪毫不留情打断,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却被赵晋安一把抱住了身体,话音也戛然而止。 芙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底下这一幕,淡淡收回了目光,却没有继续做这个“偷窥小人”,她只是在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用来躲身的那颗大树。 她放轻了动作,慢慢走着,并未惊动底下那对野鸳鸯,等到走到了彩霞和绛雪面前时,她只是朝着二人轻轻做了一个手势,也并未去看这两个丫鬟的神色来确定这二人是否是也同样听到、看到赵晋安与杨清漪方才那番样子。 芙蕖这副样子,旁人瞧了难免有失魂落魄的样子,加之方才又是那么一番情景,联想起来,她更是有一种情场失意的落魄。 她倒也不知道,自己这副跟个游神似得模样,全然被两双眼睛尽收眼底。 赵晋延与卫麟二人所站的位置十分隐蔽,也甚是巧妙,恰好能与芙蕖和赵晋安、杨清漪二人方才所站的位置连成一个三角形,自也是将方才这两边的情形都尽收了眼底。 赵晋延在芙蕖离开后,拉了一眼依然探头看着底下赵晋安与杨清漪那一对互动的卫麟,面部不耐便要离开。 卫麟一脸意犹未尽,根本不想离开,可到底扯不过赵晋延,也怕动静太大会惊动底下这一对。毕竟昨日偷窥赵晋安与杨清漪那一对时,可以光明正大。而这一对中间牵扯到的却复杂太多。 恰好,卫麟虽爱乐趣,却更厌麻烦,完全不想去惹这一身骚。 卫麟随着赵晋延一离开此地,嘴上却是忍不住说了起来:“我早知道赵晋安那小子不安好心,不想却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勾三搭四,脚踏两只船啊!” 卫麟嘴上不正经的说着,但赵晋延与卫麟二人心中却明显知道,这早已经不是脚踏两只船的事情,赵晋安分明便是想从芙蕖身上得到什么,所以才这般故作深情的算计着芙蕖。 赵晋延没有说话,脸上神情依然寡淡,仿佛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根本未对他产生任何的影响。卫麟看了赵晋延这副样子,倒是没有了开玩笑的意思,反而是直接开口道:“说来这夏芙蕖还真是忍得住。方才我引她过去,还以为她看到了,会当场将事儿闹大,不想她竟然一声不吭就这么离开了!白浪费了我一番苦心。” 也是卫麟这话说出后,赵晋延没忍住没好气的冲着卫麟责怪了一句:“偏你事多,非得扯出这么一出。” 卫麟闻言,却是一脸满足的眯了眯眼睛,一副餍足之态笑眯眯道:“我这可是做好事不留名,我这可是在帮那夏芙蕖。若是没有我,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哪里会知道赵晋安那小子对她不安好心。” 卫麟一边说着,一边还有几分哀怨,“我这容易吗?做了好事没半点酬劳,这般劳心劳费,又是想尽办法不着痕迹将夏芙蕖引到底下去,又是得替她将赵晋安和杨清漪身边的人给处理了以保她不被发现,如今还要被你这般说。这年头真是好人不易做啊!” 卫麟假模假样一副要抹眼泪的样子,惹得赵晋延最终没好气揭破事实:“你不过是想要看好戏罢了,想要看夏芙蕖大闹起来,好让你瞧热闹罢了!” “我说兄弟,你也太无趣了吧!” 被揭破了事实,卫麟倒无半分尴尬,十分坦然的放下了方才装模作样想要抹眼泪的那只手。 他陪着赵晋延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把扯住了走在前头的赵晋延,差点没把赵晋延给扯得打了一个趋势。 “又怎么了?” 赵晋延一脸无奈看着自己这位闹腾的损友,却瞧见卫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晋延连声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事!” “……” 赵晋延并未说话,只是看着卫麟。 卫麟自己却是兴奋的压低了声音开始讲了起来:“不若你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安慰夏芙蕖表妹一番,趁虚而入多好啊!” “……” 赵晋延无奈看着卫麟,依然没有说话,实际上是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但是卫麟却是被自己这个好主意给激动坏了,他也是有几分认真的对赵晋延轻声道:“你莫看夏芙蕖这会儿忍下了,可仔细一想,这指不定是她怕闹起来,反而自己丢了面子。要知道若是让旁人知晓赵晋安接近他别有目的,且如今赵晋安喜欢的人其实是杨清漪,这对她这般一直被捧在手心里高高在上的人,多伤了面子。所以她才会一声不吭就离开,这会儿指不定躲在那里气愤伤心呢!” “这个时候,你突然出现,对她好一番安慰,指不定她就芳心别许,就喜欢上你了!” “别说了,我对夏芙蕖没有那个想法。” 赵晋延一脸无奈,却还是低声解释了。他并未告诉卫麟的话却是,莫说如今他知晓夏芙蕖对于太子妃之位有意,便是无意,只要太子殿下还喜欢着她,赵晋延便不愿意与夏芙蕖扯上任何的关系。 这种男女之事,最是复杂,他很珍惜与太子殿下的兄弟情谊,不想因着一个夏芙蕖,让自己与太子二人产生隔阂。 卫麟不知赵晋延心中想法,可并不妨碍他固执己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傻啊,要什么想法,你以为你将来被指的皇子妃,肯定会让你有想法?你这点就该和那赵晋安好好学学,赵晋安那小子还是有意中人呢,一样在夏芙蕖面前做的深情款款,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娶到夏芙蕖,得到她身后的那些利益。” 卫麟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瞧着赵晋延满脸不赞同的样子,只好拍着赵晋延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的处境,如今你是和太子殿下关系不错,可先不说将来太子殿下登位后,你能否得到他的重用。便是肯定能得重用,那也想想如今皇上正当是壮年,那得多少年以后了!” “你父皇向来偏心眼儿,你自己的身世,对你日后的发展又多番局限,偏你如今还要做出这么一番无所谓的样子来……” 卫麟倒是是毫不顾忌,大大咧咧便提到了赵晋延的身世上。 赵晋延知晓卫麟是一心为他考虑,并无坏心,但他真是一点都不想提及这个。毕竟他的身世,是他自己都不愿意提及到的话题。 皇家对于子嗣向来重视,皇家血脉更是容不得有一丝马虎,所有皇家血脉,自出生起,便会宣于宗室,昭告天下,再由内廷司记入玉碟之中,登记造册。少一步步骤,都有可能无法得到承认,可偏偏,赵晋延出生之时,那是一步步骤都没有走过。 只因为这位三皇子殿下并非出生在宫里,而是出生于民间,是当年皇上至民间微服之时留下的血脉,一直到赵晋延八岁之时,才被皇上力排众议接回,并且养在皇后膝下正名。 而皇上之所以会将赵晋延接回,倒也不是民间所传说的那般桃色,说赵晋延的生母为皇上挚爱,所以才会一力排众议,将他接回。实际上,或许皇上早已连赵晋延的生母都已不记得了,不然又如何到了现在,都未给那个女人一个名声。 接回赵晋延的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因为皇子太少。 若是皇上膝下有十个八个皇子,恐怕赵晋延到了如今,也不可能恢复皇子的身份。偏偏皇上至今加上赵晋延都只有四个皇子,太子殿下倒是正宫所出,所以毫无异议被封做太子,将来帝国的主人。四皇子赵晋宁虽为贵妃所出,但贵妃身份特殊,将来这四皇子,顶多也只是做个富贵亲王便到头了。 也因着皇室子嗣分外稀少,故而尤其珍惜,所以才会有二皇子赵晋安的生母虽为卑微宫人,但因着生下了皇上仅有的皇子,后来也被封到了四妃之列的德妃。而赵晋延一个本不应得到承认的民间皇子,如今被记做皇后养子得以正名。 但赵晋延虽然被接回宫中,也得了正名,皇上对于他的态度却是有些疏忽,这其中,自是有他人影响,更多的却是没有一个人在替赵晋延打算着。 若是将来赵晋延只娶了一个家世平平的皇子妃,恐怕在将来数年甚至数十年里,都只会当个平平常常的皇子、亲王。 可若是娶了夏芙蕖,那便全然不同了。 先且不说夏芙蕖如今在皇上面前得到的宠爱根本不亚于任何一个皇子公主,只单单一个晋阳长公主,便足够赵晋延受用无穷了。 “晋延,你听我的,娶了夏芙蕖,你起码能够少奋斗二十年!” 卫麟一边说着,一边还肯定点头,一脸诚恳。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今日入v,当然在入v之前,今日还有个大更新,大概在中午之前。 入v照例有三更,所以各位亲爱的今天会看到很多很多章! 入v反正老规矩,长评送积分加红包,好的短评送积分,每个月送完为止。 ☆、二十三、落水 “你胡说八道什么!” 若说前边卫麟的话让赵晋延只是不赞同,可最后这一句话出来,赵晋延饶是一贯淡定,也忍不住出声反驳。 他只觉得,卫麟越说越离谱,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卫麟却是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看赵晋延的目光,就像是做长辈的,在看一个叛逆的晚辈一般,他叹气道:“这夏芙蕖有什么不好的,容貌艳若桃李,在京中各家闺秀中绝对数一数二。才能吗,虽略有不及,可好歹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最重要的是,她性格和晋阳长公主截然不同,温温柔柔的,你也不用怕她日后会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难不成,你还在记恨晋阳长公主当初得罪你的事情,所以才不愿意娶她的女儿?”卫麟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向了赵晋延。 赵晋延未料到卫麟这话题转的这般快,心中也是无奈,但还是硬着头皮耐着性子解释:“姑母是长辈,便是偶尔对我这个做小辈的,教导严厉了一些,我又如何会记在心上。” “对我你还说这套虚的。不过当初晋阳长公主的确是过分了点,你会记在心上也不难以理解,不过咱们做男人的,就该大度点,不要和这些无知妇孺去计较。”卫麟自说自话,完全没把赵晋延的解释听进耳朵里。 赵晋延真当是哭笑不得,无奈之极。 其实说他和晋阳长公主那点子过节,旁人都以为他这些年来仍放在心中斤斤计较,可实际上,若不是身边的人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提及,他早已经忘记了,也根本不可能放在心上。倒也不是他大度,只是晋阳长公主就是这么一个个性,而他一个做小辈的,便是长辈教导错了,他也不可能真的去记恨。 这件事情的缘由,与赵晋延特殊的身世有几分关系。 当初,虽迫于皇上威严,赵晋延得以恢复皇子身份之事倒也顺利,可关于他身世的闲话,却不是那么容易压下,旁人看待这位民间长大的皇子,目光也常带有异色。 但旁人真有这么个意思,自然也不会真的表露出来,毕竟皇上都已经承认这位三皇子的身份,若是再说些其他,那不是给皇上找不痛快吗?可晋阳长公主却不是其他人,大庭广众之下,偏偏就是做了一件让这位三皇子难堪,也差点让皇上都下不了台面的事情。 赵晋延被接回宫中第一年的新年宫宴之时,循例,在宫宴开始时,诸位皇子都要起身向皇上、太后以及皇后敬酒。这本与晋阳长公主毫无相干,只是,皇上与太后对晋阳长公主极为疼爱,晋阳长公主桌席摆放之地,恰在太后的左侧,位置只比皇后稍稍靠后些许,而皇子们在敬完第一轮酒后,都会得皇上吩咐,给晋阳长公主这位姑母也敬一回酒。 这一年,自然也并无例外。 意外也偏偏在诸位皇子与晋阳长公主敬完酒后发生了,晋阳长公主面对几位皇子侄儿的敬酒,并未像往年一般爽快饮下,而是手持白玉酒杯,目光嘲讽望着站于队伍中间的赵晋延,开口说了一句:“往年里都是太子殿下携二皇子过来与我敬酒,咱们的三皇子今年不是刚出生吗,如何能走着来敬酒的皇子,就这么……多了一个?” 晋阳长公主此言一出,莫说是被说的对象,多了一个的赵晋延,便是原本脸上还挂着喜庆笑容的皇上陛下,面容都僵硬住了。 偏偏方才口无遮拦说错话,捅了大篓子的晋阳长公主表现的最若无其事,竟直接拿起酒杯,轻启樱唇,只将杯中物一饮而尽,而后冲着坐在上首面有尴尬之色的皇帝又笑言了一句:“晋阳记性不好,倒也忘了前不久皇兄的确是找回了一个儿子。” 晋阳长公主不说此言倒也则已,一说却是再次将这件可以说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再强调了一遍,当然底下重臣对于晋阳长公主这一做法倒也并不诧异,毕竟这位长公主行事向来不会看人眼色,甚至也常让皇帝也下不得台面。 第15节 但皇帝陛下对于这位一母同胞的妹妹,向来宽厚,加之又有太后在其中周旋。这件事情,到了最后皇帝陛下也如往常一般,只是无奈宠溺一笑,反倒是笑着亲自冲晋阳长公主敬了一杯酒,只求自己的这位妹妹能够嘴下留情,别抓了他的痛处就不依不饶了。 晋阳长公主虽娇蛮,但见皇上都已经求饶了,自是点到即止,爽爽快快便放了人。气氛重新恢复了先时的热闹和谐,但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忘记了一个人的感受,那便是赵晋延。 赵晋延当时,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又初入这复杂的宫廷,心中本就忐忑不已,又乍然被长辈这般奚落,打击可想而知。 但不管当初打击再大,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这痕迹也早已经淡了。更何况,就赵晋延而言,对于当年之事,其实心中还有几分复杂。其实当年他刚被接入宫中做了皇子,宫中富贵眯眼,他虽不是像其他三位皇子一般名正言顺,可身边伺候之人,阿谀奉迎不再少数。他心智尚弱,难免受到环境影响,若非晋阳长公主当年来了这么一出,他恐怕也没有这么快沉淀下心绪,做到如今的处变不惊。 就这般说来,晋阳长公主当年对他的影响,显是利大于弊。 可旁人并不这般想,便是他如今最尊敬的兄长太子殿下、最好的兄弟卫麟,都以为他仍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他真心实意的解释,也被当成是粉饰太平的场面话。 这被怀疑的多了,赵晋延也便懒得解释,误会便误会了。 卫麟这会儿,仿佛是怕赵晋延有心结一事会耽误他下决心去娶芙蕖,竟是难得替晋阳长公主说起了好话:“你这位晋阳姑母,性子是蛮横了点,做事情也没道理了点,可她有一个顶顶大的好处,那便是护短,尤其疼爱夏芙蕖。晋延,你若是娶了夏芙蕖,那你便是晋阳长公主的自家人了,她能不对你上心打算。只要她去文太后处、去皇上处替你说上几句话,你想办什么差事办不了,何至于到了如今,还跟在太子身后,就像跟个长随似得。” 卫麟说话不好听,可也说中了事实。如今赵晋延手上的确是没有差事,只跟在太子身后听从太子吩咐。他倒也不急,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他回宫之后,被记养在了皇后膝下,加上太子殿下对年幼的他多有照拂,到了如今他虽已不是孩童,却也习惯跟着太子殿下行事。 堂堂皇子,这般“没有出息”,其实是件挺恼火的事情,但赵晋延在宫中孤立无援,也没有人真的去替他打算考虑,便是卫麟这边,也顶多抱怨几句,对局面根本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 “你和赵晋安那小子,差不了几岁,莫说他几年前便已经开始独立领差事,听说最近,皇上还有意让他去兵部练手。可你呢?所有皇子中,皇上只对太子上心,你跟着太子办事,皇上绝对不会阻扰,可这样一来,你自己何时能够自立。皇后是你养母,可她巴不得你给她亲生儿子当个跑腿的。便是日后你的亲事,皇后给你选择起来,绝对不会让你压过太子一头,这样一来,你这姻亲结的,还不如不结呢!” “卫麟,皇后娘娘待我的心与太子殿下是一样的。” 赵晋延其实不愿意听这些,从本质上来说,他属于是那一类很安分的人。他并非没有才能,皇子通常三岁便开始启蒙,六岁便入上书房念书,跟着当世大儒学习。赵晋延回宫之前,其实算是放养状态,根本没有接受过正统教育,他八岁入了书房,除了初始略有几分不适应,但之后也很快赶上了与他年纪相仿的二哥赵晋安的进度,这份天赋,可称得上是优质。 旁人有了能力支撑,自是野心也会跟着膨胀。可赵晋延却并不是,他一直都是安安分分念书、安安分分办差,从头至尾,就没见过半点出格。所以他给人的印象,一直便是正直到耿直愚钝、端正到刻板、而守本分到了没出息的地步。 卫麟都替他感到怒其不争,听到赵晋延说到皇后的评价时,他真是有些被气笑了。 “你这话说的,我都替皇后心虚,莫说其他的事情,便是你如今家中那两名侍妾,皇后又是如何上心,简直就是到了应付你的地步。你可别告诉我说你会不知道,那两名侍妾是太子殿下当初捡剩下后的两个宫女,她根本便是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你了!你若真的心中没有芥蒂,如何至今都没碰过那两个人?” 卫麟说到的这件事情,却是有些隐私了。 赵晋延倒真不是在乎这二人是太子选剩下的,毕竟那二人也没有像卫麟说的那般不堪。二人能够中选太子侍妾之选,本就是皇后宫中宫女里的佼佼者,容貌身段甚至是性情都是上选,只是太子口味不偏好这二人,所以才会落选。之后皇后将二人给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给他选择过,可他对于这方面并不上心,所以无所谓人选。 至于至今未碰,却是他自己的原因,他本打算随波逐流,可那一晚上,太子殿下恰好寻他处理了一些事情,以至于将此事给撇下了。再之后,等到他再召唤二人的时候,二人表现的过于急切讨好,显得不够端庄,以至于让他心中有些不自在。他是个皇子,自不会委屈自己,不想宠幸这二人,便撇在后院里当了摆设。 皇后那边,倒不是没有耳闻过赵晋延这不近女色之事,但她以为的赵晋延不碰那两个侍妾的原因,也与卫麟想到了一处。这般一来,皇后心里多少有几分气愤,也有一些心虚,几层复杂情绪交杂下,导致皇后也对赵晋延这后院之事做了视而不见。 原本她身为赵晋延的养母,太过于上心,反倒容易多做多错,容易让人觉得她别有企图,倒不如能不做便不要去做。 赵晋延本就是不善于言辞,性子一向沉默寡言,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木讷人”,让他将这般隐私的事情解释给旁人听,那根本便是不可能。 卫麟却当赵晋延这般是被他说的没话说了,忍不住得意洋洋冲着赵晋延“教导”:“反正在这件事情上,你得听我的,娶了夏芙蕖,日后你便能够体会到好处了!也不枉费我今日这么一番苦心。” “真这般好,你自己如何不娶?” 赵晋延被卫麟念经般绕来绕去“娶夏芙蕖”这几日念得头疼,没忍住反驳了一句。 而卫麟闻言,却是好笑的笑了起来,明明身高还不如赵晋延高些,却是一把手搭在了赵晋延肩膀上,呵的一声出口:“怎么,你还替我打算起来了?兄弟我向来够意思,夏芙蕖这么好,我自是不能和兄弟你去抢。” 赵晋延不自在的侧身走了两步,逃过卫麟磨爪,他摇了摇头,总觉得与卫麟在这边议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是不庄重,更是不合适的。 见卫麟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只好对卫麟道:“回去吧,出来太久不好,而且你不是说你堂妹今日也要表演才艺吗?” 赵晋延这话,倒是猛地提醒了卫麟,他呀了一声,一副恍然醒悟的样子,也有些迫不及待道:“对对对,差点给忘了,要是让这小祖宗知道我没好好听她弹琴,回头还不得把我折腾坏了!” 卫麟二话不说,便要朝着里边跑去。他走过两步,瞧见赵晋延依然是站在原地的样子,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了他,开口问道:“你不进去?” 赵晋延被卫麟方才那一通念得有些烦躁,心里这会儿只想着静一静,自己独自处会儿,闻言便点了点头回道:“我再走一走,你先回去吧!” 谁料,赵晋延这话,却是让卫麟有几分误会了,他促狭的看着赵晋延笑道:“行行行,兄弟我懂你,好好走一走,走一走啊!万一碰到某个失落的小白兔,便好好安慰一下!” 赵晋延听着打趣,冷淡的面容未曾动一下。其实他这会儿,根本不觉得夏芙蕖还在这边,这都已经过了多久了,只怕人这会儿早已经回到里边去了。 这边亭阁水榭一面之地已被赵晋安与杨清漪二人占据,赵晋延想了想,便抬腿往另一面走去。 另一面稍稍偏僻一些,建的也不如方才那处大,赵晋延走了一会儿,正要朝着湖边上站会儿,也吹会儿风。谁料到,这刚走到了临水边儿不远处,便遥遥看到一个瘦弱的身体,正蹲在湖边。 虽然隔得远,但赵晋延还是一眼便认出对方的身份。可不就是方才他和卫麟口中议论的主角夏芙蕖吗? 赵晋延倒是没料到夏芙蕖这个点了还在这外边荡悠,正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避开便是了。 谁料到,就在这一瞬间,却瞧见夏芙蕖突然站了起来,身子晃了两下,整个人仿佛是要扑入湖中一般。 赵晋延脑子一片空白,心跳的几乎到了嗓子眼里,下意识便超前冲了过去,猛地一把抓住了芙蕖的手臂,将人猛地从湖边扯过三四步,却仍心有余悸,未曾放手。 芙蕖的身子被扯得生疼,还未抬起头说上什么。却劈头盖脸招了赵晋延一顿骂:“你疯了!赵晋安便是骗了你,你再伤心也不该去寻死。更何况,你不是一直想做太子妃吗,又如何瞧得上这小小的二皇子妃。若你真喜欢他,便去找晋阳姑母为你做主!” “……什么?” 芙蕖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方才不过是因为蹲的太久,起身时腿脚麻了罢了,什么时候要寻死了。难不成赵晋延以为她要寻死? 芙蕖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她甚至都没顾上解释,便立刻注意到了赵晋延方才骂她的话中内容。 “我不是说过我没想做太子妃,等等……你怎么知道二表哥骗了我?” 芙蕖目光探究的看向了赵晋延,眼里带着一丝了悟,更带了几丝异样的打量情绪。 “你又在偷窥了!” 而且还不止偷窥了赵晋延与杨清漪,还把她又再次给偷窥了进去。芙蕖心中真当是恼火无语,她方才在肚子里憋得那股子气,忍不住全向赵晋延撒了出来,嘴里冷嘲热讽:“堂堂三皇子殿下,成日正事不干,净做这等阴暗偷窥之事,说出去真叫人耻笑!” 赵晋延面上肌肉动了一下,可神色依然冷硬执拗,未加理会芙蕖的嘲讽,反倒是继续苦口婆心开口劝说:“我知道二哥此次做的过分了些,你气愤伤心难免,可也不应该选择轻生,若是让父皇皇祖母知晓,让晋阳姑母知晓你这般念头,该有多伤心!”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芙蕖真当是气也不好,笑也不好,心里只有哭笑不得了,“我何时想要轻生,我站在湖边便要轻生,你这又是什么理论!” 更何况,她对于赵晋安本就不存男女情愫,便是知晓她喜欢的人是杨清漪,又如何会吃醋伤心?顶多便是对他的做法,心中是气闷,所以才想在湖边吹会儿门散散怒气。 芙蕖抬头瞧见赵晋延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心中没有来的一股无名怒火,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了心情,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事,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赵晋延,突然略带几分嘲讽的开口道:“按你的意思来说,是说我喜欢二表哥,然后知晓二表哥喜欢的人是杨清漪,我便想要轻生了。那按你的想法来说,你不也得去轻生了,方才你难道没瞧见杨清漪对二表哥怕也是喜欢着吗?” “……”赵晋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脑子里转了一下,才好不容易理会清楚了芙蕖的意思,“你是说,我喜欢杨清漪?” 芙蕖面上冷哼了一声,心中更不屑赵晋延这副样子。做什么假模假样,只怕是佳人芳心它许,觉得没了面子才不肯承认吧! 芙蕖没有回答,只是朝着湖边走了两步,她觉得方才被湖面冷风吹熄下的怒火,这会儿又让赵晋延给惹上来了。 谁知道,这这脚刚迈出一步,又给赵晋延死死的抓住了手。 “你怎么回事,我都说我不是轻生了!” 芙蕖没忍住,十分不淑女的翻了一个白眼,又是指了指站在他们不远处一副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上来的彩霞与绛雪二人,开口道,“我若是想要轻声,会把丫鬟呆在身边吗?” 赵晋延顺着芙蕖的目光,方才注意到了被他忽视的两个丫鬟。也就是看到了二人,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可能真的误会了。他面上有些尴尬,又正好瞧见芙蕖的目光落在了他紧紧攥着对方胳膊的那只大掌,瞬间跟被火炙烫了一般,猛地松了手。 芙蕖嗤笑了一声,只自顾自的朝着前边走了几步,谁料到,这刚走到了湖边,却听得赵晋延语气紧张的又叫住了她。 “你又怎么了?” 芙蕖不耐烦转身,却见对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后,面上略带着几分担忧。 “你受伤了?” “受伤?”芙蕖愣了一下,下意识顺着赵晋延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后,并未瞧见什么,她下意识扯过衣裙,却瞧见了占在裙摆上的那几道暗色。 “轰”的一声,芙蕖脑中一片空白,血色全往脸上涌起,她还未来得及想到什么对策,却瞧见对面赵晋延仿佛是担忧的朝着她走了几步。 “你……你别过来!” 芙蕖惊慌失措,下意识便后退了两步,却没料到,自己其实已经走在了湖边。 “扑通”一声,伴随着两个丫鬟大叫“郡主”。 芙蕖这一回,却是真正的落了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张就要入v了,希望大家支持么么哒。 长评送积分加红包,好的短评送积分,每个月送完为止,大家多多留言收藏支持哦! ☆、 二十四、信纸 二十四、 “咳咳咳……” 芙蕖躺在床上,用帕子捂着嘴巴,拼命压制住自己喉咙间的痒意。一旁站在边上伺候的彩霞连忙端上了热茶。 芙蕖接过热茶,往嘴里送了一口,才勉强压抑住了喉咙间的这股痒意。 彩霞瞧见芙蕖舒服了一些,微微送了一口气,冲着底下宫人吩咐:“郡主快到时辰服药了,你们去瞧瞧厨房里可有煎好。” “是。” 宫人闻言退下,而彩霞则是走到了芙蕖身侧,轻声道:“先时长公主过来时,特特叮嘱奴婢要盯着郡主好好服药,太后娘娘也送来了一盒蜜饯,说是给郡主解解药汁的苦味。” “知道了,我会乖乖服药的。” 芙蕖最怕吃苦药,可是如今这么多方人都盯着,她不喝也不行。她冲着彩霞轻声说道:“你和母亲还有外祖母说一声,让他们别来瞧我了,我这风寒会传染人,要是让她们也染上就不好了!” “这……长公主恐怕不愿吧!” 彩霞犹豫了,见芙蕖还想说话,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给打断的狼狈样子,连忙拍抚着芙蕖的背,安抚道:“郡主放心,奴婢会将您的话传达给长公主和太后娘娘的。” “嗯,行了,你先退下吧,我想歇会儿,待会儿要用药了再叫我。” “是。”彩霞小心翼翼的伸手扶过芙蕖,正要扶着她躺下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芙蕖轻声请示道,“郡主,这月事带换上已有半个时辰有余了,是不是该换一下了?” 芙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恰好此时,身下一股热流流下,她闭上了眼睛,有些认命的点了点头。 彩霞闻言,连忙麻利的拿过了一边备好的月事带与热水,放下帘子,替芙蕖换起了月事带。 一番折腾下来,毕竟这份业务彩霞并不熟悉,倒是难得有些慢了。等到重新打开帘子,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彩霞将换下的物件交予小宫人收拾,自己则是到了桌案前,焚香去味。 而在这个时候,绛雪端着一碗汤药与一叠蜜饯走了进来。芙蕖说是想歇,倒是一直都没给歇下,于是也便顺手把汤药给喝下了。 汤药极其苦涩,饶是她今日喝的豪气万千,也忍不住直皱眉头,一等着咽下了最后一口药汁,她便迫不及待抓了一把蜜饯往嘴里塞去。 等到苦味勉强被压了下去后,她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太医有没有说过我这药还要喝上多久?” 彩霞和绛雪二人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面相觑一眼后,彩霞轻声冲着芙蕖开口回道:“太医的意思是,起码让郡主喝上三日,再根据郡主的情况来做调整。毕竟郡主落水时来了初癸,恐寒气入体,日后落下病根子。”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芙蕖一想到当日情形,一张脸便忍不住涨得通红,也不耐烦听着彩霞与她回忆旧事,便不耐烦的打发了二人。 彩霞和绛雪二人闻言,皆应了。她们二人服侍着芙蕖躺下,又细细理下了床帘后,这才放心离开。 只是,一等着彩霞与绛雪二人离开后,芙蕖却是立刻睁开了假意装睡的眼睛,看着床顶上的床梁帘幔花纹,眉头忍不住深深的皱了起来。 第16节 她简直做梦都没想到,竟然会让赵晋延撞到她那么尴尬的时刻。 她年岁其实早已经到了该来癸水的年纪,说来还是有些推迟了时日,先时长公主便让有经验的嬷嬷来告诉过她。但因着癸水一直未来,她几乎都忘记了这事。谁料到,竟然会在那么不恰当的时机……来了。 她不识水性,而那湖又深不可测,落水后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知道等到睁开了眼睛时,文太后、晋阳长公主甚至是皇后都围在她床边,而在外间,据说皇上带着几个皇子也守着,连她落水之前还在宫里的太子殿下也来了。 彩霞与绛雪二人倒是不在,只等着芙蕖开口问了,才知道两个丫鬟被长公主惩罚了。若非因着芙蕖此次来避暑只带了这两个贴身丫鬟,且芙蕖对二人多番看重,长公主怕芙蕖醒来找不到二人会难受,恐怕彩霞和绛雪此刻早已被长公主让人打死了。 芙蕖醒来后,文太后与文皇后自是连连安抚,只说让芙蕖好好歇息,唯独等人都离去了后,长公主开口问了几句。 虽然长公主是她的母亲,可芙蕖也直觉那日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加之她又没搞清楚情况,自是一问三不知。把长公主惹得好一顿无奈,偏生芙蕖还要给两个丫鬟求情。 晋阳长公主原本想要冷一冷芙蕖,可芙蕖这落了水受了惊,加上癸水来了寒气入体,模样瞧着虚弱的紧,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倒让她不忍心了。只好如了芙蕖的愿,免了两个丫鬟的惩罚让二人重新过来伺候芙蕖,明知其中有异,也不再对之前之事进行追问了。 其实倒真不是芙蕖有所隐瞒,而是她自己都有些稀里糊涂,不知道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两个丫鬟一回来,她便迫不及待的问清楚了之后的事情。 彩霞和绛雪二人因着芙蕖醒来早,又及时搭救倒是没受多大的委屈,可长公主的威严早就将二人吓得不行。好在二人还算是个伶俐人,知晓若是对长公主说了真相,长公主定然震怒,她们二人决计逃不出一个死字,倘若硬着嘴巴什么都不说,反倒有可能挨到芙蕖醒来得救。 而事实上,这二人也的确是估量对了。 这边芙蕖问了话,彩霞和绛雪倒是没有对着长公主的嘴硬,反倒是争先恐后的将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芙蕖。 芙蕖落水后,两个丫鬟还未反应过来,赵晋延便跳入水中将她救了起来。可能是为了避嫌,赵晋延将人救起后,便立刻离开了。 等到彩霞与绛雪二人方才惊叫引过来的宫人们围过来时,也只看到彩霞与绛雪二人紧紧抱着芙蕖,两个丫鬟在人来之前,也特意用水将头发和衣服都弄湿了,对外只称是二人将芙蕖救起,当然这也是赵晋延临走时的吩咐,未免坏了芙蕖的名声。 不得不说,这慌乱中的权宜之计,倒还是比较得宜的。旁人见了这副景象,自然不会怀疑,加之当时情况慌乱,所有人都只忙着将芙蕖送回房中换衣请太医,也顾不上去发现什么破绽。 两个丫鬟可说是对赵晋延感激至极,说到他的时候也难免会带上了崇敬的语气。芙蕖听出来了,却是一言不发。她其实也知道赵晋延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兼大大的好人了,她也应该特特感激对方一番才是。可是,芙蕖的心中却是生不出半丝感激之情。 一想到若非这厮无缘无故跑来说她要跳湖,她也不会被他发现来了初癸,若非被他发现了初癸后一惊一乍,她也不会被吓得失足跌下湖面。 说到底,事情虽然是靠着他解决的,但事情的起因还是对方。 更何况,如今她可是大大的受罪了。在这炎热的夏季,竟然生了今年以来第一场病,偏生还是伤寒。 夏天的伤寒,最为折腾人。恰好又遇到芙蕖来了癸水,这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芙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受过罪。 避暑行宫虽然比京中要凉爽的多,文太后又疼爱她这个外孙女,特特给她选了一间最好的屋里住着,但依然改变不了这还是大夏天的事实。 晚上倒也罢了,太阳下山,又依山傍水,热度自然会低下来。可白日的时候,却是难受的紧。其他人这个时间自然用上了冰,但芙蕖却没法享受这个待遇,甚至连风扇都不给用。 芙蕖躺在床上,犹豫一条落入浅滩中快要被晒干的鱼条一般。 她数着指头盼着日子,葵水七日便可走的干净,而如今这药,还得喝上两日……明明她便觉得仿佛像过去了许久时光,可为什么日子才过去一日。 芙蕖很想在床上滚来滚去打发时间,但这样很不淑女也不好看,更重要的却是,她此时根本不敢滚,万一不小心弄脏了床…… 在床上这般无聊的躺了许久,芙蕖终于有些忍耐不住,正要让丫鬟们去给她找本书打发时间,便是拿来的书,是她看了便想睡着的诗词女四书,她都乐意。 不过不等着她的吩咐下去,晋阳长公主却突然来了她的屋里。 芙蕖忍不住坐起了身,正要开口叫娘的时候,晋阳长公主却是不满的摇了摇头,冲着芙蕖轻声道:“你这孩子,自己的娘亲这般客套做什么,躺着躺着,不用起来行礼!” “我躺着骨头疼,所以才想坐起来换个姿势,对了,娘您怎么来了,我还想让彩霞和您说让您别来了,免得把我这病传给您。” 芙蕖并未听着晋阳长公主的话,晋阳长公主也未在意,只是让自己身边的青语上前去扶起芙蕖,而后冲着芙蕖开口道:“你这孩子,昨夜可算是吓死我了!要是你出点事情可让娘亲怎么办。” “娘……” 芙蕖心中动容,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了长公主的手掌背上。 长公主低头拍了拍芙蕖的手掌心,看着芙蕖这副样子,倒也没有脉脉温情般的陪着芙蕖坐上好久,她只是嘴角笑了笑,替芙蕖理了理额上的碎发,轻声道:“行了,生病了就好好休息,这次来了癸水也是好事,说明咱们家芙蕖长大了。” “娘……” 芙蕖有些不好意思,而长公主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说完这些后,她便起身站了起来,只最后交代了屋里一些丫鬟话语,便起身离开了。 芙蕖倒也没有生疑,反正自小到大,晋阳长公主都忙得很,莫说是亲手来照顾和她夏越朗,便是陪伴都极少。 见晋阳长公主要走,她还自己小声的冲着她轻声叮嘱了一句:“娘从我这边出去,别忘记喝一碗药预防预防,可别被我传染了。” “嗯。” 晋阳长公主理性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芙蕖傻,更不会说诸如“自己女儿生病,便是被传染又何妨”之类动人的话。晋阳长公主的思维模式也向来简单,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绝对不会去拒绝,就像是这喝药,她知晓喝药能够预防疾病,她便不会去拒绝。 汤药被端上后,晋阳长公主伸手接过,如同饮茶一般往嘴里送去,从始至终,眉头未曾半分皱起。 她喝完之后,将空碗递给了青语,捡起了放在手边一盏清茶清了清嘴,而后低头继续拿起了毛笔往信纸上写了些什么。 她写字的速度不快,甚至是有些慢,可她的字体却十分霸道,瞧着并不像女儿家的清秀。而她用着不快的写字速度,也很快慢慢的写满整个信纸。只待写下最后一个笔画后,她随手将手中的毛笔扔在了一边,拿起信纸轻轻的吹着,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轻声开口道:“芙蕖那傻丫头,以为自己闭着嘴巴不让,让丫鬟们嘴硬不说,本宫便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这性子,反正不像本宫,受了委屈还要憋在心中。” 一旁青语闻言,轻声开口道:“郡主懂事,不想让公主操心。” “生了她,自是要给她操心一辈子。自己女儿被人欺负了,哪能任由着被人就这么欺负了去!”晋阳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低首将手中的信纸折上三折,放入了一旁的信封之中,她动作流畅,举止优雅高贵,一举一动之间,皆带了一股别样的韵味与风情,也带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果断与霸气。 ☆、二十五、探病 如今天下升平,国泰民安,边疆也十分安宁,并无外敌来犯。 只是这军队,朝廷却并未做任何的削减,大支的军队依然驻扎边疆苦寒,日夜操练着。而每年里大笔军费的支出,朝上众臣也对该不该削一事也做过激烈讨论。但结果还是一样保持着这笔支出。毕竟当今圣上无意裁剪,作为一个登基已久,威严甚重的皇帝,还不至于在这点子事情上便拿不得主意。 每一季的军备物资都需由兵部与户部协作共同完成,但因着旧例可循,便是两部合作,也并无多难。 皇上有意让二皇子赵晋安入兵部行事,选择从此事上入手,自是最合适。毕竟名头够响,办起来,也不难。 众人几乎是心知肚明皇上定然是要将此事交予赵晋安,甚至连赵晋安自己,都觉得*不离十,甚至有的时候在路上遇见兵、户两部之人,还会故意停下来寒暄一番。 岂料,这十拿九稳之事,却在最后出了茬子。皇上的确是下了旨意,由皇子主事,兵、户两部共同协作完成这一季军备物资筹备,可这皇子,却从二皇子赵晋安换成了三皇子赵晋延。 赵晋安听闻旨意,整个人呆呆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转头看向禀告消息之人再次确认:“我没听错吧,父皇让赵晋延来领这个差事,不是我?还是说,是你听错了?” 跪于下首禀告此则消息之人听到赵晋安最后所疑问的那一句充满了威胁语气的话语,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再次重复了一句:“奴才亲耳听到,如今旨意都下了。” 他话音还未落下,整个人却是猛然被赵晋安提起,赵晋延眸间充满了血色,怒目以对:“说!你是谁派来迷惑我的,有什么目的!” “殿下饶命,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 下人被扯得东倒西歪,却是不敢挣扎,只能够哀声求饶。 求饶当然是没有用的,但幸好赵晋安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松开了手,将人摔在了地上,可光这么做,根本不足以发泄他心中怒气,他又猛地将放在桌面上的茶杯点心盘全部推倒摔落在地上,身体瘫软的坐在椅子上,面上仍是一副不敢置信:“不可能,父皇不可能这么对我,父皇先时让我领了去北海的差事,也已与我透露过让我入兵部之事了。” 其实也莫怪赵晋安对于此事会有这番大的反应,毕竟此事原本他早已经看成了是自己的差事,且这件事情也对他日后能否顺利进入兵部领事有着至关重要的象征意义。突然被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冒出来给抢了,这让他如何淡定。 只是,在发泄完怒气,重新坐到椅子上开始思考的赵晋安,心绪倒是冷静了下来。 无缘无故,差事不可能被抢。便是不用找人来分析,赵晋安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只是,又是谁动的手脚? 赵晋安手指轻轻点在了桌面上,一点一点的分析:这个人首先得是不希望看到他顺利进入兵部,那么自己得权,对他肯定会有影响与危害?而这个人,也必须得有足够的影响力,至少能够说动皇上改变已经定下的事情,如今这全天下,都没有几人…… 一点一点分析下来,赵晋安心中的那个人选,呼之欲出。 而他的眼里,也透露出了几分阴毒与怨恨。 若说赵晋安听到这份出人意料之外的旨意后所表现出来的是暴怒,那么赵晋延接到这份旨意后,便是沉默了。 他跪在大殿之前,跪在皇上跟前,听着太监宣完旨意后,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欣喜若狂,他只是静静的跪了好一会儿,方才伸出双手,开口稳声道:“儿臣接旨。” 太监将旨意交到了赵晋延手中,退后了几步。 而赵晋延接过旨意后,也就这么杵在大殿中央,傻傻站着。皇上拿着朱砂御笔往奏折上批了几字,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下边瞧去,看着仍是一脸沉默的三儿子时,心中真是哭笑不得。 若是他旁的儿子接了这等委以重任的旨意,便是不像赵晋安那般能说会道,也该说几句场面话吧,便是太子殿下,都会简单说上几句保证,譬如“父皇放心,儿臣定当竭力办好此次差事。” 话虽老套,但听在心里多少熨帖不是。 可赵晋延倒好,还真是从头至尾,除了那句儿臣接旨外,没有一句废话。沉默的让皇上都有些无奈了。 皇上从不掩饰自己在几个儿子中有所偏心的事实,而事实上,他也有这个任性的权利,每日里他国政大事都忙不过来,自然不会还操心在儿子之间平衡关爱之事。 太子是他嫡后所出,又是嫡长子,自出生起,便有着天然的优势,皇帝自然会最重视他。 而四皇子赵晋宁,是他的老来子,袁贵妃又擅博宠,加之这袁贵妃和四皇子的特殊身份,皇帝也不在乎纵容的去宠爱赵晋宁一些,甚至是将他给宠成一个废物。 唯有赵晋安与赵晋延这两个儿子,没有母族支撑,也没有一个貌美倾城的娘亲在边上吹着枕头风,只能够靠自己。 而两者之间的对比也是十分明显,赵晋安会说会笑,皇上便多注意了几分,想到一些差事,也会交给他去办。而赵晋延,虽为皇后养子,但一贯沉默寡言,便是站在皇子中间,也像个透明人,以至于变成了地里没人理会的小白菜。 想到了这里,皇帝对于这个一直被忽视的儿子,倒是难得没有责怪,还放柔了语气轻声叮嘱:“好好办差事,父皇相信你。” “……是。” 赵晋延仿佛是极为不习惯皇帝这副样子,又是沉默了一下,方才回了一个简短的答音。 这让饶是有一腔父爱想要表达的皇帝,这会儿也全从嗓子眼里憋回了肚子。 他看向赵晋延的目光充满了无奈,最后只摆了摆手开口道:“行了,回去好好办差吧!朕便不留你了。”也免得相互尴尬。 赵晋延被嫌弃被赶,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浮动,只微微朝着皇上行了一礼,便真的起身告辞了。 反倒是皇帝在赵晋延走出大殿之前,又叫住了赵晋延,又说了一句:“此次差事,还是你晋阳姑母与大哥推荐的你,回头好好谢谢他们。” “……是。” 赵晋延也不知道是因为吃惊疑惑,还是在犹豫,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简单的应下。 皇帝根本不想去理会这个三儿子了,实在是太木讷,太不知趣了。他堂堂一个做皇帝的,做父亲的,从来都是别人绞尽脑汁来讨好他,偏偏面对赵晋延,他竟然还要去教导这个儿子为人处世、人情世故。 简直便是心累。 不过,不管皇帝对于赵晋延有多少不满与意见,但旨意已下,差事便不会再改。而皇帝也开始思考起来,对于这个年纪与二儿子相仿的三儿子,是否也该开始锻炼起来。 这一次的旨意,虽是被他人影响,皇帝并无任何它意下达的,但皇帝也的确是如同外人所猜想的那般,作为一个标志开始重视起了赵晋延。 芙蕖这些时日一直呆在屋内养病,倒是一点都不知道外边风向变动。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芙蕖这病虽是不严重,可要根治,却不是一两日功夫便可促成,她反正整整喝了七日汤药,连癸水都走了,可这病却还未痊愈。 身体倒是舒坦了,就是嗓子一直未见好,不时便要咳上几声,也因着这个,芙蕖不敢出去走走,只闷在屋里,唯恐将自己这病传给他人。 这一日日不怕被传染的访客倒是极多,其中以赵晋安最为积极,但莫说芙蕖根本不想见到赵晋安,便是旁人她也都是同等对待皆拒了。这么多的人,除了晋阳长公主和夏越朗两个家人,便只见过那一日来避暑行宫游玩顺道来看她的文静姝。 不过,她人见得不多,礼倒是收软了手,她过目过的,没过目过的,据说早已经堆满了一个屋子。各类探病必须的药材补品之物,肯定不会少,便是绸缎首饰,也不在少数。 第17节 礼物中,倒不是赵晋安送的最多,而是太子殿下。赵晋元可能是太忙,也可能是怕芙蕖尴尬,有意避嫌,只在最初几日陪着长辈来探望过芙蕖,后来便没有再来了。但人未来,礼物却是一日日,一天不拉的送过来。 最初几日还是比较客套的,送的与他人无异,药材补品之类。在之后,礼物开始变得亲民,也更琐碎了。有一些少女爱玩的玩具,也有一些有趣的书籍,还有一些芙蕖如今可以用的新鲜果子点心…… 便像今日,赵晋元送来的,是一盒山药百合糯米糕。 芙蕖打开看了一眼,却是立刻认出这盒糕点分明便是京中最有名的一家点心铺子里的糕点,她疑惑的看向了彩霞,开口问了一句:“太子殿下出过行宫?” “是啊,奴婢听说皇上对太子殿下予以厚望,如今京里宫中的一些大事,都交由太子殿下去处理,太子殿下并不常待在行宫里。” “难怪了。” 芙蕖了然的点了点头,先时刚用过辅食,这会儿她也并不饿,想了想,她便让彩霞先将这盒糕点收起。 彩霞自是应了,正低头收拾着,芙蕖却突然想到了一事,对彩霞开口说了一句:“先时三表哥送我的那颗珍珠,你放在何处了?” “……”彩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了芙蕖,并没有立刻回答。 “怎么了?” 芙蕖察觉到了彩霞面上的一丝紧张,心中疑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郡主,那颗珍珠……” 彩霞咬了咬牙,正要回答的时候,突然绛雪从外屋走了进来,冲着芙蕖轻声禀告:“郡主,三皇子殿下来了。” “谁……” 芙蕖面上显而易见的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没有听清楚,是给听岔了。 而绛雪却是再次肯定的回道:“是三皇子殿下来探望郡主了。” “……三表哥?” 怎么可能?芙蕖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但脸上这副活见鬼的表情,显然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虽然那一日是赵晋延将她救起,但之后赵晋延也只在那一日随皇上在外屋等过,之后,莫说是来探望她,便是连个礼物都没有送过。 这样的人跑来探望她,芙蕖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芙蕖没有说话,绛雪却是误认为芙蕖又是不想见客,便连忙笑着出主意:“郡主,那奴婢去禀告三皇子殿下,便说您休息了。” “……” 芙蕖眨了两下眼睛,并未马上做出回应,但在绛雪要转身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算了,你把人请进来吧,毕竟他那日救了我,便是不能让外人知晓,我也得当面道一声谢。” “是。” 绛雪闻言,连忙应了。 赵晋延今日穿的倒是随意,只着了一件天青色纹绣锦袍,并不像之前那般,随时随地穿的都仿佛可以上朝了一般。 芙蕖是坐在榻上迎接的,见到赵晋延入门,她也没有站起来迎接,其实是因为心中还有一些气,故意而为之,反正她回回最窘迫时候的模样,都让对方给瞧了去,如今没礼貌一些,只怕也不会让印象再坏了。 她坐在榻上,故作无知无畏的冲着彩霞吩咐道:“三表哥来了,快给三表哥上茶。” 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目光偷偷在打量着赵晋延。 可惜赵晋延面上神色向来冷淡,属于遇到大事都是面不改色的那类人,芙蕖这点子小事,他还真不至于放在心上。光从他的神色上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的东西 不过赵晋延对于芙蕖的招待,表现的十分坦然自然,倒也能从中看出对方并不在意芙蕖这点小失礼。芙蕖瞧着,便无趣的收回了目光,也有一种一拳打在空棉花上的感觉。 她拿起自己的杯子,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问赵晋延今日的来意。 谁料到,芙蕖还未问出口,赵晋延却是直截了当道明了来意:“你那日说我喜欢杨清漪,是怎么一回事情?” “咳咳咳……”这一回咳嗽,芙蕖绝对不是因为嗓子不舒服,而是被呛到的,更严重的是,她因为被呛到咳了几声,反倒引得原本就未好全的嗓子更加难受,从小咳嗽变成了大咳嗽。伺候在一边的彩霞连忙上前替芙蕖拍背。 而赵晋延也没料到自己一句话会引得芙蕖这般反应,他捏着杯子的手不觉收紧,眼里也有几分复杂,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最后只说了一句:“表妹病情既未痊愈,便应该好好养病才是。” 芙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听着赵晋延的话,脸瞬间黑了下来,她是被对方这恶心先告状,不要脸的栽赃给气坏了。 她压下嗓子痒意,看着赵晋延冷声道:“若不是表哥来打搅,我早就歇下了。而且……” 芙蕖顿了顿,说着义愤填膺:“表哥您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说是来探病,结果连一两句客套话都不说,直接问我杨清漪的事情,您该不会连做客的规矩都不懂吧!” ☆、 二十六、礼物 “我……” 赵晋延没料到会惹得芙蕖一顿劈头盖脸责骂,说来他这个皇子虽不受重视,但至今为止,也就被晋阳长公主下过脸,不过现在,倒是多了一个夏芙蕖。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芙蕖会表现的这般生气,但他倒也没有去深想,毕竟今日的事情,他的确是做的不太恰当,所以才会惹怒了对方。他小心斟酌着言辞,极力想要组织一番话语来好好解释,至少别探病不成,还把人给惹毛了。 没错,虽然赵晋延这副姿态瞧着并不像来探病的,可天地良心,他主要的目的的确是来看看芙蕖,其他的事情,都只是顺便罢了。而之所以起念,也决计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多日以来多番考虑犹豫过后,才会来看芙蕖的。 他沉默寡言惯了,也素来与人甚少来往,可皇帝的一番话,倒还是点醒了他,知晓自己之所以能够领到差事,只怕是晋阳长公主在其中牵头,起主要作用。 晋阳长公主与他素无交情,自然不会主动替他说话,可巧之前发生的事情,不得不让赵晋延想到了芙蕖身上,他只当是芙蕖在晋阳长公主面前替他说了好话。 赵晋延并非不知好歹,这差事能够落在他头上,不亚于天上掉馅饼。虽然这馅饼他从没有奢求过,可他还是打算感谢一下这位给他送馅饼的人。 但他这个性子,让他说出什么感激的话来,实在是有些困难。 所以一进来,他便下意识扯了其他的话题,想先让自己缓解一下尴尬,好再把今日真正的来意说清楚。 结果……弄巧成拙了。 芙蕖这会儿对赵晋延的观感,完全不像赵晋延所认为的那般,相反,芙蕖对于赵晋延之前三番两次撞见她*之事,仍心有芥蒂。 这会儿,赵晋延解释的话还未说出来,芙蕖便冷着脸开口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心知肚明,不敢劳驾三皇子殿下特地来探病,再说来探病做客却是空着手,三皇子殿下您也是古今第一人。如今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若想问我为什么会知晓您倾慕杨清漪之事,这还得问问三皇子殿下您自己,光明正大将人家墨宝诗集收藏在书房里,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 芙蕖一口气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也让赵晋延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芙蕖说他倾慕杨清漪之事,只是信口胡诌,或是自己有什么举止不当才让人误会了,可是没有想到,芙蕖却是说出了一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偏偏芙蕖说得有理有据,这副样子瞧着,又不像是在说谎。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起。其实若是赵晋延稍稍圆滑一些,只将这话否了便是,管自己书房里是否真的有这么一本书,可他却是个较真的性子,自己不确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拿出来说的。 而这幅样子,也让芙蕖瞧着心中冷笑。只当对方原本想要狡辩,却未料被她说中,这才心虚哑口无言。 她见赵晋延一直沉默的坐在一边不打算说话的样子,自己倒是叹了一口气,又道:“三表哥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说完这话,她想了想,倒是又放柔了声音,开口说了一句:“不管如何,三表兄先时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心中十分感激,日后又有机会,也定然会报答。” “……不必。” 赵晋延闻言,抬起头看向芙蕖,慢慢拒绝后,又道,“当日那般情形,不论谁遇到,都会相救,而且我不救你也不会出事,更何况,你会落水,我也有责任。相反,你让姑母在父皇面前替我说了好话,让我如今领了差事,我反倒是要感谢你。这些事情上,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过,赵晋延说完这话后,只得芙蕖一脸疑惑:“三表兄是否有所误会,我并未与母亲提及过此事,更没有让母亲去舅舅那儿替你说话。” 芙蕖向来诚实,这些事情,不是她做的,她就绝对不会去领这份感激。 “你搞错人了,那一日之事,我有私心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想麻烦。所以是你救了我的事情,我连母亲都未曾说过,而彩霞和绛雪两个丫鬟,也被我下了令,更是半字未提过这件事情。” 赵晋延听着芙蕖的讲述,脸上显然并不太相信,毕竟他的父皇没有理由骗他。可瞧着芙蕖一脸认真诚恳,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他心里疑窦加深,但芙蕖既然否认了,他也不会强人所难,硬要去做什么感谢。 想了想呆在此处也是尴尬,赵晋延干脆起身直接告了辞。 赵晋延离开后,绛雪拿着一份单子从外屋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献宝的笑容冲着芙蕖连声道:“郡主,您看三皇子殿下给您送的厚礼,我理了好一会儿才理好的,您瞧着单子上可有喜欢的,我替您搬来。” “他送了礼?” 芙蕖脸上讶然,满脸吃惊。 绛雪方才在外边,自是不知里边发生的事情,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冲着芙蕖连声道:“是啊,您看三皇子殿下的这份礼单,便知道他送的东西有多么的丰厚了。” 芙蕖却并未去看这份礼单,而是用手握成了拳头,狠狠地敲了一记额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这张嘴巴,方才怎么就胡言乱语了。 只是,这赵晋延也真是,她说了这样的话,他竟是半句都没有反驳过。是想存心看她的笑话吗?芙蕖极力想要往阴暗面去想,可心中愧疚的情绪却是骗不得自己。 ☆、第27章 二十七慈爱 赵晋延回到自己所居之地后,只径直来了书房,不过手还未推开书房大门,背后却突然被人用手拍了一记。 他倒是淡定,脸上没有半分惊慌,淡然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出现在他身后的人。卫麟原本嬉皮笑脸,被赵晋延这么一瞅,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连连求饶道:“别这么看我,行了行了,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赵晋延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并未说什么,只转身走进了房间里,卫麟自是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还主动关上门,讨好的冲着赵晋延笑着。 赵晋延没有施舍半分眼神于他,自己径直坐到了书桌后边,拿起一本倒翻放在书桌上还未看完的书籍翻看着。 卫麟又是笑嘻嘻的凑到了赵晋延身边,俊美的面容上,颇有几分贼眉数目的冲着赵晋延连声道:“晋延,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夏芙蕖……勾搭上了!” “滋”的一声,赵晋延原本正要翻过去的一页,纸书分离。 “哎,你别激动,我就问问,你干嘛好好把一本书给毁了!” 卫麟一副对这本书心疼的厉害的摸样,而赵晋延却是直接伸手将手中的那本书砸到了卫麟身上。 卫麟躲闪不及,俊美的脸被砸了个正着,好在赵晋延手上有分寸,并未将他这张俊脸给毁了,只是在左侧脸庞留下了一道红印子。 “赵晋延!” 卫麟睁大了眼睛,脸上没了笑容,捂着脸反驳,“不带你这样的,就是嫉妒我长得帅,也不带砸脸的。” 卫麟说完这话,干脆耍无赖似得一屁股坐在了赵晋延所坐的椅子边上的……地面上,抱着双膝开始哀怨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日夏芙蕖落水,是你救了她吧!” “你怎么知道?” 赵晋延有些吃惊,他自以为那日之事,他做的隐蔽,除了当事人之人,根本没有任何人知晓,可是如今看来,是他天真了。 他忍不住想到了先时与芙蕖的求证,心神忍不住一阵恍惚,难道真的不是她告诉长公主的。 “那天所有的人都过去了,独独少了你,旁人没注意,我还会没注意吗?所以我立刻跑到了你院子里,在你卧室的窗户上戳了个洞,果然正好看到你在换下湿了的衣物。” “……” 赵晋延觉得,自己方才下手砸脸的举动,还真是有些手下留情了。 卫麟丝毫未觉得自己的行径不妥,又是笑眯眯道:“你那晋阳姑母替你在你父皇面前说了话,让你领了筹备军粮这么好的差事,若是你没和夏芙蕖勾搭上,打死我也不信。要知道你那晋阳姑母是个什么人,对你又一直不喜,怎么会无缘无故替你说好话?” “而且,今日你去见夏芙蕖,可是第一个入了她闺房的人,先时便是连太子殿下,都被拒下了!” 卫麟眨了眨眼睛,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赵晋延,笑眯眯道:“兄弟,你这是靠上大树,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莫胡说。” 第18节 赵晋延面上听着卫麟的话,想到了方才在芙蕖房中不欢而散之事,心里有些尴尬,忍不住解释了起来:“我方才问过夏芙蕖了,她告诉我,她并未自己落水被我救上之事,告诉任何人,包括长公主。” “那便是她的丫鬟们说的。” 卫麟说的笃定。 赵晋延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不可能,当时在场的丫鬟,只有两人,而那两个人不仅被我下过命令封口,夏芙蕖醒来后,也严令过。” “不过,你说的没错,无缘无故,晋阳姑母不可能会替我说话,我只是好奇,她如何会得知是我救了夏芙蕖?” 卫麟听完赵晋延的分析,脸上沉思,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语气突然认真的说了一句:“晋延,晋阳长公主并非表面上显露的那般简单,便是夏芙蕖不说,她会知晓也并不足为奇。” 赵晋延疑问的看向了卫麟,而在这个是时候,卫麟却又突然笑着不正经道:“不管你那晋阳姑母是怎么知晓的,她知道总归是一件好事吧,你看看你现下受了多大的实惠。而且你可以将她女儿从湖里救起来,这夏日衣衫轻薄,又浸了水……呵呵!” 卫麟笑的十分不正经。 赵晋延没有说话,而卫麟却不减兴致,仍慢悠悠的调侃着:“你那芙蕖表妹,只怕现下早已非君不嫁了!” “……” 赵晋延直接伸手推开了卫麟凑过来的脸,并未去回答方才那个话题,只是开口问了一句,“我书房里是否有一本杨清漪的诗集?” 卫麟眨了眨眼睛做无辜状,赵晋延加重语气,说了一句:“她亲笔所书,诗集原件。” “延延,你这样不好,非常不好,怎么可以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和你那二哥赵晋安的小人行径,有何区别!” 卫麟张口调侃着,似乎是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赵晋延一把抓住卫麟手腕,堵住了他想要逃跑的想法。 卫麟手掌被抓的生疼,只好连连求饶说了实话:“先时不是你说的吗,想要收藏几本当代大家的诗词歌赋,杨清漪素有才名,她的诗集墨宝在京中可是备受追捧,我这花了多少心力才给你寻来的,你竟这般忘恩负义!” “……你,一个闺阁女子的墨宝,你怎么能够放在我书房内。” 赵晋延被卫麟这荒诞行事给彻底弄了个无语,最终也只是质问了这么一句。 而卫麟回得也是振振有词:“你怕什么,这杨清漪自己一个闺阁女子,都不怕墨宝在外流传,你只是收藏了,无伤大雅。” “还是说?”卫麟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你被人知晓了这件事情,那人误会你喜欢杨清漪,所以你心中才这般恼怒!” “这事儿本就不合乎规矩,闺阁女子墨宝诗集,也不该在外流传,你如今还要拿到我书房里来……” 赵晋延心中其实是十分接受不了这类事情,他只觉得,一个女子,便应该本本分分,在外莫传什么才名,而闺中所做诗词,更不应该在外流传,至于说女子墨宝,那更应该是藏于自家内部的东西。 “你呀,就是个老古董,自咱们文太后之后,哪家女子不想着传点才名出来,便不是一朝选在君王侧,但好歹日后说个好人家,也能有所依仗。”卫麟一点都不以为然。毕竟当年的文太后,可全凭在闺中时候的才名,才会让先帝心仪,以至于入宫有了如今的地位。 “不过,文太后当年才名斐然,偏生晋阳长公主和夏芙蕖二人,没见着有什么才华,反倒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杨清漪,却又几分文太后当年的风采。” 卫麟说完这话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层,不等着赵晋延解释,突然窜到了书房门外,支着脑袋超里边笑眯眯道:“你既然担心被误会,那我替你去解释,行了行了,别阻止了,我走了!” 卫麟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合上了门,让赵晋延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赵晋延只能够心急如焚,一路追了过去,到了夏芙蕖的房门前时,他发现卫麟蹲在房门口,并未有进去,只当是被拦下,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正要将人带走时,卫麟却抬起头看着赵晋延开口道:“咱们的南颐郡主回家了!” “回家?”赵晋延愣住了,没反应过来,毕竟他上午的时候,才来过。 “是啊,回家了!” 卫麟呼出一口气,为自己来晚一步而忍不住有些遗憾,心里更是暗暗想着,这夏芙蕖住的好好的,干什么回家。 其实说起来,芙蕖要回家这件事情,绝非心血来潮,早在几日前,她便和晋阳长公主和文太后做了请示。二人原本并不想答应,但架不住芙蕖的劝说。一来芙蕖这病一直未见好,这避暑行宫是个养病的好环境,却不是养病的好地方,至少三天两头过来探望的人并不少,芙蕖便是不见,也没个清净,而且长此以往,也容易得罪人。其二却是,这避暑时日,也已经过去大半了,若是芙蕖病还未好,届时要么被单独留在行宫中养病,要么,便是拖着病体跟着大家一起回去。前者未免凄凉后者则是劳累。 这么一想,倒不如让芙蕖自己先回了宫中府中清净养病来的更好。 而芙蕖之所以走的这般急,完全是因为刚刚见过了赵晋延的缘故。她先时谁也不见,倒是一碗水端平了,可见了赵晋延,便不好不见旁的人,不然他人只以为她与赵晋延之间有什么事情。 所以未过多会儿,赵晋安过来探望她,芙蕖硬着头皮还是见了。 只不过当时是一边见着,一边收拾东西罢了。 赵晋安见芙蕖要归家,主动提出护送,芙蕖婉言拒绝。而夏越朗疼爱妹妹,也提出要陪着妹妹回去,芙蕖见他在行宫里玩的畅快,不忍打断,也拒绝了。 最后却是晋阳长公主做了决定,谁都不用陪,她陪芙蕖回家去,顺便还可以在府中安排一番。 芙蕖同样也想反驳,但晋阳长公主若是做了决定,没有谁能改变。 于是最终回京的队伍,却是变成了晋阳长公主与芙蕖。 毕竟是天子脚下,加之队伍中护卫又极多,一路自是顺风,只是到了京城门口时,车驾被一人拦了下来,并非守城卫兵,而是夏国公夏珏。 夏珏坐在马背上,看到了芙蕖的马车时,立刻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到了马车边上,脸上带笑冲着芙蕖连声道:“芙蕖,爹听说你病了,现下有没有好些?” 夏珏的语气里满是关怀,坐在马车内的芙蕖闻言,心中一动,她下意识看向了晋阳长公主,却见晋阳长公主只是坐在车内,面无表情。 她咬了咬唇,犹豫着,最终还是拿起放在边上的一角纱巾,给自己戴上后,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轻声唤了一声:“爹。” 夏珏脸上满是慈爱笑容,连连点头应着:“哎!” ☆、第28章 二十八出事 因着芙蕖的回应,夏珏心情显然十分好,原本就离马车有些近的距离,也下意识更朝着马车边上走了两步。 虽然芙蕖脸上蒙着面纱,而且只是开了马车帘子的一角,但他还是仔细的观察着芙蕖脸上露出的一角脸色,而后柔声道:“你现在年纪还小,可得保养好身体,不然日后落下病根子,可由得你受的。爹给你准备了一些吃食,你带回去让丫鬟给你做了吃了,可莫因为不好吃就懈怠了。” “爹……” 芙蕖眼里的光芒闪烁了两下,心里一下子,有一种千般情绪涌上心头之感。 从小到大,夏珏还是第一回这般关心她。 夏珏瞧见芙蕖这副小女儿态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他又是冲着芙蕖轻声询问道:“你这一回落水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人害你?” 芙蕖闻言,连连摇了摇头:“爹多想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天黑没看清楚才会落水的,与旁人无关。” “是吗?” 夏珏脸上似乎还有几分不相信,只觉的是芙蕖太过于单纯。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马车的帘子被扯开了一个大角,长公主那张与芙蕖有着几分相似,却更加艳丽、气势逼人的脸出现在了马车边上,她冲着车外的夏珏冷声道:“芙蕖是本宫的女儿,就不劳夏国公操心了,本宫还能让自己的女儿被他人害了去吗?” 夏珏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僵硬住了,原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褪的无影无踪。他冷哼了一声:“公主哪里舍得会让自己的女儿害去,只会想着怎么去害别人的女儿。” 晋阳长公主看向夏珏的眼神冷漠,并没有接话,而芙蕖的脸色却是变得瞬间苍白,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又望向了夏珏。 此时此刻,他早已经不再是方才那副慈父之态,眼里透露出来的冷漠与厌恶,早已回到了那个仿佛与他们毫无相干的夏国公位置上。 “爹……” 芙蕖轻声叫了一声,却并没有得到夏国公的半丝回应,夏国公只是目光紧紧的看着晋阳长公主,而后开口冷硬的说了一句:“长公主殿下好大的威风,只是我那两个女儿便是先时不长眼得罪了长公主,现在被折磨了这么些时日,您是否也该绕过她们了。” “本宫还在想,你怎么会突然跑来对芙蕖嘘寒问暖,原来你是想利用芙蕖来救你那两个庶女。” 晋阳长公主慢条斯理,却语气冰冷的点出了事实。 夏国公脸上僵硬了一下,但并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语,也不知道是无法反驳,还是根本懒得反驳,他只是梗着脖子冲晋阳长公主冷声道:“她们二人本就是芙蕖的妹妹,芙蕖理应照应她们。” “滚!” 不等夏国公的话音落下,晋阳长公主突然出声冲着夏国公厉声呵斥。 而在这个时候,芙蕖却突然捂着嘴巴猛烈的咳了起来,她拿着帕子包了嘴,弓着腰,整个身体因为咳的厉害而颤抖了起来。 晋阳长公主见此,哪里顾得上再与夏国公争吵,连忙抱住了芙蕖,亲自替芙蕖揉着背。 “芙蕖,怎么又咳得这般厉害,娘让太医过来替你瞧瞧。” 离开行宫时,太后不放心芙蕖的身子,特特让一名太医随着芙蕖和晋阳长公主一道儿回的长公主府,此时太医正在他们的队伍中,要请来看病,也是极为便利的。 但芙蕖却是一边咳着,一边摆手拒绝。 好不容易勉强减轻了喉咙间的痒意,她捡起放在桌面上那杯温水往嘴里送服了一口,而后轻声道:“娘亲,我无事,便是要让太医瞧瞧,也等回府好了。” 芙蕖说完这些话,下意识又将目光往马车之外看去,马车之外,夏国公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仿佛方才那场争执,那场别有目的的慈爱都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晋阳长公主看到芙蕖的目光,眼睛微微闪烁,却并没有说什么,她也只当方才那人,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她伸手替芙蕖放下了马车帘子,而后轻声道:“好,那咱们赶紧回府,这一整天坐着马车,莫说你还生着病,我也有些受不住了!” “嗯。” 芙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回到家里,晋阳长公主果然二话不说便让太医过来替芙蕖诊了脉,太医诊断完后,倒并未说病情恶化,只说芙蕖这一路奔波,可能是累到了,需要好好休养,但是手上却是毫不含糊的又给芙蕖开了几天的苦药。 芙蕖自是苦了脸,而晋阳长公主对此事却并未由着芙蕖的小性子,而是连连开口道:“是该让你好好吃些苦头,娘先时让你在行宫休养你不愿意,看看,如今自讨苦吃了吧!” “娘……” 芙蕖语气带着撒娇,拉着晋阳长公主的袖子轻声叫了一声。 而晋阳长公主却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你说你这场病多耽误事儿,在行宫里又错过了多少机会……” “娘!” 芙蕖听着晋阳长公主一副遗憾的语气,忍不住开口打断。 晋阳长公主听出芙蕖语气里的不情愿,只好轻声道:“行行行,娘不说了,反正避暑过后便是秋猎了,娘等着看咱们芙蕖大出风采。现在你就好好养病!” “娘说笑了,我哪有什么本事大出风采。”芙蕖笑的含蓄。 而晋阳长公主对芙蕖却是满是自信道:“你的骑术可是皇上和太子亲自教导的,谁敢说不好!满京城又有几人能够比得上你。去年的骑马装款式旧了,娘这便让人给你去做新的。” “娘,离秋猎还起码有一个多月呢!” 芙蕖对于晋阳长公主的这份心急真是有些无可奈何,但晋阳长公主兴致上来了,芙蕖哪里能够挡得住,只听晋阳长公主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还开口说了一句:“只有一个多月了,那可要加快速度了,万一赶不上就不好了!” 芙蕖这小小的毛病,虽然回到长公主府休养好的也快,但把脸色养回来,却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足足也是养了一个月余才彻底回到之前没生病时候的样子。 而宫中避暑的大部队早已经回来,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秋猎之事。 晋阳长公主为芙蕖准备的骑马装已经准备好了,芙蕖去看过后,方才发现为什么晋阳长公主会说怕来不及。 这骑马装,竟是不止一套两套,足足有二十来套,各个颜色、各个款式,每一套都是用料奢侈、制作精美。 饶是芙蕖自小生活奢靡,都对长公主此次的铺张感到有些过了。 偏生晋阳长公主丝毫不觉得此举有什么过,还笑着招呼芙蕖过来试衣,芙蕖不愿意打搅了自己娘亲的兴致,倒是乖乖上前当了个人偶,由着晋阳长公主替她打扮。 “这套红色的不错,蓝色的也好看……” 晋阳长公主拿着骑马装替芙蕖一边比划着,一边点评着。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门口青语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她原本进门便想要说话,只是看到了芙蕖时,方才咬了唇,没把话说出来。 芙蕖察觉到了异样,下意识看向了晋阳长公主。 第19节 晋阳长公主依然理着手中的衣裳,见此也只是眼皮都未抬一下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事便说出来,莫要吞吞吐吐。” 青语有些犹豫,但见晋阳长公主这般说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方才看守过来说,一位昨天夜里,悬梁自尽,而另一位醒来时被吓到受了刺激,情形也不太好,整个人痴痴颠颠的。” 虽然青语没有点明身份,可芙蕖还是听出了青语口中二人的身份,却是上回来参加她生辰宴被晋阳长公主扣下的二人。 她下意识看向了晋阳长公主,却见晋阳长公主脸上没有一丝的吃惊,也没有一丝的动容,只是点了一下头。 她看着还未退下的青语还疑惑的问了一句:“还有旁事?” 青语点了一记头,又是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方才宫中有消息传来,说菱贵人病逝了!” 砰…… 芙蕖手上的拿着的茶碗掉在了地上,砸的粉碎。 晋阳长公主看了一眼芙蕖,也没有说什么便收回了目光,看向青语点了点头,语气平常道:“我知道了!” 说罢,又是捡起了手中那套黄色骑马装在芙蕖身上比划了一下,脸上带着笑容轻声道:“就这么比划,也瞧不出好坏,芙蕖你进里屋一套一套换了给娘瞧瞧。” 芙蕖看着晋阳长公主这副样子,欲言又止,但见晋阳长公主半分都未想提方才之事,她也便咽下了嘴里的话。 方才青语口中三人,除了出事时间极为相近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却都是夏国公的庶女。也正是这般,芙蕖在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29章 二十九巧合 菱贵人是芙蕖舅舅的妃嫔,却也是芙蕖的庶姐,夏国公的庶女。 她是三年前入的宫,当然并非是晋阳长公主将人送入宫中,严格说来,在这件事情上,长公主也是吃了一个大亏。 这位菱贵人的生母郭氏是夏国公的表妹,有这么一层亲缘再加之郭氏貌美柔情,十分得夏国公的宠爱。菱贵人容貌酷似生母郭氏,又极懂看眼色,可谓是夏国公最宠爱的女儿。 晋阳长公主与夏国公分居国公府与公主府,往日里极少插手国公府里的事情,以至于这位菱贵人被宠的有些胆大妄为了。 三年前,晋阳长公主生辰之日,宴会设在名下一处京郊温泉山庄。晋阳长公主的宴会排场自是极大,宾朋满座,皇上更是御驾亲临。当时长公主虽并未请夏国公,但皇上觉得这般并不妥,亲自下旨令夏国公至山庄为晋阳长公主做寿。 长公主与夏国公二人碍于皇上颜面,席间倒并并未有过太大的冲突。 酒过半晌,皇上起身至后室更衣,一貌美女婢在后室伺候。当时皇上饮酒略过,加之那名婢女多番勾引之下,迷迷糊糊间**一场。 谁知,事后闹起方才知晓,这位貌美婢女竟是夏国公的庶女夏青菱,也是晋阳长公主的庶女,而人自是夏国公带来的。 这般事情发生后,虽本朝礼教并不算森严,这长公主的庶女与皇上并无亲缘关系,但从名义上来说,多少还是带上了一些辈分。而事情又是在长公主宴会上发生的,旁人不知的,还以为长公主这是在向皇上献美。 皇上当时为了堵悠悠之口,也为了避免他人再多言,倒是只将对方当做是普通被宠幸的婢女一般带回了宫中。初始皇上也只想扔在宫中便算了,反倒是太后觉得不妥,让皇上封了一个不高不低的贵人,也算是在宫中有了安置。当然富贵荣华与皇帝的宠幸,那是决计不用想了。 芙蕖对于此事印象倒是并不深,当时她年纪尚幼,事情发生时,她并不在场,也是事后偶尔间听人说起过,但这位菱贵人进了宫,再也蹦跶不起来了,而且这件事情对于她、对于整个公主府而言,仿佛根本没有多少影响。 如今三年过去了,芙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庶姐,却突然传来了她的死讯。而且还是这般巧合,和夏国公的另外两个庶女恰好撞在了一起。 其实,芙蕖在听到这则消息之后,下意识的第一个想法却是看向晋阳长公主,潜意识里自是认为这件事情与晋阳长公主有关,毕竟最有动机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就是她了。 可是芙蕖的第二个想法却是否定了自己的第一个想法。这件事情不可能是晋阳长公主动的手,芙蕖虽很多时候都不太了解自己母亲的想法,但是在有些事情上,她却还是了解晋阳长公主的性格。 譬如菱贵人,在三年前那般气愤的情形下,晋阳长公主都没有选择对她动手,那么在三年后,菱贵人在宫中过着落魄安静的日子时,晋阳长公主就决计不会多事再去动她。而其他二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她们回府这一个多月里,那二人安安静静的受着惩罚,晋阳长公主在回府之时没有对她们下手,那么之后便不会再去动手。 至于旁人可能会认为的晋阳长公主不立刻动手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么芙蕖便要冷笑了。晋阳长公主做事向来便是光明正大,便是旁人认为再不合理的事情,她一样我行我素,又如何会遮遮掩掩行事。 可这三人出事的时机这般巧,芙蕖也不认为是真的巧合,毕竟从来都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巧合。既不是晋阳长公主动的手,那么,又是谁动的手呢?目的又是什么? 芙蕖隐隐约约总感觉,这件事情若真是有人动手,那么他背后的目的定然和他们晋阳长公主府扯不开关系。可换而言之,动了这三人,其实对晋阳长公主府根本就伤不到根本,莫说是做的这般隐蔽,根本没有证据指向晋阳长公主府,便是真的有了确凿证据证明是晋阳长公主下的手,但三个小小庶女,宫中太后与皇上,自会帮忙掩下。至于说御史参奏,恐怕没有发生这件事情之前,皇上的御案上也早已摆满了御史对晋阳长公主的参奏。 芙蕖实在是想不出这件事情的目的,下意识的看向了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饶有兴致的替她选着骑马装,仿佛根本没有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而芙蕖在看到晋阳长公主这副样子的时候,心里倒是渐渐松了一口气。若此事真牵扯甚大,那么晋阳长公主如今便不该是这副样子。 这边芙蕖与晋阳长公主选好骑马装后,另一边,夏越朗也从外边游玩回来了,一家三口聚在一道儿用了一顿晚膳后,各自回了屋子。 而等到芙蕖与夏越朗离开后,晋阳长公主这才对青语提起了方才的事情:“将那二人送回夏国公府去。” “这……会不会不妥?” 青语心中略有几分犹豫,却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毕竟那二人完完整整进的晋阳长公主府,如今一死一疯的送回去,只怕夏国公不会善罢甘休。 晋阳长公主却是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便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只是这两件事情,总归不是巧合,本宫也是想不透背后之人究竟有何用意。府上和宫里,好好给本宫查一查,本宫倒要看看,谁的手伸的这般长。” “是。” 青语闻言,低头应了。 晋阳长公主闭上了眼睛,却并未让青语立刻退下,而是在最后又吩咐了一句:“马上便是秋猎了,这件事情也不知道和接下来的秋猎会不会扯上关系?芙蕖和越朗身边,加强人手保护。” “是。”青语又是应了,但这一回,却又犹豫的开口问了一句,“长公主身边,是否也该多派些人保护?” “不必。”晋阳长公主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轻蔑道:“本宫倒是想看看,究竟是那个魑魅魍魉敢在本宫面前做这种怪!” ☆、第30章 三十喧哗 夏国公三个庶女不约而同凑在一块儿出了事,的确不是什么小事情,而且偏生这件事情发生的突然,依着晋阳长公主的性格,也不会故意为了减轻这些事情的影响,便将这些事情压下去。 以至于满京城一时之间议论纷纷,便是宫中,也让晋阳长公主进宫问过了话。 夏国公自是不必多说,出事的是他的三个女儿,而且其中菱贵人,又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自是第一时间来了晋阳长公主府闹了起来。 但长公主府大门紧闭,连门都未让夏国公进来。 夏国公干脆也不要了脸面,直接就在大门口闹了起来。这第一二日,倒也罢了,结果第三日来时,撞上了守在门口的夏越朗,夏越朗直接将夏国公搭乘过来的马车给砸了,马也活生生的被他拿大刀给砍了。 夏国公气的直接在大门口便破口大骂夏越朗,夏越朗不甘示弱,反口对骂,结果夏国公气血上涌的厉害,干脆一头晕了过去。 芙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夏国公早已经离开了。 先时夏国公来门口闹事时,芙蕖倒也不是没想过去劝说,只是人还未到门口,便被长公主身边的人给叫回了屋里。芙蕖不欲违抗晋阳长公主的命令,毕竟现在这会儿,晋阳长公主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她若还不懂事听话,那便是火上加油。 只是未料在这个时候,夏越朗竟然和夏国公闹出了这么一篓子事情。 芙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着放在桌面上收拾了一半的东西,也没了心情继续慢慢挑拣收拾,只冲着底下方才禀告消息的丫鬟又问了一句:“世子还呆在府里没出去吧” “是。” 小丫鬟轻声应了。 芙蕖闻言,二话不说便站起了身,要朝着门口走去。彩霞和绛雪二人见此,连忙跟在了芙蕖身后。 夏越朗所居的院子,与芙蕖所居的院子相隔不远,只在中间间隔了一个小小的花园,芙蕖带着丫鬟们走过去的时候,却在园子里见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人——刘衡。 芙蕖刚看到对方的时候,脸上也是愣了一下,刘衡在长公主府里,其实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平时甚少出自己的院子,便是出了院子,也会有意避开他人,尤其是避开夏越朗。毕竟夏越朗看刘衡不顺眼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而刘衡会出现在夏越朗所居院子附近,这更是稀奇至极的事情。 不过,这撞见仿佛也不是什么巧合,芙蕖看着站在园子里的刘衡,只瞧见刘衡的脸正好对着芙蕖过来的方向,在芙蕖出现的时候,他的目光也看着芙蕖。 由此便知,对方其实是有意在等着她。 芙蕖其实是不欲与对方有过多的接触,但这面对面撞上,她却有些避无可避,只能够硬着头皮走上去。 而刘衡在看到芙蕖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甚至有些慈爱的笑容,他也朝着芙蕖走了两步,然后恭敬的冲着芙蕖行了一礼,嘴上唤着:“郡主。” 芙蕖面色僵硬,只点了点头,并未开口便想直接走过,而在这个时候,刘衡却突然开口叫住了芙蕖。 “郡主,请留步。” 芙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但是身体却并未转过来,她背影看着有些僵硬,似乎是有些紧张。 而刘衡倒也没有走到芙蕖面前,只是对着芙蕖的背影慢慢开口道:“郡主,鄙人听说您要参加此次秋猎?” 芙蕖没有回答,却是刘衡这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毕竟每一年皇家有什么盛典活动,作为晋阳长公主的一双儿女,是从来都不会被落下的。 而刘衡在问完这句话后,也知晓自己问了一句多余的话,嘴角微微自嘲了一下,却又立刻继续道:“围场人多杂乱,郡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带好身边的丫鬟侍从……不,最好跟在长公主身边,莫让人给冲撞了。” 刘衡说的关切,芙蕖听得却是目光闪烁,她在听完这些话后,只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心绪,转头平淡的冲着刘衡道:“多谢关心。” 刘衡面上勉强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又是轻声道:“最近天气转凉了,围场风大,郡主也莫贪凉,带好衣物御寒……” 芙蕖只低着头,看着自己交握在腹前的双手,面无表情。她突然抬起了头,看向刘衡开口说了一句:“秋猎娘亲和爹爹都会去围场,他们会照顾好我的。” 刘衡闻言,面上有几分尴尬,他勉强点了一下头,轻笑道:“郡主说的没错,是衡多嘴了,只是衡还是希望郡主能够自己也照顾好自己,保重自己。” “若无她事,告辞了!” 芙蕖并未回应,只冷淡回了这么一句,说完这句话,她的脚步便有些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刘衡并未离开,只站在原地,看着芙蕖的身影,站了许久。 因着路上遇到这么一通事情,芙蕖到了夏越朗屋里的时候,倒也没了心情说话。反倒是瞧着夏越朗屋子里的丫鬟散散乱乱,至今去围场的东西都未备好,她便静下心来替夏越朗收拾起了要带去围场的东西。 夏越朗瞧见芙蕖没过问之前发生在大门口的事情,自是松了一大口气,脸上腆着笑脸只冲着芙蕖一个劲儿说着好话。 芙蕖无可奈何,又觉得好笑,最后只冲着夏越朗说了一句:“日后,可不能够这样了!” “是是是,都听妹妹你的。” 夏越朗应得爽快,芙蕖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这个做妹妹,反倒是跟个长辈一样跟兄长说笑,偏生这个愿意附小做低之人,别瞧着应得爽快,可从来都是言而无信。 芙蕖原本以为自己的叮嘱会有一些效果,可是谁知道,这夏越朗刚一到围场,便立刻又与夏国公发生了冲突。 这次围场狩猎太后未来,芙蕖与长公主同坐一辆马车,长公主听得底下人的回报,听闻事情已经平息了,只是点了点头未做任何表示。而芙蕖心里却是有些焦灼,恨不得拉过夏越朗好好的说上一顿。 这件事情分明便是夏越朗有意去找碴,好好的,夏越朗的马怎么会去惊了夏国公的马。先且不说此事的起因,单单只说夏越朗在这么多人面前故意去找自己父亲的茬,便足够让旁人说道了。 不过,晋阳长公主既然对此事并无什么想法,芙蕖也只好压抑下了心中担忧。 围场离京城倒是不远,只隔数十里,此地平原开阔,中间植有不高的灌木树林,适合起码游猎,而在围场之中,自是造了一处供人暂且歇息的行宫。行宫并不大,除了住进宫中几位贵人之外,随行的其余人等,也只能够自己在行宫周围安营扎寨了。 皇上心疼晋阳长公主这个妹妹,特特给晋阳长公主府在行宫中分了一处院落,晋阳长公主自是大大方方受了,但也让长公主府的人在行宫周边占了一处好地,扎下了几顶大大的帐篷,然后带着芙蕖住进了行宫之中。 到达围场第一日,已是正午,众人疲于赶路,倒是并未立刻上场去练手,皆是忙着梳洗休息。 而午膳,皇上特意在围场扎营之地设了宴会,另叫身边禁卫军往围场中打了不少猎物过来,令御厨当场烹制。一时之间,这别具风情的宴会倒是气氛热烈。 便是芙蕖这般,也被长公主允许,喝了几口果酒。 晋阳长公主并不让芙蕖多食御厨呈上的烤肉,但芙蕖平日里哪有机会可以用到,何况御厨手艺出众,野味别具鲜味,她没控制住,很快便将长公主分给她的一小盘给食了个干净。 碟子空了,长公主却是不欲再给她用了,芙蕖只能够一脸馋意的看着放在案几正中的那一大块烤肉,倒是难得这般的孩子气。 晋阳长公主看着好笑,也有些心软,正犹豫着是否再给芙蕖用一些的时候,坐在上首的皇上瞧见了,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冲着晋阳长公主道:“皇妹未免太吝啬了,芙蕖喜爱此物,便让她食个痛快。” 说罢,他招手叫来了身边的太监,捧着自己手边那一叠烤肉送了下去,放在了芙蕖面前。 第20节 皇上案几上的烤肉,自是取了最好最精华之地,便是芙蕖还未开动,只瞧着,都觉得口中口水分泌。但她并未立刻拿起筷子用上,而是看向了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好笑,冲着芙蕖点了点头。而后抬起头看向了皇上,冲着皇上笑道:“瞧皇兄说的,仿佛是我舍不得这些个烤肉似得,只是如今秋燥,芙蕖多用这些,对身体无益。” “难得尽兴,皇妹便不必这般辖制了。”皇上笑着劝说。 而坐在皇上下首的太子也是宠溺的看着芙蕖一脸贪吃状,又对晋阳长公主笑道:“姑母,前不久北疆进贡了一批果子,父皇赏赐了晋元一些,晋元此趟都让人收拾带了过来。其中那雪梨却是好物,待会儿晋元让人送来,您让人做了给表妹用下,就不怕秋燥了。” 晋阳长公主倒是不妨赵晋元会这般有心。这北疆雪梨果肉细腻、味甜爽口,极其受到宫中贵人喜爱,只是因着每年产量有限且不易保存,进贡到宫中后,数量也极其有限。 芙蕖自小便爱这一口,虽然晋阳长公主府每年也能够得到不少的封赏,可哪里够用。往年里,除了宫中封赏,太后、皇上皇后以及太子都会另外送些过来,才让芙蕖吃个尽兴。今年其余三方那边,倒是赏了下来,唯独太子那边却是没音讯。 晋阳长公主先时便听底下人说起过,太子妃近来孕吐严重,要靠梨子止吐,只当太子将自己的分例留给了太子妃,不想,太子竟是将雪梨带到了围场留着给芙蕖。 晋阳长公主看着侄子这般与自己的女儿献殷勤,心情自是舒爽,倒是难得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冲着赵晋元笑道:“你倒是有心。” 说罢,推了推芙蕖,开口又道:“还不谢谢你的太子表哥。” 芙蕖面上却是有些尴尬,只觉得在场之人,目光全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但是长公主这般说了,她自是要起身道谢的。 不过,她还未起身,赵晋元却突然笑着阻止了:“姑母太客气了,芙蕖是我的表妹,我送些吃食与她,如何要这般客气道谢。” 他想了想,又说了一句:“都是一家人,姑母若真要这般客气,可是折煞晋元了。” 他起了身,正要去阻止朝着他行礼的芙蕖,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底下一片嘈杂响起。赵晋元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嘈杂声来源之处,而晋阳长公主和芙蕖面色却是一变。 在这种场合,尤其是皇家宴会上,底下人谁敢失态,谁又敢闹事。毕竟来个御前失态,这可决计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但……没料到,今日还真有人醉酒失态了,而这个人,正是夏国公。 虽说晋阳长公主往日里跟夏国公根本便不是夫妻的模样,但二人名分尚存,且育有两个子女,自是千丝万缕的联系,夏国公失态,晋阳长公主府一样没脸。更何况,这夏国公失态时所说的话语,句句直指晋阳长公主。 “你这个毒妇,非得看着我夏家断子绝孙了才干休是不是!我夏珏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恶毒妇人进门!” 夏国公身形因着喝多了酒而摇摇荡荡,却也身形蹒跚的走到了晋阳长公主跟前,伸手指着晋阳长公主破口大骂。 晋阳长公主铁青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她这副沉默的反应,引得夏国公越发悲愤:“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儿子!” 说着,夏国公便要上前掐晋阳长公主,当然他还未上前一步,便被座下其他人都牢牢的按住了身体。 夏越朗更是脾气火爆的一手便将夏国公推倒在了地上。芙蕖面上大惊,连忙上前阻止,伸手想要去扶夏国公,只是她的手还未靠近,却突然被夏国公一把推开,夏国公虽然喝醉了酒无力,可到底还是个成年男子,芙蕖没稳住身体,一把也被推倒在了地上。 夏国公眼神迷迷糊糊的看清了芙蕖,目光之中带上了几层复杂,看了一眼错愕芙蕖,又看了一眼愤怒的仿佛想要上前打他的夏越朗,最后目光落在了猛然站起的晋阳长公主身上,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夏珏也不怕被人看笑话了,京中谁人不笑我,头上早就绿云盖顶了,不仅要给别人养孩子,我还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第31章 三十一实话 夏国公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夏国公与晋阳长公主那点事情,其实京中堵人都有所知,但所谓的豪门世家、皇亲国戚,那是最要脸面。便是底下将这点子的事情都给议论透了,也没有人会把这些事情扯开来放在明面上来说。 对于夏国公而言,便是晋阳长公主不是晋阳长公主,没有那么尊贵的身份与他忌惮,他也决计不可能将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时候当众说出来,毕竟底子烂透了,对外还是要点名声了,外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与当众承认说出来,那也是决计不同的。 可偏偏,夏国公如今真的给说了出来。 、 众人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晋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昂着脑袋,面色冷肃,依然保持着她高傲的姿态,可被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指着鼻子就差没骂淫/娃/荡/妇,想来内心只怕狼狈不已。而夏国公却仿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醉酒误事,依然哈哈大笑着:“断子绝孙,原来这就是我夏珏的下场,这就是我夏珏自己求来的结果!” “爹,够了!” 芙蕖不顾摔的出了血的手心从地上爬了起来,推开了过来搀扶她的赵晋元和丫鬟们,走到了夏珏跟前,红着眼眶开口道:“那些事情,都不是娘做的。娘若想要对她们不利,根本不需要等到这个时候。我知晓您心中有怨气,那便冲我来,我知道我就不该存在。” “芙蕖……” 站在芙蕖身边的赵晋元闻言,心中一惊,连忙拉住了她,“莫说胡话。” 说完这些话,赵晋元看向了夏国公,冷声开口道:“夏国公怕是喝多了神志不清了吧,今日念在姑母与芙蕖的份上,此事不与你计较,若是下次再犯,便是父皇不做惩处,孤也决计不轻饶。” 其实早在芙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夏国公脸上的大笑已经止住,他嗫嚅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夏越朗却是有些忍不住,上前狠狠的冲着夏国公的脸上打了一拳,怒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和芙蕖没有你这样的爹,莫说你不想认芙蕖,我们也根本不想认你。好,今日你既然这般,那日后便只当我和芙蕖只有一个娘。” 夏越朗说着,第二拳便又要朝着夏国公脸上招呼了过去。 夏国公虽然喝醉了酒,手脚不灵活,可是夏越朗的第二拳却让他躲了过去,他趁着夏越朗愣了一记的空隙,反手一掌打在了夏越朗的脸上,夏越朗哪里料到自己一个疏忽,竟然反被打了,看着夏国公那张涨红了的脸,又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一股血气涌上心头,干脆和夏国公抱做一团,互相打了起来。 场内一片混乱,坐在上首几人都上去拉架,想要将已经打做一团的夏国公与夏越朗分开。杨铭和文景晖二人最快反应过来,一人一边拉扯着夏国公和夏越朗,而赵晋安与赵晋延二人慢了一步,但也很快加入到了拉架的队伍之中。 二人虽然因着义愤,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也因着力竭,最终身体被牢牢禁锢分开了。 文景晖看着还想上前朝着夏国公招呼的夏越朗,沉声呵斥:“闹够了没有,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夏越朗咬牙啮齿看着夏国公,虽然心中仍是义愤难平,可文景晖对他的呵斥还是起了一些作用,他最终乖乖低头放下了手。 而另一边的夏国公,显然并不想就这么了解,他拼命挣扎的想要从赵晋安与杨铭手中挣脱出来,发现这个做法根本不可行后,他只冷笑大声说着:“好呀,好呀,奸/夫/淫/妇一道儿上阵,你们干脆趁机将我给杀了算了!” “夏兄莫胡说,我与长公主并无龌龊,您误会了!” 杨铭面上十分尴尬,下意识便松了手。而赵晋安仿佛也是被夏国公那话说的愣了一下,手也下意识松了一下,岂料,趁着这个机会,夏国公挣脱出了身体,因着力道未把握好,身体直愣愣的朝着夏越朗之地冲了过去,然后半途摔倒在了地上,姿态狼狈而丢人。 偏生都已经落入了如此境地,夏国公依然丝毫不懂得适可而止,他在地上挣扎着还要爬起来,嘴里依然荤素不忌的喊着:“真是世风日下,奸/夫/淫/妇招摇过市!” 杨铭面上越发尴尬,动作僵硬的上去要扶起夏国公,嘴里还不停的解释道:“夏兄,您真的误会了!” “滚,滚,滚!” 夏国公却是躲过杨铭的手,一身锦衣却是在地上打着滚儿。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边上冷漠看着这一切的晋阳长公主却突然走了出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夏国公面前,她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蹲下了身子,目光又不轻不重的落在了杨铭扶着夏国公的那双手上,嘴角嘲讽的翘了一下。而她的目光,也让杨铭下意识便松开了手。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夏国公身上,动作优雅而轻柔的将夏国公慢慢的扶了起来,夏国公仿佛是呆住了,傻傻愣愣随着长公主将他扶了起来。他站稳了身体,脸上表情复杂,嘴唇动了动,只发出一个欲言又止的音节:“茵……” 在这个时候,长公主却突然伸出手狠狠的朝着夏国公脸上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仿佛是用尽了晋阳长公主身上所有的力道,也将夏国公的脸打得侧在了一头,她染了艳红蔻丹的指甲划在夏国公的脸上,划出了几道红痕。 “你……” 夏珏捂住脸,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而晋阳长公主语气冷漠道:“你说本宫是□□,可你瞧瞧你自己这副样子,又有哪点配得上本宫。” 晋阳长公主在说完这番话后,毫不留情的转过了身,一手握住了夏越朗的手,又一手抓住了芙蕖的手,紧紧牵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然后又轻声道:“这一双儿女,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身上留的,是本宫的骨血。越朗说的对,日后,越郎和芙蕖,只认本宫这个娘就够了。” 晋阳长公主说话的声音并不算重,可是她气势凌人,在她目光之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不敢去置喙她的话,满场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上首的皇上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笑了笑,连连打着圆场:“皇妹说的对,越郎和芙蕖,是皇妹辛辛苦苦生下的,皇妹的孩子,就是朕的孩子,可不就是咱们皇家的孩子吗?” 说罢这话,他又目光严肃的看着夏珏,语带威严:“菱贵人病逝之事,宫中皇后早有调查,确认无疑。你这般闹腾,是对皇后有意见?对朕的处置有意见?” “臣不敢。”夏珏低着头应声。 而皇上闻言,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夏珏,只又道:“说不敢,朕看你的胆子却是大的很,若是真的不敢,便给朕安安静静的喝酒,莫喝醉了酒,便将对朕和皇后的不满撒到自家人身上。今日之事,朕看在长公主与你一双儿女的份上,便饶过你。你自个儿回京好好闭门思过去,什么时候想通了,再什么时候出来见人!” 皇上三言两语,便将矛盾轻轻松松转移,只将夏珏方才的那番发作,当做是皇家对于菱贵人处置后不满才有的发作,说的也皆是胡话。便是这番话说的十分牵强,但旁人面上也只做恍然相信,毕竟皇上金口玉言,便是将黑的说成白的,他们也只能够跟着附和。 夏珏被带走,宴会上少了几人,却重新恢复了热闹,仿佛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晋阳长公主带着芙蕖离了席,回到了院子里。她唤人拿了药膏,亲自捧着芙蕖方才摔破了的那双手,替她清理着掌心的伤痕。 “你这孩子,他发疯,你凑上去做什么,瞧瞧把你自己伤成什么样子了!” 晋阳长公主嘴上埋怨,但动作却十分轻柔。 芙蕖并没有说话应和,只是目光呆呆的看着晋阳长公主的动作,眼眶子红着,面上犹豫了许久,她闭上眼睛终于开口问道:“娘,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他的孩子?” 晋阳长公主的动作顿了一下,半晌过后,却是又继续慢慢的擦着伤口,嘴上只回道:“怎么又说胡话了,你不是他的孩子,还能是谁的。” “那他今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来。” 芙蕖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笑的有些心酸。 她小的时候,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唯一难过的事情不过是自己的爹不是一个好父亲,待她从来都是不亲近。 可是在她六岁那年,她躺在床上午歇,无意间听到她身边的两个嬷嬷说起她的身世,她才知晓,原来夏国公真的可能不是她的父亲,她的身世根本就没有那么清白。 那一年她不懂事,当即便跑去问晋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也是这样回答了她。她当时相信了,可等到回到自己院子,却发现那两个说闲话的嬷嬷不见了,身边的人全部换成了和她一般年龄大小的侍女。 她几乎是伴随着这些流言碎语长大:有底下伺候人,有来往相交世家姐妹甚至是民间流言,她身边没有亲近的朋友知己,只有太子与文静姝二人,因为她知晓,也只有这二人不会拿异样的目光看她,不会在哪天突然问起她的身世。 这些事情,她都憋在心里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再去找长公主询问,因为她知道,晋阳长公主只会这样回答她,她不知道真假的回答,也只会用这般严酷的手段为她创造一个没有流言蜚语的世界。 可是今日,夏国公已经这般将所有的事情都摊开了说了,都已经不顾颜面了,她突然也很想知道一个真正的答案。 “娘,我想听实话。如果我是,为什么别人都会这般说?” ☆、第32章 三十二遇袭 若如果我不是,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芙蕖没有说出这最后一句话,她打心底里其实也不愿意去承认这个事实。之前她不敢去问自己的母亲,除了知晓晋阳长公主并不会轻易告知她真相,其实心底里未尝不是因为胆怯了。 若是不去深究,或许她还可以自我催眠的告诉自己,那些话都是流言蜚语,当不得真,夏国公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也一直很努力想在夏国公面前当一个好女儿,故意视而不见夏国公对她的冷漠、对于其他庶妹的疼爱,急欲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身世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可直到今日,她却知晓,自己不可以这般自欺欺人。 晋阳长公主听着芙蕖的询问,看着芙蕖面上几乎是绝望的神色,眸色一暗,她深吸了一口气,握着芙蕖的手不觉收紧了几分,但脸上却是颇有几分气急败坏道:“你这孩子,成日里瞎想什么,娘难不成还会骗你吗?” “可是……” “芙蕖,你今日问娘这句话,和你爹有什么区别,你这是对娘不信任吗?” 晋阳长公主脸上露出了愤怒且有伤心的神色,芙蕖看见了,心中一慌,连忙摇头否认:“娘,不是……我只是……” 芙蕖有些讷讷,嘴巴也变得笨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而晋阳长公主却在这个时候,收敛了脸上的怒容,语重心长道:“芙蕖,娘一点都不希望你爹是那个窝囊废,可你爹就是他。” “可是,爹为什么会那么说?” “他醉酒胡言乱语,你还要去与他较真,更何况,你爹那人成日混不吝的,何时将咱们家放在心上过了,那夏青菱死了他以为是我做的,自是故意说这话来气咱们,你若相信了,我伤心了,反倒如了他的意。”晋阳长公主停下手上替芙蕖上药的动作,耐着性子与芙蕖说着。 只是,这多年的心结,又哪里是晋阳长公主这三言两语便能够解开的,更何况,晋阳长公主往日里素来都不爱解释,今日这一反常态,话语之间又仿佛是在回避些什么,只是让芙蕖面上越发沉默。 最终,这场谈话还是以晋阳长公主对于芙蕖的一句质问结束。 “娘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骗过你,你今日不信娘与你说的话,反倒是信你爹那混账的话,你这不是伤娘的心吗?” 晋阳长公主一贯坚强,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子都忍不住泛起了几丝红。 第21节 这般情形之下,饶是芙蕖心中仍有万般疑问与不信,也只能妥协没有再问下去,便是为了晋阳长公主,她也愿意说服自己去相信。 按理今日午间稍作歇息,便会开始秋猎第一场试猎,皇亲国戚、各大世家子弟皆会下场试炼。 而芙蕖往年里也会呆在围场休息之地观看,亦或者自己骑马在周围走走,只是今日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一点都没心情再出去交际,只想呆在院子里好好的休息一下,也想好好的静一静。 谁知,这头芙蕖刚刚与晋阳长公主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晋阳长公主却是立刻摇头否决她的想法,反而让她身边的丫鬟去她的箱囊里找出了先时为她置办下的骑马装,又是亲自盯着丫鬟们替她装扮了,方才开口道:“这大好风光,你呆在这小小院子里岂不浪费,也让人瞧了笑话。” 芙蕖透过镜子看到晋阳长公主拿着剪子剪下了摆在她房内那簇盛开正艳的玫红色蕙兰,细细修剪挑了几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插在了她刚刚梳成的垂马髻之上,笑言:“你是我的女儿,生来便是应该让众人倾慕与艳羡,绝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晋阳长公主笑的别具深意。 而芙蕖到了围场之中,方才知晓晋阳长公主在房内说的那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场内猎旗鼓鼓,万马奔驰,大好男儿已换上盔甲猎装,正当是威风凛凛。 一向儒雅的太子殿下赵晋元,此时也是一身盔甲红披,英武非凡。他看到了芙蕖,从骏马之上翻身而下,动作潇洒利落,偏生这番英武打扮的太子殿下,脸上却依然挂着温文宠溺的笑容,他走到了芙蕖跟前,冲着站在芙蕖身后的晋阳长公主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目光温柔的看向芙蕖,轻声道:“芙蕖,你来了。” “太子殿下。” 芙蕖轻轻弯腰福了一礼,赵晋元见此,面上十分无奈,只冲着晋阳长公主道:“姑母,表妹总是这般客套。” 晋阳长公主只是笑着摸了摸芙蕖的脑袋,并没有说什么。 而赵晋元倒也并不觉得受到冷落,反倒是对芙蕖又温柔笑道:“芙蕖,我听越朗说,你想让他给你打一条雪白的狐裘做围脖?” “那是我与哥哥的戏言。” 芙蕖闻言,笑的有几分尴尬。 先时来围场之前,她替夏越朗整理行囊的时候,两兄妹玩闹说下的戏言罢了,其实她的库房里往年积攒下的狐裘,莫说是做个围脖,便是做上大衣也是足够的,根本就不缺狐裘。 如今这话被传到了外边,她心里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而赵晋元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是芙蕖的兄长,与我何必这般客套,只要芙蕖想要,我便替你寻来。” “太子殿下……” 芙蕖脸上笑容微微一滞,正要拒绝之时,晋阳长公主却突然笑着开口道:“晋元倒是有心了。” 芙蕖抬起头,正好看到晋阳长公主擦了嫣红口脂的唇角弯起了一个美丽的幅度,她的笑容别具意味。 而赵晋元闻言则是笑着翻身重新上了马,一边挥动马鞭,一边转头冲芙蕖大声开口道:“芙蕖,你等我为你猎白狐归来!” 赵晋元向来克制内敛,神色温文尔雅,可是今日仿佛受了这猎场雄迈的氛围影响,笑容变得肆意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他看向芙蕖的神色,始终是那般的温柔宠溺。 芙蕖看着他英姿勃发的身影,神色一动,心里突然变得有些空落落,有一股说不出的慌乱。 晋阳长公主并未发现芙蕖异常,只目送赵晋元离去,而后笑着握住了芙蕖的手,轻声道:“娘希望你和晋元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是太子殿下,更重要的是,只怕没有其他男人比他对你更用心,更纯粹了。” 芙蕖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心里不是不感动,今日赵晋元之所以会这般张扬向众人表示他对于她的在乎,未尝不是在替她震慑那些会因为方才之事而轻视她的人。 这一场虽然只是试猎,可毕竟是下场第一场,所获取的猎物,意义非凡。 而赵晋元作为太子殿下,向众人明明确确表示要替她猎白狐,便是在向在场所有的人昭示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她抬起头,目光遥遥的望向了已经离她很远,几乎变得模糊不可见的那道身影,心中只觉突然一悸。 围场开阔,晴空万里,秋风微微吹拂,让人只觉得心情爽朗,晋阳长公主的心情,显然是受了这围场热烈气氛的影响,十分欢畅,竟是自己也招人牵来了一匹烈马,跃跃欲试要与皇上一道儿去逛逛。 皇上的心情也十分不错,笑言也要与晋阳长公主比试一场。 顶上那几位兴致这般高,底下一些人瞧着自是不敢扫兴,会骑马的,也都骑上了自己的马,加入到了围场的气氛之中。 芙蕖手心受了伤,勒不了马缰绳,倒是没有跟文静姝几个交好的世家小姐一起骑马畅游,不过休息场地一些个被留下的文弱小姐,她往日里只有点头之交,加之方才夏国公闹了那么一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对方看她的目光,总有几分异样。 芙蕖素来也不爱委屈自己,便没有留在休息场地,想着到周边去转转也是好的。 围场景致虽精巧不如园林亭阁,但开阔大气别有一番滋味。 芙蕖来过围场许多次,自是知晓就在靠近林子周围,有一处流水潺潺的小溪流,景致不错,运气好时,还能见到在那边喝水的小动物。 她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便带着彩霞和绛雪两个丫鬟直接去了那边。她也只带了这两个丫鬟,倒也半点不担心,毕竟此处正是秋猎时节,周边都是皇家禁卫在巡逻,加之她容貌辨识度也极高,倒不怕旁人冲撞。 那处地方本也不远,芙蕖走着,虽然走得慢,但也慢慢的走到了。到达地方后,景致依然是她熟悉的美景,而周边虽遥遥能够听到马蹄响鸣之声,但边上并没有人,她安下了心,坐在了溪边一块大石头上,上下活动着穿了靴子的脚,姿态倒也怡然自得。 彩霞和绛雪看着芙蕖这副自在的样子,皆微微靠后了两步,留下空间于芙蕖一人自在,跟在芙蕖身边多时,二人自是熟知她的习惯。 流水潺潺,阳光微撒,清风吹拂,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 只是,芙蕖在坐过一会儿后,却是猛地站起了身子,彩霞和绛雪二人听到动静,连忙走到了芙蕖身边,彩霞看着芙蕖微微沉吟的脸色,忍不住小声的开口问了一句:“郡主,怎么了?” “过了多久了?” 彩霞和绛雪闻言,面色也皆是一变,绛雪轻声回了一句:“已有一炷香。” 一边回答着,她的目光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围。 整个围场都布控满了禁军,当然并不是说每个角落都有禁军无时不刻守着,但是一个地方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禁军过来巡逻,尤其是这处小溪涧靠近树林,位置显眼。 芙蕖记得去年她在此地呆了不到半个时辰,而那半个时辰中,几乎每隔一盏茶的辰光,便有一批禁卫军经过。而且因着此地靠近林子,常有小动物会跑来喝水,便是看到了人了,这些个小动物也会跑去上游之地,可是今日,实在是□□静了。 微风吹过,带着树叶簌簌作响,而芙蕖全身都紧紧的绷了起来。 芙蕖自是希望今日是她多心,毕竟她参加过这么多次秋猎,从来都没有出过事情,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的目光紧紧的打量着周围。 小溪对岸也就是西面以及它的上游北面是个不高的山坡,东面是她们的身后,也就是此刻所有人都进去狩猎的林子,南面是方才芙蕖走来的地方。 往回走,回到休息之地,显然并不合适,先且不论会不会自投罗网,中途有所埋伏,便是距离上而言,只怕往回走根本逃脱不了。 西面与北面…… “郡主,您与绛雪进林子。” 彩霞挡在了芙蕖跟前,轻声开口。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半分犹豫,便由着绛雪将她拉进了林子里。 的确相对于西面与北面,可能东面的林子是最安全的,毕竟所有的人都进了林子里打猎,来来往往,也是最不好设下埋伏的。 她刚刚随着绛雪往后退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芙蕖根本来不及也不敢回头去看,便被绛雪带着一头钻进了林子里。 钻进了林子,却并没有安全,这树林里的树林虽不至于长成遮天大树,可也有了树龄,枝桠茂密的足够将两个小姑娘彻底淹没在了里边,也阻挡了她们的视线。 芙蕖体力弱,加之平日里根本不怎么锻炼,刚跑了几步,身体便有些吃不消开始喘了起来。可是今日,她只能够咬牙不发出一点声响,也只能够硬撑着往林子里跑去。 绛雪一边放慢脚步抱着芙蕖跑着,一边细心听着身后的动静。 二人跑过一段路后,芙蕖的脚步越来越沉,越来越慢,可是二人却并没有看到任何可以供他们求救的人,而身边追赶的脚步声,仿佛越发接近。 近的连芙蕖都能够听到了。 “郡主,这样下去不行,奴婢带您先躲起来。再想办法将人引开了。” 绛雪轻声说着,眼睛四处张望着可以供芙蕖躲身的地方,也就是这么一张望,绛雪突然看到了一个人。 “三皇子殿下!” 降雪激动的大声喊了出来,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而芙蕖也充满希望的抬起了头,果然瞧见就在不远处,赵晋延一手牵着马正朝着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而赵晋延的身后,跟了卫麟和一个随从打扮的人。 只有三个人? 芙蕖愣住了,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去求救,也怕拖累对方的时候,赵晋延却听到了绛雪的招呼,看到了她们,也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了?” 赵晋延皱着眉头走上来,目光也落在了她们的身后。 芙蕖根本来不及喘气,只拉住赵晋延的袖子开口急切的说了一句:“快跑,后边有人追我!” “追你?” 赵晋延愣住了,他的目光又是看了一眼芙蕖的身后,而后看向了卫麟。 卫麟似笑非笑的看着芙蕖和绛雪这副狼狈的样子,调侃道:“芙蕖妹子,你是不是幻想了,你后边哪有人?” 芙蕖原本是想要拉起人就走,谁料到,竟是听到了卫麟这么一说,她随着二人的目光也转身看去,只瞧见身后除了风吹过杂草与树叶的晃动,哪有什么人烟。 芙蕖愣住了,怎么可能,方才她便是没有看到人,也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真的有人,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芙蕖这会儿心慌意乱,也不想解释,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在她看来有些可怕的地方,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而绛雪也点头应和着:“三皇子殿下、卫世子,方才真的有人。彩霞还在后边阻挡。” “既然芙蕖表妹担忧,那我们先行离开。” 赵晋延虽然心里有些疑问,可是他也不想去争论这个,既然芙蕖和她的丫鬟坚持说有人,他想着,先送人离开也是好的。 赵晋延看着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两主仆,正犹豫着是否该上去搀扶一把的时候,突然芙蕖面色一变,猛地上前将赵晋延推了一把。而在那一瞬间,刀光擦身而过。 竟有一蒙面男子,提刀朝着赵晋延背后砍来。 卫麟和赵晋延二人面色一变,而赵晋延的随从也下意识挡在了赵晋延身前。 就在这个时候,四面八方,钻出了几十面带黑罩的黑衣人。 “这么多人!” 芙蕖面色突变,这些人就是方才跟着她的人?她看着被他推开后重新站稳身子便将她和绛雪挡在身后的赵晋延,脸上浮起了一丝歉疚,是她连累了他。 若来人只是几人,她可能还会想让赵晋延帮助她。 可是,这么多人,便是芙蕖知晓赵晋延懂些拳脚功夫,却也不敢让对方救她了。 她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黑衣人,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开口道:“你们快走,这些人的目标是我,待会儿我和绛雪挡住,你们快跑。” 芙蕖说着,不等赵晋延与卫麟回复,便跑出了二人给她围出的保护圈,她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挡在二人跟前,她甚至都看到了那闪烁着银光的大刀朝着她的面前砍来。芙蕖虽然表现的大无畏,可是她也是胆怯的,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谁知道,那群黑衣人虽然朝着她和绛雪袭来,也被绛雪牢牢挡住。但更多的人,却错过她们,直直朝着站在另一侧的赵晋延砍了过去。 叮叮叮几声武器相撞之后,卫麟解决了身边的黑衣人,看着几乎是将赵晋延整个包围住的黑衣人,隐隐体会过来了。 “晋延,这些人是你惹来的!” 赵晋延当然也早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事实,也疲于应付这些黑衣人。他的确是有几分拳脚功夫,可也只能够挡住一时,就跟芙蕖所想一般,这么多人,他根本无法应付。 偏生这四周围,就跟死了一样,这边刀光剑影,呼救之声连连,本应该在外边巡逻的禁军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个恍惚,肩上一阵痛楚。 赵晋延强忍痛楚,夺过其中一人大刀,将砍了他肩口一刀的黑衣人刺到再低,可被刺伤的右臂处却是再也抬不起来。 第22节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赵晋延捂着右肩伤口,以为自己就要这般交代在了这里。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又钻出了一群黑衣人,拎着匕首,却是在眨眼间的功夫,将方才刺杀他们的那群黑衣人当场绞杀。 这群黑衣人身形灵活,下手果断狠毒,在将所有刺杀的黑衣人绞杀之后,只留下四人紧紧护在芙蕖身侧,其余人瞬间消失在这林子里。 卫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芙蕖,又看了一眼因为失血疼痛而脸色苍白的赵晋延,许久才说出一句:“英雄救美,结果反倒是让美女给救了?” 卫麟一边说着,一边扶住了赵晋延,开口连连道:“哎哎哎,你别倒,你还行吧!” 说罢他又冲着那留下的四名黑衣人开口道:“你们有伤药吗?” 四名黑衣人只背手站在芙蕖身侧守卫,对于卫麟的大呼小叫视而不听。卫麟讨好的看向了芙蕖:“芙蕖妹子,你去讨点药来,不然你这三表哥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芙蕖扶着绛雪,惊魂未定,闻言倒是勉强平稳下了心绪,冲着站在她前侧的黑衣人轻声开口道:“这位……壮士,能否给些伤药?” 那黑衣人听见芙蕖开口,虽一言不发,却从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扔进了卫麟怀中。 对方的这番举动,则是又进一步证明,这些人,其实就是来保护芙蕖,听从芙蕖命令的。卫麟虽然低着头替赵晋延上着伤药,可是眼里却是闪过了一丝暗芒,而赵晋延的眼中,也隐隐带了几丝复杂。 卫麟替赵晋延上完伤药之后,笑眯眯的将瓷瓶还到了方才那个黑衣人手上,而后一脸讨好的说了一句:“壮士,武艺不错,可否教教我!” 黑衣人自又是不言不语,卫麟倒并不觉得被冷落,又笑眯眯的走到了扶着芙蕖的绛雪身侧,开口又道:“这位姐姐,你身手也好,芙蕖妹子身边可真是卧虎藏龙……” 卫麟显然并不是想要说这些,不过他这话还未说出来。芙蕖便隐隐听到了身后彩霞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芙蕖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瞧见彩霞正带着一队禁军朝这边跑来,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转头正要冲着赵晋延他们说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守在她身侧的四名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而未等她探究,彩霞满脸焦急的跑到了她的跟前,脸上带着悲痛的神色,沉声道:“郡主,我们快回去,太子殿下出事了!” ☆、第33章 三十三心愿 芙蕖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记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秋猎行宫里。 太子殿下怎么会坠马? 芙蕖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皇家子弟,虽更加重视文化教育,但武艺骑射等方面,也是从小便教起,便是如赵晋元一般在诸位皇子中较为文弱的,但骑射方面也绝对不会逊色他人。 芙蕖的骑术便是赵晋元所教,自是知晓赵晋元在骑术上的造诣,便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决计不会坠马重伤。 除非……马被人动了手脚?又或者其中另有隐情。 可是,皇家的马,尤其是太子殿下要骑的马,想要动手脚又如何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芙蕖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小小的意外。 或许,太子殿下只是不慎受了一些轻伤,只是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才会这般紧张。 但是,芙蕖在太子所居院子的门口,看到了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向来便是处变不惊,天大的事情发生了,她也决计不会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是今日,她看到芙蕖的时候,脸色却是复杂,眼里夹带着几丝痛楚。 “娘,太子表哥他没事,对吧?” 芙蕖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惊慌,开口问着。 晋阳长公主却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芙蕖的手,轻声劝说:“芙蕖,你别慌,你也别难过,有些事情,咱们无法改变,是命,只能够坦然接受。” “娘……” 芙蕖动了动嘴唇,一颗心止不住的沉了下去,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文皇后红着眼眶,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看到芙蕖的时候,压抑在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滴落,她拿着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巴,第一次表现的这般失态。 她走到了芙蕖跟前,断断续续,泣不成声:“芙蕖,晋元要见你。” “太子哥哥怎么样了?” 芙蕖泪水落满了脸颊,声音颤抖着,有些不敢问。 “你进去……见……” 文皇后整个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若非身后宫女搀扶,只怕这会儿已经瘫软在地上。 芙蕖没有再问,目光望向了洞开的大门,脚步仿佛是毫无知觉一般,一步两步,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只是她没走几步,却突然被晋阳长公主拉住了。 晋阳长公主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可是很快便神色坚定对芙蕖开口道:“不行,芙蕖你回屋去。” 赵晋元被抬回来时候的模样,晋阳长公主是见到过的,自是知晓凶多吉少,而皇后的样子,也验证了她心中的预感。 芙蕖若是这一进去,恐怕见的便是赵晋元最后一面。 芙蕖向来心软、心性良善,这一进屋,不管赵晋元对芙蕖说了什么,可是见到赵晋元那副样子,恐怕便会结下一辈子的疙瘩。赵晋元待芙蕖有多好,晋阳长公主是知晓,她也知道自己今日阻止可能不近人情,可为了芙蕖将来,她今日决计不能让芙蕖进屋去。 “娘……” 芙蕖愣住了,也没料到晋阳长公主会突然对她这般说。 芙蕖虽然不愿意往最坏的结果去想,但……她并非傻子,自然也能够对屋里的情形猜出一二,若是她今日不进屋,指不定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赵晋元了。 “听娘的话,你回屋去。” 晋阳长公主狠下心不去看芙蕖的眼神,只厉声吩咐着。 “娘,我什么都听你的,可是,今天我必须去看太子表哥。” 芙蕖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脸上的神色也十分坚定。 “不许去。” 晋阳长公主没料到一向乖巧听话的芙蕖会突然反对,眼里也明显的愣了一记,但她立刻便反应了过来,只冲着身边的侍从开口吩咐,“立刻把郡主带回去,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郡主出门。” “娘……” 芙蕖没料到晋阳长公主会突然下这样的命令,可是今日,她不可能听晋阳长公主的话,她挣扎的想要将自己的手从晋阳长公主的手中挣脱出来。 而文皇后也没有料到晋阳长公主会这般不近人情,脸上显然也有几分怒色,但她最终还是哀求的开了口:“皇妹,求你让芙蕖进去,让晋元见一见芙蕖。” “皇嫂,你不必说了,我也心疼晋元,可是芙蕖是我的女儿,我也得为她考虑。” 晋阳长公主只冷漠着一张脸,并不去看文皇后,而是看向了芙蕖,放柔了语气婉声道:“芙蕖,听娘的,娘不会害你。你回去,乖乖听话,莫伤到自己。” “不,娘……我求你,让我进去。” 两边侍从已经抓住了芙蕖的手臂,只是芙蕖态度坚决,侍从怕伤到她,并不敢用力。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赵晋延与卫麟跑了上来,将两边侍从拉开,也将一众人与芙蕖隔开了。 芙蕖愣了一下,直到听到赵晋延冲着她大喊:“快,快进屋。” 她猛地转身朝着屋里跑去。 “你们……” 晋阳长公主没料到赵晋延与卫麟会突然出来捣乱,而一眨眼的功夫,芙蕖已经跑进了屋里,她气急败坏,但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她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二人,也朝着屋里走去。 芙蕖跑的很快,很快便跑到了太子所居的寝室,只是刚跑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她脚步缓了下来,一步比一步慢,心中那股未知的恐惧,让她甚至不敢上前。 她双手颤抖的打开了隔开里外屋的帷帐,而打开后,她彻底停下了脚步。 她只看到了屋里还未收拾干净的血衣、一盆有一盆的血水,还有一脸肃穆的宫人以及坐在床边,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的皇上。 她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了床上,看到了躺在床上几乎是没了起伏的那具身躯,整个人猛地一怔。 皇上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慢慢的转过了身子,看到是芙蕖之时,他只沉默的从床上站了起来,让开了位置。 此刻,芙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步又一步的走到了赵晋元的床边,跪坐在了床边,一张脸,早便流满了泪水。 可她自己却没有一点的感觉。 赵晋元看到了芙蕖,苍白的已经透出了死气的一张脸,艰难的转过了头,目光看着芙蕖。他十分艰难的抽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要冲着芙蕖笑一下,可就只是这么一个动作,赵晋元却突然猛地一阵咳嗽,嘴里咳出了许许多多的鲜血,一下子将身下的枕头、被子、床单全部都给沾染上了。 “表哥……” 芙蕖伸出手,想用帕子去擦,可是根本不管用,那血水仿佛流不干一般,又仿佛是要将赵晋元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流出来一般。 “御医……御医……” 芙蕖吓得惊慌失措,完全六神无主。 而赵晋元却摇了摇头,只艰难的冲着芙蕖气若游丝道:“表哥对你失信了,没给你猎到白狐!” 芙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傻了,她只知道摇头,只知道流泪。 “以后,表哥也没办法弥补这个承诺了。” “我不要……表哥你会好起来,你说好要给我猎狐的。” 芙蕖只知道摇头拒绝,她想用这种方式来挽留赵晋元,这位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待她最好的人。 “表哥没看到你出嫁,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赵晋元艰难的抬起头,似乎是想要去抚摸芙蕖的脸,可是当他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时,却又放下了。 芙蕖却是一把抓住,将赵晋元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痛哭着:“不……表哥不是说要亲自护送我嫁人吗?” “表哥不想……也没机会。” 赵晋元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嗦,从胸腔之中流出的血,越发厉害。他目光温柔而缱绻的看着芙蕖,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说,只将自己的脸朝向了另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开口道:“让芙蕖……回去,我不想让她看着我这么狼狈。” “表哥……” 芙蕖愣住了,却更加用力抓住了赵晋元的手。 赵晋元也没料到芙蕖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完全没有了力气。他只好将目光落在了芙蕖的身后,看着站在芙蕖身后的皇上、晋阳长公主以及赵晋延开口道:“让……让芙蕖……回……去。” 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虚弱的根本不成声音。 “我不走……” 芙蕖的刚刚说出这句话,却是被晋阳长公主一把抓起,她使出了最大的劲将芙蕖的手从赵晋元手上掰开。 “娘……我不走!” 芙蕖的手上的伤口似乎已经崩裂,她的血与赵晋元吐出来的血混在手上,分外狰狞,根本无法分清楚究竟是谁的血。 但晋阳长公主这一回,却下了狠心,只唤来四名侍从,硬生生将芙蕖从这间屋子拖了出去。 赵晋延与卫麟原想上前阻止,可是在赵晋元的目光之下,皆沉默了。 直到芙蕖离去,屋子重新安静了下来,皇上突然捂着脸痛哭了起来,这个尊贵至极的中年男人,完全抛弃自己的形象与仪态,整个人佝偻了起来。 赵晋元木目光之中带着不舍,脸色也已经灰败了下来,但他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交代事后之事:“太子妃和孩子,日后求父皇与母后照顾……” 第23节 “儿子不孝,不能在父皇母后跟前尽孝……” “芙蕖……” 赵晋元说到最后的时候,眼里神色十分复杂,而面上流露出的眷恋与深情,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动容。 文皇后紧紧抓着赵晋元的手,连声道:“母后知道你喜欢芙蕖,母后让芙蕖嫁给你,做你的妻子……” “皇嫂!” 晋阳长公主厉声阻止,将目光看向了皇上。 而皇上却心虚的转开了,只看着赵晋元开口道:“你母后说的没错,芙蕖日后便是你的妻子……” 晋阳长公主双手紧握成拳、眉头紧皱,显然有些忍无可忍。 而在这个时候,赵晋元却突然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断断续续道:“儿子无福……,若……此生最大……心愿,惟愿芙蕖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一生无忧。” ☆、第34章 三十四白狐 夜幕早已降临,彩霞拿着一个食盒从芙蕖屋里走出,站在门口的绛雪瞧见了,面上露出了一个发愁的神色,开口轻声问着:“郡主还是不肯用吗?” 彩霞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我进去的时候,郡主仿佛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等我想点灯的时候,郡主才让我退下的。” “那怎么办,郡主已经很久没用过东西了,而且方才手上的伤口仿佛崩裂了,再不处理恶化了怎么办!” 绛雪满脸焦急的往紧闭的房门探头,想了想又道,“要不,咱们进去跪着,郡主总该会搭理我们吧!” 彩霞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伺候郡主这么久你还不知道,平时里莫看郡主总是温温柔柔的,但有些事情,她下了决心,谁都无法改变……” 彩霞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晋阳长公主走了过来。她连忙伸手拉着绛雪一道儿跪在了地上。 晋阳长公主面有倦色,看到站在芙蕖门口下跪着的两个小丫鬟时,停驻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彩霞手中的食盒上。 “郡主用了晚膳没有?” 彩霞原本便低着头,闻言只将头低的更加厉害,轻声回道:“郡主不肯用,屋里也不让点灯,现在还一直坐在窗口,不让奴婢们靠近。” “简直便是胡闹!” 晋阳长公主闻言,眉头深深皱起,忍不住出声呵斥着。 彩霞和绛雪感受到了晋阳长公主的怒气,吓得身体瑟瑟发抖,不过好在晋阳长公主并没有惩罚他们,而是对二人开口吩咐了一句:“再去拿一份膳食过来,顺便拿点伤药过来。” “是。” 彩霞与绛雪闻言,连忙应声退下了。 晋阳长公主却并没有立刻走进屋子里,而是站在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方才伸手打开了屋子。 屋子里没有点灯,光线很暗,晋阳长公主刚刚走入时,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适应屋里的光线,而她的目光也落在了坐在窗台前一动不动的芙蕖。 她却并没有立刻走到芙蕖跟前,而是捡起了放在桌台上的火折子,亲自点上了蜡烛,方才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芙蕖面前。 芙蕖并没有转身,依然保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 晋阳长公主慢慢的蹲下了身体,抬起头看向了芙蕖,视线对视着芙蕖的眼睛,慢慢开口道:“娘听说,你今日遇袭了。” 芙蕖眼珠子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说话。 而晋阳长公主见此,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只是又道:“让娘看一看,有没有受伤?方才你手上的伤口仿佛是崩裂了,该换药重新包扎一下了,不然会恶化的。” 晋阳长公主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抓住了芙蕖的手,仿佛是要查看芙蕖手上的伤势。 而在这个时候,芙蕖的目光呆愣愣的落在了晋阳长公主身上,轻声开口道:“娘,我记得小的时候,我走路总是不稳,总是跌跤。有一次在御花园里放风筝的时候,摔得厉害了,就坐在地上哭的也厉害了,底下伺候的人都给吓坏了。太子哥哥下学经过,就抱着我一直安慰我,许诺了我许多好处,最后还陪我放风筝。结果就因为陪着我耽误了做功课的功夫,最后还让舅舅给罚了。” “芙蕖……” 晋阳长公主神色复杂,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去接芙蕖的话,而是开口轻声道:“今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你在围场遇袭了,你哥哥也遇袭差点受伤,这几日你便呆在屋里,别出去了。过几日咱们便回去。” 芙蕖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晋阳长公主的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她嘴角挂着一抹轻笑,脸上表情安逸祥和。只是发髻凌乱,身上还穿着带了血迹的衣服,手上、脸上都带着血迹,强烈的对比之下,显得却是有些诡异。 只听着她用轻轻柔柔的声音又慢慢道:“太子哥哥每次都是这般,我若是不高兴了,他想着法子来让我开心。我遇到什么难事了,我都还没伤心难过,他便替我解决了。我爱用的果子糕点,他总是记在心上,一有了便让人送到家里来……” “夏芙蕖,你够了!” 晋阳长公主不忍的闭上了眼睛,也有些忍无可忍的呵斥了一句。 她抓着芙蕖的手腕,压抑下心中的痛楚,开口道:“晋元活着的时候,你说你不喜欢他,只是将他当成兄长,死了你做什么这副样子来。” “娘……” 芙蕖抬起头,面色平淡,神色根本没有因为晋阳长公主的呵斥而有所动容。 而晋阳长公主却根本不让芙蕖说话,立刻又道:“赵晋元死了,你再伤心再难过,他都不可能活过来。他死了,你再做着这么一副样子来,他也醒不过来。” 芙蕖肿着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眼眶,可是她紧紧咬着嘴唇,始终不肯哭出来。 晋阳长公主看着她这副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轻轻道:“要哭便哭出来,哭过了便不要伤心了。” 芙蕖闭上眼睛倔强的摇着头,可眼泪却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钻出,打湿了睫毛。 “要哭便痛快的哭,不想哭就别哭,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死去的人都已经死了,难道活着的人,非得活在怀念伤心中吗?你这样,皇兄皇嫂都这样,你们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晋阳长公主脸上有些气急败坏,她看着芙蕖怒声呵斥:“夏芙蕖,我告诉你,伤心也是要有资格的。晋元活着的时候,没有接受她,你现在就别做出个未亡人的姿态来。你只是他的表妹,除此之外,你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你给我起来,好好上药,好好吃饭。赵晋元死了,天还没塌呢!” 晋阳长公主说着,便要去拉扯芙蕖,芙蕖身子却始终一动不动,被晋阳长公主拉扯着摔在了地上,她也一样没动过。 晋阳长公主看着芙蕖这般,突然像是没了力气一般,她也坐在了芙蕖的身边,毫无长公主尊贵优雅的仪态,只红了眼眶轻声道:“芙蕖,你别让娘伤心好不好?晋元走了,你舅舅也倒了,娘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晋阳长公主的话,让芙蕖慢慢抬起了头。 而晋阳长公主见此,刚想要开口继续说话,这个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丫鬟的禀告声:“长公主、郡主,三皇子殿下与卫世子来了。” 丫鬟的禀告声刚落下,还未等晋阳长公主开口,突然房门被推开,赵晋延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口,他的目光落在了屋里,看着屋内的情形,脸色却未变,依然保持着肃穆的神色,他一步有一步的慢慢走近,走到了芙蕖跟前,将左手上拿着的那只还插着箭头的白狐放在了芙蕖脚边的地上。 芙蕖身体颤抖了一下。 而晋阳长公主面上隐有怒色,出声呵斥:“赵晋延,你在做什么!” 赵晋延却并未理会晋阳长公主,而是看着芙蕖,轻声道:“这是皇兄的心愿,是皇兄欠你的白狐。” 赵晋延的话音刚落,芙蕖的眼泪从眼眶滴落,一滴一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她伸出自己的手,摸在了已经没有气息也没有处理过的白狐身上,突然大声痛哭起来。 她哭的整个人都颤抖着,最后只紧紧的抱着那匹白狐,哭到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第35章 三十五继承 赵晋延走出了芙蕖的屋子,还未走上几步,身体便忍不住抖了一下,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肩膀。 走在赵晋延身后的卫麟瞧见了,连忙上前搀扶住了赵晋延,一看他的脸色,忍不住大吃一惊。 赵晋延一张脸满脸苍白,额上满是冷汗,嘴唇也干裂泛白,没有一丝的血色。而他原本受了伤包扎起来的肩膀位置,如今衣衫间透出了隐隐的血色。 “是不是伤口崩了?” 卫麟关切的开口问着。 赵晋延只是摇了摇头,伸手挣开了卫麟的搀扶,只自己捂着伤口慢慢的走出了院子。 卫麟看着赵晋延这副样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芙蕖紧闭的房门,又立刻追赶了上去。他小跑到了赵晋延身边,轻声开口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答应让你硬撑着去猎白狐了。” “无事,只是小伤。” 赵晋延不欲多言,只简单的安抚了卫麟一句。 而卫麟却不赞同的看了一眼赵晋延,轻声道:“这还小伤,你肩膀上的药是我给上的,我还分不出大伤小伤,不过你今天做的事情,的确是挺能招惹好感的。” 卫麟最后说的那句话,惹得赵晋延看了他一眼。他面上沉默了的走了好一会儿,许久才吐出一句:“我没想太多,只是不想兄长走的太遗憾。” “就是没想太多才对。” 卫麟眼珠子灵活的转动了一下,说实话,一开始赵晋延要跑出去打猎,他是并不赞同的,毕竟下午时大家接连出事,虽然所谓的主谋已经被抓住,但外边是否安全了,还有待商榷。不过,仔细一想,赵晋延的做法确实是在这个时候能够大大增加上边几位对他好感的一个做法,更何况赵晋延向来十分固执,决定了的事情,也不可能听得了劝。 将太子殿下未了心愿完成,送白狐与夏芙蕖。若是旁人做了,可能会显得刻意,甚至有可能会让人多想而招致厌恶。但赵晋延不同,其一,赵晋延与太子殿下多年手足情谊旁人是看在眼里的。其二,却是赵晋延此人给人印象,向来刻板守礼,从不做阿谀讨好之事。旁人也很难将他做此事往刻意讨好上去想。 卫麟想到这里,伸手拉住了赵晋延的衣角,轻声开口道:“我知晓这个时候说这个很不合时宜,只是如今的情况却是如此。太子殿下已经走了,二皇子又突然被抓了起来,你也不傻应该能够猜得出来二皇子突然被抓和太子殿下这次意外的干系,而四皇子外家特殊加之如今年纪尚幼。最重要的是,皇上在太子寝室突然倒下,太医有缄默再三的样子,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你日后之事了。” 卫麟说的不算直接,但决计也不算婉转。 皇上只有四位皇子,被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走了,这个皇朝继承人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而皇子中最优秀的二皇子殿下在此时被抓起软禁,显然可能是此次太子殿下出意外的元凶,四皇子的身份,除非所有的皇子都死光,不然决计没有可能问鼎那个位置。而皇上的情形看着又不好,矮个子里选高个子,若是以前,赵晋延是决计没有问鼎那个位置的机会,可如今,他却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位。 不过,卫麟的眼珠子又是一转,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又轻声道:“说来,我们下午遇袭的那一场,若不是突然撞到夏芙蕖,有她身边暗卫帮忙,只怕也是要交代在哪里了。” 卫麟这般一想,倒是有些心有余悸,此次据说四皇子也遇袭了,只是四皇子因着年纪尚幼并未参加狩猎,遇袭之时,袁贵妃又在身边,后禁军赶来,才没出什么事情,不过袁贵妃身边的宫人也是死伤无数。 赵晋延依然沉默的听着卫麟的话,从头至尾没有发表过一句言论。其实他心底里有一个最深的疑惑:赵晋安并非那般没脑子的人,除他之外三人都遇袭,这明眼人一瞧便是他下的手。虽然那些来袭击的刺客的确是有几分功夫,但意外总归是会有的,譬如他与赵晋宁便逃脱了此次遇袭。他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用这般手段,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了,并非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御医如何说?” 晋阳长公主走进了皇上的寝宫,看了一眼守在皇上床边满脸憔悴的文皇后,最后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满脸病容的皇上。 文皇后闻言,忍不住小声的抽泣了起来,不过抽泣了一会儿,瞧见晋阳长公主不满的脸色时,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心中的伤痛轻声道:“御医说皇上之前接触了刺激心肺之物,加之太子之事刺激,所以才会病倒。皇妹你也是知晓,皇上他之前便有心悸之症,只是这些年仔细保养着才瞧着与旁人无异……” “行了。” 晋阳长公主听着文皇后的絮絮叨叨,只开口问了一句:“御医过该如何治疗吗?” 而晋阳长公主一提这话,文皇后却突然绷不住脸上的神色,开始痛哭了起来:“御医说此次发作会影响皇上的寿数,若好好保养,心情愉悦,或许能够熬过这一次?” 文皇后的话,让晋阳长公主面上也是一阵发愣,她沉默的看着躺在床上几乎没有气息的皇上,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伸手抓住了皇上的手。 而在这个时候,皇上却突然眼皮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晋阳长公主的时候,神色稍动,眼里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晋阳长公主轻声开口道:“赵晋安那个畜生,我已经抓起了,只是此次之事,虽他是主谋。只怕也是被人算计了,背后之人太狡猾,我如今抓不到他的把柄。皇兄你自己快些好起来,为你的儿子报仇吧!” ☆、第36章 三十六伤药 第24节 说完这一席话后,晋阳长公主仿佛是犹豫,过了好一会儿后,方才语气不软不硬开口道:“赵晋延那小子,虽然离我心目中的储君人选还差的远,但好在人品正直,日后多多磨练教导,也不失是个好的继承人。” 晋阳长公主这一番话说的仿佛是极为不情愿,而躺在床上的皇帝听了,却是忍不住抽动嘴角笑了一下,轻声开口道:“朕还以为你一直不喜欢晋延那孩子。” “是,我是不喜欢他。” 晋阳长公主倒也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一点,不过她却又轻声道:“这孩子出生太不光彩,生母又是那么一副德行,很难让人想象他能是什么好人。可这些年来,我也是冷眼瞧着,虽然木讷不懂变通,却难得真性情。若……太子还在,甚至赵晋安那畜生没有此等不轨之心,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身上。” “那晋宁呢?” 皇上听着晋阳长公主的话,不动声色,只开口问了一句。 而晋阳长公主闻言直接不客气的瞪了一眼皇上,开口反驳:“此次之事,虽赵晋宁和袁贵妃也受了袭击,但你我都清楚,这件事情中他们是否无辜还有待商榷。更何况,便是无辜,你若立了他做太子,这么多年,母后的努力、你的隐忍、我的牺牲那又算什么?” 晋阳长公主仿佛是动了气,语气也变得有些急,直接指着皇后又道:“我知你这些年来,宠爱袁贵妃,可是你莫忘了她是袁家女,当初父皇将她赐予你做良娣,是无奈不得不受。可父皇走了之后,你却还是将她宠上了天,母后疼你由着你,皇嫂贤惠不与你计较,但我可没那么好的忍耐。今日你若真有意去立她的儿子为太子,我第一个不答应。” 面对晋阳长公主气急败坏、毫不客气的指责,皇上却突然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些年了,你还是这个脾气。我若真有意想立晋宁为太子,自然不会就这么告诉你,也不会这些年来有意将他养成一个废物。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虽身体不行了,但心里还是清楚,也没糊涂。” 皇上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动情,也没有用所谓的自称将关系拉开。 “茵儿、景鸾,晋延那孩子,虽不是从小便长在咱们身边,可的确是一个好孩子,茵儿你曾对他们母子有看顾之恩,而景鸾你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又是个孝顺尊敬长辈的,所以不怕日后朕走了,他会慢待你们。” “皇上……” 文皇后面上激动,泪眼婆娑,而晋阳长公主则是盯着皇上厉声开口道:“皇兄,你说这话是何意。”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勉强摇了摇头,半晌过后,他方才轻声道:“此次朕怕是不行了,晋阳,朕封你做护国长公主,封晋延为太子,芙蕖做太子妃,等朕走了,你替朕好好照顾母后和你皇嫂,看顾教导好晋延。” “皇兄说这话,是看不起妹妹,更看不起你的外甥女。” 面对这个让文皇后都忍不住止住悲伤,震惊睁大双眼的赏赐,晋阳长公主面上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变得更冷,她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 她站起了身,抚平衣角,只冲着皇上轻声开口说了一句:“皇兄好好养病吧,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晋阳长公主走出了皇帝的寝宫,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立了一会儿,这才冲着从屋里跟出来送客的文皇后说了一句:“皇嫂只怕不愿意让晋延坐上太子的位置?” 文皇后没料到晋阳长公主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可不得不说,晋阳长公主的确是说中了她的心事。 她虽然贤惠,但这贤惠也是有前提的,这些年来,她稳如泰山的坐着皇后的位置,她的亲子是太子,然后会做皇帝,她也会成为太后,便是袁贵妃的宠爱她半分不会让她产生嫉妒,毕竟她已经赢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最大的果实。她不争才是争,争了反倒是自降身价,无事找事。 但如今,她却无法继续淡定贤惠,她的儿子走了,带走了她最大的希望,饶是日后他人坐上皇位,她一样也是太后,可这……怎么一样呢! 赵晋延的确是她的养子,记在她的名下,生母也不在了,的确是比生母尚在且是她死对头的赵晋宁要好的多,但她却无法满足。 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不是。 “太子妃的确是怀有身孕,也即将临盆,但肚中男女尚且不知,皇嫂若将希望放在太子妃的肚子上,是否太过于渺茫。” 晋阳长公主看到了文皇后眼里的暗芒,只是不轻不重点了一句。看到文皇后怔楞的看着她,她又慢慢开口说着:“何况,便是太子妃真能诞下皇孙,又当如何,皇孙年幼,尚在襁褓,我虽未亲耳听到太医所言,也是知晓皇兄如今的身体。便是挨过此次,恐怕也无法挨到皇孙长成。” “可……可那是太子的亲子,若太子还在……” “太子已经不在了。” 晋阳长公主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毫不犹豫打断了文皇后的话,冷声开口:“晋元是我最疼爱的侄子,但凡他的儿子年纪再大些,我也不会与皇兄提议另立皇子为太子。可如今这孩子还未出世,便是出世了,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又或者说,在这如狼似虎的皇宫内,他能否长大平安,都还是个未知数。你若将他放在那个位置上,不是帮他,而是害了他。” “皇妹说出这番话,难道不是为了芙蕖?” 文皇后一向文弱,对于这个强势的小姑子,从来都不会端起皇后的架子,也从来不敢去说话反驳,可今日,她却难得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到底,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涉及到了她最大的利益,更何况,夏芙蕖还是她儿子临终前心心念念的女人,便是不涉及到这些权势斗争,她也未尝愿意看到自己儿子得不到的女人,转而嫁给其他的男人。 而晋阳长公主闻言,却是突然冷笑了一记,看着文皇后开口道:“芙蕖是我的女儿,我的确是想让她得到这世间最大的富贵与幸福,可你以为我只是想让她做太子妃、做皇后吗?晋元喜欢芙蕖,当初我才有意成全晋元对芙蕖的心意,可赵晋延对芙蕖,从无情愫,而芙蕖与赵晋延更是陌生,我不至于只为了让芙蕖当皇后,便罔顾她的幸福随意将她嫁人。方才我既然拒绝皇兄提议,便是真心的,皇嫂还是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晋阳长公主从来没有耐心,便是对着皇后,她能这么多解释上几句,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成了情分。但文皇后这般钻起牛角尖,却是将她的耐心耗尽。 她说着便要甩袖走人,而文皇后却是伸手拉住了晋阳长公主的衣角,连声开口:“皇妹,我知晓此时是我想岔,可……晋元走的突然,皇上又病倒了,你让我该怎么办!晋元那么好的孩子,走的这般凄惨、这般遗憾。我只是个母亲,只是想给晋元做些什么事情,皇妹你帮帮我好吗?若怀着晋元孩子的人,不是陈氏而是芙蕖,你会眼睁睁看着让赵晋延去坐了晋元的位置吗?” “闭嘴!” 晋阳长公主皱起了眉头,看着已经口不择言的文皇后,语气冷漠:“因为是陈氏,而不是芙蕖,所以我不用去想这种假设,而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这般凄惨。” 晋阳长公主回到自己所居院子,虽然眉眼间满是疲惫,却并没有直接回到房内休息,而是径直来了芙蕖的房间,却未料,芙蕖并未在屋内。 她眼里难得闪过一丝惊慌,直接拉过守过门口的小宫女,开口厉声质问:“郡主呢?” “郡……郡主听说世子受伤了,所以过去瞧了瞧。” 小宫女吓得紧,言语忍不住结巴了几分。 晋阳长公主倒是没有注意这个,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既然有闲心去关心其他的事情,好歹是没有钻进牛角尖里。 她虽然强势,但并非控制欲极强,非得时时刻刻都盯着儿女,将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倒是没有去夏越朗的屋里,只是吩咐青语拿了几瓶伤药送去夏越朗处。 青语送伤药过来的过来的时候,夏越朗和芙蕖正沉默的坐在屋里,夏越朗有意活跃气氛,故作夸张的冲着芙蕖讲述着昨日的事情:“妹妹,你是不知道,昨天那群人,虽然厉害,但既然敢对我下手,便是没有后来他人的帮忙,我也一样会将他们解决了!毕竟我和舅父学的本事那可不是花架子。” 说着他便要舞动着自己受伤了的手开始摆招式,芙蕖看着夏越朗双手都被缠着纱布的样子,哪里敢让他这般武动,连忙伸手拦了,只轻声道:“哥哥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恰好青语送了伤药过来,倒是缓解了屋内的尴尬。 夏越朗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不过也不是个傻子,知晓这个时候绝对不应该提到太子的事情,平白惹自己妹妹伤心,所以想了想,便说起了芙蕖昨日遇袭的事情。 “我听人说,妹妹昨日你也让人给袭击了,妹妹无事吧!” “无事。” 芙蕖摇了摇头,轻声道:“幸好遇到了三皇子和卫世子……” 芙蕖说到了这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昨日赵晋延与她在一处时,仿佛是受了伤,而且伤得并不轻,至少就昨日的情形而言,决计不会比夏越朗还轻,后来晚上又给她猎来白狐…… 她的目光落在了放在桌子的那几瓶伤药之上,面上有些犹豫。 按理,不论是昨日一道儿遇袭时相互帮忙的情分,还是之后他做的事情,她都该送上伤药去慰问。可是如今这多事之秋,她心里更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夏越朗见芙蕖皱着眉头,以为她又是想起了太子的事情,连忙开口与她分散了注意力。他笑嘻嘻指着放在桌上的伤药,开口慢慢道:“妹妹,太医给我上的药没有母亲送来的好,你给我换药呗。” “嗯。” 芙蕖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她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伤药,打开木塞,正要替夏越朗换药的时候,又听到夏越朗故意找话开口道:“这药可不是普通的伤药,据说用上会比别的伤药好起来快十倍的速度,当初北疆进贡上来,只有十瓶,后来皇上舅舅这边赏赏,那边赐赐,估计连宫里都找不出完整的一瓶了,也只有咱们娘手里还余几瓶。” 芙蕖对这类伤药并不了解,主要是她一贯娇生惯养,也从来没有受伤的机会,唯有这次不慎将手心给摔伤了,但也只是小伤。 晋阳长公主疼爱她,自然是给她也用了最好的伤药,但芙蕖也并不知晓这药的珍贵,听着夏越朗这般说了,她才注意到手中这瓶伤药。 她看着伤药心中微微沉吟,突然冲夏越朗轻声道:“哥哥,你替我送一瓶这药给三皇子殿下好不好,莫说是我送的。” “啊……” 夏越朗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口有些委屈道:“既然妹妹想送,那我用太医开的就好了。” 芙蕖愣了一下,闻言倒是忍不住失笑了一下,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娘也给了我一瓶,我手上伤并无大碍,用了这伤药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放着也是浪费。昨日三皇子……他毕竟也是被我拖累受了伤,不若将这药送去。” “那妹妹你为什么不直接自己送去?” 夏越朗颇为不解,这不是好事情吗?干嘛还要偷偷摸摸假借他的手。 “兄长别问这么多了,你帮忙送一下可好?” 这般做自是避嫌,也为了省去麻烦,但这些话没必要与夏越朗解释,芙蕖也不欲多言,只是问着夏越朗。 夏越朗听到芙蕖都这般说了,哪有不应,只好连连点头。 ☆、第37章 三十七继承 卫麟走进赵晋延屋里的时候,恰好看到赵晋延正手上拿着一瓶药把玩着,而赵晋延听到动静,下意识将手中的药放下了。 卫麟愣了一记,目光带着几分趣味摇摇晃晃走到了赵晋延身边,伸手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那一瓶药,这一看,可算是吃了一惊。 “这药不是北疆进贡的,不是说宫里都没存货了?”卫麟面上这回的吃惊决计不是装出来的。 而赵晋延只是目光凉凉瞧了他一眼,并未开口回答,而是蹙着眉头开口质问了一句:“你怎么回事,进屋都不敲门。” 卫麟闻言,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却也笑嘻嘻道:“咱两谁跟谁,而且是你自己没把门给关好,我看半掩着,就顺手推开了。” 赵晋延哪里会相信他的胡话,只是又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出口警告:“下回在这样,你便将敲门这个动作好好学习学习。” 赵晋延与卫麟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至交好友,常常厮混在一起,不分彼此,以至于底下伺候的人,都早已见怪不怪。所以这卫麟未经通报直接走入他的房间,才没有让底下人阻拦了。以往倒不觉得怎么,不过如今赵晋延却觉得,自己若是在做什么事情让卫麟瞧见了,虽不至于偷偷摸摸,可也决计不是什么好事儿。 卫麟倒是丝毫不在意赵晋延嘴里的警告,只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而后从手里拿出了一瓶伤药,随手扔在了桌面上:“我这不是怕太医给我的伤药不好使,所以才特地去祖母那里给你掏了一瓶祖传伤药过啦,谁料到你这里竟然有更好的了!” 卫家也曾是行伍出身,早些年卫家曾经得到过一个药方子,所制出的伤药对于跌打损伤,尤其是刀箭之伤的愈合尤为有效。只是难得卫麟有这一份心,还特地去求药,赵晋延眼里倒是浮现了一抹柔和,捡起了卫麟拿来的伤药,开口道了谢。 赵晋延道了谢,卫麟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他故意笑嘻嘻的转移了话题,指着桌面上的另一瓶伤药开口道:“这瓶北疆进贡的伤药,你可别告诉我说是上边赏赐的,我虽消息不如他人灵通,却也知道这药宫里几乎没有存货了,谁送给你的?我可听说,当初北疆一进贡,就让晋阳长公主分走了一半。” “胡思乱想什么,是夏越朗送来感谢我昨日救了他的妹妹。” “噗……” 卫麟一点都没给面子喷笑出了声,嘴里更是不客气连连道:“你说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夏越朗那傻大个,会这么懂人情世故。更何况,昨日咱们不是靠着夏芙蕖才脱了险吗?” “更何况,我听说夏越朗那家伙也受了伤,若他有这伤药,哪里舍得给你送来。” 卫麟说着,还打开了木塞子,看到里边已经用过一些的容量,他笑眯眯的晃了晃又道:“若是晋阳长公主送来,可不会送已经用过的,不是夏越朗送的,也不是晋阳长公主送的,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位南颐郡主。” “你不相信便算了!” 赵晋延虽然心里也有这方面的猜测,不过既然夏芙蕖故意让夏越朗送来,显然是有避嫌之意,他便不想主动去提起,以免双方尴尬。 “信,我怎么不信,人家都自己舍不得用这伤药,特地给你送来了,我怎么还会不信你和她之间有关系的事情呢!” 卫麟笑容有些贱,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药倒出了少许,放到鼻下闻了闻,而后方才拿起冲着赵晋延开口道:“却是北疆神药,快把衣服解了,我给你换上,也好快些好。” “别胡闹了……” 赵晋延皱着眉头正要呵斥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他和卫麟立刻收起了面上的神色,互相看了一眼,而后赵晋延目光看着屋外开口道:“进来。” 进屋的,是赵晋延身边伺候的一名小太监,他弯着腰恭敬走入,只轻声禀告:“殿下,皇上派人来命您前去觐见。” “父王召见?” 赵晋延闻言虽面上坦然,但心里却是有些起伏不定。 第25节 近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太快,让一向淡然的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其实不必卫麟多说,他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未来等待他的是什么。只是他一贯尊敬太子,也从无雄心壮志,若说最大的野心,其实也只有日后太子登基后,自己能够做一个辅佐君王的贤王。 但如今,显然这个野心早已与现实不再匹配了。赵晋延心里却并无欣喜,也无慌张,有的或者只是茫然。 赵晋延自小便因为身世缘故,一直被忽视,入宫之后,不算疏忽,也决计没有得到重视的长到现在。他跟在太子身边,一贯低调,虽才能学识都过的了关,也无特别突出,反倒是赵晋安,在诸位皇子中一贯遥遥领先。 嫡长已有太子,优秀也有二皇子,可到了最后,这位子,却落在了一直表现平庸的三皇子身上。 皇上不知道这个儿子心中如今是什么样的想法,可他却知道,一个男人,尤其是皇家子弟,骨子里其实便有那么一份野心。即使如今的赵晋延还没有,日后也一样会有。而他如今时日不多,能教给这个儿子的并不多,所教的也不会是如何治国御下,唯一能够教的,是让他迅速从曾经那种心态,迅速过渡到一个继承人应有的心态上来。 “你手上这伤可马虎不得,若落下了病根,日后批阅奏章只怕又得你吃苦了!” 这是皇上看到赵晋延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赵晋延目光闪烁了两下,反倒是坐在皇上床边的皇后,忍不住惊呼出了声:“皇上!” 皇上只是看了一眼皇后,并没有对她说什么,又看向了赵晋延,开口慢慢道:“坐下吧,别杵着了。” “多谢父皇。” 赵晋延微微犹豫了一下,开口应了。 皇上看着赵晋延从进门至今依然保持着的淡然模样,心里倒是难得点了点头。他和这个儿子接触不多,也不知道这个儿子究竟是怎么样的模样,可至少至今,他还是满意的。若赵晋延进门至今,被他这番话弄得一惊一乍,他反倒是要考虑,是否该换个人了,即使他如今可供选择的人几乎是等于零。 但一个遇事淡定不了的君王,注定成不了大气候。 不过如今,他还未起过换人的念头,他对于赵晋延,是满意的。 皇上接下来倒并没有再说什么其他惊吓的话,而是中规中矩的抽了赵晋延一些书本上的问题,赵晋延也一一冷静的回答了。 在听完赵晋延的回答之后,皇上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并不是说赵晋延的回答不好,若太子尚在,或者赵晋延是他的臣子,而非他选下的继承人,他或许会十分满意,甚至龙心大悦。可作为一个继承人来说,赵晋延回答问题时思考的角度以及做出的答案,他其实是并不满意,甚至在他心中,可算是不及格的。 但皇上除了皱眉头,倒也并没有再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是对赵晋延开口道:“不急不急,四书五经之类的书,你学的已经很好了,今夜回去,便好好读读《昭鉴录》,日后再将一些君王传记、资治通鉴都捡起来。” 《昭鉴录》又名《储君昭鉴录》,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去读,去观阅,这其实是作为一个帝王或者说一个储君的入门书籍,太子当年结束与皇子们的课程,由名士大儒进行单独辅导之时,首先学的便是这一本书。 皇上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白不过了。 虽然赵晋延确实是有想过这个可能,但这个可能太过于玄幻,以至于真的面对了,赵晋延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了情绪,却并未立刻应下,而是跪在了皇上的床边,开口说了一句话:“儿臣觉得,现今儿臣开始读《昭鉴录》并不合适,还是等太子妃诞下肚中麟儿再议。” 皇上没料到赵晋延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而皇后也没有想到。皆有几分侧目的看着跪在床边的赵晋延。 最终,皇上回了神,只笑着问了一句:“此言当真是你肺腑之言,若真按照你所言去办,若太子妃生下皇长孙,你便没有机会再问鼎那个位置。” “儿臣想过,只是太子兄长在世之时,儿臣所愿,只望能成为辅佐兄长的贤王。如今兄长不在了,儿子也愿成为辅佐皇长孙之人。” 赵晋延低头回道,语气真诚。 皇上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晋延,父皇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有的时候,没有野心,未见得是一件好事。” “太子妃肚中是皇孙还是郡主,尚且未知。便是太子妃肚中确是皇孙,朕也等不及他长成。国不可一日无君,君弱臣强,从来不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国家该有的情形,朕不想让自己御统下的国家变成这副情形。” ☆、第38章 三十八、生产 太子跌马去世,三皇子被囚,皇上病倒,一系列变故之下,此次随驾而来参加秋猎的众人,自是没有了闲心再去玩乐,也唯恐因着自己的一时不慎而惹了贵人的怒气。 好在,变故发生的第三日,皇上便传达下了命令,起驾回宫。 虽然这一命令完全颠覆了往年秋猎需要待多日的传统,但……众人也并不觉得诧异,毕竟太子乍然去世,后事亟待安排,若仍选择呆在围场内,那才是稀奇。 不过,听到了这一命令,有部分人心中又在计议,先时有消息称皇上病重,一律求见人等,除了身边最亲近的那几位,甚至连袁贵妃和四皇子殿下都被拦下了,众人还当皇上病的有多重,但如今既然能下命令说回宫,显然皇上的病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的严重,应是并无大碍。 只是,晋阳长公主在听到这一命令之后,直接未经通报便闯入了皇上寝宫,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枯朽如同枯木一般的皇上,冷声道:“你真是不要命了,难道太医没有与你说过,这个时候回宫,你可能会死在半路上吗?” 皇上本就是旧病复发,而这旧病又与心脏之处有些干系,加之此次旧病复发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待商榷,如今自是能好好休养便好好休养,这回宫路上这般颠簸,便是没有晋阳长公主说的这般严重,但病情加重决计避免不了。 “晋阳,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言。太子总不能一直躺在这围场行宫里,他的后事必须回宫办,才能名正言顺。更何况,你也说了,赵晋安那畜生,并非幕后黑手,若我病重的时间一长久,只怕底下暗涌四起,你也压不住,对晋延日后登位并不利。” 皇上气若游丝,却依然井井有条,条理清晰的与晋阳长公主解释着。 晋阳长公主闻言后,倒是无言,只在最后离开之时说了一句:“皇兄若真想当个慈父,便自己好好保重,若是半路突然驾崩,倒不如如今安安分分待于行宫内。” 晋阳长公主说话实在难听,也不懂避讳,但皇上却也只是笑了笑,而后点了点头。 回京的队伍,若说出京之时,那是雄纠纠气昂昂,兴高采烈。那么回宫之时,却是寂寞无声,落寞之极。 芙蕖与夏越朗坐了一辆马车,而晋阳长公主并没有在马车内,去了前边皇上的马车,似乎是有意相商事情。 马车内十分安静,夏越朗抬头看向芙蕖之时,只瞧见芙蕖低垂着眼睑,目光似乎是落在手中的茶杯里,却又像是在发呆。 以前芙蕖虽不是太活泼的人,但决计不是这般的沉默寡言,但自从太子去世之后,这几日,芙蕖一直惜字如金,不时发呆。 夏越朗嘴笨,脑子也不灵光,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哄自己的妹妹。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坐立不安,若非手上脚上都有伤,他还真想出去骑马。 至少,坐在车内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但夏越朗还是这般陪着芙蕖坐马车回了京,一直到马车进了京。 而芙蕖就在马车内,一直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这边马车停下后,两兄妹倒也没有再坐马车回晋阳长公主府,而是直接听着晋阳长公主的吩咐,去了文太后的行宫。 不过,谁知道,这路才走了一半,却突然看到了匆匆往这个方向走来的文太后。 文太后见到两兄弟的时候,脸上倒是并无多少表情,只是勉强笑了一下,轻声开口道:“越朗、芙蕖回来了,你们先去哀家宫里好好梳洗一下,哀家去一下东宫便回来。” 夏越朗和芙蕖闻言,倒也并不吃惊,太子回来了,太后想去看看,也并没有什么奇怪。只是芙蕖闻言却是心中一动,抬起头看向了太后,开口道:“外祖母,芙蕖与您一道儿去。” 其实在围场行宫的时候,芙蕖便有过念头想去看看赵晋元,只是晋阳长公主一直拦着,态度坚决,芙蕖也没有办法。但若是太后带着她去,晋阳长公主自然是没有办法来反对了。 “你这孩子,你去做什么”文太后闻言,并没有答应,只是冲着芙蕖劝道,“你坐了一天的马车,还不累啊,回去好好歇着,哀家去看看太子妃,便立刻回来,你不必跟来。” 太子妃? 芙蕖诧异的抬起头看向了文太后,开口问了句:“太子妃怎么了?” 文太后闻言并没有隐瞒,如实说着:“哀家刚接到消息,说太子妃发动了,要生孩子了。” “真的?” 芙蕖闻言,心里却是更加想去了。她想了想对文太后轻声道:“我陪外祖母过去,我就站在屋外看看,不会进去打搅的。” 她只是想看看太子兄长留下的这个遗腹子,平安降生。 文太后闻言本想一口拒绝,只是看着芙蕖满脸真诚的样子,考虑再三,倒是没有再一口回绝。夏越朗本来也想跟去,但最后被文太后一句女人生孩子,你个男人瞎凑什么热闹给拒绝了。 芙蕖跟在文太后身后慢慢的走着,一边走着,一边听着文太后与她轻声道:“太子妃原本离太医所言的预产期还差上几日,只是今日一听得太子的消息,羊水便破了。” “那……会不会……”芙蕖有些不敢说出那几个字,这个时候,真的没有人比她更希望看到太子兄长的这个孩子缰绳,无论男女。 芙蕖一想到这个,整个人便害怕的僵硬了起来。 而文太后见此,连忙安慰的拍了拍芙蕖的背,轻声道:“不会的,太子妃只是比预产期早了几日,孩子还是足了月的,和正常诞生幸而孩子并无不同。” 只是,当二人走到东宫之时,方才知晓太子妃的情形并没有她们所想象的乐观,太子妃的确是难产了,仿佛胎位还倒了。 ☆、第39章 三十九争嗣 太子妃这一胎,并非是头胎,之前她便已经生育过了,照例而言,有了经验自是应该比生第一胎时容易的多。可生第一胎的时候,太子妃是顺顺利利满了日子生下,孩子的胎位也很正,虽因着头胎艰难了些,可到底没有什么风波。 今日,东宫内太医稳婆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脸上都挂着焦急惊慌的神色。 看到出现在东宫门口的芙蕖与太后的时候,他们脸上这份焦虑越发急迫。偏生与底下人这份焦虑相比,产房里的安静也便成了一种让人心慌的恐惧。 芙蕖的手紧紧掐着手心,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产房不敢言语。 怎么会这般安静? 芙蕖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可是也知晓生孩子是一件痛苦的声音,产妇常常一直会痛叫到孩子生下为止。 她下意识看向了太后,只瞧着太后脸上也是眉头微蹙,但她只是叫住了一名稳婆,简单开口问了几句:“太子妃如今发作多久了,孩子的胎位,还能正过来吗?” 太后简单问的这两个问题,也是芙蕖最想知晓的。闻言她不由看向了那名稳婆。 那名稳婆也是没料到自己会被太后点名提问,只吓得身子颤抖了一下,方才语气迟疑、声音断断续续的回道:“回禀太后娘娘,太子妃离发作已有半个时辰有余,孩子的胎位……胎位……奴婢们正在努力调整。” 一般有经验的稳婆,遇到这类难产的情形,若时候早些,总是有些办法将胎位给正过来。可这也不能够保证,毕竟胎位正不正得到了生育之时才能知晓,万一不正孩子也已经落入骨盆要出来,再想调整稳婆的手段很重要,可老天的意思更重要。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难产至死的妇人。 可这话,稳婆如何敢对太后说出来,这可是皇家的儿媳妇,肚子里怀的可以皇家子嗣,但凡还有一丝办法,她便不能够把这坏结果说出来,可更不敢打上保票,毕竟万一不成了,这不是对太后撒谎吗? 而稳婆这一句似是而非的回答,文太后心中自然是并不满意,可她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进去好好照顾太子妃。” 文太后并没有说任何威胁稳婆的话,但这一句简单的话,却掷地有声,引得稳婆身子忍不住一颤,神色之间越发谨慎,只恭敬的冲着文太后与芙蕖二人行了一礼,便转身进了屋子。 打发走了稳婆之后,文太后看着芙蕖轻声道:“你还未嫁人,别不要进去了,先去厅里坐着,哀家进屋去看看。” 芙蕖闻言,并无异议点了点头。 她来也不是来添乱的,自然知晓自己在这个时候能做的,应该做的。 “外祖母先进去看看太子妃重要,我自己去厅里便是了。” 芙蕖连忙做了表态。 而文太后这会儿也是有些顾不上芙蕖,听到芙蕖这般回答,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转身直接进了产房。 芙蕖目送着文太后进屋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去旁边的厅里坐着,她其实更愿意等在门口等消息,至少万一孩子降生了她也可以马上知晓。 但杵在这边也终究不是个事儿,芙蕖站了一会儿,正准备朝着旁边厅里走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一阵通传声,她转身一看。文皇后、晋阳长公主以及三皇子殿下赵晋安,都过来了。 从大门而入的三人看到芙蕖的时候,脸上也皆是一愣,显然并没有料到芙蕖也会在这里。 不过三人也是一收到消息便赶了过来,风尘仆仆,甚至连衣服都未换,这会儿也顾不上心中的疑问,文皇后直接冲着芙蕖开口询问起了太子妃的情况。 “芙蕖,你嫂子怎么样了?” 芙蕖并未进屋,自是不知晓里边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情形,但若是这般回答,文皇后定然不会满意,她想了想,轻声开口道:“方才稳婆说,现在离太子妃发作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正在尽力调整太子妃的胎位,外祖母刚进屋里。” 文皇后一听这话,身子便忍不住晃了两下,捂着脸哀声道:“怎么会这样,晋元已经走了,若是太子妃和他的孩子再出事,可该怎么办啊!” 文皇后这些年来,行事上向来有些分寸,做事也得体,不过说起来她算是一直被保护的很好。有太后维护,有皇上顾念着情面,还有顺风顺水到手的权利与子嗣,说到底并未经历过什么风浪。 第26节 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对于她的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的让她在这个时候,都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晋阳长公主看着文皇后这般,却并未出声安慰,只是冲赵晋延开口道:“把你母后扶起来吧!” 说罢这话,她又对着文皇后开口说了一句:“皇嫂若这个时候倒下,里边的太子妃和小皇孙该怎么办?皇嫂这个时候,更应该成为太子妃的依靠。” “我……” 文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倒是艰难的撑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晋阳长公主,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轻声开口道:“皇妹,我进屋去瞧瞧,陪着太子妃。” “好,皇嫂慢走,我带孩子在旁边屋里等着。” 晋阳长公主虽然今日陪来了,可她向来不喜太子妃,太子妃也怕她,这个时候进门显然对两方都没什么好处,倒不如乖乖呆在厅里较好。 晋阳长公主的这话,其实也是让文皇后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晋阳长公主会跟着进屋。 不过文皇后的这副神态,也引得晋阳长公主忍不住嗤笑了一下。这个皇嫂实在是太不懂看眼色,也分不清楚局势。 其实若是赵晋元尚且在世,她比谁都不希望太子妃生下孩子,尤其是生下皇孙,但如今,说是疼爱晚辈,亦或者事不关己也好,她心底里却还是希冀太子妃能够生下一个皇长孙,至少,这般赵晋元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子嗣传承。 但晋阳长公主向来都无所谓别人的看法,自然也不会去解释。 瞧见文皇后进了屋里,她便带着芙蕖去了旁边的大厅。赵晋延也跟了过来。 晋阳长公主仿佛是直接无视了这个侄子,只一进了大厅,便冲着芙蕖开口道:“不是让你和你哥回去歇着了吗?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半路碰到外祖母了,我想过来看看。” 芙蕖回答的十分简单。 晋阳长公主只无奈的看着她,半晌吐出一句:“你呀!” 晋阳长公主说完这话,没有再对芙蕖说话,而芙蕖这会儿也没心情多说话,厅里自是安静了下来。 母女二人一上一下在左边一排座位坐了下来,赵晋延也安静在右边坐了下来。 虽然东宫里忙忙乱乱,但东宫的宫人倒是十分有眼色,这边三位贵人一坐下,立刻便有一批宫人端了点心果子,茶水香茶进来,一一摆放在了三人边上的小桌子上。 但显然这会儿,也没有谁会有心情用这个,皆是心不在焉的捧着茶水在想事情。 太后与皇后进了太子妃的屋里,也一直都没有出来过,而产房里更是一直都很安静,这般的等待无疑是难受的。 越是在心里期待着这个孩子,此时等待的煎熬便越是难忍,芙蕖坐在晋阳长公主边上许久,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开口问了晋阳长公主一句:“娘,产房里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晋阳长公主闻言,眼睑微抬,只将手中分离的茶水杯盖子重新盖在了茶杯里,而后开口说了一句:“太子都不在了,太子妃这个时候叫出来也没人怜惜,还不如安安静静咬牙留点力气好生孩子。” 晋阳长公主回答的并不直接,甚至是有些阴阳怪气,不过话中的意思,在场之人都听懂了,显然太子妃不叫,反倒是一件好事情。 芙蕖想了想,还想开口再问,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隔壁产房里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芙蕖和赵晋延二人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只差没夺门而出了。 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婴儿啼哭之声。 这一阵婴儿啼哭之声,反倒是惹得在场之人都怔楞住了,连晋阳长公主都不例外,她也是没有想到,太子妃会生的这般快,虽然这一胎并非是头胎,按理是会快一些,可太子妃毕竟难产,别人顺产的,拖上大半夜甚至是一整夜,也是常有的事情。太子妃这才多少时辰? 可毕竟生出来了,便是好事情。 晋阳长公主慢慢站了起来,冲着芙蕖开口道:“既然生好了,那我们便不必呆在这儿了。” 芙蕖闻言愣了一下,这什么情形都不知晓,就单单只知道太子妃生了,便要回去了?芙蕖心里是有些不愿意的,她想问问太子妃和孩子的情形,也想亲眼看看太子殿下留下的这个孩子。 但对于晋阳长公主而言,其实根本无所谓太子妃生下这个孩子,是否还活着?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她只要知晓这个孩子平安降生,便无所谓了。 瞧见芙蕖犹犹豫豫不愿意走的样子,她忍不住点了点芙蕖的额头,开口轻声道:“行了,东宫里事儿忙忙碌碌,你杵在这里不是碍眼吗?要看孩子,来日也可以看的。” 说罢,不等芙蕖答复,便直接转身走人了。 芙蕖看着晋阳长公主潇洒利落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倒是乖乖的跟上了。 赵晋延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去,倒是并未再跟上,他从大厅出来,直接等在了产房的门口,等了许久之后,大门吱呀打开了,从里边走出了太后与皇后,还有抱着一个裹得密密实实的婴儿的乳母。 太后一边走着,一边冲皇后开口道:“行了,哭什么,太子妃降下皇孙,这是好事,你这一哭,不是平白晦气了吗?” “母后,儿臣知晓,只是儿臣心疼……” 皇后话语意犹未尽,看着乳母怀中的孩子,眼里透出了无限的悲哀。 这个孩子的到来,曾经是她千盼万盼,也是宫里许多人千盼万盼的,可偏偏来的不是时候。 原本他该是万众瞩目、最尊贵的皇长孙,可如今太子一走,东宫也就散了。 他虽然依然是皇长孙,可说起地位,太子在世与不在世,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皇后一想到之前皇上所说的话,心里便难受。 明明太子有后嗣了,可为什么皇上半点都不顾念太子的这个后嗣,不想着为他留点什么。 她复杂的目光从这个孩子慢慢移到了赵晋延的身上,轻声叹了一口气,到底掩下了心中千般万般心绪,语气淡淡开口道:“既然皇上有吩咐说想看孩子,那现在就带去给皇上看看吧!” 赵晋延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其实他并不至于迟钝到连皇后这般明显的情绪都没有感受到,但这会儿,他说什么都是错,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他一向冷漠的目光看向乳母怀中的那个孩子时,露出了一丝柔和,但同时,也带了几分伤痛与惆怅,若是他的太子兄长还在世,能够亲眼见证这个孩子的降生,该有多好。 天色沉了下来,慈华宫里,太后还未归来,晋阳长公主却是招呼宫人摆起了膳食。 丰盛的膳食被宫人一盘一盘端入摆放在了桌面上,夏越朗早已稀里哗啦吃的畅快,芙蕖却拿着筷子拨着米饭,半分未进。 晋阳长公主最烦别人不好好吃饭,瞧见了,忍不住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了芙蕖碗里,开口提醒道:“好好吃饭,数什么饭粒。” 芙蕖回过神来,瞧着晋阳长公主一脸的不悦。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夹起了晋阳长公主给她夹得的鱼肉放入嘴里,瞧见晋阳长公主没再盯着她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也不敢再走神,乖乖的吃起了饭。 膳食用到一半的时候,文太后突然从外边回来了。 此时虽未至冬,天儿却不算冷了,文太后走入的时候,大门洞开,带入了一阵冷风。不过还未等他们屋内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文太后却已经开口吩咐起了底下的宫人:“把地龙烧起来,烧的暖暖的。” 烧地龙? 这也太夸张了吧!宫里规矩明确规定不到时候是不能够将地龙火墙烧起,虽然皇上至孝,太后真想烧根本无碍,可文太后从来不是贪图享乐便奢靡浪费之人,便是宫规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限制,她也会守着宫规。有的时候天气转冷了,但还未到烧地龙的时候,她顶多让人在屋里架两个炭炉取暖。 更何况,如今天儿还未冷呢。 不过众人的目光很快便看到了跟在太后身后的乳母手中抱着的那个小小一个襁褓身上。 “这是皇长孙?” 芙蕖神色带着几分激动站了起来,文太后点了点头,看向孩子的目光带着慈爱,轻声慢慢道:“是啊,皇长孙弱小,可得仔细养着。” 她亲自将孩子从乳母手中抱起,慢慢的抱到了芙蕖和晋阳长公主身边,轻声道:“这孩子,哀家已经和皇上说好了,日后由哀家来抚养。” “外祖母抚养吗?” 芙蕖脸上有些疑虑,倒是晋阳长公主闻言,却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母后用心了,这孩子能在母后膝下长大,日后也有个保障。” 晋阳长公主早知皇上的意思,自然知晓皇上并没有打算将皇位传个皇长孙,这皇长孙日后到顶也就是个亲王之位,虽然赵晋延可能念着太子的兄弟情谊,日后也不会苛待了这位皇长孙。 但真按照规矩,日后赵晋延一旦坐上皇位,东宫里的那些人估计就要随着这位皇长孙到宫外居住。皇长孙尚且年弱,离长成起码要十余年,难保太子这一支就此没落。 若太后肯亲自抚养,自是对于皇长孙的一份慈爱与保障。 “哀家能做的也不多,原也不想插手此事,毕竟这孩子平平安安长大,其实也够了,但这孩子与晋元长得又几分相像,哀家看着实在是舍不得。” 文太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打开了罩着孩子头的兜帽,眼里浮起了慈爱。 晋阳长公主与芙蕖二人忍不住看向了孩子的小脸,连夏越朗也不例外。其实真要说这孩子长得像赵晋元,也并不见得,毕竟孩子刚出世,脸还是皱巴巴红通通,五官挤在一团也看不出太多东西。 可毕竟这是太子的遗腹子,心里促使加之仿佛孩子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赵晋元的影子,众人也愿意这般去相信。 芙蕖看着,眼眶忍不住有些泛红,她想去抚摸孩子毛发稀疏的脑袋,可是又有些不敢,最终只抬头看着太后轻声道:“外祖母,我能常进宫看看这孩子吗?” “当然可以,你是她的姑姑。” 文太后笑着答了,对芙蕖又轻声道:“来,抱抱这孩子。” “我……”芙蕖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但抬头看到文太后与晋阳长公主鼓励的样子,她小心翼翼的从文太后手中接过,放入了怀中。 芙蕖的姿势十分僵硬,晋阳长公主瞧了,也忍不住好笑的去纠正着,一边嘴里调侃着:“真是不当娘不知养儿苦,连怎么抱孩子都不知道呢!” 在晋阳长公主的一番调侃下,芙蕖终于学会了抱这个孩子的姿势。 而在这个时候,怀中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晶亮的眼睛正好与芙蕖的目光对视上。芙蕖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在看我,他在看我!” “这傻孩子,孩子刚出生,哪里看得到?”文太后笑着凑了上去,虽然嘴里说着孩子看不到,但她也忍不住抓起孩子的小手去逗弄了一下。 晋阳长公主看着孩子这般,脸上也浮起了一丝慈爱轻声道:“这一出世便睁眼的,的确是极少,咱们家的孩子就是聪颖。” 夏越朗在边上看的心里痒痒,忍不住也想去抱这孩子,只是大家都嫌弃夏越朗毛手毛脚,哪里会让他去抱。晋阳长公主更是一脸不满的斥责道:“想抱孩子,便赶紧个娘找个儿媳妇自个儿生去。” “不公平,这孩子又不是芙蕖生的,为什么芙蕖能抱!” 夏越朗捂着被晋阳长公主打了一拳的屁股,呀呀大叫。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大门砰的被推开,屋内众人愣了一下,芙蕖怀中的孩子,也被突然踢开的大门吓得哭了起来。 大门之外,一脸煞气的太子妃与一众低头认罪求饶的宫人走了进来。 文太后和晋阳长公主二人脸上没了笑容,文太后冲着请罪的宫人招了招手,示意众人退下,而后目光放在了太子妃身上,倒是没有发怒,还温声冲着太子妃轻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刚生了孩子,天这么冷,风这么大,不好好做月子,跑外边来吹风。也不仔细仔细自己的身子。” 太子妃却第一次没有恭敬的神色,她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芙蕖怀中抱着的孩子,嘴里喃喃道:“把孩子还给我!” 太子妃的神色静寂的有些恐怖,芙蕖有些不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谁知道不知是她的动作惹怒了太子妃,还是太子妃本就是早有打算。突然之间,太子妃竟是冲了过来,那姿势快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刚生产完的妇人。 众人看着太子妃这般,下意识想要上去阻挡,而在这个时候,太子妃却是自己突然跌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了哀嚎。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大片大片鲜红的血,便浸透了太子妃的下半身。 这一切的发生,就在一瞬间。 晋阳长公主最先回了神,连忙冲着站在边上的宫人大喊:“快去请太医。” 而文太后也是连忙上前招呼宫人去扶倒在地上的太子妃,旁人不知,文太后在太子妃生产时一直呆在产房内哪里会不知道。太子妃此胎本就是胎位不正生下,虽然后来靠着稳婆将胎位稍稍调整了过来,可底下却还是有些扯裂了。寻常妇人平平安安生完孩子都得好好养上一个月,太子妃这般亏了气血,更该好好休养。 说来,文太后想把皇长孙抱到膝下抚养,除了因着对太子的感情,未尝也不是抱着同情他们母子的想法。她看过皇上的情况,自然瞧得出皇上怕是撑不了多久,日后若他人登位,太子妃母子根本没有理由呆在宫内,孤儿寡母出宫另辟王府,便是宫里照拂,日子定然也难过。 可若皇长孙养在她的膝下,太子妃自然也可以借此呆在宫里,虽然太后一直也不怎么喜欢太子妃,可想想孙子,想想曾孙也便释然了。哪里知晓,太子妃竟然会突然跑出来闹这么一出。 她心里虽然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怪太子妃,谁知道,这边她还想亲自去扶太子妃起来,太子妃却突然猛烈的挣扎了起来,伸出一双沾满了血的手,朝着芙蕖方向伸出,气若游丝,眼睛却晶亮的可怕,嘴里只不住喃喃道:“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一声一声,凄厉悲鸣。 ☆、第40章 四十鸠酒 “住嘴!” 第27节 文太后看着太子妃这般,难抑怒气。 说实话,这些年太子妃进宫,虽她并不喜这位陈家出的太子妃,可念在文陈两家的交情上,尤其是看在陈家是自己母亲娘家的份上,对于这位太子妃也算是照顾有嘉。 陈氏进宫初始,行事不知分寸,将东宫搅得一团乱,她让皇后掩下,亲自身边宫人去教导;入宫多年,未曾给太子诞下子嗣,皇上都忍不住有所微词,还是她顾念情分,让她稳妥做着太子妃之位;如今,皇长孙孤立无助,她亲自抚养,只求能给她们母子多一份照应。 谁料到,太子妃竟然做出这番举动,简直……简直便是不知所谓、不识好歹。 口口声声、声声切切让把孩子还给她,说到底,是打从心眼里排斥着她,防备着她。 晋阳长公主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眼里似有讽刺之意,她将孩子从芙蕖的怀中抱出,直接交给了太后,嘴里只冷笑道:“太子妃这般举止,外人瞧了,知道的还会同情母后一番苦心,不知道的,只当我们是想如何与太子妃这位亲母争夺孩子呢!” 晋阳长公主嘴里说的依然嘲讽,但看向文太后的目光,自不是在嘲讽这个,当初晋阳长公主想送芙蕖坐上太子妃之位,其实最大的阻力,并非世俗观念、朝堂内外,而是这位号称是最疼爱芙蕖的外祖母。 文太后自认为顾念大局,也自以为有情义,却从不想想究竟谁和她最亲近。如今护出个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晋阳长公主心中只觉嘲讽,脸上也只有冷笑。 文太后原本面上便有怒色,听到晋阳长公主的话,自是火上加油,她抱着皇长孙,可便是因着血脉亲情,因着太子对于皇长孙产生的怜惜之情,这会儿也被她的母亲给作践完了。 她直接弯下腰,将皇长孙放入了太子妃手中,语气生冷:“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一句话,文太后便转过了身体,不再去看太子妃。 太子妃的神色还未由怀中塞入的那团温热转为狂喜之时,乍然听到文太后的话,心中却是升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面色一变,根本顾不上去看怀中的皇长孙,便慌慌张张看着文太后,也看向了晋阳长公主与芙蕖。 文太后的神色看不到,芙蕖只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唯有晋阳长公主,满目嘲讽,仿佛是在看待一个蠢货。 当然,晋阳长公主也的确是将太子妃看做了蠢货。皇长孙若太子在世,自是身份高贵,甚至人人都想沾边去沾光,可如今太子已经走了,皇上身体又不好,新的太子,甚至是新的皇上也马上呼之欲出,且在皇上已有明确旨意的情形下,皇长孙的存在变得尤为尴尬。 旁人对于皇长孙这个烫手山芋,只会避之不及,便是皇后,恐怕也会因着避嫌,不敢多沾。这个时候,也只有文太后敢去碰,敢去沾,可太子妃竟是将太后生生给推远了,可不就是个蠢货吗? 文太后虽然瞧着慈和,可晋阳长公主自是最了解自己的这个母亲,父皇还在时,或许还有几分收敛,但如今父皇走了,没了束缚,她最是任性不过。像太子妃这般,让她已经心生芥蒂,连带着,对皇长孙也没了好感,文太后不可能再去管皇长孙的事情了。 从小到大,太子妃就不聪明,但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不好,作为与文家有着至交关系的陈家唯一适龄嫡女,她顺顺利利被选入宫中做了太子妃。但因着她不聪明,性格又有几分好强,在宫中不得人喜欢,连太子对她也只是应付之情。倒不是她不肯学,只是太子的性情她总是琢磨不透,上边几位她也不懂讨好。 今日,她倒是终于在晋阳长公主的目光下,明白了过来,可是这份明白,让她宁愿自己没有明白过来,继续稀里糊涂,浑浑噩噩。 她抬起头,看着文太后僵硬的背影,整个人发冷,这不是身体上血液流失,下身疼痛带来的寒冷,而是心里发寒才会这般。 身边过来搀扶她的宫人,还有从门外赶来的太医,她全部都仿若视而不见,只紧紧抱着皇长孙,望着文太后。 “皇祖母……” 太子妃刚刚喊出了这一句话,眼泪便扑腾一下,滴落了。她勉强支撑着身体,想要恭敬的俯身,想要让文太后回心转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名内监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屋内的情景,却也顾不得诧异,只一脸惊慌失措冲着屋内人禀告:“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三皇子派奴才请您去皇上寝宫,皇上……皇上怕是不行了!” 内监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平地乍起,文太后身子晃了两下,竭力忍住眩晕,用手扶着晋阳长公主的手,方才勉强站定,目光只凌厉的望向内监,歇斯力竭责问:“你胡说八道什么,哀家下午方才去看过皇上,皇上还是好好的。怎么……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晋阳长公主同样也不信。 虽然一路远途赶回宫里,可御医护理左右,加之皇长孙出世,皇上明明身体还有好转的现象,怎么可能突然就不行了! 文太后的威严,晋阳长公主凌厉的目光,让那内监吓得双腿颤抖发软,扑腾跪倒在了地上,泣声禀告:“奴才不知,只听说皇上去看过太子殿下与二皇子后,回来便倒下了,当即派人去请了三皇子殿下过来,而后,奴才便得了三皇子的命令,过来请太后与长公主殿下。” “作孽!” 文太后捂脸痛哭,但这会儿根本便不是悲伤的时候,二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互相搀扶着,疾步朝着门外走去。 夏越朗与芙蕖二人两两对视一眼,也二话不说便跟上了。 只是芙蕖在经过太子妃的时候,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冲着底下宫人吩咐了一句:“好好护送太子妃回东宫,请太医好好照料太子妃与皇长孙。” 不管皇上此次是否能够撑得过去,但作为这个帝国最高的主人出了这种事情,只怕满宫里,都要鸡飞狗跳,这会儿,也根本没有人会去顾一个已经无足轻重的太子妃和身份尴尬的皇长孙了。 夏越朗和芙蕖没能赶上文太后和晋阳长公主的车驾,等到他们赶到皇上的寝宫时,寝宫门外,跪满了皇族亲贵、满朝文武。他们二人看着紧闭的宫门,犹豫着是否该进入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内监却是将宫门打开。 二人犹豫着,往屋内走了一步,并未有人阻拦。 只是,夏越朗和芙蕖虽然进了宫门,却并未走入皇上的寝宫,寝宫之中,显然皇上已经召集了重臣皇亲,在说着什么大事。 芙蕖和夏越朗二人站在寝宫外室等待,夏越朗有些闲不住,忍不住拉过内监问了情形。 内监不敢多言,最后只说了一件事情:“皇上已经下令,赐二皇子殿下鸠酒,只说不能给三皇子殿下留下祸害。” ☆、第41章 四十一驾崩 “鸠酒……已经送去了?” 芙蕖嘴唇微动,到了最后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内监微微点了一记头,也让芙蕖面上的神色,越发沉默。 说实话,她心中对于赵晋安是痛恨的,毕竟是他才导致了这一场场的悲剧。可是,如今听到他的下场之时,她的心情又有几分复杂。 赵晋安不是好人,他害死了太子,还派人害她与夏越朗,且又一直想要利用她。可同样的,这些年来的情分即使存有虚情假意,可真要一笔抹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芙蕖不好说自己是心软,还是怎么了,但是突然听到赵晋安被赐死的消息,心里却还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难受。 站在芙蕖边上的夏越朗在听到这个消息,面上也同样浮出了伤心的表情,他看向了芙蕖,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真的要赐死吗?虎毒尚且不食子,舅舅可以将他圈禁起来……” “兄长……” 芙蕖不等夏越朗的话说完,便出声打断,说来倒也是夏越朗的这些话提醒了她,她表情严肃的轻声提醒道:“兄长莫胡言,舅舅这般做,定然要自己的用意。更何况……兄长莫忘了二皇子做下的事情。若非他,太子哥哥不会死,皇长孙也不会变成一个没了父亲的孩子,而舅舅……如今也不会躺在里边。” 芙蕖的这一席话,让夏越朗也沉默了,他没有再说话。 人的感情总有亲疏远近,夏越朗显然在心理上,更偏向了他认为更亲的一面。 而芙蕖提到皇上,也让他的面上浮起了担忧,忍不住轻声开口对芙蕖又问了一句:“芙蕖,舅舅会好起来的吧?” 他实在恐惧,恐惧的不敢去说一个坏的字眼。 夏国公不着调,从来都没有在芙蕖兄妹二人成长历程中充当好父亲这样一个角色,夏越朗的人生历程中,是两个人替代了夏国公的角色,承恩公文景晖与皇上。而皇上作为他们的舅舅,在夏越朗心目中的地位,显然更为亲近。 如今,这么一位长辈乍然倒下,夏越朗心中实在是无措。 芙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理性上而言,她知晓如今这阵仗,恐怕皇上已经不好了,可是,感性一面,她却不愿意这般去想,仍然抱着微弱的希冀。 她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自己兄长的这个问题,而就在这个时候,屋内突然传出一阵悲痛的哀嚎之声。 芙蕖与夏越朗二人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了,只知傻傻的立于原地。 寝宫内大门打开,屋内的人鱼贯而出,可是二人却还没有回过神来,或许也是不愿意回过神来。 一直到遗诏被打开宣旨,二人也都是傻傻的跟着众人跪下,耳中根本没有听进去那封遗诏究竟写了什么。 而众人高呼新皇万岁之时,芙蕖和夏越朗才打了一个机灵,反应过来,原来,已经换了新皇了。 芙蕖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向了立于众人跪首前方叫起的新君皇,却又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想去面对。 从情理上,她其实并不能够接受赵晋延的登位,她心里一直觉得,她的舅舅才是皇上,便是舅舅那一日走了,太子殿下便是新君。 可如今这结果,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会想到的。 她知晓自己此时不应表现出任何的异常让人落下话柄,可让她说出恭贺新皇的话。她的嗓子眼里却跟堵了什么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够用沉默来面对。 与她一般沉默的,其实还有夏越朗,以及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面无表情,只是在参拜完新皇之后,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可她一向都是耀眼的存在,所以便是这般安静的站着,恐怕也没有太多的人会去忽视她。 直到这边简单的传诏仪式结束后,晋阳长公主语气冷硬的说出了一句话:“本宫想再去陪伴皇兄一会儿。” 新皇闻言,面上倒没有什么情绪流露,只是点了一记头,而后他轻声说了一句话:“朕陪姑母进去,朕也想再陪父皇一会儿。” 晋阳长公主看了一眼新皇,没有说什么话。 而在这个时候,芙蕖犹豫着,也拉住了晋阳长公主的手,轻声问道:“娘,我也想去看看舅舅。” “娘,我也要去。” 夏越朗闻言,忙不迭的跟着说了一句。 “瞎凑什么热闹,你们在外边等着。” 晋阳长公主闻言,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并不答应。 反倒是赵晋延闻言,倒是求情似得说了一句:“姑母便让表弟表妹进去吧,皇祖母与母后也在屋内,也可让表弟表妹好好劝一劝。” “芙蕖和越朗二人还是孩子,进去也只是添乱,皇上不必替他们求情。” 按理,便是赵晋延这话说的无理,但毕竟赵晋延如今为新皇,晋阳长公主也该留几分颜面于他。偏生,晋阳长公主却依然语气生硬的回绝了,大大的下了新皇面子。 虽然旁人一向便知这位晋阳长公主的脾气,但渐渐散去的大臣们在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晋阳长公主的不识时务,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显然这一朝的天子,早已不是先时那位宠溺晋阳长公主这位皇妹的天子了。 这位天子便是应着如今长辈与晚辈,以及先皇的情面暂时忍下了晋阳长公主的不敬,可日后晋阳长公主…… 不,也不该再称对方为晋阳长公主,应该为晋阳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与长公主虽前者名号更为尊贵,但与皇家的关系而言,却是疏远了。 散去的大臣忍不住故意放缓脚步,抬首偷偷看向新皇,想看看新皇对此,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众人却并没有看到任何好戏,既未看到新皇碍于情面对晋阳长公主低头,也没看到新皇愤怒斥责晋阳长公主。 一名内监从屋外跑入,跪倒在新皇跟前,只轻声回禀:“罪人赵晋安不肯服下鸠酒,只让奴才等传话皇上,念在兄弟情分上,满足他最后一个心愿,奴才不敢擅作主张……” “二哥有什么遗愿?” 赵晋延打断了内监的话,直接开口问道。 赵晋延仍称赵晋安为二哥,内监权衡再三,倒也不敢不敬,于是便轻声回道:“二皇子请求皇上恩准,临终之前,让他见一面杨小姐。” ☆、第42章 四十二争辩 杨小姐? 内监刚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多数人或许根本就没有回过神来这赵晋安所要求见到的人究竟是谁。 也只有芙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杨清漪。 赵晋延与晋阳长公主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只是晋阳长公主的脸上又是习惯性的浮起了那抹略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容。 赵晋延没有马上说话,只待所有的大臣都一一褪去的时候,方才对身边的宫人吩咐了一句:“去请杨家小姐进来。” 赵晋延面上的神色依然是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是在吩咐着一件极为平淡的事情。 而晋阳长公主闻言,却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话:“赵晋安犯下滔天罪孽,如今先皇在临终前已打算一杯鸠酒赐死,皇上何必任由他去折腾这幺蛾子,不喝毒酒便直接灌下……” 晋阳长公主说这话的语气称得上是凌厉,虽仿佛是在对着赵晋安发泄愤怒,可听在旁人的耳中,多少也带了几分好似对于如今皇上赵晋延的不满。 第28节 芙蕖也觉得自己母亲似乎表现的过于咄咄逼人,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赵晋延,见到对方面上好似根本未曾在意,脸色也保持着寻常的神色时,方才松了一口气。她忍不住伸手拉了拉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却根本没有理会芙蕖委婉的提醒,只是又冷声冲着赵晋延说了一句:“皇上这可真是顾念兄弟情谊……” 她这一句话说的略为怪声怪气,听着只让人心中不适。 赵晋延对此,依然好脾气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杨清漪很快被请进了屋里,与她一道儿进屋的,还有她的母亲,临溪公主。 今夜多事之秋,朝中重臣业已进宫,而临溪公主作为皇上的妹妹,携女进宫候着倒也并不奇怪。 二人进屋后,倒是二话未说,冲着新皇行了一礼。 可能是进宫之时便有预备,杨清漪身上穿了一件青色暗绣素纹的衣裙,头上只戴了几朵淡色宫花及几支银簪,虽未披麻戴孝,但至少在今天这个时间里,这身打扮还是十分合适的。披麻戴孝了,未免预备的太早,有诅咒先皇的嫌疑;而穿的过于喜庆了,如今国丧,定然扎眼。 更何况,杨清漪身上本就气质胜于长相,这身打扮,又很好的衬托出了她温婉的气质以及才女所特有的那份淡雅。 临溪公主也向来性情温柔,在与赵晋延行完礼后,倒像是一个慈和亲近的长辈,冲着赵晋延温声安慰道:“皇兄离世,皇上您定然十分伤心,可万万不可因为伤心而伤了身体,千万要保重身体。” “多谢姑母关心。” 赵晋延笑的也甚是温和。 杨清漪与临溪公主二人在赵晋延这抹温和的笑容里,倒是渐渐放下了一颗忐忑的心。 按理,虽杨铭为朝中重臣,临溪公主为皇亲,可二人到底身份特殊,今日原本她们也不认为她们有资格进殿,宫人突然的传唤,并不让二人感到荣幸,反而是忐忑。 可进殿之后,看到了新皇这副样子,二人倒是松了一口气。 杨清漪面上也露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冲着赵晋延轻声开口道:“母亲的意思,也便是臣女的意思,皇上万万保重身体,先皇对皇上寄予厚望,臣女也相信,皇上日后一定能够成为一名不逊色于先皇的明君。” “多谢表妹。” 赵晋延脸上笑容淡了几分,但显得十分慎重,点了点头应声。 芙蕖站在边上冷眼观着,只觉赵晋延与临溪公主及杨清漪之间的相处气氛,显然是要比与他们这边的要好上许多。 芙蕖忍不住想到了之前自己知晓的事情,赵晋延对于杨清漪,本就心有爱慕,而临溪公主,在宫廷内外,也本就有所美名,虽然恩宠不若晋阳长公主,但底下小辈对于临溪公主却十分推崇,只因临溪公主待人接物,向来温和慈善,对小辈更是无微不至关切。 想来,便是曾经无人问津的当今圣上,当年也曾是临溪公主所关爱的小辈之一。 芙蕖想到了这里,心情略有几分微妙。 她心里忍不住深思,若她所认为的没有错,那么赵晋延又为何执意要请临溪公主与杨清漪进来。 若赵晋延对杨清漪真有爱慕之情,那么他又如何舍得让杨清漪去见赵晋安。先且不论二人是否真有情愫,单单只论如今赵晋安这阶下之囚的身份,一个大家小姐去见一个叛逆重臣,只怕名声都要毁了! 又或者说,赵晋延真的如此顾念兄弟之情…… 芙蕖怎么想都有些想不通,而在这个时候,赵晋延已经委婉的与杨清漪提出了赵晋安所提的话。 “二哥让内监转了话过来,想在临终之时见表妹一面。二哥虽做下了那些事情,父皇也做出了惩处,但朕毕竟与二哥兄弟一场,也不好不满足他临终前的愿望,所以特地请了表妹过来。” 赵晋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然温和婉转,但话里的意思却十分坚决,根本没有让杨清漪回答好与不好的意思,显然赵晋延早已有所决定,是打算让人去的。 杨清漪与临溪公主闻言,倒是根本顾不上去深思赵晋延话中的那点子细节,皆是脸色大变。 尤其是杨清漪,一张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她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母亲临溪公主,嘴里哀求的叫了一声娘,然后又慌张的将目光看向了赵晋延,语气破有几分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皇上。 赵晋延没有应,只是看着杨清漪与临溪公主。 反倒是临溪公主,在惊慌过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只勉强笑着冲赵晋延轻声道:“皇上是否听岔了意思,我家清漪与二皇子素无来往,二皇子如何会想在临终之前见清漪一面。更何况,二皇子的表妹,可不止我们家清漪一位。” 临溪公主说着,却是将目光看向了芙蕖。 芙蕖面色一怔,片刻之后,心中却是苦笑。 确实,若真论起表妹的亲近关系,旁人估计也会第一印象便是想到了她。毕竟往日里,赵晋安与她的关系几乎是满朝皆知。谁人不知,二皇子赵晋安待她极好,与她送礼,多次追逐追求……谁又能够想得到,在那一次次的殷勤背后,所藏得却是算计。 反倒是一直表现低调的杨清漪与赵晋安之间,深藏情愫,偷偷往来。 芙蕖并没有去反驳临溪公主的话,但晋阳长公主又是哪里容许让旁人诋毁芙蕖。几乎是在临溪公主话音落下后,晋阳长公主便面带嘲讽,冷笑着开口道:“本宫最厌旁人说话遮遮掩掩,你想将脏水泼谁身上呢!自己女儿不干不净与那罪臣有了牵扯,还要将脏水往芙蕖身上泼。也是,谁人不知你最善言辩,今日倘若那罪臣不是特意指明了杨家小姐,我家芙蕖还真让你给泼上了这盆脏水了!” 晋阳长公主说完这话后,将目光看向了赵晋延,直接开口道:“既然这杨清漪已经来了,便让内监送去天牢罢了,何必多言!” “皇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临溪公主闻言,面色大变,双手将杨清漪护与身后,大声冲着晋阳长公主质问了一句。 而临溪公主难得激动的表现,也引得晋阳长公主冷笑以对,她语气嘲讽的回了一句:“怎么,平日里不是温温婉婉,今日竟也敢冲着本宫叫了,不维持你温柔伪善的表面了!” “皇妹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想害清漪,我做母亲的能不护着吗?” 临溪公主冷静下情绪,语气平稳的说着,而她显然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知晓晋阳长公主向来霸道,她便是与晋阳公主纠缠下去,只怕也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所以她只将目光落在了赵晋延的身上,言真意切开口:“皇上,我家清漪虽常跟着我入宫,可……她与诸位皇子之间素无往来。二皇子为何会想在临终前见清漪一面,我确是不知,但自己的女儿,我清楚的很,若说她与二皇子关系亲近,倒不如说她与皇上的关系更为亲近!” 临溪公主在说完这话,看着没有说话的赵晋延,又开口慢慢道:“请皇上三思,若今日清漪去看了二皇子,她清白的名声便毁了。若清漪与芙蕖一般,确与二皇子有深交,那我们家也是认了,可清漪她是清白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小心点!” 晋阳长公主闻言大怒,直接朝着临溪公主逼近了几步,气势逼人的质问着。 临溪公主虽往日里摄于晋阳长公主之威,但今日仿佛有了什么凭仗一般,竟是不惧了,听着晋阳长公主的话,她只反口辩解:“皇妹,我并无它意,只是这素日里,清漪与芙蕖这两位表妹与几位皇子表兄之间的关系,旁人也是瞧得清清楚楚,您如今何必将芙蕖扯得这般清白呢!” 临溪公主的话音未落,啪的一声,狠狠一巴掌,却是甩在了她的脸上。 晋阳长公主收回了手,却又指着临溪公主怒声道:“你说话给本宫小心一些,再将脏水往芙蕖身上泼,等你的就不是本宫这轻轻的一巴掌了!” “你……” 临溪公主捂着半边肿起的脸,眼眶红起。 显然,晋阳长公主这一巴掌的确是出乎所料,连芙蕖站在晋阳长公主身后,都被吓了一跳,众人愣了一下。 而杨清漪很快反应了过来,直接啪的跪倒在了赵晋延跟前,哭泣着:“皇上,便是母亲方才说的话不中听了,可晋阳姨母太过分了,怎么……怎么能够一巴掌打在母亲的脸上,而且是当着皇上您的面便这般……。晋阳姨母向来便是这般嚣张,往日里那些事情也都算了,可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若皇上不对晋阳姨母做出惩处,这让臣女母亲的脸面往哪里搁!” 杨清漪此言,虽然听着像是一位为母亲鸣不平的孝女义愤之言,但芙蕖却敏感的感觉到了杨清漪话中的一些细节。 晋阳长公主往日里嚣张得罪了许多人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与如今的新皇,也有几分过节。这两件事情说来倒是没有太大的联系,可被杨清漪这么一说,很容易将两件事情给联系起来,更何况,晋阳长公主那一巴掌的确是当着赵晋延的面前甩的,说的婉转点,还可说是御前失仪,可说的不好听些,也完全可说是无视皇上威严。偏生晋阳长公主素日嚣张,旁人只怕更多往后者去想。 杨清漪在为临溪公主鸣不平的时候,自也为自己鸣了冤屈:“臣女虽与二皇子见过数面,可私底下,确实没有任何来往,臣女不知二皇子为何要见臣女,但若是皇上想让臣女去,臣女自然也会去,也免得母亲为了臣女,受了这般大的委屈。” 满屋子的寂静,如今也只有杨清漪在此期期艾艾,仿佛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声音。 临溪公主往芙蕖身上泼脏水,晋阳长公主或许会去争辩,甚至动手为芙蕖讨回公道,可杨清漪一个小辈这番言论,却只让晋阳长公主高抬脑袋,不愿低头去回复一句。毕竟杨清漪是小辈,依着晋阳长公主的骄傲,不可能放下身段,和一个小辈去争论。 站在边上的夏越朗有心为晋阳长公主说上几句话,但奈何嘴笨,支吾了大半日,也没吐出一句话来。 局势瞧着,对晋阳长公主十分不利。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见已经失去了先机,知晓自己这个时候开口,与晚些开口,并无什么太大的差别,倒是深吸了一口气,只冷静的听着杨清漪将话全部都给说完了,方才慢慢开口道:“皇上明鉴,母亲性情向来如此,并无任何藐视皇上的意思。” 芙蕖这开口,倒也并非是贸然开口,说到底,如今她有信心反驳回杨清漪,只是因为她手中有一个最好的凭仗。 毕竟当日在避暑山庄之时,赵晋延可是亲眼看到过杨清漪与赵晋安二人在湖边私下幽会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便是杨清漪如今再如何狡辩,只怕也无法让赵晋延相信,她与赵晋安真的没有什么私情。 芙蕖不爱嚼人舌根,所以也并没有直接将这件事情攀扯出来,只是冲着杨清漪又开口道:“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今日二皇子主动提出要见你,你若真清白,去见了又何妨!” “芙蕖姐姐说的当真轻松,我若去见了,只怕明日里便传出了种种闲话,我的名声也全没了!” 杨清漪难得褪去温婉,语气颇有几分凌厉的回着,她的目光又重新看向了赵晋延,放柔了语气,轻声道:“皇上,你若今日执意让臣女去见二皇子,臣女自当遵从,只是这盆子脏水,臣女决不让它往身上泼。” 芙蕖的目光也看向了赵晋延,赵晋延从方才开始,一直都没有说话,这也让芙蕖从方才的笃定变成了忐忑。 她并不天真,自然知晓,便是杨清漪与赵晋安的事情传的满天飞、人人皆知了,可一旦只要赵晋延想要维护杨清漪,他便能够维护。更何况如今也只是她与赵晋延知晓事实的真相。赵晋延对杨清漪本就有爱慕之情,如今杨清漪又愿意与赵晋安撇清关系,赵晋延会不会顺水推舟,彻底将此事一笔抹去?这是如今芙蕖心中最为担忧的事情。 其实杨清漪去不去天牢,与芙蕖一家本无太大的干系,只是临溪公主为了撇清杨清漪,将她攀扯上了,而晋阳长公主为了维护她,自己扯进了这件事情里。倘若杨清漪这次在赵晋延的维护之下,未能去天牢,只怕颜面尽失…… 芙蕖有些不敢去想象自己母亲这么骄傲的人,倘若在大庭广众之下没了颜面,心里会多难受。 不好的预感,往往会成真。 芙蕖的心中刚刚浮起了这一层担忧,只见赵晋延却突然面带笑容,语气温和的对杨清漪轻声道:“表妹,此事朕心中已然清楚。既然如此,你与临溪姑母,便回去歇息吧!” 杨清漪闻言脸上大喜,而临溪公主也不再捂着自己的脸,面露笑容,连连点头轻声道:“皇上圣明!” 说罢此言,她看了一眼僵硬着背站立在一边的晋阳长公主,又落在了芙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带几分得意的笑容,对赵晋延又轻声道:“皇上,您方才说的也对,二皇子毕竟是您的兄弟,他的临终的遗愿是该得到满足,方才尽了您的兄弟情谊。二皇子之前对芙蕖向来钟情,就在之前还曾赠予过芙蕖一颗珍珠。指不定,二皇子真正想见的人,其实是芙蕖而非清漪,只是顾虑太多方才不敢真正说出,拿了我家清漪做挡箭牌,您不若偷偷安排芙蕖去见一面二皇子,既成全了小儿女的情意,又不至于让芙蕖名声受损……” ☆、第43章 四十三临终 “赵萱,你再多言一句试试……” 晋阳长公主怒不可遏,盯着临溪公主的目光,几乎是要将其撕碎。 临溪公主虽自觉有了依仗,但多年来到底一直被晋阳长公主压制,这会儿,也摄于晋阳长公主之威,最终将嘴里剩下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芙蕖立于晋阳长公主身侧,听着临溪公主的这些话,心中隐隐也起了几分火气,她并非任人搓捏的泥人,方才她之所以并未将杨清漪之事说出。一则她不爱碎嘴说这类事情,也是此事甚为隐秘,她根本没有证据来证明。二则,说到底今日之事的关键,根本不在于究竟谁与二皇子感情更好一些,最为根本的,其实还是在赵晋延身上。 若赵晋延真偏心于杨清漪,便是她说出那日之事,硬是要戳穿二人的私情,只怕杨清漪矢口否认,赵晋延有心维护之下,她非但不能达成目的,还会被反咬一口。可若是赵晋延不偏不移,也根本不必她说出这件事情。 偏偏,赵晋延显然对于杨清漪有所维护。 芙蕖不天真,她知道如今早已改朝换代,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凡事都维护着他们一家的舅舅了,所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并不意味着,她们一家便要开始毫无尊严隐忍的活着。 临溪公主若是不知收敛,芙蕖倒也不怕拼个鱼死网破。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将目光看向了杨清漪,开口说道:“前些时日,我确是收了二皇子一颗珍珠,只是我知晓,二皇子从北海带回的,可并不仅仅只有那颗送给我的珍珠……” 芙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速并不快,甚至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地停顿了一下。 杨清漪与临溪公主二人脸上原本从容的笑容,在芙蕖的话语之间,微微淡了。杨清漪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在芙蕖说到这里的时候,倒是隐忍不下,语气略有几分尖锐的开口反驳:“凡事都要讲证据,南颐郡主可莫随意便编造他人闲言闲语。” 芙蕖闻言,嘴角微微弯起,只不紧不慢说道:“我早已说过,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此事也是一样……” 芙蕖甚少与人这般凌厉争辩,她也不爱这般,可今日,她却在这争辩之下,心中慢慢有一股满足的感觉。 只是,这股子满足的情绪,升腾至一半,突然被赵晋延打断。 赵晋延的面色瞧着并不算好看,只是看着临溪公主与杨清漪语气冷淡道:“临溪姑母与表妹,先回去。” 赵晋延的声音不轻不重,可是如今他身份早已今非昔比,这份量自然也不是从前可比。这一句话,赵晋延虽然是对于临溪公主与杨清漪所言,但是因着说话的时机恰是打断了芙蕖的话,反倒是显得有几分微妙。 临溪公主与杨清漪面上微微一愣过后,立刻又重新带上了笑容,毫无异议的冲着赵晋延行过一礼后,便起身退下。 二人退下后,大殿内并未因为少了二人而显得有所空旷,可是却也因着少了这二人,而变得安静了起来。 芙蕖低着头没有再说话,晋阳长公主也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再看赵晋延一眼,一直都不怎么安静的夏越朗,许是感受到了屋内严肃的气氛,也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赵晋延的目光落在了这一家三口身上,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走到了晋阳长公主面前,恭敬的双手抱拳,微微弯腰行了一记大礼。 这也让芙蕖与夏越朗二人都吓了一大跳,从前赵晋延见到晋阳长公主也会行这样的礼仪,可那个时候赵晋延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而晋阳长公主又恰好是他的长辈,受礼倒并不奇怪。 可是如今……这礼行的,含义便显得有些特别了。 第29节 晋阳长公主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回过神来,却是神色僵硬的避开了这一记礼,只声音冷淡开口道:“如今你已贵为君王,翅膀也硬了,何必再对着本宫装模作样。” “方才事有轻重缓急,晋延无状,得罪姑母,还请姑母谅解。” 赵晋延并不因为晋阳长公主此言而有所发怒,说话的语气依然恭谨。 而晋阳长公主嘴角撇起一抹冷笑,看着赵晋延这般只冷声道:“你如今已是君王,做事不必与他人解释。” 晋阳长公主的表现,实在是颇为不近人情,虽然芙蕖心中对于赵晋延方才的表现也有几分不满,可到底顾念对方的身份,不敢显示。如今瞧见晋阳长公主这番态度,她忍不住轻轻的握住了晋阳长公主的手,虽不求自己母亲能给赵晋延什么好脸,但至少,也别表现的这般过。 晋阳长公主瞥了一眼芙蕖一脸担忧的神色,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并未与芙蕖说什么,只看向了赵晋延,又冷声开口道:“皇上若无事,本宫想进去多陪会儿皇兄。” “姑母留步。” 赵晋延看了一眼芙蕖,却是下意识出声挽留住了晋阳长公主,他能够感觉得到,晋阳长公主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身上,可他还是将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 “姑母,我想让芙蕖,去见二皇兄最后一面。” “不可能!” 赵晋延的话还未说完,晋阳长公主便毫不犹豫断然拒绝,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满是怒色看着赵晋延又强调了一遍:“本宫决计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姑母该是明白晋延的打算……” “赵晋延,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你想要算计什么,本宫都不管,可是……你别想把主意打到芙蕖身上!” 晋阳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气急败坏,言语也有几分紊乱,她甚至是粗暴的直接打断了赵晋延还未说完的话。 这副怒气冲冲的态度,赵晋延倒是并不发怒,也未有任何的情绪表现,他反倒是淡然的又开口道:“姑母为何不好好听听朕的打算,再做定夺。” “你觉得本宫有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做这件可能会败坏她名声的事情吗?” 晋阳长公主神色冷硬,完全是不能够商量的模样。 赵晋延见此,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知晓想从晋阳长公主这边劝说,决计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行得通,他将目光落在了芙蕖的身上。 而芙蕖也在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 “芙蕖表妹……” “赵晋延,你给本宫闭嘴!” 晋阳长公主将芙蕖护在身后,甚至不愿意让芙蕖与赵晋延有所接触。 “姑母……” 赵晋延对此,真是无奈。 而在这个时候,仿佛是因着这外间的动静太大,文太后与文皇后二人也从里殿走了出来,文太后皱着眉头看着大殿内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似是头疼的揉了揉脑袋,出口轻声道:“这又是在闹什么,先皇后事尚且还未处理,就在方才,先皇还叮嘱让你们二人好好相处,怎么先皇一闭眼,这便闹上了!” “是晋延的错。” 赵晋延倒是态度十分良好的认了错,还冲着文太后与晋阳长公主行了一礼。但这副态度,却并未让晋阳长公主的态度有任何的好转,她仍是保持着先时的摸样,语气冷漠的说道:“赵晋延,你有什么不满,全部冲着本宫来,芙蕖她还是个孩子,根本受不住你这般折腾!” “姑母……” 赵晋延面上浮出苦笑。 “这究竟是怎么了?” 文太后面对再次剑拔弩张起来的气氛,眉眼间略有几分疲惫,但是她却并且想从晋阳长公主与赵晋延口中问到答案,而是冲着被晋阳长公主护在怀中的芙蕖招了招手,示意芙蕖走到她面前。 而后,文太后看着芙蕖柔声问道:“芙蕖,你告诉外祖母,这是在闹什么?” 芙蕖听着文太后温和的声音,只觉得心酸,差点没眼眶子一红眼泪便给落下了,她强忍着酸楚,只用最平淡的言语,将方才的事情客观又简单的说了一遍。 “二皇子殿下命人传话过来,想在临终之时,见杨家表妹一面,临溪姑母与杨家表妹不愿,只说二皇子其实想见的人是我,皇上便想让我去见二皇子一面。” 文太后听完芙蕖的讲述,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手却是怜惜而轻柔的摸了摸芙蕖的脑袋,轻声道:“孩子,委屈你了!” “母后……” 晋阳长公主双手紧握成拳,看向文太后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忿与不满。 文太后却并未看晋阳长公主,只是看着芙蕖轻声问了一句:“孩子,你告诉外祖母,你想不想去见赵晋安最后一面?” 芙蕖闻言,心中一愣,面上浮起了迷惘的神色, 她没有料到,文太后会来问她自己的意思,她想不想去见赵晋安最后一面? 一直以来,她的母亲晋阳长公主都是一个强势的人,她也心疼她,习惯性的为她决定一切,芙蕖有的时候,或许也有别的小心思,却从来都是将这些想法都压抑下,毕竟她知晓,晋阳长公主为她所做的打算,都是最好的打算。可能在她的婚事这件事情上,算是她与晋阳长公主分歧最大的一次,可她依然都是委婉的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也甚少会激动的表示出过任何意见。 寻常小事,芙蕖根本便是很少会去想,更会随着晋阳长公主的意愿。 今日去见不见赵晋安最后一面?芙蕖可以说根本没有多想,便站在了晋阳长公主一边,所以当文太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有了几分不知所措,而这不知所措,更多的是自己的意志在作祟。 她心里其实是想去见赵晋安最后一面的。 不去见的理由有,而且也是很有份量,就如同杨清漪激烈的表示决不去见赵晋安一般,如今的赵晋安是乱臣贼子,一个未出嫁的女子跑去见他最后一面,一旦传出去,只怕名声也败了。 可对于芙蕖而言,去见的理由更多,虽然那些理由,看起来仿佛微不足道。 多年的情谊,便是虚情假意,但也足够份量让她在对方临终之前去见他最后一面。更为重要的是,她也有很多的问题想好好的去问问对方…… 但是,一直都做着最听话女儿的芙蕖,沉默过后,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晋阳长公主。 文太后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拉住了芙蕖的手,只轻声开口道:“不要去看你母亲,告诉外祖母你自己真正的想法。” “母后……” 晋阳长公主的语气十分不满,但最终仿佛是无奈一般,她只对芙蕖开口道:“这事,我不说话,你说自己的想法吧!” “娘……” 芙蕖看向了晋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却真当是说话算数,说不说话,便真的不再插手,也没有再看芙蕖。 文太后只轻轻牵着芙蕖的手,轻声道:“好了,你娘都这般说了,你尽可告诉外祖母,你想不想去见。” 芙蕖没有说话,犹豫着,最终点下了头。 从皇帝的寝宫到地牢,路途其实是有些远的,而这一路,芙蕖的心思却乱的很,一直胡思乱想着,以至于这条遥远的路,在她印象中,似乎还有一些短。 陪她来的人,出乎意料,不是晋阳长公主,也不是夏越朗,而是赵晋延。 赵晋延出了寝宫后,便与芙蕖坐在了一辆马车上,芙蕖心思紊乱胡思乱想着,一直没有说话,赵晋延也沉默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偶尔之间,赵晋延的目光落在了芙蕖身上,眼里也是闪过一丝复杂。 虽然他方才再三坚持且劝说着晋阳长公主,但其实心中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却没有想到,到了最终,反倒是看似最没主意的芙蕖,自己做了一回主。 马车在天牢大门前停下,芙蕖似乎也是回神吓了一跳,她脸上的神色迷惘又带着惊慌失措,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赵晋延原本打算要起身,可见到芙蕖这般,却是停住了,转而伸手拿起了放在桌几一侧小炉上温着的茶壶,往芙蕖面前的杯子里注入了些许热茶,而后温声开口:“表妹,天牢寒冷,你用些热茶再进去。” 赵晋延此番动作之下,芙蕖的眼睑微微颤抖了两下,始终未曾抬起,她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茶杯,往嘴里送了一口茶。 茶水还有几分烫口,她的嘴皮子被烫的颤抖了一下,但她却并没有受惊,反倒是继续一小口一小口的将杯中的茶水全部灌进了肚子里。 这微微烫口的茶水也仿佛给了她力量,她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坚定,语气也开始变得沉稳,只冲着赵晋延道了谢。 而后她便沉默的打算起身下马车。 赵晋延见此,却是快了芙蕖一步,自己先下了马车。他站在马车之下,伸出自己的手,似乎是要想要去扶芙蕖下马车。 芙蕖看着赵晋延伸出的手,也没有推辞,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赵晋延的手掌心中。 赵晋延的手掌很宽很大,干燥温暖,能够将芙蕖整个小手都包裹起来,而芙蕖的手,此时正是冰冷湿润,与他恰恰相反。 二人肌肤一相接触,皆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对方,在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后,也皆是淡然的转向别处,回避了。 芙蕖一站在地面上,便抽出了自己手,抬起头看向了天牢的大门处。 天牢从来都不是个好地方,设计上虽然宏伟,但看起来却又有几分寒酸,门口的守卫,斑驳的铜铸大门以及古朴的匾额,看起来生生透露出几分寒意与寂寥。 芙蕖来时身上特意穿了一件夹袄,穿的并不算少,可是这会儿,却是生生感受到了一股子的寒意。 她也未曾多加思索,便打算直接走入天牢。 而在这个时候,赵晋延却突然解下了身上的黑紫色貂绒大氅,披在了芙蕖身上。 赵晋延身材高大,这件大氅是量身定做,穿在他的身上自是十分合适,也显得英武非凡,但穿在芙蕖娇小的身体上,就变得有些滑稽了,大氅肩头,不自然耷拉了下来,而尾摆,长长托在地面上。 但带着赵晋延体温的这件貂绒大氅,的确是十分暖和。 芙蕖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她这茫然之间,赵晋延修长的手指,已经灵巧的替她系上了这件大氅的带子。 芙蕖下意识退后两步,与赵晋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却伸出了自己的手,一边解开带子,一边恭敬开口道:“皇上龙体重要,芙蕖算不得什么。” “不必,朕待会儿坐在马车内等你,天牢里边更冷,你比朕更需要它。” 赵晋延的目光落在芙蕖解着带子的那双白玉小手上,断然否决了芙蕖的话。他既然已经送出了这件大氅,断然没有收回之礼。 “芙蕖并不打算穿成这样去见二皇子。” 芙蕖说的倒也并不婉转,甚至是有几分明了与挑衅。 而赵晋延闻言,脸上倒是浮起了一抹轻笑,他走到了芙蕖跟前,重新给芙蕖系上带子,开口轻声道:“天牢内阴冷,你女儿家受不得这种阴冷,先穿着,待到二哥之处时,再行脱下。” 赵晋延的态度十分坚决,芙蕖也不欲在此等小事上耗费时间,最终她是穿着这件大氅进的天牢。 天牢之中,也的确是如赵晋延所言,的确是十分阴冷。饶是她穿着这件大氅,一进入天牢之中,还是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通往关着赵晋安之处的路很暗,也很安静,与芙蕖所想象的如同炼狱中的天牢,仿佛是十分不同。 她来时,其实是有想象过天牢会是什么样子,却唯一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的安静。但这份安静,却是无端的让人从骨头里升起生生的寒意。她忍不住伸手紧紧将大氅围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来天牢的事情,十分隐蔽,不但轻装简行,身边甚至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带,也便是这般,如今除了一个天牢的守卫在前边拿着一个光线微弱的灯笼之外,便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跟随着守卫,越走越往天牢之内,这一点倒是与她想象中的相同,天牢之中,的确是犯的罪孽越重,被关的地方也便越深。 芙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直到前边那名领路的守卫停下脚步恭敬的站在一侧之时,芙蕖才恍然回过神来,已经到了。 她下意识往那座紧紧关闭的小门走了几步,但没走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她脱下了身上的大氅,递给了那名守卫,而后才慢慢的走到了那处小门之前。 小门是由钢铁锻造,严严实实,只在中下方位置,留了一个不足一本书大小的空洞,空洞之内,也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黑漆漆一片。 “把门开了,让我进去。” 芙蕖在小门前站了一会儿,开口轻声吩咐了一句。 守卫先时似乎得了吩咐,听到芙蕖的话,并未说什么,便掏出了身上的钥匙,将小门打开。 这会儿,夜早已经深了,芙蕖以为赵晋安会已经歇息了,却没料到,赵晋安却并没有休息,只是盘腿坐在牢中那个小小的床上。 听到动静之时,他也没有立刻睁开眼睛,直到芙蕖局促的叫了他一声二表哥时,他方才睁开了眼睛。 但见到他要见的人被换了人,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神色变化,仿佛他一开始想见的人,就是芙蕖。 第30节 “这里条件简陋,你若不在意,便在床上坐会儿吧!” 赵晋安从床上穿鞋而下,对芙蕖淡然笑着迎候。这份淡然处之的姿态,瞧着仿佛是在自己富丽堂皇的王府里接待芙蕖,而非是这座阴冷逼厄的天牢之中。 而赵晋安所说的条件简陋,决计不是谦虚,天牢本就是关押重犯,又哪里会有什么好地方。 就如关押赵晋安的这座牢笼,整个空间,小的或许还不如他们日常起居的一间小小恭房,而整个空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盏微弱的油灯及少数生活用具之外,恐只有右上方微微透进星光的小小天窗。 赵晋安身上穿的,也十分简陋单薄。早已不复先时鲜衣怒马时的那个张扬少年。 芙蕖这般看着,有些心酸,又有几分复杂,最终只问出了一句话:“值得吗?” 是啊,原本他便已经是人中龙凤,便是不能够坐上那个位置,荣华富贵也是紧握手中,如今就为了那个位置,做下那么多罪恶滔天的事情,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这真的值得吗? 芙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想问,也忍不住想要知道,赵晋安他,后悔吗? 赵晋安听到芙蕖的这个问题,却是为芙蕖的天真笑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摇了摇头,最终笑声停止,他只轻声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一开始想着这般做了,便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后果。” “那些都是你的亲人……” 你怎么能够忍心,下得了这样的手。 芙蕖的目光有些沉重,也有几分悲哀与难受。 而赵晋安看着芙蕖,却是轻笑着吐出了一句话:“皇家无父子兄弟。” 面对芙蕖不赞同的目光,赵晋安又笑着轻声道:“芙蕖,那个位置,从来都是鲜血堆积而成的,你以为父皇坐上那个位置,就那么的光明正大了。你以为,父皇为何会对你的母亲这般优待,对你们一家人,这般荣宠,那只不过是当年你的母亲为他坐上这个位置做下了无数的罪孽,付出了无数的代价。” “你胡说。”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摇头反对。 赵晋安却没有因为芙蕖情绪激动而有所改变,他依然用平淡的语气轻声道:“皇室中人,没有一个人是清白的,区别只是做下的罪孽,谁轻谁重罢了。” “当年,文太后入宫时,甚至连四妃都不是,可她如何一步一步坐到太后这个位置,如何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皇帝,这中间,你以为就没有罪孽吗?我所做的,与之当年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除此之外,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成王败寇,他们胜了,而我败了,胜利的人,摘取了成功的果实,而失败的,就如同我一般,沦为阶下囚,一杯鸠酒解决人生。” “你别说了。” 当年之事,其实芙蕖并非单纯不知,只是她不愿意去探究,不愿意去想象自己的亲人当年会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可当年是死局,文袁两家,皇帝舅舅和那位袁太子所面对的局面,本就是不是你生便是我死,根本没有退路。赵晋安不同,他完全不必如此。 “舅舅虽然看重太子,可一样很疼你,器重你。” “皇家儿郎,哪个没有野心,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赵晋安依然是摇头,但他也没有再解释了。他与芙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管如何解释,恐怕芙蕖都不会真正理解,除非,哪一日芙蕖真正被卷入这宫廷之中,到了那个时候,不用她解释,芙蕖恐怕也能够理解他今日之言了。 赵晋安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铁链,朝着芙蕖方向走了两步,铁链摩擦过地面,在这寂静的夜里,声音有些刺耳,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有些受不了这声音,所以也便没有再走了。 他只是看着芙蕖,轻声笑道:“我让人转达说相见的是杨清漪,怎么变成你来了?” 芙蕖沉默着,没有回答。 而赵晋安倒是自己理解的笑了笑,点了点头轻声道:“也是,如今成王败寇,我都成了阶下囚了,她自是不会想来见我,免得坏了她自己的名声。” 赵晋安说完这话,又抬头看向了芙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芙蕖,你做什么这么傻,今日一来若是传出去,恐怕你的名声便败了,晋阳姑母怎么没有阻拦你?” “娘亲让我自己选。” 芙蕖轻声回答,她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却又突然苦笑着说道,“我原来过来,只是想要解开心中的疑问,想要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我发现,你的理由我理解不了,我的话,你也不会听,恐是白来了一趟。也罢,只当是送你最后一程,也不枉费这些年来你待我的好……” 赵晋安闻言,面上的笑容却是凝滞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的望着芙蕖轻声道:“不,这些年我待你一直都不好,便是你认为好了,那也都是假的,我只是在利用你,我想利用你,获得父皇和皇祖母的重视,想利用你,获得晋阳姑母的支持……” “我知道。” 芙蕖轻轻出声打断,她平静的阐述了一句,“前些时候,我在避暑山庄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你将那颗明珠送予杨清漪。” “你知道?”赵晋安面上露出了惊疑之色,片刻之后,他用越发复杂的目光看向了芙蕖,“你知道你今日还来,你怎么这般傻,连杨清漪都对我避之不及,你还来!” “是,我是傻,明知道你害死了太子哥哥,明知道你害死了皇帝舅舅,甚至,你还派人来害我与兄长,可是看你落到这个地步,我竟然还觉得你可怜!” 芙蕖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永远都搞不懂你们究竟在想什么,权势地位有那么重要的,你们一个个,为了那个位置,宁愿牺牲那么多宝贵的东西去换,甚至你如今连命都要没有了,竟然还没有一点的悔悟!” “所以我是坏人。” 赵晋安轻笑着自嘲,但他在自嘲过后,看着芙蕖却是轻声道,“芙蕖,你的围场里遇袭的事情,并非我的本意,我没有坏的那么彻底,可能我就是坏的那么彻底,别人告诉我,你和越郎表弟若是出了事,晋阳姑母定然会慌了神,也就无暇顾及到其他之事时,我的确是动了心,也让人对你和越郎表弟去下手了。”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芙蕖只冷笑着。 “是啊,的确是没什么意思了!” 赵晋安喃喃自语,他之前其实是有过遗憾,倘若夏芙蕖和夏越朗二人真的出了事情,晋阳长公主慌了神,再简简单单一发连一发的推动事情的发展,是不是如今他的结果就截然不同了。 可是,如今芙蕖站在他面前了,他却突然发现,心底里其实还是有几分庆幸,幸好芙蕖没有事情。连他都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会有这般善良的想法。 也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赵晋安伸手端起了放在桌上油灯一角的一个杯子,视线又重新落在了芙蕖的身上,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用纯粹的目光去打量这个表妹。 芙蕖长得很美,她的容貌完全继承了晋阳长公主的美貌,可她美得很柔和明媚,一点都不像晋阳长公主那般张扬艳丽。如今她站在这阴暗的囚室之中,也将这阴暗的囚室照耀的蓬荜生辉。 或许,她才是最适合那颗明珠之人。 赵晋安苦笑,权势与地位蒙蔽了他的眼睛,更加迷惑了他的心,让他将顽石当成了宝玉,也将明珠当成了鱼眼,也难怪如今,他会败。 倘若再来一次,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胜,但至少,很多的事情他不会去做,也不会落到如今的这个地步。 但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后悔。 罢了罢了。 赵晋安看着芙蕖,最终只是笑着说了一句:“我说这些话,的确是没什么意思,只是日后我不在了,世上只是少了一个坏人,而不是没了坏人,表妹你好好保护自己。” “不用你好心。” 芙蕖不忍去看赵晋安的模样。她怕自己一个心软,会去原谅了他,若她真的有一丝要原谅他的念头,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太子哥哥、对得起死去的皇上舅舅,对得起如今痛失至亲被留下的所有亲人…… 她不想去看赵晋安,只用最冷硬的语气,去回复他的问题。 赵晋安却是看出了她伪装坚强的那份软弱,但他并没有揭破,反而是笑着问了一句话:“今日,谁陪你来的?是新皇——赵晋延?” “你问这个做什么!” 芙蕖依然没有看他,语气也算不得什么好。 而赵晋安闻言,也只是笑了一下,轻声道:“他倒是成了最后的赢家,现在只怕是忙不迭的想要讨好你吧!” 也是,赵晋延如今不过是坐上了这个位置,但想要真正坐稳这个位置,却绝非易事。 但赵晋安如今却无比的嫉妒赵晋延,他辛辛苦苦,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他更嫉妒赵晋延的却是,他能够清清白白的坐上这个位置。但他却是不信了,赵晋延能够清清白白的坐稳这个位置。 赵晋安将手上拿着的杯中之物慢慢的送到了嘴里,一口饮尽,而后慢慢的拖着枷锁走到了芙蕖的跟前,慢慢说着:“芙蕖,你记住我今日之言,好好的保护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没有任何人,是清白的,包括赵晋延。” 他慢慢的从手上解下了一个玉扳指,不等芙蕖挣扎,便塞进了芙蕖的手中。 “你干什么!” 芙蕖有些惊慌,想要将玉扳指还给赵晋安。赵晋安却是笑着硬是将芙蕖的手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你留个念想,就当日后这世上还有个人,能够想一下我。” “我不要……” 芙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都怔楞住了,因为她看到了赵晋安的嘴角,留下了一抹鲜红的血色。 “二表哥……” 芙蕖颤抖着嘴唇,想要上去扶住几乎是要倒在地上的赵晋安,可她的力气太小,自是扶不住赵晋安这么一个大男人。 她力气不支,也被压得摔倒在了地上,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想要拿出帕子去抹赵晋安脸上染上的血色,可是一方帕子也很快便红了。 “你什么时候喝的……” 芙蕖不想哭,可是她心中情绪翻涌,不仅仅是因为今日赵晋安的死,还有这些时日一来压抑下来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全部都忍不住一下子踊跃了上来。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滴落,温热的泪珠滴在了赵晋安的脸上,赵晋安颤抖着手,摸在自己的脸上,眼里忍不住也有了一些温热。 他肚中疼的如同绞在了一处,但这会儿,他却仿若没有感觉,只是勉强的笑着,他看着芙蕖轻声道:“芙蕖,若是有下辈子,我一定真心诚意的喜欢你,追求你,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并不是做下这些事情,而是当初利用了你……” 赵晋安的话音未落,而抬起想要去摸芙蕖的手,却是瞬时掉落在了身侧。 芙蕖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怔楞住了,她颤抖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赵晋安的鼻息之处,身体猛地颤抖了起来。 赵晋安死了…… 方才还在和她好好说话的赵晋安,就这么走了。 芙蕖整个人都呆愣住了,神思在这一刻,恍恍惚惚。 她甚至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根本没过什么时间,至少赵晋安的身体仍然是温热的,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具死尸。 赵晋延走了进来,将大氅重新披在了她的身上,抱着她的肩,护着她轻声安慰:“别怕,别怕,没事。” 芙蕖没有反应,只是目光傻愣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赵晋安。 赵晋延的目光也看了赵晋安一眼,不忍的叹了一口气,冲着底下人吩咐收拣,自己则是轻轻拍着芙蕖的肩膀,轻声安抚,带着她离开了此处。 宫城门外,杨铭带着妻女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帘子放下,他的眉宇之间,方才跟松了一口气一般,露出了疲色。 临溪公主与杨清漪二人,虽与杨铭一般忙忙碌碌了许久,可是二人眉宇之间却全然是兴奋之色,上了马车后,临溪公主再也憋不住,忍不住与杨铭倾诉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这可是她第一次,狠狠地打了晋阳长公主的脸。 先皇一走,晋阳长公主再也不是那个曾经的晋阳长公主了,日后,有的她苦头吃。 临溪公主越想越兴奋,一向温婉的声音,也微微有些变了形。 杨铭因为疲惫与吵闹,眉头一直皱着,直到听到临溪公主提到在大殿之中发生的时候后,脸色乍然一肃,他看着妻女,厉声质询:“你说,二皇子想见清漪,你没让她去,反而向皇上提议,让夏芙蕖去见二皇子?” “是……是啊!” 临溪公主隐隐从杨铭语气之中提出了异色,但是她这会儿脑子太过于兴奋,也根本没有多加思索,便开口道:“二皇子都是乱臣贼子了,倘若清漪去见了,还不坏了名声,他自己都要死了,怎么可以拖清漪、拖咱们家下水,这个时候自然撇个干净。而且我告诉你,如今的圣上,对咱们清漪仿佛也有情愫……” “闭嘴,夏芙蕖究竟有没有去见二皇子?” 杨铭不耐烦听临溪公主这絮絮叨叨,只直接厉声询问了这一句。 临溪公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答道:“我也不知道,皇上让我和清漪提早出来了。你不是说,二皇子根本不会说出什么事情吗,便是让那夏芙蕖去见了又当如何?” “蠢货!蠢货!” 杨铭看着平时瞧着挺机灵聪明的妻女,这会儿心中只觉一股气,想发都发不出来。 赵晋安这些年来一直得到先皇器重,多年经营,且能够主导此次叛乱,即便是败了,又怎么可能真的就直接变得一无是处了呢! ☆、第44章 四十四疾病 第31节 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了下来,芙蕖来到晋阳长公主的房门口,听着屋内不时传来的微弱咳嗽声。她的脚步忍不住停了下来,心里更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难受滋味。 那一日她从天牢里出来,其实神智有几分迷糊,上了马车,更是没用的晕了过去,自然也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等到她醒来,却发现已经回到了长公主府里。 芙蕖之后也有问过之前随她在宫里的两个丫鬟,倒是没有问出什么,反倒是之后夏越朗来看她时,才说漏了几句。 “那日你是晕着被皇上抱回来的,娘亲一看,当即便怒了,与皇上起了冲突,之后娘亲硬要带你出宫回家,外祖母劝了也没用。”夏越朗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还是没把更严重的真相说出来,那一日晋阳长公主怒气涛涛,直接便上手打了赵晋延一巴掌,可差点没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坏了。 夏越朗当时都没出息的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幸好皇上还算宽厚,并未发怒,反倒是恭敬的冲着晋阳长公主行了一礼赔礼,可饶是这般,晋阳长公主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当时的场面简直便是尴尬极了。也幸好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慈华宫里,当时宫里并无外人,倒不怕将晋阳长公主这大不敬之举给传出去。 虽然夏越朗没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不过芙蕖光听着便是惊心动魄,早知道这般,她便是应掐着自己,也不该让自己软弱的就这么晕了过去。 她心里又悔又难受,唯恐自己再让家人操心,乖乖的喝下了太医给开的安神压惊汤药,毕竟在这个多事之秋她要是再给病了,那可真是瞎添乱。 只是,没想到的是,芙蕖这一回倒是没生病,反倒是晋阳长公主给病倒了。 在回公主府的第一日夜晚,也是芙蕖醒来的第一个晚上,晋阳长公主就发起了高热,因着此次发病突然,又来势滔滔,饶是晋阳长公主并不想让两个孩子担心,却也是没给瞒住。 这一回也是将芙蕖和夏越朗吓得够呛,在他们记忆中,晋阳长公主的身体算不得极为康健,但又仿佛是从来没有生过病,一直便是公主府里最坚实的坚柱,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日,晋阳长公主竟然会生病。 太医当夜便入府替晋阳长公主仔细瞧了,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需要静养。 只是,晋阳长公主却还是咬牙参加了先皇与太子的祭礼。期间,芙蕖和夏越朗一直陪伴在侧,而晋阳长公主一参加完祭礼后,便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宫里。太后心疼女儿,自是想让晋阳长公主呆在宫中养病。谁知,晋阳长公主醒来仍是二话不说,执意便带着芙蕖和夏越朗回了家中。 当然,可能也是因着晋阳长公主一贯强硬惯了,自然是不想让他人瞧见自己这副软弱的样子,便是让儿女瞧见也不喜。 芙蕖提出想要照顾晋阳长公主,被她一口回绝,甚至连让芙蕖多来瞧她都不愿意,芙蕖无奈,只能够早上晚上趁着请安的间隙,多多陪伴晋阳长公主。 芙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只待屋内的咳嗽声渐渐弱了,没了,她才举手笑着进了屋里。 屋内清语正立于晋阳长公主床侧伺候着她喝药,见到芙蕖的时候,连忙冲着芙蕖行了一礼,芙蕖连忙叫了起,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走到了晋阳长公主身侧,接替了清语的工作。自己拿着碗打算喂晋阳长公主服药。 而晋阳长公主一见芙蕖,却是没好气的冲着芙蕖说了一句:“怎么三天两头跑娘屋里来了,这天儿都已经晚了,你呆自己屋里,好好沐浴更衣歇息不好吗?” “瞧娘说的,这天儿不是还早吗,我这才刚用了晚膳,顺便走来娘屋里瞧瞧不是挺好,娘可万万不能嫌弃我!” 芙蕖说着,便拿起调羹,打算给晋阳长公主试药。晋阳长公主哪里会让芙蕖去试药,见此干脆直接抢过了芙蕖手中的药碗。将它直接送进了嘴里,一饮而尽。 速度快的,芙蕖阻止都阻止不了。 也幸好方才这药已经放了一会儿,也没有那么烫了,不然还真得将人烫出个好歹来。芙蕖无奈,知晓便是自己想要多说晋阳长公主,恐怕她也听不进去,只好捡起了放在一侧的茶水给她漱口,一边轻声道:“娘若是累了,便好好歇息,若是不累,我与娘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这么晚了,我也要歇息了,你赶紧回屋去,别杵在这头碍眼。” 晋阳长公主这这话说的毫不留情,芙蕖听了,只觉无奈,也只能够苦笑了一记,冲着晋阳长公主轻声道:“好,娘多休息休息,也能让病好的快些!” 芙蕖自然知晓晋阳长公主虽然嘴上说的冷酷,但其实还是怕将病传染给她,所以才故意这般赶她走,所以她倒是不伤心,也怕自己会惹得晋阳长公主伤身,连忙表态。 谁知,芙蕖这话刚说完,晋阳长公主便语气冷漠的开口说了一句:“好那么快又什么用,现在我是最没用的人,倒不如就这么病着,好了只怕还多的是人看我碍眼。” 芙蕖闻言愣了一下,倒是隐隐能够听得出来晋阳长公主话中的意思。 她心中也有几分隐隐作疼,其实先时他们一家进宫参加先皇与太子的祭礼之时,她便已经听到不少人说到晋阳长公主府上的闲话。 晋阳长公主与新皇幼时便有旧怨,而如今新皇登位之后,晋阳长公主仍是之前那副姿态,不肯服软,多次与新皇产生过冲突。便是如今新皇对此未加表态,但众人也在心中猜测,只怕是如今新皇刚登位位置还未坐稳的缘故,只等他日羽翼丰满之时,便是要与晋阳长公主清算的日子。 芙蕖不了解赵晋延为人,但隐隐约约感觉赵晋延应该不是这般小心眼之人,可她也不是完全抱着乐观的态度来看待这些事情,虽然她不觉得赵晋延可能会对晋阳长公主做些什么,但若让对方能够以德报怨,芙蕖自问自己也没有这个度量,更何况,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娘亲刻薄起人来,那简直便是要让人无地自容。 而且晋阳长公主这些年来都顺风顺水,尽享荣华与宠幸,他日若是没了宫中的宠幸,他们家也只能够成为芸芸京中众多权贵里不显眼的一家,这让心高气傲的晋阳长公主又该如何忍受。 芙蕖越是想着,越是心里发愁。 不过,瞧见晋阳长公主已经闭了眼,一副打算歇息的样子,芙蕖什么也没有说,只细心替晋阳长公主捻了被角,便打算起身离开。 而在这个时候,晋阳长公主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明日你收拾一下,进宫看一下你外祖母,她今日派人过来说想你了!” “外祖母今日派人来过吗?” 芙蕖对于此事,还真是一无所知。 晋阳长公主没有睁眼,只是又开口道:“明日宫里的马车会来接你,娘还病着,便不与你一道儿进宫了,你也莫往别处去,见过你外祖母,便回家来。” “是。” 芙蕖闻言,连忙点了点头,晋阳长公主这般嘱咐,也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如今是多事之秋,能少碰点事情,最好便是少碰点事情。 不过,等到芙蕖回道了自己屋里的时候,从梳妆镜前的镜台上翻出了玉扳指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却有几分怔楞。 这物件是赵晋安临终的时候塞到她手中,因着当时的情况太过于特殊,她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便收下了这枚扳指。再到之后,她受了惊吓晕倒被晋阳长公主带回了公主府里,这枚玉扳指也跟着被她带了回来。 当时并没有多想,可等芙蕖醒来看到手中的这枚玉扳指,冷静下来的时候,自然不会再单纯的认为,这只是一枚简简单单的玉扳指。 芙蕖心里并不能够真正猜到这枚扳指所代表的意义,但是她却并不打算将它留在身边。当初她醒来意识到这一点后,其实是打算将这一枚扳指给晋阳长公主的。谁知道,晋阳长公主看到后,只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收下,反倒是对着芙蕖开口道:“那赵晋安这临终前,倒是做了一回明白人,这东西本宫可不想拿,你自己处置吧!” 这样一来,芙蕖反倒是有些无措了。晋阳长公主的说法,从另一个面验证了这个玉扳指的确是意义非凡。 但即使这玉扳指价值非凡,她没有野心,留在手中,始终不是正道,反而是一个烫手山芋。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最终只能够将它束之高阁,但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里也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 如今太皇太后悬她进了宫,芙蕖倒是下了一个决心,准备明日带着这枚玉扳指入宫。 或许,这也能够为晋阳长公主府如今的情形换来一个转机。 ☆、第45章 四十五入宫 宫中换了主子,早已是风云变幻了,可芙蕖瞧着,仿佛还是一副老样子,底下伺候的宫人,依然还是那些人,而宫殿景致,也仿佛从未改变。 但芙蕖心中到底还是知晓,终究是不同了。 这一回,可能是她自己一人进宫,文太后为了稳妥起见,特地早早便让身边亲近的宫人带着轿子在宫门口等候,芙蕖下了马车,宫人便忙不迭迎了上来行礼,芙蕖也不拿乔,连忙笑着点了点头,坐进了为她准备的轿子。 轿子一路走着,十分顺畅,最后停在了慈华宫宫门之前。 芙蕖扶着丫鬟们的手从轿子里走出,看着眼前熟悉的宫门,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外祖母还未迁宫吗?” 这些时日她一直都未曾进宫,自是消息封闭,也不知晓如今宫中的情形。 文太后的宫人闻言,倒是连忙笑道:“快了快了,皇上的旨意应是在这几日了,太后也命老奴们开始准备了起来。” 从太后变为太皇太后,慈华宫的宫人们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跟着的主子依旧健在皇上对于太后也一样恭敬,最重要的是,他们总是知晓,文太后总能够护着他们。 芙蕖闻言,脸上沉默,但也点了点头,抬起脚步往阶梯上迈着,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而走到一半之时,当她的目光看到了跪在阶梯之上那块平台上的一道身影之时,面上忍不住愣住了。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身侧的宫人,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宫人抬头望去,但面上却并不惊讶甚至是惊慌,只轻笑语气平淡的冲着芙蕖轻声道:“太子妃娘娘已经来过多回求见太后娘娘了,只是太后娘娘并不打算相见,太子妃娘娘便自个儿想了个馊主意,竟是抱着皇长孙跪在宫门口。但如此这般,太后却是更不乐意相见了,毕竟日后若人人都是如此,还不得乱了套。” “……可如今天气已经转凉了,太子妃还在月子中,皇长孙也未满月。” “谁说不是呢!来劝太子妃的人也不少,但太子妃偏偏便是不乐意听,谁也没办法!”宫人仿佛说的惋惜,芙蕖却无端从宫人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轻鄙。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宫人,却瞧见宫人面上仿佛是似笑非笑的神色,知道察觉到了芙蕖的目光之时。连忙收起了方才那副神情,做出端正模样。 芙蕖看着那道笔直抱着孩子跪立着的身影,心中隐隐叹息。 说来,今日这番局面,却也是太子妃自己作的,但可恨之人落到了这般地步,瞧着还是会让人觉得可怜。 太子妃虽然之前便不得宫中欢喜,文太后身边的人也嚣张惯了,可到底还是守着分寸,便是心中再不屑,也决计不敢流露出今日这般神色。 说到底太子妃会有如今这般情形,不仅仅是因着自己先时没做好,更重要的还是世态炎凉,人走茶凉,太子一走,太子妃母子没了依仗,饶是还有主子的身份,也难以再端起主子的架势了。 “郡主,太后娘娘一早便等着您了,您看……” 宫人虽然有失态,但到底谨记自己的本份,瞧着芙蕖面色惆怅的看着太子妃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小心的提醒着。 芙蕖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继续一步一步的朝着阶级之上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她走到阶梯之上时,太子妃也听到了动静,抱着皇长孙转过了头,目光触及芙蕖的时候,她仿佛是被火烫了一般,闪烁着便要逃避,可是当她低下头后,却又立刻抬起了头,重新看向了芙蕖,眼神里带着几分哀求。 芙蕖抿了一下嘴角,其实她本可以直接便转身走人,当做根本没有看到,毕竟她与太子妃向来不和,这般做也顶多让人非议几句。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太子妃怀中所抱的皇长孙之时,她的脚步却是沉重的仿佛抬不起来,也不受控制的朝着太子妃的方向走去了几步。 这是晋元哥哥的孩子,芙蕖自问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站在了太子妃身前,慢慢弯下身子,心里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太子妃虽然急功近利了几分,可到底还是疼孩子的,皇长孙全身上下都被襁褓和小被子包裹的紧紧,小脸也被兜帽遮起,可户外终究不如屋内舒适,婴儿照顾上更需精细,饶是这般,皇长孙只怕也跟着太子妃在这里吃了不少的苦。 她看向了太子妃,只轻声说了一句:“太子妃嫂嫂应该知晓外祖母,她若是下了决心,不会轻易改变。您这般伤了身子,只怕得不偿失。” “芙蕖妹妹,嫂子求你了,皇祖母向来疼你,你帮嫂子和皇祖母多求情好不好。嫂子以前待你不好,嫂子知错了。你别和嫂子计较,就当是看在太子的面上,你替嫂子向皇祖母求求情吧1” 芙蕖这般的劝说,其实太子妃已经听过无数遍,尤其是这些时日跪在太后宫外,可是她也根本便不想将这些听进耳朵里。她只是抬头望着芙蕖,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眼里充满了祈求。 “嫂子明知不可,何必多言。” 芙蕖终究没有应声,只站起了身,开口轻声道:“皇上仁厚,外祖母也不会全然不顾皇长孙,日后您好好抚养皇长孙,一辈子富贵无忧还是有保障的。” “可是……” 太子妃唇角微动,她自是知晓,皇家到底会念着太子旧情好好安置他们母子。但她的儿子本是最受期待的孩子,本应该是由艳羡与荣宠迎接的孩子。如今便是富贵无忧,也是天差地别。 皇家子弟,出生之后,最不会少的便是富贵二字,真正想要的从来便是荣宠与权贵。 太子妃眼里满是执念,芙蕖没有再劝说,只是站起身,慢慢离开。 文太后早已在殿内等候着芙蕖,看到芙蕖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慈和的笑容,招呼着芙蕖坐到了她的身侧。 “先时你出宫的时候,情形不太好,可把外祖母担心坏了!” “是芙蕖不好,害外祖母担忧了!”芙蕖轻声说着。 太后只是慈祥的抚摸着芙蕖的手,又轻声问了晋阳长公主的情形,问了公主府里的情况,芙蕖也一一乖巧做了应答。 说完这些话之后,太后突然轻声开口问道:“方才你在外边,可是瞧见了太子妃?” “是……” 芙蕖面上愣了一下,但立刻轻声应了。 而太后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惆怅:“太子妃做事,从来便不知分寸。” “外祖母,您别让太子妃来了,太子妃身体还未恢复,皇长孙也未足月,若是日后落下病根子……” “外祖母还以为你会给太子妃求情。” 文太后笑着轻声说了一句,说来十分不可思议,皇家竟然还能够养出这般澄净的孩子。芙蕖心软善良,性格隐忍,与晋阳完全是两个极端,若非眉眼之间有些相似,简直不像是两母女。不过,今日芙蕖并没有说出求情之言,倒是让文太后有几分惊奇。 “其实,我知晓外祖母并不会真的不管晋元哥哥的孩子,皇上也仁厚,不会亏待太子妃母子。” 这般,既然能够平平安安在宫外富贵度日,又何必非得卷入宫中风云,越大的权势与荣宠,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 第32节 “你倒是通透。”太后摸了摸芙蕖的脑袋,又是轻声叹气道:“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想得如同你这般透彻。其实,但凡太子妃知点分寸,哀家也想亲自照看晋元的孩子,可皇长孙有这么一个母亲,哀家反倒是不敢了。有野心却没计谋,也不知行事分寸,哀家更怕害了他们!” 太后的目光又落在了芙蕖的面上,仿佛是无意间想到一般,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你舅舅临终之前,其实提出过,想让你嫁给晋延……” ☆、第46章 四十六半路 芙蕖愣了一记,倒是不妨太后会突然说起这个,她的目光落在了太后的面上,想要从中看出太后的用意,只是,太后的面容瞧着,神色十分平淡,根本让人琢磨不出半点用意。 芙蕖最后没有正面回答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轻声回道:“芙蕖倒是第一回听说此事。” “你娘自然不会告诉你。” 太后笑着摸了摸芙蕖的脑袋,轻声开口,“你娘当时便反对了你舅舅的这个提议,不过你舅舅想来是十分喜爱芙蕖,还提过两次。” “舅舅一向疼爱芙蕖。” 芙蕖依然没有正面提及到这个事情。 而文太后见此,也并不着急,只是又轻声开口道:“芙蕖,哀家今日提及这件事情,并无他意,只是想要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你母亲不答应,自是疼你,但哀家却觉得,倘若你能给嫁予晋延,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芙蕖脸上再次怔楞了一下,片刻之后,却是笑了起来,看着文太后轻声开口:“外祖母说笑了,芙蕖与皇上表兄,素来没有什么接触,怎么能够轻易谈及婚嫁。更何况,母亲既然已经拒绝了,那么这也是芙蕖的意思。” 文太后听着芙蕖乖巧而巧妙的回答,失笑了一下,却又是叹着气轻声道:“你娘这人,玲珑心窍,做事比哀家还要有主意。但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在过于强硬,莫说是一个女儿家,便是男人做事,也不可如此刚强,刚过易折。” “瞧外祖母说的,娘这样,还不是外祖母与舅舅宠爱的。” 芙蕖这话说的也甚为巧妙,既是替晋阳长公主辩解了几分,又是不着痕迹的奉承了文太后一句。 可是没想到文太后在听及此言后,却并没有如芙蕖所意想中的那般露出笑容,目光反而是略有几分惆怅的看了一眼芙蕖,轻声说道:“你娘,哀家哪里宠爱过她?哀家不如你娘会做母亲。” “外祖母……” 芙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只能轻声叫了文太后一声,而文太后闻言之后,脸上苦笑了一下,只看着芙蕖轻声又道:“你娘虽一直想让晋元娶了你,可哀家知晓,你对晋元只有兄妹情谊,并无情愫。晋延与你年纪相当,性格宽厚包容,倒是一个极好的归宿。往日你娘瞧不上这孩子的身份,但如今情形也不同了,哀家倒是觉得,你和皇上挺配的。” “可芙蕖与皇上,自小便生疏,恐怕要辜负外祖母的一片心意了。” 芙蕖对此也并不接话,芙蕖虽然一直被晋阳长公主保护的很好,但并不单纯,知晓文太后虽然疼爱她,可这份疼爱,也是有前提的。譬如今日文太后提出这些话,决计不是单纯的只是想给她找一个归宿。 芙蕖心中正是苦恼着该如何将这个话题巧妙的避开,不过,没想到,文太后虽然提出了这个话题,倒也并不坚持的样子,瞧着芙蕖真的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她也没有再说这件事情。反而又笑着开口问起了芙蕖其他的话题。 芙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打起精神小心应付着文太后。 临近中午,文太后自是与往日一般留了饭,而芙蕖却没有像往日一般,爽快应下,只连忙轻声婉拒;“外祖母,还是下次吧,等下回娘亲病好了,我与娘亲一道儿进宫,再陪外祖母用膳。今日我还得回去盯着娘亲乖乖喝药呢?” “你娘那么大一个人,难不成自己还不会喝药,需要你回去盯着。莫理你娘亲,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怎么能在外祖母这边连饭都不用呢!” 文太后脸上没了笑容,显然并不高兴芙蕖的推脱。 芙蕖倒也不惧文太后这般,依旧温声笑语凑在文太后身边安抚着。 末了,文太后无奈,只握着芙蕖的手,温声开口道:“你这孩子,难怪你娘这么疼你,光是这张嘴,便伶俐的紧。” 芙蕖笑笑未语,文太后却没有松开芙蕖的手,又是慢慢道:“你娘把你养得极好,好的根本不像是咱们这样的家里出来的。芙蕖,若是以往,你这般实在是很好。可如今不同了,你若还是以往这般,只怕你娘会很累。” 芙蕖沉默未语,只是点了点头。 文太后见此也只叹了一口气,自是知晓一个人性情想要改变,并非那般容易,说来,这一句话,也是她今日对着芙蕖说得最为真心的一句话,但不知道芙蕖究竟有没有听进心里去。 她坐在高座上,笑着让身边伺候的宫人拿出了给芙蕖带回的赏赐,赏赐依然也很丰厚,甚至比先皇在世时素日里赏赐给晋阳长公主府里的还要丰厚。 芙蕖见了,只真心冲着文太后再次行了一礼。 她带着文太后的赏赐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宫殿,在迈出宫殿大门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文太后,文太后坐在空旷的宫殿中,身边并没有站着宫人,宽大的坐塌,看起来有些空,也有几分寂寞。 她飞快收回了目光,心情并不比来时要轻松。 她方才未语,但却是真心将文太后所说的话听进了心里。没错,如今局势早已不同,晋阳长公主也不是先皇在世时那位可以猖狂便猖狂,可是护短便护短的长公主了。 她却是无用,可万万不能再给晋阳长公主添任何麻烦。 芙蕖交叠的双手间,下意识握紧了方才一直藏于袖口处的那枚扳指。可心里却是充满了忐忑与无措。 芙蕖隐隐猜测的出这枚扳指的意义,而且那一日,赵晋延与太后都想让她去见赵晋安也从侧面表现出了这枚扳指在他们眼里的价值。芙蕖本就没有什么大主意,原本是想将扳指交予晋阳长公主,可是晋阳长公主却让她自己处置,芙蕖左思右想,慎重考虑过后,最终决定将这枚玉扳指带进宫中,显然将它留在自己手中,并不能够发挥什么价值。 芙蕖这次进宫,准备的十分充分,却又一点都没有准备。 她将进宫之后的情形想的很清楚,倘若赵晋延或者文太后,的确是想要玉扳指,自会主动让她交出,那她也可甩掉这个烫手山芋。至于所想要交换的,她却有些犹豫了,她知晓这可能是一个转机,但是她却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她该提出什么要求。 原本芙蕖是有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谁知如今她都要离宫了,文太后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及到她手中之物,而赵晋延,更是连面都未曾露过。 难道是她错估了形式? 芙蕖坐在离宫的小轿上,心绪紊乱,原本紧紧盯着玉扳指的目光也变得有些犹豫了。 她正想将玉扳指收起之时,突然轿子停了下来,慢慢落了地。 芙蕖以为是到了宫门口,连忙收起玉扳指,打算伸出手,由着丫鬟搀扶出轿的时候。但她的目光在落到伸进轿子内的那一只手时,却是愣住了。 这显然也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手也很好看,只是五指修长有力,手掌宽厚大的几乎是芙蕖的两倍,并不像女子的手那般纤细温柔。她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放在对方的手中,反而是掀开了轿帘。 果不其然,站在轿子边上的人,并非她的丫鬟,也不是太后宫内的宫人,而是一身天青色绣五爪金龙常服,面色依然冷漠的赵晋延。 芙蕖抬起头,定定对视着对方目光好一会儿,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从容的自己从轿子里走出,站在了赵晋延面前,俯身行礼。 ☆、第47章 四十七亵渎 赵晋延的模样瞧着,仿佛与曾经还是那个三皇子的他并无相差,但芙蕖当然不会傻傻的将对方真的看做是曾经的那个三皇子。 在这一刻,她的心情也无疑是忐忑而复杂的,并不如如今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她身体刚刚弯下,礼还未成一半,却是突然被赵晋延叫住,赵晋延的身体也十分的平静,目光看着芙蕖只轻声道:“都是自家人,表妹不必这般多礼。” 芙蕖身体微微停顿了一下,却还是完完整整的将这个礼全部都给行完了。 曾经先皇与先太子在世的时候,她也向来规规矩矩,便是偶尔有所懈怠,那也是特殊情形之下,更何况如今的赵晋延,说这免礼之言,指不定别有含义,她也不想因此而落人话柄。 赵晋延并不知芙蕖如今心中所想,瞧着芙蕖规规矩矩将礼都做完了,脸上好不容易挤出的半丝笑容,瞬间沉了下来。 他的目光紧紧的锁定着一身月白色素服衣裙的芙蕖,显然她今日的打扮十分小心,虽国丧期间不许穿着喜庆,但并非指不许打扮,芙蕖这般,尤为谨慎,月白色素服之后,只简单的几根银钗装点,倒是真正半分都无仔细打扮之意。 她身上穿的倒是十分暖和,外边还披了一件颜色低调的银灰色狐皮大氅,只是不知是她本就身架子瘦小,还是这会儿瘦了的缘故,赵晋延瞧着,只觉得她那小小的身份仿佛弱不禁风,仿佛不堪这件厚重的狐皮大氅压迫。 他心里这般想着,嘴里倒也毫不掩饰,竟直接开口说道:“不过几日未见表妹,表妹瞧着,仿佛是瘦了许多。” 芙蕖眼睑微微颤抖了几下,倒是不妨赵晋延开口第一句竟是这个。 芙蕖并不认为赵晋延只是无意间经过拦住了她想要叙旧,她也算是了解赵晋延的性子,这位新皇往日里可并不懂得什么叫做婉转,便是真有什么尴尬话儿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说话做事,仍能够耿直的仿佛根本便不怕将人给得罪了。 或许真是皇位锻炼人,不过才多久没见,赵晋延竟然也懂得了说话的艺术。 芙蕖心中不知道怎么的,竟也觉得有几分好笑,但嘴里还是规规矩矩回道;“多谢皇上关心,芙蕖一直便是这般。” “是吗?” 赵晋延显然便是不信,目光狐疑上下打量了芙蕖一下,最后又说了一句:“朕知晓表妹重情重义,只是还是身体为重,便是父皇与兄长泉下有知,定然也不希望表妹这般伤心。” 这一句话出来,显然是半点都没将芙蕖方才的所言听进耳中。 芙蕖心中颇有几分无语,倒是从来不知这位新皇竟是这般自说自话之人。这些时日,事端变化无常,她便是极力保重了身体,可那么多事情的打击还有晋阳长公主的生病之事,心中自是难免忧虑,想要像往日那般保重显然是痴人说梦。可端看她的脸色,却也能够瞧得出来,她根本便不像赵晋延嘴里所言的忧思过虑,伤心成疾。 芙蕖微微张开嘴巴,刚刚还想再解释两句,而在这个时候,赵晋延却突然神色略有几分惆怅的开口道:“兄长生前最在乎担忧的人便是表妹,兄长生前一直都照顾着朕,兄长的遗愿,朕自是想要替他好好完成,也会代兄长好好照顾表妹。” 赵晋延说的情真意切,只是这会儿听在芙蕖的耳中,却显得有几分虚伪。 而接下来赵晋延的话,更让芙蕖认定了赵晋延这份关心的虚假与别有用意。 “先时二哥临终之时,朕让表妹去看了二哥,结果害表妹受惊,朕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赵晋延目光略有几分犹豫,语气也带了几分感叹,“这事情,朕做的,颇有几分悔意,现下想来,表妹安危康健,自是比许多的事情都重要。” 芙蕖听着,嘴角却是慢慢的起了几分嘲讽的冷笑。 赵晋延这么一番话,在芙蕖听来,不过是从侧面敲打着,是婉转的提醒着芙蕖某些事情。 她虽然早有准备,可心中却实在是觉得嘲讽。 最终,芙蕖只压下嘴角嘲讽,用平淡的声音轻声回道:“是芙蕖自己主动前去,与皇上无关。” 说罢此言,她微微抬起了头,看向了赵晋延又轻声开口道:“我知皇上之意,今日进宫,也未尝不是抱着这般的目的,倒不想皇上这般迫切,竟是拦了我的轿子。” 芙蕖这会儿脑袋虽然抬起,可眼睑低垂,目光始终只是落在赵晋延身上那件五爪金龙常服身上,她的视线刚好与这件天青色常服胸口之处那张牙舞爪、气势凌厉的龙头相对。 而双手也慢慢的平摊出来,腰背微微弯起,平摊的双手之上,静静躺着那枚玉扳指。 “芙蕖并不知此物真正用处,但这是二皇子殿下临终之时塞入芙蕖手中之物,只怕也是皇上真正所求之物。芙蕖不敢随意藏私,故今日特地带入宫中交予皇上处置。” “你……” 赵晋延不妨芙蕖会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举动,一时之间,却是愣住了。 他今日却是有匆匆赶来特地拦下芙蕖的用意,可真实目的,哪里是这枚玉扳指。 方才他句句所言,也皆为真实。 赵晋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或许旁人只觉得他过于耿直,一根肠子通到底。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他如今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也从未想过要去改变。 今日他赶来的确是匆忙,这段时日,正是他最最忙碌的时候,皇位交替,朝政浮荡,他没有经验,甚至都没有好好的学过该如何为君之道。 处置上上下下朝政事物,安抚朝臣,这些都需要精力与时间,更需要方法。 便是今日的朝会,只是一些鸡毛蒜皮之事,却也硬生生拖延至今。 赵晋延昨日便知今日文太后会宣芙蕖进宫,原本倒不想用这般唐突的方式来见芙蕖,可是朝政之事,推脱不得,最后还是硬给拖到了这般时间,一问底下人才知芙蕖已是准备离宫,只顾上换了朝服,便慌忙赶来,恰好在御花园中看到了芙蕖要乘坐离宫的轿子,便也使人拦了下来。 但从头至尾,赵晋延的目的皆是非常纯粹,并不如芙蕖所想的那般抱有其他的目的,他只是想要关心一下芙蕖。 理由很简单,其一是因为先太子赵晋元,芙蕖是他此生挚爱女子,临终之时多番嘱托,赵晋延与其兄弟情深,难免会将此放在心上,也当做是自己的一份责任。其二却是因着愧疚,那日在天牢之中带出芙蕖的时候,芙蕖显然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作为一个男人,而且是处于高位的男人,性格之间难免带了几分大男子主义,让一个女人去做了牺牲,这显然并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两者交替之下,他除了关心,便想着去弥补芙蕖,却未料,自己这纯粹的目的,竟是被人当做是别有用意。 赵晋延的目光落在了芙蕖手中的那枚扳指之上,却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开口问道:“表妹向来聪颖,便是不知此物真正用处,也该知此物的意义,不知表妹可有告诉姑母?” 芙蕖闻言,眼睑再次颤抖了一下,但她依然低垂着脑袋,面色平静开口道:“母亲早已看过此物,是母亲让芙蕖献于皇上。” “姑母?” 赵晋延微微愣了一下,最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第33节 赵晋延并不傻,自然能够瞧得出芙蕖这会儿是在说谎,晋阳长公主与他的关系虽不如外人瞧着势同水火,但决计没有和睦到让晋阳长公主处处帮衬。 更何况,献礼这种事情,也不是晋阳长公主的性格能够干得出来。 此事恐怕多半还是芙蕖自己的主意。 赵晋延承认,若是能够得到这枚扳指,自是最佳,可他也并不是非得将这枚扳指拿在手中,落在他所不忌惮的人手中,也未尝不可。 当然赵晋延会有这样的想法,更大的一层因素还是因着心中的愧疚。 他看着眼前一副恭敬模样的芙蕖,伸出了自己的手,推在了芙蕖的手指上,让她收回此物。 芙蕖未料赵晋延此举,惊讶抬头。 而在这个时候,赵晋延却声音严肃的开了口:“既是二哥给予表妹的,表妹便好生收着便是。” “朕今日拦下表妹,并无它意,看着表妹安康,朕也便放了心。” “……” 赵晋延这话,让芙蕖愣住了,难道从头至尾,都是她想岔了。 不会不会,芙蕖很快又否决了心中所想。赵晋延匆匆赶来,更是大庭广众之下拦住他的轿子,只是为了看她一眼是否安康,只是为了说几句关切之言,这个理由太单纯,单纯的过于单薄了。 芙蕖觉得自己很天真,可她这会儿却没办法用天真的目光来看待。 她重新恭敬的弯下了身体,将扳指再次献上,开口说道:“此物,芙蕖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本就该将他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之上才好。我知皇上确实需要此物,所以才将它带来。” 芙蕖来时曾经想过要用它来交换什么,可是真正入了宫,看到赵晋延这副样子,反倒是让她心生谨慎,不敢轻易提出任何要求了。她不相信赵晋延的话,自然也觉得赵晋延对她有所防备,甚至是有所偏见与隔阂。 芙蕖认为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是整个晋阳长公主府能够让赵晋延明白他们的态度,接受他们的示好,比她提出其他任何实际的要求都要来的更好。 这般想着,芙蕖再献玉扳指的时候,真当是无欲无求了。 而芙蕖这话,也让赵晋延微微一愣,他的确是需要这个物件,虽然不是必须,可若是能够得到,对他今后所要做的事情,定然是有所助益。 虽然当初他让芙蕖去见赵晋安所抱目的,并非是想通过芙蕖得到此物,只是不想让此物流入他人之手,至少流入芙蕖的手里,甚至是晋阳长公主的手里,都比流入其他人手里合适。 但芙蕖你能够主动献出,这个提议也的确是打动了他的心。 芙蕖的话也的确是没有错,这物件,在芙蕖手中根本发挥不了作用,若是在他的手里,他却能够做很多的事情。 不过,赵晋延便是动了心,倒也没有迫切的就伸出了自己的手,他只是看着芙蕖,慢慢开口道:“这枚扳指其实是一件信物,虽然二哥的势力在此次事端之后,已受大创,可二哥这些年来势力的经营还没有被斩草除根,只是被转入暗处。有这枚玉扳指,便等同于能够接手二哥手里的那股势力。所以朕不能够让它落入自己无法掌控之人的手中,当初才会非得让你去见二哥临终一面,毕竟只有一个能够让二哥放下心防之人才能从二哥手中得到此物,但朕从未想过要让你将它再给朕,你确定要将它给朕。” 芙蕖闻言愣了一下,她虽然早知此物意义非凡,但真正听着赵晋延说出,自然是另一番感受。 不过她更为震惊的却是赵晋延话中所隐喻的意思,难道她与她的母亲,是赵晋延放心之人,而赵晋延对于杨家却并不放心?不过芙蕖却又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谁都知晓赵晋延与自己的母亲有芥蒂,反倒是临溪公主,在皇室之中向来以温和亲近的态度在小辈之间素有美名,据说和当初还是三皇子的赵晋延关系也很不错,加上她不久之前知道的那件赵晋延对杨清漪又情愫之事,只怕赵晋延不是对杨家不放心,只不过是舍不得心上人为难受苦。 芙蕖自觉想通了这点,心里倒也不难受,反倒是有几分欣喜,虽然赵晋延对于杨家更为亲近,但知晓皇上对于晋阳长公主府并无恶感,芙蕖便觉得够了。 她只恭敬的将扳指往赵晋延的面送,无比真诚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是,芙蕖早已说了,留着此物无用,不若将它赠予该赠予之人。” “表妹想要什么?” 赵晋延最终收下了这一枚扳指,可是这枚扳指收在手中,赵晋延却无法做到坦然受之,故而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芙蕖连忙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芙蕖什么都不想要,也不会要。” 赵晋延又是沉默了许久,最终叹气轻声道:“是,表妹该有的,都有了,也不需要朕赏赐什么,可朕不能够就这么收下。今日,便当朕欠表妹一个人情,他日表妹但凡有所求,朕必当全力以赴达成表妹所愿。” 一个守信之人的承诺,自当重若千金,而帝王的承诺,更是无可估量其价值。 赵晋延会许下这般承诺,是芙蕖未曾想到的,可这对于她而言,显然足够让她欣喜若狂,比她原本进宫之时所能够想到的,求到的要好上许多。她强行抑制着心中的欢喜,冲着赵晋延恭敬行了一礼:“多谢皇上。” 赵晋延见着芙蕖这般,心里却反倒再次升起了几分愧疚,只觉得自己的这个许诺未免有占便宜之嫌。他自问他日芙蕖若是对他有所求,其实根本不需要今日之诺,只看在兄长的面上,他也会竭尽所能达成,这样一想,这个许诺则显得没有太大的价值了。 将玉扳指交予了赵晋延,又得了这一份许诺,此次进宫之行,芙蕖自觉已是收获满满,倒也不想再逗留,主动行礼告辞,坐上了离宫的轿子。 赵晋延站在原地目送芙蕖离去,轿子走远了,赵晋延仍然没有起步离开。 而在这个时候,卫麟突然出现在了赵晋延的身侧,脸上带着几分别具深意的笑容,一手搭在了赵晋延的肩上,笑言打趣:“人都走远了,怎么还这般恋恋不舍。” 赵晋延闻言,只神色冷淡的转头看了一眼卫麟,冷声开口:“不可胡言。” “人家只是说出事实吗?” 卫麟故意怪声怪气说着,直到瞧见了赵晋延面上不耐的神色,倒是不敢再放肆了,连忙举手笑言道:“好好好,我知错了!” 卫麟虽然这般说着,但眼里却仍然带着几分趣味。 而赵晋延根本不想去理会他这份恶趣味,但他一贯沉默寡言,倒也不会去争辩这件事情,所以只看了一眼卫麟,开口说教着:“你如今也是禁卫统领了,莫再像之前那般不正经,若出了什么事情,朕可不会偏帮你。” “知道知道!” 卫麟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簇新的盔甲,笑眯眯道,“臣自是尽心竭力,决不辜负皇上对臣的厚望,好好的护卫皇上的安危,护好整个皇城的安全。” 赵晋延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瞧着卫麟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倒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未尝狩猎之时出了这般大的事情,禁军统领自是首当其冲受了处罚,虽保住性命,但官位也不可能继续坐下去。 禁军统领一职,位高权重,不仅仅需要能力,更重要的还是忠诚与信任。只有皇上真正信任,可以交托后背之人才可担任。 朝中想坐能做这个位置的人很多,但那些人都不是赵晋延能够信任的,人选太难选,能够选的也太少,赵晋延最后选下之人,却是卫麟,当然,除了卫麟之外,他也无人可选。 卫麟原本就在禁军之中有一职位,加之其家世传承,想要坐上禁军统领一职倒也名正言顺,可要真正坐稳,却还得靠卫麟自己的本事。 赵晋延上位之后,做下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力排众议将卫麟放在这个位置上,而第一件事情,也关乎到了日后他这个帝王在朝臣心目中的地位。 赵晋延拍了一下卫麟的肩膀,声音不重,但语气却是十分认真的开口道:“如今,朕帮不了你什么,反而是要靠你来帮朕打好基础,你坐上这个位置,万万谨慎小心,不可出错。” “臣自是明白,皇上放心便是。” 论及正事,卫麟倒也不敢嬉皮笑脸,连忙端正了脸色回答。 赵晋延点了点头,又将手中的玉扳指交给了卫麟:“此事交由你处置,若是处置好了,倒也不怕让旁人再说你了!” 卫麟闻言,犹豫伸手接过,面上神色也有几分忐忑。 “怎么?有难处?” 赵晋延见此,忍不住皱着眉头相问。 而卫麟慢慢用力的点了两下头,语气惆怅而言:“有,而且很大!” “有什么难处,你一并说出,你如今能否坐稳统领之位,对我们日后行事至关重要……” “皇上……” 卫麟语气里带着几分幽怨之意,凄然开口:“这是芙蕖妹子送你的定情信物,你就这般随意扔于我,真的好吗?” “话说八道什么!” 赵晋延根本没料到卫麟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愣了好半晌儿,方才有几分气急败坏的开了口。他看着卫麟语气严肃道:“好好说着正事,你怎么又开起了玩笑,而且这种事情,是可以随意玩笑的吗?” “瞧皇上说的,我这也是正经在说事情啊!芙蕖妹子什么东西都不要,就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了皇上您,这不是在向您表忠心、诉衷情,您不好好珍惜也罢了,就这么扔给了臣,回头让芙蕖妹子知道不高兴了,到时候晋阳长公主一家闹起来,不照样不安宁吗!” “莫再胡言了!” 赵晋延说这话的时候,无奈极了。卫麟什么都好,就是这爱开不找边际的玩笑性子实在愁人。 “好吧好吧,我不胡说!” 卫麟摆了摆手做出一副投降的样子,但又是孜孜不倦的劝说道,“其实皇上你真是个榆木疙瘩,说什么欠人情,直接答应芙蕖妹子的表白,娶她做皇后,可比您那什么人情实在多了,您这不是逼着人家姑娘家先开口主动吗?” “卫麟,你再胡说八道,莫怪朕不客气了!” 赵晋延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显然是真的不赞同卫麟的话,他轻叹了一口气,又开口道:“你日后莫在胡乱说话开玩笑,芙蕖是兄长挚爱之人,你这般,不仅仅是对于芙蕖的不尊重,更是对于兄长的亵渎。” 赵晋延的话,说的十分郑重,而卫麟听了赵晋延这话,却是愣了一下。 他这会儿眼里也是褪去了戏谑,认真的看着赵晋延的神色,直到确定这句句话皆是发自他的肺腑之时,他难得严肃的开口说了一句:“皇上此言当真,真当觉得臣这话,是对先太子殿下的亵渎。” 赵晋延没回味过来卫麟的话,但他遵从本心点了一下头。 卫麟却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皇上这般想,对南颐郡主公平吗?” “什么意思?” 赵晋延依然未懂卫麟的意思。 而卫麟却是轻声叹了一口气,慢慢道:“皇上怕是在心中已将南颐郡主当成了是先太子的人,可事实上,虽先太子对于南颐郡主的深情确为动人,可南颐郡主到底不是先太子的人,若日后南颐郡主出嫁,皇上您会如何看待?” “……” 赵晋延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卫麟却是没有理会赵晋延有几分难看的脸色,又继续慢慢道:“只怕皇上心中已将南颐郡主当成了先太子的遗孀,皇家的寡妇是不可能再嫁的,那么皇上是否在心中已经给南颐郡主定好的位置。她虽未曾嫁给太子,可一样是太子的人,日后也要为太子守节。” “朕从未这般想过。” 赵晋延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确是未曾主动去想过这件事情,可是潜意识里的某些想法,的确是被卫麟说中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御花园中的景致之中,慢慢开口轻声道:“皇兄十分钟情她,临终之时,还想着要完成答应过她的事情。所以朕便替皇兄去完成了这件事情,皇兄怕自己走后无人能够再护着她,那么朕便会替皇兄护着她,其他的事情,朕真的没有再去多想。” “臣对南颐郡主早已心生爱慕,只是先太子在时不敢言明,如今臣想告诉皇上,臣欲娶南颐郡主为妻,皇上您答应吗?” 卫麟的话音未曾落下,赵晋延的目光变得凌冽,他双拳紧握,神色僵硬:“你又在开玩笑?” “皇上……不想答应吗?” 卫麟淡笑以对,并不解释真假,而赵晋延心中却是难堪极了。 在卫麟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他的确是感觉到了愤怒,也的确是不想答应。 为什么? 只是因为就像卫麟所言,在他的心中,夏芙蕖早已被他加了标签,她是皇兄的人,所以他会照顾她,替皇兄照顾她。 ☆、第48章 四十八白菊 卫麟之言,让赵晋延有些难以面对,而他的心里,更是升腾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感。 没错,卫麟虽然未曾言明,但是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他自私了。夏芙蕖并未嫁给皇兄,便是皇兄对她钟情,便是她自己……生前对于皇兄也有过表示,但是说到底,他们清清白白,根本没有任何的许诺,也没有任何的名分。便是皇兄如今在世,只要一日二人没有真正的定下名分,他也不该用这种思想去看待夏芙蕖。更何况,如今皇兄已经往生了,而皇兄临终之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她幸福。 赵晋延在这一刻突然有些想通了,他自然会完成皇兄的遗愿好好去照顾她,若是之前心中是将她当成皇兄的人一般照顾,那日日后他便要改变想法,将她当成是妹妹一般照顾。 而且,她本就是他的表妹。 赵晋延想到了这里,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卫麟,上下打量着。 卫麟皮相甚为俊美,否则这京城第一公子之美誉也不是空穴来风。虽然性格有的时候过于不正经以至于有些不找边际,但好在遇到重要事情的时候,头脑还是十分清楚。家世上,他祖母为大长公主,自己又是国公府世子,将来必定袭爵,便是娶公主也是使得。最重要的是,卫麟如今虽年纪不小了,可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将来也不怕他家后院会乱七八糟…… 芙蕖若是嫁给卫麟,倒也不是不可,或许该说是非常可以。 第34节 赵晋延沉默的想着,若是卫麟对芙蕖是真心,他自是会主动做主成全二人。 卫麟话说出口后,也是小心的观察着赵晋延的脸色,虽然二人挚友多年,可赵晋延向来沉默寡言,也可说是深不可测,平日里便是他自己都有些猜不到对方脑子里在想着什么。若是其他的事情,他倒也不怕赵晋延会生气,毕竟赵晋延向来重情义,待他这个兄弟也不错,一个女人而已! 可偏偏他提到的这个女人,涉及到了赵晋延最尊重的先太子,指不定一个愤怒就给翻了脸。 卫麟瞧着赵晋延正目光专注的打量着他的脸,下意识忍不住伸手捧住了自己俊美的脸蛋,心里估摸不定的想着,待会儿万一赵晋延真是愤怒来打他的脸,他是不是该把自己的脸给护住了再说。 若说之前他可能还敢想象还手之事,可现在人家当了皇帝,他动手总归是不好看的。 卫麟越想越觉得自己方才说了胡话,万一真让打了脸,他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啊!他哭丧着脸,正待开口解释之时,突然赵晋延看着他,只开口说了一句话:“朕可以答应将表妹嫁给你!” “什……什么?” 卫麟面上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想到,赵晋延竟然会想的这么开,想开的甚至都已经想到将夏芙蕖嫁给他了。 “朕说,你若真心喜欢芙蕖表妹,只要芙蕖表妹也愿意,朕会给你们赐婚,答应你们的婚事。” 赵晋延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边,甚至还有些解释的强调了一遍。 而卫麟整张脸皱巴巴的完全看不出任何俊美的影子,他神色萎靡的轻声说了一句:“不真心,您别想了!” “你说什么?” 赵晋延目光顿了一记,语气严肃的开口问道。 卫麟被赵晋延严厉的目光一瞧,气势越发虚弱,脑袋也忍不住缩进了脖子里。 “我方才……方才只是开玩笑,想要试探您一番,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卫麟说的很慢,有些断续,声音也十分的轻微,但是赵晋延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升腾起了一股怒气,忍不住伸手一把扯住了卫麟身上的衣物,冷声质问道:“这种事情,也是能够随便开玩笑的!” “我……” 卫麟气弱,挣扎着想要从赵晋延手中挣脱出来。说来,虽然赵晋延也有习武,可是皇子更注重全面发展,其实拳脚功夫上并不比的从小就被父亲在家里操练着长大的卫麟力气大。只是卫麟心虚,所以才不敢使出大力,一时之间,也挣脱不开赵晋延的掌控。 “您可千万别想不开要给我赐婚,我刚才真的给您开玩笑的!” 卫麟还是弱弱辩解着,瞧着赵晋延愤怒的都要过来抡起拳头的时候,他才连忙大声嚷着:“我这可是做好事,皇上您千万别打我,不然这不是逼着好心人做坏事吗?” 赵晋延真当是被卫麟这话给气笑了。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去打卫麟,也有发泄的意思,可是卫麟这般不要脸的模样,她瞧着真相给他一拳。 卫麟见自己的话一说出口,赵晋延便放下了手中的拳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连忙又笑嘻嘻的开口道:“我这不是替人家芙蕖妹子抱不平吗?人家还明明就是大好年华、花样年纪,你偏偏就把人家看成是自己大哥的遗孀,还不打算让人给嫁人了!这不是浪费了一个好姑娘吗?” “少胡说八道,再胡说八道,朕不介意下令让人扔你进水里泡一泡,也清醒一下自己的脑子。” “好好好,皇上您最厉害,我不说了!” 卫麟封住了自己的嘴巴,可他一贯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不过多久,他嘴里有开始叽叽喳喳说起了话来:“皇上,其实方才我真的是在做好事,您瞧着,我方才一说那话,您不是改变了主意了吗,没想着让芙蕖妹子守寡……” 赵晋延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打算走人。卫麟是他的好兄弟,他当然对卫麟做不出什么来,可是这个时候的卫麟,真的挺让人窝火的。 “皇上,其实我这不仅仅是为了芙蕖妹子,更是为了您啊,等这孝期一过,您肯定是要娶皇后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杨清漪三天两头进宫借着请安之名想要和您偶遇,如今杨家在朝中势大,届时肯定会有不少的朝臣推举那杨清漪做皇后。那小丫头片子心眼儿坏着呢,先且不说她和赵晋安还不清不楚的,便是她还是清白的,可您娶了她也不妙啊!可在朝里想找个和她身份相当的也不容易,芙蕖妹子对您一片真心,恰好这身份也可压杨清漪一头,你两成对,不是挺好的吗!” 卫麟的话音还未落下,赵晋延便停下了脚步。 卫麟瞧着赵晋延的背影,只觉有戏,连忙小跑两步,走到了赵晋延身后,又是笑眯眯道:“皇上您别看我和您年纪差不多,可我瞧女人的眼光可比你准多了。夏芙蕖心思单纯,被晋阳长公主保护的太好了,而且她对你又是一片真心,嫁给您,还不一心一意为您着想,决计是那种你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的贤妻,您外边事儿忙,后宫有这么一位给您稳着,晋阳长公主、太皇太后,甚至是皇太后,也全能稳住……” 卫麟话说的极快,只是还未说完,“砰”的一声,赵晋延直接转身给了卫麟狠狠一拳,那一拳恰好打在他一直引以为豪的桃花眼上。 “皇上……” 卫麟捂着眼睛,声音哀怨凄楚。 而赵晋延则是脚步飞快离去,连头都未曾转一下。 其实虽然赵晋延嫌卫麟烦,却也知道卫麟方才那一出,的确是为了他,只是他却不欲这般做,所以才故意打了他一拳想要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 娶夏芙蕖为妻,对于他来说,的确是现在一个能够摆脱目前困境很好的选择。 就像卫麟所言,夏芙蕖身份够重,她做皇后,朝臣不会有异议。而她身后支持她的人,也足以替她和他扫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对于赵晋延自己而言,他虽然需要一位身份足当的皇后,但最好是一位不要与前朝有太多牵扯的皇后,尤其是不能够心思太深沉、心机太多的皇后,夏芙蕖被保护的太好,心思单纯又乖巧,恰好满足他的需要。 夏芙蕖对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对于夏芙蕖来说,他却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赵晋延想要完成先太子的遗愿,自然也希望芙蕖幸福,所以他便不会去考虑让芙蕖陷入这个泥潭之中。 芙蕖并不知道,就在自己与赵晋延告别后,直至还未走出宫门的这段时间里,赵晋延的心思,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说来,芙蕖倒也没有立刻便走出宫门,她的轿子甚至还未走出御花园,却是再次碰见了人,停了下来。 站在她轿子前边的,是两个做了宫妃装扮的女人。 二人容颜娇美、身段婀娜,一人纤细如扶柳,另一人则是娇艳如春花,各有美感,但芙蕖瞧着对方的容貌却是十分的陌生,也是因着从未见过的缘故。 不过便是从未见过,芙蕖倒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该是赵晋延还是三皇子时身边的那两位侍妾,也是如今赵晋延唯一的两位后宫佳丽,二位佳丽虽然已接入后宫,但因着赵晋延自己都是刚坐上皇位,如今也未做封赐。 但饶是如此,芙蕖倒也不敢怠慢,虽然二人名分尚未定下,可毕竟是跟着赵晋延的旧人,便是身份低微,未有所出,可将来的封位少说也该是嫔位之上吧! 这般想着,芙蕖笑着下了轿,冲着二人微微弯腰行了半礼,而这二位倒是没料到芙蕖竟然会这般客气,面上愣了一记,倒也立刻便回了一个全礼。 说来,这也是芙蕖并不关注皇子后院之事,才会如此。毕竟外人但凡知晓点皇子后院之事的,都知晓这二人根本算不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这二人本也是宫婢出身,加之一直都无宠无恩,自是谨慎谦逊。所以在撞见芙蕖的轿子时,才小心的过来请安。 可毕竟这二人到底还是皇帝的后宫,不可能像宫女一般躬立在路边上请安,所以才会让芙蕖的轿子停了下来。 双方都客气的行了礼,当然也没有什么好冲突的,气氛倒也和谐。 只是,双方毕竟都是陌生,真要做到其乐融融在说些什么,肯定是不可能呢。容颜身段娇艳一点的杨氏年纪稍长些,见气氛沉默,倒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郡主,我与陈妹妹来御花园走走,不想碰上了郡主,便上来打一声招呼。” “客气了……” 这两位名分尚未定下,芙蕖也不认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想了想,最后也只是省去了称呼,只简单的回了一句。 杨氏闻言,连忙又是恭敬的冲着芙蕖点了一下头。 说实话,芙蕖看着都觉得有些难受,她性子本就沉静,对着熟悉的人还能聊上几句,可碰到陌生人,完全是无话可说。这会儿气氛尴尬了,她只想快点离开。 杨氏瞧见芙蕖的样子,连忙拉着陈氏走到了一边让开路,笑着开口道:“郡主繁忙,我和妹妹便不打扰郡主了。” “说笑了,不过我也不扰二位娘娘的兴致。” 芙蕖闻言连忙笑着回了一句,她说的也是分外的客气,说完之后,又是微微颔首行了一个礼这才上了轿子。 芙蕖的轿子离开了,而杨氏和陈氏二人却是站在原地并未离开。 陈氏面色有几分复杂的轻声开口道:“这南颐郡主真当是威风,太后……额或许该称太皇太后了,对她这个外孙女也是荣宠,你瞧着她离宫都是专门乘坐轿子离开的,我听说她和晋阳长公主每回初入宫廷,都是这般。” “晋阳长公主是太后亲女,郡主又是太后的亲外孙女,这般荣宠,也当不得什么稀罕。”杨氏性子向来沉稳,听着陈氏的话,倒是语气平淡的说着,她称呼文太后,也依然是太后,毕竟皇上如今旨意还未下,她这般称呼,总归是没错的。 “你说的也是,不过这南颐郡主脾气挺好的,没见人之前,我还以为她这样的天之骄女,性子肯定跋扈……这样子,我倒是希望她做皇后了!” 陈氏心直口快,没忍住直接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而杨氏闻言却是连忙捏了一下的他的手,冷声开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话也是你该这般胡乱说的吗?” “这不是就咱们二人吗?” 陈氏倒是半点不惶恐,二人虽然同为赵晋延的女人,可赵晋延这些年来,一次都没有碰过她们,她们二人便是想要勾心斗角的争宠都斗不起来,反倒是因着都是可怜女人的寂寞,二人倒成了好姐妹。所以对着杨氏说话,陈氏倒没有太多的顾忌。 “其实姐姐你也该知道,咱两身份低微,皇上也瞧不上咱们二人,便是瞧上了,也肯定没机会做皇后啊,日后我们是指望着皇后过日子,当然希望来个性子好些的皇后,这样咱们二人日子也能好过些!” 陈氏的话,杨氏虽然没有回答,但是面上略有几分惆怅的神色,却是显示出了她对于这个问题同样重视的态度。 陈氏见杨氏不说话,自己又继续开口慢慢说着:“说实话,虽然那杨家小姐待我们二人一样客气,可我总觉得这人不好相处,而且瞧着她三天两头跑来和皇上偶遇,故意制造巧合,我瞧着也心烦!” 陈氏提到杨清漪的时候,忍不住不满的翘起了嘴唇,一副嫌弃的样子。 杨氏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陈氏轻声道:“你这回看人倒是挺准的!” 杨氏其实看的更透彻一些,杨清漪虽然待二人一样客气,但是杨氏能够看得出这份客气的刻意与其中包含的不屑。杨清漪外表看着温温柔柔,但性情决计不是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相反虽然这位南颐郡主待她们的时候客气中带了几分自傲与疏远,但至少对方是从里到外,都这般一目了然,纯粹至极。 他日若是南颐郡主当了皇后,只要她和陈氏在宫里安安分分,便不怕过不好日子,可杨清漪却不同…… 只是,听说皇上与南颐郡主之母晋阳长公主有过芥蒂,且如今晋阳长公主势弱,便是有文太后在宫中,只怕南颐郡主成为皇后的可能性也并不大。更何况…… “姐姐,我听说,皇上对杨家小姐有爱慕之情,你有没有听说过此事?” 陈氏刚才虽然说的小心,但神色十分自然,瞧着并不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可这会儿说到了皇上,她的声音却是放轻了许多,”我是听我房里的小翠说的,以前皇上还是三皇子的时候,据说书房里收藏了杨家小姐的诗集……” 杨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而陈氏轻叹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视若珍宝!咱们家皇上,自己就是个爱学问的人,那杨家小姐据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他肯定喜欢了。” “别说了,让人听见了不好。” 杨氏不爱听这个,说实话,便是知晓自己没有什么可能,可是她也不喜欢自揭其短,她和陈氏都是宫女出身,自小便入了宫,一开始时做的是最低微的小宫女,自然不能与主子身边那些个识字的女官相比,才女一说,更是遥远至极。 杨氏不爱听,陈氏其实又何尝愿意听呢,但是这会儿她心里有太多的抱怨了。 “那杨家小姐积极的很,三天两头进宫,故意和皇上巧遇,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巧合,便是咱两回回在御花园里走着,也就撞上过皇上两回,偏偏那两次,那杨清漪还都在!” 陈氏咬牙啮齿,“她那么主动,皇上本来就喜欢她,肯定更加注意到她,我看旁人哪里还有什么机会!之前咱们皇上没做皇上的时候,也没这回事情啊!” “可现在皇上已经是皇上了,自然不同了!” 杨氏轻声叹息着,其实这些事情都不该是她们考虑的,日后除了皇后,宫里还会进来很多家世显赫的女子,她和陈氏只怕会是所有后宫妃嫔中身份最低微的两位。 她和陈氏本就是从宫女中选出用来引导皇子人事,他们这般出身的,若是运气好些,成了皇子第一个女人,又能够生下个一儿半女,他日皇子登位做皇帝,念些旧情得个妃位倒是有点可能。可偏偏,赵晋延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们,子嗣不可能,恩宠谈不上,旧情更是无从说起。 再过几日,恐怕皇上也会下旨开始封位,杨氏只盼望着能够得到一个好的位份,日子也能够好过些,可想要自己做主,要做到一宫之主,起码也得是嫔位,杨氏想想都觉得渺茫。 杨氏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转头看向陈氏的时候,瞧见她还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倒是失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行了行了,你也别这副样子了,咱们这园子还是别逛回去吧!” “为什么不逛?” 陈氏抬起头诧异,这出来走走,不也是杨氏提议的吗? “我怕待会儿咱们逛着逛着,又见到皇上和杨家小姐碰上了,你现在这般激动,我怕你待会儿控制不住情绪……” “呃……你才别胡说八道了!想想都觉得晦气了!” 陈氏被杨氏这么一说,瞬间也没了兴致。 说来这二位倒也真是乌鸦嘴,这事儿还真给二人说中。 赵晋延这还未走出院子,却是在一丛菊花丛里,撞见了杨清漪。 杨清漪身上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宽腰素服,穿的很是单薄,也十分飘逸,她头发简单绾了一个发髻,没用任何钗环,只用一鹅黄色绸带微微束起,一阵寒风吹过,披洒而下的发丝与衣裙随风而动,身姿婀娜动人。 她弯着腰,手捧一丛白菊,轻吟着:“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赵晋延停下脚步的时候,她仿佛也听到了动静,连忙松开了捧着白菊的手,站起身冲着赵晋延的方向轻声行礼:“皇上。” 赵晋延微微颔首,面色依然冷淡,但杨清漪却仿佛没有看到,只是冲着赵晋延微笑着,目光又转回了那片菊花之中,慢慢弯腰再次捧起了那束白菊,轻声道:“臣女让皇上见笑了,只是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路过这丛金菊,恍然发现了这一束洁白的菊花,心生感叹。不想竟让皇上撞上了!” 杨清漪虽然面容仅是清秀可人,并不算得上极美,可是她却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纤细如葱管,肌肤白嫩细滑,便是手捧那娇艳的白菊花瓣,依然丝毫不逊,反而有美人酥手与花瓣相称之妙感。 第35节 ☆、第49章 四十九求救 不得不说,杨清漪这一副模样,确实十分迷人。 对于男人而言,娇艳的美女可能是每个男人都胡喜欢的,但是对于像赵晋延这般生于皇家,身边几乎都围绕着美人的男人而言,可能单纯的美人已经打动不得他。他或许不仅仅会看中女人的外表,更看重女人的感觉。 赵晋延在登位之前,虽先皇皇子不多,可他是四位皇子中最为低调隐形的,以至于旁人对他的了解并不多。说起来,为数不多的印象可能便是这位皇子是个十分认真的人,学习做事,都是十分负责认真。与诸位皇子启蒙至成年入朝做事,赵晋延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天赋,至少和当初一向耀眼的先太子与三皇子相比,确是显得平庸许多。 但是众人说起来可能会记得,皇上难得夸赞过这位皇子文章做得不错,学识不错。而这位皇子据说也是在宫中临渊书阁里借书最多的一位皇子了。 因着这份印象,所以京中有传出说赵晋延对杨清漪有爱慕之心,收集了她的诗集一事,倒也并不觉得奇怪,爱学问的人对才女有点好感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杨清漪可不是一般的才女,她自己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而父亲杨铭,当初走的也是科举状元的正经仕途,如今功成名就之后,可不比当世那几位大儒差,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朝中如今得了重用的多位从科举之路出来的官员,见到杨铭,也无一不俯首称一句老师。 如今若说京中对于谁能够成为真正的皇后,人选很多,但最被看好的人,也的确是杨清漪。 杨清漪身为女子,而且是才女,有些架子自是理所当然,她想要引得赵晋延的好感,便是这番偶遇,分寸把握的极好,虽然故意制造了这份偶遇,而且多次制造了偶遇,但决计不会让赵晋延觉得刻意与存心,免得自降身价。 这会儿,她的态度表现的,虽然有几分主动,但决计不会让人觉得殷勤,相反,她行完礼后,却是走到了一边自顾自的看起了花,若是旁人做起来,可能看起来就显得做作了,但杨清漪却做的无比的自然,瞧着就像是一个醉心于美好事物,懂得享受生活与美好的清高女子。 赵晋延站在边上看着杨清漪这般,面色瞧着,依然淡然,也没有说什么话,如此这般沉默,自然也很容易让二人气氛显得尴尬,可杨清漪却很能够把控住气氛,在欣赏完那丛白菊之后,她站正了身体,又朝着赵晋延行了一礼,轻声开口道:“臣女失礼了,今日臣女进宫是奉了母亲的命令与皇太后请安,若皇上无其他吩咐,臣女先告退了。” 赵晋延微微点了一下头,而杨清漪真当干脆利落的冲着赵晋延行了一礼后,便毫无留恋的告退了。 “很完美的偶遇啊!若我是你,若我没见过这位杨小姐跟赵晋安那副发春的模样,还真当是给迷住了!” 杨清漪走后不久,卫麟捂着青黑了一边的眼眶子慢腾腾的走到了赵晋延身边,赵晋延面无表情转头看了一眼卫麟。 卫麟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没有受伤的另一边眼眶,哭丧着脸开口道:“皇上,您太狠了,若是让外人见到我这副样子,问我是谁打得,我该是怎么回答呢?若说实话,外人还想着我是怎么失了君心;说是自己摔的,别人也是一看便知道我是在说胡话啊!” “闭嘴!”赵晋延不耐烦出声。 而卫麟抿着嘴巴眨了眨眼睛,下意识便是后退了三步。 赵晋延瞧见他这副可笑的模样,说来真没有上去打他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无奈道:“你既已经当上了这禁军统领,便给朕好好整顿整顿宫里的事物,若是日后朕再像这般出门一次便撞见什么人,撞见一次,朕惟你是问。” 这么多次偶遇,便是杨清漪表现出的姿态再是自然清高寡淡,可赵晋延又不是那个传说中真的对她有爱慕之情的男人,自然不会真的去相信甚至是庆幸这份偶遇。他看着杨清漪那副美人姿态,心中第一时间所想到的,却是宫中的防卫以及杨家在宫中的势力。 杨家与袁贵妃向来走的近,虽然袁贵妃这些年来一直被文皇后所压制,便是有盛宠在宫中也无法兴风作浪,但暗地里的小动作只怕不少,袁贵妃在后宫里想要做些什么,赵晋延管不到,可若是这点小动作动到了他的身上,甚至是动到了与前朝的联系,在这个关键的时期,赵晋延眼里容不得一点点的沙子。 “皇上,您这不是为难臣吗?” 这一回,卫麟可算是真的想要哭了,他虽然做了禁军统领,负责宫城里的安危,可是赵晋延所说的事情,显然不是他这个禁军统领来管的,若说他是太监总管,可能还能管上几分。 赵晋延分明便是将他这个禁军统领当太监总管来使唤了。 卫麟这番可怜的哭诉显然并没有让赵晋延有丝毫的同情心,他只是看着卫麟开口道:“朕喜欢才女这事儿,是谁惹出来的,自然便该由谁来解决。” 杨清漪从慈华宫里走出,走到了门口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威武的匾额,嘴角却是忍不住浮起了一抹冷笑。 文太后对于杨清漪这个小辈的态度,虽然不至于为难冷漠,但绝对不热情,也因着文太后对于杨清漪母女的态度,导致临溪公主与杨清漪这些年来,饶是杨铭在朝中声望不浅,但二人想要融入京中贵妇之中,总是那般格格不入。 只不过,如今早已改朝换代,风水也该轮流转了。 只要她当上了皇后,一切就会变得很不同。 与临溪公主所想的想要重新振兴袁家这个想法不同的是,杨清漪所想的,却没有这么无私,所以她对于与袁贵妃亲近之事,心里也很不以为然,但能够用到袁贵妃在宫中的势力,杨清漪倒也能够忍耐。 袁贵妃生的十分美貌,即使如今只着素衣,也将她原本便有的美貌衬托出了十分,她那双盈盈动人的眼睛望向人的时候,只是注视着,便忍不住让人动容,只不过,如今这副样子再是动人,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可以欣赏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而且,同为女人,杨清漪自己只是清秀容貌,袁贵妃便是长辈,她瞧着也难免不是那么的舒服。 不过,袁贵妃看到杨清漪的时候,倒是十分高兴,笑着招呼了杨清漪坐到她的身侧,又让宫女们上了茶,方才温声开口道:“方才便听着你入宫了,还以为你要待会儿再过来,不想这么早就来了。” 袁贵妃当然不会认为杨清漪进宫是为了她,不过她也不会觉得什么,依然态度温柔可亲的样子。 杨清漪闻言,倒是有几分嘲讽的笑了一下,开口道:“姨母又不是不知晓,皇太后也不喜欢我,又如何会留我在她宫里久待,我请了安便来了。” 袁贵妃闻言笑容未变,反倒是带着几分打趣的看着杨清漪轻声道:“我说的可不是皇太后,我可是听说了,你在御花园里和皇上见了。就没和皇上多说一会儿话?” 杨清漪听了袁贵妃的话,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不过,她的笑容十分的神秘,且带着几分得意,便是不说,袁贵妃只看着,也能够看出几分异样来。 袁贵妃瞧着杨清漪这副神态,微微挑了一下眉。 其实从她自己的利益而言,她是并不希望让杨清漪嫁给赵晋延。成为皇后的,毕竟女人嫁了人,指不定心就偏向了那处。但杨清漪嫁给赵晋延,好处也并不少,而且袁贵妃也忍不住想到了杨铭的许诺,所以对于杨清漪积极接近赵晋延的事情,并不阻止,相反还提供了不少的帮助。 毕竟,杨清漪一个女儿并不能够改变什么。而且袁贵妃倒也不怕杨铭会出尔反尔,毕竟让她的儿子为皇可比赵晋延为皇对杨家的好处更大。 不过,看着杨清漪这副得意的样子,她倒是忍不住对杨清漪说了一句:“虽然都说皇上对你有意思,可是你也别太放松警惕。我听你爹说,这赵晋延瞧着,以往是大家都小瞧他了,他的心思可深不可测着呢,你若是小瞧了,回头只怕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杨清漪闻言并不以为然,但对着袁贵妃还是笑了笑轻声道:“我自然不会这般天真。” 当然,她虽然这般说着,但是袁贵妃也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见此,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别以为你的对手只有夏芙蕖,京中其他人暂且不论,别忘了还有一个文静姝!” 不得不说,袁贵妃这一句话说出,的确是给了杨清漪一记当头棒喝。 若论身份,文静姝并不比她和夏芙蕖低,甚至文静姝从身份优势上比她和夏芙蕖都要好许多。文静姝的父亲如今为大元帅,又是承恩公,不仅尊贵而且有实权,最重要的是她姓文。 杨清漪知道文太后疼爱夏芙蕖这个外孙女,可真的到了正事上,其实文太后并不含糊,若是让她在文静姝和夏芙蕖二人中选择,指不定文静姝的几率更大一些。 毕竟当年若是文家有适龄的女儿,先太子的太子妃一位,几乎不用考虑便是文家的女儿。 同时,全然抛开这些因素,杨清漪理智的发现,文静姝虽然在京中诸家闺秀中并没有太过于显著的名声,但是她的名声却很好,至少诸家夫人说起她,也是交口称赞。 杨清漪在袁贵妃说出那句话后,沉默了下来,而袁贵妃看着她这副样子,反倒是没有再继续浇冷水,只笑着又开口道:“其实你也不必多担心,别忘了皇上对你是有好感的,不是说皇上的书房里还收藏了你的诗集吗,这是其他人都无法与你相比的。” 听到袁贵妃提到这个,杨清漪倒是笑了笑,但是这一回,她笑的倒是柔和,并没有先时得意的情绪,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对袁贵妃轻声说了一句:“皇上如今已经登位,只等国丧一过,只怕就要开始择后了,只怕这段时日,对后位有意的人家也要动起来了。也不知道文家和晋阳长公主府里,会做些什么?” “晋阳长公主与皇上向来不和,其实我有听说过一事,也不知真假。” 袁贵妃倒并没有卖关子,在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一下,便立刻开口道:“其实先皇临终之时,曾有意向让夏芙蕖为后。也不知道是怕自己走后,自己那个一向嚣张跋扈的妹妹会没了依靠,所以在为她找后路,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但据说,是晋阳长公主拒绝了,若真是这般说来,只怕晋阳长公主并不会让夏芙蕖嫁到宫里来。” “姨母说的这事,是真是假?” 杨清漪愣了一记,倒是不妨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应是真的,你父亲和母亲怕也是知晓的,据说皇上提过两次,但都被晋阳长公主拒绝了,你若还有疑虑,倒是可以回家问问你爹娘……” 袁贵妃说完这话,又轻声道:“其实,你该知道,晋阳长公主现下已经不足为虑,真正要担心的还是文家……” 袁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了杨清漪,而杨清漪这一回,却并没有如她所愿,被她的话语说动。相反,杨清漪只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文家若是真有这份意思,只怕除了皇上自己旁人都无法阻止了。相反,晋阳长公主那边,虽说有这般传闻,但究竟真假亦或是有什么内情,我们也只能够做了猜测,毕竟先时晋阳长公主想让夏芙蕖做太子妃之事人人皆知,如此倒不如真的先绝了后患。” 文静姝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温柔笑容,可是笑容里,却带了几分狠厉。 芙蕖从宫里出来,直接回了长公主府里,一回到家中,她什么地方也没去,只径直去了晋阳长公主的屋里。 她回来的时间倒也巧,清语正伺候着晋阳长公主用膳。 因着生病,近日来晋阳长公主所用的饭食皆十分清淡,而她自己本身也没有太大的胃口,只勉强用了几口粥食,便打算让清语撤下了,芙蕖进屋见此情景,忍不住笑着开口道:“娘,我陪您也一块儿用些吧!” 晋阳长公主闻言,却是没好气回了一句:“没用膳便自己回屋去,挤在我屋里做什么,也不怕过了病气。” “不会的。” 芙蕖笑眯眯的凑到了晋阳长公主边上,撒娇的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若是母亲嫌弃我,要赶我回屋去用膳,那就让我喂您再用一些。” 晋阳长公主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只上下打量着芙蕖,过了半晌儿,把芙蕖打量的都有几分不自在了,方才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是在宫里遇见了什么好事了,心情这么好,都和娘撒起娇来了。” 芙蕖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回答,只是又笑眯眯回道:“瞧娘说的,我平日里不是最爱和娘撒娇了吗?” “是吗?” 晋阳长公主不置可否,她是芙蕖的亲娘,如何会看不出芙蕖今日的不同。尤其是前些日子芙蕖虽然强作欢颜,却依然愁眉苦脸的样子,今日进宫一趟,反倒是如释重负了。 不过,看着芙蕖这般,晋阳长公主的心情倒也不错,她伸手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这般也挺好的,既然要伺候娘,娘便再用一些!” “好!” 芙蕖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她摸了一下方才晋阳长公主用剩下的那碗粥,发现有些凉了,也不吩咐清语,自己亲自拿着一个干净的小碗从砂锅里再盛了半碗出来。 晋阳长公主病着,加之这些日子嘴里天天喝着苦药,也确实没什么胃口。可芙蕖这般亲力亲为,她便是没胃口,也勉强用了半碗粥,一用完,她便使唤清语拿了茶水过来漱口,显然是不想再用了。 芙蕖见此也不勉强,将手中的空碗递给了清语,又接过了清语端上的茶水,亲自伺候着晋阳长公主漱口。 “行了,娘亲知道你孝顺,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没用过午膳赶紧回去吧!” 晋阳长公主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开口轻声道,可能是芙蕖的贴心的举动,让她一贯冷硬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芙蕖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娘真的不留我用膳,我用娘亲用剩下的就好了!” 她说这话,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说着便是真打算吃晋阳长公主剩饭的样子。 “你这孩子……” 晋阳长公主无奈,只好冲着清语吩咐道:“让厨房给郡主做些膳食过来!” 清语见晋阳长公主心情好,仿佛病也好了许多,自然欣喜的点了点头,走出了晋阳长公主的屋里后,又小心的合上房门,给母女二人留下一个私密的空间。 晋阳长公主看着清语离去后,转头看向了满脸笑眯眯的芙蕖,开口轻声道:“你这孩子,还真不怕生病!” “女儿听别人说,生病要好的快些,就要多过病气给其他人,这样子才能够好得快,若是真的,女儿这不是也想让娘你好的快些吗?” 芙蕖这话说的有些傻,可是晋阳长公主听了,心中却是一热,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泛红。但她向来都不爱做出软弱的样子,只是微微抬起头,压下面上的神色,而后开口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便是真的,府里那么多丫鬟下人,要你凑什么热闹。” 晋阳长公主见芙蕖只是笑着,并不做辩解,只好无奈又道:“行了,娘早就好了许多了,再过几日便能好全了!” “嗯,那娘一定要快些好。” 芙蕖握着晋阳长公主的手轻声又道,”这次我进宫,外祖母让我带了许多药材回来,可见外祖母也很担心娘亲,娘亲快些好吧!” 晋阳长公主闻言,面上笑容倒是淡了几分,她伸手拨开芙蕖额头上的几丝碎发,似是无意的开口问了一句:“这次进宫,你外祖母说了什么了?” 晋阳长公主虽然问的无意,但是芙蕖闻言,却是抬起了头,看向了晋阳长公主。 虽然晋阳长公主面上依然挂着笑容,目光淡然,可是芙蕖明显也察觉到了几丝异样,她轻轻咽了一下口水,想了想开口慢慢道:“外祖母问了娘亲您的情况,也问了我和哥哥……外祖母她还说了一件事情。” 芙蕖想了想,最后还是轻声开口说了。 “什么事情?” 晋阳长公主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了芙蕖的面上,见芙蕖微垂着眼睑,似乎是犹豫,并没有立刻说话,她也十分耐心,只是看着,直到芙蕖小声的说了出来。 “外祖母说,舅舅临终的时候,想让我嫁给三表哥。” 按理,芙蕖一个未出嫁的女儿说这话,的确是该感到害羞,芙蕖也低着头,仿佛是一副害羞的样子,但实际上,芙蕖并非是害羞才低的头,她只是有些不敢去看晋阳长公主的神色,因为她也敏感的感觉到了这件事情背后所隐藏的含义,并非是那般的简单。 也因为这个,芙蕖才会选择将这件事情告诉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听完芙蕖的话,只是嗤笑了一声,而后开口轻声道:“你外祖母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娘……” 芙蕖微微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晋阳长公主却没有再做任何评价,看着芙蕖轻声问了一句:“你怎么想,你想做这个皇后吗?” 第36节 “娘……” 芙蕖闻言,忍不住激动的加重了声音,而她自己显然也被自己的声音给吓了一下,但她立刻又轻声道,“娘,我和三表哥都不怎么熟识,您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晋阳长公主原本嘴角还有一些冷笑,但是看着芙蕖这副反应,反倒是笑的有些趣味了。 她又是摸了摸芙蕖的额头,轻声打趣:“那可是皇后的位置,其他女人打破了脑袋都想挤着坐上去。娘知道,你今天把那玉扳指给了赵晋延了……” “娘!” 芙蕖加重了声音,语气之中,透露着浓浓的不满。 晋阳长公主忍不住失笑,见芙蕖有几分被惹毛了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芙蕖轻声道:“娘知道,那皇后的位置没什么好稀罕的。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娘也不求别的了,只求你和你哥哥安安稳稳的,娘这辈子舍了所有,也定然为你和你哥哥求得日后的喜乐平安。” “娘……” 芙蕖愣了一下,没料到晋阳长公主会突然这么一番感悟,语气之中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沉重。 晋阳长公主在说出这番话后,反倒是没了悲伤秋月的情绪,反倒是笑着轻松拍了拍芙蕖的背,又笑道:“娘没别的本事,但总是能够护着你们兄妹二人。” 芙蕖从晋阳长公主屋里出来时,早已过午时许久。 跟在她身后的绛雪见芙蕖有些漫不经心的走着,忍不住走到了芙蕖跟前轻声开口问了一句:“郡主,您今儿早上起得早,不若回去午歇会儿吧!” “不必了。” 芙蕖摇了摇头,正好脚上的路走到了通往夏越朗院子的方向,她自己笑着开口说了一句,“今日还未见过兄长呢,去兄长屋里吧!” 绛雪听了,倒是连忙阻止的开口道:“郡主,奴婢听说世子今日一早便出去了,现下还没回来呢!” “哥哥出去了?” 芙蕖闻言心中有些疑惑,如今正是国丧期间,莫说是外边没有什么乐子,便是有乐子,芙蕖也觉得夏越朗应是没什么心情出去。夏越朗平日里虽然有些纨绔,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芙蕖了解自己的兄长,是个极其重视感情的人。皇帝舅舅的离世,夏越朗心里的悲伤甚至比他更甚,所以这几日连来她院子里的兴致都没了。 不过,芙蕖倒是并没有多想,夏越朗一直难受呆在家里其实也并不好,能够有兴致出去走走,倒也总比一直沉浸在悲伤里要好。 她想了想,对绛雪轻声道:“今日外祖母赏了不少点心,我记得哥哥最喜外祖母宫里小厨房的红豆酥皮卷和莲花酥,你待会儿拿一份,送到兄长院里去。” “是。” 绛雪笑着应了。 芙蕖回了屋里,可能是因着早上真的起早了些,原本还打算看会儿书,但是精神不济,干脆便真的午歇了。 而这一觉睡的也有些晚,等到她睁开眼睛,天色都有些变暗了。 “怎么不唤醒我?”芙蕖揉着眼睛坐起了身,一边冲着替她穿鞋的彩霞轻声问道。 彩霞笑着轻声回道:“奴婢见郡主难得睡的安稳,府里又没有什么事情,便想让居住好好歇着了!” “睡多了也不好,我觉得身子都软了。”芙蕖到没有怪罪彩霞的意思,闻言也只是抱怨了一句,便没再说什么了。 虽然错过了晚膳,但公主府里就这么三位主子,伺候的人又一堆,芙蕖起身后没多久,底下人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晚膳,芙蕖中午用的其实不多,见此也直接捡起了筷子用了起来,用过几口后,她放缓了用膳的速度,一边还开口问着彩霞:“娘那边可是用过晚膳用过药了?对了,兄长回来了吗?” “郡主还是自己先好好用吧,公主那边多的是伺候人。世子倒是没有回来,不过世子爷那么大的人,也不会饿到自己,郡主也不必担心。”彩霞笑着拿公筷给芙蕖捡了几道她爱用的菜色放入她的碗中,柔声劝说着。 而芙蕖闻言却是停下了筷子,抬头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兄长还没有回来吗?” 芙蕖不知道怎么的,听了彩霞的话,心里却有一种不太安稳的感觉。 彩霞倒并不以为意,只是又轻声劝慰:“郡主不必担心,世子爷不是一向都爱在外边逛吗?以前更晚回来也不是没有,如今这还早着呢!” “可是如今国丧期间,外边有什么好呆的……” 芙蕖顿时没了胃口,想了想,忍不住冲着彩霞吩咐道:“你去兄长屋里看看,若是还没有归来,让他屋里的在家的几个小厮出去找找,娘亲如今还病着,可不能够让娘亲担心了。” 彩霞见芙蕖这副样子,知晓今日若是不让芙蕖安心,定然不会再安心用膳了。她有些无奈,自己这位主子瞧着,倒是府里几个主子里最好伺候的,可实际上,她的性子也固执,一旦自己认准了某件事情,也很难听进劝。 “好好好,奴婢去世子的院子里,郡主您安心用膳别操心了。” 彩霞说着,朝着站在一旁的绛雪招了招手,示意绛雪上来好好伺候。 芙蕖虽然还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在彩霞离去后,倒也没有真的不用膳,只是在降雪的伺候下,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用着,一顿饭还未用完,彩霞便回来了。 芙蕖听着动静,只当是自己的兄长也回来了,倒是真没了用膳的胃口,理了理衣服打算去看看夏越朗。 不过,她这刚站起了身,彩霞却是一脸惊慌的走到了芙蕖的跟前,顾不上行礼,便声音慌乱的开口道:“郡主,出事了!世子爷被刑部的人抓了起来。” “你说什么!” 芙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置信。 “奴婢刚刚走到门口,便遇见了世子身边的小厮回来……现下奴婢把人带来了,就在院子里。” 彩霞稳了稳心神,开口说着。其实这个小厮原本也是要来芙蕖这边报信,按理而言其实这般大事应该去晋阳长公主处说,只是晋阳长公主威信太重,小厮有些害怕,所以才打算先来找芙蕖。 “把人带进来,这件事情先别让母亲知晓了。”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倒也慢慢冷静下了情绪,现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厮被彩霞带进了屋里,而那小厮一进屋里,直接一头磕到在地上,冲着芙蕖一边哭着,一边回禀:“郡主,刑部的人……说……说世子爷谋反,是三皇子的余孽,被抓了起来。” “究竟怎么回事,你从头至尾和我好好说说。” 芙蕖听着小厮那慌乱的话语,心里也忍不住开始变得乱糟糟,可是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够慌。 显然,芙蕖则冷静的反应让那小厮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慢慢阐述今日的事情。 “今日……世子接到一封信,是陈伯公府世子让人送来的,世子接到信便去了陈伯公府,奴才跟世子一道儿去,但是世子一到陈伯公府便让奴才等在外边,自己和陈伯公世子去了书房说话。后来等到下午的时候,奴才瞧着天色都晚了,本想去催催世子,世子说让奴才先回来和主子们说一声要晚些归,奴才才刚走出陈伯公府没多远,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陈伯公府便被围了起来,然后……然后就看到世子和陈伯公府的人一道儿被锁去刑部的牢里。听旁人说,陈伯公府的人是三皇子余孽,而世子也跟陈伯公府里的人在共谋谋逆之事。” 小厮说完这些话,再次忍不住痛哭起来:“郡主,您快点禀告长公主去救世子爷吧,奴才看着世子爷都被上了铁锁了!” 其实,依着夏越朗一惯爱惹事的性子,跑牢里倒并不寻常,跟在夏越朗身边的小厮虽然每遇到一次,也都是慌慌张张跑回晋阳长公主府里搬救兵,但其实心里倒也并不会觉得害怕惶恐,毕竟旁人看着晋阳长公主府的颜面,也不敢对夏越朗做什么。可是今日这般,竟然直接上了邢,还真是第一回。 这小厮这一回,也是真的害怕了。 “行,我去找娘亲。” 芙蕖听到小厮这话,也隐约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她深吸了一口气,二话不说便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芙蕖的脚步在走过走出几步后,却猛然停住了。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是往日里,皇帝舅舅还在世,太子表兄也在的时候,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如今这二人都不在了,而晋阳长公主又病了。芙蕖却有些惶恐,她不敢去和自己的娘亲说,尤其是想到今日晋阳长公主听到她提到宫里事情的那副神色,她心里的顾虑越发深了。 先时因着她的事情,晋阳长公主已经和宫里闹过一次,若是此事再闹起来…… 芙蕖这会儿,又想起了今日遇到赵晋延时候对方与她说的话,心里倒是定了定。可是如今天色已晚,她虽然与皇家沾亲带故,也决计不可能这个时候再进宫去…… 可想到小厮说的情形,芙蕖却又实在不敢耽误。 左思右想,芙蕖突然想到了一人,忍不住冲着彩霞开口吩咐道:“快,你去找几个护卫来,别惊动娘亲,我要出门。” ☆、第50章 五十寝宫 身为大家闺秀,虽然晋阳长公主并没有对芙蕖过多约束,可芙蕖自己向来不会做出太过于愈矩的事情,除了偶尔随晋阳长公主去参加晚宴,她还是第一次尝试晚上出门,尤其是这般,孤身一人出门。 当然芙蕖也不会自不量力的只带身边两个丫鬟便出门了,她虽不敢将此事去惊动晋阳长公主,却也特地寻了晋阳长公主府里的几名护卫相随,坐了马车出门。 马车是漆黑色的油布马车,看起来十分低调,也没有配上任何晋阳长公主府里的标志,如此行走在马路上,毕竟天色也不算太晚,倒也并不惹人注意。 芙蕖也吩咐着车夫一路寻了最僻静的小径而行,好在卫国公府离晋阳长公主府的距离并不算远,芙蕖乘坐着马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听着马车夫的禀告已经快到卫国公府大门口时,芙蕖犹豫再三,开口吩咐着马车夫直接绕开卫国公府的大门来到了后门之处。 “郡主,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跪坐在芙蕖身侧的彩霞心中有几分忐忑,其实按照她的意思,还是将此事直接禀告于晋阳长公主更为稳妥,她家郡主一直以来都被保护的太好,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如今先帝离世,先太子也不在了,又正逢多事之秋…… 其实,彩霞心中的顾虑芙蕖也不是没有,若是没有今日下午遇到赵晋延,她可能在遇到这件事情后,第一个想法也是去寻晋阳长公主,由她来处置这件事情。 可是,芙蕖如今心中对于赵晋延的承诺,心里还是笃定的相信着。更重要的是,正像彩霞所言,如今正逢多事之秋,晋阳长公主往日里行事又招了太多人的眼,如今芙蕖也不想让晋阳长公主再去操心这些事情。 只是如今夜色已深,芙蕖并不可贸然进宫,偏生这件事情又是不敢多做耽误,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与赵晋延关系密切的卫麟。 卫麟与赵晋延关系密切,加之如今又升为禁军统领,她想要不惊动其他人偷偷进宫去寻赵晋延,还能有谁比卫麟更能够帮助他。 但是寻卫麟,其实对于芙蕖而言也并不简单,她一个未婚女子,深夜贸然去寻一个男子,传出去定然也会坏了名声。 可如今芙蕖也顾不得太多,至少寻卫麟可比自己贸然进宫要好的多,也低调的多。 从正门进,自然太过于正大光明,决计不可取,而且她也不能够说是来寻卫麟的。 芙蕖再三考虑之下,决定先将车停在隐蔽之处,便是最后能够进卫国公府,也不能够从正门进。 马车停在了卫国公府后门处,芙蕖拿出了一早便备好的物件,只让彩霞交给车外的车夫去敲门。 芙蕖所准备的物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一件是晋阳长公主府的令牌,另一件是当初芙蕖在慈华宫时睢阳大长公主送给她的一件首饰。两件物品,一件用来应付卫国公府门口守卫与门房,另一件,则是向睢阳大长公主表明身份。 睢阳大长公主作为她那一辈姐妹里身份最为尊贵的公主出嫁,宫里自然也是给她另建了公主府。 不过睢阳大长公主婚姻幸福,一直与自己的驸马住在一处,便是驸马离世,她也一直住在卫国公府里,并没有与子女分开,只将自己真正当成了卫国公府里的人。从这一点上,同为曾经长公主的身份,显然睢阳大长公主比晋阳长公主要幸运的多。 可能也是因为睢阳大长公主生活如意,所以性格上十分慈和,对待小辈更是慈爱有家这也是芙蕖敢大着胆子找睢阳大长公主的缘故。她觉得,这位姑奶奶应该不会拒绝她。 而芙蕖所想的并没有错,车夫拿着物件去敲了门,未过多久,后门便走出了两个婆子,其中一个,显然还是一直呆在睢阳长公主身边十分亲近的嬷嬷。 二人走到了芙蕖的马车前行了一礼,倒也未说其他,只是恭敬的开口道:“大长公主吩咐,只让奴婢们来迎车驾,车驾直接进入府里便是,贵人不必下马车。 显然,睢阳大长公主此言,十分替芙蕖考虑,也有为芙蕖今日之行遮掩的想法。 芙蕖闻言,心中也是十分感动。 马车直接驶入了国公府内,然后行驶到了睢阳大长公主所居的院子方才停了下来。 因着睢阳大长公主事事替芙蕖考虑到了,芙蕖倒也没有再戴上兜帽披风,直接走下了马车,跟着那两名婆子进了院子,然后一路被带到了睢阳大长公主的房内。 此时,房间内点了火烛,睢阳大长公主坐在了榻上,芙蕖走入后,倒是未加犹豫,便立刻冲着对方行了一个大礼。 虽然睢阳大长公主在收到那两个物件的时候,心里便已经在猜测今日的来人是否是芙蕖,但是她终究有太多的疑虑。毕竟虽然她与文太后关系甚密,也在宫中多次遇见过芙蕖,对她慈爱有加,可关系上,她与晋阳长公主府并不见得亲近。自然也不会料到芙蕖会大晚上的跑到她的府里来。 而芙蕖的现身,让她心里再次起了疑虑。 不过她向来都是个慈和人,自然也不会做出为难小辈的事情。 芙蕖这大礼还未行下,她便立刻叫身边的婆子扶住了,只冲着芙蕖慈和的笑着招手,让芙蕖坐到她的身边来。 芙蕖今日虽然强作冷静,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惊慌失措的,便是看到睢阳大长公主这副样子,她的心里也仅仅是稍稍缓和了一些,但面上依然带着几分愁容。 睢阳大长公主见了,伸手握住了芙蕖的手,轻轻摩挲着温声道:“郡主这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我这老婆子虽然不济,可但凡能够帮上郡主忙的,定然不会推脱。” “姑祖母……” 芙蕖闻言,只觉得心中酸涩,她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心里还是有几分犹豫,但还是硬着头皮轻声道,“姑祖母能够帮我,让我见卫表哥一面吗?” 第37节 睢阳大长公主闻言,面上愣了一下,好半晌儿才带着几分错愕与犹豫轻声询问:“你是说……卫麟?” 芙蕖微微点了点头,而睢阳大长公主面上再次浮出了几丝怪异的神色,打量着芙蕖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异样。 睢阳大长公主虽然嘴上未说什么,可心里却是嘀咕的不行。这位老太太虽然身份尊贵,可贵妇人其实也是十分爱八卦,有些事情上,也难免想歪。 芙蕖在京中算得上是名人,先太子对她一往情深,而三皇子当初也与她有过多番牵扯,所以一些个后院妇人真的聚到一起说起,也难免会说到这些。而卫麟……说来在京中也是十分出名,有着京城第一公子之称,显赫的家世是一方面,俊美的容貌更是引得京中不少闺秀倾心。 睢阳大长公主这会儿已经开始怀疑,难不成自家孙子魅力非凡,竟是将这位南颐郡主的一颗芳心都给虏获了。 当然也莫怪睢阳大长公主会想歪,毕竟芙蕖今日之举,也的确是容易让人误会。这大晚上的,直接跑到男方家里来,还当着长辈的面不说缘由,便指名道姓直接要见卫麟了。 芙蕖这番举动,可算是愈矩至极又大胆开放的很,若换成了别的长辈,指不定就被指着鼻子大骂狐狸精、不要脸了。但睢阳大长公主一方面碍于文太后与晋阳长公主,另一方面,她自己本就是个慈祥开明之人,所以面对芙蕖这不合理的请求,她竟然也只是诧异了一下,便真让身边的婆子去找卫麟过来了。 她一边使唤了婆子过去,一边还温声安慰着芙蕖轻声道:“今日你来的也是巧,你卫表哥就在家里呢,还好没让你白来一趟。” “多谢姑祖母。” 芙蕖隐隐也感觉到了睢阳大长公主其实是有些想歪了,可是她今日来见卫麟的真正目的,也不好宣之于口,所以,她到底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只冲着睢阳大长公主道谢。 睢阳大长公主见此,倒是笑着打量着芙蕖,眼里还颇有几分考量的意思。 如此这般,只让芙蕖更加不自在,只能够端正的坐在睢阳大长公主。 睢阳大长公主疼爱孙儿,卫麟作为他最疼爱的嫡长孙,与她住的也很近。按理这人出去顶多一炷香的时辰,便可将人叫过来,可是没有想到,芙蕖整整做了半个时辰,方才盼到卫麟。 而这半个时辰,芙蕖自然是尴尬极了, 睢阳大长公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打量了芙蕖一会儿,之后竟是拉着芙蕖开始说起了卫麟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都爱回忆,睢阳大长公主将卫麟的事情,从出生起,都一一开始说了起来。 芙蕖这会儿心里本就着急存着事情,哪里有耐心陪着睢阳大长公主去一道儿回忆,可是这会儿卫麟还没有过来,而睢阳大长公主这个长辈又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芙蕖倒真不好泼冷水,只能够心不在焉的点着头应着。 芙蕖对于长辈向来都有礼,而她的这副样子,更是让睢阳大长公主笃定了心中的猜测。她倒也知道自己这般回忆其实挺烦人的,可就是忍不住,芙蕖却十分配合,若是对卫麟没有感情,谁会有兴趣去听一个老婆子絮叨。 而卫麟进屋后,芙蕖如释重负,简直眼睛都要亮了的样子,更是让睢阳大长公主几乎是确认了这件事情。 作为一个开明且懂得养生的老人,睢阳大长公主在卫麟进屋后,倒也没有说什么让这对小儿女尴尬的话,只是一副神色如常的冲着卫麟笑道:“你芙蕖妹子寻你有事,你便陪着你芙蕖妹子去厅里说话吧,待会儿说完了,别忘记将你妹子安全送回晋阳长公主府里。” 而说罢此言,她便开始笑着赶人了。 卫麟看着自己祖母这副样子,俊美的脸上诧异了一记,看了一眼自己的祖母又看了一眼芙蕖,满腹疑虑。 芙蕖面上也是尴尬,可是这个时候,她也根本不可能去辩解。对此,她只是抬起头看着卫麟轻声道:“卫表哥,我们去厅里说话吧!” “……好。” 卫麟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向芙蕖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离开睢阳长公主寝居走向大厅的路上,芙蕖作为女子,脚步走的很快,而且步伐也难得很大,反倒是卫麟却跟个小媳妇似得跟在了后边,几乎要走着小碎步了。 他这会儿心里也是充满了疑虑,甚至也有想到了和睢阳大长公主一样的想法,而这么一想,他更是不寒而栗的抖了一下身子。 好在芙蕖也没有闲心绕关子,一走入打听内,她便立刻直截了当开口道:“卫表哥,芙蕖今日前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你能否现在将我送入宫中去见皇上?” “见……见皇上……” 卫麟结巴的重复了一句,咽下口水,反问着,“我没听错吧,你大晚上的……要进宫去见皇上!” “是,我有事求皇上。”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开口,她面上也有些尴尬局促,毕竟这么光明正大去见一个男人这样的话说出来,依着她的教养,实在是为难了她。 芙蕖这边局促,卫麟那边反而是淡定了,他好笑的看着芙蕖,语气里带上了调侃与打趣:“芙蕖妹子,你这样也太心急了吧,不就是一个晚上吗,你要见皇上,明日找个借口……譬如说给太后请安,不就能够顺理成章见到皇上,何必铤而走险让我想法子送你入宫呢!” “不能等了。”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理会卫麟这打趣之言,反而神色严肃的弯腰冲着卫麟行了一记礼,认真开口道:“卫表哥,求你帮我这一次,便是我能等,我兄长他也不能够等了。” 芙蕖这话,引得卫麟面上也严肃了起来,他轻声开口问道:“你是说,你哥他出事了?发生了什么?” “兄长今日被刑部以谋逆大罪抓入刑部,且已被上了刑,但兄长是无辜的,他今日只是收到了友人的信函,去探访友人才被牵连。”芙蕖说到这话的时候,眼眶子忍不住有些泛红,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掩下心中的酸涩,又开口轻声道,“我了解兄长,他虽然平时做事淘气了些,可这等谋逆大罪,他是不可能去碰触的。他也做不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芙蕖说到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忍不住开始变得急迫。 卫麟见她情绪有些失控,连忙开口道:“芙蕖妹子,你别急,我也知道,夏世子是不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怕其中有误会。行,你别担心,我现在就想办法送你入宫。” “多谢卫表兄。” 芙蕖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卫麟会这般爽快答应下这件事情,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这也让她如释重负。 卫麟既然答应送她入宫,那么今夜,她自是能够见到赵晋延。 看着芙蕖这副感激的模样,卫麟的面上却反倒有了几分尴尬与心虚。 其实他之所以会说是误会,甚至没有多想便要去帮助芙蕖,不过是因为今夜之事,其实他也是掺了一份子。今日围剿陈伯公府的人马里,不仅仅全是刑部的,还有一部分其实是禁军的人马。 卫麟这个统领没有亲自到场,不过是因为今夜只不过是立威的开胃小菜,他堂堂统领到场,显得大材小用。但是卫麟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出了个纰漏。 所抓的人里,除了陈伯公府里的人,竟然还多了一个夏越朗。 至于夏越朗无辜不无辜,这根本就是不用想的事情,夏越朗除非是吃错了药才会想不开去谋逆,而且凭着夏越朗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说他谋逆简直就是在夸他。 卫麟几乎是想都没想,便知道其中定然是给人做了手脚了。 先且不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卫麟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会麻烦缠身。 抓个夏越朗无事,可夏越朗背后的晋阳长公主可不是好惹的。卫麟一想到这个,脑袋都疼了起来。 不过今夜夏芙蕖今夜孤身赶来卫国公府,却是一个好信号,至少表明晋阳长公主尚且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如此,只要赶在天亮晋阳长公主知道这件事情之前将事儿圆了回来,将夏越朗安然无恙还回去,他还能够逃过这一劫。 想到了这里,卫麟看向夏芙蕖的目光,反而充满了感激,他这不是帮对方的忙,而是在帮自己的忙,而对方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了他的一条小命啊! 卫麟一路殷勤的将芙蕖带到了宫门口,马车在离宫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卫麟面上带笑,冲着芙蕖轻声开口道:“芙蕖妹子,你先在马车里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到了这一步,便是芙蕖心中存有许多忧虑,但也只能够乖乖听卫麟的话了。 好在卫麟说马上回来,的确是马上就回来。 他带回了一套衣裳。 卫麟一进马车,便将那套衣裳递给了芙蕖,开口轻声道:“待会儿我在车外等你,你赶紧换上。” 芙蕖的目光落在了那套衣服身上,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过,只因为那套衣裳,是一套太监服。 卫麟只当芙蕖是嫌弃,连忙开口解释着:“这件衣裳是全新的,没有人穿过。你打扮成这样进宫,再隐蔽指不定也会给人发现,所以要装扮装扮,打扮成禁军肯定不合适,所以我才给你去找了这套太监服。” “……” 虽然芙蕖偶尔偷看话本子,经常会看到一些闺秀小姐穿上男人的衣服,打扮成其他人,可是这种事情在她看来,也就存在话本里,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也要这么来一回,还是打扮成太监。 而今日接二连三的这些事情,说实话,对于芙蕖而言,实在是太过于离经叛道,可都已经走到了这步,芙蕖也知道自己再犹豫,才是没事找事。 芙蕖吞下了到了喉咙里的话,一咬牙,自己亲自伸手接过了卫麟递上的衣物。她接受的很快,反倒是她身边的两个丫鬟见到芙蕖这举动,皆是忍不住惊呼的叫了起来:“郡主……” 对于两个丫鬟不赞同的声音,芙蕖深吸了一口气,只轻声开口道:“行了,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你们只需听我吩咐便是。” 她这话说的十分果断,倒是让卫麟忍不住侧目看了她几眼,眼里带着几分惊奇,也颇为改观。 卫麟虽然平日里的确是爱胡闹了一些,而今日这番让芙蕖换装的举止,瞧着也是十分胡闹,可到底是紧要的事情,他倒也知道分寸。芙蕖换上装,听着卫麟的提点,果然顺利跟着卫麟混进了宫里,又一路直接走到了皇上的寝宫里。 走上高高的阶梯,来到皇帝的寝宫门外,随着越靠近帝王所在的地方,守卫也越发森严,来来往往或是站立一侧的侍从,也越发的密集。 其实真正说来,卫麟让芙蕖的换装并不算成功,即使能够瞒过在宫门口那些黑漆瞎火下的守卫,等到了这灯火通明的寝宫之外,芙蕖便是将头低的再厉害,只怕也是瞒不过那些个火眼晶精的宫人。 虽然年纪稚嫩些的太监身量也瘦小,可到底不若女子如扶柳般婀娜的身姿,更何况,芙蕖未能用太监服遮起的肌肤实在太过于白净亮眼,这是自小养尊处优的贵族少女们才能够拥有的气息,便是宫里的一些宫妃只怕也是少有。 但同样也没有宫人会傻兮兮的拦下芙蕖过来查看,毕竟芙蕖是跟在卫麟的身后,卫麟的份量,足够让他带着芙蕖畅通无阻的走到皇帝的寝宫之外。 走到了寝宫门口,卫麟倒是再次停下了脚步,转头冲着芙蕖开口轻声道:“我先去问问皇上在做什么,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便回来!” 芙蕖将脑袋低的很低,闻言也不敢抬起头来看卫麟,只恐暴露了自己。所以闻言也只是轻微的点了两下头。 卫麟看着芙蕖这副掩耳盗铃之举,只觉得好笑,但他的心里这会儿再次起了玩心,所以只是强掩下笑意,并没有去提醒芙蕖。 卫麟走路的步伐迈得很大,走的也很快,不一会儿便脚边离开了芙蕖的视线。 而等到卫麟离开后,芙蕖才恍然发现,自己正站在最中间的道上,十分引人注目,她忍不住抬头望向了卫麟的方向,只见卫麟已经走进了寝宫之内,寝宫的大门开着,可因着视线角度的缘故,芙蕖也只能够看到卫麟正和一个身穿绛紫色太监服的人在说着什么。 她抬头看去的时候,卫麟似乎已经说好了话,还转头看了她一眼,而那名太监,也转头看了一眼她。 芙蕖认出了对方正是赵晋延身边最亲近的太监,唯恐对方认出自己,吓得又低了头。 卫麟遥遥看着芙蕖这般举动,冲着身边人摊了摊手,开口道:“梁公公,你看我没骗你吧,咱们一切悄悄进行,谁也别惊动。” 他说着,便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做出一副你懂我也懂的样子。 梁公公面上显然还有几分犹豫,迟疑不敢答应。 “梁公公,你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总行了吧。快点让人进去了,万一耽误了事情,十个你也不够赔的了!”卫麟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人精,但面上仍然笑眯眯的,倒是如梁公公所愿,主动担下所有的责任。 而梁公公闻言,方才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冲着卫麟笑道:“瞧世子爷说的,奴才哪敢拦您带来的人,更何况,这位还是南颐郡主呢!” “呵呵呵……” 卫麟闻言,也笑眯眯的笑了起来。 卫麟告别梁公公后,倒真是一刻都没耽误,直接小跑到了芙蕖跟前轻声道:“我问过了,皇上就在里边,你直接进去找皇上好了。” “不用通报吗?” 芙蕖愣了一下,倒是根本没料到竟然会这般顺利,顺利的甚至连一丝阻碍都没有。 “你放心,都打好招呼了,你待会儿直接走到最里面去找皇上好了。” 卫麟点了点头,见芙蕖面上似乎还有些犹豫,他只好又轻声道,“若要通报,待会儿你也根本走不进去啊!不用担心,你尽管进去好了。” 芙蕖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可在卫麟的再三保证之下,她犹豫着,也慢慢的抬起了自己的脚,迈出了脚步。 她走的并不快,在迈入寝宫门口的时候,还特地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梁公公。梁公公对此,只是朝着她笑了一下,而后便背过了身,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一般。 芙蕖心中稍稍定了一下,脚步不由的加快了几步。 皇帝的寝宫自然是很大。 芙蕖从外边走进,除了最外边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守卫之外,再往里走了一层,竟是没有看到人了。她的脚步忍不住又是停了下来,左右四周望了望,这一间的确是没有一个人,也十分的安静。 这一间放了几排书架子,还有一张桌案,上边有未干的墨迹,显然就在她来之前,应该有人在此处用过笔墨。 芙蕖原本也以为,赵晋延应该是会在此处接见的她,可这会儿这处也的确是没有人。 她的目光慢慢的看向了隔了一层厚厚帷幔的最里间,脚步却不如一开始时走的那般坚定了,她往前走了一步,却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最里面,就是皇帝歇息的地方了。 赵晋延会在这里见她,芙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可最最外两间的确又是没有人…… 此刻芙蕖的心情自然是十分矛盾,也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 理智告诉她再往里边走,实在是不合适,可另一方面,她今日都已经做了那么多不合适的事情,兄长还在等她,而她也已经走到了这里,这个时候再退走,显然更加不合适。 第38节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决心,干脆直接快步走到了帷幔前,直接伸手掀开了一层只将目光往里边看去。 而这一瞧,却是差点吓得她直接摔到在地上。 虽然只是差点摔地上,并没有摔到在地上,可是芙蕖也差不多了,她的身体一下子撞在了身后拜访了一盘兰花的楠木架子上。楠木架子受了力道冲击,被撞到在了地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放在架子上的兰花连盆一道儿摔碎在了地上。 芙蕖整个人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双手紧紧捂着嘴巴,一副惊魂未定,眼里满是惊惶,而她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此刻却又是满布红晕。 而帷幔内,赵晋延目光一凛,推开小太监正拿着布巾往他身上擦拭的手,直接自己亲自拿起了放在一侧的常服,往身上穿起。 他的动作很快,本就是一边走一边穿,等走到了帷幔帘前,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穿戴整齐了。而所用的时间,可能不够在场人反应过来。 至少芙蕖就没有反应过来,赵晋延从里边走出时,芙蕖还保持着方才的模样。 当她真的反应过来抬头下意识看向赵晋延之处时,整个人更是吓得完全僵硬住了。 赵晋延看到芙蕖的时候,也是愣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方才出现在帘后的人,竟然会是芙蕖。 一想到方才的事情,饶是赵晋延神色寡淡,面上也浮起了尴尬之色。方才他本就是在换衣,身上未着一缕,由着宫人服侍……赵晋延并不傻,方才芙蕖会有那么大一番动静,不可能是因为不小心,显然是因为无意撞见了方才那一幕才会惊慌所致。 其实换做任何人,这会儿赵晋延只怕就给恼火上,也早已经发了脾气让宫人进来处置了,可偏偏这人又是芙蕖,且见芙蕖这副惊慌过度的样子,赵晋延也根本说不出任何处置的话。 对此,他只好勉强做了若无其事的模样,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尴尬。 “这么晚了,表妹缘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晋延说到这里,显然还是感觉到了尴尬,所以忍不住假意咳嗽了两声,想用这种方法来缓解尴尬。 当然,收效甚微。 芙蕖脸上的红晕仍有弥漫加深的趋势,脑袋缩的很不低垂到脚板上。 “咳……” 赵晋延右手抱拳抵在唇前,想了想,又是开口问了一句:“表妹这么晚来找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而赵晋延的这句话,终于让芙蕖缓过神来,也因着想到了重要的事情,一时之间褪去尴尬与羞涩,她抬起了头,看着赵晋延强自镇定的慢慢开口:“今日是卫表哥带我进宫的……” “卫麟……” 赵晋延闻言,只觉得惊讶又觉得仿佛理应如此。也是,方才芙蕖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外边仍然没有人进来查看,显而易见是有什么问题,而有能力按捺住外边护卫与宫人不进来的人,除了卫麟,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更何况,除了卫麟,也没有人会这么无聊开这种低级恶俗的玩笑。 赵晋延这会儿找到了罪魁祸首,想到了方才的事情,心里忍不住有些咬牙啮齿,而看向芙蕖的目光,则是不自在的开始回避了起来。 赵晋延深吸了一口气,只冲着外边大声命令:“卫麟,给朕滚进来!” 赵晋延声音很大,而语气也很严肃,带着几丝怒气。 只是这一声出去,外边许久没有什么动静。赵晋延脸色有些难看,眉头更是深深皱起,他忍无可忍再次喊了一声:“再不滚进来,日后便别出现在朕面前。” 这一声,话音刚落,门口梁公公哭丧着脸走了进来,一走到赵晋延跟前,便“噗通”一声,直挺挺跪下了。 “皇上……” 梁公公眼里满是懊悔与恐惧。 赵晋延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怒火,冷声开口:“卫麟呢?” “卫统领说他……不敢进来。” 梁公公一脸被坑苦了的表情,而赵晋延瞧着,只气的一脚踢在梁公公的身上,怒极呵斥:“蠢货!蠢货!朕留你何用,成日被人耍的团团转。” “皇上,奴才错了!” 梁公公这个时候,也只能够跪在地上叩头认错。 梁公公这头磕的很实,一下一下,十分清脆,听着便让人觉得疼,而宫内又再次安静了下来,只能够听到梁公公的磕头声,尴尬再次弥漫了起来。 赵晋延铁青着脸,只冲着梁公公怒声骂了一句“滚”字,他原想着将人赶走会不会好些,谁知道,彻底静下来的寝宫里,反而变得更加尴尬。 方才是芙蕖尴尬的很,现在换成赵晋延开始不自在。 芙蕖倒也不是不尴尬,只是想到了了紧要的事情,也顾不上尴尬。 等到梁公公出去,她直接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赵晋延跟前,朝着赵晋延磕了一记脑袋,而后抬头轻声道:“今日进宫,芙蕖有事相求。” ☆、第51章 五十一求情 芙蕖突然行此大礼,吓了赵晋延一跳。 他连忙走到了芙蕖跟前,伸手欲扶她起来,而芙蕖却是又俯首贴在地上,低头开口道:“求皇上救芙蕖兄长。” “越朗表弟?” 赵晋延轻声询问,“他出了什么事情?” 赵晋延在说出这话后,见芙蕖面上满是惊慌,连忙开口有安慰道:“你放心,但凡朕能帮的,自会帮你,更何况,越朗也是朕的表弟,朕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起来慢慢说。” 说着,赵晋延却是蹲下身体,硬是搀扶着芙蕖站了起来。 他扶着芙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又是冲着跪倒在地上的梁公公开口道:“退下吧,让人上杯滚滚的热茶来。” 方才他搀扶芙蕖站起来的时候,触及到芙蕖的手,显然是冰冷至极,也不知道是因着外边本就气候寒冷,还是因为害怕惊慌所致。而赵晋延看着这样的芙蕖,心里隐隐有些难受。 当然,他虽然搀扶着芙蕖坐了起来,可是一等着芙蕖坐到了椅子上后,他便立刻松开了自己的手,显然并不想冒犯芙蕖。 芙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而她此时显然满腹神思都放在了夏越朗的事情上。 虽然赵晋延开口承诺了,但芙蕖还是认真的开口轻声解释道:“皇上,兄长为人我最是了解,虽然兄长有时做事的确是不着调了点,可是他决计做不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其中定然是有所误会。” 芙蕖的声音因为惊慌着急,语速很急,声音也有些颤抖。 赵晋延见此,连忙轻声安抚:“表妹莫急,朕也是了解越朗的为人,你先喝杯热茶再说。” 说着,赵晋延接过了梁公公亲自端进来的一杯热茶,放到了芙蕖的手边。 当然,在这个时候,芙蕖也根本没有心思去喝什么热茶,只是赵晋延说了,她才将那杯热茶放在了手上,却并没有送到嘴里。 赵晋延见了,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知晓今日若是事情没有解决,恐怕芙蕖的一颗心决计安定不下来。他只好在芙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而后轻声开口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表妹慢慢说。” 芙蕖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这才稍稍稳定了心神,开口慢慢说了起来:“兄长今日一早便出门直至晚间还未归来,我有些担心便想让人去寻,结果,兄长身边的一个随从跑回家里,说兄长被刑部的人抓走,说兄长与陈伯公府里的人一道儿勾结,是三皇子的余孽,说兄长被抓的时候,其实是和陈伯公府里的人在商量着谋逆大计。” 芙蕖说着,抬起了头,眼眶有些泛红着轻声道:“皇上,兄长他虽然平日里的确是有些不守规矩,但是伤天害理、大逆不道之事,他决计做不出来。更何况,那日在围场之中,我兄长他也被人袭击受了伤,倘若兄长真的和三皇子勾结,又如何会让自己也受伤呢!” 赵晋延闻言,仿佛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而赵晋延的这副表情,也让芙蕖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连忙又开口道:“若是兄长只是误会被刑部的人抓走,今夜我也不会贸然偷偷进宫来求皇上,只是那随从说,刑部的人,是直接给兄长上了枷锁,我便有些怕了。所以才进宫求皇上能否马上救兄长出来,便是皇上还想再调查,也能否将兄长重新先做安置……” “朕知晓你们兄妹情深,放心,朕不会让越朗出事的。” 其实今日的事情,倘若赵晋延获知,便是芙蕖不进宫,他自然也不会动夏越朗一根寒毛。 只是……这件事情,里边存在的可不仅仅是误会,赵晋延一想到今夜这件事情里可能有的玄机,眉头便忍不住再次皱了起来。 今夜将陈伯公府里的人抓起,这件事情他也是知道的,甚至卫麟也与他做了禀告,但毕竟这是处置围场后续之事的第一步,他与卫麟都不打算在其中扮演太重要的角色,便是卫麟这个禁军统领,也只是派遣了手下一部分可信任之人,随同刑部的人一块儿去的陈伯公府。 这件事情出了意外,赵晋延也是刚刚从芙蕖口中知晓,甚至对于这一整件事情,也并不是太过于了解。 不过,赵晋延不了解,有一个人,却是应该了解。 赵晋延一想到卫麟方才正事不做,偏整些歪门邪道来捉弄人,心里便忍不住窝火,只怒声冲着门外斥责道:“还不进来,若是再躲着,日后也不用来见朕了!” 与一开始因着芙蕖与他被捉弄而发出的怒火不同,这一次,赵晋延的语气十分的严肃。 卫麟原本还缩着脑袋想躲着,可是听到赵晋延这话,却是不敢了。他连忙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慢慢的走进了屋里。 芙蕖看到卫麟的时候,便是这会儿心中还担心夏越朗,可是目光里还是冒了一丝火气。卫麟这家伙,这不正经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这一回,玩笑实在是开的太过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一副打算兴师问罪的样子。 而在这个时候,卫麟一进门,却是突然跪倒在了赵晋延跟前,开口认真回禀道:“皇上,夏越朗被抓的事情,臣也是刚刚从郡主口中获知,并不敢多做耽误,便立刻带了郡主进宫来禀告。” 赵晋延闻言,面上的神色仍然并未好转,仍带着几分怒气。 卫麟瞧见,心中仍不住暗暗叫苦。 而果不其然,赵晋延只一阵见血的冲着他严声质问:“若朕没记错,今夜之事,朕虽未让你一力完成。可先时也与你说过,让你把控好此事……” “是……是臣的纰漏。” 卫麟咽了一下口水,乖乖认罪。 说实话,今夜的这件事情,也的确是他掉以轻心了。 将陈伯公府里的人抓起来,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原本也以为出不了什么纰漏,便是有点什么纰漏,也顶多是逃掉一两个人,反正也逃不出他和皇上的手掌心,可能还会有助于之后的计划。这般想了,他当天晚上甚至连去察看的意思都没有,禁军的人和刑部的人都去了陈伯公府里抓人,而他则是呆在家里依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谁知道,竟然会除了这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好好的夏越朗也给扯了进来。 卫麟的回复,芙蕖听了,却是气得不行,恨不得将手上的茶杯直接砸在卫麟的身上,她怎么也想不到,抓她哥哥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第一时间跑去寻求帮助的人。 虽然卫麟的本意不是如此,可就像这会儿卫麟所认的罪,若非卫麟自己不谨慎,夏越朗又如何会有这场无妄之灾呢! 当然芙蕖这般的想法,显然是有些帮亲不帮理,而卫麟为自己的辩解时所说的,则是另一种说法:“其实说来也是夏世子自己不谨慎,交友不慎。陈伯公府与三皇子一直都联系密切,早就勾搭成奸了,偏偏夏世子不擦亮眼睛交朋友,和陈伯公世子称兄道弟。在这个关键时期,还跑别人家里头去,也难怪会受这场牢狱之灾了!” 卫麟的这话,听在芙蕖的耳中,她却是再也受不了了。 平日里芙蕖的性子其实算是很不错,也善于隐忍,但是她最不能够忍受的便是家人被诋毁,便是夏越朗今日之事,确实是因着他不够谨慎,但也容不得卫麟为了替自己脱罪便这般出声诋毁。 “卫统领这话又是何意?若是卫统领哪日上街时不小心被人泼了水,卫统领不仅自认倒霉,还会想着,都是自己不谨慎,怎么会在别人泼水的时候凑上去呢!” 芙蕖声音不重,但是说出来的话,讽刺意味十足。 卫麟没料到芙蕖这个时候会突然出声讽刺他,他尴尬的笑了一下,到底心虚不敢反驳。 而赵晋延看着卫麟的目光也是有些气恼与无奈。他看了一眼这会儿气的不行的芙蕖,又看了一眼虽然一副好像乖乖认错,但仿佛又有些不甘心的卫麟,轻轻吐了一口气,开口冲卫麟吩咐道:“行了,狡辩的话便少说些,你亲自去刑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先将越朗安置好。” 赵晋延说这话,听得出是站在了芙蕖这一边,不过他也不是完全就偏帮了芙蕖,在说及到夏越朗的时候,只用了安置的字眼,而不是直接让卫麟将人接出来,显然是另有打算。 卫麟和芙蕖二人也都敏感的注意到了这个词汇。 卫麟响亮了应了一声“是”,冲着赵晋延行过一礼后,便退下了。 而芙蕖这会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的重新坐了回去。 赵晋延注意到了芙蕖的举止,嘴唇动了动,但没有马上说话,过了许久,他坐到了芙蕖的身侧时,方才开口轻声说了一句:“表妹放心,越朗不会有事的。” 芙蕖闻言,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仿佛是要露出一个笑容,但因着嘴角的弧度实在太小,看起来依然是面无表情,她点了一下头,轻声开口道:“我自是相信皇上的。” 其实说到底,芙蕖这般说,也不过是因为她如今已经无计可施,也只能够相信赵晋延。 作为一个主人,赵晋延的招待无疑是十分周道的,芙蕖坐在屋里等待之时,赵晋延让人上来添了好几遍茶水,又让底下人上了点心。 第39节 不过这会儿,芙蕖也没有心情吃吃喝喝,最终只是将茶盏捧在手心,换了一盏有一盏。 夜,已经渐渐深了。 芙蕖一直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赵晋延向来沉默寡言,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话。他一开始时,手上拿了一本书看着,后来等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卫麟都没有回来,赵晋延让梁公公拿了奏折进来慢慢看了起来。 看奏折,少不得拿朱砂红批开始回复,赵晋延原本想让梁公公留下伺候,但是话还未出口,看了一眼坐在屋里的芙蕖时,却是又改变了主意,反而自己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朱红色墨条开始研磨起来。 芙蕖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可是她却十分懂得看眼色,自然明白自己的存在多少给赵晋延带来了一些不便。 她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茶盏主动开口道:“皇上,芙蕖给您伺候笔墨可好?” 赵晋延闻言微微愣了一下,但立刻出声笑道:“表妹哪里能够做这等活计,无事,朕自己来便是。” 此言显然便是有拒绝之意,其实依着芙蕖的性子闻言肯定不会再去做什么。 可是今日,芙蕖听到赵晋延的话,却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慢慢走到了赵晋延身侧开口轻声道:“皇上若是不嫌芙蕖笨手笨脚,便给芙蕖找些事情做做,这般坐着,芙蕖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等待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而这一回,卫麟的动作也未免太慢了些。 赵晋延想了想,将手中的墨条递给了芙蕖,点了点头温声道:“那便麻烦表妹了。” 其实这等伺候人的活计,芙蕖是从来没有做过的,虽然她也跟着先生识文断字过,从小也练过一些时日的书法,但是研磨这类事情,她的身边自是有丫鬟们抢着在伺候。 做这等活计,芙蕖还是第一回。 不过好在这活计并不算难,需要的不过是耐心罢了。 芙蕖刚开始时研磨墨条的力道时重时轻,快慢不一,导致研磨出来的朱色并不均匀,赵晋延用毛笔沾了写了几字,明显便感觉到了,虽然他手上写字的毛笔微微顿了一下,但是他的面色却是丝毫未改,立刻又是仿若根本没有这一回事情一般,又开始写了起来。 到了后边,芙蕖虽然磨得手有些酸了,但是磨出来的朱砂,却是能够与跟在赵晋延身边专门伺候笔墨的小太监研磨出来的朱砂差不多了。 芙蕖磨了很多出来,赵晋延批阅过一本奏折后,看着那一砚台的朱砂,连忙阻止了芙蕖继续伺候,只笑着轻声道:“已经足够了,表妹不必再继续研磨了。” “足够了吗?” “是啊,夜已经深了,卫麟只怕也马上就要回来。再磨太多的朱砂,也是浪费。” 赵晋延笑着点了点头。 而芙蕖手上捧着那个朱砂墨条,心里却是为赵晋延这话而感到好笑。身为富有天下的皇帝,竟然也会为浪费小小一点朱砂而感到浪费,这倒是大大刷新了她的认知。 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赵晋延正拿着笔专心往上写着字的奏折,芙蕖并没有看到这份奏折前边写了什么内容,又是写了多少的内容,只不过她看到了赵晋延往这份奏折上写的朱批,已经写了满满的好几行,并不像她之前曾经无意间几次见到过的舅舅往奏折上所写的简单几字,或只是一个大大的阅字。 显然这位新皇对待朝事上,先且不论其成绩,单单是这一份态度,算得上是勤勉认真。毕竟每日呈上来的奏折,可不仅仅只是眼前这一份,多时,甚至能够达到几百份。若是每一份,都像此时他手中的这份这般认真,那每一日得费多少精力在朝事上。 芙蕖这般想着,看着也有些出了神,而赵晋延认真批阅着,倒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认真做事的样子被旁人当成了风景在看。 二人这一立一坐,虽未说话,可气氛却是比方才要好上了许多。 也在这个时候,卫麟走了进来,因着今日之事比较着急,又有芙蕖在场,需要隐秘。卫麟走进来的时候,免去了通传,所以恰好让她看到了屋里的这副情形。 他面上也是愣了一下,脸上下意识要露出一个微笑,可是他却又想到了方才的事情,笑容还未升起又是垂了下去,神色颇有些萎靡的走到了屋内中间,他弯腰冲着赵晋延行了一礼,倒是难得没有抓住机会去打趣。 芙蕖在卫麟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卫麟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时,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想要出口询问,但卫麟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卫麟在冲着赵晋延行完礼后,直接自己开口说了起来:“皇上,夏世子的事情,颇有几分棘手,臣思前想后,到底没将夏世子带出来。” “怎么回事?” 赵晋延没有开口说话,芙蕖闻言却是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卫麟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道:“方才我去刑部的时候,原本是想将夏世子带出来另作安置,便是给夏世子在刑部换个单独的牢房,去掉身上的刑器也是好的。谁知道,等我过去的时候,发现夏世子的确是一个人呆在一件牢房里,我刚想让刑部的人先给夏世子去了枷锁,但是刑部的人与我说,夏世子犯了重罪,这刑具不好下。” “为什么不好下,兄长他是有嫌疑,但不是还没确定吗!更何况,刑不上大夫,兄长他本就是皇亲,又是世子身份,如何能被这般对待。”本朝照例而言,有功名在身的人、抑或是世族大家出来,或是皇亲国戚是不会被上刑具的。 夏越朗便是前二者都为能够上,但第三点,却是决计满足了。 芙蕖这般想着,心中难受极了,也越发开始心疼起了自己的兄长。 而卫麟这一回,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懂郡主的意思,只是刑部的人说,夏世子先时抗拒抓捕时,一不小心杀了一名官吏,而陈伯公世子与陈伯公二人招出来的供,都是直指夏世子。” “你是说,他们府上谋逆之事?”夏芙蕖拳头不禁紧握,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咬牙啮齿。 “没错,陈伯公父子二人一口咬准,说之所以会与三皇子搭上线,其中牵线之人,就是夏世子。”卫麟去刑部的时候,看过陈伯公与陈伯公世子的那两份诉状,内容大致相同,而里边的内容,又是天衣无缝,至少卫麟瞧着,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破绽,若非是心中了解夏越朗决计做不出这种事情,他都几乎是相信了这两份诉状。 如此一来,事情却是变得有些棘手了。 若是夏越朗仅仅是被咬了一口说是参与到了这件谋逆之事上,其实便是他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夏越朗的清白,依然可以用增一只眼闭只一眼的方法来放了夏越朗。 可偏偏陈伯公与他的世子如今描述下,将夏越朗变成了此案的关键甚至是主谋。 这样一来,便是赵晋延自己下了命令想要放了夏越朗,也恐怕会引来非议。 虽然卫麟并没有直说出来,可是芙蕖却是听明白了,如今的形式对于夏越朗来说,十分不利。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赵晋延,瞧见赵晋延也是一脸的沉思。芙蕖的一颗心,再次沉了下去。她忍不住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努力想让自己不要慌乱,越是在这个时候,她越要冷静。 其实在听完卫麟的话后,赵晋延的脸色十分难看。与芙蕖的单纯只是想要救出夏越朗相比,赵晋延想的更多。他和卫麟原本是想要拿着陈伯公府开刀,以此来给自己立威,却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二人所做的这件事情,反倒是被其他的人利用了,且对方还是早有算计。 任谁被这般利用,心情肯定是好不到哪里去。 但这些事情,赵晋延也不会当着芙蕖的面说出来。 他只是看了一眼卫麟,沉声开口:“你去了这么久,就问了这些东西?” “自然不是,虽然刑部并非是臣的势力范围,不过臣也在刑部布置了一番。”卫麟冲着赵晋延说完这话后,又看向了芙蕖,轻声道:“芙蕖妹子你放心,便是如今不能够救出你的兄长,但是夏世子在刑部里,也绝对不会出事,当然吃些苦,是肯定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不了等过些时日出来了,你和长公主替夏世子再好好补补。” 虽然今日之行并没有达到自己的最想要的目的,可是芙蕖也知道,这会儿夏越朗的这件事情,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她放下了手中从方才起一直握在手里的那个墨条,冲着赵晋延行了一礼,轻声开口道:“今日之事,多谢皇上与卫世子。既然事已至此,那芙蕖便先回去,不打搅皇上了。” 赵晋延看着芙蕖点了点头,眼里带着几分歉疚。 见芙蕖转身便要走的样子,他下意识又叫住了芙蕖:“表妹,等等!” 芙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赵晋延,赵晋延沉默了一下,轻声开口道:“夜已经深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朕送你回去。” 芙蕖听了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她连忙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皇上不必麻烦了,我来时坐的马车就在宫门外,若是可以,您让卫世子再送我出宫门便好了。” “不必,既然你今日是来找朕,朕定然要将你安全送回家里,如此朕才可心安,可与姑母交代。”赵晋延原本是没有送芙蕖回家这番念头的,毕竟他如今身份特殊,出行上也麻烦。可是芙蕖的推拒反倒是让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芙蕖正想说自己的母亲并不知道她出来这件事情的时候,却见赵晋延竟是直接朝着门口走了去。 可能是因为芙蕖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赵晋延身上倒是没有穿着龙袍,只是低调的穿了一件天青色暗纹常服,瞧着不像是九五之尊,反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公子一般。 这也是给赵晋延出行提供了不少的便利。 可是,穿的在寻常,但依然不能够掩盖对方身份上的不寻常啊! 芙蕖忍不住看向卫麟,想让卫麟去阻止赵晋延的兴致。卫麟这会儿哪里会去阻止,见芙蕖看他,连忙朝着芙蕖微微摊了一下自己的手,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一边嘴上还笑眯眯道:“郡主放心,我会陪着皇上将您安全送回家里去,当然也会陪着皇上安全回来的。” 遇到这对不按常理出牌的君臣,芙蕖无奈无奈着,也就惯了。对于赵晋延要像个寻常主人家一样送她回家这件事情,最终还是顺从了。 她乖乖的坐在马车一角。坐在她对面的,是赵晋延。 而原本芙蕖身边的两个丫鬟,也因着马车空间狭小的缘故,被赶到了外边。 这一路走着,依然还是沉默……沉默。 芙蕖低首坐着,姿态优美端庄,赵晋延正襟危坐,姿态挺立精神。 因着芙蕖坐的这辆马车并不算太好,这一路走来,也偶有颠簸,但并不能够影响二人的姿态。 芙蕖也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送回了家里了, 谁知道,车子在晋阳长公主后门停下的时候,赵晋延却是突然对芙蕖开口温声道:“表妹,待会儿回了家里,你好好休息。朕既然答应会替你救越朗,自然君无戏言。” 赵晋延这话说的,却是比方才在宫里时候对芙蕖所说的话要真诚许多。 只因为,赵晋延在说保夏越朗的时候,甚至连前提都没有提到。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便是夏越朗真的有做下过错事,他也答应了不追究。 芙蕖自然能够听得出其中的诚意,而心中所有的忐忑惊慌与担忧,在这一刻时,心中酸涩着眼眶泛红,几乎是要垂泪。。 她抿着嘴巴,压抑下心中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个狭小的马车内,恭敬的朝着赵晋延行了一礼。 她的身上依然还穿着那件太监服,因着布料单薄,将她原本就瘦弱的身体衬托的有些弱不禁风。 赵晋延看着芙蕖这般,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又再次有了一股难受的感觉,而比方才更甚的是,他的心里还有几分酸涩。 赵晋延并不想让人发现他的异常,更不想让芙蕖发现他的异常,在芙蕖行完礼后,他立刻打开帘子,自己先下了马车。 谁知道,等到他出了马车之后,目光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却是吓了一跳。 只瞧见晋阳长公主正由几个婆子搀扶着,站在了后门口,而卫麟仿佛也是没料到晋阳长公主会突然出现,这会儿乖巧的跟个鹌鹑似得,缩头缩脑站在晋阳长公主身侧,显然方才之所以没有出声提醒,是摄于晋阳长公主之威。 芙蕖这会儿还没有出马车,自然不知道马车之外的情形,她见赵晋延下了马车,便自己也下了马车。 她伸手撑开了车帘子,探出了头,伸出了手,显然是等着有人搀扶她下来。 她伸出手的位置,其实也十分凑巧,恰好就在赵晋延的右手边,赵晋延只要一抬手,其实便可以扶住芙蕖。 只不过,他这手还没有伸出去,便听到晋阳长公主声音冷峻开口:“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扶芙蕖下车!” 晋阳长公主所做的事情,也不仅仅只是说一声,她还一脚踢在卫麟的脚背上。这不轻的一脚,让卫麟差点没给摔倒在地上,当然也差不多了,晋阳长公主直接将卫麟踢在马车的车辕上。 卫麟好半会儿才缓过劲头,抬起头恰好看到赵晋延还未伸回去的那一只手。 他面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哭丧的模样,这位姨母真当是爱给人出难题。 芙蕖听到晋阳长公主的声音,愣了一记,心里忍不住有几分忐忑了。 她根本没有想到,晋阳长公主不仅仅发现了她偷偷离开家里的事情,甚至还在门口等着她。偏偏晋阳长公主这会儿身上穿的衣服极其单薄,连大氅都没有带来。 她这还是生着病呢! 芙蕖心中一急,倒是直接借了赵晋延伸出的那一只手的力道,下了马车,直接朝着晋阳长公主跑去,连声又是开口道:“娘亲,您怎么就这么出来了,身上也不多穿些,您的病还没好呢!夜凉风寒,你怎么就站在门口吹冷风呢!” 赵晋延和卫麟站在一侧,倒是不妨瞧见芙蕖这副絮絮叨叨活像是个管家婆的模样,更让他们感到吃惊的是,晋阳长公主面对芙蕖的絮叨,竟然面上并无任何的不耐。 不过虽说没有不耐,但晋阳长公主也并没有去接芙蕖的话,反而是看着芙蕖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你也知道夜凉风寒,自己怎么穿成这般就在外边跑了。” “……” 芙蕖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当真是不妥,是还未换下的太监服。 其实若是赵晋延不送芙蕖回来,芙蕖在马车上,自然直接由丫鬟伺候着将衣服给换了回来,可是偏偏赵晋延非得送她回来,还和她同坐一架马车。 赵晋延也不知道是不是认为她来时就穿了这一身衣裳,也根本没有注意让她换衣服。 当然这一些,芙蕖都是不能够说的。所以她只能够理亏的低下了头。 晋阳长公主看着芙蕖这般,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反而是又似笑非笑的开口说了一句:“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事情都敢自作主张,长本事了!” “娘……” 第40节 芙蕖忍不住拉着晋阳长公主的手,弱弱的叫了一声。便是要教训人,也别在外人面前教训吧! 可是芙蕖并不知道,晋阳长公主虽然瞧着像是要教训她,其实是借着教训她的由头,在故意寒碜其他的人呢! “一个姑娘家家,就敢和两个大男人混在一起,和一个大男人坐在一辆马车上,娘便是不爱用规矩束缚你,可你自己也该收敛些吧!” 这一回,变成了芙蕖的头低的好似鹌鹑,她语气低弱的开口认错:“娘,我知道错了……” 芙蕖被晋阳长公主这般教训,作为与此事有些关系的男人,但凡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定然也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芙蕖一人揽下罪责受着教训。 卫麟见赵晋延当了靶子,摄于晋阳长公主之威,没有开口,但是赵晋延却是忍不住开口替芙蕖求情:“姑母,此事都是晋延不对,您莫怪表妹。” “皇上,本宫在这里教女,用不着您插嘴!” 晋阳长公主一听着赵晋延开了口,立刻便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口,直接一句话冷淡的堵着赵晋延的嘴。 赵晋延被晋阳长公主这般说,自然也不会轻易闭嘴,他深吸了一口气,只好又是温声道:“表妹今日这般行事,不过是兄妹情深,担忧自己的兄长罢了,还请姑母莫再怪责表妹了!” 赵晋延一边说着,一边还朝着晋阳长公主的方向走了几步,走到了晋阳长公主面前后,他伸手交握,行了一个礼。 晋阳长公主却是嗤笑了一声,面带冷笑:“本宫可不敢受皇上这个礼,如今我这公主哪里敢让皇上行这么大的礼,我的儿子如今重罪在身,女儿又被迫做出这般毁了名声之事,还有什么脸面在京里呆着。” “表弟的事情,都是朕的错,表妹的事情,朕也责无旁贷,姑母放心,朕定然会给姑母一个交代。” 赵晋延并不因着晋阳长公主冷漠的语气而有所不满,反而因着晋阳长公主的嘲讽,态度越发谦和。 ☆、第52章 五十二释放 虽然赵晋延态度依然谦和,可是晋阳长公主的样子,却看得出并不想要善罢甘休。 芙蕖在边上瞧着,心中焦急,忍不住开口轻声道:“娘,今日之事,都是芙蕖的错,是芙蕖偷偷出府去寻皇上求救。皇上送我回来,是担忧我回来的路上不安全……” 今日的事情,虽说夏越朗被抓,赵晋延与卫麟在其中的作用也很大,可这件事情真要和对方扯上关系,也的确是半点都扯不上,相反,赵晋延主动愿意帮助营救夏越朗,并且还将她送回家里,可说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赵晋延这般好心却反被晋阳长公主怪责,并且冷言冷语嘲讽奚弄,芙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愧疚极了。 当然,芙蕖也承认,她之所以会突然出声替赵晋延说话,并不仅仅是因为心里的愧疚,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赵晋延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同了。 倘若赵晋延如今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三皇子,芙蕖便是在心中再不认同晋阳长公主的话,也决计不会在外人面前出声反驳晋阳长公主的话,替外人说话。 可如今,到底是情形不同了,芙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晋阳长公主向来要强,嚣张的时候,甚至连当初皇帝舅舅和文太后的面子都不会给,若是让她低头,对她来说太过于难堪,简直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骄傲了一辈子的人,芙蕖也不愿意看着晋阳长公主这般,这头晋阳长公主不想低,也不会低,那便让她来做。 芙蕖想的很简单,也宁愿自己待会儿会被晋阳长公主怨怼。只是她这话才说了一半,晋阳长公主却立刻打断了芙蕖的话,只用她冷硬的声音冲着芙蕖命令道:“闭嘴,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还不快进家里去。” “娘……” 芙蕖还想要再说什么,而这个时候,晋阳长公主显然没有什么耐心,瞧见芙蕖一副还想再劝说的样子,她直接看向了身后的婆子,婆子会意,连忙带着两个丫鬟上来扶住了芙蕖,嘴里只笑道:“外边冷,郡主穿的少,您莫受凉了,还是跟奴婢回屋去添衣吧!” 芙蕖只是将自己的手从那两个丫鬟手中抽了出来,并没有去理会那个婆子,她慢慢走到了晋阳长公主面前看着她,眼里流露着几丝焦急与倔强之色。 虽然芙蕖没有说话,但是这副神态,则是显而易见的在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晋阳长公主性子一贯便不太好,便是对着芙蕖这个最疼爱的女儿,也算是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可是瞧见了芙蕖一反常态的这番表现,这份耐心也已经消耗殆尽。她也并没有去骂芙蕖,而是直接看向了赵晋延,冷笑开口:“皇上真是好本事,芙蕖向来乖巧孝顺,今日竟然会为了你来和本宫做对!” “娘,这和皇上无关……”芙蕖闻言,顿时慌急的眼眶开始泛了红。 而在这个时候,卫麟在一旁仿若是无意一般的笑眯眯说了一句:“姑母想开些,女儿家家吗,日后总归是要嫁出去的,这提早胳膊肘外拐也并不奇怪……” “闭嘴!” 卫麟这话还未说完,赵晋延却是厉声出口打断,他眉头深锁,显然对于目前的情形略有几分无奈与苦闷。而卫麟的话,又是火上浇油了,一下子将赵晋延的怒气激了出来。 卫麟虽然胆子大的很,但是被赵晋延这么一瞪,当然也是不敢说话了。 而赵晋延只是看着卫麟给了他一个时候算账的眼神后,又将目光看向了一脸冷漠的晋阳长公主,最后落在了站在晋阳长公主身侧急的眼眶都要泛红的芙蕖身上,温声开口道:“表妹,姑母说的对,你现在身上穿着不便,夜风寒冷着凉就不好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皇上……” 芙蕖动了动嘴唇,看着赵晋延这般,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而赵晋延只是又笑了一下,又温声道:“越朗的事情,朕已经记在心上,你尽可放心。姑母是朕的长辈,数落朕几句,也是应当……” 赵晋延这番话,尽可打消了芙蕖心中所有的顾虑。 这也让芙蕖的心中越发酸涩与愧疚,泛红的眼眶子,还透露出十分的感激之情。 最终,芙蕖乖乖的随着晋阳长公主身边的宫人走进了公主府里。 几乎是芙蕖一离开,晋阳长公主便立刻冷笑出声看着赵晋延出声道:“皇上还真是好本事,也不知道给芙蕖灌了什么**汤,我这个亲娘说的话,她现下是一句都听不进耳朵里,反倒是皇上您说的话,她句句皆是听从。” 晋阳长公主语气很是怪异,当然这话显然是有兴师问罪之意,赵晋延却只是恭敬的冲着晋阳长公主再次行了一礼,然后轻声开口道:“姑母,芙蕖表妹方才,只是因为太过于担忧姑母罢了,您莫记挂在心上。” “呵……” 晋阳长公主只是冷笑,她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笑的看了赵晋延,看着他一直恭敬的站在他面前,过了许久之后,方才出声说了一句话:“芙蕖是本宫的女儿,本宫自是希望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是她的。从前本宫一直想让她当太子妃,想让她未来坐上那个最尊贵的位置。可是你莫认为什么人,本宫都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即使那个人当上了皇帝。” “姑母一向都是最疼爱表妹。” 赵晋延再次被晋阳长公主嘲讽了一番,可是赵晋延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的回着话。 晋阳长公主闻言,嗤笑了一下,又继续道:“先时本宫宁愿冒着天下之不违,想让晋元娶芙蕖,是因为本宫看中晋元对芙蕖的一颗真心。而旁人,若是想利用芙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本宫决计不轻饶。” “表妹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朕的表妹,兄长在世时对表妹一片真心,临终之时,也曾多次遗憾提及不能够好好照顾表妹了,晋延虽不济,可也想为兄长做一些事情!”赵晋延并没有替自己辩解,只是冷静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而晋阳长公主在听完这些话后,面上倒是没了嘲讽的冷笑,但说话的语气依然冷硬,她只是打量的看着赵晋延,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冷硬说了一句:“最好便是这般。芙蕖是我的女儿,我会替她寻到世间最好的夫君,给她找一份最圆满的姻缘,但……那个人不会是你。” 赵晋延默然无语,也是因为晋阳长公主这话,他颇有几分左右为难。他应承不对,毕竟他自认对于夏芙蕖没有不轨之心,可不应承当然也不对…… 而在这个时候,卫麟却突然冒着被赵晋延责罚的危险,突然开口冲着晋阳长公主轻声道:“姑母,其实您方才那话太武断了,您怎么就知道皇上对表妹不是真心的。其实皇上对表妹的感情十分纯粹,而芙蕖表妹对皇上,也有好感,您这么做不是棒打鸳鸯吗……”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成是哑巴!” 赵晋延眼见好不容易转圜的气氛再次变得僵硬,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都要开始翻腾了起来。最终他只好冲着一脸冷漠的晋阳长公主微微行了一礼,轻声开口道:“姑母,您今日的话,晋延记在心中,时日已是不早,晋延先告退了,表弟的事情由晋延而起,晋延自会与姑母一个满意的交代。” 晋阳长公主的面色并没有为赵晋延的话语所打动,她看着赵晋延微微翘了一下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声音冷淡:“最好便是这般!” 说罢此言,她完全不给这位九五之尊一丝一毫的面子,直接甩袖进了门。 而她一走进门内,“哐当”一声,大门合上。 赵晋延和卫麟抬起头,也只能够看到被关闭的紧紧的大门。 卫麟看着赵晋延一脸淡然的神色,微微翘了一下眉头,这回倒是没有再多嘴说话。 但是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却是转头看向了卫麟,冷声开口道:“卫统领,朕在你心中,可有威信?” “……” 卫麟眨了两下眼睛,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姿态,他也有几分摸不准赵晋延突然说这话的用意。不过看着赵晋延并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出来,却让人瞧着望而生畏的那双眼睛,他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慢慢开口:“皇上您是天子,在臣的心目中,是臣的天,自是有威信极了。” “是吗?” 赵晋延抽动了一下嘴角,仿佛是带出了一丝冷笑,他的目光看向了晋阳长公主府里此时正关的紧紧的大门,似是自言自语开口道:“朕这个皇帝,得的莫名其妙。只怕朝臣们没几个真正在心里敬朕。朕出身不够正统,先皇在世时,朕也从未得到过重用……如今不过是运气好了,先皇实在是没有皇子可以选择,所以才让朕坐上了这个位置,如此这般,又如何能够在朝臣心目中有威信,能够建立几分威信。” “皇上说笑了吧……在臣的心中您自是威严极了……” 卫麟的话还未说完,赵晋延却站了头,看着他开口说了一句:“你的心里真的是这般想的……朕倒是不怎么认为!” “皇上……” 卫麟彭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他面上带着几分惶恐,只连声开口道:“臣句句肺腑之言。” 这会儿卫麟脸上的惶恐,并非作假,应该是说,他的心中,也是忐忑不定。 赵晋延瞧着他这般,却是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跟前,伸出自己的左手扶了一把卫麟,将卫麟扶了起来,轻笑开口:“瞧你,怎么突然跪下了,这又是做什么?” “……” 卫麟没有说话,只冲着赵晋延恭敬的做出了俯首的姿态。 而赵晋延见了这才慢慢开口道:“朕还是一个隐形皇子之时,只有你愿意跟着朕,待朕亲如兄弟。如今朕坐上了这个位置,想要真正坐稳这个位置,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这一段路,朕也同样希望你能够陪着朕,帮助朕……” “这是微臣的荣幸。”卫麟语气诚恳表态。 赵晋延拍了拍卫麟的肩膀,笑道:“是,朕自是知道你重情义,你也是朕如今最信任之人,朕希望与你能够一直保持着之前纯粹的感情……但事实上,很多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在人后,朕依然想与你做好兄弟,但在人前……” 赵晋延的这一番话,其实说的并不算婉转,卫麟便是一开始时,还有几分没有明白过来,但这会儿倒也彻底了悟了。 而想到了今日他的所作所为,他再次跪倒在了地上,俯首认罪:“皇上,微臣知罪。” “朕知晓,你是真正为了朕好,将朕当做兄弟,才会这般,朕自是不会怪罪于你。”赵晋延这会儿,却并没有乘胜追击,让卫麟彻底记住今日的教训,事实上,卫麟本就是一个通透之人,虽然平日里有些不着调,但是到了关键时候,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有些话,点到即止最为妥当。 赵晋延笑着伸手扶起了卫麟,在卫麟还未站稳之际,笑着往他的胸口轻轻打了一拳,语气里难得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慢慢道:“行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人,你也不用做这副姿态来让朕心软。夏越朗的这件事情上,你别以为朝着朕服个软认个错便可以逃过了。晋阳姑母将这件事情全部怪到了朕的身上,今日朕替你将这个罪责揽了下来。可如何去弥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皇上你也太狡猾了吧!”卫麟见赵晋延这副样子,倒是立刻笑了起来,没有一丝的阴霾,仿佛方才那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但他这会儿也只是故意捂着胸口笑道,“皇上在南颐郡主面前可是满满打着包票,如今人南颐郡主才进去多久,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臣来办,回头臣辛辛苦苦办好了,这份功劳,只怕也全是皇上您的吧!简直便是太狡猾了!” 卫麟说这话的时候,明显还是带着玩笑的意思,可是这一次的玩笑,又仿佛带了一丝保守的味道。 芙蕖心不在焉的在丫鬟们的伺候下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又简单绾了头发后,她面上有些忐忑不定的看着窗外庭院影影绰绰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冲着绛雪开口吩咐道:“你去外边盯着,娘亲一回来,你便过来通禀我,不得耽误。” “是。” 降雪轻声应了。 绮菱见芙蕖坐在梳妆台前,丝毫没有睡意的样子,连忙小声的吩咐着丫鬟们拿了热茶与点心上来,轻声开口道:“郡主您既然不打算马上歇下,不若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吧,天已经很晚了。” 说着,她却是将热茶杯盏递到了芙蕖的跟前。 芙蕖本想要推开,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手鬼使神差竟是接过了,她双手握着杯身,感受到了杯子传递出的热量时,她忍不住想到了今夜在赵晋延寝宫之时对方对他的照顾。 也不知道如今外边怎么样了? 芙蕖心里忧虑着,自己母亲那张嘴巴有多么不饶人,芙蕖还是知道的,说的好听些时是不留情面,说的不好听些,的确是刻薄。 赵晋延从前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就被晋阳长公主多次奚落过,但那个时候,晋阳长公主是受宠的皇帝妹妹,而赵晋延只是皇上诸位儿子里最不受重视的一位,晋阳长公主这般做了,虽是不妥,可到底也没有人能够指出来,赵晋延也不敢去真的招惹晋阳长公主。可如今的形式,确实是大大的不同了…… 更何况,今夜对于赵晋延来说,更是一场无妄之灾,好好的,分明便是被她拉扯进来受了牵连。 她也只盼望赵晋延的度量能够比宰相的大些,比能撑船的肚量再大那么一些。 芙蕖忐忑不定的想着之时,绛雪从屋外跑了进来,冲着芙蕖轻声禀告道:“郡主,长公主回来了,现下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么晚了,您还要过去吗?” 最后一句话,并非绛雪自作主张添上去,而是瞧见芙蕖在她说完前一句话的时候,便将手中的杯子往旁边一方,便要站起身一副打算出门的姿态。 芙蕖对此回答,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芙蕖的院子离晋阳长公主的院子不远,不过走过去到底还是要些时间,芙蕖唯恐晋阳长公主会梳洗着睡下了,却没有料到,等到她到达院子里的时候,晋阳长公主并没有由底下人伺候着梳洗,而是坐在了榻上,显然是在等着谁,也可能是早就猜到了芙蕖会过来。 第41节 晋阳长公主的病的确是没有好,这会儿她虽是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面容里却带着几丝倦意与病容。 芙蕖过来,原本是有话想与晋阳长公主说的,可是瞧着晋阳长公主这幅样子,她却有些说不出口,到了嘴边的劝说之言,只有关切的问候了。 “娘可是觉得身体不适,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无事。” 晋阳长公主听到芙蕖的询问,也只是摆了摆手。 她拿起茶水往嘴里送了一口,抬起头看着芙蕖轻声道:“你过来,想要和娘说什么?” “我……” 芙蕖抿了抿嘴巴,犹豫了。 而晋阳长公主却是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芙蕖的脑袋,轻声道:“也怪我,将你养的太过于单纯天真了!” 晋阳长公主这一句话有些没头没脑,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却是难得的温柔。 芙蕖听着,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你呀,别把所有的人都当成是好人。” “芙蕖知道了……” 芙蕖慢慢的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轻声开口道:“娘,三表哥毕竟已经是皇上了,您若是再用之前的态度去对待她,是否有些不妥。” “果然是给那小子说话来了。” 晋阳长公主笑着说了一句,摇了摇头,看着芙蕖问了一句:“怎么,真的喜欢那小子?” “娘……” 芙蕖大窘,“您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他如今已经贵为天子了,咱们若是待他再像之前一样,便是皇上他仁厚,可那一日,终于还是有可能会厌恶我们。” “那小子敢……” 晋阳长公主冷笑说了一句,转头看着芙蕖闻言一脸忧虑,只好轻声缓语慢慢道:“行了行了,娘知道了,你少操这些信了。娘都会处置好的,娘也不至于连这一垫子分寸与颜色都没有。” 芙蕖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不管晋阳长公主今日的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只是敷衍,但她愿意表这个态,已经很不容易了。 芙蕖轻笑着对晋阳长公主开口道:“好,有了娘亲这句话,那我也便放心了,夜已经深了,母亲早些休息,我先告退了!”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但在芙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叫住了芙蕖,又开口说了一句:“对了……日后莫再擅作主张了。” 晋阳长公主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也分明是在说今日夏越朗事情上,她的处置。 芙蕖对此,也立刻点了点头,虚心的认了错误。 晋阳长公主既然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而宫里的皇帝也许下了承诺,之后夏越朗的事情,还真是轮不到芙蕖去参合,她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在家里等着消息,偏生她的消息,还不是那么的及时。 夏越朗这一回的事情,也的确是棘手。 就像现实赵晋延与卫麟所想的那般,若夏越朗只是说搀和进去,那自然好处置,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决断权在卫麟与赵晋延的身上,他们二人想说夏越朗无辜,那么旁人怎么也攀咬不上。实在不行,一句年少无知也可轻易绕过去。 偏偏……夏越朗并不是普通的搀和进去。 先时抵抗抓捕,将刑部一名官员打死,后又有陈伯公与其世子二人确之凿凿的证据直说陈伯公府和三皇子勾结,夏越朗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够得上主犯了。如此一来,便是卫麟与赵晋延二人想要去维护夏越朗,赦免夏越朗,都根本无处着手,也可从中看得出来,背后使了这计谋想要害夏越朗的人,是下定决心要让夏越朗获罪了。 若是不能够证明夏越朗清白,夏越朗肯定不能够被放出来,否则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可若是要证明,却又很难,毕竟一个是大庭广众之下,众人都看在眼里发生的事情,而另一个则是三人成虎,简直完美的找不出一个破绽的故事。 而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夏越朗被抓的事情,在当日因着发生时间有些晚,很多世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可第二日,不仅仅是世家的人知道了,便是京中大街小巷也都传遍了。 知道的人越多,对于夏越朗的情势便越加不利。若是想要救夏越朗,也是越快越好。 偏生一连三日,芙蕖呆在家中根本收不到任何夏越朗的信息,芙蕖惊慌焦虑的寝食难安,她有心去问问晋阳长公主如今该是怎么样一副情形,但晋阳长公主这些日子也没有出门,一直呆在家中养病。 反倒是晋阳长公主府里接到的拜访帖子,越级越高,最后都被晋阳长公主吩咐送进厨房里烧火所用。 这个时候想来安慰她们母女的人,说实话,真正急他们所急,替他们担忧的,关心他们的人,恐是寥寥无几,拜帖之中,十有**估计是存了心向来看笑话,虚怀好意,甚至是想来讽刺他们。 芙蕖也不乐意见这些个人,所以在晋阳长公主让人将拜帖都烧了后,她恨不得叫好。 畅快过后,事情依然没有解决,芙蕖也再此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只是板着手指头在算日子,算着夏越朗什么时候能够回家。 在第五日的时候,芙蕖起床后,去过晋阳长公主之处请了安,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来了夏越朗的院子,亲自盯着夏越朗院子里的人打扫着他的院子。 夏越朗进了牢里后,她每一日也都是如此,只想着那一日夏越朗回家,能够住进舒适的家里。 而这一日,她只盯着满院子的人打扫了一半,彩霞便急匆匆的拿着一封信从院子外边跑了进来,一瞧见芙蕖,便将手中的信递给了芙蕖。 “郡主,宫里送来的。” 彩霞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说着。 而芙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封信。 信的封口用火油做了封存,芙蕖也顾不得斯文,直接伸手将信封给扯开了,信封里掉落一张纸,上边只有短短一行字,芙蕖的面上却是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兄长无事了……今日便可回来了!”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置信,却又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滋味。 这些日子,她终于惶惶不安,但总算并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不好结果。 夏越朗是坐着马车回的家。虽然在牢中并没有受太大的罪,可是对于他这般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在牢中那样的环境呆上几日,已经是最大的受苦了。 他身上还穿着那日被抓进去时候的那件衣裳,因着好几日未加梳洗,头发乱糟糟的,身体里仿佛也沾上了牢里的酸臭味儿。 夏越朗靠在马车壁上,一边噘着小厮带来的点心,一边冲着自己的随从问着家里的情况,得知家中母亲妹妹都安好,他倒是没有什么心思的笑开了,只开口慢慢道:“倒牢里走一遭,什么都不担心,就怕妹妹和母亲在家里会伤心。” 他这话刚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 原来是晋阳长公主府到了。 夏越朗打开了马车帘子,探头往马车外瞧去,一眼便看到了在大门口等着他的芙蕖。 夏越朗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朝着芙蕖招了招手。 芙蕖站在门口瞧着,看着自己兄长脸上开朗的笑容,只觉眼眶发热。她正想朝着夏越朗走去的时候,突然大门口走出一行人,走在最前边的,正是开始时说肯定不来接人的晋阳长公主。 芙蕖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却是笑了起来。 而夏越朗看到晋阳长公主那张严肃的脸时,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心虚而害怕的表情。 晋阳长公主径直走到了夏越朗跟前,用了大力气往夏越朗脑袋上拍了一记,只恨声道:“还真是长出息了,竟是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给玩没了!” “娘……” 夏越朗咽了一下口水,不敢言语,也颇有期期艾艾之态。 “回家就给我好好面壁去,你再敢给我在外边胡作非为,让你妹妹担心你。” 晋阳长公主语气依然不太好,可是夏越朗听着,却是笑嘻嘻的看着她,轻声询问:”难不成娘亲不担心我吗?” “谁担心你这个惹是生非的儿子,你有你妹妹一半乖巧时,再来问我这句话。” 说罢此言,晋阳长公主转身重新往公主府的大门走去,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夏越朗,又说了一句:“此次回来,你给我在家里好好呆着,没有我的允许,哪里都不准去!” 这是要禁足…… 夏越朗脸色大变,嘴里惨叫:“娘!” “闭嘴!” 晋阳长公主毫不留情,只留给夏越朗一个北影。 夏越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向了芙蕖,面带哀求。 芙蕖却是丝毫没有同情心,在她看来,自己娘亲的这个决定,还是十分英明的,夏越朗太能够惹事了,在最近这敏感时期,还是乖乖呆在家里为妙,便是苦闷了些,也总比把自己再给折腾进去要好。 芙蕖慢慢走到了夏越朗的身边,轻声开口道:“兄长在牢里受苦了,快点回家吧!” “我一点都不想回。” 夏越朗轻叹了一句,但身体却是比嘴巴诚实,脚步很快做出了与他所说的话相反的举动,快步朝着公主府的大门走去,走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夏越朗却是猛地停住了脚步,目光看向了芙蕖,指了指放在门口的炭火盆子,一脸无奈:“这个不必了吧!” 太夸张了! 夏越朗自认自己几乎是牢里的常客,出事也是常有的事情,若是回回都搞得这般隆重,也太麻烦了吧! 但是芙蕖却并不这么认为,实在是这一回,与以往相比,实在是太惊险了。 她也不做劝说,只是柔声开口:“我都备着了,哥哥难不成让我一番苦心白费。” 夏越朗最是受不得芙蕖这般,闻言也只好乖乖的听着芙蕖的吩咐踏过了火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用柚子叶洗了澡。还真是从头到尾,都除了晦。 梳洗好后的夏越朗重新恢复了精神奕奕,坐在了芙蕖的对面,拿着筷子开始吃起了芙蕖特地吩咐厨房给他做膳食。 可能是因为吃饱喝足,身体又舒坦,夏越朗倒是有闲心开始抱怨了起来:“妹妹,我这一回可真是受了无妄之灾,皇上想要立威做事,却是把我也给扯了进去,真当是晦气!” “行了,若非你交友不慎,如何会被算计进去。更何况,若非皇上,你如今还呆在牢里呢!” 芙蕖听了夏越朗的抱怨,毫不留情便出口打断了他的这番话。 “妹妹你怎么提皇上说起了话,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夏越朗眼里满是费解,一副不被理解的苦闷。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罢了,外祖母让人传了口令过来,明日让我们兄妹进宫去,你到时候若是有机会,便去谢谢皇上一番。”芙蕖想了想,又是嘱咐了夏越朗一句。 夏越朗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盯着芙蕖,看了芙蕖好一会儿,看的芙蕖都有些不自在了,他这才轻声开口道:“妹妹你今天变得有些奇怪了。说话语气跟娘亲一样,当然娘亲肯定不会替皇上说好话的……” 夏越朗说着,自己仿佛找到了笑点,忍不住笑了起来。 芙蕖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副头疼的样子。直到夏越朗笑完之后,她才轻声道:“哥哥,咱们也已经长大了,不能够再像小孩子一般了,娘亲挺辛苦的,咱们不能够为她分忧,也该不要给她惹麻烦。更何况,不管是皇上舅舅,还是皇上,其实待咱们一家都是很好,咱们得知道感恩。” “嗯,我知道了。” 芙蕖说得认真,夏越朗倒也不敢继续抱着玩笑的心态去面对。 只是,在芙蕖说完之后,夏越朗看着芙蕖轻声说了一句:“往日里,我记得妹妹你与皇上并不什么交集,怎么我才进牢里几天,你这说话做事,三句不离一个皇上了,若非之前我知晓你和皇上没有什么,这几天的功夫也发生不了什么,都要以为你和皇上有什么事情了!” ☆、第53章 五十三尽孝 夏越朗这番话说完,芙蕖倒是并没有激烈的辩解,对此只是笑了一下。她脸上带着的这份笑容,带着几分无奈与容忍,仿佛是对于夏越朗的胡说八道,连解释的*都没有。 若是芙蕖主动出来辩解,夏越朗可能还会与芙蕖继续说笑几句,可是芙蕖如今的这副态度,倒是让夏越朗渐渐有些没了兴致,偃旗息鼓,只是在嘴里嘀咕了一句没劲儿,他便继续低头开始用起了膳食。 夏越朗这几日都在牢中受苦,等到用过膳食后,芙蕖并没有在夏越朗的院子里久待,只让夏越朗早早歇息,明日好早些起床进宫向太后请安。 芙蕖自己从夏越朗的院子里走出,倒是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院子里梳洗上床歇息,而是朝着晋阳长公主的院子里走去。 第42节 她走到晋阳长公主的房间后,果然瞧见晋阳长公主的房间正是灯火通明,而晋阳长公主正坐在床头,低首翻阅着几本账本。 芙蕖走进去的时候,晋阳长公主虽然听到了动静,也听到了身侧婆子的通报,但是她连头都没有抬起,只是用自己涂了艳红色蔻丹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账本,而后开口道:“这么晚了,来我这里做什么。不是说明日要早起进宫请安吗?还不快回房里去歇着。” 芙蕖闻言,脸上并不尴尬,反而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或是接应上这个话题,而是慢慢走到了晋阳长公主的床边坐了下来后才慢慢开口道:“虽然都说牢里的日子苦,不过我瞧着哥哥估计是在牢里住的时日不长,精神挺好的。刚刚沐浴之后,吃了整整两碗膳食后才放下,这会儿估计也歇下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倒是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看着芙蕖一脸笑盈盈的样子,只是开口说了一句:”和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又不爱听得。” “是,是,娘不爱听,是我想和娘亲说话。”芙蕖倒是立刻乖巧讨喜主动递给了晋阳长公主一个楼梯下。 芙蕖这副俏皮的样子,倒是难得惹得晋阳长公主开怀笑了一下,她没撑住自己方才冷硬的神色,见女儿又是一副小赖皮的样子,倒是忍不住笑着用自己的手指点了点芙蕖的脑袋瓜子,芙蕖立刻配合的做出了捂着自己脑袋瓜子的举动。 若说这世界上谁最了解晋阳长公主,最能体贴晋阳长公主,自然是她的亲女儿芙蕖,到底女儿才是贴身的小棉袄。芙蕖今日过来,一是为了安晋阳长公主的心,晋阳长公主自己故意冷落夏越朗,但是芙蕖知晓,晋阳长公主向来疼她和夏越朗,这会儿只怕比谁都像知道夏越朗的情况。其二,芙蕖则是想和晋阳长公主说会儿话,顺便说一些明日的事情…… “娘亲,明日我和哥哥进宫给外祖母请安,您与我们一道儿去吧!” 芙蕖总觉得,好像自从皇帝舅舅去世后,晋阳长公主与宫里就一下子冷了下来,甚至至今除了先皇出殡之时进宫去过一趟,到了如今已经过去许久的时间了,晋阳长公主都没有再进过宫,至少与从前相比,这副样子仿佛与宫中都要断了联系了。 当然,或许旁人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晋阳长公主这段日子,一直生着病,为了避免将病气带入宫中传染给宫中的贵人,也为了好芙蕖好休养,呆在家里自然是正常,但是芙蕖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晋阳长公主对于皇宫里的那些人那些事,仿佛都突然冷淡了下来。 晋阳长公主生病不好进宫,可是芙蕖却隔三差五便被宣进宫里,远的不说,只说芙蕖前些时日刚刚被太后叫进宫里的那一回,晋阳长公主甚至连一句口信都没有让她带给太后,除了和她说了太后让人宣她进宫去请安,竟是没有再说其它。 而她从宫里回来,晋阳长公主虽然也有问及道几句她和太后的谈话,但除了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下,竟是再也没有说其它了。 晋阳长公主这般态度,当然也不能够说错,可是芙蕖总觉得有些问题。 先且不说他们家一直以来都是靠着宫里那几位的恩典过日子,便是从感情层面而言,宫里的那几位,尤其是文太后,算是他们一家子最亲近的一个亲人了。 如今晋阳长公主病情好转,芙蕖思前想后,倒是忍不住借着这个机会来询问了晋阳长公主。 而晋阳长公主也没有料到芙蕖突然会与她说这个,她面上难得愣了一下,但过后却是看着芙蕖语气冷淡的说了一句:“我这病还没好全呢,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你外祖母想的是你和越朗,你们两兄妹进去看看便好了!” “可是太医不是说,如今已经不用吃药了,只要好好休养就可以了!”芙蕖抬头小心端详了晋阳长公主的脸色,又是轻声说了一句:“娘,您都已经好久没有去看过外祖母了,外祖母怕也是想您了,您难道不想外祖母?” “有什么好想的,我不过是个出嫁的女儿,做什么三天两头跑回娘家去。” 晋阳长公主这话说的,倒是让芙蕖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不过她算是看出晋阳长公主的态度了,别管她的借口找的有多烂,但反正目的只有一个,她暂时并不想进宫去看文太后。 翌日清晨,坐上进宫马车去宫里请安的人,也只有芙蕖和一副昏昏欲睡模样的夏越朗,晋阳长公主并没有来。 昨夜芙蕖倒也不是没有动过想将晋阳长公主拉来的想法,说实话,她其实会主动与晋阳长公主提出这个想法,是因为隐隐觉得,他们家对于皇家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 先皇在世时,疼爱晋阳长公主,连带着对于晋阳长公主府里所有的人都爱屋及乌。可是如今先皇已经走了,皇家便是再多的恩泽,恐怕也禁不起磨耗,至少晋阳长公主府如今也不可以像当初先皇在世时那般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了。 便是不那么的谄媚与讨好,可对宫里该有的几分尊重,还是应该有的。 芙蕖并不想让家里日后落得一副人走茶凉的境地,可是她也是知道,晋阳长公主是个固执的人,想要改变她的想法,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她作为女儿,不好强硬按着就那样长公主去做什么。不过,她也不会放弃努力的便是了。 晋阳长公主这边工作难做,不过夏越朗这边的,她倒是信心十足。 想到了这里,芙蕖忍不住伸手推了一把夏越朗。 夏越朗双手支着脑袋,真是昏昏欲睡,突然被芙蕖推了一把,吓得浑身打了一个颤抖,那双昏昏欲睡的眼睛也猛然睁开。 “妹妹,怎么了?” 夏越朗左右端详了一下四周围的情景,马车里和他刚上来时候一模一样,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他这才慢慢看向了芙蕖,又是疑惑慢慢开口再次重复问了一句:“妹妹,怎么了?” “没什么……” 芙蕖看着夏越朗这般,眼底里也透露出了几分无奈,但她还是轻声开口道:“你这次能够被放出来,多亏了皇上和太后,尤其是皇上,待会儿若是进宫遇上了皇上,你客气一些,万莫像以前那般对待皇上了。也千万别忘了向皇上好好道谢。” 芙蕖说这话的时候,可真是苦口婆心,再三强调。 夏越朗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只是摆了摆手开口道:“行了行了,妹妹我知道了!不过和皇上道什么谢,若非是皇上他们抓错了人,我也不会在牢里吃苦吧!” “……”芙蕖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想将放在桌几上的茶盏往夏越朗脸上砸的冲动,最终只忍耐着开口又耐心劝解道,“这回你被抓进牢里,分明便是你自己不小心,交友不慎所致,皇上好心救你,怎么不得你一句好,反落了你的埋怨了!” “妹妹你也真是的。” 夏越朗其实很不爱听这个,他其实是一个很看重友谊的人,虽然晋阳长公主常常会说他在外边专门交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但是从他自己心中出发,他其实是十分重义气之人,不然也不会让陈伯公世子一封信函便叫了出去。可是他对朋友付出了义气与真心,却被朋友用来利用,用来陷害,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也是一件十分让他觉得没有颜面的事情。 偏偏如今芙蕖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经意的便将他这个痛楚给扯了出来。若是换成他人,夏越朗早已经拂袖离去,可是说这话的人是芙蕖,是他疼爱的妹妹,而且芙蕖为了他的事情,近日以来也一直在伤神,夏越朗也只能够按捺了下来,为了避免让芙蕖再说到他不愿意听的这件事情,他只好乖乖的开口轻声道:“行了行了,妹妹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和皇上道谢的。” 虽然嘴上答应着,但显然夏越朗并没有想法照办,皇宫那么大,皇上又是成日里日理万机的,哪有闲工夫与他们碰面,到时候还不就简单的给应付了过去吗? 用一个几乎不需要做的事情的承诺去换得芙蕖暂时的闭嘴,夏越朗觉得很划算。 而果然,他这般应了,芙蕖倒真没有再说什么了。 马车一路安静的哒哒哒朝着皇宫行去,行驶了一段路程夏越朗有些坐不住了,他想了想忍不住轻声开口道:“妹妹,我怎么感觉你最近特别奇怪,没事儿就爱和我讲道理,而且最最奇怪的一点是,你以前和皇上可一点都不熟,如今做什么成日里替他说话。 “他是皇上,我们敬着总归是没错的。”芙蕖回答的十分官方,也十分的客套,可这是她未加思索便开口说出的话,当然这也是她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晋阳长公主并没有跟随前来,但是文太后也是一样很高兴见到自己的外孙与外孙女,所以今日一早也便叫了身边最亲近的宫人在宫门口等着。 一等着二人的马车到了门口,那名宫人便带人迎了上来。 宫人面带笑容,恭敬的冲着二人行了一礼后,又笑着开口道:“太后娘娘一早便盼着二位小主子进宫了,这不天才擦亮,她便使了奴婢来宫门口候着,唯恐二位小主子会等着。” “外祖母有心了,还请姑姑带路,莫让外祖母久等” 芙蕖笑着回了一句,便偷偷拉了拉夏越朗的衣袖,两兄妹脸上露出了如出一辙感激的笑容,芙蕖更是使了身边的丫鬟给那位宫人送了一个荷包。 太后身边的宫人,向来便是待遇丰厚,不过,芙蕖和夏越朗的客气,总归是不会错的,至少这位宫人看着比一开始时更加殷勤了,她简直便是小跑着殷勤的带着芙蕖和夏越朗去了太后的宫里。 文太后如今仍然没有迁宫,依然住在慈华殿里。 芙蕖和夏越朗进去的时候,意外发现,慈华宫的大殿里,此时除了文太后之外,还另有一人坐在文太后身边的榻上。 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芙蕖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而夏越朗的神色则是带上了几分苦笑。 他们二人都没有想到,本该日理万机忙碌着的皇上赵晋延,此时竟然也在太后的宫里。 因着文太后先时的吩咐,芙蕖和夏越朗走进大殿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阻拦,这走进了大殿的门口,宫人才得一声通报。而文太后和赵晋延这是也抬起了头,看向了慢慢走进来的芙蕖和夏越朗。 文太后面上带笑,笑容慈和,赵晋延虽然未笑,但目光看起来也是柔和。 他们二人停下了交谈,看着芙蕖和夏越朗慢慢走近,看着二人跪下行了礼。 当然不等着二人将礼给行全了,文太后便立刻笑着叫了起,连声开口道:“行了行了,快坐吧!” 而赵晋延在文太后说完拿话后,也笑着说了一句:“是啊,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夏越朗闻言,还真打算大大咧咧站起来寻位置坐下,不过他只是抬了一下头,还未站起身子,便被芙蕖拉住了衣角,硬是拉着夏越朗一道儿完完整整的行了礼,方才站了起来。 待行完礼之后,芙蕖和夏越朗也只是乖乖的在太后下首的两条椅子上坐了下来。 文太后与赵晋延二人将芙蕖兄妹二人的举止看在了眼里,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在芙蕖他们二人坐下后,文太后笑着冲赵晋延开口说了一句:“这两个孩子,太守规矩了,回回来哀家这里,都是这般。” “表弟与表妹自是极好的。” 赵晋延倒是难得动了一下嘴角的弧度,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夸了一句。 芙蕖虽然规矩的坐在一侧,不过恰好是看到了赵晋延脸上的这抹笑容,一时之间,还真有几分受宠若惊。 文太后听了赵晋延的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却并没有再说芙蕖和夏越朗的事情,而是开口又慢慢说道:“既然封号已经拟定,到时候下了昭,宫里各处也该动起来了。” “嗯。” 赵晋延沉静的听着。 文太后见了,又是提醒了一句:“到时候各宫估计都要迁动,虽然如今后宫诸人极少,但搬家并不是什么小事,只怕若是突然会手忙脚乱,还是得找个人出来主持。” 赵晋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文太后瞧见了,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你如今还未立后,身边也只跟了两个身份低微的侍妾,这二人自然主持不了什么事情。原本这后宫里的事情,也该由皇后来安排,可是皇后自先皇去了后,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恐是没有精力来主持这件事情……” 文太后说完这话,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而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却突然站起身,冲着文太后行了一礼,轻声开口道:“此事,恐怕还要劳烦皇祖母帮朕的忙。” “哀家帮忙自是应该……” 文太后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但话锋一转,又开口道:“只是,我这慈华宫也要搬了,我年纪大精力也不好,恐怕到时候做不好这件事情。” 赵晋延闻言,面上并未流露出什么,反倒是耐心的看着太后,看着她接下来说出什么来。 “说来,哀家记得,当年先皇登位时,宫里也是一片手忙脚乱,最后还是你晋阳姑母帮的忙,才有条不紊的将迁宫之事都安排了下来。当时先皇的后宫,还是你皇祖父的后宫,人数可真不算少,简直便是兵荒马乱……处理这事儿,真有经验的,还是你晋阳姑母。” 文太后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是无意间提及,可是在这个时候,文太后抛出话头,又婉转提及晋阳长公主,显然心中早有成算了。 芙蕖和夏越朗原本安静的坐在一侧,乍然听到文太后提到晋阳长公主,皆是下意识抬起了头,看了看文太后,又看了看赵晋延,脸上神色莫名。 赵晋延倒是仍然十分沉静,听到文太后突然提到晋阳长公主的时候,他的面上也并未流露出任何的异样,而是考虑了一下,仿佛是真的在考虑着文太后提出的这个建议是否真的可行。 过了一会儿,他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这只怕是不合适吧!先且不论其他,朕听说晋阳姑母如今也还病着,不好去麻烦姑母。” “无事,早上给晋阳看病的太医来过了,说晋阳的病已经好了,反正迁宫也不是立刻的事情,再过几日,只怕你姑母都已经好全了!”文太后笑了笑,又看向了芙蕖,轻声问了一句,“芙蕖,你娘现在病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好了?” 芙蕖没料到文太后突然问她这个,她心中愣了一下,但面上却依然沉静,很快反应过来轻声道:“外祖母,这几日母亲的病情的确是有所好转,不过是否好全,能否在迁宫之前好全出来主持事宜,芙蕖便不太清楚了……” 其实文太后说的这件事情,完全是一件好事情。 能够主持宫里的迁宫事宜,虽然会有些麻烦和费力,但不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相反若是晋阳长公主真的出来主持了这件事情,对于晋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府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这类事宜,一般都由后宫之主来主持,便是后宫之主无人可以组织,但宗室皇亲,能够拎出来得用的人多得事,晋阳长公主一个出嫁女能够出来主持,则能够从侧面反映,就像先皇所说,晋阳长公主仍是皇家子弟,旁人想要招惹还是先想想后果再说。 但……晋阳长公主的性格,以及最近对待宫里的态度,还是让芙蕖有些迟疑了。 她哪里敢一口答应下,真一口答应下来,回头晋阳长公主不乐意了,这不是让皇上和文太后一道儿尴尬的事情吗? “瞧瞧你这孩子,这是在给你娘说话躲懒呢!” 文太后哪里瞧不出芙蕖的小心思,但文太后和赵晋延瞧了出来后,皆是宽厚微笑以待,皆也因着芙蕖这一目了然的单纯小心思而感觉到一些好笑。 文太后还笑着打趣了一句:“你娘若是躲懒不肯出来,便让你芙蕖你出来主持算了,你娘当年做这事儿的时候,也不比你大几岁,你作为她的女儿,哀家和皇上也相信你。” “外祖母说笑了吧,芙蕖哪里行!” 这一声打趣,芙蕖面上真的尴尬赔笑了。 而文太后却是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芙蕖的尴尬一样,还笑着冲赵晋延说了一句:“说来都是你这个做皇帝的不好,这些年纪了,如今身边连个可用的女人都没有。” “……” 赵晋延拿着茶盏往嘴里送了一口,听到文太后这话,没有回答。 而文太后却又笑着开口说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又是皇帝,可不能够像之前那般自在了。如今在国丧,当然皇后之位也是至关重要,不能够随随便便选个女人就来坐,可是你这后宫这般空虚,也该添些人了。嫔妃的位置,除了你先时和我说封才人的那两个,其他的……都该安置上人了。现在先瞧起来,等出了国丧,便安排起来,免得像今日这般,宫里有什么事情,连个可以拿出来镇场面的女人都没有。” 芙蕖和夏越朗二人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看着太后与皇上的对话,或者该说是太后单方面的一串话,只能够惊叹的眨着眼睛,一句不吭的瞧着。 皇上被催婚逼婚,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不过,文太后也没打算逼皇上太紧,只是让他先立些嫔妃……这仿佛是艳福不浅吧! 没有想到,赵晋延在听到文太后这番饭后,却是摇了摇头开口温声道:“让皇祖母为晋延担忧,是晋延的不好。不过,如今朕刚坐上这个位置,还有很多的事情,都需要好好学习,也没有弄明白,也没有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立后、立妃之事,还是等朕能够掌守朝事再行言论吧!” “你这想法可不对,男人先成家后立业,更何况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膝下仍是空虚,再过些日子,你这表弟表妹都要娶人嫁人了,你如何还能再耽搁下去……”文太后这话说了一半,瞧见赵晋延只是面无表情的坐着,倒是戛然而止,反而是温和的笑了笑,看着赵晋延开口道:“这些事情,哀家也不多嘴言论,免得你不爱听。只是哀家这不说,回头等国丧过后,只怕朝臣们也要开始联名上书了。你不若问问你表弟表妹,哀家这担忧,这话说的,可是有理?” 第43节 文太后说完这话,还真的将目光看向了芙蕖和夏越朗,笑着开口问道:“你们说,外祖母这话可是有理。” 夏越朗原本正低头喝着水,闻言连连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被芙蕖偷偷捏了一记腰,差点没把水给喷出来,自然也顾不上说话了。 而芙蕖在阻止了夏越朗开口后,反倒是自己笑着抬起头,开口慢慢道:“外祖母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皇上想要先将朝政处理好再考虑这些事情,也值得咱们支持。” “嗯?” 文太后微微愣了一下,看向了芙蕖,倒是不妨一向不会主动发表意见、选择站队的芙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话。按照芙蕖的性子,往日里,若她这般询问,她只会沉默,最好让人把她忽视过去。便是开口说话,也只会说自己年幼不知事,也不知道谁说的对错之类的话语。 却没有想到,这一回芙蕖竟然会开口说话了,而且话中之意,仿佛还有几分想要帮着皇帝的意思。 文太后眼里来了兴致,倒是认真的看着芙蕖,看着她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芙蕖当然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事实上,她这一开口后,瞧着文太后看着她,而赵晋延也抬头看向她的时候,便有几分后悔了。 她不就是想要对之前的事情冲赵晋延表示一下感谢,也想报答一番,最重要的是,刷一刷赵晋延心中的好感度,所以才难得出口说了这么一番话,却没有想到,太后竟然还想听她下边的解释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外祖母,皇上肯励精图治,这是百姓社稷之福,自然是应该支持的。这立妃立后之事,皇上既然现在没有心思去想,倒不如往后推推,若是皇上无意,也没有心思好好挑选,选出来的人选又不尽如人意,这不是还不如不立后吗?” “是吗?” 文太后好笑的摇了摇头,芙蕖哪里能说出什么道理,这些话乍然一听仿佛是有些道理,但细细听着,却全是强词夺理。 “自然是,皇上如今还年轻,这些事情自然都是不急的,反正这满京城的世家小姐、大家闺秀,肯定都会等着皇上去挑,那如今只不过是让她们再等上一些时日,这又有何妨呢?反正皇上总不会等到年岁大了还不立妃立后吧!”芙蕖说到后边,只觉得自己都有些编造不下去了,不过她神色带笑,面容镇定,完全看不出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皇家子嗣,还有日后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总该有个人来打理吧!” 文太后仿佛是故意为难芙蕖,所以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芙蕖这一回,倒是真给哑了声。 她也不是没有答案,她也可以完全回答,像今日这般的事情,也不需要担心,不是也说请她的母亲帮忙吗?可是拿这话来说,芙蕖也不愿意为了讨得赵晋延的好感,便将晋阳长公主给坑了进去吧! 她左思右想,最后倒终于想出了一句话:“皇后娘娘虽然如今身体不适,但过些时日,自然会好些的,届时一样可以帮助皇上。” “行了行了,哀家可舍不得再为难咱们家小芙蕖了!” 芙蕖的话音还未落下,文太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无奈摇头从赵晋延开口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表兄妹感情这么好了,连咱们家从来都不怎么替别人说话的芙蕖,都绞尽脑汁给你想理由求情了。行了行了,哀家也不做这个恶人了,既然芙蕖给你求情,哀家便不说了,而且你如今也是皇上了,有些事情,自己确实是该有主意了。” 赵晋延倒是没有笑,反而是一本正经的冲着文太后行了礼道了谢,而后又将目光移向了因为尴尬害羞而脸色发红的芙蕖,也认真的道了谢。 芙蕖自是连连摆手称不敢,事实上,这赵晋延的道谢,倒让她更加觉得尴尬了。她方才明显便是越帮越乱…… 这般想着,芙蕖的目光都有些不敢去看赵晋延了,心里更是暗暗觉得,对方此刻一定觉得她傻透了! 赵晋延倒真没有这么觉得,他反而是带着几分探究的看着芙蕖。显然今日芙蕖会替他说话这件事情,也让他感到了几分疑惑。而芙蕖这会儿尴尬到有些手忙脚乱的表现,更让他心中莫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一个盯着看,一个则是尴尬的头都不敢抬,气氛多少显得怪异了。 文太后坐在一侧瞧着,突然嘴角翘起,笑了笑,冲着夏越朗开口道:“你这倒霉孩子,怎么又把自己给折腾进牢里去了,还不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外祖母……” 夏越朗听到文太后点名,连忙撒娇的小跑到了文太后身侧。 而文太后笑着摸着夏越朗的脑袋,一脸慈和道:“你这孩子,受苦了吧!哀家瞧着都瘦了……” 文太后所说完这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冲着赵晋延开口说了一句:“对了,皇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路旁有一片梅林开了?” 赵晋延微微点了点头。 而文太后却笑了起来,连连道:“那片梅林哀家是极其喜爱的,每年这满宫了的梅花,就属它开的最早、谢的最晚,说来,哀家今日还未让人去给哀家剪上几支过来,不知皇上能否亲自为哀家跑一趟?” “但请皇祖母吩咐。” 赵晋延对此,自是毫无异议,事实上,他心里却是有些在琢磨着太后突然提出的这个请求,究竟有什么用意。 不过,赵晋延还未深思,文太后便将自己的用意很快便说了出来:“哀家想让你们几个小辈给哀家去剪几支梅花过来,也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享受一下你们的孝心。不过越朗这孩子,这几日在牢里可是受苦了,便不必出去挨冷受冻,便留在屋里陪哀家说话,皇上和芙蕖一道儿去吧!” “……” “……” 赵晋延与芙蕖二人同时沉默的抬起了头,文太后左右看着,看着他们如出一辙的表情,再次笑了起来。 “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这般有默契,这是不愿意替哀家跑腿?” 文太后只笑眯眯的看着二人又道,她笑容慈和,可是眼里透露出的狡黠,却是出卖了她。也将她的用意只差没昭告天下了。芙蕖忍不住想到了先时文太后与她所说的那个事情,她的皇帝舅舅临终的时候,其实是想要撮合她和赵晋延……却不想,这边被她的母亲婉拒了,另一边,她的外祖母也想着来掺和着撮合。 芙蕖有些无奈,却也只能够轻声回道:“外祖母说笑了,芙蕖自是愿意替外祖母跑腿的。” “哀家当然知道你孝顺。” 文太后笑了笑,催促着,“行了行了,你们快些去,待会儿回来,恰好哀家吩咐小厨房做的点心也该热腾腾出炉了!” “是……” 芙蕖和赵晋延二人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文太后跟着,微微行了一礼,欲转身出去。 芙蕖下意识落后了赵晋延一步,既拉开距离,又可显示尊卑。 而文太后却是笑着又喊道:“皇上护着芙蕖,你们二人一道儿走吧!” 赵晋延闻言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落在他身后的芙蕖,倒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显然是等着芙蕖走到他的身边。 ☆、第54章 五十四摘花 芙蕖没料到赵晋延真的会听太后的话,停下了脚步等着她。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赵晋延的脚步一般,也忍不住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赵晋延。 赵晋延面上神色依然如同之前一般,虽未带笑,但瞧着并不算冷硬,而且他的目光甚至是带着几分柔和,甚至是鼓励的看着芙蕖,仿佛是真的在等着芙蕖走过去。在赵晋延这般的目光之下,芙蕖倒是褪去了几丝不自在,乖乖顺着文太后的话,走到了赵晋延的身侧。 芙蕖如今还在长身体,身量有些瘦弱,站在赵晋延的身侧,身高仅仅到赵晋延的胸口之处,一高一矮,一强壮一瘦小,分明便是并不那么搭配的身段,可是此时远远瞧着,竟是意外的和谐。 文太后脸上的笑意加深,遥遥目送着二人走出了慈化宫的大门,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方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坐在她身侧,正是低头在啃着糕点的夏越朗轻声感叹了一句:“你瞧那两个孩子,多搭配。” “……” 夏越朗不明所以然的抬起了头,眼里透露出了疑惑与询问。 而文太后见了,并没有解释,反而爽朗的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夏越朗的脑袋,轻声开口道:“咱们越朗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是时候该找个人管着你了!” “……” 夏越朗这一回没有说话,却是实在是无语的说不出话来。 芙蕖跟着赵晋延走出慈化宫后,直到身侧观察的目光没有了,她下意识的又开始放缓了脚步。 只不过,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的脚步放缓了之后,走在她前边的赵晋延,仿佛的脚步也开始放慢了一些…… 芙蕖倒也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的更加放缓了脚步,甚至是故意停下了脚步,只等着落后赵晋延一步在重新跟上。毕竟方才在文太后的宫里为了应付文太后也就罢了,如今没有文太后盯着,芙蕖还是知晓分寸的。她的身份不管怎么看,如今都没有什么资格和皇帝平行着行走。 谁知道,芙蕖的脚步刚刚停下后,前边赵晋延竟然也停了下来,芙蕖抬起头看向对方的身影,而对方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过身,看向了芙蕖,眼里似乎是带着几分疑问与关心,他温声开口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情?表妹怎么不走了?” 芙蕖也没有料到赵晋延竟然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下,倒是未加思索便实话实话:“芙蕖总觉得,和皇上您一道儿走,似乎不太合规矩。” 赵晋延听了这个解释倒是突然笑了起来,他朝着芙蕖走了几步,走到了芙蕖的跟前,脚步与她抱在在一个方位距离,而后温声开口道:“现下没有君臣之别,朕也只是你的表哥,皇祖母让朕好好照顾表妹,朕自然得做好这个主人。” “……芙蕖来过宫里多次,认识路。” 芙蕖听着赵晋延这段亲近的话语,心里倒是并不因着赵晋延的特殊照顾而感觉到受宠若惊,仍然精神的回答着。 而赵晋延听了这话,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既然是皇祖母的吩咐,朕自然不可以阴奉阳违。” 说罢了这话,赵晋延却并没有立刻走,而是看向芙蕖,又开口说了一句:“说来,方才之事还要多谢表妹解围,不然朕这会儿只怕还在听皇祖母的教训。” “呃……皇上说笑了。” 芙蕖听了赵晋延这略带着几分俏皮故意想要放松的话,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到感谢,芙蕖还未谢过皇上您对兄长的救命之恩。” 芙蕖说着,倒是认认真真的站正了身体,然后弯腰冲着赵晋延行了一记大礼,赵晋延自是立刻上去阻止,他微微拖住芙蕖的手腕指之处,并不让芙蕖将这个礼行完,而是轻声开口道:“表妹真是太客气了,这般客气,倒是显得过于生疏了。” “并非是客气,只是再三麻烦皇上,芙蕖心中难安,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只能够在这里道谢了。”芙蕖没法行完全礼,手被赵晋延抓着,左右为难。 而赵晋延笑的分外的温和,从头至尾,他也都是这般的温柔善解人意。 “表妹真的是很客气,咱们是一家人,之前我记得表妹还唤朕做三表哥,如今怎么不叫了。”说到这里,赵晋延仿佛是起了几分兴致,还催促了一句:“不若表妹这会儿依然唤我一声三表哥。” “皇上……” 芙蕖哪里会料到赵晋延今天,竟然还有这般兴致,她刚叫了他一声皇上,赵晋延的眉头便忍不住皱了一下,只看着芙蕖轻声开口道:“表妹叫错了。” 芙蕖无奈,只好开口软软的叫了一声三表兄。 赵晋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开口道:“说来,今日的事情,还真是多亏了表妹的解围,不管如何多谢表妹。表妹若是有什么事情,日后万万莫客气,定要与朕说。” “三表兄还要说我客气,今日之事,对于芙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三表兄却是在三道谢,分明便是三表兄太客气了。” 芙蕖这会儿看赵晋延的目光,带着几丝不同。 说来,一直以来她与赵晋延的接触就很少,便是赵晋延从前很喜欢跟在赵晋元的身后,而赵晋元又是喜欢与芙蕖呆在一处,倒也并没有让二人有太大的接触。芙蕖那个时候,一直觉得赵晋延是一个冷漠的怪人。她那个时候也根本没有想到,有一日,赵晋元不在了,她与赵晋延的接触反而变多了。 而赵晋延如今在她心中的印象,也从一个对人冷淡的怪人,彻底变了样。仿佛对方并不是她之前所想象的一半,相反,赵晋延待人十分真诚。 她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倒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从前一直觉得三表兄有些冷漠,如今接触了,反而觉得三表兄是个很好的人。” 赵晋延闻言,面上倒是并没有什么吃惊,其实芙蕖说得并没有什么错,他的性格其实的确是有几分冷漠。之所以今日呆芙蕖这般的和煦,说来除了芙蕖今日替她解围,当然卫麟今日与他说的话以及之前赵晋元的情分,也都占了大头。 卫麟说的也并不多,只是似是开玩笑的私下说了两句:“皇上若是见到南颐郡主,万万不可再像之前那般冷漠,无端让人心生畏惧。您既然想要好好照顾南颐郡主,待人家的态度便亲近一些,免得让人真的不敢来接近您。” 赵晋延仔细反省了一下自己,发现虽然卫麟说的玩笑,平日里也多有几分假正经,但今日的话,却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芙蕖对着她,也是真的拘谨客气。 像之前请他出手去帮助自己的家人,只怕也是给逼急了,若非真的走投无路,她恐怕怎么着也不会想到求他帮忙。 也因着这般,赵晋延今日刻意的对芙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到没料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而芙蕖对他的态度,也的确是不觉中亲近了不少。 芙蕖大着胆子冲着他说的话,赵晋延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反而笑着对芙蕖又继续说道:“说来越朗的事情,芙蕖你自己才是功不可没,若非你立刻进宫找了朕,只怕朕救出越朗还得花上好大的功夫。” “芙蕖只是因着担忧兄长,并没有做什么,反而是皇……三表兄您这一次,只怕费了好大的劲儿……” 芙蕖并不会天真的觉得如今的这位皇帝表兄会与当初的皇帝舅舅一般,救夏越朗轻而易举,便是他们都是皇帝,但毕竟,皇帝舅舅是做了几十年皇帝,君威甚重,而赵晋延,不过是临终托孤,才被赶鸭子上架坐上了皇位。若是皇帝舅舅一句话便能够办到的事情,赵晋延子只怕并不能够直接下命令,反而是要靠着其他的方法才能够达到目的。 也就是这般,赵晋延此次能够替她做这么多,芙蕖心里才这般的感动。 “其实朕只是下了命令,从追查幕后之人再到替越朗洗脱罪名,其实皆是卫麟的功劳。”赵晋延依然不敢居功,说话谦逊。 不过芙蕖在听到赵晋延提到卫麟的时候,面上的神色,也只有几分异样了。她一点都不想见到卫麟,一想到之前被戏弄的事情,她的心里便一阵的窝火。要让她谈什么感激,她更是想不出来。 第44节 芙蕖只好尴尬的想要转移话题,不过,也不必她在这边费劲脑汁,很快的,芙蕖便与赵晋延走到了梅林之中。 太后所说的这片梅林,开花开的的确是早,芙蕖与赵晋延远远走近的时候,便感受到了。真有一大片梅花都开了,悠悠的,散发出一阵香味。 虽然旁人认为芙蕖最喜欢的话应是荷花,但芙蕖其实并没有那般挑拣,她什么样的花都喜欢。 就像如今,梅花漂亮,她看着心情也一样的愉悦。 芙蕖一走进梅林,心中便升腾起了一股的喜悦之情。 “虽然往年里也知道这边的梅花开得早,却是没有想到,今年的竟然开的这么早。天气还没有太冷,便已经开出了这么一片。”若非顾忌到赵晋延还在场,芙蕖几乎是要兴奋的跑进梅林里去了。 而赵晋延看着这一片冬日美景,心情也十分开朗,他站在梅林之外看了一会儿鼻翼之间闻着这股子的清香,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冲着芙蕖轻声叮嘱了一句:“我瞧着里边有些露水湿润,表妹进去的时候,定要小心。” “多谢表兄。” 芙蕖点了点头,迫不及待的与赵晋延一块儿走了进去。 站在梅林之外闻着这股梅花的香气,已经觉得十分美妙,不想走进了梅林里,置身这片梅海之中,更是一种别样的体会。恰逢天气也很是不错,阳光透着梅花树丛照射进来,映照在人的身上,十分的舒服,暖洋洋的又不会太热。芙蕖甚至能够想到,若是能够在这片梅林之下摆上一张桌几,放上几碟点心与清茶,那会是何等的惬意与舒适。 当然这会儿,这种想法定然是不可能的,芙蕖也没有忘记今日过来的责任,在欣赏了一会儿这副美景之中,却是冲着赵晋延笑道:“三表兄,咱们快些摘梅花回去吧,不然外祖母会等急的。” 赵晋延听了芙蕖的话,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会儿梅花,只朝着一棵离他较近,开的正是艳丽的梅花走去。赵晋延刚想伸手采摘,芙蕖却是突然伸手拦住了他。赵晋延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芙蕖,轻声问道:“怎么了?” 芙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的开口说道:“表兄,因为这梅花是要摘下来养在花瓶里的,摘开的太过于盛丽的,反而不太好,,只怕不等到明日,花便要谢了。最好的还是要摘这种带着花骨朵儿的,能在水中养上几日。” 虽说太后宫里肯定是不会在意这几朵桃花,便是桃花枯萎了,到时候再换便是。可这桃花若是赵晋延亲自摘了送去又是不一样的,太后肯定会养上几日,若是才摘了一日全给败了,这般就太过于扫兴了。 赵晋延并不迟钝,立刻便明白了芙蕖的意思,他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虽然芙蕖这话是指出了他的错误,但他依然笑着冲芙蕖轻声道:“多谢表妹提醒,说来朕还真没有注意到这点,若是梅花宅回去,立刻便谢了,的确是不好。” 赵晋延立刻便松开了原本欲摘下的那支梅花,将目光转向了其他的几丛梅花。 芙蕖瞧见了,倒是立刻善解人意的伸手将长在边上一株一半长了花骨朵儿,另一边则是微微含苞待放的梅花抓在了手中,她想要伸手折下,只是这支梅花长得太好,枝条有些硬,芙蕖努力了一会儿,并没有将这支梅花顺利的摘下来。她正想转头叫唤宫人递上剪子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放在了那支梅花上,轻而易举的,便将这支梅花给折了下来。 芙蕖顺着那只手,看向了这只手的主人,正是赵晋延。 赵晋延将那支梅花折下后,交给了站在他身后的宫人,而后看向了芙蕖,轻声开口道:“表妹,不若我们二人分工合作?” “嗯?”芙蕖不解的愣了一下,赵晋延则是笑了一下,轻声开口道:“表妹你负责看选择哪一支荷花,而朕负责摘下,如此这般,才好回去说是我们二人采摘的。” “……”芙蕖没有说话,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主意,她显然也是十分的赞成。 的确,赵晋延不懂得选花,而她力气不够,折不下花,如此这般,的确能够一举两得。 而二人的分工的好,搭配起来也十分的融洽。几乎是芙蕖手一指向那支梅花,都不用特别说明,赵晋延便立刻会意将那一支梅花摘了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二人便收获满满,至少跟在赵晋延身后的两个宫人手中,都捧满了梅花。 偏偏芙蕖和赵晋延二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只觉得才摘了没一会儿,若非杨清漪的突然出现,二人这架势,几乎是要将这梅林里今日适合用来装瓶的梅花都给折了回去才是。 杨清漪出现的时候,芙蕖正指着一支长在梅树顶上的梅花冲着赵晋延大声喊着:“三表兄,上边上边……对就是这支,这支长得最好了,摘回去插瓶定然好看。” 这梅树都不是老树龄,长得倒也不是特别高,只不过,到底是比人高些。这一支赵晋延摘得也的确是费了一些劲儿。 他伸手去探的时候,还差上几分,可那一支的确是开的不错,他由着芙蕖指挥也摘了不少,自然这会儿也有辨认鉴赏的能力,知晓这一支的确是方才所摘过的所有梅花里,品相最好看的一支了。 赵晋延到底还是有些顾全形象,并没有立刻便绾起袖子爬上梅树去摘,倒是芙蕖,可能真的因为摘得太兴奋了,瞧见赵晋延的手够了一下,并没有摘下来,还有些焦急的冲着赵晋延指挥道:“三表兄还差一点点,你跳一下,把枝头够到压下来便可以摘下来了!” 跳一下…… 站在赵晋延身后的宫人头忍不住低的不行,这南颐郡主真当是大胆,竟然敢让皇上跳起来摘梅花! 而在远处走过来的杨清漪面上更是难看的不行,看着眼前这一副场景,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给刺激到了。都说赵晋延喜欢她,可是每一次见到她,从来都是可客客气气疏远极了,哪里像如今他和芙蕖相处的这一般。 杨清漪紧咬着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心里更是嫉恨的不行,她有一种仿佛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给侵占了的感觉,偏生他还不能够把这种情绪流露出来。毕竟她杨家大小姐,向来温柔娴淑,若是让旁人发现她的这份情绪,显然会破坏她的形象。 可是看着芙蕖冲着赵晋延大声喊叫命令的样子,她又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 简直……简直就是太过分了! 这边的芙蕖还未发觉自己方才冲着赵晋延指挥的样子,真像是在命令着赵晋延做什么。而赵晋延当然更加没有觉得,他反而是退后了一步,冲着那一支梅花在思索着芙蕖建议的可行性。 没思索过几秒,他还真觉得这个建议的确是十分可行,竟真的不顾形象,直接跳了起来,一手压住了梅花枝头,将那一支梅花给折了下来。 赵晋延是突然发力跳起,整个过程,甚至让在场人都来不及反应,底下侍从反应过来一片惊呼,赵晋延便已经将梅花折了下来。而芙蕖更是高兴的差点也给跳了起来。 她小跑到了赵晋延跟前,想要过去瞧瞧这一支梅花的时候,赵晋延显然心情极好,也想与自己的合作者分享着这份收获与喜悦,只笑着将梅花递到了芙蕖的跟前。 芙蕖笑着接过,放到了鼻子下边轻闻了一下,正想抬头看向赵晋延,笑眯眯的说话的时候,突然在这个时候,杨清漪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笑容,冲着赵晋延行了一礼,嘴里只唤着:“皇上!” 而杨清漪的突然出现,也彻底破坏了方才的气氛。 芙蕖面上露出了几分尴尬,而赵晋延显然也有几分尴尬,这会儿二人显然都想起了方才自己有些出轨的行迹,看向杨清漪的目光里,皆是有些不自在。 芙蕖除了不自在之外,当然也并没有其他什么,反而是避嫌的往后又退了一步,反而是赵晋延的脸上,神色却有几分莫名。说实话,还有几分愤怒。 不过他控制的很好,杨清漪与芙蕖都并没有发现。 杨清漪在行过礼后,虽然并没有朝着赵晋延走过去,但是脚步却停在了赵晋延身侧的一处,而芙蕖因着主动避让,倒是与赵晋延拉开了方位。 远远瞧去,瞬间方才的情景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看起来,如今仿佛芙蕖是插在其中的第三人,而赵晋延与杨清漪才是最和谐的一对。 芙蕖什么都不好,但有一点最好,她极其懂得看人眼色。 杨清漪看她的目光带着几分防备,虽然温柔的想着,但是芙蕖能够感觉得到其中的排斥。 而赵晋延倒是没有说什么,他神色恢复了冷淡,可芙蕖知晓前事,自然知晓赵晋延对于杨清漪的感情。她心中一动,将手中的梅花交给了身后的宫人,只笑着轻声开口道:“杨小姐也来看梅花,梅花已经摘了许多了,那我先回去吧!” 说着,芙蕖还真有就这么离开的意思。 其实芙蕖一点都不想离开,她其实并不喜欢杨清漪,更加不希望杨清漪做皇后。她不喜欢杨清漪的原因很多,有二皇子,也有其他各种,但是芙蕖知道,她并不能够做什么。毕竟赵晋延喜欢她。 ☆、第55章 五十五皇后 其实芙蕖知道,自己的意志不重要,而其他人的意志也同样不重要。在这件事情上,最重要的还是赵晋延自己的想法以及杨家人的想法。当然,杨家人在对于杨清漪能够嫁予赵晋延一事上,只怕也是主动的很。 两厢情愿,家世地位上,赵晋延与杨清漪二人,显然又是十分搭配。 芙蕖想到了这里,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忧。 说起来,虽然晋阳长公主府与杨家两家看起来仿佛是并没有什么怨恨与不和,可是芙蕖却是清楚,其实两家之间一直都是暗潮涌动,不说晋阳长公主与杨铭之间的事情,单单只论晋阳长公主与临溪公主之间,其实也有几分芥蒂。而芙蕖自己因着种种原因并不喜杨清漪,芙蕖当然也知道,只怕杨清漪也未尝见得有多么的喜欢她。 倘若他日,杨清漪真的做了皇后,对于晋阳长公主府里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芙蕖如今,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一困境。就像她之前所想的,在这件事情上,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人,是赵晋延。 赵晋延若是对杨清漪有意,便是杨清漪没有能够配得上他的身世地位,做不得皇后,可一样怕不能够阻止她进宫…… 这便是一个作为一个成年君王的好处。哪怕如今赵晋延尚且未完全掌控朝政,朝臣们也只是用着掂量的想法看着赵晋延,可基本上所有的朝臣到底还是摄于君王之威,并不敢真的与君王做对。 芙蕖这会儿主动告退,当然也并不是为了讨好这位将来可能会成为皇后的杨清漪,而是在识时务的讨好着赵晋延。 在说出告退的这番话语后,她认真的冲着赵晋延行了一礼,便起身想要带着宫人离开了,将此处空间留给赵晋延与杨清漪。 谁知道,芙蕖还未走出一步,突然听得赵晋延出声叫住了她:“等等……” 芙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赵晋延,只瞧见赵晋延这会儿目光也正看着她,反对正痴痴站在他身侧看着她的杨清漪视若无睹。 等到芙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赵晋延只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时辰不早了,朕与你一块儿离开。” 说罢此言,他还真朝着芙蕖的方向走了过来。 赵晋延的脚步走的很快,三步两步,便很快的走到了芙蕖的身侧。 芙蕖下意识的看向了原本站在赵晋延身侧的杨清漪,果不其然,杨清漪脸上温柔的笑容不自然的僵硬住了,她的眼里也透露出了几丝错愕。 说来,这还是杨清漪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挫折。 先时杨清漪也多番进了宫,当然不是次次都能够与赵晋延撞上,可十次里也总有七八次的机会会真的巧遇。 那些巧遇之中,赵晋延虽然态度一样冷淡,也都是在遇上后不久便立刻离开了。但这位新皇的性格向来如此,杨清漪也只当是对方性格所致,并没有往其他的方向想过。 更重要的是,杨清漪也明白自己的巧遇做的十分明显,可赵晋延却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任何不喜的反应,甚至一如往常,这让原本心中并不确定的杨清漪有了很大的信心,也相信了之前外边流传的那份传言--赵晋延对她的确是有意。 因着这个,杨清漪在故意接近赵晋延的时候,虽然主动积极了些,可也是自拿身价、故作矜持的在接近。 可是,今日芙蕖的出现,却是给了她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她一直以来的自信,有些过大了。 赵晋延的确是待人冷淡,但仿佛对着芙蕖,就显得不是那么的冷淡。 尤其是如今相互当着面强烈对比下,赵晋延会替芙蕖摘桃花,甚至对于芙蕖忘形之下几乎是对着她指挥的言语包容以待,这一点,便足够显示出赵晋延对于芙蕖的特殊态度了。 而在芙蕖告退,赵晋延主动叫住了芙蕖,欲与芙蕖一道儿离开这一点上,更是让杨清漪原本一颗充满自信的心充分的冷却了下来。 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已经与芙蕖站在一处的赵晋延身上,心中咬牙啮齿。 都说无风不起浪,也没有空穴来风之事,可是今日的事情,又该怎么算。她怎么完全就看不出这位年轻的帝王对她有任何的想法,若真有想法,只怕对象也该是夏芙蕖才是。 杨清漪只看到赵晋延含笑走向了芙蕖,眼里的柔和,是从来没有对着她过的。 等到赵晋延看到了站在芙蕖边上的两名宫人手中的梅花时,微微愣了一下,又是笑了起来,开口轻声道:“怎么就摘了这么多呢!朕和你方才仿佛真是给忘了形了。” 芙蕖听到赵晋延提到方才的事情,倒也顾不上去看杨清漪了,她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其实说来方才最忘行的人,是她才对。一想到方才她激动之下,还真是将赵晋延当成了小厮在指挥,芙蕖还真是为自己的心宽而感到无语。而看着两名宫人手中满满的一大捧梅花,芙蕖忍不住有些头疼了,也觉得有些可惜。 “外祖母只怕也并不需要这么多的梅花,这可如何是好,只怕是浪费了。” 赵晋延听了芙蕖的话,倒是笑着摇了摇头,温声开口道:“倒也不怕浪费,待会儿表妹回家去的时候,也带上一些回家去养着。” “便是我带些回家去,只怕也太多了。” 这梅花芙蕖和赵晋延二人都是选择枝繁叶茂的模样,其实只要两三只,便可插满花瓶。可他们暴遣天物把梅花当成了柴一样在折…… 赵晋延听了,倒是并不以为然,只是笑了笑又解释道:“朕的意思是,待会儿朕给自己留一些,表妹带些家里去,然后回皇祖母宫里的时候,去母后宫里也送些……” “皇后娘娘?” 芙蕖愣了一下,说起来,自从先太子与先帝出殡之后,芙蕖还真是没有再见到过皇后娘娘了。 她上回进宫时,原本也想去文皇后的宫里请个安,只是这个想法与太后说了后,文太后倒是阻止了,只说文皇后如今病着在静养,芙蕖还是莫去打搅她养病了。 后来芙蕖听着底下宫人说起才知道,原来自从先皇与先太子出殡之后,文皇后便将自己关在宫里,几乎是把自己封闭在了自己的宫殿中,又因为病着,太后给她免了请安,这般,更是大大的方便了她开始避世的行径。 芙蕖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文皇后,甚至她与文皇后感情不错,不论是从理性还是感性层面上,芙蕖都同情甚至与文皇后一道儿难受。 若说皇上是文皇后的支撑,那么太子便是文皇后最后的依靠了,可如今支撑依靠都乍然没了,也难怪文皇后会如此。 如今的皇上,虽然是文皇后的养子,可毕竟不是亲子,这不论是从感情还是地位层面上都是不同的。 不过,赵晋延能够主动想到文皇后,这让芙蕖心里忍不住有些好受了些,对着赵晋延更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她自是恨不得赵晋延能够对文皇后这个养母好好照顾,所以她连连点头轻声道:“好,我也许久未见皇后娘娘了。” 第45节 这边赵晋延与芙蕖说这话,也说完就要走了,而另一边的杨清漪,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芙蕖与赵晋延一块儿就这么离开了。 瞧见二人说着便要离开,杨清漪连忙朝着二人的方向快步走上了几步,她虽然走得快,但是步伐倒是不乱,脸上也依然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她冲着赵晋延轻声开口:“皇上要与芙蕖妹妹一道儿回慈华宫吗?臣女正好也要与太后娘娘去请安,不知臣女是否能够随驾与皇上一块儿过去。” 杨清漪可能是真的有些着急忐忑了,虽然面上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一双手,却是止不住的颤抖着,攥紧着。 杨清漪不出现则罢了,一出现,赵晋延才恍然记起竟是还有一个杨清漪的存在。 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耐烦与厌恶,心里更是琢磨着回去或许该是好好教训卫麟一顿才是。 不过赵晋延的万般情绪,也全掩饰于他冷淡的面容之下,并未有丝毫流露,他看着杨清漪只开口温声回绝:“这怕是不方便,朕和芙蕖表妹还要去皇后娘娘宫里,清漪表妹你既是去太后宫里请安,还是请你自便吧!” “臣女也很久未见皇后娘娘了,从前臣女得皇后娘娘多番照顾,伦理进宫是该与娘娘也一道儿请个安……” 杨清漪在受到拒绝后,倒也并不羞恼,反而依然保持着淡笑冲着赵晋延又道。 杨清漪这坚持不懈,说来看在喜爱她的人,或许仅仅只是旁人看着,都会觉得这孩子勇气可嘉…… 只不过,看在赵晋延的眼里,却是彻底让他耐心全无。 赵晋延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再看杨清漪一眼,只开口说了一句:”朕路上还有话与芙蕖妹子说,更何况,如今皇后娘娘病者须静养,不喜见外人。 说罢这话,赵晋延竟是再也没有理会杨清漪一眼,便直接朝着梅林之外走去…… 芙蕖瞧着对方青白交加的脸色,不得不承认,杨清漪这样子,的确是让她看着心中畅快,芙蕖轻笑着追上了赵晋延的脚步,跟在了她的身后。 梅林与皇后娘娘的寝宫,其实很近,芙蕖与赵晋延走出后,并没有过多久,便走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门口,只不过二人在寝宫外边都被拦了下来。 皇后身边宫人朝着二人行了一礼,只轻声开口道:“皇上、郡主,娘娘刚用过药正在歇息……” 赵晋延点了点头,倒是并没有坚持,只亲自从身后宫人手中挑选出几支梅递给了宫人,而后轻声道:“母后既然休息了,那我与芙蕖表妹便不去打扰了,改日再来。这是我与表妹一道儿摘来的梅花,你放到母后宫里去。 “是。” 宫人立刻接过梅花,应了。 赵晋延也点了点,正要与芙蕖一道儿离开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皇后娘娘身边的一名宫人从里边小跑了过来,看到芙蕖与赵晋延的时候,眼里顺便冒出了亮光,只冲着二人行了一礼,颇有些气喘吁吁道:“娘娘让奴婢请皇上与南颐郡主进屋。” ☆、第56章 五十六、公平 皇后这话让小宫女传的突然,但是赵晋延与芙蕖二人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当是皇后突然醒了听得下人禀告了才会如此。 芙蕖和赵晋延二人闻言也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想法,赵晋延看了一眼芙蕖后,用商量的语气轻声道:“母后既然难得有了精神见人,咱们便进去看看母后。朕记得母后向来喜欢你,待会儿你好好劝说母后,将母后请去皇祖母宫中用午膳。毕竟母后也有许久没有出来走走了。” 芙蕖闻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二人调转了方向,重新朝着栖凤宫走去。 芙蕖和赵晋延走进殿内的时候,发现皇后早已在殿内等着了,而且收拾的十分精神,虽然依然是国丧期间的打扮,可难得面色还不错。 赵晋延远远瞧见了,心里却陡然升起了一丝疑惑。皇后这些时日一直都病着,赵晋延如今虽然做了皇上,但身为皇后的养子,赵晋延便是做样子,自然也是得去给皇后请安探望,赵晋延不久前刚刚来看过皇后,那个时候的皇后,可不是这副样子。 不过,虽然心中疑惑,他倒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与芙蕖一道儿走进了大殿内,冲着皇后行了一礼。 文皇后坐上上首,看着并排走进来的赵晋延与芙蕖二人时,眼里闪过了一丝暗芒,但是她很快便恢复了素日里慈和的模样,嘴角重新挂起了一抹笑容,直到赵晋延与芙蕖二人走进来与她行礼的时候,她连忙叫了起,又是让人看茶。 赵晋延看着文皇后这般精神的样子,心中的疑惑越发加深,但他面上还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瞧着母后如今好了起来,儿臣心里也是高兴。” “皇上费心了。” 文皇后闻言也是笑了一下。她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了芙蕖的身上,轻声开口道:“芙蕖很久没有进宫了,母后也很久没有见到芙蕖了。” 文皇后的话音刚刚落下,芙蕖和赵晋延二人面上闪过了一丝惊疑,尤其是芙蕖,更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文皇后。 文皇后如何会对她自称母后? 芙蕖心里满是疑惑,文皇后待她一向亲切,往日里都不会对着她端架子,但一般也只是自称舅母或是其他,这母后的称谓,芙蕖真当是有些受了惊吓。可芙蕖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文皇后口误所致,且瞧着文皇后仍然是一副亲切的样子。芙蕖连忙笑着轻声回道:“芙蕖也有进宫,只是听说皇后娘娘病了,所以不敢来打扰。加上娘亲最近也病着,芙蕖也想多陪陪娘亲……” 芙蕖轻声回完了话,再次抬头看向皇后的时候,却发现皇后的神情仿佛是有些恍惚,依然用慈和的目光看着她,只是……这会儿这目光瞧着,芙蕖却觉得心里有几分发毛。 芙蕖说完话过了好一会儿,文皇后也没有说话,芙蕖隐隐感觉到了几分尴尬,忍不住下意识的看向了坐在她上首的赵晋延。而赵晋延隐隐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想了想,他倒是笑着从文皇后开口说道:“说来,母后近日久病,朕倒是差点忘记与母后说了,关于封号与迁宫的旨意都已经拟定好了,近日便可下达,母后宫里也可以让底下人准备起来了。” “要迁宫吗?” 文皇后听到赵晋延的话,才略略回了神看向了赵晋延。 赵晋延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对文皇后补充了一句话:“皇嫂和皇侄的事情,朕与皇祖母也已经商量好了,打算封皇侄为宁亲王,府邸就择在离宫城五里之处的原礼亲王府邸,朕让人去瞧过了,此处保存十分完好,且府邸宽阔,不会委屈了皇嫂与皇侄。” 礼亲王是先帝的兄弟,生母为静贵妃,曾为赵晋延祖父最宠爱的孩子,因着自小体弱多病,后来先帝登位之后,文太后与先帝对于这位礼亲王倒也厚待,只是礼亲王这身子骨实在太差,没熬到留下后嗣便走了。皇家赏赐出去的礼亲王府自也被收了回来,一直留存着。 因着如今一切事宜都较为匆忙,想要给找一处符合未来宁亲王母子所居的府邸,其实并不容易,既要符合他们的身份,又要不能委屈了他们,还得能够显示皇家对于二人的重视…… 赵晋延如今选了这原礼亲王府,也是再三考虑,与文太后细细商量了,才做下的决定。 只是未料文皇后闻言,却是突然来了一句:“那礼亲王府不吉利,宫内那么多座宫殿,为什么不能够让太子妃和皇长孙住在宫里呢?” 文皇后此言一出,莫说是赵晋延觉得尴尬,便是芙蕖在边上听了,都觉得有了几分尴尬。 实在是有些太不合时宜了,芙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赵晋延,倒是看到赵晋延很快便神色恢复如常,只是冲着文皇后语气淡淡说了一句:“这是皇祖母的意思。” 赵晋延说这话,倒并没有想把责任都推给文太后的意思,若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是在对着文皇后敲打与提醒。 说来文皇后的话倒也没有错,皇宫的确是很大,让先太子妃与皇长孙留在宫里居住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后已经明令说过不会抚养皇长孙,文皇后也半字未提自己要抚养皇长孙,若再让二人居在宫内,便十分不恰当了。毕竟这皇宫,尤其是后宫之中,所居的不是皇上的长辈,便是皇帝的女人与后嗣。 其实,赵晋延对于先太子妃的处置还算是优待,念着先太子的情分,又念着先太子妃已经生下的子嗣,才允许先太子妃随着皇长孙出宫去王府里做太妃,若是皇家对于先太子妃再苛待一下,赵晋延完全可以将先太子妃甚至是皇长孙一道儿送到太妃所居之地。虽也是在皇宫,但那地儿,荒凉冷寂的其实已经不能够算作是皇宫了。 赵晋延有意提醒文皇后,只是文皇后在听完赵晋延的话,却并没有对此再说什么,反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芙蕖,语气颇有几分寂寥的开口道:“大家一道儿住在宫里多好,芙蕖也进宫里来住,和母后住一道儿,太子走了,咱娘两便好好作伴吧!” “……” 芙蕖闻言,猛然抬起了头,看向了文皇后。 而赵晋延面色这一回,也流露出了诧异。 芙蕖犹豫了许久,这才勉强笑着开了口:“舅母说笑了,芙蕖哪里能住进宫里来,何况,娘亲还在家里等着芙蕖呢!” 赵晋延也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芙蕖表妹说的没错,母后这话可不能够随便开玩笑,不然让旁人听了去,只怕会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文皇后抬起了眼睑,目光游离的看了一眼芙蕖,又看了一眼赵晋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赵晋延和芙蕖二人彻底愣住了的话:“晋延你也真是的,本宫知晓你与太子感情好,可到底还是要知道避嫌。太子……走了,芙蕖一人孀居,你就更该避嫌才是……” “皇后娘娘……” 芙蕖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惊疑的看向了文皇后。 而赵晋延也是皱起了眉头,甚至不顾文皇后是长辈直接开口道:“母后怕是糊涂了,表妹依然待嫁闺中,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皇后闻言,却突然笑了起来,看着赵晋延轻声道:“你这孩子,先皇不是说过,要让芙蕖嫁给太子吗?虽然太子走的匆忙,这仪式没有举办了,可先皇金口玉言之事,如今又怎么还能说芙蕖仍待嫁闺中呢!” “皇后娘娘……” 芙蕖拳头紧紧攥起,刚想开口说话之时,突然赵晋延却是挡在了芙蕖跟前,对文皇后开口说道:“母后莫忘了,当时晋阳姑母已经拒绝了,父皇也并没有坚持。” 文皇后也是没有料到,赵晋延竟然会为了芙蕖说话,并且这般反驳她。 她看着赵晋延许久之后,方才缓缓的开口说了一句话:“皇上,太子殿下在世时,一直待你不错,本宫自认也没有亏待过你,如今你连太子的遗愿都不愿意替他完成吗?” 赵晋延闻言,却是看了一眼文皇后,又转头看了一眼芙蕖之后,轻声回道:“朕一直都记着与皇兄的情谊,所以才记着皇兄临终之前的遗愿,并非是想让表妹嫁给他,而是希望让表妹得到幸福,这一辈子都幸福安康。” “皇上所说的完成遗愿,便是在你皇兄尸骨未寒之时,便和这个女人眉来眼去,你为了坐稳这个皇位,还真是什么都干做,什么都能背着良心去做!” “皇后娘娘说这话太过于诛心了,今日是外祖母让我与皇上出来摘梅花,皇上至孝,特意在去慈化宫的路上,来了凤栖宫,想与皇后娘娘也送些梅花,方才芙蕖进屋之时,皇上还说想让皇后娘娘病情快些好转,想请皇后娘娘一道儿出去走走散散心。您如今却说出这般让人寒心的话,实在是太过了!” 芙蕖听着文皇后的话越说越不像样子,她也不想躲在赵晋延的身后,倒也顾不上礼仪,直接走出了自己的身子,冲着文皇后开口说道。 而文皇后听了芙蕖的话,却是冷笑了起来,再也没有往日里温柔娴淑的样子。也是,如今也没有人要看她温柔娴淑的样子,她自然是不用在装出那样的一副样子来。 “说到寒心,谁能比本宫更加寒心,能比在九泉之下的太子更加寒心。你是好本事,太子活着的时候,太子把你当眼珠子疼,什么时候都想着你护着你爱着你,如今太子走了,这么快又勾搭上了皇上,让皇上护着你……是,如今本宫拿你没法子,是没办法,可你以为这赵晋延他就是真的会喜欢你,若非看着你娘……” 皇后的话戛然而止,却突然带着几分癫狂的笑了起来:“本宫不说,本宫等着看你的下场,等着看你背叛了太子的下场……” 皇后最后几句话,说的让人不寒而栗,芙蕖饶是问心无愧,也生生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而赵晋延却是皱着眉头,看着皇后这般并没有在言语,他只是护着芙蕖走到了外边,直到走到了门口,方才停下脚步,对文皇后开口冷淡道:“母后今日神志不清,所说的话,朕不会与你计较,也没人会与你计较。可母后该知道,面子是要自己留的,而不是别人给的,若母后不尽快恢复,一直都是这般,日子久了,也真不会有人在乎母后什么了。” “本宫丈夫没了,儿子也没了,还在乎什么,还用得着你们来在乎我什么!” 文皇后冷笑着,笑容寂寥,她看着赵晋延护着芙蕖离去的身影,眼里满是不甘。 这一趟栖凤宫之行,芙蕖和赵晋延二人离开之时心情都有些差。 二人沉默的走了许久之后,赵晋延方才轻声开口道:“方才之事,你莫记挂在心上,母后……她只是受了太大的打击。外祖母与晋阳姑母那边……” 赵晋延说这话,其实未尝也不是有替皇后说话的意思,文皇后方才的事情,若是让文太后和晋阳长公主知道,肯定会有所处置。但赵晋延显然并不想让文皇后被处置。 芙蕖闻言,到不等着赵晋延有些断续的说完,便立刻坦然的笑道:“皇上多虑了,今日之事,芙蕖自会守口如瓶,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赵晋延听了这话,笑了笑,也有几分笑芙蕖的天真。其实宫里的事情,并不是守口如瓶,便真的不会有其他的人知道。 文皇后今日之事,晋阳长公主会不会知道赵晋延不知道,但他却是知道,恐怕这个事情早已早一步传到了文太后的耳中,他之所以看着多此一举让芙蕖莫告状,当然并不是不想让文太后知道,而是避免文太后去处置文皇后。毕竟若芙蕖真的告了状,文太后自然得有些表示。 “委屈表妹了。” 赵晋延轻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了几分愧疚。 芙蕖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笑容十分的坦然,仿佛真的一点都不计较这件事情。 而赵晋延见此,心里的愧疚越发加深,其实他真正愧疚的并不是他将芙蕖带到栖凤宫里受了这份气,而是不久之前自己的想法,其实他和文皇后当初的想法不约而同,在心里早就认定了芙蕖是赵晋元的人,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对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是否公平。 ☆、第57章 五十七、生辰 当然,赵晋延并不能够把心中真实的想法真正的说出来。倒不是不敢承认,只是若是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只怕是对芙蕖更加的伤害。 赵晋延不说,而芙蕖也隐隐感受到了赵晋延的歉意,她不觉有些别扭,走过一段路,她突然开口轻声道:“皇上,芙蕖并不委屈,舅母先时待芙蕖一直很好,今日之事,芙蕖也知并非出自舅母本意,她只是太过于悲伤才会如此……更何况,便是看在晋元哥哥……芙蕖也绝对不会去伤害他的母亲。” “表妹一向重情。” 赵晋延停驻下脚步,看着芙蕖轻声说了一句。 可能是提到了赵晋元,赵晋延与芙蕖的心情都有些低沉,倒也一路沉默的走到了慈华宫里。 文太后看着进屋后沉默的二人,倒是不动声色,只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哀家使唤你们去摘花一个两个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文太后这话显然是在开玩笑,但也显然又是话中有话。 芙蕖闻言,连忙打起了精神,笑着将花捧到了文太后面前,轻笑着:“外祖母可别吓芙蕖,给您摘花,那是芙蕖的荣幸。您瞧瞧可是喜欢,这可是芙蕖和皇上亲自给外祖母您摘的花。” 第46节 文太后轻笑了一下,拿起一支放在鼻子下边轻轻的闻了一下,而后开口道:“自然是喜欢的,这可是哀家孙子和外孙女的孝心……只是可莫只有这么一回,芙蕖你多多进宫陪陪哀家。” “芙蕖知晓了,一定会天天来蹭外祖母宫内的点心。” 芙蕖连忙笑着应了,话语自是夸张的说着。 文太后显然很吃芙蕖这拙略的讨好她的一套,闻言也是笑了起来。坐在文太后身边的夏越朗,也十分捧场的连声开口道:“外祖母只疼芙蕖一个,越朗可是醋了,日后也要日日进宫来蹭外祖母宫内的点心。” “行行行,都来都来,哀家就怕你们不来。” 文太后眉眼开朗,甚至连眼角都笑出了丝丝纹路,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而在这片祥和的气氛里,芙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亲自为文太后插着花的赵晋延。赵晋延嘴角虽然也微微带着几分笑意,只是那笑意并不深,反倒是显得游离于边缘。 文太后宫里自是留了膳食,又是拉着芙蕖和夏越朗二人说了许久的话,方才放二人出宫。 而赵晋延今日仿佛也十分悠闲,竟是一直做陪着到芙蕖和夏越朗二人告辞之时,他才起身随着他们二人一道儿告辞。当然这其中,赵晋延一直都是十分沉默,倒是与他往日里的性情十分融合,文太后说话时提及到他的时候,他方才插嘴几句,如此才不显得格格不入。 赵晋延为尊,自是走在芙蕖和夏越朗身前,夏越朗在文太后的宫内可能是收敛了大半天了,这会儿虽然赵晋延在场,但走路姿势也显得懒懒散散,一副散漫的样子。 芙蕖轻轻拉了拉夏越朗的衣袖,提醒着。 夏越朗不甘不愿的勉强站正了身体。 而二人准备抬脚继续走着的时候,却是发现赵晋延也停下了脚步,正看着他们兄妹二人。 芙蕖面上有几分尴尬,而夏越朗皮厚,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大大咧咧的看向了赵晋延。 赵晋延看着芙蕖兄妹二人的样子,脸上反倒是露出了一丝和煦的笑容,他走到了二人跟前,目光却是看向了芙蕖,开口说了一句:“今日在了不少梅花,表妹莫忘记将自己那一份带回去。” “是……” 芙蕖倒是不妨赵晋延停下来是与她说这个,微微愣神了一下,却是立刻冲着赵晋延笑着应了。 而在说完这句话后,赵晋延又是顺口说道:“朕记得,姑母生辰快到了,届时还按照往年的规制来办可好?” 赵晋延这仿佛是顺口一说,却是让芙蕖和夏越朗两兄妹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芙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反问了一句:“按照往年?” 往年里,晋阳长公主作为如今当朝最为尊贵的公主,生辰自不会马虎应付。先皇还在世时,甚至还会亲自操办晋阳长公主的生辰,或是亲自到公主府里道贺,或者更甚者,将晋阳长公主的生辰放到宫中来…… 不论是哪一回,至少此次都能够显示晋阳长公主的荣宠与生日宴会的隆重。 先皇若是在世,这般自是无异,可是赵晋延…… 芙蕖心中忍不住有些琢磨不透,便是夏越朗这般一向心大的,都有些攒侧上了。 夏越朗倒是快言快语,虽然心中感觉不太对劲,却也开口说了一句:“我娘早就说了,今年生辰安安静静过了最好。” 夏越朗这话倒是真实,先时因着晋阳长公主生辰将近,芙蕖和夏越朗二人其实是有问过晋阳长公主,但晋阳长公主对于此事兴致也显然并不算高。 芙蕖倒是并没有像夏越朗说的那般直接,只是轻声开口婉转道:“虽然娘亲生辰之日已过国丧,可娘亲与舅舅感情笃定,又是极其疼爱晋元哥哥,所以今年的生辰,只怕没有什么兴致大办。多谢皇上关心。” 其实,芙蕖心中是有些琢磨不透,赵晋元说这话,究竟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想要给晋阳长公主庆祝。 不过好在先时对于此事上,他们一家早有共识,倒也不难回答。 赵晋延看着芙蕖这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心里反倒是有几分无奈,他轻声开口道:“姑母的心情朕能够体会,只是虽然父皇和兄长已经走了,但晋阳姑母依然是朕尊敬的长辈。往年里,父皇会好好与姑母庆祝,今年朕也不想让姑母的生辰冷冷清清度过。” 赵晋延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也让芙蕖兄妹二人心中微微一动。 夏越朗没有想太多,闻言直接开口说道:“皇上您说这话,可是真的,真的打算好好办一下我娘的生辰?” “兄长……” 芙蕖有些头疼的看着夏越朗的快言快语,忍不住出声轻声阻止了,不过不得不说,夏越朗的话的确是问出了她的心声,芙蕖心里其实也是更偏向于隆重的举办此次生辰。 虽然从情理而言,这国丧刚过,她家里便开始做这种喜悦之事并不恰当,可如今只怕满京城的目光都盯着晋阳长公主府和宫内,若是今年晋阳长公主的生辰冷冷清清过去了,明日闲言碎语便也出了。 不过,饶是再心动,芙蕖倒也不敢马上应下,只是冲着赵晋延轻声开口道:“皇上,此时不若等芙蕖与娘亲商量过后再议,毕竟离娘亲的生辰时日尚早……” 赵晋延闻言,倒是宽和一笑,又是点了点头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真的没有坑了,只是断更了…… 先前不知道是上个礼拜生了病留下后遗症还是将近年关工作量增多,人特别累,每天下班吃完晚饭就整个人打瞌睡上了,咬着牙想要更新,写了几百字就打瞌睡的不行,完全写不下去,连妆都顾不上卸想着眯眼谁半个钟头,结果在躺椅上一睡睡到天亮,不洗澡不卸妆这状态我自己也很醉(那么爱干净的我啊)…… 好在明天后天就是周末,大月月会赶紧调整过来的,今天把之前几天凑得两千字更上来,不多,但是显示作者绝对不会坑文的。 ☆、第58章 五十八、争吵 不管赵晋延因为什么原因提出要隆重的替晋阳长公主举办生辰宴会,但是这个提议毕竟对于目前晋阳长公主的状况而言无疑是十分有益的。于情于理,芙蕖都觉得不应该拒绝。 她先时所言回家问过晋阳长公主的意见,其实也不过是形式罢了,毕竟晋阳长公主个性强硬,从来都不喜欢让别人替她做下决定。但芙蕖觉得,晋阳长公主还是会答应这个提议的。 谁知道,待芙蕖回到家中,与晋阳长公主说过这个事情后,晋阳长公主的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她原本就因着大病面色并不好,面容也有几分消瘦,露出了颧骨的形状,这一嘲讽笑容,显得有些凌厉与尖锐。 只听得晋阳长公主冷声讽刺道:“我的生辰,要他献什么殷勤,真当是可笑之极。” “娘亲……” 芙蕖愣了一下,也没料到晋阳长公主竟然会是这副反应。 即使芙蕖先时有所预想过晋阳长公主可能会拒绝,但便是拒绝也不该是这副样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开口道:“娘亲……皇上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是他的一片好意。” “呵……”晋阳长公主瞥了芙蕖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这语气这神态,显然仿佛就是在说芙蕖幼稚。 芙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劝说之言,但是看着晋阳长公主这副样子,她却不知道可以从何说起,她自己娘亲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其实十分的固执,她所坚持认为的事情,旁人越是劝说她反倒越是反感。 而在这个时候,原本坐在边上静静听着芙蕖和晋阳长公主说话的夏越朗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开口:“芙蕖,既然娘亲不要,那咱们回绝便是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他……” 夏越朗说到最后,嘴里嘀嘀咕咕,虽然并没有直接唤赵晋延的名字,但也不想尊称对方,显然便是对赵晋延有几分意见,并没有什么尊重的意思。 说来夏越朗也是真的不怎么喜欢赵晋延,之前夏越朗多次惹祸的时候,每次惊动到赵晋元那头,赵晋元自是勉力帮着处理,但是很多时候赵晋元不会亲自出马,而是派了赵晋延来办事。夏越朗和赵晋延接触其实不少,可每一次都显然并不怎么愉快。 赵晋延当然不会说什么抱怨之语,但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其实足够让夏越朗瞧着不顺眼了。之前他虽不至于眼睛长到头顶上,可对于这个只会跟在赵晋元身后跑腿的表兄心中大抵还是有几分轻视的,加之对方又是那样一副油米不进的性子,以至于他之前与赵晋延有过多次接触,但依然没有什么交情。 如今赵晋延当了皇帝,加之夏越朗之前一直认为该坐这皇位的人是赵晋元,虽然赵晋延并没有做什么,可夏越朗的心里,更是加了一层芥蒂。 他之前出事后进宫谢恩,若非芙蕖再三叮嘱,恐怕他在宫里也根本不会这般平静。 夏越朗这憋了一股子的气,这会儿见晋阳长公主对于赵晋延也是一副敬谢不敏的姿态,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发泄出来,所以他也便直接口无禁忌的抱怨了出来。 听了夏越朗的话,晋阳长公主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而芙蕖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语气颇带了几分严厉开口:“兄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夏越朗“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倒是不妨芙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他一直都疼爱芙蕖这个妹子,又有几分怕她,所以在反应过来后,也不敢大声反驳嚷嚷,只敢小声支吾:“我没说什么啊!”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往日里,若是夏越朗这般服软,芙蕖定然心软不再说什么,只是今日她心中也憋了一股子气,这连日以来的情绪忍不住被夏越朗方才那一句话给激发了出来,架势颇有几分不依不饶。 “妹妹……” 夏越朗支支吾吾,说的断断续续,却还是讨好的冲芙蕖笑着开口服软解释:“我……我这不是瞧着屋里就你和娘亲吗?都是自己人,我说两句也没什么啊!” “是……现在屋里也没外人,兄长你说什么,自然是无所谓。”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倒是缓下了声音,但语气依然严肃,“可是,不论是规矩还是情理,你今日便不该这般说这般想,你莫忘记了,先时你受人陷害,是谁保下你,救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芙蕖的声声质问,让夏越朗面上有些挂不住。说实话,今日若非是芙蕖说出这番话,依着夏越朗的性子,早便发火了,说这话的人也早被这小霸王好好教训了。可因着是芙蕖说这话,他虽然胸中满是憋屈,也气愤不已,却只是在芙蕖说完这些话后,慢慢回了一句:“便是没有那赵晋延,我这次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便是有什么事情,我也不用他救。” 夏越朗这话说的颇有几分豁出去的架势,瞧着也十分的混不吝,芙蕖听着,心中却是一阵的心酸,还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担惊受怕,她怕晋阳长公主府不复往日荣光,怕晋阳长公主撑不住,更怕夏越朗会出事,可是她到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直以来都被保护着,哪里承受过这么重的负担。若非想要保护家人的信念支撑着,她也早已经受不了了。偏偏今日,夏越朗竟然还说出了这样的话,如何不让她难受。 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子,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夏越朗一眼,便低下了头。 夏越朗其实在看到芙蕖红了眼眶之时,也有几分后悔,可是这会儿他自己也是憋火恼怒,让他服软,他到底是个男人,如何开得了口。 这般想着,夏越朗忍不住有开始有几分迁怒了赵晋延,心中更是很恨的想着:若非赵晋延,好好的她们家又如何会闹成这样。 他心里想着,嘴里忍不住酸溜溜的开口:“那赵晋延有什么好的,把你迷得神魂跌倒的,现在为了他还教训我!” “你……” 芙蕖听着夏越朗的口不择言,又气又恼,心里难受的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在边上看着两兄妹的晋阳长公主有了反应,她伸手狠狠打了一记夏越朗的后脑瓜子,嘴里骂道:“怎么和你妹妹说话的,再乱讲话,你便给我回去院子里关禁闭,外边窝囊的像条虫,就数在家里横了是不是?” “娘,不是……” 夏越朗一听这话,哪里敢承认,连忙张口辩解。 不过晋阳长公主可没有闲心去听他辩解,她只是横了夏越朗一眼,示意他住了嘴,而后又教训道:“若真有那番本事,便不要再给我惹是生非,让我和你妹妹操心你。” “是。” 夏越朗语气怏怏,其实他至今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错了。他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坏心,可是事情三天两头都会找上他……但是晋阳长公主这般教训了,他也不敢反驳,只能乖乖受着。 在听罢晋阳长公主的教训后,夏越朗倒也实诚,又是乖乖的朝着芙蕖道了歉。 一番冷静下来,芙蕖也知此事其实她也有不对,是她冲动了,所以倒是放缓了声音,轻声冲着夏越朗也认了错:“芙蕖也有不对的地方,方才是我先对兄长不敬了。” “妹妹不怪我就好。” 夏越朗倒是没有半点记在心上,闻言而只是笑呵呵的挠了挠脑袋,一副憨实的样子。 晋阳长公主在一边瞧着,心中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教育方式在哪里出了错,亦或者当年她真的没有做对,一个残缺的家庭教养出来的孩子,的确是比正常父母双全的家庭出来的孩子要少些什么。 夏越朗善良憨厚,对家人好,对朋友都好,只是脑子里少了一根筋,遇事容易冲动,头脑简单。这样的夏越朗让给她实在无法把重担放在他的身上。 芙蕖倒还好,只是性子过于善良单纯,且性格竟然还有几分自卑懦弱。当然便是芙蕖是一个十全十美之人,毕竟还是一个女儿身…… 晋阳长公主看着一双儿女,难得心中忧虑叹气,皱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朋友的文文 古代宠文《美人肌》 ☆、第59章 五十九、祝礼 在晋阳长公主屋里的这番争论过后,或许芙蕖与夏越朗二人都觉得那一日自己有过错,忍不住对对方心生愧疚,之后两兄妹之间的感情,竟然比往日还要好。 夏越朗似乎是将晋阳长公主的话听进了耳朵里,这么活泼好动的一个人,自那一日至国丧过后,在长公主府中憋了那么久,竟然也没往外跑,成日里乖乖的在自己院子里看兵书练武,倒是将往日里文景晖教他的那些东西都给拾了起来。 夏越朗这般,虽然芙蕖也不盼望着夏越朗这个当哥哥能有多大的出息,可心里却是十分满足了。她怕夏越朗用功累了身体,亲自盯着小厨房日日做了温补之物送到夏越朗的院子里,更是抽了空,亲自做了不少袜子荷包之物送给夏越朗。 第47节 芙蕖虽然自小也学过一些针线,可毕竟是贵女,光是长公主放在她屋里伺候针线的丫鬟,就不下一双手掌的手指数,所以自己动针动线的日子真不多,做出来的东西也当不得好,可毕竟是芙蕖的一片心意,夏越朗倒是半点都不嫌弃,拿到手便赶紧穿戴起来,一副喜滋滋的模样让芙蕖都觉得自己的这些练手之物有些寒碜。 她想了想对着夏越朗轻声道:“兄长,等你的生辰到了,我亲自给你缝制一套衣物可好。” “自然是好的。” 夏越朗闻言立刻笑嘻嘻的点头应了,又是语带关切道:“不过,这缝制衣物甚是伤身伤神,妹妹也莫勉强了。” “嗯。” 芙蕖笑着点头应了。 她倒也没告诉夏越朗,其实她这一回打算送给晋阳长公主的生辰之礼,其实就是一套衣物。 当然,芙蕖故意先隐瞒不说,倒也不是别的原因,只是怕自己做不出,让夏越朗和晋阳长公主白白期待了。不过她捡起针线准备生辰之礼这事儿,早有预谋,也准备了不少的时日。便是资质愚钝者,只怕也能做出点什么来,更何况芙蕖自身也算聪慧,大件的衣物做不得,她便打算给晋阳长公主做了一件日常寝居之时穿的常服。 也幸得最近宫中封赐、迁宫的旨意一道道下来,正是忙的不可开交之时,自然连文太后,也根本顾不得来传唤芙蕖进宫,这也给芙蕖省下了不少的时间做这个活儿。 晋阳长公主府的赐封之意也下来了,晋阳长公主晋升为晋阳大长公主,封地不变、府邸不迁,随着圣旨下来的,也只是一些常规的赏赐之物,既不慢待,但也没有什么特殊。这道旨意因此也并未给新晋的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带来什么不同。 而晋阳大长公主,面对这道旨意,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让管事例循将圣旨收起、将赏赐之物收进库房之中,便没有再说其它。 圣旨下来不久后,晋阳大长公主的生辰也到了,芙蕖赶在生辰到来之际,终于将生辰之礼做好了。 一针一线,做的十分用心,每一处线头都小心的藏进了一副内衬中,而衣服上也简单的绣了一些暗纹刺绣。 晋阳大长公主看到芙蕖送上的这一份生辰之礼时,脸上露出的惊喜自是不必多言,也几乎是一扫多日以来的阴霾。她喜获至宝一般再三抚摸了这件常服,简直爱不释手,几乎是将这件常服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后,她又是让清语伺候着换下身上因着生辰而穿上的一件瞧着较为隆重又十分精致的礼服。 芙蕖瞧着自己母亲这般,心里虽然也高兴,却还是连忙开口阻止了:“娘,我手艺不好,只能给您做一件常服,今日是您的生辰,穿这个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瞧着就是极好的。” 晋阳大长公主显然不以为然,只对着芙蕖笑道,“反正今日就咱们娘三在家里过生辰,又不大办,穿什么都没有关系。更何况,便是办了宴会,我这是将自己女儿的一片孝心穿在身上,外人瞧了也只会羡慕。” 晋阳大长公主说着,倒是动作十分利落的换上了这件衣服,自己站在了穿衣镜前边眉眼舒展的端详着。 夏越朗瞧着她这般自是也与芙蕖一样十分高兴,他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自己今日给娘您备下的礼物一定能博得头著。谁知道妹妹的比我好多了!” “哥……” 芙蕖语气里有些不好意思的撒娇着。 而晋阳大长公主看着两兄妹,反倒是笑着连连开口道:“都好都好,娘都喜欢,你们都孝顺,娘知道你们都用了心思了。” 夏越朗的礼物虽然比不得芙蕖是亲手一针一线缝制制作的,不过他送出的这套翡翠头饰,是他亲自选了工匠们呈上的图案,并且花了多日修改后才命工匠锻造,其名贵与精致程度,自然不是芙蕖这一件普通的寝衣可以相比。□□盛到了晋阳大长公主这个地位,名贵和精致,对她而言自然早已经变成了普通。 不过,这会儿在晋阳大长公主眼里,不论是夏越朗的礼物,还是芙蕖的礼物,其实都是一样的,毕竟这都是她的孩子费尽心思送给她的。 她看着两兄妹,脸上笑着,眼里也满是欣慰。 虽然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并不打算大办此次生辰宴会,而接连发生的变故,也让晋阳长公主在京中的地位与前途变得琢磨不透,可众人不念往日的交情,便是瞧着如今宫中未明确的态度,也不敢真给疏忽了。 从清晨起,礼物便由各府穿着体面衣着的管事们陆续送来,既然送礼之人是各府管事,自然不必晋阳大长公主主人家出面,接待那些送礼管事的,自也是府里的管事,这倒是让芙蕖他们闲了不少。 一个早上,芙蕖和夏越朗都窝在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屋子里,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十分悠闲,但气氛其乐融融,却是这些时日以来,难得这般开心的时候。 临近午时十分,芙蕖和夏越朗二人倒是没有再继续逗留,虽然今日他们家并没有打算好好隆重举办此次生辰宴,可毕竟不是普普通通的生辰之日,便是不打算邀请客人,一些关系亲近的客人自然也会不请自来。 芙蕖和夏越朗这一上午随意坐躺,身上的衣物早已不如清晨来时的规整,自是打算回去换一身衣物,再稍作收拾了再过来。晋阳大长公主自然也是如此。 芙蕖和夏越朗离开屋子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余兴的笑容,夏越朗还笑着亲昵的摸了摸芙蕖的脑袋,眼里满是疼爱,二人边说边走,自是没有专注的在走路,直到走出门口好一段距离,方才注意到已经站在了他们眼前的刘恒。 芙蕖脸上的笑容淡了,慢慢收敛了起来,而夏越朗直接换上了怒容,他拳头紧握,朝着刘恒走了几步,直接走到了刘恒跟前,一把拎住了对方的衣领,语气凌厉:“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夏越朗一边一手拉扯着刘恒的领子,一边伸手指着离开晋阳长公主院子的那条路,仿佛刘恒若是不答应,他便要将人扔出去一般。 芙蕖没料到夏越朗会这般激烈的反应,等到她反应过来,见到如此情景,心中忍不住焦急,连忙拉住夏越朗的手臂阻止:“兄长,你别这样!” “芙蕖,你莫管,今天我不好好收拾这个东西,我便咽不下这口气。” 夏越朗被芙蕖抓住了手,倒是不敢用力,唯恐伤到芙蕖,但是他眼里透露出的怒火,却显然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兄长,你别这样……” 芙蕖急的红了眼眶,知晓夏越朗与刘恒向来便是不对路,这个时候她想要劝住夏越朗并非易事,而偏偏她之前刚刚与夏越朗和好,这个时候她也不愿意为了维护刘恒而破坏他们兄妹的关系。她只好将目光看向了刘恒,催促道:“你还不赶紧离开,非得等兄长教训了你才肯走吗?” 芙蕖语气并不好,只是声音里透露出的急迫,显示了如今她心中的担忧。 刘恒虽然被夏越朗抓住衣领,样子十分狼狈,可是他面上却仍然十分沉着,温润的眉眼之间,神色半分不改。听到芙蕖的话语,他冲着芙蕖温和一笑,只是轻声抚慰:“郡主不必担心,我今天给公主送完礼物便走。” “谁担心你,你有什么资格和芙蕖说话。” 未料到,刘恒这一句话说出口,却仿佛是捅了什么大篓子似得,夏越朗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狰狞的神色,他攥着刘恒领子的手,也越发用劲,若非芙蕖还抓着他的另一只手,只怕他早就上手狠狠的教训了刘恒一番了。 夏越朗行动受阻,自然是憋屈不已,可他还是忍了怒火,冲芙蕖严肃开口道:“芙蕖,你走开,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兄长……” 芙蕖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放手,她急的几乎是要哭了出来,干脆直接上手去分开二人。而在这个时候,身后原本被关起的房门突然打开,晋阳大长公主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她目光清冷的看过眼前这幅场景,最后落在了刘恒身上。 刘恒的目光也温和的看着晋阳大长公主,脸上淡淡的微笑着,只是这如同暖阳一般的笑容,却并没有融化晋阳大长公主脸上的冰霜。她淡淡的收回了目光,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声音不轻不重开口道:“越朗、芙蕖,你们二人回去。” “是……” “娘!” 芙蕖轻声应了,而夏越朗显然是不服气,忍不住叫了晋阳大长公主一声。 晋阳大长公主并没有废话,仍然开口吩咐了二字:“回去。” 夏越朗眼眶泛红,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梗着脖子看着晋阳大长公主,直到芙蕖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之时,他方才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是……” 不过,显然这会儿他的心情十分不好,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直接一脚踢倒了放在道路一边的一个盆栽,“哐当”一声,也是重重的响在众人的心头上。 芙蕖看着夏越朗离去的身影,目光最后只是沉默的看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与刘恒,也没有说什么,飞快的行了一礼,便小跑着去追夏越朗了。 等到芙蕖和夏越朗二人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晋阳大长公主这才转身看向了刘恒,冷笑道:“你来做什么?” “公主……” 刘恒笑着从手中拿出了一个木盒子,那个盒子,并非什么名贵的木材制成,上边雕刻的花纹也有几分笨拙与粗糙,而刘恒拿着它的那双原本该是用来写字弹琴的手,却是带了不少细微的伤痕。 晋阳大长公主看了,脸上的冷笑更甚。 而刘恒的动作却并没有因为晋阳大长公主的这抹冷笑而停下来,他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伸手将那个盒子打开。 盒子里,装了一个小小的泥人。 而晋阳大长公主原本带着讽刺的目光在看到这个泥人的时候,顿了顿,眼皮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可是她很快便恢复了方才的神色,依然冷笑看着刘恒,开口说了一句:“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芙蕖追着夏越朗出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加之夏越朗一个习武的男人,步子本来就大,不过一会儿,便已经不见人影了。 芙蕖倒是不怕夏越朗回去生闷气,她就怕今日这个时候,夏越朗一生气,就出府去。 想了想,她在眼前分岔路之间,选择了通往大门口的路。 她没走过几步,倒是没有见到夏越朗,反倒是碰见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文景晖与杨铭,二人停驻在路边,面对面站着,仿佛是在说些什么。但不等着芙蕖走近,二人便听见了动静,停下交谈,目光都看向了迎面走来的芙蕖。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前推荐的代码好像不对,再来一次23333 古代宠文《美人肌》 ☆、第60章 六十、亲情 芙蕖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该上去打搅,谁知道还未等她做好心理准备,便被发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倒是缓步走了上去。不等她福身行礼,文景晖与杨铭二人面上皆是客气的冲着芙蕖道了一声“郡主”。芙蕖哪里敢受这两位如今在朝上一文一武几乎是顶起了半片江山的长辈之礼,自是赶在二人朝她举手行礼之时,便立刻福了身,客气的唤了一声:“舅舅、姨夫……” 自然,论辈分而言,芙蕖这一声显然没有任何问题,而芙蕖这一声,显然也有表示亲近之意。 文景晖和杨铭二人听着芙蕖的招呼,脸上倒是都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文景晖先开了口,冲着芙蕖关切的问了一句:“芙蕖怎么往门口这边来了?” “哦……我随便走走。” 芙蕖自然不可能说出实情,所以斟酌着微笑回了。不过她也从文景晖的话中大概确定了夏越朗并没有离开府里的事情,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芙蕖这一句解释,其实十分推脱敷衍,但在场人都是聪明人,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给对方难堪,文景晖听了也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继续问了一句:“你母亲可是在屋里?” “在……” 芙蕖下意识应了,不过她很快又是反应了过来,开口故作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舅舅可是要去寻母亲?那芙蕖先回去和母亲通禀一声……” 虽然人人皆知晋阳大长公主府里有一位刘公子的存在,可知道与亲眼撞见,毕竟是两个意思,芙蕖也不想这副尴尬的场面出现,或许私心里,她也并不想让刘恒因此而受到什么侮辱。 文景晖听了芙蕖的话,也是温和的笑了笑,却是阻止了芙蕖,只是笑道:“无事,不必这般麻烦,我直接过去便好,若是不方便,我在外边等会儿也可。” 文景晖这话一出,一直沉默站在边上的杨铭也是笑着说了一句:“既然都是亲戚,承恩公也不把自己当外人,那我也不必多礼了。” “不麻烦,我让兄长先过来迎客……兄长也许久未见舅父了……” 芙蕖闻言,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惊慌,但她却还是稳住了声音,连声开口继续阻止。说着,她也怕文景晖和杨铭再说出什么话来让她无法反驳,所以她在说完之后,便立刻冲着身边的丫鬟吩咐道:“还不快去请世子过来!” “是……” 彩霞向来都是最懂芙蕖心意之人,闻言自然也是连忙起身便要朝着夏越朗的屋子跑去。 谁料到,彩霞的脚步还未走出几步,文景晖竟是突然开口道:“不必让越朗跑一趟,我说了,直接去见你母亲就好。” 最后一句话,文景晖显然是对着芙蕖而言,他的语气依然温和,可芙蕖听着,却是忍不住心中一跳,总觉得文景晖话中有话。当然也赶不及让她阻止,文景晖早已经朝着晋阳大长公主院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文景晖先走了一步,站在他身后的原本一直沉默着的杨铭在这个时候,冲着芙蕖也是轻笑说了一句:“既然承恩公这般不客套,那我也便不客气了,郡主不必费心接待了。” 说罢这话,他倒是脚步飞快的朝着文景晖所行的方向赶了过去。 芙蕖眼睁睁看着二人越过她,直接朝着晋阳长公主的院子跑了去。 站在她身后的彩霞见此,也忍不住惊慌开口问道:“郡主,怎么办?” “慌什么,娘自有办法应对。”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语气里带着几分斥责,斥责彩霞的慌乱,可是她的心里也并没有什么底,文景晖和杨铭此时过去,对于晋阳长公主,自然是无碍,可是这并不代表就没有什么事情。 芙蕖想了想,心中到底还是不放心,她握着拳头犹豫再三,最后脚步却是控制不住的重新往晋阳长公主的院子里赶。 等到芙蕖赶到晋阳长公主院子里的时候,恰好瞧见的,便是三足鼎立之势,晋阳大长公主反而站在一旁,仿若旁观之人,又仿佛掐起来的三人,与她并无半点子干系。 其实,芙蕖赶来之前,也就是在文景晖与杨铭二人到达院子之前,恰好听到了刘恒与晋阳大长公主一番诉衷情之言:“公主心知肚明,既留我住在公主府内,今日又何须说此话……自恒入了这长公主府,自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数交托公主之手。公主不高兴,拿恒出气,恒也绝无一丝怨言。” 第48节 若是文景晖与杨铭二人未来,刘恒这一番诉衷情之言,自只会招得晋阳长公主一番讥讽。但因着二人的到来,晋阳大长公主却是并没有说话,反倒是显得有几分沉默,看起来模样,仿佛是已经被刘恒那一番话给感动了。 文景晖看着这番场景,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掩住心中怒火,只是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面前,粉饰太平:“外间风大,表妹如何站在风尖浪口之处……你身体刚刚愈合,莫再让这寒风吹病了!” 文景晖说着,又是将目光看向了清语,开口又道:“还不快扶你家主子回屋里去,莫让吹病了。” “是。” 清语看了一眼文景晖,又看了一眼晋阳长公主,后者面上并没有任何反应,她犹豫着,倒是应了文景晖的话,慢慢上前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身侧,想要伸手去搀扶。 而在这个时候,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推开了清语的手,眼里带着几分讽刺嘲弄的说了一句:“承恩公好大的本事,文大元帅好大的威风,竟是跑到本宫的府上直接命令起了本宫的丫鬟了。 “阿茵,你知道……” “闭嘴,本宫的闺名,是你可以乱叫的吗?” 文景晖话只说了一个开头,便被晋阳大长公主怒不可遏的打断。 其实,文景晖完全称得上是好风度,虽然他真正想要针对的人刘恒,却从头至尾忍住没有提到刘恒一句话,只因为他也知晓,若是提及到刘恒,不论他如何表示,多少会伤到晋阳大长公主的颜面。所以他捡轻避重,故意避开了刘恒,只关心晋阳大长公主的身体入手。 只是,晋阳大长公主到底非常人,面对这一份关切,并未感动,反而是讽刺了他一句。 面对晋阳大长公主这态度,文景晖倒是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然,在面对晋阳大长公主赶客的话时,他也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晋阳大长公主,温声道:“今日,给你送完生辰礼物,我便回去。” 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木盒子上,一言未发。 文景晖也十分有耐心,只是依然保持着手捧盒子的姿势。 芙蕖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知缘何,心情有几分沉重,却又松了一口气。 她松了一口气,倒只是因着如今并没有掐起来,闹得不可开交,至于沉重,芙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眼前的情况,显然芙蕖插不上手,若是让人发现了她的存在,指不定还会添乱,芙蕖站在原地一会儿,最终选择了静悄悄的离开。 当然,芙蕖并不知道的却是,她方才悄悄的到来,却是在场人都心知肚明,所以才有几分收敛。而她一离开后,晋阳大长公主直接伸手挥下了文景晖递上来的礼物。 盒子跌落在地上,哐当一声,盒中的物件也从里边跌出,那做的精致逼真的金蝴蝶翅翼剧烈颤抖,在阳光下闪发着光芒。 只是,送礼之人目光看着晋阳大长公主,而收礼之人,嘴角只挂着冷笑,显然对于这一份礼物,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如同明珠蒙尘一般暴遣天物。 文景晖并没有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并没有弯腰去捡,只是轻声开口道:“我记得,当年安贵妃曾得你父皇赏赐,有这么一枚蝴蝶发钗,你一见便极其喜爱,只是你素来倔强,自是不会让人知晓自己看上了他人之物。只敢在我发现端倪询问之后,方才与我吐露,我当时寻遍了京中大大小小所有的珠宝店,寻来的,都不如你意。后来,我特地寻了安贵妃身边的宫女画来了图样,寻工匠锻造了一枚一模一样的,却一直留在手中没有送出。” “你觉得,本宫这些年来,还会记挂着这么一枚小小的蝴蝶发钗吗?” 晋阳大长公主未等文景晖将话说完,便冷笑反问。 其实旁人都觉得晋阳大长公主在宫中一直都极其受宠,自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但事实上,他们一家的处境,在有一段时日,并不好过。 当年袁家倒台,袁后被废,文家上位,如今的太皇太后也就是当年的文皇后一系在宫中权利膨胀,朝堂之中话语之权日渐鼎盛,而那位皇上,却渐渐开始忌惮了起来,亦如当年对袁家的忌惮。在朝堂上,他虽未削弱文家的权势,但在后宫之中,他却开始冷落起了太皇太后,转而扶持起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那便是安贵妃。 安贵妃盛宠之时,便是晋阳大长公主这个皇帝盛宠的女儿都得避其锋芒。幸而安贵妃肚子并不算争气,虽然也诞下皇子,却是一个身体残弱的皇子,且当时的先皇早已长成,这小皇子,也不足为惧。 但在当时的处境之下,晋阳大长公主自然不会像如今这般随心所欲,便是看上一件小小的饰物,也须得藏起自己的喜爱,只敢对着青梅竹马的表兄透露一二。 只是,当时未曾给她的物件,现在拿出来…… 晋阳大长公主只会觉得冷笑不已。 “承恩公送公主这枚发簪,知道的自是知晓承恩公重情重义、旧情难忘,只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承恩公是在看不起公主。” 这个时候,杨铭突然笑了起来,他声音清晰的慢慢说着,眼里带着一股琢磨不透的情绪看了一眼文景晖,又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后,突然向前走了一步,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跟前,轻声开口道:“公主自小便荣享富贵,眼界自然极高,当年公主看不上我一个贫寒出生的小子,势要嫁给青梅竹马,出身富贵的表兄。我杨铭虽然不甘,却也认了,谁知道,公主最后却嫁给了夏国公这样的男人,到了如今,却是养起了连我当年都不如的货色。我杨铭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想,长公主您这些年看着我一步一步坐上高位,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你今日过来,是为了与本宫说这个?” 晋阳大长公主视线落在了杨铭身上,声音沉静,只是那高傲的姿态,亦如当年的高高在上。 杨铭轻笑了起来,他当年便是长得极其俊秀,如今位高权重之下,虽添了几丝岁月的痕迹,却并不显老,反而多了高贵与威严。他指着刘恒笑言:“京中之人都言这位刘公子长得极其像当年的我,都说公主您是在后悔当年没有选择嫁予我,我便想来瞧上一瞧……” 杨铭指向了刘恒,刘恒没有说话,甚至连目光都吝啬于放在这位位高权重的相爷身上,他只是温柔的看着晋阳大长公主。 而晋阳大长公主对此,也只冷笑说了一句:“究竟像不像,又是像谁,只怕你最清楚不过。” 在说完这一句话后,晋阳大长公主又是停顿了一下,方才又道:“今日本宫生辰,不想添任何晦气,若是不长眼色,便莫怪本宫不客气。” “公主真是说笑了,今日我与承恩公一样的目的,都是为了给公主来贺寿,公主如何能把客人往外赶……” 杨铭似是怀念的又是轻声说了一句:“长公主与当年简直便是一模一样,还是这般未变,本相真的很期待看到长公主能够与本相说一句后悔的话。” “杨铭,要做美梦便回家去。”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也是笑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杨铭听到晋阳大长公主这般不留情面的话,脸上笑的却是越发柔和。他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温柔的如同与情人说话一般:“公主放心,等与公主祝完了寿,铭自然回家去,绝对不打搅公主。” 他虽然在说这个,可是眼里透露出的势在必得,却显然在回答着方才晋阳大长公主的讽刺。 晋阳大长公主的院子里风起云涌,而芙蕖出了这院子,直接去了夏越朗的院子里。 夏越朗果然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过情绪十分不好,正拿着一把大刀砍着院中的一棵榕树,显然是在发泄着什么。 芙蕖心中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忍不住浮起了一抹笑容,夏越朗虽然有些冲动,但到底知道为了家人克制,这便已经很好了。 安抚过夏越朗后,芙蕖原本打算先回自己的屋里去收拾打扮了。谁知道,她这刚才夏越朗的院子里走出来,还未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是再次撞上了一个人,竟是赵晋延与她的父亲夏国公。 芙蕖也根本未料到二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其实往年里,夏国公虽然也会来与晋阳大长公主祝寿,可那些情形下,每一次,其实都是先皇传了命令,或是因着别的事由才来。 芙蕖还是第一次看到夏国公没有酒醉,衣冠楚楚的出现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里。 相对于夏国公的出现,赵晋延的出现虽然也让芙蕖感到惊讶,却已经不足为怪了。 她吃惊太甚,以至于等到二人看到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过来上去冲二人行了礼:“皇上、父亲。” “表妹请起。” 赵晋延自然不会让芙蕖行完全礼,在芙蕖行了一半礼后,便立刻伸手阻止了,而后他看了一眼芙蕖,又看了一眼夏国公,轻声说了一句:“朕方才也是在公主府外遇到的姑父。” 赵晋延其实对于夏国公也并不待见,他是个严肃认真的人,自然对于一向荒唐行事的夏国公有些看不惯,只是方才来时,他看到站在府外一脸踌躇、犹豫不决的夏国公时,倒是忍不住心思一动。 毕竟夏国公方才那副样子瞧着,好像并非如外界所传,真的对自己的妻儿冷血无情。 对于旁人的家事,其实赵晋延本不应该插手,可想到当初芙蕖在围场之时对于夏国公流露出的感情,他鬼使神差,竟是上去邀请了夏国公一道儿进来。 夏国公见到赵晋延的时候,当时似乎是推脱的想要离开,但最终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答应跟着进来了。 他看到芙蕖的时候,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有愧疚,也有几分犹豫,最终只是对芙蕖温声开口说了一句:“旁人冬日里本该丰满些,你怎么瞧着有些瘦了,你年纪尚小,合该好好护着自己的身体才是。” 夏国公这话似乎是因为尴尬,说的有几分干巴巴,可是芙蕖却是惊喜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夏国公。 芙蕖其实知晓自己这股心底里的喜悦出现的并不当。而在围场那一回,她也以为自己对夏国公死了心,可是如今在听到夏国公这一声并不算温情的关切之时,她却是不争气的心中一热。 ☆、第61章 六十一、发现 可能是这一份关切来得实在是太过于突然,芙蕖一时之间,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眼眶子有些发热,也有些红了。虽然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落泪,只是她的模样,也让赵晋延与夏珏二人看出了端倪。 赵晋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夏珏,而夏珏的面上神色复杂,眼底里的各种情绪更是翻涌着,或许是因为尴尬也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于复杂,他看起来有些局促也有几分不知所措。 末了,他也只是勉强笑着说了一句:“这孩子,好好的怎么不说话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看了一眼赵晋延。 赵晋延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们二人,这副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神色的样子,倒是让二人自在了一些。 芙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连忙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轻声道:“天儿冷,皇上和父亲该是冻坏了吧,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先去厅里可好?” 赵晋延闻言,倒是笑了起来,只点了点头,轻声道:“冷倒是不冷,不过表妹身体不好,是不该在外边站太久。” 他说完这些话,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对芙蕖笑道:“不若咱们直接去姑母院子好了。” 赵晋延说这话,其实也是有意想锦上添花,让这变好了的气氛变得更好一些,可是谁料,芙蕖听到赵晋延的话,脸上却突然变白了。 她眼神闪烁,强自镇定着,却语气有几分急迫的开口阻止道:“这会儿娘亲该是还在梳妆打扮,还是稍后再去好了,不若……皇上与父亲先去我屋里……或是大厅里坐坐好了,我让丫鬟们先去和娘说一声,让她快些打扮好了过来。” 芙蕖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强自做了镇定,可是赵晋延如何会看不出来,而夏珏虽然平日里瞧着糊涂,但决计不能够真将他当成糊涂蛋来看待,他自然也能够看得出端倪。 夏珏脸上的神色阴沉了下来,他没有立刻说话,显然也是看在方才之事的情面上,才选择没有去揭穿芙蕖,让她难堪。 赵晋延看了一眼夏珏,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明显感觉自己掩饰失败后沮丧的芙蕖,倒是笑着替她圆场:“既然姑母不便,那咱们先去厅里坐会儿也好。” 芙蕖闻言,自然是激动的连连点了点头。 她眼中带着几分希冀看向了夏珏,而在这个时候,夏珏却是冷笑了一声,突然开口道:“看来今日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只是我与你娘既然是夫妻,又如何有什么不便,你留在这儿陪皇上,我自去见你娘便好。” 芙蕖哪能真让夏珏直接过去,她连忙伸手拉住了夏珏,眼里带上了祈求的目光。虽然芙蕖知晓,今日便是不让夏珏去找晋阳大长公主,只怕事情也难以善了,可若是真让夏珏去了,那么……决计是最糟糕的结果。 “爹……” 芙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夏珏,也只能够祈求的叫着,就这般掩耳盗铃。 夏珏虽然停下了脚步,可是落在芙蕖抓着衣服的那只手上的目光却十分坚决,显然并不打算真这么善罢甘休。 “姑父,姑母既然马上过来,也不急在这一时,不若陪朕坐会儿,正好朕也有事情与你商讨。” 赵晋延看着芙蕖这般模样,心里也是忍不住叹气。他当然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忍不住开口帮着芙蕖又说了话。 虽然夏珏这会儿的确是很想直接去找晋阳大长公主,可是赵晋延毕竟是皇帝,他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把赵晋延的话当成是耳旁风,不做理会,所以他看向了赵晋延,开口冷硬的说了一句:“我一个大闲人,皇上会有何时与我商讨。”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珏的语气里带了几丝嘲讽,又像是在自嘲。 当然,这会儿他这语气,也没有人会真正和他计较,他愿意接这个话题,已属万幸。 芙蕖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夏珏,又是感谢的看向了赵晋延。而赵晋延脸上带着微笑,并没有接夏珏方才的话,而是笑道:“在外边站着天寒地冻,姑父与朕进了屋里再说。” 说罢,他还客气的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到了这会儿,赵晋延肯将晚辈模样做的如此足,姿态放得又是如此的低,夏珏虽然冷着脸,可还是依着赵晋延的话语行事。 夏珏跟着赵晋延走进了大厅,芙蕖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一边悄声冲着身侧的丫鬟吩咐去通知晋阳大长公主,一边则是随着二人进了厅里,招呼丫鬟们手脚利落的赶紧上茶点。 点心果子,自是十分丰富,而茶也是宫中御赐下来最好的茶叶用了第二泡最精华的茶水泡制而成。只是,这些精美的点心、上好的茶水对于夏珏与赵晋延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赵晋延倒还好,给面子的接过芙蕖亲自捧着递上的茶水,饮了一口,才将茶杯重新搁下。而夏珏则是一口都未饮,便放在了手边,直接冲着赵晋延开门见山问了话:“皇上留我,究竟所为何事?” 夏珏这一句话问出,芙蕖忍不住看了一眼,又担忧的看向了赵晋延,赵晋延倒是不慌不忙,还冲着芙蕖安抚的笑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倒是并无它事,只是突然记起越朗表弟仿佛也到了该领差事的年纪,所以想与辜负商讨一下。” “就为这事?” 夏珏闻言面上却是浮起了一抹冷笑,虽然对着赵晋延依然恭敬,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一股浓浓的自嘲意味:“皇上这般关心他,自是好事,只是来找我商量,却是找错人了。皇上该知道,这一双儿女,我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 夏珏说的毫不留一丝余地,也让方才因着赵晋延有意为之而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僵硬了起来。 当然夏珏所言的,倒也的确是实话,在一双儿女的教育问题上,晋阳长公主的确是不容任何人插手,其中……对于夏珏这个做父亲的尤甚。 当然,虽然赵晋延说到的对象是夏越朗,可夏珏方才那番话,却是将芙蕖也给带了进去。 第49节 芙蕖坐在一侧,颇有几分坐立不安。 夏珏的话,其实恰好也戳中了她心底里最自卑之处。没错,相对于其他家庭而言,芙蕖的这个家庭,的确是有些残缺的。她的父母并不住在一处,甚至一年之中,她和夏珏这个做父亲的见面机会也是屈指可数。 而在流言蜚语之间,芙蕖对于夏珏这个父亲的态度,也十分的微妙。她既渴望这份父爱,却又不敢去奢求这份父爱…… “姑父严重了,朕知晓,您与姑母,都是为了表弟好。” 面对这份尴尬的境地,赵晋延面色倒是未曾改变,依然四两拨千斤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他又是笑道:“朕知表弟对于武艺与军事有几分兴趣,想着不若投其所好为好,在军营或是禁军职位之中,替表弟择一处合适的位置。” 若说方才芙蕖只是想要摆脱尴尬的境地,可是在听到赵晋延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忍不住开始专注了起来。说来,夏越朗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依然每天不务正业也的确是愁人,芙蕖虽是妹妹,可忍不住替这个做兄长的操心。 赵晋延的提议的确是动人,若是能给夏越朗找一个职位让他每日里有事可做,至少也可让他不必再这般成日里惹事了。更何况,赵晋延方才那番话,说的极为真诚,恰是投其所好。 芙蕖知晓自己这个时候贸然开口肯定是不合适,可当她的目光看到夏珏面上的不以为然时,心里却是微微一滞。 她其实恨不得替夏珏将这桩美差给答应下来,可到底这会儿她直接开口对赵晋延说这话并不合适,想了想,芙蕖小心的对夏珏开口道说了一句:“爹,我觉得皇上为哥哥想的很好,哥哥这些时日,也的确是在家中勤练武艺,勤看兵书,如今他心里肯定也想得这么一个机会好给自己施展一下抱负。” “你哥他会这般勤奋……” 夏珏面上显然是并不相信,在说完方才的话后,他又是摇了摇头,开口说了一句:“夏越朗是个什么性子,做事三分钟热度,那一日有正正经经做过事情,怕只怕皇上好心安排了,他反倒是去丢人了。” “爹……” 芙蕖听到夏珏的话,显然是不赞同,情绪也有几分激动。 可夏珏却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对赵晋延又道:“他闲着呆在家里的时候,都能够惹出这么大的祸来。若是等到他放到了什么重要的位置上,只怕会出更大的纰漏,皇上还是将人留在家里算了,反正这辈子,他靠着祖荫,自是可以荣华富贵度过一生。” “父亲,兄长以前只是没有机会,他没有尝试过,如何会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其实在这个时候,芙蕖是最不愿意去反驳夏珏的话,她也并不希望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父女气氛会遭到破坏。可是相较而言,她更看中相依为命的夏越朗。 夏越朗的确是看着不着调,也的确常常惹是生非,但是他从来都不会有坏心,他会关心家人,也会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做努力。 至少,这些年来,文景晖教授给他的一些兵事知识,他都有努力去学习,而每日里的练武,时间有长有短,也甚少会落下。 芙蕖觉得,夏越朗大抵也是盼望着这样一个可以让他施展的机会。 当然,便是夏越朗心中没有这样的意愿,芙蕖也想给他争上一争,毕竟夏越朗一个青壮之人,每日里这么无所事事呆在家中,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夏珏选择将这个机会往外去推,芙蕖却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失去。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晋阳大长公主的声音却是突然响了起来:“芙蕖,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回去好好收拾了再过来。” 芙蕖和赵晋延顺着晋阳大长公主的声音看去,果然在门口瞧见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身影,她身上穿的,还是芙蕖给她做的那件家常衣服,虽然这件常服颜色并不尖锐,可穿着她的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气势凌人,她穿着常服,也根本不比穿着礼服势弱。 而在晋阳大长公主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便是芙蕖方才在晋阳大长公主院子里看到的除刘恒之外的另外二人:文景晖与杨铭。 晋阳大长公主在打断芙蕖的话后,走进了屋里,冲着坐在上首的赵晋延应付的行了一礼后,又重新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屋里的情景。 而芙蕖愣了一记,看着正恭恭敬敬对着赵晋延行礼的文景晖与杨铭,心中却是升腾起了一股既担忧,又有几分庆幸的情绪。 只是,晋阳大长公主方才的话,却又是让她心中忍不住着急了起来。她根本没有想到,晋阳大长公主会把这么好的机会推出去,竟然也是难得的和夏珏站到了一条线上。 芙蕖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打算,可是晋阳大长公主今日行径,实在是异于往日,竟是难得和夏珏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夏珏在晋阳大长公主走进进来的时候,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直愣愣的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嘴唇动了动,却是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晋阳大长公主身后的两个男人身上,眼神之中产生了种种复杂的情绪,从激烈到平静再到黯淡寂了,最终只余下了一股自嘲的情绪。 他看着晋阳大长公主淡淡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坐在了作为之上,终于有了余心,去品尝方才芙蕖端上的那一杯茶水。 茶水早已经不烫了,入口温热,他一口饮尽后,动作粗鲁的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开口大声道:“皇上何必自讨无趣,咱们这位公主,只怕普普通通的位置根本瞧不上……” “父亲……” 夏珏的话还未说完,芙蕖却是大声出口打断了。 从晋阳大长公主出现的这一刻,芙蕖看的很清楚,只怕事情难以终了,也果不其然,夏珏又重新恢复了以往一贯的荒唐……可是芙蕖这一回,心里没有气愤与难受,只有一股浓浓的悲哀充斥。 她的心里突然有几分无奈的厌倦,所以在晋阳大长公主催促她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说什么,利落的冲着在场的人行过礼后,便干脆的离开了。 而晋阳大长公主在等芙蕖一离开后,便看向了夏珏,冷声出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珏冷笑着,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离开,而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倒是主动出声为夏珏说起了话:“朕在门外看到了姑父……姑父也是特意为姑母来祝寿的。” 晋阳大长公主在听到这话后,却是“嗤”的冷笑了一声。既没有给夏珏这个做丈夫的一点颜面,甚至连赵晋延的面子也半分都不打算留。 芙蕖离开这屋子后,气氛一直都未曾好过,一直到芙蕖与夏越朗二人相携回来的时候,这一屋子的人,便是一直长袖善舞的杨铭,也只是坐在一侧安静的品着茶。 夏越朗在看到夏珏的时候,神色也是激动了一下,但决计不是芙蕖一般是因为心中动容,他分明便是愤怒的,若非在来时的路上芙蕖再三叮咛,只怕他早已经控制不住情绪扑上去与夏珏又打上一架,将上一回在围场之时还没有发泄出来的怒火,全数都要发泄出来了。 当然芙蕖并没有告诉过他方才赵晋延有意与他封位的事情,毕竟晋阳大长公主与夏珏都已经拒绝了,她若是说出来,也只是平添矛盾罢了。这会儿在场人也没有一个人提及到方才的事情,夏越朗也并不知晓方才还有那么一出,直到到了丫鬟们捧着午膳,在场人都入了座参加这顿可算是生辰宴的午膳时,杨铭却是突然仿若无意一般笑着将此事说了出来。 这段午膳原本吃的十分沉闷,没有敬酒之人,也没有祝词之人,大家都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着碗中的饭,吃着盆中的菜,又喝着杯中之酒。所以杨铭突然开口,其实是有几分突兀的,便是他说的无意,但大家也听得出他的有意,当然他也十分聪明,自是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只是打着皇帝的招牌。 “越朗,说来你如今年岁也不轻了,是该领个差事了,皇上今日之言,只怕也是顾念到这一点,也不知道你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杨铭轻抿了一口酒,看着夏越朗慢慢说着。 夏越朗显然毫无防备,自是愣了一下,他下意识便看向了坐在他身侧的芙蕖身上,芙蕖低着头,并不能够见到她的神色,他又下意识的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对于杨铭的话,也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睑,甚至连半丝反应都吝啬给予。 夏越朗虽然还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但还是小心的并没有应下,反而是摸着脑袋谨慎的问了一句:“皇上是要给我什么职位,低的我可看不上。” 杨铭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出声道:“皇上仁厚,又是你的表兄,如何会委屈你。” 夏越朗闻言却并没有立刻表现出任何欣喜过旺的情绪,虽然这个诱惑看起来很大,若是换做平时,夏越朗只怕也会十分兴奋,可是偏偏杨铭最不该提到的便是赵晋延,要知道,夏越朗对赵晋延,可并不怎么感冒,更何况,就在前不久,他和芙蕖还刚因为赵晋延而闹过矛盾,这个时候赵晋延过来送好处,让他反而觉得显得有几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夏越朗只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是吗?” 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芙蕖原本是不想插嘴这些事情,可是她没有想到,夏越朗会是这般反应,虽然他的回答并没有落下话套,可是却也让在场的气氛并不好过,尤其是赵晋延这个当事人,显得更是尤为尴尬了。 芙蕖甚至都不敢去看赵晋延的脸色,在他们家再三碰触,且原本是抱着一颗真诚的为他人着想之心而来的,却落得这副回应…… 与芙蕖所想象的其实恰恰相反,虽然赵晋延今日再三受挫,可可能是来时他早有所预备,所以他的脸色一直都未变,面对晋阳大长公主的反应,他淡笑处之,面对夏越朗不识眼色的回应,他也淡然饮酒。 等到宴会结束,晋阳大长公主竟然没有亲自出来送他这个尊贵的客人,只有芙蕖一人坚持出来相送的时候,他看着芙蕖一副难堪的不行的模样,却是笑着安慰了芙蕖一番:“多谢表妹,都是自家人,其实不必这般客气。外边天冷,赶紧回屋里去。” 芙蕖听着赵晋延这番委婉的安慰之言,心里却仍然不太好受。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开口:“皇上,今日……今日招待不周,等来日我再进宫赔罪。” “已经很好了。表妹实在是太客气了,朕早就说了,一家人不必这般客气。” 赵晋延说完这番话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开始道:“对了,这些时日表妹未曾入宫,皇祖母也是十分想念,表妹合该多进宫看看皇祖母才是。” “是,我知道……” 芙蕖点了点头,倒是轻声解释道,“这些日子,宫里忙着迁宫事宜,所以……我才没有进宫,怕给宫里添乱。” “嗯。” 赵晋延温和的点了点头,面上神色认真的听着。等到芙蕖将话说完后,他轻声笑道:“好,如今宫里也已经忙完了,表妹可莫再推辞了。” 说完这话,赵晋延又是笑道,“已经到了门口,表妹真的不必再相送了,朕的马车就在府外,你赶紧回去吧!” “好。” 芙蕖点头应了,却又是站在原地,看着赵晋延,她仿佛是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 赵晋延原本打算离开,瞧见芙蕖这副样子,倒是并不急着走了,只轻声开口又问了一句:“表妹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与朕说吗?” 芙蕖摇了摇头,但过了一会儿,却又是轻轻点了点头。 赵晋延见此,便停下脚步,一副准备洗耳恭听的模样。 芙蕖见赵晋延这般,反倒是有些更加不好意思,她低着头,轻声开口道:“皇上……仿佛与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芙蕖说这话,当然也是发自内心。 说来从前芙蕖与赵晋延真的没有太大的接触,虽然赵晋延也会常跟着赵晋元来长公主府里,可是赵晋延外表瞧着一直都是冷淡难以接触的样子,加之他的性格真当是沉默寡言,真与他说什么了,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以至于这些年来,她和赵晋延甚至还有些陌生。 可是最近,她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赵晋延态度上的改变。 仿佛不像以前那般冷硬,甚至对方还主动的温和的放下了自己的身段,愿意来接触她们…… 芙蕖不知道这种变化有什么意思,可着实令她的心里,有一种奇怪微妙的感觉。 一个陌生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开始密切的来往了…… 赵晋延听到芙蕖的话,脸上神色明显的愣了一下,但他也是很快的反应过来芙蕖说这话的意思。 他倒是没有回避芙蕖的这个问题,反而是认真的开始想了起来。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有意的去做改变,这一切,不过是随心意而动罢了。 就像芙蕖所言,他之前和芙蕖这边的人,甚至是和所有的人,都保持着一种冷漠的距离,这和他的身份有些干系,一个身份上有些尴尬的王子,自小也是尴尬的长大,自然与旁人在交往的时候,难免会保持着一份戒心与距离。 更何况,一直以来,他从未有过什么野心,自然也觉得没有任何的必要与他人去结交,所以到了最后,外人对他的评价,也只剩下了一个冷漠寡言,难以接触这样一个印象。 如今他做了改变,原因之一,自是身份地位上的一个转变,让他自然不可能再像之前一般只想做到独善其身……其二,的确对于芙蕖这边,他的态度是有几分特殊的,父皇临终时的叮嘱,晋阳大长公主的特殊地位,以及他与赵晋元的这些年来深厚的兄弟情谊和赵晋 元对于芙蕖的特殊感情…… 当然,这些时日一来,芙蕖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也有一些干系。 赵晋延想到这儿的时候,倒是忍不住慢慢的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来,他自己态度的改变,芙蕖在其中也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因素。 其实看着芙蕖夹在自己父母亲之间,竭力想要起到和缓的作用时,他虽不至于感同身受,但这份尴尬的处境,让他心里也有几分感触与难受,忍不住想要去帮助她。而芙蕖每每在他遇到某些尴尬时,都积极的想要来缓和、帮助他……虽然某些尴尬,在他看来无伤大雅,可是芙蕖的这一份心意,同样让他有些感动。 赵晋延越想越深,而想的多了,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卫麟先时与他胡说八道的一些话,芙蕖对他的态度,仿佛的确是极力迎合讨好的有些过了,甚至在很多时候,仿佛比杨清漪那般明明便想要与他接触,却还想要极力自持身价的那种表现更为明显。 赵晋延之前曾经听过卫麟很多次这般与他胡说八道,自然是不以为然以至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如今乍然想了起来,他的心头却是忍不住一跳,神色之间也带上了几分尴尬。 当年,他经常陪着赵晋元来找夏芙蕖,赵晋延也一直觉得,便是芙蕖对于太子妃之位并没有什么企图,可是这些年来,对于赵晋元的态度,除之将对方当成是兄长以外,应该也是有几分情愫的。 可是那个时候的夏芙蕖,对于赵晋元态度的热情,却远远及不上如今对他态度的十分之一…… ☆、第62章 六十二、美事 赵晋延的目光忍不住停驻在了芙蕖的脸上,芙蕖此时根本不知道赵晋延脑子里在想着什么,她见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不定的转换着,脸上的神色……似乎也是有几分微妙。 她还以为自己问出的话碰触到了什么禁忌,忍不住有些忐忑的望着赵晋延。 而这幅专注的神态,落在赵晋延的眼里,更是让心中的某些想法,多了一层确凿的证据。 他的神色越发有些尴尬,说来他的确是应该感觉到尴尬的,虽然如今他并没有再将芙蕖当成是某一个人的女人,可是就在前不久,他还为这个问题烦恼过。且他一直以来,都自认为坦坦荡荡,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将芙蕖当成是妹妹在看待照顾。可是这会儿他想到这个本该是让他感觉到愤怒甚至是难以接受的事情时,心里竟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感。相反,他看着眼前的芙蕖,心里还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意味。 赵晋延这会儿突然有一股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而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并不是因为他所认为的芙蕖对他的感情,而是他隐隐发现了自己感情的这种慌乱。 可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真的落荒而逃,这不是他处事的风度与原则,更加不符合他的心性。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脸上倒是重新浮起了笑容,他看着芙蕖温声开口道:“表妹多虑了,只是一个人的身份地位改变,性情自然也会改变。而且……不管是为了父皇、还是皇兄,朕都会好好照顾你。” 说完这话,他却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冲着芙蕖开口又道:“已经站在这风口说了许多话了,表妹赶紧回去吧,不然若是病了,朕心中难安。” 第50节 “不会的,我身体很好。” 芙蕖倒是未加多想赵晋延这话,便全数相信了,毕竟赵晋延并没有骗她的必要。 她在赵晋延的再三催促下,终于先起身往里走去。 而芙蕖并不知道的却是,原本也该是离开的赵晋延,却是站在原地,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中神色莫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晋阳大长公主此次生辰,虽然如今朝中最最重要的几位都皆属到了场,可外人并不知晓,在外人眼中,晋阳长公主的此次生辰,过得可说是有史以来最为凄惨的。 没有隆重的宴会,宫里也没有特备隆重的赏赐下来,有的只是内务府备下最为寻常的礼品,而宫里的人、朝里的人,仿佛也都不约而同将这件事情给遗忘了。 一时之间,晋阳大长公主至此失宠的消息喧嚣直上,不过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三个主人,近来因着连日冬日阴沉的气候,都呆在府中,倒并没有出门,所以对于京中传的到处都是的这则消息,仿佛根本未曾放在心上。当然,知晓不知晓,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与晋阳大长公主失宠的消息同样在这个京中到处传扬的还有一则消息却是,漠北来了使者之事。 新皇登基,邻邦自是会来庆贺。 赵晋延登基之事,同样不例外,只是先时其他的友邦早已经来过,而漠北当初未来,整个皇朝上下,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怪异,毕竟这些年来,本朝与漠北王庭之间维系的关系,十分微妙。两边边境现下倒有些年头未曾开战了,可当初与本朝打得最厉害的,也就是漠北。如今之所以维持着友好的表面,不过是因着漠北当初被打狠了。 当然本朝付出的代价也并不少,尤其是当初夏珏为焰镇军主帅之时,差点全军覆没…… 漠北其实一直都是本朝的一大威胁,是潜伏在北方的一匹狼,而朝廷之所以没有下狠手去收拾,自然也是有多番考量,先且不说收拾着漠北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单单只说这漠北整个游牧民族的特性,便足够让朝廷头疼了。漠北人民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虽然环境贫瘠恶劣,甚至一到冬日,若是不靠抢夺边境百姓的财务便难以维系生计,但不可磨灭的却是他们骨子里的这份骁勇善战,他们简直便是随时都能够准备着战斗的民族。妇女老幼,个个上了战场都能够顶的上一个朝廷军队里的将士。 当然,并不是朝廷怕他们,所以才不去打,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却是没有意义,便是朝廷军队真的将漠北打得落花流水,甚至攻入到了漠北的王庭,可是对于他们这样的民族而言,一个王庭没了,转眼之间便给你建立起一个新的王庭,除非将他们漠北所有的人都屠个干净,可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在这种种因素之下,即使本朝的百姓对于漠北厌恶至极,朝廷对于漠北也是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基本上都只是被动迎战,并不会主动的去挑衅出击。毕竟用打漠北的财力物力放在国家的其他方面,能够做许多事情。 而这些年来,距离上一回文景晖亲自领军痛击漠北也已过十多年了,漠北可能真的吃了教训,虽然偶有骚扰边境百姓之时发生,可再也不敢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所以朝廷除了放了军队在边境驻守着,倒也没再对漠北做出任何措施了。 但两边远远达不到成为友邦的地步,这一回,漠北虽然来的晚了,可会来庆祝新皇登记,还是出乎朝廷的意料之外。 但凡有几分头脑的人,这会儿心中估计也已经在思索着漠北这一举动的用意。 这事儿说来本与晋阳大长公主府毫无干系,毕竟如今用来对付漠北主力军队焰镇军早已不再姓夏,芙蕖这些日子,倒是有听到府里的小丫鬟们开始描述这些已经进了京城的漠北使者。 “那些漠北人,满脸大胡子,身材简直比咱们府上两个护卫还要壮,走在大街上,就跟一头熊在走一样。” 小丫鬟们最先留意到,会评头论足的,自然是外貌。 芙蕖听着小丫鬟们的描述,倒也有几分好奇。说来,自她出生以来,本朝与漠北几乎处于断交边缘,京中自然不会出现漠北人,她也的确是从未见过漠北人,只从书上看到过对这个地方人文的描述,但书上那般描述,哪有这些亲眼见到的小丫鬟们描述的绘声绘色。 听到小丫鬟们这般描述,芙蕖倒也难得笑着说了一句:“我从前在书上看到过,都说这漠北人自小食牛羊长大,牛羊肉奶等为其主事,所以长得壮也不足为奇。” “原来漠北人这般富有,天天食肉……” 小丫鬟们闻言,皆是忍不住惊叹。本朝算是比较富庶,可普通百姓,也没有天天食肉的。 “也不是,只是漠北土地贫瘠,能长出的粮食很少,大多土地只长了草,所以漠北人靠放牧为生。”芙蕖想了想又开口又道:“漠北的牛羊马听说的确是很好,可他们过得却还是很困苦,尤其是一到冬日,就会有很多人饿死冻死。” “咱们这边,牛、羊、马都是值钱的物件,若是拿来换成粮食衣物,肯定够他们吃上很久了,也不会饿死冻死……” 小丫鬟听着芙蕖的话,还是有些费解。其实芙蕖自己也有些费解,但她是一知半解,也只是从书上粗略的看到过一些,而真正要相互往来通商,这其中涉及到的政治因素实在太多。 不过她还是笑着感叹了一句:“漠北的战马的确是很好,以前舅舅有一匹漠北的战马,我看到过,瞧着与其他的马儿总有些不同,宫廷里的马师也曾想过要将漠北的马进行繁殖,可不知道怎么的,生下来的马,好像就不再是漠北那些战马的样子了,加上宫廷里的漠北马也不多,也不能够进行试验找出原因。” 芙蕖也曾经听先皇感叹过,说漠北这地方,穷山恶水,没什么好东西,唯独这战马,咱们的确是比不上人家培养出来的。 先皇的遗愿,大抵也是朝廷的遗憾吧! 而芙蕖与小丫鬟说话的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的是,在朝堂之上,正发生着一件与她命运有着重大联系的一件大事。 “尊敬的皇上,我北漠王庭,愿以一千匹战马为聘,迎娶你朝南颐郡主为王后,至此两邦永结友好。” 北漠使者到京后三日,赵晋延下旨在朝堂之上,接见了北漠使者,却未料,北漠使者在觐见赵晋延之时,开门见山,当着满朝文武面上,便直接提出了此行真正的目的。 不仅仅是赵晋延措手不及,朝堂之上的其他官员也都有些错愕。 可是在听清楚北漠使者说出的话时,朝堂之上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未曾露出气愤的神色,甚至有些还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只因为这一回,北漠王庭派出的使者,竟然难得这般知礼,且提出了一个对于他们来说,极为有利的构想。 和亲之事,本朝并非没有过先例,甚至在本朝建立初期,每隔数年,都会有一位公主到北漠去和亲以换的边境安宁,换得本朝一段时日的休养生息。 只是后来国家渐渐富强,而赵家祖上一位皇帝行事作风极为铁血,才将这种屈辱的和亲方式彻底改变。 当然这一回北漠王庭使者所提出的和亲之法,却并不想以往那般屈辱,不仅要送女人,还要送去财物进贡。相反,北漠王庭为了促成此次和亲,付出的代价却是沉重多了,不仅献出了最珍贵的战马,甚至还许下了一个承诺。 承诺当然也只是听听,可这一千匹战马,却是已经足够打动了。 朝上多数人的想法恐怕都是相同,用一个女人的代价,实在是太轻微,简直就是在占便宜。他们这般想着,自然也将殷勤的目光看向了坐在高高龙椅之上的皇帝,只等着皇帝一口答应,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但坐在高高之上的皇帝面上却并没有露出任何的喜悦兴奋的神色,他甚至是有些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北漠王庭的这个使者,过了许久之后,他方才开口说了一句话:“朕倒不知,我朝南颐郡主美名已经传扬到了北漠王庭。” 若这名北漠使者开口只是说想要和亲,或者说是想让公主去和亲,这都不足为奇,可偏偏为什么会直指夏芙蕖,这便十分意味深长了。 那名北漠使者闻言,倒并不慌乱,只是淡笑回道:“皇上有所不知,当年我北漠王庭便向你朝求过亲,所求之人为晋阳长公主殿下,只是当时未能促成这份姻缘,如今不过是想要将这份遗憾在儿女身上弥补。” 这名北漠使者一说起这件事情,倒是让很多人也都回忆了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情。 只是当初的事情,说来还有几分难以启齿。当初这北漠王庭来求亲的时候,晋阳长公主早已下嫁给了夏珏,这北漠王庭的这份求情,瞧着更像是在挑衅。如今谁料对方竟然还将此事如此美化的说出来,多数人心中其实是不耻的,可偏偏想到了这次北漠王庭来求亲所带的筹码,倒没有一个人去揭穿这个事实。 杨铭底下一名文官在听罢这名使者之言,还站出了队列,对赵晋延笑着禀告道:“皇上,北漠王庭此次求亲,可是一桩大好喜事,何况,更是对于我们两国曾经未能缔结的姻亲邻里之谊遗憾的弥补……” 这名文官的话音未落时,突然季东海却是突然冷笑的站了出来,他冲着赵晋延恭敬的行了一礼后,冷声开口:“王大人莫不是在说笑话,当初北漠王庭来求亲时,咱们的晋阳长公主可已经成亲了,分明便是不怀好意,怎么到了你嘴里,便就成了遗憾呢?!” 那名王大人在朝为官已有数十年了,自然也是清楚的记得当初北漠求亲之事的实情,当初北漠来求亲,确有挑衅之意,在被拒后更是大举侵犯边境,当时还是新婚的夏珏为了争回一口气,不过新婚几日,便穿上铠甲赶赴战场,之事结果不尽如人意,不仅败了,而且一败涂地…… 可在朝为官,有些伤场面的话,那是决计不能够说出来的,而他们最擅长的,自然也是粉饰太平。 王大人只眯着眼睛看向了季东明,同样冷笑回应:“季将军此言差矣,北漠王庭当初晚了一步,可不就是遗憾吗?如今他们带着诚意而来,南颐郡主尚未婚嫁,而北漠大王后位以待,可不就是一桩美事。” ☆、第63章 六十三、辩论 朝堂辩论,其实并不比菜市口里的讨价还价文雅一些。 当然此等大事,若想要争论出一个结论来,并非简单之事。 一般有些份量之人都不是在辩论开始时便说话,先出来说话的,都是虾兵蟹将,唯一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的,却是季东海在这个时候会最先开了口。 要知道,季东海虽原为夏家部下,可此人这些年来在朝堂上的行事风格却是十分跋扈不拘,莫说是早已经没落了的夏家,便是如今他真正的顶头上司承恩公文景晖,都没有能够让季东海服气的。 可季东海竟然会开口与夏芙蕖说话…… 说来,这北漠使者原本也以为,北漠王庭此次的求亲之举也应是十拿九稳之举。这文官自是喜欢议和,喜欢相爱无事。而武将,便是想要弄些战事起来好证明他们的价值,可也应该在他们北漠王庭提出的千匹战马之下低头吧! 要知道,这千匹战马的份量与诱惑,可决计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让人抗拒的。可谁料到,文官这头反应倒是如同他们所料,隐隐赞同,可在武官这边,却是出乎意料遭到了剧烈的反对。 当然,季东海毕竟是武将,在口才上,自是比不得那些巧言善辩的文官,虽然他仗着声音大、气势凶仿佛是占了上风,但实则早已经被套进了那些文官的话套里了。 不过,季东海却并非是势单力薄,眼见着季东海处了下风,站在队伍一侧的其他几位武将竟然也都站了出来说话,说来倒也巧合,其他出来说话的几位武将,竟然恰好都是隶属焰镇军旗下。 可这几位,可不像季东海一般,曾是夏家旧部,毕竟焰镇军旗下四位将军,除了季东海,其余人早已被朝中其他人所替。 直到文景晖出来说话的时候,在场之人心中才有几分恍然大悟。 文景晖替南颐郡主说话,倒并非那么不难理解。毕竟太皇太后甚是宠爱晋阳大长公主,连带对于南颐郡主这个外孙女也甚是关照,如今舍不得让外孙女远嫁,老人家的心里也好理解。 仿佛是为了印证众人心中所想,文景晖倒也没有说什么,话语之间,反倒是多了几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自古婚姻大事,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南颐郡主婚姻大事,虽涉及朝政,可南颐郡主毕竟深受宫中恩泽,太皇太后荣宠,自是不能马虎对待。既然如此,不若将夏国公与晋阳大长公主一道请来,共同商议……” 文景晖的话音还未落下,这朝堂上一般的官吏目光皆是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看向了文景晖。 让旧未参政议事的夏国公过来,其实这主意已经是够臭了,可是还要再扯上一个女流之辈晋阳大长公主来上朝堂,实在是臭的不行了的一个主意。 这位承恩公、文大元帅莫不是在开玩笑吗? 先且不论晋阳大长公主身为女流之辈,有没有资格上朝堂辩政,单只说谁人不知晋阳大长公主最是疼爱南颐郡主这个女儿,若是让她知晓这件事情,她可不会管时间场合,难保不会在朝堂上就给闹起来,所有的人脑袋只觉得发胀,毕竟这一位可不是省油的灯,真较真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管用。而一想到晋阳大长公主一贯的性子,方才站住出赞同和亲提议的几位,脖子便忍不住一凉,心中只念佛,只求着坐在高堂之上的皇帝千万千万别同意了这个主意。 可是……不等着他们站出来说话,却听得坐在上首第此时一直表现的比较沉默的皇帝轻笑开口:“承恩公所言几位有理,既是如此,便宣夏国公与晋阳大长公主速速进宫议事。” “皇上……” 几位来不及开口阻止的大臣真当是面上一惊,皆是躬身冲着赵晋延行礼,只求皇帝能够明白他们的意思。 可皇帝向来都是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岂能轻易收回。平日里,几人倒还敢劝说皇帝改变主意。可今日,外使在场,尤其是漠北的使者在场,他们自然不敢轻易去挑战皇帝的威严,让这漠北的使者看了笑话。 赵晋延对于几人的惊呼出声,只是笑言以对,温和询问:“几位爱卿可是有异?” “微臣……不敢。” 皇帝派出去传召的使者已经离开,便是几人心中再有异议、再有不甘,也只能够打碎了牙齿和着血往肚中咽。当然从皇帝方才这一举动,在朝文武百官仿佛也看出了几分端倪,仿佛皇帝对于让南颐郡主去和亲一事的态度上,并不如他们所想象的那般赞许,至少并不是很积极。 可从情理而言,这也并不符合皇帝的态度。 毕竟先且不论南颐郡主此次和亲益处良多,对整个朝廷,整个国家都是十分有益的,便是情面上来说,皇帝在登位之前,与晋阳大长公主本就生有芥蒂,登位之后,对于晋阳大长公主府的态度也是十分冷淡,没道理会去维护夏芙蕖。 或许其中,另有几分隐情? 脑子活络的大臣心中已经转过了千万般思绪,但这会儿,真正聪明之人,倒是并不敢再轻易开口了。 皇帝使者自宫中出发来到晋阳大长公主府邸的时候,芙蕖正在屋内裁衣,她要为夏越朗做一套衣物以作不久之后夏越朗生辰之礼。 其实夏越朗的生辰离现在还有些时日,起码要等着冬日过了才能到。不过芙蕖毕竟有了一回经验,这第二回也想挑战一些难度,给夏越朗做一套春衣外袍,为免届时匆匆忙忙,所以现在便开始筹备了起来。 宫中来人之时,她也是晋阳大长公主离开之后方才知晓,初闻此事,她心中也不是不好奇,毕竟晋阳大长公主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进宫了,或许应该说是自赵晋延登位后,晋阳大长公主已经变成了无事不登八宝殿。 可依着他们家与宫内的关系,晋阳大长公主真的不再进宫,那才是最奇怪的。 这般想着,芙蕖倒也释然了,只是冲着身侧的彩霞吩咐了一句:“你让人去门口看着,母亲回来,提醒我一句。” 彩霞笑着应了是。 主仆二人也只当晋阳大长公主在午间便会回来了,可谁知道,晋阳大长公主去宫里这一待,便是一天,直到晚间天色暗下时才乘坐车驾形色匆匆归来。 如今天气寒冷,正当是一年之中白昼最短、夜晚最长的时候。 晋阳大长公主回来的时虽然天色暗下,但芙蕖刚刚开始用小厨房里送来的晚膳。晚膳十分精美,一盅山药汤煲,味美鲜甜,喝下便让人不觉手脚暖和、肚中舒坦。四味小菜,八色珍馐,荤素皆宜。芙蕖晚间并不爱多食,所以特特吩咐厨房不必做太多,可便是如此,依着她的身份,晚膳自然也不会太简陋。所以小厨房里也只能够依着芙蕖的吩咐,从菜色入手,皆是清淡为主,也就这冬日里,才敢擅作主张添上几道略带几分油气的菜式。 当然芙蕖对于小厨房的送来的菜式,也是十分满意便是了。 晋阳大长公主回来的消息自彩霞口中说出,芙蕖倒并没有立刻去见晋阳大长公主,手上仍然拿着调羹,慢慢的往嘴里送了一口汤羹,而后缓缓开口道:“母亲这个时辰回来,怕是没有用膳,你去小厨房里给母亲那边传膳……嗯,今日的山药羹做的不错,让人给母亲上一盅补身。” “是。”彩霞依然微笑应了。 往日里,芙蕖这份孝心与安排,便是晋阳大长公主胃口再不佳,也会勉强用上一些。可是今日,等芙蕖去了晋阳大长公主屋里时,发现一桌珍馐,竟是半分未动。 其他菜色早已凉透,也只有这山药羹,因着底下炉火温烫,依然散发着热气,也让这盅汤羹变得越发浓稠与鲜美。 芙蕖看了一眼躺在睡榻上由丫鬟正按着手、闭目养神之中的晋阳大长公主,绾起了手袖,自己亲自盛了一碗汤羹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面前呈上,笑言开口:“母亲便是已在宫中用过了,再喝一碗汤羹也并不费事,还望娘亲给女儿这个颜面才是。” 晋阳大长公主听得芙蕖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乖巧懂事的女儿,却并没有接过那碗汤羹,而是静静的看着芙蕖,眼里神色复杂,过了许久,她轻声开口道:“放着吧,娘现在没有胃口,待会儿便用。” 这一事晋阳大长公主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绪方才这般面无表情与芙蕖说了这番话。 她这会儿肚中真是憋着一肚子里的怒气无处发泄,可又不想在芙蕖面前露出丝毫端倪,所以她今日的态度也是十分的冷淡。 第51节 知母莫若女。 芙蕖一下子看出了晋阳大长公主今日的不对劲。 她将汤碗递给了身后的丫鬟,挥退了方才替晋阳大长公主捏着手肩的丫鬟,自己接替了她的活计,坐到了晋阳大长公主身侧,轻声开口:“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不快之事?”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却并未回答,只是看着芙蕖轻声开口道:“如今天气严寒,这么晚了,你何必跑我院子来,赶紧回去好好歇着,你年轻可别亏了身体。” “瞧母亲说的,才这么一会儿,又有什么亏不亏的。” 芙蕖含笑说了,还想撒娇与晋阳大长公主说些话儿,也不求知道些什么,只求晋阳大长公主莫是这副样子的时候,晋阳大长公主却是开口又道:“你不累,娘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晋阳大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十分冷淡,眉眼之间也夹了几分疲惫,芙蕖也明显感觉到了晋阳大长公主今日情绪的不对劲,她见此也不敢再多言打搅,连忙笑道:“娘亲既然不适,那芙蕖先告退了,不过娘亲可别忘记用些膳食再歇下,万万要保重身体。”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她看着芙蕖慢慢的离开她的屋子,直到过了好久,在看不到芙蕖的身影好一会儿后,她猛地一掌拍在了桌面上,恨声开口:“夏珏这老畜生!” 这一声厉斥之后,晋阳大长公主没有再说其它,只是胸膛大幅度的上下起伏,却是显示了她如今极度不平静的心情。 ☆、第64章 六十四、态度 芙蕖离开晋阳大长公主房间,倒是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只是凭着与晋阳大长公主方才短短的相处,芙蕖隐隐感觉到了晋阳大长公主今日情绪上的不对劲。 她走出房间后,沉默的站在原地一会儿,冲着彩霞开口轻声道:“你去打听一下,今日宫中可有什么事情?” 芙蕖说完这话,彩霞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轻声应了一声是。 不过彩霞刚应下,芙蕖却是摆了摆手,只是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开口:“算了,不必去打听了。” 芙蕖放弃让彩霞去打听,倒并非是不好奇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要知道,虽然晋阳大长公主对人向来不假辞色,且脾气火爆,可实际上她是个十分善于隐忍的人,至少倘若她并不想让芙蕖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很少会让芙蕖看出任何的端倪来,可是今日,明显晋阳大长公主并不想让芙蕖知晓什么,但情绪上,却是失控了。 这般情形下,芙蕖自是瞧出了今日发生的事情,肯定是一件大事,且是晋阳大长公主并不想让她知道的大事,而且这件大事很有可能,与她息息相关。这样的事情,芙蕖如何会没有好奇心。 可是芙蕖却也知晓,若是晋阳大长公主并不想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便是她让人去打听了,估计也大听不出什么来。而且如此一来,很有可能也会让晋阳大长公主如今并不太好的心情再次变差。 芙蕖到底孝顺,也不想让晋阳大长公主如今的心情雪上添霜,所以思来想去,她选择了不去打听这件事情。 不过,芙蕖却并不知道,虽然她为了自己的孝心并没有去打听这件事情,可总有一些人,总是恨不得让她去知道一些。 就在翌日清晨,芙蕖刚刚用过早膳不久后,底下丫鬟来报,直道是季家小姐来访。 季家小姐所指之人,自然是季东海的嫡女季琇莹。 芙蕖与季琇莹往日里并无来往,交情谈不上,或许芥蒂还有一些,可以说,就在前不久芙蕖生辰之日,季琇莹故意给她添堵,但最终反被教训这件事情,反而让二人闹得十分不愉快,季琇莹在受了教训之后倒是沉寂了好一段时日,据说连京中不少的活动,她都没有再出现过。 如今这人乍然出来,而且是跑来摆放她的。若说对方没有什么目的,芙蕖可是半分都不相信。 无事不登八宝殿,而且对方很有可能是来者不善。 芙蕖自然是可以十分大牌的将对方打发走,可是芙蕖在吩咐还没有说出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改了口对彩霞开口道:“请她去厅里,我马上过去。” 说实话,其实还是好奇心在作祟,芙蕖倒是很想看看季琇莹找她所为何事。 芙蕖在吩咐下去后,也没有立刻去厅里,她虽然与人和善,可对于季琇莹这般总是没事儿找她麻烦,让她心生厌恶之人,也难以抱以好脸色,所以她故意迟了一步,只慢悠悠的让丫鬟替她换过一套衣裳,几件首饰之后,才踱步到了招待季琇莹的厅事。 说来倒也奇怪,季琇莹绝对不是个好性儿,往日里若是芙蕖这般怠慢,估计对方早已经翻了脸,不大闹一场才怪。可是今日等到芙蕖到了厅里,季琇莹虽然面上带着不耐烦,可竟然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喝着茶水。 对方这番表现,反倒是让芙蕖进门的脚步犹豫了一下,季琇莹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太怪了。 不过不等着芙蕖犹豫是否抬脚进去之时,季琇莹却是在这个时候,突然转头看向了芙蕖,显然她听到了芙蕖过来的动静。 其实这个时候,季琇莹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若非是来看芙蕖笑话的,她也坐不了这么久,而在这长久的等待之后,终于等到了芙蕖的到来,倒是让季琇莹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微微挑眉,郁气之中带着几分嘲讽开口:“哟,咱们的南颐郡主来的可真是够早的。” 当然,季琇莹虽然因着芙蕖的到来倒是将心中烦躁的情绪压抑了下去,可到底是瞪了太久,她的心情肯定是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芙蕖听了季琇莹的话,倒是笑了笑,也对,这般才符合季琇莹最正常的表现吗? 芙蕖也没有去搭理季琇莹的阴阳怪气,只是走到季琇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接过了丫鬟地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却又举止优雅的往嘴里送了一口,又拿出帕子擦了擦做足了一副大家闺秀姿态后,方才笑着不痛不痒开口:“倒是未料季小姐突然登门,准备不周,让季小姐多等了。” 季琇莹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不久之后,她却是将恼怒抛掷脑后,脸上反倒是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之色。她看着芙蕖笑眯眯开口:“瞧南颐郡主这话说的,我哪里敢和南颐郡主计较,毕竟郡主日后可是尊贵人了。” 说完这话,她仿佛是迫不及待,不等着芙蕖开口说话,又立刻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开口道:“而且,如今郡主可是为我朝与北漠的友谊发展,为我朝日后的建设做出重大贡献的功臣,多等郡主一会儿,也是应当的。” “季小姐这话,可真是把我给弄糊涂了?” 芙蕖说这话倒是不假,她是真的有些糊涂了,季琇莹的话,分开来看,组合起来她都能够听得懂,可是这些话背后的意思,她哎真是看不出什么。 季琇莹闻言,却是轻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芙蕖的问题,而是看着芙蕖意味深长的优势笑了一下。 芙蕖瞧着季琇莹这副腻歪的样子,顿时也不得劲了。 说来虽然她如今闲在家中,可也不是那般闲着,真的无事可做。季琇莹这样子,除了膈应她以外,还真是在浪费她的时间。所以芙蕖说出来的话,也并不是那么好听,显然也有在打发她的意思。 “季小姐若是无事,那我便回去了,季小姐也请自便吧!” 说着,芙蕖还真打算转身便打算离开了。 季琇莹这辛辛苦苦跑晋阳大长公主府邸一趟,哪里会真的让芙蕖就这么离开,她见芙蕖真的打算就这么离开,倒也不再卖关子,而是立刻便出声喊住了芙蕖,连声出口道:“站住,我可是好心好意过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你这样未免太不给面子了吧!” 季琇莹说完这话,连忙趁着芙蕖愣神的功夫,跑到了芙蕖跟前,连声开口:“怎么,还没做上北漠的王后,便这般傲慢了……” “你说什么!” 季琇莹的话音为落下,芙蕖便直接打断厉声质问。 她的声音十分严厉,而脸上的神色更是带着几分怒气。 季琇莹被芙蕖的变脸吓了一跳,可等到反应过来后,却是一点都害怕,反而还笑嘻嘻的开口又重复了一边:“怎么,你娘还没与你说?北漠使者牵亲自过来求情,你可是要去北漠做王后了。对了,昨日在大殿上,你爹可是亲口应允,还十分开心呢!” “你话说八道什么……” 芙蕖脑子里嗡嗡作响,从情感层面上告诉芙蕖不要去相信季琇莹的鬼话,可是理智却是在提醒着芙蕖,季琇莹没必要特地跑一趟,来编造这样的假话骗她。 芙蕖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浇了一盆冰水,凉气是从脚底蹿起来,将她整个人都给冻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琇莹倒是一直在芙蕖跟前嗡嗡说着什么,芙蕖却是根本没有听进耳朵里,直到大门砰的被人踢开后,芙蕖才回过神来。 而大门的这个动静,也让季琇莹成功的住了嘴。 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未曾收起,当目光看向门口的时候,原本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瞬间僵硬,眼里流露出了恐惧,因着这副情感转换太快,脸上的神色跟不上而变得有一些僵硬与扭曲。 她也是没有想到,晋阳大长公主会突然出现。而对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看着她时,差点没将她的腿都给吓软了。虽然之后她立刻便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说如今的晋阳大长公主已经不足为惧了,竭力告诉自己,根本无需害怕,如今的晋阳大长公主早已经失去了宫中的荣宠,不过是一个纸老虎。可是,只是想想对方的手段,与以前的余威…… 季琇莹在晋阳大长公主一步步走近的时候,还是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晋阳大长公主绝对不是季琇莹所想的纸老虎,她走进屋里,美目只是扫过屋内的情形,脸上便立刻露出了一丝冷笑。 她走到了季琇莹跟前,不容她躲避,直接伸手捏住了季琇莹的下巴。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可是晋阳大长公主的力气不小,涂了嫣红蔻丹的手指掐在了季琇莹白嫩的肌肤上,深深掐进了几道指印。她语带几分嘲讽的对季琇莹厉声道:“胆子倒是不小,看样子上回本宫瞧在你父亲的颜面上给你的教训还没有吃够,如今迫不及待还想来尝尝本宫的手段……” 季琇莹被晋阳大长公主一吓,腿差点没有软的整个身体跌坐在地上。 当然若非晋阳大长公主一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她如今还真有可能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她紧紧攥着拳头,竭力忍住了自己颤抖的声音,强自支撑:“你……你少吓唬人,你敢……” “你看本宫敢不敢!” 晋阳大长公主微微挑起眉头,看着季琇莹这般突然嘲讽的笑道:“你爹都不敢和我这般说话,说你胆大,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呢!既然来了本宫府里,便留着等你爹来领人,正好让本宫好好问问,你爹如何教的孩子!” “你……” 季琇莹还想在说什么,可是下巴的疼痛与心中的恐惧,让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而晋阳大长公主可没有什么耐心去等着季琇莹再说出什么,在说完方才的那一席话后,她直接将季琇莹推到在了地上,令身边的婆子扣住拉了下去。 芙蕖一直都是沉默着,等到季琇莹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说一句话。 晋阳大长公主在处置完季琇莹之后,转身看向了芙蕖,许久之后方才语气冷硬的说了一句:“不必担心,娘不会让你嫁过去,也没人敢让你嫁过去。” 芙蕖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保证,嘴角却是勉强的扯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脸上却是轻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十分难看,也带着几丝难堪,晋阳大长公主瞧着,心里忍不住升起了几丝难过的意味。而在这个时候,芙蕖也开口说话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的问了一句:“爹……他是不是答应了?” 晋阳大长公主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冷淡的看着芙蕖。 芙蕖却是没有再追问,反而是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轻声道:“我知道了。” “你小小的人,知道什么,又在乱想什么!” 晋阳大长公主瞧着芙蕖脸上甚至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却是伸手拉住了想哟啊离开的芙蕖,连声开口,“少胡思乱想,好好呆着别乱想,娘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娘,没关系的,你不要为了我这么为难……” 芙蕖轻声开口。 但晋阳大长公主根本不想听芙蕖说这个,她语气十分难听的冲着芙蕖教训道:“我和你说的,你难道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我让你别胡思乱想,听见了没有!” 芙蕖勉强笑了一下,却依然没有说话。 她说方才的话,自有心灰意冷之意,可多少也是发自肺腑。身为京中贵女,自小便在京中养尊处优,更是受尽宫中宠爱,芙蕖也不想说的太高尚,她的确是害怕嫁到北漠那种不毛之地去受苦。可……从季琇莹的只言片语与晋阳大长公主对于此事的态度上,她也知道,这和亲并非是小事,并非是他们家说不愿意,便可以说不愿意的事情。 夏珏会应下,而季琇莹所说的话,未曾看不出如今朝廷上的态度……加之如今晋阳大长公主府的处境,芙蕖觉得,与其到了最后不得不去,还不如如今将姿态放得好看些,日后走时,也可不要那般的狼狈。 芙蕖的心思单纯,心中所想自是一目了然,而晋阳大长公主看穿芙蕖的想法后,心中又是心酸又是愤怒,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芙蕖冷声开口:“我让你少胡思乱想,你自己便不要再多想了,娘还不至于没本事到连你都护不住。”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还未说完,清语从门外却是悄声走了进来,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跟前,轻声开口道:“公主,季将军在门口说要向公主赔罪……还有,承恩公也来了。” “让他们等着。” 虽然知道二人登门并非是单纯为了季琇莹,可晋阳大长公主这会儿却是没有心思去接待他们,她看着芙蕖,还想要在说些什么时,芙蕖却已经自我调节了过来,她抬头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微微笑了一下,轻声开口:“娘,我真的没事,还是别让客人久等了。我……先回去了。” 芙蕖说完这话,也没有再等晋阳大长公主说什么,便主动告了退。 她走出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门外等着的文景晖与季东海,但芙蕖也没有上去攀谈,只是冲着二人微笑的远远行了一礼,便转身朝着回自己院子的小路走去。 文景晖与季东海二人看着芙蕖离开的身影,一时之间倒是没有说话,只过了一会儿,季东海方才冲着文景晖轻声开口:“公主一向宠爱南颐郡主,只怕这回拼个鱼死网破,都不会让南颐郡主嫁去北漠。” “不需要……” 文景晖目光幽深,只轻声对季东海开口,“南颐郡主不可能会嫁去北漠。” 正说着,清语从屋内走出,笑着冲二人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语气轻柔开口:“承恩公、季将军,公主在屋内等二人大人。” 文景晖与季东海二人走进了屋内,二人一前一后,文景晖走在了前边,季东海稍稍慢于文景晖一步,以示自己对于文景晖的尊从。只从二人如今这番表现之下,倒是半分看不出昔日季东海在朝堂之上与文景晖的挑衅…… 而走入屋内后,季东海面带恭敬,只上前冲着坐在上首椅子上的晋阳大长公主行了一礼。 不过他这礼还未行完,晋阳大长公主便冷笑的拿起了手中的一个杯子,直接砸在了季东海的脚前。 季东海二话不说,便立刻跪下请罪:“臣教女无方,还请公主恕罪。” “本宫哪敢,你那女儿,如今眼睛可是长到了头顶上,本宫的话在她眼里根本便是放屁!”晋阳大长公主虽然娇蛮,可这般不文雅的话,还是第一回说出,显然也是气急了。 第52节 季东海见此,只将脑袋低的越发厉害。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僵硬了起来,还是文景晖在这个时候出来打了圆场。 “东海在朝中一直都是故作跋扈,也没将真相告诉家人,家中妻儿会这般,也并非她的过错,公主……看在他对您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便莫为难他了。” “用得着你出来做好人。” 晋阳大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并不好听,可话中意思,显然也有几分软了下来。 文景晖了解晋阳大长公主,闻言连忙亲自伸手扶起了季东海,而后冲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如今正事要紧,其他的事情,暂且搁置一边吧!” 晋阳大长公主依然没有说话,但她的性格,其实文景晖和季东海都了解,没有说话,便是赞同的意思。 季东海站起身后,也小心的开了口:“原本今日并不止臣与元帅二人过来,只是若是所有人过来,未免太过于惹眼,也怕影响公主,所以只有臣与元帅二人过来商讨此事,再行对公主的命令进行传达。” “此事根本不需讨论,芙蕖不可能去和亲。” 晋阳大长公主不容置喙开口说了一句。 “是。” 季东海闻言,脸上颇有些苦笑,其实他如今的处境也决计是不好过,自己女儿被妻子养的太过于娇蛮,生生开罪了晋阳大长公主与南颐郡主,便是晋阳大长公主念在他的面上不会做什么,可他决计是讨不得什么好的,所以如今之计,他也只能够竭力迎合晋阳大长公主的话,以求得对方平息怒火。 季东海在应完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求救的看向了文景晖。 文景晖见此,心中也是轻叹了一口气,他慢慢的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身侧,轻声开口:“芙蕖自然是不会去和亲,只是这事如何处置,还得有个章程,硬碰硬自然不可取……” 他说完这话,又是轻声开口道:“在此事上,如今咱们这边的势力倒是与朝上其他势力势均力敌,可皇上是个什么意思,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万一皇上有意让芙蕖去和亲,只怕咱们底下做再多也是枉然。” “他敢!” 晋阳大长公主眼里冒出了怒火,厉声斥责。她虽然只说了二字,可眼里透露出的神色,分明便是昭示了她心中此刻的想法,倘若赵晋延敢做什么,她便是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也决计不会手软。 当然,晋阳大长公主也不是虚张声势,她如今完全是豁出去的架势,她也有能力真的做到这般。 文景晖也是没有料到自己一句话,竟然会引得晋阳大长公主这副反应,他只好又是轻声安抚:“如今看来,皇上似乎还是偏向于咱们这边。虽然之前与皇上接触不多,也不了解他的性格,可瞧着也不是个糊涂人。对你和芙蕖,我这些日子瞧着,倒是不错。” 文景晖虽然这般说着,可也只是安抚着晋阳大长公主,其实便是皇上对晋阳大长公主和芙蕖真的不错,但文景晖也不敢打包票说赵晋延不会让芙蕖去和亲,毕竟公事与私事,往往不能够混为一谈。 而如今北漠王庭提出的让芙蕖和亲一事儿,条件的确是丰厚,若北漠王庭提出的和亲之人并非是芙蕖,或许连文景晖自己都难免会同意。 可这个人选,偏偏就是芙蕖。 ☆、第65章 六十五、机会 说是巧合,只怕这个屋子里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芙蕖明面上的身份,虽为大长公主之女、又是国公爷嫡女,加之又有皇帝亲自赏赐下的封号与封地,自是足够尊贵,但除了尊贵之外,仿佛又没有什么其他实在的地方。 这样的人,用来和亲,身份足够尊贵,也不怕和亲之后,对于朝廷会有什么影响,表面上瞧着自是最佳人选。 可偏偏芙蕖的身份并非明面上那般简单,或许该说,晋阳大长公主所掌控的势力,并不像明面上那般简单。晋阳大长公主这辈子,夫妻不睦,与宫中的亲人也不亲近,唯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这对儿女,芙蕖若是嫁去北漠,可以说是让北漠掌握了最好的一个人质,而焰镇军只怕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只因如今焰镇军中,一半势力在朝廷手中,而另一半的势力,名为文景晖旗下实则掌握在晋阳大长公主手中。而这其中,显然这一半,实为大半。 北漠王庭会直接提及让芙蕖和亲,只怕是受了什么人的提点。 晋阳大长公主早已想到了这一层,在文景晖说完那些话后,只冷笑开口:“这幕后主使是谁,你我心知肚明,那杨铭如今只怕早已做了卖国贼了。” 文景晖听得晋阳大长公主之言,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杨铭是卖国贼,其实是有些过于夸张了。杨铭如今位高权重,且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如何会去做自毁长城的事情,顶多便是利用北漠在朝中进行钻营罢了。虽说此事涉及到了北漠,但也决计上升不到通敌卖国的地步。 不过文景晖自然也不会去替杨铭辩解什么,今日朝堂之上,那最为咄咄逼人的几位文官,其实也是出自杨铭门下:“若杨铭的计划只仅限于此,倒也罢了,怕只怕杨铭还有什么后招。” 而这后招,并非是针对他们,而是针对皇帝。 今日是休沐之日,并不上早朝,不过赵晋延这个做皇帝,倒也没有空着,一如往日一般早起之后,简单用了早膳,他便在御书房里开始批阅起奏折。 近日来奏折并不算多,至少案上此时放着的奏折并不算多。赵晋延不过一个时辰,便将所有的奏折都批阅完毕,他做事向来喜欢一鼓作气,方才那一个时辰,全神贯注,甚至连茶都没有喝上过一口。 而在批阅完奏折之后,瞧着天色已经大亮,赵晋延接过太监递上的温热毛巾抹过一把脸后,只开口吩咐道:“差不多时辰了,去皇祖母宫中请安吧!” “是。” 贴身太监自是连声应了。 不过赵晋延这御驾还未起,门口又走进了一名小太监传话:“启禀皇上,陈大人求见。” 赵晋延闻言,倒是停住了脚步,略微沉思,开口点了点头,说了一字:“传!” 小太监所言来求见的陈大人,是当朝一品大员,先皇在世之时,封他做了大学士,虽未于他重责,却十分信任,有什么重大事情,都会与其探讨。当初先皇将手中政务移交给赵晋延之时,也是曾对这位陈大人重点点出过。 作为先皇遗留下的大臣,而且是一心为了皇帝、皇家考虑的大人,赵晋延自是给予了必要的尊重。 无事不登八宝殿,这位陈大人自赵晋延登位以来,虽然在朝中所作所为一直都是极力支持赵晋延,不过像这般私下来求见这般显眼之事,还是第一次做。 赵晋延心底里其实多少有些猜测到了对方的来意,只怕与昨日之事有些干系。 陈大人走进来的时候,赵晋延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龙椅之上接见。 陈大人进屋之后,恭敬的冲着赵晋延行过一礼后,也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截了当便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皇上,微臣此次求见,只为一事,求皇上应下北漠使者求亲之事。” 赵晋延闻言,并且说话,只是目光打量着陈大人。 而陈大人倒是无惧无畏的抬起头,对视上赵晋延的目光,依然恭敬开口:“昨日微臣并未说话,自是瞧出此事背后,定然有所端倪,可归家深思之后,却发现此事百利而无一害。” “陈大人的意思是……” 赵晋延语气平静开口询问。 而陈大人则是慢慢解释道:“先皇在世之时,曾与微臣道过一事,他不希望先太子殿下与他一般无法掌控住整个朝局。皇上应是明白先皇之意,微臣相信,先皇对于皇上的期许,与先太子并无二般。” 陈大人这话,其实说的并不算规矩,还有几分大胆,可赵晋延却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听着。 陈大人见此,也便继续大着胆子说了下去:“先皇仁厚,对晋阳大长公主心存愧疚,所以在位多年,一直未动晋阳大长公主手中这份势力。甚至对晋阳大长公主一家都是恩宠有加,可一个女流之辈,且是游离于朝堂之外的公主掌控这份势力,对于朝廷、对于国本其实都是有害无益,昨日之事,未曾不是一个契机。” 陈大人的话,赵晋延依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其实先皇当初为何会放任晋阳大长公主掌握这份势力,说是愧疚,或许无奈更多一些,赵晋延虽然是在坐上这个位置后,才知晓这些事情,但他并非是傻子。先皇若真是因着愧疚而放任,那么也便不会对晋阳大长公主这些年来的态度如此矛盾,既荣宠又防备,且放任着养废夏越朗,当然更不会这些年来,将与那位废后有些干系的杨铭一再提拔。 “陈大人既知内情,便知朕不可能让芙蕖嫁于北漠和亲,若是芙蕖落在北漠王庭手中,对于朝廷对于国家的影响只怕举足轻重。”赵晋延并不想去说这些旧事,他只是客观的指出了事实。 而陈大人闻言,却是微笑回应:“皇上所言自是有理,可若是让南颐郡主嫁予北漠,未尝不是对于晋阳大长公主手中势力的一大打击。” 晋阳大长公主手中究竟有多少势力,恐怕连先皇自己都不清楚,从一开始愧疚的有意忽视,直至后来无奈的放纵,且因着晋阳大长公主身份缘故,势力全在地下不见天日,除了她自己,只怕无人能知她手中有多少势力。可不管是赵晋延还是陈大人其实都知道,这些势力中,最让人忌惮的便是晋阳大长公主在焰镇军之中所掌控的势力,倘若能够削弱晋阳大长公主在这其中的影响力,其他势力,便不足为惧。 焰镇军当年为夏家军,后虽分崩离析,如今各为其主,可焰镇军多年以来与北漠结下的怨仇,却是无法改变。 夏芙蕖若是嫁到了北漠王庭,难免晋阳大长公主的态度会因此而有所改变,如此便是契机,焰镇军之中效忠晋阳大长公主一派,便是对着晋阳大长公主再为衷心,恐怕也无法因此而消弭与北漠的仇怨……而他们需要的,也便是这个时机。 当然,退一步讲,夏芙蕖也可以完全不和亲,这就得看晋阳大长公主会拿出什么来交换。 若是平日里,赵晋延自然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去逼迫晋阳大长公主,可如今朝中两派势力较真,赵晋延这个还未掌控住朝政的皇帝,却成了关键。 当然虽然有趁虚而入之嫌疑,但情此时势逼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陈大人的这个构想,虽然有些卑鄙,但的确是为赵晋延考虑,且若是真的实施,两手方案,可说是万无一失可赵晋延对此却并没有表态,只是开口说了一句:“此事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尚早,朕自有定论。” 赵晋延说这话,自是没有表态的意思。 陈大人虽然跟从这位新皇不久,但其实也能够了解得到这位君王的性情,看似冷漠无情,实则重情重义,只怕心中有所犹豫,她还想要再劝说些什么,可是非利弊已经全部分析清楚,再多说也是无益。 陈大人这些年来能够深受君王信任,除了忠心,还有一点最难能可贵的,就是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他只是一名臣子,臣子只能与君王献计献策,真正做决定的人,还是君王。倘若大臣对君王的决定指手画脚,那便不再是君臣,也称不上忠心。 所以陈大人在听到赵晋延的话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恭敬的冲着赵晋延行过一礼,起身告了退。 这一场堪称是隐蔽的君臣谈话过后,一直跟在赵晋延身边的太监俯身弓腰站在一侧,仿若摆设。 直至陈大人离去之后好一段时间,赵晋延方才冲着底下吩咐了一句:“去皇祖母处请安。” “是。” 太监二话不说,连忙躬身应承。 赵晋延在坐上皇位之前,一直都只是一个透明皇子,虽然也日日会与长辈请安,可总是跟在先太子身后,倒是显不出什么孝心来。如今先太子离世,他成了这个皇宫的主人,一举一动,皆是宫中众人关注焦点。而日日与太皇太后请安之举,当然也很快便被众人发现,一时之间,宫中只盛传皇帝至纯至孝。 当然,赵晋延也的确是孝顺,日日请安,日日不拉,若是那一日真不去,反倒是有些奇怪了。 今日赵晋延倒也与往日一般,到了太皇太后宫中请了安,陪着太皇太后说了话。或许是有意为之,虽然太皇太后这些年来在朝廷上的影响力依然深远,可这对祖孙二人,却从来都不会去说一些涉及到朝堂上的事情,仿佛是达成了默契,素日里,二人在这个时候,只会说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晋延会关心太皇太后的身体,会关心太皇太后的日常起居,而太皇太后也一样,这些事情,若要细说,自是不少,可以讲上许久,便是今日,请安的大半个时辰里,也都是深深切切的问候之语,等到话至末尾之时,太皇太后今日却是难得说了一句:“哀家仿佛听说昨日里有人向芙蕖求亲了?” “是。” 赵晋延倒是不妨太皇太后会突然提这个,愣了一下后,倒是立刻回答了。 而太皇太后闻言,脸上却慈祥的笑了起来,看着赵晋延轻声开口:“说来一眨眼的功夫,芙蕖也大了,她明年便可及笄了,是该相看起亲事了。说来这孩子出生之时,哀家找相国寺已故主持与她看过命,当时净持大师直道芙蕖的命贵不可言,不过咱们家的孩子,哪个命会不好呢!” 赵晋延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而太皇太后却像是回忆往事一般,又是笑眯眯道:“不过,哀家转头又是一想,这净持大师之言,只怕另有深意,咱们皇室子弟那么多人找大师批命,也没见大师见谁都说命贵不可言吧!这女人家,在娘家过得好,还不叫好,只有嫁了人,嫁的如意郎君,丈夫疼爱,子孙满堂,那才叫做真正的命好,皇上你说哀家说的可对?” “是。” 赵晋延温声应了。 太皇太后脸上笑容微微加深,又是轻声道:“芙蕖这孩子,自小乖巧可人,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疼她一下,偏偏这孩子还是个知道感恩的,更加让人心疼……” 说到了这里时,太皇太后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让他人去和亲,哀家是有些担心的,可芙蕖这孩子,从小就知道体恤人,哀家是不担心的。” “皇祖母……” 赵晋延面上显而易见带了几丝震惊,他根本没有想到,太皇太后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先时太皇太后的话,让他以为太皇太后是舍不得芙蕖,想替芙蕖说情,可是,他却根本没有想到,太皇太后最终会选择支持让芙蕖去北漠和亲。 赵晋延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太皇太后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北漠与京城相隔甚远,且两个国家……倘若芙蕖表妹真的嫁到了北漠,只怕有生之年,难踏故土。祖母这辈子,也难以祖孙团聚……” “是啊!”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她看着赵晋延,轻声开口道:“哀家这一辈子,活的也足够长,遇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里面,有哀家的仇人,一样也有哀家最亲的亲人,若是哀家到了如今这把年纪还想不开,只怕也早已随着先皇去了。” 太皇太后说完这话,突然伸手握住了赵晋延的手,轻声开口又道:“晋延,你大哥待人接物向来温文尔雅,而你冷淡自持,可哀家看得出,其实你比你大哥更重情重义……哀家从来不会质疑,也不会疑惑这一点,你大哥从小便被当成皇位继承人来培养,而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可以有情,但决计不能够为情义所困。你这点,不如你大哥,也有很长的路要走。” “皇祖母……” 赵晋延面上微微动容,而太皇太后却阻止了赵晋延的话,没有让他说下去,只是又道:“你父皇当年也是个心软之人,可是后来,他后悔了,也来不及了,他没有等到这个时机去弥补,所以一直都希望自己将来的继承人,可以弥补他的遗憾。晋延,你是有机会做一个最合格的君王的。” 太皇太后一席话,让赵晋延彻底沉默了。 他没有说话,太皇太后在说完这些话后,也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看着赵晋延,轻声又道:“芙蕖也有一些时日未曾进宫了,明日便让她进宫来陪陪哀家吧!” 太皇太后说到芙蕖的时候,面露柔情,满是疼爱,丝毫看不出来,方才说出那一席话的人,也是她。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坐在她边上面无表情的赵晋延又开口说了一句:“皇上,其实有些事情,你不必多想,也不需要想的太坏,或许芙蕖自己更愿意嫁去北漠王庭,咱们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太皇太后的这一句话,让赵晋延抬起了头,他看着太皇太后,却轻声开口说了一句:“皇祖母说的没错,芙蕖或许会说愿意嫁去北漠王庭,可是……朕也相信,倘若芙蕖说出了那一句话,她便决计不是心甘情愿。都说故土难离,京中有她的亲人,朋友,若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谁又能够说出心甘情愿要离开故土的话。” 第53节 “那又如何,女人终归是要离开家,离开熟悉的环境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去熟悉,将陌生人变成熟悉的人,甚至变成自己的亲人。”太皇太后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虽然带着和煦的笑容,可眼底里,却是透露着冷酷。 她看向了赵晋延,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每一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世界上又有几个女人能够有好命不用去经历这些。” 听着太皇太后的话,赵晋延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他猛地站起了身,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轻声道:“皇祖母,朕与你说话,朕不愿让表妹也和那些女人一样,朕的表妹,自是应该得到世界最好的一切。” 太皇太后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眼里似乎带了一丝轻蔑:“你这话,当年先皇也与哀家说过,他和哀家说,茵儿……你的姑母晋阳是他的妹妹,是哀家的女儿,理应得到世界女子艳羡的一切,他甚至对晋阳说,会让晋阳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最终却是他亲手粉碎了替晋阳编织下的美梦。皇上,有些事情,无法承诺,便别说出来,那样只会让人更伤心。” “皇上可以好好想想,便是你愿意错过此次机会,可是你若是拒绝和亲,朝堂之上只怕也有许多大臣不会答应。明明便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情,皇上您为什么要拒绝。你虽贵为皇上,但更不可因着私欲,而任性妄为。”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大合唱,排练到好晚,完全不会唱歌的我混在里边滥竽充数,也是够了!!! ☆、第66章 六十六、牺牲 芙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一直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说话。 底下的一干丫鬟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劲,便是平日里在芙蕖面前最得宠的四个丫鬟,都不敢进屋去打搅芙蕖。 芙蕖倒是难得享受了这安静的时光,当然,在这会儿,她其实宁愿有个人能够与她来说说话,也好让她无心再这般胡思乱想。 其实今日,芙蕖在季琇莹与她说完那些话后,她心情真的很乱,虽然做出了一副强硬的模样,可是她心底里大抵还是害怕,害怕季琇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更害怕,自己会去那个陌生的地方和亲。 芙蕖一直觉得自己胆子很大,可是在这一刻,她却发现自己这十几年的人,过得太过于顺坦,虽偶尔有小风小浪,却从未经受过太大的挫折,以至于,真的遇到事情的时候,她这会儿只会觉得害怕。 若是往日,晋阳大长公主出来这般为她出头,将季琇莹关了起来,芙蕖考虑到如今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在京中的地位,考虑到季琇莹背后的季家,肯定会劝阻,可是今日,她却是没有这个心情了。 芙蕖不知道自己在房间里坐了多久,等到外边传来夏越朗咋咋呼呼的声音之时,她想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却发现手脚竟然有几分发麻了。 她勉强扶着椅子刚刚站住了身体,而夏越朗早已经推开了门口阻挠的丫鬟们,直接推开了门冲了进来。 他一冲进屋里,看到站在椅子边上的芙蕖时,他二话不说,便抓住了芙蕖,连声开口急切的问道:“妹妹,怎么回事?外边为什么都在说你要去和亲了?” 芙蕖抬起头,看向了夏越朗,只看到了夏越朗脸上满是焦急。这么冷的天,他的额上鬓发竟然已被汗水打湿了。 芙蕖原本心中其实是十分慌乱的,可是看着这般的夏越朗,她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只是用冷静的声音对夏越朗轻声道:“哥,你别急,你先坐下来喝杯水。” 说着,她却是冲着门外的人开口吩咐了拿茶水上来。 夏越朗看着芙蕖这般,却并没有受到芙蕖的影响,反而是越发着急,只嚷嚷的开口道:“不用拿水,我现在哪有心情喝水,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夏越朗性子本就急躁,更何况,此事涉及到他最疼爱的妹妹,如何让他静得下心来。 芙蕖看着夏越朗这样,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只是安抚道:“宫中若没有旨意下来,外边传什么,都是假的。” 芙蕖并不想欺骗夏越朗,可是她也不想让夏越朗因为这件事情,而冲动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所以她只能够这般安慰着。 不过,芙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那一句减轻避重的话,反倒是让夏越朗突然之间心情明朗了,他只傻乎乎的笑着,冲着芙蕖轻声道:“没错,我差点忘了,便是那皇上想让你去和亲,但是外祖母那么疼你,又怎么舍得让你去和亲呢!” 夏越朗说完这话,立刻松开了抓着芙蕖的手,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冲着门口丫鬟们叫唤着:“手脚怎么那么慢,快给爷上茶,我这一路回家,都没喝水,可是渴死我了!” 芙蕖站在一边看着夏越朗这般,心中有些觉得好笑,可又有几分无奈与难受。 夏越朗原本想在芙蕖的屋子里多呆一会儿,至少挨到用过午膳了再自己的院子里去,不过芙蕖这会儿自己心情乱的很,又怕被夏越朗看出什么端倪来,所以并没有让夏越朗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只等夏越朗喝过了茶,便将人给打发了。 这边芙蕖刚刚把夏越朗打发回了自己的院子,另一边,宫里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却是传来了旨意,只说太皇太后想念芙蕖,想让芙蕖明日进宫去看太皇太后。 芙蕖自是应了,又让丫鬟们将那人待下去好好伺候用了茶。 只是一等着屋里没人了,芙蕖却是传来了彩霞,轻声开口吩咐道:“去娘亲那边打听一下消息,那季琇莹如今怎么样了?” 其实芙蕖本质上,是一个十分现实的人,便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她也不会沉浸于悲伤秋月中,她可能最先会去想的,便是该如何做出最有利于自己。最有利于自己在乎的人的对策。 就想这日这件事情,倘若和亲避不可免,那么芙蕖便会想到自己可以用和亲这件事情,让如今在京中瞧着已经是岌岌可危的晋阳大长公主府,让自己的娘亲和兄长得到一些什么,而在这个时候,芙蕖也是清楚的知道,晋阳大长公主府已经得罪了太多人,在这京里也惹了太多人的眼,如今也不能够行差踏错一步了。 彩霞回来的很快,回来之后,她脸上倒是难掩气愤之色,只冲着芙蕖有些义愤的禀告道:“郡主,那季家小姐已经被领走了,是季将军亲自上门带走的。” “季将军来过了?” 芙蕖愣了一记,而这个时候,彩霞又是轻声开口道:“是,季将军刚走不久,承恩公如今也在府上,承恩公还传了奴婢,让奴婢和郡主说一声,让郡主莫担心,不会有事情的。” “舅父他……” 芙蕖闻言,有些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是十分的酸涩。 文景晖是她的母亲的表兄,可是这些年来,却一直对他们府上照顾有嘉,当着她和兄长成长过程中的男性长辈角色,而她的亲生父亲,昨日却在大殿之上,竟然会推她进火坑。 想到不久之前她还刚刚升腾起来的希望,这会儿,她却只觉得心若死灰,夏珏的举动,将她这些年来一直不断给自己打气,给对方找理由那点子希冀全部消灭的一干二净,或许她根本便不该抱有任何的希望。 赵晋延从太皇太后宫中回来,还未走到御书房前时,却是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晋延心中有几分诧异,也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应该说是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会突然出现。夏珏早已经多年不理事,朝堂宫殿,根本就极少踏入,便是昨日因着夏芙蕖的事情他让人传来了夏珏,夏珏也是喝的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一到宫殿之中,便开始发了酒疯。 而一想到昨日夏珏在朝堂上说的话,便是赵晋延自己,心中都忍不住来了气,他想到就在不久前,在晋阳大长公主的生辰之日,芙蕖待这个父亲小心翼翼有满是渴望的样子,他便恨不得好好的打这个男人一顿。父母之间的事情无论谁是谁过,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偏偏夏珏,却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了最最无辜的芙蕖身上。 赵晋延面无表情的停下脚步,只站在原地看着夏珏。 而夏珏在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赵晋延的到来,他满是焦急的脸上倒是难得沉静了下来,脚步却是飞快的走到了赵晋延跟前,冲着赵晋延飞快的行过一礼:“皇上……” 赵晋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颔首,态度十分冷淡。 夏珏倒也并不在意,或许根本就没有发现,他只又飞快的冲着赵晋延开口道:“皇上,臣……有事与您说。” “夏国公想与朕说什么?” 赵晋延闻言,态度依然不热络,甚至是带着几分打量,其实这会儿赵晋延心中还有一股诡异的冲动,倘若夏珏下一句话,说出什么不中听的,也莫怪他对夏珏动手。 夏珏听得赵晋延的问话,却是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四下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侍从,显然有几分犹豫。 赵晋延冲着身侧之人招了招手,将人打发远了,而后收回目光看向了夏珏:“行了,有什么话,便说吧!” “是。” 夏珏声音刚落下,身体却也是突然跪倒在了地上。 夏珏的这个突然之举,让赵晋延有些吃惊的后退了一步,而夏珏却又是重重的冲着赵晋延磕了一记响头,低着头轻声开口:“皇上,昨日是微臣失仪,是微臣的错,微臣求皇上莫将微臣的话放在心上,微臣不想让芙蕖去和亲,只想她这辈子能够平平安安呆在京中一直都是平平顺顺的……” “姑父,你……” 赵晋延面上的神色有些僵硬,而夏珏却将整个身体都俯倒在了地上,声音里带着泣音。 “皇上,这都是微臣的错,微臣求您……求您莫让芙蕖去和亲。” “早知今日,姑父昨日又何必说出这般话来。” 赵晋延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夏珏这般落魄的哀求,他的心里十分复杂,不知道是该替芙蕖高兴,还是替芙蕖难过才是。 “昨日是臣老糊涂了……”夏国公跪在地上的身体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有些发抖,他抬起了头,眼眶发红,哀声道,“微臣这辈子,对不起芙蕖,对不起自己的女儿,皇上日后让微臣做什么都可以,求您千万不要让芙蕖去和亲……” “朕没有什么让姑父做的。和亲之事,既是私事,如今更是关系朝堂社稷的大事。今日朕不可能对姑父做出任何承诺,姑父请回吧!” 赵晋延最终,却并没有做出任何的承诺,只冷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夏珏的脸上,神色显然有些错愕,他动了动嘴唇,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而赵晋延却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姑父,无论日后芙蕖是否要去和亲,可姑父对于芙蕖的亏欠,并不是您今日这一个小小的举动便可以弥补的。您若真想弥补芙蕖,便做出一个做父亲的模样来。 赵晋延说完这话,自己直接从夏珏的身侧走过,走进了御书房之中。 而夏珏整个人,颤抖的跪在地面上,许久许久,都未曾站起起身来。 第二日清晨,虽然晋阳大长公主虎着脸并不答应让芙蕖进宫,不过芙蕖还是安抚下了晋阳大长公主,不等着宫中的马车来接,便自己坐上了府里备下的马车进宫了。 芙蕖原本以为,太皇太后召她进宫,又是这样一个时机,定然会说与和亲之事有关的事情。 可是没有想到,芙蕖进宫坐在太皇太后身侧,陪着说话待了整整一个时辰有余,太皇太后竟是半分未提关于和亲的事情,甚至连芙蕖的亲事也没有提及到,只是问了芙蕖近日的身体,问了芙蕖这些时日在家中做的事情,等到说完了芙蕖,又问了晋阳大长公主、夏越朗,甚至连芙蕖家里一些伺候的人都问到了。 而等到芙蕖这边的说完之后,太皇太后有拉着芙蕖开始说起了宫里的一些事情,虽然往日里芙蕖进宫与太皇太后的相处也皆是如此,可今日这般情况下,太皇太后还是如此,芙蕖心中隐隐有些急躁,也有几分不耐烦。 可她自己又不能够主动说到那些事情,所以也只能够极力耐着性子陪着太皇太后继续说话,或者是听着太皇太后与她絮叨着那些话。 好在在芙蕖耐心告罄之前,赵晋延到了太皇太后宫中来请安。 他看到芙蕖在太皇太后宫中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惊奇,只是在温声叫起了芙蕖之后,开口问了一句:“表妹来了?” “是。” 芙蕖轻声应了。她坐在一侧,原本打算安静的听着太皇太后与赵晋延说话,谁知道在这个时候,赵晋延却突然对芙蕖开口说了一句:“皇祖母瞧着神色有些累了,不若进屋好好歇会儿,待会儿朕与芙蕖陪皇祖母用午膳。这会儿,朕带表妹出去走走。”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打量了赵晋延一眼,又看了一眼低着头没有说话的芙蕖,倒是笑着点了点头,只冲着赵晋延开口道:“哀家的确是有些累了,那皇上可得替哀家好好招呼芙蕖。” “是。” 赵晋延和芙蕖笑着站起了身,恭送着太皇太后到后殿歇息。 等到太皇太后离开后,大殿里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赵晋延看着自太皇太后离开后,又再次陷入了沉默站在一侧的芙蕖,轻声开口道:“表妹,我们出去走走?” 芙蕖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只跟在了赵晋延的身后。 芙蕖一路都很沉默,很安静的跟在赵晋延身后,两人离开的太皇太后的寝宫,来到了御花园。 虽然严冬腊月,可御花园里的景致却并不落寞,梅花争奇斗艳、菊花飒爽绽开,还有青松绿叶…… 但这番景致,赵晋延与芙蕖二人都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赵晋延带着芙蕖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了也是猛的停下脚步还未回过神来的芙蕖。 他看着芙蕖直截了当开口问道:“表妹已经知晓和亲之事了吧?表妹可愿意去和亲?” 赵晋延问的突然,且又太过于直接,芙蕖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了一句:“芙蕖愿意。” 这一句话,芙蕖答得干脆,也回答的很快,好像并未经过任何的思考,可是实际上,她昨天晚上却是一直在思考着这个事情,她当然是不愿意的,谁会愿意去那个根本就不熟悉、甚至是恐怖的地方呆着,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可是现实的想,从实际出发……芙蕖却觉得,自己只能够说愿意。 本来,这种事情,重要的根本不是她自己的个人意愿。 她不愿意,可是一个小小的女子意愿又能够起多大的作用,与其哭哭啼啼惹人生厌,倒不如多做一些实际的,或许还能够为自己的亲人多要点好处。 芙蕖也仔细想过之后的话该如何说,要求又该如何提。 她当然不会贪得无厌,她所想的,其实也很简单,不过是求得父母兄长平安,求得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所有人都安安稳稳罢了。毕竟她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太高。 可是芙蕖却没有想到,她方才那一声回答过后。赵晋延只是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了她许久许久。而后却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开口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除此之外,再无他言。当然仿佛也根本没有再听芙蕖说话的耐心。 芙蕖愣住了。 显然赵晋延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寻常而言,芙蕖那一句话说出来,赵晋延便是不赞赏她几句,也该听她说几步吧,可是没有想到,赵晋延从头至尾,竟然是那么平淡的反应。 若说芙蕖心中这会儿没有失望,显然是不可能的,说到底,除了失望,还有几分尴尬,甚至是难堪。 她张了张嘴,其实是想要将心里想了许久,准备了很长时间的话都说出来。可是芙蕖到底还是脸皮子薄,看到赵晋延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其他的地方,她咽了咽口水,最终也沉默了。 从御花园回去,两个人再无其他的交谈。 太皇太后坐在上首,看着沉默的两个小辈,倒仿佛是根本没有看到两人的异样一般,依然是笑着招呼两人吃吃喝喝,而自己也是安然的用了不少的东西。 午膳过后,芙蕖告退出了宫。 第54节 太皇太后与赵晋延二人一人一盏茶水捧在手心,坐在两侧榻上开始说起了话。 太皇太后先开了口,她看着从御花园里回来便沉默着的赵晋延,只温声开口道:“皇上,你与芙蕖说清楚了没有?” 赵晋延闻言,手上倒是不紧不慢往嘴里送了一口茶水后,并没有将杯子放在桌面上,而是又重新捧在了手心里,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了太皇太后,开口慢慢道:“皇祖母,朕方才问过芙蕖,芙蕖说……她愿意去和亲。” “她说愿意?” 太皇太后倒是未料到自己这个娇滴滴的外孙女竟然会这般深明大义,不过她脸上也没有什么吃惊的神色,毕竟芙蕖向来孝顺乖巧,又是十分懂事,这件事情上,只怕是为了自己的亲人才会这般说的。她想过一会儿,笑了笑轻声道:“芙蕖这孩子,哀家没有白疼她,她娘亲和兄长,这些年来也么有白疼她。” 赵晋延看着太皇太后说完这一番话后,却摇了摇头,开口轻声道:“芙蕖说愿意,可是……朕不愿意让她去和亲。” “皇上……” “朕想过了,芙蕖不能去和亲。” 面对太皇太后面上浮起的不赞同之色,赵晋延却是斩钉截铁打断,甚至不打算让太后将其他的话说完。 赵晋延难得强硬,这般有气势,可是太皇太后这一辈子都处在高位,如何会因为赵晋延这个孙辈突然之间的强硬而退缩,她脸上没了笑容,声音也有了几分沉重,语气颇有几分语重心长开口:“皇上,您是皇上,在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之前,必须考虑清楚,万万不可感情用事。” 太皇太后这话,颇有几分说教,可是赵晋延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开口:“皇祖母,朕想的很清楚,也想了很久。没错,您说的对,如果做不到,便不要随随便便许下承诺,所以朕不会随随便便许下承诺,也不会在没有做到之前,便将这件事情告诉芙蕖。可是朕想向你表明自己的决心。” “为什么?这么做你觉得值得吗?皇上你要清楚,倘若你今日,真的不打算让芙蕖去和亲,日后会受到很多的阻碍,你也要为你自己的这个决定付出很多的东西,万万莫忘记了,你如今这个皇位,都还坐的并不稳当。” 太皇太后没有去看赵晋延,她只是闭着眼睛,说出了这一番话,话语之间,隐隐带了几分提点与威胁。 赵晋延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轻声开口:“朕知道,可是若做这个皇帝,反倒是要事事不能随心而欲,那朕做这个皇帝,做的便实在是悲哀了。” “父皇当初没做到的事情,朕想试一试,也想看一看,朕是不是能够做到。更何况,虽然当初父皇这般做了,可这些年来,不是一样都不好过。” 赵晋延说完这一句话后,站起了身,冲着一直闭着眼睛仿佛是在闭目养神的太皇太后行了一礼,而后慢慢的走出了宫殿。 等到赵晋延离开后,太皇太后却是睁开了眼睛,她并没有说什么,目光依然悠远的看着早已经没了人的大门,轻声开口道:“你说皇上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身侧的宫人没有说话。 而太皇太后却是轻声开口,声音有些空洞:“是因为咱们的皇上本身就是一个重感情之人……还是因为太子……因为芙蕖……” 依然没有人回答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问出这话,当然也不是为了等着有人来回答,或许她只是想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在这件事情上,其他朝臣一力赞同芙蕖去和亲,这都不必害怕,唯一害怕的是,若是皇上与太皇太后二人都支持让芙蕖去和亲,只怕咱们便是再反对,做再多的事情,处境只会变得越发艰难,到了最后,不得不让芙蕖去和亲。” 这是文景晖那一日对晋阳大长公主所说的话。 虽然在文景晖说完这句话后,晋阳大长公主当即便严厉的开口:“赵晋延敢,若是他敢,莫怪本宫不客气!” 晋阳大长公主说这话,当然也不是在开玩笑,可是严厉的语气之中,多少带了一些色厉内荏。晋阳大长公主手中的势力,自然是足够支撑她说出这句话,她也的确是能够给赵晋延教训,可是她同样承受不起这份后果,她这辈子,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这对儿女,而唯一忍受不了的后果,也便是任何伤及到自己儿女的事情。 晋阳大长公主虽然瞧着身体康健,可是这些年来,她身体上吃得苦,落下的病根子,每每一有什么事情,身体便首先支撑不住。 在送走文景晖后,她便一直躺在屋里,虽然没有叫太医,甚至连府上住着的大夫也没有叫过来,可是晋阳大长公主的确是病了,她极力在儿女面前隐瞒自己生病的事情,可等着芙蕖进了宫后,她再次卧倒在了床上。 清语亲自给她煎了药,晋阳大长公主却并没有去喝,而是仍由她放在床边,慢慢没了热气。 清语不敢劝说,只好端起那碗冷了的药打算倒了再煎一碗,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摇了摇头,轻声开口:“不用了,热一下拿来吧!若是芙蕖在我边上,只怕早就红着眼眶来劝我了。” 晋阳大长公主笑着有些难受,而在这个时候,她也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便是真的失去了什么,她也不能够让芙蕖受苦。 她这一辈子,已经走过了大半,手中握有再多的东西,也没有必要,更何况,她想要那些东西,所求也不过是保护着自己的这一双儿女,若是因为想要保住这些东西,反倒是牺牲了芙蕖,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晋阳大长公主饮尽清语送来的汤药,正待歇下的时候,门口一名小丫鬟走入轻声禀告:“公主,杨相在门外求见。” “杨铭……” 晋阳大长公主愣了一下,扶着被子的手不觉攥紧。 她深吸了一口气,未加思索,便立刻开口:“让他进来!” 今日杨铭身上并未穿官服,只是穿了一件天青色长袍,看着不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反倒更像是一名教书先生。只是这一位教书先生,俊美了一些,身上的霸气足了一些,而眉眼之间的精光也比常人多了一些。 他走进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屋子里,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床边,不顾晋阳大长公主身上只着素衣,自己却是坐在了床边,伸手去探晋阳大长公主的额头,眼里满含关切:“怎么又病了,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这一副亲昵的姿态,简直比正派的相公还要理所当然。 而晋阳大长公主,却是冷笑避开,她倒也并不拘束,只是依然拿着被子搭在了自己身上,看着杨铭冷笑开口:“你来做什么?想看本宫笑话吗?” 杨铭闻言,笑容依然温润,他只温声回道:“铭如何会这般,公主这般说,实在太伤人。” 杨铭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摇了摇头,轻笑开口说道:“说实话,这些年来,铭心中其实一直都想着曾经公主拒绝铭时候说的话,您说我不过是一介穷酸小子配不上你,又说我给你表哥提鞋都不配。公主说的话,实在是太伤心了,铭这些年来,一直都努力着,终于如今坐上了可以和承恩公比肩的位置,而公主您当初也根本没有嫁给您的表哥,而是找了夏珏那么一个废物。铭以为公主该是后悔了,可是就是如今,每一回您见到铭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依然是那般的高高在上,而我仿佛是被你踩在脚下的蝼蚁……” “够了!” 晋阳大长公主的厉声打断,她看着杨铭冷笑:“你今日来,想和我说这个。” “我现在做的这些,不过是想向公主证明,我……对于公主而言,并不是可有可无,我能够对公主所产生的影响,远远比公主你所想的还要多!” 杨铭却并没有理会晋阳大长公主的话,依然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他欺身靠向了晋阳大长公主,举动越发亲昵。 而晋阳大长公主却是一巴掌打向了他的脸,指着杨铭冷声道:“杨铭,本宫告诉你,你如今在本宫眼里,依然是蝼蚁,还是一个令人恶心的蝼蚁,你装着对本宫深情,本宫只会觉得恶心,从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本宫便瞧出了你眼底里那令人恶心的野心与**。” “公主非得这般说我吗?” 杨铭并不因为晋阳大长公主的指责而有所狼狈,他轻笑着,语气温柔。 “文景晖不是什么好东西,夏珏的确也是个废物,可是杨铭,他们比起你实在要好的太多,你想和他们去比较,可是在本宫眼里,你连和他们比较的资格都没有,你也只配娶那般虚伪的女人。” 晋阳大长公主坐在床上,气势依然凌人,她看着杨铭冷声开口:“你今日来,不就是想看着本宫屈服,想从本宫手中得到本宫手里的这点子势力吗?可是本宫为何要给你,本宫对任何人低头,都不会对你低头。” “好,公主既然这般说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我也等着公主来主动找我!”杨铭语气虽然依然温和,可是眼底里透露出的恶毒与寒冰,却是让人瞧了,不觉身体发颤。 他从晋阳大长公主的床上慢慢站起了身,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干脆的离开了。 杨铭一离开,清语便立刻走到了床边扶住了几乎脱力跌坐在床上的晋阳大长公主。 晋阳大长公主手心满是冷汗,可是她却是突然紧紧抓住了清语,对她开口道:“快伺候本宫更衣,本宫要进宫去。” “公主……” 清语看着晋阳大长公主的面色,并不赞同她的命令,可是在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之下,她还是乖乖的替晋阳大长公主收拾了起来。 平日里,晋阳大长公主出行,向来都是盛装而行,而今日,她却并未盛装,反倒是穿的十分平淡,甚至比平日里呆在家中还要简单,不知道是为了节约时间,还是其他原因,晋阳大长公主甚至推拒了底下人给她送上的首饰,只简单让清语伺候她换了衣绾了发便打算进宫。 不过,在她进宫之前,底下人突然来报,却是让她停下了脚步,而将要去的地点,改在了大厅里,只因为,底下人来报,皇上降临晋阳大长公主府。 翌日清晨,早朝之上,依旧便是关于漠北王庭和亲之事的争论。 以杨铭为首一派文官,极力鼓吹和亲益处,大赞漠北王庭此举甚得人心,甚至于社稷江山,皆是有福之事。而以文景晖为首的一派武官,却是极力反对,直言和亲之举不可取。 当然,从理由上而言,显然杨铭一派的文官更占便利与立场,说出来的话,更为忠听。 文景晖一派倒也不是不会说话,可与文官们相较,说出的理由,也只变成了强词夺理。 在这般范围之下,争论过半时辰有余,杨铭亲自站了出来,冲着坐在高高庙堂之上的赵晋延恭敬行了一礼,而后开口禀告道:“皇上,漠北王庭此次求亲,不仅有利于社稷江山,有利于朝堂百姓,南颐郡主若是应下和亲,可保我朝与漠北王庭永结永世邦交之好,此等利国利民之事,还请皇上三思。” “皇上……漠北王庭向来爆藏狼子野心,倘若此次我等答应了他们要求,下一回指不定会变笨加利,还请皇上三思。” 文景晖也从队列之中站出,站在了杨铭身侧,言辞恳切开口。 赵晋延的目光看过二人,又扫过自朝堂争论之初,便站在中立官员中间的陈大人,而后淡淡的收回了目光,轻声开口:“几位大臣说的皆是有理,不论是从国家还是社稷而言,南颐郡主和亲一事,确为利国利民。换过任何一名女子,或许都该答应。只是,当初父皇驾崩之前,大哥临终之时,都曾立下过遗愿,只愿郡主一世安好,觅得如意郎君,且朕许下过由郡主自由择婿的承诺,若是下旨让郡主和亲,或许反倒是自打颜面了……” 赵晋延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是有些尴尬的样子,但是底下杨铭一派官员,皆有些焦躁不安了。 杨铭正想开口之时,赵晋延突然开口又道:“虽然南颐郡主因着朕的承诺不能去和亲,可漠北王庭既然带着诚意而言,朕不能让他们失望,也相信他们是真心想与我们缔结友好,南颐郡主虽然身份尊贵,可京中贵女也不少,不若从京中其他贵女之中择一人,朕封其为公主,诸位觉得朕的想法如何!” “皇上之言,臣等自是赞同。” 文景晖在赵晋延的话音刚落下,便立刻出来说了话,“这北漠王庭不过是我等手下败将,虽我朝本着睦邻友好,想与他们也结为友邦,可态度上决计不能够太过于软弱,这和亲人选哪能由着他们挑三拣四。方才微臣瞧着杨相极为赞成和亲之事,臣仿佛记得杨相也有一女,从身份上而言,杨家小姐既是宰相亲女,也与南颐郡主一般,都是公主的女儿,加之皇上也说可加封公主,身份上只有比南颐郡主更为尊贵的份,若说和亲人选,杨家小姐可比南颐郡主合适多了吧!” “而且有杨相这般深明大义的父亲在,相信杨家小姐也绝对愿意为国为民贡献自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一个是参加聚会了,第二个是回家发现网出问题了,没更,今天赶紧更了补上 ☆、第67章 六十七、血脉 “承恩公说笑了,小女在家时,便被我与公主宠坏了。更何况,漠北王庭中意之人可是南颐郡主,小女可没这份荣幸。” 杨铭没料到事情急转急下,原本自己的主动局面,竟然会就这么变成了自己的被动。 当然杨铭之所以被动,倒并非是因为在乎杨清漪,虽然杨清漪是他唯一的女儿,这些年来也算是捧在手心里宠爱,可是在宠爱的女儿,到底还是比不得心中的野心。 他真正在乎的是立场的问题。倘若杨清漪嫁到漠北王庭,他作为杨清漪的父亲,在朝堂上的立场便会变得十分微妙,他显然也不会让自己落入到这样一幅局面。虽然此次漠北来求亲之事,确实有他的手笔在其中,但他决计不会傻到将自己和漠北牵扯在一起。朝堂上斗得再厉害,便是真的冒犯到了皇帝,那都不是什么大罪,但与漠北王庭扯上关系,那便是原则性的问题了。 更何况,杨清漪这个身份尊贵的嫡女,日后能够利用到的地方可多着呢,嫁到漠北王庭,只有坏处,没有益处,杨铭除非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如文景晖所言一般,将杨清漪嫁过去。 不过,这会儿,杨铭这话,听着却是十分的推脱,对比着之前他极力想将芙蕖嫁到漠北王庭,大吹和亲好处的行径而言,显得十分讽刺。朝堂上某一部分人的神色在听到杨铭说出那一席话后,皆是变了意味。便是站在杨铭一系的几位官员,面上也皆是带了几分悻悻然。 不过,在这个朝堂上混着,要什么都不能够要脸,不把脸皮子练厚,也别混这个官场。 杨铭在说完方才那一席话后,面对众人异样的神色,他只是淡然笑了一下,又是轻声仿佛是解释的说了一句:“皇上,微臣方才所言,并非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可是与漠北王庭和亲之事,实乃大事,理应慎重。京中贵女殊多,承恩公的嫡女文小姐、季将军的嫡女……小女并非最优秀的,如何敢出这个头,更何况,漠北王庭从开始时看中的人选,便是南颐郡主……” 杨铭说的并不快,脸上神色却是十分的诚恳,饶是他的行径实在是可疑,但是他身上就是有一股这样的力量,能够将一件听着让人并不怎么相信的事情,说到让人信服。 只是,今日朝堂之上,文景晖却是显然有些咄咄逼人,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了杨铭,在杨铭的话还未说完的只是,他只是语带嘲讽凉凉的在一侧说了一句:“杨相好胸襟,我可不敢与杨相相比,我膝下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这辈子不求着她大富大贵,只求着她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况且,我与季将军二人,从开始时,便不赞同和亲之事,更加不赞同给漠北王庭这份颜面。可是杨相对漠北王庭礼遇有加。” 文景晖的话越是说到后边,越是语带深意,杨铭面色微微有些僵硬,虽然知晓在场人都不会真的将他与通敌之事想到一块儿,可他这些年来为官,可谓是顺风顺水,哪里会被人在朝堂上这般嘲讽。 但杨铭毕竟是杨铭,能够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子爬到了如今的高位之上,自是能屈能伸,在文景晖说完这话后,他倒也不辩解,而是选择立刻冲着高堂之上的赵晋延行了一礼,只诚恳出声道:“皇上,臣在此事上,问心无愧,所言所行,皆是考虑到朝堂社稷,以百姓为先,绝无半点私心。” 赵晋延闻言,嘴角只是轻轻一笑,他虽然在初始时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接下来却是一直都沉默的坐在龙椅之上,并没有再说其它了。 直到杨铭方才说出了那番话,他才语气淡淡说了一句:“杨相过虑了,你对朝堂的衷心,朕自是明白,当然承恩公方才说的话,也并无任何意思,杨相不必多想。” 虽然在朝堂之上杨铭的确是丢了不少的颜面,可他毕竟是堂堂宰相,这些年来在朝堂上的根基,也不是白打下的。 文景晖便是讽刺了他几句,而赵晋延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显然是偏向于文景晖这一边,可真的逼着杨铭将女儿嫁到漠北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与漠北和亲这件事情上,芙蕖不嫁,京中其他贵女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推出一人来替嫁,最大的可能便是此事最终不了了之,当然,朝廷也可能要费些心去安抚漠北王庭。 不过,这件事情众人最终也都没有想到,最后反倒是漠北王庭自己先给放弃了。当然漠北王庭自是也往自己的脸上贴了金,大致意思既然朝廷舍不得让南颐郡主下嫁,他们也便不再勉强。 当然原话并没有这般好听,可就像赵晋延与武将一派所表现的态度,既然是战败国,便不要奢求太多为好,他们这边自然也不会惯着他们。 芙蕖原本已经做好了去和亲的准备,甚至都考虑开始安置起身边的丫鬟,院子里的其他小丫鬟们暂且不论,她身边的四大丫鬟跟了她这些年了,如今年岁上虽未到婚嫁,可若是她这个做主子的嫁去了漠北,等待着四名丫鬟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随着她一起嫁到漠北去,在当地成亲生子,要么便是留在府里,等着被配人。前者芙蕖显然并不忍心,虽然若是到了漠北,她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会有些艰难,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四个丫鬟伺候她这么多年,全心全意为她考虑,她这个做主子的自然也不能够亏待了他们。可若是留在府里随便配人,芙蕖也有些不放心,所以最好的打算就是在她出嫁之前,便替四个丫鬟选好夫婿。 芙蕖自己还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如何会懂得这个,加上因着晋阳大长公主怕她年幼被老嬷嬷们给掌握住,所以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有些经验的老人都没有,芙蕖思来想去真是打算往夏越朗处问问。 不过还未等她找来夏越朗询问,夏越朗却是先跑到了她的院子里,一脸欣喜开口:“妹妹,我听说那些漠北的使者都离开了。果然你说的没错,你才不会嫁到那个不毛之地呢!外祖母还是疼爱你的。” 芙蕖根本没有料到夏越朗竟然会给她带来这么大一个惊喜,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愣住了。 她记得就在前几日,她进宫的时候,赵晋延还曾经问起过和亲之事,当时她的回答是愿意的,当然她心里其实也存有希望,希望赵晋延会出声劝说几句,拦住她,可是赵晋延却是一言不发,芙蕖心里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已经消失了。 而夏越朗今日的话说来,她下意识的也往夏越朗所言的内容想了过去,或许真的是太皇太后在其中发挥了作用…… 第55节 可是,芙蕖只是想了一会儿,明明这种说法最能令人信服,但芙蕖却忍不住想到了那一日赵晋延面对她之时寡淡的面色以及眼里尚存的几丝暖意。 “会不会是皇上……” 芙蕖嘴唇微微动了动,虽然心中隐隐有这种想法,但最终却并没有说出来。 漠北和亲之事事了,而年关也越来越近,腊八过后,府里便开始有了真正的年味儿。 不过今年不管是府里还是宫里,年味儿较之以往却是淡了一些,热闹也少了一些,便是换上了喜庆的物件,屋里院子里都开始热热闹闹的除尘,可芙蕖总感觉到了几丝意兴阑珊。 她这段时日以来,也进宫了几回。 不过太皇太后近来身体似乎都有几分抱恙,虽然和芙蕖都说了一些话,可没说一会儿,便累的回了后边的宫殿里。而皇太后至今都未出现在人前过,虽然因着与宫里的关系芙蕖不好不进宫,可总是这般,芙蕖心里还是隐隐有几分尴尬,也没有什么兴致。 所以在之后,芙蕖也尽量减少了自己进宫的时间,不过说来倒也巧合,这越是近了年关,临近皇帝封笔之时,原本赵晋延应该最忙碌的这段期间,芙蕖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倒总有几回能够遇见。 芙蕖每回见到赵晋延的时候,赵晋延待她的态度一如往昔,仍然十分温和,但也仅限于温和,除此之外,却是没有其他。 而芙蕖在面对赵晋延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有几分犹豫,和亲之事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可芙蕖心里却是一直在记挂着是否该与赵晋延道谢…… 思来想去,最终芙蕖还是没有说出什么道谢的话来。 说来此次和亲,对于芙蕖而言,还真当是祸福难测,原本以为是要降临在头上的一件祸事,可是没有想到就这么平白的就没了,而且夏越朗仿佛是因着此次事情的刺激,竟然难得奋发,主动找了文景晖要求进入焰镇军营之中。 夏越朗早已经是该领差事的年纪,可之前他性子不定,贪玩的很,成日里游手好闲,还爱惹是生非,所以一直都没有什么正事在身。虽然前不久赵晋延也提及过让夏越朗领差事这件事情,可当时晋阳大长公主断然回绝,也让夏越朗心中难得升起的一股豪气也荡然无存。 芙蕖还是了解自己这个兄长的,虽然心地纯良,可做事也没有什么定性,更加没有什么勇气。至少他不会有勇气去质疑晋阳大长公主的决定。她原本也以为夏越朗会一直这么无所事事的混下去,可是谁知道,这次她和亲的事情,竟是让他难得生起一股勇气,先斩后奏进了焰镇军中,等到晋阳大长公主和芙蕖知道的时候,夏越朗已经在军营里混了半个多月,而这半个多月,他竟然还混的很不错的样子。 这让芙蕖真当是有几分惊叹,要知道军营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呆着决计是吃苦的,更何况,焰镇军原本为夏家旧部,夏越朗进去,虽有文景晖的关系在,可私底下肯定也会受到不少的为难。偏偏她兄长都坚持了下来,而且还混的很不错。 芙蕖当时知道后,隐隐下了决心,便是晋阳大长公主极力反对,坚持要让夏越朗离开,她也要挡在前边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结果……晋阳大长公主的反应再次出乎芙蕖的意料,她知道这件事情后,反应比芙蕖还要平淡,甚至连意见都没有发表过,之后让人给夏越朗院子里送了几件适合在军队中训练的衣服与靴子,便没有其他任何反应,显然对于此事并不反对,还有些赞成。 虽然晋阳大长公主府瞧着如同往日一般,可只有府里的人知晓,至少这些时日,府上主子们的心情都很不错。 而在晋阳大长公主府瞧着越来越好的时候,京中却开始变得暗潮汹涌了起来,事情的起因,是从不知何处流传起的一个小道消息说起。 而这个小道消息,听着仿佛是坊间艳文,只说一名美艳的卖酒女,偶尔之间结识微服私访的太子,珠胎暗结,一朝生下了小皇子。而那名小皇子,在数年后被带回宫中,慢慢成长,直至登上皇位之事。 这个故事虽然并未指名道姓,可莫说是知道内情的那部分人,便是民间的一些百姓,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玄机。 当今圣上的身世可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赵晋延当初被带回宫里的时候,已经是知事的年纪了,中间当时还是三皇子的赵晋宁也已经出生,而突然之间插入了一个皇子,这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当时民间对于这桩事情也有所议论,皆是摄于皇家威严,并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说,可谁都知道,当今圣上是先皇在民间微服私访时候留下的骨血,至于生育圣上的亲母,从未被放到台面上来说,而知道的人微乎其微。 但如今这桩故事一流传,当今圣上亲母的身份,可算是呼之欲出了…… 有人想过那位神秘的女子或许是当地官员送上的美女,也有人或许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当然更多的人也都是往青楼烟花之地去想,毕竟这般才符合大家的趣味,可是对于后者,大家也只是敢在心中想一想…… 如今真相出来,虽然不到青楼女子这一层面,可卖酒女这个身份,也上不得什么台面。 而且故事之中的卖酒女,年方二八、身材曼妙,面容美艳,每每站在酒铺之前煮酒时,便引得一众倾慕者争先恐后拿了银钱去买酒,更有街上来往行人,有家室的、没家室的,皆停驻门前挪不开脚步,而故事之中的太子便是听得对方盛名,才只身前往酒铺,假借卖酒观美…… 芙蕖当时听得丫鬟们说起这坊间流传的故事之时,倒是没有丫鬟们单纯听得这个故事时候的好奇心与趣味,她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也感觉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可她毕竟年幼不经事,便是敏感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果然不过半日,这个故事,被赋予了一层新的意味,有人挖掘出了这个故事隐含的另一个小故事,原来这名卖酒的徐娘子在跟那位太子之前,早已不是什么清白之身,当地几位有权势的男人,皆是这位美艳的徐娘子的入幕之宾。只是这位徐娘子手段了得,竟是瞒天过海,没让太子发现任何问题。 直到京中局势发生变化,太子不得不提早离京离开这个温柔乡,徐娘子知晓太子身份,想与之一块儿回宫去享受荣华富贵时,操之过急,露出了些许马脚,被当时跟在太子身边的皇妹发现了端倪,太子愤怒之下虽念及旧情未对徐娘子进行处置,但徐娘子进宫之时,自是无望了。 再多年之后,徐娘子因病去世后,那位后来当上皇上的小皇子拿着当初太子留在徐娘子处的遗物回京进了宫。当时小皇子已经是懂事的年纪,而皇上对于这桩旧事几乎是忘却,只隐隐存着几分印象,不过小皇子到底还是幸运,这位新做了皇帝的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少儿子,所以天上掉下一个儿子,自是欣喜若狂,直接认了下来,还记在皇后名下…… 第二次出现的故事里提及到的皇妹,除了先时先皇疼爱的晋阳大长公主之外,谁都能够知晓没有他人。而第二次的故事虽然没有直接将其用意显露,可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忍不住往一个方向想了过去,皇帝生母并不清白,且在宫外自己产下的皇帝,那么……皇帝的又是否是真的皇家血脉? 作者有话要说: 《凤凰命》算命的说她有凤凰命,可这凤凰咋还刚刚出蛋壳就夭折了呢? 每次都死在封后大典的时候,容渺也是醉了 重生三回,始终没逃过命运轮回 到了第四世,容渺表示:这辈子说啥也不要当皇后了 谁料,皇上终于给力了一回…… ☆、第68章 六十八、胃疾 对于这种事情,原本就不需要有森马真相,便足够让人津津乐道,趣味横生。当然顾忌此事涉及皇家密事,又是涉及到皇上身上,大家都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议论,可就是因着涉及到一个百姓们永远都无法够到的层面,这样的事情,说起来才足够吸引人。 明面上瞧着风平浪静,可是私底下,早已经是风言风语、传的沸沸扬扬了。 说来反倒是晋阳大长公主府中家规森严,可能与宫中关系密切的缘故,底下的仆妇佣从,在真正涉及到了敏感政治话题的时候,不敢开始议论,或许也有,只是不敢在主子面前拿来说罢了。 芙蕖当时听到发酵过后的第二个故事时,心中便有了一丝担忧,可她也不知道这个传闻发酵到了什么地步。 直到夏越朗难得从军营之中归家时,无意间和她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芙蕖才知道这个乱七八糟的传闻在京中被传扬成了什么模样。 面对这件事情,夏越朗虽然并不喜欢赵晋延,但倒也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是对于此事进行了批判:“要我说,这件事情,皇上就应该好好管管,把散步流言的人都抓起来,杀几个以儆效尤,看谁还敢乱说不。” 芙蕖听了夏越朗的话,原本担忧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只用高兴的神色看着夏越朗,这一看,倒把夏越朗给看糊涂了。 “妹妹,怎么了?” 夏越朗被看的不好意思,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而芙蕖却是笑眯眯的将桌上已经被夏越朗吃了大半的点心又是往夏越朗的方向推了推,轻声开口道:“哥哥,我挺高兴的,感觉你好像懂事了。” 若是往日里,夏越朗可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当然这话的确还带了几分天真有不懂事,可至少大意上,夏越朗看待问题的角度没有那么幼稚了。 夏越朗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哪里知道还能被芙蕖这么一通好夸,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不过他还是别扭的开口道:“妹妹,你这么说我,怪怪的,我可是你兄长……” “是是是。” 芙蕖笑着点了点头,但心里其实并不以为然。说实话,一直以来,芙蕖将夏越朗这个兄长,都是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至少在心理上,夏越朗一直表现的太过于幼稚了。 而夏越朗对此虽然觉得别扭,但到底也并不计较这件事情,见芙蕖敷衍的应了,他也便释然,只是笑嘻嘻的又捡了一块点心送进了嘴里,笑眯眯道:“方才我和母亲请示过了,难得一次归家,我带你去外边走走吧,顺便带你去珠宝店里买些东西。” 芙蕖听了,自然是欣喜应了。 本朝虽然对女子的限制不若前朝紧,但世家女子到底还是规矩良多,尤其是未出阁的世家小姐,更是不能够随随便便出门去逛,便是真的偶尔出门,也要家中年长的女性长辈或是男性父兄陪伴。 晋阳大长公主其实是个很严谨的人,对于到外边游玩,向来没有什么兴趣。芙蕖的性子也不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来。反倒是夏越朗,倒是带着芙蕖到外边游玩过几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着芙蕖的时候,夏越朗会难得沉稳一些,那几次也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事情,所以晋阳大长公主也并不禁止让夏越朗带着芙蕖出去走走。 如今天寒地冻,到郊外庄上或是到庙中进香都不是什么好时候,不过去珠宝店中逛逛,倒还是可以的。 当然,这逛珠宝店选购首饰,亲自出门在他们这样的人家瞧来,未免有些折腾,完完全全可以直接让掌柜将首饰带了到家中去选购,之所以亲自出门,其实不过是借着去珠宝店的机会,顺便坐在马车里逛逛街,若是可以自还可以去酒楼包厢里坐坐,尝尝外边的口味。 饶是芙蕖平日里向来表现的乖巧沉稳,可到底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年纪,听到夏越朗的这个提议,自是雀然,连连叫了丫鬟进门替她打扮起来。出门自是不可以做家居打扮,不过也不宜像进宫那般隆重,芙蕖选了几样不算名贵却也得体的首饰换带上,又选了一身低调的衣物穿戴好后,让丫鬟们理了出门的首饰,便坐上马车与夏越朗一道儿出门了。 珠宝店里的首饰虽则精美,但芙蕖这个层次,便是宫作的首饰,首饰盒中也是数不胜数,所以并没有迷了眼,逗留太久,只是象征性的挑了几样,又替晋阳大长公主选了两件,便没有再继续挑选了。 夏越朗见此,倒也不勉强,自己捡起了几样看好的,觉得适合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的让掌柜一道儿结了帐便带着芙蕖离开,去了离珠宝店并不远的一家酒楼之中。 一走进包厢,芙蕖头上的纱帽摘下后,夏越朗便迫不及待的冲着芙蕖献宝道:“妹妹,这家酒楼新推了几道特色菜,待会儿我让店家都做了上来给你尝尝。” “嗯。” 芙蕖笑着应了,目光打量着这家还是第一次来的酒楼。 酒楼装潢倒并不华丽,反倒是带着几分素雅。包厢并不是一间一间的房间,而是用几道屏风隔开。但最妙的还是这几道屏风,屏风之上,都做了各类水墨油彩画作,瞧着,技艺还十分不错的样子。 夏越朗瞧着芙蕖对这画作有兴致,连忙笑眯眯解释道:“妹妹,这家酒楼经常有不少的读书人光顾,而这家酒楼的老板也是个秒人,找人打了不少空白屏风,找那些善于字画的读书人在上边作画,做的好的,便免去那位读书人当日的花费,你看这屏风下边,皆有提名。” 芙蕖打眼一看,还真是如此。 屏风作画,也做了包厢间隔,自是风雅无比,不过也不尽然都是什么好处,至少隔音的效果便是一般。 芙蕖坐在这包厢里,明显的便能够听到旁侧的说话声。 她本也不想做这种偷窥偷听之事,只是一侧的包厢之中,说起的一事,却是恰好听到了她的耳中:“你说这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若不是先皇之子,那皇家不就好看了吗?” “这又有什么干系,只要娶一个有皇家血脉的皇后,生出来的孩子,不照旧是有他们老赵家血脉吗?” 后来说话这人显然是有几分喝醉了,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几分混沌,“咱们京里,关系和皇家最近的两位,一个是晋阳大长公主……一个是临溪公主的女儿,要我说,就该让皇帝都娶了,到时候谁生孩子都好,让她们表姐妹娥皇女英共侍……岂不妙哉!” “你想的可真美,不过咱们那位皇帝更美,那谁做皇后……” 芙蕖听着,脸色忍不住暗沉了下来,而坐在她身侧的夏越朗,则是直接忍不住了,他紧攥着拳头,一拳敲在了桌子上,直接站起身要去找出说闲话之人算账的架势。 芙蕖连忙拉住了夏越朗,轻声阻止:“哥……” “芙蕖你坐着,我非得把那两个人的牙都打掉了,看他们还敢胡说八道!” 夏越朗遇到芙蕖的事情时,总是难免冲动几分,更何况,今日那几个人的碎言碎语,也实在是过了。 芙蕖自然也不会高兴,可她不得不拦住夏越朗,毕竟这件事情闹大了,反倒是不好看…… 但夏越朗真的生气了冲动起来,芙蕖哪里能够拦得住,芙蕖这话还未说,夏越朗便已经走到了门口:“妹妹你别管,我看谁还敢说你闲话……” 芙蕖眼睁睁看着夏越朗走出去,刚想上去追赶的时候,突然门口一人却是突然出现,拦住了夏越朗。 夏越朗正是怒火上头,见人便要推开,却听得来人开口说了一句:“世子,您的表兄邀您去他的包厢坐一坐。” “表兄……” 芙蕖站在夏越朗的身侧,脸上闪过了一丝迷惘,而夏越朗也是一脸疑惑。 不过很快芙蕖便想到了一个可能,眼前这名做了护卫装扮的人,瞧着却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派头,而敢这般大大咧咧自称是他们兄妹表兄之人,说实话,满京城还真找不出几个。 两者结合之下,一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可那一位,不是该在宫中吗? “想见兄长的那一位,可是姓赵?” 芙蕖客气的问了一句。而夏越朗听到芙蕖的话时,也是愣了一记。 那位来人却是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时,芙蕖和夏越朗倒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夏越朗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只能乖乖由着芙蕖拉着进了她们边上的一个包厢。 这间包厢的装扮与芙蕖他们方才所呆的那一间并无差异,而坐在包厢里的那一位,的确是换下龙袍穿了便服的赵晋延。 赵晋延听到来人的动静,抬起了头,倒并不意外芙蕖也会随着夏越朗一道儿出现。 不过看到芙蕖的打扮时,他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芙蕖这副打扮。往日里,他看到过芙蕖进宫时隆重的装扮,也看到过芙蕖在家时尚未换下的家居装扮,可这般如同一个普通未出阁小姐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虽芙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可看起来,却又十分的清丽可人……意外的十分适合芙蕖的模样。 但赵晋延看过几眼,便收回了目光,起码是不好再继续多看。 第56节 他将目光移到了站在芙蕖边上,从进门起便一直低着脑袋的夏越朗,只笑着阻止了他们兄妹二人的行礼,笑着开口说了一句:“出门在外,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芙蕖和夏越朗听到赵晋延这般平易近人的话,倒是并不局促,反倒是在听到赵晋延让他们都坐下的时候,面上有几分尴尬。 芙蕖比夏越朗的尴尬更甚,毕竟方才那些人的话议论之言,却是将她和赵晋延都带上了几分牵扯。她竭力想让自己坦然一些,但一想到赵晋延也肯定是听到了方才那些话的时候,她脸上还是不可避免有些异样。 赵晋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芙蕖兄妹,看到芙蕖脸上的尴尬,自是明白方才之事让她不自在了。 他倒也没有提方才的事情,只仿佛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笑着开口道:“朕难得出宫,倒是未料这么凑巧与表弟表妹也碰上了,不若一道儿尝尝这家酒家的膳食。” “是。” 芙蕖见赵晋延并没有想要提及方才之事的意思,倒也顺着意思应了,她只偷偷拉了拉还想说话的夏越朗,示意他闭上嘴巴。 夏越朗当然不甘心,可是他倒是难得想到了芙蕖的尴尬,倒也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赵晋延比夏越朗与芙蕖来的都早一些,所以点的东西在芙蕖他们进入这个包厢不久后,都被端上来了,自然不是小二送入包厢之中,而是由守在包厢门外的护卫端上来的,站在一侧侍奉之人将这些饭菜都试了毒后,便被赵晋延挥退至一侧。 赵晋延笑着从芙蕖和夏越朗开口道:“不必拘束,越朗和芙蕖随意一些便好。” 说是这般说,可是哪能够真的随意,反正芙蕖和夏越朗是随意不起来。 芙蕖倒也罢了,毕竟先时进宫去探望太皇太后的时候,也多次和赵晋延同桌而食过,可夏越朗一来与赵晋延同桌而食的机会极少,他本身和赵晋延也是不睦,二来却是方才之事,他到现在还是觉得不自在。所以用了几口,夏越朗便用“更衣”的借口出了包厢。 但夏越朗一出包厢又有些后悔了,他怎么将自己的妹妹留着包厢里了。可懊悔归懊悔,这个时候夏越朗肯定也是不能够再回去了。 留在包厢里的芙蕖在夏越朗离开后,面上的尴尬更甚了,她原本出来便是打算好好尝尝外边的风味,也想要自在一些。 这会儿,这家酒楼里的招牌膳食倒是都上了,可她也没有兴致好好尝了。 她低着头只吃着眼前的菜,沉默不语,赵晋延却是突然用公筷夹了一块酱烤鸭肉放入了芙蕖的碗中,看着芙蕖抬头,他笑道:“这鸭肉做的倒是别具风味,表妹尝尝。” 芙蕖点了点头,夹了起来送入口中小小的咬了一口。 鸭肉的确是味美,很是鲜嫩,而鸭肉上的酱汁,甜咸适口,入口余味十足。但这鸭肉,并未拆骨,且切得十分大块,芙蕖自小便是被教导吃饭要文雅,这鸭肉到底是不符合让她文雅食用。 芙蕖自己小心翼翼的吃着,并没有发现,鸭肉入口后,酱汁便不小心沾了一些在嘴角上。 她还吃完之后,为了显示自己的确是有好好用赵晋延给她夹得鸭肉,故意抬起了头,脸上带笑冲着赵晋延轻声道:“鸭肉的确是味美,多谢皇上,皇上您也多用一些。” 芙蕖肤白如霜,面上肌肤更是白玉无瑕,而且她笑的文雅,如此脸上那抹痕迹便越发明显,赵晋延在芙蕖抬起头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一点,他刚想出口提醒,可又一想,这般估计芙蕖会更加不自在,便将到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来,可是他的目光却是控制不住的往芙蕖脸上飘去。 赵晋延瞧着,倒并不觉得不喜,相反他觉得一向沉稳规矩的表妹这般,还真是有几分可爱。 他想着,手上却是不由自主的,又是夹起了一块酱鸭放入了芙蕖的碗中。 芙蕖食量并不大,平日里用的也清淡,这酱鸭虽然不油腻,味道也不错,可这么一大块而且里边都是肉,偏偏是赵晋延夹给她的,她不得不用完,她夹着都已经呆了几分壮士扼腕的决心去解决这一大块鸭肉了,谁知道,这块鸭肉还未咬上第二口,第二块鸭肉竟是从天而降,而且瞧着,竟是比她筷子上夹着的还要大上好多…… 芙蕖手上夹着的那块鸭肉一个不稳,直接再次掉入了碗中,刚好和第二块鸭肉堆在了一块儿人,竟是将面前这个小碗填满了大半。 她抬起头,赵晋延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只对着她温声道:“表妹喜欢,便多用一些。” “……好。”芙蕖硬着头皮应了。 这会儿她倒真顾不上尴尬了,满心满眼里,都想着该怎么将碗中的两块鸭肉给解决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包厢里静悄悄的,只有芙蕖埋头苦干。 而赵晋延瞧着芙蕖只低头啃着那两块鸭肉的样子,虽然觉得芙蕖这样小口小口专注吃着东西的样子很可爱,但芙蕖连头都不抬,只专注吃食鸭肉,他以为芙蕖又是尴尬了。赵晋延想了想,又用公筷从桌面上夹了不少其他的菜放入芙蕖的碗中,柔声开口:“鸭肉虽味美,不过表妹也可尝尝其他菜式,味道也是不错的。” “好……” 芙蕖真想摔筷子走人了,可她不敢,所以只能够看着刚刚因为她消灭了一块鸭肉后有些浅下去的碗又再次满了起来。 这一顿,芙蕖没有意外,吃撑了。 夏越朗这一更衣,也是更了好久才回来,芙蕖第一次觉得看到自己的兄长,是如此的让人高兴。 可是她并没有开心太久,夏越朗看到芙蕖的时候,一脸惊讶的看着一向文雅的妹妹脸上沾着的酱汁,只大惊小怪道:“妹妹,你怎么吃得满嘴都是……” “……”芙蕖下意识伸手去摸,而后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芙蕖根本不知道自己之后是如何接过赵晋延递过的温热毛巾擦掉的嘴角上的痕迹,更加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被夏越朗带着出了酒楼,坐上回家的马车,等到她形神归位之时,她已经是坐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而且肚子隐隐开始作疼…… 赵晋延刚刚回到宫中不久,换过衣服看了几封奏折,便听得底下人对他轻声回禀:“皇上,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管事,刚拿了大长公主的牌子来太医院请了太医回去。” “姑母身体不适?” 赵晋延放下笔墨,抬头看向了回禀之人。 回禀之人立刻轻声回道:“并非大长公主身体不适,仿佛是南颐郡主犯了胃疾。” ☆、第69章 六十九、相亲 说来这一回,连芙蕖都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吃多了,竟然最后劳驾到要去请太医过来看病。 芙蕖自己都感觉到了兴师动众,不过她当时的反应太过于吓人,腹疼的厉害,又是恶心的说不出话来,只余躺在床上喘气□□的劲儿。 太医匆匆赶来,瞧着芙蕖这般,哪里会不明白芙蕖是什么症状,赶紧给芙蕖开了消化的药灌下,而后又是开了不少护理肠胃的药留下。最后离开之后,只是连声叮嘱:“郡主日后饮食万万不可过度,这些时日还需谨慎休养。” 芙蕖闻言,只讷讷称是。 晋阳大长公主命底下管事将太医送出后,直接瞪向夏越朗,厉声呵斥:“瞧你干的好事!” 夏越朗闻言脖子一缩,面上满是愧疚的看向了芙蕖,连连赔罪:“妹妹,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好了!” 这哪里是夏越朗的错! 芙蕖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前也都和夏越朗偷偷出去过好多回,每一回都是尽兴而归,一点事儿都没有。今日说到底,还是因为赵晋延的关系。 只是芙蕖不好将真正的原因说出来,不然依着晋阳大长公主的性子,芙蕖想都不敢想,所以只好用歉疚的目光看了一眼夏越朗,这个黑锅只能让自己的哥哥背了。 好不容易安抚送走晋阳大长公主后,夏越朗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坐到了芙蕖的身侧轻声道:“妹妹,你现在生病,这年都没得好好过了!” 芙蕖闻言,倒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今年过年,宫中本就不可能大办,而且我到了过年的时候,就好了!” “也是,不过今年这年便要过得无趣了!” 夏越朗闻言,颇有几分意兴阑珊,可是想到这也是因着先皇与先太子之事,倒并没有什么怨言。 说来今年宫中的宫宴并不热闹,不仅仅是因为先皇与先太子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如今后宫之中人员不多,赵晋延后宫空虚,膝下更是无人。不过饶是这般,毕竟是宫中宫宴,场面自也是盛大,顶多便是气氛沉闷了一些。 芙蕖全程都跟着晋阳大长公主坐着,而今年晋阳大长公主却并没有如同往年一般,坐在上首位置,倒不是赵晋延不怎么让人安排,赵晋延再三邀请晋阳大长公主上座,全给拒绝了,便是太皇太后之后让芙蕖坐到她的身侧,也让晋阳大长公主一句“芙蕖今日身体不适,坐在母后身边,怕打扰了母后兴致”给打发了。 而晋阳大长公主说完这句话后,芙蕖明显的感觉到正在接受百官敬酒的赵晋延,目光隐晦的看了她一眼。 等到她抬首看去的时候,倒是并没有看到,一度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芙蕖倒也不敢多看赵晋延,毕竟是在今日这般场合,一举一行都得慎重,若是因此而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那便有些麻烦了。 而今日赵晋延也很忙,所以一直到宫宴结束,芙蕖出宫回家守岁之后,都没有和赵晋延说上过一句话。 初一芙蕖是呆在公主府里的,按理而言,这日本该是敬奉祖先的日子,不过这些年来,晋阳大长公主都没有带着芙蕖和夏越朗回过夏国公府,而今年又发生了这许多事情,更加不可能回去。往年里,晋阳大长公主倒是会带着儿女们去山上上香,可今年因着芙蕖身子的关系,也取消了这个活动。 等到了初二,晋阳大长公主带着芙蕖和夏越朗进了宫去看太皇太后,芙蕖本以为会在宫中见到赵晋延,可是不知道是晋阳大长公主带着他们在太皇太后宫里只坐了没一会儿就出宫的缘故,还是赵晋延事务繁忙,反正芙蕖从头至尾都没有见到过赵晋延。其实这本就没什么,可是芙蕖不知道为什么,在去的时候,心里仿佛是有点期待,而期待落空之后,又有一点点的失落,只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这个新年,在初二过后,其实就这么波澜无惊,又没有什么趣味的过去了。 过完年,天气依然还是寒冷,可到底意欲着春天即将到来,芙蕖也明显的感觉到了白日开始变长了,而且新年过后,这每天天气都很不错,日头晴朗,太阳照在身上,分外舒服。 芙蕖便常待在自己小院子里,拿着给夏越朗做的还未完工的衣服慢慢做着,干脆憋在了家中做起了小乌龟,真正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乌龟,而夏越朗也觉得呆在家中无趣,在初二过后,便从家里的酒窖拎了不少酒,让厨房做了不少肉带去军营,这一混也有好几日没有回来。 去军营里和其他将士联络感情,总比到外边胡混要好,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对此,倒是都没有什么意见。 而晋阳大长公主仿佛是对芙蕖这成日憋在家中并不满意,竟然难得带着芙蕖开始去走亲戚了。 第一站,出乎芙蕖意料,竟然很少有来往联系的陈伯公府去探望睢阳大长公主。 晋阳大长公主说出此行,芙蕖心中便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怪异,只是之前她麻烦过睢阳大长公主的事情,还未好好道谢,芙蕖倒是没有拒绝便乖乖跟着晋阳大长公主一道儿去了。 而芙蕖亲自打点张罗着给睢阳大长公主带去的厚礼之时,晋阳大长公主竟然一反常态,只是微笑看着任由芙蕖张罗的样子,芙蕖心中的怪异更甚。 等到了睢阳大长公主府,听着睢阳大长公主和晋阳大长公主这对姑侄的对话,芙蕖才终于明白晋阳大长公主今日怪异之举的目的,竟然仿佛是要给她和卫麟相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轮休,早上醒来先写了这点,先午饭去,回来再继续 ☆、第70章 七十、沐浴 “卫麟这孩子,本宫瞧着,在京中诸位世家子弟中,算是极为优秀,说来这都是姑母你教导的好。” 一向嘴里都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的晋阳大长公主这一句话说出来,连芙蕖感觉到了几分惊奇,虽然晋阳大长公主这称赞说的有几分含蓄吝啬,也隐隐还端着几分架子,可是这却是实实在在的称赞。 芙蕖明明记得,在之前晋阳大长公主对于卫麟的评价仿佛并不怎么样,怎么会突然一夕之间就变了这许多。 而相对于晋阳大长公主含蓄吝啬的称赞,睢阳大长公主显然就和蔼慷慨多了,她看着芙蕖,脸上笑容和蔼,眼里的疼爱与慈和几乎是要慢慢的溢出来了。 “麟儿这孩子,做事还是有几分幼稚的,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确实是长进了几分。倒是你们家芙蕖,从小到大,都是这般懂事温柔,这才是好孩子呢,麟儿还应该像芙蕖多多学习才是。” 说罢,她指着放在芙蕖手边矮桌上的几碟点心笑道,“芙蕖多用些点心,这是麟儿从江南请来的点心师傅做的,我尝着味道倒是不错,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啊…… 芙蕖听到睢阳大长公主的话,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却又恰一眼落进了对方慈和的眼神之中,而晋阳大长公主瞧着芙蕖愣了一记的样子,却是笑着捡起了一枚点心,放入了芙蕖的手中,自己又是捡了一枚,先咬了一口,而后放下笑道:“你们家卫麟可真是有心了,我尝着这点心的味道,倒是极美的。” 说罢,又是催促芙蕖道:“你不是最爱吃点心了吗,这可是你卫表兄特地从江南请来的点心师傅做的点心,还不多用一些。” 芙蕖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下意识将手中的点心往嘴里塞了去,点心入口时酥硬,但含在舌尖上,便入口即化,味道更是说不出的香甜,而且不腻,确实是极好的手艺…… 只是,芙蕖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却有些用不下点心了。 卫麟请那点心师傅,显然是为了满足自己府里人的口腹之欲,可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嘴里,听着怎么仿佛是专门为她请的一般。 话到了这里,芙蕖要是再没有确定如今此行的目的,她便是真的傻了。 而一想到晋阳大长公主竟然异想天开,想把她和卫麟凑成一对,芙蕖简直鸡皮疙瘩都要落了一地。以前她对于卫麟的印象,可能还只限于停驻在一个有些烦人的表兄身上,可自打上回在宫中被卫麟那般戏弄之后,芙蕖对于卫麟,只说是深恶痛绝都不为过。 作为被戏弄的对象,芙蕖想到上回的尴尬事情,真是恨不得好好的将卫麟捶打上一顿出气。 把她和卫麟凑对……简直,简直便是不可思议。 但芙蕖向来懂事乖巧,心里在不自在,自然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尤其是睢阳大长公主这个长辈面前。而且上一回,睢阳大长公主的相助之恩,不论如何说,芙蕖都是深深的记在心中。 她沉默的慢慢用掉了手中的点心,虽然她进食的幅度并不大,可毕竟是给主子们精心做的点心,都是极小,一个不过半个大拇指那么大,芙蕖三口两口,便食用干净了。她拿着帕子秀气的擦了擦嘴巴,而后抬起头,对睢阳大长公主微笑回答:“姑祖母,母亲说的没错,这点心的确是极美味。” 睢阳大长公主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芙蕖的眼神更加温和,嘴里更是慈爱的说着:“既然美味,那边多用一些。” “多谢姑祖母。”芙蕖轻声点头应着,而后又是轻声开口,“说来,上一回芙蕖不知礼寻姑祖母求救之事,还要多谢姑祖母。” 第57节 睢阳大长公主听着,自是笑着摆手。 而晋阳大长公主听到芙蕖的话,竟然没有反驳,还笑着开口道:“这事儿,的确是该谢过姑母。对了,我记得卫麟上次也帮了不少忙,也该让芙蕖给他道个谢,卫麟这孩子今日可在府上,没去宫里当值吧!” “在的在的,今日恰好是他休息呢!” 睢阳大长公主笑呵呵的说着,又是恰好中了晋阳大长公主下怀的说道,“你和芙蕖今日来了,这孩子竟然还没过来,我让人去催催!” 晋阳大长公主听着自是笑呵呵,但却是阻止了睢阳大长公主的举动,反而笑道:“芙蕖和卫麟算是表兄妹,说来也不必太避嫌,上一回的事情,还要多谢过卫麟的帮助,不若让芙蕖走一趟,顺便也好让他们表兄妹好好亲近亲近。” 晋阳大长公主这算盘,还真是拨的声声响。其实说起来,晋阳大长公主这做法,算是不守规矩,但也不至于没规矩。 虽也有男女大防这一说,可若真的扯到亲戚的层面上来,如今礼教也没有严苛到男女连面都不能见这一层面。说是单独会面不合适,可世家小姐身后,哪里会少的了丫鬟,便是世家公子身后,小厮随从也不会少。 睢阳大长公主倒是微微有些犹豫,但上一回芙蕖来求救的时候,说是和卫麟独处,也早已经独处过了。而且她对于芙蕖和卫麟之事,也有撮合之事,若能够底下小儿女自己愿意,自是极好不过。 想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睢阳大长公主倒是笑着点了点头,也道:“也是,既然是表兄妹,是该好好熟悉一下。” 说着,倒是将身边的丫鬟招呼了过来,笑着吩咐:“你领郡主过去。” 两位长辈的话都到了这里,芙蕖还能够说什么,自然只能够乖乖的站起身来。 其实她也是有几分想和卫麟单独说上一会儿话,最好是将上回的事情好好的清算一下才是。 今日芙蕖走进卫麟的院子里,青天白日,自然是看得十分清楚。 卫麟给芙蕖的印象向来是极为不正经,又有几番花花公子的架势,芙蕖还以为会在他的院子里看到不少貌美的侍女,可是没有想到,这一路走来,直到走进院子里边,芙蕖也只看到了几名清秀的小厮,貌美侍女倒是半个都没瞧见,而且人好像少的又有几分冷清了…… 睢阳大长公主的侍女将芙蕖送到了院门口,便没有进去。 芙蕖走进院子里边,并没有小厮阻拦。 而一直朝着正房门口走去的时候,偶尔见到的几名小厮,只是冲着她行了礼,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举动。 就这么一路,芙蕖走到了正房,正房的门口,恰是大开着,门口没有人守卫…… 芙蕖站在门口脚步倒是有几分踌躇,不知道是否该进去。 她站在门口,隐隐能够听得见屋内有传出卫麟的声音,但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芙蕖听着,模模糊糊,并不真切。 抬起手放在了门框上,轻轻的敲了两下。里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芙蕖想了想,干脆直接朝着屋内走去,她也做出了气势汹汹的架势,只因为她本人性格并不强硬,唯恐待会儿让卫麟就这么给糊弄过去,所以她一鼓作气…… 而站在屋内,芙蕖却后悔了…… 她哪里……哪里会想到,有人竟然会大白天的……房门敞开的……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屋里洗澡! 卫麟身体浸泡在浴桶里,浴桶很大,水面上浮着朵朵嫣红的花瓣,芙蕖倒看不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可这也够了!对于芙蕖这般大家闺秀,便是自己的亲兄弟,恐怕也没有瞧见过赤身**的模样…… 更何况,卫麟脸上还糊着一层绿油油奇怪的东西,双臂□□的搭在浴桶边沿,眼睛则是闭目养神,一派怡然自得。 听到芙蕖受了惊吓的惊呼之声,他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看见芙蕖,脸上竟然半分未曾动容,依然是方才那副舒适的样子,还不满的支吾了一声:“叫啥啊,又不是你给我看光了!” “你……你流氓!” 芙蕖捂着眼睛,反应过来,只骂了这么一句,便跟后边有恶狗追赶似得,猛地朝着外边跑了去。 芙蕖是真的被吓到了,而卫麟的话,更是让她又气又急,又不好当时辩驳,只能够撒腿就跑,只恨不得跑得越远越好,慌不择路之下,她也根本看不清前方究竟有什么,直到一头撞见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才吃疼停下脚步,抬起头。 结果,这一抬头,看到自己撞到的人,芙蕖面上越发的窘迫,连眼眶都窘迫的红了起来。 “表妹,你可是撞疼了……” 赵晋延也是被撞得愣了一下,当然不是因为芙蕖力气惊人,而是未料到会在这里碰撞到芙蕖,但他也顾不上多想,便立刻扶着芙蕖,连声关切询问:“表妹,哪里不舒服,朕让人请太医过来。” “表哥……不必……” 芙蕖说得十分艰难,面上的神色,更是僵硬的不成模样。 “表妹你……” 赵晋延这会儿想到了方才芙蕖慌忙之举,又瞧着芙蕖微微泛红的眼眶,只当是芙蕖受了卫麟的捉弄欺负,心里顿时忍不住怜惜,连忙开口道:“是不是卫麟欺负你了?告诉表哥,表哥替你教训他……” 赵晋延说的义正言辞,义愤填膺……而芙蕖,心中越发窘迫与尴尬,这……这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半晌之后,她也只讷讷挤出二字:“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先是过年,再是生病发烧到39.2°,然后病好上班忙成狗,更新就这样被拖啊拖的,今天咬牙下决心,一定要恢复更新多写点,不能再拖了、 感谢蔯汏苮ル扔了1个地雷 winter扔了1个地雷 ☆、第71章 七十一、补完 七十一、 芙蕖回答的含蓄而犹豫,而赵晋延显然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的这份犹豫,看在赵晋延的眼中,犹豫与尴尬也全然变成了隐忍。 只因素日里芙蕖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乖巧与隐忍,以至于赵晋延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软弱好欺,所以也忍不住去担心心疼她是否受到了委屈。 而今日,赵晋延乍然看到芙蕖这般,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如何会心中就这么突然来的不明之火,竟是没了往日里的理智,直接一把拉住了芙蕖的手,带着她二话不说便往院子里走去,而目的地,更是直接冲向了卫麟的房间。 芙蕖也是没有预料赵晋延突然之间的举动,待她反应过来,却是已经重新被拉到了卫麟的房间门口。 她回过神来,立刻挣扎了起来,嘴里更是出声阻止:“皇上,我没事……” 赵晋延哪里听得进芙蕖的话,当然也并不相信芙蕖之言,他只是看着芙蕖,出声安慰:“芙蕖,你别担心,今日之事,我定然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不是,皇上您误会了……” 芙蕖的话音未落,突然只着了一身素白单衣,面上还未卸下那层绿色糊泥的卫麟却是出现在了门口。 卫麟看着在他门口拉拉扯扯的芙蕖与赵晋延,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开口笑言:“哟,好巧啊!” 赵晋延也是被卫麟这形象看愣了一会儿,他很快皱起了眉头,将芙蕖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只冲着卫麟开口道:“成何体统,还不进屋去穿戴整齐了再出来,这里还有女眷……” 赵晋延语气一点都不好,显然是十分不悦卫麟这副装扮。 而卫麟却只是笑着冲着赵晋延行了一礼,但并没有依照赵晋延的吩咐进屋去收拾打扮,他站在原地笑嘻嘻的看着赵晋延开口道:“皇上,瞧您说的,芙蕖妹子连我方才沐浴时候的模样都见过了,我这样已经很保守了!” 卫麟这话带着浓浓的戏谑之意,芙蕖听了,羞愧尴尬的将头恨不得埋进地里去,而赵晋延则是下意识看了芙蕖一眼,待看到芙蕖的摸样,心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显然明白卫麟所言非虚。 而一联系方才见到芙蕖时候的表现,他自然也是彻底猜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理而言,赵晋延这会儿明白了,也应该是尴尬,可是赵晋延的心里,一种奇怪的愤怒情绪却是远远的超过了这股子尴尬的情绪。而这股愤怒并不是冲向芙蕖,而是冲向卫麟。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芙蕖与卫麟都没有看出赵晋延此刻心中的情绪,卫麟还笑嘻嘻的冲着躲在赵晋延身后的芙蕖笑道:“芙蕖妹子,别害羞了,没事儿……” 卫麟显然是还想打趣芙蕖几句,卫麟虽然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是芙蕖哪里愿意听这些话。 不等着卫麟说出让她更加窘迫的话,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了,当然她还是注意分寸的,只连忙冲着赵晋延开口道:“皇上,母亲和姑祖母还在厅里等我,我……先回去了!” 而话音未曾落下,她便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那落荒而逃的架势,哪里还看得出平日里的端庄。 卫麟看着芙蕖这副样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一张涂满了绿色泥糊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神色,可眼里透露出的愉悦笑容,却是十分真实,也再次刺痛了站在一侧的赵晋延。 赵晋延心中怒火难耐,可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他这会儿也没有余心去想原因,只是冲着卫麟撒气:“还不把脸上的鬼东西去洗了!” 赵晋延说话的声音十分深沉,语气里透露出的意味,也让卫麟忍不住心中发毛,总觉得有几分诡异。 虽然卫麟平日里是不着调了一点,但他若真的一点脑子都没有,也不可能和赵晋延关系好到能够称兄作弟,也更加不可能仅仅凭着与赵晋延的兄弟情谊便坐到如今的位置上。但是今日,他却显然做出了并不符合他平时智商的事情,他虽然觉得赵晋延的神色有些异常,但还真是没有往芙蕖身上想去,仍然还笑嘻嘻的看着赵晋延,开口笑道:“这可是好东西,近日我日日当值,回家一瞧面容都粗糙了许多,特地让人去厨房里拿了芹菜汁捣成泥敷在脸上,皇上要不要试试?” 赵晋延目光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卫麟倒也不敢真的打趣过头,只好笑嘻嘻的举手投降,连连应道:“好好好,我去洗了洗了!” 若说清水,倒也是一早便有备着,卫麟拿了毛巾将脸上那层东西擦洗了个干净,刚刚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睁开眼睛时,猛地瞧见了站在他身侧的赵晋延,吓得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连连开口道:“皇上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进了人家的房间……” 说完这话,他又是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蛋,一脸满意:“果然嫩了许多,不然京中多少姑娘得伤心了去。” “卫麟!” 赵晋延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忍住没把自己紧握成拳的手往卫麟的脸上招呼了去。 其实赵晋延是个十分隐忍的人,或者说他十分理智,便是真的生了怒火,但决计不会让人瞧出他的情绪来,可是今日,都过去了这许久,他瞧着卫麟的样子,非但没有将心中的怒气掩下,反倒是越发的旺盛了。 卫麟被赵晋延这一叫,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侧头认真的打量了赵晋延一眼,若说非常是他还以为赵晋延是因为瞧不惯他的样子,但这会儿,他倒是领会到了自己决计是想岔,虽然一时半会儿他还没有真正理会明白赵晋延这腔怒火的缘由,可想到方才赵晋延带着芙蕖过来时候的情形,他还是隐约猜测到这事儿与芙蕖是有些干系的。 卫麟以为是因为方才他戏弄了芙蕖的缘故,所以他立刻笑嘻嘻的替自己辩解道:“皇上微臣可是冤枉啊!微臣这好好在家里洗着澡,谁知道南颐郡主突然闯了进来,微臣才委屈呢,清白都没了!” 赵晋延面色铁青。 卫麟继续替自己喊着冤:“也不知道这南颐郡主是不是故意,先时……先时微臣还听着祖母说晋阳大长公主有意与咱们府上结亲,皇上您说是不是南颐郡主偷偷青睐了微臣,又怕微臣不愿意,所以才出此下策,逼迫微臣娶她……”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卫麟这话虽然并没有打消赵晋延心中的不满与怒火,可是到底还是转移了他的一丝注意力,兴师问罪的冲动也不像方才那般强烈。虽然知晓卫麟这人说话不正经,话也只能够听得一半,但那一句晋阳大长公主有意与卫家结亲的时候,还是让赵晋延听进了耳朵里。 他听到之后卫麟说着芙蕖的话,没忍住打断冷冷的回了一句。 卫麟虽然兴致被打断,但也不恼,只笑嘻嘻的继续道:“其实若是南颐郡主真的喜欢微臣,微臣也慎重考虑过了,这桩子亲事,还是可行的。” 卫麟说这话,还真是发自肺腑,先时他的祖母睢阳大长公主刚刚与他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真有几分惊恐,一来他自诩貌美,还真没有瞧上过什么女子,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哪有女子能够比他更美……二来却是,虽然这些时日与芙蕖来往密了一些,但他对芙蕖,还真没往哪方面去想过,便是拿着芙蕖在赵晋延跟前打趣说话,他自然是有作假成分多了一些。 可睢阳大长公主慎重的和他商量了这件事情,他也有细细的想过了,娶夏芙蕖,对他来说其实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他如今年岁也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早早晚晚家里都得进这么一个女人,而他瞧着芙蕖,至少并不讨厌,而晋阳大长公主手中的权势对他日后前程更是颇有裨益,当然最重要的是赵晋延的态度,他对晋阳大长公主这个姑母并不忌惮相反十分尊重,加之赵晋延先时也有表示过对于他和芙蕖之事,乐见其成…… 不过,方才作弄芙蕖的事情,绝非他有意而为,他自己也是没有料到芙蕖会突然进屋,只是他进屋被瞧后,倒真是不痛不痒,所以顺势打趣作弄了对方才是。 毕竟若是将来他和芙蕖真的成了生活在一起,生活多无趣,还是得来点乐趣才行,不若现在先让对方熟悉了才好。 卫麟肚中算盘打得极好,面上也是十分得意的冲着赵晋延表示,还笑着冲赵晋延道谢道:“说来若非皇上当日开口提及想要撮合微臣与南颐郡主,微臣还真不敢往这上边去想,但如今想想,其实还是十分不错的。” “你想的可真是够美。” 赵晋延默然,放在身后的双手早已经纠结的紧紧攥成了拳头,但面上却依然面无表情的这般说了一句。 卫麟闻言,只当自己得瑟的样子又是碍了赵晋延的眼,又想到赵晋延对于夏芙蕖这个表妹,甚是关心。这么一想他倒是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的冲着赵晋延开口道:“皇上放心,微臣虽然平日里确实是爱开玩笑了一些,但婚姻大事,定然是慎重考虑过的,若他日真当娶了南颐郡主,必珍之护之,绝不会让南颐郡主受一丝委屈。” “闭嘴!” 赵晋延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终于忍不住,出口恶狠狠打断,猛地睁开看向卫麟的目光里,带了几丝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阴翳。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七十二、春猎 第58节 芙蕖本就是落荒而逃,一路小跑跑到了厅里,只跑得自己气喘吁吁,原本就有些发红的脸蛋越发的面红耳赤。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副形象是绝对不能够进屋去见人,所以一跑到了门口,她便停下了脚步,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稍作了歇息之后,方才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进了厅里。 她掩饰的倒是十分好,根本没有让晋阳大长公主和睢阳大长公主二人看出任何的异色。 而晋阳大长公主与睢阳大长公主二人此时在厅里正聊得火热,气氛十分好。 便是晋阳大长公主素日里向来严肃之人,此时脸上都忍不住带了灿烂的笑容,声音愉悦的冲着睢阳大长公主夸赞道:“卫麟这孩子,品貌出众,更为难得却是没有京中其他子弟般的沉闷,我瞧着是极为喜欢的。” 睢阳大长公主听着向来口中吝啬夸赞的晋阳大长公主这般夸奖自己最疼爱的孙儿,哪里能够不高兴,自是也跟着投桃报李连连笑道:“你自己的一对儿女也很是不错,听说越朗最近都呆在军营里,可真是上进,你家芙蕖更不必说了,长得好,性子好,从小又那么乖巧懂事,真当是可人。我啊,就想要这么一个懂事乖巧的孙女待我身边,肯定是拿她当眼珠子疼。” 晋阳大长公主听了睢阳大长公主的话,笑容再次加深了一些,只轻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家卫麟也到年纪娶妻了,到时候给卫麟娶个差不多的孙媳,不一样可以拿着当孙女疼爱。” “那也得看我家卫麟有没有这个福气,我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睢阳大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那眼睛去瞧刚刚走进来的芙蕖。而晋阳大长公主也是别有深意瞧了一眼芙蕖,只笑道:“你都愿意拿孙媳当孙女疼爱,自是有这份福气的。” 这对姑侄女的对话,这会儿早已经露骨的只差没有说让芙蕖来当卫家的媳妇,当卫麟的媳妇了。 芙蕖一想到方才与卫麟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脑袋涨疼,连笑容都带着几分勉强,偏生这会儿,晋阳大长公主和睢阳大长公主也很想听听当事人发表一下意见,睢阳大长公主只慈和的轻笑开口询问:“怎么卫麟没有与你一道儿来,可是你表哥怠慢了你?“ 当着主人家的面,便是主人家做的再不好,芙蕖自然也不可能说出主人家不好的话来。 她闻言自是连连摇头。 而晋阳大长公主只轻笑道:“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你这孩子,就是太拘束了。” 芙蕖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疼爱且带着几分假意怪责的话语,只好轻声开口道:“皇上来了,我便先离开回来了。” 她自然不会将方才的尴尬事情说出来,所以只话说了一半,也拿了赵晋延当挡箭牌。 而晋阳大长公主和睢阳大长公主二人听到芙蕖提到了赵晋延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皆是淡了几分,都带了几丝若有所思。 睢阳大长公主沉默了一下,倒是笑着说了一句:“说来,我们家卫麟与皇上关系倒是不错,这些时日,皇上倒的确是有来过府上几回。” 说罢这话后,睢阳大长公主又是轻叹了一声,开口轻声说了一句:“皇上这位置,做得也是不容易。” 其实说这一句话,睢阳大长公主已经是有几分逾越,也是说了平时根本不会说出口的话,今日她到底是触景而生,忍不住感叹说了这么一句。赵晋延这皇位本就是来得突然,毫无防备,硬着头皮坐上后,本就是没有背景没有后援,朝臣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便是她这个久不理朝政的公主看着,都觉得艰难的很。 不过她在说完这一句话后,她便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而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声音冷淡的说了一句:“世人狡诈罢了!” 芙蕖听着二人之言,倒是突然想起先时京中沸沸扬扬的那些流言,虽然这些时日她并不没有怎么出门,也没有可以探听,但她却是能够想得到,只怕这流言还未散去。 她想到方才赵晋延看到她时对她担忧着急的样子,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些感动,又有几分难过。 方才那般情形下,她哪里顾得上去关心询问对方几句,也不知道对方如今怎么样。 芙蕖有些出神的想着,却又听得睢阳大长公主压低了声音,与晋阳大长公主轻声开口道:“如今朝上轰轰烈烈闹着让皇帝择帝师,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了!” 芙蕖闻言,面上又是愣了一记。 择帝师? 帝师一说自是从古自今都有,但帝师通常都是自小便教导幼帝或是太子,说到底,赵晋延如今这个年纪,再去找个帝师来,这显然是不太合适。 若是赵晋延根基稳固,自己主动要求择帝师,说出去自然是一桩美谈。可如今情形下,听着意思又是被迫而为,这却是往自己头上搬大山来压着。 帝师身份尊贵,所行之事,本就是对皇上进行引导与教育,倘若帝师手中再有权利一些,日后行事,只怕要受帝师所困。 当然说到寻一名帝师,或者该说是有权利的帝师,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这或许也是一种变相的为毫无根基的帝皇找点依靠。但这点子好处,与它的坏处相比,则显得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如今朝上逼迫皇帝择帝师,局势竟然严峻到了如此地步吗? 芙蕖忍不住专注的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与睢阳大长公主二人,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些。 但睢阳大长公主和晋阳大长公主两人都是谨慎之人,虽然也有议论一些事情,但都是自己点到即止,并不多说。晋阳大长公主倒是没有睢阳大长公主那般避讳,可也说的不多,只是冷哼的开口说了一句:“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什么用处,倘若咱们这位皇上自己能够立起来,比什么都管用。” 当然皇上要立起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在如今的困局之下,本就是步步维艰,一步不慎很有可能满盘皆输,晋阳大长公主虽然对于赵晋延并没有什么好感,倒也对他上位之后的表现刮目相看,她原本以为,过不了多久自己便要出手去相助,可至今为止,反倒是赵晋延曾经暗暗帮了她们晋阳大长公主府一把。 这边说到了这些事情,气氛忍不住严肃了一些。 芙蕖不知这些事情,也知道这些事情自己不好插嘴,只静静的听着。但晋阳大长公主与睢阳大长公主二人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赵晋延和卫麟二人也来了厅里。 赵晋延对于睢阳大长公主与晋阳大长公主二人自是十分客气,恭敬的问了晚辈礼,又是免了芙蕖的请安后,倒也并不让睢阳大长公主与晋阳大长公主二人挪位,自己只坐到了芙蕖身侧的一个位置上,倒也并不计较自己坐了下席。 他坐下后,笑着开口问道:“不想这般凑巧,碰到了晋阳姑母也在府上,对了,方才姑母与姑祖母在聊些什么,晋延可是有打搅?” 睢阳大长公主自是不好提方才自己和晋阳大长公主真正议论着的事情,只笑着说道:“哪里会打搅,不过是随便聊天罢了。方才说的,是卫麟和芙蕖这两个孩子的事情!” 赵晋延闻言,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他却很快恢复如常,除了卫麟,旁人都没有发觉到他的异样。 “卫麟和芙蕖二人的事情,他们二人有什么事情,朕怎么不知道。” 赵晋延说的缓慢,虽然面上依然带笑,语气也依然温和,可是旁人听着,却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晋阳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赵晋延,倒也没有多想,联想到方才睢阳大长公主的话的确是容易让人误会,到底芙蕖这边是女方,传出去,吃亏的也是女人,所以她语气冷淡难得解释了一句:“能有什么事情,我和姑母两人聊天,当然是说自己孩子的一些事情。” “原来是这样。” 赵晋延闻言,倒也不计较晋阳大长公主冷淡的语气,反而是笑着开口道:“再过不久,便是春猎,姑祖母和姑母不若一道儿去散散心?” 赵晋延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隐晦的看了一眼芙蕖,却未料芙蕖这会儿也在偷偷看着他,二人目光相触之后,到底芙蕖脸薄,瞬间像被烫了似得,一下子缩了回去,耳根也染上了红晕。 赵晋延瞧着芙蕖这般反应,不知道为何,心里却是有一些高兴,他自若的收回了目光,又是一脸好晚辈的模样看向了睢阳大长公主和晋阳大长公主二人。 皇帝亲自出口想邀,睢阳大长公主也不是晋阳大长公主这般傲慢之人,自是有几分受宠若惊,但她还是有些犹豫,看着皇帝只开口轻声道:“我便算了吧,这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去了只怕也是给添麻烦。” 赵晋延闻言,自然不会应下,只轻笑道:“姑祖母严重了,这春猎本就是去散心,去围场里走走透透气也好,到时候让卫麟在您身边孝敬您。” 睢阳大长公主听着赵晋延这般盛情邀请,加之自己本就有几分心动,倒是没有再推拒。 而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只冷淡的开口道:“年年都去围场,更何况春猎向来无趣,还不若去京郊庄上住几天更为有趣……”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还未说完,芙蕖便忍不住拉住她的衣角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娘,你不是前几日还在说去庄上住也无趣吗?其实春猎也挺好玩的,女儿就挺想去的。” 虽然芙蕖对于去春猎这类传统的宫廷活动也没有什么兴趣,但这会儿,她却是不想扫赵晋延的兴,更加不想让赵晋延下不了台。 晋阳大长公主端架子端习惯了,倒也不是真的不想去春猎,却是没有想到芙蕖竟然会突然打断她的话,替赵晋延说话。她忍不住瞪了芙蕖一眼,可芙蕖也给她摆了梯子,当着外人的面,她自然是要给女儿面子,所以只语气冷淡道:“行了行了,既然那么想去,便去吧!” “好,谢谢娘亲。” 芙蕖脸上露出了笑容,而赵晋延坐在一侧,看着芙蕖的笑容,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晋阳大长公主与赵晋延本就不怎么和,这会儿瞧见赵晋延在卫府上,所以自然也不会继续和睢阳大长公主去探讨儿女亲事这般私密之事。稍坐过一会儿,她便带着芙蕖起身告辞了。 而赵晋延见此,倒也跟着告了辞,直说要护送晋阳大长公主回去,晋阳大长公主自是不耐烦且有冷淡的拒绝,但耐不过中间有芙蕖在说和。 晋阳大长公主便是再不耐烦,也只好忍下了。 待客人一走儿空后,睢阳大长公主看着坐在手边的孙儿笑着开口感叹了一句:“都说皇上和晋阳不和,我瞧着,这两人倒是关系倒是挺不错的。不过也是咱们皇上是个和善人。” 卫麟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而睢阳大长公主见到孙儿这般,倒也并没有觉得自说自话,反而又是笑着开口问了一句:“我听底下丫鬟们说,你仿佛还挺喜欢芙蕖这孩子的,若是真喜欢,下回我就找晋阳商量商量,将你们两人的事情订下了!” 卫麟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好笑的摇了摇头,冲着睢阳大长公主轻声道:“外祖母,你别乱点鸳鸯谱,我和芙蕖……” 说到这里的时候,仿佛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只是一味的摇着头。 睢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有些急了,看着卫麟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先时问你不是说可以看看嘛,我瞧着芙蕖这孩子挺好的,怎么又不愿意了!” “此时非彼时,外祖母你也不瞧瞧芙蕖如今被谁盯着。” 卫麟直叹自己这外祖母,还真是有些老了,方才那么明显的一桩子事情,竟然还没有看出丝毫端倪来。 睢阳大长公主还真是没有瞧出任何的端倪来,听着卫麟的话,她忍不住追问道:“你这孩子,还跟我打马虎眼,到底怎么回事?” “祖母若是瞧不出来,那便多瞧瞧,尤其到了围场,多瞧瞧。只怕再过不久,中宫这位置,就该有人坐了。” 卫麟轻笑着说了一句,便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出了大厅。徒留睢阳大长公主一人坐在厅内沉思。 其实也莫怪睢阳大长公主这般精明之人今日都没有瞧出端倪来,毕竟初始时,也有人将芙蕖往那个位置上去想过,可当初那么多人想要撮合都不成,不管是往哪方面去想,旁人也都没有再把芙蕖和赵晋延联想到一块儿去了。 便是晋阳大长公主那么锐利的一个人,面对赵晋延不同于以往的热情,她也没有想到赵晋延会对芙蕖有心思。 赵晋延护送着二人回到晋阳大长公主府后,晋阳大长公主也没给赵晋延留多少情面,直接自己甩手便往院子里走去,半点都没有招待赵晋延的意思。 府里一个主子在外边,另一个主子甩手不管,芙蕖只好硬着头皮尴尬的亲自招呼起了赵晋延,又是让上茶,又是让上点心,忙忙碌碌,嘴里还不停的替自己的母亲打圆场:“娘亲她这段日子身体都不太好,估计是回屋去歇息了,皇上莫怪。” “表妹坐下歇会儿,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客气。” 赵晋延看着忙忙碌碌的芙蕖,心里只觉得可爱,瞧着她这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更是不忍,故连忙安抚着。 芙蕖哪里真敢放下心来,只把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好了,方才在赵晋延的下首小心的坐了下来。 “上一回……” “皇上……”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芙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却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开口,赵晋延也开了口。 芙蕖愣了一下,自是连忙开口道:“皇上您先说。” 看着芙蕖这般拘束,赵晋延也有几分无奈,只好轻笑开口道:“朕只是想问问上回芙蕖身子不适的事情,先时在宫宴之时,也不方便问。” “都好了,都好了。” 芙蕖连忙回答,不过想到了上回的事情,她又连忙带着几分羞涩开口:“都是芙蕖不顶事儿。” “哪里,是朕不好。” 赵晋延也是连忙笑着说着。 二人这么一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都觉得有些好笑,气氛倒是忍不住好了许多。 赵晋延笑过之后,又是开口道:“既然好了,那此次春猎到了围场,便好好玩。宫里近日上供了不少缎子,如今也换季了,回头朕让人选一些合适的送来,芙蕖你多裁几件做春衣。” “多谢皇上。” 对于赵晋延的赏赐,芙蕖倒也不拘泥,大大方方的受了。 赵晋延见此,眼底笑意加深。 二人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事儿,可气氛还是很不错,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清语过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看到二人里边的情形,倒是忍不住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不该进来,但想到晋阳大长公主的吩咐,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冲着二人行过一礼后,清语小声开口道:“郡主,公主说有事寻您。” 府上总共就芙蕖一个能招呼赵晋延的客人,晋阳大长公主此举,显然也是在暗示赶客人,不单单是说话的清语觉得有些说不出口,芙蕖听着都有些脸红。 赵晋延倒是十分善解人意,闻言却是连忙打了圆场:“正好,朕出宫也有一段时间了,是该回去,不然便该来找人了!” “好,那芙蕖送皇上。” 芙蕖连忙红着脸站了起来。 第59节 赵晋延低头看着站在他身侧俏生生的芙蕖,看着她微微泛着红晕的脸蛋与颈上那片白嫩的肌肤,不知道怎么的,身体有一些发热,他不觉握紧了拳头,不自在的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开口说了一句:“芙蕖不必这般客气,既然姑母有事召见,你莫让姑母久等了,先去见姑母,朕自己出去便好。” 说罢此言,他便不等芙蕖答复,便二话不说直接离开,让芙蕖想要阻止都阻止不及。 而赵晋延离去的脚步虽然有些快,但十分沉稳,可只有他自己明白,此时他的心里乱糟糟的厉害。 赵晋延心中所想,芙蕖自是不知。 真正说起来,芙蕖对于赵晋延的感情,其实也十分复杂,在其中占了很多一部分的,决计是感激。不管是赵晋延对于她们家的帮助,还是对于她的帮助。 因为感激,所以芙蕖忍不住有些担忧他,想到了睢阳大长公主与晋阳大长公主聊天时所说的局势,她办忍不住开始担心,也开始有意的去探听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自赵晋延那一日离开后,朝堂上的确也是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最大的一件事情,当属赵晋延在朝堂上对着朝臣发怒火的事情。 事情的缘由,自然还是朝臣提及要给赵晋延立帝师这一件事情,理由十分充足,只说皇帝自小便是与普通皇子一道儿接受的教育,热那一份教育,自然不够他为帝,所以要专门择出帝师再对皇上进行教导。 可是这份充足的理由之中,便是芙蕖听着,都能够听得出其中对于帝王的轻视,显然部分朝臣沆瀣一气,想要对这位没有什么根基,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帝王发起进攻。 可是出乎意料,赵晋延这一位没有什么存在感,或者该说从未在朝堂上表现出过喜厌情绪的帝王,竟然一反常态,在朝堂上第一次明确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怒气,更是怒斥带头说了话的几名朝臣。在那几名朝臣以罢官要挟之时,直接让人摘了他们的乌纱帽。 虽然那几名出头鸟朝臣并非是什么重要的官员,可赵晋延这般,到底是容易留人话柄。芙蕖听闻之后,心中忍不住又开始了担忧。 不过,不得不说,赵晋延此次强硬的态度,所取得的效果也是不错,至少朝上对于此事倒未敢有什么异声了。 说来能够取得这么好的效果,与赵晋延素日里的行事也有有些干系。 以往的赵晋延虽然不是什么温和的帝王,甚至还有些冷淡不好接近,但他的情绪向来很淡,也极少会流露出自己的情绪,特别高兴没有过,这般发怒火,更是没有过,而那一日突然之间这般,的确是震慑了朝臣。 便是赵晋延只是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帝王,但到底还是顶着帝王的名号,朝臣做的太过,更容易落下话柄。 可朝上没了声音,朝下的某些声音却是越发重了。 先时的流言,再次喧嚣直上,这些流言本身上不得台面,所以也极难去禁止,但真说说,虽有些伤了皇帝的颜面,实质的伤害却并不大,可如今这原本私底下流传的一些话,如今竟然放到了台面上来讲,却是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的。 毕竟这些流言有伤皇家颜面,放到了台面上,皇家真要较真,那些说这些话的人,被抓起来砍头也未尝不可,可如今这般大大咧咧无所畏惧,说后边没有人,便是芙蕖都不相信。 芙蕖更加担心的是,这些个流言,若是再不加以制止,只怕假的也要成了真。 可真要去止住,又哪里有什么简单的方法,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这些流言日益喧嚣之时,春猎也慢慢拉开了序幕。 晋阳大长公主府今日一如往日也是参加了,夏越朗和芙蕖自然是要去的,而晋阳大长公主虽然先时说过不满,但到了日子,还是坐上了马车。 虽然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人都参加了,可是今年参加春猎的队伍,实在是有些寒碜。 虽然较之以往,春猎这项活动的确是要比秋猎时的规模小一些,可今年的队伍对比去年先皇在世时的队伍,足足少了十分之一有余,后宫没出人,这并没有什么奇怪,当今圣上后宫空虚,这是谁都知晓的事情,但朝臣之中,十有五六称病,许多世家,也只派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几人来参与,这便是大大的不给皇帝面子。 芙蕖坐在马车里看着车外的队伍,眉头便一直没有松开过。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这般,忍不住开口啐了一句:“真是皇帝不急郡主急,他当初既然在朝上这般强硬,便对今日情形早该有所预计,不过也正好可以清理清理朝廷,免得良莠不齐,跟你舅舅在世时一般,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朝堂上立。” 芙蕖听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忍不住看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而坐在他们边上百无聊赖的夏越朗却是跟着说了一句:“娘亲说的没错,这去玩的人少点才好,不然像往年一般那么多人,射个兔子都怕被人抢。” 得了,感情便是她在胡思乱想了! 芙蕖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说来玩来散心,但今年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的兴致其实都不高,毕竟围场里发生的事情不过半年,到了围场也难免触景生情。 好在春猎规矩是不住行宫,只在围场之中安营扎寨,倒勉强让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二人心情好受了一些。 第一日,赶了行程,心情又不好,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二人都没有出去凑热闹,只有夏越朗一人去了。夏越朗的兴致倒真是不错,玩的十分尽兴,也带回了不少的猎物,交给了御厨做成烤肉送到自家的营帐中来,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二人都略略用了一些。 第二日一大早,夏越朗可能是昨日玩上了瘾,一大早的,又是兴致勃勃拎着自己的弓箭出去了。 芙蕖这会儿心情也慢慢转圜了过来,看着夏越朗这般好兴致,也让底下丫鬟给她换了骑装,打算出去逛一逛。毕竟来了这围场,总不能够一直呆在营帐中度完吧! 谁知道芙蕖这刚出了营帐,还未走上几步,恰好撞上了骑着马过来的赵晋延。 赵晋延的身后跟着卫麟与一群禁卫军装扮的侍从,他看到芙蕖的时候,眼睛一亮,直接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绳交给了卫麟便大步朝着芙蕖走来。 芙蕖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正要冲着赵晋延行礼,便被赵晋延一把伸手扶住了。 赵晋延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带着关切轻声开口询问:“表妹身子可是好些了?” “好多了。” 芙蕖言简意赅轻声应了,抬起头时,对视上赵晋延关切的眼神,心中忍不住一暖,于是又多说了一句:“多谢皇上关心,昨日不过是赶路疲倦罢了,今天已经好全了,所以想出来走走散散心。” “好了便好。”赵晋延笑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他开口轻声道,“朕也无事,表妹不若与朕一道儿骑马去走走。” 围场里毕竟人多,若是芙蕖和赵晋延一道儿骑马走着,肯定也会变成众人瞩目的焦点,芙蕖有一些犹豫,但看到赵晋延看着她含笑的目光时,她没说出拒绝的话。 芙蕖带到围场里来的马,是一匹枣红色温顺的母马,被底下马夫养的油光水滑,虽然芙蕖平日里并不亲自照料这匹马,但也常去看这匹马,所以马儿与芙蕖还是十分熟悉,看到芙蕖的时候,兴奋的打了一个响鼻。 芙蕖看着马儿这副模样,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正要去伸手接过马绳的时候,突然赵晋延却是抢先了一步,从马夫手中拿过马车,将马牵到了芙蕖身侧,笑道:“表妹,朕扶你上马。” 芙蕖愣了一记,倒是不妨赵晋延竟然会这般殷勤,可让皇帝来给她牵马,她还是接受不能的。 芙蕖只笑了笑,看着赵晋延伸出了自己的手,轻声道:“皇上这是看不起芙蕖吗,芙蕖的马术虽然不算顶尖,但也不至于连马都不能够自己上。” 赵晋延也是没想到芙蕖竟然会突然狡猾的说出这么一句话,闻言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芙蕖这狡黠的模样,实在有几分可爱,于是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竟是柔声笑道:“是是是,是表哥不好,那芙蕖自己上马吧!” 他也不是扭捏的性子,这般说了,便主动将马绳子还给了芙蕖。 芙蕖接过马绳,便立刻利落的翻身上了马。 她坐在高高的马上,看着站在一侧的赵晋延,赵晋延见了,也翻身上了自己的那一匹马,而后对芙蕖笑道:“朕知道有一处地方景色极美,芙蕖不若与朕一道儿过去走走。 “好。” 芙蕖点头应了,单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赵晋延却并没有立刻挥动马鞭,而后转头看向了同样上了马,打算跟在他们身后的卫麟开口说了一句:“你便别跟着了,睢阳姑祖母也来了围场,老人家许久未来,你这个做孙子的多陪陪好好尽孝。” “可是……” 卫麟有些不解,当然也有几分不愿意,并非他不孝顺,一来是睢阳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肯定少不了,他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用,二来则是,今日是他当值,更何况如何赵晋延和芙蕖二人凑在一起,明显便是有戏的样子,让他离开,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赵晋延哪里容得他辩驳,只二话不说便下了决定:“就这么定了,不必多说,你回去吧!” 今日他本就是想找一处僻静处与芙蕖说一些话,好不容易等得了机会,若是跟上了一个卫麟,那他真是什么都不用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蔯汏苮ル扔了1个地雷 ☆、第73章 七十三、遇刺 卫麟到底还是没有如愿跟着赵晋延和芙蕖去赵晋延所言的那处地方。 而赵晋延打发走卫麟后,倒也没有再让侍卫们离开,毕竟当初秋猎时围场之事未过太久,而如今的局势,也未见得稳当。 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在前头骑马而行,赵晋延的马头稍稍领先一步,既是因着他身份最为尊贵,又有带路之意。芙蕖抓着马绳跟在后边,走的并不快,甚至还有一些慢,加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人如今所坐的位置缘故,这一路过去,二人也没有交流,气氛稍稍有几分沉默。 但倒也不是完全沉默,赵晋延在骑马经过几处不太好走的路时,会转头温声提醒芙蕖一句,芙蕖自是感激点头应着。 其实在这会儿安静的时候,也更有利于想事情,芙蕖分了一些神思在现实之中应付着,一边却是有些神思游离的想着一些事情。 说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赵晋延的关系,却是真的好了许多。 以前,她和赵晋延真的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见面之时,说不上话,独处时,更是尴尬,可是一夕巨变之后,仿佛事情就改变了很多,赵晋延虽然一样沉默寡言,但有些事情,便是他不多言,只是行动上做着,芙蕖都会觉得温馨感激,观感不同,相处之时,即使二人一样沉默着,可却不再是那么的尴尬了。 芙蕖又是忍不住想到了当初赵晋元走后的那个晚上,赵晋延给她送来白狐的事情。 赵晋延对她好,或许有赵晋元的缘故,可芙蕖却一样的感激,甚至比感激还多出了一份感恩。 芙蕖有些胡思乱想的骑着马,而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却是勒停了马,转头看向了芙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对芙蕖温声道:“到了。” 芙蕖回过神来,正想朝着赵晋延笑一下,却是突然被自己身处的这地给彻底迷住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来过无数遍的围场之中,竟然存在这么这处风景秀美之地。 此地地势其实已经有些高了,而芙蕖和赵晋延所处之地,恰好是在海拔最高处,她骑马而立,往前后,是山峰侧岭,郁郁葱葱,往后看则是大片开阔的绿盈盈草坪。 可能是近来天气转暖的缘故,绿盈盈的草坪之中,还夹杂着丝丝点点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野花,自是比不得宫中御花园的雍容华贵、美丽精致,可这朴素秀美之中,却带着一丝宫中不可能有的自在味道。 芙蕖呼吸着从山谷之处带来的清新却有些透凉的味道,心中之事,却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 赵晋延的马站在芙蕖的身侧,他侧头看向芙蕖,只见芙蕖一身粉色骑马装,明艳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目光专注贪婪的看着四周围的美景,她就那样俏生生的安静的呆在一边。赵晋延只是看着,心中的一处,却是忍不住开始变得柔软。 他不忍去打搅芙蕖的这份安逸的美好,可又有些矛盾的祥和芙蕖说一些话,犹豫不决间,芙蕖倒是从美景的震惊之中回了神,目光转向了赵晋延,脸上带着一丝笑容轻声开口道:“皇上,您怎么找到这处地方的,我来过围场很多次,从来都不知道……竟然会有如此美丽的地方。” 赵晋延闻言,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他目光也带着几分悠远的看了一眼这四周围的美景,只简单的笑道:“无意间找到的。” 赵晋延说的的确是实话,不过只是很简略的说了一句。更多的实情却是,当年他不过是个透明皇子,便是赵晋元当年对他照顾有嘉,可依然改变不了他一直被忽视的事实。 而小的时候,那个时候赵晋元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那个时候先皇倒是个慈祥的父亲、长辈,也常爱充当人师,教导小辈骑马打猎,可这份慈祥,只对于赵晋元、芙蕖以及夏越朗这几个被他看在眼里的孩子。赵晋延自然是没有份,好在皇子的身份尊贵,倒也有侍卫来教导他,可到底还是不同的。 他也不爱面对宫里人异样的目光,自己学会骑马后,便爱骑着马到处游荡,那个时候人小无知无畏,加之又被忽视,有一回他独自骑马竟是游荡上了一整天,而这个地方,也就是在他胡乱游荡的时候发现的。 而自打发现了这处地方后,他每年来围场,其实大半的时间,都爱来这处走走。而对于这一处地方,他倒是跟个吝啬鬼似得,不想与他人分享,甚至连赵晋元都没有告诉过,可能唯一走入过这处地方的,也只有卫麟这个好兄弟。当然如今又多了一个夏芙蕖。 芙蕖倒是并不知道此处的特殊,听得赵晋元简单的解释后,她倒是笑着说了一句:“皇上的运气可真好。” 赵晋延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芙蕖,又是笑着问了一句:“下来走走吧,让马自己去吃些草。” “好。” 芙蕖应声利落下马。 赵晋元待她来的这个地方,说远不远,但也绝对不近,骑了这么久的马,也的确是该让马去休息休息了。而且,芙蕖也的确是想要下马来走走,骑在马上的风景,到底是与自己走着看到的不同的。 赵晋延见芙蕖下了马,自己也立刻下了马,他未等芙蕖将马缰递给侍卫,便自己先抢先拿过,连同自己那匹马的马缰一块儿交给了身后的侍卫。 侍卫牵着马走到了另一处,离芙蕖和赵晋延的位置,自然是有些远的。 而赵晋延看着侍卫远离,目光又重新落在了芙蕖的身上。 芙蕖这会儿也没有走路,停在原地只看着赵晋延,显然是在等着他。赵晋延看着芙蕖这番举动,心里只觉得一股先时好不容易才压抑下的情绪,又开始变得有几分火热了。 他忍不住快步朝着芙蕖的方向走了几步,与芙蕖并肩而行之后,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并不让芙蕖刻意落后她一步。而等到他这番小动作达成之后,赵晋延的脸上难得幼稚的笑了一下。 他看着站在他身侧的芙蕖,慢慢开口轻声道:“先时在卫家看到你,说实话,朕还真有几分惊讶,等知道你在卫家的目的……” “皇上……”芙蕖没有想到赵晋延会突然对她提到前些时候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这般被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芙蕖到底是个女孩子,总归是有些羞涩。 她轻抿了一下嘴角,想了想方才开口轻声道:“那日,我并不知道……” 她这句话倒也没有说话,因为觉得这般说还是有些不合适,听着,到底对晋阳大长公主与卫家不太合适。 第60节 好在她这一时失语时,赵晋延倒是根本没有在意,他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只是说起了其他的话:“朕记得,小的时候,你和大哥感情很好,长大了后,大哥虽然已经成亲了,可对你一直念念不忘……” 芙蕖听着赵晋延这话,倒是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的听着,而赵晋延却是摇着头似是苦涩的开口道:“大哥走时,对你一直放心不下,朕那个时候便下定决心,要替大哥照顾你,那个时候,心中其实一直有将你看做是大哥的人,朕记得,先时卫麟让你嫁给其他人的时候,朕心里其实很不高兴。” 芙蕖听到这里,却是不觉将低下的头抬了起来,看着赵晋延,她听着赵晋延这话,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是沉默着,听着赵晋延说着,许久之后,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开口道:“芙蕖明白皇上的意思,芙蕖与卫表兄并没有什么……母亲日后,也不会撮合我与卫表兄。” 成亲嫁人,芙蕖其实并不是那么期待,当然她也并不排斥,毕竟她从下受到的教育便是告诉她,早早晚晚有一日,她也是要嫁人的,无非便是嫁给什么样的人。因着晋阳大长公主与夏国公这对父母的缘故,芙蕖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未知的恐惧。而这会儿在听到赵晋延的话,她的心情却因此而变得十分的平静。 或许按理而言,赵晋延这自私的想法,她是应该愤怒的,可恰恰相反,她又觉得有些无所谓。若是她这辈子,不要嫁人不要成亲,能够赢得赵晋延对于她的愧疚,对于晋阳大长公主府的照拂,那她不成亲,仿佛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赵晋延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话,竟然会引得芙蕖如此回答。 他是一个坦诚的人,当然他也是个十分内敛的人,其实自那一日从卫家回去后,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明白自己对于芙蕖的感情,可能是因着先时与卫麟的交谈,又有些迷惘了太久,一时之间,倒也并不是不能够接受。而赵晋延也是一个干脆果断的人,心里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感情,那么他也不想一直默默无闻藏在心里,今日有一个目的,便是要将那些话与芙蕖说了。 他不想说的太直接,所以坦诚的将自己这段时日的心路历程也给说了出来,而说到这里的时候,芙蕖显然是误会了。 芙蕖说完那番下决心的话后,看着赵晋延有些难看的脸色,想了想,又开口说了一句:“其实不嫁人呆在家里也是挺好的……” “朕并非……” 赵晋延正要说话时,突然之间,身后传来了一阵破风之声,他下意识拉住了芙蕖的胳膊往侧边一躲,动作敏捷的躲过了身后的剑,而芙蕖与赵晋延反应过来,目光看去时,只见此处山坡上,早已经有数十个蒙面人将他们都包围住了。 ☆、第74章 七十四、衷情 赵晋延面色一变,不过倒也并不惊慌,只是下意识将芙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如今的局势本就不太太平,赵晋延倒并不是没有防备,只是未料这群人会这般大胆,侍卫们虽然跟随着,但如今离着赵晋延与芙蕖,倒也有一段距离,更为不妙的是,围场里出现的这群黑衣人,瞧着人数并不少,如今只将反应过来迅速冲过来想要护驾的侍卫拖着…… 这一群黑衣人能够出现在围场里,这后边所透露出的深意,自是让赵晋延面色阴沉。 但是这会儿,他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冲着站在她身后的芙蕖轻声说了一句:“芙蕖,莫怕,待会儿躲在朕身后。” 芙蕖面带几分恐惧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一回她却是远远比第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时要冷静多了,但瞧着这群黑衣人,若说不怕,定然是假的。同时芙蕖虽然点了头,可是心里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其实待会儿真的打起来,她也不可能真的躲在身后,反倒是让赵晋延来保护她。 这么一想,芙蕖原本有些发软的腿脚,倒是一下子变得有了力气。 赵晋延倒是不知道芙蕖这会儿心中所想,他方才之所以敢对芙蕖这般承诺,自然也是有几分底气。身为皇子,便是不用十分精通武艺,但腿脚功夫还是从小便是练起,便是真的打不过这群黑衣人,但撑上一会儿倒并不难。 在瞧见黑衣人之时,他脑子里便立刻衡量了起来,这群黑衣人虽然瞧着多,可他带来的侍卫禁军人数还是多过他们,只要撑到禁军解决掉拖着他们的黑衣人,便可无虞。 只不过,赵晋延所能够估量到的事情,这群有备而来的黑衣人,自然也知晓。初初一交锋,离赵晋延最近的几个黑衣人,便立刻拿着大刀冲了上来,赵晋延身上并没有趁手的武器,并且身后还要护着芙蕖,自是只能防守,只带着芙蕖朝着黑衣人队形之中的空洞冲了过去。 芙蕖跟在赵晋延身后,只攥紧拳头,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声响,她倒是庆幸今日穿的是骑马装,好歹行动上倒是没有给赵晋延拖上任何后腿。 只是,她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妙之处,赵晋延的腿脚功夫的确是不弱,至少对上这群黑衣人,瞧着也没有落于下风,可到底双手难敌四拳,更何况,围困他们的人,真的一点都不少。赵晋延自保自然不成问题,便是如今,也从黑衣人手中夺了一把大刀招架着,可……赵晋延出手的时候,仿佛是有什么顾虑,行动上也因此而迟缓了许多,便是方才那交手的几个回合,他的手臂上已经挂了一些彩。 而芙蕖也发现了赵晋延为何会这般,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缘故,赵晋延既要防止黑衣人上来,又要护着身后的他,出手时,难免束手手脚。 “皇上,您别管我……” 芙蕖说这话,是真的发自肺腑,是真心的,虽然她也知道如果赵晋延真的不管她,她在这处很有可能会丧命,可她也不傻,如今侍卫还未过来,赵晋延再这般下去,只怕自己便先难以自保。 她的性命,又哪里比得过赵晋延的性命。 便是退一步说,若赵晋延出了事情,而她用赵晋延换来的性命活的好好的,只怕日后也一样讨不得好。 只是,芙蕖的话并不管用,赵晋延并未理会芙蕖,依然将芙蕖护在身后,护着好好的,而不过这一瞬间,他的手臂上,腿上,又添了不少的伤痕,鲜红的鲜血打湿了他的衣袖…… 不行,在这样下去,只怕他们二人都难以自保。 芙蕖并不懂得比较敌我势力,这会儿她的关注点也全在赵晋延的身上,当然也并不知道侍卫们已经朝着这边赶了过来。当然,便是她瞧见了,只怕也顾不上了。 她的深思都落在赵晋延身上,而就在赵晋延左后方,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一个黑衣人挥刀砍下,而对方刀锋方向,恰是赵晋延心脏的位置。。 芙蕖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都未来得及深想,二话不说直接朝着赵晋延身上扑了过去。 赵晋延虽然身上多处负伤,但也不至于真的无力招架,他自也能够感受得到身后刀锋的动静,他原本想要护着芙蕖往前走一步,却未料,还未等他出手,芙蕖却从他的身后跑了出来,用身体挡在了在的身上。 而就这么一错身,刀锋只需一眨眼间,便要落在芙蕖的瘦弱的背上。 赵晋延下意识便是抬起了自己的右臂,直接挡在了那刀锋之处。 “嗤”的一声,却是刀破了右臂盔甲直入血肉之声。 “皇上……” 芙蕖错愕睁眼,脸上甚至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而黑衣人瞧见赵晋延受了伤,自是士气大增,攻势也越发猛烈。 紧接着便是大刀抽出,第二刀也挥了起来。 前有狼后有虎,退无可退,赵晋延受了重伤,这会儿也根本无力招架,一个避让之下,赵晋延的身子也打了一个趋势,却是控制不住了身体的幅度,朝着山坡之下滚了下去。 芙蕖被护在赵晋延怀中,可是山坡陡峭,赵晋延自己又受了重伤,这会儿根本无力护住芙蕖,只能凭着本能紧紧抱着芙蕖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赵晋延被手臂上的伤痛疼醒之后,睁开眼睛,只看到了头顶上蓝蓝的天空。他侧过头,发现手臂上的疼痛,却是芙蕖坐在他的身侧,正替他包扎着伤口。 此时芙蕖正是发髻早已经散的不行,头上的饰物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甚至发丝之间还夹了一些枯草。而她向来素净白嫩的脸上,此时分布着不少小小的血口伤痕,向来是方才摔下来时给磨伤的。不过,人没事了就好。 赵晋延看着芙蕖低垂的眼睑上长长睫毛撒下的一片阴影,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芙蕖替赵晋延包扎完手上的伤口后,看着伤口终于不再流血,方才松了一口气,她正要拖着腿去察看赵晋延身上其他的伤口时,却恰好看到赵晋延已经睁开了眼睛,原本强撑的坚强在一瞬间,却是坍塌了。 “皇上……” 芙蕖忍不住红了眼睛,可立刻她却是忍住了泪水,只是开口问道:“您哪里不舒服……” “无事……这是哪里?” 赵晋延原本想要伸手去安慰芙蕖,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因为失血过多,根本没有力气去抬,所以只能够苦笑的问了芙蕖这么一句话。 芙蕖闻言,连忙开口回道:“是我们摔下来的地方,我……我力气不够,也不敢随意抬您,而且这个地方恰好是一个小小的坑,不容易被发现,所以我就没动了……” 赵晋延听着芙蕖的话,打量了一下四周围的环境,也难怪他抬头便是蓝天,他和芙蕖的确是落在一处小坑里,这个坑其实不过半米深,不过依着如今他的身体的条件,的确是他们最佳的藏身之处。 可若是让敌人找了过来,此处也根本没有任何遮挡的作用。 赵晋延观察完四周的环境后,当即便做了一个决定,对芙蕖开口道:“此处不深,你应该能够爬出去,你先找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安全了,再去寻人来。” 赵晋延其实并不放心让芙蕖一个人行动,可是如今他失血过多,根本便是动弹不得,芙蕖力气瘦小,也根本不可能扶着他离开这儿,让芙蕖陪着他等在这儿,实在是太危险。 毕竟出现在山上的那群黑衣人,难保有漏网之鱼,便是侍卫们真的将那群黑衣人绞杀干净,可……难保别处也有埋伏。 赵晋延并不傻,这群黑衣人的目标明显便是他,若是芙蕖出去了,其实真的撞上了黑衣人,也不一定会被下手。可若是陪着他在这儿坐以待毙,一旦让那些黑衣人找来,只怕是必死无疑了。 赵晋延一想到这儿,倒是将心中最后一点顾虑都撇了去,只冲着芙蕖坚定开口:“你赶紧离开,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赵晋延怕芙蕖犯傻,万一一出去便想着回去求救,反倒落入埋伏,所以又是认真的冲着芙蕖说了一句。 芙蕖闻言,却是连连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而且这是命令……” 赵晋延瞧着芙蕖这般,心里倒是感动,可他还是二话不说便立刻冲着芙蕖开口道。 芙蕖咬着嘴唇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只轻声开口道:“我腿伤了,现在……动不了。” 随着芙蕖的这一句话,赵晋延这才发现,芙蕖从方才开始,其实一直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坐在他的身边,而他的目光落在芙蕖的腿上,也明显的看到,芙蕖的右腿裙摆上,满是鲜血,而就在她的腿边,有一块不规则满是菱角的大石头。 “方才摔下来的时候,我的腿不小心砸到石头了。” 芙蕖小声的解释了一句,若是她腿完好,这会儿其实她马上想到的也是带着赵晋延离开这儿,只是她的腿伤的病不轻,方才支起身体替赵晋延包扎伤口,便生生让她疼出了一身冷汗。 赵晋延看着芙蕖苍白的脸色以及额上浮起的一层薄薄汗水,便是明白芙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在忍受。 他想要支起身体去察看芙蕖的伤口,可一则是没有力气起身,二则却是芙蕖这伤瞧着,恐怕并不仅仅是皮外伤,指不定还伤到了筋骨,他并不懂医,若是贸然去动手,只怕反倒是会让她伤势加重。 可也因着芙蕖这一情况,倒让赵晋延将心中最后那点子纠结给抛之脑后,他们二人,如今只怕也只能够听天由命了。 赵晋延看着芙蕖,十分心疼,可是他也说不出不痛不痒的关切,他本就是一个行动多过言语之人,如今他无能无力,自然更加说不出什么话来,许久之后,他才说了一句话:“都怪我带你来这处,无端让你受了这场祸事,腿疼的厉害吗?” 在这会儿,赵晋延倒真的和一个普通人一般,与芙蕖说着话。 芙蕖闻言,自是连忙摇了摇头,这腿方才刚伤的时候,的确是疼的让她几乎晕眩,到了这会儿,也的确是一阵一阵的疼的,可是仿佛是疼的已经麻木了,她倒是没有再像方才那么厉害,便是额上身体冷汗一阵一阵的冒,但她也不会真说疼。可是赵晋延的话,其实也让她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想到了方才刺客来时……赵晋延与她说的话。 芙蕖低着头轻声开口道:“皇上的意思,我都懂,晋元哥哥待我那么好,皇上对我也好,我都记在心里,皇上放心,我不会嫁人……我也想陪着娘……” 赵晋延愣了一下,面无表情看着芙蕖。 芙蕖没有听到声音,心中略有些不安,抬头飞快的偷偷看了一眼赵晋延后,再次低了头,其实心里也被赵晋延那面无表情的神色给吓了一跳,她想了想,揣测的再次轻声说了一句:“芙蕖所言,都是肺腑之言,若是皇上不信,芙蕖可以发誓……” “你懂什么……” 赵晋延的语气有些严厉,也带了几分气急败坏。 他其实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方才他未尽之言,竟然会被芙蕖偏到了这一思路上。当然赵晋延也承认,这的确是他很早以前的想法,可是如今,芙蕖这想法,反倒是大大的让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若芙蕖真的给赵晋元守节…… 赵晋延简直不敢去想这个想法。 “我并非这个意思,你莫要多想……” 赵晋延的声音有些轻,有心情复杂的缘故,当然也有如今身体虚弱的缘故。 芙蕖倒真不觉得自己有多想,这会儿诉衷情显然并不太合适,无论是二人身处的处境,还是如今二人的身体状况,可赵晋延有这个兴致,芙蕖还是打起了精神听着赵晋延在说的话。 “当初是我想岔了,我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自私,所以……有一段时日,我是真心想让你嫁给一个靠谱的男人,想让你幸福,因为我觉得,这可能也是大哥的心愿。我……也考虑过卫麟。” 赵晋延想到自己那个时候的想法,脸上倒是不自觉的笑了一下,他心中同时也在暗暗的庆幸,幸亏自己及时醒悟了过来,不然真让芙蕖嫁给了卫麟,只怕她自己肠子都该悔青了。 而芙蕖这没有料到赵晋延竟然会有这么一番心理转折,她有些惊愕的抬起了头,一时之间,心中十分复杂,当然,说感情,绝对是有的。 而她未曾想到的是,赵晋延在说完这些话后,马上紧接着又开口说道:“可是,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前些时日,看到你在卫家,知道你去卫家的目的后,我心里竟然十分不高兴,甚至还有几分恼怒……” 这是…… 芙蕖这会儿真是彻底糊涂了,她真有些搞不清楚赵晋延的用意,一会儿不想让她嫁人,可一会儿又愿意让她嫁人,到了最后,瞧着意思,又仿佛是出尔反尔了。 芙蕖到真有几分伴君如伴虎的微妙感觉,她自认为不机灵,所以只能够用最笨的法子,这会儿没有搞清楚赵晋延最终的想法,也不敢轻易开口,只是听着赵晋延下边会讲些什么。 而赵晋延接下来讲的话,则是让芙蕖震惊的一句话都接不上了。 “我当时并不知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等到回宫之后,细细想来,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嫉妒卫麟。”赵晋延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了芙蕖,轻声开口反问道:“芙蕖,你可是明白我的意思。” 芙蕖的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明白赵晋延的意思,可是……因为这种想法太不可思议,甚至是有些可怕,她根本不敢去明白,也不觉得自己明白了。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可是又飞快的摇了摇头。 而赵晋延瞧着芙蕖这般,却是笑了起来,他并不打算让芙蕖就这般糊弄过去,只是又是笑道:“你这是把我搞糊涂了,究竟是明白,还是不明白,若是不明白,那我便于你再说的仔细一些。” 第61节 “我……看到表妹,心中便是欢喜。” 赵晋延从未说过情话,原本他也觉得,自己会吝啬说这番情话,可是在此情此景之下,他却是非常自然的说了出来。 等到说出之后,他的脸色才有几分发红,心中也有几分不自然。 可赵晋延抬头看到芙蕖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时,自己反倒是自在了。 他又是轻声开口道:“芙蕖,我知道今日自己所言,确实有些唐突……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你会是大哥的。我自小尊敬大哥吗,也从不敢亵渎。” 赵晋延这一番话,显然是有缓解尴尬的用意,只是,这番话说出来后,不仅仅是赵晋延自己,便是芙蕖自己,面色都有几分不太自然,赵晋延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未免多说多错,赵晋延倒是十分直接的看着芙蕖开口轻声说着:“我并不知道芙蕖你的想法,可能是我一厢情愿,可是这些时日想来,我觉得芙蕖你对我,也并非全然无情。倘若我的感觉不曾出错,那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你我未来,一个可能。” 赵晋延说完这话后,便沉默了,他看着芙蕖,显然是在等着芙蕖的答复。 可是他的这一番话,出现的太过于突然,又是在这么一副情景之下,芙蕖心中本来就乱的很,要让她立刻给予答复,这叫她如何轻易的定下自己的终身。 芙蕖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一丝一毫,在她的心中,赵晋延一直都是她的兄长,与赵晋元一般。可唯一不同的是,当初她敢拒绝赵晋元,理由充足,赵晋元早有妻女,且她仗的也是赵晋元对她自小到大的纵容与宠爱,她有恃无恐赵晋元不会来伤害她,伤害她的家人。 可赵晋延不一样,芙蕖与他相处的时日太短,即使她明白赵晋延不是这样的人,不会因为她的拒绝而做什么事情,可她心底里却有些不敢了。尤其想到这些时日以来,赵晋延对他们家的好,很有可能大半原因是因为赵晋延喜欢她。 但贸然出口答应,芙蕖自问也无法突破自己心中的这层防线。 如此一来,她不敢应承,也不敢拒绝,只能够沉默。 赵晋延虽然在情感方面有些迟钝,但这会儿他却不傻,芙蕖的反应,其实也让他心里渐渐有些明白了过来,原本有些火热的心虽然渐渐冷却了,但赵晋延还是好风度的想要出口缓解一些尴尬。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坑上传来了一阵声响。 由远及近,马蹄声、人声渐渐靠近,赵晋延与芙蕖面色一变,一下子将方才的儿女情长放到了脑后,都打起了精神,往坑上看去。 来人可能会是援兵,但也有可能会是方才那批黑衣人…… 直到听到了卫麟的声音后,二人方才松下一口气,赵晋延出声唤来了那群人。 以卫麟为首的侍卫看到坑下赵晋延与芙蕖的狼狈模样,皆是变了脸色。便是卫麟这般向来不正经之人,这会儿都面色沉重,纷纷跪下请罪。 赵晋延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配合着侍卫脱离了此处。 而等到走出了坑外,芙蕖和赵晋延方才发现,这会儿只怕整个围场的侍卫都出动了,当然除了卫麟之外,还有晋阳大长公主的人马,甚至晋阳大长公主与夏越朗二人,也都站在外边,一看到芙蕖,二人便心疼的上来亲自搀扶。 赵晋延被卫麟扶着,虽然因为扯动伤口,疼的厉害,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他对面的芙蕖。 他没有想到,他这一眼看去,芙蕖仿若有所察觉,也回过了目光,望向了他,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声音轻轻开口说了一句:“皇上,谢谢。” ☆、第75章 七十五、想念 其实,在最后与赵晋延分手时所说的话,连芙蕖自己都有些吃惊自己这句话的心思。 赵晋延先时的那番话,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一时之间芙蕖难以接受,而且便是早有准备,她恐怕也无法接受。可芙蕖的确是不敢拒绝,方才的沉默,虽然她未曾说什么,但尴尬的气氛恐怕赵晋延也能够猜得到。 芙蕖并不想让这件事情闹的这般僵硬。 不由自主的,在最后告别之时,她说出了这句话。 简简单单,却又模棱两可,既可理解为在感谢赵晋延方才的救命之恩,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是她并不排斥赵晋延的那番话。 芙蕖为自己的心思感到心惊,可是她却并不后悔这般说,虽说的确不是她以往的行事风格,甚至还有几分欲擒故纵,可芙蕖并非是光棍一条,她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更要考虑自己的家人,晋阳大长公主府在先皇离世后刚刚走上正轨,她不允许,也绝对不想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府因为她而乱了规矩。 这件事情上,她不能够立刻做出答复,所以她只能够拖,拖到自己有了答案,也拖到自己为自己做足了思想准备,甚至是劝服了自己。 虽然芙蕖并不知道自己摔的有多严重,可是腿上几乎疼的麻木的那股子疼痛,也告诉她此次伤势非同小可。 回到营帐,倒是并未等着晋阳大长公主去请太医过来看伤,便见赵晋延身边的一名侍从已经带了两名御医过来了。 御医仔细检查过芙蕖的伤腿后,得出的结论,倒并不比芙蕖所想的乐观,的确是伤到了筋骨,外伤看着狰狞,倒也罢了,腿骨才是真正的要害,却是有些裂了。 伤筋动骨就得躺上一百天,更何况芙蕖这伤可不轻,御医仔细做了包扎处理后,只对着众人开口叮嘱:“郡主这伤虽然不碍事,但须得静养些时日,尤其是这段时日,若是一时不慎,很有可能会落下后遗症。” 这腿伤留下后遗症,还能够有什么,自然是残疾了。芙蕖一个未嫁的小姑娘若是真的给落下了残疾,那简直比死还有惨的事情,便是从方才找到芙蕖后,一直都是故作云清风淡的晋阳大长公主这会儿都有些变了脸色,送走御医后,她便是冲着芙蕖阴着脸开口道:“听到没有,好好养着,你这孩子也真是,乱跑可不就出了事情吗?” 说罢,晋阳大长公主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芙蕖满脸的心疼:“以前倒也没见什么,怎么如今瞧着,你仿佛与这围场八字不合呢,上回来也是出了事情。” 芙蕖乖巧的听着,未敢反驳,倒也庆幸晋阳大长公主未将此事牵扯到赵晋延身上,毕竟她这接二连三的出事,可恰好赵晋延都在边上,真论起来,仿佛是二人相克似得。 晋阳大长公主心里倒也不是不怨赵晋延,这芙蕖回回出事,的确都是与赵晋延扯上了关系,尤其是这一回,显而易见,这刺客明显便是冲着赵晋延而去的,芙蕖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 但晋阳大长公主倒也不会真的不知道分寸,芙蕖虽然被赵晋延连累,可是赵晋延的伤势瞧着仿佛比芙蕖还要严重一些,更何况,若是赵晋延再狠心一些,完全可以不去管芙蕖,如今反倒是为了救芙蕖受了重伤,饶是晋阳大长公主这一回,都挑不出错来,只能够在心中抱怨了几句。 芙蕖这伤本来就是需要静养,而且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够养的好,偏生这围场里又出了这般事情,身为此次事件的主角之一,芙蕖若是在围场之中,自然是不好养伤的,她考虑再三,最终决定隔日便收拾东西启程回了京城。 芙蕖和夏越朗自然是不敢反驳,芙蕖甚至甚为赞同,她也是极怕赵晋延会过来探她,毕竟昨日底下人已经传来了消息,赵晋延虽然瞧着受了重伤,但运气不错,都避过了要害,只是皮肉伤看着严重些罢了。而如今她看到赵晋延,便忍不住不自在。 芙蕖回到京城大三日,此次去围场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毕竟今次春猎围场里出的事情,并不比秋猎时候的小,出事的人可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而在赵晋延回宫后的第一日,宫中再次送来了赏赐,上一回却是太皇太后送来的,太皇太后的赏赐自是丰厚,也十分的富丽堂皇。赵晋延送的礼物倒是十分简单,却十分珍贵,也十分的实际,三瓶玉肌散。 玉肌散是宫廷祛疤圣药,宫中的存货本来就不多,这三瓶,只怕也是将宫中如今的存货全部掏了个空吧!芙蕖这一回脸上手上以及腿上都有伤,虽然她并不是爱落疤的体质,可此次的伤口实在有些深了,晋阳大长公主手中本来也有一些疗伤圣药,可是手中存货并不多,这几日也正想法设法帮着芙蕖在外边打听着,可说赵晋延这东西,送的十分及时。 晋阳大长公主也并没有拦截,直接让清语送到了芙蕖的房中,并且嘱咐芙蕖身边的几名丫鬟天天给芙蕖抹着。 芙蕖在接到这三瓶药后,倒是一反常态,有些沉默的摩挲着瓶身。 赵晋延虽然人未出现,可已经用这种方式,在与她打了招呼。 而这一回,除了赵晋延给芙蕖送了疗伤圣药,还有一人也送了药,药虽然并不如赵晋延所赏赐下的这般名贵,但却是千金难求的好药。 而赠药的人,却是文静姝。 芙蕖听到彩霞说文静姝来了府上的时候,还真是吃了一大惊。一时之间,心中也有几分惘然。 她都已经多久没有见到文静姝了…… 文静姝是芙蕖的闺中好友,这自然是不容置疑的。以前芙蕖也一直与文静姝在一起玩,不过二人倒不是那种时时刻刻都要腻在一起的那种,相反她们有的时候也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可见面时,一样十分好。 而且,芙蕖其实是一个非常被动的人,她和文静姝之间,也向来都是文静姝主动来找她,至少芙蕖甚少主动去找过文静姝。但文静姝一个闺秀女子,也不可能日日跑到晋阳大长公主府上来找芙蕖,以至于芙蕖和文静姝的相处,其实多是家中或是亲近的友人举办了什么宴会才会凑到一块儿。 可自从秋猎之后,本就是多事之秋,宴会也极少举办,甚至晋阳大长公主,之前的生辰宴会,都举办的十分低调,京中也没有什么大宴会,唯一还算大的一次,便是过年之时的宫宴,可那一回,文静姝却并未随着父母一道儿出席。 若不是今日文静姝突然来访,芙蕖都几乎有些记不清楚她已经多久没有见到文静姝了,几个月……恐怕不止,已经整整快要半年了,芙蕖都没有和文静姝来往见面。而文静姝在这整整大半年里,仿佛是从京中的交际圈里消失了一般,这半年从来没有从家里出来露过面,也没有半点的风声。 芙蕖虽然有几分茫然,却也立刻回过了神,冲着彩霞连声道:“快些请文姐姐进来吧!” 她的心中真的甚是想念…… 文静姝很快便被请进了芙蕖的屋里,而芙蕖乍然见到文静姝的时候,心中却是不觉吃了一惊。 眼前的人,真的是文静姝吗?芙蕖有种说不上来的意味,说是文静姝,自然肯定是文静姝了,除了瘦一点,打扮素净了一些,看起来与以往的她仿佛并没有什么区别。可芙蕖与文静姝几乎是从小便是认识了,瞧着眼前的文静姝,她只觉得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不仅仅是外貌上来看,更重要的是气质。 文静姝自小打扮上也的确是喜欢简简单单,并不喜欢奢侈,可是世家小姐,便是不能够打扮的太过于花枝招展以免落入艳俗,也决计不能够太过于素净,反倒是移了年轻女子的性子,所以文静姝在首饰上更爱偏向于低调的奢华,也会在打扮中隐隐露出几分随意之中的刻意,可是今日的文静姝,的确是素净,发髻纹丝不乱简单绾起,一只银钗,便是全身上下所有的首饰,衣物,也只是一件青色未曾有任何花纹的衣裙…… 看着,简直比芙蕖先时在国丧时候的打扮还要素净…… 更重要的是,眼前的文静姝实在是太安静,安静的都有些死气沉沉了。她以前气质也沉稳,但决计不会像如今这般沉静的仿若一摊死水。 芙蕖真有些愣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文静姝反倒是笑着走到了芙蕖跟前,仔细看了看芙蕖的脸色,看着她面上虽有几分苍白,可神采还是不错的样子,也放了心淡笑了一下,轻声开口:“瞧见你这副样子,我却是放心了,原本在家中听说你受了重伤,不放心,所以亲自过来看看你……” “文姐姐,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你可是好久没来了!” 芙蕖听着文静姝的关切之声,心中的熟悉感,倒是回来了一些。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语气里难免也带了一丝撒娇的意思。 而文静姝闻言,只是笑了笑,倒是并没有解释或者说些什么,她另外转了话题,又是对芙蕖说起了她的事情:“我瞧着你这伤怕是上了筋骨了,这段时日可得在屋里好好养着,万一没养好,哭的还是你自己。” “我明白,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芙蕖笑了笑,可是心中的怪异感,越发强烈了。 文静姝仿佛是在避开着什么……芙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抿了抿嘴巴,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犹豫的,虽然她的确是关心文静姝,可是又怕自己贸然问出来,会冒犯到文静姝什么。 想了想,芙蕖倒是只装作无意开口说了一句:“文姐姐,你今日怎么穿的这般素净便来看我了?” 文静姝闻言,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芙蕖,眼里似乎带了一丝复杂的情绪,过了许久之后,她轻轻开口问了一句:“芙蕖,此次我听说你是与皇上一道儿受的伤……我听说,你与皇上感情不错……” 芙蕖原本是想问文静姝,而文静姝这话,反倒是让芙蕖有些不自然了。其实这段时间,京中的确是有些流言蜚语。当然说是流言蜚语,是世人攒侧出来的,可与实情也有几分类似。芙蕖心态先时放的十分平,毕竟当时在围场里发生的事情,传出去的确是容奕让人误会,可是文静姝这当面问了她,芙蕖倒是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能够坦然的说没有。 而文静姝看着芙蕖这般神色,脸上也是不自然的笑了笑。 她看着芙蕖轻声开口:“看来是真的了,芙蕖,我祝福你。” “文姐姐,你说什么……” 芙蕖听着文静姝的语气,眼里的诧异越发深了。 文静姝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反常了,不仅仅是让芙蕖有些琢磨不透,也让芙蕖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文静姝今日,仿佛并不需要芙蕖说什么做什么,她看着芙蕖这般,依然淡笑着说了一句:“这段时日,我往屋里请了一尊菩萨,天天诵经念佛,为晋元哥哥祈福……晋元哥哥临走时放心不下你,可是如今看着你找到自己的归宿,也该安息了。” 文静姝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有怀念,也有难过,更强烈的是一股仿佛被强行压抑下,却又根本压抑不住的深深爱恋之情。 而芙蕖抬头目光对视,鬼使神差,芙蕖的脑子里却是闪过了一丝念头,文静姝与赵晋元…… 芙蕖一将二人扯到一处,却是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文静姝仿佛是压抑够了,如今也不再顾忌什么,再也没有在芙蕖面前掩藏隐瞒的意思,倒是一点都不收敛的表现了出来。 芙蕖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之中,文静姝怎么可能会喜欢晋元哥哥? 她想要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抛掷出自己的脑子,但是,文静姝真的喜欢赵晋元,而是这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喜欢,已经变成了极为深沉的爱恋了。 芙蕖忍不住回想往事,而那些往事里,仿佛文静姝与赵晋元,从未有过什么亲密的交集,有的只是文静姝跟着她才避无可避的与赵晋元有了一些交集。 可是细细想来,其实赵晋元与文静姝之间的关系,并不比她与赵晋元之间的关系要来的生疏,从亲缘上来讲,文静姝同样是赵晋元的表妹,而且若非文静姝与赵晋元年纪相差有些大,文静姝当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更何况,自小的时候起,其实文静姝也是一样自小和赵晋元相识,再小的记忆芙蕖并不多了,但是印象之中,小的时候大家仿佛也是常常在一道儿玩,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文静姝却没有像她一般,再出现在他们的队伍之中,只有偶尔几次,还是因着她的缘故,才会与赵晋元有所接触。 “晋元哥哥自小便喜欢你,那个时候,我有些难过,可是也不想因为我,给你们造成太多的困扰,所以我便不再去见晋元哥哥了。可是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够见到那个人,我便忍不住又想着见他,又想不要被发觉自己的心思,所以便与你做最好的朋友,哪怕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晋元哥哥,我心里也是十分欢喜的。” “晋元哥哥喜欢你,可是他却不能够娶你,我心里比他还要难受,还要着急,陈氏根本配不上晋元哥哥那么好的人,我做梦也想让晋元哥哥能够和你在一起,可惜,晋元哥哥终究没有等到那一日便走了……他走了,我又有些后悔,我在想,他在的时候,我为什么那么胆小,便是不能够让他喜欢我,让他知晓我的心意,那也是极好的,至少如今也不会这般遗憾了……” “文姐姐……” 芙蕖看着文静姝一边微笑说着,一边落泪的样子,整个人都有些惊呆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文静姝这会儿却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芙蕖的话,她看着芙蕖,又是轻笑着说道:“其实你娘知道我的心思,她怕我有别的企图,一直防着我,才不待见我,可惜你这个傻瓜,却是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心思,说来我也是对不起你,和你做朋友的动机的确是不单纯。只是,我从没有过任何的坏心思,晋元哥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你和他在一起了,你也会幸福,毕竟他那么爱你……” “文姐姐,我知道,晋元哥哥他很好。” 说怪文静姝,至少在这会儿,芙蕖心中没有一丝怪责,相反,她看着这样的文静姝,心里也忍不住感同身受的有些难受,为文静姝的压抑而难受。 文静姝轻轻点了点头,一边哭着,却又一边笑着对芙蕖轻声道:“是啊,他那么好的人,若他泉下有知,知道我说这番话让你难受,估计也会不高兴了。芙蕖,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忍不住,我既想让晋元哥哥安宁,像他所希望的,让你高兴,让你幸福,可是又不甘心让你忘记他,所以忍不住想让你记着他的好。” “晋元哥哥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 第62节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开口。 “这便足够了,真的,够了!” 文静姝强忍着泛红的眼眶,喃喃自语,神色之间,却是带着一丝痴狂。 芙蕖看着这样的文静姝,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担忧。 她承认自己虽然也念着想着赵晋元,她对赵晋元的感情与情谊也很深,可是至少她如今走了出来,至少那份感情已经被她掩藏在心底,可是文静姝呢? 只怕文静姝对于赵晋元的感情比她深千倍万倍,而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她瞧着文静姝如今的表现,根本不像是走了出来,瞧着……反倒是越发的深陷。 故人走了,难受沉湎自是不可避免,可最好的做法,还是让时间去抚平伤口,去忘却这份痛楚,显然文静姝并没有这般做,或者她自己根本不愿意这般去做。 “文姐姐,晋元哥哥虽然走了,可是他希望我们都好好的,你……你也该学会走出来。” 芙蕖轻声开口劝说。 文静姝闻言,只是勉强一笑,她并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起身与芙蕖告了别,显然并不想与芙蕖提及这个。 “文姐姐……” 芙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文静姝却只是静静的看着芙蕖,轻声说道:“一个人走了,随着时间推移,他在这世界的痕迹,会变得越来越浅,慢慢的,甚至会消失。可是我不想,我也总想着,若是有个人,能够一直记着他,想着他,是不是他就能够一直留在这个世界,我不知道能用这种方式挽留他多久,但是……至少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不想让他就这样消失。” ☆、第76章 七十六、来访 文静姝最后的一番话,让芙蕖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到任何话来劝说文静姝,理智告诉她,文静姝这般沉溺,其实并不好,可是细细想来,芙蕖又有些相对无言,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上来评论这件事情,文静姝对于赵晋元的感情,她有些理解,却又有些不能够完全理解。 可是,便是她心里有再多的感叹,却也做不出说文静姝做错了的话语,她只是在人远去之后,忍不住想着若是赵晋元还活着该有多好。可是转而一想,她又发现自己的这种想法其实还是有几分天真的,若是赵晋元还活着,文静姝恐怕也只会将这份感情一直深埋在心底,决计不会宣之于口。 可能是受到了震惊,也有可能是这件事情,本就是一个无解的结,芙蕖脑子里有些乱七八糟,直到晋阳大长公主进屋之时,她方才从这种纷乱的思绪里回过了神。 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芙蕖旁边放了药瓶的盒子上,倒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开口说了一句:“文静姝来过了?” 芙蕖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也落在了那个盒子上边,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轻声开口道:“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文姐姐喜欢晋元哥哥的事情。”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着芙蕖的脸色,瞧见芙蕖面上也只是疑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之时,方才点了点头,开口说了一句:“文静姝那丫头,比你心思深沉许多,在同龄的几家孩子里边,也算是个有城府的,只是,这点子心思在我眼里还是不够看的,那丫头看晋元的眼神,我瞧着便一下子看穿了。” 说罢这话,晋阳大长公主又是一脸无奈的看着芙蕖开口说了一句:“也就是你这孩子这么好骗,半点就没发现身边人的异样,还傻兮兮的把人家当好姐妹。” “娘……文姐姐虽然有些别的心思,但是她待我的心并不假。”芙蕖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倒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 她说的也的确是实情,文静姝虽然一开始接近她别有用心,可到底从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甚至还多次相帮,对她也是真的打心眼里当了好姐妹的。 当然,芙蕖也承认这会儿能够如此坦然的替文静姝说话,并不排除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的局面,倘若赵晋元还在世,有倘若……她与赵晋元之间有了一些别的,而文静姝依然对赵晋元又心思,芙蕖也并非是圣人…… 可这会儿,说这些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相反她已经走出了那段阴影,已经走入了生活的正轨,可是文静姝却仿佛永远留在那些旧事旧人之中,芙蕖这会儿想到这些事情,只会觉得揪心难受。 晋阳大长公主显然也是有些可有可无的态度,听到了芙蕖的话,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开口说了一句:“自然是这般,若是文静姝那丫头想要害你,你以为我还会留她在你身边这么久。” 晋阳大长公主说完这话,瞧见芙蕖面上只有哀戚与难受的样子,倒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行了,如今晋元已经走了,说这些事情做什么,说文静姝与晋元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娘,我瞧着文姐姐对晋元哥哥,好像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忘记……” 芙蕖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忍不住又想到了方才文静姝的神态举止,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晋阳大长公主并不以为然,闻言也只是好笑的看着芙蕖,仿佛是在笑着她的天真:“日子一长,再深的感情,再喜欢的人,也都会忘记。” 晋阳大长公主说这话的事情,面上的神色还带了一丝嗤笑,而芙蕖瞧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这一丝嘲讽的笑容,嘴上并没有争辩什么,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有些并不赞同。 其实倘若赵晋元还活着,想要忘记这段感情并不难,但如今赵晋元走了,这段感情只怕会永远留在文静姝的心中。虽然芙蕖在文静姝与赵晋元之间,并没有看破这段感情,可芙蕖还是相信自己对于文静姝的了解,文静姝其实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而方才她临走时所说的话,都是发自心底。 但是,这些话,芙蕖知道并不需要与晋阳大长公主说,所以她也除了在心底里叹气,也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晋阳大长公主对于这个话题,并不怎么感兴趣,反倒是开口与芙蕖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娘问你,你先时怎么和皇上一道儿走着了?无端端的就给牵扯到了那堆事情里了。” “呃……” 芙蕖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只是低着头开口道:“先时我在围场里逛的时候,恰好碰上皇上就一道儿走了。” 芙蕖自然是不会将赵晋延邀请,并且在之后说的话、发生的事情告诉晋阳大长公主。 芙蕖这次回来,其实也没有与晋阳大长公主说实话,先时说的也只有是赵晋延救了她、保护了她之类的好话,其他的一概未提。 好在晋阳大长公主也没有多问的意思,听了芙蕖的简单解释也没有追究,连夏越朗想仔细了解,晋阳大长公主都嫌夏越朗多事,只让芙蕖好好养伤,多多休息,便将人带走了。 芙蕖原本也以为这一回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料到晋阳大长公主竟然会突然又提起了这件事情。 芙蕖反应过来,便立刻按照先时的口径,只简单的多说了两句。她一点都不敢将实情说出来,毕竟让晋阳大长公主知道,估计得翻天了。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而芙蕖的心也不觉提了起来,难道她的话中有破绽,她在心里忍不住偷偷想着。 晋阳大长公主也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了话:“你喜欢赵晋延。” “娘,你说什么呢!”芙蕖被唬了一大跳,反应过来,涨红了脸,连连摆头。 虽然晋阳大长公主说的肯定,可芙蕖却是明白晋阳大长公主的意思,这句话是有问句的意思,但芙蕖的脑子里却又一下子蹿出了赵晋延与她告白,问她对于他的想法之事,而一想到这些事情,她便觉得有些不自在。 芙蕖强装镇定轻声开口:“娘,你怎么乱说,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多尴尬……” “屋里就咱们两人,怕什么!” 晋阳大长公主显然不以为然,她看着芙蕖眼神闪烁的样子,自然看出了异样,不过她还是了解自己的女儿,芙蕖若是真的对赵晋延有意思,这会儿的神色不当如此。 她嘴角轻笑了一下,冲着芙蕖开口说了一句:“若不是外边乱传,我也不会来问你。你不喜欢便是最好,我也不想你嫁到那宫里去,说来你倒也不急,不过如今好的也该相看起来,免得到时候捡了别人挑剩的,我的女儿可不得如此。” 说罢此言,晋阳大长公主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娘瞧着那卫麟不错,不若你多与他相处相处……” 芙蕖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瞬间便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让她和卫麟在一起,还不若赵晋延来的好呢! 不过芙蕖也注意到了晋阳大长公主开始时说的那句话:“外边乱传什么了?” “不过是一些多嘴多舌之人,无须在意。” 晋阳大长公主对此也不欲多言,但芙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明白了过来,她和赵晋延一块儿遇袭,又是在围场里一块儿走着,回来这闲话也的确是难免,但她这一回,倒是没有过多纠结于此事,反倒是忍不住想到了文静姝方才来时所说的一些话,方才她震惊于文静姝对于赵晋元的深情,倒是没有在乎那些话,可如今想来,只怕文静姝来看她的原因,也有这些谣言的功劳吧! 芙蕖这边正想着,却听得晋阳大长公主开口笑道:“上一回你去见那卫麟,觉得如何?” “……” 芙蕖实在无语的看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难得做了一副撒娇不搭理人的模样,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被子里,一副根本不想与晋阳大长公主交谈的姿态。 晋阳大长公主瞧着,只是失笑的轻轻拍了拍被面,倒是难得跟个寻常的母亲一般,嘴上仍是絮叨了两句:“我瞧着卫麟就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呀,也莫挑三拣四了。” “……娘!” 芙蕖没好气的喊了一句。 送走晋阳大长公主后,已经是将近午时时分,底下丫鬟也端了汤药与膳食进屋让芙蕖用着,芙蕖这成日里躺着,自是没有什么胃口,但想着身上的伤,她还是硬着头皮用了一些…… 最终,这饭菜还是剩下了大半,芙蕖正想将筷子勺子放下时,突然,头顶上响起了一个关切的声音:“表妹怎么用的这般少,这粥食也不容易积食,更是不顶什么饿,表妹合该多用一些才是。” 芙蕖吓得差点没把桌上的小桌子给推翻,她抬起头,果然瞧着赵晋延正是一脸关切的看着她,看得她浑身都是不自在,愣了好一会儿后,芙蕖方才后知后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只是穿了寝衣躺在床上。 她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站在一侧同样是满脸为难的丫鬟们,又看了一眼只是关心看着她的赵晋延,心中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做了一副仿若未觉的样子,故作轻松对着赵晋延开口道:“皇上怎么来了?” 说罢这一句话,她的目光又是看向了赵晋延做着包扎的手臂,开口又是问了一句:“皇上伤势可是好些了,合该在宫中好好休养才是?” 芙蕖后一句话,其实问的有些刻意,她早已经知道赵晋延的伤势并不无大碍,虽然当时瞧着恐怖了一些,但十分好运的避开了要害,所以好好休养着,便无大事了。 可这会儿,她问这话,也是没话找话。 而赵晋延闻言,自然也是笑着轻声道:“无事,太医说养上几日便没事了,反倒是表妹伤筋动骨百日,可得好好养着,千万别留下病根子。” “嗯。” 芙蕖点了点头,然后便是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脑子里这会儿还有些浑浑噩噩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题说下去,尤其是她这会儿正是衣冠不整的时候。 她的心里也有一些无奈,赵晋延向来知礼,甚至到了有些刻板的程度,可是今日,如何会这般大大咧咧就进了她的屋子。 ☆、第77章 七十七、恩情 可芙蕖心中的这份疑问,她是肯定不能够随便问出来,她还要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话题,以免赵晋延回过神来,突然会说什么,或者做出什么让她难以面对的事情。 而考虑到了这一点,她只觉得自己脑袋发胀,原本一直隐隐作疼的腿脚又开始剧烈的疼了起来。 而在这个时候,赵晋延开口语气温柔的问了一句:“腿还疼吗?” 芙蕖下意识眨了两下眼睛,愣了一会儿,方才低头轻声开口道:“已经不疼了。” 赵晋延闻言,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芙蕖的腿上,他有点冲动想要去察看一下芙蕖的腿脚,可是今日这般闯入芙蕖的闺房,已经是突破了他一贯的底线,再愈矩的事情,他还真是做不出来。 更何况,赵晋延并非是个迟钝之人,虽然他不说,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神色,却也看得出来,其实芙蕖方才已经被他闯入她闺房的举止吓了一跳,若是再进一步,赵晋延也怕吓坏芙蕖。 今日赵晋延来着府上的时候,倒也曾经犹豫过是否要这般闯入芙蕖的闺房,可是这个看似莽撞的举动,其实反倒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想法。 若是从大门处经过通报再进来探望芙蕖,芙蕖定然还要精心打扮一番,甚至还有可能会硬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来见他,如此一来,他这来探望之事,反倒是不美了。而且赵晋延也能够感觉得到,芙蕖平日里与他的相处,总是带着客套与疏离,至少仿佛是在顾虑防备着什么。赵晋延这般,也有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让芙蕖拉近与她的距离。 赵晋延也明白,自己太过于刻板守礼,其实也是在无形中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他如今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也自认为是男人,这一步,若是真要有人来跨,也应该是他主动才对。 但这份心思,赵晋延自然不会与芙蕖表露出来,所以他这会儿站在芙蕖的房内,也只是做着一副大方怡然的样子,仿佛他本就该这般出现在屋子里一般。不过,看着屋内充满了少女气息的布置,赵晋延的心中其实还是有几分不自在,也有几分不由自主的柔软。 芙蕖当然也不会想到赵晋延会是有意这般,赵晋延方才的问候,其实也让芙蕖心中再次有了一些尴尬。先时在围场的时候,先且不说她拖累了赵晋延的事情,之后她自以为是想要去帮赵晋延,现在事后想来,其实也是添了乱,若非她擅作主张去挡箭,指不定赵晋延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那日在围场,都是芙蕖擅作主张拖累了皇上……” 芙蕖犹豫着组织话语,想要道歉,而她的话并没有说完,赵晋延却是突然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对我,又何必说这般话。” 说完这话,赵晋延看到了芙蕖脸上的不自在与羞涩,倒也不想让芙蕖下不了台,所以连忙又是笑道:“你没怪我拖累你便是好了,我又如何会怪你,那群人本就是冲着我来。”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芙蕖倒是忍不住抬起了头,看向了赵晋延,皇家围场,尤其是在传统春猎秋猎之时出现刺客,这件事情本就是大事,先时秋猎时的遇刺余波还未过,可是春猎时,又是同个地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赵晋延处理不好,恐怕皇家威信也要受到影响。 更何况,此次的事情,背后主道之人,是冲着圣驾而来,更是罪无可赦。 可背后之人既然敢动手,便是有十足的把握不怕被揪出来,或者是觉得有恃无恐。 芙蕖的心中忍不住浮起了一层担忧,看着赵晋延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那群刺客的背后主谋……可是抓出来了?” 赵晋延闻言,面上的笑容倒是淡了一些,只冲着芙蕖安抚的笑了一下,轻声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置好的,你不必担心,好好养伤。” 这件事情,原本就比芙蕖脑子里所设想的还要复杂,赵晋延如今根基尚浅,又逢多事之秋,前边的事情都未处置完,这件事情,现在想要动手去清算,哪有那般容易。可若是完全不追究这件事情,便是赵晋延自己,都过不了心中这个坎,便是眼前不好清算,要等日后来日方长,可至少借着今日这件事情,先讨些利息还是必须的。 芙蕖向来单纯,赵晋延也不想与芙蕖细说这些事情,平白惹得她担心难受。 正说着,芙蕖的房门外边走进了一人,却是晋阳大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清语,她走进屋里的时候,看到屋里站着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赵晋延,又看到躺在床上,衣冠不整完全不能够见客的芙蕖,却面色如常,既不因为见到赵晋延诚惶诚恐,也不因为看到如此情形而惊慌失措。 她沉稳的走到了屋子中间,冲着赵晋延与芙蕖行过一礼后,缓声开口道:“皇上,大长公主请您去厅里坐坐。” 赵晋延闻言,略微沉吟,却十分干脆的点了点头,反倒是芙蕖闻言,面上却是忍不住浮起了一丝担忧。 第63节 赵晋延来过晋阳大长公主府上多次,不算之前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是后来他登基了之后,也来过,可是同样受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冷遇,这次主动邀请去厅里会见,芙蕖忍不住想到了赵晋延这会儿闯了她闺房的事情,大长公主府里又有那些事情能够瞒得过晋阳大长公主……该不会是打算找赵晋延算账吧! 芙蕖想到了这一种可能,心中吓了一大跳。 可赵晋延这会儿还笑着转头叮嘱起了芙蕖:“今日我便先离开了,我听闻你极爱宫中御厨的手艺,所以给你带了一盒糕点交给了你的丫鬟,若是馋了便问你身边的丫鬟要。” 说完这句话,他想了想,又是轻声笑道:“宫中御花园的荷花再过些时日,也该盛开了,你赶紧养好伤,届时莫错过了这份美景。” 芙蕖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芙蕖这副乖巧的样子,赵晋延的心中,自是十分愉悦,连带着到了厅里去见晋阳大长公主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笑容。他身份尊贵,可是他走入厅里的时候,却是不等晋阳大长公主行礼,便自己先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双手抱在一块儿,行了一个晚辈礼。 晋阳大长公主微微挑起了一抹眉毛,似是打量的看着赵晋延,可是她也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安然的受了赵晋延这么一个礼。 晋阳大长公主的这份傲慢,并没有引起赵晋延的任何反感,他也没有坐在晋阳大长公主对面的位置,反倒是坐在了晋阳大长公主的下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而也就是他这么一番动作下来,晋阳大长公主原本眉眼间的冷漠与漠然,倒也淡了许多。 她捡起了放在手边的茶盏,用差盖子撇去了杯中茶上的茶叶,往嘴里送了一口后,仿若无意的问了一句:“你这是刚从芙蕖的房间里出来。” “是。” 赵晋延回答的坚定,丝毫不见心虚,仿佛是根本就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也只有赵晋延自己明白,这会儿自己的心里该有多虚,毕竟晋阳大长公主在他心中,便是没有芙蕖,也是一位份量很不轻的长辈。如今加上了芙蕖这么一层因素,晋阳大长公主在他心中的份量,不亚于泰山…… 虽然是皇帝,可赵晋延也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在晋阳大长公主面前,根本就不管半点用处,若是晋阳大长公主心中不爽,便是皇帝,她照样给人没脸。所以赵晋延也已经做好了被晋阳大长公主教训的准备了。 可是没有想到,赵晋延这一声回答过后,晋阳大长公主那边却是没声了,仿佛就这么沉默了下来,赵晋延抬头看去的时候,却瞧见晋阳大长公主只是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仿佛这件大事不过是绿豆芝麻大点的小事儿了。 饶是赵晋延向来沉稳,这会儿都有些摸不清楚晋阳大长公主究竟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晋阳大长公主城府极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能只是随便开口说说,毕竟是有其身后的含义存在,那么,今日又是什么原因…… 晋阳大长公主也没有什么卖关子的想法,在对于先前之事问出了答案之后,便直接又开口问了一句:“你与芙蕖先时一道儿在围场遇袭,偏偏那个时候,你们二人又是一道儿在围场里游玩,左左右右,难免会传出一些闲话,如今外边也是有人在说着你和芙蕖之间的事情,说的又是有鼻子有眼的,倒是不知道皇上你对这件事情,是什么样的看法。” 有流言这件事情,赵晋延当然也是知道的,但这些流言可能是顾及到皇家,更应该是顾及到向来跋扈的晋阳大长公主,传的不至于离谱,也不至于会伤害到芙蕖,加之如今其他的事情又是不断,赵晋延倒真没有对这些留言做过什么。当然也不排除赵晋延本身并不反感这些流言的因素。 这会儿听得晋阳大长公主问起,赵晋延倒是忍不住又开始有些心虚了。 但赵晋延行事向来磊落实诚,这会儿便是心虚着,听得晋阳大长公主问起,虽怕对方怪责,却也下了决心,干脆直接冲着晋阳大长公主说了实话:“……姑母,这件事情,是朕之过。朕心慕表妹已久,那一日,也是朕主动邀请表妹随朕去围场边缘走走,遇袭让表妹受了伤,朕也有责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晋阳大长公主听得赵晋延这番可谓是让人不得不吃惊的话,她嘴上虽然这般说着,可云清风淡的神色却显示了她这会儿心情十分的平静,她只是看着赵晋延开口慢慢说道:“芙蕖与我说是与你撞上才会一道儿走的,而我初时听到流言,只当你们情投意合,也去问了芙蕖,芙蕖却说着都是流言,她与你只是兄妹情谊,并无其他……” 晋阳大长公主说到后边的时候,语气之间甚至还有隐隐的几分幸灾乐祸。 赵晋延只是苦笑,但他嘴上还是维护着芙蕖,只对着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芙蕖这般说,恐怕是怕姑母担忧……另我与芙蕖之间,却是我一厢情愿,表妹……表妹对我可能如今也只是兄妹情谊。” 赵晋延这会儿倒根本不断着自己的架子,只将自己当成了最最普通的一个晚辈,也不在乎在晋阳大长公主面前露出自己的痛处。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嘴角轻笑着,目光也是看着赵晋延慢慢开口道:“倒不是本宫这个做姑母的不帮你,只是本宫只有芙蕖这么一个女儿,自是想让她这辈子都顺心如意快活的过着日子,绝对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不乐意的事情。皇上你的心意,还真是出乎本宫的意料之外,本宫仿佛记得当初你父皇走的时候,还说要给你和芙蕖赐婚,本宫记得那会儿,你仿佛也是不怎么情愿。” “是晋延愚钝。” 晋阳大长公主的这些话,甚至还带着一些奚落,但赵晋延这会儿自然不会也不敢生气,只是顺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去说。其实赵晋延听得晋阳大长公主这般说着,心里还隐隐有一些暗喜,他的姑母为人向来高傲,倘若她真的反对芙蕖和他的事情,这会儿只怕早已经摆了脸色赶人了,哪里还会有闲心与他说着这些话。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晋阳大长公主对于他和芙蕖,并不反对的意思? 赵晋延为自己的这一发现而欣喜,而晋阳大长公主倒也真没有为难赵晋延的意思,听到赵晋延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后,她也只是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开口又说道:“我早已说过,我就芙蕖这么一个女儿,只盼望她过得好,如今流言尚可控制,可流言总归是流言,传着传着,指不定那一日就变了味,所以该掐断的,也该掐断了。” 赵晋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也有这份意思。 而晋阳大长公主瞧见赵晋延的表态,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开口转了别的话题:“如今朝上的事情,还有围场的事情,如何处置,你心中可有打算?” 晋阳大长公主这样话说了一半,便转了话题的做法,其实实在是有些吊人胃口,赵晋延心中也有些着急想要知道晋阳大长公主真正的态度,可是晋阳大长公主这会儿说起了正事,他也不好继续纠缠着让对方把方才未尽之言说完,只能够按捺下心中的想法,开口认真的回道:“已有打算。” 他说的十分简洁,但是面上的态度显然是十分的坚决。 而晋阳大长公主看了赵晋延的这副样子,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说来他也算是煞费苦心,若你真的愿意接受他的安排,至少便不会像如今这般走的艰难了,更何况……我待你不算好,若说只是为了芙蕖,这话恐怕连三岁小儿都不相信。” 赵晋延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声开口说道:“这与芙蕖没有半丝干系。朕只是觉得,姑母待我并不坏,更何况,他狼子野心,想要的并不仅仅只是做一名朝臣,他想要的恐怕更多,而这恰恰越过了朕的底线……那些东西、那份权利,放在别人手上,朕寝食难安,可放在姑母手中,朕并不担心,无论如何,姑母都是赵家人,并不会做出对皇家、对朝政不利之事。” 赵晋延这番话,声音说的不重,甚至有些轻。 可是晋阳大长公主,却是在赵晋延说完这番话后,猛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赵晋延,目光之中带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定定的看了赵晋延许久,一直没有说话。 赵晋延坐在椅子上,也只是任由晋阳大长公主打量着,眉眼神色之间,一片赤诚。 他不爱说谎,在晋阳大长公主面前所说的这番话,更是发自肺腑。从始至终,他都是这般想的,便是当初先皇临终之时对于他的叮嘱,也从未影响到这一点。 先皇临终之言,虽让他善待晋阳大长公主,可是在暗处真正所言,却是让他在根基尚弱之时,善待倚重晋阳大长公主,但决计不能掉以轻心,一旦时机成熟,便将所有权利尽数收回。 这番话,赵晋延听进心中,也明白先皇的苦心,可他却从来没有打算做卸磨杀驴之事。 他尊敬自己的父皇,可是并不意味着他日后坐在这个位置上行事便要按照他的安排来做。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赵晋阳,心中却只余无限的嘲讽。 赵晋延虽然一直都只是一个透明的皇子,可是其实赵晋延的长相,十分像先皇,这也是当初先皇在见到赵晋延后,根本不怀疑赵晋延血脉是否真实的原因。 可是,赵晋延的性格行事,真的不像先皇,也不像他的母亲。 晋阳大长公主想到了先皇,眼眶却是忍不住开始泛红。 她待赵晋延真的不算好,这些年来,她甚至也是有意无意真的故意针对着赵晋延,而她对先皇这个兄弟呢,她与先皇自小一道儿长大,但凡她能为先皇做的,她都做了,甚至牺牲了自己许多,到头来,却只换得先皇的忌惮与猜忌。 那么浅显的一件事情,明明不是那么难以看破的人心,为什么赵晋延能够看破,先皇却一直看不破。 晋阳大长公主真的觉得嘲讽,也觉得先皇可悲,但真正可悲的,或许还是她自己。 晋阳大长公主没有落泪,只是坐在椅子上,神色恍惚。 过了许久,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几分凄凉:“你父皇,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这么想。其实,你该怨我,若非是我,你或许自小便该长得宫中,如今也不会受这流言之苦。” 赵晋延闻言,却摇了摇头,开口轻声道:“不,若非姑母,晋延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认回来,姑母对于晋延的大恩,晋延一直铭记于心。” ☆、第78章 七十八、交谈 赵晋延说这个话,绝对发自肺腑,虽然当年他还年幼,可是当时的情况下,便是他那个年纪,也不得不早熟起来。 他的母亲出身的确是不光彩,坊间的谣言虽然有虚假之处,可他母亲的出身、他母亲的为人,到底是没有夸大。当年先皇结识了他的母亲后,对于先皇而言,虽然是一段风流轶事,拿出来说,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倒也并没有什么不光彩之处。但这也是因为先皇与赵晋延的母亲并没有什么结果,若是先皇对赵晋延的母亲真动了感情,而且是打算给对方一个名分,只怕朝廷里,宗室乃至百姓,都不会答应。 当然,这些也都不必多想,毕竟先皇也只是将与赵晋延母亲的缘分当成是春风一度罢了。 可赵晋延的生母却从来都不是这么想的,虽然初始与先皇认识时,并不知先皇的身份,可她也是奔着先皇那副多金公子的模样去的,之后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她便更加不想松手了。 可先皇是什么人,说是多情,更是无情,虽然新鲜赵晋延生母与宫中女人不一样的风情,可玩过了,也就没什么新鲜,更何况外边的女人,新鲜劲儿过了,也真是没有什么稀奇了。 宫中正好有事缠身,先皇随口许诺了一句会回来找赵晋延生母这么一句话后,便撒手走人。 赵晋延生母当然也知晓男人的话不可信,但当时她也根本没有办法做什么,所以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先皇走了。 若是事情仅止于此,倒也罢了,便是赵晋延生母日后发现怀了赵晋延,只怕会想到的也是将孩子打掉,或者是找个别的男人委身。 可这样一来,赵晋延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回到宫中。 但当时微服出宫的人,除了先皇,还有晋阳大长公主。 晋阳大长公主虽然不喜赵晋延生母的行事作风,可在先皇打算拍拍屁股就走人时,隐约感觉到了不妥,便留下了人马将赵晋延的生母安置了下来。 再到后来发现赵晋延的生母怀有身孕,时间上又恰好与先皇呆在这边的时间对应,晋阳大长公主自然更加不可能不管这些事情了。 从这方面来说,其实说晋阳大长公主是赵晋延的贵人,倒也不为过。 可晋阳大长公主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最不妥当的地方其实便是在发现对方有身孕,甚至是赵晋延的生母诞下赵晋延之后,都没有将人带回宫中,甚至没有将这件事情的风声告诉过任何的人。 以至于赵晋延等到长成后,才回到宫里,留下了话柄。 晋阳大长公主其实在之前是真的不觉得此事有任何不妥,至少就像赵晋延所说,若非她,赵晋延只怕这辈子都别想认回皇家。但若是真从清理而言,稚子无辜,赵晋延也是先皇的血脉,是皇家的血脉,她明明可以让他自小便如同其他皇子一样尊贵的活着,只因为她的私心与可以遗忘,过得甚至都不如普通的平民百姓。 晋阳大长公主既然安置了赵晋延母子,在衣食住行上,自是不会对他们有什么亏待,可到底是这样的一个情况,赵晋延生母是个爱慕虚荣之人,她一心想要得到大富贵,虽然也如她所希望的,过得衣食无忧了,但与她真正所希冀的却相差甚远。过一两天、一两个月,可能还能够忍耐下来,可这不是一日两日一月两月的事情,而是一年两年…… 日子一久,养在她身边与先皇极像的赵晋延也便成了她的出气筒。 在赵晋延的记忆中,他的生母是极美的,自然若非这份美貌,当初也不会打动先皇,而他的生母,也是极爱打扮之人,便是被限制在那一方小小的院子里,赵晋延的生母每天也要将自己打扮的妖妖娆娆、风情万种,可这份美丽在这方小院中,最终无人问津。这份寂寞,赵晋延作为一个孩童,大抵是不懂的,可眼见着自己的母亲一会儿对着镜子痴痴发呆,一会儿又是喜怒不定砸东西,甚至是动手打他…… 赵晋延从惧怕到难受,再到最后的漠然…… 他也听着伺候他的仆妇说过他日后可能会被接回宫里的,心里也一度充满过希望,但一年又一年,他没有等到,可能是因为当时太小,又或者对于进宫意味着什么这个概念并不明晰,他心里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失望,不像他的生母一般。 他的生母到了最后,是生生将自己给逼死的,在这一方小院子里,憋屈而死的。到了最后的日子,她开始疯疯癫癫,一会儿说着自己要做尊贵的娘娘了,一会儿却痛骂先皇负心,痛骂晋阳大长公主恶毒…… 赵晋延从头至尾只是冷漠的看着,他当时倒并没有因为生母的即将离世而难受,反倒是有几分惆怅着,惆怅生母若是走了,只怕这小院子里要彻底的安静下来了。 外边的人进不来,他也走不出去,而小院里伺候的人,虽然将他照顾的很好,但再多却是没有了。 不过,赵晋延在那会儿也没有想到,他生母盼了一辈子的事情,在她生前,宫中、京中没有任何音讯,而她一死,晋阳大长公主却使了人,将赵晋延接进了京里,将他送入了宫中认祖归了宗。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嘲讽。 晋阳大长公主单手支着额头坐在椅子上,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平淡的说着往事。 “当年在宫外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母亲,就不喜欢她,甚至在她之后跟了先皇后,也甚少与她来往,总觉得与这般不正经的女人说上一句话,便是玷污了我。说来,你母亲心机倒真是不深沉,皇兄身边其他的女人,即使是厌恶我,但也总是想着来讨好我。可你母亲却不会,她在我面前被我下了脸后,对我倒是嫉恶如仇,还想法设法想让我难堪,憋着小心思想要给我下绊子。” 晋阳大长公主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倒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微笑,其实那段岁月,是她难得单纯、难得轻松自在的岁月,便是她厌恶的赵晋延生母,如今想来,都是带着那么一丝可爱。 “当然,你母亲那点子手段,便是尚且幼稚的我,都能够一眼看透,偏偏她还百折不挠。” 赵晋延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淡了,看着晋阳大长公主,没有说话。 他也是没有想到,晋阳大长公主竟然会与他提及他母亲的往事。 而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也慢慢的落在了赵晋延的身上,看着他轻声道:“后来我们要回宫了,皇兄从来都没有打算将她带回宫里,当时虽然我有些幸灾乐祸,可也觉得她有些可怜。临走的时候,便留下了人安置她,当初听着底下人回禀说她怀了你,其实我应该当时便将这件事情告诉皇兄,也的确是有这样打算的。可当时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我匆匆嫁人,与皇兄不睦……鬼使神差,我就将这件事情给瞒下,也渐渐的有些忘了,等到我有了闲心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你都已经能够走路了,听着那边的人回禀的情况,你母亲成日闹腾,你又懵懵懂懂……加之我与你父皇之间的事情,又不是那么简单,贸然将你和你母亲带回宫中,又怕给我带来什么不利的后果,这一拖便拖到了你母亲离世。” 在这件事情上,晋阳大长公主毫不避讳自己心中的想法,当时的情况,太过于复杂,赵晋延是个未知的因素,而赵晋延的母亲又是个祸害,晋阳大长公主根本不可能冒这份风险。 她从前倒是从来不屑于解释什么,可是如今,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而如今的她,也的确是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活着了,所以晋阳大长公主倒是难得多言解释了几句。 “你母亲去世后,我也不可能将你一个人继续养在哪里,更加不可能让皇家的血脉真的流落在民间,所以便将你带去了宫里。可当时你刚进宫后,某些形态举止,忍不住让我想到了你母亲,心中十分不喜,便不由自主的针对了你一些。如今想来,你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个孩子,我对你太过于苛刻了。”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倒是让赵晋延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其实也回忆到了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他刚刚被接回宫中的时候,其实有一些举止,现在想来,也的确是有些不太好。 多年宫外的生活,面对着其他名正言顺、看着行为举止皆是得体优雅的其他兄弟时,他心中难免自卑,而生活待遇上的变化,周围人的奉承,又让他极具膨胀,这自卑一膨胀之下,他也的确是在宫中做出了许多不得体的事情,甚至成了一些笑话。 其实就像赵晋延一直以来所认为的,当初晋阳大长公主对他的打击,他这些年来在心中记着,却是感激着。他甚至隐隐觉得,晋阳大长公主可能只是用这种方式在提点他,照顾着他,虽然方式很不温柔。可这一盆冷水浇的,让他当时都有些发热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赵晋延甚至不敢去想,若是当初他还是那样活着,如今的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姑母,这些年来,晋延都欠你一句谢谢。” 第64节 赵晋延摇了摇头,对晋阳大长公主温声说着。 赵晋延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呆了很久,一直待到寅时方才离开。 芙蕖腿伤不能行走,坐在床上却是坐立不安,担心的不得了。 她实在是想不出赵晋延与她的母亲能够有什么可聊的,她也不敢去想象,毕竟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这二人若是凑在一块儿,赵晋延或许不会做什么,可她的母亲,决计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甚至还有可能会做出什么难堪的事情来。 若是腿脚便利,芙蕖这会儿自己早就跑去厅里呆着,便是在其中做做中间人,缓和气氛也是好的。可偏生她的腿脚如今连下地都不可以,所以她只能够使唤着丫鬟们一趟有一趟的往大厅里跑去探听消息。 只可惜里边房门紧闭,而门口又有晋阳大长公主身边的侍从把守,芙蕖派去的人,一点消息都谈听不到,这让芙蕖越发的忐忑不定,唯恐下一刻,底下人便来告诉他,屋里闹翻了天,赵晋延与晋阳大长公主吵了起来…… 可是足足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是没有一点点的动静,再然后,便是底下丫鬟来报,赵晋延离府了。 芙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她再三确认后,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终于将心中的担忧退了去。 彩霞看着芙蕖这副模样,笑着将一直温在边上的点心呈了上来,冲着芙蕖笑道:“郡主这一回,可是放心了吧,这是皇上带来交给奴婢们的点心,郡主万万莫浪费了。” 彩霞呈上的点心,色泽莹润,玲珑可爱、甜香扑鼻,芙蕖甚至还未尝,便已经很好吃了,当然这点心她也尝过,而且是她最喜欢的几味,这点心看着,也都是出自宫中那几位最出名的御厨之手。 以前赵晋元在世的时候,也会给她待点心带果子,可是那会儿,芙蕖心中总是觉得避之不及,这份待她的好,也是一种压力。而今日赵晋延送来的这份点心,芙蕖虽然也有几分心烦,却没了那份压力…… 芙蕖也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过这会儿她脑子里装的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也不想再继续多想,所以真没有多想,便接过了彩霞递上的筷子,夹了点心送入了嘴里。 吃过一口后,她突然想到了晋阳大长公主,连忙冲着彩霞吩咐道:“这点心还有多吗,若有多,给我娘也送一份过去。” 彩霞闻言愣了一下,不过马上点了点头,笑道:“皇上带来很多,足够了,奴婢这便让人热了给长公主送去。” “好。” 芙蕖又是点了点头,其实她送这点心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忧的,唯恐晋阳大长公主听得这点心是赵晋延送的,会让人直接将点心给扔了。 可是等到送了点心回来的小丫鬟来报的消息时,芙蕖又是给愣住了,晋阳大长公主不但当时便拿了筷子用了几块点心,而且还让清语赏了跑腿送点心的丫鬟。 这简直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芙蕖左思右想没想通晋阳大长公主态度的转变,可这毕竟是喜闻乐见之事,芙蕖虽然心中还觉得有些疑惑,但决计不会傻兮兮的跑去问晋阳大长公主这事儿的缘由。 不过芙蕖没有想到,晋阳大长公主与赵晋延关系的破冰,并不仅仅限于此。 不过几日,底下丫鬟们却是传来了一个新的消息,关于赵晋延身世的那些流言竟然没了,而且这事儿与晋阳大长公主还是有些干系,竟然是晋阳大长公主在亲自在某位宗亲老人的生辰宴上,晋阳大长公主无意间听闻某几位长舌妇人在议论此事时,二话不说亲手打了那些人的脸面,然后闹着将此事澄清。 当然她也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在宴会上,郑重其事将此事敞亮的说了出来,一说赵晋延从出生至进京之时,由她一手经办,那几个妇人如此议论,便是再说她混淆皇家血脉,这是在诋毁她。二却是将当年赵晋延出身时的一些证据都拿了出来。 其实这种身世之类的说法,很难论证,可晋阳大长公主可能是当年便有所准备,赵晋延的生母当年自孕期至赵晋延出生的诊脉竟是由太医院一位老太医所看诊,且都一一有所记载,而当年接生赵晋延的稳婆,竟然也是从宫中出去,同样是在宫里算是德高望重的嬷嬷。 当然,这其中这些个记载人证,若是旁人还非要较真的说是假的也不是不可以,可晋阳大长公主这般亲自出面力证,加之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将此事说出来,旁人也不可能真的去反驳这件事情,就像先时那些敢于散步流言的,哪个不是在私底下暗暗的说着,真说出来,那便是明着与当今圣上做对,明着与整个皇家为敌了。 只要晋阳大长公主在当时没有人敢反驳,这也便足够了,消息传到民间,那些流言便会被一一反驳,也慢慢会止住。 当然这件事情也并非只有晋阳大长公主可以做,可是真正聪明之处,却也是晋阳大长公主在当天宴会上提及。 若此事是赵晋延自己在朝堂之上提出来说,这便显得太过于郑重其事,而且就像先时所言,这种涉及到身世之时,本就是难以论证,赵晋延真把他当成是正事,即使朝臣们不会反驳,传到了民间,谣言清楚了,可日后若是再提及到此事,说起来却仍是赵晋延的一个笑话。 旁人只会觉得这个帝王无用,没有威信。连自己的身世都要拿到朝堂上这般较真的计较,而且还是与这个流言来较真。 而晋阳大长公主选在这次寿宴上,说场合不正规却也足够人知晓,而且晋阳大长公主最为巧妙的将此事牵扯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将赵晋延撇干净放在一旁。 当然这其中的关节,可能也只有局中人能够看得出来。 芙蕖真当是意外晋阳大长公主竟然会为赵晋延做到这个地步,能够这般力挺赵晋延。 当天晋阳大长公主来看她的时候,芙蕖也只是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傻笑不说话,惹得晋阳大长公主没好气的敲着芙蕖的脑袋。芙蕖被狠狠敲了一记,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下去,只是拉着晋阳大长公主的手,笑呵呵说着:“娘,你这样真好!” “女生外向,那赵晋延给你吃了什么**药,让你这么维护他。” 晋阳大长公主说话的语气依然没什么好气,不过脸上带着的笑容,却显示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差劲。 芙蕖自然瞧得出来,所以仍然笑呵呵的拉着晋阳大长公主的手不撒,又是笑道:“娘还说我维护皇上呢,娘不是比我还要维护皇上,听得外人议论,还亲自出来说话呢!” 芙蕖虽然这般说着,但心中其实也明白,这件事情应该晋阳大长公主早有预谋,或者说和赵晋延也通好了口风。在晋阳大长公主在宴会之上替赵晋延说完话后没多久,赵晋延便抓出了此次流言事件中的一些人,都一一做了惩处,甚至还对一些个主要人员,难得动了狠厉的手段来惩处。 这也是谣言能够立刻止住的最重要原因。 不过芙蕖并不觉得这般手段惨烈,虽然只是谣言,但她生活在京里,又是身处在世家顶尖的风尖浪口之中,自然比许多人都明白,这谣言有的时候,比刀箭更加惨烈,更加能够伤害到人。 而第二日,赵晋延又来了晋阳大长公主府,这一回他倒并不是单独来的,还带了卫麟。 卫麟自然不像其他护卫那般好打发,自进了晋阳大长公主府,便一直跟在赵晋延的脚后跟不离开半步。连到芙蕖的小院子里,都不肯离开。 芙蕖也暗暗庆幸今日她倒是打扮妥当了,这会儿正是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等到赵晋延和卫麟走进来的时候,她虽然也是吓了一跳,却不像之前那般惊慌了。 赵晋延看到芙蕖的时候,原本冲着卫麟的不耐烦目光一下子变得温柔了起来,他走到了芙蕖躺着的躺椅跟前,微微弯下了身体,伸手将盖在芙蕖膝上的毯子往上边拉了拉,将芙蕖的腹部也一块儿盖上了,才满意的站正了身体,而后又冲着芙蕖语气温柔道:“虽然这会儿天气晴朗,但到底还未转暖,表妹得注意保暖才是。” “多谢皇上。” 芙蕖看了一眼眼中仿佛是满是趣味打量着她和赵晋延的卫麟,面上有些不自在的冲着赵晋延客套的道了谢。 赵晋延闻言,倒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当他的目光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卫麟时,倒是加深了眉头间的纠结,只冲着卫麟又是打发道:“行了,如今都在表妹院子里了,朕的安危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到外边守着。” “……这可不行,万事还是要以皇上安全为重,皇上如今手上还伤着,万万不可任性啊!” 卫麟一副冒死直谏的忠臣模样,不过芙蕖听着卫麟这语气,只觉得心中诡异,原来却是卫麟这说话的语气,分明与赵晋延方才叮嘱她的语气如出一辙,分明便是卫麟有意在调侃着她和赵晋延。 芙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卫麟,还真不想去搭理这家伙。 赵晋延拿着卫麟也是有些头疼没办法,倒不是他在卫麟面前没有帝王威信,而是对于卫麟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也真不可能拿出君王的威信来命令他。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而卫麟在这会儿也是将他和芙蕖当成朋友调侃才会如此,若他真去命令了,反倒是他较真了。 虽然不好命令卫麟,不过赵晋延倒也不是对卫麟真没办法,他只冲着卫麟开口吩咐道:“朕让你从宫中拎出来的点心,你去小厨房热了,给芙蕖端来。” 瞧见卫麟似乎是还想要说话,赵晋延又是加重了语气开口说了一句:“你亲自去,毕竟是入口的动作,自是要慎之又慎万万不可出错,若芙蕖吃下去后,有什么不适,朕拿你是问。” 卫麟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但一时之间还真是被赵晋延将了一军,只能够灰溜溜的捧着装了糕点的盒子,让小丫鬟带路,亲自去小厨房给芙蕖热点心。 等到卫麟一离开,芙蕖身边的丫鬟倒是立刻识相的后退出了几步,给赵晋延和芙蕖留下了二人独处的时间。 赵晋延坐在了芙蕖对面的一条凳子上,倒也没有说什么肉麻的甜言蜜语,只是看着芙蕖温柔的笑着,又是仔细的看过芙蕖的脸色,发现她的脸色比之先前好了许多,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道:“表妹瞧着好了许多了,腿脚可还疼?” “不太疼了,除了不能够走动,和平日里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芙蕖笑容淡雅,神色却十分的安逸,显然今日的心情她也是很不错的。 赵晋延看着芙蕖这般,自己的脸上,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放缓了声音,对芙蕖又是轻声道:“这次糕点,里边有了几样新的品种,是御膳房的御厨新研制出来的,我尝过觉得应该合表妹的口味,表妹待会儿用用看,若是好,明日我再送来。” 赵晋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亲昵自然,那神色瞧着,并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看着更像是一个急欲想冲着心仪姑娘讨好的小子一般。 而赵晋延这话中的意思,其实也有流露出了他明日还想再来的意思。 芙蕖听了,倒是不像之前那边排斥,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而芙蕖的态度上的亲近,也让赵晋延眼中的笑意加深。 赵晋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其实他有些笨嘴拙舌,他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让他说出甜言蜜语,肯定是不能够了,可是即使嘴笨着,她这会儿都忍不住想要去讨好芙蕖,想要逗芙蕖开心,至少若是能够看着芙蕖高兴一下,他的心里,也会如同百花盛开一般喜悦。 但赵晋延脑子里还没有想出如何逗芙蕖开心,芙蕖的小院门口,晋阳大长公主身边的清语又是出现了。 清语依然如同上一回一般,面色如常的走入,仿佛是根本没有看到赵晋延方才讨好她家郡主的模样,只恭恭敬敬转达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口令:“长公主听闻皇上来了,特让奴婢请皇上去他院子里坐坐。” 赵晋延思绪一被打断,还真是有些想不出来了,他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芙蕖,可晋阳大长公主的邀约,他却是不能够拒绝,尤其是在晋阳大长公主就在不久前,还帮了他一个大忙的情形下。 殊不知,清语的出现,其实也是让芙蕖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并不排斥赵晋延对她的讨好,甚至也在心底里慢慢劝服着自己去接受赵晋延。毕竟这对于她,对于她们家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若她强烈排斥拒绝,或许反倒是不美。可她与赵晋延之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突然一下子转变,其实是有些急了,芙蕖到这会儿还有些无法转过弯来。 有的时候看着赵晋延有意无意的想要讨她欢心,且做法还有些笨拙生硬的样子,她其实是有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感觉。她听到了清语的话,自然是连忙冲着赵晋延开口道:“既然母亲请皇上,那皇上便去坐坐吧,我正好也趁此时机,可以尝尝皇上送我的糕点。” “好。” 赵晋延笑着点头,又是细细的替芙蕖理好了毯子,这才站起身,跟着清语往晋阳大长公主的院子里走去。 赵晋延离开后不久,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便从院门外边穿了进来,只瞧见卫麟手上提着篮子,脚步飞快的跑进了芙蕖的小院子,而一跑入芙蕖的院子后,卫麟瞧着院子里只剩下了芙蕖一人在悠闲的晒着太阳,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冲着芙蕖开口问道:“皇上人呢?怎么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不见了?” “皇上去母亲屋里了。” 芙蕖不欲多言,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而后她伸手指了指躺椅边上的一条刚让丫鬟们撤下糕点果子的矮几,冲着卫麟又道:“糕点放在矮几上就好了,我会用的,你去找皇上好了。” 卫麟闻言,却是笑了笑,拿着适合慢腾腾的走到了那处矮几上,一边伸手端着食盒里的点心,一边嘴上笑眯眯道:“不急不急,左右是大长公主府上,皇上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瞧着芙蕖你如今一人在家养伤,定然空虚寂寞,不如我陪你来聊聊。” 卫麟的形容词运用,实在是让芙蕖有一种眼前一黑的感觉,她咬牙啮齿看着卫麟,冷笑开口:“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的好意了!” 卫麟对此,倒是十分坦然的摆了摆手,连声笑道:“不必不必,毕竟日后指不定那一日,你就成了我的主子了。” 说罢这话,他有一些贼兮兮的看着芙蕖笑道:“皇上待你还真是够用心的,这糕点可是皇上亲自吩咐御厨给你研制出来的,连我瞧着,都忍不住流口水,你还是趁热用吧!” 芙蕖没有搭理卫麟,只自顾自的伸手捡起了一枚糕点,放进嘴里轻轻的咬了一口。糕点自然是精美,味道也是十分合乎芙蕖的胃口,就像是卫麟所说的,赵晋延的确是用足了心思替她筹备。 但面对卫麟一脸期待的询问时,芙蕖却是沉默的没有说完,只是飞快的将这枚糕点往嘴里塞了进去,一副不想搭理卫麟的样子。 卫麟受了冷遇,倒是一点都不气馁,自顾自的坐在芙蕖一侧说了一会儿话后,突然脸上却是没了笑容,看着芙蕖满脸认真的开口问道:“表妹,你是真的做好要和皇上在一起,打算入宫做皇后了?” 芙蕖原本还是不想去搭理卫麟,只是卫麟这话问的并不想先时那般带着调侃,相反还十分认真的样子,而且这一句话,恰恰也问出了芙蕖这些时日来自己最为迷惘的,也是最直击她内心深地处疑问的一个问题。 她看着手中的糕点,突然没有了进食的胃口,沉默了许久之后,她自己依然迷惘,没有想出答案,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卫麟眨了一下眼睛,那张俊美的脸上,神色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而芙蕖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是开口轻声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意见并不重要。而且嫁给谁都一样,反正我早晚也是要嫁人的,表哥他待我很好。” “做皇后自然是尊贵荣华,但所要承担的责任,日后所要经历的风雨也并不少……” 卫麟犹豫着轻声开口道:“我知道晋阳姑母,她其实并不是非得让你嫁入宫中,坐上那个尊贵的位置,可能更想让你日后的日子能够过得平平顺顺、能够过得幸福……” 芙蕖对此,却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 而卫麟却能够看得出芙蕖这抹笑容后边的意思,她并不排斥进宫做皇后,又或者该说,她自己可能并不想,但她觉得做皇后对于她而言,对于她的家人,可能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卫麟坐在一侧,看着芙蕖这般,心中突然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让他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 ☆、第79章 七十九、养家 卫麟平时向来多嘴多舌,咋咋呼呼,这突然之间安静下来,芙蕖倒真有几分不习惯,不过她也不会傻得去引卫麟说话,反倒是虐待自己的耳朵。 卫麟安静的坐在边上,而芙蕖也是安静的坐在躺椅上,手上拿着一块糕点磨牙齿。 她是真的不饿,她的胃口本来就不大,如今伤了腿,成天躺着,根本没有什么活动,每日里吃进去的东西基本上消化不完,偏生介个丫鬟心疼她,觉得她受了伤吃了苦,就该多吃点补回来,这样子也能够好得快,而晋阳大长公主更是将自己库房里的各色补品都送到了芙蕖的屋子里,这成日里都是吃吃喝喝,她肚子里能有空挡才怪呢。 也幸亏的宫中的糕点做的都不大,她方才吃的顶多不过半个大拇指那么大,这才能够勉强吃下一下,但点心向来管饱,这会儿她却是吃不下了,又不想干坐着无聊,只好拿着一块点心磨牙。 第65节 等到赵晋延回来的时候,芙蕖手中那块点心才吃了一小半。 今日赵晋延倒是没有在晋阳大长公主屋里多待,离开时间估计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回来看到自己先时所坐的位置被占,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待他看到芙蕖这会儿的模样时,脸上却是忍不住失笑,眼里也透露出了几分好笑。 他伸手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块帕子,走到了芙蕖跟前,这位置倒也甚是巧妙,恰好挡在了芙蕖和卫麟之间。他弯下腰,笑着将帕子递给了芙蕖,又是笑言道:“怎么吃成这样了,就跟个孩子似得。” 其实赵晋延原本的动作是想替芙蕖去擦脸的,可是想到了方才在晋阳大长公主屋子里时,晋阳大长公主对他半是叮嘱半是警告的那些话语,倒是不敢做出这般愈矩的举动。 当然,这也和他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守规矩之人有些干系。 芙蕖闻言抬起了头,神色也有几分呆愣愣的,倒是没有去接过赵晋延的那方帕子,而是下意识伸出了自己手去擦嘴角,这一擦,她自己也是窘迫了。 虽然芙蕖不认为自己是最标准的大家闺秀,可是她的礼仪在世家小姐中,也不至于拖后腿,谁知道今日竟然将点心沫子吃的满嘴都是,而且是当着卫麟和赵晋延的面。 芙蕖有些羞恼的低着头,擦着自己的嘴角,却又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一眼在赵晋延身后的卫麟,方才她和卫麟对坐了这么久,卫麟竟然不提醒她……果然是不安好心,成日里就等着看戏,看她丢人。 其实芙蕖这想法,还真是有些冤枉卫麟了。 卫麟的确是爱看好戏,在听到赵晋延的话时,他也是下意识的侧出头去看芙蕖。而他这一番举动,也是因为方才他是真的在走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芙蕖的异样,倒也不是故意不提醒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一脸好笑的看着芙蕖,眼里满是戏谑。 他这副样子,倒是引得赵晋延有些不高兴了。 虽然芙蕖这副摸样他一点都不觉得难看,反倒还觉得有几分可爱,但他私心里却并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芙蕖这副迷迷糊糊的可爱模样。 他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芙蕖跟前,冲着卫麟吩咐道:“既然来了姑母府上,你身为晚辈,也去给姑母请个安。我方才与姑母打过招呼了,说你待会儿就过去。” “……” 卫麟闻言,满脸无语无奈。 赵晋延简直就是坑人不带思考的,虽然今日赵晋延出宫的确是卫麟闹着要跟来的,可是卫麟跟来,决计不是为了给晋阳大长公主来请安的,他甚至打算的非常好,只觉得依着晋阳大长公主素日里的性子,只怕也不会想要见他们,所以他才安然跟出来的。 可是谁知道,晋阳大长公主今日一反常态,竟是让丫鬟请了赵晋延去见她。 而赵晋延……竟然自己见了还不够,还想让他去请安,简直……简直就是非得拉着他一起受苦。 这种心理,简直太黑暗了。 卫麟心中吐槽的不行,脑子里一想到晋阳大长公主那张要笑不笑的冷脸,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可是……卫麟还真的不敢不去请安,实在是晋阳大长公主给他的阴影太深了,赵晋延这话是骗他的倒也罢了,可若是真的,都已经与晋阳大长公主打好了招呼,他还敢不过去请安。卫麟几乎能够想到自己下一回遇到晋阳大长公主时,会受到的待遇了。 这般一想,卫麟深吸了一个口气,整个人却跟个被霜打了似得,佝偻着身体走出了芙蕖的小院子。 等到卫麟离开后,芙蕖才抬起了头,冲着赵晋延低声道了谢。 赵晋延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明白芙蕖这是以为他方才替她打圆场才道的谢,虽然她的本意并非如此,不过他还是难得厚脸皮应了下来。 卫麟这个碍手碍脚的人一离开,赵晋延自然坐到了芙蕖对面那把方才被卫麟占了的椅子上,含笑看着芙蕖,笑着陪芙蕖说话。 倒也没有再说方才那些尴尬的话题,赵晋延只是笑着说了一些自己最近的事情,撇开了朝堂上那些糟心事儿,也抛开了后宫的事情,赵晋延只简单的说了自己最近的起居,所念的书,以及所吃用到的一些东西。 偏生他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多么有趣的人,又是说着如此乏味的话题,还真当是无聊。 芙蕖满脸淡然的听着赵晋延说完那些话,等到赵晋延终于说完后,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谁知道一抬头,却瞧见赵晋延脸上似乎带着一份期待看着她。 芙蕖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无言。却听得赵晋延脸上带笑,语气温柔轻声问道:“表妹近几日做了什么?” 这是想要与她交换分享生活上的事情? 芙蕖心中只觉得哭笑不得。赵晋延的生活其实已经够无聊了,但芙蕖近些时日养伤,其实比赵晋延的生活还要无聊。简简单单说,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还是吃…… 简直就是与她家庄上养的某种动物起居差不多。 倒不是芙蕖想要过的这么无聊,可是她想要看点书,绣点什么东西,底下丫鬟就大惊小怪,虽然她伤的并不是脑子,也不是手,可在那些丫鬟看来,简直就像是她全身都受了伤一样。当然芙蕖这次所受的伤也的确是有些重,芙蕖倒也不坚持非得做这些打发时间,其实晒晒太阳,发发呆,时间也过得很快,而且她现在虚弱,平日里也很容易就入睡…… 可这些个生活真要给赵晋延分享,芙蕖自己也有些说不出口。但对方已经问了,她又不能够不说,也不能够欺君吧! 芙蕖只能够无奈的硬着头皮将自己一天里所做的事情都说了一个遍,嗯,而且是说的非常流水账,就跟做报告一样。芙蕖自己听着,都有些受不了。 偏生赵晋延在边上却一直耐心的含笑听着,还不是点了点头,仿佛是在听一个妙趣横生的故事。 事实上,芙蕖并不知道的是,赵晋延的确是觉得很有意思……或者说这会儿他对芙蕖正处于某一个什么都感兴趣的阶段,但凡是芙蕖做的事情,在无聊,他都能够充满趣味。 芙蕖好不容易将自己简单的可以用两句话概括的生活扩展了一大段,细细说了,甚至详细到连自己每日里进食的饭菜、汤药的颜色味道就细细描述了之后,赵晋延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是对着芙蕖温声叮嘱:“这汤药虽然苦了些,换药的时候也折腾了一些,但对你的伤势有益,芙蕖你可得按照御医说的来。” “嗯……” 芙蕖听着赵晋延仿佛是在叮嘱小孩子一样与她说这话,心中又是忍不住窘迫了一下,但她依然乖巧的应了。 虽然二人瞧着仿佛根本没有说什么的样子,但赵晋延来晋阳大长公主府上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赵晋延虽然意犹未尽,还想多陪着芙蕖待会儿,可他身为皇帝,自然不可以任性,尤其是最近借着清除流言的机会,朝堂之上,他也动了不少,这会儿宫中朝上都是离不得人。 赵晋延只好遗憾的站起身告辞,但在离开之时,他还是再三对芙蕖叮嘱着:“芙蕖,这段时日你便在家中乖乖养伤,想要什么就让人给我递话,快些好起来。” “好……” 芙蕖点头应了。 赵晋延脸上笑容加深,但在离开之时,却又停下了脚步,对芙蕖轻声道:“这几日天气开始暖起来了,我今日出宫时,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池上荷叶也长了出来,再过不久,只怕荷花也要打苞开了,你要快些好起来。届时到宫中赏荷……我明日再来看你。” 赵晋延说这句话的时候,中间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未尽之言,芙蕖也隐隐察觉到了,但她没有去细问,点了点头,心中更为在意的是赵晋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明日再来看她。 芙蕖忍不住有些头疼,若是赵晋延明日再来看她的时候,说的还是这样的话题,这简直是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芙蕖心中其实一直希望赵晋延明日最好遇上什么事情,别来看她了,可是偏生赵晋延第二日还是如约出现在了芙蕖的小院子里。好在今日赵晋延可能真的有什么事情,倒也没有多只给芙蕖送上了糕点,陪着芙蕖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匆匆忙忙回宫了。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晋延虽不至于日日来晋阳大长公主府里报道,也算得上是频繁,只要今日未来那么明日必定报道。 芙蕖唯一庆幸的还是赵晋延倒是学得聪明了起来,至少不会像第一日和她相处时那般,干巴巴的实在说不出什么话题来,只能够扯一些无聊的话题,之后赵晋延的话题虽未多有趣,可至少芙蕖能够接得上话,有的时候是他最近看到的一本书,有的时候是京里的某些趣事…… 芙蕖能够从中感觉得到,赵晋延对她的用心。 赵晋延其实真的是一个很无趣的人,而且还有些愚钝,至少在交际上,他的手腕真的不高。可是他也是一个勤奋的学生,更加善于察言观色,他会在说话的时候,关注芙蕖的神色,若是芙蕖在听到这个话题嘴角上扬了,他便会努力多说一些,若是芙蕖意兴阑珊,他便不再多说,而下一回,他总能够吸取上一回的教训。 一个男人虽然笨拙,却肯对你这般用心努力,而且那个男人,还不是成日无所事事的男人,是日理万机的帝王……芙蕖承认,赵晋延所做的这些,的确是打动了她。 赵晋延真的是个很认真很用心的人,芙蕖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可就他这几日对待芙蕖的态度,的确是比芙蕖以往接触到的任何一个男人还要用心,甚至并不比赵晋元这些年来对她所花的心思。 随着赵晋延的日日来访,芙蕖的腿伤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其实是夸大之言,名医加好药,芙蕖伤势也不是非常的严重,所以在半个多月过后,她的腿脚便已经可以简单的走上两步了。 当然还是得养着,这种伤痛,若是不耐心养着,日后定然会留下后遗症。 可芙蕖还是很高兴,至少如今她终于不能成日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是在床上解决了。 芙蕖能够站起来的事情,她倒是没有告诉赵晋延,她只当御医会和赵晋延说的。 不过,这件事情上,芙蕖却是有些失算了,御医虽然会像赵晋延禀告芙蕖的病情,可芙蕖能够简单的站起来,御医却并没有说,毕竟在御医眼中,芙蕖根本没有好,所以对赵晋延的禀告也只是说日日好转,再过不久,便可恢复如常。 而芙蕖的伤情也从一开始的只能够简单站立,慢慢的变成扶着人走上几步,再到之后,自己能够独立的走上几步,乃至到了最后,她靠自己在屋子里晃荡都不成问题。甚至还能够自己走到院子里去晒太阳。 但丫鬟们、晋阳大长公主都不让芙蕖多走,理由当然还是太医所说的要养着,免得留下后遗症。 芙蕖对此也只能够趁着丫鬟们不注意,自己偷偷的走上几步。 而赵晋延第一次看到芙蕖走路,恰好是芙蕖趁着丫鬟不注意,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扶着躺椅站起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赵晋延推开门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惊呆了。 他呆呆的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却是立刻冲到了芙蕖跟前,只将芙蕖一把扶住,连声开口:“你怎么站起来了,小心伤到腿……” 芙蕖也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等到看清楚是赵晋延的时候,她倒是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我早可以走了,就是大家不放心,所以才让我躺着的。” “……那也不行,御医都没说你可以站起来。” 赵晋延语气有些严厉,也是因为他这会儿担忧过度的缘故。 若是以前赵晋延这般,芙蕖定然会有些害怕,也会乖巧的答应,但这段时日下来,芙蕖别的不行,唯一行的便是练的不怎么怕赵晋延了,对于赵晋延的话,她非常没有答应,反倒还反驳了几句:“御医也知道的,只说不要多走,也没说不给走,更何况,我现在药都拆了,真还让我养下去,日后我连怎么走路都要忘记了。” “哎……” 赵晋延当然是不忍心去怪责芙蕖,只能够在心中给那个“乱说话”的御医记上一笔。 芙蕖还不知道自己连累了可怜的御医,还笑着又冲赵晋延开口:“先时你不是也一直盼着我快好吗,我现在都已经好了,也能够赶上去看宫里的荷花盛开,这是好事,你别皱眉了。” 说到最后,芙蕖的声音之中忍不住带上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撒娇。 赵晋延听着芙蕖这般语气与他说话,又是提到了去看御花园荷花之时,心中早已经柔软的不成样子,自然也是连连点头,这会儿只怕连芙蕖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会去给她摘下来。 赵晋延轻笑着:“等你的腿完全养好了,莫说是看荷花,我还可以带你去庄上游玩……” 说罢这话,赵晋延见芙蕖疑惑的样子,又是笑着解释道:“先时我还是皇子的时候,父皇曾经赏赐了庄子给我,虽然位置有些偏僻,但景致很是不错,如今春日暖和,庄上的庄稼作物,只怕也长得极好,正是可以去游玩的时候。” “真的?” 芙蕖听着,心中忍不住一动。 而赵晋延丝毫没有感觉到芙蕖问这话的不良动机,反倒是见芙蕖一副有兴趣的样子,还笑着与芙蕖描述起了庄上的景致。 “庄上主要种的是稻谷,还有一些其他的作物,另外庄上还养了鱼也养了一些其他的动物,如今天气好,稻秧只怕早已经长高,大片大片,风吹过就跟绿波似得,还有庄上鱼塘里的鱼,这会儿正是在长肉养肥的时候,吃起来可能没什么味道,可用来垂钓却是在合适不过了。” “真的!” 芙蕖忍不住又是强调了问了一句。 赵晋延笑着点了点头。 芙蕖干脆一把反手抓住了赵晋延扶着她的那只手的袖子,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语气带着撒娇开口:“既然景致这么美,不若咱们去游玩可好。” 赵晋延来了这么多次,芙蕖早已经摸清楚他的规律了,今日是沐休日,也是他真正空闲的时候,这个时候让他带她去庄上游玩,不会耽误到事情。 而且芙蕖是真的有些被闷坏了,这养伤养了这么久,她除了自己这一方小院子,根本没有出过门,现在恨不得出去好好的游玩一下呢! 赵晋延哪里能够想到芙蕖这个鬼机灵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听到芙蕖的话反应过来,赵晋延下意识就拒绝了。 “不行,不行……这庄子偏僻,更何况你腿还未好全,出去游玩万一累到了腿,留下病根子就不好了,再忍忍,等到好全了,我就带你去。” “可是我现在就想去。” 人可能都是有逆反心理,便是芙蕖这般乖巧听话的,这会儿也被激出了这份逆反心理,她见赵晋延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干脆跟个耍赖皮似得,只连声道:“日后再去就没意思了,我就现在想去。” 芙蕖嘴巴嘟囔着,眼睛里满是哀求。 赵晋延理智上自然是告诉自己不能够答应,可瞧着芙蕖这般,心中早已经柔软的不行,差点就晕头转向中了美人计。 他其实也想和芙蕖一道儿出去游玩,一块儿去庄上单独相处,可先且不说如今芙蕖的情况,便是芙蕖一切安好,他也不可能顺利能将芙蕖带走,毕竟芙蕖身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晋阳大长公主盯着。 他保留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只对着芙蕖轻声道:“便是我答应了,只怕姑母都不会答应,还是算了。日后再寻机会好不好?” “那我们去求母亲……” 芙蕖听到赵晋延的话,其实也跟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她自然知道晋阳大长公主肯定没有那么好说话,在这件事情上答应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人总是这般,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其实越是好。 芙蕖还是不放弃一丝挣扎,她想了想冲着赵晋延轻声道:“就去求求看,若是母亲不答应,那就算了。” 第66节 芙蕖说起这话的时候,还有几分怯怯,赵晋延看着,心中联系之心更甚,想了想他对芙蕖轻声道:“我派人过去询问好了,就当是我的主意,姑母若是怪罪,便来怪罪我好了!” “这不好吧!” 芙蕖嘴上这般说着,但心中绝对是诚实的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反正赵晋延呆在宫中,晋阳大长公主也不会对着外人念叨。 赵晋延哪里瞧不出芙蕖的口是心非,只笑着转身冲着随从吩咐了一句。 随从应声而去,回来的也很快,一回来便跪在了二人跟前。 芙蕖本来本来也没有抱希望,只是觉得没有去问便不死心,这会儿人回来了,她觉得估计是真没什么希望了,所以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赵晋延见了,连忙又是安慰着。 谁知道,在这个时候,底下随从却是开口回禀道:“皇上、郡主,公主说只要皇上没意见,郡主想去便去,若是去了,让夏国公世子一道儿陪同。” “母亲答应了?” 芙蕖听到这个回答,倒是没有惊喜,反而有些惊疑不定。 晋阳大长公主何时这么好说话了,芙蕖还真有些不敢置信。 而赵晋延听到底下随从的回答,同样也有些吃惊,但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听罢点了点头,笑着看向芙蕖开口道:“既然姑母答应了,那便赶紧准备吧!虽然天气暖了,但春捂秋冻,你还是穿的厚实一些……我让人去找越朗回来。” 夏越朗这会儿也不在公主府上,而是呆在军营里,幸而军营就驻扎在京郊,回来也不麻烦。 “嗯!” 芙蕖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无比的灿烂。 去京郊庄上,芙蕖并没有乘坐公主府的马车,而是坐上了赵晋延那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马车是漆黑的乌木所铸,从外表看来,绝对是朴实的进入京中街道便找不出来的那一种。 不过里边的布置却一点都不朴实,或者本来可能也是朴实的,但是在芙蕖准备出发的时候,赵晋延似乎是让人将马车又改装了一下。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卵被,放了矮几小桌,仅仅是看着,便觉得十分的舒适了。 而芙蕖坐入车内的体验,也的确是与她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赵晋延在京郊的庄子的确是有些偏,甚至比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庄子都要偏僻,不过偏僻是偏僻,赵晋延打理的十分好,真的就是他所描绘的一般,或者见到实景时,芙蕖心中的震撼远远比听到的还要厉害。 一望无际的稻田,上边是绿油油青葱葱的稻秧,微风拂过,稻秧翻浪……芙蕖下了马车,呆呆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兴奋的冲着赵晋延开口:“真的好漂亮!” 她以前虽然也常跟着晋阳大长公主去庄上居住,可说实话,晋阳大长公主从来都不让她去接触底下那些庄户,去庄上居住,基本上也是呆在屋子里,只不过吃食上更接地气,亦或者是在冬季天冷之时,去温泉庄子泡泡身子……这样的景象,这样的游玩经历,她的确是第一次。 不过芙蕖并没有发太久的愣,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却是夏越朗来了。 夏越朗是单身一人一骑过来,马蹄停在马车跟前,夏越朗翻了身便直接冲着赵晋延不客气道:“还真是多谢皇上请我来庄上度假,只不过我这人无聊的很,只怕与皇上玩不到一块儿去。” 夏越朗以前便有些大大咧咧,如今在军营里呆久了,说话更加随意。加上他对于赵晋延本来就不怎么热忱,也决计做不出阿谀奉承之事,他这会儿其实也憋屈的紧,今日他本来都已经约好与别人比武了,可是圣命难为,他也只好忍痛跟了过来。 芙蕖在这会儿却是有些忍不住,只冲着赵晋延开口道:“哥,你怎么说话,而且今日是我想让你来的。” 说罢这话,芙蕖有不好意思的冲着赵晋延开口解释:“我哥这人就是这样,他没有不恭敬的意思。” 赵晋延当然是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这会儿莫说夏越朗就是这么个个性,便是真的有意针对对他不客气,赵晋延当然也不可能对这个小舅子做什么。 而夏越朗看到芙蕖的时候,却是惊呆了。 他下马的位置不太好,恰好被马车挡住了一角,而芙蕖正好站在马车那一角处,加之他先时接到的命令是皇帝来传召,他大大咧咧过来,也根本没有细心去观察,哪里知道自己的妹妹也在这儿。 夏越朗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芙蕖,又是看了一眼赵晋延,再又是看了一眼芙蕖…… 芙蕖反倒是被看的不耐烦了,好不容易忍住淑女风度没冲着夏越朗翻白眼,却也没好气的开口:“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是妹妹你怎么了……” 夏越朗吞下后边的吐槽之语,只选择他认为十分婉转的说法对芙蕖开口道:“你怎么和皇上一道儿到他庄上来了?母亲没反对?” 夏越朗和芙蕖初始所想的一模一样,他怎么也想不通晋阳大长公主会答应。 难不成,芙蕖是被赵晋延偷出来,又或者,芙蕖真的和赵晋延私奔了…… 随着夏越朗心中的想法,夏越朗的脸色变幻莫测。 只是夏越朗掩饰功底实在太差,芙蕖和赵晋延一眼便看穿了他这会儿心中所想。 芙蕖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夏越朗,到底避讳着赵晋延,未敢什么话都说,只好耐着性子冲赵晋延开口道:“是母亲让我们找你作陪。好了别站在门口杵着了,进去吧!” 芙蕖说着,便打算自己朝着庄子里边走去。 赵晋延与夏越朗二人看到芙蕖这个举动,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搀扶,但是在看到对方的手时,也都不约而同的都收回了自己的手。 结果,等到二人在看到对方都缩回了手,又再次伸出了自己的手…… 芙蕖站在中间,看着二人又是伸手又是藏手,有些无语的瞧着。 最终只是伸出自己双手拍了一下二人的手掌心,笑眯眯开口:“我自己能够组,你们干嘛!” 说罢,芙蕖自己先朝着里边走去。 夏越朗与赵晋延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目光又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芙蕖进屋的身影上,二人又是十分默契不约而同的快速迈出了一步想要去追赶芙蕖。 可是恰好二人这路走的,又是凑在一道儿…… 夏越朗看了一眼赵晋延,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而赵晋延的笑脸也是微微淡了一下,可很快又重新挂了起来。 夏越朗这人虽然混不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赵晋延从来都是看不惯的。可是他是芙蕖唯一的兄长,两兄妹的感情更是好的无可取代。 便是瞧在芙蕖的颜面上,赵晋延都不可能慢待夏越朗。 相比较于外边的美景,其实这庄子里的摆设铺列,其实陈旧简陋了许多,芙蕖进屋的时候,也能够感受到明显的落差,而夏越朗进屋的时候,瞧着屋内的布置,更是直接啧啧啧开始响了起来,冲着赵晋延开口道:“皇上你以前可真穷,现在当上皇上了,也该好好的整修整修这儿吧!” “瞎说什么呢?简简单单不是挺好的,而且我们是去外边玩,又不是呆在屋里。” 芙蕖瞧着夏越朗口无遮拦的样子,实在是头疼,当然赵晋延也不是真傻,他的直觉其实比很多人都要准,譬如现在他敢这般说话,也是瞧着赵晋延决计不可能伤害到他或者伤害到她的家人。 而芙蕖这一发话,夏越朗倒是真的不敢多说了,唯恐自己这个妹妹生气,他自小到大,什么都不怕,可能唯一害怕的也就是他的这个妹妹。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出去逛逛。” 等夏越朗走出了房间后,芙蕖尴尬的连忙帮夏越朗对赵晋延道歉。虽然赵晋延不可能会怪罪夏越朗,但芙蕖还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赵晋延自然是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但说真的不在乎,芙蕖可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夏越朗的这些话,其实在某个程度上,对于赵晋延还是有所影响的。 只听得赵晋延对芙蕖轻声开口道:“朕这处庄子,是成年后父皇赏赐给朕的,位置是所有皇子里最偏僻的,当初拿到手的时候,其实连现在这样的屋子摆设都没有。那个时候我也是光头皇子,手里也没有什么余钱,可庄子不整修,也用不了,只好硬咬牙挤出了一笔钱来整修庄子。不过这处庄子,在第二年便开始盈利,我手上也因此渐渐宽裕起来了。” 赵晋延说完这席话,又是看着芙蕖轻声道:“其实,若不是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上,我如今也不敢对你又奢望,我知晓姑母自小将你视若珍宝,若是日后嫁了人,你也该被这样对待着。以前的我没底气,但现在多少还是有些底气,至少养你一个足矣,绝对不会让你受穷受苦。” 芙蕖听着赵晋延的这番表白,明明该是十分的感动,可是芙蕖却是觉得莫名的有些好笑。 一个富有四海的帝王,竟然担忧自己被嫌穷,竟然还担心养她的问题……芙蕖以为赵晋延是在开玩笑,可是她抬起头看向赵晋延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神色异常的认真,真的不是在说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16851165扔了1个地雷 ☆、第80章 八十、钓鱼 而察觉到赵晋延此刻的情绪时,芙蕖不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变得有几分严肃,她很想轻松的对赵晋延说一句说笑了亦或者其他含糊的话来打圆场,但在这会儿,芙蕖却又发现自己有些说不出口。 当然,赵晋延这会儿其实也根本不想将气氛弄得这般紧张严肃,这些时日以来,他与芙蕖相处越发增多,也越发的不想让芙蕖为难。 虽然他很想主动对芙蕖去争取,可不忍让芙蕖为难。 他有的时候对于自己也有几分懊恼,明明每一次,都是想让自己与芙蕖的相处能够轻松自在些,可每一次,不知不觉的,他便会一不小心将气氛弄得僵硬了。 而这会儿,赵晋延更是有些犹豫,他其实是能够看得出芙蕖神色之间隐隐的感动,若是乘胜追击再说上几句话,或许芙蕖也能够冲着他稍稍表个态,可是赵晋延却并不想用这一种方式,他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毕竟今日他是真心想让芙蕖能够自在一些,能够真正高兴的游玩。 这般想着,赵晋延正想要说些轻松的话,自己将这个话题带过去。 而在这个时候,却瞧见夏越朗从外边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兴致勃勃的笑容,一瞧见赵晋延,便出声并不怎么客气的开口道:“我瞧着这后边有座山,听外边的庄户说,山上仿佛也有些猎物,不若咱们去山上逛一圈。” 夏越朗对于看风景游玩这类事情,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今日过来本就是怨声载道,也幸亏得芙蕖在这儿压着,她才没有当场走人,但若是不让他自己找些乐趣来,简直便是要闷死他。 好在他倒是会自娱自乐,在外边走了一圈,立刻便找到了游玩的好去处。 不过,赵晋延却是有些犹豫,他忍不住瞧瞧芙蕖的腿脚,这山上可不是围场,山上虽然也可以打猎,也的确是有猎物,但山路崎岖,让芙蕖上山去,他简直想都没想过,毕竟让芙蕖在平路上走上一会儿,赵晋延都不觉有些心疼。 可他倒也不想坏了夏越朗的兴致,正想说个两全其美的建议来时,芙蕖便有些忍不住冲赵晋延责怪道:“打什么猎,哥哥你就不能够安静一会儿吗?现在又不是打猎的时节,你去了,这好好的一座山,还不得给你糟蹋了!” 虽然皇家也有春猎的习惯,但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春猎向来小打小闹,并不敢真正破坏自然的繁殖传续,便是在围场里的猎物,也都是一些皇家自己饲养后放养的动物。如同夏越朗这般进山去打猎,其实并不怎么提倡。 当然,京中世家子弟,向来骄纵,做事更爱依性而为,真想去也未尝不可,便是真的将一座山的生态破坏了,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芙蕖不想让夏越朗如此,尤其是在赵晋延面前表现出太过于随意的样子来。 虽然赵晋延这会儿看着和气好说话的紧,但芙蕖却也记得,这一位帝王,可是一位认真守规矩的主儿。 夏越朗听了芙蕖的话,倒是有些焉吧了,不过,这兴致上来,哪有那么容易便消下去。他忍不住小声的反驳了一句:“这山瞧着挺大,我也就打一会儿的猎,哪有妹妹你说的这般夸张。” “越朗想去,便让他去吧。” 赵晋延倒是笑着打了圆场,还冲着夏越朗笑道:“我安排人手随你一道儿进山,这会儿正是猎物繁衍季节,这猎物又未经驯化,到底有些危险,芙蕖腿伤未愈,我便陪她在庄上走走……” “皇上……” 芙蕖闻言却是有些不赞同了,若说先时她不赞同是因为传统,也不想破坏生态,但这会儿听着赵晋延的话,倒是想到了另一面。的确这会儿山上的动物要繁殖,性情正是最为暴虐的时候,这山瞧着挺大,万一碰上了什么凶横些的猎物,难保会有什么危险。 “兄长哪里都不要去,今日母亲让你过来,是陪着我的,你自个儿去山上算什么回事。” 芙蕖知道夏越朗的性子,好声好气劝说,对他反倒是没什么用,干脆只做一副娇蛮的模样,而夏越朗其实在赵晋延说到□□的时候,便有几分后悔了。 他怎么便忘记了,若是他走了,还不得让赵晋延偷乐坏了,瞧着这小子便对自家妹妹不安好心。而芙蕖的话说完,他也是二话不说便立刻笑道:“妹妹说得对,我不走了,就陪着妹妹。” “这才对。” 芙蕖以为自己的话奏效,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只将自己的手递给夏越朗,让夏越朗过来扶着她。 赵晋延站在一旁瞧着同个鼻孔出气,这会儿神态瞧着同样是有些趾高气扬、笑眯眯的两兄妹,心中有些好笑,突然又有些后悔,他也是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他方才便应该由着夏越朗出去才是,如今他和芙蕖之间,好端端多了一个人,简直便是自己给自己设下了最大的障碍。 而在接下来的游玩之中,赵晋延心中更是越发的后悔了,夏越朗何止是障碍,简直就是比一堵围墙还要让他头疼。 先且不说他这一来,赵晋延就别想好好与芙蕖说话了,便是想要走得与芙蕖近些,都要被夏越朗驱赶。 芙蕖腿脚还未痊愈,也不能够多走路,可芙蕖又想好好走走逛逛把这处庄子上的春景看上一看,赵晋延自然细心替芙蕖做了安排,特特让人准备了竹椅,好让芙蕖能够坐在上边让人抬着。 竹椅一来,芙蕖倒是笑着冲赵晋延道了谢,也不让夏越朗搀扶,自己便坐了上去,但这并不能够改变赵晋延无法靠近芙蕖的局面。 竹椅两边位置宽敞,赵晋延原本想着与夏越朗一人一圈站着,便是有夏越朗吸引走芙蕖一半的注意力,但他好歹也是能够得到一些的。 可是谁知道,芙蕖坐上椅子后,夏越朗便立刻占据了风景最为秀美的左侧位置,然后一路之上,便是咋咋呼呼对着芙蕖说话,赵晋延有心插上两句,也好吸引芙蕖的注意力,可奈何夏越朗这会儿变得实在是口舌厉害,而且他语气夸张,芙蕖这脑袋刚刚想转到右侧看看右边的风景,但这头只转了一半,立刻被夏越朗重新叫了回去。 一次两次,赵晋延倒也有几分着急了,本来带芙蕖来庄上,也有拉进与芙蕖之间距离的意思,总不能够这一路就这么过去吧! 第67节 赵晋延当然羡慕夏越朗能够这般表情夸张的大喊大叫,他也想如此吸引芙蕖的注意力,可实在是过不得心中的这一关,而且他这刚刚一开口,却又发现自己这沉默寡言的毛病又犯了,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憋屈的一路游玩,赵晋延从头至尾,都淡着一张脸,表情有些木楞,还不时会受到夏越朗略带得意的嘲讽目光。 可赵晋延哪里有这憋屈过,若是旁人换了赵晋延,只怕这会儿会忍不住想要大怒,但赵晋延性子向来理性冷淡,而且夏越朗再怎么过分,也是芙蕖的兄长,赵晋延也只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了。 好在这游玩并不是今日唯一的一个项目,将庄上的风景看过一圈后,赵晋延便带着芙蕖到了塘边,如今鱼塘边上,已经架起了钓鱼的用具。 “这是要钓鱼?” 芙蕖是第一次垂钓,有些陌生,也有几分新奇,还真有些感兴趣。 赵晋延见自己的安排得了芙蕖的肯定,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冲着芙蕖连连点头,一边还亲自弯腰将中间那根鱼竿前放着的椅子朝着往边上挪了挪,打算亲自扶着芙蕖过来坐。 一边的夏越朗瞧见了,眼疾手快,将芙蕖扶下了竹椅,扶到了赵晋延刚刚搬好的椅子前边,等着芙蕖坐好坐定了,夏越朗这才开口冲着赵晋延说了一句:“这钓鱼有什么意思,半点乐趣都没有。” “哥……” 赵晋延没有说话,芙蕖已经出声了,“我瞧着垂钓挺有趣的,哥哥你便试试吧!” “行吧行吧!” 夏越朗闻言,摆着手一副勉为其难的摸样占了芙蕖边上最近的位置。 “……” 赵晋延只好走到了离芙蕖稍稍远了一些的那把椅子上,虽然还是一左一右,只不过此处毕竟是水塘边上,当然不可能连着几处,都有树荫遮蔽,都是垂钓的好地方,于是难免便要分散了。 赵晋延显然便是垂钓好手,上饵,挥线,插杆,做的熟练优雅,架势瞧着便是胸有成竹。 芙蕖和夏越朗却是有些为难了。 这会儿下边的人都没有跟过来,这些个工作也只能够由着她们自己来做,当然钓鱼本就是没有多少要做的事情,若是连这些都由底下人来做,那真跟站在边上看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有些技巧的,虽然瞧着赵晋延方才演示了一边,但芙蕖和夏越朗难免还是做得有些手忙脚乱,不得章法。 赵晋延瞧见,立刻朝着芙蕖一边走了过来,笑着拉过了芙蕖的鱼钩,演示着给芙蕖的鱼钩上加了鱼食,一边还笑着温柔教导着芙蕖。 “不用你来,我和妹妹自己会弄。” 夏越朗瞧见赵晋延竟然趁此机会与芙蕖接近,立刻便有些急了,连忙冲着赵晋延打发着开口。 芙蕖却学的很认真,她也是没有想到,瞧着赵晋延轻轻松松挥杆钓鱼,这里头却有这么大的学问,她是个认真的学生,学的也是很认真,突然听到夏越朗过来打断,立刻冲着夏越朗开口道:“你别说话,好好学着,免得待会儿钓不到鱼。” “……” 夏越朗没想到原本瞧着一直与他同仇敌忾的芙蕖竟然会替赵晋延说话,立刻便不高兴了,他冲着芙蕖连声道:“妹妹这钓鱼哪有什么意思,待会儿你坐着,指不定老半天都钓不上一条来。” “……” 这鱼还未钓,夏越朗已经开始泄起气来了。芙蕖自然是不高兴的瞪了一眼夏越朗。 可夏越朗却一点都不收敛,又是立刻开口道:“而且这钓鱼用这种鱼食,有什么意思,我听人家说,用蚯蚓之类的虫子来钓鱼,鱼儿才喜欢,也最是原汁原味。 “哥,你别说了……” 芙蕖脸色有些发青。她虽然胆大,但是最怕蚯蚓这类软绵绵的软体动物,突然听到夏越朗还要用这种东西来钓鱼,立刻便觉得胃部不舒服了。 赵晋延心中倒是赞同夏越朗的话,之前他钓鱼之时,其实也是用夏越朗口中所说的这些东西来钓鱼,可今日芙蕖在场,他自然是怕吓到芙蕖,所以特地让底下人调制了鱼食上来。 他原本也想出声赞同夏越朗,可瞧见了芙蕖的神色,嘴上却是立刻改了嘴,笑着开口道:“这鱼食是底下人调制出来的,鱼也喜欢。” 说过这一句话,他又是开始低头教导起了芙蕖。 “ 呵。” 夏越朗瞧着赵晋延这副低眉顺眼给自家妹妹献殷勤的样子,嘴边忍不住冷笑,偏生芙蕖还就是吃这一套,夏越朗心中暗暗觉得不争气,却又无可奈何,气恼之下,他干脆直接指使着后边赶上来的侍从开口吩咐道:“你们……给我去挖点蚯蚓过来。” “哥!” 芙蕖闻言,连忙出声反对。 夏越朗却假装没瞧见芙蕖的这副样子,还得意洋洋的瞧了一眼赵晋延。 赵晋延当然不会与夏越朗这副幼稚的模样计较,只是替芙蕖慢慢装好了鱼饵,教着芙蕖将鱼钩挥进了河中,而后对芙蕖轻声道:“别怕,待会儿我就坐你身边,不会让那些东西接近你的。” “……” 夏越朗瞧着赵晋延这副温和好人的模样,瞧着他堂而皇之占据了方才他抢下的位置,又瞧着芙蕖脸上重新浮起的笑容与满脸信服赵晋延的模样。他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 ☆、第81章 八十一、为难 虽然方才一番较量中,赵晋延占了上风顺利占据了芙蕖身侧的有利位置,也赢得芙蕖的好感。 可真到了钓鱼比拼真功夫的时候,局面却彻底反了过来。 也不知是夏越朗运气好占到的位置好,还是因着底下人研制出来的鱼食比不得土方法蚯蚓更吸引鱼上钩,鱼钩甩到水塘之中不过半会儿,夏越朗的鱼钩便开始剧烈晃动。夏越朗直接提竿而起,一跳足足有成年男子脚掌那么宽大的鱼儿甩着尾巴挣扎着,也将夏越朗手中的鱼竿压了个半弯。 夏越朗也是沉不住气,一将鱼取下扔进身侧的水桶之中,便冲着芙蕖和赵晋延二人得瑟炫耀:“你们二人怎么这般不济事,都这会儿半点声响都没有?” 赵晋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盯着水面,芙蕖却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这才刚开始,谁到最后钓的多才叫真本事!” 说罢,她的目光更加殷勤的看向了水面上飘浮着的浮标。 夏越朗没讨到后,反倒受了自己妹妹的一阵奚落,只好怏怏然的摸了摸鼻子,继续装蚯蚓放饵。 谁知道,这装了鱼饵的钩子才刚刚放下去,马上又有了动静,夏越朗提竿而上,却是一条比着方才还要大、还要肥的鱼。夏越朗喜不胜收,怕鱼逃了去,连忙让底下人拿了渔网将鱼装到桶里。 好一通忙和后,夏越朗的水桶已是让这两条大鱼装的满满的,而放在芙蕖与赵晋延中间的那两只水桶,这会儿桶中水安安静静,真当是纯净无一物。 夏越朗这回倒也不急着放饵了,自己亲自碰了那只水桶,晃晃荡荡走到了芙蕖和夏越朗中间,笑嘻嘻开口:“我说蚯蚓管用吧,偏你不信。” 赵晋延依然没有说话,依然安静的盯着水面,而方才沉不住气反驳的芙蕖,这会儿也没了声响,皱着眉头苦仇深恨的盯着平静的水面。 “怎么会没有鱼呢,这鱼饵闻着挺香的啊!” 方才打开装了鱼饵的碗时,她就闻到了一步香味,没道理鱼会舍弃香喷喷的鱼饵去吃夏越朗那只有泥气丑兮兮的蚯蚓吧!芙蕖心中暗暗想着,瞧着依然平静的水面,面上的表情越发纠结。 夏越朗再次讨了个没趣,只好自己又挪回了位置上,重复挂蚯蚓扔饵的动作……结果,鱼饵扔下水里,夏越朗这屁股还未坐热,鱼钩再次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这一回,钓上来的鱼,却是比之前两次都要大,也要肥,饶是芙蕖不想给夏越朗脸面,这会儿都忍不住不住的把眼睛瞧向了了夏越朗一边,见夏越朗不紧不慢装鱼,她反倒是心急了起来,跳着脚只嚷嚷着吩咐底下人赶紧将桶给递上。 夏越朗得到了芙蕖的反应,心情自然又是得瑟了起来,他将鱼放好后,笑嘻嘻的冲着芙蕖开口道:“妹妹,你瞧瞧,我说这蚯蚓管用吧,你还不信我。” 芙蕖抿了抿嘴巴,自然也不想让夏越朗这般得意,她想了想,开口道:“胡说八道,分明便是你的位置占得好。” 她说完这句话,又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倒是越发的相信了自己的这个结论,忍不住拉着赵晋延站了起来,冲着赵晋延开口道:“皇上,咱们过去,让哥哥过来。” 芙蕖这般,其实是有些无理取闹的味道,不过在场的人,赵晋延不必说,自是万事由着芙蕖,而夏越朗向来疼爱芙蕖这个妹妹,自然也是乖乖听话,让了位置。 可是……位置让了之后,只过一盏茶之余,夏越朗被清空了的水桶,再次装满了两条大大的鱼,而芙蕖和夏越朗,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一回,最不服气的芙蕖倒是率先叛了变,倒也不嫌弃夏越朗钓鱼用的蚯蚓恶心了,直接扔下自己的鱼竿子不管,凑到了夏越朗边上指挥起了夏越朗。 夏越朗倒是很想趁机奚落芙蕖几句,不过他这会儿脑子倒是机灵的转过了弯来,只偷偷翘着眉毛冲赵晋延示威。 赵晋延面对夏越朗的挑衅,依然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平淡的盯着放了鱼钩的那块水面,但听着左边一侧那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场景,心中是如何想的,就不为人知了。 随着夏越朗所钓的鱼越来越多,天儿也越来越热起来,太阳越发猛烈,虽未入夏,但接近午时的太阳决计会让人晒得慌。 赵晋延与夏越朗倒也罢了,两个大男人,晒点倒并没有什么,可芙蕖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自然是不可以让她在户外晒着。于是便让底下人收拾了东西,打算回了庄上。 清点战利品时,赵晋延倒并非一无所获,也有两条巴掌那么大的小鱼,可这两条小鱼,比起夏越朗那一大桶的战绩,自然是不好看的。 偏生夏越朗毫无收敛,还一脸欠扁的笑容笑嘻嘻的看着赵晋延。 芙蕖兴奋过去了,倒也觉得自己方才墙头草临阵倒戈的做法好像有点那么不厚道,只好拉扯着夏越朗示意他收敛一些。可夏越朗若是知道收敛为何物,也便不是他了。 他当着芙蕖的面前倒是不敢冲着赵晋延显摆,可一等着芙蕖转头,他便一点都不收敛了。 “看来皇上可真是真龙天子,你瞧着这鱼儿都不敢上钩了。也幸得咱们没有中午只吃自己钓的鱼这么一个约定,不然皇上不得饿肚子了?” 夏越朗话中,显然便有嘲弄的意思。 赵晋延闻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也让夏越朗有种一拳打在了空棉花之上的感觉。 不过,很快的,芙蕖便收拾干净,笑着走了过来,她走过来的时候,也隐隐感觉到气氛有异,但这会儿她也不会傻得去戳破,只是笑着轻声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 不等夏越朗说话,赵晋延便立刻笑着回了,他仔细的看了一下芙蕖的面色,语气温柔的问道:“可有晒到?” “没有,方才都呆在树荫下边呢!” 芙蕖笑了笑,其实虽然是树荫底下钻着,但她平日里哪有这般晒过,脸上自然也有一些不舒服,可在赵晋延面前,她自然不会这般说出来。 赵晋延看得仔细,自然瞧得出芙蕖的面上的肌肤有一些发红,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庄上的厨子动作很快,这边芙蕖她们刚刚收拾利落了,另一边,午膳也都送了上来。 上午既然芙蕖他们亲自钓了许多鱼,中午的午膳,自然多数是以这些鱼为主要材料。 糖醋鱼丸、红烧鱼、鲜笋鱼汤……举目望去,几乎一桌子都是鱼,当然除了鱼之外,另有新鲜时蔬、蛋肉数道。 庄上的厨子手艺自然比不得宫中、甚至也比不得长公主府上的厨子来得更为精细,但胜在原汁原味,而且做菜的材料更是新鲜。至少芙蕖是十分喜欢的。 赵晋延和夏越朗虽瞧不出喜好,不过毕竟是男人,用的膳食上,要求比女人的总是要简单些,就像夏越朗,最爱的反倒不是他自己亲手钓上来的鱼,反倒是肉食。 不过今日他倒是一反常态,只大力的朝着芙蕖推荐自己钓上的鱼。 “妹妹,你快尝尝哥哥给你钓的鱼,鲜不鲜美?” 说罢,夏越朗又是给芙蕖舀了汤,又是给芙蕖夹了鱼,一副殷勤备至的不行了的模样。 芙蕖自然享受夏越朗对自己的疼爱,不过现在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餐桌上还有赵晋延坐着,决计不是他们表现兄妹情谊的时候。芙蕖朝着夏越朗点了点头后,立刻冲着赵晋延笑道:“皇上,我尝着这鱼汤很是鲜美,您也快尝尝。” “好……” 赵晋延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却听得坐在一旁的夏越朗嘴上凉凉的开口道:“是啊,皇上可得好好尝尝,这可是我亲手钓上来的。” 夏越朗说话的时候,尤其强调了亲手二字。惹得芙蕖一阵白眼。 不过夏越朗这会儿却是假装没看到自己妹妹给的白眼,又是笑嘻嘻道:“我记得皇上也钓上鱼了,怎么这桌上就没见到呢!” “哥!” 芙蕖没好气的叫了一声夏越朗,示意他适可而止。她有些紧张的看向了赵晋延,唯恐对方恼怒,却瞧见赵晋延只是含笑听着,并不以为意的模样。可赵晋延的这副样子,反倒是让芙蕖越发的不好意思了,也越发的将心中的那一竿子称偏向赵晋延。 她冲着夏越朗开口道:“你不是方才就嚷着肚子饿了吗,赶紧用了,别多嘴多舌了!” 夏越朗哪里听不出芙蕖的维护之意,而且听到芙蕖说他多嘴多舌,他当然也是不服气,又瞧着赵晋延坐在他对面不声不响装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又是嘲讽道:“也是我眼拙,这可不就是皇上钓的鱼吗?” 说罢,夏越朗用筷子点了点放在中间的那一小盘香酥炸小鱼。 第68节 说来着庄上的厨子也是尽心尽力,或许也是得了底下人的吩咐,赵晋延钓上来的那两条小鱼,若是在平日里,便是庄上人自己都看不上眼,便是抓上来了,也多数是扔回去,亦或者干脆喂庄上的猫狗。可今日这两条小鱼,是由赵晋延亲手钓上来的,自然便是身价不凡了,便是再难做,也得绞尽脑汁做出来。 厨子倒是聪明,这么小的鱼,怎么着都凑不成一盘菜,干脆将小鱼头炸成了一小碟凉菜端上,看着倒是难得精美了。 不过,若是没有夏越朗的这一番话,也的确是如此,夏越朗这番话说出来,反倒是显得赵晋延寒碜极了,也显得底下人简直便是自作聪明。 站在赵晋延身后今日跟出来伺候的底下人听了夏越朗的话,也都忍不住冷汗淋淋,心中直骂夏越朗,他堂堂夏国公世子,妹妹又是主子的心上人,自然是什么都敢说敢闹了,可苦了他们这些被殃及到了的池鱼了。 底下人偷偷的将目光看向了赵晋延,只瞧见赵晋延面上并没有任何难堪,反而笑着夹起了一块鱼放进了芙蕖的碗中,温声笑道:“越朗眼力不错,我都没认出这鱼是我钓的,芙蕖可得好好尝尝我钓上来的鱼。” 赵晋延越是说的云清风淡,越显得自己弱势,而偏生赵晋延又是地位尊贵,只是为了芙蕖才愿意忍下夏越朗这气,如此一来,芙蕖的心更偏向于哪边,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芙蕖连忙夹起了赵晋延夹进她碗中的鱼块,往嘴里送了一口,还未细尝,便连连点头称好。 “妹妹,这鱼这般小,里边都是刺,有什么好吃的,小心刺到你。” 夏越朗说的酸溜溜,忍不住将装了自己方才夹得鱼的盘子往芙蕖一边送了送。芙蕖实在没忍住给夏越朗这个不会说话的哥哥一个大白眼,嘴上只没好气道:“不会,这鱼好吃的很,鱼刺酥的很,可以直接咬下去。” 芙蕖说的这话,倒的确是实话,赵晋延钓的这两条鱼,品种都是多刺的鲫鱼,自然不好入口,但架不住厨子动了脑筋,将鱼刺也给炸酥了来吃,尝着味道倒不必大鱼难吃,当然这也就是他们这些当主子的才敢这般吃,要吃到烹制这两条鱼用的油,都足够做上一桌子的菜了。 芙蕖尝着这小鱼,可能是从来都没有吃到过,觉得十分新鲜,而赵晋延乐见芙蕖品尝他的劳动果实,到了最后,这一小碟香酥小鱼,倒是都入了芙蕖的口中。芙蕖的胃口也就那么大,一小碟鱼瞧着不多,真吃下去也足够她用了,到了最后,夏越朗辛辛苦苦钓上来的这许多鱼,芙蕖除了喝了几口鱼汤外,其他竟然一口都没有尝过,都便宜了赵晋延了。 夏越朗心中小人捶胸顿足,回去的路上,闷闷不乐的恨不得找赵晋延狠狠打上一架。 赵晋延送着芙蕖和夏越朗回了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后,与晋阳大长公主请过安后,便告辞回了宫里。 晋阳大长公主对着赵晋延态度依然是淡淡,不算冷漠,但决计不热情。 在送走赵晋延后,晋阳大长公主也没多留芙蕖,只让芙蕖回屋去歇息了。而夏越朗赖在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屋里,一等着赵晋延与芙蕖离开后,便大吐苦水。 一会儿是得意洋洋的说着如何捉弄了赵晋延,一会儿却又是埋怨着芙蕖偏帮赵晋延,等到他说完之后,他正要拿起杯子润嗓子,却瞧见晋阳大长公主面色寡淡的看着他。 夏越朗心中咯噔一下,以为晋阳大长公主是不高兴了…… 其实自从先皇去世后,夏越朗也越来越懂事,并不是像之前那般不知事,也知道今日的事情他做的多少有些不合适,甚至有些尊卑不分了,可他也就是明白赵晋延不敢也不会冲着他发怒,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加之又有赵晋延对自己妹妹不怀好意这么一层因素在里边作祟,他不由自主便越做越过分了。 可心里其实还是虚着呢! “娘,若是我做错了,那我……我可以去给皇上赔罪。” 夏越朗心不甘情不愿的说着。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她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今日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日后若娘让你陪你妹妹去见皇上,你就继续这般做。” “啊……” 夏越朗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心中有些迷糊了。 而晋阳大长公主却并未解释缘由,只是轻笑着。 ☆、第82章 八十二、进宫 赵晋延回到宫中,由着底下人伺候着换好衣裳后,正想去御书房里批阅奏折,身边的伺候太监却是上来轻声禀告:“皇上,宫中御花园里的荷花有一朵开了?” “开了?” 赵晋延理着袖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想到了芙蕖,脸上却是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抹笑容,“今年的荷花倒是比往年要早上许多,可能是今年比往年都要热的缘故……” 不过,这时机倒也巧妙,赵晋延在心中暗暗想着,说来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之前便有与芙蕖说过,等宫中御花园里的荷花盛开,便让芙蕖进宫来赏荷,岂料芙蕖今日刚刚能够站起来,这荷花也便开了第一朵了。 太监瞧见赵晋延脸上的笑容,感觉到赵晋延心情仿佛不错,倒是立刻又是笑着对赵晋延说了第二件事情:“太皇太后听说皇上出宫了,说若是皇上回宫,便请皇上过去坐坐。” “今日还未与皇祖母请安,的确是该过去坐坐。” 赵晋延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今日他出宫时时辰尚早,也便没有过去打扰太皇太后,给太皇太后请安,赵晋延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太皇太后想念。 不过他这刚收拾妥当出宫,便有听到了底下人传来的一个消息,脸上的微笑微微收敛了起来,脚步虽然依然朝着太皇太后宫殿的方向走去,却不如开始时那般轻快。 太皇太后的宫中,此时倒是人丁新旺,太皇太后高坐主位,在她身侧,却是许久未曾露面的文太后与文静姝,再下首,另有文静姝的母亲陈氏以及文静姝的嫂子。 一屋子的人,都说说笑笑,气氛显得十分轻快。 若是唯一有些格格不入的,恐怕也就是坐在文太后身侧的文静姝与文太后了,文太后一身素衣装扮,闭眼念佛的模样自是不必多说,文静姝虽然不像文太后这般过,可她身上的衣服也十分素净,比之那一日去见芙蕖时的素衣,也仅仅多了一些银色暗纹,而头上,更是简简单单只戴了没几样首饰。 平日里,文静姝是最讨长辈喜爱的晚辈,不仅仅因为她乖巧懂事,而是因为她虽不活泼外向,却常常会说些长辈爱听的逗趣话儿,也很会调动气氛。 但今日她也显得有些沉默,除了太皇太后问话时与她说的话,她几乎也是安静的坐在一侧,让文静姝的母亲和嫂子都急的不行。好在太皇太后倒也并没有在意,只当孩子长大了才会如此,还笑着感叹了一句:“静姝这孩子,如今瞧着是越发文静稳重了。你们家中也莫太拘着孩子,哀家瞧着静姝这样已经很好了。” 文静姝的母亲陈氏闻言,自然是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却颇有些不自在,这些日子,文静姝的改变,其实差点没把她给愁坏了,成日一副吃斋念佛,超脱世俗的样子,若非文静姝没有其他的举动,她还真怕自己的女儿哪天想不开会去出家呢! 陈氏只好笑着对太皇太后轻声道:“这孩子,性格向来这般,也不爱玩闹,也不知道像了谁。” 太皇太后闻言,却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哀家瞧着静姝这般就很好,京中各家同龄的孩子,就属咱们家静姝最优秀,这般便是当皇后也是使得的。”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仿佛是一句戏言,却是引得陈氏心中一跳,而文静姝原本垂着的眼睑,也忍不住抬了起来,皆看向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却只是笑着,并没有再说其它。 可是,所有的人都明白,太皇太后并非是一个会失言之人,她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情,必然有她自己的想法与用意。 而如今这……是在暗示些什么吗? 陈氏一颗心突然变得火热,目光也越发的殷勤了起来。 她倒是很想知道一个答案,只是太皇太后在说过这句话后,却没有再说什么其他了。 而这会儿,外边殿外通禀,皇上来了。 众人连忙站起了身,朝着门口接驾。 赵晋延走入殿内,看到殿中人的时候,面上也仿佛是吃了一惊,但他很快收敛了吃惊的神色,朝着太皇太后和文皇后都行了一礼。 太皇太后和文皇后自然连忙让赵晋延坐下,赵晋延坐下后,文家人也紧跟着冲着赵晋延行了一礼,这么一番行礼过后在等着大家坐下后,太皇太后笑着开口说了一句:“都是自家人,其实不必这般多礼的。” 说完这话,她的目光看向了赵晋延。 赵晋延也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 太皇太后瞧见,心中难免有些沉了沉,她可是记得,当初芙蕖进宫朝着赵晋延行礼,回回赵晋延都是让芙蕖免礼,只说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她忍不住轻轻感叹了一句:到底文家不是赵晋延真正的外家,甚至连晋阳一家子在赵晋延心中的地位都比文家要强。当然,这一点,也让文太后越发坚定了心中一开始的想法。 赵晋延对于太皇太后这个皇祖母倒是尊敬,虽然没有接方才的话头,却也笑着开口说起了其他的话题缓和气氛:“第一次来皇祖母宫中这般热闹,皇祖母日后也的确是该多召见人过来陪您才好。朕事务繁忙,总是有顾不到皇祖母的时候,还请皇祖母莫怪罪。 “瞧皇上说的,自然是皇上的公事重要。” 太皇太后笑着说了,又是轻笑道,“皇上这可是来迟了,方才其实屋子里更热闹,季将军家里的夫人和她家姑娘,还有王家的都在呢,这会儿是哀家留了点私心,让自家侄女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呢!” “原来是这般。” 赵晋延笑着点了点头,太皇太后其实是该知晓今日赵晋延出宫之事,也知晓赵晋延这次出宫,是去见得谁,可是太皇太后却是半句未提,既然如此,赵晋延自己也没有提这件事情。 “哀家记得,论辈分,静姝和皇上是表兄妹关系吧?”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低头的文静姝,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皇帝,突然笑着说了一句。 文静姝没有出声,赵晋延也没有接话,陈氏坐在下首却是连忙开口道:“是啊,静姝和皇上是同年出生的,不过皇上比咱们家静姝要早上几个月。的确是皇上长些。” 陈氏显然也是有意顺着太皇太后的话来表示亲近,所以与皇上说话的时候,语气透露出这股子的亲近味道,虽然满是尊重,却也有一股子将自己架在长辈位置的感觉。 赵晋延自然不会给文家人没脸,先且不说文家有文景晖,便是看在太皇太后与文皇后的面子上,赵晋延也不可能让文家人下不了台,但也仅限于此,再多却是没有了,面对陈氏亲近的话,他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太皇太后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出赵晋延的意思,还笑着开口道:“又是同龄又是表兄妹的,合该亲近些才是,这两个孩子小的时候没怎么接触,现在也生疏了,都是亲戚家,可不能够这般!对了,哀家记得,御花园里的玉兰花开了,哀家可麻烦得动皇上和静姝不若一起给哀家摘些回来插瓶。” 太皇太后撮合的意思,显而易见,文静姝依然低头不声响,倒是赵晋延笑了笑。 太皇太后瞧着二人这副样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其它的时候,赵晋延却是突然开口应承了:“皇祖母的吩咐,孙儿自然应当照办,只是麻烦文小姐了!” 说罢,赵晋延倒是落落大方,站起了身。 文静姝却是慢了一拍,在赵晋延站起后,并没有马上站起来,惹得坐在她身侧的陈氏急的不行,又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好在文静姝倒也没有让气氛僵持,虽然慢了一拍,却也站了起来,跟着赵晋延一道儿走出了大殿。 二人走出大殿的时候,虽然也是一前一后,但拉开的距离并不算大。 可等到走出了宫殿后,赵晋延的脚步越走越快,步子也越跨越大,文静姝虽然不算慢,但依然保持着方才的步伐,不紧不慢,因此二人的距离,慢慢的越拉越大,拉出了一长段。 跟在赵晋延身后的侍从瞧着文静姝这速度,忍不住替对方抹了一把冷汗,唯恐赵晋延再走的快一些,就直接将人给甩掉了。 但在走出太皇太后的宫里,走入御花园的时候,赵晋延的脚步却是慢慢慢了下来,甚至在快要走到玉兰花林子的时候,赵晋延还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着文静姝。 文静姝却并没有那么领情,前边是皇帝停下脚步等她,她却依然保持着方才不紧不慢悠然的步伐,依然慢慢走着。 赵晋延也十分耐心,只站在原地,等着文静姝慢慢走近,直到走到了他跟前的时候,赵晋延看着文静姝轻声说了一句话:“文小姐可有想过日后之事?” 文静姝慢慢抬起了头,看向了赵晋延,神色平淡,也没有说话。 而赵晋延则是冲着身后的侍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退后,然后他看向了文静姝,轻声开口道:“朕知晓文小姐对于大哥的痴心,如今大哥走了,虽然大哥生前并不知文小姐对他的心意,但大哥向来心善,但凡他地下有知,定然也不愿意看着文小姐过得不好,朕虽不济,也不想大哥心中不安。” “这是臣女自己的事情,不劳皇上担心。” 文静姝似乎并不领情,只是语气淡淡开口说了一句。 “是吗?” 赵晋延闻言,也并不怪罪,只是又开口道:“文小姐之前立志想替兄长守节,朕虽然觉得有所不妥,可感念文小姐一片痴心,倒也赞成,只是……文小姐在兄长生前并未流露过丝毫心意,与大哥更无名分,想要替兄长守节怕并不是那般容易,家中人只怕也不会赞成,若文小姐心中确实有此意思,朕可以帮文小姐。” 文静姝闻言,嘴角只是轻笑着,却并没有接赵晋延的话,反而是对赵晋延轻声开口道:“此时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皇上担心,皇上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皇上对芙蕖有意,可是臣女如今瞧着,只怕没那么容易,便是我不当这皇后,多的是人盯着这位置,而如今,太皇太后只怕也并不怎么中意芙蕖。” 文静姝说这话,倒并非是幸灾乐祸,相反,她也有替芙蕖有些着急,若是芙蕖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其实她比谁都要开心,而如今对着赵晋延说这话,只不过是想要将对方一军,她并不想让自己和赵晋元的那点子事情,让其他人插手,便是赵晋延是真的好意,她也并不想接受。 也不得不说,文静姝的话,的确是说中了赵晋延心中的担忧。 之前太皇太后的确是想让芙蕖嫁予赵晋延为后,可是如今,赵晋延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太后态度的转变,当然这其中夹杂的事情也很多,之前和亲之事上,太皇太后赞同让芙蕖去和亲的事情,虽然芙蕖不知,但晋阳大长公主因为此事,其实早已与太皇太后闹翻,在之后诸多小事之下,尤其是赵晋延如今已经渐渐坐稳了帝位,太皇太后的态度也从一开始赞同让芙蕖坐上后位,改为了反对让芙蕖去坐这个位置。 偏生这段时日以来,赵晋延再三出宫去探望芙蕖,又有围场之事,太皇太后也瞧出了赵晋延对于芙蕖的心意,所以如今太皇太后会邀请京中世家小姐进宫,名为陪伴,实则却也是想让赵晋延能够舍弃芙蕖,从中选取后位人选。 但赵晋延心志向来坚定,一旦做下了决定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改变,虽然他不会明着与太皇太后反着来,私底下的交锋却是可想而知。偏生除了太皇太后这一道关卡,赵晋延所要面临的考验还不少,还有一个阴晴难测的晋阳大长公主。 这中间的路,可并不好走。 “御花园的荷花开了,芙蕖的腿脚也可以站起来走路了,明日朕想请芙蕖进宫来赏荷。” 赵晋延只是没头没脑的冲着文静姝说了这么一句话,自己转身走入了玉兰花林中开始摘起了花。 文静姝看着赵晋延的背影,嘴角却是轻轻的浮起了一抹笑容,其实说来,她和赵晋延算是一类人,一旦认定了的事情,都不会轻易改变。 赵晋延未来的路不好走,可他打算坚持走下去,那么她也会一样。 想到心中的那个人,文静姝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赵晋延与芙蕖比她更幸运,在来得及珍惜的时候,意识到并且能够珍惜。 而她却在尚未懂得珍惜的时候,却失去了。她曾经以为自己对于赵晋元的感情,只是深到愿意看着他幸福,可是等到人没了,她才发现,如今自己只能够凭借着对他的思念与爱恋活下去。 芙蕖接到宫中传出的旨意时,却是愣了一下。 第69节 倒并不是被这突然的旨意给惊了一下,而是被传达旨意的人给惊了一下,往日里她进宫,基本上都是太皇太后想念才会让她进宫去觐见,可今日下发这道旨意的人,却是赵晋延。 这般直接毫不避讳,芙蕖一想到,脸上便有些发烫。 而想到了当初赵晋延与她提及宫中御花园池中荷花盛开时,让她进宫赏荷之时的情景,她的一张脸上,不由自主,更是布满了红晕。 而芙蕖这会儿,心中也有一些纠结,她甚至还有一些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进宫,可心中却又不由自主的想着,若是进宫,赵晋延会给她安排一些什么。 芙蕖这边心头纠结,而另一边晋阳大长公主在听得清语的禀告后,脸上倒是笑了一下,对清语道:“你让郡主收拾收拾,进宫里去,顺便给她皇祖母也请个安。” 晋阳大长公主说到太皇太后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淡了,也变得有些嘲讽:“文家、陈家、季家……她倒是打了个好算盘。” 晋阳大长公主如此发话了,芙蕖便是不愿意进宫,那也只能够硬着头皮进宫,更何况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愿意进宫的。 进宫自然不能够马马虎虎打扮,而且晋阳大长公主特别叮嘱要与太皇太后请安。其实说到太皇太后的时候,芙蕖的心中也有几分异样。有些事情上,她并不太灵敏,甚至在很多的事情,家里的长辈为了保护她,也会瞒着她,可她并不是一无所觉。 与太皇太后之间,她便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太皇太后待自己早就不如以往那般亲近,虽然见到她的时候会笑,也会给她赏赐东西,看着态度十分亲近,但在笑容的背后,还是有太多其他的东西。 芙蕖倒并没有太伤心,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又或者早已经麻木了,她毕竟是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知道,没有什么感情,是永远一层不变的,更何况还是建立在某些基础上的感情。 不过,令芙蕖最为惊讶的还是,在赵晋延的旨意刚下,芙蕖正梳妆打扮要进宫的时候,太皇太后也命人传来了旨意,邀请芙蕖进宫去。随着旨意而来的,另有太皇太后从宫中派出接芙蕖进宫的人与车马。 旁人若是不知,只瞧着,心中自然感叹太皇太后对于自己外孙女的精心照顾,可是芙蕖瞧着,心中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其他的意味。 虽然太皇太后的口令在后,车驾人马来的也晚上一步,但毕竟太皇太后为尊长,芙蕖最后进宫时上的马车,是太皇太后派来的。 进宫之后,芙蕖先去的宫殿,也是太皇太后处。 芙蕖到达时,太皇太后却并没有在大殿里,而引路的人,也只径直将芙蕖带到了太皇太后的寝宫之中。 引路之人一边引着路,一边恭敬的对芙蕖轻声开口道:“太皇太后昨夜歇的晚,今日起的也晚,现在正在梳妆,不过太皇太后说郡主不是外人,让奴婢将您直接带进寝宫里。” “嗯。” 芙蕖闻言,点了点头。 她走进寝宫之中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梳好了发髻,正在打开的首饰盒中挑拣着要往头上佩戴的首饰。 看到芙蕖走入,太皇太后慈和的笑着冲芙蕖道:“你来的正好,替哀家看看哪件合适?” 芙蕖闻言,连忙露出了笑容,倒也不客气,直接走到了太皇太后身侧,细细看了,从里边挑选出太皇太后平日里极爱佩戴的一套翠绿色碧玉头面。 太皇太后瞧见了,脸上顿时又是露出了一个笑容,看着芙蕖轻声道:“还是哀家的外孙女最懂哀家的心思,来,芙蕖你替哀家戴上。” “是。” 芙蕖闻言,也只含蓄的笑了一下,将头面一件一件检出,戴到了太皇太后的头上的发髻上。等到佩戴好了,芙蕖轻声笑着开口问道:“皇祖母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 太皇太后脸上笑容灿烂,看向芙蕖的眼里,满是慈爱,看着倒真像是十分喜欢的样子。 而站在太皇太后一侧的宫人也是笑着奉承道:“郡主给太皇太后挑选的首饰,太皇太后自然是喜欢的,更何况,郡主挑选的本就是让太皇太后十分中意。日后郡主也要多进宫来陪陪太皇太后才好呢!” “要你多嘴,芙蕖如今正当芳华,哪能够日日进宫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合该在这个年纪里好好挑选一下夫婿,日后若是嫁得好夫婿,也该多多陪伴自己的夫婿和子女才是。” 太皇太后说完这句话后,又是笑着说道,“孩子长大了,总是要成家的,芙蕖是女儿在家的时候就该精贵一些,日后嫁人了,也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说来你的皇上表哥也到年纪要成家了,日后也要迎娶皇后,到时候哀家在宫中也不寂寞,有孙媳妇陪伴,也很快就有曾孙子陪伴……” 太皇太后一番话,听着像是在感叹,也说的有些颠三倒四,可是芙蕖却隐隐从里边听出了一些意思。 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太皇太后,却听得太皇太后又是轻声道:“昨日哀家召见了京中一些世家小姑娘进宫来见,没想到这些年,你们这帮孩子都长大了,这些个小姑娘可真是又漂亮又懂事,哀家真想让她们都进宫来陪伴哀家才好。” “瞧太皇太后说的,这些小姐进宫,来陪伴的也该是皇上才对。” 宫人在一侧听着太皇太后的话,笑着打趣了一句。 但说者有心,听着更是有意……里边的意思究竟几何,芙蕖这会儿便是想要装傻不明白,也都明白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keymio扔了2个地雷 16851165扔了1个地雷 luluka扔了1个地雷 appple扔了1个地雷 ☆、第83章 八十三、压迫 太皇太后今日的这副态度,其实芙蕖本该觉得有些寒心,毕竟在她心目中,太皇太后是她极为亲近的亲人,可是出乎意料,当芙蕖如今真正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心里却并没有自己所想象中的那般难受与无法接受。 当然,说完全不难过,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她听了之后,脸上却依然能够保持着方才的笑容,只是轻笑着,却并没有回应。 这个时候,其实她说什么也都是不合适的,倒不如保持沉默为好。 芙蕖只是低头细心的替太皇太后将发饰又好好的整理了一下,仿佛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方才他们所说的话。 太皇太后透过梳妆台上的镜子看到了站在她身侧曲着腰,脸上毫无异样的芙蕖,自己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几分,她看了一眼方才凑上来说话的宫人,宫人会意,立刻退后,仿佛方才一脸笑容配合着太皇太后说话的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太皇太后在见到宫人的行径之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芙蕖身上。 说来,芙蕖一直都是一个很单纯的孩子,太皇太后也是真的喜爱芙蕖这个后辈,便是除去晋阳大长公主这么一层因素。毕竟一个乖巧孝顺,且心思纯净的孩子,看着自然是让人喜欢的。而实际上,若是没有晋阳大长公主这么一层因素在,太皇太后也许会比现在更喜欢芙蕖。 可是到了这会儿,瞧着芙蕖这般,她心思又有几分复杂。突然也有几分拿捏不准芙蕖了。 芙蕖这副模样,是真的对皇上无意,是没有猜到她们方才话中深意,还是说……芙蕖其实也是在装傻? 太皇太后其实根本就没有多考虑,便立刻偏向于相信后者。 毕竟芙蕖虽然单纯,可不傻,方才那番话中示意,已经分外明显,她若是没有听出来,太皇太后也无法相信。 可是想到芙蕖在她面前装傻,太皇太后的心中又仿佛并不是那般的愉悦了,她其实十分矛盾,虽然她对于芙蕖有所芥蒂,以至于说话行事上,也不如以往那般亲近,可她又不愿意看着芙蕖开始对她也耍小心思,来防着她了。 太皇太后到底心思深沉,便是这会儿心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可面上却是分毫不露,慈和的笑容依然带着,甚至看着芙蕖的目光,都温和极了。她声音温柔的开口道:“你这孩子,就是这般的孝顺,一直替哀家整理着发鬓,这小手儿哀家瞧着都累了,赶紧歇歇。” “芙蕖不累。” 芙蕖声音温柔,语气乖巧。 太皇太后却不由她分说,只拉着她的手招呼了宫人端了凳子上来给她坐下。 这边芙蕖刚刚坐下,而太皇太后则是笑着与她说起了家常话儿,话倒是半点都不新鲜,问的东西,依然还是芙蕖家中的事情,甚至还有几分家里长短,显而易见,是打算就在这寝宫之中,拉着芙蕖说话了。 芙蕖虽然嘴上乖巧应着,也打了精神与太皇太后好好说着话儿,可心思却总有那么一点不集中。她忍不住分心的想着赵晋延,她可没忘记,今日其实是赵晋延一早先接了她进宫的。 太皇太后今日这一反常态让她在寝宫之中觐见,显然也是有意为之。 “你娘那人,自小气性就大,也是听不进人解释,哀家记得,皇上小的时候她对皇上就偏见,自小便爱针对着皇上,也得亏咱们皇上是个大度的,又是个尊敬长辈的,对你娘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不过也是皇上肯下功夫,这一回你娘肯出来替皇上说话,可不就是咱们皇上一片赤诚动人吗?” 太皇太后对着芙蕖说了一会儿家里长短的话,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芙蕖说了这么一席话。 芙蕖神色稍稍有些怔楞,但她也没有多想,立刻笑着对太皇太后道:“皇上为人一向和善,娘她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芙蕖说完这一席话,总算是在心中稍稍回味过来太皇太后方才的一席话,虽然说的与芙蕖之后所说的话意思大同小异,可是……旁人听着,却总有一股赵晋延之所以对晋阳大长公主这般好,是别有目的的意思。 可是抬头时,瞧见太皇太后笑容依然是那般慈和,芙蕖却又仿佛觉得自己是在多想。 而太皇太后听到芙蕖的话,点了点头,并没有做任何的评价,她只是又笑道:“先时哀家听说,你娘仿佛有意与卫家结亲?” “……” 芙蕖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回答,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而太皇太后看到芙蕖这副样子,却是笑了起来,连连道:“瞧你这孩子,怎么害羞上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更何况外祖母又不是外人。” “卫麟那孩子,哀家瞧着也是挺喜欢的,人长得好,如今又有出息,倒也配得上哀家的外孙女。” “皇祖母……” 芙蕖真不是害羞,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只好做出害羞的样子来。 其实,在一开始听到太皇太后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芙蕖的心中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的母亲带她去卫家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而且当时晋阳大长公主虽然是光明正大带着她去的卫家,可真正的目的,却是十分的隐秘,至少不是当日在场的人,是决计不可能获知。 而当日在场的人,当然几乎人人都有机会与太皇太后说这件事情,可在场的人同样也是不可能与太皇太后说这件事情。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太皇太后,看着对方面上慈和的笑容,心却止不住的往下沉。 太皇太后依然面带笑容,看着芙蕖轻声道:“哀家年纪大了,也希望看到底下的儿孙赶紧成家,芙蕖过了今年生辰,也该及笄了,是该早些相看好人家,卫麟是个优秀的孩子,而且知根知底,你睢阳姑祖母家里,家风也正,又有疼爱你的长辈护着,也不怕你受委屈……。” “咱们女人这辈子,其实所求的该是安安稳稳,而不是什么泼天富贵,更何况,像芙蕖你这般出身,荣华富贵是最不缺的,所缺的其实还是一个安稳,这富贵荣华之间,够用便好了。你说哀家说的可有道理?” “……”芙蕖没有马上回答,太皇太后今日所言,其实也的确是字字句句有理,除去与她说这番话的真正用意,芙蕖其实也是十分赞同太皇太后所言,也相信对方这番话说出来,不仅仅是私心,应该也有一份对她的疼爱。 但芙蕖仍然无法一口应下,更加不可能做出任何的表态。 她的这副样子,倒是让太皇太后颇有几分刮目相看的味道,到底是皇家出来的孩子,别的不说,这装傻的本事却是不错。 不过,太皇太后倒也不是今日非得逼着芙蕖表态,她能够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仅凭今日一番言语,便可以促成她心中之事。今日,她除了阻扰,更深的其实是想要试探,试探芙蕖的态度,试探皇上的态度…… 而芙蕖的态度,她也是探了出来,没有表态,却不像拒绝,更像是默认,也十分符合这个孩子一向被动的性格……太皇太后的心中稍稍定了定,赵晋延这个孙子虽然以往并不受她重视,可便是就着这些时日以来的了解,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底的,虽然不能够说同样也是个被动的人,可在男女之事上,瞧着也不像是个主动的。 这其中,她更偏向于是自己那个女儿在促成。 太皇太后这个念头刚刚起来,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有变得舒缓,在这个时候,寝宫门外,却是传来了一阵喧杂之声,只听得门外宫人焦急的声音清楚的传了进来。 “皇上,太皇太后在里边梳妆,您不好进去。” “不必,朕在门外等候便是。” 赵晋延的声音并不算重,却也清晰的透过厚重的宫门传了进来。 饶是太皇太后这般稳重之人,面色却也忍不住大变,她今日故意截了赵晋延的道,将芙蕖带入赵晋延不好随意闯入的寝宫,并不仅仅是为了单独与芙蕖说话,其实也有想要试探赵晋延的想法,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规矩的皇帝,竟然会为芙蕖做到如此程度。 她想过赵晋延可能对芙蕖有意,甚至也愿意为芙蕖做些什么,但那做什么,也仅限于皇帝能够耐心的在大殿里等着,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直接闯到她的寝宫里来。 太皇太后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芙蕖的身上,瞧见芙蕖依然是低垂着脑袋,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只是太皇太后却只感觉到一阵的无力,芙蕖的这副模样,也让她忍不住猜测着,她是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皇帝会为她过来。 赵晋延虽然没有无礼到闯入寝宫之中,可太皇太后便是长辈,也根本不会让赵晋延这个做皇帝的,一直等在自己的寝宫门外,说到底,御驾亲临至此,已经不需要在多做任何的事情,这本身便是一种压迫。 ☆、第84章 八十四、及笄 太皇太后这会儿面上的神色并不好看,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来的却并不是笑容,反倒是让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无奈。 她看着芙蕖,语气却有些意兴阑珊的开口:“芙蕖,你说该不该让皇上进来?” 芙蕖闻言,抬起了头看向了太皇太后,不过她的脸上甚至都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太皇太后却是自己笑了笑,又开口道:“算了,你去请皇上进来。” 太皇太后说话的时候,目光并没有看向芙蕖,芙蕖当时也只当太皇太后是在与其他的宫人说话,不过等了好一会儿,发现宫人并没有一个站出来,这才恍然大悟,方才太皇太后竟然是在与她说话。 芙蕖还真有些微微愣神,她犹豫的站起了身,也有几分不相信,可瞧见自己站起了身,太皇太后面上也毫无表情,甚至是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时,她这才确定了,自己的脚步也开始由慢变快,朝着门口走去。 第70节 芙蕖走到寝宫门口,并不等她吩咐,站在门口守着的宫人已经伸手打开了宫门。 站在门外的赵晋延面上神色淡淡,瞧见宫门打开了,目光方才看向了里边,而他也是没有料到,站在宫门口迎候他的,竟然是芙蕖,他眼里微微一滞,面上却是很快露出了一个笑容。 芙蕖看着赵晋延,面上也有些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她飞快的与赵晋延对视了一眼,并不敢在对方面上停留太久,便立刻低了头,轻声开口道:“皇祖母在屋里等你,吩咐我出来迎候。” 赵晋延点了点头,这会儿倒是没有拖泥带水,只是看了一眼站在一侧让开了路的芙蕖,便自己朝着寝宫内走了去。 赵晋延走入寝宫内,面上神色虽然平淡,但瞧着与往日仿佛并不二般,也像往日里一般,与太皇太后请了安,之后却是半句未提方才之事,瞧着与往日里来太皇太后宫里在大殿中的相处也没有什么区别。 反倒是太皇太后,情绪却一直都不怎么高,简单的与赵晋延说过几句话后,眉眼间便流露出了几分疲惫,明明便是刚刚才起身,可瞧着精神并不好。 她看了一眼自赵晋延进屋后,便一直沉默站在边上与普通宫人仿佛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芙蕖,开口说了一句:“哀家觉着有些累了,便不留你们了,皇上若是无事,便替哀家好好招呼芙蕖吧!” “是。” 赵晋延面上带笑,微微点头,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站在他身侧的芙蕖。 芙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可这一幕落在太皇太后眼中,却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只做出一副累的不行的模样。 直到芙蕖和赵晋延走出她的寝宫之后,太皇太后这才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有些怔楞,直直的看着寝宫大门的方向。 许久之后,她才摇着头开口说了一句:“人老了,便没用了,说的话也不管用了。” 站在太皇太后身侧的宫人闻言,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说道:“太皇太后,其实南颐郡主是您的亲外孙女,她与您的关系最亲近了,我瞧着反倒是文家小姐,往日里并不常进宫……” 宫人跟随太皇太后多年,也算是看着底下这些年轻一辈长大的,自然清楚这些年来,若论关系亲近,南颐郡主夏芙蕖却是孙辈之间与太皇太后关系最为亲密的,前些时日,太皇太后也是十分看好让她当皇后的,可是最近却突然一反常态,倒是将文静姝极力往皇后的位置上去推,偏生最近,这皇上又仿佛是对芙蕖有了情意的样子。 这……分明便是在做背道而驰,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宫人有些想不通透。 若论之前太皇太后为什么想将芙蕖推上后位,宫人也是知晓缘由。 太皇太后在宫中浸润了一辈子的权势,便是之后有将宫权交予太后过,可实际上,真正后宫的掌权人,一直都是太皇太后,如今文太后因着先皇与先太后之死已经已经久不理外事,而皇上并未迎娶皇后,唯一的两位嫔妃身份太低,根本无法掌权,这后宫之事,自然而然也让太皇太后来掌管。 可一旦迎娶新后,太皇太后却是不好不将这宫权交出来,而这新后的人选,对于太皇太后日后的宫权影响甚重。最后的当然也是寻一个与太皇太后关系亲近,且心思单纯的孩子来当这个新后。 所有人选之中,最符合条件的也便是夏芙蕖了。 所以太皇太后原本最看好,也极力想促成这段姻缘,可奈何二人都仿佛并不上心。 如今瞧着二人倒是都上了心,可太皇太后却改了态度,更看好文静姝了。 文静姝身为文家嫡长小姐,自然也是合适的人选,但真比较起来,宫人心里却仍然觉得芙蕖更应该符合太皇太后的心意。 “芙蕖当然是个好孩子,可上回和亲之事,只怕哀家想要顾全大局的做法让那孩子对哀家离了心,也不再亲近了。” 太皇太后用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声音带着一份沙哑,其实当初她的态度并没有几个人知晓,甚至芙蕖也应该不知道,可太皇太后却仍然觉得,晋阳大长公主会知道的,尤其最近赵晋延与晋阳大长公主走的极近的情形下,而晋阳大长公主知道,依着她的性格,定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吃亏,所以芙蕖也应该知道了。 如此一来,太皇太后想到这段时日芙蕖就不进宫,进宫之后对她态度有所转变的情形,立刻便觉得有了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当然,像太皇太后这般心思沉重之人,便是芙蕖的态度并没有任何的转变,她仍然会忍不住怀疑,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她也会慎重对待。 “晋阳野心太重,哀家先时觉得,便是她是芙蕖的母亲,但芙蕖心思单纯一些,倒也没有什么,可是如今你瞧着,晋阳与皇上之间,关系越发亲密,哀家这个皇祖母在皇上眼里的份量恐怕不值当什么了……若是芙蕖再坐上后位,只怕晋阳的手也要伸进宫里了。”太皇太后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自己的女儿,只是这些年来,她毕竟身处后宫,手能够伸到的地方有限,有些地方上,还真比不得晋阳大长公主。 可后宫这块地儿,太皇太后这些年来一直守得密密实实,如今她一点都不想改变这个局面。 “静姝那孩子,先时哀家还有些顾虑,可如今瞧着,却是最好的人选。只可惜,如今皇上态度坚决,而皇上如今也不是黄口小儿,只怕哀家也做不得什么……” 太皇太后的眼里带了一丝惋惜,太皇太后之前没有将文静姝考虑进,最大的原因便是文静姝这孩子,实在是太聪明了,行事大方得体、心思缜密细腻……谁又能够想到,她竟然会心系先太子多年,而这事,太皇太后也是在赵晋延走了之后,方才瞧出端倪来。 不过,太皇太后却对如今的文静姝十分满意,一个心已经死了的女人,便是再聪慧缜密,只怕也起不了什么风波。 宫人站在一侧,听着太皇太后的只言片语,有些一知半解,虽然并非完全了解,但宫人这些年来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自然能够从中听得出太皇太后的需求。 她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想要让南颐郡主不当这个皇后,有许多办法,太皇太后若是……” 太皇太后在深宫之中,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只是想要阻挠芙蕖不当这个皇后,自然有无数种方法,甚至都不用她自己亲自出手。只是宫人的话还未说完,太皇太后却突然摆了摆手,轻笑道:“不必了,顺其自然。芙蕖到底是我的外孙女……” 宫人闻言,自觉失言,连忙闭上了嘴巴。只当太皇太后是顾念亲情才会如此。 可有些算盘,便是最亲近的宫人,太皇太后也不会吐露分毫。 便是不让芙蕖坐上这个后位,也不一定是她心目中的那个人选坐上后位,更何况,如今对于后位虎视眈眈的势力,并不仅仅只有她们这两方。她与晋阳大长公主之间,毕竟两母女,便是内里斗得再厉害,那也仅限于此,可若是让他方势力得手,那才拎不清。 更何况,除了怕被其他势力得手,太皇太后更清楚自己的形式,她若真的出手让芙蕖坐不上后位,并且伤害了芙蕖,那才是在干蠢事,晋阳与赵晋延二人,只怕也不会让她好过。 只是,就这么让芙蕖坐上后位,也不是她的一贯行事作风…… 太皇太后由着宫人搀扶,躺在了榻上,闭上眼睛心中忍不住开始沉思。 太皇太后的的宫殿,虽不是皇宫中最宽敞最华丽的,但总的来说,也是宫中最好的几个宫殿之一。 只不过,芙蕖总觉得,这宫殿建的过于宏伟,便有了压迫的感觉,至少就在方才那会儿,她走出这宫殿后,眼前直觉豁然开朗,连心情也开始变得轻松了许多。 在走出太皇太后宫殿之时,赵晋延稍稍领先芙蕖一步,走在了芙蕖的前方,而在走出这宫殿之后,赵晋延的脚步却是放缓了许多,很快便与低头只顾走路的芙蕖并排而行了。 尾随其后的宫人有颜色的立刻慢了他们一步,空出了好一段距离。 芙蕖并没有察觉,只是在赵晋延走在她身侧的时候,抬起头看了一眼赵晋延。 恰好对视上赵晋延对着她笑的眼睛,她有些羞涩,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却又是不由自主的,对着赵晋延还是笑了一下。 芙蕖的长相其实与晋阳大长公主十分相似,除去没有晋阳大长公主的气势与锐利,都偏向于艳丽,可是方才她那淡淡的笑容,瞧着却十分的清新可人,带着少女的娇羞,也让赵晋延的心在这一瞬间,忍不住变得软软的。 他看着阳光下芙蕖白嫩的不足巴掌大的脸蛋,心中没由来的有股冲动想要去碰触,不过他到底理智,只用轻咳掩饰了自己的唐突。 他看着芙蕖轻声开口道:“我在皇祖母宫内的大殿等了你许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不过芙蕖却是从里边听出了一些委屈,仿佛还有一丝可怜兮兮的味道。 芙蕖微微眯眼看去,瞧见赵晋延目光正是专注的看着他,眼里还带着一丝讨好的味道,她有点想笑,又有一些感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当然最主要的是,赵晋延对他说了这么出乎意料的话,让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芙蕖很想装傻不回应,用这种方式含糊带过,只不过,赵晋延却并不打算让她这般轻松带过,芙蕖不回应,他也不说话,只用自己的目光有些巴巴的看着她。 芙蕖无奈,也无法子,只好“嗯”了一声。 赵晋延当然还是很不满意,但他也知道芙蕖性格其实十分害羞,能够有所回应已是极限,他也该耐心点,不好操之过急。所以他还也就没没有继续坚持这个话茬了,只是又轻声道:“御花园里的荷花昨日开了,我其实昨日便想让你进宫,只是太晚了所以今日才让人接你入宫,没想到你被皇祖母带去宫里了。” “嗯……” 芙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又跟方才一样,一样回应了一句。 赵晋延听到芙蕖的这个回应,咽了咽口水,其实他的心里也很紧张,虽然他瞧着仿佛掌控了主动权,侃侃而谈,甚至话语之间还带着暧昧,可实际上,说情话,谈情说爱,他真的没有经验,一点都不熟练。 甚至这会儿,赵晋延比第一次坐上龙椅上早朝还要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荷花我昨日已经去看过了,开的很好……” 赵晋延说到这里,其实是有些干巴巴了。 但芙蕖紧张,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她听着赵晋延的话,也根本没有余心去仔细思索。 原本二人独处,尤其是在御花园这般美景之下,本该慢慢散步,好好享受这一刻美好时光,可因着二人都紧张,行走的脚步不由加快。 芙蕖紧张走得快,赵晋延想要跟上自然也走的快了些,而赵晋延紧张没个准,这一加快,又加快了许多…… 原本好好的漫步谈话,到了最后,竟是跟个竞走似得,明明离那已经有荷花盛开的池子有些距离的一段路程,二人很快便走完走到了。 而走到了那处池子边上的时候,芙蕖才恍然发现,这一路实在是走的太顺畅了,除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宫人之外,竟是连个宫人都没有撞上过。 虽说御驾出行,通常会有人在前边拿鞭开路,但今日显然并没有听到声响,而且便是有人开路,宫人也并不会被清场,只是提早将路让出跪在一侧行礼。 芙蕖记得,方才好像路上也没有其他的人…… 她忍不住看向了赵晋延,但问话到了嘴边,却并没有问出来,主要是她现在真的挺紧张,也挺尴尬的,今日进宫,她的心中其实是隐隐有些预感的,能够预感得到,赵晋延今日应该会对她说些什么。 虽然这会儿有种终于走到,也要等到的感觉,让她心里没由来的微微喘了口气,可提着的心却一直没有放下来。 相较于芙蕖这微微松了一口气后的紧张,赵晋延却是越来越紧张了,到了这里,也便意味着他要将昨日想了一夜的话说出来了。 虽然这些时日他自己感觉与芙蕖相处的还不错,但他却不敢确定,芙蕖是不是真心想要接纳他,甚至对他也有那么一丝丝与他相同的情感…… 赵晋延也有些犹豫,是该直截了当说出来,还是婉转一些,免得吓到对方…… 站在池塘边上,二人心思百转,也导致二人就这么静静站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着。 宫人得了吩咐,离得有些远,并不清楚池塘边上的情形如何,只是远远瞧着站在池塘边上这一高一矮一双人,倒觉得分外的和谐,宛如一双璧人…… 只不过,这瞧了许久,这对“璧人”却是一动不动,只站在池塘边上,好似有些怪异。 日头渐渐高升,虽然还未夏至,可天儿到底还是有些炎热,芙蕖与赵晋延所站的池塘一处,虽有垂柳栽种,奈何二人所站位置,却并没有在树影底下。 高升的日头,明晃晃的阳光直接照在二人的脸上,赵晋延倒也罢了,但芙蕖肤色本就白皙细嫩,这稍稍一晒,面上便有些泛红了,赵晋延瞧着,倒是顾不上心中所想,只是对芙蕖轻声道:“这日头晒,不若换个地方。” 芙蕖毫无异议,随着赵晋延挪了位置。 新的位置是垂柳之下,说来倒也巧合,方才二人所站的位置,倒是不能够把盛开的荷花看的清楚,不过是二人心思都不在荷花上,所以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新站的位置反倒是将那朵盛开的荷花看的清清楚楚,不时微风吹过,荷叶翻涌,露出带了些许粉色的花苞儿,芙蕖一看,目光便忍不住一动不动的望着,嘴里更是吃惊的冲着赵晋延轻声道:“原来荷花真的开了……” 这一说,倒也将芙蕖的心思给说了出来,如今其实并不是荷花盛开的时节,往年里,宫里的荷花其实也没有这么早便盛开,今年芙蕖虽然不觉得赵晋延会偏她,可心里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芙蕖便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下意识捂住了嘴。 而赵晋延却是觉得有些好笑,他看向芙蕖,反倒是轻声开口替芙蕖解释了:“其实昨日宫人来禀告的时候,我也是有些吃惊,今年宫中的荷花,确实开的有些早了,不过可能也是天意成全,知晓我已经盼了许久……” 有些话,可能很难说出口,可是一说出口了,却很容易接下去说。 赵晋延这会儿也是如此,他说完上边的话,不等着芙蕖面上有任何的反应,又慢慢的接着轻声道:“你可知我的生辰日子?” “……” 芙蕖眨了两下眼睛,嘴唇却是一动不动,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脑子里有些空白,若不是赵晋延突然提起,她是没有想到。 往年里,赵晋延的生辰不是不过,可好像从来没有大办过,芙蕖也从来没有送过生辰礼,让她一下子回忆起来,难度实在太大…… 赵晋延当然也不是来试探,或者是对芙蕖兴师问罪的。 他只是又开口温声道:“往年里,我也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自己的生辰日,可是今年,却一下子有些重视了……” “皇上生辰……自是该举国同庆。” 芙蕖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皇帝的生辰可是万寿节,到了那一日,宫中京中的热闹自是不必多言,便是其他的地方,百姓都会一起庆贺。 而芙蕖想到了之前赵晋延生辰所受到的待遇,心中倒是忍不住感叹,若说之前赵晋延受到亏待倒也不至于,至少皇子的生辰日,底下人会送礼,宫中也会有赏赐,但赵晋延这个曾经的透明皇子,当初的生辰宴的确是连她的都比不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晋延见芙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其实我的生辰日,与芙蕖你的生辰日十分接近,稍稍早上些日子,往年的这一日,也是荷花盛开的时节……往年里没在意,今年却是突然想到了。” “……” 芙蕖没有料到赵晋延是想与她说这个,她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我问过宫中专门伺候荷花的宫人了,你我生辰之日,宫中荷花都是开的最好的时候,万寿节那一日的宫宴,我想放在此处……而芙蕖你的生辰……今年也恰是你及笄,你是否愿意也放在一处?” 第71节 话说到最后,赵晋延到底还是心疼芙蕖,不愿让她为难,将话说的婉转了又婉转,便是芙蕖拒绝,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当然话里的真正意思,还是能够让芙蕖听得出来。 若是先皇还在世,芙蕖的及笄礼放在宫中操办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也不会让人多想,可如今先皇走了,芙蕖虽然一样可以放在宫中操办及笄礼,但若是以赵晋延的名义发出旨意,而且举行典礼之地,又是刚刚举办过皇帝万寿宴的地方,含义自然也就不同了。 芙蕖若是应了,自然也是应了二人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翻了翻后台,刚刚看到有亲给我灌溉了营养液,感谢! 读者“四月谷雨”,灌溉五瓶营养液 读者“谷雨”,灌溉营养液 ☆、第85章 八十五、愿意 “来,小心烫。” 芙蕖坐在马车内,马车外边听得街市嘈杂之声,还有前边马车哒哒行走之声,而身侧,却是赵晋延温柔的照顾之声。 芙蕖看向了递到了她眼下的那杯茶水,茶水色泽清醇,飘香四溢,正是这一季上贡的早春新茶。而这烹制茶水一类的活儿,本该由底下人来做,便不是底下人做,其实也该由着芙蕖来做。 可是一上马车,赵晋延便自然而然的做起了这个活,让芙蕖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芙蕖到了这会儿还有些浑浑噩噩,甚至觉得有点像一场梦。 方才在御花园中,赵晋延与她隐晦的表达了心中的想法,而芙蕖又是怎么回应的呢! 或许答案芙蕖早已经在心间准备着了,可是她毕竟是女子,自然不可能直接应承下来,所以她的回答却是:“多谢皇上,只是……往年里生辰都是母亲操办,今年自也不可例外,若是母亲应了,那芙蕖自然是愿意的。” 芙蕖这回答,那简简单单“只是”二字,却是将赵晋延的一颗心高高的吊了起来,唯恐芙蕖拒绝,而听到芙蕖的回答,虽然没有惊喜,但赵晋延却是满足了。 芙蕖明面上虽然是在说答应及笄礼在宫中操办之事,但暗里,却是在回应他的表白之情。 而芙蕖的回答之中,意思有两层,一层却是芙蕖是愿意的,第二层则是,她愿意没有用,真正能够做主的人,还是晋阳大长公主。 这中规中矩的回答,赵晋延没有一丝不满,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合乎情理,赵晋延本就是个守礼之人,自然也认同这个做法。 赵晋延甚至还觉得,自己这越过晋阳大长公主的做法,仿佛也的确是有那么一丝不妥。 这般想着,赵晋延立刻拿出了行动,芙蕖告辞离宫,赵晋延干脆换了便衣,竟是也坐上了与芙蕖一道儿回晋阳大长公主府的马车。 晋阳大长公主府虽然离皇宫并不远,可到底街市拥堵,马车行走的速度并不快,狭小的空间将车外的世界彻底隔绝,芙蕖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赵晋延身上的气息。 其实于情于理,赵晋延与芙蕖同处一处空间是不恰当的,但这会儿,一向收礼的赵晋延或许是受了御花园之中与芙蕖互诉衷情后的刺激,竟然仿佛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赵晋延不提,芙蕖当然也不会提。 这么一路,芙蕖别扭的享受着赵晋延的殷勤。 好不容易,马车停在了晋阳大长公主府门口,芙蕖倒是不等着丫鬟们进来搀扶,自己便掀开了马车帘子,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马车。 马车行驶而来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守护在大门的守卫,也惊动了在门口等着芙蕖归来的夏越朗,夏越朗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站在马车底下正要伸手去搀扶芙蕖下马车的时候,手刚刚伸出,却是僵硬在了半空之中。 他目光有些惊恐的看着从马车内钻出的另外一个人,赵晋延。 自己的妹子,为何会与赵晋延共坐在一辆马车里,夏越朗越想越是不是滋味,心中的憋屈与疑惑,更是满满的充斥在心头。 芙蕖原本也要探出手由着夏越朗搀扶,却未料,赵晋延这举止只做了一半,便停在半空中,目光只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而赵晋延面对质疑的目光,面色不改,只是自己先翻身下了马车,然后探出了手,先夏越朗一步,扶向了了芙蕖的方向,芙蕖一愣神,手却是被赵晋延搀扶着,自己也被赵晋延扶下了马车。 夏越朗不自觉的长大了嘴巴,显然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怔楞的看着眼前这番场景。 这……这厮也太不要脸了吧! 夏越朗心中立刻跳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而紧接下来的念头却是,自己这一晃神的功夫,芙蕖竟然给沾了便宜。 当然,芙蕖心里也是微微受了惊吓,完全没有想到赵晋延竟然会做出这般逾越的举动来。 赵晋延面色如常,其实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尴尬。他其实原本也根本不会这般做,可看到夏越朗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就这么做了,仿佛也有幼稚的心思想要与夏越朗斗气。 但赵晋延心中不管如何尴尬不自在,他的心理素质的确是比夏芙蕖兄妹要来得沉稳许多,至少他没有表现出自己此刻丝毫的窘迫,还温声对着芙蕖轻声道:“外边日头有些晒,快进去吧!” 说罢这话,他还笑着与夏越朗寒暄了一句:“越朗从军营里回来了。” 夏越朗不觉皱起眉头,也没有马上回答,他其实这会儿是在心中思索着如何给赵晋延一些颜色瞧瞧,可是没有想到,他这边还没有想到应对之词,更是连应对之策的影子都没有想到,赵晋延却根本没有等着他回答的意思,方才那一句寒暄,也真是寒暄,没有等待答案的意思。 他说完便直接又转向了芙蕖,温声道:“我也与你一道儿进屋,与晋阳姑母请安,顺便请示姑母。” “……” 芙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她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神游天外,赵晋延今日来的目的,自然是最后一个,可是芙蕖心里还没有做好准备,眼见着赵晋延迈起脚步朝着府里走去,芙蕖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赶上了赵晋延。 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院子时,赵晋延因为等着底下人通报,倒是让芙蕖抢了先,先进了屋子。 而芙蕖进屋的时候,晋阳大长公主正与清语交代着午膳的事情,话才说了一半,瞧见芙蕖神色有些焦急的进来,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只嘴上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宫里没留饭?” 芙蕖咽了一下口水,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肯定着宫里没有留饭,还是在否认着没有留饭。 晋阳大长公主倒也没有在意,只是又道:“正好清语要去小厨房,中午便在娘屋里用了,想用什么,和清语说了,清语也好去小厨房里交代一句……” 话音还未落下,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屋外洞开的门口出现的一个人影。 她眉头微微挑起,看着同样察觉到自己目光的赵晋延,嘴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只开口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赵晋延听到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半分未端架子,只走进了屋里,冲着晋阳大长公主行了一个晚辈礼,温文尔雅的开口道:“打搅姑母了。” 旁人若是见赵晋延行这礼,自然是要连忙站起来,肯定不会受这个礼。 但晋阳大长公主却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赵晋延的神色依然像她往日一般,带着似嘲似讽的笑容慢悠悠开口:“打搅倒是称不上,只不过皇上这日理万机的,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成日里来这小小的公主府。” “父母说笑了……” 赵晋延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上,浮起了一丝犹豫与期待的样子,看着晋阳大长公主轻声开口道:“姑母,实不相瞒,今日晋延过来,有事相求。” “皇上能够有什么事情来求我的。” 晋阳大长公主抬起眼睑,看向赵晋延。 而赵晋延并不因为晋阳大长公主的这份目光面色有任何的改变,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慢慢道:“晋延相求姑母能够放心将芙蕖交付给晋延,芙蕖日后的余生,晋延能够陪伴在她的身边。” 赵晋延的话音刚刚落下,晋阳大长公主还没有开口说话,门口却是突然传来了一个急切的声音,却是夏越朗从门口跑了进来,一边跑着,一边嘴里还焦急的组织着:“娘,我不同意。” 静养大长公主只是懒懒的看了一眼夏越朗与赵晋延,又将目光落在芙蕖身上,声音平淡的开口问道:“你同意吗?” “……芙蕖听娘的。” 这种私密的事情,本该是该私底下问的,可是芙蕖也没有想到,晋阳大长公主竟然会直接开口,而且还是直接当着赵晋延的面问她。 芙蕖能够如何回答,甚至她也不用多想,便将原本对赵晋延说过的答案又说了一遍。 而晋阳大长公主今日也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听到芙蕖的这回答,脸上只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看向赵晋延慢慢开口道:“既然她都愿意,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友新开的古穿坑《盛宠芳华》从天而降一个爹 从天而降一个未婚夫婿 盛芳华觉得这事情太莫名其妙了 听说未婚夫婿是个瘸子、面瘫 最要紧的是马上就要蹬腿进棺材了 盛芳华:太好了,我可以做有钱的小寡妇了 褚昭钺:娘子,为夫还没死好吗? ☆、第86章 八十六、逼迫 “娘!” 晋阳大长公主的这个回答,可谓是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芙蕖与赵晋延面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而夏越朗则是直接站了起来,满脸不赞同的出声朝着晋阳大长公主喊着。 晋阳大长公主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夏越朗语气里的反对之意,只是将目光看向了芙蕖与赵晋延,没有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而她的这个反应,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有些摸不准她的想法。 莫说是对晋阳大长公主还有几分了解的芙蕖与夏越朗,便是赵晋延,都根本没有料到晋阳大长公主会这般好说话,毕竟在赵晋延心目中,原本最认为可能反对这件事情的人,是晋阳大长公主,他甚至在来的时候,已经多番想过晋阳大长公主可能有的反应,无一例外,当然皆是反对。 而赵晋延也是煞费苦心的想过许许多多的应对之策,却根本没有想到,晋阳大长公主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答应了。 太出乎所料,赵晋延倒是来不及惊喜,他的心里还有一些疑虑,甚至还在琢磨着晋阳大长公主这个回答的用意,猜测对方葫芦里究竟是在卖的什么药。 众人的反应,自然是皆落在了晋阳大长公主的眼里,她面上依然带着不动声色的轻笑,看着一众小辈,慢慢的饮尽了手中杯子里的茶水,而后语气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怎么都这副表情?” “娘,我不答应,你怎么就这么轻易答应……” “闭嘴!” 晋阳大长公主出声打断,声音不算严厉,可语气里的坚决却是让夏越朗愣了好一会儿。 他明明记得,还在不久前,晋阳大长公主明明便是想让他在赵晋延与芙蕖之间多制造一些阻碍,夏越朗也是听进了耳朵里,深以为然,摩拳擦掌正是准备着,岂料晋阳大长公主却在后方这么给泄了气。 夏越朗心思直白,心中所想也是十分直白的流露在了自己的面上,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夏越朗,慢慢开口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是你妹妹日后的人生大事,自然是要由她自己做决定。” 说罢,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芙蕖的身上,只挑眉笑着问了一句:“怎么这副表情,不愿意?” 晋阳大长公主今日这番民主的做派,实在是有些惊吓到了芙蕖,毕竟往日里晋阳大长公主独断□□的做法早已经深入人心。 芙蕖这会儿还没有从惊愣中回过神来,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听到晋阳大长公主这么问话,她面上神色莫名,迟缓着、却还是点了点头。 “妹妹……” 夏越朗不满的叫了一声,但这会儿,夏越朗的反应显然被现场所有的人都给忽视了。 赵晋延看着芙蕖的反应,面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不过赵晋延却也不敢轻易放下心来,只是看着晋阳大长公主,正打算开口道谢的时候,却见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赵晋延忍不住挺直了身体,正打算好好表态时,却听得晋阳大长公主慢悠悠开口道:“都说儿大不由娘,芙蕖是个傻丫头既然一颗心都给你笼络了去,我这个做娘的,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芙蕖是我的女儿,便是日后出嫁,我自然也是疼着她,不想让她受委屈……” “姑母放心,日后晋延定然不会让芙蕖受一丝委屈。” 赵晋延连忙出声表态。 而晋阳大长公主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被讨好的人,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这头点的也十分的心不在焉,她又是慢悠悠开口道:“原本本宫想着不让芙蕖入宫,寻个普通的世家子弟嫁了算了,便是没一点的心眼,但至少我还能够在其中搭把手……” 第72节 晋阳大长公主的语气带着一丝感叹,只不过,这话中有话。 “姑母放心,日后芙蕖虽然嫁入宫中,但与嫁入寻常人家并无二般,晋延自是会好好护着芙蕖……”想了想,赵晋延又加了一句,“晋延不敢说日后大话,可不管日后发生了何事,芙蕖都是晋延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娘……” 赵晋延的话未说完,却是被芙蕖出声打断了,芙蕖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语气之中的维护之意,却也十分的明显。 晋阳大长公主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是抬头与晋阳大长公主静静的对视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无奈,其实今日她是有逼赵晋延立下承诺之意,虽然有趁人之危的样子,可这承诺自然也是让赵晋延自己来立下。 偏生赵晋延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真正的用意,这话说了半天没说到正点子上,好不容易说到了,芙蕖又开始心疼人家,出声打断了。 晋阳大长公主对于芙蕖这个女儿,心中颇有几分怒其不争,可晋阳大长公主却又有些无奈,芙蕖方才那般,分明便是怕她做的太过,也是想要维护她。 “行了行了,都说女生外向,你这还没有嫁过去,就开始维护你的夫君了。”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这个傻女儿,但话中,却还是句句都替着芙蕖在说话,明里苛责着芙蕖,暗中这话却也是在提点着赵晋延,句句都是在告诉着赵晋延莫辜负芙蕖。 赵晋延再傻,这会儿其实也有些回味了过来,只是他到底不是花言巧语之辈,行事上更是做多过于说,若是方才回味过来,他或许会顺其自然的表了态,但是这会儿,他却有些说不出口。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底下这对,心中真当是又好气又是无奈,最终还是觉得眼不见为净,只冲着赵晋延开口道:“行了行了,天儿也不早了,皇上若是不打算留下来用午膳,便回去吧!” 晋阳大长公主这话说的分外不客气,也是在出着方才的闷气挤兑着赵晋延,赵晋延虽然有心还想要讨好晋阳大长公主,可这会儿决计不是适合留在这里的时候,他只好冲着晋阳大长公主行了一礼,起身告退。 赵晋延一走,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方才一直沉默着想要找机会说话的夏越朗再也忍不住,只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嚷嚷着:“娘,你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便答应了妹妹的事情,皇上那性子,怎么配当芙蕖的夫君,而且嫁进宫里,芙蕖日后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仿佛颇为认同夏越朗的话。 而她的这副表情,更是让夏越朗不满了,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夏越朗也说不出更重的话来,只好冲着芙蕖抱怨道:“妹妹,你怎么……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满天下如意郎君那么多,你怎么就偏偏找了这么一位。” “哥……” 芙蕖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撒娇的看着夏越朗,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夏越朗看着芙蕖这副哀求的模样,动了动嘴巴,心里倒是有些不忍,而在这个时候,晋阳大长公主却是突然出声道:“你这个做兄长的,今日能够说出这番话来,我倒是十分欣慰,只是……与其今日抱怨着,倒不如日后再争气些,多做些努力,好为芙蕖日后撑腰。” “你是芙蕖的兄长,日后芙蕖进了宫里,娘家若是不争气,芙蕖呆在宫中便是让小子再维护,脸面上也不好看,可若是娘家争气,那小子瞧着芙蕖娘家的面上,也不会对芙蕖怎么样。 你爹那边我是不指望了,就看你如何了!” 晋阳大长公主说完这些话,不等着夏越朗再说什么,直接打发了夏越朗:“我和你妹妹在屋子里再说会儿话,你先出去吧!“ “是。” 晋阳大长公主最后的那番话,让夏越朗心中一阵沉思,他突然安静了下来,冲着晋阳大长公主躬身行了一礼,倒是安静的退了下去。 而等着夏越朗离开后,芙蕖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其实哥哥这样已经很好了,娘其实不必这样逼哥哥。” “自己生的儿子,又如何不知道性情,你哥这人,虽然对我孝顺,对你也疼爱,可到底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当然想要他能够有一番作为,我也是不指望了。可若是能够时时敲打着,倒也不怕他为了咱们娘两,能够安安静静的不惹祸。” 晋阳大长公主说完这话,也是轻叹了一声,其实倒不是她偏心,自己膝下两个孩子的性子,她这些年来早已经了然于心,但凡夏越朗有些本事,能够争气些,其实晋阳大长公主也不愿意让芙蕖进宫。 在宫中,便是赵晋延嘴上说得再好听,可晋阳大长公主也不愿意让一直被她教养的十分单纯的女儿进去沾染那些事情,让自己的兄长护着,日子自然比在宫中要悠闲。 可是……夏越朗本事有限,她也不能够护着芙蕖和越朗一辈子,两个孩子,总该有一个得成长,能够做对方的依靠。 “娘知道你答应赵晋延,有很大的因素是因为家里,可是芙蕖……娘再没有用,也不想让你牺牲自己的一辈子来为家里做贡献。” 晋阳大长公主轻叹了一声气,这会儿眼里毫不掩饰的透露出了心疼与担忧,她对芙蕖轻声道,“你再仔细想想,若不是真的打心底里愿意,娘帮你回绝这件事情。” “娘……”芙蕖闻言,心中有些感动,也有几分莫名的情绪,她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好一会儿,心中其实也是陷入了沉思,在慢慢的拷问着自己的内心,或许这件事情一开始的出发点,她的确是有为了家里的意思,但是之后,真正让她愿意这么快答应下来,芙蕖也不得不承认,赵晋延的用心占了很大的因素。 “娘,不仅仅是为了家里,我自己也是愿意的。” 芙蕖微微笑着冲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我想过了,早晚有一日我是要出嫁的,与其嫁一个不太认识的男人,倒不如嫁给表哥……更何况,我能够感受得到,表哥对我真的很好,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至少,芙蕖觉得自己将来可能嫁给赵晋延的时候,虽然有对未来的迷惘,但并没有感觉到畏惧。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晋阳大长公主听了这话,心依然没有放下,但她也没有再说其它,眼里只是透露出了一些惆怅。她自己的婚姻就很失败,对于婚姻之事,她也是个只有失败经验的人,如此,她对于芙蕖的婚姻,自然也不想着去指手画脚。 或许,想得太多,算计的太多,也并不是什么好的,倒不如像芙蕖这般简简单单的或许会过得好些。 芙蕖冲着晋阳大长公主行了一礼,从她的房间里告退,她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回到了房间里,她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虽然对于今日这一切早有准备,可是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她这会儿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自己就这样答应了赵晋延,将自己的后半生就这么托付了出去…… 赵晋延回到宫中后,刚刚换好衣裳,身边的亲近太监刚刚上来询问午膳之事,门外小太监却是上来禀告:“皇上,太皇太后派人过来,说若是皇上无紧要事情,请皇上过去陪太皇太后用午膳。” 赵晋延闻言,倒是未加多思索,点了点头。 “行,你去传一声,朕待会儿便过去。” 赵晋延立在原地,看着小太监缩手缩脚的走出去的身影,却并没有立刻让太监收拾了起驾,而是想了一会儿,冲着身侧的宫人开口道:“你去开库房,朕记得库房里仿佛有一座地方上官员进宫上来的白玉观音像,你让人装上送去太皇太后宫里。” “是。” 宫人躬身应了。 这座白玉观音像礼物,先赵晋延一步,进入了太皇太后的宫中,太皇太后在收到礼物,甚至没让宫人们打开来看,面上的神色便多了一丝异色。 宫人轻手轻脚打开这座价值连城的白玉观音像,太皇太后只是看了一眼,便让底下人收了起来:“既然是皇上的一片孝心,你便放到小房间里摆出来。” “是。” 太后身边的亲近宫人原本还想冲着太皇太后说几句奉承话来逗太皇太后高兴,可瞧着太皇太后这副兴致不高,甚至还有几分意兴阑珊的样子,倒是不敢再多语,只轻手轻脚捧着观音像退了下去。 与许多年纪大了的贵妇人不同,其实太皇太后并不热衷于礼佛,可能与年轻时候起的习惯有些关系,太皇太后并不是一个太过于敬畏鬼神,相信这方面的人,当然若是她是个相信命运上天安排的人,如今也不可能走到这个位置。 太皇太后虽然如今也虽大流,在宫中设了佛堂,每逢初一十五,也会去佛堂里上一注香,但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宫中的人,其实多数也是知晓太皇太后这习惯,赵晋延不可能不知道。 而若赵晋延知晓,便知道这份礼物送的其实并不太合太皇太后的心思,但越是这样,太皇太后便越是忍不住想要去琢磨赵晋延的心思,送礼之人不为真正去讨收礼之人的欢心,显是别有用意,太皇太后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这孩子坐上皇位后,心思倒也越发让人难以猜透了。 太皇太后倒不是真的猜不到,毕竟这礼物的由来,应该与早上她劫道请芙蕖进宫有些干系。 但她却不愿意往这方面去猜测,更多的是不愿意承认如今自己也是受制于人了。 太皇太后这会儿,倒是有些怀念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了,先皇到底是她儿子,虽然在权利方面也有野心,可对着她很是孝顺,对待亲人的手段上,也有些心慈手软。虽然太皇太后觉得先皇这性格并不适合做皇帝,但先皇是个好儿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赵晋延走进太皇太后宫里的时候,太皇太后依然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榻上想着事儿。 看到赵晋延的事情,她倒是迟钝的看了赵晋延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皇上今日怎么想起给哀家送礼了?” 赵晋延在太皇太后身侧坐下,语气温和开口:“朕只是突然想到库房里有这么一座观音像,觉得皇祖母该是喜欢的,便让人送了过来,免得一直放在库房里落灰。” “皇上孝顺。”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毫无真心,也十分的敷衍,但赵晋延却仿佛没有看出来,只是轻笑着,沉默未语。 两个人在空旷的宫殿里坐了好一会儿,宫人给赵晋延送了茶水上来,赵晋延拿起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杯盖撇着茶叶沫子,然后往嘴里送了一口。 从头至尾,这大殿之中,一直保持着安静。 赵晋延一举一动,神态之间,都保持着自然,反倒是太皇太后颇有些不适应这份安静,见赵晋延久不言语,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开口问了一句:“皇上这是刚送芙蕖回来吧!” “是,去了晋阳姑母府上一趟。” 赵晋延坦白承认,脸上笑容不变。 太皇太后的笑容却是淡了一些,她勉强点了点头,又开口问了一句:“芙蕖在宫里玩的可好,有没有见到你姑母,她身体如何了?” “都挺好的。” 赵晋延四两拨千斤的回了一句,不过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倒是没有继续有问有答的模式,而是又开口说了一句:“皇祖母,我瞧着姑母如今身体也好了许多,最近天儿也暖和,过几日不若皇祖母请姑母进宫来坐坐。” “是吗……你姑母身体先时一直不好。我也没敢让她进宫来回折腾。” 太皇太后闻言,下意识想要皱眉,但场面上的话却是说的十分漂亮。 这些时日,太皇太后倒也不是没有想过想要让晋阳大长公主进宫来,可是晋阳大长公主如今却也不是好请的,太皇太后自己也是心虚的,当然也不会想着让晋阳大长公主进宫来看她,毕竟这个女儿,不留情面起来,肯定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面子都不会多给。 赵晋延闻言,也没有去质疑,只是顺着太皇太后应承着:“皇祖母自是疼爱姑母。不过姑母如今的身体已经大好了,进宫应是无碍的。更何况,接下来事情多姑母应该也会常进宫来。” 太皇太后闻言,愣了一下,她倒是很快便想到了再过不久便是赵晋延的生辰日,于是连忙开口道:“也是,再过些时日,便是皇上的万寿节了,届时宫中也有宴会,你姑母自然是要进宫的。” “不仅仅是这个。” 赵晋延看着太皇太后的眼睛,慢慢开口道,“万寿节过后,也要到芙蕖的生辰了,朕已经征得姑母同意,让芙蕖的生辰在宫里办了。今年要举行芙蕖的及笄礼,是大事情,虽说是在宫中举办,可往年里芙蕖的生辰都是姑母在操办,所以今年虽然放在宫里,但宫中到底会有不周道的地方,所以朕想让姑母来宫中主持。” 太皇太后的眼中难得流露出了一丝吃惊,她面色有些难堪,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勉强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这……合适吗?晋阳真的答应了?” “芙蕖答应了,姑母也答应了,朕方才便是去了晋阳姑母宫里,便是征得了晋阳姑母的同意。” 赵晋延仿佛没有看到太皇太后面上的难堪,面上带着楚楚的微笑,温声说着。 “这样……” 太皇太后没有表示赞同的意思,只是随口应付,让她这会儿说出同意的话来也的确是为难了她,虽然心中早已经有所准备皇上势必会对自己和芙蕖的事情做些什么事情,可太皇太后却万万没有想到,赵晋延竟然直接走到了这一步。 芙蕖的及笄礼若是在宫中举办,便是不下明旨,几乎也是在昭告天下她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而偏偏早上的时候,太皇太后还对此事想要改变。 太皇太后这模模糊糊的态度,当然不是赵晋延心中所希冀的,他倒是不等着太皇太后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又抛出了一个让太皇太后面上难堪的请求。 “朕想过了,芙蕖的生辰与朕的十分相近,这举办的地点,其实也可省些事儿,就放在万寿宴举办的地方。而生辰礼上的正宾,恐怕也没有人能够比皇祖母更合适了,所以那一日,皇祖母可愿意替芙蕖加笄。” “……” 太皇太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定定的看了赵晋延许久之后,她确定赵晋延不是与她在玩笑,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了。 可是太皇太后毕竟城府深沉,虽然这件事情给她的刺激真的很大,甚至是将她原本的全盘计划全部都打乱了,可她还是很快回了神,甚至很快的便将自己的情绪调整了过来。 她轻笑着开口问道:“晋阳也是这个意思吗?” “姑母尚未与朕来得及商量这件事情,只不过相信姑母应该与朕想得都一样,给芙蕖当正宾,替芙蕖加笄之人,恐怕没有谁能够比皇祖母更合适了。所以晋延先擅作主张了。” “……” 太皇太后看着赵晋延面上的笑容,心里堵得跟个什么似得。 太皇太后方才故意问这句话,既有想要拖延时间,不想马上答应下来的意思,其实也是有想要替自己找回一些面子的想法,若是赵晋延能够说这同样是晋阳大长公主的意思,至少日后她在见自己女儿的时候,也不会觉得面上无光,可是偏偏赵晋延为了讨好晋阳大长公主,为了给她和芙蕖做面子,竟是一力抗下,撇清了这二人,只说今日来请她做正宾,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思。 太皇太后一辈子被人奉承惯了,从来都是被架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却没有想到临了,竟然还得做这般违心的事情。 更让她憋屈的是,这件事情上,皇帝将姿态放得很低,也是在逼着她不可能再摆出高姿态来,她不得不去答应这件事情。 赵晋延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太皇太后的为难,又是温和笑着开口催促:“皇祖母意下如何?相信芙蕖与姑母知晓皇祖母若能答应在及笄礼上替芙蕖加笄,都会很高兴。” 太皇太后在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眉眼之间,再次露出了疲态,也流露出了一些苍老的神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却是在一瞬间,露出了笑容,仿佛方才那一番为难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瞧皇上说的,哀家身为芙蕖的外祖母,这个事情,自是当仁不让。”说罢这话,太皇太后又是笑道,“只不过,哀家从来都没有做过正宾,倒是没有什么经验,就怕到时候做的不妥当。” “皇祖母尽管放心,若是不懂,尽可召见京中那些常做正宾的夫人进宫,而且皇祖父在世时,曾经夸过皇祖母礼仪典范,最是得体,小小一个及笄礼,朕相信皇祖母不会出任何纰漏的。” 赵晋延说完这话,根本不给太皇太后任何再说其它话的机会,又是笑着开口道:“时辰也不早了,朕忙了一个上午,肚中也有些饥饿,不若传膳吧!” 第73节 “好。” 太皇太后面上的笑容僵硬的仿佛是一座雕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的柔和。 她冲着底下宫人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看着坐在身侧,一脸孝顺模样的赵晋延,手不觉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这一辈子,便是当初还只是一个嫔妃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忍气吞声低过头过。没想到临了,她竟被小辈们逼成这样。 宫中本就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当然若是关系亲近些,自然也不讲究这个,可今日这顿午膳,却是用的悄然无声,也用的很快,赵晋延仿佛有滋有味的用过后,不等着用了茶,便起身告退了。 太皇太后也没有挽留,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冲着赵晋延点了点头。 可是赵晋延一走出大殿后,太皇太后却是捂住了胸口,猛烈的开始喘起了气。 宫人看着太皇太后这般,惊慌失措,正要传召太医的时候,太皇太后却是伸手阻止了:“不必,哀家缓过气来便好。” “太皇太后……” 宫人心疼的说看着太皇太后,方才一直陪在大殿之中,自然也知道太皇太后这般的心结,没忍住出声道:“太皇太后若是不愿,何必这般委屈自己……” “胡说八道什么!”太皇太后厉声打断,眼神凌厉的看向了宫人,一字一顿道:“芙蕖是哀家的外孙女,哀家替她加笄,如何会不愿,心中可是欢喜的很!” 太皇太后说完这话,狠狠的咬住了牙关,忍住了心口的疼痛。 今日她都已经忍气吞声应下了此事,那便不能够白白委屈了自己,定要将此事的利益最大化。若是让外人传出她心中真正的想法,传到了皇上的耳中,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空sola扔了1个地雷 16851165扔了1个地雷 ☆、第87章 八十七、警告 没隔上几日,芙蕖再次收到了宫中太皇太后邀请她进宫的旨意。 这一回,出宫来请的宫人语气显然客气了许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着晋阳大长公主在场的缘故,那宫人只客客气气,语气之间又带着几分奉承的模样对着芙蕖笑道:“郡主,太皇太后在宫中甚是想念郡主您,所以特特吩咐奴婢带人出宫来接您。” 芙蕖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立刻说话,上一回,她进宫时候的情形可还没过去几日,芙蕖对于太皇太后对待她的态度,可也没有忘记。芙蕖可不相信这才过了没几日,太皇太后就能一下子突然改变了态度……其实,芙蕖也是隐隐明白太皇太后对待她这般的缘由。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面上到没有什么吃惊的神色,闻言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对芙蕖轻声道:“既然你外祖母想你了,你便进去多陪陪她老人家。” 说罢,晋阳大长公主又是含笑看向了那名宫人,轻笑开口:“说来,本宫也有些时日未去看望母后了,等过几日本宫得闲了,本宫少不得进宫去叨念母后。” 宫人闻言,连忙赔笑着连声道:“公主说笑了,这怎么能是叨念了,公主心中念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欢喜还来不及呢!” 对于宫人的奉承,晋阳大长公主没有说什么,只是又重新看向了芙蕖,替芙蕖理着衣领轻声道:“虽说是你外祖母,但咱们到底不是普通人家,也不好太随意了,你回屋换件衣裳,好好打扮了在进宫去。” “是。” 芙蕖颔首应了,晋阳大长公主这话中有话的意思,芙蕖自然能够听得出来,但她也是深以为然。 只是,芙蕖在站起身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下方仍然一副恭敬模样的宫人,只瞧见对方面上并无任何异样的神色,依然带着殷勤的笑容。 对方仿佛也察觉到了芙蕖看向她的目光,她连忙端起了越发殷勤的笑容,连声道:“郡主慢慢来,奴婢在门口等着郡主。” 芙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回,因着宫人出来的时日本身便已经不早了,芙蕖也怕宫中多等,倒也没有精细的打扮,只是换了一件稍显华丽的衣裳,换了一套首饰头面,脸上简单的上了一些妆容,瞧着大致不错的样子,便作罢了。 而等到乘坐着宫中派出的马车到了宫门口时,芙蕖便明显的感觉到了此次的待遇与上回的不同。 宫门口早已经候着太后身边最亲近的冯女官,虽然芙蕖这般来并不是第一次待遇,可是之前也都是一家人来了,才有这般待遇。 而芙蕖下了马车,还未说话,对方已经是未语先笑,朝着芙蕖迎了过来,不等着芙蕖也同样回以笑容,冯女官恭恭敬敬的冲着芙蕖行了一个大礼,笑声道:“给郡主请安了,奴婢远远瞧着马车过来,便知道是郡主来了。太皇太后可是在宫中使小宫女来找过奴婢好几次,只问郡主是否到了。” 冯女官的这番话,说的十分夸张,也十分的谄媚,只是她说话的语气真诚,听着并不惹人厌烦,也让人不由的信服她的这番话,甚至若非芙蕖脑海里还记着那日太皇太后对她的态度,只怕早已经对这番话深信不疑,还真当认为太皇太后有多么的想念着她。 她心中隐隐有些感觉,从还在公主府中到如今在宫中的那番遭遇,只怕与赵晋延在背后的动作脱不得干系。而芙蕖一想到赵晋延那般的人,为了她竟是这般操心着这些事情,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丝甜丝丝的味道。 所以,虽然知晓冯女官这番话说着并不能够当真,但芙蕖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冲着冯女官笑道:“是芙蕖的不是,让外祖母多等了。” “瞧郡主说的,分明便是太皇太后太过于想念郡主,所以才着急了,郡主可千万莫这么说,不然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听了还不得骂奴婢乱说话呢!” 冯女官跟了太皇太后多年,有些愈矩的话,普通宫人不敢说,也不能说,她却是能说的,而且也只有由她来说,效果显得十分不同。 对方巧舌如簧,芙蕖自然不是对方的对手,对此,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依然颔首示意,然后坐上了去往太皇太后宫里的轿子。 这一回,太皇太后没有在寝宫里接见芙蕖,仍然是如同往日一般,在宫殿里接见的芙蕖,她看到芙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未等芙蕖走近,便从榻上站起了身,朝着芙蕖连连招手,脸上挂着慈和的笑容,连声开口道:“乖孩子,可算来了,快到祖母这边来!” “外祖母。” 饶是芙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样的太皇太后,心中还是忍不住一愣。 她好不容易回了神,连声挤出了一抹笑容,走到了殿中刚想朝着太皇太后行礼,却是被太皇太后伸手拦住了,太皇太后嘴上嗔怪道:“你这孩子,来了哀家这般,还这般多礼,哀家可是不依的。” “礼不可费,芙蕖知晓外祖母疼爱芙蕖,可是……” 芙蕖的话还未说完,却是被太皇太后拉着住在了一边的榻上,然后,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了笑容,满意道:“都是一家人,讲究什么礼节,合该这样亲亲热热才好。” “……” 芙蕖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好笑着无语。 太皇太后却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芙蕖的尴尬,又是轻笑道:“上一回你进宫的时候,哀家身体不适,没好好接待你,芙蕖你该不会怪哀家吧!” “外祖母说笑了!” 芙蕖连忙回了一句。 而太皇太后不等着芙蕖话音落下,又是笑道:“哀家便知道芙蕖你不是个小心眼的孩子,说来若不是上一回,哀家可还没发现,你和皇上两人原来早已经两情相悦了,偏偏还瞒着哀家这个老人家。” “外祖母……” 芙蕖被太皇太后这直咧咧的一番话说的脸上瞬间通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而太皇太后却根本不顾芙蕖的尴尬,又是继续道:“先时哀家便觉得奇怪,皇上那人,对待女人向来都不怎么热情,偏偏对芙蕖你态度十分特别,哀家还真以为皇上是将你当成妹子看待呢,原来是看成了小媳妇!” “外祖母……” 太皇太后话语越说越直白,芙蕖摸不准太皇太后的意思,心里也有些被说的害羞了,只能够靠撒娇着来来打断太皇太后这番话。 “好好好,哀家知道你年轻怕羞,哀家不说便是了。”太皇太后脸上笑得慈和宠溺,望向芙蕖的目光中,更是盛着满满的疼爱,“哀家总统只有你母亲那么一个女儿,你在哀家眼中,虽说是外孙女,但哀家向来把你看得比自己的亲孙女还要重。你娘命不好,嫁的不如意,哀家便想着咱们家芙蕖一定要找个好夫君,可这好夫君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哀家可没少愁这件事情,原本哀家想要撮合你和皇上,可是那会儿,你和皇上尽敷衍哀家,如今可算坦白了,哀家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太皇太后一番话,说的十分动情,芙蕖听着便是知晓太皇太后话中半真半假,可心里却也忍不住有些感动,看向太皇太后的目光,也不像之前那般客气带着一丝疏远与小心翼翼了。 太皇太后虽然并没有刻意一直观察着芙蕖的神色,可芙蕖面上的软化,她却是一眼便看穿,而看到芙蕖态度上的转变时,她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看着芙蕖又笑道:“说来你和皇上二人也真是有缘,皇上的生辰完了,便是你的生辰,今年是你的及笄生辰,合该大办,哀家和皇上都想着将这生辰礼放到宫里来办,由哀家给你加笄可好?” 太皇太后这番话,显然是意在趁热打铁,想要趁着芙蕖态度软化,再拉近与芙蕖之间的亲近关系,当然她倒也不急功近利,将这次事情的促成功劳全部揽在自己的头上,所以在话中还加上了赵晋延。 这件事情,先时赵晋延早已经打过招呼了,芙蕖早有心理准备,这会儿听着太后这般说出来,自然是点了点头,对太皇太后开口道:“外祖母给芙蕖加笄,这份荣宠,只怕京中所有的女子都要羡慕芙蕖了,芙蕖自然愿意。” 而芙蕖这句话说完之后,便是芙蕖自己,都明显的感觉到了与太皇太后之间气氛的不同,仿佛二人重新回到了之前亲亲热热,毫无隔阂的时候。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芙蕖的手,目光亲热的看着芙蕖,眼里慈爱道:“不过芙蕖你这生辰还有些时日,咱们倒是不忙着准备,皇上的生辰很快便到了,芙蕖你可是得好好准备起来。此次也不知道芙蕖你要送皇上什么生辰礼物?” “……” 芙蕖被太皇太后问的真当是愣了一下。给赵晋延的生辰礼物,芙蕖还真当是没有想过。 赵晋延和芙蕖二人是同辈,加之年纪相近,但身份地位却天差地隔,加之芙蕖并没有出嫁,这身份上,于情于理其实都是不合适给赵晋延送礼的,一般而言,芙蕖的那份礼物,其实应该是算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里送出的礼物之中。 可是太皇太后这么一问,芙蕖突然又发现,自己若是不单独给赵晋延备上一份礼物,仿佛也有些过不去。 太皇太后如何会看不出芙蕖怔楞之下的迷惘与左右为难,她这一眼瞧着,便瞧出了芙蕖原本的意思,恐怕根本就没有打算给赵晋延准备礼物。 太皇太后瞧着芙蕖这般,心中倒是忍不住有几分感叹,其实说来,自己这个外孙女命是真的好,先太子赵晋元在世的时候,赵晋元对于芙蕖,那完全是一脑门子的发热,只想将最好的东西都送给芙蕖。如今赵晋元走了,又来个了赵晋延,瞧着这架势这用心,仿佛也不比赵晋元的差上多少。 太皇太后这会儿心中倒是看得很开,既然是没打算和赵晋延做对,也打算和芙蕖再拉近关系,那么便要做到最好,所以她看着芙蕖笑着又说了一句:“虽说闺阁女子给外男送礼不合适,但你和皇上二人的关系,你不送礼皇上肯定会失望的,更何况,便是除去这一层干系,你和皇上之间还有表亲关系呢,表妹给表哥送个生辰礼物,这外人也不能说什么吧!” 太皇太后这番话,显然是在打消芙蕖心中的顾虑。 而她在说完这番话后,见芙蕖点了点头,显然意动了,又是笑道:“哀家听说,芙蕖的绣艺近些日子学的不错,不若给皇上做个荷包,皇上见了定然会欣喜。” “这合适吗?” 芙蕖有些犹豫,荷包这物件,算不得贵重,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物件若是送了,赵晋延定然会挂在身上,当做贴身物件带着,如此一来,显得又有些太过于亲密了。 至少在芙蕖心中,除了父兄亲人,唯一能够戴上她所绣物件的,也只有她的夫君了。 芙蕖想的脸上赤红,连耳朵上,都忍不住有些发烫。 太皇太后瞅了芙蕖一眼,摆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哀家瞧着合适的紧……” 这边太皇太后话音为落下,还想在说些什么,谁知道,在这个时候,冯女官却是从外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冲着太皇太后回禀道:“太皇太后,皇太后、宁太妃与宁亲王求见。” 太皇太后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有几分淡下,她看着坐在她身侧脸上露出了几分异样神色的芙蕖,最终冲着冯女官摆了摆手,开口道:“请他们进来吧!” 冲着冯女官吩咐完,太皇太后又看向了芙蕖,轻声解释了一句:“只怕今日是宁太妃他们进宫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领过来也想给家请个安吧!” 芙蕖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没有多想,说来,若非今日凑巧碰上,芙蕖倒真有几分忘记了宁亲王母子,自那一日大闹慈化宫之后,宁亲王母子很快被迁到了宫外居住,之后便一直十分低调。芙蕖也不是不挂念,毕竟宁亲王是赵晋元留下的血脉,芙蕖忍不住想要去关心,可是想到了那一日宁太妃的态度,芙蕖又不敢了。 再之后,听说宁亲王虽然身体有些稚弱,但没有什么大事。又听说宁太妃偶尔会带着宁亲王去太后的宫中请安,芙蕖也终于放下了心。 芙蕖正想着,皇太后领着宁亲王母子二人走了进来。 芙蕖看着显然是消瘦了许多的皇太后与宁太妃,忍不住愣了一下,而皇太后与宁太妃二人看到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的芙蕖时,也忍不住愣了一下,他们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今日芙蕖也进了宫。 不过二人也没有再多想,皇太后与宁太妃二人便立刻冲着太皇太后请了安,而芙蕖也连忙起身,冲着二人行了一礼,然后芙蕖也十分识相的将太皇太后身侧的位置让了出来,让给了皇太后。 太皇太后瞧着,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招呼着芙蕖在她的左手边坐下,待芙蕖的态度一目了然,显然是十分的亲近。 皇太后倒是没有多想,毕竟太皇太后对于芙蕖向来疼爱,倒是抱着宁亲王坐在皇太后身侧的宁太妃,瞧见这一幕,目光忍不住闪了闪。 太皇太后对待皇太后与宁太妃,态度显然要比对芙蕖方才那般疏远了许多,她也没有对宁太妃说话,只是看着皇太后说了一句:“倒是许久不见你们二人出来见见我这个老婆子。” 皇太后笑容有些僵硬,其实她是十分圆滑的人,至少先皇在世的时候,她说话做事,便是连太皇太后都挑剔不出多少来,但如今成了皇太后,丈夫儿子都走了,她也没有心思去做这些,这会儿显然是生疏了。今日若不是为了自己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其实皇太后也不会主动来太皇太后宫里。 “孩子进宫来给儿媳请安,所以儿媳带他们也来母后宫里请安。” 皇太后轻声说着,气氛有些尴尬。 坐在下首的宁太妃瞧见太后这般,心里有些焦急,可是碍于之前自己坐下的做事,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腆着笑容冲着太皇太后一脸儒慕的笑容。 太皇太后闻言,嘴角微微一翘,笑容却是有几分嘲讽,芙蕖坐在下首瞧着,倒是从太皇太后这个笑容里瞧出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几分神态,晋阳大长公主对待她看不起不屑的人,从来都是这副样子的。芙蕖原本以为太皇太后与晋阳大长公主是完全不像的,晋阳大长公主张扬,从不掩饰喜厌,而太皇太后温和,说话做事向来留有余地…… 可今日瞧着,其实太皇太后骨子里和晋阳大长公主是属于同一类人。 可是芙蕖却不明白,太皇太后的这一面,为什么要独独展示给宁亲王母子,难道是因为那一日的事情? 芙蕖忍不住再次想到了那一日的情形,看向宁亲王母子的目光里,也忍不住带了几分戚戚然。 虽然皇太后与宁太妃都没有看到太皇太后这个神色,可是太皇太后不说话,态度也是十分清晰的,皇太后与宁太妃二人面上都忍不住浮起了几分尴尬。 皇太后更是干脆不说话,只是坐在一侧,手上继续开始转动起了念珠。 宁太妃没料到皇太后会这般,心中越发焦急,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畏惧,只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腆着脸笑着讨好道:“皇祖母,您瞧太子的孩子长大了许多,连皮肤都白嫩了许多,孙媳瞧着,甚至与太子……有几分相似了!” 第74节 宁太妃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显然也感觉到了自己说错话了,可是她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故意提出赵晋元,也是她的一些心眼,显然是想要借着赵晋延引起太皇太后的慈爱之心。 虽然招式拙略,不说太皇太后,连芙蕖都能够感觉到里边宁太妃耍的心眼,可是宁太妃着小心翼翼的摸样,实在是太心酸,而她提到的太子,也的确是让太皇太后与芙蕖都有些动容。 太皇太后虽然没有接话去抱过孩子,但面容也不想一开始那般僵硬,脸上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开口道:“孩子长大是好事,你要好好照顾孩子。” “是……是!” 宁太妃本来都已经有些绝望不期待能够得到太皇太后的回应,没想到太皇太后还是回应了她,她心中一阵欣喜,连忙又开口道:“是是,孙媳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说完这话,她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心中有顾虑,却又没有说出来,而是看向了皇太后。 皇太后原本根本不想开口,可到底挂心着宁太妃母子,倒是硬着头皮对太皇太后开口道:“母后,再过些时日,该到皇上万寿节了,宁太妃先时就找哀家请示该给皇上送些什么贺礼,我一想着问我还不如来问母后,就带着宁太妃母子过来了……” “是吗?”太皇太后闻言,面上神色倒是十分如常,没有笑容,但也没有怒容,等着皇太后有些犹犹豫豫的把话说完后,她只是点了点头开口道,“皇上生辰送礼,按照平常来便是了,又何必特地来问哀家。” “皇祖母莫怪罪,只是孙媳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当……” 宁太妃闻言,连忙开口解释,唯恐太皇太后会恼怒。 太皇太后却没有说什么,仿佛也根本不在意宁太妃的解释,只是慢慢道:“各家王府送礼,历年来向来都有旧例可循,便是不知晓,也可与其他王府通通气,你如今虽是新寡,但宁亲王年幼,你也不能够一味就呆在府里礼佛守寡,合该为了宁亲王撑起宁亲王府来。” 太皇太后对于皇太后与宁太妃母子,到底是念着赵晋元,念着故去的皇帝,所以也是难得多言了几句来敲打,皇太后是长辈,当着晚辈的面不好说教,所以太皇太后是借着敲打宁太妃的机会,同样也是在敲打着皇太后。 不过,太皇太后这话说出,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效果,皇太后的脸上神色显然更加僵硬,而宁太妃脸上的笑容也没落了几分,到底宁太妃如今还是想要求着太皇太后,所以笑容倒是没有落下,只勉强冲着太皇太后连声道:“皇祖母说的是,是孙媳想岔了。” 说完这一句干巴巴的话,宁太妃没有再说任何话了,抱着宁亲王坐在一侧安静着,皇太后自然更是无语。 太皇太后瞧着这二人,又瞧了一眼自皇太后与宁太妃进门后,便沉默没有说话的芙蕖,心里其实也没有兴致再接待,所以她笑着对芙蕖轻声道:“哀家与你说的事情,你可万万莫忘记了,不然皇上回头该失望了。行了,时辰也不早了,哀家这身子骨儿最近越发不得劲了,芙蕖若是想去见见皇上,哀家让宫人领你去。” 芙蕖闻言,当然不会应了太皇太后后一句话,所以她连忙站起身对太皇太后笑道:“外祖母说笑了,芙蕖进宫的时候,母亲便嘱咐芙蕖,要早些时候回家,若是外祖母没有其他事情,芙蕖也该告辞了。” “好。日后可得多进宫看望哀家,可不许再让哀家三催四请了才肯来。” 太皇太后笑着又是殷切叮嘱了。 芙蕖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不想再继续待客的意思其实已经十分明确了,宁太妃虽然有心想与太皇太后再多说上几句,可她也不是真的笨到无可救药,自然知道自己若是再强行留在此地,只怕效果会适得其反,所以她也很快起身告了退。 倒是皇太后,在芙蕖和宁亲王二人都告退后,却依然稳稳的坐在榻上,不言不语,也没有告退的意思。 芙蕖和宁太妃二人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看,只低头走出了行宫。 太皇太后看着皇太后,等到芙蕖和宁太妃他们走远了,才慢慢开口说道:“想和哀家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皇太后停下手中转动的念珠,抬起头看向了太皇太后,面上表情难得带着几分激动开口道:“母后,芙蕖和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闻言,倒是一点都惊讶太皇太后神色的激动,她只松松抬了一下眼皮,语气有些冷淡:“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没看出来吗?” “皇上和芙蕖……真的……” 皇太后面上满是难以接受的神色。 而太皇太后只语气淡淡继续道:“皇上万寿节过后,芙蕖及笄礼也该到了,皇上先时便已经与哀家商议好,要让芙蕖的及笄礼放在宫中举办,就放在皇上万寿宴的地方举办。皇上之前,还请哀家给芙蕖加笄。” “这……这怎么可以!”皇太后激动的站起身来,一张苍白的脸上,因为情绪激动而泛起了血色,她执掌中宫多年,便是太皇太后一直在背后掌权不放,可她如何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怕这及笄礼刚过,皇上封后的旨意也该下了。 可满京城那么多的合适人选,为什么非得是夏芙蕖! “太后,你过了!” 面对皇太后激动的表现,太皇太后闭上眼睛,语气冷冷的说了一句。 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了情绪,但语气还是有些焦急的开口道:“之前,母后不是让不少京中世家的小姐进宫来了吗,儿媳以为,母后是在给皇上选后,怎么突然又会变成芙蕖那孩子,咱们家静姝,不是也挺好的吗?” 皇太后刚开始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的笑容,可是等到说到后边,笑容却渐渐又消失了,显然这会儿,皇太后的情绪十分起伏不定。 “那个时候,哀家也只是悄悄人选,又不是非得从哪些人选中选出来,更何况,芙蕖也是合适的人选,她比所有京中世家小姐更为合适的一点是——皇上喜欢她。” 太皇太后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她其实又何尝想让芙蕖为后,但皇上逼着,情形不由人。 “不行……” 皇太后双手在不觉中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她抿着嘴巴难得出声反驳了太皇太后。 “母后,我从来都没有求过您任何事情,今日就当是您满足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可好,芙蕖不能够嫁给皇上,不能够做皇后。”皇太后说着,不觉红了眼眶。 太皇太后看着皇太后这般,心中却没有任何的动容,她的语气有些冷淡,也带着几分自嘲:“芙蕖为后之事,不是你我可以左右。” “母后……” 皇太后没想到,自己这般苦苦哀求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竟然会这般冷漠对待,她心中既有些义愤,又十分伤心,“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听姑母的话,一直都尽心为姑母考虑,姑母难道就不能够有一次,替我想一想吗,替晋元想一想吗?晋元那么喜欢芙蕖,如今你却让芙蕖嫁给皇上……” “太后,你这是在责问哀家吗?” 太皇太后冷声开口,看向皇太后的目光十分的凌厉。 若是往日里,皇太后早已经吓得跪在地上请罪了,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她也没有好顾忌,这会儿她竟是出人意料没有半分的畏惧与害怕,反而目光直直的对视着太皇太后的目光,语气冷静着:“母后,儿媳自然不敢,只是请太皇太后能够替儿媳、替晋元想想……” “够了!” 太皇太后伸手一拍桌子,厉声打断,“太后,你莫忘了,晋元已经死了,芙蕖从始至终,和晋元都没有半点名分,你如今说这话,是想将芙蕖置于什么样的处境!” “晋元生前对芙蕖的心意,母后你难道会不知道吗,母后您心疼外孙女,可儿媳我也心疼儿子!若是芙蕖另嫁他人,恐怕晋元在底下得知也不得安宁!” “究竟是哀家让晋元不得安宁,还是你让晋元不得安宁,皇后你自己好好想想!晋元临终时候的心愿,是想让芙蕖这辈子都过得幸福安乐,可是你呢,却要芙蕖为晋元守那莫虚名的寡,太后你在自己宫里呆了那么久,脑子却还没有清楚,便继续回去呆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什么时候出来!” 太皇太后显然耐心告罄,其实皇太后对于她的这一声声质问,又何尝不是在往太皇太后心口子上刮刀子,她又何尝想让芙蕖为后了,可是如今情势不得不为之,而皇太后如今的话,更像是在往她的脸上打耳光。 “母后……” 皇太后不甘心,但太皇太后已经闭上眼睛,而冯女官也上前打算送客了。 她脸上的神色由青转白,最后,心中的那份伤心,只变成了慢慢的悲愤。 可显然,太皇太后并不打算就这般让皇太后离开,在皇太后的腿迈出大门的时候,她语气冷冷的警告了皇太后一句:“太后,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晋元是你的儿子,可晋延一样是你的儿子,芙蕖和晋延的事情,哀家希望你能够别做出任何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来,不然莫怪哀家不客气……哀家知道你不怕哀家对你做什么,可晋元的孩子还这么小,你别一时糊涂了!” “母后……” 皇太后声音凄厉,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太皇太后,但太皇太后面上的神色,却在告诉她,这绝对不只是在威胁。 ☆、第88章 八十八、荷包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二人,虽未婆媳,但是二人之间又有着亲姑侄的关系,关系一直十分融洽,甚至比太皇太后与晋阳大长公主之间的关系还要和睦亲近,可如今,却是一朝风崩离析。 太皇太后看着皇太后离去的身影,目光中有些复杂,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其实便是不说,她也知晓这会儿皇太后该是恨上她了。 而另一边一块儿离去的芙蕖与宁太妃二人,这会儿的气氛却是有些怪异。 赵晋元在世时,芙蕖与宁太妃二人碰面时,虽面上其乐融融,可心中究竟想什么做什么,说话做事上,总归会有一些体现出来,以至于每一次他们碰面,都会弄得有些不欢而散。 但如今赵晋元走了,虽然一块儿走时有些尴尬,却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芙蕖本欲想让宁太妃先行,只是宁太妃进宫之时,到了宫门口再到皇太后、太皇太后的宫里,是步行而来,而芙蕖则是乘轿子过来,便是宁太妃先行,芙蕖坐了轿子肯定也是不合适的。 宁太妃瞧着芙蕖这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反倒是开口说了一句:“郡主若是不介意,不若咱们一块儿走到宫门口吧!” 芙蕖闻言,面上愣了一下,却也下意识的点头同意了。 而宁太妃瞧见了,面上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她小心翼翼的将包在宁亲王身上的斗篷小心的给他围了上去,也并不交给身后的乳母,亲自抱着,与芙蕖一道儿走着。 芙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唯恐宁太妃跟不上她的脚步。 宁太妃见了,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二人走过一段路后,都没有说话,而绕过一段路后,宁太妃却突然开口笑着说了一句:“那一日,我的模样十分可怖吧,有没有吓到你?” 芙蕖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宁太妃方才话里说的那一日,应该是她刚刚生产完的那一日。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宁太妃见了,语气却是越发轻柔道:“那一日,也是我不好,情绪太激动了,太子走了,这孩子,是我此生唯一的依靠,等我生产完醒来,孩子不见了,就情绪失控了……芙蕖,你能够理解我吗?” 宁太妃说着,突然抬起头看向了芙蕖,芙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是不回答又仿佛不太好。 芙蕖想了想,最终只轻声开口问了一句:“那一日我瞧着太妃身体不太好,如今可好些了?” 芙蕖不接话,宁太妃自然是有些失望的,但是她到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和善且有感激的笑了笑,对芙蕖轻声道:“已经好了,太医只说日后小心养着便无碍了,以后我毕竟还要照顾孩子,便是为了孩子也该好好保重身体。” “那便好。” 听着宁太妃这番话,其实芙蕖的心里是有些疑惑的,毕竟与往日里相比,宁太妃如今瞧着,实在是太正常了,就是因为太正常,瞧着反倒是不正常。 但是如果宁太妃真的像自己所说的,真的是想通了,不管对她自己,还是对孩子,都是一件好事。 芙蕖对此也只是笑着,虽然往日里她与宁太妃是不睦的,可是为着赵晋元,她都盼着他们好。 “再过不久,听说是郡主生辰,我新寡,便先与郡主道贺了!往年里,晋元总是记着郡主的生辰,如今他不在了,我也不想让他难过,便由我与郡主道贺。” 又是沉默了一段路,宁太妃又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芙蕖听着,心中忍不住有些难受,她忍不住想到了赵晋元,赵晋元已经走了很久了,可是……所有的人都无法忘记她。 芙蕖记得,就在去年她的生辰日上,赵晋元还特地来府里给她庆祝生辰,还为了她劳累奔波,又替她安置捣乱的家人,又替她去大理寺将兄长接出来。 宁太妃的话,让芙蕖陷入了深思,有些无知无觉的走着,一直走到了宫门口的时候,芙蕖才恍然反映了过来,她看向了宁太妃,轻声开口道:“多谢太妃……日后,太后若是有什么难事,不要与芙蕖见外,芙蕖定会尽力帮忙。” 芙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宁太妃怀中的孩子。 宁太妃闻言,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芙蕖连胜道谢:“多谢郡主。” 芙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宁太妃与芙蕖所乘坐的马车都过来了,芙蕖却并没有先上马车,而是看着宁太妃母子上了马车离开后,方才自己由着侍女搀扶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一直呆在芙蕖身侧的彩霞有些忍不住开口轻声道:“郡主何必说这话,方才太妃对你那番推心置腹的话,显然是刻意而为,故意想要引着郡主与她做承诺。” 芙蕖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她何尝没有看出宁太妃话中有话,也是故意引着她感动,可是这原本就是她一开始时的打算,早在赵晋元离开后,她便想过要照顾他的血脉,便是宁太妃算计了她,她也愿意,只当为了还这些年来赵晋元待她的好。 万寿节将至,宫中开始变得忙忙碌碌,芙蕖同样也变得有些繁忙了起来。 太皇太后在宫里的再三嘱咐,芙蕖自然记在心头,她也是真想给赵晋延好好做个荷包。 虽说荷包只是一个小小的物件,瞅着简单,但真正做起来,想要做好,却不比之前芙蕖替家人做的衣裳要简单。别的不说,单是绣荷包上小小的花纹便是要费上不少的功夫。 芙蕖倒是庆幸近些时日自己的手艺精进了不少,不然也不敢轻易应承下这件事情。 给赵晋延荷包上绣的花纹,自然是不能够太过于普通简单,不然也与他平日里的服饰搭不上,可若是太过于复杂与华丽,芙蕖自己绣不出来,也与赵晋延平时的风格不太搭。 再三想了想,芙蕖倒是从数副绣图样子里挑出了一个,苍松雄鹰图,除了这图案之外,芙蕖还特地选了如今比较有名的大家的一首诗词也打算一道儿绣上去。 在做完这些后,芙蕖便开始张罗着选料子选绣线,开始绣了起来。 第75节 说来,芙蕖在给赵晋延绣图的时候,还有一段小小的插曲。 芙蕖那一日正在院子里绣的入神时,赵晋延从宫里出来看她,底下丫鬟们使唤,故意不通报让赵晋延走了进来,也恰好让赵晋延看了个正着。 芙蕖原本就打算在赵晋延生辰日上再把礼物拿出来,自然不想提前曝光,瞧着赵晋延走进来,下意识便将绣了一般的荷包往身后一藏。 赵晋延却被芙蕖这举动引起了兴致,非要看芙蕖藏了什么东西。 那么正经的一个人,竟然难得跟个孩子似得撒娇闹腾,非得芙蕖将东西拿出来。 芙蕖简直哭笑不得,但意志却十分坚定,说不给赵晋延看,就是不给看,最后还将赵晋延推到了大门外边,将人关在了大门外边。 这一番动静决计不算小,府里其他的下人还以为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在闹矛盾,连忙去禀告了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那么护短的一个人,自然是气势汹汹找了赵晋延算账,直到芙蕖藏好东西出来解释,才知道是一场闹剧,简直便是哭笑不得。 芙蕖自己也很无奈,于是坚定了这缝荷包的时候,一定要在屋子里,还要将房门锁的紧紧的才好。也幸亏这天儿越发热了起来,呆在屋子里正好凉快。 当然芙蕖不知道的却是,赵晋延其实早已经知晓了这个荷包的存在,太皇太后在芙蕖进宫后的第二日便笑着打趣与赵晋延邀了功,自然是想让赵晋延明白她这会儿的态度。 赵晋延其实是一个非常理性冷静的人,做事的时候十分的有耐心,可是第一次,他却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急躁,也是急着想要偷偷先看一看芙蕖的这个荷包。 那一日他站在大门口,虽然芙蕖这图只是绣了一半,却也让他看了个清楚,心中只是越发期待了起来,第一次这般期待自己的生辰。 时间说走得慢,却也走的很快,万寿节一日日将近,宫中早已经布置了起来,连民间也开始换上了喜庆的物件。 用来举办万寿宴,最最临近荷花池子的那处宫殿早已经焕然一新,收拾的分外喜庆,所有举办宴会要用的器皿物件,内务府也早已经张罗妥当了。 而在万寿节临近之时,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二人,也都一道儿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请了一次安。 这一回倒不是太皇太后主动下旨意请他们去,而是晋阳大长公主主动去的宫里。 太皇太后看到晋阳大长公主的时候,态度倒是十分的亲热,不过母女之间长时间的隔阂也不是那么容易便可以化解,这一次,太皇太后态度亲近,却并没有说太多别的事情,只是对晋阳大长公主笑着说起了此次宴会的事情。 “到了万寿节那天,你和芙蕖便早些时候进宫来,也好陪陪哀家。”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点头喝了一口茶。 太皇太后瞧着晋阳大长公主脸上的神色,又是笑着说了一句:“万寿宴上你和芙蕖的座位,便安排在哀家下首可好。别坐的太远了。” “您瞧着怎么合适便怎么安排了!” 晋阳大长公主笑着说了一句,态度瞧着十分好糊弄的样子,但是太皇太后却是清楚,自己这个女儿,又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好在今日晋阳大长公主也不是为了进宫给她找气受的,便是态度还依然端着,太皇太后毕竟自己先时理亏,又是先低的头,倒是十分温和继续笑道:“你同意便好,那哀家便让底下人给你这般安排位置了。” 说罢这话,她又是笑着感叹了一句:“哀家就是个劳碌命啊,不过等着皇上娶了皇后进宫,哀家就可以将这一摊子的事情放一放了,好好享享清福了。” 太皇太后说完这话后,目光看向了芙蕖,芙蕖只做害羞低着头。 反倒是晋阳大长公主听了太皇太后这话,却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这要享清福,还得母后你自己放宽心才好,不然便是皇上娶再多的皇后都没有用,您老心里记挂着,又如何能够真的享清福呢!” 晋阳大长公主这话说的喜笑颜颜,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却是一顿,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神态,笑着开口道:“你这孩子,净胡说八道,这皇后就一个,哪里来再多皇后呢!哀家这般年纪了,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孩子们的事情,是孩子们的事情,咱们做长辈的,能帮忙,但是也不能够一干子都揽下不是!” 太皇太后虽然此次先低了头,可是真的让她一点都说话,当然也是不可能的,她同样意有所指的对晋阳大长公主说了一句话。 而回以太皇太后的,只有晋阳大长公主深以为然的点头与笑容。 这一回的母女会面,暗含机锋,但到底都是有心和好,最后也没有闹出什么难看的事情来,反倒是和和气气的结束了,离开的时候,太皇太后又是赏赐了芙蕖许多的物件。 晋阳大长公主毫不客气,一点都不推辞,一干让芙蕖全部都领了下来。 太皇太后对于晋阳大长公主这番作为,私底下只是摇头。 不过,有了这一次的转圜,等到第二回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进宫的时候,气氛显然要好上许多了。 而这一次进宫,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正是来参加万寿宴的。 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进宫的时候,其实时辰已经有些晚了,太皇太后的宫里已经坐满了人,宁亲王母子,文家的几位夫人小姐,甚至连临溪公主也带着杨清漪坐在了太皇太后的宫里。 唯独少了一个皇太后。 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都注意到了,但是谁也没有说话。 不管皇太后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现身,但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提起,总归是不吉利的。 虽然太皇太后的宫里坐了许多的人,不过等着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走进的时候,太皇太后当然态度上最为亲近的,还是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二人。 太皇太后所坐的榻上空置着的右侧位置,很快便被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占据了。 太皇太后还笑着晋阳大长公主一句:“前几日跟你说了让你早些来,偏你来的最晚,可是要罚了。”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笑嘻嘻的回了一句:“瞧母后说的,这明明离开宴还有好久,不是本宫和芙蕖来的早,而是别人来的太早了。” 晋阳大长公主这脾气、这嘴巴,一张口便是将一屋子来的太早的人皆属给得罪了! 太皇太后有些无奈,却也是好笑的点了点晋阳大长公主。 而被说了的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只是笑着,仿佛毫不介意,心中究竟如何想的,当然也是不得而知的。 晋阳大长公主说完方才那些话后,一副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让人震惊的话,又是笑着开口道:“这皇上怎么没过来,今日开宴,皇上这是打算独自一人赴宴吗?” 得,咬完了屋里的其他人,又开始挑起了皇上的茬来。 屋子里的其他人笑容越发尴尬,看向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也越发的富含深意,都说这先皇走了,晋阳大长公主府就要没落了,可是晋阳大长公主府里没见半点没落,反瞧着晋阳大长公主倒是越发的嚣张了。 太皇太后看着屋子里其他人百般脸色与反应,看着自己女儿的样子也有几分无奈,她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皇上待会儿就要过来,得先在前边将公事处置完了不是,你以为皇上和咱们人家一样,成日里就没什么事情做!”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挑眉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到不是有心想将今日的气氛给彻底破坏了,所以太皇太后这一句打圆场的话,也没有反驳说什么,只是低头拿起了宫人刚刚送上来的茶盏开始喝起了茶。 晋阳大长公主这炮仗终于不说话了,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你一句我一句的也都开始说起了话,气氛很快又恢复到了先时晋阳大长公主进宫时候的气氛。 只不过,这会儿离开席的确是有些早,年纪大些成了婚的长辈凑在一块儿还有些话说,小辈们却是没话可说,也不敢轻易开口,太皇太后瞧了瞧这些晚辈,倒是十分慈爱的笑道:“这离开席还有些时候,大家都出去园子里逛逛好了,没得陪咱们这群人听无聊话。” 小辈们被点了名,自然连连说不敢。 但也有些活泼的早已经按捺不住,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太皇太后瞧见了,脸上再次笑了起来,冲着芙蕖开口道:“芙蕖,这宫里你熟,你便给他们带个头,领着大家去御花园里逛逛。” 芙蕖正要起身应下,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抢先开口道:“既然你外祖母这般说了,芙蕖你便去吧,带好宫人丫鬟们,这人多杂乱,又是这般大喜的日子,可别出什么事情来。” “你呀,能出什么事情。” 太皇太后闻言笑的有些尴尬,但也没有反对,只让身边的冯女官叫了一些宫人陪上。 皇上的生辰日,其实日子很不错,天气正是不冷也不会很热的事情,御花园里也是百花盛开,一派欣欣向荣之态。 芙蕖既然被派遣了领路的活计,那么她也不会再多做任何的事情,将人带到御花园里,便没有再管,反正宫人们都陪着,也不怕出出什么事情,而这帮大家小姐,虽然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可是御花园的美景,还是很少能够见到,也都有些眼花缭乱的看着。 芙蕖则是走到了一走入御花园便呆在亭子里安静坐着的文静姝身边。 文静姝身上挂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这会儿正被她拿在手上慢慢的摩挲着,芙蕖过去找她的时候,她脸上神色十分平静,不过还是露出了笑容,看着芙蕖轻声道:“怎么过来找我,这园中景色甚美,你看看景色也好的。” “在这里一样能看。” 芙蕖轻声开口。 文静姝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模样瞧着倒是鲜活生动了许多,也不像方才那么端庄规矩了。 “你呀,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皇上合该是这个时候要来了,这去太皇太后宫里的路,你比所有人都要熟悉吧,这个时候还不去那路上等着,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接下来万寿宴,皇上身为主角,可是没有和你独处的时候。” “谁说我想和他独处了。” 芙蕖有些口不对心的说着,她的目光却是忍不住看向了自己藏在身上的荷包上。 她原本是打算早些时候把荷包送出去,但是晋阳大长公主只说等万寿节那一日再说,又说便是那一日不送出去,等日后再送也不迟,这毕竟是生辰寿礼,在今日送,自然更好些。 “瞧你,一说这话就便露馅,我听着便不信,你若不好意思,那我陪你去,到时候我乖乖先退场。”文静姝今日心情似乎很好,至少不像先时芙蕖见到的那般沉闷,还有余心来打趣芙蕖了。 她也不等着芙蕖出声反对,便笑着拉住了芙蕖的手,带着芙蕖从亭子里走出来。 二人这动静,其实也不大,只是芙蕖如今这身份,本就是十分引人注意,稍稍有点异动,旁人便会注意到。 倒也有几个世家小姐上来搭话,芙蕖自然不可以撇下人就走,这应付来应付去,倒是耽误了不少的时间,等到芙蕖和文静姝走到那条路上的时候,时辰其实是有些晚了,芙蕖原以为会错过,却没想到,有人已经替她先拦下了赵晋延。 芙蕖和文静姝二人一走到小道上,便看到杨清漪正站在赵晋延跟前,手上捧着一个荷包,目光含羞带怯抬头一脸期待的看着赵晋延,柔声开口:“皇上,臣女在家做了一个荷包,上面绣了臣女做的诗……” 杨清漪今日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打扮,身上衣裙虽然款式简单,但暗含心机,恰好衬托出了她婀娜的身段,她清秀的脸上,薄薄一层妆容,十分精致,眼含春水,目光柔情似水,恐怕没有男人看到这一幕,会不心动。 从芙蕖的方向看去,赵晋延正好是背对着她,芙蕖也根本看不到赵晋延面上的神色。只是瞅着二人那样站着,好像极为般配的样子,她下意识紧紧攥住了自己抓在手中的荷包。 ☆、第89章 八十九、交代 文静姝站在芙蕖身侧,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番情景,她面上闪过了意思惊讶,也是愣了好一记,方才反应过来,担忧的看向了芙蕖。她向来善解人意,又是体贴心细,自然看出了此刻芙蕖情绪的波动,她下意识伸手拉住了芙蕖,对她摇了摇头对她做了个口型:“芙蕖,你别误会。” 芙蕖看着文静姝,心里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她从对方微微笑了一下,却并没有按照文静姝的意思避让,而是直接朝着小道上走去,她并没有刻意的收敛自己的动静,自然很快也让小道上站着的二人发现了她的到来。 杨清漪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原本是有些慌乱的,可当她转过身看到芙蕖的时候,虽然脸上的慌乱还未收起,可是眼里却是露出了一丝得意,她并没有将自己拿着荷包的那一只手藏起来,目光仍然看着芙蕖。 而赵晋延脸上却是露出了惊慌且有担忧的神色,他看着芙蕖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要解释。 芙蕖却是不等着赵晋延开口,便笑着出声说了一句:“好巧,怎么清漪表妹与表哥站在这边说话?” 杨清漪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羞涩的表情,低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掩饰道:“没……我和表哥……” 语意未尽,意味深长…… 芙蕖却并没有理会杨清漪,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赵晋延。 赵晋延有些不耐烦且带着几分厌恶的看了一眼杨清漪,不等着杨清漪支支吾吾将话说完,便对芙蕖开口解释道:“朕原本是打算直接去太皇太后宫中,不巧遇上杨小姐。” 赵晋延解释虽然短,可是却是将方才的事情解释的一清二楚,更是以杨小姐来称呼杨清漪,以此拉开二人的距离。 杨清漪根本没有料到赵晋延会这么急着撇清与她的关系,更加没有预料到赵晋延这般沉默寡言之人,竟然会与芙蕖解释。她脸上红晕尽退,只觉得颜面有碍。 而在这个时候,芙蕖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只看着杨清漪开口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清漪表妹是与表哥约好的呢,还以为我和静姝过来打扰了表哥和表妹了……” 芙蕖拖着话音说完这句话后,又是笑嘻嘻的开口说了一句:“不过想想也是,表哥和清漪表妹素来便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也不会撇开咱们大家私底下见面。” 芙蕖后一句话,则是带了一丝调皮与打趣,赵晋延能够听得出,芙蕖并没有误会,他的心中也顿时轻松了不少,只是看着芙蕖语气带着几分宠溺的开口说了一句:“促狭!” 芙蕖只是笑着皱了皱自己的鼻子,并没有说话。 但是二人之间流露出的浓浓默契与和谐,让杨清漪忍不住面色一白,虽然之前杨清漪便有将芙蕖看做是对手,可是心底里其实并没有真正忌惮过。 毕竟她一直觉得,赵晋延与赵晋元感情深厚,而芙蕖作为赵晋元的心上人,赵晋延不太可能会对芙蕖动心,更何况,芙蕖其实与晋阳大长公主十分相像,而从赵晋延的性格来看,也应该不会喜欢像芙蕖这般的女人…… 最最重要的是,杨清漪对自己十分有信心,虽然赵晋延对她并不热情,但是她也只当是对方谨慎守礼的缘故,毕竟她也是知晓,赵晋延可是收藏过她的笔墨…… 但是今日,杨清漪却发现自己似乎对自己过于自信,而芙蕖过于放松警惕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赵晋延与芙蕖之间,仿佛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让二人的感情已经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张了张嘴巴,想要插嘴说些什么,至少不想让眼前的气氛继续,不想让二人继续这般旁若无人,可是她脑子里却很空,想不出来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而在这个时候,文静姝却是突然从芙蕖身边走出,走到了杨清漪的身侧,伸手拉住了杨清漪的手,一副闺中密友的模样开口说道:“原来清漪你在这边,我方才便一直在找人呢!正好遇上了,咱们过去说说话。” 第76节 杨清漪被文静姝突然的亲昵弄得有些没头没脑,她和杨清漪虽然也是一个圈子里的,但关系仅限于点头之交,哪里会有什么话好说,她也并非是蠢人,自然看得出文静姝是想帮她的好友芙蕖制造二人独处的空间,想要将她拉走呢! 可是,杨清漪也不可能将话说的太直接,更加不可能当着赵晋延的面将与文静姝的关系撇的干净。但让她就这么被拉着,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只是勉强笑着看了一眼文静姝与芙蕖二人,又是抬头温柔的看向了赵晋延,轻声开口道:“皇上,既然文姐姐找我有事,那我先告辞了。这荷包……” “杨小姐一片心意,朕心领了,只是这荷包,朕不可收下,还请文小姐收回。” 赵晋延眼见着杨清漪终于要被带走,自然不可能在最后一刻,当着芙蕖的面收下杨清漪给他做的荷包,自然是不等着文静姝将话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回绝了。 杨清漪颜面大失,苍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被文静姝拉走。 而芙蕖站在原地,心情还十分愉快的冲着杨清漪招了招手,颇有几分小人得志,耀武扬威的样子。 赵晋延看着难得这般活泼鲜活的芙蕖,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芙蕖却是在这个时候,收起笑容转头瞪了一眼赵晋延,开口慢悠悠道:“原来皇上不想收荷包,那我便不送了。” 赵晋延没有料到,芙蕖竟然会拿着方才他回绝杨清漪的话来故意捉弄他,他的脸上忍不住有些呆愣,又带上了焦急,仿佛是真的害怕芙蕖会将荷包收回,连忙开口道:“不是,方才那话,朕是有意说着拒绝杨清漪的……” 赵晋延语气有些焦急,也逗得芙蕖扑哧的笑了一下。 但她显然没有那么轻易便放过赵晋延,依然笑嘻嘻的开口道:“瞧皇上说的,您方才可是清清楚楚说着不收荷包的……” 芙蕖那噗嗤一笑,自然是破了功,也让赵晋延看出了芙蕖拿话纯粹是说着逗他玩,不可当真,他忍不住点了点芙蕖的鼻子,轻声开口道:“小丫头,逗朕玩很有趣是不是!还不快把荷包交出来!” “没劲儿!” 芙蕖忍不住撇了撇嘴巴,倒也顺水推舟的拿出了自己先时缝制的荷包,不过她却并没有立刻将荷包交到赵晋延的手中,而是笑嘻嘻的又打趣赵晋延:“皇上真的想要我的荷包,而不收清漪表妹的,我瞧着表妹的绣活可是比我的鲜亮许多了!” 其实,换做任何但凡不像赵晋延这般正经的人听到芙蕖这般再三打趣,自然是会跟着从善如流的也打趣芙蕖几句,不说别的,只装作不打算收芙蕖的荷包,便可以让芙蕖着急了。但赵晋延却不会这般,他听了芙蕖的话,却是认真开口道:“杨清漪绣活再好,也比不得宫中绣娘做的,你做的再不好,那也是你做的,朕只想收你做的。” 赵晋延是实话实说,但这番话,却比表白更加动人,更加让芙蕖动心,芙蕖这段时日其实也听了不少赵晋延这样的话,但这会儿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面红耳赤,甚至有些羞涩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只将自己手中的荷包跟个烫手山芋一般扔到了赵晋延的手中。 而赵晋延在接过荷包后,似乎是唯恐芙蕖后悔,甚至都来不及仔细打量,便立刻亲自将荷包系在了自己的腰间,而后摸着荷包上面的绣活,脸上笑得十分心满意足。 芙蕖看着赵晋延这般在乎自己,脸上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但她只笑了一会儿,又意识到自己就这样轻轻松松放过赵晋延,好像有些傻,她想了想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表哥方才好像有些过分了,清漪表妹方才很伤心的样子。” “……” 赵晋延的目光看向了芙蕖。 芙蕖却丝毫不受影响,依然笑嘻嘻道:“清漪表妹毕竟是皇上之前喜欢过的人,现在这般对待,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无情了……也不知道日后皇上会不会也这般对待我。” 赵晋延无语,过了许久,嘴里才颇有几分咬牙啮齿的挤出二字:“朕……何时喜欢过杨清漪?” “不喜欢人家,还收藏人家的诗集笔墨,而且之前我也多次问过表哥,表哥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芙蕖原本说那些话,是抱着玩笑的心态,但是赵晋延一否认,芙蕖说着说着,心里倒真有几分醋意,说出来的话里,也带着几分怨气。 赵晋延听着芙蕖的控诉,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脑袋忍不住有些疼了起来。 之前……芙蕖的确是有这么误会过,他倒也是真的好几回想要与芙蕖解释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解释,都无疾而终,总是被打断,总是说不清楚。 赵晋延一想到这些,脑袋便忍不住开始涨疼了起来,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而芙蕖看着赵晋延这般,却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点都不想要听赵晋延嘴里的答案,她只笑着开口道:“算了,我和表哥开玩笑的,时辰不早了,再等会儿就要开宴了,表哥还是先去外祖母那儿吧,外祖母也在等着表哥……” 芙蕖说着,便打算离开这个地方,但她还未迈出一步,手却是被赵晋延一把抓住,赵晋延看着芙蕖静静出声道:“没有其他人……” 赵晋延的手宽厚温暖,还有几分干燥,被他抓着,芙蕖一颗乱跳的心,却是慢慢沉静了下来,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赵晋延朝着芙蕖的方向走了几步,看着芙蕖轻声道:“从来都没有其他人,朕自始至终,都只喜欢过你一人。” “那……” 赵晋延并没有仔细的解释,可是他的话语里有一股坚定的力量,让芙蕖听着,心里便不由自主的相信了,可心底里相信,她嘴上却不愿意服软。 赵晋延也不等芙蕖将话问出,便自己主动全给招了出来:“杨清漪的诗词集是卫麟送给我的,当时与那本诗词集一道儿的,还有好几本大家的诗词集,我也没在意,后来也的确是翻过几页,但并不清楚是谁所做,当时只觉得里边的诗集虽然才气有余,到底有些不够大气……也没有细看只搁在书房里,若非那日你与我说了这件事情,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书房里还搁着杨清漪的诗集。” “那那本诗集呢?” 芙蕖瞪着眼睛质问。 赵晋延闻言却是失笑着开口道:“发现书房里有那本诗集,便我让卫麟拿回去了,毕竟我藏着一个闺中小姐的诗集到底不合适……” 赵晋延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出来,芙蕖心里倒是满意了,也深信不疑,只是想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她顿时没好气的开口道:“搞了半天,又是卫麟惹出的事情!他……太过分了!” 害得她也误解了这么久,虽然并没有什么坏影响,但芙蕖想到赵晋延就因为这本诗集而让外人传的与杨清漪扯上了关系,芙蕖心中便觉得不悦。 赵晋延倒真没有那么在意,只是他在听到芙蕖提到卫麟的时候,脸上却是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瞧着又有几分似笑非笑的看着芙蕖开口道:“卫麟……朕若没有记错,朕仿佛记得,你好像与卫麟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 “啊……” 芙蕖一脸错愕,想到自己方才对于赵晋延的“拷问”,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没……没,我和卫麟一点关系都没有。” 芙蕖讨好的笑着看向了赵晋延。 小情侣之间,便是赵晋延这般正正经经之人,凑在一块儿,也总是爱打情骂俏,关系却越发的显得亲密。 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凑在一道儿,就站在小道上说了许久的话,瞧着天色实在是不早了,方才依依不舍分开。 赵晋延原想直接将芙蕖带着一道儿去太皇太后宫里,但芙蕖不乐意,只觉得这般太过于招摇,所以她只让赵晋延一人去了太皇太后宫里,而自己则是转身回到了御花园里,打算与其他的世家小姐一道儿回太皇太后宫里。 ☆、第90章 九十、位置 虽然赵晋延有些失望芙蕖并没有答应与他一道儿回太皇太后宫里,不过想到方才芙蕖在他面前难得一露的女儿娇态,以及如今挂在他腰间这个不算太过于精致的荷包,都无疑让赵晋延的心情十分好。 他甚至还有几分觉得,可能这次生辰,是他这些年来过得最好的一次。 赵晋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走进了太皇太后宫里。 此刻,大殿之中,众人听到通禀早已经都站了起来迎候,赵晋延走入的时候,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首位的太皇太后与身侧的晋阳大长公主,他笑着冲太皇太后行了一礼,又是特意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微微点头叫了一声:“姑母。” 太皇太后自然是一脸慈和的笑着打量着赵晋延,而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懒洋洋的看了一眼赵晋延,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意兴阑珊的样子,只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便自己又在太皇太后的左手侧位置坐了下来。 晋阳大长公主的这一举动,不得不说让在场人眼里皆露出了几分异色,这个大殿之中,地位最为尊崇之人,自是皇上无意,但太皇太后是尊长,皇上又一惯是个孝顺的,自然是会奉太皇太后为上座,而且榻上有两个座位,真要计较起来,自然也不好计较谁尊谁卑,晋阳大长公主先时因着太皇太后疼爱女儿,所以赐了另一边的塌座,但皇上来了,不是应该让座了…… 可晋阳大长公主又是这般大大咧咧的坐着,仿佛又像是本该如此似得。 众人如今榻上已经没有空出的模样,眼中都忍不住起了几分异样与打量着的眼神。 这会儿太皇太后脸上依然挂着慈和的笑容,旁人瞧着,仿佛是她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一般,只是,太皇太后不说话,晋阳大长公主又占着座位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而赵晋延这会儿又是站着…… 皇帝没坐下,众人可没有像晋阳大长公主那般心大,更加不敢抢在皇帝之前直接坐下。 反倒是赵晋延,眼前着眼前这幅情景,面色却是丝毫未变,嘴角依然噙着笑意,似乎她的好心情一点都没有被破坏,他只冲着太皇太后身侧的冯宫人开口吩咐了一句:“挪把椅子过来,朕坐皇祖母手边便好。” 赵晋延吩咐的随口,仿佛晋阳大长公主方才那一番“以下犯上”之事,根本便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他也好像真打算就这么坐下了,而在这个时候,晋阳大长公主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从榻上站了起来,看着赵晋延笑道:“方才没顾上给占了皇上的位儿,正好皇上坐这边,我坐皇上让宫人拿来的椅子。” 说罢,不等着赵晋延拒绝,她便自己直接坐在了那条椅子上。这么一番麻烦的动作,偏她做的十分麻溜自然,动作更是优雅动人,赵晋延看着晋阳大长公主这般,眼里微微愣了一下,但立刻便又释然轻笑了起来。 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慢慢的在晋阳大长公主方才让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赵晋延坐下的动作不算慢,但众人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了赵晋延挂在腰上的荷包,旁人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倒也不敢去细瞧,而太皇太后与晋阳大长公主却是定定瞧了许多,太皇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冲着赵晋延轻声问道:“皇上公事可是处理好了,方才过来的时候,倒不知道有没有瞧见芙蕖他们……方才我让芙蕖带着屋子里的那群年轻小姐们去御花园里逛逛了。” “朕取了僻静小道过来,倒是不曾瞧见过。” 虽然赵晋延也很想将他和芙蕖之间的关系宣之于口,将二人的名分定下来,可现在肯定不是什么好时候,若是说撞见了,多半太皇太后也可能会问具体情形,真说出来,那只会伤了芙蕖的名节,既是如此,倒不如一开始便回答说没有碰到过。 太皇太后听了赵晋延明显撒了慌的话,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倒是晋阳大长公主,却是噗嗤的笑了一下,眼见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身上,晋阳大长公主只笑着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开口道:“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吧,离开宴也不早了,还是赶紧将人叫回来。” “……”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又开了一眼赵晋延,只笑着开口道:“晋阳说的对,时辰的确是不早了,既是如此,那宫人们便去将人叫回来。 太皇太后吩咐完这句话后,便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了。 因着太皇太后的安静,大殿里一时之间倒也都静寂无言。 冯宫人得了太皇太后的吩咐,躬着身体走了出去,冲着站在门口的小宫人开口吩咐了起来。 芙蕖与赵晋延分手后,倒也不敢一个人在外边乱晃,很快便回到了御花园里,恰好文静姝这会儿又是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她倒也不怕麻烦,只连忙爬上了亭子,走到了文静姝的身侧。 文静姝见到芙蕖回来,面上倒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他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看着芙蕖只笑着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芙蕖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文静姝这空无一人的四周围,轻声问道:“你怎么又一个人坐在这儿?对了,那杨清漪了?” 文静姝笑着冲着芙蕖努了努下巴,示意芙蕖看向她下巴所点的方向,而芙蕖探眼望去,果然看到了在不远处一片桃花林前站着的杨清漪,杨清漪身侧站了不少的同龄的大家小姐,大家有说有笑的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说着话儿。 不过芙蕖还是明显感觉到自己看过去的时候,杨清漪似是无意的转了头,没有去看芙蕖。 芙蕖倒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情,很快的,太皇太后宫里的宫人们都出来叫人了。 但凡是稍稍有点心眼的人,这会儿看着太皇太后宫里来的人,也皆猜出今日万寿宴的主角赵晋延已经在太皇太后的宫里了。 虽然这会儿赵晋延并没有站在她们,眼前,可有点心思的几个,皆下意识开始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衫与发髻,心中更是恨不得现在眼前便出现一面镜子,好让她们整理衣衫好好梳洗一番。 芙蕖若是往日里瞧着她们这般,顶多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罢了,可是今日,不知怎么的,芙蕖一想到这些人这般作为都是为了赵晋延,想要在赵晋延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她的心中不知道怎么的,便有几分酸溜溜的感觉。仿佛是方才那醋还未吃够似得。 她的目光无意识的看着几个别别扭扭正低头整理着自己的少女,直到文静姝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时,她才回过神来。文静姝只含笑看着她,对她轻声安慰道:“放心,皇上现在心里只有你,任是她们打扮成了天仙站在皇上面前,恐怕也不会看在眼里。” 芙蕖闻言,有些害羞的红了脸,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这会儿的心境,却是不由自主的好了许多。 因着在御花园里游玩的人并不少,有些走的也有些远,等到人都找齐整了回去,也是费了好一番的功夫。 等到芙蕖领着大家一道儿回到殿上的时候,天色其实是有些晚了。芙蕖走进大殿内,第一眼先看到的便是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的赵晋延,赵晋延显然也是第一眼便望向了芙蕖,二人目光对视的时候,赵晋延还冲着芙蕖微笑着点了点头。 芙蕖只觉得自己脸上刚刚下去的温度又忍不住升起了几分,心中却是甜丝丝的。 好在芙蕖这会儿倒不至于被赵晋延迷得神魂颠倒,她还记得要给他、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倒也十分给芙蕖面子,或者说是给在场所有的闺秀面子。不等着芙蕖她们将这个礼行下,便立刻慈爱的开口道:“行了行了,哀家知道你们的心意,瞧瞧你们这一头大汗的,都赶紧坐下喝口水喘喘气。” “多谢太皇太后,多谢……皇上。” 闺秀们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脸上带着羞涩的微笑,也小步小步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芙蕖却是有些犹豫了,方才她是随着晋阳大长公主一道儿坐在榻上的,可是这会儿坐塌那一边已被赵晋延占了,而晋阳大长公主所坐的位置,显然根本坐不下两个人,偏生晋阳大长公主却是一个眼神示意都未给芙蕖,她犹豫着是否坐到后边去…… 正在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却是笑着冲芙蕖招了招手,轻声道:“芙蕖,快过来给外祖母瞧瞧,御花园里可晒到了。” 芙蕖闻言,倒是借着梯子下了,走到了太皇太后跟前笑着摇了摇头,而太皇太后则是拉着芙蕖的手,让她在自己身侧的榻上坐了下来,这么一坐,恰好与坐在太皇太后对面榻上的赵晋延形成了对面的位置。 底下众人看着眼前的情形,眼里再次升起了几分异色。 若是皇上立了后 ,只怕皇后今日在屋中所坐的位置,也不过如此吧! ☆、第91章 九十一、内人 第77节 虽然心中起了这般念头,但众人倒也不真认为如此,毕竟若皇家真有这个意思想要立芙蕖为后,早便可以,何至于拖到今时今日还没个准信,更何况,众人也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想,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心中的打算,还不全落了个空。 上首坐着的几位倒也没有去管底下人的心思叵测,太皇太后让芙蕖在身边坐下后,便细细打量着芙蕖,眼里满是温和与慈爱的轻声问道:“御花园里的景致可好?” “御花园里的景致自然精美非常。”芙蕖脸上带着笑容轻声回着。 而太皇太后听着,点了点头,又是轻声道:“哀家记得小的时候,你最是好动,一刻都在屋里待不得,每每进宫来看哀家的时候,总是要往御花园里冲,这一晃神,芙蕖也长这般大了!马上便要及笄了!” 芙蕖闻言并没有回应,只是有些羞涩的笑着低着头。 太皇太后却是又轻声道:“哀家总盼着你们这群孩子快些长大,可真等着你们快些长大了,又有几分舍不得了!” “母后说这般让人伤怀的话做什么,今日可是皇上的好日子,您说这些,不是扫兴吗?” 太皇太后的话音还未落下,晋阳大长公主便毫不客气的出声打断了,当然,在场之人也只有她敢这般对着太皇太后说话。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开口道:“你这人,倒叫哀家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太皇太后虽然这般数落着晋阳大长公主,但说完了晋阳大长公主,却还是转头看着芙蕖轻声道:“说到芙蕖你的及笄礼,先时哀家也……” “母后,您今日可真多话,时辰不早了,也该走了。” 晋阳大长公主不等着太皇太后将话说完,再次出声打断了。 而这一回,太皇太后显然没有方才那般和蔼,她忍不住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的,但到底没有发怒。她方才显然也是想要将芙蕖及笄礼放在宫里举办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先说出来。但显然,晋阳大长公主却并没有这份打算。 这对母女目光对视了一眼,到底太皇太后服了软,有些无奈的笑着摆了摆手轻声道:“行了行了,今日就属你和哀家话最多,哀家不多说了行了吧,既然不早了,那咱们便过去。” 晋阳大长公主对此也只是轻笑一下,但态度上依然没有和软下来。 她自是不能够让太皇太后在今日将芙蕖及笄礼打算放在宫中举办之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谁知道底下那群人心思有多深,在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又会不会对芙蕖做出什么来。 虽是宫中的万寿节,到底也不敢出什么大事,但毕竟人多口杂,难免一不留神她便顾不上了,万一真让芙蕖出了什么事情,真正后悔的人,还不是她们自己。 更何况,晋阳大长公主还有几分坏心眼的想看底下这些人等到日后会有的反应,今日她们会有多少打算想向赵晋延展示露面,日后这甩在她们脸上的巴掌便有多响、多疼。 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临溪公主与杨清漪身上,嘴角翘起了一丝凉薄的弧度。 虽然太皇太后再三被晋阳大长公主打断了兴致,不过她到底心思深沉,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小曲折便喜形于色。 眼见晋阳大长公主不再说话,她倒也没有再耽搁,笑着站起了身,芙蕖坐在她身侧,自是连忙过去搀扶,将太皇太后扶了起来,不过等着将太皇太后扶起之后,芙蕖倒是打算收回手,毕竟待会儿太皇太后应该是由赵晋延搀扶进宴会之处,芙蕖若是站在身侧,如今名不正言不顺,仿佛并不是那么的妥当。 可是,太皇太后却是不等着芙蕖将手收回,便笑着用另一只手拉住了芙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脸上只是慈祥的笑着,另一侧,赵晋延见此,脸上也是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伸手扶住了太皇太后左侧的手臂,温声开口:“皇祖母,朕扶您。” “好好好,哀家今日就享享孙儿的外孙女的福气!” 太皇太后脸上笑得十分灿烂,眼底里更是流露出了满满的宠爱与喜悦。 芙蕖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看了一眼赵晋延的方向,未想,赵晋延却是冲着她眨了眨眼睛,芙蕖忍不住有些失笑,说实话,这般俏皮的神态举止出现在赵晋延的身上,实在是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违和。 底下众人到不知上边暗潮涌动,众人只看到了上首脸上带笑的那几位,也看到了芙蕖脸上被逗乐而显得有几分灿烂的笑容……几位本就别有心思之人,只在心中恨得痒痒的,这夏芙蕖,未免太过于奸诈了吧,竟然借着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便利,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到了皇上的身侧去了! 万寿节本便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之一,加之今年的万寿节,又是新皇登位后的第一次万寿节,如今又恰逢新皇手中权柄紧握,便是赵晋延早已吩咐,不可奢靡,但还是架不住底下人惶恐,唯恐怠慢了让新皇不高兴,所以这一回的万寿节,瞧着规模与往年里先皇时候的万寿节并无太大差别,可一些细节之处,却能够看得出底下人是用了十足的心思。 宴会的场地是离御花园荷塘不远处的一处宫殿,宫殿不大,这会儿早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装饰摆设,华丽精美,桌案椅子,从大殿之中摆到了宫门洞开的大殿之外、甚至是宫门之外的御花园中,也摆了不少的桌案。 那些桌案之上,此刻也坐了不少人。 此次能够参加万寿宴之人,除了皇亲国戚,便是朝廷重臣极其家眷、以及世家列侯,可以说随随便便拉出一个人来,都是有身份有背景之人,而其中,又有地位之差,所安排的座位离大殿,离皇上与太皇太后越近之人,身份越是尊崇。 而在开宴之前,能够到太皇太后宫中坐着,现在又是尾随太皇太后与皇上一道儿来的那些夫人闺秀,自是京中最上层的一类人。 已经安坐在席位之中的人,听着外边太监唱和,纷纷起身行礼问安,不过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到扶在太皇太后右侧的芙蕖之时,眼里也都露出了一丝诧异。 芙蕖的那张脸,现场所有的人瞧着,都不算陌生,毕竟往年的宫宴之中,芙蕖也向来都是宫宴上的焦点之一,只不过,那会儿虽然得到先皇的荣宠,但到底不如如今这番情景瞧着特殊且又微妙。 但没有受邀去太皇太后宫中坐坐的这些人,到底消息不若去了的人灵通,便是瞧着这副情景心中有些微微诧异,但也仅限于此,倒也没有再多想便将目光落在了今晚的主角——赵晋延身上。 今日万寿宴,是新皇登位以来所举办的第一次。 其实,若非这段时日以来赵晋延在朝堂上的举动,以及他上位之后一系列的手段让自己稳稳的坐住了这个位置,其实此次的万寿宴,大家可能也不会这般郑重其事的对待。 毕竟一个有所作为的皇帝,与一个可能被架空的皇帝,差别还是很大的。 但显然赵晋延并非是那般无能的傀儡皇帝,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被先帝当成过继承人培养,当皇子之时,甚至是个十分透明的皇子。但越是这般反差,越是让众人不敢去轻视这位年轻的帝王。 想到了这里,众人看待这位帝王的目光里,不由自主的开始变得认真,高呼的万岁之声,也十分的心悦诚服。 赵晋延扶着太皇太后慢慢的安坐在了龙椅一侧的椅子上,但接下来,却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看了一眼与他一道儿扶着太皇太后坐下,仍然站着的芙蕖。 芙蕖也是无意识抬头,恰好也对上了对方的目光,她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并没有去看赵晋延,而是收回了目光,只规规矩矩的站在太皇太后的身侧。 赵晋延心中有些无奈,又有几分好笑,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冲着底下人摆了摆手免礼,自己在身后的龙椅上坐了下来。 赵晋延坐下后,底下人才慢慢在自己的位置上陆陆续续坐了下来。 晋阳大长公主也同样坐了下来,此次她的位置十分靠前,比起新年宫宴之时的位置自是不必多说,而且瞧着,甚至比当初先皇在世之时还要受重视一些。毕竟在宫宴之中的座位席次也很能够反应一些问题。 面对众人各色目光,晋阳大长公主倒是十分端稳,她也不等着底下宫女们伺候,便自己亲自拿过了手边的酒壶,往杯中倒了一杯酒,不过她并没有马上拿起酒杯往嘴里送,而是目光又落在了还未从太皇太后身边离开的芙蕖,慢腾腾说了一句:“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下来坐下。” 芙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正要应声走到晋阳大长公主身侧的时候,太皇太后却是突然笑着出声道:“麻烦什么,就让芙蕖坐在上边好了!” 太皇太后说着,还伸手拉住了芙蕖。 芙蕖愣了一下,晋阳大长公主却是一挑娥眉,慢悠悠的开口回了一句:“母后想的真美,让芙蕖坐您身边,还不得让你当成小宫女使唤了!” 显然,晋阳大长公主的态度丝毫没有半分软和,至少立场十分坚定,在一切事情并未明朗之前,她可不想让太皇太后这般暧昧的暗示给芙蕖添上什么麻烦。 很多的话,芙蕖这身份、这立场不好说,而且她的性格也让她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但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无所谓,自然是要由着她长好心眼护着芙蕖。 太皇太后定定看了晋阳大长公主许久,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依然还是由着她让步,她顺着晋阳大长公主的意思,倒也笑着开口道:“芙蕖是哀家的外孙女,孝顺一下哀家怎么了,芙蕖这般乖巧,肯定乐意着呢,偏你多嘴!” 晋阳大长公主没有说话,嘴角只挂着一抹寡淡的笑容笑着。 太皇太后却是摩挲着芙蕖的手背,轻笑道:“芙蕖这般乖巧伶俐,哀家可不比你少疼她,使唤芙蕖做事,你乐意,哀家还要心疼不乐意呢!” 说着,太皇太后便冲着身边的宫人吩咐了一句,很快便有一张桌案搬了上来,又有瓜果菜肴敬上,放在了太皇太后手侧的位置。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只一脸慈爱的看着芙蕖轻声道:“乖孩子,辛苦你了,快坐下歇歇,待会儿就坐在哀家身边该吃就吃、该玩就玩,不必拘束。” “多谢外祖母疼爱!” 芙蕖看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这会儿面上的笑容倒是没有像方才那般咄咄逼人,芙蕖看出晋阳大长公主的意思,于是也十分给太皇太后面子,顺着太皇太后的意思乖巧的应声了。 太皇太后的面上的神色,果然好看了许多。 方才那些事情,赵晋延虽然都看在眼里,但显然他也很明白自己的立场,方才他是不好开口的,若是开口了,不管想帮那一方,都是在添乱。 当然,这也是因为火没有烧到芙蕖身上的缘故,所以赵晋延才能够这么不急不缓的看着这出戏,等到晋阳大长公主与太皇太后这一幕较量结束了,赵晋延这才笑着开口道:“皇祖母与姑姑自然都是最疼爱芙蕖表妹的,芙蕖表妹有你们这两位长辈,是她的福气。” 赵晋延这话,倒是一点都不隐晦的将太皇太后与晋阳大长公主都夸了夸捧了捧,众人也都听出了赵晋延想要缓和气氛,打圆场的意思。 只是,坐在大殿之中听清楚赵晋延话语的一些人,心中却是有几分异样,虽然瞧着皇上的话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们听着,心中总有几分怪怪的。 倒是太皇太后与晋阳大长公主听出了赵晋延话中的奇怪之处。 对此,太皇太后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赵晋延,便没有说什么,而晋阳大长公主,却挑了一下眉头,看向赵晋延的目光带上了几分不豫之色。 虽然她是承认了赵晋延,也默认了将芙蕖嫁给赵晋延这个事实,但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赵晋延这厮倒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是芙蕖的自己人,而将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当成了外人来看待了。 ☆、第92章 九十二、亲近 晋阳大长公主毫不掩饰自己的神色,赵晋延倒也并不傻,自然是看出了晋阳大长公主此刻的不悦,他自知方才情不自禁失言,只是……赵晋延却也在心中暗暗想着,虽然犯了姑母的忌讳,可是用这般亲密的立场说话,仿佛他真的已经成了芙蕖的夫君,可以代替芙蕖说话,这种滋味,还真是不错! 赵晋延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方才的失误,可毕竟如今芙蕖还未真正嫁给他,赵晋延也知道晋阳大长公主是决计不可得罪的,毕竟这位脾气火爆的姑母,万一真给惹恼了,回头直接将之前做下的口头约定当做不存在也是十分有可能的。赵晋延可不想到了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连忙冲着正望着他的晋阳大长公主笑了一下,那副向来正经的面孔,笑的有几分讨好甚至是谄媚。但晋阳大长公主可不是这般容易便被讨好的,赵晋延只好又端起了酒杯,也不说什么,直接自己往嘴里送了一杯当做赔罪。 而赵晋延的这番举止,不得不说的确是将晋阳大长公主讨好了,在不将事情当着众人的面捅出来的基础上,又诚意十足的赔了礼,至少晋阳大长公主是一点错都挑不出了。 她倒也没有再看向赵晋延,只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自己也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皇帝动了口,底下人也松了一口气,不再端正的坐着一动不敢动了。 有人往自己的杯中倒酒,也有人小心翼翼的仍然注意着上边的情形,甚至连为了此次万寿节排练了许久的歌舞都无半分兴致去观看。 赵晋延也没有什么兴致去观看歌舞,他拿起了酒杯,由着身侧宫人往他杯中添了酒后,倒是十分和颜悦色的冲着底下一干子的朝臣宫眷都敬了酒。 赵晋延敬酒,芙蕖也跟着浅饮了一杯甜酒,放下酒杯后,气氛开始慢慢热闹了起来,而芙蕖也借着这个空当开始观察起了宴会里的情形,坐在最靠近赵晋延与太皇太后之处的,自然是她与自己的母亲晋阳大长公主。 不过其他的人也并不远,就像杨清漪也不过与赵晋延隔了两三个位置罢了。 这宴会里的情形,瞧着仿佛与往年里先皇还在世时的宫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可是芙蕖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譬如原本殿中空出应该给宫妃们所坐的位置,今日瞧着,好像根本就没有设置,芙蕖辨认了许久,方才在大殿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之中,找到赵晋延如今唯二的两名嫔妃,从他还是皇子之时便跟着他的两名侍妾,如今刚晋升为才人的杨氏与陈氏。 其实按理而言,这两位算是赵晋延名正言顺的女人,芙蕖连看到其他对赵晋延有意的世家小姐都会忍不住吃醋,对这二人也该是心怀芥蒂才是,可是芙蕖也不知道怎么的,对这二人却并没有那些情绪,更加没有厌恶,反倒还有几分同情。 二人今日在这般大喜的日子,打扮的也是十分的平淡,如今坐在大殿偏僻的角落之中,更加是安安静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甚至连脑袋也是从头至尾都没有抬起来过。 直到歌舞退去,底下人开始献礼之时,二人方才小心翼翼的抬了一下脑袋。 今日来参宴的人很多,给赵晋延准备的礼物也是隆重准备了,但来的人太多,礼物也太多,所以根本不可能一一在赵晋延面前露脸露了礼物,只由宫人先记载下来,只挑着一些身份重要或是亲近的人才会当庭展示出贺礼来。 晋阳大长公主府也在其列,当然依着晋阳大长公主的性子,自然不会抢着在众人面前献宝,最先敬奉礼物的人,并非是如今赵晋延身边唯二的嫔妃,也不是朝中重臣,竟是宁亲王母子,今夜来参加万寿宴,宁亲王母子也都来了,只是宁亲王这会儿正在襁褓之中安睡,只由宁亲王太妃代为呈礼。 先时芙蕖便有在太皇太后宫中碰到过宁亲王太妃想向太皇太后讨教送予赵晋延的万寿节寿礼,但当时太皇太后也没有给任何的回应,却没想到,宁亲王太妃自己也是动了脑筋,这份贺礼瞧着与往年里各大王府所呈现的礼物并没有什么区别,至少薄厚差不多,可里边却有百余册藏书,却是礼物中的大头。 藏书自然贵重,许多都是一些古书典籍,也不易寻找整齐,而赵晋延又是个爱书之人,这对于许多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可毕竟如今赵晋延已经贵为皇帝,宫中文渊阁历年来封存的藏书,数目举不胜举,这些藏书便是没有,想要寻齐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这里边最为珍贵的还是,宁亲王太妃所呈上的这百余册藏书,都是先太子赵晋元生前所收藏,并且里边都有他的亲笔批注。 赵晋延与赵晋元两兄弟感情向来都好,尤其是赵晋元英年早逝,更让这份感情铭记在心,这会儿赵晋元见到了这百余册藏书的时候,虽然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可眼底里透露出的几分惆怅与深思,足以见得宁亲王太妃这份礼物的确是送到了赵晋延的心坎上了。 赵晋延命底下人收起了礼物,看向宁亲王母子的目光不觉温和了许多,他声音温和的开口道:“今日朕事务繁忙,也没顾上嫂子你们,若是府上有什么难事,尽可来找朕。” “多谢皇上,臣妾母子蒙承皇上恩眷,已经过的很好了!” 宁亲王太妃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眼里也流露出了几分喜悦,但她也不敢喜形于色,只沉声回道。 赵晋延闻言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可是显然也是将宁亲王母子记在了心上,底下朝臣瞧着这情形,倒也不敢在小看这看似已经失势的宁亲王母子。 宁亲王府开了头先送了礼,紧接着,其他的王府也纷纷呈上了各色礼物,虽然这些王府所送的礼物,也都是贵重且用了心意,但相较于宁亲王府先时所送的那份礼物,到底还是失色了不少,而等到晋阳大长公主府将礼物送上的时候,那些王府的脸色显然要好看许多了,晋阳大长公主府的礼物送的倒也贵重,也符合往年里各大王府、公主府送礼的惯例,只是太因循守旧,毫无新意,更是毫无心意了。 但赵晋延在收到礼物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真诚,甚至比收到其他王府礼物时候还要灿烂上几分,这让在场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皇上是装出来喜欢,还是晋阳大长公主府这份礼物真的讨了皇上的好? 当然,其他人哪里知道,赵晋延早已经收到了晋阳大长公主府里送出的最好的一份礼物了。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赵晋延脸上的笑容,又瞧着四周围异样打量的目光,只是轻轻一晒,自己依然稳若泰山坐在位置上,捧着酒杯慢慢小酌着。 当然,晋阳大长公主府这份礼物,也是给在场一些人长了胆子,毕竟这份毫无心意的礼物可是得了皇上的喜欢。 连赵晋延的两位嫔妃也趁势送了礼物,不过礼物送的还真是中规中矩,甚至还有几分寒酸……芙蕖瞧着,眼里倒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份诧异,据她所知,这两位才人虽然位份不高,可在如今宫中并未有其他嫔妃的情形下,宫中也不应该亏待了二位才是? 芙蕖心里忍不住有些揣摩,而她却并没有看到,自己有些出神的这会儿,晋阳大长公主在听到两位才人献礼的时候,只眯着眼睛用凌厉的目光打量了这两位才人。 第78节 两位才人在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下,恨不得缩成一团。 不过好在晋阳大长公主显然并不将这二人看在眼里,打量了一会儿,也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芙蕖到底还是被晋阳大长公主养的有些不接地气,自然不知道,这两位才人今日的献礼,看似寒酸,其实也已经竭尽她们所能了,二人出身本就低微,家里根本不可能给予什么支援,而如今虽然也是在位份上的嫔妃,但嫔妃的收入,实在是有限的。宫中的嫔妃看似过得花团锦簇,可若真要按照宫里发放的份例过日子,绝对是不能够看的,多数还得看家里的支援以及皇帝的赏赐。 这二人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什么赏赐,除了封才人那会儿,赵晋延发放过一回赏赐,之后,赵晋延连去她们的宫里都没有坐过,自然无从谈赏赐。晋阳大长公主当然还不至于去打听赵晋延这等私事,虽然不知道这一点,但从这会儿二人的表现瞧出这二人家世不显、且也不受宠爱,便足够了。 晋阳大长公主其实看的很开,虽然赵晋延身为帝王,日后嫔妃定然不会少,可是日子日后还是要靠芙蕖自己来过,她终究会老,不可能事事插手,但是她唯一想要保证的一点却是,芙蕖在嫁给赵晋延之前,至少不能够有让芙蕖膈应的事情在。 日后,她虽然会竭力帮助自己的女儿,却也不至于自大的认为自己还能够控制所有的局面。 不过,真正让晋阳大长公主安心的还是赵晋延的态度,至少从赵晋延的态度上来看,近些年,芙蕖若是嫁给赵晋延那是不必担忧了。芙蕖既然已经占了这份便利,只要好好利用这些年,将赵晋延的心牢牢抓在手中,给他生下皇子,日后的日子自然也不会过得太差。 献礼完毕,歌舞再次献上,此次万寿节虽然比不得先皇在世时的热闹,可皇帝显然不是个喜欢奢靡热闹的性子,万寿宴如今办成这般,也已经很好了,至少这是先皇登位后,难得宫中盛大举办的热闹宫宴。 众人饮酒作欢,陆陆续续将气氛推向了高点。 赵晋延倒也喝了不少的酒,不过他的神思瞧着却是十分清楚,也不知道是酒量使然,还是方才根本就没有多喝,到了后半场的时候,他朝着芙蕖使了个眼神,自己先起身离开了坐席。 赵晋延的离开,倒是引得了一些人的注意,不过这会儿大家都饮了不少酒,加上中途离席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看了一下,也很快收回了目光。 不过芙蕖却也注意到有不少的人也跟着离了席,其中便包含杨清漪与季琇莹二人。 二人显然是与赵晋延前后脚离开的,反倒是得了赵晋延眼神示意的芙蕖,在赵晋延离开最后,依然稳稳的坐在席位上,只慢慢的吃完手中的一块点心,方才站起身与太皇太后请示了一下,得了允许后,才慢腾腾离开。 她走出大殿的时候,身后仍然跟着从方才起便伺候着她的宫女。 二人陪着芙蕖走过了一段路,走的离大殿有些远了,其中一人这才轻声开口道:“郡主,请随奴婢来。” 芙蕖目光看向那名宫女打量着,宫女低眉顺眼低头,只稍稍走在芙蕖前边半步领路,一直领着芙蕖走到了一间屋子的房门前,伸手推开了门这才停下脚步,靠在了房门两侧。 芙蕖眨了一下眼睛,又是看了一眼那名宫女,慢慢的朝着房内走了一步。 不过她这半只脚刚迈入房内,手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拉了进去。 芙蕖惊得差点大叫起来,一双眼睛惊慌的睁着看到了拉她的那只手的主人——赵晋延,心中忍不住有些又急又恼。 “你做什么!我差点吓得叫出来了!” 芙蕖抱怨着,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明明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就变得这般幼稚,连吓人这般招数都学会了! 赵晋延看出芙蕖的惊怒不定,脸上倒是有些愧疚了,他方才其实也有些冲动,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门口芙蕖过来的脚步声时,就忍不住这么做了! 他伸手想要去摸摸芙蕖的脸,却被芙蕖一把抓住了手,芙蕖皱着眉头闻了闻赵晋延身上的味道,除了平日里一惯的淡淡松柏熏香味,仿佛还多了一丝酒气,酒气有一点点的浓烈,不过因为他喝的酒十分香醇,这酒气这会儿闻着也不难闻。 芙蕖在发现这一点后,却是有些无奈的看着赵晋延开口道:“你这是……喝多了?” 赵晋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用另一只没有被芙蕖抓着的手摸了摸额头却又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喝多,只是这酒太醇,有一些上头了。” 想了想,赵晋延又对芙蕖轻声道:“不若你陪我去园子里散散酒气,今日我瞧着御花园河池里的荷花,又开了不少。” 芙蕖闻言,却没有应声,反倒是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晋延,只将对方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晋延又是皱了一下眉头,以为是自己有什么不妥,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穿着,发现仿佛并没有什么异样,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芙蕖却是轻笑了起来,慢慢开口道:“还是算了吧,去御花园里走走,只怕这步也是散不好,到时候走走停停下来打招呼,累得慌!” “嗯?” 赵晋延有些疑惑,芙蕖看着他这副难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却觉得有些可爱,也十分的好玩。她也没有卖关子,便笑嘻嘻道:“你这一离席,这会儿园子里只怕都是守株待兔的人!” “……” 赵晋延愣了一记,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之后,只能够无奈放弃,“算了,就在屋子里呆着吧。” 说完这话,他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对芙蕖说了一句:“下回等没人了,咱们再出去走走!” 芙蕖听着赵晋延这会儿酒醉难得孩子气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她也是真的担心赵晋延是不是喝多了,所以也没有与赵晋延去争论这个,只是轻声开口道:“我瞧你喝的有些多,要不要先坐会儿?我让人给你上份浓茶解解酒?” 虽然这会儿赵晋延的确是有些上了头,可这点子酒,倒不至于让他喝的烂醉,至少他神志还是清楚的,可他乐得享受芙蕖难得的伺候,闻言连忙点了点头,由着芙蕖搀扶他坐到了旁边的榻上,又是由着芙蕖亲自喂着他喝了浓茶。 看着芙蕖上上下下替他忙和,赵晋延觉得,这滋味实在是很好 ,不过他也心疼芙蕖,毕竟今日进宫事情也挺多的,唯恐芙蕖累着,等喝了浓茶,不等芙蕖去缴了毛巾替他擦脸,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轻声开口道:“好了,已经很舒服了,你也坐会儿!” “我给你去拿块热巾擦擦脸!” 芙蕖以为赵晋延是喝醉了,所以与其温柔的轻声开口道,就像是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赵晋延却是轻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开口道:“真的不用了,你陪朕坐坐,咱们二人也不可离席太久,待会儿该回去了!” 芙蕖听到了这话,倒也没有再坚持,只慢慢的在赵晋延身侧坐下了。 芙蕖坐下后,没了芙蕖这忙前忙后,便安静了,赵晋延没有说话,芙蕖也没有说话。 屋里此时只点了一盏蜡烛,光线有些昏暗,只是灯下看美人,自是越看越美,而赵晋延本就心悦芙蕖,自然是十分喜欢芙蕖的,他也就这么安静的看着芙蕖,看了许久也没有移开目光。 芙蕖却是被赵晋延看得有些不自在,若非赵晋延只是单纯的看着她,她估计都有几分羞恼了! 不过,就这么单纯被看着,也不好受,芙蕖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只好推了推赵晋延,有些羞涩的说了一句:“别看了!” 赵晋延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他干脆将自己的两只手都伸了出来,抓住了芙蕖的手,然后轻轻开口道:“好,今天就不看了,以后看个头!” “……” 芙蕖有些无语,赵晋延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目光却仍然看着她。 当然赵晋延也不是真想让芙蕖不高兴,在说完那句话后,又轻声开口道:“我瞧着姑母今日看我特别不顺眼!” “嗯?” 芙蕖不解的看向赵晋延,而赵晋延却是突然笑了起来,握着芙蕖的手轻声道:“也是,我抢了她最宝贵的女儿,她看我不顺眼也是应该的。” “……” 芙蕖无奈的看着赵晋延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刚想要挣扎的将自己的手从赵晋延的手中抽出,赵晋延却突然捧着她的手,放到了嘴边,轻轻的碰触了一下。 很快很轻,可是那温软的触觉,却是让芙蕖脑中瞬间空白,轰的一下,她满脸赤红。她忍不住看向赵晋延,赵晋延却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将自己的脸,又贴在了芙蕖的手掌心中,一时之间,芙蕖愣住了,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够呆呆的由着赵晋延这般。 ☆、第93章 九十三、来访 “皇上,时辰不早了!” 过了许久,直到门口传来一声轻轻细细的声音,方才惊醒了屋内一直保持着这般姿势的二人。 芙蕖有些慌乱的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她背着身子坐在了赵晋延的身旁,赵晋延方才显然也有些痴了,这会儿回过神来,其实回想自己方才的举止,一惯都是自诩君子的他,也觉得有几分尴尬。 他看着芙蕖的身影,想要伸手去碰她,却又怕唐突,毕竟这会儿可不是方才那般他可以假借着自己饮酒上头的借口可以为所欲为。 赵晋延也怕自己再做些什么,会让二人都感觉唐突,只好自己站起了身,走到了门边打开房门开口道:“进来吧!” 宫门洞开,一直守在屋外的宫人与宫女们走了进来,看到门内的情形时,倒也没发觉什么问题,虽然在房门之外,几人都忍不住揣测着屋内的情形,但显然没料到屋内会这般整齐……这般规矩。 赵晋延虽然衣衫有些褶皱,但衣物都是整整齐齐穿戴着,不像是动了什么似得,芙蕖更是别说,衣衫纹丝不乱,甚至连发髻都没有什么乱掉。 只是,瞧着芙蕖的神色,却又好像发生了什么似得。 不过不等着众人多想,赵晋延却是开口吩咐道:“替郡主收拾一番形容。” 宫人闻言,连忙上前收拾。 而芙蕖这个时候也抬起了头,恰好一眼对上赵晋延的目光,可是不等着赵晋延做出什么表情的时候,芙蕖又是连忙惊慌的移开了目光。 赵晋延无奈,只好走到了芙蕖身侧,轻声开口道:“待会儿,我先回去,你不急,先让宫人替你收拾过后再回去。” 赵晋延这般安排,虽然有欲盖弥彰之意,可毕竟一前一后回去,还是避开了嫌疑。芙蕖自然也是答应,所以点了点头。 赵晋延回过宴会上时,此时宴会也已经进行到了差不多的地步,赵晋延归来坐下,也有不少人陆陆续续从外边醒酒归来,倒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唯独太皇太后看着赵晋延,轻声笑着打趣了一句:“皇上这酒,醒的可够慢的。” 赵晋延看着太皇太后促狭的样子,只是轻轻一笑,倒也没有说什么。 而赵晋延的归来,显然也让一些此时还在外边园子里游离的人都陆陆续续归来了,芙蕖回来的时候,不早不晚,恰好在中间,并不引人注意,太皇太后知晓芙蕖脸皮薄,倒也没有像打趣赵晋延一般打趣她。 宫宴散后,太皇太后原想留晋阳大长公主一家在宫里住上一晚,但晋阳大长公主并没有这份意思,还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还是算了,宫里狼太多了,住着可不安全!” 太皇太后闻言倒是忍俊不禁,被晋阳大长公主这话可逗乐了。 而芙蕖和赵晋延面上却是有些尴尬。 赵晋延张了张嘴,想着说些什么,但又怕惹了晋阳大长公主,回头晋阳大长公主不依不饶,他可是没法子,只好闭上嘴巴,乖乖的送着芙蕖朝着宫门的方向离去。 而晋阳大长公主在带着芙蕖上了马车后,脸上的神色显然有些变了,她看着芙蕖上下端详了许久,只将芙蕖看的有些不自在了,方才开口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傻兮兮的给人占了便宜?” 芙蕖没料到晋阳大长公主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话,而且问的这般直接,脸瞬间通红,可是让她回答,她却又有些回答不出来了,这占没占便宜,芙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赵晋延的确是对她做了一些亲密的举止,可是真说占了便宜,也绝对称不上。 不过,芙蕖的犹豫,却是被晋阳大长公主当成了默认。 她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恨得只咬牙,怒声道:“赵晋延这小子,瞧着平时人模狗样,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 骂完了赵晋延,晋阳大长公主显然并不解气,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冲着芙蕖责骂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稀里糊涂怎么就由着他,就该用大巴掌去招呼他!” “娘……” 芙蕖又羞又急,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害羞轻声解释道,“皇上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碰了我的手……” 晋阳大长公主面上一滞,看着芙蕖有些无语,半晌说了一句:“你这孩子,支支吾吾话也不讲清楚,只是手算什么被占便宜……” 晋阳大长公主这话显然是信息之下说出来的,可是说完之后,她隐隐又觉得不对,又是有些气冲冲道:“不对,手也不行,这手也是清清白白女儿家的手,他怎么可能随便乱碰!” 晋阳大长公主这么一想,心中顿时释然轻松了不少,甚至还有余心想着,这赵晋延今日举止实在是太过于愈矩了,在芙蕖未真正嫁给他之前,可不能够由着他,免得让他觉得芙蕖好欺负,晋阳大长公主府好欺负! 先前不论晋阳大长公主府中做了什么举措,众人只知,在万寿宴结束不过一日之后,赵晋延便给晋阳大长公主府里下发了一份圣旨,即让紧随而来的芙蕖的生辰礼放在宫中举办,所举办的地方,恰好是万寿宴举办的宫殿。 这一封圣旨,可谓是一颗炸弹投在了京中各大府邸之中,甚至连民间也隐隐有些声音传出,只怕当今圣上的皇后,就要出现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里了! 一时之间,京中暗潮涌动。 文家在听闻这道圣旨之后,虽然也有几分波澜。 文夫人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但嘴里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冲着身旁的丫鬟问道:“小姐现在在做什么?” 丫鬟闻言,却是有些为难,犹豫了许久方才轻轻开口道:“小姐现在在房间里诵经……” 文夫人面色越发不好看,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相比较于文家的安静,季家与杨家可算是热闹许多,但这两家到底当家人脑子清楚,也同样没有闹出什么风波。 这道圣旨,终究是几家欢喜几家忧,晋阳大长公主府里门户紧逼,但偶尔进出的下人脸上一脸喜洋洋的模样,却是瞒不得人,同样欣喜的还有夏国公府。 当然夏国公府里真正替芙蕖高兴的,却是夏家的二房。 夏家二夫人张氏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手掌一击,一脸欣喜的冲着自己的女儿夏青岚笑道:“我就知道你堂姐这命差不了,有公主在,你堂姐这一辈子也不用操心什么了,你瞧虽然先太子去了,可皇上还是要封你堂姐做皇后。” 第79节 夏青岚闻言,面上神色倒是有几分复杂,毕竟是同龄孩子,又是堂姐妹关系,要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但夏青岚毕竟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而且这些年来,芙蕖待她也不差,所以这会儿心中肯定是替芙蕖高兴多过于对于芙蕖的羡慕。 “是啊,大伯母向来都疼爱芙蕖姐姐。” 说完这话,她倒是有几分疑惑的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又是轻声开口道:“母亲为什么说堂姐要做皇后,皇上的旨意里,不是只说让堂姐的及笄礼放在宫中举办!” “你这傻孩子,真是半点都不通透。” 张氏虽然说了一句夏青岚,但脸上带着的笑容显然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只是轻声开口道:“能在宫中举办及笄礼的人,日后自然身份尊贵,当然你堂姐向来得宫中宠爱,若是及笄礼放在宫里举办倒也没有什么,可偏偏这事儿,是由圣旨下发的,自然意义不同了。” “若是这事儿是你大伯母的意思,是太皇太后的意思,那应该是由太皇太后的懿旨来宣布,既然是圣旨下了,而且这及笄礼之地,又是放在先时皇上万寿宴举办的地方,显然便是皇上对你堂姐有意了。” “原来是这样。” 夏青岚笑着点了点头。 张氏见女儿懂了,脸上又是笑了一下,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夏青岚轻声道:“差点忘了正事了,你堂姐及笄礼,按照往年惯例,咱们家也应该是能够去参加的,这去宫里参加,到底不一样,你也要好好收拾打扮,可莫丢了咱们家的人。也让你大伯母他们没面子。” 夏青岚闻言,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她轻叹一口气对张氏轻声道:“娘,堂姐及笄礼还早着,咱们家不用急,只是不知道大伯那边会怎么样,要是再闹出像出去的事情,咱们家弄得再好,只怕也是丢人!” 张氏听到夏青岚提到大房的时候,脸上顿时也有些不好看了,去年那事儿,可真是将她吓得够呛,好在晋阳大长公主倒也没有怪罪她管家不力。 只是,今年若是再闹出像去年一般的事情,张氏……自己也不敢去想象这个后果。 但……虽然她如今手上管着家,可也插手不到大房,插手不到夏国公身上去吧! 张氏愁得不行,眉头直皱。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门口来了个小丫鬟禀告:“二夫人,门外有两位公子求见。” “……” 张氏闻言愣了一下,倒是有些不解丫鬟的话,她轻声开口问了一句:“哪两位公子?” 丫鬟踯躅着,有些不确定的轻声道:“门房说不认识,只是那两位公子瞧着,其中一位仿佛是去年郡主生辰礼时送国公爷回府的那位公子?应是与咱们国公府有些认识。” “……” 张氏这一回,却是结结实实被惊了一下。 去年将夏国公送回来的人,可是三皇子,三皇子是谁,那是如今的当今圣上! 张氏有些不敢置信,这皇上怎么会到夏国公府里来呢!张氏只觉得门房是看错了,可也不敢真的疏忽,只连忙慌慌张张的将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又是打发了女儿回房,自己亲自跑到了门口接待。 而站在门口看到门口所站着的人时,张氏这回是真的确定来的人的确是赵晋延了。 她腿脚一软,连忙屈身想要下跪行礼,而赵晋延却是伸手阻止了,只是轻声道:“二夫人不必如此,朕微服在外,不想惊动太多。” “是是是。” 既然赵晋延这般说了,张氏也不敢违抗,只好恋恋称是, 而赵晋延又是轻声开口问了一句:“姑父可是在府上?” “在在在!” 张氏连声回答,不过等到反应过来,脸色却是有些白了,赵晋延问这话,显然是想要见夏国公一面,只是先时丫鬟早就来报过,这会儿夏国公正在房内饮酒作乐,那番乌七八糟的场景若是让赵晋延瞧见了,心中不悦可糟糕了! 赵晋延瞧着张氏一下子白了的脸色,自然瞧出了问题,他倒也没有勉强,只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朕想见姑父一面,还劳烦二夫人安排一下。” 张氏闻言,自是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将这口气彻底松下,只连忙迎着赵晋延走进了府里,又是冲着身边的管事开口轻声吩咐了。 张氏似乎对于安排这些事情早有经验,也没让赵晋延在厅内等上太久,便很快将夏国公请了过来,只不过虽然夏国公人来了,被灌了醒酒汤神志也不至于太过于迷迷糊糊。 但身上的酒气以及脂粉气,仍然凌乱的衣物与摇摇晃晃的脚步却还是骗不的人的。 夏国公不算规范的给赵晋延叩头行了礼,赵晋延却没有像对待方才张氏那般和煦,没有免了夏国公的礼,甚至也没有让夏国公立刻站起来,只是面色冷淡的打量着夏国公。 ☆、第94章 九十四、要求 若是换做其他人,被赵晋延这般对待,自然只会诚惶诚恐,定然会惊慌不定的好好跪着。 可是夏国公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情绪,恰恰相反,他仿佛是真的喝的有些醉了,这会儿甚至是有些睡眼惺忪,而就这么跪了才不过一会儿,夏国公的腰背完全垮了下来,渐渐甚至变成了跪坐的姿态。 赵晋延冷眼瞧着夏国公这般不恭敬的跪着,上下眼皮子几乎要搭在一块儿的时候,突然将手中茶盏的杯盖往杯中“碰”的盖上了。 夏国公被惊得浑身一颤,但赵晋延显然并没有想要安抚对方的想法,他又是将那合了杯盖的茶盏直接重重的搁在了手边的桌几上。夏国公这一回,倒是脑子清楚了许多,身子也不觉端正了起来,他深深的伏下自己的腰背,连忙出声求饶:“微臣知错,是微臣无状,皇上恕罪!” 夏国公的身体因着这些年来一直犬马声色,日日都是酒色围绕,养的其实是有些臃肿,做出这副摸样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可怜的样子,反倒是有几分可恶,而赵晋延瞧着他这般,其实是半分都瞧不上眼的,可眼前的人,却是芙蕖的父亲,赵晋延这般看着,心到底还是不好受,他甚至忍不住在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行了,姑父起来坐吧,朕不怪你。” 此次前来,赵晋延也并不是打算来教训夏珏,所以并没有再为难他,便出声让人起来了。 站在赵晋延身后的卫麟更是在赵晋延发话后,笑着过来扶着脚步因为虚浮而有些颤颤巍巍的夏国公,他将人扶到了椅子边上,将人扶着在椅子上按了下去后,有些阴不阴阳不阳的笑了一下,咬着牙齿说了一句:“国公爷,您可是坐稳了,莫摔倒了!” 夏珏被卫麟这似是威胁的话吓得瑟缩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赵晋延虽然对于卫麟的做法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十分的支持,可是怕把人给吓狠了,所以赵晋延倒是没有让卫麟再继续这般,出声叫回了卫麟。 而后,赵晋延的目光又落在了低着头一副仿佛受了惊的夏国公身上,皱了皱眉头轻声开口道:“姑父,再过些时日,便是芙蕖的生辰……” “是是是。” 夏珏闻言连忙应着,但脸上的神色又仿佛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情,仿佛根本就没有听清楚赵晋延说了什么,当然对于赵晋延口中所提及的芙蕖的生辰更是完全不知道。 而赵晋延瞧着夏珏这般,眉头却不觉皱的更加深了。 他搁在桌子上的一只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头,却还是耐心对夏珏开口道:“今年是芙蕖的及笄之年,她今年的生辰尤为重要,所以朕希望姑父也能够上点心。” 赵晋延这些话语的提点,却并没有给夏珏带来任何的作用,他只是迷惘的看了一会儿赵晋延,却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对赵晋延腆着笑脸轻声道:“微臣记起来了,芙蕖今年的生辰宴,不是打算放在宫中举办吗,是需要微臣做什么吗?” 赵晋延对此,只是沉声开口说了一句:“朕不需要姑父做太多的事情,只需要今年芙蕖的及笄礼上,姑父能够承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 “皇上说笑了吧!” 夏珏这会儿,显然也是将对于赵晋延的畏惧褪去了不少,他的身子有些瘫坐一般的躺在椅子上,看着赵晋延笑道:“臣这从来都没有出席过及笄礼,哪里知道及笄礼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若皇上找个人专门提点我好了,免得我会出错。” 夏珏这话说的,真当是有几分无赖了,他就是拿捏准了赵晋延不敢对他做什么,或者处置他什么,所以才会放开了胆子,不再那么忌惮小心翼翼了。 卫麟在背后瞧着夏珏这般,还真当是有几分震惊,他一直觉得自己有的时候脸皮挺厚的,也确实有些无赖,可是与眼前这位夏国公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卫麟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赵晋延,赵晋延的性子,他也是了解的,这人说起来,其实是十分不擅长交际,更加不会处理这些事情,今日会到这夏国公府来找夏珏,其实对于他自己已经是一大突破了,眼前的情形,估计他自己也只能够束手无策吧! 卫麟想了想,还是准备由他出马。 只是,还未等着卫麟开口说话,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声音冷漠开口道:“姑父放心,那一日,朕自然会找好人提点姑父!” 夏珏没料到赵晋延竟然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原本惺忪的眼睛乍然睁大,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晋延,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先时的模样,只一副懒洋洋的开口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找人监视微臣,说出去简直就是让人要笑掉大牙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参加女儿的及笄礼,竟然还需要被人监视着……” 夏珏的话音未曾落下,赵晋延嘴角却突然挂起了一抹冷笑,他目光同样冰冷的看着夏珏,慢慢开口道:“姑父说的没错,朕的确是找人监视你,只不过这事儿你我不往外说,谁又能够知道,便是让外人知晓了,也总比姑父在生辰礼上做出头脑不清楚的事情要好许多!” 赵晋延说话,直接而凌厉,夏珏一时错愕,面上完全僵住。 而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又是冷笑了一下,目光依然冰冷的盯着夏珏平静的开口说道:“姑父到了如今,只怕也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爵位地位了……朕若是拿这些东西来威胁姑父,只怕也没有什么用。” “皇上说笑了,我这日后吃喝玩乐,能不靠着皇家给我的这份荣宠吗?” 夏珏有些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下,嘴角带着嘲讽慢悠悠的说着。 赵晋延并没有被夏珏这话给惹恼,语气依然平静道:“朕原本想过若是拿你的妾室或是庶女来威胁你,是否管用,可是想想之前宫中菱贵人离世、两个庶女离奇死在姑母府上对于姑父而言,仿佛也只是气愤多过于悲伤,姑父依然是该如何过日子就如何过日子,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 “皇上说这个做什么!” 夏珏面上嘲讽的笑意收起,略有些不自在。 赵晋延却并没有停下,只继续道:“我想了想,总该是有什么东西,是姑父在意的,是姑父愿意去在乎的,夏家虽然已经败落,可这夏国公的匾额还挂在门口,夏家世代忠烈、夏家的子孙,如今与姑父亲近的,也只有夏家二房了!朕记得姑父的弟弟在朝政上虽然没有什么突出表现,却也中规中矩,甚是稳妥,好歹也是护住了夏家最后一点名声……” 随着赵晋延的话语一句一句的说出来,夏珏终于不再是方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的身子慢慢坐正了,虽然面上仍有酒色浮着,可是神态却十分的认真严肃,眼里也透露出了锐利。 那副样子瞧着,与方才简直迥然不同,判若两人。 赵晋延说完那些话,却并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夏珏。 二人相互对视了许久,最终夏珏先沉不住气,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苦笑开口道:“皇上若是有什么吩咐,微臣照办便是,不劳皇上这般麻烦了!” 夏珏慢慢伸手捂住了脸,身体岣嵝成一团,声音有些悲鸣:“我这夏家的不肖子孙,若是连夏家最后那点体面都维持不住,日后去了地府,更加没有脸面面对列祖列宗了!” 他仿佛是苍老了许多,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着,模样瞧着,便是在场的卫麟都忍不住有些同情他。 卫麟虽然尚且年轻,可是对于当年的事情,倒不像是那些不知内情之人一下,一味觉得夏珏是个没用的酒囊饭袋,也并不认为夏珏如今这番局面,全是他自己造成的。 其实说的感性一些,夏珏虽然有错,可错在爱错了人,也错在太年轻气盛,容易相信人…… 仔细想想,其实也是个一个可怜人。 卫麟同情夏珏,但是赵晋延这会儿情绪却仍然十分冷静,夏珏的确是可怜,可芙蕖难道就是活该吗? 赵晋延想到芙蕖这些年来的待遇,心中对于夏珏便心软不了。 “朕不管你和姑母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更加不管芙蕖的身世对于姑父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是朕只看到芙蕖对您一片儒慕之心,也只看到姑父您这些年来让芙蕖所遭受到的一切。” “真正说到底,姑父你觉得自己无辜,觉得自己受苦,可是芙蕖她也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今日朕也只想和姑父说一个事情,以前之事,朕已经管不了,也不管到,可今后,朕却不希望芙蕖再受那样的待遇,倘若姑父真的不想认芙蕖这个女儿,那便干脆一些,不要让芙蕖心中还有希望,却又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 赵晋延从座位上慢慢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要离开,可是在经过夏珏身旁的时候,却又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朕知晓姑父会觉得朕多事,更加知晓此次姑父会觉得朕以势压人,可是朕不介意被姑父这般想着,若是能够以势压人让芙蕖高兴,那么朕也不介意做这么一回恶人!” 夏珏没有说话,只在赵晋延最后走到大门之时,方才轻声开口道:“芙蕖的生辰礼,微臣会去参加,也定然不会做任何伤害芙蕖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她。” 最后四个字,夏珏说的很轻很轻,轻的几乎微不可闻。 ☆、第95章 九十五、闭门 夏国公此言,虽是很轻的自言自语,但赵晋延与卫麟二人也都听到了。 卫麟倒是难得有几分怜悯的看了一眼夏珏,毕竟从一个男人的角度而言,卫麟也觉得夏国公挺窝囊的,虽然有错,可到底主要责任不是他。 不过,当卫麟的目光看向赵晋延的时候,他倒是很快收敛了心中的怜悯,并不敢将这份怜悯表露出来。 赵晋延虽然面容冷淡,可是眼底里却是透露着一份嘲讽,显然对于夏珏最后的忏愧十分不屑。不过卫麟站在赵晋延的角度上想想,倒也不难理解。 赵晋延这人虽然平时冷冷淡淡,对什么事情仿佛都不怎么在意,可若是什么事情什么人让他真的上了心,那决计是要放在心坎里的,夏芙蕖没别的本事,可偏偏如今就是把赵晋延一颗心给塞得满满的。 而夏国公慢待谁不好,偏偏慢待了夏芙蕖,仔细想想,夏芙蕖这些年来也的确是受了委屈,赵晋延这如今把人当了宝贝,能不心疼,能不想着替她出气吗? 这边卫麟心中想着,倒也跟着赵晋延慢慢走出了夏国公府,而等到走出了夏国公府,赵晋延倒是一言不发,直接朝着东边的方向走去。 卫麟一瞧着赵晋延这架势,便心知肚明恐怕赵晋延是打算去找芙蕖了。 第80节 他脸上忍不住有些贼兮兮的笑了起来,倒是没想到他们这位皇上一有喜欢的女人,就是这样的表现,也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吧,这边刚刚做了好事,转头就忍不住想要去献殷勤了! 赵晋延倒是不知道卫麟此刻心中是如何想着他,只是看着对方那副贼兮兮的样子,他便觉得没什么好事。 这会儿卫麟跟着他非但没有什么用处,而且还有几分碍事,赵晋延倒是瞧着卫麟有些碍眼了,他走了两步,停下了脚步,看着卫麟开口说道:“行了,没什么事情,你也不用跟着朕!” “皇上……” 卫麟被赵晋延的无耻深深震惊,不带这般过河拆桥的! 当然卫麟心中如何腹诽,心中也不敢有半分表露出来,只掐着嗓子有些阴阳怪气道:“微臣可不敢离开皇上,微臣职责所在,要保护皇上,皇上莫为难臣了!” 卫麟说到后边,语气越发认真,一副十分正经的样子。 赵晋延闻言,只是拿眼瞧着卫麟,显然一副根本不信任的样子,不过他也没有说的太过于直接,只是开口提醒了一句:“朕有暗卫护着,你可以回去了!” 卫麟不为所动,语气反倒是有几分谆谆善诱:“暗卫能顶什么事情,他们又不能够随意露面,微臣可比他们管用多了!” “……” 赵晋延没说话,只是拿眼睛瞧着卫麟。 偏生卫麟这人脸皮极厚,对于赵晋延眼里的意思,只装作没看到,依然一副大无畏的跟在赵晋延的身后,跟着赵晋延到了晋阳大长公主府。 不过,卫麟倒也没有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句戏言,到了晋阳大长公主府邸时,还真的管上了用场。 赵晋延的确是需要他。而且是非常的需要他。 晴天白日,晋阳大长公主府此时大门紧闭,门口站着的守卫更是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只可惜站错了地方,若是晋阳大长公主府大门此时空无一人,让赵晋延吃了一个闭门羹,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偏偏守卫是站在外边的,而且瞧着便是本来应该站在洞开大门负责禀告检查来客的侍卫…… 显然,这大门是晋阳大长公主府里有意关了,而且指不定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赵晋延和卫麟二人来晋阳大长公主府,熟门熟路,莫说是之前,只单单说最近二人频频拜访,站在门口的门房也是闭着眼睛能够认出这二人了! 甚至虽然赵晋延回回出来,都有几分微服的意思,但这对于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米盖弥彰……晋阳大长公主府的侍从可谓个个都是机灵的很,甚至有些早已经知晓赵晋延的身份,只是隐而不发罢了。毕竟晋阳大长公主府向来深受皇恩荣宠,皇上回来,这……仿佛也根本没有稀奇的。 只是……皇上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来了这晋阳大长公主府,反而被举止门外,吃了闭门羹,这就有些稀奇了。 卫麟初始倒也没有多想,在外人面前,他向来都四平八稳,也十分给赵晋延面子,自然是做好了跑腿的工作,还未等着赵晋延上前,他便立刻冲着侍卫笑道:“快开门,你们二人告诉你们家公主和郡主,就说公主的侄子来了,也让郡主快准备接待他的表哥。” 说罢之后,卫麟还挤眉弄眼,一副你懂得意思。 谁知道,在这个时候,那两名侍卫却是面上出现了为难之色,他们并没有看卫麟,而是看向了赵晋延,其中一人慢腾腾的说道:“公子们见谅,非我等为难,只是长公主早有吩咐,只道今日府上主子们皆身体抱恙,所以不接见来客,也让让奴才们看好大门。” “……” 卫麟一时被噎的无语,好半晌儿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们可知道这位爷是什么人?” 侍卫们面上越发为难,但还是没有松口。 卫麟见此,心中倒是忍不住有些来气了。 这晋阳大长公主府的侍卫,骨头还真是够硬的。 赵晋延见卫麟不管用,自己倒是忍不住上前几步,沉声开口:“二位可否进去先天通禀一声?” 赵晋延倒是没有像卫麟那般心中动怒,相反他也有几分心虚,只当是自己之前对芙蕖做的事情惹了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这是打算下下他面子,给他难堪呢! 赵晋延毕竟也不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倒是有些不慌不急,只以为自己主动低头,届时给全晋阳大长公主面子便可了! 可是谁知道,这侍卫闻言却是越发的为难了,二人瞧着赵晋延过来与他们说话,又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差点腿没给一软直接跪下了。 “公子……公子莫为难,公主有过吩咐,不论什么人来,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晋阳大长公主府这几日,决计不招待客人!” 侍卫们回答的战战兢兢,而这会儿赵晋延和卫麟也听出了意思,晋阳大长公主是铁了心想要整治赵晋延呢,没准儿人家当初吩咐的还是,决计不能够让赵晋延进晋阳大长公主府。 卫麟忍不住斜眼看向了赵晋延,心中充满了探知欲,他们的这位好皇上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得罪了晋阳大长公主,惹得人家大长公主这么大的气性。 卫麟也知道肯定是与芙蕖脱不了干系,这也让她越发的好奇了。 “公子,您这是做了什么事情呢?” 卫麟有些贼眉鼠目的看着赵晋延,笑嘻嘻的轻声询问。 赵晋延只冷冷瞥了一眼卫麟,目光却很快又看向了大门,他也不为难这侍卫,毕竟晋阳大长公主的脾气他还是明白的。 而赵晋延的这份表现,也让侍卫们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敢得罪皇上,但是更加不敢违抗晋阳大长公主的命令啊! 幸好赵晋延倒是个体恤人的,没有逼着他们,只是很快的,侍卫们又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赵晋延是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但他就这么一直的站着,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大门, 侍卫们忍不住冷汗涟涟,他们这般,压力也是很大啊! 幸好,不等着侍卫们为难上,他们的目光很快便看到了一个由远及近而来的人,却是晋阳大长公主府上的世子,夏越朗。 夏越朗刚从军营里回来,倒是不妨会碰上赵晋延,他其实是知晓那一日自己母亲下的命令,那一日他也恰好就在晋阳大长公主身边。只是……夏越朗瞧着赵晋延吃了闭门羹,心情怎么就这么舒坦,这么舒爽呢! 夏越朗脸上笑得分外灿烂翻身下了马车,然后慢悠悠的踱步走到了赵晋延与卫麟的身侧,上下打量着,只将卫麟打量的有些不自在了,他才笑眯眯的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赵晋延慢慢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站在我家门口呢!” 夏越朗实在是欠扁,这番话说的也十分奚落人,赵晋延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夏越朗,可夏越朗却仿若不知道,只是又笑眯眯的开口道:“嗯,我这差点给忘记了,咱们府上最近可不下了禁令吗,最近可是不待客呢!” “越朗表弟……” 赵晋延看向夏越朗,语气倒是有些软下来,似乎是想要替自己求情,但夏越朗这会儿心中正舒爽的不行呢,如何会理睬赵晋延。要知道当初晋阳大长公主让他故意去破坏芙蕖与赵晋延,结果夏越朗不但接连失利,而且这计划还半途而废了,这让他心里更加不舒坦了,如今好不容易迎来看着夏越朗吃瘪,他心里美的都快要飞起来了! 不等着赵晋延将话说完,夏越朗便笑嘻嘻道:“时辰可是不早了,我也该进去了!至于表哥……还有卫麟表哥,你们不是挺有本事的吗,我在里边等着咱们府上大门开了接你们进去!” “……” “这……这小子!” 赵晋延沉默,卫麟一脸愤慨。但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卫麟,眼里带着的光芒,更是让卫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96章 九十六、姿态 “真的让我爬?” 卫麟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府后门高高的围墙,只觉得眼前一黑,早知道赵晋延竟然会想出这个主意,他到处就决计不会死活跟着过来,简直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晋延面色巍然不动,只是用眼神催促着卫麟。 “皇上你又不是爬不过去……” 卫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悲哀,太可怜了,又不是他想跑进人家府邸里去见人家闺女的,为什么正主不爬,要让他来爬。 赵晋延听着卫麟哀声控诉,面上有些不自然,但嘴里却是用平淡的语气开口道:“若朕爬了墙进去,姑母若是知晓,定然会怪罪朕……” “说的好像爬墙的人换成是我,晋阳大长公主就不会怪罪我似得……” 卫麟用哀怨的眼神控诉,若是赵晋延爬了,晋阳大长公主顶多冷嘲热讽,碍于赵晋延的身份,也不可能愈矩对赵晋延做什么,可是换成是他,回头指不定晋阳大长公主就放狗来咬他了。 面对卫麟这般拖延与不情愿,赵晋延不自然的转开了眼睛,只用平静的声音开口道:“待会儿你爬进去,将后门开了,就赶紧离开,朕放你假,最近你都不用当值!” “呵呵……” 卫麟冷笑,说的好像他给了多好的恩赐似得,分明便是想要毁尸灭迹……不,是想让他出去暂避风头,也免得晋阳大长公主知晓他爬墙的事情,是受了赵晋延的指使。 “皇上您这又是何必,若是真的想进去,这从我给你打开的后门进与你自己爬墙进去,一样不受长公主待见不是……” 卫麟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拿着眼睛瞧着赵晋延,突然有几分贼兮兮的问道:“微臣倒是很好奇,皇上您究竟对南颐郡主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人家做母亲的死活不让你进门!” 赵晋延面上越发有些不自然了,但是他向来表情冷淡,这会儿只面瘫着一张脸,卫麟也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来,不过,这声音却是有几分恼怒了:“朕让你爬墙就爬,哪来得那么多废话。” 赵晋延自然不会把真相告诉卫麟,更加不会告诉卫麟他这般做的原因,只是有些小心眼的记着夏越朗方才进府时候冲着他说的话。 先时他与芙蕖在一起的时候,夏越朗可是再三给他添了不少堵,这会儿又是让他给奚落了,偏生除去芙蕖这一层因素在,就夏越朗自己本身的身份,赵晋延也不可能对夏越朗做什么事情,唯一能够做的,是用这种方式给对方添添堵。 “行行行,你是皇上,你最大,微臣自然是要听话。” 卫麟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显然这会儿也瞧出赵晋延并非真的是搬了自己的身份在压他,所以态度上其实还是有些放肆的,而赵晋延理亏,自然不会说什么。 卫麟将衣摆撩了起来,系在了身上的宝石腰带上,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口气提在腹中,顺着晋阳大长公主的围墙,姿势利落潇洒的徒步攀手爬了上去。 他速度很快,动作也十分的灵活,不过一会儿,已经利落的爬到了墙头上。 赵晋延瞧着,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正想转身想要朝着一旁的后门走去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身后传来一个身体着地的声音,他转头看去,只瞧见方才还是利利落落的卫麟这会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当然扔他的人也是有分寸,定然是避开了他后脑腿脚等处,只让卫麟身体里最多肉的地方屁股先着了地,并没有伤到他。 但卫麟还是实打实的吃了苦,肉多并不代表不痛啊! 卫麟嘴角扭曲,眼眶子一下疼的泛红了……他的屁股啊,肯定青紫了! 从卫麟的角度看去,其实还能够恰好看到此刻正高高站在墙头上将他扔下来的那个做了长公主府侍卫装扮的人……对方一张平凡到甚至寡淡的脸上,卫麟怎么看都瞧出了嘲讽的味道。 若是换做平时,卫麟那暴脾气还不气坏了,可今日他心虚啊,心中也是服气啊,对方的确是有能耐,虽然有趁他不注意偷袭的缘故,可他的确是没过上三招便被踢下来的。 赵晋延也看到了那人,心中忍不住一凛,虽然眼前人是做了晋阳大长公主府侍卫的打扮,可公主府的侍卫,虽然的确是会拳脚功夫,可基本上中看不中用。 卫麟虽然不着调,但功夫却是实打实的,哪里会打不过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侍卫。 眼前之人,只怕是晋阳大长公主特意派遣守在这边的,防的也就是他了! 既然如此,爬墙之计,自然是行不通的,赵晋延倒也没有过分纠缠,十分干脆的亲自扶起了卫麟,也没有冲站在墙头上的那名侍卫发火,甚至还温和的点了点头,便扶着卫麟离开了。 赵晋延这般轻易放弃,莫说是那名侍卫面上有几分错愕,便是卫麟都有些不可思议,方才赵晋延那副样子瞧着明明分外执着,哪里是会轻易放弃的样子。 不过,卫麟也不会多嘴,万一赵晋延改变主意回去,倒霉的还不就是他。 卫麟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道:“你刚才说给我放假的事情,还做不做数啊!”若是不作数,他今日可是亏大了! “行了,回去你就放假吧!什么时候养好了身上的伤,就什么时候回来。” 赵晋延松口的十分干脆,倒是出乎卫麟所料,不过他心里倒是有些好奇了,虽然现下赵晋延瞧着是放弃了,可真的不见芙蕖…… 同样对于赵晋延的做法心存疑虑的还有晋阳大长公主与夏越朗。 夏越朗听了侍卫的禀告,便忍不住开口嚷嚷着;“他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翻咱们府上的围墙!” “行了,少说两句。” 晋阳大长公主也不耐烦听夏越朗说这个,所以直接打断了。她看着来报的下属想了想,倒是开口吩咐道:“你也下去吧,这几日都严加看管,万万不可随意放人进来。” “是。” 守卫冲着晋阳大长公主行了一个礼,起身退下了。 虽然守卫这会儿心中也觉得赵晋延带来的人受了这么大的挫败,出了这么的的洋相,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没有料到,天刚刚擦黑入夜,守卫原本想要结下腰上系着的酒壶喝上一口提提神,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突然晋阳大长公主府前那条青石板大道上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守卫微微愣了一下,眯着眼睛探了过去,瞧见的却是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而他也是一眼认出,这人便是当今圣上,下午刚刚来过的赵晋延。 这会儿,守卫心中却是有些为难了,先时他扔卫麟仍的那般痛快,无谓一是得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命令,有大长公主在给她壮胆,其二说到底还是卫麟毕竟不过一个小小的世子,晋阳大长公主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如今人换成了赵晋延……守卫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将当今皇上从墙上扔下去。 他便是有九条命估计也不够活了! 第81节 想到了这里,守卫的心彻底被提了起来,目光聚精会神的观察着赵晋延的每一步。 只是当赵晋延慢慢的走到了墙头上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像下午时候卫麟那般翻墙而入,他只是站在墙角根前,一直站着。 赵晋延没有举动,守卫自然也不敢有什么举动,自是隐藏在一处静静瞧着。 可这么一瞧,却是一下子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便是守卫自己都有些松懈了,偏生赵晋延就跟没有知觉似得,一直保持着方才来时候站定的那个姿势。 又是过了一盏茶时间,赵晋延还在原地站着,守卫倒是有些站不住了,他冲着另一边的一名守卫示意了一个眼神。 晋阳大长公主得了底下人的禀告,面上毫无波澜,依然保持着舒服的姿势由着丫鬟们替她慢慢按摩着浸泡在温水里的身体。 泡过一会儿后,她突然开口轻声说了一句:“既然他这么想沾,就让他一直站着好了,只要他不打着翻墙进来的主意,便是站到明日早上也可。” 清语闻言,面上倒是犹豫了一下,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轻轻说了一句:“好像……好像郡主院子里有个丫鬟看到了……是否要阻止那名丫鬟将此事禀告于郡主。” 清语说的有些犹豫,清语作为晋阳大长公主的丫鬟,心中其实也就只有晋阳大长公主一名主子,便是赵晋延是皇帝,也是无法撼动的,可是到底这是皇权社会,真的任由赵晋延这般站着无动于衷,仿佛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情。 其实夏芙蕖知道这件事情最好,若是夏芙蕖能够出面做些什么,又能够避免让赵晋延难堪,更能够欢护住晋阳大长公主的脸面。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的性格…… 清语又有些不确定了。 谁知道,面对这个问题,晋阳大长公主却是好说话的很,她笑了笑开口道:“阻止做什么,随便那丫头想做什么。” 她阻止并非真的阻止,只是一种姿态罢了! ☆、第97章 九十七、愿意 芙蕖听到底下丫鬟的禀告之时,其实离赵晋延站在墙下过去有些时候了。 她刚刚沐浴完,浑身懒洋洋的,可时辰尚早也不好歇下,她就坐在床边就着烛火翻看书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连手上的书在什么时候合上,都几乎没有注意到。 而与芙蕖禀告消息的人,则是今夜负责给芙蕖守夜当值的丫鬟绮菱,她也是刚在屋外听着小丫鬟将这个消息偷偷告诉她。 绮菱倒是没有多想,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便立刻跑进了屋里,告诉了芙蕖。 其实,说来倒也是赵晋延好运,今夜但凡在芙蕖身边守夜之人换成是彩霞或者是其它两个稳重些的丫鬟,不定会将这消息告诉芙蕖,毕竟以芙蕖闺阁女儿家的身份,加之又有晋阳大长公主搀和在其中,将这个消息告诉芙蕖,也只是让她为难罢了,如此还不若装作是不知道。 可是绮菱到底年轻些,处事之时,常常仅凭着自己的性子来,倒是欠了些思虑,她一听到丫鬟禀告赵晋延在外边等着芙蕖,便是二话不说皆属对着芙蕖全盘托出,说完之后,她目光殷勤的看着芙蕖,似乎是在催促着芙蕖赶紧去外边见赵晋延。 芙蕖这会儿倒也真是有些懵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下意识便直接站起了身,朝着绮菱说的赵晋延等着她的方向跑了去,只是在跑到一半的时候,被夜风一吹,脑子倒是清楚了一些,脚步也慢慢的放慢了下来。 绮菱追在芙蕖的身后,见芙蕖猛然停下脚步,脸上愣了一下,不由开口催促道:“郡主,怎么突然停下来了……皇上还在外边等着呢!” 芙蕖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跑着,只是看着绮菱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轻声道:“算了,我现在出去不合适……” 芙蕖这么一说,绮菱倒也不迟钝,立刻发觉了问题。只是,绮菱到底觉得有些不太好,忍不住开口对芙蕖轻声道:“可是,郡主您总不能够让皇上就这么一直等在外边吧!” 绮菱的话,让芙蕖忍不住轻抿了一下嘴唇,她自然不忍也不想让赵晋延就这么等在外边。 可是如今大晚上的,她出去见赵晋延,也是十分不合适。 想了想,芙蕖看向了绮菱,轻声开口道:“你去找个人,待会儿让他替我传话,让皇上赶紧回去,别在外边等了。”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可眼下芙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所以只好就这么将就了去。 可绮菱闻言面上却是一惊,脚步踯躅并不立刻去执行芙蕖的话,芙蕖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她,而绮菱面上却是有些惊慌的开口道:“郡主,若是找了其他人,大长公主会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芙蕖闻言,明白了绮菱的顾虑,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反问:“你以为如今母亲不会知晓我过来的事情吗?” 绮菱一听这话,面上的神色瞬间苍白,想到晋阳大长公主的手段,她更是腿软的不行。 芙蕖瞧着绮菱这副样子,倒是不忍心吓她了,只是轻声开口道:“你放心,既然母亲没有阻止你将这件事情禀告与我,便是默许了的意思,你尽管去找人。” 绮菱这才心神稍定,她刚想去找人,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又犹豫了一下,慢慢开口问道:“郡主不说别的吗,只说让皇上赶紧回去吗?” 芙蕖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又是轻声道:若是皇上有什么话要说,你让那人多站会儿,回头都禀告给我。” “是。” 绮菱笑着应了。 既然整件事情晋阳大长公主已经知情了,那么找个人来传话也便不是什么难事儿,绮菱随便就近在门口找了个护卫,将话吩咐了,那侍卫也未加犹豫,便直接跑到了外边去传了话。 绮菱做好这件事情,回到芙蕖身边的时候,才发现芙蕖身上衣物单薄,连件外衣都没有披便直接跑了出来,她不仅暗暗骂了一句自己,倒是上前轻声劝起了芙蕖:“郡主,外边夜露风寒,反正您也不打算出去见皇上了,不若回屋里去等……” “无事,现下也不冷。” 芙蕖开口回了一句,想了想又是开口道:“反正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既然出来了,等皇上回去了我再回去……” 正说着,芙蕖与绮菱二人便瞧见侍卫小跑了过来。 那侍卫一见芙蕖,倒是不敢多看,只下跪行了礼,然后嘴上轻声开口道:“皇上让奴才来转告郡主,让郡主莫站在外边,早些回屋去,免得受了风寒。” 芙蕖闻言,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赵晋延所站的方向,虽然隔着高高的围墙,看不到墙外之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可是……她却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皇上……只说了这些吗?” 芙蕖眼见侍卫说完这句话,没有再说其它,心中忍不住有些着急了,也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而那名侍卫闻言,立即又开口道:“皇上还说,及笄礼的事情请郡主放心,那一日只需郡主打扮好了安安心心参加便可,其它的事情皇上都已经安排好了!” “皇上说完这句话,还让奴才转告郡主,说等奴才看着郡主回屋了,再出去禀告他,他也便回宫了。” 听完侍卫的那一席话,芙蕖虽然强忍着,但脸上到底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绮菱笑道:”咱们回去吧!” “是。” 绮菱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连忙应了一声,上前扶住了芙蕖的手,搀着她回了屋里。 第二日清晨,因着昨夜辗转反侧,芙蕖难得有些起晚了。 今日负责当值的彩霞显然也是听了绮菱说起昨夜之事,倒是没有去绞芙蕖,只等着芙蕖自己醒过来后,方才上去扶起芙蕖梳妆打扮。 而未等着芙蕖打扮完后,清语却是突然上门。 芙蕖还以为清语是带着晋阳大长公主的兴师问罪而来,想到昨夜之事,她也有几分心虚与不好意思,不过想到昨夜她也没有做太多愈矩之事,虽然有几分不自然,可她还是笑着看向清语,轻声开口问了一句:“清语姐姐,是母亲有什么吩咐吗?” 清语面上带笑,闻言倒也不卖关子,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是大长公主命奴婢过来转告郡主一事,宫中太皇太后宣您今日进宫,大长公主今日身体不适,便不随您一道儿进宫了。” “太皇太后宣我吗?” 芙蕖愣了一记,下意识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有几分奇怪,主要也是这个时间点,实在是有几分微妙。 清语见芙蕖若有所思,倒也不急着离去,只是又轻声道:“公主说让郡主莫多想,太皇太后只是为了及笄礼上的事情先宣郡主进宫去商量一下,抱着平常心去便可!” 清语的话,倒是让芙蕖终于坦然的点了点头,的确也是她多想了,不论太皇太后真正的目的如何,可她却是不必多想,只管抱着平常心来对待即可! 赵晋延下了朝照例去了太皇太后宫中请安,他今日过去请安本也只是例行之事,并未打算久留,毕竟当皇帝的,还有一堆儿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置,哪里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 太皇太后瞧着赵晋延请完安,用过一盏茶打算离去的意思,倒是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皇上若无要事,不若陪着哀家再坐会儿,待会儿你芙蕖表妹也要进宫来问安,你们表兄妹难得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芙蕖要进宫?” 赵晋延闻言眼里却又几分吃惊,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而太皇太后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只用平淡的语气随意开口道:“是啊,你表妹及笄礼不是打算放在宫中办吗?毕竟也不是什么小事儿,哀家想着提早与你表妹先商量起来。皇上若是无事也有兴趣,不若就陪着咱们说说。” 赵晋延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太皇太后,此时,太皇太后的面上带着几分笑容,表情却是十分寻常,仿佛并不因为自己的这份特殊安排而有任何一样神色流露,仿佛……这份安排也只是她无意间安排一样。 但是赵晋延却知道,显然太皇太后这已安排,是有意而为之。 太皇太后只怕是知晓晋阳大长公主有意不让他与芙蕖见面之事…… 赵晋延面上倒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来,也没有顺着太皇太后的话继续打马虎眼儿,反倒是笑着开口冲太皇太后道了谢:“多谢皇祖母体谅孙儿!” 太皇太后闻言眼里愣了一记,但很快也笑了起来。 其实原本今日按照太皇太后的安排,应是在赵晋延来太皇太后宫里请安之时,芙蕖便已经进宫在太皇太后宫里坐着了。 而赵晋延在进入太皇太后宫里时,便可一眼看到这份惊喜。 只是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芙蕖睡晚了,还是晋阳大长公主有意插手的缘故,芙蕖到达太皇太后宫里的时候,显然是赵晋延已经坐在太皇太后的宫里。 好在芙蕖进宫的时辰倒也不晚,赵晋延和太皇太后并没有久等。 太皇太后瞧着芙蕖顺顺利利进宫,也没有提到这一茬儿,只是在芙蕖请安的时候,笑着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看着芙蕖的赵晋延,笑着叫了起,又是开口道:“哀家记得那处宫殿已经布置了起来,正好皇上今日也在,不若皇上替哀家领着芙蕖去看上一看?” 太皇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话语之间,明显带着打趣的味道,芙蕖只做害羞低着头,而赵晋延闻言,倒是轻笑着坦然道:“是,皇祖母放心,孙儿会领着芙蕖表妹过去的。” 说罢,他倒也没有再多逗留,便立刻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走到了芙蕖身侧,语气轻柔开口:“芙蕖,咱们过去吧!” 芙蕖面上有些发烫,也被赵晋延这毫不避讳的态度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这会儿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于扭捏,所以芙蕖也是匆匆与太皇太后行过一礼,便尾随赵晋延走出了大殿。 二人走出大殿的时候,照旧仍是赵晋延走在前边,芙蕖跟在后边,慢慢的赵晋延的脚步也是缓了下来。 芙蕖倒也并不觉得奇怪,也没有放缓自己的脚步,仍然用先时的速度走着,只是……芙蕖完全没有料到,等到赵晋延走到她身侧前方不过半步之遥的距离时,赵晋延却是突然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芙蕖的手。 芙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她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目光接触到赵晋延带笑的目光时,眼神却是忍不住受惊,闪烁的躲开了。 她偷偷用了一些力气,想要将自己的手从赵晋延的手中抽出来。 只不过,赵晋延这会儿却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所以芙蕖这点子小力气,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芙蕖无奈,只能轻轻开口又道:“你松开,大家……都看着呢!” 芙蕖难得做出了这么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赵晋延看着,心便不由自主的软和了下来。他看着芙蕖发红的耳朵,突然很想伸手去摸了摸,不过对于他这样向来恪守礼教的正经人来说,偷偷握住芙蕖的手,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举动了,再做出其他的亲密举动来……他实在是有些做不出来。 而且这会儿,虽然他面上依然保持着云清风淡的神色,心里其实也是不好意思的紧,只觉得被他握住的芙蕖手上的那一方细腻的肌肤,实在是……烫人的紧。 他原本也只是因为冲动,想要偷偷的握上一会儿,一会儿便立刻松开了,可是这会儿他却有些舍不得了。 听着芙蕖小声的嘀咕声,他有些想笑……心里竟是难得起了一份逗弄的心思:“不放……没人敢看!” 话一说出口,瞧见芙蕖震惊看着他的目光,赵晋延连自己都有些吃惊自己竟然会有一日会说出这般无赖的话来。 但话都说出口了,也收不回来,赵晋延只好轻咳了一声,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那个……太皇太后说的那处宫殿现在还在布置,乱糟糟的没什么好看,我带你去另一处地方看看。” “……” 芙蕖有些无语的看着赵晋延明显便是想要转移话题的样子,她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二人依然交握着的那一只手,实在是不知道还能与赵晋延说些什么。 而且不等着她回答,赵晋延便立刻拉着她朝着一处走了起来。 他的脚步不算快,但也绝对不算慢,似乎是有意算过,恰好能够让芙蕖跟得上他的步伐。 芙蕖这会儿唯一庆幸的一点也是,赵晋延毕竟是皇帝,他出行的时候,宫人都得避让,而且宫人们更加不敢抬头直视他。 但饶是这样,每次经过在两侧下跪着的宫人时,芙蕖还是不由自主的将头低下,忍不住有些掩耳盗铃的想着,这般至少他们看不到她的面目。 第82节 芙蕖一路任由着赵晋延将她拉着,一直到赵晋延停下脚步时,芙蕖才抬起了头。 而当芙蕖的目光落在了赵晋延将她带到的这处宫殿上的匾额时,面上忍不住愣了一下,她有些惊讶的看向了赵晋延。 而赵晋延脸上却带着笑容,显然对于自己的这一举动十分满意。 芙蕖忍不住又将目光落在了这处宫殿前,此处她自然认识,可以说也是非常的熟悉,当年太后还是文皇后的时候,芙蕖便常来她的寝宫,而这处栖凤殿,本也是皇宫中十分引人注目的一处宫殿。 因为是历代皇后所居的宫殿,处于后宫宫殿中心,与前朝皇帝寝宫也很近,还有一条专门连接两座宫殿的道路,意味着皇后身份尊贵特殊。 可是,赵晋延将她带到此处来,是什么意思? 若是她没有记错,自先帝走后,文皇后搬出此处宫殿,这里一直都是出于封闭的状态,除了宫人每日例行来洒扫一遍,大门便没有再开过了! 芙蕖正想着,却听到了从厚重的宫门后边传来了人声、还有叮叮当当梁木敲击声。 她心中有些好奇,而在这个时候,厚重的宫门突然打开,从里边走出了一个太监,太监一边走着,一边还朝着里边吩咐:“好好干活,,莫偷懒了,咱家待会儿要过来瞧瞧!” 太监说着,恰好转了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宫门口的赵晋延与芙蕖。 那太监显然也是有些品级,是面过圣,也见过芙蕖的,自然是认出了二人,也是被二人这突然出现吓得不行,直接腿软跪倒在了地上请安:“奴才给皇上、给郡主请安!” 赵晋延显然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芙蕖,笑道:“进去看看?” 虽然话中有疑问之意,可手已经将芙蕖拉了进去。 芙蕖到没有抗拒,便乖乖的跟着赵晋延走了进去。 而一走进这宫门,芙蕖一度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虽然只是走入了宫门,还未走入宫殿里,但是站在宫门口,芙蕖便看到了栖凤宫里的庭院,此时似乎正在整修,整个院子乱七八糟,甚至连个下脚处都没有,原本正在忙和的工匠们听着外边的声音,早已经跪倒在了地上…… 芙蕖的目光落在了原本该是栖凤宫一处梅林位置的地方,这会儿梅树早已经空了,反而被挖成了一个大大的水塘样子……当然,这会儿工程只是进行到一半,这水塘也只是初初展现了一点点的模样。 芙蕖出神的打量着,而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却是站在芙蕖的耳边轻声道:“ 此处,我想让宫人凿出一片荷塘,我问过工匠了,现下若是能将荷塘凿出栽下荷花,今年恰好能赶上最晚的荷花盛开之景,我也问过钦天监,今年八月有一个黄道吉日……” “皇上……” 芙蕖忍不住出声打断,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赵晋延,该不会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吧! 赵晋延这会儿却没有半分退缩,只是慢慢开口道:“朕等不及了,芙蕖,朕打算在你及笄礼后,便下旨。” “可是……” 芙蕖直觉想要反对,但是她也只是说了两个字,却想不出接下来说什么才好。 “芙蕖,我已经问过姑母了,姑母说,若你应了,她便不会阻止。” 赵晋延说完这话,将芙蕖的另一只手也握住了,他正对着芙蕖的目光,轻声开口道:“芙蕖,你愿意吗?” ☆、第98章 九十八、裁衣 晋阳大长公主坐在窗前,目光有些深远,又似乎是无神的看着窗外园中景色,此时正值好季节,园中草木繁盛、花木姹紫嫣红,可晋阳大长公主却并没有受这份美景的影响露出笑容,反倒是十分吝啬,一直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坐着。 清语捧了一盏汤药进来,看到晋阳大长公主这般情形,忍不住上前轻声劝说:“公主,您怎么又坐在这儿吹风了,太医说您的身体合该注意保养才是。” “现下天儿热,也没什么风,哪里会有什么事情。”晋阳大长公主倒是难得没有生气,只是开口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 说完这句话,她倒也没有再说其它,十分干脆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又道:“把药给我吧,也不知道这回又该喝多久!” 晋阳大长公主身体向来不好,如今又恰逢春夏换季之时,最易生病,不仅仅是日常要注意保暖防寒,太医也特意给晋阳大长公主开了药,只让晋阳大长公主日日服用。 清语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抱怨,倒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小心翼翼将汤药放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手中,瞧着晋阳大长公主一饮而尽后,她方才笑着接过空碗轻声道:“还剩两天的量,喝完便无事了。公主这几天可千万别病了,马上便是郡主的及笄礼,您合该将身子养的健健康康才好!” “哎……”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眉眼之间倒是难得多了一份惆怅。 她又将目光看向了远处的草木,嘴角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笑,但是又有几分勉强的样子:“一眨眼间,芙蕖这般大了,最近一段时日,我确实该好好养着身体,等给芙蕖准备好嫁妆,等芙蕖出嫁了,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清语闻言倒是有几分惊讶,她作为晋阳大长公主身侧的心腹丫鬟,自然知晓她家郡主与皇上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毕竟芙蕖如今才刚到及笄之日,按着晋阳大长公主疼爱女儿的架势,瞧着也没那么容易便让芙蕖嫁人啊! 不过清语也没有将这份疑问问出来,反倒是晋阳大长公主自己先开口说了起来,又像是在解释清语的疑问:“先时赵晋延那小子来求本宫,只说让芙蕖嫁给他,那会儿本宫虽未直接答应,可也承诺了他只要芙蕖应下本宫也不会阻止之话。而芙蕖那孩子什么性子,本宫还能不知道呢,怕是不可能拒绝赵晋延。” “不过嫁了也好,早晚也要嫁,至少趁着如今赵晋延这小子对芙蕖还有几分真心的时候嫁过去,趁着本宫如今身体还可以,还能够看顾着她的时候嫁过去,也比拖到日后要强。” 晋阳大长公主毫不避讳的话,让清语心中再次一惊,她下意识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她脸上的神色,脸上带着几分勉强的笑容轻声开口问道:“郡主是和奴婢开玩笑吧,皇上对郡主的真心,谁看不出来,日后定然会一直对郡主好好的。” 晋阳大长公主听着清语的话,却只是嘲讽的弯了一下嘴角,她收回了放在窗外的目光,慢慢开口说了一句:“芙蕖天真,你怎么也跟着这般天真了,没有什么感情是永远一层不变的,更何况,赵晋延如今坐在那位置上,所面对的东西更多,只怕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够一直不变。” 清语张了张嘴,只觉得晋阳大长公主想的太过于悲观,想要反驳,只是……她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说了根本没有什么用,可是她总觉得,赵晋延不是那么样的人,便是看着他看着芙蕖的目光,也不像是会轻易变心之人。 晋阳大长公主哪能看不出清语此刻的表情,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想到了自己的那位皇兄,虽说许多的事情,随着人走了,也早已经该烟消云散了,可是这会儿想起来,晋阳大长公主却仍然有些感概。 她与皇兄自小一块儿长大的血脉情分,从小到大,二人相互扶持,同舟共济过来的情分,还不是一朝分崩离析,皇位是天底下最好最诱惑人的东西,可也是最考验人的东西,更是最可恶的东西。 在赵晋元走后,她的确是想过让芙蕖嫁个平常人,不要再搀和到这些皇家的是是非非之中,只是,芙蕖身份到底特殊,不管是嫁给谁,难保日后不会被利用,而且,嫁给一个寻常之人到底委屈了芙蕖……赵晋延会对芙蕖用情,晋阳大长公主的确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她也便顺水推舟,对这桩感情乐见其成。 可……这会儿真的快要到了结果的时候,她难得有些犹疑,也有几分舍不得了。 晋阳大长公主心中的担忧,芙蕖倒并不是像她所想的那般单纯无知,她的确也是有一份担心的,虽然眼前赵晋延眼里透露出的真情,以及赵晋延一直以来给予芙蕖的印象,都让芙蕖十分相信对方,可……对方毕竟是皇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她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没有立刻回答,而赵晋延虽然看到芙蕖面上的神色时,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淡了一些,但他并没有去催促芙蕖,他这会儿想要的,是芙蕖真心的回答,并不是芙蕖为了敷衍他说出来的谎言。 好在芙蕖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便开口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不管如何,我这段时日来的态度,皇上应该清楚我的心意。” 芙蕖说的有些慢,还有些支吾,但她还是慢慢的开口继续说道:“这会儿嘴上说不出来,的确是心里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芙蕖没有说的太过于明确,但是赵晋延却是有些懂了芙蕖的意思。 他也没有让芙蕖继续为难的说下去,只是更加用力的握住芙蕖的手,似乎是想要用这个举动来表明自己的心意,他慢慢开口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只是空话,但芙蕖你应该知晓我不是个那么容易变化的人。日后会面对什么,这也是无法预知的,但我希望,日后我们能够共同面对,无论在什么时候,不管是芙蕖你,还是我,都能够记得今日……” 赵晋延的话音未曾落下,芙蕖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抬起头看着赵晋延点了点头,声音不大,但语气之中却带着一份坚定:“我愿意。” 虽然这一声愿意来得有些迟,但是这一声愿意却是赵晋延最期待的。 至少这是芙蕖心甘情愿所应下的。 虽然这栖凤宫仍是动工之时,宫里看不出日后华丽精美之态,甚至有些脏,还有些乱,但赵晋延却牵着芙蕖的手,还是在这处地方逛了好久。一直到将整座栖凤宫都走遍了,方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二人回到太皇太后宫里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些时辰了,太皇太后正坐在大殿之中摆弄着一些布料首饰,看到从门外走入的二人,太皇太后的目光最先落在了赵晋延与芙蕖互相牵着的那双手,她的目光虽然并不刻意,甚至仿佛带着几分无意,但芙蕖还是察觉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泛红,连忙将自己的手从赵晋延的手中抽回。 手中一空,赵晋延心底里虽然有几分遗憾,可他自己也不是个孟浪的人,这会儿又是在太皇太后的宫里,他只能将手背到了身后,也做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太皇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冲着芙蕖招手道:“芙蕖,快过来瞧瞧,哀家让人开了库房,找了几批料子,你看看喜欢哪个,到时候让宫人们给你裁布做衣,这及笄礼还有几日,到时候正好赶得上穿着衣服。” 芙蕖闻言,倒并未拒绝,便笑着走到了太皇太后的身边一块儿去看料子,倒是把赵晋延撇在了一边。 赵晋延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坐到了太皇太后的身侧的位置,捧着茶笑着看芙蕖和太皇太后这对祖孙慢慢选着料子。 这料子,自然是好料子,可说是太皇太后历年来从贡品里积攒下来压箱底的好东西,这会儿也都拿出来给芙蕖了。 说是让芙蕖挑选,其实太皇太后已经将最好的几匹都给芙蕖放在眼前了,及笄礼上,芙蕖届时要换三套衣服,分别是浅素色的襦裙,端庄之色的深衣,以及最后隆重一些的大袖礼服。 芙蕖选色中规中矩,并不刻意出挑,可说是随了大流,太皇太后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将芙蕖最后所选的大袖礼服稍稍改了色调,从原本芙蕖所选的深红色,改成了大红色。 “这颜色到底有些暗了,不衬你这年纪,还是大红好看!”太皇太后笑着说完这话,又是看着芙蕖轻声道,“这匹缎子,哀家瞧着够裁两身衣裳了,除了做你及笄礼上的礼服,便是再做一身你成亲时候的礼服,都是足够了!” 太皇太后的话,倒是引得赵晋延的目光落在了太皇太后手中的那匹缎子上。 太皇太后这话,其实还是有些谦虚了,这匹缎子,何止足够裁两身衣裳,便是再多裁几件,也是十分富余的。 而且这匹缎子也确有来历,乃是江南前些年江南上贡上来的绸缎中最好的一匹,如今虽放了几年,可绸缎颜色依然鲜亮,并不比这些年来其他的料子差。 赵晋延瞧着,倒是笑着说了一句:“皇祖母有心了,朕瞧着也是不错,到底还是皇祖母这边好东西多,朕那边,却是没有这么好的料子了!” 说罢,赵晋延又是笑着说了一句:“不知皇祖母可愿意让朕也从这料子上裁一身衣裳?” 赵晋延这话,倒是难得带了一份俏皮与无赖,不过太皇太后却是笑了起来,而芙蕖则是红了脸。 新郎新娘的礼服,虽然民间没有规矩,基本都是自家准备的,可在皇家,通常都是内务府里裁制,也向来取自同一匹料子,赵晋延这话的意思,几乎是将太皇太后的话中隐含的意思都给挑明了。 毕竟,大红色的衣裳,赵晋延难不成还会放在平日里穿吗? ☆、第99章 九十九、讽刺 提及芙蕖裁衣之事,太皇太后自然不是无意当着赵晋延的面提及,而且不仅仅是有意,还是用足了心思。 所以在赵晋延主动提出请求后,太皇太后倒没有卖关子吊胃口,二话不说便顺手推舟应下,然后便是看着芙蕖笑,只把芙蕖一张脸笑得满脸通红方才稍稍收敛。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赵晋延,显然坦然许多,也不知道是因为脸皮厚还是本就脸上表情少,至少太皇太后的这份调笑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惹得芙蕖又羞又恼迁怒的狠狠瞪了赵晋延一记。 不过,接下来一直到及笄礼,芙蕖也就进宫这么一回了,此次进宫虽说太皇太后是有意想要卖赵晋延一个好,但目的自然不是单单如此,至少太皇太后还是与芙蕖商量了不少及笄礼上的事物,也定下了不少的东西。 当然此次及笄礼既然打算大办,所要安排的事物自然许多,单单商量这么一会儿根本便是不够。 太皇太后原本也打算之后的日子多让芙蕖进宫几趟,也好多卖些好给赵晋延,可谁知道,这一回进宫之后,接下来再让人去请芙蕖,晋阳大长公主却并未让芙蕖进宫,而是自己亲自进宫与太皇太后来商量了。 赵晋延心中自然失望,太皇太后也觉得晋阳大长公主太不给自己这个做母亲的面子,但晋阳大长公主却并不为所动,问起之时,只是一本正经言道芙蕖如今在家里为及笄礼学礼仪。 这借口听着便是敷衍,可赵晋延和太皇太后却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唯一让赵晋延有些安慰的却是,晋阳大长公主虽然瞧着并不待见他,甚至三番两次故意阻了他与芙蕖见面,但对于他之后的打算,却并没有反对,甚至还主动去瞧了瞧正在整修的栖凤宫,也提了不少意见。虽然晋阳大长公主态度一样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赵晋延反倒高兴的紧,还亲自记下了晋阳大长公主的所提的要求对下边细细吩咐了,又是殷勤的亲自将晋阳大长公主送到了宫门口,等到马车走出了很远方才回宫。 晋阳大长公主坐在马车内,随着她一道儿进了宫的清语放下车帘,对晋阳大长公主轻声笑道:“公主,皇上对您可真是用了心,这会儿才离开。”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并没有说话,不过脸上却是微微笑了一下,显然对于赵晋延的殷勤还是十分受用的。当然她更满意赵晋延的一点却是,他今日这般殷勤,是为了芙蕖。 不过,不管赵晋延这段时日来表现的如何殷勤,晋阳大长公主也不会真正放在心上,她所看所图的,还是一个长远。 既然已经决定将芙蕖的及笄礼放在宫里办了,晋阳大长公主自然也不可能让芙蕖一直关在长公主府里。 芙蕖也是瞧着及笄礼的日子没几日了,所以这几日也都乖乖的呆在家中,当然学规矩只是顺便而为,每天日子过得与往日里并无二般。 而到了及笄礼前一日,晋阳大长公主直接带着芙蕖简单收拾了行装一道儿住进了宫里。 因着及笄礼是一大早便要举办,先时说住进宫中之事,芙蕖也早已经被打了招呼,所以并没有什么惊讶,只不过,芙蕖一直以为住进宫里应是住到太皇太后的宫中,却未料到,此次她们被安排的住所,竟然是另一处宫殿。 皇宫本就十分大,宫殿数量众多,便是先皇在世之时,嫔妃不算少的时候都没将皇宫注满,更何况是如今赵晋延后宫空虚之时,想要腾出个合适的宫殿来本就十分容易,但芙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往年里,她也不是没有随着晋阳大长公主进宫小住过,从来都是随着太皇太后一道儿住的。 而当芙蕖在被安排的宫殿门口看到夏国公之时,心里这才又惊讶又有些明白了过来。 虽然她的父亲是太皇太后的女婿,可毕竟是男眷,自然不好被安排住进后宫那处,另外给他们一家安排一处住所,其实也是最为合适的。 不过,芙蕖也根本没有想到,夏国公会出现,会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虽然芙蕖知道,及笄礼上,父母本应该在场,可这些年来,尤其是近些时日发生的一些事情,芙蕖心里根本就没有抱任何的希望,因为没有希望过,所以下意识便不会去想夏国公。 及笄礼上,尚在人世的父亲不会参加,的确是个很大的缺陷,但芙蕖很容易满足,至少世间少有女子的及笄礼会像她这般隆重与盛大,她若还不满足,才是贪心。 第83节 只是,她不去想,并不意味着她真的不期待,至少这会儿她的心中确有喜悦之情。 她不知道夏国公的出现,是不是与赵晋延、与晋阳大长公主有干系,可这又有什么好去细究的,至少人出现了。 芙蕖站在晋阳大长公主身后,看着夏国公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了神,对着夏国公上前行了一礼,嘴里叫唤了一句:“父亲。” 夏国公在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出现的时候,其实目光便有几分复杂了,瞧着芙蕖上来请安,他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今日的他,显然与往日里也有了很大的不同,不再像往日一般醉醺醺潦倒的样子,甚至打扮的十分利落。 芙蕖也是在叫过夏国公后,才留神开始打量夏国公今日的摸样,不如平日里那般浮夸,穿着华丽,甚至是有些朴素,只一身深紫色长袍,腰间也只系了一块白玉长条璎珞,发丝整整齐齐被白玉冠束起,芙蕖眼里也微微流露出了一丝讶异,她从未见过夏国公这样的打扮,至少从她懂事起,印象之中夏国公从来都是一副京中纨绔的样子,她也只当自己的父亲就是那般模样,可今日,她突然发现,这样的夏国公便是站在文景晖与杨铭身侧,仿佛也不会落于下风…… 芙蕖想着,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此刻,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也在看夏国公,与芙蕖单纯讶异的目光不同,晋阳大长公主这会儿的目光却是复杂许多。 她看了夏国公好一会儿了,方才收起眼底里的那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嘴角重新换上了嘲讽的弧度。 其实系夏国公这副样子,确实是引起了晋阳大长公主不少的回忆,这副模样,也与当初晋阳大长公主刚嫁给他时候的样子与打扮差不多。但也仅是差不多罢了,终究不可能与以往一样。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孩子都已经长得这么大,她与夏国公都老了,尤其是夏国公,这些年来一直沉湎酒色,不管是样貌还是身材,早已经和当初的他判若两人。 明明便是最该亲密的一家人,这会儿却出人意料的陷入了沉默与尴尬,芙蕖看着自己的父母,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虽然她这会儿也根本不知道该与夏国公说些什么,甚至因着沉默而来的尴尬,让她也想到了许多并不太好的回忆,可总这般也不是一回事情。 她想了想,倒是勉强笑着对夏国公开口道:“爹,您来了很久了吗,我和娘亲刚从外祖母宫里回来。” 夏国公收回放在晋阳大长公主身上的目光,看了一眼芙蕖,笑了笑,倒是并没有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 芙蕖原本一颗提着的心总算微微放下了,她看着夏国公轻声又问了一句:“爹今日也住在宫里吗?” 夏国公对此,虽然没有说话,可点了点头。 而芙蕖脸上却是有些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可能是因为夏国公平日里与她交流的机会实在太少,能交流的也太少了,所以这会儿她心里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也忍不住想与夏国公多说一些。 “太好了,早知道父亲今日也进宫,便让哥哥也一道儿住进宫里来了。” 芙蕖忍不住笑着说道。 其实今日原本夏越朗也是想要跟进宫里来的,只不过一开始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都以为会住在太皇太后宫里,倒是没有让夏越朗跟着他们一道儿进宫来,毕竟夏越朗这会儿已经是半大青壮年了,总该知道避嫌。 芙蕖说这话,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要和夏国公说一些情况,解释一下夏越朗并未到场的原因,同时也表达一下自己的可惜,可是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却是让夏国公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了一下。 夏国公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大长公主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夏国公。 夏国公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又慢慢的看向了芙蕖,看到芙蕖脸上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时,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到底不忍,没有去接芙蕖的话题,而是开口说了一句:“这会儿外边日头热,还是别站在外边。”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在说完这句话后,也没有去看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的脸色,便自己先走进了里边的宫殿。 芙蕖面上微微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夏国公怎么突然离开了,只不过想到夏国公方才的话,芙蕖的脸上却还是忍不住无疑是的加深了笑容,算起来,其实这是夏国公第一次用这么婉约的语气说话。 不过等到芙蕖硬拉着晋阳大长公主走入大殿之时,却发现夏国公早已经不见人影,她心里有些失望,目光也忍不住四下寻找着夏国公,晋阳大长公主自是将芙蕖的这副神态看在眼里,其实换做平日里,依着晋阳大长公主的性子,便是芙蕖是她的女儿,也早已经冷嘲热讽的骂芙蕖了。 可今日,她却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反倒是故意移开了芙蕖的注意力,只是开口道:“东张西望做什么,还不快带丫鬟们把自己的东西给归置了,晚上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早起。” “哦……” 芙蕖闻言,有些无精打采,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依着晋阳大长公主的吩咐乖乖带着丫鬟们去了自己被安排的房间。 芙蕖离开后,晋阳大长公主却并没有立刻移开脚步,只是站在原地目光一直看着芙蕖的背影,直到看不到芙蕖的身影了,方才收回目光,她正也打算离开,却在转身时,看到了站在门口处的夏国公。 二人目光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停留太久便收了回来,也没有说什么,仿若陌生人一般,晋阳大长公主只是带着下人,从夏国公的身侧走过。 先时芙蕖乖乖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并没有去寻找夏国公,其实也是因为想着待会儿晚膳应该会碰面的缘故。 而一想到一家人终于可以聚在一起用晚膳,芙蕖心情忍不住变好,十几年了,她从来都没有尝试过一家人一起用膳,甚至和夏国公这个父亲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她甚至还想让身边的人立刻去找夏越朗进宫……不过这个念头,在她想到夏越朗与夏国公每次见面时候的火爆场景,倒是生生给压抑了下来。 她可不想好好的气氛就这么破坏了…… 便让她自私一点,小小的私心一回…… 芙蕖心中偷偷的想着,一直催促着底下丫鬟们赶紧将东西都给归置好了,然后又一个人跑到了大殿里,一直等到晚膳……可是芙蕖却也没有料到,夏国公仿佛是存心躲着她,晚膳只让小厨房里送到了屋子里,并没有出来用膳。 芙蕖拿着筷子慢慢戳着饭,一下子胃口全失…… 果然还是她太乐观了吗? 芙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自然是引起了晋阳大长公主的主意,晋阳大长公主却没有点出来,只是语速慢慢的说了一句话:“晚膳后,你别东跑西跑,早些时候回屋去跟着宫里的嬷嬷你学学礼仪,不然明日不小心出了意外,哭的是你自己。” “哦……” 芙蕖下意识应了,待反应过来晋阳大长公主所说的内容,心中越发的失望了,若是跟着嬷嬷们去学了规矩,自然是不可能再跑出来找夏国公,可是这宫里的嬷嬷要来教规矩,明日又马上要举行及笄礼了,便是她想推脱都推脱不了…… 芙蕖都有些忍不住怀疑晋阳大长公主是否是故意的,可嬷嬷晚间会来来和她提明日及笄礼上要点这事儿,也是一开始便说好的,芙蕖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用完晚膳,天色已是渐暗,芙蕖回了屋里,而晋阳大长公主则是坐在空落落的大殿之中,神色有几分疲惫,清语指挥着宫人将用剩的菜肴一道一道撤下后,慢慢的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身侧,递上了一碗新冲泡好的茶水。 晋阳大长公主却并未接过,只是示意清语放在了自己的手侧。然后轻声开口道:“你待会儿去看看芙蕖,便是心中不痛快,也劝她早些歇下,明日毕竟是她的大日子。” “公主……” 清语欲言又止,其实她觉得,如今都住在一个宫殿之中,晋阳大长公主何必当这个恶人,硬是要隔开父女相见,方才瞧着,夏国公的样子倒是难得清醒正常,指不定夏国公就是想通了。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本宫也不是不想让芙蕖高兴,只是明日毕竟是她重要的日子,本宫可不敢去冒这个险,更何况,夏珏……” 晋阳大长公主冷笑了一记,今日夏珏瞧着是正常了,可若说是他想通了,晋阳大长公主半点不信这鬼话,若是会想通,这十几年了,早便该想通了,也不必等到这个时候,只怕是赵晋延为了讨好芙蕖,在其中做了什么。 清语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倒也不想让晋阳大长公主心烦,只是轻声开口道:“公主尽管放心,今日郡主的心情定然会好的,奴婢方才可是瞧见了皇上身侧的宫人到郡主屋里去了。奴婢瞧着那宫人还算知礼,便自作主张没有阻拦……” “你呀!”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倒是并未怪清语的擅作主张,其实心里反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赵晋延这段时日来的表现,晋阳大长公主还是放心的,这会儿派了宫人来见芙蕖,一来是为了避嫌不想让她瞧着碍眼,二来肯定是用足了心思想讨芙蕖的欢心。 不得不说,赵晋延这会儿的心思的确是让晋阳大长公主全部猜到了,他倒不是不想去见芙蕖,可晋阳大长公主哪里是好惹的,若是弄巧成拙,不是反倒让这段时日以来好不容易让晋阳大长公主软化的态度给弄没了。 但不表示一下,赵晋延自己又觉得寝食难安,而且又怕冷了芙蕖的心,赵晋延可说从小到大都没有这般费心思去讨好一个女人,好在这段时日以来,他倒是熟能生巧,很快便想了一个主意,挑选了数枝含苞欲放的荷花亲自插了瓶命宫人送去。 不得不说,赵晋延这平日里不擅长讨好女人的之人,突然用了这份心思,的确是让芙蕖惊喜了,连带的将方才心中的不郁都一扫而空,她原本以为自己今夜会睡的不□□稳,但事实上,闻着淡淡的荷香味,她很快便沉入了梦想,一觉睡到了天亮。 芙蕖今夜睡得早,又睡得沉,第二天被丫鬟们叫醒时,精神也十分好。 而这一夜,整座皇宫之中,恐怕也就只有她一人这般好眠了。 晋阳大长公主与夏越朗二人自是不必多言,太皇太后宫中的灯也是直至半夜了方才灭去。 而太皇太后躺在床上,整整一夜,都有些辗转反侧,明日过后,很多的事情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太皇太后自是早已有所准备,只是,太后晚上对她所说的一番话,却让她有些心神不定。 自那一日知晓芙蕖与赵晋延之事后,太后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宫门,也没有来过太皇太后的宫里了,太皇太后自然知晓太后的心结,倒是并没有在意,反倒是宁愿太后就这么呆在自己的宫里。 可是太后却在芙蕖及笄礼前的这一晚,来了她的宫殿。 “母后真当愿意做个安安稳稳的太皇太后,安详晚年?” 太后在见到太皇太后的时候,并没有说其它的话,只直截了当的问了太皇太后这么一句话。 不得不说,这一句话,也直接戳到了太皇太后的心眼里,太后相伴太皇太后多年,自是知晓太皇太后最在乎什么,也知晓她的底线。 她在宫中的权利欲海之中沉沉浮浮了多年,便是如今已经坐上了一个女人至高的位置,但也决计放不开手中的权利,或许该说,越是到了这个年纪,越是习惯了呼风唤雨的感觉,便越是放不开手了。 偏偏,任何一个女子进宫,只怕都不会比芙蕖进宫更加可能威胁到太皇太后。 从前太皇太后乐见于让芙蕖进宫,只是因为芙蕖单纯好掌控,与她又亲近,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赵晋延对晋阳大长公主态度未明朗,便是太皇太后也以为赵晋延是忌惮晋阳大长公主,而赵晋延那会儿也没有倾心芙蕖…… 芙蕖若是真的进宫为后,也只能够紧紧的依附着太皇太后,晋阳大长公主向来疼爱芙蕖这个女儿,便是为了芙蕖在宫中日子好过些,也会低下高傲的脑袋,对她这个母亲低头。 偏偏,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太皇太后在和亲的事情上,选择推开了女儿与外孙女,偏偏又没能得逞,而皇上的态度,又一夕转变……太皇太后反应过来,自然是竭力想要阻止芙蕖进宫,可偏偏又给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太后的这句问话,虽然太皇太后知晓,对方并不是真的在担心她才说,太后只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并不想让自己儿子生前所爱恋的女子嫁给赵晋延,可也让太皇太后深觉难堪。 她自然不想承认自己老了,不行了,可事实便是如此,她只能够恼羞成怒让宫人将太后请走。 只是,人走了,太皇太后的心却一直静不下来。 芙蕖的这场及笄礼,可说是这十几年来京中所有少女及笄礼中最为盛大的,这及笄礼是由她亲自吩咐人操办,许多的细节都由她来把关,如何会不知晓,可越是这般想着,她的心,便越是跟架在火上炙烤一般。 她亲手置办的这场及笄礼,替芙蕖造势,然后让皇上用这般隆重的方式,将人娶进宫中,一步一步夺她的权……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讽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18577520扔了1个地雷 ☆、第100章 一百、赢家 芙蕖一直知道,这场及笄礼被安排的很隆重,很盛大,毕竟很多及笄礼上的细节,她都被提前打过招呼,甚至还亲自商量过,只是当她着了一身素色襦裙走入大殿之中时,心中还是微微受到了震撼。 大殿里的布置瞧着其实并不华丽,可十分庄重,芙蕖在进入大殿之前,脸上的神色虽然也十分认真,可心中其实还是乱七八糟想着事情,可当走入寂静的大殿之时,她一颗心却突然沉静了下来。 大殿之中十分安静,这份安静却并不是因为来宾人少,恰恰相反,大殿之中此刻早已经站满了人,来宾的人数并不比当日赵晋延万寿节上的要少,甚至连皇家宗主之中一些极少露面的老人都被请了出来。 可能也是因为来宾来的多,个个身份又十分不凡,反倒是让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大殿之中其实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太后。 当然这会儿来宾根本没有余心去注意,他们一走入大殿之中,其实也被此次芙蕖及笄礼的规模震惊了一下。 虽然在来时心中已经有诸多的猜测,可到底比不得亲眼所见,这架势,恐怕他们心中的猜想**不离十了,紧接着,来宾便看到了第二幕算得上是京中奇观之景。 晋阳大长公主与夏珏二人,竟然一左一右站在大殿中间接待来宾。晋阳大长公主暂且不论,毕竟这位向来疼爱女儿,今日又是芙蕖的大日子,她出现是应当,放下架子接待来宾也不算惊奇。可夏珏……满京城的人都知晓这位国公爷的不着调啊,之前大庭广众之下闹腾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所有的人都觉得,不管是为了宫中的体面,还是晋阳大长公主与芙蕖本人的意愿,这位只怕根本不会出现在此次及笄礼上,可他却是出现了,而且还像模像样的在接待着来宾,丝毫看不出往日里的不着调。 一些较为年长之人看着夏珏今日的装扮,撇去往日里的轻浮,倒有几分当年刚刚做了国公爷之时的样子了…… 因着晋阳大长公主与夏珏二人这副难得融洽的景象,接下来太皇太后与皇上出现了,众人反倒是十分坦然,丝毫不以为奇。 及笄礼进程一项一项的进行着,众人心思飘忽,一会儿目光放在晋阳大长公主与夏珏身上,一会儿又是放在芙蕖身上,一会儿再是放在太皇太后与皇上身上…… 等到全部结束,众人被迎进了另一侧的大殿进食酒食之时,方才恍然醒悟过来,这场隆重的及笄礼就这么结束了。 可能是因着许多的事情都太过于让人震惊、反倒让人没了真实感。可这会儿回味过来,众人却又对方才的景象历历在目,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之中。 这一次的及笄礼,便嫡长公主的及笄礼,都没有这般精心吧! 皇家自然不会做无缘无故之事,可到底旨意未下,众人也不敢在心中定论…… 而等到众人心不在焉的用完酒食归家后,很快的,皇帝的圣旨再次下了。 旨意直接送到晋阳大长公主府里,虽然府上的主人都刚刚归家,但应是早有准备,所有不慌不忙设了香案接了旨意,然后送走送圣旨的宫人,平静的关上大门,仿佛没有这道旨意。 但这道旨意一路从宫中而出,又在晋阳大长公主府大门口,大声宣读,便是晋阳大长公主府中平静处置,京中却跟滚油之中滴入了水滴一般,炸了! 一些早有所猜测又与之并无切身利益相关之人,倒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总是尘埃落定的感觉,但这种反应之人到底少,最多的还是心中仍存有奢望之人,若说芙蕖及笄礼的那道圣旨,让她们心有不甘但不敢置信,如今这道封后的圣旨,打破了她们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可到底世家陈年养成的风范,不至于让他们做出太多激烈的反应,更多的反倒是理智的开始分析起这道圣旨背后的用意,以及自家能够最大限度的在这道圣旨上得到什么,保全什么…… 可毕竟这般理性之人也不是所有人,也有少许人,在听到这道圣旨后,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打击,许久都没回过神来,而等到回过神来,却又不敢接受。 “娘,夏芙蕖怎么可以……” 第84节 杨清漪紧紧的将自己的手攥成了拳头,指甲戳破了手心陷入了手掌之中,她却仿若未觉。 相较于听到上一回那道圣旨后的情绪激动,这一回,她虽然没有闹,却失魂落魄,整个人浑浑噩噩,她根本不敢相信,也不想去相信,自小到大,因着自己母亲身份的尴尬,她明明便是最努力的那个,却一直被夏芙蕖压着,便是好不容易让赵晋安喜欢了她,却也不敢大声声张…… 然后便是先皇走了,太子也走了,而一直被传对她有爱慕之情的赵晋延坐上了皇位。虽然家中父母都不满意不是四皇子赵晋宁坐上那个位置,可她心中却十分高兴。她与赵晋宁年岁相差太大,赵晋宁坐上那个位置,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但赵晋延坐上那个位置,她就有机会坐上皇位,她也以为自己从此之后,再也不必像之前那般别去,她也以为夏芙蕖会就此打落云端,但现实却给了她一记狠狠的巴掌。 她一直可望不可及的那个位置,竟然又被夏芙蕖夺了去,她又是那般不费吹灰之力,就这么赢了她! 这叫她如何甘心! 杨清漪失魂落魄,临溪公主又何尝不是,对于她而言,所受到的打击比起杨清漪而言,只有更大。 她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活在晋阳大长公主的阴影之下,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可是这辈子,便是外人瞧着她风光,她也知晓自己这辈子,活的根本不如晋阳大长公主,一直都被死死的压着。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难以指望,便是那一日真的翻身了,可人生大半的日子也已经走过,便是翻身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可说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女儿身上,她自小严格要求杨清漪,将自己的这个女儿教的十分出色,可是如今呢! 母女二人神色恍惚,直到杨铭走入屋内时,二人的目光方才有了一丝清明,但更多了一丝疯狂。 杨清漪看着杨铭这个一向都是无所不能的父亲,语气哀求:“爹……” 只是,杨清漪的话未说完,临溪公主却是直接打断了杨清漪,她抓着杨铭的衣袖,声音迫切的质问:“我知道你有办法的,那个位置,若是让夏芙蕖做了,你这辈子的谋算可全落空了,只有让清漪坐上那个位置,才对你有帮助……” 杨铭皱着眉头看着临溪公主紧紧攥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但并没有挥开她的手,只是冷笑道:“清漪若是这般样子,让她做皇后,还不若不做,免得拖累了我!” “不会……” 杨清漪连连摇头否认,她眼里却是透露出了希望,“爹,你有办法对吗?” 杨铭冷笑了一声,却摇了摇头。 杨清漪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愣,而临溪公主对于杨铭的反应,却表现的有些疯狂。 “你怎么会没有办法,莫不是为了赵茵那贱人,才说没办法!清漪才是你的女儿,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看你这样子,又有那点比得上她。” 面对临溪公主的质问,杨铭却显得十分平静,只冷笑着嘲讽。 临溪公主不敢置信杨铭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还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怒火上头,她也口不择言反讽道:“是啊,她倒是比我好啊,可是人家瞧不上你,宁愿嫁给夏珏那个废人,也不愿意嫁给你这条毒蛇!” “闭嘴!” 杨铭额上青筋暴起,一把掐住临溪公主的脸颊,面目狰狞看着临溪公主,冷笑道:“你等着看吧!终有一日,她只会乖乖躺在我身下!” 临溪公主对此,只是冷笑,甚至没有挣扎。 杨清漪早已被父母这副一反常态的模样惊吓住了,甚至都忘记了方才的伤心。 她呆呆的看着杨铭慢慢松开了临溪公主,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物,然后看着她开口道:“真正想要夏芙蕖进宫的是赵晋延那小子,使再多的手段阻扰她进宫,怕也只是弄巧成拙,反倒让他们更加一条心,既如此,倒不如让夏芙蕖先进了宫,再想办法让二人离心,毕竟没有几人希望他们真的好!” “而这段时日,你便乖乖呆在家中,将这幅模样收一收,日后我自会想办法让你进宫去,到了那个时候,才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做皇后有什么用,当年袁皇后做了多少年的皇后,又有太子,可一样不是让文家那女人捋了下来,真正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跟人家好好学着吧!” 杨铭说完这些话,只冷笑看着临溪公主与杨清漪二人眼中冒出的亮光,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不得不说,这对母女一副德行,当然与他也是一类人,可最令人厌恶的却是,明明脑子不够用,却根本认识不到这点,不过这也好,若是临溪公主与杨清漪二人像晋阳大长公主那般,杨铭反倒不敢这般放心的利用她们了! ☆、第101章 一百零一、蹊跷 自圣旨下发后,晋阳大长公主府倒是跟往日里并无什么不同,除了偶尔瞧见府里的管事出门采购起一些稀奇的物件之外,还真看不出府里刚刚迎了这么大的喜事。 说来其实皇家的婚事,女方家中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嫁妆,通常而言,嫁妆会随着聘礼一块儿由内务府发出来,女方家里若是有点心的,顶多是在这嫁妆的基础上再添加点什么东西。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对于这个却是嗤之以鼻,连太后与她商量着让内务府发聘礼之时,都只不屑说了一句:“打量本宫不知道皇家内务府里会发出什么货色的东西来呢,母后你看着办好了,反正我家芙蕖是不指望内务府里的这点子东西!” 一句话,说的太皇太后又好气又好笑。 皇家的内务府里会挑选出来做嫁妆的东西,虽然不是这世间顶好的,可决计也是大大上得了台面的,何况内务府那帮奴才秧子,向来看人下菜,芙蕖嫁进来以后,便是这整个后宫的主人,那帮奴才哪里真敢拿东西糊弄!更别论芙蕖这边还有个做太皇太后的外祖母在宫里盯着,又是皇上诚心求娶,还有这么一个霸道的做公主的娘盯着,只怕内务府这会儿都是比着最好的东西在挑拣了。 这晋阳大长公主这话说的,若论诛心一些,岂不是在瞧不起皇家。 不过,谁都知道晋阳大长公主是个什么个性,倒也没有人会真的跟她去计较这个。而且晋阳大长公主说这话,也是真的有底气,谁不知道晋阳大长公主府向来富贵,许多的物件还真是比宫里的要好。 所以太皇太后对此也只是摆了摆手,一脸无奈道:“行行行,你瞧不上内务府给的东西,便自个儿去准备着,只是内务府的这份嫁妆,到底还是要出的,不说皇家体面,便说是哀家与皇上的一片心意,你总不能替芙蕖给拒了吧!” 晋阳大长公主不置可否,也没有再说这个,只手上拿着茶盖慢慢把玩着。 这边嫁妆的事情暂且这般定下,太皇太后倒也忍着气与晋阳大长公主商量起了其他的事情。 “按照规矩,这要嫁进皇家的媳妇,都得让宫里派人好好教导一番,芙蕖那孩子的规矩哀家自然是知晓的,但礼不可费,形式上还是要走一番,哀家也知道你这不讲理的性子,索性便将宫里一些脾性好的嬷嬷都找来让你挑拣一下,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不少人你还是认识的,你选一选,日后随着芙蕖嫁进宫里来,也能够替她管一管宫里的事情。” 太皇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脸色。 晋阳大长公主对此只微微撇了一下嘴角,慢悠悠开口:“母后你都说是形式了,何必还要再走上一走,芙蕖出嫁后跟的嬷嬷,我一早便给芙蕖备下了,不必母后操心!” “你这是防着哀家呢!” 太皇太后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满,看着晋阳大长公主也冷了脸。 晋阳大长公主对此却反倒轻轻的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慢悠悠道:“芙蕖是我的宝贝,我可舍不得让她受委屈,我都嫁到宫外这么多年,可脑子里还是记得宫里这帮老人的脾性,做事儿最会蹬鼻子上脸,芙蕖性子软,只怕日后嫁进宫里来,还得让着这帮老家伙,当然我也知道身边没几个有些年纪的,到底压不住,所以还是选些身价性命都握在本宫手中的放心!” “你这性子,自小便是这般霸道,哀家先时听说芙蕖屋里的那帮奶嬷嬷被你打发了,便觉得不妥,可到底是你家里的事情,哀家也不好多说你,你这般只会害了芙蕖!” 太皇太后语气有几分无奈,但倒是不怎么气愤,只是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冷声说了一句。 晋阳大长公主也不接话头,只是慢悠悠又说了一句:“芙蕖的事情,自有我操心,不必母后费心了,若是母后真的空闲,便好好管管宫里,也好好管管底下那帮子多嘴的妇人,小心些口舌!” 太皇太后闻言,面上一滞,不过晋阳大长公主说的半分不客气,她却是没有生气,反倒是轻笑着反问了晋阳大长公主一句:“什么口舌,是谁在说什么闲话吗,哀家成日呆在宫里,便是宫中这帮奴才生活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可哀家总不可能时时关注着这帮奴才秧子吧!” “母后当真不知晓?” 晋阳大长公主挑眉反问。 太皇太后对此只是点头应了,她自然不可能真的不知道,只是这事儿说来与她无关,加之这段时日她心里正憋屈着呢,倒也没有去阻止这番话,所以这会儿在晋阳大长公主面前也不算是装傻,顶多是装不知道罢了。 晋阳大长公主瞧着太皇太后的神色,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冷笑说了一句:“既然母后说不知道,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此事既然关乎芙蕖,那我还是那句话,芙蕖的事情自有我来操心你,便是我做些什么,也希望母后不要插手!” 说罢,晋阳大长公主便从榻上站起了身,倒是连告别都不说,直接朝着大殿之外走去,只不过,在走到大殿之外时,却是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两个宫人身上,然后冲着身后跟着她的侍从冷声吩咐道:“将这两人带走,交给皇上!” 太皇太后坐在大殿中,离晋阳大长公主的距离其实是有些远的,可是这番情景还是清清楚楚的落在了她的眼里。 太皇太后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正要上去阻止,可是她的脚步还未迈出,突然想到了方才晋阳大长公主似是警告的话语,倒是深吸了一口气,只装作隆了哑了也没瞧见。 晋阳大长公主方才所说之事,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芙蕖身世上的一些说法,这些流言蜚语其实一早便有了,若说这会儿晋阳大长公主会这般,只不过是最近这流言传的有些厉害罢了,可流言总归是流言,又有晋阳大长公主这般压着,也顶多是在给她添添点堵,根本上不得台面,也不会对芙蕖嫁进皇家的事情造成什么影响。 芙蕖能做皇后,说到底,凭借的可不是夏家,便是夏珏真不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也不会有什么干扰。 更何况,这件事情归根到底,也只是别人嘴皮子上下一张闭,根本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对于晋阳大长公主来说,芙蕖要嫁进宫里,真没半点阻扰添堵的事情出来,那才叫人奇怪。 因着这般,所以晋阳大长公主对于这桩事情的处置手段显然也是温和许多,至少没有亲自出手,只是揪了底下两个小虾米交给赵晋延去处置,宫中之人自是有宫里人来处理,晋阳大长公主从前敢把手伸进宫里来,敢那般张扬是不在乎,可如今芙蕖要嫁进宫里来了,她有了在乎的人,自然懂得避嫌。 赵晋延对于这桩子事情的处置结果倒也快的很,两名不守规矩的宫人直接扔进了内务府里,当然扔进内务府里的宫人也不仅仅只是这两名宫人,毕竟一来,这两名宫人也只是传了大家都在说的话,二来这两名宫人都是出自太皇太后的宫中,若只处置这二人,只怕明日又该传出太皇太后看芙蕖不顺眼的话来,这般对芙蕖也是百害而无一利,所以赵晋延只让手底下的人又扯了不少的宫人一道儿扔进内务府中按照宫规来处置,是死是活,皆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如此一番动作下来,杀鸡儆猴,宫中便安生了下来,可是赵晋延也知晓,晋阳大长公主将人扔给他来处置,自然不可能只是让他处置,而是把这件事情让他来处置妥当了。赵晋延自己也有这样的意思,不过,在这件事情上,赵晋延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他本以为要查出这件事情会费些功夫,却没有料到,罪魁祸首很快便被查了出来,是杨铭。 查出背后之人是杨铭的时候,赵晋延既觉得本该如此,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又觉得有些蹊跷与突兀,杨铭这人心机向来深沉,若这件事情真的是他做的,怎么可能轻易便被查出来。这般小小一件事情,杨铭完全有能力做的半点不露痕迹,至少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还牵连到自己。 ☆、第102章 一百零二、避火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杨铭倒不至于真的傻傻的把自己全给搭进去,虽然赵晋延查到此事杨铭确实是背后之人,可与他的干系还真不算大,只是杨铭醉酒失言后,几个想要讨好他的人坐做下的这件事情。 便是赵晋延确实有理由因为此事而训斥杨铭,但正想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对杨铭做文章,重罚对方,却是不能够了。 便是芙蕖如今身份特殊,可杨铭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因为无心之过而被重罚,只怕旁人反倒要非议芙蕖,也只会将这件如今已经平息了的事情闹得更大。 这也是赵晋延身为帝王的无奈,许多的事情,至少如今的他的确还不能够随心所欲。但不能够随心所欲,也并不意味着对于这件事情就得视而不见,只做不知。赵晋延倒不至于这般窝囊,在查清楚这件事情后,赵晋延倒也没有犹豫,遣了人宣了杨铭进宫觐见。 杨铭来的很快,出乎赵晋延意料之外,杨铭并非是一人独自前来,他还带了三个人,那三人倒是没有进大殿,只跪在殿外,独杨铭一人进了大殿内。 杨铭进了大殿,二话不说,便跪下与赵晋延行了大礼。 赵晋延放下手中正在批着奏折的御笔,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了杨铭,并没有叫起,只是皱着眉头开口道:“杨相这是何意?” 赵晋延没有叫起,杨铭便老老实实跪着,听着赵晋延的问话,他只一脸愧疚开口道:“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杨相这是把朕弄糊涂了,朕倒不知杨相犯了什么罪。” 赵晋延并不接杨铭的话,只背着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杨铭却是额头伏倒在地上,只哀声道:“臣醉酒误事,管束底下人无方,致使南颐郡主受害,让皇家受辱,臣大罪!” “外面三人……” 赵晋延当然认出跪在大殿之外的那三人是何人,便是此次所谓替杨铭动手之人,可赵晋延站在这桌案之后越是瞧着,心中却是越发冷笑,杨铭这一出,说是认罪,他怎么瞧着还有几分示威的意思。 外边三人官职真不大,放在京中完全不够看,可大小也是朝廷命官,如今竟然就这么被杨铭推出来做替罪羔羊了,偏偏还是心甘情愿的被推出来。 要知道,若是这罪责一旦落实,这三人可不像杨铭一般只是小惩大诫,事情往严重了说,掉脑袋也是不为过的。 臣要忠君,可如今这大臣,衷心的却不是他这个皇帝!这让赵晋延心中如何不冷笑。 杨铭这会儿已经抬起了头,看着赵晋延面色严肃道:“此次郡主之事,皆是这三人主导,等臣听到谣言想要出手阻止之时,已经来不及了,故而将这三人带来与皇上请罪!请皇上重罚!” 赵晋延闻言,只是看着宫外三人,倒是没有直接动手定罪,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杨铭,慢慢开口道:“朕记得,杨相向来都是小心谨慎有自律之人,此次怎么这般不小心,竟然会酒醉失言,莫不是杨相对南颐郡主早已有所不满……” “不……不,微臣不敢!” 杨铭连连摇头否认,一派认真开口道:“皇上明鉴,臣对南颐郡主如何会不满……” 杨铭说完这话,犹豫了一下,又是轻声开口道:“说句不客气的话,南颐郡主在微臣眼中,一直都是微臣疼爱的小辈,臣如何会真的对南颐郡主不利……” 杨铭这番话说的无比真挚,神态之间,又是带着几分愧疚,若是旁人不了解,还真当事实便是如此,但赵晋延可不是旁人。这件事情其实最好的做法是赵晋延便这般轻轻放过了,直接处置杨铭带来的三人,也算是对此次事情,对晋阳大长公主府都有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是赵晋延却并不想这般轻轻放过,便是真的不能够动杨铭,但在这件事情上,多少还是要给杨铭一个惩罚。 所以赵晋延也没有顺着杨铭的话将这件事情就这么往小了说,只是又开口问了一句:“杨相莫与朕说假话,朕又不是不知晓杨相往日为人,此次如何会这般失态?” 杨铭抬起头,看着赵晋延,轻轻叹了一口气,眉眼之间似乎有愁色,面色上有了几分凄苦,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声开口道:“皇上圣明,此次确实是微臣受了打击,所以方会如此……” “皇上若知晓早些年的事情,自然该知晓臣曾对晋阳大长公主十分倾慕,便是如今,依然还是放不下这番情愫,臣知晓自己不该如何,但情不自禁。” 赵晋延面上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料到杨铭会突然提及到这个。 而赵晋延没有说话,杨铭则是慢慢又继续道:“这些年来,晋阳大长公主一直都不怎么瞧得上臣,可公主越是这般对臣,臣的心中便越是放不下公主,臣不明白,那夏珏那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公主,可是公主反倒拒绝微臣嫁给了他,偏生夏珏还不知道珍惜,公主那么美好的人嫁给了他,他却花天酒地冷落公主,甚至还多次给公主与郡主难堪……之前,公主生辰之时,臣看到夏珏对公主无礼,想要去安慰公主一番……却没有想到反被公主奚落,心中一时不忿,便说了狠话。如今却见长公主府越发蒸蒸日上而微臣却离公主越来越远,一时苦闷喝醉了酒失态,以至于犯下如此重大错误,还请皇上恕罪!” 杨铭说着,又是额头伏地跪在了地上。 而杨铭的这番话,非但说的十分真挚,甚至说到动情之处,还红了眼眶。 赵晋延站在御座之后看着,面上依然面无表情,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来,他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杨铭就这么跪着,冷眼打量着他。 第85节 杨铭面对赵晋延的这份打量与故意为难,身体依然恭敬的伏在地上,保持着先时的姿势,这副样子瞧着,真当是诚心悔过,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自己的身体分毫。 过了整整一盏茶之余的时间,赵晋延也终于开口了,他只冷声开口道:“此事杨相既是无意,朕自然不会跟杨相计较,只是……此事到底是因为杨相的缘故才会造成这番后果,若真的不罚,又有些说不过去,便罚杨相一年俸禄……” 赵晋延的这份惩罚,自然是不轻不重,官位做到如今,又如何虎指着朝廷发放的这份俸禄过活,便是朝廷终身不给发放这份俸禄,对他来说也无伤大雅。 杨铭面上的神色显然轻松了一下,不过赵晋延却在这个时候,又慢慢开口道:“此事杨相对不起的是晋阳大长公主府与南颐郡主,既然杨相已经知错,不若亲自登门去道个歉?” 杨铭闻言,面上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便露出了一个笑容,看着赵晋延慢慢开口道:“多谢皇上,臣原本便打算待与皇上请罪过后,便去晋阳大长公主府里道歉。” “好,杨相日后须得谨言慎行,可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赵晋延冲着杨铭摆了摆手,显然也是有些不耐烦应付杨铭了。他倒不是因为自己不耐烦想将人打发到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去,让晋阳大长公主去应付杨铭,毕竟杨铭去了晋阳大长公主府里请罪,便是晋阳大长公主将其举止门外,也并非什么稀奇事情,相反以晋阳大长公主的性格,这种可性能很大,所以赵晋延的打算,其实还是打算给杨铭一个没脸,给他一个下马威。 不过,出乎意料,杨铭虽然有些惊讶赵晋延的吩咐,但也十分顺从的对着赵晋延行了一礼,便看也没看自己带来的三人,起身离开了宫里。 晋阳大长公主听到下人通禀杨铭前来赔罪的消息时,倒并不觉得有多少奇怪,杨铭此人,一贯能伸能屈,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最是心狠了,如今事情败露,赵晋延吩咐她过来赔罪,对他来说,也根本不算为难的事情。 只不过,晋阳大长公主的心中其实也是有几分疑虑与赵晋延类似,杨铭这个人,心机那般深沉,在这件事情上的手段,实在是太幼稚了,也都实在是不符合他的风格。 晋阳大长公主心中思虑,倒也没有吩咐底下人将杨铭传进来,而是自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想着这些事情。 其实今日按照晋阳大长公主以往的脾性,定然是不会见杨铭,甚至会让下人去门口奚落杨铭一顿,最好让他在人来人往之地落个没脸传遍了京城才好。只是,这会儿晋阳大长公主心中存有太多的疑惑,一时之间,倒没了这份兴致去报复杨铭。她想了一会儿,开口吩咐了一句:“将人带过来,本宫倒是想看看杨相会如何向本宫与芙蕖赔礼道歉。” 当然,晋阳大长公主倒不会傻得将如今完全不知情的芙蕖叫过来听杨铭赔礼。 晋阳大长公主吩咐底下人去请杨铭,当然不会在自己的闺房里面见杨铭,她收拾妥当,便去了厅里。 而这个时候,杨铭已经被请进来,等了好一会儿了。 晋阳大长公主有心想让杨铭难堪,自然不会让下人好茶好水伺候着,莫说是清茶,甚至大厅之中,除了门口的两个更像是守卫的下人之外,大厅之中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晋阳大长公主带人走入的时候,杨铭正站在大厅中央,明明便是十分尴尬的处境,杨铭却显得十分泰然自若,他看到晋阳大长公主的时候,眼里闪过了一丝光芒,他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面前,抱手行礼。 晋阳大长公主半分正眼都没落在他的身上,径直走到了上首座位上,态度倨傲的坐下了。 杨铭脸上依然带笑,也没有因此而尴尬,当然他也没有落座,只是站在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对面,满目深情的看着晋阳大长公主。 两个人这会儿其实都该是十分尴尬的,偏偏这两位,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面对如此尴尬的场景,一个泰然自若饮茶,一个泰然自若站着,半分都不见任何的不自然。 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倒是杨铭先沉不住气,看着晋阳大长公主慢慢开口道:“今日,是皇上让我来赔礼……” “可本宫瞧着杨相这也不是赔礼的态度。” 晋阳大长公主冷笑看着抬起头,看着杨铭嘲讽。 杨铭对此反倒轻笑了一下,轻声开口道:“公主说笑了,此事确实是我做错了,自然心甘情愿过来赔礼受罚……” “然后呢?理由呢?” 晋阳大长公主只是挑眉挑剔的看着杨铭。 都是什么样的人,谁都莫骗谁,晋阳大长公主听着杨铭半点不走心的话,倒也不恼,只是用嘲讽的语气反问着。 而杨铭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径直朝着晋阳大长公主走近了几分,唬的晋阳大长公主身侧的丫鬟连忙上前来阻挡,反倒是当事人晋阳大长公主面上莫说是没有半点惊慌失措的神色,甚至连身体都没有动过一下。 杨铭在离晋阳大长公主一步之遥的位置被阻下,倒也不恼,只是站着这个位置上,看着晋阳大长公主轻声道:“公主难不成还不相信铭对你的心思吗?今日之事,全属铭对于公主的一片深情得不到回应,方才会在气恼之下所为……” “呵……” 对此,晋阳大长公主只抱以冷笑,但是在晋阳大长公主的冷笑之下,杨铭却是慢慢开口道:“夏珏对你和芙蕖是那般态度,公主再厉害,毕竟只是一个女人,而且公主就不怕日后自己会有个什么不测,一双儿女无人看顾……” 杨铭半是软话,半是威胁,但的确是将晋阳大长公主的劣势说的一清二楚。 若是换成寻常女人,这会儿心中恐怕已经慌了,可晋阳大长公主却依然保持着方才冷静的样子,半分不见惊慌。 杨铭也不气馁,继续慢慢道:“我知晓公主觉得,便是夏珏不负责任,可文景晖到底还会照顾着你们,可是……公主有没有想过,文景晖这个人,将家族与责任看得太重了,若是公主这边的事情与他家里的事情冲突上了,文景晖又会如何抉择。当年文景晖既然舍弃公主,今时今日,难不成公主还对他抱有幻想……” “你话太多了。” 晋阳大长公主放下手中的杯盏,描画精致的一双眼睛,目光冰冷的落在杨铭的身上。 杨铭不为所动,继续开口说道:“我与文景晖不同,公主相不相信,只要公主愿意,铭能够立刻回家休妻,进宫向皇上与太皇太后去求娶公主,公主的一双儿女,铭定然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还要好。” “说够了没有……” 晋阳大长公主对于杨铭之言,除了不耐烦,便是厌恶。 她突然决定自己将杨铭叫进来真是一个极大的错误,想要从他口中听到半分真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她朝着身侧的丫鬟们使了个眼神,丫鬟们立刻会意,上前送客。 而晋阳大长公主的这一番行动,却仿佛是刺激到了杨铭,杨铭瞧着晋阳大长公主自进屋之后,一直都是云清风淡的样子,突然情绪激动的指着晋阳大长公主开口怒声道:“公主真当如此铁石心肠,将铭的一片心意就这般践踏,公主若是今日将铭赶出去,他日莫后悔……” 晋阳大长公主没有说话,只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杨铭挣扎的想要从侍女的阻拦之下扑到晋阳大长公主面前,嘴里不停的叫嚣着:“公主,你莫要后悔!” 杨铭到底是一个男人,便是有三四个侍女在阻拦着,到底还是让他挣脱了出来,眼瞅着手便要触及到晋阳大长公主的裙角之时,突然一双手伸了出来,将晋阳大长公主护到了身后,而杨铭的手刚好撞在了对方的身上。 杨铭停下挣扎,目光看向了来人,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个冷笑。 刘恒没有去看杨铭,只一脸担忧的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关切询问:“公主可有事情?” 晋阳大长公主没有说话,只冷冷看了一眼刘恒,又看向了杨铭,突然嘴角翘起,露出了一个笑容。晋阳大长公主长相本就偏于美艳,这一笑,更添几分艳色与厉色,她轻启红唇,声音轻轻的看着杨铭慢慢道:”杨铭,说实话,你真是让本宫感到恶心。“ 杨铭闻言,却是冷笑看着刘恒说道:“我恶心,那我倒是想问问公主,难不成公主觉得这刘恒便不恶心了,不过是一条背主的狗,公主就不怕那一日,这一条狗也来反咬你一口!或者说,这刘恒伺候公主伺候的很舒坦,所以让公主都忘记了他的身份!” 刘恒闻言,面上闪过了一丝惊慌,忍不住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却并没有去看他,只是冷冷看着杨铭开口道:“杨相以为本宫会与你争辩吗,本宫却觉得与你争辩,实在是浪费本宫的时间,他不配,你更不配!”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让杨铭终于闭上了嘴巴,他看着晋阳大长公主慢慢离去,又是看向了刘恒,开口嘲讽道:“听见没有,你我在她眼中,不过如此,这世间,真正能够让她看如眼中的男人,也只有文景晖一个,亏你为了她,放弃仇恨,甚至不惜以男宠的身份呆在她的身边,他日若是有什么事情,她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这个袁家庶子,第一个推出去的也是你。如今留着你,不过是因为你那张脸皮与文景晖当年有几分相似罢了!” 刘恒脚步顿了顿,但很快他便收敛了情绪,依然紧紧的跟在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身后。 他没有去看杨铭,虽然文景晖所言的确是戳中了他最怕的事情,但他却并没有告诉杨铭,他根本就不怕,自他心甘情愿打算留在晋阳大长公主身边之时,便已经下定决心,不畏生死了。当然,杨铭这样的人,根本不会了解。便是那一日晋阳大长公主真的将他推出去,真的让他去死,他也甘之如饴。 虽然赵晋延与晋阳大长公主都觉得依着杨铭这个人的一贯性子,此次行事实在是不符合他的风格,但事情既然已经平息,他们也不可能在去做什么事情,唯一能够做的,恐怕也就是加强警惕防着,毕竟如今婚礼在急,若是不将心思放在筹备婚礼上,反倒是放在防范这些事情上,反倒是本末倒置。 不过,这几日呆在赵晋延身边守职的宫人明显发现了他们的皇上情绪不佳,似乎是有什么犯愁的事情。 恰好这几日,卫麟也在赵晋延身边当值,自然是将赵晋延这副样子看在了眼里,他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要说先时流言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而婚礼又是井然有序的筹备着,便是有点小麻烦,也惊动不到上边,底下人想想办法也都能够解决,能有什么让赵晋延犯愁的事情呢! 卫麟自小伴着赵晋延长大,要说对于帝王心思的猜测,旁人还真比不上他。卫麟细细观察了几日,还真让他找到了缘由。 说来,赵晋延倒也没有故意隐瞒着自己的心思,只是没有光明正大罢了。 他这几日也常去文渊阁中找书,又曾私下问过一些老宫人话,卫麟稍稍观察便将这些蛛丝马迹拼凑整齐了,而了解皇帝的心思后,卫麟真当也是哭笑不得,但还真不敢去嘲笑赵晋延这个。 嘲笑皇帝老处男,他不要命了! 不过赵晋延绝对是皇家中一枚大大的奇葩,皇家子弟,为了早早开枝散叶,基本上都是十二三岁便会安排下侍寝的宫人来教导人事,更有专门的老宫人现身指导……嗯,当然那些个避火图,也是有的,可当然不会放在文渊阁这种皇家典籍藏书中,便是有,也不可能让赵晋延这跟个没头苍蝇似得,随随便便就给找到了。 可怜赵晋延书籍找不到,又不好问宫人,只能够旁敲侧击,偏偏宫人还真没有想到皇帝到了如今这把年纪了,还未经人事,所以愣是没往那处去想。 至于说让赵晋延去后宫找那两位才人探讨人事,显然不可能,先且不说赵晋延本就不喜欢这两个才人,不然也不会冷落到现在还没有碰过她们,而且便是真想找时间碰她们,如今也决计不是好时机啊,赶在帝后大婚之前,让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知道了,恐怕于是一场风波…… 也难怪赵晋延这几日这般愁苦,这的确是一个大大的事情。 卫麟猜测到真相后,憋着笑想着,若是帝后洞房花烛之夜,帝后却不知道该如何洞房,还不滑天下之大稽了。当然芙蕖这位未来的皇后,在出嫁之前,晋阳大长公主是肯定会让人教导她人事的,可是让女方主动,就芙蕖那性子,想也是不可能的。 卫麟这般想着,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任务真是十分重,非常重! 他拍着赵晋延的肩膀,一脸严肃的做下承诺:“皇上尽管放心,这事儿便包在微臣的身上,不就是小小的春宫……不,是小小的避火图吗,应有尽有,微臣定会将全天下最好的避火图给您找来!” 卫麟说的义正言辞,赵晋延却是难得红了老脸,但他也没有拒绝,因为他的确是很需要。 卫麟素来是个行动派,既然做下了承诺,自是速度的将避火图给找来了,所奉上的那一本,的确是精挑细选,里边的图案,画的栩栩如生,逼真露骨的紧,赵晋延只瞧了一眼,便忍不住脸上泛红。 卫麟一脸邀功,只笑嘻嘻的看着赵晋延,一边还摆着手自己率先退下了,皇上您慢慢看,微臣先退下了!” 退到大门外边,卫麟还替赵晋延看守着这大门,一脸的兢兢业业,当然他心中这会儿更是得意非凡,只觉得自己这事儿办的实在是太漂亮了,这春宫图可是他命人从京城里最大的春楼里买来的,当然要拿到宫中的避火图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宫中的哪能跟宫外的比,宫里的那些避火图,瞧着便是正正经经,只瞧一眼便没了兴趣,而这家青楼里的春宫图可是一绝啊,据说不少的大臣家中也有收藏,只是不好外道罢了!如此可想而知里边的内容是多么的猎奇了! 卫麟没有告诉赵晋延的事情还有一个,也是他最为得意之处,要知道这晋阳大长公主府里,一个女人当家,自然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东西了,估计到时候拿出来教导夏芙蕖的避火图,也是从宫里带出去的。卫麟唯恐到时候二人因为所受不同教材教导缘故,会导致二人不和谐,所以特特将另一本一模一样的春宫图,里三层外三层细细包扎了,放在木盒子里,以赵晋延的名义送去了晋阳大长公主府里。 卫麟抬头望了望天空,看着老高的日头,摸了摸鼻子,心中想着,只怕这礼物,这会儿也该到了夏芙蕖的手中了! 卫麟这时间估计的,还真是相差不远,虽然比他所预计的要稍稍晚上一些。 不过他唯一没有估计到的一点却是,芙蕖这礼物,并不是自己私下打开的,而是当着夏越朗的面。 因为芙蕖的大喜之日越来越近,虽然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时候,夏越朗往日里是半点都不上心,可毕竟是芙蕖出嫁,夏越朗还是想要帮帮家里,所以自昨日起,便在军营里告假回家,打算一直待到芙蕖出嫁为止。 虽然是呆在家里,可毕竟还是有些无聊的,夏越朗也不想到外边去,唯恐惹事给妹妹添堵,干脆不时跑到了芙蕖的院子里。 芙蕖这个新嫁娘,其实也是闲的紧,也高兴夏越朗能够过来陪着他解闷。 卫麟这份礼物送到的时候,夏越朗正好到芙蕖的院子里打算与芙蕖一道儿用午膳。 礼物由彩霞拿进来的,因着送礼之人就是皇家禁军,彩霞倒是半分都没有怀疑便笑着与芙蕖禀告道:“郡主,皇上有给您送礼来了!” 芙蕖闻言也并不奇怪,也没有怀疑,虽然大婚之前,她和赵晋延不好见面,但赵晋延这些时日,的确是一直在给她送礼物,所以今日的礼物出现的一点都不突兀。 她笑着接过手打开了,瞧见里边竟然还有一层包装,倒是愣了一下。 夏越朗在边上瞧着,也有些奇怪。他嘴上倒是有些不爽的开口道:“这皇上故弄玄虚什么,礼物都是里一层外一层的。” 说着,他自己伸手去直接掀开了外边的一层包装,好家伙,夏越朗也是没料到,这里边竟然还有包装。 夏越朗说着又是打开了一层……然后发现里边竟然还被严严实实的包着。 夏越朗本就没有太大的耐心,有些烦躁了,看着芙蕖开口道:“这皇上搞得什么鬼,什么东西这般精贵,需要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 芙蕖心中也有一些疑惑,但她也没有多想,只是笑道:“不就是多拆一会儿吗,哥哥你还燥了,拿过来我来打开!” 夏越朗眉头一皱,并没有递给芙蕖,反倒是自己大力的扯起了包装,因为使得力气太大,等到最后一层包装打开的时候,里边的东西飞了出去,正好将书页大开落在了地上。 夏越朗只模糊的看到了一本书的影子,还未看清楚内容,便不满的嘟囔着:“什么玩样儿,搞这么精贵,就是为了送一本书……” 语音未落,夏越朗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本书打开的那一页,瞬间,面红耳赤,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而芙蕖早已经涨红了一张脸,低着脑袋半句话都没说! 不得不说,夏家两兄妹,都是再单纯规矩之人,平日里看个西厢记都觉得算是□□了。夏越朗虽然在外边混着,瞧着也纨绔,但是男女之事上,晋阳大长公主管的很严,所以青楼一类的地方真没去过,如今身边也没有女人…… 就是因为太过于单纯,所以这本书在他们看来,算得上是天大的事情,夏越朗一个箭步跑去将书合上,拿在了手里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最后只很恨道:“赵晋延竟敢这般冒犯你,我……我找他算账去!” ☆、第103章 一百零三、出嫁 “哥……” 虽然芙蕖还是害羞,但闻言还是连忙伸手拉住了夏越朗的手。 “你还替他说话!他都这般冒犯你了……” 夏越朗怒不可遏,显然这本书,是真的触动了夏越朗的神经。 第86节 芙蕖在刚看到这本书的时候,的确是因为受到惊吓过甚,所以有些惊愕了,可这会儿稍稍冷静下来,她倒是一点都不相信这本书会是赵晋延让人给她送来的,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的。 虽然赵晋延有的时候,尤其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不像之前那般君子,可芙蕖还是了解赵晋延的性格,至少这本书,他是绝对送不出手的,这行径……实在是太过于不正经,瞧着更像是某个人的一惯的行为。 不过夏芙蕖也不敢乱想冤枉人,所以只委婉道:“兄长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如何会干出这般事情来,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芙蕖也没有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也唯恐是自己乱想冤枉别人,而且依着夏越朗的冲动性子,指不定把她的怀疑当成了事实,那样只会将这件事情闹得更大。 不过,芙蕖这一句话,倒的确是让夏越朗发热的脑袋清醒了一些,原本冲动的动作也迟缓了下来。 他的目光犹疑的看向了芙蕖。 芙蕖瞧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连忙又是开口道:“这书虽是皇上身边的禁军送来的,可是……毕竟不是皇上亲自送来的,而且兄长也该知晓,依着皇上向来的性格,也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兄长若是莽莽撞撞前去找皇上算账,冤枉了人,那多尴尬。” “可是,除了皇上,谁又能够差遣的动禁军……” 夏越朗被芙蕖一说,心中的想法也的确是产生了动摇,只是心中的疑虑到底还是没有被打消。 “能够差遣动禁军的人并不是皇上一人,更何况,若是旁人打着皇上的旗号行事呢……” 芙蕖越想越是确定原本心中所怀疑的那个人选,这件事情上,她怎么想都不觉得是赵晋延做的,而某个人,性格向来如此,胆大妄为,偏偏他还真有这个本事做下这件事情。 芙蕖这般一想,心中忍不住也有几分恨得咬牙,卫麟这厮,实在是太过了,若真是他做的,此次可饶不了他,先且不说将这般污秽的书籍送到她这边,单单是打着赵晋延的名号破坏了赵晋延名声这事儿,就不能够轻饶了他。 芙蕖忍不住看向了夏越朗,开口轻声道:“兄长的确是该进宫去见皇上一趟,但万万不要激动,兄长心平气和的将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再问皇上这件事情是何人所为,倘使……倘使真是皇上所为,那么兄长的这番质问便可让皇上无地自容。若此事与皇上无关,那么皇上定然也会揪出此事真正的幕后之人,必定会严惩之,也无需咱们做什么,便可让对方得到教训。” “还是妹妹聪明,好,我这就进宫去见皇上!” 夏越朗二话不说,便直接冲出了芙蕖的房门。 只是……夏越朗无意之间,却是将这本书重新扔到了地上,也让芙蕖和底下一众丫鬟又羞又恼,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此书。 夏越朗此次进宫,却是整整呆了一个下午,方才满面春风的归家来。 芙蕖倒也没有刻意去询问夏越朗事情的进展,倒是夏越朗自己命着身边的小厮传了话过来,只说让芙蕖放心,他都处理好了! 再后来,夏越朗自己说漏了嘴,芙蕖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此事还真是与卫麟脱不得干系。芙蕖恨得直咬牙,不过她料想这件事情卫麟决计讨不得好,而事实上,卫麟不仅被赵晋延狠狠罚了一通,夏越朗还私下对卫麟下了黑手,带着军营里的兄弟们直接给卫麟套了麻袋。 卫麟心虚,也不敢声张,干脆告了假回家好好养了一通伤,倒是一直安静的憋到了帝后大婚之时,方才出来露了面。 帝后大婚,这算是本朝以来最轰动之事,也是赵晋延登位之后最盛大的一桩喜事。 一般而言,便是一个朝代里,都很难遇上帝后大婚这样一桩事情,通常皇位罔替之时,新皇早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便是之后因为某些缘故,而娶了继后,那样子也不能够被称之为大婚,只有皇帝在娶第一任皇后之时,才能够被称之为大婚。 赵晋延这般的年纪,其实也早该有皇后,只是先时赵晋延只是一个透明皇子,皇家倒是将他这事儿给耽误了下来,当然也因祸得福,让他得以享受了这百年难遇的大婚。 帝后大婚之事,礼部就不操办,或者该说如今在任期上的礼部官员根本就没有遇上过,不过翻开典籍旧书,上边记在规定十分详详细细,按照上边步骤一步一步来,倒也不会出错。 当然,凡事也肯定不能够按照典籍而来,就譬如在帝后大婚之中,承担重要角色的皇后父亲,在这桩角色上,显然礼部官员显得有些为难,先且不说皇后的母亲是本朝最有权势地位的晋阳大长公主,再说如今皇后父母分居之时,便是从未有过之事,按照规定,夏芙蕖自是应该从夏国公府里出嫁,可按照实际,礼部官员决计不是榆木脑袋,自是知道若真让皇后从夏国公府里出嫁,晋阳大长公主便是第一个不答应。 自己做不了决定的事情,自然是向上请示。 在及笄礼之时,赵晋延便已经考虑到这一茬,如今比及笄礼更重要的大婚之事,赵晋延自然早已经做了安排,所以下发指事,见机行事。 礼部官员丈有些明白又有几分糊涂,倒真是见机行事。 而夏国公,在帝后婚礼的前一晚,却是千年不遇的住进了晋阳大长公主府邸之中,而晋阳大长公主,竟然也没让底下人将他扫地出门。 当然,夏国公所住的院子,其实离公主府上三位主子住的院子很远,只是住在前边招待客人的院子里,但公主府里的下人向来嘴严,此事倒也没有往外传出。 芙蕖对于夏国公能够过来给她送嫁的事情,自是高兴的紧,上一回她及笄礼上,夏国公肯露面的事情,已经让她十分惊喜,却根本没有想到,夏国公竟然还愿意来公主府上给她送嫁,所以在大婚前一晚,芙蕖还特地十分有心的让底下丫鬟们给夏国公送了一些果子与糕点,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可全是她身为女儿的心意。 晋阳大长公主反应则是淡然许多,在听着下人禀告夏国公入住之事后,也没说好坏,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头,而后便问起了明日婚礼上的一些安排。 唯有夏越朗对于此事,反应有些大,尤其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在前院与夏国公撞了个正着! 夏越朗当即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到回过神来,夏国公却是面无表情背着手离开了,夏越朗倒是想要追上去狠狠的质问一番,但夏国公走得快,一眨眼的功夫,便直接走进了如今客居的院子里,下人将大门一关,倒是没给夏越朗发作的机会。夏越朗有心想要上去砸门,又觉得若是这般,实在是太掉份,愣是在大门口站了许久后,方才气冲冲的跑到了芙蕖的院子里,还未进门便大声嚷嚷了起来。 “那家伙怎么住进家里来了,母亲知道吗?为什么没有赶出去!” 夏越朗声音一声比一声重,倒是生生吓了芙蕖一跳。 芙蕖坐在梳妆镜前,转头看了一眼忿忿不平的夏越朗一眼,脸上却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而夏越朗瞧着芙蕖的反应,只觉得心中一股气憋着,忍不住忿忿不平道:“母亲怎么想的,也不怕他明儿个发作搞砸了你的婚礼!” 夏越朗倒也不傻,自是知道夏珏会住进晋阳大长公主府,定然是得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允许。 芙蕖原本不想去搭理夏越朗,只打算任由他喋喋不休抱怨一顿,闻言倒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莫胡说,父亲不会的,上次我及笄礼父亲不是很好吗?” 芙蕖不提这及笄礼倒也罢了,一提这及笄礼,夏越朗心中便憋了一肚子的火,芙蕖及笄礼,他前一晚并没有跟着进宫去住,自然没有想到,夏珏也会来参加芙蕖的及笄礼,可想而知,在及笄礼上当他看到夏珏的时候,心中有多么的惊怒交加。 “不行,谁知道他明儿个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我得想个办法将人今晚便赶回去!” 夏越朗话音未落,芙蕖被唬的吓了一大跳,连忙转头看向夏越朗,开口道:“你想坐什么呢!哥,明儿个我大喜日子,你别添乱成吗!” “……这怎么能是我添乱呢,放心,我不会自己出面的,咱们府上不是还个人碍眼的人吗,让他们二人斗去。” 夏越朗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若说他讨厌夏珏,那么对于刘恒的存在,则是深恶痛绝。 如今正好一箭双雕,他如何能够不得意。 “哥,你别闹了,看在我明儿个要大婚的面子上,你就安安生生明日将我送出去好不好,日后我进了宫,还不知道我们兄妹二人,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相见了!” 芙蕖的语气渐渐有些低沉,夏越朗向来过不得芙蕖这个妹子,闻言心中一下子也有些难过。 这会儿哪有什么好不应的,所以只压下了心中的不痛快,走到了芙蕖身侧,连连开口道:“妹妹,我错了,我不闹了,你放心,日后有机会,哥哥一定会常进宫来看你,若是皇上不允许,我硬闯也要闯进宫来看你!” “还说不胡闹呢!” 芙蕖闻言,脸上倒是被逗乐了,笑嗔着。 ☆、第104章 一百零四、书籍 夏芙蕖与夏越朗两兄妹感情向来极好,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并不算完整的家庭,兄妹二人这些年来更是相互扶持,感情上也比寻常的兄妹要好上许多。 这会儿虽然语气说笑着,竭力想要轻松一些,但话头起了,心中到底是舍不得,真当是有一种这辈子便要见不着面的感情,二人凑在一道儿说了不少话,倒也没有互诉衷肠,只是说着说着,心情也是变得沉甸甸了。 这会儿天色其实不算晚了,按理而言,虽然夏芙蕖与夏越朗二人是兄妹,倒不必太过于避讳,可毕竟此时夜深了,而且芙蕖明日便要出嫁了……晋阳大长公主此番替芙蕖所择的几位嬷嬷在门口看了又看,最终其中一位白嬷嬷瞧着天色已晚,实在无法,方才出声打断了兄妹这番依依不舍。 “世子,郡主,天色已晚了,郡主明日还要早起,还是早些安置下吧!” 说完这话,白嬷嬷又是加了一句:“明日郡主大婚,作为新娘子,只怕要累得很,若是今夜不歇好,明日只怕要累坏身体了!” 夏越朗原本有几分不悦这白嬷嬷的多言多舌,只是听到后边一句,到底疼爱芙蕖的念头比不舍芙蕖的念头要更占上风,所以夏越朗轻声开口道:“妹妹,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你好好歇着……明日,哥哥亲自来背你上轿子!” 夏越朗说到最后,仿佛是已经想到了明日的情形,眼眶子也有些泛了红,但他怕影响芙蕖,连忙转过头去。 芙蕖哪能看不到,只是装作没看到罢了,她鼻子酸涩,也是低着头轻声道:“好,哥哥也好好歇歇,日后……我出嫁了,家里全靠哥哥一个人……母亲身体向来不好,□□后要好好照顾母亲。” “你放心……” 夏越朗心情越发的惆怅,心中更是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以前他虽未兄长,却总是让芙蕖这个做妹妹的操心担忧,实在不是人,日后妹妹进了宫,自己这个做兄长的若是再不争气,便实在可恶了! 夏越朗有心想要再说几句,但一来嬷嬷催得紧,二来他也知晓自己说的再好听,只怕芙蕖这会儿都不会相信,倒不若日后拿出实际行动来更好。所以他将满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只是最后又说了一句:”妹妹,我回去了,你好好歇息……” “好……” 芙蕖虽然应了,但明日便是她的大婚,加上方才又是被夏越朗这么闹了一通,哪有什么睡意,躺在床上也不过辗转反侧罢了。 而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她终于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睡意,只是刚刚眯合了一下眼睛,床帘却是被打开了,她身边的几个嬷嬷和丫鬟们都站在了床边,轻声唤着让她起床。 芙蕖困得紧,还没回过神来,却突然被彩霞的一句话给瞬间吓得没了丝毫睡意:“郡主,快起床了,给您梳头的贵人们都来了!” “啊……” 芙蕖嘴巴发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眼睛瞬间睁大看着彩霞。 她方才还真是差点忘了这茬。 这会儿时辰其实还很早,甚至这夏日本就该亮的早的天,还是乌漆麻黑的,往日里这个时候,晋阳大长公主府里本该十分寂静,除了来往巡逻的护卫,都应该沉浸在梦想之中,可是今日,公主府里的下人甚至起的比芙蕖醒过来还要早一些,芙蕖醒来的时候,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冒着热气的浴桶,一色洗漱用具,早已在外间铺成而开。 芙蕖由着丫鬟们伺候跨入浴桶之中沐浴洗头,等到身上擦洗的干干净净,刚刚换上洁净的里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时,原本坐在另一个房间内要替芙蕖梳头的贵人们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走到了芙蕖的房间内,围在芙蕖的身侧替她梳头。 当然,这几个贵妇人,个个面上都是喜气洋洋。 这几个贵妇人,说来来头都是极大的,身份之中,有公主,也有一品诰命夫人,只是光有尊贵的身份是不够的,还需要有福气。这几位,可是礼部将满京城的贵妇人名单仔细核对核实且有挑挑拣拣再送到皇帝和太皇太后以及晋阳大长公主面前再次挑挑拣拣过后选出来的。 当然这几位脱颖而出的贵妇人虽被挑挑拣拣,心中却没有半丝不满。 先且不说能够请来给新娘子梳头本就是极大的荣耀,更何况如今这位新娘子可是日后帝国的女主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能够给皇后在出嫁时梳头,将来议论起来,也是给自身和自己家族增添份量的机会。 这几位贵妇人围在芙蕖身边,小心的说着话,隐晦的恭维着芙蕖,到了她们如今这个份上,早已活成了人精,虽然在他们这个位置上,根本就不需要由着他们来恭维人,但并不妨碍她们能够巧舌如簧,将一些很寻常的话都说的十分动听,也让人觉得很熨帖。 晋阳大长公主也来得很早,芙蕖这边都还未开始梳头,晋阳大长公主便进屋来了。 她进屋后,先时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梳妆台前的芙蕖,然后收回目光,看向了站在芙蕖身侧的几位,脸上带了微微的笑容,轻声开口道:“麻烦诸位了。” 虽然话语简洁的都有几分怠慢,可几位贵妇人却只有受宠若惊,要知道这位晋阳大长公主,向来对人不假辞色,哪里会这般和颜悦色,说出这般温和的话来。 不过到底是亲女出嫁,又嫁得这般好,心情好了,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会好听。 贵妇人心领神会的相互看了几眼,皆连连笑着说了不敢。 这边简单寒暄过后,贵妇人们便开始替芙蕖开始梳头开脸上妆了,虽然如今时辰尚早,但新娘子打扮起来,向来繁琐,更何况是今日要隆重上妆即将成为皇后的芙蕖。 果不其然,等到芙蕖最后穿戴后一身礼服之后,天色早已经大亮,房间里燃了半夜的红烛,慢慢熄灭了。 芙蕖的目光落在了镜子中做了一脸喜庆装扮的自己,虽然妆容没有浓到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但这份艳丽的装扮瞧着,到底与以往的自己有了很大的不同,瞧着,好像成熟了许多。 晋阳大长公主站在芙蕖的身后,眼眶也忍不住有了一丝丝泛红,她并没有立刻与芙蕖说话,而是看向了几位替芙蕖梳妆完毕的贵妇人,温声开口道:“麻烦几位夫人了,本宫让人在隔壁屋子备好了茶点,请几位夫人过去歇歇吧!” “多谢公主。” 几位贵妇人闻言,立刻心领神会晋阳大长公主估计是有话要与女儿说,倒也不留下碍眼,都走的时分利落。 待人都离开后,芙蕖抬起头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瞧见晋阳大长公主正专注的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微微的笑容,她站在芙蕖的身侧,轻声开口道:“肚子饿不饿,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待会儿你用一些,免得待会儿事儿太多,身子撑不下去。” “可是我听嬷嬷说,我不能够多用的。” 以免在仪式过程中,突然想更衣尴尬。 当然芙蕖也没有将这点说出来。方才她也是唯恐出现几位嬷嬷们说的话,连早膳都不敢多用,只浅尝即止,便让人撤了下去。不过当时她刚起来,起的又早,也是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连声道:“少用些茶水便是了,用些点心无碍的。别听那几个老婆子乱说,饿到自己可不好。” 说完这话,晋阳大长公主又是轻声道:“待会儿我让人将这点心装进荷包里,你带在身上,要是饿了,便拿出来吃一块。不过水却是不好带在身上,为了免得噎到自己,你也要慢些用。” “嗯。” 第87节 芙蕖点了点头。 恰好在这个时候,丫鬟们端着点心上来了,点心果然是芙蕖最爱吃的那几味,只是今日点心做的也有一些特殊,平时就不大的点心,今天做的尤为小,便是芙蕖,都能够一口便吃干净。 “我吩咐厨房让把点心做的小了些,免得碰到妆容。你自己也小心些。” “娘不必担心,我知晓的。” 芙蕖笑着开口道。 而晋阳大长公主听到芙蕖的话时,却是有些难过的轻叹了一声,开口慢慢道:“你呀,你知道什么呢,还不是凡事要让我这个做娘的替你操心。” “娘……” 芙蕖闻言,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有些难受。 晋阳大长公主红着眼眶又是轻声道:“日后进了宫,没有娘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好哈照顾自己,可莫再像以前那般傻乎乎了。” “娘,我只是嫁进宫里,您想我,虽是便可来看我……” “娘若没谁人便来看你,只怕皇上也不乐意了。” 晋阳大长公主轻笑着说了一句,却是没有再说别的什么了,她也不想在这会儿弄的太伤感,但又是轻声开口道:“你进了宫,一定要长些心眼,除了娘给你的人,你别谁都相信,就是赵晋延也不可以!” “不,便是娘给你的人,你也不能够完全相信,这人心易变,说到底,凡事还是要靠你自己。” “若有什么事情,不开心了,受委屈了,便让人告诉娘,可不许一个人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 “……” 晋阳大长公主絮絮叨叨,难得这般啰嗦的再三叮嘱,也是唯恐着有什么方面遗漏了,没有与芙蕖交代清楚。 “娘,我都知道的。” 芙蕖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心中越发有些难受了,其实她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出嫁的这么早。这会儿她心里真的十分舍不得,都几乎要忍不住说出不想嫁人的话了,可是她也知道,大礼在即,她也是不能够这般说的。 门口锣鼓鞭炮声响起,门外下人轻声提醒,迎亲队伍来了。 晋阳大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自己面上的神色,又重新换回了以往一贯的摸样,她使人将龙凤大红喜帕拿了过来,又是让人唤了在隔壁屋子里歇息着的几位贵妇人,想让他们替芙蕖盖上。 芙蕖却觉得有几分多此一举,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晋阳大长公主轻声道:“娘,不要这么麻烦了,您替我盖好吧!”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面上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却是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这帕子,不能够让娘给你盖,须得有全福之人给你盖上才好,娘不希望你日后的婚姻,和娘一样不幸福。” “娘……” “娘的芙蕖,这辈子,就该是幸福美满。” 说完这话,晋阳大长公主却是后退了一步,命人将喜帕交给了从屋外走入的贵妇人,脸上神色温柔的开口道:“还是麻烦夫人给芙蕖盖上帕子,完成最后一步。” “应该的,应该的。” 贵妇人笑着点头。将红帕子盖在了芙蕖的头上。 鲜红的帕子遮挡住了芙蕖的视线,也遮挡住了旁人看芙蕖的视线,芙蕖有些忍不住想哭,只是……想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叮嘱,她唯恐花了妆不好看,也只能够红着眼眶强忍住心中的难受。 宫中的婚礼,比民间的婚礼,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一些大同小异之处,也只是仪式更加繁杂,也多出几样罢了。 民间的婚礼,新娘只需一直等在闺房之中,等待新郎带人过来迎亲,然后由自己的兄弟背着上轿便是。 但帝王家的婚礼,却是在此之前,多了一步册立的仪式,由迎接皇后的使节带着圣旨金册,先与皇后进行册立,而皇后须得行跪礼接受册立。 除此之外,作为新郎的皇帝是不能亲自过来迎接皇后的,皇帝是坐在宫中,等着使节将皇后迎进宫中再行仪式,这也是为了维护皇帝身份的尊贵,避免皇后娘家人胡闹,让皇帝受罪,虽然多数情况下,皇后的娘家人又哪里敢去为难皇帝。 可帝王家的迎亲规矩便是如此。 晋阳大长公主其实对此非常不满,虽然她也是同样出自帝王家,可她一样知晓,这规矩定着,显然多是为了显示皇家的气派,但规矩便是如此,晋阳大长公主虽然对此不满,也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此次被皇帝派遣作为迎亲之人,说来除了几位皇亲国戚之外,还有一个熟人,便是宁国公世子卫麟。 卫麟还是作为主要的使节过来迎接芙蕖的,一见面,卫麟也便送上了一份礼物,是由迎亲队伍之中的一名小宫女偷偷塞到了芙蕖手中,特特告诉了芙蕖一句:”这是卫大人命奴婢转交给郡主的,说是皇上命卫大人给郡主备下的。” ”嗯?” 芙蕖摸着手中的东西,只摸到了滑滑的由锦缎布料制成的一个荷包,里边似乎鼓鼓的装满了东西,但芙蕖并没有摸出来是什么东西,她也不敢乱摸,也幸亏这礼服衣袖极其宽大,手握着这东西藏在袖子中间,旁人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因着突如其来的这一出,倒是让芙蕖将与父母离别时候的伤感冲淡了一些,至少当夏珏念着送嫁词的时候,芙蕖并没有落泪,不过到芙蕖被夏越朗背在肩膀上,听着夏越朗轻声与她说话的时候,芙蕖却是有些忍不住,红了眼眶子。 她这会儿真正的感受到了离别,这嫁了人,终归是要与以前不同了。 她将头轻轻靠在夏越朗的肩膀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都额兄长已经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了……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眼中的泪花,凑在夏越朗的耳边轻声开口道:“兄长,我嫁了人后,你要好好孝顺母亲,也别和父亲做对了,还有府上的其他人,你也不要为难了。” “嗯。” 夏越朗心中感触,轻轻点了点头,但马上想到芙蕖头上盖着盖头,自然瞧不见他点头,又连忙应了一声,只是声音哽咽。 送嫁之路,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兄妹二人只觉得还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也第一次觉得,两兄妹之间有很多的话都没有说话,可是,凤辇车已经到了。 夏越朗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也只能够将芙蕖送到了车上。 因着吉时所限,芙蕖刚刚坐上车子,身后鞭炮便响了起来,而凤辇车也很快走动了起来。 在这一刻,芙蕖的心中终于有了一种切切实实难受的感觉。 她眼角忍不住有些湿润,却只敢小声的抽泣着,还不敢流泪。 芙蕖从小就常常被晋阳大长公主带着进宫,她知晓皇宫离公主府不远,甚至有些近,只是这一回,她却觉得,实在是太近,距离太短,以至于她到了宫里时,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而这一回,她却是要嫁进宫里去。 正阳门宫门洞开,芙蕖坐在凤辇之中,并不能够看到外边的情形,不过她能够感觉得到,外边站了许多的人。 按照规矩而言,芙蕖皇帝是不会来正阳门迎接新娘到来,皇帝应是在举行仪式的宫殿里等候,只是当芙蕖从凤辇中站起身时,一双手却是将她搀扶住了。 而芙蕖也愣住了。 这一双手,显而易见便不是女人的手,手掌很大,也很宽厚,在指腹之间,微微带了一丝薄茧,若是男人,自是不可能来牵她的手,而唯一能够牵他手的男人,也只有赵晋延一人。而且这一双手,给她的感觉也十分的熟悉。 但芙蕖却有几分不敢置信,目光忍不住低头看去,透过红盖头有限的视线范围,她看到了一双绣着金龙的靴子。 “皇上……”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而握着她的手,却是不由的紧了紧。 在这一刻,芙蕖原本忐忑的一颗心,却是瞬间定了下来。 原来真的是他。 芙蕖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她这会儿脑子一片空白,早已经将嬷嬷先时再三叮嘱过的仪式给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她心里却没有半丝惊慌,只因为赵晋延便在她的身侧,她知晓,赵晋延是决计不会让她出丑的。 她只要看着他,由着他带着她行完整个仪式。 帝后大婚,自然无人敢闹洞房,等到仪式行完之后,芙蕖与赵晋延二人,都走入了洞房之中,芙蕖坐在喜床一侧,而赵晋延坐在了他的身边。 充当喜娘角色的宫人笑着将秤递给赵晋延,赵晋延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亲手将戴在芙蕖头上的红盖头给掀了下来。 眼前突然大亮,芙蕖自然是忍不住抬起头去看赵晋延,而这一眼看去,却看到了一身喜庆装扮的赵晋延。她歪头打量,只觉得对方有了许多的不同。 但赵晋延看着芙蕖,却是忍不住扑哧的笑了一下。 芙蕖被这一声笑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忍不住有些娇嗔的看了一眼赵晋延,没料到,这一眼却是让赵晋延眼里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芙蕖心中越发疑惑了,只是看着赵晋延,而喜娘在这个时候,端着两杯酒上来了。 芙蕖也顾不上去询问,只连忙捡过喜娘递上的酒杯,与赵晋延喝了交杯酒。 喝完交杯酒后,赵晋延伸手拿过了芙蕖手中的空杯子,重新放回到了托盘上,而后冲着底下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然后坐到了芙蕖身侧,轻笑的凑到了芙蕖身边说了一句:“ 你脸上的妆好像有些掉了,不过正好,你先去洗把脸,等我回来,很快的。” 芙蕖愣愣的看向赵晋延,等到赵晋延离开后,芙蕖只差没一下子跳了起来,连连叫了身边的丫鬟赶紧捧了镜子上来,这一看,芙蕖却是愣住了…… 妆还真是有些花了,眼角糊了黑黑的一块,亏得今日上妆用的脂粉全是宫中上贡的,竟然这般不中用,芙蕖心中又羞又恼,只暗暗啐了一口今日所用的脂粉。只是这事儿,还真怪不得脂粉,若是寻常脂粉,芙蕖这会儿脸上早成了大花猫了,说起来,新娘子出嫁,虽然有忍不住想要痛哭的,可谁不是偷偷留了一手,准备了小镜子脂粉在轿子上补妆,而多数则是假装,只干嚎并不落泪。 芙蕖觉得自己忍不住了,可眼泪却还是落了不少,偏偏她又不知道给自己在身上准备个小镜子小盒脂粉,也幸好赵晋延与芙蕖二人早已经熟悉,倒也不怕吓到今日作为新郎的赵晋延。 不过这事儿,芙蕖想着还是觉得害羞,看到自己在镜子里这副鬼样子后,连忙招呼自己带来的丫鬟打水给自己洗脸。 嬷嬷在这个时候,却是笑着凑到芙蕖身边问道:“皇后娘娘不若一块儿先沐浴更衣了,换上寝衣也舒服一些。” “……现在吗?” 芙蕖愣了一下,有些犹豫,虽然这个主意,的确是很让她心动,可她瞧着外边天色明明还早。 “是啊,其实有些晚了。” 嬷嬷瞧着芙蕖犹豫,自是明白芙蕖心中的顾虑,所以连忙笑着又说了一句。 “也好,反正今日也就呆在屋子里不出去了,那便换上吧!” 芙蕖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等到芙蕖真的沐浴更衣完了,才发现嬷嬷这个主意,有多么的不怀好意,这寝衣与她平日里在家里就寝时候的寝衣,实在是有些不同,除了一条薄薄的抹胸长裙,竟只有一层纱衣遮挡,身上的肌肤大片都漏露着,实在是太暴露了。 芙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便忍不住面红耳赤。 而嬷嬷则是笑着忙和开了,又是拿了脂粉还想给芙蕖上妆。 芙蕖连忙侧过脸躲让,“都要就寝了,还上什么妆,脸上糊着一层,难受死了!” “皇后娘娘,待会儿皇上还要来呢!” 白嬷嬷笑着开口说着,而芙蕖闻言头摇的还是跟个拨浪鼓似得:“没事的,皇上见过我没上妆的样子,没关系的。” 几位嬷嬷面上犹豫,看着芙蕖的目光,就跟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似得。 这怎么能够一样。 可是这几位嬷嬷,其实性情上并不强硬,尤其是在进宫之时,可说是得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再三警告,自然不敢去违背芙蕖的命令,所以芙蕖不乐意,他们也只能够悻悻作罢。 而在这个时候,寝宫的房门再次被推开,竟是赵晋延回来了。 满屋子的人也都没有料到赵晋延竟然会回来的这么快,脸上也都一愣。 赵晋延却是冲着宫人们挥了挥手,示意宫人都退下,走到了芙蕖的身侧。 赵晋延的身上,带了一层薄薄的酒气,芙蕖下意识退了一步,而赵晋延也察觉到了芙蕖的这个举动,但他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是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芙蕖。 芙蕖只觉得,自己这只罩了薄薄一层纱衣的肌肤仿佛跟着了火一样,面上也变得赤红赤红,她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伸手去捂住赵晋延的眼睛,色厉内荏开口道:“不许看!” 赵晋延只是笑着,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擦在芙蕖的手心之中,痒痒的,而这个暧昧的动作,也让芙蕖浑身跟个着了火似得。 她就跟被烫了一样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识便想往床上扯了被子躲去,赵晋延哪能让她得逞,只一把捞住了芙蕖的腰,笑道:“现在上床还早,肚子饿不饿,我让宫人送些膳食过来!” “你先放开我……” 芙蕖被赵晋延挽住了腰,就跟掐住了要害似得。她讷讷开口。 赵晋延却是凑在芙蕖的耳边,轻声呼气,又是轻声说着:“你先告诉我,饿不饿……” 第88节 “不饿!” 芙蕖回答的斩钉截铁,赵晋延却是被芙蕖这么一本正经弄得笑了起来。 他笑声低沉,回荡在芙蕖的耳边,让芙蕖整个人红的,几乎是要冒烟了。 知晓芙蕖不禁逗,赵晋延倒也不想芙蕖万一恼羞成怒,所以也没有继续得寸进尺,反而适可而止放开了手,只笑着看着芙蕖轻声道:“方才宫人也没给你送过吃食,如何会不饿,还是传些好克化的膳食进来,免得待会儿体力不支……” 最后四字,赵晋延说的别有意味,目光更是上下又看了芙蕖一眼。 芙蕖轻咬嘴唇,没忍住,刚刚平复下的羞涩,再次浮起,脸也再次红了起来,但这会儿芙蕖也知道,自己若是一直做出羞涩姿态,只会让赵晋延越发得意。 所以她故作坦然开口道:“来的时候,你不是让卫麟给我塞了一荷包的点心吗,我娘也给我准备了,我现在肚子饱得很。” 而且方才她还饮了不少的茶水,这会儿正是舒坦的时候呢! ”既然不需要,那便算了!” 赵晋延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勉强,目光却一直没有移开过芙蕖。 芙蕖被看的实在是不自在,也越发的感觉站不住了,她下意识往床边走去,拉扯了一下放在床上的被子,想要遮挡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只不过没料到,这屁股刚刚坐到床上,却是坐到了一个硬硬的物件。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当是床上撒着的桂圆花生枣子等物,这个嬷嬷先时也已经与她叮嘱过了,只是芙蕖又觉得有些不对,这些个物件,个头不应该这般大才是,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这一摸,摸出了一本书。 芙蕖看着蓝色封皮上大大写着的《道德经》二字,愣住了。 她的婚床上,怎么会出现《道德经》…… 赵晋延在芙蕖手上拿出那本书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待芙蕖伸手打开时,他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本书,他其实是非常熟悉的,因为他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卫麟送上的,这几日,他日日当做床上读物……却没有想到,竟然在芙蕖这边也会看到。 赵晋延可不认为这本书与他手上的那一本是同一本,毕竟他手上那本,没有这般崭新,早已经在他孜孜不倦的学习中,变旧了。只怕这一本,便是卫麟送给芙蕖的那一本,赵晋延还以为早已经被芙蕖扔掉了,却没想芙蕖竟然从娘家带到了宫里来了。 ☆、第105章 一百零五、能力 芙蕖在打开书后,脑子便“轰”的一下炸开了,虽然她从来没有去看过这本书,可是并不妨碍让她认出这比较熟悉的画风,毕竟那一日看到的画面,一直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之中! 可是……可是这本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早该处置了吗! 芙蕖脑子一片空白的努力回想着当时这本书的最后下落。 完全想不起来,她只记得是让嬷嬷捡起来,再后来,究竟怎么样,她是一点都没印象了,也只当没有这件丢人的事情。完全没有想到,这本书竟然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芙蕖这会儿只能够想到白嬷嬷先时仿佛的确是有在床上不知做什么,可她当时也根本没有留意,只当是对方是在收拾床铺,哪里会想到,白嬷嬷竟然是往床上放了这本书。 而一想到方才那几位嬷嬷离开后别有深意的目光,芙蕖恨不得捂住脸。 不过这会儿也根本不是让她回忆多想的时候,芙蕖看了看手中这本根本就不好多看的书,又抬头看了一眼赵晋延,拿在手中的书,差点没给扔了出去! 赵晋延瞧着芙蕖惊慌失措的神色,倒是笑了笑,并不在意。 他一脸坦然的走到了芙蕖身侧,伸手拿过了这本书,修长的手指还在芙蕖这一书页上点了点。 芙蕖几乎是要晕倒了,她也恨不得让自己这会儿晕过去,没有这一回尴尬的事情就好了! 赵晋延却根本没有体谅芙蕖此刻的情形,还笑着问了一句:“这本书,便是卫麟给你也送的那本书?” “嗯……” 芙蕖声音轻的就跟蚊子哼哼似得,丝毫没有注意到赵晋延话中有话。 “这卫麟说来也是挺费苦心的,这书,我也收到了,不知表妹可有研究过这书。” 赵晋延笑着问道。 芙蕖害羞的不行,连连摇着头,就跟个拨浪鼓似得,为了强调自己话中可信,她还连连开口又说了一句:“真没有看过,那天我哥打开的这本书,我连看都没看,就让人去处置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到这里,芙蕖发现了一些问题,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皇上说您也有一本,难不成这本便是皇上的?” 芙蕖想想只觉得自己所想实在正确,她就说嘛,那么羞人的书,嬷嬷又怎么会给放在她的床上呢!” “……”赵晋延被芙蕖的突发奇想给噎了一下,但他很快笑着开口道:“还真不是……我那书可没这么崭新。” 赵晋延说到这里,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那书我细细研究过,所以书页早已被我翻旧了……” “……” 这么不知羞的话,就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来,真的好吗? 芙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赵晋延。 赵晋延丝毫不知羞,又是继续开口道,“表妹若是真没有看过这书,那可不行,不若我们上床一道儿好好研究,表哥有经验,可是指导指导表妹……” “不必不必,我自己研究便好……” 芙蕖连忙摆手拒绝。 但赵晋延哪里会让芙蕖轻易拒绝,只笑着又是一把捞住了芙蕖的腰,这一回,却不仅仅只是捞着芙蕖的腰,而是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赵晋延做完这些后,还对芙蕖笑得和煦:“表妹太客气了,你我既是夫妻,便该互助,只是研究书籍这般小小的事情,表妹不用客气的。” “真的不是客气……” 芙蕖欲哭无泪!明明是那般正人君子之人,怎么……怎么一成婚,就变成了这副不知羞的样子,简直简直便是让她也跟着无地自容了! 赵晋延平日里向来君子,今日也做了一回言出必行的君子,研究书籍,还真是身体力行的研究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刚刚拂晓,屋里方才没有了“研究”的动静。 芙蕖睡的朦朦胧胧,浑身酸疼,明明困得不行,但是神志反而十分清楚,听到外间有叫起的声音,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 赵晋延被芙蕖的动静也给弄醒了,却并没有让芙蕖起来,而是伸手将芙蕖朝着自己的怀中抱了抱,一只手拍了拍芙蕖的背轻声开口道:“天色尚早不必醒的这般早!” “外边有人在叫起……” 芙蕖轻轻推推赵晋延,示意他也去听。 赵晋延却只做不知道,只抱着芙蕖闭目。芙蕖的身体被禁锢的牢牢的,根本挣脱不开,无奈她只好冲着外边开口道:“进来吧,我们起了!” 芙蕖这般一喊,赵晋延想要继续装睡,也的确是不好再装了。 他有些气恼的揉了揉芙蕖的脑袋,语气有些委屈:“再多歇会儿,让他们等等其实也没有什么!” “皇上是没有什么,我可不行!” 芙蕖这会儿全回忆起来了,嬷嬷之前与她说过,这帝王家的婚礼,成亲后可不单单只是要孝敬公婆,给公婆长辈敬茶,还有其他嘘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 其实,这些个伺候的宫人昨夜就守在门外,自然也是知晓屋里两位主子闹到了大半夜,这会儿只怕也是困乏的紧,可若是不进屋去叫,也是不行的。 新婚第二日一早,便要开始祭神,而为皇后梳妆的命妇早已经在厅里等候,虽然让这些命妇等候一番时辰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耽误了祭神,又让命妇等,传出去名声就不好听了。 所以宫人便是带着忐忑与害怕,也不得不在门外叫起。 赵晋延虽然方才表现的惫懒了一些,但也知道这都是规矩,如今芙蕖刚刚坐上后位,若是贸然不遵循规矩,对她并不好,瞧着芙蕖眼下青黑,面色憔悴的开始让宫人替她梳洗穿衣,赵晋延也有几分后悔昨夜过于孟浪。 芙蕖这会儿可没有什么功夫去理会赵晋延,瞧着时辰还真不早了,芙蕖连忙开始打发起赵晋延来。 “皇上快些起来吧,待会儿命妇要进来给我梳妆,您在不合适……” “好好好,你先管好自个儿吧,待会儿梳洗完,先用些膳食再让命妇进来,今日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你呢!” “嗯嗯。” 芙蕖应得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听进耳朵里。 赵晋延轻叹了一口气,正好冲着其他的宫人开始吩咐了起来,反正指望着芙蕖自己能够记得,赵晋延是不怎么抱有希望的。 赵晋延这边,说是离开,其实也就离开芙蕖的寝宫,并没有离开凤栖宫,而是去了凤栖宫的书房里坐着,帝后大婚,皇帝可有三日假期,加之最近也没有什么重大朝事,赵晋延也不必去前朝坐着,所以就干脆就呆在芙蕖的宫里,毕竟在祭神仪式过后,他还要带芙蕖去太庙里祭拜祖宗,而后还要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朝见。 前者他必不可少,后者他也必须陪着芙蕖才好。 祭神、庙见两项仪式早已经有所筹备,也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便走完了,不过单单这两项仪式,芙蕖便累的够呛,身上层层叠叠的礼服,以及头上戴的发冠,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回到寝宫之中,芙蕖便松了一口大气。 赵晋延见她这幅样子,连忙指使宫人给她换衣裳,芙蕖闻言却是有些犹豫,待会儿毕竟还要去见太皇太后,换了衣裳,待会儿再穿上,还不是更累吗,但这会儿,她的确是累的紧,能够得到一会儿的喘息,也是好的。 赵晋延见芙蕖犹豫,自是连忙开口劝说道:“皇祖母向来和蔼,去见皇祖母也不必穿的太过于正式,反倒显得客套了,只管换一身舒适的衣裳过去便好。” “嗯。” 芙蕖犹豫着应了。 其实赵晋延说的也没错,太皇太后自然不可能因为芙蕖的装扮便去怪罪她,相反,太皇太后的态度再和蔼不过,甚至比之前时候的那份慈和还要好上许多。 一见芙蕖,几乎是将自己的孙儿撇在一边了,只笑着招呼芙蕖坐在自己的身边,一打量,又是连连心疼上,嘴上还骂着皇帝不知道疼惜媳妇。 赵晋延自然是乖乖认错。 太皇太后又是笑着对芙蕖道:“虽说皇上是哀家的孙儿,但芙蕖你也是哀家的外孙女,如今又是孙媳妇,哀家肯定更疼你一些,若是日后皇上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就来找哀家,哀家给你做主。” “多谢皇祖母。” 芙蕖轻笑着应了,当然话并不放在心上。 太皇太后见此,也满意的笑了笑,倒也并没有久留芙蕖和赵晋延,便有笑道:“瞧你们这副样子,回去好好歇着吧,新婚燕尔,哀家也便不打搅你们了,明日后日,都不必来找哀家请安了。” “这可不行,孝顺皇祖母是我们应该做的,怎么能够不给皇祖母请安呢!” 芙蕖看了一眼赵晋延,见赵晋延没有反应,连忙开口说了一句。 太皇太后闻言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道:“哀家知道你孝顺,只是哀家也不在乎这些虚礼,自是希望你们怎么自在便怎么来了!” “给皇祖母请安是再自在不过的事情了!” 芙蕖连忙笑着应了一句。 太皇太后说这话,本就不是发自内心,见芙蕖拒绝,当然也不会勉强,便顺水推舟应下了,不过让赵晋延和芙蕖回去休息,倒是真心实意,在说完这些话后,便急着催促二人回去了。 芙蕖这会儿是真的累了,赵晋延心疼芙蕖,当然也不会勉强硬要留在太皇太后宫中表孝心,也很快带着芙蕖告退离开了。 而等着二人离开后,太皇太后轻叹了一声,冲着身旁宫人吩咐道:“你待会儿回去,将哀家手中的宫务好好理理,下次皇后过来,便一点一点的交给皇后吧!” “太皇太后……” 宫人有些犹豫,也没有想到太皇太后会这般轻易放权。 太皇太后对此并没有解释,只是慢慢开口道:“与其等着皇帝和皇后来逼着哀家叫出来,哀家倒不如主动一些,只是,哀家这一点一点交给皇后,皇后能得多少,也只端看皇后自己的能力了!” ☆、第106章 一百零六、归宁 第89节 从太皇太后的宫里出来,天色已经大亮,太阳也已经出来了,这会儿天还有些热,芙蕖身上虽未着厚重的礼服,但也是出了一身的汗,赵晋延瞧见,便让底下人抬了銮驾过来,扶着芙蕖一道儿坐上了銮驾之中。 赵晋延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多费口舌劝说芙蕖,芙蕖才肯与她一道儿坐上,却未想到,芙蕖倒是干脆的紧,没等他说什么,便乖乖的随着他坐上了。 赵晋延愣了一下,脸上却是笑了起来。 芙蕖哪里会不知道赵晋延这笑是什么意味,她只是挑眉反问了一句:“皇上这是好奇我为何不拒绝吗?” 赵晋延转头看了一眼芙蕖,瞧着她一副狡猾的跟个小狐狸一样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顺着芙蕖的话笑道:“是啊,没想到皇后会这般听朕的话,顺着朕的心意呢!” 赵晋延说这话,带着玩笑的意思,也略有几分话中有话的意味。 若是旁人听着这话,也只怕会误会,误会赵晋延这是明褒暗贬,另有深意。 但芙蕖却半分不担心,只是脸上带笑在赵晋延身侧坐定,然后仰起头看着赵晋延笑眯眯开口问道:“皇上可知班婕妤的典故?” “皇后说的是……班婕妤拒绝与汉成帝同辇出行之事?” 赵晋延听到芙蕖所问,自然很快便想到了芙蕖想要和他提的事情。 芙蕖点了点头,又是笑道:“班婕妤有大才且貌美,而且品行端庄,可谓女子典范,但最后一样失宠,冷冷清清度过晚年,而赵飞燕姐妹……” 芙蕖原想描述一下此二人行径,但到底是有些耻于出口,所以也只是模糊带过,对赵晋延又道:“她们二人虽也没有好下场,可却比那些贤良淑德的女子过得要好上许多,也肆意许多。当时臣妾便觉得,虽然女子不能够像赵家姐妹那般,却也不必与班婕妤一般……” 赵晋延看着芙蕖娓娓道来,一副认真的小摸样,心中明明喜爱的紧,但嘴上却还是故意逗弄道:“班婕妤会这般,其实与汉成帝的昏庸好色有很大的关系,皇后有这份忧虑,也会这般想,是不是对朕也没有什么信心,将朕看做汉成帝之流。” 芙蕖没料到赵晋延竟然还能够从自己这番话中联想到这个,若是换成旁人,听到自己这般被皇帝挑了刺,自是立刻认错自己说错了话,但芙蕖也不知道怎么的,或许二人成了夫妻,便亲密了,也少了往日里的拘束,闻言只是没好气的敲了一眼赵晋延,无奈开口道:“皇上明知臣妾不是这个意思,非得往这方面去想吗,若真这般,那臣妾还不得让皇上治罪!” 芙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几分埋怨,却亲近的很,也让赵晋延绷不住脸,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他忍不住抓住了芙蕖的手,轻声开口道:“面对皇后,朕其实比汉成帝还要昏庸,赵家姐妹之所以能够迷惑住汉成帝,却是因为赵家姐妹每日对汉成帝甜言蜜语,可皇后对朕不假辞色,朕却依然觉得皇后可爱的紧,愿意将一切都送到皇后面前……” “皇上……” 芙蕖原本还好奇的睁大眼睛看着赵晋延,却未料到,赵晋延转口便是甜言蜜语,话语肉麻的紧,饶是二人昨日已经是最亲密的夫妻关系了,可这话听着,依然让人觉得面红耳赤,也惹得芙蕖只能够嗔怪的叫了一声对方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赵晋延却不觉得羞涩,反倒因着芙蕖所流露出的不好意思而忍不住笑了起来,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芙蕖。 芙蕖比不得对方脸皮厚,只能够故作镇定的转开视线,想要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窘迫,而在这个时候,车驾恰好经过皇太后宫殿,芙蕖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叫了停。 赵晋延有几分疑惑的看了一眼外边,又看向了芙蕖,开口轻声问道:“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只是突然忆起,似乎忘记与皇太后请安了。” 这事儿芙蕖是真的给忘记了,其实也怪不得芙蕖,虽然按照规矩而言,芙蕖其实是应该先在皇太后的宫中请过安,然后再随着皇太后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才是。 只是今日芙蕖是直接被赵晋延带到了太皇太后宫中,而相对而言,皇太后在宫中的存在感也实在是有些弱,自是让芙蕖几乎忘记了这件事情。 如今经过皇太后宫殿的时候,芙蕖才恍然忆起,心中更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虽说芙蕖自己也有几分觉得忘记这事儿责任并不在她的身上,可是规矩上来说,的确是芙蕖错了,而且从另一个层面而言,她也不应该忽视皇太后,毕竟她是赵晋元的亲生母亲。 赵晋延见芙蕖一副又悔又恼的样子,倒是连忙开口解释了一句:“这事儿怨我,先时忘记与你说了,皇太后最近身体不适,所以一直关闭宫门不见人,此次请安之事,也早有吩咐,你不必过去,只等皇太后身体好些了再补上便可。” “是因为我们的事情吗?” 芙蕖问这话的时候,没由来的,心中便有几分心虚。其实她并不傻,自然知晓这桩婚事上,皇太后定然是反对的。虽然她和赵晋元并没有什么,可从先时皇太后待她的态度上,芙蕖能够看得出,皇太后其实是早已经打算将她看做是赵晋元的人,当然咱们的皇帝陛下赵晋延,先时也未尝不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芙蕖想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瞪了一眼赵晋延。 赵晋延这会儿目光正望着紧闭的宫门,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宫门,然后看着芙蕖轻声道:“你不要多想,皇太后身体一直都抱恙,并不怎么好,此次倒也不是什么异常的情形……” 说到这里,赵晋延又是安抚的冲着芙蕖笑了笑,轻声开口道:“等过些日子,皇太后身体好转了,朕再陪你过来请安。不是累了吗,早些回宫去歇息吧!” 芙蕖自然知晓赵晋延说这话是在为她考虑,她若是顺着赵晋延的话来做,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是芙蕖心中却是犹豫了,早早晚晚都是要面对皇太后,更何况她也不能够事事都等着赵晋延给她打算。 她想了想,对赵晋延轻声开口道:“既然都已经经过宫门,便去清一下安吧!” “皇太后最近不会见人的。” 赵晋延还想劝说芙蕖。 芙蕖却异常坚持轻声道:“新婚第一日,我这个新妇本就应该去拜见公婆,若是不去,莫说是宫中的规矩,只怕按着民间的规矩来瞧着也是不妥的。” 说完这话,芙蕖又是说道:“便是皇太后真不能够见我,那我就在宫门口叩个头行个礼,至少我尽了自己的本份了!” 赵晋延看着芙蕖,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又是捏了捏芙蕖的鼻子,无奈开口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最终,虽然赵晋延使人通报了,但皇太后依然没有出来招待,芙蕖这礼,也是站在宫门口里行的。 赵晋延与芙蕖二人站在宫门口行完礼后,倒也没有再继续逗留,日头渐渐升高,二人不耐烦在外边久待,上了銮驾便立刻回了凤栖宫,虽然没有什么大动作,但芙蕖一回到宫中,还是觉得身上黏糊糊难受的紧。 赵晋延十分善解人意,也没有去闹芙蕖,只是让底下人伺候芙蕖先去梳洗了。 芙蕖舒舒坦坦的躺在浴池之中,由着几名亲近的丫鬟替她沐浴着,恰在这个时候,白嬷嬷捧着芙蕖的衣物走了进来,芙蕖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冲着白嬷嬷喊了一声。 白嬷嬷有些疑惑,慢慢的走到了芙蕖的身边,轻声开口道:“皇后娘娘,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老奴去做。” “哦,不是,我只是想问些事情。” 芙蕖瞧着白嬷嬷一副认真的样子,连忙摆手笑道,然后方才将自己方才的行为与白嬷嬷说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所为是否正确,可今日毕竟是第一日,我若是不去给皇太后请安,仿佛也并不对。”芙蕖苦恼的说着,说来,虽然白嬷嬷到她身边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对方滴水不漏的处事风格以及沉稳的性子,早让芙蕖十分信任,有了事情,也忍不住提出来与对方商量,尤其是如今她孤身在宫中,晋阳大长公主又是根本顾不上的情况下。 白嬷嬷态度依然温和,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只是先笑着点出了芙蕖心中真正担忧之处:“皇后娘娘是否担心太后娘娘并未接见,会让宫人看轻之事?” 芙蕖点了点阳大长公主曾多番叮嘱过芙蕖,进宫之后,首先要做的便是立威,宫中的宫人多数都是欺软怕硬,倘若不能够在第一次便在他们心中立下威严,日后想要压下那些宫人的气焰,便会困难许多。 白嬷嬷看着芙蕖担忧的样子,倒是笑着开口安慰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虽然在太后娘娘宫中,皇后娘娘瞧着软弱可欺了一些,但当时娘娘是在表示孝道,所以宫人不会因此而认为娘娘没有威严。当然,最重要的是,当时皇上陪在娘娘身边,宫中的人,向来见风使舵,自然也会考虑到皇上的份量。再说,奴婢说一句没有规矩的话,皇太后向来不理事,宫人对于皇太后的印象并不深,太皇太后与皇上对皇后娘娘宠爱有嘉,宫人是看在眼里的。” 白嬷嬷虽然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没规矩,但还是没有将话道明,但芙蕖却是听出了白嬷嬷话中之意。简单的说,便是皇太后在宫中地位不是最为尊崇,而手中也并没有什么权势,宫人并没有将皇太后的份量看的太重,自然也不会用皇太后的态度来衡量别的事物。 芙蕖对她尊重是孝道,若是不尊重,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同样皇太后不喜欢芙蕖,没人会因此而轻视芙蕖,若是喜欢,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芙蕖心中稍稍定了定,不过对于皇太后如今的境遇,却是有几分感触。当初先皇与赵晋元还在世时,虽然因着太皇太后的存在,太后也不算是十分有权威,可宫人哪里敢用这副态度来对待太后,如今太后虽然瞧着还是后宫的主子,威势到底已经远不如前。 不过芙蕖对于这方面,也仅是略略一想,便立刻又想到了进宫之时晋阳大长公主与她所叮嘱的事情。 “你外祖母向来都爱权恋权,当初太后管理后宫之时,太后对她那般衷心都没能让她放权,只怕你在宫中,她会多番阻扰。届时,你态度不可太过于强硬,也不可过于软弱。反正你顺其自然,她给你的你就接着,若是没有给你,你也不用去强求。” 这番话是芙蕖出嫁前夕晋阳大长公主与她所言,芙蕖也根本听得迷迷糊糊,但当时时间紧迫,晋阳大长公主也没有与她细说的打算,芙蕖见晋阳大长公主没有再说的打算,也没有追问。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所言的猜测,确实都有几分中了,太皇太后的确是恋权,若是真的不贪权,其实在她今日去请安的时候,便应该将凤印与宫中事务交接给她,毕竟今日是她新妇进门第一日,将这宫权转交给她,也是一个承认她这个孙媳妇的示意,可向来都会做足面子情的太皇太后却只当没有这一回事情…… 当然,芙蕖其实也有几分庆幸的想着,也幸亏晋阳大长公主早先便用这番话安了她的心,不然她还真有几分左右为难,去和太皇太后争权,她做不出,也怕撕破脸面。可不争,她这个皇后便实在是不称职了。 芙蕖皱着眉头拿着布巾慢慢擦着胸口,白嬷嬷见芙蕖这副样子,自是明白芙蕖此时有几分烦扰事,只不过她来芙蕖身边时日不长,对于芙蕖这个主子自是没有那么了解,也猜测不出芙蕖此时烦扰的事情,所以她想了想,只好拿了其他的话与芙蕖说:“皇后娘娘,有一件事情,老奴要与您请示一番?” “什么事情?” 芙蕖回过神来,看向了白嬷嬷,白嬷嬷则是低首回道:“老奴进宫之时,便打听过,皇上后宫空虚,仅有两名潜邸之时的老人被封做才人,这二位才人,位份不高,自是不足以与皇后娘娘来请安,但毕竟是皇上还是皇子之时便伴在身边的老人,娘娘也不可能真的视而不见,当做不存在。所以老奴觉得,不若先让宫人赏赐一些物品下去以示娘娘宽仁,等过了大婚之日,娘娘再找日子让这二人过来请安,也算是全了面子情如何?” 这两名才人,其实若不是白嬷嬷提起,芙蕖几乎是要忘记了这二人的存在,这听着白嬷嬷提起,若说心中真没半点不在意,那是肯定假的,可若说去斤斤计较,这自然也是不可能。她倒也没有过多纠结于此事,只是点了点头,冲着白嬷嬷开口道:“行,此事就由嬷嬷去办吧。” “好,皇后娘娘放心,这等小事老奴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白嬷嬷听到芙蕖话语之中的信任,心中忍不住一喜,跟在皇后身边自然是前途无量,只是呆在什么位置上,也是很有讲究,白嬷嬷答应晋阳大长公主的邀请,陪芙蕖一道儿进宫,并不仅仅只是求个晚年有安落,更重要的是她看中了芙蕖身边没有自小陪伴的奶嬷嬷,这对于她这个半路道芙蕖身边的嬷嬷而言,是十分有利的。 她自然不会去跟芙蕖身边的四大丫鬟去争个宠信,那四名丫鬟虽然衷心有嘉,但到底年轻,处事没有经验,尤其是在宫里一块事务上,等到这四名丫鬟真的能够掌事了,那个时候她也是可以功成身退。 白嬷嬷做了这般打算,如今又瞧见芙蕖真的开始信重她,心中自是欣喜万分。但她也并不得意忘形,只又笑着沉稳开口道:“老奴瞧着娘娘沐浴的也该差不多了,这个时辰,只怕皇上也要回来了。” 芙蕖闻言,倒是没有半分怀疑,点了点头便冲身侧的伺候她的丫鬟开口道:“是差不多了,伺候我起身穿衣吧!” 果不其然,芙蕖这刚起身穿好衣裳,连头发都还未擦干绾起,赵晋延却是走进了寝宫里。 赵晋延也换了常服,身上干干爽爽只有沐浴过的味道,芙蕖便知道他在外边也是清理过了,只不过,赵晋延一进屋,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芙蕖还以为有什么不妥,却见赵晋延冷声冲着几名宫女训斥道:“皇后头上还未擦干,寝宫内怎么摆了这许多的冰块,若是皇后受凉,你们这起子人担待的起吗?” “……” 芙蕖没料到赵晋延会说这个,她瞧着因为惶恐而跪了一地的宫人,连忙从榻上坐起身冲着赵晋延开口道:“皇上莫怪罪,是我吩咐的,我贪凉受不得热。” 却未料,赵晋延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芙蕖,也没有说话,只冲着底下人冷声吩咐了一句:“将冰撤下去一半,你们都下去吧。” 说着,赵晋延却是坐到了榻边,接过了宫人的活儿,开始替芙蕖开始擦起了头发。 芙蕖愣了一下,脸上却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而宫人们见此,连忙站起身,三三两两将屋内的冰块拿走了大半。 屋内冰块一少,芙蕖便感觉热了起来,不过瞧着赵晋延还是阴沉沉的脸色,她也不敢多言,只任由赵晋延替她擦着头发。 还别说,别看赵晋延一个大男人,给她擦起头发来,动作却是十分温柔,芙蕖舒服的几乎是要睡着了。 过了许久,芙蕖这昏昏沉沉几乎是要睡过去的时候,赵晋延终于停下了手,伸出手正准备去抱芙蕖,芙蕖倒是被突然惊醒了,看着赵晋延的动作愣了一下。 “若是困了,去床上睡。” 赵晋延的语气比之方才温柔了许多。 芙蕖见此,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歪着头看着赵晋延,有几分期期艾艾开口:“皇上不生气了?” 赵晋延瞧着芙蕖这副有些小赖皮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瞧你方才的样子,哪里是在在乎我是否生气。” 赵晋延说这话,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份哀怨,芙蕖忍不住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她拉着赵晋延的袖子轻声开口:“我怕你生气,所以才不说话的。” 瞧着芙蕖故意做出小可怜的摸样,虽然赵晋延也知道芙蕖是在故意博取他的同情,可是赵晋延的心中却还是不觉柔软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抓住了芙蕖拉着她袖子的那双手,将她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中,轻声道:“我没生气,你好好保重自己我便不生气了。” 芙蕖不满的嘟了嘟自己的嘴巴,而赵晋延又是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轻声道:“我知晓你在家时姑母向来纵容你,我这边可没那么好说话了,你乖乖的才好懂吗?” “惨了惨了,给自己找了个管家公。” 芙蕖听着心中甜丝丝的,但面上还是假装哀怨的哀嚎着。 赵晋延脸上笑容加深,却还是故意装着威严的样子开口道:“现在才发现,晚了!” 说罢,不顾芙蕖的尖叫一把抱起了她,大笑道:“现在,到床上去好好休息,昨日没休息好,现在好好补回来!” “我没休息好,怪谁!” 芙蕖不满嘟着嘴。 赵晋延笑的坦然:“好好好,当然是都怪我!” 赵晋延这副坦诚的态度,将芙蕖笑的满脸通红。 皇帝大婚,可有三日休假,若无重大朝事,万事勿打扰。 恰好这三日,还真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莫说是大事,甚至连稍稍大些的事情都没有,于是赵晋延便彻底闲了下来。而芙蕖这边,太皇太后早已免了请安,皇太后又是病着,恰好赵晋延的后宫之中,还没有嫔妃够资格来给芙蕖请安,芙蕖自然也闲着。 新婚夫妻,自是蜜里调油,恨不得日日痴缠着,恰好这二人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出宫门,所以这三日,二人一直便呆在凤栖宫之中,甚至连寝宫们都甚少走出。 芙蕖都有些昏天暗地,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直到第三日清晨,芙蕖软着脚由宫人搀扶梳洗打扮,梳起正装之时,看着窗外大亮的天空,方才开口问了一句:“皇上明日要上早朝了吧!” 彩霞替芙蕖挽着头发,闻言脸上却是笑了笑,轻声开口道:“是啊,明日皇上要上早朝了。” 第90节 而芙蕖透过镜面看到站在她身后偷笑的彩霞,面上忍不住有些泛红,不过好在彩霞知道给她留颜面,也没有直接说出来,她只假装没看懂这个意思,脸上镇定道:“今日反正是要见母亲和兄长,也不必打理的太过于复杂。” 彩霞闻言,笑着应了是。 今日民间新妇应是三日归宁之日,不过在宫中规矩却是反了过来,一旦入宫为妃为后,基本上是不可能回娘家了,除非是皇帝特别恩典,允许省亲。当然与娘家亲人相亲,还有一种方式,便是在宫中接见,但这个接见也不容易,首先得有一定的级别,其次普通妃子也不能够随便接见,得得了皇帝皇后允许才行。 芙蕖身为皇后,倒是容易一些,若是想了亲人,自可以让底下人去请来。加之她的母亲是晋阳大长公主,本就有可以进宫的权利,但同样的,芙蕖身为皇后,想要出宫回娘家,却也没有这份特权。 这三日归宁,在宫中反过来是由皇后的娘家人进宫来见皇后。 都道故土难离,虽然晋阳大长公主府与皇宫都是在京中,而皇宫从小到大也等于是芙蕖的第二个家,可是芙蕖心中却没由来的还是有几分惆怅,不过她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自己心里更是忍不住啐了一口,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个世道本就是女子艰难,如她这般已经是很好命了。 芙蕖这般想着,倒也没有继续伤感,只让彩霞赶紧给她梳妆好。 而在这个时候,赵晋延从里边换了衣裳走了出来,瞧见芙蕖正是在盛装打扮,倒是愣了一下开口道:“忘了与你说了,今日简单些打扮,怎么方便怎么来,待会儿还要出宫。” “出宫?” 这回轮到芙蕖愣了。 赵晋延见她这幅傻愣愣的样子,却是笑了起来:“是啊,我已经与姑母说好了,今日姑母与表弟不必进宫来,我会带着你回去的……” 赵晋延的话音还未落下,芙蕖却是惊喜的一把抱住了赵晋延:“真的!” 赵晋延虽然欣喜于芙蕖的热情,不过看着底下宫人一副低首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故作严肃道:“瞧你这样子,有这么高兴吗!” 芙蕖这回倒是不害羞了,反正她成婚以来,早被底下人看了太多这样的笑话,脸皮自然是厚了,这点对她来说简直是小程度。 她笑嘻嘻的松开了抱着赵晋延的手,嘴上却是故意调侃了一句:“假正经!” 说罢这话,不等着赵晋延做出反应,她便又立刻跳回了梳妆台前,火急火燎的叫着彩霞替她梳妆,一边小眼神儿不停的打量着赵晋延的脸色。 这副小模样,显然是料准了赵晋延不可能来抓她。 赵晋延的确是有点假正经,虽然私底下与芙蕖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样都行,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永远是一副正正经经、清心寡欲的君子模样。芙蕖这般,他也只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一副打算秋后算账的样子。 当然,芙蕖的报应来的很快,出宫的马车上,这账自是让赵晋延连本带利全给算了回去。 马车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门前停下后,坐在马车内的赵晋延与芙蕖都没有立刻下马车,而是唤了今日随芙蕖出宫的彩霞进了马车。 彩霞进去后,瞧见赵晋延一脸正襟危坐坐在马车右边,捧着一本书聚集会神的看着,而在马车的左手边……彩霞一瞧却是吓了一跳,只瞧见芙蕖发丝凌乱,衣冠不整,眼睛似乎还冒着火…… 赵晋延清了清嗓子,出声吩咐:“你家主子方才睡着了,你给她整整仪容。” “是……” 彩霞陪伴芙蕖多时,自然对于赵晋延这解释有些疑惑,但对方毕竟是皇帝,彩霞心中纵使有再多的疑惑,倒也不敢声张,只摆出一副全然相信的样子替芙蕖快速的收拾起了仪容。 宫中的马车刚到晋阳大长公主府门口,府内的人便立刻收到消息进去通知了晋阳大长公主与夏越朗。 夏越朗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门口,还未走近马车,便大声的嚷嚷了起来:“妹妹,你回来了!” “哥,老远就听到你的嗓门了!” 芙蕖瞧着自己仪容整的差不多了,也马马虎虎不让彩霞继续收拾,虽然嘴上埋怨着夏越朗,但她自己同样也急的很,迫不及待便撩开了车帘,朝着外边探出了头看着夏越朗。 这副架势,唬的赵晋延也是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的书都忍不住一抖,唯恐芙蕖一个没站稳,就给跌出了马车。 好在彩霞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芙蕖,扶着她走出了马车,方才让赵晋延一颗跳的飞快的心给平静了下来。 这边芙蕖下了马车,赵晋延自然也在马车里坐不住了,也不等着底下人来搀扶,自己也跟着下了马车,不过他下马车后,芙蕖已经与夏越朗聊了起来。 兄妹二人只分隔三日,便像分隔了数年一边,一副好像说不尽的话的架势。 赵晋延无奈瞧着,又不好贸然去打断,直到晋阳大长公主从府内出来发话,让二人进屋后,方才打破了这副兄妹情深的场景。 晋阳大长公主显然也很是想念女儿,虽然碍于脸面端着架子并未与芙蕖亲热叙话,不过等着招待赵晋延喝过一盏茶后,便立刻冲着夏越朗吩咐道:“皇上作为女婿第一次来咱们家,你带着好好走走。” “皇上都来过那么多回了,早已经熟悉了,不必……” “废话什么,娘让你带走皇上走走你就好好听话。” 晋阳大长公主不悦出声,夏越朗虽然还是舍不得离开妹妹叙话,但晋阳大长公主的话,他向来当做比圣旨还要圣旨,所以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带着赵晋延往外边走去。 赵晋延倒是看出了晋阳大长公主是有话想与芙蕖说,所以也没有说什么,便笑着与晋阳大长公主道了谢,随着夏越朗一道儿离开了屋子。 一等着二人离开这屋子后,晋阳大长公主便上下端详着芙蕖,开口问道:“你这几日在宫中可住的惯,皇上待你可好。” “都挺好的。” 芙蕖闻言,连忙笑着回答。 晋阳大长公主却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忍不住又开口问道:“我听说你去给你皇祖母请过安了,有没有为难过你,皇太后那边没有见你?” 晋阳大长公主能够知道宫内的事情,芙蕖倒是并不奇怪,其实以前她在家里的时候,就知道晋阳大长公主在宫中有人,毕竟晋阳大长公主也是皇家的人,不可能对于宫里的事情半点都不知道。不过芙蕖也知晓,晋阳大长公主在宫中所知都是十分有限的,一些比较公开的事情她能够知道,但一些较为私密的事情,却并不灵通。 她倒是没有半分隐瞒,只笑着开口道:“皇祖母那边是皇上陪我一道儿去请安的,皇祖母待我很好,皇太后……母后那边,听说是病了,不方便见,所以就没进去见,我和皇上在宫门口请过安就回了自己的宫里了!” “哼,她能有什么病,说到底是自己想不开心病罢了,非得唧唧歪歪做出一副晦气模样膈应人!” 晋阳大长公主自先时皇太后在赵晋元临终之前,一定要芙蕖嫁给赵晋元之后,便对皇太后一直都不怎么看顺眼,如今对于皇太后的样子,更加瞧不上。 反倒是芙蕖闻言,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娘,别这么说,舅母也不容易!” “就你好心,算了,反正你以后少给我同情别人,那宫里的女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回头算计死你还觉得人家好呢!”晋阳大长公主说完这话,又是瞧着芙蕖开口问了一句:“太皇太后有没有把宫权还给你?” “……” 芙蕖沉默了一下,想了想抿着嘴轻声道:“娘,我就成婚后第二日才去给皇祖母请过安,之后皇祖母体恤我没让我再去请安……” “你想说,你皇祖母是没来得及给你交宫权?”晋阳大长公主嘲讽的冷哼了一声,对于芙蕖的话,显然是嗤之以鼻。 “行了,你皇祖母那人,你娘我还不了解吗,将手中的权利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若是真爽爽快快交出来,那也不是她了。”晋阳大长公主说完这话,又看向了芙蕖开口道,“不过她如今掌着宫权,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早早晚晚她也得吐出来,瞧着吧,估计马上她就会假装好心的让你开始管理宫务了!不过你也就只能够管管宫务而已!” 芙蕖没有说话,只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继续与她说道:“如今皇上后宫里也没什么人,说到底你拿到手手中的宫权,只怕连当初的太后都不如,至少当初的太后还管着后宫嫔妃之事……不过这点子东西,咱们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若是你皇祖母给你,你就高高兴兴领着,也不必自己亲自管,娘给你的嬷嬷们也不是白给的,这些琐事杂事你少操心,你现在在宫中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身体,为皇上生下子嗣。” “娘……” 芙蕖倒是未料,晋阳大长公主竟然也会像普通的母亲一般与她说这种事情,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有几分尴尬不适应。 晋阳大长公主对此倒是十分坦然:“害羞什么,如今皇上恋眷着你,这是好事,你要是能够尽快生下孩子,日后压力也可以少点,娘也好放心些。你如今年纪也不算小,太医也瞧过你的身体说很好,生个孩子不是什么难事。” “我知道了,娘你别说了,怪羞人的。” 就在几日前芙蕖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如今却要坐在这边大大咧咧听着生孩子的事情,说实话,芙蕖还真有几分难以适应。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她这般,倒是笑了起来:“你呀,皇上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又没个继承人,便是娘不催你,多的是人催你!” 只不过,晋阳大长公主的眼底却并没有什么笑意,她的心中同样也有几分担忧,虽说如今赵晋延的子嗣问题十分紧迫,可她还有一些怀疑,赵晋延如今瞧着待芙蕖很好,可涉及到继承人之事上,赵晋延会不会对芙蕖所生的孩子有所忌惮。 或许,她是该松松手让赵晋延放心……只是如今芙蕖刚入宫,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又是那般,若是她这么快放手,显然也不是上上之策。 如今只怕也只能够让芙蕖走一步算一步,宫权之事急不得,孩子的事情急不得却也缓不得。 今日,太皇太后倒是比前几日起的要早一些。 冯女官从外间走入的时候,看着太皇太后已经梳妆妥当,心中倒是忍不住一跳,她慢慢的走到了太皇太后身侧站定。 太皇太后也没有转身,只是端详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开口问道:“晋阳他们进宫了吗?你瞅着时辰,差不多便让御膳房里传膳,今日便让几个孩子在哀家宫中留膳吧!” “太皇太后,今日……晋阳大长公主并没有进宫?” 冯女官小心翼翼开口,端详了太皇太后的脸色,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倒是转过身了,看向了冯女官:“怎么回事?今日晋阳怎么可能不进宫,是病了?” 太皇太后自然知晓自己这个女儿有多疼芙蕖,今日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接见,是芙蕖嫁进宫中以皇后的身份第一次见娘家人,若是娘家没来人,对于芙蕖这个皇后来说,不啻于打脸。 所以晋阳大长公主除非病的都爬不起来了,不然怎么说都该会进宫来见。 “是……是皇上带着皇后出宫去晋阳大长公主府了!” 冯女官轻声禀告。 而太皇太后闻言,脸上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她便冷笑了起来。 “行啊,皇上倒是真疼这个皇后,真其中他姑母一家人。” “太皇太后……” 冯女官看着太皇太后这副不怒反笑的样子,心中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跟随太皇太后多年,自是知晓这是太皇太后怒极了的表现。 “怕什么,你继续遵照哀家的吩咐,让御膳房好好准备午膳!” “……” “等着吧,回头晋阳定然会跟皇上皇后一道儿回宫。” 回宫好好警告她的母后,别亏待她的女儿。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手上却是狠狠将一个装了脂粉的蓝宝石缠金丝盒子砸在了地上,盒子自是安然无恙,脂粉却是将大红织锦牡丹地毯染脏了。 ☆、第107章 一百零七 时辰临近午膳时分,底下宫人早已将与膳房里备下的精致膳食一一呈上,摆放在太皇太后宫中正殿之中。 冯女官查看完宫人呈上的菜色,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满意,只是面上的神色,仿佛并不见得是那般满意。 她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望向了外边,第一次对于太皇太后所言产生了怀疑,若是皇上皇后他们真的要来太皇太后宫里用膳,而晋阳大长公主也真的要入宫来见太皇太后,如今这时辰也该是早就到了,可如今,莫说是人影,便是连一声禀告都没有。 冯女官想到了太皇太后最近阴翳的面色,心中忍不住打了一个突,一时之间,倒真不知道如何去禀告这件事情。 她的目光看向了身侧的小宫女,想了想,冷声开口吩咐道:“你去门口望着,若是皇上皇后过来了,赶紧进来禀告。” “是。” 小宫女低眉顺眼应了,正待要出去之时,突然门外一声响亮的通传,倒是让屋里人都愣了一下。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晋阳大长公主、夏国公世子到……” 小宫女抬起头看向了冯女官,冯女官连忙朝着小宫女摆了摆手,自己却是先走到了门口接驾。 赵晋延走在了最前边,而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二人似乎是在说什么话,稍稍慢了一步,至于夏越朗,则是跟在芙蕖母女身后。 一行人走入殿中,看到迎驾的冯女官,赵晋延倒是立刻摆了摆手,免了对方的请安,然后开口问道:“皇祖母呢!” 冯女官闻言面上连忙露出了一个笑容,恭敬回禀道:“太皇太后正念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呢,奴婢这就去禀告太皇太后。” 赵晋延与芙蕖闻言,面上倒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露出了一个略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容,她倒也没有说什么,只看着冯女官一副恭恭敬敬准备告退的样子。 正说着,却见到殿后太皇太后出来了,显然是听着方才的通禀之声过来的。 她看到屋内的情形,面上不动声色,只笑着走到了榻边坐下,然后冲着正欲朝着她行礼的一行人一脸慈和开口道:“都是自家人,行什么礼,时辰也不早了,还不赶紧过来用膳。” 第91节 赵晋延与芙蕖瞧着太皇太后这副模样,面上倒是忍不住一愣,而晋阳大长公主瞧着,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太皇太后出声道:“瞧母后这话急的,莫不是嫌咱们来的迟了!” “你这孩子,怎么好好的话到了你的嘴里都变了味道,哀家哪里是嫌弃你来的迟,是许久不见你了,所以才想念了。你也真是,闲在家里反正无事,何不多进宫来瞧瞧哀家!” “我府中事务可是多着呢,哪里会无事,母后如今不是也管着整个宫里的事情,我可不敢随意进宫来,万一打扰了母后处理公务,可不罪过!” 晋阳大长公主此言,显是绵里藏针,也让太皇太后面上一窒。 太皇太后面上虽然仍然带着笑容,但是看向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中,显然并没有什么笑意。 晋阳大长公主却半分不心虚,只用自己的目光回望着。 最后反倒是太皇太后率先败下阵来,仿佛是无奈的说了一句:“哀家知晓你心疼女儿!” 可是,同样做母亲的,怎么就不能够来心疼心疼她这个做母亲的。 太皇太后心中有些惆怅的轻叹了一声,倒是难得有了一些软弱。依着太皇太后的性子,当然这份软弱也只是藏于心中,并未流露,不过即使太皇太后流露了出来,只怕也只是让晋阳大长公主嗤之以鼻。 做母亲的自是应该体谅心疼女儿,可若是做母亲的不知道做到这一点,妄为人母,又怎么再能奢求让女儿来心疼体谅她。 晋阳大长公主虽然话中有话,有意提及宫权,但太皇太后虽然有交出宫权之意,但并不想让晋阳大长公主就这么简简单单便如意,所以并不想在饭前就将此事说清楚的意思。 她面对晋阳大长公主这绵里藏针之语,也只用四两拨千斤,并不接其话意。 在晋阳大长公主说完那一句话后,她只轻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脸上仍是一脸慈和:“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早些用膳,都饿了吧!” 晋阳大长公主倒是没有预料到太皇太后竟然就想这么敷衍过去,饶是她城府向来极深,这会儿面上也忍不住浮起了一丝不忿,看向太皇太后的目光之中,带上了一层别样的意味。 芙蕖瞧着晋阳大长公主的面色,便心知不好,要知道自己的娘亲可不是什么顾全大局之人,更加不懂得给人留颜面,尤其是如今在太皇太后并不如她意的情形下,很有可能晋阳大长公主这火爆性子就这么一点即燃了! 她连忙偷偷拉扯了一下晋阳大长公主的袖子,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顺着太皇太后笑道:“多谢皇祖母疼爱,芙蕖的确是饿了!” “你这孩子,饿了就早些说,跟皇祖母客气什么!” 太皇太后瞧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又将目光看向了芙蕖,而这一回,她看向芙蕖的目光真当是无比的温和。 显然这会儿在太皇太后宫中真的闹起来,对于任何人都是有害无益的,晋阳大长公主虽然不介意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可她也不想让芙蕖难堪,所以忍着气意兴阑珊的用完了午膳,而一等着用完了午膳,晋阳大长公主可没有什么性子与太皇太后继续绕圈子,她直截了当便与太皇太后开了口:“母后,女儿记得你身子向来都不太好,近日这宫中的事务,只怕也是累到你了吧!不过如今芙蕖进了宫……”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还未说完,太皇太后却突然笑了起来,出声打断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话:“是啊,芙蕖如今进了宫,是该给哀家分忧了!” 说罢这话,太皇太后也不去看晋阳大长公主,自是将目光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冯女官,开口说了一句:“哀家先时吩咐你做的事情,你理好了没有?” “太皇太后放心,奴婢早已准备好了!” 冯女官连忙恭敬笑着回了话,而太皇太后闻言,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她只看了一眼,很快又是看向了芙蕖,满脸温和道:“这宫中的事务较为复杂,先时皇上为娶妻,皇太后身体又不适,哀家便只好硬着头皮接手了,不过如今你嫁进了宫中,哀家也好歇歇了,这宫权哀家先时便吩咐了宫人开始整理,就准备今日全部交接给你了!” 说罢,她笑着示意冯女官将宫中的一些名册、账册以及凤印一道儿都捧到了芙蕖的跟前。 太皇太后这宫权交的坦然,芙蕖虽然早有晋阳大长公主给做了预防,但心中却还是有些惊了一下,除此之外,芙蕖的心中有几分警惕,倒不是她防心重,而是依着这段时日以来她对于太皇太后的了解,也知晓太皇太后并不是那么容易轻易放手的人。 芙蕖一时之间倒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来,反倒是站在芙蕖身后的白嬷嬷得了晋阳大长公主的示意,笑着上前接过了东西。 晋阳大长公主目光只粗粗扫过那堆东西一眼,嘴角却是有些嘲讽的扯动了一下,就靠着这堆东西,芙蕖的确是能够管上宫权了,可真想真正成为这后宫的女主人,将宫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这堆东西自然是没什么用的。 不过,太皇太后如今能将这堆东西交出来,倒也是出乎晋阳大长公主的意料之外,她原本以为太皇太后还会扣下一部分,毕竟当初她那个好嫂子嫁进宫里来,可是等过了好久,得了她这个母亲的信任,方才拿到的这些东西。 晋阳大长公主倒也不怕太皇太后会在其中动手脚,便是真有,她派给芙蕖的人也足以应付。虽然离她想要芙蕖掌握宫权还有很长的距离,可有总胜于无,晋阳大长公主自是打算让芙蕖笑纳太皇太后的好意。 瞧着白嬷嬷将那堆东西接过后,太皇太后的目光中倒是起了一丝异色,白嬷嬷原本便是宫中之人,只是从宫中放出后方才到了芙蕖身边,而太皇太后也认得出这位白嬷嬷的身份,并非是什么籍籍无名之人,相反对方当初在宫中也有一些名声,曾是先皇前殿的管事女官,处事上向来沉稳,只是后来到了年纪并未留在宫中,而是选择了出宫。倒是没有想到这白嬷嬷竟然会随着芙蕖进宫。 太皇太后原本之所以将宫权瞧着这么痛快全部交出,其实也有几分为难芙蕖的意思,要知道这宫权之事向来繁杂,并不是那么轻易便可管理,芙蕖饶是再聪明,可没有上过手自然容易出错。可是瞧着如今她那个好女儿安排在芙蕖身侧的人,太皇太后心中忍不住浮起了一丝后悔,她也是没有想到这么短时日里,晋阳大长公主竟然在芙蕖身边安排了这么好的人。 可是东西都已经交出去了,自然也收不回来,太皇太后也只是强忍着心中的不舍,面上仍然笑道:“芙蕖日后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懂,尽可来找皇祖母。” “多谢皇祖母。” 芙蕖瞧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与赵晋延的面上,心中渐渐坦然,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冲着太皇太后道了谢。 宫权之事,芙蕖虽然接了手,不过就像晋阳大长公主所言,芙蕖并没有在这其中过多操心,当然全部让底下人来管,自然也是不可能,白嬷嬷似乎早已经得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吩咐,在这一点上把握极好,虽然芙蕖也是在管理着宫权,但白嬷嬷只是让芙蕖在旁边瞧着看着,更像是在教着芙蕖学习。 芙蕖也是个好学的,加上手下人都十分能干,这宫权拿过来后,宫中一如既往的平静,还真没出什么岔子。 作为皇后,事务的确是很多,除了要管理宫权之外,接见命妇,甚至是调理各家后院之事,芙蕖都避不可免要插上一脚。 如今她这个新后倒还没有需要做到如此细致,不顾接见命妇上却是必不可少,她新婚之期,自然不会主动去传召各家命妇进宫来见,不过光是每日里递牌子来宫中请安的皇室内眷、诰命夫人,其实也足够芙蕖忙和了。 芙蕖当然并不会一一都接见,也是有选择性的接见,可她如今刚刚成为皇后,很多的求见也不好推辞,如此一来,导致芙蕖这日子过得,仿佛是比她与赵晋延新婚的那三日还要忙了。 每日里需要早早起身梳妆,然后便开始处置那些求见的帖子妇人。 说来芙蕖在这方面也有几分意气,与她交好的、自己瞧着对方顺眼的,便会多聊几句,多留一会儿,可若是她不熟且风评不好的,芙蕖便马马虎虎应付了事。 当然除了这几种之外,还有一些人,却是她不好推辞的,譬如在皇家中一些有声望的长辈,还有宁太妃…… 宁太妃这位先太子妃,自然算不得芙蕖的长辈,而芙蕖与她可说是十分不熟,甚至当初二人之间的关系,还存在不少的隔阂。如今宁太妃主动过来递牌子要求见芙蕖,芙蕖心中若说没有异样肯定是假的,但她还是接见了,尤其是宁太妃来接见芙蕖的时候,还抱着宁亲王。 芙蕖当然也不是个太过于单纯的人,对于宁太妃的接近与示好,她其实也有过心理准备,可能对方会对她有所求,但不管是芙蕖还是赵晋延,看在已故的赵晋元面子上,但凡宁太妃所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自然都会应下。 只是芙蕖却没有想到,宁太妃来讨好她,还真的只是单纯来讨好她,仿佛并没有什么所求。即使是在芙蕖再三主动对宁太妃提出宁亲王府有难处尽可直接提出的情形下,宁太妃也只是笑称一切安好。 芙蕖瞧着宁太妃这般,又知晓赵晋延定然也是十分关注宁亲王府,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而在之后宁太妃带着宁亲王想要与她来亲近的时候,也没有拒绝接见。 不过,之前芙蕖与宁太妃便不怎么合得来,如今即使宁太妃态度转变,二人相处的时候,芙蕖总能够感觉到一层淡淡的尴尬,每一次接见,对于芙蕖而言,其实并不太舒服。 好在宁太妃也不是日日往芙蕖宫中跑,只是较之旁人稍稍勤快了些。 来芙蕖宫中勤快的人,除了宁太妃,当然晋阳大长公主这个做母亲肯定也是勤快的。 对于晋阳大长公主的到来,芙蕖自然是高兴的紧,以前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时候,母女二人其实也是分开住的,虽是日日相见,但晋阳大长公主事务繁忙,芙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与晋阳大长公主呆在一处,也因此如今嫁进宫里来,因着晋阳大长公主跑的频繁,芙蕖总有一种仿佛是并没有出嫁的感觉。 晋阳大长公主的性子总是无事不登八宝殿,即使是单纯的看女儿,她也总能够找点事情,譬如检查芙蕖如今呆在宫中的情况,又譬如将一些宫外的事情告诉芙蕖。 这一日芙蕖刚刚送走宁太妃,便听到底下宫人禀告说晋阳大长公主过来了,她干脆就站在门边等着晋阳大长公主过来。, 晋阳大长公主一进大殿,便细细看了看芙蕖的面色,瞧着芙蕖面色红润的样子,便收回了目光,径直拉着芙蕖的手一道儿坐在了榻上慢慢开口道:“近日天儿有些转凉了,娘娘你自己注意一些!” “母亲放心,我省的的,倒是娘亲你身体向来不太好,可得小心一些。太医院那边给您请脉的太医这段时间可不能够断。”芙蕖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叮嘱,自己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反倒是关心起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身体,毕竟往年里换季之时,也是晋阳大长公主最易生病发旧疾的时候。 “你放心,这段时间要忙的事情多,我也不会病倒的。”晋阳大长公主笑着说了一句,又是对芙蕖笑道,“对了,太医院里,若是身体有什么异常,就叫咱们家相熟的太医过来瞧,知晓吗?” “嗯。” 芙蕖又是点了点头,这事儿晋阳大长公主先时也有多番叮嘱过,虽然如今瞧着芙蕖是后宫之主,宫中的宫权也在她的手中,但宫中盘根错节,里边的门道多着呢! 晋阳大长公主毕竟是一个出嫁女,对于宫中的掌握远不如真正呆在后宫之中的人,在太医院这一块,晋阳大长公主自然也不会保证里边个个纯良,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也多次叮嘱过芙蕖用人定要用自己放心的。 芙蕖觉得太皇太后虽然如今与她并不怎么对头,可到底对方是她外祖母,而且这太医之事上,应该也不会下手,但小心点的确也不是什么问题。 如今越是了解宫中的情形,芙蕖也越是心叹活在宫中不易,这宫中事务要掌管起来并不算,但掌事容易,掌人却是难得很,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太皇太后会这么爽快的放出宫权,芙蕖可算有了切身的体会,亏得她当初还以为接过来的宫权会有问题。相反宫权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太皇太后还让人理得非常好,好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问题来,可等着芙蕖真的上首管起来,却发现里边的猫腻实在是太多了,宫中的人不能掌握,只管事,确实是容易力不从心。 好在如今后宫之中,并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务,尤其是赵晋延后宫空虚的情形下,芙蕖所需要管的麻烦事情能够少上许多许多,这也算是一件最大的好事了。 晋阳大长公主瞧着芙蕖如今眉眼舒展,并无愁事,倒也没有过多的细问芙蕖宫中之事,只是笑着与芙蕖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娘娘觉得文静姝如何?” 晋阳大长公主这人不爱绕圈子,许多的话,尤其是对着芙蕖,倒是直截了当开问。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虽然没有绕圈子问,但这一问还是让芙蕖感觉有点懵,她愣了一下方才斟酌着言语开口说道:“文姐姐在我未出嫁的时候与我关系极好,她自然也是极好的,对女儿也十分照顾。” 芙蕖有些不太明白晋阳大长公主突然问这话的用意,不过很快,芙蕖便明白了。只听得晋阳大长公主又是问了一句:“那你觉得,让文静姝做你嫂子如何?”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音未落,芙蕖手上却是叮的一声,差点将茶盏摔在了桌上。 “母亲缘何会问这个,难道是想聘文姐姐做哥哥的妻子?” 莫怪芙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要知道,文静姝一颗心可全在赵晋元的身上,更何况,芙蕖可也记得十分清楚,晋阳大长公主虽然与文家沾亲带故,文景晖对于他们家也十分照顾,但晋阳大长公主与文静姝的母亲陈氏向来不怎么和睦,连带的对于文静姝也没有什么好感。 这短短时日,晋阳大长公主却突然说出了要让文静姝做儿媳的话,如何不让芙蕖吃惊,也如何不让她感觉到受惊吓。 晋阳大长公主面对芙蕖的疑问,却是点了点头,笑道:“是啊,你哥比你还大上几岁,如今你都出嫁了,他的亲事自然也该张罗起来了。” “可……” 芙蕖差点没把文静姝与赵晋元的事情说出来,但话戛然而止,她想了想换了一个角度开口问道:“娘,我记得你先时仿佛是并不怎么喜欢文姐姐,和舅母关系也一般,怎么会考虑文姐姐做哥哥的妻子。”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似乎并没有多想,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虽然文静姝这孩子不怎么讨喜,但不可否认她的确是个挺优秀的孩子,京中各家闺秀,能够比得过她的,倒是不多,而且这事儿,也是你那个舅母先来府里和我提的,我想想文静姝的确是个好人选,自然也不能够因着自己先时对她的偏见便不考虑她吧!” 晋阳大长公主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可芙蕖心里却是有些无语的感觉,晋阳大长公主这副身体,这副样子,哪里是在考虑的阶段,分明便是对文静姝十分满意,想要订下的意思。 芙蕖倒也不是真的不想文静姝做她的嫂子,可这事儿在她知晓文静姝喜欢赵晋元之前,芙蕖肯定是欢欣至极的愿意让文静姝成为她的嫂子,所考虑的几点与晋阳大长公主如今所想自是大同小异。 首先,文静姝的确是京中顶顶优秀的女子,性格沉稳温和,又有见识,不管是哪家娶了,日后都是个贤内助,而夏越朗所需要的正好是这么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妻。其次,芙蕖也有私心,兄妹之间,毕竟日后总要分开,而日后兄妹感情如何,其实与兄长日后娶进的妻子有很大的关系,文静姝与芙蕖交好,若是她做了芙蕖的嫂子,也不怕日后兄妹二人会离心。再次,夏越朗自小便受文景晖教导,如今又是在文景晖底下做事,娶了文静姝好处自然也是十分多…… 怎么想,娶文静姝做夏越朗的妻子,都是一件千好万好的事情,可再多的好处,仅有一样便足够抵消。 文静姝心中有人,而且那个人,还是赵晋元。 当然,文静姝喜欢赵晋元也不是什么错事,芙蕖也不会因此而对文静姝有任何的意见,可文静姝至今对于赵晋元都难以忘怀,夏越朗性子单纯又有几分莽撞,这样的人,其实眼里最是揉不得沙,若是得知,二人日后只怕也会成了怨偶。 所以芙蕖说什么,都不能够让文静姝成她的嫂子。 但芙蕖也不好直接将实情说出,只好旁敲侧击开口道:“兄长妻子人选,是一件慎重之事,母亲还是再多看看,莫一下子便决定为好。” 静养大长公主闻言,也是笑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自然,文静姝这孩子,虽然如今瞧着还不错,但真要定下给你哥哥,的确是要好好相看一下。” 说罢此言,晋阳大长公主又是开口道:“这事儿我今日与你说,也就和你打招呼,万一哪一日定下了,只让你莫觉得太过于突然。” “嗯。” 芙蕖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对于晋阳大长公主这话,心中越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晋阳大长公主虽然嘴上也说着还要考察文静姝,可是芙蕖瞧着,自己的母亲分明便已经决定了要聘文静姝。 她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始琢磨起文静姝在其中的角色,她相信一个人的意志不会那么快便改变,而上回见到文静姝的样子,根本便早已经心若枯井,不可能这么快便会松口嫁给其他人。那么这件事情会不会只是长辈之间的一厢情愿。 若真是如此,那对谁都不是什么好事。 芙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对晋阳大长公主轻声道:“娘,让文姐姐做嫂子,自是千好万好,只是这事儿还是要慎重一些,您不若再多看看……” 芙蕖这副话在心口难开的样子,倒是让晋阳大长公主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看着芙蕖轻声道:“娘知道你的顾虑,文静姝喜欢晋元的事情,娘知道。” “啊!” 芙蕖惊讶抬头看着晋阳大长公主,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母亲知道,为什么还要答应这门亲事。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有些发傻的样子,忍不住又是轻笑了起来:“娘可没老糊涂,当初文静姝那孩子和你来往,娘早就看出她对晋元有意了,只是瞧着她也没打算做什么,便没有声张罢了,但这都是往事了,如今晋元都已经走了,这事儿自然是做不得数了。” “娘也不是不知开通之人,这都是往事,静姝这孩子,虽然有点自己的小心眼,可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你哥哥这人,向来没什么心眼,有个有城府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坏事。文静姝这孩子,本性还是不错的,嫁了你哥哥,自然也会替你哥哥着想,这些往事娘和你哥哥也都不会计较。” “可是……” 芙蕖隐隐明白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话,但她要说的并不是这个,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轻声问了一句:“若是……文姐姐还念着晋元哥哥,那怎么办!” “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多!”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满脸不以为然,“晋元都走了这么久了,再深的感情也该放下了,你年轻,将情情爱爱看的太重,等你再成熟些就会发现,感情再深,也经不起时间的磨砺……” “文姐姐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人。” 第92节 晋阳大长公主不认同芙蕖的观点,芙蕖也并不认同晋阳大长公主的观念,别人如何芙蕖不知道,但芙蕖瞧着文静姝对于赵晋元的决心,却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可晋阳大长公主向来固执,认准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改变的,芙蕖知晓自己空口白牙根本劝不动,只好在心中另作打算,或许等过些时日,让文静姝进宫来问问她的意思。 芙蕖总觉得,这事儿绝对不是文静姝自己的意思。 事实上,芙蕖所想并没有错,在这件事情上,文静姝甚至是不知情。 文家大夫人陈氏料理完家中之事,看着府中管事一一都退下去后,身上事儿一轻,倒是开始想起了文静姝的事情。 和晋阳大长公主结亲,自是陈氏主动,换做往事往日,陈氏怎么样都不可能拉低自己的身段去晋阳大长公主府里,更加不可能与晋阳大长公主结亲。 陈氏在嫁给文景晖之前,其实早已经知晓文景晖与晋阳大长公主之事,当然婚前这些事情对于陈氏而言倒并不是什么难以容忍的大事,可让陈氏真正难以释怀的却是二人婚后,文景晖依然对晋阳大长公主照顾有嘉,甚至爱屋及乌,对于晋阳大长公主的那一双儿女,也是极其顾全。陈氏不是个大度之人,更何况再大度的人,碰上这种情况,也肯定不会忍受,偏生晋阳大长公主向来盛气凌人,看人看谁都是下巴朝天,这越发让二人关系势同水火。 可如今的情形,陈氏又不得不认命,她女儿做不得皇后,晋阳大长公主的女儿做了皇后,而文静姝如今这副样子,想要嫁人,嫁的如意郎君实在太难。陈氏便是看晋阳大长公主不顺眼,连带对夏越朗也不怎么看得上眼,却也得承认,夏越朗如今是文静姝最好的选择。 先且不论如今夏越朗有个做皇后的妹妹,又是晋阳大长公主的独子,身份地位决计是配得上文静姝,但毕竟身份地位合适的好儿郎也有许多,陈氏真正看中的还是夏越朗与自己丈夫之间的关系,文景晖自小便十分照顾夏越朗,在夏越朗身上花费的心思,可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多。当然付出也有回报,夏越朗的确是对文景晖十分崇敬,以往陈氏对此十分不忿,如今却变成了庆幸。 文静姝如今的情形,嫁到谁家都不好过,可嫁给夏越朗,夏越朗多多少少会顾着文景晖这一层关系,不会让文静姝过得太艰难,她疼爱文静姝,自是事事都得给自己的这个女儿打算。 不过想到了这里,陈氏心中又是一阵难受,她好好的女儿,如今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也幸的如今文家是她在管家,这事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给瞒的死死的,不然文静姝这辈子只怕是要嫁不出去了,不过如今若是打算结亲,文景晖那边,更要瞒的死死的。陈氏心中暗暗打算,她可是知晓自己的这个丈夫,虽然瞧着疼爱女儿,可若是让他知晓女儿的情况,肯定先偏心夏越朗那头,指不定自己先阻止了这件事情。 想到了这里,陈氏有些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开口对身边亲近的老嬷嬷开口道:“你随我去静姝屋里瞧瞧,我可得好好劝劝她,我这给她打算了半天,可莫让她临了毁了我的打算。” “是。”老嬷嬷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跟在了陈氏的身后。 文静姝所居住的院子,此时门户紧闭,陈氏走进去的时候,只瞧见几名丫鬟安静的呆在庭院之中迎接她,陈氏瞅见其中文静姝身边最为亲近的丫鬟墨菊也站着,忍不住眉头皱起,冷声问道:“小姐呢!” 墨菊面上立刻浮起了难以言喻的神色,她张了张嘴,犹豫着没有说话,陈氏瞧着这副情形,哪里猜不出文静姝这会儿的情形,她胸腔里一下子憋起了一股火,直冲冲的快步走到了文静姝的闺房门口,还未推门而入,便听到了门内一阵又一阵的木鱼敲击声。 陈氏火气一下子冒了起来,直接推门而入。 呆在屋内正跪坐在蒲团上的文静姝听到动静,只略略睁开了眼睛,看清来人是陈氏,却并没有说话,而是有闭上了眼睛,从头至尾,她手上转动佛珠,敲击木鱼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过。 陈氏心中又气又恼,更是苦涩难忍,她冲到了文静姝跟前,强忍泪水厉声道:“你非得逼死你娘才高兴吗?你是不是非得逼死我才好!” 陈氏一边说着,火气上头,手忍不住将文静姝手中的木鱼与佛珠都夺了下来,狠狠的砸在地上,似乎还觉得不够,上前又是狠狠的踩上几脚,只将自己弄得只喘粗气。 文静姝对此,只是默默的看着,目光平静,直到陈氏发泄够了,她方才轻声说了一句:“女儿不孝!” “你知道你不孝,为什么不能替我想想,替家里想想!静姝,就当是娘求你了,你别这样好吗!” 陈氏突然一把抱住文静姝,失态的哭了起来。 ☆、第108章 一百零八出事 自晋阳大长公主进宫后,芙蕖得知自己母亲的打算,心中便是存了事情,让文静姝做她的嫂子,是万万不可能,至少在现在的情形下,是决计不可能的。芙蕖很自私,虽然与文静姝关系很好,可夏越朗还是她的兄长,人都有亲疏远近,芙蕖也不例外,自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兄长去淌这趟浑水。 同时,芙蕖也觉得,依着文静姝的性子,应该不可能在心中还记着赵晋元的情形下,会另嫁他人。 当然若是文静姝能够放下赵晋元,那是再好不过的情形,毕竟若是在知晓文静姝倾慕赵晋元的情形下,让对方嫁给自己的兄长做嫂子,她是再同意不过的。 这件事情,越早说清楚,其实越好,不管是对自家,还是对文静姝。 芙蕖相信晋阳大长公主的本事,此事若是让她得知内情,定然勃然大怒,也不可能轻易罢休,即使侥幸没被发现,可事后得知,只怕会将事情闹得更大。 当然,芙蕖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赵晋延也没敢告诉,她原本打算让文静姝进宫问问她的意思,只是这个行动还未来得及落实,宫中却是出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情,说是大事,其实在皇宫之中,也只能够算是一件小事,可对于芙蕖的影响,却称得上是一件大事。 杨才人病了! 如今后宫之中,除了芙蕖,便只有杨才人与陈才人两位妃嫔,这二人虽是潜邸老人,可不得赵晋延喜爱,又无家世,所以至今只得一个连与皇后请安资格都没有的位份。 若是在先皇还在时,后宫充盈,小小才人莫说是生病,便是病死也只是一个小水花罢了。 但在赵晋元如今只存几人的后宫之中,杨才人生病,自是变得显眼许多。 当然,杨才人如今再显眼,生病去请太医来瞧便是,也犯不得惊动上头,对芙蕖自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可偏偏杨才人已经病了有些时日,一直未好,更加严重的是,杨才人身边的贴身宫女,竟是跑到了太皇太后宫中去求援,这样一来,其中的意味,便是耐人寻味了。 如今主理后宫之事的人是芙蕖,若说那宫女想救自家主子,自也应该往凤栖宫里跑吧,可偏偏那宫女掠过皇后,直接跑去太皇太后宫里求救,这是不是意味着皇后不容人。 更何况,底下做宫女的,这般行径,虽是衷心,也是没了规矩,很有可能会受到很大的惩罚,可偏偏那宫女就这么做了,是不是又是意味着,杨才人病的很重,让宫女都无奈之下只能够走这样的末路了,这杨才人虽然位份卑微,可到底还是跟着皇上的潜邸老人呢,皇后这心究竟是有多狠呢! 芙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宫中可说已经将这个消息传遍了。 杨才人宫中的宫女在太皇太后宫门口将头都磕青,呼喊让太皇太后救她的主子…… 芙蕖听着底下人的禀告,当时便有些愣住了。 这会儿还是清晨,她还睡在床上,赵晋延刚刚去上早朝没多久,而她也没有到时辰给太皇太后去请安,哪里会知晓,这好好平静的一个清晨,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白嬷嬷瞧着芙蕖愣住了,以为她是受了惊吓,连忙开口轻声安慰道:“皇后娘娘别着急,奴婢这便让人去探听详细的情况。” “无事。”芙蕖连忙拦住了白嬷嬷,从床上坐了起来,打算穿鞋子起身。 白嬷嬷瞧见,连忙弯下腰替芙蕖穿鞋,而芙蕖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开始询问那名来禀告了消息的宫人:“那名宫女现在在何处?” “太皇太后被吵醒后,让宫人将那名宫女带进宫中了。” 宫人小心回禀。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芙蕖自然也明白那名宫人的意思,太皇太后宫中向来森严,那名宫人进了太皇太后宫中,自然无法得知接下来的情形。 芙蕖心中轻轻叹了一声,又看向了白嬷嬷,开口问道:“杨才人生病之事,你可知晓?” 后宫之事,如今芙蕖虽然有管着,可也不会管的太细致,因着她十分信任白嬷嬷,宫中其实大半的事物,也都是由白嬷嬷主理。所以出了事情,所问的人,自然也是白嬷嬷。 “此事是奴婢疏忽了,请皇后娘娘怪罪。” 白嬷嬷倒也一点都不推脱责任,自己先认了罪,然后开口对芙蕖解释起了此事:“杨才人一个月前偶感风寒,当时奴婢亲自去看了,只是小病,便让太医给杨才人做了医治,也从咱们宫中的库房里挑拣了一些东西送去,因着杨才人只是小病,奴婢也并没有重视……” 白嬷嬷欲言又止,芙蕖倒是明白过来意思,这也的确是不能够怪白嬷嬷不重视,论身份,杨才人位份不高,论病情,也只是小小风寒,白嬷嬷作为凤栖宫掌事女官,亲自过去瞧了,请了太医送了东西过去,已经是十分周道了,按说该做也做、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了。 可如今却偏偏出了问题。 这件事情若说不是有人在其中做手段,故意想要让芙蕖难堪,莫说是白嬷嬷,便是芙蕖也不相信。 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芙蕖却是有理都说不清楚,便是这件事情全部都处置好,杨才人病好,芙蕖也解释清楚自己尽了义务,但旁人不会这般说,毕竟,杨才人的宫女跑去太皇太后宫中求救之事,可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而杨才人久病不愈,也是事实。 芙蕖算是瞧明白了,这件事情,反正是一盆黑水全泼在她身上,她想要洗干净也难。 这件事情背后黑手,芙蕖第一个便是想到杨才人,杨才人瞧着也是与这件事情利害关系最大的人。 但是芙蕖很快便又否认了这个事实,虽然她对杨才人了解不深,只是见过几面,可杨才人瞧着并不是那么不安分的人,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杨才人一点好处的没有,还有可能会招惹她的仇恨。 杨才人再傻,也应该不会傻到做一点都没好处还把自己搭进去的事情吧。 往芙蕖身上泼脏水,对芙蕖的地位影响并不大,便是这件事情真对芙蕖造成了影响,可对杨才人又有什么好处, 而芙蕖地位一日不倒,又有强势的娘家做依靠,想想这害了芙蕖的杨才人会有什么下场。 可若不是杨才人,又会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件事情。 “皇后娘娘,这件事情若不尽快解决,只怕会让谣言越发盛起,您看是去太皇太后宫中,还是先去杨才人那里瞧瞧?” 白嬷嬷轻声打断了芙蕖的沉思。 芙蕖闻言,不假思索便开口说了一句:“先去杨才人那边。” 说完这话,芙蕖面上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其实若是曾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能芙蕖第一个选择,会去太皇太后宫中,可今日,她却直觉不想去太皇太后宫中。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起来写一点点 ☆、第109章 一百零九、问讯 杨才人未至嫔位,自是没有资格自住一宫,但如今赵晋延后宫空虚,太妃又早已迁出,后宫的宫殿几乎都是空虚着,所以即使只是才人位份上的杨才人和陈才人二人,其实也都能够独自占有一宫,当然二人也是守着规矩,住的只是宫殿的侧院罢了。 杨才人居在长信宫,长信宫离御花园很近,但离皇宫之中主要的几处宫殿却有些偏远。加之方位朝西,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位置。但对于一个没有皇恩,又是位份地位的妃嫔而言,却是一个极好的居所,清净悠闲,又别具匠心。 芙蕖所乘坐的凤辇到达长信宫的时候,长信宫门口的守卫十分疏懒,直到芙蕖的凤辇走近之时,方才回过神来,个个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甚至连通报都给忘记了。 白嬷嬷瞧着宫人这副懈怠的样子,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芙蕖从凤辇之上下来,瞧见这副情景,面上倒是并没有怒意,只是对皱着眉头的白嬷嬷开口道:“看样子杨才人是个仁厚温和的。” 不然,自己宫中的宫人这副样子,早该敲打管教了,杨才人虽位卑,但也不至于连个管教宫人的权利都没有,尤其是在如今宫中妃嫔极少的情形下,即使杨才人无宠,底下人倒也不敢奴大欺主。 白嬷嬷听着芙蕖的话,眉头依然没有放松,她自然听出芙蕖这话,其实是往好了说,杨才人这般,说的好听些是个宽厚的主子,可说的难听些,到不若说是个软弱可欺的主子,连自己宫里的奴才也管教不好。 不过也因着这副样子,白嬷嬷心中倒是将杨才人的嫌疑稍稍撇清了一些,至少杨才人的性子若真这般软弱可欺,那么杨才人身边的那名宫女只怕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不过,连自己宫中的宫女都管教不好,连累皇后娘娘跟着受累,白嬷嬷对于杨才人依然没有什么好感。 芙蕖这会儿倒是没有和白嬷嬷这般想那么多,她免了跪在脚下的宫人行礼,又是挥手阻止了这群宫人想要禀告的意思,直接朝着宫内走去。 一直走到杨才人所居之所时,方才停下脚步,示意身边的宫人传了一声通报。 她并没有打算偷偷听杨才人这边动静的意思,但并不妨碍她给杨才人来个措手不及,也好瞧瞧对方的情况,摸摸底细。 而宫人的这一声禀告,确实是把杨才人身边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先时瞧着原本守在院子里的宫人全部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又是瞧着屋子里的房门慌慌张张打开,然后从屋里边走出了仓促收拾下,瞧着十分不齐整的杨才人。 杨才人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身上的衣裳衣带都是匆匆扣上,十分的不利落,发髻更是带着凌乱,而尚未上妆的面容透露出憔悴的病容,一看便是身体抱恙。 看样子,杨才人身体抱恙倒是真的。 白嬷嬷与芙蕖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目光之中都带上了几分疑惑。 二人其实都已经有些排除了杨才人的嫌疑,可杨才人这副样子确实是抱病在身,但最让人疑惑的一点却又是,杨才人只是一个小风寒,又有太医医治,何故小小的一个病就拖了这么久呢! 芙蕖忍不住再次看向了杨才人的面色,此时,杨才人的模样瞧着显然是十分的惊慌,她慌里慌张在芙蕖跟前一米处跪下了,嘴里只告罪请安:“皇后娘娘,婢妾衣冠不整,还请娘娘恕罪。” 芙蕖自是不会怪罪,反倒是态度温和弯下腰正要去搀扶,而杨才人瞧见芙蕖的动作,却是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一下,身体差点摔在地上。 芙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之中,看着杨才人并未说话。 杨才人则是又重重的叩了一记响头,嘴中只告罪:“皇后娘娘恕罪,婢妾抱病在身,不敢与皇后娘娘亲近……” 原本白嬷嬷已经眉头紧皱,面色严肃的打算发作杨才人,却未料到,杨才人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倒是沉默了。 而芙蕖也愣了一下,她看向杨才人,只瞧见对方面上的小心翼翼与卑微谨慎。 她心中轻轻叹了一声,倒是为自己心中原本的那点子芥蒂而感到好笑。 杨才人说来,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她慢慢收回了手,只是看向跪在杨才人身侧的一名宫女,开口说了一句:“扶你家主子起来吧!” 第93节 说罢这话,又是看向忐忑不安的杨才人安慰了一句:“你有心了!” “是……是婢妾应该做的。” 杨才人依然是忐忑的瞧了一眼芙蕖,即使芙蕖从头至尾,都表现的十分温和,可是她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直打鼓。 芙蕖瞧见她这般,心中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说了一句:“你身子不好,别站在外边,进屋吧!” “是,是……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说罢这话,她又局促的请着芙蕖进了屋。 杨才人虽然独占一宫,但她所真正生活所占的地方,也不过是这处宫殿之中的一个小小院子,待客的花厅也很小。 不过杨才人显然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小小的花厅也被布置的十分精心,虽没有名贵摆件,不过插在花瓶之中的蔷薇花束,以及一些小小的摆件,都能够看得出杨才人在其中的心思。 杨才人瞧见芙蕖目光打量着她的花厅,面上倒是有几分拘谨与羞涩开口说了一句:“婢妾这边寒酸,让娘娘见笑了!” “不会,杨才人布置的很好,这花是新鲜的吧?” 芙蕖走到了插着蔷薇花束的花瓶跟前,伸手摸了摸花瓣,并没有枯萎之态,甚至枝头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显然是刚刚插上的。 杨才人闻言,面上依旧是羞涩的笑了一下,轻声开口道:“这都是婢妾身边的宫女布置的,婢妾最近身体不适,倒是她有心了,还记得日日给臣妾去摘花布置。” 芙蕖顺着杨才人的目光落在了杨才人身边一直低着头的那名宫女身上,看了一会儿,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开口温声道:“这是你身边的贴身宫女吗,本宫记得,才人身边可以有两名贴身大宫女的?” “是,婢妾身边有两名宫女,朝霞夕露,这是夕露,朝霞今日不当值。” “那那名朝霞如今在何处?” 芙蕖收起了面上的笑容,面色淡淡的问了一句。 而杨才人原本因为芙蕖温和问话而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的开口回了一句:“婢妾近日身体不适,所以也没有注意这些事情,娘娘若想见朝霞,那婢妾使人去唤来。” 杨才人倒真有几分回答不上来,她的性子本就不强势,对于底下的宫人也十分宽厚,只要宫人做好了自己的事情,私底下其他的事情,她甚少插手去管,便是平日里这些宫人偷懒耍诈,她也很少会说她们。 朝霞往日里倒也勤快,今日不见人,杨才人自己也有几分疑惑,但她并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便这般回答了。 芙蕖没有再说话,倒是白嬷嬷看着杨才人开口说了一句:“才人是真不知晓身边大宫女的去向?” 杨才人面上愣住了,她有些惊慌的看了一眼白嬷嬷,又忍不住看向坐在上首位置只是玩着茶碗的芙蕖,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了去,她虽然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也并非是蠢人,自然知晓芙蕖今日过来决计不会无的放矢。 说来,也是因着杨才人所居宫所离几大主要宫殿实在偏远,以至于如今大半个皇宫都知晓的事情,她这边还没有收到消息。 不过,虽然杨才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还是立刻便十分识相的跪下与芙蕖请了罪:“婢妾因着身体不适,今日刚刚起身,不知朝霞做了什么错事,还请娘娘惩处。” “呵……” 芙蕖没有说话,依旧是白嬷嬷冷笑开了口,“说惩处,却是不必了,杨才人这名宫女倒是衷心的紧,眼见着杨才人病重,还特地跑去了太皇太后宫里求救呢!” 白嬷嬷的话音刚落,杨才人便吓得几乎瘫软在了地上,原本便虚着的身子更是冷汗一阵又一阵的往外冒。 她并不是蠢人,自然明白白嬷嬷话下的意思,也知晓这件事情背后所蕴含的意义。至于朝霞是受了谁的指使,杨才人此刻已经无暇去思索了,这会儿她只将身体伏在地上与芙蕖告罪:“皇后娘娘,此事婢妾真的不知情,婢妾也完全没有想到,朝霞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请皇后娘娘明鉴……” 杨才人吓得几乎是要哭出来,身子也是一阵又一阵的发冷,让她几乎是要晕过去,可是这会儿她咬着舌尖极力撑着,因为她知晓,自己若是这会儿真的晕过去,那便是坐实了谣言,而她在芙蕖心中的印象,这辈子都无法洗清了。 芙蕖听着杨才人的告饶,倒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杨才人跟前,弯下腰去搀扶杨才人。 杨才人下意识想要后退,不过身体实在是虚的紧,没有半分力气,只能够由着芙蕖握住了她的手。 她只好勉强与芙蕖保持着距离,声音更是紧张的紧:“还请娘娘莫靠近婢妾保重身体。” 白嬷嬷见此,倒是上前替芙蕖扶住了杨才人。芙蕖看了一眼白嬷嬷,出声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道:“扶杨才人坐下吧!” 说罢这话,芙蕖的目光又落在了杨才人身上,声音虽然温和,却带着威严慢慢开口道:“杨才人,今日之事,本宫想问你几个问题,只望你能够一五一十回答本宫。” “是,是。” 杨才人连声点头应着,到了这会儿,杨才人比谁都像迫切的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本宫记得,杨才人你这病似乎已经拖了许久,当初白嬷嬷也曾请过太医来瞧了,说只是普通的风寒,缘何会拖了这么久,而杨才人你这病拖了这么久,竟然也没有使人到本宫宫中来禀告。白嬷嬷查过太医院的记录,说杨才人你自十日前,太医来请过脉说你已然恢复康健后,便没有再请过太医来瞧了,这般看来,你这病也并不是没有好全复发。” 芙蕖在来时,便让白嬷嬷仔细查询过记录,对于杨才人这病的情况,也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今日所问杨才人的问题,也是一刀切中问题的中心。 杨才人放在腹前的一双手用力的绞在一处,随着芙蕖的问话,她额上渗出的冷汗几乎是打湿了她的鬓发。 不过,虽然她面上神色犹豫不定且十分的纠结,但她也没有犹豫太久,深吸了一口气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开口对芙蕖轻声道:“娘娘,此事是婢妾过错,是婢妾有意隐瞒着娘娘。” 杨才人说完这话,小心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芙蕖与白嬷嬷,瞧见二人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她,她轻咬嘴唇,继续开口道:“婢妾一开始生病让宫人去禀告娘娘,白嬷嬷给婢妾请了太医过来后,婢妾也以为只是因为换季偶感风寒,加上太医也这般诊断,婢妾只当喝了药便可以好了,可是谁知这药喝了足足半月有余,病情却一直不见好……宫中有规定,宫人若是久病不愈,就可能迁出宫去养着,婢妾位卑生怕被迁出宫,所以并不敢回禀娘娘,当初太医过来请脉之时,隔了帘子,只让朝霞替了婢妾。” 杨才人说这话,其实也有所保留,其实她这病一直拖着不愈,她唯恐是其它会传染人的病,所以才不敢上报,恰好她身边的宫人朝霞又是懂点医术,又说这病症极像,杨才人太过于恐惧,所以才听了朝霞的歪主意,只充作病好,私底下却是喝着朝霞给她开的药。 可是如今这般看来,杨才人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是落入了圈套。 “婢妾心术不正,这主意,也是朝霞给奴婢出的,婢妾当时以为,朝霞是替婢妾着想,如今才发现,是婢妾愚钝,还连累了娘娘。” 杨才人说着,又是跪倒在了地上。 杨才人虽然没有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但芙蕖需要了解的也都说了,芙蕖朝着白嬷嬷点了点头,正要站起身的时候,突然外边一阵通报,却是太皇太后来了。 ☆、第110章 一百一十、陈述 太皇太后会见杨才人,芙蕖没有半分惊讶,只是未料到,太皇太后会亲自来见杨才人,而且来的这般快。 芙蕖心中有一些复杂,目光看向了白嬷嬷,而白嬷嬷在这个时候,直接将杨才人扶了起来,安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又是扶着芙蕖坐在了上首位置之上。 等到太皇太后进来,只瞧见芙蕖与杨才人一上一下坐在椅子上,杨才人的宫人站在杨才人身后,白嬷嬷站在芙蕖的身后,瞧着并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可就是因为太过于正常,太皇太后眼里闪过了一丝异色。 在太皇太后走入花厅的时候,芙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上带了一丝惊讶,似乎是在惊讶太皇太后的突然来访,她走到了花厅中间,而杨才人也跟着芙蕖走到了花厅中间。 二人朝着太皇太后行礼。 太皇太后自是一脸温和的扶住了芙蕖,脸上更是笑着对芙蕖道:“哀家这边,你何必这般多礼呢!” 说罢这话,她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芙蕖身后的杨才人,语气有些不冷不热道:“你也起来吧!” 显然这话十分的应付敷衍。 芙蕖站起了身,并不因太皇太后的态度而有所荣幸,而杨才人的神色,则是带了几分忐忑。 她抬起头,目光看向了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的那名宫女,神色有些怔楞,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的那名宫女,正是杨才人之前失踪的那名贴身大宫女朝霞。朝霞只恭敬低着头,并不抬头去看杨才人,模样低眉顺眼,瞧着却是一个在老实本分不过的奴婢了! 芙蕖瞧着杨才人的神色,哪有瞧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她也只是不动神色掠了一眼那名宫女,然后面上浮出一丝笑容,抬头看向了太皇太后,轻笑道:“皇祖母,请上座。” 说罢这话,她又仿佛不经意的开口问了一句:“皇祖母怎么到这边来了!” 皇太后面上的神色依然慈祥,闻言也只是温声开口道:“今晨我宫中来了一个人胡言乱语,所以我便过来看看杨才人,顺便将这件事情好好处置一番。” 说罢,她又是温和的拍了拍芙蕖的手,似是安抚的开口说了一句:“皇后怎么也来了这里?” 芙蕖倒是毫不避讳,只是笑着温柔开口道:“我在宫中听得宫人禀告了这件事情,坐立难安,便想着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所以也来了杨才人这边。” 芙蕖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边将太皇太后慢慢的扶进了椅子之中,自己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先时所言,语气听着却是十分维护着芙蕖,可芙蕖心中却没有半分熨帖。此事如今已经传得满宫都知,太皇太后这番不分青红皂白似得维护,只是将芙蕖更深的往流言里推。 而且,若太皇太后真心是想要维护着她,嘴里说着胡言乱语,如今却又是将这宫人带到了杨才人宫中,一派大张旗鼓打算对质的样子,这番自相矛盾的做法,芙蕖反正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但太皇太后的做法,一方面她占了尊长,芙蕖不好置喙,另一方面,明面上她又是维护着芙蕖,芙蕖又如何能够恩将仇报去质问。说到底不过是得吃下这个闷亏。 芙蕖这会儿心中却是无比的庆幸自己先一步来了杨才人宫中,若是当初她选择先去的是太皇太后宫中,或者手脚再慢一些,未能比太皇太后先到杨才人宫中,只怕结果也会有很大的不同。 太皇太后倒是不知芙蕖此刻心中所想,不过芙蕖会选择先她一步来到杨才人宫中,算是出乎她所料。 她看向芙蕖的目光之中,隐隐带了一分不同的意味。又是听着芙蕖的说辞,她却是又笑道:“这事儿哀家知晓与皇后无关,全是底下一群心术不正之人惹出来的,皇后何必为了这点子事情劳神,哀家替你处置便是了!” 太皇太后的语气之中,仍是满满维护芙蕖的意思。 旁人听了,只是在心中感叹太皇太后对于皇后的宠爱与维护,也忍不住为自身的处境而担忧,皇后瞧着是个面善心狠的,又有皇上宠爱与太皇太后这般维护,日后倘若碍了皇后的眼…… 芙蕖在听到太皇太后说出这话的时候,心中却是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的语气也不觉冷了几分,但面上还是端着笑容有些不软不硬的对太皇太后开口道:“皇祖母这话说的,先时皇祖母已经将宫权移交给了我,这事儿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怎么敢劳皇祖母操心,更何况,即使出了之事,便该调查清楚,也好让人心服口服了才是。” 芙蕖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语气之中所蕴含的意味,也让太皇太后忍不住愣了一下,她怎么听着芙蕖像是话中有话在针对着她,可太皇太后的目光看去,只看到芙蕖低眉顺眼,一派楚楚。太皇太后想到芙蕖往日里的印象,又觉得芙蕖应该不可能会这般说话,可能只是随口说出罢了! 所以太皇太后倒是并没有仔细思索,便笑着又道:“芙蕖你年轻没经过事儿,自是不知道底下这帮耍奸之人的可恶之处,哀家怕你年轻面子嫩,被底下人给糊弄了!” 芙蕖笑了笑,温声软语:“臣妾知晓皇祖母心疼臣妾,恰好皇祖母也过来了,不若看着臣妾处置这桩子事情,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皇祖母指出。臣妾想过了,这事儿还总归是该由臣妾来处置,毕竟……这宫中事务日后都是由臣妾来处理的,这么一桩子小小的事情都没能处置妥当,日后又如何能够服众呢!” “皇祖母,您说是不是?” 太皇太后根本没有料到芙蕖紧接下来,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芙蕖的自称改变之时,太皇太后心中隐隐便感觉到了不妙,而等到芙蕖说完这番话后,太皇太后的一颗心则是慢慢的沉了下去。 这番话,芙蕖虽有反问她的意思,可她偏生半分都不能够说不是。若说了不是,倒是显得她方才一派温和与对芙蕖的维护变得虚情假意了。 可若说是,太皇太后心中再次憋屈了,看待芙蕖的目光隐隐透露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还真不愧是晋阳的女儿,往日里瞧着是个老实本分又乖巧单纯的,没想到心机这般深,竟是将她也给饶了进去。 太皇太后面上隐忍带笑,心中不忿想着:她倒是想看看,这个自小看在眼里长大的外孙女,如今是多有能耐了! 这般想着,太皇太后漫不经心的点了一记头,也没有再说话了。 而芙蕖见到太皇太后这般,心中也是有些松了一口气,更是充满了不敢置信,她完全没有想到太皇太后竟然还真给她绕了进去,但芙蕖也知晓,自己这点子心思与城府,根本无法与太皇太后较量,今日之所以太皇太后会被她绕进去,她所凭借的也不过是白嬷嬷先时所做的推测以及太皇太后的轻敌罢了。 芙蕖想到了这里,心中再次端正了态度,又是轻声笑着对太皇太后解释道:“皇祖母,方才您来时,臣妾已经问过杨才人一些话了,可杨才人一人之言,毕竟不足为信,臣妾还想问一下那名衷心的宫女。皇祖母应是将那人带来了吧!” 太皇太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芙蕖面带淡笑,只将目光看向了方才跟着皇太后进来的朝霞:“你便是杨才人身边的另一名大宫女?” “是。” 朝霞心中一惊,却并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跪倒在地上。 “是你去太皇太后宫中求救,想请太皇太后救你家主子?” “是。” 朝霞依然低眉顺眼,咬紧牙关不松口。 “如今宫务皆在本宫手中,你不去找本宫,为何反倒去打扰了应是颐养天年的太皇太后,这般没有规矩,你可知罪!” 芙蕖先时的问话,语气温柔,朝霞虽然心中警惕,却也有些微微放松,只是没有料到,不过问了两句,芙蕖竟然会突然转变语气,直接开口问罪。 朝霞心中一提,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芙蕖,只看到了芙蕖面无表情看着她。她心中再次一惊,虽然知晓今日她迈出这一步,定然没有好下场,也已经做了豁出去的准备,可心底里的恐惧到底没有半分减免,尤其是看着芙蕖这副样子。 朝霞既然有勇气走出这一步,甚至不惜将自家主子与皇后一道儿拖下水,自然也不是寻常人,芙蕖的问话,虽然让她的心中有些惊慌,但她还是很快便将情绪冷静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芙蕖,眼里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决心,只一字一顿开口道:“先时奴婢已经与皇后娘娘禀告过,只是皇后娘娘给我家主子所请的太医,非但没能医治好我家主子,还让我家主子病情加重,甚至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奴婢迫于无奈,眼瞅着主子命都要保不住了,所以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斗胆请了太皇太后……” 第94节 ☆、第111章 一百一十一、责罚 “闭嘴!” 这一声呵斥,并非出自芙蕖之口,而是杨才人说的,杨才人扶着椅子站起身来,瘦弱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显然情绪波动很大,她目光带着怒火,死死的瞪着朝霞。 “皇后娘娘仁厚心善,对我恩重如山,说,你受了谁的指使来抹黑皇后娘娘!” 杨才人指着朝霞,怒声斥责。 她身体本就虚的很,今日又是受了这般大的惊吓,这会儿其实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在斥责完朝霞后,身体便开始摇晃,若非身后她的贴身宫女搀扶着,只怕早已经无力跌倒在地上。 杨才人的斥责,显然朝霞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闻言也并不惊慌,只是抬起头,一脸恳切开口道:“主子,奴婢知晓您是怕得罪皇后娘娘,日后日子会不好过,可如今皇后娘娘都这般待您了,若是再不把真相说出来,您都要没命了,如今您考虑以后的事情做什么!” 朝霞的话,说的真当是声声切切,一副衷心为主子考虑的宫女模样。 若非这盆脏水是往芙蕖身上泼,芙蕖甚至都有些要感动了。 她看向杨才人,杨才人面上似乎是要张嘴反驳,可这会儿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张了又张嘴巴,好半天才骂出一句:“胡言乱语!” 显然这话,根本不足以反驳朝霞方才那一番话,反倒是更加显得杨才人是怕得罪芙蕖才选择隐瞒真相。 若是杨才人的身体尚且可以,还能够支撑,芙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只是杨才人的身体实在是太差,这会儿瞧着就是要晕了过去。待会儿,少了杨才人,显然光靠她一个人也是不可以的。 芙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朝霞,开口冷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齿,连你主子都被你说的无话可讲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将真相说出来罢了。” 朝霞低着头,又重新回到了先时忠厚老实的样子。而她的长相也本就是一副老实的样子,让人一眼看去,便会不由自主的相信。 芙蕖看着朝霞这般,还真是挺佩服这背后之人,她忍不住看向了太皇太后。心中其实是有些怀疑此事与太皇太后的干系,但芙蕖也并没有多想,毕竟这件事情就算不是太皇太后所为,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太皇太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其实也足够让芙蕖心冷了! 至少如今的情形却是,太皇太后其实是有意想要趁着此事削弱她在宫中的权威,以达到影响她对于宫权的掌控。 芙蕖在说完方才那一席话后,没有再说话,转头看向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见此,倒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没有再像方才那般沉默旁观,而是开口说了一句:“芙蕖,此事显然是这宫女存了心往你身上泼脏水,你也不必听她狡辩,只管将这名宫女处置了便是。而她的主子,如今瞧着倒是老实样子,但能养出这样的奴才来,谁能说此事与这杨才人无关,你也莫心软绕过他们,只管好好收拾便是。也好在宫中树立你的威严,日后避免这起子无事生非之人,又来寻你的麻烦。”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时机恰到好处,若是不知内情之人听了,自然又是要感叹一番太皇太后对于皇后的维护,心中便就此认定此事定然与皇后有关系,只是狡辩不过,所以太皇太后出口想要将人灭口好维护皇后。 芙蕖若是真按照太皇太后所言,此事自然就这么被敷衍过去,从此宫中之人便知晓,她这个皇后又是心狠,又是无能,做点坏事还要太皇太后给她扫尾。 芙蕖可能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于太皇太后所言,倒并不难受,她看着太皇太后,脸上淡淡的笑了一下,并未对太皇太后的建议有所采纳,只是开口道:“替杨才人诊治的太医,我和白嬷嬷已经请来了。既然杨才人与这名宫女都各执一词,那便让她们二人对质,杨才人宫中的宫人,也尽可叫来对质一番。” “只是小小一桩事情,何必这般麻烦。” 太皇太后倒是没有料到芙蕖会打算这么兴师动众来查这件事情,心中忍不住一惊,其实这件事情,太皇太后虽说是有自己的小主意,但其实太皇太后的处置方法也并没有什么错,毕竟是存了心往芙蕖身上去泼脏水,便是芙蕖真的大张旗鼓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也证实她毫无关系,可旁人依然不会这么想,只会觉得是皇后权大,所以硬是歪曲了这件事情的真相。 如此一来,既费神又似乎毫无裨益,倒不如像太皇太后所言,就这么将二人严惩了,以儆效尤算了。 太皇太后所能考虑到的事情,芙蕖何尝考虑不到,可是这桩事情却是芙蕖进宫后处置的第一桩事情,她若是不表示出一个态度来,不在这件事情上显示出自己的能耐来,日后想要管理宫务时,宫人只怕也难以对她心服。 所以在来时的路上,芙蕖便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这件事情的真相是否真的能够查清楚,但是她的态度与原则必须在宫人面前摆出来。 白嬷嬷所请的太医,很快便到了,到了之后,所言与杨才人之前的口供完全对的上,而杨才人身边的宫人也都出来力证杨才人所言非虚。 虽然事到如今,朝霞依然咬牙坚持自己先时的说法,当然她所言,意义也并不大。 “奴婢知晓,既然主子不想与皇后娘娘为敌,自是要放弃奴婢,奴婢不怪主子,只怪奴婢自己太过于冲动。” 朝霞朝着杨才人叩了一记头,深明大义说着。 不单单是芙蕖,杨才人看着朝霞这般,也几乎是要气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知晓今日之事,朝霞一口咬着她,只怕无法善了了。而在这件事情上,不洗清芙蕖的身上的脏水,对于她而言,其实影响更大。 她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终于下了决心,转过身看向了太皇太后与芙蕖,跪下身体开口道:“此事因婢妾而起,是婢妾自己心术不正,才会让奸人有空子可钻,连累了皇后。事到如今,婢妾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先时婢妾身体久治不愈,又受了朝霞这贱婢的误导,以为婢妾是得了痨病,生怕被迁出宫去,所以没敢让太医来诊治,又听了这贱婢的话,使了招数糊弄过太医,之后,一直喝着这贱婢熬得药,如今小炉子上应该还有先时婢妾所喝汤药的药渣,只管请太医查看一番便知缘由了。” 杨才人会突然将所有的事情真相说出来,宁可将所有的责任全部归咎到自己的身上,也不愿意连累芙蕖分毫。芙蕖与太皇太后心中也有几分惊讶,同时,看向杨才人的目光之中,更是添了几分打量。 杨才人性子绵软,只怕幕后之人选择对杨才人下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没想到这胆小绵软之人,倒也一点都不笨,知晓这件事情若是将芙蕖牵扯进去,只怕更加难以善了,反倒是对自己置之死地,可能还有生机。 不过,杨才人这突然的一出,太皇太后心中却是有些不愉快的。 如此一来,便是这事儿到了最后还不能够说清楚,但杨才人的态度,足以证明芙蕖的无辜了。 芙蕖看着杨才人苍白的脸色,心中轻轻一叹,对白嬷嬷开口道:“白嬷嬷,你使人再去太医院请几位太医过来,一起去看一下。” “是。” 白嬷嬷轻声开口应了是。 吩咐完白嬷嬷后,芙蕖的目光又看向了太皇太后,开口慢慢道:“皇祖母,杨才人身体瞧着实在虚弱,臣妾与你讨个恩典,给杨才人赐座吧!” “哦……” 太皇太后闻言,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口轻声道:“哀家方才神思全在这件事情上了,你们都坐下吧,芙蕖你也坐吧!” “多谢皇祖母。” 芙蕖闻言,面上倒是没有一丝不悦,依然带着笑容领着杨才人一道儿坐下了。 至于跪在下边的朝霞,自是无人管着。芙蕖甚至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在下首虽低着脑袋的朝霞。 也不知道是因为跪了太久,还是因着事情即将揭晓而心虚害怕,朝霞这会儿的模样与方才相比,似乎是萎靡了许多。 时间一点一滴慢慢过去,小小的花厅里,十分安静。芙蕖没有说话,杨才人也没有说话,太皇太后虽然有心想要说上两句,但显然芙蕖并不配合搭话,所以到了最后,各自都只是坐在位置上喝着茶。 直到白嬷嬷领着几位太医归来后,众人方才抬起头,太皇太后神色似乎是有些疲倦,看着太医随口问道;“结果怎么样了?” 领头太医冲着太皇太后与芙蕖行过一礼,开口回禀道:“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臣等去检查过炉上的药渣,根据药渣可推断,这炉上所煎熬的的确是治疗风寒的药。” 太医的话音刚落下,太皇太后的目光看向了芙蕖与杨才人,杨才人的面上早就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她不敢置信的直摇头,而芙蕖反倒是十分平静,只是看着太医。 “皇后,你看……”太皇太后面上似乎是带了一丝为难。 芙蕖却并没有等着太皇太后将话说出来,而是看着朝霞冷笑道:“你倒是有些心眼,知晓今日可能会去查药渣,特意换了药渣子……” “皇后娘娘明鉴,奴婢所煎熬的药,本就是给主子治病的药,奴婢决计不敢大胆去害主子。” 芙蕖嘴角只是嘲讽的翘起,并未去回应朝霞,而是看向了太皇太后,开口说了一句:“皇祖母,这太医的话还未说完呢!” 说罢此言,芙蕖看向太医,又道:“太医,你继续往下说。” “是,皇后娘娘。” 太医朝着太皇太后与芙蕖行了一礼,又开口道:“这药渣子臣等仔细检查过,发现与这药罐壁上的药汁似乎是有几分不同,更像是使了移花接木,只是二者存放有些时辰,倒难以查看出来,所以臣等问了杨才人宫中的其他宫人,找到了杨才人用来盛放药汁还未清洗过的药碗,凭着药汁,臣等大略推测出里边所放的药并非是医治伤寒的药物,而是一些性热的补药。” “杨才人所得的伤寒是热性,而在期间若是服用性热的补药,只会让病越发严重,久治不愈,这便可解释为何杨才人之后越发虚弱且这伤寒之症瞧着像是得了痨病。” 芙蕖听完太医之言,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看跪在地下已经一脸死灰的朝霞,而是看向了太皇太后,面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开口问道:“皇祖母,你看这事……” “哀家早知芙蕖你做不出这般事情来,这胆大包天的奴才,不敢残害自己的主子,竟然还想往皇后身上泼污水!” 太皇太后满脸怒容,仿佛是真的让胆大包天的朝霞给气到了。 她的目光一脸怜惜的看向了芙蕖,温声开口道:“此事皇后受委屈了,必须让这起子胆大包天之人得到教训,他们的惩处,便由皇后来决定。” 芙蕖闻言,面上不惊不喜,十分平静,嘴上却是开口道:“此事毕竟臣妾是受害者,若让臣妾来处理,到底并不公正,还是由皇祖母来定夺吧!” 此事若太皇太后没有出面,芙蕖自是可以来处置,可如今太皇太后在屋内,而芙蕖是受害者,处罚轻了,旁人只会觉得她这个皇后没威严。而处罚重了,只怕明日便要传出皇后眦睚必报,也不利于她这个国母形象的塑造。 太皇太后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并不想牵扯进这件事情,闻言下意识便要张口拒绝。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一声通禀声。赵晋延来了! 赵晋延下了早朝收到消息会过来,芙蕖与太皇太后都不奇怪,只是听着这一声通禀声却是很近,仿佛就在门口。 太皇太后心中一惊,目光下意识便看向了门口。 而赵晋延恰好从门外走进。 他走入之时,并没有将目光看向太皇太后,而是直接落在了芙蕖的身上,芙蕖回以微笑。 二人目光对视了一会热后,赵晋延方才收回目光,径直越过跪在大厅中间的朝霞,直接走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弯腰行了一礼。 太皇太后自是连忙叫起,她犹豫着,倒是先开口说了话:“皇上可知今日之事。” “来时朕已经听底下人禀告过了!” 赵晋延语气淡淡,也让太皇太后的心中不觉紧了起来。她强自镇定微笑,看着赵晋延又道::“此事已经调查清楚,是杨才人心怀不正,以至于让这名贱婢钻了空子。哀家正说让皇后处置呢!” 赵晋延闻言,面上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目光只是冷冷的看向了跪在下边的朝霞,冷声开口道:“卫麟,将这贱婢带走。” “皇上……” 太皇太后未料赵晋延会突然开口如此吩咐,心惊肉跳的站了起来。 而赵晋延对于太皇太后的反应,只是语气又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此事方才在门外朕也听了一会儿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有胆量来攀咬皇后,幕后定然有人指使。根不除,只怕日后还会有别的事端。” “皇上说的是。” 太皇太后愣了许久,方才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却又将目光看向了杨才人,开口轻声道:“此事虽非杨才人污蔑皇后,可也是引她而起……” 太皇太后的话未说完,杨才人便早已经站起身跪倒在地上,在说出方才那一番之时,她早已经有所准备,所以这会儿倒也平静接受了自己的结果。 赵晋延的目光十分依然十分冷淡,甚至都没有去看杨才人一眼,显然对于杨才人会被如何处置,并不上心。 芙蕖倒是看了一眼杨才人,对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这杨才人虽然有错,但她能够主动承认错误,将功抵罪,也算是难能可贵,而且如今她也受了罪,身子又弱,不若轻罚可好?”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而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却是出声说了一句:“杨才人在自己宫中闭门思过半年。” 说罢此言,赵晋延目光又看向了太皇太后,轻声道:“今日之事,让皇祖母也操心了,朕与皇后送皇祖母回宫。” “……好,辛苦皇上皇后了!” 太皇太后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于今日的结果,她是非常不满意的,杨才人闭门思过半年,说来算什么惩罚。瞧杨才人这病恹恹的身体,本就应该在自己的宫中养上许久才能好全,而且发生了这桩子事情,让她在自己宫中闭门思过,只怕也是对她好,免得后续的风波会沾染到她的身上。” 得,感情如今皇上皇后是一条心,她是外人了! 太皇太后虽然有些不甘,但也只能够作罢,只是在临了回了宫后,对芙蕖与赵晋延说了一句:“皇上就是心善,这杨才人所犯的错误哪里只是小错,合该好好惩罚了才是,偏生你就这么给放过了。行了,到底是跟了你那么多年的老人了,哀家也不说什么了!” 太皇太后这话一说出,赵晋延倒是下意识看了一眼芙蕖的神色,芙蕖面上并无异色,仍是带着笑容,她语气温柔的对太皇太后温声道:“皇祖母,杨才人此事也是受害者,而且皇祖母说的也对,杨才人毕竟是跟着皇上的老人了,若因此事而对尚且病弱的杨才人重罚,宫人也会觉得咱们太过于严苛了!” “行行,你们年轻人主意大,哀家也不说什么了!”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目光却是打量着芙蕖,心中略有几分嘀咕,倒也不知道芙蕖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假的不介意。 ☆、第112章 一百一十二、亲事 其实不仅是太皇太后在打量着芙蕖,心中思索着芙蕖是否在意,连赵晋延心中也有几分打鼓。 只因为芙蕖的表情实在太完美无缺,完美无缺的根本看不出是否有半点介意。 第95节 可按照芙蕖的性子,又不该是这般。 从太皇太后宫中走出,赵晋延的目光便不再像方才那般冷淡,他目光探索的看着芙蕖,芙蕖眨了眨眼睛,也同样回以疑惑的目光。 赵晋延反倒是被看的有些不自然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芙蕖轻声道:“对杨才人只是稍作惩戒,是因为这件事情本就是有人想要往你身上泼这盆脏水,若是重罚了她,反倒是容易让宫人多想。” 这是在解释? 芙蕖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她眼神之中带着趣味打量着赵晋延,又是将赵晋延打量的有些不自在了,方才笑眯眯道:“我自是知晓你的顾虑。这件事情我也是这么想的。放心,不会误会你是在怜惜杨才人。我才没那么容易吃醋呢!” 芙蕖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便是赵晋延不说要轻罚杨才人,她也会这般做的,理由除了杨才人方才所为甚是维护芙蕖之外,当然也有赵晋延所说的原因。 “我便知晓,你一向都是心善心软的紧。” 赵晋延闻言,看待芙蕖的目光十分柔和。 而芙蕖见此,也只是轻轻一笑,并未做解释。 杨才人,对于芙蕖与赵晋延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这边话说开了,二人也没有再说杨才人,赵晋延只是轻轻握住了芙蕖的手,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愉悦轻声道:“原来我还担心你应付不过来,下了早朝知晓这件事后,便立刻赶了过来,不成想,倒不需要我,你自己便将事情处置的漂漂亮亮了!” “其实我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 芙蕖闻言,并没有接赵晋延的话,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多亏当初进宫时,母亲给我找了像白嬷嬷这般能干的人,不然我自己也该慌了!” “不,今天你处理的非常好。” 赵晋延毫不吝啬的夸奖着芙蕖,看向芙蕖的目光之中带了炙热的味道,也让芙蕖面上忍不住发烫。 芙蕖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了赵晋延的目光,低头看向了二人交握着的一双手,轻声道:“其实如果不是你来的及时,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我还真不知道,更加不知道还要找出幕后之人……” 说到幕后之人,芙蕖的面上笑容也渐渐淡了去,眼底浮出了一丝担忧:“这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赵晋延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芙蕖不解的看向了他,赵晋延轻叹了一声气,对芙蕖轻声道:“这件事情,虽然我让卫麟去做,但想要查出幕后之人并不容易,一来宫中之事,我从前从未插手过,其二,对方既然做下了这件事情,就必然已经将后手处理干净,便是不成也决计不会让我们抓住把柄。不过查不查,总归是有区别的,或许也能查出些东西来,再不济,利用这件事情,也可以做些什么!” 赵晋延倒是毫不避讳的将最私密的话都与芙蕖说了。 芙蕖闻言倒也没有失望,她自小便接触宫廷,自然知晓在这个皇宫之中,无疾而终的事情太多了,想要真的弄个清清白白,其实很难。便是真有清清白白的结果,其实这个结果也很有可能是假的。 若真要较真,在这个宫廷之中迟早会将人累死。 赵晋延说的对,与其求个结果,倒不如求个利益的最大化。 “我明白的,这件事情,如今能够得到这个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日后再注意些便好。” 芙蕖轻声说着,却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太皇太后所居住的这座巍峨的宫殿,眼里也是闪过了一丝无奈,她其实也十分不明白太皇太后,这辈子太皇太后的人生已经圆满了,好好颐养天年难道不好了,非得这般执着手中的权利,将自己往权利的漩涡里淌。 想到今日太皇太后的态度,芙蕖这会儿只觉得心冷的紧。 赵晋延看着芙蕖的目光,心中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劝解芙蕖,只是紧握着芙蕖的手,轻声说道:“太皇太后与你不是一类人,你自是不会明白她的想法,日后,我也不会让你变成太皇太后这般。” “嗯。” 芙蕖点了点头。 赵晋延看着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丝笑意,他笑着点了点芙蕖的鼻尖,轻声道:“今日的事情,真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日后我离开你的时候,也可以放心了。” “皇上这话说的,好像以前不放心我似得。” 芙蕖笑嗔回了一句,面上浮起了娇俏的笑容。 而赵晋延对此却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凑到了芙蕖耳边轻声道:“是啊,从前一直都不放心你,尤其是将你娶进宫里后,一颗心就一直没有放下过,一直怕我稍稍不留神的功夫,你这个傻丫头就钻进了别人的圈套里。” “恨不得将你变小,日日揣在怀里不离身。” 最后一句话,赵晋延说的很轻,也很靠近芙蕖的耳边,芙蕖只觉得热气喷在自己的耳边,而这股热气,让她整个人都热的几乎沸腾了起来,热的她晕晕乎乎,几乎是要冒了烟。 赵晋延平日里除了上朝之外,多数时候都是呆在芙蕖的凤栖宫,俨然是荒废了自己的寝宫,而将芙蕖的凤栖宫变成了自己的寝宫。今日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自也是不例外,赵晋延带着芙蕖一道儿乘坐御辇回了凤栖宫。 车辇刚在宫门口停下,赵晋延搀着芙蕖下了辇车还未坐稳,被芙蕖留在凤栖宫里看家的彩霞便迎了上来,冲着芙蕖轻声道:“皇后娘娘,大长公主殿下来了!” “娘来了?!” 芙蕖虽然语气之中带了惊讶与疑惑,但心中却并不觉得突然,今日之事并不小,只怕晋阳大长公主在宫外也早该收到消息来了。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只等在凤栖宫中,而没有跑去杨才人宫里插手这件事情,也没有到太皇太后宫中去闹,芙蕖倒是有些惊讶了,这般沉得住气,实在不像是晋阳大长公主的一贯作风。 “岳母来了,那芙蕖你好好招待岳母,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去书房了。等处理完公务在来给岳母请安。” 赵晋延知晓晋阳大长公主进宫,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进宫,必然是有什么话想要与芙蕖说,自己若是过去,便有些打扰了,倒是十分体恤的先提出了避让。 芙蕖点了点头,对赵晋延笑道:“小厨房里有绿豆汤,我让人给你送来,你先用些再处理公事,别累坏了!” “好。” 赵晋延笑着应了。 送走赵晋延后,芙蕖一边朝着大殿方向走去,一边问跟在身后的彩霞:“母亲来了多久了?” “大长公主来了已有半个时辰了,先时大长公主还想让奴婢带着去杨才人宫里,后来听说皇上过去了,便在凤栖宫里等着皇后娘娘回来了。” “嗯。” 芙蕖点了点头,走到了大殿门口,人还未走进,目光倒是往里边看去。 不过未等她打量,晋阳大长公主便已经发现了她的到来,走到了门口,上上下下打量过芙蕖,瞧见芙蕖确实是毫发无伤方才松了一口气。 “娘,今日这事儿有白嬷嬷给我出谋划策,皇上来的也早,我没事。” 芙蕖笑着撒娇说着。 晋阳大长公主只是点了点头,又是开口问了一句:“皇上呢?” “皇上说有些公务要处理,迟点再来给娘请安。” 芙蕖笑着扶着晋阳大长公主在一侧的榻上坐下,自己也没有坐到对面,只是挨着晋阳大长公主坐了。 “他是皇上,我哪里敢让他来请安。”晋阳大长公主说的毫不留情,不过面上的笑容显然是十分满意赵晋延对她的恭敬。 芙蕖瞧着,心领神会,也不点破,只是笑着。 这边闲话说话,晋阳大长公主便急着开始问起了今日的事情。 “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宫外听得模模糊糊,那个杨才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晋阳大长公主提及到杨才人,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显然对于赵晋延的这群莺莺燕燕十分不满。 芙蕖倒是不急不缓,与晋阳大长公主将今日的事情都解释了一遍。 晋阳大长公主听着听着,眉头又是不觉皱了起来,她看着芙蕖轻声道:“你这孩子就是心软,此事本就是因着那杨才人而起,且这么一个人放在后宫之中,娘都替你瞧着碍眼,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处理了。” “娘,这事儿本就是想要破坏我的名声……” “要那么好的名声有什么用,你越是对底下那群人仁厚,表现的心善心软,那起子人就越蹬鼻子上脸。” 晋阳大长公主深深叹了一口气,显然对于芙蕖这优柔寡断的处置方法十分不满,但她也没有多说,只是又开口问起了话:“这事儿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和赵晋延查出来了没有?” 芙蕖摇了摇头,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这般,心中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行了,估计也查不出个什么东西来,到不若让我来查或许还能查点什么出来。” 对于晋阳大长公主的嫌弃,芙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反而一脸的笑嘻嘻。 “我知道母亲厉害,只是这事儿毕竟是发生在宫中,还是算了,皇上已经遣了卫麟去查了,便是查不出什么,好好敲打一番也是好的。” 芙蕖的话音刚落下,晋阳大长公主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芙蕖微笑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倒是比以往要懂事成熟多了!宫中的事情,娘的确是不好插手,若是插了手,被其他人知晓也并不好看。” “方才娘原也想给你去撑腰,但见皇上已经过去了,娘也便没有在过去了。” 晋阳大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似乎是十分的安慰,“如今看来,你做的是不错。” “嗯。” 芙蕖脸上也不觉露出了笑容。 但晋阳大长公主的脾气,向来是好话少,难听的话多,即使是对着芙蕖这个女儿,芙蕖脸上的笑容还未落下呢,晋阳大长公主又是开口道:“但这桩事情上,你还是太被动了,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也不能够查出个结果来,你也该好好想想在这件事情上,你还能够得到多少利益。事情让皇上去处理了,你不是存了心让自己被动吗?” “呃……” 面对晋阳大长公主的质问,芙蕖一时之间,倒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事实上,她的确是宁愿这件事情让赵晋延来处理,她也省心省事。 不过这件事情对她而言并非完全没有启发,她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来处置后续的事情。 “现在你虽然掌了宫权,可你也看到了,宫中的一些人和事情,你根本便无法掌控,光有宫权可不行,这件事情你也可以当做是一次契机,将宫中那些个还没认清楚主子是谁的奴才好好清理一下……” “娘!” 晋阳大长公主见芙蕖仍是一副单纯的样子,心中有些无奈,却也是开口教起了芙蕖。 但芙蕖不愿意听这些,也忍不住出声阻止晋阳大长公主继续说下去。 “还不乐意听呢!娘现在和你说的,你要是不好好学着,日后有你后悔的……” “我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我也有想过了……只是这种事情不能够急,娘你别管了,毕竟是宫里的事情。”芙蕖不想再继续与晋阳大长公主讨论。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这副样子,嘴上忍不住没好气道:“你当我乐意管你这事儿,要不是你嫁入了宫中,宫里这一大摊子烂事我连理都不想理……” “娘,我知道,这些事情本就该是我来处理,你身体不好,就别伤神了,白嬷嬷很能干,很多的事情都会教我。” 芙蕖连忙赔着笑容安抚晋阳大长公主,天地良心,她可决计不是不想让晋阳大长公主插手宫里的事情,而是心疼晋阳大长公主才会如此。 “白嬷嬷再能干,也是奴才,很多的事情,主意还是该你自己拿的。” 晋阳大长公主虽然明白芙蕖的意思,但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又是叮嘱了一番。 芙蕖连忙点头,倒也不敢去反驳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反倒是问起了其他的事情:“对了,上回娘进宫的时候,不是说要给哥哥娶文家姐姐吗?现在怎么样了?” 文静姝的事情,芙蕖其实原本是一早便打算来处置的,只是让宫中事务给耽搁了,这会儿瞧见晋阳大长公主,倒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你哥那边自是万事好说,文家那边,你舅舅是答应的,而你那个舅母,这事儿本就是她来提的,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毕竟是给你哥哥选媳妇,选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自然马虎不得,我现在还看着。” 晋阳大长公主回答的漫不经心,虽然说着慎重,但语气却十分的不以为意。 芙蕖瞧不出晋阳大长公主的脸色,心中更加惴惴不安。她想了想开口又问道:“娘,你有没有见过文家姐姐,她是个什么意思?”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事情没定下来,我见她做什么。” 晋阳大长公主语气依然是漫不经心,不过目光却是打量了芙蕖一眼。 其实这桩亲事,说来的确是一个十分好的选择,晋阳大长公主之所以迟迟为定下,除了慎重,晋阳大长公主心中其实也有几分疑虑。 她与陈氏向来都不和,没道理陈氏会来主动与她结亲,当然芙蕖成了皇后,夏越朗如今越发上进的确也是有可能促成陈氏主动的缘由,但晋阳大长公主总觉得,其中应该还有别的因素,也因为这个,晋阳大长公主对于陈氏明里暗里的催促,只是敷衍,私底下却是偷偷调查着。 第96节 但……根本没有调查出什么问题来,一切都十分的正常。 按理调查出来的结果是这般,晋阳大长公主也该放心了,可越是正常,晋阳大长公主的心中却越发有些琢磨不透的疑惑。 这件事情也因此而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其实这件事情的调查上,倒不是晋阳大长公主无能,而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私密,一个尚未出阁的大家小姐,谁能够想到竟然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男人,有了孤独终老的念头。 文静姝最近变得沉默了,平日里常常呆在屋子里抄写佛经礼佛,虽然有了一些转变,可毕竟也不是什么惊人的变化。 而且文静姝对外之时,也是保持着一贯的沉稳性子,旁人也瞧不出有什么问题来。 晋阳大长公主虽然厌恶陈氏,却也不得不承认,陈氏理家是一把好手,文静姝在自己房内的事情,莫说是外人无法得知,便是文府里的人,都甚少知晓,要知道,连文景晖也不知道自己女儿的这番变化。 晋阳大长公主便是再有能耐,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将手伸进文静姝的闺房之中。但晋阳大长公主也并非是没有经过事情的人,自然瞧出这其中,定然是有几分文章在。 而这会儿,芙蕖的神色,更是让晋阳大长公主看出了几分端倪。 文静姝定然是有什么问题,而芙蕖恰好应是知道一些内情,只不过晋阳大长公主又想到了先时芙蕖与她说的话,倒也不确定,芙蕖此刻面上流露出的神情,是否是在担心一些有的没的事情。 她心中稍稍一思索,倒也没有刻意再提这件事情,只是看着芙蕖又是慢慢开口道:“不过这满京城的闺秀,文静姝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你哥哥性子跳脱,她性子稳妥,你哥哥若是娶了她,她倒是能够放下心了。”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芙蕖的面上越发浮现出了担忧神色。 她欲言又止,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想了又想方才只吐出一句:“文姐姐向来文静,哥哥性格又跳脱,哥哥会不会不喜欢文姐姐这样的,哥哥是我的兄长,文姐姐又是我的好友,将来我不想看到他们过得不好。” “能有什么过得不好的,你哥哥别看性格跳脱,但指不定就喜欢你文姐姐这样的,而且满京城的世家子弟,在女色上可甚少有你哥哥这般的,我又不是个恶婆婆,你文姐姐嫁进咱们家,就跟掉进福窝一样,你担心什么呢!” 晋阳大长公主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看着芙蕖,瞧见芙蕖一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她心中也算是确定芙蕖定然是有事情瞒着她。 但晋阳大长公主了解自己这个女儿,既然是不说话,肯定是有为难之处,她这个做娘亲的心疼自己的女儿,也不会逼着女儿说,世上总归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事儿只要有心早晚能够打听出来,便是打听不出来,京城闺秀何其多,文静姝的确是一个好人选,但她也不是非得只能够选一个文静姝了,大不了这门亲事不结便是了。 ☆、第113章 一百一十三、实情 晋阳大长公主这般想着,倒也没有再继续试探芙蕖,反而是与芙蕖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你嫁进宫里也有一段时日了,我听说皇上日日都呆在你宫中,如今有消息了没有?” “什么消息?” 芙蕖的心思还沉浸在晋阳大长公主方才所说的事情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待重复了晋阳公主的话反应过来后,面上忍不住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娘,你怎么说这个,哪有那么快?我和皇上都不急,娘你着急什么!” “你自己不上心,自然也只能够娘给你上心了,你若嫁进寻常人家,娘是一点都不着急,可偏偏是嫁进了宫里,娘便不能不急了,你早些生了,不但你自己压力少些,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晋阳大长公主并没有说出来的话却是,男人的心易变,更何况赵晋延坐在那个位置上,更是人心难测。 芙蕖天真,她也知晓自己若是将话说出来,芙蕖定然不相信还要反驳她,也是给双方平添烦恼,倒不如她一个人愁着。 “那也不该这么急。” 芙蕖不想和晋阳大长公主讨论这个话题,至少目前她自己都没有做好一个做母亲的准备。 这种事情本就是应该顺其自然,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的。 “现在不急,以后有的你急了。对了,娘让人给你压箱底的几本书你看了没,这都是从民间搜集来的方子,虽然不知道可信不可信,但也不用吃药,总归是对身体无害,你和皇上没事儿便拿出来研究研究这些姿势……” “娘!” 这一回,芙蕖的面色彻底爆红了,她哪里想得到晋阳大长公主竟然将这件事情就这么大大咧咧与她说了出来。 她当初嫁进宫里的时候,除了那本被身边的人无意间带进来的当初由卫麟送到手中的避火图之外,其实箱底里还有几本晋阳大长公主让人放入的书,当然这几本书是芙蕖后来整理箱笼的时候方才发现的。 芙蕖性子本就羞涩,瞧着这些避之不及,也唯恐让赵晋延知晓,早就自己偷偷收了起来,恨不得将它们压在箱底一直不见天日呢! 这会儿晋阳大长公主提出,只是让她觉得不知所措。 “娘还能害你吗,那些书是不是又被你压进箱底里去了,你这般,娘就跟你身边的宫人说了……” 芙蕖是晋阳大长公主生的,晋阳大长公主自然知晓这个女儿的性格,瞧见芙蕖这般,心中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正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外边一声通禀之声,赵晋延过来了。 晋阳大长公主再开放,自然也不可能当着女婿的面讲这些,所以只好又是瞪了芙蕖几眼,示意她自己上点心。 赵晋延向来对晋阳大长公主这个姑母敬重,如今晋阳大长公主又加了一层身份,做了他的岳母,赵晋延自然只有更加恭敬的份。 说来倒不知是赵晋延这态度打动了晋阳大长公主,还是真的和民间说法那样,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好看,自芙蕖嫁给赵晋延后,晋阳大长公主对于赵晋延的态度,也是温和了许多。 当然晋阳大长公主性子就这么生着了,你说让她在温和也温和不到哪里去,顶多也只是较之以往对赵晋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要好上一些。 赵晋延与她说话,也不会再是爱答不理。 这会儿时辰已经接近午膳时分,赵晋延自然是要留晋阳大长公主在宫里用膳。 晋阳大长公主显然是没有这个心情,闻言话说的倒并不难听,只是开口道:“既然事情已经了了,我也不呆在宫里用膳了,你们小夫妻自己用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这话,晋阳大长公主又是对想要出口挽留的芙蕖说了一句:“娘和你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还有旁人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便少操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说罢这话,她倒也潇洒,直接将手中的茶盏一放,便由侍女搀扶,朝着宫外走去,一边说着,还一边对准备起身送客的赵晋延道:“不用你们送了,这路又不是不认识。” 晋阳大长公主一走,芙蕖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 她只觉得自己头疼的都要炸掉了,晋阳大长公主和她说不要操心,哪里是她说不操心,便能够不操心的。宫里的事情一大堆,宫外的事情她也放不下。 赵晋延走到芙蕖身边坐下,瞧着芙蕖这副样子,倒是笑了起来,对芙蕖轻声道:“岳母说的对,你啊,只要顾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了,旁的事情,与你一概无关。对了,今儿天热,午膳你想用什么?” “随便。” 芙蕖抿了抿嘴,忍不住又是叹了一口气。 “御膳房里什么都有,可偏偏就是没有随便,我瞧你这大中午的也没有什么胃口,要不我让御膳房上些清淡的吃食?“ “嗯。” 芙蕖点了点头。 赵晋延见此,便招来了站在一侧的宫人,吩咐了下来。 吩咐完后,看着芙蕖还是方才那副萎靡的样子,失笑的摇了摇头,他坐到了芙蕖身边,开口道:“这又是怎么了,和夫君说说在烦什么事情?” “你说,我宣文姐姐进宫可好?” 芙蕖随口问道,倒也并不是在等着赵晋延的答案,却不料,赵晋延闻言,却是立刻回道:“不好。” “嗯?” 芙蕖疑惑抬头看向赵晋延,赵晋延面上没有笑容,手温柔的摸了摸芙蕖的脑袋,轻声道:“岳母方才出宫的时候,不是叮嘱过你少管别人的事情,你怎么就给忘了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赵晋延斩钉截铁打断了芙蕖的话,“这事儿你管了该怎么样结果还是什么样结果,管不管意义不大,而且,可能你一插手,这摊子事情结果还会变得更差,别人反倒也会怪了你。” 赵晋延说完这话后,看着一脸想要争辩的芙蕖,又是开口问了一句:“方才岳母和你说什么书?是什么书?” “啊……” 芙蕖有些傻眼,眨了眨眼睛,没说上话。 赵晋延看着芙蕖这般,脸上浮起了笑容,温声问着:“我过来的时候,听到一句什么书,只是听着不真切,芙蕖你和我说说?” “没什么!” 芙蕖立刻摇头否认,目光确实游离闪烁着,打死她也不能够将这事儿与赵晋延说了,上一回卫麟那本避火图的后遗症,至今她都没给忘记,决计不能够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真没什么?” 赵晋延似乎还想追问。 芙蕖立刻装死嘴里只嚎嚎着:“皇上,我头晕,我想睡觉休息了!我累了!” “不能睡。” 赵晋延立刻驳回芙蕖的要求,眼见芙蕖可怜巴巴看着他,他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十分温柔,温柔的几乎是要溺死人,他一只手放在芙蕖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一边轻声笑道:“午膳不可以不用,等用过午膳,我与你一道儿歇着。” 芙蕖因着赵晋延的阻拦,未能够召见文静姝进宫,但晋阳大长公主出宫之后,在仔细思索过一番后,却是自己亲自写了一封请帖,使人送去了文家。 请帖还未送出,夏越朗便有些慌慌忙忙的跑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屋子里,一看到晋阳大长公主,夏越朗便急切的出声问道:“娘,宫里怎么样,妹妹没吃亏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还瞪大着眼睛,一副仿佛是芙蕖受了一点点委屈,他便要冲进宫里去找人算账的意思。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儿子这般,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到好气,她拍了一下夏越朗的手,没好气道:“瞎急什么,你去只是给芙蕖添乱!” “娘!” 夏越朗有些委屈,瞪大了眼睛瞧着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夏越朗慢慢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妹妹没事,对了今日你不是说要去军营吗,怎么到了现在还在家里。” “我听说妹妹出事了,就没去军营了,在家里等您的消息。” 说罢这话,夏越朗唯恐晋阳大长公主责罚,又是连忙开口道:“正好快中午了,我陪娘用午膳。” 他有些心虚,眼珠子便不停的开始乱转,恰好目光落在了那份精致的请帖上,他忍不住伸手去拿,一边伸着手,一边嘴里还笑嘻嘻的问道:“娘,这是谁送来的,还是……你要宴请客人?” 夏越朗记得,仿佛是自己妹妹进宫后,他们公主府里许久没有参加过此类的活动,主要是晋阳大长公主本就不耐烦应付这些事情,夏越朗一个大男人让他呼朋唤友出去喝酒吃饭还可以,但让他参加这类聚会,估计只会让他头疼的紧。 所以在芙蕖进宫后,公主府里没了参加宴会的必要后,倒是安静了许多。 晋阳大长公主瞧见夏越朗看见了,倒也并不避讳着他,反倒是直接开口道:“明日我打算请文家的人过来坐坐,既然文家有意将文静姝嫁给你,那我自是要好好相看一下文静姝。” “哦……” 夏越朗没料到是与她有些干系,面上忍不住有些尴尬。 晋阳大长公主瞧着夏越朗这般,忍不住又是开口说了一句:“先时我问你,你只说由着我做主,但毕竟娶了这媳妇是跟着你过一辈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喜欢不喜欢吧,别临了定了又反悔。” “娘给我选着就是了,我也不懂。” 夏越朗声音之中带了一些不好意思,他这人向来粗枝大叶,对于这类事情从来都没有关注过,甚至若非晋阳大长公主提到他的婚事,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就会这么过一辈子了。 “……”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有些无语的瞧了一眼夏越朗,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双手敲着桌子,似乎是在考虑,但没想多久,她开口又是问了一句:“以前没有想过,不懂,现在便好好想想,也不用想别的,文静姝这孩子,你总该是见过的吧,想想自己是不是喜欢她。” “……” 这回轮到了夏越朗无语了,他这无语并非是被晋阳大长公主的话给说的,而是想了许久,他都根本没有想出来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文静姝。 对于文静姝,他是见过,但每回见到都是他去找芙蕖的时候,一见到芙蕖,他满心满眼里也都是自己的妹妹,对于其他家的小姐,一来规矩不合适,不好多看,二来也是没有心思去看,所以便是见过文静姝多次,只能够粗粗想到对方的相貌。他对于女色并不上心,加上文静姝也不是什么惊艳的容色,所以只觉得对方看着还算顺眼。而文静姝安静沉稳的性子,给他留下的印象也只是温柔罢了,还有对芙蕖很好。 夏越朗想了好一会儿,最后犹豫的点了点头,开口对晋阳大长公主轻声道:“她好像对芙蕖不错,性情也柔顺,以后会孝敬娘亲的。” “……” 晋阳大长公主没料到自己一番话,让夏越朗想了这许久,最后想出来的却是这么一番结论。她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心中又是有些无语,又是感动。 她这个儿子,虽然并不能干,可是心思单纯,想想虽然有时埋怨这个儿子爱闯祸没本事,但好像这样的儿子却也是再好不过了。 第97节 晋阳大长公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夏越朗的脑袋,轻声开口道:“你媳妇日后是要跟你过日子的,虽然孝顺娘亲,关心你妹妹也很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喜欢,算了,你这傻小子也不懂,总归趁着娘如今还能给你看着,就帮你好好看看,定会给你选个最好的媳妇。” 因着与夏越朗这么一番对话,晋阳大长公主在送出请帖的时候,其实是犹豫了一下,文静姝的确是很好,但在晋阳大长公主心目中,肯定是比不得自己儿子的好。而现在芙蕖的态度上,显然表明着文静姝是有些问题的,晋阳大长公主有想过直接将文静姝从人选之中摘去。 但仔细一想,文静姝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若只是她误会了,岂不是白白错失一个好人选。 最终,这份请柬还是到了文家。 文夫人陈氏自是欣然带着文静姝赴约。 显然陈氏心中也早有所预计晋阳大长公主这次请他们到府上做客的用意,所以费足了心思让文静姝身边的人给她收拾打扮。打扮的过于华丽美丽,自是不必要,但不好好打扮却又显得不重视。 陈氏这一回,用足了心思将文静姝往端庄大方方向上去打扮,文静姝倒也没有反抗,只任由着陈氏使人给她打扮,好在文静姝的气质也本就偏向于沉静大方,这么一打扮,反倒是将文静姝的优势都突出来了。 晋阳大长公主看到这般打扮的文静姝,用挑选儿媳妇的目光去挑剔着文静姝,即使目光再挑剔,但心中已经给了高分。 文静姝的确是很会招惹长辈喜欢的那一类孩子,晋阳大长公主之前瞧着她不顺眼,说到底只是因着怕文静姝利用了芙蕖罢了,看做女儿的敌人,自是厌恶没什么好气,但这会儿以相看儿媳妇的目光来看,心中却是再喜欢不过。 便是晋阳大长公主这般向来不怎么在乎礼节,甚少给人好脸色的人,在见到文静姝的时候,也忍不住摘下了手中的一支玉镯送给了文静姝。 陈氏看着晋阳大长公主这般,倒是先替自己的女儿感到了受宠若惊,连忙拉着文静姝与晋阳大长公主道谢。 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文静姝的脸上,却发现文静姝的神色比她的母亲要沉静许多,她默默的跟着陈氏与晋阳大长公主道了谢,所有的过程,都表现的宠辱不惊,甚是大气。 晋阳大长公主看到这里的时候,心中隐隐发现了不对劲,之前的文静姝虽然也沉稳,但决计不像现在这般宠辱不惊,甚至是一派超脱世俗的模样。 她忍不住看向了站在文静姝身边的陈氏,细细打量了一番,但也没有瞧出对方的不对劲,她只好压下了心中的顾虑,笑着开口道;“说来,昨日本宫进宫了,皇后还与本宫提到了文小姐。” 陈氏闻言,面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连忙应和着对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是啊,是啊,静姝这孩子,自小便与皇后要好。” 陈氏自是知晓晋阳大长公主一向疼爱夏芙蕖这个女儿,加上如今夏芙蕖做了皇后,文静姝之前与夏芙蕖关系交好,可说是成了她的优势,陈氏也是毫不吝啬的与晋阳大长公主提醒。 晋阳大长公主对此,倒是显得十分平淡,并没有陈氏所预期设想的那般在意。 陈氏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情,本就急不得,所以难得耐着性子陪着晋阳大长公主说话。 只是,陈氏却忘记了自己先时与晋阳大长公主的关系,陈氏越是这般,晋阳大长公主的心中便越有几分怀疑,二人之间,年少之时,都因着是文景晖的表妹而十分不和,虽然因着她公主的身份,将陈氏压得死死的,但陈氏也不是好相与的,导致二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再后来,虽然各自嫁人,也都生儿育女,但矛盾只是在加深一直都没有化解过。 虽然如今晋阳大长公主府瞧着,的确是炙手可热了,陈氏想要将文静姝嫁给她的儿子,主动一些,如今态度殷勤一些,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晋阳大长公主却没有那么轻易便相信了,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儿子的确是最好的,可事实上,京中比夏越朗优秀的子弟并不少,依着文静姝的身份,想要嫁给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一想,晋阳大长公主面对陈氏这难得的殷勤,心情的情绪倒也淡了,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安静坐在陈氏边上的文静姝,拿起茶盏往嘴里送了一口,而后冲着站在身边的清语开口道:“这茶泡了有一会儿了,冷了也淡了,让底下人赶紧上来换掉。” 清语闻言,立刻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应了一声是,然后走下去开始张罗。 陈氏与文静姝二人倒也没有多想,陈氏仍是一脸笑意的与晋阳大长公主说着话儿。 底下人很快捧着新茶进来,穿着晋阳大长公主府统一服饰的侍女们入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鱼贯入了大厅,手上捧着一盏盏新茶,动作轻盈的送到了主人与客人的茶几上。 新茶上来,陈氏下意识便伸手去拿,只是不知怎么的,这手刚触及茶几上,手还没碰到茶盏,茶碗竟是一下子碰落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倒是没有倒在陈氏的身上,可杯子摔落在地上,溅起的茶水还是将陈氏的衣摆打湿了。 这么“哐当”一声,陈氏吓了一跳,坐在边上的文静姝也是抬起头看向了陈氏,唯独坐在上首的晋阳大长公主面色平静,她瞧见陈氏脸上还未回过神的样子,只慢悠悠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面上,然后面上带着关切与担忧开口慰问:“表嫂没事吧,可有烫到?” “无事无事……” 陈氏这会儿还有几分惊魂不定,主要她自己心中也有几分疑问,方才她怎么就错手将茶给打翻了呢! 陈氏心中这会儿没回过神来,却又听得晋阳大长公主面上似是自责的开口道:“都怪侍女们不谨慎,没把茶给摆好,连累了表嫂,合该重罚。” 陈氏听着晋阳大长公主这话,面上却是忍不住红了起来,方才的事情,怎么瞧着都是怪不到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侍女,晋阳大长公主越是表现的这般客气,她心中便是越发的尴尬,其实若是换在平日,陈氏也决计不会这么客气,心中定然也早就怪上了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侍从没好好伺候客人,但如今正是她弯低腰板想要与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结亲,哪里还敢这般闹的不愉快。 所以在晋阳大长公主这话一说出口,她便连忙开口又道:“这事儿哪里能怪公主府里的人,是我自己不小心了。公主可莫责罚他们,不然我还真是无地自容了。” “表嫂客气了,总归是公主府里的下人不够尽心。” 晋阳大长公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又是开口道,“表嫂的衣服都湿了,前些时日,因着换季我刚裁做了几身衣裳,还未上身,表嫂的身材与我相似,不若表嫂下去换身衣裳吧!” “不用不用这么麻烦,只是裙摆湿了一些,不打紧的。” 陈氏说这话的事情,心中其实是有几分违心的。 京城里向来都注重衣裳整洁整齐,尤其是她们这样的世家,虽然只是打湿了她的衣摆,但这足以让她难以忍受了。可偏偏让她去换晋阳大长公主的衣裳,她却是有几分难以接受,当然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最最重要的还是,她不放心文静姝一个人在这里。 晋阳大长公主面对陈氏的拒绝,倒也没有相劝,只是不轻不重说了一句:“表嫂这话说的,可是嫌弃我的衣裳?” “哪敢,公主的衣裳自是最好的,只是这般太麻烦了。” 陈氏面上连忙露出笑容冲着晋阳大长公主笑着解释。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不容拒绝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表嫂便去换了吧,不然岂不是让我心中愧疚。” 说罢此言,又是冲着身边的清语使了一个眼神。清语立刻会意的走到了陈氏身边,一副等着给陈氏带路的样子。 陈氏骑虎难下,只好心中叹气,目光连连看了文静姝好几眼,方才离开了大厅。 陈氏一离开,屋里立刻便是安静了下来。 文静姝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并没有言语。 晋阳大长公主坐在上首,打量了文静姝好几眼,见她始终是一副沉静的样子,她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你娘已经离开了,现在有什么话,你尽可与我实话实说。要知道,过了这会儿,便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文静姝闻言,目光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 而文静姝的反应,让晋阳大长公主心中越发偏向于心中的猜测。 她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倒是比之方才的生硬多了一丝温和:“现在你和越郎的亲事还未定下,甚至我们两家也没有交换过任何的允诺与信物,你现在说出来,不算闹得难看,我也只当没有这一回事情。” 晋阳大长公主这话说出,虽然是在诈文静姝,但更是一份承诺。 文静姝看着晋阳大长公主的面容,双手忍不住紧了紧,最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晋阳大长公主轻声开口道:“我的确是从未想过嫁给世子,也不愿意嫁给世子。” 晋阳大长公主面上并无怒色,只是看着文静姝,等着她继续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而晋阳大长公主的这副态度,也让文静姝终于放下心防,慢慢开始讲述,因为她也知晓,倘若今日她再不说,日后也真的没有机会了。 陈氏踏进大厅之时,大厅之中之中已经恢复了安静,她忍不住担忧的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却只看到文静姝安静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她又有些惴惴不安的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面上带笑,只是动作优雅的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手边的矮几上,看到她过来,面上也浮起一丝笑容,只是轻声道:“你这衣服换的可是够久的,我和你女儿可是等了你许久了。” 陈氏瞧着晋阳大长公主的面色,似乎与方才并无二般,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要知道,依着晋阳大长公主的性子,倘若文静姝真的说了什么,决计不会忍耐,她连忙端起了笑容,又是活跃起了气氛,与晋阳大长公主说起了话。 这一次文家到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做客,可说是各有所得,当然若说最不满足的人,大概就是陈氏了,陈氏虽然有些满意,满意晋阳大长公主对于文静姝的态度,可她也有一些不满意,晋阳大长公主除了开始时对文静姝态度十分热情,之后也算温和,瞧着对于文静姝十分满意,但最终却还是没有给下任何承诺,也没有交换任何信物,更别说她先时所希冀的将事情定下来。 但凡事也不好操之过急,陈氏瞧着坐在马车一侧端庄的女儿,心中不由点了点头,文静姝虽然如今瞧着性子越发安静,可这般沉稳温柔的孩子,哪家的公婆会不喜欢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原本打算放存稿箱的,结果我手一抖,提早发了,t t我是猪吗? 好吧,就把明天的提早发了 ☆、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削减 虽然那一日,因着赵晋延的阻挠,芙蕖没有将文静姝召见进宫。 可这件事情,芙蕖没有像赵晋延所说的那般,真的不去管了,虽然这段时日她在宫中要做的事情很多,但心中一直牵挂着这件事情,在听闻自家请了文家做客后,芙蕖心中更是焦急。 唯恐晋阳大长公主一个心急就这么将事情定了下来。 直到后来一直没有听到两家要订婚的事情,方才松了一口气。 可晋阳大长公主的这一举措,也算是给芙蕖如今犹豫不决的心做了一个决定。 她先时其实一直盼望着文家主动将这件事情拒绝了,可文家如今却丝毫没有这个态度,反而十分热情的想与自家结亲。芙蕖无奈,只好托寄于晋阳大长公主能够查到一些端倪,可如今瞧着这形式又不太像。 芙蕖不想出卖文静姝,毕竟此事若是与晋阳大长公主说出来,依着晋阳大长公主的性子,多半会闹腾不休,尤其是文夫人陈氏与晋阳大长公主关系并不怎么样的情形下。这其中,最受罪的人只怕是文静姝。 但真不说,让自己的哥哥娶了文静姝,芙蕖只替夏越朗感觉委屈。 芙蕖左思右想,最终却还是选择打算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远近亲疏而言,芙蕖自是希望夏越朗好,而从是非公正而言,这事儿只怕也是文家在坑着自家,芙蕖决计不相信文家会没有人知晓文静姝如今的情形,尤其是作为文静姝母亲的陈氏。 芙蕖这边刚打算找晋阳大长公主进宫来说这件事情,倒是晋阳大长公主自己已经进了宫。 她到了宫中,倒是与往常没有二般,先是问了芙蕖在宫中的情况,得知芙蕖一切都安好后,又是笑着开口道:“最近咱们底下几个庄子都送了东西过来,我记得你是最喜欢庄上的果子,我今日也带了一些进宫来,到时候让宫人弄了呈上来。” “宫里什么都有,娘你还带东西进宫来,多麻烦啊!” 芙蕖听了心中自是高兴,但也忍不住嗔怪的说了一句。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不以为然,只是开口道:“这宫里归宫里,咱们家里归家里,宫里那也不是家里的。我给你带来,你只管用着。” 晋阳大长公主决定的事情,无人能驳,更何况芙蕖虽然嘴上说着麻烦,可心底到底还是欣喜于家中的关心。 所以芙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晋阳大长公主问了一声:“娘,这果子,你有让人送到皇祖母宫里吗?” “她哪里看得上咱们庄上的果子,送去也只是等着烂掉……” 晋阳大长公主随口回答,满脸的不在乎,芙蕖瞧着,面上却是忍不住浮起了一丝犹豫,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和自己的母亲提出,但是她也是知晓晋阳大长公主的性子。 犹豫了好久,芙蕖都没有说话。 反倒是晋阳大长公主瞧着芙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拍了拍芙蕖的脑袋,轻声道:“你这孩子,还是这般好骗,娘不会让你为难的,在刚进宫的时候,就让人将果子送去了。” “娘……” 芙蕖倒是没料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这般有童趣,竟然还有心开自己的玩笑,不过晋阳大长公主的这份转变,芙蕖瞧着心中却是分外的欣喜,要知道以前晋阳大长公主可从来都不会在乎这么一些俗事。 如今,晋阳大长公主这般,说到底是为了她,是为了顾全她的名声。 芙蕖心中有些甜滋滋的,对于自己初始的打算,也越发的坚定了决心。 她喝了一口水,抬起头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轻声开口道:“娘,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说。”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一脸严肃的样子,却是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茶水,往嘴上送了一口,然后开口道:”文静姝的事情?” 看着芙蕖满脸的惊讶,晋阳大长公主又是笑道:“你呀,这么点事情,还能让你纠结上这么久,你这孩子就是太重感情,这段时日没少为这件事情寝食难安吧!” “娘,你……” 芙蕖原想问她怎么知道,但瞧着晋阳大长公主的神情,仿佛是已经知道了内情。 “文静姝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她既然放不下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贴上我的儿子来成全她的深情。” 晋阳大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神色显然十分嘲讽。 而芙蕖瞧着,心中忍不住一跳,下意识便开口想要替文静姝求情:“娘,文姐姐她不知情的,更何况,她喜欢晋元哥哥这事儿,也不是她的错……” 晋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安抚芙蕖:“你放心,我不会和文静姝计较这件事情,相反,在这件事情上,她倒是让我刮目相看,这份勇气,我倒是挺敬佩她的。” 虽然晋阳大长公主并不赞同文静姝的做法,可是她的这份勇气和决心,晋阳大长公主心中未尝不是羡慕,所以冲着这一点,她也不会去与文静姝过多计较,所以她会遵守承诺只当没有这一回事情。 “不过,陈氏那女人,真当可恶,竟然想着来坑你哥哥。” 第98节 晋阳大长公主想到这一点,心情便有些阴郁。 芙蕖闻言也没有说什么,其实她心中十分气愤陈氏的做法。虽然陈氏是为了女儿,可为了自己的女儿就可以来坑害别人吗?倘若这件事情,自己不知情,而文静姝也没有主动说出来,他们家稀里糊涂就结亲了,夏越朗这一辈子,只怕也毁了。 虽然这个时代,对于男人有诸多便利,便是不满意嫡妻,一样可以找别的女人,可嫡妻的位置意义非凡,也可以说,一个好的妻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十分重要,而一个不适合的妻子,也可能会让这个男人这辈子都毁了,不然如今也不会说家宅稳定是基本了。 “陈氏说到底,不就是仗着你兄长对文景晖的敬重,又仗着你□□后的路子,也少不得文景晖的提携,才敢来坑你哥哥吗?” 晋阳大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嘲讽。 芙蕖听着,心中也忍不住添上了几分郁气,只是想到了文静姝与文景晖,这二人与自家还是好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晋阳大长公主轻声道:“娘,虽然文夫人她过分了一些,但文姐姐和舅舅他们还是好的。” “你放心,我才没有这个闲心和那个女人计较。” 晋阳大长公主此言一出,芙蕖忍不住奇怪的看着她,这行事,并不像自己母亲的风格,可话既然说出口,那也不会是假的,芙蕖心中有些不解。 晋阳大长公主只是瞧着,也没有解释,反而是问起了芙蕖在宫中的其他事情。 这件事情上,既然晋阳大长公主没有了计较的意思,芙蕖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提及,也只当这件事情告了一段落,说起了宫中的其他事情。 而芙蕖并不知道的是,晋阳大长公主之所以这般宽厚难得没有与陈氏计较,只是因为她知晓,陈氏如今有了文静姝这么一个女儿,往后的日子,只怕有的她操心,也有的她难受呢! 知道她以后不好,而且是非常的不好,晋阳大长公主觉得,自己倒也不必再去添这一把火了! 眼下她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让芙蕖在宫中站稳脚,也给自己的儿子,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媳妇。 原本今日芙蕖打算找晋阳大长公主进宫,除了文静姝的事情,其实还有另外一桩事情想要询问晋阳大长公主的意思。 这会儿晋阳大长公主与她恰好说起了宫中的事情,芙蕖倒是开口主动与晋阳大长公主说了起来:“娘,你觉得,我若是提议削减宫中的宫人这事儿,能行吗?” “削减?” 晋阳大长公主虽然有过念头,想要让芙蕖趁着这一回的机会,好好清理一下宫中的人,最好是将那些有异心之人,全部换上自家的人呢,可也没有像芙蕖这般异想天开,想要将宫中的势力进行一场大清洗。 她私心里,并不觉得这主意可行,还觉得这个主意,十分的天真。 可难得芙蕖有这么上进的时候,晋阳大长公主倒也不忍心去泼自己女儿的冷水,所以开口说了一句:“这主意是挺好的,只是实行起来……” 晋阳大长公主并不想让女儿失望,所以难得委婉说话。 芙蕖倒是立刻会意笑道:“我知晓这事儿实行起来有些难度,但若是没有试过,也不知道可不可行,这些时日,我让白嬷嬷将宫里的宫人名册都找了出来,也都仔细的看过了。当然,我也不是非得将这事儿立刻就办好……” “你上回与我说忙的事情,就是这件事情?” 晋阳大长公主听着芙蕖这话,听得出芙蕖这主意,仿佛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这让她忍不住想到自己上回进宫时候,芙蕖与她说的早有主意。 而芙蕖这话,也让晋阳大长公主不想去泼芙蕖的冷水了,虽然她依然觉得这事儿可行性并不大,但难得芙蕖这么进取的去做这么一件事情,便是真的很难完成,晋阳大长公主也会竭力去支持,便是不能完全完成,可能达到芙蕖预期的一半,也是好事。 晋阳大长公主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道:“既然你有这个念头想去做,那便去做,不过这事儿,你自己想做只怕难得紧,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你皇祖母又是个什么意思,你也该知晓吧!” “嗯,我知道,皇上那边我已经试探过了,皇上说后宫现在由我管着,我有什么想法,便去做。皇祖母那边,我打算待会儿就拿着整理出来的名册去找皇祖母商议。” “那娘陪你去。” 晋阳大长公主生怕太皇太后会为难芙蕖,闻言立刻便冲着芙蕖开口道。 芙蕖却是笑嘻嘻的摇了摇头,轻声撒娇道:“娘能支持我就好了,这事儿娘别插手,只看着便是了。” 宫中的事情本就难以说清楚,晋阳大长公主先时名声不好,也是因为管的太多,芙蕖并不想让晋阳大长公主来管这件事情,既不想让她操心,也不想让她因此而受累。 “真不要我帮忙。” “有需要娘帮忙的,我自然不会客气,但现在真的不用了。”芙蕖态度十分坚决。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这般,面上有些心酸也有些欣慰,自己这个女儿,芙蕖算是长大了,只是也脱离了她的羽翼保护。 晋阳大长公主在宫中与芙蕖说过一会儿话后,又瞧着芙蕖一副兴致勃勃想要大干一场的样子,倒是没有再在宫中多呆,便离开了。 芙蕖一等送走晋阳大长公主,便吩咐着底下人干净拿上册子,径直往太皇太后宫里过去。 此时虽未近正午,但也不算早了,太皇太后今日起的依然有些晚,梳妆过后,用了早膳,在自己宫中的庭院中走过一圈,恰好,晋阳大长公主的果子送了过来,太皇太后一一察看过那些果子后,倒也没有立刻让宫人收拾了送上来,而是直接吩咐宫人收了起来。 末了,正与身边的冯女官抱怨着:“晋阳这孩子,何曾这般有孝心往宫里,往哀家这边送过东西。自她出嫁后,哪里会想到庄子上结了果,就往宫里送一些……” “公主这次不是送了许多吗?” 冯女官闻言,连忙笑着开口,虽然知晓太皇太后对于晋阳大长公主多有抱怨,但冯女官也不傻,太皇太后能够说晋阳大长公主的不是,可他们做奴才的,又哪里能够说公主的不是。 不过,冯女官这避重就轻的话,显然让太皇太后十分不满意,太皇太后只是冷哼了一声,语气嘲讽道:“得了吧,这果子是不是真心送给哀家用的,哀家都不敢确认了。若非芙蕖嫁进了宫里,哀家哪里有荣幸能够收到这些果子。只怕是想给自己的女儿送东西,可又怕旁人说女儿的闲话,这才做做样子往哀家宫里也送了一些。” 说罢这话,太皇太后又是冷笑道,“芙蕖嫁进宫里,她三天两头往宫里跑,可有几次是来过哀家宫里请安,便是来了,那还真是请了安便走人,真当是应付极了。” “生这么一个女儿,成日跟自己作对,简直便是作孽!” 太皇太后说到后边,心情自是愤慨,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晋阳大长公主从来都不知道这个道理,从来只记得不好,却不会去想想自己待她的好。 太皇太后的抱怨,冯女官也不敢多搭话,直到太皇太后目光看向了她,似乎是在催促着她回话的时候,冯女官方才小心谨慎说了一句:“太皇太后,今日晋阳大长公主送了果子过来,只怕待会儿也会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 这倒并非是冯女官随口安慰太皇太后,她只是按照常理来推断,就算母女再不和睦,但既然送了过来,再过来请个安,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冯女官还真是推断错了,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没来,芙蕖倒是来了,而且还带来了让太皇太后几乎是勃然大怒的一个消息。 芙蕖来太皇太后宫里的时候,太皇太后看到晋阳大长公主并没有一道儿过来,并且从芙蕖嘴里听到晋阳大长公主已经出宫的消息,其实心中已经是有几分怒火,连带说出来的话也是带了几分阴阳怪气。 可是芙蕖却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一般,在坐下后,等着太皇太后问了芙蕖有什么事情。直接开口道:“皇祖母,臣妾有一事儿想要找您商量商量。” “嗯?”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而芙蕖倒没有因为太皇太后冷淡的脸色而停下话头,只是笑着开口道:“皇祖母,先时杨才人的事情,儿臣回去仔细反思过了,之后终于想到,之所以会出杨才人这事儿,说到底,其实还是因为咱们宫中的宫人太过于人多口杂,如今后宫之中也根本没有什么事情,留着这些人,只是有益无害,平添麻烦。” “所以……臣妾想着,不若将宫中之人削减出一半,让他们出宫。” “什么?” 太皇太后也完全没有想到,芙蕖竟然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面上完全给愣住了。 这一回,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太皇太后,也被芙蕖搞懵了。 削减宫人出宫,太皇太后活了这么久,还真是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也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 ☆、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足矣 太皇太后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所以她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芙蕖,是哀家听错了你的意思吗?你方才说的是想要裁剪宫中的宫人,将宫中大半宫人放出宫去?” 太皇太后问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的盯着芙蕖,而眼睛之中,更是带着一丝不容芙蕖应下的意思,仿佛是但凡芙蕖一承认,她便当场要发作。 而芙蕖面对太皇太后的这份反应,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不等着太皇太后发怒发火,又是开口道:“此事臣妾也已经考虑了许久,臣妾也让底下人去探查过宫中宫人的情形,如今咱们宫中主子并不多,但是后宫的许多宫殿之中,人手依然维持着先皇在世时的模样,以至于多数人其实在宫中根本无事可做,而且这部分人在宫中无事可做,便成日里只知招惹是非、说三道四,如此一来,不仅仅是让宫中无端添了许多事端,更是增大了宫中开销……”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想裁减宫人?” 太皇太后目光凌厉的看向了芙蕖。 而芙蕖却是毫不畏惧的对视上了太皇太后,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沉稳道:“这个原因,臣妾认为已经足以,虽然咱们国库并不紧张,可节约一些,总归是好事。臣妾让宫人仔细调查过了,一座中型宫殿,若是没有主人居住,只需三五人便可维持日常维护,但事实上,如今宫中人员杂糅,明明三五人可以做的事情,偏偏安排了十几人甚至是几十人,乃至上百人,如此一来,宫中单是在养这些宫人上,便多了许多不必要的开支,一日两日尚可,但长久以往,定然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浪费。” 芙蕖说的有理有据,太皇太后的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冷淡,她倒也没有打断芙蕖的话,只是等着芙蕖说完了这一席话后,方才开口说了一句:“自古以来,宫中宫女从进宫到放出宫,本就是有一套宫规,这上百年来都未曾有过丝毫改变,如此也让咱们宫廷维持了正常运作,皇后你突然想要改变它,可曾想过会因此而引起动荡?” “正是因为规矩一直都没有变过,早已经不符合如今咱们宫中的情形,所以臣妾才斗胆想要尝试改变一番。” 芙蕖面对太皇太后的质问,回答的不急不缓,显然早已经有所预计太皇太后的这份质问。而对于太皇太后话中的深意,芙蕖更是装作没有听懂。 太皇太后这话,显然也是在说着芙蕖不知天高地厚,这才刚进宫做了皇后没多久,竟然就妄图想要改变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芙蕖这般,太皇太后自知就这么与芙蕖说话,也定然说不过芙蕖。 但她心中也并不着急,甚至干脆直接对芙蕖开口道:“此事哀家不可能答应,皇后如今看到这些人无用,只是皇后却没有想过以后吗?” 太皇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芙蕖的眼睛,慢慢开口道:“如今咱们后宫之中的确主子是已不够多,以至于这些人在宫中待着,所能领到的差事也并不多,但后宫之中,早晚还会进来其他的主子,或多或或少,难不成到时候他们进了宫,你就打算让他们自己带侍女进宫,抑或只是让这名三五人来服侍他们?传出去,咱们皇家岂不成了笑话。” 太皇太后这话,确实是让芙蕖愣了一下,也是点出了芙蕖并未曾想到的一面。 宫中会进来主子,自是指赵晋延之后在宫中开始纳妃。 她有些沉默,其实当初她之所以会拿这方面来开刀,并不仅仅只是受了杨才人之事的点拨,还有一层原因,是私心里,觉得赵晋延并不会再让后宫进人,不管是赵晋延对她所做的承诺,还是一直以来的表现。这些都让芙蕖忍不住往哪方面,或者说更愿意往这方面去想。 所以到了今日,太皇太后的话,听着确实让芙蕖有些措防不及。 但在这个时候,她却绝对不可能表现出心中的软弱,她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语气平淡道:“那便等到有那个需要之时,宫中可去民间纳选宫女。” 芙蕖说的斩钉截铁,但显然太皇太后一点都不买账,她看着芙蕖,眼里只带着一丝嘲讽开口道:“皇后当宫中进宫人这事儿,是在开玩笑吗?若真等到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宫中的宫人,向来都是从稚嫩年纪中选取进宫进行□□,除了要学做事,还要学会宫规,□□好性子,然后再从中择优选择,一一安排在各种之中,这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皇后如今想着,等着宫中其他主子进宫,人手不够了,方才打算开始选宫人进宫,实在是欠虑了!” 太皇太后,一声又一声,所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芙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什么。 而太皇太后却并不等着芙蕖再开口,便又道:“哀家原本以为皇后应是知晓这些的,你娘府上那些下人,也都是自小买进放在庄子上□□,等到了年岁才择优从庄上选出入长公主府上伺候,只怕连你娘这套规矩,都是从宫中学的,你自小便长在长公主府上,你娘实在是将你养的太过于单纯无知,以至于天真的紧,对于这些个俗事竟是一概不知。” 太皇太后最后一句话,语气上却是有些说的重了,虽然没有明着在责骂芙蕖,但当着一屋子的宫人对芙蕖说了这么一番话,只怕在场的宫人,都能够听得出太皇太后对于芙蕖的不满。 当然,这些也并不算什么,毕竟在芙蕖提出要裁减宫人之时,但凡有些脑子的都明白,太皇太后定然不会允许,甚至会愤怒。毕竟太皇太后执掌宫廷多年,谁都知晓,这宫中的宫人,大半都是属于太皇太后阵营,皇后突然提出要裁剪宫人,其实更是在裁减太皇太后手中的势力,而太皇太后如何会不对此而恼怒。 太皇太后既是长者,也是尊者,若是有训斥,芙蕖这个后宫之主,天下之国母,也只能够听着,受着。更何况,太皇太后句句都是有理,也都是说在点子上,宫人原本以为芙蕖会灰溜溜离开。 可是没有想到,在太皇太后说完这些话后,芙蕖却并没有因此而面露尴尬之色,她脸上的神色依然十分淡然,只等着太皇太后话音一落,她便慢慢开口道:“皇祖母的话,芙蕖明白,只是皇祖母却是不知,公主府里那些下人,虽是自小便进了公主府底下的庄子进行受训,但皆是家庭贫困、三餐难继的人家所卖的孩子,进庄上,其实也是为了让这些孩子能够得到一个依靠。” 芙蕖这话,自是在反驳太皇太后先时说她单纯无知,也是在反驳着太皇太后先时的那番话。 而太皇太后的眼里已经透露出了不悦,可能自熬死了自己的夫君,除了晋阳大长公主之外,太皇太后都没有遇到过谁像今日这般与她说话,而且偏偏这个说话反驳她的人,是向来对她表现的恭顺乖巧的芙蕖。 太皇太后声音十分冷淡,甚至都没有用目光去看芙蕖,只是说了一句:“哀家如今虽是久居宫廷,但也并非真是无知妇孺,长公主府上如今使唤的下人,只怕并不仅仅只是皇后口中所说的这些人吧,更何况,便是长公主府上所使的下人皆是家庭贫困之人,宫中能卖儿卖女进宫的,只怕也不是什么大富人家的女儿……” “皇祖母所言极是,公主府上的下人,除了那些贫困人家的孩子,还有一些老奴们所生的孩子,但这些孩子,并非是自小便送到庄上受训,而是在家中耳濡目染学会的规矩。宫中卖儿卖女进宫的宫人,自然不是大富人家的女儿,可据臣妾所知,许多人家并非贫困到要卖儿卖女进宫,相反他们家中足以维持三餐,一家人虽不富裕,却也足以维生,但宫中每次需要遴选宫人之时,便会往各地下达指标,以至于各地官员、各地里长乡长,在自己所辖区域不得不按人数择选进宫的适龄孩子。送进宫中的孩子,太贫困人家的孩子,多数达不到选入宫中的要求,富裕人家的,也都愿意花钱消灾,以至于最终受苦的多数是本不需要也不愿意进宫,但无奈进宫的孩子。故臣妾认为,自小将这些孩子选入宫中,本就是不仁道的规定……” “砰”的一声,太皇太后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手边的茶几上,她目光冷冷的看着芙蕖,声音更是跟淬了冰似得:“皇后这是在质疑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好?皇后这才进宫多久,便这般狂妄!” “臣妾不敢。” “哀家看你是敢的很,哀家一直以为你乖巧可人,也最是孝顺温柔,如今瞧着,真是哀家看走了眼,你非但很敢,而且还很敢作敢为!” 太皇太后这话,显是明褒暗贬,冰冷的面容,更是昭示了她的不满。 芙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太皇太后的数落,但她平和的神色,却也在显示着她并没有真的将太皇太后的训斥放在心上,相反,她今日是寸步不让。 主子们对峙着,站在这大殿之中的宫人虽然未被波及到战火,却也寒蝉若惊,个个都屏气敛神,唯恐自己在这个时候会被两个主子拉出来泄愤。 偏偏在这个时候,太皇太后仿佛是气极了,也没有再说话,而芙蕖,也是安静的坐在一侧。 整个大殿的气氛彻底僵持了,太皇太后和芙蕖二人都不愿服软,宫人也不敢上去调和气氛,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得门外一声通传之声,宫人方才松了一口大气。 皇上来了! 赵晋延走进大殿之中时,虽然太皇太后与芙蕖面上已经没有了先时的那副样子,可赵晋延还是明显便感觉到大殿之中气氛的怪异。 但他也只做不知,只是笑着走入了殿中,朝着太皇太后行过一礼后,并没有在太皇太后对面的榻上坐下,而是坐在了芙蕖的身侧。 第99节 赵晋延的这一举动,忍不住让太皇太后侧目,也让她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她自是不会当皇帝这一举动自是无意之举,显然皇帝是在用这一举动昭示着自己的立场,还真当是夫妻同心。 太皇太后与赵晋延虽未祖孙,但关系上其实也一直并不怎么亲近,所以看到赵晋延这一举动,她也并不伤心,心中有的,也只是愤怒与嘲讽的冷笑罢了。 但让她就此服软,就这么看着芙蕖占了上风,显然她是不愿意,也不允许。 所以在赵晋延坐下后,她便开口说话了:“皇上可知,你的皇后与哀家方才提了一个什么样的主意?” 赵晋延闻言,目光看了一眼芙蕖,倒还真不知道太皇太后口中所言芙蕖的那个惊人的主意是什么,他和芙蕖如今同吃同住,芙蕖想要做什么,自然也瞒不得他,他也是知晓芙蕖最近似乎是打算做什么,但他说过只让芙蕖放手去管宫务,且芙蕖的样子瞧着也并没有碰到什么困难,他自然是不会去打探,免得让芙蕖觉得自己不信任他,反正出了什么纰漏,万事有他兜着便是。 这会儿听到太皇太后的问话,虽然赵晋延根本便不知道芙蕖和太皇太后说了什么,但赵晋延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只是看着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皇后这主意是惊人了些,不过朕是知晓的,也是赞成的。” “什么?” 太皇太后根本没有料到赵晋延这般说,这一回她是真的愣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儿方才吐露一句:“这么说,皇帝也是同意皇后所说要削减宫人这事儿?” “……自是同意。” 赵晋延倒真没料到芙蕖会憋这么大一个主意,心中惊讶了一下,面上却是依旧滴水不漏笑着应了是。 他说完这话,目光看了一眼芙蕖,芙蕖倒是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嘴巴眼里露出几分讨好。 赵晋延瞧着芙蕖这副样子,心中只是叹息了一句,自是甘之如饴的替芙蕖承担起来。 “皇上,皇后单纯不知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这削减宫人之事,是儿戏吗,是可以任由你们胡闹着吗?”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火对着赵晋延斥责道,“今日放出宫,明日等皇上你选妃入宫后,人手不够了,再去选进宫里来,是打算让天下人都瞧着咱们皇家瞎折腾,弄笑话吗?” 太皇太后显然是怒极,对着赵晋延的语气也越来越重。 芙蕖有几分不安,忍不住看向了赵晋延,而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却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然后看向了太皇太后,微笑开口道:“既然放出宫里,那么便不会那么快再选宫人入宫,太皇太后所说的选妃入宫之事,朕没有这个打算。” “皇上是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错愕看着底下赵晋延与芙蕖,一时之间不敢往哪个方面去想。 而赵晋延却是非常好心的替太皇太后解释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佳丽百人,但也比不得皇后一人,朕如今有了皇后,便足矣了,不需要再选其他女人入宫。”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念想 赵晋延话音刚落,不仅仅是太皇太后被震惊了,芙蕖也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 其实,先时赵晋延也并不是没有与芙蕖表示过真心,但芙蕖饶是天真,也知晓很多的事情不能够太往美好的方面去想,她可以说是根本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她私心里愿意去相信,但又阻止着自己的过度天真。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赵晋延竟然会是真的,而且今日竟然就这么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他只要她,不需要其他的女人。 芙蕖只觉得心中一阵温/烫,连带着眼睛,都忍不住发热,冒起了雾气。 若说芙蕖是惊讶之中带着喜悦,那么太皇太后则是错愕之中带着震惊于愤怒。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晋延,可赵晋延说这话时候的神色太过于正经,而眼神又太过于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她双手颤抖着拿起了放在手边的茶杯,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一口,然后颤抖的放了下来。可能是因着这口茶水的力量,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本就素质过/硬,毕竟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在震惊过后,倒是稳下了心绪,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赵晋延只说了一句话:“皇上,这种事情可不是儿戏,这话也不能随便乱说。” 她企图让赵晋延收回这一句话。 而赵晋延在听了太皇太后这话后,面上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语气依然平淡:“皇祖母如何会觉得朕是在开玩笑,朕对于皇后的心,天地可鉴,今日所言,自当君无戏言!” “皇上!” 赵晋延的话音还未落下,太皇太后便大声呵斥。她义正言辞,看待赵晋延的目光,仿佛就是在看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皇上可知你今日的话说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太皇太后的质问,并未让赵晋延面色有任何改变,他这会儿甚至没有去看太皇太后,而是目光温柔带笑看着芙蕖,眼里也带着几分调侃,似乎是因为芙蕖这副又哭又想笑的样子让他忍俊不禁。他的手握着芙蕖的手,漫不经心把、玩,却又爱若珍惜。 而他的这副态度,让芙蕖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有甜滋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最终只低着头把自己当做了木头人。 而太皇太后瞧着,却是怒火中烧,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不让自己情绪发泄出来,但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厉声的冲着赵晋延喊了一声:“皇上!” 她这一声,没把赵晋延吓到,倒是把芙蕖有些吓到了,芙蕖抬起头,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只瞧见太皇太后眼中冒火,眼底的冰冷更是仿佛能把整间屋子都冻住。 若是让芙蕖一人面对,难免心怯,但这会儿,赵晋延紧紧握着芙蕖的手,仿佛也是给了她力量,变得不再是那么的胆小。她重新低下了头,只做没瞧见太皇太后这副样子。 毕竟这个时候,芙蕖若是去劝说太皇太后,显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是去劝赵晋延,则是不知好歹,所以她还是什么都不说来得好。 她心中也有几分小主意,也想瞧瞧,赵晋延能够为她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赵晋延仿佛也是瞧出了芙蕖的小心思,虽然面色依然冷淡平静,但微微上翘的嘴角却是显示出了他此时的心情。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震怒的太皇太后身上,语调不急不缓:“太皇太后之言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朕后宫之中有什么人,还会关系到国/家苍生大事吗?” “……” 太皇太后下意识便要点头应是,但是她点头的动作却是戛然而止,虽然都是帝王后宫之事,确与朝/政有关,可这也不是什么可以放到明面上来说的话。往后宫里纳女人,所纳的女人,多数为朝臣家中千金,所以对于前朝有一个平衡的作用。 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之事,偏偏若是光明正大说出来,又不是那么的妥当,放到台面上旁人听了,还不觉得皇帝无用,还要靠女人来治朝。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赵晋延,平静开口:“皇上可莫忘了,子嗣之事,不仅仅关系到咱们皇家延绵,更是朝廷稳定,国/家安泰的根本!” “朕自是知晓。” 赵晋延面上带笑,闻言点了点头以示赞同,然后又是笑着对太皇太后开口道:“子嗣之事,自是皇家大事,朕如今娶了妻,有了皇后,自然也会将子嗣大事放到议程上来,而后宫之中,既有了皇后,子嗣之事自然也有了希望,又何必再往去纳妃进宫。” 这如何一样,开枝散叶开枝散叶,讲的便是让皇帝多多浇/灌,而且是大范围的才好。 如今后宫之中只有一个皇后,这算什么开枝散叶! 太皇太后正待反驳赵晋延的话,赵晋延却并不等着太皇太后开口,又是笑道:“自古以来,咱们皇家的传统向来便以嫡长为尊,只有皇后所出的子嗣才能被称为嫡长,也才是正/统,而旁人所出,又哪里比得过皇后所出。既是如此,朕也该多往正/途上而行,在皇后未有子嗣之前,如何能够在旁人身上浪费精/力,而若是皇后能够诞下子嗣,皇家子嗣延绵,国家有了储君,那么纳其他妃子的意义有何在!” 赵晋延一番话,句句在理,偏偏又是将所有的逻辑都连贯起来,绕成了一个圈。 太皇太后心中自然是不认同,而且是十分的不认同,甚至认为这根本便是歪理,可……让她说出反驳赵晋延的话,一时之间脑子里还真有些被搅/混了。 皇后所出自是正统,自是比其他妃子所出都要尊贵,而嫡长一说,更是符合传统,太皇太后向来标榜最为遵守规矩传统,自然不可能说出皇帝这话不对的道理。而偏偏,赵晋延这后半句之中,说皇后有子嗣,其他妃子意义不在这话儿,太皇太后也无法反驳,这也是她自己说的,说的可不就是后妃的作用就是为皇家生育子嗣吗? 太皇太后看着赵晋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赵晋延,赵晋延自己便就是庶子,而且身份上甚至比普通的庶子还要不如,他的母亲出身不光彩,又是与先皇暗/通/曲/款之后所生下来的,若非是皇家的子嗣,只怕在民间早已被人痛斥是私/生/子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出身的赵晋延,这会儿一口一个嫡长,那架势瞧着,更是根本便不尊重庶子。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出身不光彩,所以才想在子/孙辈上找回来? 太皇太后心中忍不住有几分嘀咕,而她张了张嘴,又真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赵晋延的话,过了许久之后,太皇太后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冲着赵晋延道:“孕育皇家子嗣这个责任,皇后一个人担着,包袱太重,而且皇后一个人也根本担不起来。” “哀家老了,所瞧所求着的,也不过是儿孙绕膝,如今哀家的孙子不多,也只能够瞧着曾孙了,可若等皇后生育,只怕哀家都看不到曾孙绕膝的一幕了,所以也根本不在乎嫡庶,反正不论谁生的,都是皇上的儿子,也都是哀家的曾孙。” “太皇太后说笑了,您身体向来极好,自是能够等到曾孙出世,朕与皇后也会加把劲,争取让太皇太后早日看到曾孙。” 赵晋延不软不硬回话,只把太皇太后噎的够呛。 太皇太后见此,倒也不客气了,直截了当开口道:“皇上只怕还是不明白家的意思,若是皇上后宫之中只有皇后一人,那么哀家能够三年见到两个曾孙都是可喜可贺之事,但若是皇上的后宫还有其他的妃嫔,那么一年之内,哀家都有可能新增两名曾孙。” 看样子,太皇太后是铁了心想要劝服赵晋延纳妃了。芙蕖与赵晋延自然也是看出这位固执的老太太,根本没有那么好劝说。 赵晋延见此倒也不再客气,目光看向了太皇太后,面带微笑开口道:“太皇太后怕是算错了这账了,要知道皇家的账,从来都不能够用民间朴素的算法去解答。” “朕记得,太/祖时期后宫人数一度达到上百人,可太/祖后嗣,仅有皇太/爷与同父同母亲一名弟弟。而太/爷时期,太/爷后宫之中除去皇后,仅有三名妃嫔,且无宠幸。但太/爷的后宫中却有三名皇子与一名公主,且这四人都是由太奶奶所育,而若是如此论起来,显然,太皇太后所说的后妃越多,子嗣越多说法也根本不成立。” “嫔妃越多,后宫之中便越难以管理,甚至会变得杂乱无章,皇家子嗣想要存活下来,更是异常艰难。” “与其这般,到不若朕从现在开始,便认认真真只跟皇后一个人过日子,既有利于咱们皇家子嗣成长,更是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开支与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事儿真是各种多,当然绝对不是520约会,作者是只单身狗。拖到现在才写了一小张,困得眼睛都要肿了,今天就少点,先发上来,等到明天再多写点,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地雷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麻烦 赵晋延的话说完后,太皇太后却没有马上去反驳赵晋延,她只是怔怔的看着赵晋延许久,最终冷笑道:“皇上若真这般认为,那哀家也不好说什么了,若日后朝上有什么事情,皇上自己去解释吧!” “自当如此。” 赵晋延并未因为太皇太后这句略带警告的示软而有份好改变,他面上依然带着笑容,对太皇太后简单做了回复。 太皇太后面上神色瞧着,似乎是十分疲惫,脸色有些不好看,面容看起来,也带了几分苍老。 “皇上与皇后若是无事,那便先告退吧,哀家身体不适,想进去歇息了。” 太皇太后继续用艰涩的声音这般说着,模样看起来十分的落寞,也有些可怜。 芙蕖看到这般的太皇太后,目光有几分迷惘。而此时,赵晋延却是拉着芙蕖的手站了起来,十分干脆的冲着太皇太后行了一礼:“皇祖母既然身体不适,那朕与芙蕖先告退了,还望皇祖母保重身体。” 说罢这话,甚至不等着芙蕖说话,便将人带出了大殿。 平心而论,赵晋延今日的表现,自然是有些过分,甚至是无礼,太皇太后身体不适,并未关切,也未吩咐底下人寻医问药,只是敷衍两句,但在今日的情形下,瞧着又不是那么的难以理解。 反倒是芙蕖,到底是女儿家,看着太皇太后这般,心中却是有些难受,所以一路只是沉默的跟着赵晋延走了出来。 芙蕖心思太过于单纯,有什么心思,瞧着更是一目了然,赵晋延哪里会看不出此刻芙蕖的情绪。 但他也没有说芙蕖什么,只是带着芙蕖走出了太皇太后的宫殿之后,方才伸手点了点芙蕖的鼻子,语气之中略带几分嗔怪道:“你呀,下回有什么事情,可得给你夫君我打声招呼,今日皇祖母突然问我,我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幸好我反应快,硬是给应付了过去。” 芙蕖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今日的事情,她对赵晋延的确是有些先宰后奏了,当然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的确是想要看看赵晋延对此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赵晋延竟然会在没有搞清楚任何情况的情形下,义无反顾的支持她,甚至在之后搞清楚了情况后,还说出了那样的话,做出那般承诺来维护她。 这会儿,越是回味过来,芙蕖的心中便越发的感动。但她也有几分担心,想到了太皇太后最后说的那番话,她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晋延轻声道:“这事儿,若是传开,你会很麻烦吧!” 赵晋延听到芙蕖这句话,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又是忍不住捏了捏芙蕖的小鼻子,然后开口道:“无事,当初娶你的时候,我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更何况,这点子麻烦,怎么比得上你这个□□烦呢!” “……” 芙蕖闻言,有些无言以对,不得不说,赵晋延真不会说情话,但更要命的是,她却觉得这不算动听的情话听在她的心里,却是异常的动静。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病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她这个明明很木讷,却又有几分不正经的夫君,竟然会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呢! 她面上故意做出嫌弃的表情,但是嘴角却是控制不住的上扬,一直上扬。 赵晋延看着芙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是故作嫌弃的说了一句:“好了,别笑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才没有呢!” 芙蕖惩罚似得捏了一下被她挽着的赵晋延的胳膊,头忍不住得意的扬了起来,走过一段路后,她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赵晋延,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又带着几分试探:“你……你方才在皇祖母宫中所说的话,是真的吧!” “嗯?” 赵晋延没有马上回答芙蕖,而是疑问反问。 芙蕖却是有些急了,语速飞快的开口道:“我不管,反正你已经说了,而且你也说了,君无戏言,反正你说了,就得做到。不然……不然……” 芙蕖结巴了,还真想不出若是赵晋延不遵守承诺,她还能够做什么!她这么一想,又有几分难过了,眼眶都忍不住红了起来。 赵晋延看着芙蕖这副着急的样子,却是坏心眼的笑了起来,他用指腹擦了擦芙蕖的眼角,轻笑道:“一下哭一下笑,又不是小姑娘了,怎么还像八月的天一样呢!” “……没有,你看错了!” 芙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情绪化,可是在赵晋延的面前,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忍不住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毫无掩饰的全部表现了出来。 第100节 “好好好,是我看错了,你都说君无戏言了,我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是不是还要我发誓给你听。” 虽然赵晋延自己所说的话有些傻,可看看被自己护在怀中的小女人,却也觉得,偶尔傻一次,仿佛也是挺有趣的。 “不用发誓,你说做到,那我便相信你,若是你哪日不做到,那我日后便不会再理你,就把自己关在凤栖宫里,也不让你进来。” “……那还请皇后娘娘万万莫把朕关出凤栖宫门外,不然朕便没有安寝之地了。” 赵晋延笑着又是调侃了芙蕖一句。 二人说说笑笑,也没有坐銮驾,就这么一路走回到了凤栖宫。 芙蕖原本以为,今日在太皇太后宫中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会传遍宫廷,可是没有想到,等到了第二日清晨,芙蕖起来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半点风声流露出去。 她叫来白嬷嬷询问了几句,确认是真的没有半点风声露出去,心中便有了几分沉思。 固然,没有风声流露,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也是给他们省了不少的麻烦,但……这完全不像是太皇太后的风格,明明昨日太皇太后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说了那么一句警告的话。如今什么都不做,芙蕖自然不会认为太皇太后真的不会去做什么,只怕是心中在憋着别的主意吧! 芙蕖这般想着,心中倒是忍不住更加紧张了起来,对于待会儿要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这事儿,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是,芙蕖这边如临大敌,连打扮上也精细了许多,还未鼓足劲儿直接跑到太皇太后宫中去请安,却瞧见赵晋延竟然回来了。 “这么早?” 如今芙蕖和赵晋延其实在日常相处的时候,有了一些老夫老妻的模式,譬如赵晋延早上总是会比芙蕖起得早去上朝,刚嫁进来的时候,每回赵晋延起床,芙蕖都会睁开眼睛与赵晋延说会儿话,等到赵晋延走了再钻回被窝里补觉,可如今,常常却是赵晋延都已经收拾妥当离开了凤栖宫,芙蕖还睡的香,半点都惊动不了她。 赵晋延自然也不会去吵醒芙蕖,一般等着他下了早朝,芙蕖也从太皇太后那边请安回来了。若是芙蕖没有回来,赵晋延便会直接去太皇太后宫中带芙蕖回来。 二人的时间点如今已经搭配的无比精妙,像今日这般,赵晋延竟然提前回来,还真是第一回呢! 赵晋延瞧见芙蕖面上的疑问,脸上却是笑了笑,轻描淡写:“今日是小朝会,也没有什么事情,便提早结束回来了。你要去皇祖母宫里请安吧,正好我与你一道儿去。” 赵晋延说的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凑了巧,但芙蕖如何会听不出赵晋延今日这番,显然是有意为之。 他是怕她待会儿去太皇太后宫中会受了为难,所以才提早回来陪着她。虽然赵晋延的这番担心在芙蕖看来有些多余,而且她也是很想独立,可她更乐得享受自己的夫君对于自己的关心和维护。 所以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拉住了赵晋延的手,从梳妆台前站起了身。 太皇太后昨日虽说是身体不太舒服,但今日赵晋延与芙蕖过去请安,她这精神瞧着,倒没有昨日的颓废,看着十分不错。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坐在她下首的赵晋延与芙蕖,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对赵晋延说道:“昨日的事情,哀家想过了,哀家无论如何都有些无法接受这惊世骇俗的主意。晋延、芙蕖,你们是哀家的亲人,哀家不愿意看你们走歪路。也希望你们好好想想,昨日的话,只要你们不再提,哀家只当没有昨日的事情。芙蕖你若是想要裁减宫人,哀家也允许了。” 太皇太后这话,可说是做了最大的让步,也是她一直以来难得的一次示弱。 就连太皇太后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由着这两个孩子…… 可来日方长,毕竟昨日的事情倘若赵晋延和芙蕖真的当了真,真的要这么做,太皇太后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而赵晋延与芙蕖二人,也根本没有想到太皇太后会开门见山与他们说这么一番话。 二人目光又闪烁了一下,芙蕖更是有些紧张的看向了赵晋延。赵晋延只是安抚的拍了拍芙蕖的手,然后抬起头,看向太皇太后,语气平淡:“请皇祖母多疼疼朕和芙蕖。” “呵……” 太皇太后几乎是冷笑出了声,她看着坐在底下,貌似恭敬的两人,眼里带着无限的嘲讽,声音带上了悲切:“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了!” ☆、第118章 一百一十八、省事 “是。” 赵晋延毫不犹豫应声。 太皇太后失望的垂下了目光,声音凄凉:“你和哀家说,要让哀家体恤你和芙蕖,那么你和芙蕖怎么就不知道该体恤体恤哀家,想想哀家的苦心。” “算了,你们二人主意都大的很,哀家不过是个碍人眼的老不死,你们走吧,日后也莫来哀家这处请安了!” 太皇太后像是受了打击,声音之中包含着无限的失望。 而太皇太后这话一出,几乎就是在暗指芙蕖与赵晋延不孝,虽赵晋延是皇帝,是这天下最大的人,可面对太皇太后的不孝指责,所做的,也只能够是请罪。 他牵着芙蕖的手,一道儿跪在了太皇太后面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跪着。 太皇太后嘴角冷笑,她想逼赵晋延,想用不孝来逼着赵晋延与芙蕖,可……事实上却是,若真打算做到底线,她这个太皇太后,毕竟只是太皇太后,一个顶多在后宫之中翻翻风云的女人。皇帝终究是天下之主,尤其是赵晋延如今羽翼已经丰满,已经不需要仰仗着她,她又能够真的对赵晋延做些什么。 就像今日,她指责赵晋延和芙蕖不孝,但二人若真一直跪在她面前,而她不主动让步,日后传出去,也只是她这个老不死的仗着自己是长辈,威逼皇帝皇后。 太皇太后一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一手冲着跪在底下的赵晋延与芙蕖摆了摆手,黯哑着声音开口:“行了,你们走吧,哀家还是那句话,哀家不会再管了,日后你们有什么事情,也莫来找哀家便是了!” “多谢皇祖母成全。”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赵晋延便是立刻出声朝着太皇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太皇太后冷笑看着赵晋延带着芙蕖离去,她成全……她是最不想成全他们的人。 不得不说,宫中女人真的都是最会做戏之人。 在那一日,芙蕖与太皇太后闹得这般不可开交的情形下,芙蕖再去与太皇太后请安之时,太皇太后每一次,仍能够以笑脸来面对芙蕖,只是那过分灿烂的笑容里,已经没有了温度。 太皇太后待芙蕖,也没有往日里的亲热,有的只是客套。 当然,在嫁给赵晋延后,她与太皇太后之间便会注定存在很多的矛盾,不管是宫权,还是后宫纳妃之事,注定她与太皇太后不可能再和平共处,更逞论太皇太后还能够把她当成是孙女,如今这般,其实已经很好了,至少太皇太后明面上,还是对她很好的。 而且,更加让芙蕖觉得惊喜又忐忑的却是,太皇太后竟然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几乎是将那几日她与皇上在太皇太后宫中所做的事情瞒的滴水不漏。 若不是芙蕖确信这件事情已经发生过,她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幻觉了。 朝上没有一点的风声,宫中也是没有半点闲言碎语。 先时太皇太后替他们瞒着,是希望赵晋延回心转意,芙蕖自是可以理解太皇太后为什么没有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可到了如今,不傻的都该看得出来,赵晋延是不可能改变主意,太皇太后早已经没有了替他们瞒着的必要了。 芙蕖也将心中的疑惑问过赵晋延,赵晋延只说让芙蕖见机行事便可,不用过于操心这件事情。 芙蕖闻言,也知道自己无力做什么,更何况,在经过那日事情之后,芙蕖如今该忙的事情也开始忙碌了起来,裁减宫人这事儿,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她前期虽然让白嬷嬷做了调查,可真要行动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这其中需要做的功课还有很多。 为了圆圆满满的将这件事情做的漂亮,也不辜负赵晋延为了支持她所费的一番功夫,芙蕖这几日除了陪赵晋延,几乎是将自己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在了这件事情上。 除了统计宫人们的年纪、进宫时间以及家庭状况等等资料,还得询问宫人们自己的意愿,当然如此细化调查之后,还要做统计……工程量十分巨大。 芙蕖这边忙忙碌碌,自然是有些忽视了其他的事情。 直到这日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看到太皇太后宫中出现的季家母女之时,看到季琇莹眼里透露出的隐隐得意目光,方才发现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事情。 不过,季琇莹心机向来不深,虽然嫁人之前芙蕖与她二人几乎是不容水火,也多次被对方气的够呛,但如今她嫁了人,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季琇莹这点子小心思,完全伤不到她,她面色如常的与太皇太后行了礼,然后在太皇太后宫中安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退。 这期间,更是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季家母女。 太皇太后也同样没有提着其中的任何事情,也是态度客气、满脸笑容的接待了芙蕖,更是没有将目光半分投著在季家母女身上,季夫人的局促不安,季琇莹得意又焦躁、愤怒又憋屈的样子,她更是与芙蕖一般,只是视而不见。 直到芙蕖离开了太皇太后宫中后,太皇太后才语气略带几分冷淡的冲着季家母女道:“时辰也不早了,那哀家便不留你们母女二人了。” “是……” 季夫人连忙拉着仍带几分不甘心的季琇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冲着太皇太后告了退。 而芙蕖在离开太皇太后宫中后,倒并不真的就像是在屋子里一般对于这件事情毫不在意,她只是招过白嬷嬷去打听这件事情。 如今后宫宫权在芙蕖手中,而芙蕖也隐隐掌控了一些宫中的权利,想要打听一些事情,其实并不困难。 更何况,这件事情太皇太后更是毫无隐瞒,甚至好像是想要广告天下一般张扬。 所以在芙蕖到达凤栖宫后,白嬷嬷便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都打听了出来。 原来,在几日之前,太皇太后便开始频频宣召世家夫人与千金进宫,尤其是那种在京中身份尊贵显赫,家中又有适婚的妙龄少女人家,有的时候是一天见一家,有的时候是一天见好几家。 虽然太皇太后之前也常常往宫外召人进来,可也从来都没有这般频繁过,而且目标这般有针对性。 现在宫里宫外几乎都传遍了太皇太后是打算给皇上选妃的传言,偏偏……太皇太后没有承认过,这传言又是旁人传起。 白嬷嬷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显然有些义愤不平,芙蕖倒是十分坦然的听着,只问了白嬷嬷太皇太后已经见过几家人了。 太皇太后要召见人,宫外人进宫来,要通过宫门口,这也不难打听,白嬷嬷也打听的一清二楚,见芙蕖问了,便将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进过宫的十几家人都一一的与芙蕖做了汇报,末了说了一句:“季家是今日被请进宫的,娘娘您今日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恰好撞上了。” “原来是这样。” 芙蕖若有所思,她还以为是太皇太后有意让他撞见季家母女的呢! “娘娘,这件事情,是不是要和皇上说一声,太皇太后明明已经答应过您与皇上,不会插手这些事情的,如今太皇太后……” “行了,太皇太后什么都没有答应过我与皇上,更何况,便是答应了又有什么,太皇太后召见这些人家,都是正正当当的召见,又不是打着给皇上选妃的名头去召见的。” 芙蕖倒是难得瞧见白嬷嬷这副惊惶的样子,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出声敲打了白嬷嬷一句:“更何况,皇上公务繁忙,本宫难道能成日里拿些鸡毛蒜皮,捕风捉影的事情去打扰皇上吗?” “娘娘……”白嬷嬷咽了咽口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赔罪,“是奴婢无状了,只是太皇太后这般,您总归得想个对策出来,不若娘娘将此事禀告晋阳大长公主。” 芙蕖闻言,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她刚进宫的时候,的确是事事都仰仗着白嬷嬷,白嬷嬷也的确是个能干的人,即使到了今日,芙蕖也得承认有了白嬷嬷能够给自己省很多的事情,但做奴才的总归是奴才,眼界到底不高,出了什么事情,眼睛看的就是主子。 当然芙蕖也只能无奈的承认,是自己威严不够,能力还不足以让底下人认可,以至于连衷心的白嬷嬷在出了事情后,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不是她这个主子,而是在宫外的晋阳大长公主。 晋阳大长公主自是能力好,但但凡懂事的,便该知晓,宫内的事情,怎么好让宫外的人来处置,晋阳大长公主与她再亲,也不能够待她来处置宫内的事务。 不过,这件事情,依着她娘亲的能力,只怕也该知晓了。 芙蕖想到了这里,面上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着白嬷嬷开口道:“嬷嬷,这几日你就让人看着太皇太后宫中每日宣召进宫的人,然后将那些进宫过的人名单列个单子给本宫,母后那边,不用你操心,本宫会处置的。” “……” 白嬷嬷有些不解。 而芙蕖却是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虽然太皇太后此举是打算与她作对,但不得不说,太皇太后的眼光的确都不错,这几日被宣召进宫的妙龄适婚女子,个个都是身份尊贵,家世背景无一不比芙蕖差之人。 这么说来,倒与晋阳大长公主府也是门当户对。 赵晋延自然不会纳他们为妃,但她的哥哥,如今媳妇的人选不是还没定吗,太皇太后此举,倒也能给她们家省不少的事情。 ☆、第119章 一百一十九、诀别 不过芙蕖想到自己兄长的婚事时,倒也忍不住想到了文静姝,心中却是升腾起了几分担忧。 上一回晋阳大长公主进宫之时,虽然与芙蕖说了这门婚事不会定下,芙蕖倒是为家里松了一口气,却又为文静姝提心吊胆。文静姝那态度,显然便是不打算嫁人,可是文家根本不可能由着她。 如今她年岁已近,文家肯定要开始替她张罗,偏偏她根本就没这份意思,文家人若是得知文静姝的想法,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芙蕖根本不敢去想。 芙蕖这会儿心中倒是开始盼望着文静姝能够想通。 这个世道本就是对女子苛刻艰难了些,文静姝自己倘若不想通,苦的也是她自己。 第101节 如此倒不如吧变通一些,心中便是仍然挂着这份情,也得给自己找份归宿。 芙蕖心中为文静姝担忧,今日自是忍不住面上有些忧愁。 赵晋延上完朝归来,看着芙蕖这般,开口问了。芙蕖倒是没有隐瞒,只将心中的想法与赵晋延说了。 赵晋延闻言,倒是有几分惊异的看着芙蕖,芙蕖向来被晋阳大长公主养的有些不知事,赵晋延原本以为,芙蕖的性子应该会是比文静姝要天真一些,倒是不妨,其实芙蕖比文静姝务实许多,文静姝性子瞧着沉稳大方,但骨子里却是带了一份清高与浪漫。 芙蕖在与赵晋延说完这话,倒是没发觉赵晋延心中的想法,只是有些忧愁的开口道:“文姐姐与我向来都是好的,我也不想看着文姐姐这般,若是能够帮帮文姐姐,那便好了!” 赵晋延听了芙蕖这话,心中倒是忍俊不禁,他这刚刚觉得芙蕖还是务实的,却不想,芙蕖这边已经开始说起了天真话来。 “文静姝的事情,咱们便是有再大的权势,其实也是不好插手的。端看她自己的态度与文家的想法,可能有一人能够插手,但那人只怕会比文家更加注重文家的体面。” “你是说……太皇太后?” 芙蕖立刻想到了赵晋延口中的人选,赵晋延也是点了点头。 芙蕖心中忍不住有些泄了气,没错,太皇太后是绝对不可能由着文静姝的。 赵晋延瞧着芙蕖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倒是冲着芙蕖开口道:“其实你若真想见文静姝,倒是不难,只要让人盯着太皇太后宫里的动静便是,只怕这几日,太皇太后便会召文静姝进宫来的。” 芙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的确是,若是太皇太后真的打算给赵晋延选妃,无论如何都是漏不掉自己的娘家,毕竟先时给赵晋延选皇后的时候,太皇太后打私心里都是偏向着自己的娘家人。 芙蕖有了这个念头,自然是吩咐了白嬷嬷让人盯紧了太皇太后宫中。 说来倒也瞧,这隔日白嬷嬷那头便来了消息,说文家人进宫了。 芙蕖便瞅准了时间,去了太皇太后宫中请安。 果然瞧见陈氏并文静姝以及文家其他一些人都在太皇太后的宫中坐着。 文家人瞧见芙蕖来请安,倒都是十分有礼的行了礼,芙蕖笑着叫了起,目光落在了站在陈氏身后的文静姝。 文静姝低着头,并不能够瞧见此刻的脸色,但是身形瞧着,却是消瘦了许多,让她本就并不丰腴的身材瞧着倒有些扶柳之态。 芙蕖也不敢太过仔细去看,只是在冲着太皇太后行过礼后,便冲着太皇太后开门见山道:“没想到今日这般巧,竟是在皇祖母宫中碰到了舅母与文姐姐。” 太皇太后不痛不痒的嗯了一声,显然在娘家人面前,并不打算对芙蕖太过热络。 芙蕖见此,面色丝毫未变,面上也是带着笑容,她的目光落在了文静姝的身上,冲着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臣妾未嫁入宫中之前,与文姐姐最是要好了,这出嫁后,倒是许久没见文姐姐,甚是想念,能不能让文姐姐虽臣妾回宫好好叙旧。” 太皇太后倒是未料芙蕖会提出这般要求来,私心里她是根本不打算让文静姝与芙蕖过多接触,但芙蕖这要求提的太过于光明正大,脸皮也太厚,一时之间,太皇太后倒是不好去拒绝芙蕖。 她想了想,只将目光落在了文静姝身上,语气温和开口:“皇后找你去凤栖宫叙旧,你想去吗?” 太皇太后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十分明白,其实她是想让文静姝自己去拒绝的,但没料到,文静姝闻言,抬起了头,冲着太皇太后应承道:“臣女自是愿意。” 太皇太后被噎了一下,还未说什么,芙蕖便笑着道:“皇祖母放心,臣妾只是找文姐姐叙旧一下,借用一个时辰,稍后便会让宫人将文姐姐送回来。” 说罢,芙蕖倒是直接走到了文静姝身边,伸手抓住了文静姝的手,一起带着与太皇太后告了退。 虽然在太皇太后宫中,芙蕖表现的很活泼,而文静姝瞧着也并不冷漠,但一出了太皇太后宫中,芙蕖与文静姝便安静了下来,二人一路走回了凤栖宫,等到屏退了宫人后。 芙蕖才仔细的观察着文静姝。 文静姝的面色的确是非常的不好,虽然面上涂了脂粉,可脂粉之下,难掩面色蜡黄,精神气瞧着,比芙蕖最后一次见到文静姝时候差了许多。 芙蕖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冲着文静姝轻声道:“姐姐合该好好保养自己才是,斯人已逝去,往事也不可追忆。” “无事。” 文静姝并不想与芙蕖提这个话题,所以在芙蕖开口后,她便立刻冲着芙蕖转移了话题:“今日太皇太后找我入了宫,听说之前也有不少的世家夫人与小姐被太皇太后请进宫中,芙蕖你可知道太皇太后如今打得主意?” 芙蕖点了点头,而文静姝瞧着芙蕖这番云清风淡,却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事儿,你便是知晓了,也不能掉以轻心。太皇太后选大家进宫,其用意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自己小心一些吧!” “嗯,多谢文姐姐,我有分寸的。” 芙蕖倒并没有将宫中的情况告诉文静姝,只是在文静姝说完这话后,忍不住开口问道:“文姐姐你现在过得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 文静姝很快便回答了,似乎她根本就无所谓这点。 看着这样的文静姝,芙蕖的心中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发酸,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情绪,又是开口道:“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什么叫做没什么不好的。” “文家总归是我的家,他们也是我的亲人,总不能逼我去死吧!” “文姐姐!” 未等文静姝话音落下,芙蕖便惊站了起来,眼睛瞪大看着文静姝。 文静姝看着芙蕖这般,面上却是笑了笑,又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想不开的,他若是地下有知,知晓我因为他而想不开,恐怕也不会高兴。” 文静姝的这句话,让芙蕖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端详着文静姝的脸色,还真没有想不开的意思,她忍不住再次松了一口气,又是看着文静姝轻声问道:“文姐姐,其实……我还是那一句话,斯人已逝去,往事也不可追忆,你可不可以忘记晋元哥哥,重新生活。” 芙蕖的话音还未落下,文静姝却突然站起身。 芙蕖被吓了一跳,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忐忑看着文静姝。 而文静姝这会儿,并没有发怒,她只是看着芙蕖轻声笑道:“芙蕖,你说的,我都懂,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么拖着,的确不是长久之计。” “文姐姐……” 芙蕖有些不解文静姝的意思,眼里也带了几分疑惑。 文静姝却是平静的笑了笑,轻声又道:“你说的,我娘说的,我都懂,我会做出决定的。” 说完这话,她又是对芙蕖轻声道:“你自己在宫中也不好过,不用为我操心。” “嗯。” 芙蕖轻声应了,心中却也轻轻的又是叹了一口气。 文静姝在芙蕖的宫中并未久坐,很快便起身告辞,芙蕖面对着这样的文静姝,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再挽留坐着,也只是尴尬,只好送客出了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文静姝却并未让芙蕖再送,只说让宫人送她便可。 文静姝站在门口,身上穿了一件素色衣裙,可能是因为进宫的缘故,身上倒是戴了一些首饰,但衣摆很大,她如今瞧着有些羸弱的身躯却是撑不起来,一阵风吹过,仿佛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一般。 她的面色十分平静,神色安详,仿佛是要超脱世俗一般。 芙蕖心中刚起了这样的念头,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文静姝倘若真能够超脱世俗,那便好了,如今也根本不会痛苦,这般为情所困了。 “文姐姐,日后,你多进宫来看看我,当打发时间也好。” 离别之时,芙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文静姝轻笑了一下,也没有应承这句话,只是目光柔和的看着芙蕖,轻声开口:“你在宫中也要好好保重,为了我,也为了他,你都要过得好好的。” “文姐姐……” 芙蕖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伤感,她还想再劝说文静姝什么,可文静姝在这个时候,已经转身离去。 而芙蕖只能够站在门口,有些呆呆怔楞的看着文静姝远去的消瘦身体,她也根本没有想到,她与文静姝的这一次见面,竟是文静姝用文家大小姐的身份最后一次来见她。 ☆、第120章 一百二十、请安 太皇太后频频召见加油妙龄少女的世家,且十分的光明正大,晋阳大长公主早已发觉,虽然没有立刻便进宫,但在暗暗观测几日,发现太皇太后这召见那些人家的频率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增加的趋势。 饶是晋阳大长公主一直想着自己少插手宫中之中,少去对芙蕖指手画脚,却也是有些忍不住了。偏生芙蕖又是每个半分音讯传给她,晋阳大长公主实在忍不下,干脆第二日便直接带人去了宫里。 好在她倒也没有直接闯到太皇太后宫中去质问,而是先去了芙蕖的凤栖宫。 芙蕖看到晋阳大长公主的时候,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吃惊,她还有闲心冲着晋阳大长公主笑了笑,而后开口道:“娘,你来的可真早,你稍等等,等我梳妆完了!” “……”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这副云清风淡的摸样,真当是不知道该说自己女儿心宽,还是该说这孩子半点心事都没有。 她也没有去厅里等,也没坐底下人给她端来的椅子,直接站在芙蕖的身侧便直接开口问道:“你皇祖母召见宫外人的事情,你可知晓?” “知道啊!” 芙蕖笑着还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是知情的。 “你这孩子……” 晋阳大长公主听着这话,心中便忍不住开始冒了火,“你怎么半点都不会去想,你皇祖母这频频召见那些人,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你不会去想啊,分明,分明便是打算给赵晋延选妃!你还真是半分都不着急!” “……” 芙蕖闻言却是笑了一下,也没有说话。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晋阳大长公主轻声道:“娘,我知道外祖母打得主意,可是皇上已经说了,这辈子只要我一个。” “你还真是够信任你夫君的,完全把娘之前和你说的话全部忘了个精光是不是,男人的话不可信,便是现在对你做承诺时是真心实意,但是日后……也难以保证。”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这副天真的样子,又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有些头疼的坐在了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芙蕖看着晋阳大长公主这般,朝着身后的宫人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然后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身侧,伸手轻轻的替晋阳大长公主按着额头,然后不紧不慢道:“娘可知道,皇上已经在太皇太后宫中立下承诺了,说这辈子,只要我一个,不需要什么后妃!” “当真!”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落下芙蕖的手,目光看向了芙蕖,芙蕖含笑点了点头。 而晋阳大长公主的面上,显然也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赵晋延这话,若只是私底下与芙蕖说的,便是说的再动听,立的誓言再毒,晋阳大长公主还是不相信的,可如今赵晋延这话却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来说的,那么这其中的意味却是不同了。便是日后真的要反悔,只怕赵晋延还得掂量着点。 不管如何,这对于芙蕖而言,都是一个最好的保障。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想到了最近太皇太后的举动,心中重新覆盖上了一层郁色,太皇太后明知赵晋延对于芙蕖的这番承诺,偏偏还要冒着和赵晋延与芙蕖做对,与她这个女儿做对的态度来给赵晋延选妃,分明便是存了心不想让她这个女儿好过,不想让芙蕖这个外孙女如意。 要说什么国家民生、社稷大事,晋阳大长公主难不成还能不了解自己这个母亲吗,论起私心来,她比谁都重,只怕是见不得别人好吧!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这会儿心里倒也不像刚进宫时候那般火急火燎了,她拉着芙蕖的手,在身侧坐下,然后细细的开始问起了芙蕖最近宫中的那些事情。 芙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全部都与晋阳大长公主说了,说完之后,晋阳大长公主面上露出了一个满意之色,虽然还是有些口是心非道:“赵晋延这小子,虽然平日里做的事情不如我意,但在这件事情上,倒是个好男人的样子。” “娘……” 芙蕖看着晋阳大长公主的样子,有些好笑,也有几分嗔怪。 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没有理会芙蕖,只是又问道:“既然太皇太后答应了给你裁减宫人了,这事儿毕竟繁琐,若是有什么地方困难,和娘说。” “嗯我知道的,这事儿毕竟不是小事,我也让底下人慢慢来,但求一个稳妥。” 芙蕖点头应承,晋阳大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想到了什么,又是冲着芙蕖开口道:“这事儿,皇上既然都说不选妃了,你皇祖母这般,简直就是在打你们的脸,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去阻止,天天瞧着那些人进宫来碍眼呢!” “反正我又见不到他们。只是偶尔去请安的时候才会撞上……” 芙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轻笑了一下,冲着晋阳大长公主轻声道:“更何况,娘你不觉得,太皇太后选的那些人家,都是极好的人家吗?” 第102节 “你皇祖母选了好人家和你作对,你还笑得出来!”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这副样子,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芙蕖却是凑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耳边,轻声开口道:“娘你怎么糊涂了,皇上只要没这个心,太皇太后选了再好的人家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太皇太后如今虽然大家都知晓她是打算给皇上选妃,毕竟没有明着说出来,这便是不成事的,而那些人家,不是还给娘省了不少的功夫,您好好选一选,到时候给哥哥定下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 芙蕖这番话刚落下,晋阳大长公主却是像有几分不认识似得看着芙蕖,看了好久之后,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芙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只把自己笑的腰都要直不起来。 “娘……” 芙蕖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而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拍着芙蕖的肩膀,一边笑着一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芙蕖你这耍起小聪明来,倒是不比你娘我差,若是让你皇祖母知晓你的这番心思,还不得给气坏了!”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说完,倒是引得芙蕖自己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的确是,若是让太皇太后知晓她这会儿打得主意,只怕是要气的紧呢! 不过,这事儿毕竟是太皇太后先起的念头,芙蕖也不过是将计就计,心中倒是一点都不心虚呢! 安抚过晋阳大长公主后,芙蕖瞧了瞧镜子里自己的妆容,自是已经收拾妥当,可以出门了。 芙蕖便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娘,我待会儿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您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 晋阳大长公主这会儿心是不提着呢,可若是不记恨太皇太后这番作为,那是铁定假的,再说,她难得进宫一趟,若只来了芙蕖宫中,而不去看太皇太后这个做母亲的,只怕外人传出去,也是不好听的。 说来也巧,今日可能是因着晋阳大长公主过来,耽搁了时间,芙蕖和晋阳大长公主去太皇太后宫里的时候,竟然又恰好撞上了太皇太后宫中在召见人,而且这人,其实还是老熟人。 宫中坐着的是人,是睢阳大长公主以及睢阳大长公主的孙女,卫国公府里的嫡长小姐卫良辰。 睢阳大长公主自是不必说,芙蕖先时还曾经因为夏越朗的事情去求救过,而睢阳大长公主也不吝啬给予了帮助,而晋阳大长公主更是一度曾经想将芙蕖与卫麟凑成对,所以也带着芙蕖过府去给睢阳大长公主请过安。 至于卫良辰,说来对方还真不是芙蕖这个圈子的,因为卫良辰是卫家的嫡长小姐,卫家又是疼爱女儿的,卫良辰一直被养的很娇,也极少被带出来见客,芙蕖与对方的来往并不多,不过在聚会上也是见过几面,双方印象都很不错。 这会儿在太皇太后宫中见到,即使是立场都有几分尴尬,但卫良辰在冲着芙蕖行过礼后,还是友好的点了点头。 而晋阳大长公主在看到是睢阳大长公主一家后,态度上倒也十分友好,说来也是凑巧,倘若今日在这宫中碰到的是其它的人家,晋阳大长公主绝对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人家,可睢阳大长公主一家,连晋阳大长公主这样的人,也提不起分毫的厌恶之感。 只因为晋阳大长公主还是门儿清的知晓,这睢阳大长公主带着孙女进宫来,也绝对不是奔着妃位而来,只怕是哟不过太皇太后的召见,才勉为其难带人进宫一趟应付。 不过,虽然晋阳大长公主对着睢阳大长公主一家十分客气,可对着太皇太后,却是没有半分的客气可言。 她与芙蕖行过礼坐下后,便直接冲着太皇太后开口道:“上回来见母亲的时候,母亲还一直嚷着身体不适,怎么如今身体这么快便好了,竟是有精力三天两头往外边召人进宫来聊天解闷了!” 晋阳大长公主这番话,语带嘲讽,十分不客气,饶是太皇太后再能沉得住气,这会儿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豫,但她也不想当着众人没脸,所以只当没听懂晋阳大长公主的意思,嘴上带着几分笑容对晋阳大长公主温和道;“哀家找人解闷,怎么也能惹你这么一通埋怨,倒是你,许久不进宫,也不知道在外边忙些什么东西。” 晋阳大长公主嘴角微微上扬,仍是一副嘲讽的样子,也没有去应太皇太后的话。 太皇太后得了个没脸,偏生又不好当着外人发作晋阳大长公主,所以只好将目光转向了芙蕖,开口道:“你近来公务繁忙,哀家不是与你说过可以不必来请安吗?” “皇祖母严重了,再忙,给皇祖母请安的时间还是有的。” 芙蕖也是有些不软不硬的回着,并不接受太皇太后这份“好意”。 而晋阳大长公主在这个时候,又是插了一句话:“你外孙女对你一向孝顺,自然是不会少了这礼,也只盼望你能够好好的多多疼爱你这个外孙女。” “哀家自是疼芙蕖的。” 太皇太后眼中带着几分怒色,语气又是有几分佯佯的说着。 她也知晓,晋阳大长公主这回过来,只怕不是善茬,这个时候留着睢阳大长公主一家,是不合适了。 所以太皇太后不等着晋阳大长公主再出口说出什么话来,对睢阳大长公主一脸歉意道:“今日原本是打算留你们一家在宫中用膳的,只是这会儿这两个猴儿过来,哀家只怕要不得闲了,也免得冷落了你们,只好等你们下次进宫时再补了。” 说罢,又是让身侧的宫人拿了赏赐出来。 睢阳大长公主一家倒也干脆,见此倒是二话不说接过赏赐,便起身告了退,显然他们其实也是等着告退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爱你么么哒 ☆、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意外 睢阳大长公主一家离开后,太皇太后脸上便没了笑脸,只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冷声道:“这么大个人了,什么话在什么场合说,都不知道了!” 显然太皇太后是怒极,所以才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只不过,晋阳大长公主对此,仍是一副不痛不痒,只拿着茶盏把玩,等着太皇太后说完了话,方才挑起眉头,轻声道:“我这不懂得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再怎么严重,也总比母后你在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事情却偏要去做要来得好。” “你这是在指责哀家?” 太皇太后眉头皱起,语气之中带着严厉,而在冲着晋阳大长公主说完这话后,她可能也预料到这些话对于晋阳大长公主而言,其实是有些不痛不痒的,所以她干脆转了矛头,直接对向了芙蕖,冷声道:“皇后,你这是带着你母亲跟哀家来兴师问罪了?” “臣妾不敢。” 芙蕖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 而太皇太后却是气笑了起来:“你们还真是母女同心,都针对哀家来了!” 说罢这话,她又是斥诉道:“如今,宫权全部都交给了你,你想如何胡闹,也都由着你,皇上有跟你一条心,你还有什么不满,非得让哀家都归你管了你才满意吗?” ”臣妾不敢。” 面对太皇太后几乎是失态的痛斥,芙蕖始终只是平稳的回答着。 芙蕖倒是一副逆来顺受,却又让人无可奈何的模样,但晋阳大长公主哪里能够忍受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太皇太后这般责问,她直接冷声冲着太皇太后开口道:“母后如今年纪大了,这威严倒也越发重了,只是母后似乎是忘记了,人老了就该认命,少折腾一些,好好颐养天年,或许还能够得到晚辈们的一些尊重,不然人老心不老,总是瞎折腾,只会让晚辈们越发远着你,也厌恶着你。” “你说什么!” 太皇太后指着晋阳大长公主,手指气的直哆嗦,如今仗着自己的女儿做了皇后,果然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若是等着以后皇后诞下嫡子,她这个太皇太后只怕也要给她让位了。 太皇太后这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她也不管撕不撕破脸皮,正想痛斥晋阳大长公主一番,而在这个时候,晋阳大长公主却是直接拉起了芙蕖,站在大殿中间,看着太皇太后开口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母后认为我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反正我就是这么一个意思,还希望母后自己想的开一些。知道母后如今只怕是不愿意见到我与芙蕖,那我与芙蕖便先告退了,您老好好安歇吧!” 说罢这话,晋阳大长公主直接拉着芙蕖走出了大殿。 直将太皇太后气的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也是因着太皇太后身体向来康健,这些年来保养的十分好,这才没让给气晕了过去。 芙蕖倒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晋阳大长公主拉出了大殿外。 而走到大殿之外,她心中却是有些不安了,她其实还是一个十分乖巧的孩子,先时对着太皇太后那般,已经有些心惊肉跳,觉得自己是在忤逆了,却万万没有想到,晋阳大长公主竟然会直接这般对太皇太后说话。 只怕是要把太皇太后给气死了。 但芙蕖也知晓,晋阳大长公主都是为了她这个女儿,不然……她和太黄太湖之间母女便是有再多的不睦,也根本不用走到这个地步,想到了这里,芙蕖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晋阳大长公主的手,轻声开口道:“娘,今日你在宫中陪我用午膳吧!” “不用,你兄长还在宫外等我呢。” “兄长也来了?” 芙蕖闻言倒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又是嗔怪的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兄长既然也来了,娘怎么让兄长等在宫门口,也该让兄长进宫来才是,我都许久未见兄长了。” “你哥总归是个成年男子,又不是禁军里的人,进出宫廷还是要避讳着点。你若有心,便随我走到宫门口去见你兄长一面便很好了!” 晋阳大长公主对芙蕖笑着说了一句。 芙蕖听了,心中又酸又涩,却强忍着想要流泪的冲动,点了点头,努力扬起了一个笑脸,轻声道:“我自是要去见得,娘拦着我也不成。” 说完这话,或许是怕晋阳大长公主发现她的异色,又是连忙开口道:“对了,前几天,皇祖母还召了文家人进宫,文姐姐也来了,我还和她说了一会儿,她的模样瞧着,似乎并不好。” 芙蕖这话说完,晋阳大长公主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丝异色。 芙蕖没发觉,又是继续道:“其实文姐姐也是个可怜人,只盼望她能够早些想通。” 晋阳大长公主听着芙蕖的话,心中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犹豫了一下,看着芙蕖轻声道:“只怕你还不知道文家的事情,文静姝她……” 晋阳大长公主有些说不出口。 芙蕖瞧着晋阳大长公主难得支支吾吾的样子,心中预感不好,连忙开口道:“文姐姐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不会的,她上回进宫还与我说过不会想不开的。” “不是想不开。” 晋阳大长公主又是轻叹了一声,开口轻声道:“这事儿,其实还没有传开,难怪你在宫中会不知晓,我也是因为在文家有人才会知晓的,你文姐姐在进宫回家后的那天晚上,自己拿了做绣活的剪子将头发都给绞了,说是要出家当姑子。” “……” 芙蕖没说话,面上满是震惊。 而晋阳大长公主又是轻声道:“现在文家分了两边意见,一边说是要让你文姐姐自尽,免得丢了文家的体面,毕竟家中有个女儿做出这般事情要去做姑子,总归是丢人的。而另一边,估计是不忍吧,只说找个庵堂,让你文姐姐呆着,也算是成全了她。如今两边决定不下,只怕再过几日这事儿就要闹到你皇祖母这边来了。” 文家毕竟是与皇家沾亲带故,若真出了什么事情,皇家的确是免不得要去插上一手。 芙蕖听了这话,心中却是越发的担心,太皇太后是个什么性子,如今芙蕖却是在了解不过了,只怕为了文家的体面,太皇太后很有可能,就支持了前者的意见了,真的就让文静姝自裁了。 “文姐姐这事儿虽然冲动了一些,可罪不至死……更何况,若非文家逼迫,文姐姐迫于无奈,也根本不可能会这样。” 芙蕖急的不行,而晋阳大长公主见此,倒是轻声安抚道:“你放心吧,你文姐姐不会出事的,好歹她也是文景晖的女儿,文景晖再不济,如今也是朝中重臣,又是文家的当家人,他若不想让文静姝出事,就不会出事的。” “太皇太后那边呢?” 芙蕖还是担心,不管如何,有太皇太后在,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样的结论,还是难说,难保文景晖不会因着太皇太后的劝说便改了主意。 “不会的,文景晖虽然有几分优柔寡断,陈氏行事也有几分让人瞧不上眼,可他们二人都是疼爱女儿之人,倒不至于真因着外界的影响,便逼着文静姝自裁。” 晋阳大长公主似乎是唯恐芙蕖参合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中去,连忙宽慰芙蕖,为了确保芙蕖能够相信,她倒是收起了往日里轻慢的口吻。 对此,芙蕖虽然心中仍是有几分挂心,但她自己也知晓,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确是最无能的人,既不可能去劝动文家人,更加不可能为文静姝做些什么,或许她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便是等到这件事情风平浪静后,她再多多照拂文静姝的生活。 因着提到了文静姝的事情,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都有些心不在焉,兴致也并不高。 二人算是沉默的走过了一路,快要到宫门口的时候,芙蕖方才打起了精神,并不想让难得能够见上一面的夏越朗担忧。 只是……当芙蕖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而饶是晋阳大长公主这般早已见过世面之人,瞧见在宫城门口那一幕,也是愣住了。 夏越朗手上竟然抱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则是刚刚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在太皇太后宫中见过的卫家大小姐卫良辰。 这一幕,实在是太冲击眼球,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而站在周边的一些人,也都面带惊色,似乎也都没有回过神来。 偏生夏越朗与卫良辰二人,也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 直到睢阳大长公主轻咳了一声,二人才飞快的分开。 即使站的有些远,芙蕖还是看到了自己的兄长夏越朗脸上血色上涌,连带着耳朵也变得赤红。 自己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兄长,竟然会害羞成这样,可真是百年难遇之景,更让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惊讶的却是,夏越朗竟然十分文雅的冲着睢阳大长公主与卫良辰行了一礼,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请姑祖母、卫小姐恕罪。”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事儿 第103节 “娘,这是我看花了眼……还是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哥哥最近是被您压着念了书学了礼吗?” 芙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宫门口,讷讷冲着晋阳大长公主问出了声。 晋阳大长公主对此,只是呵呵冷笑一记,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得意:“你哥那人,便是学上三年礼都学不成这副样子,现在只怕是有了求偶的对象,花孔雀开始开屏了!” “啊……” 芙蕖转头看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宫门口,可不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吗,夏越朗虽然朝着睢阳大长公主在请安,但是目光却是一直在偷偷打量着站在睢阳大长公主身后的卫家大小姐。 不过,方才夏越朗扶住卫家大小姐那一幕,似乎……也有几分不知礼。 虽然芙蕖知晓这其中必然是有特殊且紧迫的缘由才会让夏越朗这般出手,但……若是真要较真追究起来,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仿佛夏越朗真对人家有意思,还是能够成事的。 当然,芙蕖这个念头也就是在心中想了想,倒并不赞成夏越朗真这么做,一来倘若人家卫家大小姐对夏越朗并无意,且心中与文静姝一般早有了心上人,他们家也真不好拿这个来逼着人家嫁过来,二来便是从自家的角度而言,夏越朗这般,瞧着又有趁人之危的感觉,卫家但凡疼爱孩子些,定然也不会为了顾全名声便将卫家大小姐嫁过来,如此一来,反倒是会引得他们家与卫家交恶。 短短一瞬间,芙蕖的脑海之中已经转过了许多心思,不过她很快便回过了神,只觉得自己是有些多想了,这八字还未一撇的事情,自己却是想了这么多。 她想了想,只当是没瞧见方才的事情,笑着朝着夏越朗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边走着,一边冲夏越朗叫了一声:”哥哥。“ 夏越朗这才如梦清醒,目光转向了芙蕖,而看到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的时候,夏越朗的面上却并未流露出应有的欢喜之情,相反,他脸上的红晕越发深了。 晋阳大长公主与芙蕖瞧着夏越朗这般,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但总归是自家人,也不好让夏越朗就这么木讷的失了礼吧! 晋阳大长公主笑着走到了睢阳大长公主面前,倒是十分温和有礼的冲着睢阳大长公主微微俯身示意:“姑母。” 这一声,却是将睢阳大长公主一家惊醒,一家人连忙朝着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行了礼。 在芙蕖免了礼后,睢阳大长公主只是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夏越朗,然后对芙蕖笑着开口道:“今日之时,多亏了夏世子搭手相救,不然我这孙女还真得从马车上摔下来。” 原来,方才那一幕是不知为何,马受了惊,马车不稳才会导致卫良辰差点从马车上跌下来。 而站在宫门口正百无聊赖等着晋阳大长公主的夏越朗恰好遇到了这一幕,自是义不容辞的伸手救援了一把。 不过,这事儿虽说夏越朗有恩于卫家,但真正认真追究起来,又有几分站不稳脚,毕竟人家卫小姐身边仆妇奴从一大堆,未必不能接住卫小姐,未必会让卫小姐给跌倒,指不定人家还嫌你多事,甚至还会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要破坏人家闺誉呢! 这倒也不是芙蕖多想,而是这事儿,确实是有几分复杂。 芙蕖这般想着,却是冲着睢阳大长公主轻声开口道:“家兄向来鲁莽,不知有没有惊倒卫小姐?” “多谢皇后娘娘,小女无事,多谢夏世子搭手相救。” 这话,却不是睢阳大长公主出声回答的,而是卫良辰从睢阳大长公主身后站了出来。 而芙蕖听着卫良辰的意思,又敲了敲睢阳大长公主的脸色,倒真没有怪罪夏越朗的意思,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便又笑着问候安慰了卫良辰几句。 卫良辰也都一一有礼的做了回答,完全看不出是方才受了惊吓,显然对方被卫家培养的很好,知书达理,且性子十分沉稳。如果单单是从如今芙蕖对于卫良辰的印象来说,芙蕖还是十分愿意对方做她的嫂子,但就是不知道夏越朗是否真的对人家有意,而卫家又是否满意夏越朗了。 芙蕖也不敢流露出这份意思,所以在卫家行礼告退的时候,芙蕖并未阻拦,只是态度客气有礼的冲着卫家人点头应允。 但一等着马车驶远,芙蕖脸上瞬间收起了方才的端庄大方,只是好笑的看着目光还是偷偷瞧着卫家远去马车的夏越朗,瞧着他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笑着调侃道:“哥哥,马车都走远了,你眼珠子都要掉了!” 夏越朗悻悻然收回目光,看着芙蕖打趣的目光,窘迫的说了芙蕖一句:“促狭!” “是我促狭,还是哥哥你表现的太明显了。今日我倒是第一回知晓,哥哥你竟然还会英雄救美,实在是令我刮目相看!” “……” 夏越朗被芙蕖挤兑的无言以对,只能够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母亲。 但晋阳大长公主丝毫没有同情心,只眼睁睁由着芙蕖去打趣夏越朗。 好吧,夏越朗只能够低着脑袋,一副装作听不见看不到的样子。 芙蕖瞧见夏越朗这样,忍不住与晋阳大长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若说方才只是有八分怀疑,那么现在却是十分确定夏越朗是真的瞧上了卫良辰。 而认识到这一点,也让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心中微微认真了起来,卫良辰自然是不错的,至少就目前晋阳大长公主与芙蕖二人对对方的印象而言,还是觉得很是不错,但……婚姻之事,哪里是不错便可以定下,不仅仅要讲究双方门当户对、性情相投,还要讲究双方都是你情我愿。 若此事最后不能够成,其实晋阳大长公主府芙蕖都觉得,倒不如从一开始,便灭了夏越朗这个心思。 当然,芙蕖也觉得,自己这个傻哥哥难得能够开窍一次,若是不能够成全,也实在是太过于惋惜。 抱着这样的心思,芙蕖倒是有点蠢蠢欲动的极力想要促成这件事情,而晋阳大长公主心中所抱念头,也是可有可无,但这会儿晋阳大长公主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夏越朗虽然有些迟钝,但某些方面却又灵敏的很,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都不说话了,他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些问题,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一向都是笨嘴拙舌惯了,到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所以想了想,最终只是对芙蕖轻声解释道:“方才卫家的马车出了问题,马惊了,我看着卫小姐要掉下来了,才不得已去扶的,并非是存了心想要破坏卫小姐的名声。” “嗯……” 芙蕖有些无语的看着夏越朗欲盖弥彰,只觉得若是真让夏越朗自己去追求卫良辰,只怕原本卫家就是有意,也会将这事儿搞砸。 芙蕖想了想,到底还是心软了,也想帮帮夏越朗,便对晋阳大长公主轻声道:“娘……方才虽说是情势所迫,但哥哥扶了卫家小姐,被被人瞧见了也是事实,卫家小姐倒真是不错,不若你去探听探听卫家的口风?” 晋阳大长公主不置可否,只冲着夏越朗开口道:“你不是担心你妹妹吗,如今人也见到了,该说什么,该念什么,赶紧吧,你妹妹总是陪咱们站在宫门口也不是个事儿。” 芙蕖看不出晋阳大长公主对于此事的态度,倒是有些爱莫能助的看着夏越朗。 夏越朗自己倒并不是像芙蕖所想象中的那般在意,卫家小姐再打动人心,但夏越朗毕竟与她也是初见,心中的份量自是比不得嫁进宫中许久未见的芙蕖,所以他倒是立刻便将卫家小姐的事情抛之脑后,反倒是打量着芙蕖开始关切的问候起了芙蕖。 兄妹二人本就感情极好,这又是许久未见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是再三互相问候了,这边夏越朗问候了芙蕖宫中的生活,又是表达了自己的关心,那边芙蕖又是问了夏越朗的境况,细细叮嘱了许多事情。 一说,还真有些没完没了了,直到晋阳大长公主在边上不耐烦催促了,夏越朗这才依依不舍的与芙蕖道了别,被晋阳大长公主赶上了马。 而晋阳大长公主虽然嘴上催促着夏越朗,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担忧芙蕖的,在上马车之前,晋阳大长公主又是再三叮嘱了芙蕖一番,又是对芙蕖宽慰了几句:“文静姝的事情,自有她的父母替她操心担忧,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你不用去理会,便是在你皇祖母那边撞上了,你也别多嘴。” “……”芙蕖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她心中虽然一直想着该如何去帮助文静姝,但还这没有想过会这么凑巧会在太皇太后那边撞上文静姝的事情。 可是,芙蕖却完全没有想到,还真就这么巧,翌日清晨,她刚去了太皇太后那边请安,便看到了文景晖与陈氏以及文家一些族人,恰好都在太皇太后的宫中呆着。 ☆、第123章 一百二十三、生死 芙蕖今日去请安的时间,也是与往日并无二般,但文家人一早便闹到了宫里,闹到太皇太后这边,直到现在,仍然都没有平息下来。 芙蕖走到太皇太后宫中的时候,还未迈进门槛,便听到了大殿之中传出一阵激动的尖锐的女声:“文静姝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让族里还未出嫁的女儿以后还怎么找婆家,让已经订了亲,嫁了人的女儿,又该如何自处!大伯,你身为文家当家人,可也不能够偏袒自己的女儿吧,你女儿做这种事情的时候,缘何不去想想会连累族里其他的姐妹!这事儿若是太皇太后不能替我、替族里的女孩子做主,那我今日便一头撞死在这里,也好过日后看着我的两个女儿受自己的姐妹连累凄凄惨惨度日要好!” 芙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而这声音也实在是太有特色,即使芙蕖与对方不熟,但也认出了这声音是文家二夫人,依稀记忆之中,记得这位文家二夫人的确是有两个女儿,比之文静姝年纪稍稍幼了些许,不过一个个性被养的争强好胜,一个则被养的唯唯诺诺,反正芙蕖从来便是不喜欢的,也甚少来往。 文静姝倒是念着姐妹情谊,对这两个堂妹妹多有照顾,也常带着二人进入京中的世家小姐的交际圈子里,不然这二人虽是嫡出,但架不住他们的父亲没什么能耐,而且还是文家庶出的一房。 文二夫人这话,乍然一听,其实也仿佛是非常有理,若是换在普通人家,文静姝的做法,指不定就是让文家颜面尽失,让文家的姑娘嫁不出去,即使嫁出去,在婆家也过不好了。可是这话放在这边,稍稍知情的人一听,便觉得她这是在强词夺理了。 便是文家的姑娘真的做出了一些伤颜面的事情,但架不住文家是百年世家,又出过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这样两位皇后,是皇帝的外家,最重要的是,如今文景晖在朝中如日中天,即使文家出了这么一点子的事情,族里的姑娘想找个婆家,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便是已经嫁了人的,婆家人瞧着文家的权势与地位,也决计不会做出为难媳妇的事情来。 文静姝这事儿的确是对不起不少的人,也的确是冲动了一些,但芙蕖却也觉得,文静姝绝对也是分析过得失,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芙蕖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倒是并没有立刻走进大殿里去。 而在这个时候,又是听得文二夫人开口说了一句:“皇太后,您也是文家的女儿,您给族里的姑娘们说一句公道话吧,这真是没活路了!” 芙蕖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心中倒是一惊,却不知道这件事情,竟然将几乎已经与世隔绝的皇太后也给请出来了。 她倒也没有在大殿门口久待,便朝着大殿门口走出。 门口的人通报了一声,也算是打断了大殿之中的这番争论。 芙蕖走到大殿之中,方才发现太皇太后这宽广的大殿之中,真的站了不少的人。 这些人也真是站着,除了坐在上首面色深沉的太皇太后,也除了坐在太皇太后身侧拿着佛珠慢慢转着的皇太后。 其他人,分了左右两边,却是一副对峙之态,右边一排,站在最前边之人,正是文二夫人。 而左边,只站了三人,文景晖、文夫人陈氏以及一身青色皂衣,头上戴了一顶灰色僧帽的文静姝。 芙蕖愣了一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看到文静姝的时候,却还是受了一些打击。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去落在文静姝身上,平静下自己的心情,朝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行了一礼。 太皇太后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声音冷漠的冲着芙蕖叫了起。 芙蕖也没在意太皇太后的语气,只平静的站在了一边。 而这个时候,不管先时闹得再不可开交,文家的其他人也站出来与芙蕖行了礼。芙蕖自然也是叫了起。 这个时候,芙蕖站在这边,其实分外的突兀,也让方才一直都表现的气焰十分嚣张的文家二夫人也在这个时候消了声。 文家二夫人虽然有些窝里横,不过到底还是知道一些荣耻,知晓这些事情在自家闹闹也就算了,若是闹到外边来,让外人看到了,可不就得让人瞧了笑话吗? 文家二夫人原本是打算等芙蕖离开了再继续说这件事情,不过谁知道,太皇太后在芙蕖站在一边之后,却是抬了抬眼皮,看向了文二夫人语气冷淡的说了一句:“怎么不继续说了,方才不是还说的兴起吗? “……” 文二夫人一噎,张嘴欲言又止,这会儿跟刚才怎么一样! 但太皇太后这问话,她也不能够不答吧,所以最后只是瓮声瓮气说了一句:“反正臣妇就这么些话,这么个意思,只盼望太皇太后能够不要偏袒!” 文二夫人说不会说话,还真不会说话,虽然在场所有的人都知晓文二夫人这气是冲着文家的大房去的,是对文静姝,文家大房的人不满,可偏偏她这么跟太皇太后说话,听着却更像是在对太皇太后不满。 而太皇太后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了芙蕖身上,语气慢悠悠开口道:“皇后可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芙蕖又是一愣,倒是未料太皇太后竟然会将她扯入这话题之中,她正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之时,却又听到太皇太后开口说了一句:“皇后又认为文静姝该如何处置?” 太皇太后显然并没有问芙蕖之前话的意思,更像是在笃定着芙蕖已经知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直接问了芙蕖的意思。 芙蕖这一回,倒是没有多加思索,却是笑着冲太皇太后开口道:“这事儿,有什么可说处置不处置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大过错……” 芙蕖的话音还未落下,却听得底下文家二夫人尖锐的声音又是激动的响起,甚至是直接打断了芙蕖还未说完的话:“皇后娘娘,臣妇知晓您未出嫁前与文静姝最是要好,自是偏帮着她说话,可是您这般却是太不公正了吧!” 芙蕖面色笑脸一收,面色一敛,直接看向了文家二夫人,冷声开口:“二夫人这是何意,本宫话还未说完,你便来打断本宫,这是对本宫有何不满吗?更何况,太皇太后既是问本宫这个意思,自是相信本宫,太皇太后都未出口说什么,你咋咋唧唧在这边便质疑起本宫来了?” 芙蕖这话,虽然说的不轻不重,但声音之中充满了威严,尤其是因为芙蕖一直以来,都是以乖巧温顺示人,乍然发作,还真是挺唬人的,至少是将文家二夫人唬的吓了一跳,她面色僵硬看着芙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跪下身子请求芙蕖恕罪。 对此,芙蕖并没有说什么。 而太皇太后却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文家二夫人,开口说了一句:“皇后这是和你开玩笑呢,做什么这般认真,起来吧!” 说罢这话,不等芙蕖开口,又是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一直安静的转着佛珠,仿佛是根本不存在的皇太后,开口问了一句:“太后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皇太后转动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目光悠远而平静的落在了一直低垂着头站在文景晖与陈氏身后的文静姝身上,轻声开口道:“哀家记得小的时候,静姝最是乖巧可人,哀家也最是喜欢静姝,如今静姝虽然犯了错,但哀家到底不忍,少不得想偏袒她一回。更何况,静姝一个未出嫁女,既然已经选择青灯古佛一辈子,已经是够凄苦的了,又何必非得逼了她的性命!” 倒是未料到皇太后会替文静姝说话,芙蕖眼里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期待,不过仔细一想想,虽然皇太后对于她是刻薄了一些,但中间说到底就是因为一个赵晋元。 文静姝喜欢她的儿子,甚至愿意为了她的儿子一辈子青灯古佛,这份诚意,自是动人,也难怪皇太后会偏袒文静姝说话。 芙蕖看着底下刚刚站起的文二夫人显然是急了,她面上流露出了急躁,看着太皇太后张嘴便说道:“太皇太后,皇太后分明便是……”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话语的不妥,可让她这么放过文静姝,显然是不甘愿。 所以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文家大房几人。 芙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话在太皇太后面前能有什么份量,不过既然皇太后已经开口,文家的当家人,文家大房的家长又是一副袒护到底的架势与样子,芙蕖原本以为,太皇太后也该顺手推舟就这么应了这事儿。 毕竟文家其他房的人便是有什么意见,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毕竟文家其他几房可没有什么出息,对于太皇太后来说,也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最重要的是,太皇太后对于文静姝一直都表现的十分疼爱,便是文静姝如今真的做错了事情,太皇太后也不至于心狠的要文静姝的命吧! 第104节 但出乎芙蕖所料,也出乎皇太后所料。 太皇太后在众人都已经会轻饶过文静姝,就这么将事情圆过去之时,却是声音冷厉的开口道:“静姝这孩子,辜负了家族对她的培养,辜负了咱们所有人对她的期待,今日做下如此错事,连累家族,便是哀家再疼爱她,也不能够就这么饶了她,不然日后文家该如何管理,族里的女孩子都跟她一般不管不顾,那咱们文家还是文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这几天一直在练习面试,每天睁开眼睛练到晚上,更新基本上是练累了抽空写一些,更新上可能不够给力,请大家谅解,等面试完会回来快速更新到完结的。 基友的逆袭甜宠新文,女主负责肤白貌美,男主负责花式宠女主~ 基友新文连载,点图片可看: 一句话简介:王爷撩妹撩出火。 端王:小姑娘看着小,跑起来还挺快。 婚后,端王咂嘴,无限回味的说:原来不小呢~ 林琅缩在被窝里,猛掐某人大腿。 1v1,宠宠宠宠文 手机: ☆、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外人 随着太皇太后的话,皇太后与芙蕖的面上都流露出了震惊之色,文家的大房,除了文静姝之外,文景晖与陈氏面上也都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而文家其他的人,都面上带出了几分喜色。 “这孩子既然想安安静静,就让她安安静静去吧,赏她一个体面吧!” “太皇太后!” 未等太皇太后话音落下,芙蕖与文景晖、陈氏便异口同声出口阻止。 三人对视了一眼,在此刻,倒是难得默契,文景晖与陈氏闭上了嘴巴,只听得芙蕖开口道:“太皇太后,您这般处置,此事未免太过于严厉了吧!” “皇后这是在质疑哀家?” 太皇太后抬起眼皮反问,话语之间,带了几分冷笑与嘲讽。 芙蕖以为是自己听错,却听得太皇太后又对芙蕖开口道:“皇后莫忘了,这是文家的事情,皇后姓夏,便是如今做了国母,也管不到文家族里的事情。” 芙蕖面色一白,却仍咬牙开口道:“没错,本宫是外姓人,可文家毕竟与我也有几分亲缘关系,更何况,文家也是皇上的外家,这事儿,还是等问过皇上再做处置为好!” 芙蕖这会儿倒完全把晋阳大长公主的叮嘱抛之脑后了,事实上,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也冷静不下来,也不可能真的不去管这件事情,眼睁睁看着文静姝去死。 太皇太后对于芙蕖的话,显然不悦,面上也带出了几分厉色,她冷笑看着芙蕖只说了一句:“皇后这是在拿皇上压哀家?” “臣妾不敢。” “不敢便闭嘴,这件事情,你还没这个资格管。” 太皇太后疾风厉色,芙蕖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只是仍梗着脖子出声道:“太皇太后,臣妾还是这样一句话,文静姝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太皇太后若是执意要赐死文静姝,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说太皇太后您不够仁慈吗?” “砰”的一声,芙蕖的话说到最后一个字眼的时候,太皇太后狠狠的将放在手边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她冷笑开口:“够了,皇后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哀家知晓皇上护着你,但别忘了,哀家还是你的长辈,你就这般顶撞哀家!” “太皇太后,皇后娘娘也是……” 陈氏在这个时候,唯唯诺诺出声,倒不如想要维护芙蕖,而是怕芙蕖因着太皇太后的恐吓,就不敢给文静姝说话,那样,她的女儿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你也给哀家闭嘴,哀家当初真是走了眼了,让你嫁进文家当当家夫人,这家当成这般,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好,做出这般有辱门楣之事!如今你还好意思到哀家面前求情,简直便是不知所谓!” 太皇太后这些年来,倒是一直在养气养神,甚少这般发怒,而她多年积累下来的威严也无疑是根深蒂固的,陈氏被骂的面色苍白,双腿发软。 在这个时候,一直安静站在后边,仿佛众人所讨论所声讨的人跟她无关似得文静姝却是慢慢的走了出来。 她的脚步不快,一步一步,分外的踏实,她走到了大殿中间,朝着太皇太后行了一礼,轻声开口:“此时皆有我而起,太皇太后有令,自当遵从!” “静姝……” 陈氏虽然惧怕太皇太后威严,在这个时候却还是大着胆子偷偷想将文静姝护在身后。 太皇太后瞧着下边这番场景,冷哼一声:“算你还是懂事,自是如此,先时怎么就那般不知事,此事也莫怪哀家心狠,也是为了你好!” 文静姝面色神色仍然十分平静,目光只是看过芙蕖,眼里带着感激,然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芙蕖,带了歉疚。 芙蕖看着这般文静姝,心中大惊,这分明便是已经没有了生念…… “文姐姐,你答应过我的……” 不会轻生的……芙蕖红了眼眶。 众人以为这便是文静姝的结局,太皇太后向来威严极重,在文家的份量与地位不言而喻,甚至是文景晖这个族长,也不能够顶撞太皇太后,更不敢违背太皇太后的命令。 可这一回,出人意料,文景晖却是站了出来,他将文静姝护在了身后,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开口道:“太皇太后,您方才也说了,这是文家族里的事情,外人是不好插手管的。您是太皇太后,可您也是文家的出嫁女,已经管不到文家家族里的事情了!” 文景晖话语一出,大殿之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吃惊的看向了文景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文景晖竟然会违抗太皇太后的命令,甚至还敢这么和太皇太后说话。 简直……简直…… “反了你了!” 太皇太后咬牙啮齿,半晌才从嘴里很恨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就为了这个逆女竟然敢这么与我说话!” 太皇太后可能真的是怒火攻击,竟是毫无仪态,伸手指着文静姝与文景晖二人。 文景晖面对太皇太后的质问,只是站在一旁,并无言语请罪。 陈氏面上流露出了担忧,犹豫着是否该上去劝说文景晖,而在这个时候,文二夫人却是开口带着一脸的幸灾乐祸开口道:“大伯,你如何能这般与太皇太后说话,还不快请罪!” 文景晖面无表情的掠过文二夫人一眼,目光又看向了太皇太后,语气严肃道:“太皇太后自是为尊,与皇后并无二般,可也是太皇太后自己所言,文家之事,自该由文家人自己来处理,外人没有这个权利质疑,更没有这个权利代替我这个文家当家人发号施令!” 最后一句话,文景晖掷地有声。 太皇太后气的胸膛上下起伏,好半晌儿都说不出一句话,目光更是恶狠狠瞪着文景晖与文静姝。 文景晖没有畏惧,只是又道:“论身份,我是文家当家人,文家一应人事皆有我做主。论亲疏,我是静姝亲夫,未嫁女在家从父,所以由我处置静姝之事,于情于理,都挑不出半分疏错。” 说完这话,文静姝冲着太皇太后弯腰行过一礼,而后目光看向了被他护在身后的文静姝,沉声开口:“今日之事,你确实有错,却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不力,既然事已至此,日后你也莫呆在文家了,我会让你母亲替你寻一处庵庙,你日后,好自为之!” “父亲……” 文静姝眼眶泛红,眼中闪烁着泪花。 文景晖却是没有去安慰文静姝,只是硬着语气又道:“你既已选择此路,自当斩断尘缘,你我父女情分,便在今日断了,安置好你的余生,也当全了这十几年的父女情谊。” “是。” 文静姝忍住泪水,点了点头。 文景晖与文静姝说完这最后一番话,却是直接让陈氏带着文静姝与太皇太后行礼告退。 太皇太后眼神之中的狠厉,他仿若半分未觉,直至文家大房三口人离去,在大殿之中的人都傻傻未曾反应过来。 倒是皇太后,目光看着离去的三人,手上停了佛珠的转动,看向了太皇太后开口轻声道:“哀家身体不适,既然此事已了,那哀家回宫去了。” “太皇太后……” 文二夫人有些不甘心的冲着太皇太后叫唤,想让太皇太后回心转意,而芙蕖在这个时候却是直接出口打断了文二夫人的话,看着太皇太后铁青的脸上,她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道:“皇祖母,儿臣宫中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与您请安。” 太皇太后目光看向了芙蕖,眼神之间带着几分深不可测,只是芙蕖却仍是含笑对视,毫不退缩。 太皇太后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慢慢开口:“都是翅膀硬了,胆子也大了,哀家还没死都将哀家当成了死人……” 虽然太皇太后这话有些没头没脑,更像是在暗指着方才违抗了她的命令的文景晖与文静姝,可芙蕖却明白,太皇太后这话更是一语双关,其实也是在说她。 她心思未动,只是冲着太皇太后行了一礼,便自行告了退。 走出大殿,隐隐能够听到背后有器皿陶器衰落之声,她的脚步也只是微微顿了顿,并未停止,依然挺胸直背,朝着宫外走去。 回到凤栖宫后,赵晋延还未归来,芙蕖倒也并不觉得奇怪,最近朝上有些事务,赵晋延如今又是初初接手朝堂之事,自是得多花几分心思在公务上,所以减少了陪伴芙蕖的时间。 芙蕖虽然有些惋惜,但也理解,更何况她自己也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置。 简单的处理过白嬷嬷送上的宫务,时间未过半个时辰,芙蕖却觉得脑子乱糟糟,涨呼呼的有些难受,她干脆挥手谴退了一屋子的人,只留几人留在屋中,自己则是躺在了放在窗户底下的那张卧榻上,闭目养神。 倒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身侧一阵窸窣动静,芙蕖睁开眼睛,果然瞧见赵晋延回来了。 她正要起身,赵晋延却是按住了她,关切询问:“这是怎么了,听底下人说你不舒服?”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芙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赵晋延闻言,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了一下芙蕖的额头,轻声开口道:“你呀,若是宫务繁忙,便交由底下人处置,若是太皇太后今日宫中之事,既已圆满处置,又何必自己伤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3个手榴弹,亲爱的,太破费了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传话 芙蕖倒并不惊奇赵晋延如何会得知太皇太后宫中之事,毕竟这些时日以来的相处,芙蕖也能够感觉得出,虽然赵晋延有着男子都具有的不拘小节,但是……他在一些细节上的把控却也是十分周全,算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 或者是当他认识到自己存在的问题时,便会努力去改正完善,先时他对于后宫之中甚少计较,对于太皇太后那边的事情更是完全不知,但因着与他并无利害关系,赵晋延便没有在意,直到如今芙蕖进宫后,他意识到了重要性,所以如今布置了人手关注。 芙蕖对于赵晋延这般,心中既有些惭愧,又有几分感动。 说实话,这后宫之事,本该是由她这个做妻子的来替他操心,却因为她成长的不够快,还要让赵晋延在忙前朝之之事时,操心后宫之事,操心她。 她坐起了身,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赵晋延身上,轻声宽慰:“你说的事情都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迷惘,也觉得有些可怕……以前,虽然知晓皇祖母为人,知晓她并不是个重视感情之人,可能感情在她心中的地位并不高,可我也从不会将皇祖母往那般自私可怕的人上去想,可是今日她对于文姐姐的心狠,却让我有些忍不住不寒而栗。” “你说,有一日,倘若我也违背了皇祖母,或者说如今,她是不是也在心中恨不得置我于死地。她从前对于文姐姐的疼爱,根本不比我少,甚至对文姐姐,有着比我更高的期望……” 可今日,竟然会说让文静姝去死,难道太皇太后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芙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知与天真,她一直以为,太皇太后便是再重利益,可到底是个人,还是个本该柔软的女人,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不讲。 “还说没有伤神,还说没有在胡思乱想。” 赵晋延轻轻握住了芙蕖的手,轻声道:“太皇太后在这后宫之中生活了几乎一辈子,她若不心狠,如何能坐到今日这个位置,如何能够赢一辈子。” “你说,我日后会不会……” “自然不会!” 芙蕖的问句还未问出口,赵晋延便斩钉截铁打断。他放缓了语气,却带着坚定的力量:“你与太皇太后不一样,而我也与皇祖父不同,你不会变成太皇太后那样的人,我也不会,更加舍不得让你变成太皇太后那样的人。” 赵晋延并未说出口的话却是,变成太皇太后这样的人,要经历太多,也要付出很多……可赵晋延却不会告诉芙蕖,不然依着芙蕖的性子,又该同情太皇太后,他只是揉了揉芙蕖的脑袋,语气温柔:“傻丫头,现在舒服了吧,起来用午膳吧,这一天的这么多事,也该饿了。” 第105节 其实芙蕖一点都不饿,但是在赵晋延柔和的目光下,还是笑着坐起了身体。 自那一日文家人进宫之后,后宫再次恢复了宁静,主要是因为,翌日清晨,芙蕖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之时,太皇太后竟然称病并未见她。 芙蕖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着太皇太后宫里的冯女官去请太医过来,倒并没有非得进去表孝心。 而赵晋延知晓这件事情后,也随着芙蕖去探了太皇太后一回,这一回,太皇太后倒是见了他们,而且是躺在床上见得他们,一副虚弱的样子,芙蕖提出要来伺候她的时候,太皇太后也只是冷漠开口道:“哀家这也不是什么大病,躺着休养几日便是了,皇后后宫事务繁忙,倒不必非得来哀家宫中伺候。 芙蕖倒也不是真的向来伺候太皇太后,毕竟现在她对于太皇太后还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状态,若真的日日时时相处着,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受不了,可她作为孙媳妇,不过来,又是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她还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 芙蕖想了想,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倒是赵晋延先开了口,对芙蕖开口道:“既然皇祖母这般疼爱晚辈,那便不要让皇祖母为难了,便依了皇祖母的意思,你日后多来看看皇祖母便是了,朕让太医院时时刻刻给皇祖母备着。” 赵晋延说着,另一只手还私下里偷偷挠了挠芙蕖的手心。芙蕖愣了一下,没回答。 太皇太后还真是给赵晋延给气的只冷笑了,虽然的确是她说着不让芙蕖过来,而且她也不愿意这个时候让芙蕖呆在她身边,但她不愿意,与皇帝这副唯恐不及,仿佛就是唯恐她对芙蕖做什么的样子而拒绝完全截然相反啊!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这没病都要被这两个不肖子孙给气出病来了。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几乎是破口而出的咒骂之声,冲着赵晋延与芙蕖冷冷道:“皇上与皇后既然急着孕育子嗣,哀家这病人便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几日,哀家没病好,皇后便不用来了。” “……” 太皇太后这话,显有赌气的意思,可万万没有想到,赵晋延竟是顺手推舟直接应下了。 “好,既然皇祖母这般疼爱皇后,那朕与皇后可不能够辜负皇祖母一番心意,只盼望皇祖母能够早日病好,好让朕与皇后过来尽孝。” 芙蕖完全被这对祖孙的交锋给惊呆了,直到她被拉出了太皇太后的寝宫,她还有几分呆愣愣,看着赵晋延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皇祖母定然要被我们气坏了。” “无事。” 赵晋延笑着宽慰,太皇太后既然想要作态一番,不成全她如何是好。 “皇祖母最近心情不好,你在她身边照顾难免受气,朕不忍心。” 说完这句话,瞧见芙蕖面上有些羞涩的红了脸,赵晋延又是笑了笑轻声道,“更何况皇祖母也说了,不是让你早日怀上孩子吗,呆在病人身边也不是个事儿。而且皇后也该知晓朕近日事务繁忙,可能不能常待在凤栖宫。皇后若是真有心,也有空闲,便带些点心汤水来御书房看看朕。” “我怎么发现……皇上你现在越来越……” 芙蕖断断续续,欲言又止。 赵晋延目光灼灼,盯着芙蕖的脸,直把芙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芙蕖没忍住,瞪了赵晋延一眼,倒也不知道是在接方才那一句话,还是就在骂赵晋延,直接吐出四字“厚颜无耻”。 这一声带着嗔意的骂,直把赵晋延逗的开怀大笑。 虽然芙蕖骂着赵晋延厚颜无耻,不过赵晋延所言倒是属实,最近朝堂上的确是有不少的事情,赵晋延往日里虽然也可在凤栖宫里处理事务,但如今朝堂上的事务却是需要朝臣们一块儿商讨,赵晋延总不能够在后宫之中宣召朝臣,所以自然而然,一日里的大半时间都呆在了御书房里。 芙蕖这边倒也空闲,如今宫务清闲,之前发放宫女出宫之事,也是有条不紊进行着,底下宫人太过于能干,倒将她这个皇后空在边上了,若是往日里,有赵晋延时时刻刻缠在她的身边,倒也并不觉得清闲,可赵晋延也忙了起来,她就变成了一个大闲人。 所以虽然那一日在太皇太后寝宫外边芙蕖骂了赵晋延厚颜无耻,但她这会儿却是真的考虑起了去赵晋延那边走走。 本朝向来都重视帝后和谐,这一点也可以体现在后宫的构造上,凤栖宫与皇帝的御书房有一条专门连通的道儿直达,从这条道行走,不需绕路。 芙蕖嫁进后宫之中,倒是第一次走这条道,赵晋延估计之前已经走过太过边了,所以显然能够从这条道上看得出,宫人将道路两边的花木都布置收拾的特别好。 到达御书房门口的时候,芙蕖倒也并不急着直接往御书房里闯,而是等在了离御书房有些远的路边,只让身边的宫人去御书房里打探消息,倘若这会儿赵晋延是在接待朝臣,那她便将带来的点心与汤水留在这边,若是赵晋延一个人在御书房里,她再考虑去御书房里问候辛苦工作的赵晋延。 被派遣出去的宫人回来的也很快,而且令芙蕖吃惊的是,这宫人走时是一人,回来时却是还带了一个人,而且那人身份还略有几分特别,竟是卫麟。 说来,毕竟芙蕖嫁入宫中已经有些时日了,与卫麟之间虽然有些矛盾,也不是什么紧要之事,这会儿瞧见人到没有出嫁之前的那些愤懑。 这会儿看到卫麟的时候,她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口还询问了一句:“卫统领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情,交代宫人一句便是。” 卫麟看着芙蕖,面上也是带着笑容,在离芙蕖两米远之处便停下脚步行了一礼,而后冲着芙蕖开口道:“皇上那边正在接待朝臣,正好,微臣也有事寻皇后娘娘,所以便自己过来了。” 卫麟说的真是大大咧咧,倒是半分都不觉得自己所言有什么问题。 虽然不合规矩,不过二人也不是私下见面,芙蕖倒也大方,只开口问道:“卫统领有什么事情要说?”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微臣这几日,仿佛听着外边传言,皇上要为皇后废除后宫,朝臣们现在有些意见,只怕消息一落实,便打算上奏劝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微臣想着,便与皇后娘娘先说一声。” ☆、第126章 一百二十六、崇拜 芙蕖目光落在了卫麟身上,并未说话,只是看着卫麟。 卫麟原本脸上带着笑容,准备看芙蕖会有什么反应,却未料到芙蕖竟然会以没有反应来面对他,他顿时便失去了兴趣,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你怎么没反应呢?枉费我这么偷偷给你通风报信。” “哦……” 芙蕖可有可无应了一声,惹得卫麟只叹无聊。 芙蕖这会儿又是想起了卫麟一惯的恶劣,而想到这里,她也觉得对方无聊,所以倒也没有继续深谈下去的意思,只是指了指身后宫人手中拿着的两个食盒,开口道:“既然皇上那边在议事,那本宫便不去打搅了,既然卫统领过来,便帮本宫给皇上送去吧!” “……” 卫麟目光看了一眼食盒,眼里明晃晃带了不可置信与嫌弃:“你这是把我当小宫女用呢!” “本宫可没把卫统领当成是女人……” 芙蕖闻言,倒是一下子抓了卫麟的话柄,反击了过去,也给自己出了一口气。 卫麟被噎了一下,好半天也没说话,直到芙蕖催促了,他却是摆了摆手,开口道:“皇上那边已经有些时辰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走人闲下来,你再等等便是了。” 说罢这话,他又开口道:“我是真有事情和你说,正好咱们把话说说。” “……”芙蕖的目光将信将疑,只瞅着卫麟不说话。 卫麟轻叹一声,弄出一副哀愁之态,慢慢开口道,“真有事儿,我妹妹你知道吧?” “卫大小姐?” 芙蕖疑惑出声。 “什么大小姐不大小姐的,你管她叫良辰便是了,这不是她到了出嫁的年龄了,然后前段时间,你那个傻哥哥在宫门口扶了她一把呢!” “你说谁傻呢!” 芙蕖忍不住出声袒护夏越朗,虽然她自己也常夏越朗傻,但并不意味着卫麟这个外人就可以对她的兄长评头论足。所以不等着卫麟话音落下,芙蕖便忍不住出声袒护。 面对芙蕖的质问,卫麟面上虽然有几分尴尬,却还是开口争辩道:“可不就是傻吗,傻人有傻福!” 说到这里,卫麟还有几分忿忿不平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 芙蕖有些似懂非懂,又不敢确认。 而卫麟轻叹一声,开口道:“让你家去我家提亲好了,到时候我会帮你哥哥说话的。” “你是说卫大小姐?” 芙蕖瞪大眼睛看向卫麟。卫麟见此,忍不住又是吐槽了一句:“你们兄妹还真是一般傻,可怜我那个聪明伶俐的妹妹,竟然要嫁到你们家去。” “……”虽然卫麟出言不逊,让芙蕖心中憋气,但芙蕖还是决定自己大人大量原谅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谁的意思?而且若是真有意思,是你们府上有意,也该你们府上先给公主府里递个话吧!” “很简单,显然便是我父母他们都瞧不上你哥哥,觉得配不上我妹妹,所以我才出马。” 卫麟这话,一下子让芙蕖黑了脸。 这货实在是太不会聊天说话了,饶是芙蕖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耐心,尽量不让自己生气,都忍不住憋了一股子的气来。 虽然芙蕖也觉得卫良辰的确是她哥哥的良配,而且在宫门口的时候,也的确是瞧出了双方的意思,可这并不意味着……卫家的姿态就能比他们家高吧!他们家也不是求着去卫家提亲的。 卫家的确是勋贵,但他们家说到底,也不必卫家差…… 卫麟的话,只让芙蕖冷笑出声:“既然卫家觉得我哥哥配不上,还提什么亲,咱们家也不求着你们!” “……” 卫麟原本倒是真的想要拿拿架子,因为在他看来,他妹妹千好万好,是什么男子都配不得的,可如今竟是要让夏越朗那个傻蠢傻蠢的家伙摘了去,心中能不憋屈吗,冲着芙蕖这般说话,撒撒心中的憋屈也好。 却没有想到,这边遇到过同样不可理喻的兄控,便是夏越朗在外人心目中是千般万般的不好,可在芙蕖的心中,却还是千般万般的好,容不得别人有一丝不好的话。 卫麟这会儿心中却是有些踌躇了,想到出门时候妹妹叮嘱的话,又看着芙蕖那副样子,他心中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嘟嚷了一句:“真当是上辈子欠了你!” 说罢这句话后,他放软了语气,轻声道:“好好好,方才是微臣无礼,是微臣的错,还请皇后娘娘宽恕微臣个!” 卫麟伏低做小自己先软了态度后,又立刻道:“其实是我妹妹看上你哥哥了!” “……” 芙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卫麟,这人真当是不按照常理出牌,有这么出卖自己的妹妹吗? 女儿家的闺誉何其重要,便是卫良辰真的对她哥哥有意思,这当哥哥的怎么能够这么当众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呢!当然芙蕖也是有几分震惊这个事实,据他所知,除了宫门口那一回,这卫良辰应该是没有见过她哥哥吧,怎么可能一见面就看上了呢!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卫良辰甚少在外界接触男人,所以看到夏越朗这个外男,加之英雄救美就给喜欢上了! 卫麟瞅着芙蕖变幻莫测的脸色,倒是没有说什么,他当然也不傻,这种破坏自己妹妹名誉的话,他也不可能真的口无遮拦,之所以对芙蕖这般说,不过是料准了芙蕖不会说出去,也给芙蕖下一计猛药罢了。 “我妹妹那一日回家之后,我祖母和我父母说起妹妹的亲事,也说了你哥哥,然后当时我父母拒绝了,只说你家情况有些复杂,我妹妹单纯,恐怕难以适应,这让我妹妹知晓,便有些急了,所以找了我,想让我帮忙中间说和说和。” “这种事情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我下旨想要给他们赐婚,可父母不愿意的,强扭的瓜也不甜吧!”虽然做了皇后之后,芙蕖也知道皇后手中有一个权利,便是可以给底下朝臣家中赐婚,但芙蕖从来没有想过动用这个权利,更没有想过用赐婚的方式给自己的哥哥做亲。 除非是先时已经互相通过气,只是为了赐婚让这亲事更加隆重一些,芙蕖倒是可以考虑。 更何况,芙蕖也得承认,卫家父母虽然是对他们家在不满,但出发点也的确是为了卫良辰好,便是芙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况的确是有几分不复杂。 芙蕖体谅卫家父母的苦心,倒真不想去勉强。 “而且,你妹妹不是只见过我哥哥一次吗,怎么会弄到非得我哥哥不嫁呢,她应该还有很多更多的人选吧,难道就不怕我娘不好相处?” 芙蕖犹豫着,还是把心底里的话说了出来,她之前未嫁进宫里后,毕竟是在京中圈子里混的,自然知晓京中各家都有在比较,其中论起婆婆那一块儿,都是不约而同说过,绝对不能够找晋阳大长公主做婆婆,这还是在排除了夏越朗当时每天都是纨绔无所事事的情形下得出的结论呢。 芙蕖怎么想,卫良辰那娇滴滴的样子都不像是有这个勇气的人。 卫麟听罢芙蕖的话,倒是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看着芙蕖轻声道:“其实你不知晓,我妹妹她从小就喜欢长公主……觉得长公主威风极了,而且在那一回在宫门口见了你哥哥,又听说你哥哥到现在,身边都是干干净净,便起了这个主意。” “……” 卫麟的话,让芙蕖面上也浮出了不可思议。 这后一句倒是可以理解,可是前一句,她母亲嚣张高调行事,竟然还惹来了崇拜者,而且听着意思,仿佛是因为她的母亲缘故多些,卫良辰才打定主意想要嫁到她们家的。 “她就不怕,我娘在她面前耍婆婆威风。” 芙蕖怎么想,都觉得卫良辰的想法,实在是有些离经叛道。 卫麟也是苦笑,又是道:“你是不知道,我当时也这么劝我妹妹吧,你知道我妹妹怎么说,她说有长公主这样的婆婆才好,外人就不敢欺负她了而且她还说,她觉得晋阳大长公主虽然对外人是威风了点,也嚣张了些,但对自己家人最是护短,她就想着跟在长公主身边学习学习……她最崇拜你母亲的一点还是,你母亲敢于和你父亲分居,每次你父亲上门,都被你母亲打出去。” 卫麟可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开始吐起了苦水,他家里那妹子,就跟着了魔似得,反正就是认准了想要嫁到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去,认准了晋阳大长公主这个婆婆,瞧着这样子,好像相公什么的,完全是无关紧要,可是迁就的。当然结亲家,这家里的情况,尤其是婆婆上,的确是很重要的因素。 但卫良辰看中晋阳大长公主的理由又实在是太奇葩了。 第106节 卫麟倒是不像自己母亲那般担忧,看的也透彻一些,知晓晋阳大长公主虽然为人高傲,但真的让卫良辰嫁进去,说为难,应该是不会的,比那些个大家族里面甜心苦的当家夫人要好许多。所以才会私底下找了芙蕖说了这话。 芙蕖听完这话,只吐出一个感觉:“令妹,真当是另类!” 卫麟正想点头附和,却又听得芙蕖脸上带笑,轻声开口道,“不过,令妹倒的确是我家里很搭,这亲事,本宫定然会好好劝说我母亲的。” ☆、第127章 一百二十七、份量 芙蕖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御书房里到没有伺候的宫人,偌大的御书房里,除了御桌上摆放的有几分凌乱的厚厚的一叠奏折之外,便是撑着头闭目养神的赵晋延。 赵晋延听到芙蕖传来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芙蕖,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在看到芙蕖自己亲自拎着两个食盒的时候,他的面上笑容微微收起,自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下边,接过了芙蕖手中的东西,温声道:“东西这么重,为何不让宫人替你提进来。” “我觉得还好,而且也没多少路,方才来的时候,一直都是让宫人拎的。” 芙蕖笑着说道,目光却是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御书房。 这御书房,她还是真的第一回来呢! 虽然她自小便常跟着母亲进宫,可前朝这边的宫殿,尤其是御书房这样皇帝办公的地方,芙蕖是真的没有来过。 没想到如今嫁了人,嫁到了宫里,倒是有机会迈入了。 赵晋延瞧着芙蕖打量的目光,也是笑着给芙蕖介绍了起来:“这边是日常批阅奏折议事的地方,后边还有一处地方用来歇息……” 说到这里,赵晋延原本想将食盒放到桌案上,却发现那张绝对不算小的桌案这个时候已经被奏章给堆积满了,他倒是不为难,直接对芙蕖开口道:“这样,咱们到后边歇息的地方去用点心。” “嗯。” 芙蕖自然是随着赵晋延的意思,随着赵晋延到了御书房的后边。 后边说是歇息的地方,倒真是歇息的地方,有一张床,一张榻子,并几排书架,布置十分简单,这应该并不是皇帝的寝宫之处,或许只是在批阅奏章累了可以躺一躺的地方。 不过饶是这般,毕竟是皇帝所居,地方还是很大,布置的也十分精心,器皿摆件,样样不少。 赵晋延走入后,直接挥了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然后自己亲自将食盒放到了榻上的矮几上,将放在食盒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里边的点心,自然都是赵晋延最爱用的点心,甚至连送的汤水,也是赵晋延最爱的红豆汤。 说起赵晋延最爱红豆汤,芙蕖倒真觉得有几分稀奇,她怎么也想不出赵晋延这般一本正经的人,竟然会这般喜欢甜蜜缠绵的红豆汤水,而且还最喜欢加上两勺糖腌桂花。虽然芙蕖承认的确是很香,但未免有些太过于甜腻了吧! 不过芙蕖倒是没问,因为只是一想想赵晋延的身世,却也是明白了。 赵晋延在入宫之前,一直住在江南那边,恐怕口味便是那个时候定下的。而他们京城这边,虽然也喜欢吃甜,却远远比不得江南那边的口味一样偏甜。 更重要的是,对于赵晋延而言,恐怕为了宫中生存,也一直掩藏着自己真正的喜好,如今他是信任了自己,所以才会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毫无隐瞒的暴露在她的面前。 芙蕖一想到这里,心中便忍不住甜丝丝的。 她凑到了赵晋延身边,轻声开口道:“那两勺糖腌桂花,是我给你加的。偷偷的。” 芙蕖想了想,又在最后加了一句。 赵晋延听了芙蕖的话,面上有些忍俊不禁,手上也忍不住刮了刮芙蕖的小鼻子,轻声道:“多谢皇后娘娘记着你夫君的喜好。” 说罢,倒是与往日一般,也并不让底下人拿银针试毒,便拿了调羹往嘴里送了一口。 自己用过一口后,赵晋延舀起一勺,想往芙蕖的嘴里送,芙蕖皱着眉头勉强喝下一口气,见赵晋延还有送第二口的趋势,连忙开口道:“不要了不要了,太甜了,你自己用吧,我吃点心便好。” 赵晋延见芙蕖是真的不喜欢,倒也没有勉强,自己一口一口津津有味吃了起来,这忙了半天,虽有茶水喝着,但赵晋延还真有些饿了,很快便将这一盅用了大半。等到缓过劲儿来了,赵晋延也开始捡起点心,一边用着一边与芙蕖聊起了话。 “方才我怎么听着,卫麟和你在外边说话?” “你这边的宫人可真是多嘴!” 芙蕖不满的皱了皱鼻子,不过也就抱怨一句,很快便与赵晋延说起了方才和卫麟讨论的事情。说完方才与卫麟的对话之后,她又感叹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卫家大小姐挺可爱的,也挺想让她做我嫂子的,而且之前我瞧着我哥那样子,好像也动了春心,这样挺好的。” 赵晋延对此不置可否,或者该说,他对此其实并不是十分感兴趣,但见芙蕖兴致勃勃的样子,倒是插嘴说了一句:“你哥的婚事,只怕还是要问过岳母才是吧!” 赵晋延的话,倒是让芙蕖瞬间冷静了下来。她这会儿也有几分不确定,却还是轻声道:“娘应该会答应吧,之前娘也见过卫家大小姐,瞧着娘的样子,并无不喜……” 芙蕖说完这话,目光又是忍不住看向赵晋延。 赵晋延放下手中的碗,只是说了一句:“没有不喜欢也并不代表愿意让对方做自己的儿媳妇,这事儿,卫麟却是狡猾了些,故意拿话让你往圈套里钻呢,就想让你出力促成这桩子婚事。” “我就知道那家伙不安好心。” 芙蕖语气之中带了几分忿忿不平,但说完这话,她却还是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我真觉得那卫良辰挺好的,除了有卫麟这样的哥哥……” 最后一句话,芙蕖显然是有撒气的意思在。 难得家世与她相当,也没有什么内情只是看中了他们家,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是十分愿意让晋阳大长公主做自己婆婆,且她兄长又恰好对人家有意思的……这么多的条件,怎么单单就让卫良辰一人给占了呢,可不就是缘分吗? 不过,芙蕖倒也知晓,赵晋延这话确实是有道理,这事儿,她愿意不成,说到底,真正呆在一道儿过日子的,还是夏越朗和晋阳大长公主,得他们都愿意了才好。 “那这事儿我就先不管吧,等回头娘有空进宫了,我等问过娘再说吧!” 说到这里,芙蕖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了赵晋延,轻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嗯?” 赵晋延面上疑惑。 芙蕖却是握住了赵晋延的手,轻声开口道:“你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现在外边是不是已经有了你我的传言了。” “……卫麟说的?” 虽是疑问之语,但赵晋延的语气无疑是肯定的。 芙蕖倒是一点都不心虚立刻便出卖了卫麟,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朝臣们……有没有闹起来?” 她说完这话,目光紧紧盯着赵晋延的脸色。 赵晋延的面色却是十分的平淡,只是看着芙蕖回道:“无事,这本就是你我私事,那些朝臣,也闹不起来。” 赵晋延说的云清风淡,芙蕖却是不怎么相信,虽说纳不纳妃子的确是皇帝的私事,可……若是只留皇后一人,不纳一个妃子,便就不是皇帝的私事了,而是国家大事了。 便是芙蕖,都能够想到朝臣们会以什么样的理由来给赵晋延上奏。 不过,赵晋延不想告诉芙蕖,芙蕖倒也理解他的苦心,也没有去追问,可是心中,到底还是忍不住担忧,这件事情,若说与太皇太后没有一点子干系,芙蕖反正是半分不相信的。 赵晋延在太皇太后宫中说这话,时间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若说要泄露出来,早该泄露出来了,偏偏那段时间,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便是太皇太后这成日里大张旗鼓的每天让世家小姐进宫来相看,都没有传出一丝的风声,但如今,太皇太后身体不好了,不适了,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了出来。 这个事实,芙蕖与赵晋延二人便是不说,其实心中也是明白的。 可芙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太皇太后真是……自己不高兴不好过,也不乐意瞧着我们高兴。” 芙蕖这最后一句话,倒是无意之间真相了。 太皇太后的确是心情不好,所以才让底下宫人将消息透露出了出去。 虽然如今因着芙蕖开始削减宫中的宫人,且逐步将宫权一步一步的掌控了,导致太皇太后手中的势力大减,可要往外说起什么事情来,并且将事情渲染的人尽皆知,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而这件事情,她一直按兵不动,自有自己的一番主意。 冯女官站在床边禀告完事情后,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下子,咱们的皇上只怕是要焦头烂额了吧!” 毕竟对于这件事情又利害关系,且最近经受了她的煽动之后,对于后宫位置上放了注意力的世家,可不在少数。 太皇太后之前为什么会召见这群世家小姐进宫,除了膈应赵晋延与夫妻之外,当然还是另有打算的。她花费这么多的心力,当然也并不是真正给赵晋延选妃。毕竟赵晋延不愿意纳妃子进宫这事儿,太皇太后是看得出赵晋延的决心,便是她硬要促成,也不过是做无用功。 可是她还是将那群世家小姐召集进了宫中,故意摆出了给赵晋延选妃的姿态,目的不过是为了挑起这群世家小姐的一个念头,给他们家族一份希望罢了。 而只有有了希望,在得知梦想破换,失望出现的时候,才会有更多的反对之声。 而且这群世家小姐也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皆是高贵的世家出身,且家中父兄亲人在朝中承担着重职,他们说一句话,所引起的份量自也是不言而喻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多的人一起说。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欣赏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面试晕了头了,情节给写重复了,刚刚改了改。大家不看也行,也就是把太皇太后针对的原因改成了芙蕖之前帮文家的原因。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2个手榴弹,天天给我扔手榴弹,实在是太破费了。 今天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宝宝我准备面试准备的快崩溃了!好在马上解脱了,继续干巴爹 一百二十八、 赵晋延显然是有心隐瞒,即使如今后宫的确是交托到了芙蕖手中,但一来芙蕖本就没用太多的心思,二来她也向来不爱往外去探听消息,所以前朝闹起来,芙蕖竟是真的半分不知。 倒不是芙蕖真的活得与世隔绝,说来也巧,这几日太皇太后生着病,芙蕖不必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而赵晋延那边,芙蕖总归想着自己常去御书房也不好,所以打那回去过后,就没有再去了。这点心和汤水,也没有让宫人继续送着,毕竟,常送也没有新鲜感,更重要的是如今宫中主子少,御膳房里的人,可卯足了劲头要在主子面前露脸,哪里会去怠慢皇帝。 直到几日后,晋阳大长公主进宫来探望芙蕖,开口说了,芙蕖才知道自己无知无觉的,前朝竟然发生了这般多的事情。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一脸茫然的样子,心中便忍不住叹气,这模样一瞧着,便知是不知情,晋阳大长公主对于这个女儿还真是有一些无力,也怪她将人养的太娇,这么大的事情,身为处在风暴中间的人,竟然都不知情。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茫然过后,面色平静的样子,倒是忍不住着急起来,开口冲着芙蕖开口道:“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呢,如今满朝的朝臣,几乎都想让皇上纳妃进宫,你竟是一点都不急。” 说罢这话,晋阳大长公主也忍不住想到了之前芙蕖所说的削减宫人之事,心中又是哀叹了一句,只觉得如今前朝这事儿,和之前芙蕖冲着太皇太后说要削减宫人脱不了干系,只怕是太皇太后如今拿来应对芙蕖这削减宫人之事的对策。 别的不说,只说这选妃之事一成,这宫中定然要忙乱起来,而等到妃子进了宫,宫中的人手自然是有用了,也用不着让芙蕖削减宫人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心急,我先时就与你说过,做事情莫操之过急,你便是真想削减宫人,也等自己怀上孩子吧,如今可好 ……” 晋阳大长公主心中再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选妃之事,只怕就是你那个好皇祖母闹出来的。” 对于晋阳大长公主所做的几乎肯定的猜测。芙蕖看着晋阳大长公主一脸忧愁的样子,倒是忍不住开口解释道:“ 这事儿其实与削减宫人之事,并无直接干系。” “只怕是上回文家之事,我惹恼了皇祖母,所以她才故意不让我好过。”芙蕖抿着嘴巴,轻声解释了一句。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面上一愣。 而芙蕖则是又轻声道:“更何况,这事情,本就是真的,并非皇祖母有意散播谣言,让朝臣逼皇上选妃。”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晋阳大长公主面上满是错愕,上回芙蕖自是已将赵晋延不选妃的事情与她说了,但是当时太皇太后所使出的手段,无疑是小儿过家家,只要赵晋延自己不心动,自然也没有什么事情,晋阳大长公主只当是她那个做母亲,到底还是不敢正面得罪赵晋延与她,,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芙蕖这边这么一说,竟是牵扯到了文静姝。 晋阳大长公主忍不住想到了之前文景晖来找她时候的样子,当时她还只当是对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出了家,日后会青灯古佛,所以才难过,当时亏得她还心软了许久,却是没想到,文景晖其实恐怕是在愧疚连累了芙蕖吧! 晋阳大长公主没忍住冲着芙蕖责怪道:“你这孩子,上回不是已经与你说了,让你莫多管闲事多管闲事,你这也是什么运道,就给你摊上了这事儿了!” 芙蕖见晋阳大长公主急了,倒是半分没隐瞒,将之前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而晋阳大长公主在听完之后,面上神色严肃,许久没有说话。 芙蕖瞧着晋阳大长公主这副样子,有几分害怕,忍不住小声的叫了一声:“母亲。” 第107节 她心中有几分惴惴不安,瞧着母亲这副样子,自是感觉到了自己做错了什么。 晋阳大长公主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芙蕖,最终问了一句:“皇上怎么说?” 问完晋阳大长公主倒是自己拍了一下脑袋,开口又道,“倒是我糊涂了,你也是刚知晓这件事情,还未问过他吧!” 听到晋阳大长公主问及赵晋延,芙蕖的面上倒是流露出了一抹笑容,轻声开口道:“这件事情,其实上回有人与我提过了,我也问过皇上,皇上只说无事,让我莫管,后来也说了既然有这个打算,早晚是要面对,所以无碍。”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只轻声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到底是有福气的。” 但是说完这句话,晋阳大长公主便敛起面容,又是轻声道:“芙蕖,你们如今都比娘有主意,娘也只告诫你一句,既然皇上待你有这份心,日后不管是谁要你贤惠,你都不必理会。但你心中也莫当了真……日后若皇上纳了妃,你也不要太伤心,毕竟皇上肯有这份心来待你,已属不易。” “皇上不会的。” 芙蕖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脸上笑得有几分甜蜜。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这边,心中直叹气,也只盼望是自己在多想,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再告诫,未免有离间女儿与女婿感情的嫌疑。 她想了想,倒是没有再提方才的话茬,只是冲着芙蕖又道:“还有一事,你自己记在心上,若是皇上不纳妃,定然会触动朝堂上的格局,各大世家只怕也会急了,但既然皇上待你有心,这事儿他会处理,你只需站在后头不吭声便可,便是有什么流言蜚语缠上你,你也只做没听见。” “哦。” 风雨欲来,芙蕖其实心中也早有预计。她没有反对晋阳大长公主与她出谋划策,其实在一开始晋阳大长公主与她说外边的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有几分担忧的,可这会儿,平静下来,又觉得没有什么可怕。反倒是让她想起了之前自己打算的主意。 “对了,娘,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在宫门口碰到的卫家大小姐卫良辰吗?” “怎么了?” 晋阳大长公主眉眼不懂,只神色淡淡看了一眼芙蕖,芙蕖有些摸不准晋阳大长公主的命脉,却还是轻声开口问了一句:“您觉得,她怎么样?我是说,做咱们的媳妇?” “你哥哥和她?” 晋阳大长公主柳眉一挑,只单单这么说一句。 而芙蕖听到晋阳大长公主这般语气,心中越发有几分紧张,唯恐晋阳大长公主红唇一张,就这么给否了。 谁知道,这边芙蕖的一颗心刚刚被提了起来,却听得晋阳大长公主上下嘴皮子一张,轻声道:“我已经使人打点了礼品,打算今日便去卫家走走。” “……” 芙蕖错愕的睁大了眼睛,面上的神色又惊讶变为了惊喜。 她看向晋阳大长公主,不敢置信的惊讶问道:“娘的意思是,已经相中了。” 怎么会这么快,芙蕖仔细回忆了一下上一回,晋阳大长公主在宫门口碰到人的时候,明明还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如今竟然一副好像认准了对方是自家媳妇的模样了。 难不成是她那个榆木脑袋的哥哥,在其中做了什么? 芙蕖想了想,其实是怀疑的,夏越朗是个什么性子,她这个做妹妹的看了十几年,还能不了解吗,更何况上一回瞧着样子,夏越朗虽然有几分动心,倒不至于非君不娶。 “娘,我好奇坏了,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晋阳大长公主面对芙蕖的急促催促,倒是没有卖关子,便笑着开口道:“就昨日,我去参加宴席的时候,碰到了人,瞧着不错,便起了意。” 晋阳大长公主没告诉芙蕖的事情是,昨日她便直接摘了手上一只价值连城的羊脂玉镯,在众人面前将这个儿媳妇给定下了。 晋阳大长公主行事向来霸道,既然看中了,自是要抢先定下,倒也不顾带着卫夫人面上是什么神色。 芙蕖越听越是好奇坏了,又是急促的催着晋阳大长公主讲事情的来由:“娘你不是一向不爱参加这类聚会吗,昨日是谁家办宴,你怎么去参加了?那个卫家大小姐又是做了什么,打动了娘的心?”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你。” 晋阳大长公主没好气的点了点芙蕖的额头,开口慢慢说起了昨日的事情。 晋阳大长公主自是不爱去参加这类聚会,虽然自从芙蕖进宫为后以后,送到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邀请帖子,几乎是能够给厨房里当柴烧了。倒也不是那些人家真想邀请晋阳大长公主,可一来对方是尊贵的大长公主,二来又生了个好女儿,现在进宫做了皇后,便是心中有隙,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家中办了事,还真不敢不给晋阳大长公主发请帖。 好在晋阳大长公主几乎都是不去的,这也让原本怕晋阳大长公主去坏场的那些人家心中松了一口气。 而芙蕖进宫之后,受益最大的人家,其实还不是晋阳大长公主,而是夏国公府,夏国公府里其他的庶女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告诫还是如何,倒是不敢出来丢人现眼,不过夏二夫人倒是常常带着女儿去参加这些宴会,毕竟芙蕖这位堂妹也到了适婚的年纪。 夏二夫人向来以晋阳大长公主马首是瞻,最近几日参加宴会之时,无意间听到了芙蕖这边的流言,自然是赶紧跑去与晋阳大长公主说了,而晋阳大长公主也因此昨日去了一家参加宴会,也想瞧瞧是哪个碎嘴的不要命了,敢胡说八道,真当她许久未出来,就没了脾气。 结果却是,这一去,没把人揪出来,反倒是瞧见卫良辰在宴席之上,竟是将那些碎嘴的人明嘲暗讽了一番,又是极力维护了芙蕖,说来缘分也就是这般巧妙,虽然当时宴会上的众人心中都觉得卫良辰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这般行事实在太过于张扬强势,也让人下不了台,可晋阳大长公主却是一眼相中,这可不就是给她儿子打造的儿媳妇吗? 当即二话没说,直接越过众人惊恐的目光,将手上的羊脂玉镯摘下赐给了卫良辰,卫夫人倒是又惊又惧,根本不想让卫良辰收下,可卫良辰却是大大方方接过,一副坦然之态。这让晋阳大长公主对她,忍不住又多了一层欣赏。 ☆、第129章 一百二十九、维护 在这件事情上,芙蕖想得分外乐观,可事实上,这件事情的确是闹得很大,也幸得赵晋延如今并不是刚刚登基时候的光杆皇帝,他若是不想,朝上的大臣还真不能够冲到御座上去逼着赵晋延纳妃。 只不过,赵晋延对此显然还是十分不满意,若是他这个皇帝真当是有威望,朝臣们哪里敢再三提出让他纳妃之事,尤其是杨铭。 若说曾经只是对杨铭心存怀疑,甚至是确认杨铭可能做出过危害皇室,心存不轨,但毕竟杨铭这么多年在先皇的放纵下,早已根深蒂固,倘若一下子将杨铭处置了,朝堂之上定然会震动。这是如今刚刚登位不久的赵晋延根本不能够承受的后果。 所以赵晋延愿意忍,也愿意与杨铭继续虚与委蛇。 忍耐,是帝王课程之中的第一课,赵晋延一直践行的很好。 但是在纳妃这件事情上,却是让赵晋延破功了,杨铭的确是没有亲自出名,但是由他指使的朝臣,在朝堂上步步紧逼,偏偏那些人,可不是像太皇太后那般,便是经历了再多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个女人。杨铭一派多是文官,文官的嘴皮子不饶人,便是赵晋延自己,也有几分招架不住。 偏生这群朝臣完全不知所谓,竟都恰好条仔朝上事务繁多之时,一口一句为了社稷,为了皇家后嗣,有一回,赵晋延完全忍不下,直接甩袖走人,倒的确是将朝臣震住了。 会积极上言之人,除了有杨铭的在背后鼓动之外,自然也有自己的一份私心。基本都是心中存有往后宫送人的念头,而但凡关心利益者,自是在乎得失。 虽然赵晋延这个皇帝,瞧着不像是暴君,但一来刚上位不久,朝臣们还没摸准脾气,二来赵晋延生性对外冷淡,瞧着甚是有威严,如今也不是任由他们操控的皇帝,万一真被激怒不顾名声,干脆把他们都给处置了,那才叫做欲哭无泪。 朝臣们倒是因着赵晋延这番举动消停了些时日。 当然赵晋延自然不可能真的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处置这帮朝臣,毕竟真处置了这帮人,可能民间不会说他这个帝王有什么问题,反倒会说芙蕖魅惑君上,反倒是带累了芙蕖的名声。 同时,赵晋延也一点都不想让芙蕖为了这些事情操心,所以每回他回到芙蕖宫中之事,都做出与平日里并无二般的摸样,一点都看不出是动过了怒。 芙蕖问起,他也只是刮着芙蕖的鼻子,笑言道:“那帮子朝臣也就只敢上奏上奏和朕叨叨,哪里敢和朕真的对面干,现在只是盼着朕回心转意,能够瞧上他们家的女儿呢,你不必担心。” 芙蕖听着赵晋延这番不正经的话,便是心中还有几分担忧,也被逗得烟消云散,只瞧着赵晋延说他不要脸。 在这期间,太皇太后的病倒是不药而愈了。 太皇太后病好,芙蕖自然是要恢复上门请安。 芙蕖虽然心中有几分芥蒂,但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却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模样依然乖巧柔顺。 反倒是太皇太后,在看到芙蕖的时候,却是冷笑的问了芙蕖一句:“你到现在还这般不知事,非得看着朝上朝下都闹得不可开交是不是!” 太皇太后一看见芙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给芙蕖扣了一顶大帽子。 芙蕖抬起头,目光看着太皇太后未言,但气势并不弱。 太皇太后看着芙蕖这般,一阵怒火攻心,只觉得自己胸口一股怨气直升,她指着芙蕖冷声道:“好好好,倒是哀家小看了你,你倒是心狠,每天瞧见自己夫君焦头烂额,竟然也能够狠得下心来!” “……皇祖母这话又该当如何说?” 芙蕖闻言,也忍不住冷了声音,她私心里,根本不想与太皇太后闹成这般,便是知晓如今这对事情都是太皇太后惹出来的,可念在太皇太后是她的长辈,这些年来的疼爱,也确实做不得假,更是为了顾全大局,所以她并没有撕开这一层,可分明太皇太后太过于咄咄逼人。 这和平的局面,也根本不是她想维持,便能够维持下去的。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看着太皇太后慢慢开口说了一句:“皇上他便是再焦头烂额,可他甘之如饴,而我作为他的妻子,作为他维护的对象,这个时候若是不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那我成了什么,皇上又成了什么。所以我这个做妻子的,不为别的考虑,只为了维护皇上的颜面,也定要站在皇上身后支持他,便是这天下间,只余我和他二人在坚持这件事情。” 说完这话,太皇太后气的直接拿起了茶杯砸向了芙蕖,芙蕖也没有半分避让,只让茶杯砸在了她的身上,茶水浇湿了她身上所穿的礼服。 太皇太后指着芙蕖的手直哆嗦:“大胆!” 太皇太后想不出用什么话来骂芙蕖,芙蕖方才的话,显是半分不将她放在眼里,既有故意炫耀赵晋延对她的宠爱,又有故意违抗着她话语的意思。 芙蕖面对太皇太后这番失态,面上笑容早已消失,她只弯下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恰好因着芙蕖衣摆的冲击以及厚厚毯子铺垫而未打碎的那只杯子,亲自放到了一旁的小桌子上,然后冲着太皇太后弯腰行了一礼,语气平淡开口道:“皇祖母,这几日芙蕖身体不适,而皇祖母也是大病初愈,为了避免会把病体传给皇祖母,芙蕖这几日便不来请安了,还望皇祖母保重身体。” 说罢这话,芙蕖根本不等着太皇太后再开口说什么,直接带着宫人转身离开了太皇太后宫里。 而芙蕖回到凤栖宫后,立刻便让宫人传了太医过来。 太医过来诊治过后,只得出皇后是忧思过虑、今日又是受了惊,所以病倒了,然后凤栖宫门紧闭,皇后真呆在自己宫里养起了病。 太皇太后得知过后,放在手边的那一只杯子,这一回却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直接被太皇太后砸在大殿的柱子上面,摔得粉碎。 而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议论风向倒是有些变了味道。 若说太皇太后之前并没有摆出那副对待小辈慈爱,对待芙蕖各种疼爱的样子,这回的事情,旁人议论起来,恐怕也只是会说皇后此事太过,连太皇太后都激怒忍不住惩罚了皇后。 但现在,大家却觉得,太皇太后先前所表现出来的慈爱,仿佛又有几分假惺惺,不管是否站在芙蕖这边的人,心中对于太皇太后,多了一丝腹诽,太皇太后虽是长辈,也的确是有资格管着小辈,但现在把人给弄病了,而且这位皇后可还是太皇太后自己的外孙女呢,这心,未免也太狠了吧! 唯独赵晋延与晋阳大长公主,是唯一知道内情的。 对于芙蕖这般促狭的做法,听过后,也只是骂了一句促狭鬼,但并未阻止芙蕖这般做,能瞧着太皇太后这般吃瘪,不得不说是大快人心,总不能坏事全让她做了,但好人又全让她给当了吧! 晋阳大长公主对于芙蕖的做法,甚至是觉得深感安慰。倒也打定了主意,只找来了文景晖,冷脸吩咐:“这小辈们都被逼成这般样子,总不能够瞧着孩子真被那帮不知君尊臣卑的家伙逼的做出什么事情来吧,如此反倒是便宜了那起子人。” 这边晋阳大长公主的人动了,而另一边赵晋延自己的人也动了起来,朝堂之上,很快出现了异样的事情,虽然嘴皮子的确是不如那帮子酸朽的文官利落,可架不住人多。 而且最让人感到吃惊之事,却是卫家人,竟也是站出来说了话,而且是站在皇后这头,帮着皇后说话。 说来,这卫家人甚少在朝堂上出来主动发表意见,当然不是说卫家人在朝堂上说话没分量,恰恰相反,只是因着这卫家人向来聪明,从来都是只做事情不说话的,既不帮别的大臣说话,也不帮皇帝说话,如此倒是稳稳的在朝堂上扎根。也幸得皇家信重,甚至连长公主都下嫁给了卫家。 卫家这都多少年没在朝堂上这般独立发表过自己的建议了,如今竟然为了皇后,竟然破了例,这份量,但凡是心中有那么点成算的,也都该掂量着点了。 而真正让朝臣们闭了嘴的,其实还是赵晋延那一句话:“若想要让朕纳妃,自也可以,宫中空殿甚多,进了宫也不是没地儿住,只管送进宫里来,只是朕却是不知那些想做妃嫔的女人进宫来是想做什么,来浪费宫里的银钱,增加宫中消耗吗?” 自是进宫来争宠生子嗣的! 朝臣们被赵晋延问的一愣一愣,然后又听到赵晋延开口说了一句:“朕此生只钟情皇后一人,旁人女子任是天仙动人,在朕眼里也不过是无物,子嗣,皇后所出乃是嫡子,那些妃嫔所出如何能及。” 赵晋延这话,虽然瞧着松了口,愿意让妃嫔进宫,可是朝臣们也不乐意送了。 这送进宫中,无宠无子,那就是一枚废子,倒不如送去世家联姻好处来得多,更何况,与皇家那是希望结亲,让关系能亲近一些,可不是结仇! 倒有几人心思不死,还想送人,可一片倒戈之下,这话倒真不好说出来。 最终,杨铭只得示意底下一名文官上前服了软:“皇上既是这般坚持,臣等自是无话可说,只是皇家子嗣事关社稷,臣等还望皇后早日诞下龙子!” “自当如卿所愿!” 朝臣们让了步,赵晋延倒不是非得咄咄逼人,所以微笑点了是。 此事也算就此掀过去了。 不过过了几日后,当卫家与晋阳大长公主府结亲的消息传出,朝臣们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耍了,难怪……难怪那日卫家会极力维护皇后,感情早就有与皇后兄弟结亲的打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悠悠南山许我秦桑扔了3个地雷 昨天那一张,因为最近准备面试准备糊涂了,有点忘记情节了,不过已经修改过了。今天和明天的量都已经准备好更新,周六更新会晚点,等我面试完,不管进不进,晚上会给大家准备一个大更新的! 第108节 ☆、第130章 一百三十、伤心 原本朝臣们之所以会偃旗息鼓,卫家肯出口定然也是占了一些原因的,而且当日卫家也不是没有姑娘被太皇太后招进宫里相看过,亏得他们还以为卫家是清高,连与皇家结亲都看不上,谁能够想到,他们竟然早就另找好了出路。 也是,如今皇帝宠爱皇后,与其将一个族里的嫡出大姑娘送进宫里去失宠,倒不如与皇后结亲要好许多。 要知道皇后也就这么一个兄弟,熊是熊了点,但架不住人家同父同母,自小一起扶持长大,只要夏越朗别做出危害皇家的事情,只要皇后的宠爱有一日在,这晋阳大长公主府就不会倒下,而与皇后娘家结了亲的卫家,自然连带着受了益。 当然,其实朝臣们觉得自己被耍了,说两家联手蒙骗他们,却也是他们多想了。 晋阳大长公主想与卫家结亲,之前又不是没有过风声,连自己价值连城,常带在手上的羊脂玉镯都送出去了,怎么能够说一点风声都没有。 但怪只怪之前那些朝臣家中的女眷洞察力太差。 当日晋阳大长公主虽然霸道的直接拿了玉镯定人,偏偏那一日卫夫人面色极差,半丝看不出乐意,虽然东西是收了,可之后又是没有半点要定亲的风声传出来,谁都以为这事情,卫家定然不乐意,就这么给胡了。 可哪里知道人家早已经暗通曲款,连信物都给交换了,这边宫中皇后的事情一定,外边晋阳大长公主府与卫国公府干脆直接过了明礼。订了亲,甚至连婚期都选好了,而且选的还很急,就在三个月之后,赶在过年前让卫良辰过门。 偏生卫家人竟然还给答应了! 一些人心中不忿,也有些酸溜溜,难免忍不住恶意攒侧,该不会是这两个孩子早有了首尾,为了遮丑事,才这么着急把亲事给办了吧!当然这只是大家的揣测,还没什么真凭实据。 而那一日在宫门口愈矩之事,倒的确有人看到了,但一方面,宫里的人,如今几乎是在芙蕖的眼皮子底下,哪能往外去传这种事情,另一方面,宫中守卫的禁军,可莫忘了他们的头儿,正是卫良辰的兄长卫麟。 更何况,就算是这宫门口的事情真给传出去又当如何,当时两家长辈都在场,更何况,两个孩子已经结亲,就是丑事,也变成了喜事,外人又能够说什么。 真说起来,倒是一番浪漫的故事,英雄救美之后,以身相许。 不管外界如何看待这桩婚事,反正不管是晋阳大长公主,还是芙蕖,最近心情都不错。 晋阳大长公主甚至还与睢阳大长公主一道儿带着卫良辰进宫来看过芙蕖,芙蕖也不是什么苛刻的小姑子,虽然与自家哥哥感情十分不错,但是可能是在未出嫁之前,反倒是由她照顾夏越朗比较多的缘故,到没有自己哥哥被抢走的感觉,反倒是高兴多了一个好嫂子。 以前芙蕖与卫良辰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如今接触了,方才发现卫良辰的脾性与她十分相投,做起事情来,不但有理有据,而且性格也是大方得体的紧,反正芙蕖与她相处的时候,只觉得十分舒服。 芙蕖也觉得卫良辰这样的性子与她的兄长十分相合,夏越朗到底是个算是个武夫,性格又一向是粗枝大叶,一般的大家小姐还真是吃不消,毕竟闺中女子,一向都是养的精细,性子也纤弱了些,但卫良辰虽然也是娇生惯养长大,性格里却有着与寻常大家闺秀所没有的豪气。 晋阳大长公主显然也是十分喜欢这个儿媳妇,这人还没嫁进来,就已经先护上了,芙蕖瞧着坐在晋阳大长公主底下的卫良辰,忍不住开玩笑说了一句:“若不是知道我没有其他姐妹,还真以为娘多了个姐妹呢!都忍不住要吃醋了呢!”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也是轻笑着冲芙蕖开口道:“你现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个做娘的自然是要跟日后入咱们家门的儿媳妇亲近亲近了!” 可能是因着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晋阳大长公主的心情显然十分不错,这会儿都有性子在这边开玩笑了! 芙蕖也立刻配合的做出了一副吃醋的样子。 不过这边凤栖宫中气氛其乐融融之时,门口却突然出现了太皇太后身边的冯女官。 毕竟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虽然明知对方来者不善,但到底也是不好拦得,所以还是将人带了进来。 冯女官走进大殿的时候,屋内的欢声笑语早已平静了下来,芙蕖面上也收敛了笑容,只是打量着一脸规规矩矩从门外边走进来的冯女官,心中也是琢磨着对方打的主意,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一回,太皇太后应该是冲着进宫来的卫良辰来的。 芙蕖可记得,太皇太后知晓晋阳大长公主没有问过她的意见与卫家订了亲后,气的不行,连带着随赵晋延一道儿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芙蕖都被太皇太后冷脸相待了许久。 芙蕖自然是无所谓,反正自先时纳妃一事上……或者说是她提出削减宫人这事儿闹起,她基本上就是与太皇太后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私底下早已经闹翻了。 如今给冷脸,她也根本不会在意。 不过如果太皇太后想要找这桩亲事的茬,芙蕖是说什么都不会应得,先时还未定亲的时候,芙蕖或许还没有太大的感觉,可如今订了亲,芙蕖心中可觉得在没有其他的女人会比卫良辰更适合自己的哥哥了。 芙蕖面色不怎么好看,晋阳大长公主更是毫不收敛的直接露出了嘲讽的冷笑,至于睢阳大长公主和卫良辰二人倒不像芙蕖母女那般表情外露,但面上严肃、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显然也是对来人一副防备的心里。 冯女官毕竟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虽然瞧出了这一屋子的主子面上的不满,但她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仿若根本没看出来,规规矩矩的冲着屋子里面的人都行了礼,然后在芙蕖冲着她免了礼后,她又是恭敬道:“太皇太后听闻两位长公主与卫小姐进宫来了,说许久不见,有些想念,所以让奴婢过来请。” “母后倒是忒心急了些,人都进了宫,还怕不给她去请安吗?” 晋阳大长公主冷笑开口讽刺了一句,而后又道:“正好,我也带着孩子去认认亲,免得她以后的外祖母没事儿瞎琢磨。” 面对晋阳大长公主毫不留情面的话,冯女官也只是干笑,并不接话。 当然她在太皇太后面前再得脸面,在宫中就是当着再大的掌事女官,可在主子跟前,归根到底还是个奴才。所以她也只能够做出这般反应来。 她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一副恭恭敬敬等着几人先行的样子,仿佛是不等着晋阳大长公主他们去太皇太后宫里,她也不会离开这凤栖宫的。 芙蕖看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的面色,显然是有几分怒了,不过是觉得与一个奴才发火,没得自降身份,所以方才没有再说什么。 芙蕖想了想,倒是自己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正好,我在宫中无事,也随娘亲一道儿去看看皇祖母吧!” 说罢,她却并没有去扶晋阳大长公主,而是走到了睢阳大长公主面前,伸手扶住了睢阳大长公主,睢阳大长公主心中微微一惊,芙蕖虽是晚辈,但到底如今是皇后之尊,如何能够来扶她。 可她看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的面色,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所以她也只是战战兢兢的接受了芙蕖的搀扶,芙蕖感觉到睢阳大长公主的手臂有些紧绷,轻笑开口道:“姑祖母,说来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与您亲香亲香,如今我娘既然只疼良辰了,那你得多疼我些才是。” “这么大个人了,还正逢吃醋争宠呢!”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冲着卫良辰招了招,温声道:“良辰过来扶着本宫,咱们莫理这丫头。” 虽是打趣的气氛,但毕竟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身份特殊,倘若卫良辰稍稍放不开些,显然就会局促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但卫良辰性格也是十分大方爽朗,对此,倒是立刻顺杆而上,含笑到了晋阳大长公主身边扶住了她的手。 晋阳大长公主与芙蕖瞧见卫良辰的动作,面上笑容忍不住加深了一些,心中更添了一层满意。 前边一老一少两对,相互搀扶而行,径直朝着太皇太后宫里走去,冯女官随着随从宫人,尾随而后,看着前面那福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又酸又涩,心中既有些埋怨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实在是太不给太皇太后面子,可是又有些着急太皇太后的态度。 太皇太后顺风顺水了一辈子,可早已经忘记如今她已经年老了,而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并不是她的亲儿子,只是一个并不怎么亲近的孙子,唯一的女儿,如今又和她并不亲近。 倘若太皇太后能够服软一些,不那么硬气固执己见,底下小辈便是之前有再多的恩恩怨怨,自然也不会与太皇太后再计较,也会恭恭敬敬的服侍着太皇太后,让她颐养天年。 可偏偏,太皇太后的性子,又是那般不服输,冯女官能够想得到,若是见到这一副情景,太皇太后心中该会有多么的气愤。 可是,她一个做下人的,难不成还能跑上去把人分开吗? 冯女官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果不其然,太皇太后在看到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走进她宫中的时候,这一幕,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心中血气翻涌,愤怒几乎是充斥了她的胸膛,可除了愤怒,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还有一股悲哀与伤心。 ☆、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侍疾 芙蕖走入时,看到太皇太后面上恍惚的神色,面上忍不住愣了一下,不过待她再去看时,太皇太后的面上也只剩下了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方才有过任何的神色。 芙蕖倒也根本没有多想,只是搀扶着睢阳大长公主走了进去。 一行人朝着太皇太后行了礼,太皇太后看着跪在底下朝着她行礼的一行人,心中更是带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意味,她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看着底下人,也没有叫起,而是冲着她们说了一句:“你们倒是凑到一块儿去了。” 这一句话,说的一语双关,芙蕖愣了一下,还未想出该如何回话的时候,晋阳大长公主在这个时候,却是站了起来,直接冲着太皇太后说了一句:“可不就是凑到一块儿去了吗,本就是一道儿进的宫。” 说完这话,她也没有再多说,只是自己径直坐到了太黄太后的下首。 她这番动作,十分的自作主张,甚至是带了一些嚣张。 可也就是她的这番动作,众人倒是依次坐了下来,不管太皇太后方才是否真的想要为难众人,想让众人就这么多行一会儿礼,但是既然晋阳大长公主已经做了这一番动作,显然这番为难,也并没有什么用了。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憋住了心中的愤怒,似乎是不想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徒生怒气,所以目光看向了坐在晋阳大长公主下边的卫良辰,只开口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倒是与咱们家有缘,哀家先时并不常见,却不想,你这会儿竟与越朗订了亲。”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有些不咸不淡,反正听着,语气却是并不怎么好听的。 卫良辰却并没有因此而面色有所转变,只是低着头轻声开口说了一句:“是小女的福分。”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卫良辰这边,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面上倒是半分不担心卫良辰这边会应对不了太皇太后。 而太皇太后的确也是给对方这话说的噎了一下,尤其是卫良辰这么一副羞羞涩涩女儿家的样子,更是给太皇太后心中添了赌,太皇太后自然瞧得出,这卫良辰决计是装出来的,本性只怕和她这个女儿有的一拼,决计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货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是有些不阴不阳开口道:“哀家瞧着,倒并非是你的福分,倒像是咱们家越朗的福分,越朗之前行事向来没什么章程,也常惹祸,更没有什么主见,不过如今娶了你这么好的媳妇,哀家也算是将一颗心放到了实地了,有你劝着,日后他总归是能多改改了!” 太皇太后的话音一出口,晋阳大长公主与芙蕖二人眉头便忍不住皱了一下,无他,只因为太皇太后这话,听着仿佛是在责怪自家小儿不懂事,又仿佛是在维护夏越朗,可实际上呢,但凡卫良辰是个小心眼的,或者性格再软弱一下,只怕早就被太皇太后这话给吓哭了吧! 一个不着调的丈夫,更何况还常惹事,听着便不是什么好亲事。 也不得不说,太皇太后这一手的算盘其实也拨的不错,只不过弄错了对象而已。 面对太皇太后这番话,卫良辰面上轻轻一笑,半分没有不甘愿的笑答道:“太皇太后过誉了。” 这话,还真有把太皇太后说的这番话,当成是在夸奖了,而后她又冲着太皇太后温温柔柔道:“不过,既然是嫁到了夏家,那么太皇太后所言之事,自是小女的日后该尽的本份,谈不上什么福分。” 说罢,又是端端正正坐在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身侧。 这话一句,芙蕖若非忍功了得,只怕都要憋不住笑了出来,而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毫不收敛拍了拍卫良辰的手,笑语嫣嫣:“好孩子,可不就是咱们家的福分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孩子吗?” 说罢,看向卫良辰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喜悦与喜爱。 芙蕖瞧着,倒真心替家中这位未来的嫂子感到高兴,没有半分的嫉妒,她原本以为自己嫁人了,自己哥哥又向来粗枝大叶,也每个人体恤晋阳大长公主,但是却没想到,自家竟然能够娶到卫良辰这么好的儿媳妇,至少芙蕖瞧着,是十分舒心,而晋阳大长公主瞧着,也是十分喜爱,这便是够了。 这边底下几人心中是满足喜悦,但是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面上却憋了一肚子的气。 她甚至在想着,自己将人找来,简直便是在给她自己添堵。 太皇太后深呼了一口气,到底没忍住又吐出了一句话:“听说你们亲事日子定的倒是挺紧的,怎么不好好操办一下。” 睢阳大长公主与晋阳大长公主二人闻言,倒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马上回答,显然十分沉得住气。 当然一般越是底子厚的人家,从定亲到成亲,时间便会拖得越久,不仅仅是因为举办一场盛大的婚事前期所要筹备的时间久,更是因为越是精贵的女儿家,越得把架子端起来,轻易许嫁,显得太过轻浮。 卫家本来也是打算多拖些时间,毕竟卫良辰年岁也并不算大,不是急嫁的姑娘,只是这一回,晋阳大长公主与夏越朗二人诚意十足,再三上门求娶,要知道,晋阳大长公主这一辈子,可从来都没有这么上赶着殷勤过,卫家虽然端得住,却也难免有几分洋洋自得,最终还不知不觉就给这么答应了。 等到反应过来,可不懊悔不已,但许下的话,又怎么能够轻易推翻呢! 晋阳大长公主也自知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私心重了些,所以也最听不得旁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即使这个人是她的母亲太皇太后,所以闻言,直接出面维护卫良辰,脸上依然带着满意的笑容:“ 这事儿论起来,也得怪我,可不就是因为太满意这个儿媳妇,恨不得立刻便娶进家里来吗,所以再三上门求了,这亲家素来又是好说话的,耐不得我的求,所以便应了!” 晋阳大长公主说罢,又是满意的看了一眼卫良辰,眼里所透露出的喜爱,几乎是要慢慢的溢出来了,不管是谁瞧见了,也都不会再说卫家的不好。 而睢阳打长公主也是冲太皇太后说了一句:“良辰这孩子,自小在家中便受宠,嫁妆也是她父母自出生后便开始积攒起来的,这些年来,虽不好说是十里红妆,但咱们这样的人家出嫁,也足够看了。” 太皇太后再次被噎了一句,她还真想把这门未经她允许的亲事就这么给搅合了,可是,便是她是身份尊贵的太皇太后,也没有这个权利把亲事搅合了,更重要的是,晋阳大长公主和卫家,也决计不是好惹的。 太皇太后便是再气愤,至少理智尚存,不会真的直接扯破脸皮。 但是让她咽下这口气,可实在是憋屈。 最终太皇太后也不知道是愤怒过度出了昏招,还是什么缘故,直接吩咐冯女官拿了几件“寒酸”的赏赐过来。 当然说寒酸,也决计不算寒酸,一套宝石头面、几匹贡绸并数件摆品,若是日常拿来赏人,自然是当得起丰厚,可偏偏太皇太后又加了一句:“哀家身体近来一直不适,你们婚期又是这般紧,届时恐怕无法凑热闹了,这几件东西,哀家先赏了,也当是给你添妆了!” 外孙子的婚事,就给外孙媳妇这么点子东西,说实话,晋阳大长公主便是觉得太皇太后做有些事情的时候的确是过分了些,却也没想到今日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怒极反笑,只让身后宫人接过了冯女官带来的东西,冲着太皇太后冷笑道:“母后既然身体不适,合该好好养着,也莫为这些事情操劳了。何况,这越朗的婚事,也的确是轮不到他的外祖母替他操心!” 太皇太后听完这话,面色完全僵硬住了。 最终太皇太后所认为的添堵,倒是给自己添了不少的堵,对其他的人,却是没有半分的影响。 而等到夏越朗的亲事来临的时候,晋阳大长公主还真是连与太皇太后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操办了起来。而且,在这期间几个月的时间里,晋阳大长公主进宫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有踏足过太皇太后的宫里。 太皇太后偶有几次遣人来请,晋阳大长公主也只是不冷不热回了一句:“母后身子不是不适吗,我这个做女儿的,又怎么能够去打搅,更何况,我今日还要操办自己儿子的婚事,可不能够过了病气。” 这话说的,可真是毫不客气,当然晋阳大长公主嚣张惯了,也真没有会去计较她这话的失言之处,所以太皇太后除了自己生闷气,也就只能够生闷气了。 这气憋得,还真是给病了,加上如今天气又开始寒冷起来,虽然宫中早早的烧上了地龙,但太皇太后到底年岁大了,身子骨实在吃不消,初始小小的一个病,到了后来,必须得卧病在床。 第109节 消息刚刚传到赵晋延与芙蕖这边的时候,二人也没当真,后来去瞧了,看着一脸蜡黄脸色的太皇太后,二人才重视起来。 按理,既然太皇太后是真的病了,芙蕖也合该去侍疾才是,芙蕖也的确去了几次,但太皇太后显然是生着病也不消停,便是芙蕖本身与太皇太后也有几分感情,都被她这般消磨殆尽。 而赵晋延更是心疼芙蕖,直接将芙蕖从太皇太后宫里带走,只说如今宫务繁忙,缺不得芙蕖。 这边芙蕖离开,芙蕖原本还有几分担忧太皇太后那边没人照顾,虽然底下宫人一大堆,毕竟也没个主事的人儿,结果隔日,皇太后去侍疾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更本来是该昨天放上来了,不过昨晚面试回来后实在太累了,写不出来,所以早上写了给补得,答应大家面试完就开始多更的,所以今天也会尽量多写点写点的!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2个手榴弹 ☆、第132章 一百三十二缺席 对于久不出山的皇太后会出来侍疾,芙蕖心中若说不惊讶,那是肯定假的。 赵晋延也同样觉得有几分奇怪,不过一个在后宫中几乎是没有太大影响力的皇太后,若说真放太多注意力在她身上,当然是不可能的。加之这段时日,又临近夏越朗的婚事,芙蕖与赵晋延二人也都没有关注到这件事情。 夏越朗的婚事,太皇太后开口说不管,并且连“赏赐”都已经赏了下去,自然是肯定一点都不会去管了,但芙蕖作为妹妹,便是不让她管,她也不能够不管。从给卫良辰添妆再到发聘,宫中的赏赐自然都一样不落。 芙蕖原本倒是直接打算从自己私库里出,不过赵晋延知晓后,自然得给大舅子的亲事也表表心意,干脆直接带了芙蕖去了皇帝的私库里挑拣。 然后……芙蕖发现,自己之前真当是小看了赵晋延这个皇帝的富有程度,皇帝的私库到底有多富有,里边所藏有的珍宝是她一个凤栖宫都放不下的。 不过,芙蕖仔细想想也是,这皇帝继承皇位,可不仅仅只是继承一个位份,自是连同上一代皇帝的私库也一道儿继承了过来,这代代相传,每回从宫外有什么珍宝进宫,也是大半先落了皇帝的私库里,这么一算,能不富裕吗? 瞧见赵晋延这般富裕,芙蕖自然也是十分大方的从里边挑拣了不少的珍宝连同自己私库里的一道儿都给赏了下去。 对此,赵晋延没有半点心疼,反倒是还劝着芙蕖多拿几件,反倒是把芙蕖弄得有几分心疼了,倒不是她小器,若是真按照赵晋延所说的赏赐下去,只怕天下人就该说这个做皇后的在贴补娘家了。 当然,单单就芙蕖所赏赐下去的那些,倒也是惹得晋阳大长公主进宫说了芙蕖一通,自己私底下又带了一堆的私房进宫来。弄了半天,芙蕖才明白原来晋阳大长公主只当芙蕖是把自己的私房都给赏了下去,后来听说是赵晋延那边出的,倒惹得晋阳大长公主面上略有几分异色。 而这一日说来也恰巧,这边晋阳大长公主刚刚与芙蕖说完话,那边赵晋延便回了凤栖宫,看到晋阳大长公主的时候,赵晋延自是一惯的态度恭敬有礼,但耐人寻味的却是,晋阳大长公主竟然对着赵晋延也是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倒是把芙蕖与赵晋延二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晋阳大长公主虽然自芙蕖嫁入宫中后,对赵晋延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但也仅限于不再是以前的横眉冷对了,偶尔还能够得到晋阳大长公主几个笑脸,但是一见面,就给笑脸这事儿,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头一回呢! 赵晋延一时之间倒真有几分无措,反倒是芙蕖反应过来的极快,只拿眼睛瞧了晋阳大长公主好几眼。 晋阳大长公主也只做没有瞧见芙蕖的眼神,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赵晋延,笑着开口道:“皇上近日前朝之事可是繁忙,人瞧着也是消瘦了许多。” “……” 芙蕖与赵晋延二人相对无言,晋阳大长公主这般,可真是……芙蕖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模样瞧着,还真像是个温和的长辈,也有了岳母的架势。可不就是岳母的架势吗,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好看!但明明这种事情在晋阳大长公主的身上,根本不适用啊! 赵晋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晋阳大长公主今日温和的态度影响,竟是脑子一抽,开口冲着晋阳大长公主问出了一句:“岳母,现下已近午膳时分,不若朕吩咐底下人过来摆饭,您在宫中用完午膳再走。” 赵晋延问出这句话后,立刻也感觉到了自己话中的一些不妥,晋阳大长公主进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而芙蕖与赵晋延二人邀请留饭更不是一回两回,但是哪一回晋阳大长公主都没有答应留饭过,今日显然也不会例外。 赵晋延还真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怎么会说话,也唯恐着万一自己说错了话,把晋阳大长公主惹恼,反倒是破坏了现下难得和睦的气氛。 芙蕖也隐约感觉到了这话的不妥,正待开口补救的时候,却听得晋阳大长公主微笑着冲芙蕖开口道:“既然皇上邀请留下,那我便留下吧!” …… 芙蕖再次与赵晋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赵晋延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份喜形于色的笑容,只冲着底下人连声吩咐道:“赶紧让御膳房摆饭。”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的温和也仅限于此了,毕竟晋阳大长公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这么冷硬下来,便是对着芙蕖,所能给的笑容也仅限于此,接下来用膳的时候,让晋阳大长公主再做出什么温和的事情来,那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好在芙蕖与赵晋延自小到大也都是受着规矩长大,先皇在世的时候,倒是在太皇太后跟前表现过其乐融融的用膳模式,但事实上,大家还是更适应如今这样食不言寝不语的样子。 当然这也是指这会儿又第三人在的时候,若只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单独用膳,自又是另一派规矩。 等到送走了晋阳大长公主,赵晋延一直紧绷的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赵晋延也是冲着芙蕖开口说了一句:“岳母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上一回她对我有好脸色瞧,还是在你嫁给我的时候?” “这不是如今我哥哥要娶亲了吗,可不就是一桩喜事。” 芙蕖忍不住轻笑的开口,又是解释了一句,“只怕我娘是见识到了你送的礼物的诚意了!” 若说晋阳大长公主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赵晋延不知道,但作为当事人的芙蕖,其实心中还是挺清楚的。 赵晋延闻言,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看向了芙蕖,轻声说了一句:“没想到这礼物送的还挺值的,原本只是为了讨你的欢心,不成想,倒是将丈母娘一道儿给讨好了。对了,再过几日,舅兄娶亲之日就要到了,我不是还要再表示表示,好一举将丈母娘的欢心拿下!” “那天,你不是说要陪我回去吗,这便足够了!” 这礼物虽然送得多的确是好,但晋阳大长公主这些年来积攒的财富也并不少,所以,礼物再多也仅是锦上添花。 一开始时,其实芙蕖与赵晋延是打算直接去参加婚礼的,后来一想身份,倒是不妥,到时候婚礼的主角干脆变成他们了。所以芙蕖与赵晋延商量再三,还是打算那一日便衣而去,最好半分都不要声张,就这么静悄悄的参加完婚礼后,就回宫了。 赵晋延显然也不爱被一群人拥簇的,所以芙蕖的提议虽然不合乎规矩,但赵晋延还是深表赞同。 当然,二人也根本没有想到,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人,看到这二人,会有多么的无奈。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出现在自己家中的女儿女婿,偏偏身边仿佛根本没有带多少人,一副便衣的样子,只觉得脑袋壳子都疼了起来,可二人又是诚心来参加婚礼的,总不能在大喜的日子把人往外赶吧。 想了又想,晋阳大长公主只好招呼过也是忙得团团转的清语,开口吩咐了一句:“这会儿外边人多难免会冲撞,你将他们带到芙蕖的院子里去。那处僻静!” “是。” 清语轻声应了。她作为晋阳大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自是知晓,这会儿恐怕也就是芙蕖以前出嫁时居住的小院子还算清静,毕竟那处自芙蕖出嫁之后,便被原模原样封存了起来,除了日常去维护与打扫的下人,其他人都不得随意靠近。 芙蕖与赵晋延二人自然也知晓这个时候二人若是跑出去,那就是添乱,毕竟今日来晋阳大长公主府的大半宾客,定然是认识二人的。而且她也的确是十分怀念自己未出嫁前所居的小院子,倒是没有半点异议,便打发了清语,只自己戴着赵晋延一道儿去了以前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的景观,与她未出嫁时候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甚至是园子里的花,都修得一模一样。 而这一回,赵晋延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进芙蕖的闺房了。 二人是带着参观的心情来来回回走着,一个是怀念,一个则是好奇,这看的速度并不快,门外响起了鞭炮声,二人都还没有看完,不过芙蕖却是没有心思去看了,而是一脸兴奋的冲着赵晋延开口道:“新娘来了,待会儿我去看看新娘,你不方便去,便在我屋子里呆着。” 赵晋延闻言,到没有阻止,只是叮嘱着芙蕖带好人,芙蕖点了点头。 说起来,芙蕖想去看卫良辰,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好看,她的屋子里本来也有相陪的女宾,芙蕖进去后,一屋子的人拘束,芙蕖也有几分受不了,所以很快便带着侍从出来了。 不过等走出了新房,芙蕖隐隐发现了一件不对劲的事情,她好像遗漏了什么。 直到走到花园里的时候,她看着来来往往穿梭着的下人,芙蕖终于有些记了起来,她忍不住叫住了其中一名下人。 下人看到是芙蕖的时候,心中惊了一下,但很快恭敬低下了头,冲着芙蕖行了礼。 芙蕖摆了摆手,开口问了一句:“我爹……夏国公在哪里?” 芙蕖这一句话问出后,下人的面上明显愣了一下。 下人没有马上回答,面上紧接着,又是露出了几分忐忑不安。 “你实话实说,我不会怪罪。” 芙蕖心中堵得有些闷闷,说不出话来。 而下人声音细若蚊吟:“夏国公……今日并没有过来。” ☆、第133章一百三十三、传闻 芙蕖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下人离开,但心底里到底是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意味。 可能是她真的将一些事情想得太好了,她一直以为之前夏国公会出席她的及笄礼、会出席她的婚礼,便是他与晋阳大长公主不能和好,但至少也能融洽相处,但现实却恰恰给了她一盆冷水。 夏国公竟然连自己亲生儿子娶媳妇都不出现。 芙蕖不知道夏国公为何会这般,但她的心里,却一扎一扎的疼,为自己的兄长。 虽然夏越朗从来都表现的并不是那么的在乎,可芙蕖却知晓,夏越朗心中其实还是在乎的。 往日里夏越朗越是冲夏国公表现的厌烦,甚至做出一些过激的行动来表现,其实芙蕖心底里越是明白其实夏越朗对夏国公并不是像表面上表现的那般冷漠。 芙蕖心中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什么,只自己慢慢的朝着小院走去。 回到小院子的时候,赵晋延正站在芙蕖的书架前细细观摩着。 若是往日里,芙蕖瞧见,自然是会有几分反应,只因为她这书架上的书,实在是有几分上不得台面,多是一些杂书,不过这会儿,她显然也并没有在意这点,只是走进屋子里,走到了赵晋延的身侧。 赵晋延发现了芙蕖的异样,倒是有几分疑惑的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没见到新娘子?” 芙蕖摇了摇头,也没有说话。 赵晋延瞧见芙蕖这般,便知芙蕖是真的有问题了。 “你兄长大喜日子,你怎么这副样子,到底怎么了?” 赵晋延说完这话,直接将目光看向了底下人便要询问,芙蕖瞧见,连忙伸手拉住了赵晋延,只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没瞧见我爹来,算了,还是没来好,万一来了我哥那暴脾气,两个人冲突上就不好了!” 芙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到底心思浅,心中所想,也都在脸上露了出来。 不过这件事情毕竟是涉及到了芙蕖家里的事情,而且偏偏又是这夏国公的事情,便是赵晋延先前能够为了芙蕖,多次威逼利诱着夏珏来参加了芙蕖的及笄礼与婚礼,可夏越朗的这次婚礼。 赵晋延倒也承认,的确是他没想到,但便是他想到了,这事儿,他也的确是不好去插手的。 赵晋延无从安慰起芙蕖,只好开口问起了芙蕖其他的事情。 也好在这些年来,芙蕖到底已经给夏珏这些年来的做法伤透了,这会儿便是心中有几分难过,但也是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她很快便打起了笑脸,与赵晋延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二人毕竟不好离宫太久,倒没有完整的参加完婚礼,便回宫去了。 甚至连晚上的晚膳也没有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用,回到宫中,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倒难得觉得腹中空空,正待传底下人送膳上来,门口宫女来报,太皇太后宫中的冯女官来了。 芙蕖与赵晋延二人闻言,面上顿时有了几分不豫。 说来这会儿二人还真没这份精力去应付太皇太后,尤其这会儿太皇太后也是生着病,若是以往,若是芙蕖与赵晋延被太皇太后惹得不开心了,还会想着给太皇太后添添堵,可如今一个病弱的老人,便是干出在可恶的事情来,芙蕖与赵晋延的性子也做不出再给一个病弱老人去添堵吧! 芙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赵晋延。 赵晋延自是看出了芙蕖的意思,但他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开口说了一句:“没事,你先用起来,我去看看便好。” “……算了,还是我与你一道儿去吧,只怕皇祖母最想见到的人,是我。” 这句话倒不是芙蕖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因为这段时日以来,对太皇太后的性子摸得实在是太清楚了,太皇太后从来都不会去找赵晋延的茬,她只会来找她的茬。 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芙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只是为了问问婚礼的事情吧! 芙蕖倒愿意往好的方面去想。 第110节 到了太皇太后的宫中,太皇太后依然是卧病在床,而皇太后则是坐在太皇太后的身侧,皇太后瞧见芙蕖与赵晋延进来,在二人行过礼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免了礼,便让出了太皇太后身边的位置,自己走出了寝宫。 芙蕖与赵晋延见此,倒也不知道该如何与皇太后交流,索性便没有说话。 太皇太后只微微眯着眼睛瞧着眼睛的情景,瞧见芙蕖与赵晋延二人这副样子,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但也没有说话,直到二人走到了她的床边时,太皇太后才语气淡淡问了一句:“去参加婚礼了?” 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对视了一眼,赵晋延先开口回答了:“是。” 太皇太后的目光却并未落在赵晋延的身上,而是落在了芙蕖的身上,又是开口问了一句:“新娘子瞧着可是喜欢。” 芙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但很快笑着回答道:“自是极好,皇祖母不是也已经瞧过了吗?” “是啊,可不是瞧过了吗?” 太皇太后嘴角微微冷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芙蕖的身上,开口轻声叹气:“你兄长这一眨眼,也是娶了妻了。哀家还记得,小的时候,你兄长才刚到哀家的腰间,却牵着才刚刚会走路的人到宫里来看哀家的情形……” 太皇太后这话,听着仿佛是在回忆,但芙蕖却又觉得,似乎并不像是在回忆。 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又听得太皇太后开口道:“如今,一眨眼的功夫,你嫁进了宫里,你兄长也是娶了亲,也是个大人了。” “是。” 芙蕖左右思索这话,倒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也是应了。 而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说了一句:“你这嫁进宫里,也有半年多了吧!” “是。” 细细算来,的确是快了,如今都快过年了。夏越朗的婚礼,本就是放在年前,也是晋阳大长公主所说的既然嫁出去一个女儿,自是要娶个媳妇过来填补,免得这年公主府里过得不爽快。 芙蕖当时还笑晋阳大长公主这主意倒是不错。 不过,太皇太后说起这个,当然不可能是要对芙蕖感叹快要过年的事情。 芙蕖心中下意识便起了几分提防。 而又听得太皇太后笑着开口道:“哀家记得,就在几个月前,皇上还与哀家在说,定会让哀家抱上曾孙,可是如今皇后嫁进宫里,都快半年多了,怎么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 芙蕖面上的神色淡了一些,并没有回答。 但芙蕖不回答,并不意味着太皇太后便打算住嘴,她只是将目光看向了赵晋延,又开口道:“先时皇上既是表现的钟情于皇后,朝臣们自是不好相逼,所以也应允下只要皇后生下嫡子,便不逼着皇上您纳妃。” “虽说当时未曾约定好期限,可哀家倒也不能够坐视不理,这都大半年过去了,皇后肚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总不能是以为没有约好期限,便可以一直任由你们这般拖延下去吧!” “皇祖母多虑了,这子女之事,本就随缘,更何况民间三五年生子,也比比皆是。如今皇后才嫁入皇家半年,而宫中事务又是向来繁忙,朕这些日子以来,前朝事务也多繁忙,皇后自是不可能这么快便有音讯。” “三五年产子,民间确实是有,但哀家听到的更多还是嫁入夫家只需两三月便能有音讯之人,何况,哀家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也是唯恐是真的。” 太皇太后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而赵晋延的面色显然也十分的不豫。他没有说话,只冷眼看着太皇太后,只看着等着她究竟会说出个什么来。 “听说,血缘太近的夫妻,往往子嗣上会十分艰难,便是侥幸能得一二子,据说也多是体弱。” 太皇太后说这话的声音并不重,但却是重重的敲击在了芙蕖的心头,芙蕖的面色也有几分苍白。 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却是握住了芙蕖的手,捏了捏她,示意她回神,而后目光又是看向太皇太后,语气带着几分冷厉开口:“皇祖母这说法,是打哪里听来的,朕如何从来不知这种事情。” “本也是民间之说,哀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有听民间传言,西北那边有几个村子,一直保持着不与外族人通婚的习俗,而且多为家中亲兄妹、表兄妹、堂兄妹结亲,久而久之,那几个村子出现了个怪状,不是子嗣艰难,后代难继,便是生下婴孩体弱难以养活,便是侥幸能养活,多为傻子亦或者缺胳膊少腿……” 太皇太后的声音越来越轻,幽幽的,仿佛是带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恐怖意味。 而芙蕖的身子也猛然一颤。 赵晋延感觉得到芙蕖的恐惧,他目光凌厉的看向了太皇太后,冷声开口:“朕倒是不知道,皇祖母竟然会对民间之事这般了解,这事儿连朕都从来没听说过。更何况,朕与芙蕖,岂能与凡夫俗子一般,倘若朕没有记错,皇太后与先皇也是表兄妹,大哥若非意外,身体向来康健,而且聪颖才识,更是在诸多皇子之上。再往上而议,本朝皇后与皇上乃表兄妹之事,更是比比皆是,却从未见过出现过任何像皇祖母所言的事情。只怕皇祖母是危言耸听吧!” “皇祖母若真有这份闲情逸致,倒不如先把自己的病养好了再说,朕与芙蕖便先告退了!” 说罢此言,赵晋延还真是半分颜面都不留,直接带着芙蕖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2个手榴弹,大家晚安 ☆、第134章一百三十四、亲近 赵晋延带着芙蕖径直走到了寝宫门外时,明显感觉被他牵着手走在后边的芙蕖脚步似乎慢了许多。 赵晋延转头看向了芙蕖,只瞧见芙蕖低着的脑袋。 他愣了一下,倒是立刻明白了过来,只怕芙蕖是对太皇太后的话上心了。 他刚想要冲着芙蕖说些什么,只是看到站在门口守候在两旁的宫人之时,并没有说话,直接用力握住了芙蕖的手,把芙蕖带着走出了太皇太后的寝宫,一直带到了宫外之时,方才停下脚步,语气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你这是怎么了?” 芙蕖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赵晋延瞧着芙蕖这般,心中又是一阵叹息。 他只牵着芙蕖的手,坐上了銮驾,一坐上銮驾上,又将车里放着的手炉直接塞进了芙蕖的手中。 芙蕖冰冷的手刚刚触及到这温暖的手炉,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了赵晋延,而赵晋延则是有些无奈的拍了拍芙蕖的脑袋,开口轻声道:“自己的手冰冷冰冷的,若非我牵着你,只怕冻伤了都不知晓。” 芙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贴着手炉,心中却有几分麻木,不得不说,太皇太后方才那番话,对芙蕖的确是有很大的影响。若是平日里,太皇太后说出这番话来,芙蕖当然不会偏听偏信,可……偏偏这番话说的太是时候了。 这些时日以来,芙蕖虽然表面上瞧着并没有什么异样,可心底里到底还是在意自己肚子的动静。 尤其是赵晋延先时不纳妃,朝臣们在朝上所说下的承诺。偏偏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压力,旁人虽然没有对她说出来,可芙蕖若是哪日胃口稍稍差些,伺候的宫人们面上异样的神色还是能够瞧得出来,其实他们只是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罢了。 便是连对这类事情向来都不怎么上心的晋阳大长公主,进宫时,其实也有多次问起过芙蕖。 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芙蕖若说不在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偏偏这怀孕的事情,还真得看老天注定,她与赵晋延二人日常之时,其实算是比较“勤奋”的夫妻,赵晋延更是不管多忙,也是夜夜宿在她的凤栖宫里,偏偏她的肚子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这个月,月事也是推迟了几日,芙蕖原本以为自己要怀上了,当然为了稳妥起见,她也想再等些时日再让太医来瞧,可是没有想到,癸水最终还是如期而至,芙蕖心中有多大的希望,其实便忍不住会有多大的失望。 京中也有不少与她差不多前后成亲的女子,有些甚至比她还要晚上几个月,可大多芙蕖都有听说她们的喜事,而她这张最受外人关注的肚皮,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偏生这个时候,太皇太后还有理有据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便是之后赵晋延有力的反驳了回去,可芙蕖的心中……到底还是忍不住要开始怀疑真假。 这般想着,芙蕖也忍不住看着赵晋延问出了口:“你说……太皇太后所言,是不是真的,我们是不是还是去查证一下,万一是真的呢……” “是真的又该如何?” 赵晋延闻言,立刻冷了脸色,目光看向了芙蕖。 芙蕖被这么一反问,倒是忍不住有了一些讷讷,是啊,是真的怎么样?若是她与赵晋延无法生孩子,而赵晋延与其他人可以生孩子,难不成她要将赵晋延推给别的女人。芙蕖自问自己做不到这么贤惠大方。或许在很早之前,她还能够这般做,但赵晋延早已经将她宠坏了,她也一直觉得,赵晋延是她一个人的,她也不容许其他女人来染指。 “可是……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芙蕖忍不住红了眼框,倘若是真的,她和赵晋延在一起,真的不能够生孩子,即使生了孩子,孩子也不是正常的孩子,那该怎么办? 芙蕖不敢往下想下去,一双手只能够紧紧攥着拿在手上的手炉,想要从上面去汲取一些温暖来让自己平静下来,也让自己乍然变得冰冷的心开始重新变得暖和起来。 “不会是真的。” 赵晋延冷声开口,语气之中带着斩钉截铁,与不许芙蕖质疑的肯定。 “太后与父皇也是表兄妹,不是一样生下了大哥,而且就像我说的,本朝帝后为表兄妹的,并不在少数,难不成他们便是有了问题?更何况,太皇太后为人,你也该清楚,如今她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也只能够去找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言来给咱们添堵,你若相信了,那便是中了她的计。” 赵晋延说着,牵住了芙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上,而后又语气温柔的开口说了一句:“更何况,便是此事为真,但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芙蕖抬起头,目光看向了赵晋延,而赵晋延面上的带着温柔的笑意,对芙蕖轻声道:“若是真的,那咱们便不要孩子了,只从宗室之中挑选一名乖巧的婴孩做咱们的孩子,自小教养大,便跟自己亲生的并无二般,相信宗室之中,也多有人家愿意。” 能不愿意吗? 芙蕖下意识点了点头,若是真按照赵晋延这般说,那便是拿着皇位作为筹码去换个孩子,皇家宗室之中,只怕多数亲王之家正是巴不得呢!只不过,芙蕖眼中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她知晓赵晋延对她很好,或许赵晋延也的确是很喜爱她,可她根本没有想到,赵晋延竟然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竟然愿意不要自己的亲生儿子。 明明,他还可以提出和别的女人生一个孩子再让她抱养,其实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赵晋延为了不伤她的心,竟是愿意抱养与他几乎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来当他们的孩子。 芙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脑袋靠向了赵晋延。 其实真的够了,有赵晋延待她的这份心意,哪怕日后,太皇太后所言是真的,芙蕖也不会忍心真的让赵晋延绝后,若是她真的不能生……那她会找一个柔顺的女子。 其实,芙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口是心非。虽然心中也是愿意这样去想,这样去做,可真的让她想,只觉得心如刀绞。 赵晋延看着芙蕖柔顺的靠在自己的身上,以为是安了芙蕖的心,终于不让她胡思乱想,所以笑着摸了摸芙蕖的脑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又轻声冲着芙蕖叮嘱道:“肚子现在饿不饿,不若先让宫人回宫里去张罗上膳,等咱们回去,就有得用了。” “嗯。” 芙蕖轻声点了点头,语气之中却带了慢慢的柔顺与依赖。 太皇太后那一日之言,其实更像是雁过无声,在之后,芙蕖与赵晋延之间,都是分外的有默契,都没有在相互之间再提起。 而太皇太后那边的例行请安,芙蕖打这一回之后,也都是例行而为,只请过安,并不坐下与太皇太后久待,便立刻找借口告辞。 太皇太后见芙蕖这副态度,嘴角也从来都只是噙着一抹冷笑,仿佛根本不在意,也任由着芙蕖这般作为。 不过,这几日,芙蕖倒也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便是先太子妃陈氏,也就是现在的宁太妃,多次带着宁亲王进宫来给芙蕖请安。 当然之前宁太妃也不是没有来过,可毕竟宁太妃如今居在宫外,进宫一趟并不容易,而芙蕖也向来事务繁忙,便是有空见宁太妃,也都是极短的时间。 可这段时日,太皇太后身体抱恙,可能也是皇太后在中间牵线的缘故,宁太妃竟是直接带着宁亲王留住在了宫中。 然后宁太妃便开始了每日里例行抱着宁亲王来给芙蕖请安了。 这第一回第二回过来,芙蕖倒还算是欢迎,说实话,虽然她不喜宁太妃,可毕竟同情她如今的处境,也想多帮帮宁太妃,而另一个方面,便是宁亲王了。 如今的宁亲王虽然还是个小婴儿,可不再是刚出生时候那副软瘫瘫的样子,也算是长成了。 偏偏,宁亲王的长相看起来倒有七八成与已故的先太子赵晋元相似。 莫说是芙蕖这样的女人,便是赵晋延有一回瞧见,都怔楞了好一会儿,也忍不住伸手抱了宁亲王好一会儿。 芙蕖虽不乐意与宁太妃多来往,可当她面对着宁亲王的时候,心还是软了下来。 宁亲王如今也算是稳稳的养了下来,先时宫中也商定过给宁亲王按辈分取名,不过……宁太妃却并没有接受,而是自己给孩子先取了一个名字,唤作思元。 赵晋延与芙蕖当初刚刚听闻的时候,倒不由自主都沉默了下来,其实二人都知道这般叫这个孩子,其实是有些不妥的,但一来赵晋元的死,的确是赵晋延与芙蕖二人心中不可触及的痛,二来,宁太妃如今也是孤苦伶仃,也只当是告慰已故的赵晋元,所以芙蕖与赵晋延二人最终还是任由这个名字给留了下来。 而当宁太妃抱着宁亲王道芙蕖宫中,每每听着宁太妃唤宁亲王元儿的时候,芙蕖心中都忍不住跳了一下。 她小的时候,也算是和赵晋元一道儿长大,自是记得,很小的时候,其实皇太后与先皇,其实就唤赵晋元元儿。 她挺想阻止宁太妃这般叫,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宁太妃怀中孩子澄净的眼神之时,这话却是咽了下来,所以她也只做没听到。 赵思元如今正是好动,又刚知晓一些事情的时候,初始刚来芙蕖宫中的时候,其实便是乖巧伶俐的紧,而等到到芙蕖宫中来多了后,赵思元显然也是与芙蕖有了一些认识,所在在芙蕖的宫中,少了收敛,多了一些亲近。 芙蕖也慢慢的改变了与赵思元之间的态度。她原本只是想全个面子情,她自然是会看在赵晋元的面子上,对宁太妃一家多有照忱,可私心里,她却并不想去接近这个孩子,不想让自己伤心,也不想让自己尴尬。 可如今陈氏三番两次带着孩子过来,芙蕖想不熟都不行。 第111节 她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抱着孩子软绵绵的身体,倒愿意从心而为,她本也是想要照顾这个孩子的,既然如此,与孩子亲近些,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好紧张,希望体检能够一次顺利过!!! ☆、第135章一百三十五、传言 随着年关渐近,芙蕖这边的事情也逐渐忙碌了起来,每逢新年宫中盛宴,向来是必不可少的一次宴会。 届时,皇宫贵族、朝廷重臣皆会携家眷入宫共度,这么一场盛世,又是芙蕖做上皇后以后第一次操办,朝野上下,自是有许多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但凡出点差错,不管是芙蕖、还是赵晋延亦或者是皇家的脸面,都十分不好看。 其实这类宫宴,宫中向来都有一套章程与规矩规定着该如何去办,若是一步一步来,自是出不了任何的差错,但这一套,在芙蕖身上显然是不太适用了。 芙蕖虽然如今已经接手了宫中的宫务,但也只是接手宫权,真正学到的东西十分有限,加之皇太后如今漠然的态度、以及太皇太后恨不得芙蕖出乱子的立场,芙蕖也不可能去请教这二人。 而芙蕖身边的人,诸如白嬷嬷,虽然在处理宫务上的确是帮了芙蕖许多的忙,可是要让她来处置这么大的一场盛宴,还真有些吃不消,这其中许多的事情,白嬷嬷无法、更是不敢私自拿主意,只能够与芙蕖求教。 而芙蕖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晓。 幸而晋阳大长公主也知晓了芙蕖如今的困境,这段时日更是隔三差五进宫来与芙蕖传授了不少经验,除此之外,赵晋延也发现了芙蕖的困境,倒也不知道他打哪里找来了几名老宫人,虽然话不多,可每逢芙蕖遇到危难之事时,稍加几句,芙蕖总能茅塞顿开。 如此,这次的宫宴,芙蕖才是有惊无险的给布置了下来。 不过饶是如此,对于芙蕖而言,这一回还是让她累了个够呛,也足够操心。 晚上芙蕖与赵晋延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能够在嘴里念叨着这次宫宴的事情,也让赵晋延忍不住嘲笑芙蕖怎么不在梦里也梦到这次宫宴。 当然芙蕖并没有告诉赵晋延的却是,她其实在梦中也梦到过好几次,都是梦到把这次宫宴给搞砸了,生生半夜就把她吓出一身冷汗来。 虽然赵晋延与晋阳大长公主都与她说这次宫宴便是办砸了也没有事情,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可芙蕖却并不这么认为,她自然知晓他们其实是在安慰着她,倘若真的办砸了,麻烦肯定是会不少的。 而她如今能做的事情很少,也只能够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保证不要出错,也不要给赵晋延与晋阳大长公主添麻烦。 芙蕖这边为宫宴一直操持着,赵晋延那边因着越近年关,手上的事务,反倒是慢慢的少了下来,而等到封笔那一日,赵晋延也算是彻底歇了下来,见芙蕖这副焦头烂额的样子,便主动帮着芙蕖分担起了事情。 而等到赵晋延仔细看过芙蕖这边忙的事情后,心中既无奈又有几分感动,其实芙蕖已经做得很好了,能够在毫无章程的情况下,又没有太皇太后等人的引导下,自己总结出这么一套宫宴的章程,将人、事都安排的这般尽如人意,若说有什么不足,可能也就是作为掌事的芙蕖心中实在没底,所以在下达指令的时候,难免瞻前顾后。 而赵晋延的插入,却是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芙蕖做的已经很好,赵晋延自然做不了别的,但是他却能够帮着芙蕖下达指令,将底下一干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宫宴如期举行,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二人,倒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皆是出席在了宫宴上。 太皇太后对着外人,倒是维持着皇家的体面,也维持着与帝后之间的和睦,虽交涉甚少,却也并不沉默。可能唯一有些让人瞩目的却是,太皇太后对皇太后以及宁亲王一家的亲热。 当然,这也并不突兀,宁亲王如今可说是太皇太后唯一的曾孙,而宁亲王如今恰好处于懵懂却又有些知事的时候,这样的孩子也总是尤其的惹人疼爱。 太皇太后指示着皇太后将宁亲王抱到了自己的身边,说来到也巧,太皇太后的位置,自是与芙蕖和赵晋延挨着,这边太皇太后刚刚命宁亲王将孩子抱到身边,那边原本还一脸懵懂的赵思元在看到芙蕖与赵晋延的时候,眼睛仿佛一亮,张舞着小手便要往芙蕖与赵晋延那头去凑,嘴里还一直“啊啊啊”的喊着。 芙蕖与赵晋延二人也没有料到这一幕,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也没有多想,之前他们在凤栖宫的时候,与这孩子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二人也的确是疼爱这个孩子,孩子如今刚是记事的年纪,所以记得他们二人,也并不奇怪。 赵晋延与芙蕖这边还未做出反应,另一边的宁太妃,倒是立刻走上前来告罪,想要抱过孩子回去。 而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却是语气奇怪的说了一句:“这孩子倒是与皇上和皇后有缘,这么小就认得你们了。” 芙蕖与赵晋延对视了一眼,倒并没有马上说话。 但这个时候,宁太妃却是轻声说了一句:“承蒙皇上与皇后对元儿疼爱,元儿自是心中感恩。” “这么小的人,能知道什么感恩不感恩的。” 太皇太后冷嗤了一声,并没有再说其它,只是朝着宁太妃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显然是并不想再说什么。 而太皇太后的这副态度,赵晋延是个男人,自是也没有体会到其中的暗潮汹涌,倒是芙蕖,却是忍不住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她总觉得自己仿佛是忽略了什么。 但是一时之间,她脑子里也是根本想不出被自己忽略的地方,目光忍不住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那一处。 今年的晋阳大长公主,可能是想与儿子媳妇同坐,并没有选择坐在芙蕖这边,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坐的太远。 芙蕖这边一眼望去,只看到了晋阳大长公主黑着一张脸,而坐在晋阳大长公主身边的卫良辰,则是一脸的担忧。这忍不住让芙蕖心中越发的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但很快,宴会的歌舞起了,而底下朝臣们也开始敬起了酒,根本无法让芙蕖有余心去想别的事情。 宫宴结束,芙蕖与赵晋延喝的并不多,在送过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回宫之后,芙蕖与赵晋延二人相携回了宫。 刚到凤栖宫宫门口,还未走入,芙蕖便见彩霞迎面走了上来,瞧见芙蕖的时候,眼前一亮,连忙弯腰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长公主与世子夫人在宫内等候。” “这个时候?” 芙蕖愣了一下,此时夜其实有些深了,而宫宴结束,按照规矩而言,非宫廷中人,也不能够随意在宫中逗留,晋阳大长公主自芙蕖成亲之后,对于这方面,其实是十分的注意,也唯恐给芙蕖带来不好的影响。 显然若非十分紧要的事情,晋阳大长公主根本不可能会带着卫良辰在凤栖宫里等候。 她目光下意识看向了赵晋延,赵晋延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晋阳大长公主是有什么私密话要嘱咐芙蕖,所以对芙蕖笑道:“你先去见岳母,我先回寝宫去清理一番。” “嗯。” 芙蕖点了一下脑袋,目送着赵晋延离开后,自己才带着彩霞去了晋阳大长公主正在等候她的大殿之中。 这边芙蕖走入大殿的时候,晋阳大长公主仿佛与卫良辰在说着什么话,而当晋阳大长公主看到芙蕖的时候,却是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芙蕖跟前,语气之中甚至是带了一分气急败坏道:“你和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二人正当年华,难不成还怕生不出孩子,想着去收养赵思元那孩子!” “……” 芙蕖被劈头盖脸这么一质问,瞬间愣住了,她的目光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又看向了站在晋阳大长公主身后,一脸担忧看着她的卫良辰,眨了眨眼睛,这才开口反问道:“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谁说我和皇上要□□了!” 虽然之前赵晋延的确是有说过若是生不出孩子,他们便去□□,可这事儿明明还是远着的事情,便是她虽然因着肚子一直没有音讯而多有沮丧,但目前也从来都没有起过这般念头。 晋阳大长公主究竟是从哪里听说的这种说法。 “没有?”晋阳大长公主也愣了一下,片刻之后脸上倒是立刻收起了方才那副担忧的神色,反倒是一脸埋怨的看着芙蕖开口道:“你和皇上既然没有这个念头,那待赵思元那孩子那么亲热做什么,你都不知道现在外边传成什么样子了!” “……” 芙蕖再次愣住了,她到底是生活在宫中,如今对于宫外的消息,也的确是封闭了许多。 卫良辰见芙蕖一脸疑惑,倒是上前轻声解释道:“娘原本也是不相信外边的传言的,可是……可是今日在宫宴上瞧见皇上与皇后娘娘与宁亲王之间亲热的关系,所以才担忧。” “外边有什么传言?” 芙蕖这回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根源恐怕就是在外边的传言上边。 而卫良辰听到芙蕖问了这话的时候,倒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说,而晋阳大长公主显然没有卫良辰的这份顾忌,所以直接没好气的冲着芙蕖开口道:“什么传言,你现在到京中随便去听听墙角,哪哪不是在传这件事情。都在说你这个做皇后的没本事生育龙子,有霸着皇上不放,所以如今就打着主意收养年岁尚小的宁亲王充作自己的龙子。” “……怎么可能!那是晋元哥哥的孩子,我若这般做,不是让晋元哥哥绝了后。” 虽然芙蕖始终相信血脉亲情,这并不是记不记名便能够改变,但事实上,如今的世道便是如此,倘若一个孩子被改了名分,那么对于亲生父母都不得相认,也不能够按照人伦之理尽孝道,只能够对着养父母来尽本该有的孝道。 而赵思元是赵晋元唯一的子嗣,芙蕖便是真打算□□,也绝对不可能将主意打到赵思元的身上,所以这会儿听着晋阳大长公主这般说,只觉得是天方夜谭。 而晋阳大长公主却是没好气的冲着芙蕖翻了一个白眼,开口冷笑道:“怎么不可能,外边传的有板有眼,先时你频频召见宁亲王母子,如今在宫宴上又是那般态度,只怕今日过后,外边就有人管赵思元叫太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体检,求顺利过!!!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谢谢大家的祝福。 ☆、第136章一百三十六、脸皮 “我并未主动召见过宁亲王母子,只是他们二人上门求见,我也不好不见吧!” 芙蕖讷讷的解释了一句,若是她真的拒之不见,只怕宁亲王母子日后的处境便会不好过,便是看在赵晋元的面子上,她也会耐着性子接受二人的求见。 而芙蕖的这话一出口,晋阳大长公主嘴角的冷笑更深了。 “你们两夫妻,还真是个面团性子,别人就瞅准了你这面团性子,所以才有恃无恐。” 晋阳大长公主这话说的,真当是毫无客气,但芙蕖也是无言以对,的确,她与赵晋元,便是能够对太皇太后狠得下心来,但是对于赵思元——赵晋元的遗腹子,二人还真是很难狠得下心来,尤其孩子还这么小,便是知晓宁太妃真的利用了这个孩子在做些什么事情,但孩子到底无辜,二人也绝对迁怒不了他。 不过,芙蕖也知晓,若是如今真的按照晋阳大长公主所说的发展,只怕她和赵晋延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态度,是错了。 芙蕖倒也没有继续解释,只是冲着晋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而晋阳大长公主瞧见芙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心中越发生气:“你这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们如今觊觎的可是太子的位置,那可是你孩子以后才能够坐的位置。” “娘,这件事情,我和皇上都不会答应的。” 芙蕖小声的辩解了一句,但显然并不能够平息晋阳大长公主的怒火,她只很恨开口道:“那孩子那么小,能知晓什么事情,自是被他那个娘亲利用了。说来陈氏那女人,以前呆在太子妃的位置上,从来都只是干些蠢事,如今变成了宁太妃,反倒是长进了,连你也该算计,连太子的位置都敢给她儿子算计上了,若说这其中没有其他人在里边做些什么,我还真当是不相信了。” “……” 芙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还是沉默。 但晋阳大长公主显然十分厌恶芙蕖的沉默,忍不住厉声开口道:“怎么一句话都没有说,你倒是说说看,如今知晓了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置那个女人……” “……” 芙蕖再次沉默,无言以对,这事儿能怎么处置,宁太妃有这个心自然是不对的,可是她说到底,在这件事情上的努力也只是抱着孩子到她这边来,除此之外,还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若是去处置了别人,那才叫做莫名其妙。 芙蕖这反应,晋阳大长公主自然是看懂了,也是因为看懂了,看着芙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可把晋阳大长公主气的够呛,她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排在芙蕖的脑袋上,想要拍醒芙蕖这会儿的所思所想。 不过,未等着晋阳大长公主说什么,赵晋延却突然从后殿走了出来,直接开口维护芙蕖道:“岳母,这件事情怪不得芙蕖,也是我一开始态度太过于松懈,芙蕖不过是瞧着我的态度行事罢了!” 身为岳母与女婿,岳母自是不好直接说女婿,更何况这位女婿还是位高权重,但晋阳大长公主显然完全没有这个顾虑,说到底,她舍不得说芙蕖什么,但绝对舍得说赵晋延什么。 所以在赵晋延跑出来承担责任之后,晋阳大长公主只干脆冲着赵晋延开口道:“我说皇上,你讲兄弟情谊是好事,你想照顾侄儿也是好事,可是你也该为自家想想吧,可别做了那般傻人,还要连累芙蕖也跟着你受罪。” “是我想岔了。” 赵晋延态度良好的认了错,一来这件事情也的确是有他的因素在,二来则是,晋阳大长公主的嘴舌他还是见识过的,骂他无所谓,反正这些年来他也早已经习惯了晋阳大长公主的态度,可是骂芙蕖却是绝对不行,这只会让他心疼。 赵晋延这般维护自己,芙蕖自然也不能够让赵晋延一人受责骂,毕竟这件事情,真论起来,还是她的责任。 她连忙拉住了赵晋延的手,阻止她再次开口说话,而是连声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娘,这件事情怪不得皇上,是我先见的宁亲王母子。” 面对眼前这对小夫妻的样子,晋阳大长公主的心中倒不像她面上所表现的那般气愤,说到底,无论事情传到外边变成什么样子,但凡他们夫妻能够同心,自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对此她也只冲着芙蕖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这件事情,谁的对错,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我也只有一句话,你们善心,难保别人要用你们的善心做些什么。也希望你们吃一蛰长一智吧!” “是,让娘亲费心了。” 芙蕖与赵晋延二人连忙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开口应了。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这对在她面前跟个面团似得小夫妻,想了想,还是冲着芙蕖说了一句:“倒也不是我催着你们,只是这件事情归根到底还是你们如今膝下空虚,所以一旦芙蕖怀上了,自然也没有人传这个了。当然我也知晓这种事情,也是急不得,可你们也该自己上些心才是。” “嗯……” 一听着晋阳大长公主提这个,芙蕖便觉得头疼不已,虽然她知晓晋阳大长公主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也是在担心着她,可但凡每日里,每个人看到她都是这么一句,她不心烦才怪。 赵晋延看着芙蕖这般,也知道芙蕖有压力,他心中轻叹了一声,但对着晋阳大长公主,却还是温声开口回道:“让岳母担心了,我和芙蕖会将岳母的话记在心中的。今日天色有些晚了,兄长可是还等在宫门口,不若岳母一家今夜便歇在宫中了……” 第112节 “这却是不必了,公主府离宫里的路程又不长,说来也是时候该走了,你们小夫妻自己好好想想吧!” 晋阳大长公主一说完这话,倒是二话不说便带着卫良辰离开了。 不过经过晋阳大长公主来的这么一遭,芙蕖与赵晋延的心情决计称不上好。原本芙蕖还想着终于忙完了这宫宴之事,可以好好歇上一歇,但如今,就是让她躺在床上她也丝毫没有睡意。 前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第二日一早,芙蕖与赵晋延二人果然都起晚了,不过好在今日也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只稍过后去给太皇太后他们请了安便可,所以芙蕖与赵晋延也没有急着起来。 等到二人瞧着日上三竿了,终于慢悠悠的起了身。 新年第一日,芙蕖自是应该收拾打扮的隆重一些,所以坐在梳妆台前,倒是折腾了好一会儿。 赵晋延陪了芙蕖一会儿,倒是芙蕖瞧着赵晋延实在无聊,将人赶去了书房,不过赵晋延这边前脚刚迈出门,后脚外边的绛雪却是进来禀告,宁太妃母子又来了! 芙蕖一听,心中难免有几分心烦气躁。 她端详着镜中只上了一半妆容的自己,眼睛一闭,只开口冷声道:“今日大年初一,他们倒是挺早进的宫?” 这话其实倒不是疑问,便是连芙蕖自己都能够听得出语气之中浓浓的嘲讽之意。 而绛雪闻言,倒并没有害怕,只是冲着芙蕖轻声解释了一句:“娘娘,听说,宁太妃母子昨夜并未出宫,而是被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留在宫中居住了。” 芙蕖闻言,垂下了眼睑,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她的心里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只将手中的口脂盒子放在了梳妆镜前,冲着绛雪吩咐道:“我这边还未收拾好,也不好出去见人,你将人打发了吧,反正……待会儿总能在太皇太后那边见到人的。” 绛雪闻言,面上顿时一喜,连忙冲着芙蕖连声应道:“是,娘娘放心,奴婢定然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的。” 绛雪说完这话,倒是不等着芙蕖说话,便迫不及待的往寝宫外边走去,仿佛是唯恐慢一步,芙蕖便会出口叫住她,改变主意。 芙蕖看着绛雪那副架势,心中若有所思,只将目光看向了站在身后的彩霞,开口问了一句:“我怎么瞧着,你们仿佛早已对宁亲王母子有些厌烦了!” 彩霞作为自小伴着芙蕖长大的丫鬟,自是知晓芙蕖问这话的用意,也知说了实话,芙蕖并不会怪罪,所以便笑着开口道:“娘娘明鉴,的确奴婢几个对于此事早有所不悦,只是奴婢知晓娘娘与皇上对先太子的情谊,所以不敢贸然开口。只是那宁太妃利用娘娘与皇上的善心,实在是可恶,如今皇上与娘娘能够想通,奴婢们自是欣喜。” “倒是我身在局中却是迷失了眼睛。” 芙蕖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并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边,绛雪得了命令,自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喜悦,只跑到了大殿之中,然后面无表情的冲着宁太妃转达了芙蕖的意思。 宁太妃闻言,面上忍不住有几分愕然,毕竟芙蕖待她一惯都是十分的有礼,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让着她,突然会转变态度,是在让她措手不及,也错愕不已。 她抱着赵思元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但面上却还是强撑着笑容,冲绛雪道:“娘娘若是在梳妆,臣妾倒是可以替娘娘梳头,不若请姑娘带我过去……” “我家娘娘自小便习惯了由我们几个奴婢伺候,在梳妆的时候更不爱外人在场。” 绛雪倒是没料到宁太妃竟是这般厚脸皮,忍不住冷了声音,冲着宁太妃开口道。 宁太妃面色一僵,但还是强忍下怒气,只开口又道:“若是如此,那不若我与思元便在这边等娘娘吧,这大年初一,思元也想与皇后娘娘请安。” 说罢,却是坐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上。 绛雪这一回,倒真是不怒反笑了,她也算是见识了对方厚脸皮的程度,赶客的意思已经说的这般明白,偏偏还真有人这般没皮没脸。 对方说到底,也是身份尊贵的宁太妃,绛雪便是芙蕖跟前比较得力的宫女,倒也不敢做下这般落人口实之事,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制她,绛雪眼珠子一转,只面带微笑冲着宁太妃开口道:“太妃若是想等,便等着吧,我家娘娘也不知道何时能好,等好了,瞧着时辰也不早,定然要与皇上先去给皇太后与太皇太后请安,只怕也是没空接见太妃。” “……” 宁太妃目光带着几分愤怒看向了绛雪,却只看到绛雪面上不动如山的表情,她倒也不至于真的蠢笨到了那般地步,自然看得出,绛雪敢这般待她,定然有芙蕖授意,也绝对是有恃无恐,她便是一直等着,也恐怕见不着人。 她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有几分无地自容,最终只很恨抱起怀中的赵思元,二话不说便甩袖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端午节,各种事情忙,加上去外地体检,累的快瘫了,一直想写,但没精力写,这几天就凑了这么一张,不过接下来恢复正常上班,更新也会稳定,而且会多起来。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第137章一百三十七、娘 赵晋延合上了手中的书籍,目光看向了跪在他面前的宫人,听罢宫人的禀告后,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其它,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行了,此事朕已知晓,你下去吧!” 芙蕖能够有这份决心,自是一件好事。赵晋延自然也不会因着赵晋元的缘故,便去同情宁太妃母子,相反,倘若芙蕖做不下这个决定,或许他还会替芙蕖去做下。 想让宁太妃母子过得好,便是想要去逝去的赵晋元做一些事情,也有很多种方式,唯独……这让宁太妃母子插入到这一堆乌七八糟的事情来,才是真正对不起赵晋元。 赵晋延将手中的书扔在了桌面上,揉了揉额头。 宁太妃母子的事情,赵晋延从不觉得这事儿宁太妃会无辜,可能唯一无辜的也不过是赵思元这个稚子,但是,这件事情只单单一个宁太妃,显然是不成事的,这其中只怕少不得皇太后,更加少不得太皇太后的手笔。 想到了前段时日,皇太后主动请缨替太皇太后侍疾,赵晋延眼里的神色忍不住冷了几分。 但这些,赵晋延都能够猜测的到,他唯一感觉到有些奇怪的事情却是,为什么宁太妃的主意,会打在他与芙蕖的身上,打在皇太子的位置上。 毕竟,便是他与赵思元的父亲赵晋元再兄弟情深,但立赵思元为太子,且在他与芙蕖如今还算年富力壮的情况下,根本便是天方夜谭。 只怕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才让宁太妃起了心思,偏偏宁太妃这性子,赵晋延轻轻叹了一口气,的确是容易受到他人的煽动。 赵晋延回到芙蕖的寝宫之时,芙蕖刚好收拾打扮好,她看到赵晋延时,面上只勉强一笑,然后轻声道:“方才,我让底下宫人将宁太妃请回去了,待会儿只怕要在太皇太后那边遇上。” “无事。” 赵晋延安抚的拍了拍芙蕖的手背,握住了芙蕖的手,轻声开口道:“朕与你一道儿去,不要怕。” “不是怕,只是觉得有些无奈罢了。” 芙蕖心中也是忍不住叹气,当初赵晋元意外离世身亡,她其实也是打算好好照拂宁太妃一家的,可是如今却是迫不得已要走到这一步。 “只等着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便会好的。” 赵晋延倒毕竟不是女人,也没有芙蕖这般伤感,当然无奈他也是有的,只是他更加能够理性的来看待一些问题,譬如,宁太妃母子日后到底还是要由着他们照拂过日子,便是如今一时意气,想不开,日后早早晚晚只怕也会想开。 毕竟如今他们的顶梁柱已经不在了,而新的顶梁柱,如今还只是个稚嫩的小婴孩,本就还需要其他人照拂。 但凡宁太妃有点脑子,都会知晓与他们闹翻,简直就是最愚蠢的一条道路。 不过这些,赵晋延并不想对芙蕖说出,也怕芙蕖动了善心,早早晚晚,反正芙蕖也会看到这一点。 去往太皇太后宫中请安之行,并不顺利,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如期而至,却并没有见到人。 冯女官只传出话说,太皇太后旧疾复发,便不想见人了。 这时间点掐的也的确是够巧,请太医的时间,恰好便是在宁太妃母子从凤栖宫里回来,而这旧疾复发,芙蕖与赵晋延二人作为孙儿孙媳妇,本也是应该陪在太皇太后身边,再不济也应该进去探望。 偏偏被太皇太后一句不想见人,便挡在了门外,显然话中之意,十分明了,里边的那才是太皇太后心目中的自家人,而站在外边的,在太皇太后心中是外人。 虽然太皇太后这番做法不啻于是有无理取闹之嫌疑,可太皇太后作为老一辈的人,身份又是尊贵,只怕也没人会去指出太皇太后这一点。 芙蕖心中也只是苦笑,若非她前些时日,已经将不少的宫人放出了宫,只怕今日这一出过后,明日里后宫,甚至是宫外都会传遍皇上皇后给太皇太后请安吃了闭门羹之事,偏偏……外人可能不会说太皇太后不好,而是想着皇上与皇后对太皇太后做了什么让她不悦的事情,不守孝道。 当然芙蕖与赵晋延也的确是做了。 赵晋延在听完冯女官的话,倒是没有芙蕖这般,他只是握住芙蕖的手,然后目光看向了冯女官,冷声开口道:“既然太皇太后身体不适,那朕与皇后便不打搅了,你们好好伺候,让太皇太后也好好养病吧!” 说罢这话,赵晋延便直接带着芙蕖走人。 而冯女官也敏感的察觉到了赵晋延话语之中的疏远,显然赵晋延连皇祖母都不愿意称呼太皇太后了。 冯女官心中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作为底下人,其实心中也是无奈,她毕竟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实在看不懂太皇太后如今的行事,可能是年纪大了,行事也任意了许多,非得为了那么一些事情与皇上皇后闹得这般僵,而且还是为了宁太妃母子,这值得吗? 连她这个站在太皇太后这边的人都觉得,皇上皇后又非傻子,便是如今瞧着子嗣艰难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到要立别人的孩子为太子。 可她到底只是个下人,这话自然也不好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说,也只能够在心中暗暗替太皇太后着急。 不过冯女官虽然考虑的这一点的确是对的,但太皇太后显然另有打算,这也是站在她如今的位置上看不到的东西。 太皇太后瞧着冯女官回来,目光看向了守在她身边一脸关切看着她的皇太后与宁太妃,只觉得头疼,干脆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去,然后唤来冯女官替她揉头。 她虽然与赵晋元的确是几个孙儿之中感情最为深厚的、血缘也是最近的,可她还不至于老糊涂,就像冯女官所说,赵晋延不会这么傻,傻到立赵思元为太子。 便是赵晋延真的考虑到与赵晋元的兄弟情谊,想着给赵思元好的,可外边的天下人不会这么看,先且不说赵晋延在如今还年轻的情形下,去立非亲子为太子合不合适,只单单赵思元是赵晋元唯一的子嗣,赵晋延便不能够选择赵思元为养子,不然便是绝了赵晋元这一门的根儿,是会让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他的事情。 而太皇太后之所以在皇太后与宁太妃过来相劝,假意同意,其实……说到底不过还是为了如今赵晋延在她面前所做下的那份承诺,只守着芙蕖一个人过。 太皇太后一想起这个,真当也是冷笑,他们赵家倒是瞧着出了一个情种,若是以往,她也并不会这般激烈反对,可显然,如今芙蕖主意大着,跟她又根本不是一条心的,她怎么能够答应这样的事情。 她也是想不通,原本以为朝臣们会激烈反对,可谁知道,竟是让他们给平息了,但皇太后与宁太妃二人的提议,也是给了她一个新的想法,如今不反对,说到底不过是立下承诺,只说芙蕖会尽快孕育子嗣,偏偏芙蕖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而倘若又让朝臣们得知二人打算收养嗣子,只怕朝臣们再也不能够像上一回这般轻易平息此事了。 一想到赵晋延与芙蕖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头疼不已,太皇太后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一点都不疼了,她安心的将双手放在了腹上,舒舒服服的睡了。 临睡之时,太皇太后倒是一点都不忘叮嘱了冯女官一声:“你待会儿去和太妃说一声,毕竟如今居在宫里,便是皇上皇后再繁忙,她也不可因此而懈怠了礼数,明日一早,还是得好好的与皇上皇后去请安。” 不过,太皇太后这想让宁太妃母子再去膈应芙蕖与赵晋延的主意,显然是落了空。 翌日清晨,宁太妃抱着赵思元来到凤栖宫的时候,只得到了宫人的一个音讯,皇上皇后一大早,便离宫去行宫散心了。 宁太妃闻言,恨得只咬牙啮齿,二人这般做法,显然是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也不和规矩,可问题是,二人是皇上皇后,如今这宫中除了两个懦弱的才人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嫔妃存在,又恰好刚在皇上封笔,过年节休息之时,便是别人听闻了,也顶多传出一句,皇上皇后真是恩爱好情趣。 但宁太妃越是这般,心中便越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直冲上头顶。 她到了如今,便是先时一直对着芙蕖笑容以待,可她的心里却还是一直很恨芙蕖。她过得越好,越舒服,宁太妃心中便越是恼恨。 当初赵晋元在世的时候,一颗心全落在她的身上,反倒是对她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妻十分冷落,而等到赵晋元走了,原以为与晋阳大长公主不和的赵晋延上台后,芙蕖会过得十分凄惨,可是谁知道,她倒是一手的狐媚好手段,竟是引得赵晋延也为她倾心,不仅给她奉上了皇后之位,甚至还愿意为她废除后宫,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活。 她所梦想的,或者说全天下女人都羡慕的一切,都让她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如今不让她不甘心,也不让她义愤至极。 芙蕖与赵晋延一早离宫,理由之一自是为了避开宁太妃母子,而另一个理由,却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他们并没有去行宫,出宫的几辆马车,大部分都去了行宫的方向,但有一辆不起眼的,却是拐了个道,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门口停下了。 大年初二,按照民间习俗,自是应该由赵晋延陪着芙蕖回娘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第138章一百三十八、巧遇 晋阳大长公主一早便有收到消息,所以虽然嘴上口是心非的说着芙蕖这丫头就是瞎折腾,哪有做了皇后的人成天跑回家里来的。但是一颗心,老早便跑到了门口,只眼巴巴的望着大门口,等待着芙蕖的出现。 卫良辰作为晋阳大长公主的儿媳妇,怎么能够不体贴的知晓晋阳大长公主的心思,所以也不戳破晋阳大长公主的心思,只笑拉着夏越朗一道儿陪着晋阳大长公主等在门口。 幸而,芙蕖与赵晋延本就是一大早便出了门,所以也没有让三人多等,便出现了。 芙蕖下马车的时候,瞧见同样陪着晋阳大长公主等在大门口的夏越朗与卫良辰,心中愣了一下。 她其实已经有做好打算,今日来,也没打算能够见到这二人,毕竟今日本就是媳妇该回娘家的日子,而卫良辰今年又是第一年嫁入他们家中,也本该是回去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见到夏越朗也在,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夏越朗便是太皇太后的亲外孙,但一来太皇太后如今与他们家的关系一直都十分的不好,而夏越朗自己作为一个男眷,芙蕖在宫中也不好公然召见他。 所以兄妹二人自芙蕖出嫁后,竟然难以得见,便是难得能够见上一面,也只是匆匆见过便分开。 今日能够见到,芙蕖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 第113节 晋阳大长公主在看到芙蕖的时候,面上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只笑着伸手抓着芙蕖的手,上下端详着。 另一边卫良辰早已十分有眼色的开始安排起了各类接待的事务,倒也不是卫良辰与芙蕖并没有什么话好说,而是卫良辰也知晓,这会儿芙蕖难得出宫一趟,自是恨不得能够和家人多相处一会儿,她夹在其中,其实完全是画蛇添足,倒不如先安排好后勤事宜。 晋阳大长公主带着芙蕖回了先时芙蕖出嫁时候所居的院子,而芙蕖瞧着卫良辰不在,忍不住开口轻声问了晋阳大长公主一句:“娘,今日嫂子与兄长怎么没有回卫国公府?”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眼睛瞥了芙蕖一眼,开口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还以为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故意扣着儿媳妇不让她回去?” “……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好奇吗?” 芙蕖闻言也是有几分无奈的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而这边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开口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你嫂子听说今日你要回来,怕府上没人安排事情,又觉得你兄长与你见面机会不多,便说今日留下了,等过几日再回也是一样的。” 当然卫良辰的原话肯定并不是这样的,卫良辰的原话却是撒娇的与晋阳大长公主笑道:“往年里初二这一日,我娘家来来往往亲戚太多,我向来都不耐烦应付这类事情,倒是请娘怜惜我,今年便让我缓几日再回,也好让我好好歇歇。” 卫良辰这话,自然是当不得真,这出嫁了的女儿回娘家向来是娇客,回去哪能够受累,反倒是在婆家,还要主事处理各类事务,反倒是忙的不可开交。 晋阳大长公主倒也不是不念着这个儿媳妇的好,所以心中记着,嘴上便对着芙蕖说了出来。 芙蕖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目光略带着几分打趣的看向了夏越朗,又看了晋阳大长公主,笑道:“娘,哥哥,我可得恭喜你们,得了一个好媳妇了!” “小丫头,你还不是多了一个好嫂子了!” 晋阳大长公主忍不住笑着点了点芙蕖的额头 ,可能是因为在宫外的缘故,便是赵晋延也同样坐在大厅之中,但是晋阳大长公主对着芙蕖,倒是不像现时在宫里时候那般了,显得也随意了很多。 正说着,门外边便瞧见卫良辰领着一群侍女端了不少的早膳进了门。 芙蕖瞧见了,目光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卫良辰,又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而这边晋阳大长公主只笑而不语。 而卫良辰则是语气轻柔道:“皇上和娘娘今日来得早,也不知是否用过早膳了,不过娘和夫君今日等在门口盼着皇上和娘娘,还未用过,所以便自作主张,让小厨房里做了一些送上来。” 芙蕖闻言,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卫良辰连连点头道:“多谢嫂子想的周道,我和皇上,今日还真是匆忙出宫回家,一点都没用过,嫂子不说,我还不觉得饿,但嫂子一说,便觉得腹中饿的紧。” 这边正说着,芙蕖便拉着赵晋延与晋阳大长公主一道儿坐入了席中,夏越朗也是大大咧咧坐了下来,只唯独卫良辰,则是站在了晋阳大长公主身边,似乎是打算亲自伺候着晋阳大长公主用膳。 晋阳大长公主也向来不是苛刻的人,更何况,这个儿媳妇也算是深得她心意,自然也不喜欢摆出婆婆的款儿,所以直接拍了拍卫良辰的手,笑道:“你去越朗身边坐着好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学那些苛刻的人家。” 芙蕖闻言,也是笑着点头道:“是啊,嫂子,你也坐下吧,有什么要伺候的,让底下人来便是了!” 卫良辰闻言,并不拿乔作势,倒也落落大方的谢过晋阳大长公主与芙蕖,便在夏越朗身边坐下了。 这一顿早膳,并不十分丰富,但不管是糕点粥水,还是点心小食,显然卫良辰都是经过了精心的挑选,照顾到了每个人的口味。 芙蕖与赵晋延用的称心如意,晋阳大长公主也是十分舒坦,至于夏越朗,他本就不挑食,加上这桌上又放着他最爱的大肉包子,自也是心满意足。 不过这边夏越朗用的尽心,芙蕖倒是察觉到了卫良辰似乎胃口不佳。虽然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也是一样慢慢的在用着粥食,但往嘴里送东西的幅度,仔细观察一下,很能发现问题。 芙蕖心中念着卫良辰的好,自然也是关切的问了一句:“嫂子这是怎么了,是膳食不合胃口吗?” “……没有,没有,挺好的。” 卫良辰闻言,连忙开口笑着说了一句。 而一旁的夏越朗闻言,瞧着卫良辰碗中几乎没有怎么下去的粥食,干脆夹了一个大肉包子,放到了卫良辰的碗碟之中,只笑道:“娘子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芙蕖瞧着夏越朗这粗枝大叶的动作,无奈的摇了摇头,夏越朗还真是不懂得体贴人,难不成以为自己喜欢吃大肉包子,这全天下的人都喜欢吃大肉包子了吗。 方才从卫良辰所进食的食物来看,显然这位嫂子的口味和普通的女性都差不多,喜欢的是一些素净清淡的食物。 不过芙蕖倒是没有想到,卫良辰却是十分的迁就夏越朗,这边夏越朗虽然不伦不类的夹了一个大肉包子,但卫良辰还是笑着夹起了那个肉包子,往嘴里送去。 芙蕖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赵晋延,突然发现,自己和卫良辰一比,还真不是什么体贴的好媳妇。 赵晋延对此则是冲着芙蕖安抚的笑了一下。 原本这一小插曲,也该很快过去,不过在卫良辰咬了几口包子后,却是出现了一个意外,卫良辰似乎方才带笑咬包子本就是硬撑,这边才刚吃了没几口,嘴里实在是有几分忍不住了,竟是捂着嘴巴差点吐出了出来。 而晋阳大长公主与芙蕖瞧见卫良辰这举动,都惊讶的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卫良辰。 在场的两个男人被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的举动吓了一跳,尤其是夏越朗,还以为卫良辰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还一脸紧张的连忙扶住卫良辰的手臂,关切问询:“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芙蕖闻言则是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夏越朗,只看着卫良辰轻声问道:“嫂子,你可是有孕了?” 芙蕖话音刚落,夏越朗手中递给卫良辰的茶杯便“砰”的摔落在了地上。 但这会儿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夏越朗的失误,便是晋阳大长公主这边向来不怎么喜形于色之人,都忍不住一脸期待的看向了卫良辰。 卫良辰则是面上有几分害羞的轻声回道:“其实还不确定,癸水是迟了些时日,但想着到底不稳妥,原本打算再过几日再让大夫瞧一瞧。” “你这孩子,就是沉得住气,都这般反应了,还打算等过些时日。” 晋阳大长公主一边说着,倒是一边使人去请了府里住着的大夫过来瞧。 这一把脉。还真是,而且孩子都已经有两个月余了,显然是一嫁进来便怀上了。 在这个时间,出了这么个好消息,全家人自然都是欣喜至极,而在这片喜悦之中,赵晋延却是不动声色的轻轻抓住了芙蕖的手,芙蕖目光对视上赵晋延,只看到赵晋延眼中带着几分担忧看着她。 她脸上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冲着赵晋延摇了摇头。 其实在听到卫良辰怀孕的时候,她心中的确是有一丝感伤,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高兴,她也并没有那般脆弱,容易悲伤秋月。 当然这边担心芙蕖的人,并不是赵晋延一人,在晋阳大长公主安排夏越朗扶着卫良辰回去休息后,晋阳大长公主忍不住冲着芙蕖轻声开口说了一句:“你也莫多想,这孩子本就是缘分,缘分到了,孩子自然也就来了!” 芙蕖闻言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只轻笑着冲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娘,还是要恭喜你,马上就有孙儿要抱了!”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想要说些什么,但目光触及到赵晋延,倒是有些不好将母女之间这等私密话说出来了。 赵晋延也是十分懂眼色,看着晋阳大长公主的神色,也知晓自己在这边并不合适,便立刻笑道:“岳母,我想去外边走一走,不若你陪着芙蕖说会儿话。” “好,我让越朗过来陪你。”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音刚落下,赵晋延自是连忙拒绝道:“不必,让舅兄陪着嫂子便是了,我自己走走便好。” 说着,便走出了屋子。 一等着赵晋延离开,晋阳大长公主便冲着芙蕖开口道:“这生孩子,其实也是两个人的事情,你如今没怀上,也别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芙蕖闻言,点了点头,不过晋阳大长公主的话,也忍不住让她想到了先时太皇太后所说的事情。 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看着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娘,你有没有听说过,说血缘关系太近的夫妻,子嗣上会艰难一些,我和皇上是表兄妹,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打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晋阳大长公主一听,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而芙蕖闻言,轻叹了一口气,还是轻声开口道:“我听说咱们国家有个村落,那个村落向来都是亲兄妹或者表堂兄妹通婚,据说,他们那个村子,子嗣向来艰难,便是有生下,也多有问题……” “胡说八道什么!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晋阳大长公主眉头皱的更紧,不管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晋阳大长公主自然都不会承认,她目光看向了芙蕖,忍不住质问了一句:“这话,是不是你那个好外祖母说的。” 芙蕖没有说话,但态度上,显然便是默认了。 晋阳大长公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冲芙蕖开口道:“我说你怎么不长脑子,你那外祖母 ,心里巴不得把你和皇上拆散了,这话指不定是打哪里编造出来的,咱们皇家,还有京中各大世家,向来都爱表兄妹通婚,娘可从来没见过有什么问题,生下的孩子也都是健健康康的。再说,你如今嫁人还没到一年,也不算是子嗣艰难,只是那群朝臣们成日里瞅着你,才让你觉得自己怀的难了些。” “可不许再胡思乱想了,这种没根据、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也会去相信!” 晋阳大长公主最后冲着芙蕖这么说了一句,显然是想一锤定音,让芙蕖不要再多想。 芙蕖点了点头,只是,神色有些恍惚,也有几分心不在焉。 而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这般,虽然面上并没有说什么,但等到赵晋延带着芙蕖回宫之时,还是偷偷拉着赵晋延在边上说了一下这件事情,只让赵晋延好好的劝慰芙蕖一番。 芙蕖心思本就有几分敏感,而加上最近她身上压力的确是很大,赵晋延倒是不妨,她如今心中还存着这事儿,在听得晋阳大长公主说了这事儿后,也上了心,一等回到宫中,便开始开解起了芙蕖。 其实,这种事情想要想通,光靠旁人的劝慰显然效果有限,真正的关键还是要自己能够想得清楚。 而赵晋延的劝慰,显然与晋阳大长公主的劝慰并没有什么不同,芙蕖也依然是嘴上答应,但心中,其实到底还是有些放不下。 不过她也是真的不想让人操心,所以对着赵晋延,也一直都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赵晋延毕竟是个男人,心思再细,自然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照顾到芙蕖的小情绪,而且随着这年过完,赵晋延也重新处理朝上的事务,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的一番提醒,也不是没有效果,赵晋延倒比以往越发体贴起了芙蕖。 这一日,赵晋延从前朝归来,经过御花园时,恰好看到梅园之中,梅花盛开,分外灿烂,老远的距离时,便能闻到梅花的清香。 赵晋延也是来了兴致,打算自己亲自剪上一些,好带回去给芙蕖插瓶。 于是便命令底下人回凤栖宫去拿剪子,当然拿一把剪子,自然也不必跑凤栖宫里去,只不过这里赵晋延也有几分巧心思,不过是想让底下人先去提醒芙蕖一句,也想让底下人告诉芙蕖,这梅花是他自己剪了带来的。 被赵晋延派回去拿剪子的小太监也是个机灵的家伙,这一跑到凤栖宫,便直接找了芙蕖身边的彩霞要剪子,这番动静闹下来,芙蕖是不想知道也不行。 芙蕖听完彩霞的转述,虽然觉得赵晋延这番举动,有点像急于表现的小孩子一般,但心中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恰好她也正是闲着无事,所以干脆冲着彩霞笑道:“咱们也去御花园里走一趟,看看皇上怎么给我剪的梅花。” 彩霞憋着笑应了是。 只不过,这二人千算万算,倒都是没有算准一点,这边芙蕖带着彩霞走到了梅园之时,另一边,赵晋延也是刚进梅园捡梅花,却是碰上了与下人一道儿出来走走的杨才人。 杨才人当然也并不是有意出现在梅园里堵人的,毕竟赵晋延这梅园剪梅花,也是临时起意,而杨才人,也是早在这梅园里了。 赵晋延走入的时候,杨才人面上愣了一下,倒是立刻冲着赵晋延行了礼。 行过礼后,便打算告退。 赵晋延并没有挽留,见杨才人这般识趣,倒是没有冷脸对着她,只是冲着她点了点头。 而这一幕,恰好让走入御花园里的芙蕖远远望见了。 芙蕖停下了脚步,没有再上前,而是笑着冲彩霞开口道:“咱们回去吧!” “皇后娘娘……” 彩霞愣了一下,没料到芙蕖会是这个反应,她还想说些什么,但芙蕖已经转身离开了。 彩霞瞅了一眼梅园里的情形,脚一跺,只好跟着芙蕖回了凤栖宫。 作者有话要说:  体检昨天刚知道结果,过了,现在开始等政审和公示了,希望一切顺利。 然后我也终于可以不用憋着每天按时睡觉,可以多更文了!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第139章一百三十九、误解 这边芙蕖刚刚转身离去,另一边,倒有机灵的小太监瞧见了芙蕖的身影,连忙走到了赵晋延的身边,轻声禀告了这件事情。 赵晋延手上拿着一支梅花,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小太监所指早已经瞧不见身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而站在赵晋延身侧尚未离开的杨才人闻言,面上却瞬间变得煞白。 她一颗心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只觉得今日简直就是飞来横祸,早知晓,她便不该听着宫人的劝说出来散心,便应该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宫里。 但是如今木已成舟,皇上已经看见了她与皇上巧遇的场面,指不定,心中早已经误解了是她在有意堵皇上。 第114节 杨才人脑子飞快的运转着,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冲着赵晋延开口道:“皇上,婢妾亲自去给皇后娘娘请罪。” 杨才人话一出口,却又被自己这话给吓了一跳,说的时候倒是未觉得,可一等着说出口,听着仿佛是有些别扭,好像是在含沙射影冲着芙蕖上眼药。 杨才人身子越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而赵晋延听了杨才人的话,目光看了一眼杨才人,看着她一副早已经自己将自己吓得不成样子的模样,只开口说了一句:“无事,你回去吧!” 倒并非赵晋延并不在乎芙蕖的感受,而是今日,杨才人的确是并非故意来堵他,加之他也觉得,自己与芙蕖之间,这点子的信任总该是有的,便是有误会,他也并不想让旁人来插手,是他与芙蕖之间的事情,便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杨才人闻言,面上愣了一下,似乎是并未明白过来赵晋延的意思,但是她抬头看向赵晋延的时候,却瞧见赵晋延只是将目光专注的看向了梅树,似乎是在打量着哪根枝条更好裁剪一些,她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有说什么,便识相的行过一礼,悄无声息的告退了。 杨才人离去的动静,并未惊动赵晋延,赵晋延站在梅树之前,耐心的选过了几支梅花,瞧着已经足够插上一瓶了,方才将手中的剪子放在了身后小太监的手中,自己亲自拿起放在一旁小太监所举托盘之中的梅枝,握在手中,然后朝着凤栖宫走去。 另一边,芙蕖离开梅园后,脚步走的有些快,跟在芙蕖身后的彩霞显而易见的感受到了芙蕖此刻的心情。 因着路上人多嘴杂,她也不敢说什么。但是一回到凤栖宫,她便忍不住开口劝说道:“ 娘娘,皇上对您一片痴情,这其中,定然是存在误会。” 芙蕖闻言,脚步微微顿了顿,看了一眼一脸关切看着她的彩霞,却并没有说什么,只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寝宫里。 彩霞瞧见芙蕖这副样子,忍不住小跑的跟在了芙蕖的身后,也站在了她的身后,轻声开口又道:“娘娘,便是您方才瞧见的那副场面,也肯定是杨才人不怀好意,皇上对于那些女人,向来都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又怎么会私下与她们见面。” 芙蕖听着彩霞的话,却是摇了摇头,未等彩霞着急开口,她轻声开口道:“我知晓皇上不会这般对我……而且杨才人应该也是无意,她胆子向来不大。” 虽然乍然瞧见赵晋延与其他女人在一起,芙蕖的心中的确是有些不舒服,也有几分心烦意乱,可她并不是不懂得分辨的女人,便是刚才那匆匆一会儿,她其实也是瞧见了赵晋延脸上漠然的神色,也瞧见了杨才人面上没有半丝羞涩情意,只有几分惶恐的样子,所以她也能够分辨的出来,这二人这巧遇只怕是真的是巧遇。 只不过,她之所以转身离去,是因为在瞧见杨才人与赵晋延站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浮起了一个想法,被自己吓了一跳,所以才心慌意乱离开,也唯恐自己再胡思乱想这件事情。 她方才所思所想,甚至连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有几分心惊。 她想着,若是自己日后真的不能够生育子嗣,那么杨才人这般老实懦弱的女子,加之如今也的确是有个正式的名分,若是抬举其他的女人,倒不如去抬举她。 而这个念头乍然一起,却是将芙蕖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她如何会有这般恐怖的念头,竟然会去想赵晋延与其他的女人,而一想到赵晋延可能对其他女人也那般亲密,芙蕖心中嫉妒与酸溜溜的情绪便会控制不住的蔓延。 因着不敢去想,所以她也不敢再继续触景伤情去面对,只能够匆匆跑回躲进自己的宫里。 而彩霞听了芙蕖的话,却是忍不住有几分奇怪,也忍不住开口道:“既然娘娘没有误会,为什么方才会没有去梅园,而选择回来了,娘娘是不是心中还是醋了。” 彩霞最后一句话,略带几分俏皮与玩笑,显然也是想要逗乐芙蕖,而芙蕖也的确是被彩霞这话说的乐了一下,她轻轻拍了一下彩霞的手,以示惩罚,然后嘴上也是半真半假开口道:“谁说我醋了,只是觉得在外边有些冷罢了,而且皇上爱和哪个女人在一起,便和哪个女人在一起,我才不会粗,而且我本来也不该去插手管这类事情。” “娘娘还说不醋呢,分明便是急了,奴婢可是记得,娘娘当初之所以嫁进宫中,分明便是与皇上情投意合,奴婢听说,越是情投意合的夫妻,心中便越容不下其他人。” 彩霞笑眯眯开口。 而芙蕖闻言,脸上的笑容倒是淡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冲着彩霞开口道:“其实,我方才之言,倒是真心,皇上他是皇上,只要皇上高兴,便是真的与其他女人在一起,我这个做皇后的,自然也没什么好置喙,我嫁给皇上,不过是想守护自己的娘亲和哥哥,只不过是想要他们幸福安康而已,我也会做好这个皇后的。” “娘娘这话……” 彩霞顿了一下,忍不住皱着眉头道:“按娘娘这说法,怎么听着仿佛是只要是谁当上了皇上,只要是谁能够替娘娘护着公主与世子,娘娘便愿意嫁给谁了!” 芙蕖点了一下头。 而彩霞瞧着芙蕖好一会儿,却是忍不住笑着摇起了头,轻声道:“娘娘这话,骗得了旁人,却是骗不了奴婢,旁人若是做了皇上,便是能够替娘娘护着公主与世子,只怕娘娘也是不愿意嫁的,奴婢总是记得,当年先太子对娘娘那般好,那般护着公主与世子,也愿意娶娘娘做太子妃,但是娘娘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也从不回应先太子殿下。” 听得彩霞提起赵晋元,芙蕖的面上,倒是愣了一下,她轻轻的笑了一下,的确,她也没有自己说的那般无私无畏,倘若当日求娶她的人,并不是赵晋延,而那个人,也没有赵晋延待她那般好的那份心思,芙蕖的确是不可能点头应下。 这件事情,真正说起来,倒根本没有那么多好说的,话说到了这会儿,芙蕖倒也没有再继续与彩霞说这个,而是开口轻声吩咐道:“你去库房里把那支青花白瓷花瓶拿出来。” “……” 彩霞闻言,愣了一下,立刻领会过来芙蕖所言的意思,怕是打算拿来插梅花。 她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冲着芙蕖笑道:“是,奴婢这就去,那支花瓶,配上皇上特地为娘娘剪得红梅,那是再美丽不过了。” 彩霞说着,便朝着寝宫门外走去,不过脚步还未踏出寝宫的大门,彩霞便惊呼了一声。 芙蕖原本坐在,闻言也是站了起来,奇怪的看向了门口,嘴上问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彩霞性子向来沉稳,便是遇到什么大事,也甚少会这般惊吓,芙蕖有些奇怪。 而彩霞却是站在原地,面色青白交加,眼里更是带着几分惊恐。 芙蕖见彩霞没有回答,便自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走到了门口,而她稍稍走近门口,也看到了扔在地上的那几支红梅,心中忍不住跳了一下,目光也带了几分怔楞。 赵晋延已经来过了,而且……将红梅留在了门口。 他为什么不拿进来? 芙蕖手不觉紧握成了拳头,也想到了自己方才所说的话。 彩霞却是将芙蕖心中同样的疑问给问了出来:“娘娘,您说,皇上会不会是听岔了咱们方才的谈话?” 说完这话,彩霞的目光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几名宫人,开口问道:“皇上何时过来的,站了多久?” 宫人们虽然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瞧见芙蕖与彩霞的面色,也知晓发生了大事,几人吓得跪倒在了地上,连声开口道:“皇上方才过来的,示意让奴婢们不要声张,自己进的屋子,只是走进屋子里没多久,便出来了,还把梅花扔在了地上。” 宫人虽然说的十分含糊,但芙蕖与彩霞二人,心中这会儿却已然明了,只怕赵晋延是真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而且只是听到了一半。 彩霞有些焦急的看向了芙蕖,连声开口道:“娘娘,皇上只怕是误会了,您赶紧去与皇上解释解释吧!” 芙蕖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并没有按照彩霞的意思,朝着门外走去,她只是冲着彩霞吩咐道:“你把梅花捡起来,再去库房里把花瓶拿出来插了,放到我的寝宫里来。” 说罢这话,芙蕖却是慢慢的朝着寝宫里边走去。 彩霞有些焦急,还想再说什么,可芙蕖显然并没有打算再继续理会她的意思。 其实,这件事情上,倒并非芙蕖清高,觉得是清者自清,而是因为这件事情本就是难以解释,甚至可能会越解释,越乱。 就像当初她与文静姝说话,无意之间也被赵晋延听了去,而且是断章取义的听了去,那会儿芙蕖也的确是试图解释的,可那会儿也是越解释越乱,赵晋延最后,说到底还是因着与她之间的认识也发加深,这才解开了误会。 在这件事情上,芙蕖同样也是一样,她也是觉得,既然解释无用,又何必去解释,赵晋延若是相信她,便不会误会她,若是不相信她,她解释也没用,还是等日后,随着时间流逝,赵晋延自然也会解开误会的。 若是别的事情,其实芙蕖这般处理,的确是没有问题,可她却恰恰忘记了,这会儿她与赵晋延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不是以往那般只是生疏的表兄妹,而是感情深厚的夫妻。 之前因着生疏,所以误会了,等到了解也便解开,可感情深厚的芙蕖,心中便越是容易猜忌。 芙蕖今日若真是找了赵晋延解释,其实这事儿便是有个小疙瘩,也便这么过去了,偏偏芙蕖却没有去解释。 这一日,赵晋延等到御书房里,等了整整一天,都没有等到芙蕖的到来。 其实,依着他的自制力,便是听了那般受打击的话,自然也不会失态到将梅花落下,他是故意的,故意想让芙蕖知晓他听到了,也故意想让芙蕖与他来解释。 可是,他却并没有听到芙蕖的到来。 天色渐暗,一点都未动过的晚膳被宫人们撤下,赵晋延的贴身太监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赵晋延身边,开口问道:“皇上,天色已晚,是否去凤栖宫里安歇了?” 赵晋延身边的宫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并不傻,自然是感觉到了皇上与皇后怕是闹了矛盾。 可皇上与皇后向来恩爱,便是真闹矛盾了,只怕不用过太久也会和好,赵晋延身边的太监都知晓皇上对于皇后的情谊,所以这会儿便是知晓可能会让赵晋延恼怒,还是轻声劝说了一句。 赵晋延闻言,目光却是看了一眼身侧的太监一眼。 他嘴角噙了一丝苦笑,连他身边的太监都知晓他对芙蕖的情谊,甚至敢冒着让他愤怒的危险来给芙蕖卖好,可芙蕖呢,偏偏便是铁石心肠。 他想到了方才在寝宫之中听到的一席话,更远的时候,想到了芙蕖在文静姝那件事情上的评价,那会儿他觉得芙蕖是个通透明白的人,可如今却是无比的嘲讽。 赵晋延不能够说芙蕖这般认为,这般做法有错,她的确是孝女,也是个好妹妹,可唯独,不是一个好妻子。 赵晋延知晓可能他与芙蕖之间的感情付出,并非是对等的,可赵晋延并不在乎这个,只要芙蕖对他是有感情的,他便不在意有多少,可如今,却让他发现,芙蕖对他的感情,根本便是假的,那么芙蕖与他的恩爱,难不成也是虚情假意吗 赵晋延不愿意去深想,他更加悲哀自己,到了这会儿,他的心里竟然还忍不住想着芙蕖,甚至不断的为芙蕖找着理由。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着底下宫人吩咐道:“今日不去凤栖宫了,就在这边安歇了。” “是……是。” 宫人闻言,愣了一下,连忙应了声。 赵晋延这边的寝宫,已经许久未曾用过,虽然宫人们每日里还是备着,也是勤于打扫,但赵晋延要在这里睡上一夜,很多的东西还是要重新筹备上。 宫人们手忙脚乱筹备起来,倒是让这一到夜晚,便冷清的皇帝寝宫,瞬间热闹了许多。 另一边,凤栖宫中,却是难得的安静寂寞了起来。 芙蕖坐在大殿中间餐桌前,看着桌子上早已经冷透了的饭菜,便是再美味的饭菜,只怕冷了,味道也便不好了。 芙蕖看着大殿外边黑洞洞的一片,嘴角轻轻翘起了一抹苦笑,拿起放在手边的筷子,夹起了一筷子的菜,往嘴里送去。味同嚼蜡。并不因为是菜早已经冷透了,让一惯娇生惯养,从未吃过冷菜的芙蕖难以适应,也是因为她如今根本就没有胃口。 安静站在芙蕖边上的彩霞与绛雪瞧见了芙蕖这个举动,连忙上前阻止。 “娘娘,菜冷了,吃了伤身,不若奴婢亲自去小厨房里,给娘娘下厨做几道菜。” 彩霞小声劝说着。 芙蕖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轻声开口道:“不必,我腹中并不饿,我想回去歇息了。” “娘娘,不等皇上了?” 绛雪虽然也感觉到了发生什么事情,但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闻言也忍不住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她这话一出口,便让彩霞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绛雪不明所以,而芙蕖只是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两名侍女,开口道:“不必了,夜已经深了,宫门也关了吧!” “娘娘……” 彩霞还想要劝说,但芙蕖的目光淡淡扫过,彩霞心中一凛,垂头闭了嘴。 芙蕖屏退了伺候的人,一个人慢慢的回到了寝宫。 寝宫之中,只点了一支小小的蜡烛,灯光幽暗。如今天气尚冷,寝宫里烧着暖暖的地龙,而暖气也将梅花的香气熏了出来。 本该是十分舒适的地方,芙蕖却感觉到了寒冷,她躺在大大的床上,手紧紧攥着被子,久久未能成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猪,昨晚写着写着又睡着了。。。还好早上起得早,写了不少!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第140章 一百四十酒醉 若说赵晋延与芙蕖此次闹矛盾,只是发生在凤栖宫中,倒不会传到凤栖宫之外,毕竟如今的凤栖宫便说不是密不透风的墙,但至少宫里所有的人,都是隶属于芙蕖与赵晋延手下的人,说话行事,尤其是说出这般敏感的事情,自然也会自己心中掂量着。 偏偏这一回,赵晋延与芙蕖的矛盾闹得不算小,而赵晋延更是一夜未归凤栖宫。 最为重要的还是,赵晋延自娶了芙蕖之后,皇帝所居的寝宫完全成了摆设,便是再忙,赵晋延每夜里也会回到凤栖宫中去歇息,而近日朝上虽然不算闲,也绝对没有什么大事需要皇帝彻夜未眠去处理。 所以赵晋延未回凤栖宫这一异状,自然很快被发现,甚至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太皇太后听完冯女官的禀告,伸手接过了太后手中的药碗,往嘴里直接一口送尽了汤药。 太后见此,连忙拿了茶水上来给太皇太后清口,太皇太后却是摆了摆手,开口道:“这补药喝着倒是不像之前的药那般苦,这茶水就不必了,哀家也喝不下了。” 太皇太后的病体在经过太医一段时间的照料后,已然痊愈了,不过因着年纪大了,又是生了重病,所以虚了不少,到现在还得躺在床上休养,因此,太医给太皇太后开了一段时间的补药。 虽然太皇太后不怎么乐意饮用,可为了自个儿的身子骨,倒也咬牙都喝了。 第115节 皇太后听了太皇太后这话,倒也不勉强,只是将手中的茶碗放到了身后侍女的托盘上。 然后又重新静静的坐在了太皇太后的床边。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皇太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冯女官,开口问道:“不是都说皇上与皇后好的跟一个人似得,怎么会轻易闹矛盾,消息可属实?” “应是属实。”冯女官闻言,也微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回答道,“皇上自与皇后成亲后,每夜里都是歇在凤栖宫中,可是昨夜,却一人独自歇在寝宫之中,而且听说,皇后宫门早早的关上了。” “嗯?”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开口问了一句:“可知皇上与皇后是因为什么事情而闹得矛盾?” “这……并不能确认?” 冯女官说话向来谨慎,因为这个理由,她自己都有几分不太相信,不过还是对着太皇太后如实禀告了:“奴婢仿佛听说,皇上昨日在梅园里,遇上了杨才人,而这一幕,恰好是让皇后娘娘给看到了,皇后娘娘当时便回了凤栖宫,后来皇上回到凤栖宫后,只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应是有了争吵。” “应是……” 太皇太后闻言冷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咱们在这宫里,也变成了聋子。只是这么点小事,还要去这般猜测。” 冯女官闻言,低着头不言语。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自言自语又道:“皇上与皇后二人不至于连这点子信任都没有,一个小小的杨才人,根本不足为患,倘若二人真是闹了矛盾,只怕还有别的缘由,你去宣皇后过来。” “是。” 冯女官闻言,正要行礼告退。而在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却又突然出声阻止了。 冯女官顿住脚步,抬头看向了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却是若有所思开口慢慢道:“算了,再等等看,若是今夜皇上再不回凤栖宫,咱们再做打算。” 皇太后在一旁听着太皇太后的话,抬起头看了一眼太皇太后,似乎是为太皇太后突然的耐心而感到奇怪。 而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仿佛是注意到了皇太后的目光,笑着说了一句:“倘若此事是真的,那便是皇上与皇后有了矛盾,也可能离了心,哀家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倘若哀家做了些什么,保不齐皇上与皇后会因此又重新拧成一股绳子,来对付哀家。” “可是……” 皇太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轻声说了一句:“母后先时不是一直在……” 皇太后的话欲言又止,并未说完,而太皇太后却听出了言下之意,自然,她先时做的还不都是这般损人不利己之事,就是在一直对付着皇上与皇后。 而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慢慢开口道:“你说的没错,哀家之前所为,的确是有违今日所言,可是当初那些事情,哀家却是不得不为。” 太皇太后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先时芙蕖所言要削减宫人,还是赵晋延之后废除后宫之论,这些事情,倘若她这个做太皇太后的不牵头出来反对,只怕就没有人敢出来反对了,所以她是不得不去做这些事情,也让皇上与皇后心气齐了来对付她,但今日这件事情上,她显然是有选择的余地。 太皇太后点到即止,并不想多言,可皇太后的面上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对太皇太后轻声说道:“万一皇上与皇后和好了呢,母后真的不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吗?” 皇太后试图劝说,而太皇太后闻言,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看向了皇太后,打量着她,突然嘴角冷笑了一下:“皇太后,哀家怎么瞧着,你如今和哀家不是一颗心了。” 皇太后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的情绪,却还是强自镇定勉强笑着开口道:“母后玩笑了。” “哀家是不是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又是开口道:“哀家明白,你原本都已经打算避世不出了,可如今为了晋元的孩子,为了你的孙儿才出来重新理会这些俗事,哀家不知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他人劝说,哀家也不想知道,不过既然哀家承诺帮你,便定然会做到,可你和哀家玩心思,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母后……” 皇太后不知该如何说。而太皇太后又是轻笑道:“哀家知晓你向来乖巧,这件事情你也是着急了,你怕皇上与皇后离心后,皇上喜欢上别的女人,万一哪个女人怀了孩子,那思元就没有机会问鼎太子之位了是不是?” 因着是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太皇太后倒是毫不避讳,便直接明了的将皇太后所有的心思都点了出来。 皇太后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低着头不语。 太皇太后在说完上面一席话后,却又毫不留情的打碎了皇太后的梦想:“你想的太天真,先且不论自小到大,芙蕖的身体向来不错,不可能生不出孩子,便是他们二人真的子嗣艰难,但皇上与皇后二人也不可能让晋元绝了后嗣,冒着让天下人指着他们脊梁骨的风险去收养思元为养子……” “你们对他们二人打感情牌,可是恰恰这有可能成为他们真正犹豫的一点,皇室宗族之中,比思元更合适成为养子的孩子太多了,思元是特殊,但太特殊了其实也不好。” 皇太后的手掌不觉紧紧握成了拳头,而太皇太后将她的神态看在眼里,甚至连眉头都未曾动过一下,依然继续用冷淡的语气开口道:“想要照顾晋元的孩子,有很多种方式,去收养他做养子,恰恰是最不好的一个方法,先时你和陈氏二人将主意打到皇后身上,想着去讨好她,这显然是十分不明智的做法。” “母后不是说会帮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犯傻。” 皇太后抬起头,目光有些冰冷的看向了太皇太后,眼里显然带了几分愤怒,这是一种被愚弄了的心情,先时她一直以为,太皇太后是顾念着感情,所以答应下了会帮她们,可是如今她瞧着,怎么更像是在讽刺。 太皇太后闻言,也同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你说这话又是何意,哀家说会帮你们,难不成是在骗你们吗,用你们的方法,这一辈子,思元都别想成太子,哀家自有哀家的法子,之所以任由看着你们犯傻,不过是想让皇上与皇后放松警惕罢了!” 太皇太后自然也不会承认,她虽然心中的确是更偏向于让赵思元成为太子,可这并非是她必须而为之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赵思元成为太子固然好,可若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就不是什么合算的买卖了。 当然,皇太后与宁太妃二人,太皇太后也不想让这二人与她离心,所以暂时稳着二人。 果然,太皇太后那一句厉声呵斥,倒是让皇太后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皇太后的目光看向了太皇太后,连忙陪着笑脸开口道:“母后,是我错了,您别生气。您也知晓,晋元走了,如今思元是我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了,遇上他的事情,我如何能够不着急。” 皇太后说到后来,语不成泣,太皇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皇太后的手,似乎是接受了皇太后的道歉。 皇上与皇后闹矛盾,这事儿大家也都收到了风声,但因着以往二人感情实在太好,所以都没有什么动静,反而是在静观动静。 谁知,一连三日,皇上都没有踏足过凤栖宫门,而皇后瞧着也只是成日里紧闭宫门,丝毫没有去找皇上的意思。 旁人这一下,都回味过来,看来二人是真的闹了矛盾,而且还不是什么小矛盾。 朝上瞧着风平浪静,可因着这件事情,也暗藏汹涌。 而在这个时候,一个原本早已经传烂了的流言,再次喧嚣尘上,皇后身世之说,再次成为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话题。 当然若只是说身世,这当然没什么新意,偏偏这时间点踩得实在太好,皇上皇后感情出现了问题,而皇后的父亲在外喝花酒的时候,酒醉之下,自己先说了皇后的胡话传出来的,这便是给这流言添了一把火了。 ☆、第141章 一百四十一平静 消息传入宫中,倒不如先传进芙蕖的宫里,而是先听进了赵晋延的耳中。 赵晋延沉默的听着底下人禀告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夏珏此人,实在是可怜可恨! 若是此人不是芙蕖的父亲,赵晋延真当是想要好好的教训对方一顿,可偏偏,他身份又是让他不得不去顾忌,以至于如今纵容着对方隔三差五便惹祸。 他冲着底下人摆了摆手,想了想,又开口道:“这件事情,皇后可知道了?晋阳大长公主可曾入宫与皇后说过此事?” “晋阳大长公主并未入宫,皇后娘娘应是并不知晓此事。” 底下人虽然并没有明确的回答,但话语之中的意思,其实对于自己的话还是比较相信的。 芙蕖身为皇后,如今虽然掌管后宫,可对宫外的消息,并不是那般灵敏,再加上这一回,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躲避,字与赵晋延闹了矛盾之后,芙蕖便没有再出过凤栖宫的宫门,先时太皇太后的宣召,也托病给辞了。 而这个消息,如今京中街头巷尾虽然传得火热,可要传到宫中,并没有那般容易,而且这件事情,晋阳大长公主与赵晋延二人似乎是有默契,好像是打算就这么瞒着芙蕖了。 赵晋延在听得底下的禀告后,点了点头,只是开口说了一句:“既然皇后不知晓,便莫让皇后知晓烦心……至于晋阳大长公主府与夏国公府,有什么动静,立刻来禀告朕。” “是。” 底下人闻言,立刻告了退。 人虽然退出了御书房里,御书房里也是静悄悄的,但赵晋延显然并没有什么心情再去看方才只是看了一半,就被中途打断了的奏折,他直接将这份奏折压在了还未看过的那一堆奏折之上,起身从御座上走下,朝着御书房的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却又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宫人,开口说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启禀皇上,已近午时,御膳房该传膳了。” 宫人有些拿不准赵晋延之意,只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若是以往,这个时候,宫人早已经开口劝说赵晋延去凤栖宫里用午膳了,可如今,已经好几日了,仿佛皇上与皇后都没有半分服软和好的意思,宫人明哲保身都来不及,哪里敢随意置喙。 赵晋延闻言,面色沉了几分,可过了一会儿,只冷冰冰的开口说了一句:“传膳吧!”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心情上,一桌子的御膳,其实根本没有用多少,便被撤了下去。 赵晋延看着一桌子的御膳,丝毫没有半点的胃口,以前与芙蕖一道儿用膳的时候,两个人的膳食,其实还没有如今他一个人的多,但每一回都能够用的很舒心,并不仅仅是因为心情好,也是因为膳食合口味。 芙蕖虽然甚少理会俗事,也从小是锦衣玉食长大,可她却并不奢靡,在膳食上,她并不会让御膳房每次都上许多的菜肴,只会自己看过菜单后,精心挑选出数道符合时令,更合二人口味的菜肴来。 赵晋延想到了这里,突然很想回凤栖宫里去看看芙蕖,可是想到了先时的事情,他这份想法,突然又犹豫了。 最终,赵晋延并没有去凤栖宫,而是在凤栖宫不远处的一块御花园里,走了走。 可这一走,赵晋延却又立刻后悔了。 他当然没有碰上如今在凤栖宫里对外宣称闭门养病的芙蕖,而是见到了本不该出现在宫中的一群人。 其中还有赵晋延自己也十分不喜的二人,杨清漪与季琇莹。 赵晋延原本看到那群人,便想转身走人,可赵晋延毕竟不是一个人过来,身边还浩浩荡荡带了不少的宫人,这番动静,自然也很快让这群人给瞧见了。 一群原本该是十分含蓄娴静的大家闺秀,在看到赵晋延的时候,就跟蜜蜂看见了花朵一般,而赵晋延显然就是那种蜜最多、颜色最艳丽的花朵,也不知道那群闺秀是如何拖着长长的裙摆飞快的赶到了赵晋延面前去请安。 反正赵晋延这边还没有起驾离开,一群打扮精美、满脸含羞带笑的芳华少女们,便围到了赵晋延跟前请安。 赵晋延原本就面色冷淡的神色变得越发的冰冷了,他的目光看着这群大家闺秀,目光最终落在了正大胆望着他的杨清漪与季琇莹,并未说话。 一群大家闺秀,却仿佛早有心理准备,面对赵晋延的冷脸,她们面上丝毫没有惊慌与局促,反而是露出了更加甜美的微笑。 赵晋延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只摆了摆手,示意这群人免礼,便打算走人。 而赵晋延这番举止,倒是让在场的大部分闺秀变了脸色,她们不怕赵晋延的冷脸,毕竟能够出现在这边的闺秀,在家中早已经得了家里的叮嘱,知晓皇上本就是性情冷淡之人,她们也不怕赵晋延可能会对她们呵斥,但凡能够在皇帝心中留下印象,自是无所谓这点磨砺…… 可是,她们最怕赵晋延这般无视,仿佛是将她们看做无物,倘若这般,显然是在说明她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吸引力,更没有什么存在感,若如此,她们心中所求所愿,便是一场空。 想到了这里,她们看向赵晋延的目光中,便带了慢慢的急切与慌乱,更带了一份希冀。 可到底都是自小被教导规矩的大家闺秀,如今虽然因着心中的渴求,也带着法不责众的心理,略略放下了矜持,但若是让她们单独开口挽留,这对于她们而言,无异于是比登天还难。 所以众人只能够眼巴巴的看着赵晋延离去。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甜美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皇上,您不留下来赏花吗?” 这声音虽然甜美动人,却也突兀的紧,众人心中一紧,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一不小心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但在这个时候季琇莹却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众为佳丽之前,虽然脸色因为紧张而有些泛白,但是她的脸上却还是维持着甜美的笑容,加之近日的精心打扮,看起来,却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态。 赵晋延目光冰冷的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季琇莹心中一惊,但她却仍然强自镇定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她倒不像先前那般抬着头,只微微低垂着头,在这大冷天里,她却并没有将自己裹得紧紧的,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了一段洁白的脖颈。 不得不说,虽然旁人心中十分唾弃季琇莹这般不要脸面,可瞧着赵晋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便是眼神依然冰冷,却还是让众人心生羡慕。 而原本只是站在人群中间的杨清漪这会儿也早已顾不得先时的自傲与矜持,也走到了季琇莹的身侧,只冲着赵晋延一脸甜笑道:“皇上,如今这时节,恰是御花园中梅花盛开,臣女记得往年里,那梅园之景,实在美丽动人,不知能否有这个荣幸,与众位姐妹一起去赏梅园美景……” 杨清漪说到这里,目光轻轻扫过了站在她身后的其他大家闺秀,而杨清漪的话,显然立刻便赢得了众人的支持与好感。 众人的目光期盼的看向了赵晋延…… 若是普通男子,在这么多如花似玉姑娘们的目光下,早已经缴械投降,哪能不成人之美,可……赵晋延向来都没有这番怜香惜玉之情,而杨清漪所提到的梅园,立刻让赵晋延想到了之前在梅园之中发生的不开心的那些事情,他目光越发冰冷,没有回应杨清漪,只是冲着身侧宫人开口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宫中规矩向来森严,无关紧要之人,便及早送出去。” 说完这户啊,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半分吝啬,便转身走人。 “皇上……” 众人根本未料赵晋延竟是这般铁石心肠,个个面色苍白,较弱不胜微风。 这一幕,原本离凤栖宫便不远,便是芙蕖没有刻意打听,凤栖宫里的宫人自然也能够看得见,凑巧撞得上。 很快在御花园里发生的这件事情,便传到了芙蕖的耳中。 第116节 芙蕖坐在榻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倒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听宫人禀告,只不过,在宫人禀告之后,芙蕖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但她手中的书,也是一页都没有翻过去。 “皇后娘娘……” 绛雪与彩霞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冲着芙蕖又叫了一声。 芙蕖眼睑微微颤抖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语气平淡的开口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娘娘……” 莫说是向来便沉不住气的绛雪,其实便是彩霞,都有些不甘心的叫了一声芙蕖。 虽然如今皇上与皇后之间存在误会,可是二人都觉得,既然双方都有感情,而且皇上明显便只对皇后一人好,那么什么样的误解,都是能够解开的,可偏偏如今谁都不肯先退让一步,或者说是主动一步,生生折腾成了这番僵局,实在是让他们底下这些宫人急的不行。 芙蕖闻言,却并未等二人劝说,便阻止道:“行了,你们退下吧,我想歇息了。” 说罢这话,她只将手中的书往矮几上一放,然后弯腰自顾自的替自己套上鞋子,朝着床走去。 彩霞与绛雪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有几分无可奈何,可主子不愿意,她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芙蕖看着外边渐渐退下去的宫人,心中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何尝不想先低头,若是解释能够解开误会,能够让赵晋延相信那一日她与彩霞之间,只是玩笑,并不是她的真话,那她自然也不会等到今日。 可她心中却是胆怯,她害怕自己的解释,并不能够换来理解,她更害怕自己的解释,换来的只是赵晋延的质问,换来对方的不相信,也因为这份害怕,她不敢迈出这一步,宁愿自欺欺人维持着如今的现状。 并不是她不相信赵晋延,而是因为她不相信自己…… 一日复一日,芙蕖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而赵晋延那边,仿佛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宫人们渐渐也不再劝说,到底如今后宫空虚,而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对于这件事情,仿佛也并不想去插手的样子,所以宫中竟是维持了一种诡异般的平静。 芙蕖也以为,她与赵晋延便要这样过去了,却是没有想到。 这一日傍晚,赵晋延却突然闯进了凤栖宫中,宫人甚至来不及禀告,赵晋延便已经进入了芙蕖的寝宫,一把抓住了芙蕖的手。 ☆、第142章 一百四十一找茬 赵晋延的突然出现,让凤栖宫里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而被赵晋延抓住了手的芙蕖,面上更是露出了一丝呆愣的神色。 而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看向赵晋延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他面上有些冷凝,也透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原本呆在芙蕖身边的彩霞与绛雪心中一惊,只当是赵晋延还是在怪罪芙蕖,也唯恐赵晋延会伤到芙蕖,连忙上前想要去隔开二人劝阻。 “皇上,娘娘最近身体不适,您莫伤到娘娘。” 彩霞小心翼翼的开口说着,一边偷偷的将自己的手扶在了芙蕖的手臂上,以防赵晋延会做出什么举动伤害到芙蕖。 对比于彩霞与绛雪的担忧,芙蕖倒并不觉得赵晋延会伤害她,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赵晋延虽然是匆匆抓住了她的手但动作却十分的轻柔,还是因为她对于赵晋延还是有这份信任。 她始终相信,便是自己做出再对不起赵晋延的事情,赵晋延也绝对不会来伤害她的。 芙蕖想到了这里,目光看向了赵晋延,对身侧的彩霞与绛雪吩咐道:“无事,你们退下。” 说完这话,她又看向了赵晋延,语气虽然平淡,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柔:“皇上,怎么了?” “……” 赵晋延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在看过芙蕖之后,看到了她面上担忧的神色,他轻声开口道:“岳母到夏国公府去了。” “娘去了爹那儿?” 芙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实话,在听到这个时候,她心中自然是惊讶的。 晋阳大长公主与夏国公之间的关系,她自是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来,晋阳大长公主一次都没有回过夏国公府,突然上门,自然是有什么缘由,而偏偏这事儿又让赵晋延这般重视,这其中定然还有什么她并不知道的事情。 芙蕖心中预感并不好,也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赵晋延对此,只是开口说了一句:“稍后在路上,我慢慢与你说。” 说罢这话,他冲着站在不远处的彩霞开口吩咐道,“找一件披风,再找个手炉给你主子带上。” “是。” 彩霞听出了赵晋延对于芙蕖的关切,闻言立刻精神一振,连声应下。 皇宫到夏国公府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幸而,晋阳大长公主府与夏国公府的距离也并不近,而赵晋延是在晋阳大长公主一出门便收到了消息,倒也不怕会去迟。 不过等到芙蕖与赵晋延所乘坐的马车在夏国公府停下的时候,夏国公府里,早已经乱作一团。 或者该说是夏家大房所居的那处地方,已经乱成了一团,晋阳大长公主并不是单枪匹马一人过来,她带了不少的侍卫,都是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只听从她吩咐的侍卫。 而如今这些侍卫,将夏家大房里所有的人,都压在院子里跪着,甚至还有身上只着了中衣,仿佛刚是从被窝里被揪出来的人,他们都跪在寒冷没有任何遮挡的庭院之中瑟瑟发抖。 芙蕖与赵晋延在走入大门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口满脸担心的夏二夫人。 夏二夫人面上欲言又止,芙蕖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与赵晋延一道儿走了进去。 其实芙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夏国公,在来的路上,赵晋延已经将来龙去脉与她说的一清二楚,其实她出现在这里,作为整个事态发展到如今的根源,她只觉得尴尬,也觉得可怜。 可……若是她不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更是难以预料。 芙蕖自然知晓,倘若这件事情,不由她与赵晋延出面便能够解决,赵晋延也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进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阵熟悉的叫唤声,芙蕖转过身,却看到了夏越朗扶着卫良辰正朝这边匆匆忙忙也赶了过来。 卫良辰如今身孕未满三月,虽然她身体不错,可到底还是要小心些,但今日她仿佛也顾不上,只拉扯着夏越朗匆匆忙忙快步走来。 看到芙蕖与赵晋延的时候,二人匆忙行过礼后,又冲着芙蕖开口道:“娘娘怎么来这儿了?” 而夏越朗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开口连声道:“妹妹,这儿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回宫去吧!” 说罢这话,夏越朗目光之中又带了一丝愤恨开口道:“那人成日里净给我们惹麻烦,倒不如让娘亲好好收拾一番,让他日后莫在出来祸害你了。” “哥……” 芙蕖闻言,心中一惊,连忙出声阻止夏越朗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不管夏珏这个做父亲的有再多的不是,可到底他还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的长辈,天下无不是父母,夏越朗这话若是传出去,总归是不对的。 而卫良辰也意识到不妥,连忙伸手拉了拉夏越朗,免得夏越朗冲动之下再说些什么。 “我与皇上……”芙蕖说到这里,目光看了一眼赵晋延,又开口道,“这事儿总归与我有关,于情于理我也该出来看看,我知晓娘亲是为了我,可若是为了我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心中也不会舒服……” 有些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话,芙蕖目光看向了洞开的大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于他,我早已经想清楚了,今日将话说清楚也好,免得我以后的日子,继续猜疑下去。” “芙蕖……” 夏越朗闻言,眼神微动,他忍不住出声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哪有什么清楚不清楚的,什么事情都是清清楚楚的,你就是我的妹妹,娘的女儿,和他那个老糊涂有什么好说的。” “对,我知道我始终是你的妹妹,是娘的女儿,可是不是他的女儿,至少今日也让我明明白白……” 芙蕖说完这话,自己想朝着大门走去。 赵晋延却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眼里带着一丝坚定,开口温声道:“你是不是夏国公的女儿,从来都不重要。” 芙蕖闻言,只是勉强一笑。 芙蕖走在最前边,赵晋延紧紧握着她的手,走在了她的身侧,而其后,则是夏越朗与卫良辰以及他们带来的侍从,而他们这一行人走入,也让跪在庭院之中的人,再次忍不住叫喊了起来,求饶声,哭泣声,连绵不绝,纷纷攘攘的让人头疼。 坐在房门口的晋阳大长公主显然不耐烦了,只冷笑开口说了一句:“再叫,便将舌头割下来!” 而伴随着这一句话,则是扣押着这群人的侍卫拔刀而出的声音,吓得原本吵吵嚷嚷的庭院,瞬间安静的连根针掉落都能够听到。 显然,众人也知晓,晋阳大长公主的威胁与恐吓,从来都是大实话,也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芙蕖只看着这一幕幕的闹剧,目光扫过了跪在院子里的所有人,没有发现夏国公的身影,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身上,晋阳大长公主今日的打扮,看起来格外的隆重与华丽,也格外的冷艳,她描画精致的眼睛看向芙蕖与赵晋延的时候,面上微微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对二人的到来询问什么,而是开口说了一句:“这儿乱七八糟的,你们回去吧!” “爹呢!” 芙蕖开口问了一句。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门板上,没有回答芙蕖,而是站了起来,走到房门前,冲着房门喊了一句;“听见没有,都问着你躲哪里了,夏珏,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窝囊废,你的小妾庶女性命都卧在本宫手中,你却出来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夏国公躲在屋子里? 芙蕖与赵晋延的面上闪过了莫名的神色,而夏越朗的面上却是闪过了一丝不屑,他直接走到了房门口,站在晋阳大长公主的身侧,伸脚狠狠的踹了一下房门。 房门很结实,这一下,虽然用了夏越朗不少的力气,但房门也只是微微晃了两下,夏越朗没有再补第二脚,只是站在门口满嘴不屑开口骂道:“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窝囊废,你有种喝醉酒乱说话,你如今便别躲着,我告诉你,再躲着,老子拿火把你也给一把烧了!” 夏越朗这话,可说是完全没有规矩,芙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晋阳大长公主却是一巴掌拍在了夏越朗的脑袋上:“话说八道什么,有你插嘴的份,回去!” “娘……” 夏越朗有些不悦,也有些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但晋阳大长公主显然就没有什么耐心与夏越朗说话了,只是再次抬起头,冲着屋内开口冷笑道:“行了,你真想躲,那就躲一辈子,反正你也当了一辈子的窝囊废,本宫立刻便着人把你这儿全给封了。成全你想当窝囊废的想法。”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音落下,房门依然一点都没有打开的迹象,好在,晋阳大长公主也知晓不可能一次就能够将夏珏骂出来,她只冷笑又道:“夏珏,其实你出不出来,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有件事情,在这里还是要说清楚,当初本宫说的明明白白,倘若你让本宫的女儿不开心,那我便十倍百倍奉还给你。当然你这样的窝囊废,你也没有什么好失去了,那本宫便全部都施加在你的小妾庶女身上。”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音刚落,庭院之中,再次响起了哭天喊地的叫声,当然这一回,全部都是冲着夏珏去的。 只可惜,房门依然紧紧关闭着,夏珏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就打算这么龟缩着不出来了。 晋阳大长公主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耐性,只是冷笑的转过身,打量着跪在脚下的那些人,开口慢慢道:“正好,这庭院里也有一处池子,虽然不大,可让这些人都下去泡个澡,该是够了。” 说着,她便打算冲着侍卫打手势。 而在这个时候,夏越朗却是一马当先,直接拎起了跪在他脚步最近的一个夏珏的小妾,冷声道:“娘不必唤人,这事儿我做便是了!” 说着,还未等那名小妾呼喊,人便已经被夏越朗扑腾一声扔进了水里。 随着夏越朗的动静,一阵凄厉的叫声,从池子里响了起来。 而这一声叫声过后,身后紧闭的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打开,脸色铁青的夏国公,出现在了门口,他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夏越朗嚣张的举止,气的浑身颤抖了起来,手,更是指着夏越朗的鼻子,仿佛在下一刻便要狠狠的揍到夏越朗的脸上。 夏越朗对此,只冷笑开口道:“看样子,我这一挑人扔进水里,便挑准了人,咱们的夏国公果然是怜香惜玉!” 他直接拿过身侧侍卫身上的佩刀,当做棍子一般,往竭力想要往岸上爬上来的那个女人身上,捅了捅,将人重新桶进了水中。 “国公爷……” 那女人虽然妆容残褪,可娇弱求救的声音,酥软的仿佛让人心都要化了。 ☆、第143章 一百四十三父亲 不过,这一声并没能够让夏珏做什么,反倒是引得夏越朗直接一棍子敲在了那女人的头上,差点没把那女人敲晕了过去,不过饶是人没晕过去,整个人被泡在冰冷的池水之中,倒也是够呛。 夏珏显然并不在意这个女人的死活,他只是用满是红血丝的眼珠子死死的瞪着夏越朗,那目光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是在看待仇人一般。 他站在原地,就这么死死的瞪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面对眼前的这一幕,没有劝阻,但显然胸中满腔怒火,不知该如何发泄。 倒是芙蕖与卫良辰,瞧着夏越朗这动作越发激烈,仿佛真的是想要打死这个女人,或者干脆让这个女人淹死冻死在这池水之中,心中有些着急了,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夏越朗的手,阻止了他。 第117节 这女人的死活自是与他们无关,可她毕竟是夏国公的小妾,真因着夏越朗出了什么事情,传扬出去,坏的是夏越朗的名声。 而夏珏这懦夫般一声不吭的样子,也让夏越朗没了趣味,他从来不是什么残暴的人,自然也不是真的想要害人性命,所以干脆直接将手中的东西往水中一扔,冷笑的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身边。 卫良辰紧紧跟在了夏越朗的身后,倒是芙蕖,目光复杂的看着夏珏,没有走动。 夏珏的目光在对视上芙蕖的时候,眼神呆愣了一下,收起了眼底里的戾气,仿佛是多了一层尴尬与不知所措。 他有些逃避的躲过了芙蕖的目光,将视线落在了掉落在水池之中的小妾,只冲着被晋阳大长公主府扣押跪在地上的下人们怒声叫吼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下去把你们的姨娘救起来!” 夏珏的这番行径,不单单是夏越朗听着嘴角冷笑了起来,便是晋阳大长公主,面上的讥讽几乎充斥了她面上所有的神色。 她朝着身边的侍卫使了一个眼神,侍卫立刻领命,不等着夏珏所吩咐的下人下去池中救人,便直接抢在前边将人从水池之中捞了起来,然后动作粗暴的扔在了地上。 夏珏额上青筋暴起,但不等着他开口说什么,晋阳大长公主已经开口冷声道:“今日本宫原也不想与你们计较,要怪便怪你们跟错了人,跟了这么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本宫也只好拿你们开开刀。” “赵茵,你够了没有!” 夏珏满脸戾气看着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冷笑起来,看着夏珏慢慢开口道:“夏珏,今日的事情,全是你自己挑起,如今你来问本宫够了没有,那本宫告诉你,够不够,不是由你说了算!” 说罢这话,晋阳大长公主冲着底下一干侍卫开口吩咐道:“都下去,把院子里不相干的人都带出去!” 侍卫们立刻领命,倒也不管手中人是否鬼哭狼嚎,又是个什么样的身份,直接将刀往那些人脖子上一架,带出了这处院子,还细心的将院门关了上去。 因着人走空,方才还是满满落落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了,只余晋阳大长公主、夏珏以及夏越朗与卫良辰,当然还有一直站在边上仿佛是冷眼旁观的芙蕖与赵晋延。 他们倒也不嫌院子里的寒冷,甚至连一处坐的地方都没有,直接就这么站着。 夏珏这会儿的怒火仿佛是在崩溃的边缘,而晋阳大长公主却仿佛是根本没有看到,只是在人走空之后,她再次看向了芙蕖与赵晋延以及夏越朗一家开口道:“你们也都出去吧,此事由我与他说。” 夏越朗自是不乐意,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 而芙蕖在这个时候,却是抢先开口拒绝道:“不,此事与我有关,今天我也想听一听,也当时了却我这些年来心中的疑惑。” “是,芙蕖是我的妹妹,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夏越朗立刻也跟着表明了态度,扶着卫良辰,就是一副自己不出去的模样。 晋阳大长公主的目光看向了赵晋延,似乎是想让赵晋延说一些什么话来劝说芙蕖与夏越朗,可是没有想到,赵晋延这一次,却并没有听从晋阳大长公主,而是脸上浮起了一个笑容,只慢慢道:“岳母,有些事情,瞒着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倒不如全部都说清楚为妙。”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面上一窒,她忍不住看向了赵晋延,只看见赵晋延面色温柔,只是关切的看着芙蕖,她有心怀疑赵晋延已经知晓了什么,可按理而言,那些事情对比赵晋延的年纪来说,也不该是他会知道的隐秘事情。 不过,赵晋延的话,也让晋阳大长公主心中沉思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芙蕖,又看了一眼夏越朗,最后看向了夏珏,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赵晋延的话的确是对的。 那些事情,真的没有好继续隐瞒下去,倒不如一次性说的清清楚楚。 而想到了这里,她的目光看向了夏珏,冷声道:“行,既然如此,今日的确是该说的清清楚楚,说清楚之后,该断的,也早该断了!” 夏珏闻言,拳头不觉又是紧了几分。但是他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而夏珏的这副反应,只惹得晋阳大长公主再次冷笑连连,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冲着夏珏开口道:“你还不开口说清楚?” 面对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夏珏依然站在原地,半声不吭。 他的这副反应,只让芙蕖的心止不住的下沉,她脸色有几分苍白,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她的目光忍不住再次看向了夏珏,却只看到夏珏低垂着头,看不清楚他面上的神色。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又一阵的发虚,甚至都要站不稳身体,而在这个时候,一双手却突然扶住了她的腰,她转头看去,只看到赵晋延不动声色的站在她的身边,伸手扶着她。 芙蕖眼神复杂,看着赵晋延欲言又止,而在这个时候,晋阳大长公主却仿佛像是突然爆发了似得,她直接冲到了夏珏的跟前,伸出手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夏珏的脸上,嘴里啐声痛骂:“窝囊废,没用的东西!” 面对晋阳大长公主的举动,夏珏依然是没有说话,只任由晋阳大长公主狠狠攥着他的衣领。 “说啊,你不是在外边挺能说的吗,你不是在外边到处说芙蕖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怎么这会儿不敢说了!”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夏珏这般,不仅仅动了手,甚至连脚都开始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身上,完全没有了往日里倨傲的公主形象。 夏珏在晋阳大长公主这般动作之下,没有还手,只是在被晋阳大长公主推到在地上的时候,嘴里发出了一阵阵笑声,那笑声之中带了悲切的哭声,似笑似哭:“你让我说什么,你想让我当着他们的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了夏越朗的身上,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股怨恨的情绪。 而他的这个反应,只让在场人心中都升腾起来了一股奇异的感觉,夏越朗也被夏珏这目光看得心惊肉跳。唯有晋阳大长公主,仍是一脸坦然,只冷冰冰的看着夏珏。 夏珏的目光从夏越朗身上收回,对视上了晋阳大长公主,二人相视了一会儿,突然夏珏冷笑道:“是,我可不就是个窝囊废吗,被戴了这么大一顶女帽子,却始终不敢承认。没错,芙蕖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是赵茵,你自己拍着胸脯问问你自己,你这辈子,就没有对不起我吗,这两个孩子,真的都是我的亲生孩子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 晋阳大长公主没有出声,夏越朗却面带吃惊的出声阻止,他仿佛是感觉到了夏珏接下来要说的话,而那些话的事实,仿佛是他不想,也不敢去碰触的。 芙蕖同样面带震惊,眼神之中也透露出了不可思议。 夏珏显然是一副豁出去的架势,面对夏越朗的厉声呵斥,他只是哈哈哈的苦笑了起来:“我胡说八道,你倒不如去问问你的好娘亲,她究竟是多么的胡作非为,拿着私生子充作夏国公府嫡长子,真当是好算盘!成亲八个月,便给我生下一个大胖儿子,我夏珏还真当是好本事!” “你胡说,我明明便是早产……” 夏越朗瞪大了眼睛,一把冲到了夏珏跟前,将夏珏从地上拎了起来,似乎是想要让夏珏收回这句话。 但显然,夏珏这会儿只怕不够刺激夏越朗,只是伸手推开了夏越朗,冷笑道:“早产,早产的孩子若都如你这般健壮,这世上也便没有孩子会因为早产而夭折,早产的孩子,跟足月出生的孩子一模一样大,你们真当是我是眼瞎的吗?” 说罢这话,他眼睛通红的看向晋阳大长公主,指着晋阳大长公主的鼻子厉声道:“没错,是我活该瞎了眼,非要娶你这个淫/贱的女人,也是我痴心妄想,竟然妄想高攀你晋阳大长公主,但是赵茵,我付出的代价也够了吧,搭上了整个夏国公府,搭上了夏家世世代代奋斗下的夏家军,甚至还让你的私生子顶了这偌大夏国公府世子的名头,成全了你和你的奸夫,我夏珏还真当是伟大,甚至……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敢认……” 夏珏说着,目光看向了芙蕖,眼神之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没错,他的确是胆小鬼,他没勇气承认,这所谓的唯一的儿子,这夏国公府的继承人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他又不甘心忍受这一切,所以故意说芙蕖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故意误导着所有的人,都来误会这件事情,每当旁人说起晋阳大长公主不守妇道,他心中总有一股扭曲的快感! 可是快感过后呢,当他看到芙蕖的时候,他心中却又充满了愧疚与心疼。 他知晓,他对不起芙蕖这个女儿,可……这件事情的真正罪魁祸首,是赵茵。每次他这么麻痹着自己,久而久之,他有的时候甚至都觉得,事情本该就是如此,只怪芙蕖命不好,为什么要投生成他和赵茵的女儿。 但是,今日当他将一切事情说开,对视上芙蕖的目光之时,他却发现,其实他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坦然,当她看到芙蕖转开目光时,他的心里,也忍不住开始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他未及多思,这个时候,夏越朗的情绪已经从迷茫不敢置信,转为了震怒,他颤抖着嘴唇,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突然大声怒吼着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晋阳大长公主没说话,夏珏便立刻冷笑接口道:“自是真的,你亲生父亲,难不成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夏珏嘴角翘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以为文景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若是你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会自小费心费力教导你,他会放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培养,让你进入焰镇军中,甚至让你一步一步接手焰镇军的势力?” “你母亲,与文景晖自小便青梅竹马长大,可是最终你的外祖母为了让你舅舅顺利坐上皇位,拆散了他们二人,让文景晖娶了陈氏女,让你的母亲嫁给了我,你母亲百般不情愿,奈何她那个好表哥,却屈服了太皇太后的命令,可笑你母亲还一片痴心,不仅仅偷偷替她的好表哥生下了你,还不惜算计自己的亲夫,将夏家军全部拱手给她的好表哥奉上,谁能够想到堂堂晋阳大长公主,竟是这般痴情女子……” “不可能……” 夏越朗摇着头想要否认,他不相信,晋阳大长公主,他的母亲会是这样一个人,他直觉便想要反驳。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听着夏珏说话的晋阳大长公主却突然大声开口道:“自然是不可能。” 她嘴角含着一丝嘲讽的微笑,看着夏珏,慢慢开口道:“看样子,我从来都没有说错,你夏珏不但无能懦弱,更不是愚不可及。我庆幸这么多年,没有与你生活在一起,更是庆幸,早早便认清了你的面目,带着孩子远离了你。” 晋阳大长公主走到了夏越朗跟前,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去握夏越朗的手,夏越朗直觉想要后退,可是晋阳大长公主却是伸手直接抓住了夏越朗的手,然后用坚定的语气开口道:“娘这辈子从来不说谎话,更加不会对自己的子女说谎,虽然不想承认,可你与文景晖没有半分关系,你的亲生父亲,是这个没用的男人。” “娘……” 夏越朗眼神迷茫的看着晋阳大长公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 而夏珏更是冷笑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嘲讽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想瞒着他们,赵茵,孩子都这么大了,该说的,该承认的,你也都承认说了吧!” ☆、第144章 一百四十四 往事 “我能说什么!” 晋阳大长公主甚至没有再去看夏珏,只是冷笑道:“你让我说什么。” “你是无话可说了吧!” 夏珏闻言,脸上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既有让晋阳大长公主无话可说的得意,也有愤怒、悲伤…… 而在这个时候,晋阳大长公主却是冷冷开口道:“说一千句一万句,你能相信我吗?说得倒好听,好像越朗出生时你就在身边似得,可事实上,越朗出生时,你可‘曾在我身边,等到你回了京,迫不及待的钻进了你那好表妹的温柔乡里,你那好表妹说一句越朗不像早产儿,你可曾有来瞧过一眼。” “来看你和文景晖郎情妾意吗,我怕忍不住会杀了你们这对奸夫□□。” 夏珏闻言,瞪着眼睛反驳。 “不,或许我还要感谢你,倘若你没有这个误会,让越朗在你身边长大,我还怕孩子会长成你这副德行……” “你那好表哥自是千好万好,我哪里及得上他。” 夏珏冷笑反讽。 “你们说够了没有!” 而在这个时候,夏越朗突然爆发了,他瞪着眼睛看着晋阳大长公主与夏珏,而芙蕖在这个时候,也是慢慢的走到了夏越朗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脸上同样面无表情。 或许谁都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不管晋阳大长公主与夏珏二人谁对谁错,但其实在这个时候,对于她和夏越朗来说,根本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看着亲生父母这样相互攻击,对于他们的子女来说,本身便是一种悲哀。 芙蕖突然想到了之前夏越朗安慰他说的那些话,她这个哥哥,或许迟钝,或许有些傻,可是他并不是完全的一无所知。也是,京中人人都在议论的事情,夏越朗又如何会不知道,他之前只是装作不知道,想要用自己笨拙的方式来安慰她,可是夏越朗有些话,也的确是没有说错,或许,他们的亲生父亲是什么人,根本不是那么的重要,在乎的永远在乎,不在乎的不管做了什么,总是有理由不在乎。 可是这些事情,或许身在局中人,永远都无法去说清楚。 当初,夏珏自是知晓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是他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为了发泄对于晋阳大长公主的不满,故意将错就错,闹得满京城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晋阳大长公主府,来让她自小到大,都带着这份流言长大。 而晋阳大长公主,若说她不知这里边的来龙去脉,芙蕖是怎么都不相信,可晋阳大长公主却为了自己的私心,并不想去解开这个误会,芙蕖知晓这并不能够去怪晋阳大长公主,毕竟她对于她的疼爱,从来都不是假的,可是她心里只觉得无奈。 “哥,我们回去吧!” 芙蕖轻声开口,而夏越朗闻言,抬起了头,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芙蕖,然后点了点头。 赵晋延与卫良辰自是义无反顾的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可是在这个时候,晋阳大长公主却是一把抓住了芙蕖与赵晋延的手,,看着夏珏冷声开口道:“走什么,这个时候最应该羞愧避开,最应该心虚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他。”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夏珏,冷笑道:“都道我冷心冷肺,都说我不守妇道,夏珏你拍着良心自己说说,当初娶我之时,如何做下的承诺,可转头,你就抱着你那好表妹呆在一处了,只怕早在成婚前,就已经有了首尾……” “闭嘴,若非你水性杨花,你都将我夏家的产业送给你的姘头了,还要我为了你做柳下惠,做梦!” “得了吧,就你,若非我当初设下计谋,你以为你能够保得住你夏家的产业,你以为如今越朗还能够接手焰镇军!” 晋阳大长公主冷嗤不屑,气的夏珏满脸通红。 但显然晋阳大长公主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夏珏,张了张嘴又开口道:“是了,你是不是又要说……” “够了!”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还未说完,芙蕖实在忍不住,怒声出口打断。 晋阳大长公主与夏珏都有几分错愕的看着芙蕖,而芙蕖在这个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其实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和哥哥到底要什么,是非曲折,对于你们很重要,可是对于我和哥哥,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她忍不住紧紧握住了夏越朗颤抖的手,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带着夏越朗走了出去。 卫良辰自是紧紧跟在了夏越朗身后,而赵晋延却落后了一步,目光看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问候了一句:“岳母是否与我们一起走?” 晋阳大长公主神色显然还有些怔楞没有回过神来,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若是今日里,没有卫良辰陪伴在夏越朗身边,芙蕖自然义不容辞跟着夏越朗走,但是如今夏越朗已经有了卫良辰这个做妻子的陪伴,芙蕖倒并没有再抢在前边,只是对夏越朗轻声道:“哥,嫂子如今怀着孩子,你莫要骑马,陪着嫂子坐马车可好。” 卫良辰闻言,也立刻机灵的反应过来,冲着夏越朗轻声道:“是啊,你陪着我坐马车回去。” 夏越朗闻言去世笑了笑,轻声道:“我没事……” 第118节 话还未说完,瞧见芙蕖与卫良辰都不赞同看着她,他妥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好好好,都依你们。” “回去之后,不许胡思乱想。” 芙蕖见夏越朗的神色还算平静,开口轻声又道,“虽然娘争强好胜了些,可她对我们的心一直都不假。哥,娘这辈子已经够苦了,你一定要好好孝顺她。” “你不怪她。” 夏越朗问这话的时候,心情是有些忐忑的,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晋阳大长公主是亏待了芙蕖。 芙蕖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本就是母女,总归是娘对我付出更多,再说,这件事情上,娘未尝也不是为了我。若是真的解开了误会,让我从小就生活在国公府里,想想,其实就这样挺好的。” “行了,不说了,哥你回去吧,不管今日过后是什么结果,你都莫管了,陪着嫂子好好养胎,也别辜负娘对你的期望。” “别的事情我不管,但若是牵连到你……” 夏越朗的话未说完,赵晋延从里边走了出来,走到了芙蕖身边,打断了夏越朗的话,开口道:“你放心,芙蕖自有我护着。” 说完这话,赵晋延看了一眼芙蕖,芙蕖也忍不住看了一眼赵晋延,二人目光对视之时,芙蕖眼神一闪,下意识低下了头,脸上浮起了一丝尴尬的神色。 不过好在赵晋延不动声色,只是走到了芙蕖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温柔道:“岳母与咱们一道儿走,待会儿你与岳母一道儿坐在马车里说说话。” 随着赵晋延的话,芙蕖的目光看向了刚从国公府门口走出的晋阳大长公主,她的目光有些复杂,但很快便压抑下了情绪,走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身边,主动扶住了晋阳大长公主的手,轻笑道:“好,许久没见娘亲了。” 可能是因为芙蕖的主动,倒是让晋阳大长公主的尴尬略略有了几分减轻,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芙蕖的手。 其实在面对儿女之时,晋阳大长公主总是会忍不住色厉内荏。 可是事实上,孩子远比她所想象的,要懂事许多。也让她心中越发的愧疚。 马车哒哒哒慢慢的前行着,十分平稳。 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坐在车内,却并没有像往日那般聊个不停,反倒是芙蕖先用车里热着的茶壶,给晋阳大长公主倒了一杯茶,轻声开口道:“娘,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好。” 晋阳大长公主顺从的接过,目光却是一直紧紧的盯着芙蕖,她看了芙蕖好一会儿,仿佛是没有知觉一般往嘴里送了一口水,然后犹豫着,开口说了一句:“你心里可是怪我。” 芙蕖微笑着摇了摇头。 晋阳大长公主一时之间,又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而芙蕖在这个时候,却是轻声开口说了一句:“娘心中,总归是疼着我和哥哥的,便是为了这个,我也不可能怪娘,只有心疼娘亲。” 晋阳大长公主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下意识端起茶杯往嘴里送着,也想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心中的脆弱。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心中的情绪压抑了下来,平静了下来后,她方才轻声开口道:“其实当年,虽然我是存了私心,但没想和你父亲闹成这副样子,也是想和他好好过日子。我的确是有文景晖有过一段情,可当他软弱的选择了对家族屈服,娶了陈氏,我心中便不可能再惦记着他。” “你父亲当年虽然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无用昏庸,但,也不是什么领军将才。我嫁给你父亲后,看得出夏家军内部早已不像你祖父在世时那般忠诚,而对外,太皇太后与皇兄,其实早有想法想将夏家军收归朝廷的意思。所以我想着与其等着他们开刀,倒不如化主动为被动。我利用了文景晖的愧疚帮助我明则将夏家军收归朝廷,实则暗地整编。却不料你父亲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也可能是我看走了眼,你父亲或许早就和那个客居国公府的所谓表妹好上了,这事儿爆出来,不过是给了他一个与我正面闹翻的借口,当初我抱着你哥哥去找他,原想将事情真相告诉你父亲,但是你父亲却抱着他那个好表妹寻欢作乐,甚至她早有了身孕,当时我一气之下,便认了他骂我的话。再之后,怀上你,是一场意外,宫宴酒醉你那好舅舅自以为想要帮我和他和好……但不管如何,生下你,娘觉得很幸福。” 晋阳大长公主目光有些幽怨,手不觉紧紧攥着杯子回忆着当初的事情,“而刘恒进府,其实更是一场意外,刘恒身世特殊,与文景晖年轻时候长得有五成相似,我知晓是有人给我设计,但那会儿可能也是无知无畏,也有气你父亲,气你外祖母和舅舅的意思,就这么把人收进了府里,到如今,说来他没对我不利,反倒是对我多有裨益,人也就一直这么放在府里,但那会儿从未曾想过,你的身世就这么被拿来做了文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想更,但事情一直不断,单位有事,新单位又要准备资料,然后还车子坏掉一次,还被人刮蹭了一次,感觉一年的事情都集中在这几天了,整个人像个陀螺一样一直转,总是感觉今晚能更新,但写着写着又给睡着了。相信我,我这几个晚上是抱着电脑睡着的t t。 先更一章,今天晚上尽量闭关不干别的事情,努力写! ☆、第145章 一百四十五爬床 “娘,我知道。” 芙蕖见晋阳大长公主越说情绪越有几分激动,连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手中的杯子拿了下来,然后轻声道:“其实,我能够感觉到他对娘是真心的,虽然身份上,的确是有些不太合适,可娘如今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为人子女,自然是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在一起,可芙蕖并不是那般不开明,甚至她在这方面,更愿意抛开世俗的目光来看待,尤其是晋阳大长公主真是算是苦了一辈子,晚年,即使儿女孝顺,但当儿女各自成了家,晋阳大长公主自己身边若是能够有个能够知冷知热的人,其实才是最贴心的。 而古往今来,其实公主养面首,身边有其他男人这样的事情,并不在少数,晋阳大长公主反正也一向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留刘恒在身边,其实不算惊世骇俗。 更何况,如今世人也早已将刘恒看成是晋阳大长公主的男人了。 而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芙蕖竟然会与她说这个。 她怔楞片刻后,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芙蕖轻声道:“你这孩子,真是多想了,娘和他没有什么的,只是他毕竟也为咱们做了不少的事情,身边又无依靠,若是长公主府不收留他,只怕没有安身之所,可能性命也有威胁。娘早已想过他的去处,等到那些事情都了了,没有危险了,娘便把他安置到咱们庄上,也算是让他晚年有了份着落。” “娘,其实你真的不必这样。我是真心说这话,哥哥那边,早晚也都能够理解娘亲的。” 芙蕖唯恐晋阳大长公主说这话,是为了他们,所以才会违心而言,所以忍不住轻声劝解。 而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对芙蕖轻声道:“娘说的也是真心话,倘若娘之前是喜欢他的,依着娘的性子,自然也不会和他就这般……” “娘心中是否还有文舅舅……” 芙蕖看了一眼晋阳大长公主,犹豫着问道。 而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又笑着摇了摇头:“到了这个年纪,那些个情情爱爱,早已经淡了,不是那么的重要,日后娘只盼望你哥哥能够有些出息,你嫂子能够给我生几个乖孩子让我颐养天年,而你和皇上,一直好好的,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娘心里也就没有烦心事情了。” “娘……” 芙蕖闻言,倒真不知道该如何说,晋阳大长公主的这个愿望,可以说是很小,但也可以说是很大,至少,就目前她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只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而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的神色,却也慢慢开口说了一句:“这段时日,你和皇上的事情,娘早有耳闻,也都知晓,可是今日,娘看的出来,皇上还是想和你和好的,而且他也都放下身段与你和好了。芙蕖,皇上很好,比娘所预想的要好很多,也比着世间许多男子都要好,有的时候,你也不能够太拿着架子,若是因为一些小事而与皇上离了心,日后你定然会后悔的。” “娘,我和皇上很好。” 芙蕖闻言,有些心虚,却还是连声开口说道。 “娘自然知晓如今你和皇上还是不错的,只不过,你皇祖母那边可是巴不得你和皇上离了心,你可千万别傻兮兮的为了争口气,就让你皇祖母得逞。” “嗯。” 芙蕖闻言,连忙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嘴上应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可是一等着晋阳大长公主下了马车,换了赵晋延坐上马车的时候,芙蕖却突然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沉默了下来。 赵晋延坐在芙蕖的对面,从他的角度看去,只看到了芙蕖低着头的脑袋,赵晋延犹豫了一下,倒是没有马上说话,其实到底还是心中有所顾虑,倘若在马车上,二人闹得不开心,到底场面有些不好收拾。 这般想着,赵晋延也只是捡起了一个空杯子,放在手上慢慢的把玩着,眼眸低垂,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芙蕖瞪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赵晋延开口说话,情不自禁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看到赵晋延这副无视她的样子,她心中又酸又涩,虽然知晓赵晋延这般做法,仿佛也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到底是之前一直被对方宠着,她原以为,赵晋延上了马车,会主动与她说话,她心中其实也早早的已经开始预想起了场景,甚至还想着,倘若赵晋延对她开口说话了,那么她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来才不至于让场面继续尴尬下去,才能够让二人和好…… 她万万没想到,赵晋延这边一等着自己家人离开,便马上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芙蕖心中又酸又涩,有心想要主动开口,可是她心中不知怎么的,就跟被堵了似得,一下子憋起了气,完全不想说话,干脆自己将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闭着眼睛靠在了马车座位上的坐垫之上,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晋阳大长公主与皇宫并不远,马车是径直驶入了宫中,一等着马车停下,芙蕖看都未看赵晋延一眼,自己抢先掀开了帘子,朝着马车外边走去。 赵晋延都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芙蕖已经被宫女们扶下了马车。 他有些不明就里,芙蕖的性子他自认为还算是了解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芙蕖这般孩子气,又冲动的样子。毕竟按着芙蕖往日里的性子,这会儿根本不可能与他生气。 不过虽然心中疑惑,赵晋延还是赶紧下了马车,跟在了芙蕖身后,尾随着芙蕖一道儿进了凤栖宫里。 芙蕖自然能够感觉得到赵晋延在身后跟着她,但她也并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入了凤栖宫,然后踏入了自己的寝宫之中,二话不说,只当没有赵晋延这个人,直接在榻上坐了下来。 赵晋延走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芙蕖这副样子,他自是不会去计较芙蕖的失礼,反倒是十分好性子的安抚着芙蕖轻声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芙蕖闻言,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对方。 赵晋延被芙蕖这眼神看得莫名,轻咳了一声,坐在了芙蕖边上的位置,然后开口说道:“宫外那些事情,你不必担忧,朕自会安排好。” “……嗯。” 芙蕖只应了一声,听着语气,仿佛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赵晋延倒也不与芙蕖计较,只是又开口道:“皇祖母那边,只怕也会得知今日发生的事情,可能也会找你去询问,在事情的结果究竟如何出来之前,能瞒着,还是先尽量瞒着。” “……嗯。” 芙蕖再次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赵晋延这会儿还真有些被芙蕖这似是而非的态度给弄糊涂了,一时之间也莫不准芙蕖的脉络。 其实他今日之所以会带着芙蕖出宫,让芙蕖见证解决这些事情,不仅仅是从芙蕖的层面上来考虑,也有一层,的确是为了他自己,他想要借着这一回的机会,能够缓和与芙蕖如今的关系,能够早日与芙蕖和好。 远的不说,只单单说一个人独宿寝宫,这滋味还真不怎么样。 但瞧着芙蕖的态度,好像这算盘给落了空。 芙蕖的样子瞧着,还真是有些喜怒不定。 赵晋延想了想,倒也没有什么架子,首先想到的,还是放下身段,先与芙蕖和好吧。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之时,却听得芙蕖这边却是开口说了一句:“时候不早了,皇上若是无事,可以回去了!” “……” 这是在下逐客令? 赵晋延面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吃惊,深吸了一口气。 芙蕖却仿佛打定了主意一般,只开口道:“今日之事,多谢皇上,只不过,臣妾身体有几分不适,若是皇上无事,那臣妾就不招待去休息了!” 芙蕖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毕竟以往在凤栖宫的时候,赵晋延每回过来,她有哪一回是想着好好招待赵晋延的,从来也都只是赵晋延在照顾着她,这话一出,完全便是在驱逐赵晋延。 赵晋延饶是再想厚着脸皮呆下,好像也真是没有什么借口,更何况,要通过他自己心里这一关,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可若是这么走了,赵晋延心中只觉得惋惜,这么辛辛苦苦才好不容易踏入凤栖宫,就这么走了,下一回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这般想着,赵晋延嘴上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既然皇后身体不适,便好好休息一会儿,若是还不适,便去请太医,朕现在便不打扰了。正好,朕去书房里处理一些公务。 说罢,似乎是怕芙蕖连让他在书房里办公的资格都剥夺,倒是不等着芙蕖说什么。便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直接跑出了寝宫。 芙蕖看着赵晋延的身影,真有几分哭笑不得。 不过她与赵晋延说的要休息,倒并不是在说假话,事实上,今日那么多事情,她的确是觉得有些疲累了。 芙蕖挥退了底下人,自己直接躺在了床上。 屋子里还是暖洋洋的,十分催人入睡,芙蕖原本只想闭目一会儿,谁知道,这眼睛一闭,就这么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之间,她恍惚感觉到了有人往床上爬了上来。 那人动作十分小心翼翼,似乎是怕惊动她。可是她向来敏感,便是这会儿真的睡熟了,也会惊醒过来。 她正想张嘴大喊,嘴巴却被蒙住了,芙蕖手脚并用挣扎,突然一阵低沉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成功的制止了芙蕖的叫声。 只听那人声音低沉的凑在了芙蕖的耳边,语气轻柔说了一句:“别叫,是我。” ☆、第146章 一百四十六、突兀 闻着身侧人身上久违的熟悉味道,芙蕖心中真有些又气又急,但不可忽视的,还有心底里的那一丝依赖。 当然,对于赵晋延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芙蕖自然不愿意纵容,虽然没有像方才那般反抗激烈,却还是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手,将赵晋延环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推了下去,声音冷冷道:“皇上怎么也做起了这般偷鸡摸狗之事。” 第119节 要知道,咱们的这位皇上,可是最自诩为正人君子的。 赵晋延闻言,脸上忍不住一红,当然在这黑暗的空间里,芙蕖也并不能够看到赵晋延此刻脸上的神色。 相反,这黑暗反倒是助长了赵晋延的气焰,将平时他根本不可能说出来的话都说了出来,他的一双手虽然被芙蕖从腰上拿下,但赵晋延很快便又放在了芙蕖身上。 芙蕖当然感觉到了,也伸出手去拒绝,但是来来回回这么几回,芙蕖自己反倒是累了,只翻了一个白眼,任由着赵晋延将手搁在了她的腰间上。 这边赵晋延得逞,心中自是忍不住得意一笑,他也是明显的感觉到了芙蕖对他态度上的软化,所以立刻便语气温柔又带着一丝小委屈道:“若是再不偷鸡摸狗,只怕你日后再也不会理睬我了!” 赵晋延带着小小的控诉,而芙蕖闻言,面上也忍不住一红。 其实,的确是这般,若是让芙蕖主动,只怕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她向来都是很被动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感情的事情上。 当然,赵晋延也并不是太过于主动的人,但不得不承认,在这段感情里,的确是赵晋延付出比较多,他从被动变为主动,而且一直都是他在主动着。 芙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赵晋延则是抓住了芙蕖的手,将她的手紧紧的又包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芙蕖原本还想挣扎一下,但是赵晋延却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她的手包住。 芙蕖的挣扎,本就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因为尴尬。 所以也只是意思一下,很快便屈服了。 赵晋延感受到了芙蕖的态度,脸上又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凑到了芙蕖的耳边,温声开口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你的那群宫人,可是一点声儿都没有出,可见他们心中也盼着咱们和好。” “……”芙蕖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忍不住暗暗想着,她就想着寝宫外边那么多的宫人,怎么赵晋延来了会一点动静都没有,感情都是自己在心中有了小心思了。 赵晋延说完这话,见芙蕖还是不说话,又是轻笑道:“怎么,你还记着那日我遇见杨才人的事情。若是你不高兴,那朕这就下命令让杨才人关禁闭。” “这事儿与杨才人有什么干系,更何况她这刚从禁闭里出来,又给关了回去……” 芙蕖语气里忍不住带了一丝嗔怪,而且她和赵晋延闹矛盾,其实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这边赵晋延听到芙蕖终于开口说话,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芙蕖肯说话,而且听着语气,并不疏远,可见也是有心要和好了。 赵晋延这才开口说起了方才一直避着不说的话:“既然你说不罚,那就不罚了!” 说完这话,他又是故作随意的开口说道:“这回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不相信你……” 赵晋延的话还未说完,芙蕖原本一直背对着赵晋延的身体突然转了过来,她抬起头看向了赵晋延,但是在黑暗之中,赵晋延的神色并不真切,芙蕖只能够看到赵晋延的眼睛,有些亮的惊人,让她有些不敢去面对。 芙蕖想要转回身子,但身子却是被赵晋延扣住了。 他的手从芙蕖的肩膀上滑落,又重新握住了芙蕖的手,然后轻声道:“那一日,是我不好,没听你解释,便走了,也让你平白受了这么多日的委屈。” “那一日我说的话,你……” 芙蕖有些说不出口。 而赵晋延却是笑了起来,接着她的话开口道:“我自是不相信的。只是那一日听到你这般说,难免心中气急,日后不会了。” “可若是那些话是真的呢?” 芙蕖听着赵晋延的话,心中不可避免的涌现出了甜蜜的滋味,虽然她知晓这会儿自己也应该说几句动听的话,让气氛变得更好,可是鬼使神差,她却是说出了这么一番破坏气氛的话来。 赵晋延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不觉微微淡了,但很快,他的笑容又重新的出现在了脸上,只握着芙蕖的手,漫不经心道:“我可不管是真是假,便是真的,既然你嫁给了我,那这辈子,你也只能够紧紧与我绑在一起。” 赵晋延的话语说的很平静,但就是这般平静,却让芙蕖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感觉,她抬起头看向了赵晋延,只看到了赵晋延脸上的微笑,芙蕖只当是自己多想,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 赵晋延见芙蕖这副柔顺的样子,脸上忍不住起了一丝笑容。 他更加用力的伸手抱住了芙蕖,轻轻拍着芙蕖的背,开口柔声道:“好了,不是说累了吗,歇了吧!” 芙蕖躺在赵晋延的怀中,自是有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她也想闭上眼睛就这么平静的睡下去,可是或许是被赵晋延闹了这么一出,脑子里这会儿还是在兴奋,她虽然闭上了眼睛,却并没有立刻入睡。 赵晋延抱着芙蕖抱的有些紧,过了好一会儿,她只觉得半边身子有些麻了,忍不住稍稍动了一下身子,而这一下,立刻便被赵晋延察觉到了,他睁开眼睛,看向芙蕖开口问道:“不是累了吗,怎么睡不着,可是还在想岳父岳母的事情?” 芙蕖摇了摇头,但是想到了晋阳大长公主与夏国公的事情,的确是挺愁人的。所以芙蕖又是点了点头。 之前虽然赵晋延也安慰了芙蕖,可芙蕖那会儿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理清楚,倒是没有将关注都放在这上面,但这会儿与赵晋延感情和好如初,自己的烦心事都解决了,自然就要开始替晋阳大长公主与夏国公开始愁了起来。 一直以来,夏国公与晋阳大长公主的事情都不和睦,这些年来也都是这么过下来,其实继续这么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可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捅破了,芙蕖自然不会天真的觉得,还会继续这么下去。 不管是晋阳大长公主,还是夏国公,其中一方必然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如果说往日里芙蕖没有认识到,可是通过今日,芙蕖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夏国公对于儿子,其实是很在乎的,以前不在乎,并不是真的,只是因为怀疑夏越朗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有意忽视。 那么,夏国公会不会让夏越朗回到国公府,又或者……想要掺和到他们的生活之中。 芙蕖一想到这些,头便忍不住疼了起来。 赵晋延虽然没有完全猜到芙蕖此刻心中所想,但其实也是**不离十了。 他摸了摸芙蕖的脑袋,轻声开口道:“这些事情,你发愁也没有用,岳母向来果断,自有自己的主意,而舅兄如今已经成亲,而且马上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也该学着成熟了。” 说罢这话,他又是冲着芙蕖轻声道:“不管如何,说到底,凡事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愿而为,如果夏国公真的想要认回舅兄,那么家中的那点子事情,就该去丈厘清楚,这点子眼力界,他还是有的,如此一来,其实倒是一件好事情。” “可若是他还想继续这么下去,顶多也就是一成不变罢了,其实也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赵晋延语气平静的慢慢阐述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芙蕖听着这话,心情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的确,不管是哪一种,可见今日发生的变故,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情。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伸手摸了摸赵晋延的脸,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调侃,开口笑道:“倒是不知道,咱们的皇上劝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 赵晋延见芙蕖心情变好,心情倒是变得轻松了许多,便跟着一道儿玩笑道:“朕擅长的事情还有很多,不知道皇后可想见识见识?” 说着,赵晋延用力的抱住了芙蕖的腰。 这颇带着几分暗示性的动作,却是忍不住让芙蕖面上又重新烧了起来,她连忙伸手拍了拍赵晋延的手,连声道:“别闹,我真的累了,睡了吧!” “真想睡了?” 赵晋延有些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是是是。” 说罢这话,芙蕖瞧见赵晋延还是两眼晶亮的看着自己,知晓这几日恐是让他憋坏了,但今日她还真是累得够呛,实在没有体力、也没有这个兴致,所以想了想,她又是连忙开口道:“我真的有些困了,对了你先时不是说明日太皇太后可能会找我吗,你给我说说。” 芙蕖这话,显然是在搪塞方才的事情,可是她嘴上却又是提到了这件事情,倒真不好轻易忽视,所以赵晋延只好打起了精神,对着芙蕖开口慢慢道:“今日的事情,只怕太皇太后已经知晓,届时,恐也会找你过去说这件事情,到时候你只管说不知晓,能推都推到我身上便是了,知道了吗?” “嗯。” 芙蕖含含糊糊的应着。 赵晋延低头一看,没想到,芙蕖就在他说这么一句话的功夫,睡意便涌了上来,而且瞧着样子,还真不是装睡。 赵晋延忍不住是又气又好笑,只好报复性的掐了掐芙蕖的小腰,可别说,这几日赵晋延瞧着芙蕖的样子还以为她也跟自己一样清减了,但是这小腰掐着,好像没瘦反而还有几分胖了的架势。 赵晋延心中顿时不平衡了,暗暗想着回头得从芙蕖身上找补回来才是。 第二日一早,赵晋延起身的时候,芙蕖还在呼呼大睡,睡的分外香甜。 赵晋延倒是很想将芙蕖也拉起来,可瞧着芙蕖恬静的睡颜,又是不忍心了,所以轻手轻脚自己起了身,到外间洗漱完了,回屋又是看了芙蕖一眼,只瞧见芙蕖依然香甜的睡着,他也只好让底下宫人将床帘放了下来,唯恐让窗外的光线打搅了芙蕖的睡意。 芙蕖这一觉,的确是睡的无比香甜安心,可是说是自与赵晋延闹矛盾以来,睡的最香的一次。 睡得好了,起来自然也是精神奕奕。 她起身掀开了床帘,看了看窗外的阳光,阳光正是灿烂,她这一觉起的有些晚了,不过还不至于夸张的地步。 芙蕖招来了底下宫人替她洗漱,正是站在梳妆镜前梳头的时候,绛雪一边替她选着今日所要佩戴的首饰,一边轻声开口说起了一事:“娘娘,太皇太后方才命冯女官过来传您过去见她。” 芙蕖拿着口脂盒子的那只手微微顿了顿,看向了绛雪,开口说了一句:“太皇太后召见,你怎么不叫醒我?” 虽然之前芙蕖的确是一直避着太皇太后的召见,也一直用称病这个缘由没有去见过。 可昨日赵晋延歇在了她的寝宫里,这生病的借口自然是不攻而破了,今日芙蕖当然也能不去见太皇太后,可毕竟这许多的时候都没去见过了,而今日她也是的确是打算去的。 那么宫人这般怠慢太皇太后宫里的人,却是有些过分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绛雪闻言,倒是笑嘻嘻不紧不慢道:“娘娘,这可不是奴婢擅作主张,是……皇上吩咐的,说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要打搅娘娘休息。” 说罢,她又是嬉皮笑脸的说道:“娘娘您瞧皇上对您多好啊!奴婢自然是要遵从皇上的命令。” “你这小丫头。” 芙蕖闻言,忍不住拿着手中的盒子敲了一下绛雪的脑袋,心中倒是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 她想了想,只是吩咐着伺候她梳妆的宫人说了一句:“你们动作快些。梳妆完了,便让冯女官过来。” 芙蕖倒是并没有打算在这会儿匆匆忙忙将冯女官叫过来,反正已经怠慢了这么久,其实已经不差她梳妆打扮的这点子时间了。 而刚从寝宫外边走了进来,正安排着宫人给芙蕖布置早膳的彩霞闻言,却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娘娘梳妆完了,也等用完了早膳,再去见太皇太后吧!” “皇上特特吩咐了奴婢们,说让奴婢们盯着娘娘好好用膳呢!” “你们这群丫头,才一夜的功夫,怎么都张嘴闭嘴的都是皇上,忘记你们真正的主子是谁了?” 芙蕖故意虎着脸开口说着。 而彩霞和绛雪闻言倒是半分不惊慌,相互对视了一眼,笑着开口道:“这可不是奴婢们不忠心,奴婢们的衷心娘娘最是清楚不过了,这会儿也不过是因为奴婢们知晓皇上是真正疼爱着娘娘,所以才斗胆与娘娘这般说话的。” “你们呀!” 芙蕖最终只是叹了这么一句。 虽然芙蕖也知晓不好过于怠慢冯女官,可毕竟已经怠慢了,的确是不差这么一会儿。 而且一想到待会儿要去太皇太后那边可能面对的事情,芙蕖心中便没有什么好情绪,她只是用了比较快的速度,梳妆完了后,又用了早膳,这才让人宣召了冯女官。 冯女官被凤栖宫的宫人拦着,足足在前殿坐了一个时辰有余,不过冯女官脸上却没有半分急躁,在芙蕖出现之后,她还笑着冲芙蕖行了礼,开口轻声道:“娘娘可是准备好了,太皇太后特地让奴婢过来邀请娘娘。” “好,咱们过去吧!” 冯女官越是和颜悦色,芙蕖到底年轻脸皮子浅,闻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羞涩与丹霞。 芙蕖来到太皇太后处时,其实已经快要临近正午时分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自然早早便用了午膳,坐在大厅内等着芙蕖的到来。 芙蕖进门一瞧着这副架势,心中顿时从方才那点子迟到的不好意思中醒悟了过来,只怕这会儿三堂会审正等着她呢! 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进门不卑不亢的冲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行过一礼,然后在太皇太后的免礼赐座声中,自己先在一张皇太后对面的凳子上。 太皇太后自然早早便知晓了昨日赵晋延与芙蕖和好的消息,也因为这个消息,她简直比当年自己的夫君去宠幸别的女人还要难熬的翻来覆去了一夜,一等着天亮,便早早的起了身,开始梳妆打扮,然后掐着时间点就让冯女官去请芙蕖过来。 当然,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芙蕖竟然敢迟到,而且是一等便让他们等了近一个时辰有余。 太皇太后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急等着爆发。 可是一等着芙蕖出现,她却是将这火气咽了下去,面上换上了慈和的笑容。 不过到底是双方都打了好几次的交道,芙蕖也不至于傻到别人对她笑就对她好,就放松警惕,相反因为太皇太后这个笑容,反倒是让芙蕖心中一凛。 第120节 果不其然,这边芙蕖刚刚坐下,太皇太后便开口问起了昨日之事。 “芙蕖,昨日哀家听说你和皇上匆匆忙忙出了宫,听说你母亲又去夏国公府里闹了?” 太皇太后问这话的时候,语气温柔,可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情。 芙蕖面对这个问题,倒是并未过多的犹豫,毕竟先时来时,早已经有所准备只怕太皇太后不会避开这个问题,她脸上笑容不变,只是语气平静的慢慢回答道:“皇祖母也知晓,父亲母亲向来都是吵吵闹闹,不过总归不会出什么事情,皇祖母不必担心。” 芙蕖的回答,颇有几分四两拨千斤的架势。偏生这回答之中,还真是让人挑不出错了。 也是,虽然二人向来都闹得凶,但总归是每回都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情来,这闹得再厉害,那也是两夫妻的事情,太皇太后总是不好过问两夫妻的事情,若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那自然是不好去怪罪了。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也只能够佯佯的说了一句:“虽是没有出什么大事,可让你和皇上这匆匆忙忙敢去做调解,你娘这般,总归是有些不懂事。” 芙蕖闻言,只笑而不语。 太皇太后一窒,心中只被芙蕖这态度弄得怒火三丈,她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昨夜皇上可是在你寝宫里歇下了?” 芙蕖依旧没有回答,只抬首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见此,立刻来了劲似得,冲芙蕖连连道:“你这孩子,可不是哀家说你,这两夫妻之间闹得矛盾的确是寻常,可咱们皇上毕竟是皇上,身份特殊,你怎么又好真与皇上较真,皇上这日理万机的,回到后宫还要面对你的冷脸,自是心中不好受。咱们做女人的,尤其是坐在你这个位置上,一定得是体恤自己的夫君。这点,你还真是跟你娘学坏了,你可以学学你母后,她便是一直做得很不错。” 一直坐在边上做着隐形人的皇太后倒是没料到太皇太后会突然提到她,把她也扯进了这堆事情之中。 不过她听到自己被提起,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并没有出来说什么。 太皇太后也不以为意,只看着低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芙蕖,又是一副谆谆教诲道:“你呀,不是哀家说你,先时哀家就想着好好劝劝你,可每回让人来叫你,你便称病不愿意见哀家,让哀家也没了法子,做女人可不能够这般任性妄为……” “皇祖母怕是误会了吧!” 芙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只开口打算了太皇太后的继续发作。 太皇太后被芙蕖这突然之语说的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目光有些呆愣看着芙蕖。 芙蕖见此,又是笑道:“可是臣妾与皇上做了什么事情让皇祖母误会了,臣妾记得,好像从未与皇上闹过矛盾,先时皇上的确是有段时日未进过凤栖宫,可那也是皇上公务繁忙,所以没办法,才在自己寝宫住下。皇祖母只怕是记岔了,若是不信,尽可让皇上过来一道儿问问。” “算了,既然连你说没有,哀家能够说什么。” 太皇太后被芙蕖这再三四两拨千斤的架势弄得心中差点没给气岔了气。 什么叫做让皇上过来一道儿问问对质,如今你们小夫妻已然和好,只怕感情比之前尤甚,过来还不是一道儿跟着你说瞎话。 偏生这赵晋延与芙蕖闹矛盾的事情,的确是他们小夫妻之间的私密事情,便是太皇太后发现了,但那会儿太皇太后为了避免促成他们两夫妻和好,一直憋着没有发作,这会儿,反倒是错过了最好的质问时机,也让自己变得无话可说。 太皇太后一想到这里,心中便忍不住开始后悔,可这事儿,还真是有几分不太好说。 毕竟不管是她在那会儿开口还是不开口,只要这对小夫妻感情尤在,外人还真破坏不了,也质问不得。 太皇太后一想到这里,心中便忍不住开始憋闷,说来她现在最后悔的还是当初自己为什么没事儿想着去促成这二人的感情,弄到如今,后悔的,还不就是她自己。 这么想着,太皇太后这质问的心思,也淡了许多,语气也多了一层索然无味:“行了,既然你都说没有闹矛盾了,哀家还能够说什么,哀家这把年纪倒也什么都不盼了,只盼着你和皇上能够好好过日子,哀家便安心了。” 芙蕖轻笑点了点头,轻声开口道:“皇祖母放心,臣妾与皇上会的。” 芙蕖正说着,突然冯女官一脸凝重的从外边走了进来,她走入大殿的时候,看了一眼芙蕖,侧身行过礼后,走到了太皇太后身边,轻声禀告道:“太皇太后,皇上身边的宫人过来传达旨意,说是请皇后娘娘回去。” 冯女官的话,让太皇太后面色变得更加不好看,她目光落在了芙蕖身上,目光也冷了许多,只看着芙蕖意味不明说了一句:“先时哀家还担心皇上与皇后闹矛盾,如今瞧着,倒是哀家多虑了,皇上可是把皇后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这才刚刚离开凤栖宫多久,来哀家这宫里坐了只怕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皇上便开始念叨了。” 太皇太后话中含酸带刺,芙蕖笑而不语。 一旁的冯女官闻言,反倒是有几分不自在的将方才还未说完的话又是轻声说道:“太皇太后,皇上说是让皇后娘娘回去见夏国公爷,夏国公爷一早便进了宫要见皇后娘娘。” “夏国公……” 太皇太后乍然听到自己女婿的称谓,还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面上忍不住带起了一层疑惑。 而芙蕖同样也起了一丝疑惑,说来,夏国公这辈子还真从未主动进过宫,便是芙蕖嫁进宫里已经有好些时日了,可夏国公好似自己根本没有当了皇后的自觉。 当然,这宫廷深深,作为皇后的父亲,倒的确是不必进宫来看皇后,所以夏国公虽然态度冷淡,但也的确是没有做错,可问题是,在场所有的人都知晓夏国公是个什么德行,突然之间出现,还真是……有些突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第147章 一百四十七、箱子 屋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反倒是太皇太后先行开了口,她看着芙蕖开口说了一句:“你父亲怎么进宫了?” 若说之前太皇太后有意想让芙蕖难堪的话,其实芙蕖都有些无关痛痒,一来是她心中有所准备,二来也知太皇太后的用意。可是对于太皇太后的这一句仿佛真的只是无意好奇,并没有太多恶意的话,芙蕖却明显的感觉到了一种被羞辱难堪的感觉。 或许她还是没能挣脱夏国公给她带来的阴影,对于夏国公,芙蕖始终是在意的,所以心中无法做到没有意思的波动。 可是每次当她听到夏国公的时候,芙蕖又是忍不住给自己树立起了厚厚的戒备,条件反射的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心中情绪的波动。 所以她只是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太皇太后,语气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轻声开口道:“臣妾也不知晓,或许父亲找臣妾有事。” 她平淡无奇的回答,自是不能够满足太皇太后的好奇心,可太皇太后到底也不是一个好奇心过胜之人,虽然隐隐感觉到了这件事情仿佛是有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可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语气淡淡道:“既然你父亲都已经进宫了,皇上也使了人过来,那便不要在哀家这边耽搁了,过去吧!” “是。” 芙蕖低垂着头,应了是。 然后慢慢起身离开了大殿。 太皇太后宫殿之外,果然皇上身边的一名亲近的宫人已经在门外等候。 那名宫人看到芙蕖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殷勤恭敬的笑容,连忙上来行了礼,然后冲着芙蕖禀告道:“娘娘,皇上和国公爷现在都在凤栖宫里等着娘娘。” 芙蕖闻言,面上并没有什么激动的神色,只是点了点头。 她随着那名宫人慢慢的往外走着,走了许久之后,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方才找回了一点印象,她仅凭着本能开口问了一句:“国公爷什么时候来的。” 宫人闻言,倒是并没有好奇,只是恭敬回道:“国公爷是在皇上下朝后,在御书房里求见的皇上,之后皇上便带着国公爷去了凤栖宫,也命奴才来娘娘回去。” 芙蕖点了点头,任由宫人扶着她坐上了来时的凤辇。 凤栖宫与太皇太后的宫殿,说近不近,但说远,也决计不远。 芙蕖只觉得自己是刚刚坐上的凤辇,一晃眼的功夫,凤辇便在凤栖宫门口停下了。 她由着宫人搀扶而下,抬头看了一眼此时宫门大开的凤栖宫,脚步稍稍踯躅了一会儿,在彩霞的提醒下,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深思,朝着大门里边走去。 她并不知道里边会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只是,她本能的并不想去面对,只怕自己会面对到丑陋的一面。 她尤其害怕夏国公会在她面前展现的不像一个父亲一般。 幸而,当芙蕖走入凤栖宫大殿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自己印象中的夏国公,相反夏国公今日收拾的,似乎比往日里还要精神,虽然面容上仍然带着往日寻欢作乐、酒色留下的痕迹,可是至少眼神瞧着清明,这便是比芙蕖所预想的要好上许多。 赵晋延坐在上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不殷勤,但气氛瞧着,好像也是不差。 芙蕖走入大殿的时候,两个可以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都转头看向了她。 夏国公的脸上似乎是还带着一份尴尬的神色,赵晋延倒是坦然的招呼了芙蕖,让芙蕖坐在他身边。 芙蕖点了点头,目光并没有去看夏国公,只是径直走到了赵晋延身边,她的胸背挺得很直,甚至是有些僵硬。在芙蕖坐下的时候,赵晋延忍不住握住了芙蕖的手,似乎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赵晋延的指腹轻轻的搓了搓芙蕖的手背。 芙蕖勉强笑了一下,目光看向了夏国公,没有开口说话。 而芙蕖的这份反应,夏国公看着,虽然面上也同样的尴尬,可他倒是有心来打圆场,所以开口轻声道:“娘娘,昨日之事,让娘娘受累了。” 夏国公的语气有些僵硬,却也带了很明显的客气意思,连称呼上,其实也是有意的客套。 但这份客套与疏远,反倒是让芙蕖觉得自在了一些。 她摇了摇头,终于轻声开口回道:“无事……国公爷今日进宫,可是有事?” 夏国公闻言,眼睛不觉酸涩,不过他还是勉强笑着,轻声开口道:“是有一事。”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身后的侍从,几名侍从会意,抬出了两口大箱子,放在了大殿的中间。然后夏国公开口道:“当年,你祖母离世时,曾经留下了一些物件,嘱咐我转交给你,只是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没找到机会,昨日……所以今日给你送来了。” 箱子自然是好箱子,用了上等金丝楠木做成,只怕里边所盛放的物件,也是价值不菲的。 芙蕖在看到这两口大箱子的时候,其实第一个反应,还是手足无措。 她下意识看向了赵晋延,赵晋延面对这个,倒是十分坦然开口说了一句:“既然是长者赐,那你便收下吧!” “可是……” 芙蕖自然也知道自己收下这东西,的确是理所应当,可是她心里总归还是觉得别扭。 不仅仅是因为这东西是夏国公送来的,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原主人。 夏国公能够这般荒唐,其实芙蕖一直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个人功不可没,那便是她的祖母,原夏国公府里的太夫人。 这位太夫人走的挺早,至少在芙蕖还未成年之前,便已经走了,可这位太夫人,在芙蕖的童年之中,印象一直都不好。 芙蕖自小除了羡慕别人有父亲可以依靠,其实还羡慕别人家还有慈祥的祖母,可这一点,芙蕖仿佛是从来都没有机会享受这份亲情。 夏太夫人,对于芙蕖而言,还真不是一位慈祥的祖母,甚至可恶的程度能够达到不慈的程度。 当年若非芙蕖本身有一个强势的母亲,以及背景之中带了点皇室血统,这位祖母,还不知道会怎么仗着长辈的身份来折腾她,折腾晋阳大长公主。 可饶是芙蕖与晋阳大长公主的背景是夏太夫人不敢动的,也并不阻碍夏太夫人在背后做妖。 芙蕖对于这位祖母不亲近,除了这位祖母向来不喜她,不亲近她,甚至在外人面前很直观的表达对于她与晋阳大长公主的不悦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也是芙蕖心中有些膈应。 夏国公的第一位小妾,也就是夏国公的表妹,其实是这位祖母的亲侄女,按说对方出身也应是不错,可夏太夫人的娘家早些年犯了事情,就此没落了,导致这位孤女到夏国公府里投靠,也因此心甘情愿,甚至上赶着给夏国公做小妾。 而对方能够成功搀和到芙蕖父母亲之间,若说没有夏太夫人在其中做文章,芙蕖是不相信的,至少在之后她懂事后所看到的夏太夫人的表现,更加论证了芙蕖心中的想法。 夏太夫人对于自己的这位亲侄女,向来维护的紧,而夏国公与这位表妹所生育的女儿夏青菱,更是让夏太夫人爱的跟个什么似得,不管出席什么场合,都是带在自己的身边。 以至于之后养大了夏青菱的野心,竟然给她的皇帝舅舅自荐枕席,进了宫。 有的时候,芙蕖心中总是忍不住坏心的想着,得亏自己的这位祖母活的并不久,不然有这么一位长辈杵着,便是日常生活里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可时时膈应着,还真是让人觉得如鲠在喉。 但如今,就是这样一位不待见她的祖母,竟然给她留了许多的东西,芙蕖除了惊讶,便是不敢置信。 夏国公瞧见了芙蕖面上的犹疑,想了想,倒是开口轻声道:“你祖母,其实在临终之前,已经有些后悔了,毕竟你才是唯一的嫡亲孙女,只是她来不及后悔做些什么便去了,临终的时候才给我叮嘱了这么一番话。” 夏国公并没有说出口的是,其实夏太夫人是祝福夏国公见到芙蕖便将东西交给她,但当时自己的表妹在边上一直挑拨着说芙蕖不孝,祖母病成这样都不来看,又说着晋阳大长公主向来跋扈,与夏太夫人不和,便是他们把东西送去,只怕也要被扔掉。 夏国公这么听着,便没了将东西送过去的念头,所以东西也就被他随意收了起来,再之后,他慢慢忘了这事儿。 直到后来他的表妹走了之后,收拣遗物的时候,这批东西其实是在他表妹的房里找到的。 夏国公其实并不糊涂,自然是知道他的表妹对这批东西起了贪念,估计原本昧下是打算给他们的女儿夏青菱做嫁妆,只是夏青菱当初做下那等事情,被恼羞成怒的晋阳大长公主直接扔进了宫里,什么都没带去,之后又和府上断了联系,这批东西这才一直存放在她那边。 可人死灯灭,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 而他表妹的死,多少和晋阳大长公主也有几分干系,夏国公当时心自然忍不住偏向了那边,东西被找出来,也只是让夏国公重新扔进库房里。 若非昨日,其实这批东西的下场,不是被夏国公的小妾们私下昧下,便是永远存在库房之中不见天日。 第121节 但诸多解释,说出来,只是让他们如今早已经疏远不堪的父女关系变得更加不好,所以夏国公没有说出来。 而芙蕖在听到夏国公之前的话时,倒是影影倬倬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 其实夏太夫人离世的时候,芙蕖还小,当初晋阳大长公主倒也是带过芙蕖和夏越朗回去探病的,只不过当时的太夫人,只是病在床上,精气神还是不错的,见到晋阳大长公主和他们一家,当时便与自己那位好侄女对晋阳大长公主明朝暗讽了一番,又是故意在芙蕖面前表现出了对于夏青菱的宠爱与夸赞。 晋阳大长公主哪里是能够受这种气的人,见此直接将夏太夫人的侄女和夏青菱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便带着芙蕖与夏越朗扬长而去,之后虽然有夏太夫人病重、甚至不省人事的消息传出来,可晋阳大长公主自然不会再上门。 再到后来,乍然传出夏太夫人病逝的消息,其实晋阳大长公主和芙蕖他们,都是有些猝防不及的惊讶。 或许是在夏太夫人生前闹出过这么一出,当时的坊间还流传着夏太夫人是被晋阳大长公主给气死的传言。所以连带着到他们去参加葬礼,都是攒了一肚子气,也并不怎么热切。 而其中夏国公今日所说的这一出,芙蕖自始至终,还真是不知道,也无从得知。 虽然芙蕖的态度表现的并不明朗,不过赵晋延已经表示要收下了,夏国公便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起身告了辞。 芙蕖与赵晋延都没有去挽留。 等到夏国公离开之后,芙蕖看着放在大殿之中的那个箱子,心中情绪万千。 赵晋延见芙蕖一脸疑惑的样子,倒是轻声开口解释了起来:“昨日回来的时候,我在夏国公府里留了人,据那些人回禀,夏国公似乎是选择了第一种转变,很想努力修复与你和舅兄之间的关系。一早,甚至找来管家,要把府里那杆子妾室都打发到庄子上去,庶女也都请了让夏二夫人请了一些老嬷嬷来管教。” “是吗……” 芙蕖听了这话之后,心中的情绪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只是嘴角略带着几分嘲讽开口道:“只怕如今也只是在计划,根本没有实行吧!” 不是芙蕖对夏国公没有信心,而是因为失望太多次,已经没有什么信心了,所以这会儿听到赵晋延的话,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赵晋延见芙蕖这副反应,倒是忍不住替夏国公说了几句好话。 “我瞧着他这次的这番架势,却是不假,只怕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更何况,男人到了你爹这年纪,酒色其实并没有那般重要了,想想他日后其实还是要有个给他死后摔盆,能够继承夏国公府家业的继承人吧。他原本怀疑舅兄不是亲子,自己膝下又无男嗣,便是有,也不可能越过舅兄继承家业,所以难免放浪形骸,以此来麻痹自己。如今既然知晓舅兄是他的亲子,便不会这样了。” 芙蕖勉强笑了笑,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不过,的确就像赵晋延所说,能改变,总比什么都没变要好。 她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了赵晋延一句:“那他对我娘,是什么态度?” 对子女,可能会是想要修补关系,可昨日瞧着,夏国公对于晋阳大长公主之间相隔的东西,似乎并没有那般单纯,便是将话都说开了,夏国公心中对于晋阳大长公主,还是存在怨言的。 而赵晋延听了芙蕖的问话,没有正面回答,似乎是安慰一般说了一句:“那是长辈之间的事情,咱们也不必去管。而且岳母身为皇家公主,哪里是他能够怠慢便可以随意怠慢,想要求和,便能够求和的。” 赵晋延显然是个非常典型的皇家男人,便是他口中的那个对象是芙蕖的父亲,也并不留情面。 莫说晋阳大长公主是这一辈公主之中身份最为尊贵的,又是赵晋延的亲姑姑,其实便是寻常的皇家公主,不管是家世再显赫的人家娶回家中,也只有供起来的份,哪能够像夏国公那般怠慢。 本朝虽然没有对于驸马纳妾一事做出界定,可若是公主有子,驸马根本不敢随意纳妾,便是公主无子,驸马想要纳妾,那也得是公主心甘情愿,又是得了皇家允许才可。 这几乎是约定成俗的事情,偏生夏国公还真将皇家的颜面放到了地上去踩。 论起这件事情,其实赵晋延对于自己的父皇以及太皇太后,心中也是有所不满的,当初但凡这二人不要太过于私心,但凡有一点点想法能够看顾着自己的亲人,其实夏国公也不敢这般猖狂。 当然这些事情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说起来,也毫无意义,毕竟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可若是夏国公能够轻而易举的与晋阳大长公主和好,赵晋延心中绝对会不爽。 幸而,这晋阳大长公主的性格,其实大家还是都了解的。 夏国公想要取得晋阳大长公主的原谅,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如今夏国公好像还没有这个意思,似乎只想要修复和儿女的关系,半分对晋阳大长公主表现歉意的意思都没有。 想到了这里,赵晋延的心中又开始有些不悦,夏国公的这个做法,显然是触及到了赵晋延这个护短之人的底线了。 芙蕖不知道赵晋延的心理活动,只是在听到赵晋延这般说了,她也觉得有些道理,这些事情,他们的确是没有立场去插手,也怕越帮越乱。 她心中只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到放在大殿中间的这堆东西的时候,眉头却是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些东西?” 芙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才是,若是看都不看直接放入库房之中,仿佛又有些不妥。 “打开来看看也好,夏国公府是军功起家,家底可不浅,有些东西只怕是宫中收藏的都比不得,你那个祖母,当年娘家也是鼎盛之家,只怕是攒下不少好东西了。” 对于那位夏太夫人,赵晋延完全没有什么印象,但也耳闻过这位夏太夫人对于芙蕖一家的态度,所以在他心目中,这一位已经过世了的长辈,那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可她留下的东西无罪,拿来填充芙蕖的私库,却是一举两得。 毕竟这本也是芙蕖该得的东西。 芙蕖听出了赵晋延的言下之意,倒是有些好笑好气。 她招手让彩霞他们打开了箱子,自己走近去看。 还未细细观看,倒是被里边所收藏的东西的价值给震了一下,芙蕖不是没有见过好东西,不算是宫中赐下的,便是晋阳大长公主给她从外边采买来的,也都是比着最好来的,可这一箱子件件价值连城的东西,还是让芙蕖有一种见了世面的感觉。 她看向了赵晋延,赵晋延目光瞟过那堆东西,并不动容,只语气平淡道:“确实是好东西,拿来填充你的私库,却是再好不过了。” 芙蕖原本看着这堆东西,饶是心中在复杂,这会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情放了轻松,芙蕖也有了兴致低下身子去打量箱子里的东西了。 只不过,芙蕖这刚刚弯下腰凑近去看,箱子里一股浓郁的香味,便将芙蕖熏得有些头晕,胸口发闷隐隐作呕。 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但胸口这股恶心的滋味,却一直消散不去,而且胃中越发翻腾,芙蕖脸色苍白,扶着胸口只捂着嘴巴作呕。 赵晋延也被芙蕖突然起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几乎是第一时间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了芙蕖身边,扶住了她的手,连连开口道:“怎么回事,哪里难受了?” 说罢,便是连声冲着底下被变故惊呆了的宫人吩咐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说完这话,赵晋延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冲着宫人又是开口吩咐道:“把箱子合上,待会儿太医过来,让太医好好检查一下。” 芙蕖方才还是好好的,这一接近箱子,却是做出了这番反应,若说这箱子没问题,赵晋延自然是不相信的。 他心中也是隐隐后悔,自己似乎是过于自信,只觉得将夏国公的心思都揣摩够了,竟然让没有经过检查的箱子直接到了芙蕖的面前,倘若芙蕖因此而出了事情,只怕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第148章 一百四十八、石头 这一边,赵晋延身边的宫人匆匆忙忙跑去太医院里去请了太医,而太医未来,芙蕖这边的人,却是急匆匆的将当初随着芙蕖一道儿陪嫁进皇宫懂医术的医女寻了过来。 原本这医女是晋阳大长公主自小放在庄上特特培养了出来,打算在芙蕖出嫁后好照料芙蕖的身子,谁知道芙蕖嫁进了宫里,而且这皇宫之中又是一派安乐的样子。医女的医术放在民间自是不错,但放在太医院之中,却是不够看的。 所以一直以来也派不了什么用场,便被安置在了底下负责照看芙蕖的小厨房以及一些衣物熏香等,虽然也有事情做,但毕竟是不够受重视。 而这一回,因着芙蕖这边出了意外状况,倒是重新被芙蕖身边的宫人想了起来。 医女听闻传召,自是忙不迭的带着医箱一路小跑,赵晋延这会儿早已经抱着芙蕖安置在了榻上,芙蕖的反应也渐渐有了一些平息,不过到底与往日相比,少了精神气儿。 赵晋延原本瞧见来人,心中微微松了一些,但转头看到是医女的时候,眉头又忍不住皱了一下,不过,他还是让开了身子,冲着医女吩咐道:“替你家娘娘仔细瞧瞧。” 医女低垂着脑袋应了是,老老实实走到了芙蕖的身边,将手搭在了芙蕖的手腕之上。 不过这手腕一搭,她的神色却是愣住了。 她集中注意力,忍不住又是细细的观察了芙蕖的神色,然后全神贯注的放在了芙蕖的脉象上。 医女虽然与太医院的太医相比,医术上的确是差了一些火候,可她毕竟是晋阳大长公主专门培养了打算跟着芙蕖的,所以在一些妇科上,尤为擅长。 芙蕖手上这脉象,她手几乎是一搭上去,便瞧了出来,分明便是有滑脉之相。 可就是因着太过于容易判断,反倒是让医女踌躇着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宫中的贵人,向来便有太医来例寻查脉,除此之外,芙蕖身为皇后,身边还会有宫人专门记载她的小日子,若是身体真的有什么状况,尤其是像怀孕这般的大事,一般而言,基本上在怀孕初期便会有征兆了。 而她如今瞧着,这脉象起码已有两个月了,十分明显。太医若是没有发现,那才是稀罕事儿。 可是这脉象,再三瞧着,根本不是其他身体有了疾病或者是中了毒的样子……医女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说。 而赵晋延瞧着医女看了这许多时候,早已经不耐烦了,忍不住开口急切问道:“皇后身体究竟怎么了?” 医女低垂着脑袋,犹豫再三,只谨慎说道:“回禀皇上,奴婢方才瞧了娘娘脉象……奴婢才疏学浅……” 医女说到一半时,赵晋延身边的宫人匆匆忙忙带着太医走了进来。 赵晋延自然也没有耐心去听医女继续回答,只冲着太医开口吩咐道:“快替皇后看看……” 赵晋延甚至是有些暴躁的直接扯过了太医,让太医给芙蕖瞧着。 芙蕖看着赵晋延这副样子,原本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大毛病,但这会儿心中却忍不住打起了鼓。 而接下来,太医的反应也让芙蕖愣住了。 只瞧着太医把了芙蕖的脉,又看了一眼芙蕖的脸色后,犹豫了好久,没有说话。 芙蕖心里咯噔了一声,脸色越发苍白,她看了一眼面上满是担忧的赵晋延,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太医开口问道:“太医,本宫是生了什么病吗?” 芙蕖的话音未落,赵晋延便面色十分不好看的打断道:“瞎说什么。” 说罢这话,他的目光又是看向了太医,冷声道:“皇后的身体究竟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赵晋延的手忍不住紧紧握成了拳头,而说到最后几个字眼的时候,他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太医在赵晋延的威势之下,在这个还未转暖的天气之中,额头上忍不住冒出了冷汗,不过到底是一直伺候着贵人。 太医这会儿还是平稳下了心绪,并没有马上将心中的诊断结果说出来,毕竟这诊断结果实在是有几分不稳妥,偏偏又关系重大,倘若是他诊断有误,让皇上与皇后空欢喜一场。 那他这个太医也差不多当到头了。 太医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之时,目光正好看到了站在一侧医女装扮的医女。他愣了一下,倒是立刻冲着赵晋延开口回禀道:“皇上,不知这位医女可替娘娘诊断过?” 赵晋延眼里透露着不耐烦,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而太医见此,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开口又道:“既是如此,臣求皇上允许让微臣与这位医女一同商量一下。” “支支吾吾,不知所云,这太医院是否让你呆的太过平稳,连皇后身上小小的不适都诊断不出。” 赵晋延向来沉着,可今日,显然他的情绪一点都不好,连带着迁怒到了这位太医身上, 赵晋延一发火,在场所有人,除了芙蕖,都吓得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芙蕖见此,连忙坐起身子,拉住了赵晋延的手,开口轻声道:“皇上,我没事。” 虽然这般说,芙蕖心中却也忍不住开始打起了鼓。若是寻常小毛病,太医他们自然不会是这副反应,更加不会用这种慎之又慎的态度来诊断。 若说方才太医与医女都打算慎重,但这会儿听着赵晋延发火,又瞧着芙蕖替他们求情,倒是没有了没有再像方才那般,犹豫了一下,太医先开口道:“在微臣做出诊断之前,微臣想询问娘娘几个问题。” “你说。” 芙蕖不等赵晋延开口,自己先开口说道。 “微臣请问娘娘,您方才犯呕吐的症状,已有多久?” “今日是第一回。” 第122节 芙蕖倒是未加思索,便立刻回道。 “奴婢也想请问娘娘……” 太医这边问完一个问题,没有继续问下去,医女犹豫了一下,倒是开口轻声道:“娘娘有多久未来癸水了?” 而医女的这个问题,倒是让芙蕖愣了好一会儿。 说实话,她还真有些记不清了,这段时日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加之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和赵晋延在闹矛盾,哪有这个心思关心这个。 而站在芙蕖身侧的彩霞闻言,面上也微微愣了一下,心中顿时起了一个猜测。 彩霞作为芙蕖的贴身宫女,虽然不时专门记这事儿,可对于芙蕖的状况还是十分了解,自然也记起了芙蕖起码有两个月的时间未来月信了。 之前芙蕖的癸水便有些推迟了,可芙蕖刚来初癸没几年,月信不稳定也是常有的事情,并不是什么身体大毛病,所以也没有引起重视。而之后的确是推迟了很长一段时间,偏偏那段时间,芙蕖与赵晋延闹起了矛盾,所有人的关注重点都放在了如何让二人和好上,这事儿一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也根本无法引起重视了。 若非今日太医和医女提起,估计他们也要过上好一段时间才会记起这件事情。 更何况,这边太医院里例寻请脉更是从不间断,太医又从来没有提起过,谁会往这方面去想。 不…… 彩霞脑子里刚刚想到这头,心中却是突然想到了一事儿。 说到例寻请脉,其实也不尽然。 前段时日,皇上皇后二人闹了矛盾,而太皇太后又传召了皇后,当时皇后没心情去见太皇太后,去应付那些事情,底下他们宫人也怕自家主子被为难,所以当时其实是装了病。 而请来的太医,当时芙蕖自然也不可能装模作样让人来瞧病,请的太医是与晋阳大长公主十分熟识的一位,帮着撒了谎。 也因着主子生病期间,太医是应该每日里来看脉的,所以例寻请脉这事儿,就这么断了。 所以这么一算,从今日往前推,的确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确是没有太医过来请脉的。 加之先时太医与医女所问的事情。 彩霞的心中立刻便有了一份猜测,目光忍不住又惊又喜的看向了芙蕖。 而话到了这边,芙蕖的心中,隐隐也有了几分猜测,只是不敢去想。 唯一还蒙在鼓里不耐烦的却是赵晋延,赵晋延瞧着太医这边还是磨磨蹭蹭,半句准话都不给,若非芙蕖拉着他,他还真忍不住想让人将太医拉下去,另派遣人去太医院里将所有的太医都请过来。 不过,在赵晋延的怒气冲突临界点之时,这一边,彩霞便出来开口道:“娘娘已有两个月余未来癸水了,之前娘娘也有一些时日为让太医查脉,我家娘娘,是否有喜了?” 彩霞虽然向来稳重,可是今日,却是难得莽撞了一回,开口问出了这一句话。 而彩霞的话刚说完,赵晋延面上却完全惊愣住了。 他看了一眼彩霞,又将目光看向了芙蕖。 而在这个时候,太医与医女二人目光相对,不约而同朝着芙蕖与赵晋延叩了一记响头,再次震了一回赵晋延:“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有喜了。” 虽然芙蕖自己在听到这话的是偶,也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可是她能够感觉得到,赵晋延原本被她紧紧抓住,握在手心里的手,已经完全僵硬住了,僵硬的完全是一块石头。 ☆、第149章 一百四十九、孩子 芙蕖倒是没有分太多的神思在赵晋延的身上,在看过赵晋延一眼后,下意识,便将自己另一个空着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轻轻的抚摸着。 第一次怀孕,芙蕖的心中满是新奇,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完全看不出任何迹象的肚子里,竟然孕育着一个生命,而这个生命,悄无声息的就这么出现在了她和赵晋延的生活之中。 虽然之前多次期盼,可是真正孕育上了,还是觉得那么的突然。 尤其是之前,她根本就没有半分放心思在这件事情上。 芙蕖呆呆的摸了许久自己的肚子,没有说话,不过这肚子,到底是还小,根本摸不出什么东西来。 芙蕖还算理智,在激动与不可置信过后,倒是回了神。 不过回了神之后,她隐隐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屋子里,安静的几乎掉针可闻。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围的人,宫人们,包括医女与太医,目光自是殷切看着芙蕖的肚子,当然除了这个之外,对于他们来说,可能他们是更加殷切的看着她与赵晋延。 芙蕖的目光又忍不住看向了赵晋延,虽然不知道过了多久,可是芙蕖完全没有想到,赵晋延竟然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僵硬着这么一个姿势。 而赵晋延的手,依然十分僵硬,不过手却是从方才被芙蕖握着,改为了紧紧反握住了芙蕖的手。 芙蕖忍不住轻轻推了一下赵晋延,嘴里轻声提醒着:“皇上……” 赵晋延的目光有些呆滞的从芙蕖的肚子移到了芙蕖的脸上,面色带着几分茫然之色,以及疑惑不解。 芙蕖示意他敲了敲底下跪着的宫人。 赵晋延到底理智,回过了神,轻轻咳了一声,缓解自己的尴尬,而后冲着底下宫人开口道:“好好好,都有赏……” 说罢这话,他冲着宫人开口吩咐了下去,瞧着这副模样,仿佛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样子,不过芙蕖却能够从仍然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中感觉到,这会儿赵晋延的心情绝对是不平静的。 果然,赵晋延在开口赏完底下人后,方才跟如梦初醒一般,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是冲着底下吩咐道:“皇后怀孕之事,不许声张,若让朕发现你们擅作主张,莫怪朕不客气!” 赵晋延这话虽然说的并不严厉,语气里甚至还有几分轻描淡写的感觉,可是底下人却是在赵晋延威严的气势下,心中一凛,连忙跪地称了是。 赵晋延显然并没有与宫人们再继续说话的意思,只冲着底下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了下去。 而一等着屋子里空了起来,只剩下他与芙蕖后,赵晋延却是突然松开了芙蕖的手,改为将手,放在了芙蕖的腰间,轻轻的环绕住了芙蕖的腰间,然后微微的蹲下身子,将脑袋靠在了芙蕖的腹部。 芙蕖完全没有料到赵晋延竟然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动作,面上完全愣住了。 她有些羞窘,虽然二人已经是夫妻,天底下最亲密的事情,最亲密的接触都已经做过了,可是这个姿势,亲密之间,仿佛又带了一点别的意味,芙蕖莫名的觉得有些窘迫。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却是被赵晋延用不算重,却不容芙蕖退怯的力道束缚住了。 “别动。” 底下是赵晋延因为埋在芙蕖的腹部而显得有几分闷闷的声音,而芙蕖也从其间莫名的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忍不住想是抱住小孩子一样,将手放在了赵晋延的头上,开口柔声道:“怎么了?” 芙蕖这话问出,赵晋延许久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又轻轻开口说了几字:“对不起。” 芙蕖再次愣住了,她呆愣过后,却是失笑开口:“怎么无缘无故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怎么对我说对不起?” 芙蕖这话虽然用了疑问的语气,但语气之间显然并没有想让赵晋延道歉的意思,也并不认为赵晋延有犯什么错误。 赵晋延没有抬头,依然埋在芙蕖的腹部,轻声开口道:“这一回,是我的不是,对不起你和孩子。先时你怀孕了,我却一点都不知晓,还要和你闹情绪……” “不仅没有做到当初娶你时候答应过你的事情,更是对不起你和孩子。” 芙蕖听了这话,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轻声的笑了起来,她原本想要蹲下身体,与赵晋延面对面说话,但赵晋延不许,只抱着她的腰,芙蕖只好退后求其次,后退两步,坐到了身后的卧榻上,然后将赵晋延的脑袋从自己的腹部捧了起来,方才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怀孕的事情,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的。你又如何会知道。而且那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所以咱们两人都不要互相自责,当做没有发生这件事情。” 想了想,芙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一点都不晚,你看咱们二人和好了,也知道了怀孕的消息,以后你对我好一点,对我和孩子都压迫最好。” 芙蕖最后一句话,带了一些玩笑的味道。 但赵晋延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摸着芙蕖的肚子,声音虽然柔和,却无比坚定道:“这辈子,我都要对你好,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芙蕖怀孕之后,赵晋延的确是在实践着自己当日的诺言,若说新婚之初,二人的感情已经是足够甜蜜,足够如胶似漆,那么芙蕖怀孕之后,赵晋延更是恨不得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陪在芙蕖的身侧。 而他呆在芙蕖的身侧倒也不干什么,只恨不得将芙蕖身边宫人们所要干的伺候的事情全部都给顶了。 如此一来,倒是让芙蕖身侧的宫人隐隐感觉到了无所适从,毕竟有这么一位身份尊贵的主子,每当你要做什么伺候的活计时,你刚想要动手,却发现,这位主子竟然抢在前头将活计给做了。 赵晋延恨不得日日夜夜忙的团团转跟在芙蕖的身边,芙蕖甘之如饴接受着,却又有些心疼,回回都忍不住想要赵晋延歇上一歇。 赵晋延口上应着,但转头又立刻忙起了其他的的活计。 真是让芙蕖哭笑不得。 如此一来,不仅仅是凤栖宫里的宫人们明显的发现皇上简直就是皇后身边粘人的狗皮膏药,甚至连太皇太后那边,都明显感觉到有些受不了了。 先时赵晋延的那一番警告,加之那一日在寝宫之中的,基本也都是赵晋延与芙蕖身边的心腹,这消息,莫说是太皇太后,便是连晋阳大长公主,如今都并不知晓。 所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二人看着皇上皇后这恩恩爱爱的样子,瞧着每日早上过来请安时候,赵晋延只恨不得将芙蕖当成眼珠子一般护着的样子,只觉得牙齿都要酸了。 偏生两个当事人还一点都不知晓自己做的过分,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样子,真是让两个丧夫的寡妇心中实在不平衡。 要知道,当年她们的夫君在世时,相较于后宫的其他女人,她们也算是受宠、受尊重的。可便是她们的宠爱鼎盛之时,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架势。 皇太后倒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虽然心中怎么想不知道,可嘴上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顶多便是用复杂的目光看芙蕖两夫妻。 而太皇太后却是有些忍不住,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和皇上到底是咱们这个国家身份最高贵的夫妻,总得做出一副好的榜样来,如今这副样子,实在是有些过了。” 芙蕖闻言,还未点头称是,赵晋延却是忍不住开口反驳了一句:“自古以来夫妻和谐便是正道,帝后和谐更是朝廷幸事,太皇太后这话未免有失偏颇。” “呵……” 太皇太后嘴角冷笑了一下,没有再说其它,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经过这次的矛盾,自己的这对孙儿孙媳,关系竟然更胜从前,好的就跟一个人似得。虽然不知道之前他们二人究竟是因为什么闹起了矛盾,可那会儿那副架势,连太皇太后都几乎要信以为真二人之间出现了裂缝,便是日后能够和好,也应该留下芥蒂。可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二人竟然会变得更好。 而对于赵晋延的话,太皇太后不反驳,一方面是以为赵晋延说的的确是正理,她也没有什么反驳的,但另外一个方面,却是太皇太后还真是要冷笑看看这二人日后的发展,要知道,帝后感情和睦,的确是朝廷大幸,可是若是一个不下蛋的皇后呢! 只怕朝臣们恨不得皇上花天酒地,广纳后宫。 也总比搂着一个完全不会下蛋的母鸡强。 芙蕖身材本就纤细,加之如今月份尚浅,身上完全没有孕味。 除了明显感觉到赵晋延对于芙蕖更加爱护,凤栖宫里的宫人更加小心护着他们家的主子后,还真没有什么不同。 这也是太皇太后至今都没有瞧出来的原因。 当然,皇后有孕的消息,也不可能一直瞒着,芙蕖心中也有些好奇赵晋延是打算憋着什么大招。 但赵晋延却是无比的沉得住气,一点想要往外透露的意思都没有。 赵晋延倒是没有阻止芙蕖往自己的娘家去透露消息,但芙蕖能够感觉得到赵晋延似乎是在心中谋划着什么,所以也忍住了心中的想法,并没有往晋阳大长公主那处透露。 晋阳大长公主知道,虽然依着她的性子,不会往外去说,但肯定会经常进宫来,一经常进宫,太皇太后又非瞎子,肯定是察觉到异样。而且芙蕖也不想让晋阳大长公主频频进宫,一是晋阳大长公主自己也累,二是她毕竟已经出嫁,并不希望让自己的母亲跟在娘家时候那样来操心自己。 夫妻两默契之下,竟然真的将芙蕖怀孕的消息瞒了个透彻。一直到孩子已经满了三个月,天气开始转暖,春暖花开之时,这个消息还是一点都没有传出去。 这段时日里,每日来请脉的太医,便是第一回替芙蕖诊出孕相的太医,日常生活则是由医女在照看着。芙蕖这一胎怀的别样安稳,半点怀孕的反应都没有,除了胃口大了些,也贪睡了一些,其他的,和平常人无异,面色更是比之前段时日,越加容光焕发。 不过芙蕖这副样子,倒是让底下一干人忍不住开始操心了起来,都说儿子顽皮,女儿乖巧,芙蕖这孕相瞧着,足足有八成的可能是女儿的可能。 若是寻常人家,自是先开花后结果也无所谓,偏偏她的相公是一个大龄膝下无子的帝王,这便是有些微妙了。 儿子女儿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芙蕖自己也是有些担忧,并非她重男轻女,而是在如今的局势下,的确是生个儿子比较好。 ☆、第150章 一百五十、边境 第123节 若这一胎是儿子,芙蕖的地位自然稳如泰山,但这并不是她最在乎的,她最在乎的其实还是这个孩子对于赵晋延的影响。 若是她能够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嫡长子,对于赵晋延来说,意义自是非凡,有了嫡长子,赵晋延这个皇帝,如今唯一被朝臣们诟病的一点自然不言而喻自己消失了。有了嫡长子,赵晋延也可以放开顾虑去做一些一直以来有所顾虑而未能够实施的事情。有了嫡长子……赵晋延的皇位更加稳妥,而朝臣们在面对他这个皇帝时,也会更加的敬畏。 虽然有些可笑,但这确实是事实,自古至今,有一个继承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意义实在是十分重大。 不过,虽然芙蕖肚子里这一胎是儿是女关系重大,但赵晋延显然要沉稳许多,他仿佛也并不是十分的在意这一胎孩子的性别。 偶尔之间,芙蕖都会忍不住去试探赵晋延的想法。 但赵晋延却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对此也只是笑言道:“是儿是女,都好,重要的是它是我们的孩子,这就足够了!” 孩子自然是他们的孩子……芙蕖每次闻言,都会忍不住翻一个白眼,实在是赵晋延的说法太不走心。 赵晋延一开始倒并不能够心领神会的明白芙蕖问这话的意思,直到后来瞧见芙蕖每次摸着肚子,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想法,倒是很快发现了芙蕖是在焦虑。 而对于芙蕖的焦虑,赵晋延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其实对于他来说,芙蕖能够怀上,真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之前赵晋延一直有在宽慰着芙蕖,让芙蕖不要担心,可事实上,赵晋延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同样也是在担心着他与芙蕖二人在一起,可能会子嗣艰难,可能会一直膝下空虚,所以他心中其实也是做好了去皇家子嗣之中挑拣一个继承人的准备。 但如今芙蕖能够怀上,他自然也不会再贪心的去希望是个儿子。 毕竟这种事情本就是早已注定好了的,只要芙蕖能够怀上,能够生下这个孩子,将来的日子也是长着呢,早早晚晚,想要生下一个儿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如今芙蕖的想法,赵晋延也是明白,他也了解如果芙蕖第一胎孩子就是一个儿子,对他来说,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他还是那个想法,做人莫要太过于贪心。 所以赵晋延这个利害关系最大的人反倒是频频宽慰芙蕖。 芙蕖看着赵晋延这般,心情虽然有些无奈,但其实也是甜蜜。 三个月过后,芙蕖的这一胎自是稳妥了下来,同时随之而来的变化是,芙蕖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体型上也发生了一些改变,腹部虽然还是不太明显,可还是胖了一圈,而脸上更是随着她近日食欲的上涨,也跟着圆润了一圈。 一个冬日本该吃的最多,囤积热量最多的时候没胖起来,结果春暖花开,反倒是胖了起来。 去年新做的春衣,虽然还能够上身,但腰身那一块,明显紧了许多。 赵晋延见此,当即便下令了尚衣局给芙蕖裁衣新做,还从自己的私库里特特挑选出了最好的绸缎布料拿到了凤栖宫中,打算让芙蕖连着春衣夏衣都一块儿做了。芙蕖倒是私下偷偷制止了赵晋延这番举动,虽然他们也不缺那么点,可那么好的布料制衣,只能够穿一季,显然就有些浪费了。 芙蕖身形上的变化,除了赵晋延与每日贴身伺候着芙蕖的几名宫人发现了,旁人自然也有些发现。 晋阳大长公主倒还是常常进宫,看着芙蕖面色红润,也有心宽体胖的样子,倒是十分满意,只当芙蕖是如今日子过得如意才会如此,还对芙蕖连连笑道:“先时你出嫁时还怕你会将出嫁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子肉给折腾没了,如今瞧着,倒是我多虑了。看你这般,娘也就放心了!” 芙蕖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这边心粗没有发现,太皇太后那边,心中却也是泛起了嘀咕。 太皇太后自然知晓自己这个外甥女自小就养的精细,可就是因为晋阳大长公主养的太精细了,反倒是让芙蕖在吃用上,太过于挑剔,身体一直胖不起来。之前太皇太后也有与皇太后嘀咕过芙蕖这体型,只怕将来受孕会困难。 结果这些时日,芙蕖分明便是胖了许多。 太皇太后虽然没有猜测到芙蕖已经怀孕之事,可她倒是和身边的人嘀咕过几句:“皇后这是在打算好好备孕吗?” 太皇太后倒是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身体也不太好,当时为了能够怀上孩子,也是在拼命的吃吃喝喝,补着身体,用这种方法,果然没过多久便怀上了。 皇太后闻言,倒是并不以为然,这一直不怀孕,想要怀上孩子,可不是靠将身材吃的胖些便可以怀上的。 当年她为了生下嫡长子,简直就是吃尽了苦头…… 皇太后倒也并不往深了想,如今的生活已经够没有期盼了,若是再不停的想之前的事情,她只是觉得心疼难忍, 她的孩子晋元…… 倒也幸亏着还有一个赵思元给她支撑着,不然她也早已经受不住去陪伴九泉之下的丈夫与儿子了。 皇太后想到还在嗷嗷襁褓之中的孙子,忍不住更加殷切恭敬的对待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见皇太后这般,眼里心里看着,心中也只是一晒。 但是面对赵晋元与芙蕖的时候,依然还是半句话为提过皇太后那事儿,反倒是多次在芙蕖与赵晋延的面前念叨:“你们两个人,这般年纪了,又好的跟个一个人似得,怎么偏偏就是怀不上呢!” 说这话,还真是足够不痛不痒的。 偏生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犹是不满足,又冲着芙蕖说了一句:“你这副样子,若非没有消息传出来,哀家还以为是有了身孕呢!” 芙蕖闻言,当即心头便是忍不住一跳,但再看向太皇太后的样子,只看到了太皇太后眼里的嘲讽之意,她倒立刻明白了过来,太皇太后说这话,只怕原本是想故意戳她的痛脚来说。 芙蕖这边只是恭敬低头没有说话,赵晋延一边同样没有反驳,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多谢皇祖母关心,只是我和皇后都是一个意思,顺其自然便好。” 说罢,赵晋延还一脸恩恩爱爱的样子扶住了芙蕖的手,眼里满是柔情的说了一句:“之前我一直觉得皇后实在是太过于消瘦,如今瞧着倒是丰腴了一些,也总算放下心来了,皇后日后也要多用些才是。” “是。” 芙蕖倒是不等着赵晋延使眼色,便立刻配合着回答了。 说起这夫妻夫妻,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呆久了,自是有了夫妻的默契,具体表现在,即使芙蕖并不知道赵晋延究竟是要做什么,有什么打算,都能够第一时间出来配合赵晋延。 譬如今日她和赵晋延二人一唱一和,直把太皇太后气的够呛。 面对这对小夫妻,太皇太后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赶了人。 不过这边太皇太后倒也并没有多久,很快,她便明白了芙蕖为何最近体型大变的真相—芙蕖怀孕了。 朝堂之上,一股势力倒也不知道是如何,再次旧事重提。 或者说是旧事换新章,只拿着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如今子嗣空虚之事做文章,再次重提让赵晋延纳妃之事。 赵晋延坐在上首安静听闻着,而站在下首的朝臣们,则是激烈的争吵的,具体的意见,大体也可被分为两派。两者相互对立,一派意见自是以无子嗣为由,想染赵晋延纳妃,另一派,倒也并非是反对,而是一副忠于圣上的架势,只说这纳妃之事,得由皇帝自己的意愿来,最后方才委婉提出,皇后娘娘嫁进宫中甚至还未到一年,如何能说子嗣艰难。 两派倒并没有像往日讨论朝事意见相左时候那般脸红脖子粗,只是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也都是一副互不相让的架势。 赵晋延坐在龙椅御座之上,眼眸微垂,似乎是在听着底下朝臣们对于此事的议论,可听了许久,却又都是一言不发。 底下朝臣们来来往往几个轮回,也注意到了坐在上首,这么一副态度“暧昧”的皇帝。 要知道,若是换成以往,依着皇帝护短皇后的性子,早已经是怒斥底下朝臣们了,如何会保持着这般沉默。 也是因为赵晋延这副暧昧的态度,再次给了原先最早提出纳妃之事的朝臣们信心,也让一些左右不定,站在中间派的朝臣们真正开始在心中倒戈。 也是,便是再深情,可到底还是个男人,但凡是男人,自是有着男人花心的通性,当然便是不在乎女人,可子嗣总该是要在乎的吧! 底下朝臣们心中猜测万千,一部分受了鼓舞的朝臣直接冲着赵晋延问起了意见。 “皇上,臣等也知皇上对于皇后娘娘的深情,可祖宗基业,江山社稷,说到底,皇上还是应该以大事为重,以皇家宗业为重。请皇上广纳后宫,及早诞下后嗣。” 一名朝臣首先站出来,冲着赵晋延深深的跪倒在了地上,一副忠心耿耿之态。 而随着这一名朝臣的“挺身而出”,很快便出现了多名一道儿跪下附议的朝臣。 赵晋延依然是平静的听着,瞧着底下跪倒一片,在一名朝臣再三恳切哀求后。 他脸上露出了个一个淡淡的笑容,只看着底下那片跪倒的朝臣,开口说了一句:“说到底,各位朝臣们的意思朕也明白,说为了朕的子嗣操心,是为了赵家的传承而操心。” “皇上……” 那几名大臣面露激动之色,以为赵晋延是真的想通了,一副激动的几乎是要晕倒的样子。 赵晋延抬起手压了压,似乎是想让那几名大臣平静下来。 然后,赵晋延又是笑道:“各位大臣也知朕对皇后情深意重,也知朕但凡有一点可能,便不可能再往后宫之中纳进任何的女人……” “皇上……” 一名朝臣闻言,满脸不赞同,似乎是要反对。 但赵晋延并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又立刻话锋一转,开口道:“朕明白朕明白。你们自然也不是非得逼着朕去纳妃,而是为了皇家子嗣着想,说到底,若是朕和皇后有子嗣,你们自然再也不会提纳妃之事。” 赵晋延一番话,将那群朝臣们的意思解释了个一清二楚。 朝臣们激动的连连点头,一名年纪有些大的大臣更是颤抖着胡子,冲着赵晋延叩了一记响头,然后连声道:“皇上英明,皇上虽然先时与臣等说过不纳妃之时,可此一时彼一时,但凡皇上与皇后有子嗣,哪怕皇后只是肚中有了音讯,臣等自是再也不敢提出让皇上纳妃之事……” “是啊是啊!” 其他朝臣连连点头,一副十分赞同的样子。 赵晋延闻言,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他的目光轻轻的瞥了站在一侧,面上面无表情,神色僵硬的以文景晖为首的一派武馆。而后收回了目光,又落在了跪在大殿中间,依然是分外显眼的朝臣们,然后……他带着笑容,声音之中甚至是是带了一丝愉悦开口:“各位大臣们的心意,朕明白,既然大臣们这般说,朕如何能够不满足大家的心愿……” “皇上……” 一部分大臣们激动的抬首看着赵晋延,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主动想要纳妃。 而另一边,站在一侧的杨铭这一回,并没有站出来说任何的话,只是安静的听着,而事情至今,听到赵晋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还未领会过来赵晋延的真正用意。 却突然听到赵晋延轻描淡写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劳烦各位大臣们操心了,不过如今皇后已经怀有身孕数月,不日之后,众位便可以看到朕的第一个孩子了。” 赵晋延这话说完,偌大的大殿安静的诡异,安静的几乎掉一根针,都能够听得见。 方才露出心满意足笑容大大臣们,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赵晋延,这这副神情,看起来有些扭曲的狰狞,而其他的人,也是神色僵硬,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表情,只剩下了一副面无表情。 赵晋延显然很满意自己扔下的惊雷所产生的效果。 他见许久了,底下仍然没有人说话,于是又是笑道:“各位是怎么了,怎么都是这副表情?” 大臣们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直到杨铭站出来,勉强笑着冲赵晋延开口说了一句:“皇上玩笑了,便是您不乐意接纳我等之意纳妃,也不该拿皇后怀孕之事开玩笑。” 杨铭自然是明白,赵晋延不会随意拿芙蕖怀孕之事开玩笑的,可是他同样不愿意去相信皇后如今身怀有孕,最重要的是,他也不觉得皇后怎么可能会毫无声息,就怀孕了呢! 一来,皇后嫁给皇上这么久都没有怀孕之态,显然便是二人子嗣艰难,既是子嗣艰难,也没听说宫中有流传皇后求医问药,求神拜佛这般为怀孕做功夫,所以皇后凭什么能够轻而易举,在这个紧要关头就这么怀上了。二来便是真的怀上了,听着皇上的意思,皇后显然也是怀了一些时日,可最近皇后的行踪正常,也没听说皇后有什么特殊之处,宫中更是毫无有关皇后怀孕的迹象。 甚至,皇后连去太皇太后宫里请安问好,都是乖乖而去,而且最近去的还是听频繁的。 这样的想法,不仅仅是杨铭这般认为,也想到了,大殿之中的许多人,也是想到了。 所以都是露出了和杨铭一模一样不相信的犹虑神色。 偏偏这不相信,并不仅仅是杨铭这一派的人,便是文景晖一派,心中也多有疑惑,多有不相信。 赵晋延心中有些无奈的想着,这他说了真话,竟是没有想到反倒是让众人不相信了。 而在这个时候,一名大臣略有几分刺头的开口道:“老臣反正是不相信皇后娘娘怎么就突然有孕了!皇上若是不想纳妃便直接说,也别拿这种事情来欺骗老臣们!” 大臣话音刚落,赵晋延便是收敛了笑容,淡淡的瞟过了那名大臣一眼,这一眼让大臣浑身僵硬了一下,如坠冰窖。 虽然他的话,的确是一阵见血的估计刺激到了赵晋延这边,可是他这话,却是太过于无礼直接了,要知道,杨铭之前虽然也同样存在质疑,可话问的十分温和,丝毫不会有任何的冒犯。 同样是质疑,后者显得无礼许多,差不多直指赵晋延撒谎! 可赵晋延身为皇帝,自该一言九鼎。 赵晋延也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不轻不重开口说了一句:“爱卿这是何意,朕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却不想做臣下的,竟是可以这般无礼。” 那名大臣在赵晋延的质疑下,额上直冒虚汗。 他想要跪下请罪,却发现自己已经跪着,而求饶的话语还未发出,已经来不及了。 第124节 站在大殿外边一身禁卫军装扮的侍卫们冲了进来,直接压住了那名朝臣,便拖出了大殿。 这其中,赵晋延没有说一句话。 在那名大臣胡天寒地求救声渐渐远去之时,赵晋延又是笑着看向了一言不发的朝臣们,开口说道:“诸位大臣心中定然十分疑惑,当然,朕也不可能拿皇后怀孕之事来开玩笑……” 说到开玩笑的时候,赵晋延似乎是意有所指目光嘲讽的扫过了杨铭,然后慢慢道:“不过还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朕已经唤人去皇后与太医了,诸位爱卿耐心等吧!” 芙蕖被稀里糊涂的请到了大殿之上时,还带着一丝不算清明的憨意。 嗯……她刚从床上被赵晋延派来的人叫醒,所以这会儿脸上还带着一丝困意,直到走入大殿之中,才是一副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样子。 而芙蕖一走入大殿之中,立刻被当成了珍稀打量。若非芙蕖自小便一直受人瞩目,如今今日只怕也要怯场。 赵晋延作为一个体贴的相公,便是芙蕖不害怕,也是第一时间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底下,握住了芙蕖的手,而后冲着她安抚而笑。 虽然太医还没有提芙蕖把脉,而这大殿之中都是一群男人,可是芙蕖如今的孕相,算是十分明显了。 人比之前足足大了一圈。头上并没有佩戴太多的金银首饰……还有脸上未施脂粉的而略显几分憔悴的面容。 所以便是没有太医上来诊脉,朝臣们也已经知晓,赵晋延决计是没有给他们开玩笑。 皇后娘娘,是真的有孕了。 皇上,膝下再也不能够说是空虚了! 朝堂之上,蠢蠢欲动的一群人,这一回算是彻底被压下。 芙蕖被赵晋延送回凤栖宫的时候,手上其实还是有些颤抖的,她再三和赵晋延确认道;“皇上,今日我的表现,没错了,没丢人吧!” “没有没有!表现的好极了!” 赵晋延面上满是笑容。今日他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便是赵晋延这般沉得住气之人,可日日被朝臣们这般憋着,如今也有一种出了一口气的感觉。 芙蕖与赵晋延二人相互吹捧玩后,忍不住相视一笑。 芙蕖捏了捏赵晋延的手,忍不住责怪道:“皇上你也不早些提醒我,让我做个准备,突然把我叫去朝上,可没把我吓了一跳。” 赵晋延笑了,轻笑道:“这事儿,我也是没准备朝臣们会突然提及,也不知道会是今日。不过通过这一回,那杆子人自是再也不敢随意提出让我纳妃之事了。” “是不会提,不过明日……不,今日我怀孕的事情只怕很快就要传开了,我娘估计也要说我了!”芙蕖轻叹了一口气。 “岳母若是怪你,我自会护着你!” 赵晋延笑着摸了摸芙蕖的额头,然后轻声道:“方才是不是突然被叫醒没歇好,你再睡会儿!” 芙蕖也是真的有些累了,闻言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芙蕖依然睡得十分香甜,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的事情了。 赵晋延没有在屋里,是由彩霞和绛雪二人扶着芙蕖起来的。 芙蕖有些奇怪,开口问了一句:“皇上去哪里了,是去书房处理公务吗?” 这话问出后,芙蕖又觉得不可能,赵晋延的奏折还放在寝宫里呢,而且自她怀孕之后,赵晋延连办公的地点,都挪到了房间里,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呆在一处呢! 彩霞闻言,笑着冲芙蕖回道:“娘娘,是晋阳大长公主进宫了,所以……皇上先过去接待了!” “娘来了!” 芙蕖穿衣的动作慢了一拍,脸上的笑容也有几分讪讪。 不过到底心疼赵晋延,唯恐晋阳大长公主的怒火全往赵晋延身上撒去,所以芙蕖冲着底下人开口又道:“既然娘来了,那你们赶紧给我收拾一下,我去见娘亲。“ “是……” 彩霞和绛雪对视一眼,皆露出了笑容。 因着是在自己的宫里,芙蕖倒是并没有仔细装扮,只简单的穿了衣裳,捋了头发,便往大殿跑去。 不过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她却是后悔了。 这大殿之中,显然便是一派和慕融融的场景,根本不需要芙蕖的出现。 而芙蕖的出现,反倒是惹得晋阳大长公主柳眉一瞪。 芙蕖直觉想跑,但她还未迈出这一步,立刻被叫住了。 赵晋延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芙蕖身边,替她理了理衣裳,然后拉着她的手一道儿走进了大殿之中,见芙蕖有退缩之意,赵晋延又是轻笑在她耳边低语:“怕什么,你现在肚子里怀的可是免死金牌!” 对啊! 芙蕖眼中一亮,心中顿时放下了顾虑,她下意识抬了抬自己还未明显显怀的肚子,脸上带着笑容走入了大殿之中,然后冲着晋阳大长公主笑眯眯行了一礼,嘴里喊着:“娘!” “哼!” 这是晋阳大长公主的回复。 芙蕖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讪讪,只好尴尬的冲着站在晋阳大长公主边上的卫良辰又招呼道:“嫂子!” 卫良辰脸上带着笑容点了点头,冲着芙蕖行了一礼。 芙蕖哪里敢受卫良辰这个礼,如今卫良辰的肚子,可已经显怀了,瞧着不亚于塞了一个小小的西瓜。 卫良辰倒也不客套,芙蕖让他起来,她也便起来了,然后笑着打起了圆场:“恭喜皇后娘娘,今日在府中一听到娘娘有了身孕这个喜讯,娘亲当时高兴地连茶杯都要端不稳了,立刻便让管事给府里的下人都封了赏钱,夫君也是一样的,高兴的又是赏赐了府里的下人一回。” “若非夫君身份到底不适合进宫,只好托付臣妾与皇后娘娘道贺,夫君还非得自己来呢!” 卫良辰一番话,说的热情亲切,却又熨帖万分。 芙蕖满是感激的冲着对方点了点头。然后芙蕖又是凑到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身侧,笑眯眯道:“娘,我也不是故意瞒着您,是您自己没有瞧出来啊!” “感情都是我的错呢!” 晋阳大长公主斜睨了一眼芙蕖,芙蕖讪笑。 赵晋延不忍心了,连忙开口求情道:“岳母,这事儿都怪我,是我不让芙蕖说的。” “行了行了,这认错有什么好枪的,连认错都抢啊!” 赵晋延说的的确是没错,如今芙蕖的肚子,那就是免死金牌,便是晋阳大长公主这般,心中其实也是欢喜的不行,所以没多久就绷不住脸,拉着芙蕖嘘寒问暖,主要当然也是问芙蕖这么一个肚子。 在问完之后,又让卫良辰开始指挥底下人开始将从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带来的补品都一一叮嘱交给了芙蕖。 宫里自是什么都有,可这补品,到底是晋阳大长公主的一片心意,芙蕖与赵晋延也没有推辞,便收下了。 晋阳大长公主这边话说完,事了,但没有立刻出宫,而是让卫良辰带着芙蕖回了寝宫,自己和赵晋延说起了话。 说的当然也有朝上的事情。 这些事情实在太费脑子,芙蕖原想还听些,可一会儿便开始犯困,所以便和卫良辰一道儿退下去了。 她也有不少的私密话想和卫良辰说。 卫良辰的肚子如今其实也不小了,不过可能是她身体素质一贯好,所以她的行动上并没有任何的不便,跟着芙蕖到了寝宫之后,她还精神奕奕的与芙蕖说起了晋阳大公主府里的事情。 “府上如今一切都好,只不过除了公公时常来府上。” 卫良辰想到这里,眉头也忍不住皱了一下。 “他来做什么?” 芙蕖闻言,立刻情绪有几分激动的开口问了。 卫良辰见此,连忙握住芙蕖的手,轻声解释道:“倒也没什么,就是想见夫君,还想来探望一下我与孩子。” “哥见了吗?” 芙蕖沉默了许久,开口问了一句。 卫良辰摇了摇头,轻声道:“夫君除了第一回见到了,后边都躲开了。加之近日边境也并不□□宁,夫君就干脆住在了军营里。“ “那不是辛苦嫂子了!” 芙蕖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道:“何必让哥哥避出去,下次不开门就是了!” “无事……”卫良辰犹豫了一下,又轻声道,”我瞧着,公公仿佛是想要真心认错,听说如今夏国公府的人,都给送到乡下庄上了!” “是吗?” 芙蕖可有可无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摸着卫良辰的肚子轻声道:“嫂子不要管这事情了,好好养胎才是。” “嗯,过些时日,夫君启程去边境,公公只怕也不会来了!” 卫良辰轻笑着开口。 而她说的这句话,却是让芙蕖愣住了,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哥哥去边境,我怎么没听说过,皇上也没和我说过啊!而且去边境那么远,嫂子你如今月份可不浅啊!” ☆、第151章 一百五十一、祸端 芙蕖这话刚落,卫良辰脸上的笑容确实一滞,她与夏越朗的感情十分好,莫说是在她怀孕之后,便是怀孕之前,虽然夏越朗常去军营,偶尔也会住在军营之中,可多数时候,却还是在家中与她呆在一处。 她怀孕之后,除了这几日为了避开夏国公,更是几乎夜夜都住在家中,如今乍然让夏越朗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是在她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她心中自是十分不舍。 更何况,前方如今并不安稳,随时都有可能会开战,万一真的开了,夏越朗的归期更是遥遥难定,她很有可能在生孩子的时候,根本等不到夏越朗回来。 可是,夏越朗难得肯上进,她又怎么可以拖夏越朗的后腿呢! 卫良辰想到了这里,面上倒是重新恢复了笑容,只冲着芙蕖轻声开口道:“娘娘,我在京中无事,有娘照顾着,尽可放心。” “可是……” 芙蕖一时之间,倒真不知道该如何说。 其实从内心深处,除去担忧夏越朗安危这一层顾虑,看着夏越朗上进,她自是欣喜万分。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尤其是她如今也怀了孩子的情形下,设身处地,她却难免要为卫良辰而操心。 卫良辰见芙蕖这般关心她,心中自然觉得熨帖,也忍不住轻声道:“娘娘,更何况,我也想过了,这次机会难得,夫君跟着去,便是前方未能开战,但对夫君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而且我如今月份也还早着,临产之前,夫君兴许也能够赶得回来!” 卫良辰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里,芙蕖自然也不会去劝阻。 她只是握着卫良辰的手轻声道:“嫂子既然这般深明大义,那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若是日后嫂子有什么难处,尽可与我来说。兄长不在,我定然会代替兄长好好照顾嫂子。” 卫良辰闻言却是笑了,轻声开口道:“娘娘过虑了,家里有娘这般照料我,我能够有什么难处,而且真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也定然会来麻烦娘娘的。” 卫良辰说完这话,又是开口说了一句:“倒是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只怕朝廷内外,宫中上下,都会关注着娘娘,娘娘定然要小心养胎。” “嫂子放心,我们一起好好养着。” 芙蕖忍不住将手放在了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上,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管如何,反正如今的情形,都是越来越好了!” 芙蕖说的没错,不管将来如何,至少如今夏越朗不再像之前一般无所事事,肯上进,便是在才能本事上有所欠缺,可他们这般的人家,只要子弟肯愿意上进的,将来的前途自然不会太差。而芙蕖如今肚中又怀了孩子,不管是这一胎是男是女,至少一举破除了先时外边流传的皇后不能生育的谣言。不管是直接结了果还是先开花后结果,赵晋延的态度放在这边,芙蕖的地位自是稳若泰山。 第125节 所以,对于芙蕖他们而言,情形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可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个情形,一点都不好,甚至是糟糕透顶了。 宁太妃在听到消息之时,惊得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滑落在了地上。 清脆响亮的瓷器破碎之声,惊得原本在乳母怀中沉睡的赵思元一下子惊哭了起来。 赵思元作为宁太妃下半辈子的依靠,唯一的儿子,平心而论,宁太妃对于赵思元的疼爱绝对做不了假,甚至是将赵思元当成了眼珠子在疼爱,连自己的女儿都给忽略了,换做平时,莫说赵思元哭嚎的这般厉害,便是赵思元只是轻哼两声,都会让宁太妃心疼的不行。 但今日,显然她没有半点心情去顾虑赵思元这个。 她心烦意乱的攥着自己的衣服,脑子里只是思索一会儿,便立刻冲着乳母开口道:“抱上王爷,你随我一道儿上马车入宫。” 乳母愣了一下,但宁太妃显然注意点根本不在这里,在说完方才那一席话后,便直接自顾自的朝着大门口走去。 乳母看了看怀中裹着毯子,显然并非是入宫装扮的赵思元,又看了一眼虽然穿着华丽,却也不是正妆打扮的宁太妃,到底还是听令行事,一边轻轻哄着赵思元,一边抱着赵思元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里,宁太妃的情绪却是诡异的平静,连带着马车里的气氛僵硬的仿佛是冻住了一般。 乳母抱着已经平息了哭声,似乎又是陷入了昏昏欲睡状态的赵思元缩在马车一角,似乎是唯恐宁太妃会情绪失控而波及到她们这边。 不过宁太妃显然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这头,她虽然人坐在马车里,可心却似乎早已经飞扬,眼神有些呆滞,直愣愣瞧着马车壁,根本瞧不出里边究竟酝酿了什么样的情绪。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的时候,宁太妃依然没有将目光放在赵思元身上,翻身下了马车,依旧是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太皇太后的后宫里走去。 虽然如今宁太妃的地位尴尬,可是架不住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近日的另眼相看,所以,宁太妃手中有着一枚太皇太后赐下来的令牌,用这枚令牌,可以随意进出宫廷,也让守门的禁军并不敢对她过于搜查。 往日里,宁太妃每回进出宫廷,面对这份特殊的待遇,倒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凡尘之后的心里失衡,难免会从这上边想要找回一些优越感。所以回回都忍不住表现出自满自得的样子来,但今日,她心思完全不在这边,一等着禁军放行,便迫不及待的朝着太皇太后的宫殿方向走去。 人还未走到太皇太后的宫殿时,宁太妃便被拦下了,皇太后看着宁太妃这副几乎是喜形于色,甚至还带了一些气急败坏仿佛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一般的模样,心里也不禁来了气,冲着她低声呵斥道:“你来宫里做什么!” 宁太妃显然并没有听出皇太后的意思,闻言反倒是有些着急的望向皇太后着急道:“母后,你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已经怀孕了的消息吗?” 宁太妃说完这话,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皇太后紧紧攥住了手,打断道:“皇后娘娘有喜,你便是高兴,也不该这般鲁莽!” 宁太妃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驳,她哪里是高兴,她分明便是惊、是怒、是不甘! 可是宁太妃虽然反应慢了些,倒也真不至于蠢笨如猪,看着皇太后的神色,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失态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将心中的情绪压抑了下来,连声顺着皇太后的话开口道:“是是是,我是太高兴了。母后,咱们进去吧,我想见太皇太后。” 皇太后闻言,眉头却是越发深深的皱了起来,她目光只看着宁太妃,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太皇太后近日身体抱恙,也没有精力来见你,你回去吧!” “母后……” 宁太妃闻言,再次控制不住情绪,惊叫了起来,但很快,她又在皇太后的目光中,低下了声音,哀求道:“母后……我知道我无足轻重,可是您看看思元,看看您的孙子,求您了……” 皇太后的目光顺着宁太妃的话,落在了赵思元的身上,她的手不觉紧握成了拳头,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许久,在宁太妃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之时,皇太后突然开口说话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也带了许多的无奈:“太皇太后她……不一定会帮你。” “没事的,没事的,太皇太后答应过我们的。” 宁太妃的语气重新高扬了起来,她可能也是想让自己确信,想让自己有信心,所以在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还重重点了一下头。 可事实上,太皇太后在见到宁太妃与赵思元的时候,模样十分冷淡,往日里她自是会亲自抱一会儿赵思元,与宁太妃亲切的说会儿话。但今日她却是只开口说了一句:“这会儿,你来宫里做什么!” 宁太妃的心凉了半截,却还是硬着头皮冲着太皇太后轻声道:“皇祖母,我听说……听说皇后娘娘怀孕了,我想带着思元一块儿进宫来问问皇祖母!” 太皇太后闻言,面色却是十分僵硬的冷笑道:“有什么好问的,如今满朝上下人人皆知之事,你来问什么!” “可是……皇祖母答应过我,会照顾我和思元的。” 虽然知晓在太皇太后的宫中,倒是不怕这话被传出去,可宁太妃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模糊说着。 而太皇太后闻言,却是再次笑了起来,她面上带笑,眼里却是十分冰冷的看着宁太妃:“你是晋元那孩子的妻子,思元又是晋元唯一的子嗣,哀家怎么可能会不照顾自己……” 宁太妃闻言,面上下意识露出了微笑,可太皇太后下一句狠狠的打破了宁太妃的美好幻想:“便是哀家年老有心无力,不是还有皇上和皇后吗,他们与晋元感情笃定,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皇祖母……” 宁太妃再次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叫了出来。太皇太后并没有被吓一跳,只是再次目光冷淡的看着宁太妃。 宁太妃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之中充满了哀求:“不是的,皇祖母你答应过,答应过让思元坐上那个位置的……” “住嘴!” 太皇太后黑了脸,没有去看宁太妃,只是看着皇太后冷声道:“你是怎么教孩子的,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皇上与皇后还好好的,皇后如今也有了身孕,那个位置是她可以肖想的吗?” “皇祖母你开始时,不是这么说的……” 宁太妃向来怕太皇太后,可是今日,她却是情绪反常,只坚持继续说着。 而皇太后也难得忤逆了太皇太后之意,也是语气之中带了哀求,看着太皇太后求情道:“母后,求你可怜可怜这两个孩子吧,你不是最疼爱思元吗?我这辈子,人生也没希望了,也只盼望着孩子好……” 太皇太后没有料到宁太妃与皇太后竟然这般没眼色,明知她已经不耐烦听这个,竟然还要缠着她说这件事情。 随着二人不停的求着情,太皇太后的情绪也渐渐焦躁了起来,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目光冰冷的看着面上满是惊惧的二人,语气之中甚至带上了嘲讽的意思:“晋元走了,哀家看你们两个的脑子也糊涂了,连现实都看不清楚,那位置,怎么轮都轮不到思元,你们若是还这般,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免得给哀家也招惹祸端!” ☆、第152章 一百五十二、利用 太皇太后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不亚于是撕破脸皮,将遮羞布都给扯了下来。 但是如今一心魔怔的宁太妃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脑子里只记得太皇太后之前应允过她的事情,也只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最终坐上那个位置之后自己的风光日子。 所以她这会儿根本就没有眼色去看太皇太后已经濒临怒气之界的模样,瞧见太皇太后一副想要离去的样子,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拉扯住了太皇太后,嘴里一直求着:“不是这样的,皇祖母您答应过我和母后的……” 宁太妃这话,语气声声切切,但却丝毫都没有打动太皇太后的心,她嗤笑了一声,慢慢的用力,想将自己的手从宁太妃的手中撤出来,只是宁太妃实在是太用力握着,所以太皇太后的手并没有扯出丝毫。 而太皇太后也没有了耐心,也没有去看站在边上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上前的宫人,而是直接将目光看向了皇太后,冷声道:“太后,你就看着她这般发疯,简直就是不知所谓。哀家一直以为你还是懂事的,可今日看来,你也是不知分寸。” “母后……” 皇太后面色有几分惊慌,手微微伸出,可并没有上前去拉扯宁太妃,而是继续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太皇太后。 也就是皇太后的这副表现,让太皇太后彻底没了心情,她朝着身侧的冯嬷嬷使了一个眼神,很快便有几名宫人上前来拉扯开宁太妃,动作上,并不轻,甚至为了让宁太妃松手,还有两名宫人死死的禁锢着宁太妃的手臂。 宁太妃吃痛,却还是勉力的紧紧拉扯着太皇太后。 她这会儿是真的魔怔了,只觉得如果松开了自己的手,那么她和思元最后的希望都会失去,还是皇太后有几分理智,也了解太皇太后的为人,知晓她今日已经下定决心,再纠缠下去,伤的只怕也是宁太妃。 所以,皇太后连忙上去扶住了宁太妃,而太皇太后一挣脱宁太妃的纠缠,便是冷哼一声,连半分眼神都未施舍,直接走入了后殿里。 宁太妃看着这一幕,情绪禁不住失控,趴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眼中带着几分恨意,死死的盯着后殿的入口。 直到皇太后将她慢慢从地上扶起之时,她的情绪,才慢慢的有了一些平复。 皇太后唯恐宁太妃在这里说出什么不当的话,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她轻声道:“别哭了,时间也不早了,你随我回我那儿再说。” 宁太妃不甘心的点了点头。 而一走入皇太后的宫中之时,还未等着皇太后屏退宫人,她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母后,你不是说,皇后不可能怀孕吗,为什么皇后如今会有身孕?” 皇太后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慌,看到此刻留在殿中之人,都是她的心腹,方才将提着的心放下,不过她也没有去怪宁太妃,反倒是耐心的解释道:“这事儿本就没有绝对,我早已和你说过,皇后只是受孕会困难些,可是你也知晓,皇后身体向来康健,皇上又夜夜宿在皇后的宫里……” “那现在怎么办,皇后有孕了,太皇太后又不肯帮我和思元,日后,我与你思元难道一辈子都这样了吗?”宁太妃喃喃自语说完这话,头忍不住抬起,看向了皇太后连声道:“母后,思元的父亲是太子殿下……当年,倘若不是那一场意外,思元如今就是皇太孙,他……他不该过这样的人生。赵晋延和夏芙蕖算什么东西,倘若思元的父亲还在……” “够了……” 宁太妃这话显然是触动到了皇太后一直都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她眼眶泛红,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但宁太妃显然并不打算住嘴,她看到了皇太后这般情绪,眼里再次闪过了莫名的情绪,嘴上却是继续道:“母后,你莫怪我说话难听,以前太子殿下还活着的时候,您怎么会这般落魄,咱们又如何会是这般地步。便是太皇太后,当初太子殿下活着的时候,她对你向来也是客气亲热,可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 “这么多年,您还是皇后的时候,我可是全部都看在眼里,您为了孝顺太皇太后,一直都那般听太皇太后的话,甚至连宫务上都任由太皇太后对您指手画脚,可您这么多年的忍耐换来了什么,如今咱们有些事情,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太皇太后非但不同意,反而还要这般咱们……” 宁太妃的话并没有说话,皇太后便是冷声打断道:“够了,太皇太后也是有苦衷……” “是,太皇太后是有苦衷,只怕她的苦衷都是为了她自己,她简直就是全天下最自私的人,利用了母后这么多年,可但凡母后有半点会影响她的利益,便毫不犹豫将母后给舍弃了,对母后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你说什么……” 皇太后目光有些愣愣的看着宁太妃,嘴里重复着一个词语,“怜悯?” 皇太后的摸样,沉郁的让人觉得有一丝可怖,可是宁太妃却是丝毫不怕,她点了一下头,嘴里却是毫不留情的回道:“是,就是怜悯,母后您应该清楚,我们在皇太后的眼里,只怕根本便是无足轻重的蝼蚁一般,不,比蝼蚁还不如,咱们有利用价值,对她有用处的时候,便给个笑脸,还让我们感恩戴德,可一旦触及她的利益,只怕她想要将我们处置的比谁都要快……” 宁太妃话音落下,皇太后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了椅子上,脸上神色复杂。 宁太妃见此,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抱过了赵思元,走到了皇太后跟前,轻声道:“母后,您还说让我不要冲动,说旁人居心叵测,可是旁人想要和我们合作,好歹还是互利互惠,各取所需。太皇太后呢,只有她利用咱们的份,咱们别想从她身上得到半点好处,反正我是受够了!母后您给太皇太后利用了半辈子,您若是还愿意,我和思元也不愿意!” 说完这话,宁太妃转身便走人,徒留下皇太后一人坐在大殿之中,满是寂寥。 ☆、第153章 一百五十三、询问 皇太后一个人在宫里呆了许久之后,方才双手颤抖着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站在皇太后身边的宫人似乎是想要开口劝说皇太后回寝宫里去休息,可皇太后不容其他人劝说之语说出,便直接开口道:“替哀家收拾一下,哀家还要去伺候母后用膳歇息。” 或许这会儿,皇太后根本不愿意一个人呆着,去胡思乱想方才宁太妃与她所说的话,她现在也是想要急于到太皇太后处去证明,去证明自己与宁太妃口中所言完全不同。 太皇太后与她,这些年来到底都是日日相伴,感情深厚早已非普通姑侄,更加不是普通的婆媳。 皇太后来到太皇太后宫里的时候,太皇太后是呆在寝宫里,她似乎是正在和冯女官说着什么话,在见到皇太后的时候,她也是继续冲着冯女官点了点头,然后方才将目光放在了皇太后的身上,开口说了一句:“这会儿可是想明白了,你那儿媳妇向来都是个蠢人,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了起来,教哀家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才是。” 太皇太后说完这话,皇太后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而太皇太后见此,便知她心中到底还是对方才之事并没有接受她的说法,倒是难得耐了性子开口道:“哀家知道你向来知晓事理,这皇后若是有孕,生下的孩子自是那个位置的继承人,千古不变的道理。你那儿媳想让思元坐上那个位置,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便是晋延与晋元的感情再好,可也不至于好到不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反倒去立侄子吧!便是他真有这个心思,皇亲宗族、朝廷上下,只怕也不会答应的。” 太皇太后虽是劝导,但更多地却还是说教的语气,皇太后低着头听着,瞧着太皇太后面上神色却是越发的不耐,但是张嘴说了一句:“母后,我们也是心疼思元……” 皇太后在太皇太后面前向来言听计从惯了,这会儿便是解释,其实也有些底气不足,声音诺诺。 太皇太后闻言,却仿佛是找到了皇太后的同脚,提高了声音冲着她开口道:“心疼,心疼也不是这么个心疼法子,哀家让你们瞧着,再有本事到底也只是个没了丈夫、也没了儿子的妇人,哪里能够和皇上与皇后去做对,你们倒好,都来逼着哀家了!” “母后……” 太皇太后这话一说出口,皇太后面上便有些悻悻然。 太皇太后瞧见皇太后这副神色,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又是开口道:“这事儿日后就莫提了,思元她娘你也要好好教着,别以为你们私底下和杨家,与袁家那点子的事情哀家不知道,哀家只是不说罢了,可日后,再让哀家发现,就莫怪哀家不客气了。” 太皇太后眼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又是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一下皇太后。 而皇太后的面上却是有些控制不住的露出了一份惊恐之色。她完全没有想到,太皇太后竟然对她和宁太妃之间的事情了若指掌。 这是不信任她,所以在她身边放了人,还是……他们做的根本就不够隐蔽,或许让太皇太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已经知晓了…… 第126节 不管真相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够让皇太后惊恐万分。 太皇太后瞧着皇太后面上的神色,倒是难得好心且有带着几分得意的冲着宁太妃开口道:“行了,你和思元她娘那点子事情,旁人会不知晓,哀家难不成还会不知道吗?日后,别背着哀家玩小心思……” 皇太后听了这话,一颗心却根本没有放下来,她低着头,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 不管皇太后如今心中想着是什么,但从太皇太后的角度瞧去,却也只瞧见了皇太后又是恢复了往日里恭谨的模样。她也顿时没有了冲着皇太后说教的兴趣,只是收回了目光,冲着冯女官开口吩咐道:“ 你去凤栖宫里,把皇上和皇后都给哀家请过来。哀家倒是想问问,军国大事,岂能有儿女私情作祟!” “是……” 冯女官应承的其实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以往被派遣过相同的差事经验告诉她,每次太皇太后打着想要阻止皇上与皇后做某些事情的时候让她请人过来,她所受到的待遇与阻扰,可并不怎么轻松。 冯女官退下了,而皇太后这会儿倒是平息了心情,站在太皇太后身边轻声开口问道:“母后……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太皇太后这会儿心就跟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听到皇太后的问话,倒根本没有隐瞒,便全部说了出来:“呵,哀家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去请他们,皇后还真是好本事,竟然说动皇上用夏越朗那个蠢货去边境……哀家想起来便心寒,堂堂军国大事,岂容这般儿戏,这简直比当年汉武帝用李延年做大将军还要荒谬!” 虽然太皇太后说的义正言辞,可事实上,不管是皇太后还是太皇太后,心中都是十分清楚,太皇太后自然不是在为军国大事而操心,更在乎的,可能还是自己的私人利益。 如今的焰镇军,虽为被朝廷收编,但实际上却是在文家人的手中,焰镇军一日归属文景晖统率,文家在朝中自是可以举足轻重。焰镇军可说是文家很大的一个筹码。可如今一朝让太皇太后发现竟然有人去染指了焰镇军,如何不会让她担忧气愤。 便是那人的身份是她的外孙,一样会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且,夏越朗的身份又是那般特殊,要知道,当初的焰镇军其实就是夏家军。 若夏越朗还是像之前那般,无所事事是个纨绔子弟,其实太皇太后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偏生夏越朗如今越来越上进,尤其是在芙蕖出嫁,他自己成亲后,更是一日千里……指不定还真是让他在军中立下声望。 之前太皇太后不插手夏越朗进焰镇军的事情,是因为太皇太后知晓,便是夏越朗在军中表现的再优秀,可夏越朗一日不上战场,那就根本不足为患。 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将领,根本成什么大气候。 但如今边境动乱,随时都有可能开战,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夏越朗去边境,简直就是在给夏越朗送战功! 而赵晋延的打算,原本其实也就是如此。 在芙蕖问及夏越朗的事情时,赵晋延倒是毫无隐瞒的全部说了出来:“舅兄并非是一个甘于平凡之人,便是为了如今嫂子肚中的孩子,为了咱们的孩子,舅兄只怕也想做出一番成绩来。虽然舅兄便是什么都不做,一样可以继承夏国公府,甚至我也可以给舅兄封侯拜将,但自己用功勋换来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芙蕖对于夏越朗上进之事,本来就没有什么意见,听到赵晋延这般说,再次点了点头。 不过赵晋延到底能够看得出芙蕖的担忧,所以轻声劝道:“你放心,我问过文元帅了,舅兄如今的本事比军中许多人都要强上许多,更何况这次并不仅仅他一人去,卫麟还有文元帅都要去,他们会照看好他的。” “真的有战事吗?” 芙蕖闻言,倒是一下子从赵晋延的怀中坐了起来,开口轻声忐忑的问道。 若只是寻常巡防边境,哪里需要出动这么几位重要人物。如今这副架势瞧着,根本便是马上要开战了…… 赵晋延点了点头,也没有隐瞒芙蕖,如实道:“只怕是快了!” 芙蕖还想再问些什么,这个时候,彩霞从门外走入,站在外间犹豫着轻声禀告点:“皇上、皇后娘娘,冯女官求见……” 一听到冯女官的名讳,芙蕖与赵晋延二人自然是知晓又是太皇太后来寻,二人面上皆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其实二人自怀孕的消息传出,便已经做好准备太皇太后会召见。 太皇太后虽然如今并不能够做什么,不过成日里这般,也的确是挺膈应人的,可对于这一位长辈中的长辈,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倒还真只能够靠敷衍来度过。 真让太皇太后出了什么事情,莫说朝廷上下对此定然会有所异议,便是芙蕖与赵晋延,心中其实也会有些过意不过,毕竟这一位,怎么说都是他们的祖母。 赵晋延原想自己去见太皇太后便可,不过芙蕖倒是十分想得开,若是太皇太后今日要见的人是她,便是今日避开了,改日太皇太后也都是她见她的,若是不是见她,今日自然也不会为难与她。 芙蕖这边跟着赵晋延去了,到了太皇太后的寝宫,太皇太后根本没有多加理会芙蕖,只让芙蕖坐了,便立刻冲着赵晋延开口问道:“哀家听说,你打算让越朗去战场。” 赵晋延与芙蕖闻言,心中都是微微惊讶了一下,但过后却是无奈。 太皇太后真是人老心不老,这般隐秘的消息,根本没有在朝上流传开,偏偏太皇太后还就是知道了。 赵晋延轻叹了一声,开口道:“皇祖母只怕是听岔了,朕只是让舅兄去巡视一下边防,毕竟如今并无战事。” 赵晋延说的避重就轻,但显然太皇太后可没有那么好糊弄,相反,赵晋延的这副态度,让太皇太后十分的不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第154章 一百五十四、责骂 “没有战事,只是巡视边防……” 太皇太后闻言,面上露出了一副嘲讽的神色,她看向赵晋延的目光,更是带上了一层质问:“莫非皇上真将哀家当成了无知妇孺,便是哀家如今久不闻朝政,可如今我朝与漠北边界动荡之事,真当哀家一点都不知晓?” 太皇太后说完这话,倒也没有保持着方才的盛气凌人,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芙蕖,轻声道:“你怎么也不劝着点皇上,越朗可是你哥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晓吗?何必要让他去那地方受苦,甚至一不小心,还会危及安危,留在京中平平安安当他的富贵世子,难道不好吗?” 太皇太后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副苦口婆心之态,芙蕖却是丝毫未动,只是看着太皇太后轻声开口道:“皇祖母多虑了,芙蕖相信皇上自由主张!” “主张!能有什么主张,你们就是年轻不知事!反正越朗去边境之事,哀家不会同意的,越朗可是哀家唯一的外孙子,哀家可不能够眼睁睁看着他以身试险!” 太皇太后说完这话,只侧过了头,对着赵晋延一副没有商量的样子。 芙蕖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赵晋延,而赵晋延对此倒是十分平静,还冲着芙蕖笑了笑,而后方才不紧不慢冲着太皇太后开口:“皇祖母,这事儿早已经定下了,而且……这事本属军国大事,皇祖母插手总归是不太好吧!” “哀家插手不好?” 太皇太后显然被赵晋延这话激起了怒气,她瞪大眼睛冲着赵晋延冷声道:“是,军国大事,哀家是不好插手,可越朗是哀家的外孙子,哀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婿日后后继无人……” “太皇太后!” 显然,太皇太后说到后边,都有几分口不择言了,芙蕖忍不住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脸色并不好看的出声阻止太皇太后继续说下去。 赵晋延扶住了芙蕖,伸手拍了拍芙蕖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动,而后看着同样脸色十分难看的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是否存在误会,让舅兄去边境之事,可不仅仅只朕与芙蕖,还有越朗自己的意思,同样也是文元帅与朕举荐的舅兄。这事儿,朕早已考虑过利弊,所以才决定下来!” “你说谁?” 太皇太后闻言,眼睛再次瞪的大大,但这一次,并非是愤怒,而是惊讶。 赵晋延不急不缓,笑道:“是文元帅亲自与朕举荐的舅兄,若太皇太后不信,只管宣召文元帅进宫来询问。” 说完这话,赵晋延扶住了芙蕖的手,又冲着太皇太后道:“若皇祖母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朕便带芙蕖回去了。” 赵晋延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十分的不以为意,目光也只是落在芙蕖的身上。 太皇太后这会儿还在打击之中,倒是根本没有回过神来,也难得失色没有会意过赵晋延这话的意思,倒是从头至尾,安静充当着隐形人的皇太后这会儿想到了什么,连忙冲着赵晋延与芙蕖笑道:“母后今日让你们过来,当然是为了关心越朗那孩子,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听闻皇后有身孕,所以特地想看看皇后。” 皇太后虽然目光有些复杂,但一番话,到底说的十分得体。 而太皇太后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连忙接了话开口道:“是,是皇太后这话。” 说罢,太皇太后冲着冯女官开口吩咐道:“把哀家给皇后准备的东西都拿来。” “是。” 冯女官连声应了退下,不过这一去,去了一会儿方才带着一群端了东西回来的宫女进大殿。 东西瞧着,倒是应有尽有,作为赏赐,自然也不会出错,但因为太过于中规中矩,加之方才那番情形,其实大家心中也都知晓这些赏赐,只怕是临时备下的。 不过在场人谁都不会去计较这个,芙蕖和赵晋延更加不会。 二人对视一眼,笑着冲太皇太后谢了恩,然后让身后的宫人们上去拿了东西,皆退了下去 芙蕖与赵晋延的身影一离开大殿,太皇太后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一掌拍在了身侧的小几上,坐在边上的皇太后被突然的动静吓得浑身一颤,回过神来,目光却是复杂的看着太皇太后。 她低垂下眼睑,看着太皇太后轻声道:“母后,不若算了,您也说了,到底形势比人强,皇上说的也对,这军国大事,咱们后宫能插什么嘴!” “闭嘴,你知道什么!” 太皇太后目光阴翳的看向了皇太后,冷声开口,“皇上这是瞧着哀家老了,这是在拿哀家身后的文家开刀。” “可是……皇上不也说了,是兄长自己开的口。” “呵,你还真相信他的话。” 太皇太后又是嘲讽的看了一眼皇太后,然后冲着冯女官开口道,“去,拿着哀家的手令去宣文景晖进宫来,哀家倒是要好好问问,他这是昏了头了!” “母后……” 到底旁观者清,皇太后还想出声劝说,她只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根本不值得太皇太后如此小题大做,更何况,便是太皇太后有心想要阻扰,但目前的形式,根本不容太皇太后插手。 “你闭嘴!让哀家怎么说你才好,该劝阻的时候不知道劝阻,该帮忙的时候便跑来干扰,要你有什么用!” 太皇太后这话,说得到底严重了,皇太后面色也是忍不住僵硬住了,偏生太皇太后这会儿正是怒火上头,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 冯女官虽然拿了太皇太后的手令,亲自上了文家的门去请文景晖,但冯女官却并未请来文景晖,而是将文夫人给请了进来。 太皇太后看到文夫人的时候,面色越发难看。 文夫人却是在太皇太后凌厉的目光下,坦然自若的冲着太皇太后行了一礼。 太皇太后并未叫起,而是直接开口厉声责问:“怎么回事,哀家是让景晖进宫来,他人呢!” 文夫人闻言,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自己却是直接站起身,抬头看着太皇太后,平静道:“太皇太后,家夫近日正在修整准备去边境,所以不便进宫,就让臣妇来了!” 文夫人说完这话,如她所料,看到了太皇太后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的神色,但她这会儿心中却是奇异的有一股快感,没有丝毫的畏惧。 以前的文夫人,当然也不能够说是怕太皇太后,可心底里却始终有所畏惧,可自从文静姝之事后,她心中对于太皇太后却只有怨恨。 当初,除了那几房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真正想要置文静姝于死地,维护所谓的文家颜面之人,是太皇太后,甚至在她与文景晖那般相求太皇太后之时,太皇太后竟然还想着让他们的女儿去死。 一想到那一日,若非文景晖不喜忤逆太皇太后的意思,执意保下文静姝,她就要失去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那种后怕,那种心悸,至今仍然让她夜不能寐,这夜夜折磨,更是让她心中对于太皇太后的怨恨越发积深。 当然,若是以往,文景晖提拔维护晋阳大长公主的女儿,这般教导夏越朗,她心中自然是不悦的。 可想到文景晖那一日维护文静姝的气概,又想到这段时日以来,或许晋阳大长公主并非那般诚意,却也弥足珍贵的帮助,在这件事情上,她选择了沉默与中立。 可如今瞧着太皇太后这般火急火燎,她却突然觉得十分的开心,突然觉得,若是这件事情上能够这般不如太皇太后之意,那也的确是一件足够她乐上许多日子的好事情。 想到了这里,文夫人面带笑容,站直腰板直视着太皇太后,面带笑容慢慢道:“家夫在臣妇进宫之时,也让臣妇带了话给太皇太后,若是太皇太后所问之事是夏越朗此次去边境之时,那的确是家夫所举荐,而且家夫也让臣妇转达,他意已决,此事他不会改变主意。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太皇太后看着文夫人,嘴角冷笑质问。 文夫人笑容依旧不变,站在下首姿态傲然。 “文景晖为什么要这般对夏越朗,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你现在和我说这个话,你自己想清楚了吗?” 不得不说,太皇太后对于人心的掌控,的确是常人所不及,便是文夫人自认为意志坚定,闻言眼里也闪过了一丝莫名的光芒,她心中所一直介意的事情,的确是文景晖对于晋阳大长公主一家的照顾,对于晋阳大长公主的旧情难忘。 但她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太皇太后漏算的一点却是,如今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刚嫁为人妇的年轻女子了,女人到了这把年纪,尤其是她最疼爱的女儿,都选择出家了,她这会儿若脑子里还满是情情爱爱,那未免也太不务实了。 文景晖纵然有再多的不是,可是他至少对于家里的维护是真,对于家人的保护是真,这便强过许多人了,也足够让她也维护支持文景晖的决定。 “太皇太后所言太大,臣妇眼界还没这么深,臣妇的眼里,只有自己的丈夫、儿子 ……女儿!” 文夫人语气平静慢慢阐述,只是在说到最后二字的时候,不由自主,加重了声音。 第127节 太皇太后面色僵硬,没有说话。 文夫人也懒得理会太皇太后接下来还想要说什么,只是恭敬的冲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行了一礼,开口轻声又道:“太皇太后若无其他之事,臣妇先告退了,臣妇还要替夫君收拾行囊。” 说罢这话,文夫人甚至不等着太皇太后开口,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徒留下一脸铁青的太皇太后与满脸复杂的皇太后。 太皇太后这一次,虽然同样被文夫人给气到了,可是她没有表现的像方才那般激烈,只是在人走了好一会儿后,方才带着一丝疲倦冷笑开口:”这是在记恨哀家当初对于文静姝的处置。” “母后……” 皇太后张了张嘴,想要劝解,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在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却是猛然将手边的茶杯扔在了地上,嘴角嘲讽冷笑:“哀家费尽心思这是为了谁,一帮忘恩负义的家伙,全部都反了!” “母后……” 皇太后婉声叫着,轻声开口,“您别这么说,或许兄长是别有打算……” “他有什么打算,他的打算就是将咱们文家好不容易拼下的东西,全部拱手送给他的老情人!”太皇太后厉声打断,话语粗俗,丝毫不顾及她嘴里的当事人,一个是她的侄子,一个是她的亲生女儿。 皇太后哑然失语,不知该说什么。 而太皇太后却仿佛找到了发泄点一般,拍着桌子厉声又道:“陈氏那个没眼力界的,为了自己的女儿,竟然什么都不管不顾,公然和哀家做对。都反了!” “母后……” 皇太后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子一阵又一阵的翻腾,太皇太后的语气越是严厉,她心便越是一颤一颤。 今日她所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宁太妃的嘲讽棒喝,赵晋延与芙蕖的态度,以及文夫人和文家的态度,最重要的还是太皇太后这因人而异的做法。 是了,只有当礼仪触及到太皇太后之时,太皇太后才会真正愤怒,才会不顾一切,她们,又算得了什么! 皇太后苦中作乐想笑,但心里却是在发寒。 可此时,皇太后情绪的变化,却是太皇太后所不知的,她接连吃了瘪,受了挫,一辈子顺风顺水的她,哪里受过这般气,她急于想要想要发泄,可是找不到可以供他发泄的地方。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想要替旁人求情,且又一直不声不响坐在一侧的皇太后,自然被殃及到了。 她看着皇太后低眉顺目的样子,心中却只觉得窝火,从前的文夫人,从前的芙蕖甚至是宁太妃,哪个在她的面前不得恭恭敬敬,可是如今,都反了。 太皇太后一阵怒火上头,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指着皇太后的鼻子骂道:“做什么做出这副摸样来,你心里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对哀家有什么不满!” “母后,我怎么会……” 皇太后面色惊慌。 可太皇太后根本不想听人辩解,她只是想要发泄怒火。 她直接厉声打断了皇太后的话,冷声道:“我告诉你,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哀家给的,若非哀家,你什么都不是,你别想着跟那帮忤逆的家伙一样,今日你帮着思元他娘的事情,哀家不与你计较,可日后在这般,莫怪哀家不客气,听清楚了没有!” 太皇太后甚至完全不顾及此时大殿之中,还满是她宫里的宫人,就直接指着皇太后的鼻子出声骂着,丝毫不顾及这位皇太后的身份地位,也不顾及她如今的颜面。 皇太后低着头未曾辩驳,只任由着让太皇太后责骂。 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早已经将她身上的宫服紧紧攥出了印子。 ☆、第155章 一百五十五、战事 天气早已热了起来,赵晋延从外边走入的时候,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芙蕖躺在榻上,见此连忙吩咐宫人端了冰碗上来,一面又是吩咐着宫人绞了用冷水浸过的布巾给赵晋延擦额上热汗。 赵晋延瞧着芙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却里外忙和的样子,连忙出声阻止,只将人按回了榻上,一面拿着布巾擦额上热汗,一面打量着芙蕖。 芙蕖的面色瞧着自是不错,虽然因着怀孕的缘故脸上不若之前那般光滑,甚至在鼻翼两侧还起了几点淡淡的斑,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容颜丽色。而她如今的肚子随着月份的增长,也已经渐渐大了起来,加之夏日衣衫单薄,腹部很明显有一个起伏的幅度。 赵晋延看着芙蕖这般,面上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丝笑容恰好让芙蕖瞧了个正着,她忍不住没好气的冲着赵晋延飞了一个白眼,而后开口道:“我知道自己现在不好看,你别看我!” “怎么会,现在好看着呢!” 赵晋延闻言,连忙笑着与芙蕖说道,也是在做着保证。 但显然芙蕖是半点都不相信,她不是没瞧过如今镜子里的自己,加之如今不好上妆打扮,比之前差的不是一点两点,说来芙蕖也是挺发愁的。 据晋阳大长公主讲述,她之前怀孕时并没有长斑这类事情,而她的嫂子卫良辰,除了身体发胖发肿了些,也没有她这般大变化,虽然太医也与芙蕖做过保证,只要等着芙蕖生下孩子,届时会给芙蕖配消斑的药膏,保证三个月内,便看不出痕迹来。 但芙蕖心中却难免还是有一些郁闷,也引得每次赵晋延打量着她的时候,她总忍不住想要去捂脸。 虽然赵晋延再三安慰了芙蕖,但芙蕖到底是女儿家,心中也是介意着这件事情。 赵晋延虽然不能够理解,但他本就事事顺着芙蕖,如今更是恨不得什么事情都由着芙蕖的性子来办,当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让芙蕖不顺意,所以他连忙笑着转了话题,只开口道:“说来你的生辰快到了,这是你进宫后第一个生辰,合该大办一回才是,可是你如今身子重,又怕累到你。” “不必大办了,我都不想办。” 芙蕖闻言,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开口道。 其实她如今哪有什么心思去办生辰宴,不过到底赵晋延这番提议也是好意,芙蕖只是轻声解释道:“如今前方战事在吃紧,你连春猎都取消了,我这生日宴也没什么好办的,就当是支援前线了!” 当然,赵晋延之所以取消春猎,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支援前线,说到底还是顾虑着芙蕖。 春猎并非在宫中举办,要前去围场,还得住上几日,芙蕖的身子根本禁不起奔波劳累,而且便是安安稳稳到了围场,围场里更是容易出意外,禁军统领卫麟如今也被派去了前线,他们自然更该小心。 而将芙蕖留在宫中,只赵晋延一人前去,赵晋延更加不放心,要知道,不想让芙蕖安安稳稳生下孩子的人可不少。 当然说到底,春猎虽然是皇家一贯的传统节日与仪式,但并非不能不进行,所以赵晋延干脆借着战事,特事特办,将它取消了! 芙蕖的生辰宴,赵晋延其实也是有些矛盾的,他自然知晓这个时候大办并不合适,也对芙蕖的身体有所影响,可是他又不愿意委屈着芙蕖。 按照惯例,皇后进宫后第一年的寿宴,就是该大办的,更何况如今芙蕖还怀着孩子…… 不过如今他和芙蕖之间,倒也不差想让外人来见证。 所以赵晋延问过芙蕖的意思之事,倒也没有勉强,只是笑道:“既然这般,那那一日请岳母进宫一起简单的用个膳,你看怎么样!” 芙蕖点了点头。 这会儿,宫人正是端了冰碗过来,芙蕖瞧着这冰碗,可实在是眼馋,偏生不仅仅是宫人,便是太医也是再三叮嘱过,让芙蕖不能够用这种寒性的东西,所以她入夏以来,也只有眼馋的份儿。 瞧见赵晋延大快朵颐,她心中别提有多嫉妒,多气愤了。 虽然赵晋延也是有意避开芙蕖饮用,但芙蕖还是觉得心气不顺,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你到外间去用,用完再进来,我瞧着头疼!” 赵晋延闻言,却是被芙蕖的孩子气给逗乐了,他挑了一块放在冰碗上的鲜果,放在嘴边吹了吹,将上边冷气吹散了些,方才送到了芙蕖的嘴边,轻声道:“无事,你也尝一块!” 芙蕖犹豫着,舔了舔嘴巴,但最终还是拒绝了诱惑。 倒不是怕这小小的一块鲜果会吃出什么问题,而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嘴馋,吃完一块更加撕心挠肺想要吃更多……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一点都不吃呢! 赵晋延心疼芙蕖,看着芙蕖这副纠结的模样,自己也没用两口,便让底下人撤了去,坐在了芙蕖的身边一边替芙蕖按着微微有些浮肿的腿脚,一边开口道:“让御膳房和太医院里的人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东西是夏天里适合你用的。你现在这样实在是太受罪了!” “算了,反正也就是熬过这个夏天吧!” 芙蕖倒是不想再让底下人去兴师动众了。 之前因着太医院里的人说芙蕖夏日不好用太多冰块,又因着夏日炎热,赵晋延愣是让人将凤栖宫庭院前的那条河渠挖到了寝宫窗前,又是将凤栖宫寝宫窗边屋檐进行改造,蓄以井水灌之,让窗前形成了水帘之态,也将寝宫内的热气全部消散。 虽说对于皇宫贵族而言,就这样一点点小改造,小工程根本不算什么,但赵晋延向来节省,除了芙蕖进宫那会儿,曾经东宫修剪过凤栖宫,还真没有花过什么大钱,所以这番举动,芙蕖心中自是感动非常。 当然之后赵晋延有什么想法,尤其是要给芙蕖花大钱的想法,芙蕖都是出声阻止了,自是怀个孩子,根本没必要这般浪费人力物力。 不过想到了怀孕,芙蕖也忍不住想到了同样与她一样怀着身孕的卫良辰,卫良辰的月份本就比芙蕖的要早上几个月,如今瞧着肚子却是大的惊人,产期也渐渐临近。 可前方战事起,夏越朗在这会儿根本便是回不来的,芙蕖心中忍不住有些担忧,只怕卫良辰生这胎的时候,作为孩子父亲的赵晋延是不可能回来的。 那会儿送走夏越朗的时候,天气还刚刚转暖临春,她和卫良辰二人还傻兮兮的准备了一堆御寒的衣物想让夏越朗带上,但如今,天气却早已经热的紧。 而战事竟然也打响了,甚至已经打了有些日子,来回较量也有些光景了。 前方战事传来的消息,倒一直没有什么不好的,甚至还经常能够听到一些好消息,可那种地方,芙蕖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都是如此,更何况是还怀着孩子的卫良辰。 作者有话要说:  困得不行,今晚先写这些吧!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第156章 一百五十六、奇怪 想到如今大腹便便的卫良辰,芙蕖便忍不住开始担忧与头疼。 这时机真是凑得太好了,什么事情都凑在一块儿了。 虽然赵晋延心中对于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情形也有一些担忧,但对于赵晋延而言,这卫良辰虽然与他也带了一些亲戚关系,可还不若她如今的身份是前方奋战将领的妻子更让他在意。 赵晋延这会儿倒也有跟芙蕖一样的想法,只觉得时机太凑巧,什么事情都凑到一块儿去了。 卫良辰这个做嫂子的怀了孕,而偏偏夏越朗不在身边,晋阳大长公主也脱不开身,只能够留在卫良辰身边照顾。若不是因为诸多巧合夹杂,这会儿其实赵晋延也早已经将晋阳大长公主接进宫里来照顾芙蕖了。 他和芙蕖都是新手父母,虽然身边有经验的嬷嬷宫人少不得,太医院里的人也随时等着召唤,可那些都不过是奴才,可能有些话,有些事情,他们便不敢说了,倘若有一个女性长辈在身边指导,效果到底是不一样的。 但如今也只能够将这个念头按捺在心底里,只能够靠自己小心翼翼的摸索。 不过越是如此,瞧着还在为其他人担心的芙蕖,赵晋延便越是心疼芙蕖,也越加的体谅芙蕖。 不过好在芙蕖与卫良辰怀孕的时间到底差几个月,等到卫良辰生下孩子,芙蕖这边正好进入关键时期,那个时候,晋阳大长公主也可以进宫来陪着芙蕖。 这会儿,赵晋延心中其实已经将新生儿更需要人照顾这一个想法给抛之脑后了。 其实若非卫良辰和芙蕖怀孕时间只差没多久,加上宫规向来森严,也怕招人闲话。赵晋延在芙蕖月份大起来的时候,其实就有过念头想让卫良辰干脆也一道儿进宫来养胎算了,反正晋阳大长公主照顾一个孕妇是照顾,照顾两个一样是照顾。 芙蕖倒是不知道这会儿赵晋延心中所想,嘴里倒还是与赵晋延感叹着卫良辰的辛苦,说到了卫良辰,芙蕖自然少不得要问一句夏越朗的情况,问一问前方的战事。 其实便是军报,也不是每天都有的,但没有就说明是好消息。不过这话可不能够给芙蕖说,若说没消息,只怕芙蕖心里便该胡思乱想了。 所以赵晋延便是如今手上根本没有前线最新的消息,也会安抚的与芙蕖说一些前线发生的好消息。 而这个也是芙蕖最爱听到的话,还未等赵晋延说完,芙蕖的嘴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 她嘴里还笑着说了一句:“回头我让底下人回公主府和娘也说一声,让娘和嫂子都能够安心。” 赵晋延好脾气的点了点头,并没有阻止芙蕖的这个做法。 而这个话题,说到这会儿其实已经差不多了,赵晋延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命人进来给芙蕖送了一些小点心,嘴里笑着叮嘱道:“你先用着,我先去太皇太后那边一趟,回来和你一起用午膳。” 第128节 “嗯。” 芙蕖点了点头,闻言嘴里倒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太皇太后的病好些了没有。” 太皇太后这病,虽说是换季才生的,但这时机却又恰好凑在了夏越朗去边关的时候,不得不让人深思究竟是因为换季还是因为心中存事,某些事情没有顺她的意。 最重要的是,太皇太后虽然生了病,可一点都不安分,刚刚生病的时候,可没少来烦芙蕖与赵晋延。 芙蕖因着怀孕,倒是可以避开,但是赵晋延就没有这么舒服了。反正芙蕖瞧着赵晋延每回从太皇太后宫里回来的脸色,便知道赵晋延没少受太皇太后的叨念。 当然芙蕖虽然怀着孕,可以不去太皇太后宫里,却也没少见到太皇太后身边的冯女官来传命令,又是送东西暗示太皇太后对于芙蕖与肚中孩子的思念,这又是让一些老嬷嬷过来传授所谓的经验,便是芙蕖一直耐得性子告诉自己,太皇太后是病人,是长辈,自己不要计较,有的时候都难免动气。 当然,也因着太皇太后的这份态度,芙蕖与赵晋延二人怎么都没办法心软去体恤太皇太后这个病人。 但便是心中确有所怨言,可芙蕖与赵晋延到底因着对方是长辈,不得不去探望。 赵晋延倒是例行公事,每日里上完早朝回来,到芙蕖宫里待一会儿,便去太皇太后宫里坐一会儿。但真说关心探切,其实赵晋延也不会去打听,除了问过太医院里的太医之外,并不会去细究。 其实也有避嫌的意思,太皇太后虽然人老,但疑心病却是非常重,倘若赵晋延表现的太过于关心,太皇太后反倒是要怀疑赵晋延别有心思。 这会儿芙蕖开口问了,赵晋延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够凭着先时去探望时,看到的印象回答。 “瞧着就是身体虚了些,脸色差了些,别的好像并没有什么。” 便是有什么,其实赵晋延这每日里那么一小会儿的探病,也根本探不出个什么来。而赵晋延也明显的感觉到太皇太后似乎是在防着他,每次他去探病的时候,总是精神抖擞的坐在床头等着他。 宫中虚虚实实,赵晋延见识的实在太多了,若说之前太皇太后生病,没有什么事情却总是装着一副虚弱的样子,如今这病一直不好,药一直不断,却表现的还挺精神的,不得不让人怀疑。 不过这些话,赵晋延也不想与芙蕖说。 芙蕖闻言,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低头用起了点心,赵晋延笑着摸了摸芙蕖的头,便起身离开。 太皇太后的宫里,宫人们永远都是最多的,也都是最忙碌的,来来往往,或是站立伺候。 赵晋延走入的时候,宫人们朝着赵晋延行了礼,而皇太后似乎刚从寝宫里出来,看到赵晋延的时候,倒是停下了脚步,嘴里叫了一声:“皇上。” 赵晋延恭敬的冲着皇太后行了一礼,嘴里也是唤了一声:“母后。” 喊完之后,这对生疏的母子,倒是有些相对无言。 皇太后估计也是觉得尴尬,想了想立刻又道:“太皇太后在屋里躺着,知晓皇上要来,已经在里边等着见皇上了。皇上进去吧!” 说罢,皇太后似乎是转身要走。 赵晋延有些沉默的点了点头,看着皇太后一副神色匆匆的样子,倒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母后,您去哪儿?” “……” 皇太后神色有些呆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抬起头笑道,“我……我去厨房里看看,太皇太后的药煎好了没有。” 赵晋延闻言,倒是注意到了皇太后的神色,瞧着似乎也十分的不好看,虽然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脂粉,却也挡不住肤色的蜡黄。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皇太后不管面对什么人,总习惯低着头一副沉默的样子。 想到当初赵晋元与先皇在世时皇太后的样子,赵晋延有些心酸,心中也有些愧疚,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与芙蕖二人都没有亏待过皇太后,可因着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尴尬,对于皇太后的确是忽视。 这么一想,也确实不是为人子女该所为的。 赵晋延放缓了语气,开口道:“朕瞧着母后的神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照顾太皇太后累到了?” 自太皇太后生病后,皇太后倒是从来都是亲力亲为的在照顾着太皇太后,甚至连煎药送药,也都是一力亲为。 皇太后虽然这些年来也伺候惯了太皇太后,可毕竟是尊贵人,哪里受过这份罪。 这会儿累到了也属正常。 而皇太后闻言,却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立刻又摇了摇头,笑道:“可能是昨夜未睡好,无事。” 赵晋延见此,也只好又道:“母后还是应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若是有什么地方不适,千万别撑着。” “多谢皇上。” 皇太后似乎是有些不适应赵晋延的关切,面上再次浮现了尴尬的神色,嘴上也客气的说着。她似乎是在说完这话就想走,但赵晋延有心与皇太后缓和关系,自然又是跟着问了一句:“母后,太皇太后的病现在还没好吗,太医怎么说的?” 皇太后停下脚步,想了一下,倒是开口又道:“太皇太后毕竟年纪大了,这病瞧着也不严重,太医只说好好养着便是了。’ “确实是,不过皇祖母这病,似乎也病了好久了。” 赵晋延倒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而皇太后闻言却是抬起了头,打量了赵晋延的神色好一会儿,确定赵晋延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这才开口道:“是啊,这次是有些久了,不过太医既然说无事,那皇上不用担心。” 说完这话,皇太后又开口道:“皇上,太皇太后在屋里已经等了皇上好一会儿了,皇上不进去吗?” “好。” 赵晋延点了点头,走入了身后的大门,不过他在迈进门内的时候,脚步却是停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离去的皇太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皇太后的态度有些奇怪。 不过很快赵晋延又想着或许是自己多想了,毕竟皇太后与他向来生疏,今日他的反应,估计在皇太后看来,也是觉得奇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是在完结倒计时,但是总是写不完哈哈。 昨晚太累了给睡着了,不过今天休息,可以慢慢写,看看我能不能一口气写完。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扔了1个手榴弹 ☆、第157章 一百五十七、苦涩 赵晋延走入寝宫内,脚步却是没有再往前,而是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站在殿内两侧宫人,眼里露出了一抹深思,这会儿的寝宫十分的安静,安静的显然是有几分诡异。 若是往日里,在这个时候,太皇太后早已经在里边唤他了。 他暗暗心中提了一丝警惕,脚步重新迈起,朝着里边走去,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床上的时候,心中却忍不住起了一丝好笑,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是睡着了。 赵晋延走入的时候,站在床边的冯女官脸上似乎是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唤醒太皇太后。 而当冯女官看到赵晋延的时候,脸上一惊,手下意识想要去推太皇太后。 赵晋延却是微微抬手阻止了冯女官,只轻声道:“不必惊动太皇太后,既然皇祖母困了,便让皇祖母睡吧!” 冯女官面上神色纠结,手不觉紧紧握成了拳头。 在这个时候,赵晋延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太皇太后的面上。 太皇太后显然是因为方才他在门外耽误了一些时候,所以才会睡着,此刻她身体并没有平躺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睡的十分的不安稳,眉头深深的皱着,连带着脸色,也露出了憔悴与苍老。 看来,太皇太后的情况,比他所预想的要糟糕多了。 赵晋延这会儿倒并没有像太皇太后所防备的想要借此而做些什么,事实上,不管如何,太皇太后都是他的祖母,是芙蕖的外祖母,即使她做的很多事情,让他和芙蕖都觉得有些难以适从,可是让太皇太后出事,却也从来不是他和芙蕖所希望的。 赵晋延正心中想着待会儿是否该偷偷找了太医询问一番,至少将太皇太后的真实情况了解,也免得因着祖孙之间的矛盾而耽搁了太皇太后的病情,这个时候,太皇太后的眼皮却是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赵晋延的时候,面上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眼里有些迷惘。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心中一惊,明白过来方才自己竟是控制不住睡着了。那她方才的摸样,全让赵晋延看到了。 太皇太后目光凌厉的看向了身侧的冯女官,似是疑问也是责问。 冯女官没有说话,只是低垂下了头,显然是默认的意思。 太皇太后心中一阵愤怒,可这会儿根本便不是责问冯女官的好时机,她自己勉强撑着手坐正了身体,只做若无其事的开口道:“皇上这是来了多久,今日可是来迟了,方才哀家睡着,都没注意到皇上是何时进来的。” “只来一会儿。” 赵晋延语气平淡回答,但想了想,还是放柔了声音开口道:“皇祖母可是身体不适,朕让太医过来……” “不必!” 赵晋延的话还未说完,太皇太后便立刻出声打断。 赵晋延目光看向了赵晋延,只瞧见太皇太后面上挂着一抹虚伪的假笑,只开口道:“多谢皇上关心,但哀家的身体,哀家还是清楚的,哀家什么事情都没有。” 说完这话,她又是看着赵晋延出声道:“倒是皇后,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才应该让太医好好看顾着。” 太皇太后提到了芙蕖,赵晋延面上的神色忍不住收敛了起来。 却又听得太皇太后说了一句:“先时哀家说让几个有经验的宫人去帮皇后养胎,偏生皇后只说身边有她母亲的人,不需要哀家派去的人,真是不知道让哀家说什么才是。也是,反正你们长大了,哀家的话你们那里听得进去。” “皇祖母身边的人,合该呆在皇祖母身边好好照顾皇祖母,皇后身边的人,够了!” 赵晋延声音有些变得冷淡。 但太皇太后却仿佛根本没有听懂赵晋延的意思一般,又是开口道:“是是是,哀家都说你们主意大的很。行了,哀家也不说了,说起来晋阳也真是的,这个时候都不进宫来陪芙蕖。” 赵晋延并没有接话,只因为这话,太皇太后并不是第一次说。 若是他回答了理由,只怕太皇太后就接下来在等着他呢。 当然,便是赵晋延不开口说话,太皇太后一样有本事自说自话:“也是,你上回说过,现在越朗她媳妇也怀着,而且月份比芙蕖还大,都快生了吧!瞧瞧那会儿哀家怎么说的,都说不要让越朗去战场了,这不是找罪受吗?只怕这仗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越朗她媳妇生的时候,越朗还回不来,你说说这叫什么事情!” “皇祖母,舅兄能够为国争光,这是好事。” 说完这话,赵晋延又是开口说了一句:“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皇祖母你好好休息吧,朕回去吧!” 太皇太后这会儿其实自己也是强弩之末,根本便没有精神撑着,听到了赵晋延这话,难得没有阻止,挥了挥手让赵晋延走了。 赵晋延走出寝宫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亲自端着药进来的皇太后。 赵晋延缓和了面色,冲着皇太后微微点头以示敬意,皇太后倒是没有说话,只是侧让过身体,也微微点了一下头。 在赵晋延离去后,皇太后似乎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还站在原地遥遥的看着赵晋延的身影。 直到里边冯女官退了出来,皇太后才打起精神回过了神。 皇太后倒也并没有马上进去,只是轻声问了冯女官里边太皇太后的情况。 冯女官因为方才犯了错这会儿态度尤其谨慎,只是轻声道:“太皇太后还未睡下……” 说罢这话,目光看向了皇太后手里的药,又道,“太后娘娘快些进去便是。” “好。” 皇太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端着药走了进去。 其实这会儿,说太皇太后没有睡着也并不准确,太皇太后虽然没有陷入沉睡,但眼睛却是合着,在皇太后走入的时候,她费力睁开了自己的眼皮,目光看向了皇太后只说了一句:“回来了?” “是。” 皇太后轻声回了,她小心翼翼的将药碗端起,将里边的药汁倒了一些到边上空着的一只碗里,倒了小半碗后,自己又端起这一碗,吹了吹,往嘴里送了一口,药似乎有些苦,但皇太后却是眉头都没有皱起,一口气便将这药都给喝完了。 喝完之后,皇太后拿起手绢,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这才端着另一只药碗走到了太皇太后跟前,轻声道:“母后用药吧,这药我试过了,现在温度刚刚好,而且也不那么苦。” 第129节 “药哪有不苦的。” 太皇太后似乎是十分享受皇太后的这份恭敬,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也接过了药碗,往嘴里一口气将药全给喝了。 皇太后看着太皇太后将药都喝了个干净,这才伸手接过了药碗,轻声道:“母后午膳要用些什么,我去吩咐底下备起来。” “准备什么,随便拣点用用就好,喝了这么些个日子的苦药,嘴里就一直泛着苦,吃什么都是苦的。” 说完这话,太皇太后又是开口说了一句,“也不知道那方太医是怎么回事,给我开的药,喝着总是不见好,哀家倒觉得这些日子身子越发沉重了。” 皇太后放着药碗的手不觉加重了力气,语气却是无比轻柔自然的开口道:“那母后要不要换个太医来瞧瞧?” “换什么,这方太医从我还是皇后的时候就一起跟着我,这些年来看病都是找的他,也习惯了。想来是哀家真的老了吧!”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眼睛又重新合上了。 皇太后却不敢怠慢,只是又轻柔着声音回道:“母后说笑了,母后向来保养的极好,这一回觉得身子沉重,只怕也是躺久了的缘故,等病好了就会好了。” “嗯” 太皇太后轻声应着,虽然眼睛闭着,但嘴里却还是继续念叨:“说到底还是心事不顺啊,这病自然就好不了,一群人净是气我。还是你乖,每日里要伺候哀家,还要给哀家试药,苦吧!要不你回自己宫里住两日再来。” “不累,等母后病好了,我再回去。” 皇太后面上的表情有些麻木,但嘴上依然还是轻柔的回着。 而太皇太后闻言,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哀家知道你的孝心,放心,哀家不会亏待你的。” 皇太后没有回答,看着躺在床上因为不堪身体疲惫与虚弱而沉沉睡去的太皇太后,脸上却是浮现了一抹复杂的苦笑。 对她好,所谓的对她好,就是打一个巴掌,再给几颗她根本不需要的甜枣吗?她这一辈子,就在太皇太后的掌控中这么过来了,更为恐怖的却是,她根本看不到尽头。 除非……她死,或者太皇太后死,亦或者,他们一起死。 还真是够可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又扔了1个手榴弹 ☆、第158章 一百五十八、安危 天气越来越热,今年因着芙蕖的身体,赵晋延取消了去避暑行宫的计划。 不过呆在皇宫里的芙蕖也觉得不太好受,虽说她的宫殿经过改造如今算是整座皇宫里最好的避暑之处,可怀了孕,到底忍不住心浮气躁。一直呆在寝宫之中,人也有些受不了。 赵晋延便在每一日傍晚,太阳落山,暑气慢慢消褪之时,特别令宫人往凤栖宫附近的御花园道上撒了水,然后带着芙蕖出去走上一圈。 原本赵晋延不放心让芙蕖出去,还特地询问了一些擅长妇科的太医,那些太医闻言,倒是极力赞成,直说产妇在过了三个月后,越是临近产期,就应该多走走才好。 不过毕竟与芙蕖临产期还差些时候,芙蕖倒是没走一会儿,就忍不住想要躲懒,最后还要赵晋延拖着才肯走。 她自己虽然没做好,却也写了信与晋阳大长公主说了只说让晋阳大长公主没事儿多拖着卫良辰出去走走。 而芙蕖想到了卫良辰临近产期的事情,心中便忍不住担忧,甚至还做了两次噩梦。 战事在短期间根本无法结束,夏越朗也根本不可能回来,如今前方战场上正是僵持着,虽说总的来说还是胜仗居多,但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可在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也只能够这么僵持着。 这个时候所能够保证的,也只是后方的安定与平稳了。 芙蕖虽然心中担忧,也有些遗憾,但这个时候,也知晓自己这点子的情绪还是不要流露出来了。 她这边虽然养着胎,不过也多次让宫人送了东西去公主府里,似乎是想要替夏越朗尽一份心意。赵晋延倒也没有阻止,也跟着赏赐了不少的东西下去,若非晋阳大长公主那边阻止,赵晋延还想再派几名太医过去驻守着,确保万无一失。 不过如今宫里有一个怀了孕的皇后,又有一个重病在床的太皇太后,太医院里也够忙了。 虽说如今是多事之秋,但总体而言,如今还是维持着一个平静,这也是足够了。 不过越是临近卫良辰产期,芙蕖心里便越是感觉到不安,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赵晋延虽然多次安慰是芙蕖这几日睡不安稳,想多了做恶梦的缘故,但芙蕖却并不这么觉得。 而这一日,赵晋延陪着芙蕖在御花园里散步,散到一半,赵晋延身边的太监过来回禀前朝有事之事,芙蕖便敏感的感觉到了问题。 当然,太监虽然说的含糊不清,可赵晋延也隐隐感觉到了此事的紧要,毕竟若非是紧急的大事,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而太监故意含糊不清的说法,也让赵晋延瞬间明白,恐怕此事还是不能够让芙蕖听到的。 他面色如常,只是冲着芙蕖笑着开口道:“估计是有大臣过来见我,你让宫人再陪你走会儿,待会儿我回来的早就来御花园里找你,回来的不早,你自己便回凤栖宫里休息了。” 说完这话,赵晋延便想将芙蕖交给身后的宫人,可是还未等他将芙蕖的手放在宫人的手中,芙蕖却是一把抓住了赵晋延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开口道:“有什么事情,你别瞒着我。” “能有什么大事,你呀,就是爱胡思乱想。” 赵晋延面色故作如常,甚至还笑着刮了刮芙蕖的鼻子,调侃着。 可是赵晋延越是这般,芙蕖却越是感觉到了诡异,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一定是出了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如今的芙蕖,异常的敏感,她能够感觉到那低着头的太监举止的异常,也能够感觉到赵晋延这副看似无懈可击的模样里,一定藏了什么事情。 芙蕖知晓问赵晋延,根本问不出什么事情来,干脆直接转了头,看向了跪在下边的小太监,开口道:“你说,到底有什么事情?” 太监有些为难的看向了赵晋延。 赵晋延还想开口阻止芙蕖,但芙蕖在这个时候,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告诉我吧,语气让我胡思乱想,不若说真话,我撑得住。” 赵晋延瞧见芙蕖一脸哀求,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跪在下首的小太监,开口道:“行了,什么事情,你说吧!” 小太监闻言,低下身子,声音颤抖道:“有前方军报回来。” “什么军报?” 不等赵晋延开口,芙蕖便迫不及待开口。 小太监闻言,倒是摇了摇头,只轻声回道:“奴才不知,来了一封信,带信之人好像说,是前几日押解的粮草出了问题。” 赵晋延闻言,面上倒是若有所思,这粮草的问题,说来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前几日押解的那匹粮草,数量巨大,可如今前线粮草上还有一些量,不至于到粮草不济的情况,完全也可以撑到他们后方筹到第二批粮草。 这样想着,赵晋延也是耐着性子,与芙蕖解释了起来。 在解释完后,赵晋延倒是怕芙蕖不相信,还对那名太监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将人和信带到御花园里来。” “是。” 小太监闻言,立刻告退。 人很快被带了过来,但出人意料,却并非是一个人,而是有两个人。 两个人的手上,都捧着一封信。 赵晋延见到这副情形,愣了一下方才开口:“这是怎么回事,谁禀告粮草之事。” “是属下。” 其中一名士兵超前走了一步,拿出了手中的信封,开口道:“启禀皇上,前日粮草经过泰安一带时,突然有上百名身穿漠北服饰的蒙面男子出现,将粮草给烧了,虽然属下等尽力抢救,可也只剩下十分之一余粮……” 赵晋延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目光却是看向了跪在那名士兵身侧的另一名士兵,而这一名士兵的模样瞧着,实在是风尘仆仆多了。 赵晋延还未开口问话,跪在下首的士兵却是叩了一记响头,声音洪量,语带哀戚道:“皇上,半月前,夏将军带人去刺探漠北军队信息,失去踪迹,至今仍未找到。” 这名士兵的话音刚落,芙蕖的身体便颤抖了两下,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那名士兵。 “哥哥……怎么会这样!” 赵晋延连忙伸手扶住了芙蕖的肩膀,然后轻声开口道:“你别急。” 说罢这话,赵晋延的目光看向了那名士兵,眼神冰冷开口:“谁派你回来进宫禀告的?” 若说是巧合,赵晋延自然不相信,可是瞧着这名士兵一脸莽撞的样子,赵晋延心中估计,恐怕对方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那名士兵说到底,在进宫之前,也只是凭着一股意气,待话说出来,看到了在场人的反应,她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闯了祸,顿时白了脸,说话也没有方才那般利落, 赵晋延见此,倒也没有再费什么话,直接让人将他带了下去,然后对芙蕖轻声安慰道:“这人所说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你先别着急,待问清楚了再说。” “等等。” 芙蕖在这个时候,却是出人意料,打起了精神,她没让赵晋延继续扶着她,而是将目光看向了那名士兵,只是开口又道:“你是亲眼所见我哥哥失踪了吗?” “夏……夏将军真的失踪了。” 那名士兵说的一脸诚恳,他所说的也的确都是实话。 赵晋延阻止不及,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冲着底下人挥了挥手,心中正想着该如何劝慰芙蕖,在这个时候,芙蕖却是出人意料的坚强,她对底下宫人开口道:“你们去查清楚,这个消息有没有传出去,若是有人在传,便抓起来,千万不要传进公主府里去。” “是。” 宫人们闻言,连忙应了是。 而后芙蕖又抬头看向了赵晋延,出声道:“皇上,嫂子这几日便是临产期了,能不能暂时封锁这个消息……” 芙蕖不知道自己这般做,对于军国大事会不会有所影响,但在这个时候,她真的顾不到了,她完全能够想得到,马上就要临产的卫良辰,若是听了这个消息,会有多大的反应,甚至她还担心晋阳大长公主…… 赵晋延闻言,点了点头,轻声安慰道:“你放心,这个消息本就没必要说出来扰乱人心。你放心,前方朕也有指派人手,这就去查这件事情,便是真的,朕也会让他们以舅兄的安危为重。” 芙蕖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些在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让夏越朗上战场,虽然这样上进的兄长是她和母亲所一直希冀的,可是事实上在这一刻,她心里却觉得,这些荣誉军功根本不重要,甚至夏越朗上进不上进也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夏越朗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芙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不可取,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却总是忍不住往这个方面去想。 偏生在这个时候,彩霞匆匆忙忙从小道上跑了过来,看到芙蕖与赵晋延站在一道儿,她神色踯躅,似乎是在犹豫,可是脸上的惊慌之色却也骗不了人的。 芙蕖目光早已看到。 她看向了赵晋延,却是轻声开口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坏消息能够打击到我的,你让她过来说吧,别瞒着我。” “好。” 赵晋延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往日里,若不是在这御花园里,他自是有办法将所有的消息都瞒的严严实实的,不让芙蕖操心分毫,可是在这个时候,赵晋延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没办法再隐瞒了。 更何况,既然已经让芙蕖发现了端倪,再隐瞒,也是有益无害。 彩霞带来的消息,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也可以说是所有消息之后所给的最后一击。 卫良辰知道这件事情了,并且因为这件事情动了胎气,现在羊水破了,马上要生产,虽然卫良辰已经足月,但公主府里传来的消息并不妙,这一次,公主府里来的人,是进宫来求太医的。 若非逼不得已,只怕晋阳大长公主根本不会让人进宫来求医。 但这个时候,多想已是无益。 赵晋延与芙蕖二人不约而同下了命令,让太医院里所有精通妇科的太医全部去了晋阳大长公主府里待命。而芙蕖在这个时候,却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扶着赵晋延的手,开口喃喃道:“我要回公主府里……” “芙蕖,你冷静些,这个时候,你若回去,不是添乱吗?” 第130节 赵晋延轻声安慰。 “可是……”芙蕖不知道该如何说,她这个时候,心里也真的很乱很乱,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这个时候自己这样是无益的,但是负面情绪总是控制不住的蔓延。 “嫂子她会没事的吧,哥哥他也没事吧!” 芙蕖红了眼眶,扶着赵晋延的手,像是在询问赵晋延,却又是在问着自己,想要给自己信心。 “都会没事的。” 赵晋延轻声说了,想了想又道,“消息是今日刚进宫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公主府里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是有人,往世子夫人的院子里扔了一封信,让世子夫人看到了。世子夫人原本也不相信,想要去找长公主,可是太过于惊慌,不小心滑了一跤。” 彩霞轻声回了。 其实这些事情都太过于巧合,若说没有人安排,谁都不相信。 甚至连夏越朗出事,芙蕖都怀疑是有心人安排,可越是这样,芙蕖却是越不敢往下想,若是真有人有心安排,那夏越朗如今肯定是凶多吉少。 芙蕖想到了这里,甚至已经顾不得夏越朗如今的死活了,她只是握住赵晋延的手,开口道:“把我宫里的嬷嬷也一道儿送回公主府里,不管怎么样,不管……兄长能不能活着回来,至少要保证嫂子和孩子……平安。” 最后二字,芙蕖说的分外沉重,赵晋延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的确都是没有什么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又扔了1个手榴弹 ☆、第159章 一百五十九、乌龙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天色早已经变暗了,宫人们点起了拉住,将昏暗的寝宫重新照的通亮。 赵晋延看着端坐在榻上,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的芙蕖,知晓她如今没有心情去睡觉,更加没有心情用东西,不过到底还是心疼她这般,所以倒了一杯水,递到了芙蕖的手中,轻声道:“生孩子本来也没有那么快,你放宽心,先用杯水。” 芙蕖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接过了赵晋延递上的这杯水。 她自然是知晓生孩子根本就没有那么快,生了一夜的人,也不是没有。 可是……卫良辰如今的情况毕竟特殊,她怎么能够放宽心。 距离先时将太医派出宫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可是丝毫没有音讯传来,越是等待,芙蕖的心中越是惴惴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门口一个小太监小跑了进来。 芙蕖以为是有了消息,一个紧张,直接将手中的水全给洒在了自己的衣摆上。 幸好这水本也不烫,芙蕖根本没有在意,便直接盯向了那个小太监,开口道:“可有什么音讯传来?” 小太监跪下身子,双手高举过头,递上了一封信,嘴里只恭敬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前线有密信传来。” 听到是前线传来的信,芙蕖的身体却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一般,自己只是默默的坐回到了榻上,她实在没有勇气去知道真相了,这个时候她也怕再接到前线的任何噩耗,她如今所求……目前所求也只是希望卫良辰能够平安生育,前线不要再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赵晋延看了一眼芙蕖,明白芙蕖如今的胆怯。 他安抚的拍了拍芙蕖的手背,然后接过了小太监递上的信。 只是刚拆开看了一个字眼,他的脸上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芙蕖虽然说不敢看信,可是在赵晋延拆开信的时候,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向了赵晋延,眼睛更是紧紧的盯着。 看到赵晋延脸上的笑容时,她心里有一丝不确定,却还是开口问道:“是前方有什么好消息吗?” “你看看。” 赵晋延笑着将信递给了芙蕖,嘴里解释道,“这是先时我与卫麟约定好的传信方式,能够以最大的速度以及隐秘性来往信件,舅兄没事了,而且还立下了大功。” “哥哥……” 芙蕖有些不敢确信,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封信。 而当芙蕖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飞快的看完整封信后,脸上也是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笑容。 这封信,是卫麟在夏越朗回来后,想到可能会有人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所以才特地加急写来给赵晋延的。 信中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夏越朗遇险之事,确是真事。 先时,夏越朗受了底下一名小兵的激将,竟是直接带着自己所统领的一支军队,偷偷跑到人家漠北军队腹部去刺探军情。这显然就是有人看清楚了夏越朗这冲动莽撞的性子,才使下的诡计,偏生夏越朗还真就中计了。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庇佑,或者说,夏越朗本身就是个莽撞做事不做准备之事,等到他带领军队都离开好久了,才发现竟然忘记带地图了,甚至连懂得地形的士兵都没有带上。 可夏越朗别的本事没有,勇气倒是很足,让他这个时候灰溜溜回去,他自是不愿意。 干脆就呆着军队跟个没头苍蝇似得绕圈,幸好所带的干粮充足,到足够他支撑一段时日了。 也就是这么歪打正着,他没找到漠北军队的腹地,却是给绕到了漠北军队藏粮食的地方,而且是最主要的一个藏粮食之地,夏越朗原本想着刺探不到军情,带点粮食回去也好,谁知道带人上去偷粮的时候,被发现了,手忙脚乱下,竟是无意之间,将藏了粮食的仓库给烧了。 最为离奇的还是,这地方或许漠北那边为了隐蔽,守卫粮食的士兵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而粮食着火后,多数人都跑去抢救粮食,夏越朗又带着自己所领的那支军队,一个不落的落荒而逃……不,该说是凯旋归来了! 夏越朗那把火,烧的可是不轻,漠北那边的粮食,被烧的所剩无几。连卫麟在信件的最后,都忍不住感叹自己这位连襟真是人才。 烧漠北那边粮食的主意,文元帅以及地下将领都已经策划过多时,只是一直找不到藏粮之地,才给搁浅了。 却没有想到,让一个初上战场,莽莽撞撞的小子给做成了。 芙蕖看完信件,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但明显心情却是放轻松了许多,她看着赵晋延也学着卫麟说了一句:“哥哥的确是人才,别的本事没有,闯祸的本事倒是一流,不过这一次的祸,还好是闯在了别人家的地盘上。” 那把火,说起来便是卫麟在信中不提,芙蕖与赵晋延也不会觉得夏越朗有脑子想到要放火烧粮,估计是真的一不小心把人家的粮食给烧了,之后看到烧粮能够引起敌方恐慌,便与他们逃跑,所以才四处点火的。 可不管这件事情又多么的乌龙,夏越朗立下的功勋自是不可磨灭,单单是这一点,在这次与漠北的战役之中,夏越朗都算是立下了首功了。 至于其他在操作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以及别的问题,当然文景晖与卫麟二人自是会想办法替夏越朗美化的。 赵晋延看着芙蕖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才笑着开口道:“你看看,我就说舅兄会逢凶化吉的,一般来说,傻人有傻福。” “哥哥才不傻呢!” 芙蕖忍不住替夏越朗说话,不过说完这话,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也轻声嘀咕了一句:“的确,哥哥有的时候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芙蕖这边放下了心,倒是立刻又操心起了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情况。 “皇上,把信送去公主府里吧,让娘和嫂子都知道这个好消息,指不定嫂子一高兴,很快就把孩子生好了!” “嗯。” 赵晋延点了点头,没有反对,招手唤来了一个小太监去跑腿。 虽然这则好消息给芙蕖与赵晋延松了一口气,不过二人对于还在生育的卫良辰,心里却还是充满了担心,二人也已经做好准备会等待上许久,只要能够平安生下,这便都是好消息。 却没有想到,不过半个多时辰,被赵晋延唤去跑腿的小太监不但人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卫良辰生了,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 芙蕖喜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拉着赵晋延的手,高兴的简直要说不出话来。 最后,嘴里也只会说一句:“赏!” 赵晋延笑着拍着芙蕖的背,也是笑道:“好好好,都赏,咱们宫里上下都赏。” 说完这话,赵晋延又是笑道:“现在能够好好睡了吧?” “怎么办,有点高兴的睡不着了。” 芙蕖嘴上挂着傻笑,目光里充满了喜悦,仿若是点缀了星光似得,傻愣愣的看着赵晋延。 赵晋延闻言,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只是慢悠悠道:“是啊,那可怎么办,原本想着你若是今晚乖乖睡着,等明日我下了早朝,便带你去公主府里看你的小侄子。” “我睡!我睡!” 不等赵晋延话音落下,芙蕖便迫不及待改了口,引得赵晋延与宫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怪笑声太多,不合规矩。 昨日原本是让芙蕖与赵晋延忧心了大半夜的事情,在今日一早,以好消息的形式在朝堂上公布了出来。 朝堂之上,不管人心是否有异,但总体还是一片喜乐融融。 下朝之后,有心的朝臣们,自是让自己府里的夫人送了不少的贺礼去晋阳大长公主府里,不管是为了庆祝夏越朗立下的战功,还是庆祝晋阳大长公主府还是夏国公府有后。 晋阳大长公主可能也是心情好,竟也是难得开门让管事迎了客,收了礼。 在京中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之中,战场上,也是节节高歌。 原本被烧了粮食这件大事,在如今根本便是无足轻重了,赵晋延很快便令户部与兵部一起,重新筹备了一批军粮,自己亲自选了人手,押解送往战场。 而在战场上,原本就是占据了优势的我朝军队,更是受了大挫敌方军队的鼓舞,士气节节高涨。竟是一举打到了漠北王庭,王庭中人,虽有部分逃窜而走,可漠北军队早已经溃不成军,便是那些逃走的散兵,也成不了气候了。 谁都没有想到,多年来的心腹大患,就这么轻轻松松被解决了。 其中,夏越朗作为先行部队,是第一个冲进了漠北王庭之中,还擒获了漠北王庭的太子,拿下了自缢而亡的漠北大王尸首。还有消息说,军队在进入漠北王庭后,还翻到了几封秘要信件,只等着送回京中让皇上处置。 芙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有了一些好奇心,在好消息传来的时候,芙蕖迫不及待便开口问了赵晋延:“真有奸细?” 赵晋延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之前军粮被烧,你哥哥差点中计……这种种迹象,自然可以看得出只怕有人在其中做鬼,而且是勾结了外敌。” “那不是有信吗,难不成卫麟没有先交给你过?” 若是之前不知道赵晋延与卫麟可以秘密通信,芙蕖当然也不会觉得奇怪,可是她知道了,便明显感觉到了有问题,明明卫麟可以先将信送回来,让赵晋延处置的,为什么还要拖到等军队回来呢! “还有,到底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赵晋延听着芙蕖这许多的问题,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没有直接说答案,而是笑道:“这事儿,天知地知我知,还有他知。” “就我不知道是不是?” 芙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自己艰难的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如今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低头的时候,几乎是看不到自己的脚。 太医先时便有过推测,只说预产期不是这个月底,便是下个月初。 也因此,芙蕖身边的人,对待芙蕖的态度,越发的小心谨慎了起来,而赵晋延更是如此,他见芙蕖站起身,连忙上前扶住了芙蕖,然后在芙蕖身边陪着小心轻声又道:“其实,今日在朝堂上,朝臣们提起了秋猎之事,上回春猎,毕竟皇家传统并不太重视,加上战事吃紧所以取消了,可这次秋猎,却是不太好推脱。” 芙蕖闻言,愣了一下,却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轻声道:“无事,秋猎是在这个月中吧,指不定,你回来了,我刚好生呢!” “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宫里。” 赵晋延这个时候,倒显得十分儿女情长,芙蕖却是笑了起来,皱了皱鼻子轻声道:“没关系的,娘不是也说要进宫来陪我吗,可以让娘和嫂子抱着宝宝一起进宫来陪我,不用你。” 芙蕖倒是十分心宽,一脸笑嘻嘻宽慰着赵晋延。 不过这边刚安慰完,芙蕖却又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对了,这回太皇太后还病着,皇太后肯定也不去,你后宫里又没什么人,岂不是这回去秋猎的人很少很少!” 第131节 芙蕖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幸灾乐祸,赵晋延只无奈笑着,开口说了一句:“人少点清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艺兴灿烈爱我又扔了1个手榴弹 ☆、第160章 一百六十、事端 秋猎之事,虽说是皇家仪式,加之朝臣附议不好推脱。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对此意见很大,虽然她带着儿媳妇孙子都进宫来陪自己的女儿了,可嘴里却还是忍不住抱怨了赵晋延几句:“你这都快生了,皇上这是还凑什么热闹去秋猎,也不陪在你身边。” “娘,没事的,太医说了,我没那么快生的。” 芙蕖倒是放宽了心,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 本来这种事情赵晋延也的确是身不由己。 “我看那小子,是打着别的主意,算了算了,你当然替那小子说话了。” 晋阳大长公主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和芙蕖说话的样子。 芙蕖倒是好脾气,反倒是笑着拉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说,又是问了一句:“嫂子和宝宝呢,你们不是一块儿去的太皇太后宫里吗,我怎么没看到他们,你该不会把嫂子他们留在皇祖母那儿了吧!” “你娘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你侄子睡着了,我让你嫂子带去偏殿里睡了,太皇太后那边,根本就没见到人,坐了一会儿就来了!”晋阳大长公主想起方才在太皇太后宫中所受到的冷遇,心中便来了气。 她这个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正晋阳大长公主觉得实在是忒矫情了些,之前的事情,他们这些做小辈的都不与她计较了,她却还是不知收敛,现在还装病,从春天生病到冬天,芙蕖都要生了,这病还没好。 晋阳大长公主反正不相信。 倒是芙蕖听了晋阳大长公主的抱怨,忍不住轻声与晋阳大长公主解释了一句:“之前皇上去探望过,说太皇太后病的确是有些重,也一直都没好。”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半晌无语。 其实这半年多,晋阳大长公主这边的事情太多,而与太皇太后之间也隔了太多的矛盾,的确……晋阳大长公主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太皇太后了。 这会儿听到芙蕖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母女,晋阳大长公主的心中,还是有一些触动的。 可是她向来嘴硬,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这病也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她身体向来保养的好,说到底,还不是心里觉得不顺,瞧着咱们好过了,她便不高兴了,活该她生病。” 虽然这般说了,不过晋阳大长公主第二日还是去了太皇太后宫里,这一日,倒的确是见到太皇太后了。 原本晋阳大长公主看着一脸憔悴的太皇太后,都有些心软,也想要和好,谁知道,太皇太后一开口,直接将晋阳大长公主气了个够呛。 什么话,回来晋阳大长公主自是没有与芙蕖说,不过芙蕖大抵也是能够猜到的,毕竟之前太皇太后宫里派来的人,可也没少膈应她和赵晋延。 也因着这般,晋阳大长公主自此之后,便没有再去过太皇太后宫里请安。只安心呆在芙蕖的凤栖宫里陪着芙蕖养胎,而没有晋阳大长公主的陪伴,卫良辰自然也不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去凑没趣。 这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赵晋延这次秋猎本就是走个形式,也很快便要回来了,芙蕖掐着指头算日子,在赵晋延要回来前一日,太皇太后的宫里来人了。 而冯女官带来的消息,却是彻底震惊了凤栖宫里的所有人。 太皇太后甍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莫说是芙蕖没回过神来,一点都不相信,晋阳大长公主更是这般。 她强自镇定的继续拿着原本就拿在手上的杯子往嘴里送了一口水,然后目光看向了冯女官,颤声道:“你说什么?” “公主……” 冯女官强自压下心中的悲痛,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颤抖着,却还是重复了一边:“太皇太后甍了!” “砰”的一声,晋阳大长公主手中的杯子,直接摔落在了桌子上,杯子里的水,倒满了桌子。 可是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顾得上了。晋阳大长公主颤抖着嘴唇,勉强镇定道:“怎么会……明明我之前还是去看过她,她还是好好的,她身体向来都好的。” “是真的,公主。” 冯女官抬起头,双眼通红,满脸是泪。 长者已逝,在这个时候,不管以往有多大的矛盾,双方之间有多么的不满,可是在这一刻,真的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晋阳大长公主红着眼睛,却对起身要和她一道儿去太皇太后宫里的芙蕖与卫良辰道:“你们现在一个有孕,一个带着孩子,都被跟去了,我先过去看看,等安排好了,再接你们过去……” 说着,她撑着桌子有些踉跄的走了两步。 芙蕖不放心,连忙叫来了白嬷嬷与彩霞二人跟着晋阳大长公主。 在送走晋阳大长公主后,芙蕖的心里也有一些难受的透不过气来。 谁都不会想到,太皇太后竟然就这么走了。 之前太多的不愉快,导致他们这些小辈,在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都忍不住去疏远,可是如今想来,却是那般的无伤大雅。也是,那么大年纪的人,就当是哄着她,他们也不该这般忽视。 以至于如今等到太皇太后走了,竟然还是由底下宫人禀告了才知道,而太皇太后走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小辈陪伴,走的那般凄凉。 芙蕖不愿意继续往下想,可是心中,却是忍不住回忆着以往的种种。 回忆着曾经慈祥的太皇太后,回忆着曾经总是护着她的太皇太后……芙蕖真的有些难以接受这个噩耗。 人就是这么奇怪,太皇太后还活着的时候,有好几次,芙蕖也被太皇太后气的够呛,烦的头疼,可到了如今,她却依然她来烦她,来气她,至少人还是好好的。 “皇后娘娘,您莫哭了,还是保重身体为重。” 卫良辰看着芙蕖坐着呆呆落泪,忍不住劝慰。 而这一声,也让芙蕖忍不住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原来……不知不觉,她竟然也是满脸的泪水了。 芙蕖不愿意再去想,勉强冲着卫良辰点了点头,扶着卫良辰的手,站了起来,轻声道:“到外边去透透气吧,屋里闷得很。” “是。” 卫良辰轻声点了点头。 此时的庭院,虽然并不算荒芜,可是芙蕖瞧着,总觉得有一些凄凉,她看着,心里却更加的难受。 不愿意给自己心中添堵,想了想,她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对底下人语气平淡的吩咐道:“差点忘了,你们派人去围场,将这件事情告诉皇上,让皇上回来吧!” 她如今身怀有孕,晋阳大长公主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太皇太后丧礼这么大的事情,总该有一个人在这里主持着。 这个时候,赵晋延也是该回来了。 晋阳大长公主红着眼睛从太皇太后处回来的时候,倒也跟芙蕖说起了这件事情,她倒也没有多说太皇太后那边的情况,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请皇上回来吧。” “已经让人去了。” 芙蕖轻声开口,看着晋阳大长公主的神色,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皇祖母那边……情况怎么样?” 晋阳大长公主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不是不愿意与芙蕖说,而是不能跟芙蕖说,她怎么也想不到,太皇太后那边的情况,竟然会是这样。这里边牵扯到的事情太多,而皇太后的身份贵重,并不是她一个公主能够处置的,便是芙蕖这个皇后,只怕也是不好插手。 一切还是等赵晋延回来再说。 消息是下午便传去围场,按理而言,这种加急的手令,早就该传到,而且也早该有所答复回来。 可是直到夜深,围场那边还是没有半点音讯传来。 芙蕖原本是想见赵晋延一面,所以也撑着没有睡着,但是等到半夜的时候,连她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芙蕖忍不住看向晋阳大长公主,晋阳大长公主勉强笑着安慰芙蕖:“或许是有什么事情给耽误了,你先去睡吧,现在你怀着孩子不能伤神。” 其实,晋阳大长公主恐怕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多么的不自然。也是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的让她有些实在应接不暇、难以招架。 “没事,娘,我们再派人去围场看看吧!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你这孩子,就是瞎操心。” 晋阳大长公主面色有些难堪,却还是打断了芙蕖的话,不许她继续胡思乱想。 “皇上很快就会回来,你瞎操心什么。” 晋阳大长公主这话刚落下,突然外边一阵动静响了起来。 芙蕖的目光落在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身上,晋阳大长公主正要站起身去呵斥的时候,门口匆忙跑进了一名蓝色宫服装扮的宫人,绛雪与其他几名宫人正在拉扯,可是这名宫人力气奇大,竟是挣脱的撞进了屋里,嘴里喊着:“皇后娘娘,出事了,皇上在围场遇袭了!” 这一喊声刚落,晋阳大长公主便惊恐的将目光看向了芙蕖,唯恐芙蕖因此而受到刺激。 可是出人意料,在这个时候,芙蕖的神色却是无比的平静,她目光看着那人,平静的诡异。 那名宫人没有料到芙蕖是这副反应,嘴里不觉又喃喃说了一句:“皇后娘娘,皇上……” “胡说八道,来人把他带下去好好审问,让他交代是受了谁的指使。” 芙蕖说完这话后,宫人倒是愣了一会儿反应了过来,立刻拖着那人下去了。 而晋阳大长公主也是没有料到芙蕖会是这个反应,不由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芙蕖,轻声道:“芙蕖,你……” “娘,我没事,便是皇上……真的出了事情,我这个时候,也不能够出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我怕晚上还会再出事,娘你让宫人去找禁军副统领,让他带人加强皇宫里的戒备,尤其是咱们凤栖宫里的守卫,再去请几个太医过来守在凤栖宫里,不管今晚有多大的动静,明日后日,会发生什么,我一定要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芙蕖说着,不由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肚子里的动静,她也不相信赵晋延会出事,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真的出了事情,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平安出生。 “好好好。” 晋阳大长公主这个时候也冷静了下来,暗暗啐了自己一声,真是老了,还不若芙蕖镇定。 她飞快的交代了宫人,安排好一切事宜后,重新回到了芙蕖身边。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去劝芙蕖回去睡觉,芙蕖也只是坐在榻上闭着眼睛,感觉到晋阳大长公主回来的动静,她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晋阳大长公主,又是轻声道:“娘,哥哥他们快回来了吧,我先时还听皇上说,若是没有例外,哥哥是能赶上我孩子出世的。” “是,快回来了。” 晋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那就好。” 芙蕖点了点头,轻声又道:“哥哥回来了,卫麟也该回来了,文舅舅也会回来了。皇上不会有事的。” “那是自然。” 晋阳大长公主紧紧握住了芙蕖的手,轻轻点头,“等到天明,皇上就会回来了。” “嗯。” 芙蕖将头靠在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身边,没有说话。 第132节 ☆、第161章 一百六十一、结局 这一夜,谁都没有谁。 凤栖宫里长燃灯烛,通亮了一夜。 皇宫里,禁军来回巡逻,神色警惕。 而宫外,数不清的人,朝着京城,朝着皇宫的方向赶来。 天色渐渐褪去黑幕,晨曦的光芒照亮了大地,也照进了昏暗的凤栖宫里。 宫人们手脚利落的收走了烛台上滴了一夜的烛油,打开了窗户。 而在这个时候,凤栖宫寝宫的大门,被推开了。 赵晋延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身后晨曦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在这一刻,芙蕖无比的想要流泪。 她勉强撑着晋阳大长公主的手站了起来,朝着赵晋延走了几步,赵晋延不等着芙蕖走到,快步上前扶住了芙蕖。 芙蕖靠在他的身上,一颗心终于落地。 赵晋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芙蕖……” 只是他只叫了一声芙蕖,却被芙蕖紧紧掐住了胳膊,然后芙蕖靠在了他的身上,声音里带着痛楚:“我要生了。” “什么……” 赵晋延没有反应过来,但在下一刻,他飞快的将芙蕖抱了起来,整个人都惊慌失措了。 芙蕖这一胎,生的很快,快的根本不像是人家生第一胎的妇人。 只用短短半个时辰,孩子便落了地。 这个时候,太阳刚刚升到正空中,是个好时辰。这个帝国未来的继承人,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日后一路顺顺利利升为皇帝的胖小子,一落地嚎哭不停,直到放到了芙蕖身边,方才止了哭泣,虽然一出生的孩子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可他却还是睁着大大的眼睛,东看看西看看,仿佛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当然,事后芙蕖自己也承认了,其实自昨夜起,她的肚子就开始坠坠下沉开始阵痛,只是她忍着没说罢了。 晋阳大长公主听罢,自是好好教训了芙蕖一顿,若非芙蕖刚刚生育完,这会儿不能够根本不能动弹,她还没有这么轻易绕过芙蕖。赵晋延则是怜惜不已,心疼的简直都要红了眼睛。 但不管如何,新的生命降生,总是那般的神奇。 长者虽然逝去,罪恶虽然发生,但新的生命,总能够洗刷这些罪恶与悲痛。 太皇太后那边的事情,是赵晋延去处置的。 不管是太皇太后的丧礼,还是皇太后的事情,皇太后可能也是一心等死,将所有的都交代了,包括利用曾经的势力,给芙蕖的脂粉之中下过不易孕的药,只是不敢做的太明显,怕被太医瞧出来,剂量很轻,所以芙蕖到底还是怀上了。还有给太皇太后的药中下了慢行□□,症状瞧着就像是年老体虚之人慢慢虚弱而死,而这药,皇太后自己也喝了,不过她身体康健,剂量也不比太皇太后的大,所以现在还活着。 这种事情,传出去,说到底是皇家的丑闻,赵晋延并没有处置皇太后,只是将她关在了宫殿之中,没有请太医,让她慢慢的熬着。 皇太后本就心如死活,加之身体里也中了毒,没熬过三个月,也走了。世人只道皇太后对于太皇太后孝心可嘉,悲伤而亡,倒没有任何人怀疑皇太后真正的死因。 皇太后会对太皇太后下手,甚至是那药,其实都是宁太妃给的,而随着杨铭一干人等落网,连根拔起,宁太妃、袁贵太妃等人,都被赵晋延赐了死。 稚子到底无辜,赵晋宁、赵思元二人都被接近宫中,由宫人教导。 事后芙蕖也曾问起过赵晋延,为什么不等着军队回来,信件拿到了再处置杨铭。 赵晋延对此,只是笑道:“根本就没有信件,当初漠北王庭攻陷,漠北王庭的大王自缢之时,早已将信件烧毁,秋猎,本就是我设下的一个局。” “难怪你当初走的时候和我说,不管我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那都是假的。” 芙蕖回忆起当初自己与赵晋延的对话,倒是瞬间恍然大悟。 其实,杨铭若是不铤而走险,可能赵晋延依然没有办法动他,可偏偏他就是狗急跳墙了,不管勾结外敌的罪名是否能够成立,可只单单一项行刺君王的罪名,便足够杨铭永不超生了。 芙蕖还奇怪的一件事情却是,宁太妃、袁贵妃二人都被杨铭所利用,而杨铭所给的诱惑,就是扶持他们的儿子上位,偏生二人明知有诈,却都甘心给杨铭利用,袁贵妃是无路可选,但宁太妃却是与虎画皮。 但说到最后,其实芙蕖和赵晋延明白,其实还是**迷惑了眼睛。 明知有问题,可**驱使,还是让她们不顾一切了。 对于赵晋宁与赵思元,其实朝臣上书过要求赵晋延将他们圈禁,可芙蕖与赵晋延二人都觉得不忍心,也觉得稚子无辜。 将来,或许有人会与他们提起这桩往事,也可能,他们会受仇恨的诱惑,但芙蕖与赵晋延觉得,若只是为了一个可能,而让两个无辜的孩子一辈子不得见天日,实在太严重了。 先人的罪过,不应该让孩子来承担。 或许心慈手软,但作为男人的赵晋延,更相信,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孩子,将来都会足够强大,强大到不畏惧任何的威胁,能够有强大的力量来庇佑自己所在乎的亲人。 ☆、第162章 番外 以后的事情 自多年的那场漠北之战、围场之乱后,京中乃至整个国家,都风调雨顺,越来越强盛。 当然一个强盛的国家,自是百姓安居乐业,君王人人称道,甚至是一些当初的名将都被人拿出来说书。 说起皇家之事、晋阳大长公主府里的事情,还真是挺稀奇的,百听不厌,甚至比一些编的故事还要好听。 当天天子与皇后情深意重,多年以来,后宫只有皇后一位,皇上皇后同吃同住之事,早已成了一宗美谈。 最重要的是,皇后肚皮也争气,至今连同尚在襁褓的小皇子,皇后已经给皇上生了三个儿子了。虽然三个孩子放在皇家那的确不算多,但要知道先帝在世时,后宫里的女人可多得多了,到最后不是也才生了四个儿子吗? 如今皇上皇后尚在盛年,又是这般恩爱,显然还是有无限的可能的。 不过皇后能生,比起皇后的嫂子,那还是差一些,骠骑大将军夏越朗回京后,因着前线无战事,一直在京中荣养,与妻子也是十分恩爱,至今为纳妾过,但人家大将军夫人,如今可是已经生了六个孩子了。 可把晋阳大长公主给稀罕的不行,听说连当初成天花天酒地的夏国公,瞧见孙子孙女,也是眼红的紧,没见小妾都不抱了,成天跟个蜂蜜似得绕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门口,怎么赶都赶不走吗? 茶楼里的评书说完皇上皇后恩恩爱爱的感情故事,又开始说起了骠骑大将军夏越朗当初孤身一人,勇闯敌营烧军粮的英勇事迹。 这评书人说书的水平很高,说的底下一干幼儿听得一愣一愣,不时发出惊呼。 而坐在靠窗口位置,剥着花生喝着粗茶的一名富贵装扮的中年男子,洋洋自得哼着小曲。 直到怀中小儿惊叹问道:“阿爹,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也就一般一般,这说书人水平也就一般,只说出了你阿爹当年的一半英勇。” “哇!” 小儿闻言,睁大眼睛,满眼崇拜。 中年男子显然十分享受自家儿子的崇拜,还是小的好,大的长大懂事就不信了。 他洋洋自得又道:“若非这些年来咱们前线安稳,不然阿爹如今都是个大元帅了。” “阿爹还是大英雄!” 小儿眼里慢慢信服与崇拜,中年男子高兴的胡子都一翘一翘了。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相貌隽秀、一身青衣的少年偷笑着走到了中年男子背后,偷偷拍了一记中年男子的肩膀。 差点没把中年男子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正要怒脸呵斥,一眼瞧见站在身后的少年时,中年男子面上顿时变成了惊慌,结巴开口:“太……太,你怎么在这里?” “我陪爹娘来的。” 少年好笑看着自己这个舅舅,眼里满是调侃。 中年男子眼里更加惊慌,那岂不是方才他那副装“逼”样都给瞧了去。 果然听到少年笑嘻嘻道:“娘让我来提醒舅舅,可莫得意忘了形。” 中年男子尴尬的咽了咽口水,都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他当年那些事情,拿来糊弄糊弄外人和小儿还可以,真认真说,他自己也要脸红的。 “妹妹和妹夫在哪里,我去拜见。” 中年男子红着脸开口。 少年摆了摆手笑道:“爹娘已经回宫去了,娘说让你没事儿多进宫去看她,今日人多嘴杂,就不见了。” 少年说完,又笑嘻嘻道:“我也回去了,待会儿还要上课呢!” “哦,对了,娘让我和舅舅说,早点回去,没事儿少在外边瞎转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就你娘瞎操心。” 中年男子赤红一张脸,故作不耐烦冲着少年摆手,然后挥手招回了疯的跟个猴儿似得一群孩子,抱上怀中最小的儿子,一行人晃晃荡荡回了晋阳大长公主府。 一到大门口,一眼便瞧见在门口瞎转悠的夏国公。 中年男子不耐烦瘪了瘪嘴,冲着底下一群孩儿开口道:“咱们从后门进。” “嗯嗯。” 一群孩子心领神会,捂着嘴巴正要往后门走时。 夏国公一眼便望见了这群人,出声喝着:“站住。” “还不快跑!” 中年男子干脆直接领着一群孩子往后门冲去,不过面对追上来的夏国公,脸上却多是调侃与挑衅。 只把夏国公跑的气喘吁吁,气的也是满脸通红。 这边后门一合,夏国公只好又巴巴回到了前门,恰好,晋阳大长公主的车驾停下,晋阳大长公主从车上走了下来,夏国公刚腆起笑脸上去迎候,却未料,马车另一侧,下来了一个清瘦的男子身影。 男子正是刘恒,虽年过不惑,但他风姿翩然,比之曾经沉溺酒色的夏国公,显然好太多了。 夏国公嫉妒红了眼睛,想指着晋阳大长公主骂,但想到过往,只能够勉强带着笑容,与晋阳大长公主笑道:“公主,今日你就让我进府吧,你都和这人出去了!” 晋阳大长公主冷笑以对,刘恒淡笑处之,声音柔和:“我与公主,如今只是君子之交。” “我呸!” 再次吃了闭门羹的夏国公,蹲在晋阳大长公主府前的狮子头下,心中暗啐,丝毫没有国公爷的模样。 不过想到这些年来偶尔之间夏越朗与孙子孙女们的搭理,夏国公脸上又浮现了一抹笑容,满脸希望:“总归会好的。” 本书由(妮拉拉)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