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级上岗证》 第1节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皇后一级上岗证》 作者:水烟轻 =================== ☆、第1章 命里缠煞 深夜,有虫子窸窸窣窣,发出各种虫鸣,当下天气暖和了,但夜间一不留神,还是容易着凉reads;重生之老妖精别闹。 高禄和另一个小太监扶着骁帝东游西荡,不知去何。 “陛下方才就该在后殿歇下,当下醉酒,这又是要跑到哪里去呀?”高禄担忧道。 祁曜顿住脚步,站稳了身子,一双眼睛如兽一样,映着莹莹火光,有些骇人,若非身上浓重的酒气,高禄几乎以为他是清醒的。 他目光冷冷扫过他二人,吐出两字。 “回去。” 小春愣着不动,高禄却毫不犹豫地拉着他退到一边。就连暗中护卫着祁曜的暗卫都不曾再跟进一步。 昔日旧朝覆灭,皇室一百零三人,挖通密道,妄图逃走,祁曜派人堵住密道两头,以火攻之。 只一夜,除了下嫁给忠义侯的覃公主逃离一死,皇族几乎覆灭。 祁曜是个暴君,喜欢说一不二。他不肯留活口,任凭他们奉上金山银山,也不掀一下眼皮子。 他一人越走越冷清,却似乎十分熟悉这地形,再往前走便是冷宫,他忽然顿住了脚步,看到东边荒废的屋子,屋内尚有灯光。 他轻哼一声,便往那处走去。 推开门,屋内竟氤氲着水汽,室内简陋,他差点就忘记了,这个女人已经住不起凤鸾殿,只能挤在这个连香池都没有的屋子内。 室内没有任何摆设,整个皇宫都难找出这么简陋的屋子里,也真是为难那些想要看她笑话的人了。 屏风后,光影绰约,他依稀能看见那女子莹白的皮肤,罩了一层纱光一般,底下朦胧的是如玉脂般的润泽。 温娆不知背后有这样一道虎视眈眈的目光在窥视,只是刚入水中,尚未习惯这狭窄的木桶,忽然被冷风一激,赤|裸的身上忍不住汗毛倒竖,往水底沉了沉,嘴中念道:“丝桐,快些关门。” 门啪的一声关上,可动作却意外的粗鲁,温娆听见沉重的脚步靠近,觉得不似丝桐,一扭头,看见那人身着暗色衣袍,领口纹龙。 “是你!”温娆大惊,一眼便认出他来了。 昔日他一身煞气,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手持刹剑,只为带来灭顶之灾……他是索命的夜叉,她怎敢忘? 温娆没有尖叫,努力保持镇定,可身上的颤抖却出卖了她,一如那日,他用刀细细地划过她的皮肤,那种冰冷而又悚然的恐惧,让她双腿发软,险些昏阙。 “听闻温后水性杨花,朕特来一观。”他扶着那粗陋的浴桶边,放肆地打量她全身。 温娆抬手掩住胸口,脸涨的通红,明知他是在羞辱自己,可偏偏欲死不能,她只能紧紧咬住下唇,咬到下唇发白,依然紧张的不能松口。 “前朝皇后,艳名远播,朕仰慕已久。”他挑起她的下巴,将吻未吻。 “陛下,妾是前朝罪人。”温娆别开脸,有些畏惧得对上他的眼睛。 他紧绷着唇线,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中却似乎有氤氲而成的风暴,他的手掐着她的肩膀,恨不得捏断,嘴角那抹嘲讽不减反增,好似她是他的仇人一般,恨不得碾碎。 “放手,疼……” 温娆无暇顾及他莫名的敌意,只是挣了挣胳膊,却忽然被他拎起,卷入怀中reads;化身仙界。 “啊——” 温娆早已猜到会有这一幕,却毫不设防,事到关头,她还是受到了惊吓。 祁曜一抬手将她重重地摔在床榻间,看她的目光似乎对着一坨猪肉一般,厌恶它的模样,却喜欢吃它的肉。 “前朝的战利品,朕还未享用,在此处蒙尘难免可惜。”他将帐子扯落,看着那个无所遁形的女人,心口闷得几乎要爆炸,唇角却勾出一抹冷笑:“朕希望,你叫的不要太难听。” 温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挨近自己,在她咬破嘴唇的地方重重一吮。 记忆回到那日宫门大破,温娆还尚未沦落至此。 罂粟为她准备了包裹,让她离开,不曾料想临走前一杯茶水,让她动弹不得,成为刀板上的死鱼,任人宰割。 罂粟一脸动容:“娘娘深明大义,愿与皇上共进退,还让奴婢送二小姐出宫与温家团聚,奴婢必不辜负。” 温娆闻言,连笑都做得艰难。 温家与温茹,她从未指望过,只是没想到他们如此心狠,为了霸占她娘留给她的东西,竟要她死,同时还不忘宣传他温家的好名声。 而皇帝,早已从密道离开。 偌大的皇宫余下一片兵荒马乱,她被罂粟一点一点吊起,踢开了支撑的板凳,几乎死去,可偏偏,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关于她本命的梦。 七岁那年,她母亲尚在人世,曾寻世外高人,为她看命。那高人说,她命中带贵,贵里缠煞,注定红颜薄命,惨死横梁。 若要活命,必须破坏名声,越坏越好,若是能破坏那荣贵的命格,此生安泰。若是不能阻止,注定贵气难挡,也该身常伴煞,煎熬于世。 起初她不明白,也不相信,后来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 人说她十三岁赤足下水,伤风败俗,十四岁与马夫勾搭,十五岁勾引英勇侯家九岁的小少爷……诸如此类皆是流言蜚语。 直到她十六岁与人私奔,被人逮个正着,彻底落实了水性杨花的名头,而先前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似乎也纷纷得到了证实一般。 彼时,禹王上门提亲,求取温茹。 禹王慕容句何许人也,乃皇子中最是无能之人,当时朝势紧张,为了表明立场,温父是万万不会答应。 最终,他们使了手段,将温娆嫁与对方,既解决了温娆,又羞辱了慕容句,简直就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唯独一个欢喜不起来的人便是被迫娶了温娆的慕容句。 大婚当日,有孩童唱:“新娘子新娘子红盖头,新郎官新郎官绿帽子。” 慕容句此间所受羞辱,罄竹难书。 可便是这样一个人,在娶了温娆之后,平步青云,最终还做了亡国之帝。 而温娆也难逃脱横梁之死,死前,她看到了她命中的煞,那个身上还沾染着热血的男人。 从那刻起,温娆便明白,要想活命,就必须要呆在他身边。 ☆、第2章 谁与得荣 梦里沉沉浮浮,温娆变成了一片浮萍,她想向着日光亮堂的地方而去,可偏偏有那么一股巨力,将她拖入黑暗,不见天日。 一夜尽头,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会。 宫廷里所有被前朝抛弃的女人都有这般觉悟,不是有骨气的死去,那便要活着仰仗主人的恩宠。 恩宠对于谁来说未必是可期待的,可若是没有主子的恩宠,比温娆更惨的比比皆是。人分三六九等,最下等的不是宫女,而是被当作俘虏的前朝人。 温娆一只手遮住了脸,透过指缝看着帐顶,有些忡怔reads;紫灵大陆。 当下可算是破罐子破摔了,昨晚上虽说是个意外,可即使昨晚上不发生,以后也同样会发生,对于温娆而言,只是早晚罢了。 “恭喜小主,想必今后,以您的丰姿,必能得到皇上的垂怜。”丝桐给温娆烫好一件衣裳,急忙拿来,一脸谄媚。 温娆面上并无喜悦,只是有些苍白,有气无力道:“让我再歇会儿。” “那怎么行,小主,您得起来,今日贤妃在流云殿设宴,说是姐妹们相聚,但到底还是为了您这样的人才花了心思的,您的身份有些特殊,若是不去的话,日后处境怕更是艰难。”丝桐嘀嘀咕咕道,有些抱怨。 温娆闻言微微一叹,问:“皇上他什么时候走的?” 丝桐想了想,暧昧地笑道:“皇上他昨晚上喝醉了,小主您可整整喊了大半夜呢,真是羞死人了……不过,天还没亮的时候,皇上就走了,似乎走得有些早,倒是小主您应该补补了,如此体力不支,想必皇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 温娆忽然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方才还有些涣散的眼神闪过一道冷光凝在丝桐脸上,问:“你说他何时走的?” 丝桐一怔,没能反应过来:“昨、昨天后半夜就走了。” “那,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温娆顿时觉得心底正透着一股寒气儿。 “没有,奴婢昨晚上一直都守在外面,皇上他一个人误闯这里,幸亏奴婢机灵,没有闯进来打搅您的好事儿……”丝桐说着得意起来,话头又止不住。 “闭嘴。”温娆微斥,动了动腿,只感到腿心酸痛,却不得不咬牙忍住,又问:“皇上他走的时候人可还清醒?” 丝桐眨着眼,犹豫道:“这个……” 温娆见她如此,整个心都好似被人丢进了冰碴子里了,顿时泄了气,认命地栽倒在床上。 先前莫说什么心甘情愿,她简直恨不得重新吊死一回。早知道还不如舍了这张脸皮子,说什么都得缠着他才是,好歹也能混个脸熟,这下反倒成她的不是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温娆她昨晚上被嫖了,嫖客不仅没给钱,也许还不记得自己嫖了谁…… 丝桐静默了一会儿,一脸单纯地看着温娆,似乎不解她缘何忽而激动忽而沮丧。 见她又没了动静,不由得跺了跺脚,催促道:“娘娘,再不起,就赶不上了,说不定等会儿就有人来传喜讯,也不知您能不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呢。” 温娆闻言慢慢抬起手来,再度将脸盖上,简直欲哭无泪。 她还能怎么对丝桐说?傻丫头,昨晚上咱亏大了…… 今日风和日丽,昨夜还有些暴戾的祁曜,一早上似乎充满了精气,满脸舒畅,连小春不小心洒了水他也不曾怪罪,令高禄百思不得其解,但转念一想,顿时想通了其中关节。 看来温氏女果真有一手,想必将来前途无量! 高禄眼中带着赞许之色,不由得微微点头。 “高禄,传朕旨意。”祁曜放下笔,在圣旨上盖了章之后,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唤高禄前来。 高禄不动声色地接过圣旨,在瞟到里面的内容时,嘴都给张圆了,这、这盛宠……史无前例啊! 宫中多美人,随手一指,哪个不是风姿绰约,若光在容貌上作比,也只能说牡丹梅花,各有姿丽reads;温馨如昨。 可别瞧着个个都是国色天香,但那三六九等还是能一眼就辨别出来。 就例如那静贵人,一身镂金百蝶穿花云锻裙,臂弯搭着嫩黄色的披帛,整个人犹如九天仙女,春风轻拂,她便若春花一般,好似弱不禁风,若非一旁宫女相扶,几乎摇摇欲坠,看得温娆叹为观止。 第2节 这里不似前朝,那会儿后宫已经一片乌烟瘴气,这般柔弱蕙质的女子已经很少见到,女子皆是妖娆色,慕容句喜好大胸,于是处处皆是挤胸露肉的女人,慕容句喜好长腿,更有甚者,在他面前连亵裤都不穿,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故而,好人家的女儿难得有那么一两个也早已想办法逃出魔窟,余下的皆放浪形骸,风气渐止不住。 可偏偏,所有人将罪魁祸首都指向温娆。怪就怪,这后宫胸最大、腿最长的女人、最是美艳的女人便是温娆,即使是那水性杨花的名声,她也比别人都臭上几倍。 众人皆以为温娆是妖后,祸国殃民,魅惑君王,可其中知晓内情的人,寥寥无几。 事实上,宫内贴身伺候的宫人皆知,慕容句在整个后宫中,最厌恶的人便是温娆,莫说要宠幸她,哪怕只是见到她这个人,脸色都止不住的泛青。 道理很简单,睡着别人的老婆时,成就感爆棚,天下的女人信手拈来。 别人睡着你老婆的时候,绿云盖顶,老婆一日不除,帽子一日难摘,可偏偏慕容句他摘不得,所以,他的绿帽子,也是天下第一绿。 谁能料想,他死后,这顶天下第一绿的帽子,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转到了祁曜的头上。 “小主,您实在是太素净了。”丝桐咬着唇,有些难过地拉住温娆。 先前说了,人分三六九等,昔日贵为皇后的温娆,如今也不过是个无名的女人,莫说和一个贵人作比,就连丝桐头上都比她多个玉蝴蝶,而她只能戴朵淡粉的绢花,也不至于太过失礼,但这等次便是落了下乘,这倒也合她心意。 她当下无权无势,宁可被人嘲笑三分,也不可被人嫉妒半分,否则,当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如蚂蚁一般,信手碾死。 “小主,您看,那、那可是前朝的温贵妃呐!”丝桐激动地看着温娆背后,满眼惊艳,崇拜之色溢于言表,就连第一次来到温娆身边时,也不曾为她前朝皇后的身份如此激动过。 好在她声音低,除了温娆谁也没听见。 温娆僵硬着脊背,那股窒息感再度扑面而来。 是了,前朝有个奸后,也有个贤妃,同出温家一门。 世人都说温茹一品千金,绝代姝女,为了劝谏慕容句恢复本心,勤勉朝政,她退了淇玉公子亲事,以身作嫁,让慕容句如愿以偿,朝事也曾一度勤勉过。 只是好景不长,有温娆这等奸后作为代表,很快就将慕容句勾回那酒池肉林,纸醉金迷。 至于温茹,则长住冷宫,一袭清辉对月,挥毫泼墨,几篇惊世佳作由此流落民间,引得无数文人才女共鸣叹惋,可惜璀璨明珠长此一生蒙尘。 民间渐渐流传起她的诸多故事,其中哀怨婉转,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竟有人将她编排成戏,一时流于传奇。 想到此处,温娆微微一叹,也亏得戏中有她,她乃狐妖幻化,专程来害那转世投胎的梅花仙。 ☆、第3章 圣意难测(修错字) 温茹与温娆,在本质上有着区别,温茹是一朵芙蕖,清濯如水,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 而温娆……丝桐也只是对她的外表抱有希望,希望她至少能够以色侍君。 可当下看来,她的色未免太过单薄,哪有这百花园中百花竞放来得惊艳绝伦。 “阿姊安好。”温茹低眉垂目的模样甚为可人,哪怕是见到温娆,亦是不躲不闪,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她们当真便是普通的一对姊妹。 温娆抿着唇,想到那日白绫三尺,连逢场作戏都无法继续,她无意识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脖子,恰好温茹抬眼看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阿姊可是脖子不舒服?” 温娆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抚着宽袖入内,半句话都不曾答过温茹。 “可恶……” 身后传来一道忿忿不平的声音,那是罂粟的声音。 从前罂粟总在温娆前后,说这皇妃可恶,那贵人无耻,未曾料想,一朝变节,竟能变得如此彻底。 “小主太过无礼,那可是梅花仙子转世的温才女……”丝桐念叨不断,显然对温茹崇拜至极。 温娆顿住脚步,让她险些冲撞了,她纳闷抬头,只听温娆道:“那你还记得我是谁?” 丝桐一愣,不解道:“您不就是您吗?那个幻化成人的狐妖,专程来害仙女的……”话未说完,她自己脸色白了三分。 温娆拧头看她,似笑非笑,张开樱唇,露出一口森冷银牙,“那都是市井之言,你莫要随意轻信,要知道过去宫里头死的人,跟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死,都没人怀疑过我。” 丝桐闻言浑身一颤,缄默地垂下头去,再不敢看温娆那双好似泛了绿光的双眸。 温娆这才从鼻息间出了口气儿,压抑住心中翻腾的情绪。 梅花仙,梅花仙,梅花树下美人笺。将寄未寄,玉郎乘风而去。 真是可笑,梅花仙舍弃玉郎留这宫内,昔日的借口是否还能重新拿出来继续用呢? 温家倒是手眼通天,到如今都还不忘做国丈梦,可怜那江淇玉,三年前便等着温茹了,当下如何不必说,说了也是与她无关reads;逆死。 厅内一盏熏香,不近不远,正是显眼。 这是从边境的鸾国进献来的青丝烟,乃是独特的香檀炼制而成。 皇上得来了,只曾赏过贤妃。 正厅宴席皆铺了云垫,每张席面上都摆了一小瓶花,花枝经过修剪,妩媚吐芬,这般扫去,每桌的花竟都不重样,这别出心裁的设计,让厅内多了几分春意,多少能看出贤妃的用心。 先前到的人已经落座了,正与那宴客的主人闲聊,言语间也是一番风雅。 温娆一入内,所有的轻言笑语都霎时间止住,抬眼看到来人,脸上的神情各异。 前朝充入后宫,之所以从未有过关于前朝的闲言碎语,只因祁曜不喜,杖杀了一名嘴碎宫女之后,便不曾有人敢提,故而,众人是敢看不敢言,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温娆无视周围异样的目光,只是按着章程行礼,温茹紧跟她身后,一同效仿。 贤妃将她二人细细打量,面上端庄有礼,不曾流露异色,只是柔声道:“昔日听闻温家二女姝丽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实。” “是啊,妾也这么觉得,想必要不了多久,她二人入了皇上的眼,必能盛宠不衰。” 一旁粉衣女子,忽然插了一句话,眉眼间诸多不满,还透露着稚气,说得话明贬暗褒,有几分阴阳怪气。 右侧一位身着紫花烟罗裙的女子忽而一笑,语气中带有三分宠溺对那粉衣女子说:“婉妹妹若是饿了,手边的糕点便是为你备着的,你却不吃,温妹妹来迟亦不是有意,昨儿晚上可是初承恩泽,温妹妹这般柔弱,想必是累着了。” 众妃哗然,忽然间多了许多细碎的声音议论起来,温娆心中一惊,抬眼看那女子,却发现,那女子的目光落在她身旁……温茹的身上。 而温茹是背脊挺直,面无表情。 不待温娆反应过来,只听贤妃又道:“宁修容说得不错,茹妹妹是该好好歇息的,稍后本宫会让茯苓送些补药,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奴婢多谢贤妃娘娘。”温茹微微一福,身姿柔弱,态度却不卑不亢,只是面上的红云是她挡也挡不住的。 “什么嘛……”丝桐忍不住嘀咕了一声,温娆回首瞪了她一眼,她才缩了缩脖子。 “温小主可是对我家主子有意见?”另一侧忽然有人说道,温娆回头,正是罂粟。 “罂粟,贵人面前,不得胡说。”温茹斥责道。 罂粟扯了扯嘴角,道:“奴婢方才听见温小主家的宫女对您不敬,气不过罢了。” 温茹拧头看了眼丝桐,却是什么也没说。 丝桐却挨着温娆私语:“小主这是怎么了,昨夜明明是……” “住口,丝桐……”温娆打断她,不许她再提,见着丝桐脸色愈发难看,她也顾不得了。 这种事情,能有名有份,那赚到的也不过是名分,若是无名无份,也只是平白无故地出一场风头。 “这是怎么了?”宁修容扭头看过来,笑道:“见你姐妹二人的随行宫人似乎有争议,是否点心不合口味?” 不待温娆说话,罂粟便一顿抢白:“修容明鉴,温小主听闻我家主子昨夜被宠幸,便唆使宫女来道我家主子的是非,我家主子敬重她是长姐,不与之计较,奴婢却见不得主子受气,故而争辩了一句reads;总裁劫色·老婆,拒婚无效。” “哟,瞧你这小丫头话说的,怎么就是人家唆使的,那是她家宫女的嘴巴,又不是她的嘴巴,她哪里管得住?”宁修容笑道。 婉贵姬哼道:“姐姐你怎地比我还天真,你瞧瞧她那身份,能伺候小主的人,那可是没比尘埃高贵多少,她那张嘴巴,还不是主子让她说什么,她就得说什么吗?” 温茹闻言脸色一白,道:“还请诸位主子见谅,家姊无心。” 温娆挑眉,不动声色。 丝桐却已经开始发抖了。 这倒霉催的丫头,让她没事儿嘴碎,当下吓一吓也是好的,也教她自个儿收敛收敛。 “好了。”贤妃微微蹙眉,扫向温娆的目光中带有一丝不满,“姐妹们难得结识一场,日后都是伺候皇上的人,何苦为此争闹,眼光还需放长远些。” 她这话说得颇有意味儿,说完之后,多数人都在心底附和,顺带鄙视了温娆一眼。 不过当下后宫前景确实诱人,好就好在,后宫无主,后位仍旧空悬。 温娆不言不语,好似团软绵绵的棉花,宁修容与婉贵姬一唱一和,也没能让她炸毛,觉得无趣,终究将她归类为软包子系列,不再理睬。 宴席正酣,忽然有人小跑进来在贤妃耳边耳语几句。 贤妃眼睛一亮,笑道:“快些请公公进来。” 诸位不知何事,只见外面走近一人,正是皇上身边的高禄,都纷纷起身。 “杂家给诸位娘娘请安。”高禄恭敬道。 “高公公有礼了,不知此番是要传何圣意?”贤妃问道,其他人也纷纷竖起耳朵倾听。 高禄闻言微微一笑,转而正色道:“贤妃、温小主上前接旨!” 丝桐激动得脸都涨红,温娆下意识踩了她一脚,及时阻止了她的动作。 仅这会儿,温茹与贤妃已然上前接旨。 内容如何华丽,无人关注,只是有些惊叹,这旨意来得突然,大意便是对贤妃的能力再度肯定,升为贤贵妃。 这可艳羡了旁人,要知道,贵妃离皇后,可只有一步之遥! 同样也有人嗤之以鼻,一步之遥终究是一步之遥,这一步,难! 可接下来的内容,真当让人眼珠子脱眶而出。 “温小主贤良淑德,颇得朕意,赐封媚妃,钦此!” 周遭沉寂了片刻,似乎都未曾反应过来。 直接晋升为妃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可直接从无品小主晋升为媚妃,理由既无身家背景,又无大功大过,仅仅是皇上他喜欢……这多少都有些微妙。 况且温茹还是个前朝妃子,其中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数不胜数reads;重生之林家宝儿。可她冰清玉雪,名声甚好,虽有人妒忌,但却未曾觉得其中不对。只能感慨,美人遇上襄王,美梦得偿。 “奴婢恭贺贤贵妃!”待温茹反应过来,看到一旁贤妃,忙谦恭道。 贤贵妃将她扶起,柔声道:“当下你是媚妃,皇上赐你入住珺宸宫,你便是一宫之主了。” 温茹微微颔首,道:“妾必不辜负圣恩!” 身后一众妃子纷纷行礼,“妾恭贺贤贵妃娘娘、恭贺媚妃娘娘。” 温娆虽不至于妒忌温茹,但却隐隐觉得脸疼,仔细想来,这些事情都只是巧合,并非人为,可偏偏她什么都没做,皇上最终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还神不知鬼不觉的。 温娆忽然想到祁曜那夜的神情与那些奇怪的话,她很清楚,她与祁曜从未相识……只是他一度对她流露出狠意,让温娆胆颤。 第3节 想到此处,温娆不由得收敛心神,只当自己想多了,这会儿她连头都懒得抬起,周围的目光不是嘲笑,便是同情,怕是恨不得她做出错误的举动。 “温小主当真是好福气,有妹如此呢。”婉贵姬特意走到她跟前,眼含挑衅。 温娆闻言牵起嘴角笑道:“是媚妃伺候皇上伺候的好,入了皇上的心眼,这种事情就和福气一样,谁都替代不了,与奴婢无关。” 婉贵姬嘴角的嘲笑一僵,好似被棉花里的针冷不防地给刺了一下。她狠狠地剜了温娆一眼,心想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个无品之人,与她说话太过掉价,便冷哼一声,与她拉开距离。 那头有人羡慕妒忌恨,互相奉承。这边高禄等人达成了任务,便匆匆回去交差,只是临行时微微一顿,看向人群中的温娆。 “公公怎么了?” 小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望见一个美人儿,美人儿脸蛋在美人堆里并不扎眼,只是凝目仔细一看,那美人身材竟比之旁人更加凹凸有致,衣裳选得本就宽松,风一吹便什么曲线都遮不住了……他看得有些入迷,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忽然就被拍了一巴掌。 抬头,他看到了高禄公公如锅底一般黑的一张脸。 “公、公公。”小春对着高禄也吞了口口水。 “都是个没根的,还瞎看什么劲儿,回去!”高禄斥道。 小春缩缩脖子,心理忍不住埋怨,您自个儿刚才不也在看嘛! 他哪里知道高禄内心的纠结。 这圣旨读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纠结了。 皇上那夜回来是从温茹那里回来的,毋庸置疑,隔日能说到的温小主,自然也只有温茹。 可偏偏圣旨上就没有写明名姓,只说了温小主……这让一向谨言慎行的高禄险些舌头打结。 再一看这赐的封号,媚妃? 纵使他在宫中鲜少耳闻那些轶事,但也会提前做功课,人都传说温茹是梅仙转世,何故赐封媚妃而不是梅妃? 就算以貌取人,那也是个人如淡梅的女子……高禄转念一想,兴许皇上只是随口,也兴许,那温茹在闺房之内亦是有一番手段? 他摇了摇头,抛开这些杂念,想到皇上临了那抹怪异的笑容,他只觉得主子的心思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若非皇上与那温娆并无纠葛,否则他当真要估量一番方能下得结论。 ☆、第4章 别有用意 席散之后,各人回各宫,余下宫人收拾席面。 贤贵妃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容婕妤递上一盏茶,道:“表姐可是乏了,今日皇上的赐封,您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贤贵妃抿了口茶水,道:“本宫不是不高兴,只是皇上他做得有些过了。” “此话怎讲?莫不是关于媚妃娘娘的?”容婕妤好奇道。 “今日见得温氏姐妹,本宫发觉,长姊温娆除了空有一身好皮囊,便什么都没有,反倒是那个温茹,大放异彩,不仅气质非凡,更是被皇上的赏封高高捧起,怕是不简单呐。”贤贵妃叹息道。 容婕妤点头,同意她的话,道:“说起来……”她看了看四周无人,道:“说起来,这二位放在前朝,身份可是恰恰相反,您想必也是听说了,妖后和贤妃,前者将后宫搅得乌烟瘴气,后者反倒被冷落在冷宫之中了。我今日一见,就等着那温娆大展身手,谁知她竟只是个软软的大包子。”她的语气中不无失落。 贤贵妃摇了摇头,道:“不,妹妹说得不尽实情。” 容婕妤微微一愕,等她的下文。 贤贵妃坐倚到那美人榻上,侧着身子,叹了口气,道:“我那会儿年纪也不大,有族亲一家携子女来家中作客,那族亲家中富裕,闲得四处游乐,经手一些稀有宝贝的买卖,一日,他游到大茕,醉酒时,与人透露自己手中积累了多年的稀奇货色。有会发光的夜明珠,也有嵌有红梅的冰晶玉诸如此类,皆是听得让人垂涎三尺的宝贝。” 她说到此处又顿了顿,容婕妤正听在兴头上,忙催促道:“表姐,后来呢?” “后来?后来,便来了几个神秘的人物,说是要将他手中之物尽数买下。我那族亲哪里肯卖,只是来人出手阔绰,那价格惊得族亲都不敢相信,再加之对方以性命相威胁,他便不得不从,并告知那些东西的妙用。”贤贵妃叹息道。 容婕妤听罢,亦是感叹:“竟有这等奇遇,我都未曾耳闻,只是和这事情有什么关系?” 贤贵妃抿了口茶水,道:“莫要急,且听我慢慢道来。你可知,他们将他带去了哪里?” 容婕妤摇头,“是什么山寨子不成?” “是皇宫。” “是皇宫?!” “不错,他为那些人铺了一间黄金屋,碧玉铺设的地板,明珠镶嵌的柱子,还有苏绣杭纱集成的花屏,其中有些东西,并非钱所能买。” “可何处铺了黄金?”容婕妤问。 “傻妹妹,你瞧这手笔,何处不是黄金?”贤贵妃笑答。 “那这是……”容婕妤愈发不解了。 “他那日忽然听到有女子在哭泣,那女子便是温后reads;我叫术士。”贤贵妃复又一叹,“原来是那慕容句拿着国库里的钱去为温茹修砌了一间黄金屋,可那会儿,温茹人已经在冷宫中待着了。” 容婕妤若有所思,瞬间明白了,“这么说,温娆只是个幌子,那慕容句只是为了保护温茹?” “若那族亲说得是真的,怕是如此了。”贤贵妃说道。 “若真是这样,那也不难解释昔日他们城破时,受宠的温娆差点被吊死,而呆在冷宫的温茹反倒安稳地回到了家中。”容婕妤茅塞顿开。 “不错,我今日再一观,那温娆半分锋芒都无,更无与人针锋相对之利,着实不像传言中祸国的妖后,便在心底复有肯定了三分。”贤贵妃道。 “如此看来,那日后的劲敌怕是温茹了。”容婕妤面容严肃道。 贤贵妃闻言扯了扯嘴角,道:“也无甚劲敌不劲敌的,都是伺候皇上的人,还是以和为贵。” “还是表姐您最是宽容,也不怪您这一步一稳的向上升了,这皇后之位,除了你,我可想不出还有谁能坐。”容婕妤顿时与有荣焉。 贤贵妃笑而不语,眼中凝着一抹幽光,恍若沉思。 回到破落的小院内,温娆的屁股刚挨到板凳上,还未曾缓过来,便听见身后抽泣的声音,她面皮一抽,没有回头。 “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就是小主您被宠幸,怎么可以这样啊!”丝桐的眼泪已经哗哗流下,双眼通红。 温娆闻言,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只好胡诌:“丝桐,你怎知皇上不是上半夜宠幸我,下半夜跑去宠幸了温茹呢?然后一比较,发现温茹更加合他心意,便将赏赐给了温茹。” 不想丝桐果真顿住,傻傻地看着温娆,想了会儿,惊叹道:“皇上果真是龙马精神,这种事情还能比较出优劣……” 温娆见她真的相信了,哭笑不得。 丝桐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儿,听闻幼时还是官家小千金,但因一些特殊原因,一家子锒铛入狱,她最终被充入后宫,成了最下等的宫女。 命运一朝巨变,可惜她什么也不懂。 “小主,当下媚妃娘娘也算是一宫之主了,咱是不是也可以住到那偏殿去了?”只见丝桐张着嘴儿,还在幻想。 温娆忍无可忍,敲了她一记脑袋瓜子。 “你就不能长点心,看看我跟那温茹的关系到底是冰还是火?” “不管是冰是火,媚妃娘娘待您都是不错的,倒是您,好似对她爱理不理的。”丝桐嘀咕道。 温娆瞪她,彻底将她归类为温茹的脑残粉之中了。 “温小主在吗?”门口有人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听到那声音,温娆心一跳,抬眼一看,果真是方才那个追着她死咬不放的罂粟。 “这是要做什么?”温娆问。 “奴婢给温小主请安。”罂粟忽然间变得低眉顺眼起来,好似她不是先前那多嘴挑衅之人,“奴婢过来是受主子之命,想邀小主一同入住珺宸宫。” “多谢你家主子好意,劳请替我回绝。”温娆连眼皮子都不曾撩起过。 罂粟垂下眼皮,继而又道:“若是温小主责怪奴婢对您冲撞,大可不必,奴婢人就在这里,您想怎么收拾都可以,就是切莫伤了我家主子的心reads;异界之农家记事。” 温娆有些好笑地看向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背信弃义的人,竟能说出这等护住的话,不觉得虚伪么? 说起罂粟,温娆自是不可能不恨,先是背弃之仇,再是杀身之恨,虽然她没有死,可到底和死过一遭没差别了。 “你说我想怎样就怎样?”温娆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罂粟紧抿着唇不说话,像极了一个被坏人迫害的女子。 温娆挑起她的下巴,细细地打量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女子,昔日里那般的忠心说是伪装的,她当真难以相信。 “说起来,罂粟,十年前我为了留下你,跪在雪地里求了一天一夜,十年待你如一日亲,为何你能这么轻易的背叛我呢? 我是不甘心的,你说我养了十年的狗,反咬我一口就罢了,可她偏偏对其他人做出忠犬的模样,我如何能忍?” 温娆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想必自己做人当真太过失败,连贴身人都能这般轻易背叛。 罂粟却被她的神情吓得退后一步,看着温娆的目光有些怪异。 “温小主,你这是怎么了……” 温娆惑然回首:“我说错了不成?” “温小主,您说错了。”罂粟拧眉,“奴婢虽然曾经是您的丫头,但也只不过是半年而已,何来十年之久? 十年前的事情,分明是茹小姐为奴婢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又何曾有您的事儿。 再者说,奴婢跟了茹小姐已经也已经将近十年了,若非您后来非要跟茹小主要了奴婢,奴婢何来的机会在最后‘背叛’您呢?说到底,这事情与咱主子无关。” 温娆抚掌,“你竟这么说?” 罂粟抬眼坚定地看向她:“这是事实。” 温娆大笑:“好一个事实,真是想不到……”她摸着自己的手臂动作忽然一顿,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温小主你想如何罚都可以,但事实不可扭曲。”罂粟义正言辞道。 温娆看向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伪装,但是未曾发现,让她惊悚的事情不是罂粟讲的一番话,而是…… 她摸了摸自己光滑的手臂,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不见了……”温娆骇然。 一旁丝桐终于忍不住上前来扶着温娆,担忧道:“小主您是怎么了,可别吓奴婢?” 温娆推开她,摆了摆手,忽然扑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人物,与自己不差分毫。 再转身看向罂粟,冷声道:“把衣领解开。” 罂粟惊愕。 “不是说了吗?随便我怎么罚,现在我要你把衣领解开。”温娆面无表情道。 罂粟咬了咬唇,一脸屈辱地将手伸向领口,扯开衣领,露出光滑洁白的锁骨。 “小主还想怎样,还请吩咐。”她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看着温娆的目光中都能窜出火星子了。 温娆忽然瘫坐在板凳上,满脸不可置信,她定了定心神,扭头看向罂粟道:“你不是说了么,当初是我非得跟你主子要了你,那么现在,若她真如她所说的那般重视我,那我便……” 说道此处温娆忽然一顿,看得罂粟背后发毛,只听她慢慢说道:“我便再要你一回,让你继续为我当牛做马reads;特工傲妃:医女风华。” 罂粟闻言大骇,“你……” 第4节 “你可以拒绝。”温娆扬起唇角,好似得意万分。 罂粟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却松开了,她双眼通红,看着温娆的目光带着一股怨气,道:“奴婢自当转告!” 说完之后,她掩着脸,逃也似的跑掉了。 温娆心不在焉,抚着自己手臂嘀咕道:“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若是按着罂粟这说法,哪里是她背信弃义,而是温娆脑壳子坏掉了,想太多。 可温娆清楚的记得这十年间的点点滴滴,包括她曾经抬手为罂粟挡过一壶开水,手臂上就此留下了疤痕,大夫亲口说,这疤痕是去不掉的,而罂粟脸虽然没被烫到,但锁骨处还是溅到了些,同样留下了疤痕。 那些伤大约也就是她们情谊地见证,当下全都不见了。 说起来,好像从那夜洗澡的时候,她的手臂就已经是光滑无疤的,只是她被祁曜给吓忘了…… “小主你到底是怎么了?”丝桐晃了晃她。 温娆拍拍她的手,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凡事必有因,若真如罂粟说得那样,她必须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若不是罂粟说得那样,她就更得弄清楚这其中诡异之处了。 “温小主在么?” 这回是丝桐颤了颤,出去迎人,带进来一看,此人竟是伺候皇上的小春。 小春笑眯眯地进来,向温娆行礼,态度还算恭敬,后头还跟着一个小太监,手中一个托盘,盖着一方丝帛,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不知小春公公此番为何而来?”温娆问道。 “恭喜温小主,皇上命杂家来通知您,今晚上邀您在乾心宫共用晚膳,让您提前准备。”小春说道。 温娆还在愣神,倒是丝桐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温娆叩谢皇恩。 “温小主,这是皇上赐给您的。”小春命人将东西递过去,丝桐伸手接下。 “奴才这就告退了,今夜自会有撵轿来接温小主,还请您莫要忘记了。”小春说道。 待人走了,温娆依然是一脑子浆糊。 今日是提了两位妃子的分位,按道理说,祁曜应当召请她二人才是,怎地忽然会想到她? 莫不是,真的像她对丝桐说的那般,祁曜他什么都记得,上半夜在她那儿欲求不满,下半夜又跑去温茹那儿了? “小主,小主,奴婢就知道,您和媚妃娘娘同是温家的女儿,皇上既然优待了妹妹,又怎会忘记姐姐呢!”丝桐激动道。 温娆闻言却忽然周身一震,她怎么给忘记了,她至少还是温家的女儿,温茹的姐姐,前朝没了,可温家不倒,祁曜他恐怕是别有用意了。 ☆、第5章 不阵而亡 “啊……” 身后传来丝桐惊呼。 温娆转头一看,之间那托盘的东西整整齐齐叠成块,层层叠叠之下,依然可以看到托盘清晰的纹路。 丝桐小心翼翼地将它提起,一脸困惑,道:“这是什么?好薄的样子。” 她顺手将那物抖一抖,温娆才彻底看清这东西的轮廓……瞬间脸涨得通红reads;[法证三]女配男配。 “小主,你认识吗?”丝桐抬眼,目光澄澈,看起来,她所知道的东西,还是有限的。 夜色弥漫,外面的人已经抬着小轿来了。 “诸位还请稍等片刻。”丝桐自个儿往里面瞅了瞅,回首又安抚着来人。 来人虽未曾不耐,但也小有惊讶,从来都只有别人等皇上的份儿,不想还有人敢让皇上等的。 又等了一会儿,温娆这打开了房门,众人抬眼一看,顿时大失所望。 原先以为她会耗费这么长时间是为了装扮自己,可从头打量到脚,她竟如此简单,头发只用一根银钗束起,一身水色长裙从头到脚都遮的严严实实,腰间搭着一根腰带,看不出什么名堂。 丝桐凑到她身边轻声道:“小主,你这么简朴,这样会不会很失礼?” 温娆安抚道:“放心,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她吐了口气儿,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寂寞深宫中,温娆曾经也是博览群书,只是看得都是些不入流的书。 有山水游记,也有一些恩怨情仇……看这些书,好似见过千百种人一般,其中便有这样一种男女,喜好蜡烛、皮鞭以及诸多道具,这些东西不是用在别处,而是用于增加闺房之乐,简直闻所未闻。 想到此处,温娆打了寒颤。 到了地儿,有宫人引她入内。 “陛下吩咐过,除了您,谁都不可以进去。”那宫人引她到门口,便不再前行,只是对她如是说道。 温娆微微颔首,心中有些忐忑。 祁曜其人,她从前未曾见过其人,但听过他的名声。 不动声色时,他便是个普通的帝王,至上的掌权人,若是生气了,他更喜欢鲜血。 听闻他先前杖杀了一名宫女,似乎是因为太过嘴碎,恰好让他听见,他便命人压着那宫女,一杖一杖不许停。血肉溅出,他都不为所动,直到那人断了气,他才让人住手,那个时候,那宫女的身子都折成了两半,他竟半分情面不留。 再加之他先前对她的所作所为,足以说明了他不会是个温柔的男人。 一路明灯,让温娆浮躁的心安慰了些许。 殿内确实是一桌盛宴,是温娆许久没有再见到过的,她四下一扫,竟没有看见祁曜。 “陛下……” 室内摆设精简,不似那些妃子宫殿的华丽,穿花悬帐,有时会教人眼花。 “陛下,奴婢温娆……”温娆一顿,咬了咬唇,先前在那么些娘娘面前称奴婢,倒也没现在有半分纠结。 奴颜婢膝,她曾经再是差劲,也还未曾站在如此低的起点。 室内忽然卷来一道风,风中缠着酒香以及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那人身上独有的……温娆脸一红,转身循着窗台的方向走,果真发现了他。 淡色的人影坐倚在窗口,眉眼间沉淀着思绪,月色如薄纱将他倾盖,给人一种柔和的错觉。 他抬眼看见温娆,扬起唇角,一开口,方才那面无害的面具顿时破碎reads;媚宠,萌妻至上。 “你倒是敢姗姗来迟,该罚。” 温娆见他嘴角那抹笑就胆寒,微微一福,忙不迭认错:“奴婢知错,甘愿受罚。” 她低着头不敢抬起,看见他站在地上,这才发现他竟是赤足而行。 没有穿鞋子……似乎有些不雅。 忽然一只杯子递到她唇边,只听他冷漠道:“那就喝吧。” 温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见他依然举着杯子,又忙伸手去接,却被他躲开。 祁曜面上已经毫无笑意,一双眸子犹如寒川墨渊,看得温娆心一跳。 “如此不给朕面子?” “奴婢不敢。”温娆愈发不知所措,看着再度递到唇边的酒,抬起眸子看向对方,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唇。 她无奈,便小心翼翼地张嘴含住杯沿,想要快速喝完,奈何入口的东西实在太辣,便又改为小口小口的抿。 谁知那只手忽然用力一倒,害得她也不得不扬起脖子,那辣酒如数倒入了口中,让她一呛,从嘴角溢出些许,教她看上去有些狼狈。 祁曜将杯子扔在地上,那玉杯便一骨碌滚了几圈远去。 温娆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以及漏到脖子上的酒水,有些骇然地看向对方……心下愈发肯定,他一定就是那样的人,喜好以残虐取乐。 正是防备之时,谁知他态度忽然变得温柔,牵着她的手,柔声道:“想必你已经饿了吧,先陪朕一道用膳。” 温娆湿润润的一双眸子看着他,眼中有恐惧,抽了抽手,竟挣扎不开来,硬是被他拖到餐桌旁,被安置在他身旁。 “你叫温娆,日后我便叫你娆儿如何?”他忽然说道。 温娆捏着玉箸的手一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道:“随陛下喜欢。” “那便好。”说罢,他便夹菜放入她碗中,道:“娆儿如此瘦弱,该多吃些东西补补。” 温娆嗯了一声,吃起来却为难得很,他所夹的菜不是青菜肉片这些轻而易举可以送入嘴里的东西,而是……大号的鸡腿或整只鹌鹑。 她为难地咬了两口,就将它们堆到一边去,默默地吃起白饭。 谁知他竟锲而不舍地将她的碗堆满,让她无从下筷子,她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眼中含着一抹戏谑,玩味地看着她。 “陛下……”她弱弱地叫唤了一声,带着一股央求的意味儿。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碗,便“善解人意”地建议道:“不如用手?” 温娆瞪大了眼睛,确定了他是想要戏耍自己。 “陛下,奴婢不想吃了……”她咬了咬唇,想不出什么推脱的借口。 可皇上想玩你,哪里用得着借口? 果然,祁曜脸色一沉,将筷子重重的放下,“可是看见了朕,便没有食欲?” 他大有“你今天不吃老子今天就非得跟你过不去”的气势,温娆倒不怕他真的贬她如何,横竖她已经低到无可贬了,人睡也被他睡过了,可他那么一凶,就让她腿软reads;赵航的南宋。 她颤巍巍地伸出素白的手,握住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嘴巴边上一圈都是油,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了,可偏偏对面不停地释放低气压,逼着她吃,只为了让她出丑,可她真的从未得罪过他……只这么一想,她的眼睛一红,吧嗒掉了两颗眼泪。 祁曜面色一僵,语气软了一分:“罢了,你不想吃就放下吧,朕又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 温娆又放下鸡腿,用袖子擦了擦嘴,一看袖子上满是油,想到自己没剩几件好衣裳了,眼泪又止不住。 既然哭都哭了,不如哭个痛苦。 这皇帝比昏君还难相处,她本来只以为他会在那方面有折磨人的嗜好,谁知道什么都还没开始,他就这般折辱她了。 温娆若是知道后世有个词儿叫变态,那她便不会觉得祁曜这种人难以理解了。 因为变态就是变态,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她越是哭,祁曜的脸色就愈发的黑。 “跟朕同席,当真如此难过?”他问道。 温娆未作答,只忙着把自己清理干净,在祁曜眼中便是默认。 祁曜冷哼,起身将桌布一卷,酒菜如数裹在其中摔在地上,屋内一阵噼里啪啦。 第5节 温娆顿时被吓得够呛,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她抬起头来,只见他慢慢向她走来,抬手卡住她的腰,将她轻轻一带,便放在桌上。 “既然不吃饭了,咱就做些别的吧。”他阴阴一笑。 温娆:“……” “陛下,您还没吃呢。”温娆忙亡羊补牢,装模作样地补上一句关心的话。 祁曜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手指慢慢下滑,不怀好意道:“只要娆儿吃饱就够了。” 温娆闻言这才明白他的意图……原来要先将猪喂饱,然后吃起来才够劲儿? “陛下,去、去床上。”温娆按住他已经滑到她胸口的手。 “娆儿想去床上?”他挑眉。 “嗯。”温娆装作羞涩的模样答了一声。 他见她如此,森然一笑,伸手将她一推,抽去她的腰带,在温娆的惊呼声中,手底下的动作忽然一顿…… 那毫不起眼的长衣好似开了缝的河蚌,露出里面白嫩鲜美的肉,肉里藏着稀世珍珠。 温娆里面还有一件纱衣,正是祁曜所赐,轻薄无比,可偏偏绣有花纹,映衬着皮肤好似浇了汁儿的肉,还散发着阵阵喷香。 “没想到你竟如此放浪形骸……”祁曜幽幽说道。 温娆瞳孔骤缩,双目圆睁,道:“不是您叫我穿的吗?” 祁曜冷笑:“朕何时叫你穿的?朕赐给你一个花瓶你也要套在身上不成?” 温娆闻言一阵血气上涌,眼前发黑,气得几乎昏阙。 祁曜、祁曜……欺人太甚! ☆、第6章 温氏良媛 “陛下,奴婢今日不适……”温娆咬着唇,总算是被激起了三分气性。 试问哪个男人看见一个香喷喷的大美人衣衫半解的模样坐在餐桌上不是立刻扑上来而是耍着她玩?如果真是耍着她玩,那也罢了,可他偏偏是那般恶劣,教她难堪reads;追爱之太傅哪里...。 用后世的话形容,温娆比较适合温水煮青蛙的方法来对待,可祁曜为她烧了一锅沸水,噗的把她扔进去,她不哇的一声跳出来才怪。 她的手臂撑着桌子坐了起来,向后缩了缩,腰带还在他手中,她也只是简单的将外衣一裹,遮住春|光。 祁曜就看着她的举动,不阻止也不吱声。 温娆背过身去,背后却被他盯得发毛。 她索性也跳到地上,往外走去,也许走出去之后她会后悔,但当下容不得她考虑,和这般人同处一室,实在是考验她的意志力。 只是她的手刚搭到门上,忽然背后多了一层阴影,将她整个人覆盖。 她一愕,下意识竟是闪开,那人便只抓到了她的袖子,力道不小,还将她整个袖子拉下,露出大半抹香肩,以及呼之欲出的胸脯。 衣裳再度散开,她又是窘迫又是难堪,他的眼中跳跃着两抹火焰映衬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段,长臂一勾,便将她搂入怀中。 “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女子,这般尤物,想必那些男人都很是喜欢吧?”他低下头亲吻着她的耳朵轻言细语。 温娆闻言,目露惊惧,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在洞房花烛夜,慕容句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然后…… “不是的、我没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记忆,温娆忽然抱着他的胳膊,模样有些可怜。 “你没有什么?”祁曜眼中闪过一道狠色,反手将她禁锢在怀中,一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 “我……”温娆睫毛微颤,待看清眼前人是祁曜而不是那慕容句,顿时松了口气,道:“我日后只会是您的人,绝不敢越格半分。” 她心里反复安抚自己,告诉自己慕容句已经死了,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这般待她。 可眼前祁曜同样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祁曜闻言忽然松开了手,轻轻抚摸着她被他掐过的下巴,动作轻柔似羽毛,让她痒痒的。见她缩了缩脖子,又像挠狗似的挠了挠她的脖子。 “嗯……陛下,不要这样……” 门外小春正守着门,听得浑身一个激灵。 瞧这折腾的,难怪连用膳都不让人进去伺候,又是哗啦啦的,又是啪啪啪的,这会儿声音好像在门口,陛下未免太过凶猛! 室内温娆紧绷着的神经好似被祁曜忽然这么一挠便给挠松了,她忙着闪躲着祁曜的手,可祁曜偏偏还勾着她的腰让她无处可躲,她笑止不住,最终只好死死抱住他的脖子,语气中充满了求饶的意味儿:“陛下,奴婢受不住了……” 祁曜将她抱起,拍了拍她的屁股,哼笑道:“你现在不怕朕了?” 温娆见他心情大好,哪里敢错过这个机会,生怕再惹得他炸毛做出奇怪的事情来,忙表歉意:“奴婢错了,还望陛下轻饶。” 祁曜眸色渐深,见她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上了三分讨好,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一道轻佻的身姿…… 没关系,就算那水性杨花的性子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他也一样能慢慢将她调|教好,她的一颦一笑都只能给他。 “记住了,这辈子,你若是敢碰别的男人一下,朕就剁了你的手指reads;邪王毒妃惊天下。” 明明是那般柔情的时刻,他却忽然吐出这样森冷的话,让温娆周身一僵,而他的手指正游移在她的背上,好似一条毒蛇。 温娆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才能让他满意,眼见他动了动唇,唯恐又要吐露出令她惊惧的话,她索性便大着胆子闭上眼睛便贴了过去。 软玉温香在怀,先前忍了那般久,也只不过是为了教训她罢了,现在目的达到了,此时不享用大餐,更待何时? 祁曜一张嘴,将送上门的美味如数吞下。 夜里,温娆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头白底黑斑的小花猪,有人拿鞭子抽她屁股,她撩起眼皮望去,发现那人竟是祁曜。 “看什么看,身上一点肉都没有,给我吃!”他一边说一边甩鞭子。 温娆泪眼汪汪的把眼前的东西全部吃完。 接着又听他道:“一点力气都没有,给我跑几圈!” 接着便抽着鞭子追着她跑,吓得她跑得气喘吁吁。 最后…… 祁曜扔掉了鞭子,将她摆上了砧板,露出森冷的牙齿:“吃饱了长肉,跑多了肉也能长结实,现在就该下锅了。”接着他便操起一把杀猪刀便朝她扑来…… 温娆吓得睁开了眼睛,正巧发现祁曜将她翻了个身,似乎还念念有词:“刚才到底是吃少了,怎地这么不经用……” 温娆:“……!” 结束了这大半宿地折腾,温娆不仅身体累,心也更累。 祁曜喜怒无常,她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只得打起精神来配合他,最终还是落得个不济用的坏印象,怕是能得他宠的女子,定当是有过人的本事了。 想到这里,她便想到温茹…… 当年的温茹,在面对慕容句的时候,面上都不曾有过半分动容,可她今天白日里却会因为祁曜的封赏而喜悦,可见,她是对祁曜动了心的。 温娆轻叹,温茹其人,她打小就不喜欢。 那会儿她还不懂事儿,温茹的娘宁氏也还未死,喜欢罚她端水,罚她下跪,总是能罚的她都爱罚,便是温茹主动送她些吃食,带她去玩。 那种情况下的温茹,自然是犹如天仙一般的存在,可偏偏每次拿了她给的东西、陪她去玩之后,保准翻倍倒霉,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都让她无法喜欢这个妹妹。 再后来,她渐渐懂事,才明白,温茹原先是庶女,后来过到了她娘名下做了嫡次女,再后来她娘死了,温茹的娘,也就是宁氏便被扶正。 好在宁氏也死得早,不然她能不能活到今日还说不定呢。 想到此处,温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昔日温家选择保全温茹,在她眼中,并不算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可让她心寒的是,为了她娘名下的玉雪阁,他们居然选择断了她的生路。 她温娆的生死,何曾轮到他们来操控?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他们又要以什么名义取走? 温娆的眼中渐露狰狞,忽然有人从背后将她搂住。 祁曜一双漆眸看着她,眼中一丝迷惑一闪而过。 “你方才……” “皇上,我害怕reads;惹火上身:首席太缠人。”温娆忙将脸埋到他怀中,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收敛起来。 “怕什么?”祁曜却不许她躲,将她的脸抬起,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探究。 “我……”温娆被他这么直白地看着,心里发慌,嘴上却敷衍道:“我怕死,那日,多亏了您。” 祁曜闻言面露古怪:“多亏了我?” 温娆自己也是一颤,那日他确实是救了自己,可、可他竟然…… “你喜欢朕这样的救法?”他挑眉。 怎样的救法? 温娆醒来的感觉是窒息的,但不是被勒的,而是被淹的。 她虽然是被他救下的,但他却将她转手丢进水中…… 依温娆的理解来看,他是觉得尸体处理起来太麻烦了,索性就丢到水里去,可偏偏没想到她竟然被水呛醒了,人没死透,哗啦啦地又从水中浮了出来。 “是人是鬼?” 那时他居高临下地用剑尖划过她的脸,她的咽喉,反复摩挲,好似她的皮太厚割不开来似的……想到此处,温娆又是一颤。 “我想求皇上一件事情。”温娆不敢再想,忙换了个话题。 “什么事儿?”祁曜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她的脸侧,好似毛毛虫一般,温娆却忍住没动。 “我很久没有回家看看了,我爹还有我娘,我都很想他们。”温娆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忧色。 祁曜手指一顿,忽然用力一拧。 温娆吃痛忙抱住他的手:“皇上你干什么?!” “朕在想,该给你什么份位才好。”他忽然认真道。 温娆打量着他的神情,竟猜不透他半分的心思,道:“和皇上能有此等良缘,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良缘?”祁曜见她不停地缩脑袋作害羞状,忽然搂着她一翻,让她处于趴伏在他身上,自下而上的看着她。 “朕没有开玩笑,只要你说,朕就给。”他的模样怪认真的。 温娆面上没甚表情,心里却恨不得把变成一座山把他压死。 他在装傻不成,后宫的哪个女人不想做皇后,谁都有可能不想,她是绝不可能不想的。 第6节 这会儿他倒好,吃饱喝足了之后在这里穷大方。 “皇上骗人,若是这样的话,每次其他姐妹侍寝的时候,您也这么说,后宫的女人岂不是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温娆仰得有些累了,索性就松了力气,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脸埋在他脖颈处。 听他闷哼一声,她才得逞一笑。 让他方才那么用力,现在还不压死他才怪…… 她正是小小得意,忽然听闻他道:“娆儿的兔儿养得不错。” 温娆一愣。 “你知道为什么朕没许过别人吗?”他伸手颠了颠她的胸口,说:“因为,她们都没有你的兔儿大reads;仙侠世界的日常。” 温娆:“……” 听人家说,枕边风比许多求人的办法都好使。 这不,温娆使劲儿吹了一晚上,祁曜终于准许她隔日回家看看,至于她当下被提了个什么份位……想到这里温娆不由得一叹。 “恭喜温良媛,皇上又赏赐了许多金银玉饰,还有许多衣裳,奴婢听琳儿说,那些可都是什么烟丝雪绢,滑溜溜凉丝丝的,可贵了,良媛真是好福气。”丝桐叽叽喳喳的,好似温娆不是升了六品阶位而是升了天似的吹捧个不停。 “丝桐,你可知贤贵妃宫中的悬纱价值多少?”温娆问。 丝桐一怔,摇头:“不知道啊。” “那是邻国进贡的蓝冰纱,一年只有五匹,无价可买。”温娆说道。 丝桐闻言讪讪一笑,这才收敛了许多。 “良媛,媚妃娘娘来了。”一个碧色宫装的宫女来传话。 温娆想起温茹的身份,便不得不起身,将人迎进来。 “妾参见媚妃娘娘。”温娆作恭敬的模样福了福身子,未曾有半分失礼。 温茹见状,疾步上前来将温娆扶起,“阿姊莫要如此,哪里有姐姐拜见妹妹的道理?” 温娆尽到礼数,便也不再坚持,被温茹顺势扶起。 “恭喜阿姊了,此番我特意来请阿姊入住珺宸宫的。”温茹说道。 温娆命丝桐给温茹沏茶,扭头才对温茹道:“这点娘娘不必操心,皇上已经命人去布置了,不日我便搬入。” 温茹点头,道:“那便好,我听罂粟说,阿姊想要了她?” 温娆端起茶水的动作略一停顿,又继续送到了唇边。 “这也不必了,我之前身边就有丝桐,现在又多了琳儿,倒也不差人手。”温娆说道。 温茹忽然抓住她的手,“阿姊,你莫要为难,你我情同姐妹,罂粟给你又何妨,只是希望阿姊别与我生了罅隙才是。” 温娆抬眼扫了温茹一眼,见她模样诚恳,想到先前那怪异之处,便道:“若是这般你能安心,那便随你意吧。” 温茹这才展颜一笑,继而面露为难,道:“听闻陛下许阿姊明日回家,我想阿姊能不能带我一起?” 温娆奇怪地望着她,道:“你该去问陛下,若是我允了,陛下不允,又该如何?” “我去问了,可陛下忙着见不着人影,他让高禄传话于我,若是阿姊愿意的话,带上我便是。”温茹说道。 温娆闻言略感惊讶,不曾料想祁曜会这般说,莫不是昨儿夜里那热乎劲还没过,他倒是挺给她面子的。 “想必父亲分外思念你才是,若是只见到我,见不到你,父亲该伤心了。”温娆说道。 “姐姐莫要这般说,父亲若是见不到你才会失望呢。”温茹笑道。 温娆也笑,却不如温茹笑得这般单纯。 也是,她可不就是为了回去看看温家人看到她之后,是何表情? ☆、第7章 鸡飞狗跳(修错字) 温府和从前的温府一样,即使是换了朝代,温府却依然不动如山。 在过去,温厚德便是权倾朝野的宰相,若非因为膝下无子,怕是早已生了不轨之心,即便如此,他的一举一动,也左右了慕容句每一次的决断。 而当下,即使到了祁曜这里,他依然是宰相,只是祁曜将他放在左相的位置上,已经算是在无形中将他降了一等。 祁曜对他未必有表面上那般敬重。 昔日若非他在最后关头,带领前朝核心重臣一道向祁曜投诚,今日未必能有左相这个位置。 而温氏女也未必再这般容易入得他眼。 温厚德老早便在门口等着,一旁站着一名紫袍夫人,也正翘首盼望着。 “相爷,咱们茹儿给咱争气了。”宁氏激动的几乎要掬一把热泪了。 此宁氏非彼宁氏,乃宁氏旁系近亲,是在宁氏死后,温厚德重新在宁家选的续弦。 温厚德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一旁温婼抬眼看到远方有车马的影子,忙道:“娘,你看,那是不是姐姐的车?” 车身雕镂着吉祥花纹,珠帘随着车身晃动,马夫跳下车,牵着马停稳,又放下一个小梯凳,接着一个婢女模样的人从车里走出来,待落了地,这才接应里面的人。 温茹穿着常服,却也依然是艳光逼人,众人给她行礼,她忙笑道:“父亲母亲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人。” 温厚德闻言一阵欣慰,夫妇二人顺着温茹扶起。 “茹儿,娘可想死你了。”宁氏说着帕子一扭就擦起眼泪来reads;[法证三]女配男配。 温茹安抚道:“娘莫要担忧,我与阿姊在宫中过得很好,对了,还有阿姊她也回来了。” 宁氏闻言一顿。 温厚德眉头一拧,道:“上回你写信为何不说?” 温茹解释道:“上回我写信时尚且不确定回不回来,因宫规严谨,我不能随意出宫,这次还是借了阿姊的光,才能一道回来看看您。” 她这话说完,后面那辆马车也停稳了。 温厚德与宁氏对视了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 温娆下了马车,比之温茹,她亦是穿了一件常服,不施粉黛,反倒少了三分媚态,多了几分淑静,不等温厚德反应,她便朝着对方盈盈一拜。 “父亲,温娆不孝,许久未归家来给父亲请安。” 温厚德看着她拜下去,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温茹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轻咳一声,道:“起来吧。”说罢转身进府。 丝桐扶着温娆,有些惶惑地看着她,“良媛,怎么了,奴婢觉得怪怪的。” “少说话。”温娆只回了她这一句。 一进屋,温婼便缠着温茹叽叽喳喳,温厚德看她二人心怀宽慰,也想关心几句,但一想到一旁还有个温娆,便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温婼忽然抬头看向温娆,好奇道:“大姐,现在二姐是媚妃娘娘了,你现在也不是皇后,日后见了二姐岂不是要行礼么?” 温茹用力扯了扯她,示意她不要乱讲话。 可温婼已经十五岁了,哪里再是那口无遮拦的小丫头,她自然是故意的。 温娆没有搭理她,只是吹凉了一杯茶,慢慢地递到唇边,只是轻轻一嗅,接着眉头微蹙,水眸流转,吩咐丝桐:“将车子上的备用茶叶拿去后厨泡一壶提过来。” 温婼一怔,道:“大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嫌弃咱家的东西不能喝?” 温茹看着温娆亦是多了几分不满。 温娆抬首,看向温茹,扬起唇角道:“妹妹想多了,只是这东西确实不能喝,日后还是不要这般寒碜了,父亲毕竟还是个左相,若是日后客人上门喝到了这样的茶,怕是会被笑话。” 温厚德猛地一拍桌子,看向温娆:“你什么意思?!” “温娆,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先前别说你是皇后的时候,你也没敢跟你父亲这样说过话啊,现在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良媛罢了,别太过分!”宁氏忙抚着温厚德的背。 温婼的目光从那杯中扫过,眼神有些发飘,察觉到温娆的视线,心里一跳,忙道:“温娆,我们温家不指望沾你半分光,但也绝不想受你半分气!” 温娆捏着帕子点了点唇角,道:“妹妹言重了,父亲他虽生我的气,但却不会真的不认我这个女儿的,是不是啊,爹。” 温厚德扫了她几眼,吞吐了几息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只是冷漠道:“我问你,你早就该死在宫廷内,为何又会成为当今圣上的良媛?” “为何我不能?”温娆反问。 “你是慕容句的皇后,你不与他同生共死,反倒苟且贪生,你当真不觉得羞愧!”他看着这个名声败坏的大女儿,恨不能她立马消失reads;霸宠杀手王妃。 “父亲,温茹也是慕容句的妃子,为何您独独针对我?”温娆将面上的笑意收敛,扫过屋内众人。 温厚德将她嫁与慕容句时,便已经舍弃了她,而宁氏与温婼,在她拒绝接纳温婼入宫时,她便恨透了自己,至于温茹……温娆看向她时,她永远都是无辜的表情与怜悯。 “茹儿冰清玉洁,昔日是舍身成仁,入宫替你做那些原本是你身为一国之母该做的事情,让慕容句重归朝政。即便如此,她依然保持着清白之身,与那慕容句毫无关系,可你却与他做了足足三年的夫妻,在危难关头,却又转身投入其他男人怀中,你……不知羞耻!”温厚德斥责道。 “不知羞耻?”温娆挑眉,“父亲如此看待女儿?” “不错,你现在该亡羊补牢。”温厚德说道。 “如何补?”温茹问。 “将婼儿举荐入宫。” “这样父亲就愿意原谅我了?” “娆儿。”温厚德的语气忽然变得语重心长,“你的名声已经给温家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你要怪便怪你那个不守妇道的母亲,茹儿是注定要当皇后的,到那时,你便自请出宫修行罢。” 温娆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那玉雪阁呢?” “娆儿,玉雪阁先前在你手里已经败坏的不成样子了。”宁夫人插嘴道。 “宁夫人说得有理,我只是想问问它现在怎么样了,毕竟它曾经是我母亲的东西。”温娆垂眸扫过温婼身上的配饰,皆印有玉雪阁的标志。 “它现在在我的精心打理下已经恢复了许多,但还有许多烂摊子需要人收拾,你既是皇上的人了,不如就好好的在宫里做个良媛,日后扶持好自己的姐妹,我们温家不会相忘。”宁夫人的态度温柔了许多。 温娆又看向温婼,道:“婼儿呢,你还怪我?” 温婼横了她一眼,走到温娆跟前,语调轻慢:“大姐,其实我是感谢你当初没有答应我的,否则,我今日岂不是跟你一样是个弃妇?” 温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我竟不知,我亏欠你们良多。” 温婼眨了眨眼,身上将温娆方才嫌弃的那杯水举起,对着温娆甜甜一笑:“姐,喝了这杯茶,你还是我们温府的好女儿。” 温娆看了看那杯水又看了看她,笑:“当真?” “自然,爹和娘最疼我了,我要是不气了,他们自然也会接纳你了。”她说着将杯子递近了半分。 温娆抿唇,垂眸思量了半晌,将杯子接过,温厚德自己也悠哉的喝着茶,倒未曾将她放在心上,温娆这个女儿,从最初一直都是温府的耻辱,可她却很听话,让她嫁人,她便嫁人,让她放开那些不该拥有的东西,她便放手,因而,他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可是…… 第7节 “啊——”温婼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在场的人谁都没想到,温娆居然一反手将杯中的水泼到温婼的脸上。宁夫人离得最近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婼儿,你怎么了?” 温娆冷笑,将空空的杯子丢在地上,瞬时碎裂开来。 宁夫人大怒,转身抬手便扇了她一巴掌,温娆毫无防备地被她一推,往后一倒,两只手正好压在碎裂的瓷片上,一滴血顺着瓷片滑落,接着便是成片的血将瓷片浸透reads;魔蚕。 温娆可以闪开,可她没有闪开,相反,她面上闪过一丝得逞。 温厚德以为这个府里没有了她就可以安稳度日了?做梦! 她回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温府闹得鸡犬不宁,至于其他的,她会一点一点的讨回! 又是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温娆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看见丝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良媛!” 承德殿内,祁曜狠狠地将奏折砸在跪在阶下人的脸上,怒不可遏:“宁大人,户部如此亏空,这便是你辛苦打理出来的成果?” 宁泰兴脸上被砸了一个红印子,颤颤巍巍的大气都不敢喘,“陛下,这……” “你倒是好好解释解释。”祁曜起身,绕过玉案,在他面前站定,一手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对他说道。 宁泰兴额上的汗吧嗒吧嗒往下流,他不仅不敢擦,连头也不敢再抬,只是搜肠刮肚道:“陛下,是江州、江州发了水,微臣想要……” 祁曜哼笑了一声,抬手抽出侍卫的刀架在宁泰兴的脖子上,“酒囊饭袋,连个像样的借口都编不出来,朕留你何用?!” “陛下,该吃药了。” 眼见就要血溅四下,祁曜动作忽然一顿。 千钧一发之际,高禄的声音拯救了刀下的那颗狗头,在场的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儿。 祁曜扔掉了刀,将高禄呈来的药一口倒入嘴中,这才舒缓了几分,方才有些发青的面色又恢复了几分。 他扶案坐下,揉了揉太阳穴,道:“把他拖去刑部,令人为他梳骨,朕不想再看见他。” 宁泰兴闻言大骇,忙不迭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那些钱财微臣都还藏在家中地下暗室内,半分未动,求陛下饶命!” 祁曜睁开眼睛,目光中闪着冷冽的光。 “五马分尸。” 话音落,人已经被拖走。 比起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也许尸体会更整实点……高禄这般想。 “你下去吧。”祁曜吩咐道。 高禄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儿未禀报。 “陛下,今日尚且有一事要与您说。” “什么事儿?”祁曜翻看着手中的奏折有些不耐。 “关于后宫……” “朕已经说了,后宫之事不要拿来烦朕。”祁曜不耐地打断。 高禄一愣,道:“奴才知道了,只是温良媛的血止不住,这会儿人在珺宸宫里太医尚且没有想出办法来。”说完他就慢慢退出去,快要跨出门槛时,忽然又被叫住。 “你方才说什么?”祁曜似乎才反应过来。 “温良媛她受了伤,手上的血止不住……”高禄说道。 “将谢珩叫来,小春随朕去珺宸宫!” ☆、第8章 当瞎不瞎 “良媛,你流了好多血,你的衣服都沾到好多,咱把衣服换了吧?”丝桐吓得掩住嘴巴,不知所措。 温娆摇头,只是问:“方才让你去找人与高禄公公带个话,有没有去?” “去了去了,那人说一定带到reads;民国之山寨英雄。”丝桐忙保证道。 “嗯,那便好……”温娆倚在床头,眼前阵阵发黑。 “良媛,太医都没办法了怎么办,你再继续这样流,会死的。”丝桐双眼通红道。 温娆听她哭,却已经没有力气答她了,手中的血一直流,她甚至感到几分冷意。 温娆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她不后悔这么做,温家的人从来不把她放在眼中,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她大可以身份逼她们将自己的东西还回来,可那不是她的本意,她要温家散,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叮呤—— 温娆似乎听到了清脆的撞击声,是她幼时最喜欢把玩的两颗小月珠互相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叮叮呤呤十分清脆。 可那东西又不是她的了,因为在很久之前它就被她送人了。 手上忽然一痛,温娆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双手被人扎满了银针。 “良媛不要妄动。”这人的声音十分好听,泠泠清清,好似小溪流水。 “你是何人?”温娆问。 “在下谢珩,是个大夫。”那人答。 温娆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没有再说话。 “良媛并非是流血不止的体质。”他忽然说道。 “也许手上不小心沾到了什么。”温娆答道。 他闻言一怔,不再说话,只是又等了会儿,将银针收起。 “血止住了,只是需要吃一些补血的东西。”他说着这才抬眼看了温娆一眼,目光澄澈,道:“良媛保重。” 温娆只觉得那一眼甚为熟悉,尚在愣神。 丝桐端了一盆水走了进来,见温娆已醒,有些怯怯地看向她。 “怎么了?”温娆想要摸摸自己的脸,却发觉手指被绷带缠上,有些臃肿。 “良媛,你没事儿吧?”丝桐嗫嚅道。 “没事儿,对了,为何不见皇上?”温娆想到这个顿时大失所望。 丝桐忽然一颤,道:“皇上……皇上他刚才来过了。” “莫非他只看了一眼就走了?”温娆问。 “是啊,不过奴婢也说不上来,总之,皇上确实只看了一眼,那一眼,特别渗人,吓得奴婢都不敢喘气了。”丝桐为难道。 “哪有那么夸张的眼神。”温娆嗔道。 丝桐见她不信也只是撇撇嘴,“良媛您看您身上的衣裳都已经被奴婢给换掉了。” 温娆一低头,还真是……“不是说了,不必换么?” “可是皇上说那衣服沾了血,不吉利,要奴婢烧掉reads;魔蚕。”丝桐说道。 “他怕血?”温娆这般理解。 丝桐听她这般讲似乎也茅塞顿开:“噢,难怪皇上一见着您就僵住了,那张脸都跟冻过似的,眼睛就跟两冰锥一样,僵了半天最终也只是叫奴婢把你衣服脱下来烧掉,吓,感情是怕血?” 说着她又自己乐呵起来了,好似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闭嘴,皇上的事情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温娆斥道。 丝桐闻言吐了吐舌头,不再多嘴。 “皇上他当真没有别的表示了?”温娆有些不甘心,这与她所想的相差太远。 “没有了,皇上当时就站在门口,离您那么远,估计被您身上的血给吓跑了。”丝桐嘀咕道。 温娆虽是失望,但也无可奈何,果真是帝王心难测,莫不是她真的做得太过了? 她微微一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思百转。 是夜,手上的伤口开始发疼。 温娆忍了又忍,始终不肯喊人,原因无二,只因为这是她咎由自取。 是她自己先前在手上用了药,让自己流血不止。 这药粉渗入血中,痛入血肉。 “嗯……”温娆咬了咬下唇,有些难耐,她最是怕疼,这会儿手指犹如上了夹板一般,疼得她眼眶湿润。 她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想要用牙齿将绷带咬开,她将手递到唇边寻觅一番,终于寻到了一处打结的地方用力一扯,结果越扯越紧,似乎勒到了伤口,温娆又闻到了淡淡的腥味,这样反而舒服了许多。 她叼着布条儿,继续扯着,血流得越多,她便越舒服。 只是暗黑处忽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吓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把嘴张开。” 温娆一顿,静下来去听,周围连呼吸声都没有,方才那声音好似错觉。 可她偏偏被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待她再想动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掐住了她的下巴,一用力,迫得她张开了嘴巴,那沾了口水的绷带被人揪走。 “朕让你把嘴张开,你耳聋?” 这声音与刚才如出一辙,只是多了三分火气。 温娆吓得结结巴巴:“陛、陛下,您、您怎么在这里?” “朕怎么在这里?你很奇怪吗?朕要是不在,你今晚上是不是想死?”祁曜的语调森然。 温娆闻言,忽然变得委屈:“妾不想死。” 她说罢见床边那道人影毫无动静,自己便挪了挪屁股,往床边靠去,一边哭,一边抱住他的窄腰。 “陛下,妾没使坏。” 祁曜忽而一叹,抬手将她一提,横抱在怀中,问:“你被欺负了?” 第8节 温娆听他语气觉得有戏,忙蹭在他怀里,道:“陛下何不点灯?” “不点,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朕可不想被你迷惑reads;[法证三]女配男配。”他冷哼道。 温娆闻言一僵,不知如何作答。 祁曜却忽然抱着她站起,径直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把她抱坐在窗台上,“今夜月光亮的很,你觉得如何?” 月色如水倾泄,温娆伸出手,月色便立刻将手镀上一层莹莹之光。 “陛下错了,月下看美人,才是越看越美。”温娆笑道。 祁曜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别动。” 温娆错愕,却见他掏出一个瓷瓶,轻轻地倒在掌心,揉匀了药膏,然后两只手将她手指一合像搓面条一样搓了起来。 “疼……”温娆低呼道。 “活该。”祁曜头也不抬,愣是将她两只手都搓了一遍,这才重新用绷带裹上,温娆奇异地发觉自己的手不疼了。 “这是那个谢大夫的药么,真是奇效。”温娆赞道。 祁曜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地只是要将她抱下来,将她重新放回床上。 温娆心里想着取悦他,便抱着他的脖子不放手,想要亲他一下,却不想她亲到了一只手,那只手还将她的头重重地压在枕头上,令她顿时面上讪然。 “你的脸是谁打的?”祁曜在她脸侧轻轻摩挲。 温娆终是气馁,原本准备的诸多伪装与哭诉省掉,简洁明了的报名字:“宁氏。” “为什么要激怒他们?”祁曜动作一顿,这般问,显然是早已调查过了。 温娆默,半晌道:“温婼的眼睛怎么样了?” “听说到现在眼睛都还睁不开。”祁曜说道。 “陛下知道这是为何么?”温娆问。 祁曜没说话,似乎是在等她下文。 “因为妾泼了她一脸茶水,那茶水味道怪异,妾不敢喝,她逼妾喝,妾就泼她脸上了。”温娆如此简单叙述。 祁曜忽然一笑,“所以是她自作自受?” “妾不知道。”温娆闷声道,“陛下给不给妾做主?” 祁曜一顿,道:“再说吧。” 温娆闻言心下一凉,在她眼里,再说即是无期。 她有些失望的翻过身去,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已经日上三竿,而她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丝桐时间掐得正好,端着洗漱的水进来,温娆也才刚醒。 “丝桐,皇上呢?”温娆问。 丝桐放下盆道:“良媛为何忽然问这个,奴婢还未专程打听,也许皇上还是在乾心宫吧。” “可是……”温娆刚要问出口忽然止住。 “怎么了?”丝桐惑然。 温娆摇头:“没什么,是我想太多了。” 这事情在温娆眼里,是个引子,在温家眼里,当下已经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reads;说鬼谈情。 宁夫人与温婼在温茹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心酸不已。 “你说我们温家是造了什么孽,竟有她这种女儿,婼儿可才十五岁,正是如花的年纪,大夫都说眼睛没得治了,后半辈子该怎么办啊?”宁夫人是真伤心,温婼当下入宫来,亦是以白绫覆眼。 “姐姐,我不想跟温娆赔礼道歉,她把我害成这样,我要找皇上去讨回公道。”温婼掩面,想哭却不敢哭。 温茹闻言,面带愁色,道:“她也不是故意的。” 宁夫人怒目圆睁:“茹儿啊,你还有没有良心,看看她,她可是你妹妹,她这会儿眼要瞎了!” 温婼就被宁夫人往温茹跟前一推,温婼便顺势扑到温茹怀里哭诉:“姐姐,你是媚妃,而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良媛,姐姐,我不要跟她道歉,她不配!” 温茹看了怀中的温婼,又看看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皇上,珺宸宫媚妃求见。” 祁曜正在批阅周折,闻言动作一顿,将奏折推到一遍,道:“宣。” 温茹本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而来,只因祁曜在承德殿办理公事时,极少愿意见后妃。 这会儿高禄请她进去,她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有劳公公了。” 温茹礼仪周正,跟着高禄进了殿。 殿内祁曜正倚在椅子上,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温茹本想向他行礼,见他如此,心念一转,便上前去,将手按在他的额头处,为他轻轻揉捏。 祁曜未曾惊动,只是任由她替自己按揉。 “陛下可有好些?”温茹问。 祁曜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令她的动作一顿,道:“朕不好,可被你这小手抚过的地方,顿时就舒坦了,你说,你是不是立了大功?” 温茹手指被他牵着没能抽出来,不由得脸一红。 “陛下喜欢就好。”她的声音愈发得低。 祁曜却忽然凑近,勾起唇角:“朕腰身上也有些酸楚,怕是也要劳烦爱妃了。” 另一处的宁夫人左等右等等不来温茹,看了看温婼,有些焦急。 “娘,姐姐怎么还不回来?”温婼问。 宁夫人也正是郁闷,“不如我们先回去吧,等你姐姐往家里递了信再说?” “这也好,这都中午了,等得我肚子都饿了。”温婼抱怨道。 宁夫人牵着她,便要往外走,不料门口的人忽然将她们拦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宁夫人怒道。 “高禄公公吩咐了,宁夫人与温小姐须见过温良媛之后,才能离开。”一个侍卫说道。 “呵,可笑,一个公公的话我们为什么要听,速速让来,否则等我女儿媚妃回来了,可就饶不了你们了!” 那侍卫毫不动容,站在原地犹如石雕一般。 待宁夫人一只脚跨出房门,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再一看,竟是一柄剑横在她胸前,吓得她连退几步,带着看不见的温婼一道摔倒在地reads;赵航的南宋。 “宁夫人,要想走,先见过温良媛。”那侍卫把话又重复一遍,那明晃晃地刀光映得宁夫人脸色煞白。 午时,丝桐与宫人为温娆布餐,温娆动了动手,感到不适,随即作罢。 丝桐便替她夹好菜,“良媛,你的手现在怕是还不能乱动,让奴婢伺候您吧。” “嗯。”温娆倒也不纠结,丝桐这丫头嘴馋,总能挑着好吃的菜来喂她。 “良媛。”琳儿匆匆进来,见温娆正要用膳,有些犹豫道:“宁夫人带着温小姐说要见您。” “现在?”温娆拧眉。 “她们正在门外等着。”琳儿说。 “真是可恶,良媛不要见她们,昨儿可把奴婢吓坏了,您都不知道,那宁夫人当时的表情有多狰狞。”丝桐恨声道。 温娆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我昨天是没有见到,真是可惜了。” 丝桐见她还有心情说笑,不由得撇嘴,却听她又道:“当下无趣的紧,再见见也无妨。”说罢她转眼看向琳儿,琳儿会意,去将那二人请了进来。 “妾身宁氏拜见温良媛。”宁夫人的面色比锅底还要黑上三分,她再不济也是堂堂宰相夫人,在前朝就算是慕容句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今日所受的折辱让心高气傲的她几乎要炸裂。 丝桐夹了一根青菜递到温娆唇边,喂温娆吃下。 温娆细嚼慢咽,并不着急。 宁夫人跪在地上,双眼几乎要窜出火苗来。 室内谁都不说话,一时寂静,好在温娆饭量小,没让她们等上太久。 丝桐又打了水让她漱口,方结束了膳食。 “良媛,宁夫人来了。”琳儿这才出声提示。 温娆垂眸,似乎才看到她二人,笑道:“宁夫人起吧。” 宁夫人紧绷着唇角,扶着温婼便要起身。 “且慢。”温娆身边的丝桐忽然出声。 宁夫人动作一顿。 “宁夫人,我们主子说的是‘宁夫人起吧’,可没叫温小姐起。”若说刁难起人来,丝桐年纪不大,但也被人刁难出经验来了。 “你们什么意思?”宁夫人挑眉看向温娆。 “宁夫人,奴婢知道您是尚州宁家的人,您的修养众人是有目共睹的,只是温小姐似乎初来乍到有些不太懂事儿,年纪小不懂规矩可以理解,所以,奴婢以为,她该学学规矩。”丝桐说道,“方才独独只有宁夫人向良媛请安,奴婢便忽然想到,这妇人带着女儿进宫内在何种的情况下女儿不必请安,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情况了。”说罢,她的嘴角忽然泛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宁夫人横她一眼,只听她说:“奴婢以为,妇人抱着屎尿尚且不能自理的女儿入宫,自然就只有一个人行礼了。” 温娆喉中一呛,没发出声音。 温婼闻言如受奇耻大辱一般,怒目圆睁,她在家娇纵惯了,活了十五年都没有人在她面前将屎尿挂在嘴边,今日竟被一个小小宫人指着脸骂屎尿不能自理……原本气得通红的脸顿时也变得惨白,连话都说不出了reads;媚宠,萌妻至上。 “你……大胆,左相千金岂是你这等贱人可以碎嘴的!”宁夫人想要教训她,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恨不得自己亲自追上去赏她两嘴巴子。 “罢了,丝桐,你退下。”温娆微微一叹,吩咐道。 丝桐说得正是起劲,回头见温娆眼中并无赞许之色,不由得吐了吐舌头退到一旁。 “宁夫人来见我,所为何事?”温娆挑眉看向她二人。 宁夫人这会儿想到来意,又想到拦路的大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但温婼还在身边,她却不得不强撑着:“回良媛的话,民妇是特意来向您道歉的……” “娘,不要跟她道歉!”温婼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接着又扭头对着温娆道:“你果真是个贱人,居然和太监勾结,不许我与娘离开,我要告诉皇上!” 温娆好笑地看向温婼,也不阻止,只见宁夫人反手给了温婼一巴掌,温婼白嫩地脸上迅速浮起一片红。 “闭嘴!”宁夫人猛然间意识到,这不是从前的宫廷,在这里,说错半个字被人揪住了,怕都是会惹祸的。 第9节 温婼捂着脸,心中受尽了委屈,再也忍不住地抽泣起来,本该是柔弱的模样,可她偏偏面带狠色,与宁夫人的狰狞如出一辙。 温娆听着下面哭哭闹闹的终究是有些厌倦了,坐直了身子,视线扫过那二人,正色道:“宁夫人,此番,我就只问你,温婼的眼睛是不是我所害?” 温婼泣声一止。 宁夫人想到温婼的眼睛,心头一痛:“不错,正是因为良媛你那杯茶水,才害得婼儿眼睛受损。” 温娆得到了答案,扬起唇角,得逞一笑,继而脸色霎时转冷,猛地一拍桌子,“宁氏,这杯茶可是你温府所泡,我泼的时候茶水早已凉透,怎地会令温婼眼睛受伤,这茶水不喝便这般害人,若是我喝了下去,岂不是一命呜呼?” “你胡说,那杯水里我只放了胡椒沙石之物……”温婼的话脱口而出。 宁夫人大惊,忙掩住她的嘴,尚未开口,温娆又打断她们。 “哦?你可有证据说明那就是你所说之物?”温娆笑。 “良媛,您忘记了么?那茶水被您泼到了温小姐的脸上,早就没有证据了。”丝桐补充道。 “这么说来,证据就是温婼的眼睛了,听宁夫人说,温婼的眼睛经名医诊断,已经严重到要瞎的地步了?”温娆问道。 “不是……”宁夫人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仓惶辩解,却再度被温娆打断。 “宁夫人,可若是温婼的眼睛不瞎,那便是欺君之罪,所以,你可得想清楚了。”温娆幽声道。 宁夫人腿一软,跪倒在地。 她不蠢,想想前因再想想后果,难怪温娆不断使人激怒于她,混乱她的思绪……原来,这竟是温娆从头到尾设下的一个圈套! 温婼当下若是瞎了,说明茶水有问题,那便是谋害后宫妃嫔的罪名,全府连相爷都未必能得幸免,可她若是不瞎,便是欺君之罪,温家同样是要遭殃。前进一步是万丈深崖,后退一步,是血刃刀山。 温娆,好毒的心计! ☆、第9章 春光好景 乾心殿内,温厚德在门外左等右等,终究忍不住站起身来,向高禄问道:“高公公,皇上为何迟迟不召见微臣?” 高禄撩起眼皮子斜了他一眼,笑道:“左相大人可是等不及了?这等不及怕是也不行了。” “怎地?高公公可否相告?”温厚德问道。 “陛下方才召了名妃子……左相,这样说,你可懂?”高禄挤眉弄眼暗示道。 温厚德闻言一惊,道:“这、这青天白日的,怎使得?” “怎么使不得了?”高禄不满地将眉毛一挑,“皇上辛苦操劳,时常为国事夜不能寐,当下无事,纾解纾解又碍着谁了?” “这……宫里的规矩不是……”温厚德脸涨红,还未说几个字,又被打断。 “什么规矩不规矩,我看左相您老人家是糊涂了吧,满脑子里都还是前朝的那些个规矩,规矩再严谨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没了reads;我叫术士。可当今圣上是真命天子,他说的话做的事儿就是规矩,左相可是有意见了?”高禄一说前朝,温厚德就胆战心惊。 他忙不迭摆手,“高公公这话言重了,微臣不敢当。” 叮呤—— 里面传来摇铃声,高禄抬手示意温厚德稍等片刻,转身推门进去。 屋内祁曜已然起身整理衣服。 高禄往里看了看,床上整洁,毫无痕迹,不由得纳闷,怪哉,是他想多了不成? “送媚妃回宫。”祁曜忽然说道。 高禄疑惑,再一看,那边一个宽厚的躺椅上正坐着一个美人,眉头深皱,只是同样衣衫整齐,发丝儿不乱,但好似疲惫不已。他心里又忍不住赞,乖乖,皇上就是厉害,在不在床上都一样! 温茹面红耳赤,听祁曜的话,面上的红又转为白,什么话也未说出口,只是朝着祁曜背影盈盈一福,便随着高禄出去。 温厚德见门内出来一女子,正欲嗤之以鼻,待看清她的面容之后,脸色好似吞了一只苍蝇止不住发青。 这被祁曜白日召来的妃子竟是温茹。 在这种事后见到自家以端庄贤良出名的闺女到底是有些尴尬了,为避嫌他侧开身来,与温茹错过。 温厚德在等得耐心耗尽腿发麻之后,终于得以面圣,原先那些抱怨通通转为了虚心被自己如数吞下。 况且,他一想到此行目的,整个人又严肃了起来。 “微臣拜见皇上。”他恭敬的俯首叩头。 “爱卿免礼,此番来,所为何事?”祁曜随手拿起奏折,态度慵懒。 温厚德道:“此番微臣是为贱内以及臣那个不懂事的女儿所来。” “令夫人与令嫒……爱卿要说什么?”祁曜头也未抬道。 温厚德见他明知故问,着实猜不透他的心思,便说:“今日小女与夫人入宫来向温良媛赔礼道歉,微臣觉得不妥。” “嗯?何处不妥,爱卿的意思是,她们不该来道歉?”祁曜挑眉。 温厚德解释道:“自然不是,而是,她们实在过分,单单道歉岂能了事儿!” 祁曜闻言顿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皇上有所不知,臣教女无方,让家人惹下大祸。”温厚德说道。 “何事如此严重?”祁曜抿了口茶水,忽然道:“爱卿且坐下说,这里并无外人。” 温厚德一门心思都在解释上面,习惯皇帝待他客气,便未推脱,一屁股坐下了,并未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个与前朝皇帝不一样的人物。 “皇上,事情还要从昨日良媛回家之事说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桌子发觉没有茶水,这才讪讪地将手收回来继续说道:“昨日小女顽劣,竟在大姊的杯中放了些辣子胡椒末等物,想要捉弄大姊,不想大姊恼怒之下将茶水泼在她脸上,导致她双眼受损,微臣一着急,便寻了个庸医来,那庸医为骗钱财说她眼睛已瞎,微臣信以为真,小女自然便更加悲痛,可心知错在自己,便一早上央着母亲向大姊赔罪。” “如此,只是姊妹之间胡闹,况且令嫒眼睛无碍不也是好事儿一件,左相为何说得如此严重?”祁曜扯了扯嘴角,心道他还真是个老狐狸,来得如此之快reads;特工傲妃:医女风华。 “皇上,虽微臣大女儿是婼儿的姐姐,可现在的身份是皇上的良媛,婼儿冒犯了她,该当死罪,若是落在有心人眼中,婼儿的一时顽皮许会被指认为歹毒,为求公平,微臣求皇上严惩。”温厚德如是说道。 祁曜闻言顿时眉头一拧,眸若寒星,言语间有些不满:“爱卿说得如此在理,若朕真的惩罚了令嫒,岂不是成了是非不分的昏君?左相未免将朕看得太过狭隘。倒是温良媛,怎可向自己妹妹茶水相泼,有失宫仪,该罚。” “皇上,不管是谁的错,都是微臣的女儿,微臣绝不偏颇。”温厚德趁机表示自己的立场,表面上将话说得无比公正。 “此事朕心中有数,只是爱卿下次莫要再为这些鸡毛蒜皮之小事来扰朕。” “微臣只怕有心人将家事闹大,毕竟身份悬殊,还是赏罚分明的好。” “若有那等是非精,朕必不轻饶,如此,左相可放心?”祁曜不耐。 温厚德见好就收,道:“微臣不敢。”虽是如此,可他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温娆不是善茬儿,他却不是好欺负的,他为官多年,岂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被陷害,在温厚德眼中,温娆这点小伎俩都不够塞牙缝,反倒暴露了她的不轨之心,谁能料到这天底下还真有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想到此处,温厚德脸色愈发阴冷,此女他本就不喜,因顾忌她母亲死前扔下的狠话,迟迟未敢下手,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着什么事儿发生,既然她如此忤逆,那也休得怪他手下无情。 走到外间他发觉自己口渴异常,方才说话时便想喝水,可桌子上竟没有摆上茶水,这会儿有些难耐,他看见外间小几上摆了几杯茶,想是备给大臣与总管喝的,便不客气地顺手端起一杯喝下,谁知茶一入口,他呛了呛又猛地喷了出来。 “哎呀,大人,这是杂家先前按着良媛泼的那杯茶配的,是要呈给皇上看的,您怎么给喝了呢,这旁边不是有您喝的茶么?”小春听见了动静,忙过来瞧了瞧,抱怨道。 温厚德抬眼去看,对方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杯子,而这杯确实与其他几杯隔开放的。 “左相大人,这余下的茶水放下可好?”小春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无害。 温厚德暗叹自己倒霉,殊不知,那一桌茶,不管他拿哪一杯,都是一个味儿。 殿内,祁曜拧眉:“把这香掐了,上次不说了不好么,总是教人发躁。” 高禄郁闷地去看了看,还真是皇上上回说过的那支,一时冷汗,生怕祁曜怪罪,不做多想,忙换下它。 宁夫人带着温婼从宫里离开时,满身冷汗,还未至家中,便已经发起烧来了。 温婼眼上的白绫也不敢摘掉,这会儿心下惶恐难安。 待温厚德回家时,家里大夫候了一群,他就着方便,让大夫先给自己看看嗓子。 大夫摇头,表示无药可医,“大人少食辣菜,多喝水即可。” 温婼闻言竟吓了一身冷汗。 她给温娆的不是一杯普通的茶,也并非顽劣之作,而是放了一种粉末,可以破坏嗓音的药,她想借以顽劣的名目毁了她的嗓子,怎料父亲也会中招。 “爹,温娆她欺人太甚,爹,女儿不想活了!”温婼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把前因后果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温厚德再看宁氏的模样,简直怒发冲冠reads;异界之农家记事。 “放心吧,温娆她迟早是要还回来的。”温厚德只一瞬便沉静了下来,冷笑道。 “女儿要她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温婼气得几乎要尖叫。 “婼儿,爹疼你,可你也要争气,你若是争气,何愁她不会跪在你面前磕头认错?”温厚德这回没有再哄她,只是语重心长道。 温婼怔怔地看着他,下足了狠心道:“爹,女儿会争气的。” 温厚德满意一笑。 只是待后来很长的一段时日里温厚德颇为烦恼,他一张嘴便是破锣嗓音,却无人问他何故。 人都说,他家小女顽皮,在家中茶水放了东西,让他喝得够呛。之后有人去他家作客,再不敢多贪那两杯茶,生怕遭殃。 温婼的名声也渐渐变得恶劣,诸多娇蛮刻薄的事情为人所知,婚事渐难。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就说当下温娆,送走了宁氏与温婼之后,面上也无甚欢喜,只是躺在美人榻上,闲闲地看着窗外花枝被微风抚得乱颤。 丝桐有些不能理解,站在一旁轻声道:“良媛,您真的要置温家于死地么?” 宫中人都知,这宫妃历来高位者多是有身份背景的,若是后台倒塌,她本人便也犹如空壳一样,只余下一个名分。 “丝桐,温家若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我掰倒,那也不是温家了。”温娆幽幽一叹。 “可是良媛方才分明是已经将她们逼的无路可退了。”丝桐皱着一张脸,满脸疑惑。 “她们只是闲赋太久,经不起吓罢了,待她们回去,很快就会明白,我温娆根本就不能把她们怎么样,甚至,她们随时可以将我碾住。”温娆心中思量着,面上无波无澜。 此番她只是与温家撕破了脸皮罢了,将温家这趟水搅弄起来,让他们无法再潜伏。 便是这次,温厚德必然露出了诸多马脚,祁曜若是聪明,便不会不知道。 “那……良媛,您与温家关系并不好么?可若是不好,为何当初要舍弃自己,救下媚妃娘娘?”丝桐又问。 温娆侧目,笑:“谁说我舍弃自己救了她?” 丝桐一愣,“大家都这样说,说……这是您唯一做过的好事儿,这才被圣上给接纳。” “丝桐,你记着,我和温家是敌,我纵使在作恶多端之后突然良心发现,也绝不会去救媚妃,所以,你需要好好想想,你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你喜好那些良善美丽的事物,我可以将你送与温茹……” “良媛!”丝桐咚地一声跪在榻旁,眼眶里迅速蓄起泪水,将将要落,“良媛,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提了,您别送奴婢走。” 说罢,她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温娆本不想应付,可奈何地上咚咚不止,只得呵斥住:“起来,莫将这地板磕坏了,本良媛可无钱来修。” 第10节 丝桐再抬起脸时,一脸眼泪鼻涕,温娆也无心赏景,坐起身来抽了条帕子扔她脸上,一脸嫌弃:“有你这宫人拖后腿,我也真算是倒霉的,快些擦干净,莫要在外面丢了我的脸。” 丝桐抽抽搭搭的红着眼睛撇着嘴,嘴里还不忘表忠心:“奴婢可没有在外面丢过良媛的脸,奴婢刚才还帮忙气了宁夫人reads;霸天武道。” “你还说,方才什么屎尿都往外蹦,说话这般口无遮拦,日后莫要说与他人相处,怕是婆家都会嫌弃,若是再让我听见,便自行请辞,莫要在我身边了。”温娆不仅没有半分赞赏,反而斥责不已。 丝桐也不敢顶嘴,只是抿着唇不再吭声。 温娆心中一叹,到底是个年幼的小女孩儿,虽知晓宫规,可诸多礼节不通,自己若是不严词厉色,她是听不进去的。 “罢了,扶我出去透透气吧。”温娆心知这事儿不是一日能改过来的,也不逼她。 燕春园里开了不少春花,到了外面果真是少了几分气闷。 “良媛,奴婢听闻集百花泡在汤池中,会有异香,可招百蝶,你说咱要不要试一试,这般指不定也能引得皇上侧目呢。”丝桐不是忸怩之人,转眼又恢复常态。 “闻所未闻,只是我对花略有敏感,怕是不会招来百蝶,长一身红疙瘩倒是可能。”温娆横了她一眼。 丝桐吐了吐舌,作罢。 “良媛,您瞧,这花色泽好生鲜艳,若是能染做丹蔻,岂不妙哉,奴婢恰好会制花蔻,不如采集一些带回去吧。”丝桐央求道。 温娆见她一会儿一个主意,分明是贪玩。她嫌麻烦,见前面有亭阁,便道:“罢了,我去亭阁里小坐一会儿,你自行去寻工具来取花,只是不要太多,不然管事姑姑会说话。” “唉,那奴婢回去叫琳儿来陪您。”丝桐两眼弯弯道。 “不必了,这来来去去费时,我等你便是。”温娆无奈道。 那亭阁倒是另一处赏景的好地儿。 一楼内壁四处镂空,密密麻麻的光点有些晃眼,温娆踩着木梯上了二楼,此处确实观光的好地方,窗台正对着日头,春日融融,晒着正是舒服。温娆捏着帕子将台子仔细擦了一番,这才慵懒地靠了上去,想着四下无人,她便蹬掉鞋子,将脚一道放上来,以肘支头,展着袖子遮着脸,舒服地叹喟了一声。 活着便是这么无趣,在那些勾心斗角中,挤出这么片刻享受享受,这个时候应无人打搅,才是最妙的时光。 温娆悠哉悠哉却全然不知,她的身影已然落入另一人眼中。 身若妖娆,足若莹玉,她犹如绽放在枝头的红梅,娇艳醉人。春衫已薄,她侧着的山峦起伏,凌乱地裙摆下微微露出的小腿白腻勾人,足以让一个正常的男子血脉偾张,恨不得冲上去剥开所有障碍。 谢珩垂眸,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弯腰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行走间未曾发出半点声响,径自离开。 后宫禁止外男入内,更别说让对方单独游荡。 可谢珩是个例外。 很难想象,像祁曜这样一个人会有求于人,谢珩是个被迫留下的人,兴许是因为他的无欲无求,以及在外的名声,宫廷内倒未曾对他有所禁制。 平日里除了太医院,他几乎哪里都不去,莫要说请他看病,除了皇上的命令,他不会离开半步。 可今日,偏偏他就出现在这亭阁中,撞见了这美艳的一幕。 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栏。 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 ☆、第10章 无所遁形 咚—— 坠在竹篓上的竹筒忽然落地,谢珩眉头轻拧,未及回身,便听见身后一声娇呼。 “你是何人——” 温娆一时未反应过来,只是听到有东西坠地声,懒懒地眨了眨眼,谁曾料想,会看见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这下什么闲心思全都如同惊林之鸟一般飞走。 她忙坐起身来蹬上鞋子。也不想这其中是阴谋还是偶然,只想从他身边绕过逃离这亭阁。 只是擦过他肩膀时,他动了动,忽然向她袭来,将她手臂扯住,见她想要尖叫,便一手捂住她的嘴巴。 温娆眼睛瞪圆了,惊骇不已,她被一个男人给近身了…… “温良媛,我是谢珩,那日为你医治的大夫reads;无限风流。”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好似并不着急解释,眉眼间一片坦然,声音那般泠泠清清,目光亦是澄澈,着实无法将他与歹人联想到一起。 温娆定了定心神,不再挣扎,他这才松开了手。 “你快走!不然我喊人了!”温娆低声道,她能做的也仅仅是恐吓他,她不敢喊人,一旦让人知道了,她搬到冷宫去住都是轻的,就怕被祁曜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打死。 “刚才我看见皇上往这里来了。”谢珩指了指窗口,温娆再去探首的时候只能看见一抹明黄的衣角,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你先躲起来。”温娆咬咬唇,抬起脸来看着他,满眼恳求。 谢珩摇头,“这个地方,我躲不下。” 温娆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 谢珩见她急得额上冒汗,想了想指向薄纱后,“那里有个拐角,你身形娇小,躲进去正好。” 温娆不多犹豫只往里一钻,躲在里面将衣裙敛起,动都不敢动。 同时,听见祁曜冷清的声音:“谢珩?” “草民在。”谢珩抱拳微微躬身。 “咦,原是谢大夫,谢大夫怎么在此处,可是迷路了?” 温娆听了微微一愣,原来这祁曜不是一个人,这是宁修容的声音,只是她的态度无比自然,好似谢珩的存在并无不妥。 “微臣想起有一种虫子可以入药,喜好躲在老房子里,想起此亭阁已有几十载,便想来此瞧瞧。” “原来如此,谢大夫一道坐下吧。”宁修容说道。 “不必了,时辰不早,微臣要在宫门关闭前出宫。” 接着他便告退,余宁修容与祁曜、还有一个蹲壁角的温娆同处一室。 “谢大夫真是宅心仁厚,听说前些日子娆妹妹的手受了伤,太医都没有办法,还是他给止住了。”宁修容赞叹,转而又对祁曜说道:“皇上,臣妾觉得这春日融融的,真是不错,再过一个月,便可春狩,到那时,又是另一番热闹,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宁修容横了他一眼,眼送秋波:“皇上,上次狩猎时便是贤妃姐姐伴驾,这回,不知臣妾有没有这荣幸呢。” 祁曜挑眉,还未说话,便听见楼下蹬蹬蹬,上来一个宫女,原是宁修容身边的明薇。 “何事?”宁修容有些不悦道。 “修容,方才宫中明蕊传话说,婉贵姬有急事儿在您宫中等您。她还说……也可以告诉她您在哪里,她这就过来找您。”明薇一脸为难低声道。 宁修容顿时脸色难看的很,一想到一旁还有祁曜在,便不得不挤出个笑脸道:“婉妹妹又调皮了,她如此娇惯,怎能让她跑过来呢,再者说,打搅了皇上也不好,皇上,不如臣妾便先回去看看妹妹到底是有何急事。” 祁曜不言,只是摆手允她离去。 宁修容一转身整张脸都微微扭曲。 天知道巧遇圣上能陪他游园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可偏偏,婉贵姬她……若说祁曜是后宫里高高吊起的最香胡萝卜,那么宁修容宁可少咬这一口,也不给婉贵姬得半分便宜reads;玩美高手! 祁曜听着那行人咚咚咚的走了,刚要起身,便又听见咚咚咚攀楼梯的声音,比之方才更加急促。 “良媛,奴婢采好了,咱这就回去吧!” 温娆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晕死过去,诚然,晕死前,她也要捏死丝桐。 “啊——皇上,奴、奴婢拜见皇上。” “你方才在喊谁?”祁曜拧眉不悦道。 “奴婢喊的是温良媛。”丝桐愣愣地看着祁曜还未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答话。 “她在这里等你?”祁曜问。 “是……良媛一刻钟前与奴婢说话在这里等奴婢的。”丝桐的声音尤为弱。 祁曜沉默了半晌,屋内再没人敢发出声音。 “你回去吧,晚些时候,自会有人将她送回。”祁曜如是说道。 温娆闻言心下一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 只是丝桐听罢,毫不犹豫地退下了。 温娆还未想通,就听见一旁咔嚓声,纱帐垂落,竟是被人硬扯落的。 温娆心怦怦跳,好似怀里揣了个小鼓,正咚咚咚地敲着,敲得她耳膜发疼。 这个地方本就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稍微有些遮掩便只有这片纱帐。 很快,温娆看见一双流纹黑靴走近,视线微微向上,便是祁曜那张如同锅底一般黑的脸。 这一刻,温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傻,什么礼仪什么规矩全都石化成了灰被风卷走了。 “原来朕的娆儿喜欢听墙角?”祁曜勾起唇角,却毫无暖意。 温娆垂下眼眸,睫毛微颤,恨不得就此翻个白眼昏死过去。 “皇、皇上,妾可以解释……” “一刻钟前你就蹲在这里了?”祁曜冷笑。 温娆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抿着唇不吭声了。 祁曜伸手抓住她的前襟,动作无比粗鲁,像拎小猫崽子一样将她提溜在手里,见她吓得紧闭着眼睛装死,还抖了她两下。 “娆儿可是忘记朕的话了?”祁曜松开了手,让她站在地上。 温娆退后一步,不敢看他脸色,见他欲靠近,忙指天发誓:“皇上,若是妾与其他男子有所不轨,就让妾天打五雷轰!” 祁曜一顿,眸色幽深。 “你说天打五雷轰么?朕觉得这种惩罚对你来说实在是无关痛痒。 你要发誓,若是被别的男人碰了,你便要随朕一口一口咬下你的皮,吃下你的肉,吸干你的血,然后将你挫骨扬灰。你死后,你的魂也不得上天入地,只能留在朕身旁,让朕磋磨……” 温娆退无可退,听得他的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骇的面无人色。 在她面前,向她走来的人好似已经变成了一个妖魔,想要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统统都给实现。 ☆、第11章 触犯龙颜 第11节 温娆腿一软便要摔坐下去,可祁曜长臂一勾,便将她搂入怀中。 “温娆,你好大的胆子。”他的手搭在她脖子上,拇指细细的摩挲着她的脖子一侧。 “皇上,我可以发这个誓,可是你会信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皇上若是不信我,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温娆仰起脸,对上他那双如深邃的眼眸,眼中泪光莹莹,却韧性十足。 祁曜忽然将她抱起,抱着她一道坐到方才她躺过的地方,让她坐倚在自己怀里。 “朕不需要你发誓。”他顺了顺她的头发安抚道。 温娆顿时松了口气,靠在他怀中指尖依然微微颤抖。 好似一场即将降临的暴风雨在他的一句话中灰飞烟灭了。 “你竟如此胆小,若是朕不相信你,你怕是都不让朕近身了?”祁曜抿唇。 温娆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道:“妾方才……” “不必解释。”祁曜打断她,面上并无不虞。 “多谢皇上。”温娆这才放下心来,只当作这事儿一笔带过,软软地伏在他怀里,不似方才那般僵硬。 祁曜似感到她的放松,面上那抹笑忽然变得怪异。 “娆儿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忽然问道。 温娆哪里知道,只是随意一说:“妾听闻,皇上住的皇宫,不分朝代算的话,已经有三十多位皇帝住过了,这里想必也遗留已久。” “这个地方宫妃一般都不愿意来。”祁曜说道。 温娆心道,宫妃不愿意来方才宁修容还不是跟你来了。 祁曜见她依然一无所知的模样,卷着她的头发道:“娆儿似乎平日里很少读书,想来一定是没有看过《晓闺集》了。” 温娆一愣,不知此为何物,猜想祁曜是喜欢才女,再想到自己才疏学浅顿时羞赧不已,“妾虽未曾看过,想来是一本别有意境的书,妾回去自当好好学习。” 祁曜闻言眯了眯眼,勾唇笑道:“是该好好学习。” 温娆瞧着他脸色怪怪的,不由得问道:“皇上可嫌这日光晃眼,妾帮您把纱帐放下?” “放下吧reads;念破星空。” 温娆方才怕弄脏他的衣服,早已将鞋子蹬掉,她跪扶着栏杆,将纱帐放下,纱帐底端坠有玉饰,是为了避免它被风吹起。 她俯下身将它缠好,身后祁曜目光愈发幽深。 温娆回身便瞧见他那如同狼般的目光,不由得缩了缩,心中顿时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目光闪烁道:“皇上,不如咱回去吧。” “娆儿想去哪里?”他伸手抚着她的脚踝,心不在焉道。 “去哪里都好……”温娆面上一僵,看着他的手轻轻地从脚滑向自己的小腿。 “朕就喜欢这里。” 温娆再看不出他的意图就是傻子了,她缩了缩腿,却被他更用力的握住。 “娆儿还记得朕先前的话?”他忽然又问道。 “皇上说了什么?”温娆有些迟疑地看向他,这会儿看来,他似乎又不是那般好说话了。 “朕说过,你若是碰了别的男人朕就剁了你的手指头。” 祁曜在说这句话时,温娆才发现,他方才虽然一直都有笑,可他眼中的笑意一直都是冷的。 “皇上方才不是相信妾的话么?”温娆心一提。 “朕自然相信,也不会剁了你的手指,可是,娆儿这般貌美,若是他对你一见钟情如何是好?” 他的手一点一点向上,温娆终究是忍无可忍的按住。 “皇上,这里随时都会有人过来!” 他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她的大腿根,动作挑逗,可眼里没有情|欲。 “娆儿,朕若是不试一试,怎知你真的是清白的?”他的语态轻佻,意思正如温娆所想的那样。 温娆一怔。 这一瞬,她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他的影子和慕容句渐渐重合。 “你是不是清白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那个在人前温儒的男子,背地里竟对她…… 啪—— 力道并不是很重,但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十分响亮,祁曜的脸也不是很痛,但成功的阻止了他想要继续侵犯的手。 “皇上,妾是您的良媛,不是妓|女,更不会看见一个男人就扑上去。”温娆放下手将自己裙摆遮到脚跟,方才一双漆眸还莹莹动人,这会儿水光似乎被无名火给蒸干,再无任何可怜之色,她看都未看祁曜一眼,只是蹬上鞋子头也不回的离开,好似身后天塌下了都不能让她回首。 祁曜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看向她离去的背影,似乎并不在意脸上方才被人拍了一下。 “呵。”他抚了抚嘴角,将她落下的耳坠捡起,转而面上忽然浮起一抹疑惑,“她竟会如此坚贞?” 温娆脑袋好似装了一窝浆糊。 黑暗潮湿的记忆从地底下钻出来,爬上她的背脊。 慕容句人死了,可留给她的痕迹永不磨灭。 便像他说得那般:温娆,你不配。 不配,所以就该那样对她? 丝桐看见温娆的时候略微惊讶,“良媛,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不是皇上说等会儿送你回来的吗?” 温娆摆手,道:“天塌下来了都莫要扰我,我要睡一会儿reads;超级掌教。” 丝桐见她面有异色,便不再多言,伺候她入睡。 温娆头沾了枕头,就立刻入了梦境。 温娆曾经做过各种形形□□的梦,唯独这次,让她心虚。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披着透明的红纱,脸上浓艳的妆容,有些腻人。 “娆姐姐,那个穷书生今天被打断了一条腿,他还是不肯走。”耳边忽然有道热气,吓得她往旁边一跳。 “姐姐这是怎么了?”一个粉衣双髻的女孩疑惑地看向她。 温娆摇头,被她推去窗口,看到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匍匐在地上,“姐姐,您当真是国色天香,连这些不知名的苍蝇也敢来,下回再见着了,非得把他另一条腿打断。”那女孩说个不停,忽然又十分惊喜:“姐姐,谢大夫要来了,这回怕是真的要来为你赎身,你可千万别在端着架子了,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叮呤—— 温娆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转身,看到的却是素色的被子。 她还未睁开眼睛时,便知道自己在做梦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是谢大夫,即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也不该梦见他。 “良媛,你总算醒了?”丝桐的声音不早不晚在她刚醒来时响起。 “丝桐,怎么了?”温娆见她担忧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良媛您昨晚上饭都没吃就睡了,奴婢担心。”丝桐皱着脸,又问:“良媛昨儿到底怎么了?奴婢怎么也找不着您啊。” 温娆见她确实一脸单纯,想要斥责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并非她不忍心,而是昨天的事情实在让她觉得丢人,她张不开嘴说。 “皇上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温娆问道。 昨儿她可没失忆,今天她连进冷宫的准备都做好了。 什么叫做一时冲动,便是温娆,她都认为自己忍耐性尚可,只是祁曜昨日那般过分,她忍无可忍,虽然现在想起来心底有些后怕与后悔,但那会儿到底是爽快的,祁曜若是不这么过分,她还真不敢在一国之君脸上盖个巴掌。 祁曜若真觉得自己颜面受损,恐怕也不会直接要了她的命,只会将她冷处理,到时候,自会有人来要她的命。 温娆将衣服穿好,叹了口气,静静地等着口令到来。 还未至半刻,丝桐便冲了进来:“良媛,高公公来了,说是带了皇上是圣谕。” 温娆出去正殿接旨,却看见同住珺宸宫的温茹还有静贵人都已经在场。 “哟,温良媛总算出来了,真是让杂家好等。”高禄埋怨了一句,接着一脸正色,将圣旨拿出。 “温良媛接旨。” 温娆在心底复又一叹,这旨意果真是冲着她来的。 ☆、第12章 抄书抄书 “温良媛入庭无状,想勾引皇上,结果惹得皇上不悦,你们猜皇上让她干嘛去了?”婉贵姬在吞下一块糕点之后,将手指在帕子上蹭了蹭,扭头问温茹。 温茹面上一阵尴尬,没有回答。 “唉,静儿妹妹,当时你也在,你来说,皇上罚她干嘛去了?”婉贵姬嬉笑道。 静贵人一直都如壁花一般,极少人与她说话,今日忽然被人叫起,面上不由恍惚了一阵,看向婉贵姬。 “好了,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自己明明知道偏偏吊着咱胃口不说,你是不是要把这一屋子里的姐妹都问个遍啊?”宁修容打断了她。 婉贵姬撇撇嘴,没有理她,又看向了贤贵妃,道:“烟姐姐,我告诉你,那温良媛啊,她被陛下罚她去书房抄书了,不抄完,就不准出书房,吃喝拉撒都得呆在里面,呵呵呵……真是自作自受,笑死人了。” 殿内安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独独她的笑声格外响,婉贵姬只笑了两声便没音了。 “婉妹妹,倒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学不会稳重,你瞧你还是这么毛毛躁躁,不怪陛下至今都未入过你宫殿。”宁修容抿唇一笑。 婉贵姬哼了一声,扬着头,丝毫不把一个三品修容放在眼里,也从未因为自己五品的身份对谁谦卑过。 “宁姐姐说笑了,我也只是毛毛躁躁,可我听说宁姐姐前些日子和陛下去了晓闺阁……真是羞死人了。” 这话一出,倒确实让周围人微微诧异,纷纷抬眼看向宁修容。 宁修容被婉贵姬这么一说,顿时一僵,看着微微得意的婉贵姬,面上怨恼,“你……” 晓闺阁是什么地方?众人面面相觑,鲜少有人不知,这多是母亲压箱底陪嫁之物的功劳。 过去有个晋王荒诞无比,喜好令人绘制春宫,这主角不是别人,正是他与他的宠妃。他寻得画师一流,是个名手,虽然因为绘春宫的事儿臭了名声,可手笔不凡,画出来的东西依然比之其他东西精致,配上些妙词香笺,别有趣味。后来晋王被人反了,这东西也便为人所知,被人卖到民间,翻印数本,高价起卖。 说来说去,正题就是,那晓闺阁便是当年晋王与宠妃淫|乱度日绘制春宫的地方。 女儿家注重名声,谁乐意去那地方膈应,宁修容的心思简直就是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着就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皇上。 “玉婉,不得无礼。”贤贵妃放下杯盏,有些无奈道。 婉贵姬闻言这才消停住。 第12节 宁修容比之婉贵姬份位要高,可偏偏婉贵姬敢如此顶撞,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婉贵姬是太后的义女,太后去了慈恩寺修行,她这会儿已经算是收敛了,若是待太后回来,怕是不知要告多少委屈状。 宁修容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宁可自己脸色憋到发青,也不跟她再多分辩一句。 温娆在御书房,自然不知道她们席间的一番笑闹。 只是她落笔间手指微颤。 娇蕊不胜催,情郎捣玉杵,一溪流香露,娇儿吟醉人…… 满眼的淫词艳诗,旁边还配了图,最妙的是,图上的男女面容皆模糊,心里想得谁,就愈发地像谁reads;逆死。 温娆抓着笔,直到笔尖的墨滴落,将自己方才抄的东西都晕染开了,她才反应过来,气得将纸揉成团,双颊通红。 祁曜实在过分,她这么些年来,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要么忍,要么狠,她忍过,也狠过。可祁曜却将她困在书房里抄春宫……简直让她憋气。 她甚至连个帮手都不敢找,皆因为这羞人的内容如此不堪入目。 她又抄了几篇,实在脸红得不行,索性放下笔,打开窗户透透气,却不想看到一个人站在窗前,吓得她差点滑倒。 温娆可没忘记害得她有今日的罪魁祸首是谁。 “谢大夫,想来世间巧合千番万种,我们能接二连三的碰面,可谓是缘分了。”温娆没甚好气。 “不是巧合,皇上日后不许我入内廷,故而,我特意来寻良媛。”他背着手,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温娆笑:“内廷本就不该是男子出没的地方,况且我与谢大夫素昧平生,谢大夫来寻我做什么?” 谢珩闻言眉头一蹙,抬手将一物递给温娆。 “所欠之物,理当归还。”他说。 温娆低头看清那物,微微一愕。 “这是……”温娆看看那东西,又看看他,面上顿时恍然。 “便是如此。”他将东西放在窗台上,道:“你不守约,我也无法守诺。” 说罢,他便再也不看她一眼,回身离开。 温娆则怔怔地将窗台上的东西捡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见明白他给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民间说,温娆十三岁那年,不知廉耻,赤足下水嬉戏,却不知她是死里逃生。 有人救了她一命,她也帮了那人一把。那人说,待他寻到师父,回来便对她负责。 时间太久,她都忘记了,也从未放在心上,时隔多年,竟还有这么一个人会出现在她面前。 温娆微微一叹,合上窗户,转身却看见一个小太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长生?”温娆心虚地喊了一句。 “唉、唉,奴才在。”长生将食盒放到桌子上,低着头忙着布菜,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温娆心里愈发不安,想到先前祁曜那般难以应付,若是再来一出,她是吃不消的。 “长生,这只玉镯成色有些旧了,我不太喜欢,不如便赏给你吧。”温娆说道。 长生摆手,退后了几步,道:“良媛不必如此,奴才方才什么都没看。” “你拿着吧,拿着它,我才比较安心,毕竟,你没有义务帮我瞒着什么事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分守己,莫要嘴碎。”温娆将东西放在桌子上,缓声道。 长生看了她一眼,张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将玉镯捡收入怀中,默默地退了出去。 温娆拿起筷子毫无胃口,最终还是放到了一边。 不甘心,似乎对上祁曜,每次被折腾的都是她,真的不甘心! ☆、第13章 欲行此事 祁曜抬头,看向外面的太阳。 高禄心领神会,轻声道:“这会儿快到午时了,皇上可用膳了……” 祁曜抬手打住,沉吟道:“不急,再等片刻。” 午时,阳气正盛,强盛的阳光驱除了黑暗,在心理上总是能给人许多的安慰。 “宁大人。” 脏兮兮的牢房内,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抬起一张脸来,和宁泰兴有八分相似。 宁泰兴低头,示意他靠近,“这次若是成功,必善待你家人。” 那人面露感动之色,伸手便要脱衣服,刚解下了衣带,外面忽然传来锁链的声音,一个穿着狱卒衣服的壮汉骂骂咧咧地闯进来,一手将小厮提起。 “时辰已到,闲杂人等统统滚出去!” 他一抬手,那瘦弱的小厮便滚出二三丈远,宁泰兴目露骇色,只见对面凶神恶煞,朝他狞笑:“宁大人,你连当今圣上的国库都敢亏空,就得做好死无全尸的准备!” 民街的一座茶楼,二层包厢,里面坐着一对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女,男人抚着胡须闭目养神,而那妇人则是拧着帕子,频繁地望向楼下。 包厢门打开,一个侍卫闯了进来,低声道:“大人,替身失败了。” “废物!”温厚德睁开眼,一开口便暴露了自己焦躁的心理。 宁氏闻言则是面色灰暗,转而期待地看向温厚德。 “相爷,怎么办,失败了,这会儿哥哥是要拉出去斩首的,他不能死。” “你那哥哥……哼,不说也罢,你也不必担忧了,那祁曜虽是狠戾,可到底是个年纪轻的,哼,本相想要悄无声息的解决这件事情,他偏偏防得水泄不通,那咱也不介意给他添堵,扰乱民心。”他微微得意道。 宁氏闻言舒缓了眉宇,道:“相爷,对方毕竟是皇上,咱们旧名在身,不可如此贸贸然与新帝对上。” “放心吧,没有人知道是我们。”温厚德胸有成竹道。 宁氏见他如此自信,心又放回了肚子中。 王盛擦了擦额上的汗,见犯人迟迟不来,不免有些忧心。 “大人,这这会儿已经午时,犯人按理说该到了。”一旁有人对他低语道。 “本官知道,再等等。”他眯着眼睛又瞧了瞧日头。 这是圣上第一次对他这个刑部侍郎委派任务,他官途本就不顺,当下再将皇上交代的事情给办砸了,恐怕是再难入得圣眼。 “大人,犯人被压来了。”李师爷压低声音道。 王盛顺着李师爷的目光看去,果真看到牢车,车里捆着犯人宁泰兴,他这才缓缓地吁了口气,坐了下来。 “尚且不算迟。”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犹如一滴水落入了沸油中,整个的炸开来了。 人群虽乱,可有一队人标志鲜明,行为有序。 黑衣,蒙面,持刀,目露凶光reads;与美女同居。 “快!”王盛大喊:“去将宁泰兴拿下,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侍卫一涌而出,却未曾料到那黑衣兵分两队,一队正是冲着宁泰兴而去,而另一队竟是冲向王盛。 “保护大人!”李师爷大喊,侍卫又分回一路来保护王盛,两边混乱,猝不及防。 楼上温厚德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果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没想到,监斩官竟然是王家人。”宁氏抚掌,眼中得意,“这般,也算是为我那死去的姐姐出气了!” 温厚德笑容一僵,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姿容艳丽的面容。 王盛自顾不暇,再抬眼去看,那宁泰兴已经脱离了牢车,黑衣人一左一右将他架起,翻身上了快马,王盛看得几乎要昏阙。 眼见着宁泰兴就要逃出生天。 “大人啊,您别再往前冲了,您这样不仅无济于事,还会让护卫们难做啊。”李师爷哀嚎着将他向后一拉,又躲过一刀。 这帮人来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 宁泰兴回头看着惊慌失措的王盛,狂笑出声,转而抬眼看见茶楼二楼窗口,勾起唇角。 街道混乱,百姓纷纷向两边涌去,中间的道便空了下来,官犯相对。 眼见着前方一片无阻,可偏偏方才离去的黑衣人又转身回奔,宁泰兴眉头一拧,问:“怎么回事儿,他们怎么回来了?” 其他人还未回答,便看见最前方的黑衣人如同断腰的韭菜一般一茬倒下,人仰马翻。 马声嘶鸣,血溅菜摊,一刀重狠,劈筋断骨,残肢砸在宁泰兴身上,他怔怔然,尚不知作何反应。 刀光剑影闪过,露出背后的男人。 一匹黑马,鬃毛油亮,马上的男人,黑衣血刀,长发飞扬如妖,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红光,一身风尘仆仆,手上染满了鲜血,他抬手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微不可闻地叹喟了一声。 “富贵人的血,封某最喜欢了,像宁大人这样的贵人,想必血是透着美酒佳肴的香味才是,封某喜欢宁大人。” 他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半藏的面孔,一半是银制面具,一半是如玉的下巴,弧度微尖,一片薄唇翕翕合合,吐出来的字让人背后生寒。他虽还未亮明身份,可所有的人都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认出他来了。 黑马,银面,能将杀人这种事情变得血腥百倍,除了祁曜的臂膀,再无他人。 人都说骁帝暴虐,做事太绝,不留活口。 但也都知道,他手中有把好刀,简直为他贴身量做。 这把刀叫封颂,常年以银面具覆脸,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嗜血成性,更有传言,说他生吃过人肉,以血为酒,醉则荒淫,喜欢女子穿白衣服饰。他因私藏皇室财物,被皇上罚去边境将近半年,当下却出现在了都城。 “封、封颂!”宁泰兴大喊了一句,猛扯身边的黑衣人,却见他们不动,他迟疑地看去,复有推了推,没想到那二人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摔在地上,竟身首异处。 “封某喜欢宁大人。”封颂唇角沾了血,更显妖性,这是他第二遍说这句话。 “不……王大人,救命啊reads;断袖相公,乖乖...!”宁泰兴调转马头,竟向王盛求救而去。 可盯上他的人是条毒蛇,正以缓慢的姿势向他游去,只需张开嘴,露出獠牙,便会轻易将他撕碎。 他慌不择路,奔上了断头台,封颂轻轻舔去上唇的血迹,眼中血色更浓,丢弃长刀,抽出腰间钢鞭,手腕一转,钢鞭袭向那人,将他卷起空中,随即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众人默,好似等了许久,从空中落下一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在地上。 一队暗卫追上茶楼二楼最北边的包厢,一脚踹开门来,里面一对华衣的中年男女惊叫出声,仔细一看,五官平平,并非温厚德夫妇。 “皇上,封将军回来了。”小春进来回报。 祁曜缓缓睁开了眼睛,高禄这才明白,原来祁曜迟迟不用午膳,竟是在等封颂。 第13节 “宣。” 封颂一身风尘仆仆,从边境一路赶来,杀人面圣一刻不耽搁。 “温厚德可是露出了马脚?”祁曜沉吟道。 封颂面容一肃,“茶楼中早已人去楼空,恐怕他们早已有所防备,宁泰兴之死,温厚德定会想办法令人补上这个空缺,户部尚书这个肥差,他怕是万万不想落入旁人手中。” “自上次温氏妻女反目,温厚德能立刻收到消息入宫来,足以说明他余力尚存宫中,想来,宫中的情况他亦是了如指掌。”祁曜拧眉。 “何必如此麻烦,前朝余孽在朝为官者不过尔尔,待微臣带人上门血洗前朝余党,皇上也不必为此忧心。”封颂扯了扯嘴角,面上跃跃欲试。 “封将军怎可如此鲁莽,纵使你武力过人,可狗急了还会跳墙,还是智取为上,微臣以为,朝中缺势力,皇上需要一股力量,与之对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有人撩起门帘,缓步走来。 原来在封颂之前,便有人先一步来替祁曜分忧。 “连洵,你以为如何?”祁曜问。 “皇上,还是那句话,温厚德需要敌手,朝中虽有人才,可一无出头之名,要等一个立大功的机会委以重任,这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二来,温厚德他已经私底下以自己的人脉网络住不少人,妄图将所有人吞并,若是噎不死,结果就是您被架空了。”连洵长身玉立,娓娓道来。 封颂也不傻,方才那两句不过泄愤罢了,说到底,硬碰硬是为下策,不可取。 “连洵,你也说了,等机会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难不成就这样一直干等下去?”封颂问向他。 连洵胸有成竹一笑,对祁曜道:“皇上,春闱在即,想必我朝人才济济……” “这不等于机会。”祁曜打断他的话。 “皇上,微臣有条捷径可走。”连洵又露出一抹笑,比之方才更加自信,“历来,一个家族的迅速崛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他若是皇后的母族,那便有了源源不断的力量,站在皇后背后,什么样的身家都只看皇上的一句话,温厚德想坐得这个位置,那么皇上便万万不可立温氏女为后。”连洵缓声劝诫道。 封颂微眯的眼睛在听到温氏女三个字时倏然瞪大,嘴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错,温氏女,不可为后。” ☆、第14章 王氏一族 朱门大宅,锦字鎏金,马车停在门口,王盛一进屋,家里人就通知他卓老夫人在书房等他。 他心中一沉,迈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内气氛严肃,一个年迈的老太太端坐在首座,一盏茶袅袅飘着雾气,带出茶香。 “母亲,今日布庄上有人拿着掺劣丝的布料闹事,那布制法和布庄上的有七成相似,若非熟知内部流程的人怕是不会这般容易模仿,王家布庄里出了黑心的老鼠,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reads;重生之林家宝儿。” 一个中年男子眉间流露出一番忧愁,食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自己的玉扳指,将愁事说出。 老太太闻言不急说话,缓缓抬手将茶盏端起,递到唇边呷了几口,茶香透亮,入口后味无穷,她这才舒缓了眉宇,长长一叹。 “母亲?”王睿低低唤道,似乎只要她一开口,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卓老夫人放下茶杯,这才抬眼看他,“睿儿,我且问你,庄子上的帐,你查过几回?” “儿每个月都查,从无遗漏,甚至隔三差五,会突然去查,并未出过问题了。”他想了想,交代道。 “哦,那码头货物跟进的如何?”卓老夫人又问。 “这……我一个月至少跑了三趟,可天有不测风云,我因事务缠身,更多时候无暇去看,账上少了的货,多半是沉了,要么便是泡得不能用了。”想到此处,他眉头再次堆积成山。 “如此,这也该怪我,当初不许你爹纳妾,你弟弟又走了官路子,独你一人看顾不过来。”卓老夫人叹。 “母亲莫要这么说,兄弟再多,也并非个个都是做生意的料,便是做生意的料,也未必与我同心,便说二叔那儿,那掺了劣丝的货我都怀疑是他们使坏。”他慢慢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面上薄怒微显。 “是么,那二叔最近有何动静,你可否与为娘说说看?” “母亲,二叔最近生意有些不顺,阮玉阁的朱老板因他们没有王家的招牌,和他们取消了先前长久的合作。”他说到此处又微微得意。 卓老夫人微微颔首,忽然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秀英,去看看大少爷的账务处理好了没有?” 服侍她的丫鬟闻言便退去。 “母亲……”王睿话还未说完,又有人打断。 “老夫人,二爷来了。”秀云进来通报,身后便跟着官服都还未来得及换下的王盛。 “儿给母亲请安。”王盛不摆任何官架子,低头便谦恭有礼的问安。 “起来吧,今日是怎么回事儿?”卓老妇人面上这才出现一丝头疼的模样。 王盛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母亲怎知?” “王家人那么多,随便两个上街去都会知道,倒是你,没有受伤吧?”卓老夫人将他上下一扫,见他衣服都没坏掉个洞眼子,又安了心。 “我没事儿,今日多亏了封将军赶到及时,否则我就误了大事儿了。”王盛心有余悸道。 “盛儿,我早已说过,你不适合为官,王家可以拿出所有的钱财无条件的支持你,可你也要懂得为官之道,你虽学富五车,可你资质愚钝,若非王家替你处处上下打点,你怕是万万到不了今日,可即使如此,我也为你忧心。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总有我们帮不到你的时候,今日看似有惊无险,可下次,你可知,犯得事儿会牵连全家。”卓老夫人一字一句,说得王盛跪在地上迟迟不敢起来,面红耳赤。 王睿见之不忍,一撩袍子跪在他身旁。 “母亲,二弟并非您说得那般,他只是心性淳善,官场素来黑暗,如何能容下他reads;邪神降临。” “哼,这般说来,朝中无好人?”她冷笑一声,让地上的二兄弟背后忍不住生汗。 “奶奶,方才那账本孙儿已经替您整好。”从侧门又进来一个年轻人,模样儒雅可却并不青涩,衣衫素实,可质地都非凡色,一双眼睛内蕴精光,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给人一种胸有成竹而又格外可信的感觉。 “亦儿,过来。”卓老夫人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朝他招手。 “奶奶。”王亦走到她跟前,为她斟茶。 “我问你,庄子上的帐房处理了吗?”她忽然问道。 “处理了,先前李先生贪污的一万多两银子已经退还了八千,余下的,用他宅子相抵。” 王睿闻言大惊,“亦儿,你说什么,李先生贪污了一万多两银子?怎么可能?” “父亲,李先生任帐房掌柜五年,对庄子上的事情了如指掌,他便生了邪念,他以为无人知道,愈发不知收敛,花钱大手大脚,露了马脚。”王亦说道,不等王睿接话,他又转身对卓老夫人说:“新来的林先生先前在行庄做帐房有十年之久,年纪虽大,可从未有过不良记录,为人迂腐,极为注重名声,想来,做事儿可信。” 卓老夫人安心的点了点头,眼角瞟了眼王睿,不紧不慢道:“做得好。” “还有码头那里,我特意寻了十位掌舵师父,他们是跟了王家十几年的船工,都是有口碑的人,我仅仅提了他们的月钱,分为十队,做每一队之首,竞相竞争,若是每次能保货物安全到达,一毫不缺,并处十队之优势,则加奖金,反之少扣。”他娓娓道来,这方式未曾耳闻,可王睿曾经也想过,只是形不成一个主意,便放弃了,经自己儿子这么一说,瞬间通了思绪,看向儿子的目光充满了赞叹。 “亦儿,想必那布庄内鬼是谁你也知道了?”王睿期待道。 “回父亲的话,上个月已经查出来内鬼了。”王亦恭敬回答。 “那为何不及时处理,你可知他害得我们庄子损失了多少?”王睿目含失望,摇了摇头。 “父亲,若是我不这么做,如何能查到二叔公是怎么陷害我们庄子的,况且,先前若是揭发,只能将他赶走,他非死契。当下不一样了,我们有证据,包括那个退货的乔老板,都是二叔公指派的人,咱们不仅可以将之送进大牢,还能让他们将钱货如数吐出,最重要的是,我们王庄的名声不会受到任何损失。” 王盛听完缓缓点头,“还是亦儿想得周到。” 王睿一脸惭愧,可想到对方是自己的儿子,顿时又转化为满满的自豪,有子如此,何尝王家后继无人? “睿儿,我知你在这方面并无天赋,可亦儿确实个商才,我也知你尽力了,王家多亏你了。”卓老夫人拄着拐杖将他扶起。 王睿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只能握了握老夫人的手,“娘,我明白了。” “盛儿,你不适合做官。”卓老夫人扭头看向王盛,王盛却低下了头。 “娘……”王睿想替弟弟求情,被卓老夫人抬手打断。 “母亲,我……”王盛自己也说不出话了,他知自己愚钝,可到底还是舍不得今日的成就。 “你莫要担心,当下就算你想退出官场,也退不出来了,我们王家不仅不能弃,还要将你捧住。”卓老夫人说道。 “娘,其实弟弟只是在朝中无人照应,若是有人可照应他一二,他都不会如此尴尬reads;六道三世传。”王睿说道。 “谈何容易,总是要有些奇遇,可他一生平淡,能到今天都是不容易的。”卓老夫人微微一叹。 “娘,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王睿好似想到了什么,两眼泛光,“皇上后宫妃嫔……那人与我们……” “住口!”卓老夫人忽然用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面,“不许提她!” “娘,当下她缺我们,我们也缺她,为何不可,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卓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将手从王睿手中抽出,“我叫你住口!”说着她整个人就抑制不住要往后倒,王亦忙将老太太扶住,王亦示意父亲住口,莫要再提。 王睿也是一脸悔意,“娘,莫激动,莫激动,我不提便是。” 王盛一脸为难,知道大哥说的是什么,却也不敢再张口,低着头,内心颇为苦涩。 王家这短暂的风波犹如小泡泡一样翻腾两下没影了,可之后王家的内部却又发生了一番巨变,此为后话。 夜幕中,月明星稀,夜风带着一丝凉气,让温娆周身的燥热散去了不少,舒服之极,叫她又忍不住扯了扯衣领。 她看着手中一对月珠,神色愈发忧伤,心中一阵茫然。 “娆儿,这是在看什么?”祁曜神出鬼没,忽然出现在她背后,温娆本能的将东西握在手心中藏起来,可却露出了一截络子。 祁曜瞅到了,忽然一顿,道:“这是……” “没什么。”温娆将东西塞入怀中,敷衍道。 祁曜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动作一滞。 “你在心虚么?”耳边是他浓重的呼吸,酥酥麻麻的,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没有。”她说道。 “没有?”祁曜冷笑了一声,搂在她腰间的一只手忽然滑入她衣内,似无意一般划过她的胸脯。 “皇上……”温娆惊呼一声,已来不及阻止。 转眼,那对月珠已落入他手中。 “这络子是男子的款式,娆儿,朕可不记得你有兄弟?”耳边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危险。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愈发紧。 “皇上,这是我母族的信物。”温娆敛着自己的衣裳忙解释道。 祁曜闻言,将那对月珠细细打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并非什么大家族,只是商户人家罢了。”温娆解释时有些不好意思,终究是贱商,如何论身份。 “你说得是王氏。”祁曜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第14节 “是,皇上竟知道。”温娆有些意外。 “知道,能把生意做到天南海北的王家,朕如何不知。”他说这话,似有恭维,温娆不敢确定。 “收好了。”祁曜将东西递还给她,什么话也没多说。 温娆接过来,想塞回怀里,可一想到祁曜方才的举动,便又生生地转了个方向,将东西扣在腰间reads;不负江山不负卿。 “今日初一,皇上不该在贤贵妃娘娘那里吗?”温娆问。 “她是贤贵妃,不是皇后。”祁曜挑眉,说得意味深长。 温娆却联想到自己身份。 祁曜讨女人欢心却真是有一手,这般说来,他初一来她这里,还是给了她的荣幸? “皇上果真是雨露均沾,不管妃子们身份高低,总能见您一次。”温娆恭维道。 “你喜欢吗?”祁曜忽然问。 “嗯?”温娆不知他话中何意,瞧他面无表情的,实在不知他在想什么,被他盯久了,只要硬挤出一张笑脸来回应。 只是她的笑脸没能取悦祁曜,反而让他嘴角绷得愈发紧。 “既是如此,朕后宫妃嫔恁多的人,你每个月最多也只能轮上一次。”他不冷不热道,“不知娆儿还能保持这样的美丽有多久,朕可不喜欢皱皮的老太太。” 温娆没能读懂他的意思,却读出了另一番意义。 他在说以色侍人,焉能长久? 她终有一天会色衰而爱弛,到那日,岂不凄惨。 若是她能幸运的有了孩子,那便不一样了,儿子可以带她去封地,远离这后宫,若是女儿……才叫她心寒。 她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择手段,让她千娇万宠,免她流离之苦,为她建起一座遮风挡雨的高墙…… 温娆捂住自己的胸口,不知为何忽然这里传来一阵酸楚,那种深深的后怕,那种对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另一个人而心疼。 她忽然间无比渴望一个孩子,只要一个孩子。 “皇上。”她忽然将祁曜的衣服扯住,紧紧抱住他。 祁曜却不为所动,反而脸色有些发黑的趋势,想将她扒拉开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温娆不肯放手,见他使了劲儿愈发焦躁,眼看着他要将自己手指掰开,她忙在他身上瞎扭一气,软软的胸脯蹭得他气血翻腾。 祁曜喉头一紧,忽然粗鲁的将她拎起,像是无比嫌弃一般,捻着她的领子离自己远远的。 温娆却恨极了这个姿势,不仅丑没有风度,还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猎物。别的不说,便是她想伸爪子重新扒到祁曜身上够了几下都够不着,像个毛茸茸的短腿小动物,眼睛都憋红了。 “皇上。”温娆几乎要被自己给丑哭了。 她想到前日刚抄完的春宫,眼睛通红,面颊泛粉,忽然计从心生,犹疑一番又咬咬牙下定决心。 “哥哥,不要这样扯奴家的衣服。”她忸怩着低声说道。 祁曜低下头来,微微侧目。 只见她秀色芳容明眸,艳波流转,像个娇嫩的雏儿,始承恩泽。 “哥哥,奴家的衣裳要松了。”她的浓墨长睫眨了几下,语调微微婉转,似乎带了一丝撒娇的语气。 她的话引导着他的视线飘向她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以及让他心痒难耐的玉兔,可偏偏只能瞧见冰山一角reads;首席霸爱之娇妻...。 “哥哥……”温娆心底掬了一把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祁曜却不再等她的下文,将她直接丢到了床上。 温娆埋进软绵的被子中,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紧,天旋地转地滚了一圈。 再睁眼一看,那腰带已经落入了祁曜手中。 他的目光泛着绿光,阴森森的视线将她周身扫遍,让她忍不住汗毛倒竖。 她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他便扬起手来在她身上一抽,那软绸带落在她身上,竟让她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痛感,未曾料想他用了内劲儿。 她几乎有些呆了,不能理解他这般做法,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听他开口,声音低低沉沉,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沙哑。 “快叫叔叔。” “……” “叔、叔叔……” “不够,求我……” “呃、叔叔,求您放开奴家……” “好侄女,刚才搔首弄姿的不是为了勾引叔叔么?叔叔这就喂饱你。” 祁曜十分入戏,连带着温娆,都有几分走神。 “不要,我是你的侄女,我们不能这样……”这台词神奇地被她给接上了。 祁曜满意的挑眉,将她的衣襟缓缓挑开,低沉道:“叔叔想你想得要死了,你舍得么?” 他格外耐心的做起前戏,只是在温娆眼中看来,他更像是在把玩她的身体,每一个地方,他都要试探不止,逼得她开口低吟。 “不要,皇上不要……” “乖乖,我是你叔叔。”他在她的屁股上拍了拍,手滑向她的脊背,挠得她又酥又麻。 “不……” “叫叔叔,我就放过你,快点。”他的手指向下。 温娆夹紧腿,阻止他的动作。 “叔叔,饶了我,饶了我。” “乖乖,把腿张开。” “……祁曜,你这个骗子!” 那些对话,温娆自己听得脸红心跳,到了最后体力不支,真的忍不住再三求饶,他竟趁火打劫一般,变着法子引诱她继续配合。 他像只饿了一百年的狼,将她反复吞吃,还嫌不够。 好似这次的肉洒了令人上瘾的配料,令他食欲大开,欲罢不能。 温娆再度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睛黏黏糊糊地睁不开了,周身的骨头像是被人拆开重装了似的,手臂上青青紫紫,布着亲吻的痕迹,就连脚背上都存着一枚。 温娆心中暗骂,可恨自己现在连动根手指都嫌累。 “良媛,现在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就好了。”丝桐的声音在屋子内想起。 温娆阖上眼睛,听了她的话之后,复又昏沉的睡了过去。 ☆、第15章 后妃的日常生活 小番外·某后妃的承宠经历 今日初七,高禄掐指一算,察觉后宫的静贵人、苏婕妤、宓才人还有新晋的秀女,都被皇上冷落已久。 盘子里重新整了整,将那几位放在祁曜喜欢顺手抓的地方,呈给祁曜。 “皇上,天色不早了,该翻牌子了。” 祁曜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他一眼,又扫了扫那些牌子,面上浮现一丝乏味。 “皇上,您太久没宠幸后宫,如今一个皇子都没有,实在是……”高禄顶着寒气又要开始唠叨。 祁曜哼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书,只是伸手随便那么一掀,翻了面牌。 高禄低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掉盘子里了。 温良媛,又是温良媛! 他迅速地重新拿起一面牌,将盘子放到身后,腆着脸把牌子递过去。 “皇上,今晚上是苏婕妤。”高禄笑眯眯的,背后却在冒汗。 不知道为什么,每个残暴的皇帝背后都会有他这样一个为皇帝着想的老太监…… 祁曜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嗯了一声。 “皇上,是走还是留?”高禄低声问道,走便是皇上起驾去她那儿,留便是将小主抬到宫殿内。 “走。”祁曜毫不犹豫道。 苏婕妤接到传话,听闻皇上要来,提前将自己洗的喷香。 待祁曜来了,她又忙前忙后,伺候祁曜。 “皇上,不早了,咱睡吧。”她想拉着祁曜的手,可偏偏骨子里透出来的端庄矜持不许她主动。 祁曜点头,张开了手臂reads;忘恩首席腹黑妻。 苏婕妤抿唇一笑为他更衣。 “皇上……”一层一层的衣服拨开,她羞红了脸,想要将祁曜的亵衣也扒下来,祁曜却忽然收回了手。 “先上床吧。”他如是说道。 苏婕妤闻言娇羞难耐,窃喜不已,让宫女给自己更衣之后,示意她们出去。 祁曜躺在外面,她便规矩地从他脚边爬进去,一道钻进了被子里。 许久,祁曜睁着眼睛,她也睁着眼睛,身上的热气渐渐散了几分,她又觉得多了几分尴尬,忍不住开口问道。 “皇上,咱先做什么?” 祁曜侧目看她,“你想先做什么?” “妾哪有想做什么?皇上真讨厌~”她娇嗔了一句。 祁曜微微颔首,“你先闭上眼睛。” 苏婕妤闻言,抿着唇角的笑意,将眼睛闭上。 等着期待已久的宠幸降临。 只是又是一个许久之后,周围都毫无动静,她微微蹙眉,想要睁开眼睛,忽然面上一热,似乎有只手在抚着她的脸蛋。 第15节 “别动。”那是属于祁曜的声音。 她又立马顿住,暗骂自己心急不矜持,羞涩地不敢睁开眼睛,直到睡着后,她都没有再动过。 祁曜十分满意,决定下次多宠幸她一次。 *苦短,天明后,苏婕妤睁开眼睛发现祁曜人已经不见了,心如同被人丢入了雪中一般,哇凉哇凉的。 一定是她昨晚上睡着了,惹得皇上败兴而归! 自此,苏婕妤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待早上姐妹相聚时,她忍不住暗暗地向表姐打听。 “娘娘,妹妹可不可以问你个事儿?”她问道。 贤贵妃一脸和蔼道:“你问便是,本宫有什么会瞒着你的。” “娘娘,你也知道,皇上昨晚上是在妾那儿留宿的,只是妾昨日并未承宠……”苏婕妤虽有些难以启齿,但对贤妃一向信任,毫无保留的对她说了一通。 贤贵妃闻言笑道:“傻丫头,皇上日理万机,你急什么,没看见皇上先前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吗?就算是这样,他都不愿意冷落你,你还贪心,想那事儿?” 苏婕妤闻言顿时脸色通红。 “哎呀,怎么会,妹妹哪敢,姐姐就是讨厌,莫要这般取笑我。”苏婕妤羞愧不已,想到皇上三天不合眼,晚上还去她那儿给她面子,她转瞬心中便是满满的感动。 “是妾不懂事儿,妾日后一定不再这般无状,妾要好好伺候皇上。”苏婕妤握紧粉拳,下定决心道。 贤贵妃欣慰地点了点头,待她人走之后,才松了口气。 “皇上的隐疾……唉,是时候商量商量先让哪个妃子‘诞’下皇子,这样方能安抚宫妃和言官啊!”贤贵妃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自己才是日理万机、殚精竭力的哪一个。 ☆、第16章 斩手示众(修错字) 温娆在翌日下午才起床。 她是被饿醒的。 “良媛,早上的晨会您又没去成啊。”丝桐嘀咕道。 “无妨。”她有些无力,祁曜对后宫雨露均沾,若说有人妒忌她侍寝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只是不去难免落下了娇纵的印象,横竖她也不讨喜。想来区区良媛,贤贵妃也不当放在眼中。 温娆对镜梳妆,忽然察觉嘴唇微肿,摸着红肿处还有些发麻,顿时心生不喜。 这般来看,实在难看得紧,温娆选了素色口脂上妆,想要遮敛一二。 “良媛,有个事儿奴婢得告诉你一下reads;异界之农家记事。”丝桐替她挽鬓的时候说道。 “怎么了?”温娆挺胸时只觉得胸口一阵酸痛。 这衣裳才穿过几次,胸口似乎又紧了半分。 温娆低头去看,发觉方才为她穿衣的宫女衣带扣紧了几分,她又将带子解开,重新系松,上头飞来一片阴影,温娆蹙眉,抬头看见丝桐眼巴巴地盯着她的胸。 温娆:“……” “良媛,你吃什么长大的……”丝桐盯着她傻笑道。 温娆被她问的话一噎,这倒也不是她天生的,只是漏了一些规矩。 她自幼丧母,许多由母亲嬷嬷来束缚的事情她都不曾经历。 例如,女子及笄后就该束胸,避免胸脯过大,令人轻浮。 此事虽没有严令规定,只是针对高门士族的千金,规律森严的门阀通常如此做,而平常人家,讲究者亦是效仿,将束胸视之为高雅的事情。 温家上下尚且还没有人愿意将这高雅的事情教给温娆,况且自温茹亲母死后,也无人敢缺她吃用。 温娆吃得好,睡得好,加之天赋,自然也发育的很好。 “咳,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事情?”温娆收起思绪问道。 “啊……对了,良媛,今日静贵人曾让人约您在攒花小筑小聚。”丝桐迟疑道。 “约在什么时候?”温娆一顿。 “也就是午后三刻。”丝桐说道。 温娆想了想,静贵人的印象她不太深,似乎是个沉默的女子。 室外春光灿烂,熏得人愈发慵懒。 攒花小筑却将日光全然遮挡,四面悬了透风的纱帐,坐在里面森冷极了,是夏日避暑的凉屋。 这个时候,鲜少有人来此处。 “妾给温良媛请安。” 温娆看着紫衣女子眉头一拧。 此地共四人,约她来的是静贵人,站在静贵人身边的是婉贵姬,还有方才请安的……她还不认识。 “温良媛,她是梁萱,今年秀女里提上来的才人,品阶还及不上你呢。”婉贵姬难得开口对温娆解释。 温娆见她看着自己,知她身份高自己一品,便矮她一头向她请安,“妾给婉贵姬请安。” 婉贵姬扬起唇角,满意地看着她卑于自己的样子。 “温良媛,虽说你年纪比我大,可你品阶不如我,所以,这一声姐姐我就不叫了。”她再开口,还是那副不阴不阳的态度。 温娆只当她为人狭隘,却不知她的尴尬地位,更是因为温娆昨日的侍寝受了刺激。 她虽娇宠,可整个后宫,祁曜独独没去过的地方便是她的宫殿,更别说宠幸。 温娆知她故意挑衅于她,她偏偏不接她话茬,只抿唇笑了笑,好似全然不介意一般。 婉贵姬也不纠缠,自己转身坐下,桌子上摆着茶点和茶,似乎确实是来闲玩的reads;我叫术士。 “不知静贵人约我来有何事?”温娆忽然想起什么,侧身看向静贵人。 静贵人低着头未开口,只听婉贵姬道:“温良媛也真是,出来就好好玩就是,非得刨根究底做什么,怎地?你不乐意与我们一起?” “娆姐姐,这是萱儿第一次见到你呢,萱儿敬你一杯。”梁萱递过来一杯茶,言笑吟吟。 温娆垂眸看向那杯色泽鲜亮的茶水,又听她道:“姐姐你莫要担心,我可不是令妹。” 温娆微惊,看向她们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考量。 看来,她们把自己的底都摸了一遍。 “姐姐,我手都酸了。”梁萱微微撒娇。 “抱歉,我不渴。”温娆收回视线,没打算给她面子。 梁萱闻言面色一阵青白,自己仰首一饮而尽。 “良媛真是胆小。”她的语气略不屑。 “既然无事,恕我失陪。”温娆不耐,方转身,便被拦住。 “温良媛,你好失礼,今日我给你机会向我赔礼道歉,你莫要不珍惜。”身后婉贵姬缓缓说道。 “丝桐?”温娆闻言对着门外唤了一声,发觉外面毫无动静。 “温良媛,向贵姬姐姐敬了这杯茶,前尘旧事一笔勾销,贵姬姐姐不会向你计较的。”梁萱头也不抬,又在桌上斟了杯茶,婉贵姬冷笑,端着一身架子。 温娆向后退两步,忽然腿弯一痛,身体本就酸软无力,当即跪倒在地,无力地向前一扑。 她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宫女缓缓收敛起动作,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哈哈哈哈,温良媛,这才叫行礼,你懂吗?”梁萱眼中闪过一丝恶毒。 温娆抚着右膝,跪坐在地上,裙摆沾染了灰。 “温娆,你什么都没有就敢如此恃宠而骄,你觉得本贵姬会让你这种人好过吗?” 宫中妃嫔数人,可温娆此人偏偏最让人想要挑衅欺负。 论分量,她是前朝皇后,欺负起来更爽,论背景,这蠢货自断生路与温家内讧,根本就没有后盾,再说皇宠,她连温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样的人,死了都未必有人替她出头,教训教训又何妨? “温娆,我是五品贵姬,萱儿是英勇侯之女,你冲撞了我,欺辱梁萱,若是不给你点教训,你日后岂不是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婉贵姬勾起粉唇坏笑。 温娆面色苍白,更显羸弱,闻言似乎有些颤意,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恨不得让人狠狠□□。 婉贵姬看着她扶着地板费力地爬起来,走到桌前伸手端起那杯茶向她走来。 “婉贵姬,过往的事情都是妾的错,妾还请贵姬原谅,日后才是我们全新的开始。”她垂眸,睫毛轻颤,说罢抬手。 婉贵姬抬手接过来,抿唇一笑,继而将水如数泼向温娆,“刚才你整个人都趴地上了,还是冲干净再来伺候我用茶吧,再倒一杯。”她命令道。 温娆颤了颤,提起灌满热水的水壶,杯子在婉贵姬手边,她就那般看着温娆,蔑视、挑衅reads;特工傲妃:医女风华。 她拿起杯子,忽然手一抖,啪的一声,茶叶如数泼到了婉贵姬的脸上。 只听温娆面无表情道:“你们自然不是我那妹妹,可我还是我。妾只会这一种敬茶方式,还请婉贵姬笑纳。 过往的客气还请婉贵姬忘记它吧,从今日起,这才是我们正确的相处模式。” 她左手又提起茶壶,将水从杨玉婉头顶浇下,茶香四溢。 若说从未被人冒犯过的婉贵姬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那么接下来这壶滚烫的茶水烫的她像只受了惊吓的母鸡尖叫着跳到一旁,哭嚎不止。 宫人们一拥而上将婉贵姬扶住。 “温娆,你好大的胆子!”梁萱没有立刻让人叫太医,而是上前趁温娆不防抽了她一巴掌,“你和你母亲一样不要脸!” 温娆被打偏了脑袋,头晕眼花,可梁萱一个字比一个字清晰,传入她耳中。 “知道我是谁吗?开国功臣梁氏一族千金! 芸姬那个贱婢,你以为她容貌因何而毁?她勾引我父亲,是我亲自去水牢用烙铁在她面上印下那淫字,那年我才八岁。” 温娆瞳孔骤缩。 “我以为失去那贱婢的庇佑,你死定了,谁知你竟活到了今日,我本不想来的,但她说是你,我就来了,芸姬的好女儿。” 梁萱狠声道。 “你什么都没有,站在这个位置都不配。我八岁那年能弄死你娘,如今对付你更不费吹灰之力,只要我动动手指,你就该上黄泉路下地狱了。” 温娆不知道梁萱其人。 第16节 只知道有一天,母亲养病回来后,脸上负着一个耻辱的烙印。 那虽不是让她死去的原因,可却是一只无形的手,一同扼在芸姬的脖子上,令她死的更快。 “萱儿救我!”身后婉贵姬在尖叫。 梁萱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搭理,再度对温娆抬手。 温娆猛的动了起来,抓住她的手腕。 “怎么?你以为你能对抗梁氏?”梁萱笑,可下一刻她却笑不出来了。 “终于让我逮到一个。”温娆扬起唇角,柔弱的面容忽然全部破碎,露出另一副面孔,她不是小兔,而是张开嘴就能吞下整个人的巨蟒。 她抓着梁萱的手臂用力一掀,重重地扣在桌子上,一道白光闪过,下一瞬,梁萱发出比婉贵姬更为凄厉的尖叫声。 先前的若是泼妇打架,众人见怪不怪,钦佩温娆的勇气,敢于反抗。可这一幕,吓到了所有年纪轻轻的小宫人。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便扯开嗓门尖叫:“杀人了!” 梁萱跪在温娆面前动弹不得,另一只手被一把水果刀深深钉在桌缝中。 “你是我计划里最后一个,没想到却第一个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真是叫我好找。”温娆的声音冷到发寒。 梁萱却已经痛得听不见了,那是她的右手,写字画画、引以自豪的右手。 ☆、第17章 身怀有孕 温娆低头看见有血从梁萱手上渗出来,顺着桌腿,流到地上。 红的触目惊心。 她母亲的脸也是这样,回来的那日,面上的血顺着脸庞流下,像泪,滴到她脸上。 头疼欲裂,她觉得眼前忽然一黑,便再无意识。 “梁萱,蛇窟的滋味可好?” 梁萱将将要昏,却忽然听到这样的声音,猛然抬头,发觉温娆双目紧闭,晕倒在她前面……刚才是谁在说话?! 攒花小筑外,远处的树影抖动。 “她还是那么狠。”有道声音从树后传来。 “狠?怕是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吧。”银具覆面,这人是封颂。 “今日所做,不及她过去待我的万分之一,我不狠。”她小心地隐在暗处,看着那儿。 “这般就把她扳倒了?”封颂问。 “自然不会,只要她还在祁曜眼里,她便永远都不会被彻底被扳倒reads;天道殊途。你相信么,很快,祁曜会亲手将她推入深渊。”她嘴角渐渐上扬。 “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封颂侧过头来,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蛋。 “你要的人是温娆。”她说。 “那也是为了你啊,我的……心肝。”封颂执起对方柔荑贴到自己的面上,甚为享受。 那人亦笑,转而面沉如水,反手在他面上一抽。 “封将军,自重。” 风声鼓鼓,天气转眼间便阴沉。 祁曜正起身,高禄领着小宫女匆匆来报。 “皇上,后宫出事儿了,温良媛她对其他妃嫔动了手。” 祁曜拧眉。 贤贵妃听闻消息已经先一步将事情简单处理,婉贵姬和梁萱都在楚乐宫里看太医,温娆昏得人事不知,故而,当场的事情便被婉贵姬和梁萱的宫人添油加醋的拼凑起来,将事情说得合情合理。 祁曜来时,第一眼看见的角落里的温娆,面色苍白,裙摆长长坠地,一身灰尘,狼狈极了。 “皇上,我们家贵姬从未得罪过谁,今日只是吃糕点噎着了,让温良媛帮忙递个水儿,谁知道温良媛忽然发疯,把那茶壶里的水泼到贵姬身上……” “皇上,才人以为温良媛是魔怔了,便上去扇了她一巴掌想把她打清醒,结果……呜呜呜,结果才人的手被她给扎穿了……” “皇上,臣妾以为此事兹事体大,温良媛残害妃嫔,不可轻饶。”贤贵妃说道。 祁曜抬手,止住她的话头。 “问过话了吗?” “回皇上,臣妾以及问过了,所有人的供词都是一致的。”贤贵妃说道。 祁曜不说话,看着贤贵妃,目光说不清的冰冷。 贤贵妃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婉贵姬如何?”他敲着茶盖,屋内再不敢有人发出任何嘈杂声,安静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婉贵姬皮肤娇嫩,好在茶水已经凉了许多,太医方才开了药方,内服外敷,不日便可恢复,婉贵姬主要还是惊吓过度,这才迟迟未醒……梁才人她的手,还需等她醒来,让太医仔细问问,才知内伤如何,当下血已止住。”贤贵妃的态度公事公办,毫无私情。 祁曜沉吟了半刻,问道:“温良媛如何?” 贤贵妃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尚未查看。” “供词可有温良媛的?”祁曜问。 “温良媛尚未醒来。”贤贵妃艰难道。 祁曜抬手,一只杯子落在她脚边,砰地一声碎开。 “一面之词便可断事,谁教你的本事?” 天子震怒,所有人都跪下,贤贵妃伏地不起,闻言内心一揪。 “高禄,将那两个宫女压下去先杖三十。”祁曜吩咐。 高禄哪里能不知道他的意思,那两个宫女刚要开口求饶,便被人捂着嘴给拖下去了reads;武临九霄。 “皇上焉知这仅仅是一面之词,至少也该等温良媛醒来问问。”贤贵妃心觉此事不公。 “惹是生非该罚,看护不好自己的主子罪加一等,何须问谁?贤贵妃,你逾越了。” 贤贵妃闻言面色一阵青白。 “宋太医何在?”祁曜问。 一个中年男子从后面冒出来,颤颤巍巍道:“宋太医今日未到,微臣李鹄代诊。” “温良媛如何?”祁曜问。 李鹄跪地不敢起,直接跪爬到塌边,替温娆诊脉,而后一惊,擦了擦汗,看了眼祁曜,又仔细诊断。 “皇上,温良媛是受惊多度,而且她似乎是、是喜脉。”李鹄说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所有人闻言都抬起头来,面色惊讶地看着他。 “喜脉?”耳边是祁曜阴森森的声音。 李鹄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微臣确定,已有一个月之久。”他已经反复查探了多次,那脉象确实是喜脉。 贤贵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向温娆,又看向祁曜。 祁曜则是一躬身,将温娆稳稳抱起,动作温柔而又稳当。 “婉贵姬顽劣不堪,送入太庙,梁才人谋害皇嗣,赐死。” “皇上,万万不可!”贤贵妃闻言再顾不得,“皇上,太后娘娘年事已高,她受不得刺激,而且,梁才人无心冒犯温良媛,况且她也伤了一只手,付出了代价,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你以为谁伤了皇子,是一只手可以轻饶的么?贤贵妃,别挑衅朕的耐心,你再犯此等蠢事,不如与她们一道去了。”祁曜顿住,又道:“谁敢让太后知道此事,五马分尸。” 贤贵妃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 她是皇上最信任的妃子,他今日竟对她说这等狠话,是不是说明,他的心思因为宫中有皇嗣而对她疏远,她曾经知道他的秘密不再是秘密。 “皇上,是不是罚的太重了……”高禄实在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将丝桐拿下,交给刑部。”祁曜不等他话说完,似乎想起什么又道。 高禄彻底闭嘴,恍然间明白了。 这事情它没有黑白,不论是什么人,不论她有没有伤害到温娆肚子里的孩子,祁曜认定要杀的人,不能活。 楚乐宫里,贤贵妃被宫人扶起,久久未回神。 外面观刑的太监进来通报:“娘娘,那两个宫女死了。” “才三十杖怎会……”贤贵妃话说了一半又顿住,心下恍然,莫说三十杖,哪怕是一杖,她们也是活不了的。 “蜜儿,去备一些安胎的药膳,过几日,本宫要向温良媛请罪。”贤贵妃抬手扶了扶鬓间的钗,收敛起方才的情绪,微微一叹:“这事情是本宫做得不对,委屈了温良媛。” 宫女们闻言都心悦诚服,到底是贤贵妃,其他女人可以靠宠爱留住皇上,而贤贵妃则是以贤服人,即使是皇上,也对她不同于别人。 ☆、第18章 暗涛汹涌 宫中消息滞涩,但经有心人的传递,很快便让梁家人得知这个消息。 梁老太太闻言惊得昏阙了过去,梁存裕面色犹如阴云罩顶,却只言不发,来回踱步,心烦意燥,偏偏什么都不做。 “父亲,温叔叔送了信来。”一个年轻的男子推门进来,快步上前,将东西递给他。 他忙打开一看,眼睛眯了眯,闪过一道利光,而后舒了口气,看向那个年轻人,欣慰道:“萱儿牺牲的不少,薄舟,日后不可亏待于她。” “父亲不必多言,此番是为文舟的前途着想,我自是明白。”他行事稳重,最让梁存裕放心。 “你明白就好,我与你说,文舟此番定能成事。”梁存裕说道。 梁薄舟想了想,亦是微微颔首,道:“父亲,孩儿相信,弟弟定能高中。” 他转身坐回桌前,又迟疑地看了眼梁薄舟,对他吩咐道:“嗯,你去将告诉刘管家,让他两日后约温相贵宾茶楼喝茶。” 梁薄舟点头退出房门,他这才转身从离地面几块砖距离的地方抽出暗格,将东西放进去锁好。 待翌日早朝,英勇侯梁存裕上朝来长跪不起。 “皇上,后宫之事,臣本不该干涉,可事关前朝,温氏身份微妙,当下倾轧宫妃的手段令人发指,竟能动刀伤人,想来极为危险。” 第17节 “你消息如此灵通,后宫的事情都知道得比朕清楚了,不如你说说该如何惩罚?”祁曜面无表情道。 梁存裕闻言不仅没有退下,反而底气十足:“皇上,微臣以为,温氏该严惩,此事并非小事,她今日伤的是个小小的才人,哪里知道她的刺会不会伤到皇上,微臣对皇上一片赤诚,还请皇上明鉴。” 祁曜不语,只见温厚德上前一步,说:“皇上,温氏是臣管教不严,皇上对温氏与我温家的厚爱,微臣心中都明白,可她屡犯屡教,为了后宫的安宁,还请皇上严惩温氏!” “请皇上严惩温氏!”呼啦一群臣子一同跪下。 连洵身为右相,却没有表明半分态度,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温厚德,不解他为何急于陷那个温氏于不义。 祁曜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忽然又听人开口。 “皇上,微臣有话说。”此人正是三品侍郎王盛。 “说。”祁曜将手又搁下。 “微臣以为凡事有因必有果,英勇侯身居宫外,宫内消息一向闭塞,若非皇上允许怎可轻易让外人得知,英勇侯只知道事情的表面,想必事情具体的前因后果他尚不知道。一个人纵使有错,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皇上宽容大量,必为百姓之福。”王盛说道。 “王大人,宽容不是纵容的借口。”梁存裕抬头,看向他的目光不善。 “侯爷所言极是,莫非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王盛问。 梁存裕一噎,这话头方才便已经被他给堵死,当下他敢承认,便直接掉进这王盛的话圈子里去了reads;媚宠,萌妻至上。 “二位爱卿莫要再争。”祁曜向后一倚,笑:“此事谁也不需要再争,温氏不仅无错,还护子有功,朕不得不赏。” 众人皆愣了愣,不解何意。 祁曜哪里来的子? 再一想,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祁曜至今无子,并不是没有微词,可送去后宫的女人,他来者不拒,无人敢寻话头说他,最终得出的答案都是两个字,不行。 当下温良媛有喜,这说明什么? “恭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温厚德愣了许久,竟第一个反应过来,跪得比谁都响。 而后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谈论公事,各个立场不同,可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们的礼节从不敢漏,皇嗣一事非比寻常。 温厚德向梁存裕使了个眼色,梁存裕当即改口不再多提,内心顿时五味杂陈。 温娆竟然有喜,还是后宫第一人! 只是竟无一人知晓这样的消息,可见,有些事情,恐怕真是祁曜“有心”让他们知道,而有些事情则掩饰得滴水不漏。 太医院内,李鹄将自己的药箱收拾好了,带去给总管公公检查。 “公公,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您看看,有没有顺走什么?我这一去,怕是不再回京城了。”李鹄说道。 “嘿,李太医,您这样想不通的杂家就挺少见的,像您这样供皇差的,可是八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公公说道。 “唉,我也是无奈,家中老小都依仗着我,没我不行。”李鹄叹道。 “罢了,只是可惜你这刚诊出个妃嫔的喜脉,简直沾了一身喜气,这刚顺了,你便走,当真不后悔?”公公又再三劝道。 “公公,我真的要走了,你也莫要挽留,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请您喝酒。”李鹄坚决道。 那公公见他如此坚定,便点了点头,客套道:“好,杂家便等那日来。” 李鹄满脸堆笑:“好好好,公公,手续办好了,我这就先走一步。” 他离开皇宫,坐着一辆朴质无华的马车,驶出皇宫后,便消失在人群中不再显眼。 温娆穿着一身轻松的亵衣,立于窗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远方。 祁曜下了朝便来见她,看到她素面羸弱,目光有些空荡。 “娆儿。”他柔柔地唤了一声,却发觉她并未看向自己,还如梦魇一般念念有词。 “你说什么?”他从背后轻轻锁住她,低下头,耳边听清了她的话。 “她该死,她该下蛇窟,她该下蛇窟……” 祁曜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握住她的手,察觉一阵冰冷,忙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抬手将她的眼一阖,她便如睡着一般,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抚着她的头发,目光柔和的几乎要拧出了水。 “皇上,媚妃求见reads;赵航的南宋。”高禄低声道。 祁曜眸色一闪,道:“下去。” 温茹原本以为自己要等很久,没想到刚一通报,便见到了祁曜,只是祁曜不允她进来,她便没能看到温娆的状况。 “皇上,发生了这种事情,臣妾身为珺宸宫的一宫之主,有很大的疏漏,臣妾有罪。”温茹低眉顺眼,即使是认错,都让人忍不住对她宽容三分。 祁曜并未看她,面上也无动容,只是沉默不语。 温茹见状,咬了咬唇,不胜娇羞,面上羞愧之色渐溢,“臣妾待姐姐醒来,定当向她赔罪。臣妾知姐姐当下身边没了个贴心人,所以,这就将罂粟给她送来了。” “罂粟?”祁曜低下头去喝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是,罂粟是臣妾自由陪伴长大的宫女,可是姐姐一直都很喜欢她,臣妾先前舍不得给,当下姐姐受了委屈,多半是臣妾的错,所以,还请皇上允臣妾将功补过。”温茹说道。 祁曜抬眼定定地看着她,手指带着节奏轻叩桌面,似乎初次见面那般打量,看得她脸蛋发红。 “皇上,可是臣妾哪里不妥,为何要这般看着臣妾……” “无甚,未曾料想,你与她感情如此好。”祁曜挪开眼,淡声道。 “臣妾与姐姐自幼便很好,那罂粟之事……”温茹迟疑地探问道。 “待她醒来,随她喜欢。”祁曜漫不经心道。 温茹面上也不见失望,只是微微一笑,不再缠问。 另一厢,王盛回到家中,面带忧愁。 见着王睿,便是长长一叹,“大哥。” “怎么了,你可是在官场上又遇到难事儿了?家中的钱可以随意拿去打点,你莫要推辞,这是哥哥唯一能支持你的地方。”王睿说道。 “不是。”王盛闻言摇头,将殿上的事情与王睿一说,王睿顿时明白了。 “她能怀有龙子,是她的荣幸。”王睿面色略微妙。 “大哥此言差矣,温厚德那老东西待她不好,你又不是不知,当下她身怀有孕,我唯恐她被人陷害。”王盛叹道。 王睿亦是明白,这事情的发生,本就因为温娆无人撑腰,而她只不过是走了运,碰巧怀上了龙种,否则当真是在劫难逃。 “你说温厚德先前同梁存裕一个鼻孔出气,求罚温娆是真的?”王睿还是有些不信。 “我骗你作甚,我实在有些难过,她是个好丫头,只是因为她母亲,老太太不许咱们认她。”王盛又是一叹,“我是她舅舅,她小时候的乖巧我也是见过的,我虽膝下无女,但也知道千金小姐该过的日子,可她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大哥,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先前在朝堂上为她出头,会不会得罪了别人,要知道,你自己也是举步维艰。”王睿面上亦是动容,“若是游儿这番能够争气,一举高中,你在朝中,便不再是一个人了。” 想到王游,王盛的心情又恢复了几分欣慰,“是啊,游儿这孩子,我见他天赋极好,只是为人太过随心,又让我担心。” “莫要担心,他是个好孩子,不会让你失望的。”王睿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亦有一番思量。 ☆、第19章 下不为例 梁萱一步一后退,看着小春端着药碗步步紧逼。 “梁才人,皇命不可为,既然你不肯服从圣旨,奴才也只能强灌了,只是这么一来,你怕是面上也不好看了。”小春说着,身后两个人上前去将她捉住,牢牢按下。 “不,皇上不可能要将我赐死!求你、求你让我见见我爹,我不是故意得罪温良媛的,小春公公,求你替我向她求情。”梁萱缩着身子不住挣扎。 小春复又逼近两步,闻言微微一叹,道:“梁才人,你得罪的不是温良媛,你得罪的是温良媛肚子里的孩子啊,他的情面,可不是那么好求来的。” 梁萱骇然,“不!” 高禄看着时辰,见小春尚未回来,有些忧心他办事不力。 祁曜合上奏折,确定这是温厚德所上,复又打开,看见里面一封陈旧的手令。 昔日,他曾赐温厚德一则免死令reads;超级掌教。 免死令,顾名思义,是免死用的。 他以为温厚德至少留在自己落难之际用,可他没有,可见,他是个聪明人。 这免死令对温厚德这样的人着实鸡肋。 若是他一人犯事儿,只要家族在他便不会用得着这手令。若他家族落难,一则免死令只能保一人,他没了族亲,一人活着也比死了都难看。 他们都是明白人,这东西并不是真的那么精贵,只是一个脸面罢了。 只是温厚德未免也太轻看它了,竟将它抵给梁萱,想来,梁家待他不薄。 “高禄,去告诉小春,免梁才人一死,革除份位。”祁曜按下章,忽然说道。 高禄这厢愣了许久,“皇上,这个时辰,人怕是早已经……” “死了就拉出去埋了。”祁曜不耐地挥了挥手,虽说他这么吩咐了,可他并非十分在乎。 “是。”高禄不敢耽搁,忙带人离开。 珺宸宫安静极了,没有人敢大声喧哗,生怕吵到这里当下最精贵的一个人。 罂粟重新泡了一壶热茶,遇见映秀,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映秀也在泡茶,低头专注的样子,各做各的事情。 罂粟灌好水,转身路过映秀身边,映秀这才低低开口,“罂粟,娘娘待你十年如一日的好,你可千万不要辜负她。” 罂粟一顿,“这是娘娘说的?” “娘娘最是心慈手软,你觉得她会说这样的话吗?”映秀叹道。 “你好好照顾娘娘。”罂粟面无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承诺什么。 映秀拧眉,忧心忡忡。 要知道,罂粟和她都在温茹身边待了许多年,罂粟总是莫名与温娆产生纠葛,温茹虽待她好,总不能全然信她。 一个人注定是藏不了太多心思的,即使她能忍住不说,身为她最信任的丫鬟,映秀也知道温茹的心思。 罂粟是根刺儿,能扎温娆一次,便能扎温娆第二次,这次是个好机会,希望她能一击命中才好。牺牲了她一个成全了娘娘,也算是她的福分。 罂粟心思与映秀不在一条线上,她有些心不在焉,思量一些问题。 第18节 待她回到温娆卧室时,温娆正坐倚在床上发呆。 “良媛您可算是醒了,奴婢刚好泡了壶热水,这就给您倒杯凉一凉。”罂粟殷勤道。 “我不渴。”温娆弱声道:“你不要再出去找其他人的茬儿了。” “你……”罂粟对上她的视线,疑惑道:“你怎么了?” 温娆看着她用力的眨了眨眼,抬手按住额角,猛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 “罂粟,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语态有些虚弱。 罂粟垂下眼眸,道:“媚妃娘娘先前允诺奴婢来伺候良媛,碰巧丝桐被皇上提走,娘娘身边无人伺候,奴婢便来了reads;断袖相公,乖乖...。” “丝桐去哪了?”温娆蹙眉,感到一阵阵不适之感从心里上涌。 “奴婢不知,但依稀听人说,丝桐因为对你照顾不周,所以……” “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温娆忽然间想起,那日她与婉贵姬等人发生冲突后的事情,只是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般沉寂无声的带过。 罂粟将自己所知的事情粗粗与她一说,温娆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你是说,我怀了皇上的孩子。”她面上表情有些微妙,不知该喜该忧。 “是,良媛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将受到所有人的宠爱,他是皇帝第一个孩子,而您也能母凭子贵。”罂粟笑道。 温娆扫了她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掀开被子起身,道:“伺候我穿衣,我要见皇上。” “良媛,您身体还未恢复。”罂粟的话刚落音,温娆站在地上只觉得双腿一软,又跌坐在床上。 “您可得当心些,您当下是有身子的人了。”罂粟扶着她说道。 温娆推开她,不再强撑。 “这是怎么了?”祁曜进来时,没让任何人传报,温娆忽然见着他,面上一阵恍惚。 “你下去吧。”祁曜对着罂粟摆了摆手。 罂粟躬身退下。 祁曜上前将温娆抱起放在怀中,温娆挣扎了一下,不愿意待他怀中。 “别乱动。”他亲了亲她的发顶,心中一阵激荡。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总是不敢去看。只有拥着这样温软的身体,能看见她闪烁的眸光,他便忍不住想要将她嵌入怀中。 “不舒服,你身上有东西硌人。”温娆低声道。 祁曜一愣,将她轻轻地放到床上,盖上杯子,继而将自己身上的袍子除去,也一同钻了进来,继续搂住她不放。 温娆:“……” “皇上很累么?”温娆不好意思再推开他。 “我陪你,你不开心?”祁曜反问。 “没有,妾刚醒来,能见到皇上,十分心安。”温娆轻轻一叹。 “别怕,你肚子里有朕的孩子,即使朕不在,他也一样会保护他的娘亲。”祁曜顺着她的背,安抚道。 温娆这才恍然,“我真的有孩子了?” “嗯,你方才起来是想做什么?”祁曜问。 温娆这才想起,问道:“丝桐去哪了?” “她护主不力,朕将她送走了。”祁曜说道。 “皇上,她有时虽粗心大意,可护我之心不假,我希望您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温娆敛下眼眸,长睫若扇,盖住所有的情绪,心中猜到了几分。 “她不适合放在你身边。”祁曜伸脚轻轻搁在她脚边,将她轻轻夹住。 温娆缩了缩脚,他又追上去,将她牢牢夹住,不肯放开。 “你躲什么?”祁曜不满道reads;与美女同居。 “硌脚……”温娆的声音更弱了。 要知道,她这辈子也就窝在宫里头了,虽不至于走三步就喘一喘的地步,可也相去不远。 而祁曜是个男人,雄壮伟岸,和温娆相比,他一身都是*的,那长了老茧的脚蹭着她脚又痒又疼。 “你好大的胆子。”祁曜轻斥道。 温娆闻言一怔,继而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撅起屁股拱了拱,将他隔开。 圆乎乎软绵绵的屁股拱在祁曜肚子上,又让他忍不住心生邪念,他挪了挪位置,换了一处*的地方戳了戳。 温娆忍无可忍,怒嗔道:“皇上,你那儿也硌人!” 祁曜眸色微沉,贴着她的耳朵道:“朕浑身都硌人,你那么软绵,除了硌你,朕谁都不想硌。” 她按住他不安分的手,道:“皇上,丝桐可以不放在我身边,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罚她。” “朕只是将她调走罢了,她不适合待在你身边,不如去她适合待的地方历练历练。”他一伸手将她的脚捞过来放在怀里。 温娆拧眉,却说不出什么推辞的话,因为那里很软和,挑不出半分刺儿。 “还硌脚吗?”他眉眼含笑,竟流露出几分温柔,温娆看得有些发愣,摇了摇头。 “把孩子生下来,朕日后一定对你好。”他忽而郑重道,面上的神情像发誓一般郑重。 温娆又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有些犹疑,他宽大的手掌亦盖在她抚着肚子的手背上,“你瞧,只有你一个人有朕的孩子,可见,天注定,朕是要对你好的。”他的话透着一股甜味儿。 温娆愣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对他说得话出乎意料,无以应对。 她准备的很多东西,在这般情况下,竟毫无用武之地。 “好累……”她索性抬手遮住眼睛,衣领滑落半截,露出雪颈。嘴里含含糊糊,更像撒娇,软软糯糯的声音跟带了钩子似的,无心娇媚。 耳边是祁曜低沉的呼吸,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压抑和咬牙切齿。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温娆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唇上一软,那男人如狼一般扑了过来,将她的腿分开卡在他腰间,她惊骇地掩住肚子,他却强行将她的手压在两侧,以绝对的姿势镇压。 “祁曜、祁曜!”温娆失声大叫。 他的动作却没有半分止住。 “朕又不进去……” 温娆这才明白他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是对她的宽容,而是对他自己的宽容。 “不行……”温娆几乎要哭,白日宣淫分明是昏君的做法。 “娆儿,乖乖,就一次,喊爹爹……” 爹…… 温娆气得脸色涨红,抬手啪得一声拍在他脸正中间,堵住他的嘴。 “混蛋!” ☆、第20章 一面之缘 事情结束的很快。 温娆抬手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抬头看了祁曜一眼,他不仅没有为自己方才的禽兽行径有怀有半分愧疚,周身还散发着餍足后的慵懒。 “朕没弄伤你吧。”他见她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 温娆又缩了缩脑袋,彻底埋到被子底下。 祁曜:“……” “皇上,是妾逾越了,不知伤了您没有……”被窝里闷闷地传来她的声音,与其等他日后记仇的时候想起来,不如主动认错,消弭这些隐患。 “什么时候?”祁曜知道她是怕了,这才松了口气,双手插过她的腋下,将她提上来,抱入怀中。 “方才,您让妾喊爹的时候……”温娆想起来还是觉得脸烫。 “没有,娆儿只是在摸朕的脸,摸得朕可舒服了,朕还想让你多摸几下。”祁曜恬不知耻道,一边说,还一边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温娆面色一窘,忙把自己手给抽回来。 “皇上……”她状若娇羞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他便没有听清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休息,看着她恬静的样子,恍若隔世。 他从未想过她的另一幅姿态可以是这样的。 他的手每次搭在她的脖子上都该用力掐紧,而不是轻抚令她呻|吟。 她怀了他的孩子,若是能永远这般乖顺,他又何必向她‘寻仇’。 “娆儿,别欺骗朕。”他闭上眼睛,闪过一些不善的画面,抱着怀里好似虚幻一般的人物轻轻摩挲,嘴里习惯地吐出一些威胁的话,“不然,朕会把你生吞的。” 温娆却听得背脊一凉。 又开始了…… 他总是会这样,说一些吓人的话,来提醒她的身份地位。 上一次见他发火时,她曾偷偷看过他的神情,那般的森冷,温娆几乎要看见他的滴血的獠牙,他的眼神告诉她,他说得每个字都是值得实践的。 她不敢抬头看,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沉睡中。 罂粟站在门外,不敢走神,生怕漏了主子的吩咐。 听见里面动静消停了,她面上闪过一丝惊疑。 她也曾在温茹身边伺候过,祁曜每每临幸她时,自己守在门外总是听不见屋子里有什么声音。 像这般荣宠,罂粟归究于是温娆喜得龙子的功劳。 她扯了扯嘴角。 现在的温娆有多受宠,日后她便会有多凄惨。 不是她诅咒,而是这结局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好了。 王盛用过饭,在刑部后堂审查了一下资料。 第19节 “大人,女牢那里差些囚衣,还请您签个字儿reads;逆死。”陈石说道。 王盛闻言一顿,道:“怎么会缺囚衣?最近并没有新入档的犯人。” “是没有,可前面有几个悍妇在牢里头打架,把衣裳给扯坏了,那衣不蔽体的,实在是有伤风化。” “你去让人去库里领衣服,我去女牢那里巡查一遍。”王盛想了想说道,因为出于对女眷的忌讳,他几乎很少去过女牢。 “可要先通知牢头……” “我看的便是他们的日常,无需特别准备。”王盛说道。 陈石点头,道:“那还请大人等我一下,我去把手令送过去。” “不必了,你晚些时候过来便是,我去看看无妨。” 王盛起身出了门,循着牢房的方向走去。 牢房里向来阴湿,最顶上的窗口很小,防着一切会让囚犯越狱的机会。 “你们都去忙吧,本官随处看看。”王盛摆了摆手,不许狱卒跟上。 左右妇人见到他皆噤声,不敢说话,再胆小的妇人甚至不敢看他,畏缩着身子,深怕被男人瞧了去。 王盛收回目光,这里并无女囚被虐打过,想来换了一批人之后,牢里的状况比之先前确实好转了许多。 再往前走地势便渐渐向下。 那里是地牢,除了重犯,一般都是空着。 他照例巡了一遍,发觉有一间门竟是锁着的,里面依稀有铁链碰撞的声音。 他有些惊讶,他做事儿向来都是仔细的,他分明记得先前和后来都没有谁被关押在地牢里。 王盛低头找出钥匙将门打开,推开门,看到屋子里锁着的人。 那是一个稚嫩的女孩儿,白净的脸上沾了一点灰,一身不合体的囚衣,更显得她单薄,她纤细的脖子上正锁着黑色沉重的铁链,而她自己正费力伏在地上,够着一个馒头。 那小姑娘抬起脸来,看到他吓得一缩,目光防备。 王盛眉头深深一拧,弯腰将那沾了灰和草的馒头递给她。 她犹犹疑疑的伸手要接,他又忽然顿住,将手收回。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举动,以为他是故意耍着他玩,她也不说话,就低着头掉了两滴眼泪,有些心酸。 “给你。” 那个男人的声音十分温润,宽厚的手掌上托着一只剥了皮用帕子包住的馒头。 “你是犯了什么事儿?看你年纪轻轻,怎会被关到这个地方?若是有冤屈尽管与本官说,本官自当向上级禀报。”王盛看着她可怜的模样心中一软,如是说道。 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将馒头抱入怀中,摇了摇头,一个字都不说。 衣袖滑到肘间,她的手臂上的鞭伤触目惊心。 王盛眸光一凛,抓住她的手臂。 “可是有人对你动用私刑?”他语气微怒,看她愈发可疑,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外头一串脚步声急促赶来,王盛回头,见陈石正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reads;总裁劫色·老婆,拒婚无效。 “陈石,这是怎么回事儿?”王盛责问道。 “大人,速速跟我离开。”陈石二话不说便要拉他离开。 “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清楚。”他甩开对方说道。 “大人,这里不是咱可以来的。”陈石急促道,“她是皇上亲罚的犯人,大人您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这事儿直接通过了尚书大人,由他亲手关押的,您怎可将这牢门打开,这犯人厉害的紧,一不小心便会教她逃了去。” 王盛回头看她怎么都是瘦弱的模样,偏偏陈石说得那般信誓旦旦,他还想说什么,陈石也先将他推了出来。 “大人,这犯人非比寻常,咱们还是去巡查其他犯人罢。”陈石转身将门啪得一声关紧锁上,左右张望,幸而无人往这里来。 王盛隔着门什么都看不见,想要说什么,也都作罢了。 “她犯了什么罪?”他问向陈石,知道对方对打探这些消息向来都是有一套的。 “这个我也问过的,但都说是皇上的人,得由皇上派人处决,这事情咱还是别管了,快些回去吧。”陈石说道。 王盛见他这般后怕,一甩袖子,叹了口气,先一步走出了地牢。 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关系,王盛前脚人走了,后脚便有一个玄衣人手持令牌进去了。 丝桐坐在地上,将馒头掰成两半,露出了中间黑色的心。 明白他们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了。 “丝桐,你可知错。” 那玄衣人看着那黑心馒头,低声问道。 “我何错之有?”丝桐手一松,那两半馒头便掉在地上了。 玄衣人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尚不悔改,让我如何替你求情。” “主子派你在温良媛身边,不是让你戏耍她的,而是让你伺候她,你明白吗?” “我伺候她还不够好吗?”丝桐笑道。 “那件事情,你就在外面,为何不冲进去保护良媛?” “我是个普通的宫女,若是冲进去,我便暴露了。”丝桐说道。 “你当下确实未曾暴露过,这便是你没有暴露的后果。”玄衣人叹。 “你今日来还是想让我死?”丝桐漫不经心道。 “自然不是,主子说,让你去别的地方历练。” 丝桐闻言顿时绷直了,惊道:“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呆在她身边!” “你别无选择,给你机会时,你你不珍惜,这会儿你不要也来不及了。”玄衣人又是一叹,道:“你若是得了良媛青睐,会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最幸运的,可你偏偏不珍惜,主子说,从今日起,让你接下线的任务。” “我……” “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是温良媛替你求来的,你还是惜福吧。”他的一句话,将她完全噎住。 ☆、第21章 心肠狠毒(修错字) “我要去哪里?”丝桐面无表情道。 “跟我走,去了你便知道了。” 玄衣先一步离开,丝桐恍若尚未回神,她抬手搭在脖子上的铁链上用力一扯,铁链犹如丝帛一般应声而裂。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走出两步忽然又顿住,回头看到那黑心的馒头,她弯下身将那馒头下的一条白巾捡起揣入怀中,这才离去。 午后时光正好。 温娆龟缩了许久,也抵不住贤贵妃再三邀请。 她本以为只有贤贵妃一人,谁知到场一看,竟坐满了一屋子的人,眼熟眼生的,一个都不少。 温娆看向贤贵妃,贤贵妃笑道:“众姐妹听说你难得来我这里散散心喝喝茶,也都纷纷要过来看看你,你瞧你,当下可真是后宫顶尊贵的一个人了。” 能在众妃子中第一个怀上孩子,温娆也不知该说什么谦虚的话,只好抿唇笑笑,也不敢太过得意。 当下倒不敢有人说话刺她,看见祁曜护她的那股狠劲儿,就没人敢犯傻再找她茬儿了。 众人聊着家长里短,渐渐话头就往正头上牵了。 “唉,这一眨眼,春天就来了,贵妃姐姐,今天春狩的名单出来了没有啊?”宁修容抵不住身后一群妃嫔催促,把问题给问出来了。 贤贵妃早已习惯,道:“虽说完我当下掌着后宫的凤印,可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哪回还不都是由着皇上的心意来的。” “唉,今年会不会是温良媛,皇上可宝贝她了,去春狩一定也会带上她才是。”苏婕妤说道。 “这倒也是reads;断袖相公,乖乖...。”贤贵妃点了点头。 温娆见周围目光又纷纷落到自己身份,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发,笑道:“姐姐们莫要说我了,我这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哪里会有机会陪皇上春狩,我是半点颠簸都不成的。” 听了她的话,其他人又暗自的松了口气,竞争目标自然是越少越好。 贤贵妃闻言又问道:“我听闻孕妇怀孕的时候会有孕吐的症状,你可还好?” 温娆摇了摇头,道:“至今还未有过。” “唉,温良媛饿不饿,听我娘说,她怀我那会儿就是饿的慌,整日里就想吃东西,要不要叫人给你做些新鲜的东西吃?”苏婕妤问道。 “现下还不饿。”温娆摆手道,听她们叽叽喳喳一言一语,发觉很多怀孕的症状她都是没有的,只是也有几条是符合的,比如她容易犯困、嗜睡,温娆想当然没有在意。 “温良媛,你和媚妃娘娘都在一处,她这几日可是身体不适,怎地天天见不着她的人,自打你怀孕了之后,她反而比你还少见。”宁修容插嘴问道。 温娆抬眼看向她,笑道:“我们虽同住一宫,可也不是同住一屋,宁修容如此关心,下次不如亲自去慰问一番,这份心意让媚妃娘娘知道的话,想必她也会很感动。” 宁修容面上依然带笑,可眼中的笑意已经冷却。温娆这女子心思还是十分敏感的,她只存了一丝挑拨之意,便被对方这般打发回来了,想来,她与温茹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温娆只小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便提前离开了。 “罂粟,媚妃娘娘她怎么了?”温娆坐在小轿上,闭目养神道。 “奴婢伺候时,媚妃娘娘也没什么,就是总生病,太医只是叫她不要乱跑,好好养病罢了。后来如何,奴婢就不知道了。”罂粟态度似乎撇的十分干净。 温娆听完也不再追问如何,只是心里猜想自己是不是膈应到温茹了,否则她何以躲着这么多天都不露面。 “良媛,您回来了。”琳儿见她回来又急急迎上来。 温娆将披风解下,琳儿便顺手接住了。 “怎么了?”温娆问道。 “方才外头有人递了封信来,说是温府……您的父亲给您的。”琳儿说着将信交给她。 温娆却不伸手接,只是吩咐道:“拆开来念念。” 琳儿一怔,不想她竟这般不注重*,只是主子吩咐,她没有反对的道理,便按着信纸上的内容给念了一遍。 大意都是一些关心温娆的话,想来是想与温娆重修于好,那些都是其次,主要的是,温厚德在信里提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温娆的玉雪阁。 “良媛,温大人要将玉雪阁给您,他对您可真好。”琳儿语气十分高兴,显然也是知道玉雪阁的。 第20节 只是她不知道,这玉雪阁根本就不是温厚德的东西,而是她温娆的。 “嗯。”温娆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 “良媛,您可要回信?”琳儿问道。 “不必,将这封信重新封好,原封不动的退回去。”温娆吩咐道。 琳儿略微惊讶,见温娆面上疲惫也不多问,自觉去执行她的要求reads;与美女同居。 温娆要讨回玉雪阁,可从来没想过要拿什么东西去与温厚德交换,今日这封求和的信虽说没索取什么,相反反而像个普通的父亲一样疼爱自己的女儿,赠与她傍身的东西。可温娆却从字里行间看出来了,他们想要用玉雪阁做鱼饵来钓着她,让她被动的跟着他们走。 她哪里有那么傻,没有万全之策,她是不会去强抢玉雪阁的,她不急,正是因为她有办法,只不过还差阵东风罢了。 温娆正在想事情,肩膀上忽然多了双手,轻轻地给她按揉。 她不仅没被吓到,反而习以为常。 在她的记忆里,罂粟便是这样经常替她解乏。 “罂粟。”温娆舒服的眯起眼睛,“你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罂粟闻言手一顿,看向温娆。 “你妹妹是叫小泉对吗?”温娆又问。 “良媛怎么知道?”罂粟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揉捏。 “自然是我让琳儿特意去打听的。”温娆说道。 “良媛您打听这个做什么?”罂粟忽然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温娆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这种不好的预感。 “打听这个,自然是为了控制你。”温娆睁开眼睛,一双美目比星月璀璨。 “你对小泉做了什么?”罂粟松开了手,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你记住了,既然来到我什么做事情,就别想着给前主子办事儿,否则,我少了一根头发丝儿,她就会少一只胳膊。”温娆面无表情的将一只香囊掷在罂粟脸上。 “虽然我查不出来这安魂香除了沉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但你最好少耍些花招,否则,别怪我太卑鄙。”温娆凉声道。 罂粟看着那香囊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跪在地上,伏地不起,“求良媛放过小泉。” “我放不放过她,还是要看你,如果你觉得你家媚妃娘娘真的那么重要,那就试一试,看看到最后,是我会失去什么,还是你会失去什么?”温娆转身道。 罂粟惊愕,看温娆那张美艳的脸,竟渐渐化转成了美人蛇。 “良媛还请放心,从今日起,罂粟只会忠于良媛。”罂粟闭了闭眼,一抬手,抖落身上好几个香囊。 温娆了然,那便是罂粟这几日为她准备的‘好’东西,让她不断的犯困嗜睡。 “你倒是真敢做?”温娆面上不恼,嘴角悬着一抹冰冷的笑,忽然唤琳儿进来。 “将罂粟领出去杖二十。”温娆吩咐道,“明天早上,我要看见她出现在我身边。” 琳儿心中虽惊异,但从来都不会表露出来。 “罂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发现我真的很了解你。”温娆扬了扬嘴角,笑:“所以,别再耍花样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温娆不怕将她放在身边,是因为她有办法治服对方。 不管办法卑劣与否,只要好用便好。 而罂粟只是周身一颤,彻底臣服的动作与神情取悦了温娆。 ☆、第22章 真假难辨 “罂粟,这是你的伤药。 ”琳儿将药递给罂粟,并且交代道:“明日一早上,良媛吩咐了,得由你来伺候她起身。” 罂粟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琳儿刚转身,衣角却被人拽住。 “你们是不是真的去找了我妹妹?”罂粟挣扎着不让自己阖上眼。 琳儿迟疑了一下,道:“你想听实话的话,我就直接与你说了吧,良媛她不仅找了你妹妹,还让人给你妹妹带了药……至于是什么药,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reads;肆夜红楼。” 罂粟手一软,那衣角便从自己手中滑走。 “你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明早上还得早点起来呢。”琳儿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却也爱莫能助。 罂粟闭了闭眼,指甲无力的戳着掌心。 她不该算计温娆…… 她算计了一条毒蛇,那毒蛇便缠到她妹妹的脖子上,来威胁她了。 她除了服软,别无选择。 映秀对她说过的话,她本就没有承诺过什么,她们任何人想让她做什么,她都无能为力了。 到了晚上,小春交代完事情之后,便由着高禄给祁曜值夜。他刚回到自己屋前,就瞧见一个小太监蹲在自己门口。 “你是哪个宫的?”小春拧眉,不自觉的学了高禄的口气说话。 “是……是小春公公吗?”那模糊的人影站了起来,犹疑道,“奴才是御书房打杂的小奴才长生。” 小春走近一步将人看清,问道:“你这么晚蹲在我门口干嘛,吓死人了。” “小春公公,奴才等了您一天了。”长生按了按自己有些发麻的腿。 “得了,进屋说话吧。”小春见他皱巴巴的样子,将门打开,领他入了屋子。 “公公,奴才是来求您办事儿的。”长生就站在门边,人规矩的很。 小春看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奴才想要调到温良媛那里做事儿。”长生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小春纳闷道,他这是在皇上身边当差的,什么时候负责起人事调动了。 “奴才知道不该找您,可成海拿了奴才的玉镯子,说是孝敬给您了,他说谁拿了镯子找谁去……”长生的声音越来越低。 小春一听是成海,想了一圈,也没有他最近给自己送过东西的印象,更别说什么玉镯子了。 “瞎说,我这里没有你要的玉镯子,你还是早点回去睡吧。”小春放下杯子,疲于应付道。 “可是……”长生磨磨唧唧地还不肯走。 小春起身从兜里捡了粒金珠子扔到他脸上,不耐烦道:“走走走,你看我像差钱的样子吗?那镯子八成是被成海那家伙吞了,明天我就去找他算账!” 那金珠子从长生的脸上滚落到地上,长生也没去捡,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小春看着他,不由得摇了摇头,“真是个憨子。” 长生离开小春的院子之后,便走上了一条僻静的小道。 他入宫以来只有在御书房里打杂,管事严厉的很,对他们都特别苛刻,他见到温娆之后,便决定自己该换个地方了。 长生心不在焉地琢磨着自己该怎么把温娆给自己的镯子拿回来。 成海是管事的干儿子,他以为他把镯子给对方就一定能达成愿望,谁知道根本就不行。 “你别动reads;不负江山不负卿。”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吓得长生一愣,站着一动都不敢动。 “温良媛那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这是另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长生的背后正巧就是个林子,长生慢慢将身子蹲矮。 “本来罂粟进行的好好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温良媛她发现了。”那人说道。 “发现了?怎么可能,罂粟她也实在太不小心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若是让温良媛知道的话……” “她知道又能怎样,来不及了,就算她知道,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了。” “我知道了,我得回去了,时间太长她一定会怀疑的。” “你去吧。” 林子里的人向着长生的方向渐渐靠近,轮廓也愈发得清晰,一身粉衣宫装,水眸里闪着精光,这人赫然是琳儿。 “这条路是我从罂粟那里回去的必经之路,就算被人撞见也不会怀疑什么的,倒是你,快些走吧,待时辰一到,怕是不能再随意走动了。”琳儿说道。 “好。”另一人从林中走出来,竟是映秀。 “你放心吧,媚妃娘娘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只要想办法让温娆失宠,我便让娘娘留下你,她心地一向善良,必然不会拒绝的。”映秀说道。 琳儿点点头,快速离开了。 映秀则是左右张望了一圈,确定附近没有人,这才离开。 小路上依然是静悄悄的,长生蹲在树后面,心还噗通噗通的跳。 方才真是险的很。 他抹了把脸,愣了半天,只叹人心险恶,处处都是阴谋诡计,但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个机会,若是他能帮温娆这一回,便一定能够顺利的留在她身边了。 温娆卧在榻上,将白日里的事情又顺了一遍,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罂粟要放那安魂香在她身边? 罂粟不会说实话,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温娆亦是知道,她是个忠仆。与其问了一堆假话混乱自己的思绪,还不如什么都不说,慢慢的去查。 其实是有那么一种可能性,倒是栽赃陷害惯用的手段。 那就是她根本没有怀孕。 别人口中怀孕的症状,温娆一样都没有。 只是到底是谁,用如此迂回的方式来陷害她? 这首当其冲该倒霉的人便是那个诊出她身怀有孕的太医,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买通太医,来做这样一件掉脑袋的事情。 温娆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 那个太医……也有问题。 若是真如她所想,这确实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朕的娆儿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理朕?”背后忽然一热,温娆吓了一跳。 第21节 “怎么了?”祁曜将她抱在怀中,温娆扭了扭,没感到任何不适,发觉他将自己身上的玉佩等硬物都摘了去reads;首席霸爱之娇妻...。 “皇上,你怎么天天来妾这里,别的姐妹会吃醋的。”温娆叹了口气道。 “她们不配当你的姐妹。”祁曜的手指轻轻撩起她的碎发带到耳后。 温娆闻言,心中不仅没有欣喜,反而还忍不住冒冷汗。 “皇上,你为什么忽然对妾这么好?”温娆随意试探了一句。 “不要问朕为什么,你只要记住,日后生下孩子,安分守己,这后宫最大的殊荣,朕便赏给你。”祁曜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温娆心下了然,他果然是因为孩子。 他对孩子这般重视,若是她最终生不出个孩子,结果想当然是她的灾难。 “眼珠子转的那么快,你到底在想什么?”祁曜说道。 温娆忙敛下思绪,抬眼看他,才发觉二人依偎得这般紧,当真是耳鬓厮磨。 “皇上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温娆低下头去问道。 “男孩。”祁曜毫不犹豫道。 温娆也并未因为他的答案而感到意外,继承为大,自然是要男孩好。 “嗯。”温娆兴致缺缺,忽然间便提不起劲儿来了。 “你又困了?”祁曜问道。 温娆摇头,忽然想起贤贵妃说起的春狩之事,她顿时计从心生。 “皇上,妾想知道,春狩那日您要带谁前去?”温娆倚在他怀里问道。 祁曜低头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顿时为她之前的行为找到了借口。 “你是不是吃醋了?”祁曜嘴角渐渐上扬。 “没有,妾是怕那些姐妹照顾不好您,随便问问而已。”温娆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下意识地回避了一下。 “朕这次带连洵。”他说道。 “连洵……是哪位姐姐?”温娆犹豫了一下问道。 “连洵是朕的右相,不是姐姐。”祁曜眼中闪过一道戏谑。 温娆闻言一堵,讪讪然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皇上,听说生孩子都是很凶险的事情,若是我……”温娆话都没说完就被祁曜打断了。 “撒娇要有个度,朕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一个不吉利的字眼。”他的语气忽然间冷了下来。 温娆亦是一僵,她刚坐到一旁,祁曜便甩袖子走人了。 高禄守在门口正打算找个地方瞌睡一阵,没想到祁曜这么快就出来了。 “皇上……” 祁曜走得太快,以至于他要带着一阵小跑才能追上。 “高禄,明日给温良媛收拾一下,让她搬到朕那里去住。”祁曜吩咐道,“务必护她周全。” “是,皇上,奴才知道……”高禄说道。 ☆、第23章 事情败露 温娆住在祁曜的寝宫。 祁曜身边的宫人,不似其他宫中的人,有说有笑他们则是静静的,似乎一点灵气都没有,可动作灵敏,可见训练有素。 “若是有什么不妥,还请良媛及时与奴才说一声。”高禄说道。 “多谢高公公了。”温娆笑道reads;魔蚕。 “没什么事儿,奴才就退下了,等会儿谢大夫还得去给皇上配药,奴才得去伺候皇上。”高禄说道。 “皇上病了?”温娆疑惑。 “这个……皇上日夜操劳,龙体自然需要护养,说不上病不病,一些补药罢了。”高禄说道,“这个时辰,谢大夫应该已经配好了药,拿去后厨熬制了。” “谢大夫也在?”温娆眸光一闪。 “嗯,皇上的身体一直都是谢大夫在料理。”高禄说道。 温娆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 “罂粟,我肚子饿了,我们去膳房逛一逛吧。”温娆说道。 罂粟虽不知道她何意,但也不敢违背,给她拿了件披风,便与她一道出门散步。 后厨大的很,干净宽敞。 “良媛,现在膳房里都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蒸糕点的姐姐。”罂粟去看了一眼说道。 温娆点头,道:“罢了,我坐在这边等一会儿,你去那里和她一起,给我带盘糕点过来。” “还请良媛在这里等奴婢,万不可乱走。”罂粟说道。 温娆颔首,摆手让她快去快回。 待罂粟的背影看不见了,她这才转身,走近另一间熬药的屋子里。 老远的她便闻到了一股苦味儿,走进去,便看见谢珩刚倒好一碗漆黑的药。 “这是给皇上喝的?”温娆问。 谢珩听见她的声音连手都没抖一下,毫无意外道:“正是。” “能为皇上看病,谢大夫想必医术高超。”温娆垂眸看着那碗药,说道。 “不敢当。”他待温娆态度相当冷淡。 “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温娆想请谢大夫帮一个忙。”温娆说道。 “在下与良媛毫无关系,良媛还请自重。”谢珩眉头一拧,拒人于千里之外。 温娆毫不介意,笑道:“身为大夫,请你帮忙把个脉也不可以吗?” 谢珩这才抬头看她,放下手中的东西,道:“可以。” “有劳了。”温娆暗自松了口气,生怕他一直拒绝自己。 “我最近身体尚可,所以一直都没有让其他太医诊脉过,偶然间遇到了你,就想问问,我现在的身体怎么样?”温娆问道。 她见谢珩面无表情,心中有些忐忑。 “你这个脉……”谢珩抬眼,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怎地?”温娆心噗通噗通地跳,她便等谢珩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是喜脉。”谢珩说道。 “……”温娆看着他,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原来谢大夫还不知道,我已经怀了皇上的孩子。” “嗯。”谢珩收回手,便不再搭理她。 温娆垂下眸遮住百般想法,谢珩也说她是喜脉……所以是她想多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栽赃陷害reads;无限风流。 “我要等到傍晚才能离开。”谢珩冷不丁地说道。 温娆心不在焉,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外面传来罂粟的叫声,温娆向谢珩微微颔首,便从屋子里离开。 身后的谢珩,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依然捻着自己的手指,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窗外阴影的地方。 “回皇上的话,谢大夫给温良媛诊脉结果正是喜脉。”玄衣跪在地上禀报道。 “她有没有说什么?”祁曜问。 玄衣想了想,还是将温娆说过的那句话复述给祁曜听:“良媛说,看在她和谢大夫以往的情分上,让谢大夫帮她看看……” “知道了,你退下吧。”祁曜挥手,心中郁气难消。 握着拳头在桌子上一磕,发出一声巨响。 “皇上,先将药喝了吧。”高禄忍着退意上前劝道。 他看都不看抬手将药碗掀翻,漆黑苦臭的药洒了一地。 “去禁园。”他眯起眸子,只说了三个字。 可高禄却吓得心惊胆战,那是一个祁曜很久都没有去过的地方了。 温娆离开后面上一直冷若冰霜,没有了半分笑意。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不再是喜悦的感觉。 而是反复的揣测,自己的肚子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有人对她做了手脚,谢珩说她怀了孩子。 对她做手脚的人,想陷害她,无疑是宫里人。而谢珩不一样,他是宫外人,况且她本就与他有过瓜葛,他何至于骗她? 可她就是没办法像最初那样相信自己有孩子了。 她疑神疑鬼,看谁都可疑。 “罂粟,那个李鹄为什么要离开?”温娆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但听人家说,那位李大人是家里发了笔横财,他带着家里人去过员外日子了。”罂粟说道。 温娆冷笑:“横财是那么好发的吗?” “奴婢不知……”罂粟察觉到她情绪分外不佳。 “如果我以你妹妹的性命威胁你,只要你说出那个人就是温茹如何?”温娆说道。 “良媛,奴婢不见得会说真话,可也不愿意……说假话。”罂粟一手提着盒子,分出一只手去扶温娆。 温娆被她碰到的瞬间却忽然炸毛一般的甩开了她:“我又怎么知道你现在的话是真是假,你们从来都没有人盼我好过!” 罂粟毫无防备,被她甩得向后一摔,糕点从食盒里撒了一地。 温娆喘着气,觉得头疼。 第22节 自己的每一步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深坑,而坑底等着她的,是尖锐的针,又长又尖,能将她扎个对穿。 她到底有没有孩子……每一个人都在对她说有孩子的症状该是怎样的,事实上她没有,可谢珩说她有,到底谁的话是真的?她举步维艰,连问都不敢问reads;霸宠杀手王妃。 她的脑袋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不停的想着这个问题。 明明没有那么重要,为什么还要想…… “良媛……大小姐!”罂粟总算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刚爬起来脚踝一阵剧痛,又重重地跌坐在地上,背上的瘀伤还尚未好透,痛的她脸色霎时苍白。 温娆漫无目的地晃荡,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 她本就困在皇宫的一隅,其他地方都是那般的陌生。 温娆站在原地忽然不动了。 “良媛,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听见有人在说话,抬头看去,那是个熟面孔,只是她不太记得了。 “良媛,我是长生,我有事儿要对您说。”长生抓着手,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好在没人过来。 只是他还没开口,温娆的面孔骤然扭曲。 “良媛,您怎么了?”长生吓得退后了一步。 “我……肚子疼……”温娆躬下身去,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怎、怎么会突然肚子疼,您是不是吃坏了肚子?”长生紧张地问道。 “不是的……”温娆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直到听见长生那夸张的叫声。 “血……血!良媛,您流血了!” 温娆地下头去,看到自己素白的裙子上,洇染出刺目的红色。 长生站在原地彻底慌了神,脑子里只想到昨夜里听见两个宫女说得话,她们要对温良媛不利,温良媛站在这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流血,她有孩子,流血岂不是说明了…… 远处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长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手用力的推了温娆一把,温娆软软地朝地上摔去,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长生大喊:“良媛,您怎么摔倒了!” “温良媛!”一波人将温娆吞没。 长生攥紧拳头,有些后怕,也有些后悔。 “是他、我刚才看见是他将良媛推倒的!”有人伸手指向了他,他却咬紧牙不开口解释。 “师父,不得了了!” 小春气喘吁吁地找了许多地方,才在禁园门口找到了高禄。 “师父!” “小声点,疯了吗?这可是禁园!”高禄狠敲了他一下,警告道。 “师父,不得了了,温良媛小产了。”小春低声说道。 “怎么回事儿?!太医说的?”高禄也被惊到了。 “他们将温良媛抬了回去,这会儿有人去请太医,怕是太医还没到,温良媛流了不少血,很显然是……”接下去的话,他不说,高禄也明白了。 “这可怎么办?”高禄苦恼道。 “当然是立刻告诉皇上reads;玩美高手。”小春焦急地想要往里凑,被高禄拽住了。 “疯了么?皇上他犯病了还没吃药,现在告诉他,无疑是雪上加霜。”高禄说道。 “可是皇上他迟早会知道的,若是不跟他说,他事后一样不会放过咱的。”小春说道。 高禄依然在犹豫,“不如等太医的结果出来了,再回禀他。” “可是……”小春退后了一步,目含恐惧地看着高禄身后。 高禄不回头,只一呼吸间,便感受到身后浓重的腥味。 他一转身,看见祁曜两手鲜血,甚至还冒着热气。 “她怎么了?”祁曜的语调平静极了,却也可怕极了。 高禄和小春都跪伏在地上,不敢开口。 祁曜拿着一方白巾将两手细细地擦了一遍,砸在高禄脸上,迈步离开。 “快跟上去!”高禄起身的时候祁曜人影子都快看不见了,忙催着小春一道。 祁曜所到之处,每个人下意识做的动作便是臣服。 他是统治者,所有人都必须仰视的王。 包括温娆。 “温良媛,你你、你根本就没有怀孕!”宋太医吓得随身带着的箱子都碰掉了,“这可是欺君之罪!” “我没有怀孕……”温娆摸着自己的肚子,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会突然腹痛不止。 “你并无喜脉,又来了葵水,不可能是个有孕之人。”宋太医惶恐道。 事关皇嗣,谁都不敢胡来。 “你骗我?” 祁曜冷不防走了进来,隔着数人,看着温娆的目光冰冷而失望。 温娆别开脸什么也不辩解。 “皇上……” “滚出去!”祁曜周身散发的煞气令人无法忽视。 所有宫人都涌出来,无人敢停留。 他抬手将门重重摔上,一步一步走向温娆。 “温娆,你又骗我!”他掐住她的肩膀,力道足以将她捏碎。 温娆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挣扎道:“所有的话都是别人说的,你凭什么说我骗你?” 祁曜闻言勾起唇角,笑:“你说得对,所有的话都是别人说的,跟你没有关系。” 他笑得那般可怕,令温娆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朕的娆儿不会骗朕。”他松开了手,轻轻地抚平她的眉川。 “都是那些该死的人在说话,他们想骗娆儿离开朕是不是?”他说得话那般奇怪。 温娆下意识地摇头。 “李鹄、谢珩、丝桐、宋太医……还有谁?”他一个一个的数,“还有谁在帮你说谎,朕只要将他们全部杀掉,这样就可以留住你了吧。” ☆、第24章 逃离皇宫 “你放开我……”温娆厌恶他这般迫近,他一身腥气,让她几欲作呕。 祁曜的眼睛赤红,十分不寻常。 温娆忍不住落了一滴泪,他一低头便轻轻地吻上去,顺着她的泪痕向上,吻着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真漂亮。”他勾起唇角,笑得像个魔刹。 “你这个疯子……”温娆伸手将他抵在胸前,睫毛颤了几下,泪珠便似珠串一般,烁烁而下,“祁曜,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好,我都认了。但是、你别逼我……我害怕和你在一起,你放过我好不好……” 她认怂了。 她想做皇后,可不想做祁曜的皇后。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对她所有的姿态都是占有。 温娆记不得他一丁点美好,他总是在威胁她,让她畏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个多么美好的人,但她知道,若是在被祁曜这样逼下去,她一定会疯的。 “温娆,你上辈子不肯留在我身边,这辈子我依然抓住你,你逃不掉的,懂吗?”祁曜冷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上辈子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祁曜,我可以成为皇上后宫之一,我可以和一群女人无休止的斗争,我可以死在里面,但我没有办法做你的妃子,我不明白她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真的做不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reads;噬道。” 温娆抬手捶他,想让他松开手,可他毫无感觉,将她死死地拥住,不留一点缝隙。 “不……” “放开我……我庆幸自己没有怀你的孩子,否则我这辈子都要面对你,还不如死!”她说得是气话,可未必是假话。 “不要说了……” 温娆止住,听着耳边粗重的喘息,二人心胸相贴,什么都掩藏不了。 他拥得她愈发得紧,最终低吼一声,将她甩开,紧紧捂住自己的头。 温娆的脑袋在床柱上一磕,便人事不知,这是她第二次陷入一个奇怪的梦境。 一股酒香引着她前行。 她长裙曳地,迤逦而行,露面时,听见众人的抽气声,和老鸨的得意的笑声。 “哎哟,实在太好了,闺女,今天你又给秦姨赚了好多钱,你可是秦姨的心肝啊。”秦姨扶着她的胳膊,像看着一棵摇钱树一般,笑得一脸皱皮。 “秦姨,既然你也觉得我能给你赚钱,那你还想赶我走吗?”温娆坐在那里对镜拆妆。 “唉,秦姨哪里赶过你,净瞎说。”镜子中的秦姨腆着一张笑脸,迎着温娆。 “上次你分明还想让我嫁给谢珩,现在我给了你这么多钱,你还不改变主意吗?”温娆放下一只钗,抬眼看她,眸光犀利。 秦姨被她看得心一虚,嘿嘿直笑,“那能一样吗?那不是谢公子对你真心,我才想着忍痛割爱的,傻丫头,你现在不珍惜,以后可是会后悔的。” “哼,真心?真心值几个钱,秦姨,你别忘了,今天楼下那个男人被打断了两条腿还不走,他可比谢珩有真心多了。”温娆冷笑。 “那怎么能跟谢公子比,他是个穷鬼!” 那个穿着华服的老女人尖锐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温娆的脑袋里,温娆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谢珩?” “是我。”谢珩拔出针,收入针袋中。 第23节 “这是哪里?”温娆坐起身来,发觉四面无比狭窄,而她与谢珩共处一室。 “我们在马车上,我们已经出了皇宫。”谢珩说道。 “我是皇上的宫妃,不能私自出宫。”温娆诧异道。 “是我偷偷将你带走的。”谢珩面无表情道。 “不可能,宫廷守卫戒备,而且皇上他……”温娆说着忽然一顿,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似乎对祁曜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谢珩,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温娆怔怔地看向他,直觉告诉她,这事情一定与他有关。 “守诺。”谢珩说道。 “你说什么?”温娆蹙眉。 “守当年之诺reads;逆死。”谢珩伸手,将她腰间的月珠取下,“月珠定情。” “你疯了!”温娆伸手将东西夺回来退到角落,防备地看着他,道:“你快送我回去!” “来不及了。”谢珩笑,“你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是神医?” “因为你医术高超。”温娆冷声道。 “不止如此,我会别人不会的东西。”谢珩说道。 “师门祖上传有一本书,专门记录着世间有特效的草药,能刺激人性,控制人心,能使人生出贪嗔痴念,也能使人忘忧忘情。” “所以呢?”温娆看着他的目光愈发冷淡,“你对我动了手脚是不是?” 所以她从谢珩那里离开之后,情绪忽然间全部崩溃。 “你若是没有这样的心思,我并不能让你怎样,你本身就对祁曜有畏惧,所以,一柱稚明香只会让你对他的恐惧无限放大罢了。”谢珩说道。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所以你是故意利用我说那些话刺激皇上?”温娆问道。 “他有病,我以为他会伤害你,所以也对他下了药,你放心,他不会派人追我们。”谢珩宽慰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一种草,可以麻痹他的心,让他忘记对你的感情。”他淡声解释道。 “你胡说!”温娆不可置信道。 “我没有胡说。”谢珩拧眉,似乎对她否认自己的能力而不悦,“这是我亲自尝试过的。” “是吗?如果你是为了我才尝试的,那你现在不该对我早已忘情了吗?”温娆冷笑。 “不错,可我舍不得你。”谢珩说道,“我上一次在阁楼里见到你的时候,我又动心了。” 温娆:“……” “你放心,你不可能会有他的孩子,因为我将月珠还给你时也在上面动了手脚,只要你带着它,便永远都不会怀上孩子。”他说道。 “够了!”温娆几乎要昏阙,“谢珩,你才是真正的疯子!” 她低下头去看到自己的衣裳被换,惊骇地看向了他。 “不是我。”谢珩拧眉看向外面。 温娆将帘子撩起,看见驾车的人竟然是罂粟。 “罂粟,你怎么会和他一起?”温娆问道。 “他以良媛的性命相逼,奴婢不得不配合他。”罂粟说道。 “你还会在乎我的性命?罂粟,说谎也要说得像样点。”温娆看着她,眼中半分信任也无。 “……”罂粟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 谢珩看看外面情况,道:“要不要先到客栈里吃点东西?” “你就这么自信么?”温娆怒视着他。 “除非他能再次见到你,否则,他一定不会对你生情,自然也不会来追你,他是个冷血的人,他的妃子曾经和别的男人跑了,他都无动于衷。”谢珩说道。 温娆哼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reads;总裁劫色·老婆,拒婚无效。 谢珩带她们住进了一家偏僻的客栈,温娆不知道客栈的名字,只知道里面人很少,所有的人几乎都不互相说话,甚至不互相打量,都各做各的事情,来去匆匆。 罂粟没有跟进去,赶马时一个人独自从后门溜了出来,这里是宫外也是京城。 谢珩和温娆的对话她也都听见了,她当时想这般也好,让温娆永远都不必回宫,便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温娆无情相逼在先,那也怪不得她了。 她还以小泉威胁自己……罂粟瞳孔骤缩。 她要先去看看小泉! 她在京城中也有一间院子,那是她和小泉的家。 她跑得气喘吁吁,穿过大街小巷,最终找到自己最熟悉路,摸向自己家门敲了敲门。 “谁啊?”院子里的女人不耐烦道,待开了门,看见罂粟,不由得一惊。 “大姐儿,你回来啦!宫里娘娘给你放假了吧,快进屋来!”那女人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小泉呢。”罂粟抓着她的手臂问道。 “小泉?哎呀,大姐,我跟你讲,小泉她现在不得了了……” 罂粟听不下去,忙将她推开,闯进了里屋,看见床上空无一人。 小泉常年卧病在床上,如今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姐,你回来啦!”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罂粟回头,看见小泉站在地上,嫩生生的,面上还多了些许粉色。 “小泉,你怎么能下地,你病都还没好?”罂粟紧张道。 “姐,我病都好了,被仙娘娘送来的药给治好了。”小泉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仙娘娘?”罂粟茫然,想起琳儿那日对她说得话,是温娆让人送药给小泉吃的,难道不是她想的毒|药…… “小泉,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罂粟追问道。 “没有,都好了好久了,姐,我现在好开心,原来能活蹦乱跳是这种感觉,我以后再也不想生病了,姐,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仙娘娘。”小泉拉着她的手,眼里都不再是从前的死气沉沉,整张脸都像绽放的向日葵一般,阳光灿烂。 “会有机会的……”罂粟心中一抽,莫名难过。 “哎呀,大姐,外面来了好多人啊!”木嫂忽然闯进来说道。 罂粟闻言一惊,刚走到院门里,便瞧见门口涌进来一波人,将她们团团围住。 罂粟认识这些人,他们是祁曜的玄衣卫。 “罂粟是吗?”有个面覆银具的男人骑在马上慢吞吞地挤了进来。 “封将军。”罂粟也认识他,她退后了一步,将小泉护得更紧了。 “罪奴,还不跪下认罪!”他挽了一道鞭花抽在罂粟身旁地面上,溅起尘土,鞭子的末梢打在她的脸上,下一刻,她面上便浮现一丝血痕。 “交出温良媛。”封颂盯着她,目光似毒蛇,冷漠无情。 ☆、第25章 末等更衣(修错字) “温娆,是你欠了我。 ”谢珩说。 温娆闻言看向他,无从辩解。 “那时候我是被人所欺,遇上你,是我一大幸事。”她说得毫不夸张。 昔日玉雪阁里有个仗势欺人的女掌柜,温娆那会儿不知天高地厚,前头当众罚了那个贪了公钱的女掌柜,后面便遭了暗算。 有人割断她的腰带将她推落河中,想害她性命毁她名节。 是谢珩救了她。 “我欠你一条命,我一直都记得,但你不该这样设计我,我如此相信你,随身戴着那月珠,你在上面做了那样的手脚,不觉得过分吗?”温娆说道。 “若是你介意这个,大可不必,它早就没有了作用。”谢珩说道。 “谢珩,我到底要怎样与你说你才能明白,我不能离开祁曜。”温娆说。 “为什么,你喜欢他?”谢珩问道。 “不是,我……”温娆想起算命人的话,她是注定要留在祁曜身边的,至少在她看来,祁曜是最凶煞的人了,和算命人的话如出一辙。 “你相信命吗?”温娆问道。 “相信,否则我与你如何能再续前缘?”谢珩说道。 温娆闻言一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言以对,而有些话,她说了十遍百遍,他都好似没听见。 “我再与你说一次,我与你不可能,昔日你救我一命,我将月珠抵给你,让你换取银两同样也是救命钱,昔日你想让我还什么都可以,但现在,你要的已经是别人的,太迟了。”温娆叹道。 “你方才问我相不相信命,你相信吗?”谢珩忽然问道。 “我相信。”温娆毫不犹豫地回答。 “既然你相信,又何必再推拒,跟我一起走,让这一切交给命运来决定。”谢珩牵住她的手,凝视着她。 温娆怔了怔,随即离开将他推开,“不可能reads;乡村极品兽医!” “你看,温娆,你总想说服我自己,可你说得事情,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你又何必来骗我。”谢珩轻笑,笑得无害。 “谢珩,我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做,就算我要走也不会跟你一起走,你何苦强人所难。”温娆说道。 谢珩摇了摇头,“你呆在祁曜身边,迟早会死。他心中有魔,谁要是惹得他动怒,他的心魔会让他杀人,他喜欢你,也会杀了你。”谢珩一字一句道。 “什么?”温娆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病需要我的药来压制,每个月都会发作,他会想杀人,只有我的药可以压制住他的暴性。”谢珩说道,“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温娆迟疑着没有说话。 “你看,你对他也不是真心。”谢珩说道。 “你……”温娆话还未说完便有人敲门进来,那人瘦巴巴的,眼中泛着精光。 “谢公子,我们店怕是容不下你们了。”那小二说道。 第24节 “为何?”谢珩问道。 “外面来了一大批人,他们找不到客栈,便打算放火。”小二说道。 谢珩眉头深敛。 “谢珩,他追来了。”温娆说道,“你放开我,自己离开。” “是我低估了他。”谢珩沉声道。 谢珩二话不说拉着她转身从后门走,温娆来不及再与他说话,一路便被他拖拽离开。 一个破烂的围墙上恰好便有个洞。 他带着温娆钻了出去,温娆再回头去看,只能看到一片断垣残壁。 “谢珩你放手!”温娆用力甩开他,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谢珩没走两步,惊闻身后破空之音,身形一闪,一根漆黑的玄铁箭透过他的肩膀,他痛苦地□□了一声,跪在地上。 温娆没有回头,她一直跑,直到从浓雾中透出一片人影。 温娆顿住了动作,看着对方慢慢靠近,而后看见那人透过了浓雾,高头大马的站在她跟前。 “温良媛,你想去哪里?”他笑道。 “封将军。”温娆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害怕颤抖,而是以一种吩咐的口吻,喊了他一声。 封颂饶有兴趣地挑眉,打量了她尚且镇定的神情。 “劳烦封将军送我回宫。”温娆说道。 封颂笑,没有说什么。 他们弱得毫无还击之力,封颂打心底便将它视为儿戏,没想到,皇上身边的鬼居然是谢珩,而胜利的奖赏是温娆。 若非代价太重,他也想试一试,尝一尝抱得美人归的滋味。 祁曜一身玄衣,站在楼顶,高风吹动他衣裳发出飒飒响动。 “皇上,他们回来了。”高禄回禀道,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皇上,是否要见他们?” “不见reads;情动:万里江山...。”祁曜闭上眼睛,感受着顶楼的风。 “那温良媛与谢大夫……”他迟疑道。 祁曜闻言又睁开了眼睛,闪过一抹红光,冷笑:“女人,无论你怎么对她,她都不会被满足。” “你去传朕旨意。”他眯了眯眼睛,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弧度。 高禄闻言一一记下。 温娆知道自己完蛋了。 不说她对祁曜说些什么,便是有关皇嗣的欺君之罪,也值得死百次了。 可她不得不回来。 她这辈子也许注定了就是皇宫的人,她离不开,别的不说,她还欠了那个名叫长生的小太监,她还要留下来,拖垮温家。一旦她离宫的消息传开来,随之而来的,怕是温家和梁家的追杀,也许还有来自其他势力的追杀,那不是她能承受的后果,也不是谢珩能够承受的。 她被软禁了起来,祁曜的圣旨没有在第一时间到她这里。 她忐忑也好,不安也罢,没有人能见着她,她也不能见着任何人。 谢珩被关在地牢里,肩膀上受得伤他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箭头上涂了麻药,这才令他就范。 直到有人推开门,高禄带着一封圣旨,以及身后的人端着一只碗。 “谢大夫,您还好吧。”高禄笑眯眯的。 “高公公。”看向他身后人端着的药碗,唇角的弧度一凝。 “谢大夫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高禄笑意不改,看着谢珩,如玉的公子狼狈成这样实在可惜,皇上待他还是如此仁慈。 “什么东西?”谢珩猜到了三分。 “那是您过去给皇上吃过的药,皇上说,他想看看谢大夫吃下去是什么效果。”高禄逼近了一步。 谢珩面上笑意全无,冷声道:“他都知道了。” “皇上也是后来才知道。”高禄说,“谢大夫,皇上对你这么仁慈,杂家都感到意外,既然都是因你而起,那就该因你而结束。” 谢珩垂眸看着那碗漆黑的药,什么话也没说。 天空中堆积着云朵,渐渐阴郁。 几乎是所有人都等着看温娆的下场。 楚乐宫中,难得一个悠闲的午后,贤贵妃使人给温茹泡了杯茶。 “茹妹妹,你的病好些了么?”贤贵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关心道。 “姐姐,我在这宫里越久,我就觉得自己越没用,我不能替姐姐分忧,也不能为皇上分忧,我……”温茹秀眉深皱,唇色淡然,凭增了几分清丽与憔悴。 “你不要想这么多,后宫有我,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失职,那也是我监管不力。”贤贵妃面色肃然。 温茹闻言一慌,忙解释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身为珺宸宫的一宫之首,温良媛又是我的姐姐,会发生今日的事情责任全部在我,姐姐你莫要自责,也不要怪别人。”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谁能想到她如此胆大包天,你想为她求情?”贤贵妃隐含不悦。 “不是,姐姐自有人护,哪里要我为她求情reads;武临九霄。”温茹面上闪过一丝自嘲。 贤贵妃不明就里,“她当下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人护着,不过你离她远着也好,她不是个好人。” 温茹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幽幽一叹,“我想离她近也没这个福气,姐姐,我累了,这便告退。” 贤贵妃知道她有心事,不知道自己话头戳到她哪一点,令她如此伤神,亦不好追问,只好让人送她。 “锦屏,你说媚妃她是怎么了?”贤贵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到这些个烦事一阵头疼。 “不知道,总感觉媚妃挺可怜的,她处处忍让温良媛,没想到到了最后,温良媛利用她的慈善将皇上就这么绑在身边了。”锦屏将自己听来的话学给贤贵妃听,“听说温良媛先前可过分了,她与媚妃同住一宫,可皇上从来都没进过媚妃的屋子,有一次倒是轮到了媚妃,可温良媛就那么一勾引,皇上被她迷得脚下一拐,又往她那里去了,哎,真是个妖女。” “竟有此事,为何没人跟我说?” “这是丑事,听说媚妃就是那次开始闭门不出的,她见您这么多次都不肯说,可见心中忧郁久了,这才生了心病。”锦屏分析道。 贤贵妃拧眉沉思,回想温茹方才说过的话。 一抬手没摸到杯子,反而不小心将杯子碰落在地上。 “啊……娘娘,你没事吧!”锦屏被吓了一跳。 “没事……”贤贵妃似乎想到了什么,呢喃出声,“为什么皇上还迟迟不发落温良媛?” “不知道,但皇上一定也气坏了。”锦屏说道。 “是么,你说他会不会对温良媛动了真情?”贤贵妃想到温茹最后那句话,温娆敢这么放肆是有人护着,那么,谁才有这么大能耐惯着她…… “怎么会,温良媛她前段时间虽然受宠颇多,但那也是因为皇上以为她怀了龙种,谁知道这个温良媛胆大包天,她这次能活命,奴婢都觉得不可思议。”锦屏说道。 “娘娘。”外面匆匆走进来一宫人。 “锦月,你打听到消息了吗?”贤贵妃问道。 “打听到了。”锦月道:“珺宸宫那边的旨意已经送过去了,温良媛她这回是被贬了。” “被贬了?” “是啊,被贬成了末等的更衣。”锦月说道。 贤贵妃再度蹙眉。 “娘娘,这不好吗?奴婢见娘娘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锦屏说道。 “若不是我想的那般,倒也罢了,可若是我想的那样,那可……如何是好。”贤贵妃怔怔然。 “娘娘,到底怎么了?”锦屏和锦月对视了一眼,不解道。 “没什么,你们下去吧。”贤贵妃摆手道。 祁曜他做得很好,想要用一个末等更衣来堵住悠悠众口。 可是以他的手段不该是杀了温娆么,为何他选择这般的迂回,这般拖沓的行事风格不像他,除非…… 贤贵妃揪住帕子,尖细的指甲抠破了细软的帕面。 ☆、第26章 狭路相逢 “大人……大人!” 王盛一手支额,被那声音一震,手底一滑险些将整张脸都磕到了桌子reads;情动:万里江山...。 “大人,咱们回府上去睡吧。”陈石劝道:“为了温良媛这个事情,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还是先睡会儿吧。” “不必。”王盛摸了摸茶壶,是陈石给他换的热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抱在手里,“将南边的资料拿给我看看。” “大人,天地广大,您上哪去找人,那李鹄早前就已经跑了,如何能寻到蛛丝马迹。”陈石说道。 “如何不能,他又没上天遁地,他若不是做了心虚的事儿,为何要躲的无影无踪,他给的老家地址都是假的,说这其中没有鬼谁信。”王盛眼下一片青影,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 “大人,您说得对,只是……这事情没谁在查,所有人都认定了温良媛是个有罪的人,人也都被皇上贬了,你若是将案子翻了,岂不是让皇上面上无光。”陈石不赞成道。 “皇上行事刚毅果断,自不会因为这种面上的事情而耿耿于怀,后宫不得干政,同理,我们没有证据,所以才要私底下调查,否则难免有与宫妃勾搭之嫌。”王盛说道。 “只是这事情本就难办。”陈石为难道。 “不错,我们唯一的线索便是他跑到南方去了,别的也无从下手,实在难办。”他微微一叹。 “只是大人这两天晚上都没有回去,难免引人注意,这事情也不是一时就能办好,大人急于求成,若是惹得别人注意,将你权限收回,岂不是得不偿失?”陈石若有所指,耐心劝道。 王盛闻言微微一顿,半晌这才想通了,“你说得是,我这个坏就坏在钻牛角尖,什么事情都不懂变通。” “大人言重了,只是凡事都有两面,这样的性格未必不好。”陈石说道。 王盛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宫廷内发生的变化有时候可以是天与地的距离,云泥之别。 温娆屋内的摆饰不多,但胜在精巧。 最初的她本就一无所有,所有的东西都是祁曜一点一点赐予她的。 当下他要收回去,她转眼间便又回到当初。 第25节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走到哪一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这宫中第一道靶子,为人所算计。 千防万防,谁曾料想,她最终是栽在谢珩手中的。 “等等。”温娆刚走出一步,有人将她叫住。 “你的耳铛忘记摘下了。”那宫人对她细声提示道。 温娆一怔,抬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耳铛,见那人盯着自己不放,便只好拆下来给她。 “可以走了吗?”她将东西递过去。 “你走吧。”那宫人握在手里,不耐地朝她挥了挥手道。 温娆冷笑,抬脚离开,好在祁曜他还没送过她几副像样的耳饰,否则那宫人可真该睡觉也笑醒了。 途经花园,忽而闻见阵阵银铃笑声,温娆的脚步渐渐缓下,刚一转身想要绕道走,便看见身后小路上,宁修容带着自家的宫婢缓缓靠近。 温娆瞧她远远地就望了过来,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迎上去请安。 “温良媛?”宁修容看着她面上带着一抹嘲讽reads;追爱之太傅哪里...。 “奴婢现在不是温良媛。”温娆一字一板道。 “不是温良媛,那你是谁?”宁修容故意将秀眉一拧,做好奇相。 温娆紧绷着脸,道:“奴婢被贬了职位,当下是更衣女侍。” “呵呵呵,温良媛还是莫要说笑了,萱儿,去扶着温良媛,今日这天气也不大好,温良媛还是得小心了。”宁修容意有所指。 温娆抬眼看着他们,发觉其中有个人格外眼熟,熟到扎眼。 何谓狭路相逢,温娆曾经得罪的人只多不少,梁萱正是一个。 她的目光不由得滑落到梁萱的手间,她以为梁萱会死,可没想到她居然还在皇宫内,只是二人的地位如今却是没多大差别的。 梁萱感受到一阵冷漠的视线,不由得抬起头,撞见了温娆的目光,又迅速地低下头去,上前一步,给温娆行礼,“奴婢可带娘娘走一段路。”她说道。 梁萱低着头,向温娆伸出手来。 温娆却站着一动都不动,没有向她伸出手去,也没有推开她。 只留梁萱一人保持着动作,徒增尴尬。 “怎么了,温良媛,可是不满意了?”宁修容笑道。 “奴婢是更衣,并非良媛。”温娆说道。 宁修容看见她面上坚定的模样,也看到她面容上的美丽,她不想嫉妒太多,可偏偏难以忍受。 她转眼看向梁萱,沉声道:“萱儿,扶她。” 梁萱当即抬手搭在温娆手臂上,温娆扭头看向她,声音分外的低,梁萱感觉自己应该听不见,可每一个字都像一个魔鬼,带着以往的疼痛和教训,令她胆寒。 “梁萱,我那会儿还未光脚……这个时候,我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呢。” 梁萱手一抖,温娆便从她身边退开,离宁修容一步之隔,道:“宁修容,奴婢说了,奴婢现在不是良媛,奴婢是更衣。” 宁修容笑:“看来不是我的错觉,而是你真的已经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了,当真是可怜得紧。” 温娆再度向后退一步,眼见着那边的人要接近,道:“奴婢告退。” 她说罢转身便离开。 梁萱讪讪地站在原地,似乎被温娆的狠话给吓到了,右手掌一阵剧痛……即使是温娆什么都不做,那日的记忆犹如诅咒一般,伴她日夜难眠。 “萱儿。”宁修容看着温娆远处消失的背影,在梁萱面前站定。 梁萱颤了颤,还未开口辩解,面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宁修容一巴掌。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养条不会咬人不会叫的狗,你懂吗,萱儿。”宁修容说道。 “奴婢懂。”梁萱握着拳,指甲深陷,“奴婢是一条狗,修容……还请莫要生气伤了身子,要知道,咬人的狗不叫,它喜欢在对方最无防备的时候咬她一口。” “是么?我第一次养狗,希望它别让我失望才好。”宁修容娇媚一笑,虽不及温娆,却也带着三分邪性。 ☆、第27章 虚伪温柔 罂粟被人从牢里领了出来。 接她的人是映秀。 “罂粟,你做得很好。”映秀这般对她说道。 罂粟抿着唇,面上没有半分血色。 “我跟你讲,这几天娘娘胃口都好些了,你瞧她这人总是口是心非,这回儿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她说道。 “这些天……还发生了什么?”罂粟想了想,问道。 “没什么事儿,不过娘娘最近在遣人做衣裳,偏偏你又不在,可忙了,我好不容易分出时间来将你领回去reads;[法证三]女配男配。”映秀说道。 罂粟再度沉默。 整整三天,她因为温茹身边缺人手才被想起来,若非如此,她怕是就此被遗忘了吧。 这种熟悉的感觉,她甚至能预料到接下来温茹待她的态度。 一个人的感情能够伪装一时,却无法伪装一世。她一直都知道,温茹讨厌她。 她去温娆身边伺候的半年里,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只是到了最后关头,映秀又找到她。 映秀告诉她,在温娆与温茹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出宫。 罂粟选择给温娆下迷药,而映秀认为温娆必须死。 映秀将温娆吊起来的时候,她站在一旁没有帮忙,也没有阻止,也许站的位置不对,她看见温娆半阖的眼睛一直都幽幽地盯着她,恍若鬼魅。 她为此连晚都睡不着,所有人都以为温娆死了,温茹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甚至因为得罪了老嬷嬷,被罚去了柴房。 也许是巧合,温茹后厨中巧遇了她,将她带回,她便又见到了活生生的温娆。 温娆被贬,这其中少不了她的助力,世间巧合千千万,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继续那般巧合,重复过去的事情,她心中有个答案渐渐明了。 她们才走了没多久,温娆后脚就来了。 这里关着一些犯了错的宫人,兴许早就该离开了,可被人所遗忘,放在里面榨干出身上的钱财来,方能离开。 “见人交一两,领人交十两。”那个不耐烦道。 温娆拧眉,从锦囊里倒了半天,也只倒出一粒碎银子。 那人拿过来掂量了半天,嘀咕道:“这东西有没有一两啊?” 温娆伸手要收回,他才收起来,道:“还不快进去。” 长生在里面倒也没有受到亏待,只是脏兮兮的,温娆进去时,他正缩在墙角睡觉。 “长生……” 长生抬起头来,看见是温娆,顿时弹了起来。 “良媛,你怎么来了?” “我先来看看你,别叫我良媛,你叫我的名字便好。”她说道。 “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长生说道。 “长生,你为什么要帮我?”温娆将他细细打量,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你真想知道吗?” “你说。”温娆说道。 “我……我现在还不能说。”长生闷声道。 “我会我会想办法带你出来的。”他不肯说,温娆也不勉强,不论他出于什么原因帮她,都是这回都是她欠了他的。 “等等。”长生看着外面的人没进来,让温娆靠近些。 “我床底下有钱,你可以拿去……”他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人催着温娆离开。 “我先走了reads;霸宠杀手王妃。”温娆说道,她低头看到碗里那些发硬的馒头,想了想,将油纸里的一块糕点放下,这才离开。 长生将那糕点捡起,目光一黯。 温娆匆匆离去,日子难过不在于别人嘲讽的目光,在于她需要自己动手做事儿,她要走的路更多了。 “温娆,你刚才去哪里了?”辛姑姑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温娆一顿,没有说话。 “你太过随意,你知不知道,身为一个奴婢,像你这般连个人影都找不着,主子是会发怒的。”辛姑姑缓声道:“今天晚上,你去侍奉皇上,到明天早上,换沉香去。” “一向都是云霞和沉香,为什么要让我去?”温娆话刚落音,身上便挨了一戒尺。 “你还敢顶嘴,要不是云霞病了能轮到你么?”辛姑姑说道,“别不识抬举,待过几日人手够了,你莫说一晚上,就怕是一年你都未必能看见皇上一眼。” “……”温娆不想看见祁曜,一刻都不想。 临近傍晚,天忽然阴沉下来,天边散着昏黄的光,乾心宫早早将灯点上。 温娆接替云霞在祁曜进来之前便替他将床榻铺好,在这里有个规矩,所有伺候的人需要在祁曜进来之前收拾好离开。 温娆注意到夜里忽然又冷了许多,从柜子里换一床厚被子出来。 她铺好了床,又挨个检查灯盏中的蜡烛,将快要燃尽的换下。 祁曜向来喜欢待在承德殿中办事,有时夜深了,索性就在承德殿中歇下,而寝宫这边则空守一夜。 对于侍寝的宫女来说,这事情算是轻松,可很少见到祁曜。 特别是祁曜在办公事时不喜欢看见女人。 故而,在外人眼里看来,他是个寡欲的男人。 寝宫里静悄悄的,温娆最后将床前脚榻上细细地擦了一遍,干净得人躺上去都没问题,更不会教他被沙石硌到脚。 烛光一颤,她才意识到似乎从方才墙上就多了个影子,温娆心下咯噔了一声,抬起头来,正看见祁曜。 “把东西收了,伺候朕更衣。”他收回目光,淡声道。 第26节 温娆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东西收走,净了手之后,这才来祁曜身边。 祁曜张开手,任由她来解衣袍。 伺寝的宫人多是会将更衣的过程练习过才能做事,辛姑姑只是想让她临时顶替一晚上,况且祁曜除了后妃很少让人近身。 温娆按着步骤来,将他的衣裳一件一件脱下摆放好。 屋内一片静寂,没有人发出声音。 温娆本就心无杂念,只想着完成任务。 只是她替他解开腰带后便愣在那儿了。 “为什么不继续?”祁曜离他那样的近,声音是那种熟悉低沉的腔调。 温娆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架子,这才止住。 她是想不透的,祁曜究竟是怎么想的reads;魔蚕。 “谢珩给朕配了一碗忘情的药,你相信么?”祁曜一反常态没有逼近,反而在床边坐了下来。 “奴婢不知。”温娆垂眸道。 “这是假的。”祁曜说道:“那日朕不是故意那般对你,谢珩他是该把一切都对你讲了才是。” 温娆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日你说的话可是发自内心。”祁曜问道。 温娆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自然是怕过祁曜,不仅她怕,这后宫妃嫔都怕,他是天子。 “谢珩给奴婢也下了药。”温娆解释道。 “你过来。”祁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温娆不情愿,慢慢地靠近。 “你觉得很可怕?”他问道。 “没有。”温娆说道。 祁曜不再说话,温娆从未想过他会这么温和的对自己说话。 也没有想过他会对先前那件假孕的事情闭口不提。 “奴婢伺候皇上睡下吧。”温娆说。 “你觉得朕这般能睡?”祁曜说道。 温娆眼睛不敢乱动,可偏偏还是扫到他一柱擎天…… “皇上,你不觉得我是个罪人吗?”温娆终究是忍不住,他的态度太复杂,她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好似明明该是仇人一般的人,他不仇视反而和颜悦色。 “朕之前很生气,因为你骗了朕。”祁曜说道:“但反过来想,你骗朕不正说明你很在乎。” “李鹄下落未明,只要一天找不到他朕就相信你。”祁曜说道。 温娆一怔。 “我今日来就是想对你说这些,朕不想让别人太注意你,所以……”祁曜说着一顿,“这样是对你最好的,那些人不会再针对你。” “……”温娆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睡下吧。”祁曜说道。 “奴婢要守夜。”温娆心不在焉说道,身体陡然悬空,让她大惊。 “这是命令。”祁曜面上又有了以往的几分霸道。 温娆心跳得很快,手指陷入软棉的被单中。 她想,这个时候的他也许需要一个女人发泄…… 只是他为她盖好被子之后便将灯吹灭,身边的位置微微下陷,告诉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你现在还不能有孩子,所以……”耳边一阵热气,“别多想。” 温娆闻言指尖微微发热。 祁曜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前世的温娆爱上了一个人,他只学了他的十分之一,她便如此顺从。 若是她有朝一日见到了那人该如何是好? ☆、第28章 人不如狗 温娆一夜无梦,她迷迷糊糊醒来,却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哪里。 直到她看到身边的祁曜才恍然,昨天夜里她居然爬上了床。 温娆不敢动,生怕惊醒祁曜。 这真是她见过的最奇怪的男人。 可怕,阴鸷,忽然间还会变得那般温和。 她从来都不懂男女之情,但她见过,就如同慕容句对温茹的,淇玉对温茹的,许多人都喜欢温茹。 也并不是没有人喜欢她,只是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只想上门来纳她为妾,似乎她外表注定她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不配做正妻。 所以温娆过去有过的愿望便是成为正妻,她不需要男人的爱,她只需要自己应有的地位。 慕容句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祁曜也同样没有给她这个地位。 她总是这般一不小心便落入了陷阱,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你不多睡会儿么?”祁曜忽然睁开眼睛,眸色清亮。 温娆推开被子要爬起来,微微窘迫道:“奴婢昨晚上逾越了……” 祁曜伸出一只手便将她牢牢地按了回去,面上微冷,“你该做的事情还不清楚?” “暖床同样是你的职责。”祁曜说道。 温娆一怔,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暖床,这是个什么样的活不必说她也懂。 温娆心中莫名的感觉消散了一些。 她低下头什么话也未多说,祁曜见她这般,想要伸手抱抱她又僵硬地缩回去了。 “若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可愿意留在朕身边?”祁曜这个问题来得突兀,温娆甚至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眼珠子一转,还未开口,便被他敲打,“莫要寻那些假话来蒙骗朕。”他的语气显然已经是不耐烦的。 “若是可以重来一次,我希望我从未进过皇宫。”温娆脱口而出。 祁曜一度,不仅没有发火,反而勾起唇角,说道:“好。” 话一说完,温娆便害怕他会计较,手指揪紧了杯被子。 他却伸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朕很高兴,你没有骗朕。” 温娆再度诧异地抬头看他,殊不知,自己不论是怎样的答案,祁曜都会将自己真实的情绪掩藏。 “不要掐自己。”他的拇指轻轻地抚过她的掌心,摸到了那些月牙一般的印记,眉宇间浮现一丝不满。 温娆顺着他的意,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她想问的话,每一个字都无比艰涩。 “你还是不相信朕,你觉得朕在骗你?”他拧眉道。 温娆不说话reads;有我在,看谁敢...。 “别忘了,你差点就被别的男人带走了,朕醒来时,心都像被人挖走了……”他醒来的时候,吐了一口黑血,温娆被人带走了,即使他设了这样一个大的金丝笼,也无法阻止她离开。 有许多人都在觊觎她。 他先前太多得意,她是个长了腿的女人,她的心不属于他。 从前见别人家养的狗,总是走了再远的路都知道回家,可是温娆不会。 他的女人总不能连条狗都不如吧?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会做出什么来,他也不知道,比起看不见她的人,他宁愿看见她在他身下颤抖求饶,哪怕目光里只剩下恐惧。 祁曜看着她忐忑不安的模样,心不在焉,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自然也错过了他方才眼中一闪而逝的疯狂。 “你还想做皇后吗?”祁曜问。 温娆摇头,她不想做皇后,皇后这条路是需要坚实的台阶层层铺上去的,否则,她便如先前一般,只是个空架子,恍若虚设。 “我想……离你近一点。”温娆实在想不出来除了祁曜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这般说是无心,却大大的取悦了祁曜。 “好,如你所愿。”这本就是祁曜的打算,当下能由温娆心甘情愿的去做,自然更好。 他的手段迂回,可终究达到了目的。 温娆早上出来时,高禄再看向她的眼神彻底不同以往了。 温娆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他们虽然对自己依然和以往一样的态度,但语气似乎有所不同。 高禄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叹,祁曜从来都没有让任何一个女人睡过他的床,温娆是头一个。 温娆对别的事情全然不知,想起长生的事情,又忙去了太监休息的苑子。白日里无人在,温娆找到他的房间时,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安,虽然对着太监是无需忌讳的,可温娆自己心底不舒服。 她按着长生所说,果真在床底下寻到了一个盒子,只是盒子上落了锁,看起来并不繁琐,只是这里有诸多不便,她索性就将盒子收好带走,刚起身,外面忽然又来了一人,打量着温娆道:“这位姐姐找谁啊?” “我不找谁,我来给长生拿点东西。”温娆说道。 “哦,长生现在可是被关起来了,你来给他拿东西,骗人呢吧。”那人笑道。 “与你无关。”温娆不悦道。 那人走到她身边,将温娆细细打量,笑道:“姐姐长得真漂亮,在宫里可有对食?”他本就是个太监,说起话来不阴不阳的,再挨着温娆这般近,语态轻佻,温娆大步走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想必姐姐身边的人胆子都不大吧,否则早就将姐姐抱得美人归了,不过这样也好,我成海虽然是个太监,可就是个胆子肥的,今天看上你了,算你走运。”他笑嘻嘻要挨近。 温娆转身往门外走去,他便快步堵在门口,不许她离开。 第27节 温娆哪里想到会出这等意外,那人用着十分龌蹉的眼神反复地扫了她胸口几眼,她已然怒不可遏,伸手要掌他的脸,她是头一次被这种人调戏,可成海却不是头一次调戏这样的丫头了,自然是躲得飞快,还将温娆的手给握住。 那细腻柔滑的小手落入他手中,令他兴奋不已reads;媚倾江山。 温娆吓得差点尖叫,握着盒子往他脸上砸去,他毫不设防被她砸个正着,哀嚎了一声闪到了一旁,温娆趁着这个机会跑了出去。 她半步都不敢停,生怕被他追到。 只是她跑得方向有些偏了,竟跑到了自己摸都摸不着的地方。 长长的巷子,尽头有侍卫把守,她走近一看,方明白,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外臣进宫来面圣的必经之路,再向前走便该出宫了。 她回头见没有人追来,松了口气,这才慢慢地往回走,冷不防看见有一人骑着马从身后走过,只是那人走了没两步又勒住了马缰,调转马身,慢慢走到温娆面前。 温娆抬眼看到一张马脸还未反应过来,惊得蹬蹬几步后退。 “封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温娆看见马上的人银具覆面,便知他是谁了。 “你还记得我?”封颂唇角微微上扬。 “自然不会忘。”温娆一天之内接二连三受惊,对封颂半分好感也无。 “不对。”封颂闻言摇了摇头,“你不记得我。”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走开了,似乎在提醒温娆,又似乎在暗示她。 温娆自然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只是想要快些回去,免得在这种地方又惹上别的麻烦。 成海从屋子里爬起来,摸着脸上的一道红肿,恼怒不已,但一想到温娆那漂亮的小模样,心神一荡,想得正美,打算出去打探打探,谁知刚一走出房门,眼前忽然一黑,被人兜入麻袋中。 他还未张开嘴巴,便觉得喉咙间有如针扎般痛感,再开口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玄衣人熟练的将他抗在肩上,几个跳跃,便来到了禁园。 四下无人,他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 禁园之所以是禁园,正是因为有它的禁忌之处,入者无生还,即使是他,都不敢在祁曜暴怒的时候闯进来。 这外面乍一看只是一个普通的院子,内里则是一个驯养地,这里养了几只凶狠的野兽,个个目露凶光,一爪子下去入肉三分,常人无力御之。 而成海被玄衣绑在了十字囚架上,用铁链拴紧,成海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见那玄衣阴恻恻的声音:“若是他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下次发病的时候兴许就动用不到那些凶兽了……” 祁曜每杀死一只凶兽,他们便要寻到一只更精悍的,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容易。 只不过要找到一个像成海这样色胆包天的人,对他们来说,同样也是不容易的。 温娆避着人走,这次运气好得很,谁都没碰到,她很快回到自己的屋内,这才松了口气。 她将那盒子放在桌子上,见那锁孔略粗,便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对着那小孔捣鼓了半天。 这盒子并不精巧,兴许也是地摊上的便宜货,竟真让她误打误撞之下给捣鼓开了。 那簪子上多了几分划痕,难看得紧,温娆想了想还是将它插回鬓间。 ☆、第29章 筹得十两 至于盒子里的东西…… 温娆伸手将盖子掀开,不出意外的看到长生说的钱,温娆将它们拨开数了数,也不过才六七两。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将钱用上,不论如何,还是先筹钱将长生放出来再说。 温娆未必只有筹钱这一条路可以选,祁曜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她这般好,她都是可以利用这点关系的,可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让祁曜知道长生这个人reads;盗运成圣。 她将盖子合上时,盖子的边微微外侧,她推了几下没推动,反而将盒子给压翻了,东西哗啦一声撒了一桌。 温娆忙将东西捡起来放好,盒子底下垫着的那块白色的帕子也有些皱了,她将它拿起来重新叠好,看到上面蝴蝶的图案,觉得眼熟,又觉得这不是一个太监该有的东西。 她又看了几遍,这才了然,这方帕子在她十六岁那年流行一时,那会儿大姑娘新妇都用这样的式样,温娆也不例外。 十六岁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嫁给慕容句之前,玉雪阁依然在她手中。 只是后来她坏了名节,自身难保,这才落入了宁氏手中。 那一年的长生兴许也与她一般大。只是他那时候应当在宫外,后面又如何能入宫来?若是他本就在宫里,如何能与她有所纠葛,他又怎会有她的帕子? 温娆的手指下滑,摸到帕子角落一个方方正正的“娆”字。 她那时候丢了这方帕子心急如焚,便是因为那帕子角上有自己的名,生怕被坏人捡走污了自己的名声,便是从那之后,她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喜欢绣上与自己有关的东西。 长生是谁……她脑海中渐渐有个模糊的轮廓形成,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他们确实相识,她得将他领出来好好问他。 珺宸宫,珠帘后,温茹端坐于案前,手底下绘着一副画,画中的人惊艳绝伦。 罂粟端着茶走近了几步,看清画上的人,那人熟悉又陌生,她看着有些走神。 “这是姐姐。”温茹说道。 罂粟回神,抬眼看向温茹,“娘娘……” “不像是不是?我也觉得不像。”罂粟抿唇,“可是,她就是这样的。” 画上的人红妆浓艳,一抹朱唇如血,眼角上挑,眼儿含媚,红色的云纱滑落到臂弯,露出一截雪肩。 怎么看都是一个风尘女子,美则美,难免落入俗媚。 “罂粟,你知道我说得是什么意思吗?”温茹放下笔,看向她。 罂粟摇头,“娘娘,罂粟不知道你说得什么。” “罢了。”温茹转身走到桌旁,“罂粟,姐姐这次的事情与你可有关?” 罂粟揣摩不出她的心思,但嘴里下意识否认,“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有对大小姐做过什么。” “是么?”温茹水眸一闪,“她永远都是我的姐姐,命运相交的姐妹,你不能伤害她。” “奴婢没有。”罂粟闻言跪在她身后。 温茹听到那声跪地的响动垂下眼眸,道:“昔日离宫时,她们说,姐姐不是自杀。” “……”罂粟惑然。 “她喝了一碗茶,茶里有迷药,是你下的。”温茹轻轻叹息,“皇上现在这么疼爱她,若是他知道你曾经这么做过,怕是会死无全尸。” “娘娘,奴婢不懂。”罂粟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不明白她这是胁迫亦或是揭发reads;民国宗师。 “你不懂,连我自己也弄不懂,我到底要什么,我想要一个男人的爱,可是没有一个人爱我。”温茹闭了闭眼。 “那日,慕容句要带我走,走到密道门口的时候,他后悔了。最后一刻,他告诉我,他要去将温娆一起带走。”温茹说这些,罂粟便静静听着,面上虽古井无波,可心底却是惊涛骇浪。 慕容句有多厌恶温娆,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竟会生过这样的念头。 “我告诉他,这个时候回去会和温娆一起死……”温茹微微一顿,“可他说,他的心宁愿跟着温娆死,他说,温娆就算死也只能死在他身边,哈,你不知道,温娆这个女人,会令所有人疯狂,慕容句他最后也发现了,因为他再怎么讨厌她,却始终没让她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那片刻的离开,他便发现了。” “娘娘,你不要说了。”罂粟摇头不想听,可阻止不了温茹。 “我在密道里杀了他,挖出了他的心,让他的心跟着我离开,大火则毁了所有的痕迹。”温茹忽然转身,扬起裙摆拂过罂粟。 “知道我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么多么?”温娆笑,她的眼中反映出罂粟苍白的面孔,“因为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白光一闪,罂粟几乎要尖叫。 “啊——” 可响起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罂粟恍惚抬头去看,只看见映秀一脸怒容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罂粟,你做什么!你怎么能这样顶撞娘娘!” 罂粟看去,看到温茹裙摆上湿了一片,还沾着几片茶叶,而她自己手中的托盘里倒着一只杯子。 “奴婢不是有心。”罂粟忙跪下认错。 温茹面色淡淡,微微摇了摇头,“罢了,映秀,不要为难她了,她不是故意的。” “罂粟,你太粗心了。”映秀气恼道。 温茹微微一叹,“既然罂粟你不反对,那便这样定下了。” “什么……”罂粟一脸茫然。 映秀闻言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自然是好事。” 罂粟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们,心中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心知方才那不是她的幻觉,那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只是那个被杀的人不是她罢了,而动手杀人的人也不是温茹,是映秀。 那日她躲在柱子后面,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的她未放在心上,因为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有朝一日同样变成她们手中的废子。 罂粟被人带进一间院子。 “罂粟姑娘真是好福气,日后得好好伺候主子呢。”那人一边说,一边推开了门,请罂粟进去。 罂粟没得选择,只能抬脚跨过门槛。 “成公公,这是给您新安排的人,模样周正得紧,这回总该合您意了。” 罂粟抬头,看到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太监,正眯着一双细眸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面露惊色,退后几步转身想走,却被拦住reads;噬道。 “罂粟姑娘,从今日起,你便是成公公的人了,这般不懂事可不讨人喜欢啊。”那人阴恻恻地一笑,他的话无疑是重重一击。 原来如此……温茹,过去的主仆情深居然真的可以是假象?! 珺宸宫,映秀将事情安排好这才松了口气,“娘娘,这回她怕是彻底不会回来了吧。” “你说我做得是不是很过分?”温茹面上带着淡淡的不忍。 “怎么会,娘娘莫要心慈手软才是,要知道,没有您,罂粟早就该死了,今日您只是将她送给成公公罢了,成公公受了您这份人情,日后定大有用处。况且罂粟是自愿的,最后也算是不辜负了您才是。”映秀笑道。 温茹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面上多了一抹安心的神色。 另一厢,温娆在采办李公公这里为难的将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递给他了。 “李公公,这簪子虽有破损,可是能不能通融通融,现在我挺缺钱的。”温娆说道。 “不行啊,你这簪子本就不值钱,是个玉石货,上面又是诸多划痕,就算我免费送给人家人家也都不要啊,你还是别来为难我了。”李公公推拒道。 第28节 温娆闻言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唉,等等。”李公公忽然将她叫住。 温娆一顿,见他视线落在她腰间的挂件上,她忙掩了掩。 “咦,你这个可是个好东西啊。”李公公伸出手指指着那对月珠。 “李公公,这个我不卖。”温娆说道。 “嗯,我不会强人所难的,你放心就是。”李公公说道:“就是这个东西,你可否借我一观。” 温娆见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在那对月珠上,似乎是真的感兴趣,加之他名声尚可,她便勉强将东西解下来递给他。 “这可是鲛珠中的极品啊,温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李公公问道。 “这不是我得来的,是我母族的信物。”温娆说道。 李公公闻言微微讶异,将温娆一扫,心中多少便有了数,温娆先前的身份他也听说过,想来这其中的背景也是无比的复杂。 “公公,既然东西不能卖,我这就走了。”温娆说道。 李公公将东西递还给她,“好吧。” 他看着温娆走了,不由得可惜,那些真正的宝贝终究是没能得来。 一旁迅速跑过来一个小太监,在李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李公公神色大变,忙将温娆叫了回来。 “唉,温娆你等等!”李公公叫住了她。 温娆顿住便瞧见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跟前,道:“那簪子还请你无论如何都卖给我。” 温娆才是纳闷,“方才不是不买么?” “那是方才,现在买了。”李公公见温娆面带犹豫,生怕拖泥带水的,忙咬牙道:“给你十两银子还不成嘛?” 温娆闻言大喜,十两银子,这般便是刚刚好。 ☆、第30章 竟是故人(修错字) “公公,这到底是为什么?”温娆探首看向走远了的小太监,心知一定是那小太监对李公公说了什么。 “没什么,总之有贵人肯帮你,你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了。”李公公赞道。 “那可否将那人的身份告知与我,日后我也好向他道谢。”温娆追问道。 李公公抚着自己光溜的下巴,摇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总之日后你会知道的。” 李公公摆明了是要替对方保守身份,温娆见自己问不出来,也只得作罢。 只是那十两银子换一只破簪子实在令她不好意思,她便又退了一半银子给对方。 李公公怎么着也不是个缺钱的人,便是缺也不会缺这点点牙缝钱。 可他虽大方,却也不喜欢做冤大头,见温娆如此做法,心里舒畅了不少。 待温娆走后,又有人给李公公送来一百两银票。 李公公摆手,“罢了,你还是拿回去还给他吧,这东西就当我卖给温娆的人情。” 温娆去了关罚长生的地方,和那人周旋了几番,终于将长生给领了出来。 长生一直沉默不语,走到无人之处,温娆却有话要与他说。 “长生,你本应该在宫外过着和和美美的好日子的,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入宫来?”温娆顿住脚步问道。 长生一愣,结巴道:“你、你说什么。” 温娆见他面上一阵窘迫,还想极力掩饰什么的模样,便将那方帕子拿了出来。 长生一见那帕子,整个人都焉了一般,本就嘴笨,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我知道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能强人所难,这次的事情我铭记于心,这钱我也先还给你。”温娆拿出自己的荷包与这帕子裹到一起,直接推入长生的怀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还未走两步,便听见身后的长生开口了。 “大小姐……” 温娆听闻这耳熟的称呼轻轻地抽了口气,停住步伐,他果然是认识自己的。 “我、我是许长生,玉雪阁管事福伯身边的那个许长生,你帮我解过围,我一直都记得。” 温娆愣怔了半晌,那般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她反复咀嚼,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福伯……许长生,那是很久以前的名字了,这记忆就像莲心一样化在口中,苦涩不已,他若不说,温娆几乎以为自己就忘了。 女子十年有五而笄,是个媒人踏破门槛的时年,她那会儿却已经逾一年满十六,正是姑娘家当嫁的时候。家中有多少人上门提亲她不知道,只她那会儿依然心高气傲,底气十足地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她没有遵循女子的操守,背地里不干不净的,温家大小姐的身份与她温娆的脸蛋和身段足以配得上他们身边妾室的身份。 他们看轻她,她又何尝愿意放下身段委身于他们reads;情动:万里江山...。 她一心守着玉雪阁,心无旁骛。 长生便是在那个时候记住了温娆。 长生本贫穷,家中人丁稀零,父母死得早,只能和奶奶相依为命养家糊口。 他那会儿投机取巧拿着后堂不要的废料自己做了些女孩子戴的绢花,以低廉的价格私卖出去。 这事情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任凭长生怎么保证都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的话。 “你的绢花值几个钱?不如卖给玉雪阁吧。” 他以为自己会被送进官府,却听见一个女子这般说道。 那个人便是温娆。 此后他在玉雪阁一直都默默无闻,直到奶奶去世也未曾想过要换一份活。 后来福伯提携他,他便一直跟着福伯身边做事。 直到温娆出嫁,直到玉雪阁成了宁氏的,她妄图将玉雪阁内部全部都换成了自己人。 福伯不做店里的掌柜,只是像个管家一样上下打点,手中有玉雪阁最重要的账本和胭脂配方,是以他格外受人仰重。他对玉雪阁忠心耿耿,宁氏要他交出东西来时他什么都没给,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宁氏逼得越紧,福伯的生活就愈发窘迫。 福伯最终将东西悄悄的给长生,让他找到温娆交给她。 “福伯年纪大了,他膝下无后,待我有如亲子,我自当为他分忧解难。”长生将事情娓娓道来。 温娆听完后脸色煞白,沁了一脑门的冷汗。 长生察觉她面色有异,不由地上前一步,紧张道:“你怎么了?” 温娆退后了几步,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转身却是头也不回的跑了。 长生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有些沮丧。 到底是嫌弃他了么,他现在是个太监,不是个可以让人信任的男人…… 祁曜处理完事务,要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入寝室看见一抹粉衣正背对着他铺床,他伸手想要碰她,忽然又顿住。 “你是谁?”祁曜问道。 那粉衣宫女回头见到是祁曜吓得噗通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温娆呢?”祁曜的面色迅速地阴沉下来。 “今日确实该温娆来,只是辛姑姑没找到温娆,她说温娆不服管,待找到了非得□□顺当了才能放在您身边,所以、所以就还是奴婢伺候。” 祁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抬脚又向外走去。 “皇上这会儿是要去哪里?”高禄问道。 “温娆住在哪个苑?”他问道。 高禄立刻便说了出来,祁曜便头也不回的向着他说的那个方向去。 身后高禄吁了口气。 他果真没有多心,看来日后要将温娆的所有行踪都都得了如指掌,这样下次祁曜问起来他才不会失职reads;追爱之太傅哪里...。 夜里黑漆漆的。 温娆住的地方不似主子们的住处,处处灯光。 她的周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般黑。 她伸手掩住自己的眼睛,依然无法阻止那一帧帧画面从眼前一一浮过。 她这么多年来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也告诉自己,玉雪阁迟早会回到自己的手里,她也只是抱着这样一个念头,终究没能实现。 她不该将玉雪阁看做死物,一拖再拖。 她辜负了福伯和长生,他们是重信之人,而她却至今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责任,她要做的是维护玉雪阁,而不是将它当成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轻率的摆在一旁。 这是她犯下的一个错,成了太监的长生便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让她看见那些人为了她所付出的代价。 温娆觉得有些冷,不由得将自己抱紧。 “为什么自己躲在这里?”祁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温娆哆嗦了一下,没有回答他,难怪会冷,他将窗户开的那般大,好好的门他不走,他偏要悄悄地爬窗户。 祁曜伸手想要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忽然又顿住。他蹲下来,与温娆视线持平。 “我那样欺负你,你也不会偷偷躲起来,为什么现在却要做出这样可怜的样子?”他抚着她的手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道,生怕再像上次一样,让她吓得面无人色。 温娆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你别怕,我只是担心你,你若是害怕,便靠在我身上。”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温娆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凭借着记忆想象出他的表情。 柔和无害的面容,关怀备至的眼神,他本来就是一个外表极为出色的男人,可他的手段和身份更甚于他的容貌,让人忽视他的外表。 “我心里难过……”温娆的声音微弱。 他只伸出了一只臂膀,她便轻轻地钻到他怀里,两只细细的手巴住他的腰。 他忽而一愣,他就像一只屏住呼吸的大灰狼,诱惑着傻兔子跳过来,于是那只兔子就真的跳了过来,用着绝对倚靠的姿态向他靠拢,这是他主动掠食所无法得到的感觉。 “是不是管事姑姑欺负你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融化了一般,怀中软绵绵的一团依偎着他,原本冰冷的身体被自己的体温所温暖,而后回馈一般地再将她身上的温度传给自己,两两相依。 他轻轻一叹,抬手轻抚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抚。 第29节 “没有人欺负我。”温娆怕他迁怒到别人身上便解释了一句。 祁曜没有再追问,只是用她喜欢的方式安抚着她。 黑夜令她忘记了很多东西,以及恐惧。 她觉得自己抱着的人不是祁曜,是另一个人。 他身材魁梧,有坚实的胸膛,温柔的臂膀轻轻的护着她,让她在这个无所相依的地方得以微微喘息。 这个人像她想象出来的一般,和祁曜那般的违和,让她犹疑。可黑夜蒙昧了她的双眼,她能感受到的这样一个人,他就是祁曜。 ☆、第31章 别有用心 皇都街市,一如往常的热闹。 从城门到街心,一路繁华。 路的尽头有一家精巧的阁楼,不似酒楼金店那般铺洒红绸,它更像少女的闺阁,纱幔若隐若现,以及壁上一些含蓄的女子图绘,颇为有趣。 这样一家简单的铺子,不仅女子喜爱光顾,便是男子时有上门为心悦的女子挑选礼物。 玉雪阁便是如此普通,可偏偏在从南方水乡一路到此地,处处可见,由此,即使是外地而来的远客,见到此店,亦是会感到三分亲切。 如今玉雪阁不属于与王家任何有关的人,它成了外人的产业。 “可恶,这分明就是你们这里的东西,现在又不承认……” 门里被赶出来一个人,长衫书生,涨红了一张脸在门口与之争辩。 “呵,你不过就是一个穷酸书生罢了,你能有钱来买我们玉雪阁的东西?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那伙计面上满是尖酸刻薄,特别是对这种穷人,全然嗤之以鼻。 “你太过分了,若是让温小姐看到你这般作为,定当会将你这种人辞退!”那书生说的话软绵无力,不疼不响的。 有热闹的地方总是不缺人看的,没一会儿,这一圈就围过来一大堆人。 “哈哈哈,你这小子是去山里过了几年不成?玉雪阁从来就没有什么姓温的!” “不可能,这玉雪阁是王家的产业,王家姑娘嫁了人做嫁妆带去温家,她人死了,这东西自然是她女儿的!”书生据理力争道。 “傻子,滚!”伙计恶狠狠道。 那书生见周围人越来越多,羞愤不已,可顾及颜面不得以袖掩面,狼狈离开。 “哟,这玉雪阁的老板不是温小姐?”有人问道。 “当然不是,那温小姐死了娘的人,温大人又娶了个厉害的续弦,你说这小姑娘能掌住什么。” “我听说王家人和他们断绝了关系,宁氏迫害了她们母女俩。” “宁氏是哪个?” “温大人的续弦啊。” “咱过去都将这玉雪阁的东西与王家明珠坊里的衣服相配,现在是怎么配都怪怪的,原来是分了家,又换了主人,那这东西哪里还值钱。本就不好看,以后还是去桃红铺买好了,那儿东西物美价廉。” 民众七嘴八舌说着八卦,过往的恩怨情仇如同天桥底下说书口中的故事一般,添点油加点醋,令弱者更弱,恶者更恶,听得心里七上八下,又惊又叹,口才好的人想要编出个完美结局,可苦于主角们都还没死,也不好大白天睁眼说瞎话,便讨论了几番,又说到了宫廷内激烈的斗争。 那白面书生从人群中钻出,渐渐走远,待走到偏僻的地方,原本驼着的腰板渐渐挺直,整个人不似方才那般软弱,愈发挺拔reads;念破星空。 巷子口停了一辆马车,有个老伯站在车旁看到他,忙迎了上来。 “少爷可有受伤,怎地没看见小丁陪着你?”王伯紧张道。 “无碍,小丁在等消息,晚些时候他自己回来,我们先走。” 他坐进马车内,立刻便有人为他递上毛巾。 他擦了把脸又擦了擦手,递还给对方。 “少爷,这事情下次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王伯说道。 “无妨,没人认识我。”他说道。 “哎,少爷,春闱刚过,您既然是要走上官场的人,何必再这里徒生枝节,虽说咱们王家家大业大,可到底士农工商,商字最贱,若是让人知道这事儿,定然会有微词。”王伯埋怨道。 王游笑了笑,道:“王伯,这种事情不必忌讳,你可莫要在乎这表面上的名声,商字最贱,一身铜臭,那又如何?你可知我王家可正是以商成名,过去,王家是皇商,即使当下不是,那声名已成,不必惧之。” 王伯哑口无言,也不好继续贬低本家,“少爷说的在理。” “好了,事情先做到这一步吧,在商言商,我可不精通这一行,还是得看大哥,这主意好极了,可比我这个读书人更聪明,这舆论的效果,想必要比一个人的声音要好得多。”王游若有所思道。 王伯不懂他们的那些弯弯道道,心里只想着家里少爷老爷都平平安安的才是最好,低低一叹。 马车走远了,原地倒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玉雪阁表面上没有什么动静,也未把今日这事儿放在心上。 只是大户的很多人听说了都微微不屑。 玉雪阁里的东西代表着荣贵的象征,它的客人多是富贵之人,个个都是极为注重名声,尤其是女儿家相聚会时,除了赏景吟诗,更多的时候也是彼此聊着家常,欣赏彼此身上的饰物。 不知道也便罢了,若是知道了玉雪阁里的腌臜事,谁还愿意佩戴。 祸事便从第一个被人指着簪子冷嘲热讽的小姐身上引起,玉雪阁的名声由此渐渐下滑。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王家打的主意不是要毁了玉雪阁,只是要拖垮它的声势。 若宁氏是个聪明人,想必会尽快为玉雪阁正名,可若她不放在心上,那这事情便会从一个小小的雪球滚起,随着那些负面的谣言越滚越大。其心机不可谓不深远。 宫中对宫外的事情鲜少关心,甚至所有人都习惯了这般生活,宫门是道门,有人愿意为了荣华富贵,永远都留在这道门里。 温茹终于疲于动笔,丢开了书卷,站在庭院门口,看着远处最惹眼的屋顶。 “这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何能过?”温茹说道。 “娘娘,皇上日理万机,最近谁那里也没去。”映秀安抚道。 “映秀,你还记得皇上最后一次去妃嫔那里过夜,去的是哪里?”温茹问道。 “是、是……”映秀顿时说不上来了reads;超级掌教。 “是姐姐那里。”温茹替她把话说完。 “娘娘,奴婢不懂,之前您也是妃子,可皇上那般喜欢你,可到了这会儿,皇上却总对您不冷不热的。”她的语气诸多抱怨,她与温茹一体,温茹不受宠,她又如何能继续违心的赞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可以,她自己希望温茹能够放下身段使些手段。 “奴婢以为,皇上他喜欢妖媚的女人。” 这个结论从什么地方得出来,她们不必挑明说,也个个心知肚明。 温茹不说话,淡淡的表情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 映秀说到这个,自己便先忍不住了,不满到:“娘娘,奴婢真的不懂,温娆她明明是犯了欺君之罪,为何没有死,细细想来,她甚至没有受过什么重大的责罚,放在哪里都是不合理的,她就是个狐狸精,定然是有什么魅惑之术。” 无知的人总是擅长用一些鬼神之事作为借口来解释自己不能想通的事情。 “映秀,你相信世上有鬼吗?”温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忽然问了另一个问题。 “娘娘,这……”映秀一噎,想要说没有,可自己方才还说了温娆不是人。 温茹斜了她一眼,扬唇一笑,“这世界上有鬼,而且不止一个。” “不止一个?”映秀看着她的笑脸有些不安。 “你知道在我来这里之前谁活的最久吗?”温茹问道。 映秀毫不犹豫道:“皇上本来后宫就没什么人,这珺宸宫是空的。” “你瞧,连你都不知道。”温茹微微一叹,“这珺宸宫里还有一个人,是静贵人啊。” 映秀顿时恍然,可转瞬心下又是莫名一寒。 是啊,这珺宸宫里一直都有个静贵人,可她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注意过,静贵人如同她的封号一般,安静地像空气一样的存在,妃嫔之间的聚会她没有一次落下的,可偏偏居然没有人会想起她来。 这可真是可怕…… “所以说,你还太嫩了点,你的心思只止于那点点小利,但你很聪明,对于你讨厌的人,你不是直接让她死,而是让她生不如死。映秀,你是了解我的,做了好事儿,我会包容你的一切。”温茹的那双漆眸看向映秀。 映秀低下头一阵心虚,收了收手臂上一只金镯子。 她们心不在焉的想着各个的心思,殊不知背后有一双眼睛将她们的言行尽数收入眼中。 所有人都习惯了这般寂寞的日子,可若有朝一日,有人打破了这份平等,当她掠夺了所有人应得的皇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时,便会如同巨石投水,掀起一番风浪。 “我实在没有想到她的命这般硬,是我低估了祁曜对她的宠爱。” 封颂闻言笑道:“那么,美人儿你接下来又想做什么?” “我一个区区弱女子怎会是她的对手?”那女子抿唇,露出一抹讽笑,“温娆最成功的地方便在于她得到了祁曜的宠爱,可是,她最致命的地方同样也是这点。我们得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宠冠后宫。” 封颂微微眯了眯漆眸,无声一叹,啧……温娆她自己可知,真正害她的人其实只有一个啊。 ☆、第32章 标题标题 温娆抖了抖眼皮,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祁曜人不在。 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面对这样一个祁曜,还是需要勇气。 昨儿夜里头跟做梦一般,她那般难过,便有个男子如同神邸一般出现,放下身段来安抚她。要知道对方不是别人,而是祁曜。 她心不在焉,也不敢胡思乱想,推开门,正巧看到云霞恹恹地走过,云霞同样也看到她,立刻又将脚步顿住,“温娆,你昨天去哪里了?”她没甚好气道。 “昨天我哪里都没有去。”温娆说道。 “你哪里都没有去?你知不知道昨天该轮到你去伺候皇上的,可结果变成了我,挨训的也是我。”云霞怒道。 “云霞,昨日可是你自己向辛姑姑要求的,只是辛姑姑不同意,那会儿你也这般怨我。昨天你也如愿回到皇上身边服侍,自己在那儿栽跟头了,又转过来怨我,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温娆抬手推了推自己的发髻,动作忽然一顿。 “你还敢顶嘴,你最好哪里都别去了,辛姑姑可是说了要好好教训你的!”云霞被她几句话一挤兑,顿时面红耳赤。 温娆扯了扯嘴角,不想与她争辩,啪的一声将门合紧。 云霞被关门声吓得一缩,狠狠地瞪了对方房门一眼,大步离开。 温娆则是坐在妆台前,方才伸手便意外的发现自己头上又多了一支簪子。 第30节 她拔下来细细一看,发觉这是一支水玉簪子,簪子上还顶着朵朵桃花,可爱得很。 温娆的指头摩挲着,不由得走神。 这不必说,定然又是祁曜所为。 她看了半晌,越看越喜欢,最终又照着镜子重新梳妆了一番,将簪子重新簪到头上。 没多久辛姑姑便来敲门了。 温娆打开门,见辛姑姑面色不怎么好看地站在门口。 “辛姑姑。”温娆没打算解释昨天的事情。 “温娆,你以后夜里头就宿在皇上寝宫去贴身服侍,皇上说了……夜里头没人给他盖被子,没有人伺候,诸多不便。”辛姑姑面色古怪,看向温娆的目光亦是一阵莫名。 温娆闻言却是有些忍俊不禁,什么叫做没有人给他盖被子,这话可真是……放在祁曜身上太违和了。 “多谢姑姑告知,我知道了。”温娆垂眸,嘴角挂着一抹笑,看的辛姑姑一愣。 她分明记得最初管教温娆时她可是一张苦大仇深的面孔,怎么转眼就变得这般快,像个思春的少女一般reads;说鬼谈情。 “小心伺候皇上,我知道你过去身份与众不同,可现在你毕竟位置降了一等次,有人想要整治你也并非难事。”辛姑姑提醒了一句。 温娆抬眼看向辛姑姑,见她视线落在别处,虽说一直都板着一张脸,可说的话都是出于好意,她便乖顺地答道:“多谢姑姑,姑姑的话我定然都放在心上不会忘记。” 辛姑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温娆匆匆往祁曜寝宫方向赶去,途经花园时,正巧迎面遇见了宁修容。 尽管她将头压低了,可奈何宁修容眼尖,一眼就瞅到她了。 “我当这是谁?这不是那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温娆么?”她话里带刺,说得阴阳怪气。 温娆面色一冷,不接她的话茬。 “怎么了?规矩没学好,还不给修容请安?”明薇给梁萱使了半天的眼色,她愣是不动,她狠狠地扫了她一眼,转而向温娆一冲。 “奴婢给宁修容请安。”温娆矮了矮身,勉强一福。 “行礼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跪下来叩首才叫行礼。”宁修容不吱声,明薇便又说道。 温娆抬眸看向她,厌烦了这种刁难,不管她怎么做,都是不会令对方满意,她们的目的便是要为难自己,自己若是不出个丑,她们又岂能甘心。 “宁修容好大的架子。” 二人谁也没注意,这里不知何时来了第三个人。 宁修容一愣,转身看到了身后一身素色梨花裙的温茹。 “茹妹妹。”宁修容眼珠子一转,忽而笑道:“温娆是要去贴身伺候皇上的人,她这般失礼,我只不过是顺手之劳,替皇上调|教调|教她罢了。” “宁姐姐果真不愧是名门之后,知书达理。”温茹赞道。 宁修容闻言微微一笑,却听温茹身边的映秀接话道:“娘娘,瞧您说的,宁修容还未向您行礼,您这样说岂不是教她难堪么?” 映秀看似悄悄的说,但实际上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听不见的。 温茹一愣,迟疑地看向宁修容,宁修容面色一僵。 “行礼这事儿可是万分马虎不得的,正如宁修容方才所说,是要以跪拜之礼为准的。”映秀有道。 “你……”明薇回味过来,顿时面色发青地看向映秀。 宁修容哼笑了一声,打断了明薇要说的话,“茹妹妹身边的丫头在说什么啊,可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论脸皮厚,宁修容也是不遑多让,能做到面不改色,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倒也是要一番勇气。 “无甚,今日巧见姐姐,本宫想与姐姐说说话,宁姐姐你不会介意吧。”温茹问道。 “不介意,娘娘与温娆姐妹情深,羡煞旁人,我便不打扰你们了。”宁修容笑道,面上没什么破绽,只是转身走得又急又快,暴露了她的内心的气急败坏。 温娆期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 “姐姐可还好?”温茹问道reads;民国之山寨英雄。 “奴婢很好,多谢娘娘关心。”温娆说道。 “姐姐不必这般疏远我。”温茹垂眸,有些失落。 温娆别开视线,对温茹的态度却一直都软不下来,可这事情却是温茹替她解了围。 “这次还是要多谢娘娘。”温娆道谢。 “你我姐妹之间不必言谢。”温茹说道,“倒是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奴婢是要去乾心宫伺候皇上。”温娆如实说道。 “如此,姐姐果真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得皇上喜爱,即使没有了良媛的身份,也依然改变不了皇上对姐姐的心意。”温茹面上一阵羡慕。 温娆没有辩解,她也无从辩解,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如此,她不能否认祁曜对她的好。 “姐姐这就去忙吧,我想继续在这园中赏会儿景。”温茹说道。 温娆复又向她行礼,转而匆匆离开。 “娘娘,她这般不识好歹,你为何还要帮她?”映秀问道,她本就不喜欢温娆。 “不必说了,有些事情你心里明白就好。”温茹说道。 映秀垂眸,似乎想到了什么,果真不再问了。 她们静静地看着远处,温娆消失的身影。 宁修容走远了这次顿住了脚步,回身便想要找人发泄,身后两个婢女迅速跪伏在地上,让她无从下手。 “修容……” 明薇心里正是七上八下,想着要怎么安抚宁修容,便听见一旁一道弱弱的声音,是梁萱所发。 宁修容低头俯视着她,目光冷彻。 “还请修容稍后片刻,要不了多久,温娆那里便会有好戏看了。”梁萱说道。 “什么意思?”宁修容挑眉,忽而一笑:“这便是你上次说的咬人的狗不叫?” 梁萱没有否认。 “好,我等着,若是有好事儿发生的话,哼,少不得了你的好处。”宁修容勾起唇角,方才的阴郁一扫而光。 梁萱的眼神暗闪了闪,亦是悄悄扬起唇角。 温娆去铺置自己搁在祁曜寝宫内的小床,按规矩来,这样的做法是不合理的,循着以往的做法,伺候祁曜夜寝的宫女不止一人,夜夜轮班跪守在床榻边,随时随地为他的需要准备。 只是到了温娆这里,只有温娆一个人,夜夜都守着,困都能困死了,自然要稍作改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温娆心微微一悬,回身向祁曜行礼。 祁曜低头看到她头上的簪子,唇角不由得上扬。 温娆见他面色缓和,心里的紧张微微退散,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没话找话似的问道:“皇上今日不必处理事务了么?” “今日无甚大事。”祁曜说道,“你可还习惯?” “奴婢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温娆说着抬手抚了抚那簪子,又低声道:“昨天晚上多谢皇上reads;紫灵大陆。” 祁曜闻言挑眉,“你喜欢就好。”他的话一语双关地回答了温娆的话。 温娆忽然发觉他二人有话总不明着说,就是这样偷偷的传递着一些暗示,有些黏糊,又有些有趣。 她顿时有些害臊,一紧张,身上微微发热。 只是…… 温娆不自觉的扭了扭,伸手挠了挠背。 祁曜本等着她下文,却见她不说话了。 “你哪里不舒服?”他问道。 “痒。”温娆想挠,却不敢幅度太大,毕竟有些不雅。 祁曜只当她够不着,走到她身后,替她挠了两下,“好些了么?” 温娆点点头,“好了。” 只是她自己的手还在四处挠。 祁曜眼见着方才沉静羞涩的女子顿时变成了个忙着挠痒痒的猴子=_= “你怎么了?”他察觉有些不对。 温娆也发现了,她右手挠着左臂,手底没停,到:“身上痒得很。” “别挠了。”祁曜一把抓住她的手。 温娆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顿时也不敢动了。 祁曜低头看到她手臂上通红一片,低头凑到她脸侧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味。 “你方才见过谁?”祁曜问道。 温娆见他脸色愈发的不好,磕磕巴巴的没说出谁,被他抓住的手腕还不自觉地在他手心上蹭了两下解解痒。 “……”祁曜脸更黑了。 他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出了寝室。 高禄看见这番情景,还没来得急说话,便听祁曜说:“准备些衣物,等会让人送到浴池。” 高禄愣愣的,心想大白天抱着宫女去洗鸳鸯浴么? 疑惑归疑惑,事情他也不敢耽搁,忙遣人去办。 等温娆再回神时,自己被噗通一声丢进了热池子里。 她扑腾了几下,抱住身旁的柱子攀住,这才清醒了几分。 “你好些了没有?”柱子说话了,声音还是祁曜的。 温娆点点头,拧眉道:“方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是蜇子草。”祁曜说道。 “那是什么?”温娆不解道。 “是我行军打仗的时候遇到的一种草,碰到的地方就痒,有人会晒干研末成粉末,效果更好,只要对着风口朝你身上一散,你就会像刚才那般。这药我朝罕见,若是叫太医来亦是无计可施,稍等片刻你便会将身上皮肉挠烂,事实上只要泡个热水澡便可。”祁曜说着已然将她的腰带解开。 第31节 温娆抓住他的手不由得一紧。 祁曜动作也是一顿,他竟下意识地考虑到了她的意愿reads;嫁入高门。 “你背上被你挠破了,要擦药。”他解释道。 温娆听他这般说,这才发觉后背又疼又痒。 “我还是感觉痒。”温娆说道。 “那是药渗到了破损处了。” 温娆闻言刚要配合地将衣裳脱掉,便听见背后咔嚓一声,直接被他撕开了。 “……”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看一看又无妨,他睡都睡过了,现在却做出一副守规守矩、能不占便宜就不占便宜的的样子,反倒叫她又不好意思了。 “扶着。”祁曜推着她扶着池边,顺手将台子上托盘中的一盒药取了过来,挖出一勺玉色的药膏在掌心揉匀,而后将手掌覆在温娆背后,反复按揉,揉到破损处,温娆身子向前顶了顶,想要避开,祁曜另一只手迅速圈住她的腰又将她拖了回来。 “别乱动,若是日后留下了疤,不好看。”祁曜语气十分不耐。 温娆闻言又是一僵。 这好不好看,她哪里能看得到,还不都是给他看的……他倒是很会替自己着想。 她心底偷偷的抱怨,却没看见,祁曜眼睛都要忍红了。 祁曜是个重欲的男人,从来不在这事情上克制自己,即使弄伤了温娆,他也只是将自己一个糙汉子代入想了想要是自己受了这样的伤只要死不了都没关系,他便理所当然的不必在乎温娆的小伤。 只是温娆比他想得还要柔弱,她若是受了伤,便会躲得他越远,那种疏离不是抱着她的人便可消除的东西。 祁曜觉得自己渐渐摸到了讨好她的门路,只好忍耐。 “轻点……”温娆叫唤了一声。 祁曜这次发觉自己走了神,揉到她的屁股上了。 “下来。”他松开手说道。 “背上刚擦了药,下来不就白擦了么?”温娆问道。 “这药是好药,药效极快,揉匀了需要泡在水里让热汽蒸一蒸,一部分会冲掉,还有一部分便彻底渗进去了。”祁曜解释道。 温娆听罢便扶着他的胳膊又滑到水里。 这浴池为祁曜所造,自然是以他最舒适的角度来设计,总之,温娆的脚是挨不到地面的,只能小心翼翼的巴住祁曜的腰。 祁曜却伸出胳膊来,让她抱住,然后举着胳膊将她推得远远的。 温娆默,抱着他的手也不敢乱动。 只是祁曜发现依然不妥,因为那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能将她湿衫下若隐若现的身体纳入眼底,那妖娆的身姿像是裹了一层蜜糖,拼命地诱使他去舔上一口。 他顿时觉得鼻子有些热…… 到底是不能忍! 他面上又是一阵不耐,觉得胳膊上腻腻乎乎的,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接着温娆便如秤砣一般沉了下去。 温娆:“……” 其实他的蛇精病还没有好吧…… ☆、第33章 疑惑重重 温娆被捞出来时,心中什么旖旎的心思都已经散尽了reads;化身仙界。 祁曜板着一张脸,比温娆面色还差,果真“克制”这个词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早知如此麻烦,还不如霸王一回。 温娆费力地爬出池子去暖室换了一套衣裳,再回头一看,祁曜人已经走了,想来他今日也奇怪的很,差点没把她给淹死,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也不算坏事儿。 想到花园里的事情,她心思百转,面色渐渐冷厉,她抬起手,看见手腕露出的一截皮肤上依然有抓痕,这里她捂得实,没让祁曜看见,故而它依然维持着略微狰狞的红肿与破损,在白皙的皮肤上愈发的刺目。 又是针对她? 这事情看起来如此简单化解去了,可若是她根本就没有遇到祁曜呢,可若是祁曜根本就不知道呢? 她毁掉的将会是她的皮肉相貌,但已经足够了。足够让那个叫做温娆的女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另一处,梁萱一刻都不敢偷懒,挎着篮子出来采花。 花朵吐露芬芳,正是明媚,花瓣片片柔软,娇艳多汁。采花本该是件极为惬意的事情,到了梁萱这里,变得无比费力。 她的右手能抬不能提,她只能用左手,别扭的掐住花朵,愈发的不耐。 “梁萱。”一道熟悉的声音令她手下一颤,捏碎了花瓣。 梁萱下意识的回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一身整洁的温娆。 “你……”梁萱看着她,心下以为她这个时候应当是狼狈无比。 温娆上前两步,将对方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道:“想必这跟你有着脱不了的关系吧。”温娆抬起手臂,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你凭什么说是我抓的?”梁萱和她拉开距离,防备地看着她。 “就凭你不问我这伤是怎么来的,就直接告诉我,它是抓伤。”温娆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梁萱一噎,发觉自己紧张过度,竟说错了话。 “那又怎样,温娆,我没有招惹你,你也别来招惹我。”她不仅恨温娆,她也怕温娆,因为这个时候的她无所庇护,而温娆是个疯子,见识过的人都会怕。 “招惹?你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又何曾招惹过你,我先前不找你,是因为我自身难保,现在我闲下来了,我就是想来问一问你……”温娆眸色转深,“你们梁家对芸姬做了什么好事儿?” 芸姬是温娆的娘。 梁萱紧咬牙,一声不吭,没有昔日半分的威风。 “你不说也可以,但是你要知道,你那背后之人给你的任务,想必不是那么容易敷衍过去的吧?” 梁萱瞳孔骤缩,不可思议地看向温娆。 “梁萱,起初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话,你说,我娘是你害死的,你说,是你亲手在她脸上烙了个字,可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情。”温娆说道。 “什么事?”梁萱的声音有些哑。 “你忘了,你梁家虽然家大业大,可你的身份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庶女,那个时候想要碰芸姬,莫要说少年的你,就算是你在襁褓中误伤了芸姬,怕是也要付出代价的吧,毕竟活着的芸姬,是不会任人欺辱的。 你那日将我惹怒,做的完美无缺,看似是一个顽劣的小姐所为,可之后的你,唯唯诺诺,反倒更像你的本性reads;天道殊途。”温娆每说一个字,梁萱的脸就白上一分。 “你很细心。”梁萱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梁家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鲜少人与她计较嫡庶之分,可不代表就真的没有分别。 温娆绕到她肩侧,看着她面上的神奇,忽而一笑:“你的娘是蝶夫人,她的死,是覃公主亲手所致吧?” “覃……覃公主?”梁萱愕然侧目。 “覃公主,是前朝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公主。”温娆说道,“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打听到,她当时嫁的男人,便是你爹,梁存裕。” “你说得没错。”梁萱抬手掩住唇,眸中水光盈动,“是她指示我的……” 温娆摇头一叹,“她是你的敌人,所以,你背后之人不是她,是一个可以帮助你、允诺你可以与覃公主对抗的人,是不是?” 梁萱闻言周身一僵,慢慢将手放下,面无表情道:“温娆,你耍我。” “所以,那个真正敢在芸姬脸上烙字的人,根本就不是你。”温娆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 “是啊,没错,温娆,你那么聪明,可你还不是毁了我一只手?你现在来我面前说什么?证明你很了不起吗?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你便会如同今日一般,永远躲不过她在暗处的冷箭!”梁萱恶狠狠地诅咒道。 “那个人是谁?”温娆面若冰霜。 “你不是很聪明吗?你自己猜呀。”梁萱冷笑道。 温娆一顿,继而回她一笑,“便拿今日之事来说,你站的位置是在我前面,从未改变过,可风是向你那个方向去的,你说,你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我身上做手脚?” 梁萱眼珠子一转,道:“我是宁修容的人,现在自然是听她的话,你觉得会是谁,是宁修容,还是明薇?” “是温茹。”温娆说道。 “对,没错,便是她。”梁萱勾起唇角恶劣的笑了。 温娆看着她一句比一句假,再问不下去。 前面那些都是循着蛛丝马线收集而得出的结果,只有最重要最关键的那一个问题,她不知道。 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今日有机会给她下药的人可以有四个,一个是宁修容,一个是明薇,一个是温茹,一个是映秀。可是,不论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给她下的药,都也未必是梁萱背后之人。 那人设了一个连环计,让她好生苦忍。 那么接下来呢? “若是你身份暴露了会怎么样?”温娆问道。 “温娆,你是个聪明人,你也不想打草惊蛇是不是?”梁萱自信极了。 温娆语塞,她说得都对,她并不想打草惊蛇。 “梁萱,值得么?那可是你的一只手啊……”温娆叹。 梁萱面色雪白,再不想与温娆说话,提着篮子便转身离开。 身后温娆走过来,看着原地的花。想必梁萱心中是有答案的,所以至今依然服从那人的话,扮演着一个卑微的角色。 ☆、第34章 花使夫人 谁也没看见,在花丛后有人影一闪而过。 隔日,贤贵妃使人去将各宫中的小主请来,这次和平日里的家长里短不一样,这一次,是召见。 待人到齐后,贤贵妃这才正襟危坐。 “诸位姐妹可知道这次我叫你们来做什么?”她将周围的人挨个扫过。 个个都摇头,面上一片茫然。 “这次我叫你们来,是要将你们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告知与你们。”贤贵妃说道。 宁修容当即眼皮一跳,心声脱口而出:“可是有人选了?” 其他人闻言尚且未反应过来,但再一想,在场的无人不明白了。 第32节 人选,跟随皇上春狩的人选! “哎呀,姐姐,你倒是快些说呀,真是急死人了。”苏婕妤仗着自己和贤贵妃是近亲,忙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贤贵妃无奈地安抚了她一顿,复又一整肃容,道:“这次与以往稍稍有些不同,这次,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只是,到底是谁,还得由诸位自己来争取。” “这怎么争取?”宁修容问。 贤贵妃顿时面露难色,看了她们一眼,迟疑道:“这次,皇上决定的名单是……花使夫人。” “什么?!” “花使夫人!” 立马有人不淡定的尖叫了起来。 “肃静!”贤贵妃皱眉,抬手一拍茶几。 周围顿时静默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的看着她,仿佛她便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们看我也没有用,这个事儿还是得看诸位各自的本事了。”贤贵妃说道。 这花使夫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花神的称号,年年宫内这个时候都有选出。 只不过,这选的人范围广,不仅仅宫妃可以参与,三品官阶以上的嫡系千金皆可参加,规则很简单,一舞定输赢。 你若问,所有的舞姬最大的愿望是什么,那么必然是做一回花使夫人。 虽然同样都是跳舞,可意义完全是云泥之别。 舞姬跳舞是赔笑侍客,而花使夫人的舞则是花神之舞,参选的女子是那百花,而花使夫人便是百花中的花神,为百花祈福,为百姓祈福,乃是祥和安泰的美好寓意reads;忘恩首席腹黑妻。 后者是云端般的人物,若是未出阁的小姐得之名号,那翌日必然门槛被媒婆踏烂。 凡人无不向往神明,故而,花使夫人在所有人的心中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即使是凡女选出的花使夫人亦是上等人物。 “所以,贵妃姐姐,此番被宫外的女子赢去了,岂不是后宫又要再添姐妹。”宁修容有些心神不宁。 “这是好事,宁修容还是莫要想太多。”贤贵妃说道。 既然贤贵妃都已经这样说了,那么所有人也都不再吱声,只是花使夫人究竟花落谁家,恐怕不是仅仅凭精湛的舞艺便能胜任,背地里搞破坏的人不会比往年少。 花使夫人的主题是跳舞,为了防止每年总有些不自觉的人混在其中,届时由歌舞坊的嫣娘来将那些四肢僵硬的人排除。 可到底都是上流人物家的千金,这种事情也无法使人代替,多是薄面皮的女子,莫说要跳,即使自己会跳,若是太过难堪,不必别人说,自己也退出了,毕竟到那日,是在许多人面前要表演的。 温娆对这些事情浑然不知,也不想关心,只是没想到,长生第一个知道后,便一刻不停地跑到她跟前,将这事情告知于她。 温娆心中有愧,总是不能坦然面对长生,故而脸色十分僵硬,显得尤为不耐。 长生见此心中忐忑,却也硬着头皮将自己的话说完了。 “小姐,福伯还在等咱们,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这个花使夫人你一定可以的,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份,知道玉雪阁是花使夫人的,那么一切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长生的双眼亮晶晶的,似乎有着无限希望。 温娆微微发僵,道:“谈何容易,还是作罢。” “万万不可,小姐,这是最好的办法,我都已经听说了,宁氏一直都想把玉雪阁名正言顺的给温婼,可就是因为忌惮王家,所以才一直牢牢地掌在自己手中,谁都不肯给,这次她使了名师教导温婼,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一举拿下花使夫人,然后名正言顺的掌管玉雪阁。”长生说道。 温娆听得不耐烦转过身去,长生又急忙追到她正面去,“小姐,长生不会骗你的,玉雪阁当初便是第一任花使夫人立起来的,也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做工精良,有王家支撑,这才小有名望,当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们只差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是花使夫人,小姐,长生求你了。”长生说着便朝地上一跪。 温娆面皮上一阵赤红,“你给我起来!”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长生咬牙道。 温娆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长生,这不是机会。” “这就是机会。”长生斩钉截铁道。 温娆见他死活不松口,态度冷漠之极:“我说了这不是就不是。”说罢,她再也不多看长生一眼,转身离去。 长生面上却是沮丧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她都不愿意去做,即使是输了,那也没关系,至少他们努力过了,不是吗? 温娆走得很急也很快,只是还未走到自己的院子,她便忍无可忍地转身躲到了假山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花使夫人……曾经也有人劝她,若是可以使慕容句心回意转,不如去争一争花使夫人,这样,至少能得之改观reads;无限风流。 温娆也以为,若是她能得到花使夫人这个名号,那么从前那些污糟的名声一定会犹如烈日下的阴云,瞬间湮灭。 只是以为仅仅只以为罢了,事实上,她只是给了别人更多的机会来侮辱自己罢了…… 长灯下的温娆身着舞衣,水袖翻转如灵蛇,一颦一笑皆控制的恰到好处,一双漆眸灵动流莹,那是前夕,温娆以为自己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冷不防院子中的树枝咔嚓一声。 她脚下一错,摔在地上顺着方才旋转的力道连滚三圈,恰好滚到了那人脚下。 “温娆,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慕容句的脸犹如寒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什么……”温娆话未说完被他一脚踩住。 “你不该……你不该……”他的眼神愈发的阴冷,手中提着剑,无视她眼中的惊惧,将她舞裙慢慢划碎,纵使夜幕浓重,纵使无人撞见,温娆也恨不得立刻死在他的剑下。 “你不该选梅花!”有个声音从前方响起,温娆猛地回神,看见远处有宫女说话。 “怎么就不能选了?”另一个宫女问道。 “傻瓜,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宫里头只有一个人配得上雪梅的高洁。” “咦、哦,我知道了,是媚妃!” 那两人嘻嘻哈哈,从温娆背后走过。 温娆周身出了一身冷汗,脑中对应的声音却是慕容句的。 你不该与阿茹抢,惹得她伤心流泪! 没错,那一年的花使夫人是温茹,花神落居梅花,而温娆,被慕容句关在冷宫里,整整三日,最风光的时候皆是温茹所承,即使是帝后同席也是温茹替代了她。 直到后来,温茹为了临近梅花林自请居冷宫,慕容句许了,温娆得以重新做回她的“皇后”。 所有人都以为温茹失宠,是她的错,却不知,她本就是个挡箭牌。 她恨慕容句,直到慕容句被人推翻,她才明白,慕容句不是天,不是不可推翻的存在,她可以忤逆他,可以将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全部都还给他……可是太迟了,慕容句死了。 皇族人逃窜那日,她看见本该同所有人一起离开的慕容句满身是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接着便有侍卫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将他重新去地道离开。 温娆以为他能活,可他最后还是死了,温娆以为自己会死,可结果活了。 这便是,命运弄人。 温娆这次依然不愿意,她不喜欢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遍,她隐隐有些害怕,这样对待她的人会变成祁曜。 温茹是花使夫人,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世事变迁,只那一次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主动参加过这样出风头的活动。 “娘娘,这次可是个好机会,您本就是个有功底的人儿,您只要肯上,谁都比不过您。”映秀说道。 “是么?”温茹笑了笑,眼中无甚喜悦,“还是罢了,我没有精力放在这事儿上面。” “恩。”映秀的语气不无失望。 ☆、第35章 淇玉公子(修错字) “名单拟好了没?”祁曜合上奏折,揉了揉太阳穴。 “拟好了,皇上请过目。”高禄两手捧着筛选下来的名额,将之递给祁曜。 祁曜只略略一扫,不满道:“才这几个人?” “根据以往的安排来看,这应当还差三个名额,奴才也寻思着,再选三个人补上。”高禄看着祁曜小心翼翼道。 “你自己看着办。”祁曜的面色微缓,嘴里是这样好说话,可事实上根本就没给高禄选择的余地。 高禄面上闪过一丝窘迫,却不敢辩解半分,不懂的也只能假装懂,若是直接揭露祁曜的意思,恐怕他会发怒,实在是令人无奈至极。 偌大的皇宫里,温娆当下心中焦急,本想要顺着宫女们经常走的一条捷径走快些,只是她只走过一次,这般东摸西撞,等她回神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走迷了。 这里是多是荒废的宫殿,人极少,还未听闻过有得罪了祁曜的女人被送进冷宫过,多是被拉出去乱棍打死,虽她们没有住过冷宫,但这里依然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错觉。 温娆迈出去的脚还没有落地,便收了回来。她确信四周没有她所熟悉的景物,故而没有必要继续摸索了,她只能按着记忆往回退了些。 直到她真的看到了一个人影,大大的松了口气,刚要喊住对方,动作又一顿。 现下大白日,光亮得很,可那人手中捧着一盏灯,缓步行走。 温娆脚下一碾,发出细微的响动,那人便倏然停下,微微侧目,余光瞟到了温娆,这才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熟悉的素色容颜。 “静贵人?”温娆不确定道。 “温姐姐,是我。”静贵人淡声应道。 “你白日里点灯做什么?”温娆的眼睛往下瞟,看清了那盏灯,那是往生堂里的明烛,宫内只有一个地方有这种东西,而那个地方,是女人万万不能进的地方,静贵人居然大白日里举着一盏,那花纹似乎还有些与众不同。 “祭奠家父。”静贵人垂眸,不仅没有将东西藏起来,反而还抬手取下头上的钗子拨了拨烛心,原本只有米粒大的火苗一下子赶上了大黄豆。 “可……这是违禁的事情reads;乡村极品兽医。”温娆迟疑道。 静贵人抿唇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温娆,温娆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没资格与静贵人这般说话。 温娆本想像静贵人赔个礼,请她指个路,却又忽然听她开口。 “我最近一直都在做噩梦。”静贵人言简意赅道,“我梦见有一条蛇躲在金翅膀的鸟儿背后,似乎很危险。” 温娆随口安抚道:“这只是梦……” “我父亲告诉我,只需找到一个好猎手。”静贵人打断她的话,视线依然落在她身上。 温娆看了她几眼,忽然间意识到,那日剁手时,静贵人也在场,所有人晕的晕,喊人的喊人,尖叫的尖叫,她竟想不起来,静贵人在做什么? “静贵人,你说的话真奇怪,只是我还有事儿,能劳烦给指个路吗?”温娆眉间浮现一丝不耐。反常即妖,虽只是婉贵姬的丫鬟撒谎骗人,但到底是打了对方的名号,她人也在,温娆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向那走。”静贵人指向她身后,“一直走,你会遇到人,她们会告诉你去哪里。” 温娆看了看那条路,向她道谢,随即转身离开。 只是走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却发现对方手中的蜡烛已经燃尽,这样的速度并不合理,除非她是故意而为之……温娆心中默默地想着,又觉得此人诡异极了。 她没有多作停留,顺着静贵人方才指点的方向走去。果然,一路上荒废的地方渐渐变得整齐,地面上也都铺了青砖,走路不至于脏了鞋子。 她对静贵人的话更信了三分,继续向前走,看到一个宫女正端着一盘茶水,忙提着裙摆小跑了几步,追上去,道:“这位姐姐,敢问这是哪个宫?” 那宫女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看看自己身上的蓝色宫装,又看看温娆身上的粉色宫装,半晌才说出话来,“这里是野外校场,一般女子不得随意入内,这里处处有重兵把守,你是从哪里走进来的?” 温娆比她还要错愕,低头也发现了彼此宫装颜色的不同。 第33节 那宫女恍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慌忙端着茶水往外走,温娆尚存疑惑,下意识地跟了她两步。 祁曜脱了外衣,一身薄衫微湿,更遮不住一身遒劲有力的肌理。 一旁尚有一人也骑于马上,可他却是一身整齐,从头发到鞋子,一寸不乱,即使尚未看清他的面容,便心生三分好感,只觉此人定然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只是一抬手,弓弦吱呀,又如满月,显出难耐的劲道,并未输给祁曜几分。 祁曜面无表情的对准箭靶,却忽然发现蓝衣宫女身后又尾随出了粉衣,他眉一拧,手微偏,箭便以千钧之力无法阻挡的力道向那人疾去。 崩—— 饶是温娆再是迟钝,也在最后一刻察觉到了危险,脚下一歪,整个人便栽倒在地上,她觉得下巴一痛,破音地尖叫了一声。 祁曜缓住动作,沉声道:“淇玉公子好箭法。” 原来刚才二人同时发箭,祁曜射向对方,而江淇玉也迅速转了角度,打断了箭头,可祁曜后劲十足,被打偏了方向竟然还能继续飞向温娆,落在温娆下巴时力道已无,可温娆仍感到剧痛,整个下巴都火辣辣的疼。 而先前那个蓝衣宫女则颤了一下,茶水只洒出一滴,依然令她怛然失色,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第36章 躲得一时 没有人出声,江淇玉身边一个绿衣小厮,看得是一个胆战心惊,直扯江淇玉的衣角,暗示他赶紧道歉。 江淇玉翻身下马,向祁曜单膝下跪reads;噬道。 “草民死罪。”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挑起一下,脾气好到令人意外,只是对象是皇上,不仅他如此,所有人亦是。 祁曜握着那弓,指头微动。 “何罪之有,爱美之人,人皆有之。”他缓缓勾起唇角,指向那粉衣宫女的方向,“既然你喜欢……” 下一刻,他的话却犹如堵了一块石头一般,死死地卡在喉咙里。 江淇玉见他没了声音,便抬头看了一眼,却见祁曜面上阴云密布,隐有雷霆之怒的迹象。 他微微一愕,不明白方才还优哉游哉的祁曜为何忽然间表情扭曲了。 祁曜跳下马来,徒手掰断了手中的金丝绞弓,发出狰然之音,眨眼间便到了温娆面前。 温娆捧着下巴,泪珠滑到红肿处,一阵腌痛,眼前好不容易散了一片黑雾,刚一见光明,看到的居然是祁曜那张阴森森的面孔。 “想死?!”祁曜揪住她,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温娆吓得面无人色,看着落在不远处的断弓,倏然间明白了什么,脸色煞白。 方才委屈之情如雾一般顿时散发的无影无踪,她眼中的祁曜再度披上了戾气,对她散发无限的恶意。 温娆怕得要死,可理智还在,她与靶子相差甚远,如何是她自己想死? 她咬牙低声辩解了一句:“是你故意射我……” 在场的人无不倒抽一口气。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不怕死的女人。 是你故意射我…… 这句话多半是要付出比血还要惨的代价,在这个时候的人,往往求速死,可她却如此有勇气,像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众人甚至脑补出祁曜命人将她绑在柱子上,一箭一箭地射成马蜂窝的场面了。 祁曜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辗转清明。 “你说得是。”他轻呵了一声,所有人都暗暗的捏了把汗。 下一刻,见他从腰侧拔出一把刀,冷光森然。 温娆紧紧咬住下唇,让自己不露出被吓到的丑态。 祁曜嘴角竟微微上扬,将匕首递到她手中,将她发软无力的手一根一根指头按着指痕握上去。 温娆瞪大了眼睛,脑中迅速闪过一丝画面,抓不住可却有着敏锐的直觉,果真下一刻,祁曜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她的手腕令她扎向他的右手。 周围传来尖叫,温娆紧紧地闭上眼睛,手腕在发抖。 血…… 红色的血从他二人指缝溢出,她的血和他的血混到一起,而匕首正卡在他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中间。 温娆心砰砰直跳,确认自己受伤了,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一黑直接晕了。 祁曜半晌回过神来,张开自己的手,不解地看向她的手,两个人在掌心相近的位置都有一道刀痕,那般奇异且和谐。 他紧紧抱住她,神情晦涩不明,像是愧疚,又像是阴鸷,只要一念之差,他便会变得天差地别reads;逆死。 高禄方才就眼皮直跳,早前让人去准备一物,当下便冒死端了一碗药给祁曜。令人惊讶的是,祁曜只是看着那碗药沉默了一下,接着居然连问都不问,稳稳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祁曜又肯喝药了! 对于祁曜贴身伺候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儿。 高禄看向温娆的目光愈发炙热,从前他还犹犹疑疑猜想到底是哪个女子入了祁曜的眼,现在便不必再犹豫半分了,这人绝对是她错不了! 温娆双目紧闭,那双眼皮隔绝了眼儿媚,唇色也露出了一丝苍白,却依然带着一股莫名勾人的意味儿,下巴上那点红肿点缀得她整个人格外的滑稽,像个饱受家暴的小媳妇。 祁曜抱起她,无视众人惊得跌碎的下巴,大步跨进屋内,很快,太医连滚带爬地跑了进去。 “我的天……公子,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问奚一弯腰将江淇玉扶起。 江淇玉推开了他的手,自己缓缓站直,目光中莫名一闪。 “那女子不一般。”他说道。 问奚见他莫测高深的样子,讪讪地闭了嘴,公子是公子,他可以莫测高深,但他不会与小厮一道讨论八卦,所以,问奚还是打算自己私底下打听清楚了再讲给公子听。 “那当下咱该如何?”问奚有些紧张地看向四周的铁甲士兵,他们现在在祁曜的国土上,若是祁曜一个不高兴,他们随时会陷入原来的境地。 “莫要怕,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江淇玉吩咐道,他的目光微微一侧,看向温娆方才趟过的位置。 地上遗了几滴血,却不知谁流的血更多一点。他收起目光,悠然离去,完全不在意自己方才救了谁,也完全不在乎祁曜的盛怒,一派荣辱不惊。 身为大茕的子民,江淇玉曾为邻国栎国之宰相,彼时的他,风华两无,若无至高的人格魅力,邻国的樾阳君何敢任之。 只是如今已改朝换代,“茕”变作了“洹”,变成了祁曜的国。 江淇玉微微顿首,这一切已然不一样了,所有的东西都物是人非。 深帐内,温娆从床上爬起来,点亮了油灯,看清屋内的装饰之后,顿时一愣。 这里似乎是她的梦境。 她放下手里的灯,看到床上一片凌乱,还有一道刺目的落红。 温娆扶着脑袋微微眩晕,她脑中一片空白,直觉告诉她,这不是葵水…… “是谁?”温娆试着张口,居然真的发出了声音,只是她心砰砰直跳,有些紧张。 这里是梦,可即便是梦也如此鲜活,温娆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焦躁,一个醉酒*的女子在深夜醒来后的苍白无力。 她看到镜子里扭曲的人影,镜子里的“她”忽然仰头大笑,好似哭声。 “哈哈哈哈,也罢,也罢……” 她直接提起桌子上的一壶酒灌上几口,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狠狠地将酒壶摔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你好狠的心!” 一阵撕心裂肺地痛席卷全身,温娆猛地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reads;总裁劫色·老婆,拒婚无效。 太奇怪了,她这次又是因何而梦?温娆依稀记得上一次做梦,是和谢珩有关。 而这次,梦里的“她”直接*了,很显然,“她”知道是谁策划的,甚至有可能“她”喜欢那个人,这才会有后面的撕心裂肺痛觉。 “你醒了?起来喝药吧。”有人说道。 温娆抬眼看去,正是方才那个蓝衣宫女。 “方才有刺客,幸好你帮皇上挡了一下,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对方说道。 “刺客?”温娆不解,刚要辩解,只见对方伸出食指抵在唇边。 “嘘——” 温娆立马顿住。 “皇上说的话还会有假不成?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那些敢乱嚼舌根的人都会被处理掉,所以,还请姑娘慎言。”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温娆。 温娆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不再追问。她低头看着自己裹紧绷带的手不由得一叹,这手还真是多灾多难,上次被瓷片划伤,这次又被匕首划伤。 “皇上已经给你用了最好的药,你放心吧,不会留疤的。”对方安抚道。 温娆抿唇,没有露出欣慰的表情。 那宫女发现药有些凉了,懊恼地抱怨了一声,向温娆道歉,转身端着药又出了屋子。 温娆安静的坐在床头,见她离开,这才掀开被子蹬上自己的鞋子。 她觉得那人不是去热药的,她觉得,那人是去通知祁曜的。 温娆的直觉惊人的准,在她离开没多久,祁曜便推开门来,见到的却是一室冷清。 他握紧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发出巨响。 身后蓝衣吓得扑倒在地,心里猜想,也许祁曜等会儿会一脚将她踹飞,然后她便像主子们生气时扔的茶杯一样,摔到墙上,断了数根骨头,然后被扔出宫外,等着已经去世的亲人来接自己上黄泉路。 果然,祁曜如她所想的那般,慢慢地走到她跟前,一大片阴影犹如阴云一般,浮到她头顶上。 她失控地哽咽了一声,怕极了这种臆想中即将发生的事情。 “起来。”祁曜的眼睛有些泛红,可却不敢再碰任何一个人,哪怕知道不是她。 “将桌子收拾干净。”他说道。 待他走远了,蓝衣才缓缓地坐了下来,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一根骨头都没断。 谁都知道在圣上跟前伺候是件好事儿,可皇帝轮到祁曜这里时,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因为他有病。虽没有人敢说过,但他们心底都明白,这是种暴虐之症。 可方才他没有对她下手,他明明眼睛都红了。蓝衣才不会那般自恋觉得祁曜会喜欢他。追根究底,她觉得是因为皇上今天吃药了。 温娆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风,仅凭自己的猜想便瞎跑出来了。 没有人不怕将箭尖指向自己的人,她亦不例外,只是躲得了白日,到了夜里她还得去伺候他。 这便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第34节 ☆、第37章 人如蝼蚁 长生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成海屋前,敲了敲门,却发现门没栓上。 屋里的人不吱声,长生有些不安,“成海,你在吗?” 长生是吃过饭被人叫过来的,那人说有人找他,长生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过来了,这地方凑近看越看越眼熟。这对于太监来说都嫌奢侈的屋子,除了姓成的太监还能有谁? 这里一直都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自打上次成海将温娆赏给他的玉镯子抢了去,他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 “成海?”他又用脚踢了踢门,门缝吱呀一声裂开了条大口子,屋子里黑漆漆的,外头强盛的阳光便顺着这条缝映入屋内。 屋里人被照个正着,晃了那双细缝小眼,发出哎呦一声。 长生耳朵尖,一听是个耳熟的声音,便将门全部推开,彻底看清楚里面的人时,又是一愣。 “这不是小春公公吗?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长生问道。 “什么老人家,你是说我老还是怎么地?”小春不乐意道。 “哎,是奴才嘴笨,您不老。”长生怏怏地把话收回去,又问道:“您怎么在成海屋子里?” “那镯子我不要了,小春公公您可别帮着他来为难我……”长生忽然想到什么,顿时面露苦色。 “哎呀,我说你这小子看起来人还挺灵光的,怎么这么蠢呢?”小春不满抱怨道。 “啊?”长生越来越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呆呆地看着他。 “你瞧这里可有成海人影子?”小春问。 “没有。”长生四周望了望老实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小春笑道:“这地方现在是我的了,日后常来便是。” “那成海去哪里了?”长生恍然,有些欣喜,不确定地追问了一句。 “他死了。”小春不在意道。 “怎么死的?”长生大吃一惊。 “死不死都没差了,你还有完没完,知道太多可不好啊。”小春一边说着,一边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他,长生便不再问了。 “拿回去吧。”小春见他实在太呆,也不再逗他,直接推出一只木盒子。 长生见了眼睛一亮,惊喜地将东西捧过来。 “小春公公,这是我的玉镯子。” “是啊,你走吧。”小春笑着摆摆手。 长生答应了一声,又向小春道了谢,傻笑着走出门去了。 小春在原地坐了半晌,不由得纳闷,心道:“这小子傻了不成?再不回来咱可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他刚要起身出门望望,门口忽然又蹦进来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兴高采烈离开的长生。 “咳,还有什么事儿?”小春面上不耐道。 长生似乎跑急了,又似乎有些紧张,砰地一声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推给小春,把小春一惊。 “怎地,你是要找我打架啊?”小春声音提高,怒视着他。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是想找您办个事儿。”长生忙解释道。 “找成海办事办不成,被骗了个镯子,又来找我,你就不怕我骗得你倾家荡产?”小春扣着盒盖子,要掀不掀。 “我身上最宝贵的就是这个镯子了,您连这个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得上我全部家当?”长生有根有据地推理道。 小春顿时露出一副牙疼的模样,这小子没救了,这镯子自己看不上他都说出来了,那还求人办什么事儿啊?! “你走吧,这事儿啊我帮不了你。”小春无奈地摆了摆手。 “为什么?”长生急了。 “为什么,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想要去温良媛那里做事儿?”小春问。 长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那便是了,我再问你,这后宫现在可还有温良媛这个人?”小春悠哉地抿了口茶。 长生一囧,“小春公公,您可别跟我这个粗人玩什么字眼游戏,我都给你绕晕了,我就是想离温、温姑娘近一点,我可以帮她做事儿,我并不是因为她先前的身份才想接近她。她曾对我有恩,更何况,她现在虽然只是宫女了,但皇上还是喜欢她的。” “瞎说,你这样的一张嘴只会给温娆招祸,你再不收敛,可别怪咱家帮不了你了!”小春将杯子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放,脸色也不好看了。 长生也是急了才点出皇上喜欢温娆的事情,顿时也是脸色一白。 这确实不该,皇上喜欢一个人,外面人看的不是什么私情,而是地位。 有了地位,就算皇上生了私情,那重重的地位足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碾死那私情,就算自己不动手,也可以让别人来。 故而,若是让别人听到了这番话,少不得要挑拨离间一番,宫里即是如此,一个字取人性命并非难事,只要那些女人足够狠足够有心计。 “行了,这事儿我只能帮你在乾心宫找个杂事儿,白日里你能帮她就帮她吧,不过晚上的事情便不是你能代劳得了的。”小春哼道,也不管长生听懂了之后会不会面红耳赤。 “当真?”长生闻言眼睛一亮,顾不得旁的了。 “我说到做到。”小春拍着胸脯保证。 长生当即给小春行大礼,跪在地上一拜。 小春得意洋洋地受着了,若说这个事情,是他发了好心去帮长生的话……是万万不可信的。 小春的师父是高禄。 昔日,高禄也不过是个勤勤恳恳的小太监,可他眼睛贼亮,偏偏看中了那时候无甚势力又有毛病的祁曜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过来了,他也成了个大公公,除了皇上,谁敢跟他咋呼一声。而小春的眼睛也是贼亮,瞄准了高禄这条大腿就抱,跟着高禄一块水涨船高。 再说现在,小春觉得自己的眼睛依然雪亮。 他以为,温娆是个很有潜质的金大腿。 这长生又一个劲儿要去她身边报恩,帮他一程又如何,这样不仅散出去一份人情,还能帮温娆一把,但凡她知道在她被贬的日子里有这么一个人默默的帮过她,她还能不把小春放眼里? 小春精打细算,势必要青出于蓝胜于蓝。 温娆哪里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一只金大腿,还是很有潜质的那一种。只是她跑出来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她若是原路退回自己来时路,那便是回到那迷路之境了,兴许那个地方早已有人看守起来了,她若是往外走,外面都是男人,她又岂敢如此光明正大。 正是犯愁,偏偏有人走过来了。 温娆想要躲开,那人却是冲着她来的。 “哎,姑娘,你别急,我们公子让我来找你的。”那男孩看起来十六七岁,小厮模样,这人正是江淇玉身边的问奚。 温娆不理他,转身就从反方向离开,又听身后喊了一声。 “我们公子就是今天救你的那个人。” 她闻言动作一顿。 “我知道。”温娆说道。 “我们公子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问奚说道。 温娆转身,看着他递上一只素白的锦囊。 “这是什么?”温娆没有伸手去接。 “这是公子给你的,他说,给你你就明白了。”问奚将江淇玉交代给他的事情又交代了一遍。 温娆迟疑了一番,想到那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般诸多怀疑着实有些不该。 她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只看了一眼,又迅速将锦囊合了起来。 问奚还没有瞟到,有些好奇地问:“这位姐姐,里面放的是什么呀?” “没什么,伤药罢了。”温娆说道。 “哦。”问奚又不傻,才不相信她这种敷衍的话,只是别人不肯说,那也不便追问。 他看见前面有个人影,吓得贴着墙溜到了侧道中走了。 温娆走着便撞见了祁曜,本该是想要退后的脚步在看见他面上的焦灼时,又忍不住顿住。 祁曜见到她人,顿时松了口气,走到她身前像是找到了终点一般,顿下了步伐。 “你想要去哪里?”他问道。 “我、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温娆想到有这么一个人举着弓,将箭对准自己的心脏,她便觉得可怕,她便觉得自己是个蝼蚁,没有生命可言,只在瞬间,便可轻易消散。 祁曜将她这副模样纳入眼底,心中少了以往那几分快意。他也不会解释,他只是想问问她去哪里,不管是什么去的了还是去不了的地方,他都可以带她去。 “你在怕朕?”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温娆盯着他衣服上的锦纹,忽然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不管那个人是谁,她都活不成的,是吗?” 祁曜动作一顿,哑口无言。 “所以,有一天,您不再向以往那样喜欢我的时候,我也会死。”温娆的语气是肯定的。 “幸亏我是个女人而不是个男人,幸亏我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前朝战利品,而不是个普通的宫女,也幸亏,我入了您的眼。”温娆抬眸,不闪不躲,只是手指依旧轻颤。 这个道理,祁曜方才就懂了,在方才那个差点随手间要了她的命的瞬间就懂了。 事实如同迎面而来的一拳,令他鼻酸牙倒,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不是他随便臆想出来的,眼前的女人也是个真实的女人,若是死了一次,他便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来一次。 他若是该有报应,她便该是对他最狠的那一道。 ☆、第38章 女子如水 “你想去哪里?”祁曜缓和了语气,这次没有再令她误解。 “我想回去休息一会儿。”温娆垂眸道,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睡一觉,不被任何人打搅。 祁曜使人送她离开,自己站在原地,似乎想要僵硬成石头。 高禄站在他身后一丈远的地方,虽然没怎么敢仔细听他们说话,但断断续续的也听见了一点,他看不见祁曜的脸色,但若是还按着祁曜以往的毛病来判断,约莫是好不了了。 他又顶着一颗不怕砍的球凑到祁曜身旁。 第35节 “皇上,奴才有个好办法。”他将末尾三个字咬得极重。 祁曜拧头,冷漠地看着他。 高禄吞了口唾沫,也不等他说话,便道:“其实,奴才这些天都看在眼里了,这温姑娘她过去似乎过得不太好……” 祁曜的视线冷了一度,高禄便将重要的话拣出来说:“她害怕强大的人。” “什么意思?”祁曜黑了脸,这才接了一句,“你说她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不成?” “不不不,当然不是,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若是品德低下,也会有暴打妻儿的时候……”高禄说着自己又是一顿,不知怎地,平日里恁灵光的嘴皮子今天跟吃了糠似的,净说些不该说的话。 眼见着祁曜的面上要成黑锅底了,高禄忙道:“皇上,女子是柔软的,您得用水般的柔情护着她,而不是、而不是她错了您就体罚她,她对了,您就做一些自己开心而她不会开心的事情。 这女子心思又是敏感细腻,有些话,您不对她说,她一辈子都会这样看待您,她一个女人懂什么,您哪里真的有外人说得那般残暴,无非是以讹传讹。”高禄说得话也没多大错。 就拿今日这件事情来说,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次发生。 早前慕容党未死心,还妄图死灰复燃,只是错穿了重兵级别的衣裳,混入人群,被人当场抓获,服毒自尽。 因为这件事情,所有人都将自己衣服看得牢牢的,宁愿没有衣服穿,也绝不错穿一件衣服,免得犯错。 在祁曜的威压下,长久以往,所有人都形成了规则,从未乱过,忽然有个不知死活的人出现,他那般自负,相信自己的判断,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温娆误会则是误会他对准的地方是她的心脏,不问是非便取了她的性命,而事实上他也只是想要钉住她的右臂不给她“服毒自尽”的机会罢了。 况且不守规矩,明知此地不可乱闯还闯进来的人,责罚未必会轻。 而江淇玉那一箭恰到好处的打偏了些许,只是令温娆受了轻伤。若是今日没有江淇玉多出来的那一箭,温娆依然会恨祁曜一辈子,因为他那一箭,足以令她胳膊废掉。 “你懂内功?”祁曜眯起眼睛,怀疑地看向高禄。 “老奴不懂,但老奴看了一辈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高禄可不是吹的,他眼力真不是一般的好,再加上有些功夫底子,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的。 祁曜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顿时了然:“原来如此。” 他走了两步,见太阳都要落山了,又顿住了,转头看向高禄,严肃地命令道:“说重点。” 高禄,“女子,有时候也会爱心泛滥……” 根据高禄多年的经验来判断,有特色的女子一般分三种。 第一种泼辣,任你怎么说怎么做,她就是我行我素我泼辣,但是你只要稍稍温柔,她便会……继续泼辣,因为你不是她的菜。只有面对她的良人时,她才会软化成一汪春水,任你使唤。 第二种,便是高冷,举个例子,便像皇上后宫里头的那位媚妃娘娘,一副纤尘不染的模样,一身无瑕,这样的女子需要一个比她文采和武力值包括方方面面都碾压群雄的男子来相配,说起来,祁曜和她还是很配的。 第三种,便是稳重端庄,即为贤贵妃娘娘那样的女子,家里家外一把好手,纳妾宠妾全不眼红,还想着办法让其他姐妹多多得宠生娃,但地位要力保第一,花心男子家中急需这样的女子来镇宅。 温娆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种,除了一身好皮囊,她就是那种烂大街的保守小姑娘。只要未来的丈夫对她好,她便会永远做个普通的妻子,不论上对公婆还是下对小妾,只要夫君懂得分寸,她会懂得更多。 只可惜,她没遇上个正常人,便成了这后宫里最受排斥的女子。 若是她想独占皇上,倒也不稀奇,大家都有幻想过。若是皇上都送她跟前了,她还躲,这才叫稀奇。 话说回来,羊毛出在羊身上,要说追求女子,皇上的手段简直跟强盗没两样,强盗都还知道买个小娘子喜欢的东西送给对方,他却只知道打一个巴掌递一个甜枣,然后再打一个巴掌,再递一个甜枣。 第一次人家原谅你,那是人家大度。 第二次人家原谅你,那是圣母。 第三次人家还原谅你,那是受虐狂。 说到兴处,高禄几乎想要抓住祁曜摇一摇,把他晃清醒,皇上喂,你造不造啊,你就是这样把人家姑娘活活吓跑的…… 诚然,高禄没敢这么做,包括以上有些冒犯的话他能删的删了,不能删的便拐了十八个弯子,再运用一些之乎者也打掩护,把积郁在心中的话一次说完,心中舒坦的几乎令他想要飘上天。 做奴才最不爽的事情不是干的活比主子多,而是要忍,做皇上的奴才,更是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走到路的尽头,祁曜几乎失去了耐心。 “高禄。”祁曜胸口起伏了几番,压住自己的脚没踹上去,阴恻恻道:“说重点!” 高禄:“……” 夜幕中的月亮又圆又大,周边点缀着闪烁的星辰。 静下心来看,温娆还是很满足眼前的风景。 她回来睡了一觉,只是因为自己的职责,让她在这个时间醒过来后难以入眠。 她索性便趴在窗边,向着天空看去。 王家有个传说,是她母亲告诉她的。 王家的先祖曾经出海迷路时遇见鲛人,鲛人便是那种半人半鱼的精怪,他们居住在海里。因为先祖救过一只,恰好还是鲛人的首领,那首领便给他们指出了正确的归途方向,还赠了一串珠链给他们。 那珠子比所有的珍珠要大,比所有的珍珠要圆,每一颗都是一样大小,一样光滑,甚至在阳光下还会流光溢彩,便是那般好看。 王家有十颗,这么多年来一颗都没有少,即使是远嫁的女儿,到了最后,这月珠依然会回到本家来。 母亲得了一颗,她得了一颗,后来母亲将自己的那颗给了她,她便将两颗放在一起。 这是王家的信物,也是王家人的象征。 今天白日里,那小厮给她的锦囊里,正装着一颗。 温娆便知,他不仅与温茹有瓜葛,他还与王家有瓜葛。 这位江淇玉公子过去未必注意到过她,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可他曾经对温茹许下过三年之约。 三年后,温茹入宫为妃,又一个三年后,温茹变成祁曜的妃子,依然荣宠不改。 此番来,他所为的是否依然还是三年之约? 温娆不喜欢他,他原本的姻缘是系在她身上的,她自幼便悄悄关注着他,只是后来他年少风流,桀骜不羁,坚持退了这门亲,令她原本难看的历史上又添了一笔。 不仅如此,他还与温茹花前月下,令她又是眼红又是妒忌,最终还是狼狈的趁别人没发现时掐断了自己的心思。 那是温娆一个人的独角戏,难堪而又失败。 想起这么一个男子,她如何能欢喜。 只是他是个善良的人,能顺手救她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宫女,温娆又岂能因为一己之私的阴暗,而记恨于他。 况且,他带来的还有王家的消息。 这颗珠子不管是谁的,既然他们令江淇玉带来,那么必然是有深意的。 温娆妥善保管好,刚要歇下,忽然看到窗外有影子一闪而过,她微微一顿,没有去看,那影子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轻轻的吁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她伺候祁曜时,发觉祁曜的靴子便有微微湿润的泥土,温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做好手中的事情。 而祁曜好似与她毫无交集,各自做着各自手底下的事情,不多看一眼,也不多说一句。 便是如此,反复三日,祁曜终于病倒了。 温娆吃了一惊,满朝文武百官也都吃了一惊。 谁也没想到,祁曜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生病的时候。温娆内心更多的则是愧疚,她多半能猜到祁曜生病的原因,只是她从没有放在心上,这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第39章 兴许了生了病的缘故,祁曜比平日里看起来无害多了。 ltし原本一个魁梧的男人,曾经再怎么威风,生病的时候依然像只病猫。 温娆跪在脚榻旁,面上覆了一面薄纱,转身拧了条冷帕子搭在祁曜额上降温,祁曜没有让她也滚出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皇上,吃药吧。”温娆转身去将桌子上的药端过来,稳稳地放在床边临时安置的小几上。 祁曜挣了挣,哑着嗓子道:“扶朕起来。” 温娆听见他这样说,又松了口气,这样便好,只要他不拒绝,肯吃药,那就该不会有太大|麻烦。 不等温娆伸手碰药,他便先一步将药端起喝了。 温娆怔怔地看着他的右手霎时渗出了红色。 祁曜将碗放下时手腕顿时被温娆给捉住,“怎么?” “流血了。”温娆低声道。 “无碍。”祁曜将那结又紧了几分,嗓子似乎有了痒意,将拳头抵到唇边闷咳几声。 温娆看他愈发憔悴,唇色都比寻常淡了几分。 她转身取来一把金剪子,见祁曜疲惫地闭着眼睛,她轻轻地托起那只手将纱布剪开。 喀嚓—— 祁曜眉宇更深,睁开眼睛,看她小心翼翼的动作。 “你在做什么?”他问道。 “皇上的手流血了。” 温娆轻轻将纱布一圈一圈解开,浓重的血腥味散开。 纱布粘在伤口上,温娆轻轻拽了几次都没扯下来反而令祁曜疼得直冒汗。 温娆依稀看见伤口的形状,心中一凉,手下一个用力,在祁曜一声闷哼中彻底揭下来了。 掌心的刀痕始终没有凝疤,而那中心似乎还隐约可见一道黑线。 “怎么会这样?”温娆问。 “朕不想让它消失。”祁曜淡声解释道。 “皇上又何必任性。”温娆放下他的手,神情显然不悦。 “朕从不任性。”祁曜有些不满这个词。 “我去叫太医。”温娆转身要往外走。 “放肆。”祁曜忽然恼了,“你去,叫进来一个,朕杀一个。” “你杀,他们有什么错?即使他们现在听了你的话不敢碰你,可你受伤了,他们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朕是皇上。”祁曜面色阴沉,不容置喙,“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温娆愕然,她方才怎敢那样与他说话,他生病了,他还是老虎,他不是病猫。 第36节 高禄蹲窗子底下虽然没有看到里面什么情形,但说话声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唉声叹气了好半晌。 “皇上,您说您,怎么能这么对人家说话,哎,难怪人家不理你。” 入了夜,祁曜没开口,温娆便没有留守在他身边伺候,回到宫人的院子里去。 只是展开被子时,她忽然发现床上多了一样东西,温娆捡起来一看,发现这是一张纸条。 外面传来动静,她立刻将纸条收起,翻身躺下,将被子盖在身上。 果然不一会儿,窗户吱呀一声,被撬开一条缝,接着一阵寒气,有个东西轻轻的落在地上。 那人走到床前,屏住呼吸,渐渐靠近温娆的脸,在温娆快要憋不住睁开眼睛的时候又忽然远去。 他转而走向温娆梳妆台的方向,在桌子上拿起一物,刚要打开,便听见身后传来温娆的声音。 “原来皇上便是为了这个东西,才夜夜来访吗?”温娆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澄。 祁曜转身,手里正拿着一盒药。 “原来你一直都在装睡。”祁曜说道。 “对,我便是想看看,皇上夜夜不睡,到底是我屋子里有什么宝贝,非要让皇上亲自来拿,却又不能命令我交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温娆说着看向祁曜手中那盒药,“其实皇上早就知道我往日是装的。” 那是她昔日令自己手上伤痕流血不止的药。 “这个药很难得。”祁曜说道。 “是我过去用来残害宫妃用的东西。”温娆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后来我又用它来博您可怜。” “朕昨晚上看见了,忘记带走,担心你日后还会用上它。”祁曜说道。 “皇上何必如此,你想要什么,拿去便是。”温娆忽生躁意。 “你便这么不相信朕?”祁曜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温娆挪开视线不说话。 “即使你知道朕天天晚上摸来这里,你也没有来看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祁曜的面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温娆却依然无动于衷。 祁曜走到床边,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的视线看着他。 “朕没有杀过什么无辜的人。”祁曜说道。 “难道我不无辜?”温娆冷笑。 “你不会死。”祁曜说,“你误闯那个地方,本来就犯了错。” 温娆反驳不出来,心里的火头也渐渐熄了。 “朕没有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残酷。”祁曜说,“朕有病。” 这句话听起来十分滑稽,这是一国之君说的话,他自己亲口承认他有病,一些难以启齿的病。 “有人说,你曾经活活打死过一个宫女。”腰都打断了。 “胡说。”祁曜怒道,“朕只打死过一个奸细。” 温娆闻言不再追问。 “还有谁,你大可问朕。”祁曜松开了手,坐在了床边。 温娆轻轻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动作顿时一僵,忙将枕边的薄纱拿起遮住脸。 “对不起。”祁曜叹道。 温娆动作一顿,又将面纱扯开来了,“皇上还是回去歇着吧。” 她见祁曜没动,便起身道,“奴婢可以给皇上让出位置来。” “不必。”祁曜面色僵硬,转身离开。 温娆方松了口气。 “他说得话,你全都信?”有个声音从角落里发出来。 温娆吓得差点叫出声,“谁?” 那人走到烛光下,露出了全貌,是个穿着黑衣的男子。 “你相信他的话?”他将方才的话又重新问了一遍。 “信与不信,与你无关,你再不走,我便喊人。”温娆冷漠道。 “哼。”那人冷笑一声,忽然向温娆袭来。 温娆要尖叫,却被他死死堵住,接着那人将她整个人一拖,从方才未合拢的窗户口跳了出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温娆艰难道。 那人不说话,带着她飞跑几个跳跃,来到一处。 “这是哪里?”温娆问道。 “放心,这里还是皇宫。”那人说道。 温娆自然知道这里还是皇宫。 “我只不过来带你见一个人罢了。”那人又说。 “谁?” “你自己进去看。” 他对这个地方显然是轻车熟路,绕过几个路口,推着温娆进了一间房间。 屋子里一片漆黑,温娆什么都看不见,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绊,她忙抬手一抓,便抓到了一个柱状物扶住,微微喘息。 “你且看好了。”那人说。 接着整间屋子瞬间亮堂了起来。 温娆忙抬手挡了挡眼睛,再看清眼前事物时,她吓得差点尖叫。 “这、这是什么?”她忙松开手退后了几步。 原来她方才抓的是一个笼子的一根木柱,而里面关着的,是一个四肢全无,眼瞎舌拔的人彘。 温娆听过,但从来都没有见过。 她脚下一软,那个黑衣人却扶住了她。 “他是谁?”温娆问道。 “他是成海。”黑衣人看到那人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你可还记得曾经有个太监想要轻薄与你,他便是那个太监。” “是祁曜。”温娆了然。 “是。”他说,“所以,你还相信他吗?” “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温娆站稳了脚,便将他推开,“但是又与你何干,这个人他该死。” “你……”那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你以为我便是个很善良的人不成,若是没有祁曜,若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这个人是个有靠山的人,而我什么都没有,我就真的活该被他欺负不成。”温娆冷笑,“这个宫里不过是谁强谁主宰,正如现在的皇帝是祁曜,不是吗?” “你看的很通透。”他叹息道。 “现在可以说你是谁了吧。”温娆说道。 他闻言一笑,摘下面罩。 温娆一惊。 “皇后娘娘,你真的要背叛皇上吗?”他说道。 “怎么是你……你不是早该死了吗?”温娆问道。 “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的真面目。”他笑道,“不,应该说,他们就算知道,也不知道我是谁。” “慕容句还没有死?”温娆意识到一个更令人惊骇的事实。 “这我该如何告诉你,若是你对祁曜说了,岂不是破坏了大计。”他说到最后,声音渐冷,贴着温娆耳边轻声道。 “皇后娘娘,别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情,否则,你会生不如死。”他说着,抬手对准温娆的后背,用力扎下。 锵—— 有东西将刀子弹开,温娆被人推倒在地。 再回头,那人又将面罩带上,玄衣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与他缠斗。 那人功夫在玄衣之上,只几个回合,玄衣便被他一掌拍开,让他得以脱身。 玄衣再抬头时,人已无影无踪,他只抬手吹了个口哨,外面的侍卫听到了立刻分散去追。 温娆上前两步,玄衣抬手,一柄冷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第40章 温娆头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这里是祁曜上朝的地方。 现在,像个讯堂。 外面的大门是封闭的,两侧各站了六个黑衣人,而玄衣很明显是他们的领头人。 祁曜坐在上首,冷漠的看着温娆。 温娆心中的寒意更甚,差一点,她就真的相信他的话了。 祁曜看着她的眼睛,冷笑了一声,忽然捡起案上的毛笔砸向温娆,却没有扔中她,只是掉在她腿边,咕噜噜滚远了。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祁曜问。 温娆垂眸,没有看他,“相信什么?皇上可知我因而被贬?” “因为假孕。”祁曜答。 “皇上,我为什么会假孕?”温娆又问。 第37节 祁曜沉默。 “其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皇上你对我的好,就像一滴一滴水一样,灌在缸子里,它总有会满的那一天,可是皇上你都对我做了什么?”温娆笑了。 “从一开始你就折磨我,你为的又是什么?”温娆抬眼看着他,再也不想听他的一面之词,“你为什么要宠我?因为你要对付温家,你不选择温茹而选择我,因为温茹比我好,你舍不得碰她。我替你对付温家你便给我好处,你觉得我从前便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所以你便一次又一次的把我当□□折磨。” “你默认宫妃害我,所以我怀孕了。” “我不知情。”祁曜冷声道。 “那我如何又会‘流产’?”温娆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那个‘孩子’可是你第一个孩子,你就这么不重视它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不配给你生孩子?” 祁曜没有回答她,就那么看着她。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温娆,最后低下身,道:“你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让朕承认朕是骗你的,那么,温娆,你告诉朕,你和慕容句在洞房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语气没有起伏,可在温娆看来,这话如同尖锐的针一样,猛地扎了她一下。 “洞房能做什么,自然是做男女之间该做的事情。”温娆的面上有些麻木。 “你和他达成了一个协议。”祁曜摇头,“慕容句说他嫌你脏,他没有碰过你。” 温娆闻言愣愣地看向他,只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们两个都静默了许久。 可温娆的耳边却是嗡嗡响,好像自己在一个闹市,所有人都到听了祁曜的话。 祁曜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也许说,他觉得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不在意,可对温茹来说,那向一根坚守贞操的绳子,可以将她活活勒死。 啪—— 等她回身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心已经微微发麻了。 她又打了祁曜一次。 因为他可以若无其事的转述另一个人侮辱她的话。 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一串一串,滴落在地上。 两旁人拿出自己的武器,要将她制住,却被祁曜喝斥出去。 玄衣惊异地看着他二人,带着一众默默退下。 “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么?”祁曜抓住她的肩膀,势必要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她不是清白的。 他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是一个清白的女人。 慕容句说他没有碰过温娆,那么到底是谁碰了她? “你滚!”温娆捏起拳头砸向他。 “他死了,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他没死。”祁曜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温娆又想抬手扇他却被他紧紧掐住了手腕。 “那天晚上你有这样对他吗?”祁曜问。 温娆闭了闭眼睛,又落了一串泪,说:“有。” “告诉我,你这辈子能依靠的人只有我。”祁曜说,“日后不管你的一切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 “你说的都是真的?”温娆止住眼泪,问道。 “指天为誓。”祁曜说。 “好,你发誓。”温娆推开他。 祁曜看着她,无奈的一叹,抬手发誓:“朕若是骗你,日后毒箭钻心,万死难辞。” 温娆的眸色一深,低头道:“他那日……” 她闭了闭眼睛,手指微颤,最后紧握成全,道:“他那日是骗你的,我的第一次,是他的。” 祁曜再度沉默,“若是你骗我,又当如何?” “我骗你,就让我魂飞魄……”温娆未说完便被他止住。 “你总是比我狠。”祁曜脸色难看极了。 “你说过,你要保护我。”温娆不再看他,只是低声道。 祁曜摸了摸她的脸,又替她将脸上的水擦干,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可偏偏每次都一样。 “对,我说过。”祁曜说。 “你呢,你又要什么?”温娆问。 祁曜想了想,道:“我要你永远都不许对我说谎。” 温娆笑,她刚才已经说了一个。 “好。”这一句,也是谎话。 “朕会杀了他。”祁曜对她说。 温娆忽然钻进他的怀里抱住他,“你杀了他,不要让他再出现在我面前。” “好。”祁曜这个时候,心里才是充实的。 温娆离开后,玄衣领着十二人又重新回来。 “皇上,她说的话不可信。”玄衣说。 祁曜没有回答他,只是问:“慕容句没死的事情是谁发现的。” “是奴婢。”其中个子最矮的黑衣人出列。 “摘下面具。”祁曜说。 她毫不犹豫除去,露出丝桐的脸。 “奴婢在青楼里,看见他和另一个人说话。”她说。 “朕自会奖赏,今晚上回青楼,所有和他有关的消息全部都收集出来。”祁曜吩咐道。 温娆匆匆从大殿离开,将自己衣裳重新理好,面上已经没有那么多外露的情绪,她从自己腰间锦囊里掏出一张纸,按着纸上的路线,走到了那日迷路的地方,这个地方十分难找,温娆走到终点时,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等她。 “你来得有些迟。”江淇玉说道。 温娆岂止是来的‘有点’迟,却只是被他这么风轻云淡的一说。 “抱歉,有事儿耽搁了。”温娆解释道。 “我来寻你,是为了告诉你,卓老夫人病危。”他说道。 “你与王家什么关系。”温娆问。 “世交。”他只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温娆冷漠道。 “你可知她为何会如此?”江淇玉看她面上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不等她回答便道:“因为她收到一封从宫中寄来的信。” “什么信。”温娆面上一僵,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你的求救信。”他说,“卓老夫人看完以后,吐血昏阙。” “信上写了什么?”温娆转身紧张道。 “信中一个字都没有。”江淇玉说道,“是信纸有毒。” “有一本古书上记载,有一种树,本身充斥着毒液,触之即死,用那种树制作成的纸,同样有毒。”他又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温娆问。 “栎国境内便有这种树,曾经有人想要将它烧毁,结果毒烟毒死了一个村子的人,有人将它埋于地下,结果十里之内的花草皆枯死。 至今,没有人能解它的毒,也没有人知道如何彻底销毁它,但它生长的极其不易,将所有的毒树都砍下封起来,再寻便难得的很。”他顿了顿又道:“只有栎国皇室才会能轻易拿到它,可是我们现在也没办法查出来是谁,当务之急,还是先解毒才是。” “我该怎么做?”温娆知道江淇玉是个聪明人,他若是没有办法,第一时间也不会先来找自己。 “这可能对你来说有些难。”他说。 “再难,我也会去办。”温娆坚定道。 江淇玉转身,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谢珩。” 温娆一怔,谢珩早就被祁曜给关了起来,她避他唯恐不及,后来他怎样她也没有再过问过,就算她有办法让他出来,他是否还会帮她? 不,就算他不愿意,她也可以拿出他想要的东西和他交换。 “我见过他了,他说,除非皇上肯永远放他自由,否则,他不帮。”江淇玉又补充了一句。 这对温娆来说,无疑是一个坏消息,取悦祁曜,放在从前,她十分乐意,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 “我去试一试。”温娆下定决心道。 “敬候佳音,她等不了太久。”江淇玉说道。 “恩。”温娆抬脚要往外走,江淇玉又将她叫住。 “我还想对你说一句话。”他说。 温娆站在那里,等他把话说完。 “对不起。”他抬脚又走近了几步,“如果我知道那个女子是你,我一定不会那样过分,致使你名节受损。” 温娆心中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有些事情追不回来,就好像她曾经也暗恋过这个第一公子,现在也不会再那般幼稚。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她摇了摇头,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江淇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渐渐勾起了唇角。 “晚不晚,你说了不算。”他说。 珺宸宫,温茹捧着一封信,将上面的内容扫完,面沉如水。 “娘娘,怎么了?”映秀问道。 “江淇玉回来了。”温茹心不在焉道。 “天……他不会还对娘娘有宵想之心吧?”映秀担心道。 第38节 “你担心的居然是这个?”温茹有些不耐。 “难道娘娘担心的不是这个?”映秀小心翼翼道。 “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温茹问。 “当年是我们城里第一公子,后来在栎国是第一宰相,如今,他回来不是为了您还能为了谁?”映秀说道。 “他自然可以为了我。”温茹说,“可他还有比我更重要的东西,可以同时得到我和……” “和什么?” 温茹忽然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深意。 “映秀,其实,有时候得不到一个人的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她说,“所以,如果能够回到昔日,我宁愿选择两情相悦,也不要再这么累了。” ☆、第41章 到了晚间,温娆略一犹豫,便直接对祁曜说了。 “我希望你能将谢珩放出来。” “不可能。”祁曜一口回绝。 温娆见他要生气,忙扯住他,道:“我的外祖母中了毒,非他不可解。” “你真想让朕放了他?”祁曜问道。 “是。”温娆点头。 “好。”祁曜应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温娆听他说好时,已经十分高兴,不管他提什么条件,她都会想办法满足他。 “我要你陪我去春狩。”祁曜说道。 “可是……”温娆闻言一怔。 “没什么可是,做不到,就别说了。”祁曜见她犹豫,面露不悦。 “不,我愿意,只是我外祖母等不了那么久的。”温娆解释道。 “朕可以让他先去,只是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便不可不守承诺。”祁曜眯起黑眸有些不信任道。 “我不会反悔,不过是花使夫人,只要你不偏心,我一定会努力的。”温娆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朕不偏心?”祁曜笑,“朕是最偏心的人了。” 温娆不吱声,祁曜也不再为难,让温娆明日拿着他的手令去牢里提人,温娆千恩万谢,待他态度又好上三分。 祁曜心里自然舒服,只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又变得阴沉,夜间也不许温娆服侍,赶她回去。 温娆不解他的意思,只是回去以后倒头就睡,翌日见到了谢珩。 “谢珩,我说到做到了。”温娆说。 “恩。”谢珩看都不看她一眼,待她态度分外冷漠。 “我知道你一定是恨我的,但是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我只希望你能替我解开祖母身上的毒,到那时,我必千恩万谢。”温娆怕他不尽心,又补充道。 “温姑娘。”谢珩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之前没有什么感情,虽然说,我曾经喜欢过你,但那仅仅是曾经,我也很奇怪,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希望日后你还是忘了这些不愉快的记忆。” 谢珩的态度冷漠极了。 温娆只是微微一愕,倒也没有在意。 “是,过去的事情忘了便忘了吧。”既然他能看通,那是最好的。 温娆亲自送他上马车,临走时,谢珩忽然又叫住她,“你说我以前有多喜欢你,才会带着你离开皇宫,背叛皇上?” 温娆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心中虽惊讶,但面上却无甚表现。 “你从前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恩情罢了,你觉得我在宫里不快乐,便带我离开,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温娆说道。 谢珩听完只是甩下了帘子,哼道:“荒唐。” 温娆不知道他这荒唐指的是哪个,但他们之间的事情,确实是很荒唐了。 温娆看着马车咕噜噜的走远了,这才缓缓舒了口气,忽然听到身后有马鼻子的喷气声,她不着痕迹的向前走了几步,再转身果然看到封颂。 “封将军,为何喜欢躲在女人背后?”温娆冷冷地瞟向他。 “哪里是我喜欢,温姑娘你就这么自信吗?分明是我□□的东西喜欢呀。”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儿。 温娆不知为何,竟听到了他那层歧义。 “下流。”温娆怒道。 “我哪里下流了?”封颂笑。 温娆不想与他说话,快步离开。 一旁有个守门的侍卫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封颂勾起唇角,扭头看向他,看到他背后汗毛竖起的时候,封颂抬手给了他一鞭子,将他抽得摔倒在地。 “就凭你,也配笑我?”封颂收起鞭子,上面染了血色。 那侍卫吓得躬身在地上,疼的都不敢发出声音,直至谢珩离开,这才慢慢爬起来。 承德殿,高禄将重新拟好的名单递给祁曜,祁曜拿起来看,发觉在温娆名字的后面,又多了两个。 是温茹与温婼。 “温氏三姐妹都参加了。”高禄解释道。 祁曜放下,嘴里没有说话,心里却在自言自语,人再多又如何,你们那是没有见过她跳舞,若是见过了,才知道什么叫做谪仙。 祁曜在前世见过,因为那支舞,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巨变,不知这一次,又会改变什么。 温娆现在是个下人,别的小姐妃子在准备舞衣的时候,她却只能自己数着荷包里的钱,合计一下能买什么样的布料自己做。 温娆过去没有学过琴棋书画,漫长的日子里只能窝在闺房里无所事事,因而她学女工时,也做过衣裳,做出来的不说有多出色,但也是能穿出去见人的,她本就是个小姐,做的衣裳,自然是小姐穿的式样。 所以说,温娆若是有朝一日不在宫廷内,兴许还能靠买衣裳养活自己。 只是她自幼就被局限在一块固定的地方,若是真打开了笼门将她放出去,她也只会迷茫。 王家那里很快便传回来了消息,说是卓老夫人醒了,她要见温娆。 温娆听到这个消息时,戳着布的针一下子便扎到了手。 去王家,她尚且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过去母亲虽说是被逐出王家,可真正和王家人断了联系的原因是她自己拒绝与王家人联系。 祁曜早就给了温娆手令,温娆办了手续便顺利出宫,门口便有一顶小轿在那里等着。 “表小姐,我们是王府的下人,大老爷让咱来接你。”那轿夫解释道。 温娆微微一叹,坐进了轿子里。 王府那般的大,比起许多京官的大宅院也是不遑多让的。 管家引温娆到客厅,客厅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穿得富贵,但目光却是极为亲和,令温娆安心了许多。 “大老爷、二老爷,表小姐来了。”管家通报道。 温娆进了客厅,见客厅里端坐着两个人,忙给二人见礼,“见过大老爷、二老爷。” “你便是娆儿吧,快快起来,不必如此客气,坐下说话。”王睿面上温和,心里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子,愈看愈像当年的王芸。 王盛知道她今日会来,同样是一脸喜色,只是见到温娆还是诸多伤感,昔日他与妹妹感情最好,可是他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娆儿快快坐下,让二伯仔细看看。” 他们平白无故的热情,可是酝酿了十几年,可对于温娆来说,这便是两个陌生人,虽说上头有自己的母亲那一层关系,但她以为人与人之间该是冷漠的,她母亲已经不再了,她与王家的亲情,自然也没有多少。 突如其来的热情令她有些退缩。 “你怎么面色如此难看,可是路上颠簸累了,可需我叫人为你准备厢房,让你先去歇息会儿?”王睿关系道。 “多谢二位老爷关系,温娆无碍,只是卓老夫人刚醒便要见我,是否有急事儿。”温娆疏离道。 她这般说,王家二兄弟这么大年纪了,又不是傻的,知道她心中有隔阂,不愿意这般唐突与他们相认,微微一叹,便也作罢。 “你外祖母是醒来了,只是她非说那纸上面有字,是与你母亲有关的事情,我们如何追问都问不出来,她指名要见你。”王盛解释道。 与王芸有关的事情,可她娘死了那么多年,能有什么事情? “是我高兴忘了,母亲那头还熬着不肯歇下,要见你,还请你先去见她老人家,旁的话,咱等会再慢慢说。”王睿说道。 温娆点头,又随着管家的指引,最终来到了卓老夫人的房间。 温娆忐忑不安的摸了摸锦囊里的三颗月珠,最后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推门进去。 老夫人躺在床上,本就年纪大了,操心的事儿又多,当下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令人忧心不已。 见温娆来了,令伺候的人全部退出去,独留温娆一人。 “你便是芸儿的孩子。”她开口,说话极慢。 “是。”温娆有些紧张,不敢上前。 “你过来。”卓老夫人招招手,让温娆坐到床边。 温娆慢慢走近,拘谨的坐下来,掏出那三颗月珠,将之递给对方。 “这是你们王家的东西。”温娆说。 “你可知你母亲当年是犯了什么错才被赶出来的。”卓老夫人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温娆心里有个答案,只是有些不确定,索性便不瞎猜。 卓老夫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而后缓缓开口。 “她太顽皮了,因为是我最小的女儿,所以,所有的人都十分疼爱她。”卓老夫人叹息,“只是这也怪我,对她平日里太过纵容,道导致她胆大包天,居然跑到青楼去扮作风尘女子,与一个男子纠缠不休。” “那人便是我爹。”温娆说道。 “不是。”卓老夫人摇了摇头。 “不是?”温娆惊异。 “这并不是当年我愤怒之下将她赶出王家的原因,而是她因为那个抛弃她的男人自甘堕落,等我们发现将她强行押回的时候,她贞洁已不保。” 第39节 “她爹从海上回来,陈年旧疾发了,乍闻这事儿,气的吐血昏迷不醒,我一怒之下,将她赶出王家,她爹后来拖了一段时日也便去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办法再接受她。”卓老夫人说道。 “她已经死了。”即使温娆的娘犯了天大的错,温娆也没有办法怪她,因为年幼时唯一疼她入骨的人只有她母亲。 “可是你还活着。”卓老夫人说。 “您这是什么意思?”温娆不解。 “你知道这月珠的来历吗?”她问。 “相传是鲛人送的。”温娆说。 “没错,你母亲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卓老夫人问道。 “若是王家的事情,母亲没有对我说过任何事情。”温娆答。 “那也倒是奇了怪了。”卓老夫人嘀咕了一句,而后又看向温娆,“我们王家已经没落了许久,和二房争端不止,从内里已经渐渐**,眼见着百年家业不知后路,你可知为何?” “此乃王家的私事,我不知道。”温娆不明白她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么多王家内部的事情,而她确实是一无所知。 “你听说过仙女纱吗?”卓老夫人问道。 “听说过,传言,从前有个贞夫人,她擅舞,昔日一曲惊魅名动京城,令皇上盛宠不衰,她那时跳舞穿的衣裳,便叫仙女纱,看似白色,可事实上在月下会发出七彩的光,如仙女一般。据说,那仙女纱是个王姓人家所制……”温娆说到这里一顿,看向卓老夫人。 “不错,便是我们王家。”卓老夫人说道:“当年鲛人不仅赠了我们王家十颗月珠,还赠了一本密书,只是那密书后来失踪了,从那个时候,我们王家便失去了仙女纱,至今,我们连皇商都不是了。 此后,王家只会日渐落伍,从此沦为普通的商人。 而你母亲知道王家的一个大秘密,可以令王家起死回生。”卓老夫人说。 “什么秘密?”温娆从未想过今日会听到这么多事情,而显然,母亲知道的秘密,有可能与她的死有关。 “我以为你知道。”卓老夫人阖上眼睛,神情哀伤。 “我不知道,母亲她什么都没有说。”温娆心中顿时七上八下,总是今日老太太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告诉她,她母亲的死,确确实实的不简单。 “后来我让她回来,她却如何都不肯回来,直到怀了你,嫁入温家,此后不见任何一个王家人,你大伯二伯想方设法打探她的消息,她却绝情的很,不愿与他们任何一人联系。” 温娆见卓老夫人说到最后,眼角竟流出了一行浊泪,年纪大了,外面如何强硬,在生病时心中却又是想起了多少伤心事,她在外面伪装的越无情,心里便愈发难受。 温娆没找到帕子,忙用袖子替她拭泪。 “眼泪会流到耳朵里,会害耳朵的。”温娆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轻声说了这句话。 “我从前也对你母亲说过这样的话。”卓老夫人伤心道。 “对不起。”温娆叹息。 “你不必道歉,只要你别学你母亲那么绝情,连个人都不肯认便是。”卓老夫人说到这个,语气中又带了三分抱怨。 温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沉默了一会儿,老太太便睡着了。 ☆、第42章 老太太睡着了,王管家在门口朝温娆招了招手。 温娆帮老太太掖好背角,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王管家,想来她应该无碍了吧?”温娆有些担忧道。 “谢大夫说了,太太无碍,只要多休息便可,她年纪大了,即使是没有生病也是需要休息的,反倒是这次生了病,才得以休息。”王管家微微一叹。 温娆点头,心知这王家内部也不如外人看上去那般风光。 “大老爷那边,姑娘可还想去见他们?”王管家忽然问道。 温娆想到他们的态度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下次吧,这次,我……” “呵呵,老奴懂姑娘的心思,近情情怯,姑娘自小到大都没有准备,他们虽心心念念一直都关心着你,可你对他们确实一无所知的。”老管家说道。 温娆没有搭话,她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的。 芸姬活着的时候,私底下也曾念过他们。 芸姬死后,她更没有理由去见他们,在她的认知中,芸姬便是和王家牵扯的一条线,芸姬死了,温娆与王家便永无干系。 “姑娘既然不想见,那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命人先将马车赶到正门去。”王管家说道。 “好,有劳了。”温娆微微颔首。 王管家对温娆很有好感,年纪大的人,看的姑娘都是看乖巧,越是乖巧,越是顺眼,温娆便是个乖丫头,再想想她的身份背景,更惹人疼。 温娆一个人站在小道上,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头,静静的等人。 她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假山旁,忽然听闻一阵哭啼声。 “彩儿,这件事情万不可让旁人知道,否则我……” “小姐放心,这件事情不会叫第三个人知道的。” 温娆尚且未听明白,便瞧见一个粉衫女子红着一双眼被个丫头扶出来,看见温娆如见鬼一般。 “你是何人!”彩儿收到了小姐的眼神,忙将自家小姐挡在身后。 “我……”温娆话尚且未说完便被打断。 “你刚才都听见了是不是?”彩儿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温娆。 温娆将她二人扫了一眼,缓声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听见有人在哭,我便过来看看,你们说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彩儿与小姐对视了一眼,还是那小姐心生了主意开口道:“姑娘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可也是来投奔王家的?” 温娆没有回答她,却留意到了她说了一个“也”。 那小姐以为温娆不相信她,便道:“姑娘莫怕,我是这王府的表小姐,大老爷是我舅舅,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直接与我说。” 温娆微微讶异,这府上居然还有个表小姐,这么说来,她的母亲应当还有一位姐妹才是。 不等温娆想通什么,王管家便已经回来了。 “老奴见过章小姐。”王管家待对方态度很是客气。 “王管家,你来的正好,这女子是……”章锦绣说着便看向温娆。 “这是温姑娘,王府的表小姐。”王管家介绍道。 “什么……王府哪里来的第二个表小姐,她可是寒酸的连个丫鬟都没有,王管家,您年纪大了,可别随随便便就被人骗了!”彩儿着急道。 温娆听着怪不舒服的,对方话里诸多心眼,冷嘲暗讽的嘴脸煞是令人不喜。 她刚要开口,却被王管家扯了扯。 “若是有何疑惑还请诸位去询问老爷,时间紧迫,温姑娘该回宫了。”王管家说完转身请温娆先走,温娆又扫了那女子一眼,转身离开。 “天哪,小姐,你听见了吗?那女子居然是皇宫里的人!”彩儿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王家居然这样厉害,居然还会有从宫里出来的女子……”章锦绣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小姐,只是那位究竟是哪路的小姐,我瞧王管家怪护着她的。”小彩想了想又颇为不服气。 “她既然是宫里人,王管家无论如何都该让她几分的,只是她看起来落落魄魄一个人,想必不是什么贵重的人物。”章锦绣猜测道。 “小姐说的极是,只是王家这般了得,可见咱们这次没有来错!”彩儿激动道。 章锦绣没有搭她的话,只是暗自抿了抿唇,做出端庄的姿态,而后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她一定是听到了咱的对话。” 彩儿一怔,“这……” “彩儿,下一次,我们还需小心一点。”章锦绣转眸道。 “那那个人该如何是好?”彩儿心中焦虑不已。 “放心,她在宫里头,就算知道也不能怎样,她若是回来了,我自然有办法……”章锦绣低声道。 “不错,奴婢方才看她双眼无光,问了半天话也答不上来,想必以小姐的聪明才智定能将她解决。”彩儿赞道。 “好了,这里是王家,别再说漏了嘴,否则,你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章锦绣警告道。 彩儿识相得很,当即噤了声。 另一厢,温娆有些沉默,王管家只当她因为刚才的事情而不开心,便道:“姑娘,那样的女子,你不必与她说话。” “那个女子?她是谁?”温娆有些好奇。 “她是从远地而来,投奔我们王家的。”王管家顿了顿,道:“小姐大约不知道吧,好多年前,她的母亲也曾找上门来,她母亲青娘是老爷活着的时候留宿青楼所生的女子,那青楼女子据说本来是个清白人,第一次便怀了别的心思,协同旁人一道糊弄了老爷,令他留下了血脉,便是锦绣小姐的娘。 我们王家打发了她娘嫁娶远方,被以为便可以安稳度日了,可谁知她全家老小一夜之间被劫匪血洗,只有锦绣小姐活了下来,万念俱灰之下,她便来到了京城,投奔王府。” 王管家说的条理分明,只是温娆听得脑筋突突直跳,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如此说起来,这个女子是青楼之后,隔了…三代,又回到王家。 “姑娘,王家这些年也是不容易…罢了,我与姑娘说这些做什么,姑娘,您在宫里还请务必好好的,否则,老爷他们也于心不安。”王管家的话忽然就多了起来,“您母亲去世的时候,王家其实是去过温家闹了一场。” 温娆闻言却是半点映象也无,她母亲死的时候,她哭得眼睛都糊起来了,奶娘抱着她,只管守在屋子里哄她。 “多谢您告诉我这些。”温娆说道。 “你不必谢我,我说这些也不是替王家说好话,只是想告诉你,老爷他们很疼芸小姐。”王管家说道。 其实王管家说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世人都说她母亲放荡不羁,可在她的眼里,母亲是个最温顺的女人,待她温柔的恨不得令她溺死在温柔中,她唯一一次看见母亲的另一面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温厚德在跪在院中的母亲面前丢了把匕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母亲也不知说了什么,令对方露出惊惧的表情,气得几乎仰倒。 第二次是母亲死前对温茹亲娘大宁氏,她蹲在对门的长廊里,透过木镂的缝隙看见宁氏瞋目裂眦地跑出来。 后来大宁氏虐待自己时,嘴里时常念叨着‘我不信我不信’,没几天就死了。 有人说了芸姬死前下了个无比狠毒的咒,因为大宁氏总是欺负温娆,所以被芸姬的鬼魂给生生吞吃了。 便是大宁氏的丧事,温厚德也只是低调的处理了,之后倒是请了些倒是绕着温娆洒了不少水,这才消停。 “我母亲死前去过梁家,回来时,脸上多了个烙印。”温娆淡声道,王家若是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般关心芸姬,那便该知道的比温娆多。 “事实上,她去梁府见了一个人,我们只打探出来,梁府后院曾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芸小姐走的时候,那马车也偷偷的走了。她回去没几天之后,面上才多了个烙印,只是我们知道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打探什么,她便传来了死讯。”王管家说。 温娆一顿,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马车跟前,温娆还想问什么,王管家却不再多透露了。 “别的就算是老爷他们也不知道,姑娘,过去的事情还需忘记,早些回去吧,否则老爷该责怪我说得太多了。” 王管家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温娆也无法继续追问,只好放下这事儿,先回去了。 待她进了宫见过祁曜,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第40节 王家是以布庄出名,便是那布料,也都是上上之品,她本想买回来做舞衣,却给忘记了,当下却不大好意思向他们提了。 “怎么了,你不高兴?他们为难你了。”祁曜知道她无碍便也松了口气,他是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一刻的,但若是真的将她攥得那般紧,恐怕她又该跑得比谁都快。 “若是他们欺负我了,皇上可会帮我?”温娆心不在焉道。 祁曜放下书,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神情,端坐在案前,向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温娆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祁曜将她轻轻抱在怀里,身上没有那些硬邦邦的配饰,没有引起温娆的反感。 “你在温家过得并不好。”祁曜说。 “您帮我了吗?”温娆问。 “有,也没有,但朕更希望你能自己解决。”祁曜说道。 温娆抬眸望向他。 “你觉得朕是什么人?”祁曜问。 “万民之首,一国之君。”温娆兴致缺缺道。 “那你呢?”祁曜又问。 “奴婢是下人,无权无势。”温娆说。 “莫要装傻。”祁曜道:“你是个动辄便敢甩皇上巴掌的女人。” 温娆语塞。 “朕希望,下一次,你再打人的时候,不是这么轻轻的一下,而是连皮带骨撕下来,这样,他们才会真正的不敢侵犯你。”祁曜摸着她的爪子,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侧,的口吻无比认真,深邃的眼眸中闪过点点星光,温娆看不懂。 “奴婢不敢。”温娆缩回手,不敢问他是不是病了。 祁曜深深地看着她,心中却一点也不后悔。 前世的温娆长着一副蛇蝎心肠,和眼前的清丽女子截然不同,她没有了獠牙,没有毒刺,就像只小兽,偶尔咆哮两声,始终长不成那么凶猛的野兽。 那时的她是被逼到了哪一步,才腐烂成一个浑身上下都能流出毒液的狠毒女人? 祁曜知道,却不敢想。 ☆、第43章 温娆思来想去,始终不知怎好。 往年参加这比试的女子都是大家女子,如何超凡脱俗不说,便是衣裳,也是自己家不缺的,温娆做好了底衫,却还差了主要的,这底衫如何人们是看不见的,而外面的布料却是能一眼看出来的,好看与否,自然也是舞曲的一部分reads;最强神道。 温娆自己不精通舞艺,昔日她只学过一舞,只是那舞只有一半,舞随音起,音只有一半,舞也只能跟着戛然而止。 这舞姿每一帧剪影都令她喜爱,她人在其中,跟着自己哼的旋律而动,她是起舞者,没有旁观者告诉她好看与否,因而她对这比试同样无甚信心。 祁曜只是给了她一个彩头,他哄不了她的,花使夫人的人选每年都是无比公正。 别的不说,便是这次,决定权最大的那一个人便是江淇玉,这是历来德高望重之人推荐的稳重之人,他是在这事情之外从未参与过的人,是公正,也是规矩。 年年都需要这样一个名望甚好的人来做评选,这样的人往往都是令人信服的,即如江淇玉这般人物,令人不由得相信所有的人都会说谎,而他却不会。 故而,温娆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机会,她只希望能够凭借舞姿的独特,独揽一色。 想了甚多,她又回到了起点被自己的舞衣给打败了。 温娆无奈的顺了顺头发,忽然想起一支簪子她卖给了采办的大太监李公公。掐一掐日期,这一回他该外出回来了,带回来的定然有她想要的。 温娆生了新念头自然立刻行动,只是一出门没走多远,就撞见长生。 长生神神秘秘地拽着她走到角落里,道:“小姐。” “你干嘛?”温娆推开他,不适应与人拉拉扯扯。 “小姐,这个钱您拿着。”长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是将自己怀中几只热乎乎的金珠子掏出来给温娆。 温娆颠了颠重量,觉得分量不轻,看向长生:“长生,你这东西哪来的?” “这是主子赏的。”长生说道。 “我不要。”温娆迟疑地扫了他半天,将东西还给他。 “小姐,您现在一定还差一件舞衣,我方才打听过了,李公公这次可是淘了一件特别美的舞衣回来,我只偷瞟了一眼,就已经惊艳的不得了了,我想直接买下来,但难保他们不会生疑,刚好您也来了,赶紧拿着钱将那衣服买下来,一定会对您有所帮助。”长生焦急道。 “我不能要你的东西,你……”温娆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拒绝他,却见他脸色突然变了。 “你到底还是想要置身事外吗?”他说,“就算到了这个地步,我甚至没有想过你会赢,便是如此,你都这么不愿意,我从前是个男人,现在是个太监,我可以被人欺凌坚持到现在,因为我还在等你,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若是不愿意,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便是。”他的目光愈发灰暗。 温娆心一紧,喉咙里像是哽了块东西,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失望的丢下那几颗金珠转身离开。 温娆没有喊他回头,只是蹲下身捡起了那几粒金珠放在掌心。 她明白,是人都是会有脾气的,有人比她坚持,她又为何总是要缩在后面。便是因为她对长生有愧,这才更不该令他失望。 她恍然间发现自己只考虑过这件事情与祁曜的关系,她可以大度不在乎。只是这不仅仅与祁曜有关,这个名号,曾经是玉雪阁的名声。 长生先前说的不是痴人说梦,哪个女子不喜欢貌美如花,若是没有花使夫人的影响,仅仅凭所有地方都有的胭脂水粉,玉雪阁想要立起来谈何容易reads;末日新世界。 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已经退了太久,也太多了。 屋子里一时冷清,该领走的东西几天前便领走了,温娆是李公公交代过的人,故而她一来,便有人进去通知了他。 他略一挑眉,走了出来。 “温姑娘,好久不见。”李公公笑吟吟地打量着她,气色尚且不错。 “亏李公公还记得我,实属我的福气。” “姑娘客气了,这次来所为何事?”他深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 “听闻李公公这里有一件舞衣。”温娆笑道。 “姑娘真是消息灵通。”李公公只听了个开头便知道了她的来意。 “李公公,它可是无主之物?”温娆听着觉得有戏。 “正是,老奴本觉得这舞衣不该有人缺,但着实好看,带回来收藏着也是好的。”李公公就是偏爱收藏那些稀奇的。 “小崔,去将那舞衣拿出来给温姑娘看看。”李公公吩咐道。 小崔应了,转身进屋,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架子推了出来,将前面的布帘除去,露出里面架好的舞衣。 乍一瞧,温娆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抹海棠色,轻拂如花,红色流至裙摆,浓艳的像化不开的血,越向上越淡,转而缀下几片红色的玉片,片片薄细,一抹细腰,长袖流云,上衣的领口颇随意,露出一片香肩,精致锁骨……即使仅仅是木头架子,也令人遐想无限。 “李公公……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买下它。”温娆眼中遮不住的满意,忍不住上前抚了抚,布料不仅上等,且不寻常,想来不会便宜。 李公公笑着点头,道:“自然可以卖。” 温娆闻言,转身,惊喜之余带着几分不安,问道:“不知出价多少?” “有市无价啊,姑娘,若非极品,如何能出手。”李公公说道。 他这般说,温娆心中便不由得凉了凉,她并非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这确实是个极品,也确实可以‘有市无价’。 “想必李公公是不会轻易地卖出去了。”温娆道。 李公公笑了笑,却没有接她的话。 温娆绕着那舞衣一圈,道:“李公公,您先前帮过我。” “是啊,姑娘莫不是把咱这里当善堂了吧?”李公公抱臂笑道。 温娆摇头,“便是因为李公公您帮过我,我才想起来,我尚且未回报李公公。” “哦?姑娘是想怎么个回报法?”李公公好奇道。 “李公公想必是知道我为何要买这舞衣,不知您有没有想过,这一次的花使夫人会是谁?”温娆问。 “这如何能知道,光凭看,我这么看温姑娘你便像。”李公公笑道。 “李公公可以试一试。” “如何试?” “让我穿上试舞。”温娆道。 “这怕是不妥reads;史上最牛召唤。”李公公犹豫道,“倒不是怕裙子如何,而是您若是在这个时候透露了舞曲,想来比赛当日,那美轮美奂的舞姿里便会了许多相似的内容,岂不枯燥。” 他说得不无道理。 选舞的人未必怕暴露自己的曲目,但凡怕的人多占着那一舞本身的优势,若是有一人精通舞艺,与她共舞,怕是优劣顿时便分出来了。 当下却容不得温娆犹豫,“处处防如何能防住,除非我一日都不练,否则有心人一样会知道。” 李公公瞧着她,笑得别有深意,方要开口,便听人道:“既然如此,我出万金,买了这舞衣。” 温娆愕然,抬头看向门口,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李公公,方才我可是在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了,您说要有钱,这钱我立刻可以奉上,您说要有资格的话,谁能比我们主子、曾经的花使夫人,更有资格。”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映秀。 “映秀,你……”李公公眯了眯眼睛,令人将那衣裳收了起来。 “李公公,你不会做出宁可廉价卖给宫女,也不肯卖给我们娘娘这种蠢事儿吧,这般不给脸面的事情,恐怕会令人心寒啊。”映秀笑道,话里话外不无威胁。 李公公此刻面无表情,斟酌了片刻,忽然呵呵一笑,“价高者得,温姑娘,您可还有别的好东西吗?” 温娆摇头。 “那便不必说了,映秀姑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温娆,你输定了。”映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温娆却一眼都不看她,视之若空气。 买卖你情我愿勉强不得,她本就抱着侥幸心理,买不下便买不下,她向李公公微微颔首,不愿多停留半刻,转身离去。 李公公对着映秀面上是皮笑容肉不笑。 他应某人要求,千方百计设下这舞衣,要卖给温娆,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为了不露陷,他也只能卖给‘又有钱又有权’的映秀,表明稍后令人送到。 “去将那件舞衣给我拿过来。”待所有人都走后,李公公面上已经半分笑容已无。 “公公,您打算如何?”小崔问道。 “如何?”李公公哼笑了两声,“那映秀分明不是真心买舞衣,我又为何要便宜给她?” “那公公的意思是?”小崔疑惑道。 第41节 “将那衣裳拿来,我要给她们‘惊喜’。”李公公微微一笑,随随便便令人吃个亏还不简单,他若是一直被人威胁,岂能坐上今日这个位置,简直可笑。 过了会儿,李公公又吩咐小崔带样东西给温娆,小崔做事儿麻溜,半路上便追上了对方,温娆方才在李公公身旁见过他自然没忘。 “小崔公公,不知所为何事又追来了?”温娆问道。 “温姑娘,公公说了,东西不能卖给您,这个便送给您作为补偿。”他将包裹递给温娆。 温娆刚要打开,小崔便道:“不若回去再看。” 温娆顿住,又拢好包裹,她已然明白里面是何物了,万分感谢地对小崔微微颔首。 这包裹里不是别的,正是她最后做衣裳所缺的布料。 ☆、第44章 珺宸宫,长镜前清晰地映出了温茹的模样,她身上的那一套恰是温娆所想买下的那件海棠红。 “娘娘,真是美极了,奴婢再也没见过比您更美的了。”映秀赞道。 “颜色那般媚,不适合我?”温茹眉头轻蹙,她喜欢是喜欢,可是颜色太艳。 “娘娘,您是不知道,这裙子得来是有一番缘故的。”映秀说道。 “什么缘故?” “这是裙子本来是温娆所要的,本来李公公都已经要答应她了,但奴婢只是报出了娘娘的名号,李公公便很识抬举的将这裙子让给了奴婢。”映秀颇为得意。 “你说,这是姐姐要的?”温茹看着镜子中的映秀。 映秀点头,谄媚道:“不错,她可是气坏了。” “你过来。”温茹吩咐道。 映秀上前一步,温茹转身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一蒙。 “谁准你为难她了?”温茹的脸色霎时冷若冰霜。 “不是……”映秀捂着脸忙要辩解。 “你若是再这般不带脑子做事儿,可别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情分了。”温茹抬手,慢慢剔除指尖上的皮屑。 身后映秀颤颤巍巍拿开自己捂着脸的手,在掌心看到了三道血痕。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温茹身后,将头压得极低。 “若是我在外面听到一句别人说我温茹仗势欺压姐姐的话,你就给我滚。”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映秀连连称是,不敢顶嘴。 温茹张开手臂,重新看向镜中的自己,她竟发觉这裙子这般合她的意、入她的眼。 她本就是无意相争的,温茹勾起唇角,笑得无害。 温娆依然想将那金珠儿还给长生,这回是没用上,但事情也算是换了种途径解决了。 长生白日里和她在一个宫里做事儿,他手脚麻溜,温娆去找他那会儿他正巧从拐角的地方出来,温娆喊了一声他尚未察觉,待他听到时,见是温娆,还吓了一跳,模样颇为心虚。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长生问。 “我来找你,是想将这金珠子还给你,那舞衣太贵了,我买不起,但是李公公人好,免费送了我料子,同样都是价值不菲的,所以,现在不愁裙子。”温娆说道。 “你拿去用便是。”长生语气有些僵,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真是对不起,我们本就是一伙儿的,我不该总是将你看做旁人,但这个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你自己先收好。”温娆将装着金珠的锦囊递给他,等了半晌他也不伸手接。 她便向前走进一步,抓住他的手,将东西压进他的掌心。 “你便是生我的气都没有关系,这本就是我的过错。”温娆说道。 “不、不是的,小姐。”长生忽然红了脸,手哧溜地缩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 温娆见他态度缓和,心下也略略一宽,保证道:“你且看着,我会尽全力的。” “嗯。”长生自然相信她,他想自己先前说话定然是过分了,刚想自责几句,便瞧见有人过来,脸色顿时又不好了,转而对温娆道:“小姐,您先走吧,有人找我。” 温娆扭头看去,看到几个太监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她想问长生,但长生似乎很急,她也只好避开。 走到远处,她再回头,果然看到那几人走到了长生身旁,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他们面上凶神恶煞的,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模样。 温娆有些不安,想来私下里要好好问问长生才是。 长生这边则是一边应付着眼前之人,一边用余光关注着温娆,直到温娆走了以后,他才挤出了点笑容,道:“诸位,这些可够了?”他说着将温娆方才给他的金珠子倒了出来,递给对方。 对方冷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咱们走!” 长生方舒了口气,幸而没令温娆知道,否则他便真的不知如何解释清楚了。 这群人尚且未走远,从他方才走出来的拐角又走出来另一批人,道:“长生,今日手气不好,晚上再约。” 长生敷衍地点了点头。 应着祁曜的需求,温娆从膳房里带了一盘玉梅糕,松软香绵。 糕点这东西,向来都是女子喜爱的东西,她甚至没有见过祁曜吃过,因而今日他吩咐了,她才感到奇怪。 她提着食盒,高公公向她使了个眼色,温娆本不解,但尚未走进屋内,她便听到了一阵银铃悦耳的笑声还有祁曜的……笑声。 在她眼里,祁曜是个极少有笑的男人,即使是笑,那也是别有意味的,坏笑冷笑他都会,这般开朗的放声大笑,她想了想,竟可以说一次都没有见过。 她心中提了口气,带着一股莫名的惴惴不安,慢慢地走了进去。 殿内依然是原来的样子,祁曜也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只是他身旁多了道蓝影,穿着有些不合体的太监服,不消温娆去探究,便一眼看穿了对方的女儿身。 温娆这一眼看得有些久了。 那女子本拽着祁曜的胳膊撒娇,忽然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粘着自己,扭头一看却吓了一跳,不安的站到祁曜身后。 祁曜抬头也看见了温娆,他下意识地收敛了面上的笑容,与方才顿时形成鲜明的反差。 “放下东西。”他说。 温娆这才愣愣地反应过来,忙上前来,将食盒打开,那女子在一旁悄悄打量着她,她心下愈发急躁,左手拿出盘子却磕到了把手,手一滑,糕点一半撒在案上,一半随着盘子一道碎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她慌里慌张地收拾,刚捡起一片碎片便听见了祁曜分外不悦的声音。 “出去!” 温娆被他一吼,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高禄似乎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见她空手出来,不由得问了几句,“方才是怎么了?” “我摔散了糕点。”温娆低声道。 “哎哟,这……”按着道理高禄应该把她臭骂一顿,但眼前的人不是旁人,是温娆。 他骂也骂不下去,只得转身朝一个小太监吩咐了一顿,令膳房的人火速地再做出一盘来。 好在先前有剩下的,小太监脚程快,热腾腾的一盘糕点又送了来。 高禄瞄了温娆一眼,他自己亲自端着那盘糕点进去了。 不消多时,他又提着一堆残渣出来,正是温娆先前的那片狼藉。 过了好一会儿,高禄又被唤进去了,再出来时,那女子随在高禄身后离开,路过温娆身边时,依然好奇地扫着她。 高禄使了个眼色,让温娆进去伺候。 温娆有些犹豫,慢吞吞地进去,瞧见祁曜脸色依然不大好的样子。 兴许方才是好的,但是对那女子以外的其他人,他不高兴。 “你方才是故意的。”祁曜有些不悦。 “奴婢方才……走神了。”温娆说道。 “在御前还敢走神,你好大的胆子。”祁曜道。 温娆无从辩解。 祁曜忽然向她走来,将将停在她跟前,挑起她的下巴,令她直视他。 “朕最不喜欢你低着头说话,你想得什么,朕一概都不知。”他说。 温娆不喜欢看着他说话,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怕她想的什么,都会被他知道。 “您想知道什么,奴婢告诉您便是。”她说。 “朕想知道,你方才为什么那般笨手笨脚,吓到了她。”他说。 温娆默了默,道:“奴婢在走神。” 下巴上的力道忽然消失,祁曜似乎耗尽了最后一分耐心。 “既然这么心不在焉,你还是回去歇着吧。”祁曜冷笑了一声。 温娆心里顿时一凉,见他转身,竟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令他身形一顿。 “我……”她有些迟疑,不敢说出口,但见他想挣开她的手,她的话便脱口而出,“我是妒忌了。” 祁曜转身,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你妒忌她?” “她能令您开怀大笑,而别人不能,这一点,她对您兴许是独一无二的。”温娆说着,头又低下去了。 祁曜见她可怜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伸手轻轻地将她勾入怀中。 “你这么容易就醋了,朕后宫佳丽那般多,平日里你也没醋几个。” 温娆也纳闷,后宫的女人那般多,她也没醋几个,今日怎地就那般不安了。 “她不是旁人,她是嘉玉,此番与太后一道去祈福,她自己从佛安寺里偷跑回来了。她胆子小,朕若是不陪她玩,怕她吓破胆子。”祁曜说道。 嘉玉是他的妹妹,听闻人长得漂亮,却是最胆小的公主。 “你还在她面前摔盘子,她夜里指不定又要做个噩梦,跑过来跟朕告状。” ☆、第45章 温娆有些不安道:“哪有人的胆子会那么小……” 第42节 “你不信?”祁曜问。 “我信。”温娆无奈,轻声道。 “朕分明向你使了那么多眼色,你却一点都看不懂,还笨手笨脚,你说你该不该罚?”祁曜语气一软。 “我只当你寻了新欢,再也不待见我了。”温娆面上一阵讪讪。 “若是朕真的有了新欢,你会难过?”祁曜问。 温娆想到方才的感觉,心中顿时了然。 她醋了便是醋了,若是有一天,她真的看到了祁曜那般对另一个女子,兴许她会后悔。 “您有后宫,若是天天醋,如何醋得过来,我这样似乎有些傻。”温娆叹了口气。 “不傻,朕喜欢你这样。”祁曜笑。 “为何?”温娆奇怪道。 “你不必追根究底问那么多,你只要明白自己的心意,顺从自己的心意好么?”祁曜顺着她的头发说道。 有些事情,他不需要她看的那般通透明白。 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便好,最好是能为了他不管不顾,只要他愿意,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有世俗之间的阻碍,待他们情深,他也不必整日担忧。 “嗯。”温娆暗自叹了口气,她先前不愿意面对,以为这样便可以逃避,可是发生这种情况时还是忍不住会难过,喜欢便喜欢了,一生一世还那么长,她在往后的日子里未必就会撒不开手了。 温娆当下是没有重视这份感情,她觉得这份喜欢就像对待猫猫狗狗的感觉一样的,喜欢的时候恨不得一直抱在怀里,亲亲摸摸,不喜欢的时候,转眼便会送人也未必不可以。 祁曜待她如此,她待祁曜如此。 花宴开启的前几日,数人备上礼物准备拜访江淇玉,只是此人在三日前,便如同蒸发一般失踪,家人皆在,问之踪迹,只道不知。即使暗中派人躲在附近,不分昼夜,瞪大了眼睛也没能等来对方,因而众人渐渐熄了心思,回去都令自己闺女加倍练舞。 漪澜湖心一片宁静,远处靠着岸处的地方倒是有许多画船,到了夜里张灯结彩,时不时会有船娘敲窗,细声软语勾得人心躁动。 问奚划着一只小船,一路到湖心。 湖心同样孤寂地停着一只船,船上只有一人,四下无人时,他倒也不害怕,一人盘腿坐在琴前,似有所悟。待有人来了,他方睁开眼,一双眸子远比湖水清澈。 “问奚,第几日了。”他问。 “公子,已经三日了,但无人寻到公子的踪迹。”问奚忙着收拾东西,公子可以像冷清地坐在那里仙气飘飘,可他却得准时把公子叫回俗间吃点人间烟火,不然真得饿死。 整整三日,江淇玉没有离开过湖心。 “三日,我竟只整理出半片曲谱。”江淇玉微微一叹。 “公子,这曲谱生涩难懂,我听着实在没觉得哪里好听。”问奚听过,没听懂,也不能理解一段莫名的曲调因何能留住自家公子不顾水上的寒气足足待了三日。 “你不通音律,自然不懂,若是你能明白,便会明白哪怕能参透一个音节,也是无比愉悦的。”江淇玉说道。 “公子,您说得对,不过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公子事事怎么都以静来破呢,这本就是一段弦音,不论好听与否,都是有感而发,公子,放眼望去,对着除了水便是水的地方,真的能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么?”问奚向来胆大,对于一些自己不认可的事情,他总能说出那么几分道理来。 江淇玉盘腿坐在船头,闻言抿唇一笑,抬手随意拨过琴弦,音似流水。 “你说得有理,只不过,各人修各道,静于我而言,最是难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内蕴,复又抬手在弦上拨弄几番,由乱到顺,渐渐整齐。 问奚知他有了灵感,不敢打扰,便安静地退到一旁,从旁观之,公子一身宽松长袍,长袖从矮几上垂坠于地,手指骨节分明落在琴上姿态优美,他找不出可以与之比拟的男子,甚至觉得自家公子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女子。公子低头弄弦,神色专注,容颜比之从前更加成熟,魅力却始终不减当年。 问奚听久了,忽然间发现,那艰涩的琴音犹如打开了那扇厚重掉漆的老木门板,而门内又是另一番鸟语花香,宛若连珠落玉盘,冰弦阻流水,叮叮咚咚,泠泠清清,令人心醉。 待江淇玉停手,问奚都久久未回过神来。 “公子,这曲儿妙啊,比刚才您这些天来琢磨的那首好听了岂止百倍。”问奚说道。 江淇玉忽而一笑,“这还是那首,只是通了罢了。” 问奚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半晌回味过来,又不得不佩服。 不多时,江淇玉起身,终于要回到了岸上。 “走吧,是时候为花宴的事情准备了一下了。” 时日不多,所有的事情进行地都愈发得紧凑,江淇玉也不能再这般继续躲下去了,他这边悠哉悠哉,未见那些闺秀小姐们的紧张,除了小姐,还有的便是祁曜后宫的妃嫔。 祁曜的后妃人数本就不多,再从中挑出善舞之人,便更在少数,宁修容便是其中之一。 宁修容身旁有经验老道的舞娘子教导,这么些天来成效还算不错。 为了这次花使夫人竞选,宁家也废了诸多力气,与往年不同,宁修容没有那个能耐,也不乐意上台丢脸。今年却关乎到伴君的大事儿,她便比谁都着急了。 “娘娘,这金丝楼的衣裳穿在您身上真是漂亮,若是您待会在舞上那么一段,定然好看。”明薇说道。 宁修容面上却没什么开心的神色,颇为不满道:“这衣裳颜色这般深,花宴又是在晚上,那那时乌漆抹黑的,谁能看见我,唉,真是,让他们早点去定王家名下的成衣铺,他们偏偏手脚那般慢,现在订不到了,拿这等次品来充数,还比什么?”她说着心中恼火愈发大,手下一拧,尖锐的指甲抠破了最外层的纱。 “哎呀,这……”明薇见了忙托起来查看,“娘娘,咱们来不及换了,您怎么能把它弄坏呢。” 宁修容闻言,脸皮一拧,用力将明薇推开,“笑话,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我将就着穿着乞丐一样的衣服不成,我看你也是个吃里爬外的,拿了钱尽不干好事儿。” 明薇被她骂的面红耳赤,又不敢辩解。 “我养你们一群废物等死不成,全都给我滚!”宁修容发了火儿,见到这群人就来气。 粱萱一直都没有吱声,见明薇偷偷瞅了自己一眼,面色不善,心知自己要是再不说话,怕是待会儿她便要拖自己一同下水了。 “娘娘还请息怒。” “息怒?你叫我怎么息怒啊?上次那事儿我还没有找你算账,憋了我一肚子气,你就那点本事,让她身上起几个红疹子便好看了吗?”宁修容终于将怒火烧到她身上了。 “娘娘,那次不是奴婢干的。”粱萱忙摇头。 “你还敢狡辩。”宁修容走到她身旁要收拾她,却见她跪下来,解释道:“娘娘,您想想,那日奴婢一直在您身后,如何能对温娆下手,真的不是奴婢。” 宁修容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虽然事情有些远了,但她依然记得,温娆那日浑身发痒,身上还有一堆红疹子,她一直都以为是粱萱干的,深怕祁曜追究,便一直没有吱声,做好了若是他们追究来之后便将人交出去的准备。 谁知道,这事情就跟颗沉水的石头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真的不是你?”宁修容想着事情过去了那般久,现在说出来也不会再有人怀疑她们了。 “真的不是奴婢。”粱萱惶恐道。 “我知道了,定然是温茹身边那个丫鬟,那日她也在,我瞧她帮着温娆说话,想来定是那个温茹指使的。”宁修容哼道。 “起初奴婢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日映秀她忙着与娘娘针锋相对,而且她处的位置不容易做手脚,奴婢把当日的位置又细细地想了一遍,发现十分得凑巧,那日我们无一人靠近过温娆,但是温娆被下药的事情断定了就是在那段时间内……可事实上,唯一一个靠近过温娆的便只有媚妃娘娘了。”粱萱说道。 宁修容皱眉眉头仔细去想,竟然想不起来了,只是听粱萱这么一说,便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儿,越看越可疑。 “竟然是她?”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只是细想也没什么奇怪,虽说温茹先前名声在外,只是皇宫里什么人没有,往往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就偏偏会发生。 “是啊,奴婢觉得就是她。”粱萱说着,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那日没有任何一个人直接触碰过温娆,若说可疑,最可疑的人其实是她,即使是温娆本人也认定下手的人是粱萱,却从来没有想过是粱萱以外的人。粱萱在这个关节旧事重提,便是要令宁修容有所针对。 “娘娘,当下不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而是您的衣裳……”明薇想劝几句又生怕宁修容再朝她发火,只好用眼神狠狠地瞪了粱萱好几眼,意思让她去与宁修容说。 宁修容低头看着衣裳,本就不满意,冷哼了一声,将扣子挑开,不耐地甩在地上。 “娘娘,这衣裳确实不好,奴婢却见了一件顶好的,那料子又鲜又亮,怪招人喜欢的,奴婢就瞅了一眼,便被惊艳到了,心想,娘娘若是能穿上这件衣裳,再加上您的天人之姿,定能胜券在握。”粱萱眼中闪过一道不怀好意光芒。 ☆、第46章 “哦?有这样一件合适的衣裳,你怎么不替娘娘直接拿回来?”明薇讽笑道。 粱萱侧目,勾起唇角,回以微笑,“明薇姐姐是不知道,咱们是宫女,又不是土匪,怎么能看中了就抢回来呢,再者说,奴婢喜欢的,娘娘也未必喜欢,便是再好看,就像眼下这件一样,那也得娘娘喜欢。”她的眼睛瞟向地上那条被宁修容弃若敝屣的裙子。 明薇被她气得一噎,有宁修容在,她也不敢越格。 “你说得是谁的东西,那么稀罕?”宁修容静了静心神,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兴趣不是很浓的模样。 “那是个小宫女的,她特意为自己做的,只不过,奴婢觉得她是妄想了。”粱萱说。 “宫女?”宁修容挑眉,她面上带着讽刺,嘴里道:“真是个有志气的宫女。” “若是娘娘感兴趣的话,奴婢想办法替您将那衣裳拿来,您见了便知道好不好了。”粱萱说道。 “好吧,你去拿过来吧,横竖我也没有中意的。”宁修容微微一叹,又叫明薇过去给她梳头。 粱萱目的达到,这才抿唇一笑,心满意足地退下去了。他现在是个奴婢不假,可她曾经是个小姐,她害怕这群人不假,但不代表,她就会放任这几个人舒服度日。 她转身走向门外,笑意更浓。 “长生,你看,好看吗?”温娆就站在长生面前,轻轻地转了个圈扬起裙摆。 这是她亲手所做的,也是她第一件这么认真做的衣裳。 裙子不是大红大紫色,而是浅浅的粉色,这点令长生也很意外,色浓才衬得人亮,但千篇一律都是这样的色调,反而会感到视觉疲惫,这点温娆未必是与众不同的,但长生以为,她至少会是最令人挪不开眼睛的那一个。 她的裙子看起来似乎一点点缀都没有,但在灯火的映照下,长生才发现,她裙摆上镶了无色的琉璃,片片折映出荧光,碰撞出泠泠之音…… 长生忘记了她的衣裳上面还有哪些精巧的地方,总是每一个地方都令他新奇,她用了不少的小聪明,知道自己不会发光,便借着灯火之辉来点缀自己。 她却不知道自己在长生眼里,本就是个如同烛焰一般的存在,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吸引无数只飞蛾不顾生死,前仆后继。 长生是其中一只,从未后悔过。 温娆后知后觉发现长生呆呆的不说话,她便也顿住了,觉得自己忙碌了半日像只搔首弄姿的猴子。 “长生,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她原本还有些信心,却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惴惴不安。 “好、好看,当然好看,我都给看呆了。”长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温娆这才松了口气,“你觉得好看就行,等明日我将谱儿交给演奏的乐娘便好了。”温娆说道。 宫内的女子是不需要从最底层来筛选的,只有宫外的女子,现下大约还在如火如荼的层层淘汰晋级,宫妃到底是带了品阶身份的人,端上了架子,皇帝的女人,谁敢随便指手画脚。 “能准备的都差不多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温娆说道。 长生点头,这才将目光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道:“小姐不必紧张,明日一定会顺利的。”他说道。 待到夜里,温娆自己打了一桶水,一旁放着自己采集的花瓣,今夜是无论如何都要洗个香喷喷的澡,为明日做准备。 她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点缀了诸多花样的裙子脱了下来,挂在屏风上,脱干净了之后跳进水中,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从前她都是在大浴池里洗澡的,有许多人伺候,现在的她是一个人打水在一个浴桶里泡着,事实上感觉也不比浴池差。 因为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用的仅仅是她所需要的那么大的区域,多了的她用不过来,少了的她也不缺,兴许就是这样的原因,她和以往的她一样,没有多少变化。 “好漂亮的人儿,若是娘娘们知道你衣裳底下是这样的美,大约会嫉妒得眼睛发红。” 有个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温娆背后,温娆动作一僵,扭头看到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梁萱,你是怎么进来的?”温娆冷冷地看着她,防备至极。 第43节 “我在你打水的时候便进来了,心里猜想等会儿你洗澡的时候我再出来会不会吓你一跳。”粱萱笑道。 “你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温娆怒视着她。 “哈,现在我们彼此彼此,你觉得你自己会比我好到哪里去。”粱萱前一步,伸手撩了一把温娆的洗澡水,“温娆,我只想告诉你,明日的花宴你最好躲远一点,能不去就不去,不然,你会后悔的。”她说道。 “这点无需你来警告我,我明日一定不会缺席,也一定不会后悔。”温娆看着她那只手,心中一阵莫名。 “那很好,我就喜欢听你说‘不后悔’,真是个有骨气的女子。”粱萱勾着唇角,退后了几步,转眼扫了温娆放在屏风上的衣裳一眼,道:“我觉得,这件衣裳你做得很漂亮。” 温娆瞪着这个不速之客,若非自己人在水中,也不至于和她啰嗦。 粱萱推开门,转身又盯着温娆,笑道:“就是不知道你明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穿上它了?”说罢,她才慢慢将门合上。 她人一走,温娆立刻从水里爬了出来,裹了件衣服将门重新栓紧。 粱萱到底是来干嘛的,若说她什么手脚都没有做,温娆是万万不信的,若是她做了什么手脚……温娆抬眼看向四周,没有一个地方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所以说,她真的仅仅就是来警告她,为了扰乱她的心神不成? 她低头想起对方方才碰过这桶洗澡水顿时皱起了眉头,躬身将水换掉,想来还是感觉不舒服,又重新换了一桶水去洗澡。 翌日一早,温娆起床,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觉得有些不舒服,伸手一摸,觉得有些湿凉粘腻的,不知是何缘故,她打了盆热水擦擦,又清爽了许多,便再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乐娘拿到了所有人的曲儿之后,渐渐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可是哪一份有误,让我退回去便是。”负责收集的人说道。 “这倒也不是,这些很多都是历年来姑娘们所选的,我都烂熟于心了,里面间或有几份兴许是自创的,未曾见过也就罢了,但这份我弹奏了之后颇为遗憾,虽说有结尾,但总是觉得它在最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教我好不甘心。”乐娘说道。 “你也真是,这有什么好甘心不甘心的,咱都是替主子办事儿的,自己甘心之前还是先让主子甘心吧,快些练,别到那日,惹到哪位,还怪罪到咱身上,那才叫一个冤。” “好吧……”乐娘口上答应着,将谱儿分发给别人,自己留下了那一篇,反复琢磨。 花宴开始之前,温娆没有再见过祁曜。 她在寻东西时,一不小心碰到花瓶,忙伸手去扶稳,没想到从那窄小的瓶口里咕噜噜滚出一些奇怪的石头。 温娆捡起来一粒仔细一看,发现那些都是些半透明的萤石。 温娆忽然想到祁曜夜夜来访的那几日,她似乎有见到过这个角落有微光,只是因为靠着窗户,她便以为是月光。 这该不会是祁曜所为吧?虽然个个可爱,但温娆从来没有发现过,他也没有说过,若是想讨她欢心,又不被她发现,所作所为该多没意思。 温娆摩挲着,发觉这些小石头上还有针眼,不知道原先是要做什么的。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抿唇一笑,将这些石头全部收起,想到了一个新的好主意。 宫内一片宁静,没有谁传来因为发生什么意外而不能跳舞的消息,安静的不像以往那个充满阴谋诡计的后宫。 温婼在宫外,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有一个媚妃姐姐在宫里,因而,她先一步入了宫,与温茹一道。 珺宸宫,温茹也正在试着那件映秀从李公公那里买来的舞衣,看的温婼眼睛都直了。温婼松开方才一直握紧了的拳头,笑着摸了摸温茹身上的衣料道:“姐姐,你这件裙子真是好看极了,你本来就那般厉害了,这次婼儿肯定又争不过你了。”温婼酸溜溜道。 “赢不赢也该看天意,其实我是无心参加的,李公公那会儿直接把我们三姐妹的名字都添上去了,我便未在意。”温茹说着不动声色的挪开一步,错开温婼摸向她衣角的手。 温婼未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哼了一声,委屈道:“姐姐,你都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你真的非要跟我争不可吗?” “我没有要与你争的意思。”温茹说道,“婼儿,姐姐不想与你争,只是……” “只是什么?”温婼见她肯松口,心想这次指不定就能劝温茹自己退出,她还能少一个强劲的对手。 “婼儿,你想过没有,如果这次我退出了,你要面对的是多少对手?”温茹问着,不等她回答又道:“是所有人。你该相信姐姐才是,姐姐若是能在你之前帮你挡掉那些对手,不是更好吗?到那个时候,姐姐再出点小差错,那赢得人不就是你了么,我的傻妹妹。”温茹柔声道。 ☆、第47章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温婼问道。 “你不信?”温茹笑道。 温婼没有说话,只是心里犹豫。 过去她是和温茹在一个府里长大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温茹的为人她很清楚。温茹其人,从不会去占她的便宜,可也绝对不会令她占到半分便宜。 当下她对自己说,她不仅不跟她抢,还要将这个天大的便宜送给自己? 温婼笑了笑,她虽想要,可也不傻。 这种事情如何能相让,温茹这般对自己说未免太过虚伪。温茹说的不错,可以像她方才说的那样,她来打败所有那些竞争对手,然后在最后的时候让给自己。 可是舞这种旁观者清的东西,哪里轮得到她让不让,她若是真能一个人斗败所有人,后面即使是输给了温婼,旁人又不是没长眼睛。 温婼在心里冷笑,便是因为这种东西让不了,所以才在这个地方给她穷大方,还想让她傻乎乎地去感谢她不成? “姐,真是太谢谢你了。”温婼拉着她的手,陪她虚情假意。 温茹笑的毫无温度,两个人之间气氛一阵莫名的僵硬。 白日的风光过去,夜幕方拉开,满夜的星辰都衬着那一片明月。 相传真正的花使夫人是白日花身修炼,夜间化身为人。因而,花宴开在晚上,为的就是能够一睹花容。 今夜正是百花齐放,不知花落谁家。 贤贵妃在这个时候掌管后宫愈发的谨慎,似乎有了以往的经验,她不觉得今年的花宴会比往年平静,相反,这种平静,往往只是暴风雨前的可怕预警。 温娆今日不管是想见哪个,还是不想见哪个,都统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了。 “姐姐,多日不见,你可还好。”能与温娆这般温柔说话的人,也只有温茹了。 温娆抬眼,道:“多谢媚妃娘娘关心,奴婢一直都很好。” 温茹闻言面上的笑容一僵,转而化为一道失落。 旁人眼中,温娆便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任凭温茹如何待她好,她始终这般装腔作势,好似自己没有得过温茹好处似的。 温娆管不了旁人的想法,也不想辩白什么,只是看到温茹身后的温婼,更加不喜,转身离得略远。 温婼比谁都想上前去教训温娆,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她只想先顾好自己,待事后,不管好坏,温娆都得让她亲自收拾一顿……她这般想着,眼中闪过一道狠意,温茹瞧见了,别开了头,什么也没说。 宁修容带着梁萱进来时,温娆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梁萱,只是对方面无表情,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宁修容向她看来,温娆也未躲着她的视线。 “媚妃娘娘的舞衣真是好看。”宁修容收回目光,转身去恭维温茹。 “只是普通的舞衣罢了,不知修容准备了什么?”温茹问道。 “说出来也怕媚妃娘娘笑话,但这个时候便该换上了,萱儿,去将我的舞衣拿过来,给媚妃娘娘看看。”宁修容说道。 “是。”梁萱应了一声,转身将宁修容柜子中的舞衣取出,托到宁修容身前。 “去给媚妃娘娘看看,看着粗糙了些,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的。”宁修容说道。 温茹闻言朝她微微一笑,将衣裳提起,层层叠叠的花纱绽开,犹如一朵绽放在枝头的桃花,微微抖动,甚至还能听到叮铃的声音。 温娆的动作一顿,慢慢的扭头看去,这一眼,看得她面色惨白。 “真是别致的很,不知修容在哪家买的,可惜我迟了一步。”温茹遗憾道。 “哪里是去买的,是我宫中的一个小宫女所制,若是媚妃你喜欢,待往后得了空,再令她为你制衣好了。”宁修容大方道。 温茹笑了笑,道:“那便多谢宁修容了,想来这次,宁修容一定是最吸引目光的那一个。” “媚妃说的是哪里的话,论脸蛋,咱都比不过您,到时候您便知道到底是谁更吸引人了。”宁修容说着一顿,发觉身旁有人走近,她抬眼去看,眼波一转,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温娆,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衣裳是哪来的。”温娆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温娆的话是对宁修容说的,可视线却落在梁萱眼中。 她忽然间明白,梁萱昨夜里说的意思。 “怎么了?你是看中了不成,我说了,是我宫中的小宫女所做,若是你感兴趣,待事后我将她介绍给你们认识便是。”宁修容对温娆便不耐了许多。 “我倒不知道哪个小宫女能做出和我做的一模一样的衣裳,宁修容,当真是连脸都不要了吗?”温娆说道。 宁修容被她这般不留情面的一顿抢白顿时尴尬不已。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就凭你现在的身份,你有资格对我这么说话吗?温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不错啊,人家是个奴婢你也是个奴婢,确实有那么一点可能,但你觉得我会稀罕拿你的东西吗?所以,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宁修容冷哼道。 温娆推开自己的柜子,里面一片空白,本该放着舞衣的地方空空落落,“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去要,可是我的,我就一定不会让它穿在别人身上。”温娆说道。 “你东西不见了,随便冤枉一个人就可以了吗?温娆,找冤大头可以,但找我便是找错人了。”宁修容说着看向梁萱,道:“这衣裳是谁做的,萱儿你去将那人叫来。” 梁萱闻言顿时面露难色,一旁温婼看热闹也不怕事儿大,道:“哟,不会没有这个人吧。” “萱儿。”宁修容没有搭理她,只是看向梁萱的目光更加凌厉。 梁萱忙跪下,朝众人道:“不满诸位主子,这衣裳其实……其实是奴婢所制,奴婢想要讨修容欢心,便瞒着修容去做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牵强,宁修容忍不住面色一僵,抢在别人开口之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奴婢知道修容和主子们不信,可奴婢的手却做不得假,若是奴婢有半句假话,就让奴婢死无全尸。”梁萱委屈着伸出一双手。 宁修容挨近一看,顿时一呆,转而神色又得意了起来,“温娆你瞧见了没有,这个是梁萱的伤口,你既然说是你做的,那么别告诉我你原本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做个衣裳手指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温娆走近一看,原来是这梁萱手指上多了许多针眼,看着便令人忍不住手疼。 宁修容身边的明薇见温娆面上有所迟疑,便上前将温娆的手举起,“你们看,她手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她分明就是说谎!” 温娆微怒,挣脱开明薇的手,道:“你们休要强词夺理,这衣服上的一针一线是我亲手所缝,一珠一串都是我收集而来,我没有必要骗任何人。” “姐姐,你不要这样,若是你实在缺舞衣,我将自己的让给你可好,这是人家宁修容的东西,咱们别去……”温茹拉住温娆压低了声音说道,她声音虽小,可整个屋子里几乎没有人是听不见的。 “放手。”温娆心中愈发恼火,所有的人目光都是不相信她的,她的东西被偷了,到头来她却成了觊觎别人东西的贼。 “梁萱,你说谎!”温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梁萱顿时面色一白。 “不要碰我的手……不要碰我的手……” 众人闻言心中暗吃一惊,顿时回忆起了温娆那段发疯伤人的黑历史。 “温娆,你太过分了!”宁修容抬手狠狠地将温娆推开,温娆本站得极稳,却不知谁故意伸手扯了一把她的头发,令她向后仰去,后背狠狠地撞上了桌边。 她没有受伤,却也疼的紧,抬眼看去,竟是个个都在幸灾乐祸,包括方才那个楚楚可怜的梁萱。 宁修容笑着将那舞裙比在自己身上,不屑地扫向温娆,道:“别的不说,这衣裳分明是为我量身定做,就算我大发慈悲让你给,你配得上吗?” 温娆不怒反笑,站直了身体,轻轻勾起唇,道:“我也真是傻,为何要与你们这群人‘据理力争’。” 她抬手拢了拢头发,拔下了一只簪子,宁修容未看明白她的意思,只听她道:“不是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你,便是毁了它,我也不会给你。” 撕拉—— 第44节 方才还被所有人所赞美的舞裙顿时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珠玉落了一地,琉璃碎在裙摆下,原本完整的裙子顿时面目全非。 屋内是久久的沉默,其中有些人听说过温娆的卑劣往事,去未曾见识,可今日得以见到她这般狠戾的模样,心中纷纷猜想梁萱那日是否也是被这般凶残的举动所伤? ☆、第48章 “你疯了么?!” 宁修容面上一阵青白,一旁皆是瞧着热闹的人,方才还眼红她的人当下也都忙着幸灾乐祸。 宁修容恼羞成怒,“给我抓住她!” 温茹见她们要动手,方不紧不慢道:“宁修容还请住手。”。 “媚妃娘娘,您向来是以理服人,这次是想为了这个小小的宫婢坏了规矩不成?”宁修容憋了一肚子的火儿。 “我只是想告诉你,离花宴开始的时间不远了,不知道在这之前,你还能不能赶得上去寻另一件合心意的舞衣?”温茹劝道。 宁修容咬牙复又瞪了温娆一眼。 温娆不理会她,只是松开了抓住梁萱的手,淡漠地问道:“梁萱,你当真不后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亏心事儿都没有做,我要后悔什么?”梁萱对自己面上的得意半分也不掩饰。 温娆敛去眼中的深意,“你执意自寻死路,谁都挡不住。” 梁萱冷笑,“自寻死路的还不知道是谁,你现在下定论未免太早了,更何况,这局势这般清明,你还想自欺欺人不成?” 温娆退后两步,离开了这间房间,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温婼与温茹目光交错,会心一笑,“姐姐,她哪里用的着我来收拾,你瞧她天生就是个祸端,走到哪里,都是要惹事儿的,咱还是离她远一些,免得被她沾染上霉气。” “婼儿,她是我们的姐姐,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嫌弃她。”温茹轻声道,面上不见喜忧,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地方不太对。 比如说,温娆何时变得如此冲动行事,与上次不同,她伤害梁萱时,之所以没有受到处罚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孩子。 而这一次,她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宁修容现在所有的仇全都记在了她的身上,接下来,不论于公于私,温娆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此番宁修容不管有没有那件舞衣,都注定了接下来的败局,胜败天定,无需怨旁人。 可有了温娆这一茬儿的事情便不一样了,宁修容在落败之后,她的怒火只会加倍地烧到温娆身上。 这样一来,事情便不会那么轻易的化解开来了。 温婼阴阴一笑,转身进去准备。 今日来人颇多,场面广大,两百九十九盏明灯映得一室通明。 温娆躲在房间里擦了把脸,将自己先前的妆容洗净。 她只静静地坐在屋子里,似乎没有任何的热情了,她心里明白,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要争上一番才能得到,若是不争不抢,便该坐在这里等死。 她今日给自己惹了诸多麻烦,而麻烦的一点便是她无法参选花使夫人,没有办法做到答应祁曜的事情,更没有办法重新立起玉雪阁的名声。 在此事之后,宁修容不会放过她,温婼也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梁萱本就心怀恶意……前有狼后有虎,即使是一向公正的贤贵妃也未必能站在她这边。 温娆现在就像个站在悬崖边的人,身后是万丈深渊,不管是谁路过都不会拉她一把,只想着如何不着痕迹的将她推下去。 承德殿,宫人刚伺候好祁曜换上正装,小春便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渐渐皱起了眉头。 “皇上,现在要不要将东西……” “不必。”小春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只听祁曜淡声道:“随她去。” 小春闻言顿时心一紧,为温娆捏了把汗。 随她去,意思是不必管她?若是如此看,温娆是离失宠不远了。小春深感遗憾,温娆不该放弃,因为她放弃的不仅仅是个机会,更有可能是祁曜。 夜幕更浓,花宴之上已然落座了许多人,温厚德携宁夫人一道,二人心中皆怀心事儿,和在场许多人一样,都为自己的女儿所担忧,但他们担忧的名单里不包括温娆。 今年的花宴与往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今夜多了些风,待人齐了之后,太监将大殿的门闭紧,这才阻止宴上灯火跳灭。 宁修容早已换上了另一件崭新的舞衣,拿到自己抽到的签,她并不是很满意,排名太靠前,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未准备齐全。 明薇处处替宁修容布置好,梁萱根本就没有献殷勤的份儿,因而她眼珠子一转,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未曾有人注意过她。 临了,温茹渐渐有了紧张之意,她愈发心神不宁,转而去唤映秀,“映秀,你去看看姐姐她在哪里?” 映秀惑然,道:“这会儿娘娘身边无人伺候,奴婢怎能在这个时候走开。” “无妨,你速去。”温茹说道。 “好吧。”映秀见她坚持,也只好顺走,走到门口时转身又去唤了宫人,“琳儿,你先去照顾娘娘,等我回来。” 琳儿抬头,放下手里的东西,答应了一声,映秀这才放心地去查看了一番,去确定温娆回到房间便没有再出来之后,便速速回到温茹身边,将事情回禀给温茹。 温茹松了口气,便不再多问。 花宴初始,竟有些许巧合,几个小姐选了同一支舞,故而演变成一场群舞,花开满枝头,同一支舞变成多种风味,令人眼前一亮,无法辨别哪个更胜甚一筹。 只是江淇玉还是精准地从其中选出了最独特的一位,所言所做,不得不令人心服口服。 时间越是向后,祁曜脸色便越是阴沉了几分,似乎这些表演都不能令他满意,许多人离得远,因而看不见他面上细微的表情,依然看的津津有味。 温娆在自己的房间里则是从淡定坐在桌旁的动作改为来回踱步,心中也愈发焦躁。 宁修容在选舞上占了优势,她所选的舞曲本就是长袖之舞,飘飘欲仙,姿态柔美,她本不是擅舞之人,练到这般程度,也算是天赋过人,令人赞叹不已。 因而下了台的宁修容是信心满满,转身对明薇说道:“萱儿呢,叫她过来,我要好好赏她!” 明薇闻言脸色僵了僵,笑道:“她人一向自由,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想必等她想回来的时候,她便会出现在娘娘面前。” 宁修容闻言看她,笑了一声:“明薇,我知道你伺候我辛苦了,但是不要玩这些幼稚的心眼,我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明薇闻言忙跪下认错,宁修容索性便让她一直跪着反省,胸中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郁气。 只是这口气没出多久,她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宁修容觉得,在这场花宴上表现的好不好,与衣裳没有多大关联,因而她没有精心去挑选,可当她抬眼扫到台上之人时,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愈发难看。 一身红衣的人只是背对着他们挽了一个起舞的姿势,背后的那盏灯映得红衣刺目,至少在所有的人当中,忽然出现了这样一抹亮色,实在是令人无法忽视。 不仅是宁修容愣住了,就连温婼也看直了眼,包括奏乐的乐娘,她分明记得,这首谱子的主人是个宫女,而不是眼前这位惊艳四座的媚妃娘娘。 陌生的舞姿,陌生的弦音……身为温茹的妹妹,温婼又岂会不事先通过婢女打探清楚温茹所选的舞曲是什么,她甚至还拿温茹选的那支舞比较了半日才定下了自己的这支,未曾料想,对方竟然还藏了一手。 说什么帮自己挡住所有对手,恐怕只是把她当三岁孩子哄了,当下这一出,不知她是在打谁的脸。 祁曜本无心看,只是扫到温茹时,整个人亦是一僵,他换了个姿势,举起酒杯一仰而尽,眯起眸子,死死地盯住中央的红衣女子。 这个女子,比温娆更令他熟悉。 心机重,城府深,恶心肠,他有时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这般看来,温茹比温娆更像前世那个处心积虑的女子。 祁曜的任何变化都被高禄看在眼中,这个时候,祁曜的眼珠子是一错不错的,温茹的每一个举动,直到最后,都是令人惊艳的剪影,最后一弦落定,所有人都怔怔然未回过神来,余下满心的遗憾,只觉得这曲这舞明明未完,却被人强行掐断,颇有些不甘,纷纷议论开来。 江淇玉看向温茹的目光也是万分惊讶。 “媚妃娘娘方才这支舞可是失传已久的《凤伶》?”江淇玉看了她半晌,方开口不确定道。 “淇玉公子果真是见多识广,这正是《凤伶》。”温茹向他微微颔首,姿态落落大方,不急不燥,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在场的人鲜少听闻,但一听失传已久,便知这些东西只有那些爱好资深的人才会有的本事儿,顿时对温茹生出三分敬佩,只觉得此女不同凡响。 “如此美丽,为何不继续舞下去?”祁曜开口道。 温茹见他与自己说话,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道:“回皇上的话,此曲与舞都只有一半,剩下一半尚未寻到,因而,臣妾只能完成一半。” 祁曜挑眉,“只有一半?” “没错。” “竟有如此天人之舞,一半已如此令人心醉,若是完整了,岂不是该花神临世?”祁曜半真半假道。 ☆、第49章 答完话,温茹退到一旁,没有继续出风头。 她已经是所有人里最拔尖的那一个,既然有些东西已经注定要得到了,与其做出垂涎的模样,不如表现出大方的模样。 温厚德点头,对自己女儿的举动极为满意,宁夫人面上是笑,只是桌子底下的手将帕子拧成了好几圈,期间向温婼递了好几个眼神。 “怎么了?”宴席上静默了片刻,江淇玉问道。 这个时候不应该安静下来,要么便到了最后一个环节,要么便还有人没有出现。 “回公子的话,今日的舞夫人应当有五十六名,是抽签上场的,这会儿管事的正在点数签数,发觉还少了一支签。” 江淇玉垂眸,脑中顿时闪过一人身影。 吱呀—— 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门口忽然间裂开了一条缝,将门外的月光透进,一条明晃晃的光线落在了地上,像一条银丝一般向祁曜的方向蔓延而去。 这门又厚又重,可当下却正在以缓慢而又坚定的速度打开。 直到门外的人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温娆手里捏着最后一根签,一步一步走向中央,与之前不同的妆容不同,她洗尽了粉黛,只在眉心点了一抹鲜红的花印。 “这……”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她是从正门进来的……” 宁修容等人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惊疑,扫着温娆身上的衣裳。 罗袖,长裙,披帛,竟皆是白。 这分明是…… “开始吧。”江淇玉开口打断了所有人的嘈杂,乐娘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替温茹伴奏的弦音还回想在她脑海中,难以忘记。 温娆向江淇玉投以感激的目光,江淇玉向她微微颔首。 祁曜向后倚去,小春在他身旁站定时,喘息依然有些不稳。 “皇上,温姑娘她在最后一刻来找奴才了,于是奴才就……” “你做的很好,晚些时候,朕会好好赏你。”祁曜说道。 小春一听,心中顿时一喜,知道祁曜现在是嫌他碍事儿,只道了谢便退开来,令祁曜能将目光重新放到温娆身上。 第45节 殿门被人重新合紧,只是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屋内的明灯灭了许多,顿时暗淡了下来。 宫人不紧不慢的添火,众人恍然发现,殿内最亮眼的竟然是姗姗来迟的温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眼里的温娆,周身是有辉光一般的。 温茹拧眉,若是她没有记错,温娆身上穿的很有可能是件宝贝。 传闻过去有个善舞的贞夫人,因为一件舞裙而曲惊天人,那舞裙名唤仙女纱。之所以叫仙女纱,是因为它是花神留下的一截仙纱,而贞夫人也正是第一任花使夫人。 可想而知,在此以后,仙女纱没少被人所仿制。人们都只听说过这衣裳通身雪白,纤尘不染,却没有人目睹过它的真容,可当所有人看到温娆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印象便是仙女纱。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有些东西的真实性,只要有一个被证实,那么与之相关的一切,就像同一根绳子上的灯芯一般,每一个都会逐个点亮,令人信服,就如温娆,就如仙女纱,还有王家曾经的辉煌。 唯一的条件便是温娆必须要赢。 因为拥有仙女纱的人不会在这场花宴上输给别人,她会像贞夫人一样,成为一个神邸般的传说。 外面风声呜咽,众人都莫名心惶,琴音急起,温娆回眸扫了温茹一眼,复又挽出与她先前相同的动作,神似挑衅。 温茹有预感,今日一定会发生一些事情,关乎到温娆,关乎到她自己。 “娘娘,奴婢离开一会。”映秀凑在她耳边轻声道。 温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当舞曲进入高|潮,温娆忽然想起自己多年前也是在这一段跌倒,滚在慕容句的脚下,为他所羞辱。 她看见了祁曜的脸,他此刻的神情好似与慕容句重合,同样都是明黄色的龙袍,她的男人,也是其他女人的男人,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若是会摔倒,他也帮不了她。 她闭上眼睛,宽袖如蝶翼遮住她的面容,蝶恋琼花,掩蕊藏香,纤足点地,她便如花骨朵般,卷起层层叠叠的花纱绽放开如幻的花瓣,露出眉心一点妖冶,惊艳绝伦。 众人微微屏住呼吸,无人敢发出一点嘈杂来惊扰眼前的美景。只是其中一扇窗户忽然猛地被风顶开发出一声巨响,狂风大作,明灯如同相约好的一般,噼里啪啦逐个跳灭,转眼宴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乐娘发出一声惊呼,琴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不是想象中的惊乱,而是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殿内并不是完全黑暗的,那个动作随着琴音戛然而止的女子这才真正的被人看清……看清她身上的舞裳,实为月光所织,发出淡淡的月辉,不是仙女纱又是什么?! 叮—— 琴音竟然复又响起,躲在角落里的映秀惊愕的循着琴音望去,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映秀姐……不可能,我方才分明已经……”这是琳儿的声音,只是话未说完便忽然止住,映秀抬手向琳儿方才站的地方摸去,只摸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气,映秀顿时面色惨白。 她再度扭头,循着唯一有光的地方望去,只见温娆犹如天神,孤辉清冷,独她一人高高在上。 不该是这样…… 映秀转身想要将蜡烛点上,只是忽然又被人推了一把,刚摸出来的火折子掉落在地上滚远,她刚要开口喊人,后颈猛地一顿钝痛,软软地摔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和方才的那段琴音有所不同,方才那琴音不能说差,身为宫廷乐娘,没有一身高超的琴艺傍身如何能担任琴师。 只是这段琴音是方才那段令人遗憾之处的断谱复又接上的后续。 有人分明地听到了琴弦崩断的声音,只是当下琴声圆润,一切有如神助一般,没有人敢冒失地打断。 而更绝的是,温娆她竟能接上温茹方才没有完成的地方,可方才温茹明明说过,这舞与谱都只有一半。 半片曲,半片舞,一个是非仙胜似仙的温娆,那么另一个又能是谁?! 琴音骤然反转,先前是细水长流,溪水澄澈欢快,而后愈发急骤,似乎失去了重心,猝不及防地冲下了断崖,惊险有余。 视觉与听觉上的双重享受,令人恍恍惚惚,恍若走入了另一个世界,连天边的云霞都幻变的流光溢彩。 不知过了多久,琴收舞歇,周围的灯被重新点亮,从始至终,祁曜都是一个很好的旁观者,因为他的沉默,才使得这么多意外发生。 “淇玉公子,竟然是你?!”有人惊呼。 众人抬眼看去,发觉江淇玉正坐在琴前,而他身前的那把琴一看便知非凡品,绝不可能是方才乐娘身前的那一把。 “奴婢该死,方才那把琴弦不知何故忽然断了,多亏了淇玉公子,这才没有打断温姑娘的舞,否则,奴婢万死难辞。”乐娘面上一片愧疚,手上缠着一块纱布,纱布表面依稀印出了血痕,联想一下便能猜到她的手方才被琴弦所划破,而琴弦也被她所勾断。 “多谢淇玉公子。”温娆缓了缓呼吸,这才上前,认真地向对方道谢。 事实上,方才即使弦音不断,温娆也未必能有后半部分,这完全是一场意外,江淇玉指下的琴音有如生了魔性一般,惊得她心神动荡,勾着她情难自禁,她面上红晕尚未退去,看向江淇玉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与景仰。 在江淇玉看来,她本就是一场惊艳,若是没有她的舞姿,他又如何能如此巧合地将这支在湖心参了三日的曲补完。 这是一段不完整的曲谱,没有人知道那些已经不知失落在何方的残谱,但有一点,他和温娆配合的绝佳,世人眼中看到他们给出来的答案才是真正的完美,那么原来的残谱落在了何处,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温姑娘,是在下该多谢你才是。”江淇玉说道。 江淇玉心情有些激动,能与自己产生共鸣的人极少,真真是知音千金难求,难免一时有些忘我,直到上首有人将杯子重重地顿在了桌子上,他这才恍然回神。 “所以,今夜谁才该当选真正的花使夫人呢?”祁曜的脸浸在阴影中,可唇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虽辨不清他的情绪,但问题确实一针见血。 江淇玉闻言这才为难地蹙起眉头。 为难的不是花使夫人的人选,而是他的身份当下容不得他再做决定了。 “真是对不住了。”这是江淇玉头一次对一个女子这般有过歉意,从他参与进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评判的公正性。 温娆摇了摇头,但面色却渐渐发白,旁人只以为她是在为自己担忧,以为她很显然是低估了自己。因为即使没有江淇玉,他人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假话。当她超越了一定的界限,其他人与她也自然失去了可比性,她的舞本身便成了一个无法超越的高度,便如当年的贞夫人。 结局从她推开殿门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可她的面色愈发的惨白,并没有因为这场胜利而有所喜悦,她的表情更像是隐忍。 且不说宁修容等人面上如何精彩,她却好似一直都恍恍惚惚的神游天外一般,将所有人的声音都隔绝了,有人喊了她好几声,都不见她答应。 “温姑娘……咳,温娆,还不快谢恩!” 她抬眼看到高禄一个劲儿的向她使眼色,而祁曜也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却好似有了穿透力一般,将温娆里外看个通透。 她忽然间艰难地抬腿后退了两步想要离开大殿。 众人见状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听祁曜忽然冷声说道: “把她给朕拿下。” ☆、第50章 温娆自己被裙摆绊倒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侍卫不敢上前碰她,只守在四周堵着她的路。 祁曜从一开始便好似一个摆设,沉默是他给这场宴会最大的自由了,没有谁会喜欢听着他的命令而畅怀痛饮,他这样的人若是开口,他们只会兢兢战战,碰碎杯盏。 可惜,他给他们机会表现,他们却带来了一片乌烟瘴气。 他总归还是个皇上,而不是个摆设。 “你想去哪里?”祁曜问。 “我、我觉得不舒服……”温娆心虚道。 “哦。”祁曜抬起手,对着最近的一个侍卫说道:“将剑拿来。” 那侍卫先是一愣,而后毫不犹豫地卸下了腰间的长剑,递到祁曜手中。 祁曜转手将剑指向了温娆。 江淇玉上前两步却被问奚紧紧抓住,“公子,不可……” 便是这一瞬,祁曜的剑已经落下,钉在她腿上,血色从她腿上蔓延开来。 温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祁曜,竟也不喊疼。 有人眼尖,看到那裙子下有东西蠕动,祁曜接着只是剑尖一挑,一条食指粗的金色小蛇飞出,蛇断成了两截,流出的血与温娆裙子上的颜色如出一辙。 “你今日若是敢走到门口,你的命便也该没了。”祁曜看着她,目光里参杂着复杂的情绪,亦有失望。 “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只是不敢殿前失仪……”温娆的唇色也渐渐失去了血色。 她的想法似乎十分单纯,裙底下有异样,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可能当众让人瞧去了裙底,这样她不论她先前做了什么,都只会功亏一篑。 她话刚说完,玄衣拎着一个人丢在了地上,众人皆讶异不已。这是玄衣为数不多的次数在众人面前露面。 “这是蛊人炼制的蛊蛇,方才是她在操控。”玄衣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 别人见着地上那人兴许有些眼生不认识,但宁修容看见那人时,骇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明薇,那是梁萱!” “是啊,娘娘,她都做了些什么……”明薇心底也是紧张不已,梁萱对外是宁修容的人,她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是有一个遭了难,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奴婢只是一个人在吹曲儿,奴婢什么都没有干,还请皇上开恩……”梁萱一个劲儿的求饶,她却不知道,求饶对谁来说,都是尚存一线生机的,可对祁曜来说,那只是多余了累赘步骤。 玄衣最懂祁曜的心思,祁曜眉头一拧,玄衣便压着梁萱的手臂咔嚓一声,卸下了她的手臂。 梁萱惨叫了一声,看到祁曜那张冷漠无情的脸,想到了温娆废手之痛,再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只连忙在玄衣下手去扭她另一只胳膊前惨叫道:“是映秀,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温婼看着这场混乱心中不无窃喜,更令人意外的是,这把火居然还能烧到温茹身上去,她当即扭头去看温茹的表情。 只是温茹面上淡然得很,看着她这张脸,他人心中甚至会自觉地为她开脱,告诉自己,便是她的丫鬟身背嫌疑,那她定然也是一个不知情的人。 映秀早就被人一杯冷茶泼醒,在梁萱被人揪出来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直到梁萱提到她,她便不得不开口,“梁萱,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再说什么?!” “映秀,是你指使的我陷害温娆的。”梁萱惨白着一张脸,扶着胳膊艰难道。 “胡说,我没有!”映秀矢口否认道。 “呵,为了维护你的主子,你自然不会承认。”梁萱冷笑。 映秀一脸苍白,低下头避开周围其他人探究的目光。 梁萱将话说的这般明白,温茹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了。 她轻咬下唇,委屈地跪向祁曜,道:“臣妾不会对自己的亲姐姐做出这等事,臣妾问心无愧,还请皇上明鉴。” 祁曜扫了她一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正在众人互相揣摩之际,又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奴才方才亲眼看到是她捣得鬼!”长生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还推着一个人。 温娆看到长生没有感到任何意外,但在看到长生推出来的那人,面上才显露出一分错愕。 长生抓着那人跪下,道:“方才奴才亲眼看见她故意将窗户的栓子打开,后来灯都灭了,奴才怕她趁乱逃走,奴才便将她一直抓住了。” “这是谁?”祁曜看向温茹。 温茹脸色霎时变得难看,祁曜这样问她,也就代表着他根本就不信任她。 第46节 “我不知道。”温茹摇头。 温娆闻言暗自一笑。 温茹的破绽便露在了这里,怪就怪她回答得太过谨慎。 她既然自诩清白,又待温娆是一片赤诚,如何连温娆身边唯二的侍女都不认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琳儿。 先前受了伤的乐娘仔细地打量着琳儿,犹疑再三,最终也上前来,跪道:“皇上,其实方才奴婢并非一时失误。而是、而是有人推了奴婢一把,奴婢这才勾断了琴弦……现在想来,灯灭之前,正是这位姑娘站在奴婢身后。” 她的话无疑是给长生的话加上了有力的佐证。 她们所做的都将矛头指向了温娆,为了构陷她不惜弄出这么大动静,这等胆量又岂是区区婢女敢有的。 依照梁萱的口供来看,是温茹令映秀使坏,而映秀则找到了梁萱,令其陷害温娆。 “温相,你以为如何?”祁曜不急着听他们下定论,只慢悠悠地看向温厚德问道。 看起来,这一箩筐的事情都是一家姓温的,问问他倒也是无可厚非。 “皇上,微臣以为凡事都要讲证据。”温厚德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垂眸扫过地上的温娆。 祁曜不说话,示意他继续。 “今日这一出想来是有人蓄谋已久了,梁萱,我且问你,你是哪个宫的人?”温厚德一直都十分镇定,没有因为自己女儿的事情有半分慌乱。 “奴婢、奴婢是宁修容的婢女。”梁萱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宁修容闻言差点翻个白眼晕过去,她推开明薇,指着梁萱说道:“梁萱,你自己不干不净,莫想要诬陷我!” 梁萱低下头,道:“修容,奴婢不敢,此事与修容无关,是奴婢一时利欲熏心,被旁人的好处所诱,因而才做出这等事情。” 宁修容听了这话,神情才缓了缓,幸而这个梁萱是个有眼色的。 “皇上,您也听见了,此事与妾无关。”宁修容转身向祁曜证明自己的清白。 温厚德见这话继续问下去只会牵引向愈发不妙的话题,只得转身去问琳儿,“你又是哪个宫的?” “奴婢曾经是温娆的婢女,自从温娆被贬之后,奴婢便没有了主子。”琳儿低声道,似乎被吓得不轻。 “你既然是温娆的人,为何还要陷害她?你是受了谁的指使?”温厚德可以将“曾经”二字无视。 “奴婢没有受谁的指使……”琳儿被他一吼,顿时哭了出来,看着似乎快要坚持不住了。 映秀则是缩在一旁面上有些害怕,将自己乱了的头发抚平。 温厚德眼尖的看到琳儿袖子口露出了一个东西,将她的手腕一甩,一个金钗掉了出来,滚到了祁曜的脚边。 高禄弯身捡起,看着觉得有些眼熟,递呈给祁曜。 祁曜接过来,只打量了一眼,又看向温娆。 别人不认识这个金钗,温娆却不能不认识。 这是祁曜当初赏给她的金钗。 “啊……”琳儿见事情败露,脸色顿时一片灰败,看向温娆眼中一片歉意,“对不起,奴婢帮不了您了。” “住口!”长生愤怒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分明是与映秀一伙的!” 温厚德细眼一眯,看着长生的目光似有警告:“你又是何人,红口白牙的,可得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奴才是长生,当下在乾心宫做事儿。”长生答道,他挣扎了一番,看了眼温娆,还是决定将那件事情说出:“奴才曾亲眼看到这个人和映秀在林子里说话。” “映秀?怎么又是映秀,莫不是真和媚妃有关?”明薇扶着宁修容低声道。 “这种事情,谁知道,可今日若是没有温娆,赢的人必然就是温茹了,当下温娆赢了,偏偏又扯出这一堆烂事儿,真真假假的重要么,还不是得看皇上到底信谁。”宁修容轻哼道。 “我是知道你的,长生,别以为你跟温娆关系好就可以胡言乱语,莫要说我有没有和琳儿说过话,便是说过又如何,谁规定奴婢之间就不准说话了,娘娘和自己姐姐关系好,待琳儿也好,我们如何就不能说话了?”映秀急于辩解,却不防堵了温茹先前的话。 温茹说她不认识琳儿,若是不认识,如何能“待琳儿好”? “可是我分明听见的是你们在密谋陷害温娆,关于她……假孕的事情。”长生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住口!”温厚德怒斥之。 温茹面色比温娆还要苍白上几分,貌似摇摇欲坠。 温婼动了动身,宁夫人忙压住她的手,“婼儿你要干什么?” “娘,别拦着我,姐姐都快支持不住了,我们怎么能让那个贱人翻身。”她挑眉道。 “你又能做什么,别去添乱,这可不是儿戏。”宁夫人说道。 “娘,你懂什么呀,我只不过去露个脸而已。”温婼不耐地将宁夫人推开。 ☆、第51章 温婼走上前来,扶住温茹,温茹抬眼有些不赞同地看向她,“你快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姐,我们是亲姐妹,反正我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姐被别人冤枉而无动于衷。 ”她说着又挑衅一般看着温娆。 温娆扯了扯嘴角,没有辩驳什么。 高禄清了清嗓子,最终也没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呢,怎么会有这么不长眼的丫头非得在这个时候跑过来膈应祁曜呢,既然她爹妈都不说什么,他一个太监管那么多做什么,届时她作死了也活该自己受着。 温婼转身问长生:“我且问你,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 长生一怔,摇了摇头,“我虽然没有证据,但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你觉得这样说便能证明你说的话就是真的了吗?哼,其实我以为,这事情还可以有另一个真相。 比如说,你和琳儿其实是一伙的,你们都是在温娆的指使下来假意陷害自家主子,而后将这罪名赖给我姐姐,琳儿刚招认,你就待不住了,上前来继续反咬一口,你说是不是这样?” “你……”长生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你看,没有证据的事情就是这样,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过我以为,后者更像真相。”温婼得意一笑。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媚妃娘娘若是心中没有鬼,又怎会连自己的婢女都管教不好……” 长生这头话未说完,那边温茹身影一颤,人便倒下了,映秀惊呼一声,扑过去将温茹扶住。 温婼见了,转身抬手便被长生一巴掌:“贱奴,没有证据,你还胡说,我打死你……” “住手。”温厚德再看不下去了,将温婼拉开,暗中狠狠地掐了她一把。 “将人抬下去,去请太医过来。”祁曜说道,他竟对温婼的行为不闻不问。 温婼丝毫不在乎温茹如何,只心中窃喜,她这般作为祁曜都不说话,足以说明祁曜时将她看在眼里的。 宁夫人死死地拉住她,再不让她走开一步。 温娆看见长生攥得死紧的拳头,面色晦暗。 “皇上。”温厚德见温茹昏倒自然也是担忧不已,忙跪了下来,宁夫人和温婼目光一对,很有眼色地随着温厚德一道跪下。 “皇上,微臣的女儿今日蒙受了不白之冤,若说微臣心中半分芥蒂也无那根本就不可能,况且茹儿她现在……微臣只恳求皇上能够为她做主,现在的奴才愈发大胆,仗着皇上宅心仁厚什么事情都敢杜撰,今日若是他交不出证据,微臣绝不善罢甘休!”温厚德咬牙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长生,你到底有没有证据?”小春实在看不过眼,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长生沉默,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小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外面忽然有人进来通报,“皇上,刑部侍郎王大人有急事求见。” “召他进来。”祁曜扫过温娆明显放松了的脸,神色愈发深沉。 王盛在来前早就预料到了花宴之变,只是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狼狈的场面。 “皇上,微臣今日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王盛说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王大人未免太不长眼,非得赶在花宴的时候来禀报不成?”温厚德冷哼道。 “温大人此言差矣,我本没有打算今日来扰乱宴席,但宴席之乱,只要稍加打听,便会知道,微臣这里恰巧有一桩旧案,可以帮忙解决。”王盛说着,毫不掩饰他对皇宫内消息的关注。 “什么旧案?”温厚德眼皮一跳,问道。 王盛看着他笑笑,转身对祁曜道:“请皇上允许传召李鹄进来。” 听到这个名字,再稀里糊涂的人都心中一片清明,李鹄可不就是那个诊出温娆有喜的太医么? 祁曜面上没有半分意外,道:“带他进来。” 李鹄被人带进来,面色消瘦蜡黄,不似从前那般光鲜,整个人好似枯萎了一般难看。 “李鹄,你务必如实道来。”王盛说道。 李鹄跪在阶下,手上的镣铐未除,神色颓然,“皇上,有关温良媛假孕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构陷而为,我一时猪油蒙心,这才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说着一顿,抬眼看向跪在一旁的映秀,道:“当初来找我的人正是映秀姑娘,她说可以许我富贵荣华,否则便将奴才过去卖过假药的事情揭发……” 一个太医曾经卖过假药,一旦被人揭发,就是名声尽毁,莫要说在宫内呆不下去了,就算是到了宫外,也一样为人所瞧不起,他身为大夫,就靠行医养家糊口,若是在这一行毁了声誉,岂不是自绝生路。 “一个宫女如何许你荣华富贵,李鹄,你是不是该将话说得清楚一些?”王盛沉声道。 “不必说了。”映秀打断了他们的话,忽然站了起来,“这一切都是我所为,而且这不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从很久以前,我就想瞒着主子,想要陷害温娆。” 从李鹄出来的那一刻开始,这件事情就注定无法善了了,他们想扯出温茹,谈何容易,映秀掐了掐掌心,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如何知道你说得话是真是假?”王盛说道。 “就凭我们主子这样的人,她才不稀罕和温娆这种货色争宠,要知道,没有我们主子,如何能有温娆今日……”映秀欲言又止,似乎其中深有隐情,却故意别开话题,道:“我如何害的人,我自然有证据。 是我指使的琳儿,我让她去搞破坏,但没想到,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还助了温娆一臂之力。也是我暗示琳儿将脏水泼到温娆身上,我抬手顺了顺头发,她便明白我的意思,温娆所有的东西都被封了起来,是琳儿偷出来一根金簪,用以陷害温娆的。” 她这般说,众人才恍然大悟,对她的话更加信服三分,不错,温娆早已被贬,如何能在这个时候拿出金簪来收买琳儿。 “长生听到的也都是真的,我便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买通了琳儿,令她替我盯着温娆的一举一动,必要的时候,伺机陷害。”她说得渐渐和长生所说的一切重合,真相在众人眼前慢慢还原。 “温娆没有怀孕,是我买通了太医令她‘怀孕’,然后,等她被人揭发,届时死无葬身之地。”映秀说着面目微微狰狞。 她说着靠近温娆,道:“温娆,你早就该死了,那时候罂粟都是听我的话接近你的,只是她令我失望了,没敢对你下手,是我亲手将你吊死,没想到你命大,这样都死不了……” 温娆愕然,未曾料想到这件事情。 “不止罂粟、琳儿他们,你身边还藏了好多鬼,都是我收买的人,你……要当心了。”她说着方才一直揣在怀里的手猛地抽出一道白光指向温娆,温娆不躲不闪,下一刻,映秀便被人一脚踢开,撞在了柱子上,转而趴伏在地,身下渐渐溢出鲜血,侍卫将她人一翻,才发现,那匕首被她双手握着,紧紧地扎在胸口。 转眼间就死了个人,祁曜这样的人没少见过死人,可在场的女眷却是吓坏了,吱都不敢吱一声,只是依偎地更紧了。 不必祁曜吩咐,便有人自觉将地方处理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琳儿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她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捂着嘴巴给拖了下去,她的后果不必说也是能预见得到的。 “皇上……”温厚德还要说话,却被祁曜打断。 “温相,你是不甘心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么?还是说,你方才一直都是为温娆鸣不平?” 第47节 温厚德顿时哑口无言,周围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令他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这把火烧到了映秀身上,谁都很清楚,继续下去就会是温茹,可映秀一个人将责任揽过,将温茹撇的干干净净,这对温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皇上,这样便结束了么?”温娆扯了扯嘴角,没有觉得多开心。 “自然不是。”祁曜凝着她嘴角那抹牵强,转而道:“温娆赐封惠妃,入主眀熙宫,温茹失德,贬为婕妤。”一捧一贬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温娆闻言低下头去扫了眼长生面上的巴掌印,道:“温婼殿前失仪。” 温婼见她提到自己,刚要说话,便被宁夫人死死拽住。 “送入太庙,静修一年。”祁曜说道。 温婼面上霎时血色全无,恨不得学温茹一样当场晕过去。 “梁萱呢?”温娆问。 梁萱缩着胳膊,不敢抬头。 “绞刑。”祁曜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不好。”温娆微微一笑。 “那便交由你处理。”祁曜说。 温娆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揣摩不出他的心思,最后道:“温茹……” “皇上,恭喜皇上!” 太医从后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脸喜色,跪道:“恭喜皇上,媚妃有喜了!” 祁曜扭头,怔了半晌,复又看向温娆。 “很好。”祁曜看着她却不是对她说的。 众人跪拜,一齐恭贺祁曜。 温娆垂眸,心中百味杂交,心道,原来想要掰倒温茹,真得很难…… 她虽赢,却只是和温茹打了平手。 因为温娆赢得的东西本来就是温娆的,而温茹失去的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温茹。 ☆、第52章 宴席终究还是散了,今年的花宴比往年结束的都晚,甚至还令人看到了宫廷内最为黑暗污糟的一面。》し 许多人都唏嘘不已,但心里都清楚,这事情它没有结束。 有些事情不需要那般拐弯抹角的拿到什么证据才能说明真相。 即使映秀死了,没有谁会不明白这背后的黑幕。 包括温厚德和他的两个女儿。 很显然,他的眼里只有温茹一个女儿。 而温娆,至始至终都只是他想要除去的那个,他的举动如此昭然若揭,此后无人不知。 温茹的幸运和温娆惊人的相似。 当初的温娆便是惹了大祸之后,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不仅没有被罚,还得了圣上的盛宠,这一回的温茹又何尝不是,从她的宫女做下了这样的事情被揭发后,她就注定了没办法干净。 这是一个精彩的夜,不仅舞精彩,戏更精彩。 温娆坐得腿有些发麻,所有的人都走了,连高禄和小春都退了出去,祁曜却依然站在她面前,即使她再迟钝,也无法忽视了。 “今天的戏码,你还满意吗?”他的声音冷冷的,今夜一直都不太对劲。 祁曜一直都无法理解温娆这样的人。 在他们面前有一碗肉,祁曜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碗肉赐给温娆,可温娆偏偏要弄得一片狼狈之后,带着满身的伤自己亲自抱住这碗肉不可。 这样的肉和祁曜给的有什么不一样? 祁曜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大约又明白了一点点。 温娆想要恭喜他喜得龙子,但说不出口,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祁曜喜欢她,有的时候会发狂,但不代表他是个没尊严的男人。 温娆不能做到把左脸给人打过之后再笑着把右脸递过去打,他又何尝做得到,只不过,他做的事情温娆都不知道而已,但不代表,她就可以因为不知道可以被原谅。 温娆见他一直都吭声,便想自己站起来,却被他一把伸手按住。 “你真的想死吗?”祁曜问。 “什么?”她心虚得避开了他的眼睛。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么?我说过,你要是敢走到门口,你就没命了。”祁曜松开手,将她的裙子撩起来,温娆忙按住他的手。 “若是你再不识好歹,那个叫长生的人也不必再出现了。”祁曜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温娆顿时瞪大了眼睛,有种被揭发后的难堪。 便是这一瞬,她的裙摆被祁曜撩开,露出半截嫩白的小腿,而腿上有两个血洞十分显眼。 “你说,朕该不该杀他?”祁曜唇边的笑意愈发的冷冽。 温娆缄默不语,脑子里闪过自己交代长生的话。 “记住这个旋律。” “一直吹没关系么?” “……没关系,只要她不停,你就别停。” 高禄从门外走了进来,不敢抬头看他二人,道:“皇上,谢大夫他不肯随人入宫,他说此蛇是无毒的,温姑娘中的只是蛊毒,此丸可解。”他说着将东西递过来。 祁曜接过来捏着那粒乌黑的药丸递到温娆唇边,温娆嘴巴慢吞吞裂开条缝,他便用力塞进去,动作毫不客气,温娆也不敢喊疼。 祁曜复又蹲下|身撕下温娆裙摆上的布料,想要给她包扎,忽然动作又是一顿,“你这仙女纱被朕毁得不成样子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温娆缩了缩腿,道:“这衣裳本就皇上所赐……” “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所以你便再也没有半句真话了是吗?”祁曜冷冷一笑。 “……”温娆紧咬着唇,没有看他。 祁曜见她不说话,原本压制的火气一下子又涌了出来,重重地哼一声:“你是该得意了,温娆,你真的做得很好,但是你想要的真的都得到了么?” 他甩袖大步离开。 温娆坐在地上依然没有动。 高禄追着祁曜离开,那殿门大敞,一时无人进来。 风吹得烛焰摇摇晃晃,很快又尽数熄灭,屋内温娆一个人身有微光,以及她的周围,地面上都散发着几分莹光。 温娆伸手在地上发光的地方一抹,那抹光便到了她的指尖。 她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仙女纱,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衣裳不过是被她拍了萤粉罢了,那些没有见过的人自然会觉得神乎其神。 那夜,从梁萱走后,她便发现了不对劲,终于有一天晚上,她从梦中惊醒,摸到了脖子上一根湿滑凉腻的东西,她甚至听到了耳边嘶嘶的声音。 那是一条蛇。 她那个时候便猜到了梁萱的意图。 这是一条蛊蛇,温娆从前还是皇后的时候有妃嫔捧着这样的东西来找她,那时候的她还觉得神奇,研究了一阵,再见到它时,自然不会感到陌生。 她不小心弄死了它,不仅不害怕,心里反而生了另一个主意。 她找来长生,告诉他自己的计划,梁萱既然有了这样一个毒计,到时候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到那时,长生只需要盯着她,待她操控蛊蛇的时候,他也躲在暗处吹响哨子。 这哨子有些特殊,是没有声音的,而那条蛊蛇自然是在长生的操控下,就连梁萱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那条早已死在温娆手里。因而,所有人都会误会是梁萱害了她,根本就不会想到长生。 她也知道温茹等人是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提前准备好舞衣。 便如宁修容这等人,如何会令自己顺利参加晚宴,即使她们不来破坏,她又该担心她们从别处她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下手,令她防不胜防。 与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准备,方便她们欺负。 她从李公公那里想要买舞衣,而后映秀抢走,再然后是她自己做好的舞衣,梁萱偷梁换柱……她心里明白,就算没有映秀和梁萱,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来。 因为在所有的人里面,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权势可以随意欺负的对象。 故而,温娆便在心底跟自己打了个赌,她便赌,祁曜最后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祁曜不愿意帮她,她可以理解,但他既然提出了要让她竞选花使夫人的要求,他便该明白,她当下如此卑微的身份,一定是会遭人欺负,可他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她便赌,他是觉得她准备的东西本身就没有什么价值,这才任凭别人抢走。 最终可喜的是温娆赌赢了,祁曜给她的是仙女纱,是王家祖上的传奇之作。 昔日卓老夫人问她知不知道王家的秘密,温娆说不知道是真话。 可在她见到真正的仙女纱时,她大约就明白了王家的那个秘密是什么了。 仙女纱不会发光,任凭她如何将之放在月下,它都不会有所回应,灰扑扑的一片,除了上等的质感,它与凡布无异。 温娆唯一能做到的便是让这件舞衣重新发光,让王家传闻中仙女纱的样子重现,告诉世人,仙女纱是真的,王家的传奇也是真的。 换句话说,温娆她作弊了。 今夜的胜局是史无前例的毋庸置疑,若是没有添上这几分“仙气”,温娆是完全做不到的,便是再抗拒的人,也不敢否认“仙物”。 而后,那桩假孕的事情也该翻出来算账了…… 在温娆回王家的那日,王盛便已经找到了李鹄,那时候的李鹄穷困潦倒,因为东躲西藏,他已经完全没有活路可走。 所谓的富贵日子,也不过是一群人潜伏在暗处,等他们一家入瓮,而后一举杀害。 李鹄早有防备,将自己家人藏起来,只是外界的压力以及内心的愧疚都让他几乎崩溃,最终他选择了保全自己的家人。 他对王盛说,他是个必死之人,他宁愿在离开前,用自己的死来交换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王盛应允了,会替李鹄料理好他的家人。 第48节 在温娆的计划中,王盛便该在比试结束之后出现,中间虽出了些差错,但他出现的效果恰到好处。 映秀死了,琳儿死了,梁萱也在她手里,恢复身份,打压温茹,这便是她所要的结果。 只可惜,温茹竟然用了和她相同的方法避开了这场灾祸,真相对她再没有任何威胁,因为她肚子里的是皇家独一无二的皇嗣,也许她这样的人,会更加令祁曜喜爱。 温茹想到祁曜从前待她的美好时光,再先到祁曜会更加疼爱另一个人不是没有感觉。 祁曜说喜欢她,不止一次说过,她虽怀疑这份喜欢的持久度,却没有不相信过,就像今夜,祁曜依然帮了她,只是她却没办法高兴。 她似乎不能像从前那般看开,若是祁曜能随随便便就和别的女人做他们之间做过的事情,她真的能心无芥蒂的和他相处吗? 若是从前,温娆一定可以,可是现在,温娆心里很清楚……她只觉得恶心。 想到此处,温娆满心都是对祁曜的反感,就连方才那一点点愧疚都打消了。 她心如乱麻,几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时忽然有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她,有力的臂膀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那人的表情隐在黑暗中看不见,可语气依然是熟悉的不耐:“你到底还想在这里坐多久?” ☆、第53章 温娆一愕,晚风清冷,祁曜却好似个大火炉一般,将她护着怀里。 “你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所以,你还是得依靠朕,明白吗?”祁曜低下头,纵使黑夜令温娆看不见他的双眸,但依然能想象到他的神情,桀骜,冷漠,兴许对她是有几分暖意的。 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令她害怕,在她眼里像个禽兽一样。现在的他,大约比禽兽好一点,似乎对她消散了一些莫名的芥蒂。 温娆很清楚的他的变化,但却不会开口问他。 有些事情,只要向好的方向发展,她便没必要去提醒他,提醒他回到从前那样的日子里。 “你听到没有?”祁曜得不到她的回应,又问了一句。 温娆脑袋靠在他怀里轻轻地点了点,“我知道……就像这一次,皇上是故意帮我的。” 温娆不是傻瓜,别人不敢看祁曜,所以看到的只是他的沉默,可温娆看到了他的隐忍。 一次又一次,忍耐着她所有的自作聪明。 这是温娆第一次感受到被纵容的感觉。 “如果我输了,怎么办?”她问道。 “输了便输了。”祁曜说。 祁曜知道她会赢,也知道她不会赢得太容易。 她今夜看似这么容易,却一下子搅进来几条人命。 他给她准备的很简单,赢的人会是温茹,而温茹会因为身怀有孕而留下,这样,他便可以随意选择他喜欢的人了。 这是他认为最简单,也最不容易落人话柄的办法,可无奈何,她磕磕巴巴地自己做到了。祁曜不会告诉她,他都为她做了什么,因为即使他告诉她,她大约也不会太相信他,否则,她一早就不必费尽心机,只需日日夜夜缠在他身边,给他吹吹枕边风就好了,比之前者,这未免太过轻松简单。 但若是真的如此,她大约也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妖姬了,而祁曜也许会心甘情愿地做她的昏君。 那些都是也许,事实上会怎样祁曜夜猜不到,事实上便不会像想象中这样简单,即使他愿意,可当所有人都将刀口一致对向温娆时,他大约是没有办法做到将她护的密不透风,否则,她便真的失去了仅剩地那点自由了。 祁曜心想,这样也不错,她受伤他固然心疼,可他看到她踩过荆棘,刺破伤口,坚定地向他走近的时候,他心里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哪怕她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其他才努力靠向他的,这都是一厢情愿所得不到的感受。 也许是这次的小胜令温娆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也许是夜色太浓,也许是祁曜的怀抱太过安全,让她忍不住沉入梦乡,总之,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她再度醒来时,已经不是那样窄小的房间,而是一个宽敞的宫殿,她的床帐比从前更加华丽,她一起身,便有四个宫女迎了进来reads;卿心本毒。 “娘娘可是要起了?”那宫女瓜子脸秀丽,模样柔顺乖巧,一眼看上去便令人心生好感。 “什么时候了?”温娆伸了伸胳膊,感受丝被从身上滑落,每一种触觉都是享受,舒服得她几乎不想起来。 “回娘娘的话,已经未时了。” 温娆扭头看到外面的太阳,不曾料想自己睡了这般久,又回头看向那几人,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容樱。”为首的那个瓜子脸说道,“这是容夏、容思和容环。” “好,我知道了,伺候我起来吧。”温娆说道。 容樱悄悄地打量了这个新晋升的惠妃。 听说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媚妃娘娘这样的人物已经够了不得了,祁曜唯一一个赐了“媚”字的妃子,别的不说,当下她还身怀有孕。 可她这个时候硬是被温娆被逼得连降两级品阶,温娆手段可见一斑。 几个宫人战战兢兢地伺候着温娆,从前温娆还是温良媛的时候依然籍籍无名,想当然,现在的她便是因为温茹的原因,再不敢被人所轻视。 温娆正要出门,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长生,她微微一惊,“长生,你怎么在这里?” “小春公公说奴才不适合呆在乾心宫,就把我调过来了。”长生一笑,眼睛都闪亮亮的,“奴才以后便是眀熙宫的人了。” 他似乎特别高兴。 温娆心里也高兴,“我正想去找你。” “奴才就在这里,娘娘有什么事儿随时吩咐奴才都可以。”长生说道。 温娆笑了笑,转身进了屋,长生略一犹豫,也跟了进去。 “娘娘,昨日您没受伤吧?”长生想到昨日祁曜剑指温娆时,尚心有余悸。 “我自然是无碍的,不仅无碍,现在还好得很,长生,你做的很好,若是没有你,我大概不会有这么一天。”温娆说道。 长生摇头,急道:“是我那日不该对您说那样过分的话,我自己没有用,却偏偏还将责任推到你身上。” “好了,不说这个了,要不了多久,宁氏会亲自将玉雪阁送还到我手里。”温娆说道。 “虽说这次赢了,可那宁氏未必就愿意放手。”长生幽幽一叹。 “你怕什么,你忘了温婼了吗?”温娆说道。 “娘娘的意思是……”长生眼睛一亮。 “否则,我也懒得料理她,我们只需待宁氏求上门来就行了,她若是真的疼惜她的女儿,想必区区玉雪阁对她们而言不值什么。”温娆轻笑,对宁氏来说,这就是骨头和肉一样的存在,女儿是骨头,玉雪阁是肉,失去哪个都叫她疼得大出血,只是她必须做选择。 长生恩了一声,面上不咸不淡,但心里高兴坏了。 温娆晋升了惠妃之后亦不能就闲坐着,在这风言风语的后宫,她亦是不得不去看看那个刚刚被贬了的温茹,诚然,她自己也想看看,那个女子现在是多恨自己。 温茹依然住在珺宸宫。 祁曜虽然贬了她,但很多东西几乎没有什么变化reads;尸神鬼仙。 在温娆眼里,祁曜对温茹的处罚和态度实在过于敷衍,但她却从来都不去深想。 “妾参见惠妃娘娘。”温茹素白着一张脸,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你坐下吧,现在你已经怀了孩子,就不必再这般累赘了。”温娆说道。 温茹被人扶着坐下,她身旁的宫女是个陌生的脸孔。 “惠妃娘娘,您可否屏退左右,我有话想对你说。”温茹说道。 温娆看了看她的肚子,转而一笑,“你有话直接说便是,这里都不是外人。” 温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冷笑了一声,“我唯一亲近的人都被你给捏蚂蚁一样给捏死了,你怕什么?” “温婕妤还请慎言。”容樱出声提醒道。 “婕妤应该休息了。”温茹身边的宫女忽然扶着她说道。 温茹闭了闭眼睛,面上一片凄惶,“温娆,你走吧。” 温娆见她可怜的模样微微一叹,可也没有为她留下。 人言可畏,她犯过的错又岂能再犯第二次,温茹很显然是揣着坏心思了,就凭她对映秀的感情,她若是能有机会抓着自己,又岂会让自己囫囵着回去。 温娆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温茹走到了对立面上,但有一点,温茹陷害她不止一次。 便是花宴的事情,温茹就已经肆无忌惮的露出另一面,她急于成功,也正是她的焦急,令她自己破绽丛出。 温茹进入内室,那新来的宫女这才端出来一碗药,面无表情道:“温婕妤,这是皇上为你准备的安胎药,还请您趁热喝了。” 温茹看着那碗药犹如盯着□□一般,安胎药?根本什么都没有,她哪里来的孩子……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去让皇上过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温茹挣扎着要向外走,却被那宫女紧紧抓住,那人一看便是有功夫底子的人,抓住温茹,捏着她的下巴便将药给灌进去了。 “婕妤还请好好休息。”她说完,便退出去将门合紧。 温茹躺在床上,神情麻木。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便是因为我太能忍了么,便是因为我太让着你们了么……”她说着落了两行清泪的面容上忽然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是她太大意了,她虽不同于那些凡夫俗子,可温娆到底是个狡猾卑劣的女人,一不小心就落入了她的圈套。 是温娆,温娆! “容樱,所以,贤贵妃一直都没有出现的原因,是她病了?”温娆蹲下脚步,难怪她都没有听到贤贵妃那儿的一点动静。 “是的,贤贵妃已经病了很久,所以,这次花宴上都没有出现。”容樱说道。 “即使如此,那我便更该去看看她了。”温娆说道。 容樱没有多问就前面带路了。 兴许是贤贵妃病久了的缘故,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妃嫔再来看望她了,唯一一个便是刚刚知道消息的温娆。 ☆、第54章 温娆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贤贵妃了。 乐—文 但印象中的贤贵妃是个稳重端庄的女人,她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自己的一丝不苟,从未露出过这般憔悴的一面。 倒不是说她病得有多重,而是她的精神实在颓然。 “你坐到我身旁来吧。”贤贵妃说道。 温娆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等容樱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她才缓步,挨着床边坐在凳子上。 “你这么拘谨……”贤贵妃扯了扯嘴角。 第49节 温娆默然,贤贵妃本就不喜欢她,她今日来,也只是不想落下个恃宠而骄的话柄,日后徒生风波。况且,祁曜现在还没怎么宠她。 “你现在是惠妃了,事情能真相大白,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你是个福泽深厚的人,日后还当惜福才是。”贤贵妃不轻不重地敲点了一句。 “是,我明白。”温娆也不痛不痒地答她的话。 “其实你今日不来,我也会令人传你过来的。”贤贵妃幽幽一叹。 “是,我一听说您病了,连东西都没有准备就先过来了,晚些时候,我让容樱送几根参来,都是些上了百年的老参,还望贵妃不要嫌弃。”温娆说道。 贤贵妃没有拒绝,她不缺什么人参,但这些天来,没少人给她送人参,她若是拒绝了,她们便要大费周章地再来送别的东西了。 她看着温娆这般光鲜的模样,心里跟吞了黄莲似的苦。 从前她是从来都不会妒忌这些人的,可以说,她甚至都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可现在……现在啊…… 从前的祁曜是个冷漠的男人,在贤贵妃眼里,他待所有的女人都如出一辙,如果非要从矮子里面拔将军,她便是后宫里和祁曜最亲厚的女人。 祁曜信任她,给她所有的殊荣,所有的人妒她恨她,却拿她无可奈何。 唯一的遗憾便是子嗣。 祁曜是个无能的男人,是他亲口对她所说,她甚至多方从其他人那里打听,结果竟无人知道这个滔天的秘密。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笃定了自己在祁曜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 便是这样的日子,却被温氏姐妹的出现所打破。 一个从来不亲近女色的男人,在见到这对绝色双姝终究还是恢复了男人的本性。 温娆妩媚妖娆,温茹端庄秀丽,她们都先后怀了孩子。 第一次,贤贵妃还能欺骗自己,温娆是假的,可第二次,贤贵妃不想再自欺欺人。 祁曜不是个无能的男人,他对她很好,他不想碰她,却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理由。 他不惜抹黑自己的名声,对男人而言如同尊严一样的东西,就这样被他轻易抛弃。 贤贵妃心中如何不苦。 眼前的温娆便像个妖精,不怪祁曜动心…… “你既然是惠妃,便该做众妃嫔之表率,不可任意妄为,你妹妹犯了再大的错,她始终都是你的妹妹,况且,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目前唯一的皇子。”贤贵妃说着忽然掩住嘴,闷声咳了几声。 温娆垂眸,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每个人都是这样,在温娆落难的时候,没有人会对温茹说,她是你的姐姐,所有的人都只会把她看做是一团污臭的淤泥,而温茹便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可温茹落难了,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人对温娆说,她是你的亲妹妹,你该原谅她,好似温娆便是这天底下头等的恶人,斤斤计较,见不得别人过好日子似的。 “您休息吧,温婕妤的事情我无能为力,您该明白,前一天的我尚且自身难保,我现在惜福得很,万不敢再去做些连累自己的事情。”温娆是来看望她的,不是来气她的,因而说话点到即止。 贤贵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唤着锦屏,“送客吧,我乏了。” 温娆完全不介意她这样的态度,生病的人忍耐总是有限的,贤贵妃能这么温和的对她说这么久的话已经够耐性的了。 只一送走温娆,锦屏就忙将药端给贤贵妃喝了。 “娘娘既然见她们不高兴,又何必要见?”锦屏微微一叹。 “你以为我不见就会好了么,没有温娆,也会有别人,我还能继续靠我的端庄来挽留他吗?不,我从来都没有留住过他。”贤贵妃叹道。 “娘娘,那您有什么打算?”锦屏问道。 “先养好病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死了呢。”贤贵妃说着推开了药碗,翻身又睡了过去。 温娆住的地方在南边,是个好住处,离祁曜的宫殿不算近,但也不算远,但相对其他妃嫔的住所而言,温娆离她们还是比较远的,也能落得个清净。 温娆在宫内不知宫外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王家的布料经历了一次空前的热卖。 但凡出来逛街买衣裳的,哪一个不互相八卦,有些人觉得这些事情已经神乎其神了,却依然不够味儿,说着便会添点油加点醋,传着传着就传远了。 前些年温茹编排了个戏曲儿,唱了好几回,这回儿再这般继续下去,难保不会再出现一个温娆版的。 卓老夫人在布庄的二楼,看到楼下微微拧眉,不知是好是坏。 “亦儿,你觉得此事是好是坏。”她拍了拍大孙子的手,叹息道。 王亦却没什么好愁的,道:“奶奶,这事情自然是好事,王家眼见着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时下就如同回锅的菜一样,又热了起来,可到底不是新鲜的菜了,奶奶若是放心便都交给孙儿,咱就该趁着这场热度,重新挽留住贵客的心。” “你是个有主意的,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倒是她……”卓老夫人说着微微一叹。 “奶奶,咱们都是一家人,若是能互相扶持,这些事情自然不必放在心上,可她若不是咱家的,那咱可算欠了别人一份大大的人情了。”王亦说着可以做出愁状,惹得老太太一笑。 “你觉得我就小气到连份人情都还不起了,哼。”卓老夫人轻哼道。 王亦笑着没再说什么。 说起来,那件最为人所谈论的还是温娆身上的那件仙女纱,只可惜,仙女纱被祁曜一剑毁了,听说那条蛇有毒,那件裙子也就拿去扔进火里头一次烧了个干净。 梁萱不知道自己在阴暗的房间里究竟待了有多久,也许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到,可四周的阴暗都让她无法通过光线与温度来判断时间。 这种感觉有些令人崩溃,像是一种绝望,黑暗令人窒息。 疙瘩—— 外面的铁门终于被人打开。 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那么一丝丝的光线都令她眼睛不适应。 “梁萱。”这是温娆的声音。 梁萱心里咯噔一声,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抬眼看向温娆。 “温娆,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求你……”梁萱的沾灰面庞上流下了两行泪,一道黑一道白的,狼狈至极。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之前对你说过,千万不要自寻死路。”温娆走近一步说道。 梁萱下意识捏紧拳头,“我是受人指使的,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些罪魁祸首,哪怕从一开始,我也是被人指使的,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苦衷,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对我,却放走了幕后之人?” “你不必说了。”温娆闻言也只是笑了笑,“梁萱,不是别人指使你,而是那些指使你的人刚要要做你想做的事情,不是么?否则哪里就有那么巧的事情,不管是在谁的身边,你只对针对我一个人呢?你不傻,我也不傻。”温娆说罢,就挥挥手,一群人将梁萱压住。 梁萱惊骇地看向温娆,“你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温娆头也不回,便在前面大步的走开。 脚底下的路愈发长,拐来拐去,梁萱起初还走得动,可到了后来路愈发崎岖,她好几次都被树枝绊倒,她的心也渐渐发凉,他们根本就不给她停下的机会。 到了终点时,她才被摘下了头套,看清了周围的场景。 “梁萱,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温娆问。 “温娆,你真的想这样就把我杀了吗?”梁萱忽然冷冷一笑,笑的莫名。 “把你杀了又如何?”温娆挑眉问道。 “你就没有想过,我能悄无声息地在你身上放条蛇,就不会放别的比蛇更难发现的东西么?”梁萱说道。 温娆一怔,而后轻声地笑了起来,“天真,你怎如此天真?” “你什么意思?”梁萱被她笑得面色一阵青白。 “谁告诉你,那条蛊蛇是你的?”温娆看着她,唇角上扬。 ☆、第55章 “长生。”温娆一挑眉,长生便从身后上前来,将一个托盘举在梁萱眼前。 “知道里面是什么吗?”温娆问道。 那托盘盖着一方黄巾,里面可以是毒|药也可以是匕首,梁萱冷汗涔涔,不敢靠近。 温娆看出她的回避之意,抬手轻轻扯动一角,那方黄巾一滑,便缓缓滑落,托盘里正是祁曜先前斩杀的那条攀在温娆腿上的蛊蛇。 梁萱骤然瞪大了眼。 “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温娆呵呵一笑,颇为渗人,“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是无辜的。” “这不是我的那条……这,你到底做了什么?”梁萱看着她几乎瞋目裂眦。 “梁萱,你既然是无辜的,现在不应该高兴么?你这是什么表情?”温娆问。 梁萱一怔,猛地掀了那托盘,里面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竟然害我?”她怒不可遏,终于不再掩饰她狰狞的恶意。 “你既然在背后害人,还不做好被人害的准备么?”温娆转身继续向前走,跟随着的人则推着梁萱一道跟了上去。 “为了你这样的人,我特意令人准备了它,希望你喜欢……”温娆走到这里忽然顿住,不仅不继续前进了,还小心地退后了几步。 梁萱被人推着向前去,她脚底下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半个身子掉进了前面凹陷的坑中,她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深坑,而深坑内遍布着蠕动的长蛇,每条蛇的色泽都无比艳丽,花纹繁杂,似乎上面的人气吸引了它们,它们翻滚着扬起头来,直朝着梁萱吐着鲜红的蛇信,那黏腻冰冷的摩擦声令她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啊,温娆,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求你不要把我丢下去……”若说之前梁萱还能勉强维持些形象,这会儿她吓得又是眼泪又是鼻涕,两只脚勾着地上的草,深怕自己掉了下去。 温娆听她哭喊了会儿,见她身上都微微发颤,整个人正慢慢地滑下去,这才令人将她拉了起来,只是她双腿已软,站都站不住了,如同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 温娆却觉得她是活该,她既然这般怕蛇,当初用蛇来对付温娆的时候,是否也曾想过温娆的立场。 也许她想过,只怕是温娆若是有她的一半狼狈,她都会肆意开心。 “梁萱,你说,到底是谁指使的你。”温娆蹲下身,捏着一方干净的丝绢在梁萱的面上轻轻抚过,抹去她的眼泪鼻涕。 “没用的,我没有证据,就算我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梁萱哭得一抽一抽道。 “你告诉我吧,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你只管说,信不信,这不是你的事儿。”温娆说道。 “你早就该猜到了,那个人是温茹。”梁萱轻轻地说出了温娆臆想中的名字。 “为什么你要听她的?”温娆问道。 “你还记得我最初对你说的话吗?”梁萱问。 “你说,我母亲脸上的烙印是你烫的,你还告诉我,那个时候,你才八岁。”温娆一点都没忘,想起来,心里还有点难受。 “我说的不是假话。”梁萱抬眼,刚哭过的眼睛跟水洗过似的,“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罢了。” “你让他们走远一点,我说给你听。”梁萱侧了个身坐了起来,看向温娆身后。 长生刚要说话,便见温娆头也不回朝他们抬手示意,“你们先回避,有事儿我会喊你们的。”温娆说道。 身后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温娆低下头看向梁萱,道:“你现在说吧。” 第50节 “是温相和我爹,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把皇上当成主子。”梁萱说这话时,自己脸色先变了变,“我只是梁家的一颗没用的废子罢了,我没有活路,有一句话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我想活着,真的仅此而已。” “你爹给了温厚德什么好处,又或者,温厚德给了他什么好处,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你可知道?”温娆没有将她后面的话听进去。 梁萱想了想,忽然扯了扯嘴角,“你太小看你爹了,这一次的争夺你以为你全部赢了,其实不然。” 温娆挑眉。 “你知道覃公主吗?”梁萱问。 “我想我知道的应该比你多。”温娆自然是记得的,覃公主是前朝唯一活下来的皇室。 “她现在是我的继母,英勇侯夫人,她现在大概在与太后会合的路上。”梁萱说道。 “这又如何?”温娆问。 “她身边带着温婼……”梁萱抬眼看她,温娆恍然间就明白了。 太后这么久不回宫,便是为了诚心诚意的做祈祷,可见对神佛之说是敬重极了,而温婼被罚去了庙里,是哪座庙呢,即使她能被人牵线搭桥带到太后面前,又如何肯定自己就能入了太后的眼? “温相千方百计想要将温婼送进皇宫,温婼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可他却非要这样做,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们的计划。不过他现在已经成功了一步,想必要不了多久,他真正的用意也会浮出水面。”梁萱说道。 温娆默然,当今的太后她先前没有见过,也没怎么打听过,不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温娆将话题牵引回去。 梁萱沉默,“你非要知道我告诉你便是,那个人就是温茹。” “不可能。”温娆的脸顿时有些发白。 八岁的温茹还不曾出过府,八岁的温茹不会有这样的心机…… 她忽然想到去王府时,王管家对她说过的话,他说她娘是回去没几天之后面上才多了个烙印,也就是说,温娆见到她的时候并不是她刚刚从外面回来,而是她早已回到了府中,却被关在府里其他地方。 他们对芸姬出于某种目的囚禁了,而八岁的温茹做了这样一件连她娘都未必敢做的事情,以至于,温娆见到芸姬时,对方已经毁了容。 这其中愈发的复杂,也许她真正该问的人是温茹。 “最后一个问题。”温娆的语气尚且平稳,“你为什么那么恨我?” 梁萱闻言,哭得更凶。 “我不恨你,我一点都不恨你,可是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我便是靠着恨你才活到了今天!”梁萱的双手被束缚,她抬起胳膊又擦了擦脸,道:“温茹要我恨你,引开你的注意力,婉贵姬要我恨你,做替罪羊,我若是不恨你,早就被宁修容折磨死了,温娆,不是我恨你,是她们恨你。” 梁萱此刻的模样凄惨之极,令温娆心中那点怨气都凝不起了。 凭着胸口那股气儿,她今日确实是想将梁萱推进蛇窟,可梁萱也是这般的可怜,她如何去推她? 温娆弯下腰解开了梁萱手上的绳子,“你走吧,我不会让人追你,只是这里依然是皇宫的范围,你自己重新找管事姑姑去找个事儿做吧,日后如何,我们都一笔勾销了。”温娆说道。 梁萱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温娆,道:“你竟然真的愿意放了我?” 温娆轻轻地摇了摇头,即使她放了梁萱,以梁萱的处境未必会多好过,但人这辈子总是熬出来的,熬过了那段苦,才会有后来的甜。 “温娆,你和她们不一样。”梁萱说着抓住温娆的胳膊,“你是个好人。” 温娆觉得不舒服,伸手去推她,“你走吧。” “你还记得我前面的一句话吗?”梁萱忽然咧嘴一笑,少了几分阴鸷,多了几分寻常少女的灿烂。 “温娆,我只是想活着,所以,你不要怪我……”她说完变脸似的,眼底闪过一道狠戾之色,猛地推向温娆的背,温娆毫无防备地向前扑去,正是梁萱方才扑过的地方,只是她比梁萱还要近上几分,摔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温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觉得袖子一紧,撕拉一声似乎是布料的撕裂声,她的身体受到了另一股力道的牵扯偏离了一些只滚到了蛇窟的旁边。 待她稳稳地摔在地面上时,耳边传来了梁萱的尖叫,她刚要睁眼,就被人捂住了眼睛。 “娘娘,不要睁眼。”长生的声音紧绷绷的。 温娆心有余悸,扶着他的手臂,“长生,怎么了?” “没事儿了。”长生将她扶离了几步,带着她转了身才放开了手。 温娆听到身后的动静,心中如同浸在冰水里。 “是她心怀不轨,我一直都没有离开。”长生说道。 温娆的心跳的极快,身后那个蛇窟里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她一点都不敢去看,她只想快点离开。 只是她没走几步,忽然又顿住了,转身看向方才她与梁萱所处的方位。 “长生,你之前是不是躲在那棵树后面?”温娆指了指那里最为粗壮的树忽然问道。 长生看向那棵树点了点头,“正是那里,梁萱刚好背对着我,我才来得及救您。” 温娆闻言心中如同打翻了调味酱一般,五味杂陈。 原来如此……梁萱她根本就是知道长生在那里的。 温娆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她明白,她方才说要放了梁萱根本不是在给梁萱活路。事实上,梁萱若是真的从她这里离开了,必然也躲不开温茹宁修容等人的手段,更何况,她辜负了她爹交代给她的事情,梁存裕也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最后对温娆说,她只是想活着,可是偏偏那样的难。 “埋了她吧……”温娆的声音有些沉。 长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看见温娆面上的僵硬以及眼底一闪而逝的悲哀便不多问,他本想告诉她,梁萱的尸骨应该被吃干净了,她没有尸骨可埋。 这个蛇窟是温娆随口问的,也许是本身就有,也许是有人为了讨她欢心可以造的,总之,到了最后,终究是在她的一句话中填平了。 梁萱死了,可到底还不算完,就像她说的那样,恨温娆的人不是她,是她们。 ☆、第56章 〔* ̄3〕〔e ̄*〕 “长生,你方才是不是冲撞了皇上?”温娆垂眸看着长生。 长生摇了摇头,道:“奴才方才只是遇见了皇上按着惯例跪在一旁,想等皇上走远了再起来,谁知皇上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什么话也不说,就照着奴才看,奴才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就更不敢说话了。” 温娆将长生周身一扫,尚未看出什么端倪,虽有惑,却也不敢再去问祁曜。 “都是奴才的错,兴许是这样,皇上才去了珺宸宫。”长生有些愧疚道。 “与你无关。”温娆说道。 祁曜想宠幸谁就宠幸谁,别说她现在只是一个惠妃,就算她是皇后都没资格说他什么。 只是推算一下温茹怀孕的时间,那会儿正是祁曜待她甜蜜的时候,这让她无法不感到难堪。 她原本有些热切的心又凉了凉,多了几分迷茫,恍然间她似乎又明白了几分。 从前她就明白这个道理,男人不同于女人,嘴里可以说喜欢你,哪怕他做的再好,他的身体却喜欢享受不同的女子给他带来的欢愉。 温娆只是其中的一个。 这个从一开始她就懂的道理,却从现在才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她本以为祁曜应该会在珺宸宫歇下,却没想到晚间却来了她这里。 温娆洗完澡就要歇下,听闻他来了,又忙披了件衣服来迎他。 “怎么歇得这般早。”祁曜似乎有些疲惫,也没指望温娆回答他,跟呆在自己宫殿里似的,摸去了浴池。 宫人要换水却被祁曜不耐的挥开,衣服一扯就入了池里,泡进温暖的水里他才舒服的出了口气。 守在外面的宫人却忍不住红了红脸,皇上用的可是惠妃的洗澡水啊…… 祁曜来了,温娆便不能睡了,妃子是用来干嘛的,她比别人都清楚。 她端坐在床上,已然睡意全无。 直到祁曜悄无声息的靠近,从背后抱住她。 “皇上。”温娆不安的唤了他一声。 亵衣宽松轻薄,背上是祁曜烫人的温度。 “我好想你。”他闭着眼睛蹭着她的肩颈,有些沉迷她的温软。 在他的怀里,温娆就显得娇小了许多。 温娆只稍微一动他就收紧了臂膀,紧拥着她。 “你怎么了?”温娆不喜欢他这样蹭着她,“是不是温婕妤她不合你心意?” 祁曜动作一顿,低头看她。 温娆心虚的别开脸,生怕触怒他。 “你又醋了?”他低声问道。 “没有,只是……”只是想到他抱过别人再来碰她,她就浑身发毛。 “怎么了?”祁曜见她闪闪躲躲,有些不悦。 “我太困了。”温娆敷衍着翻身躺倒里面去了。 她身侧一沉,祁曜也躺下了,只是非要将她翻过来面对着他不可。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她紧张的眼皮一跳令他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似乎在排斥他。 他复又向下亲了亲她的脸侧,她却僵硬得像块石头。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又低头贴到她唇上,她死活不肯张嘴。 祁曜微怒,伸手用力捏着她的下巴,逼她张嘴,侵犯她口舌,见她还有余力挣扎,将她掀翻压住,制住她的手脚。 他愈是强势,温娆就愈发挣扎,温娆愈发挣扎,他就愈发想要压服她,完完全全的恶性循环。 温娆就像陷入了一个漩涡,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只想逃离出去。 祁曜爆发起来好似决堤的洪流,隐忍了许久的感情恨不得全部宣泄,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温娆见他的手滑到了她的裤子边沿,脑袋一热就曲起腿来一顶,没顶在他命根子上面,却也不远了。 她骤然凝起的力气有些大,令祁曜吃疼,祁曜爬起来,她便钻出被窝跳到了地上,他也不追,只幽幽地看着她。 “整个后宫都是朕的,你倒是跑看看。” 温娆被脚底冰冷的触感拉回了现实,站在地上不敢再跑了。 祁曜坐在那里衣衫不整,胸口上有好几道划痕是她挣扎的时候抓的,温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衣带都断了两根,露出大半截胸肩。 “你既然接受了做朕的妃子,又为何不允朕碰?”祁曜嘴上说着好似占着理,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她的任何身份根本不能阻止他想要对她做什么。 第51节 “你身上有其他女子的香味,我觉得不舒服。”温娆含糊着将罪过归置于他身上的香。 祁曜皱眉,低头嗅了嗅,没有闻到什么香味,“你这般计较,朕日后岂不是不能碰其他女子一下。” 温娆没有说话。 “过来。” 他每次都这般向她招手,而她也无一例外的去了。 祁曜将她拖上床,随手拿了件衣服替她擦了擦脚又扔到了地上,这才将她拖进被窝。 “你觉得朕会对温茹做什么?”他好笑的看向她。 “不知道。”温娆说道。 “你觉得朕抱过别的女人了就不能再抱你了是不是?”祁曜说道。 他说得每个问题都让她难以启齿,她为难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若是朕不碰其他女子,你便不会拒绝了是不是?”祁曜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你是皇上,妃嫔无数,自然是想碰哪个就碰哪个,只温婕妤已经身怀有孕,你现在不能碰她……”温茹嘀嘀咕咕的,似乎在给自己找借口遮挡。 “朕没有碰她。”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哪里来的?”温娆觉得他在狡辩,又追问了一句,反倒问的祁曜一噎。 孩子从哪里来的,祁曜自然比别人清楚,只是他却不好告诉温娆。 春天来了,若他还没有个孩子,恐怕又有人上赶着往后宫里塞人,还能名正言顺的指着他收下,纵使他再凶残,也不能天天来一批杀一批,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占着几分理就没完没了。 他不想叫她心灰,自然不愿意后宫再添人,她是个有前科的人,如何能再让她假装一回,自然让那个跟梅香雪白的温茹来背,至于如何收场,他也想好了,谁让对方实在不知好歹,存心在他眼皮底下膈应他。 再者说,他的本意是温茹赢得了那场比试,因为身怀有孕留下,岂不是比她自己来的简单,可她偏偏不相信他。 温娆如何不懂他的用心良苦也就罢了,只是她愈发难伺候了,竟然还嫌他“不干净”,她不直白说出来他便不明白她的意思了么……简直荒唐。 “她跟你一样。”祁曜含糊说着,便抬手压着她脑袋搁在自己胸口睡了,他本来就累了,晚上也没打算跟她滚几回,只是想摸摸亲亲温存一番就歇息了,谁知她这么没眼色,跟猴子似的瞎折腾,他气性上来了就非得把她压实了。 吓一吓再逼一逼,果然把她的真心话给榨出来了。 他今天高兴不跟她计较,等哪日她作死了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夜色弥漫,乌云蔽月,只有偶尔从云层里透出来闪烁的星子能告诉人这是夜空而不是一块锅底黑的抹布。 温茹猛然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尚且未散去,她整个人又僵硬住了。 脖子上冰冷的触感令她心跳加速。 “你醒了?”耳边是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我还在想,要不要就趁你睡着的时候,帮你解脱,这刀刃薄,见血封喉,若是你在睡梦中死去,兴许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呢,什么感觉都没有,你信吗?” “你想杀我?”温茹忽然间又放松了下来,微微一动,脖子上骤然传来一阵刺痛,她又顿住。 “我从不跟你开玩笑。”那个男人的声音转而变得冰冷,“听说你怀了他的孩子。” 温茹闻言扯着起嘴角,“你心里清楚。” “是啊,冰清玉洁的你,根本就不可能怀上他的孩子。”他唇角的弧度亦是加深了几分,“慕容句无福消受你们这两个大美人,祁曜却同时戴了你们两个人的绿帽子,你们姐妹俩也真是默契。你说,你的男人究竟是谁?” 温茹听到这些话很想抬手遮住耳朵,可那个男人却不许。 “我相信你一直都为我守身如玉,因为不管是慕容句还是祁曜,只要他们碰了你,都会发现,你早已不贞,所以,你只能是我的。” “若非如此,这么多年,我又岂会栽在你手里。”温茹冰冷道,这个男人,不必想,他都将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你心术不正,若是没有你,我又岂会有今日。”他笑呵呵,毫不在意地收起了匕首。 在他起身之前,温茹却忽然抱住他的脖子,将唇贴了过去。 猝不及防下,他感受到了唇上的湿软,顿时面色发青,将她狠狠推开。 “哈哈哈哈哈,那时候我对你下药不过是刚好缺个男人罢了,我利用你,你也利用我,你不甘心,我又何尝甘心,你得到了我的初夜又如何,你可知道温娆她的初夜给了谁……” “闭嘴!”他压下手扼住她的脖子。 “你若是恨她,就杀了她,何苦折磨她,你们这么多人,分明是喜欢她,却偏偏要折磨她,所以永远都不会得到她的喜欢。你是,祁曜也是,祁曜至少得到了她的人,可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她若是知道你是谁,只怕会恶心的连饭都吃不下去。” “你想死吗?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你虚伪肮脏,在江淇玉最落魄的时候你便让他以为他得了你的身子,令他以为你在慕容句身边是为他守身如玉,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到了今日,这样的江淇玉怕是能给你带来更大的利益,我真是奇怪你这样的先见之明从何而来?”他放开了她站直了身体。 “你走吧,这个时候你不该在这里。”温茹说道。 “若是我在,她在花宴上岂能这么容易就赢。”他说。 “哼,上一次她废了梁萱右手的时候你不也在,那又如何,她有祁曜庇佑,谁都奈何不得。” 那男子冷笑了两声,没有回应她的话,隐入黑暗中复又消失。 温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点湿黏,不知是汗还是血。 只是那人闯她寝宫如入无人之境,悄无声息便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令她心惊。 ☆、第57章 〔* ̄3〕〔e ̄*〕 宁氏咽不下去那口气。 玉雪阁在她手里这么多年,让她在多少夫人面前得意炫耀,凭什么要交给那个狐狸精。 宁氏将拧得皱巴巴的纸收到袖子里,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老爷。”宁氏惊讶抬头。 “把东西给她。”温厚德沉着一张脸,面色实在说不上好。 “老爷,你为何要这般偏心,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 宁氏话未说完,就被他扯着手腕狠狠地甩开,“我偏心?我待你们母女俩够好的了,你俩得的好处,就连茹儿未必有,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温厚德失望道。 宁氏察觉自己失言,忙拉住温厚德,道:“老爷,我错了,我只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我就说温娆这个祸水不能留,可当初你就是没下手,否则,她有多少条命能活到今天?” 温厚德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当初芸姬跟我说了什么?” 宁氏一拧眉,道:“她能说什么?” “她说,我们温家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谁敢动她的女儿,那人必然不得好死。” 这话就像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警告,宁氏有些不可置信,温厚德会被这样一句话给吓到。 “老爷,她这样说你就这样信了,太可笑了,不过是一个垂死的人最后的挣扎罢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她吗?可你知道你表姐是怎么死的吗?”温厚德说道。 宁氏见他这般认真,顿时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那时候,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惊闻表姐噩耗,自然也掉了两滴眼泪,毕竟是主家的嫡亲小姐,谁也不敢马虎。表姐是嫁出去的人,说是暴毙身亡谁都不信,直到大伯亲自去看过了,这才一脸颓然的回来,对外同样宣称表姐是暴毙。 这事儿之后便不了了之。 “姐姐莫非不是暴毙而亡?”宁氏问道。 温厚德叹了口气,十几年了,今日他才摸到了一点点的线索,只一点点,便让他感到惊人。 “她被人绑住了手脚,倒挂在井里,活活的溺死的。”温厚德面上古井无波,不知是因为时隔太久而麻木了,还是因为他本就对大宁氏无情。 宁氏惊愕的掩住了嘴巴,“不可能,大伯分明是来看过的,若姐姐真这样死的,他怎甘心息事宁人。” “他不甘心,所以他寻了自己的心腹要杀了温娆,可是第二日,他没等来温娆暴毙的死讯,在同一个地方,发现了心腹的尸体。”温厚德想起来,脸色就愈发难看,“最重要的是,第三日,他养在外面的外室给他生的儿子以同样的死法,溺死了。” 宁氏被这内|幕骇得掩住了嘴巴,谁曾料想其中的腌臜事情这般多,那时候大伯娘正怀着孩子年纪本就大了,惊闻噩耗就已经有些虚弱,若是再加上外室的消息,恐怕未必能支撑的住。 所以大伯这才打落牙齿和血吞。 可后来这事情和瘟疫一样,甚至蔓延到宁府里,死了闺女的宁重一边要收拾烂摊子,一边要瞒着家人,忙的焦头烂额,直到他将暗中插在温府的所有眼线都收回,这事情才算消停。 温厚德亦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最后只当温娆不存在,彼此这才相安无事十几年。 “在那之前,芸姬曾去过梁府,与一个叫做褚长庸的男人私会,是梁存裕亲口告诉我,他们约好三日后一起离开。”温厚德说道,“我那时候恨不得捏死她,甚至连温娆是不是我亲生的都不能确定,她既然敢给我戴绿帽子,我怎么可能让她如愿让她和别的男人双宿舍飞,我只将她囚于暗室,困了她整整三日,没有给她任何东西吃,后来你姐姐不知如何得知,跑到暗室中折磨于她,更在她脸上烙了个‘淫’字为我出气。 后来芸姬死了,接着你姐姐只给温娆小小的教训竟也应着芸姬的诅咒而死,之后发生的事情令我理所当然想到了她那姘头,褚长庸。“ 宁氏听得迷迷糊糊,问道:“这褚长庸又是什么来头?” “他是栎国赫王的弟弟,一介文弱,听说是最穷酸的权贵,处处设立私塾,为人所尊称樾阳君。”温厚德说着好似又想到了什么,说:“先前茹儿要与那江淇玉在一起,我便不同意,最大的原因便是那江淇玉是褚长庸的首席弟子,我怎么可能答应。后来的事情也都在预料之中,江淇玉嫌慕容句昏庸,去了栎国,得到褚长庸的举荐,受到了赫王的重用,甚至官拜相位。” “原来如此。”宁氏若有所思,“所以,一切都是褚长庸在暗中作祟。” “不。”温厚德将宁氏拧皱的纸一点一点铺平,“褚长庸早就死了,他根本就不可能是芸姬口中的那双眼睛,直到最近,我才知道,芸姬口中那双死死盯住我们温家的眼是它。” 宁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是玉雪阁与她的一纸合约。 “您的意思是?”宁氏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你一个妇人怎会想到,你‘掌管’的玉雪阁其实在背地里是做情报买卖的暗堂子。”温厚德神色凝重,复又摇了摇头,“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听从你的吩咐,你不过是被他们愚弄了多年的傻子,就连我也是。” “怎么会这样,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玉雪阁可是芸姬从王家接手过来的,这是不是说明王家正在密谋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宁氏惴惴不安地想着。 “别再问了,接下去的事情便不是你一个妇人该过问的了,你只需要将这东西全须全尾的交给温娆,别的都别再管了,否则,你会给温家招来杀生之祸。”温厚德的模样严肃极了,宁氏只惶惶然,也不敢再深想。 温厚德没有对她说的事情,便是他最近费劲才查到的那点线索。 他只挖出来玉雪阁曾经有个管事的叫王福,十多年前,他是祁曜从江湖中收留下的仆人,再后来,便消失不见了,他辗转间换了三个名姓,成了王福,与其说是玉雪阁的大管事,不如说他真正执掌的是玉雪阁背后的那股势力。 这事情和祁曜有多少关系他不知道,和王家又有多少关系他亦是不能确定。 他本以为王家可能会与褚长庸勾结,所以他特意派人用栎国特有的毒木制成了信纸,毒倒了王家的老太太,可没想到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褚长庸这个人。 祁曜,王福,玉雪阁还有王家,不管是谁的眼睛在盯,盯了他温府这么多年,对他而言都不是好事。 这就好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河边的钓鱼人,过了这么多年,他才恍然发现他才是别人砧板上的那条鱼,只需手起刀落,便再无温厚德这个人。 幸而他并非真正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不管是谁,他都已经有了退路,要不了多久,他便不会再受限于人。 这背后的错综复杂,是温厚德花了不少的代价无意中从王福的身上得以窥得冰山一角,而温娆却从不知其中异样。 此刻温娆心神不宁的坐在窗下晒了大半天的太阳,脑子里全是祁曜昨夜的那句话,他说…… 和你一样。 温茹怀孕怎么会和她一样,温娆怀的孩子是假的,温茹又如何能做到和她一样。 除非温茹她也是假的,若真是如此,那作假之人只会是祁曜,因为他知道,就连太医都是他所指派的,况且,有温娆这个例子在前,谁敢再犯,除了祁曜。 第52节 仔细一想,温茹是个有身子的人,她去看望温茹时,屋内阴暗,和她那个时候的待遇一点都不一样,看起来,温茹的反而更像被囚禁。 只是祁曜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娆按了按眉心,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唯一能打消她这种想法的可能性便是温茹肚子的孩子是真实存在的。 可这是祁曜所说,她没办法不去多想。 他想安抚她,但没必要对她说谎,那句话虽含糊,可她心里记下了,反复琢磨之后依然不敢妄断。 况且,一个孕妇在她怀孕期间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温娆不想派人去探听什么将自己牵扯进去。 若祁曜说的是真话,那她便更不能去揭发,和皇上作对,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真假不过数月,有没有,她也装不了多久。 温娆想通了一桩事儿,也就松了口气,这个时候长生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呈着一只盒子。 “这是什么?”温娆低头看了看,问道。 “娘娘,这是宁氏送来的东西,玉雪阁终究还是回到您手里了。”长生说道。 温娆顿时便明白了,她还以为宁氏会从她这里勒索点什么去才肯放手,没想到竟这么轻易就给送来了,兴许是她女儿才是占便宜的那一个,她才能这般爽快。 “确实很好。”温娆笑着打开那盒子,拿出那纸合约,只确定了东西是真的,便又放回去了,似乎对它的兴趣不大。 “长生,你可想出宫?”温娆忽然问道。 长生闻言,笑容不由得一敛,谨慎地看着温娆道:“奴才不想。” “你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温娆说道,“我想让你将这个送到福伯手上。” 长生一愕,“为何?这不是您娘亲留给您的东西吗?” “确实如此,从前我只将它当做一个死物,我觉得它唯一的价值便是我娘给我的留念,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有很多人都靠着它维持生计,大到掌柜,小到伙计,曾经的你便是其中的一个,福伯的尽心尽力我是看在眼里的,他对玉雪阁忠心,更能教出你这样忠诚的人,我一直都信任他。”温娆说着,又无奈一笑:“你瞧我,这辈子都是皇宫里的人了,我注定不能成为它的主人,而且,更多的时候,它为我所累,若是没有我,它也不会有诸多波折。” 长生心念一动,想要替她辩解,却看到她眸中闪动的坚定,微微动容,不想拂逆于她。 “旁人我也不信,你替我去可好。”温娆说道。 长生闻言心中一暖,点着头应下了。 四月初,春狩开始了。 温娆觉得,这大约会是自己能去的最自由的一次行程,再远些的地方,她也许也不能了。 作为祁曜的心腹,连洵理所当然的留下了。 而狩猎之地在郊外,封颂早一个月便在那里严密部署起来了。 温娆没有带上容樱却带上了长生,令容樱失落了许久,幸而有其他三个姐妹安抚,倒也没有太过难过。 温娆坐着撵轿,想到前路一时涌起了陌生的新鲜感,久久难安。 她似乎听到身后有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远处的花丛树木风吹摇摆。 温娆收回视线,又低头理了理袖口,全然错过了身后的动静。 罂粟被人紧紧捂住嘴巴,眼睁睁地看着温娆的撵轿走远,消失不见。 接着那人才松开了手,将她一把推倒在地上。 “罂粟,我可记得你了。” 她身前笼罩着一团阴影,宁修容蹲下身,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挑剔地打量着她,“你呀,到底还是忘了,你是温茹的狗,你去追她做什么?” “映秀死了,温茹她可伤心了,若是她知道我逮到了你,不知道会不会心情好一点呢,毕竟,你们主仆一场。”宁修容的红唇一张一合,说得慢慢吞吞,好似在对老朋友叙旧一般。 “娘娘,她现在是成祥的人,咱们可碰不得。”明薇说道。 宁修容面上恍然,“哦,成公公,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太后的心头肉,听说他跟前死了三个婢女了,你倒是好福气,还活到了今天。” 罂粟垂眸不语,只是手指抠在泥土里,指尖愈发苍白。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送你去温茹那里,二是送你去成祥那里,你想去哪里?”宁修容站直了身子,将手搭在明薇的臂上,像是又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新玩具一样,面上浮现着快活的神情。 罂粟于她,聊以解闷。 罂粟抬眼看向温娆离开的地方,视线渐渐模糊。 ☆、第58章 连洵建议让接下来即将接受殿试的贡士们中能骑善射者同往。 这样一来,对其中的一些人而言便多了一些机会。 祁曜同意了。 只可惜,书生多是文弱,习惯了文质彬彬实在做不来那五大三粗的模样,秉着文人的雅性,没那点能耐的人也都不愿在圣上面前丢人现眼。 因而只有三人一道来了,其中两个身份还尚有来头,一个是刑部侍郎王盛家的侄子王游,一个是英勇侯梁存裕家的幺子梁文舟,还有一个便是真正寒窗苦读了十年的穷书生应永。 因着会试的机缘,三人都在一起,倒也融洽,只说王游与梁文舟,二人还认识。 “说起来,自从上次在花未楼里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相思姑娘了。”王游微微一叹,神情遗憾。 梁文舟闻言得意的咧嘴,“那是相思姑娘最后一次接见客人,被我抢了先,你当然是没有机会了。” “二位……毕竟三甲未定,还是不要说这些话才是。”应永听得冷汗涔涔,想要抽身而出,却被二人夹在中间,走也走不开。 “子台兄看起来依然青涩单纯,莫非不知其中的妙处?”梁文舟打断了他的话,笑吟吟的看向他。 “子台兄一定没有去过花未楼,不然以子台兄做的那首《相思》,相思姑娘最后一位入幕之宾,你都没有见过相思姑娘那样天仙般的绝色。”王游兴致勃勃道。 应永额上的汗坠了一滴,面色涨红,“书中自有颜如玉……况、况且,在下没钱去、去那样的地方。” “子台兄这就错了,这花未楼虽说是花楼,却不是你想的那样,此处只接文人,解棋局诗局对联局,总之从古至今什么古怪的题目都有。”梁文舟哼道。 “而且不收钱,还有佳人可赏鉴,届时,子台兄就会看到真正从书里走出来的颜如玉。”王游一脸向往。 应永复又吞了口唾沫,想了想那美好的场景,一扭头,见到远处一个烟纱轻笼的马车,一直都遮得严实的帘子不知何时掀起,露出一张清如芙蓉的面容,眉黛两弯,一双水眸如水洗过的黑葡萄般,盈盈动人,嘴唇如饱满多汁的樱桃,鲜红诱人,肤白似梨花瓣,想来触之亦是温软…… “美吧。”忽然有人凑在应永耳边说了一声,吓得应永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匆匆忙忙收回视线,涨得满脸通红。 左右二人哈哈大笑,为此恶作剧满意不已。 温娆听到马车后的动静,只扭头扫了一眼,便扫到几个青年嘻嘻哈哈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的样子,她蹙了蹙眉又缩了回去,想到其中一人微微眼熟,像王家的小子,不由得微微一叹。 马车走得远,和往年不一样。往年祁曜直接带着众人驻扎到丛林深处,方便狩猎。只今年他走在前面,瞧着哪里都像有毒蛇猛兽的样子,便令人在山脚下的别庄布置起来,令温娆等人住在此处。 温娆自己哪里多了什么特别的待遇,只以为往年的妃嫔都住在这里,自然心安理得的。但同行的下人心里都清楚的很,就是托了她的福,所有人都安置的极为舒适。 刚落脚周遭总归是要忙上一顿的,温娆自己安顿了半日,除了累,早前的那点新鲜感早就消磨的差不多,除了窗子底下的那张美人靠能让她有点熟悉感,聊以解乏。 和温娆想象中有些不一样,许多她以为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轮不到她来做,那些看起来更有趣的事情永远都只能男子来做。 如此,她倒也无甚好期待了。 温娆睡了一下午,半夜里醒了过来。 醒的时间好巧不巧,正好看到了祁曜。 “皇上。” “怎么醒了?”祁曜倒是依然精神的很。 温娆没有说话,只是掀开了被子一角,让祁曜上床来,祁曜将衣服挂好,便上了床,将温娆拥到怀里。 “你今日一直都闷闷不乐的。”祁曜说道。 “皇上今日是狩猎去了吗?”温娆问道。 “嗯,每年都是这样,毫无创意。”祁曜说道。 “难道要一直猎上七日?”温娆觉得若是七日,日日如此,确实会有些腻味。 祁曜挑眉,“自然不是,第一日晚上本该有个篝火晚会,但今夜风大,放到了明天晚上,届时大家喝酒烤肉吃。” 温娆纳闷道:“那这和出来玩有什么不一样啊?” 祁曜闷声一笑:“本来就是出来玩的,你以为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成?” 春狩原本是个仪式,加冕百兽之王,给帝王身上平白再添一道光环罢了,后来经过某一代帝王时嫌仪式规矩太多,索性就重新定了规则,打着春狩的名义带人跑出来放松玩乐。 然而,有一点是他们必须要做的,那便是在那之后祁曜要亲自去虎洞里猎回一只老虎,唯有收获了百兽之王这样的战利品,方能服众。 往年鲜少有皇帝亲自动手,都是身边的心腹大臣帮忙达成,但这对祁曜来说并非难事,因而他也没想过令谁代劳。 温娆没有吭声,只是想着自己应该也能做点什么,只是想来想去,似乎没有合适自己做的。 “当真这般无聊?”祁曜见她面上没有多少喜色,便伸手在身后掏了两下,慢慢吞吞。温娆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直到他捧出了一只雪白团软的毛球出来,吓了她一跳。 “这……这是什么?”温娆忙从他怀里钻了出去,缩在墙角。 这反应出乎祁曜的意料,他还以为她会一脸惊喜。 “你不喜欢?”他拧了拧眉,顿时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蠢。 温娆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毛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看着那毛团迟疑地问道:“这是兔子么?” 祁曜手一抖,天就落到了被子上面,那毛团弹出来两只耳朵,抖索了半天,粉色的鼻子微微一动,两后腿一蹬,朝温娆那个方向蹦跶过去。 温娆又惊奇又害怕。 她倒不是没有见过兔子。 只是她没怎么出过门,能认识这个东西,却没这般近距离的瞧过,况且,一个贤惠淑雅的小姐怎么可能触碰过这样的东西,见到它都只能是在饭桌上了。 温娆伸手摸了摸,那滑软的感觉令她有些爱不释手。 “听说兔子跑得快,很难抓,这是你抓的吗?”温娆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祁曜。 “自然。”祁曜说着面色微微不自然,就好像自己存心欺骗了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一样,温娆这样的女人见识的东西和祁曜见识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温娆这样的还算好些,他还听说从前还有个小姐在看到大尾巴狼的时候给吓晕过去了。 祁曜是觉得这兔子和温娆在某些地方还是很像的,否则它也不会这么识相的往温娆怀里钻了。 如果温娆不喜欢,他转手就能把它烤吃了。 所以说,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兔子,都是识相一点的好。 “把它放在床上会不会不干净?”温娆把玩了半晌这才想起自己应有的矜持,干巴巴道。 第53节 祁曜没放在心上,只道:“我从前落难的时候差点冻死,便躲在人家的羊圈里抱着羊过了一夜才缓了过来。” “是挺暖和的。”温娆听他将从前的事情,有些好奇,又不敢问太多,生怕勾起他不美好的记忆,只是将兔子抱在怀里,怀里确实是热乎乎的一团。 小兔子不安分,温娆不想这么快放手,便压住它。她这般做反而令小兔子两条腿直蹬,两三脚就将她交领的亵衣蹬开了条缝,小兔子便伏在温娆胸口那两团雪白中间,在温娆高耸的胸上一蹬成功的窜出去了。 温娆“呀”了一声,头次觉得这胸还是平点的好,不然那小兔子也没处下脚借力了。 祁曜垂眸扫着她胸口,觉得甚是想念。 “兔子跑了?”温娆转而扫了一圈,没发觉毛团子的踪迹,有些遗憾。 “嗯。”祁曜低低地应了一声。 温娆抬眼才发觉他目光一错不错的。 “皇上,明天带我去抓兔子吧。”温娆轻声道。 “嗯。”祁曜应着。 温娆慢吞吞的将衣裳合紧翻身躺下,背对着祁曜双目紧闭。 祁曜回神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将床头的灯吹灭也躺下了。 温娆却是躲在黑暗的地方偷笑,他方才的反应有些可笑,她知道男人都喜欢这个,但没想到祁曜也会有这般傻的反应,这和祁曜的性格完全不符,越是反差大,她就越是忍俊不禁。 离开了皇宫后,她觉得许多抑郁的情绪就像青草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逐渐蒸发消失,心里也愈发待见祁曜。 直到翌日一早,温娆笑不出来了。 祁曜从背后紧紧搂着她,他的两只手穿过她腰间搂住从她衣裳下摆钻进来,正好兜住了胸前两只。 ☆、第59章 〔* ̄3〕〔e ̄*〕 祁曜走出房门时,玄衣就悄无声息的跟上来了。 “昨天夜里已经有一队人在附近潜伏下来了。”玄衣说道。 “朕真是高估他了,竟然这般沉不住气。”祁曜冷哼道。 “别庄已经藏了重兵,一旦事起,他们哪里都不会去,里面的人会很安全。”玄衣说。 “你去盯着梁文舟,看着他们的异动。”祁曜吩咐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去。 温娆刚把衣服换了,想要早点起来,找找看昨晚上那毛团子还在不在了。 一转身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祁曜。 “收拾一下跟我走吧。”祁曜说。 “去哪里?”温娆问。 “昨天说好的。”祁曜扫过她的胸,眸光一深。 温娆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被他羞的次数多了,脸上都红不起来了,不过这倒是个好消息,她今天本就打算在后院里扒拉扒拉花草的,忽然间玩心大作,挡都挡不住,祁曜能带她去那里更好。 这回没有下人跟着她,也没有马车等着她,祁曜就带着她一道骑马,不敢跑太快,吭哧吭哧小跑了一会儿,直到温娆适应了催促他快点,他才一夹腿,胯|下的马便如箭冲了出去,吓得温娆将他抱得死紧,惹得他大为开怀。 “为什么没有见到其他人?”温娆问。 “他们在林深处,这个地方野兽少,但兔子多。”祁曜说道,“上次我看到这里的兔子是成群的,一团团趴在一块吃草,只可惜一听到马蹄声就一哄而散了。” 温娆想了想那样的场景觉得特别可爱,刚想跟他说些什么,又听他说。 “要是我手里有箭,能一根串三团,其实兔子肉的味道也特别香。”祁曜说着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说完又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对,低头去看温娆,她却是有些怨念的看着他。 他觉得这样不好,总是说自己吃别的兔子的经历,很可能会把眼下这只兔子给吓跑。 “别说了。”温娆直接将不高兴的表情挂在了脸上。 祁曜抿着唇。 “我肚子饿了。”她面上讪讪然,怪不好意思的,只祁曜再这样说下去,她肚子真该叫了。 祁曜闻言挑眉,他还以为她要追究他‘残害’兔子的过往,幸而不是,不然他过两日还要进山里去残害老虎,吓到她可不好。既然是肚子饿了那也好办,他便带着温娆去林子里驻扎的地方给她吃点东西。 “封将军。”齐遒看到那个女人,凑到封颂身旁,“这个女人是谁?” 封颂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到了温娆。 “皇上的女人。”封颂说,“没事别打听。” 齐遒闻言便不再追问,只是看着温娆的目光闪过一抹异色,封颂看在眼里却不说,只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到祁曜动作轻柔的将马上的温娆捞了下来进去了。 王游几人也看到了。 “那是皇上这次带的宠妃吗?”应永抓了抓下巴,和王游梁文舟混熟了之后也不再那般拘束。 “听说是花使夫人呢。”梁文舟抬头,看向王游,道:“你之前还吹嘘你家有个仙女纱,我听人说,那天就是她穿着的。” 王游翻了个白眼,“她是我堂妹,你们没事少在背后说她。” 梁文舟还真没想到,应永顿时觉得和皇上妃子都有亲戚关系的王游身长高了一丈。 在夜晚降临之前,没有指定的任务到来,所有的人都跟野马一样在林子里乱跑。 祁曜不愿意到了这个地方还和那群人混在一起君君臣臣摆着脸色,便带着温娆悄悄溜到林子深处带她玩些她喜欢的。 温娆脚程慢,走了两步,就扭扭捏捏的让祁曜等她一下,然后蹲下身两根手指捻出鞋子里的草根。 再走两步,她就直接身子一歪倒在祁曜怀里。 祁曜虽说是哄她出来玩的,但也耐不住她走得慢,且碎事儿多,忙扶住了她,见她又要弯腰,索性将她抱坐在大石头上,将她鞋子脱了,这才发现她是真的太娇弱了,他倒着她的鞋子倒出了一堆细碎硌脚的沙石,她每次蹲下来都只够出来了草叶,没好意思脱鞋子。 最后直接有根木刺扎到她的脚了,白色的布袜上面映出了一抹血点。 祁曜捏着刺拔|出来,发觉女子确实不适合这样的活动,她们在装束上就跟朵花似的,娇弱到可以轻易摧残。 他想日后若是要带温娆出来玩,还应给她准备一套方便的衣裳,至少脚上不能蹬着一双这样的绣花鞋。 “我还是回去吧。”温娆也觉得自己有些扫兴,脚底磨得红红肿肿,还戳了根刺,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祁曜见她皱着一张脸,似乎很不舒服,心里一软,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是我太没用了。”温娆有些遗憾,自己以往那般懒,她应该多走些路,至少不会没用到走几步就奔不动的地步。 “这不怪你,咱这的女子都是这般,如弱柳扶风,虽弱,但也美。”祁曜安抚道。 温娆却不赞同,“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自己能结实点,我虽很少上街,但也在街上看到过女子抛头露面摆摊子。” “确实有,但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年纪轻的,只要有半分姿色可言,都会被唾沫淹死。”祁曜说道。 温娆听他这么讲有些惊讶,他从来都不像一个贵公子,不像江淇玉,每一个剪影都极尽风雅,温娆和他越熟,就觉得他和想象中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别不信,我幼时没有这般风光,日子过得没比乞丐好多少,见得市井人家多,不像你这般,都是从这个富贵人家里到那个富贵人家里去,永远都沾不到尘土,他们却是为了活着而奔波。”祁曜说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听说穷人一般都是纳不起小老婆的,所以家里虽然只有一个妻子,但孩子却很多。”温娆感慨道。 “你是觉得我小老婆太多了?”祁曜挑眉。 温娆略囧,摇了摇头,“这怎么能一样,你有这么多个小老婆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呢。” 她本意是好的,却好像无形中捅了祁曜一刀。 先前也就罢了,她嫌他不干净,现在直接嫌他生不出儿子了。 祁曜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可能值不了多少钱。 他一碰她的脚,她就龇着牙抽了口气。 “很疼吗?”祁曜问。 “还好。”温娆没敢喊疼。 祁曜摸着她雪白|粉嫩的脚一点汗都没有,还有点冰冰凉,他对着她扎到刺的地方轻轻吻了吻,把温娆吓得差点从石头上翻过去,见他亲了一口还意犹未尽要低头的样子,忙把脚抢回来给自己套上鞋袜。 “我的脚太脏了,你怎么能亲那里。”温娆抱着自己的脚,觉得脚趾都在发烫。 祁曜想让她开心,只循着本能想要亲昵讨好,见她羞恼,光天化日下这么做似乎确实有些孟浪了…… “这样还疼么?”刚才她差点蹬到他脸上了,他也不生气,温娆垂眸看他,见他一直都比自己矮一头,对她又哄又揉的,心里又热又胀。 “别蹲着了,你也坐下来。”温娆用袖子扫了扫身旁,拉着祁曜坐下,觉得这样心里才宽慰了许多。 祁曜将手搭在她的腰间,觉得就陪她静静的坐在这里也挺舒服的,又想了些趣事讲给她听,温娆听得津津有味,觉得祁曜那个时候的所见所闻,在同样年纪里的她却什么都没见过。 “我从前在书里看过,确实有些地方是一个女子可以娶多个男子,但感觉怪怪的,没想到真的有。”温娆说道。 祁曜见她说到了这个话题,就道:“若是你在那样的环境下,你会三妻四妾吗?” 温娆摇了摇头,且不说她心里接受不了这个观念,就一心多用实在太难了,她如何能同时喜欢上那么多个男人。 “如果你迫不得已有了这么多呢?”祁曜问道。 “若是如此,我……”温娆还真的认真的思考了会儿,“我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的心只有一颗,就算再迫不得已,人再多,但只要有一个人占据了我的心,我就没办法做到三心二意,我也只会和他在一起。” 她说着自己也觉得自己挺专情的。 祁曜唇角渐渐上扬。 “所以,你相不相信我心里有了一个人之后,也做不到一心多用。” 温娆就像一个接受暗示的人一样,听着祁曜的话跟着他的思路走,走着走着,最后掉进了祁曜的坑里,她讶然抬眸看到祁曜凝着她,眸光幽深火热,带着一抹期盼。 祁曜低下头,向她靠近,温娆缩着脖子没有躲开,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就那样近的看着她,似乎非要她做出什么承诺不可。 “你信不信我?我的心被一人占据之后,我一直都没有背叛过她,只是她一直都不肯回应,我觉得有时候会心冷,但还是想听她来说,我会证明给你看。”祁曜压低了声音,只让她听见。 温娆想要退缩的时候才发现背后有只滚热的手压着她,不许她退缩,她犹豫了半晌又抬眸看他,只吐出一个“我”字,就见他眼神忽然变得凌厉,猛地朝她嘴唇压了过来,似乎笃定了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他早就计算好这样的距离刚好可以及时堵着她的话。 他顿时暴露了他的强势,他给她选择,不代表她就能有别的选择。 温娆脑子一涨,把自己想说的话都给忘了。 祁曜很会说甜言蜜语,至少令她听得欢喜,也许她方才是想告诉他他想听的话,可他偏偏打断了…… 在她的眼里祁曜何尝不诱人,他说得话又甜又腻,让她控制不了情动。 她的手像蛇一样悄悄地攀到他脖子上,渐拥渐紧。 ☆、第60章 〔* ̄3〕〔e ̄*〕 第54节 温娆是祁曜背回来的。 远处的人看得差点跌掉了下巴,更加笃定了温娆再祁曜心中受宠的地位。 应永想找人说话,刚好看见了没有和王游在一起的梁文舟,便上前去聊了几句,提到温娆,又想到了王游,忍不住道:“游兄真是好福气,他还是此次的会元呢。” “他本就极有天分,哪里像我,天天被家里人拘着,被迫来应试。”梁文舟折了断小树枝,无聊的瞎划。 “哪里的话,梁兄器宇轩昂,只是游兄的这次写到了澜水,着实是妙,就连阅卷的大人都连夸不止,我有个叔叔在那里扫地,就听他们来来回回夸的都给记住了。” 他想了想,又念了几句其中的内容,“文舟兄你说妙不妙,他们夸的就是这一句,我叔叔回来告诉我的时候,我也觉得妙极了,只当自己该落榜了,没想到还是成了。” 梁文舟听完后面色顿时一沉,“你没有说谎?” “没有,其实现在这个时候去文思阁一打听就知道了,那里的书生都喜欢把优秀的文章拿出来交流。”应永说道。 梁文舟丢下树枝转身就走,整个人跟点燃的炸药桶一样,看的应永一脸迷茫,不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 他掀起帐门就见屋内只有王游一人翘着脚在哼着小曲,见有人来吓得立刻把脚放下来了,看来人是梁文舟,又松了口气,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你说你这次写的什么文章?”梁文舟冰冷问道。 “什么都扯了,怎么了?”王游见他面色怪怪的。 “你有没有写澜水?” “没有啊。”王游有些迷惑地看向他。 “这就对了,你这个小人!”梁文舟说完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把王游给打蒙了。 王游想跟他讲道理,但奈何他不明不白上来就动手,把他火头也掀了起来,他当即也毫不客气的还击了,你来我往,两个人就滚床上打了起来。 等应永追上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把被子枕头掀到地上了,都不知大战多少回了,应永生怕招来人,这个时候要是传出来有人打架的消息,可就前途不保了! 他忙上去拉这个扯那个,压着声音喊:“把人招来了咱们大家一块玩完!” 他提醒了二人,他们果然都顿住了,应永心里一松,忙弯腰捡被褥,一转身,梁文舟拉着王游到了林子里去了,他追都追不上。 “会元做的那篇文章是我的,为什么会变成你的。”梁文舟把话说开了。 “你胡说什么?”王游恼道。 “你不信自己去问问,现在没什么人不知道,亏我把你当朋友,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龌蹉的人。”梁文舟恨声道。 “不可能。”王游也愣住了,他也没问过这事情,但见梁文舟这架势,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你也不想想,那些监考的包括阅卷的都是跟你爹关系更好,我上哪去换,况且这事情一到殿试上就该露陷了,我考不上大不了回家继续做阔少爷,我是不要脑袋了去偷你文章?” 王游这样一说,又立马把自己给说服了,若说前面那几场考试,他偷人家文章也就罢了,这下面可是殿试,除非他是不要命了。 梁文舟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他想了想其中也是诸多破绽,“难不成阅卷官糊涂了?” “这也不可能……”王游说着,面色渐渐难看,“届时倒霉的人是我,而你则是个被替换的倒霉蛋罢了,兴许皇上还会补贴你,说到底,那人不是针对你,仅仅是针对我罢了,我家当官的只有我爹一个,嫌疑岂不是就得落到他头上了,到时候岂不是要牵连我爹……” “不行,我得去告诉皇上。”王游说着转身就要走,被梁文舟拦下了。 “你是疯了吗?你先别去,让我想办法问问。”梁文舟说道,“你说了未必会有人信,没凭没据的,再多等一天也无妨,我帮你想办法。” 王游想着也是,两个人都回去了,只是彼此都躲着对方做事儿,王游写了封加急信送回去,梁文舟也写了一封。 梁文舟心里有些焦急,他父亲不是什么好人,他这个当儿子的又岂会不知,只是这事儿可千万别是他爹给闹出来的才好,否则他当真无颜面对王游了。 可惜信到半路上就给截了,被玄衣递送到了祁曜手里。 祁曜哼笑了一声。 “看起来,梁文舟并不知道他父亲在做什么。”玄衣说。 “不过是两个黄毛小子,将这封信交还回去。”祁曜说道,“若不让他们送出去,恐怕会引人生疑。” 玄衣毫不犹豫将东西拿回去了。 祁曜揉了揉眉心,此番兴许可以一举端下温家了,只是内应是谁,到底还是不知道,只是当下已经入了局,只能铤而走险了。 温娆看看自己脚底方才上过了药,现下动了动觉得没什么感觉,便穿上鞋子走到外面走了几步,发觉已经好很多了,她便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觉得屋内狭窄,便慢慢走到了屋外。 这个院子说大不大,却是一层套着一层,门洞多的很,温娆余光扫到一团白影,惊喜地发觉那似乎是昨天的毛团,便抬脚追了过去。 毛团子一点都没有兔子的灵敏,反而跟出来散步似的,慢吞吞的一步一蹦跶,温娆走路也不快,眼见着要追上了,毛团子又蹦过一个门洞去,温娆加快了步伐,刚要跨过去门里就伸出了一双手将她及时拦住。 温娆被这双忽然伸出来的手吓了一跳,里面的人也被她吓了一跳,露出一张苹果脸,道:“这里不可以进。” “你是何人?”温娆问道。 “我就是守在这里的人,主人吩咐了,这里谁都不可以进。”苹果脸丫鬟说道。 “为什么不可以进?”温娆心想自己只想把毛团子抱出来,也不打听那么多,只道:“刚才我的兔子蹦进去了,我把它抱出来就行了,不会进去乱闯坏了这规矩的,你回头看看,它是不是在墙角边上蹦跶呢?” 苹果脸抬头去看,没说话。 温娆见她不搭理自己,便自己伸着头去看,看到了毛团子,却不是蹲在地上,而是被一双纤白的手给抱了起来…… “嗳?你这人,快些出去,这里你不能进。”苹果脸回过头来不客气地将温娆拦出去。 里面的人动作只是一顿,便抱着兔子转身进去了。 温娆眉头一皱,里面有个人…… 苹果脸跟防贼一样防着她,她心里不舒服,又不想追究什么,只能转身离开了。 长生出门买东西回来发觉庄子外面好像有什么人,这令他忽然警觉了起来,这个地方应该很安全才是……他心想着便提着东西进去了。 齐遒从草丛里站了起来,目光森冷的看着长生的背影,方才只要那人往这偏僻的地方来看看,他就能出手扭断对方的脖子。 这里住的是祁曜的宠妃,往年的妃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想来,这位定然在祁曜心里占着不轻的分量,他想,到时候将这女子拿下,定然会有用处。 到了夜里,祁曜将温娆接到大帐里烤肉给她吃。 “等明日我猎完老虎,晚上你就可以在人前玩了。”祁曜说道。 温娆有些担忧:“太危险了,那是老虎。” “没关系,我带了箭,不会傻到跟它肉搏。”祁曜安抚道,“况且我身边还有那么多人护卫,谁敢看着我受伤,所以你明日就别跟来看了,免得我分心。” 温娆自然不敢分散他的注意力,想到白日里的事情,便道:“我白日里想要进一个地方,被人给拦下了。” 祁曜动作微顿,道:“不能进的地方就别进了,咱们过几日就回宫去了。” 温娆见他不正面回答问题,本心是想体贴点不多问的,但他的态度不自然,她便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里住着什么人?” 祁曜见她看着自己,湿润的水眸还有些委屈,他想了想,道:“是一些有怪癖的人,他们擅长祈福,我这个人有些不好的习惯,相信江湖术士,你知道了,不要跟旁人说。” 温娆闻言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却无从问起,他都这般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你生我气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祁曜见她依然不高兴,只好丢了烤肉,将她抱在怀里,亲亲她的脑袋,“我有许多秘密来不及一下子让你知道,你若是提前发现了,也别生气,先来问问我便是,我不会瞒你的。” 温娆受不得他这般小意温柔,便乖乖地点了点头。 “要喝酒吗?”祁曜自己带了酒,喝之前问了温娆一声。 温娆顿时想到了祁曜第一次灌她酒的事情,恨恨地看着祁曜。 祁曜看着她脸色自然也想起来了,顿时后悔不已,怎么就没想到有今天。 “这个不一样。”他哄道。 温娆想了想,要了一瓶,没有碗,幸好瓶口窄,她便矜持的抿了一口,发现一点都不辣。 “这个是果酒,没全酿好,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祁曜说道。 温娆没喝过这样好喝的酒,加上方才只顾着吃肉,也口渴得紧就多喝了点,只是她酒量浅,听祁曜说话,就不知不觉喝到脸发烫,觉得自己不能喝了。 开始还能稳稳的,只一会儿,她就觉得脑袋上压了个大石头,有点沉沉的。 “才一瓶你就这样了。”祁曜笑道。 温娆揉揉眼睛,摇摇头,道:“我们回去睡觉吧。” 祁曜见她累了,便拉着她往回走,只是她走路歪歪扭扭的,又不肯让祁曜抱,他便直接把她夹在胳膊底下,半挟半抱着带回了房间。 “要洗澡吗?”祁曜问道。 “不要,你也睡觉。”温娆说道。 “嗯。”祁曜也就随口问问,还是给她简单的擦了一遍,然后自己去简单的洗了一下才回来。 “你怎么还不睡觉。”温娆缩在被子里,闷声道。 “这就来了。”祁曜穿着亵衣坐在床边,刚掀开被子一角,手顿时一滑,被子又落下了。 温娆感到被子里透了一阵风,不舒服,看他还不进来,觉得他是不知道自己睡在哪里了,把被子用力一掀,拍了拍他的位置,道:“你睡在这里。” “你怎么把衣服都脱了……”祁曜都没反应过来。 “热,不盖被子又冷,我就脱了衣服再盖被子。”温娆自作聪明道。 “你是不是喝醉了。”祁曜这才发现她说话有些奇怪,原以为她是没醉,看来她是醉的和别人不一样,喝醉了都这般乖。 “没有,你快点睡进来。”温娆说道。 祁曜钻进被窝来,转身将灯吹灭,眼睛这才得以回避。 他似乎有些太过君子了。 只是某人似乎过分热情了些,温软的身体向他蹭了过来,只是一开口令他失望不已。 “你身上也好热,你出去。” 祁曜哄着她道:“出去就冷了,会生病。” 温娆闻言沉默了,没有再赶他。 “那你也把衣服脱了,这样就冷一点了。”温娆说道。 祁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温娆想到了办法便不停地催促他,他无奈只好把衣服都脱了,然后由温娆亲手检查,不放过一处。 “棍子要扔出去。”温娆发现了‘违规物品’不高兴道。 “这个不能扔。”祁曜几乎要到暴走的边缘了。 “不扔你就带着棍子走。”温娆哼了一声背对着他,又生气了。 身后没了动静,温娆觉得那人不听她的话,不想理他,只是他一直不说话,她又怕他生气,还不等她开口,他就自己贴上来了。 “这是个好东西。”那个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像生病了似的,求饶道:“真的不能扔。” 温娆觉得那棍子被男人戳了上来,顿时不敢乱动了。 第55节 “棍子和刀都不能放在床上。”她觉得自己挺讲道理了,她直觉告诉她,对方一定是用心险恶,想留着棍子把她半夜敲晕。 祁曜顿时觉得他还是喜欢醉酒的女人吐他一身,也不能这样装傻欺负人…… ☆、第61章 〔* ̄3〕〔e ̄*〕 “嗯……乖乖,用力把它磨细点……这样就不怕了……” 一个令人羞臊的梦终于结束,温娆抖了抖眼皮,感觉眼皮上像是抹了一层胶一样,艰难的裂开了条细缝,天已经大亮,微微刺目。 她抬了抬手臂,只觉得手臂上坠了千金重,接着她便发现,全身上下都是这般难受,好似遭巨石碾压。 好累…… 身无片缕,她躺在祁曜的怀里,再傻也反应过来那不是一场梦。 “你醒了?”声音是饱食之后的餍足,温娆只是微微一动,他便醒了,将她紧在怀里。 “天亮了。”温娆淡声道。 “你瞧。”祁曜说着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牵着温娆的手按到身下,那滚烫之物愈发英姿勃勃。 温娆顿时端不住那一脸的淡定了,“做什么?” “说好的,要把它磨细点,你昨夜偷懒了。”祁曜语调低沉,在她耳边呼着热气。 那物不仅没有变细,反而变本加厉,令温娆面红耳赤。 “不要脸。”她的声音细弱,听在祁曜耳中实为撒娇羞怯。 他想起她昨夜的模样,除却手底下温润如玉脂般的肌肤,还有便是耳边她的娇喘求饶……他的目光微沉,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看的温娆心中警铃大作。 “不要这样,今日你还有事情要做,不能乱来。” “那你帮我。”祁曜不松手,当下的温娆就是他的盘中餐,哪都跑不了。 温娆想缩在那里装死,见他又抱着自己搓揉起来,才吓得递了只手过去。 祁曜不满的哼了一声,将她的手牵引回去,又不甘心地低下头,含住她的嘴唇。 半晌的功夫,他才勉强尽兴了,抱着温娆一早上洗了个热乎乎的澡,温娆这才舒服了许多,原先的床作的不像样了,祁曜便直接抱着她进了另一个房间,床铺松软,像是刚铺好的。 “你先睡,晚些时候再起来。”祁曜见她眼底青影,有些心疼,知道自己昨夜有些过了,对她卿卿我我了半晌,最终又亲了亲她的眼睛,令她休息,这才离开。 温娆本就累极了,换了一个舒适的地方之后,便立马睡了过去,外面无人敢打搅。 今日所有的人倒是振奋了起来。 时间掐算的刚好,今日便是个上山打老虎的好时机。 齐遒将老虎关在笼子中。 他是个新人,刚升任为副校尉没多久,今日一早上才好不容易将事情办妥,哪知给办砸了。 “谁让你将这老虎抓了起来?”封颂恼火道。 “这……皇上不是要打老虎吗?”齐遒尚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头雾水道,和笼子里蔫了吧唧的老虎相映,模样十分傻。 “蠢货!”封颂气的就差抽鞭子了,“皇上是什么人,他要打杀只大虫还需你这般奉承,我看你也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跟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材一样,赶紧给我从哪抓的送哪去。”他话里暗指的废材约莫是前朝的那个慕容句。 只有他每回狩猎才会将老虎装在笼子里,然后一箭射死,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封颂也懒的再与这人说话,只手拖着笼子拉到林子里去了。 齐遒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阴阴的勾起了嘴角,到底谁才是蠢货,咱们走着瞧。 一群人骑在马上,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兴奋的,能指天射雁,能遁地补兔,男人的野性可以尽情释放。 祁曜心里念着温娆,便想快些,好回去见她,见到远处丛林里一条花斑尾巴在摆动,他一抬手,所有人都噤了声。 祁曜驭马向前走了几步,那丛林迅速一抖,用东西狂奔而去,若隐若现露出花色的皮毛。 祁曜身下的马也迅速追去。 “太好了,这可是活生生的大老虎。”王游兴奋道。 “嘘,先跟上去。”梁文舟一边前行一边说道。 只是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老虎在这里!” 众人回头,竟然看到了身后也有一只白老虎,不妙的是,那老虎已经靠近了应永,目露凶光,应永一动都不敢动,就连胯|下的马都开始发抖,似乎想走又走不了的模样。 这场景着实可笑,可惜没有人能笑的出来。 梁文舟抽出随身带着的箭对准那老虎,那忽然老虎向右一跳,闪过了箭矢,更加靠近应永。 王游向对方递了个眼神,带着身后的人一道举起弓箭对准老虎,待数箭齐发,令它无可闪避,只是它一个跳跃扑倒了应永,应永惨叫一声,王游忙丢掉了弓箭从马上翻下来,拔下腰间的匕首,冲向了白老虎。 祁曜追到丛林深处,忽然发觉老虎不见了,他虽不惧,但也不耐,这山头对他而言不大,只是今日无甚兴趣,坡路渐陡,他索性弃马下来自己向上搜寻。 追到半山腰上,依然不见虎影,他站在原地微微歇息,忽然身后有东西扑了过来,带起风声。 他回身便是一刀,手重且刃险,那只老虎将他扑倒在地的同时,它也被划烂了肚皮,只是它力气不见半分减小,反而因为被袭击而发出愤怒的吼声。 祁曜猛地踹开了它,翻身按住它的脑袋,老虎长大了嘴巴要咬下他一块皮肉,他横着匕首卡在虎口中,正僵持,树上枝叶中闪过一道冷光,嗖的一声,冷箭破风而来。 祁曜来不及反应,只能先将虎头割下,将将来得及将身子挪到非要害的位置。 只是预料中的冷箭没有如期扎到他身上。 他回眸,看到封颂跪在他身后,及时替他挡了一箭。 “玄衣呢?”祁曜见他没有伤到要处,便问。 “玄衣去了庄子。”封颂将箭尾掰断。 “发生了什么事?” “齐遒是内奸。”封颂敛眸,沉声道,“他带人突破重兵的重围。” “不可能。”祁曜手一紧,完全出乎了意料。 “玄衣派人的重兵有二百余人,而他带了五百人,我以为,他将放在狩猎范围的兵力都集中在了别庄里了,为的就是引君入瓮。” 祁曜闻言掉头就走。 封颂忙上前拦住,“皇上还听不明白么,他们这是在引君入瓮。”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料中了,朕也无可奈何,朕必须去。”祁曜推开他,毫不犹豫。 外面的混乱温娆是一点都不知道,但她刚穿戴整齐之后,便有人闯了进来。 “不好了!” 温娆抬眼看去,发现那竟然是个眼熟的。 “是你?”苹果脸丫鬟开口同样惊讶道,但她似乎来不及问别的,只转身走到门外,动作轻柔的将一人扶了进来,直到那人进了屋,她的脸彻底暴露在温娆的眼中。 温娆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静贵人。”温娆压制着内心的惊讶。 “惠妃。”静贵人微微一福,被苹果脸及时扶起。 “那个不能进的地方,是你在住。”温娆艰涩的开口问道。 “是。”静贵人微微垂眸,“阿曜说,他不想让别人打扰我。” 苹果脸听见了她们的对话,知道温娆的身份后,对她更加防备。 “今年竟然不是贤妃娘娘了,我在这里好多年,来这房间里住的人换了许多个,唯独那个禁止你进入的地方,年年都有咱们静贵人,而且一直都是我在伺候。”苹果脸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微微得意。 “巧儿,不得无礼。”静贵人垂眸,没有反驳她的话。 “我以为只有选上花使夫人的人,才会随行。”温娆的目光落在静贵人怀里的兔子身上。 这毛团子这个时候可乖了,不像在温娆面前,只想着逃走,在静贵人怀里,便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静贵人和别的人不一样,这么多年了,别看她一直都是静贵人,可皇上在哪里,就一定会带上她,静贵人性子冷,从来都没人能动过她一根头发,你若是对静贵人好一点,到时候静贵人可以向皇上举荐你。”巧巧插嘴道。 温娆想到静贵人的种种,同样也发现,不论什么事情,她果然一直都没有变过,即使是假孕的事情,约自己来的人分明是对方,可婉贵姬等人无一人幸免,只有她,连半点风声都没有,平淡地连温娆都给忘记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外面有人强行闯入,皇上为了保护静贵人步的重兵都快挡不住了,所以先从那院子里撤出来往你这里走,你可千万不要出去。”巧巧忙道。 温娆不知道自己面上是什么表情,她只是勉强的点了点头。 长生出去买东西,只希望他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你那日为什么要骗我?”温娆忽然想起来静贵人那日给她故意指错路,令她闯入了校场。 静贵人没有看向她,只是轻声道:“我对阿曜说了,他说没关系的。” 没关系么,温娆脑子里在想祁曜当时的神情,她想,这样安静又惹人怜的女子祁曜对她说话时的语气一定是温柔,极尽的温柔…… 巧巧想说话,却被静贵人攥住了手,便一道沉静了。 三个人呆在屋里,一句话都不说,好似空房子一般死寂,不是温娆不想动,而是来不及了,外面的声音已经靠近。 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最后一层防御力被破开,而对方也仅剩三十多个人。 “蠢货,早点放毒烟哪里要花这么长时间?”齐遒怒骂道。 被骂的人是那三十多个人里面的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来不及想别的,只冲着自己的目的。 齐遒回头看了看树林里,不知是风动还是底下潜伏了什么,他顾不得太多,只带人冲了进去,里面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他们见一个杀一个,最终一脚踹开了温娆所在的房间。 里面只有三个女人。 齐遒扫了一圈,一眼便锁定了温娆。 “把她们先拿下。”他吩咐道,时间愈发紧迫,他不能再停留。 ☆、第62章 〔* ̄3〕〔e ̄*〕 巧巧白着一张脸,紧紧拉住静贵人。 玄衣悄无声息的从梁上跃下,齐遒竟也不毫无反应。 玄衣不多想,只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冰冷的剑锋一横,便割开了对方的喉咙。 第56节 温娆离的近,脸上被溅上了几滴腥血,巧巧则发出一阵尖锐的尖叫声,令所有人都回过了神来。 余下的毫无悬念都不是玄衣的对手。 一切顺利的有些诡异。 玄衣来不及多想,只催着屋内三人迅速离开。 祁曜刚赶到,玄衣便带着人及时与他回合。 “阿曜。”静贵人低着头,有些紧张。 祁曜抬眸,淡淡的扫了温娆一眼。 “皇上,先离开,正事要紧。”玄衣说道。 现在确实是到了事情的关键时刻,而祁曜也必须要回去主持大局。 “我先带一人走。”祁曜说道。 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走或留下。 温娆的心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搅进去,搅得支离破碎。 “你……”祁曜沉默了半晌,最终看向温娆。 “封颂的马车很快就到。”他说。 温娆僵着脸,麻木道:“我知道。” 祁曜底下头向静贵人伸出了手。 静贵人没有面上没有欣喜,只是习惯了。 “灯灭了,我害怕……”静贵人依在他怀里低声道。 祁曜手一颤,压了压她的肩膀,“有我在。” 这些话落在了玄衣耳中,也落在了温娆耳中。 一切都是那般嘲讽。 “等等。”温娆还是叫住了对方。 “你说,那个院子里住的是祈福的人。”温娆将手被在身后,掐着掌心,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颤抖。 “回去……再说吧。”祁曜没有回头,只是开口亦是千难万难。 祁曜的马绝尘而去。 温娆轻笑了一声,揉了揉眼睛,毅然转身。 玄衣默然跟上。 封颂即使受了伤,动作依然很快,带着一辆马车刚好迎上温娆。 温娆只视而不见,面无表情。 封颂见状嘴角扬起一抹笑,好似洞察了一切。 “带她走。”玄衣说道。 “好。”封颂应道。玄衣站在他身旁,忽然催发内力,一把拍在他肩膀上,那半截血箭顿时飞出。 封颂闷哼了一声,唇边笑意不改。 “多谢。”封颂说道。 玄衣习惯性地摆手,他们都是皇上的心腹,彼此互相疗伤已成家常便饭,他也没放在心上,他见温娆身影渐模糊,忙先一步追了上去。 身后有追随着的脚步声,玄衣知道那是封颂。 只是后脑生风,他却毫无防备,是大忌…… 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封颂的手掌已经印在他的背后,指间夹着一枚银针,封颂抬手,那银针入了七分。 玄衣下意识运气抵抗,顿觉脖子上一阵灼痛,失去意识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嘎吱嘎吱…… 温娆的鞋子里进了许多的沙子,疼痛磨脚。 可她已经没那般娇弱。 她本就不是那般娇弱的人,祁曜给她机会喊疼,她才能喊疼,否则便如当下。 她即使走断了腿,也不会再有人来。 “上车。”封颂和刚才赶马的姿势一样,低头对温娆说道。 温娆没有理他,只自顾自行。 封颂跳下马车,狠狠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按在树上,令她不得不正视他。 “你有见过土匪吗?”封颂低头,莫名地问道。 温娆咬着下唇不答,只听他说,“我不是祁曜,也不会对你有太好的耐性。” “封将军,请自重。”温娆厌恶地看向他。 封颂冷笑一声,忽然将温娆扛起,扔进马车里。 接着甩鞭子赶马,冷哼:“你享福太久,竟这般无理,果真还欠缺调|教。” 他不给温娆恼羞成怒的机会,一鞭子下去,马像疯了似的狂奔,车厢颠荡,温娆在壁上狠狠地撞了几下这才稳住身形。 温娆自然发觉这其中有些古怪,却不知问题是出在封颂身上,或者根本就是祁曜指使封颂这样做的。 “看到这里,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封颂撩起帘子,毫不客气的将她整个人拽出来,令她摔在地上,指着一间破庙道。 “你、你是什么人?”温娆的心顿时沉了沉。 封颂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笑道:“知道我今日带你来这里做什么吗?” 温娆防备地看着对方,听他道:“我什么都有了,总是该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从前我也没指望什么大富大贵,可你偏偏毁了我,让我走到了进步,你说我该谢你还是恨你?” 他絮絮叨叨停不下来,温娆愈发心慌,见他靠近,便大着胆子去掀他那块面具,他没有阻止,在温娆看清他的脸,面露骇色时,他得意的扬了扬唇。 “你瞧见了,是不是该想起来了。” 封颂的脸上有一片烫伤。 温娆认出来他是谁,但又开始迟疑,不确定他究竟是什么人。 那年盛夏,封颂还不叫封颂,叫季风,是个街头巷尾的小混混,有一天一个坐着绣花轿子的女人找上了他,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去做一件事情。 她带他去认识一下目标长什么样,不必她指,他便从人群里一眼就看到最亮眼的那个女子。 他认识她,玉雪阁的小当家,身姿妖娆,每日能窥到她的时候便是她下轿后和上轿前,他每日都会窥视她。 他很高兴的接受了对方要他做的事情。 她要他奸污温娆,最好再杀了她,他手里只拿了三百两,事成之后,她会给他余下的七百两。 他坐在马车上静静的等待猎物落网。 温娆慢慢向他走来,他便那般近的距离看着她,这个时候的她脸上还有婴儿肥,看着他一脸迷茫,目光澄澈。 “你是谁?”温娆问。 “我是车夫。”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又轻又软,还有点甜。 “我知道你是车夫,只是我从前从未见过你。”温娆有些恼道。 “管事安排我在这里,我便在这里了,您若是不用,我便将马赶回去了。”他作势要掉头,她才急了。 “罢了,横竖都是府里人。”她嘀咕了一句,便自己上了马车。 那个女人做的很好,温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全都支开了。 他便悠哉地驾着马车,将她带到城外的破庙里,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顿时有些热血沸腾。 “出来吧。”他说道,只是说了一声,里面毫无动静,他心一跳,掀开帘子才发觉她倚着车壁睡着了。 粉唇微张,长睫若扇,皮肤莹透着淡粉,这样的女子真是美丽的令他窒息。 那个指使他的人也同样美丽清纯,可他便不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心跳加速,满眼都只剩下对方。 他试着去亲她的唇,见她嘤咛一声醒来,水眸中满是惊惧,推开他迅速跳下了马车,只是她太弱,他都不必追,便看见她摔倒在马车旁,跳个车她还不小心扭到自己的脚,他在想,接下来动作是不是该温柔些,说不定他会不小心将她撕碎。 他提着她的衣服将她拖进庙里。 庙里那堆火依然烧的很旺,这是他特意烧的,待会脱了她的衣裳,她冷了怎么办,所以他便堆了许多柴禾,烧得屋子里闷着热气。 “你放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你放开我。”她那般可怜的求饶,他差一点就松手了。 “我不要钱,待你成了我的人之后,我便带你离开这里,日后你要做我的妻子,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女人,我会待你好的。”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脸蛋,她面上绒毛未退,更显青涩,没关系,先得到他,剩下的七百两他也不要了,他只要她便够了。 他压住她的身子,无视她那微不足道的挣扎,娇小的身体在颤抖,发出呜咽声,在他听来动人极了。 她的动静越来越小,他以为她接受他了,扯开她的衣裳,亲吻她的锁骨,鼻间萦绕着她独有的香味,他几乎要醉。 他只抬起头来,便看到她的目光泛着冷冽的光,而她的手,正拽着一根烧火棍,见他抬头,便狠狠地向他脸砸了过来。 霎时,他只剩下了痛觉。 他疼得在地上直打滚,他想伸手拉住她,可他看不见她人在哪里,不要走…… 再之后,他的脸腐烂化脓结疤,是她留给他的唯一的痕迹。 兜兜转转,她又落在他手里了。 “如果那时候没有意外,你应该是我的娘子了,我们的孩子也该满地跑了。”他的胳膊比从前更有力,紧紧地箍着她。 温娆听完之后,惊惧的看着他,“你分明是慕容句的死卫,你怎么会……” 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完全不知道他们还曾有过这样的过往,她是慕容句的死卫,上一次公然在宫内掳走她去看成海人彘的人,警告她慕容句还没死的人,可他瞬间又变成了昔日那个想要侵犯她的强盗,害她丢了玉雪阁的罪魁祸首。 她被人辱骂,所有的人以为她是和人私奔,并且已经不贞,便是这个时候,宁夫人才得以从她手中抢走玉雪阁。 她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后来会成为慕容句的死卫,最终还成了祁曜的心腹,只是她从未想到这些自幼便该在特殊地方训练的人,竟然会是一个流氓地痞,这才没将他和破庙里的那个人联想到一起。 “你是慕容句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我是,你也是。”他说道。 第57节 “不,我不是。”温娆狠狠地推开他。 “别这么说,毕竟他还没死,你这般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不怕他气的吐血么?”他也不闹。 “他喜欢的人是温茹,别拿我做挡箭牌,一次又一次,为的不过是利用我罢了,我现在不愿。”温娆退后几步想要往外跑,只是没跑到门口,便腿窝一疼,向前扑去,封颂将她接住。 “真是个傻瓜,我现在对你可没有那么温柔了。”他抚着她的头发说道。 封颂带着温娆藏了起来,不出他的意料,温厚德和梁存裕都被抓了起来。 而这场狩猎之行也不过是祁曜布了一个局,为的就是引他们上当。 一个月风平浪静,好似一切都归于沉寂。 就连温娆都无人问津。 “你知道祁曜说什么么?”封颂对温娆说道,“他说,惠妃死了。” 温娆蓦地抬头,实不相信。 “你瞧,他已经放弃你了。”封颂无情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温娆怒道。 “你放心,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妻暂时也做不到了,待慕容句成事了,他答应会把你赏赐给我。” 温娆不想相信他的话,只是有一天封颂找来了一个大夫,令大夫给她把脉。 之后对她说得话,令她面上血色全无。 “你兴许不知道,你们那夜的欢情是我刻意安排的,酒里,香里,房间里,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情香,所以,你真的知道那夜你有几分真心,祁曜又有几分真心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温娆声音微颤。 “自然是为了今天,要知道,你也许不值得祁曜付出什么,可你肚子里的孩子,很值钱。”封颂笑着看向她的小腹。 他留她一个月,就是为了确定她肚子里有没有祁曜的种,现在看来,他们已经有了狮子大张开的资本了,封颂看向她的目光愈发的炙热。 温娆轻抚着肚子,什么感觉都没有。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货物,或者是装着孩子的容器? 想到这些,她便难受的连眼泪都落不下,甚至,她有些厌恶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存在。 她害怕那个场面,他们把她当货物交换的场面,她想了许多,甚至计划好他们在交换的时候就逃走,日复一日的存着逃走需要用的东西。 可惜一切都落了空。 他们没有给她知道的机会,只因为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像做梦一般,回到一个熟悉的房间。 “她醒了!快请太医来。”耳边是容樱激动的声音。 温娆闭了闭眼睛,酸涩到无以复加。 温娆最喜欢坐在窗下,或看书或绣花。 只是现在的她却好几日都在发呆,面上一片麻木,像个失去了生机的娃娃。 第一个来看她的人是温茹。 “听说你怀了皇上的孩子。”温茹的肚子微微凸起。 温娆没有说话。 “你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温茹有些失望得看着她,“你真是个任性的女人。” “对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对温娆道:“你知道吗?太后回来了。” “曾经那些被你踩在脚底下的女人也都回来了,婉贵姬,温婼,她们都在太后身边,太后承诺,她们会重新回到祁曜的后宫里。” “你大概不知道,祁曜将静贵人藏的那么深,这次回宫,才知道,原来静贵人是他的青梅竹马,她还救过他的命,祁曜护着她跟护着眼珠子似的,难怪没人针对她,因为那些针对她的人全都已经不再了。” “哈,对了,她现在已经不是静贵人了,她是宸妃,四宫都已经有人,祁曜为了让她没人打扰,便将你的眀熙宫赐给她了。谁知道你竟然还活着回来了,只好让你暂时住回珺宸宫,这样,也不必打扰到她了。” 温茹的声音愈发难听,让温娆无法忽视。 “有人说,你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孩子。”温娆忽然打断她。 温茹一默,许久之后,忽然笑出声来,道:“不如你试试?” 温娆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只要推我一把,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了。”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她轻轻牵住温娆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你想知道的,是么?”温茹轻笑,接着便惊呼一声,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 温娆眨了一下眼,看到她身下流出浓稠的血,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喊人来。 就那样静静的,好似一切与她无关。 太医来的时候,温茹便被抬放到温娆的床上,丫鬟婆子来来往往,温娆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直到最后稳婆端着一个盘子,哭着走到温娆跟前,“娘娘啊,你好狠的心,这可是个成型的娃娃,他是个小皇子啊!” 温娆看到那小小的血人,和手掌一般长,却折断了脑袋,她眼前阵阵发黑,恶心的连水都吐出来了。 她的手抑制不住颤抖。 那稳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看着温娆退后了两步,却两眼发昏,整个人晃了晃,随即滑到在地上。 她眯着眸子,刚要下脚在对方肚子上踢一脚,却听外面太后驾到,忙转身继续哭嚎。 太后是个信佛的人,在稳婆的不小心下,同样看到了这一幕,惊呼一声,也昏了过去。 事情愈发的混乱,谁也都顾不上谁。 祁曜在前殿忙得焦头烂额,一堆堆烂摊子一个比一个棘手。 温茹流产在他的意料之外,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温茹不可能有机会‘流产’,况且,她还是被温娆推的。 只是他派的人去看了,得到的结果全都是真的,温茹肚子里流出了一个成型的男孩。 祁曜冷笑,这般便想让他背黑锅,这个温茹果真不是个消停的。 他安顿好太后之后,最后想到了温娆,心中一涩,随即压下。 ☆、第63章 〔* ̄3〕〔e ̄*〕 温娆觉得手心有些粘,张开手掌,上面正躺着一只红色的小血人,它的脑袋依然折着。 这是温茹流掉的孩子。 “你是希望我替你报仇么?”温娆问。 小血人没说话,只是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化成一大滩血,整个地面都变成了红色。 再次开始了那个梦,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在那个女人身上,她只是个旁观者,冷漠,安静。 “温娆,你不得好死!” 温厚德和宁氏跪在刑场上,即将被斩首。 而温娆倚在慕容句怀里,只低头看着自己的丹蔻,红艳艳的指尖,像是刚沾上的鲜血。 “皇上,我求你放过我爹娘,皇上,看在茹儿与你一日夫妻白日恩的份上,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求你了!”温茹捧着一个大肚子,跪在慕容句脚下。 “你骗我。”温娆倾身,饱满的胸脯压在对方身上,眼梢带着媚意,声音又甜又腻,红唇离慕容句的唇只有一指宽,慕容句呼吸微微急促,想要低头擒住,却被她故意闪开,撩得他心痒难耐。 “朕怎么会骗你呢?”慕容句不甘心的掐着她的腰,声音满是宠溺,险些就忘了这是光天化日之下。 “我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我那死去的孩子陪葬。”她嘟着嘴,靠在他胸膛上。 温茹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看着那个妖女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恨意,虎毒不食子,她不相信慕容句会这么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娆儿,它毕竟是我的孩子……”慕容句面露难色,只一句话,软玉温香离开了他的怀抱。 “哼,你就是骗我。”她眯起凤眸,不满的娇嗔,一把推开慕容句,背对着他。 慕容句忙拥着她哄道:“乖,等她孩子生下来,放在你身边,你想怎样都好。” 温茹听到这句话骇然抬头。 “皇上,你别被这个妖女迷惑了!”她哭喊道。 “住嘴,下去。”慕容句一扭头,看向她时,面上却是阴沉。 “皇上,不要……”有人来拉扯温茹,温茹却不肯离开,直到腹中一痛,她才脱了力。 “皇上,她要生了。”有人惊道。 慕容句微微动容,想要起身,又见温娆低头抹眼泪,“皇上,你说过要替我做主的,若不是他们,我又岂会进了勾栏院,为人所辱,我知道,你就嫌我脏是不是,你走吧……”她说着便趴伏在软椅上嘤嘤哭啼。 他眉目间流露出心疼,忙把温娆抱在怀里,“别怕,我就在这里,我不嫌弃你。” “皇上,时辰到了。”行刑官说道。 慕容句看向那囚犯,只不耐地挥了挥手,便令人丢出了死签,刑场上的人生机已绝,温娆这才满意地靠在他身上。 人头落地的同时,屋内孩子也生了出来,只不过很可惜,是个毫无价值的死胎。 “小姐,你上次为了陷害温娆,胎气大动,那时候孩子就已经不行了,现在生下了死胎,咱们又该怎么办?”映秀焦急道。 温茹闭上眼睛,绝望道:“我当初不该设计她进勾栏院,我应该……我应该直接把她五马分尸!” 温娆漠视着她们所有人,包括外面那个温娆,像蛇一般缠在男人身上。 躺在血泊中的小血人动了动,又爬了起来,温娆跟着它走,画面又变了,里面有许多的熟面孔,一帧帧滑过,她看得越多,原本心中的疑惑都随之而解,隐隐猜到了什么。 最后温娆来到了一间冷清的房子,似乎是冷宫。 什么人都没有。 这地方真眼熟。 温娆没有猜错,她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最后一扇,她沉了口气,才缓缓打开。 果不其然,温茹吊在房梁上,和她昔日上吊的地点和姿势都一模一样。 难怪、难怪她会有今天。 是温茹做的好事,她只是温茹的替死鬼罢了。 在同一个时间点,温茹妄图令她吊死在这个地方,然后取代温娆的命运,所以温茹重活一世,以不同的方式,得到了和温娆一样的结果,为人所追捧,处处得到幸运的眷顾。 第58节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温茹原定的死期那一日,只要温娆替她吊死了,温茹便会是最大的赢家。 可偏偏最大的差错是,温娆没死,所以温茹从前的幸运不再,连祁曜都魅惑不了了。 她走马观花的看完了别人的一生,忽然觉得自己原先那般的傻,她将自己困在笼子里,以为遵循着规则就可以生存,便是本分,可有人跳出了规则之外,得到了新的力量,得以重生,甚至想篡改命运,这样的她皆在他人的算计之中,又有多傻。 她来不及自怜自艾,周围一切都碎成了虚无,小血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不顾温娆的惊骇,抱住温娆的腿一点一点向上攀爬,留下了血印,温娆僵硬着身子动弹不得,看着它抱住自己的手亲吻了一下,最终钻进了她的肚子里…… “不、不要!”温娆惊醒时周身全是冷汗,双眼瞪着上方,目光里全然空洞。 祁曜拉着她的手,忙把她拥入怀里,轻轻安抚她,“你怎么了,别怕,我在这里……” 温娆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不要这个孩子,他是个怪物……” “你在说什么?”祁曜以为自己没听清,声音渐冷。 温娆看清了眼前的人之后,轻轻地离开他的怀抱,自己倚靠在床头,疲乏道:“这个孩子,我不想生下来。” “你再说一遍。”祁曜捏住她的下巴,面上一片寒霜。 温娆看到祁曜,方才梦境里的场景重现,她眯了眯眸,牵强地勾起唇角,“是我刚才说胡话了,皇上,你现在一定很需要他。” 她牵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我若是为你生儿子,你是不是什么都愿意答应我?”温娆问道。 祁曜深深地看着她,忽然间有些看不透她。 “是。”他只能点头。 “你对我真好。”她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怀里,而后轻笑了一声,道:“祁曜,我要做皇后,我要保护我们的孩子,我若是成了皇后,便再也没有人能伤害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了,我会为你生个儿子。” 祁曜的手停留在将将要落下抚摸她乌丝的上方,面上神情不定。 “你根本就没有碰温茹是不是?”她的声音甜又腻。 “你相信我?”祁曜反问。 “我相信你的每一句话,让我做皇后吧,不然……”她说着面色顿时发白,“不然,我害怕……怀孕的女人总是很容易一尸两命,我还不想死……” “胡说,没有人会伤害你。”祁曜不愿意听她说这些。 “那,你到底答不答应嘛?”温娆扁着嘴,泫然欲泣。 “我……”祁曜看着她憔悴却强撑着的模样,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直到手背上被一滴泪烫了一下,他这才坚定地紧拥着她,“好,我答应,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温娆伏在他肩头,咧开了嘴,眸中一片幽深。 祁曜抱着她不知该喜该忧,她定然是吓坏了,他的手还是落下了,像往常一般顺着她的头发。 册封皇后历来都不算小事儿。 温家在前,已经倒台,至少温娆对其他势力而言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即使她做了皇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再多的反对,祁曜也只用一句话粗鲁的推卸了责任。 “谁有本事生儿子,朕可即日册封,诸位爱卿可以推选出一位来,若是还有人啰嗦却没能找到个能生儿子的,朕是该罚还是不该罚?”他的面上一片冷意,说出来的话看起来有些荒唐,却成功的堵住了他们的嘴。 温娆登上后位的路,被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人敢出来阻拦。 她心觉自己从前真是傻,祁曜便是最好的那把刀,她却从来都没有用过,接下来她若要用这把刀来杀人,不知祁曜知道后,该当何想? 容樱替她化妆,只发觉她这些日子愈发的奇怪,从前的她总是多愁善感,温婉可人,可现在的她愈发容光焕发,艳丽无双。 “容樱。”温娆闭着眼睛,正上着眼妆,忽然喊了容樱一声。 “奴婢在。”容樱忙应道。 “我让你去将罂粟找来,你去找了吗?”温娆问道。 容樱心一跳,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又问了起来,莫不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奴婢去找过了。”她心虚的不敢抬头。 “哦,找过了?人呢?”温娆好似失忆了一般,将走之前的话重问了一遍。 “她、她与太监对食去了。”容樱勉强镇定道。 “是嘛,她不回来,想必是过得很好了。”温娆笑道,妆成了,她才缓缓睁开眼睛,露出漆黑的眸,眼梢微微上扬,桃红点点。 “容樱,既如此,我也为你寻个对食好了,对方年方六旬,体型环肥,不仅喜欢玩弄女人,还喜欢把女人的骨头打断,你觉得如何?”她方才唇上抿了红色的胭脂,现在看来更像个吞咽鲜血的妖女。 容樱愕然瞪大了眼睛,这才恍然,忙跪在温茹脚边。 “求娘娘饶命,奴婢不敢说谎骗您,但成祥公公说了,奴婢若是敢胡说半句,便把奴婢脸打烂。”容樱泪水涟涟,模样可怜。 温娆微微颔首,“原是这样,他说你敢胡说就打烂你的脸,可你回来说的话还是胡话,你说我要不要打烂你的脸呢?”温娆拖着音,哼道,“成祥死了,你既然这般听她的话,便去黄泉路上陪他吧。” 容樱不住磕头,后悔自己从前对温娆的那半分轻忽,便是这半分便能要了她的命。 “娘娘,求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绝对不会再谎说半句话!” 温娆冷冷地看着她,面上没有半分暖意。 忽然有人跪在容樱身旁,大着胆子开口:“娘娘,可否将容樱赐给奴才。” 温娆垂眸,发觉说话的人是长生。 她俯下身挑起长生的下巴,“你喜欢她?” “喜欢。”长生缩了缩脖子,目光闪躲,不敢和她对视。 “好。”温娆松开了手,抚着指尖,道:“你喜欢,那我就把这个玩意儿赏给你。” ☆、第64章 〔* ̄3〕〔e ̄*〕 长生没有离开,依然跪在温茹门外。 他知道温娆生他的气了。 温娆一夕之间有了很大的变化,尽管她在笑,可他依然感受到了她的喜怒变化。 “你跪在我门前做什么?你这是拜哪路神仙,我可不记得我门上贴了门神。” 温娆倚在门边,好似失了骨头一般,长生只看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了。 “娘娘,您是生奴才的气了。”长生低声道。 “我有什么好气的呀。”温娆看着远处微微走神,她越发喜欢将自己思绪放空的感觉。 “皇上其实是不喜欢奴才与您太接近的,所以之前奴才便一直负责庄子上的采买,所以,当时奴才在外面……” “长生,我没有气这个。”温娆打断了他的话,“我今日确实有些气了,我是气你明明不喜欢容樱,却为什么要为了保住她而愿意要了她。” 长生微微一愣,不等他开口,便听温娆道:“罢了,你跟了我这么久,本就该有个丫鬟替你铺席暖被,你喜欢怎样就怎样,我是个朝不保夕的人,你有一日福便享一日的福吧。” “娘娘,别这么说,您从前不是这样的……” “好了,别再提从前,现在的我才是我,你若是想否认现在的我,也不必呆在我身边了。”温娆冷漠道,转而进屋又将门合紧了。 长生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深深的冷宫中,是一片死寂,对温茹而言,如此熟悉。 没有人替她做主,为了掩饰温娆,甚至都在试图无视她。 温茹记得自己曾经身边有许多男人围绕,权势如慕容句,才华如江淇玉,可是,从宫变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前世的她,同样死于宫变。 这辈子,她处心积虑的设计,想让温娆做自己的替死鬼。 只要温娆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代替她吊死,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可惜,命运终究不是她所能掌控。 祁曜就像一个异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她的温婉再也迷惑不了任何一个男人,而温娆,渐渐又变成了从前的模样,被她的男人默默的保护着。 到了现在,温茹若是还猜不到为什么那也太蠢了。 因为祁曜和她一样,两个都是重生的人。 所以,她改变了一些事情,影响了温娆,而祁曜也同样做了一些事情,又挽回了温娆。 但他们都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对于温娆这样的人,能承受多大的恩泽,就该承受多大的磨难,这也就是为什么温娆更多的时候是靠自己熬过去了,而祁曜选择视而不见,却在关键时刻总是护紧了她。 温茹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她给自己留了退路。 那人说,祁曜若是知道了她给他戴绿帽子,必然不会放过她,可若是扯上温娆,他愿意打烂牙齿往肚子里吞,保全温娆。 温茹摸着干瘪的肚子,心想,他们可真狠,不论是那人还是祁曜,可她还没死,她会笑到最后。 四月半的时候,温娆迁进了紫鸾宫,正式册封在三日后,凤袍加身,一切都无比顺利,第四日,太后醒来,温娆这才去拜见太后。 “你便是温娆?”太后的脸色泛黄,一点都没有保养过的痕迹,一个自然老去的老人,双手甚至还有着厚厚的茧子,说话还带着地方口音,看着温娆的目光有几分挑剔。 温娆知道,太后是祁曜的养母,本也就是个平民,但护住了年幼的祁曜,所以祁曜给她这份尊荣。 温婼蹲在地上给太后捶腿,见温娆来了,气得眼睛都忍不住泛红。 “臣妾给太后请安。”温娆跪在她跟前,端起一杯茶递给太后。太后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只是沉眸打量着她。 温婼暗自得意,再一旁看好戏。 温娆保持着举茶的姿势,巍然不动。 “婉儿。”半晌,太后这才,唤了一声。杨玉婉上前来,又听太后缓声道:“替我把茶放在桌上。” 这便是不喝的意思了,许是顾忌着温娆肚子里的孩子,她才没有翻脸。 杨玉婉低头看向温娆,目光里带着几分熟悉的嚣张。 昔日她是婉贵姬,便是因为温娆,现在又什么都不是了。 她伸手,端起茶碗,想起了温娆举着茶壶浇在自己头顶上的情景,面色一阵青白,动作不由得一顿。 便是这一顿,她忽然脚下一拌,上身倾了倾,整碗茶都撒在温娆胸前。有宫女吓得轻呼了一声,杨玉婉也吓得退了几步,扔掉了茶碗。 温娆却依然跪在那里没动。“容夏,再倒一杯茶给我。”她面上没有半分惊慌失措,嘴角依然是端庄得体的笑。 第59节 自打容樱被罚了之后,谁都不敢对温娆有半分不敬,容夏小心翼翼地倒好茶,递给温娆,温娆又重新举起。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红,被水浇到的地方颜色深似血吓人,太后也坐不住了,那“血”一直从温娆胸口延伸到肚子上,甚至还冒着热气,对方却没有半分正常的反应,她叹了口气,伸手端过来抿了一口放到了一旁。 “罂粟,你带皇后进去换一身衣服,婼儿,去请太医过来。”说罢,她微微责备地瞪了杨玉婉一眼,杨玉婉憋屈极了,却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开口。 太后肯喝茶,对温娆的称呼从名姓到皇后,说明她暂时是接受了她。 罂粟扶着温娆起身走进了里屋。“皇后先在这里坐着,奴婢去给你拿套衣裳。”罂粟说道。 温娆点头,“你现在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了,我瞧那两个费劲心思的丫头都比不过你。” “我夫君是成祥,太后最喜欢的太监,我是成祥最喜欢的女人,我代表着他,太后自然是爱屋及乌。”罂粟拿好衣裳,替温娆更衣。 “娘娘,听说濒死前,人会想起许多事情。”罂粟忽然说道。 “你是说你自己,还是我?”温娆问。 “奴婢那日被成祥压在水池里,连头都抬不起来,后来心里堵着一团火,慢慢地闷,终于呛了口水失去了意识,结果奴婢像是做梦一样,便想起了许多事情。”罂粟说。 “是吗?”温娆反问。 “奴婢记得娘娘的手臂上曾经有一道烫伤的疤,是替奴婢挡着的。”罂粟说。 温娆默然,二人像是对完一个暗号一般,当即心照不宣。 罂粟递上温毛巾,温娆擦了擦胸前到肚子上的水渍,被烫到的地方是一片通红,和一旁莹白的皮肤映衬,看着吓人。 “娘娘,奴婢曾去追过你,可是没追上……”罂粟掩着唇,呜咽一声跪在温娆脚边,“是宁修容把我拦下,我当时真的好恨。” “我也曾令人寻你,可惜她们却碍于成祥的势力而不敢说,现在我知你,你也知我,还怕什么。”温娆安抚道。 “是,可是娘娘,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方才故意绊了杨玉婉一脚,她才烫到了你。”罂粟自责道。 “好了,我又怎会怪你,我要回去了。”温娆说道。 “可是太后说了,要你等太医来。”罂粟说道。 温娆闻言只轻笑道:“太后打得一手的好算盘,若是我留下看太医了,兴许她还会留我过夜,我又岂能如她所愿。” 罂粟想了想瞬间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转而又引温娆出去。待温娆离开后,罂粟这才回去见太后。 “罂粟,皇后人呢?”杨玉婉抢问道。罂粟茫然地看了她一眼,道:“皇后刚才回去了,她说最近总是感觉身上总有刺痛感不舒服,她出来没戴护身符有些不安,便先回去亲自去取护身符了,让奴婢告知太后,她待会就过来,只是脚程慢,让太后不必等她。” 太后眉一拧,有些不耐道:”罢了,罂粟你去通知她好好歇息,不必来回奔波了。” “哎。”罂粟应了一声,复又退了出去。 待无人时,太后这才狠狠地甩开杨玉婉。“你看你做的好事!” 杨玉婉忙跪伏在太后腿上,嘤嘤哭啼道:“太后,刚才我身后有人绊我,我不是故意的。” “婉儿,你莫不是在说我?”温婼想来想去,方才在杨玉婉身后的分明只有自己。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说你,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杨玉婉哼道。 温婼眼睛又红了,太后想到温婼家破人亡的处境又有些心软,道:“你给我消停点,婼儿方才是替我捶腿,背对着你,如何绊你,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与人为善,你却偏偏骄纵,我看你当真是欠管教了!”太后也怒了。 杨玉婉顿时一噎,不敢发火儿了,只是愈发的郁闷,无故地背了个黑锅。她怎么可能会傻到故意将热水撒在温娆身上,可若没有人,难不成是鬼? 方才罂粟说的那般奇怪,什么叫做皇后身上总有刺痛感? 她又为何要随身带着护身符,莫非是命犯小人?自己倒霉还连累了她? 杨玉婉思来想去只当温娆活该,无故连累自己。 温婼垂眸,看似什么事都不问,可该听的事情一样都没少听。 温家倒台太快,温婼甚至都不知道温家还有几成的势力活着,她是沾了太后的光才好好的站在这里。 温娆踩着她爹娘的尸体还有温茹肚子里的孩子坐上了皇后之位,这般美好的日子,温婼怎能不恨,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高枕无忧。 只方才罂粟说的话不是令她惊讶,而是有几分心虚。 刺痛……护身符…… 她顿时有些慌了。 ☆、65|(*  ̄3)(e ̄ *) 静贵人荣升为宸妃这事儿多多少少都有些警告的意味,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有这样的荣幸被祁曜所庇佑。 巧巧端着从膳房做好糕点,放在桌上,将她扶坐下。 “娘娘,你现在不比从前,不必整日里躲着了。”巧巧说道。 “灯灭了,我害怕……”元静慢慢坐下,轻叹了一声。 “娘娘,要不我使人去通知皇上,若是有皇上陪,你一定就不怕了。”巧巧说道。 “不必,去将灯点上。”元静吩咐道。 她看着巧巧将灯点亮,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此时天还未黑至需要点灯的地步,只是元静向来都有个毛病,她喜欢点灯,白日点灯。 所以她总是闭着门户,几乎都不出门,这也是她为何那般不为人所注意的原因。 “我只有在点灯的时候,才会有可能会看见我爹。”元静说道。 巧巧动作一僵,道:“那你现在看到了么?” “没有。”元静说道。 巧巧悄悄地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去请祁曜…… 夜幕降临,紫鸾宫没能等来皇上的驾临,却得来另一个消息。 祁曜在明熙宫陪宸妃用膳。 其他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温娆,生怕她发脾气,可她平静的很,自己独自用膳洗沐,坐在妆台前将头发慢慢擦干。 “容夏,将浴池收拾好,重新准备干净的水。”温娆说道。 “可是,娘娘方才不是洗过澡了么?”容夏说道。 “不是我,皇上待会要用。”温娆说。 容夏一愣,她分明记得皇上在元静那里,可温娆这般说,她便默默下去准备,只是刚准备好,皇上便来了,他二话不说,抬脚便是向浴池的方向走去,她心中对温娆愈发信服。 再看温娆,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她卸了头面,这才坐到了床上,静静的等着祁曜。 她能淡然,祁曜却不能像她一样,他从水池中猛的爬了出来,坐在池边,心里有些说不出燥意。 他想到温娆还在等他,便随意地擦干身上的水,走向浴室。 温娆还是那个温娆,只是肚子里还多了个龙嗣,令他理所当然的更加偏爱她。 “你今日感觉怎么样?”祁曜伸手搂住她问道。 “我去给太后敬茶了。”温娆说道。 “她生病了。”祁曜说。 “嗯。”温娆不提元静,只轻轻地玩着他的指头。 “太后不喜欢我。” 祁曜能料到。 “你不必去她那里。”他说。 “我想讨她欢心。”温娆说道。 祁曜略一犹疑,道:“这般你会受委屈的。” 温娆闻言只是一笑,到底是谁令她委屈的,他真的以为她傻不成? 祁曜摸了摸她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 温娆点头,将披着的衣裳脱挂在架子上,转身前松了松衣带,这才慢悠悠的上了床。 祁曜一低头便看到她柔顺的模样,她一直都不会去招惹麻烦,但始终有一群人容不下她。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微微走神,看到她松散衣领里露出的雪色。 他伸手扯开她的衣襟。 “这是烫伤?”祁曜不傻,她去过太后那里就这样了,其中定然是有人欺负了她。 温娆低着头,道:“是婉儿不小心的。” 杨玉婉,对温娆确实是该恨之入骨。 祁曜不说话,只用力把她抱在怀里。 她有他的孩子,她们便这样欺负她,她没有孩子的时候更难过。 他从前心里想,她永远都不会爱上他的,这一切都是她该受着的,只要她活着,留着一口气放在自己面前聊以慰藉。 可她是懂得回应的,越靠近,他就愈发无法忍受这一切。 他想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可是他不敢,就好像元静这样奇怪的女人,他宁可让她误会也敢告诉她。 “我会让太后喜欢我的。”她的眼里是冷漠沉寂的水潭。 “你不需要取悦她们,我不会令人伤害你的。”他托起她的脸,认真而又专注。 “你说过了。”温娆说,“说过的话,一遍就够了,若是真的,那就更好了。” 祁曜周身一僵,慢慢的松开了手,冷冷地看着她。 “来人。”祁曜忽然喊道。 他来温娆身边鲜少叫人伺候,这般命令反而有些少见。 外面进来几个人都低着头,不敢乱看。 “给朕更衣。” 他的脸色格外难看,穿上衣服就匆忙走了。 温娆一个人躺在床上,似乎恃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甚至都不愿爬起来送他。 第60节 一夜之间,两个人在宫里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元静是皇上给脸面的人,温娆是惹皇上已经歇下又气得离开的人。 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无法挽留的男人,她的人更留不住。 高兴的人俱在。 只是令人跌破下巴的是,温娆居然主动替祁曜的后宫添了两个人,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两人是温婼和杨玉婉。 太后很满意,待她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祁曜听到这消息时只冷笑。 她惯会自作聪明,却始终不会来求他。 两个被提拔的人,他只去温婼那里坐了坐,始终冷着杨玉婉,两相比较,杨玉婉面上愈发挂不住,温婼也受宠若惊。 冷宫里始终有个人几乎要被人遗忘,直到温婼主动来寻她。 “姐姐,我真的成功了,你果然没有骗我。”温婼现身在此处,看到温茹侧脸愈发冷清,连从前的仙气都灭了几分,心里有喜有悲。 “你是我妹妹,只有我们可以相依为命,我若是不帮你,还能帮谁?”温茹垂眸,眼里有凄凉。 “姐姐,我知道过去是我不对,我总是妒忌你,不盼着你好,可现在就我们两个了,我若是还针对你也实在禽兽不如,姐姐,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温娆,不管结局如何,若我成功了,定然重新在皇上面上替姐姐求情,若皇上无情,我也终生侍养姐姐。”温婼情真意切道。 她这般讲多少是有几分真情的,另一部分也是为了令温茹相信她。 “我知道的,否则,巫蛊之术我又哪里敢交给你。”温茹叹道。 “那也接下来该怎么做,皇上已经厌倦了温娆。”温婼说道。 厌倦,真是天真……温茹想着,面上不显道:“接下来,你要毁了那个写了温娆生辰八字的娃娃。” 温婼一听,也不着急,她藏着这个东西就像个烫手的山芋,若是能毁了,自然更好,若是温茹一直怂恿她做这些,她反而才怀疑温娆用心不纯。 “好,我这就回去毁了。”温婼说道。 “等等……”温茹忙拉住她,道:“它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毁灭的,否则你以为巫蛊之术为什么不能妄动?” “那……为什么?”温婼不动声色道。 “因为……”温茹看了眼她,似乎还在犹豫,最终道:“你还记得梁萱么?昔日便是我指使映秀将东西交给梁萱,也是我让她这么做的,可她不懂得及时收手,所以……” “所以她死得那样惨。”温婼的脸色顿时白了白,但对于温茹的坦诚又相信了几分。 “没错。”温茹说道。 “那我该怎么做?”温婼忙问道。 “去河边,烧完之后,直接将灰扫到水里。”温茹说道。 “这般简单?”温婼松了口气。 “嗯。”温茹点点头,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温婼若有所思,觉得这事儿不能耽搁。 夜深时,温婼趁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爬了起来,从床底下掏出了一个白布做的娃娃,娃娃面上无脸,只背后缝上了生辰八字。 她将东西匆匆纳入怀里,走出了房门。 这个时候不该再有人出来行走,即使有,也都是谁也看不见谁。 伸手不见五指,她甚至都不敢点上蜡烛。 她按着白天记下的路线,很顺利的走到了河边。 她掏出那只娃娃,心里微微一叹,有些不死心的在“温娆”的肚子上狠狠的扎了几针,甚至扎到了自己的手指,晕染出了鲜血。 真好,也许加上血,会更加灵验。她这般想着,最后一针扎在“温娆”的头顶,贯穿了它的头,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她迟迟未将它烧灰,反复揉捏把玩,恨不得将这娃娃亲手撕碎。 “不是说了要及时将它烧了么?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忽然有一道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可她甚至没有反应出来这人是谁,便被她狠狠的一推,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前面是河,虽然看不见,但她听到那女人最后的话。 “你不能活的比我光鲜,知道吗?” 天色渐明,都无人路过这条河,直到中午时,来回走动的人多了,闲下来偷懒的宫人便会找个挨着河边的石头坐下喘口气,说说趣事儿,接着便有人眼尖,看到了水面上的浮尸。 人命案子,在皇宫里可以是举轻若重的事情,但必须要给它一个交代,给它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样人们才不会将她归咎于鬼神怪力。 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一个娃娃,背后的八字一合,竟然是温娆的八字,再将娃娃拆开,里面是温娆的名字。 这一切的疑点都有了具体的指向,对于那些调查的人而言,只要抓住这一点顺着推卸责任,便可轻松结束了,可是那人是皇后,便不再是可以随意敷衍了事的了。 按着惯例,他们事先禀报祁曜,而后去紫鸾宫问话。 ☆、66|第 66 章 这个事情到底没能捂严实,不知道是哪个人走漏了风声,接着便所有人都知道了。 刚提升为贵人的温婼因为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后,然后被人推进了水里溺死了。 太后想到先前温娆的行径,本就不喜,现下她又做出这种残害亲妹的事情来,简直畜生不如,她在心中默默念佛,只怕祁曜会被这女人给牵连,现在怀孕也就罢了,若是日后还生了儿子,指不定要把孩子给教成什么样! “太后,我好怕,婼儿都死了,皇后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杨玉婉紧紧抱住太后,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像外人传的那样恐怖。 但她曾亲眼看到温娆发狠,她也怕,只是太久了,她也便慢慢遗忘,温婼的事情是给她的警告,现在温娆那个毒妇成了皇后,要收拾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稍安勿躁,她不会有机会碰你的。”太后也有些忧心道。 虽然她现在拿温娆没办法,但未来的皇嗣,绝对不能由这个毒妇来教养。 太后使人到了紫鸾宫来接温娆,却发现紫鸾宫外面都是祁曜的人,太后的人回去后边再也没有音讯。 祁曜处理完事务,这才急匆匆来看温娆,他是心虚的,因为又一次,无妄之灾落到了她的身上。 一进屋,遍寻不着她人影,最后在床上看到一团人影微微颤抖肩膀,伏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抽噎。 “娆儿。”祁曜将她扶了起来,看到她面上未干的泪痕。 “我已经很听你的话了是不是?”温娆揪住他,像一条被人扯着尾巴揪上岸的鱼,唇色苍白,好似即将会失去生机的模样令祁曜心里一抽,“你瞧我分明呆在宫里哪都没去,你瞧分明是她诅咒我,可没有人追究她的责任,反而是我的错?真的是我的错吗?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应该如她所愿像那个娃娃一下被撕碎才不会有人觉得这是我的错?” “别这样……”祁曜心疼,真的很心疼,前世的温娆不会示弱,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流,可现在的她,一滴眼泪足以令他揪心。 “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你为什么要骗我,我那么相信你,可是你总是在骗我,你说过的,你只喜欢我一个,可是你分明心里还有一个元静,你知不知道,你选择带她走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我的心被撕开了,你就是个骗子!”她狠狠地捶了他一下,落下时的力道却轻飘飘的。 祁曜原本想要问的话都问不出口,她怎么会去害别人,她这样的可怜,只敢在这个时候哭喊两声,她从前从来都不在自己面前这样哭,是他真的令她伤透了心。 “是我没用,我若是知道是谁,我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她……”祁曜抚着她的背,向温娆保证道。 温娆渐渐收了眼泪,道:“你莫要再骗我了。” 膳房里的人是宫外来的,叫林二,刚卸下了东西,便推着车子往外走,车子的轮子有些不稳,走着走着往边上一歪,有个女子帮他扶了一把。 “方才管事叫我来帮你送出去。”那女子朝着他微微一笑,林二脸一红,回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不必了,谢谢。”林二觉得女孩子不该做这些粗活,便向她道谢。 “可是……”她不仅没走,反而面露难色,“我想顺便去卖个东西,你就不能通融通融么?” 林二一听,这才明白了,憨憨一笑没说话,她继续跟着,他也没有拒绝。 待走到门口时,有人拦住了他,他从怀里掏出了手令,守门的人细细查看了一番。 车子推了出去,温茹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踏过去,手腕登时一紧,被人揪住。 “温婕妤这是去哪里啊?”顺着那只手向上看,那人分明是罂粟。 温茹的背影顿时一僵。 “温、温婕妤?”林二不解地看着身边的女子。 守门的人也察觉不对劲。 温茹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罂粟,以及跟在罂粟身后的侍卫。 “他们找温婕妤没找到,我刚好看到了,所以就带他们过来了,温婕妤,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才是。”罂粟眼里翻滚着快意。 温茹面色霎时惨白。 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有被带到祁曜面前严刑逼供,而是送回了冷宫深处。 “凭什么抓我?”温茹冷着脸道。 “这是从你床底下搜出来的鞋子,你鞋底下沾了河边的红泥。”罂粟说道。 “我路过那里。”温茹说。 “你是路过那里,不过,你忘记了,温婼手里的娃娃缺了一块布料,恰好被你鞋底的泥给粘走了。”罂粟说着,从她鞋底的泥里扯出一片小碎布,合着那个巫蛊娃娃,正好。 温茹不说话。 退路退路,真是越退越没路,她信错了人,所以才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温茹无声惨笑,看着干净的地面,她不蠢,她怎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可她会栽赃陷害,温娆也会。 沉默一直到温娆的到来才打破,她一身凤袍,穿戴极为讲究,每一处都是皇后的象征,带着宫人走入温茹的眼帘,她的人和温茹记忆中的人渐渐重合,从头到尾,她依然是那个她,现在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毒|药,匕首,和白绫,你喜欢哪一个?”温娆抚摸着三个托盘里的东西,面无表情。 “你早就算计好了,是吗?”温茹有些不甘心。 温娆闻言,一笑,低低沉沉的笑了起来。 “温茹,知道你从前为什么能一直占着上风吗?”温娆问,温茹看着她没有说话,温娆又道:“因从前的我只是不喜欢你,不知道你使坏,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你。” “你是想告诉我你的厉害之处吗?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的宽容大度不成?”温茹讽刺道。 “你确实该感谢,只是和你比起来,我根本算不了什么,甚至,年龄相近的你我,根本就是天壤之别,我的母亲,可不就是被你害死的。”温娆凝视着她,眼中的冷意渐深。 “是我,那又如何?”温茹仰着脸,苍白美丽。 “没什么?”温娆勾起唇角,转身泄恨一般猛然抬手掀了毒酒和匕首的托盘,独独留下了那白绫。 “我替你选好了你的宿命,你觉得如何?”她捧起了那白绫,慢慢走向温茹。 “你想做什么?”温茹渐渐紧张。 “我想做什么?当然是让你回归到你本来应有的命运,你早就该死了。”温娆最后几个字压在她耳边说。 温茹背后一阵凉意。 “你……你全都知道了?”温茹不可思议道。 “我知道,温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辈子就能翻身吗?”温娆最后说的话,令温茹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第61节 温娆退后一步,不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温茹还来不及挣扎,白绫已经绕在她的脖子上,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温娆。 “还记得今天这个日子吗?”温娆残忍地提醒道。 记得,她怎会不记得,同一个日子,她带着对温娆的诅咒上吊死了。 “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有第二次机会,可以浴火重生。”温娆笑。 温茹也想笑,可脚底的板凳猛然被人抽开,她的脖子瞬间被勒紧。 那瞬间,熟悉的痛苦向她袭来,也许时间过去了很短,但对她来说,是揉碎开来细数的,骨头承受不住的重量,喉咙里咯吱咯吱的声音,眼睛在向眶外涨,舌头也不受控制的吐出去了,她的身体晃荡了几下,忽然骨头传来一阵细微的咔嚓声…… 她还在挣扎,也许已经死了,也许真的还有救,可对温娆来说,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这个女人,谋划的一切,从最初,便想除去她,除去她的母亲,不过,对方也做到了,她抓住了那个转机,梦里的母亲确实有个心上人,只是母亲没有等到那一天便已经死了。 这辈子也许发生了什么变化,母亲等到了那人,结果却被八岁的温茹设计害死。 可八岁的温娆却什么都不知道,她是多么愚蠢。 温娆抚着肚子的手,忽然用力一抓,紧紧捏着肚子,面色一白。 “娘娘,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罂粟忙扶着她问道。 “不……”温娆惊呼了一声。 “什么?”罂粟低下头听她说话,却惊了一身冷汗。 “我不要生下这个孩子……” 温婼尸骨未寒,温茹也死了。 一连死两个温氏女,谁还能不明白其中的猫腻。 “你还怕吗?只要你愿意,谁都不能碍了你的眼。”祁曜从她身后轻轻地拥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肚子。 “你今晚上留下来嘛?”温茹问。 祁曜想了想,道:“留。” 天黑之后,人们行事愈发谨慎,宫里有个毒后,曾经得罪过她的人都不得不防。 恰如宁修容,她记得今夜该轮到祁曜来她这里了,这才放松了警惕,打扮的花枝招展,有些忐忑不安地等祁曜来,她已经想好了,能先出庄子避一避也是好的,总之,不能留在这宫里了。 她知道,没有人能奈何的了现在的温娆。 “娘娘,皇上今晚上不来了。”明薇小心翼翼的说道,“他在紫鸾宫留下了。” “是吗?”宁修容心不在焉道,“那赶紧把门关上叫人今晚上加两把锁。” “哎,奴婢这就去。”明薇说着向外走,却被门外的人狠狠一撞,险些冲撞了宁修容。 “哎呀——”明薇来不及说话,便瞧见明蕊气喘吁吁道,“娘娘,是、是罂粟姑娘来了。” 宁修容心一提,见门外的人没等通报,已经带着两个太监走了进来。 “罂粟姑娘,不知深夜拜访,有何事?”宁修容强作镇定。 “宁修容,奴婢给宁修容送酒来了。”罂粟嘴角含笑,似乎对往昔的事情并不记仇,但只有宁修容看懂了那抹笑背后的含义,几乎汗毛倒竖。 “什么酒,我从不饮酒。”宁修容冷冰冰道。 “宁修容,这是皇后的一份心意,你若是拒绝,可是看不起皇后娘娘。”罂粟冷声道。 “妾不敢。”宁修容咬牙。 罂粟端着酒壶走近两步,见宁修容闪躲,便嗤笑了一声,“宁修容是不是觉得这酒里有毒?” 宁修容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嚼碎。 “我就是害怕这酒里有毒。”她豁出去一般说道。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罢了。”罂粟竟然也不勉强,拎着酒壶的手一送,酒壶便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流淌出里面香稠的酒味。 宁修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看见罂粟转身又令人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了那个食盒,直到看见里面的糕点,她彻底白了脸。 “宁修容,这糕点放了好多天,已经馊了。”罂粟说,“这盘子这糕点,可都是宁修容宫里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宁修容刚要退后两步,便被太监牢牢给架住。 明薇明蕊想上前去救人,却被那太监一脚踹开,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放开我!” “宁修容,你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皇后敬你一杯酒,你不喝,那你自己宫里做出来的糕点,可得吃个干净才行啊。”罂粟不紧不慢,将那糕点摆好,这才转身向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个太监便上前捏住宁修容的下颌,在对方猝不及防时,猛地将那精巧的糕点塞进她嘴里。 宁修容涨红了脸,猛咳了几声,却咳不出嘴里的糕点。 那太监下手愈发的狠,直到塞完最后一块糕点,宁修容死死的抓挠自己的脖子说不出话来。 这糕点,无毒,只是掺杂了一些能令人流产的东西罢了。 前几天的温娆还想息事宁人,放在那里没去揭穿,隔了几日,她便改变了主意。 祁曜夜里睡得心神不宁,虽天气转暖,但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温娆就躺在他怀里,他却觉得是那般触不可及,是错觉? 直到第二日,他的心才重重一沉。 宁修容晚上吃糕点的时候噎死了。 有人从她嘴里抠出了点糕点扔给狗吃,那狗也只是拉肚子,毫无反应,宁修容是真的被噎死的。 祁曜压下了所有的动静,不许任何人打探,明薇明蕊也再也不见踪影,所有可能知道实情的人都消失不见,人多是对一些诡异的事情好奇,同时也讳莫如深,宫里一桩一桩的事情实在令人畏惧了,连讨论的乐趣都不再有,只是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而温娆的紫鸾宫被护得更紧。 “娘娘。”罂粟忽然抓住温娆的手,勉强地挤出一抹微笑,“娘娘的指甲长了,该剪指甲了。”温娆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不自觉的掐着肚子,罂粟害怕。 不管什么时候的温娆,她都从未有过这般令人害怕。 “指甲长了?”温娆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茫然。 “是啊,指甲这东西,虽然能伤别人,但不小心的时候,也总会伤到自己。”罂粟柔声道,拿出一只小剪子,见温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替她修剪。 “罂粟,皇上有多久没过来了?”温娆问。 罂粟微微一惊,面上未显,道:“皇上就昨天没过来罢了。” “是么,我这脑子忘的真快,难怪有人说一孕傻三年。”温娆轻笑。 “我瞧娘娘肚子尖,应该是男孩……”罂粟尽量引一些高兴的话题对温娆说。 谁知温娆忽然手一甩,把罂粟手中的剪刀给拍掉了。 罂粟怔怔地看着温娆的手,有血从掌心渗出,慢慢顺着手指尖低落到地上。 罂粟的眼睛瞬间红了,跪在温娆脚边,“娘娘,您别这么折磨自己了行不行?” “疼……”温娆拧眉,眨了眨眼睛,顿时也流了一行清泪,“罂粟,快点拿药来,我真的……好疼。” ☆、67|第 67 章 元静安静的坐在庭院里,巧巧则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生怕这里也会出现皇后的人。 “你不必这么小心。”元静说道。 “娘娘,奴婢这还不是担心你嘛。”巧巧哼着,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说:“那个皇后这里有病,现在就仗着肚子里有个免死金牌,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呢。” 元静看着她,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轻声道:“别说了……” 巧巧知道元静性子软,才不肯罢休,“她本来就有病,还不给人说,我……”她一转身,便像见鬼一般僵住了,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祁曜的面色阴如乌云,抬脚便将她踹开,怒道:“狗奴才,你方才说谁有病?谁给你的胆子?!” 元静吓得站了起来,却不忘将巧巧扶起,巧巧躲在她背后,捂着脸哭。 祁曜看着元静忽然一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屋内,不准任何人跟过来,猛地将门扣上,他转而将元静用力一推,她站立不稳,便朝地上歪去,他见了也不伸手去扶。 “你爹还是没有出来?”祁曜的面上结了冰渣子似的,再也没有任何暖色。 元静坐在地上不动,“我父亲已经死了。” “那便父债子还。”祁曜的眼中凝起了杀意。 “皇上,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元静叹了口气,无奈道:“在温娆小时候,我父亲曾经点拨过温娆的母亲,可她们终究没有做到,这不怪我的父亲。” “让她成为一个名声扫地的女人,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好办法?”祁曜冷笑。 “别忘了,她该在勾栏院长大。”元静说,“我父亲为了替她改命,遭了天谴。” “若非是他,她又怎会有今日?”祁曜冷哼。 “你说的没错,但你也别忘了,我父亲都是为了帮你。”元静有些恼了。 祁曜顿时沉默。 元静是元道长的女儿。 很久以前,在温娆年幼的时候她娘曾带她去山上拜访世外高人,那高人说,她命中带贵,贵里缠煞,注定红颜薄命,惨死横梁。若要活命,必须破坏名声,越坏越好,若是能破坏那荣贵的命格,此生安泰。若是不能阻止,注定贵气难挡,也该身常伴煞,煎熬于世。 这不是温娆的命,这是祁曜给她带来的灾难。 祁曜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元道长,他发觉祁曜罕见的命格后,替祁曜指点迷津,彼时祁曜戾气更甚,知道温娆母亲死了之后受大宁氏欺负,便一怒之下在暗中杀了大宁氏,可他做错了。 元道长说他在害温娆,使温娆所该受到的磨难一下子堆积起来,一直到她二十岁那年,报应会要了她的命。 元道长说,这叫应劫。 凡人亦有劫难,下者躲劫,来世为畜生,中者应劫,前世业报消净,上者化劫,慧根见长。 温娆便是应劫中的凡人之一,祁曜动手阻了她的应劫路,让她原本受磋磨的数十年少了无数磨难,这使得她小劫化大劫,积累到二十岁那年时,性命堪忧。 果不其然,那一年,温娆险些就吊死了。 从那以后,祁曜眼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受苦,只敢保住她的命,不敢“阻”了她的任何难,有时候,他想自己也是她的劫,与其令别人对她不好,也许自己对她不好也可以让她少点磨难。 元道长死前找到他,将女儿元静托付给他,祁曜不愿,直到元道长咬牙保证,自己就算死后也会替温娆护命。 遇到温娆的事情,祁曜不敢不信,到底是答应了,再后来,元静令人叫来祁曜,元静和她父亲不一样,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父亲临死前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她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她对祁曜说了一些话,她说她父亲在阴间看的多,比人界看的更清楚,只是必须白日点蜡烛,她才能看到她爹,可即便如此,也需要靠运气。 元静说,这一世不该存在,是祁曜执念太深,所以乱了别人的命格,短了她爹的命。 换句话说,她爹是个大善人,是祁曜对不起元道长,也是祁曜对不起元静,而温娆,是受害者,也是受益者。 第62节 “她的磨难当真这样无穷无尽?”半晌,祁曜才开口问道。 “她本不该为皇后,是你冲动了,你忘记她先前为后的下场了么?”元静又道。 曾有一度,祁曜几乎想要抛开一切顾虑将温娆牢牢护紧,死便死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磨难,可是他舍不得,他舍不得她死。 他那日之所以选择带元静走,便是因为元静对他说,温娆的命只有一条,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这话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他不能告诉温娆这样荒谬的理由,温娆也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 “你还有办法吗?”祁曜问她。 “多子即多福,你后宫那么多女子,皆是怨。”元静垂眸道。 祁曜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拉开门离开。 元静依然坐在地上,松开了身侧的手,指甲戳着掌心戳出了深深的印记,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太后一直在忍耐,日复一日的念经,只希望能够祈福保佑身边的人,她忍了许久,直到杨玉婉带着一头血回来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原来温娆在路上撞见了杨玉婉,命人将杨玉婉从台阶上推了下来。 九十九层台阶,杨玉婉摔得几乎没气了。 温娆尚未回到宫里,便在路上就被太后的人给“请”了过去。 “你好恶毒的心!”太后指着她怒骂道。 温娆没有跪下,也没有人敢让她跪下,她便站在那里,淡声道:“臣妾不敢。” “你真以为我是个老太太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我倒不知道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太后猛地一拍桌子。 “是她自己见到臣妾如见鬼似的转身就跑,臣妾也没办法,况且,她若是心里没鬼,又何必要转身就跑呢?若是如此,她也不必摔下台阶了。”温娆说道。 “你!”太后气的眼前发黑,又摔坐回去了。 温娆抿唇,宫人们给太后揉背的揉背,端茶的端茶,就是没有一个人敢看她。 还不等太后再发难,祁曜得了消息又立刻赶了过来,他只深深地看了温娆一眼,转而令人将太后扶进里屋躺下,安抚了半天,这才出来带温娆走。 “你没事吧?”祁曜看了看她的肚子,说道。 “没事。”温娆摇了摇头。 “下次别碰太后身边的人了,她年纪大了……”祁曜说着,发觉身边的人顿时不走了。 他回头看到她冷冷的看着自己。 “我没有碰她。”温娆说。 祁曜绷着脸,也不说话了。 “你昨天晚上在哪里?”温娆垂眸道,“是不是在宸妃那里?” 祁曜无奈地一叹,去牵她的手,刚想安抚她,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松开了她的手,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身边的罂粟呢?”祁曜问。 “她……”温娆听到这话,这才慢慢笑了起来,“我让她替我去看看宸妃。” 祁曜的脸一沉,丢下她一人带人离开。 元静在屋内点上一支蜡烛,闭眼祈福。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慢慢走了进来。 那人靠近,走到元静跟前,呼出一口气,将蜡烛吹灭,元静这才睁开眼睛,讶然地看着对方。 “宸妃娘娘,奴婢罂粟。”罂粟笑道。 “你是皇后身边的那个罂粟。”宸妃说。 “是啊,最近后宫里好多人都遭了殃,奴婢特地来看看您还好不好。”罂粟说。 “我很好。”元静说。 “宸妃娘娘,皇后听说你这里有很多蜡烛,她想向你借一根,她说,你这里的蜡烛特别,皇上喜欢。”罂粟说。 元静眼眸一沉。 “不如就这一根吧,我们皇后娘娘的娘死得早,点上了,说不定也能见一见她死去的母亲呢。”罂粟面上似乎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样似的,依然说着。 元静伸手压住那支蜡烛。 “你不给吗?宸妃娘娘。”罂粟嘴角含着一抹讥笑。 “为什么你会知道。”元静面上一片淡然。 罂粟松开了手,笑着没说话。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没想到一猜就猜中了。 这是一个重生的世界,罂粟从那个老太监想要淹死自己的时候便什么都想起来了,前世,今生,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事情。 温娆派人查了一番,才知道元静的父亲是个世外高人,没有名字,世人都称他元道长。 叫元道长的人很多,但既是元道长,又是世外高人,温娆也见过一个。 在温娆小的时候,她娘带她去见世外高人算命时,那个高人也姓元。 温娆觉得元静和那人的模样有七分像,不知道世间是不是真的有这样巧的事情。 罂粟觉得没有,所以她认定了那个元道长就是温娆见过的那个世外高人。 她等来了身后的动静,也不怕,只是刻意大声道:“宸妃娘娘,你父亲之所以能知道所有人的命并且将别人蒙在鼓里都是因为他和温茹一样是个重生之人吧,他知道自己的前世,也知道别人的前世,所以他才根据别人上一辈子的命来妄断改命之事,他不过是为了在自己死前替你找个靠山罢了,现在看来,他是成功了。” 元静没有反驳,外面的人也没有进来。 “他知道这些人曾经的命,他甚至指点过温茹,告诉温茹只要到了她该死的时辰找个替死鬼替她去死,她便可以取代那人的命格了,温茹最妒恨的人自然是皇后,所以她便想方设法让皇后成为替死鬼。 他也给皇后算过,说皇后这辈子注定不能入权贵人家,因为他知道温娆注定是要做皇后的人,而温茹也一定会想办法让温娆成为替死鬼,所以,他才一语命中,说温娆有‘惨死横梁’的大劫。 你爹到底用这样的方法骗了多少人,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蠢货被他蒙在鼓里呢?” 罂粟说完心里方痛快了。 元静的脸愈发惨白,摇头,“我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虽知道上辈子的事情,可他告诉我,他是真的有办法……” “那你说谁的命被改了呢?是温茹的命,还是温娆的命?她们一个该死的还是死了,一个该成为皇后还是成为了皇后,你爹到底是不是骗人,你自己心里清楚。”罂粟冷笑。 元静脑中一片混乱,毫无还手之力。 罂粟很聪明,元静心虚,因为她在元道长死了之后根本就看不见元道长了。 所以有人来揭发她父亲的秘密时,她心虚了,她甚至被罂粟的话给说动了,父亲是不是真的在骗人,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元道长要想做到这一切确实并不需要有什么通天的神力,只需要他知道他们那些人的过往,胡诌几句,谁又能辨别真假。 就好像现在,谁又能说罂粟的推断是假的。 “你为了留在皇上身边,骗了他,不是吗?”罂粟说到最后,终于得意的笑了。 在门被祁曜推开后,罂粟几乎都以为自己是胜利的人。 只是祁曜没有愤怒的责问元静,而是迈步走到了罂粟面前,冰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是温娆让你来的?”祁曜问。 罂粟没有否认,只是绷着脸答:“是。”在她心里,这样的男人,即使是皇上也配不上温娆。 祁曜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捶在桌子上,吓罂粟一跳。 “去……把她找出来……” 他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可现在他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没有对自己的愚钝而感到难堪,没有对元静的欺骗而感到愤怒……他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些情绪。 他只是忽然间明白,温娆方才是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他选择不相信她,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他忘了她是多么脆弱的一个人,如果温娆知道罂粟口中所谓的真相,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承受。 所以,温娆不是为了支开他令罂粟伤害元静,温娆是为了支开他和罂粟,她要伤害的人是她自己。 ☆、68|第 68 章 温娆坐在河边,心里想的是一些过去的事情。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另一段悲惨人生的开始。 她变成了梦里的人,沾了一手的血。 有时候她会看到她们,在深渊里伸手挣扎,妄图够到她的脚,将她一起拽下去。 她的四周都是鬼,肚子里也有个鬼。 她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叹了口气,动了动腿,整个人便悄无声息的滑入水中,水面上泛起一丝涟漪便恢复了平静。 温娆再一次见到那个小血人,和之前不一样,现在的它似乎长得齐全了些,脑袋也不折了,看见温娆不敢靠近,只是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擦眼泪,和温娆的动作出奇的像。 温娆小时候不喜欢哭,母亲死了,她不敢哭,除了她娘,没有人愿意抱着她哄着她。 可眼泪和流汗一样,痛了就会自己流出来,她压制不住,便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擦眼泪,一遍又一遍,直到擦干。 她走过去,却发现自己脚下忽然失重落到了水里渐渐下沉,那小人在空中慢慢消散变成一只小船游到她身边,小小的,只有她巴掌那么大…… 温娆笑了笑,握紧小船闭上了眼睛。 她听见了祁曜的声音,他看到她落水了。所以最后才喊的那样撕心裂肺吧。 可是……太迟了。 天边是火烧的红,这个时辰是在傍晚黄昏。 温娆睁开眼睛,看到手里捏着一团纸浆,看不出来东西的原型是什么。 “娘娘,您终于醒了。”罂粟守在床边,连眨眼的频率都控制着,直到第一时间发现温娆醒过来。 “孩子……”温娆的嗓子有些哑。 罂粟面上一黯,“娘娘,孩子没有了。” 第63节 温娆深深的吸了口气。 “皇上呢?”隔了会儿温娆又问。 “皇上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他……”罂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样的祁曜。 温娆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是没有气的,祁曜抓着她的手,眼角渗出了血。 谢珩就像个能掐会算的神仙一样,入宫来的时辰正好赶上这一幕,妙手回春,又救回了温娆的命,可是孩子留不住了。 这是一个坏消息,在旁人看来,也许祁曜命中克子。 温娆休整了半个月,面上才出现一丝血色。 祁曜也坚持了半个月没有来见她,可有些事情不是他不见她就能躲过去的。 再一次出现时,温娆觉得他莫名老了,年轻的身体,可周身却是一片死气。 “你走吧。”这是他来见她说的第一句话。 温娆顿时碰翻了茶碗。 “去哪里?”温娆问。 “去你想去的地方。”祁曜说。 “为什么?”温娆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攥紧。 祁曜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 沉默了半晌,他开口道:“温娆,我累了。” “你永远都不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而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伪装成你喜欢的人。” 温娆沉默,没有反驳他的任何一句话。 无边的沉默在屋内蔓延开来,死寂。 两个人好似再也没有任何一句话可以交流,温娆伤了他的心,留着她的人,她只会用这样的方法让他悲痛欲绝,她给他的不仅仅是第一次。 他曾经以为只要他有了滔天的权利,只要他将她留在身边,假以时日她便会爱上他,冷酷的他,自私的他,还有深爱着她的他。 可是他错了,当她不爱他的时候,她尚存一丝希望,妄图逃离他,可当她爱上他的时候,她有的仅仅是一份深深的绝望,和一双死灰的眸子。 祁曜想,若是他能回到当初那样心狠的时候,即使是这样的她,他依然会偏执的留在身边,可他偏偏学会了怎么温柔,在她的面前愈发卑微,只会想到让她高兴的事情。 温娆收拾着东西,在清晨天未亮的时候离开了皇宫,有祁曜的指令,没有一个人会拦住她。 她走出宫门的瞬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心脏的地方脱离,慢慢变轻,飞升至天。 她猜那大概是她的梦魇,那个梦里的温娆。 “你要去哪里?”有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她只匆匆扫了扫四周,便爬上了马车,车夫压了压斗笠边缘,一甩缰绳,带着马车离开。 “谢大夫,你又帮了我一次。”待马车走远,温娆才缓缓开口。 谢珩掀开帽子,回首神情复杂地看了温娆一眼。 “你是个聪明人。”他说。 “谢大夫,我不聪明,只是我从来都不相信世间能有什么忘情的草药。”温娆说道。 “你不相信?”谢珩挑眉。 “不相信,若是真的有,你又怎么会还帮我。”温娆说。 谢珩轻呵一声,扬手抽了马背一鞭,温娆猛地一颠,险些滑倒。 “就算我喜欢你,也不容许你质疑我的医术,你不相信这世间有令人忘情的草药,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识到,我之所以没有忘情,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我不会为你而心死,要不了多久,祁曜会验证这一点。”谢珩说。 “什么意思?”温娆惑然。 谢珩回眸看她,道:“意思便是,他会忘记这辈子对你的情,真正的忘记。” 温娆闻言脸色顿时一白,“忘记……这辈子……” 谢珩点头,“你还说你不喜欢他,你的脸分明都吓白了。” “不是的……”温娆焦急道,“快,快些走……” 谢珩不解,“我说过,他这次真的会忘,他连血泪都流了出来,你在他面前死过一次,我虽让你活了,可你的孩子却是真的‘死’了。” 温娆摸着肚子,眼中一片灰蒙,“你瞧,在他的身边,不死也成了我的错。” 谢珩语塞,顿时也沉默了。 在别人眼中看来,能令祁曜付出这么大悲痛的人只该是个死人。 “对不起。”谢珩说。 温娆看向窗外向后倒退的风景,有些东西渐渐模糊。 这次她是真的能够离开,而祁曜也是真的能够忘记,他们也该像两根交叉的线交叠之后各奔东西。 “温娆,你留在我身边,你是个怀了孕的女人,还是他的孩子,你没有选择。”他说。 谢珩说完,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知道,这个女人滑不粘手,若是逼急了,她总是有办法离开。 可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细细的声音,好似风刮来的一般,带入他耳中,“嗯。” 谢珩顿时松了口气,在前面闹市的地方给她去买点干粮路上带着,待他掀起帘子时,马车内已然空空如也。 他的面上顿时僵硬,那个女人…… 世间人形形□□,温娆没有见识过多少美好的感情,可却深谙尔虞我诈,她的裙角沾了灰泥,显得狼狈不堪。 她蹲在墙角,却有个小女孩从门里伸出了一只手,向她递来一只烧饼。 温娆警惕地看着她,面上是一片漠然。 “姐姐,给你吃。”小女孩回头看向院子里没有人发现,便轻手轻脚迈着小步跨过门槛坐在温娆旁边。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姐姐,皮肤像雪,唇色若红梅,一双眼睛璀璨如星,好看的像个仙女。 温娆对着那小女孩扯了扯嘴角,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好人,温娆永远都没有那个运气能保证自己遇见的不是坏人。 也许那个女孩回头张望时,院子里正有着几个人拉着网,就等她接过那只饼将她抓住。 温娆不愿意跟谢珩离开,如果她愿意,从最初,她便已经跟着谢珩离开。 也许有人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可谁又知道,她的初衷是想死,可她永远都是别人手中的一只人偶。 谢珩让她活,她竟连死的选择都没有。 她痛恨这样的日子,痛恨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小姐,你真的不出去见他?” 温娆脚下顿时一顿。 这里是个复杂的巷子,她至今没有绕出去,可偏偏走到这里,她听到了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 “喜欢我的人那般多,若是每一个都像他这样,我岂不是要忙死了。”另一个同样耳熟的声音冷哼了一声。 温娆面上一片愕然。 “可他的一条腿被打断了。”那个声音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嘛,喜欢那个小子你就直说,这是最后一次,你去吧。” 门推开,那女子和温娆撞个正着。 “丝桐。”温娆语气毫无疑问。 而丝铜却顿住了。 一旁粉衣小丫鬟掩住嘴巴没敢喊出声。 丝桐退后了两步,一身红纱,俗不可耐。 可温娆看到她却觉得是当头一击,震得她眼睛发黑。 深夜,云雾胧月,有人翻窗爬到了三楼的窗户里。 温娆刚脱了衣服要睡,惊得险些尖叫。 “你做什么?”她怒责道。 “跟我走。”他说。 “我哪里都不去。”温娆狠狠地甩开了他。 “你别相信他的话,他只是在骗你。”他说。 “与你何干,只要结果达到了,他骗我又何妨,我爱他,甘心为他所骗。”她冷声道。 “你……”他高高抬起了手,却打不下手。 “哼,你还不快快离去,就凭你这样的人,不配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她狠狠地推开了他。 他刚离开,屋子里就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娆儿。”那个男人柔柔地牵住她的手,嘴角噙着一抹令所有少女动容的浅笑,下一刻却一巴掌扇在温娆的脸上,“谁叫你这么做的?” 温娆扶着凳子半晌站不起来,“他不过是个下作的农民,你又何苦盯着他。” “我何苦,自然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娆儿,你不明白我的苦心么?”他说。 温娆扯了扯嘴角,“江淇玉,你算准了我爱你,可你知不知道,我也是深知你这样的人绝对是不会喜欢上我的。” 江淇玉笑着摇了摇头,“至少,至今为止我最喜欢的女子是你啊。” 离开的人是祁曜,穿着补丁平民的祁曜。 第二次见到他时,温娆在十里长亭相约。 “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兵队,我可以帮你,你不必怕,从今往后,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我都可以帮你报仇。”这样的祁曜眼中甚至还有几分单纯,似乎料定了感情的美好,只要对她好,只要她愿意伸出手来,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别的阻挡。 “谢谢你。”温娆垂眸,替他斟酒,只一杯,他便溺死在她的温柔乡,三万集结的兄弟兵,瞬间湮灭,他醒来时,被人废了筋骨,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娆姐姐,那个男人又来了,他是谁啊?”粉衣丫鬟问。 温娆只垂眸看了一眼,那地上如同脏抹布一样的男人,道:“是个穷书生,从前痴缠的紧。”她的眼底古井无波,漠视着他的愚蠢。 “娆姐姐,那个穷书生今天被打断了一条腿,他还是不肯走……” 第64节 “不见。” “娆姐姐,听说那个穷书生又来了,这次被打断了两条腿……”那粉衣丫鬟说着犹豫了一下,道:“我瞧见有人从后巷走出来,看着竟然像淇玉公子身边的人。” 那声音若有似无,温娆的指尖陷入掌心,仰起脸,再也不能假装不知道。 她避开了江淇玉的眼线,见了祁曜最后一面。 “知道吗?你是第一个为我断了前程和手脚的男人。”温娆说。 他的眼睛一片浑浊,带着血丝,几乎看不出从前的模样。 “所有的男人,你是为我付出最多的男人,可我是个坏女人,征服一个女人可以用温柔,可征服一个坏女人,你要压服,否则,你变成了现在的一个废物,得到了我的心,却得不到我的人。”她嘲笑,令他血充眼珠。 “我……得到了你的心。”他终究开了口,只是话一说完,立刻吐了口血,吐了温娆满身。 “女人的心不稀罕,她的人才稀罕,你虽得到了我的心,可我的人是别人的人。”她无情说,令他愈发暴躁。 “毒妇……”他终究忘不了,她害他兄弟,害他至今,他却执迷不悟。 温娆目光一凛,只是低头压住了他的唇,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你得了我的心,慕容句得了我的身,他便什么都没有,你死了,我便能安心周旋于他们之间,所以,从一开始,我选择让你死。”她抚着他的侧脸,声音分明是如春风般柔腻,话却如冰刃,划得他皮开肉绽。 他的死亡是个缓慢的过程,死前,他的双眼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温娆。 “你在想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温娆低下头,耳朵贴着他的唇,果然听见了他虚弱的声音。 “来世……你别后悔。”他说。 温娆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你傻吗?来世你该祈求避开我这个毒妇。”她说。 “我会留住你,我会……保护……”他说着,下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来。 时间到了,谁也没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他依然瞪大了眼睛,躺在她的怀里,凝着她的脸,不舍闭上。 温娆抱着尸体一直等到天亮,她抱着尸体无声痛哭,她爱的男人便是这么简单,可偏偏他死的那般惨,为她所害。 梦境尽头,温娆抖了抖湿润眼皮,终究是寻回了这一片丢失的记忆…… 眨眼半年,深深庭院飘落枯黄树叶。 齐曜信步闲庭,竟走到了这个已然荒芜的地方。 “这是哪里?”祁曜顿住脚步,看向那落了尘的鎏金大字,紫鸾宫。 “紫鸾宫。”高禄擦了擦额上的汗照着那字念了一遍。 “朕知道,朕问你,这里有谁住过。”祁曜压低了声音,已然不耐。 “这……”高禄立即闭口不言。 他不说祁曜也能猜得出来。 “是她么?”他说。 “皇上记得……她?”高禄试探地问了一句。 祁曜呼吸一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温娆抱着他清浅笑意中,她说的话,他如刀刻般挂心。 “她人呢?”他问。 高禄又猛擦汗,祁曜自从温娆走了之后,便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可又似乎没有忘记,可对温娆的态度却是十分微妙。 “皇上,温娆是您的皇后,是您亲自放她出宫的。”高禄解释道。 祁曜拧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放她离开,一定是这个毒妇太狡猾,若是落在他的手中…… “皇上,不如您去宸妃那里坐坐,换换心情。”高禄建议道。 齐曜轻轻地摇了摇头,却不是回应高禄,而是在想,也许他应该避开她。 因为这个名字让他很疼,只想一下都疼,是他前世所不曾有过的痛,他想,这个女人真毒,转世了,她还是像一根毒刺一样,深埋于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要参加培训一个月,有时候要熬到夜里两三点,睡觉时间都不够所以请见谅。 ☆、69|第 69 章 又是一年春,街市上渐渐变得热闹,京城里原本凝滞的消息似乎跟着天气一起升温,慢慢流动起来,一些不为平民所知的事情也渐渐被传了出来。 原是那慕容句在早些时候的那场大火中没死透,竟然还留了口气集结起了一支不小的队伍要复兴大茕,只是时过境迁,当下的天下是祁曜的,后者虽说行事有时过于狠厉,但前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百姓当下的日子过的是富足有余,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心中纷纷唾骂慕容句反贼,将祁曜当作信仰,一日念叨三回,只盼着这天下莫要再乱起来。 “皇上,他潜伏在南山。”玄衣派人追踪之后只得来这一个消息,可这一个消息花了祁曜将近两年的时间。 “南山?”祁曜目光微寒。 “是……有人说他们早就在那山上有所活动,山底下的人害怕是山匪就去报了官,可官府并没有人理会。”玄衣说着将一些宗卷呈给祁曜。 ☆、70|第 70 章 “为什么不说话?”祁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玄衣不敢正视他。 “这是什么?”祁曜低头看着那根已经被熏黑的东西又问了一遍。 “玉、玉石。”一向简洁爽利的玄衣也磕巴了一下。 “很好。”祁曜嘴角扯出一抹笑,却没有人会认为他在笑。 玄衣没有说错,只是他实在不愿意准确的说出那两个字,那是一根玉势,一个不管出现在哪里都不会用来垫桌脚的东西,玄衣红着脸想。 江淇玉一击必中不损一兵一卒,在兵力上他也许比不过祁曜,可他知道人心的弱点,抓住了温娆还不够,他还留下了后招,非逼得祁曜坐不住不可。 祁曜沉着一张脸,周围无人敢近身,包括玄衣也隐到了暗处。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于一个抛弃自己孩子的女人,他是否真的能大方到毫无芥蒂,这点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而任何人换位思考,都觉得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人活在世,只要有情,又如何能没有弱点,他也许可以战死在沙场而心不死,可他如何能对着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再亲密无间? 玄衣想,那个女人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祁曜孩子的母亲,就算祁曜恨透了她,厌倦了她,恐怕也会对她手下留情,即使她当下是如此的龌蹉不堪。 轰隆—— 方才还是大晴天,转眼间却想起了一声惊雷,温娆站在山顶上,看见无边的天空中一片乌云翻腾而来,所到之处,顿时一片昏暗,在温娆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笼罩在她上空。 “跟我走!”江淇玉牵着她匆匆离开此地,可雨来的凶猛,温娆到底还是被淋透了。 江淇玉亦是没有避开,回到院子里只令人将温娆带去洗个热水澡再换套干净的衣裳。 温娆任由她们摆弄,对江淇玉的话也没有任何异议,令对方十分满意。 只是看着周围的环境,温娆到底还是忍不住讶异了一下,脚底下铺着的并非普通的石头,而是整片整片发绿的玉石,浴池里的龙头看似平凡,可双目总是带着紫色幽光,那两颗紫色的珠子镶嵌为目,温娆虽不知那是什么,但却明白那不是凡物,柱子上雕画了一树梅花,片片晶莹,暖气氤氲下,温娆几乎以为那是活的,可走近了些,她才发现,那满树的花瓣,每一瓣都是剔透的宝石。 他的野心果真是掩藏的太好了。 一个人想要掩藏自己,总是会选择塑造一个与自己性格相背的人物,这是不是说明,江淇玉有多么高风亮节,那真正的慕容句就该有多不堪? 温娆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温暖,身体上的纾解令她松了松眉头。 外面暴雨声响得令人烦躁,可关上门的时候屋内又沉寂到好似没有生气,她知道屋子里有人在监视她,因而她也没有泡太长时间,刚起身,便离开有人将衣服递过来,似乎知道温娆不喜欢别人碰,那人只是搁下衣物很快就离开了。 温娆漠然的看着那件衣裳,他果真是连半刻的舒心也不愿意她有,可她没办法拒绝。 她们拿走了她脱下来的衣裳,只留了这一件外衫,连亵衣亵裤都不曾备上,温娆披上它连小腿都不能完全遮住。行走间露出莹白的脚踝。 温娆别无选择,不能因为这份羞辱而选择赤身裸|体,在很多次的无路可选中,她学会了从善如流。 在她转身之际,一个老妇人又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她身旁,手上捧着两只金铃,对着温娆皮笑肉不笑,“姑娘,您是想自己戴还是奴婢给您戴?” 温娆抿唇,眸色淡然。 他防的这样严,她是不是该省下如何逃走的心思了。 这是一间极为眼熟的房间,温娆被领到这里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来了,包括江淇玉。 庆幸,她穿成这个样子,确实谁都不想见。 “你现在后悔吗?”房间里忽然有人说道。 温娆将被子裹紧,一点都不惊讶屋子里会出现另一个人,她低头数着头发,道:“哪里有我后悔的余地……他们是汹涌的浪,而我只是浪里的一片叶子,除了随波逐流,我连退出都做不到。” “你真没骨气。”他说。 温娆扭头看见封颂站在屏风后,并未逾越。 “你是封颂吗?”温娆问,“封颂和江淇玉,季风和慕容句,你说你是谁,你们有那么多张脸,也许到死,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是谁重要吗,横竖都不是好人。”他轻笑了一声,“你只要记住,曾经有个扮成马夫的无赖觊觎过你便是。” “温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温娆知道他们之间的龌龊。 封颂一顿。 “她想怀上的是龙子,你觉得谁有这个能力给她?”他略带嘲讽道。 温茹想要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她想要的仅仅只是权势地位,得不到祁曜的时候,她便决议与江淇玉联盟,条件是江淇玉给她一个孩子,当时她本就打算要假孕,江淇玉帮她简直是一举两得,可最后她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一举两得的美梦,而是被人两头算计了,恼怒交加的她最终决定嫁祸给温娆,可终究是自食恶果了。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带你走。”封颂打断了她的思绪。 “带我去哪里?”温娆问。 “最初我是受温茹指使来算计你的,可我见到你之后便想带着你离开,让你做我的妻子,找份活计将你养活。”他说。 “我不愿意留下来,也不愿意跟你走,即使跟你走我也会想方设法逃走,可你们谁都不愿意让我逃走,我又何必白费力气。”她索性将话挑明,打破他的幻想。 “你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是你能立场明确一点,何以有今日。” 温娆顿时沉默。 他说的是,如果她支持祁曜,她这个时候就在祁曜的后宫里,不会给他添任何麻烦,如果她支持慕容句,也不会落在祁曜的后宫,如果她愿意跟封颂走,先前那么多好机会足够他们远走高飞……只要她坚定,又怎么又今日。 可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在他们当中选,世间人无数,为何独独给她划了个圈子,不许她跳出去? 第65节 “我先前过得很艰难。”温娆说。 封颂眸光一动,没有开口。 “离开了皇宫,我遇到了丝桐,那个时候我已经怀了祁曜的孩子,丝桐一直照顾我,直到孩子出生,我丢下了那个孩子,他生病了,丝桐不得不将他带回皇宫里让太医为他诊治,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脱身,你明白吗?”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喜欢祁曜……” “谁说我不喜欢,但是,自由对我而言更重要。”温娆打断了他的话。 封颂微微一愕,却坚持道:“我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是么?”温娆忽然一笑,“如果是你,你觉得我就不会对你的孩子做些什么来让自己脱身吗?” 你的孩子……即使她默认他们未来也许会有孩子,但那也是与她无关的么,她这么风轻云淡,反而更让他心凉。 她的狠从来都不会表现在面上,每一次都是这样,不把她逼急了,她便总让人误会这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怎么欺负都不会反弹,把她逼急了,她却比谁都狠。 “那你便好好待着吧,只等着最高的那道浪将你卷走好了。”他心里有些难过,替她难过,她永远都没有自由,只能是风筝,而那根线,只能在他们手中。 封颂悄悄离开后,又摸去了书房,见江淇玉果真在房间里。 “听说你抓了温娆回来。”他说。 “没错,要不了多久,祁曜便会过来。”江淇玉将这山上的布防图反复翻看,拧着眉头修了又修。 “何以见得?”封颂问。 “因为他那样的人是受不了的,他受不了心爱的女人经历过这样的侮辱。”江淇玉轻轻的笑了,没有了从前的清逸,他的野心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邪气。 “什么?”封颂不动声色道。 “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很久了。”江淇玉忽然感叹道。 封颂想了想,当初他被温茹授意去害温娆,结果却被温娆毁容,之后机缘巧合进入一个地下组织,因脸上的烫伤而为人所排挤,他愈发蒙头苦练,最后被江淇玉选中,转眼,便却又见到了温娆。 江淇玉在“慕容句”荒淫败坏的时候便去了栎国,而他则被分配了另一个任务,想方设法潜伏到祁曜身边,成了封颂。 “你还记得我与她的新婚吗?”他说。 封颂紧了紧拳头,只道:“记得。”他怎会不记得。 “我不愿意碰她,可当时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我又听闻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便想,那么喜欢男人,我便寻了个顺手的物件,替我完成新婚之夜的人物。”他说这话时神态自然,毫不忌讳。 他背对着封颂,看不到对方面上的震惊的神情,依然在说:“那时候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了几乎把持不住……可她愈是这样,我就越恨上天的不公,为何赐我如花美眷,却又令她肮脏低贱,我那样粗鲁的对待她,可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处子,我当时有多惊喜就有多遗憾,那时我才知道她和外面传言中的人是不一样的,她那般柔弱可欺,可怜她的初夜给了一根玉势,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话音刚落,背后顿生寒意。 他拍开桌子,就势躲开,一道寒芒划过他脸侧,几根青丝断落,微微狼狈。 “你做什么?”江淇玉的面色冷了下来。 封颂举着剑,眼中几乎迸发出火焰,“对一个女子如此,你竟半点羞愧也无。” “你有资格说这话吗?”江淇玉冷笑,“你对她又有多干净,你觉得她看你的目光和看我的是不一样的么?” 封颂语塞,微微一顿,江淇玉便趁着这个机会抽出墙上的佩剑,反手刺向他的手。 封颂倏然后退避开他的剑锋,跌撞在身后的柱子上,一群人顿时涌了进来,将利刃指向着他,令他无处可避。 “你是故意的?”封颂恍然,这些人显然是早就在这埋伏下的,若非有意而为,怎会如此迅速。 “虽说你是我的人,可你毕竟跟过祁曜那么些年,你怎么保证,你没有反叛之心呢?”江淇玉的目光防备疏离。 封颂怒极反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反而要我证明我是否真心不成?不怪人都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将我利用完之后,便想以这样一个罪名处理我吗?” 江淇玉沉眸不语,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只是终究是没什么动容,“你知道的太多了,而且,你还妄图煽动她,这不是叛逆又是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封颂哼道,“你大功未成就急着卸磨杀驴,未免太过心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也算是报了你的恩情,日后海阔天空,我也再不会为你所用。” “海阔天空?”江淇玉闻言挑起眉头,笑,“你是否想多了,上至九天下至黄泉,你以为你能海阔天空么,你为一个女人而迷失心智,我早已不满,况且那个女人还是我的妻子,你说我如何能放过你?”他掐住他的脖子,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主上,山下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来了……来了很多人。”有人匆匆从外面赶进来传报。 江淇玉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转身走到外面观望了一番,果真看到山脚下成片的黑影。 “他竟然如此迫不及待。”江淇玉呢喃道。 “当下我等如何是好。”一幕僚问道。 江淇玉侧目看了眼地上倾倒的沙盘,道:“他来不是刚好,他若是不来,我的心思也就白费了。” 雨天很让人难受,冰冷的雨丝打湿了外衣,之后黏在皮肤上,累赘而又不爽利,乌云压得很低,江淇玉站在最高的了望台上,俯视万物。 “多么渺小的东西啊。”他轻叹,此刻他的野心得到了从所未有的满足。 如果他能以如此卑薄的力量战胜祁曜的军队,他从此会不会在历史上成为一个传说呢? 他静静地等着,直到山前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声,连带着了望台都晃动了一下,这时他面上的笑容才无限放大。 一切都该结束了。 山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削下了一小半,这一小半仅于整个南山而言,可对于人来说,这是灭顶之灾。 暴雨冲着泥流像野兽一样张开了腥气的口将山下的黑影全然覆盖,他们也许有转身跑,可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他们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转瞬,天灾替他解决了所有难题。 “我们的兄弟牺牲了许多……”有人一身泥泞来传报。 江淇玉轻轻勾动唇角,“待我大业成时,自会铭记他们。” 他们的命便被他一句铭记轻轻带过,他没有看到身后人,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为他出生入死,同样是冒着生命危险,眼中炽热的光在他的一句话中转眼间消融。 温娆从梦里惊醒,同样感受到了这片震荡,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恍然间想起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这样的声响不像普通的雷声。 她赤脚走在地板上,打开了窗户,带着泥点的雨啪啪啪打落进来,她微微一怔。 是雨太大让她眼花了不成,为何她觉得远处山塌陷了一处? 在人们以为灾难会无限的延续下去的时候,雨霎时停了,江淇玉胸有成竹的模样,好似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下山吧。”他看着远处不复存在的一切,以胜利者的姿态引领着众人。 山下再无动静,江淇玉觉得有些可笑,祁曜当初妄图将“他”烧死在地道中,让他死的毫无颜面,当下,他死的岂不是更加窝囊,他真想把对方的尸体扒出来,看着他被泥沙灌满的身体,狠狠嘲笑。 他为祁曜准备好了“天灾”与“人祸”,他选择南山正是因为此地有惊喜,特别是这山脚下,地势偏颇,像一只碗,只要四周埋伏好射手,里面的人根本就无法逃出生天,若是遇到山体泥流,将将可将这个凹地填平,江淇玉从很久以前便开始策划,无数次想到祁曜的死法,直到今日美梦得偿,他内心的喜悦自不是言语能说尽的。 “主公,属下觉得有些奇怪……”在他兴奋之余,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沉浸在兴奋当中依旧无法自拔,头也不回漫不经心道:“哪里奇怪了?” “您……您抬头看……”身后之人说着似乎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江淇玉下意识抬头,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布防。 那是他为祁曜埋下的“人祸”,每一个地方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确保身在山下的人无处可逃,此刻,他人在瓮中,他选好的箭已然对准了自己。 他的心陡然一沉,后退一步,看到泥里露出半个身体的尸体,他猛地弯腰去拽,却发觉手中轻飘飘的,那只是一个裹着稻草的士兵。 霎时,头顶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他再也没有了思考的余地。 温娆推开门,发现门口没有人再守着,外面的雨停了,却并没有云开雾散。 她缩了缩身子,感到丝丝寒意,想回到屋子里,转身猛然发现回廊下一直都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衣服尽然湿透,头发黏在脸侧,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好似石化了一般。 温娆心猛跳,却无从退缩。 “祁曜。”这个名字不自觉的从她口中溢出,让她心跳的更加厉害,好似有什么即将呼之欲出,而那人只是扭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好陌生的一个女子,青丝缭乱,衣不蔽体,脚环金铃,一双眸雾茫茫的,又惊又慌,莫不是已经被人当成禁脔养在了深院里了。 “你该回宫了。”祁曜没有任何愤怒的神色,似乎只是在吩咐一件事情一般,甚至没有再多看温娆一眼,“即使想要离开皇宫,也该名正言顺,只要你开口,没人会阻拦,从前那些错的,朕会一一的……”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深深地看向温娆,“拨乱反正。” 他对温娆来说何尝不陌生。 曾经那个男人动辄发怒,看见她这幅模样恐怕会将房顶掀了,可他现在只是对她说,她不该这样离开皇宫,她应该名正言顺的离开? 他变得愈发成熟,从前的他是一个秉性暴露的人,他甚至不屑掩藏自己的任何缺陷,而现在的他,周身充满了压迫感,像一颗无从下手的石头,不给她任何机会去看透。 皇后一级上岗证 70|第 70 章 “为什么不说话?”祁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玄衣不敢正视他。 “这是什么?”祁曜低头看着那根已经被熏黑的东西又问了一遍。 “玉、玉石。”一向简洁爽利的玄衣也磕巴了一下。 “很好。”祁曜嘴角扯出一抹笑,却没有人会认为他在笑。 玄衣没有说错,只是他实在不愿意准确的说出那两个字,那是一根玉势,一个不管出现在哪里都不会用来垫桌脚的东西,玄衣红着脸想。 江淇玉一击必中不损一兵一卒,在兵力上他也许比不过祁曜,可他知道人心的弱点,抓住了温娆还不够,他还留下了后招,非逼得祁曜坐不住不可。 祁曜沉着一张脸,周围无人敢近身,包括玄衣也隐到了暗处。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于一个抛弃自己孩子的女人,他是否真的能大方到毫无芥蒂,这点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而任何人换位思考,都觉得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人活在世,只要有情,又如何能没有弱点,他也许可以战死在沙场而心不死,可他如何能对着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再亲密无间? 玄衣想,那个女人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祁曜孩子的母亲,就算祁曜恨透了她,厌倦了她,恐怕也会对她手下留情,即使她当下是如此的龌蹉不堪。 轰隆—— 方才还是大晴天,转眼间却想起了一声惊雷,温娆站在山顶上,看见无边的天空中一片乌云翻腾而来,所到之处,顿时一片昏暗,在温娆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笼罩在她上空。 “跟我走!”江淇玉牵着她匆匆离开此地,可雨来的凶猛,温娆到底还是被淋透了。 江淇玉亦是没有避开,回到院子里只令人将温娆带去洗个热水澡再换套干净的衣裳。 温娆任由她们摆弄,对江淇玉的话也没有任何异议,令对方十分满意。 第66节 只是看着周围的环境,温娆到底还是忍不住讶异了一下,脚底下铺着的并非普通的石头,而是整片整片发绿的玉石,浴池里的龙头看似平凡,可双目总是带着紫色幽光,那两颗紫色的珠子镶嵌为目,温娆虽不知那是什么,但却明白那不是凡物,柱子上雕画了一树梅花,片片晶莹,暖气氤氲下,温娆几乎以为那是活的,可走近了些,她才发现,那满树的花瓣,每一瓣都是剔透的宝石。 他的野心果真是掩藏的太好了。 一个人想要掩藏自己,总是会选择塑造一个与自己性格相背的人物,这是不是说明,江淇玉有多么高风亮节,那真正的慕容句就该有多不堪? 温娆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温暖,身体上的纾解令她松了松眉头。 外面暴雨声响得令人烦躁,可关上门的时候屋内又沉寂到好似没有生气,她知道屋子里有人在监视她,因而她也没有泡太长时间,刚起身,便离开有人将衣服递过来,似乎知道温娆不喜欢别人碰,那人只是搁下衣物很快就离开了。 温娆漠然的看着那件衣裳,他果真是连半刻的舒心也不愿意她有,可她没办法拒绝。 她们拿走了她脱下来的衣裳,只留了这一件外衫,连亵衣亵裤都不曾备上,温娆披上它连小腿都不能完全遮住。行走间露出莹白的脚踝。 温娆别无选择,不能因为这份羞辱而选择赤身裸|体,在很多次的无路可选中,她学会了从善如流。 在她转身之际,一个老妇人又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她身旁,手上捧着两只金铃,对着温娆皮笑肉不笑,“姑娘,您是想自己戴还是奴婢给您戴?” 温娆抿唇,眸色淡然。 他防的这样严,她是不是该省下如何逃走的心思了。 这是一间极为眼熟的房间,温娆被领到这里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来了,包括江淇玉。 庆幸,她穿成这个样子,确实谁都不想见。 “你现在后悔吗?”房间里忽然有人说道。 温娆将被子裹紧,一点都不惊讶屋子里会出现另一个人,她低头数着头发,道:“哪里有我后悔的余地……他们是汹涌的浪,而我只是浪里的一片叶子,除了随波逐流,我连退出都做不到。” “你真没骨气。”他说。 温娆扭头看见封颂站在屏风后,并未逾越。 “你是封颂吗?”温娆问,“封颂和江淇玉,季风和慕容句,你说你是谁,你们有那么多张脸,也许到死,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是谁重要吗,横竖都不是好人。”他轻笑了一声,“你只要记住,曾经有个扮成马夫的无赖觊觎过你便是。” “温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温娆知道他们之间的龌龊。 封颂一顿。 “她想怀上的是龙子,你觉得谁有这个能力给她?”他略带嘲讽道。 温茹想要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她想要的仅仅只是权势地位,得不到祁曜的时候,她便决议与江淇玉联盟,条件是江淇玉给她一个孩子,当时她本就打算要假孕,江淇玉帮她简直是一举两得,可最后她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一举两得的美梦,而是被人两头算计了,恼怒交加的她最终决定嫁祸给温娆,可终究是自食恶果了。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带你走。”封颂打断了她的思绪。 “带我去哪里?”温娆问。 “最初我是受温茹指使来算计你的,可我见到你之后便想带着你离开,让你做我的妻子,找份活计将你养活。”他说。 “我不愿意留下来,也不愿意跟你走,即使跟你走我也会想方设法逃走,可你们谁都不愿意让我逃走,我又何必白费力气。”她索性将话挑明,打破他的幻想。 “你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是你能立场明确一点,何以有今日。” 温娆顿时沉默。 他说的是,如果她支持祁曜,她这个时候就在祁曜的后宫里,不会给他添任何麻烦,如果她支持慕容句,也不会落在祁曜的后宫,如果她愿意跟封颂走,先前那么多好机会足够他们远走高飞……只要她坚定,又怎么又今日。 可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在他们当中选,世间人无数,为何独独给她划了个圈子,不许她跳出去? “我先前过得很艰难。”温娆说。 封颂眸光一动,没有开口。 “离开了皇宫,我遇到了丝桐,那个时候我已经怀了祁曜的孩子,丝桐一直照顾我,直到孩子出生,我丢下了那个孩子,他生病了,丝桐不得不将他带回皇宫里让太医为他诊治,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脱身,你明白吗?”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喜欢祁曜……” “谁说我不喜欢,但是,自由对我而言更重要。”温娆打断了他的话。 封颂微微一愕,却坚持道:“我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是么?”温娆忽然一笑,“如果是你,你觉得我就不会对你的孩子做些什么来让自己脱身吗?” 你的孩子……即使她默认他们未来也许会有孩子,但那也是与她无关的么,她这么风轻云淡,反而更让他心凉。 她的狠从来都不会表现在面上,每一次都是这样,不把她逼急了,她便总让人误会这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怎么欺负都不会反弹,把她逼急了,她却比谁都狠。 “那你便好好待着吧,只等着最高的那道浪将你卷走好了。”他心里有些难过,替她难过,她永远都没有自由,只能是风筝,而那根线,只能在他们手中。 封颂悄悄离开后,又摸去了书房,见江淇玉果真在房间里。 “听说你抓了温娆回来。”他说。 “没错,要不了多久,祁曜便会过来。”江淇玉将这山上的布防图反复翻看,拧着眉头修了又修。 “何以见得?”封颂问。 “因为他那样的人是受不了的,他受不了心爱的女人经历过这样的侮辱。”江淇玉轻轻的笑了,没有了从前的清逸,他的野心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邪气。 “什么?”封颂不动声色道。 “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很久了。”江淇玉忽然感叹道。 封颂想了想,当初他被温茹授意去害温娆,结果却被温娆毁容,之后机缘巧合进入一个地下组织,因脸上的烫伤而为人所排挤,他愈发蒙头苦练,最后被江淇玉选中,转眼,便却又见到了温娆。 江淇玉在“慕容句”荒淫败坏的时候便去了栎国,而他则被分配了另一个任务,想方设法潜伏到祁曜身边,成了封颂。 “你还记得我与她的新婚吗?”他说。 封颂紧了紧拳头,只道:“记得。”他怎会不记得。 “我不愿意碰她,可当时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我又听闻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便想,那么喜欢男人,我便寻了个顺手的物件,替我完成新婚之夜的人物。”他说这话时神态自然,毫不忌讳。 他背对着封颂,看不到对方面上的震惊的神情,依然在说:“那时候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了几乎把持不住……可她愈是这样,我就越恨上天的不公,为何赐我如花美眷,却又令她肮脏低贱,我那样粗鲁的对待她,可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处子,我当时有多惊喜就有多遗憾,那时我才知道她和外面传言中的人是不一样的,她那般柔弱可欺,可怜她的初夜给了一根玉势,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话音刚落,背后顿生寒意。 他拍开桌子,就势躲开,一道寒芒划过他脸侧,几根青丝断落,微微狼狈。 “你做什么?”江淇玉的面色冷了下来。 封颂举着剑,眼中几乎迸发出火焰,“对一个女子如此,你竟半点羞愧也无。” “你有资格说这话吗?”江淇玉冷笑,“你对她又有多干净,你觉得她看你的目光和看我的是不一样的么?” 封颂语塞,微微一顿,江淇玉便趁着这个机会抽出墙上的佩剑,反手刺向他的手。 封颂倏然后退避开他的剑锋,跌撞在身后的柱子上,一群人顿时涌了进来,将利刃指向着他,令他无处可避。 “你是故意的?”封颂恍然,这些人显然是早就在这埋伏下的,若非有意而为,怎会如此迅速。 “虽说你是我的人,可你毕竟跟过祁曜那么些年,你怎么保证,你没有反叛之心呢?”江淇玉的目光防备疏离。 封颂怒极反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反而要我证明我是否真心不成?不怪人都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将我利用完之后,便想以这样一个罪名处理我吗?” 江淇玉沉眸不语,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只是终究是没什么动容,“你知道的太多了,而且,你还妄图煽动她,这不是叛逆又是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封颂哼道,“你大功未成就急着卸磨杀驴,未免太过心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也算是报了你的恩情,日后海阔天空,我也再不会为你所用。” “海阔天空?”江淇玉闻言挑起眉头,笑,“你是否想多了,上至九天下至黄泉,你以为你能海阔天空么,你为一个女人而迷失心智,我早已不满,况且那个女人还是我的妻子,你说我如何能放过你?”他掐住他的脖子,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主上,山下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来了……来了很多人。”有人匆匆从外面赶进来传报。 江淇玉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转身走到外面观望了一番,果真看到山脚下成片的黑影。 “他竟然如此迫不及待。”江淇玉呢喃道。 “当下我等如何是好。”一幕僚问道。 江淇玉侧目看了眼地上倾倒的沙盘,道:“他来不是刚好,他若是不来,我的心思也就白费了。” 雨天很让人难受,冰冷的雨丝打湿了外衣,之后黏在皮肤上,累赘而又不爽利,乌云压得很低,江淇玉站在最高的瞭望台上,俯视万物。 “多么渺小的东西啊。”他轻叹,此刻他的野心得到了从所未有的满足。 如果他能以如此卑薄的力量战胜祁曜的军队,他从此会不会在历史上成为一个传说呢? 他静静地等着,直到山前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声,连带着瞭望台都晃动了一下,这时他面上的笑容才无限放大。 一切都该结束了。 山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削下了一小半,这一小半仅于整个南山而言,可对于人来说,这是灭顶之灾。 暴雨冲着泥流像野兽一样张开了腥气的口将山下的黑影全然覆盖,他们也许有转身跑,可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他们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转瞬,天灾替他解决了所有难题。 “我们的兄弟牺牲了许多……”有人一身泥泞来传报。 江淇玉轻轻勾动唇角,“待我大业成时,自会铭记他们。” 他们的命便被他一句铭记轻轻带过,他没有看到身后人,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为他出生入死,同样是冒着生命危险,眼中炽热的光在他的一句话中转眼间消融。 温娆从梦里惊醒,同样感受到了这片震荡,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恍然间想起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这样的声响不像普通的雷声。 她赤脚走在地板上,打开了窗户,带着泥点的雨啪啪啪打落进来,她微微一怔。 是雨太大让她眼花了不成,为何她觉得远处山塌陷了一处? 在人们以为灾难会无限的延续下去的时候,雨霎时停了,江淇玉胸有成竹的模样,好似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下山吧。”他看着远处不复存在的一切,以胜利者的姿态引领着众人。 山下再无动静,江淇玉觉得有些可笑,祁曜当初妄图将“他”烧死在地道中,让他死的毫无颜面,当下,他死的岂不是更加窝囊,他真想把对方的尸体扒出来,看着他被泥沙灌满的身体,狠狠嘲笑。 他为祁曜准备好了“天灾”与“人祸”,他选择南山正是因为此地有惊喜,特别是这山脚下,地势偏颇,像一只碗,只要四周埋伏好射手,里面的人根本就无法逃出生天,若是遇到山体泥流,将将可将这个凹地填平,江淇玉从很久以前便开始策划,无数次想到祁曜的死法,直到今日美梦得偿,他内心的喜悦自不是言语能说尽的。 “主公,属下觉得有些奇怪……”在他兴奋之余,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沉浸在兴奋当中依旧无法自拔,头也不回漫不经心道:“哪里奇怪了?” “您……您抬头看……”身后之人说着似乎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江淇玉下意识抬头,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布防。 那是他为祁曜埋下的“人祸”,每一个地方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确保身在山下的人无处可逃,此刻,他人在瓮中,他选好的箭已然对准了自己。 他的心陡然一沉,后退一步,看到泥里露出半个身体的尸体,他猛地弯腰去拽,却发觉手中轻飘飘的,那只是一个裹着稻草的士兵。 霎时,头顶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他再也没有了思考的余地。 温娆推开门,发现门口没有人再守着,外面的雨停了,却并没有云开雾散。 第67节 她缩了缩身子,感到丝丝寒意,想回到屋子里,转身猛然发现回廊下一直都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衣服尽然湿透,头发黏在脸侧,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好似石化了一般。 温娆心猛跳,却无从退缩。 “祁曜。”这个名字不自觉的从她口中溢出,让她心跳的更加厉害,好似有什么即将呼之欲出,而那人只是扭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好陌生的一个女子,青丝缭乱,衣不蔽体,脚环金铃,一双眸雾茫茫的,又惊又慌,莫不是已经被人当成禁脔养在了深院里了。 “你该回宫了。”祁曜没有任何愤怒的神色,似乎只是在吩咐一件事情一般,甚至没有再多看温娆一眼,“即使想要离开皇宫,也该名正言顺,只要你开口,没人会阻拦,从前那些错的,朕会一一的……”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深深地看向温娆,“拨乱反正。” 他对温娆来说何尝不陌生。 曾经那个男人动辄发怒,看见她这幅模样恐怕会将房顶掀了,可他现在只是对她说,她不该这样离开皇宫,她应该名正言顺的离开? 他变得愈发成熟,从前的他是一个秉性暴露的人,他甚至不屑掩藏自己的任何缺陷,而现在的他,周身充满了压迫感,像一颗无从下手的石头,不给她任何机会去看透。 皇后一级上岗证 71|结局 当一个宫殿不再有皇上幸临的时候,这座宫殿会渐渐变成冷宫一般的存在。 长草盖住门庭,灰土掩住光华,人去楼空时,它便荒芜了。 “我要见他。”温娆恍惚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可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可她必须醒来。 她需要与祁曜开诚布公,他愿意接受也好,不愿意接受也罢,只有他的态度明了,她才能为自己的下一步打算,她不愿意坐以待毙。 “娘娘,您请。”高禄尽忠尽责,看着温娆的目光不似没人那般诸多情绪,可他要使坏,一点都不会让人发现。 温娆不自觉的将脚步放轻了,脚步缓下来后,铃铛便也安静了。 她用最慢的速度走到了门口,一只手搭在门上使,却又使不上了力气。 她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有勇气,她做了那样的亏心事,若是见了祁曜一点都不怕,那也是不可能的。 在她犹疑之际,里面忽然想起一道奶声奶气的童音。 “父皇,你去哪里啦,小乖好想你。”那声音又糯又软,似乎在撒娇,也许正被他的父亲抱在怀里,小脸埋在他父亲的衣服上,所以声音还有点闷。 温娆霎时犹如五雷轰顶,扶着门的手忍不住攥紧,整个人好似摇摇欲坠。 “父皇去剿匪了,这不就回来见你了么?”祁曜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暖意。 “父皇,我想你了,母妃也想你了,你不要再让我和母妃担心你了好不好?” 祁曜沉默了一会,方道:“知道了,今天晚上父皇陪你可好。” “不要,有母妃在,小乖不怕,父皇亲亲母妃,母妃想你都想的哭了,母妃不哭不哭,父皇在这里。” “你就欺负你母妃不会说话是不是,好了,让你母妃在里面歇歇,父皇还有公务要做。” ……种种对话,温娆紧抿着唇,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似乎需要极大的力量来压抑着。 难怪……难怪祁曜愿意与她“拨乱反正”,是她的错,幸而今日他们一切安好,既然已经有人能够取代她的地位,她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她转身离开,脚步慌忙凌乱,叮铃作响。 她做了那么多狠心的事情,总是会有报应的,如今报应来了,她却有些承受不了。 也许那个孩子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他的眼里没有她这个狠心的女人,有的只是里面那个温柔的女子。 温娆轻轻的摇了摇头,一切都该结束了。 天气愈发的晴朗,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一切的黑暗都已无所遁形。 “嬷嬷,小乖要带母妃晒太阳。”一个短手短腿的粉嫩小童抱着一只娃娃用一双犹如小鹿般单纯的眼睛看着老嬷嬷。 老嬷嬷牵强地挤着笑脸,心里却恨不得将这孩子抱在怀里疼爱一番。 这孩子年幼时便没有了母亲,啼哭不止,时常惊厥,皇上亲自带在身边照顾,亦是不能令他心安,直到他生辰时送了一个模样似他母妃的娃娃给他,他才渐渐开朗,整日整夜抱着娃娃喊母妃,真真令人心疼。 只怪他母亲太狠,丢下这稚子不管不问,只管自己任意妄为。 “呜……”嬷嬷一走神,就看见走在前面的小皇子摔了一跤,忙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嬷嬷嬷嬷,我的母妃掉到水里了,快去救她,哇哇哇哇,我要母妃……”他看见那个娃娃慢慢沉了下去,皱起来的包子脸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老嬷嬷手忙脚乱,见他哭的小脸发白,知他体弱,忙道:“莫慌莫慌,嬷嬷这就去喊人来。”她忙安抚着小皇子,见小皇子伸手推她,她这才跑开。 小男孩呜咽着走到河边,俯身想去够那娃娃,眼见着手就要够到了湖水,背后忽然被重力一推,整个人都翻身掉到了水里。 桌上有一杯酒,温娆不喜欢喝酒,但酒能醉人,醉了便人事不知,不会感受到肠穿肚烂的痛苦,不会心痛。 她伸出手却始终没有勇气,她想,她还没有看到那个孩子长什么样,就算自己死后成鬼,都不知道谁是她的儿子,岂不是很可笑? 温娆心不在焉的向祁曜宫殿方向走去,没有随从的宫女,没有端庄的姿态,穿着华服的她看起来奇怪极了。她走到拐角处猛地被人一撞,她险些摔倒,幸而对方伸手扶住了她,她抬头方看清对方是个小宫女。 “怎么如此慌乱?”温娆见她神色慌张,问道。 “啊……”小宫女懵了一下,忙道:“不好了,小皇子落水了,奴婢要去喊人呢。”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跑开了。 温娆先是一怔,随即大惊,来不及思考忙跑到前面那条河边,果真看见水里翻腾着一个人。 她想也不想忙跳了下去,只是她忘记了自己并不会水,出于本能,她抱住了那个孩子,看清了他的模样…… 有人用力地将孩子从她手中抢了出来,温娆被人一推便失去了维持浮力的平衡,她看见岸上有人来了,有老嬷嬷将小皇子抱了起来,只是再也没有人跳下来救她了,而为首的那人,是太后,用着冷入骨髓的目光,看着她挣扎下沉。 温娆的脑子里有片刻的宁静,她想,死于她而言,未必不是解脱。 而那个孩子,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他的生活,若是他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母亲,想必也是面上无光,若她死了,一切都迎刃而解…… 她的世界,犹如水波漾了开来,渐渐扭曲。 噗通一声,又有人落了水。 岸上的人冷眼旁观,又悄悄地窥视太后的神情。 直到水面上那人连带着温娆一道浮起。 “长生,你好大的胆子。”说话的人声音很熟,乍一看,竟然是那杨玉婉,只是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娇嫩的小姑娘,如今却挽起了头发,自愿做了姑姑。 “求太后饶她一命。”长生拖着温娆不下沉有些吃力。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有所动作,他想拖着温娆像岸边靠,不想一靠近岸,便有竹竿子打在他头上,硬将他打了下去。 “长生,你只是个奴才,你最好识抬举些。”杨玉婉咬牙道。 长生猛然抬眸,却看向她们身后动了动唇,“奴才也只是奉皇上之命罢了,太后娘娘真的要阻拦么?” 太后闻言一怔,一回首,便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祁曜,吓得不轻。 祁曜阴着一张脸,将在场人一一扫过,最终没有正视太后,道:“太后,那个女人是朕用命换回来的,你这会儿便想轻易取了她的命,你要的是她的命,还是朕的命?” 他说得轻巧,可每一个字犹如千金压在太后老迈的身体上,只开头那句太后而不是母后,已经令她震惊。 “扶太后退下。”祁曜挥手,仅剩的那点耐心也告罄了,“太后年岁已大,素日里又有一颗仁慈的佛心,不若安排一下去庙里修身养性罢。” 听到这话,众人皆明了,这事情是在无转圜余地了,而太后直接气的昏了过去。 杨玉婉低着头不敢说话,只差一点,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点,温娆却始终这样的命好,她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她扶着太后离开,以为自己又暗自逃过一劫,只等着下一次计划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皇上,那宫女方才是故意冲撞皇后的……”玄衣说道。 “将杨玉婉的双手取来。”祁曜的目光落在温娆身上,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是否要回避太后……”玄衣有些迟疑,毕竟太后为了护着她,这些年连睡觉都没有离过她。 祁曜不说话,玄衣却也领会了他的意思,想来,太后等人已经耗尽了祁曜的耐心,杀鸡儆猴,至于太后能不能承受的住,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温娆觉得很舒服,这种舒服好似解开了所有的束缚,再没有什么能够将她困住,再没有那些人在眼前勾心斗角,她舒服地几乎想笑,只是这种幸福很快就被一碗苦水所打断。 一种从深处蔓延上来的苦意,渐渐散发到喉咙里,乃至舌尖都在发涩,直到那种呛水的感觉再次袭来,河水漫过头顶,岸边人冷漠的目光,她出于本能用力挣扎,只是一甩手,耳边传来陶瓷破碎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恍然发现自己在自己的寝宫内,而摔碎的是一碗药。 祁曜蹙眉,衣袍上沾了发黑的药渍,看着她醒来,眸光微闪。 “我去让人给你重新换碗药。”他似乎有些不愿意面对她,只几步走出了房门,唤来了太医让其换一碗药来。 “皇上,您要不先换件衣服……”高禄眼尖,瞧到了衣服下摆上那一片。 祁曜点头,却不抬脚向外走,道:“你自去取一件来。” 高禄明白他这是想要寸步不离这宫殿了,便也不啰嗦了。 祁曜坐在外间,闭上眼睛,却是温娆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苍白无气,冰冷的好似一个死人一般。 他真的恨她,只是如果再一次失去她,他的恨又有什么意义,他只是想将她留下,非爱即恨,若是再无羁绊,她又怎会留下,她那样的绝情,连孩子都留不住她,他恨她,却又丢不下。 祁曜气闷,伸手抓住桌上的酒杯,却忽然察觉到异样。 这里是温娆的宫殿,温娆是个不饮酒的人,为何桌子上放的不是茶杯而是酒杯……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手一斜,将酒洒在地上,无需银针试探,便见那液体落在地上滋滋作响,在地面上腐蚀了一个浅浅的小坑…… 若是喝了,定当是个穿肠的□□。 祁曜重重地将酒杯摔在地上,转身推门进去,却见温娆手里握着一片碎瓷,他蓦地上前将瓷片打落,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目光犹如吞噬白骨的黑渊,恨不得将温娆绞碎。 “你想死……” 他重重地将她推到在床上,俯身掐住了她的脖子。 温娆一怔,霎时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很得意,不管怎样都是会有人来救你的,不管怎样,都会有人比你更在乎你的命?”祁曜的声音沉稳,可温娆痛苦的表情以及他掐住她脖子的手上鼓胀起的青筋足以说明他的怒,他的狠。 “呵呵呵呵……”祁曜忽然低低沉沉地笑了起来,那种冰冷绝望的笑声,让温娆毛骨悚然。 第68节 “掠夺也好,讨好也罢,你全然不接受,你可以死在我面前,却能沦落为他人的禁脔……”他一把抓住她的脚,握住那只铃铛,空手拧断那脚链砸在她脸上,“贱人!” 祁曜的心是空的,他觉得自己的理智正一点一点的被耗尽,总有一天会亲手掐死她,他不愿意继续留下,他的暴怒,她承受不了。 温娆怔怔地摸着自己的脖子,看到他起身,一抬手却抱住了他。 “别走……”她的手臂发软,可却紧紧的绕过他的腰身,扣住自己的手,不让他离开。 祁曜身形一僵。 “我没有想死……我只是不小心碰掉了碗……” “我只是想起来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我以为你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我怕自己后悔。” “我在慕容句身边没有死,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救我,只是我不想承认罢了。” “我早就后悔了,从一开始就后悔了,可我不愿意承认,甚至想用事实证明我不爱你……可是,我骗不了我自己了,我差点淹死的时候,最后想到的人是你……” 种种,那些令祁曜震惊的话,被她以一种杂乱的语序说出来,令祁曜怀疑她是不是在说胡话。 被她一打岔,他又平静了下来。 “你休息吧。”他坐在床边替她盖好被子,只当她在说胡话。 温娆轻轻地摇了摇头,忽然又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那种熟悉的感觉与温度,她学着他当初的作为,伸出舌头去撬他的唇,比他投入,比他用力,她在他怀里,他能感受到她的紧张。 他嘴里是她方才喝药的苦味,苦的发涩,他睁开眼睛看到只有她眼中的急切,没有欲望,没有感情,她只是在说谎。 那苦涩的味道霎时沉浸到五脏六腑一般,他却没有推开她,将她用力的搂在怀里,那样的紧切他才能相信她是真的。 “我是爱你的。”临了,温娆贴在他耳边说道。 祁曜闭上眼不置一词,她的一切都是他所想要的。 纵使被欺骗。 温娆倚在他怀里,忽然间明白,她一直想要逃离的只是命运,违背天意的人都在“无理取闹”,会为此付出代价。 而她不会再逃,她会好好爱着她唯一能爱的男人,也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一切,都需要眼前这个男人赋予她的权利。 “只要你不离开。”祁曜紧扣她的手,给了她想要的承诺。 只要你不离开,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温娆扬起唇角,却想要落泪,她不会辜负他,因为他们已经有了无法斩断的血契,那是他们共同的孩子,这辈子,除非死,她放不下他们。 小乖的名字不叫小乖,只是父皇总是告诉他要乖要听话,这样母妃才会喜欢他,所以他总是喜欢自称为小乖,希望不知道躲在那个角落里的母妃会听见。 直到有一天,小乖看见了母妃从水里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便知道,他的母妃相信他是个乖孩子,终于愿意回到他和父皇身边。 全文完 若干年后,原本在京中最不起眼的王家渐渐崛起,愈发兴盛,王家人入朝为官,王盛之子颇得圣上青睐,多番提拔,最终官拜相位。 皇后势力日渐壮大,有人艳羡亦有人担忧,只王家人规规矩矩,但凡家族里有人犯错,不等人去告发,王家人自己便先惩治,比之外人的手段只重不轻,唯一的一点便是王盛后来续弦的夫人是个小王盛二十岁的小姑娘,听说是个曾经伺候皇后的小宫女名唤丝桐,被王盛看中强抢回家,一直为人所编排嘲讽,至于其中究竟有什么内情却无人知晓。 上有皇恩浩荡,下有太子撑腰,皇后此生,荣贵无双!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