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咋不上天呢》 第1节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公主,你咋不上天呢 作者:鑫爱诗 =================== ☆、第1章 捉奸 大印国,复元二十九年春,铃锣胡筒。 幽深的巷宅深处,有一处青瓦小楼,正上演红绡帐暖、颠鸾倒凤的美景,除去这一室**倒也十分衬这盎然春意,落眼之处尽是氲氤混沌之气,暖昧气息迷魂醉魄。 “柳郎,你切勿要负我啊!” 女子的声音娇嗔婉转,听得别说是男人,便同是女人在抓狂之前,定也会酥了骨头。 随后有男声应起,“珊妹,你且放心,在我心里,你是最最重要的,那女人空有身份却是个木头,实是无趣,早晚有一天……”狠话放到半截,忽中断了,隐隐有‘扑簌’伴着‘嗯哈’的声音,缓而说道:“珊妹,我真是爱你啊!”必是情动极点。 这般悱恻的情话,对于有些人听到,却只觉得好不要脸。 站在红鸾帐外、门口之人已是听得哭笑不得、牙关紧咬,连着秀丽的嘴角都有了些许的扭曲。 ——原来这许久之前,他们就已经把她当成傻子般的哄了。 她那个好祖母哄着她、教着她、威逼利诱她的那些规矩,在这男人眼里,竟是木头,还不如她那个贱婢所生的庶出妹妹好? 好,很好,她前一世是活得多憋屈、多缺心眼儿啊,竟一点儿没有察觉出他们的居心叵测,只傻傻的…… 那一张张面上看着很好很好,心里却揣着毒蝎的面孔,就在眼前一闪一闪地过着,哪怕重生半月有余,她也仍是挥之不去,无论睁眼闭眼都是一样地出现。 恨意更是漫无边际,涌于肚肠,扼在胸口,最后好像又轻轻放下了,没关系,时候长着呢,慢慢玩,千万不能急,那就没意思了。 “郡主……”身边跟着的丫头极低的声音提醒着,巴掌大的尖俏小脸已是羞红一片。 隔着一道并不隔音的门,她们已经听了有一会儿。 若不是有着她们家郡主沉得住气,稳稳从这里震着,她们几个丫头怕是早就晕过去了,里面的事……里面的事真是……真是太不知羞耻了。 身边丫头的提醒,长乐并没有应声。还不到时候,她要赶着恰好的那一瞬间进去。 前一世里,她混得最不济,被扔在那肮脏的地方时,曾听说男人在情动极点的关键一刻被惊……后果不堪设想,大约以后不太好举。 想着前一世,她对柳承熙一心一意、只渴望与他夫妻恩爱,结果却被他害得那么惨,既然上天厚待她如此,又让她能重生回来,她又怎么能错过每一次让这些贱人不好受的机会呢。 听到里面又传来哼哼娇娇的声音,长乐的神色阴沉出一摊黑色的水来,她眼神凌厉地冲着身后一个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小厮心领神会,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伸出了腿,狠狠一脚踹了过去,木制的雕花木门应声而塌。 一个小丫头开道,长乐紧随其后,率着身后她带来的七、八个人旋风一般刮进屋内。 床上正颠鸾倒凤、逍遥快活的两个人,骤然听到一声巨响,惊得不知所以然,压在女子身上的男人更是遂然不妨、惨叫出声,削瘦的身子瞬间躬成虾米状。 长乐倾城的容颜丝毫不动,只有嘴角上扬着的笑意越发明显,透着清冷的寒意。 前一世的后半段,她经历的险恶多了,也就没有太多的喜怒哀乐了,不管见到谁都是七分笑意、十分狠毒了。 这一世重活回来,别的倒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却惟独这份历练来的成果,终得保留。 等床上那两人反应过来,看清楚来人是谁,都大惊失色。叫珊姐儿的女子本能地滚进床里处,躲到了同样面色难堪惊惶的男子身后。 可怜男子之前受了巨大惊吓,那物虽软却还未离开她的身子,被她贸然一拉一拽,更是雪上加霜,疼得脸由青至紫,撑着床的手下意识地去抚。 长乐并不咄咄逼人,也不爆跳如雷,更没有疯狂哭泣。前一世她遇到这番情景多得去了,那些个情绪都已用尽,最后又落得什么呢? 她这一世才刚刚开始,她初次捉女干,还是由浅入深、慢慢预热才合适,好饭不怕晚,好戏在后面呢。 她很平静,平静得就如一块‘木头’——不是有人说她是木头吗,那她就把木头演到底!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那位‘心上人’、未婚夫柳承熙的脸由白到黑又转成紫红的精彩模样,心头热烈燃烧的那把火苗如浇油般,激昂高涨。 前一世时,她看到这副场景,还不是她想有意捉女干的时候。她真纯属撞上的,后来细细想,什么撞不撞的,就是有人有意按排。要不早不撞上晚不撞,偏赶上她第一次有孕时呢,这戏里,都是文章,而往往,真正的人生比文章里的戏,还多。 她当时是多么的不可置信,最后又多么的歇斯底里,孩子没了,什么都没了,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再活一次,再次面对,她真是无所谓了,只有一把子兴奋和要作死他们这对贱人的盘算。 “柳哥哥……” 未语先泣,长乐刚刚还挂在嘴角的笑容陡然消失,一双美眸已经泫然,“你……你这是……与人偷情,还……还背着我,柳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负我一片真心!” 长乐以帕掩面,哽咽抽泣,哭得柳承熙好一阵难堪,他堂堂柳国公府嫡子竟这么的就被他自己向来瞧不起的未婚妻捉奸在床了,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柳承熙是柳国公府的嫡子,却不为长,在他之上还有一位异母兄长,是现任柳国公原配夫人留下来,彼时正随柳国公在菩门关驻守。 前一世,柳国公府这层关系长乐未曾看破,那时,她被她那位心存恶念的祖母养得太过‘单纯’了,一心以为柳承熙是因为爱她,才一心求娶于她的,从未想过,柳承熙费劲心力追求她,并不仅仅是为了她这个人。 她确实长得美,但确实也如柳承熙所说前一世她活得太像‘木头’了,木头美人再美又能美到哪去,空有一副好容貌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好灵魂。 前一世她总算是在快闭眼的时候想明白了,柳承熙并非非她莫娶,哪怕她是出自富昌候府的嫡女又如何,富昌候尚了公主仕途也就交待了,空有爵位并无实权,柳承熙娶她无外乎是她有一位好母亲。在以后争取柳国公府爵位时,能出上大力气。 虽然她母亲萧华长公主的名声在大印国那是坏到顶点了,但是奈何不住她母亲萧华长公主是当今陛下惟一的嫡亲姐姐还是龙凤双胎所生,奇还奇在几乎于当今陛下长得一模一样。若为兄弟,必为陛下所忌讳,谁叫她是女人,跑不了一生的荣华富贵。 其实荣华富贵哪能诠释她母亲这一生所享受的点滴,连之皮毛都不能形容——她母亲可是出嫁时带着二十个男宠,还是御赐的,一同嫁进富昌候府的。 古往今来的女人,也算是头一份了吧! 呵呵,也就是说她那个倒霉爹,还没新婚夜呢,驸马头衔才有,就顺带脚戴上了二十顶绿帽子,难怪她爹看到她就皱眉头,怕是连她的出生都有所怀疑吧,又难怪她那位好祖母怀着那样恶毒的心思害她,她都未必是人家的种,人家还顾忌她什么呢! “表妹,你听我解释” 柳承熙顾不得自己下面还痛不痛了,他急急地说道:“这事并非你想的那般!” 被着未婚妻捉女干在床,虽说这未婚妻在他心里不值什么,他也一直觉得长乐好糊弄,但事实摆在眼前,只要是个女人,怎么也不好糊弄吧? ‘表妹’这个称呼,长乐以前还挺爱听的,隔着一世那么久远,如今听来,却觉得甚是个讽刺。 柳承熙算得什么,凭什么叫她表妹。 她母亲是萧华长公主,她生来就是长乐郡主,被当今圣上赐得国姓‘江’。敢在她面前攀上表亲的,非是皇亲不可,柳国公府算得高爵,却不是皇室宗亲,哪能叫她一声‘表妹’。 说起来,这声表妹论道还是从她父亲富昌候这边谈论来的。她父亲富昌候有个嫡亲弟弟,柳承熙的嫡亲姨,就是她父亲这位嫡亲弟弟的正妻田氏。 田氏长相温婉说话柔和,有一副讨巧骗人的好容貌,比着她母亲萧华长公主的霸道跋扈,更讨小孩子喜欢。她就是还小的时候被田氏几句好话哄了,得了这么一个便宜表哥,又被撺掇出这么一段便宜婚事,毁了前一世的。 还有,什么叫并非你想的那般,事情都摆在眼前了,说不得当真,谁又能把它当成假的? 长乐以帕掩面,垂额下去,无声地冷笑。柳承熙这番就是说出花来,也得按自己的成算走。 “表妹……” 柳承熙再次开口叫这个称呼时,长乐已然忍受不住,她假装虚弱低旋娇喘道:“柳郎快别这么叫了,什么表哥表妹,不过是小时候婶娘混耍着玩的,如今我们已有婚约,再不好这么叫着了。” 柳承熙被长乐说得一愣,他母亲在他小时候就耳提在命地教他如何哄住长乐,入手第一步就是从‘表妹’这两个字入的,他也觉得他哄得好。不为别的,占得这口头便宜,也好像多了层金光灿灿的皇家之光。 算起来这个表妹他叫了好些年了,长乐每次听着都乐呵呵的,他背后骂这女人蠢得时,免不了洋洋得意,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皇室的郡主,姓江的。他和长乐的婚约定了也有一年,长乐从未说过什么啊。 他心头一跳,隐隐觉得不好,正想要开口去哄,已经滚到床里面的那个珊妹却低低浅浅地娇声道:“姐姐!” 哎哟我喂,真是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长乐掩面的帕子,慢慢滑下,一双美眸眼角扯得飞扬而起,绽出一丝淡淡的寒光,不怒反笑,‘表妹’她都不敢当得,这声‘姐姐’简直就是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文,亲们多捧场,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不要往任何朝代里代,也不欢迎考据,写着玩,你也就图一乐呵,看个热闹吧。 ☆、第2章 姐妹 叫珊姐儿的女子,全名叫秦珊,按血缘来讲,与长乐是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叫她一声‘姐姐’倒也不错,可惜,天家无父子。 长乐的父亲虽不是天家,但长乐的母亲是实打实的天家公主,且只生她一个。 不说萧华长公主有多受两代帝王恩宠,就说不受宠的公主,那也是实打实地出不来‘姐妹’的——本朝□□皇帝立的旨:附马尚公主,不得纳妾,若无子女,可过继。无子有女,女承。 也就是说在大印国整体男权统治、男尊女卑的天下里,皇家的公主是惟一可以不男尊女卑,可以有家族继承权的。 富昌候的爵位从□□建国至今,也传了五代了,如今传到她父亲这里,怕是要……传给她这个外姓人了。 她可是出生就被赐了国姓‘江’,而她父亲富昌候姓得可是杨啊。 这也许就是她祖母不甘心的地方吧。说什么也要折腾死她,在让她的父亲可以过继个富昌候府的后代,她的那些堂兄堂弟们。 前一世,上半生她傻白甜到死,下半生她活得惨不忍睹。这一世,她醒来那几天,也细细地盘算过。 她这个姓,哎,说来是荣耀,实际里又何尝不是一根刺。 在她出生懵懂时,就已经刺到了每个人的心里,注定着她的悲剧。 她祖母、她父亲,还有许许多像富昌候一样的权爵,哪个不暗暗忌惮的同时,恨得咬牙切齿。 她那个皇权龙椅上的好舅舅,无论算计起什么来,都是对得起‘孤家寡人’这个称号的。 长乐心底冰凉,重生有一段日子了,她也没有暖过来。还好像死了般的冰冷冷的,她也是见过地狱忘川、差一点趟了三途河的。所以,就算她想敛目做出从前那副柔和娇婉的样子,眸子里的冷意,总是退不掉的。 秦珊被长乐那眸子里的冷意盯得心下发虚。长乐应该是不认识她的,但她却是认识长乐的。 她这不是第一次见到长乐了,以前也曾偷偷见过几次,都是隔着些人,远远地望上几眼。 只听人说她这个姐姐是个草包,空有一副绝世的相貌,其实胸无点墨亦无城赋。她更是听过她那祖母拉着她的手,狠狠地骂她那个姐姐‘野种、不得好死’。 秦珊从记事起就知道长乐与她是同一个父亲的,她母亲秦氏没少与她说过,她的父亲是富昌候,她应该是候府小姐,却因为江长乐的母亲萧华长公主,她和她母亲只能缩居一角,对外不敢说起,连着她被偷偷带回富昌候府时,也是顶着富昌候弟弟杨宁泽外室名头才行的。 明明她母亲秦氏与父亲才是青梅竹马一处长大,自幼两小无猜的真感情,却被萧华长公主生生拆散了,她心里是万般恨的。那本该也是她的,都该是她的,凭什么,凭什么都是长乐,却没有她的。 “这位姑娘唤我一声姐姐,我真是好生奇怪,家母萧华长公主似乎只有我一个女儿,未曾听说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长乐淡淡地说着,眼皮都不撩秦珊一眼,前世就是自己太好说话了,太给这女人面子了,才让她觉得自己好欺负,蹬着鼻子上脸,害了自己一生。 长乐话里只提其母萧华长公主,而半字未提其父富昌候,秦珊若是明白就不该再讨她嫌,她母是公主她父是驸马,若她母只有她一个,那她父也必须只有她一个,这是国法。 可惜秦珊不是个明白的,她含着半滴眼泪,楚楚可怜地说:“姐姐,这不是柳郎的错,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对柳郎一片倾慕之情,不能自抑,如今我的清白已给了柳郎,惶论您一声姐姐,还请姐姐垂怜,入了府做牛做马,您当我猫儿狗儿都行,别让我离了柳郎。” 那边用手勾着柳承熙,却避开了长乐之前所问的姐姐妹妹。 想来也不敢直接回答长乐这个问题,只从更恶心人的角度入手,把血缘降到同侍一夫上来了,心里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第2节 这么一算,这‘姐姐妹妹’的,到有几分意思了。 长乐长睫上挑,终于给秦珊一个正眼,这个女人前世坑她不浅,果然是有些道行的。 被她捉女干在床,明明可以躲到柳承熙的身后做垂泪小白花,竟挡身而出,这是拿自己太当回事了,还是拿她太不当回事了呢? 许是不知有多少人在这女人面前说她是个窝囊废物,这才有个胆子出头,想在柳承熙面前买个好。 果然,在秦珊开口后,柳承熙暗暗地吐出一口气来,似是放松了些,看秦珊的眼神也盈满了感动,秦珊更是娇羞垂头,未语凝噎,媚眼还回。 要不是戏得演下去,她自己还是主角,长乐都想拍巴掌鼓掌预备瓜子茶水了,这互动天雷狗血,感天动地啊。 狗男女为什么要叫狗男女,总是在一起‘吡了狗的’,早晚‘狗带’的。 长乐不慌不忙拿眼扫了室内一圈,身边跟着的小丫头立刻领会主子意思,搬来一把椅子,摆在与床正对的地方。 长乐轻摆衣衫,稳稳坐下,她那祖母可是‘立志’要把她培养成淑女典范的,她也觉得淑女挺好。 虽然凭着她的身份,抛去一切,活得像她母亲那样恣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好名声这个东西,就像学识,平时不用不显,一旦用到了,那就是真金白银一样珍贵了。 她前一世被毁,就是先被人家毁了名声的,而她母亲那时想救她,也是因为名声太坏了,想救也没有人信,可那时再搬弄权势来用,已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又对哪个哭去。 这一世重活,她前一世注重的东西必也不会丢了,她本就是报仇而来,心带执念,不会因为重活一世而改变的。 ——其实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太多实际意义,她伸伸手、勾勾手指,就能要秦珊小命,让柳承熙一辈子不好过,但……她不愿意这么做。可这么粗暴的复仇,真是太没有意思了。 死是最好的解脱,让渣人们有盼头地活着又被一次次打压,才有意思呢。 长乐就是想玩一个人人都说她是好人,其实她就是个大坏人的人生游戏。 “这位姑娘要来府里做牛做马、做猫做狗,柳郎,你怎么看?” 长乐再次无视了秦珊,秦珊一句‘姐姐妹妹’就把长乐的身份拉下十几层,长乐也只好顺着秦珊的话,把‘牛啊马啊猫啊狗’地抬上来。看看谁聪明,谁被聪明误。 “我?”柳承熙被长乐点名来问,刚缓些的脸色,又青白起来,“表妹,”长乐更正,他也要这么叫,他把声音放软,“表妹,你听我说,我和珊妹绝非你想的那般不堪,不是偷情的……” 这话说得好无赖,长乐打断他,“不是偷情,那难道还是我和柳郎是偷的,她才是正经的,若是柳郎心里没我,我即时可以去舅舅面前取消你我的婚约,我愿意成全你和她的,只要柳郎你开心就好。” 长乐眼见着她说取消婚约时,秦珊微微抬起的眼眸里绽出极亮的光来,随后很快就被柳承熙打破了。 柳承熙急急地说:“表妹休要伤我的心,你我婚事,天定良缘,怎么可取消,我与珊妹……我与珊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一狠心,将这样的话说出来。 柳承熙被长乐说的话吓坏了,长乐的舅舅是当今圣上,若是他的婚约是经当今圣上的手取消的,以后可想而知——他一辈子都不用娶媳妇了,更别提仕途之事。 哪个世家权爵的好人家的姑娘会愿意嫁给一个被当今圣上否定的男人呢?而秦珊……这小情小爱、床上乐趣,怎么也比不得人生得意,他是有大志向的。 虽然他不觉得长乐在当今圣上那里有多么受宠,但长乐毕竟是皇家的郡主、圣上胞姐惟一的女儿,这个风险,他冒不起。他虽自认风流倜傥,但功名利禄同样是他的最爱啊。柳国公府的爵位,他嘴上不说,心里和他娘是一样地惦记的。 一个说是逢场作戏,一个说是不能自抑,长乐心底笑得一片沁然,极舒服了,不能再萌萌哒了。 她不缓不慢地瞟了秦珊一眼,这个前世据说是柳承熙真爱的女人,在柳承熙心里的份量也不过如此,自己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可以试出真假。 男人啊,什么爱不爱的,问世间情为何物,在他眼里,不过是废物。 这一刻,秦珊的脸色比长乐带人闯进房门那一刻时柳承熙的脸色还难看,看向柳承熙的眼神也恍若不认识般,嗔恨含愁,看得柳承熙一阵牙疼心疼,可他有什么办法,长乐还在眼前呢。 他只能对秦珊使了使眼色,那意思是等他把长乐娶过门后,生米成熟饭,就是他说得算了。 到那时他执意要接秦珊进门,长乐还能挡得住。他至少有一百种百法让秦珊进柳国公府,让长乐活不下去。 秦珊自知这个道理,只能暂时把这些委屈压一压,她也不想费劲心思谋来的姻缘,最后只要个空皮囊——换句话说,柳承熙若不是柳国公府的嫡子,有可能继续柳国公府,她才没心情和柳承熙演男欢女爱的缠绵戏呢。 秦珊不知道,前一世,在长乐活过的前一世里,最后,秦珊如愿以偿做得了柳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这一世,长乐笑笑,不好说。 “既然柳郎说是逢场作戏,姑娘怕是进不来了,府里不缺猫啊狗的,府里一掐一把,就是我身边也有那么几个想要的呢,”长乐抬抬手抚了抚鬂边的步摇,“你说是吧,裁春?” 被长乐点到名的丫头,正站在长乐的左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罗衫,趁着莹白的肌肤,嫩晶晶水灵灵的,忽被问起,整个人都惊呆了,迎着长乐望向她的眼神,心神一颤,抑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郡主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自己明明遮掩得很好,每次和柳少爷见面也是找得极隐蔽的地方,这……这是怎么漏的呢? 在长乐点出她后,裁春立刻感受到了来自床上如刀如锥般的目光,秦珊看她时如毒蝎,如果眼睛能杀人,裁春觉得她已经凌迟而死了。 “郡主,” 裁春吓得跪在地上,她才不管秦珊怎么看她,不过是外面的野女人。她也没天真到以为柳公子只对她一个说情啊爱的话的。 只恨柳公子也是太不自重也太不小心了,她想起刚刚在门外听到的那些,真是又气又恼又羞。 她早早就盼着,等郡主嫁过去之后,她若有个一男半女,依着郡主的情份,怎么也会抬她个姨娘之类的。 只是她和柳公子这事,绝不好现在就露出来,这不是……这不是打郡主的脸吗? 她自小侍候长乐,这点子道理还是懂的。哪怕长乐是个好糊弄的主子,她做为仆婢多少也是怕的。 最主要……她更怕长乐的娘! 说起来她们这些奴婢都是富昌候老太太给放在长乐身边侍候的,萧华长公主平时是不怎么看管长乐的,她对女儿的宠爱都是要什么给什么,长乐不张口,她就以为长乐是不要的。 她有她的乐事消遣,没那个时间细致入微尽得到母亲的职责。但是,这位长公主却喜欢不定期抽查。 你不知道她哪个时间段被哪个男宠侍候得不好,抽个羊角疯,就带着一群太监宫女杀上来,把郡主身边侍候的挨个盘问一遍,看着不顺眼、觉得可能欺瞒主子、侍候不到位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收拾一顿。 萧华长公主收拾人的手段,给裁春留下太多阴影了。 萧华长公主从不把人整死,都是整得半死。经萧华长公主收拾完的人,就没有还能留下侍候的——侍候自己都费劲了,哪还能侍候得人。 何况自郡主上次醒来后,有许多地方都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明明性子还是那性子,处起事来,却整个画风都不对了。 长乐像是没看见般,她也没有指责什么,她慢声细语地说:“柳郎不必瞒我,我虽是郡主,但也是三从四德学过来的,祖母教我女子不能善妒,等着你我成婚后,你看上眼的,我怎么能不抬,何况裁春还是自小侍候我的,这点脸面,我更得给。” 她只不过是把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提早端上台面来,让秦珊心里知道她有多少‘姐姐妹妹’,看看她们还能否像前世那么好、那么和谐罢了。 至于柳承熙的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子,她才不管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多多支持,谢谢啊! ☆、第3章 冲突 长乐轻飘飘来,又轻飘飘走,该说的该给看的,她都做完了,没必要再留下来看柳承熙给自己哭诉不容易了,还是让他自己去理清楚和秦珊的关系又该如何处理以后的事吧。 还有……她也把裁春留下了。看她多体贴。 离开柳承熙那处外宅,长乐准备去宫里一趟。 进得马车,把侍候的婢女全赶到马车外,独自坐在马车里的长乐,松松散散地倚在马车一角,全没有了刚才那副拔着腰板装淑女的架势了。 她目光收敛凝聚,默默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她重生到现在,每当独处时,就会是这个样子,仿佛神魂还未归位,她早已经太虚遨游了。 这个时候,她不希望任何人打扰。经过上一世的繁华荒芜,她希望这一世,这样清静的日子能多一点。 可怜她的清静还没有一盏茶呢,扰她清静的事就发生了。 马车外一阵吵嚷,随后就是马的嘶鸣声,长乐所乘的马车也未能幸免。她还没等反应,马车就是一阵剧烈颠簸。 长乐在马车被猛然震荡后,整个人差点团成球,从马车里滚出去。 玛蛋啊,搞神马呢,要是她真的滚出去,明天上京头条,她肯定能把她娘挤下去。她辛苦保持的淑女风范啊…… 长乐勉强抓住马车棂子,正正身子,堪堪偎在马车内帘里,还未等她问,外面已经传来留夏急急请罪的声音。 “郡主恕罪,前面路口处有两伙人拦了路,好像发生了争执,其中一伙有匹马忽然受惊,奔了过来,撞到了咱们前面开道的侍卫,幸好已被拦了下来。” 长乐抚着胸口,稳正身子,隔着帘子问道:“可有人伤着?” “回郡主,一切无碍,侍卫已经制服惊马!” 长乐身边的婢女都是怀着是非心思的富昌候老太太给的,好坏得用不说,长乐重生时间还短,除非像裁春那样出格的,小小不严的,长乐并未想动她们,反正有萧华长公主不定时抽查,震谁都够用了。 而长乐身边的侍卫,不管重活这一世,还是前一世,忠于谁先不论,武力值那是不用说的,全是禁卫军出身遴选。 毕竟是大印帝为了昭显对长姐的敬尊重视赏赐下来的——恩赏宠爱长乐就是赏萧华长公主了,谁让萧华长公主那里已经是赏无可赏了。 长乐不想计较到别人的恩怨里,她自己那堆乱渣事还没搞明白,没那心情,她吩咐道:“绕开路吧!” “是!”外面候着的留夏都已经应了,长乐却听到马车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吼,“李荣享,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挡小爷我的马车。” 听到‘李荣享’三个字,长乐急急喊住了正准备传话侍卫的留夏,“等等!” 她悄悄地掀开一侧车帘,从那缝隙中往前看去,他们马车停着的前方十字路口处,被两方人马堵个严实,但明显一方是处于弱势的。正是在她前面那辆马车。 “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长乐忽然改了主意,留夏不明就理,却也不敢多问,去了自家队伍前面,找来了侍卫寻问。 前一世里,很多人都对不起长乐,长乐也对不起很多人,只有李荣享除外。 这个明明在她风华正好时与她没有任何交集的男人,却在她最潦倒之时,向她伸出了手。 那时,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是郡主,一对小儿女被人害死,她又被柳承熙休弃,回娘家还被富昌候府逐出,强势的母亲也已早早去世,新帝登基也有几年,早以不认她这个表姐,她还毁掉了容颜,甚至连身体都已经破烂不堪,几乎垂死。 李荣享把她从那污糟的地方赎了出来,还为她置了小宅,请了大夫为她治病。 这是她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也是她人生最真最纯的一场快乐。 很短暂,半月不到吧,然后很快飞灰烟灭,连着李荣享也被她连累,为了她的尸体、为了那个道士说得什么保住元神,丢了性命。 直至重生,她还想不破李荣享那般对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男女私情?她已经不天真了,绝对不是的。 若是图利?更不可能。她那时除了身上那件不遮体的衣服,什么都没有,又能图什么呢? 前一世,她想问不敢问。这一世重活回来,已经没处去问了——这一世的李荣享,还是上一世的那个人吗? 长乐的眼里渐渐有些湿润,眼前一片白雾蒙蒙,那些过了一世的点滴,如今想起来,竟还那样的清晰,仿佛昨天发生似的。 那人,就在前方,坐在那辆外饰成乌黑色的马车里,被人堵着门骂,竟也没有出来。 哎,这么看来,真还是前世的样子。别说这样不入流的骂声,即使泰山崩于顶,他大概还是巍然不动吧。 长乐忽地心头一软,唇角边的小酒涡里漾出一抹笑来,他不动,那她就动吧。 长乐拿起放在车门角处的垂纱锥帽,一边照着镶在车厢罩壁上的铜镜带着,一边问车厢外的留夏,“去问问,前面大吵大叫的那人是谁?哪家门庭的?” 留夏应了声,连忙小跑去前面找侍卫。 她们家郡主真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像这样的事情,哪会来管,就怕失了身份呢。 她也不敢多说一句,想想被丢在柳公子外宅的裁春,她只觉得后脊背发凉。当初柳公子来勾搭她的时候,她幸好忍住了。 长乐摆弄好垂纱锥帽,留夏那边也打听清楚了。 “回禀郡主,堵着路口骂人的那方是永林伯府的三公子欧子嘉。” 长乐忍不住呲笑,真是天涯何处无冤家,冤家哪里都相逢。 第3节 竟又是个老熟人!前辈子也或多或少坑过她,不过,却是个没脑子的,被人利用罢了。 欧子嘉不是仗着永林伯府在李荣享面前装牛x吗?好,很好,论装,谁不会啊! 她江长乐也试试这权爵特权,别像上辈子似的,留着留着就过期了,一点用都没有了。 欧子嘉是永林伯欧正华四十岁的老来子,自小宠着就宠出些跋扈来,是上京贵族圈里有名的纨绔,招猫逗狗,什么事都惹,一年被他老爹抡圆棍子追着满府打的情况占半年。可就这样,也没改了他的性子。 今天,欧子嘉约了同济伯家的小儿子赵仪,要去胭脂胡筒一家新开的茶粉楼。说是茶粉楼,不过是字面叫着好听些,就是一家暗门子。 这家暗门子有个清倌今天晚上寻价,欧子嘉之前便是看中了,今晚势在必得,急色心起,想着早去占个好位子,没想走到这路口遇到了同样从这路口过的李荣享。两家马车便堵到了一处。 根据《大印律》卷六《路律》里,有文规定:双向马车遇同路口,路窄不得行,弯路让直路。 欧子嘉和李荣享遇到的情况就是欧子嘉从左向而来,要往东转,李荣享东向而来,直过路口,正常是欧子嘉的马车要给李荣享让路,但是欧子嘉这个小霸王,什么时候给别人让过路,率马就撞了上去,这才有了此时的冲突。 李荣享其人,哪怕他自己的性格作风都十分低调,却也掩盖不住其在大印国上京城内响当当的名头。 提起‘玉公子’三个字,在上京八卦圈头条榜里,排名仅次于萧华长公主的。 李荣享是上京最大的乐艺坊‘惊鸿馆’的馆主,据闻其琴、箫、棋、画都乃绝色,为上京权贵所追捧,更有甚者,为得见他一面掷投千金。 即便这么一个名人,在欧子嘉的眼里,也是半文不值的,就像他骂的那般,“不过一个伶人,贱籍里的破烂货,也敢拦小爷我的路,尊不让卑不知道吗?” 欧子嘉这话音刚落,正赶巧长乐带着垂纱锥帽缓缓走至,长乐接着他的话说道:“是吗?欧公子的话,倒是提点了本郡主,本郡主见到永林伯家的马车,原还想给欧公子让让路呢,本郡主是十分敬重永林伯他老人家的,但是,既然欧公子说尊不让卑,本郡主也就不好提让了,那就请欧公子退后吧,赶巧本郡主也要从这里过。” 长乐隔着那层月白色的拢纱,站在两方中间,淡笑着望向气焰嚣张的欧子嘉,仿佛前世欧子嘉这样望着她一般。 佛说有因果,就是这么寻因有果的。 前世,在弱水馆,欧子嘉对她不敬,伙同秦珊的表妹阮应莲来欺侮她,就别怪这一世,她半分面子不会留给欧子嘉,更何况欧子嘉还对李荣享不敬。 哎,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怜永林伯一世英明,就败在他这个小儿子手里了。 从来都是别人让他,欧子嘉还是鲜有被谁这般呛着走的,他哪里肯服,嚷道:“今儿他娘的是什么日子,先一个破烂货,这又出个狗拿耗子的,你他娘的是谁?”敢下他的脸,活腻歪了。不知道他是京城一霸吗? 欧子嘉一向是鼻孔朝天,哪怕长乐用了‘本郡主’三个字,他也没太当回事。 大印国立朝几代了,这上京脚下,什么郡主县主的多了去了。他要是哪个听来,都怕一怕,他也不用出来混了。 虽说他家永林伯府论爵位可能差那么一点儿,但现任永林伯欧正华却是当朝一品的大员,身居刑部尚书。就是一般的亲王、国公相见,也要给三分薄面。仗着老子爹,他这不就膨胀起来了吗? “呵呵……” 长乐低声笑了出来,觉得今天这事有意思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被谁问候‘娘’呢! “我的娘是萧华长公主!” ☆、第4章 让路 长乐一句‘我的娘是萧华长公主’比皇上开道巡街用的御锣还好用呢,刚才还叫嚷不休的欧子嘉顿时没了声音。 欧子嘉身后跟着的同济伯府的小儿子赵仪,连看热闹的心都没了,顿时觉得手脚发凉,额上虚汗都冒了出来。 萧华长公主的名头,在大印国上京城里有止小儿啼哭之疗效,那可不是浪得虚名来的。 赵仪伸手拉了拉欧子嘉的衣襟,见欧子嘉还在发懵状态,简直恨不得想踹他一脚,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萧华长公主那是他们能碰的吗?哪里知道欧子嘉也悔得不行。 他是标准的纨绔子弟,招猫斗狗、欺男霸女,这么多年在永林伯的庇护下,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虽说也挨了不少他老爹的棍棒,可这么多年来,他还能如此招摇地活着,足可以说明他不是个傻的。 他知道这个京里他谁能招惹、谁不能招惹。 什么人他招惹了,也不会惹到永林伯府;什么人他招惹了,会惹到永林伯府,他只会挨顿骂,最多挨顿打;什么人他招惹了,会给他老爹带来大麻烦,但不至于摆不平…… 而什么样的人,他一辈子都不能去招惹。 在他老爹处的实权位置上,这上京城里,能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去招惹的人还真不多。 哪怕宫里的皇子,他也放不在眼里的——那些皇子在没有走上那把龙椅前,有不少人还要指望他老爹手里的权利呢,说不好那些龙子龙孙们,还要看看他的眼色,给他几份面子呢。 只有萧华长公主例外。 没有人知道,他幼时随父进宫,是亲眼见着萧华长公主在南华宫里挥鞭打死一名据说正受圣宠的妃子的。 当今圣上到的时候,那妃子被打得支离破碎,出进气都没有了。 大印国后宫女子等级,妃位之上只有皇贵妃位和皇后位了。 皇贵妃是虚职,宫中有后,此位只是虚设,还没有哪位大印国的皇帝在皇后还健康活着的时候,设过皇贵妃来打皇后脸的。 也就是说从一品妃位算是宫中除了皇后位,最高级别的宫妃位,且说还是受宠的,萧华长公主竟也说打就打,毫不顾忌,还打死了。 神奇的是圣上竟也没说什么,只叫内侍把那妃子的死尸叉了出去,转而安慰正在盛怒的萧华长公主,然后还被萧华长公主骂了,骂了,骂了…… 萧华长公生怕是惟一骂过当今圣上,还活着的人了。 这件事带给欧子嘉的震撼,简直超过任何事了,然后,他……他……他刚刚还骂了这件事的女主角,他简直想去撞墙。 被赵仪拉了那么一下子,欧子嘉多少缓过些来,他讷讷地说:“你……你说什么?”完全是下意识的,“你什么意思?”音调已经压低,弱弱的,与之前那嚣张的高度,完全失挂了。 “你不是问我娘是谁吗?我告诉你我娘是萧华长公主啊!” 长乐早知道欧子嘉是那色厉内荏的滚刀肉角色,根本没放在眼里,对付这样的人,强权压倒一切。 欧子嘉想再次撞墙,撞墙之前先狠狠抽自己的嘴巴,他这说得都是什么啊,谁问你娘了,谁想知道你娘是谁,谁敢问你娘……他前后都不是那个意思啊。 他都快哭了。 “啊哈哈……,这都是误会,”赵仪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凑到了前面,他要是再不帮着圆一圆,他做为跟班,也是妥不过去的,“你是长乐郡主吧?我是同济伯家的赵仪,家姐前些日子还去你那里玩呢!” 平日里他跟在欧子嘉身后混吃混喝没少占便宜,这回算是一次性还了回去,以后还是听自己老爹的话,乖乖去书馆念书吧,纨绔圈不好混啊,危险系数太高,不定哪天就踢到钢板上,撞个满脑袋包。 见着赵仪冲着自己俯首作揖的模样,长乐垂垂眼睫,说道:“噢,原来你是荟儿的弟弟,她上次还与我夸你,说你好学奋进、勤敏知礼,今日有幸瞧见,果不负荟儿的夸赞。” 赵仪,长乐并不熟悉,两世里都没有什么接触,只有些耳闻之事,但赵仪的姐姐赵荟莲却是长乐两世里惟一真心交过的朋友,也是惟一交下的。 她前世落难之时,只有赵荟莲托人给她送过些钱财银票。 那时,赵荟莲已经出嫁好几年了,随着遭贬谪的丈夫去了偏远的州郡,自己的日子过得也不太好的,还想着她。这份落难之时的赠予,长乐暖心了好久,终支持到了李荣享赎她离开。 赵仪被长乐这热嘲暗讽的话,说得脸一片红,蔫了下去。他当然知道姐姐对他的一片期望,他这些年没做什么正事,都给辜负了。 瞧着赵仪和长乐搭上话,欧子嘉总算找到缓解危机的理由了。 相对于她娘萧华长公主的盛名,托富昌候太夫人的福气,长乐一直被拘于闺阁,几乎是贵圈名媛的小透明,反而没有什么秀名传出。 被外人提起也只知道萧华长公主与富昌候有个女儿罢了,还不如她那个堂妹有名气。 要不是长乐郡主与赵仪的姐姐相识,像欧子嘉这种整日里混的纨绔,想破头也想不到萧华长公主的女儿是谁呢?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哈哈,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欧子嘉连忙从惊吓状态里蹦出来,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些,挥舞着粗肥的手臂,“既然是赵仪姐姐的朋友,那就如我欧子嘉的姐姐一般,刚刚真是对不起了,还请姐姐先行!”只字不提萧华长公主,那是他的噩梦,连名字都是。 随着欧子嘉吩咐,他的手下迅速动作起来,转眼间刚刚还堵得腊肠似的路,通透得可以从这边看到那边。 长乐也不愿与一个泼皮多计较,她只念着赵荟莲才与赵仪多说了一句,“有时间叫你姐姐多过我那里去,我想念她了,我最近也有些事情,等我这些事忙完,我也会过去看她的。” “是,是,”赵仪擦着额上的汗,一叠声地应着,“家姐前几日还提起郡主,甚是想念!” 赵仪只觉得眼前这个长乐郡主,与姐姐和他提起过的长乐郡主完全不同,但他又绝不会怀疑眼前这人是假的——谁敢冒萧华长公主的女儿,那和招惹阎王有什么区别。 这事他回去一定要和他姐姐说。 长乐以前也知道她娘的名字是好用的金字招牌,可从来没有想过会好用到这个地步。 前一世她被祖母管教着,根本不懂得用,这一世是她自己实在不愿意用她娘这个金字招牌来砸人的,这久而久之的,会背离她原有的初衷了。 长乐转身,盈盈走向身后停着的乌漆马车,停在马车前面,未等驾车的仆人过来,她先开口道:“先生的马车在前,还请先行!”怕李荣享会多说什么,长乐又说道:“家兄一直仰慕先生的琴艺,前日还念叨要去拜访先生学琴呢!” 做为大印国惟一合法独生子女的长乐郡主,当然是没有同母父兄长的,她所说的兄长正是她的堂兄,她那位好二叔的庶长子,嗯,一直是她那好二婶的眼中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位庶堂兄正是她下一步要拉拢的对象。 她做为女人,还不想活到她娘那个地步,外面的事,当然要找个合适的男人去跑,偌大个富昌候府,她且要找个帮手。 别人用‘做□□还立牌坊’当骂人话,长乐却觉得这事做好了,其实挺爽的。它可以充分地做成‘气死人不偿命’这发利箭,杀人于无形。 一直坐与车内未发一言的李荣享,没把长乐说的这话当真。 他以为这不过是长乐的规避之言。以女子之名,又以郡主之尊给他让路,传到外人嘴里,不好说也不好听啊。是该避嫌的,但长乐这份举动,又让他有些琢磨不清了。 他是善思敏慧之人,也相信凡事有因则有果,他实在想不到他和长乐有什么因,会出现今天这个结果。 他略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谢过郡主,在下恭候!”又微微合上略长的眼眸,长乐郡主…… 听到车箱里,传来李荣享从善如流又简而极简的回答,长乐的心头,微微一痛,却也没在说什么。 现在这个情形,他们还是保持这般,最好不过了。 惟一不爽的是欧子嘉,他本来是和李荣享争路,被长乐‘啪啪’打脸后,长乐自己不走,竟还先让李荣享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爹以前教过他什么来的,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事,他今天记下了,别以为他是纨绔,就不懂报仇,哼,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出来了,但是没露脸,真遗憾! 哎哎,请亲们多多支持,收藏啊! ☆、第5章 错路 青石砖瓦铺成的窄巷,悠悠向内延伸,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漆黑的木制车轮滚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这条寂静小路上惟一的声响。 瞧着像乌蓬布做成的马车,外表不起眼,内里却是舒适精致之极的。暗红色软布包裹着车厢每一处,正中放着的檀木小桌摆着茶点,细闻还能嗅到一股淡雅的清香。 坐在黑色绣着暗纹软垫上的男子,正是长乐刚刚帮过的李荣享。 他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身形略显消瘦,低眉敛目,淡色的唇轻抿,后背倚在垫着同色系靠垫的车厢壁上,似乎是睡着了。 他的右侧盘膝坐着一个正调弄香炉的少年,少年眉眼精致,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儒衫,嫩白的脸颊有一抹熏过香后的红晕。 “先生,你说那个长乐郡主为什么要帮我们解围?” 少年知道身后倚着的男人并未睡,忍了一会儿终没忍住,还是问了。 好一会儿身后都没有声音,就在少年以为先生不会回答他时,李荣享略显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只是恰巧遇到了,或许没什么原因。” 这么个回答他家先生怎么好意思说?少年被这个回答糊弄得回过头去,他家先生还是之前那副样子,一直没怎么动过。 无论是先前永林伯家的公子率人大闹还是后来长乐郡主替他们解围,都没能让先生动容。 他跟在先生身边也有十年了,他幼年失怙,是先生养大的。先生看着他的时候,他也一直看着先生,他家先生真是如水般既清透又深不见底。 第4节 反正,凭着他的心性,一百年都看不懂吧。 “你告诉老胡转路,我们不去云王府了,回柳亭!” 前面眼看着就要到云王府了,他们家先生突然叫停,少年愣了一下,手中调制熏香的竹蔑顿在半空中,都不知道怎么收回了。 他家先生真是太任性了,这样真的好吗?云王下了四回贴子,他家先生撅了云王三回面子,这第四回总算懒洋洋出来,云王府就在眼前了,他家先生竟过门不入了。 “那……云王府要是来问起?” 他家先生处的地位尴尬,少年久跟在他家先生身边,自是懂些的,虽不担心他家先生会有什么万一,但惹麻烦这事,还是少惹些为妙吧。 总有些浑人不按常理出牌,比如刚才那位永林伯家的小公子,要是没有从天而降的长乐郡主,指不定要怎么收场呢。 “就说我心情不好,”李荣享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整个暗色的车厢,瞬间一亮。 他的瞳仁漆黑,如点墨一般,眼形偏长,并不算大,眼尾处有淡淡细细的纹,却因为眼形的原因,眼纹也带出独特的沧桑韵味,好像那入世的繁华都在他的眼中揉着,偏却渗出出世的寂寞荒凉。 少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像只小花猫一样狡黠地笑了一下,他家先生真坏。 他家先生记仇这事,他一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报仇报得这么速度,这是给那不知好歹的永林伯小公子摆一道啊。 可怜云王府前院老管家,一早接到云王命令,在大门处迎接李荣享。等了大半天,总算看到李荣享的马车过来了,正兴奋得一张老脸褶子全开,那马车竟调头走了。 他那腿脚不行,连忙叫了旁边守门的侍卫跑步过去问,结果就等来了一句,“李先生心情不好,就不过府上了,怕忍不住给云王爷摆脸子。” 这叫什么理由,老管家擦着额上的汗,总觉得哪里不对,连忙又派人去打听,很容易打听到了十字路口发生的那一幕。 他这也算抓到重点,总好过于‘心情不好’这种操蛋理由,返身回府去给他家主子爆料去了。 同李荣享一样,长乐也没按原定的想法进得宫去。 经过这一番波折,时辰渐晚,进宫多有不便,她临时起意,决定去看看她名声赫赫的娘萧华长公主。 她重生有些时日了,还没去见过她娘。 她娘和她不住在一起,她娘有自己的公主府。她自小是乳母喂养带大,长在富昌候府,管教都由她祖母和父亲,甚至还有婶娘。 她前世对母亲是颇为怨愤的,生了她又不管她,把她扔给别人,只知道自己取乐,一年平均见不到十次,她前世的悲剧有她自己的原因,又何偿没有她那个当公主的娘的原因呢? 可这一世重生过来,她发现前世的怨愤,有许多竟然已经泄了——她娘是没有管她,可在她出事以后,她娘拼命也要救她出来的样子,她还是记得的。 好了,既然前一世已经过去,这一世刚刚开始,那么,就让一切重来吧,还有这母女的感情也同样。 这一世,她不在装作冷漠,她要试着融入她母亲的生活,哪怕那是个在别人眼里荒诞的生活。 今天她坐的马车,刚好是她娘去年送她的生辰礼物,有公主府标的印记,是以她的马车刚到公主府门口,就有人从府内迎了出来。 长乐认得那人,正是公主府的管家,叫张行,是她娘当年出嫁时,宫里陪嫁出来的宫人,一恍跟在她娘身边也有二十年了,和另一位孙嬷嬷一起,一直替她娘打理着公主府。孙嬷嬷管内,这位张公公管外。 “老奴给郡主请安!” 张公公笑眯眯地问候,行的是宫里的礼。 长乐连忙令留夏去扶,“张伯客气了,我娘在府吗?” 她是不叫张行‘公公’的,张行侍候她娘多年,对她娘忠心耿耿。前一世还为了她娘,撞了宫门口的石柱,死得惨烈,这份忠义,当得她的尊重。 听得长乐叫他‘张伯’,张行低头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眉,随后马上道:“公主千岁在府呢,老奴去给郡主通禀。” 长乐郡主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郡主性子有些沉闷木讷,不算讨喜,若不是公主传唤,很少主动来公主府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还叫他‘张伯’。以前见面时,对他虽未有什么轻慢,但也未对他这般亲热过啊! 不过,郡主能来,他还是很替公主高兴的。 公主这一生活得骄傲放肆,半生顺风顺水、无人可挡,独有儿女缘上却只有郡主这一条血脉,若是不能母慈子孝,岂不是被有心人看了笑话、钻了空子。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女儿见娘,还用什么通报?她这正在兴头上,内心激动不已。不知道她这次主动登门,能不能给她娘一份惊喜呢? 没到公主府的时候,长乐还没想到会对她娘有如此刻骨的想念,进了公主府那道门,她忽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脚下的步子也就越发快了起来。 张行想去拦,却已经拦不住,他这样的身份也不好伸手去拉长乐。 公主殿下的居室,真不是不通报就能进的啊,哪怕郡主是公主殿下的亲生女儿…… 因为是亲生女儿,那就更不能了。 张行也加快速度跟着长乐,嘴里不停地说:“郡主不要急,老奴这就去给你通报,郡主不如去望春阁小坐,那边的桃花和迎春花开得正美……” 长乐哪里顾得张行说什么又是什么意思,不来则已,一来有些情感就是控制不住的,她现在就想见到她娘,扑到她娘怀里,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撒撒娇。 她前世临死的时候还想过,她当初怎么就那么傻,即使她娘爱纵酒声色,并不常常亲近与她,她也应该主动亲近她娘。哪会悲哀到临闭眼时对于母亲的怀念,只有那时被人诬陷,母亲拼命护她的一幕啊。 张行虽是自小侍候在萧华长公主身边的太监,但萧华长公主的内宅,他也是很少进的。 特别是在公主府建府之后,后院就一直是孙嬷嬷管理。 不巧的是孙嬷嬷今天不在府,她回家去看她新出生的孙子去了。张行连个替手接换的人都没有。 张行见拦不住长乐,只能派个腿脚麻利的小厮,进去去找后院的副管事嬷嬷,看看能不能提前去公主那里通报一声,总不好让郡主见到自己母亲…… 那场面太美,他简直不敢想啊。 作者有话要说:  长乐的娘是大印国彪悍国风的存在,哈哈…… ☆、第6章 公主 老天爷不带这么开玩笑的,那怎么前面按排一场捉女干不够,后面又来一场呢! 人生啊,真是刺激得不要不要的,长乐表示,这次重生,她果然没有白活,新世界的大门总是一扇又一扇地向她打开,必须节操碎满地啊! 前一世,长乐就知道她娘在男女作风方面比较开放,与大印国整体民风相比十分不协调,要不她爹富昌候也不会每次提起她娘的时候都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前一世的她,毕竟没来几回公主府,即使来了,那也是应她母亲要求而来,所以传说中的场景和亲眼见到,其震撼力自然不是同日而语的。 说来惭愧啊,做为人家的女儿,两世里,长乐还是第一次踏进她娘萧华长公主的后宅——她以前到过的地方,仅止步于‘藏艳阁’的前厅,中厅和后厅却是从来没踏足过的。 今天她越过前厅,不管不顾地推门进来,就看到她娘衣衫半褪,左搂一妙龄之年的少男,正口衔红嫩嫩的樱桃欲喂于她娘的嘴去,右搂一不悔之岁的青年,手抚着她娘□□着的白花花大腿,正欲往上攀骑。 随着她的推门而入,画面戛然而止,定格在她开门的瞬间,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凝滞在了那里。 好在前一世后半生里,因着那些渣人的糟蹋,她被迫于那种污糟之地,多少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见着此景,没有失态,只是呆呆立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了。 “大胆,竟敢擅闯公主居室,还不来人拖出去。” 要不是这忽然来的一嗓子,长乐还没看到她娘身后竟还偎着一个只穿着桃红色半透明长衫的男妖精呢,还翘着兰花指,这真是…… 长乐都被‘气爽’了。 也好在是这男妖精的一嗓子,打破了室内快要窒息的空气,也喊得长乐清明不少。 她娘就是这样行径又如何,那也是她娘,这世间如她娘般潇洒活着的女子又能有几人?该是羡慕才是。 同被气得一梗的还有正寻欢作乐的萧华长公主,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羞恼,但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后,她外泄的火,即刻转移,冲着身后左右的人吼道:“还不都给本宫滚出去!” 萧华长公主身边围着的那几个穿与不穿没区别的男/宠们,立刻如鸟兽状散去,只有刚才喊了一嗓子、穿桃红衣的男妖精在与长乐擦身而过时,偷偷地瞧了长乐一眼,才跟着另外两个光着脚跑了出去。 “乐儿,”萧华长公主绝艳妩媚的容颜,闪过瞬间的尴尬,很快被惊讶掩盖,“你怎么来了?” 这种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比被女儿‘捉女干’在室,还令萧华长公主不可思议,随后她就想到她女儿可能是被欺负了。 这绝对不能忍! “是不是那老妖婆子……”萧华长公主的话还没有问完,长乐却被自己娘这未说完的话触得鼻子酸透,之前已经有些湿润的眼眸立时如泉涌一般,眨眼间泪流满面。 “娘,我想你了,”长乐嘶哑着嗓子喊出,整个人也扑进了萧华长公主的怀里,也不管萧华长公主哄什么问什么,两只手臂只死死缠在萧华长公主的腰处,怎么也不肯松手,嘴里不停地唤着‘娘!’,唤得萧华长公主的太阳穴直跳,神经都竖起来了。 萧华长公主那本来就轻薄如翼的衣衫,很快被长乐的眼泪打湿,直渗到肌肤里,心疼得她牙根紧咬,几欲吃人。 做为本朝最尊贵的公主,萧华长公主活过的人生里,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如今惟一的女儿扑在她怀里哭得几欲昏厥,这简直如挖她心一般。 “说啊,到底怎么了?是谁惹你了?是你祖母那老妖婆子,还是你爹那王八蛋,还是你婶娘那破烂货……” 萧华长公主把想到能惹长乐的人都挨个数一遍,女儿只是哭又不回答,让她更加气恼。 她女儿她还不知道吗?那老实得都能和挂在墙上的画有一比了。 平时又规规矩矩守在府里做闺秀,鲜少和外人交往,能让她这般伤心的,还能跑过富昌候府里的几个? 她气极时,容颜反而更盛,一双凤目微微上挑,勾出几分杀气来。 她还欲再追问时,长乐竟真的在她怀里哭昏过去了。 这还哪里了得。 萧华长公主连衣服都不顾得穿了,大声唤来外面侍候的宫女,一边安顿好女儿,一边着人去宫里请太医。 最要紧的是叫来当今圣上专门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去查,去给本宫查,到底是谁不长眼睛,欺负本宫的女儿,这是当本宫死了嘛!” 暗卫得了命令,立刻分散出去。 在长乐还未醒来时,萧华长公主那里便有了今天一天长乐的行程,自然逃不掉铃锣胡筒里柳承熙那处外宅和十字路口欧子嘉的叫骂。 “哈哈哈……”萧华长公主听了暗卫的回禀之后,整个人都狂笑得癫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她知道,就她这名声这行径,背后骂她的人肯定能绕大印国土一圈,但是胆敢当着她女儿的面骂她的,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富昌候府里那一群老王八蛋,恨极她了,问他们敢不敢当着长乐的面说她这个娘一句不好? 这真是……,活久见啊! 萧华长公主挥袖一扫,身边摆着的小檀木桌子、连着桌面上摆着的一套宫造粉彩莲形茶具,一起摔出一米多远。 至于柳承熙外宅那点事,萧华长公主瞧都未瞧进眼里。她有一百种方法让柳承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这个人世圈里活不下去。 柳承熙是个什么东西,就算真是婚前偷腥、婚后纳小,那也该是她女儿来做,还能轮到连给她女儿提鞋都不配的柳承熙来做? 对于长乐的婚事,萧华长公主之前并未多过问。在她的观念里,只要她女儿喜欢,她不会拦着的。 以后要是不喜欢了,也无所谓,体掉再娶……噢,不,再嫁! 她女儿想嫁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人生嘛,就得畅快而行,否则枉来人世。 富昌候府为她女儿选定柳承熙时,是她那位好驸马杨宁治亲自过府知会过她的,她也招来她女儿问过。 她女儿那副娇娇羞羞、未语脸红的样子,情场老手的她一看就知道那是情窦初开,她也乐得成全。 她虽未多接触柳承熙,但柳老国公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那是三朝元老,作风刚中带柔,禀性耿直磊落,他的儿子总不会太差的吧。 结果,就他娘的这德性! 第5节 萧华长公主在府里想着,是要送柳承熙进宫做个倒恭桶的太监更为出气,还是直接把他腿打残放她女儿房里当一辈子盆栽更靠谱时,富昌候府,也因为今天这事,分外的不平静。 富昌候府后院,五福堂后堂内。 富昌候杨泽治如座针毡,双手不停地揉着太阳穴,他只觉得头疼得要炸开一般,不停地催促着身边侍候的婆子,“去敬秀楼看看,小姐回来没有?” 富昌候府里的人,还是喜欢叫长乐‘小姐’的,刻意想要忽略‘郡主’那个皇封称号。 半个时辰不到,富昌候杨宁治已经催促五、六次。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用去敬秀楼看,长乐只要回来,他这里一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大门开外三米处他都一早就让人盯着了。 坐在坑床上的富昌候太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忍不住低低叹气。 她这个儿子她最是了解,嘴上说着厉害的话,实则没半点担当,遇到事比谁都先自乱阵脚,还没如何呢,他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 太夫人又顺势瞥一眼堂下,那儿还有一个比她儿子更慌神的呢! 柳承熙在听到长乐从他那儿离开,没有回富昌候府,而是去了公主府,心神俱散啊,都顾不得什么了,扒上衣服拽着他娘就赶来富昌候府,找老太太商量对策来了。 堂下另一侧坐着的二儿媳妇和柳国公夫人,全是深眉紧锁,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太夫人被这一个两个的丢魂样,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平日里看着精精明明的几个,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连长乐那木头丫头都瞒不下,还不捉则已,一捉让人捉两个。 长乐也不是个好的,有什么事不好回来解决,竟还扑去公主府,她这些年算是白白教养了,养出来一头白眼狼来。 贱人生出来的东西,总逃不过‘混帐’两字,和她那个不知耻的娘一个模样,天生就是来害他们富昌候府的。 “姑姑,”坐在下首的柳国公夫人大田氏,实在是坐不下去了,纤指捏着帕子摁在眼角,拭去那里的潮湿。 柳承熙可是她的亲儿子,她后半辈子的指望,真要是出点什么事,她以后不用活了。 萧华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物,她难道还不知道吗?那是一个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彪悍人物。 她自己可以成群成队地养男宠,可你看看富昌候身边连个过明路的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就知道萧华长公主与此道上,‘治家’有多严了。 外面都说萧华长公主不关心长乐郡主,但长乐郡主毕竟是萧华长公主亲生的,怎么可能不关心,还是在大婚前出这样的事,这不是打萧华长公主的脸吗? 大田氏不寒而栗,气得她都想亲自上阵捶她儿子一顿了,可又舍不得! 哎,怎么就那么忍不住,还什么下贱货色都勾搭,一个奴籍的丫头,还有那个……别以她不知道那个叫秦珊的是什么来路。 说是她妹夫养在外宅的姑娘,别逗了,她妹妹是什么性情她还不知道,会容得下她妹夫养外室…… 细思极恐,这么一想,她更怕了。 ——要是让萧华长公主知道秦珊的真实身份,那简直和捅了马蜂窝没什么区别啊,顿觉头上冒出五雷轰顶的阵阵轰鸣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收藏,留言留言,上来啊! ☆、第7章 候府 富昌候这个爵位,从开国传到现在,也有五代了。 首位富昌候出身贫贱,却骁勇善战,傍在印□□身边挣了天大的军功,才得以封候。 富昌候在封爵之后,迎来了人生第三件喜事——死老婆。 原娶的乡下婆娘病死后,富昌候在印□□的关心下,开始张罗续娶。 许是每一位武将都爱娶文弱美人的通病,富昌候一眼看中了原青宁伯家的嫡二小姐。 有印□□保媒赐婚,这桩美事很快成了。 娶文弱美人的好处自不必说,但坏处在生儿育子之后,显而易见。 在他之下几代富昌候,没有一个继承他勇武善战一面的,反而都随了首位富昌候夫人,好文喜墨,手无缚鸡之力。 武将不能战,那还有什么用。 大印国朝堂之上最不缺的就是舞文弄墨的文人,何况是富昌候家这种半路出家的。人家几代科举出来的,难道不比你屠户出身的会说会写? 与国而言,反而是一将难求,否则当初印□□也不会那么关照富昌候一个贫贱出身的宰猪屠户了。 富昌候府在首位富昌候过世后,也渐渐地失去了帝宠。但是,上天还是公平的,关上大门,总要给开个天窗。 这坏处中,惟一的好处是改良了富昌候杨家在外貌上的不足,五代传下来,富昌候家的男人,个个相貌堂堂,美名在外。 要不依着富昌候现今在朝堂上的位置,现任富昌候杨宁治怎么可能娶到皇家最尊贵的嫡出公主呢? 杨宁治当初想着用这桩婚事,找回当年富昌候府的荣宠地位,可以朝堂上有一番做为。谁知道萧华长公主只爱他的美貌,根本没心情替他铺就前程。在感到他几次三番索取烦了后,立刻转而去宠大婚时皇家陪嫁的那些个男宠了。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杨宁治也不知道是爱自己这张脸,是它让自己成为本朝最尊贵的驸马,还是恨自己这张脸,让自己成为本朝可以载入大印朝史书的最大版教科书式笑话。 富昌候杨宁治就是带着这么憋屈矛盾的心情,挣扎地活着的,拥有同样心情的,还有富昌候太夫人老田氏。 是的,没有错,富昌候太夫人十岁之前是姓田的,只是她十岁之后出继给了舅舅家,才改姓冯的。 之前柳国公继夫人叫她‘姑姑’并不是彰显亲昵,而确确实实存在于血缘,还是嫡亲的血缘关系。 富昌候太夫人、柳国公继夫人以及富昌候府的二夫人,她们同出一姓,要不富昌候太夫人怎么那般乐意搓合长乐与柳承熙在一起呢? ——数着这层关系,柳承熙可是她自己的亲侄孙子啊! 若有一天,她心里那阴兮兮、暗搓搓的计谋不能得逞,她也希望长乐嫁人后,将来生下来的是带着她家血缘的继承人,要这富昌候府永永远远的有着她的传承。 哎,她这一生最最遗憾的是没能生个女儿,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侄孙子怎也不如亲外孙子不是,那般的表兄妹才是最最正统不过的。 说一千道一万,她还是不甘心把这富昌候的爵位给了外人。 后堂一室寂静,小半个时辰没有说话声音,连呼吸都带着说不出的沉抑,随着室外夜幕降临,室内众人更加忧心忡忡。 虽说他们背后都或多或少地做着些龌龊之事,可还没有谁有胆量地直挑萧华长公主虎威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前世长乐直到出事,才发觉身边尽是骗她之人的原因。 他们相偏相互,都掩示得挺好,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原本好好的一张网,竟破了。 事到如今,是不能指着她那窝囊废儿子出什么高招了,太夫人一拍坑床扶手,沉着面孔说道:“把裁春那个贱婢杖毙,尸体送去公主府!” 坐在下垂手的柳承熙听到太夫人的话,额上青筋一跳,呶呶嘴,想要说些什么,终在她娘柳国公夫人瞪视的眼神中,垂下头去。 “至于珊丫头,”终于说到了关键之处,太夫人也觉得头疼起来。 她还未说什么决定,她那个好儿子富昌候杨宁治就忍不住开口了,“娘,珊儿可是你的亲孙女,万不能当裁春那样的奴婢处置啊。” 杨宁治害怕她娘为了‘顾全大局’,把秦珊也狠心处置了,杨宁治坐不住了。 外宅那事发生后,柳承熙也没功夫带着秦珊和裁春撕逼,长乐匆匆来去,惊坏了他,别看平时他不怎么看得起长乐,可真出事了,他也是忍不住心惊肉跳的。 回府和他娘一说,他娘便带他来了富昌候府,本意是给长乐认错,在嘴甜地哄哄,如之前大事化小、小事就化了了。 谁知道长乐根本没回来,而是去了公主府。 这事情就分外严重了。 外宅里那两个女人也被看住,柳承熙对待秦珊必竟和对待裁春不一样——一个多少是付了真心,另一个不过逢场作戏。 还有,秦珊是富昌候府的血脉,杨宁治的亲生女儿,柳承熙连带着柳国公夫人,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齐齐来了富昌候府后,杨宁治知道这事,怕爱女受到惊吓,还多了一个心眼,偷偷派人去了柳承熙的外宅,把秦珊送回了挂着他弟弟之名的外宅去。 太夫人出口就是要杖毙了裁春,杨宁治不会为个奴婢操闲心,他只怕女儿受了牵连…… 秦珊是他和瑶儿的第一个孩子,正是他们爱得情深意切、现实环境却水深火热之时,躲躲藏藏好不辛苦,对这个孩子就多有亏欠,他难免偏宠了些。 对于秦珊的处置,太夫人也很头疼,杨宁治养外室的事,她自然再清楚不过了。做为大印国的驸马,绝不能纳妾的律法,太夫人更知道。 她仍睁只眼闭只眼地任儿子为所欲为,也是觉得儿子娶了萧华长公主太过委屈,非但半点好处没捞着,还带一头的绿帽子。 还有一点儿更为主要,这也是她暗搓搓报复萧华长公主最好的暗招,连带着别有用心地教养长乐也是其中一环。 你不是本朝最尊贵的公主吗,那好,咱们就看一看这最尊贵到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被无数个人画圈圈诅咒的萧华长公主,现在也面临一个非常囧的事情。 以前每天晚上到戌时三刻,正是她刚翻过牌子,挑选完侍夜男/宠,抱着男/宠或是男/宠抱着她,翻天覆地之时,此时,她也是被抱着的,还是被紧紧抱着的,只是对象太心碎。 “公主殿下,这样不是办法啊,您也要更衣休息了,要不要唤唤郡主?” 侍候在萧华身边的孙嬷嬷怎么也想不到她不过是出府回家看孙子一趟,这府里就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平日里不怎么上门,即使上门也是默默无语的长乐郡主,这次竟然情感大爆发,哭昏在公主怀里还不算什么,昏过去还抱着公主不松手才是大问题,这一抱……就是几个时辰。 这都叫什么事啊! “让她抱着吧,谁让本宫是她娘呢,”萧华长公主难得感性一把,叹气道:“她长到十四岁,本宫也没怎么抱过她,是本宫多有亏欠她,让她受了委屈。” 说到这里,萧华长公主又忍不住怒了起来,“本宫多年不理事,他们就当本宫是好欺负的吗?这次本宫就让他们瞧瞧本宫的手段。” 孙嬷嬷不敢接话了。 她是侍候萧华长公主长大的,萧华长公主拥有现今的地位,怎么可能仅凭好运? 先帝后期宫廷动乱到那般田地,萧华长公主从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除了他们这几个近人和当今圣上,又敢让谁知道? 正这时,外面守门的太监通传,张行从前院过来了,有事求见。 萧华长公主伸手拍了拍长乐的肩膀,像是哄她睡似的,冲着孙嬷嬷点点头,孙嬷嬷着小丫头出去,领着张行进来。 “回禀公主,刚刚富昌候府派人送来了……”张行顿了一下,在萧华长公主紧紧地注视中,才缓缓开口,“送了具女尸过来!”还是个打得稀烂稀烂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的尸体。 “就一具?”当她太好说话了吧。 “是,就一具,”他家主子不带消气的,送一具来还不如不送来,真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奴才亲自验看过,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裁春。” “另外一个什么身份?”萧华长公主轻蔑地挑起唇角,“在本宫这里,都是一样。” 之前,她留在铃锣胡筒监视的暗卫已经给她回禀过,柳承熙走后不久,有辆马车过来接走一个,暗卫跟着,亲眼见着送到了春禧巷。 春禧巷…… 萧华长公主默念了一遍,凤眼微眯,用不到三天,那里是个什么秘密,她都会知道个一清二楚的。 无论是富昌候府,还是柳国公府,都给本宫小心点,老娘法眼一开就知道你们是个什么妖孽、作得什么妖。 作者有话要说:  萧华长公主不总看法眼的,她是一个你不惹她,她不会没事惹你的主。 哈哈…… 亲们多多支持噢。 第6节 ☆、第8章 朝堂 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些突发的奇葩事,提醒着人们,人在做、天在看,别太任性了,老天爷帮你记着呢! 所以,当萧华长公主披着全套公主朝服,出现在早朝朝堂上时,昨晚因宠幸小妃嫔、忙于耕耘播种而过于劳累,此时还一脸没睡醒样的大印帝江昭乾,都被惊得神魂通透了,一下子精神过来。 “皇姐,你……你怎么来上……来上朝了?”大印帝的龙牙龙舌忍不住在龙口腔里拌上架了。 这不科学啊! 同大印帝一样吃惊的,还有满朝文武。他们面面相觑,神色具表现出如看到先皇诈尸般的不可思议。 虽然萧华长公主是本朝除了皇后,惟二具有走上朝堂上表进奏资格的女子,但萧华长公主爱得是各色美男,不是像武则天那般喜好追求政治权利的奇女子。 对于萧华长公主来说,朝堂这种地方,还不如倌馆更有吸引力。 先皇赐了她这个权利到如今,她也只是十八年前,在出嫁前,用过一次——讨要那二十个男宠。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披挂上阵,无论是龙椅上坐着的大印帝,还是龙椅下面一众朝臣,都觉得头皮发紧。 特别是富昌候杨宁治,他在见到自己妻子重装出阵后,脚后跟发虚,差点没站稳,好在身边的永林伯欧正华伸手扶了他一把,要不他就一股屁坐地上了。 “驸马是久不见公主吗?怎么会这般激动?” 永林伯做了‘好事’之后,还没忘奚落富昌候几句,一点没预感到祸事即将临头。 富昌候被臊得脸色发红,正想反驳几句,话还未出口呢,那边他的好媳妇萧华长公主已然开嚎,“皇弟,你要给皇姐做主啊,皇姐……皇姐被人……被人骂了!” 萧华长公主的哭法不像后宫女人那样无声的抹泪,她的哭法和她的品性一般,那是随性的嚎啕,毫无公主的端庄,满堂之上,没有谁听不到的,耳背如今年高寿七十八岁的陶国老都听得真真切切了。 大印帝江昭乾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很耐人寻味。有人敢骂他皇姐?他没听错吧?上一个骂她皇姐的人,怕是已经轮回三道了。 “皇姐,你且息怒,慢慢与朕详说,朕替你做主,到底何人敢如此胆大枉为对皇姐不敬?” 大印帝真不太信敢有人骂她皇姐,以她皇姐在本朝的地位和名声,骂她皇姐就是一种自杀找死的新途径。 ——有些人你恨可能是恨、烦也是真烦,甚至恨他恨到想让他死、烦他烦得恨不得他立刻去投胎,但面对着他的时候,你还得是笑脸相迎、毕恭毕敬,绝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满来。 大印帝相信他皇姐就是这样的存在。 “永林伯家的小儿子欧子嘉,”萧华长公主的眼泪来去自如,嚎啕声止后,开始竹筒倒豆子地说出昨天之事,“他指着长乐的鼻子骂长乐你他娘的,这不是骂本宫吗?本宫不是长乐的娘吗?”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唏嘘声,刚刚还被众人同情着的富昌候立刻失去瞩目,刚刚还幸灾乐祸的永林伯立刻成为众人焦点。 像萧华长公主上奏的这种不关党派、不涉政事的事情,众人们还是愿意当笑话看一看的,反正事不关已,谁不愿意轻松轻松,找找饭后笑料谈资。 被点名的永林伯顿时愣住,他万没想到十几年不上朝的萧华长公主再次上朝,竟不是为了休掉富昌候,而是来告他的状的。 造孽啊,他那混蛋儿子什么时候又惹了这么大一件祸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就算骂他这个老子,也不能去骂萧华长公主啊,那母老虎是谁都能惹的嘛。 哎哟哟,还不提前与他知会一声啊,他连个准备都没有,现在闹到朝堂上来,不好收拾啊。 龙椅上端坐着的大印帝,已经是一头的黑线了。 永林伯欧正华家的那个老来子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了。 也有御使拿此事做过文章,参过永林伯几本,都被大印帝压了下来。 永林伯欧正华正是得用之时,忠心可鉴、能力不俗,他儿子品行不正,又不是他品行不正。 大印帝治国还没严谨到连朝臣的纨绔儿子都容不下的地步,何况那纨绔儿子仅是吃喝嫖赌、打架斗殴而已,谁家没有几个这样的熊孩子,是以大印帝只口头申斥过永林伯,让他回府好好管教。 据他听说,永林伯是没少打骂管教的啊,那怎么还敢随便放到大街上去呢?还变本加厉,敢去挑战新高度了。 又听皇姐说是指着长乐的鼻子骂的,这更加确定无误了。 大印帝对他那个外甥女还是了解的。 每月都按规矩来给他和皇后请安,性子不像他皇姐,绝不是个惹事的人。 从小到大由富昌候府教导着,脾性温和,娇娇柔柔的一派淑女。绝不会无缘无故招惹是非的。 他又近而想了更深一层意思,该不会是那混小子,见他外甥女貌美,调戏了他外甥女吧?她皇姐为了她外甥女的名声,所以没提? 还得说是大印帝对他皇姐的节操保持了乐观的估计。 欧子嘉要真是有那个胆子调戏了长乐,萧华长公主还能忍到今天早朝,昨天就带齐人马杀过永林伯府,活阉了欧子嘉了。 至于今天萧华长公主重装披挂奔赴早朝,却不只是为了参永林伯欧正华教子不严的,而是今天早上长乐醒来时,与她的一番对话,让她灵光一闪,开了一个绝对完美的窍。 长乐也没有想到她在见到萧华长公主之后,会那般的控制不住。至于哭昏什么的,那真不是。 她是意识到自己重生到现在,一直精神紧张,绷在一条线上。外面觉得她还是原先那副木讷的模样,而她心里想得东西过多,日夜都要筹谋,难免透支了休力。 不管她前世和萧华长公主的感情处得如何,萧华长公主在她前世出事后的拼力相互以及母女之间那种油然的情感,让她在投进萧华长公主的怀里后,立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身心背负的东西一下子松懈,整个人就累得疲乏之极,哭着哭着,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这一睡,睡得很沉,无梦无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香甜 。 等她睁开眼睛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还是在她娘萧华长公主的怀里呢。 “你总算是醒了,小祖宗,到底怎么回事,说啊!” 萧华长公主这一夜熬得相当辛苦,自先帝朝宫变那次至今,她还没有哪夜像昨夜般的劳累。 与先帝朝宫变那次劳心相比,这次是真真实实地劳身。她女儿从出生长到大,她终于体会到抱女儿的辛苦了。她这个做娘的,算是圆满了。 长乐醒眼朦胧了好久,才渐渐想起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是如何睡着的,等她把一切都想起来后,长乐忍不住垂下眼睫,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她这都是干了什么啊,别说重活一世,就是前一世,她四岁的时候都没有做过这类的事情啊,这已经过了及芨之年,反而越活越小,越不如前了。 见女儿醒了还是一副木呆呆的模样,萧华长公主这窜起的心头火,又如火上浇油般窜高了一层。 “你到是说话啊,被人踩了脸面,就知道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说,柳承熙那外宅是怎么回事?” 欧子嘉那事都是摆在明面的,暗卫打听得一清二楚,但柳承熙内宅里,具体发生了什么,虽然通过跟着长乐去的几名婢女小厮嘴里问出个一、二来,但总没有听自己女儿再说一遍明了。 长乐皱了皱眉头,理了理头脑中思绪,才缓缓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柳郎喜欢她们,我也不会拦着,只是我们大婚还没有举办,他……他这般轻忽我,我总是心里不舒服的。” 长乐拿捏着语气,她估计着她娘已经知道了柳承熙外宅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想问她一个态度,她这个时候的示弱,完全能激起她娘心中强烈的保护欲。 她要的可不单单是给柳承熙一个痛快,她要得……更多。 “什么叫不拦着?什么叫大婚还没有举办?难道大婚过后就可以由着他纳小不成?” 萧华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儿一样,见女儿的手臂还攀在她的身上,她也没法用别的暴力方式发泄,只能转而用嘴。 随后的一刻钟里,萧华长公主用一百句恶毒语言咒骂了柳承熙以及和柳承熙有连带关系的众多人,柳国公府、富昌候府。 长乐也不反驳,眼圈泛红,安安静静地听着,她娘骂得她心里挺爽。 她早就想好好地骂骂那群狼心狗肺的人渣,却没有她娘这般强大的词汇量,骂不出那种翻花的效果。 她不得不承认骂人也是一门技术活。 等她妈骂完,长乐才小声开口,“我又能如何?女子当贤,嫁给柳郎我又怎能善妒?” “胡扯!”未等长乐说完,萧华长公主已经怒不可揭地断喝道:“你是我的女儿,你是堂堂郡主,他算个什么东西,他还敢娶小!” 长乐心中冷笑,男人本性好色,什么做不出来,自己那个好爹在她娘如此淫/威之下,还敢置外宅,柳承熙瞧着自己这木头性子,又有什么不敢的。 呵呵,对了,她爹的外宅,这事她现在还装着糊涂呢! 她爹那外宅做的隐蔽,她要不是经过上一世的事,也不知道她爹除了她之外竟然还有儿女呢! 她爹从一开始就打着她二叔的名头,这兄友弟恭的把戏玩了这许多,仿佛假戏成真了般,不那么好容易揭穿的。 她暂时不想把这事告诉她娘,她娘若是出手,那肯定是单刀直入,未免太损名声。 她娘那名声本来就不好,又要雪上加霜了,她娘明明没做什么恶事,不过是养几个男人。 这世间哪个男人不养几个女人,这算得什么。男人可以,凭什么女人就不可以。 明明是同一件事,她娘就被说得那般不堪,男人们就叫风流美事了。 这世间,真是太多不公了。 她不急,贱人,贱着贱着就能把自己折腾死了,用不着脏她娘的手。 她暂时还不想置谁于死地,她现在要做的是挖坑打地基。 “他有什么不敢的,律法又没黑纸白字地不允许他娶小,我如何拦他……” 长乐轻飘飘的一句,看似很随性的抱怨之言,听到萧华长公主耳朵里,就变了一个滋味。 萧华长公主是宫里长大的嫡公主,最是懂得这律法宫规。 女子七贤七出,她虽从不尊从,但小的时候也和她母后一起念过,也亲眼见着她父皇左一个妃右一个嫔地往后宫里抬弄。 这世间,男子纳妾是正统之言,做正房的要是拦了,那就是不贤,传出去就被人一万句话埋汰呢。 她如今能这样高傲,还是因为身份摆在这里,若是她女儿也有一个同她一般的身份,谁又能说出什么呢? 别说柳承熙,换谁也不敢在娶了他女儿之后还敢纳妾。 又想起欧子嘉那件事来,在长乐说出‘郡主’身份之后,欧子嘉还敢胡言乱语,还不是因为这大印朝的郡主太多,份量不重,不值得什么吗? 对,她要去朝堂,她要去给她女儿要个身份,要个比郡主还要高贵,可保一世荣华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就是个欢乐向的复仇文,谢绝考据,然后……嗯,下一章提一提大印朝的郡主和公主之分,哈哈,男主还要等两章出来,本文就是欢乐,就是奇葩,就是宠。 ☆、第9章 好雅 算起来‘郡主’这个封号,已经算是这一世女子所能封到数一数二的高爵位了,但大印朝的郡主却是叫着好听并不怎么值钱的。 欧子嘉敢狗眼看人低,不是没有道理。 这毛病根源是在印太/祖时就留下的。真论道起来,可有一番说法。 《大印律》规定,皇后所出公主为嫡公主,按亲王爵。妃嫔所出公主为庶公主,按郡王论。亲王嫡女可封郡主,亲王庶女为县主。世子及郡王嫡女封县主,而以上所指为皇室,也就是说大印江家才可以封这样的爵位,而臣子们侥幸封为异姓王,那也是另一套等爵。 按《大印律》所定,这郡主听着挺风光的,可惜现实很打脸,自印太/祖开始,皇室后宫之争就一直没停下来过。 印太/祖推翻前朝打江山时,有两位亲兄弟帮忙左右,才得以周全,拿下这万里河山的。 印太/祖起兵时,曾对立在滔滔洪河水边的巨石起誓,若有朝一日成就帝业,必与同母兄弟皇帝轮流做,兄传弟、非传子。 这话在还看不到胜利曙光征战江山时,可谓豪言壮语,倍感激奋人心,可真到手握皇权、坐稳江山时再提,换到谁怕也不好割舍了。 印大/祖在立国祚时,不免顾忌万分了。他那两位亲兄弟,还时不时地左一句右一句提醒,搞得印□□十分忧郁。 兄弟再亲,也不如儿子啊。自古都是父传子,血脉相承,有哪朝哪代在有儿子的时候,真传给兄弟的啊。 第7节 印太/祖那个后悔啊,可惜后悔药没地方买去,好在他身边谋臣众多,还有那几个脑子特别清奇的,为印太/祖出了两个很有建设性意义的提议。 印太/祖一听,挑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 能被印太/祖肯定过的主意,那自然是极好的了。这两个主意总体概括起来就两个字:一‘生’二‘死’。 ‘生’是如何个‘生’法呢?完全是字面意思。 就是让印太/祖多多临幸后宫,不干别的,就是努力播种,争取生他个十个二十个儿子出来,为以后巩固皇位多加筹码。 ‘死’又是如何个‘死’法呢?这个就内涵得多了。 印太/祖那两位被封做亲王的兄弟,是跟随着印太/祖征战出来的,脾气未免都不好,又手中握着兵权,强斗会有伤初立国家的根本,只能软着来。 谋士们让印太/祖不停地赏赐他那两位兄弟,赏赐居多的都是美女。 这些个美女可不是一般人。 她们都是由特殊组织调/教出来的,个个妖冶绝艳,十分精通房/x/术,而她们自己身体却是带着剧毒的。 这种剧毒乃是秘制/毒/药培养与人的分/泌/物之中,也就是说平时没事,只有房中…… 这招不可谓不阴险。 在印太/祖一个人养精蓄锐,生生生的时候,他那两个兄弟则在床上龙精虎猛,最后竟都活生生地累死在床,x/尽而亡了,还没有查出来是什么原因。 这下子,印太/祖终于放心了。 不管他那两个兄弟有几个儿子,他终于不担心自己的皇位传不到自己的儿子身上了——他当年立誓的时候可没说传侄子啊! 可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印太/祖还是好一痛悲伤,以至于缀朝追思(其实是去后宫里继续生生生了),还高风亮节地封了他那几个侄子每人一个亲王位。 亲王位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流露出不值钱状态来的。接下来让亲王位持续贬值是印太/祖生的那一群儿子上。 皇帝这个职业,自古以来,争抢的人无数,但这个职业,真有想像中那么好吗? 印太/祖用事实说话,不但高危,还劳心累力,随时有生命危险。他在摆平了兄弟之后,还没安稳几天,就发现他的儿子生得实在是太多了,还个个如狼似虎,哪个也不属善类。 这样的儿子,有一个两个还好,印□□十分不幸,他有一群。 大印历史记载,印大/祖驾崩时年七十,一生所生、活到成年的儿子共有三十七位。 印太/祖为安抚儿子,免得发生兄弟阋墙之事来,只得一视同仁,三十七个儿子,不管嫡出的还是庶出的,都封了亲王位。 这样一来,大印朝在开国短短几十年,挂名挂号的亲王,就有五十几位了。你说说这些亲王们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郡主还少得了吗? 好在大印帝还没被兄弟儿子们冲昏了头,保持一丝理智,亲王只有位份、奉禄,而并不分封实权与封地,得不得用,全看皇位上的。 有名无权,不得宠的亲王尚不如得宠的一品、二品的朝臣们,他们的女儿即使是郡主,又有如何的地位?宗室女,就是叫出去名头好听罢了。 这对有野心的皇子皇孙们来说,也是一种变相的折磨,逼得他们不得不奋起,要不就杀向皇位,要不就缩/头/做/乌/龟……噢,不,做亲王。 是以自印太/祖一代祸起萧墙后,太/宗、圣/祖、世/宗都未能幸免。 尤其是世/宗晚年期,诸子争斗更为激烈,引得宫变之时,气得世/宗吐血溅出一尺,三日后而崩。 这就使得历代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不得不防了。不但要防兄弟,还要防儿子,真是‘悲摧’两字难以形容的。 他们不敢重用兄弟,更不敢重用儿子,凡事都是斟酌再三才行,可儿子不能不生,兄弟又不能都杀,简直并称可以让皇帝谢顶的两大难。 轮到现今这位大印帝江昭乾时,他倒是省了一份心,他只要小心那些个堂兄弟和上一代宫变唯二没死的两位庶兄就行了,他不用防儿子, 他至今为止,登基二十几年了,膝下犹空,活到成年的儿子一个没有,刚出生的儿子有一个,长过五岁的儿子一个,还是先天不足、整日里病病歪歪、离不开药罐子的,至于女儿……二十年了,影儿都没摸着过呢。 每思及此事,大印帝伤心欲绝,所以每晚后宫的雨/露/均/沾,从未停过,俨然与批折子一般重要了。 谁也不能阻挡大印帝生儿育女的脚步。 萧华长公主就是在长乐的暗示下,灵光一闪,意识到这个空子可以钻。反正她皇弟也没有女儿,那为什么不能封她生的女儿为公主呢?她生的和她皇弟生的有什么区别? 没准封了她的女儿之后,她女儿就能给她皇弟招来一群健康的儿子女儿呢? 民间不是有这说法吗?招弟招弟,以姐带弟…… 萧华长公主上朝来的打算,就是以永林伯家儿子欧子嘉欺负她和她女儿为楔子,引领着她皇弟封她女儿为公主的事来。 打算很完美,但是一切往往不尽如人意。 萧华长公主刚刚控诉完,还未等来他皇弟开口斥责永林伯呢,却等来了一个意外的附议。 朝堂之上,附议之事常见。政见相合时,有一人提议,其他人表态同意就行。 萧华长公主从来没有想过,以她的人缘,竟然也会有人附议她。附议的那个竟还是…… “臣附议!”这一声老迈却不显老态的声音,在萧华长公主的身后响起,吓得萧华长公主差点转身去骂,你附议就附议呗,用得着在老娘的耳朵根下面附吗?玛蛋的,吓死本宝宝了。 可等萧华长公主回头去看时,不免如吃翔般不自在了,连着龙座上坐着的大印帝江昭乾,都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往常都不怎么在朝堂上出现的人,今天竟然都出来了,还连成了‘附议’。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三个月前他皇伯父还上表参过她皇姐圈/养/男/宠、有辱斯文嘛! 没错,跟在萧华长公主身后附议的,不是别人,正是云王江靖风。 云王江靖风是与陶国老般的神奇存在,并称大印朝堂两棵长青树。 两个人的年纪都过七十五,早该致仕却还都留恋在朝堂上,但云王江靖风与陶国老不同。 陶国老是觉得革/命了一辈子,光给别人服务了,到老一点儿好处没捞到,儿子孙子还都不成器,为了家族,他还得再挺一挺,希望放在下三辈上了——看看重孙子能不能用。 云王江靖风呢?他不用为他家族考虑,他一个皇族,只要不谋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云王的爵位世袭,世子也早早请封过了,他还在朝堂挺着,是他兼着宗人府宗令的职位。 宗人府就是管理着皇家贵族子弟们的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等诸多事项的地方,大印律规定,凡宗人府宗令,必须由亲王位才能担当。 云王江靖风是大印历史上第四位宗令,也是在职最长时间的一位。他从二十六岁就坐着这个位置,直到现在七十六,做了整整五十年,也算得大印朝的奇迹了。 云王江靖风虽然做着宗令一职,但他不是那种天/朝雷/锋式的好同志,他的心思根本不在管理宗室那些谁家娶媳妇、谁家生孩子、谁家老爷子挂了等鸡毛蒜皮小事上,他有他自己的爱好和毕生所求。 他坐在这个位置纯属是先帝世宗登基时,把活着的亲王从头属到尾,觉得他合适罢了。 那么问题来了,云王江靖风的爱好和毕生所求是什么呢?他求的是斯文风雅,所有与‘雅’沾边挂钩的东西,他都喜欢。 他连朝服做的都与别人的朝服不同,他觉得大印的朝服不够雅,他追求的是魏晋乌衣子弟的风度,前两年,竟连朝服也做成那种风格。 大印帝念着他这皇伯七十几高龄,上朝也不容易,不与他多计较,爱穿什么样就穿什么样,只要别真做出嵇康那样的果奔行为,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了。 当然,靖王爷好‘雅’的行为,不止在于袍服的改良,他还有很多,方方面面,细致之极,比如焚香煮茶,琴棋书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多多支持啊,收藏留言,棒棒哒! 谢绝深度考据,本文就是个欢乐向的爽文宠文,书中涉事人物和事件绝无任何历史意义和历史价值。 ☆、第10章 力争 事事不尽如人意,还体现在永林伯欧正华身上。 他觉得他今天早上出门一定是踩了翔,这早朝上的,就犹如他的批/斗大会一般,被萧华长公主哭嚎着骂完,又被云王江靖风指着鼻子文雅不带脏字地从头到脚嘲弄了一遍,连他鼻毛长到鼻孔外面颜面不恭都说了一遍,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知道云王江靖风说话的风格,就和他的喜好一样,无一处不带着风雅,好好的字组合在一起,那真是难听之极,还是越琢磨越难听的。 要说萧华长公主参他,他也就认了,谁让他那混帐儿子嘴欠,他没给扇出好来。 可是云王江靖风,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哪里给得罪的……(李荣享正在莲亭深处望着对岸绿柳,笑得风清云淡,他刚掐指一算,嗯,有人该倒霉了。) 欧正华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回家要是不把那兔崽子的屁股打成四瓣,不足以去掉他那把子直顶脑门的怒火。 最为难的是大印帝江昭乾,真用‘教子不严、纵子行凶’这等罪过来处置欧正华,他又舍不得。 他正考虑清理典狱、整治律法,欧正华正是当用之时,这个时候万万动不得的位置。 但是,他皇姐和他伯父全都不是好惹的,今天这事要是不处理明白了,肯定都会不依不饶,他皇姐先不说,只他伯父就能磨磨叨叨、磨磨叨叨三、四个月。 来者不善的萧华长公主,虽然被一向瞧不上自己的伯父插了一杠子,但也没有忘记此行来的目的:她是要给她女儿找场子来的,不是和她伯父一条战线,声讨欧正华以及欧正华的儿子的——等她女儿封了公主,欧正华那个纨绔儿子算个屁、柳国公府以及富昌候府算个屁,一切不顺眼的,都能解决,还可兵不血刃,越想越有意思! 恭喜这辈子想‘装好人’的长乐郡主,竟在此刻与她一向崇尚暴力美学的娘萧华长公主,心意相通了一把,简直感天动地、菩萨显灵,两世里头一次啦。 萧华长公主一直盯着她皇弟江昭乾,仔细观察着。 她也知道依着欧正华此时的关键作用,为了国家社稷,她皇弟不会太难为欧正华的,她也不打算为难欧正华,更不想为难她皇弟。 所以她在觉得她皇弟左右难为到不行时,她眼含着泪水,慢慢开口道:“都是皇姐不好,让皇弟为难了,明明也是没多大的事儿,要是皇姐我自己走在街上,谅也没人敢堵皇姐我的车骂我,这事还是怪长乐,谁让她自己没什么本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一个,有个爹……还不顶用,没人看得起!” 无辜躺枪的富昌候,“……”谁tmd敢看不他,谁?谁……歇斯底里、无限怨念! 强势的萧华长公主,忽然示弱,声音万般委屈,把个大印帝江昭乾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底不由自主泛起一股不好受的滋味。 他皇姐多骄傲的人啊,如今连女儿带她都被欺负了,告到他这个当弟弟的面前,自己还要考虑众多,不能帮着出口气,他这个弟弟做得简直…… 哎,想想当年,他皇姐在宫变危急之时为了保护他,命都舍得,又为了他能活下来,割了血脉喂他,还…… 若说这大印国,还有谁能勾起大印帝一点点亲情,也就只有萧华长公主了。 萧华长公主能受两代帝王恩宠,不是没有原因的,要不她今天也不会这么有底气地跑来朝殿上争闹。 江昭乾流露出孺慕回忆的神色时,萧华长公主的心里已经伸出两只小手开始击掌了,她宝贝女儿那顶公主封号十有**就成了。 “皇姐也不想让皇弟为了皇姐分心,可皇姐一生只余这一条血脉,看着她被欺负时只能报皇姐的名头,就心有不忍,若有一天皇姐我去了……,她可怎么办啊!” 只要萧华长公主想做,她唱念做打都是好功夫,从进朝堂时的嚣张跋扈加耍泼,到此时的入情入理添示弱,简直是信手拈来,变换自如。 江昭乾被萧华长公主说得面上一热,拍案而起道:“皇姐休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来,皇姐定会长命百岁的,长乐是你的女儿,是朕的亲外甥女,朕在这里,谁敢欺负她?” 众朝臣见皇上拍了龙案,高昂着龙头站了起来,惯例般齐刷刷跪上,一起高喝,“圣上息怒!” 惟有那一个没跪的就是萧华长公主,她还在抹眼泪,“总有那不长眼的,报了郡主名号,谁又理她……” 萧华长公主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大印帝气急之下说出,“既是郡主名号压不住那些有眼无珠的贼子,朕就封长乐为公主,朕倒要看看,公主能不能压得住?” 萧华长公主等得就是这句话,江昭乾一说出来,她立刻一喜,连忙道:“那自是压得住,皇姐在这里替长乐谢过皇弟了。” 萧华长公主的身子矮了下去的时候,朝堂之上一片寂静,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争来吵去、明明是当做一桩笑话来看的事,最后竟是以大印帝封了一名公主为结果的。 要知道大印帝登基二十九年,他的膝下还是第一次出现公主,不是长公主、不是大长公主,是真真正正的公主,他的晚辈。 谁叫他自己的小兄弟都不管用,鼓捣不出女主来,也就没得公主,长乐若是被封了,俨然是这大印国的头一份了。 第一位公主非当今圣上亲生,这件事未免太草率了吧,这可不是多几石俸禄,袍服上多绣几朵的事啊。 众人都跪着,没有人看得见大印帝江昭乾那张纠结的脸,他话说完也就后悔了,他还没封过自己女儿,就去封外甥女,心里也不平衡啊,这外甥女怎么也不如自己女儿不是? 但他皇姐跪得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容他反应,好像只为等他这句话一样(萧华长公主表示,皇弟你真相了),他想缓转一下,都没得机会。 第8节 总有那么几个朝臣是不用直面主子脸色,就能猜出主子心里想什么的,比如礼部侍郎王家浙。 “陛下,臣觉不妥!” 大印帝江昭乾一看有人替他往回兜话,面上一喜,又不敢露得太明显,那样毕竟太打脸,让他皇姐看见,肯定得骂他。 江昭乾假装沉了脸色,问道:“何处不妥?” “公主爵位非皇女不可……”王家浙后面引经据典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被一脸鄙视神情的萧华长公主呛个胸疼。 “难道王侍郎不知道圣祖时肃王五女明涵郡主被封为嘉和公主的事吗?本宫若没记错,当时的封典大礼还是您曾祖父亲手操持的呢!” 萧华长公主为了女儿的爵位也是拼了,火力全开,大有今天若是不把这件事坐实誓不罢休的态势,连着圣祖时的事也翻找出来了。 “那能一样吗?”王家浙梗着脖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嘉和公主是为了两国邦交,与塔塔国和亲才封的。” 若真有这事,你肯让你女儿去?后面这话王家浙很想说出口还以萧华长公主言语中的侮辱,终是惧着萧华长公主的滔/威,没敢说出来。 王家浙最不愿意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家家谁谁在礼部怎么样怎么样的。 萧华长公主还偏在朝堂之上点出这事来,这和当众扒他裤子的举动不相上下了。 概因他进入礼部不是通过科举,而是家荫。 他们王家几代都在礼部活动,家规严格,从不结党营私,做事也算勤勉。 是以在王家浙连考了三回进士都没考过后,印帝念王家几代为国效力,特许他进入礼部。 他也是从小吏一点点干上来的,却总因缺少那么一个出身,觉得少了些什么罢了。 萧华长公主自然明白王家浙话里是什么意思,想逼着她说出什么来,她就是说出来,只要她还喘气,谁敢送她女儿去和亲。 嘉和公主当年嫁到塔塔国,那也不是大印战败送去和亲啊。 那是塔塔王自己来求,圣祖念着塔塔国是在大印国初立就主动递友好邦交书的国家,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嘉和公主在那边做得是王后,有着大印国强大的娘家后台,别提过得多滋润了,可比当年在肃王府活得勾心斗角得强。 “为国和亲是我等宗室女应尽的义务,若是国家有需要,别说是叫长乐去,就是叫本宫去,本宫也义不容辞!” 萧华长公主这句话说得激昂,掷地有声,可满朝堂上,除了印帝江昭乾,竟没有人信得。 就算有信了,又有谁敢来求娶这只全国着名母老虎的?找虐吗?可以问问富昌候,多年只带绿帽子的滋味有多酸爽。 江昭乾被她皇姐这句话暖了心,也觉得自己做事似乎有点过份,答应皇姐又能怎么样?长乐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性子是软了些,合该有个更妥贴的位置才对,难怪皇姐担心啊! “话不能这么说,我主还未有自己的公主,怎可先立他人之女为公主呢?” 王家浙终于有一位帮凶站了出来,正是翰林院的一位翰林,萧华长公主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什么叫他人之女?难道本宫的女儿是外人之女吗?难道本宫的女儿不姓江吗?” 遇到文人要耍泼,遇到武将要讲理,这是她母后当年教给她的,萧华长公主觉得这话相当有内涵,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长乐郡主姓江这事,真不是萧华长公主胡说,人家从一出生就被赐了国姓‘江’,没看富昌候那地方憋着一把苦没地方说吗?绿帽子一堆,惟一的女儿还不姓自己的姓,找谁说理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啊,亲,留言啊,亲,各种统统向我抛来吧! ☆、第11章 因由 萧华长公主是没理还能辩三分的主子,何况她还有理。 最后,她又祭出她当年出嫁时曾用过的一句话,“本宫与圣上俱为先皇所生,龙子凤孙,为何本宫惟一的女儿不可为公主呢?” 萧华长公主当年与富昌候大婚时,与金殿之上讨要男宠,用的也是这句话开头。 “本宫与圣上俱为先皇所生,龙子凤孙,为何圣上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本宫就要守着一个男人终老,这未免太不公了吧?” 萧华长公主这一句话开启了富昌候一生绿帽子之旅,起始数就有点多——复元帝江昭乾一挥手可就是二十个呢。 今□□堂之上,萧华长公主拿这话说事,可就有人不让她了,毕竟公主爵位和圈/养男/宠不同的,萧华长公主再一再二,万一要有再三呢,总用这一句话开头,以后的事谁能料到。 之前被萧华长公主撒泼没彻底打击住的那位翰林又开口道:“长公主殿下总是说您与圣上俱为先皇所生,龙子凤孙,今天讨要个面首,明天讨要个公主封号,那后天呢?是不是还要讨要个皇位啊?” 这话像利剑戳向了每个人的心口,复元帝江昭乾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萧华长公主料得会有这一变,她既然敢来,就不怕这些个胡说八道的,她刚刚就是给他们好脸了,没让他们看到她撒泼的技能点到底有多高,让他们小瞧了。 “啊,啊,啊……”萧华长公主拿出刚上朝堂之上的嚎哭来,比之前哭得更厉害,“本宫不活了,这是戳本宫的气嗓子啊,谁不知道本宫不能再生了啊,谁不知道本宫今生只能有长乐一个女儿,不过是想女儿过得好些,就被人这般说道,还说要个什么皇位,本宫倒是有那个儿子福啊,啊,啊,啊……,本宫不活了……,皇弟,你是知道皇姐的……,皇姐是有那种心思的人吗?啊,皇弟,……本宫惟一的女儿体弱多病、娇柔可欺,没准还活不过本宫呢,反正本宫也没有人养老送终,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省心了……” 萧华长公主那堆哭嚎根本不耽误她说话,说得每句还都清楚明了呢,说着不想活了,就要往金殿的柱子上去撞。 哪个敢让她真撞了柱子,朝臣们就算再厌烦憎恨她,也不敢让她真在朝堂上出了事,纷纷拦着。 复元帝江昭乾都吓得从高台上快步走了下来,亲自去拉去扶了。 萧华长公主不能再生是众所周知,都知道她是中过毒,却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何中了毒,又中过几次毒,这些个阴私往事,只有复元帝江昭乾清楚,那都是为了他。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她皇姐从来不提,他也不愿去想,只当不曾发生过了,今天却被个翰林一句话无意带出来,江昭乾终又尝到那蚀骨惊心的痛了。 偎在萧华长公主怀里的长乐,听着萧华长公主兴致盎然地讲着她在朝堂上的那番作为,把个长乐也听得神思澎湃,久久不得平复了。 这就是她的亲娘,纵外人说她有一万个不好,对自己却是一万个好的,她前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怎么就信得了外人的话呢。 那么傻,那么傻…… “就这样,你晋公主的事就定了,你舅舅已经下了旨,封号礼部正在拟,日子也在选,”萧华长公主扬着下巴,无比骄傲地道:“长乐,你放心,就算你娘我刚刚让礼部侍朗王家浙在朝堂上吃了瘪,礼部那一群王八羔子背后骂着你娘我,他们也不敢给你拟个不好听的封号来,你等着听就是,必是空前绝后地好听。” 长乐忍不住一笑,把头埋在她娘的肚腹处,她哪里担心这个,她只是觉得她更离不开她娘了。 “谢谢娘!” 长乐探出头去,在萧华长公主还没反应过来时,轻轻吻了吻萧华长公主的脸颊,“有娘在,真好!” 长乐这轻轻一吻,比着萧华长公主平日里受着的各类男宠们的吻加起来,还要重上千斤。 那帮个玩意哪能如她女儿一个手指甲,萧华长公主只觉得自己的眼里,竟也有些泛上潮意了。 她都已经多年未有这种酸楚又甜蜜的感觉了,这让她恍惚回到了八、九岁,她还在宫里,她也如长乐这般偎在她母后的怀中,听着她皇弟读着《史鉴》的日子了。 那时岁月静好,她还天真…… 长乐连做了两天的小女儿姿态,娇憨地霸着萧华长公主,像是块粘皮糕一样,可把萧华长公主粘个底掉。 她是真不适合做慈母,也真不适合做良母的,长乐这黏糊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她的生活作息,头一、两天还好,等到第三天,她就觉得她浑身没力气,仿佛病了一般。 清早洗漱的时候,还发现眼角隐现了一丝极细极细的皱纹,萧华长公主顿时尖叫出来,比前几天在朝堂上时还威武,铜镜都被她气得扔到地上去了,冲着身边侍候的宫婢婆子好一顿发火,吓得众人肝胆俱颤。 长乐偎在里屋的床上,听着外面她娘作得惊天动地,一点儿都不怕。 那是她娘,有多大火都不会冲她发的,她有什么怕的。 她也估计出来了,她娘这是几天没碰男宠,没地方泻火去了,她真对不起她娘,呵呵! 长乐扶着床棂慢慢坐起来,瞧着离床不远处的那扇窗户,泄进来一片春光,想是天气不错的,她也该动一动了,总不能不回富昌候府啊,那还有她的窝呢! 是以长乐陪着萧华长公主一同用早餐时,和她娘一提她要回富昌候府一趟时,她娘喜得眼眉都弯了。 “你是该回去看看了,娘不是撵你走,娘这公主府的大门永远对你开着的,但你要记住富昌候府……那才是你的家。” 萧华长公主放下手里拿着的筷子,立刻有宫婢过来,递过干净的素帕和端来漱口的用具。 萧华长公主略漱了一下接着说:“为娘嫁给你爹,就没进过富昌候府,你知道为什么吗?” 长乐放下粥碗,摇了摇头,这也是她心头的疑问。 确是如此。前世,她娘也没回过几次富昌候府,每回一次还都闹得鸡飞狗跳,甚是不平静,那时缺心眼的她还怨过她娘呢。 “本宫回去干什么呢?对于本宫来说,富昌候府太小,”萧华长公主想想那一府人的样子,撇了撇嘴,又说:“但对于你来说,富昌候府是你以后的立足之地,不要以为公主的爵位才是你的根本,无论是郡主的爵位也好,还是公主的爵位也罢,只是让你活得更风光些,它们再好,却是不能传承,可是富昌候府却是可以留给你将来的儿女的。你将来的儿子不会再姓江,为娘以后也不可能再替他们向替你一样去争了,他们若是成器还好,若是平凡孩子,指着富昌候府,也会平顺一辈子的,你也能享受儿女子孙的福。” 萧华长公主说完这话,伸出手来,温柔地抚了抚长乐顺下的发丝,“有娘在,那一府的人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就安安乐乐地嫁个喜欢的,生十个八个的才欢乐,娘告诉你,男人都不是东西,你不用放在心上,不喜欢就换,要是敢惹你,就弄死他,只有自己的儿女才是真的。” 萧华长公主在用她自己的一生,给她的女儿上一堂人生的课,也把这些年来,她为什么扔她在富昌候府讲个清楚。 明明是感人肺腑、发人深醒的,长乐也已垂下眼睫,掩着眼里的红,到最后却被她娘的那句‘不喜欢就弄死’给逗得忍不桩扑哧’了出来。 说得好好的萧华长公主也被长乐的‘扑哧’扰没话了,她抬手点了长乐的额头一下,“你个没心没肺的……” 长乐拉住萧华长公主的指头,点头道:“我都知道了,娘,这次,我一定好好的。” 萧华长公主自然听不懂‘这次’代表了多么久远的事,她还以为长乐终于理解了她的苦心,她总算没有白白付出,心气更顺了,也吃饱喝足了,是该开始正事的时候了。 她拿凤眼一扫长乐,长乐立刻会意,“娘,我这便先回去了,呆几日再过来闹你。” “快走吧,看到你就烦!” 萧华长公主装做厌烦地冲她挥手,转身对身后的孙嬷嬷道:“去看看,今儿本宫这里该谁轮值,赶紧过来。” 孙嬷嬷领命又兼送长乐出门,到了房门外,孙嬷嬷冲着长乐屈了屈膝,长乐连忙扶她起来,“嬷嬷这是……” “老奴看到小郡主与公主这般开怀,太开心了,小郡主要一直与公主这般好才是,公主……公主她太苦了。” 孙嬷嬷是从宫里就陪在萧华长公主身边的,是看着萧华长公主长大的,俨如看她自己的一双眼睛一般,自是希望她好。 长乐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了,嬷嬷,我以后不会那么不懂事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帮我照看着我娘些,她不在意的地方,你帮她多在意在意。” 有了长乐这句话,孙嬷嬷更是安慰,抹着眼角边的泪,连连点头应着,长乐这才转身离开,她还有一场大戏要唱呢。 这场戏的名字叫《耀武扬威》,表演场地:富昌候府。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啊,留言啊,亲,给力啊 ☆、第12章 伯府 永林伯下朝回到家后,朝服都未及脱,拿着马鞭子,大步流星地直奔了后院。 毕竟武将出身,六十岁的人,威风不逊于三十岁的青壮,一路气势汹汹,如凶神附体,下人们瞧见他过来,都远远地避开,无一敢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唯恐被殃及池鱼,只有老管家欧福一脸焦急地跟在他的身后。 永林伯翻找了一圈,没见着逆子的影子,冲着身后跟着的欧福大声问道:“三少爷呢?” 老管家欧福见着自家老爷这副火烧屁股的模样,心里就猜到是什么事了,肯定是他们家三少爷又闯祸了,一听永林伯问连忙回道:“三少爷不在府里。” “去,派人去外面找,去把那个逆子给我绑回来,” 永林伯冒起三丈高的怒火都可以把房檐烧着,哪还等得到欧子嘉自己回来,不把他结实地揍一顿,他不知道谁是他爹兼并爹外有爹。 若是平时欧福还敢劝劝,今儿瞧着老爷下朝就扑过来、一点不容缓的样子,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领了吩咐就向外面走去,却又被永林伯叫住,“去先把二少爷给我叫来。” “是!” 第9节 欧福应声,吩咐着跟班的小厮去后面清澹院找二少爷欧子川,自己亲自出马组织府内大批人力,分散出去上京各个角落寻找他们三少爷欧子嘉。 小厮来报时,欧子川正在自己的院中读书,掐着一句诗不知是用‘展’还是‘张’好。 小厮进来的得急,一下子把他打断,这回也别说‘展’还是‘张’了,他连前面是什么词句都忘得干净了,懊恼得张口要训,又听小厮说是他爹找他,他连忙扔下手里拿着的古书,匆匆赶往正院。 欧子川到的时候,永林伯手里拎着的马鞭还没有扔呢,正坐在正堂宽大的红木圆椅里运气呢,见着欧子川进来,铁青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 欧子川心头一颤,仔细回想最近一段,他是否有什么言行作为上的错误,惹了他老爹,从头缕到尾,确定没有后,才战战兢兢地走进堂内,垂首站在他老爹面前,轻声道:“爹,我过来了,您找我有事?” 在欧子川问过安后,永林伯好一会儿才有反应,他抬眼望了望二儿子,却没有说话。 他这二儿子虽是比他的小儿子省心许多,但也与他们欧家的整体门风不谐,擅长不太一样。 永林伯膝下共有三子两女,其妻生了长子长女还有三子,次子和次女分别是两位姨娘生的,除了他这个混世魔王的老来子,其余两子两女都已成亲。 长子欧子赢今年快四十岁了,是永林伯府的世子,他除了将来要袭永林伯的爵位,还从小学到大地袭了永林伯的一身好武艺,复元帝颇为看得上,五年前领兵镇守嘉门关,如今儿子都已经有儿子了,家小们住着府里东院,为永林伯欧正华的骄傲。 次子欧子川是洛姨娘所生,今年不到三十,自小文弱,不喜武勇,好研究个诗词歌赋什么的,也早早成了婚,住在府中西院,长女刚好能到可以带出去相看婚事的年纪。 因是庶子,欧正华也颇不太看重,并不拦他喜好,没想到这二儿子研究研究,还研究出了明堂,去年竟然进士及第了,在翰林院受了庶吉士,正一点点爬资历呢。 这可真算是他们欧家的意外之喜。 永林伯欧家与富昌候杨家差不多,都是靠武起步的,又与杨家不同的是他们把武勇风格一直保留下来,连当家冢妇都要对方是武将门家的,就要一个刚烈,男人战死,也能撑得起门户。 这么一个人家里,多年来别说进士,连个秀才都没有出过。 欧子川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态势,也算是间接光耀了他们欧家的门楣,是以一般时候欧正华对着他那文质彬彬的二儿子时,多少能给点好脸色。 “你三弟近来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听着欧正华开口训得不是自己,欧子川略略放心,“我听闻你与富昌候家的长子杨易宁私交甚好,可有这事?”前一句还说的是他三弟,后一句就引到了他交友上。 欧子川没想到他爹会问他这事,他喜文好墨,走的是科举之路,与家中门风不甚相附,平日里走动的自然也是同类中人。 因他从不惹事生非,读书科举也是向上正途,他爹从来不问他,都由着他自己。 虽他家主母略有严苟,也仅是拘着后院,对他还算大方。 他在门房支银子参加个诗会宴请,十次总会放行九次,余那一次唠叨唠叨罢了。 比着与他同是庶子出身的朋友,还要强出许多倍去,而他爹这次与他提的富昌候府长子杨易宁,是其中比较惨的。 杨易宁是富昌候府的长子,却不是现任富昌候的儿子。 大印谁不知道富昌候娶的是当今圣上嫡亲龙凤同胎的姐姐萧华长公主,仅有一女。 杨易宁是富昌候府的亲弟弟杨宁泽的长子,还是婚前发生的庶长子,其身份地位那是颇为尴尬,一直以来在富昌候府生活得都不□□乐,但这并不能阻止他自己出人头地的梦想和努力向上的劲头。 杨易宁八岁上,就初显才华,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十七岁中了举人,二十一岁就中了进士,与他是同科。 要不是被主母小田氏拿捏着,早就能更上一步,哪能像现在这般婚事婚事未定、前途前途未卜呢! 欧子川说话做事都是文人作派,哪怕是对着自己亲爹,也是那般。 他爹问完他后,他先沉吟了一下,才回答说:“是,儿子与清远确实有些私交,不知爹爹提起……”清远是杨易宁的表字。 欧正华拿眼角夹了二儿子一眼,他这二儿子做文章做得整个人都没完没了的,和自己亲爹说句话也留个尾巴,又想到自己三儿子,好吧,吞吞吐吐、顾头顾尾,也总比得那纨绔混帐强上百倍。 “杨家那儿子与他堂妹长乐郡主可说得上话?” 长乐郡主自打出生就养在富昌候府是众所周知的事,都说长乐郡主姓子温婉,与她娘萧华长公主的脾气完全不同,应是个好说话的,杨易宁与她怎么也算是堂兄妹,帮着说几句好话,总能……说得通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他那老来子不省心,给他惹这么一个挠头的祸事来呢。 “这个……儿子……儿子也不清楚,”欧子川可打不了这个保票。 他与杨易宁交往谈得都是政事学问前程,谁没事打听人家后院的堂姐堂妹的。 他们既便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风流才子貌美佳人’的心,也不会动心思到朋友姐妹上去啊。 这个脸还是要的。 “你一会儿亲自去一趟富昌候府,邀请他过府,就说为父有事求他,” 欧正华没心情也没那个时间和自己儿子绕圈子了,他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实在是和他二儿子这种说一句话都要揣磨的文人,喝不到一壶去,直接下了命令,倒还干脆。 欧子川听了自己亲爹的吩咐,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偷瞧了一眼他爹的脸色还是铁青,不敢多问,只得应了声‘是’,便转身出去回了自己院子,换了身衣服,出了永林伯府,前往了富昌候府。 这一路上,欧子川也没想出来他爹叫他请杨易宁过府是什么事,好在他运气不错,刚到了富昌候府所在的胡筒,还未深进,就见到了刚从府里出来的杨易宁。 欧子川面上一喜,连忙停车,把脸色不好的杨易宁拉上车来。 杨易宁刚受了气,心中正是苦闷,也无处去说,也不管欧子川拉他做什么,只一路跟着却并不怎么说话。 细节不清楚,但欧正华叫他来请杨易宁,又问到过长乐郡主,那定然是与长乐郡主有关的,该不会是他那个冒失混帐的弟弟,把人家郡主给调戏了吧? 欧子川瞧着杨易宁心情不好,很聪明地没有多问杨易宁受了什么糟心事,免得一会儿杨易宁到了他家府上,心情还受影响呢,当着他爹也这副死了亲娘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他只与杨易宁笑嘻嘻地说了些初进翰林院里的几个小笑料,娱乐了一下车厢里沉闷的气氛。 杨易宁给他面子,跟着翘翘唇,笑笑罢了。 想着自己亲爹急,欧子川与杨易宁说笑时,间或催促车夫两声,马车很快到了永林伯府门口。 杨易宁并不是第一次登永林伯府的门,他与欧子川不但是同科进士,还一起拜过老师,还是同门,私交一直很好,偶尔也来永林伯府找欧子川,但他还是第一次有幸看到永林伯老候爷教子。 作者有话要说:  拍拍手,都来收藏,都来留言,都来扔花,都来投雷,哈哈…… ☆、第13章 教子 出身武将,一生崇尚忠勇的永林伯欧正华,在儿女教育方面,向来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小树不修不直溜,儿子不打不成器,但满府真正挨过他打的,也就是他的老来子欧子嘉。 ——大儿子自小听话,武艺兵法学习起来从不倦怠,他随便说一句,长子就能刻苦月余,从未让他操过心; 二儿子好文不动武,手无缚鸡之力,别说打了,平时出门他都给配个强壮的跟班,就怕小鸡子似的二儿子被别人欺负了。 两个女儿,那自是娇养,再说也论不到他来教导,自有后院的夫人管教。 惟有这个小儿子,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了,他是三日一家法,七日一严惩,也没教出个好来,什么事都能惹出来,他早晚有天得被这混蛋气死。 欧子川热情地拉着杨易宁进了永林伯府正院,几乎是他们的脚刚踏过门口的青石门槛,就听到院子里面传出来杀猪般的嚎叫了。 他尴尬地以袖掩面,不用说这是他那老当益壮的爹又动家法呢! 听这高尖利声音嚎叫的程度,他三弟这回是惹大麻烦了,定是比上一次把英国公小儿子揍得三个月下不了床还要大的事。 杨易宁被这声音惊得一震,之前一肚子的烦闷瞬间消失。 他在家里再怎么受气,也没受过这样的打。 以前也听说过永林伯管教他家不肖子的事迹,但没想到传言远远比不上现实。 这么一比,难道他在那个糟心的家里,活得还算幸福? “连平兄,你家中既然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我改日再来拜访!”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主家正训子呢,他还做什么客。 欧子川,表字连平,虚长杨易宁几岁,虽为庶子,但永林伯夫人为人端正厚道,早早为他娶妻,难得妻子还是个五品文官的嫡女,岳家对他从文颇有助力,他人生也算圆满顺当,一直对整个家族心怀感激。 今日请杨易宁过府,那是他父亲的要求,不管他父亲要唱的是什么戏,在他父亲没见到杨易宁本文之前,他都不敢放杨易宁离开。他已暗暗揣测,怕是与他三弟脱不了关系。 “清远不要见外,还是家父叫为兄请你过府的,还请清远见谅!”事到如今,欧子川再留人,只能祭出永林伯的大旗了。 杨易宁一听永林伯欧正华要见他,神情一凛,正色道:“连平兄,不知老伯爷忽然想见我,到底所谓何事啊?”他不觉得依着他的身份和地位,会被永林伯这种朝中重臣想起,现在问问,心里还能有点底。 欧子川也是一脸懊恼,他只是略有猜到,却不知道他爹是什么用意,明知道要他请杨易宁过府,还要当着杨易宁的面前责打他三弟,但有一点他还是有信心的,他爹虽是武将,但不是有勇无谋之人。 要不也不会以武将之身做到刑部尚书,每行一步,必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为的,事必出有因。 见着欧子川摇头,杨易宁也无法,脚都踏进来了,还能拔出去就走吗?别说得罪不起永林伯,礼节上也过不去啊。 欧子川见杨易宁不在追问了,面露轻松,对着杨易宁更热情了,拉着杨易宁一顿弟长弟短的,边说着:“清远贤弟来为兄这里有几次了,为兄都没有抽出时间带清远贤弟随处逛逛,府中有一处花园,影致别样,中有一座太湖石,造型别致,为兄邀贤弟共赏,”边又小声吩咐旁边跟着的小厮,“去与老爷说一声,就说贵客到了。” 杨易宁看不清楚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能客随主便,跟着欧子川去了后园赏石。 欧子川遣小厮过到正堂正院时,欧正华抡着鞭子刚抽完欧子嘉第一顿,正预备着抽第二顿呢。 欧子嘉被欧正华派去的家人找到时,正在某楼某上京着名艳/女支处玩得欢娱,被家人三下五除二地从床上抓下来时,还嘴里嚷嚷着,满身的不服,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开始骂上。 老管家欧福随后赶到,指挥着人马全力动手,并对欧子嘉表示‘三少爷啊,不是奴才们对你不恭,实在是老爷气得跳脚了,再不把你请回去,老爷就得亲自来抓你了。’ 别看欧子嘉有一副横行霸道的模样,但他本身并不是个亡命之徒,从他在听到长乐郡主的娘是萧华长公主之后,表现出来的态度,就能看得出,这家伙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在这位欺软怕硬的主儿心中,排名第一硬的,那自然是他爹永林伯欧正华。 他一听说他爹抓他回去,整个人都慌张了,连忙拽着欧福的手,“找我娘,快去派人找我娘!” 他爹和他娘好有一比,他爹要是齐天大圣,他娘就是观世音菩萨,定能一物降一物,保他打不死的。 可惜欧子嘉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欧福一句话差点让他当场晕过去,“哎呀,三少爷,老夫人今天早上去极乐寺上香了,定了三天斋戒,没个几日怕是回不来。” “去找,快去找,”欧子嘉被下人往外拖着,塞进自家马车里时,还大声嚎叫着,“快去把我娘找回来,要不她就见不到她的心肝宝贝了……”在家的时候,他娘都叫他心肝宝贝的。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别说欧福派没派人去极乐寺找永林伯夫人,反正他挨完他爹一顿劈头盖脸的鞭子后,也没见到他娘的影子呢。 “爹啊,我是你的嘉儿啊,我是你的老来子啊,难道你要把我打死吗?”欧子嘉整个人趴在地上,后背、屁股、大腿全部血淋淋一片,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两只手抱着他老爹的大腿不松手,他老爹要是再打下去,他小命就休矣了。 永林伯也没想过真把儿子打死打残,就着欧子嘉连哭带嚎又认错的,他自己出了气又给外人看了,便停了手。 他是武将出身,下手位置找得精准狠,看起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其实都是皮肉之苦,伤不到筋骨。 “去把那桶黑狗血给他浇上,去去晦气!” 据说那长乐郡主好些时候也不出趟府、逛逛街,最爱在家绣花、写字,怎么就这么寸让他这混蛋儿子给赶上了,这不定是招了什么邪,不淋盆黑狗血能行? 依着他想,等事情过去些,还是得要他家夫人请极乐寺的大师做做法才是。 永林伯教完子后,对欧子川派来向他汇报消息的小厮道:“你去告诉二少爷,宴席定在五福堂,让他先领着杨公子过去,我随后就到。” 永林伯这边吩咐完了,欧子嘉那边也被淋完了狗血。 是完完全全的一大盆,从头到脚地兜了下去,为了更好地淋全身,管家还找了四名家丁,把瘫在地上的欧子嘉叉起来淋的。 一股生无可恋的感觉,在被狗血淋浴后,瞬间弥漫全身,欧子嘉甚至有一刻的想法是‘让我死吧’。 但是,这种想法只维持一瞬间,他就想通了,还是好死不如癞活着吧。 要不纯香楼的小翠、柳叶楼的小红还有争艳楼的美儿……,她们怎么活,该是有多伤心…… 欧子嘉躺在地上翻着眼皮,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由永林伯来了,没想到他爹还真有后招。 “把三少爷拖着,和我一起去见客。”不知道他儿子这副模样够不够惨,哎,只能弄到这副样子,他下不去狠手了,毕竟是自己亲儿子。 “爹啊,”欧子嘉不干了,任由下人拖着,双手手指卡在地面铺的青石砖缝里,死不松手。 第10节 他都什么样子了,还去见客,还嫌不够丢人啊,可怜他在上京城里竖立的翩翩贵公子的形象啊! “叫什么爹,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我都保不了你了,你啊你啊,”永林伯拿着鞭子,鞭子对折指着欧子嘉,“屁本事没有,胆子还越来越大,谁都敢得罪,早晚得把小命折腾没了,你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其实啊,事到如今欧子嘉挨了他爹这么一顿狠打和被淋了一盆黑狗血,还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最近一直都挺听话的啊,没有欺男霸女,都是去国家允许消费的场合里玩乐的啊,按理不该把他爹气出这么大火啊。 难道有人背后告他的黑状……(长乐撇撇嘴角,谁有那个时间告你的黑状,不过是顺带脚,李荣享笑而不语) 永林伯带着欧子嘉过到五福堂时,欧子川已经拉着杨易宁赏过太湖石,坐在堂中品茶了。 等着这父子俩个一前一脚进来时,别说站起来已经准备好问安的杨易宁,被吓个目瞪口呆接受无能,就连见识过他爹执家法的欧子川,都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那么一对奇葩父子来撑文的,哈哈…… ☆、第14章 归府 太拿自己当根葱的人,往往特别善于装蒜——长乐觉得用这句话形容富昌候府一府人都不为过。 她以前怎么就没觉出来呢,一进富昌候府的大门,就从里面飘来一股子呛锅似的怪味呢。 往常长乐出门回府,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关心她。 门口排着她祖母老田氏派来的人、她父亲富昌候派来的人,她二婶小田氏派来的人,甚至还有柳国公府大田氏派过来的人,还有些七七八八的,说不上来哪路的小鬼,聚得门房都要挤破了。 她才下马车,还没踏上台阶呢,都伸脖子出来,像是圈子里的鸡,等着喂食般挤挤咂咂的。 她若是没经过前一世,还真不知道哪个人是哪个人的暗线、哪个人又是哪个人埋得桩子。 呵呵……,长乐假装没看到,她如今最好的反应,莫过于‘装’。 她在公主府的时候,就已经警告过身边人了,并组织他们集体参观了被富昌候府送回来的裁春那具破烂的尸体,谁要是敢多说一句嘴,裁春就是最好的榜样。 要让他们知道,背叛了她这个主子,谁也保不住他们。 这世间大体没有哪个奴才忠于主子忠于到愿意献出自己性命的,别的地方或许还能跳出一两个来,但富昌候府这地界,长乐才不信会有呢。 “郡主,咱们先回院子吗?”郡主晋公主这事,虽然复元帝已经拍板定了,但圣旨和礼部的封号还没下来,暂时还是要叫着郡主的。 裁春没了,留夏就成了长乐身边的首席大丫鬟了。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她已经学会了在长乐身边做奴婢的基本规矩。 “嗯,先回去,着小丫头知会老夫人一声,就说我梳洗休息一会儿用杯茶就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我累了,别人就不见了。” 往常不管她从哪里回来,总是先去富昌候太夫人也就是她祖母那里请安的,但今天她要开场唱戏,准备工作还是很重要的,也得给别人家预备点时间不是。 ——有她那句‘别人就不见了’,那些‘别人’肯定前仆后继挤去她祖母那里,堵着见她,她一锅全烩,省着挨个找她,怪麻烦的。 富昌候府后院,有一处敬秀楼,是富昌候为惟一的嫡女长乐郡主修建的,位于府中东院西侧一座小院的正中。 四四方方,没半点出格也没半点空隙,看着极规矩的小院,其建筑结构与后宫某处倒有点异曲同工了。 在一切都看清楚明白后,长乐越看这座小院越向个笼子了。 经了两世,长乐已经不在意了。 有人骗我、欺我、笑我、辱我、害我、何以处之、唯有敬他、容他、让他、忍他、随他…… ——看准时机弄死他 。 时机很重要,报了仇,又不违天和、伤阴德,才是最好。 说是梳洗休息,那定是要梳洗休息的。散了头发,放了帘子,长乐是真打算小睡一会儿的。 恍惚间,长乐听到外间有人来人往的轻微动静,都被留夏挡了回去。只说她家郡主精神不济,正睡着,醒了要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别的话并不多说,全是按着长乐的意思来。 长乐睡得安心,足有小半个时辰才醒,她床上一动,外间守着的小丫头就听到了,然后留夏率先进来,轻声询问,她示意后,外面侍候的一小队人先后进来。 漱口净面,收拾一翻起得床来,移步到梳妆台前,长乐带着几丝慵懒,撑坐在精雕细刻的红木圆凳上。 长乐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打磨光滑的菱花铜镜里,映出一张绝美又骄艳的容颜,黛眉好似群峰拢聚、媚眼恰似水波轻横,一双眉眼盈盈之处,好似有春常住。 她这张脸啊,真是尽得父母真传,哪怕富昌候总是怀疑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她却信得富昌候是她爹的。她这鼻、口妥妥是富昌候杨宁治的雕版。 前一世出了事之后,她还抱有天真,去找过她这个亲爹,可人家根本不认她了,甩手就把她扔了出去,这一世,认不认的、是不是的也无所谓了,有没有爹能怎么的,她有娘! “郡主,是否用这支红豆钗?” 侍候梳头的丫鬟清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说话间一只素手已经从五层高的妆盒里拿出一只钗头镶着九颗圆滑红豆的钗,在长乐挽成高髻的发间比了又比。 长乐眉头皱拢,这钗这些年了,竟然还在。两世了,总有些旧人旧物,提醒着她,不走出另一条新路,就会在老路上跌倒啊。 若她没记错,这钗是月前立春那日柳承熙送给她,亲手为她插上时,好像还说过一句肉麻麻的情话,什么相思红豆此情中,人影成双比翼飞。 那时,距离她重生,好像隔着几日。 那时,她听这话,还又羞又恼又愉悦呢,现在,只觉得恶心。 长乐身后侍候她梳头的丫鬟看见,连忙把钗移开。 她没有跟着长乐去铃锣胡筒,自是不知道外宅里柳承熙的事,但察言观色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必修课,郡主那些细微动作代表着什么,她怎能不知道。 奇怪了,郡主之前明明很喜欢这只钗的,更是连带过几日不歇,只是前些日子一觉醒来,似乎再也没见她动过了。 见着身后的丫鬟把红豆钗送回了妆盒中,长乐胸口缓缓吁回一口气,唇角挑起一丝温婉的笑来,“带那只镶南珠的钗吧,那是去岁老夫人送的,我是极喜欢了。” “是!”丫鬟应了,那厢里留夏也找出来配过的衣服,带着两个小丫头撑着过来,让长乐过目。 一件嫩黄色的广袖上衣,配着月白色洒开襦裙,与长乐插在发髻间的镶南珠掐丝银的钗,很是般配,穿戴起来清新与露,倒如她娇娇弱弱的形象很是般配呢。 长乐赞赏地看了留夏一眼,“以后我这里的事,你要多上上心,下面有什么不懂规矩的,只管张嘴就是。” 留夏连忙惶恐表示,为郡主做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过,有了长乐这句话,留夏在长乐这个敬秀楼大丫鬟的身份就算过了明路、正了名,以后管教起下面的丫头小厮婆子什么的,也能顺手。 长乐披上一件绣着迎春花的月白色披风,站在楼门口时,望着外面宽敞的青砖瓦地,笑道:“我去见祖母这一路上,不想见到闲杂人等,扰了心思。”清路静街这种事,蛮好的,做起来呵呵哒。 “是,”留夏应着,就去前面吩咐丫头小厮,这等子小场面,怕还用不上她娘派在她身边的侍卫什么的。 长乐万没想到,她这一手,没扫到牛鬼蛇神,却扫出来个意外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啊,留言,好冷清啊!我的心啊…… ☆、第15章 堂兄 长乐并不知道她那位堂兄杨易宁,为了能见到她,等得头发都要抓掉一缕了。 是以在他派去的人被长乐的两名小厮拦住挡回,见不得长乐时,他的心几乎都要碎了。 他必须要见到长乐,永林伯所托之事若是能办成,与自己之后的路,定能好走些了。他不想一辈子受制于人,一辈子被人摆弄。 杨易宁是个聪明人,哪怕心里急得盼得不行,他也没有直接等去长乐的小院,而是着贴身书童盯在长乐的小院左右,暗中观其动静,瞧着长乐回来就来通知他。 为此,他自永林伯府回来至现在,已经有两天没有出门了。 在得知长乐回来后,他虽喜出望外,却也没有急慌慌过去,算计着长乐要给太夫人请安,必要经过琼林园也就是候府东西院连接处的小花园。 杨易宁在假山背人处等着,让自己的小书童去请长乐被拦后,他无奈,只得拿出随身带的短笛,轻轻吹起,希望这笛声可以把长乐吸引过来。 这般小心翼翼、不显山不露水,也是用心良苦,难为死他了。 长乐带着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在前面小厮清过路后的一片清静下,正要走过琼林园,忽而听到假山后传来急切略带感伤的笛音,脚步一顿。 未等留夏出言,陪在长乐身侧另一名大丫头已然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听这声音,好似大少爷!” 满富昌候府,有这雅兴有这爱好的,也只有二房所出的大少爷杨易宁了。 提醒长乐的这名丫头叫剪秋,与裁春、留夏及忍冬都是同一批被太夫人老田氏送来的。论年纪,还长留夏几个月。 以前是裁春霸着长乐身边大丫头的位置,裁春又与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有亲,在老夫人面前颇递得上话。 剪秋也努力过几回,可惜长乐那时一门的呆性子,并不注意她们这些主动讨好的,分辨不出好坏,也就不注意建立竞争上岗制。 剪秋也懦懦地失望了好一阵子。哪有人一辈子想做底层的奴才,谁心里没有一股劲,爬上去,要爬上去呢! 剪秋和长乐身边别的丫头不同,她是幼时外面买来的,在府里没有根基,她若想混得出息、能配个好人,总要想些旁的门道才行。 眼看着自己的岁数一天一天大,在她正愁得无处安放一颗‘忠心’急得抓心挠肝时,自己主子那木讷性子好像一夜之间觉醒了。 裁春出事后,她眼见着以往同她一样被裁春压一头的留夏得了重用,心思就有些不平了。 被剪秋抢了在长乐面前露脸的机会,留夏只是面色微动,紧跟着说道:“刚刚小全子清路时,碰到了大少爷的书童,看样子是想要见您一面的。” 想抢本姑娘的活计,那就看看谁更有手段、更懂得露脸,留夏心里也不服。她好不容易把裁春盼死了,还能让别人抢了她现在的位置。 自己主子眼瞧着和以往不一样了,前途也更加光明,她这做奴才的,还不得跟着镶金边,她怎么能放过这大好前景。 剪秋心里也清楚‘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只要多在主子面前露两次脸、刷刷存在感就行。 她现在已是大丫头的位置,别的不急于一时半刻,只要主子记得她,将来肯用她就行。 两个丫头之间的斗法,长乐哪能看不出,她假装视而不见。 她刚刚着手于梳理人脉,身边人沆瀣一气,她反而不好识清管理,如此这般,确实也能看出个别人的居心和能力来。 耳听着那笛声的节奏越发急切,清雅全无,都要吹出琵琶的《十面来伏》的效果了,长乐心头微动,说来她也正好想找她这个堂兄聊一聊,人家主动送上门,她必然要好好招待。 长乐冲着剪秋打了一个眼色,剪秋心里一喜,立时明白长乐的意思,带着余下的丫头散到了假山左右,挨处布了位置,保证长乐若想与杨易宁说些什么,绝不会有人‘不经意’打扰的。 “留夏,你和我过去!” 长乐一个眼色吩咐了剪秋打理外围,却带着留夏过了假山后面,其用意可想而知。 这下子连一直闷声不语的忍冬,都有些忍不住了。 她不用长乐示意,连忙带着另一个小丫头,主动去了琼林园的前面路口堵着去了,哪怕那里剪秋已经派了一个小丫头盯着呢。 留夏前面开路,长乐随后跟着,绕过了两棵男人腰粗般的大桃树,缓步走到假山后面。 假山后有一片小小的桃林,那里的桃树没有长乐刚刚绕过的两棵桃树腰粗,但却是在高度上超越了它们。 高高挑起的桃枝,在桃花初粉的季节,映着桃林边站着的那个穿着淡绿色刻丝锦制成的襦衫男子。 那身衣服已经浆洗得半旧,颜色早已暗淡,穿在这男子身上却显不出一丝的局促来,反而有一种淡淡烟拢若仙的气质来。 长乐不禁感叹,杨家的男人真是无论嫡出庶出,都是一样的俊美,气质甚佳,兼得杨易宁自幼苦读,学到如今,进士及第,周身都透出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韵来。 两世来,长乐与杨易宁的接触都不是很多,却恍惚听过些他这个堂兄的事情。 第11节 她这个堂兄是个有上进心也有些城府的人。前一世,惟几的见面里,还曾暗中提醒过她几句。只是那时她傻,并不信得,只以为他是暗恨小田氏、挑拔离间罢了。 说来可惜,杨易宁若不是这般有出息,反若欧子嘉那般混地活着,在小田氏手下,或许还能好过些。 细想想,在这个富昌候府里,她和她这堂兄的命运竟有着异曲同功之效——都是不被容得的。不过,她是被人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暗害着,杨易宁更惨些,明暗皆有。没谁给他撑腰,也没谁给他留脸面。 长乐忽想到了上一世里,杨易宁最后的结局,竟是比自己还要惨上几分,早死好多年的。 以小田氏的狠毒心计,怎能容得一个处处出色的庶长子存在,比得她那几个亲生儿子一个不如一个,接连几次三番加害不成,在杨易宁去一个边远南地小镇上任知县时,竟直接雇凶动了杀手,可怜这么一个风华初绽的男儿,还未实现胸中抱负,就死不瞑目了。 杨易宁掉入滚滚江中,死无葬身之地不说,连尸体都被江河中的鱼虾吃个干净了,连具白骨都没捞到。 小田氏又以江河湍急,捞不到也是有的,等到旱季再来寻,把这事一推得干净,直到长乐死时,也没听说富昌候府再去捞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慢慢的宠文,中间涉及宅斗以及宫斗,还有一点点朝政,当然,更多还是宠,可是,我的男主啊,你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出来呢? 李荣享:不急不急,收藏太少,不够出场费! ☆、第16章 后续 长乐走过来的时候,吹着笛子却完全心不在焉的杨易宁,已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了。 他笛声却未停下,反续得更长。之前心内的急切反倒消退下去,只有一种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惆怅涌上心头。 哎,永林伯怕是所托非人,他在他堂妹面前,顶多算得不陌生而已,能不能说得上话,连他自己都没那个信心。 杨易宁若不说,长乐是猜不到杨易宁寻她来是所谓何事的,谅她无论重生个几来回,也生不出来十只金手指把个身边所有人的人际关系都弄得清楚,更不会想到永林伯为了他那个被圣上罚得极其‘婉约’的老来子,会转个八道弯找到杨易宁,求到她这里来的。 杨易宁从小到大一直被人难为着,看人脸色讨生活,长乐既然想示好,就不打算难为他。 在他笛声略有断续时,主动开口笑道:“宁哥哥,□□染城,桃花初绽,你这笛子吹得反倒不如去岁了。” 长乐这笑语盈盈地先开口,确实解了杨易宁不少尴尬。 他停下笛声,转身看向长乐,略显忧郁的眉眼叠叠从从,有一种推不开的浓重,他轻叹一声,“让郡主见笑了。” 这满府里,大约只有杨易宁叫自己‘郡主’吧,从前世叫到今世,前世听着觉得疏远许多,今世听着大约明白其中的意思了。难为他一片苦心,自己活了两世方懂。 “宁哥哥,还是叫我长乐妹妹吧,你我是最亲的堂兄妹呢!” 前一世,她记得自己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是客气吧,这一世却真真是发自内心的。 杨易宁的态度却始终如一,他仍是叫长乐‘郡主’,还说‘尊卑有别’,长乐也拿她堂兄这种读书读塞了脑子的‘死性’没有办法,随他高兴去吧。 “宁哥哥这般闲情雅致,倒是让妹妹想起那日出府恰巧遇到的一位先生,妹妹有所耳闻,那位先生于乐赋上造诣颇高,想来宁哥哥若与他相识,这笛子怕是会越吹越好了。” 不管杨易宁找她何事,她找杨易宁却要勾结串联很多人和事情的,那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李荣享。 “噢?是哪位先生?” 杨易宁心头一动,他忽然想起那日他被欧子川拉去永林伯府,宴席之上,永林伯那个被打得稀巴烂、被他老爹灌了药才能强撑着不晕过去的老来子欧子嘉在说起得罪长乐郡主以及长乐郡主她娘萧华长公主的那场冲突中的经过时(难为欧子嘉了,屁股被打得不能着地,趴在软榻上,看着人家吃着,被他老爹强迫,必须一字不拉地说经过),提到长乐郡主最后却让引发本次事件冲突□□的某人先过时,说的那句话“家兄一直仰慕先生的琴艺,前日还念叨要去拜访先生学琴呢”,难道这话里的‘家兄’指的是他不成? “惊鸿馆馆主李荣享李先生,”长乐毫不避讳地说出,也不避讳在提到这个名字时,一双艳眸闪现出湛亮光芒来,“听闻他的琴艺乃大印一绝。” “岂止一绝,可称天下绝音,”杨易宁顺着长乐的话说,却也忍不住对李荣享的赞赏仰慕,“却不是谁都能听到的,李先生轻易不弹。”最后难免流露出遗憾来。 “是吗?那真可惜啊!” 长乐垂下眼睫,前一世,她倒是经常能听到,李荣享从不吝啬地弹了一遍又一遍,缓解她身上因中毒遗留的痛楚。 “宁哥哥可以试着去拜访,我上次恰巧遇到先生时,提了你,先生说随时恭候!”这一世,那琴声也注定要是她的,一定、必须是她的,否则……她为什么而重生呢?难道只为了复仇?那就太过苍凉无趣了。 果然这般。“郡主说得是,”杨易宁还有什么不懂,长乐都已经点他到这般清楚了,又有永林伯府听到的那一出,他若还不明白,就真是读书读傻了。 何况,他也想和李荣享结交的。他不是那种迂腐的文人,想攀李荣享的高才,又鄙视人家的出身。 还有一点也很要紧,等这边和长乐说完,他要抓紧去永林伯府找欧子川,让他管住他那个现在已经在云王府服刑的弟弟欧子嘉,可千万别再去找李荣享的麻烦了,怕是人家的麻烦没找到,反给自己惹来一身更大的麻烦。 “宁哥哥特来等我,怕是不只让小妹陪你听笛赏桃吧!” 有着长乐铺顺开的话,杨易宁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把那日欧子川请他去永林伯府吃宴的事,与长乐说了。 长乐微囧,永林伯老伯爷真是个妙人,看人家处理事情的方法,真可谓别具一格,见缝插针啊。 一场由欧子嘉引出的朝堂血战,最终胜利的是萧华长公主,最为呕火的除了永林伯,当然还有大印赢帝江昭乾——膝下平白多出一个公主来,生平头一个,还不是他自己亲闺女,又承受了皇姐好一顿哭闹,心里这个不好受啊。 万万人之上的圣上心里要是不好受了,还能叫别人好受?才怪呢! 江昭乾舍不得罚永林伯欧正华,但对永林伯欧正华那个四处惹事、终给他惹来这么大麻烦的老来子欧子嘉,可是毫不留情面,责告欧正华必须严惩。 这不欧正华就当着杨易宁的面,把欧子嘉的屁股打成八瓣了吗? 这不只是做戏给杨易宁看,这还要做给长乐郡主看、做给萧华长公主看、甚至还有附议萧华长公主的云王爷看,最要紧的是给当今圣上江昭乾看,解了圣上心头的气,欧子嘉这灾也就过去一半了。 另一半却不是一顿鞭子就能了的,之所以通过二儿子欧子川找来杨易宁,却正是为了这个。 皇家的规矩从来都是连打带罚,何况大印帝江昭乾是真气着了,这闷亏吃得不声不响的又无法发作,严惩过后的重罚,才是能要欧子嘉小命的利器。 大印帝江昭乾退朝前沉声道:“既是不知礼法,那就送去宗人府,好好学学吧!”宗人府由谁掌管,那是刚刚附议了萧华长公主的云王爷。 这般算来,以后,这欧子嘉的活罪有得受。 欧子嘉的事,长乐是知道的。不过比着她郡主晋公主这么大的喜事,气都已经出过了,还有意外之喜,这种小事就被她暂时忽略了。 “郡主是不知道,我听连平兄说,云老王爷对教育欧子嘉的事,十分上心,二更方才入睡五更便要起床,清早劳作、午时读书、下午习礼、晚间复习考教,要是答不上云老王爷的题目,还要罚跪打手板……” 那日永林伯宴完杨易宁,借着欧子嘉还满身是血的样子就把欧子嘉送去了云王府。 原想着是欧子嘉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能讨云王爷一点可怜之心,谁想到云王爷也不知是怎么气着了,竟铁面无私,毫不留情面。 杨易宁虽然两天没出候府,但这不妨碍欧子川把欧子嘉入了云王爷的现状送过来。 欧子川在送来的信里几欲哭泣了,十分担心云王爷在这么折腾下去,他幼弟小命难保,还望杨易宁抓紧求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长乐,“……”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虽然逃不过事事难料的老话,但长乐还是要说……干得漂亮! 她颇喜闻乐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留言啊,我的收藏啊,都说会有的,可是在哪里呢? ☆、第17章 堂前 因着半路上遇到堂兄杨易宁,说了不少话,难免耽搁了些时间,长乐率着她的人到达整个候府东侧、富昌候太夫人老田氏居住的五福堂时,已经快要到可以喝下午茶的时辰了。 两世里,五福堂都是老样子,占据着整座富昌候府最好的位置,有着外简内奢的装饰布置。两边抱厦里,栽种着鲜活的绿叶植物,多是万年青、君子兰这种宽叶长青的,长年不换。 有什么寓意在其中,只有傻子看不出来了。可怜前世的长乐,就是那个傻子。 眼瞧着长乐带人走上了台阶,抱厦里迎出一个穿着老紫色掐丝暗绣葫芦图案褙子的婆子,笑道:“小姐过来了,真是不巧,老夫人刚刚睡下,怕是要小姐等一会儿才好进去了。”笑得很恭敬亲切,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看着刺眼地假。 比这笑容更假的,还有说的这话。 说老夫人睡下了?这有比这更瞎的话吗?长乐就不信了,候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老夫人若还能在此时睡下,不是老糊涂了就是得癔症了。 别说此时能不能睡下,就是过去的这几天能不能睡下都是件不好说的事。这是见她回府后没立即过来请安,要暗着给她点脸色瞧啊。 当她还是当年吴下阿蒙,随意拿捏吗?哼,还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好,她就让老马葳折腿。 像这种只要她请安,老夫人就睡的事,过了今天,她不希望再见到了,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长乐淡然笑道:“噢?是吗?那真是十分不巧,祖母上了岁数,难免易困倦,这睡熟再醒,必然要有一会儿,我就不在这等了,我也有几日未归,先去书房给父亲请安吧,想来父亲也想我了,等着祖母醒来,我再过来也不迟。” 看谁更急,看谁更等不起,反正,她是不急,她等多久都行,只是不知道躲到她祖母屋子里那一群人,是否也如她祖母般‘睡得下’呢? 搬石头砸了自己脚,那婆子没想到原先对老夫人千依百顺的小姐,忽转了心性,一时间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眼看着长乐转身要走,她想伸手去拦,又不敢真的伸手过去,却又不能看着长乐真的走了,屋子里一群人抻着脖子等呢。 正这时,抱厦里又跑出一位婆子,满脸堆笑连声说道:“老夫人听闻小姐过来,已然醒了。” 已经转过身的长乐,挑起的嘴角盈满了嘲讽,这谎圆得时间逻辑都不对啊,不是睡熟了吗?怎么还能听闻呢?就醒了?长乐只能‘呵呵’了。 坐在堂内后间屏风暗处里的柳国公继夫人大田氏,都要被她自己亲姑姑气死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端长辈架子呢,敢情出事的不是她儿子了。哼,若自己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绝不会让别人的儿子好过。 前两日,长乐还在公主府时,刚下了早朝回来的富昌候杨宁治,官服还未及脱便来了后宅,一脑门子的冷汗、脸色惨白地把早期上发生的事,与她们几个说了。 众人无语,一时间堂内气息好像都凝固了,面面相觑,分外的沉重。 虽然早朝之上,萧华长公主只字没提到他们富昌候府以及柳国公府的任何人任何事,闹的那桩事看起来也与他们并无多大关联,但只这个态度和最后讨来的封赏,却叫他们震惊不已。 他们以前就早早意识到他们的居心,只要稍稍露出一丝半点,被长乐觉察到、被萧华长公主知道,就是个祸害不浅,却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真实地感受到绝望,必须从头来过,或要做垂死一挣了。 最后,富昌候长叹道:“长乐以后就不是郡主了,要叫公主!”一府两公主,听着多么荣耀的事,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他们富昌候府老杨家祖坟冒青烟了呢,为什么他觉得那么心累呢。 更心累的还要属柳国公继续夫人大田氏,长乐忽然成了公主,暂时对富昌候府来说,还没有太明显的影响,但对她家柳国公府,那简直是……立竿见影的症状。 长乐是郡主的时候,他儿子娶来还好,对以后仕途百利无一害,还能帮衬不少。 这长乐若成了公主,万一以她娘为榜样,这娶到家来,岂不是要重蹈富昌候府覆辙吗? 就算长乐不若她娘那般霸道,只‘附马不能纳妾’这一条,就够得她全家受的,再想想他儿子前几日闹的那出戏,很是不难把它们联想到一处——这是萧华长公主出手的第一步,从国法上杜绝你纳妾扯小星的可能。 大田氏揉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想着儿子还在府里等消息,还有那对不嫌事大、不要个脸的秦氏母女昨天竟堵上门来,她只觉得心塞气短脑供血不足,刚又躲在里屋瞧见她姑母端着架子的那番试探,长乐竟毫不像从前那般俯小做低地一味孝顺,而甩出如今这副态度,更觉得头大几圈,心浮气燥了。 长乐走上台阶,刚到抱厦,就见她二婶小田氏笑吟吟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来迎她了。 小田氏见着她,先是一把拉住她的手瞧着很是心疼地揉了揉,才开口说道:“哎哟哟,我的心肝儿,这都春天了,手还是这么凉,快快进屋里,喝口暖热的红枣蜂蜜茶才好。” 小田氏这副作派,长乐早已经习以为常。十次见她,八次这样,好像她多没有人疼似的,又好像小田氏有多疼她似的,‘口腹蜜剑’真真是来形容眼前这张脸孔的。 不管心里多么厌恶,长乐面色不动,弯着嘴角,笑着应了,“谢二婶娘了,二婶娘也是来给祖母请安的吗?要说这满府上下,二婶娘最是孝顺了,连祖母睡着了也要在祖母这里陪着才安心呢。” 长乐这听着软绵绵语气说出口的话,却暗带着软钉子,说得不只小田氏面上一晒,之前出来迎长乐的两个婆子,也悄悄垂下头去。 这戏做得太砸了,谁面子都不好看了。 小田氏讪讪了两下,到底是多年的演技派,圆场的话紧跟着说:“你是不知道,你这几日没回府,你祖母有多担心,连着几晚睡不好,我和你二叔还有候爷,甚是忧心,每日换着来陪才行,这不老太太才刚刚歇下,听到你来,立刻就醒了,直说要见到你才安心。” “是吗?让祖母担心真是我的罪过,我这刚回府又扰了祖母好几日才攒出来的歇息,真是罪上加罪了。”好嘛,人不回来你也不睡,人这一回来你面都没见,倒能睡上了,这忧心的方式真是好特别。 听了长乐这番‘认错’,饶是小田氏多年修练,也忍不住破功,脸上发僵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起,我的收藏,我的留言,我的地雷,我的人呢…… 你们都悄悄躲起来了吗? 第12节 ☆、第18章 作势 堂外的说话声并不小,堂内竖着耳朵注意着外面动向的老夫人一字不拉地听到了,略显疏淡的眉,紧紧拧在一起,捏着帕子的手捂在胸口,思虑着一会儿与长乐说话时,该拿出个什么态度合适。 毕竟是在她膝下养了十几年的,就算一朝变了许多,她也不应该把控不住才是,她这几十年的风浪都经过见过了,还不信迷糊不过一个小丫头来。 正这时,外面忽地一声巨响,真似晴天霹雳,惊吓得太夫人心口快速跳动起来,她本能地伸脖子往外看,帘幔厚重,哪里瞧得见。 朗春之时,竟这般雷鸣电闪声,实属少见,长乐一步未缓地进来,外面的雨已经瓢泼了,这阵势哪里像是春天,仿佛入了盛夏一般。 连小田氏都回头去看这春日里忽来的大雨,长乐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只淡淡地说:“戏文都言六月飘雪必有冤情,不知今日这场大雨,又属哪出戏里的一幕呢,哎,又说人生如戏,我看啊,这戏文也写不尽人生。” 长乐好似随口那么一说,听着似小女子的轻愁感叹之言,却叫堂屋内外、明暗之处,各怀心思的几个人,瞠目结舌,面上颜色越发难看、心里也越发地没底了。 正伸头看外面下大雨的小田氏,一张脸色好像刚被雷劈了,显得外焦里嫩,似被谁掐住的脖子‘咔咔’往后转,长乐早已袅袅婷婷进了堂内,连个裙尾摆都看不到了。 “祖母,”长乐不管之前是什么彪悍作风,到了富昌候太夫人老田氏面前,她永远都是乖巧孝顺的‘好孙女’。 府里要这么说着、外面也要这么说着。 她这一世要有一个‘金钢不坏’的名声。 这一回她要看看,在拼名声面前,谁更强些。前一世别人强加在她身上的,这一世她要一样样地还回去,才不负此生。 长乐捏着小手绢挡着俏生生的一张小脸,整个人小燕一般飞了进来,直扑进了坐在坑首的老夫人怀里,未欲先哭,却不是在萧华长公主那里般的放声大哭,只是微蹙眉尖,似无声的落泪,却只有眼圈发红,并真不见泪水落下,伴着小声的抽泣,俨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柔弱不堪,没人给撑腰的样子。 太夫人瞧着长乐这副模样,赶到嗓头的话又被堵了回去,这算是作个什么样子,这几天下来,细算这些事里,长乐明明占得都是便宜,怎也不应该这样。 太夫人一肚子气恼,偏又要做个慈爱老祖母的形象,不好在长乐哭得‘伤心’时开口斥责,只得顺声哄劝道:“乐姐儿,这是怎么了,哭成这副样子,伤了身子如何是好?这不是叫老祖宗心疼吗?” 长乐仅是作态而已,并未真有多少伤心,与外面那雷声大雨点大的滂沱春雨固是不同的,她这只有势,没有实。 “瞧老祖宗说的,我如何能让老祖宗心疼,我是想着老祖宗养我这般大,我还让老祖宗不省心,别人会说我不孝,说我不孝倒也是没什么,怕是累着老祖宗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几句话,该推的推、该折的折,里外都是她的孝心了。 长乐轻声细语,间或哽咽两下,引来太夫人深深探究聚拢的目光来,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你大了……”这一声说得绵长叹息,带着一丝隐隐的哀怨。 长乐假装不明其意,道:“长乐能长大,都是老祖宗护得周到。”护得不周到,前世能教成个傻子呆子吗? “护得周到吗?不见得吧,” 老夫人扶手,旁边的小丫头立刻会意,端过一碗老夫人常喝的参茶来。长乐连忙起身,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来,亲自递到老夫人手上。 长乐思虑着,这快是要开始了,原是她进来就该忍不住了的,幸得她先作态了一翻,起了些缓冲。 老夫人接过长乐递来的茶,也不看长乐,拿着茶碗盖轻扣了茶碗边,啜了一口参茶,觉得这口热茶暖了肠胃后,慢声道:“前几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柳姨母带着你柳哥哥上门请罪,你柳哥哥只说是对不住你了,别的什么也问不出来,只一味地跪着磕头请罪,我与你爹爹等你回来,想听你是如何说的,再做个定夺,你却也没有回府,反而直接去了公主府呢?公主一切都还好吧?次日你老子与我讲了朝上之事,哎,公主真是越发的不顾忌了,孝贤皇后若还在,定然着恼,那是多么尊礼请规矩的娘娘。” 孝贤皇后就是当今圣上和萧华长公主的母亲,世宗的元配嫡后。 册文有记:孝贤皇后柔嘉成性、温恭笃于天赋。贞静持躬、正母仪于万国。 至于事实是否如太夫人所说,长乐在她母亲萧华长公主那里只得两字,“放屁,”若如册文所记,她们娘几个在后宫还不得被人吃了?孝贤皇后哪能扶得自己幼子走上正统。 太夫人是旁观人等,萧华长公主才是正主的女儿,哪个话更可信,自不必说。 如今太夫人拿出孝贤皇后说事,影射想说得不过是萧华长公主的德行欠亏,以前这暗里的话,太夫人也没少说过,那时长乐读女四书读傻了,竟也觉得是,如今走过人世两遭,还能任由别人说她娘? “老祖宗说得是,孝贤皇后若还在,必然着恼的,”老夫人听见长乐顺着她说,心下得意,可长乐随后说的话,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自己的女儿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能不着恼吗?” 长乐一语双关,这个‘女儿’连带着她和她娘——在萧华长公主面前,她是女儿;在老夫人提到的孝贤皇后面前,萧华长公主是女儿。 无论是她还是萧华长公主被骂,孝贤皇后若不着恼,那还能是女人里的头一份吗? 被长乐故意带歪楼的老夫人,胸口起伏了一下,还是压了下去,她不想纠结于朝上那件事,永林伯家什么样,与她有何干系,刚刚提起只是顺带脚罢了,没想在长乐这里碰了个软钉子。 长乐可不管太夫人胸口动几次,她像浑然不觉似地接着说:“便是我挨了欺负,祖母不是替我做主处理了裁春那个背主的丫头吗?”她来这里,就是摊开这事的,也叫暗处那人听听,别白来一趟啊。 “知道老妇能替你做主,作何还去公主府上呢?没得让公主和当今圣上担心,以为咱们富昌候府慢待了你,怪罪于你老子!”老夫人的话里尽是埋怨之气。 以往长乐早就诚惶诚恐了,这次她周旋的话早想好,“祖母说得这话叫长乐好是伤心,长乐如何能叫父亲被当今圣上怪罪,长乐自小是祖母教养的,纵是柳哥哥做事荒唐,我也念着我们自小一处长大,柳姨母对我百般疼爱,怎会把那荒唐事说出去,若不是祖母偏疼偏爱于我,杖毙了裁春,送去公主府,公主哪里晓得?” 黄瓜必须拍,人生必须嗨。嫁祸于人这招,前世竟是别人用她身上了,重活一世,她终于可以用一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汗,回来晚了,更晚了,好在还是今天,哈哈…… 收藏留言以及神马雷神马液的继续啊! ☆、第19章 死心 嫁祸于人这种事,比美人计还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美人计靠得是颜,嫁祸于人靠得是左右逢源。在捂得严实的前提下,把祸水东移了。 一旦做成了,却是比美人计更加舒坦的事了,美人计还要搭个美人呢,这种嫁祸的事,搭张嘴就行。 因着长乐之前就已经打好了基础(有裁春的尸体在前,她信得身边人没谁会不怕死地逆着她说,把她的事透露出去),所以长乐说萧华长公主并不知道,萧华长公主就是不知道,任谁也不敢去萧华长公主面前求证长乐说得是真是假的。 如果萧华长公主不知道,那么富昌候太夫人、柳国公继夫人等等,他们所担心的那些……未免就显得荒唐了,而杖毙了裁春送去公主府,更是做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啪啪打自己的脸了。 若说长乐进来之前,太夫人的脸色是不悦的,还算沉稳得住,那么此时,太夫人的脸色变得相当沉痛了。她竟然分辨不出长乐说得是真是假了? 依着她多年对长乐的教养,长乐说得未必不是真的,但若依着女人的心性,哪个女人能容得男人婚前这般胡来,……她实是摸不太准,这样的摸不准,带来的后果必然难料,不只局限于被动了。 长乐轻瞟了一眼,收回了视线,微微垂下的长睫遮盖眸中水亮的光,只在眼下有一片暗暗的影,仿佛即将破夜而出的新生太阳,暖辉融阳。 “公主实在是恼永林伯之子欧子嘉的无礼,又觉得我这个郡主做得无半点威严,想是丢她的脸了,这才去朝堂在圣上面前启谏的,公主这些年华以来,何曾被人骂过,这次算是被我带累了,我总需过公主府给她请个安、赔个礼、说一说的,哪想竟叫祖母误会了,原也是我的过错,何着应该先遣人回来告知祖母一声的,” 长乐主动先说,也是‘解释’为何从柳承熙的外宅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富昌候府,而是去了公主府的原由,看似把这一错先揽来,随后马上推出。 “可是祖母,即使孙女年轻大意了,没虑到着人通禀,祖母也应信得过孙女才是,纵算有人拖事到祖母面前,祖母也该是帮着孙女把这事压下去,如何就能猜孙女会去公主面前说这些荒唐事呢?孙女难道还不知家丑不可外扬吗?别人不知,祖母难道还不知,这些年来,孙女何时去公主面前胡说过一句?祖母……真是太让孙女伤心了……” 倒打一耙后,长乐又捂着帕子开始‘嘤嘤’起来,表现得十分伤心,很带有一种无声谴责的意味,却是只能意受,不能言表。 以后太夫人纵然敢与别人说起(长乐猜她是与外人说不出口的),也挑不出长乐的毛病来,这话里简直处处都是长乐自己委屈,一切都是为了别人、为了家族着想,说到哪里都说得出去口。 还有长乐那句‘家丑不可外扬’,俨然是把她自己和公主府分开,与富昌候府为一家子的,在太夫人面前表个态、做个明白。这不正是太夫人这些年想要的结果吗?可不知为什么,太夫人现下却高兴不起来了。 别说坑床上坐着的太夫人脸色是何等的难看,堂后躲在暗处的柳国公继夫人和堂前坐在门口角椅处的小田氏,异处同脸地灰败,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姐妹两个都要抱头哭了。 按照她们原先的打算,等着长乐回来,先是老田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富昌候正反面演慈父严父,小田氏温情催泪,以上长辈轮翻攻击完后,再由柳国公继夫人大田氏带着她的‘孽障’登场,也就把这场戏演圆满了,必会逼得长乐同意婚事、同意附带品、同意‘卖’了她自己的。 就像孔雀拼命开屏想要得是人前惊艳,却不小心露出菊花一样,人算往往不如天算,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和事,换了一世若还能一样,那就不是重生,是卧槽的白痴。 堂内一时间沉默无声,堂外大雨拍打堂院中青石板的声音,把着堂内几人的呼吸都掩了过去。 长乐揪着手里的帕子装小白兔,该说的都说完了,老夫人不说话,她是绝不会再说了,又不是来逞口舌之能的,说多无益。 柳承熙她肯定是不会嫁的,但这个‘不会’的过程,可能要曲折一些。不过,没关系,日子不就是这么慢慢过的么,最后的结局她一定要柳承熙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那这件事你想如何处理呢?”老夫人决定抛弃一切过程,直接追问结果吧。 大田氏和小田氏听到这关键的,分别在明、暗两处提起一口气来,都等着长乐如何说。 “我能如何处理,自是一切都听祖母的,” 长乐之前满嘴跑胡话,只这一句是真的,不管她怎么处理,在这府里都是错,那她又何苦的呢,她是真打算‘听从’太夫人的处理,她好以静制动,兵来将挡了。 祖孙两个人的谈话,直说到这里,太夫人的老脸上才显出松一口气的神态来。 长乐也假装跟着轻松起来,还偎到太夫人的肩头,娇声低语道:“祖母替长乐拿主意吧,有祖母在,何着也没有人敢欺负到孙女头来。” 太夫人顺势把长乐搂在怀里,一只手轻拍着长乐的肩头,一双老眼眯在一处,笑得异常温厚,好像她真是一个全心替孙女着想的老人家似的。 “你柳哥哥也是一时做错,你们表兄妹叫着这么多年,青梅竹马一处长大,那些个情份怎可能因着这点子荒唐事就断了,况且你与他已经有了婚约,上京城里谁不知道,更不能弃,女人家的名头要紧,男人在这方面大抵都糊涂些,等你们大婚后,他得了你,心就定了,哪还能去外面胡来,你别与他计较,祖母定然叫他过来给你出气,那起子野路子女人,绝不会在你眼前乱跳,祖母都会替你收拾干净,你只管安心就是……” 长乐的头歪在太夫人肩头,枕着那处的骨头有些硌人,却不及她品出的太夫人对她的险恶用心膈应人。 她毕竟是太夫人带大的,虽有前世的恨,累及此世,可等她真正见着太夫人时,心中还会想起小时她偎在太夫人膝头,太夫人教她识字作画的情景,只要太夫人稍顾念着些她,她断不会对太夫人下狠手的。 如今,太夫人这番话说完,算是彻底断了长乐心里最后一丝盼头。 她娘说过:忍气吞声说句没关系不如优优雅雅说句操。她们皇家的女儿,就没道理对别人说‘没关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牵男主出来溜溜,给句话吧,亲们,看看我这惨淡冷清的地方…… ☆、第20章 惊鸿 大印自太/祖建国以来,立上京为都,分州府郡县,中央集权,统一管理。 上京格局延续前朝布置,东尊、北贵、西卑、南贱,大印正阳宫稳居上京城正中,坐北朝南,威严显赫。 以这座气势恢宏的正阳宫为中心,住在上京城东的一般都是皇室贵族,城北的多是朝臣重将,而城西皆是良家百姓居住,至于城南吗?秦楼楚馆,好一派花红柳绿。 这一派绮丽烟尘景色里,有一处建筑群落在外形上瞧着独洁独雅,与此处显得格格不入,却高耸与其中,无处可与之匹敌,这便是上京城最大的艺馆‘惊鸿馆’。 惊鸿馆依着南边的护城河,引一渠活水进来,围绕盘旋穿/折与整座馆址,生生把一座馆绕出两个水滴形状来。 以两个水滴形状为根本,建了两处建筑群为‘柳亭’及‘莲亭’。 此‘亭’为虚意,并不是真正意义的小亭,而是两处建筑群最高建筑的名称,与人的眼珠一般,却比目不相邻,为对视。 从上京最高处望下来时,这惊鸿馆造型隐隐有八卦之状,随之整体布局营造而生的其它建筑亦如锦上添花,独一派活色生香,知趣知韵。 惊鸿馆为艺馆,营业时间皆为午后申时,越到入夜越是繁华,人影攒动,缭花百色,巧笑丝竹之声不绝与耳。 莲亭这边的月阁,有一处散座,几位穿着富贵的公子爷们各自搂着怀里的小女子,正聊得兴起,全不顾小桌上的酒菜已凉,不理帘幕后的舞女,舞技步步生莲,盛开绽放。 “可是有好几日没见到永林伯家那小子了,” 其中一个身着紫衣华服的公子边伸手摸了怀里小女子的酥/胸一把,边说道:“这可真是稀奇事,他如何忍得住,莫不是又被他爹揍得下不来床了吧?”尤觉那一把摸得意犹未尽,他又把嘴凑上去了,亲了一口才堪堪被那小女子假装羞涩地推开,他却兴致极高地哈哈大笑出来。 对面几位公子对眼前这番风情动作司空见惯,连调逗之心都无,紫衣华服公子对面坐着那位公子冷笑嘲讽道:“衍台兄这段时日怕是都睡在了红姑娘的怀里了吧,竟不知朝上那事?永林伯家那小子,若只是被他老子打得下不来床,养个十日八日便是了,如今……怕是十年八年也不好出门风流了。” 表字衍台的公子似乎对欧子嘉十分上心,伸长了脖子问过去,“竟有这事?前些时日我陪着母亲去京郊庵寺了,并不知京中发生什么,是谁有这般本事能辖制得住那浑货?那可是连他爹都打骂不住的。”叫他还与自己争小戏子,以前仗着他爹不敢得罪,如今听说他倒霉,简直兴灾乐祸到不能形容的。 “你道是谁?”那公子卖了一个巧,在衍台公子又追问了两遍,其他几位公子也停了说笑,推了怀里小女子,凑过来望他,他才笑着说道:“是云王老千岁。” “云老王爷?”众人讶异,颇觉不太可能,几乎异口同声地疑道:“云老王爷不是多年不理事了吗?怎么还会与欧子嘉打了牵连?” 与众人讲解的这位公子,因其父兄皆是能上得早朝的大臣,对萧华长公主大闹早朝那件事,自然有所耳闻,如今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与众人说出来,听得众人个个双目发光,直感叹欧子嘉多年行凶作恶,这次终于踢到了硬石头上了,得罪了萧华长公主、落到云王爷手里,还能有好? “这回欧子嘉可惨了!”衍台公子继续幸灾乐祸,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都是喜大普奔的作态。 说话那公子摆摆手,“必竟是永林伯欧正华的小儿子,永林伯府如何不管?” 第13节 立刻有人提出,“如何管?他还敢去公主府或云王府闹腾求情不成?”那一辈子的老脸,真不用要了。以后还以何颜面见人? “他自己当然不会了,”之前说话的公子看似摸到了些门道,继续说:“听说他二儿子欧子川是个读书人,已连着几日去云王府讨教了,那日我的小厮去富昌候府寻杨易枫时,正巧碰到欧子川的贴身书童也去了富昌候府的。” 杨易枫是富昌候府二老爷杨宁泽的嫡次子,也就是小田氏的第二个儿子,也是个娇生惯养,惯爱风月的,只是不敢如欧子嘉那般胡来,有老父后台,混成京中一霸。平日只与三两好友偷摸行事罢了,不幸,这位说事的公子就是他的三两好友之一。 “欧子川着人去富昌候府做什么呢?”又有人问道。 未等说事公子继续说,那位衍台公子已然替他答道:“这还用问,公主府那边不敢登门,只好找公主的驸马富昌候府了,哈哈……,怕是也不管用……” 富昌候府在京中的名声也是烈火烹油,仅次与永林伯家了,好在是同情一些的多些,却大抵还是看热闹罢了。与绿帽子这种事上,同情真得好吗…… 所谓隔墙有耳,这厢里说的话,几位公子只当混闹,捡笑料了,隔厢却有人听入了心了。 那人长身玉立,穿着一件暗红色无纹无绣交领大袖长袍,里身是一件蚕丝绸的黑衣隐隐露着衣领边,同系的腰带松垮地缠系在窄细的腰间,墨发垂过腰系,头顶挽发的玉冠也同是暗红色,镂空雕饰玫瑰缠花样,极简单的装束,穿在这人身上,竟露出不一样的儒雅飘逸来。 他背手站在墙侧,另一厢里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楚。 他并非有意偷听,实是在这里刚见完客,忽觉胸口极不舒服,想是从柳亭那边过来时,不小心嗅了被风吹刮的柳絮才会如此,这才想缓一会儿在离去的。 每到春夏,百花绿叶繁盛之时,他敏感脆弱的胸肺就会不太舒服起来,给他添些负累。这些年,药吃了百种也无用,他只能渐渐习惯了。 他背过去的手,右手拇指抚过左手手背,那里有一道极浅极浅的疤,不细瞧去,只以为是手背皮上的一道纹。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十年前的一场差点命送黄泉的劫数,每每有事思虑,总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去摸一下。 隔壁室内那点子八卦很快被淫声笑语覆盖过去了,正这时,他这屋子的门也被推开,有一俊美少年闪身进来,带好房门后,走至他的身后,垂首站好。 “先生,人已经送走了。” 他‘嗯’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与他身后俊美少年相比,并不算得有多美的颜色,但那又是一张特殊的颜色。 他有着摄人心魄的眉眼,尤其那双眼。 宽阔饱满的额头,高耸的眉骨,似乎都为那双眼尾上扬、头尾都往着尖处收的眼眸做着铺垫,眼波流动,婉转魅人,配以他一举一动、一静一舒,皆流露出的温和气质、柔美韵味,瞧着竟是人间最好笔墨也研不出的画,仿佛谁也不能打扰到他,岁月从他身旁缓缓流走,带走时间带走一切,惟他不动,心无旁骛。 “这两天,是不是收到云王爷的请柬了?” 他淡淡的开口,俊美少年没想到他问的竟不是之前送人,探去勤王府的事,却是颇为‘不待见’的云王爷。 “是,这两日连着来送的,”少年如实答着,“邀请先生过府,我听云王府过来送帖子的小厮说,他家王爷近日得来一本前晋时的古书,说是极好的,想与先生一处品鉴。” 什么前晋时的古书,不过是想请他过去,让他看一看某人的惨状罢了,必说是为他出了气,实则还是惦记那套琴谱罢了。 他往日是绝不搭理的,但想起那日路口发生冲突后,小姑娘说的‘家兄’来,又想起刚刚隔壁几人的谈论。 那几个浪荡子猜得是永林伯通过二儿子欧子川之口去求富昌候,但依着他对永林伯的了解,永林伯必不会是干这等蠢事之人。谁不知道富昌候在萧华长公主面前根本说不上话。依着永林伯的手段,该是寻的那位‘家兄’吧。 他摸着手背的手指停了下来,若能再见她一面,却也不虚此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的小柒,你强有力的地雷,我几乎感动得哭了,甩手帕ing!下一章让男女主见一面。 ☆、第21章 相候 早春的清晨,空气格外的清新,特别是经过昨天一场大雨的洗刷,好像整个尘世都焕然一新了,行走在砖瓦路上,带不起一丝尘土来,并不厚重的一层白雾,笼罩着周边,仙气渺渺。 一辆暗黑色罩布饰四角垂同色系缨络的独骑马车,缓缓地穿过薄雾,由上京城的南边向着吐出鱼肚白的那颗新生太阳的方向驶去。 马车里布置的颜色,与外面的颜色相同,车厢壁贴着的黑色无饰棉布看着平常,触手过去,却是有一定厚度,软松无比的。 坐在车厢里的人,斜倚在长条仰枕上,微垂长睫,正闭目养神,今日比着往常起得早许多,他还有些不太适应。 车厢里,还有一个比他更不适应的,已经开始打呵欠了。 “先生,我们干嘛要这么早出门?”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根本清除不了的困倦。 他家先生这人,他真是越发琢磨不透了。能这么痛快地应了云王爷的帖子不说,还五更天不到、鸡未打鸣就活动起来,备车出行,实在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他们经营那场馆可是上京最红的娱乐性场所,每晚都是天亮才打烊的。虽说他和他家先生住的地方是不受大环境影响,绝对幽静,什么时候睡都行的,即使如此……他们起来这么早,真的好吗? 想起他们出门时,正准备关大门的两名守门小厮,仿佛看到鬼的样子…… 李荣享并不多解释,只淡淡说道:“墨染,你若是困,可以睡一会儿,别在打呵欠了,也别在说话了。”都快把他传染了,他刚调好的精气神啊。 “先生……”墨染凝眉,还想再说什么,在李荣享轻了长睫,眯了他一眼后,悄无声息偎去马车另一角,团着身子找觉睡去了。 没了墨染说话的声音,车厢里静得连放在车门处两只小熏炉里燃香的声音,都听得真切了。 因着李荣享胸肺敏感有疾,他所用的香都是特殊调制的,绝不用花枝叶草,多是药材,配以天地灵物研磨而成,具有养身润肺、凝神静气的功效。 车厢里静了下来,马车压过砖瓦路面摇摇晃晃,也很有催眠的功效,闭着眼睛的李荣享,有那么一刻,恍惚觉得自己是睡过去了。 玄虚梦境中,他又回到了那高墙深院,他没有找到那张图缺失的碎片,他被按在那道很少有人经过的清冷宫门之内的青砖上,有人踩着他的左手,很疼。 冰冷冷的声音在他的头上响起,“主上说,此役即失,应不留你,念及同宗之情,废你左手,下不为例!” 他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那寒光闪闪的剑,从空中划来时,他不忍看去,他的头扭向了另一侧,与地相蹭时,带掉了蒙在脸上的黑色面巾,然后听见不远处,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娇洋洋地响起。 “娘,哥哥,那有个哥哥,娘……” 小孩子碎步的声音,向这里跑来,他睁眼望去,是一个三、四岁的穿着一身红的女童。 他被按在地上,角度不太好,阳光刺眼,模糊地看不清模样,只见得一双亮晶晶的眼眸还有真切纯静的笑容。 在她快要跑过来时,她身后追着的一名瞧着就有些功夫的侍女一把把她揽起,“郡主,莫要过去了,长公主还没跟上来,会急的……” 因着这忽来的一桩事,那行刑暗卫的剑竟也耽搁了,劈而落下时,他下意识地抽手去躲,踩着他手的那名暗卫不妨也没踩住,落下的剑风没有原定地废去他左手的经脉,而是扫到了他抽手时的手背,剑尖带出的一串血珠,正好甩到了那跑来的小女娃脸上。 那小女娃一下了就哭了,侍女还未及去哄,一个穿着大红色贵重宫服的女子便已骂上。 侍女把怀中的女娃递过去,那女子接过来,也是哄不好,又见到小女娃脸上的血珠,气得更凶,骂完自己的侍女,转头来骂他这里一处。 两名暗卫和那个头领都不敢还口,任女子骂着,被女子擦掉血珠的小女娃,带着一脸泪痕,娇喘抽泣地指向还趴在地上的他,“哥哥,那个哥哥……他们欺负哥哥……” 女子见小女娃指着他时不哭了,才多少停了怒气,转而瞧他一眼,如瞧路边的草芥一般,倨傲地抬着头,说道:“郡主今天生辰,不好血腥过重,饶了他吧,当是积德了。” 女子说完,揽着怀里的小女娃,带着她那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已经很远,被揽在女子怀里的小女娃,仍回头看他,已是不哭了,冲他挥着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笑着。 女子说的话却很有份量。传到主上那里,他终是逃过这一劫术。 其实,那个女人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那女人是谁了。大印后宫,可以不知皇后是谁,却不能不知萧华长公主。 只是每每想起那小女娃一张真切纯静的笑脸,便觉得有多少黑暗,早晚都会过去了,就像今晨那轮新生的红日,燃燃点起、生生不息。 按那时,算起今年这时节来,小女娃又要快过生辰了,若没算错,这是及笄之龄的生辰啊。 李荣享这半醒半梦间,神思往复,想的事更多。 那日路口之事,他觉得无因无果,却又真实发生,就如十年前那次,也是无因无果,也是真实发生过了。 十年前,小女娃太小,不会记得的;十年后,小女娃长大,更不会想起…… 李荣享觉得:因果这东西,真是太玄妙了。 日头当空而挂,已是巳时将末,他们那辆早起就出门而来的黑色饰独骑马车,停在距离云王府极近的小胡筒里,已是久久不动了。 “先生,你要不要用些茶点?” 用过两壶茶并一盘鲜果的墨染,实在坐不下去了,他不知道他家先生在等什么,为什么云王府已在眼前,却不入府,而是在府外空候。 李荣享并不应他,轻轻撩起马车一侧的挡帘,望向外面,直到看见对面胡筒驶来一辆大红色饰漆豪奢的五骑马车时,他才道:“过去吧。” 他一句‘过去吧’,在车厢里坐得快长毛的墨染,简直要垂泪了,连忙探身出去,吩咐完几乎睡着的车夫老王头时,他也注意到对面驶来的那辆马车了。 那辆马车已经停到了云王府门口,厚重的车帘由随侍下人掀开,一名身着蕊黄色华美宫服的妙龄女子,在两名大丫鬟的掺扶下,缓缓走下马车来。 两个胡筒两向相对,两辆马车距离也不远,只是他们的马车在暗影处,并不显眼,是以一切都看得真切,那妙龄女子瞧着面善,岂不是…… 墨染狡黠一笑,他终于知道他家先生等这一早晨并这一上午,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就说云王爷绝对没那个面子,原来,等得是长乐郡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有点晚,亲们,哈哈,主要是我回来得晚,年末比较忙,亲们懂的,见谅噢! 收藏、留言,小地雷走起吧! ☆、第22章 敲诈 承杨易宁之情,又想与杨易宁把关系搞好的长乐,在回富昌候府的第二天,便打着给云老王爷请安的名头,驾了从公主府带回来比之前碰到欧子嘉那辆更大更豪华的马车出行了。 相信有欧子嘉的前科之鉴,京城各纨绔子弟、街混地霸,见着她长乐郡主的马车都能躲几里地开外去了,连句话都不用废的。 杨易宁与长乐虽是堂兄妹,但年纪都已成年,不好同乘一车,是以杨易宁牵了府里一匹老马,悠悠闲闲地跟在长乐那辆豪华大马车后面,看似富贵闲公子为堂妹护驾出游,很好很好。 其实不然,不过是杨易宁在府里连一匹属于自己的好马都没有罢了,才只能从公用马房随手牵匹杂毛的老马出来,好在他气质够,压得住,瞧着不寒酸,倒还有些风雅。 长乐上马车时看到了却未多言,心里原打算着等她去公主府里,为杨易宁讨要一匹马来就是,以后为她行走,也好看些。后又想着干嘛要去她娘那里讨,永林伯府不是求着他们嘛,何着该提供车马费才是。 只凭着几句好话,就叫他们白跑,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用她曾外祖母的话来说,不懂得敲诈勒索的人生,就不是完美的人生。 ps:长乐的曾外祖母是圣祖元后,出身不高,以盐商之女的身份,最后贵为一朝皇后,手段难免就有些市侩了。话又说回来了,若没圣祖元后的市侩,如何留给世宗一份厚厚的私产及几大宫库都堆不下的金银珠宝。 刚出富昌候府没多远,就遇到了早早在那里等候着的永林伯二子欧子川,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没必要装什么巧遇了。 男女有别,欧子川隔着车帘子与长乐见过礼,长乐也回了一声,欧子川那一小队人便与他们这一大队人混成一队了。 欧子川骑着马过到长乐的豪华马车后面,与杨易宁一排了。 长乐觉得时机来了,她叫过随她坐在车里的留夏,耳语吩咐了几句,留夏掩嘴而笑,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撩了车帘退出了车厢,把长乐吩咐的话转吩咐给车夫。 能在萧华长公主府里驾车,又能被萧华长公主信任转送到自己独生女儿这里来的车把式,那必然是大印国里都数得上的驾车技术,长乐吩咐的那点事,简直就是雕虫小技。 因着这辆马车确实打造不凡,车辕及连接车厢的轴部按有特殊部件,是以外力而来的突发性快慢,对坐在马车里的人,影响不大,至于跟在马车外面的人嘛,那就看是什么装备了。 开始两次还瞧不出来,杨易宁那匹杂毛老马,还能跟得上,反复了几次之后,渐不能行,最后一次差点惊了,幸得杨易宁及时勒住了缰绳。 正与杨易宁谈话的欧子川,哪还能注意不到这件事,一瞧着杨易宁那匹马,又瞧了瞧前面时而快慢、时而断续,反复折腾个不停的豪华车驾,顿时明白了几分。 杨易宁却还没有欧子川明白得快,他心思颇正,对这些拐来拐去的心计,研究得没有比他年长几岁早已入了翰林院为官且又出生于永林伯府的欧子川深入,只觉得自己给人家添了麻烦,有些不太好意思。 杨易宁正要叫住老马,准备牵马而行时,欧子川笑着开口道:“清远真是一个念旧的人啊,连对待座骑,都甚有长情,老迈亦不肯换它,愚兄佩服,然而人且固有分离,何乎畜牲,他能伴你这些年,亦是它的幸事了,愚兄想着,还是让它安心养老吧,前几日,愚兄之兄长从口外送来上等好马几匹,中有一只两岁枣红色大马,尤其漂亮,愚兄觉得与清远甚配,明日就叫人送过来,好马才能配俊才啊!” 欧子川这翻话说得漂亮,既不会叫杨易宁因骑杂毛老马下不来台,又暗赞杨易宁品性高洁,最后还把自己想要送的马推到杨易宁面前了,不愧是读书读到骨子里的人杰啊。 欧子川有美意,杨易宁却不敢受,君子言:无功不受禄,总不能人家求你一回,你就赶着要人家的好处吧,推辞几翻,都被欧子川巧妙地推了回来,那马便只能受下了。 欧子川赠完宝马,长乐坐着的那辆豪华马车,也就一应顺当了,再没有发生之前等事。 第14节 欧子川心中苦笑,外面都传言这长乐郡主好性子、木头呆子似的好拿捏。经这一出,他瞧着长乐郡主与她那虎威在外的娘,不惶多让啊,以后在郡主面前万事还要小心才是。 坐在马车里的长乐,虽未亲眼看见外面怎么个来回,但自有心腹丫头留夏把外面光景捎与进来,长乐听完,也忍不住拿起帕子掩住嘴角,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顽皮了。 留夏见着主子笑了,也跟着附合地笑了几声,“咱家大公子忒是实诚,难不成咱们这般折腾,还当不起他家赠的一匹马吗?” “你说得有道理,”长乐点头,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这个。 换做别人,她或许不折腾这一出了,没个道理她一个姑娘家的,帮人办点事就雁过拔毛,但永林伯那一家子是开油滑铺的,真正的滑不溜手,现买现卖还行,等着以后,拿这人情去求他家时,未必好用的。 经过前一世的坎坷,长乐确定的第二人生方向就是赔本的买卖不做。 至于第一人生方向……,她来的时候可未想到,竟会在云王府前遇到了。 由留夏和剪秋扶着,她刚走下马车,站在云王府一侧石狮前,她堂兄杨易宁正把名帖递给守门跑腿的小厮,至于随行来的欧子川是根本不用递帖的,这几天里,他一天来一趟,已把云王府的大门踏个够了,门房没哪个是不认识他的。 彼时长乐还没有注意左右,只专注地抬头看着云王府大门上刻于匾牌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听说是云王爷自己书写篆刻的,尤其得意那个‘云’字写得笔走神游,她看了许一会儿,也是没看出几分特别好来。 她目光神情正游思,忽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惊喜地说话。这忽来的一声,还唬了她一下。 “李先生,你可来了,竟还来得这样早,老王爷可是盼着呢……”只负责接待李荣享的云王府老管家,上一回等全天、这回只等半天,几乎喜及而泣了,他终于接到人了。 早吗,长乐下意识地想,不是已近午时了吗?竟忽略了那老管家叫的姓是‘李’。 她顺声回头时,才见到胡筒那一侧里停着一辆黑色独骑马车,有一人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下一章就相见了,说话了,说什么呢?哎,亲觉得呢…… 哈哈…… ☆、第23章 重逢 那年,晓燕微雨,落花乱红飞过,他从晨烟中走来,也是这样一身暗红色的长袖宽袍,鬓角衣带沾着丝许清露,唇边漾着一抹略带忧伤的浅笑,惟有清透苍凉的眼眸中渐渐绽出的灿烂神采,之于囹圄中的长乐,仿佛一道光,就是一道光,带来无限的生机。 恍惚间竟是一世而过了…… 前一世的诸多种种,尘世与烟火都不记得,独有她这个耽搁在时光里的人,不能忘记、无法忘记。 沧海桑田,陆变成水、水变成陆,谁的笑容停留在那里,不变的倾国倾城,只等,一人的归来。 那些不可磨灭的情愫,明明之前控制得很好,却在李荣享靠近的一瞬间突然爆发,长乐的眼里忍不住盈出一层薄薄的水雾,周边所有人和影,都模糊了许多,惟有李荣享清晰可见。 都说时光冲刷了那些过往,此时的时光不再是当时的时光,我记得的时光也并非你记得的那段,只是……时光里回忆的人却依旧存在,无论哪段时光、无论时光走到何处。 李荣享不曾忘记的十年前那小女娃的纯真笑脸,在眼前这明媚少女脸上依稀还有印记,大约只有他自己还能找得到吧。 ——时光的厉害之处在于你的记忆还未曾泛黄,你记忆里的人却已物是人非。 “在下李荣享,见过郡主!”李荣享躬身行礼,“上次谢过郡主。”这一个‘上次’,除了他,还有谁能知道距今有多远。 “先生客气了,”娇黄的颜色在暗红前,慢慢低下,浅浅的福身自有风情万种、低柔婉顺,“应是长乐做的。”这‘应是’自不会是‘上次’,至于哪次,长乐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好像很多次。 长乐身后的一众人,在长乐浅浅福身下去时,全部低了头。这与礼术不附啊,郡主。 杨易宁和欧子川面面相觑,总觉得长乐和李荣享见面的方式不太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至于去迎接李荣享的云王府老管家,已经被完全忽略掉了。 还有墨染,目瞪口呆中想了一个很有内涵的问题:是他与他家先生说过那是长乐郡主?还是上一次他家先生撩车帘偷看过长乐郡主?或是上一次他撩车帘偷看时,他家先生跟着看过?他家先生简直太深不可测了。 不管他们这些人,脑中想的是什么,此时他们统一的名称,是布景板。 敢做撕毁布景板、打扰这隔着时光重逢的人,无疑是无耻的,因为程度太深,是一般人不能承受之重,就只有非一般的人来做了。 云老王爷毫不顾忌这春寒料峭更不顾忌他自己高贵的王爷身份,拖着木屐,挂着长袍,散着一头殷殷白发,一路从云王府深处跑出大门,直向李荣享扑来。 “宗发,你总算来了,让老夫好等。” 人生七十古来稀,难为云老王爷,七十多了,气脉依然很足,丝毫不让长乐身后站着的两位读书人。 李荣享,字宗发,坊间绰号‘玉公子’,这绰号他自己是不认的。 随着云老王爷的扑来,一切的美好都成之前,长乐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李荣享是得有多嫌弃云老王爷,在云老王爷扑来之前,已经闪身出位置,微点颌头算是施礼,“劳王爷惦记了。”生生躲过了云老王爷的熊扑。 没能与李荣享脱俗地相抱,云老王爷很是遗憾。为弥补遗憾,他伸手就要去拉李荣享,这下子别说李荣享不乐意了,连着长乐脸色也忽闪一下——拉什么拉,她都没有拉到呢,老不正经、老不要脸的。 刚才云老王爷想熊扑那一下子,是她还沉浸在两世相逢中不能自拔,反应不及,没看到。 如今,这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要是不拦一下,简直是当她眼瞎。 “长乐见过伯外祖父!” 长乐身段轻盈,一个莲步上前,极巧妙地隔在了云王爷和李荣享之间,“长乐给伯外祖父请安了。”李荣享似乎懂她的意思,竟还同步退后了一步,真的站到她的身后去了。 云王爷是长乐外祖父世宗仁皇帝的亲哥哥,当今圣上和萧华长公主的亲伯父,听着极近的血缘关系,但宗室之中,随便拎两个人出来,这七拐八拐的,都能拐上亲戚,哪家与哪家都沾点边的,毕竟往上数几辈子,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嘛,是以长乐与他这位伯外祖父并不熟的。 长乐抢在李荣享前面,占据云王爷大半个视线,云王爷开始时的表情是很不爽的,直到看清楚长乐那张笑得越发温婉淑宜的俏脸,才恍然间想起眼前这女娃是谁。 “长……长乐?”去年宫中岁宴,他还见过这孩子一面呢,只记得乖巧地不行,与她娘完全是两个画风的,他还赞过富昌候几句家规清明云云。 “是,伯外祖父,我是长乐,”长乐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伯外祖父还记得我呢,长乐好高兴,长乐也记得伯外祖父,长乐小的时候,伯外祖父还给长乐送过您亲手编的草鹦哥。” 提到草鹦哥,长乐欣喜地看到云王爷的脸色变黑,额上垂下一排黑线来。 那是她七岁时,好雅的云王爷不知在哪个山头,请回来一个据说是有大学问的隐士,正经与人家彻夜长聊了几天。 在这位隐士的建议和帮扶下,上元节时,云王爷编了七七四十九个草鹦哥送给孙辈做为礼物,长乐做为关系并不远的孙辈,自然得了一个。 那草鹦哥编的……,也是无话可形容了。幸好云王爷正职是王爷,他要是只这份手艺吃饭,饿死全家的节奏。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没隔几天,上京城就爆出来百两黄金一只的草编鹦哥,据说出自于云王爷之手,引得众豪商争相抢购。 好雅的云王爷最讨厌他经手的东西,与金银阿堵物沾上关系,知道这事后,气得差点翻了白眼,一状告到有司衙门。 大理寺闲得蛋/疼地还给成立个专案组,查了一溜,终于查出这草编鹦哥是哪里流出来,又是哪里收钱的。 这其实都不用察,明眼人一瞧就能猜到这一切的主使都是云王爷请到府里的那位隐士。 等着大理寺去拿人时,那隐士又一次隐了,据说直到现在还没找到呢。凭白叫云王爷这事成为当年排号第二的上京笑料(富昌候府长年蝉联第一,无人能出其左右),可怜云王爷那年过年都没出府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好基友穿山乙同学的补分,真是太感动了,我要找个地方哭一会儿去…… ☆、第24章 记挂 因着有草鹦哥事件乱入,云王爷也就没有什么心情再与李荣享‘热情热情’了,冷静下来的云王爷也就看见跟着长乐一起来的欧子川和杨易宁了。 云王爷认识欧子川,这小子最近几天,一天三、四趟地往自己这儿跑,脸皮厚得不管自己给什么脸色,都一副笑脸相迎、诚惶诚恐的模样,怕是都快比自己熟悉云王府的门槛子包的什么铁、雕的什么花了。 云王爷一瞧见他,最后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若不是站在欧子川身边的杨易宁长得太过显眼,他就一并忽略了。 颜,这个东西绝对是通往成功之路不可小视的重型武器,具有强大的杀伤力。这世间不看男女的人还有几个,不看颜的人怕是一个都没有。 富昌候杨家的男子,那是大印国公认的颜值高。 要不当年富昌候杨宁治怎么会雀屏众贵公子,被坐在垂帘后面的萧华长公主一眼相中,点了驸马呢。 杨易宁比之当年的杨宁治更胜一筹,富昌候杨宁治其人毕竟有些金玉其表了。自幼君子六艺学得稀松平常了些,文化素养不够,在内涵方面逊之杨易宁许多。 初看还行,越看越不行,而他这位亲侄子杨易宁却是让人第一眼看到就不好移开第二眼了,特别是对云老王爷这种看人火眼金睛的老家伙来说,简直十分合乎胃口了。 “这位是……”没用长乐介绍,他自己已经放低身份岁数,开始礼贤下士地亲自问了。 “这位是我堂兄杨易宁,我二叔杨宁泽的长子,一直仰慕伯外祖父博雅好乐、风采一流,听闻我要来给您老人家请安,定要磨着一起来的,还请伯外祖父指点他一二,” 长乐早猜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云老王爷那是多‘惜才’的人,看到杨易宁肯定比看到被永林伯打半死、送上门听他管教的欧子嘉开心(虽然长乐自己更喜闻乐见后一种)。 长乐多活的那一辈子里,对于云老王爷虽然见的少但耳闻的多。 其中有一条犹为重要:他自己作古之前,因为太得意太心水李荣享了,差点要拉李荣享进他的棺材给他陪葬去(实在丧心病狂)。 好在他长子云王世子以为这个做法不附合礼法——李荣享的身份太过卑贱,实在不配进得云王爷的墓葬,更别说是棺材里(云老王妃还没混到进去的资格呢),最后挖了一株梅花、勒死一只鹤陪葬了。 云王爷管不得身后事,只得作罢了。 长乐在心里,深深为云王世子的傲慢自大、狗眼看人低点个赞! “噢,原来是你的堂兄啊,倒与你父有几分神似,却青出于蓝胜于蓝啊,”云老王爷抹着的嘴角带出一抹讥讽的笑来,想是在说相貌什么的。 长乐只当没看到,低头颦笑间,冲着杨易宁打了一个眼色。 杨易宁开始时没能理会长乐的意思,直到长乐说:“伯外祖父怕是不知道吧,我堂兄比我父亲可是强许多,一管玉笛吹得尤其好,近日又寻得前秦时一副古曲,听说是前秦笛大家伯然谱的,昨日与我吹了,真是极好的。”这是让他缠着云老王爷的节奏啊,怪不得昨晚还遣小丫头送了那古曲来,让他好好练习,原是在这里等着呢。 杨易宁自然是愿意的。他也是有上进心的人,来云王府一趟,自不会只想帮着好友欧子川‘营救’浑货欧子嘉的。 “晚辈那一曲练得实还平常,不敢在云老王爷面前献丑的,”杨易宁领会了长乐的意思后,顺利地附合道。 云老王爷在听到长乐说‘前秦笛大家伯然的笛谱’时,老眼闪出的光比之前见到李荣享犹不差之了。 若不是还顾念着他们这是在云王府大门口的大街上,与他想像中的意境不对,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让杨易宁吹了。 因着长乐的极力推荐,和前秦笛大家伯然的笛谱太过吸引人,云老王爷招呼他们这群人入府时,手里拉着的人已经是‘新欢’杨易宁了,至于‘旧爱’李荣享,他也没忘记,很是放心地交给他侄外孙女长乐招待了。 长乐这一招‘祸水东引’做得极为巧妙,至少在她以为,应该是没有人看出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的,如欧子川之流大体会以为她这是在给她堂兄杨易宁的前程铺路,才会引荐云王爷的,怕是连杨易宁自己都会这么以为的,毕竟几天之前他们在桃林相谈时,是曾谈过这些的。 可当她做完这一切,巧笑嫣然地回头时,却发现站在她身后,离之不到一步远的李荣享正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挑着唇边那抹悠然自得的笑,在午日春光里,看着她呢,好似看透了所有,看得她羞红了双颊、暖了眼眸,忍不住垂下头去。 进得云王府大门,几个人形成了三个梯队。 云王爷拉着杨易宁先行一步,目标直奔他王府后院的梅林去。长乐和李荣享慢慢晃晃地荡在第二梯队,其余人皆在后面。 欧子川其实是非常想穿过长乐和李荣享两个,追上云王爷、混进第一梯队的。 既然杨易宁越过长乐郡主,更得云老王爷的喜欢,那他就没必要围在长乐郡主身边献殷勤了,别弄的殷勤没献好,倒惹来长乐郡主的不喜,反弄巧成拙了。 可惜之前去接李荣享的那位云王府老管家偏不如欧子川的意,拉着欧子川,非要让去客堂等候,他家王爷好‘雅’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了,急得欧子川简直想撞墙了。 “先生,近来一切可好?”第一次与路口巧遇李荣享的时候,长乐就想问他这一句了。 她与李荣享前世相识,自是知道李荣享的隐疾。时值春季,别人瞧着万物生辉,却是李荣享最不好过的日子。 与长乐同行,李荣享很是守礼地退后半步,并不与长乐形成并肩之势,无论长乐的脚步是快是慢,这半步从始至终地维持着。 这让长乐忍不住想起前世,她被李荣享赎出,已是那般落魄时,李荣享也是这般待她一阵子的。 后来是怎么改的呢?她怎么好像记不起来呢…… 她的心头好一阵翻滚,笑话,她怎么可能忘!拜那些女干人所赐,她与李荣享竟是那样更近一步的。 长乐这话问得太过熟分了,李荣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15节 这个‘近来’是从哪里算来,依着目前他和长乐的关系实不该有‘近来’的。这‘近来’总不会是从上一次开始算的吧。 还有刚刚从云王府门口,长乐的那番作为,为什么他觉得那是在……为了他呢?他多年深谙察言观色之道,自认不会看错,却又总觉得不太可能,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犹豫了片刻,才说:“谢过郡主记挂,一切都好!” 长乐正身向前,却落眼瞧向后面。那大片暗红色衣袍,被春风吹拂起一片波动,如她的心湖带起一片涟漪。 记挂吗?算是说对了,真是记挂好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惆怅到此结束,下一章进入欢乐的剧情,哈哈,感谢所有亲的支持,看到留言、收藏,还有小地雷,好开心啊! ☆、第25章 梅亭 坐在梅亭之中,长乐的心境渐渐平静下来,她也知道之前那句‘一切可好’问得唐突了。 她是走过一世的人,并不代表着人家也是走一世的啊。 想想刚才李荣享的表情,她忽然想笑了。 重生了,一切都好,惟有在他身上,不知算好算坏,所有都要从新开始。 不过,没关系,风水轮流转,前世欠他的,这一世追回来就是了。 开玩笑,她是大印国萧华长公主的女儿,还有什么男人,是她全力开挂追不上的呢。 她仰仰优美如天鹅般柔软的脖颈,骄傲地抬头,一双之前泛着雾蒙的眼睛已经清明起来,亭外,云王府精心养育的梅花叠叠丛丛扑入眼内,艳丽而不妖,清幽而淡雅,被人世赏着,也高傲地赏着人世。 这样细想来,人不如花啊,一个错然,她的视线下滑而去,落到了正在调制茶味的李荣享身上,便又觉得还是做人好。 坐在长乐对面的李荣享,正在姿容闲适地摆弄着那套云老王爷为欢迎他们,也为了迎合今天这‘梅韵’为主题的好雅会准备的官窑极品冻玉缠枝粉梅茶具,在云老王爷殷殷期切下沏出一壶上好的琼梅玉液来。 李荣享是公认的上京娱乐服务行业里,最顶端的人才。他的茶艺独到独成,别出心裁,不拘泥于一格。 最绝的是能用上好的酒配上好的茶,沏出一壶盈满幽幽异香的醉酒茶来,为云老王爷心心念念惦记的人间绝味之一。 瞧着李荣享一双盈白修长的手在精致莹粉的茶盏中游走穿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竟比那绝世美女舞出的《绿腰舞》还要美上几分,长乐也就明白为什么云老王爷每次见到李荣享都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心水样了。 这人,资本太丰厚了。 云老王爷简直太满意今天了,几乎想要去查查黄历,这是怎样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了。 有清俊人物吹奏前秦笛大家的古曲,还有满园盛开的各品梅花争锋傲骨,更有请了n次被打n回脸、今儿竟主动送上门的红尘知己,主动为他沏茶煮酒,如果忽略跪在亭外那堆杂草上某人哭丧的驴脸,那真是完美到天衣无缝了。 跪在亭外那堆杂草上哭丧着驴脸的某人,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自那日被自己亲爹永林伯欧正华打得屁/股开花、送到云王府上,他的日子简直如坠地狱,真真是生不如死啊。 今天晌午,他正在后院学驴拉磨,不是形象比喻,是真真的学驴拉磨。 云王爷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堆枝谷,非要磨成粉末状以制草香,嫌驴那等畜生研出的谷沫不洁,便要由人来。 谁叫他倒霉正在云王府‘服役’,又因昨晚上写的一首风体诗,不附合云王爷的要求,连被骂了三声‘蠢驴’,这不……今儿就替驴拉磨了。 这还好说,他拉了一上午,眼见日头挑几竿,他才将将把那堆枝谷磨完,只差些收尾活计。云王府老管家便来寻他,说是云王爷宴客,要他过去陪客。 他一想这陪客,总比拉磨强,放下手中活计,欢欢乐乐地跟着云王府老管家来这梅亭陪客了。 结果,这陪客的方式,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凭什么人家坐着他跪着,人家有茶有酒有茶点,他只能嘴里衔着一把稻草,双手还要举着一把桃木剑,从这里装什么趋避风邪的‘煞神’。 鬼个‘煞神’,就是个‘傻神’。他算是明白了,就是云老王爷看他不顺眼,新想出个招法折腾他。 可当他看到梅亭里坐着的众人还有长乐郡主时,又觉得云王爷似乎不只是折腾他这么简单,这是让长乐郡主看一看他现在的模样,出了前些时日路口的那场气? 不得不说,欧子嘉这草包在某些时候还算聪明,至少他真相了一部分。 云老王爷向来不是大公无私、重视亲情、遵规守德之人。 上一次,他肯在朝堂上附议萧华长公主,绝不是因为萧华长公主是他侄女、受人欺负,他为之鸣不平,而是因为他自己要与李荣享诉雅之兴,恰巧被欧子嘉打扰,这才义愤填膺的。 如今,他也不是为了给长乐出什么气。 他把得罪过李荣享的欧子嘉整的很惨,又放到梅亭前面,是想在李荣享面前露个脸、博李荣享一笑罢了,好盼得与李荣享常来常往。 欧子嘉并不认识李荣享,他只是久闻李荣享的盛名。他那天出口狂言,还是赵仪从旁提醒,那是李荣享的马车的。 李荣享其人是‘我不在江湖、江湖上却有我的传说’。 他能位居上京娱乐服务行业标榜龙头之位,大体是他的惊鸿馆人才辈出、名声响震,众人随之也就觉得连馆内小辈尚且如此,馆中主人‘玉公子’岂不是更不一般? 可惜李荣享盛名之下,行为却深居简出,知道他名字的人数不胜数,真正见过他本尊的,却没有几个。 云王爷这种身份高贵、位高权重之人,他尚且还要凭心意给几分薄面,何况等等常人。 欧子嘉也就猜不到那个侧对他坐着、穿暗红衣袍的男子就是造成他此难之源的人了。 直到杨易宁一曲吹毕,云王爷兴高采烈地拉着杨易宁唤‘清远’,却叫李荣享为‘李荣享’时,欧子嘉才清楚坐在里面看他出洋相的人,都是谁和谁了?竟不只长乐郡主…… ——真乃冤家路窄啊。 长乐在听到云王爷唤李荣享的名字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老家伙,真会作戏。 之前,在云王府大门口时,他激动地从门里扑向门外,一路叫地欢得可是李荣享的字‘宗发’的。 现在可好,生怕跪在外面的欧子嘉听不出来,还顺利改口直叫名字了。 做点好事,生怕人家不知道,这人啊,为老不尊是绝形容不了的。 正在长乐愣神的时候,一杯新沏好的醉酒茶,由一只指骨圆润、指节修长的手送到她的眼前了。 “还望郡主喜欢。” 这可是这轮醉酒茶,在两刻钟的时间里,不停反复折腾,才沏出来的第一杯,李荣享谁也没瞧地直接送到了长乐的面前。 那边,眼巴巴望着的云王爷,仿佛已经听到心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晚了,唉唉,这章更新有点晚,我就不查缺找漏了,明天早上我再修补,亲们先看着,记得收藏留言小地雷噢,哈哈,晚安! ☆、第26章 拜师 虽然认输不会死,但有人死也不认输,比如欧家那两位兄弟。 欧子川前脚被老管家带去客房候着,后脚就趁着老管家离开,只留小厮照管他时,尿遁了。 为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连着斯文也不要了,掀开长袍,顺着茅房的窗户跳出,一路溜小道,往云王府后花园的梅林摸去。 这几日来,欧子川也在云王府混了脸熟路熟,云王府上下几乎都知道他是永林伯家的二公子,为了在云王府‘受教’的弟弟欧子嘉而来,路上偶尔遇到几个小厮,他也能应付自如,婉缓过去。 等着他好不容易摸进梅林时,他那个被罚跪在梅亭外面的混帐弟弟,刚好想出自救的办法。 有句高人说得好:装b只能维持一瞬间,不要脸那才是永恒的长久。 会装b,更会不要脸的欧子嘉,在长乐含笑接过李荣享那杯醉酒茶时,忽然脑内灵光一闪,竟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他要拜师。 拜师,绝对是一门高深的人文艺术,从古到今讲的都是‘师同父’,足可见师父之于弟子的重要地位。 像欧子嘉这样系出爵门的子弟,自然是幼时就有延请名师的,但能陪着欧子嘉一路走到底的师父,那是一个没有。 说起来,这真是一个忧伤的故事。 欧子嘉觉得他原先的师父都不配为他的师父,他以前并不觉得有没有师父有什么不同,但今时今地,他觉得有个罩得住的师父,还是很有必要的啊。 一般的师父当然不行,所以他要找个不一般的师父来,比如:‘师同母’。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是他爹永林伯自幼在他耳边念念叨叨的兵法中的一句。 他少时嫌烦,没少顶撞过他爹,他爹教的兵法也学得不甚认真,七窍只开了六窍的样子,背东不背西的。 如今,他遇到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步时,总算记起他爹当年的教诲了。 必须攻其不备,必须出其不意! 欧子嘉也管不得他如果不遵守云王爷的要求不继续跪着装‘傻神’会是什么下场,也不管已经跪得酸麻的双腿,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铛之势,冲向了梅亭中坐着的长乐。 这时的长乐刚刚接过李荣享递来的醉茶,还未及饮上一口,双手持茶杯,婉转眉眼、盈盈含笑地看李荣享,“谢过先生”的话才吐出口,就不妨一个巨大的草包球向她滚来。 李荣享绝非图有虚名之人,更不是绣花枕头,只会琴棋书画、烹茶煮酒。在那个巨大的草包球冲着长乐而来时,他因与长乐所站位置是侧相对,眼角余光一下子扫到,更别提听到那草包球扑来时带出的呼呼风声。 李荣享儿时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正经是扎实地学过武的,要不是后来发生变故,身体拖坏了,他也不会变了法子,另改门路的。 他腿上功夫尤其见长,又兼生得腿长肌健,哪怕受着季节影响有些时日没有练过,一脚踢出去,姿势优美兼具攻击力,把那个扑向长乐的草包球踢出了梅亭,还顺着亭口那条光滑的坡路滚出去老远。 话说一溜偷偷摸摸,历经艰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摸到梅林的欧子川,前脚踏进梅林,后脚就被一个不知哪飞来的巨大人肉草包球撞了一个好惨,整个人反应不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呦我的妈,作孽啊!’,两声共鸣引起同一个回响。 长乐忽遭如此变故,虽有些惊吓,却也不至于怕到何种程度,怎么说她也是走过一世的,还能有什么惨状比前一世更能惊到她的。 但是,惊吓这种东西就像小孩子摔倒,没有大人的时候总是会很快爬起,扑拉扑拉继续玩闹了,若有大人在……,怎么也得装上一装,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长乐拿着手帕捂住胸口,一张粉白小脸立刻又白了白,整个人娇滴柔弱,腿脚却很快地闪到李荣享身边,她之前离着李荣享就不远,这一下子更近了。 李荣享踹完草包球,转头去看他身后的长乐时,就见长乐白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因着害怕瞪大的一双眼睛,满满写着无助,浅粉的唇抿在一起,有着一抹掘强,还有更多的依赖,正深深地凝望着他呢。在他回过头时,轻轻福身,颤颤的声音,“谢谢先生了,若没先生,长乐该如何自处?” 李荣享的心头一动,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后退,再次拉开了与长乐的距离,他抱拳施以俯身大礼还了长乐,本想说一句‘都是应该的’却终于没有说出话来。 在长乐殷殷切切的注视下,李荣享又往后拉开了一大步,几乎退到刚收了笛子的杨易宁身边了 明明只是两步,长乐却从中看到更远的距离,她已经尽量让自己小心翼翼,却还是惊吓到了李荣享。 罢了,欲速则不达,水到渠自成,还是要慢慢来的。 欧子嘉化身草包球热情扑向长乐时,杨易宁刚好吹罢一曲,正要收笛往云王爷身边去,与云王爷讨论笛谱中的精华。 他的步子还没动,欧子嘉先动了。等他反应过来去护长乐时,李荣享又一脚把欧子嘉型草包球踢开了,这一切都是电光火石。 他能看到的只有长乐与李荣享之间那奇怪的举动带出的奇怪气氛,就如在云王府大门口一般,总有什么暗涌着,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涌着什么,明明哪里都不对,看着却又哪里都对的。 被亲哥接住的草包球欧子嘉,根本没看清楚他压得人是他自己的二哥,他在能爬起来后,又再一次化成球,向梅亭冲去。 这时的他,已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把拜长乐当老师,做成孤注一掷、以至于可以影响一生的决定了。 这个师,必须拜,必须拜成。 “长乐郡主,长乐姐姐,长乐姑奶奶,我想拜您为师,请您收下我为徒弟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请亲记住,这是一个欢乐向的宠文,间歇报仇和斗。 第16节 我一直以为若上天可以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应该更好地对得起这次重生,更快活地活着,而不是斗鸡一样,天天血债血偿。 坏人早晚都会收拾的,作死作死,随便推几步,他们能作死了,嘻嘻 留言,收藏,我的小地雷啊! ☆、第27章 师公 奇葩的思维方式总是很清奇,长乐还没从不能一招拉近李荣享或是色/诱李荣享以成功的沮丧中挣扎出来(前一世她落得那般模样,李荣享是为什么喜欢她的呢?如今,她一切都好,李荣享反而远离了),就被欧子嘉口出之言,惊得不知做什么表情好了。 欧子嘉打了鸡血似地冲到梅亭前,看到李荣享只身挡在长乐前面,心里很是忿忿,却也晓得李荣享那一脚的厉害,想要绕过李荣享从两侧去跪长乐,又架不住那一左一右有云王爷和杨易宁。 情况不喜人,只能继续装孙子。 欧子嘉就地跪在了台阶前,还没等长乐开口,已经三个头磕下去了,就要认长乐为师。 长乐顶着一排黑线,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想想前世欧子嘉跋扈的模样,又感受一下现在欧子嘉的逗/逼,仿佛只是幻觉。她能说是云王爷的教育得当,才使这么一个浑货‘脱胎换骨’了吗? 不过,欧子嘉的这翻举动,也点亮了长乐通往新世界大门的灯火,她正愁她闺阁女子的身份,不好与李荣享搭桥,这老天爷就通过欧子嘉这浑货的嘴送来了。 她是不在意李荣享出身何地又是做什么营生的,但她的身份摆在这里,有可为而有可不能为。 她也就明白了前一世她繁华似锦时为什么见不到李荣享,她落魄得不成样子,反而能在一起了。 阶级如一道洪渠,横亘着这世间许多东西。 便是云王爷,眼瞧着多惜李荣享的才华、多敬着李荣享的风姿,真要是到谈婚论嫁,她想嫁给李荣享时,云王爷这个掌管宗人府的宗令,怕是第一个跳出来喊不同意的。 这就和前一世,他最后想叫李荣享给他陪葬是一个道理的,本质上,他根本没把李荣享当成个人,不过是一件玩意儿,他太稀罕了,死了都想独占罢了。 她也可以仗着萧华长公主独生女儿的身份恣意妄为一把,但这世间大多的随心所欲,最后都会以惨烈做为结局。 乐极生悲这种事,她前世就见识过了。 如她母亲出身尊贵,身为一国嫡公主,亲弟弟继位,她顺而成章稳固宠爱,前一世熬到最后,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出来…… 皇权的更迭总是极其惨烈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绝对是真理,她那个好舅舅为了生儿子,服了不少丹药,命并不长久,依她前世的记忆,便是没个几年的事了。 她这个时候不能行差就错一步,有了前一世的教训,这一世她得早早想好退路,不管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娘,还是为了和李荣享的将来,但她又忍不得见不到李荣享的苦…… 嗯嗯,以师为名,真是个好主意。 原本只想到可以拉着她堂兄杨易宁,现在瞧着还有云老王爷托着,再也没有什么比在一起调调香、品品茶、摆弄摆弄丝竹,更风雅更适合培养感情的了。 一个转念,她的心思与欧子嘉找她拜师的心思,竟有了些异曲同工之妙了。 坚定了心里的主意,长乐从李荣享身后闪出半个脸面来,“欧公子,真是好生奇怪,怎地想拜我为师呢?我除了闺阁女子之事,竟是什么也不会的啊。” 什么也不会不要紧,主要你有个好娘啊,这是欧子嘉的心声。 他还没傻到把这个说出来,想了一会儿,咧着大嘴说道:“师父,您喝茶时的姿态实在太美了,小徒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若不得学之,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这可能是长乐活久见听到的最扯/蛋的拜师理由。那一会儿,她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对李荣享说呢? 别说长乐是一副猎奇的模样,连着欧子嘉他亲哥欧子川都被雷得险些站不稳了。 长乐还没等回答,一直冷冷淡淡、除了对着长乐有点笑模样,不怎么开口说话的李荣享,竟低垂着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拉开一道暗色的影,慢慢开口,“那你还是一头撞死吧。”好像玩笑的话,却是严肃认真的语气。 长乐心头一动,眼底深处漾出一丝浅笑来,如此看来,她从云王府大门到亭中所做,并非她一个人的多情呢! 长乐兀自欢喜,欧子嘉那里却不干了,出言不逊道:“关你毛屁,我师父的决定,哪里轮到你来插嘴?”他看着李荣享老不顺眼了。 当初,要不是倒霉遇到李荣享堵到路口,他怎么会招来这一难呢,还有刚才那一脚,要不是他恰巧想起他老爹交过他的一招保命招式,怕是就要断子绝孙了,这也太尼玛狠了吧。 “休得口出秽言,先生为我所尊重之人,我尚有许多行艺要与先生讨教,哪容你在先生面前如此放肆,你既不懂尊师重道、礼术规矩,又何必拜师?快些离开去罢。” 长乐厉声训完,也不只露出半边脸来,她从李荣享的身后闪出,一步跨到前面。 敢在老娘面前,骂老娘的男人,老娘一定让你在云王府修满213个学科,积满250个绩优,一辈子别想出去。 欧子嘉没想到他这一句话,竟又把长乐给惹恼了,这真是要撞死的节奏了。 好在他虽浑,但反应还算灵敏,马上就在长乐这话里听出风头来了,更隐隐意识到了某些不可言的东西。 他读书习武不行,却是风花雪月里混大的,十二岁就知道进欢场摸小姑娘,更是八岁就懂得偷看家里小丫头洗澡的人。 在意识到长乐话里隐晦的表达后,他又跪下去冲着长乐磕三个头,连声道:“还请师父息怒,是小徒浑蛋了,小徒给李先生赔不是了,李先生既是师父想要求教的,那就是小徒的师公,小徒哪敢不尊敬!” ‘师公’这称呼,用得虽有些不妥,却无论是长乐还是李荣享,竟然神奇的都没有去否定。 长乐还默默地回味了一遍,嗯嗯,相对徒弟辈来说,师父若是男的,当然是叫‘师母’妥当,那师父若是女的,‘师公’——简直不能再对胃口了。 在长乐和李荣享双双一片静默里,欧子嘉终于找到了通往春天的马车,他定要快马加鞭赶上一程,拜定长乐了。 ——他绝不能再呆在云王府了,云王爷那个老疯子,他实在消受不起了。 就在梅亭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脱离二次元,眼瞧着要进入三次元时,云王府老管家领着一个穿着青色裙袄的小丫环,向他们这里走来。 “碧荷,”长乐身边跟着的大丫鬟留夏一眼认出那是她们在富昌候府院子里的三等丫鬟。 不用长乐吩咐,她连忙迎了过去,与那叫碧荷的小丫环低声耳语几句,脸色变了几分,快速回转了回来。 留夏走到长乐身边,也要低声回禀长乐,长乐却挥手,“这里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事可瞒我伯外祖父、堂兄,还有……先生的。”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已是极轻极温柔地打转了。 “是,”留夏皱了皱眉,才说:“府里出事了,有位姓秦的夫人声称是二老爷的外室,要带着孩子认祖归宗,连着柳国公夫人带着柳二公子都惊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提了,这倒霉,今天家里这边停水,四楼那家邻居忘记关水笼头了,来水后,冲了自他以下的三家,某不幸是其中一家,某的大衣柜啊…… 这一晚上,我洗了三十多件衣服…… 求安慰! ☆、第28章 好骂 若人生为棋,长乐愿为卒,行动虽慢,可谁曾见卒后退一步,多少将帅都被卒拉下马了。 长乐那驾豪华大马车停在富昌候府门口,厚重的车帘掀开后,长乐并未急着下车,任候在侯府门口久等她半晌、见她马车刚停下,便急吼吼来扶她的陈嬷嬷的手停在半空中,缩不回来收不回去,一脸尴尬。 陈嬷嬷是太夫人素来信重的几位嬷嬷之一,她是太夫人当年嫁进富昌候时的陪嫁丫头之一,在太夫人身边熬了几十年,熬成了管事嬷嬷,因着她的丈夫老陈头管着侯府前院,是以她比太夫人身边另几个嬷嬷更方便往前院跑的。 这次为了防止长乐如上次一般,回府又说累了跑回她自己小院休息。太夫人特意把陈嬷嬷派来,在长乐回来后,直接迎长乐过她的院子。 长乐抬头凝视着高挂在侯府朱漆大门上的那口新漆的老匾。富昌侯,这个爵位名称还挺好听的,不愧是首位富昌侯最受太/祖圣恩时得的称号,这名字怎么解释都是一片荣华的景象。大约可以包容‘富有天下、昌隆兴盛’的所有意义了。 不管她那公主封号还有几天下来,也不计她是不是公主,就如她娘所说,只要她不倒,这富昌候府早晚都是她的。 她若出嫁,这富昌侯理所应当就是她夫君的——不知道李荣享喜欢不喜欢这几个字?哎,不喜欢也没有办法,改不了呢。 想她离开云王府时,李荣享一路陪她到大门口,在她上了马车后,李荣享俯身在她车外轻声叮嘱,要她一切小心,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惊鸿馆找他,万难,他亦帮得。 隔着马车帘子,长乐也能感受得到李荣享对她的那份关心和拼得。什么叫万难,他亦帮得,前一世到最后一刻……他是用命帮的啊。 前世,富昌候府那天大的污秽,因着她自己的缺心眼,被压被瞒得很好,众人都得了利,惟有她和她娘,在一朝天子更迭下,再无翻身之地。 今世,因着她的推动,有些东西藏不住了,随着她马上要下封而来的公主封号,牵一发而动全身地跟着变动,她不急……总有人急得。 这不,比着前世晚许多年的事,这一世眼瞧着变生肘腋了嘛。 “大小姐?”陈嬷嬷的老胳膊实在端不动了,不得不提醒还对着老匾凝神的长乐,“太夫人还在后堂等着您呢!” 长乐被催得不耐,斜眼看向陈嬷嬷。 她是这座府里的主子,别说她只是凝神一会儿,就是她一直不发话,干从这里坐上几个时辰,也轮不到一个来接她的奴才来催的。换她是太夫人,她不信陈嬷嬷还敢开这个口,这是以她年少性软好欺负。 长乐正要使眼色递给留夏,做为一个尊贵体面的主子,不遇非常之事没道理降低身份直接斥责奴才的,用身边得用的奴才才是道理。谁知留夏领了她的眼色,还未等发话呢,在她马车后面,先来一个声响,开骂了。 “哪里来的老糟婆子,这般不懂规矩,我师父这一路坐车累着,还未歇好,你便催着下车,万一猛起猛动,晃到我师父那聪慧之极的头脑怎么办?用你一百条命,你赔得起吗?” 别说是陈嬷嬷被骂得惊骇回头,就是长乐都忍不住扶额了。 因着碧荷报信来时,提到了二房,长乐怕府里之事牵连到杨易宁,便没让杨易宁跟她一起回来。 长乐的深明大义,云王爷拍巴掌赞同,他刚与杨易宁谈个皮毛,正想深入,哪里愿意杨易宁这就走。 杨易宁却不同意,他不放心长乐。他们来时是同来,怎能让长乐自己一个人回去,既便不愿辜负云王爷识赏之情,他也得先把长乐送回去,他自己再返回易可。 云王爷与杨易宁一个要留一个要走,正左右推辞时,欧子嘉那浑货趁时抓住了这个绝佳的机会,主动揽下要送长乐回府的活计,打得就是长乐徒弟的名号,并扬言不但可以送长乐回府,还打算在富昌侯府住下,随时听从长乐殷殷教诲,必不负师恩,说得长乐头都大了。 长乐觉得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送的,她带着的侍卫都是公主府送来的,个顶个的高手,何况有了欧子嘉前车之鉴,哪个还敢在路上来找她的不自在。 这帮人抢着的时候,她没有说,是想等着李荣享开口,结果……,这世间大约没有尽如人意之事吧。 随后,李荣享陪她到云王府大门口,还有上车前的那一句话,都与之前众人抢着要护送她回府时的不发一言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前一后到是为何呢?她想了这一路。 许是云王爷真是烦透了欧子嘉,见有机会打包出去,毫不吝啬就往外扔,特别是还能为他替换回清俊儒雅、与他十分有话题的杨易宁,简直是再好不过了,欧子嘉这一提,他马上同意。 杨易宁来时骑的那匹老马,给了欧子嘉。 因着欧子嘉臀部的伤还未太好,骑马本就有些牵强,又加那老马实在寒酸,气得他走一路小声地骂了一路。 他二哥欧子川,那是精明人,见着弟弟跟了长乐郡主出了云王府,连忙打道回了永林伯府,找他爹通风报信去了,以后再给他弟送给养,就得转送到富昌侯府了。 还没等被骂得僵硬的陈嬷嬷转缓过来,欧子嘉已经从那匹老马的背上翻折下来,小跑到长乐的马车前,一把推开陈嬷嬷。 “老货,滚一边去,别挡着小爷我给我师父尽孝心。” 欧子嘉骂完陈嬷嬷,堆着一脸笑,凑到长乐面前,顺便伸出胳膊,“师父,您搭我下来,您让我等多久,我都愿意。” 长乐十分哭笑不得,她和欧子嘉……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被欧子嘉一把推开的陈嬷嬷,在富昌侯府也算有半辈子的老脸了,连着太夫人都没这么骂过她,她哪里肯在欧子嘉这里吃亏。 “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怎可在我家小姐面前如此放形?”陈嬷嬷刚才被长乐暗暗摞了面子已是好生气恼,又不识得欧子嘉是谁,横眉冷目地杀将回来,“小姐,老夫人往常教与您的,您都忘了吗?大家闺秀,怎可妄为?”就差指着她鼻子问她这野男人是谁了。 长乐美眸朝上翻了一下,她真没想到,她这还没进府呢,就已经硝烟弥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哎,住楼走水起火漏煤气,简直是三大**啊,不说了,全是泪!今天总算收拾完了,望众亲生活中常注意。 收藏留言小地雷,重要事情重复三遍。 ☆、第29章 规矩 不是她江长乐瞧不起陈嬷嬷,陈嬷嬷这种人放在深宅后院,怕是主子养熟的好斗鸡,但你要说她的战斗力,在久经风月场、被称为京城一霸的欧子嘉面前,那根本不值一提,瞬间秒成渣。 不提在陈嬷嬷开口训完欧子嘉后,被欧子嘉天南地北、上天入地各种污词秽语骂成个什么晕菜样,只说李荣享,在长乐离开后,不管云老王爷怎么要抱他大腿不让他离开,也被他一脚狠心蹬开,带着他的跟班墨染打道回府。 第17节 坐在马车里面,李荣享习惯性地摸了摸手背上那道根细的痕,微闭的眼眸里敛着沉似深潭的思绪,对墨染说道:“传令小雅,查富昌侯府,”她过得似乎不快乐。 李荣享临从云王府出来时,还特意用浅显地话语侧面敲打过杨易宁,杨易宁欲言又止,已经表出一切了。 他一直以为长乐身为侯府嫡女,又有长公主做母亲,闺阁之中该是万事顺遂才对,今日瞧着,未必如他想的那般。 深宅大院那勾勾闹闹,比之宫里,也是遑不多让,表面看着和和气气,心思不够明快厉害,难免遭人暗算。 在他心里,长乐那样单纯简单又柔弱善良的女孩子,不似她娘那般厉害,少不得吃暗亏,还说不出口。这些内宅之事明着不好弄,那他在暗地里,帮着推一把好了。 墨染听到李荣享的吩咐,擦试茶具的手顿了顿,“是,先生!”他是不敢质疑他家先生任何的,只觉得用雅字组中的小雅去调查像富昌侯府这种人家,未免牛刀了。 等着欧子嘉大发神勇,战完陈嬷嬷,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他骂得痛快,这几天在云王爷快要憋出精神病了,终得这一气舒解开来。 陈嬷嬷被骂得口吐白沫,几乎昏厥过去,门房那堆人好一痛手忙脚乱,又掐人中又喷水的,才不至于长乐进府时,需要抬着跟进去(两名大力婆子叉着就行)。 欧子嘉趾高气扬地跟在长乐的身后,又有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劲,别说一个老嬷嬷,就算富昌侯站在他面前,他该骂也敢骂。 在遇到长乐郡主并她的母亲萧华长公主之前,欧子嘉只怕他爹,其余人在他眼里,都算不得什么。包括整治了他几天的云王爷,何况专业带二十年绿帽子的富昌侯呢。 富昌侯府后院的五富堂里,长乐没进来时,已经是热闹非凡,长乐进来后,就如一滴水溅到油锅里,顿时炸开了。 可还未等堂里那些人开口,更轮不到性子有点慢的长乐开口呢,之前门口差点晕倒的陈嬷嬷,在看到坐在堂中坑床上的太夫人时,顿时找到主心骨,‘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老泪纵横地跪倒在太夫人面前,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状。 另一当事人欧子嘉就像没听到似的,也不等堂里主人发话让座,直接拉一把凳子过来,冲着长乐说道:“师父,您先坐。” 长乐哪有心情坐,何况你看欧子嘉拉椅子那位置,摆得可真是地方,坐满人的两排椅子过道正中间处,前面就是正跪地上哭诉委屈的陈嬷嬷。 若不想直视坐在正对面炕床上的太夫人,那视线落眼处就是陈嬷嬷那老大圆滚的屁/股,让人总有那么一股子冲动,想一脚踹过去。 “你坐吧,我去我祖母那里。”长乐扫视一圈,还是觉得坐在太夫人身边最为稳妥。 “谢师父赏座!”欧子嘉不管那事,嘻皮笑脸地坐下了。 长乐绕到太夫人身边,侧坐在坑床右面,面上仍是保持极有礼的淡笑,冷眼打量着堂下众人。 左排手,她的父亲富昌侯,她的二叔还有她那个体弱多病,一年都不出来见两回客人的三叔,竟也被抬来了。噢,还有她二婶所出的两位堂兄,外加她的未婚夫柳承熙。 不知堂内之前发生什么,见着她进来了,柳承熙竟也没像从前那般过来与她粘缠,说一堆没有用的甜言蜜语,只是看了看她,垂下头去了。 右排手,她的二婶正拿手帕子假装抹眼泪,她二婶的亲姐柳国公夫人一旁劝着。 正中间,先陈嬷嬷之前已经跪着的一中年一少女两名女子,正是早前在柳承熙外宅会过的秦珊和前一世见过几次面的秦珊之母、也是她父亲标榜的真爱秦氏。 这两人已经被陈嬷嬷突然的插戏,弄得有些愕然不已,估计之前是她们两个自己的戏台,连着两排坐着的,准备一起作戏给自己演呢。 场地、情景、台词等等都摆布好了,却被个连配角都算不上的路人甲给抢了戏。 这陈嬷嬷真是被欧子嘉骂得糊涂了,竟敢在这般大戏前面演窜场小帽,不怕太夫人手撕了她,却也好,倒为自己争取来了一些可做应变的时间。 太夫人一双老眼都快揪在一起了,揉着念珠的手,有几次捻错了地方,跳过去数珠,哪还有耐心听陈嬷嬷哭诉完都挨了什么骂,大体明白个意思,转而向长乐责问来。 “这是怎么回事?乐丫头,”老夫人正眼都不愿意瞧坐没坐像、一脸不着四六样的欧子嘉,“他是谁?你怎么招惹了他来?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好与外男结交?” 长乐早想到会有这一问,不恼不羞淡笑着答道:“还未给祖母介绍,实是孙女的过错,来,嘉儿,这是为师的祖母,你该叫老祖宗的,念着你身上伤口未愈,就不必行礼了,我家祖母最是仁慈,必不会挑你这些的。”她徒弟虽是混蛋,她也舍不得她徒弟给眼前这帮她前世的仇家行大礼。 长乐作戏,欧子嘉必须必捧场,立刻站起来,冲着太夫人抱拳,“在下永林侯府欧子嘉,参见老祖宗了。” 听闻欧子嘉出身永林侯府后,太夫人之前难看得什么似的脸孔,变幻莫测起来,连着坐在左侧座的富昌侯杨宁治都坐不太稳了。 堂内除了他,没有人经历那天早上萧华长公主大闹朝堂之事,自然知道这欧子嘉是祸事之源,怎么就与长乐扯在一起了呢?这事相当不好办了。 “乐丫头胡闹,”太夫人反应得快些,“欧公子乃侯爵公子,怎可拜你一个闺中小女子为师?这叫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我们富昌侯府没礼教?” 绝不能让长乐结交了欧子嘉,不,应该说不只是欧子嘉,是任何一个权贵都不要结交,眼界局限只在这富昌侯府才是最好的,一旦开了口子,以后便是难以控制了。 欧子嘉听到太夫人话里的意思是嫌长乐收他了,刚要开口,看到长乐冲他打的手势,不情愿地闭了嘴。 欧子嘉可以把一个老嬷嬷骂得口吐白沫,但暂时绝不能对太夫人无礼。 “祖母还不知道嘛,我是您一手带大的,最懂礼术,怎可胡乱收徒弟,爹爹是知道的,教养嘉儿规矩的事是圣上下的旨,全权托与云老王爷办理,我今天去他府上请安,不知怎滴他老人家便把教养嘉儿这事指过来给我了,我也不好……逆了长辈的意,还有圣上的旨……,实是托不出去了。” 谁有本事替她推,就亲自去找云王爷,或是更大胆去找圣上吧,她乐得见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有的亲说这剧不如宫女快,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设定,这文是种田轻宅斗的呢,还有啊,不要看章节数,因我个人原因,每章字数都不多的,最近都是两千左右一章,其实算起来,应该是两章为一章的,但我不想隔天更一次,我好怕习惯性断更,就是回来得再晚,也要强迫自己更新的,这种好习惯要养成,必竟有好久不怎么码字了,哪怕字数不多,也要每天更点的。 是我的错了呢!亲谅解啊,要继续支持,都要守在我的坑边,不许走! ☆、第30章 戏上 长乐这一局将的恰到好处,她不信富昌侯府上下在如今满堂大戏的情况下,还能不怕死地冲去云王府或是圣上面前,纵算没有这满堂大戏,他们怕也没那个胆量。 若说这富昌侯府里,谁是最识时务的,当属太夫人。 被长乐呛个满口后,她虽心头恼怒之急,却还是强压了下去,轻重缓急,她最是懂了。 相对于永林伯家的纨绔欧子嘉,火烧眉毛的还是眼前堂内之事,只是这笑话万不能叫欧子嘉看了。 “欧公子既是身体有恙,不如去客房休息可好?”太夫人这问句根本没指望欧子嘉答,她说话时,已经冲着长乐使眼色了。 长乐比太夫人更快,提前一步挪开脸,假装去看坐在左排手的未婚夫柳承熙去了,好似一派情深钟意似的。她不怕家丑外扬,她觉得今天这个场合,有欧子嘉这么一个外人在,挺好的。 长乐不发话,拿不要脸当美德的欧子嘉怎么可能放弃热闹不看,连连冲着太夫人摆手,“谢老祖宗关心了,我这身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昨儿还把云王府的地砖跪碎一块呢,您放心好了,陪您老人家坐到三更天,都不带嫌累的。” 太夫人很想吼一嗓子,你才用人陪,你全家都用人陪。但她不能,她可是上京老年贵妇圈里,有名的标榜楷模,她不能坏了自己经营多年的好名声,她只能忍着,可这堂里的戏已经摆开,箭在弦上,不唱也不行了。 她心里犹恨秦氏母女沉不住气,偏赶这个时候闹妖蛾子,更恨长乐那小狼崽子养了十几年,竟是如此养不熟的。 场面经不住僵持,那跪在堂下的人有他的真爱和他最疼爱的女儿,一家之主富昌侯杨宁治忍不住,太夫人撵不走欧子嘉,只好他来了。 杨宁治起身,“欧公子,我府中尚有私事想要处理,怕唐突了欧公子,欧公子不如去室房休息吧。”太夫人还是问句结尾,杨宁治直接句号了。 暗着说不行,只能明着说,换做一般人到人家做客,人家主人说有私事,稍稍有点礼教的都已经主动顺话撤退了。 但是,欧子嘉不是一般人,更不是有礼教的人,他最大爱好除了欺男霸女、吃喝嫖赌,还爱扒个门缝、听个墙角,这有光明正大听的机会,怎么可能被‘请’出去休息。 “我师父她爹,你太客气了,我哪里是什么外人,府里什么私事是我听不得的呢,你放心,我既跪到我师父膝下,必然遵师孝道,你是她爹,我自然也孝敬你,听说你没儿子,没事,你别担心,等你哪天作古了,我给你打灵幡。” 欧子嘉虽浑但不傻,眼前这局面他还能看不出来,这正是他抓紧拍她师父马屁的好机会,找都找不到,他能错过? 你才没儿子,你全家都没儿子。 ——杨宁治人到中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谁这么‘孝敬人’的,颌下精心保养的三缕墨髯都气劈叉了。偏欧子嘉那浑货是无所顾忌,又惹不起的人,他只气得抚袖,又坐了回去。 眼瞧着欧子嘉是撵不走了,太夫人认命了,冲着身边站着的两名婆子挥挥手,柿子还得捡软的捏。 两名婆子会意,走下堂去一起把堂下还抽泣着告状的陈嬷嬷一边低声劝一边大力扶,弄出了堂去,给秦氏随后的临场发挥腾出地方来。 “还请老夫人善心,收下我们母女吧,以后做牛做马都是使得,”陈嬷嬷刚被叉出去,秦氏便开始发作了。 她揉着一条粉白的帕子,哭得梨花带雨,说话的声音娇弱无力,只是说得话有些耳熟。 长乐忍不住在心里呲笑,不愧是母女啊,‘做牛做马’竟是共同心愿。 “老二,这事你来说,她真是你的外室?那女孩儿真是你的女儿?”太夫人是老戏骨,这一句责问浅中有深,目光从跪在堂中的秦氏,挪移到坐在左排手第二位处她二叔杨宁泽身上,又是深中有浅。 长乐私下觉得李荣享那惊鸿馆里最好的头牌红艺人,在太夫人这把戏技面前,都得认下风的。那又惊又恼又羞惭的表情,做得立体到位,250度无死角了。 早多少年前,杨家内部就已经确定好的事情,为了富昌侯府能长长久久地富富贵贵,秦氏这口黑锅由杨宁泽来背。 杨宁泽自答应下来后,他哥给他的好处,这些年尽是享用,今天终要用到他,他如何能落了下风。 他娘一问,他立刻撩起衣袍,冲上堂前,不知是哪边袍袖抹了桂花油,蹭了眼角一下,还真熏出几滴泪来。 “娘,都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一时糊涂,” 杨宁泽红着一双俊目,看着堂上的老夫人,开始诉说起他与秦氏从‘青梅竹马’‘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到‘瓜田李下’‘一夜风流’‘瓜熟蒂落’的种种。 那真是句句珠玑、句句带情。 连着坐在右排手的小田氏,都被自己丈夫这套比着《西厢记》还丰富精彩的剧情震惊住了。 要不是她深知这秦氏母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早就抓挠上去了,还能容得杨宁泽在那儿说什么苦命鸳鸯…… 最心累的还得是富昌侯杨宁治,那都是他的风流事,却被他弟弟一点不拉地说出来了,哪怕是事前对好词的,他也总有一种又被带一次绿帽子的酸爽感。 欧子嘉是真开心,这戏看得,就差来碟好茶配盘瓜子,最好再搂个漂亮姑娘了。 想到漂亮姑娘,他的眼神就管不住地乱瞟起来,落到了正与秦氏跪坐在一起,穿着一身淡藕色衣裙的秦珊身上。 哪怕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秦珊的一张侧脸,但凭着他阅女多年的经验,也能确定出来,那妞长得不错,身段也好。 至于性情品格吗?大约不是婊/子,也是个骚/货,反正绝不会是贞洁烈女,但凡给他个机会,哼哼,他盘算着……不出半月就能拐上床去。 长乐坐在太夫人身侧,是个好位置,坑床位与堂内正中,又算得是高处,可把堂内看得个清清楚楚,谁人的表情她都没有落下,自也看欧子嘉那一脸龌龊。 她忽觉得……这今后的戏啊,怕是会更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去睡觉去,还是那句话,当半章看,真是好久没写,我这速度啊,竟是连四千多字一章,都码不出来,码码就码到这个时候了,明天还要上班,晚安。 感谢sunny__2007、11、cc、穿山乙为本文投的小地雷,使得本文可以出现在晋江排行榜上,好开心! ☆、第31章 戏下 秦氏母女的厉害,长乐前一世就领教到了。 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唤、会毒人的花草都好看,秦氏母女两样占全了,隐忍了多年,最后发招,又狠又毒。 前一世,搁着这时候,还没有这出戏呢,谁让那时候她自己正发春梦呢,她不觉危险,人家自然不会把危险提前暴露的。 这不是叫逼到眼前了吗?柳承熙与秦珊私情暴露,牵一发动全身,带出一串连锁反应来。 秦氏前世进富昌侯府要晚上好几年,那时她已经和柳承熙大婚,正艰难地备孕,哪还能分出心思了解娘家的事。 等她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秦氏已经带着女儿和儿子住进富昌侯府了。 当时,见到这母子三人,她还没有警觉,只以为是二叔的风流债罢了,还挺同情她二婶,很是安慰了几次。 事后想想,简直是缺心眼的又一佐证。 经过前世,长乐很清楚这些人都是什么关系,此时又都是什么心思,她不用多花费脑子想这个。 她只还有一点没太想明白,就算如前世般,他二叔要收这‘外室’进门,也没未必要把她从云王府请回来观戏,如前世一般处理不是一样吗? 毕竟,她就算是侯府嫡女、未来继承人,也没个道理去管自己叔父的风流事啊?换句话说,她叔父多个妾、多个庶女庶子,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何况,她还是个未嫁的姑娘,更不好多牵扯这种事情,与礼与法都说不清楚啊。 依着太夫人的心机城赋,不会犯这种错误的,那么,等着自己的,一定是后面的事了。 第18节 长乐冷眼看着秦氏与她二叔杨宁泽‘苦命鸳鸯’的戏演完,她二婶小田氏作势嚎啕了两嗓子,扑在太夫人脚下,好一痛沉诉表白她嫁进富昌侯府多年的功劳苦劳,特别说她多年来给杨宁治抬了几房妾室,并不是容不得人的大妇(其实那几房都是杨宁泽自己偷偷摸来的丫头,因身契什么都在小田氏手里,小田氏乐得装贤惠,也就留下了,却都暗地里悄悄喂过药,皆是不能生的),又提了她未嫁之前,杨宁泽婚前庶子,她也容了,这杨宁泽又背着她在外面养外室,简直是欺太她甚,做什么也是不能留的。 秦氏姿态低到尘埃里,给小田氏好一顿磕头作揖,剖白心意,说是若只她一个,万是不敢来侯府的,所做一切全是为了孩子,还请小田氏宽宏大量,看在孩子都是杨家骨血的份上,给她们母子一个容身之地,以后必会结草衔环地报答,好好服侍。 杨宁泽深情配合,也跟着哭得好不伤心,一起去求小田氏。 长乐的嘴角抹出一丝浅浅地嘲讽来,眼前这个场面看着多眼熟,不就是前世在她第一次小产没了孩子后,秦珊抱着所生的儿子来柳国公府上找她时的情景吗?好像连说的话及语气都是不差的,还有杨宁泽脸上的表情,那时妥妥是柳承熙的模样。 都说时光不同,物是人非,转了两世,还是能看到这相同肮脏的场景,她是得多有运气。 就在长乐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表演,等着后场戏时,她忽然感受到来自欧子嘉那与堂内整体气氛十分不和谐、炯亮到有些违合的目光。 她向欧子嘉看去,欧子嘉正冲她做了个鬼脸,显是一副兴致勃勃、恨不得亲自上去帮着掰扯掰扯的模样,被她用阴沉的一个眼色生生压制住了——徒弟啊,你的战场不在这里啊,为了以后,请暂时淡定,别太暴露杀伤力。 小田氏、秦氏、杨宁泽三人僵持不下时,就轮到柳国公夫人大田氏及她那好父亲富昌侯上场,帮着调节。 一个说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好妹妹你就宽些心,都这般岁数了,不为得一个外室伤了夫妻情份;一个说子嗣为重,总不好叫杨家骨血流落在外面,凭着叫外人笑话。偶尔,太夫人还骂二儿子几声‘糊涂’,夸几句小田氏‘好’。 这类循环有小半个时辰,就在斜倚在最抹一张椅子上,与长乐一般坚持不开口的侯府三爷快因体力不支睡着时,小田氏终于松了口,允许秦氏进门,抬她做芳姨娘,秦氏闺名秦若芳。 嗯嗯,很好很皆大欢喜,长乐几乎要击节称叹了,她把话放在这里,今天这事,用不了多久,小田氏准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接着,要她做主角之一的戏,来了。母亲演罢,女儿方好上场啊。 “姐姐,”等了好久,终于轮到上场的秦珊,几乎是在小田氏刚答应了秦氏进门后,整个娇躯直扑到长乐的脚下,“姐姐,还请给妹妹一条生路吧。” 她渐渐有些明白叫她来的真正意图了,都是为了能让秦珊如她娘般进自己这道门。前头那种种不过都是铺垫,好似给她打个样板似的,望她也如小田氏般‘贤惠’呢。 若论年纪,秦珊与长乐同年,前后相差不过半个月,正是萧华长公主怀上长乐之后,秦氏得了机会,成功勾搭上富昌侯有的。 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秦珊比之其母更胜一筹,这才多大年纪,已经和柳承熙勾搭得滚了床单了。 “那天,在外宅时,我以为我与你已经说得清楚了,”长乐淡淡的,不急不恼,“我走后,你与柳哥哥怎么说的,我不知,但若柳哥哥同意迎你作妾,我是不反对的。” 长乐这话说完,堂内众人都有些吃惊,噎得他们如梗在喉,好像之前准备的那些都是徒劳无用的。 长乐这般态度大大出乎他们所料,若真如刚刚小田氏表现那般,他们反倒好处理了,顺着刚才那话说就是了,可长乐这种‘随意,你们高兴’就好,反叫他们不知如何是好了。 柳承熙反应最快,一下子站起,含泪向着长乐表态,“表妹,即使珊儿进门,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钟意的妻子。” 那是自然,别的女人也给你带不来那些好处啊,长乐心里腹诽了一句, “你怕是搞错了,”长乐从坑床中间摆着的红木小茶几上拿起一杯茶盏闲闲地摆弄着,“你娶珊妹妹作妾,我不反对,但自然不可再娶我为妻,姐妹同侍一夫,在别人那里,或许是佳话,在我这里,怕是行不通,我想着父亲上朝回来,也是与你们说过的,圣上的恩典之与我,不只是亲情,更是君臣,国法有定的东西,我怎好违制!” 柳国公府和富昌侯府,好大个胆子,在这个时候,还敢与她提纳妾之事,难不成真不把国法君纲当回事了? “那公主封号这不是还没有下来吗?你与承熙的婚事早有定约,若是你现在签应了珊儿进门,也算不得是违制的啊,外人还得赞你贤惠大方!”他知道长乐最重名声了。 富昌侯杨宁治抢在了柳承熙前面,急急言道。 长乐摆弄茶盏的手停了下来,静静地凝视了富昌侯几眼,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既能叫秦珊与柳承熙偷/情之事有个最好结果,又能避开自己母亲萧华长公主深究起秦珊身世时,查到秦氏的真实底细。 如此被杨宁泽认了,便是以后追问起来,谁又能有什么证据,说秦氏母子是杨宁治的而非杨宁泽的呢?都是姓杨的,本就说不清楚。 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 这就是她的父亲,说来真是可悲啊,不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是……他的女儿啊。 长乐只有转瞬的悲伤,随后却是更深的失望,她刚想要说话,欧子嘉先她一步站起来,瞧那样子怕是要狠整富昌侯几句,替长乐出气的。可还未等他们两个谁先说出来呢,外面忽有一婆子惊惶失措地跑了进来。 “太夫人,府外来了宫里的太监,说是来宣旨的。” 在堂里随之一片乱糟慌张起来时,长乐抚着衣裙缓缓站起,闲闲地说道:“柳哥哥,你要迎娶我为妻,还是要纳珊妹妹为妾,怕是只能取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辽宁,真是夏天和冬天同房产出来的异种,大冬天先是下了雨,然后冻成冰,走在马路上,一路小溜冰,啪啪的,简直了,没法形容了…… 我还跑了一趟设计院,我这对工作的劲头,真是没谁了。 准备睡觉了,晚安,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32章 封号 这一道圣旨好似干旱里的及时雨,省了长乐许多口舌,可以说是来得晚一步不好、早一步不巧。 长乐深觉她此世重生,上天颇为厚待于她,有许多人和事,都不用她如何为难、如何费劲苦心,竟似托手送到她面前的,比如这个公主爵位、她那个活宝徒弟、还有……李荣享。 ——能在最好的年华有幸遇到你,是我人生最美的一笔。 圣旨里夸奖她‘柔嘉成性、温婉淑良’,又说她‘乃朕之同胞长姐萧华长公主之独女,自幼素为朕所衷爱,是用封尔为骄阳公主。赐之金册、金印……’ 从圣旨宣下的那一刻起,长乐郡主就是一个过去式了,骄阳公主是她的新开始。 诚如她娘所说,便是全天下的人都厌恶着她娘、便是礼部尚书刚被她娘指着鼻子骂过,只要她娘还是萧华长公主,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还是当今圣上,就谁也不敢欺到她们娘俩的头上来。 这个封号,确实好听,她喜欢。 前朝有诗人云:骄阳何火赫,海水烁龙龟,何等猛烈的骄骄之阳,连浩瀚的海水都可融暖,用此生命之火,燃生生不息,愿以后都如此时,万般顺遂。 第二天一早,五更梆响,长乐撑着困倦从床上爬起来。 重生以来,她一直注重保养,完全抛弃前一世她克恭礼术,早请安晚请安一天学淑女装2b的行事风格,能睡懒觉一刻,绝不早起一刻的,但今天不行,她要进宫里谢恩。 选了一件庄重的粉色镶金边祥瑞礼袍,梳了飞天垂鬟分肖髻,带了去年她生辰时,她那好舅母皇后娘娘赏的金镶玉步摇。 这步摇长有七寸,金钗上端如翅,镶着精琢玉片,满饰银花、嵌着珠玉的穗状串子,分组下垂。插到发间,随着她的头动亦轻轻摆动,好一片流光溢彩,满室华然。 临出门前,长乐只吩咐留守的剪秋,“若是一会儿欧公子来寻我,你与他说我进宫请安了,随后还要去公主府,今晚未必回来,让他自行安排吧。”她相信她的好徒弟,一定会给她带来惊喜的。 坐上她自己那辆豪华马车,她惟剩的那点睡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想起她昨天接了圣旨后,众人精彩的表情,尤其柳承熙,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还有那位柔弱的珊妹妹,当真是柔弱的,竟然替她‘欢喜’地都昏过去了。 随着她荣升公主带来的鸡飞狗跳,这一昏,又是紧接着的鸡飞狗跳,整个侯府,好不热闹。 她哪有心思看这些,亲自招待了来传旨的太监,温和地与人家多说了几句话,那太监她还记得的,姓刘,正是她舅母宫里的总管副太监,也是宫中有些头脸的,暗中送过去的花头,自是与打赏别人不同。 着留夏送刘总管出侯府大门,她直接带着她的人回自己的绣楼了,折腾一天,她很累的,一切尘埃落定,她可没那闲功夫再陪他们胡闹了。 至于他们怎么商量对策,她自然有都是方法对付得他们撞得满脑子都是包的。 欧子嘉并没随长乐走,当然他也不坐堂中了,别说堂中闹得没他位置,就算有,也不适合他发挥才能。 他躲在某不起眼角落里,继续嗨皮,他就喜欢八卦,特别是这种各府阴私、涉及香艳、私/情的,最好不过了。 到用晚膳的时候,他才寻长乐来,本是想站在长乐身边侍候长乐吃的,长乐见他自己侍候他自己都难,哪还敢用得起他,直赏他一起坐下吃了。 “那位什么芳姨娘和珊妹妹,被你祖母留在五福堂了,听说是你祖母怜她母女一直流落在外,留下好好心疼心疼。” 欧子嘉饭桌上一点不客气,也不顾忌吃相,抓了鸡腿扯得大块肉嚼下,边嚼边把听到看到的,融合他自己的语言,绘声绘色地与长乐说:“你二婶拉着你二叔回自己院子,那位柳国公夫人拉着她那缺心眼的傻儿子回府了,最奇怪的是……你爹竟留下了。”勾起的眼角眉梢尽是揶挪和猥琐。 “我在堂外的草丛中蹲到天黑,你爹也没出来,芳姨娘也没出来,你那珊妹妹倒是在两个丫头的掺扶下,去了左侧小院,最后……你猜我看到谁?”欧子嘉故意卖个乖。 长乐不打算惯他脾气,翻翻眼皮,撇嘴道:“还用说,定是看到我祖母在婆子的搀扶下,去了五福堂正堂后面的庵堂。” “正是,师父,你真是神仙转世啊,这竟也猜到了,我要不是亲眼看到,都不敢这么猜的,”欧子嘉抓住每一个不可放过的机会给长乐拍马屁,“就在你珊妹妹出去不久,你祖母出来了,你说……这,这,这多有意思的事,孤男寡女的,那还是新进府的,你二叔的外室啊!”至于这么急不可耐嘛,这里面,有门道啊,难道兄弟共用? 瞧着欧子嘉一脸半爽不透的表情,长乐很是无语。 要不就说她娘只新鲜她爹不到三个月,怀上她后,更是一次不愿再找她爹,肯定是看不上她爹,嫌弃她爹缺脑子咩。 这么一瞧,她前辈子不灵光,怕是也少不了她爹在血缘上的贡献,真是奶奶个球的。 那厢里,欧子嘉还在做最后的总结,“哎,要不是堂前堂后都守着人,我就能趁黑摸过去了,怎么也能听听里面是怎么一翻风月啊……” 长乐脑门上的青筋直跳,有这种徒弟真是夭寿了。 戒尺、戒尺、她需要一把长一尺半、厚三寸的大铁戒尺啊,不知道惊鸿馆里有没有呢…… 马车一路平稳地驶到宫门,留夏递了长乐的牌子与守门侍卫,他们的车顺当进了内城。 又过一段长长的宫路,到了内城口,那里早有昨天来颁旨的刘总管等着,见着长乐下了马车,连忙满脸堆笑地走过来。 “老奴参见骄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哪能用他真施跪礼,长乐向留夏使了一个眼色,在刘总管刚弯下腰时,已经伸手去扶了。 “刘总管总是与我客气,说来,我还是您看着长大的呢,”长乐微笑着,语气仍是昨天那般温和雅致,“舅母那里可忙,我这时进去,是否可好?” “可好可好,”刘总管仍是半俯身,跟在长乐的身后,“公主这时来刚好,老奴出来时,宫中妃嫔们已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算着此时,应该已经快要散了。” “噢,这样最好不过了,”长乐只领着留夏,其他几个仆人丫头并侍卫留在内城门里等着,与刘总管一起往凤栖宫走去。 大印皇宫以前朝所留宫城为基础,历经五代大印帝精修深拓,到复元二十九年已是极具规模,气势恢宏,富丽堂皇。红墙金瓦,在新升太阳的照耀下,美仑美奂,仿佛一条盘踞在这里的五爪巨龙,威严却引你有想征服的欲/望。 长乐高傲地扬起下颌,拉起她优美如天鹅般柔软的颈,迎着照向她的灿烂阳光,正听得刘公公叫她一声‘公主’,忽记起,太/祖定的那条霸道的规定:皇室大统,若无皇子继承,公主亦可。 那时的太/祖刚刚登基,正修定律法,写此一条,实在是怕他辛苦得来的皇位,旁落他人吧。 也可算得,太/祖与他那几位曾并肩作战的兄弟之间的嫌恶之深可见一斑。 同贫贱可、共富贵难,是千年不变的定律,哪朝都适应的。 是以想着便是不能给自己儿子也得给自己女儿,怎么也不能过继旁家的子侄是了。 大印几代以来,一直子嗣丰盛,这条规矩怕是已被埋在厚厚的时光里,被封印到《大印律》最不起眼的地方了。 走在两墙中那条笔直的路上,长乐被太阳晃金瓦的光,刺激得眯住一双美眸,与忽记起那条规矩一起忽起的还有一个极可怕的念头,更像神来一笔。 ——其实,若不能确定她舅舅以后的继承人,她何不来争一争,把命运放在别人手里,总不如放在自己手里稳妥些。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好困,挺不住了,一定要去睡了,哎哎,没有双休的人最可怜,所以也不盼着周末了,周六什么的都是浮云,噢,今天好像周四,汗…… 都来支持啊,都来支持! ☆、第33章 皇后 大印皇宫也称正阳宫,整体如长方形,背靠昂山,前有护城河水,绕城而流,内分东西两侧,左右各数座宫殿。 皇后所居的栖凤宫,在大印帝江昭乾所居的御极殿之后不远的位置,也算得正阳宫内最中心的位置。 现居栖凤宫的皇后姓庄,乃是庄国公的嫡次女,但她并不是大印赢帝江昭乾的元后,而是继后,从贵妃位升上去扶正的。 江昭乾的元后姓吕,在复元二年秋时,因难产而薨,年仅二十岁,竭力所生的皇子也未保下来,第二天随着其母而去。 那是江昭乾的第一个儿子,还是嫡子,妻子又是与他在潜邸时同患难的少小夫妻,感情自是不一般的。 丧妻丧子,江昭乾深受打击,又加初登皇位不稳、内忧外患,压力极大,好一段时间缓不过来,要不是萧华长公主左右周旋帮他力撑,怕是连皇位都不稳当了。 第19节 如今坐在皇后位的庄皇后,能当上皇后,多少还有萧华长公主一力扶持的原因,当时,江昭乾的后宫妃位并不满,只有贵妃,淑妃。 贵妃就是如今的庄皇后,淑妃姓林,出身林济侯府,说起来这位林淑妃还与萧华长公主与江昭乾有一点血缘关系,论系称得上是表亲——林淑妃的母亲与世宗元后孝贤皇后,也就是萧华长公主与江昭乾的亲娘是亲姐妹关系。 按理萧华长公主应是帮着她这位林表妹的,那时林济侯夫人还健在,也就是他们的亲姨母,还曾进宫找过萧华长公主,但萧华长公主却出人意料地支持了庄贵妃。 这一点儿外人不得原因,但有人说是庄国公家投其所好,送了萧华长公主一车男宠,才得以皇后位的。 长乐后来曾问过她娘,她娘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端正态度,目光清明地说:“本宫首先是大印国的萧华长公主,其后才是与林家有亲的外甥女,那起子小人不用泼那脏水在本宫身上,本宫才不在意,本宫放话在这里,就算再给本宫选择一次,本宫还是会选庄贵妃,不为其他,经你外祖父晚年那场政变,朝堂震荡,局势不稳,你舅舅初登大宝,还不能完全掌管朝政,那时庄国公位列右丞,为国之柱石,庄贵妃的哥哥年富力强,撑起户部,清理多少烂帐坏帐,一年之间硬是为你舅舅筹了一百万多两银子,而林济侯府呢?一群子扶不上墙的烂泥,就等着坐享荣华,却不知这江山守起多少辛苦。” “论个人,林淑妃也不如庄贵妃,庄贵妃诗书传家,端庄有谋,坐得后宫必能稳定后宫,不给你舅舅添麻烦,林淑妃吗?她这辈子,最多也就适合个妃,还是看在姨母的面子。” 长乐实实是佩服她娘的,这二十几年来,前朝后宫的发展,还就真按她娘说的走下来。 她舅舅的后宫在庄皇后的治理之下,除了子嗣不封,确实平稳少事,但只子嗣不丰,就已经很叫人头疼了。庄皇后因此没少遭人诟病,流言蜚语一直不少。 别看她娘萧华长公主私生活有点乱,但在国家大事,事关她弟弟的皇位时,绝对公正果断,她并不觉得她弟弟子嗣不丰之事与庄皇后有关,她这些年来,一直暗中力挺庄皇后。 毕竟这二十年来,后宫能怀上的嫔妃实在少之又少,就是连着庄皇后自己,不是也一个没怀上吗?她是皇后,没有儿子,她不比谁都急?还有,当年的元后,也不是与江昭乾成亲五载,才有一子,还没保住,自己也搭进去了的吗? 反过来又说,怀上的两、三个,只要怀上,就重点保护,可惜生下来,还不是那个样子。 这事啊,说到底还得在她弟弟身上找原因,但她也不支持她弟弟总吃丹药,有病不能讳医,总信那道士的胡言有什么用。 可惜前一世的时候,萧华长公主老虎打盹,虽提了几次但并未放在心上,她怎么也想不到道士那丹药能有那么大的副作用…… 重生一世,除了李荣享,长乐最先放在心里的就是她舅舅过几年开始迷信道士、吃红绿丸、传承子嗣的事,是以她这次进宫,一定要与她的皇后舅母好好联络联络。 前一世,她每月按例进宫请安,也都是木讷规矩的,虽与她皇后舅母面熟,却心不熟的,但她相信她娘的眼光,她娘既然说她皇后舅母端正有谋,那深交下来定然有的瞧。 刘总管引着长乐到达栖凤宫正殿时,刘总管的‘可好’可真‘没好’。 站在殿外,长乐可以清楚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正是她的皇后舅母正在训斥着谁,估计着是宫中哪位妃嫔惹到了她。 刘总管也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面上一晒,有些尴尬地与长乐说:“公主随老奴去偏殿休息一会儿?前几日豫苏献上了今年新采的龙井,老奴着人给公主沏上一壶,当得公主一品的。” “好,”长乐微笑着点头,“那就麻烦刘总管了,我还想要点舅母宫里那位掌厨嬷嬷做的酥酪,上次来吃了一口,当真是好吃的紧。” 刘总管眼都笑眯在一块了,“只要公主喜欢,老奴这叫她去做,多做些,吃不了好给公主装上。” “刘总管这样一说,又是我占舅母便宜了呢!” 长乐调皮地笑了笑,刘总管连忙凑趣,“皇后娘娘可盼着公主多来占些她的便宜呢!” 这样一说一笑间,刘总管送长乐入偏殿休息,他自己亲去给长乐张罗茶点去了。 长乐坐在偏殿顺摆在窗口的湘妃榻上,猜测着正殿之中的事。 她做为一个未嫁的公主,在这个档口实不好进去听她皇后舅母如何训妃嫔,而她又实在想知道殿里发生了什么事,能惹得她那位一般都很‘端庄’的舅母吼那么大声,在殿外都能听到声音。 在这种时候,长乐深深体味到没有暗细的憋屈感,她不说在宫里各处都应该有暗细,但做为一个公主,她至少……也应该有一两个才通情理,对于宫中的事,不能做瞎子聋子啊。 她真是个白痴,前一世加这一世的几年,这么些年竟自顾发傻来的,怪不得她舅舅一崩,人家一个浪头就能把她打得永不翻身。 就在她思索着今后该如何通用手段,争得这后宫多半消息时,刘总管带着两名宫女进来,托着精致的宫造冰冻蕉雕纹茶具和一盘同系餐盘盛着的油白酥酪进来。 长乐边喝着茶味清新的龙井,吃着香甜美味的酥酪,边与刘总管说着话。 托她虽长着一张极艳的脸孔却胜在年少未成,正是清纯有余、柔媚不足的时候,倾国倾城的眉端已露,却还是天真纯美较多,以前又多有木讷老实的名声,她问了什么,别人怕也不会多想。 “刘总管,我来皇后舅母这里多次,还从未见得皇后舅母这般生气过,到是谁这么没礼术,惹得她呢?”她刚塞了一块酥酪进嘴里,吃得嘴角挂着白色的渣沫,却不觉得如何嫌脏,反倒是显得极可爱的。 “哎,还不是颖嫔娘娘,昨夜大皇子起了高热,她竟今天早上请安时才与皇后娘娘说的,” 别看殿内发事时,刘总管不在,但他只刚刚这一圈出去,殿内到底发生何事,他却已是大概清楚了。 瞧瞧人家这手段,长乐心中油然生出一丝佩服来,看刘总管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看得刘总管下意识地退了一小步,他刚刚也没有说话啊,这骄阳公主的眼睛怎么突然就变得有点发绿呢…… 他根本不知道这是长乐对高手段人才的渴盼,他已经被正式列进长乐未来重点收买拉拢的暗细之一。 “大皇子又病了?这怎可耽误得,还亏得颖嫔娘娘是做亲娘的,竟不知舅父与舅母的心,如今可好些了?” 瞧着她未来可行性高素质人才,已经被她吓得有点发毛,长乐连忙收敛了些,继续关心着殿内那事。 对于现在的大印后宫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宫里惟二两个皇子还重要的事了。 这位大皇子今年虚五岁,其生母是因为生他才提上来的颖嫔,在此之前,连个宝人都算不上,出身相当卑微,可谁叫人家生了宫里当时惟一的龙种,那真是水涨船高,一时风头无两,连着皇后都要让她一分,日子久了,难免有些恃宠生娇了。 大皇子,长乐还是记得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年年都能见上一次、两次。每次都是虚弱得气吹人一般,长乐都是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哪怕大印帝用尽所有人力物力,几乎兴举国之力,为他延请名医保命,前一世,这孩子也没活过十岁。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那位原本清明的舅舅,变得越发糊涂到谁人也不听的地步了,没折腾几年,也随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可更得早了,在单位偷偷写了点,哈哈,一会儿去看跑男,哎,真是烧脑的一集,你说综艺节目,还拍出探案效果了,外族人啊,你到底是谁? 以后看剧情发展,长乐还真是有可能当女皇的,这样一算,李荣享前途大大的有啊,我真是亲娘中的亲娘。 ☆、第34章 开窍 经了两世,长乐再不是天真木头人,她已经能从看似平静的后宫中觉出那些波澜暗涌,也能慢慢体味到为一宫之后的辛苦不易了。 其实,做大印后宫的皇后非常难,从太/祖开始到现今的复元帝,一朝比着一朝困难。这虽是天下女人最荣华的位置,却一定不是最幸福的人生。 庄皇后处理完宫务及妃嫔琐事,听说新出炉的骄阳公主来给她请安,掐了掐晴明穴,强打起精神来吩咐身旁的嬷嬷去领人进来。 嬷嬷劝她休息一会儿,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在应付这位姑娘不用花费什么心思,按正常套路来就好,应该是用不了多久的,等着事情都处理完了,她在好好休息一会儿,下午啊……还有费神的事呢。 对于以前的长乐郡主现在的骄阳公主,庄皇后都没有什么偏颇或疼爱的情绪,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晚辈就是,性情温顺、行事乖巧,从未给她找过麻烦,当然,也从未帮过她什么。 萧华长公主在朝堂上向复元帝为长乐郡主讨来公主封号,庄皇后也没有过多想法,实是与她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罢了,后宫的事已经让她有些焦头烂额,她没空理皇室里是不是多一位不爱找事的挂名公主出来,而且看在萧华长公主这么多年虽行事霸道,但对她还算周全,她也乐得成全。 长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庄皇后一脸难以遮掩的疲惫神色,端坐在正殿里侧暖阁的软榻上。 心里有了明确的想法,长乐再看庄皇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地去看庄皇后。 若论姿色,庄皇后在后宫争奇斗艳的各色美人里,绝不算得上乘的,甚至没有淑妃更艳丽,但庄皇后确实如她母亲萧华长公主说的端庄文雅,自有一派大器持重。 长乐这时见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在殿外听到她怒斥妃嫔时的情绪了,她微笑得和蔼可亲,见着长乐走过来,冲她招手,“快来舅母这里坐!”连礼都不用她行了。 她却不能不行的,这时可不是她施展撒娇大计的时候,今天是她成为公主之后,第一次见庄皇后,皇后乃一国国母,按理,一般福礼都不可,她是要行大礼的。 “长乐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的新封号为骄阳公主,但她却以长乐自称,一是用得久了,二是长乐为她的名字,当初封郡主是以名字为封号的。与亲近之人,以名字自称,更显亲近。 就如她娘,别人称她娘为萧华长公主,但前世最末的时候,她娘将死之前,她是听过有人唤她娘一声‘其华’的,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她娘的闺名为‘其华’。 “这孩子,总是这么遵礼客气,快,快扶起来,”长乐觉得在她行完礼之后,庄皇后的热情度又上升了一层,和明白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嬷嬷虚扶一下,长乐顺势起来,也不用庄皇后招呼了,她自己偎坐到庄皇后的榻上,两人之间,只隔一个雕着富贵牡丹的茶桌。 看着茶桌上摆着的茶点,长乐笑道:“舅母这里的东西都是好的,刚刚在偏殿里,已吃了许多,如今瞧着,还是觉得想吃呢。”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娇憨可掬。 庄皇后岂是那一般的女子,在后宫锤炼多年,又出身高门深院,一双眼睛早修得火眼金睛,长乐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出长乐这次比之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不同在哪里,她又一时说不上来,灵动活泼?怕是不止。 “喜欢吃,就多吃些,你这个年纪正是愿意吃的时候,不若本宫,到了这个岁数,现在吃什么都觉不出滋味来。” 庄皇后这话说得颇显老气,放在以前长乐请安时,长乐听了不过笑笑罢了,这次长乐却说:“舅母说什么岁数,您年轻得很,就是在这殿里呆得久了,才觉得有岁数,依着长乐看,舅母您也就二十不到的样子。”这话若是别人说,那是对皇后失礼不敬,但若是处在晚辈位置的长乐噘着樱红的小嘴,撒着娇来,却不觉得什么,反而更显亲昵。 长乐一派天真,水灵的眸子看向庄皇后时,无一点杂质,纯纯地若水滴出来,听得庄皇后一笑,“你啊,这丫头……”确实有些开窍了。 随后,长乐又与庄皇后说了一些宫外的热闹事,逗得庄皇后忍俊不住笑了几场。像庄皇后这种长年居在深宫的女子,对于外面百姓家那些稀疏小事,反而更爱听。 长乐见着气氛正好,才装作不经意地缓缓开口道:“适才在偏殿品着舅母宫里的茶点时,我听刘总管提了一句,大皇子又病了?” “那老奴就是多嘴,”庄皇后好似不悦,长乐心里明白,嘴上去连忙说道:“与刘总管没有关系的,是我问的,从正殿门口过时,听到舅母的说话声带着气恼,怕舅母被一起子不懂事的,气到身体,我才忍不住问的。”长乐乖乖把前情后事都一股脑地说给庄皇后,对着这种大伽,适当的诚实是必须的。 “哎,本宫不说,你也是知道的,”庄皇后心里大有苦水,正愁没庙可倒。老天开眼,犹看着长乐有些开窍的迹象,她怎能不加以利用呢。 长乐虽不是她心里最想念叨的‘菩萨’,但若是能经长乐的嘴,转到萧华长公主那里,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些时日,大皇子的身体一直不好,春分一过,瞧着越发严重些,圣上与本宫十分忧心,圣上更是派了太医院张院正及治小儿痰咳最拿走的于太医常驻锦麒宫,本宫也是几次三番吩咐颖嫔,让她万分小心,不要等到大皇子有什么不好才宣太医,必要时刻注意,谁知她……” 庄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殿外一声略显发尖的高喊,“圣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得少了些,哎哎,回家沾床睡着了,九点醒的,一想还没更新,立刻精神了,就是码字速度没有精神得快…… 好吧,下章把男主放出来溜溜,或许就能码快些呢? 就这样吧,晚安。 ☆、第35章 情砚 最美人间四月天,柳亭这时的风光美得天上难寻,柳抽新芽,芽嫩青翠,似欲滴水出来。绕水而修的亭台楼阁,凌着雾气,蒙蒙间若隐若现,空气中自带着青草新生的清新气味,便是什么熏香,都可省去了。 李荣享斜椅在榻上,手里摆弄着一块实不起眼的砚台,只有巴掌大小,除椭圆形头雕着一株灼灼桃花,周身再无任何雕饰,瞧着材质,像是红玉制成。 待着李荣享把砚台翻过来,瞧见底时,才能看到一排铭文,细读下来正是出自《诗经》的《桃夭》,落款是锦耀。 若他没记错,周国公家四公子姓周名灼,字锦耀。他幼时还见过一、两次,是位风华绝代的美男子,笑容温煦如盛开之桃花,性情润暖如无暇之美玉。 可惜了,世宗晚年的那场震动朝野,几乎动之国本的政变,周国公支持错了人,连累了全家满门。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李荣享眯着一双潋艳生波的眼睛,笑道:“周国公家,所有的好东西,都在这方砚里了。” 旁边双手撑着下颌,肘抵着竹木窗台,趴在窗口望着窗外湖面的墨染,听到他家先生说话,有些不解地接道:“这砚瞧着不值钱,先生为什么要花万金买它呢?” 这是前两日,他家先生路过一处典当行瞧见的。人家出价才八百两(其实他觉得八百两都已经挺贵的了),他家先生非要给人家一万金。 好咩,人家差点没乐疯过去,卖了他家先生砚台不说,还送了好一堆附加赠品,就怕他家先生反悔似的,堆得柳亭后堂小院里满满当当的,都没地方塞,老管家都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哎,不是他说什么,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啊,这也忒大方了吧,上赶着给人家送钱啊,他家做的是暗道,开的又不是财神庙…… “你懂什么,俗语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这东西是位贵人情窦初开时的订情信物,若知我八百两买的,岂不是糟践了人家当年的情谊,”貌似李荣享今天心情不错,愿意多说几句。 墨染却不以为意,撇撇嘴道:“那给凑到一千两也是熬贵了啊!”满上京城去打听,能到一千两的砚台,也没几块吧。 “若是一般人、一般的情,一千两到也足够了,但……那又岂是一般的人、一般的情,” 李荣享想说,无论什么人的什么情,都不能拿金子银子衡量的。只是这话与墨染这种连‘情’尚不知何物的少年,是说不清楚的,索性便这么一比。 “嗯,一万金,便是皇上他老人家的情,也够了,”墨染还是心疼那钱的,说来他们赚钱也不容易,还总有人来卡油,偏他们先生的手,也忒大。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哪有什么情,李荣享在心里接话道,却没有说出来,那位贵人现在不好说,可当年,至少对着那人,还是用情颇深的。 周国公府获罪也有几十年了,当年是满门抄斩的重罪,据说无人得活,早已断子绝孙了。 他是不信的,别人不可保得,那位贵人,念着这一方砚,也能保下那人吧。 第20节 “你把这砚收好,”李荣享小心地把砚台递给墨染,叮嘱道:“连着那张万金赎契,放到甲子库中的甲子柜里,这砚日后必有大用。” 甲子库中的甲子柜里,那是重中之重的地方,哪怕现在墨染也没解李荣享的意思,便是不瞧着这砚是不是有李荣享说的那么重要,便是瞧着这万金相赎,他接过去时,也是慎重地又慎重了。 待到墨染收拾好东西,再回来时,李荣享已从榻上起身,坐在书桌那处的圆椅里。 “小雅那边可有消息?”李荣享觉得他带出来的人手,查一个像富昌侯府这样的破落户,有个半天左右就够了,他可是容出一天一夜的时间了。 “有了,刚刚回过的消息,” 墨染对这事也挺感兴趣,虽说他觉得李荣享用雅字组的小雅来查富昌侯,有点牛刀了,但是谁让这事涉及到长乐郡主,噢,不,已经是骄阳公主了,他也是忍不住地跃跃兴奋。 要知道他家先生淡泊这么多年,难得对谁,这么滴,这么滴,这么滴…… 李荣享错开脸,不去看墨染那一脸坏笑,这孩子都是他太娇惯了,今后他须得严厉些才好,免得这孩子以后不在他身边时,会吃暗亏,他也算对得起当年故人之托了。 见李荣享沉了脸色,墨染见好就收,连忙肃正起来,他还是很怕他家先生,说怕也不太对,应该是敬吧。 他快速把小雅收集回来的消息一字不拉地汇报给李荣享,在他说完之后,他眼见着李荣享搭在圆椅上的手,握着椅把慢慢合实,一双总是收敛光芒的眼睛,陡然睁开,绽出寒光来。 在李荣享纵然起身后,那圆椅在李荣享的身后,眨眼间,堆成一堆破碎的废木头。 这事别说是他家先生生气,便是他听了,也觉得太不可思议。 这得是多没规矩的人家,才能做出这种没有分寸的事来,怪不得平日不怎么爱出头的长乐郡主,前一段时日也是左右奔波,这真是被欺负到头上来了。 只有一点不明白,萧华长公主那么霸道的人,独生女儿被欺负了,怎么会只想到朝堂上去闹呢?要来的公主封号到是好的,但若是他,肯定列齐人马亲去富昌侯府和柳国公府讨要说法大闹一场了。 萧华长公主的作为和长乐的打算,墨染想不透,李荣享却是一下子就明白的。 有时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越是阴私的东西,越不能武断。 萧华长公主这人看似霸道,但做事从来走明路,她把讨来的好处最大化,用以压制那些敢有蠢动行为的小人。 若她自己冲突进富昌侯府和柳国公府,不说失不失一国公主的身份,也未免不妙,不但不能起到替女儿出气的效用,还惹得上京城里好一片流言蜚语,与她们母女不利。 萧华长公主已经用另一种方法,为长乐这口气讨来最大的好处,那么,剩下暗路里的事,就让他来吧,他也好久没有亲自上手了。 “柳二公子这风流韵事,若是只在自家消化了,未免深藏功与名了,实是不美,” 墨染不愧是李荣享一手调/教出来,李荣享起头,他马上目光闪亮地接道:“先生放心,我都懂得,这就吩咐下去,用不了几天,保管上京城里,细细角角都知道的。” 消息不能一夜之间遍布,那就显得刻意,一定要一十传、十传百、百传千地风靡出去,这是他十岁时,他家先生教他的。 “柳国公在菩门关久了,这京里之事,怕是不知多少的……” 别看李荣享经手的都是各类‘暗门闲事’,但李荣享本身却是懒管闲事之人,凡事到他这里,都是公事公办,而今这事若不是牵涉到长乐了,他定也当个笑话听,可这事一旦经到他手上,他出手端个狠辣,绝不给人留有后路的。 “那自然是要老国公知道的,养子不教父之过嘛,”墨染低眉敛目,都不敢直视他家先生了。 “至于富昌侯还有他家太夫人那里,怕是也不清清白白的,” 从收集来的消息看,这家人好像还是愿意护着柳家二公子的,这哪里像为人父为人祖母的样子。 墨染听得更加肃立,“先生放心,怎好拉过他们,昨日富昌侯家二爷还收了一个外室……” “怕是不那么简单,”李荣享望着菱花阁书架上一本《吕不韦列传》淡淡说道:“既然他家二爷那么愿意往家认人,他家二夫人又那么明礼,想来这一家产业给了这外人,也心甘情愿罢。”那外室可有个儿子呢。 直到李荣享说到这里时,墨染已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了,“富昌侯府,有咱们的暗线,稍加时日操作,定能如先生所愿。” 李荣享这才算轻轻点头,谁敢叫她一时不快乐,他李荣享就敢叫那人一世不快乐! 他愿如东风,助她一臂之力、扬帆而起,此生顺遂,再无不快之事。 大印帝江昭乾这时候来凤栖宫,怕是刚下了早朝没多久,那身厚重的御制五龙朝服,还未及脱,就匆匆赶过来的,龙面上厚重的一层怒恼之气,进了凤栖宫,脚下生风,急匆匆地穿过正殿,来到长乐和庄皇后坐的暖阁。 冷一听圣上驾临,整个栖凤宫上下都俱是一惊,特别是知道今天妃嫔给庄皇后请安发生不快之事的众宫人,更是把头都低到了尘埃里,连着庄皇后自己都忍不住有些皱眉。 若是以往遇到这事,长乐早就主动要求下台三鞠躬了,但已活过两世的她今天却没有,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她舅舅复元帝江昭乾,还是在预算到帝后之间将要爆发一场风雨的前夕。 “舅舅,”面对着气势汹汹而来的复元帝,长乐先庄皇后一步迎了上去,在帝后这场风雨之争中,为了以后更好地混在后宫,她决定帮庄皇后。 她睁着她天真清纯的眼眸,给复元帝行福礼,“舅舅是不是知道长乐来给舅母请安,所以刚下了朝就来舅母这里呢?见到舅舅,长乐好开心,谢谢舅舅封长乐做公主呢!” 长乐自己说完这话,都觉得自己脸大一圈。唉唉,她还是欠修炼啊。脸皮厚度还不如欧子嘉那浑货呢。 复元帝没想到会在庄皇后这里遇到长乐,今早听到大皇子高热的消息,他只觉得一股子恼怒走心而来,下朝直奔了锦麒宫,看到了尚在昏迷中的大皇子,又瞧见大皇子的生母颖嫔哭得一塌糊涂,恼怒更甚,带着这堪比火山溶洞般的怒火,他早忘记了昨天给长乐颁旨封公主、今天长乐要来宫里请安谢恩的事了。 见着长乐在,复元帝那火山灰似的脸色,终于缓合出一点笑容来,对自己惟一的外甥女,他向来比较和蔼宽容。 特别是这个惟一的外甥女从小懂事柔顺,每次见到自己都是规规矩矩,他怕用平时对他人的威严吓到这孩子,像今天这样见到自己就小燕似地扑过来撒娇讨巧,更是第一次。 他不觉得神情更松缓了些,“长乐在啊,你开心就好,小孩子,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才对。” 那边,在长乐与复元帝请完安后,紧跟着走过来的庄皇后,暗暗地吐了一口气,庆幸有长乐在这里,否则今天这情形确实有点难应付。 一定是颖嫔那贱人,在圣上面前说了她些什么,哼,当她是软柿子可捏吗?笑话,既然敢犯在她头上,她就让颖嫔那贱人知道知道什么是后宫之主的尊严不可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休息,多写了一点,但还是更新晚了,哎哎,白天好多活要干,这还有许多没有收拾完,一周只休一天,实在是太少了! 亲们,留言、收藏、灌水、小地雷,各种都呼啸而来吧,不要以为鑫爱是娇花,就怜惜鑫爱啊! ☆、第36章 皇子 长乐今天有幸,亲眼见识了一场什么叫后宫高手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的技巧大戏。 她这舅母能稳坐后宫二十几年,这手段不可谓不高人一等、出类拔萃。她娘当年的夸奖真是含蓄高明、十分有内涵啊。 庄皇后是个聪慧的女子,她从来没有因为她当上了皇后,而放松警惕,更没有因为娘家给力、她背后又有实权派萧华长公主的支持而骄横起来,她始终如一地保持着低调平和的形象。 是以她进宫二十几年虽未怀有身孕,皇后之位却稳如泰山,宫里宫外、甚至民间口碑都是可圈可点,让人挑不出错处。 这惟一的遗憾也算得错处的地方,就是她自己没孩子为下,复元帝子嗣子不封为上了。 “圣上明鉴,大皇子之事,是臣妾错了,”庄皇后借着长乐在已把复元帝进来时带的那股子火气哄下去不少的春风中,语调温缓地先开口认错。 哪怕在长乐看来,这件事里,庄皇后根本没有错,但庄皇后这时伏小作低的态度,确实是最好不过的。 复元帝的一巴掌瞬间拍在棉花堆里了,那最后一点怒气也沉到了心底深处,但从他的脸色来看,他还是不高兴的,只是碍于庄皇后已经把态度放低,又有长乐在,他不好发出来罢了。 长乐从庄皇后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退居局外了,她能帮庄皇后做的,都已经做到了,而且从刚刚庄皇后的表现来看,她这种嫩瓜档的,还是要好好匿声、跟人家学的。 在复元帝坐到正榻上后,庄皇后顺其自然坐到侧榻,长乐没坐到庄皇后对面那张榻,反而跟着庄皇后,坐到了庄皇后的身边,拿出就算是不出嘴也要出人的一种示好该有的积极向上的态度。 庄皇后一脸‘她都懂’地笑着,伸手拉着长乐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轻声道:“好孩子!”长乐装不懂地娇羞低头。 庄皇后放下长乐,转头去看复元帝,笑得比之前更柔和似水,说话的声音也更加的低转委婉。 “臣妾总是想着,这幼小的孩儿还是要在自己亲娘身边养大才更好些,却不想……,”庄皇后这一处断得非常引人遐思,长乐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她舅舅沉着的脸,有一转瞬的变动。 “哎,到底还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多思多虑了,不想惹这麻烦上身,”庄皇后说着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却忘记臣妾为后宫之主、一国之母,天下众子谁人不为臣妾之子,纵便不是臣妾亲生,只要接到臣妾宫中,臣妾悉命亲养,又有圣上给臣妾这一身福气贵气,难道还连个孩子都养护不住吗?” 庄皇后这一翻话说得实是厉害,不但把她自己身上所有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还是要把大皇子的抚养权争夺过来的节奏啊。 长乐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她估计那个颖嫔要是知道庄皇后挖这么一个天坑等她呢,怕是都要后悔死了。 也是颖嫔自己猪油蒙了心,脑子糊涂到不中用,用皇子争宠固宠可以,怎么能够不顾皇子的安危,总以这等手段来闹,来把圣上往她的宫里牵呢。 难道不知仅凭着她的出身和容貌,若不是老天赏脸,给她一个儿子,她现时怕已住得离冷宫不远了,怎么还能自视甚高,以自己为资本,不以儿子为重,反只想着争宠呢? 要是换个聪明的女人,怕是什么都不做,每天只守在儿子身边,时刻看守儿子,什么圣上不圣上的,只要儿子在,难道还怕圣上不来吗?纵是不看你这个娘,也得看自己的种啊? 还有,无论是帝王家还是百姓家,谁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聪明活泼健康硬朗,有几个愿意来一次见一次病歪模样的?何况如复元帝这般子息艰难的…… 怪不得生了个儿子熬到现在却还只是嫔,就这脑子还敢和庄皇后叫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至于庄皇后这里,长乐觉得庄皇后是早有抱养的心思,怕是大皇子出生下来时,她就应该有了。 为什么庄皇后能挺到现在? 长乐觉得:一是就如她自己所说,她是嫡母却不是生母,孩子放到生母那里有个万一,没有人会说什么,如果放到她这里有个万一,这个罪名和责任她实是耽误不起,搞不好复元帝就能废掉她;二是她不能在颖嫔刚生完孩子就硬性地伸手过去,从颖嫔手里抢孩子过来,哪怕她在礼法上说得通,也怕因此落下把柄,以后不好周圆。 所以,她就惯着颖嫔的脾气,终是把颖嫔惯到现在这般模样,恃子生骄,又拿儿子争宠,她这时再伸手过去,就是合情合理了——瞧着大皇子生母不中用,复元帝肯定会一道旨意把大皇子顺指到皇后名下,这样与大皇子也好听,一下子从庶子变嫡子了。 这两边都有好处的事,估计帝后两人,都会觉得不错,各占便宜。 还有一点,是长乐没有想到的。 长乐并不知道那两个现常驻颖嫔宫里的太医,都是庄皇后的眼线,如今,庄皇后已经对大皇子身体状况如何了如指掌了。 大皇子幼时多爱生病,她不敢接也不能接,但能活到五岁,又有两个太医传递来的消息保证,她此时去接,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这个在大皇子落地,庄皇后就盘算着的计谋,终于可以收网填坑了。 庄皇后望向复元帝的眼神清明温柔得如一滩春水,看得复元帝多少火气恼怒都熄得无影无踪了,又有刚刚那一翻话,说她这一身复元帝赐的贵气福气定能保住大皇子,这就是暗指大皇子的身体康健,有复元帝的龙气护佑必是无事,复元帝怎能不开心。 长乐心里已经暗挑大拇指,她还记得前一世她舅母走得也是这一条路,不过抱养的是生母刚逝的贤妃之子,也就是二皇子。 为什么要抱二皇子来的……,她那时且糊涂着呢,怎么就有点忘了呢?但后来之事,她还记得,因为那是翻天覆地之大事。 在她舅父暴亡后,已成为大皇子的二皇子也就是宫中惟一活着的皇子称帝,因未到及笄之龄,她舅母以母后皇太后之身垂帘听政。 那时,大皇子的生母颖嫔已入土多年了。想着以生皇长子自居、以后称太后的愿望,早就是意想天开了。 若不是她舅母一家子都是文人,把持得住内阁,却盖不住军中,最后被那不轨之人政变夺宫篡了位,她舅母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既是想与庄皇后处好关系,长乐决定再帮着庄皇后一把,在帝后沉默之时,她装作极心思单纯地问一句,“咦,颖嫔娘娘平时不与煜儿弟弟一处睡吗?”这里的一处,自是指同室一床。煜是大皇子的名字。 复元帝或许随时都想要,但未必随时都想颖嫔,他后宫佳丽三千,便是勤着播种,要哪个不成,干嘛非要一个已为他生过孩子、孩子身体质量还不太好且现今工作内容主要还是替他照顾孩子的宫内‘老人’?去年选秀进宫的那一批,还有几个他现在还没轮到摸呢。若论生育能力,那自是年轻康健的好怀好生了。 那么,问题来了,圣上不留宿颖嫔那里时,颖嫔娘娘不该搂着大皇子一起睡吗? 如若不搂着,那这个亲娘确实不适合照顾孩子,孩子体弱多病,你还放心孩子自己睡?那得多心大啊,孩子他爹且不干着呢。 如若是搂着的,那你是睡得多死,孩子都高热烧迷糊过去了,你这个当娘的还没发现呢?只知道事后向孩子他爹告状,说嫡母不够关心……,你睡旁边的都不知道,你让睡着隔好几里地的嫡母哪里知道去,你这粗心大意到没心肝更不适养孩子了。 道理这是一点就破,复元帝又不是傻子,受人撺掇、气懵的时候或许有些失了神智,可这一旦说清楚,复元帝几乎又要气到死了。 颖嫔这贱人,竟敢拿他的子嗣作手段,不知道他都要快被断子绝孙这事挠得如坐针毡了,若是这宫中他现有的惟二的血脉也保不住,他这皇上也是坐得够困难的了。 说到大皇子,免不了就要提提三个月前刚刚出生的二皇子。想到了二皇子、准确地说是想到二皇子的母妃贤妃娘娘时,长乐不由得浑身一颤。 她那不出彩的大脑,在这个时候终于出了一道光,晃得她记起了一点她前世糊涂之世遗忘的事来。 ——若她没有记错,前一世这个时候,贤妃娘娘……早已经魂归西天了啊。 正是二皇子百日之时,因其无生母,皇上又疼他,就把他记名到庄皇后名下,由庄皇后亲手抚养,可为何这一世她重生了,早该死了的贤妃却没有死呢? 长乐不懂得也不知道什么叫蝴蝶效应,但是她不觉得因着她的重生,会影响到贤妃这种她两世都没怎么接触过的女人的生死啊? 相对于大皇子的母妃颖嫔出身低位,二皇子的母妃那绝对是高位出身,正是位列贵、德、贤、淑四妃中的贤妃,之前的贤嫔。 与颖嫔生了复元帝的长子才被提到嫔位相比,二皇子的母妃贤嫔那是一入宫就在嫔位的,其母族则是老牌权爵宁济侯府,满门的武勇将星。她是家中独女,比复元帝小将近十五岁,据说被选进宫中,是因为皇觉寺的高僧占卜出她是极品易男相,定能为复元帝开枝散叶,生出儿子来。 第21节 是以,复元帝破格召她入宫,直接许以嫔位,恩宠有加。 老天开眼,皇觉寺那高僧的占卜应验,在贤嫔入宫第二年,肚子果然有了好消息。 别提复元帝有多高兴了,那赏赐如流水一般。宁济侯府也因此水涨船高,几乎一跃成为权爵之首。 贤嫔生了二皇子当时,就被复元帝就地拔起,从贤嫔升到贤妃,刚好比着早二十几年进宫的淑妃,高那么一小点。 这后宫女子所有之荣耀都被贤妃一人占去了。 长乐还记得,前一世,却是贤妃的封号刚封下去,贤妃就产后大出血死掉了。 这事……她得记着才是,以后见着贤妃,她得仔细瞧瞧,这女人是吃了什么金丹妙药,才能活下来的。 还有,前一世贤妃死时,正值长乐被柳承熙哄得晕头转向之时,她自是想不到宫里刚生了皇子的妃子死不死的,与后宫各宫娘娘和前朝朝政有何干系。现在想来,无论是庄皇后,还是淑妃,怕都不会那么干净吧。贤妃的死,怕也不只是难产这么……好说的。 这一世因着贤妃没死成,刚出生的二皇子抱养不来,长乐估计着,这也是促使着庄皇后不得不出手干掉颖嫔、拿来大皇子抚养权的重要诱因之一。 ——庄皇后已经等不起自己生了,而身坐皇后位,绝不能无子,且还有伴了十几年的劲敌淑妃跟着,接又来了‘没死成’的贤妃紧逼而来,更不能不提早下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也不说了,黑眼圈都出来了,睡觉,晚安! ☆、第37章 好物 温暖的纯木制小室外,一阵轻风吹过,带落一地的桃花瓣来,已是四月将末,这一季的桃花又快要开完了。长乐的生辰也快要到了。 这一年的生辰,比之往年是再重要不过的了,这是她的及笄之年,定是要大办的。 至于怎么办,她娘萧华长公主还没有确定,长乐观她娘现在的心思,好像起浮不定,暂时还不在她这儿。 她与她娘刚刚讲了那么多,她娘一句没接,只眼神一个劲地往窗外瞟着。 长乐偎在她娘的怀里扭了扭,一边摆弄着她娘的手指头一边低低地说:“是以这般大皇子的抚养以后就由皇后娘娘亲自来了。”不管她娘听不听,她总要做个结局的。 长乐说完后,有一会儿,萧华长公主的目光终于从窗口处移了些回来,落在女儿漆黑的头顶上,不屑地撇撇嘴,“宫里女人那些弯弯道道多着呢,你且看着吧,得有一阵子好乱,你少去管那些闲事,免得没做到好人,还惹来一身骚来。”这就是见惯宫里宫外半世争斗、鄙薄世间人情冷暖的皇室贵公主,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动容了。 “嗯,我都知道了,娘,”长乐乖乖地应着,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尤其贤妃的‘死而复生’,她之前一直没有想起,进宫瞧见庄皇后,听到两位皇子,这也就想到了该死之人没死之事,便成了一道心结。这心结可还先噎着,且还有许多烦心事。 前一世到最后她娘为了救她,命都舍了。这一世她既然已经知道许多,也该是轮到她报答她娘的时候了。 她不想用这些她还能处理的事情,来打扰她娘目前的生活,她觉得她娘现在的生活状态挺好的,养养身体、泡泡男宠、偶尔霸气地抖抖s,差一点就完美了! 那差的一点……,很快就来了! 萧华长公主又痴痴地望向窗外缤纷而落的粉粉白白的桃花瓣,手指无意识地摸着枕在她膝头小女儿的头发,慢慢地顺着,顺得长乐绑在耳侧的发辫都开了,才别有深意地说道:“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乐儿,为娘知道京郊山上有一处不错的风景,明天你陪娘去赏赏吧。”又是一年了。 萧华长公主的夜晚时间,自然没空陪她的宝贝女儿,但与以往每晚她要采阳补阴、大滋大润不同,或许因为明天要出门郊游、踏青访庙,萧华长公主决定今晚沐浴更衣后要戒斋戒色,顺便去佛室沐一夜佛香。 为了避免长乐对公主府修建的圆环套圆环的布局不熟悉,走到不该走到的地方,孙嬷嬷特意给长乐身边按排了一个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还极隐晦地暗示,藏艳阁后殿那里,就不要去了。 至于公主府其它地方,那自然是随着长乐随便逛的,尤其是萧华长公主的私库,据说藏着好些奇珍异宝,孙嬷嬷那意思就是小主人要是无聊,可以去那里猎猎奇,顺便开开眼界和清清家底。 长乐自然是懂得孙嬷嬷的意思,估计不让她去的那后殿之中,安置的应该全是她娘的私宠,撞见了是不太好,而她娘的私库……,长乐的头脑里忽然出现了某样东西,她倒是可去翻一翻的。 身为世宗皇帝的嫡长女又为复元帝的嫡长姐,深受两朝皇宠的萧华长公主,她的私库那自然丰厚得比之国库里的奇珍也不差些什么了。 那东西要是在,就再好不过了,也省了她以后再去寻来,李荣享的病,立竿见影,马上就能好,一物克一物,说来真是神奇。 长乐兴致勃勃地要过去玩,孙嬷嬷高兴无比,又给加派了一位老嬷嬷前头领路,直表示要长乐在里面玩个痛快、喜欢什么自己拿取,反正那些东西早晚都是你的。 要知道这公主府建成至现在,府中大主子萧华长公主是一次没去过她自己的私库呢,白瞎那些奇珍异宝了,都要闲长毛了。 小主子要是也这样,那这私库,这辈子和公主府的粮菜库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粮菜库好说还有流动性,这私库那真是只进不出的老貔貅一只啊。 就是长乐早已经有了心理建设,可当她看到全盛时期的萧华长公主私库时,眼睛也是直了又直,不太够用了。 那四间相连的大库,从正门打开,走暗道进去,一间暗室比着一间暗室里的东西显赫耀眼,什么几米高的红珊瑚、东海的夜明珠、雪山顶上的白石玉,整块翡翠雕出来的巨大玉屏风,还有些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的东西,在这里金银反而成为最不值钱的物件了,堆在墙角角落里,落了层层浮灰。 长乐瞧着以她的体力要想一晚上把她娘这私库逛个遍、做到心中有数,那是绝对不太可能的,她还是抓紧时间对目标物搜寻吧。 哎,前一世最末时,她已自身难保,她娘为了救她顶风而上,到底惹祸上身。 她娘的公主府也被篡位上来的新帝抄了家,这么多的好东西,她竟是连见也没见一下,便填了人家的库,想想,心就好痛呢。 长乐望着这满室富贵,心生感叹时,盛夏已经带着孙嬷嬷指来的小宫女小太监还有那位稳重的老嬷嬷,按她的要求四处翻找起她想要的东西了,把看得像是的都归拢到一边,再由长乐挨个看过。 长乐也不确实那件稀世奇物是否在她娘这里,那东西上一次出现,还是她外祖父在位时期呢,这么算来也是几十年没见了。 如果她娘这里没有,那就一定是在国库了。 那是国宝级的物品,绝不会流落在皇室之外的地方了。 要是在国库,她就要费好些心思了,那里必竟不如她娘的私库,任她随便逛着玩,但不管怎么样,那东西她势在必得。 就这么挨个库地翻,都快要翻到一更天了,还是没有找到呢,累得几个人纷纷坐在地上,快要虚脱了。 长乐也有些心灰意冷起来,那东西要是真在国库,李荣享就得多受些时日的罪,依着她现在的手段本事和身份地位,且还探不到那边呢,若是贸然出手,会惹来无尽麻烦,怕还会连累了李荣享。 这么一想,长乐最后一点底气也就消失了,见着那几个都坐着,她也不顾什么形象,找了一处看着还算干净、挨墙的地方,撩起裙子坐了下去。 她这一坐不要紧,那边几个却挨个起来,“公主万不可坐在地上,地上凉,万不要伤到身体,” 他们可以坐,不代表着他们主子也能坐,这要是带着一身汗坐在这库里,坐出病来,他们一个两个都不要活了。 “不要紧的,不要紧,本宫坐在盒子上了,”长乐知晓分寸,怎么也不会席地而坐的。 怕那几个不信,她又站了起来,回头去指她刚刚选中的箱子,就在她的手指指过去的时候,她扬在秀美脸庞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所谓灯下黑就是这样的吧,离着最近的、最不起眼的、最没在意的,反而……竟是了。 墙角处放着一个尺长大小的四方扁盒子,瞧着似乌木所制,长乐却知道那绝非简单乌木制成,那盒子里添了五色土及乌钢,要不怎么能镇住那物。 这一百多年来,这东西虽总易主,但是困着它的盒子却从来不变,见着这盒子,也就见着它了。 她前世侥幸见过一次,也就记得了。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世间有李荣享。 长乐蹲下身去,伸手拿起,嘴角忍不住挑起一丝笑容来,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眸然回首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一样的心境、一样的心境了。 对于长乐从她娘私库里拿出一个叫什么‘乌乾金’的木头盒子,孙嬷嬷感到十分不满意。 小主子这眼光真是……,那明晃晃的珠宝首饰怎么就不喜欢喜欢,还有那大颗的夜明珠,放到床头当照明的也好啊,选了大半个晚上,就选来这么一个又破又丑的乌漆漆盒子,连出库档案都懒得登了。 这‘乌乾金’就是这般,识货之人觉得它重比泰山,百座城池也不换它;不识货的人,怕是觉得这玩意的存在,就是用来‘闹着玩’的。 长乐回了自己的卧室后,一刻都不愿意耽搁,甚至不想思考这东西她就那么直接地送去给李荣享,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让李荣享怀疑到什么,她心里只想着能早让李荣享快活好受一分便是一分了。 他那样一个清风明月的人,不能观花赏草,每到春夏如上苦刑,该是多么令人叹息。长乐想想,便觉心疼得紧了。 长乐唤来留夏,吩咐道:“本宫派两个护卫送你去一趟惊鸿馆,你定要亲手把这东西交给先生,只说……” 长乐思索了片刻,双颊慢慢绯起,渐羞红了脸,轻轻道:“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这上京城也就剩下京郊外桃花寒寺还有一处好桃花了,本宫愿意邀他来共赏。” 只要今晚,李荣享食了这物下药,明天便是什么花什么草都能赏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开心,可以准点睡觉了,亲戚来的时候,要特别重视,女人啊,必须善待这位亲戚,方能持久持久…… 亲啊,支持,一定要支持啊,我的留言,我的收藏,我的小地雷,说来,都是泪啊! ☆、第38章 山间 子夜的梆声响起,惊鸿馆里依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歌舞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这生意红火的简直没法形容了。 与惊鸿馆红火的生意相比,其馆馆主李荣享只身待的地方,却显得过份冷清了。 他一身玉白色无纹无绣的宽大丝绸长袍,松松垮垮地罩在他颀长削瘦的身上,披散着漆黑如墨的长发,整个身体斜卧在莲亭最高楼的屋顶挑檐处,身形随着挑檐而躺,两条长腿相叠,长发铺得身后满瓦皆是,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托着长乐送来的那个黑中透金的扁盒子,目露情深地看着。 朗月星辉,映他一身的清影,似有无限的寂寥,又因他眼神里的热烈,灿烂如烟花。 这个瞧起来不起眼却价值连城的宝物,就这么被长乐轻飘飘送到他的手上来了,他已托在手中,托出温度来了,仍是有些不太信的。 他身有隐疾,是除了贴身侍候他的墨染之外,并无人知晓的事,长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她若不知道,又怎么会送来‘乌乾金’?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依着李荣享缜密的性格,一定要盘根纠底下去,可换成了长乐,他不愿细想了。 乌乾金产于塔塔国荒漠之中,在最炎热的烈日之下生存,耐旱耐渴耐高热,能活下来的极少见了。 恶劣的生活环境造就它们奇异的药用价值,把活着的它们碾碎入药,以烈酒为引服下,可以治疗花粉过敏引起的哮喘肺滞等症,药到病除,甚为惊奇。 李荣享托着扁盒左右摇了摇,扁盒里面立时发出‘嗡嗡’的声响。 这小东西据他所知,还是世宗在世时,塔塔国做为上晋贡品送来的,估计是后来世宗转手赏给了爱女萧华长公主,这才到得长乐手上。估计着整个大印国上下,也就这独一份的。 掐指算来几十年了,小东西还活得这般旺盛,是多么顽强的生命力,是比人强上百倍的。 他竟不舍得吃了,吃了……也不会好,不如留着吧。 这是长乐送来的,是长乐第一次送他东西吧。 这东西若能这样继续活下去,长长久久的,也不知能活多久,会活过他的一世和她的一世那么长吗? 为未来,留个鉴证也好。 李荣享撑着下颌的手,慢慢抚到胸口,重重地揉了一把。 他若只是单纯地花粉过敏引发的肺滞哮喘倒是好了,可他不是,他有许多事情,不能说,绝不能说的。 他不愿意别人知道,那是他的私密。他不愿意长乐知道,不过是觉得不堪罢了。 出了上京城东城门,一直往东走,有一座连绵的山脉,似一道屏风,挡着上京城东侧,天然形成一道关碍。 这道窄窄的关碍过去,眼前豁然开朗,却还是连绵不断的山,没有前一座那么又高又陡了,似是缓坡而上,走到山脚下,抬头望上去,也是高高耸立的。 “永陵?” 从天未亮就出门,到太阳高挂晴空还未到,走得实在是太久了,长乐忍不住撩开了马车窗帘,等她看到马车外的景致时,不免有些吃惊失色了。 永陵是大印圣祖及其皇后妃嫔的陵墓,世宗在位时,为彰显孝道,特意把自己的陵寝,也选在了永陵旁边,百年后亦可孝顺圣祖,便是泰陵。 这次出来,长乐与她娘萧华长公主同乘一车,马车宽大舒适。哪怕一大早的,从卧床上换到车厢里,也不觉得如何难过,又可搂着她娘,在车上补觉,长乐还是满愿意的。 与以往奢华的着装风格和浓妆的打扮装饰不同,今天,她娘穿着一身素简的浅米色裙服,头上只简单地的挽了一个倭坠髻,插了一根羊脂玉雕的桃花头簪子,脸上素白无粉,胭脂口脂皆是都没有用,纯纯净净地一张颜色,天然若水。 听到长乐低声的惊问,萧华长公主微微睁开眼睛,将视线顺着长乐撩起的那一道缝望了出去,“嗯,是永陵,但我们不去永陵。”别的并未多说什么。 长乐当然清楚她娘来此的目的,绝不是为了给皇家列祖列宗祭拜尽孝的。 她只是有些担心,她昨晚传话与李荣享说的是上京郊外桃花寒寺,却不知道去这寺的路竟是这般走的。 这寺的名字是她依稀从前世记忆的碎片中模糊找到的,没想到会是这么远,还是在永陵边上,李荣享能不能跟得上来、找得到呢? 第22节 如永陵、泰陵这样的皇家陵墓,都有重兵把守,但萧华长公主的名头无论抬到哪里都是管用的。 别说她只是绕路永陵,要去永陵与泰陵各占大山中间的那座小山赏桃花,便是她要此时进去给祖宗们上香,也没有人敢拦她什么的。 将近晌午头,他们这一路颠簸才算告以段落。 陶翁《桃花源记》里如何写得?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如是这里了。 这座小山不高不盛,却栽种得都是桃树,桃林密茂之极,大多桃花都已盛开如火,簇拥枝头,浓淡相间。有的鲜红如碧血,有的艳丽如胭脂,千形万色,娇媚如海。 长乐偏头看她娘去,见得她娘那未上任何妆容的面孔,在这桃花映衬下竟也粉嫩了许多,颇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妙。 桃林深处有一座小庙,小庙灰暗的砖瓦颜色,与这片桃林极不相衬,庙头大门上挂着一块桃木做的小匾,用墨写着‘寒寺’两字,看着那黑墨已斑驳,怕是有些年头了。 “娘进去拜拜佛,你一个小孩子,活泼些,少沾些佛事,别进去了,去桃林里赏赏景吧。” 她娘随便一句话,把她扔在了桃林边上,一个人都没带,独自向小庙走去。 长乐望着她娘消失在桃花雨中的身影,没(mo,四声)进小庙那道并不上锁、轻轻推开便能进去的破旧木门里,心下便什么都知道了。 半柱香后,长乐把她带来的人留在了桃林边上,独自走进桃林深处,“本宫进去走走,你们别跟着了。” 她忽明白她娘为什么上山时,一个人都没带。这种经验她下回定要吸取。私会什么的,多一个喘气的在身边,都觉得是多余。 当她迈开脚,走进桃林深处,她的心口就那么狂烈地跳动了几下,她觉得,他一定已经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可以想像得到的美妙,哈哈,我是多好的人啊…… ☆、第39章 喜欢 漫天的浪漫桃花,映得天色都跟着粉红起来,长乐那一身粉白色抹胸长襦裙,裙尾拽地,拉得她迎着太阳向前小跑起来的身影更显修长,垂在身后那没过腰际的长发,沾得几朵桃瓣,像误入人间的精灵。 一直跟在她身后默默走着的李荣享,竟有些醉了,前朝诗人说‘乱花渐入迷人眼’,‘迷人眼’的又岂会是乱花呢? 长乐追着那随风而散的花瓣戏舞了一会儿,脚步停下来时,也感应到了身后的呼吸,她猛地回头,笑得春光灿烂,说话的声音似甘泉涌来,“我就知道,你定会早早来了。”俏丽的下颌高高挑起,有那么一点点的调皮。 李荣享笑而不语,只慢慢地从桃树下走出来,慢慢地迎着长乐而去。 可不是早早来了,有多早?四更刚露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公主府外等着了。 这一路隐声匿迹,悄悄尾随过来,在长乐他们未下马车前,他大概摸到了桃花寒寺是在这座小山中,他怕撞到别人,加快脚步绕过长乐他们,提前入了桃花林。 又一片桃瓣就要落到长乐的头顶上,李荣享伸手接了下来,以内力在掌心化掉,一股幽香随风而散,萦萦缠绕在两人鼻间。 因着李荣享这一举动,长乐高兴地问着,“你用了那小东西没?可是好了?”连脚都踮了起来。 李荣享不想骗长乐,又不想让长乐为他担心,不管长乐从何知道他身有隐疾的事,那必竟只是表面现象。 他从白色内袍里摸出一个与长乐送他的那个黑中透金的小木盒一样材质的盒子。菱形状,四面透有通气小孔,尾端栓着一个红色的小小同心结。 李荣享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那盒子上方栓的红绳,在长乐面前晃了晃,“不用吃的,随身带着也行。”可避一时之害,除根却是难的。 “竟还能这样用?我是不知道的啊,”长乐并未觉出李荣享瞒了她什么,李荣享能陪她站在这里,她开心得好像真回到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今年的桃花真美,比往年的都美。”看了两世桃花,哪一年哪一季,都不如今天这里了。 李荣享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她的身侧,“桃花开过,郡主的生辰快要到了,想着要怎么过了吗?”哪怕长乐已是下过明旨的公主了,李荣享还是念旧地愿意叫她‘郡主’。 长乐也不觉得有什么,管她‘公主’还是‘郡主’,李荣享叫她什么,她都愿意听。 “没想过,我娘会想的,”往年她的生辰都是在富昌侯府过。今年是她的及笄,她要赖给她娘的,也算弥补了前一世她伤了她娘的心那次吧。 上一世时,她的及笄礼她娘本也是要给她大办的,偏她祖母说是从白马寺占了一签回来,说是不易大办,怕生辰八字压伏不住,折损寿数,还不利婚姻。 那时,她竟信了,求着她娘不让大办,只在富昌侯置了一桌小席,旁个外人竟是一个没请的。堂堂郡主的及笄礼,怕是还不如一个六品官庶女的呢,说来真是笑话啊。 寿数什么的她还没想,她就怕影响了她和柳承熙以后的幸福日子,竟还是让柳国公继夫人替她簪的发。 真是傻透了腔。 这一世,肯定不会有这把出戏了。 她祖母挠头的事多着呢,该是没有那心思分出来算计她的及笄礼。 最主要的是她这一世已是公主了,若她祖母还敢用那说法,她不用多说什么,只说她已是公主还有什么是压伏不住的呢,任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她都已想好,要让她的皇后舅母来替她主持全礼,她的身份在这里,凭什么不炫耀张扬,否则,她都对不起她的封号了。 “萧华长公主定会周全,”若是这般,也就不需要他做什么了。 “你会来吗?”长乐斜扬起头,亮亮的目光望向李荣享。他若不来,哪还有什么周全。 李荣享那弧度优美的侧脸,正好笼罩在透过树叶射进来的春日阳光里,真真是玉面生辉,比得满树桃花。 “我去,对你不好,萧华长公主也不会同意的,”李荣享实话实说着很残忍的事实,“礼物,我会送到的。”他早已预备好多年了。 “我要礼物,我也想要你……来!”长乐这一字断的,李荣享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长乐眼尖地看到李荣享耳背后面有一线隐隐的红,慢慢爬上来,心下笑开一朵花。 他是风月坊间的‘玉公子’,长乐却知道,他这把岁数,怕是连风月为何物都不知的。 上一世,长乐见到他的时候,他都多大了,墨染是怎么调笑他来的,长乐都不忍听的。 缓了好一会儿,李荣享才有些僵硬地扭过脖子来,定定地看着长乐。 他们两个明明没见几次,能背着好些人,相约到这桃花林已是奇事,偏偏说起话来,也如相识多年般,他心里一片舒坦,却还是觉得奇情不已。 他记得当年那一面之缘,可那么小的长乐一定已经忘记,既便记得有这一事,也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事里的人啊,何况长乐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听说富昌侯府的教导有方,长乐与她娘的性子不太像,还有…… 李荣享此刻心里想着什么,长乐大半猜到了,但她又能对李荣享说什么呢,说她做过一世的噩梦,梦里那些不堪、梦里那些纠缠,还有梦里李荣享对她的…… 她是不会说的,永远不会说的,她一个人知道就好,就让那真是一场噩梦,已经过去了吧。 她强压下心头的苦涩惊惧,努力地迎着李荣享的目光笑着,施以一礼,“先生为我好师之人,”她看着李荣享皱起好看的眉头,笑得更开心。 李荣享应是也不喜欢这个‘师’字的吧,她也不愿意只认李荣享为‘师’啊,又接着说:“此为次之,汝慕先生则为主,每见先生一次便添一分,先生可喜欢我?” 她未等李荣享回答,她自己抢先回答了,“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不提前世种种,只说今世,若为不喜,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场桃林相会。 李荣享没想到长乐会这么大胆直白,那隐隐还未成形的东西,就被长乐大刺刺地挑了出来,好像就应该这样说出来才对,没什么可隐瞒的,不该隐瞒什么。 说完后,她整个人都娇柔妩媚起来,充满着生的活力,像是扬起一杆招摇的战旗。那旗上只写着四个字:你躲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家女主就是直截了当,有够英气吧,哈哈,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的收藏,我的留言啊,我的小地雷,你们在哪里。 ☆、第40章 情字 有人公开表示要追求你,尤其那个人还是你喜欢的,这是好事吗?这当然是好事,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可李荣享却觉得他自己被这好事砸得有些摸不着自己的心脉了。 在长乐说‘汝慕先生则为主,每见先生一次便添一分,先生可喜欢我?’时,他有那么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简直似做梦一般,仿佛眼前是幻觉,他已经‘死’了。 “先生,先生,”长乐可不管李荣享怎么装死,在执着于两世的感情上,她是直角战士,她戳过去的时候,就没想过回头路,“先生,你不必急着这一时与我说什么,你只要知道长乐喜欢你就是了,以后……” 长乐顿了顿,仰起头,目光含情、柔滴似水,扫过桃花朵朵,粘在李荣享微垂的眼眸上,“以后,我们的路长着。”相伴还不容易吗?喜欢还不容易吗?若爱还不容易吗? 明明有风,有桃花落下,还有山间百物的低鸣,可李荣享仿佛只听到了长乐的呼吸、长乐的心跳。这世间一切都似静止住,再没有旁人。有许久,李荣享都想沉溺在里面,自己骗自己一把。可惜,现实就是现实。 这时,桃林边上传来留夏呼唤的声音,“公主,公主,长公主唤你回去呢,咱们该下山了,公主……” 留夏这丫头越来越可调/教了,自己吩咐让她在桃林外面守着不准她进来,她守得规矩还有分寸,关键的时候还知道该怎么做,等着回去后,自己要好好提一提她了。 外面的呼唤声越来越大,听着也越来越近,长乐她自己是不怕被人看到的,谁知道李荣享怕不怕呢? 她说了那么多,也说过不等着李荣享一时与她说些什么,但李荣享今天要是真一点不与她说,她是绝不会动的,也不会应外面的声。看看谁更急。 可她万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李荣享只双手抱拳,俯身与她行了个大礼,“能得郡主轻睐,是在下之荣幸……” 李荣享话还没有说完,长乐甩袖瞪大眼眸,不爽地大声打断了他,“李荣享,喜欢你不是我的轻睐,我更不要你的荣幸,”谁要她说这些没有用的。 她知道李荣享话里是什么意思,她不要李荣享说出那些她不喜欢的话,那明明也是李荣享自己不喜欢的啊。 “郡主……”李荣享慌了一直从容镇定的神色,伸手去拉要转身跑走的长乐,“我与你……差之太多了。”差的还不是表面上能看到的那么多。若只是那些,他又何苦在乎。 有些事,他终身也不能对任何人多言一字,那些隐密的、阴暗的、见不得光的,有十八层地狱那么遥远。 他怕带累了长乐了。 长乐就着李荣享拉她的那一下,反身踮起脚来,她本来也没想走,她就想看看李荣享不肯说,却肯不肯行动的,结果,她自然心满意足,心底那点不爽,变成了蜜。 转身的那一刻,长乐就着这股子力道,将晶莹透着光亮的粉嫩柔唇,印在了李荣享坚硬的下颌,吻得如雷电相击。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李荣享那双极美又仿佛看透世事苍凉的眼眸,全然睁开,好大好美,好像盛着整条星河。 李荣享拉着长乐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人也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他就见着长乐笑得像是偷到腥吃的可爱小花猫一般开心,他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长乐拍手赞着,“先生笑起来真好看,”李荣享这人很少笑,他也不是肃面的人,他面上的表情通常都是淡淡的,好似有笑、看着柔和,其实皆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长乐与他认识两世,看到他真笑的时候,都是少的。可他一旦笑起来,那真是在他周边的所有,都会失色的。 “郡主喜欢就好,”李荣享说话时,错开了看向长乐的目光,长睫遮起眼中那忽起的羞涩,瞧着竟有些可怜了呢。 长乐背起双手,轻轻弯腰,长发抚过她的面颊,发梢又带起刚刚落地的桃花瓣。人面与桃花,两样都美。她开怀地笑了起来,伴着桃林外面一声紧似一声地催促,转身真的跑远了。桃林中,空余那一串风吹银铃似的笑声。 在长乐转身的那一刻,李荣享垂下的眼睫快速睁开,把长乐那俏丽的背影,全部深吸进眼里,最后化成唇边再次绽开的笑来。 若说她们来时,马车里是安静的,回程时,这马车里竟比来时还安静。 长乐盘着的双腿中间放着一个竹蔑编成的花筐,有脸盆大小,里面装得都是她们要离开时,长乐让留夏带人从桃林边帮她拾落地上的桃花瓣聚成的。 她此时正不厌其烦地玩着捧起桃花瓣、松开桃花瓣的游戏,看它们自然飘落回那竹蔑编的花筐里,嘴角眉梢连带眼里,都是欢愉的笑意,仿佛那堆桃花瓣里能看到李荣享的面容似的。 在她对面坐着的她娘,神色却是怏怏落落的。 长乐不是没注意到她娘萧华长公主从寒寺出来坐到车里时,那微红的眼眶、有些散乱的鬓发和略显松垮的衣衫。 可是,她注意到又能怎么样?她娘那心思,是隐密到连她都不能问之一句的,又何来安慰抚劝呢。 情这个东西,是世间最不分贵贱,也最没处说理的,一旦得了,便是各人的情各人的消受了。 李荣享回到惊鸿馆的柳亭时,已是傍晚。 他刚进得室内,整个人就如失了全身力气般栽倒在软榻上,一口殷红的血从嘴里喷了出来,雪白的缎面褥子立时布满朵朵绽开如红梅的花。 晚他一步进来的墨染见状,大惊失色,顾不得什么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扶住李荣享,“先生,你这是怎么了?一夜一天没见到你,你去哪里了?先生……” 寻问间,他又闻得李荣享身上一股子桃花芳香,顿时又恼又骇道:“先生不知自己的身体吗?怎敢去桃林中……” 第23节 “药,去拿药,”李荣享抬手指着软榻头里摆着的藤制小箱,那里他常备着特制的药。他的身体他还不知道吗?断是不敢离开那药的。 墨染也是知道李荣享常用的药,顺着李荣享指着的位置,手脚极快地拿出药丸,喂到李荣享嘴边,帮他服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去看了场电影,回来晚了,明天修,明天回留言,谢谢花卷儿和11的地雷呢,抱抱,好开心! ☆、第41章 病由 夜及深处,月淡星疏,柳亭暖阁里,四月天中仍点着厚重精美的铜制炭炉,用带有安神清脑之药物熏出的木炭,燃在炉中无声无息,散出淡淡的药炭香来,却很快被铜制炭炉上面熬着的药锅喷出的浓重药味盖过了。 “先生,不是墨染说您,您什么样的身体您自己还不知道吗?偏要逞什么能跑去桃花林里会友?是什么样的友值得您不顾身体这样的会来?便是有那个什么‘乌乾金’可做趋避之用,先生也应知道那管不了您根本之痛啊?先生,您真是越来越任性了,这样不好!” 里间,躺在软榻上的李荣享持续装死中,不发一言,却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左侧太阳穴。 他这是作了什么孽,他本就头疼,又有墨染的碎碎念,这滋味简直酸爽到没法说。 李荣享知道墨染心里不舒服,无论墨染怎么问,李荣享都没告诉他这一天一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那样的话、那样的人,他……他自是珍藏在心底,怎可与人说出。 墨染便觉得李荣享是不‘爱’他了,明明之前什么事都与他说,连那些极隐密的事都与他说,从不避讳他的,说完还听他的分析,他分析不对的时候,还指出他的毛病、教导于他。 现在可好,出去会个不知是什么样的人,伤及平日千珍万贵的身子不说,他问是谁,又不与他来说了,他家主人这么任性,他该怎么办,在线等,特别急! 更酸爽的还在后头,墨染端来一碗熬好滤过的药汁,走到李荣享的榻前,“先生,趁热把药喝了,一会儿凉了,不只是苦了,还会有腥味的。” 墨染还未走近,五感敏觉的李荣享就已经闻到那股子味道了,他皱着眉,把头扭向了里侧。 这是不想喝的节奏。 墨染哪里肯惯李荣享这脾气,他心里还有一股气呢。 墨染说完,李荣享眼都懒得睁,好一会儿才淡淡回道:“不喝药也不打紧的。”总归不是病,喝多少药又有什么用,就如那‘乌乾金’一般,都不治本。 “那怎么能行?”墨染坐到榻前,把药碗放到榻旁的立桌上,毫不留情地把李荣享的脸板正过来,“先生,你吐了那么一大口血,必须吃药补回来。”让你不告诉我,还想躲药吃,遂了你的心愿才怪。 李荣享轻轻叹气,闭着的眼睛缓缓睁看,看了看墨染,墨染鼓着嘴像只气饱的青蛙,也瞪眼睛看他呢。 李荣享无奈,这必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受其父母所托,定要培养他成材的,如今也有十六、七岁了,还是孩子一般,不说对他执父子之礼,还恩将仇报,真是……他都没法说了。 墨染哪管他说不说,见着他正过脸、睁开眼、张开嘴,拿起药碗毫不留情,也不管李荣享何等神色,一股脑给李荣享灌了下去,灌完还不给吃蜜饯糖果。 李荣享想说他也说不出来了,一碗药下去,早已苦得说不出话来。 墨染翘了翘唇,“先生你不说,墨染也猜得到,终归不是会男人就是了,”他家主子身份特殊,他自是清楚,连云王爷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为了会别人去什么桃花林。 这么一推测,他的眼前一亮,“先生,你去偷见的该不会是长乐郡主……噢,不,现在是骄阳公主,” 一定是了,前天晚上骄阳公主那个侍女叫什么夏来的,不是还给他家先生送的东西了吗?似乎还与他家先生说了什么口信,他被他家先生撵到了室外,没太听清楚。 还真被他猜到了,李荣享觉得不只是嘴里苦了,浑身都不自在了,他就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这和他高深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事风格,真是好不相附啊。 好在李荣享现在被药苦得一张俊脸都皱在一起,墨染没发现什么,只自顾自地继续说:“若真是骄阳公主,主子这口血吐得倒也是值得!” “噢?你以为值得?”李荣享好奇墨染心中想法,他还以为墨染会反对呢,墨染是这世间少数了解他到底是何身份又背负何种使命的人,他原该不适合七情六欲这种太过‘美好’的东西的。 “当然值得,骄阳公主姿容绝美,出身高贵,性情看起来醇厚淑慎,实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标配贤妻,”别看墨染年纪,分析起这种事情来,还是有些门道。 这惊鸿馆里,每天都演绎着各种各样惊天动地的‘爱情’,哪一桩单调出来,都够墨染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好一番琢磨的。 “就有一点不好,”墨染转而忧心道:“她娘萧华长公主太凶悍了,做她的儿子勉强凑合,若是女婿,简直是倒了大霉。” 李荣享听到墨染这番论调,忍不住笑了起来,因着笑的动作有些大了,竟涉牵到了肺脏,又是好一顿地咳嗽。 墨染连忙扶起他,又拍后背又是抚前胸,好一会儿李荣享才能缓慢地喘均气息来。 墨染心疼地眼圈微红,“主上真是太过薄情了,明明先生一万个忠心,身子骨也是因为主上才连番受伤落得虚寒之症,那蛊虫早该与先生取了出来……” 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御下,实在是难堪为‘主上’,自家先生同样要控制手下,却从来没有这般残忍过。 “休得胡说!”李荣享抚着胸口,艰难地吁气,却还是厉声打断了墨染为他的抱怨,“主上也是你能议论的,为师如何教你的,你一会儿自去书房罚过。” 怕再惹李荣享生气,墨染不情愿地闭了嘴,罚过就罚过,不就是抄写五百遍《忠君策》吗?哼,看自己抄书时,谁来照顾他。 知道墨染心中不服,李荣享耐心说道:“祸从口出,你永远记住做咱们这种暗事的人,绝不能说主上一个不字,否则,心里有了怨,做事难免带怨,早早晚晚,会栽进去的。”他在这方面是吃过亏的,他不想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重蹈他的覆辙。 “是,先生,是墨染错了,”墨染主动承认错误的态度,李荣享还是欣慰的,但随后他就听到墨染说:“先生要早早娶了骄阳公主才是,便不必再受这盅虫噬啃之罪了,还有啊,免得再拖下去,人家青春妙龄,身后追求者众多,被人抢了先就不好了,而先生您的岁数都好做人家的爹了,先生,您是长人家一轮还是一倍来的?” 气得李荣享,又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几乎立刻决定要罚墨染抄一千遍《忠君策》和一千遍《敬师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是亲妈呢,宠文啊宠文,谢谢小火龙天天的地雷一枚,今天晚上抱着睡了。 ☆、第42章 抢人 接下来的好几天,长乐都留在了长公主府上。富昌侯府来人接她,都被她遣留夏打发了回去。 她娘自桃花寒寺回来后,情绪一直不高,怏怏不快的,连叫那帮子男/宠来侍候,都没有什么心情了。长乐做为孝顺的好女儿,自然要留在她娘身边,好好开解。 她已经不是前一世那傻傻懵懂、任人哄骗的傻丫头,她也经历了许多世事,便是不能完全理解她娘此时的心情,大约也是明白了几分的。 哎,但凡女子,若情之不顺,这一生,鲜少有几个能过得快活了,她娘是两世都栽在这上面了,她前一世亦如此,这一世,呵呵,她对天发誓,她若不幸福,必天翻地覆。 “娘,那日桃花真美,我看那山里美的地方多着呢,便是这桃花谢了,还有别的花可看,便是没有花看了,那一草一木又何偿不是美景,”长乐手指灵活纤巧地摆弄着一套宫造雕百合花缠枝汝色茶具,沏着今年新贡上来的上等香茶,这一壶茶水沏出来,满室皆溢茶香。 偎卧在金粉色仰枕上的萧华长公主半睁半闭着眼眸,神色倦倦的,闻着女儿沏的茶香,听着女儿轻声软语,却不接言。 “实不必为了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这等事伤愁,娘若喜欢,以后女儿常陪娘去山里看景就是了,女儿也喜欢呢,娘,女儿还没问你,那座庙里供的是什么佛?” “弥勒,”萧华长公主应得没精打采的,这就是她女儿在她身边烦着也是她女儿问的,换个旁人,她早发雷霆之怒了,一脚踹出去了。 “未来佛啊,”长乐淡淡地叹气,“也是极好的,女儿常去的庙里都是供释迦佛的,想来这前世来生的,都不如现在好呢。”妄谈佛事已是不好,她自己是得过济的,并不是对佛不敬,只是不想母亲圈这里出不来,影示罢了。 说话间,一杯香茶已沏好,长乐双手捧着精致小巧的茶碗,递到萧华长公主面前,“娘,尝尝我的茶艺可有见涨?” 萧华长公主接过茶碗,饮了一小口,点头道:“我女儿亲手沏的还能不好?” 萧华长公主赞完,慈爱的目光在长乐的俏脸上打转,“日后,谁若能娶了我的女儿,我定着人去看看他家祖坟是不是冒了青烟,那家伙得是多有福气。”要是敢对她女儿不好,哼哼,必活阉了他(李荣享莫明打了一个冷颤,墨染又趁此端来一碗苦药)。 “哈哈,”长乐被她娘这打趣般地‘赞’,说得开心地笑起来,嗯嗯,等她成亲的时候,她一定要问清楚李荣享家的祖坟在哪里,让她娘着人去看看的。 许是被长乐这爽朗的笑声激到,萧华长公主把喝干净的茶杯扔在软榻上,一扫之前的怏怏不快,‘噌’地从软榻上起身,站起到榻前铺着的厚厚白色狐裘皮上,完全抛弃摆了几天的怨妇脸,又恢复成霸道厉害说一不二的模样。 “我儿说得对,凭着本宫的身份,凭什么要修来世,本宫今世就要痛快,谁又能拦得住本宫,” 萧华长公主一拍榻前的立桌,连着‘本宫’两字都不用了,直接吼道:“老娘这就带人上山,抢也要把他抢回来,拜什么佛、修什么性,老娘这辈子就知道修一个性,拜也得给老娘拜欢喜佛。”她才不要再等下去,已经蹉跎了这些年,空等到七老八十的,还有什么意思。 萧华长公主吼完,连着长乐还没反应,她已经一道风似地走出卧室大门了,等着长乐明白过来,屋里只余茶香,不见人影了。 这……这可叫怎么好?她刚刚只是想影射一下,让她娘想个周全法子,定能解决得了,她可万没想叫她娘真去山中寺里绑个和尚回来啊。 哎哎,她娘怎么能这样呢?这真是……能动手的时候绝不动口,这雷厉风行地简直叫人想去撞墙啊。 长乐这正气闷,留夏又来通禀,说是富昌侯府又派人来接了,这次竟是她的好二婶小田氏。 长乐拧眉一算,心中冷笑道这定是侯府中出事了,前两天还只是派府里有头脸的嬷嬷婆子来接她,她没应,中间空了两天,侯府再没人过来。 今天是什么春风把侯府的一位女主子催来接她呢?她这面子啊,最近真是越来越有,可惜,她也不是谁都愿意给的,‘啪啪’打脸的事,前世竟是别人做与她了,这一世她总要还些回去。 “你去与二夫人说,本宫心体有恙,暂见不得风,需要静养,也不易见人,等着本宫身体好些了,自会回府,还有,让她帮忙传话老夫人莫要担心本宫,本宫这里有御医侍候,过几日自会无事了。” 留夏眼都不敢抬地应了声‘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内室。 也不知是怎么了,哪怕她家主子面色是温和的,对她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丫头也算宽待,她对现在的主子也是仍是又敬又怕的,与之前那种不太把主子当回事的心态判若两世一般。 这天啊,真是说变就变,她却连什么时候变的,又如何变成现在这般,都及不得缕顺清楚。 她想,像她这样的,绝非她一个人。至少也得有一个富昌侯在里面。想想二夫人那张急得火上房似的脸色,她就忍不住开心起来,连着往堂屋里走的脚步,都生起风来。 留夏走后,长乐招来了公主府大管家张行,她自己没有什么人手可用,但她娘这里有啊,她娘的就是她的,她怎好浪费。 长乐与张行说明了心中的疑惑后,张行立刻了悟,“小公主请放心,老奴这就着人去查,晚上定有消息,必能让小公主满意。” 看看,这就是杰出人才的范儿,长乐很放心,“那就麻烦张伯了。”不管张行如何地谦卑自称,长乐也还是坚持地叫他‘张伯’。 张行心中感动,小主子长大了,心性越发成熟坚强,他为公主高兴,公主这些年的苦,总是没有白遭受的。 一想到公主,张行就难免想到刚刚他瞧见自家公主列齐人马出门打群架的样子,他上前去问,自家公主根本没空理他,只说叫他把‘菩提院’快速收拾出来,便匆匆出门。 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或许,他家小主子可得一问,他也好心里有个准备才是。 “小公主,不知……公主殿下她……她这时带齐人马出门,是为何事……,您知道吗?”张行问的断断续续,实是不太好开口,他是做奴才的,怎好指摘主子的行踪呢。 长乐很囧,她要如何说才是?说她许是落日之前,就要多个后爹出来了? 但她并不后悔之前刺激她娘而说的那番话,她娘那样的女子,当得这一世‘快快活活’才是。 她只可怜她自己做不出她娘那般豪气干云,冲去惊鸿馆,把李荣享抢回公主府的惊世举动来。 哎,那么问题来了,若她真去抢,李荣享会不会顺了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万恶的周一,想一想,就觉得心好酸,哎哎,我们五个月没开资了……,这悲催的处境。 ☆、第43章 流言 萧华长公主这一去,第二天早上还没有回来,长乐一夜没睡踏实,担心得不行。 还是孙嬷嬷人老心定、见事颇多,劝慰了她几句,说她娘定会无事,莫要担心,说不得要耽搁几天才能回来。 抢人也不是那么好抢的,何况还是那位。 自家主子自己知道,这天下的男人,除了那位,对着谁都敢如风似火,独有那位,真真是冤家,哎,怕是要好一阵磨的。 孙嬷嬷劝慰着长乐时,忍不住几番叹气,她是自小侍候在萧华长公主身边,与萧华长公主的情份形同母女一般,萧华长公主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清楚。 世宗晚年那场持续十年之久的纷争带来的巨大祸端,是绝不会因为世宗离世入了泰陵,就随之消失的。 持续至现在瞧来,无论是萧华长公主还是当今圣上赢帝江昭乾,看起来是胜利者,其实呢,哎,甘苦自知。 别说牺牲在这场政变里的世宗元后,只说赢帝江照乾至今子嗣不封,惟二的两个皇子眼瞧着身体都不健壮,而萧华长公主的爱人因着家族的关系,也被扔了进去,直接影响到萧华长公主现今的生活混乱成全国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孙嬷嬷实在是替自己一手带大的公主心痛,她家公主那小时候是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比着小公主还要柔顺,谁能想到长大后,日子会是过成如今这个样子。 长乐令张行着人打听的事,晚上确实传来消息,只是长乐那时正担心萧华长公主,没有那份心情去听,就拖到了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由孙嬷嬷陪着,一起听张行说话。 “外面也不知怎么起的传言,富昌侯府着实又大火了一把,”张行在说到‘富昌侯府’时,眼角余光偷瞄了长乐一样,见长乐并无不喜,才接着说的,“皆说这满上京城的春光,都在富昌侯府了,一府的老少都是能人,府里二爷新添个由外室转正的妾不说,妾带的女儿竟还有些本事勾搭上了柳国公府的柳二公子,听着住在这妾原先外宅的那几个旧邻说,似乎半年前这家小姐就与柳二公子在一起偎偎蹭蹭了,那位转正成妾的外室还说她家女儿是有大志向的,以后是要做国公夫人的,连着郡主、公主都是比不得的……” 第24节 张行话还没说完,孙嬷嬷一边已经冷笑道:“不要脸的下贱坯子,还敢与郡主、公主来比,便是这话,也够杀她一百回的了。” 长乐那天哭啼着回来找娘,他们又不眼瞎,是以长乐的事,公主府里如孙嬷嬷和张行这种萧华长公主极倚重的老人,都是知道的。 萧华长公主处置这事的手段就是给长乐的身份又拔上一层,因着萧华长公主在情路不顺,吃过苦楚,她不喜插手女儿的感情,她能做到的就是给女儿添上无限的坚实后盾,让女儿有得底气想把这事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所以,萧华长公主明知道这件事,也没有把这事发难至柳国公府和富昌侯府,而是发难到了朝堂上。 至于柳承熙这位与长乐有婚约的柳国公府嫡二公子如何发落,那就看长乐的。若是长乐发落不明白,怕是萧华长公主最后才会辣手伸出,那就不是风平浪静,不见点血、不出条人命就能过去的了。 便是如今萧华长公主和长乐都没有兴师问罪,富昌侯府不是一样要把裁春的命先送过来吗? ——处于高位,权利在手,那自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怎么做都是对的了。 长乐心里想的却是这流言也来得太过诡异些吧,传得又是那么快,真真实实虚虚假假的竟都有,让听到的人仿佛亲眼看到现场大戏似的,这才几天的时间,她没有说出去,她不信柳国公府和富昌侯府会傻到自己把自己的丑事张扬得全天下都知道的,那……究竟是谁传出去的呢? 总不会是秦氏母女吧,她们见得自己公主之位定了,秦珊与柳承熙没了希望,这才转而用了这么一招? 若真是如此,那柳国公府必然不会轻饶了秦氏母女才对,这简直是把柳承熙的名声摁在泥里又踩了三脚,这叫柳承熙以后怎么在上京城里混,更别说柳国公继夫人大田氏心中那不可昭人而之的阴私隐秘…… ——有这流言传出,柳承熙以后别说想干掉他异母大哥,袭了国公府,便是想靠荫封、捐个小官都难了,前途基本算是毁了。 随着张行又说了许多,基本都是什么富昌侯府二爷好色成性,不但婚前就有庶长子,婚后外室又层出不穷,又放纵个外室生的私生女去勾搭国公府的公子种种。 还说富昌侯若不是尚了萧华长公主,有国法压制着,指不定也会干出什么混帐事来,那富昌侯府就不定多热闹了呢,如此看来,萧华长公主竟还做了一件好事,替天下众女人先收了一个渣男,你没看近些年来萧华长公主都没有招富昌侯去公主府吗?想来也是富昌侯做出什么恶心事令公主厌了,连着公主找男宠可能都是被富昌侯的不成器气出来的呢。 还有说柳国公府二公子行为不检点,在自家宅院里就好摸小丫头,通房一排溜,只是柳国公夫人有手段全摁了下去种种,还闹出过人命…… 怪不得昨日小田氏竟能亲自来公主府接她,有着这些流言传出,此时的富昌侯府,怕是已经热闹得乌烟瘴气了。 长乐越听越觉得这些流言都是对自己有利的,无论扯着富昌侯府还是扯着柳国公府,竟没有一句是带累出她自己的,最多也就是同情地说她两句还没出嫁,男方就扯出这丑闻,实是性子软,不像她娘等等。 所以,这流言定不会是秦氏母女放出来的,她娘向来都是玩明招,这种暗技最是不屑了,且这几天都琢磨着怎么上山抢人,可没空理她呢,那……还能有谁呢? 这时,深藏功与名的某人,正在莲亭内阁里,信手捏着一匹水蓝色的冰纱绵缎料子,嫌弃地撇嘴,扔到了一边去,“就这点货色?” 一旁陪着他看的惊鸿馆大管事,不由得心头一颤,连忙说道:“回馆主,这都是今年各方送上来最好的料子了,不是小的多说,便是宫里的,都未及咱们眼前这几匹的。” 就只说他家馆主手上刚扔的那匹,那是多少织女只在子夜正午时开抒机,只织子时与午时这两个时辰,用着鲛绡和夜明珠的粉沫配在里面织就的,冬暖夏凉,白天润而无光,夜间亮而不闪。 还有,这室内摆着的各色十几匹布料,无论单挑出去哪匹,那都是价值千金,穿在身上,便是不俊不美,也能生生地衬出几分风采来的。 可瞧着他家主子的意思,竟是……不太过关的。 “有没有更好的?”李荣享眼皮都不撩一下,这些布匹旁人穿了,却也不能说是不好,但若他想送……便觉得送不太出手了,看着哪里都觉得有些缺欠。 老管事一阵阵地头疼了好一会儿,终眼前一亮,他忽想起箱子底压的那匹,那是单用檀木盒子装送过来的,送它过来的暗人曾说这匹可称为丝绸中的王后了。 等着老管事带着两名手脂极细的侍女,在李荣享面前展开这匹传说中的‘丝绸中的王后’时,他的神色一霁,仰在榻上的身体缓缓站起,走近到这匹布前,如玉的指尖轻轻扫过料子表面,仿如触到了心上人滑如凝脂的肌肤一般,指尖从头扫到尾时,竟好似已带出了肌肤的温度来了。 饶是李荣享定力十足,心湖也难免泛开片片涟漪,渐显沉醉之容,一旁的老管事眼尖看到,连忙趁此说道:“他们叫这匹料子为‘佼人锦’,小的觉得当真是料如其名啊。” 佼人锦,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实是极配极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早些,不能总熬夜啊,我白天总是困困的,哈哈,今天可以早点睡了,众亲晚安,挨个抱抱,我需要你们的支持啊,宝贝们! ☆、第44章 慢慢 收到李荣享送来的礼物是长乐料想中的事,收不到那才是怪事呢,她没想到的是李荣享竟送她这么一匹光华皎洁、色泽绝佳的丝缎来,这是……这是打算让她做身新衣服,在及笄礼时穿的吗? 孙嬷嬷是历经两朝的宫中老人,侍候过世宗元后孝贤皇后,后又跟着萧华长公主,自认也算是有一双见过世间众多好物的眼睛,见着这从檀木盒内盛出的如流云似日岫的料子时,也忍不住咂咂赞叹,“这料子真是精美绝伦,小公主,是您很好的朋友送来的吧?”相对于这料子有多么绝品,孙嬷嬷其实更关心的是后面的事。 依着孙嬷嬷考虑,便是极好的朋友,也不可能送长乐这么华美珍贵的料子,这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而长乐结交的那些闺中蜜友,情份怕是达不到,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达到了,怕是也甩不出这么大的手笔。 说句最现实的,这料子……都不知道当今圣上的库里,有没有呢? 孙嬷嬷何其警觉又何其用心,她是把萧华长公主当自己亲生女儿瞧着的,自是把长乐也当眼珠子,凭着她几十年的阅历,她觉得这是有谁,对她家小公主用心思了? 这还得了! 能送出这么好的东西的人,不知是何方神圣,但不管是何方神圣,多大的胆子不经明路,就敢打她家小公主的主意,当她家公主不喘气吗?她家公主是信佛却不吃素。 长乐怎能听不出孙嬷嬷话里的意思来,她娇羞地低下头去,双颊飞出一抹绯红来,她不觉得李荣享是见不得人的,自不会刻意隐瞒,但她也不会刻意说出来,只假装听不懂地说:“嗯,是极好极好的。”却也没尽说。 急得孙嬷嬷差一点儿没沉住气,正这时,张行身边跟着的小徒弟匆匆跑了进来,“回小公主殿下,我师父让我说……让我告知您……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这小太监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叫豆子,跟在张行身边却有几年,办事还好,只是说话不太伶俐,却也有一个讨人喜欢的可爱劲,让人瞧见便想乐了。 长乐一听她娘回来了,也顾不得什么,只吩咐留夏把李荣享送来的那匹料子妥当收好,她则一溜烟似地往门外跑去了。 等着长乐跑到藏艳阁正堂大门时,便见到正堂前的四方大院里,她娘一脸喜气洋洋地站在一顶极小的两人抬粗布素轿前,正大声嚷着,“还不出来?还等着我把你抱出来啊?” 她是个性急如火的,本最讨厌温吞之人,偏偏中了这人的魔咒,偏偏这人又是世间少有的温吞。 真是10086头草泥马奔驰而过,这叫什么命啊。 轿子里仍是没有什么声响,长乐却听得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从正堂大门下了一溜台阶,走到她娘身边,挽着她娘的手臂,说道:“不如,直接抬去菩提院吧,张伯已经收拾得极妥当了。” 经过了前世她娘离世之事,她是知道轿子里坐着的那人心里是有她娘的,只是不知如何原因生前竟从未相见,这一世被她娘硬从庙里抬了出来,怕是心底也别扭着吧。 萧华长公主略思忖一下,觉得她女儿的主意极好,冲着陪站身边的张行使了一个眼色,张行会意,立刻指挥起轿夫,抬着这顶小轿,绕过藏艳阁,向整座公主府最西面的菩提院而去。 “乐儿,他……”萧华长公主总觉得应该和女儿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更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对。 对着她亲娘,长乐何等善解人意,连忙笑着摆手道:“只要娘开心就好,女儿理解,女儿都是支持你的。”万望以后自己娘亲记着自己这份乖巧开明,也别太难为了李荣享才是。 萧华长公主哪里知道女儿揣着什么小心思,听到女儿如此表白,心下一片疏朗,拉住女儿的手,眼里全是温柔。 长乐最是乖觉,识趣地把手从萧华长公主的手中抽出来,轻轻推她娘一把说:“娘也去看看吧,女儿觉得菩提院那边的情形,张伯自己怕是周全不得的。” 别的事情张行的道行或许没问题,今天这事,没有萧华长公主亲自陪同到底,定会有点麻烦。 那人被萧华长公主生生抢来心里就算有七分乐意,总有三分不甘愿吧。 萧华长公主颇觉女儿提醒得有道理,匆匆吩咐了孙嬷嬷几句,便往菩提院去了。 萧华长公主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里,长乐抬头望天,午后的春日暖阳照在身上,异常的舒服。 收了心上人送的礼物,自己亲娘又虎虎生威地给自己掳个‘后爹’回来,昨天又听到生死对头挨个倒霉,这感觉不要太通透了。 “留夏,吩咐下去,本公主要去锦绣阁瞧瞧首饰,” 再没有比今天更适合逛街的日子了,收了新料子,就要添点新首饰才对。 绵绣阁是全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每旬时兴流行的样子,都是从他家传出去的,为上京城名门闺秀、豪门贵妇的最爱。 留夏还没应声,孙嬷嬷却先不动声色地说道:“小公主要看首饰何用自己跑一趟,他家是巴不得给咱们送到公主府上的。” 长乐听出孙嬷嬷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孙嬷嬷是关心自己,怕自己被骗了,旁敲侧击地想从自己嘴里知道些什么。 孙嬷嬷是自己娘亲的心腹,若是从自己这里知道了,转而定会告诉给自己娘亲的。这样,其实到也不错,总比自己说出口要好些,她也不想一直瞒着她娘亲的,她和李荣享的事,最先过的总要是她娘那关。 只是现下就全盘传过去,还是有些早的。依着她娘那性子,嗯,还是慢慢渗透吧。 长乐假装听不懂,笑得甜甜地说:“送上府来,哪有自己去看有意思,嬷嬷放心,我逛一小会儿就回来的。” 长乐要想出去,孙嬷嬷哪里拦得住,只得叫长乐多带几名侍卫同去,像只护着雏鸡的老母鸡一样,生怕她家小公主岁数小、性子柔,被人欺负了。 出了公主府的大门,长乐乘着的马车缓缓往绵绣阁所处的西市而去。 独自坐在马车里的长乐,微沉着绝色倾城的容颜,一点儿没有了刚才在公主府与孙嬷嬷及她娘说话时的活泼乖巧。 许是今世重生的后遗症,没有人的时候,她一般都是这样面无表情,瞧着有些僵硬的,人前人后,判若两人。 刚才的那个路口处,她把留夏从马车上放了下去,那个路口直通李荣享的惊鸿馆。 锦绣阁纵算是上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也绝不会有她想要的那一套的,李荣享送她的那匹料子,摘了天上的月亮来配,在她心里也是配不得上的。 她,她摸了那料子,心里痒痒的。忽然就……就很想很想……李荣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睡觉去了,谢谢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感谢你们的留言收藏还有小地雷。 ☆、第45章 冤不 做为上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锦绣阁的布局不但处处充满着奢华精巧,还极尽所能地为顾客着想。 因来此逛玩买物的客人,大多都是女客。 为避免生嫌是非,锦绣阁的服务人员也以女性居多,还都是那种面容看着和善温暖、长相却只是中等的妇人和少数及笄前的少女。 这样的服务群体,会为女客们带来良好的享受,也会让女客的家人们放心。 绵绣阁的老板连服务人员都想得这么周到体贴,自不会遗忘了在绵绣阁装修与布局设置上,对重要金主的**保护,所以绵绣阁的后院全都是竹木制作的一间间装修高雅的小室,中间布有隔距,可以确定竹间里的人说话,彼此挨着的间室是听不到的。 长乐正摆弄着她随意从精品首饰堆里拿来的两套翡翠头面,玲珑的翠玉在她白析如凝脂的手指尖翻滚,交相辉映,面上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直到竹室门被拉开,一道暗红色的身影走了进来,长乐手中拿着那根翠玉宝钗立刻掉落到竹桌上铺着的厚厚长长的白色毛毯上,她哪里还有管顾那什么钗的死活,‘扑’地站起来,秒间变脸,什么心不在焉、面无表情、怏怏不快,全都消失,笑得太阳花似的俏脸,满是朝阳。 “你来了,”长乐小燕子似地迎了过去,伸手去拉李荣享的衣袖,李荣享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他不喜与人过从甚密,墨染是随身侍候他的,又是他养大的,他仍不习惯近身接触。 想到那伸手之人是长乐,李荣享的手抬起又顿住,这一个闪神,便没有躲过长乐的手快。 长乐一把拉住李荣享暗红色宽大袍服的垂袖,抿唇笑问道:“先生可知我娘是谁?” 李荣享无奈苦笑,这上京城里,不,这举大印国谁不知道长乐的娘是萧华长公主,却也没猜到长乐为什么要问这个,只顺着她问的回答了。 “自是萧华长公主,”李荣享任由长乐拉住袍袖,侧行了半步,与长乐离得更近些了。 长乐很满意李荣享这半步,离得近了就是好,李荣享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盈盈扑入鼻息,头脑里多少直缀的灰败情绪,都在闻到这股子香味时,悄然消失,只余绮丽。 “你可听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长乐眨着一双秋水横波的大眼睛,抬着尖俏的下巴,仰头看李荣享,那可爱的神情小鹿似的,竟还有一点点的挑衅。 李荣享勾唇展颜,“郡主可没有长公主……那样豪气。” 他本想说霸道匪气来的,后一想用这词来形容未来……不太好。 长乐几乎要笑得花枝乱颤了,拉着李荣享袖子的手却是仍没有松开,笑到最后才说:“我娘今儿抢了个和尚入府。”确切说是带发修行的。 她前世见过那男人,那男人一身素棉僧服,却是留着一头长发的。她母亲下葬前,那男人说过一句,“未断青丝,不了红尘。”随着她母亲下葬,那男人自己拿剪子,剪了一把头发,陪葬了。 不等李荣享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拉着李荣享的袖子为攀力,踮起脚来,玉面粉妆几乎要贴到李荣享的脸上,吐气如兰,极轻却又极坚毅地说道:“这等事,我也做得出。”她抢起人来也是不要命的——躲什么躲,下意识的也不行。 李荣享面颊红透,连着颈项都漫出红来,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谁这么‘调戏’过呢,要命的不只是长乐说出的话,还有那吞吐来的气息,痒痒地骚在脖颈的敏感之处,他连额上都见了薄汗出来。 李荣享的反应大大出乎长乐的所料,她以前虽是知道李荣享处于风月却不恋风月,是个极内敛极保守的人,与男女之事不太理会,前世她还曾听墨染说李荣享四十岁还没有女人,可能是哪处有病,她并不太信,以为是墨染开李荣享的玩笑,如今瞧来,且有几分真的。 这‘真的’自是指没女人,至于病吗?总要她验验才知,便是有,见了她,也能治得好。 前世,她已经到衰末期,自理都困难了,哪还能想那些,李荣享对她体贴入微地照顾,她终究是自惭形秽,对不住李荣享,空负那一片深情了。 第25节 还好,还好有这一世……还好! 好一会儿,竹室内安静得似乎只有空气流动的声音,就在长乐打算松了李荣享的衣袖,暂时放过李荣享时,她听到李荣享柔声道:“在下等着了。”抢,用到这里竟是这样的温柔美好啊。 长乐的手一顿,哪还肯松袖子,傻愣愣地看着李荣享,仿佛刚刚那胆大要抢人的姑娘,已不是她了。 这世间最好的情感,不过是你喜欢上我的时候,我也正喜欢你,而你我都有惊艳的时光。 “上京城里,关于我的……那些流言,先生,可听到?” 两个人坐下来的时候,长乐还没有松开李荣享的袖子,反而颇感兴趣地揉搓起来玩。 “关于郡主的?我怎么听到的都是关于富昌侯府和柳国公府的呢?”上京城里谁敢传不利于长乐的流言,斩立决。 “是啊,好奇怪,明明我是富昌侯府的嫡小姐,明明柳国公府的二公子与我有婚约,”长乐说到婚约时,觉得李荣享的身子明显一僵,刚刚好好的脸色沉得东海南海似的,却仍是好看得紧。 长乐当没注意到,继续说:“传得都是他们的流言,却半点没沾染到我,先生不觉得奇怪吗?”又补充说道:“不过,到有个好处,不用我费什么口舌了,我与柳承熙的婚约轻松可解,”她还能落个被众人同情的好名声。 “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荣享没被长乐扯袖子的手,拿起竹桌上的一块翠玉翘头说:“郡主都要抢人了,总要替人考虑考虑,怎么还能有什么婚约,这被抢的人已是冤,还不让人名正言顺吗?” “先生觉得被我抢,冤?”长乐不愿意了,却也有些猜出流言从何而起了,心头难言的感动。 “我总觉得,”李荣享扔了手里的翠玉翘头,觉得不好,赶明给长乐寻个好的。 长乐急问:“先生觉得什么?” “我总觉得,该是我抢你才对的。” 他这样的身份,若得长乐,除了抢,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不成?上天却如些垂怜,先让他被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蜜蜜的宠着,然后进入剧情,再进一步地宠,进一步地进剧情,好吧,我自己都绕糊途了,宠,就是宠。 李荣享的名言:女人就得宠,越宠越有种! ☆、第46章 荷包 相对于长公主府的春光弥漫,富昌侯府上空则是乌云密布。 连续不断的流言,如风吹野火烧枯草般地大势而起,无论富昌侯及太夫人想了何种方法,根本灭不下去。 近两天尤其严重,甚至有御使已经摸到苗头,今天早朝递奏本参富昌侯杨宁治治家不严、嫡庶紊乱、慢待皇家等罪过,听得杨宁治一头的冷汗,心肝胆颤。 赢帝江昭乾大怒,他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当初富昌侯杨宁治与他上本,说他外甥女与柳国公家的二公子柳承熙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问过他姐姐也没有什么意见,柳国公家底厚、门风一直不错,人口简单,柳国公本人又是忠君爱国之典范,长年镇守关外,武勇出谋,想着虎父无犬子,柳国公的儿子总应是不错的,他便觉得这桩婚事不错,下旨赐婚了。 谁知道就赐出这么一个玩意来啊…… 赢帝当朝斥责了富昌侯,因柳国公不在朝中,他不好因儿女之事下旨去菩提关斥责守关将帅,只能着旨栖凤宫,令皇后娘娘宣富昌侯太夫人和柳国公夫人入宫,当众斥责。 他外甥女这事要是不处理利索了,他外甥女的脸面、他皇姐的脸面、还有这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这儿女婚事在老百姓家庭,出现妹妹爬姐夫床的婚前丑闻都已经够得难听,何况还是外室庶堂妹勾引侯府嫡堂姐的男人,更不说这嫡堂姐还不是普通的侯府嫡堂姐,还是出生就被下过明旨姓皇家姓、封为皇室郡主、现在又升成皇室公主、代表着皇家脸面的。 这事就不是一般百姓家吵吵打打、开个宗祠就能解决的了。 下了早朝回府后,富昌侯杨宁治头大如斗地坐在太师椅里久久不能动。 他不愿意去后堂,他家后堂吵得比朝堂还凶。 那几个女人都已撕破脸了,要不是他老娘还有些威力压伏得住,那就要玩命了。 什么真爱、什么兄弟媳妇、还有什么未来亲家母,吵闹起来都是狰狞的嘴脸,他没法面对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心好累。可这么白坐着也于事无补,皇上已经给他放了大假,厉声训他,“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这一套训下来,把他一辈子都快否了。 他家的事要是解决不好,以后别说早朝,他就可以永远在府里潮着了。 他不能这样,他才三十几,正是最好的时候,哪怕之前的仕途也未必多好,但现在眼瞧着彻底断了,后半辈子潮着,他哪里甘心,后院的女人是指不上了,他自己娶的女人更指不上,长乐又见不到。 几天前,他娘派出她弟妹去公主府接长乐,连面都没见到,就被长乐身边的侍女,叫什么留夏的给打发了回来,说什么长乐也听到流言,哀伤之极,每天以泪洗面,几欲昏厥,已然生病了,见不得人。 这话是真是假,谁也验证不了,但从长乐以往的性情来说,也未必是假的。 听自己娘说上一次长乐在外宅抓包了柳承熙和珊儿的事并未与长公主说,那次他在早朝上见得他那彪悍的老婆发威时确实也只字未提…… 依他觉得,应该是他那彪悍的老婆把长乐扣下了。 哎,得知真假又能怎么样,长乐既然听到流言,他那个彪悍的老婆还能听不到? 就算长乐还相信柳承熙对她是真情、做的事是一时糊涂,出来替他们说句话,那也得要他那个彪悍的老婆信啊。 他老婆才不会放长乐出来替他们说话,她老婆那性子搞不好一会儿就能带着侍卫杀上来,灭他满府满门的。 坐以待毙是绝对不行的,他得找个人商量商量。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终于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冲着屋外候着的下人喊道:“备轿,本侯要去一趟宁济侯府。” 这个时候,也只能去宁济侯府试试运气了。 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大印国的女人也是讲究重视四德的。 长乐是生在富昌侯府、长在富昌侯府的,太夫人自不会遗漏了在这四个方面教导长乐,以耽误长乐在别的方面的发展,经历两世下来,长乐那妇工还真是可圈可点,比不上绣娘,比她娘,那是强一百倍还转一圈的。 “公主亲手画的花样子,比着外面那些不知好看多少,”忍冬摆着彩线,赞着长乐。 另一边帮着长乐裁料子的留夏也跟着附合,“可不,公主瞧瞧,您剪的这个荷包样式真是新颖,奴婢以前都没见过。” 两个丫鬟的捧赞,长乐没有接话,她剪的这个样式确实挺新的,至少提前十年,还是她前世看过的呢。她只觉得这个枫叶形状的荷包挺配大叔先生的气质的。 大叔先生总是喜欢穿暗红色的衣服,这荷包的底料就不好配这个红色的,可长乐偏偏就选了这个颜色,枫叶状的荷包,怎么好配以别的颜色呢。她相信大叔的颜,无论穿什么带什么,都是风采卓绝的。 荷包上的图案,她是精心选画出来的,松竹缠枝,中间绣了一只展翅飞起的凤。 凤形小巧却精致绝伦,连羽毛眼角都是清晰可见的。只用金线勾勒出形就好,缎子打底的颜色正是凤的颜色,再配以同色系却不同色的线,绣出层次感来,凤就更可活灵活现了。 惟一一点遗憾,哎,长乐忍不住叹息道:“这料子摸着总觉得单薄些。”已是宫中送来的珍品,却还是不如李荣享送她的那匹。 “哪里单薄,”留夏连忙开解道:“公主的女红绣上去,这荷包千金也是买不到的。” 从裁料子开始,长乐就没住嘴地说这料子配不上要送的人,留夏和忍冬却都觉得长乐是有点小题大做了。这样精巧的荷包,何等贵人都配得上了,何况……只是那人。 无论是留夏还是忍冬,都觉得自己主子猪油蒙了心,放着好好的各府贵公子、世子不喜欢,要去喜欢那个地界的男人,还是个老男人。 她们私心觉得那老男人除了长得还行,就没有什么地方能配得上她家主子的,至于云王爷他们赞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什么的,那能当饭吃吗?偏偏她家主子好当一回事,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主仆三人正忙叨着时,张行遣他的小徒弟豆子来告诉长乐,说是宫里皇后娘娘传来凤旨,宣长乐进宫。 长乐绷着绣线的手停了下来,皇后娘娘这时宣她入宫,她不用猜也知道定是与这遍布上京城的流言有关,今天早朝,赢帝斥责富昌侯府的事,有她娘的好眼线,她自然已经知道,这时宣她入宫,她惟一需要准备的就是…… “留夏,把本宫常用的帕子上抹些前些日子荟儿姐姐送来的桂花油,近来啊,本宫就爱闻这个味。” 闻桂花油的味?留夏不明所以,本能地服从主子的话,快速起身去办了,心里却还想呢,那桂花油可有什么好闻的味,那东西抹帕子上,不小心碰了眼睛口鼻,可是有刺激的啊。 “忍冬,给本宫找身素淡点的衣服,还有……”长乐对着铜镜左瞧右看,可能是有爱情滋味,她这脸色看着也真是太好了,与她最近要装‘怨妇’的整体风格不附啊,怕是要敷些调弄好的麦粉和珠粉才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众亲平安夜平平安安、好事成双!都来收藏评论我的文吧,哈哈…… ☆、第47章 解除 栖凤宫里,庄皇后瞧着长乐一脸苍白灰暗的神情,不由得心头一颤,这孩子前几日来给她请安时还很活泼灵动,不过多久就从白嫩水灵的仙桃子变成抽巴巴的蔫苦瓜。 今天早朝过后,圣旨已经下到她的栖凤宫了,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理论上讲,这世间所有活着的女人就没有哪个是她不能说的。 皇上着旨让她训斥富昌侯府太夫人和柳国公府继夫人(如小田氏和秦氏母女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连被皇后训斥的身份都没有)两位诰命,也算是她的本职工作。 为了不只是做好本职工作,而是升华本职工作,在皇上老板面前博得绩优,这不庄皇后才宣来长乐,想看看长乐是什么态度,试试长乐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如何。 做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怎么说长乐也是富昌侯太夫人养大的,她这把富昌侯太夫人骂一顿,若是长乐不愿意,她可图个什么,这骂人训人,说什么话怎么责,也是讲技巧的。 “你这孩子,多大个事,都由你母亲、你舅舅和本宫为你做主,怎么好折腾成这般模样,叫我们瞧见多心疼,”自从上次长乐暗中帮了她,庄皇后瞧她与以前不同。 对于长乐这样既有利无害又可长期发展合作的联盟对象,庄皇后十分乐于拉拢帮扶。 “让舅母见笑了,长乐还是小,不经事的,”长乐捏着帕子,轻易不敢凑到眼前,害怕一没把握好,先把自己哭泪崩了,“柳哥哥与珊妹妹那事,长乐早是知道的,”长乐并不隐瞒,先把外宅抓女干那事讲给庄皇后听,听得庄皇后又惊又怒,万没想到还有如此荒唐之事在前,又很意外若有这等事,依着她大姑子萧华长公主那性情,不是早该杀富昌侯府及柳国公府片甲不流、血流成河了吗?那怎么还能留着他们两府给自己添麻烦,还要自己训斥他们呢? “我念着柳哥哥及柳伯母这些年对我的好,便未与我娘说的,”长乐装包子上瘾,庄皇后听完,一片了然,原来是不知道啊,又怜疼长乐性子柔和、顾惜大局。 长乐要是早说了,她娘萧华长公主必然会大闹一场。等着闹完,哪怕那时她们是对的一方、占得是理,也会因为萧华长公主历来霸道的名声及蛮横的行事手段,被人传出口去,变了模样,是理也成不是理。到时候,再由皇上伸手管来这事,就不会是现在这般御使参奏富昌侯及柳国公他们两府了,舆论风向大利于长乐及萧华长公主母女了。 庄皇后细思则恐,不由得轻挑长眉,再去看长乐时,长乐正病弱西子般的可怜,又觉得可能是她自己想多了。 “那时,我并不知道秦珊是我二叔的外室女儿,”长乐又把她从公主府回富昌侯府也就是皇上下旨封她为公主那天,富昌侯府发生的大戏于庄皇后说了,听得庄皇后一阵‘啧啧’祭出“世间竟有如此□□之事……”的大杀器。 这才哪儿到哪儿,长乐暗中鄙夷,若是那秦氏母子三人从她二叔的外室变成她爹的外室,那才够得上呢。 “我原是念着两府素来对我有情,自己委屈了也不愿意多说什么,”长乐未说完,庄皇后立刻不赞成地打断她,“傻孩子,这等事怎么能委屈了自己,柳承熙做出这等事来,实在可恶,他但凡有半点顾虑于你,怎敢做出这等事来。”庄皇后还想说,便是不顾虑长乐,也要顾虑长乐背后的身份,这简直是不把国法皇家放在眼里啊。 长乐点头,继续说之前被庄皇后劝解时打断的话,“哪知这上京城里忽就起来流言,我并未说出去,难道还是爹爹祖母或是柳伯母他们自扬丑事?昨日娘也听到了,被气得病了……”她重点提示的是流言。 至于她娘,她娘实是累着了。 她娘既抢了那人回府,又怎么会让那人着闲。一日日缠在那人身边,暂时还没太理外面飞流言的事,可见‘色’真乃人生首位,长乐很怨念。这中年人的爱情,就像老房子着火,一旦火起,真是什么也压伏不住。 “谁气病了?”赢帝江昭乾刚进来,正听得这句,脚上紧了一步,等他几步走进内室,室内众人已经矮下半截身子,“恭迎万岁!” “都起来吧,长乐,你刚刚说谁被气病了?可是你娘?”赢帝江昭乾做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能让他关心生死的,除了他那两个儿子,只有他皇姐萧华长公主了。 赢帝江昭乾来栖凤宫,并不是知道长乐在这里,特意跑来关心的。 他是刚好从贤妃那里看完二儿子,又想起大儿子刚搬离亲妈处、搬来栖凤宫嫡母处,他不放心,近几日必是要多跑几趟的。 对于仅有的两个儿子,他暂时还没有偏向哪方的想法,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嗯,”使帕子的时机就这么恰到好处地来了,长乐用抹了桂花油的那一角,狠狠地擦了擦眼角,眼泪断线珠子似地涌出来,“我娘听到了流言,犯了心口疼的老病,我来的时候,她刚喝过药,还睡着。” “心口疼的老病?皇姐多年未犯了,每犯必不爱好,可宣了御医,定要张医正才行,别人不管用的,”赢帝是真有些急了。 他那彪悍的皇姐,他最是知道。从来都是她把别人气病,轻易不可能自己气病的。长乐到底是她姐的亲生独女,别看平时由着富昌侯府养着,关键时候,必是跟着着急上火了,才会骤然生病的。 “娘说要去柳国公府退婚,我想着这是舅舅亲赐的,天下人都知道,若是退婚,我可怎么办?我祖母常说女孩子要三从四德,名节最重要,男人就是有什么错的,我也忍着的,女子贤惠才行,他婚前糊涂婚后或许能好……”长乐边哭边说着,“往后被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我还怎么做人、怎么活……呜呜……,便哭着拦着母亲,母亲觉得气噎,又听到这莫明起来的流言,上京城里连顽童都知,满府无光,我……我不要活了……” 赢帝江昭乾听得头都大了,这富昌侯府教得他外甥女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亏他之前还以为富昌侯是好的,教得他外甥女知书达礼,没想到内里竟是这么污糟混乱。 瞧瞧这家风,一府男人没有清白的,外室女爬完未来姐/夫的床,竟也能被认祖归宗,赶成这一府的规矩都只教他外甥女来守,别人都可以放肆胡为啊。 幸亏这事发生得早,要是发生得晚,这丑闻不定闹得多大、多不堪入目呢。 还有,三从四德个屁,他外甥女是他亲封的皇室郡主现在又是皇室公主。太/祖时定下的规矩,这皇家的公主就是与别的女人不同,真有三从四德,那也得是附马来做,关他们家女儿什么事。 他虽不赞同皇室公主都做成他皇姐那样跋扈、圈养男/宠,但也不能做得让人欺负到脸上来啊,这还没成亲呢,要是成亲了,他外甥女还不得被欺负死啊(赢帝瞬间真相了长乐的上辈子)。 “你不要活个什么,你是皇家的公主,谁敢在背后指点你,朕轻饶不了他们,何况错还在你,你已经是仁至义尽,还好心糊涂地想要替他们瞒着,这事怎么能纵容他们,要死也是那起子人死,”赢帝一拍桌子,连着庄皇后的肩膀都跟着颤了一下。 第26节 长乐那边哭得抽抽噎噎,也看不出个反应来,就是哭。这桂花油太给力,想停都不停下来啊。 庄皇后适合地又鼓了几句吹风点火的话,把长乐刚刚与她说过的外宅及侯府的两桩事添油加醋地与赢帝说了,气得赢帝又是吹胡子、瞪眼睛,好一顿拍桌子。 长乐连忙向她舅母投去感激的眼神,这盟结定了,纯盟。 “蒙恩,传朕旨下去,骄阳公主与柳国公府柳承熙的赐婚取消,柳承熙道德败坏、行事不检点、毫无忠君重法之心,实不配翰林为伍,取消其举人头衔,终身不得科举。”蒙恩是赢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 这个罪定得够大、罚得也够狠了。做为一个读书人,这辈子基本就是废人了。 实为长乐的意外之喜,她原本以为只要不坏了她的名头,取消与柳承熙的婚约便可。 这毕竟是皇帝亲赐的婚事,金口玉言,怎可能随便取消。若是一般小小不严的毛病,两边也都只会劝劝,婚事断不会轻易取消。她执意要取消,最后免不了要落下许多话柄,以后她再遇事来,不得周旋。 长乐这才会从重生装包子到现在,挖这么一个大坑,找柳承熙这么一个大毛病,不用她来求她舅舅,而是由她舅舅主动出口取消,顺利摆脱婚事。经此一役,全天下都得说她的委屈、说她的不易,咒骂柳承熙的不知好歹、不顾礼仪了,而收拾柳承熙的事,可以慢慢来,却没想到阴差阳错间,得来全不废功夫了。 “至于流言,又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定是有人往外透了出去,朕已着大理寺去查,到要看看是哪个人包藏祸心,打得是什么主意。”其实他心里已经认定是富昌侯府那个什么外室搅的,理由很简单,一旦长乐不好,她们母女是得利之人。 任谁也想不到还有一个深藏功与名的李荣享正在惊鸿馆里暗中操作,这流言最后飘成什么样,全看他想要怎么讨好长乐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马上就十二点了,好吧,我是九点多起来的,才开始写的文,吃了一天的药,晕晕沉沉的,哎,重感冒,头疼,求安慰! ☆、第48章 两道 赢帝江昭乾的圣旨下到柳国公府时,柳国公府里连个可以接旨的主子都没有。柳国公夫人带着二公子柳承熙不在府中,已逗留富昌侯有个几日了。 但圣旨耽误不得,好在柳国公府大总管做了三十几年的国公府总管,也是见过世面之人,连忙指挥着下人摆了香案,又从后院佛堂里接出了早已不理事的太夫人,带满府人接的旨。 太夫人听了旨后,久久不能反应,万不敢相信她不过才甩手几年,府里这对母子就给他们府里惹来这般祸事,这叫她如何面对她出征在外的儿孙,更有哪张老脸去面对满堂的列祖列宗。 老太太本就到了年岁,这一急,竟气迷心窍,直直昏了过去。 大总管带着一众嬷嬷婆子的又掐人中又抚胸的,总算把老太太弄醒过来,抬去后院,找大夫来看。 等着柳府大总管送上大红包,好言好语好模样地送走了宣旨官,旁人已不放心,准备亲自往富昌侯府跑一趟。 他家夫人可别心大地去别府商议了,自己这后院都乱了套了,这样的圣旨一出,他家二少爷这辈子出家都比混仕途更有前途了。 更可怕的是他前脚还没有走出大门呢,第二道圣旨又到了。 比之前一道,这一道可是好消息。 柳国公原配夫人遗留的嫡长子柳承杰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婚娶。十四岁时,随着其父镇守菩提关,却直至今日未得世子封衔。 原因有两:一是他娘的出身有点不高,不高还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娘的娘家,牵涉了世宗晚年的政变,在赢帝二次登基督办此案时扫了台风尾;二是长乐要许嫁柳承熙,赢帝当然希望这柳国公府世子传给他自己的亲外甥女婿,但国之尊长尊嫡是重理,他也不愿轻易忤逆更改,只得拖着,私心想着战场那玩意,刀枪不长眼的,谁能说得准。到时候不就顺理成章了。 虽柳国公念着结发妻子之情,又念着长子少年随他参军风霜苦楚,早早给长子请封世子,赢帝却因以上两项,一直压着折子未批。 这次托长乐重生、柳承熙母子作死的福,赢帝下完前一道圣旨,长乐为断决柳承熙母子所有可能的绝地重生,哽咽地哭着,说想起了柳国公老人家对她的慈爱疼惜(其实长乐从小到大,一共也没见过柳国公几次面)觉得十分对不起她老人家。柳国公又一直忠君爱国、镇守边关多年,毫无过错。今朝府中遇此之事,怕会令镇守前线的柳国公分心,耽误了边关大事,不好因为她小儿女之事,乱了国家纲常大业。 赢帝听完大为感动,深觉他外甥女深明大义、知书达礼、虑事周全,顾全大局。 长乐所说之事,赢帝听进心里,既然重罚了人家二儿子,那也得给人家一个定心丸,示意一下你儿子混蛋是你儿子混蛋,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爱卿你在朕的心中依然是真爱、位置铁打的重要。 是以就顺道批了压了柳国公好几年的请封世子的折子。 听她舅舅金口玉言地下了圣旨,长乐这才放下心来,前一世是自己糊涂,为了柳承熙几句好话耽误了本该属于柳承杰的爵位,帮着柳承熙拿到柳国公府世子,她自己却连一天柳国公夫人都没做过,给秦珊那贱人做了嫁衣,说来真是可悲啊。 这一世,所有她前世欠过的,她都还了。所有前一世,欠了她的,也都一样不拉的,给她还回来。 柳府大总管的腿都溜细了,这圣旨下来,刚抬进后院的太夫人也不用请什么大夫了,还得连忙抬出来。 太夫人骤然惊喜之下,之前昏过去的病非但不用治了,还有力气亲自送来宣这道旨的宣旨官出府了。 柳国公太夫人必竟也是经了半辈子事的老人了,前后两道圣旨一对比,她自然明白了圣心圣意,为了府中安定,壁虎断尾这事,必须要做。 “不用你亲自跑去了,着个小厮过去,把这两道圣旨与太太说了即可,我回去亲写一封信,你飞鸽传书送与老爷去。”这圣旨估计也会传到菩提关,但为了稳定她儿子的心,她还是要亲自写一封的,顺便提提休书。这么糊涂的女人,他们柳国公府可不能留。 唉,她儿子这叫什么命啊,娶的第一个老婆出身不高不算还短命,娶的第二个老婆更别说,玩火**,玩出这么大个事来。 别看她长年不管事,但别以为她不知道她这继儿媳妇打得什么主意。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也是想着娶了郡主过门可以更好地发扬国公府。没想到,手握一手好牌,那蠢货事还没办成,却连她孙子都带累了。 休,必须休。 可怜她这么大岁数还不得轻闲,还要给她儿子继续相看老婆。 富昌侯府后堂里,已经连吵好几天了。 彼时还不知事的柳国公继夫人大田氏,在她妹妹小田氏的帮忙下,刚把秦若芳秦姨娘的脸抓成个大花脸。 大田氏瞪红了一双眼目,仿佛要滴出血来,怒视着哭涕抹眼泪暂记为侯府二爷杨宁泽的姨娘秦氏,“你说,那流言是不是你故意放出去的?你瞧见长乐成了公主,你女儿嫁不进我们府来,为了让我家熙儿娶了你的女儿,竟然不顾他的名声,用出如此歹毒之计,你真是好恶狠的心啊。” 这几天上京城中传遍的流言,简直是不堪入耳,把她好好的儿子说成个色中恶魔。她生生气得头发都白了半数,几乎老了十岁。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任秦氏这几天怎么解释,就是没人信她。她的主心骨富昌侯杨宁治易是焦头烂额,别说护着她了,这几日连人影都见不到。 秦氏比谁都清楚男人的甜言蜜语都是废话,也没怎么信得杨宁治对她爱有多深,她对杨宁治只是攀附利用罢了,生了儿女,也只是手中加重了筹码,想往高更爬一步。 只是祸事真堆到眼前,瞧见杨宁治那没用、护不住她的样子,她也控制不住的满腹委屈,觉得当初真是瞎了眼,把青春都浪费在这么一个废物男人身上,关键的时候不顶用,令她及儿女处于无地自容的地步。 长乐忽然成了公主,对她们母女的打击是大,但也没到了要鱼死网破到放流言出去的地步,她们母女隐忍了这么多年,是为了谋个大利,而不是打上一圈罗圈架,打个满脑袋是包的。 从郡主成了公主又能怎么样,杨宁治不是一样为公主驸马吗?她还不是照样勾搭得来?重要是男人的心在谁身上,日子长着呢,不争一时短长,秦氏不觉得她女儿没机会,只要有机会干掉长乐,她女儿照样嫁得柳承熙,以后照样做国公夫人。 说到流言,她之前倒是也想过若是大田氏及柳承熙翻脸不认人,她就把柳承熙与她女儿的事放出风去,到时候谁也别好过。 可现在哪里是到那个地步,她依附着富昌侯府,与大田氏正是结盟对付长乐及萧华长公主母女的时候,她怎么会做自掘坟墓之事。 何况那等流言传出去,她除了从暗地里见了光,又与她有什么好处。她女儿的名声也毁了啊。这样见光,她要来有什么用。她心计再强,依靠的也是富昌侯,富昌侯府若是不好了,她能得来什么好处。 “柳夫人,”秦氏勉强稳住心神道:“你试想想,那流言传出对我家珊儿有什么好处?若是你家公子不好了,我家珊儿便是嫁于你家公子了,又怎么会好?我们母女干嘛要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我家珊儿爱的是你家公子,又怎么会害你家公子呢?你家公子若有事,谁又能最终得利?” 秦若芳果然有些本事,不愧这些年盘丝结网地在萧华长公主淫/威之下,还能勾住富昌侯杨宁治。在如此焦头烂额之时,竟也能找出来些对她有利的举证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暗暗影射传此流言之人必是希望柳承熙不好的人,那么会有谁希望柳承熙不好,那则不言而喻了吧。 柳国公府大总管派来与大田氏传话的下人,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大田氏正是着急之时,忽闻有圣旨传入府中,也没想到要避着堂内他人,竟让小厮当着一堂人,把圣旨内容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重感冒,难受,如果有哪地方有虫,亲们要帮抓出来,我明天好去改一下,昏昏沉沉的,我去睡了。留言收藏小地雷,你们可以大大的有。 ☆、第49章 小狗 权利如猛虎,在一个封建制度的国家里,皇权更是凌驾与所有权利之上的虎中之王。 无论你有多少心计又筹谋了多久,曾经是什么样的身份得过什么样的宠,皇帝的一道圣旨就可以叫你顷刻间全部化为乌有。 柳国公继夫人大田氏这一刻如遭惊天雷劈的灰败感受,正是前一世长乐曾经受过的。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周遭所有落眼之处皆是恶意的回复,连一点点生机都不会给你留。 大田氏做为前任留有嫡子的继室,这一生的指盼甚至不在丈夫柳国公身上,而是全在她自己儿子身上,或是读书或是袭爵,如今两条路都断了,俨然比死还难过了。 秦氏的表情比着大田氏也好不到哪里,她女儿的清白之身可是给了大田氏的儿子的,如今大田氏的儿子弄成如今下场,叫她女儿如何自处?嫁还是不嫁? 嫁过去,柳承熙的前途一辈子毁了,她女儿的还能好?不嫁过去,失了贞洁的女人,还能嫁个什么好男人不成?嫁与不嫁,都是如鲠在喉,进退两难了。 明明之前,一切盘算得都好,怎么会忽然间全崩了盘,没有一点挽回余地呢? 是从哪里开始,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呢?好像就是从长乐在外宅抓包了柳承熙和珊儿的私情…… 可是,直到现在,无论是秦氏还是大田氏及小田氏,甚至柳承熙和秦珊两个当事人,都没想明白长乐是如何知道那外宅的? 长乐不过一个深闺中养的娇娇郡主,连门都没怎么出过的人,什么时候变得那般厉害,难道是通灵通神了? 如她娘萧华长公主那般彪悍的,不是时到今日还没有发现秦氏和富昌侯那外宅私情的吗?那也叫有十几年了啊,还生育过一儿一女呢? 秦氏只觉得蹊跷,又抽不出一点枝梢末节来,比着被大田氏抓个花猫脸,还心塞呢。 小田氏心里也不舒服,这事瞧着好像她没受多大损失似的,可是不说柳承熙是她的亲外甥,只说她忍着性子承认了自己老爷们的假外室,平白添了一个妾,带回一双儿女回来,还一点好处没捞到,就够她添恶心的了。 这可是哑巴吃黄连的苦啊。 万一以后,她大伯子蹬腿死时,他们还没有干掉长乐,他们这枝就要从侯府里分出去。 那时候,她儿子袭不到爵位,反倒要把自己的家财平分给这对与她半毛钱关系没有的儿女,她还不得冤死。 这一计真是搬石头砸到自己脚面了,不行,她得想想办法才行,既然秦氏母女没有可利用价值,她得把这对碍眼的母女弄走才是。 约摸着是大田氏被两道圣旨内容打击得昏倒过去、小田氏盘算着如何保住自己利益、秦氏想着下一步该要如何应对时,对此一无所知的富昌侯杨宁治,刚从宁济侯府出来。 宁济侯也就是宫中刚生了二皇子没多久的贤妃娘娘她爹,已经答应了帮他在圣上面前美言,他这心中才算有些底气。 宁济侯最近风头十分盛,目测只要二皇子好、贤妃娘娘好,未来的几十年,宁济侯的风头也不会差,宁济侯答应了帮自己,那他这事必能平安过去。 富昌侯没想到的是他刚从宁济侯府出来,他来过宁济府的消息,就已经到了稳座惊鸿馆的馆主李荣享的耳朵里了。 李荣享怀里抱着一只雪白长毛的小狗,那狗的一双耳朵长得也比一般狗的耳朵大出两倍,垂在小狗脸前面,几乎要挡住一双黑亮圆溜的大眼睛了。 李荣享一边顺着怀里小白狗的长毛,一边听着墨染与他说着大雅收集而来的近几日上京城中各排行一流的名门贵府的消息动态。 这些都算是他的工作内容,例行监督,掌控风向,牢牢把住一张情报消息网。 “勤王都多大岁数了,历经两朝,过了这么些年,还不死心,竟还有这等心情,你着大雅让他多分些人手盯住勤王府各处,主要注意都有哪些人与勤王府来往密切,没我命令,不准轻举妄动,切勿打草惊蛇。”这位溜滑的王爷若是不能一击致命,那就很难抓到他的把柄了。 勤王是世宗的弟弟、赢帝的亲叔叔,论辈份与云王爷相同,但年岁却与云王爷差着好几十岁,比着当今赢帝也只是长个十岁左右。 在世宗帝登基时的那场夺嫡争斗中,因年岁小,并未参与,平安避过,却在世宗晚年的萧墙之祸里,角色很重要。 但是,勤王这个人城府极深,做事不显山不露水,惯会找替身,哪怕明知他有鬼,也没有查到他半分毛病出来。 李荣享也不得不佩服。这些年,他放在盯勤王府身上的人力一直未断未减,总算守出点盼头来了,估计他家主子会很开心吧。 至于刚刚墨染提到的富昌侯杨宁治去了宁济侯府的事,本来依着富昌侯在本朝基于花瓶摆设一般的尴尬地位(既无实权又无皇宠),他向来是不会分半个眼神过去的,哎,但谁叫这人是他心上人的亲爹,又总是看他心上人不顺眼,那他就不得不分点心思过去了。 “富昌侯这个时候去找宁济候,莫不过是觉得宁济侯家出了个妃子和皇子,能替他说上几句好话,”李荣享淡淡地分析着,“宁济侯大体会答应他,管他这事办成办不成,总是卖富昌侯一个好,宁济侯家出了皇子,心自然会大,总要拉拢些人脉才是,富昌侯这种虽然眼下瞧着帮不上什么忙,谁知道以后呢?结善总比结怨强。” 李荣享只不过是听到下面人回他一句话,说富昌侯进入宁济侯府约摸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出来时神色不错,便已经把来龙去脉摸得个透测,仿佛他亲临了现场一般,连着两方心理都琢磨得清清楚楚。 富昌侯府他可以随便派个人去盯着,不是他瞧不起富昌侯府,凭着那一府的脑袋加一块,也翻不出多大个风浪来。 剩下的那一堆一块由他心上人,随心情收拾就行了,他不能给收拾得太难看,毕竟富昌侯府以后要由他心上人接管呢,但宁济侯府却是不行了。 宁济侯连着富昌侯这种破落户都惦记着拉拢一把呢,可见宁济侯这心里真是揣上了什么想法的。 “你着大雅,分出一部人手来,盯住宁济侯府,深盯,不急。”还是要做好提前准备才是,防患与未然。 不管以后哪位皇子做皇帝,那是当今皇上的事,不好由别人来操心。 自太/祖建国以来,大印国的储位之争,没有哪次更替,是平稳无事过的,皆都激烈。 第27节 赢帝登基之时,尤其惨烈,两次登基耗掉了他几乎所有皇兄皇弟,这才算是坐稳了江山。 还有,这事既然牵涉到了富昌侯府,他下次与长乐见面之时,还是要与长乐提上一嘴才行。 “先生怀里的小狗,是打算送给骄阳公主的吗?” 虽早猜到了会是,墨染还是忍不住问,那小狗自得来后,李荣享已经搂上好几天了,要送怎么还不送去? 李荣享低头,揉了揉小狗的一双大长耳朵,小狗眼神无辜地看向他,明明刚刚顺毛顺得它很舒服,怎么忽然不顺了呢,还揉它的耳朵。不好,主人不好。 “养得听话些,再送过去,”还有好多东西没教呢,教会了送给长乐,逗弄起来才好玩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三次感冒药,睡了一天,哎,这药吃得比安眠药还管用,真是神奇了,我也是没谁了。咦,为什么最近几章,留言好少呢,天冷了,亲们也都睡着了?快给本宫起来,都是去留言都去收藏都去给本宫扔地雷。 ☆、第50章 红包 再过三天就是长乐的及笄礼,因为富昌侯府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惨状,实在不适合操办本朝惟一一位公主的及笄礼。 既然父亲指望不上,做为长乐的母亲萧华长公主只得从沐浴爱河的高昂情绪中挣脱出来,开始筹备起独生女儿的成年大事。 “娘根本没指望你爹那个绣花枕头能帮着做什么,你刚出生那会,娘就已经想好你的及笄礼如何过了。”望着吾家有女初长成,萧华长公主目光中有了难得的温柔。 长乐微囧,她娘这是有多盼着她长大成人,不用再给她添麻烦啊。 “既然你舅母有这个心思,愿做你的簪发之人,娘就给她这个机会吧!”说得好施舍的口气,那可是大印国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娘娘啊,她娘好像也不放在眼里。 昨日长乐进宫,皇后娘娘表示长乐的及笄礼时,会亲临公主府,刚下完两道圣旨的皇上,表示十分赞成,大约也会一起来的。 长乐回来和她娘说完,就得她娘这么一个‘爱来来、不来老娘也照样撑得起’的恣态。 她娘最近这小日子过得春风得意,看什么做什么都有些娇傲也是情有可原的。 据孙嬷嬷独家提供的侧面情报,菩提院里的那位近几日很配合,她娘已经有打算遣散后宫、独宠一人的想法了。听说已经且想且行了。 下午的阳光正好,长乐带着留夏往后院的小花园走去,刚吃过午饭,散一会儿步后,再去眯半个时辰,人生简直不要太惬意了。 午饭前,张行告诉她说,皇后娘娘宣了富昌侯太夫人及柳国公继夫人入宫,但柳国公太夫人给柳国公继夫人报了一个传染病的骇人大假条,进宫则是由她自己代为去的。 “老奴觉得那位田氏夫人,柳国公继夫人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姜还是老的辣,经过两朝宫中生活的张行,从柳国公太夫人这一手里,基本已经看出了大田氏的前途末路。 “不会吧,”大田氏毕竟是替柳国公府生育了嫡次子柳承熙,并且养大到成人的啊,只冲着这个情份,柳国公府不应该只因为她被皇帝下旨申斥就休了她吧,柳国公府不怕会落下个势利寡恩的名声吗? “小公主看着就是了,”张行也不与长乐多说,笑得老狐狸似的。 长乐也很期待这个前世在她及笄礼上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给她簪发却又害了她一生的女人,这一世在她及笄礼将要到来之前,会落个什么不同下场。 公主府后院的小花园不是太大,甚至比不得富昌侯府后院那精心修饰调弄的花园。这和府中主人萧华长公主的爱好有关,她本人不似一般女子喜欢逛个园子、爱些花花草草的,这类东西提不起她的兴趣。 这座小花园,公主府立府至今,它的主子萧华长公主来的次数,一只手就够数了。 萧华长公主的爱好志趣都不在于此,这小花园修的一是为了应景——哪座足够大的府里,不得有一、两处小花园,何况她这座长公主府,她可以不喜欢,但她要的气势绝对不能没有;二是给她的那些男宠当休闲娱乐的地方,总憋在后院一小方天地里,很容易把人憋傻,她可不喜欢呆头呆脑、整日憋在后院只想着算计的。 萧华长公主在这方面,还算思虑得有些人道。 长乐边走边赏景,约摸走了有一会儿,吃的那点午饭也消得好了,困意也渐渐上来,招呼着留夏绕过前面那一小排绿篱,可往回去了。 那一小排绿篱后面,是一片不大的湖,湖上面建着木制九曲弯道连通着湖中心的一座小凉亭,有一阵争吵从湖心亭里传了过来。 因为两边距离隔着不远,亭里争吵的人又似没打算避讳于人,或是觉得这个时间段没有谁会来这里吧,争吵的声音很大,长乐听得真真切切。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你去找长公主大人啊,让她把你留下,哼,不过是下贱地方里出来的,真以为长公主有多宠你啊!” 一个尖刻的男人声音,扯着嗓子吼出老远,听得长乐直皱眉头。 留夏注意到主子不爽,转身想走过去提醒那几人一声,让他们闭嘴,远远躲开才是。主子必不会想见到他们那样以色侍人的男人,没个用他们丑陋的嘴脸,打扰主子正好的兴致。 她都已经抬脚走出半步了,她家主子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必过去,还拉着她站到了那排小绿篱前面的一棵大柳树后面,柳树被阳光晃照出的阴影刚好笼罩住她们主仆。 愿得一人心、白首永不离,菩提院里的那位既已负了如来不负她娘,就是再没脾气,也绝不会允许着她娘抢人回来后,还去搞什么男宠的。 长乐心知这必是她娘遣散后院那些个男宠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才搅得后院那些个男人不平静的。 据长乐估计,照这个架势,用不了多久,连她爹那个正牌驸马都得让她娘给休了。 “老子是下贱地方出来的,你呢,你比老子强哪里去啊,不过就是家族弃了的庶子,看长公主遣你出去,你家可还会要你?”被骂的那位‘老子’也不甘示弱,在长乐和留夏还未站进柳树荫里,就已经反嘴骂了回去,分寸不让。 “哼,爷爷我不怕,他们爱要我不要我,要我,爷还不去呢,长公主遣了咱们出去,必会给一大笔费用的,足够爷爷我在外面安家的了,爷爷我没进府之前,该学的都学了,顶门立户不成问题,爷爷还是良籍,离了上京城,拿着钱随便买个门户,再娶房媳妇一样过日子,”这位‘爷爷’更是硬气,连退路都想好了。 又听他继续说:“不像某人,生在污糟的地方,半辈子以色侍人,现在年老色衰,以后出了府,有钱都不知道怎么用,被人骗了那是时时刻刻的事,到时候可别要钱要到我的门上来。” “谁奶奶要到你的门前?”之前那位‘老子’显然被激怒,几乎要动手,这时,又有两三个声音从旁劝着,把这两个人拉开。 长乐在荫影处看得清楚,那个自称‘老子’的一身艳红似火的绸衣,腰间扎着一条红色的绸带,那打扮就像新郎官似的,而自称‘爷爷’的则是一身青色儒衫装,瞧着底蕴比前者强些,应是读过几天书。 对于她娘的这些男宠,长乐知道的不多,但她娘的节操底限她还是十分清楚的。 她娘后院里的这些男人,肯定都是心甘情愿进她娘这间公主府的,她娘断没有那种欺男霸女的爱好。 她娘新婚时,她舅舅确实赐了二十个男宠下来,那都是选进宫中、长相英俊的侍卫,成了她娘的男宠,自然不是心甘情愿,她娘并未收用,除了武艺极好的留下来两、三个做了贴身暗卫,其余的大部分都送去了军中报效国家了。 绝没有外界传言那样什么一夜御十郎的。 府中现有的这些男宠,大概有那么十几个,来路一般有两种:一是有人想讨好她娘,主动送来的,这样的她娘瞧过看过问过,留下也就留下了;二是抄家的罪臣犯官之后,她娘从官奴彷里买出来的,这种途径得来的,年龄一般都不会太大,都是十几岁上下的少年。 不管哪种途径得来的男宠,他们统一都有一个特点,或是眼角眉梢像着菩提院里的那位,或是身形举动有些仿佛那位。 说句诛心的话,长乐觉得她爹当年能入她娘的眼,怕是不只因为自身长得俊挺,也是因为某些地方像着菩提院里的那位,总之,都是镜中月、水中花,都是那位的替影罢了。 她娘对哪个也不会有真心真情的,但她娘也不是绝情绝义的人。 就如刚才那位‘爷爷’说的,她娘遣散出去的人,肯定都会给一笔可观的安家费,保证他们后半辈子过日子衣食无忧就是了。 亭中的争吵渐停,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顺着九曲栈道离开湖心亭。 毕竟是将要离开他们熟悉的环境,无论嘴上说得多么硬气,心里总有些不落底。 他们神色并不佳,心事重重地绕着另一条直通他们小院的弯道,匆匆离去,没有人注意到站在柳荫后面的长乐主仆。 最后,湖心亭中仅剩那位身穿红衣的‘老子’,独倚在亭口的栏杆处,望着静静的湖面发呆。 这人与刚刚离去的那几位争吵,吼出第一句话时,长乐就已经认出这人是谁了。 她上次在外宅抓/奸柳承熙和秦珊后回公主府,扑进她娘卧室时,正是这人从她娘身后探出身子厉声训问她的。 这人被她娘赶离卧室时,还偷偷地瞄过她一眼。 她记得这人当时也穿着一红,和今天这身除了样式有些不同,颜色是一模一样的。 李荣享也爱穿红色系的衣服,却不是这样张扬的鲜红色,一般都是暗红色或是朱红色, 同系色的衣服,穿在李荣享身上,自带出一身风华内敛的气质,把这略有阴柔的颜色生生撑出一股子磊落疏朗来。 穿在这人身上……怎么说呢? 好像一个待人拆开的大红包。喜气是喜气,看起来,莫明有些悲凉。 “有什么了不起,都是嘴上逞能,谁都不敢去找,老子偏偏要去!” 他从凉亭边有些粗造的木头缝里扣出一小块木屑来,扔进了湖中,连一朵涟漪都未曾溅起,整个人更加懊恼,气得急急转身奔了九曲栈道,往着长乐这边来了。 要去菩提院,必须要先经过长乐所站的位置。 菩提院是与他们这些男宠所住的院落正相反的方向,萧华长公主为的就是怕有人不长眼睛,去骚扰那人的清修。 这位红衣‘老子’走得有点急,又是低着头的,不小心就要撞到了故意挡住他路的长乐身上,结果当然是撞不到的,留夏小姑娘已经适时地举时胳膊拦住他的去路。 “见着公主,还不下跪!” 那人听是‘公主’,惊喜地抬头,等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时,脸上难掩了失望,整个人又蔫了下去。 “奴红腰,参加小公主千岁!”他还真的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应该还有一章,看我精神状况吧,更也会很晚,不熬夜的亲,就不要等了,如果今天没更上,明天也一定会补的,说的双更,肯定会有的。 ☆、第51章 菩提 去找菩提院那位的霉头,红腰也觉得自己夜郎自大了,他有多少斤两,他自己还不清楚嘛? 在长公主的心中,他有没有公主府门口那对铜狮子的份量重还不一定呢。 他只是不甘心,想去试一试。就像青宁说的,他这样的人出了长公主府,离死也就差不离了。 他出身不好,她娘是怡红院的姐儿,他就出生在怡红院里,他爹是谁他娘也不知道。 要不是他长相随母,自小模样就显出俏丽来,怕是已经被鸨母卖去宫里做太监了。 十二岁那年,他被一位富商看中,从怡红院买走,那时,他娘已经死了三年了。 之后就是受宠失宠、被买被卖,颠沛流离的日子。 五年前,在澄宁郡王的宴会上,做为宴客侍宠的他不知怎么的被萧华长公主看中,当晚被带回府里。 说句可笑的话,那晚是他第一次正经做男人的。他尤有骄傲,拥有他的女人是帝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啊。 这五年安定的生活,已经让他觉得以后的日子都会这么过的,公主待他比待其他人谈不上多好,但他却已觉得是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了。 他没想和菩提院的那位争风吃醋,他有什么资本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 他只是想问问那人刚来,还没摸透府中情况,需要不需要下人侍候? 其实吧,他侍候人侍候得可好了,他六岁就做这个,做了二十年了,仔仔细细、兢兢业业、上得了床下得了坑,都侍候走好几位了,被他侍候的都是点赞给好评的。 他和那些犯官罪臣之子不一样,自由不自由、身契不身契的,对他作用不大,他没有独自在外面生活过,他也不想去外面游来荡去,再做飘浮无根的人了。 也和那些被家族送来讨好长公主的庶子们不同,顶门立户对他,势比登天。 好吧,说什么都没有用,他舍不得长公主。 长乐看着跪在她脚下、蔫蔫成霜打茄子的红腰,忽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冲着自己那声趾高气扬的训喝,明明挺神气挺骄傲的人,不过是给他一笔遣散费,让他出去好好过日子,就这副要死要活的神情了,他该不会…… 长乐被自己的觉察,点亮了新世界大门的红灯笼,她从来没想过以她娘对待男宠的方式,竟还会真有男宠恋上她娘,这事简直太离奇了。 “不想走?”长乐玩心大起,甚至没想起让跪着的红腰站起来。 红腰听到长乐问他的竟然是这句话,惊得抬起头来,他长着一双标准的桃花眼,二十年的以色侍人,让他平日里哪怕不从事这项工作时,看人时也是媚眼横波、婉转含情的。 惊也是情,喜也是情,恐也是情,不管何种神色何种心情,从他的眼里映出,都是情动的模样。 长乐有些受不了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她往旁闪躲一下,顺便冲红腰挥手道:“起来吧,听本宫的话,菩提院不是你能去的,”连她轻易都是去不得,更别提红腰这种身份的人。 第28节 菩提院那位是她娘的逆鳞,她敢肯定,谁要是碰了,谁就离死不远了。 “你先回你住的地方吧,”长乐先给了红腰一个定心丸,“本宫会和张管家说的,给你在府里按排个位置,但以后……你还是少穿这样的衣服吧。”间接意思很明显,男/宠怕是做不成了。 这也足够叫红腰惊喜的了,对他来说简直是不敢想像的好消息,只要还能留在公主府,叫他做什么都行的。 他非但没依着长乐的话从地上起来,还就地给长乐磕了一串的头,嘣嘣地声音震得青石板地面都响。 “谢谢小公主,谢谢小公主,奴,奴一定好好做的,谢谢……” 红腰神经质似的动作,长乐,“……” “好了,别磕了,快起吧,”虽然以后不用做男/宠了,但也不至于磕头磕得毁容吧,“还有,名字你也改了吧,红腰这名听着……不雅,以后叫祈安吧!”红腰这名,听着就有一股说不出的赢荡,呵呵。 祈求平安,很简单的意思,红腰,不,现在已是祈安,满足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谢谢小公主赐名,谢谢小公主!” 这男人也是怪,明明经历很多,看起来还是一副很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神色,长乐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小院了。 “回去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你自己明白,别给自己惹麻烦!”她可不想今天晚上有一群男宠去她面前哭求留下来,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要杜绝。 为什么要帮红腰呢?可能是第一眼看见红腰,就觉得有些缘份吧,还有可能前一世她最后的时光落魄到那个境地里,也得过这样一位混迹于那个境地里的男人的帮助吧,有些同命相怜(雾)? 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复杂得绝对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乱的。 “奴知道的,奴都懂,小公主放心就是了,”他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呢。 他活到现在,一直都被别人说不聪明,他不是也好好地活着,那些被说聪明的又在何处?坟头的草都长了几春了。 祈安一路小跑地离开,长乐却驻足了好一会儿没动,直到留夏在旁提醒她,她才想起她原定的计划是消食后要睡午觉的,结果,现在还哪有什么困意? “我们去菩提院那边走走吧,”祈安要去闯运气的举动,还是影响到了她。 她可以一辈子不见她娘后院的那些男宠,因为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却不能一辈子不见菩提院的那位。 那是她娘的心上人,她与那人的关系,总要有一个人先进一步才行的,免她娘夹在中间一直尴尬。 “小公主,”留夏不太赞同主子的想法,认真地劝解道:“您刚才不是还拦着那个……什么……不让他去的吗?您自己过去,没经过长公主的同意,会不会不好?”留夏吞吐地说话声,表示出她心中的忐忑。 她久跟在长乐身边,听着看着,自是知道长公主亲自请回送去菩提院的那位,必不得小后院那些个男人可比的。她怕主子一个不小心,惹怒了长公主。在她的心中,长公主等于十殿阎罗。 自她被长乐一手提拔在身边后,她还是第一次在长乐面前表现自己的想法,生怕惹来主子的不满,可做为忠婢,适时地提醒主子,又是她份内之事,她真是左右为难啊。 留夏能为她着想,长乐听得出来,心里还是很舒服的,强权压制出来的感情,总没有日日相处处出来的感情,要牢靠。 长乐喜欢这样的发展,她鼓励地看着留夏,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并未想进去,只是过去看看,没事的。” 留夏得了长乐的认可,心下的担心难为缓合了些,不敢再多言,跟着长乐缓缓往菩提院那边去。 已是下午未时末了,她娘进宫还未回,怕是要被她舅舅留饭了,菩提院里,那位应是一个人的。 菩提院种着举上京、不、举大印国最好的香细纹竹,中间还有一棵从番帮费劲人力物力拉来的巨大菩提树。枝繁叶茂,根深茎密,远远就能望见它高出院墙的一片嫩绿来。 站在青墙外,闻着从院内飘出来的淡淡檀香气,感受着这与整座绮丽堂皇的公主府不同的清悠宁恬,如世外桃源一般,特例独行地存在。不用人进去,只要站在这里,多么繁乱的心,都会平静下来。 传到院外的不只有竹的香气、檀的香气,还有清空逍渺的箫声缠缠绕绕地飘出来。 这箫声太过空灵,竟似不含一丝感情,只是纯正地展示箫这种乐器,把它能演示出的最美声音,带给这个世间,完全没有吹奏人自己的情感。 细细品来,倒也有些佛心造诣了。 李荣享的箫吹得也是极好,如梦似幻,引人沉醉,却与院子里的主人风格完全不同——李荣享要得是人箫合一,院中的这位大概只是一种消磨罢了。 一曲终了,长乐也待离开,哪怕前世见过一面,她亦实不知该与院中之人说些什么,能有勇气走到这青墙外面,已是进步了。 “我们回去吧,留夏,”长乐带着留夏刚转过身去,身后角门传来开门的声音,清脆的少年声音说道:“请问您是小公主吧?请您留步,我家公子想请您进去喝杯茶。” 长乐忽闻一惊,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角门微开,中间站着一个穿着淡蓝色粗布僧衣、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沙弥,正双掌合实冲她行佛礼。 她站在外面,菩提院里的人却已知晓,足可见她娘布在这小院周边有多少暗卫了。 吃惊归吃惊,既然菩提院里的那人请她了,她也就没有什么可回避的了,该见总是要见的。 长乐把留夏留在了院外面,“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在外面等我。” 留夏有些担心,想要跟着,长乐执意不肯,安抚了留夏几句,随着在门口等着的小沙弥进了角门,入了菩提院。 菩提院在公主府西面独成一座小院,并不算大,简简单单的三进院子,这一路走来,并不见几个仆人,整个院落安静得几乎没有杂音。中间那进以院中那棵巨大的菩提树为中心,建的花廊,布满香竹。 长乐进来便看到,院子的主人盘膝坐在铺着厚垫子的菩提树下面,手里还拿着刚刚吹奏过的竹箫。 见着长乐进来,他缓身站起,从菩提树下迎着长乐走过来,顺手把手中竹箫放到路过的石桌上。 这人身材瘦高,留着很长的头发,漫过腰迹,用一条白色的粗布丝带随意地拢在脑后,身上穿着纯白色的长棉袍,外罩一件乳白色粗布外袍,宽宽松松的,不见一丝束缚。 长乐估计这着衣风格,云王爷应该十分喜爱。雅,非常素雅,古晋遗风也诉不出的雅。 这身装扮穿在别人身上,就像是吊孝一般,或是附风庸俗的做作,偏偏穿在眼前这人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说不出来的自然流畅。 长乐还记得前一世,她仅见过这人的一面,这人也是这样的打扮,却比现在的神采黯然许多。见着她娘的遗体,那张平静的脸上也说不出有多么悲伤,却已是心死的模样。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你是长乐吧?”在长乐愣神时,那人已先开口,他声音温和,不是着意带出来的温和语气,而是天生的,天生就是这样口气说话的人,“我姓周名灼……”后面好像要缀上什么,像怕是唐突了,终于没说。 长乐很自觉也很心甘情愿地替他接上,“是,周叔叔,我是长乐。” 那人听长乐叫自己‘叔叔’,俊美的眉眼露出淡淡的笑意来,春风拂面的温暖。 他的年纪应在三十五、六岁了,面目看起来却只像未及三十,岁月在他的脸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他依然俊美得如不涉世事的青年,人世几多沉浮,他经历颇多,却仍有初心,令人喟然。 菩提树边有石桌石椅,周灼请长乐坐下来时,引长乐进来的小沙弥已经摆好了一应茶具,还配了点心和水果。 “这茶是我在寺里自己栽种的,随你母亲下山后,我带了些过来,你尝尝可吃得惯,刚入口时略有些苦的,吃得几口过后就有甘甜回味了。” 周灼沏茶的手法,极简约,省略了茶道中的许多步,几乎是沏水泡茶直奔主题。 长乐接过周灼递给她的茶杯,略有失神,她想起上一次认认真真的喝茶,还是在云王府,李荣享那杯与众不同的醉茶。 想到李荣享,品一口周灼递来的茶,却也不觉得苦了,只舌尖微微有些发涩,等着再喝一口下去,真有一股甘甜从舌根返了上来,却不是茶味,倒像是一种药草的香气。 几口下去,胸肺自带一股清爽的气来,觉得无比通透。这真是好物,若能要些走……可给李荣享送去。他有哮喘的旧疾,饮这茶最好不过了。 “这味道真是特别,这是什么茶?”长乐大大的眼眸,在茶杯后面望了出来,若是要不到,总要知道名字,可以自己种或是买呢。 “无根,尸弃佛偈曰: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周灼做了一个双掌合实的动作,自然流畅。 长乐觉得要是没她娘搅和着,她这位周叔叔或许真会长伴佛前了。 只是这名字,长乐有点挠头,一听就知道是周灼自己起来的,那这茶肯定也是周灼自己研制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那种。哎,想去外面找是没戏了,还是厚着脸皮要吧。 “嗯,真是好名字,虽然我听不太懂,”长乐乖乖地做了一个未及笄少女该有的可爱神情,“这茶好种吗?周叔叔教教我好不好?” 长乐专注着周灼的瞬间,周灼有片刻恍神,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其华,其华也是这么说的,“你做的糕饼真好吃,教教我好不好?我想做给我娘吃。”那时,他们才多大啊。 长乐想得不错,赢帝确实要留他皇姐一起用晚饭的,可惜萧华长公主不太情愿,心心念念着家里小院中的那口子,却也没有当面拒绝赢帝。那是她的亲弟弟,她也好久没有和她弟一起吃了,正左右为难时,前朝有军报送来,赢帝看后,脸色大变,这也就不用吃饭了,直接堵得肠满胃满了。 赢帝匆匆去了乾元阁,召集朝中大臣紧急开会,萧华长公主不关心前朝政事,借此机会离了宫,赶在晚饭前回公主府。 她刚一进府,就听孙嬷嬷说她那宝贝女儿去了菩提院,心中一急,连进宫去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赶去了菩提院。 如风似火进来的她,就看到满叶菩提树下,她的心上人正指着一盆草树叶子,教着她的宝贝女儿学着什么。她那宝贝女儿竟也听得津津有味,时而还偏头地笑着问些什么。场面十分和谐,完全没有她想像中凌乱吵杂的场面,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长乐还是周灼,都是她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人,若是他们两个相处不好,她夹在中间要怎么做?还好她的女儿懂事,而她的心上人…… 好吧,她的心上人就是一汪清水,周国公府抄家灭门时,他被从山上寺里抓回刑部大牢,都是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表情。 估计只要她的宝贝女儿不破口大骂、百般侮辱,两边绝对会相处和睦的。 之前,果然是她想多了。 “娘,你回来了,舅舅没有留你吃饭吗?” 正跟着周灼学如何栽种‘无根茶’的长乐,一抬头就看到她娘傻傻呆呆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抄手游廊处,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们呢。 “其华,”随着长乐叫娘,周灼也放下手中拿着的一段枝芽,站起身来,落日的余晖里,微微弯起的嘴角,带出一抹让人心安心宁的笑意来。 这一瞬间里,萧华长公主觉得她的人生圆满了,不多什么,也不少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并一章了,哈哈,厚厚的了吧。评论明天回。再次感谢亲们的支持,谢谢噢。 ☆、第52章 隐情 和她娘的心上人周灼处得如同父女一般,长乐一点不觉得有背叛她自己亲爹富昌侯,连一丝丝对不起的感觉都没有。 哎,前一世她爹对她的态度和举动,已经让她寒透了心。她那时心如死灰,便已想过只当没有她那个爹了。 又有这一世她抓包柳承熙和秦珊传回富昌侯府,她爹表现出来的那种护着秦珊、让自己委曲的言语行为,全然不当她是亲生女儿一般,更让她彻底死了与她爹维持表面关系的心。 还有,她不得不承认,周灼让她娘堂堂一国最尊贵的公主、长公主,品尽千帆依然念念不已、忘之不了,数十年间,无人可以替代,周灼身上的闪光点真是无法用言语诉说得清楚——无论谁与他接触,都会如沐春风、感之良好吧。 她娘下嫁她爹富昌侯时,周灼就已经被她娘救出,送去那座山间小庙里了。 据她娘说送去庙里,不只是为了躲灾,也因周灼其实就是生在佛前的,与佛结缘是与生俱来,兼又生性淡薄、性子温和、与世无争,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地牵绊着周灼,周灼真的会剃渡出家的,没准还会成为一个得道高僧也未然。 这是当天晚上,长乐与她娘离开菩提院时,她娘与她说的。 许是晚间他们三人处得其乐融融,触及了她娘隐藏在心底多年的思绪,这一晚她与她娘挤在一张床上,她娘与她讲了不少当年的往事。 周灼虽出身周国公家,但其母出身卑微又性情软弱,为周国公正室所欺凌,怀着七月身孕还被寻出错处,赶出家门送去家庙,周灼就是在风雨飘摇的夜间,出生在家庙的观音像前的。 一直到八岁前,他都是养在家庙的,而萧华长公主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是在那座破旧不堪的家庙里的。 缠上他,简简单单地只因为一盘他亲手做的糕饼罢了。 这一夜,萧华长公主都分外感怀,长乐陪着她娘一块感怀,听她娘讲那些曾经的青葱岁月,最后睡着的时候已是三更天了,第二天不出意外地起不来,睡到日上三杆。 长乐揉了揉昏昏胀胀的头,摸了摸床边,一片冰冷,她娘早已经没了身影,估计是感怀过后一夜未睡,等着天还没亮就扒去菩提院,拉着当事人,继续用实际行动追忆去了。 “留夏,”长乐轻轻地唤了一声,外面立时有人应了,帘子一掀进来一串人,手中各拿侍候用的物什,训练有素,站成了一排。 “小姐,洗漱过后,先用些饭食吧,想吃些什么呢?奴婢这就去吩咐,”留夏做为大丫头,由她来指挥那些拿东西的哪个先上、哪个后上,她嘴上与长乐说着话,手上却没有停下来,眼神到的地方,立刻有人跟上。 “随便来点粥什么的吧,吃点清淡的,”长乐有气无力地说着,想着明天还是自己及笄的大日子,好不了又要折腾一整天,她实在不该这么精神不振的样子,熬夜真是女人的大忌啊。 “是,小姐,噢,还有,刚刚豆子来通禀说是大少爷和欧家少爷来府上拜会小姐,听说小姐身体有恙,便与张伯在前堂说话呢,小姐,用过膳后要不要见见?” 这两个人一大早就过来了,欧家少爷还提了两笼兔子,说是要给他师父当下酒菜、补补身子的。 留夏相当鄙夷,那么可爱的小动物,换个别人送来讨好公主,都是叫公主养着玩的,欧家少爷倒好直接定成美味佳肴了,果不愧是上京城出名的纨绔子弟、京中一霸,想法就是清奇。 “我堂兄?”能叫留夏叫大少爷的,那必是富昌侯府的二房庶子杨易宁。 不过,云王爷肯放他出来了? 听说他自从上次陪自己去了云王府,一直就没能再出来,云王爷把他引为知己,俨然比看亲生孙子还高兴,留在王府数日、彻夜长谈,不知现下何等模样了? 第29节 她十分乐意先见见。 何况值此富昌侯府风雨飘摇之际,她不愿意回去,总得插个内应回去,彼此照应的——她从未放弃过把杨易宁培养成帮她照顾富昌侯府的好手的。 忽然很心疼李荣享,云王爷这样的粘皮膏,不知道他都是怎么应付的,以李荣享的脾气,肯定不会像杨易宁那么好欺负,愿意陪着云王爷胡闹的。 至于欧子嘉,长乐凭着她对自己这个徒弟的了解,纯属是捣乱一把手,惟恐天下不乱的类型,有他必没好事,这个时候来找自己,难道是有什么意外惊喜要告诉她不成? 长乐洗漱完毕匆匆用过饭食,带着一肚子扒八卦的热情,忍不住立即招呼他们两个来花厅闲聊了。 杨易宁确实是今天早上才从云王府脱身的,他从未如此感谢过他那恨他不死的继母,要不是他继母派人寻他回府商量府中事宜,他过年前都难从云王府里脱身出来了。 没想到还是云王世子亲自送他出来的(云老王爷说不忍看他离去,特派世子相送),还叮嘱他不要拘泥于礼节,随时可以过来,云王府永远欢迎他。 杨易宁一脑袋黑线,暗自腹诽,估计是有他在,云王府其他老少爷们就能耳根清静些。 云老王爷对他的热情持久不衰,越发高胀,拉着他谈天说地、烹茶赏乐,不易乐乎。 处得久了,杨易宁渐渐醒悟发现,也未必是他的才华有多么的让世人难以企及,大概是到了他这个程度的,实在是没有他那个耐心闲功夫陪着云老王爷瞎扯蛋,比如李荣享那种全方位人才看云老王爷时,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 达不到他这个程度、愿意阿谀奉承云老王爷的,云老王爷自持品味,自己又看不上那些谄媚小人,这么两相一对比,他的好处立竿见影。 当然,云老王爷也不会让他陪着白唠的,杨易宁正经科举出身,又有富昌侯府公子的来历,与仕途之路不是李荣享那种出身处境的人能比的,利禄好许。 云老王爷已经答应,把他编入宗人府任职,熬两年资历后,再把他推荐去六部各衙门历练或是外放个地方官。 杨易宁私下揣测,凭着云老王爷对他的热情,外放什么的都是浮云。即使如此,他也心满意足。 总算这十几年的书没有白读,被继母压制一场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天撒解出来,可以扬眉吐气些了。 两相欢喜,这一对忘年交,十几天来,各自心满意足。 杨易宁并不知自家富昌侯府中发生了什么事,云老王爷的府里那是世外洞庭,万不会放红尘俗世进来扰他们两个人修雅的。 与小厮一起匆匆回府路上,杨易宁从小厮嘴中问出个支言片语,又凭着他自己的聪明机智,左右勾划大概也猜出来了些。 知道长乐晋了骄阳公主;知道他爹有个外室,现已收房,还带出一对庶子女来;知道他祖母被宣进宫里被皇后训了一顿,也知道了他伯父被皇上当朝训了一顿。 这些明面摆着的事,小厮并不瞒他,而内里到底是如何勾连的,怕是小厮也不知道,只说现在侯府中水深火热,情况紧急,要找他回去商量。 杨易宁心惊之下,本是走得利落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如今这局势情形,他就是傻也看出来了这必是长乐从中插手,而他与长乐已经达成结盟,势必与长乐手段一致才行,此翻回去,要做怎么个计较? 就在杨易宁犹豫不绝,而富昌侯府又马上就要到时 ,欧子嘉拎着两笼兔子,正与他走个碰头。 通过长乐,两个人也算是认识的,见了面难免要打声招呼,欧子嘉又是那种没皮没脸又自来熟的人,一听杨易宁是被叫回侯府的,连忙拉着杨易宁不让他去。 旁边来叫杨易宁回府的小厮,见杨易宁被欧子嘉拉着不能回府,心下有些着急。 二夫人可是叫他务必把大少爷哄回府的,这事要是办不好,依着二夫人现在的坏心情,他跑不了一顿好打。 他连忙劝杨易宁跟他一起回去,二夫人小田氏的打他还没挨到,先被欧子嘉连骂带打了一顿,一脚踹开。 “我师父她哥,你还是和我走吧,我听说我师父被气病了,这不拎着两笼兔子要给她补补身子吗?你们侯府中那些事自有你们家老太太、老爷夫人们处理,你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只怕好不好的背口黑锅也未必。”这货说话太直接了,被他踹过的小厮脸都黑了。 杨易宁听说长乐病了,心里比听到侯府有事还急,又见着欧子嘉眼珠子转得左左右右的,便猜到了事中有事,欧子嘉拦着他,他就顺着台阶下,也不管小厮怎么拉着他的长襟,他只说让小厮先回府,他要随欧公子走一趟。 就这么滴,这一对‘好’兄弟,手拉手(雾)一块来了长公主府上。 其实杨易宁不知道欧子嘉心里真正的想法,对于欧子嘉来说,就他一个人亲自登临他心中偶像萧华长公主的府第,压力实在太大了,他必须拉一个垫背的一起来,给他仗仗胆。 幸好,他们到了府上,并没有遇到心中偶像,而是被长乐直接请到花厅来。 “师父,你是不知你们府上乱了营了,那个新进府的娘俩,手段忒是高明,昨天夜里当娘的那个爬了你二叔的床,今天早上被你二婶娘抓到,挠个满脸花,撕扯中竟嚷出来说那女人不是你二叔的外室,而是你爹背着长公主大人在外面养着的,”欧子嘉略嫌尤有不够似的又说:“其实啊,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当姑娘的三天前就爬了我的床,柳承熙还以为那婊/子对他多死心踏地呢,见他不行了,马上就勾搭了我……” 这十几天的壁角,他总算没白听,果然听到这么劲爆的大事来,他多孝顺,这不立刻来与他师父说来了吗? 他也暗中偷偷佩服了一下他师父的爹富昌侯杨宁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尚了萧华长公主那么狠厉霸道的公主,还敢偷摸养外室,这不是早死吗? 若这事是真的,那可真是一场大风暴,他只能对富昌侯说一句:干得漂亮,他等着看好戏了喽噢。 ‘噗’饶是杨易宁也算淡定人物,刚上来就听到如此火爆密闻,喝进嘴里的茶水,也是隐忍不住地喷了出去。 长乐手里捧着茶杯,嘴角抽了抽,为杨易宁点蜡。 还好她对她这个徒弟是什么样的人物早有了解,见他亲自上门,进来时又是一脸自带猥琐笑容的模样,适时地没有喝水用点心这类的,否则,怕是也会如她兄长一般喷出去的。 欧子嘉就是自带爆雷属性,谁挨了他,准没好事。 长乐拿着茶杯盖,轻轻地扣着茶杯,婉转蛾眉,细细想来,觉得这事必有蹊跷。 若未经前世,她其实也不知道那个秦氏是她爹一直偷偷养着的外室。 她爹这人,与文不行、与武不就,就在这偷/情上面,技术点满级,做得紧紧实实、密密当当的,十几年下来,还真没让人抓到把柄、发现疏漏。 今日,落得这般田地,处处破洞堵不上的情况,自有她在其中牵扯的原因,但是……她觉得,若仅她一人,肯定扯不得这么乱这么大,还有一把手在后面帮着她呼风唤雨呢。 还未等她开口问,那边被呛得一顿咳嗽的杨易宁已是抢先问道:“这都是真的?怎么会如此?那姑娘不是说已与柳承熙有过瓜葛,还被……”他瞧了一眼长乐,抓/奸在床几个字,终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这事风言风语传得满上京城都有,自不必说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更有赢帝在朝堂之上,训斥富昌侯杨宁治也提及,他别说在云王府,就是在太上老君的洞庭,自也能知道一二的。 重点错,大错特错,欧子嘉觉得杨易宁必是读书读傻的主儿,明明重点不在那姑娘,而在那姑娘她娘啊,敢撬大印国第一女人萧华长公主的墙角,和给当今圣上带绿帽子有什么区别,那简直都是让他颇为敬佩的奇女子了。 见着长乐不说话,欧子嘉有点抓耳挠腮,坐立不住了。 他这一大早连回笼觉都没睡,就跑来找他师父,强忍着等他师父起床用饭后,与他师父一气倾诉,就是想看看他师父听到如此劲爆的秘闻时,俏脸慢慢龟裂开来的神情,顺带拉着他继续追问的同时,表扬上他几句,谁知道他师父一副我早已知晓的老神棍附身状,令他好些失望。 他不爽地摸了摸鼻子,却见长乐正用探究又好似明了的眼神瞟他呢,他后脊梁一阵发凉,立刻由刚才一摊泥似的懒坐样变得正襟危坐起来。 杨易宁还沉浸在信息量巨大、反射弧不够用中,堵塞得他的脑子,一阵清楚一阵明白的。 怪不得他继母会让小厮找他回家,这是用到他了,才想起他来。 家里有这么一个大坑等着他往里跳呢,他若回去了,保不定会沾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回来,幸好遇到了欧子嘉,及时拦着他,不由得在心里万分感激起欧子嘉——若没欧子嘉拉着他,他保准跳坑了,被人利用,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长乐也觉得这些事放在一起,很烧脑。与她之前的打算,虽是殊途同归,但过程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和掌控。 这世间之事,真是牵一发而动身,有一处发生了变动,整体都随着动了起来,哪怕她重生一次,却也是阻挡不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的。这就是人,在面对事时,总有无力的表现吧。 别看事情多复杂繁乱,有一件事情,长乐可以肯定,那就是秦珊爬欧子嘉床这事,一定是欧子嘉先勾引的秦珊。 长乐从来不信秦珊和柳承熙是真爱,秦珊那种生活环境里出来的姑娘,心计自是不单纯,而柳承熙对秦珊或许有些感情,却大多也是欲大于情的。 秦珊瞧着柳承熙前途尽毁,天上又掉下欧子嘉这么一个伯府小少爷,便是给欧子嘉作妾也比给柳承熙做妻,自觉前途光明许多,大概这么滴,秦珊半推半就地才从了欧子嘉的。 可是,秦氏爬她二叔的床,她就有些想不通了。 秦氏绝不是欧子嘉能撺掇的,也不是欧子嘉能接近得了的。 即便接近了、撺掇了,秦氏也不可能犯傻到放着她爹一个富昌侯爷不跟,跟一个侯府有正妻有嫡子的纨绔二爷啊…… 那把从暗中伸出来的隐形之手,到底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祝所有亲在2016年,新的一年里大吉大利,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第53章 礼前 任长乐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那只从暗处伸出来的隐形之手就是李荣享。 长乐前世被李荣享救出后,有过一段时间短暂的接触,那时她身体已值衰末,又得李荣享深恩疼爱,受宠若惊还来不及,实在没有精力想得太多。 这一世重生以来,她细细地回想过她的前世,也有过今世她自己按排过的几步,她已隐隐感觉出李荣享并非简单之人,惊鸿馆也绝非简单的烟花乐馆之地,但却因爱着而不愿意多想。 李荣享整治起人的手段,根本不是长乐这种哪怕已经经历过一世沧桑的小女人能想像的,像用在富昌侯府的小把戏,他都不屑于说出口。 以前是他不知道有人暗中欺负他的心上人,以为有着强悍母亲的庇护,那帮宵小不敢做些什么,却没想到明的不敢来,暗的也不敢大动作来,就那么抽丝剥茧地龌龊着,恶心人啊。 李荣享平生最讨厌这些恶心人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整治得那些人生不如死,哪里对得起他之于长乐的一腔热忱。 经过长乐明着反抗、李荣享暗中插手,此时的富昌侯府,已不是‘恶心’两字能形容得完全的,那必须要在恶心面前加上‘相当’才基本能形容其一二分的。 富昌侯太夫人所居的五福堂后院,最近几天是真真飘出了熬药的苦味。 在此之前,太夫人在长乐面前也总爱说个身体不好,一年里,林林总总加一起总有那么几个月时间是称病的。 前世的长乐信以为真,每逢太夫人称病之时,不但熬个伤心,还每每必整宿陪之、万事相顺,结果太夫人的身体没见怎么样,她自己倒是熬病了不知多少次。 当然,孝道之名也没有什么人帮她往外传出去。虽说她前世没想过孝顺老夫人要什么,却还是傻子一样做了十几年吃力不讨好的活。 这一次没个在长乐面前称病的机会了,说嘴打嘴,长年喊‘狼’来的人,终于被‘狼’咬了,切切实实是真病了,这一病还来势汹汹,竟有些起不来床了。 两指宽的老紫色抹头勒在发胀痛的头上,又有小丫头不定时地为她揉着散了全部头发的后脑,还是觉得头疼欲裂,连眼睛都睁开不得了,心口一阵阵地发着热气,间歇伴着抽悸,总觉得有什么堵在那里,想揉又揉不开来,越揉越是疼的,生生难受啊! 富昌侯杨宁治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了,明明月前他一切还是顺风顺水。 外室红颜情真意切,外室儿女乖巧懂事,府内也平安和谐,长女由着自己娘调/教得木讷听话,对他这个父亲也格外尊重。 外面的人虽笑话他头顶绿帽一片,但好在同情之声也是发人深省的,尤其是当今圣上看着他,犹有怜悯,不像现在看眼中钉的狰狞表情,许是看着太厌烦,连着早朝都罢了他的。 还有他前几日去求过的宁济侯府,明明答应了替他调解,却也没有一点儿动静,他又不好这才几天的功夫就上门去催。得罪了这处,就再也没有哪处可以帮他忙的了。 原本就已经是焦头烂额,昨晚竟又扯出他那外室红颜爬了他弟弟床,今天早上被他二弟妹堵在房里的事,他气得差一点儿一口血喷出来。 这人要是背运起来,简直是防不胜防啊,一处漏、处处漏。 为了避人耳目,做到假戏像真,秦氏母女被允许进府后,按着进府时的说辞,自然要搬到他弟弟的院落里去,连着他想偷偷摸摸一下,都得找空躲去后院偏僻暗房,说来辛苦,倒也有些乐趣,可是,他偷可以,换个别人去偷,那就不是那个滋味了啊。 彼时,他正在书房里一圈圈地磨地拉磨似地来回走,思索着一串套一串的烂麻事如何处理,早饭还未吃就已经愁得饱了,听得惊惶失措的小厮来报时,他惊得下巴都有些搂不住了。 等他匆匆赶往他弟弟的院子时,他弟弟衣衫不整,神智还有些不太清醒的模样,而他二弟妹已经和他的好红颜乳名瑶儿的秦氏撕扯在了一处。 秦氏只着了一件艳色蝴蝶肚兜,裸/露的白嫩肌肤上还有点点腥红,一看就是欢/爱留下的痕迹,万万是抵赖不得的。 面积不大的偏房里,这几个人折腾的没有一处落脚之地,他血往脑门上冲,差一点都要把脑壳爆开了。 秦氏见着他进来,哭泣着往他身后躲,又哽咽抽泣地解释,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的。 任哪个男人瞧见这副情景,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吧,哪怕他头上有n顶数不清楚的绿帽子。 新添的这一顶绿帽子带得可与他之前带的不一样。 这么多年,他在秦氏面前得到的都是被仰视的目光,秦氏小女人一样的依赖着他,离开他仿佛就不能活,让他在萧华长公主那里失去的男性尊严等东西,得到极大的满足。 秦氏还口口声声愿意一辈子做他背后的女人,哪怕没名没份也愿意跟着他,为他生儿育女,也无半点怨言…… 结果,就在昨天晚上,就在这个女人刚刚进了侯府不足十天的情况下,在他的眼皮底下,竟然……竟然就爬了他弟弟的床,从他弟弟的‘假妾’变成了‘真妾’,这与当着一万人面,甩手给他两巴掌,差不多效果了。 萧华长公主专业打他脸面二十年,那也是奉得皇家的旨,人家帝国第一女尊贵的身份摆在那里,谁娶都一样被打脸。不过是他倒霉被点中罢了。 他倒好,弄了一个样样都不如他、攀附他为生的女人,竟也敢给他绿油油的头上再刷一层新颖的绿来。 真当他死了一般! 不管这事是如何发生的,又有什么隐秘在里面,他都不可原谅这件事。 第30节 一急一火中,先把那哭得涕泪横流又被他弟妹抓得头破脸花的贱女人关进了暗室里,又甩了他弟弟两巴掌。 至于他那个疯婆子似的弟妹,他做大伯子的不好说什么,由着那女人在二房闹吧,他反正管不起了。 他也是佩服他自己了,短短月余,经历这么多糟心的事,竟还能算得冷静,分得清哪为次哪为主。 他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不管府里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为了他已经惨淡得不能再惨淡得仕途着想,还是外面的事更主要些,否则,他不是白做了这么些年的绿头乌龟,又白白放下身份去求了宁济侯了嘛。 这其中最最要紧的就是明天他嫡女的及笄礼,可眼看着明天就要办大礼,他直至此时,竟然没有收到来自公主府的任何消息,他这个当爹的,到底去还是去呢?偌大个侯府,只他一个人去,好还是不好呢? 这简直是太烧脑了。比他又被带了一次绿帽子还要糟心。 关键的时候,他还得来找他娘。 哪怕他娘自己的cpu都要运转到爆掉了,谁让他惟一能参详大事的人只有他娘呢,连他养的那些狗头军师,他细细想来也都是酒囊饭袋、狗屁不通,就知道拍马屁的手,还tmd拍不好。 上一次他和萧华长公主呕气,寻他们问主意,他们竟然一脸惶恐地让他快去公主府上给萧华长公主跪碎瓷……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啊,自己竟还花钱养他们?明日通通赶走! “娘,你病好些了吗?”富昌侯杨宁治从侍候太夫人的小丫头手里,拿过来那碗新熬好的黑色汤药,坐到太夫人的卧榻边延,上演二十四孝。 太夫人听到富昌侯说话,也不睁眼睛,只是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上辈子得缺了多少大德,才有了这么一群不肖子孙,一个一个的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她这寿命折得也没剩下几天了吧。早晚得断送到他们这些混蛋的手里。 “都是儿子不孝,让您老人家不得省心,”杨宁治低下头去,哀哀叹气。 总算有点自知之明,太夫人紧闭着的眼睛眯出一条线来,一点余光就瞄到了他儿子的衰气样,又气得闭了回去。 杨宁治自觉前戏做得差不多了,又喂了他老娘半碗汤药下去和一小匙黑糖后,才开口说正事。 “明日是长乐的及笄礼,娘要不要和我同去呢?”他是一定要去的。 据说明日当今圣上携皇后娘娘同往,估计满朝大臣也会有不少随同前往助兴,但女子及笄礼前去朝贺的多是名门贵妇、各家贵女,他们富昌侯府若连个女眷都未及到场,到底是脸面上过不去的。 小田氏那模样那份量都不够,实是拿不出去手,这场合还是他老娘亲自登场才上行啊! 这些年来装出的父慈女孝、祖母似母的情景,怕是不好再掩饰过去,如今侯府风雨飘摇的形势里,已经不起任何、哪怕一丁点微小的打击了。 纵是有了当今圣上的申斥,又有取消柳承熙婚事的圣旨等等,但毕竟外面人只能看个表面,谁也看不出来这真正的内里到底是错了些什么,又有了些什么变话。 至少他这个爹还是爹、祖母还是祖母,富昌侯府还是富昌侯府吗? 所以啊,这表面工作必须得做,还要做得周全、完善、大好,才能稳得住场面。 “去?去你个屁!”难为太夫人装了一辈子的淑女、贤妇,终于在晚年节操尽碎,被个混蛋儿子气得破口大骂了,“狼心狗肺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娘白养她一场,反过来被她咬了一口,一点儿不顾忌侯府的养育之情,还不是事事听她那个淫/荡的娘的。”她几次三番着人去公主府里请长乐回来,连着小田氏都派出去了,结果如何?竟是连她个面都没有见到的,就让个侍女把人打发了。 富昌侯低头不语,他觉得她娘骂得还是不太对的,她娘对她长女的心思,他当然是猜得到的,仍放任自流,这其中难免有他自己的心思。 对于长乐是不是他的种,他没太怀疑过,萧华长公主作风虽然混乱,但是自尊极强,性子又傲又烈,帝国第一女人的身份,是不会让她随便怀个身份低贱的男宠的种的。 哪怕明知道这些,但他对长乐吧,也是真喜欢不起来。 也许,他也是想通过长乐报复萧华长公主对他的低视瞧不起吧,便装作一切都视而不见。 哎,这种心结怎么说呢,实在是过份矛盾,叫他自己都想不清楚,也就放任他娘及小田氏他们惟所欲为了。 如今出了事,把其中过错都怪到长乐身上吧,也不尽然,他们自己也有责任,谁让他们各怀心思鬼胎,想着算计到位,却还没有把事情做好,让人揭了老底呢。 这么一看,不是他们怎么纯白无辜,而是长乐学聪明了,长乐是什么时候学的呢?又是谁教的呢? 一个及笄之龄都未到的深闺女孩子,总不能是自学成材吧,那他真得自傲一下他的种子太好了——那么问题来了,他对长乐有如此手段这种既深恨又有点欢喜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求破! 杨宁治皱眉间,又是一下子冷汗了,他忽想到这该不会是他那个彪悍的老婆教的吧?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那个彪悍的老婆虽是霸道骄横,一向都是看不起他的,但若发现他们侯府有异,绝不会教导长乐慢慢缓缓地反咬一口,早就凌厉地手起刀落了。 像这种钝刀子砍人的风格,绝不是他老婆的风格手段。 想到后面更有高人,杨宁治更加的坐立不安了。 哎,眼前还不是深想这些的时候,只把这事暗暗记在心里,听着他老娘还要继续骂,他连忙打断。 “娘,您老人家消消气,不要再说气话了,如今府中这般景况,要是再惹得天家犯怒,该如何可好,”人在皇权下,哪能不低头,要不他也不能专业带二十年绿帽子不敢言嘛。 太夫人挥手打断了为她揉头的小丫头的手,又一挥手,卧室内的仆人都甚是乖觉,挨个退了出去。 和富昌侯被当今圣上在朝堂上训个狗血喷头一样,她也没得着好。 入后宫后,皇后娘娘也是冷个脸,训了她好大一篇,听得她胆颤心惊,更兼看到本应是她外甥女柳国公继夫人大田氏该来的却变成了柳国公太夫人来了。 柳国公太夫人还给她外甥女报了一个重症传染病,彻底惊骇她的心,直接至使她重病卧榻了。 凭着她几十年后宅斗争的经验,她已经预感到她外甥女大田氏的下场不会太好。 病肯定不是真病,还能前一天从她这走,回了柳国公府自己家反倒害了起不来的重症传染病了? 出宫之后,她向柳国公太夫人要求去柳国公府上看望大田氏,遭到柳国公太夫人冷脸拒绝。 柳国公太夫人还不客气地与她说:“田太夫人若是觉得我们柳国公府照顾医治不好她,尽可以领回去就是,看就不必了。”要不是你们总在一起看,何至于给柳国公府招来这么大的祸端来。 柳承熙再不成器,那也是她看大的亲孙子。好好的孩子,明明前途一片光明,如今彻底毁了,以后不知怎么办呢?她都快恨死富昌侯一府的人了。 一句话就把富昌侯府夫人噎得一句话没有,这‘领回去’三个字,意义太重了,不由得不让人深思。 富昌侯太夫人娘家,也同是柳国公继夫人大田氏的娘家,已是大不如前,既没爵位,男丁也无高官,当初大田氏能嫁到柳国公府为继室,还是富昌侯太夫人看着自己亲哥来哀求的面子上,百般运作的。 可想而知,如果大田氏被柳国公府厌弃,她会落个什么结果?娘家绝无她的存身之地,随儿子去?可别逗了,柳承熙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已是越发显现了。 而且,凭着富昌侯太夫人对柳国公太夫人的了解,柳承熙若是敢收留他娘,柳国公府也绝不会容留柳承熙,反正柳国公府也不缺儿子。 别说柳国公的长子已是成年还封了世子,就是柳国公自己也正值盛年。 四十岁的女人是不好生了,四十岁的男人若是想生还不是想生多少就生多少,谁又能挡得住。 人家再娶一房年轻的也不是娶不成的,公主郡主娶不到,照大田氏这样家世、相貌、品性的比对,年轻二十岁的一手搂来一大把,一起娶个两房进门,谁又能说什么。 若真是如此,保守是大田氏柳承熙这对母子一齐被赶走,落魄街头不成,还得跑她府上来打秋风。 真是想想就够了! 别看她头疼脑胀、病卧榻上,但是昨天晚上及今天早晨,上演的那一出乱幕之事,她还是一点细节不放地知道了。 气已经无力再气了。 以前觉得秦氏怎么看怎么温顺,对她千依百顺,她的儿媳妇就应该这样,谁曾想这女人,才进门几天,又捅这么大个破天的事来,本就家宅不宁,这回……四分五裂了。 许是母子添□□,在这个时候,太夫人想到的也是先不去收拾秦氏,任她也翻不出去天,这必竟是侯府自己里的乱套事,暂缓几天收拾也可,攘内先安外吧,还是要确定明天长乐的及笄礼才行。 “去,老婆子我就是抬,也得让人把我抬去,老婆子倒要看看,谁敢拦着老婆子我不让我进公主府的大门?我干嘛不去,我是那丫头的祖母,我有张嘴我也得说说啊,哼哼”冷笑三声后,太夫人又继续吼着,“那丫头,富昌侯府养了她十几年,现在翅膀硬了,就敢飞走了,平时在侯府吃住养着,如今及笄礼了,反倒不把这面子给他亲爹了,看看别人何种谈论,看看这丫头心得多毒、得多黑……” 说到后面,太夫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拍床延,竟坐了起来,也顾不得头疼脑胀,怒目圆胀道:“让外面的人看看,到底是谁欺负了谁?” 富昌侯,“……” 说起明天的及笄礼,做为惟一的女主角长乐所担心的却不是礼宴的事,她只是担心…… 夕阳渐垂,晚饭已经用过,长乐坐在自己的闺房里十分不安地等着,直到门帘一挑,盛夏从外面匆匆进来,她有些失了分寸地站起,不等盛夏近她,她反迎了过去。 “可把请柬亲手交与先生?”她迫切地问着。 盛夏避开自家主子像燃了一团火似的眼睛,重重一福身,“奴婢辜负主子的重托,并没有看到先生,请柬交与了那个叫墨染的小哥。” 其实她想说那叫墨染的小哥说他家先生病了,不能亲自接贴了,但这话在此时,她却是万万不敢说的。 真要是说了,依着她家主子对那位的心,还不得立时就奔了过去。 明天可就是她家主子的及笄礼啊,这么大的事,万不能因为旁的事耽搁了,而且据她瞧着,那位先生十天里总有两天是懒洋洋的,看着就似生病一般,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噢,交与了墨染啊,”长乐并未多想,认识李荣享两世,她自然知道墨染之与李荣享是什么身份,交给墨染,与亲手交到李荣享手上,并无多少区别。 她明知如此,心下却仍是不太舒服,怏怏闷闷地吩咐盛夏起来,她自己转身坐回了卧室侧窗的菱花小桌旁。 “主子不必忧心,既然那小哥接了贴子,必会给李先生的,明天是主子的大日子,他肯定会来的。”留夏连忙跟了过去,小心地劝着。 “嗯,”长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她怕李荣享十有**是不会来的。 李荣享那个人啊,她了解,说是风头在上京城可与她娘匹敌,其实呢,谁人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虽邀请他的人很多,但真没几个人见李荣享赴过谁的什么宴的。 想着自己在李荣享心里到底是与别人不同的,纵不去别人的宴会,自己的及笄礼,他总该会来吧。 李荣享还说要送自己一份礼物呢。 便是白日人多繁闹的公开场合不见他,等着宴散了,避开这许多繁杂,也该是会亲来见她的啊。 可惜,没想到还真让她猜中了,第二天她的及笄宴,李荣享竟然真的没有来。 一直没有来,直到戌时都要过了,人还没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章节都是长章节,中间可能有一天两天断更的,但是字数都是满满饱饱的,望亲见谅哈!年底事比较忙呢,更新有时候晚,亲们可以第二天看啊。 谢谢漏断人初静及花卷儿的小地雷噢,抱抱! 求评论求收藏求支持! ☆、第54章 大礼 做为大印国本朝目前为止惟一的一位公主,骄阳公主江长乐的十四岁及笄礼,自是风光无两,无人能及的。 这世人便是不看骄横霸道却又极受皇宠皇恩的当今圣上龙凤胎姐姐萧华长公主的面子,也得看看在前方军情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当今圣上还百忙中抽出时间驾临公主府,亲来为外甥女添兴助威,自与别人不同,这恩宠真是天大了去的。 别说来此助兴捧场的各位王公大臣有多少位,只说后堂里面挤的各位女眷们,你要不是有爵之家或是朝堂内一、二品大臣的夫人诰命,你都不好意思走进后院。 皇后娘娘亲来做主宾人,宫内其他妃嫔不好出宫,却也都是重礼相送。 贤妃娘娘、淑妃娘娘,连着前些时日因大皇子被皇后娘娘抱养、一度颓废的颖嫔娘娘都不敢吝啬地送来一尊半尺高白玉凝脂的净水观音。 嫔级以下位的各宫小主也不甘落后、绝无懈怠,托着后宫得脸、能四处走动的大嬷嬷、大太监,把礼物送出来,最好能写在礼单前面,有几个甚至还因为这事打破了头脸。 不得宠的、无人可托的,因此送不出礼来,还差点抑郁了,更觉得前方无出路了。 ——若能得长公主和小公主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可比托敬事房把牌子往前挪更是管用啊。 大印国的及笄礼,比着别朝自成风格,女子十四周岁可行此礼,可选生辰当日、日后或可在三月初三上巳节等,成礼即可嫁人、行妇人生儿育女之职。 笄礼参礼者以女性为主。主人、正宾、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都由女性担任。 长乐这笄礼无论是主还是宾,非富即贵,用来给人生添彩,那真是处处光辉了。 未及长乐出场时,长乐一直在自己的闺房之中,微蹙着细细的眉尖,一缕轻愁,无处舒展的模样。 盛夏陪在身侧,低头垂眉,只盯自己脚尖,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长乐以前一直觉得今天是她扬眉吐气的日子,她前世没有的东西,这一世弥补足够了,终于可以在众人面前闪耀登场,顺带气得肯定来的富昌侯及太夫人,喷出一口狗血来。 第31节 她从未担心过富昌侯府不来人。 哼,她又不是前世落魄得任人轻贱的地步,如今她是高位,多少人争相捧着她,富昌侯府便是心里诅咒她一万句,也不敢当面做出什么来,肯定还会高高兴兴地来,跟着一起笑得眉开眼笑,瞧着比她还开心呢。 但真到今天了,她反而没有了当初真真切切盼望着的心情了,哎,也不知道李荣享能不能来? 不知为什么,她从昨天到今天,只要一想到‘李荣享’三个字,连着一阵的心惊肉跳,怎么安抚也安抚不下去。 便是李荣享今天不来,她也不该是这种反应才是啊。 以后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哪怕今天对她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可前一世这个日子里,李荣享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她最后还不是被李荣享接去…… 所以啊,前朝诗有云:两朝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在嘴里酸溜溜,细思却是甜润在心的。 就这么乱七八遭、胡思乱想地过了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着。 一大早,她按着大印国传统规矩,依着她娘为她找国师测算出来的好时辰起床,沐浴、更衣,用了一顿极丰盛的早餐后,开始在闺房里候礼。 按照习俗,今天的正礼过后,她明天还有附宴,来宴请她的同龄闺秀、各种手帕交。 附宴过后,她还要斋戒三日,为父母祈福。 等这些都过了,她这及笄礼才算成的。 哎,想来,风光是风光了,也是真累啊,却是心甘如饴。 前一世,她及笄礼的好多细节都被太夫人给省了,倒是清闲。最后呢,落难之时,她连个可以说句话的人都不认识。 想到这里,长乐振作起来,从床上移到了铜镜前面。打磨得光滑的菱花镜里映着她艳艳生姿的身影。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正是李荣享送来的那匹极珍贵的料子做成的,衬得她身形美好窈窕,发育良好的胸/脯高高耸起,透出属于少女的娇嫩欲滴。 一张俏脸并没有因为昨晚休息的不好,而带出多少疲惫来,到底是底子年轻,怎么折腾也是百合花般的清新雅致。 浓密的长发披散肩头,只在鬓边插着碗口大的一朵玉兰,艳色的礼服、在洁白的装饰映衬下,看着飘飘欲仙,好似画中人。 长乐对自己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吧,长乐! 等着长乐拖着长长的衣裙缓步走出闺房,向布置妥当的礼堂走去时,礼堂里已经宾客如云,一切准备就绪了。 长乐高昂着骄傲的头颅,带着亲切优雅的笑容,端庄得体地从阳光满照的礼堂大门穿过,迎着众人或探究或祝愿或假笑或暗含讥讽的眼神,目不斜视地向前。 现在的这些目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后想让那些人怎么看她,那些人就得怎么看她。 礼堂正中,皇后娘娘庄氏一身大红凤袍,站在那里。萧华长公主站在其左,云王妃站在其右。 因着云王爷是宗人府宗令,他的王妃也自带皇室女眷领头人的属性,自然不会被着意要为女儿办一场盛大成/人礼的萧华长公主忽略。 萧华长公主隔着几天前就已下了贴子,并为表示对云王妃的尊重,又亲自上门请了一趟,着请其做副宾。 想着前一世她及笄礼上的那三宾,这一世竟然一个都没见到,就足见她的前一世有多么笑话了,最后那么一个凄惨的结局。 独有一位富昌侯太夫人,因着真是被下人抬来的,萧华长公主觉得她晦气,把她安排在了所有宾客的最后面,几乎在礼堂挤角处了,还美其名曰怕她老人家被人多吵闹到,她是孝顺儿媳妇,特意求了皇后娘娘赏了她一副滕榻,先卧着吧。 要不是长乐对太夫人的气息太过熟悉了,又确信这种场合,她一定不会拉过,一定会来,几乎就把那个角落忽略而过了。 哪怕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瞄到,长乐都要隐忍不住,差点想笑出来了。 她娘真是好手段,总能恰到好处地让恨她的人有苦说不出,只能生生受着。 长乐走到皇后娘娘近前,那里早已经有铺好的红色蒲团前,按着大印国最古老的及笄礼流程,一步又一步地完成着她的人生大事。 等着那十几步繁琐的流程逐一完成,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这满堂安静,竟是一点议论之声都没有的。 只有礼者按步骤偶尔的高呼,成为这堂内惟一的旋律。 最有意思的是这十几步中,所有涉及与父亲的地方,都被萧华长公主简略掉了,全权由母亲代劳。哪怕富昌侯已是亲临公主府,就在前院,也终是没有太夫人有幸,连着后堂都没踏进来。 这让长乐想起她前一世的及笄礼,似乎所有关于母亲的步骤,都被富昌侯府简略掉了,换成了由小田氏代劳。 哼哼,风水轮流转,一世转一世,还是转不出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东风的怪圈,而幸好,她是决定风向的那个人。 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这个风向她一定会把握好的。 从今天开始,她已成年,她及腰的长发已经可以挽起带簪,按民间的俗规,用不了多少时日,她会允嫁他人了。 皇后娘娘为她准备的簪子自是极好的,红得通透的颜色,与她那一身礼服极是般配了,带在头上不用瞧镜子,也能从两旁站立的宾客倒吸出轻轻、汇在一起就有些份量的惊叹声中,感觉出来她自己此时有多惊艳。 哎,李荣享没来,李荣享没看到啊。 等着礼成后,长乐在众宾客的目光中,雍容华贵地走到太夫人所卧的礼堂角落。 已经被气得嘴都歪到一边的太夫人,一双怎么努力也努力不出慈祥目光来的眼睛,紧紧地盯在长乐的身上,像是要把长乐盯出满下洞来。 长乐一点都不在意,在她可以带着随意的心态,自由潇洒地来去富昌侯府和公主府时,她就早已不是以前什么都在乎的长乐了。 气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人家已经气得鼓鼓饱饱了,你还要给人家再添一碗灶饭。 在太夫人嘴角不停抽/搐的状况下,长乐面带微笑,跪到了滕榻前的青玉石地上,也不在意玉石的浸凉漫了双膝,不等太夫人和紧跟着走过来的萧华长公主说话,她抢先开口。 长乐语气真挚而平稳地说道:“长乐永远感激太夫人对长乐的养育之恩,您自小教育长乐的点点滴滴,长乐永不忘怀!” 说完,长乐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也不用太夫人让她起来,她自己已经撩着长长的礼裙站了起来。 长乐相信,用不了明天,她此时这三个头的好处就能看出来了。知内情的,会说她一个以德报怨吧,不知内情,只瞧最近时日的表面,大体也会说她一个有规有矩、尊重孝道。 前一世,他们不是着重要毁掉自己的名声吗?这一世,她倒要看一看谁还能做得到! 太夫人狠狠地瞧着垂着站立在她榻前的长乐,许久,才淡淡地说道:“你……你长大了!” 太夫人这一句说得意味深长。可真正能听得懂的人,怕是只有长乐了。 长乐笑得自若,应得也自然,“是啊,托祖母您的洪福,长乐真的长大了。” 两世,好几十年,也足够她长大了。 瞧着越发明朗越发自信,格外光彩照人的长乐,太夫人终显出无法掩饰的老迈来,徒劳地闭上了眼睛,假装一切都看不见。 这一节小插曲,自是不会影响今天一天的主题方向,直到前厅后堂的男宴女宴齐开,又陆续散去,都是宾主尽欢,河蟹安定的。 带着李荣享没来、李荣享没能看到的遗憾,长乐觉得她整天都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虽是一切都做得尽好,却总觉得缺了点灵魂。 一直到日落西山,李荣享还没有出现。 长乐不甘心,站在窗前,仰望着外面的夜空,固执又有些倔强地等着。 李荣享说会亲自送她及笄礼物的,就绝不会食言。 结果,没等来李荣享,却等到了飞墙破窗而入的墨染。 突发如此情况,长乐还未及反应,就听到墨染已是声泪俱下,“小公主,求您……求您救救……救救先生吧,他快死了!” ☆、第55章 此去 萧华长公主的府邸,外观瞧着虽比不得皇宫禁院的高墙深瓦,保卫系统却也是举上京城里护卫最加严格的地方了。 别看摆在明面上的侍卫没有几队,其实布置在暗中的暗卫在每一个要紧的点位都有,可以结成一张天罗地网了。 墨染只身一人,能突破重重暗卫侍卫的巡逻,一路拼找到长乐居住的院落,已是奇迹了。 足见李荣享平日里用在墨染身上的教导心思没有白费,到底是调/教出一位出类拔萃的高手来,关键时候也顶得千军万马了。 便是如此,墨染忽然冲进长乐的小院,也遭受到布置警卫在小院四处的暗卫及巡逻侍卫的大批量围攻,最后实在是挺不住了,墨染只得大声吼叫,吸引出了站在窗前望月思人的长乐。 透过窗子,正神思发散的长乐被刀剑相碰的争打声打扰,待长乐看清楚被围攻的人是墨染,急得大喊,“住手,那是本宫的朋友!”长乐双手紧抓在雕花窗框,半个身子也探了出去。 趁着这个喊话间隙,长乐也听清楚刀剑声中墨染急吼吼得是什么了。 李荣享出事了?快死了?墨染来找她求救?怎么会这样呢?李……李荣享能出什么事呢? 昨夜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瞬间弥漫了长乐的身体,等着暗卫们停了手,墨染破窗而入,一扑身双膝跪在她身前,双手抱着她的双腿‘嗷嗷’哭时,她刚刚因忽闻李荣享出事瞬间凉透僵硬的身体,更往谷底沉去,仿佛入了寒川冰底,一片麻木。 “小公主,求求你了,救救先生吧,他那么喜欢你,你……你也是喜欢他的吧?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是吧?……他好难受,他真的会死的……” 墨染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一张俊秀的脸庞几乎看不出模样来,仰望长乐的神情,仿佛看着观音菩萨。 显然侍候在长乐身边的盛夏反应得比长乐快,长乐还有些懵懂晃神,沉浸在忽听李荣享要不行的阴影里,无法自拔,盛夏却已在墨染后面,一个劲地拉他,“不……你不能对公主无理,你,你快些松手啊!”这成何体统,她家主子今天刚完成及笄礼,怎好就由个陌生男子抱了双腿,这要是让长公主看到还不得跺了他的双臂。 盛夏哪里拉得动墨染,墨染死命抱着长乐的双腿,这是救他家先生惟一的希望了,他拼了性命也不能放松一刻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别哭了,起来说话啊!” 长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就着墨染抱着她双腿的力气,双手抓到墨染的肩膀上,“李荣享他怎么了?我前几天看到他,他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怎么会突然间要……”那个不好的字眼,她怎么也说不出口,眼泪却湿了眼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先生……先生他……他旧疾复发了……” 墨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情太复杂了,他又不敢全盘与长乐托出,牵涉的关系和□□多为见不得人的,他知道的也只是皮毛,先生为了他以后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意他沉陷其中,也并未与他说多少,旧疾只是个借口罢了。 其实,哎,不是他们不够忠心,实是他们主上太过狠心了。 西北突发战局,与他家先生有什么关系。 他家先生呕心沥血、惮尽竭虑地图谋,坐镇诗经这十几年间,何处出过差错,哪方的情报漏掉过啊。 掌控全国的情报系统,哪是简单之事,在他看来,他家先生做得已是极好极好的。 诗经?周南一组竭力拼杀,全组仅存一人,才把那么重要的消息送出来,否则,依着通关驿战把战报送来,整个西北都得全线沦落到人家手里。 这样的功劳,论理该是奖他家先生的才是。 凭什么……凭什么说是他家先生监察不严,那整座西北大营都是由查干哈一人统领,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他家先生已是厉害,插了钉子进去,才监得来这份情报并及时送了出来…… 凭什么不给他家先生解药抑制蛊虫,难道不知这样会要了他家先生的命吗?还要他家先生三日离京,亲去西北……,简直是催命符啊,生怕他家先生死不了啊! “旧疾?乌乾金先生没服用吗?”长乐惊愣,难道她送去的药不好用吗?不是说那东西专门克制李荣享的旧疾的吗? 这还是前世李荣享与她说的呢,她记得清清楚楚,难道她重生了一世,那东西也跟着失效了? “不,不是那个,不是那个病,小公主,”墨染一想他家先生受的罪,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若仅是那种病,将养就是了,远离花粉枝芽,多喝些润肺清喉的补品就是,他们又不是没钱。 “那,那就别说了,快,盛夏,快去着人给本宫备马车,本宫这就过去。”无论是什么,她总要亲眼过去看看。 只是……竟还有别的病?她却还不知。 不管是这一世还是前一世,李荣享在长乐的眼里,总是一副不太康健的样子。 前一世她问李荣享,李荣享只说是旧疾所至,没什么大毛病,胎里带来的,不好医治罢了,还提了乌乾金,这一世她给弄到了,却是不管用的,如今瞧来并不是什么旧疾,只是李荣享怕她担心,有所隐瞒罢了。 这样想通,长乐更加着急,恨不得立时长出一双翅膀飞去惊鸿馆。 盛夏听到主子的吩咐,惊得一头冷汗,也顾不得拉墨染,让墨染不要抱她家主子的腿了,她自己也跟着墨染一起跪了下去。 “小姐,您万不能去啊,今天是您的及笄礼,明天您还要起早会宴各府闺秀、名门贵女,从后天开始是三天的斋戒,你这时出去,可如何是好?样样事情都周旋不得啊,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小姐……您的名声……”盛夏也快哭了。 第32节 平时,她家主子愿意和那个李荣享逗逗情趣也便逗了,可这几天怎么可以,不敢说举国上下,至少举上京城的眼睛都盯在了公主府,盯着她家主子的及笄礼呢。 这要是让众人知道她家主子连及笄礼都不顾,跑出去见惊鸿馆的玉公子,她家主子真要女承母名了,哎,那可就是糟透了。 还有她家主子的娘,据她冷眼看着,是自己可以赌着气似地破罐子破摔、肆无忌惮地毁名声,但绝不会让自己女儿走她那条路的人。 要是知道了她家主子今晚为了惊鸿馆馆主连最最重要的成人仪式都不顾了,私自跑出去,估计明天早上就能杀到惊鸿馆去灭了李荣享。 那岂不是和害了那位李先生一样,小姐,万望三思而行啊。 最好的办法是派个御医过去,既是生病,大夫肯定比她家小姐重要啊。她家小姐又不会医病,去了也没有用,何苦的呢。 “名声?”长乐轻咬了这两个字一下,这两个字似她的心魔。 她重生以来一直都很注重名声的,前世被毁得太狠了,这一世还想以它为将来博弈,每出一步都暗自思量。 抓/奸柳承熙与秦珊时,她忍住,当时没有出狠手,不与这两个前世害她最惨的人正面出手,而步步为营,把着富昌侯府与柳国公继夫人一处算计进去,就是要毁了对方的名声,成全自己的。 如今,这一切都不重了。 没有什么比李荣享重要。 她想明白了,她重生这一世,不是为了名声,不是为了她娘,甚至不是为了她自己,只是为了李荣享——老天才垂怜她一回的。 “去,去备马车!”长乐壮士断腕一般地嘶吼道,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刺目的红。 盛夏已不敢再劝再拦,心里想着的话更是不敢说出来了,只得抹着眼睛往外面去。 满公主府里能拦住长乐的只有萧华长公主。可惜萧华长公主此时正在菩提院里会周郎,任谁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敲菩提院的门找她的。 盛夏更不敢,她也不能。 她家小姐教过她,她首先是她家小姐的丫头,然后才是萧华长公主的奴婢。她若是敢违了她家小姐的话,萧华长公主留她,她家小姐也绝不会留她的。 所以,哪怕她觉得她家小姐做得明明是错的事,她自己劝不住,也得依着她家主子的命令去做。 墨染见长乐同意与他去了,一口气提不上来,脱力一般,臀部下垂坐在了地上。 他身上还沾着鲜红的血迹,也不知是和哪个暗卫伸手的时候伤到了,他竟一点儿没觉出疼来。 长乐也没心情理他是否受了伤,经了前一世,她早没有什么胆小、同情、柔弱,女孩子该有的三大特质。除了李荣享,哪个男人流血与她有毛关系。 她双眉凝聚,目光放空,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思来想去,只觉得这其中定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定是比自己之前想过的还要不可昭人。 隐隐的,长乐渐渐联系到了一点,这一点联系到后,她本就被惊得发凉的身体,又冰了几分,几乎冰到心底了。 若真是如此,那……那必是十分麻烦的事了。 盛夏要马车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足一刻钟,她们主仆二人带着一名老大夫,已坐到了马车上。 墨染守在车厢外面,与车把式同坐,不停地催促着车把式加快速度,好在时间已是夜半,马车走在道路上,并无行人,偶尔遇到宵禁盘查的士兵,有长乐递出公主府的牌子,比什么路条子都好用。 等着马车到达惊鸿馆,老管家已经在西角侧门的门口拉磨很久了,见着墨染顺利请来了长乐,悬着的一口气才算下去。 墨染在前面带路,长乐几乎小跑才能跟得上,盛夏拽着她叫马车时,顺便逮的那名长年留在公主府行医的老大夫,紧紧跟在后面。 因着总要帮她家主子往惊鸿馆里送东西,盛夏对惊鸿馆不算陌生。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很扭捏,生怕遇到什么脏眼睛不好的的东西。等她来了几次,她才发现惊鸿馆真是个复杂的地方。 前方营业的地方歌舞升平、彻夜不眠,而李荣享用来休息自用的后面,那真是比着山中还要清静,别说她想的不好的事,就是想碰个多余的人都不容易。 这哪里像什么秦楼楚馆,比着寺庙道观还清静。 李荣享休息在莲亭,这地方是长乐前世后期长住的。 她前世殁也殁在了这一处,对这里自然印象深刻,隔着一世再来,难免有说不禁的唏嘘,却都因只想见到生命垂危的李荣享,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等着到达李荣享的居室前面,墨染反倒不敢进了。 他走的时候他家先生还在吐血,不知……,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不敢想像若是他家先生有事,他,他该怎么办? 长乐一步越过他,门只是虚掩着,根本不用推,她用力走过来带出的风,就可以把门带开一条足够她穿过去的缝隙了。 李荣享的居室,她前世来过无数次,到后来,她可以下床走动时,李荣享的贴身衣物都是她亲手侍弄的。 如今,眼前这间无比熟悉的居室,与她前世来时,并无二样。 还是按李荣享自己喜欢的风格布置,典雅精致,不奢华却处处都透着一种古朴镌秀来。 穿过室内的雕花门洞,就能看到里面那间横放的红木大床,两边的垂幔并未放下。 长乐几步走过去,看到李荣享躺在床中间,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孔上,双眼紧紧地闭着,嘴唇更是死灰一样的颜色,惟有嘴部及顺着嘴角淌下的鲜红,那般的刺目。 胸前,要不是李荣享惯爱穿暗红色的衣服,长乐一眼也就能注意到了,她是伸手摸过去时,觉得手下一片粘稠,才反应过来,那胸前也全都是血,早已浸透了衣服。 “李荣享,李荣享,”长乐摸得一双手上全是血,也顾忌不得,眼泪不由自主地流着,呼唤声却一直没停,想把李荣享唤醒,却不得回应。 她的手顺着李荣享的胸口抚下来时,手下忽然一硬,觉得被什么硌了一下,她掀开搭在李荣享身上的薄毯,见得毯下李荣享的双手被捆在身侧,而李荣享整个身体也被结结实实地捆在床上。 许是之前有过过份的挣扎,那捆在李荣享身上的麻绳,有好几处都沾上了点点血迹。 “墨染!”长乐怒火冲心,厉声冲外面喊道:“怎么回事?做何要捆着你家先生?”明明病着已是极痛苦了,怎么还能限制他的自由呢。 长乐进来后,墨染也跟了进来,这时,正站在雕花圆形门洞前,听到长乐吼他,他‘扑通’一声极痛快地又给长乐跪了下去,却只是抹眼泪,根本说不出话来。 还是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老管家替他开了口,“小公主,你别责怪墨染,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先生中的蛊虫发作起来,神智不甚清楚,又狂性极大,伤了别的倒还好说,伤了他自己,却是谁也拦不住的。” 说完,老管家也跟着墨染一起抹眼泪了。 “蛊?蛊虫?”长乐的心已彻底沉入谷底,“什么的蛊虫?”之前报着的最后一点希望全部消失,她已经很确定她隐隐感觉到的,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太晚了,有许多地方没修,明天早上上班偷偷修一下,亲也可以十点以后再来看一看,哈哈,好困好困,求多多支持多多收藏! (今天只是捉虫) ☆、第56章 相逼 大印国自太/祖建国以来,以古时诗篇雅作《诗经》为名,成立了一支专门服务与听令大印君主的暗门组织。 所训练的暗卫都是来自国内四处、六亲不靠的孤儿,通过严苛的训练,经过一道道关卡考验、生死搏杀中存活下来的顶尖高手。 这只组织历来的首领都是有皇家血统的王室成员担任,为在位君主极为信任之人,因其组织的隐秘性,并不甚为外界所知,只如传说一般的存在。 有许多人觉得这个组织其实压根就是不存在的,图有虚名,只如一把悬在头上的剑,用来恐吓威震罢了。 长乐能知道确实有这个组织的存在,还是前一世在她娘萧华长公主那里听过。 那年,她按月例去公主府给她娘请安,刚到她娘所居的藏艳阁中堂门口,被守在堂外门口的孙嬷嬷拦住,请到偏厅去等,路过中堂一扇敞着的小窗时,偶听到里面传出一句,“禀公主,大雅民劳传回来的消息,必不会有错的。” 那是压得低沉的沙哑男声,像是惯常这么说话的人,才会有的声音,并不是刻意而为,或许最开始是刻意,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了。 当时偶听的一句,长乐却因为说话人声音的特别,记得真真切切,后来又有一次,她也听到了类似的传话。 话里带出‘什么蛊’来,后面还有含含混混的一句,那人没有解药怕是挺不过这一次了,还听到她娘说,西北那么远,送过去也未必挺得到。 她娘未必是故意让她听到的,但也没有防着她。 只活一世她不懂还有情可源,两世了,若她还是不懂,她真是白活了。 那个传说中只服务与大印君主的暗黑组织诗经,定是存在的。不但存在,他还人数众多、隐秘于大印国甚至大印国国外的各个角落,如一双双无形的眼睛,为皇权注视着这世间的一举一动。 长乐却从没想过这个叫诗经的暗黑组织,与惊鸿馆的李荣享有什么联系。 一个是供养皇权的血腥暗卫,一个是风度卓然的倜傥公子,谁又能把两者重叠折合在一起啊。 直到墨染颤颤微微地答出,“血……血蛊,是血蛊,小公主殿下,你救救先生……” 听闻确实是血盅,长乐终是撑不住心底那股冷气,倾身跌倒在昏迷的李荣享身上。 脑洞那么大,那么大,那么大,重生一世都没有那么大。 紧跟在长乐身边的盛夏要去扶长乐,却被跪在旁边的墨染抢先一步,把她拉住,并力气极大地从床下的台阶处把她拽了下去。 盛夏刚要呼叫出声,墨染一把堵在盛夏的嘴上,连拉带拖地与他自己一起到了雕花圆门外,才松了手。 长乐身边的奴婢,能经过长公主的手,翻来复去地左挑右选留下的,盛夏哪里是好欺负的。 墨染刚把她松开,她甩手一巴掌过去,打在了墨染的脸上,怒斥道:“放肆!本姑娘也是你动得的!”一双杏目瞪得溜圆,绽出噼里啪拉的怒火。 别看她出身卑贱,但这辈子除了她家主子,还没有谁敢动她呢,哪轮得到墨染一个黄毛小子对她动手动脚。 墨染被盛夏打得一愣,白析的脸庞立时浮出五个指印来,又被盛夏训骂得从脸上红过了脖子。 他本也是伶牙俐齿的人,此刻却说不出话来,只吱吱唔唔道:“对……对不起,盛夏姑娘,刚刚在下多……多有得罪了,在下……在下就是不想……不想你打扰小公主。” 他家主子还等着小公主救命呢,要是这时盛夏过去拉开了小公主,好好的气氛也就被打扰了,他家先生就更没得救了。 听得墨染如此解释,盛夏又狠狠瞪他一眼,却没在走过去。 墨染心下一热,冲盛夏轻轻一俯身,感动道:“谢姑娘了!” 盛夏‘哼’了他一声,没再理他。 扑在李荣享身上的长乐,根本没注意身边两个人的举动。 她心里心外都是李荣享一个人,看着李荣享如此遭罪,心如刀绞,慢慢思量着她要如何做才好,才能救了李荣享。 她纤长洁白手指,在李荣享的脸庞上慢慢滑下,温暖的指腹传递出来丝丝柔情,昏迷着的李荣享半分也未得感知,整个人如死人一般,死寂沉沉地躺着,只有一口微弱的气息,悬在嗓子那里,带出忽哧忽哧的声音,好像随时都能中断了。 长乐侧着头,脸颊紧紧贴在李荣享苍白如纸的脸上,缓慢划动的手指整只包围在李荣享的脸侧,低声慢语,“你不会有事的,李荣享,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李荣享,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啊,想做你的妻子,想陪你走完一辈子,想给你……想给你生孩子!”从一世到另一世,想了那么久,你,你可要等着我啊。 轻绵的吻,还有苦涩的泪,一同落下,长乐的手臂更紧了紧,把李荣享满满地搂在怀里,挑起的唇角带出不可自抑的一抹粲然的笑来。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愿意。 萧华长公主又是个极重视养生的人,在没把周灼从庙里抢回来之前,她虽有夜夜宿男宠的嗜好,却也是宠爱有度,绝不做纵情毁身之事,宣个男宠过来,也许只是搂搂,盼个枕边不空落罢了,该睡就睡,绝不念恋男色。 一般来说,丑时三刻,萧华长公主都在熟睡之中,更兼得有周灼睡在身边,那更是安枕无忧,夜夜好眠。 白日里刚刚操办完女儿的及笄礼,晚上偎在周灼怀里,萧华长公主觉得人生这般,就算是圆满了。闭上眼睛,睡着时,嘴角都是带着笑容的。 萧华长公主有一个不太好的毛病,她有起床气。如果她非自然性睡醒,而是被外界因素打扰而不得安睡而醒,那后果十分严重。 久侍在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她这个毛病。孙嬷嬷是她自小将她带大,如母亲一般的人,也不敢在她睡着的时候,轻易来叫她。 今晚,却有一些不一样。 敢来菩提院敲门的人,是谁也拦不住,也是谁也不敢拦的骄阳公主江长乐。 做为萧华长公主的女儿,骄阳公主江长乐终于摆脱了前一世的懦弱,一展了从她娘身上继承来的虎威,一把剪刀指在脖颈处,声言谁要是敢拦她,她就一剪子血溅三尺,戳死在这里。 这阵势实在是太大了,别说是守在菩提院周围的暗卫侍卫,就连一路跟着过来的孙嬷嬷和张行,都不敢走近长乐身边,生怕什么言行举动刺激到长乐,长乐真做出过激的事来。 第33节 那,那就真完蛋了,她家长公主彻底绝后了。 长乐是抱着不成必死的决心,深夜来闯她娘的菩提院的。 她匆匆返回来时,李荣享神智已经不清醒了,任她如何呼唤,都没有一点儿回应,反而吐出一大口血来,然后就是不断的挣扎。 与长乐熟悉的李荣享仿佛不是一个人,明明脸色如纸,力气却大得出奇,眼睛没力气睁开,身体却如被渔人扔到船上的大鱼,直挺挺地弹跳着,左右挣动。 长乐紧紧抱着他的头,怕他过份的挣动会磕到脑袋。 若不是墨染提前做了准备绑住了李荣享,李荣享这会发起狂来,确实不好抑制的。 勉强等着李荣享这股子蛊虫发作过去,长乐不敢再等,只把留夏及留夏带着的大夫,留在了惊鸿馆,帮着墨染照料李荣享。 她只身乘坐马车,着马夫挥鞭加速,疯了一般往公主府里返。 吞吞吐吐的墨染,不敢说太多关于这只叫诗经的暗门组织的事,却只在她说出诗经两个字时,默默垂下头去,她什么都懂了。 不管李荣享在这只暗门组织里是个什么角色,传说里这只暗门组织是服务于皇权的,那么,除了她在位的皇帝舅舅,她娘总是这一朝皇室权贵中最为显赫的人物了。 她娘这里的路子能行得通也得行、不能行得通也得行。她管不得了。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走,她只能拿她这条命,为李荣享赌一赌了。 长乐那把剪子极其锋利,卡在玉白的脖颈,剪尖已有些许扎进了皮肉里面,渗出鲜红的血来。 她不是做做样子的,生死关头,花把式哪里管用。 她很清楚公主府里这些侍卫和暗卫的本事,她若只是拿着剪子指着脖子,不出片刻,就能被不定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暗卫侍卫们制服,夺了她手中的剪子。 她重生一世,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武功值、战斗值彼此负累,惟一尊贵的只有这一条命了。 现在,她手中那把剪子戳在皮肉里,任那些暗卫侍卫的本事再如何的高明,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就算是他们有那个本事,能从她手中夺了剪子,也担不起出手时剪子划伤她皮肉的罪过了。 她这千金之躯,寸长小口,都不能伤得的,否则,她娘那里,谁能说得清楚,要不要命。 “小公主,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老奴给你跪下了,莫要伤害自己,有什么事,我们好说好商量,长公主必能替你作主的啊。” 可怜张行一把年岁了,在宫里时,就给萧华长公主做管家,也算是见多识广,经过许多大场面,还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棘手、如此心累过呢,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做着管家的活,操/着亲爹的心。 跟在张行身边的孙嬷嬷也是头疼,她比张行知道得多一点。上一次,她家小公主接到那匹极好的料子时,她就有所怀疑了。 她家长公主关心不到的事,她必须关心得到。 后来,她还派人偷偷地探查过,瞄到了一些苗头,知道了她家小公主与惊鸿馆的李荣享最近来往密切。 她只当小姑娘一时新鲜,和上京城里那些没事干的名门小姐、豪门贵妇一样,喜欢追个‘星’罢了,毕竟那人还有些名头,有个名号叫什么‘玉公子’来的,听说云王爷也挺喜欢的,哪想她家小公主竟还…… 这可怎么得了,简直要人命啊。 张行开口劝,她也跟着劝,只道凡事得想得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关口,您还年少,千万别做糊涂事,后悔一辈子啊,心里已经把李荣享的祖宗十八代骂个遍了。 小公主半夜套马车出去,她和张行都知道,前脚小公主出去,后脚他们就派侍卫跟了过去,侍卫回来报说小公主套车去了南城惊鸿馆,他们还想着怎么把小公主找回来,正商量时,小公主自己就回来了。 没等他们高兴呢,小公主就说要找长公主,他们刚出口拦,说长公主睡下了,小公主就掏出一把磨得锋利、在烛火下晃眼的剪子来,开始寻死觅活,然后疯一样的往菩提院这边跑来。 糟心啊,那个挨千刀的李荣享,平时勾搭勾搭老王爷也就得了,怎么还能勾搭他们家正值妙龄的小公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都快可以做他们家小公主的爹,简直不要脸。 谁的劝说,对于长乐都没有任何作用,她跑到菩提院后,一只手拼命地敲打着菩提院木制的院门,一只手继续操/剪子与所有盯着她的人小心对抗,不敢掉以轻心。 睡得迷迷糊糊的萧华长公主,觉得身边有一只手推了她几下,她不耐烦地打开,闷声闷气地嚷着,“别碰本宫,小心剁了你的手!”犹带一股怒气怨气,喷得满床帷都是。 周灼无奈地叹息一声,这世间,除了外面敢拍门的那个小姑娘,也就他有那个胆量敢伸手去推萧华长公主,把睡梦中的她弄醒吧。 也不知怎么的,从小到大,他都不怕萧华长公主,明明他们无论身份地位、性情手段,相差那么远。 别人只要提到‘萧华’两个字,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独有他,总觉得萧华是那样的善良可亲,结果这一辈子就断在这个只有他眼里‘善良可亲’的女人手里了。 “其华,你醒醒,你听听外面,其华,”周灼又连推了两下,终于把萧华长公主推毛愣了,蹭地坐起。 萧华长公主一手抚过额前挡着她眼睛的长发,一边怒道:“干嘛?我正做梦咱们两个入拜堂入洞房呢,你就把我弄醒了。” 这是她心头永远的隐痛,她的第一次虽是诱了周灼、做下一片初红,却从未与周灼走过明媒正娶这条路,没有为了周灼披上那大红的嫁衣。 周灼被萧华长公主瞪得哭笑不得,心底却一片温热,萧华长公主的遗憾,又何尝不是他的呢。 半世将过,提这些……又有何意义?好在,他们最终还是千回百转地走在一起了,也算是上天待他们不薄了。 “别想着洞房了,我们不是夜夜洞房吗?你快听听外面,是不是长乐在哭?” 周灼扯来一条搭在床边架子上的外衣,宠溺又细心地披在了萧华长公主的身上。 “长乐在哭?她哭……哭什么?这声音哭得跟死了亲爹似的……” 萧华长公主拢了拢周灼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又有周灼的提醒,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吵杂哭闹声,不用细细分辨,就能听出其中嗷嗷得最凶的就是她女儿长乐。 白天的及笄礼时还好好的啊,那么大的仪式,操办得也明明很成功啊,她女儿应该高兴才对啊。 朝中各方都很给面子,她皇上弟弟和皇后弟妹亲来捧场,萧华长公主不说她女儿的及笄礼在全国属得上第一,她要说是她称第二,也没有人敢称第一。 那怎么一夜之间,就哭得这么伤心,还大半夜来敲她的门……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也被自己刚才胡乱崩出的话闪了一下,立刻双眼冒星星,喜道:“该不会是杨宁治真被气死了吧?”那她就不用亲手休夫了,费那麻烦事了。 她越想越有可能,白天的那场及笄礼,她全然没顾她那位驸马富昌侯杨宁治的面子,独是一手操办不说,连个脸都没让富昌侯露,连坐席都给他按排到了客人席了。 依着杨宁治那爱幕虚荣的性子,嫡女的及笄礼与他竟无半分关系,和带绿帽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估计回府就能撞墙,搞不好真撞死也说不定呢。 那就皆大欢喜了! 周灼,“……”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人都怕萧华长公主了,好吧,这么总盼着别人死的想法,不好,很不好,他一会儿去佛前替她念一段经吧。 “我瞧着不像是富昌侯殁了,你快穿好衣服,去外面看看吧,别让孩子那么哭,伤身子。” 周灼先下了床,拿来衣物,手脚利索地帮着萧华长公主往身上套衣服,一瞧,就是惯作此事的。 被打扰了好觉,萧华长公主厌厌地任由周灼套着衣物,凤眉紧锁,怎么也想不到她那乖乖的女儿,又是被谁欺负了,竟会大半夜哭嚎过来找她,头疼啊。 幸好,她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并且只可能有这么一个女儿了,否则,她的后辈子啊,儿女官司就得操碎心,哪还有心思和她的周灼……夜夜洞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进来读文亲,赏个脸,收藏一个吧,好凄凉惨淡的成绩,我的心啊,和张大公公的一样呢。 ☆、第57章 过招 做为两朝最尊贵的公主,萧华长公主半辈子走过来,都是横着来的,没受过任何人的威胁,一向都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股子霸道之气浑然天成,好像有压制不住的洪荒神力。 直到她瞧见她的亲生女儿用一把剪子戳在白嫩脖子处,已有鲜红的血液流出,她不得不信: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 作孽啊!报应!报应!雷那么大的报应! 到底有没有谁能来告诉她,她乖巧可爱、聪明懂事的女儿,是怎么和蛰伏惊鸿馆的那只骚狐狸扯到一处的啊,啊,啊…… 做梦她都想不到的事,竟然真的发生了,这事要不是孙嬷嬷亲自与她说的,又有她女儿摆在她眼前的这一出,她非得以为她女儿是被谁下了药、中了邪,连巫师请哪位她都想好了。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刺激萧华长公主的了。她额上的青筋跳起了寸高,都要弹出个短小紧绷的小井字来了。 长乐见到萧华长公主之后,整个人立时振奋起来。 她很清楚这是一场必须胜利的战争,她必须要每一步都斟酌到位,不能有失,且绝不能退让,李荣享的命在她的手里呢,就看她这把发挥能不能到位了。 这一战,未必所有都能成,却是为之将来一切的基础,绝不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就可以诠释的。 “娘,女儿求求你了,你救救他吧,救救他吧,女儿不能没有他,不能没有他……”长乐哀哀而泣,好不悲怜。 整个人瑟瑟发抖,如一只被大雨淋了毛的鸟雏,无法前路飞行。 一张苍白无血色的俏脸,全是点点泪痕,淹没了白日里及笄宴时那份镇定从容的绝世之姿,判若两人,亲娘都不好认了。 萧华长公主一口老血都要被她女儿气得喷出来了。 什么叫不能没有他,他算个屁啊,没有他还能怎么样?不想活了? 是啊,真是不想活了,拿把剪子在那儿要戳呢,吓呼谁啊,当她老娘是吓呼大的啊,她就不信了。 母女两个僵持在门里门外,孙嬷嬷看着急啊,又是跺脚又是捶拳。 李荣享的事是她刚刚告诉给萧华长公主的,所知所详,绝无半处隐瞒,没办法,小公主刚见着萧华长公主只顾得哭,根本说不出来话。长公主又急得不行,她不说,谁来说。 她早就预见到了长公主听到缠上小公主的人是李荣享,必会极怒的。这比着小公主被柳承熙那种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侯府二代渣男缠上,更要命、更让长公主没办法接受的。 这其中有许多不能说出口的纠缠及秘密,需要永世烂在最底最暗的地方,就如李荣享这个人,他永远过不了明面、上不得台面,但是他们家小公主却不同。 她们家小公主是高高在上,如阳光一样耀眼的女孩子,何该有最光辉灿烂的人生,怎么能同李荣享那样的人扯在一起。 她一个做奴才的都懂的事,她家主子哪能不心痛。她家主子骄傲了一辈子,怎么可能让女儿裁在李荣享那个杂种的手里。 孙嬷嬷急得汗水一头一脑门地往外冒,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最怕这母女两个谈不拢妥硬着来,真若是谁也不让谁,闹得两败俱伤,可如何是好? “长乐,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萧华长公主努力收起一脸被草泥马屎糊过的不可思议,凤目沉出一滩黑水来,声音更是低沉得可怕,“为了那种人而死?你可对得起为何而生又为何而长吗?”置她这个娘与何地? 换个旁人,比如欧子嘉之辈,怕是已经不由自主跪倒,爬过去□□趾了,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磕头磕到脖子抽筋了,那是必须有的。 毕竟萧华长公主之怒,并不得大印帝江昭乾之怒轻松多少,有些时候,甚至更为可怕。 长乐虽也是跪着,却未因自己娘亲发怒而有半分退让的心思,绝不,绝不能退让,在她娘面前,退之毫厘都会溃不成军的。 “娘,你生我一场,却把我留在富昌侯里养到成年,不管不问十四年,富昌侯府满府人对我什么心思,我是小孩子,我经得不如你多,你比我清楚,”长乐止了泪水,忽哀声提起往事,萧华长公主缓慢闭上眼睛,右手紧紧握成拳头,心底却浮起一丝酸楚来。 “娘,你或许不信,不似外面传言那般,女儿从未怨过你,”或许前世怨过吧,但都是过去的事。 长乐今晚提起这些,绝不是翻旧帐、找她娘诉委屈来了,她是要动之以情,只凭着拿剪子戳脖子寻死觅活,在她娘这里,绝不好用。 她和她娘之间,她娘对她成长以来的愧疚一直是有的,这是她娘情感上的弱点,她也是前世后半段、她娘将没之时了悟的,今晚若不是为了李荣享,她断不会提起,让她娘不自在的。 她娘看着强势霸道,却是个极重情的。要不也不会多年来,从小到大,男人只爱周灼,却也没有亏待过她府里那些但凡是跟过她的男/宠的。 前世时,可不像现在这样,她娘那时已是落没,却还是在最后时节,把她府里留下的几个男人,都远远地送了出去,给他们置了地、安了家的,连久侍候在她娘身边的老仆,她娘都做了安排,给了银子,乃至于堂堂一国大长公主薨逝时,却只能依赖宗人府出银子,自己连个像样的陪葬都没有。 她知道她娘看不上李荣享,前世里偶听的一句话,那里面影射的人,应该就是李荣享,她娘那厌恶冰冷的语气,她当时听了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呢。 所以,为了她娘看不上的李荣享和她娘对着来,这种硬碰硬的事,必须要配上她和她娘的软情。 “我知道,我若没有娘,仅凭我自己,又如何能在富昌侯府祖宗一般锦衣玉食地长到现在,不用娘多说,我也是娘的女儿……” 长乐小女儿一般跪在地上,没拿剪刀那只手,环过她娘的一只腿,紧紧搂住,脸颊贴在她娘的腿上,湿着的脸庞很快渗透她娘丝制的中裤,衣绸粘在腿上肌肤,把那一层泪水捂进了萧华长公主的身体里。 长乐是萧华长公主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世间最亲最爱的人,长乐俯小做低,诉之多年的情感,又说她懂她娘的心思,萧华长公主之前忽见长乐拿剪刀戳脖子,连惊带气出的怒气,渐消了些,眼里也浮上一层湿意,却已是柔情到极至了。 她毕竟铁血了半辈子,像长乐那么小的时候,都没怎么小女儿情怀地哭过。何况半世风霜走过来。 第34节 “你既然什么都懂,为什么还要……”萧华长公主一声长叹,“那李荣享是什么样的人,不是你所见即所是的,你还小,别被他骗了,听娘的话,离他远一些,你的终身大事,娘必会为你好好挑选,万不能毁在李荣享那种人的手里。”她当年就不应该一时心善,留下这孽种。 不管长乐说什么,萧华长公主只认定她幼稚单纯好说话的女儿,被奸诈狡猾好阴险的李荣享灌了迷魂汤,骗得不要不要的。 等她先把她女儿安抚好,主要是把戳在脖子那里的剪刀先糊弄下来,腾出手来再去收拾李荣享,这次她绝不会留半点情面。 还有柳承熙那王八蛋,要不是有他伤她女儿的心在前,长乐又怎么会破罐子破摔,看上李荣享呢! 李荣享那德性…… 萧华长公主想想就头疼。 “是啊是啊,小公主,听你娘的话,李荣享他……他绝不是什么好人。” 孙嬷嬷见母女两个有渐和解的趋势,连忙从旁帮着说话。李荣享是什么人,她跟在萧华长公主身边久了,多少也知道些皮毛。 “他或许……不是什么好人吧,”能在举国称名的暗门组织混出头来的,怎么可能是好人,“但他对我有多好,我知道。”任谁也骗不去的。 长乐扬起的容颜,生起一层淡淡玉润的光芒来,在这即将破晓的黑暗前,好似沉在东海底的夜明珠,熠熠光彩。 看得萧华长公主瞬间破表,“你知道个屁!”脏话毫不留情地飙出来,“你才多大,你懂得什么鸟屁,他都多大了,他什么身份、什么经历、又是什么背景出身?你都知道个毛啊你……” 萧华长公主恨不得拎着她女儿的耳朵,大吼三声,快别做梦了,你个傻瓜。 “他今年二十八岁,诗经首领,”多大的位置,长乐没从墨染那里问出来,墨染那孩子也不敢多说什么的,但估计不是最高的吧,长乐记得有关诗经的说法,最高位的都是皇室宗亲,李荣享不是江氏皇家的人。 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在别人眼里应是极重要的吧,在长乐眼里,却是半文不值,皆不用去理会的。 她看李荣享与别人不同,那是用命看过的。 “你竟还知道……”萧华长公主紧皱的眉头可能夹死飞过的夜虫了,她没想到长乐还听过‘诗经’,没想到长乐还知道李荣享多大岁数。知道竟然还这么要死要活,她是多没有尽到母亲的义务,女儿才傻得这么出类拔萃啊。 “娘,我都知道,娘,我求你,求你救救他,我真的不能没有他,”绕来绕去,还是要绕到这一句上来的,长乐的泪水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别做梦了,本宫不立时派人去拖他回来千刀万剐,已是给足你面子,”之前多少温情,都抵不过她女儿竟然被李荣享这种玩意骗了的悲惨事实,更摧人心魄,“你也不用拿着把剪子吓我,你娘我是什么脾气,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应该比别人更知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从他身上十倍讨回来。” “娘,就像你说的,我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但你了解我,远没有我了解你多,我来找你求他的命,已是给娘你添麻烦,你帮我,我们自是好母女,你不帮我,我们也仍是好母女,你随便好了,他今夜若死了,我明早必陪他。”不信可以试试,看看谁更光棍。 “你……你个小兔崽子,你这是翅膀硬了啊,连你娘说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为了一个不干不净的老男人,连娘都不要了,你要是敢这么执迷不悟,我明天就让他给你殉葬,不,今晚……”萧华长公主张牙舞爪,长乐反而更平静下来。 “不用劳烦娘了,女儿观他情景,也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到时候谁给谁殉葬还不一定呢!”长乐甚至已经把剪子从脖子处挪开,一处誓死如归的烈士样,气得萧华长公主一个倒仰。 萧华长公主彻底炸毛,伸出手来就要甩长乐一个巴掌,可手臂悬在半空,却怎么也打不下去。长乐也不怕她打下来,由跪早已改成坐,梗着脖子仰着脸看她脸,已经从最开始寻死觅活的小女儿转化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嬷嬷状。 所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您看着办吧,反正他死我死,他活我活,一直不答应拖到他死,那就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我也不活了。 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萧华长公主这一巴掌最后扇到了她自己的脸上,一直高傲挺立的身子晃了三晃。 “娘!” “长公主殿下!” 两旁十几个暗卫侍卫,包括孙嬷嬷、张行,都跟着一齐跪了下去。 “其华!”这时,周灼也从后院小佛堂里赶了过来,他一把抱住了萧华长公主,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长乐,“你这是做什么呢?她是你母亲,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干嘛要气她。” 长乐复而又跪好,“对不起,周叔叔!”不过,周灼能来,总是可以缓解些目前的紧张气氛。 “你也是,和孩子置什么气,她还小,不知深浅,你都多大的人了,当娘的还不懂事吗?” 周灼一把把萧华长公主泪流满面的脸,摁到自己肩头。他的女人骄傲了半生,还没在谁的面前露过这样的软弱无助呢,他不能让别人看到。 许是周灼的怀抱足够的让人安定温暖,许是周灼身上带来的刚刚燃起沾染上去的佛香味更凝神静气,萧华长公主久久未说话,头却没有刚刚那疼。 长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李荣享那里事发突然,她找到她娘这里也是事发突然,她娘不能理解也是……也是情理之中吧。 她娘不说话,其实比说话时,更可怕。 长乐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到她娘,心底也是抓心挠肝、火烧火燎,勉强用前世的经历安慰着她自己,前世这时,她还不认识李荣享,而前世这时,这些事都发生过,李荣享既然也能挺过来,这一世……也不会……不会挺不到她带解药回去吧? ——她必须要把解药带回去,给李荣享服下去的。 前世,她见到李荣享的时候,李荣享确实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挺过来,在西北熬了十几年才回上京来,一身武功却是废了,一个月里,总有大半个月都是汤药不离口的,而手脚之力……竟是提把实木椅子这类的物件,都有些困难的。 她也是此时才知道,之前有许多东西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什么身份之别、什么自卑情绪,还有什么会的,都不是的。 前一世,她落难之时,李荣享没有及时来救她,并不是李荣享当时怎么怎么样了,却是最简单的原由:李荣享那时被发配去了西北,根本不在上京城里。 她只是有一点想不清楚,两世里,李荣享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 明明站满了人的小院,却死一样的沉寂,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长乐心乱如麻,东一串想、西一串联,跪在那里,直挺挺的背,却没有弯一分。 “唉!”最终还是周灼长长地叹了一声,扯开了眼前的僵持,“孙嬷嬷,快扶长乐起来,地上凉,别折腾出病来,别那人治好了,你自己反倒病了。”这母女两个都是一样的性子,倔起来,十头牛拉不回。 长乐的眼睛‘嗖’地亮出光芒来,“周叔叔……” 周灼冲她摇摇头,搭在萧华长公主肩上修长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萧华长公主的肩头,语气轻缓柔绵地说道:“想想我们当年,小儿女总有多情时,谁又管得住,再过些时日回头看,总能明白,你何必执着,成全她这一回又有如何,且只是救人一命。”周灼后面那句说得厉害,长乐听不太懂,萧华长公主确是听得明白。 那意思是说你只不过是救那人一命,又没答应别的什么,若想教训女儿,以后的路还长着,别一开始就别进死胡筒,你就算是真不同意他们两个怎么地,那也不是眼前啊,犯什么傻。 “他们与我们怎么能一样,你当年……你当年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情怀……”想起当年,萧华长公主总算是气平顺了些,却也不愿意拿李荣享来与周灼,怎么比得。 大约,只有她女儿那个缺心眼的才会喜欢李荣享。等她女儿以后知道了李荣享的一切,后悔药得吃一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这母女两个,真是累心啊。我也好累,好困,好困,谢谢懒熊小朋友的地雷,我好开心呢。以后,亲会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不待见李荣享了,李荣享的出身有点问题,我记得我前面有一章写过,他少年出事那次,处理他的侍卫说,‘主上念你,有同宗之情……”这个很重要。 ☆、第58章 余恨 欢颜阁处在大印上京城皇宫正阳宫的东南角,为世宗元后孝贤皇后平日处理宫务之地。 孝贤皇后薨逝后,欢颜阁处于半封闭状态,除了每日正常打扫,保持阁内物品原样外,只有赢帝江昭乾和萧华长公主常来此处,祭奠母亲、说说姐弟两个的体己话。 除了这对龙凤胎姐弟两个,没有人知道,这欢颜阁还有一条地道,是直通公主府藏艳阁萧华长公主下榻的密室的。 这条密道建成于世宗晚年第二次朝变胜利,赢帝第二次登基之时。 存在这条密道,一是方便萧华长公主进宫,二也是方便赢帝江照乾出宫,三更是方便姐弟两个随时的密谋。 免得半夜真有什么事,出宫进宫的不方便不说,还闹得满宫里外、上京城皆知。 这次萧华长公主被长乐逼急,时辰又没到宫门大开,只得走了这密道进宫,赶在赢帝江昭乾上朝之前,来寻赢帝江照乾想对策。 “你说什么?皇姐,你在逗我笑吧?”赢帝也只有与长姐萧华长公主独处的时候,君主独用的‘朕’字会自动当机,换成本我,“咱们的长乐竟然喜欢上了李荣享?还为他寻死觅活?”赢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五官几乎扭曲在一处了。 还要不要人好好做舅舅了,自己的外甥女还能不能省点心?之前眼浊看中渣男,多是富昌侯府心怀鬼胎,多方怂甬,还能为人理解,深闺小姐识人不清也是有的,柳承熙又长了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若无丑事露出,他也不是没太把好关吗? 但是李荣享…… 像李荣享那样的人,只差脖子上挂一张‘非善类,良家妇女勿近’的大牌子□□去了,自己外甥女竟然也敢去招惹?不,应该是李荣享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去招惹自己外甥女,她外甥女不晓得李荣享什么身份,李荣享自己还不晓得他自己是什么身份吗?恶心得他鸡皮疙瘩都要起一层了。 “我也不信啊,可长乐跪在我面前,为李荣享讨解药总是真的吧,我不答应,长乐就要给人家陪葬去了,”萧华长公主气得嘴都要歪了,张口喷出的气息,都带着冷冷的讽嘲。 “混帐!”赢帝骂得自然不是长乐,护短是这姐弟俩个的共性,他家的女孩子绝对不会有错,错一定在别人。 何况长乐在他眼里,比着其他姑娘更傻,基本就是傻得和小白兔似的,谁要是在他面前说长乐有心计、会耍心眼子,他一定喷那人一身万年龙口水。 “当年能留他一命,完全是看在他娘关键时候明白过来送了消息出来,要是瞧着他爹,我恨不得把他扔油锅,这小子也是贱命够硬,竟被他从诗经里混出了头,若没有血蛊控制着,不定翻出什么天去呢,这为了想要解药,又敢打起长乐的主意了,不知好歹,胆大妄为,岂能容他!” 赢帝恨得牙根直痒痒了,哪怕李荣享坐到诗经顶尖的位置,他也没让他一天好过,想解血蛊,除非他死。 萧华长公主何尝不是。 当年若没有李荣享他父亲横插一杠,又哪来得他皇弟两次登基,又哪有后来一波的严重政变,几乎毁了大印半个朝堂不说,还毁了她和周灼的大好姻缘。 如今这孽障竟还敢来勾引她女儿,她要是不给李荣享点颜色瞧瞧,李荣享真当她这几年信了佛不成。 “长乐还小,皇姐不必太急……” 哪怕气得五内俱焚,赢帝还是想着先安抚他皇姐,他深知他皇姐气性比他还大。 “小什么小,已经过了及笄礼,就是大姑娘了,婚事何该早早定下,要不是富昌侯府给定的那门婚事出了差错,长乐又怎么会认识李荣享?就是嫁给欧子嘉那个混蛋,也比跟着李荣享虾扯蛋强过许多,”萧华长公主已下定决心,不管她女儿闹成什么样,必须断了她女儿和李荣享这枝,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再订下门婚事来。 有个合适的男人适时的出现,吸引了长乐的注意力,又有她这个当娘的从旁劝慰,忘记李荣享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萧华长公主脑洞奇大地提起欧子嘉来,赢帝囧囧有神地摸了摸鼻子,他暗觉不妥,又不敢在他皇姐火气头上,纠正这事。 当然,萧华长公主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欧子嘉那德性的,且入不了她眼。 随着长乐渐大,萧华长公主也暗中留意过上京城的各府俊秀,也有那么几个看着顺眼的,要不是富昌侯府定下柳承熙,她自己这边也能给长乐找个门当户对,对长乐千依百顺的。 在萧华长公主的心目中,她女儿是柔弱可欺、良善易骗的,必须找一个家底稳妥、人才扎实的,然后,她想到了…… “我记得镇国公他老人家的世子,还没有订婚吧?” 镇国公聂其竣居国公中的首位,他与柳国公不同,他是属文的,龙麟阁大学士兼任右相之职,以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是赢帝的死忠。 世宗晚年的两次朝变,镇国公都是坚定地站在赢帝一侧的,在最后一次朝变时,他的长子是为赢帝挡箭而亡的。 赢帝复位后,特赐替他而亡的镇国公长子为忠靖侯一等爵,牌位入贤臣阁,特指此爵位可世袭,因其长子为国捐躯时,尚未成亲有子,赢帝指定可由从他直系亲属中选一名嗣子入继,继承爵位,这是无上的恩宠,当然,这也是拿命换来的恩宠。 忠君报国自古就是这样一条血腥惨烈的路。 此时,萧华长公主提及的镇国公世子是镇国公聂其竣的小儿子,也是他的中年得子,他的长子亡故时,这小儿子当时只有几岁大,经过这十几年的岁月,现在已是成年,且是去年的新科探花郎。才高八斗且还清秀俊雅,很附合萧华长公主挑女婿的标准,一眼搂中。 “皇姐不说,我都忘了,去年殿试时,我还想呢,要是长乐没有与柳国公家有约,镇国公世子当是最佳人选。”赢帝立刻赞同他皇姐的想法。 出身有爵之家,还能勤奋苦读,凭着自己真实力考得探花,实属不易。那孩子是难得的国家栋梁,与他家长乐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啊。 “皇弟此言甚慰我心,为姐就这一条血脉,万不能搭在那贱人所出的野种身上,想想就恶心,”萧华长公主一把拉住赢帝的手,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一想到李荣享的娘和李荣享的爹,是那种……那样的关系,萧华长公主恨不得想吐出来。 赢帝哪能不懂,他也是甚为忌讳的,这简直是大印建国以来最大的皇室丑闻,比得前朝祥王爷强女干同族外孙女还要不堪,万不得提及丝毫半分。 “我一会儿就宣镇国公见驾,若无问题,明天即见圣旨,皇姐在这段时间看好长乐就是,我瞧着长乐性子温婉柔顺,多加开导,用些时日,必能把李荣享忘记了。” 有了赢帝的保证,萧华长公主紧凑的心,多少宽慰了些,她长叹一声,“你把这次该给李荣享的解药给我,我亲自去趟惊鸿馆会会他。”说起来,也有好多年没见了,他那张脸不会还是那么令人厌恶吧。 “皇姐,”关于西北的战势,赢帝还在气头上,也尚未想出对策来,正是焦头烂额,无论是迁怒,还是责任真在与李荣享,他都不愿意拿这解药出来。 他觉得依着李荣享那能抗的贱命,诗经里的一道道死坎都过来了,何着差一次两次解药是死不了的,大不了就是难受些罢了。 “我答应了长乐,”萧华长公主长叹一声,她女儿现在还跪在菩提院里,任谁拉扯也不起来,还是周灼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给垫了一个软垫,要是自己拿不出解药回去,依着长乐那性子,没准真能跪到李荣享死了,然后去陪葬。 萧华长公主不愿意拿女儿做这个赌注,现在又是卡在冲突点上,周灼说得对,她必须要缓合一下,这解药就当她给她女儿做善事了,等着这事过去,她在着手收拾。 破晓的辰光,冲出天边最后一道云,照亮了整个人间,扯掉了黑幕,一下子光辉万丈了。 新的一天开始,公主府还是维持着天亮之前的老样子,昨夜那场母女之间的大规模争执,还是以萧华长公主的妥协告一段落。 萧华长公主答应长乐进宫向赢帝讨要解药,却也说过仅此一次,若还有下次,也别怪她这个当娘的狠心了。 萧华长公主甩下狠话离开时,长乐泄了一口,瘫跪在地上。 如今天幕破晓,长乐还呆呆地跪在萧华长公主走时的那块地方,暗卫和侍卫都已经撤了,眼瞧着也是用不上他们,他们从旁边守着反倒显得尴尬和不伦不类了。 第35节 孙嬷嬷和张行,在一旁陪着,挨个不住嘴地劝着长乐,让长乐快些起来,回房歇息去,还说她娘既然已经答应了她,起身去了正阳宫,解药必是能带回来,她这样僵挺着伤了身体反倒不美了。 长乐默默地听着,也不说话,头微微地抬起,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看着那里从黑渐红,从暗变亮,看着那里阳光照出,她微微挑起的嘴角,带出同样和煦的笑容,瞧过去竟有一层圣洁的光似的。 其实她的眼里没有光,只有真真切切李荣享的一张脸,反复变幻着。 从他们前世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次生死别离,这一世第一回歪打正着地撞上,到现在的每一次。 还要感谢欧子嘉,没有欧子嘉这个混货,依着她的想法,她还真没想这么早就去与李荣享续前世缘份的。 她还打算把身边事都处理干净,甚至在她娘这里先铺一条路出来,再去‘巧遇’李荣享接触。 要是如她自己按排这般走下去,李荣享怕是已如前一世般,带着半死不活、半残将废的身体,被她皇帝舅舅发配去西北边陲,又将是十几年的错过。 既是上天有意几次按排,这样深的缘份,长乐相信她和李荣享绝不会断的。 “长乐,和叔叔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李荣享?” 念完清早一遍经的周灼,洗漱过后,用过早点,端着一盘他亲手做的豆奶饼子,缓缓走到长乐身边。 他连低头瞧一眼地上有没有什么砂子硬物都没有,很随意地就要席地而坐在长乐身边,却在他坐下之前,他的身下多了一张草席垫子。 正是上次长乐来菩提院时,给长乐开门的小童。见着周灼坐好,小童与留在长乐身边的张行和孙嬷嬷互对一眼,三人心有默契,一起一言不发地退后很远。 小童留了下来,张行和孙嬷嬷说了两句,孙嬷嬷没动,张行却离开了。 长乐偏头看了看周灼,他那张几乎不见风霜岁月的脸上,总有着一种让人心宁神静的颜色,念及之前,周灼帮着自己在自己娘亲那里说好话,她不好在周灼面前继续沉默。 “周叔叔为什么喜欢我娘呢?你们明明是两种性格、两种人!” 对于长乐的以问代答,周灼不觉为逆,他极自然地答道:“上天给的缘份,见着,就喜欢了,没有什么太多理由,其实,喜欢……哪需要什么理由。”缘份这东西玄妙,往往看着不可能的,会变成可能。 “周叔叔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来问我呢?”她和李荣享又何尝不是如此,前一世的所有,都为了这一世的开始。若没个好结果,怎对得起两世的经历。 “自古多情空余恨,”周灼也没想得到长乐正经与他说些为什么,他只不过是想找个切入点,与长乐聊一聊,“你娘不会同意的。”就算如他们一般,最后能在一起,这中间也是二十年的波折。 “为什么呢?我娘她明明尝过不得以与你分开的痛楚,又怎么忍心让我也尝到,” 长乐从来没有想过她和李荣享的事,她娘会如此激烈地反对,毕竟她娘是男宠都公开养的奇女子。她之前还天真的以为,只要铺铺路就成的。 或许,也怪不得她娘,最开始就是她过于乐观了,也低估了李荣享隐晦的身份,给他们两个在一起带来了太多的阻力。 周灼不愿意提起以前的事,一句带过了,“你娘说我们与你们不同,不只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的,长乐,听你娘的话,总是没有错的。” 他顿了顿,又说:“你娘既然答应你去要解药,就一定能做到,你不用担心,李荣享一定会没事的。”有事的怕是以后。 “吃块豆奶饼子,叔叔亲手做的,垫垫肚子,等天色大亮了,你还要打起精神去招待你的闺中蜜友呢。”周灼是最讨厌这些俗事之人,他自己半僧半人的无所谓了,长乐人生才刚刚开始,既是想好好撑起一辈子,有些事,总是要应付的。 “你娘既以替你去要解药,你总要给你娘也做出个模样来,别惹她生气了,”周灼怕长乐听不懂,不如点明了,直白地道“你娘不会难为你,到时候,只怕李荣享那里不好过。” 要说还是周灼最了解他的枕边人,萧华长公主哪怕一时为了女儿安危被迫如了女儿的愿,这心里的火气,总是难消的,积压在一起,简直可怕到不要不要的。 萧华长公主拿到解药出宫时,天已蒙亮,宫门已开,赢帝江昭赢已准备早朝事宜。 因着萧华长公主一心惦记先去收拾李荣享,不打算从密道出去,要走宫门。 为了怕萧华长公主没有进宫记录,只有出宫记录,惹来有心人的探查,暴露了密道,赢帝特派了自己平日里专用接送重要朝臣的马车,拿着自己给的令牌送萧华长公主出宫的。 马车密封严实,平时就是接送赢帝想要与之密谈的朝臣的马车,离宫时,马车与人都不起眼,也就没有人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了。 萧华长公主端坐在马车里,手里拿着装呈药丸的小木盒,面沉如水,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目,仿佛有电闪雷鸣,忽之欲出。 听闻萧华长公主光临惊鸿馆,惊鸿馆老管家整个人都不好了,亲自前往侧门去接的同时,派了得力小厮撒腿往莲亭跑去通知墨染。 墨染正在照顾,刚刚恢复些意识,整个人却瘫如一顿泥似的李荣享,拿着刚熬好的小碗,喂李荣享小口地喝着吊命的参汤。 李荣享正极虚弱地说道:“我……我……我要有个万一,你……你离开上京,去……”去哪里还没有说出口呢,守在门口的盛夏慌得像掉线的风筝似地刮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我们长公主来了!” 对于见识过萧华长公主手段的盛夏来说,萧华长公主的每次突然驾临,就如同阎王派来索命的黑白无常一般,不死也得掉层皮。 不用见人,只闻其声,盛夏已经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谁?谁来了?”墨染勉强端住手里拿着的盛参汤的碗,却也忍不住站起来,一脸紧张。 “我们小公主她娘啊,我们长公主大人啊!”盛夏都恨不得抓点什么去敲墨染的脑壳了,“你快点扶着你家先生准备准备吧……”她是想说准备准备后事吧,敢诱骗她们家小公主,就应该想到躲不过她们家长公主的。 她们家长公主可没有小公主好说话,既然不顾尊卑地驾到惊鸿馆,可见这回他们是死定了。 萧华长公主的威力,连着躺在床上的李荣享都被惊得勉强要撑着床延起来,可惜,他被绑得死紧,根本挣动不得。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对墨染说:“快,快松开我,还……还有……一会儿长公主进来时,你们……你们谁也不许……不许在,都……都给我出去!” 墨染城府不够,真惹是长公主对他做了什么过激的事,墨染定会出手相拦,长公主的尊严哪里容人侵犯,那时,他想救墨染怕是也救不住。 刚刚,他睁开眼睛,看到盛夏也在床边时,他就猜到了些。墨染在他蛊虫发作的时候,定是擅自做了什么决定。他还没问,眼神刚扫到盛夏身上,墨染跪地下认了,说了昨夜闯公主府、找长乐的事。 事已做下,他这个时候责怪墨染也是没用的。 蛊虫发作一次三轮,他几年前也挺过一次,昨天不过第一轮,他便……已呈死态,想来也是这副身体这些年亏欠太多,越来越不中用了,否则又怎么会吓得墨染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他本来还想着等他稍稍挺过去一些,哪怕是爬,也亲自去主上那里请罪,却没想……长公主先到了。 “先生,”墨染虽不清楚他家先生得不得长公主的青眼,但有一点他还是能想到的,跑出去的是小公主,跑回来的是长公主,这事必然不会善了,先生却还在这个时候赶他出去,更是验证了他心中的想法。 “听……听话啊!”李荣享已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用眼神示意墨染不要再给他惹事了,见着墨染还是站着不动,他只能看向旁边站着已经哭出来的盛夏,低弱喘喘地道:“麻……麻烦……麻烦姑娘了!” 这些年在萧华长公主时而抽疯的检查下,盛夏的心理素质必竟还是过硬的,哪怕哭着,也还算清醒。 她是极赞同李荣享的按排的。 以卵击石这事,还是少干吧,也不看看自己那点子份量,够不够她家长公主殿下发怒一次的,小命只有一条,且活且珍惜吧。 别说墨染不适合见萧华长公主,就是连她……都还是远远躲着吧。 哎,可怜自家主子看上的这个李荣享,怕是想躲,也躲不了的。 盛夏拼着力气拉着墨染,总算是在萧华长公主进了卧房之前,把倔得成牛、又哭得分外可怜的墨染,给拉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明天把下半章补齐,顺便挑虫、回留言。 谢谢亲们一直的支持,还有11新投的地雷,好开心呢,有你们的陪伴。 周灼,是好人,萧华长公主给自己挑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第59章 亲缘 萧华长公主带着一阵风,从惊鸿馆侧门,一路刮到了李荣享养病的卧房里,来势汹汹,无人敢挡。 隔着几年没见李荣享,萧华长公主还是每见必恶,直觉吞了苍蝇一样的作呕难受。 细数来,她上次见李荣享,还是六年前在赢帝的密室内,李荣享回来复命,她见着李荣享进来了,她就离开了密室,一则是不愿意见着李荣享,二则是有些密事她已经不愿意听。 当年危机时,她倾尽全力辅作了亲弟弟,那是亲情那是正道,等着她皇弟皇位坐稳了,她还要过多过问,那就是不自量力了,早晚会把姐弟之间的感情弄得生份了。 她如今的位置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何苦来哉,做些徒劳无功的事,多操那些闲心呢。 就如这次,她若不是碰到亲生女儿的大事,她又怎会走那条经久不用的密道了,哎,好在这等烦她心的事,与国家大事无关,倒不会让她皇弟多想什么。 只是李荣享身份特殊,幸好对外还有那么一层惊鸿馆玉公子的身份,爱惹些狂蜂浪蝶,要不她女儿迷恋上李荣享,也是够她头疼的,与她皇弟那里,都不好解释的。 她女儿又是一根筋的单纯,之前喜欢柳承熙就一门心思的喜欢,如今喜欢李荣享怕也是如此,她必须快刀斩乱麻,绝不能给她女儿这段不应该有的感情,有一丝喘息之气。 萧华长公主进了李荣享的卧室后,跟在萧华长公主身后的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把在门口。 别说墨染已被盛夏强行拉走,就是不走,萧华长公主进来,也得让人把他们两个扔出去,大体是没有他们两个自己出去平稳顺当些。 萧华长公主进了李荣享的卧室了,步子反倒没有她未进门之前大了,她走了几步,站在了雕花木门的门洞下面,一双冷眼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李荣享,仿佛看死人一样,瞻仰遗容也不过如此罢了。 托第一天蛊虫发作刚过,第二天的发作还没有那么快地袭来,躺在床上的李荣享头脑清醒无比,这也算是巨痛之下的惟一一点好处了,还有,就是墨染走之前,终于肯把他身上的绳子松开了。 萧华长公主站在不远的地方,他不用听声音,只那么一股子气息,已有些压迫得让人不好喘气。好在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不同与萧华长公主不愿意见到李荣享一般,李荣享还是挺愿意见到萧华长公主的,他与萧华长公主惟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萧华长公主都与他有不小的恩情,还或多或少藏着些惊喜,比如:他家满门不得好死时独他能活下来,他能做到诗经经主的位置,还有…… 这个最最重要了,他第一次见到长乐。 他幼时刚记事时,家里忽遭大难,他被送到他的生身母亲那里,没有多久,他的生身母亲被他父亲所杀,他又被接回生身父亲处,好像又没有多久,他的生身父亲牵连谋反被查,真的率手下兵将反了,他也随之辗转,等着他的生身父亲谋逆不成、自尽而亡时,他们这一家子也没剩多少人了。 按他父亲所犯之罪,他全家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他的那位嫡母对他不好,对他父亲却算贞烈,他父亲去没多久,也悬梁了。 一家子的主事之人几乎未剩,只残喘他们几个生身母亲皆不同的兄弟姐妹又有什么可谋略的,几日的功夫,一日日被朝庭侍卫擒得,与同时谋逆的几家家眷关进天牢等死。 他自幼生活不同,血脉相辄,神厌鬼恨地活着,从来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哪怕深陷天牢,也未如他人般哭闹哀求,等着与他关在一起的人,一个个被拎出去再也没有回来,他反而是活到最后的。 他自知也是逃不过被带出天牢再也回不来的结果,却没想到却是从天牢被带到另一个像极牢房却不是牢房的地方,更准确地说是训练场。 他第一次见到萧华长公主就是在那里的。 “本宫的母后曾抚养过你母亲几天,你母亲少时在宫中与本宫也算有些情谊,她执迷一生,最后时刻总算清醒,做了件善事,说是只当为你积德,本宫送你进诗经,你若能出头,是你自己的本事,你若死在这里,本宫也没算负你母亲的托付。” 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声音都是冷冰冰得,不屑看他的眼神,他时至今日还是记得的,偏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又有一颗公正的心。 他总算没有白白浪费自己母亲临终时的那一片苦心,他跌跌撞撞、生生死死地在诗经里熬了出来,多少辛苦自不必说的。 二十岁那年,刚好前任经主已渐老去,正在陪养下任经主,他有命赶上了经内十年一次的大比,他凭着本事一层层地过关斩将,终得折挂,露出璀璨的光华来。 他从没想能做到经主的位置,能成为十二长老之一,他已觉困难,谁让当今赢帝,根本看他不入眼呢,见他夺了头魁,而非是赢帝自己按排的宗室子弟,脸色极不好。 还是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当年太/祖帝订下的规矩,我们做后辈的就得遵守,他既赢了,按照道理,就有资格,皇弟别忘了,他也算是宗室之人,算起来,可比这下面一排的宗室子弟,血统更纯呢。”后面一句已带出强烈的讽刺,明明是极厌恶他的,却又留他命来,替他说了一句公道的话。 那之后的第三个月,他做了诗经经主,却也是建印五代以来,惟一一位需要服用血蛊之毒为控制的经主,说来真如一场笑话。 萧华长公主自不会一直站着不动,真用目光把李荣享看到死的,她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大步向李荣享的内室进去。 李荣享听到脚步声过来,也不能再装死下去,他把刚刚萧华长公主顿住脚步时,积攒出来的力气,拼着全身一股子要强的劲道,硬是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属下参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荣享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跪到了床榻下面,萧华长公主的面前。 他一身白色绸布中衣,经过半天一宿的折腾,偎得全是褶子,脏兮兮粘乎乎地裹在他略显清瘦的身体上,墨黑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身后,遮着他腊黄青白没有血色的脸孔。 看着跪在脚下的人,一身谦卑的作态,萧华长公主一阵无语,她来时的怒火冲天,心里想着把李荣享大卸八块、五马分尸等,还真不好实施了,仿佛一拳砸到软绵绵的棉花上了,真不好开门就对李荣享怎么样了。 对着李荣享的发心,萧华长公主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把手中的解药扔在他的脚前。 “这是这次的解药,圣上让你三天之内离开上京,去西北前延,你……好自为之吧。” 多一句话,萧华长公主都不想说,她自己亲临惊鸿馆,对于胆大包天的李荣享已是一种震撼和影告了。 李荣享低着头,赢弱的肩头微微颤抖,他十分明白萧华长公主这句‘好自为之’暗含多少深意,对他来说,又是怎样一种残忍,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加大了他与长乐之间永不可能的距离,把他最后一点点盼望,碾压得粉碎。 他不甘心,只觉得满腹得委屈,他辛苦挨过多年,从未敢有一丝抱怨的心,如同被投进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溅得满心底全是他明知不该有的奢望。 第36节 他做了一件放在平时,他一定会暗暗嗤笑的幼稚努力。 他缓慢地抬起头,狭长俊美的眼眸里,眸底暗暗泛出红色的泪光。 原本萧华长公主已经不正对着他,转过身去了,流露出要走的意思,只要他服个软,乖乖地应上一声,按圣上及萧华长公主的意思,三天后离开上京,去了西北。这件事,大概也就过去了。 这样的结局,与他最好,往长远看,皆大欢喜,却,不是他想要的。 久久没听到李荣享的应声,萧华长公主也懒得等了,她迈步正要往前走,李荣享折腾得根本不能久跪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 借着身子本能向前倾倒的力道,李荣享重重跌下一级台阶的同时,也伸手拉住了萧华长公主的衣裙,低低哀声唤道:“姑姑……” 这个称呼,说来及其讽刺,李荣享这么多年,也只叫过萧华长公主这一回,而论年龄,萧华长公主仅比他,长不到十岁。 萧华长公主虽是世宗的长女,但却不是排名前几的孩子。 世宗皇帝是典型的儿子多、女儿少的命,儿子生了快七、八个了,才有萧华长公主这么一个女儿,还是嫡长。 因着这个缘故,若论当年,萧华长公主在世宗面前受宠的程度,可比着当今圣上江照乾还要高出许多的。 李荣享叫萧华长公主‘姑姑’,是从他生身父亲这边排算的,他的生身父亲是世宗帝的庶长子,萧华长公主同父异母的兄长。 因着一个皇位,一边是庶长,一边是嫡长,两边就从来没有合过。 所以,这声‘姑姑’叫出来其实是相当讽刺的,而更讽刺的还在后面。 被拉住衣裙的萧华长公主,狠狠地回眸看去,眸光如剑,刺得李荣享拉在她衣裙的手,炮烙了一般,“哈哈,”萧华长公主笑得毛骨悚然,“你叫本宫什么?姑姑?呵,真是好笑,你怎么没叫本宫一声表姐呢?” 萧华长公主如利箭一样的眸光,没有让李荣享松开扯着她衣裙的手,这句‘好笑’的话,却叫他陡然间松开了手,又重重地捶进了铺在地面上那张厚厚的白毛地毯里。 “你说,若是本宫和长乐提起,从你父亲那辈算,你叫长乐一声表妹,从你母亲那辈算,长乐叫你一声舅舅,长乐会不会一时反应不及,算不过来呢?” 萧华长公主慢慢地俯下身来,逼进了李荣享也正看向她的面孔。 李荣享那张被蛊毒折磨得几乎脱相的面容,异常的憔悴不堪,几乎无法入目,让人没办法把他与惊鸿馆的玉公子联系在一起,对他最为仰慕的云老王爷来了,怕是也认不太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身世,一直是李荣享极为忌讳的事,比这侵入五脏六肺的蛊毒,更令他疼痛到无法抑制。 “我……我喜欢长乐!” 被萧华长公主逼到退无可退,李荣享如困兽一般嘶吼出这句话来,带着无法诉说的苦楚及无尽的哀求。他藏在心里许久,他再也藏不住了,他怕今天不说出来,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若是至死都无法表达他这一生惟一一点喜与爱,那将是多么遗憾的事啊。他活过的这一生,又有何意义。 “啪!” 几乎如想像中的一样,萧华长公主带着呼啸风声的手掌,毫不留情地落下,重重地打在了李荣享仰起,好像就在准备挨打的脸上。 “你好大的胆子,”李荣享敢在她的面前承认觊觎她的女儿,简直如挖她的心肝一般,“本宫不管你是诗主还是经主,总之,你离本宫的女儿远一点,看见你本宫就觉得眼前脏得厉害,就想作呕。” 被抚了逆鳞的萧华长公主,暴跳如雷,从头发丝到脚趾都炸开了毛孔,声色俱厉,“也不想想你自己什么样的出身,还敢打长乐的主意,你自己不觉得羞惭吗?本宫念你这些年为国也算尽忠、对圣上也算尽心的份上,才饶你这一回,再敢有下一次,你试试看,本宫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过。” 萧华长公主说完,也不容李荣享有半分回应,或是再有敢扯她衣裙的举动,转身气吼吼地离开,就如她之前进来时那般。 被打歪了半边脸的李荣享,嘴角渗出暗红得发紫的血来,翘起的唇边,却带出诡异却又看起来十分舒展的笑容来。 ——威胁他放弃,未免太低估他了。 他自是见过萧华长公主的雷霆手段的,世人都说萧华长公主圈养男宠、霸道跋扈,那与曾经的萧华长公主来比,连毛毛雨都算不得的。 大印赢帝这大好河山,是萧华长公主在两次朝变中,一力替他拿下三分之二的啊。 哎,未来,摊上这么一个厉害的丈母娘,伤得不要不要的,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他看上了人家姑娘呢。 哪怕有这么一个巴掌在,哪怕未来还有更多的荆棘挫折,他易不会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好困,收藏啊,我的收藏,你此起彼伏,我的心脏病,都要弄犯了。今天用电子血压计量血压,还好没到我的原始低点,87/47,心跳54,我觉得我快八十岁了…… 求疼爱! ☆、第60章 不怕 萧华长公主带着守在卧室门口的两名侍卫走后,被盛夏强行拉出卧室,却一直没敢远走的墨染,飞快跑了回去。 “先生,”墨染冲进门里,就见着李荣享跌倒在地上,一只手臂勉强撑着上半身,墨发覆盖着他的头脸,看不清楚表情,只有微微抖栗的身子,表示出他此时的难熬苦楚,“先生,你怎么样了,先生……” 墨染扑过去,扶起了李荣享,李荣享松了单臂支撑的力气,倒在了墨染的怀里,墨染眼明,一眼瞧见挂在李荣享苍白无血色的唇边那抹暗黑发紫的血痕,还有脸侧十分醒目且已红肿胀鼓起的五指印。 他大为惊骇道:“先生,长公主……长公主她……她打你了?”证据犹在眼前,墨染还是不敢相信,结结巴巴的几不成言。 李荣享微闭了眼睛,并不愿意回答墨染这个十分降低他逼格的问题,经与萧华长公主一役,他已经元气大伤,若说蛊毒发作伤得是他的身,那萧华长公主的字字句句,伤得就是他的心,七零八碎了。 好在他一直是个意志坚强、目标明确的人,只要他想,任谁也不能阻止他,除非…… ——只是不知,他要是死了,长乐会一直记得他吗?记得他的努力与坚持吗? 他不太敢想结果,不是他悲观,相反,他是个极乐观的人,而是现实给他太多的残忍了,一点点碾压了他所有的喜乐。 “解……药!”李荣享勉强抬手,指了指被萧华长公主扔在台阶倚角处的木盒,那是他一年一次的续命药,离了这东西,他生不如死。 血蛊之毒不是不可以硬挺,无论多艰难,第一年的时候,总比现在好忍,但这东西,不可以连续硬挺,且不可以超过三次,等到第三次时,人活着,也如废人一般,肩不能抬手不能提了,如果再有一次,必会全身经脉逆血而亡。 他不幸,这是第二次了,更不幸的是去年,他也是硬挺过来的。 还好,今年,他重逢了长乐,便是没有解药,他也知足了。 墨染顺着李荣享指的方向,看到了萧华长公主给留的解药,喜极而泣,他就知道小公主绝对不会狠心看着他家先生有事的,至于为什么是长公主送的解药来?这个……这个以后他再想吧。 墨染先把李荣享扶到了床上,又快速捡起装着解药的小木盒,疯速跑出卧室,要老管家预备服用解药的药引及灶上熬了半天一夜的生姜水。 墨染陀螺似地转了n圈,总算是把李荣享侍候得捡回半条命来,稍稍用了一点清粥,李荣享吩咐墨染,把一直守在外面的盛夏叫进来,他要亲口与那姑娘说几句话。 他怕会有一段时日见不到长乐了,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再找机会就难了。 “先生,”墨染踯躅不前,看着歪在床榻上的李荣享欲言又止。 “怎么?”李荣享抬眸望了墨染一下,已经猜到墨染要说什么了,还有心情玩味道:“你之前不是让我快点动作吗?还说我比着人家大一轮还是长一倍来的,要是下手慢点,骄阳公主就是别人家的了。” “此一时彼一时啊,”墨染急道:“先生若娶得小公主,这一生也算有靠,以后不必再过现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可是……先生,你要想想,有萧华长公主那么一个全大印最厉害的娘挡在前面,你能不能活到娶小公主那天,都不好说的。”他可不想看到他家先生三不五时地挨一顿‘丈母娘’的胖揍,没有比这更虐的。 他之前也想到萧华长公主不好惹,却还是盼着先生与小公主能修出个好结果,今天看到先生脸上直到现在也不渐消的五指印,他觉得他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李荣享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话,难道他娶长乐,只为了后半生有靠? 细想想,这么说也对,长乐可不就是他后半生的‘靠头’吗?——他仅剩的一份欢娱、一片真心了。 “叫人进来吧,”李荣享不愿与墨染这种连情为何物都不知的少年多说,“还有,把小白抱过来!” 小白是他送给长乐的小礼物,一条浑身上下纯白无杂毛的小白狗,他细心教了好久,懂人言,还能做许多讨喜的动作,他与长乐见不到的日子里,也可以给长乐做个解闷儿的伴儿。 墨染磨蹭了一下,见着李荣享没有反悔的意思,才叹了一声,转身要走。就在他已经下了一级台阶时,李荣享忽然叫他,“等等!” “先生,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妥当,想要……”墨染跳回来的速度,可比他刚走的时候,速度快得多,“母老虎的须子,比公老虎还摸不得呢。” 这叫什么话,李荣享皱皱眉,这孩子敢不敢当着萧华长公主的面说去,“开库房,把那块情砚拿过来!”那母老虎的须子,他还摸定了。 老话不是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他形容,最恰当不过了。 “啊?先生……你真是太任性了,”墨染的脸色更糗了,‘任性’两字,他不知说过他家先生多少次了,他家先生依然我行我素的任性,他好担心他家先生活不到寿终正寝,还有,那情砚买来是准备送小公主的啊?他怎么越觉得越不对味呢? 墨染把一切备齐后,引着盛夏进了卧室内间。 李荣享简单收拾过,比着萧华长公主进来见他时,有点人模样了。 一头墨发,被一条白色的发带松松散散地勒在脑后,仍然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已有了往日他常有的淡淡神情。 盛夏站过来时,他微闭着养神的眼睛,缓缓睁开,“墨染,给盛夏姑娘搬把椅子来。” “不用了,先生有事请快说,奴婢还要回去复命,”没等墨染把椅子搬来,盛夏已经又退后一步了,目光低垂,十分规矩的模样。 李荣享清楚,这丫头是要和他划清距离呢,也不怪这丫头,呵,他自己瞧着他自己有时都不那么待见他自己的。 长乐又怎么会待见上他的呢…… “我这有几样东西,托姑娘帮忙,带回给你家小公主,”怕盛夏误会什么,如今情景非比以前,萧华长公主的虎威之下,盛夏这种小丫头,怕不敢多应承他什么,李荣享补充道:“是送与你家小公主的及笄之礼,还有一样,是托你家小公主捎与故人的。” 依着萧华长公主对他的深恶痛绝,他日日跪在人家脚下、天天挨嘴巴子,也抵不上周灼的一句话。萧华长公主那里能不能容他一些,全看周灼了。 他下了万金的礼物,珍贵的全在当年那份初情了,万万能对上周灼的心。只看周灼是不是也觉得他……值得。 且说萧华长公主离开惊鸿馆后,走到半路遇到了迎面寻她而来的孙嬷嬷。 两方车驾一碰头,还是护送在萧华长公主身侧的侍卫认出了公主府的马车。叫停后,两方车驾汇成一起了。萧华长公主坐进了随孙嬷嬷而来的马车里,宫里出来的马车,由宫中跟出的侍卫原路送了回去。 孙嬷嬷之与萧华长公主如同第二个母亲,萧华长公主有什么事,也愿意和孙嬷嬷说上几句,听孙嬷嬷一个意见。没什么事会瞒他的。 在萧华长公主的意思下,这辆豪华马车的速度行驶得缓慢,坐在车内的两个人,一个长声一个短句地聊着。 “周公子是个好的,懂得公主的心,又能说得动小公主,”最主要这男人心性淡薄、无欲无求,萧华长公主的枕边人就该是这样的才行,长公主这一生的世道才能安稳,如富昌侯那种心思太多的,必是隐患,她家长公主当年小小年纪时就已看透了一切,懂进退、知取舍了。 可惜了,她家小公主在这方面,比着她娘还是差了许多。 “他劝着小公主吃了早膳,小公主想也是明白过来了,用了膳后,没用谁说,换了衣服,就去花苑招待她下贴子请来的各府贵女小姐了,老奴看着一切顺利,井井有条,怕长公主你担心,这才出府迎你来的。” 听着孙嬷嬷说完,萧华长公主堵了一夜的怒火胀气及在惊鸿馆被李荣享气的那一出,才算舒缓了些,总算她那女儿还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什么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还是一味地与自己添堵、对着干,哪怕她女儿说要给李荣享殉情,她也要先扒了李荣享那张狐狸皮,大不了事后看住她女儿就是了。 她半辈子走过来,想要谁死谁就得死,同理,她不想让谁死,那人也死不了。 “圣上下了旨,让他三天后必须离京,他这一去西北,没个几年回不来,见不到人、得不到消息,长乐那里自然而然就会断了,这几天里,要看住长乐才是。”她才不信这短短时日里,她女儿能对李荣享动了多长的情谊,鬼迷心窍罢了。 在她觉得,就是小女孩儿没见过男人,在柳承熙那里受了情伤,忽看到李荣享这种有些阅历且又长得清俊,性子瞧着温良的,就被外表假象骗了。等得时间久了,自会明白一切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怎么就忘了李荣享他家惯会这一手的,多年前,李荣享他那个不顾纲理伦常的爹,也不是这么地诱惑了清河大长公主的吗? 萧华长公主纤长润白、保养得当的一双手,分别揉着头两侧的太阳穴,这一宿闹得,比着她活十年还累。 “老奴知道,长公主放心,老奴早已经布置得当了,前院后院、明着暗着的,都是放了加倍的人手,保证小公主离不得公主府的。” 出了昨晚这事后,孙嬷嬷也暗暗怨恨自己,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地步,当初,她看到那匹料子时,就该向长公主禀报,及时遏止住,也就不会有今天这糟心事了。 “也是本宫当年手太软了,要是听了圣上的话,斩草除根,本宫今日哪来的这烦心事,”萧华长公主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像这种废话,她向来很少说的。 孙嬷嬷晓得她家主子也就是说说,真是回到当年,她家主子还是会那么做的。 李荣享的身世,孙嬷嬷也知道些的。 当年,清河大长公主与大皇子那点事,闹得满宫沸沸扬扬,差点把已做了太上皇的世宗皇帝气死。 自己的小妹妹,与自己的大儿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搞到了一起,说来真是打脸打得不要不要的,竟还搞出个孽种来,愣是逃过了他的眼睛,养到了四、五岁。 清河大长公主的母亲是圣祖晚年选进宫里的李美人,只断续被圣祖幸了三回,就怀上了清河大长公主,在当时看来简直不可思议,那时圣祖都多大年纪了,已过知天命了。圣祖自是大喜,提了李美人的位份,成了李嫔。 第37节 做为最小的女儿,还是过了知天命之纪才有的女儿,圣主着实宠溺了清河大长公主及李嫔好些时日。可惜清河大长公主是个没什么福份的,她生下来没几年,圣祖就崩逝了。 世宗继位后,对比自己大、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兄弟难免忌讳,对清河大长公主这种事还不怎么记得的小妹妹,还算照顾。 那时李嫔因为圣祖离逝,悲伤过度,没过几个月染了风寒,也随着去了。 清河大长公主没了亲娘,世宗又不放心宫里那些太妃太嫔们,把这小妹妹其实就与他女儿差不多的小妹妹,送到了他的元后也就是自家主子的娘那里抚养。 世宗这一片拳拳爱妹之心,没得好报,竟给皇室招来如此不雅的垢病,也连累了元后的名声,那必竟是无后一手养大的女孩儿。 元后这个嫂子,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没尽到责任,可是……那女儿要是动了情,又被有心之人勾引,哪是他们看得住的。 哎,不冲着别的,就李荣享这样的出身,她家主子也断不会同意小公主与李荣享的,但愿他们家小公主能懂她家主子的一片心,不要犯这样的错误啊。 “嗯,这孩子大了,是该拘着些了,圣上已经为她选好了亲事,正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嬷嬷去年陪本宫进宫,也是见过的。” 萧华长公主估计着,依着她和她皇弟天马流星拳似地沟通速度,用不了明天,这圣旨就能到了她的府上了。 等圣旨一到,长乐的三天斋戒期一过,她立刻下贴子请过镇国公夫人过府,顺带着把那位世子一处叫来,也让长乐开开眼,看看什么叫大好男儿,别拘在井底烛片大的地方里,以为天下间就是柳承熙和李荣享那样的。 长乐长到十四岁,她尽到母亲的责任,实是太少,上天最是公平不过了,她之前没操到的心,这回可好,一气都找来了,想不操都难啊。 “嗯,这就太好了,那位世子爷风度卓然,又才华横溢,人才品性又是圣上亲眼把过关的,年岁也正当时,再合适不过咱们家小公主了,”听说长乐的终身敲订,满腹担心的孙嬷嬷也跟着萧华长公主高兴。 去岁宫宴,她随同长公主殿下进宫,是亲眼见过那位世子爷,凭着一首七绝,叫响当晚整个宴席的,博得一片赞赏声,却面色不惊,谦虚自省。 萧华长公主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想来,这次不会再出什么妖蛾子了,随后发生的事情证明,她还是太乐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恢常感谢亦之狐的炸弹、七宝的地雷、懒熊的地雷,我会加油写的,还是那句话,鑫爱这里不断坑,还有那个现言《八卦事》锁文的原因是要大修,也不会坑的,年后重新开放。 ☆、第61章 何时 盛夏回到公主府、见到长乐的时候,已将过申时一刻。 公主府花苑,那场热热闹闹的女儿宴,散尽多时,长乐身心疲惫,却还难眠难枕。 中午的时候,她娘一脸轻松地回来了,还来她的宴席上露了一脸,给她这个不孝女捧场,当着那么多的各府贵女,昨晚之事,哪里能提。 看着她娘宴席上的神色,她估计着解药应是已经送到李荣享的手里了。不管她娘如何厌恶李荣享,却只要答应她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明知道是这样,不能得到亲口确认,不能亲眼瞧见,长乐还是觉得心里不落地,直到看见盛夏怀抱着那条小白狗进得她的闺房来,她愁云惨淡了一天的脸上,总算微露出霏色来。 “李荣享怎么样了?”根本坐不下去的长乐,迎着盛夏直冲冲过去,“他可好些了吗?” 一想到那人正承受着的痛苦,长乐心如刀绞一般,偏偏又不能替他受之一二,又经过昨晚今早的一闹腾,她怕自己以后想见那人一面,都是难如登天了。 她娘的雷霆手段,不只是对政敌绝不手软,放到她这里……能容她昨晚那一遭,已是最大极限。 她在周灼与她说话时,周灼话里带出那若隐若明的意思,也慢慢感受出来她娘对李荣享的深恶痛绝,绝非她瞧着表面那么简单的,这里面的隐情似乎根深蒂固,她以后有机会定是要从周灼那里弄个明白。 “长公主殿下带了解药过来,李先生服用后,已无大碍了,”盛夏可没敢说长公主掌捆了李荣享的事。 不是她不忠诚于她家主子,而是这种……这种影响她家主子和长公主殿下母子情份的小细节……可以……可以忽略了吧! 毕竟她家主子能让长公主殿下,替李荣享讨来解药,在她看来,甚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做为奴婢的,她谨守奴婢的本份,无论墨染那坏家伙,在她耳根下面说了些什么有用没用的,她都不会捎那个不利于她家主子的疯话一句的。 ——二缺,当她傻啊! “真的无大碍了吗?”长乐还有些不放心,她看到李荣享时,李荣享死人一般的模样,像一片阴影怎么也抹不下去,那解药就真有那么神奇?吃了就会无碍? “真的,主子,你放心就是了,你看,这只小狗是李先生托奴婢给你抱过来的,”盛夏连忙把怀里抱着的那只通体雪白,叫‘小白’的小狗放在了地上,“是李先生亲自给奴婢的,奴婢这才能抱得,这狗通人气的很,要不是李先生亲手递给奴婢,它是不会让奴婢抱的,你看现在奴婢松了手再想去抱它,它就不会让了。” 果然,盛夏再去伸手时,小白狗远远地躲开,还冲着盛夏呲出一口小白牙来了。 什么人养什么样的狗,这狗的‘尿性’和李荣享真是如同一辙。 李荣享递它过来时,她刚开始没接住,那狗跳到了地上,等她伸手再去抱,那狗就做出一副很凶悍要咬她的样子,就如现在一般。 一旁站着的墨染还笑得没心没肺,“这狗除了先生能抱得起来,连我都是抱不得的。”这种我抱不了,看到你也抱不了的感觉,真爽! 那tmd还送她家主子干什么…… 抱又不能抱! ——你们做主子的真会玩,她真是做奴婢的命,怎么就理解不了这帮主子们的这种思想呢。 贵圈真乱! 长乐眼看着那小狗从盛夏的怀里松出来,一双黑曜石的眼睛水灵灵地眨着,原地转了一圈后,蹲向了长乐所在的方向,还没等着长乐明白过来,小家伙两只前蹄抬起,只用两只后蹄撑地,这个姿势往前跳了三跳,离着长乐更近了些,两只抬起的前蹄上下叠在一起,做出一个‘拜福’的动作,还温柔地‘汪汪’叫了两声,好像在说:“你好你好!” 小白狗这一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看得抱它回来的盛夏,仿佛见了鬼,受了莫大的惊吓,目瞪口呆。 本是愁眉苦脸的长乐,竟也忍不住被小白狗这机灵可爱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来,让姐姐抱抱!” 长乐俯下身子,冲着小白狗伸出双手,那小白狗马上放下两只雪白的小前爪,奔着长乐就跑了过去,扑进了长乐的怀里,长乐收拢两只手臂,稳稳地把小白狗抱进怀里,毫不费力气。 一旁说除了李荣享,别人怎么抱也抱不起来的盛夏,已经看歪了脖子。 她明白了,搞了半天,这只叫‘小白’的小白狗,是除了长乐和李荣享两个人或是没有这两个人的命令,任别人谁也抱不起来的。 墨染,你个傻子! 她家主子一边摸着小白狗乖乖枕在她家主子臂湾里的小脑袋,一边还说:“这不是抱起来了吗?有什么难的!” 盛夏一头黑线,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有了这只小白狗做佐证,长乐总算信了李荣享并无大碍了,她抱着小白狗坐到了软榻上,看着盛夏又拿出另一样东西。 “李先生说这件物品是托主子您转送给他的一位故人的,” 有了刚刚‘小白’的一翻表演,她也没力气腹诽‘李荣享可能是疯子’这件事了,没准就像李荣享吩咐她时说的那样,她家主子只要一看到这物件,就知道那位故人是谁了呢。 长乐开始看到那个古朴素雅的木盒时,也是一愣,李荣享托她转送给一位故人的礼物?这怎么也说不通啊! 她不记得她和李荣享有哪位共同的‘故人’可以托送礼物的,当然,如果‘云王爷’和‘欧子嘉’也算这类里的,那勉强还是有的。 直到盛夏打开盒子,长乐看见盛在黑色丝绒里面的东西,她才了悟这位‘故人’是谁了。 那巴掌大的砚台托在手中,触手生温,好似那人的品性一般,“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真是一块无价宝啊,李荣享,你个老狐狸,还有这后手留着,长乐抿嘴笑了出来。 “瞧着外面夕阳如火,本宫心情甚好,打算去外面走一趟,”听说长乐要出去,盛夏的脸色都变了。 她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家主子这院子里,密密麻麻,多出不少侍卫来,长公主殿下这是打定看死她家主子的,她家主子想要出去,恐怕不易吧。 昨晚刚刚惹怒了长公主殿下,今天不好再火上浇油了,何况长公主殿下还违心地去替李荣享求了解药,这便更不好去招惹了。 “想什么呢?”长乐把那块情砚放进盛夏托着的木盒里面,安抚道:“放心好了,本宫不远走,去一趟菩提院,从明日开始,本宫要三天斋戒静身,想来今晚,周叔叔不会吝啬陪本宫玩上一局棋。” 听长乐说要去的地方是菩提院,盛夏悬着的心落地,笑着为长乐张罗起来。 因惦记着李荣享,长乐参加闺宴那身衣服还没有换,那锦盛繁华的宴装,哪里适合长乐去周灼那里撒小女孩儿讨宠的娇呢。 换了一身桃粉色的春装,换了简单的发式,揪着双髻,扎了红珊瑚的珠串,插了一根坠着圆粒珍珠的钗,对着镜子随便画了两笔,铜镜里就是一张艳艳春光、娇美可爱的俏脸,嗯,很好,准备妥当,菩提院走起。 经昨晚李荣享一事后,长乐想要出长公主府,那是困难了,但在公主府内走动,谁也不敢拦着,大不了身后一串尾巴跟着罢了。 长乐也不理那一串尾巴,怀里抱着小白狗,盛夏紧紧跟在长乐身后,托着那个装着情砚的木盒,绕过一个小花廊,再往西面走就是菩提院了。 远远的长乐就看到花廊最前头的拐角青墙处,有一抹红色的影子。 长乐忍不住默了,不是都告诉过他,让他不要再穿他原先风格的衣服吗?那艳得都像能渗出血的红色,真是挺不适合他的。 哎,说来也怪,李荣享也爱穿偏红色系的衣服,她就觉得好看地不行,别人穿了,她就觉得挺煞地慌的。 长乐对着站在盛夏后面的忍冬吩咐着,“去把他叫过来,别从那缩头缩脑的,”她明明把他安排得好好的,怎么又来找她呢。 那人本来就是为了等长乐,长乐派人叫他过去,他自是高兴地跟着过来,见着长乐,还未等长乐问话,竟又先磕了一头。 长乐顺着小白毛发的手,顿了一下,这人真是……回回见自己面就先磕头,自己这一年受人磕头的次数,都在这人身上了。 “祈安参见小公主殿下!” “起来吧!”长乐轻叹了一声,“不是告诉你,以后别穿这红彤彤的衣服吗?像个大礼包!”从头到脚都是红的,这回总算不露大腿了,封得严实,看着更古怪了,有一种违和感。 祈安没起来,讷讷地答道:“没……还没置办别的颜色的衣服……” 张行给他拿的衣服,土里土气、灰了吧叽的,严重不附合他这位前任高级娱乐场所混迹的哥儿的审美,他觉得他穿出去,就像一只土鳖,直接从孙子辈变成爷爷辈,还是土地爷爷级的。 长乐稍一转脑袋,就猜到他的想法了,气得笑了出来,“你啊,真拿你没法子,说吧,来找本宫干嘛?”这人活了二十几年,还和二愣子似的,长岁数不长心眼子。你给他个笑脸,他就拿你当好人,贴着你上来了。 “也……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张大管家给奴才按排的活吧……”以前的红腰,现在的祈安,张张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吞吞吐吐。 直到长乐有些不耐烦,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吓得一抖肩才说:“张大管家让奴才去倒恭桶,奴才不是挑挑捡捡,嫌脏什么的,而是……奴才以前在倌馆的时候,东家怕奴才身体长开,不好侍候客人,被逼着用过药,奴才没什么力气……拿……拿不太动……”每个屋里那些小的还好说,汇在一起成大桶的时候,他这把水蛇腰都要累折了。 三天下来,他连床都爬不大起来,他反应过来他是被整了,又不敢和张大管家对着干,奴才被欺负了,自然要找主子。 以前他做男/宠,主子是长公主,现在他不是长公主的男/宠了,被小公主接收做跟班奴才,那么,他有困难自然要找小公主来了。 “噗!”哪怕悲情了一天一晚,长乐还是忍不住被祈安明明没有一句带笑话的字,给逗得喷笑了出来。这人啊,真是没谁了,可这脾气也是惯不得的。 长安笑完,低头正瞧见跪在地上的祈安也偷眼看她呢。 在速度收起笑容板了脸后,长乐说道:“你当初找本宫的时候,不是说只要能留下来,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做得吗?如今怎么……才做几天,就做不行了,找本宫抱怨……” 还有啊,让这么一朵‘娇花'去倒恭桶,张大公公创意无极限啊,你是有多看不上这些男/宠啊! “奴才……奴才没,奴才,奴才心里苦啊!”都是被那恭桶熏的,张大公公,本宝宝在画圈圈诅咒你断子绝孙,你知道吗? 眼看着祈安那张妖媚风流的面孔愁得皱成包子褶,长乐哭笑不得,哎,不管怎么说,这人是自己留下的,做事有始有终,帮人帮到底,也不好因为个恭桶就弃了啊。 自己院子里还缺个洒扫的活,也不算累,他应该做得,又在自己眼前,有自己看着,也不会有人因他的出身作派欺负了他。 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得了,那真就要把他扫地出门了。 想想自己未来将有一段被关禁闭的生活,有这么一个‘活宝’在院子里,也不会在寂寞了。 看到这个‘活宝’,长乐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 “欧公子参加完宴会,可是直接离府了?” 欧子嘉和她堂兄杨易宁,是在她及笄宴之前来的,留府住了一夜,第二天直接参见的她的及笄宴。 因男客女客分成两边宴请,长乐及笄宴上并未看到他们,昨天晚上她又闹了那一出,哪有精力想起他们怎么样,今天闺宴,他们两个定是不会来参加,要不是看见祈安,她几乎把这两个人给忘到奈何桥去了。 之前还差一点闹出个笑话来,要不是她娘亲自主持她的及笄宴,那个摄于她娘的虎威,不敢在她娘面前露头,差一点就要在她及笄时,到堂上给自己行师徒父子,噢,不,师徒母子大礼来了。 想想也是醉了。 “是,欧公子参加完宴会,与永林伯夫人一处回伯府了。” 回话的是忍冬。 第38节 及笄宴时,盛夏紧随在长乐身边,忍冬则是负责着打探参宴宾客的景况,预备着长乐问到哪个人时,好与长乐回话。 “嗯,他回府也好,本宫也能清静些,”长乐话音不自觉地带出一丝淡淡的失落来,欧子嘉好比一只蜜蜂子,嗡嗡起来是烦人透顶,他一旦不嗡嗡了,你又会想到他的甜处来,长乐还等着欧子嘉给自己演好戏呢。 ——既是暂时不能与李荣享好好谈个情说个爱,空余的时间未免太浪费了,不如顺带手彻底收拾了富昌侯府那一伙子,还有打蛇未死的柳承熙。 听说这人日日在外面,装一副后悔万分、恳求自己原谅的深情样子,还夜夜买醉,只说当初那事对不起自己,全是一片好心出手相救,反被装成弱女的秦珊诱骗等等,也不知道秦珊知道不知道这些话呢。 不管秦珊听到自己前任情郎这么说自己是什么反应,反正,她江长乐不是任谁都能说的,柳承熙,想到这三个字,她心底渗出一片黑色的汁液来,毒不死他。 “本宫的堂兄呢?”杨易宁不会傻到这时回富昌侯府吧? “大少爷被醉酒的云老王爷拉走了,侯爷想拉他回府,都未拉得过,”忍冬抽抽嘴角,“奴婢还听说宴席间,云王世子要认大少爷做干儿子呢!” 长乐觉得自己神庭穴一阵醉麻,好吧,她重生以来所做的所有打算,就没有一样能是按她的按排走直线的,好在最后的结局都与她盼望的相差不多,也算圆满,只一样…… 哎,李荣享,她的李荣享,什么时候才能圆满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即将写到二十万字,一路以来,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与捧场,你们是我写这个文的动力,你们每一次收藏、每一次留言、每一次评分、每一次奖励,都是对我最大的肯定,我真的十分感动。这一路有你们,真是太好了。 ps:本文本周日入v,望亲们继续支持。 周日大章节更新,求首订。 ☆、第62章 对策 萧华长公主听说她那个不孝女又来菩提院了,太阳穴突突跳起,连带着她身后跟着侍候的孙嬷嬷,也忍不住跟着一起跳,又听说她那不孝女根本不是来找她的,而是来找她的心上人周灼下棋的,她跳得就不只是太阳穴了。 “你说长乐这是要做什么?”萧华长公主皱着眉,问她身后跟着的孙嬷嬷,“这孩子,本宫真是越来越不懂了。”长乐之前虽然和她不亲近,但看上去好歹只是木讷一些,并无别的麻烦,如今和她亲近了,整个人竟开始跳脱了。 “哎,不是老奴说什么,小公主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有周公子劝着,总好过于主子您与小公主针锋相对,主子您也不要太拦着,只要小公主不出这个府,见不得惊鸿馆那位,她在府里折腾出花来,又能怎么样?”母女之间的矛盾不能再激化了。 长公主把小公主院子里插得像是刺猬猬似的,随手一甩就能碰到大把暗卫侍卫的,明显是要软禁小公主,小公主不来找长公主闹,就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 孙嬷嬷深觉看住人,才是主要的,在此时这将将维持的平静里,其它都是次要的。 “是,嬷嬷说得有理,本宫都要被那丫头气糊涂了,那丫头来得还真是时候,周灼傍晚一遍经刚念完,本宫还未及看到人呢,就让这丫头给截糊了。” 萧华长公主这话说得,已带出稍许酸味了——人家那继父女的关系处得比她们这对亲母女还要知己,她是吃味还是吃味呢? 做娘真是失败啊! 这话,孙嬷嬷就没法接了,装聋子似地没听见,然后打叉道:“主子不如趁着现下空闲,亲手写张贴子,随时准备着送去镇国公府呢。”这个时候圣上还没有过来消息,镇国公世子与小公主的婚事应是成了,只等着明天赐婚了。 萧华长公主听到镇国公府几个字,萎靡的精神打了鸡血似地抖擞起来,抚掌道:“正该如此,快去准备笔墨,本宫这就亲手来写。”这等正事,自是要提早张罗起来才对,趁早把这丫头嫁出去,自己这儿也就清静了。 下棋神马的,长乐仅限与认识黑子白子,知道简单步骤,哪怕重生了一世,她对这种黑白两色,看到就让她头晕的物件,仍然没有多少好感,周灼却是个棋中高手。 两局下来,长乐被杀得片甲不留,用时不到一柱香,偎在长乐身边的小白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用小小的前爪挡住脸,女主人棋艺太丢脸,怎么办,在线等! 周灼执着黑子,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一脸糗色的长乐,缓缓压腕,稳稳放下棋子,结束第三局。 “说吧,找我什么事?”没必要再开始第四局了吧,整局结束,都没有收拾棋子用得时间长,好伐?传出去,还得说他欺负小孩子。 难为长乐能忍住这么久,也是时候了。 “没什么事,就是想周叔叔了,来看看周叔叔,”长乐觉得她这话说得,还不如刚才那棋局呢,太不真诚了,更显狼狈,她决定不兜圈子了,“李荣享有一样东西,托我带给周叔叔,这两日的事,谢谢周叔叔了,长乐都懂得。” “懂得?你懂得什么啊?”周灼不以为然,他不觉得长乐懂得他什么,他所做的,都是为了其华罢了,长乐还是小,要去感谢,也应该感谢她娘才对。 周灼什么意思,长乐哪能不知,怎么说她也是重活一世,她又不是真的小,但她此时只能装糊涂,“长乐自然懂得,周叔叔不妨看看李荣享送你的谢礼,可否喜欢?” 长乐从盛夏手里,亲手接过来木盒,双手捧着递到了周灼面前,周灼身边跟着的那个小童,利用这个空隙,把摆在周灼与长乐中间的棋桌撤了下去,换成了平日用的小木桌。 周灼看到长乐递来的那个古朴木盒时,眉心已经鲜有地聚拢到一起,不用开盒子,他已猜到盒中是什么了。 接过盒子后,他的手指抚着盒盖的位置,微微地颤抖了两下,仿佛不敢相信,多年后还能见到此物,还以为这物件早已经毁在周国公府里了。 当年他被逐出家门时,甚为狼狈,片甲未及带出,浑身上下只一套粗布衣服,多余物件一样没有,他从未可惜过其它,独有这方砚台,他念念不忘。 这是他亲手做的,送与其华的订情信物。 后来,因着别人背后动手脚,他与其华发生误会,其华一气之下把这方砚台给他送了回来。 他亲手打了一个木盒盛放,准备以后误会澄清后,再把这物件送还给其华,结果却是误会早清,东西却隔了二十年,才再次见到。 前几日,其华还念叨过这方砚台,说她冲动之下做的所有事情,都未后悔,只有这件事情,二十年了,还未寻回,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要再做一方相同的砚台,其华却拦着他,不让他做,还说哪怕做得一模一样,也不是当年那方了。 周灼打开木盒,拿出盒中盛放的砚台,托在手中,眯着一双盈出泪光的眼睛,久久凝视。 长乐陪着周灼一起看,长乐看得自然不是砚台,那又不是她的订情信物,她盯着某处看得却不是某处,给视线找一个支撑点,开始想李荣享。 闹到这般田地,就算用这方砚台行/贿了周灼,先不说周灼接受不接受‘行/贿’帮他们在她娘那里说好话,只说一切误会恩怨都解开,也要好些时日,她都见不到李荣享了。 万一,又如前一世一般,李荣享再被他舅舅发配去西北,想想那漫长的十几年,她也是醉了,绝计不能忍的,估计真到那般田地,她会做出非常之事来。 正如长乐在想李荣享一般,李荣享也在想她。 既然已彼此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又怎么舍得就此分离。 “先生,大管家已经开始预备车马行李什么的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墨染把调好的药汁递到李荣享的面前,他也顺势坐到了李荣享的榻边。 当今圣上连下两道圣旨,催他们三天内离开上京,奔赴西北,时间紧迫一刻也耽误不得,不提早下手准备,怕是要一路吃土过去了。 受了一天一夜的苦楚,得了解药后,养到当晚,之前憔悴不堪的李荣享看起来,已无大碍了。 这血蛊就是这么神奇,吃不到它的解药,生不如死。只要吃了,用不到一时半刻,便没事人似的了,仿佛之前呈现出的死状都是假的。 接过墨染递来的药汁,李荣享皱着眉头,闭上眼睛不看黑糊糊的药,努力地一饮而尽,却还是被呛得咳了出来。 苦,药只有这一味,无论什么样的大夫,怎么样地下药方,最后都是苦的。 他最讨厌喝药了,讨厌讨厌十分讨厌,一万句讨厌也形容不过来,偏偏他从小喝到大,快要到而立之年了,还是离不开这该死的药。 用蜂蜜水漱口后,李荣享闭了一会儿眼睛,缓了缓胃肠里的苦意,才开口说道:“不用收拾了,我们去不上西北的。” 开玩笑,去一趟西北,没个几年回不来,他的小女孩儿能等他,小女孩儿的娘也不能让的,到时候,他回来,他的小女孩儿连猴子都给别的男人生完了。他回来难道要来当干爹? ——呸,他不是周灼,这种事,他忍不了。 “先生,经解药一事,圣上必已大怒,这个时候,我们不好和圣上对着来啊,” 墨染估计着他家先生要是不去西北,就得去天牢受苦刑了,去找小公主一事,是他做得鲁莽了,如今竟是一点后路都没有,是他对不起他家先生,他家先生要是有个万一,他必陪之。 “不用我和圣上对着来,我自幼在诗经中受得就是忠君爱国的教导,何敢做出忤逆圣上的事来,”李荣享端得一派风轻云淡,言语中暗含得都是道不尽的嘲讽。 墨染却是了解,他家先生越是这般说,那定是会这般做的。 他家先生做事从来都是运筹帷幄,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此时说不必去西北,那应该是去不上西北了。 他就学不来他家先生,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总能想到适合的谋略应对,保证自己不受损失,还气得对方人仰马翻,又挑不出来他的错处。 能不去西北苦寒之地,那自是极好极好的了,“那我去告诉老管家一声,让他不用收拾了。”免得一会儿收拾完,还得折腾回去,他们惊鸿馆这两天可是折腾得够够的了。 “东西还是要收拾的,多带几件轻薄的,按一个月左右的准备,估计会南下一趟,” 李荣享吩咐完,墨染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不可思议地咋舌着,“先生,你,你是不是蛊毒发作留了后遗症,我……我这就去请大夫。” “站住,请什么大夫,你不是刚把人送走吗?”他嘴里现在还有药的苦味呢,李荣享无奈道:“你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我还没打算死,我的好日子在后面,我且要活得长些,必不会得罪圣上的,还有,拿只信鸽来,我要传信给鸦,事情做好了,可能南下也不用了,”他就可以安心地盘算,如何娶到他的小女孩儿了。 鸦不是诗经的人,李荣享在这个行当里混了二十年,若没有些自己的势力和旁的门道,早已经死不知多少回了。他只不过是轻易不动用罢了,或是用起来也消无声息,不落人把柄。 墨染是知道鸦的,具体有什么门道,他不清楚。 先生的事不主动与他说,他是绝口不会多嘴问上一句的,先生都是为了他好,做他们这行,未必是知道得越多越好的,什么秘密也不知道的,反而能活得更长久些。 墨染出去后,李荣享伸手把搭在胸口的丝被拉得更高些,几乎没过了头顶,他修长略显瘦弱的身体缓缓躬成一个半圆形,双手捂在了周身最柔软的小腹处。 从小到大,每当遇到事关生死抉择的难题时,他总爱习惯性地把自己圈成一个圆圈儿,仿佛只有这样,那些勒得他喘不过来气的事情,自会迎刃而解了。 自他慢慢记事以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明白了父母之间的关系后,一夜间便心灰意冷了,活着只是顺其自然,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他自己明确想要的,全都是可有可无,包括他自己的这条命,还有在别人眼中重之更重的诗经经主之位。 这些个东西,对于他这样一个从出生就注定孤独寂寞的人来说,仿佛过眼云烟,得到了没有什么不好,失去了大体也是一种解脱了。 独有长乐,见之如沐春风,别之如坠深渊,接触得越多、相处得越久,越有一种情愫不能自抑,催促着他不能失去,必须拥有,否则,他这一生,都画不圆那个圈儿了。 动用点手段,也是值得的。 ——哪怕是他心底最最不愿意碰触和回忆的身世,只要是为了长乐,用以作筏,他也心甘如饴了。 就在李荣享打算利用自己不堪的身世做点文章,争取达到留在上京城的目的时,长乐也在周灼这里,知道了她娘萧华长公主为什么烈火烹油般激烈地反对她和李荣享相好的原因。 这原因……真是让她一时接受无能啊。 长乐万万没想到李荣享与周灼不只带故,竟还沾亲,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李荣享那一段曲折离奇的身世,竟能上下贯通、牵连出大印皇室三代的辛辣密闻和几次血雨腥风的内外变动。 “这方砚台是我亲手做的,我做这砚台的时候,李荣享不过几岁稚童,我也不过是少不更事的少年郎一个,正为你母亲痴迷得不成样子,李荣享叫我一声表哥,人家说一表三千里,我们这表兄弟的关系,更是扯得极远了,” 周灼拇指指腹揉搓着掌心中托着的那枚砚台的桃花砚头,“世宗传位与你舅舅不久,做了几年太上皇后,又想做回皇帝,你舅舅那时还小,朝中根本没有帮扶的势力,哪敢与世宗相争,连忙让位回去,世宗元后那时已过世,你舅舅与你母亲失去了后宫中最大的倚靠,朝上朝下都无人替你舅舅说话,那年春天,上京郊外的桃花开得格外灿烂,你母亲为了你舅舅的皇位,惮尽竭虑,根本无心出宫赏花,我想着把这春色与你母亲捎回宫中去看,便亲手做了这枚砚台。”说到底,那几年的混乱还有接二连三的政变,都是世宗自己作出来的。 谁要听这砚台,对世宗晚年的乱套事更无兴趣,对于周灼这种切三换四的叙述方式,长乐很无语,虽心中揣着只小猫一般抓心挠肝,却也不敢出口催促,只耐着性子地等着。 李荣享要叫周灼一声‘表哥’,她自己随着她娘,却要叫周灼一声‘叔叔’。这辈份乱的,和烂泥塘里的水草似的,完全没想到更乱的还在后面。 “李荣享没和你说过吧?李根本不是他的父姓,李是他外祖母的娘家姓,”周灼抬眼望了一下眼巴巴瞧着自己的长乐,“你知道他真正姓的是什么吗?” 长乐下意识地摇头,心头却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了。 “你昨晚知道了吧?只是没有人给你准确的说法,你心里不太想承认,那周叔叔现在告诉你,你知道的就是真的,李荣享确实贵为诗经经主,诗经经主之位爵同亲王,你身为皇家公主,应该也听说过吧,诗经经主只能由拥有皇室血统之人担任,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谁人敢破,李荣享姓的自然是江了,与你姓的江,是同一个了。”还是举世惟一一个父亲姓江、母亲也姓江,且皆为皇室却差两辈的亲姑侄。 这段隐秘的丑事,萧华长公主不会亲口与长乐掰扯清楚,只能由他来说,等长乐知道后,再选择何去何从吧。 毕竟这等关系,不是谁能都能接受的,特别是像长乐这种养在深闺、读礼仪闺训长大的大家小姐。 若长乐还是选择李荣享,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怎么说李荣享也是叫过他一声‘表哥’的,哎,只是其华恐不能忍受有这样一个关系辈份复杂到不能说的女婿的。 竟真是这样的,长乐只觉得胸口忽然起了一堵墙,堵得眼前都跟着发黑起来。 这份关系,放在她前一世,她肯定是不能接受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前世没有经历过那么多,她也不可能会爱上李荣享那种与她完全两个世界的人的,所以,重活一世,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 怪不得云老王爷对李荣享总是特别关照,李荣享见到云老王爷时,也没有什么礼节上的特别表示。深究起来,这两个人不管是辈份还是爵位,竟是等同的啊。别人不知道李荣享的身份身世,做为做了两朝的宗人府宗令的云老王爷,怕是什么都知道吧。 但是,周灼说的,有一点长乐是不赞同的。 她能姓‘江’是托了她娘的福,按这世上通常的道理来讲,她必须是姓杨的,那才是她的父姓。她姓着江,却不是江家的姑娘,再怎么数怎么论,她与李荣享都是表亲的。 周灼自己不是也说,一表三千里吗?远着呢! 她与李荣享,怎么可以因为这些个七百年谷八百年糠的乱套事,分开呢…… ——一句话:只要李荣享不是富昌侯生的,其他什么的,她都能忍。 第39节 “李荣享……他为什么叫你表哥呢?”相对于李荣享乱不乱/伦的身世,长乐反倒对周灼和李荣享的表兄弟关系有些兴趣。 情势所迫,她已经到无孔不入的地步了,哪怕有一点点可能,她也得利用,亲情牌啊亲情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东西,恨它也爱它,更是离不得它。 “李荣享的外祖母和我的外祖母是亲姐俩,都是江淮李家的庶女,同父不同母,”这段记忆对于周灼来说太过遥远了,还是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与他提起过的,那时,他们母子还在上京郊外的破旧家庙里,受过李嫔托人从宫中捎出来的一些银钱,也算是照顾过他们母子。 外三辈的远亲,怪不得周灼说比远的更远,看来是没指望了,长乐顿时失去了深挖细刨的兴趣,伸手捞起偎在她身边的小白狗搂在怀里,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了。 已经耽误周灼许多时间,窗外天色渐黑,估计她娘久候不起了,怕是要开始磨牙咬人了。 这一天一晚受的刺激太多,幸好接下来的三天,她还有个时间缓冲,斋戒静身什么的,这个时候简直太需要了。 她确实要好好想一想了,情路坎坷,使她十分忧伤。从长计较,还是要从长计较…… 长乐刚走,萧华长公主立刻杀到,快得周灼还没来得及把那方情砚放进木盒里,这回也不用收了,直接被萧华长公主捞到手中。 “砚台?你哪里找到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二十多年了,这物件还是新的一样,”萧华长公主的眼睛亮得仿佛能飞出星星来,跳跃兴奋的语气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连带着周灼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他抱着萧华长公主的腰,亲了亲萧华长公主的脸颊,他不愿意说却也得说:“李荣享托长乐送来的。” “啥?”太受惊了,萧华长公主手里的砚台没拿住险些掉到地上,幸好周灼手急眼快一把接住,要不这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东西,还没捂热呢,就得碎在一句话里了。 周灼接过砚台后,萧华长公主也紧张地跟着察看,见砚台没有磕碰到,才放下心来,又想起刚才周灼说的话,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砚台怎么还是李荣享托长乐送来的呢?她还真是小瞧了李荣享,比着地老鼠还能打洞,什么玩意都不拉过。 周灼把之前与长乐说的一番话,一字不拉地说给萧华长公主,最后总结道:“我瞧长乐那样子,是对李荣享死心塌地了,你怕是不好拦,不如……”他自己是受过情伤的,知道这份苦楚,不想这世间再有人重复他的痛了。 “不如什么?你少替他们说话,在我这里容不得的,你也不想想当年那些事,”周灼就是念佛念多了,自有一颗慈悲心,但也不能滥用在这里啊。 “便是不想当年,那时李荣享还小,与他没什么关系,我不是迁怒之人,也要想想现在,想想他和长乐之间有多大的差距,我的女儿万万不能嫁给他那种不省心的人,长乐现在还小,不懂我的心,等她以后也当娘了,自然明白当娘的心思,哪个当娘的不愿意女儿万事顺遂,平平安安,少思少虑,” 萧华长公主连珠炮似地一串说出来,周灼哑口无言。 “你觉得长乐跟着李荣享能过安稳日子吗?一入诗经,终身为鬼,他诗经宗主的位置虽位比亲王,但却是一辈子不能公开与人,你说他拿什么身份来娶长乐?惊鸿馆馆主玉公子的身份吗?娶当朝惟一一位公主?还不得让外面的人笑掉大牙,若仅是如此,也便罢了,你我都是经过几次朝变的人,难道还不知这背后牵扯多少厉害,刚平静几年,我不想再牵扯这些了,我累了!” 后面三个字,萧华长公主说出来时,已是抽掉最后一丝力气,她借着周灼的怀抱,软软地摊在周灼的身上。 “我已为她求了一份好姻缘,”萧华长公主的手缓缓抬起,落到周灼的脸颊,“等日子久了,她自会体味出来的。” 见到身心如此疲惫的萧华长公主,周灼心头一软,双手一横把萧华长公主抱起,向卧房内室走去。 但愿,如其华所愿,长乐也会觉得那是一桩好姻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章,以后会定点更新,谢谢亲们一如继往的支持,某鑫感动非常,无以为报,只能多更多码,愿我们长欢长乐! ps:收藏、鼓励、各种液、各种评,都如暴风雨般的来吧,求首订! 汪一下,谢谢七宝的炸弹和小地雷,炸开入v前最美的火花。 ☆、第63章 婚事 儿女婚事,或许是每个家庭都必不离口要谈的重中之重的事,萧华长公主在担心着独女长乐的婚事时,永林伯夫人也在盘算着她家那个不孝的老来子,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压伏住才好,可不能再任他为所欲为了。 欧子嘉做为永林伯府最少的儿子,前面两个哥哥都已成家立业多年,惟他今年才刚过二十,且在上京城的名声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所以啊,这婚事一直也没能商定的下来。 与他家世一般的,哪家门庭也不愿意把嫡出女儿嫁给这么一个毫无前途的浪荡子,比他家条件差的或是庶女,永林伯夫人又觉得委屈了她家儿子,她还不太乐意,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地拖到现在了。 眼瞧着欧子嘉是一年比一年大、一年比一年不长进,婚事是不好再拖下去了,特别是在骄阳公主的及笄宴上,永林伯夫人亲眼瞧见她家那不成器的傻儿子,把家中传了五代的传家宝之一的允风瓶送与了骄阳公主做及笄宴礼物,一双老眼几乎瞪成了斗鸡眼。 那允风瓶是太/祖爷当年赐给他们永林伯家的赏物,之所以得来‘允风’这个名字,是这个瓶子在面向西北,竖起来的时候一刻钟后,再倒灌下去,就会有风从瓶子里刮出来。 她那个傻儿子把瓶子送给骄阳公主的时候,还笑呵呵地说祝骄阳公主以后一生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差点没把她鼻子气歪了,也不知道她家伯爷知道吗? 要是不知道她儿子的这一出,那瓶子,她儿子也拿不出来,要是知道了…… 哎,她也弄不清楚这父子两个在搞什么名堂,只有一点她是十分确定的,她家就是找一个白身家庭出来的姑娘,也不敢找骄阳公主进府的。 驸马可不是谁都能做的,看看富昌侯——前车之鉴,她儿子就算混成球,她也不愿意她儿子受那罪去,依着她儿子那尿性,还不得被公主媳妇一天打八遍啊。 再说了,给公主当婆婆这事,她想想也是醉了,再一想那给她当亲家的公主的娘,她就不只是醉了,她都想去死了。 平时在永林伯府,她也算是只手遮天,作威作福惯了的,几十年下来,说一不二,两个儿媳妇哪个不对她恭恭敬敬,她自认也算厉害人,可这点厉害放在萧华长公主那里,怕是都不够瞧的。 这事闹得永林伯夫人失眠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亲自把还在懒床的欧子嘉从床上揪了起来。 好几年没被亲娘掀过被窝的欧子嘉,心里阴影面积几乎超越了在云王府受的那几天罪——他这赤身果体的,被哪个妙龄女子看到,他开心还来不及,可被他亲娘看到……,还有他早起自然晨炼起来的小弟弟,遂间萎了。 “娘啊,你干嘛啊!” 做为永林伯夫人中年得子的小儿子,欧子嘉历来受宠,对着他娘撒娇,比小女儿还麻利自然。 等着欧子嘉哼哼完,永林伯夫人抓了一件外衣套在他儿子光裸的肩膀上,急急开口问:“你和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骄阳公主,看着人家年轻美貌,有了什么非分之想,娘告诉你啊,那种天家的掌上名珠,不是咱们这种爵位的家庭消受得起的,你爹在皇上面前是有几分薄面,但与人家的亲姐姐、亲外甥女相比,哪够看得啊,你可不许胡来啊!”看中哪家王爷门上的郡主,他家都敢求来,独有萧华长公主的女儿,福薄的娶不起啊。 欧子嘉忽被他娘搅了春梦,还有一时半刻的不清醒,等着她娘这一串话吼完,他什么梦都没有了。 他觉得他娘脑洞开得太大了。 他哪有那个胆子去惦记骄阳公主啊,他还想多活几年呢,他又不是李荣享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 他自己的斤两他自己知道,他也就够玩玩秦珊那种臭不要脸的,找找小情小趣什么的,像他师父那种高岭之花,且饶了他吧。 “娘,你胡说什么啊,娘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对骄阳公主的心思,就和对你一样。”欧子嘉懊恼地把压在身下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他家小弟弟还软软地露在外面,好丢脸。 “和……和对我一样?”永林伯夫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她儿子是什么意思。 欧子嘉朝天翻了个白眼,“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娶自己老娘当媳妇的。”这还不明白,他对骄阳公主的尊重,都达到母子之情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哪怕得了儿子的保证,永林伯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直到永林伯下朝回来,带来一个当今圣上看中镇国公世子的消息,永林伯夫人彻底如蒙大赫,把心装回肚子里了。 她就说嘛,她儿子那德性的,她要不是当亲娘的,她都看不上。 “是镇国公亲口与你说的?”她家伯爷与镇国公有些交情,两家都是在经历世宗晚年几次政变时,紧紧团结在一起的患难之交。 “是,骄阳公主及笄礼的第二天早朝前,当今圣上亲口宣了聂兄面谈的,”永林伯长叹一声,让惟一的儿子去尚公主,哪怕骄阳公主很有贤名传出,聂兄也未必是多愿意的。 但是,这等事情,圣上亲口说了,聂兄怎敢说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要结儿女亲家。 在世人看来,这桩亲事那简直是太瞧得起你镇国公府了,骄阳公主可是当朝惟一一位公主,依着圣上现在生儿育女的情况,未来的几年之内,怕都是惟一的一个了。 这与当年骄阳公主还是长乐郡主,许给柳国公府的柳承熙可不一样。 骄阳公主前一桩婚事,直到现在,外面还传得五颜六色,说什么的都有,风向却是一边倒的,谁敢说一句皇家的不是,何况这一次骄阳公主和萧华长公主做得还真挑不出毛病来。 无不指责柳承熙不抬举,放着有着爵位的郡主不要,偏偏和个外室私生女爬了床,丢尽了贵公子的脸,更有传说富昌侯府养长乐郡主时,暗藏祸心,才把个好好的郡主欺负成这副样子,当今圣上这才抬了郡主成公主的,就是要给惟一的外甥女撑腰。 有这么一个前景铺势着,这后面再结婚事的一家,可见压力有多大。 在长子早亡后,镇国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严加管教,这么多年来的培养,自是人中龙凤,被圣上瞧上不稀奇,稀奇的是骄阳公主的及笄礼整体仪式还未全过,圣上就急急要给骄阳公主定下婚事,怎么想着……都觉得不太对味。 “公主与世子倒也是郎才女貌,而且据我所知,世子也一直未论婚事,好像就是等着这佳偶天成,等着这段缘份似的,”只要骄阳公主配得不是她儿子,冲着骄阳公主对她儿子的照顾,她愿意说尽天下好话。 “但愿如此吧,”永林伯凭着多年对各方事情的灵敏度,中肯地给出这几个字来。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说咱们家嘉儿能找个什么样的,我最近一直给他相看呢!”别人儿子的婚事,永林伯夫人至多是关心一嘴,还是她自己儿子的婚事重要,她为数不多的黑头发都要愁白得一根不剩了。 “那就劳夫人多费费心了,你那活宝儿子,可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依他看,找个温柔贤惠的,不如找个母夜叉实用。至少不会被他儿子早早气死。 永林伯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说完,抚袖去了前堂书房。 留下永林伯夫人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愤愤说道:“说得好像不是你儿子似的。”她就不信找不到。 永林伯夫人这犹自气得未舒解,前堂门房有人来报,说门口有一对姓秦的母女寻上门来,还拿着他们家三爷贴身带的玉佩。 永林伯夫人惊得立时站了起来,顿觉头皮发麻,自知这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招惹上门了。 与永林伯夫人一般愁的,还有镇国公夫人。 好事这个东西,像西瓜那么大还犹称得上是好事,要是长得像榴莲那样的外表,可就称不上什么好事了,何况是天大好事忽然砸到头顶。 镇国公夫人还未感受到喜呢,惊就来临。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儿子对这桩婚事反应如此强烈,几乎是镇国公刚说,她儿子就立刻表示反对了。 “这桩婚事是轮得到你多说话的吗?”别看镇国公是文人出身,但脾气向来不好,特别是教子方面,一向趋于严父,从来说一不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还是圣上赐婚,君臣之道、礼仪纲常,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当今圣上忽找他过去,与他说了骄阳公主与自家儿子的婚事时,他也是大为吃惊,面上却不敢表现半分,只说犬子鲁钝,怕是委屈了骄阳公主。 这般话,他是真心实意说的,可是皇上却未觉出他半分心意来,只当他是客气的面上话,还大手一挥,说他谦虚了,说他的儿子自然是极好极好的。 他儿子好,他自己还不知道吗?问题是他儿子再好,他也没想到让他儿子好到‘锦上添花’去娶位公主进门啊。 本朝虽没有强制驸马不可参政,但尚了公主有好结局的驸马,大印朝还没出现过一个呢。 唉,实在是从太/祖建国以来,大印公主的名声,就未好过哪里。 瞧瞧本朝的富昌侯,再瞧瞧前朝的张驸马,皆是头顶挂绿。不挂绿的,也鲜少有几个夫妻和睦的,家宅安宁的啊。 且驸马不可纳妾,万一骄阳公主生不出儿子来,他家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了? 太宗朝时,原宁公主就是因为生不出儿子来,原宁公主的驸马偷偷纳妾,惹毛了原宁公主,被原宁公主一把菜刀剁了命根子不说,还把那个已经还怀孕七个月的妾沉了塘。 简直是骇人听闻啊。 大印的公主们,就是这般积累下凶悍的名声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强悍、青出于蓝胜于蓝的。 到了当今赢帝这一朝时,骄阳公主又是惟一一位公主,还有一个萧华长公主那般无人企及的娘,他觉得他的三叉神经好痛。 他这里已经够头疼的了,他儿子还上来就一句,他死也不娶骄阳公主,你说他还能有什么好脾气不成? 镇国公夫人见着父子两个僵持在那儿了,连忙开口劝道:“我的儿,听你父亲的,不可强来,那骄阳公主为娘在她的及笄宴上,也是亲眼看过的,不提相貌如何倾国倾城,只说性子婉约淑慎,绝计与她娘不同的。” 单论骄阳公主本人,镇国公夫人还是很相中的,小姑娘长得貌美,性子温婉,举手抬足都是自成一体的柔和谦静。 若是只出身富昌侯府,没有一个萧华长公主那么厉害的娘,她家八抬大轿娶回来,也是心甘情愿的。 有一个萧华长公主那样厉害的娘和皇室公主的出身,却是一把双刃剑。 自己儿子和骄阳公主处得好了,凭着萧华长公主的势力,自己儿子一辈子仕途不愁了。 可说句不好听的,这夫妻两口子哪有上嘴唇不碰下嘴唇的,万一打起来了,他儿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怕是打不过的。 退一万步说回来了,她儿子这出身,也用不着萧华长公主的势力保驾护航啊。 她家正得圣宠,她男人是皇上的宠臣,别说她儿子科举中了探花,便是没有这一层身份,只凭镇国公世子这位子,以后承袭镇国公的爵位,也是一世无忧的,实是没必要给自己找层麻烦。 在镇国公三叉神经痛了以后,镇国公夫人也夫唱妇随地痛了起来。 更痛的还是镇国公世子聂颂然,他……他已有了心头好,只是还未及向父母禀明,与之月下盟约,要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他怎可另攀高枝,对不起她呢。 长乐经了三天的沐浴静身,心情比着及笄宴那天可是天差地别,是以听到在她与世隔绝的三天里,她那位皇帝舅舅竟又下旨赐婚时,她只是嘴角抽了抽,并没有萧华长公主一干人等想像中强烈激动的反应。 “镇国公世子,是不是叫聂颂然?”长乐斜身偎在软榻上,小白贴着她的身体窝成一个圈,任由她抚着自己长长纤细柔软的白毛,舒服得呼呼大睡。 第40节 站在长乐身边侍候的盛夏连忙应道:“回主子,正是的,去年科考中了探花那位啊。” 据说去年科举中第后,镇国公世子打马游街的时候,因相貌清雅俊秀,仪态贵重雍容,吸引了一众小姑娘芳心暗许,接到的鲜花帕子以车记的。 那就是了,长乐微微蹙起眉尖,她这婚事真是一波三折啊。她自己看中的人,没有人能看得中,别人看得中的,没有一个能看中她的,说来可笑。 她若没有记错,前世的时候,这位镇国公世子可是做出了一件哗然京城的事情来呢。她也是佩服得很——私/奔这事,她也就想想是了,哪里真敢做。 她不怕别的,只李荣享身中血蛊之毒的解药,就可以牵制她一百回的了。 但是,她不敢做的事,人家镇国公世子可是无所顾忌,连着世子名头都不要了,带着真爱浪迹天涯去了。 镇国公世子聂颂然的那位真爱是他的启蒙先生家的独女,真正的小师妹,真正的青梅竹马,很好很好,果是天作之合。 长乐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还是要如前世一般佳偶天成才是。 因着她重生以来,有许多事情随之改变,她很害怕前一世做了孤注一掷之事的镇国公世子聂颂然,为着皇家这份赐婚,而失了前一世的豪气,要怎么做才能保证聂颂然一定会重复前一世之事呢? 她现在既不能让她娘忽然开窍得意了李荣享,又不能和她娘对着来干,只能从别处下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一切与她可能结婚的男人,都变成前未婚夫。 名声什么的,她已经不顾了,她愿意担着一切不好,只求速速了结此事。 她这里只知前尘往事,要把这前尘往事实施成功,她手不够长,却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不过,没关系,她没有的,她男人有。 自从知道她男人是诗经经主后,她越发自信,她办不到的事,她男人一定能办到。 不是她吹牛皮,她就是想知道昨晚镇国公入睡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内裤……,嗯,她男人知道也未必能告诉她。 还是想想正事吧,怎么才能把镇国公世子与小师妹有私/情这事,传递给李荣享呢?着意李荣享给这对有情人加把柴火、鼓鼓春风呢。还有,李荣享到底离没离开上京,去西北呢? 哎,纵有万千谋略,传不到位也不行啊。 她如今是动弹不得,盛夏也被限制,她身边的人都不可能离开公主府,总不能把小白放出去传消息吧? 愁死她了! 就在长乐愁得不行不行的时候,那个给她解愁的人主动上门了。 忍冬从外面进来,“主子,永林伯府的欧公子要见您。” 孙嬷嬷亲自进她们小院传的,想来萧华长公主是知道并允许的。 虽说别府的闺中女子不好见外男,有个男女之别的俗定,但公主府上的主子都是女人,自没有这么一个说法了。 再有,欧子嘉与别人不同,基本很难归属到外男一层里,萧华长公主已经知道欧子嘉游戏富昌侯府,替长乐出气的事,又有欧子嘉拜进长乐门下做徒弟的事在里面,欧子嘉这号人物的人品作为在萧华长公主那里也算过关的,萧华长公主基本把他当成自己半个孙子了。 “师父,你要救救徒弟啊,我爹要把我打死!” 在忍冬刚通传完毕,人还未从屋里出去呢,欧子嘉的哭嚎声,已从外面传了进来。 若是平时,长乐自己都快要烦成整棵仙人掌、浑身长刺时,还真没那个心情搭理她这个活宝徒弟,可此时,欧子嘉的到来,让她眼前一亮。 长乐抱着小白从榻上起来,移到了外厅,刚坐椅子上,欧子嘉疯疯颠颠跑了进来。 长乐瞧见欧子嘉时,刚沾椅子还没坐实的身子反射般站了起来。 额滴个神啊……这是被狼撵了吗? 别提欧子嘉有多狼狈了,右腿是瘸着的,身上一件暗紫色袍子,袍角已被撕掉小半截,头上束发的冠也不知跑掉哪里去了,头发松松散散地披落一身,脸上更是惨不忍睹。 欧子嘉长相上不算英俊,顶多算是方正,长得不太歪,在一众长相英俊、风度翩翩的贵公子里,算得末流。 好在他这人人品虽然猥琐,这张脸却是实打实像了永林伯,有一副忠厚相,看起来才不算那么不堪入目的。 眼前,这点忠厚相也没有了,鼻青脸肿,脸颊两侧都是巴掌印,嘴角还挂着血丝,惨不忍睹。 “你这是怎么了?你又惹了什么祸事?你爹这般修理你,”不用仔细去想前因后果,熟知永林伯府那点事儿的人,看到欧子嘉这副模样,都能猜个一二。 欧子嘉这熊孩子在他爹那儿,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节奏啊,父子俩个这种相处的方式,也是很健体啊。 “别提了,师父,这回是偷腥不成,反惹来一身骚啊!” 欧子嘉是在永林伯夫人连哭带嚎的相护下,玩命撒丫子跑出来的,这一路都没敢回头瞧,他不是被狼撵啊,他是被亲爹撵的。 “师父,快点赏口茶水吧,我快渴死了,”欧子嘉自认了长乐当师父后,就没和长乐见过外。 他这边刚要,长乐那边已经吩咐忍冬给他张罗起来了,又是上茶水点心及水果,又是湿毛巾擦伤膏,主要是找了布带子,把他那散得四零八落的头发给他扎了起来。 一通小收拾后,欧子嘉总算是恢复点儿人模样,可以见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长乐是真着急起来,关心徒弟是一方面,她还有事指着欧子嘉呢。 欧子嘉长叹一声,“师父,我被蜘蛛精给缠上了,秦氏母女那对小骚/娘们找上我家门去了。”被她娘掀了被窝的忧伤还没有缓过去,又差点被他爹当众撕了裤子。 也是他倒霉,秦氏母女找上门来时,刚好他爹在府,刚好又被回了后堂的他爹撞见,要不依着他娘的功底,怎么也能给他糊弄过去的,又不是第一回替他处理这种事了。 “好好说话!”长乐别的只当没听见,惟独那几个污秽字眼,绝不能忍,哪怕欧子嘉骂的那两个人是她两世的仇人,可骂人的是她徒弟,这素质这修养,她得管。 “师父,我不是打算给你报仇吗?就把秦珊那娘们儿……”在长乐狠狠瞪视的眼神中,他瘪瘪嘴,“我就把她给睡了。” 这事长乐已经知道了,上次欧子嘉和杨易宁来的时候,已经和她说过了。 当时欧子嘉说这件事时,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如今怎么就是泄了气的皮球,这是让人抓到小辫子了啊。 还有,欧子嘉说什么为她报仇这么好听的话来,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她才不信呢,还不是自己管不住自己下面那玩意,见着有缝可插,立刻硬挺去。 长乐挥挥手,意思她不想听这段,赶紧换下一话题,秦珊母女是怎么找上门的,他又怎么被永林伯揍成这副混蛋样的?小辫子是什么? 最主要的是解决欧子嘉这事之前,他能不能先帮着自己去给李荣享送个消息啊! 比着欧子嘉这烂稀泥的事,她这边的事反到好办一些,传个话就行,只是急在耽搁不得的。 “哎,秦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了我的玉佩,拿捏住这一点,要让我娶她过门,这不是胡扯蛋吗?我欧爷的内宅是招这种破烂货的啊!” 欧子嘉说得犹自气愤不已,他本是色心与玩心并起,想占人家一把便宜,却被人家反摆了一道,还是被他瞧都瞧不起的秦珊,那种憋屈的感觉,比吃了狗屎还无法言语。 “她要你娶她过门?这事好笑了,她是想做妻啊还是做妾啊?”长乐柳眉挑起,唇边溢出一抹嘲讽的笑来,她们秦氏母女惯会这一手了。 前一世,她嫁给柳承熙,见识过一次;这一次,前一段在富昌侯府又见过一次。这才几日的功夫,又把这一手玩到永林伯府上去了,真可谓一招走遍天下啊。 “师父,就别耍弄徒弟了,”欧子嘉都快哭了,“无论是妻还是妾,这种丧门星、败家精,我都不可能让她进门的啊。” 当他是柳承熙啊,自喻风流才子,得个美人诉倾心,就以为是人家的真心真意,要搞弄出一段风流佳话啊。 他人是浑了些,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你看他这几年也算是玩遍上京城了,什么时候把人弄到过家里去,还有,除了他娘给他的那些通房,他又什么时候动过家里那些个丫头,他最是清楚‘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的道理。 他这一辈子,弄进后宅的,只能有他名媒正娶回来的媳妇,等着生出嫡子嫡女,再点缀几个老实的妾,像秦珊这种**极强不好掌控的女人,他死扛也不会弄进家门的。 听完欧子嘉刨心刨肺的一番话,长乐大感意外。 这个看着是不规矩的浪荡子,心里面竟有一番最规矩的想法,这真是…… 长乐又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前世,柳承熙满口的仁义道德标榜先锋,干尽的却是最有辱道德的事来,宠妾灭妻、表里不一、假仁假义,种种述之不尽,而前一世的欧子嘉呢,婚前是流连于烟花之地,看起来有辱斯文、不成体统,成家之后,却是对媳妇给予了这一世媳妇该有的尊重,不能说是爱吧,却也是尽到了丈夫的责任。 还有,她怎么想不起来,前一世欧子嘉娶的是哪府的小姐来的,肯定不是前一世她在弱水馆里见到的秦珊表妹阮应莲就是了。只记得欧子嘉成婚的时候,已经很大岁数,好像已过了而立之年了。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有意思,前一世,欧子嘉与柳承熙关系可还不错呢,又经秦珊介绍认识表妹阮应莲,接触过好长一段时间。 至于为什么没娶阮应莲,此时听了欧子嘉自己肺腑里的剖析,长乐想明白了,定是阮应莲那点小技俩没有瞒住欧子嘉,欧子嘉如玩今世的秦珊一样,对阮应莲也只是玩玩而已,却绝不会娶的。 长乐感念欧子嘉竟有这份心思,又是自己的徒弟,自己怎么欺负都行,怎好让外人欺负到了。 这个忙,她帮定了。 帮之前…… “你不用担心,这点小事也把你愁成这副样子,你不总说风月场里,没有你摆不平的事吗?如此可还哪里有一点儿像见过大世面的人,秦珊的女儿身又没托付给你,满上京城都知道她和柳承熙的关系,你只要把这件事反咬回去就好,你说他们是信已经与柳承熙爬/过床的秦珊的话,还是会信你的?虽然你名声也不太好,但你怎么说也是堂堂永林伯府的三爷,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哪会随便捡一个名声不好又失了身的呢?” 长乐一语点破欧子嘉这个梦中人,欧子嘉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举一反三,“师父说得对,这事……本来就和我没有关系啊,谁亲眼看到我睡她了,我那玉佩是她偷的,她还敢诬赖上我,我还没告她呢!” 长乐欣慰地点点头,欧子嘉就是被永林伯给揍懵了,凭着欧子嘉胡撑蛮缠的功力,还能败给秦珊? “那个……你认本宫做师父这么久了,为师托你办点事,你总不会办不成吧?” 长乐端端肩膀,一道犹带厉害的目光,扫向欧子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在本文入v以后,还可以跟随某鑫一起完成这个故事,某鑫感动非常,无以回报,只有努力更新,仍然求收藏、求评论、求各种奖励啊! 某鑫不是职业写手,更新时间可能不太固定,争取日更,不能日更也会隔日更,放心吧亲,坑品绝对有保证,努力喂饱亲们。 推荐好基友上官慕容的连载文《重生盛世医女》 电脑看文的妹子,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直接穿越过去,请姐妹们一定要记得收藏哦,谢谢了 ☆、第64章 欧子嘉看着长乐端坐在红木圈椅里,抱着一条雪白小狗,眯着一双漂亮绽亮的眼眸,笑得别有内涵的模样,心头重重地一跳。 他直觉得长乐这副神色,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看着十分眼熟,又一时恍神,不太想得起来,只觉得惊心动魄,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师……师父……”欧子嘉吞咽了一下口水,缓了缓,才怯声声维持着嘻皮笑脸的表情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托我办什么事啊?只要师父你开口,上刀山下火海,徒弟保证全力以赴!” 欧子嘉一拍胸脯的动作,竟也有几分英雄气慨出来,长乐颇感欣慰,也算增加了些底气出来,深深以为这个徒弟收得还算靠谱,接着往下试探。 “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长乐笑着说道:“帮本宫送一样东西去惊鸿馆就行。” 长乐并未压低声音,明知她这小院已经被她娘插/成筛网,恨不得房檐口筑窝的燕子,也能帮着监视她几分,长乐也是极自然地说出口的,有些东西,她这越大方点儿,李荣享越好过,给她捎信的欧子嘉也能顺当些出公主府的大门,少些盘查。 反正,呵,怎么把话传过去,她已经想好了,绝对精妙,不易为人所察觉。 “惊鸿馆?找李荣享啊!”欧子嘉与风月情场方面那是多熟悉的人,云王府那次他就看出来李荣享与他师父之间的关系不一般,那眼神那举动,肯定是互相有意,存有爱慕之心的。 在长乐悠悠然点头后,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欧子嘉虽是人人嘴里都叫骂的浑货,却不是傻货,去惊鸿馆给李荣享送东西这事,他师父身边有都是人,哪个丫头小厮不行,却偏偏叫他帮忙,这里面定有因由,这个因由是什么,他都不用费脑子想,一下子就能猜到了。 萧华长公主那只大印国头号母老虎是绝对不能惹的,但自己的师父自己一个头磕到地上,又不能不帮,这是道义。 道义这东西说白了就一句空话,什么也不抵,这世上,能让他欧子嘉讲道义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他师父必须算一个。 士为知己者死,他这种名头坏到一定程度,他要不是他爹娘的儿子他爹娘都厌的人,他师父一个女孩子,还肯收他为徒,这份情,他得承。 “师父要给师公捎什么,只要你说,徒弟必给你捎到位!”说到‘师公’两个字时,他还特意压低声音含混过去。 别说外面的人能不能听到,就是陪站在长乐身边的盛夏都未必能听清楚。 长乐俏脸霁然,从圆木椅里起身,转身把怀里抱着的小白,放在圆木椅里。 离开主人温暖的怀抱,小白略显不满,闭着眼睛哼了两声,在圆椅里转了个圈,确定长乐没有走远,才把自己团成球,又继续睡了起来。 “师父,你这小狗养得不错啊,”欧子嘉瞧着稀奇,爱屋及乌地赞了一句,“这一身毛皮白得挑不出一根杂毛来。” 第41节 “嗯,我也觉得不错,李荣享送我的。” 长乐毫不避讳地指出小白的出处,欧子嘉眉头和眉尾连成绷直的一线上下跳动几下,张张嘴,硬把要说的话憋进嘴里。 ——怪不得这狗的神态看着眼熟呢。 “你在这里等我,我亲自去取。” 长乐转身进了里屋,连盛夏都没叫跟来。与欧子嘉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温缓了几分,‘本宫’这种象征着身份地位的自称也是不用了。 欧子嘉不是笨人,这个时候,自己偏偏找他帮着捎东西与李荣享,他定能猜出些原因。在知道原因时,还愿意帮自己,这徒弟没白认,她至此算是认成自家人了。 ——人之与她真心,她必真心还之。 长乐进了内室后,欧子嘉瞧着这只和李荣享有几分神似的小白狗,走了过去。 这狗慵慵懒懒地趴在那里,听到他过去,竟也是一动不动的,要不是之前见它动过,他非得以为这狗是个布偶呢。 欧子嘉以为这狗的性情,看着就和它懒懒的性子一样,想着他师父刚才摸得好像很舒服,他的手尖跟着犯了痒痒,就忘记这狗是谁养的谁送来长乐这里的了,直直地伸手过去。 “欧公子,小心!” 幸好盛夏就在旁边站着,也幸好欧子嘉伸手的速度够快,否则,等着长乐出来,就能见着欧子嘉那本就伤痕累累的模样,又添一道伤痕了。 “怎么回事?” 等着长乐拿着东西出来时,就看到欧子嘉倒吸着冷气、甩着手,一脸脑抽欠揍的样子,而原本好好躺在圆椅里的小白,也支愣起朵耳,瞪着一双圆圆大大的眼睛,呲着尖利的狗牙,全神战备,敌视着欧子嘉。 “师父,”欧子嘉几乎泪奔了,被他爹撵,他的人生已经够辛苦的了,好不容易喘口气,又被一条狗欺负了,没有比他更悲催的了。 “欧公子想要摸小白,差点被小白咬了,”盛夏且瞧不上欧子嘉那份作态,先一步回答了长乐,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一条小狗吓了一下,就哭丧出一张脸来,这是等着她家主子怜惜不成? “呵,”长乐轻笑了一声,“你招惹它做什么?咬到你没,这个荷包给你,里面有药,你拿家去擦吧。” 长乐说着,朝着欧子嘉扔过去一个造型别致、绣工一流且所用布料及其别特别,触手既生温的红色荷包。 欧子嘉是伯府的公子哥,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个荷包摸到手时,他觉得以前带过的那些荷包,都不算得荷包了,简直就是破布袋子。 差点被狗咬了一口,就得了这么一个好物件,欧子嘉沾沾自喜,这大半天的罪总算没有白受,待他看向长乐,正待说‘谢谢师父’,就看到他师父那目光炯炯如聚,盯了他一眼后,快速把目光挪到那荷包上,又重重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心跳就随之漏跳了半拍,卧槽,弄了半天不是送他的,挨千刀的李荣享,你何德何能啊。 在确定欧子嘉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后,长乐才又拿出一个紫檀木盒递到欧子嘉的手上,“这是李荣享送与我的,我想着当今圣上既已赐婚我与镇国公世子,那么,这样东西我便不好留着了,你帮我送还与他吧,替我捎一句话过去,让他好自珍重,我亦珍重!” 能不能成事,剩下的全靠欧子嘉了。 “恭喜师父了,镇国公世子徒弟是见过的,那绝对是端方君子,你信得徒弟的眼光,你若为他之妻,他定能为你守住的,”肯定比李荣享强。 长乐好无语,觉得心好累,冲着欧子嘉挥挥手,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镇国公世子好不好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镇国公世子的好,肯定不会给她就是了。 前一世带着那位姑娘私/奔而走,就如石沉大海,她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许是能一生一世一生人,但终究是把繁华兴盛的镇国公府,坠入到末流。 别人说是真爱,她却觉得自私无比、叛逆不懂事,她也可以一气之下和李荣享私/奔了,可结果呢?这真是她想要的吗?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是她和李荣享的爱情,得祝福、得公开、得正果。 这一世,有圣上的赐婚在前,镇国公世子还能不能做出私/奔的事来呢,如果做了,可不是把镇国公府坠入权爵末流的事了…… ——她拭目以待。 两个‘珍重’及一个紫檀木盒,这些都是障眼法,重要在荷包,欧子嘉哪里不懂他师父的心意。 他出门时,重点保护了这个荷包,塞到了里衣的裤腰上,他就不信了,哪个人敢来搜他欧小爷的身。 欧子嘉带着这么一股属于他的天然浑劲,被守在门口的孙嬷嬷拦住时,表现甚佳。 “我师父让送去惊鸿馆,东西是李荣享以前送她的,她现在不要了,让我捎带回给李荣享的,让李荣享珍重,不知道什么意思?”欧子嘉装糊涂。 有些事,他确实不知道啊,比如长乐及笄宴晚上的事。他只是在云王府上,看到李荣享和长乐在一起时猜出些毛皮来。 那晚的事,发生时又紧又急,萧华长公主处理事情的速度又快又准,知事之人又都是公主府和李荣享的人,从头到尾早已被封杀得干脆,一丝言语都不会流出去的。 外面根本没有人知道长乐当晚为了李荣享跑出公主府,奔去惊鸿馆的事。 孙嬷嬷如今挡着欧子嘉自然不敢太大动作,怕引起欧子嘉的怀疑。她家主子的政策是外松内严,有人来见长乐,只要不是李荣享,都可以。长乐想出公主府,却是万万不能的。 至于像欧子嘉这般,明惶惶从长乐身边带东西给李荣享,孙嬷嬷动作起来就有些制肘了。 她亲手打开紫檀木盒看了一眼,里面是一颗明晃晃的大珍珠,不是公主府的东西,应是李荣享曾经送与小公主的礼物,小公主要主动还回去,这是……想开的节奏? 孙嬷嬷大为惊喜,又恍惚有点不太相信,小心翼翼地又翻了翻那紫檀木盒,确实没有别的东西夹带,目光就落到欧子嘉身后跟着的一名小厮身上。 这小厮送欧子嘉进的长乐所住小院,又站在长乐小厅堂外面等着,等着欧子嘉拜别长乐出来,这一路都是跟着的,说过的一言一语,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在感受到孙嬷嬷寻问的目光后,他轻轻摇头,示意欧子嘉与长乐在厅堂内所说所做一切正常,并无可疑之处。 孙嬷嬷老怀欣慰,没再多想,也不能再继续盘查欧子嘉了,否则定会引来人家的怀疑的,放行欧子嘉的时候,她说道:“那就麻烦欧公子了,欧公子明白其中利弊轻重,这话您捎过去后,那个人定能断了心思,您说是吧?” 这话隐晗的意思,还有隐隐带出的威胁,对于欧子嘉来说……算个屁。 要是一个老嬷嬷的话都能震撼到他,他就不用在上京城横逛这些年了,至于老嬷嬷身后的萧华长公主,他当然是怕的,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有他师父替他担着嘛。 好汉不吃眼前亏,欧子嘉含糊地冲着孙嬷嬷点点头,孙嬷嬷放行后,他匆匆离开公主府,拖着一条半残的腿,奔向惊鸿馆。 欧子嘉来到惊鸿馆的时候,时间正好,惊鸿馆前门当晚开业的大红灯笼,刚刚高挂出去。 欧子嘉当然不是第一次来惊鸿馆,做为上京城里的风月老手,惊鸿馆这么大的服务性娱乐场所,他怎么可能不常常关顾,但是像今天这种专门替长乐给李荣享送东西的事,他却是第一次。 他没有盛夏轻车熟路,不知道该走哪个门,长乐百密一疏,也忘记告诉他了不走前门走侧门的事。 欧子嘉前脚刚跨进惊鸿馆的大门,那边就有一位浓妆艳抹的妈妈扑了上来。 “哎哟,这不是欧公子吗?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我们馆上大门才开,您就来,这也太捧场了,看中哪位姑娘,快与妈妈说说,妈妈这就与您按排。” 这位妈妈忽略了欧子嘉那一身狼狈,扯着一张眉开眼笑的老脸,拉着欧子嘉就往里面走。 “滚边去,小爷今天有事,没空和你磨磨叨叨,小爷哪位姑娘也不要,小爷要见你们馆主李荣享,快进去通传。” 欧子嘉一把掌推开扑在他身前的妈妈,大步往里面走去,并大声叫着,“李荣享,李荣享……” 他这一天,气儿都不顺。只在他师父那里得了些慰藉,他师父给他指开一道迷津,让他不必为了秦氏母女之事烦心,他答应他师父把东西捎与李荣享,等着这事办完,他还着急回伯府呢。 万不能在他不的时候,被那一对狡诈的母女钻了空子,他还要和他娘好好解释,以便辗转通过她娘把他的意思和举动传到他爹那里,他可不想过天天被他亲爹追打的生活。 他好好一位伯府公子,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像窜地鼠,这叫什么事啊? 哎,想想自己岁数,确实也不小了,是该安定下来了,等着秦氏母女这事过去,自己还是让老娘抓紧帮他选门靠谱的媳妇娶回来吧。 ——今天,他爹追着他打的时候,他回头看他爹的那一眼里,竟看到他爹鬂边生出的白发,他忽觉心口眼里一酸,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玩闹胡混下去了。 “欧公子站站吧,”那位被欧子嘉推开的妈妈,也不是善茬儿,欧子嘉大步走进花堂,她扭着肥胖的身躯,竟也几步就跟了过去,还快上一步,挡在了欧子嘉面前。 “我们馆主日理万机,怕是没空见欧公子你的,馆里有些新来的小哥,不如叫来陪欧公子你说说话,”想见他们馆主的人,绕上京城七圈,他家馆主要是挨个都见,还不得比三清观供着的太上老君还忙乎啊。 “小爷说话你听不懂吗?我就见李荣享,”欧子嘉也不客气。 虽然他以前有他爹给他托着,他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怎么说他还怕萧华长公主这一名号的人物,但是自从他认到长乐门下,有了长乐这位师父后,他发现他竟没有怕的了——有靠山,任性! 何况要见的还是李荣享,他手上可掐着他师父托他捎给李荣享的东西呢,他在惊鸿馆时就是胡闹上一场,腰杆子也是铁硬。 “欧公子,这怕是……不太好吧!”妈妈也是寸步不让,她在惊鸿馆服务十年了,还没看到谁说一句想见他们家馆主,他们家馆主就见的呢。 别说欧子嘉这样的伯府纨绔,就是真正的亲王,他们家馆主又给谁卖过面子。 “不太好,又能怎么样?”欧子嘉撇着嘴,“我要是一嗓子喊出来,你们馆主能立刻飞身出来见我,你信不?” 妈妈没理他,只用看白痴的眼神,送了他一个白眼。 欧子嘉这浑货,还真是给了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接了妈妈的白眼,他还真是一嗓子吼了出来,“李荣享,萧华长公主看上你了,还托我捎东西带给你,我喊三声,你要是不出来,东西,爷可就眯下了。”那荷包他喜欢得不行不行的。 哪怕这时候,惊鸿馆才开张,来的客人没有几个,可也都被欧子嘉这浑货的一句‘萧华长公主看上你了’,惊得面面相觑。 投下炸弹一枚的欧子嘉,对满堂皆静,所有目光都看他的情形很满意,也觉得他自己这一嗓子喊得不错,哈哈,他师父的名头多纯洁,那是绝不能用的,至于他师祖母,咳咳,色彩斑斓的名头上,多一笔少一笔也无所谓了。 欧子嘉自己吼完后,自己有那么片刻的爽意,爽意过后,竟也有些愕然。 自己……自己这是做什么呢?明明可以找个惊鸿馆的主事人,说明来意既可,干嘛非要喊出萧华长公主呢?他,他这是被他爹揍脑抽了,还是最近一段过得实是太……莫明其妙了。 这一切的开始,似乎就是与李荣享的马车,在同一个路口犯别开始的,自己,自己这心里难道不舒服到现在?找个机会就想作一作? 欧子嘉这一嗓子作完,李荣享是没被他吼来,墨染却是真真被他吼来了。 墨染越发越佩服他家先生了,他家先生说他们不用去西北,他们竟真的没有去,在他家先生说完的第二天,他们就接到圣上的密旨,让他暂时不动,原地待命。 他问他家先生为什么,他家先生笑而不语,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此计并不高明,损敌一千,自毁八百。你不知道也罢了。” 他再追问,他家先生便不说话了。 这几天等下来,也没有等到别的消息。 这晚,他刚出莲亭,准备趁着这几日的空闲,前堂转转,听听前堂那些往来客人嘴里说些什么,别看这些杂七杂八、零零碎碎的欢场戏语,却能发现不少大问题。要知道来他们惊鸿馆消费的,可都是非富即贵的啊。 结果,他想听的那些还没听到呢,堂口大门刚拐过去,就听到欧子嘉那不要命的一嗓子,他差点绊到门槛子上,摔出去。 “去,去把那混货请到莲亭的水榭花厅去,不能再由着他胡说八道了,”墨染抹去额上一头冷汗,拉住管理前堂的分管家,“我这就去通传馆主。” 欧子嘉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这等浑帐话来,还敢打出萧华长公主的名头,想来是有点实料。 这几日,他家先生整日锁眉凝神、凭窗遥望,应该也是等着盼着的,又有圣上赐婚骄阳公主与镇国公世子的圣旨传下来,先生,在这几个夜里,连睡都不得睡的。 他真是心疼先生,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墨染把消息通传来后,李荣享拉起一件暗红色外衣,从卧室匆匆赶去了莲亭的水榭花厅,边走边穿。 说萧华长公主看上自己,就好比世宗爷从孝陵里爬出来一样不可信,李荣享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云王府那次,欧子嘉拜在长乐的门下为徒,又在长乐回富昌侯府时,跟随回去,几经来回,未必没有情份,在此非常时刻,他替长乐捎些话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长乐有消息传给自己,他从来都是淡定的情绪,竟也跟着翻滚起来。 结果,欧子嘉就给了他一个紫檀木盒子和两句‘珍重’。 “欧公子是与在下开玩笑吧?”李荣享托着掌中的紫檀木盒,一双极美的眼睛眯成一条威险的弧线,冷冷地盯着欧子嘉,淡淡笑道:“在下最近几天心情不好,不喜玩笑,还请欧公子开诚布公。” 欧子嘉被李荣享盯得心头一个哆嗦,却还是忍不住问:“那就是我师父让我捎给你的,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 “这东西不是我送长乐的,”李荣享把紫檀木盒合上,扔在了旁边的圆木桌上,“无论她想与我怎么样,都不会把一件不属我的东西,送还给我的。” 那两句‘珍重’,却是要断续着来听的。珍重是真的,为什么珍重,却是这两句‘珍重’的意义了——自是为了以后更好。 说完,李荣享冲着欧子嘉伸手过去,“拿出来吧!” “小爷算是服了你们了,”欧子嘉不敢再拖延,从衣服里怀里拿出那个荷包出来,他还未递过去,荷包已经到了李荣享的手里。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李荣享是怎么过到他身边,又怎么从他手里拿走荷包的。 只是一眨眼一阵风,他手中的荷包就没了,再抬眼,李荣享拿着荷包坐在他对面,抽开荷包绳,从里面拿出一张极细小的纸条来了。 第42节 读完纸条上的内容,李荣享凝聚在眉心重重的思虑,也迎刃而开。 他只觉得身心通畅,几夜的无眠,竟也觉不出一丝的疲惫来,拉上荷包绳,顺手把荷包塞进他的衣怀里,贴在胸口心脏处放着了。 如同一眼认出紫檀木盒子里的珠子是障眼法一般,他能一眼认出这荷包来,也是因为认得这做荷包的布料,这料子是他送给长乐的,长乐说她及笄宴时,定要穿用这料子做的礼服的,可惜啊,他没能去上,没能亲眼见到。 “那个……我师父说什么了?”欧子嘉被李荣享刚刚神来神去的动作,吓住了些,进来时的混蛋模样收敛了些。 纸条上写得什么,李荣享自然不会告诉欧子嘉。 不过,他此时心情正好,抬眼仔细看了看欧子嘉,从欧子嘉脸上的伤,看到欧子嘉腿上的伤,最后笑道:“你师父说你挨欺负了,让在下帮你一把。” “我师父说得是这个?”骗三岁小孩子吧,欧子嘉张大了嘴,“我才不信呢,你让我看看。”他好歹是跑了一趟腿,既有功劳又有苦劳,知道一点儿,还不行啊。 “真的,”李荣享拇指与拾指随便揉搓了那张细小的纸条两下,纸条便在李荣享的指间化成一堆灰色粉沫,等李荣享一甩手,欧子嘉看到的只有一股烟尘了。 欧子嘉大为震惊,这种在李荣享如把戏的东西,做为武门出身的欧子嘉,却是看得明白,这需要极高深的内力,才能达到的。 想到之前李荣享从他手中拿走荷包时的速度,那种轻功,他简直是闻所未闻。 于是,一种信息量太大,堵塞大脑反射弧的表情,就出现在了欧子嘉那张本就是张着大嘴的脸上,看起来极像他家府门口摆得铜兽。 “你这一顿打,挨得实是冤枉,秦氏母女找到你的家门上,你何需烦恼,又何需自己出手,有柳承熙在前,你干嘛不通知他过来领人呢?既解了你的烦忧,又惠及人家的幸福!” 原本,欧子嘉以为在他师父那里得到指点的办法,已是极好极好的,万没想到,李荣享这随口说出来的,竟比他师父的还要妙上几个层次,既可解决他现在的麻烦,又可作壁上观,欣赏一出狗咬狗的狗血大戏。 还有,李荣享又是怎么知道秦珊母女找到他的家门上的呢?他可不信这短短一日还不到的时间,这点屁事就能传得满上京城都知道,连带着深居简出的李荣享都能知道的地步。 难道真是他师父不放心他,在给李荣享写的纸条里提了? 他师父真是亲师父啊,他这辈子要是不孝顺他师父,天理不容。 可随后一想,就觉得不可能了。 纸条上写得是什么,他是没看见,但纸条的外形他可是见到了啊。 那么细的一张纸条,最多都写不过十个字,他师父怎么可能把他的事添里面的,就算添里面,那是十个字能概括全的吗?也不可能都写他啊! 细思极恐!!! 欧子嘉不敢再想下去,猛甩了几下头,再去看李荣享时,已经是一脸的敬畏了。 他就说他师父,不会看上一般凡人吗? 李荣享……太尼玛的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我先更上去,有虫的地方,我明天白天再挑,没回完的评,也要明天白天上班的时候来回了。 谢谢所有亲一如既往的支持,还有,我行文的风格就是那种不太着调的,哪怕写古文,我也不敢写正史文,就是因为我这个人有点不太正史,嘻皮笑脸惯了,我承认错误,哈哈,各望亲们多包涵! 看得一个故事,看得一个心情,我们轻松来过。 推荐好基友上官慕容的连载文《重生盛世医女》 电脑看文的妹子,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直接穿越过去,请姐妹们一定要记得收藏哦,谢谢了 ☆、第65章 李荣享能知道欧子嘉的事,当然不会是靠占卜算命得来的,更不可能只凭一双眼睛扫两下欧子嘉那些凌乱的伤口就能猜到的。 他要有那本事,还在什么惊鸿馆,早把根据地搬到三清观去了。省得还落得一个不靠谱的名头,‘玉公子’神马的,最讨人厌了。 他是人,不是神。他能知道是因为他布置在富昌侯府和柳国公府的眼线,一直没有撤出来,秦氏母女的一举一动,包括柳承熙及富昌侯全家,他都了如指掌。 事关长乐的事,他怎么敢掉以轻心,虽小必严。哪怕那一帮人捆吧捆吧凑吧凑吧,都不够他玩一手的。 至于长乐藏在荷包带出来的纸条上写的是什么?简简单单六个字:世子、启蒙、师妹。 他略微思忖,已经猜出大概来了,而长乐是如何得到的消息,他并不多想。一个人在你心里,第一步就是要信任她,不问由来,只尊结果就了。 自己的事,眉目顺了,他心气也就顺了。要不他哪有那么轻松的心情,还义务提点了欧子嘉呢。 与欧子嘉来时的嚣张混蛋相比,走时的欧子嘉对李荣享已经是心服口服外带佩服了,临出门口时,差点要给李荣享跪舔了。 要不是李荣享嫌弃他那举动太恶心、说出的话太肉麻,坚决把他扔出去,他都恨不得在惊鸿馆长住下来了,反正他也有这里的贵宾卡,前面楼苑里有他的包房。 长乐这徒弟收的,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滴混。 欧子嘉走后,一直守在外面的墨染连忙进来,便瞧着他家先生一脸怡然自得、笑得春风抚面的模样,与欧子嘉来之前判若两人。 墨染凑到李荣享身边,“先生,可是小公主捎来什么好消息不成?”看这高兴得,像朵太阳花似的,他都觉得牙碜。 他跟他家先生这些年,他就没看过他家先生有这种时候,这爱情的劲道折腾起来,真比血蛊还吓人啊。 “自然是好消息,”李荣享从所坐的地方站起,透过半开的小窗,望向外面低垂的夜幕,“替我准备一身儒衫,明天我要亲自去一趟文轩馆。” 文轩馆是上京城最有名的才子聚集地,平时里汇聚了上京城各派的才子名流,在那里联诗作对,议论文章,常斗得昏天暗地,据说镇国公世子是那里的魁首。 “先生,镇国公家……”墨染想说得是镇国公不好惹啊,他更想说得是皇上下旨他们原地待命,他家先生这时出惊鸿馆,去文轩馆会那位镇国公世子,是不是放肆了些? “与镇国公家何事,”李荣享不厚道地欣赏着墨染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我去会会文轩馆的馆长,多年前,云王爷写了一部极雅的戏文,前些时日拿来与我赏看,说他筹练了许久也未得成戏,我这正好闲着无事,愿帮他成全!” 一出以‘私/奔’为主题、追求爱情至上的大戏,他以前觉得这戏傻得冒泡,现在回味一下,应景,十分应景,他竟觉得这戏写得再好不过了。 “戏?戏文?云王爷写的戏文?”墨染觉得他聪明伶俐的大脑,只要放到他家先生这里,就完全不够用了。难道真的不是去找镇国公世子的麻烦的吗? “当然是戏文,云王爷与我交好多年,想他年岁一日日增长,已过七十古稀,实属不易,我无以回报,帮他筹拍一场大戏演一演,也不枉我们这场忘年之交。” 李荣享的话说得漂亮,墨染却不寒而栗,他家先生越爱说漂亮话、做漂亮事的时候,越要有人倒霉。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香甜,要带话的人把话带到了,要听到的人也如愿听到,而旁旁边边的人,也因着两方表面上的平静安稳,跟着平静安稳起来,真是皆大欢喜、天下太平。 可惜,天下哪有无事时,第二天中午,这份难得的平静安稳,很快被打破了。 “什么?外面传言什么?本宫看上谁了?” 与以往听到关于自己的流言,萧华长公主都当对方狗放屁、从来置之不理不同,这一次外面传起来的流言,简直让她想去刨那些人的祖坟。 “说……说您……”难为张大公公磕巴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吞吐出来一句,“说您看上惊鸿馆馆主李荣享了。” “放他娘的屁,是谁胡说八道的,本宫就是眼瞎了、人疯了,会不会看上李荣享?”萧华长公主凤目立起,怒火噌噌地窜。 她要是早知道这辈子和李荣享那野狼崽子冤孽这么重,她当年哪会一时之仁,留下李荣享,早让人把他掐死了。 “是……是小公主新收的那个徒弟,就是昨天还来给小公主请过安的那位永林伯家的三公子,昨晚在惊鸿馆里喊出来的,”有人有真相,好多个人亲口听到的,哪会有错。 对于那位一直专注作死二十年的永林伯欧正华的小儿子欧子嘉,萧华长公主每次听到都是忍不住面上的肌肉一起抽动,可你跟那种混货,又是说不明白事理的。 道理也讲过,教训也教训过,打也打过,甚至由他引起,金銮殿上都告过状了,什么方法都用过,这人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萧华长公主闭了闭眼睛,决定谁的徒弟由谁来收拾,缓了一口气后,着人去请长乐过来。 她准备和她女儿好好谈一谈关于徒孙徒弟的教育问题,那种不负责任的话,不能再胡说出去了,要是还有下一次,仔细那混蛋的皮,她女儿亲自求情也不好使。 她这边刚要去请长乐,长乐那边已经施施然到了,说是掐着时间段来给她请安,赶着周灼周叔叔念经的点儿来,很怕打扰她的恩爱生活。 萧华长公主摸了摸胸口,气多了,也就不气了,还说怕打扰她和周灼的恩爱,长乐哪一次来,不是抢着周灼谈心,把她这当娘的忘一边。 好在长乐最近几天很乖,她皇弟下了赐婚的圣旨,长乐也没有如何的反应,没哭没闹,还把李荣享送来的东西送了回去,俨然一片回心转意的苗头,令她颇感欣慰。 好了好了,其它那些无关大局的事,都可以轻轻放下。 只欧子嘉顺嘴胡说这毛病,还是要提醒提醒,她倒不在乎她这名头,反正外面已经传烂了,她在乎她这品味——她死了生生了死,连投五次胎,要是能看上李荣享那满肚子坏水的骚狐狸,除非是投胎进了狗窝里去了。 萧华长公主说这事时,长乐正从她娘这里讨了茶喝,听完后,差点喷水出来,扔了水杯到小木桌上,却还是忍不住狂笑了出来。 “娘,你大人别记小人过,他那么一个数儿都数不清的浑货,你就当他是个屁,放了他就是了,”她会说这句‘当个屁放了’还是和欧子嘉学的呢,欧子嘉在云王府磕头认错、强认她做师父时,可没少说过这句话的。 “为娘就是提醒你一声,收了他做徒弟,就要好好教他,为娘这里冲着你的面子放了他,他要是在外面又惹了别的事,别人会放过他吗?” 长乐不以为然,深深觉得萧华长公主这份担心忒不实诚,外面的人知道欧子嘉是她萧华长公主的‘徒孙’,谁人敢不放过他啊! 不只如此,对这个徒弟,长乐还是有信心的,欧子嘉看着浑帐,却明白什么事有可为、什么事不可为,只这一点,长乐便可放心。 “好的,娘,你放心,我赶明儿就叫他过来,好好教教他,”还能顺便问问李荣享的事,何乐不为。 “还有,后日,娘邀请了镇国公夫人及世子过府,你要好好准备,娘叫你过来时,你要过来,”萧华长公主说完,怕引来长乐的抵触,连忙又加了一句,“乖,娘不会害你的。” “娘,我都知道,我后日会好好的,”后天的事,后天再说,谁又知道后天会有什么变故呢。 见着长乐如此听话,萧华长公主也就把欧子嘉那混货,在外面传她看上李荣享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娘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孙嬷嬷进来了,像是有私密话要与萧华长公主回禀。长乐乖觉地说她累了,想回院子睡下午觉了。 萧华长公主立刻同意,还亲自送女儿到堂屋门口,又吩咐她院子小厨房专做粥点的厨娘,给长乐熬一碗双花养气粥过去。 等着长乐带着一串人走远了,萧华长公主才问跟在她身后站着的孙嬷嬷,“什么事?” “回主子,刚才守在惊鸿馆的暗卫来报,说是上午的时候,李荣享出了惊鸿馆,去了文轩馆,中午的时候离开的文轩馆,现在去了云王府。” 得知李荣享暂时不能去西北的消息后,萧华长公主立刻在惊鸿馆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做到随时监视李荣享的一举一动。 身为两代当权者最为信任的皇室成员,萧华长公主对诗经这个组织并不陌生,也就对李荣享熟悉得底掉,李荣享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这些年来,依着她对李荣享的了解,李荣享但凡要做点什么、看中了什么,就没有什么时候手漏没办成的。 别看现在她女儿一切都听她的,昨日还把李荣享送她的礼物还了回去,李荣享也好像顺应大流,没来找过她女儿,但谁能确定这一切看似平静的表面下面就一定会平静呢? 她活到现在,看过的事多了,不是看着没事,就是真的没事了,她要把一切都防患住,让‘没事’一直是真的。 “先去了文轩馆?又去了云王府?” 萧华长公主把这两个地方以及这两个地方的人,仔细梳理了一遍,没觉出与自己府上有什么关系来,一时半刻,也猜不到李荣享的用意。 文轩馆,她是知道的。 在她看来,那地方就是一群没事干的文人墨客发骚□□的地方,用文绉绉的词说一堆从古到今的八卦,故作清高风雅,其实和街巷口围着的一群爱聊西家长东家短的婆婆大婶差不多,只不过是说出的话太拽文又爱引经据典,一般人听不懂罢了。 据说她那位始从文、终中榜的未来女婿也爱去那个地方,但她不以为李荣享去那里是直接找她未来女婿谈判的,那种事别说李荣享做不出来,就是欧子嘉那混货也不会做的。 从文轩馆出来又去了云王府,这就更稀奇了。 她那位云皇叔,是连自己儿女婚事都不过问的,李荣享搬救兵还能搬到他那儿?开玩笑了! 孙嬷嬷见着萧华长公主伤神,很是心疼,开解道:“主子不要担心,或许,他只是随便走动走动呢?” “随便走动走动?”这话放在别人身上,萧华长公主信,放在李荣享身上,呵呵…… 萧华长公主转身,从堂屋门口缓步走回自己内室,边走边说:“嬷嬷不知,李荣享能稳坐诗经这么多年,全凭是他自己本事高人一等,他这个人绝对不会做没有缘由的事,若只是随便走动走动,他连惊鸿馆的大门都不会出的。”大概是从莲亭走到柳亭,就够他走动的了。 ——他这个人,没事的时候,懒得出奇。 听萧华长公主这么一说,孙嬷嬷也跟着担忧起来,“主子不是说李荣享要去西北的吗?这都几日了,怎么还不动身?”这人离开上京,不就清静了吗? 第43节 “哎,西北他是去不上了,圣上送了密信给本宫,说西北叛乱的几个将领怕自己份量不够,不知在哪里找出来当年罪长皇子的遗孽拿来当招牌,还打出了遵世宗遗诏的幌子,说当年世宗传位要给的是罪长皇子,并非当今圣上,哎……,那个当招牌的人,正是罪长皇子的长子嫡孙,说来,与李荣享是亲叔侄关系呢!”她皇弟还怎么能放心让李荣享去什么西北呢。 万一西北叛军那招牌是真的,李荣享又过去西北了,这亲叔侄要是联系上了,谁又能保证不会发生什么呢。 ——李荣享可是刚吃过血蛊的解药,这段时间,都不好控制啊。 与长乐和李荣享的儿女私情相比,还是国家大事更为重要。 好在李荣享出不去,还可以控制长乐嘛,只要看住一方,不让他们见面也就是了。 隔了这好些年的安宁,当年那些破事,如今又被翻出来,叫人说道了。 她也是奇怪了,罪长皇子全家被诛,除了李荣享这么一个活口,连条狗都没留下,这怎么又多出一个嫡孙子来呢? “这……这不是胡说吗?咱们圣上当年是太子,这皇位不传于咱们圣上,怎么可能传给罪长皇子呢?他娘亲活着的时候,卑微的连个嫔号都没有的,还是因为薨时,世宗瞧在罪长皇子的脸面,才追封嫔位的。”还不是怕罪长皇子年长,如果母亲封号又高,将来会有威胁已封为太子的嫡幼弟的可能吗? 这怎么传到那些有心人的嘴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呢? 萧华长公主冷笑一声,皇权面前,别说一点子瞎话了,就是人命,又算得什么呢。 她那个爹世宗爷,也是聪明一阵子糊涂一阵子的,要不怎么会酿成晚年接二连三的大乱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休息,可以更新噢! 谢谢亲们的支持,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能跟在鑫的身边,鑫觉得寒冬都温暖了。 推荐好基友上官慕容的连载文《重生盛世医女》 电脑看文的妹子,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直接穿越过去,请姐妹们一定要记得收藏哦,谢谢了 ☆、第66章 流言这东西就像春秋两季的风,挡是挡不住的,往往刮起来就停不下去,等着李荣享和云王爷坐在文轩馆一起听戏时,李荣享才知道自己这两天风头正劲,传得太过嚣张了,连着云王爷都知道了。 “宗发啊,你要想开些,本王那侄女你可远着些,凑到她身边可不会有好下场的。”皇室不能再出乱/伦的行径了,让国人耻笑了。 哪怕这世间,没几个人知道李荣享的真正身份是出身皇室,也不行的。 他这宗令再当几年,也就当到头了,可不想再处理什么丑闻了。 难得云王爷如此正经,语重心长,还想伸手拍拍李荣享的手,却被李荣享快速躲开了。 ——他十分不喜除了长乐以外的任何人碰触他,无论男女老少,云王爷尤其。 “劳王爷千岁操心了,道理宗发都懂得,” 如萧华长公主听到流言想到的那些一样,李荣享也是,他又不是疯子瞎子,放着美好的姑娘不惦记,去惦记姑娘那厉害得什么似的娘,那他真是被血蛊吃了脑子。 “嗯嗯,你懂得就好,本王放心了,” 要不是外面的流言传得太凶猛了,他也不信李荣享与萧华长公主会扯出什么,但这两个人的地位与国本,都是举足轻重,万万不可动摇。何况空穴来风这事,一般都是妖风,还是要及早处理才好。 说起来,最近吹起来的风,不都是妖风,也有一阵阵喜风呢。 难得李荣享不知是被什么好事哄得得心情大好,竟兴致清爽、颇有心情地帮他筹谋他年轻时倾尽无限青春与激情,编写的剧本,也算是了结了他多年的一桩心愿。 前天,李荣享过府找他说这戏的事,准备明天在文轩馆先试演一天,后天正式开场,让他写帖子请人时,他还觉得如在云端,不太可思议。 要不是相信李荣享办事一向靠谱,轻易不答应谁什么事,一旦答应了,必是言出做到,他非得以为李荣享嫌他之前总去烦,要耍他呢。 昨天,他亲自看了大戏的彩排后,不由得叹为观止,挑起大拇指来。明明自己觉得挺难办的事情,李荣享短短两天时间,就筹划得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了。 他这才把写好的帖子,挨个送了出去,当然,能被他请来的,基本都不是达官贵人,以他的清友墨客居多,也少不得常爱来文轩馆的那些文人才子们。 这时,戏台上的大戏已演过一半,戏中的男主角已与戏中的女主角互诉衷肠,誓言生生世世死不分离。 唱戏的两位都是上京城着名的角儿,戏功扎实、演技一流,又遇到这般情深的情节,更是演得缠绵悱恻,听得台下一众看客跟着揪心感肺,更有甚者已落下泪来。 因着这戏的编创人是云王爷,排戏人也是云王爷(哪怕所有参演人员都是李荣享一天内找来的,但为了某种不可预知的原因,李荣享深藏功与名),云王爷身份与地位并重,是以云王爷和李荣享他们所坐的位置是二楼正对戏台的地方,视野开阔,极利赏戏,为整个文轩馆戏楼最好的位置。 云王爷与李荣享谈完了流言的事后,身心投入到戏台上的大剧里,李荣享的目光却至始至终都徘徊在一楼戏台第一排靠左的第二桌处。 第二桌是四人方桌,坐着三个人。 坐在正中的是一位穿着白色云锦外衣的男子,以李荣享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却也是青松挺拔,透出一股子飒飒风姿来。 这男子就是前几天才被当今圣上赐婚,准备尚了骄阳公主的镇国公世子聂颂然。 按道理,他此时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听戏,他应该是陪着他娘镇国公夫人,出现在公主府上,由着萧华长公主鉴赏完后,再与长乐培养感情才对。 昨天,这戏在文轩馆彩排时,聂颂然也在。 必是这戏的剧情与他此时的景况相附,才会深深打动了他,今天正演时,他竟敢拒了公主府之约,偷偷带人出来,来此赏戏了。 想到自己如果不用些心计,这人就会光明正大地与长乐培养感情,李荣享盯着他的目光恍然若剑,心口好像被剜走了一刀似的,他绝不允许这种情景出现,绝不! 好在从目前来看,他这一计还算有些成效,至少聂颂然来了,敢逃开公主府之约,跑这儿来看戏,那么以后……事情激化起来,这位才高八斗的愣头青,能做出点什么,都是正常的了。 加油吧,聂颂然,别让他失望了啊! 挨着聂颂然左手边的,坐着一位穿着淡青色水墨纹长衫的男子,未带冠,只以同色系的发带束着头发,瞧着侧脸,极是年轻,不及弱冠,有一双顾盼飞扬的大眼睛。 他虽刻意用白色布巾扎系在脖领处,阅人无数的李荣享还是一眼能认出来,这是位姑娘。 应该就是长乐传来的纸条上写着的‘师妹’了。 看得仔细,偶尔还能见着这姑娘与镇国公世子聂颂然的互动,比如互相递个瓜果,趁机摸一把手什么的。 这么好的感情,他要是不成全一把,简直丧良心了。 文轩馆的大戏演得如何精彩,自不必多说,只说公主府里,萧华长公主只见着镇国公夫人一个人来时,脸色有多精彩吧。 什么意思?说好的母子两个一起来呢? 她这儿还让她家长乐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这是给谁看的啊? 难道只给镇国公夫人那个老帮菜看,用得着她女儿大费周张的巧梳妆、着新裳吗? 萧华长公主那张本来就不怒自威、艳极凌人的脸,‘唰’的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世间,还没有谁是她不敢给脸色的呢?她虽是嫁女儿,但也没指望镇国公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如何照顾她女儿?反正大婚后,她女儿自己有公主府,才不会看婆婆的脸色呢。 她之前对镇国公夫人多有尊重,那是想着镇国公夫人在自己儿子面前多说几句她女儿的好话,这可好,说好两府会面时让小辈的联络联络感情,竟连自己儿子都没带来,这是有多瞧不起她! 镇国公夫人没想到萧华长公主竟会亲自在府门口接她,依着萧华长公主的身份地位,能在堂前露露脸,表示迎接一下,已是给足她面子了,足可见萧华长公主对这次碰面有多么重视,又瞧见萧华长公主的脸色眨眼间瞬变,顿时觉得黑云罩顶,心下忍不住忐忑之极。 镇国公夫人知道自己儿子对这桩婚事有抵触情绪,是以今天一大早上,她亲自去他儿子的小院,准备亲自拉他儿子起床,亲手从里到外好好收拾收拾,必要收拾出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形象,与她一起赴宴公主府。 谁想到,等她到了儿子的小院,才得知她儿子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下可把她急坏了,派出下人四处去找,等到辰时将过,还没有找到她儿子的影子呢,最后还是她身边的嬷嬷提醒,这才想到了文轩馆。 等她派下人去文轩馆时,急三火四地催,下人回来得倒是很快,因为根本连门都未进去。 下人从门口守着的几名侍卫处打听到,云老王爷在文轩馆请客赏戏,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入内,更不允许演戏期间,有人进去通传或是叫人出来。 有云老王爷的命令在,谁人敢违。 镇国公夫人听完,急得一屁股坐在后面的椅子里,嘴上的水泡当时就起来了,头一阵阵地晕,气得整个人都哆嗦了。 哎,真是儿大不由娘啊,她这儿子越大越是不听她的话了,便是不听她的话,不喜骄阳公主,为了镇国公一府,也不应该做出这般不负责的行径来啊。 等着今天晚上,她必须要和她家公爷好好谈一谈,是不是从小到大,对自家儿子要求过严,这才导致儿子现在成年,出现如今这些问题来的。 好在这些年,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关键时候硬撑也撑得起来。 外面的时辰已不等人,公主府的宴会是必须要去的,儿子抓不回来,只能她这个当娘的去赔礼道歉了,至于她儿子为什么没来,哎,她在路上的时候,再编理由吧。 结果,她直到见到萧华长公主,被萧华长公主前后脸色转变之快,吓出一身冷汗来时,她儿子为什么没来的理由,她还没想好呢。 之前想的那些,当着萧华长公主,她都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汗,这章更得少了些,休一天比上班还累,家里大扫除,收拾一天,累得我腰酸背痛的,提着精神先更这一章,明天还要上班,亲们,晚安! 求支持! ☆、第67章 这一大早晨的,被她娘下令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等着一切都收拾好,长乐还觉得犹自梦中,抱着小白倚着床头栏杆,昏昏沉沉地不愿意睁眼睛。 盛夏在一旁劝着说:“主子,您振作些,总要露出些笑脸才好,长公主瞧见怕是会不开心的!” 昨天晚上,长公主带着孙嬷嬷,亲自来与她家主子叮嘱的,可见重视程度,她家主子就算是韬光养晦也好、破罐子破摔也好,在个时候,都不好再惹长公主生气了。 盛夏的担心,长乐十分鄙视——振作个屁,还是她最得意的贴身大丫头呢,这还看不出来吗?她是困得! 除掉了富昌侯府的种种隐患,到了自己亲娘身边,哪怕有着自己和李荣享的事情不算顺利,长乐也有了重生以来,最大的懒意洋洋。 懒床,几乎是每早必修之课的,这么早被从床上强拉起来,还想让她打足精神去应付她根本不想应付的人,她都想画圈圈诅咒那那个谁了,困死她了…… 盛夏还想唠叨些什么,被她抬手制止了,她睡不得懒觉已经够惨的了,难道连小眯一会儿都不行吗? 结果这一小眯,就眯到了日上三竿,到了可以快睡午觉的时候了。 长乐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为了显示皇室威严,她头上顶着当年她娘及笄礼时,世宗皇帝赐给她娘的那套全套赤金镶宝珠的头面,她脖子都快断了,实在是等不起了,亲娘的面子也不能卖了。 “去我娘的院子打听打听,那位镇国公夫人及那位世子什么时候到?难不成要等着晌午头上来,连着蹭府上两顿饭吗?本宫还头一次听说,这相亲会门的,午前不到,午后来的呢,这是哪家的规矩!” 哎呀,可怜她这身娇体软的小身板,被身上这件束腰板身的豪华礼服,快拘成木雕人了,她可告饶了。 “是,奴婢这就亲自去问,”盛夏也觉得这时间不太对,怕是出了什么变故,她家主子这里不好周旋。 没等着盛夏走出小院的大门,正迎头碰上了来此传话的孙嬷嬷。 “盛夏见过嬷嬷,” 因着孙嬷嬷在公主府的特殊地位,如同半个主子一般,公主府上下,对她都是格外尊重的,而孙嬷嬷本人却从来不倚老卖老或在别人面前拿捏个老资格神马的,是以在公主府里,也算得是德高望重了。 “你这姑娘总是这么客气,有你在你家主子身边,长公主放心。” 孙嬷嬷这句话说得就很有内涵了,盛夏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每回她都只是腼腆憨厚地笑着表示:“都是主子的信任,主子给的脸面。”心里却永远记得她先是长乐的贴身人,然后才是这公主府的奴才。 话已点到,该提正事了。 孙嬷嬷慈和地笑了笑,打了一个玩笑道:“你这是要去哪儿?是你家主子坐不住了吧?” 这放谁也坐不住啊,长公主已经气得只剩下冷笑了,没把镇国公夫人哄出去,算是最近几年长公主脾气渐好。 “可不,我家主子着奴婢去问问,看到嬷嬷奴婢就放心了,”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孙嬷嬷,“嬷嬷亲自过来,是请我家主子过去的吗?”她瞧这样子不太像,要不哪有时间,在门口和她嗑得话玩。 第44节 “长公主说,不用小公主过去了,镇国公夫人一个人来的,由她招待就好,”孙嬷嬷并没瞒着什么,说得清楚明白。 “世子……世子没来吗?”盛夏一下子抓住了孙嬷嬷话里说的重点。 长公主这么重视她家主子的着装打扮,还不是为了让自家主子在镇国公世子面前有一个完美的最初印象,以便有利于两人今后的感情发展。 那么,世子没来……想必长公主比着她家主子还失望吧?本来她家主子就不愿意见,这回可遂了心愿了。 至于为什么没来,那才是更为重要的吧! 在孙嬷嬷的一片沉默中,盛夏没有接着再问,等她以为她可以走时,孙嬷嬷又说道:“哄哄你家主子,让她别多想,我在旁侍候的时候,也是听到了些,镇国公夫人说是她家世子忽染了风寒,起了一身的疹子,实是不好见客的。”只是这风寒染得也太凑巧了些。 寒冬腊月染风寒还有情可源,这眼瞧着五月天了,还能染到风寒,说出去谁信。 等着盛夏把这话禀给长乐,长乐听完后撑腰大笑三声,顿时觉得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连着什么脖子小蛮腰的,好像都吃了大力丸,简直可以逛一个御花园不成问题了。 “这风寒染得好、染得好,”长乐一把捞起被她放在床上的小白,重重地亲了小白的额头一下,悄声地说:“都是你家主人背后捣得鬼呦,你家主人好坏啊,你想不想他啊?” 李荣享这个厉害的家伙,给他点蛛丝蚂迹,他就能找出千丝万缕,倒腾出一片龙腾虎跃来,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她家男人真是厉害啊! 既然她家男人这么给力,她也不好太过坐享其成,也是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本宫这身衣服,穿上去难得,可不愿意什么作用没起,就脱下来了,”长乐抱着小白,转头冲着长乐说:“你去与孙嬷嬷说一声,就说本宫要进宫住些时日,陪陪舅母,让她安排!” 长乐要去别的地方,她娘肯定不会放行,但她要是在这个时候去宫里,她娘一定不会说什么,特别是在今天,镇国公世子没有来的情况下。 “是,”盛夏痛快应完,转身出去。 她家主子是有主意的,不管她家主子有什么想法,她做奴婢的不问,只管照着办。 她估计着她要是快走几步,还能赶上刚来传话没多久的孙嬷嬷。 盛夏与孙嬷嬷说了她家主子的意思后,孙嬷嬷略一思忖,觉得这事可行,把小公主拘在公主府里,就是不想让小公主与李荣享有联系。 这么一算计,宫里与她们府里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侍卫带得好、看得住,宫里往外送消息或是见个外男,可比府里更加难如登天了,而且总拘着小公主,限制她所有行动,久而久之,也不是回一啊。 难得小公主主动提出要去宫里,又是在镇国公世子没来,闪了她们公主府的时候,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孙嬷嬷带着盛夏一起回了藏艳阁,让盛夏等在门口,她先进去正堂。 此时,正堂的气氛十分尴尬,萧华长公主与镇国公夫人不冷不热地喝着皇上御赐的极品大红袍,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 镇国公夫人如坐针毡,又不好来了就走,可在她儿子没有来的前提下,她实在找不出什么话题能与萧华长公主谈到一起去的。 别说她们两个的年纪隔着好几十岁,就说人生轨迹也完全不同,虽然都是女人,但镇国公夫人那是大印国正常女人从年轻到老年的生活日常,萧华长公主呢? 哎,总不好和萧华长公主讨论哪个地域的男/宠更得人疼吧?外面最近几天,又传言说萧华长公主看上了上京头号青楼花坊惊鸿馆的馆主,绰号玉公子的李荣享,这真是…… 她都说不出口啊。 她擅长的那些上京贵圈里的八卦神马的,估计着像萧华长公主这么高冷、凌驾与贵圈之上,长年不参与贵圈八卦的皇女,也未必喜欢。 孙嬷嬷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又毫不避讳,当着镇国公夫人的面前说了骄阳公主觉得心口闷,想要进宫陪皇后娘娘住些时日,镇国公夫人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显苍白。 孙嬷嬷出去做什么,镇国公夫人大体猜出来了,孙嬷嬷又这么快回来了,还带回来骄阳公主这么一个说法,她心口跳成一片锣鼓。 听说自己女儿要去宫里陪着皇后住一阵子,萧华长公主先皱了眉,自己这边刚把镇国公世子没有来的消息,传过去,女儿就要去宫里,可见是极其伤心了,她也颇觉对不住女儿,还以为是十分稳妥的,必成的事,偏又出了岔子。 这件事,她必须要把控好。 经过柳承熙一事后,她女儿的婚事绝对不能再出偏差了,要不……她女儿真得死心塌地想着李荣享了,谁拦也拦不住了。 萧华长公主久久不语,镇国公夫人更坐不住了,她刚要开口,想挽回些什么,萧华长公主根本不给她机会。 “既然长乐想去,就让她去吧,她舅舅也想她了,别人本宫不放心,还要嬷嬷亲自走一趟,陪陪长乐了,”她这边努力的同时,长乐那边绝不能放松。 李荣享是属穿山甲的,有个缝,别管多硬的石头,李荣享都能倒腾过去,就是今天这事,有没有他插一手,都不好说的。 萧华长公主把如此重任交给孙嬷嬷,孙嬷嬷哪里不知,连忙郑重道:“长公主放心,老奴定会照顾周全小公主的,小公主金枝玉叶,哪能受了半分委屈。”后面这句话说得就是意有所指了。 镇国公夫人已是发黑的额头上,又冒出一层冷汗来。这是说给她听呢,是她儿子不懂事,让人家公主受了委屈。 小公主是金枝玉叶,她家儿子也不是破布烂袜头,那也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说一千道一万,她就是娶了谁家的姑娘,也万不会在未婚前,就受着亲家母这份奚落吧,依着她家地位,谁不得捧着她说啊。 这份赐婚,别说她家儿子,就是她家本也是不乐意的。奈何皇家君主,违抗不得,他们这份委屈又是与谁诉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日更,啥话也别说了,求支持,众亲,本文还是偏长的,看看情节就知道了。 ☆、第68章 长乐住进宫里也有几日了,一直住在皇后庄氏的栖凤宫中,每日生活及其悠闲,说起来竟比在公主府里还要轻松许多。 她的身份在那里,她与李荣享的事,皇后并不知道,只以为她是来宫里住住的,皇后自不会多拘束她。 她那位皇上好舅舅,她只是在来的第二天才见过一面,还是他舅舅为了安抚她,怕她性子软在宫里受慢待,特意来瞧她一眼,与她说上几句话,用了一顿膳的,以后再也没有见到。 听说因为国事繁忙,连着生儿造子这种大事都耽误了,连着好些时日,几乎未踏足后宫各院,搞得后宫众嫔妃很是哀怨。 在宫妃的一片哀怨声中,皇后庄氏很是开心,别说因着长乐到来,她还见过圣上一面,还因为在她名下养着的大皇子,一直不太好的身体,近来有些转缓,竟可以下地走两步路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这孩子尤其还和长乐很好,不过才与长乐见过几面,竟已十分投缘,每日睁开眼睛,就要找姐姐,看得皇后庄氏都很嫉妒了,连着逗笑说:“这孩子白养了,还没娶媳妇,就把母后忘脑后,只惦记漂亮姐姐了。” 一宫的人,都为这句,跟着欢声笑语起来了,俨然成了这沉闷后宫后,最和谐的一处了。 长乐知道庄皇后什么意思,她估计她这是比大皇子大上十岁,她要是只比大皇子大个三、五岁,庄皇后都得效仿汉武帝他娘,搞一出‘金屋藏娇’出来。 想想都是一头冷汗! 长乐来宫的第五日,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孙嬷嬷不知道接到公主府来人通传的什么消息后,与她道了一声别,匆匆离宫而去。 无论她怎么轻声软语地追问,孙嬷嬷都没有说,只说是府外传了些不利于长公主名声的流言,她要回去帮忙处理,并没有别的什么事,还安慰长乐不要多想,好好在宫里住着散心。 长乐觉得这事很有蹊跷——还有什么流言,能污于她娘的名声?她娘那名声,不是她做女儿的不孝,依她觉得,那已是铁打的糟糕了,任何物件攻击不透。 她隐隐觉得是她那肯定不能成的婚事,出了问题。难道镇国公世子这么快就行动了? 这时,就能看出在宫里的不好之处了。 来了宫里,她倒是比在公主府上清闲了些许,不用听到她娘每日和她念叨一句镇国公世子有多好时夹带说三句李荣享有多不好了。 其实她明白,在她娘丰富的人生履历里,能进得她娘眼里的男人,除了周灼都一个模样,都谈不上好。只是不好的层次有多差罢了。 ——镇国公世子在不好里就是好的,李荣享在不好里是更不好的! 这个说来真悲哀! 平心而论,镇国公世子也是个好男人,在‘情’一字上,可以为了所爱的女人抛弃整个家族和所处的阶级地位,甘心沦落下层,不说这人有多不孝、多自私,却也当得‘情痴’名头,负了所有人,却不负心上人。 相对这么一个‘情痴’,她觉得李荣享更好。 李荣享是潜移默化的,知道自己在乎自己的娘,也知道自己的娘不喜欢他,他却从未想过用极端的方式,却要化不可能为可能,争取到自己的娘对他接受的一天。 爱她却不伤害她所在乎的,哪怕要经历很久很漫长的一个过程,为了最后的圆满要惮尽竭虑,却在所不惜。 在宫里,躲过了她娘日复一日洗脑似的念叨,得到的消息却没有在公主府里的多了,想遣个人出去问问,更是难上加难了。 ——宫里这一出这一进的,哪是那么容易。 日子过了五月头,艳阳一日胜一日了。 这一晚上,长乐睡得不□□稳,早上却醒得很早,习惯性懒床懒到若是再懒下去,早膳和午膳就要并到一处了,想着昨天答应了煜弟弟也就是大皇子,下午要陪他一起读《论语》,不可再耽误了。 长乐起床洗漱后,随便用了一口粥和点心,盛夏侍候着她换了一件粉白色纱羽宫装,梳了朝云近香髻,插了一根雕着玉兰花头的玉簪,带了一对同是玉兰花头的耳钉,小巧明润地贴在耳垂上,映衬得长乐粉腮生辉。 一切准备就绪,长乐抱起李荣享送她的那只懒洋洋的小白狗小白,走起来。 因为皇后和大皇子有午睡的习惯,这个时候正是睡着,她不好去打扰,准备先去御花园消消食,等着皇后和大皇子醒了后,她在过去。 长乐抱着小白在前面慢慢悠悠地走,盛夏和另两名皇后娘娘派来侍候长乐的宫女在后面跟着。 因着皇宫的特殊情况,萧华长公主原本派来‘保护’长乐的侍卫暗卫什么的,就不能带进来了。 长乐在公主府时的那一串长长的尾巴就从猴尾巴变成了兔尾巴。 好在没有侍卫暗卫的,单指皇宫这地界,萧华长公主就放心了。 母女两个都是皆大欢喜,真是谢天谢地,皇恩浩荡啊。 在快要到达御花园时,有两条小路叉出三道路口来,长乐左右瞧瞧,她自然知道左边的路口是去往御花园的,中间的路口一直往前走,穿过一条长廊可以到达贤妃娘娘所居的洛河宫。 贤妃娘娘所居的这座宫殿,原先可不叫洛河宫,这是贤妃娘娘生完二皇子后,赢帝传旨国师,特别在国寺祭祀祈福后,算得贤妃娘娘命里五行缺水,更兼得生二皇子时凶险万分,才从原名改成洛河宫的。 这‘洛河’两字,不指是给贤妃娘娘补水的,它还出自前朝传世的经典名文《洛河赋》,这宫名自是影射贤妃娘娘是像洛河神女一样绝丽的女子,而长乐私心以为:整篇好文《洛河赋》,他舅舅可能就看上一句‘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了。 如果自己的前世真的存在,如果自己真是重生一回,而不是做了一个长长可怕的梦提醒自己,那么,不管是前世,还是梦里,贤妃娘娘都是比自己早死的人,这时节,她百天都烧完了。 若自己是偷得浮生一世梦,那么贤妃娘娘……她是什么呢? 因为要照顾二皇子,皇后免了贤妃娘娘每日请安的惯例,长乐来宫里也有几天了,贤妃娘娘却是一直没有见到的。 她如今住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又不好好贸然去洛河宫里见这位贤妃娘娘,可她心里又奈何不住想见见贤妃的欲/望,探一探虚实。 就在长乐恍神间,她怀里一直懒洋洋,对谁都不愿意正眼瞧一下、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睁睁的小白狗,忽然在她怀里挣动起来。 这还是自打她抱起小白以来的第一次,长乐没有防备,抱着小白的手臂一松,小白后腿一蹬,整只窜了出去。 “小白,”长乐忍不住惊叫一声,却见小白,没往左也没往中,竟然直直地往右面那个路口跑去了。 平时里,也看不出来这条小懒狗有多么能跑能跳,偏偏今天这个时候,不让它跑不让它跳的时候,它离弦的箭似的飞快了。 长乐连忙后面追去,“小白,”她后面跟着的盛夏及那两名宫女,自是也跟着她跑了过去。 小白越跑越快,长乐也跟着加快了速度,可她毕竟是深闺女子,修行得不是动作敏捷如脱兔,跑着跑着就有些渐渐追不上了。 长乐停下来喘气的功夫,才发现她竟然跑进了一条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而她身后跟着的盛夏及两名宫女,竟不知什么时候也不在了。 她追小白跑来时,记得这只有一条路,好像跑散这种事,在笔直的一条路上是挺有难度的,可她又没有跑多快,论体力,盛夏及那两名宫女不应该跟不上她这个当主子的啊。 长乐这时才觉出不对来。 大印的正阳宫之大,那自不必说,皇家庭院肯定是举国属第一的。 要说角角落落,长乐都来过,那是有些夸大了,但像她今天来的这种与洛河宫和御花园同路口三岔道的、处于明面大处的地方,她不敢说闭着眼睛都能摸出去,至少在睁着眼睛的情况下,也不应该迷路啊。 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现在所处的这条路,在她的记忆中明明没有,两世里都没有,为什么还会有一种她来过这里的坚定感,独处在无人的陌生地方,竟也不怕。 许是被这种感觉所驱使,长乐在意识到不对后,竟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顺着这条看起来笔直的路,一直走了下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这条路终结在一座大门上方连牌匾都没有挂的破落冷僻宫殿处,长乐才算是走到尽头,而她的小白还是没有看到,瞧着那座宫殿残破半缺的宫门,长乐估计着小白是窜进去了。 长乐走上了台阶,站进了门洞处,看到一块灰突突、写着‘锁清秋’三个字的匾牌,应该就是这座宫殿的名字吧。 第45节 只是后宫如此重视书面吉利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宫院,起着一个如此凄凉的名字呢?她确定这个名字,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管怎么样也要找到小白,那是李荣享送给她的,也是她极爱的宝贝宠。她壮着胆子推开那道根本没有上锁的残破宫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窜了两天大门,一切顺利一切顺利,谢谢亲们的跟随与关心,从今天开始争取日更,如果临时有事,会在留言区里见到我的贴条的,传统意义上的2015年即将过去了,又要迎来新的一年,愿我们相濡以沫,长伴江湖! ps:求一直支持! 推荐好基友上官慕容的连载文《重生盛世医女》 电脑看文的妹子,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直接穿越过去,请姐妹们一定要记得收藏哦,谢谢了 ☆、第69章 长乐推开那两扇破旧的宫门,在一阵爆起的灰尘中,差一点眯了眼,呛得轻咳了两声后,才勉强睁开眼睛。 宫门里面是一进不大的院落,左右两面皆有两座破旧的房屋,正对着她所站位置的是一个与这座宫门相等同大小的过洞,透过过洞可以看见里面还有二进的院子。 长乐站在宫门口迟疑了一会儿,不知是进还是该退了。这里一切都那么陌生,还那般的荒芜破落,静得连一点点儿声音都没有。可是,要是她退了,小白还没有找到,她舍不得。 硬着头皮、壮着胆子,长乐又往里面走了进去,过了二进院子的门洞,里面的院子比着一进要宽敞许多,院子里有两个铜缸,西北角还栽种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根深叶茂,极是繁盛。 长乐奇的是这么大的一棵梧桐树,在这座破旧宫殿外面,竟然一点也看不到,明明这宫的墙也没有比其它宫高多少的,不知修建时用了多少心血,倒也真是应了‘锁清秋’这个景。 就在长乐望着梧桐树感慨时,忽听到一声小白的汪叫,正是从那粗大的梧桐树后面传出来的。 长乐一喜,“小白!”连忙小跑过去。 还未等她跑进梧桐树后面,只见一角暗红色的袍服,从梧桐树赭褐色的皮杆后面探了出来。 长乐顿住了脚步惊道:“谁?谁在那里?” 随后,她马上反应过来,一种巨大的惊喜翻江倒海般涌来,她强抑住心头的激动,小心地问道:“先生?是你吗?” 两世了,她还是习惯叫李荣享‘先生’这个称呼。 “嗯,是我,我等你好久了,”一字一句,极轻缓却又淡定,他已从树后,慢慢地走了出来。 无论隔着多久未见,几天或是两世,再见时,亦觉得满心温暖。 长乐一扫之前的忧虑,神采风扬地翘起嘴角,她就知道不管有多少人阻拦,不管阻拦的人势力有多么锐不可挡,她若想见李荣享,李荣享总能让她见到的。 “汪汪”,小白的叫声又传了出来,长乐才看清楚,这小东西被李荣享抱在怀里,雪白软小的身体躲在李荣享宽大的红色袍服下面,只露出一点点雪白的小尾巴,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没脸见长乐一般。 长乐算是明白了,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李荣享把小白送到她身边那天,可能就没想着让小白只当一条萌宠,这玩意来,就是当细作的,还是个中好手,这不轻轻松松就把她引到李荣享的身边来了吗? “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上次欧子嘉帮她送过东西后,来过公主府与她回话,说是见到李荣享了,可见李荣享是没有去西北。 至于为什么没去,种种更具体的事情,欧子嘉是说不出来的,李荣享也不可能与他多说。 李荣享出现在宫里,按逻辑来讲,是有可能的。 李荣享毕竟是诗经经主,专门为皇权服务的,直属于当今赢帝个人调配的衙门,赢帝只在宫中活动,李荣享做为经主,牵涉到重要机密的受命与复命,李荣享都应该亲自来宫里的。 只是按目前的情况,李荣享这难道是自己偷偷来的? “等你啊,”李荣享把怀里躲着装死的小白扔在了地上,动作毫不温柔,看得长乐心头一跳,很担心小家伙被摔个好歹。 小家伙却像是习惯了似的,被扔在地上后,一点儿不觉得不适应,蹬着两条小腿‘蹭’地着地,很乖觉地窜去梧桐树后面躲着了,绝不打扰两位男女主人之间难得的会面。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呢?”长乐觉得这真是太神奇了,她家男人难道是孔明转世了? 她今天兴起去趟御花园,还是她自己临时起意的,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但我可以一直等,你只要在宫里,总会来的,”李荣享轻描淡写地把他几日来的苦等一带而过,“小白能闻到我身上的气味,一里地二里地的距离,对它不成问题,我发个信号,它就会过来的。” 主要是巧妙地把长乐引到他想引到的地方,又要甩开长乐身后跟着的人,单独与长乐在一处,这有点难度。 就说小白是细作吧,结果,知道真相的长乐,眼泪掉下来,这狗比细作更猖狂,它还兼信鸽和烽火台的作用。 知道李荣享为了等她,每日都来宫里,只为了寻找那么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与她见一面,长乐更是感动,明亮清透的双眼,波光涌动,鼻头一酸,差一点真的哭出来,又觉得好不容易见了面,只是哭,太不吉利了也太不值得了。 “不是说去西北吗?”长乐压了压酸楚,仍是努力地笑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挨着李荣享很近地方,清风吹过,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传进彼此的鼻息,那么的温暖惬意,“我还想着,你要是去了,我怎么跟过去才好,十天八天见不到的,我还好,要是十年八年的,怕你被别的美丽姑娘抓去了。” 长乐微微低垂着头,娇滴滴地嗔着,拿着手帕的手,慢慢地伸了过去。 李荣享的手垂在身侧,长乐的手伸过来时,小指在李荣享的手背上画了一个圈,痒痒地,李荣享反手勾了过去,食指刚好勾到长乐的小指上,紧紧地拉在一起,打出一个蝴蝶结来。 “西北是用不上我去了,那边传出来的流言与我有关,某位叛逆匪首据说与我有血系亲属关系,圣上一直对我不放心,怎么可能放我过去?” 勾在一起的手指,在李荣享猛地用力下,长乐很轻松被他带进怀里,“说什么胡话,除了你这个傻姑娘,有哪个会看上我?” “你自是十分好的,但你这么说,我爱听,”长乐霸道地用另一只手抓住李荣享的脖领子,凶巴巴地看着李荣享那张俊极的容颜威胁道:“除了我,你不许看上别的姑娘。”这话威胁几遍都觉少,这种承诺听多少遍,都不觉得多。 “不会有的,”李荣享与长乐没有拉在一起的另一只手,抚在长乐抓住他脖领处的手处,把长乐柔软的小手扣在掌心,“我李荣享对天起誓,今生必明媒正娶江长乐为妻,若违此誓,必无好死。” 李荣享说得不是情情爱爱,立得誓也不是为了情情爱爱,无论多少情情爱爱,哪有最后一个‘娶’字,更值得呢,何况还是明媒正娶。 依着李荣享现在尴尬、不见光的身份和长乐所处的地位,实是难与登天的。 长乐信得李荣享,只要他说了,说得必不会是空话,定能做到,最惨烈的过程怕是不死不休,最坏的结果,唉,是至死方休吧。 ——他们一定不会熬到那一步的。 “镇国公世子聂颂然带着他那位小师妹私/奔了,满城皆知,长公主气得犹自要去杀人了,” 原本不想与长乐说这些麻麻糟糟的事,外面这些烦心事,理应由他自己解决,不该是由长乐累心的,长乐只要安安稳稳等着他来娶的那天就是了,但这消息是长乐传与他的,未免长乐挂心,他才说与长乐听的。 “私/奔了?”这么快,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算起来前一世这个时候还没有传出镇国公世子私奔的消息,这一世在有圣旨赐婚的情况下,他……他竟然比前一世做出得还快,这速度,有点不可思议啊。 私/奔不管是在百姓人家还是在达官贵人中间,都算得是一件丑事,一旦哪个家族发生这种事情,那都是能掩即掩,关门悄悄处理,实在是掩不住了,才会漏出风声来。 镇国公世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依着镇国公府的势力,应该是全力压下,暗中出动大批人力去悄悄寻找才是,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里,传播得如此之广呢? 还被她娘知道了,怪不得要叫孙嬷嬷回去,杀人放火这事与周灼那种念佛的人,可商量不得的。 “长公主昨日大闹了镇国公府,要不是周公子冲着当年镇国公与他有恩的面子,全力相拦,长公主怕是已经踏平镇国公府了,” 当然,事情绝不会就此解决,长公主这么多年还没有受过这种天大的委屈呢,自己亲自女儿挑选的女婿,做出这等笑话事来,简直可以气得长公主要吐血了。 就算镇国公世子最后找回来了,长乐这桩婚事,也基本宣告结束了。 长乐细细品味了一下李荣享与她说的这几句,品到最后,她实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说,是不是你背后把那么多的消息放出去的?”她这个男人啊,蔫坏蔫坏的。 要不依着镇国公府和公主府的势力,还想做亲家的两家,怎么也不会折腾成仇家,折腾成仇家还不说,还折腾得满上京都知道,想收都收不回来,丢脸丢到奈河桥去了。 她娘倒是不在乎名声,可她娘却绝对承受不了亲手挑选的女婿比前一个混蛋更过份的。 李荣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放心吧,我已把这件事送到该送的人的名头上了。” 这意思就是说他已经嫁祸成功了呗,不知是哪位那么倒霉,被李荣享盯上了,长乐替他点三柱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11的地雷呢,哈哈,好开心,我才看到,还有半个小时就是年了,想想时间过得真快,还未及品味,却已过去,人生如梦啊。 祝所有读此文的亲,假日快乐,新的一年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第70章 长乐万没想到被李荣享嫁祸成功的倒霉蛋是她的前未婚夫,如今事事皆不顺、背事如饮水的柳承熙柳二公子。 在这件事上,李荣享布局巧妙,充分展示出了他长年修炼到位、杀人不见血的本事,以及睚眦必报、绝不留情的真性情。 李荣享自从探出镇国公世子聂颂然的这份私情后,就一直仔细琢磨替死鬼的人选,掐指一算,上下左右与长乐挨上边的人里,在也没谁比柳承熙更合适更稳妥的了。 这人曾经深深地伤害过长乐,虽已受过惩罚,但总觉不够,最近生活不顺当,难免会有报复的心理和想法,且又刚刚被带了绿帽子,听说他亲自从永林伯府接出秦氏母女时,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气得变了颜色,从远处看去,就是一棵行动中的大松树。 这点事,又被一向浑不吝的欧子嘉当成他自己的光荣事迹,宣扬得满城皆知,柳承熙更是抬不起头来,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了。 对于这么一只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的缩头乌龟,怎么能让他得知他心里恨得痒痒的又想极尽所能挽回婚事的长乐及长公主,在镇国公世子那里即将要丢份——人家带着个远远不如长乐的姑娘私奔的事,这就需要一番巧妙的按排了。 这事自然难不倒李荣享。 柳承熙不出门,可是与柳承熙能接触上的女眷却个个都是极尽八卦所能的个中好手啊,比如:柳承熙的亲二姨富昌侯府的二夫人小田氏。 由于富昌侯府这些年来的特殊情况,替富昌侯府在外面交际的女人,自然不会是萧华长公主及还是小孩子的长乐,老的由富昌侯太夫人应付,般对般的,一般都是由富昌侯二夫人小田氏交际。 因着小田氏心里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这些年与外府各女眷交际时,极其用心,俨然是为自己儿子和儿媳妇打江山的想法,所以,她这些年来也攒下了几个关系还算好的各府贵夫人们。 这些贵夫人里,其中就有一位与镇国公府走得比较近的,也是镇国公夫人的庶妹,算得是世子聂颂然的亲姨母了。 镇国公夫人在娘家时是嫡长,往下数几乎都是弟弟,有这位庶妹时,已经是她出嫁好几年的事了,她那个在政变时为赢帝捐躯的长子都有了。 这位比她小好多岁的娘家庶妹,算是得她娘家惟一有血亲的女眷,她这些年照顾也就多些了,可她这位庶妹对她这位老姐姐却是藏着心思的。 镇国公世子聂颂然才情并茂、芝兰玉树,别说外面有多少女孩子惦记,家里这些连姻带戚的惦记着也不少,惦记得尤其厉害的就是这位庶姨母,她家有一位独女,芳龄十四,恰与长乐同岁,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 听说自己惦记了十几年的女婿被圣上赐婚给别的女人,还是位公主,这位庶姨母几乎要呕血三升了,她家那姑娘在家里也闹得几乎要抹脖子上吊,哭着喊着非表哥不嫁的。 在这个时候,聂颂然忽然失踪了,连带着失踪的还有那家长年养在府中、以前做过聂颂然起蒙师父的那对父女,镇国公夫妻自然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他儿子留了书信给他们。 这种家丑自是不敢外扬,除了夫妻两个,悄悄潜出得力家丁去寻,哪敢对外人去说,连派人去寻的借口对外口径一致都是游学去了。 这话瞒得了府外的人,却瞒不了府内如这位揣着心思的庶姨母。 她往来镇国公府多年,也认得些熟人熟脸的,几番打听,觉出不对来,具体发生什么虽不尽知,也渐摸出些头脸来,后又有李荣享暗中派去的手下人,机缘巧合地提醒几句,庶姨母立刻清明起来。 她看中的大外甥和府中养着的一个与丫头差不多地位的姑娘私奔了,这风头要是传出去,她大外甥与公主的婚事,岂不是一定保不住?她女儿与她大外甥的婚事,岂不是就有了眉目? 完全没替镇国公府多想一点儿,在当今圣上赐婚后,镇国公府还能做出逃婚的事来,下场会是如何的? 许是还想着依镇国公府多年的皇宠,这点事……不算事吧? 总之,被猪队友一己私利出卖的镇国公府,极力想要压下的丑事,就这么从这位庶姨母的嘴里到了小田氏的耳里,最后又到了柳承熙那里。 柳承熙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萎靡的精神瞬间振作起来,经过他的卖力宣扬,聂颂然抗旨私/奔的事,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流传得满上京城都是了。 等镇国公府和萧华长公主觉察到,想要压下去时,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镇国公为国之柱石,镇国公世子又是镇国公惟一的儿子,还有镇国公长子为了大印赢帝捐躯的事实在前,哪怕两家做不成儿女亲家,为了国本,也绝不可闹成仇家,不过今后私下里成了什么样子,至少要在面子上都维持过去。 大不了等着聂颂然被找回来后,因是皇家赐婚,八字可能要拿去祖庙配合,两家合八字时,闹出个八字不合之类的,皇上自会顺水推舟收回赐婚的圣旨,也就把这事圆糊过去了。 结果却是……这样的不可收拾,就令所有人都跟着撒手不及了。 等长乐听完,李荣享娓娓道来的这些个中辛辣密闻时,已是口舌微张,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46节 “长公主已经查出消息传出来的根源了,等我下一次来宫里见你的时候,柳承熙的头七怕是快过完了。”得罪了萧华长公主和镇国公,绝无好下场,柳国公府可护不住柳承熙。 李荣享最后的一锤定音,如期收获长乐无比崇拜的粉红色眼神一大串,顿时心满意足,甚至觉得在此之前做过的所有大局,都没有这一次在长乐面前做得,更有成就感了。 他与长乐站在梧桐树巨大的树荫下面,一个微微低着头,一个高高仰起头去,两人倾心而视,目光交错间,只觉得天地间仿佛只余了他们两个一样,有什么东西要在这电光火石间,发生。 李荣享低俯头去,落了一个轻轻的吻在长乐的额头上,快速地一闪而过,与上次一般无二,又害怕长乐不喜似的,只吻个皮毛,久久不动了,只静静凝视着长乐,好似等待着长乐的反应一般。 要是不给肯定,每次都会这样。 长乐心头怦然而动,如鼓一般擂起,也瞧见了李荣享漫过脖颈的红晕,她何不‘落井下石’一把,再享受一番,也给李荣享一个回应。 趁着李荣享望着她忡怔时,她踮起脚来,直直准准地吻到了李荣享略有些苍白的唇上,还嘴着小牙,重重地咬了一小口,恰到好处地在李荣享的唇上啃出一个小小的牙印来。 做完这一切,长乐不等李荣享反应,兔子似地转身就要逃跑。 不幸,没逃掉。 李荣享的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做完坏事就要跑?你想跑去哪里?” 李荣享不提,长乐差点忘记了,就算她腿快,跑得出这间破旧的宫殿‘锁清秋’,她好像也跑不出去殿门口那一条明明直直没有弯曲的路。 这里仿佛是李荣享设置出来的迷宫,怎么走都像是鬼打墙一样,永远都走不出去,最后,总是让想来的人,走到这里。 “我哪有做坏事?要做,也是先生先做的啊?”长乐假装不懂,被拉进李荣享的怀里后,一脸天真地回看李荣享。 李荣享穿暗红色的衣服,真是穿对了,与他那红得朝霞似的容颜,极是相映了,好看得让人收不住眼睛。 这人五官里,明明只有一双眼睛称得上好看,其他各处只能说不丑,能名动上京,应该说是完全靠气质,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是越看越好看,简直是好看到不行不行的了,书里面说的‘绝色’,不过如此罢了。 看着看着,她自己忍不住垂下眼睫去,被李荣享拉进怀里的身躯,慢慢靠了过去,深深地偎在了李荣享的怀里,头侧贴在李荣享的胸口。 “这里……是诗经设在正阳宫的总经处吗?”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嗯,”李荣享的手指缠在长乐的发尾,打了个结,套住他整只手指,“没有小白领你进来,这里,不是诗经上三经的人,都是进不来的。” 上三经是除了他这位经主和几大长老之外,诗经最精锐的三部了。 做为与大印国同时而建的、专为大印皇权服务的暗部诗经,它的总经处,自然要建在让在位者,最放心的地方,那自是要建在自己家中才行的,否则,为什么历任诗经经主,都必须是有皇室直系血缘的人才行的呢,就是为了这个强大的暗黑部落,只为大印江家服务。 是以大印皇宫正阳宫自兴建那天起,便由大印第一任国师亲选诗经总经址,由大印开国皇帝印太/祖,亲自定名为‘锁清秋’,并在此宫外面设置了许多机关埋伏,用各种自然物件,生生把这座宫殿隐在了正阳宫中,使得宫内之人鲜少有人知道,更是鲜少有人误闯过这里。 “你我约在这里……会不会……对你不好?” 李荣享虽是诗经经主,但诗经必竟是为了她舅舅服务的,会不会有人把他们的事捅到他舅舅那里?李荣享万一因此被发配去比西北还荒凉的地方,可怎么办啊! “不会的,对我最好不过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啊,我什么都做得了主,”这是他做为经主的权利,诗经经主虽受命于大印君主,但在诗经里,却是如皇帝一般。 当初印太/祖设定此机构时,写在诗经经规第一条的就是经主对于诗经的调配有绝对的权利,非常时期君主亦不可拦,诗经经主承诺永远效忠大印君主,生杀大权由大印君主一人掌握。 这条规定怎么理解呢? 就是大印皇帝可以随时要了诗经经主的命,而诗经经主可以随时要了诗经里面任何人的命,君主亦不可拦,且诗经内部人员,除经主不可直接与皇帝联系。 这就杜绝了,这个暗黑机构,由下到上胡乱打小报告的行为,也算是对坐在诗经经主这个位置上的人,一个最基本的尊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所有亲,春节快乐,万事如意! 睡觉去…… ☆、第71章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件由当今圣上亲自过问并赐下婚来的喜事,沦落到最后竟成了可以编排出快板书似的笑话。 求赢帝的心理阴影面积。 给亲外甥女赐了两次婚,结果是一个比一个糟糕。 和前一次与柳国公府的婚事,他并没有亲自过问不同,这一个,怕把亲事做成仇事,他还是亲自过问的镇国公,他家儿子是否订亲,可是得了镇国公准确地说没有,他才下旨赐的婚啊。 他堂堂大印的皇帝,保个媒保出个‘私/奔’来,他表示这事绝不能忍,但镇国公世子聂颂然,又与柳国公府的柳承熙,地位及牵扯绝对不同,他不能草率处理。 西北的战局还未定,朝上政事繁多,他后宫还生不出来更多康健的儿子,指个婚又指出这么一个可乱朝纲的婚事来,内忧万患,简直不要太忧伤了。 就如李荣享掐指算得,如果柳国公的地位是在边疆镇守多年,劳苦得来,那么,镇国公为‘国之柱石’四字绝不枉然,那是功高且又望重。 连着萧华长公主,在得知未来女婿聂颂然私/奔后,也只是去镇国公府大闹一出,并没有像之前为难柳承熙那般,立即闹去她皇弟赢帝面前。 并不是说柳国公府好欺、镇国公府不好惹,她萧华长公主是欺软怕硬的人,就如她当时在金殿之上,曾说过的那句话,她首先是大印的嫡长公主,然后才是其他身份。 一切以大印利益为重,是她出生即受到的教育。 她当年那么爱周灼,为了大印,她尚且狠心放弃,以大局为重。何况,只是一桩她看上、她女儿并不怎么看上的‘区区’儿女婚事。 只是这事到底扇了她的脸面,她怎么也不会轻轻放下,这口气要是不撒出来,她得多憋屈。 她是个讲理的人,闹过镇国公府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又经周灼与她分析,这其中道理,她也觉出滋味来。 她的宝贝女儿前后经历的两次订婚,前一个柳承熙,那是柳国公继夫人与柳承熙对长乐的一任欺瞒,事发后还打算蒙混过去,可恶可恨,而后一个聂颂然,镇国公夫妻两个确实不知道自己儿子的私情。 在儿子带着那名女子私/奔之后,镇国公一大把年纪,在被儿子气得呕血、几乎偏瘫了半个身子的情况下,还开了宗祠,把惟一的儿子除名出族,要不是镇国公身体确实不允许,人家几乎要跪去殿前披荆请罪了,人家的态度已在这里,怎好再继续相逼? “想想国公爷一大把年纪了,长子为国捐躯,他也是大半生为国奉献,膝下只有聂颂然一个儿子,必是千娇万贵的养大,幸有才华、桂榜高中,又有国公爷的庇护,眼瞧着前程似锦,我以己度人,若是我的儿子,咱家长乐便是千好万好,我也不愿意惟一的儿子娶个公主回府的……” 周灼说到这里时,萧华长公主瞪他的眼睛,快成斗鸡眼了。公主怎么不好了?她这个公主,周灼也不是爱得不行不行的嘛! 可惜周灼根本不是怕她的人,周灼能和她谈一场三十年的恋爱,在周灼心里,眼前瞪他的人,自不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萧华长公主,那只是他的其华。他有什么可忌讳的,又有什么是不可说的? “可是,在长乐与柳承熙的婚事闹得不好后,圣上与他提出赐婚,他仍是答应了,这对圣上的一颗忠心,极是可鉴了,他便是拒绝,圣上也不会说什么的,老人家不愿意卷了君主的面子啊,”周灼摸了摸手上的佛珠,淡淡笑道:“毕竟聂颂然不是柳承熙,他可不需要借助咱们家什么,有镇国公世子这个名头,这一生都是飞黄腾达的啊。” “那按你这么说,这事,我就得吃哑巴亏呗,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吗?” 萧华长公主有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无力感,都怪李荣享,要不是发现自己宝贝女儿和他有情,自己至于这么急着去求皇弟,给长乐赐婚吗? “也不是你的错,这事啊……说来是那流言的错,到头来闹得事情不好收回,”他的其华怎么会有错? “聂颂然私/奔,镇国公府已派人私下去寻找,无论找到与否,镇国公自会上门与你解释,咱家长乐又不一定非聂颂然不嫁,双方亲事做得不成,推掉就是了,这世间有多少商量婚事最后是商量不成的,难道都要做成仇家不成?哪怕为了眼前双方的面子名声,此时不推,两家商量好后,过个一年半载,随便找个理由推掉就是,只是这流言起得太快太寸巧罢了,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像是背后有人故意如此一般……” 周灼还未说完,萧华长公主双眼冒出火光,马上怒道:“难道是李荣享背后捣鬼?”依她对李荣享手段和心计的了解,她相信李荣享一定能做得到。 别说,她还真猜对了。 好在周灼关键时候替李荣享说了一句,“这又怎么扯到李荣享的头上去了?这事,你还是暗中查访,得到确实的证据才好,不可空口白话污了人家,长乐那里,你就过不去关,这孩子心里可是不舒服着呢。”好歹人家替他找回那块情砚,总不好白白收下。 唉,拿人手短啊。 周灼是知道长乐的心思的。眼瞧着一切都依着她娘,其实啊,这孩子的心里,除了李荣享怕是容不得别人了。 无论是柳承熙的假真情还是聂颂然的真私/奔,对于长乐,怕是都没有什么影响,估计这孩子不定多高兴,正躲宫里偷着乐呢。 在周灼的循循善诱下,依着萧华长公主手中的势力,没过几天的功夫,流言之事查得一清二楚,正往李荣享说的那方向走去了。 “简直是欺我太甚!” 得到‘过程’及‘真相’的萧华长公主,爆跳如雷。最令她惊奇的是这件事竟然和李荣享真没有关系,反而是一个她完全没想到的人。 柳承熙与长乐的婚事,从缔结到解除,还有最后的结果,萧华长公主通通不满意,特别是事后柳国公府对柳承熙的处置,仅是禁闭数日,虽然永久性地关停了柳国公继夫人,大有被病故的趋势,但柳承熙的处罚未免太轻了。 萧华长公主念在柳国公府是柳国公太夫人掌府,柳国公率着长子又长年在外,也就忍下了,没想到这么一个被她当屁放了的家伙,竟然还有后文,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还有镇国公府的那位庶姨母及富昌侯府的二夫人,这些打不死的臭虫,她要一网全收拾了,再也不要让她们恶心自己了。 周灼是信佛之人,他不主张萧华长公主打打杀杀,太血腥太暴力,有损阴德。但是,别人的打打杀杀,就不在他的阴德之内了,所以,他对萧华长公主的建议是借刀杀人。 孙嬷嬷在旁大力鼓掌,表示:周公子此言有理,主子,这计可行! 谁是刀呢?那自然是在本次流言中,连儿子带世子位一起丢了的镇国公府。 相对于李荣享坐镇诗经,与隐□□,玩了十好几年的阴谋来说,镇国公高居朝中丞相位,堂而皇之地玩了大半辈子的阳谋,萧华长公主把确凿证据甩过去后,镇国公这把刀自然是锋利无比的。 遵守攘/外先安/内的原则,第一个处理的自然是传出流言的根源,镇国公府那位庶姨母。 本就是指着他家吃饭的,还敢关键时候摆他家一道,这不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吗?但处理自己小姨子这事,自然不能由镇国公自己动手,传出去好听不好听,他一世英明且丢不起人,交给他家夫人就是了。 至于柳承熙,那更好办了。 听说三天前,柳国公轮到休沐,从关口返回国公府,这么一个不肖的儿子,他还是交给他那位老兄弟处理,若是他那位老兄弟处理不明白,他再亲自出手就是了。 惟一难办的是富昌侯府的二夫人,那是位别府女眷,说到底,在这件事中,她看起来不过就是多嘴传了一句话,其实却是起着极其关键的作用。 没有她,府里这事即使传到外面去,也不会传得这么大;没有她,柳承熙从何而知,又会如何雇人声势呢? 就在镇国公愁着如何处理时,住在宫里的长乐,及时地递来了过墙梯,缓解了这场流言造成的大危机。 没有人能想到,长乐这招棋,却是李荣享亲口教导的。 李荣享是这么说的,“为了我们的将来,镇国公不能得罪,长公主更是不能得罪,你舅舅……一国之君,我还等着他哪天万一有发昏的时候,给我们赐婚呢,自也是一百个不能得罪,是以,这桩亲事,由我的手给他们添堵,却要由你的手,给他们枢解。” 李荣享动用小白这只间谍狗,把长乐约来诗经总经部,当然想念大于一切,却不只是为了吻吻就可的,这种背着所有人偷偷摸摸来的,哪有以后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地来得爽呢。 长乐继续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李荣享,她都不知道这么一桩死局,怎么由她的手枢解?可李荣享轻轻松松地说了,应该不用她费多大力气才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困了,睡觉去了,求大力支持~! ☆、第72章 重生这段时间,经历了许多事情后,长乐不得不长叹一声,她这种经历一回糟心尘世的人,哪怕再活一世,放开手脚、勤加努力,自己总觉得自己比着前世也算是长进了不少,可放在像李荣享这种天生就玩弄权术、把个阴谋诡计当饭吃的人面前相比,差得真不是一层两层的事啊。 ——这真是术业有专攻,勤补不上拙啊! 她甘拜下风,还是认命当一个被李荣享宠着的小女人吧。不得不说,若能被一个人宠一辈子,也是一种福,她享福去了! 依着李荣享的计策,长乐与李荣享分开后,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什么也不知道,还是按原计划去去庄皇后的殿中,陪长皇子念书。 由小白引路,长乐先李荣享一步离开‘锁清秋’,也不知道小白这只外表看着蠢萌蠢萌的间谍狗,是怎么带她绕的,她虽来过一次,但让她下一次自己来,她还是找不到。 等长乐抱着小白,走回原来的通向这里的小路后,没到半柱香,就遇到了急得满头是汗、没头苍蝇似的寻着长乐的盛夏以及那两名宫女。 “小公主,您哪里去了?急死奴婢们了,是奴婢们不好,让您受惊了,请主子重罚!” 盛夏带着另两位宫女,一起跪地与她请罪。 她抬手让她们起来,“不是你们的错,是小白跑得远了,本宫也找了好久,这才找到的,瞧这天色,煜儿也是午睡该醒了,我们走吧,去皇后娘娘那里,别让他们久等了。” 去庄皇后那里,先与皇后娘娘说了一会儿话,等着大皇子煜儿午睡清醒,用过凝神汤,又擦抹了一把脸,换了一身衣服,由贴身太监抱到庄皇后这里时,才与煜儿背了两章《论语》。 她皇舅舅这位长皇子身娇体弱,哪怕庄皇后投入了全部的心思,也只是将将养得他近些日子,没再犯病罢了,瘦瘦的一把小身子,却是一丝肉都没长出来。 贤妃娘娘的亲生儿子二皇子可是越发长得健壮喜人,几个月大的小婴儿正是最可爱最掬人心的时候,据说她皇舅舅喜欢得不行不行的。 第47节 前朝乱事那么一大堆,还不忘记去贤妃那里看看儿子。 庄皇后表面瞧着淡定,内心却是心急如焚,要不那一嘴的水泡怎么总是往外蹦哒,从不见好呢。 后宫争斗之事,原该不是她管的,可前世的经验告诉她,一朝天子一朝臣,前世她堂堂一个郡主出事,最后偷梁换柱,被扔去那下贱地方,也不是因为在位之人,非她亲近之人,对她便不管不问了吗? 相对于贤妃之子,庄皇后这里养着的大皇子,与她更为亲近不说,主要是底细清楚,一想贤妃应死未死,以及贤妃背后的家族势力,……没法让人放心。 李荣享也说,如果一定要扶持一位,那肯定是长皇子,别说什么尊长重嫡,只为了他们两个考虑,也得与下一位继承人亲近才是——等着她皇舅舅发昏赐婚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只有把希望寄托给她皇舅舅的接班人了。、 只是这一定计,希望不太明朗。 怎么说呢?虚五岁的皇长子煜儿,比着同龄人,有点笨! 读了《论语》好几天了,第一篇还读不太下来呢,要不也是读过就忘,读书学习的脚步总是栓在论语前三章里。 好在长乐耐心够足,又因着煜儿虽笨但性子软萌,不耍赖闹娇,读不上来了,只是可怜巴巴地瞪着大眼睛看长乐,等着长乐再教就是了。 这么一来,孩子笨些倒也妨,长乐反而更是喜欢他了,偶尔亲亲他有点大的脑门,长皇子就娇羞成一枝含羞草了。 别看小家伙读《论语》费个姥姥力气了,可是人家读《诗经》可是一点不愁的。论语第一篇那么简单的没有读好,《诗经》第一篇却读得顺顺利利呢。 特别是那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不用长乐给他起头,就能通背下来。 小家伙背完,还一脸神往地看着她,仿佛是自行品味这句话的意思呢。 哎,说来可怜,自从知道李荣享是《诗经》经主之后,她再也无法好好地正视《诗经》了,勉强不浮想联篇地与煜儿读了两篇,已是读得脸颊渐红,不好再读了。 等庄皇后摆弄着棋盘摆弄够了,抬眼去瞧时,那边榻上的姐弟,具都是红苹果的模样,火焦焦的心情反而缓解了些。 自打长乐来了以后,煜儿明显开心了许多,长乐也总能想到稀罕东西逗他玩,哪怕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九连环,放在长乐手里,由长乐教着煜儿去解,煜儿也能跟着长乐解上许久,一点不觉困乏。 接收到庄皇后的目光后,长乐把她要出宫的事,与庄皇后说了。 “我也有些时日没见到我娘了,昨夜做梦还梦到她了,想回去看看她了。”这话说得发自肺腑,她离家确有些日子,没有李荣享今日找她,她也要回去给她娘请安了。 庄皇后可不愿意长乐走,长乐来得这些日子,在照顾煜儿这方面,帮她减轻多少负担不说,何况还有圣上前几天送来的话,让她定要多留长乐住得久些。 他们姐弟的打算是镇国公世子聂颂然逃婚这事,先瞒着长乐,免得长乐两次赐婚不成,生出郁闷心火来,等着事情处理完了,再让长乐出宫去。 庄皇后这里还想着用什么合适理由挽留长乐呢,她儿子开口可比她快多了,平时反应慢半拍的小家伙,这时候反应挺快。 煜儿一把扔了手里拿着的《论语》,又一把抱住长乐,哼唧着道:“不,我不要姐姐走,我要姐姐陪着我,姐姐走了,煜儿会想姐姐的,煜儿会生病的。” 这一长串的话说出来,让长乐恍然间觉得这孩子之前反复念不下来《论语》第一篇,是在逗她玩的。 连着庄皇后都跟着惊讶了,与坐着的那处起身,走到他们姐弟两个的榻前,伸手去摸自己儿子的头时,小家伙躲得很快,直接埋到长乐怀里去了,反复地从她那里拱了起来。 长乐囧然,好吧,那处……哎,你怎么与一个虚五岁、身体病弱的孩子说呢? 长乐反复忍了忍,总算是忍住了没把煜儿推开,扭头去看庄皇后,当娘的难道不该管一管吗? 庄皇后正伸回‘受伤’的手,假装没看见,估计着心里还在挥拳说她儿子干得漂亮呢。 “既是煜儿都这么说了,长乐你再多留几日吧,长公主那里,本宫派人去说,明日宣她进宫,你们母女在宫里相会,不是更好?长公主也可留宫里住上几日,无论是本宫这里,还是她原本的宫殿,哪个还不住得?” 话是这么说,但她们心里都清楚,萧华长公主是一定不会留宿宫里的,她自嫁出去后,就没在宫中睡过,宫里多不方便,她能带周灼进宫吗?没周灼,她能睡得安稳吗? “舅母要是不说,长乐几乎忘了,我娘也是有些日子没来宫里了,连着孙嬷嬷也是,走了也没在来,是不是……是不是我娘那儿有什么事了?” 长乐总不好直接就问,是不是镇国公世子逃婚了?不用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我这里有办法帮你们解决啊——这显得她太过‘欢喜’了,好不好? “哪有什么事?你这孩子别是多想,”庄皇后打着马虎眼,想要敷衍过去。 长乐却假装看出端倪,语气变得犹豫,“是……是不是……我的婚事,又出了问题?”还是快点引过去吧,拖不太起啊,怀里那小家伙,快把她的丝结都要蹭开了。 “怎么会?长乐,你不要胡思乱想,一切自有你舅舅替你做主,你这身份和地位,若还嫁不好,这天下哪个女人还能过得幸福,”庄皇后诚恳地安慰着。 话是这么说,别说这辈子怎么样了?上一世,她不是也没幸福哪去吗?所以啊,之于女人来讲,好身份和好地位,是锦上添花,活得明白、能碰个良人,才是根本。 “舅母不要瞒我了,我都听到了,镇国公世子……私/奔了,”长乐说完,假装面色不愉地低下头去。 “你听谁说的?是谁胡乱嚼了舌根!”庄皇后厉声发作,满屋子的宫女太监一起跪了下去,连着长乐带着的盛夏。 “舅母,您别生气,不是她们,” 长乐与庄皇后解释,把她中午起来,准备去御花园闲逛,半路跑丢狗,她去追,路边听到不知是哪个宫里的两个粗扫宫人说的话学给庄皇后听。 ——其实都是李荣享教她这么说的,连传话人定成‘粗扫宫人’这种细节都没有放过。 “哎,连宫里都知道了,宫外面怕是人尽皆知吧,”长乐仰面成45度角,忧郁忘去,颀长的脖颈勾出优美的弧度。 “哪有,你别听他们乱说,那是嫉妒你的,你不知道镇国公世子的风采多讨人喜欢,宫里怕也有心怀不轨的女人,故意说给你听的,挑拔你们的关系,惹你不开心,你单纯不懂,宫里的人心都不简单……” 到底是经历多年宫斗的人,睁眼说瞎话的反应力,不是一般盖的。 长乐哀怨望去,“是两名太监!”总不会说镇国公世子的风采已经迷得太监神昏颠倒了吧。 庄皇后讪讪而笑,“没……没准,是被人收买的呢!”让她知道那两个玩意是谁,她一定送他们去慎刑司。 “哎,舅母不要担心我,也不用在我面前瞒着,我哪里是那想不开的人,镇国公世子千好万好,我必竟是连见他一面都未有的,哪就会一定喜欢得他?” 长乐后面的话还没等说呢,她怀里蹭来蹭去的小家伙,终于不蹭了,大声说道:“姐姐才不喜欢他,姐姐最喜欢我。” 本是挺尴尬的气氛,就被这么一句破坏了。 庄皇后还‘扑哧’笑了出来,点了小家伙的大脑门说:“好好好,喜欢你,以后嫁给你。” 原本是句玩笑话,谁曾想,小家伙竟从长乐的怀里探出头来,冲着庄皇后认真地点点头,“嗯!” 这‘嗯’是几个意思?长乐的额头垂下一排黑线来,庄皇后却觉得惊奇,再次感叹长乐生得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评论等我上班后再回复,亲们不要着急,家里的电脑和网都不太稳定,总有来的客人打扰,大正月的,多多谅解。 谢谢亲们的一直支持,万分感谢~! ☆、第73章 谁会把一个虚五岁小孩儿说的话当真呢,他的那声‘嗯’谁也没当回事,可这孩子自己却是个较真的,你可以不把我当盘菜,但我绝对不会不把自己当盘菜的。 等到晚上,长乐陪着庄皇后母子用过饭,把该说的话都与庄皇后说了,相信出不了今天晚上,这话就能成为庄皇后请赢帝来她宫中最好的借口,传到赢帝的耳朵里去了。 计已售出,概不售后,长乐准备回自己的寝殿休息,刚刚用过饭已有些犯困的长皇子煜儿,见着长乐要走,一下子精神了。 小家伙根本不用身后跟着的贴身侍从去扶,自己跳起一把扑到刚刚要起身的长乐身上,两只细瘦的小手紧紧抓住长乐系在腰间的丝带上,这灵巧劲一点儿不像是身体有病的孩子。 这小家伙你说他聪明吧,他四、五天读不下来一篇《论语》;你说他愚笨吧,可你看看人家一双小手抓的地方多准,这要是长乐不依着他的力气坐下或是将他抱入怀中,估计着缠腰丝带就得被他拉下来,搞不好要掉裙子,露大腿了。 “我要姐姐晚上陪我睡,我昨天晚上做好吓人好吓人的梦了!”煜儿娇弱弱地说完,扬着天真的大眼睛,去看长乐,“姐姐,你有没有做过好吓人好吓人的梦?” 长乐要怎么说呢,她当然做过,还做了好多年,有一世那么长久,又岂止是好吓人就能形容的。长乐触言生情,情不自禁地点头。 小家伙立刻贴脸过去,白嫩嫩的小脸蹭了蹭长乐的脸颊,还仗着长乐正迷惘错神的时候,在长乐的脸上啃了几小口,“姐姐不怕,今晚和煜儿一起睡,你就不会做好吓人的梦了,煜儿把坏蛋都赶走!” 说完,还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以增加可信度。 等长乐反应过来时,脸颊已沾了煜儿一下子的口水,长乐努力抚平抽成曲线的嘴角,“煜儿好乖好贴心,姐姐好久不做噩梦了,等以后姐姐做噩梦的时候,再来找煜儿帮姐姐赶走坏蛋,好不好?” “不好!”小家伙几乎是立刻就嚷道:“我就要和姐姐一起睡,我都说会帮着姐姐赶走梦里的坏蛋,姐姐也要帮我赶走,我昨晚做好吓人的梦了,今晚万一也做呢?”眼里已蒙上一层委屈的水雾。 人家之前先说会帮你‘呼呼’帮你赶走梦里的坏蛋的,反倒人家做噩梦的时候,你不帮人家‘呼呼’了,太不仗义了、太不体贴了,小孩子的内心很脆弱,仿佛长乐要不答应,小家伙的眼泪就要崩溃而出了。 长乐觉得吧,她自己倒没什么,只是如果叫李荣享知道她今晚是被长皇子缠着睡在一处的,怕对长皇子以后的前途……不好吧。 为了他们的将来,为了天下太平,她必须拒绝,小孩子的心又不好直接伤害,她正踌躇着怎么开口拒绝呢,那边看着此景甚为欢喜的庄皇后,竟给拍板定了下来。 “那就这样吧,长乐,你陪煜儿住一夜,有你在,煜儿可比以前活泼了许多,你们姐弟两个欢欢喜喜的,舅母也放心!” 你到是放心了,可有没有想过外面那些不放心的啊?长乐嘶吼,宝宝心里苦啊,可惜没有人听得到。 当今皇后凤口一开,她又如何往外推呢?连男女授受不亲这借口,都不好说啊! 别说庄皇后已经指出他们是‘姐弟’,更说这长皇子,还勉强称不上‘男’吧,最多算个小豆西,哎,还是个麻烦的小豆丁。 相比长乐一脸纠结的愁苦样,长皇子是真的高兴,为了今天晚上可以提早多抱长乐姐姐一会儿,他比着平时更早地张罗着上床了。 为了不使他的长乐姐姐陪他过早上床寂寞,增加床上的可娱乐性生活,小家伙又让侍候他的太监找来了七巧板、木偶块等玩具,堆在床边,还特意找来他最爱的一套珍藏版瓷玩偶,与长乐一起把玩分享。 哪怕长乐早已经对这些幼儿玩具不感兴趣了,却还是被煜儿小家伙待她的一份挚诚热情感染,陪他兴高采烈地玩了起来。 长皇子煜儿出生时的眉眼,并不怎么像赢帝,与生母颖嫔也只是有些仿佛。 这几年,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有些长开,反倒瞧着有些像赢帝了,特别是一双眼睛,更是一模一样,忽闪忽动起来,就是个活脱脱的幼时赢帝。 可怜这孩子,前世早夭,不知这一世换了一个地方生活,换了一个母亲照抚,会不会如她渴望般地走得越来越远…… 栖凤宫正殿里,庄皇后与刚刚接到她的口信而来的赢帝,分坐在红木榻两侧,中间一张小桌,摆着栖凤宫小厨房里出品的四样点心及由庄皇后亲手沏出的一壶云山龙井。 庄皇后是个稳重妥帖的性子,她清楚她不是赢帝的元后,几乎未陪伴赢帝经历当年的那些个风霜雪雨,又没有为赢帝生上一男半女,多年来,她谨守本份,从不做半点逾规之事,与赢帝的感情谈不上相濡以沫,相敬如宾还是称得上的。 是以赢帝在前朝接到他这位皇后递来的口信后,当晚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栖凤宫一趟,听听庄皇后有什么要紧的消息,要与他说。 “这话都是长乐与你说的?”赢帝紧皱着眉头,没想到庄皇后找他来谈的是长乐与镇国公世子那糟心的婚事。 这桩婚是他赐的,结果给他现在本来就焦头烂额的国事家事,又添了一笔乱帐。 如今西北战事不平,边疆几个附属小国小族又有些蠢蠢欲动,朝中清流与权贵为了均地科举等事,吵得不可开交。 镇国公世子这事,哪怕外面流言四起,已有御使递折子参奏镇国公,也硬是被他全部压了下来。 他皇姐也知道他的难处,从事发到现在,也是一句未说,更没有进宫与他烦心,除了去一趟镇国公府,还在极力压服此事。 这时就瞧出来他皇姐对他的一片真心来了,多大的委屈,为了他、为了大印的社稷都是能忍下去的,他万没想到他外甥女,竟然也能替他忍下去。 “自是长乐亲口与妾身说的,她说镇国公国之柱石,多年来忠君爱国,怎可因她一桩儿女婚事就使前朝动荡,她与妾身说的那桩计谋,妾身觉得也是可行的,陛下觉得呢?” 在此时这翻胶着里,庄皇后深以为长乐的态度以及长乐提的建议,是最好不过的,这才传口息与赢帝。 庄皇后私心想着这一计既可以及时为赢帝分忧,又可叫她自己出师有名地请赢帝来她宫中一次,这个时辰来了,哪还能再走,必然要留宿的——她这个皇后只是徒有名地恩敬还是不行的,宠爱雨露适时也要得些,压一压后宫那些怀着不轨心思的妃嫔们的嚣张气焰。 赢帝并没有立刻回答庄皇后,而是微微闭上龙目,慢慢思忖着。 长乐提出这样的建议,还是令赢帝非常吃惊的,依着他对自己外甥女的了解,他觉得这不太像是他外甥女能想出来的。 她外甥女的性子往好了说是纯良淑善,往不好了说是傻缺犯二,这么釜底抽薪、祸水东移的阴损计谋,实与那孩子不附。 这是背后有人指点,可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呢?绝不会是她皇姐,这要是她皇姐想到的,不会通过她外甥女的口传过来,定会亲自找他来谈,他们姐弟之间还容不得他人插/舌多嘴的,哪怕是他们的骨肉至亲。 “这事,就按长乐说得办吧,”赢帝不愿意分心思再绞尽脑汁参详此事了,国家大事已是烦乱不堪,能快速地稳定一处就稳定一处吧,“朕明天宣皇姐和镇国公进宫,尽早把这件事了结,平息流言!” “吾皇英明!”庄皇后起身大礼赞道。 赢帝挥挥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出来,问道:“长乐呢?” 第48节 “回皇上,长乐还在妾身的宫中,与煜儿睡在一处了,”庄皇后边说边仔细观察着赢帝,见赢帝并没有显出不耐不喜来,才又掩嘴笑着说道:“陛下是没看到,咱们煜儿有多恋着长乐,拉着长乐不愿意长乐走的,那亲近的模样,连着妾身都是比不上的,要不是长乐长煜儿近十岁,妾身定要私心留下长乐做儿媳妇了,这姑表亲、亲上亲啊。”话尾难免流露出遗憾来了。 赢帝点头,要是自己有儿子和长乐同龄,哪还用费劲吃力不讨好地赐好几次婚下去,那肯定是直接内定留用了。 自己外甥女那温婉淑慎的性子,若是嫁给皇位继承人,统御六宫,在狠绝方面可能落后一些,但在仁德方面,自己这个当舅舅的还是敢打保票的,那是绝无问题的,最好就是做个闲散亲王妃,地位高又省心,自己和皇姐两边都解决大问题,哎,可惜……他这子嗣……想想竟比朝政还心寒。 便是如此,赢帝仍说道:“嗯,做不成夫妻,总是好姐弟,还是要多多亲近的!”想了想又说:“煜儿身体不好,皇后多费心了!” “瞧陛下说的,那也是妾身的儿子啊,妾身如何能不多用心去疼他爱他呢,”庄皇后表决心表得很痛快,“妾身没有别的想法,只愿煜儿平安长大、此生无病无灾,妾身便知足了。” 赢帝听后,龙颜仍是淡淡的,没顺着她的表白多说一句,既未如刚才说她操劳受累了,也没有如她所愿透一点未来出来,依着煜儿记在她名下,算得嫡长子的身份,哪能是以后只无病无灾就行的呢,以后的大统承继……难道已被排除之外了? 庄皇后心下一沉,心尖浮出一丝冷意来,哪怕在如今赢帝子嗣不丰的情况下,仍未有多加考虑,足可见她们母子所处的劣势地位。 哎,也是煜儿的身体状况太不乐观了,有谁希望自己的下一代继承人,身体赢弱,有可能影响动荡国本运势呢。 庄皇后意识到了煜儿的前途渺茫,但她面上却未有分毫变化,赢帝可以放弃这个身体赢弱、略显愚笨的儿子,她却不能——煜儿几乎是她下半辈子惟一的倚靠和指望,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她断不会放弃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所有亲爱的们,情人节快乐,来,说一说都收到玫瑰花没,都送出去巧克力没? ☆、第74章 这一晚上,长乐睡得很是艰难,半宿都没有睡得踏实。 长乐是如何也想不通的,像小家伙这样一出生就是被众星捧月般捧在万人手心里的长皇子,怎么会那般没有安全感。 自他们姐弟躺在床上开始,一双小手就紧紧缠在长乐的身上,与小小的身子相比有点大的脑袋,不停地往长乐的脖颈、怀里拱着。 这一拱几乎就是一宿。长乐苦不堪言,直到清晨,天边有些蒙蒙亮,长乐才算迷糊了一小会儿,还未等她睡熟,就觉出身边拱着的小人有些不对来。 她伸手去摸小家伙的额头,手下一片温热潮湿,竟有些发热。 长乐心头一惊,她知道小家伙的身体状况,前世就是短命的,出生开始喝药就比喝水多,这些年吃下的药丸子是肉丸子的数倍了。 “煜儿,煜儿……”长乐轻轻唤了小家伙两声,小家伙没有醒过来,只是缠在长乐身上的手臂更紧了,闭着眼睛吭唧着,“姐姐,我要长乐姐姐……” 好吧,她又不是救命的药,这孩子怎么连生病都忘不了她呢? 小家伙抱得她那么紧,她是动弹不得了,她不敢耽误小家伙的病情,连忙唤来外面值夜的宫女太监们,连着她的贴身大丫鬟盛夏也跟着进来了。 “煜儿有些发热,本宫摸着并不严重,你先去唤煜儿常用的值夜太医过来,再派人去皇后那里知会一声,” 长乐半点不敢私自作主,庄皇后那边必须告知一声,听着只是有些发热,换在旁的同龄孩子身上不觉为奇,但谁都知道长皇子自出生以来身体不好,常年大灾小病不断,太医更是经久随在他身边侧殿住着,就怕哪里出了一点点小差池,当今圣上惟二的孩子保不下,那时,可不管是谁,尚方保剑怕也保不住命了。 一时间,整间侧殿里,忙乎得人仰马翻,只有长乐最稳当,她惟一要做的事:坐在床上,把煜儿揽在她怀里,抱好煜儿就行了。 值夜的太医是最先过来的,这都是赢帝专门给他儿子预备的,五个太医组成一个‘长皇子专病治疗组’,轮流守在长皇子身边,保证长皇子想用太医时,随叫随到,宫里其他人的病啊灾啊,都不用理睬。 今天来的这位太医姓陈,一把胡子尤其显眼,摸起长皇子的脉时,也是娴熟的很,庄皇后还没到呢,陈太医的方子已经写出来了。 庄皇后那边是盛夏与长皇子这边的贴身太监一起去通报的,到了正殿那里,并未得进去。 赢帝昨晚留宿在庄皇后这里了,此时还未醒,不是生死大事,没有人敢去内室通禀,打扰那对大印国最为尊贵的夫妻。 长乐听完盛夏的回禀后,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怀里拉着她内衣袖不放的小家伙,一片怜惜,到底不是亲娘啊,而这孩子的亲娘,养着他的时候,也只是想着如何用这孩子谋取更多的利益来。 想到前世她自己无缘的孩儿,她摸着煜儿的手,更加轻柔了。 等着庄皇后来时,小家伙的发热已经退下去了,正在她怀里,恹恹地吃她一口口喂的粥呢。 长乐冷眼旁观庄皇后满面粉色、娇丽欲滴的模样,当即猜到赢帝昨晚留宿,怕不只是睡觉一个活动。 怪不得内室外面满下侍候的人,竟无一敢去内室通禀——谁敢打扰了当今圣上的床上雅兴,谁又敢打扰庄皇后从未熄灭过的求子欲/望。 世人皆有私心,庄皇后哪怕被形势所迫,认了煜儿为名下养子,却终不是她自己亲生的,哪怕有一丝希望,她当然还是想有一个她自己生的儿子,那么,一切都名正言顺了。 庄皇后抹着眼泪心肝宝贝叫了一痛后,又谢了长乐对煜儿贴心更贴身的照顾,看透一切的长乐,假装什么也不知,顺着庄皇后的话,就着,只是抚着煜儿额头的手,更加温柔。 长乐以为有这一晚上,也是够了,但随后几天充分向她证明,她真是太乐观了。 煜儿这一发热,断断续续连着几天都是,忽早忽晚的,身边根本离不得人,偏偏他又盯上了长乐,又哭又闹不要别人,只拉着长乐,怎么也不放,连着庄皇后拉他,都不好用,就是要姐姐、要长乐姐姐,偏偏他又是个弱不胜风的,深得浅得都不能说的,更别说用硬了。 在这种被迫的大情形下,长乐的兼职保姆生涯,看起来并不太乐观啊。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被‘金屋藏娇’的这几天里,外面已发生许多足以让她血耻解恨的事情,正是照着李荣享教她的那一计,行走发生着的。 先是从边关回防休沐的柳国公,大义灭亲,告自己二儿子柳承熙一个忤逆,并亲自柳承熙,送去了京兆尹衙门,后又有镇国公状告柳承熙、自己庶小姨子还有富昌侯府的二夫人,捏造流言、毁坏他人名誉并有破坏皇家赐婚之嫌。 这听着已是够乱了,偏偏还有那个不省心的。 永林伯家的小儿子,一向都是被别人告状的欧子嘉,也捏着一纸诉状,去衙门凑热闹了,气得接案的官员,嘴角都抽抽了。 欧子嘉告富昌侯府二老爷的庶女秦珊及妾秦氏,与他人通/奸后,反咬污他的名声,闹到他家府上,至使他母亲被气病了……,害他不孝。 满上京城里,谁人不知欧子嘉那名声……,不是……他有名声可言吗? 短短几天的功夫,这官司打成圈了,有司衙门,一时间竟然人手都不太够用了,却也充分丰富娱乐了上京城的八卦圈。 稳坐惊鸿馆的李荣享,自是知道这些来龙去脉,闹成这般境地,他犹觉不够,还时而在背后指点指点,生怕那些衙门的人办案时,拉下什么。 比如:被欧子嘉告了通/奸的秦珊,她其实有可能不是富昌侯府二爷的外室女,她有可能是富昌侯的外室女这种极宝贵的细节什么的。 “宫里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吗?”正在窗前写着大字的李荣享,问着刚刚站到他身后的墨染。 刚刚收集完各方消息,就是专程过来回禀李荣享的墨染,自然知道李荣享问的宫里面,指的是谁了? 他有些兴灾乐祸地笑道:“宫里最近没什么大事,就是娇阳公主……有点忙。” “嗯?”李荣享拿着狼毫笔,悬在半空中,有墨汁滴下,染了笔下白色的宣纸,他却只回头斜瞥了墨染一眼,“怎么回事?”他不觉得宫里有谁敢慢待了长乐啊。 “哎,我听说长皇子病了,谁人的照顾也不要,只要长乐姐姐的,于是,娇阳公主已是贴身陪床照顾五、六天了,噢,好像七、八天了吧,报消息回来的那人没太查准。” 诗经里出来的人,不会有查不准的数字。墨染这么说,不过是觉得有些意思,逗着他家先生的。 果然,李荣享的脸色不好了,一双醉若星辰的眼里,绽出寒光来。 墨染没想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李荣享,会反应这么强烈,尴尬地撇了撇嘴,小声道:“长皇子不过是个虚五岁的孩子……” 虚五岁的孩子,那也是男的啊,何况宫里的孩子还早熟,什么都懂了。 他五岁的时候,都已懂得给暗地里欺负过他的他父王那些个妾下/红花药了。 李荣享转过身去,手里挂着的笔,顿在了宣纸的墨点上,重重地写出一个‘忍’字。 真是欺人太甚了,当爹的欺负他还不算,当儿子竟然也来给他添堵。 他只觉得嘴里,酸得牙都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的猫娘子的火箭炮,么么嗒,这章更的少了一些,下章多更些,哈哈 细节的地方,明天修,今天太困了,要去睡了,晚安。 ☆、第75章 富昌侯府上空弥漫着黑压压、浓重化不开的阴霾。 这座在大印朝屹立五代的侯府,从第一代的辉煌,到第二代的受蒙荫,以及之后一代不如一代的烂泥扶上墙,直到此时,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富昌侯杨宁治独坐在正堂的红木椅上,短短十几日间,双颊竟已瘦得瘪进腮里,瞧上去竟有些瘦得脱相了。 他一双睁不太开的眼睛,目光浑浊,直勾勾、目呆呆地看向前方,可是他的头脑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 用不着他身后那一群拍马屁的门客谋士们给他出主意,他也知道他是时候该去被他诅咒千万遍、仍然活得精力四射的公主老婆面前,跪碎瓷去了。 富昌侯府正堂采光极好,恰巧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外面的阳光尽数洒进来,照向他晦暗的脸,惨白,不堪入目,却也刚好照进他久不见想起的回忆里。 他忽记起,当年他迎娶萧华长公主大婚那日,外面的阳光也是如现在这般温暖美好的,对得起礼部官员及皇觉寺大师们,千挑万选敲订出的‘上上吉’来。 那时,他心里也是极欢喜的,也是真有做新郎的心情,他娶的可是大印最尊贵最美丽的长公主啊。 多少人羡慕着他,羡慕着他这个落没的贵族,走了狗屎运。 否则,永宁侯府早已降等袭爵,他父亲承位时尚且已是伯爵,而到他承位后又返回侯爵位,可见娶公主的好处。 哪怕这个公主后面附带了一串男/宠——他当时只以为是开玩笑的,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也着实是‘不可能’的下嫁了。 不愉快的开始,是在新婚夜的第二天早晨,一夜奋战,压在他们身下那块洁白的丝帕上面,没有出现该有的落红,他的脸色不好看起来,怒问着萧华长公主。 萧华长公主坐在床里,披着一头墨发,看他的眼神异常的讽刺,说的话也是冷冷的,时隔多年,他仍是记得的。 “你有什么资格嫌本宫不忠不贞,你呢?你有吗?”萧华长公主纤纤秀指挑起那张洁白的丝帕,甩在他的脸上,“用不用本宫给你数一数,本宫未嫁你之前,你的那些风流债呢!” 他一下子就泄气下来,几乎跌倒在床前。 不用萧华长公主数别人,那时,他已与秦氏有了几次关系了。只是因为秦氏的身份,做得隐秘些,不像他与府中其他丫头那么公开罢了。 “大婚之前,本宫宣你进宫之时,就与你说过,是你自己亲口同意的,并非本宫逼迫于你,你与本宫各取所需,何苦那么天真?要求得那么多呢?本宫并不是非你不可的,本宫许诺给你的,本宫给你就是。” 没落的富昌侯府,那时,需要的就是朝中最强势力的庇护,在动荡的朝政之中,避免爵位一降再降,至而失爵,而萧华长公主必须用一场相当的婚礼,做为遮人眼目的屏障,暗中为刚刚二次登基上位的赢帝,保驾护航。 原本以为日子就如他们所想的那么过,早晚有一天,萧华长公主会一纸和离书,连带着对他的补偿,断了他们之间这场婚姻,谁知道……竟然有了长乐。 萧华长公主曾与他说过,她被奸人所害,中过阴/毒,需要采阳补阴,赢帝才会赐下数个男宠,且终身不可能有孕,这孩子未免来得……太诡异了! 他怎能不心存芥蒂! 后来又有了一连串的赐皇姓、承袭爵位什么的,他当初娶萧华长公主,不就是为了他们杨家保下这个爵位吗?如今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爵位还是要成别人的? 就如自己老娘说的,哪怕他断定长乐是他的种,那也只是女儿啊,凭什么继承他家爵位,他是要留给他儿子的啊,何况还不姓他的姓。 这个隐患一旦埋下,就是一步错、步步错,阴差阳错地发展到今天这不可收拾的地步来。 前几日,京兆尹派人来府上拿人,先是带走了他弟妹田氏,没过半天,又来缉拿了秦氏和秦珊,更别说早前几日,已经被柳国公送进京兆尹的柳承熙。 即使京兆尹不派侍卫来府上拿人,他们侯府这段日子,过得也是过如履薄冰、水深火热。 杨宁治真真是吃到了后宅不宁的苦了。 他开始怀念起他后宅空空如也,名义上一个人都没有日子。虽然现在他的后宅里面也是名义上一个没有,可是,自从秦氏母女以他二弟的外室之人的名义,接进府里来了以后,祸事、丑事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临,从未中断过。 什么出墙、橇墙角,还母女两个一起出、一起撬,闹了他、闹了他二弟、闹了柳国公府,这都不说,竟还敢又闹去永林伯府,好不要个脸。 原本他已经想过了,既是柳承熙与长乐的赐婚被当今圣上取消,珊儿就此嫁给柳承熙就是了,也算一条棉被把之前所有丑事盖过去,还能成全一个‘爱’的好名声,可谁曾想珊儿竟嫌弃了柳承熙未来的仕途,她也不想想,若真是原先柳国公的嫡二子、前途似锦,哪可能娶珊儿这样出身的女子为正妻呢? 纵算柳承熙被圣上斥责,如今瞧着前途不好,但他毕竟是柳国公的亲儿子,柳国公府不倒,他还能差到哪里去?不过是一时气他,以后还能不管? 珊儿年少糊涂,秦氏竟也不知劝她,扯到他弟弟的床上不说,还敢背地里支持珊儿去爬欧子嘉的床,她也不想想,那欧子嘉是什么人?那种泼皮也敢搭理牵连,这对母女岂止是鼠目寸光,简直是胆大包天。 原本都是家里的丑事,盖一盖总能在家里掩盖过去,这下好了,满上京城都因为他们家的事,热闹非凡。 第49节 这哪里是他曾经海誓山盟,说爱他永不变的女人,这哪里又是他以为真爱的果实、他最爱的女儿能做出来的事? 还有柳承熙,已是处境艰难,还敢给自己雪上加霜,信一个内宅妇人的胡话流言,什么胡乱消息都敢传,还异想天开想用这种手段,挽回他和长乐的婚事,他当皇上的金口玉言,是弄堂口说评书的那张嘴吗? 这都不是‘愚蠢’,这是‘癫傻’。 刺激得他心口尖霹雳惊雷交叉似的,眼前直冒火星,差点一口血呕出来。 他老娘本来这段时日就病病歪歪的身体终是没挺住,被这一场急势汹汹的心头火,一下子就击垮了,今早,请的大夫已隐隐表示不太好,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那个没用的二弟,正带着他的妾啊儿女什么的,打包行礼,准备跑路呢。 呵,真是可笑之极,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还能跑哪里去。 永宁侯府要是倒了,他以为他还能过以前那种什么事也不操心、养尊处优的生活吗? 杨宁治再清楚不过,自己老娘担心害怕的是什么了,无论是田氏蹲牢子还是秦氏母女被判刑,他老娘都不会心疼半分的。 他老娘怕的是这几个女人在公堂上守不住,把这十几年的秘密都抖落出来,牵连了他、牵连了侯府。 虽说当年他与萧华长公主的一场大婚,就是一场交易,但当时他也是答应了萧华长公主,为了皇家的颜面,该守的规矩,他是必须守的,而萧华长公主也同意在别的方面补偿他。 哎,要不以他一个文不成、武不就,也就一张脸能顺过去眼的没落贵族,怎么可能走上朝堂,肩头挂上品级呢?哪怕没有多少实权,总归已是往上数三代,他们侯府出的最大的官了。 原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能这么走下去,结果,一个心结毁掉所有,别说那是他老娘的不甘,那又何尝不是他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他也是够了,也是到了该和萧华长公主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了。 富昌侯上门时,萧华长公主才从宫里回来没多久,正在周灼那里用茶点。 她进宫后,只得匆匆与女儿见了一面,中间还夹杂着一个粘豆包似的小豆丁,哪怕那孩子是自己的亲侄子,看他那么腻歪自己女儿,她也是极不舒服的,正与周灼抱怨这事。 等着外面这堆事处理完,还是要早早接长乐出宫回府才是,后宫有多少涌动,她牵涉了半生,不想让女儿也牵涉进去了。 事关皇家之事,周灼从来都是听听而已,从不多发一句言语。 之前陷入死局一样的赐婚,因为长乐主动向赢帝的表白献计得以化解。 无论是赢帝还是萧华长公主,这两位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走过来的,都隐隐觉得此事并非长乐所说的那么简单。 仅仅是听到两个粗使太监说过外面传镇国公世子私/奔,她一个深闺里养着的女孩子,就能从后堂想到前朝,又想到国家国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出这么一个识大体、顾大局、可瞬间化解几方矛盾的计策来? 还说什么她的委屈不是委屈,只要与国家、与朝廷、与她舅舅有利,她怎么都是愿意的。 ——愿意个屁,谁也不是傻子,舍什么儿女情长,为了国家大义,长乐这是没看上镇国公世子,镇国公世子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她根本没往心里去,换李荣享这么做试试! 萧华长公主还没糊涂,这背后是谁,还能想不到吗? 只是李荣享是如何和她家长乐联系上的呢?她自觉围在她女儿身边的人,一只苍蝇想飞近她女儿身边都是不得的。 还有,李荣享是把她的警告当放屁了吗?让他离自己的长乐远一点,他竟还敢贴上去?真当自己没办法收拾他吗? 之前就怀疑过镇国公世子带人私/奔这事与李荣享有关,现在更加确定几分了,只是苦于查找不到证据。 李荣享这人,做事真是一贯的不留痕迹,让你哪怕起了疑心,也拿不住他的把柄。 “你说……他是怎么把长乐迷住的呢?”这是萧华长公主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明明差得那么多,不管是年纪、经历、兴趣、还有性格,几乎没有什么勾连得上的啊,这感情未免来得太不可思议了,“换句话说,长乐怎么会喜欢他呢?”这个问题想得她头都要疼死了。 “这有什么的呢?诗经里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灼闲闲地摆弄着手中握着的佛珠,正好走到第55颗,“还有一句古谣里,不是也唱着吗?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咱家长乐长得是挺好的……”当娘的有荣于焉。 周灼想表达的却不是这个意思,说句公平的话,李荣享长得也挺好的啊。有情人眼里,看着彼此都是最好的啊。 孙嬷嬷就是这个时候进来,通禀富昌侯杨宁治求见。 “这么快就上门了?不是他的性格啊,乌龟当久了,竟也知道伸脖子了,”萧华长公主甩甩手里捏着、刚擦过嘴角的手帕,“既然来了,总要谈谈,嬷嬷带他去雅轩吧,本宫随后就过去。” 萧华长公主吩咐孙嬷嬷时,周灼起身就要走,被萧华长公主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去哪儿?” “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一卷经没有念,”周灼淡淡地应着,就是不与萧华长公主看他的目光相碰。 萧华长公主‘呵’地一声笑出来,“把吃醋都说得这么新颖,不愧是当年的京城四大才子,我也是服你了。” 周灼默而不作声,算是认下了。他就是醋了,能怎么滴? 萧华长公主也不难为情郎,她心里也觉得对不太住周灼,纵算有诸多客观原因掺杂在里面,有许多事不可不为,总是周灼始终如一,她做得不对。 既是逼得富昌侯杨宁治找上门来,那好,这么多年的积怨,也是时候该解决掉了。 半生已过,她总该给周灼正个名才是,别成了这一生的遗憾。 萧华长公主打定了主意,松了拉着周灼袖子的手,笑得温柔,“去吧,等你一卷经念完,云也该散了,天也会晴了。” 周灼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外面本就是晴天,说什么会晴呢,我这里……一直都是晴天的。” 不管你在哪里,知道你在,心,就是万里晴空。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好久没有白天更了,在单位上班,没有什么事,悄悄写点,更一章。 谢谢亲们的一如继往的支持 ,非常非常感谢! ☆、第76章 古语有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又有古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世间百态,更有百样夫妻,有那恩爱两不疑的,也有那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自然也就会有萧华长公主和富昌侯杨宁治这种,因各自利益、各取所需,才在一起的夫妻。 说起来,杨宁治和萧华长公主这婚龄有近二十年了,可两个人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却是连两年都难凑得出的。贵在有个名头,夫妻感情别提,连路人都不如。 提感情什么的,还不如直接提君臣更为稳妥呢。 萧华长公主坐在堂中正座的圆椅里,富昌侯杨宁治坐在下首左位,侍从送上茶水,布好点心果盘,便都由孙嬷嬷带着撤了出去,不算小的堂屋里,只有萧华长公主和杨宁治两个人了,想说什么,更显方便。 萧华长公主右手托着一盏绘有水墨丹青图的粉彩宫制茶碗,左手覆盖在茶碗上面,淡淡地扫了一眼坐在下侧的富昌侯杨宁治,“说起来,你与本宫夫妻一场,像今天这样好好坐着,共饮一杯茶的时候,竟是头一回。” 说出嘴来,真真是可笑啊! 两个人一时间,都是默默无语,直到萧华长公主用过一口茶,再次开口道:“你与本宫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意思呢,你今日来,也是有事要与本宫说吧?那就说吧,本宫听着,你也自觉委屈二十年了,可别在憋着了,趁着本宫还有心情听你说,都一气说了吧。” 这个时候,杨宁治找上门来,总不是单纯来与她喝茶的,她也想把这二十年的恩怨,就此解决,不便再拖下去了。 萧华长公主的性子,杨宁治一向都是知道的,哪怕他们不在一起生活,总归是近二十年的夫妻。 说句有意思的话,他背地里琢磨最多的女人不是他标榜真爱的秦氏,也不是他自己老娘,却是他最最厌烦、恨不得她早死的萧华长公主。 萧华长公主开门见山地把问题推给自己,是萧华长公主一贯的办事风格,从不拖泥带水,开朗大器,这一点,也是杨宁治一直敬佩的,这是围着他转的其他女人,永远也不会拥有的。 杨宁治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每见到萧华长公主都是一副气急败坏又不敢发作的纠结模样,他不急着正面回答萧华长公主,目光发散地望着他脚前那片空地,好一会儿才问:“你早就知道了吧?”都闹去大堂了,还有什么可瞒的呢。 “知道什么?”萧华长公主刚听到觉得这话问得莫明其妙,随后就反应过来,“你是说秦氏母子三人吗?” 杨宁治抬起头来,进堂内这许久,才第一次与萧华长公主的目光相撞。 萧华长公主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目里,仍是他见惯了的冷冽高傲,一张雍容华贵的面庞,从不见一丝温柔,或许……也有吧,无论多强势的女人,总有那温情的一面,但绝不会是对着他。 萧华长公主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她反问回去:“你觉得的呢?” 却不是在大堂上得知的,而是前些日子,欧子嘉给她拍马屁时与她说的。还保证,这消息绝对保真,有理有据,万无一失,正是小田氏那日早晨抓包秦氏和杨宁泽后,与秦氏撕打时喊嚷出来的。 萧华长公主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大发雷霆,出乎意料的,自己她竟然还笑了出来,仿佛觉得这样……倒是正常了,哎,怪不得长乐这些时日会如此的反常,怕是早就看出端倪来了吧。 只是怕她这个当娘的伤心发怒,没有与她说。 这世道啊,当孩子的越来越懂事了,他们这些当大人的,反倒越来越不明白了。 今日,杨宁治提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对个当面呢。 杨宁治嘴边漫出一丝苦笑,一切都明白了。 “你我夫妻一场,漫漫跎跎过了糊涂的二十年,长公主殿下,别再耽误时间了,我们一气说个了结吧。” 他今日来,就是报着‘必死’的决心的。他玩忽了半辈子,如今,事情逼在绝境了,想躲,是躲不过去了。 “你说得是,本宫也是这么想的,本宫当年与你缔结婚约时,就曾说过,你与本宫的婚姻是非常时期不得不行之事,现在天下太平了,本宫还你自由身。” 萧华长公主说得轻松,杨宁治却觉得讽刺,自由身,他现在要自由身还有什么用吗?他用二十年换来这个自由身,有什么好处吗? “长公主真是说笑了,这天下是太平了,惟有我……没那么太平!”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抱怨的话,是他不敢说的呢。 “哈哈……”萧华长公主张扬地笑开来,“你与本宫说说,你哪不太平了?妾也有了,儿子也有了,还有一个敢爬公主嫡姐床的庶女,这还不够太平吗?永林伯一生劳苦功高,爵位也只到伯爵,你又为大印国贡献了什么?从伯爵返升为侯爵,还不觉得太平吗?” 还敢说出这话来,简直是给脸不要脸,难道她还要感恩戴德地打块板,把他们杨家全家供起来,一天三磕首、上香火不成? 本就是愿打愿挨的事,又不是她强行下的赐婚旨意,非要嫁给他杨宁治不成的,还不是她口风一露,杨宁治巴巴寻上来的。 当年,和杨宁治一样的,比杨宁治条件好的,她大把可以选来呢。 何苦这些年过去,说得这么哀怨委屈。 “我的侯爵位?长公主别明白人说糊涂话,那侯爵位传到最后,还是姓杨吗?那是我们杨府的子子孙孙继承吗?” 埋了多年的话,今天终于说出了口。杨宁治只觉得心胸一片痛快。 萧华长公主冷冽高傲的目光,慢慢收拢,最后汇成一摊死水,寂静无声。 她想起昨日进宫,与长乐关于这些事的一番长谈里,长乐与她提过……富昌侯府的心结。 竟真是因为这个,连自己的亲生骨血也不愿意照抚,亦可背后捅刀,想要养废自己的嫡女,又以外室子混进杨家充庶子,以后再徐徐图之。 哎,真是人心难测,不管怎么说,长乐总是杨家的骨血,总是杨家的人啊! 萧华长公主只觉得她的一口气被抽走了,也没有那个心情说什么‘长乐也是你们的女儿、身上也流着杨家的血’这种废话了,更是不愿意多看杨宁治一眼,还是直接谈条件来得痛快。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一个侯爵,本宫还不至于搂得太死,你与本宫也算得夫妻一场,这个爵位本宫还你……” 这爵位当初她看得紧,不过是想给长乐留条后路,昨日见了长乐,长乐说她不愿意要,甚至不愿意再回富昌侯府。 长乐已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她出生既已姓江,就不在是杨家的人,还说愿意还爵位于杨家,只当把身上这一半的骨血永永远远地还回去,再不愿意与之有任何牵扯了。 长乐都舍得了,她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她女儿日后难道还嫁不得一个侯爵位以上的男人吗? 纵是嫁给李荣享那个腹黑骚狐狸,最次也是个亲王爵。 咦,好像,想着想着,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去呢? 萧华长公主说到这里时,杨宁治的脸上已经露出巨大的惊喜,本是晦暗的脸色,一下子放得光芒万丈出来,“你……你说得……是真的?”还是不敢完全相信,萧华长公主会让他捡那么大的便宜出来。 “本宫金口玉言,”萧华长公主一双凤眼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冽,接着又道:“本宫这里有两条路可选,纵使我们合离,也都可以保住你们杨家的爵位,只不过……位份不同罢了。” 这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江其华半辈子骄傲,被杨宁泽和秦氏这一双下贱男女算计,已是奇耻大辱,想让她轻轻松松把爵位送出去,做梦! 杨宁治早有心理准备,皱着眉头连忙问道:“哪两条路?”只要能把爵位拿回杨家,死路他也得试试。 第50节 “你当初与本宫大婚前,富昌侯府已是富昌伯府,按降等袭爵的制度,到你承爵时,已是县公,富昌这个名号的最后一任,到你有儿子的时候,你已无爵位可传了。”还提什么爵位不是他们杨家的,那本来就不是。 大印朝的封爵制度,是由□□定的,王、公、侯、伯,子,子爵也称县公,到了县公处,爵位至此传完,连着当朝赐的宅子,也会被收回。 当年,杨宁治要不是凭着一张脸,在一众没落子弟里,挤到萧华长公主面前,怎么会从伯爵位重返侯爵,估计等他有了儿子,他家爵位正好传完,他家现在住的宅子,刚好交公。 这也是萧华长公主自觉对得起杨宁治的地方,可杨宁治却这么对待长乐,所以……,呵呵,她江其华要是不给杨宁治点颜色看看,杨宁治当她是什么? 杨宁治听到萧华长公主说‘无爵位’可传时,急道:“你当初就答应过我的……” 未等杨宁治说完,萧华长公主已冷语反问过来,“那你当初答应过本宫的呢?本宫贵为公主,祖例有云,绝不许有庶出子女,是你说今生只与本宫有子女,绝无食言,若有食言……你当初是怎么起誓的?” 萧华长公主利剑一般的反问,插/进杨宁治的心口窝里,血淋淋地一片。 他当年怎么说来的,好像为了得到萧华长公主的同意,他‘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这类狠绝的誓言都发过吧。 今日,萧华长公主拿此话来反逼他,也没有错的。 萧华长公主说眼不见心清静,只要不在富昌侯府里,外面的野女人,他去偷腥,别弄到明面来,萧华长公主并不管,但绝不能留种在外面,而他呢?秦氏生完了女儿,又生了儿子。 杨宁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不敢再多言一句,只等着萧华长公主接下去如何说了。 “这爵位本来就是本宫的女儿的,本宫的女儿说她是要嫁的,念富昌侯府对她有过养育之恩,不好把家里的爵位带走,就留给姓杨的,这是本宫的女儿大度,但这份大度却不是可为人利用的,捡了便宜,还背后骂我们傻。” 杨宁治的眼睛陡然放大,“这,这是长乐说的?”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长乐会主动让出爵位的。这个在他们看来千宝贝万宝贝的爵位,竟会有人主动……相让。 “是长乐说的,不是本宫看不起你,但凡你有一点儿本事,建功立业,报效国家,能顶起门户来,富昌侯的爵位还不是铁打的在你身上,可偏偏你听你家那死老妖婆子,正道走不出一步来,邪门歪道、后宅女人的手段,到是使得利索,说你是长乐的爹,本宫都嫌丢脸。” 萧华长公主骂得痛快,这话,她早就想说了。 别说谁对得起谁又对不起谁,人在做,天在看,总有因果的。 杨宁治被萧华长公主骂得老脸痛红,想要反驳几句,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梗得粗脖子,狠狠瞪视着萧华长公主。 被萧华长公主彻底无视了。 萧华长公主继续说:“本宫说给你两条路,也绝不亏你的,第一条路,长乐说让爵出来,但不是让给你,你这个当爹的让她太伤心,她说她在府中,她堂兄杨易宁对她多有照抚,她愿意让爵给杨易宁,若本宫没有记错,杨易宁虽是庶出,但却是你们杨家的长子,让给他正是合适,又因他是庶子,还可过继到你名下去,本宫乐得成全,也算是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个屁,杨宁治差点当场吼骂出来,要过继庶子,他自己的儿子也记在他弟弟的名下呢,他干嘛要选别人的儿子,不过继自己的呢? 萧华长公主冷眼瞥到杨宁治那副气急败坏的死样子,心里略爽一下,又冷哼道:“还有一条路,你当初于本宫成婚,能原爵承袭,得到你爹的富昌伯已是大喜,是本宫私心了,上书圣上,把你提到富昌侯,如今,你我和离,爵位若由你来袭,只能是原来的伯爵。我说过帮你保住爵位,还你富昌伯,都已是本宫仁慈了。” 这与她当初,嫁给杨宁治时的承诺,也绝不是食言。 显然,富昌侯杨宁治不这么以为,他都已经坐了这么多年富昌侯,再去坐富昌伯,哪里甘心,可要他把爵位让给不是他的种,他更不甘心。 直到萧华长公主又说:“你与本宫和离后,你愿意再娶就再娶,你愿意再生就再生,你与本宫和离之后的事,本宫断不会管,但你与本宫夫妻存在期间,偷生出的野种,你不用妄想了。” 这也是间接地告诉杨宁治,被京兆尹请去大牢里的那几位,他们杨家不用想捞出来了。 杨宁治与秦氏之间的关系,她江其华只当吃果子时不小心咬到一条虫子,被恶心了,暂不挑明出去,却也不会轻饶过谁的。 杨宁治以为与她和离,摆脱了她,以后就会有好日子过,做梦去吧! 端看他这两条路如何选择,就知道他后半生,是好是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眼看着又要到十五元宵节了,这日子过得真快,年就要过完了,亲们,我就想问一句:你们胖了吗? 推荐好基友上官慕容的连载文《重生盛世医女》 电脑看文的妹子,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直接穿越过去,请姐妹们一定要记得收藏哦,谢谢了 ☆、第77章 萧华长公主觉得自从她和周烁重新开始过起如胶似漆的小日子后,她可能是受了周烁信佛重佛的熏陶,有点儿沾染我佛的慈悲心了,竟然没有逼迫着杨宁治在她指的两条路里立时选一条出来,而是放开了时间限制,给了杨宁治三天考虑期限,三天后给她结果就行。 不过,要是过了三天……,那就对不起,不是她不仁了,那两条路就由她看心情随便给了。 结果,大大出乎萧华长公主的意料。 萧华长公主以为富昌侯一家子灯笼货,遇到这种事关侯府命运的抉择时,怎么也得蹉跎辗转两天才能有个结果,可是人家第二天一大早就巴巴找来公主府上,坚决肯定地告诉萧华长公主,他们选择第二条路——和离,富昌侯府降为富昌伯府。 “不后悔?”萧华长公主眼皮都没有挑一下,长长卷曲的睫毛盖出眼下一片阴影,以及嘴角上挑出的一抹冷笑。 这一家子的蠢货! 之前,为了这个破爵位,连亲生女儿都背后捅刀,算计进去了,这个时候,就不当好的了?真是为了一己私利,连着祖辈几代的脸都丢尽还嫌不够啊。 换个聪明人,为了家族的利益,也会选择第一条路的吧。 不管怎么说,费劲这千般算计和万般辛苦,总要先保住这来之不易的侯爵位才是,至于之后会传给谁?总不会传给外人去吧! 杨易宁中过举人,近些时日,又得云王爷的看中,进了宗人府历练,文才能力可见一斑,又是杨家的男儿,有杨易宁承继世子之位,将来接应富昌侯府,富昌侯未见会有多兴隆,但也绝对能确保爵位不失,建立一番事业来。 哎,可叹杨家母子想不开,看不上杨易宁啊。 没那个本事,还总有那么大的野心,传给自己女儿觉得女儿要嫁,以后生了孩子不姓自己姓,亏大发了。这传给亲侄子,竟也觉得吃大亏了?宁愿让好好的侯爵府变成伯爵府,合着只有他们母子占着,才算不亏是吗? 好,很好,如你们所愿,她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能否笑到最后。 “不后悔,”杨宁治回答得异常痛快,这是他来时,已经和他娘商量好的。 这个爵位,不管是侯爵还是伯爵,必须落在他们娘俩手里,绝不能落在根本与他们感情极浅且越来越不好控制的庶子孙杨易宁身上。 杨易宁如今都不怎么住在府里,府里出了这么多的事,他却不管不问,既不为家里出谋划策,又不替家里出面善后,一直呆在云王府里,陪着云王爷做‘孝子贤孙’。 这些年来,小田氏为什么如此防着杨易宁这个庶子,还不是知道杨易宁有才华有傲骨有品德又有想法,惟一没有的就是像样的出身和别人替他的捧扬打点, 这次若得了富昌侯府的世子位,有云王府背后支持,又有杨易宁与长乐的良好关系,哪怕杨易宁现在只是一个富昌侯府世子,怕走出富昌侯府,也比他这个富昌侯有面子多了。 他们娘俩怎么敢选第一条路,把爵位传承权让给这样的子孙,那以后富昌侯府里除了名字还叫富昌侯府,与他们娘俩个有什么关系? 只有他们娘俩牢牢控制着这个爵位,这个爵位日后才有可能传给他的儿子——谁就能断定以后他们没有那种再遇到当年抓到萧华长公主下嫁这样的机会呢? 他已与宁济府走好关系,宁济府亲口答应会拉他一把,通过贤妃娘娘之口,替他在皇上面前谋个好差事的。 杨宁治打定主意了,与萧华长公主和离后,他要好好选房继室,快速生出嫡子来,让之前笑话过他的那群人瞧瞧,他是何等的扬眉吐气。 “好,随你,本宫明日亲去一趟去宗人府,和离书即日会下来,传到你府上,你与本宫的夫妻关系即刻解除,你以后是想偷秦氏,还是想偷田氏,或是生个儿子还是女儿,都与本宫没有关系了,本宫希望你我……再也不见。” 这种男人,送去敬事房里剁一刀,她都嫌脏了她皇弟的后宫。 ‘再也不见’这四个字像一把利刃,斩断了杨宁治与萧华长公主之前的种种,像萧华长公主那般厌恶杨宁治一样,杨宁治也同样厌恶着萧华长公主。萧华长公主说‘再也不见’,他何尝不是那般想的。 走出公主府的大门,外面明明阴着半边天,空气里卷着的风都含着浓重的潮湿,杨宁治却觉得那是一片艳阳,晴空高照。 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整个人都雀跃起来,眉眼飞扬,高兴得不要洒的,结果,刚到家门口,就接到一条不好的消息。 ——记在他弟弟杨宁泽名下,实为他女儿的秦珊,通/奸罪名成立。 按本朝法纪,凡通/奸者,罪名成立,男女皆刑,男宫刑,女水刑,而秦珊的通/奸尤其严重,她,共犯有两次。第一次是成双成对,第二次则是她自己单刑,且还又被追加了一条污陷他人罪。 第一次是骄阳公主尚为长乐郡主时,秦珊以媚色私搭时为长乐郡主的未婚夫柳承熙,被时为长乐郡主的骄阳公主抓/奸在床,有长乐郡主及当时共同抓/奸的一干婢女证词。 事后,骄阳公主念其为庶堂妹,又顾念柳国公家名声,只与其柳承熙解除婚姻,圣上令其责改,其却未改之,而做出犹过不及之事来,这才有第二次通/奸罪名。 第二次是与富昌侯府,勾/引与富昌侯府做客的永林伯家幼子欧子嘉,趁其酒醉,用‘媚儿香’引其神智皆失,与之发生苟且之事,并以此威逼要挟欧子嘉,想入永林伯府为妇。 在欧子嘉严厉拒绝不成后,又与其母秦氏大闹永林伯府,至永林伯府夫妇双双惊病。 其行为简直令人发指,完全至三从四德、女诫女贞于不顾,严重损害有功朝臣的名誉身心,一而再、再而三做出不可饶恕之罪,数罪并罚,行水刑,三日后执刑。 还有,他的好真爱,给他带了绿帽子的秦氏秦其芳,因为做过人家外室,现在又是妾的身份,直接落了一个德性不规、教女不严、纵女行凶及搬弄是非的罪名,被判了重打八十,向西流徙三千里,与披甲人为奴的判罚。 别说向西流徙三千里,那边正打仗打得热火朝天,秦氏能不能活着走过去,只说秦氏能不能挨得住大堂上那八十板子,都成问题。 别再扯出与他的那段风流事以及秦珊的真实身世,那他与萧华长公主和离后,刚见的曙光,就成了日落前,最后一丝光明了。 杨宁治匆匆跑去后院,与他原先差不多只剩进气没有出气而在听说萧华长公主愿意与他和离还他们家爵位后已经有些回光返照的老娘,去商量商量如果一旦发生秦氏母女及小田氏他们反水这种事情,该如何应对。 可惜,他的脚还没有抬起来往后院走呢,京兆尹的侍卫就上门了。 且说杨宁治离开公主府后,萧华长公主并没有食言,立即派了张行走了一趟宗人府,拿着她的名贴以及她着人拟定的和离书,去宗人府走手续。 宗人府的宗令是云王爷,但谁都知道云王爷这个宗令,当得就像吉祥物,是事不管,都由左右宗正代劳。 除非有天子祭天、娶后、立太子这等大事,其余,谁也不敢拿着宗人府的俗事去烦宗人令云王爷,讨不好要被骂一句‘俗人’的。 可今日这件事,可不是一般的事啊,哪怕比不上天子诸事宜,也是差不了多少的,那是当今天子的龙凤胎姐姐,当今天子又奉行长姐如母,不是亲娘胜似亲娘,这位‘长姐亲娘’的和离,他们哪怕是左右宗正,也不敢接手,还是要快快去云王府上,寻云王爷才是。 但是,两位宗正对去云王府,都很挠头,他们看着来替萧华长公主送和离书的张行,差点想说一句,叫张行亲自跑一趟云王府了,好在最后还记得他们的职责,没敢把这话说出口来。 就在两位宗正犯愁、准备用抛骰子掷大小的方式,决定谁去云王府时,左宗正的眼睛一亮,他刚好瞧见拿着一本厚厚典籍,从前堂经过,差点被云王爷认了‘干孙子’的忘年知己杨易宁。 ——再也没有谁比这位更合适去云王府了。 杨易宁被两位大了他好几个品级的上官扣住,不得以领了带着萧华长公主的和离书及送和离书来的张行,去云王府的任务。 等他们到达云王府的时候,得知云王爷,在后堂‘百香凝苑’里,会客品茶。 会的客人,正是惊鸿馆的馆主李荣享。 李荣享今日是应了云王爷之约,来陪同云王爷赏一副前朝的山水古画的,据说是出自画圣秋道子之手,云王爷一人断定不了是否为画圣秋道子之手,请李荣享共同鉴赏。 以前有这样的事,李荣享才懒得理云王爷,他哪有那个闲功夫赏什么画不画的,有那时间,他还不如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好好养养身体呢。 如今却与以往不同了,他算着他与长乐之事,未来必会麻烦到云王爷,搞不好还要请这位德(活)高(得)望(最)重(老)的宗室瑰宝替他主持婚礼。 毕竟,宗室婚丧嫁娶、添人进口,少不得要麻烦宗人府,这老爷子是宗人府的宗令嘛,不可忽视,偶尔哄哄他乐呵,也不是未尝不可做的事。 谁知道,画还没品鉴完,竟等来了萧华长公主送来审批的和离书。 最令李荣享不能忍受的是云王爷,在接到并通读了一遍萧华长公主的和离书后,竟用一种异常诡异且又意味深长的眼神,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以为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又拉着他后退了一步,哪怕他已用手往外去推,这老家伙还是紧凑过来,贴着他轻声说:“不会是因为你吧?本王早就告诉过你,别去招惹本王这侄女,你偏是不肯听,你看看,你看看,这……这成什么事了,都凑合过二十年了,与你那流言刚起没多久,竟要和离了……” 李荣享,“……” 与他有一文钱关系吗?和离算个毛,用不了多久,你那位好侄女还要再嫁呢!到时候,你知道新郎是谁?瞪瞎你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众亲的支持,抱抱,哎,我应了那句话了,每逢佳节什么的,真伤心,还要减。 ☆、第78章 78.0| 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些聪明人,自觉怀才不遇、命运不公,爱算计别人,得了些微好处就嚣张不已,被别人算计了,又开始自怨自艾,只能占便宜绝不能吃亏,仿佛天下世人皆你娘,都要娇惯着你才对,却从不去想,你为人家做了些什么? 这种人算来算去,最后的归处都差不大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第51节 富昌侯杨宁泽也算是这类人的其中一个吧,他以为他的春天来了,结果却是倒春寒。 杨宁治不知道他那真爱秦若芳进了京兆尹大牢,第一遍大刑还没过完,连着一天都没挺到,就把自己和杨宁治之间的关系嚷得大牢里外皆知了。 秦若芳想得是她若不说,小田氏也得说,还不如她先说,少受些皮肉之苦才是,至于说了以后后果如何——她都进大牢了,哪还有心情去管情郎的后果,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个人顾个人吧。 那为什么秦氏吐得那么早,‘请’富昌侯杨宁治过府反而被压后几天了呢? 自然是逃不过萧华长公主的手笔。 萧华长公主原想着夫妻一场,感情没有多少,杨宁治却让她这个被御医诊断今生不可能有孕的女人,有了一个意外的惊嘉——得了长乐这个女儿。她此番不做绝事,给杨宁治留点脸面。 只要杨宁治选择第一条路,他虽然相当于放弃了富昌侯之位了,但却是把富昌侯之位留给了杨家子孙,那么,杨宁治与秦氏这点狗屁事,她自当不知,反正,秦氏母女也同样会因为其他案子事情,不会有好结果的。 谁知道杨宁治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给脸不要脸,也就别怪她下手过狠,赶尽杀绝了。 萧华长公主在给杨宁治指那两条路时,就已经有这后手准备,谁敢让她一时不痛快,她能让人一世不痛快。 呵,说她不讲理?开玩笑,她这个长公主是用来讲道理的吗? 一府之主被带走了,富昌侯府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富昌侯府的二爷杨宁泽就是个绣花枕头草包货,哪里撑得起之府的光景来,几乎出现树倒猢狲散的景象。 富昌侯太夫人本来听说长子杨宁治在保住爵位的前提下,有希望和萧华长公主和离,兴奋地撑着强弩之末的身体,等着杨宁治与萧华长公主和离的结果回来,已是出现了回光返照之相,结果没等到想要的,却被二儿子嚷了一路,说他哥也被京兆尹请走了。 太夫人心怀鬼胎多年,就怕一朝败露,眼看着就要成功,却等来这么一个结局,悬在胸口的一丝气,终是没吊住,一下子僵在那里,一双老眼瞪得要破眶而出,直勾勾地望向了进她堂屋报信的二儿子杨宁泽脸上,只觉得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娘,娘,你怎么了,娘……”杨宁泽吓得慌张起来,跪在床前颤颤微微爬起,直奔床延边去,伸手轻轻推太夫人一下子,“娘……” 僵在那里的太夫人,一口发暗紫红色的血吐了出来,糊了杨宁泽满脸,吓得杨宁泽一个跟头倒裁了过去,跌倒了床脚下面。 一口血喷出来的太夫人,也如被抽了气的纸娃娃,跌倒在了床里,一动不动了。 长乐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庄皇后的宫里,连着她亲娘接她出宫,都被长皇子煜儿的竭力撒娇示弱装病给击退了回去,小家伙江明煜立志用一万种办法,也要把长乐姐姐留在宫里陪他。 萧华长公主表示很不满意,庄皇后自是不敢得罪萧华长公主的,把这边的情况由身边大太监透到了赢帝那里。 赢帝摸着鼻子,表示要是长皇子实在离不开骄阳公主,亦可随着骄阳公主回公主府住上一些时日,反正,他的儿子由他的亲姐姐帮着照顾,他信得着。 得到自己亲弟弟这么一个回复后,萧华长公主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她女儿还没嫁呢,凭什么身边带个拖油瓶。 庄皇后和长皇子,双双表示鼓掌欢迎。 富昌侯府太夫人的丧报,就是在这个时候及时地送进来了。 这老妖婆子,总算是死后做了一件好事,萧华长公主秀掌一拍,长乐要回富昌侯府奔丧,长皇子体弱不好跟着了。 听到这份丧报,长乐久久回不过神来,有一刻恍惚,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上一世里,她那位对她心怀叵测的祖母,可是活得比她的时间还要久呢,朝代更替,他们江家不行了,随着她与她母亲先后出事,她父亲谄媚到一位当年潜邸时的功臣,一跃而起,她祖母可是随着富昌侯府的兴隆,活到八十几,还健健康康的呢。 世事变幻,斗转星移,这一世里,她好好地活着,不想让她好好活着的人,自然……活不长久。 若说太夫人的死,对长乐一点影响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失去亲人的伤心,也不是大仇得报的开心,却是一种莫明的悲哀,还有一种说不上是解脱的解脱。 “娘,我得回富昌侯府。” 无论多么复杂难诉的感情,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富昌侯太夫人是她的祖母,祖母病逝,这是大丧,她为人孙女的,该尽的孝道自是要尽到的。 萧华长公主也赞同长乐,“你是该回去看看了,富昌侯府里不定乱什么样呢,别叫人瞧了你的笑话,圣旨没下来之前,怎么说你也是富昌侯府堂堂正正的继承人。”主要是可以顺顺当当离开宫里,不用带条尾巴,以后无事都不要再进宫了。 “我知道的,娘,”萧华长公主什么意思,长乐最清楚不过了。 她爹富昌侯现在京兆尹大堂上,依着她对她娘的了解,她娘多半是要吓吓她爹,却不会真对她爹出手的,怎么也是做过萧华长公主驸马的人,不可能真在牢里动他用刑的,而且,据她对她爹的了解,她爹那点色厉内荏的胆子,不用动刑,给别人上大刑,她爹看一遍,什么都能招了。 她娘是出不来之口气,而她呢?她又何尝不是。 她娘尚不知道前世发生过什么,她是前世血血泪泪走过来的,至亲伤她最深,这种痛楚,是无法说出口亦无法形容的。你甚至不知道要是报复,该如何报复回去才对。 “你那个堂兄叫什么……叫什么来的,”萧华长公主顿了顿才想起,“对,杨易宁,这次处理丧事,就能看出他的能力和对你的态度来了,他要是行,我和你爹的和离书下来后,富昌侯府承爵之事,也会随之定下来了。” 不管怎么说富昌侯府都是长乐的‘娘家’,萧华长公主会给富昌侯府一个退身步的,也算是完成了当年对杨宁治的承诺:保他们家的爵位顺承。 “嗯,娘放心,堂兄定会处理妥当的,”对于杨易宁,长乐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她原先也是存着私心,想着把富昌侯府留给自己的,才会有那么一段时间,耐着心的与富昌侯府周旋,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那时,她不知道李荣享的真实背景,她想着等有一天富昌侯府落到她的手里,做为最大的嫁妆带给李荣享,以侯爵之位,换李荣享一个良籍之身,永远摆脱惊鸿馆的烟花之地。 可这些筹谋,在她知道李荣享其实为‘诗经’经主,真实封号隐王后,都没有任何用处了,倒不如做个人情送于杨易宁。 她这堂兄前世也是苦命之人,与她的身世几近相同。另一方面,侯爵位承继给杨易宁,也全了她出身杨家,这个她没办法推脱掉的事实。 ——她这点想法,倒是与她娘萧华长公主给杨宁治留的最后一点情份,有异曲同功之效了。 娘俩两个在侧室,把这一切都订好后,那边也传来庄皇后哄睡了长皇子的消息,她们娘两个终于可以一起出宫了。 “用了些安神汤,他小孩子不懂事,你当姐姐的别见怪,还是要多来看他的。” 让长皇子去公主府上住几天,庄皇后不介意,公主府的配套不比着她这栖凤宫差多少,又有萧华长公主和长乐护着,煜儿必不会有事,还能散散心,没准身体能更好些,但是让长皇子陪着长乐去富昌侯一起治丧,庄皇后可不放心,富昌侯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人事,她多少有些耳闻。 在她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前,长皇子江明煜是她后半生惟一的指望,容不得出一点差错。 长乐想说小孩子总用安神汤不好,却又想到这一次庄皇后也是不得已,宫里的安神汤也是上好食物调补,少用些,倒也无妨,且说自己这身份地位,也不适合多说什么的,反倒对那小家伙不好。 只乖乖应道:“嗯,舅母放心,等着我忙完这一段,再来给煜儿弟弟讲故事,” 长乐还是满喜欢软萌萌的煜儿的,又乖巧又可爱,哪怕知道庄皇后端着什么样的心思,也还是愉快地应了下来。 这份情景里,萧华长公主至始至终未发一言,直到出宫后坐在她们公主府自己的马车里,萧华长公主才说:“宫里人事乱,小孩子也不尽是小孩子的心。” 长乐没有接话,她何尝不知道,但有些东西,不是不面对,就能省一份心的,比如她前世,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但是,她不想和萧华长公主说,她知道她做些什么,萧华长公主都不会拦着她的,那她又何苦先说那些事情,换来她娘的不安呢? 她娘强势了半辈子,也有累的时候,也该想想清福了,换了一世,也该换她来承担,换她做些力所能及可以保护她娘的事了。 不提这些凄风苦雨的事,眼前就有一桩喜事即将来临。 长乐适时地转移话题,“娘,你和周叔叔……?” 不用长乐全问出来,萧华长公主已是喜上眉梢,爽朗地说道:“自是要大办一场的。”她欠周灼一场龙凤烛前的三拜天地。 “那女儿先恭喜娘了,”长乐坐着给萧华长公主福了福,“愿娘亲永远欢欢喜喜、平平安安!” 菩萨保佑,其他,她再无所求了。 至于她和李荣享,那不是所求,那是一生的甘愿,不求亦是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更噢,哈哈,抱抱亲,这个年一转眼过完了,时间真快! ☆、第79章 78.0| 长乐回到富昌侯府时,杨易宁已经在侯府里主持起大局来了。 平时,杨易宁在侯府里说句话,连得脸的老嬷嬷都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如今却是形势逼人,满府里,没一个做得主的人,杨易宁肯在这个时候挑起大梁,留在侯府里那些走不得了的管事随从,不听也得听了。 这散散乱乱的一家子,总得有一个说句话的人在吧,否则,丧事以发,丧礼难道不办吗?还嫌他们富昌侯府不够丢人吗?简直把整个上京城前半年丢的脸,全都承包下来了。 当然也有那几个不开眼的,大多都是原先小田氏信重的管事嬷嬷,杨易宁使唤她们的时候,她们总能给杨易宁找点不自在出来。 好在那些事情,多属内宅之事,而富昌侯府的内宅目前的现实情况是没有女主人担当,杨易宁做为一个男性,也不便太踏入内宅,他吩咐下去,那些嬷嬷们不听,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放任自流,爱听不听了,反正,他前院的事还管不过来呢。 以富昌侯府现在的模样,他便是有哪里做得不够周全了,谁还能说他什么吗?他难道还怕被谁说不成? 老太太病故,他大伯富昌侯在京兆尹大堂上,连送丧报过去,那边也没放人回来,而他爹,富昌侯府的二爷,已被自己亲娘的死状,吓得三魂丢两魂,七魄全不剩了,缩在自己卧室里不敢出来好说,还要两名通房,贴身照顾侍候,噢,卧房门口还摆了两名阳气顶盛的青年男性家丁守门。 杨易宁颇为哭笑不得,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活宝爹…… 就在杨易宁在前院压着老管家,派发牌子下去,按排丧事时,在前院给他挑事的人出现了。 “我且不知道咱们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庶子,管起事来?” 随着这句话在堂里炸开,本来只是有些嘈杂的堂内,顿时一片乱遭起来。 杨易宁一抬头,只见堂门口进来一位风尘仆仆、穿一身靛青儒衫的青年男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比他胖一号的穿紫金圆领衫、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子。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皆是他爹和他嫡母小田氏所生的,其中在前的是嫡长子杨易林,后面跟着的是嫡次子杨易枫。 杨易林做为杨宁泽与小田氏的嫡长子,一直为侯府的宝贝头,明面瞧着是待遇是不如原先住在侯府的长乐,但背地里却是小田氏四处延请名师为这个宝贝儿子起蒙授学,更是在杨易林十五岁时,送他去了华荫书院求学,可见用心良苦。 可惜啊,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有些人就是用书山堆着,也学不出来绵绣文章,这杨易林书院一去就是好几年,直至现在还没有学毕业考出来呢。 不过,杨易林这个当哥的,能比着杨易枫那个当弟的强些。 杨易林书读得虽是一般,但怎么说还学到了小田氏的一些心眼子和手段,杨易枫却是妥妥随了他爹杨宁泽,十几年书读出来,就记得一句‘书中自有颜如玉’了,连‘黄金屋’都是不好的。 这次小田氏出事,被‘请’进京兆尹大牢,做为小田氏的嫡长子,杨易林还怎么能有心情继续在书院读书,杨宁泽早把小田氏出事的消息送到书院去了,杨易林接到消息,昼夜兼程往回赶,这是才赶回来吧。 正好,刚巧就赶上太夫人殁。挺好,不用再传第二回消息了。 面对杨易林尖刻的指责,杨易宁心里一阵冷笑,当他爱管府里这乱套事啊,他这全是看在长乐的面子,念着长乐对他的好,在他最失意时的结盟与扶持。长乐不在府里,他想要给长乐撑个场面,不要长乐以后接手富昌侯府时太难看。 ——他还不知道长乐和萧华长公主关于富昌侯府何去何从的商定,更不知道他已经被定为富昌侯府下一任的接班人了。 他有雄心壮志,想用自己一身的才学,通过努力,为自己打拼出一份前程,却没有狼子野心,用些邪魔歪道的手段,贪想着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经过两世,长乐瞧出来他这一点,才与他为重的。 “你离家多年,不知道的事多着呢,用不用我这个当兄长的挨个和你讲啊,这些年的四书五经是不是白学了,尊兄重长,学院的夫子没教你吗?”哪怕他是庶子,他也是杨易林的长兄。 想当年小田氏主持府内中馈的时候,多有打压杨易宁,杨易宁被迫要避着杨易林的风头,只是眼前……他这口气要是一再忍着,真是对不起长乐对他的看重,忍成乌龟了。 在家里做了这么多年尊贵的嫡子,从来是说一不二的杨易林,冷不防被一向叫他瞧不起的庶长兄杨易宁训个脸白,哪里肯让。 他还未及出嘴反驳,跟在他身后的亲弟弟杨易枫来了本事。 “兄长?哼,你不过是一个贱婢所生的野种,”这话他娘小田氏常说,他学个十成足,“有什么脸面教我们兄弟,这府里有我兄长,哪还轮得到你,便是长辈全不在,也是我兄长最名正言顺接管侯府事务。”言外之意,根本没把杨易宁当成哥。 杨易宁被杨易枫如此露骨的话,气得眼里寒光都闪出来了。 论打架,他或许不是别人的对手,但单论嘴皮子,杨易林和杨易枫捆一起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他可是科举出身的文人,骂人都是不带脏字的。 “三弟这话说得太不负责任了吧,我娘是贱婢,那你娘呢?我娘总归是良家女,你娘现下怕是死囚牢里在押的与国与民都有罪的犯人吧?赶问一句,我若是野种,你又是什么呢?” 杨易枫这个时候,与他论出身,是不是有点傻…… “你……”杨易枫气得爆跳起来,又说不过杨易宁,就想要伸手过去。 还算有些理智的杨易林,一把拦下了他,“与他逞什么口舌之快!”赶紧把整个侯府收拢在手,才是正事,要不她娘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 三人正在僵持时,站在门边已经有一会儿却一直未显身的长乐,再也听不下去了。 第52节 百年前的富昌侯老侯爷,要知道他的子孙就是这副嘴脸,至他辛苦打拼出的家业不顾,只争眼前一点蝇头小利,有没有后悔当初气死糟糠、另娶名门娇小姐的行径,这一‘榜样’做下,随后的几代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样子啊。 “几位兄长真是好热闹,这知道的是我府将办的是丧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给祖母商量办大寿呢!” 长乐迈过堂前的门槛,沉着一张绝艳的脸孔走进来,真有一点她娘萧华长公主的风采来,一时震得吵杂的堂内,竟鸦雀无声了。 “刚刚本宫听三堂兄说家业的事,我记得本宫的爹只是被京兆尹请去喝茶,好像还没什么罪过定下来吧?便是本宫的爹侯爵之位保不住了,这不……还有本宫吗?本宫及本宫的娘,还没说什么呢?轮不到别人多嘴吧!” 长乐凤眼微闭,一道严厉的目光从眼中绽出,扫过杨易枫,落到杨易林僵硬的脸上,冷冷笑道:“二堂兄刚回来,不先去祖母灵堂磕个头吗?她老人家可是最疼你的啊!” 她不去老太太的灵前还有情可缘,假意换不得真情,人家都被气死了,她又何苦巴巴跑去灵堂上演戏呢? 可杨易林不同,太夫人活着的时候,对他,可是一万个真心。毕竟长子明面上没有子嗣,二儿子的嫡长子,就是她的嫡长孙,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啊。 现如今这位‘命/根子’,为了夺侯府的权,老太太过世了,没有一点悲伤,没有一点想到要去灵前哭几下的意思,也真‘对得起’老太太的疼爱养育。 一想到这满府都是些刮带利益的感情,长乐对于自己前一世所受的那些薄待,反而释然了,和他们这些人讲亲情,太奢侈没用了。 “堂妹这么说来,想必是去完了?”杨易林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小堂妹,几年不见,竟这般厉害了,敢当着满堂的面,抹他这个当堂哥的脸子了,他还当是小时侯,拿着堂哥的身份,想要压一压长乐呢? “本宫去不去的不打紧,祖母未必怪罪,”长乐走到杨易宁的身边,比肩而站,“她老人家也知道,本宫有比去堂前落泪更重要的事,这富昌侯府百年的名声丢不得,三堂哥说大堂哥当不起这侯府的家,那就只有本宫劳心些,亲自过手了。” 关键时候,她要给杨易宁站脚助威、壮大声势,免得被一些狗眼的人看低了。 “这……就不劳妹妹了吧,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好抛头露面!” 杨易林刚回来,还不太知道最近京里发生什么,只记得他走时,他娘与他私密谈的话,说将来这富昌侯府定是他的。 老的老的说,少的少的说,他一小也是这么以为的,如今府里有了大乱子,他怎能不想着趁此揽权在手,连着还被关在牢里的亲娘都忘了。 长乐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杨易林这么说,她也不恼,还顺着杨易林的话说:“本宫也觉得二堂哥说得不错……” 在杨易林的脸上绽出兴奋自得的表情时,长乐一个急转变,冲着身边站着的杨易宁,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大堂兄了,这府里诸般事宜,皆托大堂兄全权代劳了。” 耳听着堂里又要起动静,长乐略提高了些嗓音道:“凡有不服人等,拿着本宫的名牌送去官府衙门,奴才们若敢偷懒坏事,不用与本宫通报,直接发卖吧,反正这府里也没剩下几个人了,本宫正打算重新采买一批进来,换换人气。” 这侯府里外都透着一股子晦气,正好借着此事,更新换代也是不错的。 杨易林这几年在外读书,不知道这府中发生了什么,府中其他人等,特别是那些心眼油滑的侯府老奴们,如何不知? 长乐从郡主升位成公主,这一段时间,又长住公主府及宫中,可见圣宠。 若还如以前一般的性格,倒也好糊弄,却在经历了柳承熙婚变一事后,整个性格画风向她娘萧华长公主那边偏去,谁人敢惹。 是以长乐话音一落,满堂之内,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支持,萌萌哒! ☆、第80章 78.0| 长乐堂前发威,震住了富昌侯府一干主子奴才,又把治丧的大事交到杨易宁手中,才返回了自己的小院。 “你与盛夏把院里院外,凡属本宫的东西都好好收拾收拾,老太太的丧事完毕后,抬回公主府,”长乐吩咐完留守在这里的剪秋,又对盛夏言道:“小院里的这些个仆人,本宫是不打算带的,你统计下人数背景,做个记录,送给大少爷去。”不明根底的人,是绝不能带进公主府的。 有了她与她娘亲的那番商量决定,富昌侯府,她以后都不太可能回来了,就是以后有再回来的时候,她也只当自己是客而非主了。 ——对于这个承载着她两世不快回忆的地方,哪怕她娘用心良苦地想为她留着,她也实在不喜,从前世那些陷害过逼迫过她的人手里夺回来,给一个她以为应该给的人,也算是全了她这两世的疾苦与悲喜。 在富昌侯府为长乐看了好多天空院子的剪秋,听到自己主子的吩咐后,几乎要感动得涕泪横流了。 那一句‘你和盛夏’与后面那句‘院子里的仆人都不带’,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是被带走的那一个,她对长乐的忠心没有被辜负。 要不是现在不是表忠心的时候,剪秋都要就地给长乐磕三个头了,谁不知道被长乐带去公主府和留在富昌侯府是两个天壤之别,公主府那里锦绣繁华、前程似锦,富昌侯府这里却是霜打的茄子,且得凄风苦雨呢。 吩咐完两名大丫头后,长乐回了绣楼内的卧房,她令忍冬守门,别放人进来,她目前不想见任何人。 这几天因着长皇子江明煜的痴缠,她在宫里没怎么休息好。随着萧华长公主出宫后,连公主府都未回,直接来侯府奔丧,又碰到前堂内那场争吵,出言平息,也有些伤神。 长乐准备趁着眼前丧事还未真正操办起来的空隙,稍稍休息一会儿,免得后面苦活累活来的时候,她没有精神头应对。 她刚卸了钗环、松了秀发,头还没有挨到枕头上,就听到门口有珠帘拔动的声音。 长乐难免脸色一沉,不悦道:“不是说谁也不见吗?怎么还放人进来?”到底有没有拿她这个主子说的话当回事。 屋外并没有人应声,恍惚只是错觉,长乐下意识地回头看,身后却已有人站着,惊得她险些叫出来,那人的手却已伸来,挡在她的唇上。 “几日不见,脾气见涨,”那人几分戏谑地笑,溢在唇边,看着长乐仿若坠入碎星的眼睛,映着长乐又急又恼的模样。 长乐一把打开挡在她嘴前的手,“吓死我了,先生怎么会来?”还一点声响都没有地就出现了。 “想你了啊,”李荣享毫不避讳地说出,又一字一顿地加道:“思之若狂!” 长乐的脸颊立刻飞出两片朝霞来,刚刚的惊也完全成了喜,却还是忍不住嗔道:“先生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那起子纨绔子弟的油嘴滑舌?” “原本是不会的,有了你,也就无师自通了,” 这话说出来,哪里是无师自通了,简直是天赐英才,情话技能点满值啊。 偏偏那个说的人,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更显得说的话透着一股子真诚了。 再说下去‘暖昧羞耻度’略高,实不适合满府缟素的丧事氛围,长乐连忙转移话题,“你是怎么进来的?”忍冬不似盛夏,总给她与李荣享传话,绝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地放李荣享进来的。 “我瞧着你那丫头也像是困了,我抬手让她睡一会儿,” 他李荣享来富昌侯府这种地方,还不是如履平地,任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能坐上‘诗经’经主的位置,靠得可不只是脑子。 就说嘛,忍冬那丫头没她允许,绝不敢睁着眼睛放人进来。 她与李荣享自前世认识那天起,李荣享就是一副懒懒洋洋、病病怏怏的样子,几乎让她忽略了李荣享超强的战斗力。前世那时,是李荣享经历了几次得不到血蛊解药造成的经脉自毁,这一世,李荣享还是健康的。 长乐走神的片刻里,李荣享伸手摸上了长乐垂在肩头的一缕发丝,小指绕了一个圈,勾在了上面。 “先生若喜欢,送先生一缕,”放在之前送去的荷包里,正好。 “嗯,喜欢,”李荣享直截了当,与他那含蓄俊秀的外表,实是不附,随后幽幽叹道:“拿上一缕正好,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长乐一下子抓到了李荣享话里的重点,“先生若想见我,随时来见就是了,”后又想到她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公主府,见着是比较不方便,情绪也有些低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一个是她至亲的人,一个是她至爱的人,真挠头啊。 “总有出头之日的,”李荣享松了长乐的发,长手却拉住了他的手,一起坐到了床里,又听李荣享说:“长乐也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很努力吗?长皇子很难缠吧?宫里的小孩子,心眼总是多些。” 长乐微糗,李荣享这绝不是夸奖她呢,尤其后面那句,她哪能听不出来,可她有什么办法,煜儿那么小,冲着她撒点娇,她想不出怎么拒绝。 “长乐不用担心,先生会想办法的,不会让长乐烦太久”李荣享揉了一下长乐拉着他的手,与长乐的双目直视,“所以,长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去宫里带孩子,做些女孩子喜欢的,约上三两好友,赏赏花,不是也很好吗?”反正,离那小坏蛋远点,他不喜欢任何一个敢撬他墙角的潜在威胁。 “哈哈,”长乐忍不住笑了出来,推了李荣享的肩一把,“我且不知先生何时这么小气起来?” 李荣享面容忽忧郁起来,“事关一生的幸福,我还觉得我不够小心呢!”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飞走了怎么办? “不用,”长乐把头倚在李荣享的胸口,“不用先生小心,长乐永远在这里,不离不弃。” 李荣享漾起的唇角,笑得轻松欢快起来,抬手臂顺到长乐的肩上,“我也是,不离不弃!”话是这么说,还是要抓紧时间娶过来才是啊。 “先生的计谋真好,万事都可解决,眼前一切都是按着先生的谋划走的,诚如先生所说,私下里闹,倒不如闹到公堂上去,皇家贵胄有得就是权利,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连着这点子事都解决不了,岂不是窝囊!” 李荣享出的计策,就是让长乐在赢帝和镇国公面前表明态度,无论两家怎么处理这件事,她都支持她舅舅的决议,勿要挂着她。 两家婚姻不合,不代表着镇国公一家不忠,世子既是先有爱慕之人,国公爷并不知情下应下的,皇家讲理,找个理由解除婚约就是,但被奸人拿此事做筏子利用,就不好了。 镇国公立刻明白赢帝的示意,君臣两个以天马流星拳的速度和解,一个讲君心一个重臣道,镇国公下朝之后,火速与柳国公见了一面,两位国公爷一商量,柳承熙不就被送去京兆尹了吗?接着那一串人,哪个也没落下的,挨个进了公堂。 这就是李荣享的狠辣之处:长乐可以顺利摆脱不喜的婚约,又可博得赢帝和镇国公两处的好感,就是日后镇国公世子找回来,对长乐的成全也会一辈子的感恩戴德,最后,还可彻底解决柳承熙、小田氏以及秦氏母女等等这些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奸诈小人们,报了大仇。 隐隐还牵带出富昌侯杨宁治来,帮着萧华长公主名正言顺地和离,为了以后萧华长公主再次名正言顺地与周灼大婚,在舆论声势上打出良好方向去。 长乐觉得此处应有掌声,李荣享却觉得萧华长公主用了不多久,又该找上他的门了。 李荣享来的快、走的也快,等着门口被点了睡穴的忍冬醒了时,李荣享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忍冬害怕地偷往屋里望了一眼,见着里面没动静,才拍拍胸口,她也不知自己怎么竟睡着了,这个盹打得时间好长,幸好主子没叫,要不就出错难堪了,竟一点没觉出是外界因素致使她昏睡过去的。 富昌侯太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妇人,她去世的丧事典仪,是有规格定制的,停灵几日,出灵时用什么样的排场,礼部那边都有存档,他们家照着前人做过的样子去做就行。 即使这样,这场丧事也把杨易宁忙一个脚打后脑勺,实在是满府之中,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手,他要顾着典仪,还要顾着待客,几头的忙。 自那日从堂上与那两位嫡出的兄弟闹僵后,这两个人索性沾边溜,什么事也不靠前了,一副只等着看杨易宁笑话的样子,杨易宁见支使不动他们,也就不在支使。 杨易林不忙丧事,却有别的事可忙。 他娘小田氏还在大牢里,他爹可以当睁眼瞎,不管不问,他这个当儿子的却不能,他与他娘唇齿相依、鱼水不能离,他娘若过不得此劫,他将来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可惜他愿望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跑关系求了一溜,最后却是连京兆尹的大牢都没进去,连他娘的面都见不得着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我还要上一天班,讨厌做六休一,晚安,亲,谢谢支持呢! ☆、第81章 78.0| 富昌侯太夫人的丧事有条不紊地进行,诸多事情皆不用长乐伸手,她只要在有重要宾客前来吊唁时,去前面灵堂掉几滴眼泪、哭个灵即可,其余时间,一般都是身体虚弱、不胜哀伤,在她的秀楼养着,而能让长乐亲自迎接的宾客,自是没有几个的。 李荣享这几日来得频繁,也不做什么,只与长乐说说话,给长乐吹吹曲子、沏壶茶,两人明明还没有开始夫妻生活,倒有些老夫老妻的模样了。 若总是这般安稳欢喜、岁月静好,真是极美好的日子,可惜,哪有不见风吹草动的天下,富昌侯太夫人丧事三天头上,传来了紧挨西北的渭洲动乱的消息。 统领渭洲的靖王叛变了。 这可不得了,这对于情况不明朗的西北战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靖王是当今赢帝的庶弟,世宗皇帝晚年时一位石姓庶妃所生的小儿子,当时因为年纪小,并没有参与到世宗晚年的两次动乱中,在赢帝江昭乾二次登基后,把紧挨西北的渭洲封给了他。 这绝对称得上是破例的恩赐了。 自印太/祖建国以来,亲王位一直是没有封地的,只有爵位和俸禄,这也是为了皇权的绝对统一,以免藩王实力雄厚后,有不臣之心,发生自相残杀之事。 靖王能侥幸得到渭洲这处不算大的封地,还是因着世宗皇帝晚年的两次血腥政变,造成了上下三辈亲王的大批折损。 赢帝也是念着经历了这两次政变的血洗,他的亲生兄弟,除了靖王,也没剩几个了,还基本都被圈禁着。 要是他只封一个亲王位出去,难免显得他刻薄寡恩,而当时他这位小兄弟还没有成年,他又为了后宫清静着想,不想把他留在宫里养着,就连同他和他的母妃石氏,一起迁出宫去,去往了渭洲府。 渭洲地域不大,衔接着西北与通洲,又处在西北重防的掌控范围内。 赢帝觉得就算他这位庶幼弟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一道圣旨下去,就能把他灭在渭洲,但谁曾想,西北大营竟是先反了,杀赢帝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这西北大营之乱还没平定,这些年来,一直安份守己的靖王竟也敢给他后院起火,跟着一起反了。 这下子就把西北形势推到更危急的地方了。 西北三洲与渭洲连成一片,给连着京畿重地的通洲,带来了难以想像的巨大压力。 “我事先提醒过你舅舅,但他不信我的,哪里会听,”李荣享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西北战局开始后,经内留在战区的诸暗线,皆由你舅舅把控回去,暂由经内的几大掌老带为处理。” 第53节 他顶头上那位主子,生性多疑,除了一奶同胞的亲姐姐萧华长公主,任何人在他主子心里都不值得一个信任,何况像他这种背景有污点,最近还因为他自己想留在京中,暗中给自己使绊子,被他家主子深切怀疑着的人呢。 “靖王为什么要反呢?”她有些想不清楚了,他那王爷不是当得好好的吗? 长乐不记得上一世里,靖王爷反过了,但西北战局确实是有,李荣享前世是在西北呆了十几年的。 或者是靖王爷也有反,但她当时却没怎么关心。 前一世她对政治不敢兴趣的,听过一耳朵,也忘得快了。 何况,那时她与柳承熙正是新婚燕饵,在做傻白甜的道路上,走得无怨无悔呢,怎会注意这些。 而且,后来影响大印朝局,谋反篡位成功的那位并不是靖王,她的记忆更不深了。 “眼皮子太浅,经不住人挑拔,以为西北动乱,他能跟着沾些好处,他是世宗的庶子,不是比着世宗庶长子的孙子,更有些身份吗?” 李荣享淡淡地嘲讽,世人皆爱名利权位,却不知这名利权位达到顶峰时,未必有多好。 他自出生起,活到现在,时间不算久吧,仅二十几年,却眼见着有人起高楼,也眼见着有人宴宾客,最后,又有几人可得善终,又何尝不是眼见着楼塌堂毁。 不说别人,他父亲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那个世宗庶长子的孙子……”长乐有些好奇。 若真是有这人,挨辈份还是李荣享的亲侄子,不知李荣享是怎么想的。 “哪有什么世宗庶长子的孙子,那人一生狠辣,非用得上的女人,绝不近身,怕酒美之色惑他沉迷、丧失斗志,所生子嗣皆是有名有姓,数得过来的,就连我这个见不得人的,不也是找了一个其它姓氏,编了个由头,当做义子收进府里吗?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种外流出去。” 李荣享说得‘那人’自是指得他的亲生父亲,世宗的庶长子英亲王。他对自己这个爹,没有半分感情,只恨得不行,每提时,语气都不太好。 别当他不知道,拿他入府,是用以控制他亲娘。 至于什么世宗庶长子,那还是他弄得一些手段,给那边透了些计谋,搞弄出来的。 他不过是不想去西北,想留在上京,留在长乐身边罢了。 “你不是见不得人的,”长乐一阵心疼,凑到李荣享的身边,拉了拉李荣享的手指,小声地呢喃道:“你是我这里,最好的。” 长乐把李荣享的手,扣到她的胸口,心跳的位置。 没想李荣享的脸色,一下了红得通透,手不由自己地缩了回去,长乐胸口那处软绵软的触感,也跟着他的手一起带回,带得他的心狂跳了起来。 长乐拉李荣享的手过来时,根本没想那么多,见着李荣享的脸红了,她才反应过来,也不由自主地羞得低垂了头。 室内,有一会儿的尴尬,似乎连着流动的气息,都跟着变成了外面初夏的盛色了。 李荣享轻咳了一下,“我,我知道的!” 这世间,怕只有长乐觉得他是最好的,为了这份知道,为了这份最好,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我要有一段时间过不来了,有可能……还要出一次远门,”李荣享这次来找长乐,比前几次多了些内容,他是要告知长乐一声,因为国势政局的变动,他也会跟着忙了起来。 他必竟是诗经之主,赢帝可以猜忌他一时,却不可能一直猜忌他。 他从一个被投入诗经死亡率达百人亡八十的训练场里的犯人家属,能做到诗经经主这个位置,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了。 估计西北那边的流言也该查得清楚,那位打着世宗庶长子孙子的大旗是假的,要不……那些人又怎么会策反了耳根软的靖王呢? 与此危急之时,赢帝不会让他一直闲下去的——白养着他,赢帝不是更难受? 长乐一听李荣享要出远门,也顾不得害羞,急了起来,“是要去西北吗?做什么去?多久能回来?”那边那么危险,叫她如何能放心。 “嗯,”李荣享点头,“看前方将领平叛的速度有多快吧,要是幸运,没准我还没到西北,那边已经平叛完了。” 李荣享和长乐都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若真能这般轻松,赢帝怎会把坐镇京中的诗经之主派送出去呢? 李荣享这么说,不过是安慰长乐罢了。 “你别担心,没有什么危险的,我一个搞暗门营生的,又不会去前延战区,刀枪且伤不到我的。” 经过两次叛变,赢帝已不敢再赌,对于通往京畿重地的通州,绝不能有失。 这道门若是被叛军打开,他皇位坐不稳当了,而他又山高皇帝远,他无法亲自去,不能直接把控通州各方消息。 李荣享做为诗经经主,这个时候去,功用极大了。 “要是我能和你一起去,就好了。”不亲眼看着,哪里能放心。 长乐唉唉地叹气,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她若偷偷跟了去,怕只会给李荣享添麻烦的。 “你在京里,我才放心,”李荣享说着,从他玄色内衫的里怀里,掏出一块雕成龙头状的墨色玉佩来,“这个给你,一旦遇到什么紧急危险之事,拿着它,去我们在宫里见面的宫院或是去惊鸿馆找人,都是可以的。” “这是什么?”长乐接过那块玉佩,小心地握在手中,仔细端看。 玉佩前面雕得是威严无比的龙头,而背面却是两行小字,上书着:隐尊王令,众令皆从!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李荣享握住了长乐拿着玉佩的手,“诗经经主传了几代,沾了多少血气,且凶煞得狠,却也可用做驱魔避邪之用,若不是我将离你久些,怕眼目不及,哪里舍得让它污了你的手。”那意思是让长乐当个吉祥物用。 李荣享每说一句一字,长乐的嘴随之张大一分,等到李荣享说完,长乐已有些呆呆惊住。 诗经经主传了几代之物,那岂不是传说中的隐王之令? 这般贵重的东西,竟被李荣享说成什么‘凶煞之物’、‘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这要是被她舅舅听到,还不得被气吐血啊! 要知道隐王之令的重要,与调令三军的虎符和皇上御用的玉玺,也差不大离了。 “这……这个放在……放在我这里,真的合适吗?”长乐忐忑地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了。 长乐知道这是李荣享对她的信任,但她不觉得她身边能发生什么,会让她用上这东西的大事。 倒是李荣享,他去西北主持暗局,这东西不应该随身携带,以证之名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带着不如你带着,放在你这里,我放心。” 见长乐一副受惊小猫咪的可爱样,李荣享因要出远门的糟糕心情,总算缓转了些。 他也就这点权利,为什么不用?他一生可没有所求,全部所求即在眼前了,当然是要长乐万无一失才行的。 “那我,我把它藏在哪里才好,”长乐一时间懵头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藏是不行了,“我还是贴身放吧!”要是她的肉能剖开再合上,她都想塞肉里了。 “嗯,也好,”李荣享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就,就放在刚刚你拉我的手扣过的地方吧。”那处柔软,真好。那玉佩比他有福啊。 “什么?”刚开始听,长乐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 长乐甩了李荣享握着她的手,绝艳的俏脸再次羞得粉红,忍不住狠狠嗔道:“老流/氓!” 被骂作‘老流/氓’的人,正独自笑得无比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劳累的周末,哎,事情多不说,还要为涨起的体重发愁,这可怎么办啊,还是得减啊,谢谢亲们的支持,还有,我看到了噢,那颗地雷,那颗可爱的地雷,哈哈…… 谢谢! ☆、第82章 78.0| 李荣享自那日走了以后,再也没有来过,长乐猜着李荣享怕是已经出京去了,心情一下子就不好起来,说不出的烦闷低落,郁郁不解,难得开颜。 她想起前人一首古曲: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以前她不懂,身临其境才明白,这曲里的相思无尽处,亦如她的相思。 想留的人留不下,不想见的人,却回来了。 被京兆尹‘请’走的富昌侯杨宁治,是在太夫人将出殡的前一天,才被放回来的。 这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无论是之前被京兆尹先行‘请’进大牢里的那几位,还是富昌侯府的爵位以及萧华长公主通过宗人府遣送来的和离书,件件事情叠叠累累,都已经往着富昌侯杨宁治所不愿的方向,发展得风声水起,无可挽回了。 萧华长公主还算给杨宁治留了情面,也是不想被外面的人说她太刻薄寡恩、翻脸无情,特意把和离书压到等太夫人出完殡入土之后再发的。 杨宁治在京兆尹监侯堂时,就已经知道他娘去世的消息了。 审讯他的官员,并没有瞒着什么,或以此做攻心之计,也未尝不是,虐身哪里如虐心来得厉害。 这一动作,使他本就疲惫紧绷的神经更加慌张,交待出一切能交待的事。 杨宁治在初听他娘去世的消息时,确实有一刻心神俱痛,仿佛天塌一般。 哪怕最近一段时间,他娘身体一直不好,缠绵病榻,往来就诊的大夫,也说他娘病入膏肓、怕是时日无多,叫他有个准备,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以为他娘可以挺过去的。 明明那日他娘听他说,即将得了爵位和自由,哪怕降低一等,亦可摆脱萧华长公主,病情已渐好转,一气连喝了两碗粥,拉着他的手兴奋得睡不着觉,还气力十足地骂了萧华长公主及长乐母女好一阵子。 瞧着大有当年背后教导他如何与萧华长公主对着干,如何背着萧华长公主与别的女人偷/情生孩子的劲头。 哪怕心知肚明,他娘这个表现,也未必是好兆头,有可能是老话说的回光返照,却也不敢相信,转眼间,她娘……竟殁了。 连着两天,他都疏解不开,审讯的官员问他什么,他也不张口回答,没了之前刚进来时的两面表情——或色厉内荏、或惊惧忧心,如今只一副哀伤的呆状。 审讯他的官员,也不逼迫他,更不可能对他用刑。 不管怎么说,杨宁治也是富昌侯,在萧华长公主的和离书没有下来之前,他仍是萧华长公主的驸马爷。 说句难听点的,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杨宁治可比‘狗’,有存在感,也复杂得多了。 不过,没关系,杨宁治不肯开口,又不能动他用刑,这等小事,对于久经场面的京兆尹各官员来说,不算什么为难的场面。 不能对杨宁治用刑,对其他人用刑时,可以让杨宁治观刑,比如杨府众男人的真爱秦氏和杨府最莫明其妙出现的庶女秦珊。 虽已经于前一段时间判决下来,但谁又说判决以后,就不用用刑?再说了,这不是发现新案情了吗?刑下熬得过去,之前的判决定会被追加从重的。 像这等半奴半婢,一点出身没有的人,抓进京兆尹大堂后,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们母女两个远远比小田氏和柳承熙更早熬刑的。 审讯的官员哪会留半点情面,又有上面透露出来的消息,隐隐暗示这两个人身世不清白,似乎不仅仅是杨宁泽的外室那么简单,在把富昌侯杨宁治请来后,那隐隐的已经十分明确了。 除了杨宁治没认,进来的几个人都指认了秦氏母女的真正身份,如果此事一旦确定,杨宁治吃不了兜着走。 过刑的场面是惨烈无比的,非是杨宁治这种半生养尊处优的侯爷,能入得下眼的,他便是之前发了多少呆,看到那样的场面,也都被吓得清醒了。 眼瞧着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被打得支离破碎,曾经在他膝下撒娇讨喜的女儿血肉淋淋,那简直比抓心挠肝,还要折磨。 没熬一天,杨宁治就当场承认了与秦氏母女的关系,连带着签字画押。 他娘的死彻底把他打击了,又看到秦氏母女血肉模糊的模样,更加绝望心凉了,头脑里只有一个想法,爱怎么地怎么地吧,大不了一死,也比活受罪强啊。 难得他软弱半生,总算男人一把,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承认罪行的第二天,京兆尹衙门就痛快地把他放了。 直到他走出衙门口,他还没弄清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杨宁治一路浑浑噩噩、麻木地往回走,等他走回到富昌侯府的大门口,望着府门口挂着的缟素和素白灯笼时,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一场可怕的梦,他是被萧华长公主耍了。 第54节 萧华长公主根本没想要把爵位还给他,因为秦氏母女和意图养废长乐的事,萧华长公主心里怕是恼怒嫉恨他要死吧。 什么叫两条道路让他选?凭白是用来试探他和他娘的一条计策。 若他们意识到了问题,选了第一条路,秦氏母女之事,或许就会被暗中处理了,和离书上和离的理由,或计也就换成了别的一些体面的说法,他还可以一直做富昌侯做到死,以后传位给杨易宁,侯爵之位说到死还是他们杨家的。 ——萧华长公主憋着一口气,而她又不能憋气吃委屈的人,她为富昌侯争取来的爵位,以后不能传给她和富昌侯生的儿女,那也绝不会允许传给富昌侯和别的女人生的。 若萧华长公主允许有这事发生,她身为公主、长公主的一世骄傲和霸道,岂不是会被人笑话了。 她也绝不会食言,婚前,她曾答应过杨宁治一定会保爵位给杨家,传给杨易宁,这也不是算做到位了吗? 是他杨宁治自己不自量力了,选了第二条,为本就不光明的前途,雪上加霜,平白招来更多的祸事,搭了更多的人命。 经历了这一遭,杨宁治与女儿长乐的见面,就显得分外弄人、情感思绪纷繁复杂了。 还好,还有人比着长乐,更急着见到杨宁治。 小田氏的长子、二房的嫡长子杨易林,急慌慌地奔到杨宁治的身前,半跪在杨宁治的腿处,“伯父在京兆尹大堂上可见到我娘?她现下是如何了?”他百般打听都打听不到。 在此之前,杨易林一直以为他是有几分本事的,不是仗着侯府的势力,也有一帮子的朋友,遇事定能八面玲珑,处变不惊。 结果事情真到眼前了,他才发现他自己竟是半分用处都没有的。 之前与他结交的那帮朋友,自从听说侯府和他娘小田氏的事后,都躲得远远的。 不幸被他逮到的,还没等他说什么呢,便已推说自己无能为力了,这还算好的,更有甚者,对他落井下石,百般嘲讽。 他这才知道现实的残酷,这才清楚了他自己的地位,凭着他自己的本事,别说解救他娘出来,就是连见他娘一面,都是不可能的。 他自己爹杨宁泽更是一个废物,这是他自小就知道的。 她娘没少在他耳边念叨,等他渐渐长大,明白了事理,也明白过来,他爹……确实用‘废物’两字形容,都是形容不尽的。 他娘这事,他完全不敢指望他爹半分的。 就在他走头无路,几乎要去撞墙时,他伯父杨宁治回来了。 虽说杨宁治在整个上京城的贵圈里,品评也不太好,糟心事更多,但杨宁治必竟有一个富昌侯的名头,还是个能上得朝堂的三品大员。 哪怕是个人都知道,这官职是当今赢帝为了他惟一的姐夫面上好看,给那么一个虚职,并无多少实权,那也比他们富昌侯府其他男丁一干白身,要好上许多许多。 望着膝下侄子那张期望值过高的脸孔,杨宁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要他怎么说? 难道直言说,你不用努力了,你娘肯定出不来京兆尹大牢的,半边身子都被打没了,以后怕是连具全尸都不好领回来的。 还是说让他等着衙门的判罚,她娘最好的可能性是被自尽…… 在杨易林身后跟着的杨易枫,品性和他爹杨宁泽有一拼,那是不管什么事,万事不出头,见事就躲的人,这若不是有着他哥冲锋在前,他早和他爹一样躲去后院享轻闲去了。 什么娘不娘、爹不爹的,他都不往心里去。他娘不是自小教育他吗?谁好也不如自己好嘛,他可还记得呢。 这时,见着他哥和他伯父两个人僵在那里,而不远处还有杨易宁和长乐双双站着,冷眼旁观,他还算聪明地适时提醒道:“哥,你别急,你让伯父缓一缓,他定是都知道的,也定能帮我们救出母亲。”他说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站在不远处的长乐,静静地端看着自己父亲杨宁治那一张还算得中年英俊的白析面孔,尽是憔悴不堪、惊吓过度的神态表情,她心尖跳过一丝痛苦,随后就平静下来,没有一点心疼了。 忽然想起自己的前世,那时的自己还没熬到最后,就已经比着现下的杨宁治,惨上好几倍了。 如今,这一世的人事,与前一世仿佛对换,其实呢,这个仇报了,她心里就会觉得有多痛快吗? 她毕竟有一半的血脉来源于这个府里。 前一世,这里是她曾经深深依赖和爱着的地方啊,却在她最绝望惊惶的时候,又一次一次的出卖她、打击她,使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界里。 有前世这一因,才得来这一世的果。 说到底这一切怨不得别人,富昌府侯母子只是自食恶果罢了。 天不作风哪有雨,人不作死哪有灾。 从最开始,他们去找萧华长公主求婚事,就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这份婚事明明门不当、户不对,这对母子也明明知道萧华长公主是惹不起的人物,还偏偏抱着侥幸心理,去求来这尊大佛,偏偏请来大佛又不敬佛,终于是请佛容易送佛难了。 夫妻之间的怨恨化解不开,又不敢化解,就引到父女身上来,报复的最好方法,就是拿自己亲生女儿出气,这不是天下间,最好笑的惨局吗? 前一世,她觉得自己是个笑话。经了这一世的种种,她终于可以笑出来了,却也没怎么觉得畅快淋漓,就像一个执念罢了,不这么做,她只觉更憋屈。 她想起周灼曾经与她说过的一句佛谒: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以自然。故顺其自然,莫因求不得而放不下。 就按周灼说的:一切,顺其自然吧! “长乐,”富昌侯杨宁治抬起头来,声音哀哀,迷茫的目光越过两个侄子,目光落到了站在门口位置的女儿身上,仿佛从未认识一般,“你……你来了!” 这个女儿今年及笄了,十四岁,但自这女儿出生至今,他却从未仔细认真地看过几次,哪怕明知是自己的种,也只当是眼中钉、肉中刺,容不得下的。 富昌侯府物是人非,逼着他不看,也不行了。 “是,祖母大丧,我做孙女的,天涯海角也得回来。” 长乐中规中矩地回答着,与杨宁治复杂的表情相比,是一张过于平淡的颜色,连回答杨宁治的语气,都是平平静静,听不到一点起伏的。 刚刚那一瞬间,她把两世的恩怨情仇都想清楚了,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 眼前是富昌侯杨宁治,就是太夫人死而复生,站在她面前指责,后面跟着小田氏、秦氏母女、柳承熙母子等等,她都可以轻松应对,绝不会被人占去半分便宜了。 “嗯,你一直是最孝顺的……” 这话里有话,意味深长啊,但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长乐垂下眼睫,心底一阵冷笑,等着她爹后面的说辞。 她倒要看看经过牢狱之灾后,她爹有没有涨进,使出的手段能不能不让人啼笑皆非了。 “最近侯府事多,有些事情,还要你多担待些才行,” 事多?嗯,是不少,但让她来担待,不觉得要求太高吗?怪不得夸她孝顺,但她一个‘柔弱’女子,且做不到啊。 “爹爹谬赞了,侯府有爹爹、叔父,还有几位堂兄,哪里用得到长乐担待,”又适时拿出了太夫人在世时,常用来教导她的话,“长乐一个严守三众四德、谨尊女诫女贤的姑娘家,能担待什么事情,自会把本份守好,不用爹爹兄长们担心就是了。” 长乐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暗暗顶得杨宁治肺疼,看长乐的眼神更深遂了。 一边不明事的杨宁枫,却还说道:“可不可不,堂妹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事,自是一切都要听伯父的才行。” 这次不用杨宁治骂他傻蠢了,连着他亲哥都狠狠瞪了他一眼,瞪得他莫明其妙,摸摸鼻子,闭了嘴。 这个蠢货懂得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伯父这么说,哪是让长乐接管富昌侯府的权柄。那是打哀情牌,想用长乐挽回现下侯府大不利的局面。 瞧着那日长乐在堂上,替杨易宁争取暂时打理侯府事宜的样子,他伯父这一招,十分可取。 与他们这些伪皇亲国戚相比,长乐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是赢帝宠爱的外甥女,又刚刚晋升了公主位,即使是他伯父与萧华长公主闹得崩了,血缘这个东西总不能轻易改变吧,他伯父开口,长乐总要给些面子吧。 不管长乐怎么有本事、有地位,总不能不认亲爹吧! 长乐若是肯替他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他们家那点事,也没有什么重大的本质问题,就是轻轻一抬手就能放过的。 杨易林一开口,长乐就看出来杨易林是这么想的了。 长乐真想对他说一句,别看你做事丑,但想得真挺美,做梦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早点更,早点睡,这春天啊,燥火大,亲们注意保养身体噢。 谢谢亲们的支持,谢谢那些喜从天降的小地雷,抱抱! ☆、第83章 78.0| 富昌侯杨宁治打在长乐身上的主意,还没有等着他实施呢,就被宫里皇后娘娘发来的凤旨打得稀巴烂。 这道凤旨是在富昌侯太夫人出殡大礼后的第二天一大早,直接由栖凤宫大总管刘公公亲自来传的。 刘公公传旨时一脸的焦急,见着长乐更如饿了几天的老鼠见到了油,要不是身份有别,都恨不得咬上来了,可见栖凤宫里的乱遭,不是凤旨上那一句‘长皇子发病,十分念重骄阳公主,特宣其入宫’能概括的。 这其中的隐情,怕是要等她进宫后,见到庄皇后才清楚。 在富昌侯府一府人各式的目光注视下,长乐只与堂兄杨易宁说了一句话,“府里诸事,麻烦兄长了,府里以后的担当,也是兄长一人的了。” 别人或许不懂长乐这话的意思,但之前曾与萧华长公主谈判过的杨宁治如何不知,在别人用嫉妒毒辣的目光看向长乐和杨易宁时,他的心口堵得一滩洪水般,无处泛滥。 杨易林更觉长乐这话分外膈应人,这次太夫人的丧事由着杨易宁来料理,他都已经耿耿于怀了,哪还容得有下一次,他才是这个家的天之娇子,出身正统,既是他伯父不想管理,那也该轮到他啊。 杨易林咽不下这口气,要跨前一步,与长乐理论理论,却被站在他前面半步的杨宁治一把拉住,这个时候不适宜冲锋在前,还要忍耐几分,等等才行的。 长乐却已经瞄到了杨易林与自己爹杨宁治的轻微互动,在坐进马车里之前,她假装有东西交与杨易宁,递过去的只是一件寻常带着的荷包,却低声说了一句,“万望小心,谨防狗急跳墙!” 杨易宁的眉头重重拧了一下,很快松开,他是聪明人,自是明白长乐的提醒是为了哪些人和事,他轻轻点头,“为兄都记得,你进宫里,也要一切小心才是。” 一个侯府且已是门深似海,何况宫院之中。 长乐不是宫中女子,却也与宫中密不可分,所处人事,比他还要复杂难测,难为她还能自处周全,想得提醒自己,自己如何能辜负,自当全力以赴,争出一片天地来。 长乐坐进马车里后,刘总管本应坐在马车外面的扶拦处,长乐却把他叫了进来,一是表示对他的尊重,二是也想提前打探打探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主不知,皇后娘娘她难做啊!” 做为庄皇后最忠实的‘粉爪’,刘总管提到庄皇后时,那张老脸的褶皱都随之抖开了,一脸哀叹不平的模样。 长乐垂了垂眼睫,暂时性忽略了刘总管之前这套铺陈用的废话,直到刘总管接着又说。 “自公主那日与长公主一起离宫,回府奔丧后,长皇子见不到公主你一直郁郁寡欢,皇后娘娘看着甚为忧心,想着长皇子一个小孩子,总守在堂屋里闷着,又有什么兴趣,如今时景正美,天气又好,皇后娘娘本想放下手里的宫务,亲自带着长皇子去御花园里赏景的,谁想这时林淑妃来找皇后娘娘,说她宫里的一位小主被查出了身孕,已有四个多月了。” 长乐惊道:“四个多月了?”这么久才来报,这是多足成的心眼子,想防谁啊! “谁说不是呢!”刘总管也是愤愤,“林淑妃也是太小心了,宫中主子有孕本是喜事,早些说出来,也能为皇上分忧,皇上定是十分高兴才是的。” 说到林淑妃时,刘总管忽想起这林淑妃娘家与长乐还有亲,偷眼看过去,见长乐没有什么不喜,才安下心来。 他家娘娘这时必须要拉住萧华长公主母女的,万不能出一点差错了。 宫里事务全由他家皇后娘娘做主,一位侍过君主的小主,有孕四个多月,才被发现,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林淑妃做为一宫之主大意了手下人,往大了说是他家皇后娘娘失职,更深层的意义是见不得宫中有女有孕。 他这些年一直陪在他家娘娘身侧,可是亲眼瞧见他家娘娘有多心后宫各女子的饮食调养,巴不得赶紧给当今圣上生出一个排来,以洗刷身上‘善妒、无子’等等罪名的,就是他家主子自己这些年吃下去的调补汤药,也能添满一个荷花池子了。 可惜啊,天不筹心,时值今日皇上膝下的皇子,也只有两个,还均为成年,这等压力,压得整宫都喘不上气来。 偏偏这时林淑妃还敢隐瞒她宫中小主的身孕,这简直太胆大包天了,可千万别说她和那位小主之前都是不知道的。 一个月、两个月不知道,难道到四月头上了,还能不知道?这话可唬不得人的。 “想必舅母知道这事后,必是又惊又喜吧?”长乐的目光恍惚间幽深起来,她可不记得前一世里,林淑妃的宫中有小主怀孕这等事的。 因着她舅舅的子嗣实在是太少,她前一世就算不关心政事,这等事情还是记得清楚的。 长皇子没活过十岁,而二皇子……哪怕后来庄皇后携丧母的二皇子,在她舅舅死后,顺利登基,却还是没有几年,就被人篡了位。 第55节 大印不再是大印,对于大印属下的普通百姓,怕是没有什么影响,毕竟只是宫变篡位,新主登基,改了国号,却还是那之前的典制规矩,但对于他们这些皇亲国戚,可是影响重大的。 她永远忘不了前一世后半段那屈辱的日子…… 咦,那么问题来了,同属皇亲国戚还是岗位秘密重要的李荣享,是怎么躲过这一劫的呢? 等李荣享从渭洲回来的,她要仔细与李荣享探讨探讨。 “皇后娘娘当然是大喜,”就算有气,也不能这个时候发啊,“皇后娘娘立刻放下手中所有事,亲自带着太医院最好的妇科圣手,去了林淑妃的宫中,亲自查看了那位怀孕的小主,还当场提了她的位份,已经进至美人位。”差一步就到嫔位了。 刘总管很为他家娘娘鸣不平也没有用,依着宫中目前的情景,怀上龙种这种事大过一切,而且这个孕事,对于他家娘娘来说,也不是没有一点利处的,缓解了她家娘娘现在的压力不说,还能成功分担走被宠得如日中天的贤妃母子的皇宠,何乐不为。 长乐听完后,心里为皇后娘娘点了一个赞。 皇后娘娘这次真是大手笔,用不着她舅舅下圣旨了,她直接提了那位小主的位份,等她舅舅听到这个好消息,定然欣慰吧,她舅舅既会觉得皇后娘娘贤惠,皇后娘娘又巧妙地化解了林淑妃给她出的难题。 这不是挺皆大欢喜的事吗?怎么会牵涉到长皇子发病了呢? “这样的喜事,煜儿又怎会生病呢?” 刘总管又是一声长叹,“哎,当日皇后娘娘都已经答应带着长皇子去御花园了,长皇子已经穿戴妥当,精神头也很好,正盼着呢,林淑妃这不就来报喜吗?皇后娘娘见这桩喜事耽误不得,又不愿意长皇子空欢喜一场,就让身边最得用的陈姑姑和大宫女柳莺陪着长皇子去了花园里玩。” 听着是没错,结果却是长皇子发病,这趟御花园里的玩儿,定是没有玩好。 长乐猜测绝不会是自然发生,而是人为。 皇后娘娘宣她进宫,着意是想闹一闹的,拉她做个助力吧。 “那是着了凉吗?还是累着了?”哪怕已是心知肚明,长乐还是装着糊涂。 “哪里是这些,长皇子来皇后娘娘这里这段时间,皇后娘娘一直着意用心调养长皇子的身体,老奴瞧着长皇子一日日好起来,连着御医也说,长皇子的大有好转,也建议长皇子在天气好时,出去透透气的,”刘总管先替他家主子表了表功,然后才说到重点。 “在御花园时,碰到了贤妃娘娘的小侄子,那孩子见着长皇子坐在秋千车上,非要撵长皇子下来,他要去坐。” 依着刘总管来看,这孩子简直是没有教养,太过跋扈了,连着皇子都敢欺负,以后不定是怎样的浑货呢。 “他有何道理赶煜儿下来?”长乐不乐意了,煜儿是她亲表弟,还那么弱小,怎能容得被别人欺负。 这还是在宫里呢,这要是在宫外面,还了得! “谁说不是呢!”有人共鸣后,刘总管的情绪更上来了,“别看咱们家长皇子一直病着、年纪还小,但也是有几分脾气,哪里肯让呢,那孩子竟一下子火起来,把咱们家长皇子从秋千车上推了下去……” “什么?”这回长乐可淡定不下去了,“可有伤着?” “可不是磕到了额头,又引发了心疾,如今还高热不退呢,嘴里一直嚷着公主您的名字、直叫姐姐,皇后娘娘伤心不已,这才宣凤旨,急叫公主您进宫的,也是没有办法啊!” 还有更多的,刘总管暗暗隐下了,等着骄阳公主进宫后,自会知道,他觉得他现在说也没有用。 只听这些,长乐已气得拍桌子,把个马车里的那张小巧的菱花桌拍得歪掉,她自己的手心也红成一片。 “一个外臣之子,进宫之后,不守规矩,还敢伤了宫中皇子,这是哪家道理,他家就一点没有教育过吗?那就别带进宫里啊!” 不管是谁的娘家人,不管有多受宠,又不管是多大年岁,入了宫门,就得守这宫里的规矩,懂这君臣之道。 贤妃,这个本已死,却没有死的女人,她……到底是个何方来的妖孽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的评论,我明天统一回啊,不要急不要急,只要留了,我都会回的,哈哈,谢谢亲们一如继往的支持! ☆、第84章 78.0| 长乐随着刘公公到达栖凤宫,进了主殿正堂,才发现除了凤旨里的主角长皇子不在,其余众人竟然都在。 偌大的正堂,站站坐坐的,满满全是人,瞧着比往日小了不少。 大部分都是打扮精巧华丽的女子,有的长乐认识,有的看着眼生,其中有两个穿着一宫之主身份的复繁宫装,应该是高位份的妃子,左不过是贤妃和淑妃。 她只是进门时,一眼匆匆扫过,并没敢大张旗鼓挨个仔细去看,只觉得主位左侧的那个妃子一副楚楚可怜、娇艳模样,容色十分抢眼。 轻移莲步跨进了正堂后,她垂目往前,直奔主位,令长乐没想到的是主位不只是宣她来的庄皇后,她的好舅舅当今圣上竟也在。 前方战事不是吃紧吗?李荣享都被派出去了,这么紧迫的时候,还有分神回后宫的时间,看来还是子嗣更重要啊! 越是离着主位进,越是能感觉出来主位上两位主子的压迫气势,想必帝后两人心情都不太美好,一个因为淑妃宫里小主突然怀孕、装贤良紧急去探望,反而伤了自己名下的皇子,一个骤然听到又可以添个龙种正大喜,没想到前一个龙种又有恙了,简直是戳心窝子玩啊。 长乐走到帝后面前,按宫规俯身施礼,可她身子还没有低下去呢,就被赢帝一把扶起,“乐儿无需多礼,你来就好了,煜儿高热一直未退,现下还迷迷糊糊地叫着你,你先去里间看看他吧。” 被一脚踢去当‘保姆’的长乐,“……”噢,还兼职活/体/汤/药。 在赢帝起身后,站在赢帝身后的庄皇后,也用深深期望的目光压来,长乐觉得肩上担子好重。 好在里间与正堂仅隔了两扇屏风,外面发生什么,长乐也能听得清楚。 平日里宫中妃嫔那些个技俩争斗,她还真没有什么好奇想看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不是有贤妃娘娘在吗? 长乐把心思揣在心底,乖乖应声,由庄皇后身边的大嬷嬷引着,去了里屋长皇子养病的床榻去。 精致雕花带橱柜的床榻旁,守着两名小太监和一名大宫女,还有一位职守的老太医。 几人见她进来,正准备行礼,她抬手都免了,快步走到床榻前。 长乐一眼就望到了江明煜那张本来就不太健康、长年苍白的小脸,被高温烧得透红,薄皮几乎透出水光来,好像碰一下就要破裂开了,嘴唇更是干干的,竟有些发瘪了。 既便这样,小家伙的嘴里还断续地蹦出几个字来,“姐-姐……,要-姐-姐……” 外面那帝后,总算是在这方面没骗她,这孩子确实是一直念着她呢。 长乐一阵心疼,连忙脱鞋,坐到床榻里面,把江明煜小小的身体连着柔软的蚕丝被一起抱进怀里,“姐姐在,姐姐在,你别怕啊,小乖!” “快拿些干净的细棉绢帕,沾些干净水来,”长乐吩咐着旁边守着的大宫女,这孩子的嘴都干裂开了细口子,这么硬挺着怎么能行。 “回公主殿下,太医下的方子,说是用药过后的两个时辰不能用水的,” 大宫女回完,长乐去看御医,“不喝水,只沾些水于唇上、额上,可有事?”这么小的孩子,总这么干着,怎么能成。别是药效没起,人就烧坏了。 老御医沉吟了一下,“只要不入口,没事的。” 这就好,得了老御医的话,长乐再去看那大宫女,大宫女脸上一红,带着一名小太监匆匆下去。 不一会儿,大宫女带着小太监端水回来,长乐亲手拿着细棉帕粘了水杯里倒出来的干净的水,缓缓摁在小家伙干裂的唇上,细细的阴湿,却不让半滴水滚进他的唇里去。 等着长乐把小家伙那干瘪苍白的唇润透后,小家伙竟然睁开了一双无力的眼睛,仅有一条缝隙,却似乎看清了抱着他的人是谁,唇角还勾了勾,想要笑似的,极弱的声音叫道:“长乐姐姐!” “嗯,是我,小乖,你要快点好起来啊,姐姐好带你去扑蝶、放风筝噢!”长乐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哄着怀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眨了一下眼睛,把头扭到了长乐怀里。 既是用了药,又用了一些外揉药酒的疗法,小家伙的高热旧疾也就没有什么办法了,长乐只能稳稳地搂着他在怀里,伸手抚在他的头上,顺着他的毛发。 这里屋之内,因着主子需要安静休养,而沉寂得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楚了,外堂说话的声音,也就自然而然地飘了进来。 这时,说话的声音,是一个娇滴滴、柔怯怯的调子,哪怕说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也仍是有种柔风细雨春抚面的雅致。 “都是臣妾教管不严,才致使添儿冲撞了大皇子,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请圣上责罚臣妾,”这并不算长的一句话,贤妃用的语调婉转回旋,竟比正常语速生生拖出两节去,明明是道歉请罚的,因说得人楚楚可怜,听起来竟也不忍罚下去了。 长乐在心里暗暗挑起拇指,这贤妃有几分手段。 出事之后,知道自己理亏,不哭不闹,不仗着自己和二皇子的皇宠,也不用庄皇后和林淑妃挑错,主动承认错误,瞧着被动,其实却是变被动为主动。 贤妃这么低姿态,不为自己辩解一句,依着长乐对她舅舅脾性的了解,她舅舅也就不好太过责罚贤妃了。 事儿虽出在贤妃身上,但谁又能说那是贤妃‘指使’的,是贤妃别有用心啊,毕竟贤妃那个名字唤做‘添儿’的小侄子,今年才不足五岁。 论起来,这孩子与长皇子的年纪不相上下,若只说是同龄孩童之间的嬉戏,没个注意到轻重,与情与理,也无个不合。 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庄皇后能同意吗?难道这个时候,她还要‘庄’贤惠到底? 长乐疼惜地贴了贴怀里小家伙还高热的脑门,缺少爱的孩子,怪不得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贤妃说完后,赢帝并没有开口,似乎就是在等庄皇后的态度,结果庄皇后倒还沉得住气,林淑妃不合时宜地开口了。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妹妹的侄子这个岁数顽皮些也不算为过,但将门虎子、侯门娇儿总是缺乏管教,怕不好吧,今儿可以说年岁小,伤了长皇子是年幼无知,那等明儿个,万一闯了一个更大的祸来,不小心害了人家性命,可怎么好?” 林淑妃这话说得就差直指贤妃说她侄子骄横跋扈、她们全家纵子行凶了。 林淑妃做为后宫中老牌势力,虽然皇宠不够,但是占着亲情,她是赢帝的嫡亲表妹,老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林淑妃,赢帝也得想想自己过世的亲娘啊。 入宫进二十年里,林淑妃和庄皇后之间,表面一直是平平静静的,至于这暗中汹涌有多少,就没有人清楚了。 从林淑妃有意隐瞒晚报自己宫中小主有孕的消息来看,她早早就防备着庄皇后了,但是在刚才,她却在庄皇后不便开口的时候,又替庄皇后开口,也足可见这后宫之中,别说没有真正的朋友,就连敌人,那也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贤妃最近的风头实在是太盛了,难怪会成为众矢之地,对比着老牌劲旅庄皇后,这股子新生力量,更为林淑妃所忌惮,何况贤妃还有亲生儿子,自是有意无意说点她的坏话,不管能不能起到作用,自己心里总能好受些就是了。 与庄皇后立志要做一代‘贤后’相比,林淑妃因为与赢帝的特殊关系,反而无所顾忌。反正她多说一句少说一句,赢帝也不会多喜欢她一点少喜欢她一点的。 她已经看明白她自己的位置了,她便做得再好,也没有几分机会升到皇后位,同理,她便做得再不好,也不会落下妃位去了。 长乐搂着江明煜,细细分析着这些个女人的想法。 林淑妃怎么个煽风点火、暗中讥讽,长乐全然不在意,这个算是她表姨的人,在寂寂的深宫中,也就这点子娱乐,连她舅舅都忍了,谁还能理会。 她在意的是贤妃的应对。 相对于林淑妃,贤妃可是大有来头,将来把控不好,谁知道会不会又有前一世的局面呢。 “姐姐说得是,妹妹已经想过,要与父兄商量,送添儿去清松山松竹书院,好好受教,多多学习礼教,姐姐也说将门虎子、侯门娇儿,哪里能总是缺乏管教呢!就是怕人家清流名宿,不愿意收我们家这种武夫的莽儿呢,到时候,还要请陛下一道旨,把他罚去那里才可呢,让他多受几年罪才是,臣妾这里谢过陛下大恩了。” 贤妃不急不恼,轻飘飘几句话,不用赢帝处置,还请赢帝下旨,直接把她侄子‘罚’去松竹书院去了,说什么受几年罪,可知道这大印的天下,有多少读书人想去那里受罪吗? 松竹书院,是绵延几百年的清流名院,历经几个朝代长盛不衰,其中,培养出来的各级官吏无数,状元榜眼探花更是连年不断,就是如今的大印朝,也有三分之一的官员是这个书院里走出来的。 ——总之,你要是在松竹书院学出来的,若只是个进士及第、七品以下官员,那都不好意思开口提是松竹书院出来的。 长乐那个不幸私奔的‘未婚夫’镇国公世子,据说也是松竹书院出来的。 只是但凡这样被名宿清流追捧的百年名院,最不爱做的就是收有爵之家的子弟,特别是像宁济侯这样的武门,他们更不愿意收了。 当年,镇国公世子能进松竹书院,一是本就有那份才华,二是不得不说镇国公虽是有爵之家,却也是文臣之首,听说还与松竹书院的掌院有几分交情,也是松竹书院念过书的,同门师兄弟。 这么难搞定的书院,贤妃想把她侄子送进去,光靠礼到财到肯定不行了,人家也不稀罕,结果人家竟出奇招,把劣势变优势,既能免了她侄子的处罚,还能经由当今圣上的手,送进全国最好的书院,皇上送去的,你总不能不收吧? 高,实在是高! 长乐深觉若此人,不能成为朋友,那绝对是难搞的敌人,低头一看怀里正哼唧一声出来的江明煜,自觉与贤妃做朋友的可能性不大。 眼见着贤妃娘娘扭转大局,还占尽便宜,庄皇后终是挺不住了。 她可不敢再等了,万一赢帝来一句‘爱妃说得有理,这事就这么办了’,她‘装’什么都是笑话了。 “妹妹何苦说得这般严重,你家添儿还小,松竹书院离得又远,若是想学知礼懂学,上京城里不是就有吗?依本宫看,皇家书院就挺好的,添儿这外戚的身份,正合适。” 长乐暗赞,嗯,庄皇后这招扳得不错,锦里藏针的,皇家书院是挺好的,还好在皇家书院的院正是庄皇后的嫡亲二哥,而皇家书院的学苗质量…… 都叫做皇家了,那还不都是各个‘优良’,进去之后,保准‘娇生惯养’进、‘欺男霸女’出,十年后比着现在还混帐呢。 第56节 长乐翘起嘴角,她那个好徒弟欧子嘉,因着父亲永林伯受赢帝赏识,也曾进过皇家书院读过几年书呢,瞧欧子嘉现在这副德性,就知道那书读成什么样子了,也就知道皇家书院的斤两了。 用长乐的话说,那就是个大型保育院,替这些有爵之家、皇亲国戚看熊孩子的地方。 贤妃的侄子要是去了那里,这笑话就有得看了。 这几个女人该过的招都过完了,如今,也就是看着她舅舅赢帝如何处理了。 长乐的目光从紧紧凝聚,缓缓舒展开,温柔地落在怀里的小家伙还有些潮红干热的小脸上,哎,娘是指不上多少了,就看这个爹,中不中用了。 赢帝这个时候对贤妃的处置,也能看出来他对两个儿子间的态度了,身为君主,他对待自己的儿子,除了父子情,还有更多的君臣之道在里面,毕竟,日后能继承他位置、成就大统的只有一个。 祖宗基业、万里河山,重于一切! “就依皇后所说吧,明日起,送陈继添去皇家书院明礼习教,由皇家书院正副院正严加督导,务必教会他如何遵礼守法、君臣之道,还有,贤妃管教亲属不严,罚俸半年,思过一个月!” 长乐听到赢帝的这个处罚后,心里略安些,把头倚到小家伙的额头前,极轻极轻的声音说:“你父皇还是疼你的!” 罚俸、思过什么的,对于贤妃来说,只是面子上难看,实质上并不影响到她什么。 做到一宫主位的妃子,还没有哪个是指着那点子宫俸活着的,而思过则更轻了,贤妃正在一心哺/乳着自己的儿子,本来也不怎么开宫见客的。 按理说宫中妃子,没有几个是自己哺/乳的,别说宫中,就是外面大户人家,也都是雇买乳母的,可贤妃自己非要自己哺/乳,还说这样有利于二皇子的健康。 别的什么理由,都不能说服赢帝,惟独儿子的健康,那是直击命门的,他可不想老二和老大一样似的,风一吹就倒。 贤妃愿意也就愿意吧,都是为了他的儿子,为此,赢帝还觉贤妃爱子懂情,重重赏赐过贤妃呢! 随后几个月也证明出来,贤妃说得没有错,二皇子一日比着一日健康有力,性子也日渐出活泼来,比着他病歪歪的长兄,瞧着讨人喜欢许多许多。 赢帝也更爱之了,兼之,也就更宠贤妃,但这不能代表着他就能容忍别人暗中欺负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再弱,那也是皇子,容不得臣子随意欺侮,这个口子一开,还能得了! 赢帝这份处罚里最重的,是那句‘就依皇后说的吧’还有‘严加督导’以及最最重要的‘君臣之道’。 这四个字的隐喻就像一个提醒,让贤妃娘娘不由得想起,她许久前,恍惚有一世那么久的一个众人自创词——‘不明觉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的一直跟随,本来说是白天更的,但是公司太忙了,没容得出我码字来,哎,搞工程的地方,就是一阵子一阵子,开春就忙,弄招投标什么的。谢谢亲们的等待跟随,永远爱你们。 听说今天是学雷锋日,不知道是不是……,哈哈,但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重要的一个,惊蛰,好日子啊,万物复苏,冬眠的动物都要出动了…… 讨厌啊,本来还能早更一个小时,这晋江卡的,不要不要的,我都要服死了,刷新设置存稿箱,弄了一个小时。 ☆、第85章 78.0| 前往通州的官道上,飞驰着一辆装搭黑色蓬的马车,马车所过之处,尘烟飞起,而马车里面,却并没有因为马车行驶的速度,造成过大的颠簸,可以维持住基本的平稳。 偶尔,一只放在漆成乌黑色檀木桌上的黑釉描白梅花的茶盏,才会因为茶水距离杯盏口过近,颠出几滴水出来,而另一只只有半盏茶的同色系样的茶盏,则无半滴水漾出。 两只茶盏的两位主人,正在说着话。 “上京城里可有消息传来?” 一根纤长玉白的手指扣到茶盏边缘,声音慵懒地问着对面偎在马车倚角处的少年。 少年撇撇嘴,心里暗暗鄙夷,谁不知道他家先生问得是上京城的消息,其实惦记的只有小公主的消息,哼,他知道他也不说。 “是,先生,京城确有消息传来,富昌侯府太夫人出殡后第三天,皇上下了圣旨,以富昌侯府二房庶子杨易宁记名到萧华长公主名下,并封做世子,我估计着,有个月余左右,等着京兆尹那里宣布立案结果后,萧华长公主和富昌侯的和离书就会下来了,噢,还有,镇国公世子被他老爹镇国公抓回来了,听说一顿好打,正跪祠堂,净饿败火呢……” 李荣享越往后听下去,秀致的眼皮垂得越快。 哎,这几年,墨染这孩子学坏了,调皮得紧,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就是不往那方面说,不说也就罢了,京中诸般消息皆不提,偏又绕着他想知道的那人说着,却就是不提正主。 这是猫爪子挠胸口,让他心痒痒呗。 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他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墨染才是。用事实告诉他,欺负主人的结果,很严重。 墨染眼见着自家主人的眼皮都要合上了,知道不能再绕下去了,自家先生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别看平时连个怒火都不发,真发作起来,那绝对是整人于无形的。 “最主要的还有富昌侯太夫人出殡后的第二天,小公主就被皇后娘娘的凤旨宣进宫了,听说是贤妃娘娘的侄子过于顽皮,惊吓到了长皇子,引发了长皇子的旧疾……” 墨染还没说完,李荣享不愿意了,“胡闹,长乐既不是医,又不是药,长皇子旧疾发作,宣她入宫有什么用,长乐娇弱着呢,别再被传染了才是,”糟心啊! 墨染翘了翘唇,因着骄阳公主进宫,某人特意为骄阳公主准备的东西,可就不好送进去了。 “昨日老徐说,做鲜花饼的那位师傅已经到京了,可是……”这厨子的手艺在好,也不可能往宫里送啊,进宫的男人可是要净身的,估计人家也不可能为了一份新工作,把子孙/根搭上。 他们一行走到连县时,吃到了那里一位师傅做的鲜花饼,一口进嘴,甜而不腻、满口生香,李荣享觉得十分入味。 他觉得长乐一定爱吃,想给长乐送去尝尝,可这鲜花饼胜在出炉那一刻里,配着上好的茶叶,热着下来静静品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既然东西送去会凉,那不如把做东西的人送去,随时想吃随时做。 想到这里,好家伙,人家李荣享李大爷,一掷千金买下了做鲜花饼师傅的摊子。 虽然这师傅也不愿意远离故土,但奈何被银子砸得实在太晕,免不得心动了,且李荣享说过,只是三年,到时候就放他回来,别说许下的金银都给他,就连这铺子也给他重新装饰、扩大经营。 做鲜花饼的师傅觉得划算,钱多不说,还能去上京城逛逛,只当是带着全家去玩一次了。 “送去长公主府,长公主也好甜食,那师傅做的鲜花饼,比着宫里做得好吃,这些年来,长公主对我多有照拂,只当是我孝敬亲姑姑了,”这种小事还难不倒他。 墨染心里暗暗腹诽,照拂个毛,上次见到你还给你一个大嘴巴呢,狗腿,你怎么不说提早孝敬丈母娘呢,人家也得愿意啊。 墨染无奈应了声‘是’后,又接着说道:“按着现在的行程,再有两天,我们差不多就能到达通州了,”现在已经能在路边,陆续地见到些逃难的灾民了。 战争一起,无论是哪一方的胜负,得利的永远是上层,倒霉的却永远是下层,最苦莫过于百姓了。 李荣享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性子,他可没有周灼那种向佛的慈悲心,他自出生那一刻起,就没被点亮‘同情’这个感情点,是以他们这辆马车都是快速避开难民群,急匆匆地往通州赶去。 “嗯,通知小雅密切监视靖王的一举一动,勿要遗漏任何消息,全部传到我这里,还有,通州守城将令及州府尹,易是如此。” 非常之时,任何人都不可信任,通州和靖王爷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了,否则,他和长乐这辈子都别想过上好日子。 因着长皇子离不开她,可能要长久住在栖凤宫里的长乐,正瞪着放在她面前小桌上的一盘鲜花饼,囧囧有神。 这是今天早上,她娘着人从公主府特意给她送进宫来的,到达她眼前时,触手还有暖暖的温度。 长乐不太明白她娘这是什么意思,她可不记得她娘会做什么点心,而今天又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了,再说了,宫里也有鲜花饼,她若想吃,随时可叫的,总不至于她娘快马加鞭从宫外送进来啊。 来此送饼的人,被长乐拦住,问了几遍,也只吞吞吐吐地说:“府里来了一位新厨子,手艺甚佳,尤其做鲜花饼更是美味之极,长公主殿下叫他做完后,特意给公主殿下送来尝尝鲜的。”好像是这样吧。 “新来的厨子?”他们公主府的厨子用了好些年,都是御赐过去的,知根知底,做菜的手艺更是一流,这怎么会突然引进外人来了呢,这不是她娘的一贯风格啊。 “是的,新来的厨子,小地方出来的,但手艺不错,”送饼的家丁,也不太了解,长乐又一直刨根问底,他只能把知道的都说了。 “小地方?哪个地方来的?”长乐觉得这饼来得蹊跷。 “连县吧,好像是,他自己说的,他一嘴口音,府里的人还听不太懂。”这家丁也是去取鲜花饼的时候,顺嘴问了一下的。 连县,那不就是上京通往通州官路上的一个小县城吗?自从李荣享一路西下去了通州,长乐就没少研究那段路的地图,所经之地都有何处,早已熟记在心了。 该不会是李荣享大老远的给她打包一个厨子回来了吧?还胆大包天的送去了公主府?就为了让她一口带热气的鲜花饼? 不用再问了,应是这样的,长乐令盛夏送那名家丁出去,自己的心头已如那盘鲜花饼般,外面暖着,心里甜着了。 长乐执起一块,放在唇齿间,一股香气盈在口鼻,让她感动的却不只是这饼的香气美味,还有,李荣享的心意,更还有,李荣享竟能吃鲜花饼了。 服了解药,暂时除去了蛊毒的控制,那乌乾金总算是起了作用,李荣享肺喘好了许多,眼瞧着竟有根治的可能了,只差那么一点点春风,还需努力啊! 长乐拿在指间的鲜花饼还未及送到嘴里吃上一口呢,门口就传来了一串脚步声,有个宫女急得直喊,“长皇子,你慢些跑,别摔着啊,公主就在里面呢!” 怪不得没有人通传,这小家伙现在进自己的卧室,和进他自己的没有什么区别了,谁也拦不住,当然,谁也不敢拦。 “长乐姐姐,长乐姐姐,煜儿来了……” 腿短又细的小家伙,动作起来,可比着前些时日灵活许多,一场大病几乎是在长乐的怀里养过来的,病好后,也是缠着长乐不放开了,左右不能离开他视线两间卧室的距离。 小家伙进了长乐的卧室后,好像比长乐这个主人还熟悉,顺着床边放着的小椅爬上床榻,直接扑进长乐的怀里。 长乐手里那鲜花饼也就随着小家伙扑进她怀里后,便宜给他了,“好吃吗?” “嗯,好吃!”小家伙就着长乐的手,把剩余的小半块,也吃进了肚子里,“长乐姐姐,是你做的饼吗?特意给煜儿做的吗?” 小家伙仰着天真的小脸,望着长乐,长乐抬手轻轻刮了他的鼻梁一下,“小可爱,这是你姑姑着人送进来的。”长乐不瞒着小家伙,实话实说。 小家伙伸手抓向盛着鲜花饼的食盒,又拿了一块递到长乐嘴边,“是姑姑送来的啊,长乐姐姐,你也吃。” 要是长乐姐姐亲手做的,那他必然霸着食盒,谁也不让碰的,连长乐姐姐吃也不行,都要给他自己留着慢慢吃。 嗯,至于别人做的,那就无所谓了。 长乐想从小家伙的手里拿过鲜花饼,小家伙却不肯放手,长乐无奈,只能照着之前她喂小家伙的方法,吃了一口小家伙手里的鲜花饼,小家伙笑得比鲜花饼还甜了。 长乐揉了揉小家伙柔软得有些发黄的头发,掌心传来痒痒的感觉,她却觉得一阵心酸,已经五岁了,这孩子的头发还是稀松蓬软,比着人家三岁的孩子都不如的。 明明长在大印朝最尊贵的地方,受着最好的营养滋润,所食之物都是世间少有的珍稀,太医们轮流围着转,还是养得这孩子病病歪歪,不甚康健,人家百姓家的孩子吃着粗食、四五岁就帮着捡拾柴禾,还都个个健健康康的,这叫什么事呢? 长乐忽然灵机一动,难道就是因为娇养过甚了?缺乏运动所至? 长乐灵感的大门打开后,思绪一发不可收拾,她决定修改‘愉快健康养成江明煜小家伙的方针政策’,把起蒙学习与简单运动齐头并进,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当长乐把她的想法与庄皇后分享后,她以为庄皇后多少会阻止她一些,毕竟带着小家伙常往外面跑,对小家伙娇弱的身体是一种不小的考验,谁知道庄皇后竟连想都没想,一口应下来,还说她信得着长乐,长乐可以全权做主。 长乐顿觉鸭梨山大,心里却也有些渐渐明白小家伙为什么喜欢缠在她的身边了,说好这是庄皇后对她的信任,说不好呢? 她不能说庄皇后不重视江明煜,她只能说庄皇后这份重视也分很多种吧,总有那么一种因着缺少些什么,不那么尽如人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女王日,祝所有亲们,三八妇女节快乐,万事如意,谢谢亲们的一直关注,努力啊努力! ☆、第86章 78.0| 五月的天光明媚,万物朝阳,空气里都带着花香草香泥土的香气,正是在户外多多活动的好时节,太阳既不毒,又轻风少雨,舒服得令人心旷神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可敞开畅快。 长乐先是带着江明煜做了一只简单好弄的彩色小纸鸢,由着江明煜拿着胡乱画了一些他觉得喜欢的东西在上面,等着墨汁干透后,长乐带着江明煜去了御花园放风筝。 由于上一次江明煜来御花园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一次,他理所应当地要求长乐全程牵着他的小手,连着放纸鸢都不可以松开。 长乐在小孩子身上,尽都是好脾气的,从来都是听之任之宠之,把个小家伙惯得腻腻缠缠的,要是让李荣享看到,准会觉得他这心头好虽还未与他成婚,却已有了当娘的好潜质了,他儿女瞧着比他有福——当然,这得是在李荣享没吃醋的情况下。 长乐放纸鸢还是有一手的,做为女孩子惟二的两项平常运动,她两世里,都是好多次操手的,这次即使带着个小豆丁,也不影响她的正常发挥。 哪怕时节不是最好,她也能放得起来。几下里抽线抖线,小小的纸鸢顺风而上,高高飞了起来。 小家伙乐得直拍手,‘咯咯’笑得欢实,看得长乐也开心,跟着一起笑着,还忙里抽闲地拿额头顶了顶小家伙的额头,把已放高的纸鸢栓线轴塞到小家伙的小手里,她握着小家伙的小手一起牵着纸鸢。 姐弟两个的笑声,引起了不远处一道篱笆墙后的走在卵石小路上的一行人的注意。 “谁在那边放风筝?”她还是不太习惯这里某些物品的叫法,说完才在随行大宫女绿竹的眼神里发现不对,连忙改口道:“纸鸢,谁在那边放纸鸢呢?”这物件四月份放着才好吧,清明前后的风势最利了,她没穿来到这个世界时,在乡下的家里,也是常放的。 绿竹亲往前面探了探身,其实不用探身,也能猜得到,这宫里敢这么笑闹着的小孩子,也没有几个的。 第57节 “回贤妃娘娘,是骄阳公主和长皇子,”绿竹规矩地答道。 贤妃听完,没在继续问,却也没再继续走,只驻足在那里,仰起优雅如白天鹅般美丽的颈子,看样子想要透过篱笆望向那边开阔的草场,绿竹却觉得那方向望不到,只有真真实实的笑声充溢过来。 “他们姐弟关系真好啊!”贤妃忽想起那日在庄皇后的宫中,这位骄阳公主匆匆而来,直奔长皇子下榻的内室而去,足见帝后对她的信任。 据她探得,自骄阳公主进宫后没出三天,长皇子复发的旧疾已经恢复妥当。 她听着刚刚传来的说笑声,哼,那长皇子哪像是体弱被人欺负的,想想自己已经被送进皇家书院受教的小侄子陈继添,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她虽来这个世界和这个朝代没有多久,连着对自己这具原身所叫的‘陈敬兰’的名字,还不算熟悉,也还不至于对这具原身的家人有多少感情,但她对这个世界和这个朝代带给她的地位,已经非常适应了。 这里可比着她在原先世界所处的地位和人生高大上不了,尤其是一来就接手了前任留下的妃位和保证妃位顺利坐下去的皇子,未来的人生简直不要太光明。 可是,随着在这座深宫里呆得越久,她才慢慢体悟到宫中生活的不易,这看着高大上的职位,其实说白了,就是比她未穿来之时的身份好听些罢了。 ——她没穿来之前,是被一位富豪正室打压是四处逃窜的柔弱小三;她穿来之后,是被顶头上位一位出身高门、坐了近十几年皇后的正宫压上一头的妃子。 这两个身份正是异曲同工,说不出的‘妙处’,都要她自己慢慢奋斗,才可能真正的出头。 可偏偏她什么也不会,哎,穿来的那一世里,她高中毕业后,离开家中后,跟着小姐妹进了大都市里,学历太高又没有什么技术,找工作找到了ktv,当了一名服务员,赚得钱总是敌不过看到的纸醉金迷,然后呢…… 反正她出事的时候,二十三岁,刚傍上一位煤/大亨,正想好好刮些油水下来,却被人家那彪悍的老婆抓女干在床了。 那女人真是厉害,十指如钩,别说抓得她四处逃窜,连那肥胖的煤/大亨,也被抓得满脸花,她躲闪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从楼梯高处滚了下去,磕到了头,然后,她就来到这个世界刚因生产挂掉的贤妃身上了。 初来时的迷蒙到随后得知优势后的惊喜,她觉得她真是踩了狗屎运了,只遗憾她平时只顾着哈韩剧里的欧巴了,白血病、车祸都研究得通透,就是这宫廷剧是她的薄弱点,好在没关系,她自身条件好,在侍候男人这方面经验非富,这几个月下来,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偶尔在利用一下,她以前时代里流传下来的古诗古句,令着赢帝看她的眼神更是炽热,直夸她将门出才女,哪知道她也是照猫画虎罢了。 雕玉押帘额,轻縠笼虚门。井汲铅华水,扇织鸳鸯纹。回雪舞凉殿,甘露洗空绿。罗袖从徊翔,香汗沾宝粟。 这首名为《五月》的诗写得是极好了,是她那个世界里,比较出名的诗人做的。 昨日里,一翻床榻恩爱后,她把这首诗应着五月的时景,随口念给赢帝,赢帝也是极喜的,还要她再念出一首来,这可真是难为她了,她含糊应对,辗转过去了。 说来,依着她的文化素养,她能念出这首都已属不易。 亏得她原先一起租住的室友是个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喜欢研究个诗词文赋,还愿意赶个时令,每个节气月份,都爱平仄押韵地念上一首。 她以前每当听那室友念时,都是厌烦得要死,几乎要打起来了。 如今穿越到这个朝代,没想到这以往最烦的东西,反倒派上了用场。 平白给她这个身份捞了一个才女的名声,在这个朝代最强大的男人面前搏得了无限的好感,也是值得了。 可是她毕竟是伪才女,能记得住也就那么点了,再让她深掏她也掏不出来了,这要是她那位室友穿过来,搞不好就是这个朝代的‘李清照’了。 所以,她必须要转变方针政策,不能指着靠倒卖诗词和在男人面前撒娇卖乖活着了,前一世的悲剧,她这一世绝不能再重演了。 尤其是在经历了前段时间她便宜侄子被送进皇家学院的事后,她更加确定,若能在这个宫里活到最后,而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前两集就杀青的死角,她要网罗筹划的不只是《中华诗词库》和《古风歌曲流行大全》。 就她目前分析,形势对她还是大大有利的,宫里惟二的皇子,她占了一个,还是身体健康、活泼聪明,被赢帝十分看重喜欢的, 她正青春貌美,比着穿来的时候还年轻几岁,赢帝大她将近一半还要多,老夫少妻,对她的宠爱,怕还不只是因为她有个皇子,那只是锦上添花,而且她就不信了,后宫里这些死板的女人,会她的那些床上招术吗?含蓄又激情,赢帝爱死她了。 还有,她还有得势的娘家,据说她娘家宁济候陈府,不但是老牌的名门望族,还是将星产地,每一代都有那么一、两个能在朝中担得起大梁的将军,比如上一代的老侯爷,这一代的她嫡亲哥哥。 这么算计算计,她的自信又来了。 她这思绪刚清明起来,就听到绿竹正顺着她之前的话说:“可不是吗?骄阳公主可疼大皇子了,咱们二皇子她也只是刚生下来的时候,来看过一次而已。”还是和萧华长公主一起来的。 正是洗三的时候,不过,那天,长乐与贤妃并未打过正面。 贤妃生产时大出血,勉强保住命,正是休养的时候,而二皇子洗三,萧华长公主在前,两世里的长乐,不管贤妃是死还是活,都是规矩地躲在后面的。 那时,长乐刚重生不久,正是神思不定之时,并太未想到贤妃死而复生。 长乐毕竟不是一个擅于经营阴谋诡计的人,两世里,城赋都不深,还没有什么天份,哪怕经历了一世的苦难,最多也就是学了自保,只能一件一件处理,把她以为最能威胁到她的事情排在最前面,而那时最威胁她的事情当然是对她心怀叵测的富昌侯府。 “噢,那还是大皇子比咱们二皇子讨喜呗!”贤妃没正面说骄阳公主怎么样,话里却仍是带点酸味,等着绿竹再顺着话说些什么。 绿竹果然不负贤妃的期望,又接着说道:“讨喜什么啊?大皇子身体不好,出生到现在一直病病怏怏的,他自己亲娘颖嫔都不怎么喜欢他,说是因着大皇子的拖累,害她都不能再怀上龙种了……” 还有这么多的事?她来这里几个月,全身心都在男人和儿子身上,宫里其他的事知闻甚少,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曲折可听。 又想到宫中又有一位女子怀了龙种,她的心情更是阴晦难测了。皇子这玩意,一个两个是稀奇,多了……怕也不值钱了吧,是非也就会更多。 “皇后娘娘许久不得生育,颖嫔又一直照顾不好大皇子,她趁机抱来自己养了,记在她的名下,这一下子水涨船到,竟似半个嫡子了,” 绿竹原本就是贤妃进宫时带进宫里的贴身大丫头,贤妃进宫后,她就四处钻营,各种打探,为贤妃网罗了不少消息,甚得贤妃的重要。 谁知道贤妃一个孩子生完后,性情大变,对着她也不怎么说话了,令她十分失望,今天眼瞧着她家主子感兴趣,她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恨不得把最近几个月攒在一起的八卦全说与他家主子听的。 贤妃表示出极大的兴趣,这更加鼓舞了绿竹。 “骄阳公主还是长乐郡主的时候,每月都往来宫中一次,给皇后娘娘和陛下请安,封过骄阳公主后,更是往来与皇后宫中的,” 绿竹这话里带出来的意思,贤妃哪能猜测不透,但她还是说:“长皇子养在皇后膝下,与骄阳公主常常能见面,自是感情好的,哪里日,本宫也邀请骄阳公主过宫坐坐,让她看看,她还有一个弟弟呢。” 她不信她的儿子,不比那个长皇子好。 “是,娘娘英明,骄阳公主瞧着没什么,但骄阳公主是萧华长公主的独女,又当今陛下惟一的外甥女,萧华长公主又是陛下龙凤双胎的亲姐姐,感情自是不一般,母女多年独得圣宠,奴婢听说……” 绿竹说着,往贤妃身边凑了凑,“庄皇后当年能坐上皇后位,还是萧华长公主大力举荐的呢,哎,说来萧华长公主的那驸马富昌侯真是傻透了,放着这样的老婆不要,竟敢私养外室……” 贤妃两道柳眉微皱在一起,她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她那个做侯夫人的母亲,进宫里来看她,似乎提到过‘富昌侯’这三个字,后来,她的侯爷父亲也进宫来过,似乎也与她说过。 好像是因着什么事来托她在圣上面前求些情面,只是当时,她刚穿来不久,不便多发言什么,把这件事忽略过去了。 如今想想,这里面还是大有文章可作的啊。 放过纸鸢,长乐带着有些累的江明煜回了室内,略略用过些粥和点心,带着小家伙睡下午觉。 睡前例行一例的讲个小故事,哄着小家伙睡了。 长乐没有睡,玩得太过开心了,还有今早的鲜花饼,心头兴奋,都令她有些睡不着。 这时,盛夏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怎么了?”若无大事,盛夏是绝不会在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进来的。 长乐曾吩咐过盛夏,她这里的大事,只与她娘萧华长公主和李荣享有关系。 “是信,”盛夏把一个黑皮信封递了过来,“是名小太监送来的,奴婢问他,他也不答,转身跑了,奴婢派人去追,没追几步就找不到了,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 什么哪个宫里的,定是李荣享的老巢里跑出来的,那个宫叫什么来的,噢,对了,锁清秋。 长乐打开黑色的信封,拿出里面的一页纸,上面是熟悉的笔迹。 真是李荣享的,长乐挑唇而笑,秀如新月,冲着盛夏挥挥手,“出去吧,没事。” 从长乐的表情里,盛夏也猜到了这信是谁送来的。 她跟在长乐身边日子不短了,长乐与她也算亲近,当初算她看走了眼,惊鸿坊里的玉公子不是玉公子,瞧那样子,也是个厉害霸道的人物,若是真能成,她家主子也算有靠了。 她低声轻笑了一下,大胆地与她家主子递过去一个揄揶的眼神,飘飘然出去了。 长乐被自家大丫头那一眼瞧得脸颊绯红起来,等看完李荣享写的信,脸颊红的更透彻了。 李荣享信里尽是牵挂她的意思,还说一路上见到不少稀奇的小玩意,都给她捎带回去了,不好往宫里夹带东西,都在惊鸿馆里,让她出宫后过去取来玩。 还有,他发来这封信的时候,已经离着通州不远了,可以看到难民,也能感受到战势的逼近,但这都不算什么,没有什么是他处理不了的,让长乐不用担心,乖乖等他回来。 长乐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把信捂在胸口,眼角竟有些湿润,只觉得一阵阵的安心,什么时候睡着的,竟然都不知道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小家伙竟然早早的醒来了,小小的手指正摸在她捂在胸口的信纸上,大大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纸。 信上面有几个字,小家伙已经认识了,《三字经》、《诗经》、还有《论语》都有过的,还有长乐对那信的特殊照顾——都捂在胸口了,这些都令敏感的小家伙异常的警觉。 他直觉,有人要和他抢长乐姐姐了。 长乐并没有注意到小家伙微变的脸色,在她的心里,小家伙就是个孩子,说是表弟,其实啊,在她心里,和她儿子没有两样。 “长乐姐姐,这信是你朋友给你写的吗?”小家伙的声音,还带着些奶声奶气。 长乐并不隐瞒,直接点头,“嗯,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写的。” “我都没有收到过信,” 小家伙眼神黯淡了一下,却不只是因为没有收到信,他从他长乐姐姐说‘很好很好’的时候,验证了他之前的直觉。 “那一会儿长乐姐姐给你写一封,好不好?” 长乐抬手摸了摸小家伙元宝状似的耳朵,“你想长乐姐姐给你写什么呢?”她逗弄着小可爱。 “长乐姐姐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呗,”小家伙没收过信,却一副他很懂的样子,“要是提前知道写什么,不就不是信了吗?”口齿还一反常态地伶俐起来。 长乐笑了出来,“是呢,那一会儿长乐姐姐背着你写一封,再让人送到你的卧室,你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看好不好?” 小家伙果然满意了,兴奋地拍手,“好!” 长乐对于自己目前这种在宫里带孩子的现状,还是比较满意的,李荣享不在京里,她给自己找点事做,总比闲着一味相思或是想那些凄风古雨的破事,好上许多。 有人却不这么想,甚是不赞同长乐年纪轻轻,就自甘坠落跑去宫里当‘乳母’的行径。 “你说这叫什么事,昨日里,我见着照乾,他竟然说若不是长乐年岁长些,赐长乐与明煜成婚也是行的,姑表亲、辈辈亲,这婚事亲上加亲,难得他还有些脑子,能想得到长乐年长明煜近十岁……” 萧华长公主倚在周灼的怀里,十分头疼地说着关于她女儿的糟心事。 不知道是哪香烧得错了,她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这姻缘路上太不顺当了。 柳承熙这样的渣男就别提了,镇国公世子那么优良的苗子,在她女儿这里,也成了落秧的茄子。再瞧瞧,看得上她女儿的那两头蒜,老的老、小的小,两个人倒有一点统一了,都喜欢‘姑表亲’真是奶奶个熊的。 “圣上只是随口一说,哪能当真,长皇子体弱又正值稚龄,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玩乐陪伴的人,看到长乐才会亲近些,你们想多了!” 周灼老实人,实话实说。 “哪有,明明都是狼子野心,当我不知道吗?那小玩意缠着长乐的样子,比着幼时,我缠着你更甚,宫里的孩子,除非真是傻的,要不什么都懂了,”庄皇后心里打什么主意,别当她不知道,要不是看在她弟弟实是子嗣凋零的状况,这口气她会忍?她早把长乐掬回来了。 数完小的,还要数老的。 “还有,那个做什么鲜花饼的,李荣享送到我这府上,说是孝敬我的,我往年怎么没见过他孝顺我什么呢?” 萧华长公主继续不爽,周灼这回也不接话了,他算明白了,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如让萧华长公主自己说个痛快,说完,可能就安静了。 “李荣享这次有任务,我不想和他计较,你等他回来的。” 都说一百遍了,让他离自己女儿远一点,他还臭不要脸地凑过来,欠揍! “我觉得李荣享,不错!”周灼凭良心,为李荣享争取了一句,往年不过来孝顺,那也不是不敢吗? 周灼眼瞧着萧华长公主刚要压下去的小火苗又要蹿出来,做为向来听老婆话的周灼,连忙又补充道:“当然,脸皮太厚,也是缺点,还欠调/教。” 萧华长公主听完,才又慢慢顺气回去,她女儿这里,她是弄不明白了,好在她这里,总算是有些眉目了。 她和周灼委屈了二十几年,不想再委屈下去了。 第58节 “昭乾说等过两日宣你进宫,你们也有许多年没见了,他也甚是想念你的。” 都是儿时的情感,因着自己从小喜欢周灼,做为自己的龙凤胎好弟弟,赢帝自然也没少和周灼一起玩耍、给姐姐当电灯泡的。 “好的,等他有空闲的,如今西北时局不稳,不好再为我分心的,” 他还是儿时的周灼,当年跟在他身后的小屁孩儿,却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朝成了九五之尊,有些东西,早已经不同。其华可以不在意的,他还是要注意的。 “你说的是,我也是想着,等西北那边局势稳定下来,就请昭乾为我们赐婚,” 萧华长公主想到了‘大婚’,与周灼的‘大婚’,连着一向强势的眼神都水润温柔了许多,哪怕周灼说不必要这些仪式,她却是一再坚持的。 这些当年亏欠下自己的,若是补不齐全,她会觉得一辈子都不甚圆满的。 “我都听你的,”周灼无所谓如何安排。 他这一生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一向不理会太多的。年轻时,都是不争不抢,何况现在这般年岁了。 萧华长公主憋闷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这样最好了,她的幸福都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贤妃陈敬兰是本书重要的女配角,我以前就想写过这样一本穿越和重生的故事,但不一定是斗,两个人处在的层面不同,斗是不能形容的,这就是看剧情发展,还有,不是穿越过去的所有人,都是强者,试想想我们有一天穿越进这种地方,我们会怎么样? 谢谢亲们的支持,拥抱你们! ps:谢谢兔子的鱼雷! ☆、第87章 78.0| 长乐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接到贤妃娘娘的邀请,那个对于她来说,始终是一道不解之谜的女人,她是不可视而不见的。 显然,这个女人对她的看法,也是如此。 尤其是经过上一次江明煜受伤之事。 长乐手里掂量着那张烫金字青莲花印小贴,里面写着贤妃娘娘明日邀她去贤妃的洛河宫里赏荷。 贤妃命里缺水,宫名以洛河命名,意为补水,贤妃宫中也恰如其份地挖了不少小水渠、引了御花园那里的活水过来,还置了不少水缸,水生植物多以荷花为主,但这个时节……好像荷花还没完全盛开呢吧? 长乐执着这贴子,正愣愣发神,不妨‘小猴子’江明煜什么时候钻了进来,伸手夺了长乐手里拿得本就不牢靠的帖子。 长乐这才清醒,轻声‘啊’了出来,抬头就见小家伙在她对面笑得好似一朵迎春花,她还赏什么花,这时节最好的花不就在眼前吗? 长乐抬手摸了摸小家伙还有绒毛的耳朵,“煜儿又淘气了喽?” “煜儿没有,”小家伙立刻摇头,他才不要在长乐面前承认他‘淘气’了呢,“这个帖子做得好漂亮。” 一边说着,小家伙一边娴熟地往长乐身边偎了过去,“长乐姐姐,这是你做的吗?”瞪圆了眼睛,像只好奇的小花猫。 长乐想起,前两天,她写了一封信,趁着晚上哄小家伙睡觉的时候塞到小家伙的枕边,小家伙一早发现这封信时,又惊又喜,也像眼前这般,惊喜到炸毛的小花猫。 这回该不会是以为,这又是送给他的吧? “不是啊,姐姐不是教过你吗?这字念‘请’,”长乐指着请柬上的字,教着小家伙念,“这连起来,念请柬啊,就是有人宴请客人的时候发出来的帖子。” 小家伙这样子可不行,一直由她一个闺阁女子来教,算得什么,该有她舅舅请定专门人才来教才行的。 庄皇后难道没想到这一点吗?还是觉得依着小家伙现在的身体专营学习,还欠些火侯呢?但是小家伙已经五岁了,若再不找大贤起蒙,长皇子这身份空有,也无他用啊。 长乐心里已经决定,即使庄皇后不提,她也是要向她舅舅提的。 众人都不放心,大不了,她跟着去就是了,反正,李荣享不在上京,她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有事,也甩不开粘在她身边的小家伙啊。 “是请柬啊,长乐姐姐,谁请你啊?” 小家伙在长乐思忖他入学问题时,已经打开请柬,想从里面找出端倪,但奈何他识字不多,没太顺出来。 “洛河宫的贤妃娘娘,”长乐并不瞒着小家伙。 “是她啊,”这宫里其她的娘娘,小家伙或许记不住,但是洛河宫的贤妃娘娘,他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那位娘娘的侄子,他更加不会忘的。 长乐姐姐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长大了,再遇到那人时,绝不轻饶了那人的。 “她请姐姐干什么去呢?” 小家伙忽紧张起来,拉住了长乐的衣袖,该不会是要和他抢长乐姐姐吧,听说洛河宫的贤妃娘娘也有一个小/弟弟,长得似乎还很可爱,父皇尤其喜欢。 “赏花,”长乐笑着看小家伙,“煜儿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去呢?贤妃娘娘宫里的荷花妍静美雅,极是好看了,还有一个小弟弟,听说长是也很好看呢。” “有煜儿好看吗?”江明煜根本不关心什么荷花美不美的,他只关心贤妃宫里的小弟弟有没有他美,会不会更讨长乐姐姐的喜欢。他才不要长乐姐姐更喜欢别人。 “让长乐姐姐想一想啊,”长乐估计着时间,逗弄小家伙,想了好一会儿,想得小家伙都快要哭出来了,才一把搂住他,笑着说:“在长乐姐姐心里,谁也没有咱们煜儿好看。” 小家伙垂下去的嘴角,叮咚一下翘起来,“真的吗?”萌萌的大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 “当然是真的,”长乐大加肯定,在她认识的小孩子里,当然是煜儿最可爱。 ‘吧唧’一口,小家伙大力地亲在了长乐的脸颊上,“长乐姐姐最好了。” 长乐,“……” 她告诉小家伙好多次了,不要总是偷吻她,让人看见不好,小家伙就是不听,这学啊,必须得上,不知礼,无以立啊。 这时候,姐弟两个还没有意识,小家伙总是偷吻长乐这件事,最严重的后果在哪里呢? 直到某天,这事被李荣享看到,李荣享拽着小家伙的后颈,把小家伙从窗户口扔出去…… 好在那时,小家伙也学了些三脚猫的武功强身健体了。 长乐在应付着贤妃娘娘的赏花宴时,李荣享已经到了通州东城门下了。 离着通州越近,过往路上的难民也就越多,越往通州这边来,其状越惨。撩开车帘望去,连着墨染都忍不住动容唏嘘,坐在马车车厢深处的李荣享却八风不动。 也有那不开眼,饿得发急的难民,瞧着他们的马车眼馋,冲上来要抢的。结果自然都不太好。有墨染和化妆成车夫的‘诗经’高手在,有歹意的难民们,根本靠不到马车的边上来。 李荣享没那个心情悲天悯人,他大不了不伤人,却决不会像某些小说里写的那般,饶了他们还给人家分粮食什么的,这种事情,李荣享绝对做不出来。 生死边缘,任何一点不该有的心思,都会坏事的。他讨厌任何节外生枝的事。 饶,对于李荣享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慈悲了。 “先生,我们现在进去吗?” 他们的马车停在距离城门外几里路的一棵大树下,有半个时辰了。 李荣享微闭着眼睛,裹着那身暗红色的长袍,偎在车箱一角,脸上带着一张素银无饰只露眼睛、鼻孔、嘴巴的面具,把整张脸遮得满满当当的。 那张面具是传来几代人下来的,例代隐王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他们要去见人,通常都是要带面具的,这张面具瞧着不起眼,其实巧夺开工,且有避险之功效,任你多锋利的暗器射过来,也是打不透的。 “你说呢?” 未得到先生的回答,反而得到先生的反问过来,墨染懂得,这是先生要考考他。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进去。” 之前,他们的马车停到这里时,墨染亲自去打探过,现在的通州城极是混乱,许进不许出,他们若是贸然进去了,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还容易被困里。 毕竟,虽说他家先生顶着的名头好听、实际爵位也高,但却是永不可昭示天下的那种,一旦他们困在孤城里,怕是不好翻转啊。 李荣享淡淡地又问:“我们不进去,能去哪里呢?” 过了通州,前方就是战场了,难道他们要过通州,直接进/入打得不开可胶的渭洲不成? 墨染灵机一动,“我们可以退到山里啊,”反正他们要的都是消息网,退到距离通州最近的那座守眠山里,随机而动,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退到山里当猴子?要是那通州城的守将没那本事,守不住通州呢?我们在山里就是收集来全天下的消息,又往哪里送?送给圣上那里挨骂不成?” 李荣享总算是睁开眼睛了。 他想过了,通州城是必须要入的,通州城的将军要是顶不住的时候,他就得顶上去了。 通州是通往上京城里的最后一道保障了,通州城要是失了,上京的平安就难保得住了。 “那先生的意思……” “进城!” 李荣享一双极秀美的眸子,绽出清透如月的目光来,心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有些事情,他必须做,遇到多少阻拦也要去做,想想他离开时,长乐那张望向他又担忧又留恋的含着无限哀愁的美丽脸庞,他只觉得做什么都是不够的——不能让自己的姑娘无忧无虑,就是无能。 因为通州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例来驻守通州的将领都是选之又选的,能力与忠诚二者并重,哪样也不能缺少。 这两样说出嘴来,听着简单,其实斟酌起来,却是非常困难了。忠诚尤其在上,但没有能力又绝对不行。可当真是难为死当今圣上了。 自赢帝二次登基坐稳江山后,通州这里的驻军将军和城守一职,都是赢帝考虑的重中之重。 如今在通州的驻军统帅,姓方,名魁益,领从二品通州大都督一职,年方四十,正是年富力强又经验丰富的年纪,最主要的是赢帝两次称帝,他都是坚定的□□、保皇党,与赢帝还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武伴读,君臣关系匪浅。 与方魁益搭档的通州刺史,姓林,名海方,科举出身,先入的翰林院,三年后,授的权县县令,凭着政绩考核一点点走到了从三品通州刺史位, 这个人出身贫苦,没有任何根基,在权县做县令时,被镇国公一眼相中,举荐给当今圣上,赢帝经几番考核后,觉得此人堪用,全凭着赢帝对他的提拔,才有了今日之位,对赢帝的感念之情,可见一斑。 最主要的是他与方魁益搭档至今,竟未产生过任何摩擦,也是实属不益,要知道方魁益那脾气,真要是倔起来,连赢帝都有些头疼的。 这些个资料,在李荣享未出上京城前,就已经掌握得十分清楚了。 这一路来,又是消息不断,关于这对搭档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带领通州城百姓抗敌,又采取什么措施来御城,李荣享没有不知道的。 李荣享对他们还是有信心的,换个别的地方,就如墨染所说,他完全没有必要进去,但通州不行,这里容不得任何闪失。 他此行来,代表的是当今圣上。 无论那位按辈份是他亲叔叔的赢帝有多么厌烦他,就如他未来丈母娘说的,他毕竟是皇室王爵,关键的时候露了身份给方魁益也没有什么,压压阵脚,起起安抚的作用也是好的。 李荣享打算在入城后,先四处看一看,最后找一处离都督府近一点的地方住下就好。 哪怕是设立了‘只让进、不让出’的死令,守城驻军仍然对进入的人查得很严,对每一位要进入通州城的人,什么来意、什么目的,都快要把八辈祖宗问出来了。 毕竟,在这个时候,在战争开始,敢逆流而上,来进通州的,肯定都不算是正常的。 李荣享的马车也没有放过,被里外查了好几遍,李荣享和墨染都不怎么说话,一个装大爷一个装孙子,正合配的一对,哪里是能答对兵莽的。 幸好,化妆成车夫的那位‘诗经’下属,别看平时不怎么言语,关键的时候,能言善说,各种编理由,经过层层检查,马车才得以缓缓驶入进通州。 在兵临城下的时候,整个通州城看起来还算是井井有条,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轻松的表情,走路也是匆匆而过,时而有大批官兵急急跑过,但路边也有几处还在坚持营业的小摊,继续着生意。 只是客栈都是人满为患的,连着问了几家,都是客满,有两家有空客房,也不愿意招揽陌生客人入住了,都说要安排过几天从渭洲那边逃难过来的亲戚。 住在通州城里的百姓,其实还没太适应这突然而来的战争。西北战乱这事,他们是早早知道的,但西北距离他们还有渭州挡在前面,谁又能想到封住在渭洲的靖王会反呢! 经历了前朝几回动荡,这些年来,百姓们的生活一直是安定富足的,忽起这事,他们简直都要把靖王扎小人诅咒了。 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客栈,李荣享最后决定,他们住进‘诗经’驻通州的情报站。 第59节 做为大印最大的情报机构,还是专门为皇权服务,只听令于最高君主的组织,他们‘诗经’在整个大印都有分接点。 别说是通州这么重要的通关要塞,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镇,他们都会设立情报站,有站自然就有经营的场所,所以,不管走到哪里,有没有客栈,身为诗经经主的李荣享都会有住的地方。 是李荣享自己不愿意住这些个消息情报站罢了。 住到情报站里,就意味着身份的公开化,这世间没有绝对保密的地方,他做为一经之主,离开京城到了这里的事,就会被人知道了,不只是落脚地,还有更多…… ‘诗经’在通州的情报站,是一家在通州经营布料的百年老店。 这家店,处在距离通州都督府外围几百米的一个转角胡筒处,外在一切都和别的布料店没有任何区别,生意做得也很好,平时赚来的钱,大部分为‘诗经’所用,小部分继续周转生意,任谁也看不出来,这家百年老店背后的秘密。 李荣享他们的到来,简直使得这间小店蓬荜生辉。 小店的店主也就是情报站的站长,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他们这个小小情报站,还能见到上京城里来的‘诗经’长官。 李荣享并未公开经主的身份,有着墨染和那位随从而来的诗经下属的牌令,足以镇住整个小站了。 在墨染吩咐着店主,在小店后院,整理出一间干净的客房后,李荣享才从马车上下来,给跟在墨染身后的小站站长一个高冷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汗,这两天比较忙,个人的和工作的,所以拖了两天,接下来几天会日更的,哎,没办法,三十而立,我这才准备成家立业,商量结婚的事,真是比较麻烦。 谢谢亲们的支持,看到不少新的亲呢,真是好开心。 ☆、第88章 78.0| 五月末、六月初的洛河宫,景色美得真是如诗如画,落眼处尽是勃勃生机,绿粉鹅黄,各相争姿斗艳,美不胜收。 长乐不是个擅文采的,一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眼前的美景了。 还是贤妃娘娘有才,随口拈来一句,‘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荷渠边不远处的那架镂花小矮墙,却有一簇蔷薇花。 这诗虽未吟尽眼前美景,却也算是贴切吧。 长乐明知道贤妃娘娘是着意在她面前露这么一手,长乐却只当没懂,也不捧赞,这后宫的女子,有才……未必有多好,自古才女皆命薄,若为红颜更悲凉,懂得隐藏,避免锋芒才是最好。 如庄皇后,状元出身的庄阁老的女儿,会没有才吗?你看看她什么时候弄个湿啊干的什么,还不是稳坐皇后位。 她那个舅舅她了解,才女嘛,谁不爱,但是帝王心思,如何有才,也挡不过长久的岁月,最后,在他那里衡量重要事情时,比如立储,女子有才就未必是好事了。 前朝还实行过一段时间,子为储位,必不留母,防的不就是外戚专权吗?无才卑微的母位还防呢,何况是这种有才、位高、家族又有权的呢。 长乐犹记得刚刚贤妃娘娘看到她竟然是带着小家伙江明煜一起来赴宴时,那眉宇间快速转变的一丝神色。 长乐说得是极好的,“让小兄弟两个见一见,别是亲兄弟,还不知道有个哥哥弟弟呢。” 贤妃娘娘的脸色变幻得更精采好了,好在是沉得住气的,转眼间,又笑得春光明媚了。 “真是不巧啊,本宫不知道骄阳公主会带着长皇子一起来的,珺儿刚睡下,这孩子睡着了,就会睡得沉,怕是要有一会儿才醒的。”二皇子名为江明珺。 人家已经这么说,长乐还能说什么呢,她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门,“来得不是时候噢,煜儿今天见不到小/弟弟了,以后吧,以后再来贤妃娘娘这里,来看小弟弟好不好?” 他又不喜欢小/弟弟,小/弟弟只会和他抢姐姐,哪怕心里已经说了‘不好’,煜儿仰起头的小脸还是笑得天真,“好啊!” 落在贤妃眼里,简直是傻乎乎的。 长乐拉着江明煜的小手,走到哪里都不放开,而这孩子也缠得长乐紧,有些话,贤妃也不好与长乐说过去了。 别看她觉得江明煜傻乎乎的,但该有的防范心思,她是一点没少的,万一说错了什么话,经这孩子的嘴,学到庄皇后那里,是十分不妥的。 好在拉拢结交人,不在于这一次两次的,来日方长,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以后常来贤娘娘这里来玩啊,”心里不喜,贤妃面子上也是笑得春风和煦的。 谁知道小家伙根本不给她面子,装怕怕的模样,问道:“那……那位小哥哥也在吗?”竟还是记得那日发生的事,当着贤妃的面前,指点出来的。 “小哥哥?”还是贤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明煜说得是她的侄子,如今已经进皇家学院接受‘学习再教育、劳动再改造’全方位‘好生活’的陈继添。 贤妃讪讪道:“他不在啊,长皇子还记得啊,他是调皮的,不是故意的,贤娘娘替他和你说对不起啊。” 谁缺你那句‘对不起’,江明煜非常不屑,那玩意推他的一下,是不是故意的,他又不是感觉不出来的。 “既然贤妃娘娘这么说了,你以后见到小哥哥还是要说话的噢,”只是说话而已,说好话还是坏话,当然是由着自家孩子高兴才是的,长乐很护犊子的,“贤妃娘娘也不必在意,小孩子嘛,哪有什么真心的仇,是吧?难道您家侄子还能记着不是?” 眼角挑起带着深刻意味的笑,扫过贤妃娘娘那张青春貌美的脸庞,贤妃娘娘同样笑得风轻云淡,“那是自然,小孩子咩!” 经过这一番的接触,花看得怎么样,长乐没觉出来,洛河宫里的荷花或许比其他宫里更美些吧,她的注意力全心都在贤妃这个人身上。 懂进退、有城赋,有些小张扬、爱显摆着她的文才什么的,这都不算什么弱点,在他舅舅那里还能是讨宠的利器,毕竟面对满宫的和和顺顺,忽然来这么一个爱撒娇的小女子,是个老男人都挡不住的。 想到老男人,长乐的思绪不由得散乱了些,一下子想到了她自己的老男人身上。 这时的西北早晚应该还有些凉吧,不知道墨染侍候得尽心没,能不能做到早晚记得提醒李荣享加件衣衫,吃饭前,给李荣享端碗热汤,哎,她不能跟在身边,总是不能尽放下心来的。 叹着气,暂时放下对李荣享的思念,又去想贤妃,不可否认,她已经感觉到了贤妃娘娘的心思,也是,有儿子咩,谁不往这方面用心呢。 在这方面的,贤妃娘娘还算是沉得住气的,也是有这个自信的,今日来请自己,想来也是探探自己的意思,不能拉好自己,也愿意与自己结个善缘的。 因为前一世与贤妃娘娘陈敬兰接触得极少,长乐并不知道陈敬兰前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惟一记得陈敬兰命比她还短,死得比她还惨,是以,这一世与陈敬兰接触起来,也觉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了。 还是得慢慢来啊! 令长乐没有想到的是自贤妃娘娘宴请她赏花一次之后,她一直简单平静的宫内生活,忽然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贤妃娘娘的赏花宴后,她陆续又接到了她表姨淑妃娘娘的品夏宴,悦昭仪的绣巧宴,甚至还有长皇子她娘颖嫔娘娘的小茶宴…… 幸好,她舅舅那些个不够品级的小妃嫔们,无法在长乐面前晃眼,要不按照这个宴会排列下去,直到上冬,长乐都不会寂寞了。 最后,竟连着她本就住着的栖凤宫正宫庄皇都坐不住了。 “长乐喜欢听戏吗?戏苑那边新报上来一部戏,本宫瞧着是挺好的,你要不要陪本宫一起听听?萧华长公主若是有空,也请她过来一起吧。” 庄皇后看她的眼神,异常的慈爱,慈爱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了。 长乐却十成十地肯定,她娘一定没有这个空闲。 听戏神马的,绝壁不是她娘的最爱,这些年,她娘的爱好绝壁的专一,美男,只有美男,还必须必是周灼版的美男。 长乐连忙替自己娘亲谢过庄皇后的好意,顺便表示一下,她自己对看戏也没有什么好感,不只是看戏,推到她案头的那一堆各种花头的宴会,她都没有好感。 这宫里,她是呆不下去了,离家太久,她应该回去看看了。 小家伙表示不同意,他要跟着长乐的,拉着长乐右手的小拇指,把个小身子甩来甩去,看得庄皇后眉眼眯成了新月状,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把决定权推给长乐。 好吧,既然人家亲娘和养母都没有意见,对她这个表姐表示了充分的信任,她又有什么推辞的呢? 正好带着小家伙去外面放松放松。 等着他们回公主府再回宫里,估计着西北战局也差不多定下来了,她舅舅的心思也能放松些,她正好去与她舅舅提给小家伙安排合适的大儒安排启蒙的事。 只是对于自己带回去一个小拖油瓶,哪怕是她娘亲的亲侄子,她娘亲估计也不会太高兴的。她娘亲对小孩子无爱,这可是她自己深有体会的啊。 对自己亲生闺女且不惯着呢,何况是什么侄子的…… 长乐还是了解她娘亲的,就像替她娘亲推了庄皇后的戏宴一样,等着她娘一脸兴冲冲地出来接她,却一眼瞧到她带回来的小家伙江明煜时,兴冲冲收了一半。 她女儿这叫什么事啊?未嫁的闺阁姑娘,不去绣绣花、扑扑蝶、画个画、宴一宴闺中小姐妹什么的,却专职成了保嬷。 赶明个,她非得进宫去问问,她皇弟那偌大一个皇宫里都挑不出一个合适侍候长皇子的嬷嬷来吗? 其实萧华长公主也不想一想,有其母必有其女,就她想到的那几样,她当闺女的时候都不喜欢,她的宝贝女儿可能喜欢吗? “娘,”距离上一次出宫回来见她娘,这又有大半月了,长乐可不管她娘收起兴冲冲的脸色,她只管顾着松了小家伙的手,小女儿一样扑到她娘的怀里,“娘,我想你了,昨夜还梦到了你呢。” 这可不是胡说,确实是梦到了,还是喜事。这也是长乐为什么坚持今天出宫,回来见她娘的原因。 虽然梦,未必都是真的,但长乐觉得她昨晚做的那个未必不可能不是真的。 “一张巧嘴又来哄我,”萧华长公主狠狠地抱了长乐一下,又假装厌烦地把她退开,“住你舅舅那里住得开心吧?都要乐不思蜀了,你个没良心的,都说女儿外向,你这还没嫁呢,就不怎么着家了。” 长乐,“……” 她娘这样接地气,她怎么竟有些不适应呢! 幸好,不甘心被忽视成空气的小家伙,这时走前一步,冲着萧华长公主深深鞠了一躬,“煜儿见过姑姑!”比着上一次见萧华长公主时行的礼还规矩。 “起来吧,你身体不好,不用这么多礼的。” “不行的,”小家伙还挺倔强,“您是长辈,我是晚辈,礼不可废的。” 看着眼前这小小的身影,莫明其妙的,萧华长公主竟会想起同样总爱在她面前又跪又行大礼的另一个侄子,颇觉糟心起来。 于是,她想到…… “过几天,你周叔叔说要去皇觉寺拜访了禅大师,你跟着一道去吧,”后面那句‘抓紧算算姻缘’终还是因为顾忌着些,没有直接说出来。 长乐却已经懂得萧华长公主的意思了。 好不好的,让她跟着周灼去皇觉寺,还能逃得过她娘镇日说的‘烂桃花’啊。 要不依着她娘的品性,怎么可能主动说让她去寺庙逛一逛呢。 别看她娘最爱的男人是信佛的,但她娘与佛……缘份实是浅薄得狠,随手拿上佛经就能睡着了。 她觉得她真是让她娘挠头到一家程度了,才令她娘想到这个办法了。 不过,了禅大师不是一直云游在外吗?好像有十年之久了,怎么会赶在这个时候回到皇觉寺呢? 做为大印最出名的寺庙皇觉寺,他的声名不只是因为他是皇家寺庙,还因为他几乎网罗了全大印最出名的大德名僧,而这些个大德名僧里,以了禅大师最为出名。 虽然皇觉寺的主持是了禅大师的师弟了悟大师,但是国师之职却是由了禅大师多年来一力担当的,无论是经历了朝中几次动荡的政变,这一点都没有变过,足见了禅大师在佛家及皇家的威望。 但凡有大德大才的人,都有些怪毛病吧。 这位了禅大师不爱在条件优越的皇家寺院享清福、撰佛典,却喜欢穿着一身破旧补丁的袈裟,云游天下,体会众生饥苦,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少想找他帮着点悟人生困境的人,想见他,全凭缘份,像那种不想凭缘份,刻意找到他的,甚至拿强权逼着他问的,他是绝不会多说什么的。 这世间,能让这么一位怪脾气且有大德大悟的高僧,给点面子的人,不是当今赢帝江昭乾,却是总是一脸好脾气的周灼。 这就是个花入个眼吧。 萧华长公主让她跟着周灼去,揣着就是让她跟着周灼沾点光,能让这位大印着名传奇僧人了禅大师帮忙亲自掐算一下,最好能掐出她这姻缘远离李荣享来。 “长乐姐姐,我也要去!” 小家伙根本不知道皇觉寺是个什么鬼,但只要长乐去,他当然要跟着。 萧华长公主强压下一口老血,“那地方不适合小孩子去,不是来看姑姑的吗?你这几天跟着姑姑睡吧。” 萧华长公主为了女儿的清静,更为了女儿的前程,竟然连周灼都给暂时舍了,已是大慈大悲到一定境界了。 小家伙都被萧华长公主这句话刺激愣住了,跟着姑姑睡,阴影太重,求不要,会做恶梦的啊。 萧华长公主可不是说说而已,她一向是说到做到,等着晚上的时候,小家伙的被褥真得被铺到了萧华长公主的床边。 第60节 “姑姑,我晚上会尿床的,”不知道管不管用。 “没事,童子尿败火,姑姑最近火气大,正好了。”萧华长公主眼皮都不抬一下。 “姑姑,我睡着了会磨牙乱叫的。”多吓人,快把他送外面才好。长乐姐姐也不知道睡了没呢? “没事,姑姑睡着了也会磨牙乱叫的,我们谁也不影响谁。”伸出玉臂一揽,把个小家伙压到了臂下,往怀里搂了搂。 小家伙几乎要泪奔了,长乐姐姐,快来救命啊,我不喜欢公主府……求回宫! 小小的江明煜,在这个时候,终于悟出一句话,被母后搂着不是最吓人的,被长公主姑姑搂着才是真的吓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睡觉,困了,饭店这玩意竟然也难订,走了半天。 ☆、第89章 78.0| 萧华长公主反复与周灼关照了长乐的皇觉寺一行,周灼哪能不明白自己心爱女人的那点小心思,他家其华什么都好,就是这种‘不到印河不死心’的劲头,叫人无可奈何。 他自己又是那种疼媳妇的人,心里纵有一千句想要劝她顺其自然、儿女自有儿女福的话,也是堵在嘴边说不出口了,只是一味地应承着萧华长公主,保证完全任务。 他只要把长乐带到了禅那老家伙面前就行了,至于那满嘴玄虚的老家伙说些什么,他可管不着了啊。 那老家伙最爱做的事,就是出其不意,搞不好说出来的话,还……还事与愿违呢!他家其华可别迁怒于他就是了。 哎,只可怜其华那颗爱女之心了,白白折腾了。 论大小,萧华长公主的公主府虽不如赢帝的正阳宫敞亮开宽、气势恢宏,但论景致,却还是公主府这里更惟美精致一些。 这男为主的宅子和女为主的宅子,正是前者阳刚、后者柔美,而对于像江明煜这样还没有长到阳刚年纪的小孩子,自然更喜欢后者,又有长乐姐姐带着他逛园子,自是高兴得不要不要的,就是萧华姑姑不在旁边跟着就好了,盯着他的眼神好可怕。 别人都怕父皇,他却是不怕的,他知道他父皇因他娇弱的身体、因他长皇子的身份,疼他、怜他、还拿他无可奈何。 皇上都不怕了,他还以为他以后都不会碰到什么怕的人,结果真是……,他才五岁,就碰到了萧华姑姑,还谈什么以后。 求如何讨好亲姑姑十八计,在线等,急! 小家伙可能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另外一个人,早早发布了江湖帖,与他所求的东西相同,至今没有结果呢。 别看做为主人的长乐,经常是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但长乐所住的小院,却始终是井井有条、规矩有序的,仿佛主人从未离开过似的。 除了盛夏,长乐无论去哪里,都是长带在身边的,偶尔忍冬和剪秋轮换着也会跟着,大部分时间还是由性格稳重细密的忍冬守院子的,这回又加了一个祈安。 自从祈安调到她这里后,一改之前那副做男/宠时的妖艳模样和倒马桶时的倒霉衰的气质,整个人改头换面,精气神都有了全方位的提高,简直往精分那方面发展了。 “哎呦呦,你说咱们小公主就是爱往回带又小又萌的,前一段时间带了一条小白狗回来,这回又带回来一个小……小呆瓜!” 被喻成小呆瓜的长皇子江明煜,“……”狠狠翻白眼瞪了祈安一下。 坐在椅子上的长乐,丽色无边的俏颜,笑成一团。 在长乐身边陪站的盛夏,一个劲地冲着祈安咳起来,这人怎么说话没头没脑的,也不见他说的小呆瓜是什么人?那是他能说的吗? 祈安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还想伸手捏捏小家伙,小家伙一下子闪开,趁机钻进了长乐的怀里。 “别乱闹他,他胆小着呢,”长乐并不觉得祈安有什么放肆的,小孩子,还是要这样放松着养才能养得大,像宫里那么养着的,都容易养坏了。 有自己主人吩咐,祈安收敛了一下,站到一旁,却还是冲着江明煜做了一个鬼脸,小家伙立时把头埋到了长乐的怀里。 祈安这段时间在公主府里的表现,忍冬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给长乐了。 这男人看着很是没有规矩,像是几次三翻冒失着来找自己,也像是今天这样明知道江明煜是长皇子,也敢伸手就逗弄,其实,这男人却是最懂规矩的,他知道这规矩的界线是什么。 比如:他自进了自己的小院后,若没有暂领小院管事职责的忍冬的吩咐,他从来没有主动出去过小院一步,更没有进过萧华长公主所下榻的院子一步。 懂得不讨人嫌的孩子,是值得怜的。 他知道自己该守什么样的本份,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从不逾越,也知道在这个底线之上,他胡闹一些,他家主子也能给他担着,绝不会把他怎么办。 就像当初他在萧华长公主那里,第一次撞到长乐时,当着萧华长公主的面,掐着腰、尖着声斥责长乐乱闯萧华长公主卧室一样。 不管别人怎么样,长乐是挺喜欢祈安这个性子的。 从祈安这份性子里,可以看出前一世的自己来,只有经历过深深的磨难,走到最后,才能像祈安这样圆滑里通着世故,世故里又透出些滑稽来。 “祈安,你明儿个在咱们小院搭个翘翘板,煜儿都没有玩过那些寻常的东西呢!” 宫里顾忌着皇子们的安全,半点儿不敢用那些含着任何潜在危险的东西,几朝来,对待健康的皇子们尚且如此,何况是江明煜这样自出生身体就不好的呢。 祈安拍着胸脯,“知道了,主子,你放心,祈安做出来的翘翘板肯定是最合适的。” 和他这个人一样靠谱。 长乐从怀里拉出来江明煜,指着祈安笑着说:“煜儿别怕,祈安哥哥可会玩了,以后,你多和他玩啊!” 宫里本就阴盛阳衰,这公主府里,说来也是女主天下,煜儿是个男孩子,和着她们一堆脂粉闺阁混在一起,久了,总是不好。 祈安吧?虽然他在男儿天份上,先天失调、后劲又差了些,但……男人的东西总是不缺的,先凑和着用吧,别的男人吧,她还没想到几个放心的呢。 哎,哎,说来伤神,那个最放心的,还不在身边! “才不要和他玩,他长得不好看!” 深深记仇的江明煜,绝计不会忘记‘小呆瓜’三个字的。 被诬陷长得不好看的祈安,很是气愤,几乎要跳脚了。 他这辈子,你说他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不好看,他还不好看?他都要好看得成一朵花了。 眼看着祈安气得桃花眼都要瞪裂了,小家伙终于开心地笑着拍起掌来。 就在这满屋气氛欢乐时,又一个被活了两世还是稀里糊涂过日子的长乐,给暂时忘了却又令她十分放心的男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师父,”欧子嘉一路小跑进来的,进来后,打帘的小丫头才掀帘,他就扑进来了,一气扑到了长乐的脚下,“师父,您可想死我了,噢,不,我可想死您了!” 长乐,‘收一个这样的徒弟真是短命啊!’见面就提死,这么一句话,他死一次,自己死一次了。 “起来吧!”长乐挥挥小手绢,“你最近这日子过得不顺当啊?” 不是已经解决了秦珊吗?这脸盘子怎么还是日渐消瘦下去了呢? 欧子嘉几乎抹泪了,还是他师父心疼他啊,他这一露面,就知道他这日子过得不顺当,这真是把他这个徒弟记在心里了,他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在想一想他那对亲爹亲娘,他都怀疑他是捡来的了。 他老娘还天天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地叫着他呢,结果呢,就给他订了那么一门令他想撞墙的婚事啊,还不如捅他一刀呢。 “给你订亲了啊?”长乐精神大振,这才多久不见,她这个活宝徒弟,竟然要有人收了,是谁家姑娘这么不幸,被永林伯夫人相中了呢? “可不!”欧子嘉一脸生无可恋的委屈模样,连着小家伙都被他吸引过去了,戳着小手指,盯着他看。 “瞧你这模样,你不乐意啊!”长乐还能不了解欧子嘉,“是对方长得不好?还是家世与你不般配?” 长乐琢磨着后者应该不算问题,冲着欧子嘉之前的涉猎范围,家世门庭都不是问题。 欧子嘉霜打的茄子似的,“师父,你也是我的长辈,人家都说师同父,所以才叫师父,您虽是女流,不能为父,但您在子嘉的心中,那不是亲娘胜似亲娘,徒弟这门婚事,您一定要替徒弟做主啊,帮着徒弟劝劝我爹我娘,您的话,他们一定能听的。” 说着,他还一把扯过长乐手里捏着的小手帕,抹起了眼泪来。 站在一旁的祈安,撇撇嘴,“哎呦喂,欧公子,您一个大男人,让您娶个媳妇至于这样吗?又不是让您当上门女婿。” 那像他这样的,还得一脖子吊死啊。哪有那么想不开的,都是快活的事。 “还哎呦喂,你说得轻松,让你娶一个那样的女人,你愿意吗?”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什么样的女人啊,”还能比萧华长公主厉害不成?富昌侯都好好活了二十年,欧子嘉可有什么好怕。 “什么样的女人?”欧子嘉一字一顿,从地上爬了起来,“英国公家的那个母夜叉!” 在上京名门闺秀排行榜里,位列第一,别小看这个第一,这若真是贤良淑德容的第一,他也就认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那排行榜是他们这些浪荡公子哥们,背后里编排出来的。 排在第一位的,那简直是刁蛮霸道出手狠的极致了,比着上一期排行榜第一位的萧华长公主绝不遑让的。 “英国公家的四小姐?”虽然两世都与这位小姐没有什么交集,长乐还是有些印象的。 长乐哪怕没见过这位小姐,也听说过这位小姐的身高如松、声音如钟、走路如风,至于长相吗?听说还挺国泰民安的,绝不是血盆大口,入不了目的。 还有,这位英国公家小姐彪悍的战绩也是名扬上京城的,拳打过西街流氓,脚踹过北门无赖,也曾海扁过揍过她嫡亲弟弟的欧子嘉,听说打得欧子嘉三天没下来床。 难怪欧子嘉听说要娶英国公家的这位四小姐,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长乐只是想不明白,永林伯夫妇是得多有才,才能想到给欧子嘉娶这位小姐过门的呢…… “师父,徒弟这次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全看您老人家的了,”欧子嘉是真没有办法了。 他自从知道他爹娘有意缔结英国公家这门婚事后,什么招术都想过了,什么撒泼打滚、离家出走、绝食吞药等等,都试过了,但永林伯夫妇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这些年来,欧子嘉摆出什么样的架势,永林伯夫妇没见过啊,他那点招术,早就不够永林伯夫妇看的了,是以他的挣扎都被残酷的镇压下来了。 欧子嘉被逼得没有办法的时候,连着惊鸿馆都闯去了,却得知一个惊天噩耗:李荣享出门了,没有几个月回不来,怪不得他师父搬宫里住去了。 李荣享在他的眼里,比着天上的神仙还神奇呢。 上一次秦氏母女危机就是听了李荣享的主意,他不但顺当闯过去,还得了他爹的嘉奖,要知道他长这么大,他爹还是头一次夸他有脑子呢。 可这一次真正危机来临时,李荣享却没在,真是天要绝他啊。 结果,就在这紧急关头,长乐从宫里出来了,他顿时又感觉到了春天般的温暖,这个世界还是充满善意的,师公不在,师父在,这一劫估计也能渡过去了。 瞧着欧子嘉真急了,长乐一副看笑话的模样,“那位四小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啊?” 英国公的嫡女,与永林伯家的嫡子,门当户对。 那姑娘今年也有十八、九了,算是大姑娘了,欧子嘉今年也二十出头了,早就该成家立业了,大男对大女,年纪合适。 那真是越想越觉得是天作之合、欢喜冤家了。 欧子嘉的性子,一般姑娘也斗不住,依着英国公四小姐的彪悍程度,正当配的。 “没有什么不好的?师父啊,她前年揍我的时候,差点把我肋条骨揍折了,”那真是噩梦啊。 “我不就是踢了她弟弟两脚嘛,谁让她弟弟和我抢如花啊,那时候谁不知道我包了如花一个月啊……”一想当初,欧子嘉更难理解他爹娘的想法了。 “那完蛋货,回家去告他姐姐,那母老虎就真来了,一个女人啊,闯了妓院,把我从如花的床上拖下去的,我衣服都没穿,一顿大拳头,和大茶壶一样大,揍得我鼻青脸肿的,半个多月见不了人……”他没好意思说的是差点把他揍得不能人事了。 提起当年,都是泪啊。 明明是极悲催的事,却说得一屋子的人都要强忍着不笑出来的。 “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打是亲骂是爱,上天给的姻缘啊!”长乐给出了理论依据。 欧子嘉彻底崩溃了,“不,我宁死也不要娶她。” 第61节 娶个这样的母老虎,他还不如出家当和尚呢。噢,不,进宫当太监都比娶那母老虎强,反正最后结果也没有什么两样的,他看到那母老虎就不/举。 “那你不想娶英国公家的四小姐,你想娶谁啊?你这年纪也不小了,你爹娘也不会一直许你这么胡闹的啊,” 长乐想着应是秦氏母女闹上门的事刺激了永林伯夫妇,所以这才下了一剂猛药给欧子嘉,给他订了一门厉害的亲事。 “反正我不喜欢母老虎那样的,”他又不是找虐的,“我喜欢……” 欧子嘉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这正踌躇着该怎么说呢,那边祈安一惊一乍喊道:“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家主子吧?” “我哪有那个胆子啊,”欧子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师父如母,我怎么敢有那种心思,师父永远是属于师公的。” 借他十个豹子胆,他也不敢得罪李荣享啊。 就李荣享那阴森森、暗搓搓、周身上下每一寸都冒着小坏水的人物,他可是亲身领教过的。他这点斤两,绝不够玩的。 长乐的脸微红了一下,祈安若有所思,连着小家伙江明煜都跟着思了起来。 “别说废话了,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见着你娘,也好有话说啊!”自己就这么一个徒弟,对自己徒弟的人生,总不能放弃治疗了啊。 “那个……呵呵……“欧子嘉摸了摸鼻子,又顺着往下摸到了嘴巴,才说:“我喜欢那种温柔点儿的,贤惠点儿的,善良点儿的,最好,像师父一样好看点儿的。” 长乐又被气得笑了出来,上一回,与欧子嘉一起商量如何处理摆脱秦氏母女时,欧子嘉就曾表达过自己对于婚姻媳妇的观念,也算是惊到了长乐。 这么一个上京城着名浪荡子,却有一个这么美好的愿望,她怎么也要表示表示,但是,依着欧子嘉那在上京城臭大街的名声,真能娶到一个他嘴里说的姑娘吗?就算运气好,真被他娶来了,这大婚以后的日子就能过得快乐…… “明儿个,我过府一趟,与老夫人好好谈谈,婚姻不是儿戏,”长乐这话给了欧子嘉无限的希望,可随后又被长乐后一句,泼了一瓢冷水,“英国公四小姐那边,也要好好观察观察,等从贵府回来,我在府里预备一场品茗宴,请那姑娘过来,顺便再请几个交好的未婚姑娘,你从旁暗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你那婚事,也是不能再拖了,你总这副样子,不成家立业,老夫人哪里能放心。” “还要观察观察啊?”欧子嘉张大了嘴,“不用了吧,那母老虎绝对不适合徒弟我的。” “这可说不准,你爹娘看中的,总不会差的,”长乐还是极其尊重永林伯夫妇的。 欧子嘉来时的欢喜,终还是有些垂头丧气,但总比之前的绝望好过许多,相信他师父绝不会也看上那位英国公家的四小姐的。 说到婚事,长乐忽然想起自己的堂兄杨易宁。 算起来,自己堂兄杨易宁的年岁比着欧子嘉还要长一岁呢,也早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之前被着不着调的亲爹和心怀鬼胎的嫡母给耽误了,如今富昌侯府,也算安稳了些,是时候该给自己这位堂兄找一个好嫂子了。 这次开品茗会时,还是要多请几位闺秀过来,顺便也给她堂兄看看。 萧华长公主是不知道她宝贝闺女这小院里,刚演过这么一场戏,要是知道了,准得又气个头顶冒烟,保嬷还没当出头呢,这又要当媒婆了,也不想想自己那婚事还没个着调呢。 长乐想开个宴会时,萧华长公主也在想着这事。 她的公主府自开府以来,只有长乐的及笄宴,算是开过宴,这些年就没有请过谁,但这次,她准备请几个人过府小聚一下。 她与富昌侯的和离书已经下出去了,她正暗中筹备着和周灼的婚事。 周灼是人间散闲人,最不好繁杂俗事,指着他,六十岁都结不上这大婚的,只好她亲自出手了。 她要宴请的人,都与她即将大婚有关,她萧华长公主的婚事,总不能随随便便的,不说像上一次似的十里红妆,也要轰轰烈烈才行的。 做为宗令,云王爷夫妇必须要请的,而男媒女媒傧相证婚这些,也是一个不能少的,而这满上京城里,能给她萧华长公主的大婚担任这么重要角色的,还真没有几个。 萧华长公主抓着头发,按人名筛选呢。 她在时间宽裕,目前来看,她的婚事只能是先准备着,西北打得不可胶,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大婚,给她皇弟添堵的。一切都要等着西北大捷才行。 虽然现在瞧着战势并不明朗,但萧华长公主从来不觉得这场危机,会给大印带来真正的威胁。只是时间的问题。 别说还有通州守城的大都督方魁益和刺史林海方,就只说李荣享被一脚踹去那里,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利索,还称什么诗经经主,还拿什么资本搏一搏想娶她的掌珠。 等着西北那边平乱成功,她这边大婚办起,对于他们江家,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要是长乐的婚事能定,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三喜,三喜临门啊。 这是长乐没有想到的,她拿着那张红帖,“镇国公老夫人?”请她过府,她与镇国公世子的婚事,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是,帖子送到了长公主那里,长公主同意了,”来送帖子过来的是萧华长公主身边的宫女。 “嗯,那好,我按约去就是了,”既然她娘让她去,她定是要去的。 这时,欧子嘉还没有走,“师父,那我家那里?”镇国公那里哪有他的事急,他这里都要出人命了。 “也去的,等着去完镇国公府后,”长乐知道欧子嘉担心什么,又道:“这两日,你先留我这里吧,正好陪煜儿玩玩,祈安正要给他做翘翘板呢。” 又能多个男人,再好不过了。 欧子嘉一拍大腿应了下来,“好的,师父,您放心,我肯定陪长皇子玩得欢乐!” 别的他不行,提到玩,不是他吹,上京城里都没有几个比他会玩的。 “长乐姐姐,我明天也要和你一起去,”牛皮糖似的小家伙,拉着长乐姐姐的手臂根本不放,他可还记得那个镇国公府是什么的。 在庄皇后那里,他悄悄听过的,他父皇下过旨意的,要将长乐姐姐许给镇国公世子的,后来,好像没成,庄皇后还叹息来的,说是八字不合什么的,也不知道他的八字和长乐姐姐的合不合?嗯,他在心里挥舞小拳头,那是一定合的。 这个时候,镇国公夫人请长乐姐姐过去,难道是八字又合了? 他才不要长乐姐姐和别人合呢,他要跟过去听一听,才会放心的。 “煜儿乖,你不方便与长乐姐姐一起去镇国公府的,在家里等姐姐回来,和子嘉哥哥、祈安一起玩,好不好?” 长乐耐心地哄着小家伙,小家伙想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没有人发现江明煜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因着他出生就病弱,直至今日,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就没有人注意到他本身很好掩盖下来的那些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心窍,就比如和长乐相处。 小家伙知道什么时候该缠着长乐不放,长乐也会不忍心放开他,更知道什么时候不能去缠着长乐,会给长乐带来麻烦,会使长乐不喜欢他的。 像是萧华长公主把他接到卧房里去睡,即使他不喜欢,也不会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撒娇胡闹的,而是乖乖从从地认了。 这次镇国公府,长乐说不带他,他也只是试着缠一次,长乐与他摆明道理,说不适合,他噘噘嘴也就同意了。 小家伙同意的同时,他还懂得去管长乐要些好处,不能陪同长乐一起去镇国公府,总要找些别的弥补吧。 “那长乐姐姐要快些回来,还有啊,长乐姐姐要陪我一起玩翘翘板,长乐姐姐抱着我坐另一头,那一头让……” 小家伙指了一圈,觉得欧子嘉比着祈安可靠,“让他坐另一边。” 这人说是长乐姐姐的徒弟,还说了什么师公,师公是谁,他总要弄明白才行的呢。听起来,似乎与长乐姐姐很是亲密呢。 这,这很不好啊! 他忽然觉得他的小心肝,有些酸酸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我竟然连更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好吧,求支持! ☆、第90章 78.0| 长乐没想到,她出了宫里回了自己家,以为可以躲过了宫里那些纷纷扰扰的宴会,却还是没躲过宫外面这些。 她数了一数最近的行程安排,觉得自己脱离富昌侯府后,转变得是唰唰的快,以前是过份低调,现在高调虽说还谈不上,但也是应酬相挨。 镇国公府、永林伯府、自己府中品茗宴后,还要跟着周灼去皇觉寺一趟,抽着时间还得去一趟惊鸿馆瞧瞧,万一李荣享有什么消息捎过来,自己现在不在宫中,绝不会捎来公主府,应该是会带到那里的。 噢,对了,还要走一回富昌侯府,看看她爹,她可是‘孝女’,自不能拉了‘孝道’这一说的。那边的事,也得关心关心才是为儿女的一片心意。 镇国公府离着公主府是从东城到北城的距离,从尊到贵,这一路看得都是低调的奢华,没有另两城的市井繁茂,却处处都是无法言说的权爵之气。 镇国公夫人岁数已经不小了,镇国公世子比着长乐大了几岁而已经,但镇国公夫人却比萧华长公主大了不只十几岁。之前与长乐订婚的镇国公世子是她中年得子,最是宠爱之极。 长乐估计着,镇国公夫人这次知道自己出宫回府,急急发来请帖宴请自己,应是为了自己主动顾全大局,在舅舅面前替镇国公世子求情,表示感谢吧。 等着长乐如约到达镇国公府时,一出马车,就看见镇国公夫人已经在门口了。 无论自己公主的身份多么贵重,也无论之前与镇国公府有什么恩怨,镇国公夫人拿着一把岁数,在门口亲自迎她,已经是莫大的礼遇了。 长乐连忙福礼见过,镇国公夫人哪能让长乐真的施礼下去,那一是公主;二是她家然儿的救命恩人,她感激还来不及。 长乐是不知道,镇国公夫人最近这段时间的情绪是如何的大起大落。 先是接了皇上的赐婚圣旨,这对他们家算得喜事吧,毕竟能娶本朝惟一的公主过门也是天大的恩宠,全府准备起来就是了。 谁知道关键时候她那个不声不响的乖儿子闹妖娥子,带着家里养着的教谕之女私/奔了,圣上雷霆动怒,整个镇国公府都是阴云密布的,连着老公爷都是唉声叹气没有办法,又有萧华长公主来此大闹了一场,放了狠话。 别提那几天多是艰难了,他们倒是不怕国公府被抄,就是怕儿子被抓回来,落得个杀头之罪。 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这边还没有想出主意,那边峰回路转,宫里传出话来,圣上再次召见他们国公爷进宫时,态度和蔼了许多,只说让人把两方的八字送到了皇觉寺,那边大师测算是八字不合的,婚姻自动解除,至于流言,一切有国法处置呢。 事后,他们觉得不对,慢慢打听,着手缕顺,终是得知其中内情,这一切都是骄阳公主主动找到当今圣上陈情的,这才免于他们家的一场天降横祸啊。 这叫他们家如何的感激才是,简直要做牛做马都无以回报。! 镇国公老夫人立刻一改之前对皇家公主的看法,忽觉得这婚事成了,也真是他们镇国公家的大喜之事了,叫他儿子这么一扰,哎,这亲家是做不成了,但骄阳公主对他们家的大恩和识大体,也着实把她感动得几乎想认骄阳公主当义女了。 可惜啊,人家是公主的身份,这义女自是认不成的了。 本想亲自上门感谢的,但想想之前萧华长公主对他们家放的狠话,镇国公夫人只能放弃了,这才决定亲请长乐上门的。 两个女人隔着半甲子多的年岁,却一见如故,这婆婆儿媳成不了,大有成为忘年交的趋势,谈得聊得,无比遂心。 镇国公府能对她如此表明心迹,也算是对得起她与镇国公世子聂颂然这钞孽缘’,最好的结果了。 镇国公府与朝政国本,都是重位,以后免不得要多麻烦,与他们家结个善缘,多有方便。 该有的闲聊都聊完了,已觉聊得融洽无比了,长乐觉得可以更深入些了。 “世子一切都好吧?” 据她得来的消息,这败家玩意私/奔,被镇国公抓回来后,关进祠堂现在还没出来呢。 镇国公夫人邀请她过来,也未必没有让她帮忙与老公爷求情的意思,她既然已经帮了镇国公府一次,好人做到底,也不差这一次了。 “哎,别提了,这孩子浑啊,是他对不起你,” 提到自己那糊涂儿子,镇国公夫人又是一顿的赔礼,长乐温和笑着,婉言推拒过去。 这一篇,早就该翻过去了,不好总挂在嘴上,就是人家欠你一万个天大的人情,也经不住天天的提起,把人家说烦了,人情就成仇了。 长乐还指着这事,在关键的时候用呢,平时提它做什么用。 “是我们没有缘份,夫人不用总是记挂,世子爷一表人才,以后前程会大好的。”夸人家儿子总是没错的。 镇国公夫人苦笑一下,“自他回来,我现在还没见到呢,他爹把他关在祠堂,只许一位老家人一日送进一餐去,说是要他深刻反省。”灭了聂颂然携人私/奔的流言后,对外一直说他游学的。 主要是逼他放弃与他私奔那位姑娘。 镇国公老公爷断断不允许那样的女人进他家的门的,未婚之前都敢怂恿自己儿子与她私/奔,那进门之后,还能好得? “老公爷是求全责备了,是我们八字不合,老天爷不赏这个缘份,与世子有什么关系,可别再责罚世子了,他也是怪可怜的,”后面这句是真心话。替李荣享说的。 虽然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所有人都不会说破这件事的,长乐也乐得装糊涂。 “可怜什么,都是我们一小娇惯出来的,由着他不懂事,他爹不罚他,我也不会放过他的,”镇国公夫人已经从长乐的话里,听出长乐的意思来了,心头一喜,面上却不显露出来,还是一味地嚷着要罚的。 第62节 当娘的心情,长乐能理解,她也是过了两辈子的,什么疾苦都见过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也有他们不对的地方,就不挑那些细节了。 在这个局里,长乐还是甘心被镇国公夫人‘利用’的。 有了长乐的求情,当天晚上,镇国公世子聂颂然被镇国公聂其竣从祠堂里放了出来。 第二天,长乐那里就收到了镇国公夫人送来的大礼一份。 真是好大一株红珊瑚,算得世间罕见之物,之前是镇国公府的镇宅之物,这次借机送给长乐,可见镇国公府的真心实意了。 聂颂然也是个上道的,被放出来的第二天,就以交流学问之名,去富昌侯府拜见现富昌侯府世子杨易宁了。 这个时候,长乐按着行事历程,已经坐在永林伯府的后堂,正和永林伯夫人交流她徒弟的婚事问题呢。 “英国公府的四小姐,我亲眼见过,不瞒公主说,我是十分中意的,但是嘉儿定要听您的意见,我也是尊重公主您的,您说的宴会,我更是十分同意的。” 长乐愿意管她儿子这份闲事,永林伯夫人求之不得,有着长乐帮着规劝她那不着调的老来子,她这段时间,省心不少了呢。 “子嘉吧,与本宫也算不打不相识,拜在本宫门下,当初纯属是开了一个玩笑,谁知道这玩笑开久了,竟成真的了,本宫也真拿他当徒弟看的,当个亲人的,既是老夫人信我,而老夫人又觉得英国公家的四小姐不错,宴会当天,本宫定会全全用心的,仔细揣磨,若能撮合了子嘉与她,也能为伯府添桩喜事,若是不成,这缘份再慢慢寻就是,子嘉也可专心用与事业。” 永林伯夫人听完长乐这番话,面上一喜,长乐这潜台词她怎能听不懂? 即使婚事成不了,骄阳公主也能给他们家嘉儿寻一个妥贴的差事,有骄阳公主看顾着,她这些年的担心,总算可以画个句号了。 有了镇国公府和永林伯府两趟登门下来,骄阳公主长乐的好名声,在上京城里又一次被推到新高度。 镇国公夫人和永林伯夫人两位都是上京城里着名的贵夫人,有着她们的左右推崇,谁敢说一句骄阳公主的‘不’字,得被这两位埋汰死。 长乐在上京城贵妇圈左右逢源,博得一片好名声,混得风声水起,下一步正打算打进上京城闺阁圈时,李荣享在通州城里,正是内忧外患,分外焦灼。 “方魁益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会着了这种下三滥的道呢!” 墨染年轻俊朗的面目上,痛心疾首着。 斜倚在床榻上的李荣享,仿佛没听墨染的震惊似的,仍是淡淡的表情,只有微微向左挑起的嘴角,露出对方魅益被人暗算这件事的嘲讽。 像方魁益这种人,大方面绝对不会犯错,对赢帝的忠心自不用说,但是关二爷还有败走麦城的时候,何况方魁益远不如关二爷的武力值,却犯了关二爷的毛病。 目中无人,这是病,这得治啊。 “那个奸细落网了吗?” 美人计这么不入流的滥俗计策,方魁益竟然还能中,中了不说,还被下了毒。 兵临城下,竟还有那个色胆,纳小妾,还纳个楼里面的,这叫他怎么说? 他都不好意思把这边的情况给赢帝汇报过去,这打不打赢帝的脸,千挑万选,就选了个这么玩意,把长乐那个混蛋徒弟欧子嘉放这儿,能不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已经被林海方抓住了,现在程泉暂领着守城之责。”程泉是驻守通州的副都督。 “程泉太年轻,经验不够,主子把他放过来,主要是历练的,为以后做准备,如今形势,怕他掌控艰难。” 还是那句话,什么恩怨、什么罪行,暂时都可以扔下,通州城最为重要,绝不能失。 “请来的大夫怎么说?方魅益能不能醒过来?” 李荣享虽然身不在都督府,但都督府里的事,他却一样不少的都能听到。 方魁益带那个楼里的女人回去时,他就觉得不对头,正想着手下除去那个女人时,却被那个女人抢先一步了。 也不知道方魁益是中了什么邪,这个时候,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按大夫的说法,三日五日是他,十日八日也是他,没办法确定。” 墨染也觉得这事发生得不可思议,太过蹊跷诡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收到一个地雷,真是好开心啊,谢谢钢蹦亲呢。评论明天一起回噢。 bgt推荐好朋友待开的文《重生美人谋》,美貌重生女vs厚脸皮重生男 前一世,表哥用甜言蜜语布下陷阱,推她步入万丈深渊。 重生归来,誓要护住幼弟,报仇雪恨。 前世跟自己一样炮灰的郡王却缠了上来:都是重生的,不如结个盟? 纪清漪讨价还价:我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打打杀杀? 荣郡王:不!我负责打打杀杀,也负责貌美如花。 纪清漪傻眼:那我呢? 荣郡王:鼓励我,赞美我,夸奖我,爱抚我,亲亲我,抱抱我……嫁给我!(*╯3╰) 纪清漪:(︶^︶)请你圆润地滚开好吗?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__^*) ☆、第91章 78.0| 若是搁在以前,在上京城提起公主府时,那稳定想到的是萧华长公主的府邸。 这位长公主生来就是世宗的嫡公主到了赢帝时又是受宠的嫡长姐,一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传奇人物。 她当年下嫁富昌侯后,也是分府而居,当今赢帝亲赐的偌大一间宅子,别人若是得了这样一间大宅子,肯定要上下对比,苦心造诣地给起一个好名字,可人家萧华长公主甚是随意,什么花样没有,只叫了‘公主府’三个字。 真是极简中透出极尊贵来,任谁也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那个霸气,叫这三个字来。 这公主府一叫,就是这么多年,没在改过。 前人有例在先,后人就不好再模仿了,都叫‘公主府’还不乱了套,而且,也没有人去效仿萧华长公主了——在她之后的公主,只有她女儿骄阳公主了。 骄阳公主在没有出嫁之前,随母住在公主府里,等到了大婚后,分府出去,也是当今赢帝御赐的宅子,赢帝包赐到底,不仅赐了宅子,还赐了宅府的大名——千金宫。 本义是喻指骄阳公主,千金之躯、千金之位,实为大吉大利,可偏偏有人不这么以为。 天边刚透出熹微的光线来,两米五宽的红木雕花大床上躺着的某位,因为一个梦早早醒来,一张不老的俊颜,满是不爽。 因梦,想到府名,更加不爽了,连带着起床气一起,发了出来。 “什么破名字,听着一股子怪味,还不如我的惊鸿馆好听呢!” 李荣享如是说,他很不满意。当他傻啊,给长乐赐的宅子叫这么一个名字,不就是叫着给他听吗?膈应他呢! 这世间,敢这么大言其道地非议自己主子的,也就这么一位了。 躺在李荣享身侧的长乐,在李荣享醒来后,也跟着醒来。 睡眼惺忪间,正好听到李荣享不满的一声,她也不生气,翻个身过来,笑着点指着李荣享的额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小器啊!” 年岁越长,脾气越长,这人,越来越像孩子脾气,一大早上的,眼睛刚睁,气就不顺。 大门口那提着‘千金宫’的牌匾,挂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往怎么没见他说,这又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呢。 不管他了,不管被什么刺激到的,就没有在床上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再补一次也定解决了。 清早的男人,奏是一只蛰伏的猛虎,稍稍挑逗一下,就会生猛得摔起来啊,至于摔得多高……主要看那只逗虎棒能不能搔得动痒痒。 之于李荣享这只猛虎,自是没有比长乐更好的逗虎棒了。 长乐挨着李荣享身体的那条小腿,穿过挨着的李荣享的那条大腿,缓慢地伸过去够李荣享的另一条腿。上挑的大脚趾,延着李荣享腿部颀长紧致的曲线一路向下。 李荣享觉得他的心,跟着长乐的脚趾移动,一起跌宕起伏,一会儿山顶一会溪流,如坠云雾。 “我的心肝,快别闹我了,” 李荣享翻了一个身,撑着双臂,把长乐压在身下,闪闪发亮的眸子,已经有一层如水般的雾气笼罩上来。 长乐慢慢仰起头来,与李荣享垂下的头,挨得很近,刚好够她香舌轻伸的距离,舌尖快速而又轻柔地舔过李荣享的下唇,似乎还带着甜美的香气。 李荣享浑身的血,都被这一下子点燃,彻底沸腾了,如何还能把持的住。 他这里号角高起,只差最后一个高昂的奋进了,正这时,门口却传来一串蹬蹬的脚步声。 “长乐姐姐,长乐姐姐,我来了,长乐姐姐,你还没有起吗?你答应今天陪我去郊游的,长乐姐姐……” 魔咒一样的声音,连串地传进了屋里,就如李荣享之前做的那个不爽的梦一样,真tmd的真切,又恶心啊。 又听见有人说:“怎么没有人拦一拦太子,就让他那么跑啊,可别摔到才是!”听声音是长乐身边的某丫头。 随后就有人接她的话了,“谁能拦得住,一早起来,睁眼就往这里跑来了,早饭还没有听。” 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却带点女气。 嗯,他不会听错的,是长乐派到江明煜身边,贴身陪伴江明煜的假太监祈安。 跑在最前面,谁也不敢拦的皇太子江明煜,还在叫魂似的嚷着,“长乐姐姐,长乐姐姐,太阳晒屁股了,快点起来了,”嚷了一路,也不嫌够啊,一直嚷到卧房门口。 最后,竟然敢伸手拍门。 那‘啪啪’几下门声敲来,长乐哪还容得李荣享大战江湖,什么翻滚吧床单,瞬间变成翻滚吧起床。 “滚!” 李荣享气急败坏地扔了一个枕头过去,重重地砸在了门上。 他刚刚吹响的号角啊,就这么被无声息灭了,可怜他刚刚刀兵出库的宝贝,已经是硬得抬头,还未等锋芒毕露,就只能偃旗息鼓了。 尼玛啊,这一对父子,一定是天生就来恶心折磨他的,老的还没完,又添一个小的。 “和小孩子置什么气,快点穿衣服,也是我糊涂,昨天是答应过他,要带他去城外西山看枫叶的。” 长乐哪管李荣享愁眉苦脸,那边卧房门被敲响,她已经从李荣享的身下闪身出去,去抓挂在床头的衣衫了。 李荣享重重地趴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痛苦模样,不行,这日子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 他得想个办法才是,算来,江明煜这个熊孩子也有十岁了吧,噢,不对,这孩子生辰大些,快十一岁了吧…… 门外守着的江明煜,才不管李荣享如何的不舒服,反正他自己舒服了就行,这个便宜姐夫,他才不认呢,长乐姐姐真是一朵鲜花插那啥上面了。 哎哎,为什么他就长得那么慢呢,明明很努力吃饭学武,怎么还没有长高长大长成人呢? 等着长乐从卧室里出来时,江明煜一把扑了上去,可惜,有人反应更快。 江明煜这一下子,没有扑到长乐,却扑到了他每天都要腹诽一万次的姐夫李荣享的怀里。 李荣享怎么可能让别人当着他的面,搂着他媳妇呢,那他这些年的经主不是白当了吗?紧随在长乐身后的他,长臂一伸,就把他媳妇拉到了他的身后,他自己被江明煜搂了一个结实。 这对按血缘算得堂兄弟,现在却是姐夫与小舅子关系的人,绝对是面不和心更不和。 “你大胆,竟敢拽孤的后背!” 小屁孩儿以身份压人,然并卵,李荣享若是理会他这个,就不是李荣享了。 第63节 “是,我胆小,放了你就是了。” 李荣享本是提高着小家伙的衣服的,小家伙身体离地有些距离,李荣享这么一松,小家伙直接摔到地上。 “你欺负人,” 小家伙差一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前两天刚和武师傅学一招,否则,在长乐姐姐面前的脸,可是丢大了。 “就欺负你,怎么滴!” 对于一切捣乱自己幸福生活的人,他都必须横眉冷对。 “我要去告状!” 小家伙直言不讳,一点儿不觉得打不过人家,就去告状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好的。 文师父教过他,不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耗子的猫就是好猫,同理,只要能打败敌人的招术,那都是好招术。 “去啊,你最好现在去!” 他还能趁着时间尚早,拉着他媳妇回去补一个回笼觉,顺便做点爱做的事情,继续之前的号角。 “你当孤傻啊,哼,孤现在要和长乐姐姐一起用早餐,用完后一起去郊游看枫叶。” 告状什么的,以后再补就是,绝壁不能耽误正事。 李荣享,“……” 他当年怎么没任由这熊孩子被人掐死,救命之恩,就换来这么一个白眼狼,悔不当初啊。 长乐捂着嘴看着这一大一小斗嘴,她也是醉了。 明明自己之前认识的李荣享是那种风动声动心不动的沉稳之人,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竟连个小孩子都能让他动得不要不要的啊。 若任由他们两个吵下去,明天早上,也是他们。 长乐出声调和道:“好了,别聊了,那边早饭都准备齐全了,你们兄弟两个感情好,也不能好着任由肚子空吧。” “谁和他是兄弟!” 两个人异口同声嚷道,嚷完,互瞪了一眼,竟又异口同声说道:“谁和他感情好!” 长乐真是无语了。 三个人用了一餐绝对‘食不语’的早膳后,长乐回了卧室换衣服,准备陪着江明煜出游。 “真不用我陪着啊?” 被抛弃的李荣享,斜倚在柱子上,眼神有些委屈地看着长乐。 长乐插了一只凤衔珠的头钗在发髻上,“不用了,你不是也有一堆事要处理吗?”‘诗经’经主也不是那么闲的吧。 “嗯,是有些事要处理的。”至少太傅府那里,他要亲自走一趟了。 他若记得没错,圣祖被封为太子后,十岁就开始听政了,外面等着他媳妇一同郊游的倒霉熊孩子快十一岁了,怎么还能那么闲?这至他们大印的将来与何地? 没有人多这个嘴,那就只能他来多了,也到该提醒一下某些人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噢噢,正文有点卡呢,哈哈,更一章番外,轻松一下噢,谢谢亲们的支持呢。 待开的坑《小戏怡情》 男主大龄戏子一枚,被人陷害唱不成戏了,只能带徒弟,又被徒弟坑了,只好嫁人,没得选择的情况下,被女主领回家。 女主穿越人士一枚,前世今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世是文流亡民,这世女混混,只有一点好处,宠夫。 架空时代,男女平等!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去看文 ☆、第92章 78.0| 告状这种事,就是先下为强、后下手遭殃。尤其是两强相争,那定是必有一伤,还可能是两败俱伤,特别是告状事由不够强硬、告状情由不可告人的情况下,更需要以迅雷之速,才可完胜。 “你说你,多大的人啊,还和小孩子制气,说你们是堂兄弟的关系,可真按着年龄算,你都可以当他爹了。” 小家伙江明煜从今天开始,正式开始了早朝听政,说是太傅提的建议,长乐却觉得肯定跑不了他家男人背后一手。 虽说皇太子听政是早晚的事,可想想江明煜那瘦弱的小身板,又自小多灾多难的,长乐就有些心疼。 “你可别乱说,我哪有那个福份,人家是皇太子,”他要是有这种儿子,不是前世作孽咩? 李荣享一点儿愧疚感都没有,反正那熊孩子早晚要走这一步,还不如早点走些,离他们夫妻远点。 这以后,每天早上,他们就清静了。 李荣享位于隐王位,却是暗中的王位,不用上早朝,这早上的时间,没有熊孩子的打扰,简直是美得不要不要的,翻滚吧床单。 可惜啊,这世间大多是遂人心愿的事少,违人心愿的事多,李荣享以为自己成功送走了熊孩子江明煜,却忽略了之前江明煜说告他状的事。 其实吧,也不算忽略了,而是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来。 告他的状?告他什么状?去哪里告?就是告到当今赢帝那里,他也不怕啊。 可令他万没想到的是小家伙没告到赢帝那里,而是告去了他们共同的姑姑萧华长公主那里。 江明煜若是告别人的状,萧华长公主指定不理的,说心里话,她也不怎么喜欢这个总缠着她宝贝女儿不放、把她女儿当嬷嬷的侄子的,但若是与她更不喜欢的上门女婿相比,她侄子告的状,她还是挺入耳的。 所以,自打江明煜开始上早朝后,李荣享发现一件不大对头的事,他的丈母娘最近总来光顾他家了。 长乐的千金宫与她母亲萧华长公主的公主府,离得并不远,两条街而已,别说坐轿子、乘马车,就是溜达着走,有个一刻钟也就到了。 以前,因着萧华长公主对李荣享并不喜,哪怕被逼娶了李荣享这个上门女婿,她女儿这里,她也不怎么上门的,都是她女儿隔着几日里,去她那里请安的。 江明煜一状告到她那里后,她不但来长乐这里来得频繁了,还每日里都叫着长乐去她那里坐坐,往往是李荣享和长乐这里刚刚起了床,那边就有萧华长公主或是上门或是传口信来。 几次三番后,李荣享觉得他快要抓狂了,委屈得不是一点半点的,他又不敢在萧华长公主面前反抗——他与江明煜气场虽不和,却有一点相通,对萧华长公主这个亲姑姑,都有阴影。 不行,他得和周灼好好谈谈,这得多大的心啊,别光顾着念经了,好好管管你老婆吧。 李荣享顺便套出来江明煜那个熊孩子,在萧华长公主那里告他状的事,告状的理由几乎要让他去撞墙了。 “江明煜那熊玩意,竟然在姑姑面前说我从傍晚就缠着你,直到天大亮还不起来,累得你从床上爬都爬不起来,吃早饭都没有力气……” 这状告得他,完全没有翻身之力。 他和长乐是恩爱夫妻,缠绵一些也是有的,难道他还会不顾忌着自己媳妇的身体吗?他又不是色中饿鬼,他至于的吗? “这话是煜儿说的?”长乐的脸,羞红得几欲滴出血来了。 “周灼说得,还能有假啊?”周灼的人品就和大印赢帝摆在龙岸上的玉玺似的,再也没谁比得过了。 当然,周灼哪会说得这么直接,只是暗示着李荣享不要太着急,纵/欲过度什么的,要不得。女子的身体当以珍惜为主,长乐又是那么娇弱,不好夜夜不眠、狼吞虎咽的,惹得人家娘亲恨不得把女儿接回来,就不好收拾了。 长乐,“……” 这孩子是该管一管了,李荣享背后做手脚送他去早朝,如今瞧着,似乎没错。 “娘那里,我去解释,你不用担心,”长乐觉得之前错怪了李荣享,说话更加温柔,“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的。”说完,又把俏颜凑过去,轻轻印了一个吻在李荣享的侧脸上。 长乐这一下子,李荣享所有委屈和不忿全部消失,他回头去看,就见着长乐微微垂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拉出薄薄的一层暗影,翘起的唇角弯出脸颊两个笑涡,如一朵盛开在夜晚的昙花,有着不胜夜风的娇柔,似乎千百年前,就如今晚这般盛开,只为等着他。 不用说,色中饿鬼就色中饿鬼吧,床单,继续翻滚吧。 李荣享原以为和周灼透了话后,怎么也会隔几天才能看到丈母娘的影子呢,哪成想啊,第二天一早,他和长乐就被丈母娘大人堵了被窝。 这可不比被江明煜堵被窝,由着他任意扔枕头、发泄不爽,对着丈母娘大人,对的时候都未必是对,何况还有错呢。 这个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的娘,往往需要拿出对付亲娘一百倍的精力才行的。 这回,都不用长乐催,李荣享主动就往长乐身上糊衣服,等着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忙乎好,萧华长公主已经深锁娥眉,站在他们卧室门口了。 李荣享深深觉出不对劲来。 前几次,萧华长公主确实也来打扰他们,但绝对不会这么早来的,更不会站到他们卧室门口来。 萧华长公主不比江明煜那个熊孩子,怎么也会自持身份不是?今早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做事都不附常理了。 “姑姑!” 可怜李荣享三十好几的人了,每次见到萧华长公主还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没有半分诗经经主的霸气沉稳来。 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却也不敢叫人家‘娘’,好在‘娘’这个字眼不好叫,他还可以叫‘姑姑’。 ‘姑姑’这个称呼,对他也好些——叫出来,压力不那么大啊。 “本宫找长乐有事,你离着远点。” 说完,也不看李荣享什么表情,拉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长乐大步进了他们之前刚出来的卧室,等着李荣享试图一起跟进去,‘砰’的一声大力关门,差点震断他的鼻子。 李荣享摸着鼻子,站在门口,望着那扇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只觉得生无可恋。 两旁等着侍候的婢女们,努力地把头低得更低,几乎要压到脚面上了,才能强忍住不让她们姑爷发现她们,忍笑忍到扭曲的表情。 被关门外,李荣享也不能走啊,他在廊下,就地找了一个台阶,撩开衣衫,席地而坐。 那边,连忙有婢女送来坐垫,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怎么就不能好好地恩恩爱爱了呢,心好累啊,他这辈子坏事是没少做,也不用全报应在他和长乐夫妻生活上啊,比如报应报应在他那对早死的父母身上、他主子身上、他下任主子身上,这不都行吗…… 难道是老天爷没有感应到他的孝心诚心,不行,他一会儿还得去找趟周灼,和周灼学学怎么念经,至少也得让佛祖知道知道他的心意吧。 李荣享这里胡思乱想、忐忑不安之时,卧室里面,长乐正和萧华长公主解释,替他说着好话。 “娘,李荣享没有欺负我,他对我好着呢,你别听煜儿胡说,他一个小孩子可懂得什么,他是因着李荣享扔了他枕头,才去找你告状,想着出口气的。” 萧华长公主只听,并不说话,一双凌利的凤眼,此时显得有些浮移不定,眼白的地方还挂着几根极细的血丝,看着就有几分憔悴,好似一夜没睡。 长乐瞧着不对,自己这点事,估计着她就是不解释,她娘也能知道,之所以来折腾,也是生活过得太平淡,又瞧着李荣享确实不爽,她娘还记着当年那事的仇,借着江明煜告的状做引子罢了。 长乐担心地问道:“娘,你怎么了?” “我……”萧华长公主欲言又止,这就更不合常情了,长乐也跟着紧张起来,“娘,是碰到什么难事了吗?谁为难你了?” 长乐问完后,不用萧华长公主回答,她自己就推翻了自己,谁敢为难她娘,这举国上下,也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啊。 那是……和周灼感情发生问题了?应该也不会啊,周灼那脾气,她还是信得过的。 就算她娘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周灼也不会跟着无情、冷酷、无理取闹的啊,一个巴掌哪能拍得响,这比第一个还不可能发生。 “娘,你说话啊,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咱们有什么事解决不了?” 长乐双手紧紧拉到萧华长公主的手上,握住得是一片冰冷,萧华长公主的手,竟然冷得吓人。 第64节 长乐的眼泪都要急出来了,萧华长公主才嚅嚅地开口,“为娘当年下嫁你父的时候,没想过有你,太医之前说过,宫变的时候,我中过剧毒,此生难有身孕,可是,谁知道……这话不准成,三年不到,我就有了你……很长时间,我都慢待了你,不是我不爱你,而是……” 当时真不是意外之喜,惊得她如被雷劈,好久才缓过神来,差点把那名断定她不能有孕的太医给活剐了。 “我知道,娘,我都说过我不怨你的,我也爱你,没有您,哪里有我啊!” 经了两世,长乐如何不懂萧华长公主有她这个没期待过的孩子时,那种复杂的心情。 萧华长公主抽出了被长乐握着的手,摸了摸长乐清丽的脸庞,“嗯,你是好孩子!” 怎么会忽然说这个,长乐深思着,想不明白,却隐隐有一种不明的预感袭上心来。 “当年断我生不了的那个太医,死好几年了,现在想想,我当年饶恕他,就是个错误,我正打算派人去他坟上,把他挖出来挫骨扬灰。” 后面四个字,萧华长公主恨得咬牙切齿,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娘,你……你不会是……不会是又……又有了吧?” 难为长乐缓了几口气,才把底气填平,结结巴巴地问出这一句来。 萧华长公主立刻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在了床上,什么长公主的骄傲,什么堵门时的霸气,什么坐床上时的忧郁,统统一扫而光,只有无尽的懊恼,漫延全身。 她娘这副态势,长乐哪能看不明白,一阵子大惊大喜过后,长乐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娘这半辈子走来,不同一般女人的思想,与家与情,都出奇不易,就看她和李荣享大婚这些年,都还未有孩子,她娘却一点不催,就能得出来:她娘,绝不是外面那些个一般人家的娘亲。 周灼更是,还怕她想不开呢,常与她劝慰:有孩子未必是好事,没孩子未必不是福气,一切顺其自然,强求不得。 这么一对夫妻,竟在知天命的年纪里,得佛祖厚爱,有了孩子,也真是阴差阳错了。 “娘,这是好事啊,你有什么可气的?”在四十开的年龄上,又有身孕,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了,“周叔叔知道吗?” “还没敢告诉他,怕他受惊过度,再逃回山里去。” 周灼她了解,知道自己有孕,惊绝对大于喜的,这都什么年纪了啊…… “怎么会?娘,你是不是怕了啊?没事的,老蚌生珠这事,哪个朝代都有,前朝的恩蓝大长公主四十五高龄的时候,还不是得一子吗?” 知道是喜事,长乐宽尉起她娘来,轻松许多了。 “我哪里会带孩子啊?”萧华长公主头疼地揉脑袋,“万一是个不得消挺的,我这晚年有得闹了。”孩子生好了是长乐这样的,生不好那就是欧子嘉那般的。 “闹点好啊,娘,你别担心,我帮你带,我喜欢带孩子啊!”她绝对能当个好姐姐。 萧华长公主糟心地看了一眼她女儿,怕是又想起了当年长乐带江明煜的事,心情更不好了。 “娘,我明天就搬过去,女儿亲自照顾你,你别怕,这胎你保准能平平安安生下来的,”长乐笑得温柔,“你想一想,这可是你和周叔叔的孩子啊,爱情的鉴证啊。” 经着长乐耐心的疏导,两个时辰后,萧华长公主这个心结才算顺了过来,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吧,否则,你还能怎么样啊。 晚上,长乐一边把压在她身上的李荣享推下去,一边和李荣享说:“我明天要搬回府里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搬回去住?”不明真相的李荣享警铃大响。 “嗯,我娘那里……” 还未等长乐说完,李荣享连忙说道:“搬回去做什么呢?这个时节正是山中果实成熟之季,诗经在南临郡有一处极好的农庄,我最近正好无事,陪你去小住一段,那里还有一处温泉,泡着极是舒爽了。” 万不能让媳妇搬回公主府,否则,他这日子不用过了。 “嗯,听着挺好,今年是去不上了,等着明年吧,” 一翻**,长乐极是累的,许是她娘有孕的事刺激了她,她这次比着每次都主动都积极,索取得李荣享快要化成龙了。 “干嘛要等明年,今天不是正有时间?”刚刚,李荣享也是极满意的,这要是回了公主府,这好事不定猴年马月了,“若是姑姑和周公子喜欢,可以一同去。”李荣享还是习惯叫周灼周公子的。 “怕是去不了,”长乐不想再急着李荣享了,索性拿手堵住了李荣享的嘴,可她自己一个人说:“我娘有身孕了,我搬回府里,也方便照顾她,她年岁大了,这胎定会怀得辛苦,放着别人照顾,我不放心。” 这回,就是长乐的手不堵在李荣享的嘴边,李荣享也被惊得说不出来话了。 好一会儿,李荣享才从目瞪口呆中,木木地转缓过来,讷讷道:“姑……姑姑……有……有了?”眼神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长乐的肚子和他自己的下腹。 这叫什么事啊…… 丈母娘竟然有了,他们夫妻两个这么努力竟然还没有动静,老天不公啊。 长乐也没想到李荣享会反应这么大,点头应他,“嗯,是啊,太医诊过脉了,说是有三个月了,之前没太当回事,发现时月份就不小了。” 这么大岁数了,谁能想到自己会有,也难怪萧华长公主没注意到。她必须搬过去陪在她娘身边,看着她娘注意才行。 “周……周公子的?” 这话问的,长乐白了李荣享一眼,“还能有谁的?” “我,我一直以为他,他就是拜佛念经的,” 李荣享话里的意思,长乐哪能不懂,哪有夫妻两个在一起,只做拜佛念经的事的,李荣享这是在暗里夸赞周灼宝刀不老、生猛无比呗。 长乐打断了李荣享的胡思乱想,继续追问之前问过的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搬过去?” 她可不想李荣享还是这副呆模样了,她还是更喜欢那个英明神武、所向无敌、轻松算计他人的李荣享,仿佛神袛。 “去,当然去,”李荣享毫不犹豫地同意,他不但要去,他还要与周灼彻夜长谈。 取经,必须取经。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孩子,他也想要孩子啊,他和长乐的孩子。 想想,他的心就软了,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 为了早日拥有这份美好,受点丈母娘的气什么的,都不算事。 搬,明早一起搬回去,至于现在吗?外面二更的梆声刚响,还有时间,必须努力、必须吃苦,床单什么的,翻滚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到这章,明天继续正文噢,亲,谢谢支持! 推荐好基友的完结文《医路荣华》,冷面锦衣卫vs美貌世家女 成亲后,傅卿和问卫昭:你为什么要娶我? 卫昭想也没想:我卫昭向来知恩图报。 第一次你为我治病,我要感谢你; 第二次你帮我治病,我要郑重地谢你; 第三次你再帮我治病,我已不知如何感谢。唯有以身相许,方显我诚心正意。 傅卿和不信:是真的? 卫昭低低一笑:当然不是。 傅卿和继续追问:那是为什么? 卫昭:傻瓜,因为我心悦你……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去看文 ☆、第93章 78.0| 在长公主府的后院,有一处临水的花园子,风景独秀,美得一气呵成,周灼给它起名‘渺渺’,说是前朝有位诗人说‘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这里的水气亦可‘渺渺’。 ‘渺渺园’进入六月份,更是天光水景、碧色连天,一条九曲回廊横在碧水之上,连着岸边停的石船及湖中八角大凉亭,这一路走去,处处见景,景致别样。 长乐把那暗藏心思的品茗宴,定在这里,也是巧妙地招迎了那些个名门闺秀喜好风雅的小情小趣。 这个世道,对女人的约束总是多很多,女孩子呀,难得出去,关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里,难见什么新鲜东西。 毕竟上京城这处大印最繁盛的都城,寸土寸金,又不是谁家的园子都能建成长公府这般的奢华大器的,可以有一种郊外出游的新鲜感。 能被长乐请来的名门闺秀,自是长乐十分入眼、与她分外对脾气的,经了两世,她在挑朋友这方面,总比着前一世时,聪明了不少,也自由了不少。 身为骄阳公主,长乐这种应酬和别人家小姐的不同,她目前的地位不敢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在全国的女性权利排行榜中,绝对能排进前十里去,而未嫁女子里,几乎可以位进前三了。 众星捧月,不过如此。 ——她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她不喜欢的,她绝对可以不考虑进来,不用关照任何人的面子。 在这些个闺秀中,除了英国公家的四小姐,她要重点关注一下外,还有一个,也是她十分重视的。 那就是同济伯家的嫡女,之前与欧子嘉一同堵过李荣享马车的那位赵仪的亲姐姐赵荟莲,这也是她两世里最好的朋友、姐妹。 重生以后,她与许多平日里有些联系的闺阁生疏了不少,一是确实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关系了,二也是看透了些人情冷暖,只有赵荟莲,无论她在哪里,都是如常走动的。 即使长时间见不到面,也总要互相捎些礼物过去,尽尽心意。 这次小宴,长乐除了受永林伯夫人相托和欧子嘉自己的闹腾,要给欧子嘉关照婚事外,她堂兄杨易宁的婚事,她也是十分上心的,也不知道荟儿姐姐上一世的那桩婚事,现在可订下来了吗?若是没订……她堂哥……,那也是极好极好的啊。 辰时刚过,长乐请来的闺阁小姐,便已经陆续到齐,由着公主府中训练有素的小丫头、小宫女们引领着,纷纷来到后院的‘渺渺园’。 出乎长乐的意料之外,这些位闺阁里,来得最早的竟然不是她的好姐妹同济伯府的赵荟莲,反而是令欧子嘉大大头疼的英国公家的四小姐。 英国公府上姓柳,这位四小姐闺名英眉,她上面还有三位姐姐,皆是一母同出,且都是早早嫁人,现在已为人母了。 那位被欧子嘉打的回府告状的英国公府小儿子,其实还是英国公府的世子,与这四朵金花为同胞,是英国公夫人历经千辛万苦、拜了不知道多少家寺庙的神佛,才求回来的,看得比眼珠还重。 欧子嘉敢对这样一位公子出手,难为人家姐姐不把他从女支院床上拉下来,好一顿胖揍。 重生以来,长乐还是第一次见到柳英眉,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并无二样,长得虽不甚出众,但胜在气质颇佳,周身带着一种闺阁女子难有的飒爽之气。 前一世,自己走得是婉约含蓄的性子,可能是不喜欢柳英眉这个样子的,但这一世不同,她已大大地放开了性子,深谙了一句:什么三从四道、道义德行,都是狗屁,都不如自己快活是真的。 她再去看柳英眉时,竟觉得十分投缘,尤其柳英眉见她后,并无拘束,仿佛早已与她认识很久似的,开口就笑,“我是英国公府的柳英眉,见过骄阳公主,公主千岁万福!” 柳英眉明明是与她行大礼的,举止却一点儿没有卑微讨好,就是两个老朋友见面打招呼的模样,落落大方,平添了几分亲近。 “姐姐快别客气,久仰姐姐好久了,今天才得见姐姐,总觉得晚了些。” 长乐伸手过去,柳英眉就势握住,“公主说笑了,哪是晚了,我却觉得是正正好的时候。” 早一步晚一步,都不会有今天这么投缘吧,才会如此时般相见恨晚的。 “正正好,没错的,是正正好,”长乐拉着柳英眉往里面走去,“姐姐与我那不孝徒弟的事,我都知道了,还未及恭喜姐姐呢!” 与这样一个爽快的女子结交,也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不能开门见山地谈话,简直是对这个女子的不尊重。 “公主这话说得不真心,之于这桩婚事,我有什么好被恭喜的呢!”说完似笑非笑地看了长乐一眼,“你那徒弟的名声,在上京城里,也是不多见了。” 这话说得,也是一嘴的嫌弃,长乐忍不住大笑出来,惹得左右正往她这边来的各位闺阁探目。 长乐以手捂住唇角,“那姐姐大可以不同意这门婚事啊?” 瞧着柳英眉的脾性,可不像是那种逆来顺受的,真若是不同意,不会不敢与英国公说的,谁又能逼她如何? 第65节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眼瞧着那些应约而来的闺阁们,就要凑过来,私密的话就不好说了,长乐微微发急,又不能去催,这点小事,她还能沉不住性子?只静静地等着,直到…… 等着那几个闺阁们,已是走到她们近前,长乐才听到柳英眉低低的一句,“也许,该着是缘份吧!” 该着是缘份吧?饶是长乐比着前一世伶俐了许多,也没太听懂柳英眉这句话的意思,她与欧子嘉的缘份在哪里? 柳英眉指的一定不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而柳英眉与欧子嘉仅有的一次正面接触,就是女支院拖欧子嘉下床、暴挨欧子嘉的那次,难道会是因为这件事,就看对眼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长乐觉得柳英眉和欧子嘉这事,还真是有待观察,毕竟大婚不是儿戏,要过一辈子的啊,委屈着来,这一辈子都不会顺心的。 轮不到她细想,旁边已经又有人与她打招呼了。 “公主殿下,您今天这件罗裙真好看,这是宫中的新样式吧?” 长乐抬眼看去,与她说话的人是兵部左侍朗张强的嫡长女张若薇。 以前,长乐在富昌侯府,为数不多的小宴里,曾与这位张小姐打过几次招呼,觉得这位张家小姐不是个烦人的,这次下帖子的时候,就顺带着请来了。 如今瞧着,确实也不是个烦人的,随便扯来的话题,都是女儿圈里流行的,又适当地用这句捧高了长乐的身份,那宫中的新样式,与她这些宫外的女孩子来说,总是新颖又高贵的。 今年更是别有不同,正阳宫里迎来新一轮的选秀,正是五年一回的大选,她舅舅的后宫又可丰富了些,多许多抢着为他生孩子的新鲜女孩儿了。 是以,张若薇这一句宫中新样式,立刻引发了闺阁群里的议论纷纷,围着长乐团团转,要把长乐和长乐穿的那身衣服,夸出来花来了。 长乐忽然想起以前她参加宴会时,她要是不吭声,别人都不知道她来过,那时,她似乎穿得也就是这个样式吧。 这人啊,受不受欢迎,真不在乎你有多讨喜! 你若是商铺贩子家里那千精百巧的姑娘,到了这堆小姐面前,从头到尾的讨好,最后也就落一句‘暴发户’、‘满身俗气’、‘一股子铜臭味’。 她成了大印朝惟一的公主,什么也不用说,只要站在那里,就有无数句好话了。 只是这样的话听着,却总是欠着些味道,当应酬还可,交心却是不行的。 这帮子闺阁女儿家说话时,吱吱喳喳中,却听不到柳英眉半点声音。 她独自站在圈外,饶有兴致地看着长乐自己游刃有余地应对,只觉得她自己这性格啊,怕是做不来的,又有些佩服长乐,不管那些女孩子说什么,长乐总是能兜转回去。 长乐带着这些个大家小姐,穿过九曲回廊,走到湖心的八角亭。 这间八角亭,被选定为宴会的中心场所,昨天就已经布置了缓风的纱帐和彩绸,既可以让亭中凉爽,又可以透过遮挡,清楚地看到湖面的风光。 品茗宴用的一干摆设,八角亭里都已经摆备整齐,瓜果点心也是每桌都摆得精致。 侯在那里的宫女丫头们,在长乐带着那些个小姐们过来时,一个会一个、两个的,指引着小姐们分别落座。 按道理,这时宴会就可以开始了,但有个人没到,长乐就一直拖着,任由小姐们欢欢笑笑地说话,就是不张口说开宴。 别人,长乐可以不等。但是,赵荟莲,她必须等。 长乐是了解赵荟莲的,依着赵荟莲的品性,若没有什么绊脚的事,是绝不会迟到的。 在接到自己的邀请,还被绊住了脚,长乐大概已经猜出来是什么原因了。 同济伯府,别看一日日没落下来,内里的破烂程度,却比着那些家大业大势力大的有爵门户,更甚了。 赵荟莲还有与欧子嘉交好的赵仪同为一母所生,是同济伯的原配夫人留下的,这位原配夫人命数不长,赵仪两岁那年,她病逝了。 隔了不到一年,同济伯又续娶了一位继夫人,这位继夫人虽是庶女,但娘家却很给力,其父正是五城官马司的总指挥使,其母虽是妾侍,却颇为受宠,她自小也是受着宠爱长大,这性情难免就有些跋扈了。 对着前任留下的子女,虽不敢过份苛刻,却也未必多么善待,好在同济伯太夫人还在,对着赵荟莲姐弟多有爱护,才免得这对姐弟受磋磨。 往日里,接到自己的小帖,荟儿早早就到了,今天这个时辰,还没出现…… 长乐难免有些担心起来。 坐在长乐身边的柳英眉,注意到了长乐的左顾右盼,趁着旁边那几位转身说别的时候,轻声问了长乐一句,“公主有事?可是不方便?” 长乐并不瞒着柳英眉,“没,没什么事,就是荟儿姐姐还没到,我有些不放心。” 柳英眉见长乐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心中所想,知道长乐这是把她当成自己人了,心头一阵感动,但她天生就不是那种易伤怀易感叹的性子,只记在心里。 “荟儿?同济伯家的那个?” 上京闺阁圈就那么大,即使不熟悉,却也知道哪个是哪个、谁是谁的。长乐一提名字,柳英眉就想到了。 长乐点头,“我与荟儿姐姐自幼相交,关系是极好的,她那人我了解,若没有事,不会迟到的。” “哼,那想来……一定是有大事了,”柳英眉说着话,语气都变了,冷冷一哼,更是带出嘲讽来。 长乐还觉得奇怪柳英眉怎么说变就变,结果顺着柳英眉抬眼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了她久侯的荟儿姐姐。 可惜长乐心头的惊喜还未过,就看到赵荟莲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青柳色衣衫的少女,也就明白柳英眉那声冷哼,是哪里来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了啊,洗了好多衣服,钢铁战士,奋进! 求各种支持! 待开的坑《小戏怡情》 男主大龄戏子一枚,被人陷害唱不成戏了,只能带徒弟,又被徒弟坑了,只好嫁人,没得选择的情况下,被女主领回家。 女主穿越人士一枚,前世今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世是文流亡民,这世女混混,只有一点好处,宠夫。 架空时代,男女平等!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去看文 ☆、第94章 78.0| 上京城说大,那是大印最大的城池,墙高城深,繁华鼎盛,在这片大陆里,都是数得上的好地方、大都市。 上京城说小,那也是真小,贵族圈子里那点子秘密,根本不够藏、不够掖的。 这圈里的人,又都是人精子,什么都能看在眼里,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清楚,谁家表面风光、内里糟粕,谁家瞧着不济,其实闷声发大财,一个个的嘴上都是仁善,背地里……也就那么一回事吧。 现在的同济伯赵家,与未得萧华长公主下嫁时的富昌侯家,有得一拼,说他落魄吧,又真真是百年的爵府,你要说他好,满府男丁没一个当官有实权的。 全家上下,只靠着那么一个爵位撑着,在长乐眼里,就是没肉丝的骨头,却没想到人家自己府里,还挺拿这根骨头当回事的。 同济伯的继夫人过门第二年,就有了一个女儿。隔着两年,又生了一对龙凤胎。没到三年,又得一子,这生育能力真令子嗣艰难的赢帝,羡慕得咬掉地大牙。 避开男人们的子嗣观念,从女人的角度来讲,长乐觉得这位继夫人的脾气虽跋扈了些,但手段亦是了得,能栓得住老色鬼似的同济伯与她生了一个又一个,至少正房夫人的魅力,非旁人可比,后院里面,可称首屈一指。 这次与赵荟莲同来的这位穿柳青色衣衫的女孩子,年纪瞧着与长乐不相上下,眉眼娇媚非常,如嫩蕊般透着朝气和娇气来,嘴角眼梢皆带出难掩的骄傲来。 这气度和这身打扮,又是紧随在赵荟莲身后,又想到赵荟莲赴宴来迟等等,不用柳英眉那声冷哼,长乐也猜到了这个女孩子是谁? 应该是同济伯继夫人与同济伯生的那位长女,同济伯府的二小姐赵莹莲。 上一世里,长乐与赵荟莲的关系虽好,但同济伯府的其他小姐,她是没有见过的。 一是那时她没怎么参与应酬社交;二是那时……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小又不爱言语的郡主咩,人家同济伯府的二小姐应该是没看上她的,哪会如现在这般‘缠着’也要陪着赵荟莲来的;三是人家用不了多久,就进了更不易见到面的地方了。 赵荟莲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长乐虽未见过,但却知道她是个有大志向的,前一世为什么自己和赵荟莲那么好,还没有见过赵荟莲这个妹妹呢?那是因为这次宫中大选的时候,她被选进去了。 长乐对自己这个舅舅也是很无语,别的皇帝选个秀,至少看看家势、长相、合不合口味,她舅舅只看人家娘能不能生,凡是能生的,哪怕长得四圆三不扁,也都选进宫去了。 比如,现在宫中最得宠的那位在长乐眼里来路不明的贤妃,就是因为被皇庙算着能生,没有通过任何选举,得以破格进的宫。 这位赵莹莲的亲娘几年之内生了两子两女,那是一定得她舅舅青眼的,可惜这位赵莹莲并没有遗传她娘的生育能力,混到她舅舅驾崩,还没有得一儿半女呢。 女儿家多少骄傲,最后都是后宫中的一根草,还不如远嫁的赵荟莲。 至少赵荟莲人身相对自由些,改朝换代时,也未受到什么牵连,日子过得是艰难,但好在能过,而这位进过的宫的前朝遗孀,随着大部分宫中女眷被送去了上京城外的铁槛庙,后事不得知,结果大概……不太好的。 “荟儿姐姐怎么这时才来,妹妹等得好生着急,若是再见不得你,已是打算着人去贵府寻了。” 能令长乐从座位上起身,亲自迎到八角亭口,赵荟莲姐妹引来了坐在八角亭中一干闺阁的瞩目。 赵荟莲略带苦笑地说:“都是姐姐的错,令长乐妹妹惦记了,也没什么大事,出府时马车出了些问题,路上慢了脚程。“ 家里这点事,她只能欲盖弥章地遮掩一下,不管她说了什么,她后面跟着赵莹莲,都已戳穿了她苍白无力的理由。 她那里刚接到长乐的帖子,她继母就叫她过去。什么意图,她不去,都能猜到。 如今的长乐,不是富昌侯府那个不显山、不露水、不爱出头、不爱言语的郡主了,得了公主的封号,前一段时间又长住宫中,听闻甚得帝后喜爱,连着皇长子都是离不开她半步的。 大选在即,她继母动了什么心思,她难道还不懂?可若她觉得,进宫有什么好,还不如寻个妥当的人嫁了,平平安安过一生,才是幸福。 她是万万不愿意带着她这个不太懂事的妹妹来的,但她继母那里,她顶不过去。 何况还有她父亲同济伯放过来的话,又有赵莹莲挑衣服、选头面的,这样磨磨蹭蹭的,难免来得晚了。 长乐假装不知,顺着赵荟莲的话说:“竟是这样的,马车是断断不能出事的,荟儿姐姐常来常往坐着不安全,妹妹哪能放心,”长乐冲着剪秋道:“去外面与张伯说一声,把私库里那架青马云泥车,先牵去与姐姐用了。” 长乐出手大方,随口一句就是‘青马云泥车’,那是出自御制库的能功巧匠之手做的,别说不是赵荟莲现用马车能比的,就是同济伯自己的马车,都未必及之一二。 “长乐妹妹快别,哪有那么不经用,只是今天赶巧了,”赵荟莲连忙推辞,“平日里,我又鲜少出门,用不得那么好的车呢。” 她身后跟着的赵莹莲却是不愿意的,也不看她自进来后,长乐连一眼都未瞧她一下,竟也敢不甘寂寞,开口插嘴道:“姐姐何苦推辞,这是公主一片心意,姐姐若推拒了,岂不是愧对了公主对姐姐的情份。” 赵荟莲狠狠瞪了赵莹莲一眼,示意她少说两句,却又顾念着今日场合里,闺阁小姐之多,没开口阻拦,她若说重了什么,这话马上就能飞出去,传到她那继母耳里,不一定又变成了什么味了。 “本宫与你姐姐的情份自是好的,你姐姐愿意要得,随时都可拿走,你姐姐不愿意要得,也可以随时送回来,我们彼此怎会存什么乱遭心思,又与本宫和你姐姐的心意和情份有什么关联?就怕那些旁人爱胡思乱想,说得些有的没的,搞得好像这事有多大似的,平白讨得不开心。” 赵荟莲给赵莹莲留面子,长乐可不管那些,她这一世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当着赵莹莲这样的人面前,还考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还不如一头撞死轻松了。 反正,她又没请赵莹莲来,即是赵莹莲主动送上门来了,她替赵荟莲出出气,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平日在家里,赵莹莲也没少欺负赵荟莲的。 八角亭里的闺阁们,都是极聪慧的,听着长乐与赵荟莲说话时,用的是‘姐姐妹妹、你你我我’,与赵莹莲说的时候,却是自持身份,连用‘本宫’等字眼,还能不明白长乐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 ,这世间雪中送炭的难找,但踩高捧低、乐意锦上添花的却是彼彼都是。 张若薇最是着紧,反应最快,“公主说得可不是?难道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结个手帕交,还能样样都算计着那么清明?这位妹妹也是忒多心了,再说了,是给你姐姐的,又不是你的。”到底估计着自己大家闺秀的身份,没直接说出来‘用你多个屁嘴’。 “就是,什么公主的心意,公主的心意也是咱们能拿来说的,呵呵!” 挨着张若薇的那位小姐,紧随其后,很好地配合了张若薇。 这几句话下来,说得赵莹莲面色青白,长乐仿佛没有见似的,只拉着赵荟莲入了主桌。 到底是姐妹,赵荟莲哪能不管赵莹莲,主桌那里肯定没有地方,其他桌又都是按长乐请的人头来的,按排到最后,只能给赵莹莲临时插/到末桌位了。 一肚子气的赵莹莲哪里肯坐到那去,紧拉着赵荟莲的手不放,心里却已经暗骂过赵荟莲好些句了,打定主意,等着回府,就与娘亲去告赵荟莲的状,一定让她没有好果子吃的。 主桌只有三个位置,正位肯定是长乐坐的,左侧位是给赵荟莲留的,右侧位坐的是柳英眉,总不好把这个‘赖’着姐姐不松手的赵莹莲按排到长乐对面去吧,那是品茗呢还是品赵莹莲呢? 赵荟莲确实为难,但她更不愿意为难长乐,她的妹妹还是她自己来应对吧。 “出府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我是不是说过,凡事都要听我的,这公主府里,不比咱们府上,任由你可以的性子来的?” 赵荟莲小声地与赵莹莲说完,赵莹莲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装作糊涂,就是不肯松手。 第66节 赵氏姐妹小声说的话,别人听不到,主桌的柳英眉和长乐怎么还能听不到? 柳英眉瞄了长乐一眼,刚想要动,却被长乐一把摁住。凭什么让柳英眉让赵莹莲,她办自己的宴,干嘛让个不喜欢的与她同桌? 柳英眉体会到了长乐的意思,翘唇一笑,闺阁女子竟带出一丝痞味来,好似不经意地说道:“公主今日的品茗宴请得人多了些,萧华长公主一向好清静,不知……” 柳英眉说半句,长乐立刻会意,连忙接道:“可不是?家母就是不喜欢人家吵吵闹闹的,前几年家母参加荣寿大长公主的宴会时,有个不知礼的硬是磨着要与她坐一桌,赶着家母那几天心情不好,家母不奈压烦,着人一脚把她踢湖里去了,哎,本宫这性子虽是不如家母燥些,但总归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的……” 长乐这话还没有说完,赵莹莲已经松了赵荟莲的袖子,乖乖坐到宴会末桌去了。 没办法,关于萧华长公主的传说,那都不是传说,必是定有真事的。神鬼怕恶人,何况赵莹莲还没有那个勇气敢去挑战萧华长公主,当初,连着京城一霸欧子嘉,不是也在听到萧华长公主的名字后,萎了咩。 这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杀人与无形,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长乐与柳英眉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柳英眉这个姐妹她江长乐认定了,这个媳妇,她徒弟欧子嘉必须娶,简直太投脾气了。 以后一起兴个风作个浪,杀个人放个火,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 总之,处朋友就得找这个样子的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亲们,抱! 完结的坑《宫女女配求欢乐》 人生总是有意外,通过书楼一朝穿越小说中。 温婉觉得这样的人生太喜感了,首先面对的是爬床。 这是一个穿成配角的宫女,在宫中奋斗不息,抓紧一切机会,娱乐人生的故事。 女主穿越人士一枚,男主真太监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去看文 ☆、第95章 78.0| 品茗宴说白了,就是喝茶聊天,放在外面那帮子男人嘴里,不过就是一场茶话会,但是闺阁小姐们,讲究得多,女孩子的心思又尤其细致温雅,从弄茶的每一步起,都透出舒适娴静来。 美人玉手弄香茗,亭亭玉立多彩姿,试问君子爱哪样,皆是人间第一品。 纵是不爱喝茶的,看到此情此景,也难免会心神荡漾,忍不住坐下来,饮上那么一杯的。 长乐坐在主桌里,弯着新月似的笑眼,端庄矜重地看着下面各桌里各家小姐们各展茶艺,暗地里争相斗艳,分外有趣,偶尔与赵荟莲和柳英眉闲话两句,甚是惬意。 在渺渺园八角亭对面,九曲回廊牵头那艘的石船旁侧有一处竹林,竹枝翠杆挺拔修长、青翠欲滴,枝叶相交,遮出一片阴影来。 阴影处,两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八角亭里的品茗宴。 “欧子嘉,哪个是你媳妇?” 童稚的声音,问出的话却不带着半分稚气来,哪里像是个五岁的孩子。 欧子嘉呲鼻,也就他师父拿这毛孩子真当孩子,小心翼翼的,生怕伤了这孩子一颗‘单纯’的心,却不知道这孩子早就黑得不像话了,这要是长大了,比着他都不知坏多少倍呢。 你看看,他师父明明让这熊孩子叫自己‘子嘉哥哥’的,这熊孩子背后里却叫自己‘欧子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手段做得多好,自己像这熊孩子这个年岁的时候,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呢。 欧子嘉虽然心里有些愤愤,面上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提醒江明煜叫他‘哥哥’的,这熊孩子再怎么熊,那也是皇长子,他可不敢和皇家攀什么哥哥弟弟的,想叫他什么就是什么吧。 欧子嘉抬手指了指长乐坐的主桌,“那个……那个就是英国公府的母老虎。” “那个啊!”小家伙江明煜顺着欧子嘉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从他的视线,是看不太清楚柳英眉的长相的,但从柳英眉坐的那个位置…… 小家伙‘呵呵’出来,“欧子嘉,你等着大婚吧!” “什么?什么意思?”欧子嘉惊悚了一下,后背脊梁上的毛都竖起来。 他才不要娶那只母老虎,他要是和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他的后半生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他都不敢想。 “你看看我长乐姐姐那个主桌,只有左右能各坐一人,而她请来的闺阁有十几个之多,能坐到她身边的,那想来应是极得她心的才对,咦,她那边坐的那个是谁?” 江明煜晃着一个小脑袋,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说得欧子嘉一脑袋黑线,几欲去撞墙了。 欧子嘉硬着头皮,又往八角亭的主桌上看了一眼,极快速地收回目光,生怕被主桌那里的柳英眉看到似的。 “坐我师父另一边的姑娘叫赵荟莲,是赵仪的姐姐,同济伯家的。” 赵仪是欧子嘉狐朋狗友里,比较知交要好的。以前,欧子嘉总去同济伯府里找赵仪,自然撞见过几回赵荟莲。 “噢,这么说来,我猜得定没有错了,”这小家伙要是颌下有须,早就伸手去摸了,“我长乐姐姐在宫里,常与我说的好姐妹里,这位赵家姑娘排在第一位的,你那媳妇能与她并排坐着,陪在我长乐姐姐身边……” 小家伙最后用一个‘你懂’的眼神,很是兴灾乐祸地瞟了欧子嘉一眼,欧子嘉已经要吐血出来了。 “这个妖女,到底是有什么魔法迷住了我师父,哎哎,师父啊,你可一定要为徒弟想想啊,你当初是怎么与徒弟说的啊,” 这回欧子嘉真要哭出来了。 “我看那女孩子长得挺好的啊,”遵从长乐的吩咐,尽忠职守地站在江明煜身后的祈安,很客观地评价了一句,“依我看,配你还有点白瞎了。” 欧子嘉回头,颇糟心地瞪了祈安一眼,随口抱怨了一句,“你觉得好,你领回家啊!” 祈安冷哼一声,“我倒是想啊,人家姑娘也得和我啊,欧大公子,可不是谁生来都有你那种好命的,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 与他比起来,欧子嘉这点破事,算什么事。 欧子嘉多少知道一些祈安的情况,不好再说什么了,又觉得心里憋屈,真要是长乐看中了柳英眉,他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希望都没有了,只能认命了。 欧子嘉靠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想起那不堪的往事,几乎要泪千行了。 哎,有谁知道他当年被柳英眉那个恶毒女人,从小仙儿的床上硬拖下来时的苦逼惨状,害得他的小/弟弟足有一个月都抬不起头来,真不知道要是以后娶了这个女人,新婚夜时,他会不会阳/萎、早/泄、房事不行啊! 尼玛啊,这都叫什么事啊,早知道他师父会相中柳英眉那只母老虎,他就不求他师父来了,哎,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啊。 苦/逼的欧子嘉不知道八角亭品茗宴上,有一个比他还苦逼的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虽然通过自己母亲的软磨硬/逼,自己得以陪同姐姐来公主府参加品茗宴,但过程和结果却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姐姐赵荟莲并没她想像中的那么照顾她,连着坐位都排在末流,又因为开始时自己硬要入主桌的事,被几位小姐嘲讽,搞得她现在坐的这桌的两位小姐,对她也是爱理不睬的。 对于这次品茗宴的中心活动——茶艺,她也不十分擅长。 在家里时,她大部分时间都专心用在如何穿衣打扮、如何涂脂抹粉,哪有什么心情学习那么枯燥的茶艺。 这次,她与赵荟莲出来,本也真没想像亭里其她闺阁小姐们,卖弄显摆什么茶艺的,她只有一个念头,能借着这次宴会,认识几位皇亲贵戚。 骄阳公主这次品茗会,邀请的都是同龄岁的小姐们,她娘一早猜测可能是骄阳公主隐隐有什么意图,又值大选之年,骄阳公主深得皇宠,谁知道这是不是萧华长公主和当今圣上的意思?她娘是早早替她期盼起来的。 她自己本身对进宫没有什么想法,虽说宫里的荣华富贵、娘娘主子的命,她也羡慕,但是当今圣上毕竟也是快近四十岁的人了,她一个正值青春妙龄的女孩子,总是有些绮念的。 可是,今天……她确实是失望之极了。 品茗宴,她伸不上手、也接不上话,只能坐在座位处东张西望,也是她眼神好,竟一眼望到河对岸的竹林里,正有两位贵公子带个小孩子,也在往她们这边张望。 赵莹莲心头微微一动,那两位难道是…… 大人她不敢确定,但那个孩子却一定是长皇子无疑了。 一是公主府没有这么大的孩子,二是骄阳公主带着长皇子回到公主府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她外公又是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知道些天家的消息,不算为过的。 要不她娘怎么会在得知赵荟莲要来参加骄阳公主的品茗宴时,急得什么似的呢。 那孩子既是长皇子,跟在长皇子身边的男人,肯定是非富即贵的吧。 她又装作倒茶的样子,拿着眼角的余光狠狠地瞄了岸边两下,见那两个男人,穿着打扮皆是不俗,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也是赵莹没见过什么世面,岁数太小,没见过几个成年男子,就欧子嘉和祈安那样子的,竟也觉得是满身贵气,这要是让那两个家伙知道了,得笑掉大牙。 当然,这两个人确实是穿戴不众。 欧子嘉是伯府贵公子,自小是金娇玉贵宠着养大的,而祈安在长乐这里虽然是奴仆身份,但奈何不住,长乐不是个苛待下人的。 祈安只要别穿得大红一片,什么样的料子给他做衣服,长乐都不觉为过,何况这段时间还跟在皇长子江明煜身边贴身侍候,更是不能马虎的。 这就给赵莹莲营造出了一种假象,那两位公子可能也是皇亲贵戚,她若能与之相识一二,与她嫁进宫里,也没有什么两样,至少那两位公子正值当年,配得上她的青春貌美。 赵莹莲以为她发现了新世界,却不知道那可能是人间地狱。 赵莹莲第二次扫向竹林这边时,祈安就感觉出来了。 对于一个自小生在欢场里,久经风月,又见识广博的男人来说,若是不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那还怎么能在那种地方,立于不败之地呢。 祈安发现了赵莹莲后,推了推一脸垂头丧气状的欧子嘉,“那边有个姑娘望过来,可能是对你有意思。” “是吗?”泄气皮球一样的欧子嘉,听说他自己还能吸引某位闺阁的目光,精神大振,连忙抬目望了过去,等看清那人是谁时,再次泄了气,“是她啊!” 他还以为是什么佳绝色,没想到是个烂苹果。 “你认识?” 祈安几乎是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瞥了一眼欧子嘉的,那意思很明显,欧公子果然交游甚广啊,随便指个女孩子过去,竟然都认识。 这可不是青楼里的姑娘们,这都是大家闺秀,认识一位还可以是偶然,这指一个认识一个,可就不太好说清楚了。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欧子嘉也没有什么名声可言。 “别误会,好像我什么货色都喜欢似的,那丫头可不是个善茬子,她是坐在我师父旁边的那个赵荟莲的妹妹,”说完后,怕祈安不懂,又补充了一句,“同父异母!” 赵仪当初与他混时,他可没少听赵仪抱怨他们姐弟两个在伯府里日子难过,他当时还给赵仪出不少坏主意,让赵仪与他继母和这个挑事的妹妹斗到底呢。 “噢,”祈安一副了然的模样,大宅门里的那点事,他懂。 他虽没有生在大宅里命,却有混迹于大宅命里的运,这些年,他四处颠簸,看得可不少。 那这事有意思了,那姑娘好像往他们这边来了,他这里正闲着没事,要不要陪这姑娘过上几招呢。 祈安望了欧子嘉一眼,欧子嘉立刻了悟。 欧子嘉心情也正憋闷,找点乐子的事,怎么能不愿意,臭味相同的两个人,一拍即合,连着小家伙江明煜都从这两个人的互动里,看出些苗头来,只觉得兴奋莫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哈哈哈哈,回来晚了些,更的字少了些,更的也就晚了,明天多更些,求支持! 推荐好朋友待开的文《重生美人谋》,美貌重生女vs厚脸皮重生男 前一世,表哥用甜言蜜语布下陷阱,推她步入万丈深渊。 重生归来,誓要护住幼弟,报仇雪恨。 前世跟自己一样炮灰的郡王却缠了上来:都是重生的,不如结个盟? 纪清漪讨价还价:我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打打杀杀? 第67节 荣郡王:不!我负责打打杀杀,也负责貌美如花。 纪清漪傻眼:那我呢? 荣郡王:鼓励我,赞美我,夸奖我,爱抚我,亲亲我,抱抱我……嫁给我!(*╯3╰) 纪清漪:(︶^︶)请你圆润地滚开好吗?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__^*) ☆、第96章 78.0| 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觉得欺负个闺阁姑娘,多少有损君子风范,做得漂亮,也说不出去口的,但放在祈安与欧子嘉身上,却没有这种担忧。 他们不这么以为,他们本身都不是什么好人,用‘君子’之规来要求他们,实在是太高端了,他们一般都承认他们是‘小人’。 ‘君子德行’那玩意能当饭吃吗? 三人行里,另外一个本来就是个‘小人儿’,见着有戏看,差一点高兴地拍巴掌了。 再有一个,这叫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赵莹莲不来招惹他们,他们也没那么无趣,去招惹长乐请来的大家小姐们的。 感受到对面竹林里的两位贵公子,也注意到了自己,赵莹莲一阵窃喜,表面却装着平静,从坐位处起身,貌似无意地往九曲长廊边走一走,好似是在看碧波荷叶,欣赏湖面风光。 长乐设宴,分桌而成席,每桌都派了两名宫女,专门照顾所负责桌面的所有事宜。 赵莹莲动了,跟在她这桌的一名宫女,也随之跟了过去。 训练有素的宫女,大方得体地与赵莹莲说道,“赵小姐,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与贵公子‘意外相识’这种事,那当然是要背着人才行的。 赵莹莲早就想好了合适的借口,“没什么事,我不懂茶道,坐着没意思,在这回廊上走一走,随便看看,你不用跟着我了。” 公主府的宫女,哪里会听来公主府做客的闺阁小姐们的,自家公主怎么吩咐,她们就会怎么做。赵莹莲说不让她们跟着,她们就不跟着了? 公主府这么大,有禁规的地方也多,万一小姐们不识路,走错地方了,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怎么办?她们小小的宫女,可摊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奴婢们就是侍候小姐的,小姐们想随便看看,奴婢们自然陪着,小姐尽管前面走,奴婢不碍眼,跟在后面也能随时侍候不是?” 宫女不卑不亢的态度,引来赵莹莲一阵怒恼,索性她还记得她此时身在何处,不敢随便发什么大小姐脾气出来,更不敢做出什么大的举动来,生怕惹得更多人注意,打扰了她的计划,或与她争抢那两位贵公子。 “那……好吧,我想去那片竹林看看,” 赵莹莲指着九曲回廊石船那端的竹林,宫女瞧着距离他们这处八角亭也不远,而且那边也没有什么人。 公主请的客,自然是想让她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的,想去看看竹子,不算什么过份的要求,宫女没有理由阻拦,也没有理由为这点小事,去打扰主桌那边正与客人聊天的公主殿下的。 “好的,奴婢陪小姐过去。” 赵莹莲轻哼一声,应着了。她漫步往前走,那宫女隔着有三步远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竹林那边,在赵莹莲起身时,两个小人带着一个小人儿,就已经躲到石船后面去了,密切注意着往这边走来的赵莹莲。 “那个宫女真多余,”欧子嘉不满地皱皱眉,“得把她弄走,要不这游戏玩不了啊!” 有那个宫女在,和他师父在没有什么区别,这要是让他师父知道他又在冒坏水呢,他和柳英眉那母老虎的事,就没个回旋了,搞不好明天就能让他入洞房的。 这个风险,事关他的生死,他可不敢冒的。 小小人儿江明煜冷哼一声,”孤亲自出马,给你们做东风,剩下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说完,小家伙迈着小短腿,从石船后面,大步走了出去。 有小家伙过去,那别说是个小小的宫女,就是万马千军也能调得走的。 欧子嘉不得不再次感叹,皇长子,他以后可半点不敢得罪,这才多大,就已经黑得不像话了,这要是长大了,他想想都觉得害怕。 祈安到是没有这种感觉,他是连萧华长公主的床榻都上过的男人,这世间还有什么能令他怕的了。 他还很欣赏江明煜,深觉他新跟的这个小主子长大后,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业的。 赵莹莲这边也很是头疼,她都站在青翠的竹林边上了,身后那个宫女就是不走,至始至终离她三步远,想甩也是甩不掉的,而那边,那两位贵公子已是看不到人影子了。 她的心简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生生地煎熬。 小家伙江明煜就是在这个时候,如久旱时的甘霖,突然出现的。 赵莹莲连忙站直身子,微垂着头,却偷眼去看,皇长子的身边并没有跟着那两名贵公子,心头不免下沉。 江明煜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从她身边经过,都不容她行个礼,直接就奔那名宫女去了。 能在偌大个公主府里,选在内院里侍候的宫女,都是比着聪明更加聪明的、伶俐更加伶俐的。 小公主带着皇长子一同回府居住的事,他们哪个不知,没有近身见过皇长子,也能大体猜到哪个是了。 皇长子冲着她过去,她哪能站着不动,连忙迎着过去,“奴婢参见皇长子!” 同时,也在奇怪着皇长子身边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跟着呢?这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我要找我长乐姐姐,” 小家伙噘着小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欺负赵莹莲什么的,根本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想找个借口去往长乐姐姐身边凑的。 “公主在设宴……”宫女有些为难。 “我知道啊,”江明煜抬起手臂指了指八角亭,“我长乐姐姐坐在那儿呢,我要找我长乐姐姐。” 说完,也不去看宫女,迈着小短腿,竟然冲着九曲长廊跑过去了。 这九曲长廊贴水而建,左右栏杆为了风雅,设置得并不怎么安全,江明煜又是个短小的模样,宫女哪里放心让他一个人跑过去,也顾不上去看赵莹莲了,连忙跑着跟过去。 有着江明煜关键时刻的调虎离山,赵莹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连忙回头去看竹林,正好看到欧子嘉和祈安从后面出来。 这两个人假装没有看到赵莹莲似的,并排肩有说有笑地往竹林深处走去,赵莹莲仿佛得到了神仙的引指一般,鬼迷心窍地跟了过去。 赵莹莲以为她自己做的有多么巧妙,却不知她刚一动的时候,长乐就看到了。 见着有宫女跟过去,也就没当个所谓,这地方就这么大,她一个姑娘家的,能走到哪里去,就算她想走到哪里去,宫女也不会让的。 也不用像其他府里,考虑撞到府中男主人什么的,他们这公主府,女主天下,男主人什么的,似乎没有。 也是长乐百密一疏,没想到赵莹莲眼光会那么不济,把着祈安那个半妖孽以及她徒弟那货色的,都当成贵公子了,更疏忽的还有…… 周灼所居的菩提院处在公主府的西面,取自公主府中最清静的地方,与萧华长公主所居的藏艳楼有些个距离。 两个人好在一起后,萧华长公主住菩提院的时候居多,偶尔,她也会回自己的藏艳阁住几天,多是初一十五,周灼要沐浴净身、茹素念经的时候。 萧华长公主一生没什么信仰,喜欢的是随心所欲、恣意任为的过生活,自不会与周灼一同遵守什么清规戒律。 每逢这个时候,萧华长公主一般都回自己的藏艳阁睡两夜,也算是小别胜新欢。 欧子嘉和祈安是绝没想过把赵莹莲领到菩提院这边来的,他们两个也就是想戏弄戏弄赵莹莲,把赵莹莲带个大转个,让她找不到回去的路,吓一吓她而已。 像故意把赵莹莲引去菩提院这种抚萧华长公主虎须的事,就是借这两个人八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的。 谁知道这世间就有这么巧的事,周灼今天竟没在菩提院里,而是在菩提院外的一棵同样枝繁茂盛的菩提树下面,长身玉立,迎着夏日的微微熏风而站,如似谪仙人。 一直追着欧子嘉和祈安两人身影的赵莹莲,因为欧子嘉和祈安的刻意躲避,怎么赶也赶不上他们两个,被这么带着带着带迷了路,再去找那两个人的影子时,竟是一点都寻不到了。 就在她都准备绕着另外一条小路,往回去的路上走时,一眼瞧到了站在菩提树下的周灼。 用李荣享的话说,周公子俊美若无暇之美玉,气质若天外之流云,整个人一眼望见,可忘所有忧愁,一言一笑,皆是洒意。被列为当年上京城四大美男,却是其他三人,远远不能比的。 这样一个美男子,哪怕已过三十而立之龄,往着四十奔去,却仍是外面那些自诩英俊的少年郎所不能比拟的,人家如沉香窖藏之酒,经久而凝辉。 赵莹莲这么一眼,就忘记了如何迈步了。 什么之前的两位贵公子,早已经抛到脑后,想不起来了,更忘记她此时是在公主府里迷了路,而赵荟莲带她出门之前,叮嘱她的那些忌讳更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两个什么贵公子,她虽没有看得十分清楚,只得侧影、背影深刻,她却一百个肯定,比之眼前这人,那根本是没法比的,说句天与地,也差不多了。 眼前这人,只一身白色棉布粗袍,一头墨发也仅是松松垮垮的绑在头顶,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仅仅手里拿着一串檀木佛珠,就已经令她心跳如鼓,不能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啊,特别困,睡去了,亲们,晚安啊,求支持! 收藏鑫爱的专栏,可以看到其它文呢! ☆、第97章 78.0| 老人们都说,没有什么私心杂念、利谷欠渴求的人,岁月总是特别优待。 犹如佛前一株青莲的周灼就属于这样的人。 没有哪个不认识他的人,在初看到他的时候,会以为他已经过三十、奔四十而去,放在这个天下里是可以快做祖父的人了。 当然,你也不会觉得他很年轻,十几、二十岁的青涩少年郎什么的,他就是那种任时间如何流转,他自巍然不动、可以一直悠然好看下去的人。 要不然如何能让当年大印皇室第一美人、几乎可以算是惟我独尊的萧华长公主深爱上他呢?那仅凭人格魅力、温厚性情和青梅竹马,是绝绝对对不可能的啊。 萧华长公主在遇到周灼后,且无法自持,何况是赵莹莲这种正当怀春年纪的小姑娘呢。 本就深门大院里娇养着的,男人都少见,没什么见识也正常,连着祈安和欧子嘉之流都以为是贵公子,见到真金,不能自以,也是极合情理的。 “这位公子……”赵莹莲微微低头,一派娇羞,盈盈拜道:“我是同济伯府的,来参加骄阳公主的品苟宴,一时迷了路……” 她只说自己迷了路,却没说让周灼帮忙指路,纤长柔美的十指搅着手里的帕子,低眉挑目望去,只瞄见周灼轻皱了一下眉头。 他侧过了身子,“噢,长乐请来的啊,我着小童送你过去吧。” 周灼的声音淡淡的,赵莹莲这点举动表情,不够他看的。 他自己没有什么私心杂念,却不代表着他没什么见识。 他自小经历颇多,少年成名后,主动向他示爱的姑娘们,不敢说从东城排去北城那么远,也差不多了。 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对这些情情爱爱的都不甚在意,令多少芳心碎一地,辜负多少小姑娘的心意,他清心寡欲地过惯了。 与萧华长公主在一起,那是自小的情份。 在不懂得情情爱爱的年岁里,就已经情根深种了,情深义重自不必说,也是一种习惯了,仿佛长在他心口的肉,与他的血肉融合在一起,此生此世都割舍不了的。 周灼给赵莹莲留了几分面子,拒绝的意思虽不明显,但也能看得出他无意与赵莹莲多说,要叫小童过来。 赵莹莲听着他张口就唤骄阳公主的名讳,心里已经盘算出来,眼前这位又贵又美的男子与骄阳公主关系非同一般,更是不肯轻易放弃,见着周灼要叫小童过来,连忙开口道:“公子若是无事,能否……能否亲自……亲自送我……送我一程呢?” 赵莹莲语气骄缓,断续有致,说着的时候,还会偷偷瞧上周灼一眼,越发觉得眼前的男子可亲,眉眼温润,与着莲台站像的观音大世似有几分相仿。 “那你真是摆得好大的谱,他除了本宫,谁都没有送过。” 第68节 赵莹莲没等到周灼的回答,抽冷一嗓子冰冷冷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她背后窜起,吓得她本能地往前一步,就想要往周灼的身后躲。 周灼看着是个温吞的性子,关键时候,比如男女授受不清这种事情上,他从来都是极其忌讳的。 赵莹莲往他这躲,他却一步迈向前,迎着在赵莹莲身后说话的那人而去,未语先笑,温柔得如晨间的朝霞。 “你来晚了!”说得是埋怨的话,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好似只是调笑一句。 “宫里有事,拖住了脚,”萧华长公主一把拉住迎着她而来的人,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好在,你这里也不寂寞。” 又来了,周灼无奈,多少年了,这坛子醋还有呢,他们都多大年纪了,还吃着没够呢。 “她是长乐请来参加品茗宴的同济伯府的小姐,走迷了路,” 周灼不想当年那些因着萧华长公主吃醋而引发的各种血案再发生了,往事不堪回首啊,出言替赵莹莲解释着。 萧华长公主更不高兴了,“走迷了路?渺渺园离这里相对的方向,本宫就是想知道,这是怎么走的,迷路迷到这里来了呢?那边侍候的人,都是傻子吗?还是她是傻子?” 对于敢肖想自己男人的女人,不管年龄几何、家世几何、人才模样几何,萧华长公主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被萧华长公主毫不客气骂做‘傻子’的赵莹莲,确实傻了眼。 她就算真是个傻子,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一身华服,冷眼瞧她的女人是谁了? 在公主府里,敢用‘本宫’来自称的,除了渺渺园八角亭里列宴的那位,也就是那位她娘了。 相比那位,她娘的名声,简直是如狼似虎。 她顿时也没有什么心情撒娇卖乖,只觉得膝盖发软,差一点跪下去了。 大印国几朝以来,也有权贵妇人圈养男/宠之事,但都是不公开的秘密,说出去也是有些丢脸的,萧华长公主这般模样的,也是历朝历代首屈一指的了。 萧华长公主圈养‘男/宠’的事,是大印国上下皆知的秘密,那是大印帝赋于他长姐的权利,那也是这位帝国公主彰显与大印国所有女子的不同之处。 赵莹莲只是万万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随便撞上一个男人,竟然会是萧华长公主的‘男/宠’。 她又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么一个风清明月的男人,会是萧华长公主的‘男/宠’,明明是温润如玉,一身气质磊然的啊! 难为她大难临头,还有心思替周灼感伤,觉得定是萧华长公主的逼迫,才使得这么一个男人,沦落得如今‘悲惨’的境地的。 萧华长公主正是气头上,周灼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说多了,对赵莹莲更不好。 劝自己女人别吃另外一个肖想自己女人的醋,如同火上浇油,他还是闭嘴得好。 “来,你与本宫说说,你是怎么走迷的路,好好的茶不品,跑本宫这里来赏人来?你若说得好,本宫派人送你出去,你若说得不靠谱,别怪本宫不给同济伯府面子。” 萧华长公主说话最是随意了,在她当皇上的弟弟面前,尚且不考虑些什么,何况是赵莹莲这种她连正眼都不愿意给的呢。 谁都知道萧华长公主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的,那后面响当当的一句,吓得赵莹莲终是没挺住,跪了下去。 “公主明鉴,我……我真不是故意走到这里来的,我……我是……我是走进了竹林里,迷……迷了路……” 让她怎么说得靠谱些呢?她总不能说她是在八角亭看到竹林里站着两名贵公子,有心想结识结识,丰富一下她有点单薄苍白的交际面吧。 万一要是不幸,那两位也是萧华长公主的‘男/宠’,她就更解释不清楚了。 “不知你是脑蠢,还是嘴蠢,本宫给你机会,你不说,别怪本宫不客气,本宫有理由怀疑你图谋不轨,来本宫的公主府里另有目的,要不好好的品茶赏宴的,怎么别家的小姐都不走迷路,偏偏你迷路呢?” 萧华长公主若是那种好糊弄又遮事的主子,这些年,哪至于恶名在外,她性子一向疾恶如仇,谁让她一时不爽,她能让人一辈子不爽。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赵莹莲跪在那里,摆着双手,焦急地解释着,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萧华长公主身边站着的周灼看去,想着周灼能替她说句话。 萧华长公主眼里,最藏不住砂子,这事她要是能忍,那她真跟周灼一样,信佛了。 “云顶,你教教她,在本宫面前的规矩是什么。” 跟在萧华长公主身后的一名大宫女,在萧华长公主吩咐完后,立刻往前一步,站到赵莹莲的面前,也不多说一句,抡圆了胳膊就是一个嘴巴甩了过去。 萧华长公主身后一共跟着四名大宫女,偏偏叫了云顶出去,可见这个云顶在教训他人规矩方面,力度肯定是比其她三个强的。 这一巴掌下去,赵莹莲那巴掌大的小脸,歪了半张,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也见了殷殷血迹。 被她严重欺盼的人,只默默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哎,看来今晚的心经得要念六遍才行。 “长公主这里的规矩就是敢在长公主面前胡说乱说,总要挨罚的。” 打完之后,云顶退后一步,又站回了原位。 从小到大,赵莹莲哪里挨过一个指头,猛被打这一巴掌,又惊又吓又痛,等着反应过来,只觉得半张脸都肿了起来,火辣辣的,顿时害怕得‘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管在家里如何的嚣张霸道,欺负长姐手段不穷,那也是因为有着她娘背后撑腰,等着真正在外面遇到独自一人面对事情时,却只会哭了。 萧华长公主最不耐烦别人哭了,何况赵莹莲哭得还没有什么可赏性,只是乱遭遭的吵。 “来人啊,叉出去,别烦着长公主殿下了!” 跟在萧华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一瞧着萧华长公主皱眉,马上领会萧华长公主的意思,吩咐着两旁侍候着的内监。 “长公主殿下,我真的是迷路了,长公主殿下,您饶了我吧!” 听着自己要被叉出去,赵莹莲哭得更厉害了,几如杀猪一般了。 她虽不知道被叉出去之后,会是个什么结果,但总归是不太好的,‘叉’这个字眼实在是太吓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回来晚了,哎哎,最近在看装修材料,晚上做梦都是电线! 下一章,你们心心念念的男主快要出来了,哈哈,我是记得这文的男主是谁的,他实在是孤寂太久了! 亲们,继续求! 待开的坑《小戏怡情》 男主大龄戏子一枚,被人陷害唱不成戏了,只能带徒弟,又被徒弟坑了,只好嫁人,没得选择的情况下,被女主领回家。 女主穿越人士一枚,前世今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世是文流亡民,这世女混混,只有一点好处,宠夫。 架空时代,男女平等!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去看文 ☆、第98章 78.0| 长乐在看到小家伙江明煜向她扑来,就隐隐觉出些不对来了,然后又看到跟在小家伙身后的那名原本是跟着赵莹莲的宫女,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长乐姐姐,”小家伙根本不管因着他的到来,打扰了品茗宴的节奏,吸引一群大家小姐的目光,他只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长乐,绕过坐在左侧的赵荟莲,直接扑进长乐的怀里,“长乐姐姐,我都想你了。” “小可爱,嘴上抹了蜜吧,今天早上刚见过的,现在就想了?” 姐弟俩个像这样的对话,每天经常上演几遍,跟在长乐身边的大宫女们,都听得习惯了,一大一小还没有说腻歪呢。 “就是想啊,看不到长乐姐姐就想啊,” 小家伙正是孩童期,声音本来就是糯糯软软的,又加个故意在长乐面前撒娇,说出来的话,更柔顺好听了。 长乐心都软了,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脑袋瓜,才想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祈安哥哥呢?” 因为有柳英眉同席,长乐把欧子嘉那个麻烦隐下去了,免得叫柳英眉听到欧子嘉也在公主府里,会不自在的。 “不知道哪里去了,迷路了吧!” 小家伙说瞎话的本事,连着欧子嘉都自叹不如的,那一双睁着装无辜的大眼睛,水灵灵的,像一片澄明的湖——如果长乐肯信。 在公主府里,祈安若是能迷路,他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又想到还有一个欧子嘉在…… 欧子嘉可是认识赵莹莲的,也知道同济伯府那点破事,想当初欧子嘉还和赵仪一起堵过路口,难保欧子嘉不会为赵仪出气的。 长乐问着跟在江明煜身后过来的那名宫女,“赵二小姐呢?” 那名宫女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赵莹莲,回头去看竹林,哪里还有那位赵二小姐的影子,吓得双膝一软,差一点就要跪了下去。 长乐冲她摆手,她可不想因为赵莹莲那点破事,影响整个品茗宴的气氛,不为了别的,也得顾及赵荟莲的脸面才是。 “你带人去找找,总不会走得太远的。” 公主府这么大,赵莹莲但凡有点脑子,也不敢随便乱走的。 宫女谢恩后,匆匆退下,“是,奴婢这就带人去。” “我也去找找莹儿,不好叫她在公主府里没规矩的。” 听到赵莹莲不见了,赵荟莲也坐不住了。 虽说她们姐妹两个自小不和,又有她那个继母左右教唆,姐妹情份早就淡薄如水,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赵来,赵莹莲若是真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她这儿也不会好看的。 “好的,我陪姐姐一起去,”长乐正想找机会与赵荟莲说些私密话的,一直不容空隙,这下子更好,“柳姐姐,茶宴这里,就拜托姐姐了。” “公主放心就是了,保证你走的时候这里什么样,你回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什么样的。” 柳英眉不是那等不识趣的人,听到长乐没有带她的意思,自不会主动要求一起去的,爽快地答应下来。 长乐做为主人,她坐主桌站起来,不想惊动宴席上的各位小姐,却仍是惊动了,席间弄茶的小姐们也一个个地跟着站起来。 张若薇离长乐这桌较近,问道:“公主可是有事?” “没什么事,不小心弄洒了茶,湿了赵姐姐的衣衫,陪她去换件衣服再来,你们先聊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长乐这么说了,众人去看赵荟莲的裙衫,也就似乎有那么一处是湿的了。 她妹妹赵莹莲也不知哪里去了,还有长皇子忽然跑来…… “那来是这样,公主请自便,不用顾念我们,这里风光美如画,我们品着香茶,看着美景,别提多自在呢,等着公主回来,一起品下一道茶。” 这些小姐们都是千精百巧,自幼学习规矩教养的,若没有那么十分得体礼仪,家里父母也不敢随便放出来的,像赵莹莲那样揣着大心眼的,纯属是不小心混进来的。 宾主尽欢,皆懂得周全,为对方留情面,是再好不过的了。 长乐牵着江明煜,与赵莹莲并肩,一起离开八角亭,穿过九曲长廊,往着刚刚赵莹莲去的竹林走过去。 “都是我不好,没本事推开她,好好的宴会,却要你叨唠着和我一起找那个不省心的,” 竹林里面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赵莹莲,赵荟莲更加自责起来,又忍不住担心,真怕她那个不省心的妹妹,一不小心就捅个天大的漏子出来。 “怎么是姐姐的不好,姐姐家的景况,我又不是不知道,哎,说来与我在富昌侯府也没什么区别,眼瞧着一个个对我都好,这背地里,揣着什么样的心肠,这不是最近才看得清楚吗?” 对着赵荟莲,长乐也不隐瞒富昌侯府的事。 赵荟莲在同济伯府里,比着自己活得不容易,长乐相信赵荟莲怕是早就看出富昌侯府那些人的苗头了。 只是当时自己被蒙得太深,没太听懂赵荟莲的暗示,会有前世的那场悲剧,说来也怨不得别人,是自己太傻罢了。 听着长乐倒富昌侯府里的苦水,赵荟莲没说什么,她与长乐最开始就能走在一起相好,也许真应了那四个字‘同命相怜’。 不过,长乐比着她好太多,长乐有一个举朝皆惧的娘护着啊,而她和弟弟,真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府恨不得他们早死的‘亲人’。 第69节 两个人互相宽慰了几句后,长乐转入了正题。 “说来,姐姐今年也有十九了吧,婚事……婚事可定了?” 她记得前世时,赵荟莲比她岁数长,却嫁得比她晚的。 从婚事商定,到匆匆下嫁,又随着夫郎外任而去,仿佛只是几个月的时间,都容不得人细想的。 “你啊,一个小姑娘家的,提什么婚事,也不羞,”赵荟莲不好意思地低垂下头,眼睫带出一片阴影,却是有些落没的。 她这个年纪已经是老姑娘了,可瞧着她继母那意思,也没什么心思往她的婚事上用心的。 她一个大姑娘,总不好自己去找婆家吧。 前一段时间也有几个上门提亲的,都被她爹回拒了,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她还不明白,那是待价而估,想着拿她多换些银钱好处来呢。 赵荟莲这么一句话一个动作,长乐马上就懂了。 “这有什么好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我啊,今儿找姐姐来,就是与你说这件事的。” 长乐开门见山,却惊到了赵荟莲,“这件事?什么事?” “姐姐装什么糊涂,除了婚姻大事还有什么事,”长乐拿捏出一副红娘架势,“姐姐知道,我与富昌侯府其他兄弟姐妹都不甚亲近的,独有一个堂兄,我在府中时,对我多有照应,他也是进士及第的,如今不但袭了富昌侯府的世子之位,还在宗人府里任职,颇得云王爷的赏识,前途……我瞧着是无量的,不知姐姐可有心思?” 长乐边说边观察着赵荟莲的反应,只见赵荟莲眉眼微动,瞧着是听进去了。 她又接着说:“我那堂兄叫杨易宁,年岁比姐姐大上几岁,正是相当,若说容貌吗?姐姐也知道,不是做妹妹的自吹,我们富昌侯府的男人,真没有长得不好的。” 长乐这到是实话,无论是色厉内荏、心比本事大的富昌侯杨宁治,还是他那个草包弟弟杨宁泽,年轻时个个都是上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便是现在,也是中年美大叔。 “姐姐若是欢喜,这个媒,妹妹给你做了!” 长乐最后一锤定音,只等赵荟莲应了。 在听了长乐这一番话后,赵荟莲的心口突突地跳着,长乐提的这桩婚事,对于现在的她,自是极好极好的了,可这样一桩好的婚事,她……她真的能成吗? 就在长乐等着赵荟莲吐口、赵荟莲脸红心跳时,之前派出去寻找赵莹莲的大宫女匆匆走了过来。 见过长乐,福了礼后,心神似乎还有些不稳,“回禀公主,不好了,赵二小姐误闯了菩提院,惊扰了周公子,被长公主罚了。” 长乐听完,端端淑秀差点一句粗□□出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满公主府里,最难找的地方,竟还真让赵莹莲那个缺心眼的撞上了,都不知道该说她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 一旁的赵荟莲,一张之前还红得苹果似的脸,顿时吓得雪白。真若是惹得了萧华长公主盛怒,那她们这次来,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惊险的突发状况这种杀人一个措手不及的事情,不只是上京城公主府里发生着,被敌军三万迫境的通州亦是如此。 通州刺史林海方以及通州副都督程泉,两人垂首静立在大堂下面,都有些不太敢相信,端坐在堂上那个身穿一身暗红鹤氅、带着银白面具的男人,会是传说中真有的那个神秘组织‘诗经’的经主。 这还不算什么,这个极其秘密的皇家暗卫组织的经主首领,竟然还是个……王爷。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摆在堂案上那一方明晃晃的经主大印,四爪蟠龙面目威严,比着什么都能说明一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啊,睡去了,九月份的厦门不知道天气怎么样,会不会很热…… ☆、第99章 78.0| 大印朝,自建国以来,除了太/祖时期,那两位□□的亲兄弟封的王爷,有位有权外,一直到赢帝这时,就没见过哪任帝王重封过当朝王爷。 大印的王爷基本是名位有了,权利轻了,只赢帝施恩与靖王这个小/弟弟,却还施出个谋反来。 如今,堂上坐着的那位,不但手持隐王宝印,又自称诗经经主,林海方和程泉两位大人,不免有些接受无能了。 这不怪他们,连着李荣享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意思了。 依着‘诗经’的重要性及隐秘性,还有,当今圣上对他的不喜,他怎么也想不到圣上会让他公开身份,来坐镇通州,任临时兵马大元帅。 这道赢帝发来的密旨是在今天早上接到的,难道是在他把通州现状及通州大都督方魁益中了敌方美人计现已昏迷不醒的消息,汇报给当今后,当今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 他忽然有点脑子不够用的迷蒙感,当今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墨染觉得他家先生多虑了,他觉得这样挺好的,他家先生终于可以摆脱阴影,见着些光明了。 离娶小公主过门,更近一步了。 还是墨染这句话安抚了李荣享,嗯,不管是好不坏,走到明面来,总比一直在暗处好,离他的小公主也会越来越近了。 但是,他私心想,他这次能兼什么通州兵马元帅一职,一定与他那个厌烦他的‘丈母娘’姑姑有关系,就像他当年他能坐上诗经经主之位,也是那位随口帮扶的一句。 若真是如他所想,他必不辜负他‘丈母娘’姑姑的殷切重望。 别说,还真让李荣享想对了,赢帝江昭乾能忽然想通,让他任通州兵马大元帅,还真是萧华长公主举荐的。 通州形势危机,赢帝在宫里坐立不安,与任何人商议,都觉不妥,平日里觉得信任有谋的大臣,在压力过重的时候,也觉得没办法诉说心头苦事了。 一夜未眠后,赢帝早朝以身体欠安为由,放了朝臣的早假,却私密召来了姐姐萧华长公主,把通州现状,与萧华长公主说了。 别看萧华长公主是女流之辈,做为皇室成员、帝国公主,在危机面前,说什么女人之类的话,太娇情了。 历经两朝的政变,萧华长公主不说自己是个钢铁战士,也距之差不多了。 听到赢帝说起通州景况后,萧华长公主的脸色下沉,目色不善。 “大敌当前,还有心情弄色,愧对皇弟你对他寄予的厚望,方魁益实不配大都督一职,失了早年的英名,即便他醒来,通州亦不能由他主持大局了。” “皇姐说得是,我自是清楚的,也是我太过相信他了,想着他与我这些年出生入死,对我忠心耿耿,没想到啊……” 经验主义错误,太坑爹了! 皇上也避免不了,杯具。 “别说这没有用的了,等着他醒来,就把他调回来吧,别碍着新任主事的布局,发生这样的事,没致他死罪,已经是皇弟你隆重了。” 置于撤回上京后,怎么处理,那就不着急了。 赢帝江昭乾眼前一亮,“皇姐既然这么说,想来应该是有了可定人选吧,” 他就说么,关键大事,还是得找他皇姐商量,比着前朝那一堆说着这个那个、啰里啰嗦还决定不了的大臣们,干脆得多。 前方军情紧急,可是耽误不得,救场如救火,这扑火之人抵得上千军万马。 “李荣享不是在通州吗?” 再派去一个人,怕是来不及了,不如就近取材,也让她看看她女儿这一片深情,有没有付错人。 “李荣享?他行?敌方那个可是他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做为一切都需怀疑的君主,赢帝都以为那是真的。 “行不行的,你不是把他派去通州了吗?他在暗处和在明处有什么区别?”萧华长公主一派无所谓的态度。 叛军打出的那杆大旗就是糊弄人的,要是真的,靖王哪能那么傻,还跟着一起造反,这是打定主意等着天下到手时,把那人的假身份拆穿,自己当皇帝呢。 赢帝细想起来,也对。 他对李荣享对自己的忠诚度,虽没有什么保证,怕是不如方魁益这种糙汉子,自己出事能给自己挡刀,有危难之时能为自己抹脖子,但是李荣享绝不会犯方魁益那种错误,最最主要的……没有忠诚不怕,他对李荣享的掌控,还是十分牢靠的。 在通州兵临城下的这个紧迫时候,没有时间再容他耽误细想了,在朝中这些个武将里,找一个不拿底细的、不知忠心且不知本事的,倒不如杀个奇招,用李荣享试一试。 李荣享的本事和智谋,他还是信得过的。 ——他这血统乱七八糟的混蛋侄子,阴损阴损的。 “本王这里有当今圣上的旨意,两位大人请过目吧,看完之后,我们再说接下来的事。” 李荣享话音落,墨染捧着那卷澄黄色的圣旨,走到林海方和程泉面前。 看圣旨这种事,自然还是由文臣来才是,林海方先用手帕擦拭双手后,郑重地接过了墨染手中的那道圣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洁,就如李荣享所说的一样,暂由诗经经主隐王江宗发,代理通州及其附属所有县郡的一切事务,众大臣见旨皆从。 李荣享,字宗发。这个字还是由前任诗经经主为他起的呢。 他承继诗经经主之位后,把‘宗发’这两个字,做为名字上了记录诗经历任经主的名牒之上,而李荣享这个名字,是他对外公开身份用的名字,自不能与诗经经主的名字相混淆。 江,不必说了,大印朝的皇姓,掌控诗经的历代隐王皆姓江。 林海方看完圣旨之后,要把圣旨递给程泉,程泉没有接,他只是暗含意味地看了林海方一眼,林海方点头。 程泉做为一个武将,不太关心圣旨上那些咬文嚼字的说法,他只要确定那圣旨是真的就行。 得了林海方的肯定之后,程泉没说什么。 圣旨再次送回到墨染的手中,小心收好。 “既然本王的身份已经确定好了,那我们谈正事吧,圣上的意思,两位大人已经看到了,方都督即日起送回上京城养病,圣上的御医众多,相信方都督不日即可痊愈。” 李荣享说话的声音淡淡的,又因为银白面具遮脸,看不清楚表情,大堂之中,以他为中心,瞬间比之前更冷然严肃了几分。 “方都督之前对通州府全境的布局,本王很满意,兵临城下,最忌自乱阵脚,这个布局,本王不打算动了。” 李荣享一直垂着的眼睫抬高了几分,冷眼观察了一下站在堂下的林海方和程泉,只见林海方的面色如常,程泉则微露一丝惊讶与不甘。 李荣享再次垂下眼睫,拉着说:“与排兵布阵上,本王经验不多,还要仰仗两位大人配合,程将军将门出身,熟读兵法,更要能者多劳了。” 林海方和程泉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道:“为国效力是我等之职责,我等万死不辞!” 希望吧,李荣享心里一阵冷笑,战争还没有真正打起来,这通州城里,就已经弥漫着一股子怪味了。 长乐拉着江明煜,身后跟着赵荟莲,几人一起匆匆赶到菩提院时,正赶上两个大力内侍一起往外叉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赵莹莲。 这时的赵莹莲,大半的脸肿着,头发也散了下来,别说什么花不花妆的,她这要不赶紧医治处理一下,都容易花脸了。 “姐姐,”赵莹莲从来没有今天这样渴求见到赵荟莲,更把赵荟莲当成姐姐的时候了。 她见着赵荟莲来了,整个人都振作起来,几乎要挣脱开两名内侍的钳制,往赵荟莲那里扑去了。 长乐瞄了一眼事发现场,带过赵莹莲的惨状,先走到萧华长公主面前,“娘!”又给周灼见了礼,“周叔叔!” 周灼冲她笑着点了一下头,比着她娘都好,她娘连搭理她都没,显然还在气头上。 菩提院做为长公主府的一处禁地,平时里,连着公主府侍候的下人们,都是不太敢往这边来的,而这里侍候的,都是萧华长公主层层里里挑选出来专门用的,也不会与府内其他侍候的人相混。 周灼本人却没有萧华长公主为他准备的这些层层序序难侍候,他来公主府这些时日,若没萧华长公主陪着他拉着他,他是连着菩提院的大门都鲜少迈出一步的。 也算是赵莹莲运气不佳、实在倒霉,今天偏赶上萧华长公主要与周灼一起出门,入住永陵所在的郊外东山。 周灼的生母葬在山中寒寺后院里,明天是周灼母亲的祭日,萧华长公主答应要陪同周灼,一起去给周灼的母亲扫墓祭奠的。 本来一切都按排得好好的,早晨出门,中午左右就能到达东山寒寺了,谁知道赢帝江昭乾的一道圣旨临时把萧华长公主叫去宫里,商量通州的事。 萧华长公主刚在宫里提了令她瞧不上的‘女婿’,回府就看到了令她更堵心的事,这心气还能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了,晚上要去送亲,汗,我妹妹嫁了一个车程三小时的外地,那边都是凌晨来接亲,愁死了…… 第70节 求支持! ☆、第100章 78.0| 菩提院外的气氛很尴尬,萧华长公主还在气头上,长乐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没必要为个不相干的赵莹莲,让她娘不把气顺下来,她只要在关键的时候,说上一两句,别把事惹发大了,上升到生死,牵连到赵荟莲就好了。 因着长乐陪站着,萧华长公主不开口,其他众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赵荟莲差一点也要跟着赵莹莲一起跪下去,被长乐及时地一把拉住,赵莹莲与赵荟莲说是姐妹,但有福都不可同享,有难时何苦同当? 就在长乐揣磨着时间差不多够了,赵莹莲那里连哭带吓地滩成一泥,她娘这里的怒气消得也没剩多少,总不好因为这点花痴事,就真的把赵莹莲置之死地或是打残打废吧! 长乐斟酌着如何开口,她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呢,小家伙江明煜却抢先长乐一步,做了一个讨好萧华长公主的举动。 他翘着嘴唇,直接开口叫了周灼‘姑父’。 这一声叫得,真是又响又脆、又甜又嫩。 “煜儿见过姑姑,”这是对着萧华长公主说的,然后,转身对着周灼行同样的礼,“见过姑父!” 江明煜刚刚见到萧华长公主时,就想与萧华长公主见礼的,但萧华长公主正在气头上,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在萧华长公主面前任意而为。 姑姑的母威甚过一切。 姑姑一句话就可以把他送回宫里,让他见不到长乐姐姐的,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了。他不要离开长乐姐姐的温暖怀抱,一个人住得冷冷清清的,他会生病、会死掉的啊。 所以,讨好姑姑,对于他来说,必须是时时刻刻都要做的事。 然后,小家伙就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狗腿地发现姑姑竟然很在意旁边那个长得一派风清霁月的美男子,不止如此,长乐姐姐竟然也很尊重那个人,叫他‘叔叔’的,那么…… 像他这种不得宠的小可怜,在姑姑面前,还是叫人家‘姑父’最好不过了。 果然,在他叫完、行过礼后,尴尬的场面,立即涌进一丝诡异的潮流来。 包括被打傻的赵莹莲,都被这一声‘姑父’激得有所反应了,看向周灼时,一脸的不可思议。 连着周灼本人,也被江明煜这声奶气的‘姑父’叫得玉白的脸皮,微微泛出红来,干咳了一声,扭过头去了。 这孩子真是……调皮! 惟萧华长公主心头一片熨帖,冷哼一声,“你们这一群大人,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好了,既然长乐你过来了,这个宴会是你开的,这里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我和你周叔叔还有事。” 萧华长公主说完,也不管众人目光,牵住周灼的手,就向公主府大门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后,又想起什么来,回头又对长乐说道:“煜儿这孩子挺懂事的,你多留他住几日吧。” ‘叮咚’一声,长乐都能感觉出来牵着她手的江明煜,那双大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还有啊,她娘要不要这么好被拍马屁,叫周灼一声‘姑父’就被忽悠的没原则了。 昨天晚上不是还说,等着她今天陪周灼去西山时,就亲自着人把江明煜送宫里去吗?不要江明煜这猴儿烦着她姑娘吗?这说变就变了…… 那她下一次是不是可以透露给李荣享,让李荣享试试叫周灼一声‘岳父大人’,是不是比着什么都管用啊。 等萧华长公主和周灼的身影双双看不见了,这处场面依然维持他们走时的定型状态。 直到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江明煜又说话,“长乐姐姐,我厉害吧,姑姑都被我哄走了。”一副求表扬的天真模样。 长乐,“……”这孩子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呢! “长乐,”萧华长公主走得不见身影了,赵荟莲的腿还是软的呢,不知该如何是好,向长乐求救道:“莹儿她……” 长乐知道赵荟莲担心什么,“姐姐不用说了,我想着你妹妹是一时糊涂,迷了路,误走了这里,但外面的人怕不会这么想,就是你家里同济伯府那边,也怕不信的。” 长乐的话像是一种提醒,赵荟莲还能不明白?赵莹莲在公主府里挨了打,不敢在公主府里放肆什么,但若回了同济伯府那边还能好?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赵荟莲的。 “按理说吧,这走迷了路,不算什么大事的,但本宫明明按排了人,也说过宴会在哪里开,又早早说过,公主府的忌讳,比着旁的府里又多,二小姐还是走迷了路,我娘发了些怒气,也不为过的,但这事是好说不好听,我们公主府总要解释清楚才是,免得被外人说我们公主府里的大小主子们跋扈,荟儿姐姐先留几天吧,本宫这里正好有事与荟儿姐姐说,二小姐……本宫着张伯亲自送你回去。” 张伯指的是公主府的头等大官家张行,在外面那脸面,不说比着三品大员,那也差不离了。 所以,长乐又补一句,“能让本宫府上张伯亲自送回府的人,本宫不说什么,没官没位的,赵二小姐,您排第一位呢,何等荣幸!” 对于自己厌恶的人,长乐丝毫不留情面,一顿冷嘲热讽后,对身后跟着的盛夏吩咐道:“你们把赵二小姐送过去,把本宫的意思,与张伯说一声,让他亲自跑一趟同济伯府,与同济伯说清楚了,别让人家误会了,顺便告诉同济伯,大小姐被本宫留在公主府里住几日,没别的事,就是住住。” 长乐这么做,很好地把赵荟莲保护起来,避免了在这件事发生时回府,与同济伯及同济伯继夫人面对面,受那些冤枉指责的。 “是,”盛夏领命后,指着刚刚就准备叉赵莹莲的两名内侍,“公主的吩咐你们也听到了,走吧!” “姐姐,”赵莹莲哪肯放过赵荟莲,往赵荟莲身上扑去,“姐姐,你不陪我回去吗?你放心吗?” 没有赵荟莲一起回去,她这口气怎么出,又怎么把这事推到赵荟莲身上,他爹就是如何宠着她,听到她得罪了萧华长公主,怕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赵荟莲感激长乐对她的维护,这份心意如何不接受? 见着赵莹莲冲着她来了,她闪身得快,又有那两个内侍,更不可能让她冲过去。 “妹妹这话说得,公主府的人亲自送你回去,姐姐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说完,站到长乐的身后去了。 赵莹莲再无计可施,心念怨忿地被两名内侍叉走了。 长乐是真心要留赵荟莲住几日的,不好自卖自夸地说自己堂兄有多好,也得要人家说好才行。 她私心想着要按排赵荟莲和杨易宁两个人见一面,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男女大防的,哪比得上终生幸福来得实在。 柳英眉真是那种能说到就做到的,长乐和赵荟莲返回八角亭时,品茗宴不但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还欢声笑语的一片,柳英眉这个代理主人,做得尽职又尽责,名附实归的能力者。 长乐再次点后,这徒弟媳妇不错,欧子嘉那个熊货,能娶到这样的媳妇,一定是八辈子积德了。 八辈子积德的欧子嘉,已经浑身点满了蜡烛。 夜深人不静的通州城,靠近渭州的西城门下面,已经兵扎连营数十座了,烽火之味直逼通州城内的每一处角落。 通州城大都督内,李荣享的卧室内灯火通明,他正在仔细地研究着通州全境及临境地图,玉白修长的手指,最后指在一处连绵不断的丛山峻岭,那片山峦过去,就是渭州城后、西北腹地。 墨染站在他的身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已经连着两宿没睡了,他家先生还精神烁烁的,他可不行,整个人都困得不好了。 “先生,这地图,你已经连着看两天了,休息一会儿吧,背都背下来了。” 何止是背下来,依着他家先生的智商,以这张地图为准,随随便便走出城,闭眼睛都摸出通州全境了。 “等着通州这一杖打完,休息的时间还是大把都是,”李荣享的手指,慢慢地从地图上滑下来,落到渭州城处,“西北一共十万大军,现在有三万兵压通州城下,那七万哪里去了呢?” 李荣享可不信这些大军全在渭州城里,那他们就一定有个去向。 如果摸不到这些兵源的动态,不足以决胜大局,而且他相信,这七万大军若没有个定数,通州城下的那三万大军,也不会轻易动作的。 这些大军绝不可能是蜿蜒着往上京城去了,想要进上京城,通州是必经之地,这里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但事情没有绝对,上京城右侧菩提关,也就是由柳国公父子镇守的那处关隘,正对着的是喀嘶国。 菩提关与喀嘶国一关与一国之间是水路相通,是大印国出海的惟一通道。 自大印建国以来,喀斯国就与大印友好通商,一直臣服于大印国,这些年来,都相安无事,若是赶着这个时候,跟着一起动乱,那对于大印来说,就是腹背受敌了。 菩提关一失,进入大印通往上京,那简直就是长驱直入了。 这一处,不得不防。 渭州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七万大军去哪里了,墨染猜不到,但是他家先生让他下发调集令,调集‘诗经’‘颂’部,抽抽查查组在一起,少说也要过万了,不知道集结这么多部下要做什么。 “先生,按你的指令,已经调集‘诗经’‘颂’部的部下们,到达月桥山了。” 墨染把这几天的‘诗经’的情况,与李荣享汇报了一下。 李荣享点头,“嗯,与洙洲的都督可打过招呼了吗?他那里的兵,准备得如何?”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虽不明白他家先生这是布得什么局,但墨染对他家先生有自信,自他记事起,就跟在他家先生身边,就没见过他家先生在什么事上吃过亏。 “好,”李荣享滑到菩提关的手指,又慢慢地滑回了之前所指的丛山峻岭,“令‘诗经’‘颂’部的兄弟们打头阵,洙洲的兵马随后,从这里出发,插向这里。” 随着李荣享的手指滑出的弧度,他在通州任兵马大元帅的第一个军令,就这么轻飘飘地下发出去了。 结束了名为品茗、实为相看徒弟媳妇的品茗宴后,长乐按着行程,先去了永林伯府,把自己的看法与永林伯夫人说了。 长乐对柳英眉大加赞赏,直夸永林伯夫人相看儿媳妇的眼光不错,永林伯夫人也甚是欢喜,这边就准备筹备婚事。 长乐想着为避免发生像镇国公世子那种离家出走以抗婚的行为,这次来永林伯府时,顺带着把欧子嘉也押了过来,交与了永林伯夫人。 长乐只一句话点过去,“嘉儿这就要大婚了,不好再去外面胡闹了,叫人家英国公府瞧见总是不好的,夫人的想法怕与本宫是相同的吧,嘉儿本宫可就给夫人送回来了。” 永林伯夫人什么不懂,立刻给欧子嘉的小院上了三层的会些拳脚的男仆,让他在院里静心读书,参加不参加科考的无所谓,全心全意准备着九月份的大婚才是正事。 欧子嘉叫苦不迭,却又反抗无能。 哎,你说他明明都与他师父说过了,他在品茗宴那一堆女孩子里相中了穿蓝裙子的那位姑娘,他师父偏说那穿蓝裙子的就是柳英眉,他又不是傻的,当他没见过柳英眉啊,那天柳英眉明明穿的是绿的咩。 可惜啊,他这点微薄之力,在他家强势的双亲面前根本不够看的,这又多了一个师父,三座大山压下来,生无可恋。 他决定了,他要好好读书,他要愤发图强,他要考科举,他要当官,还要当外放的官,放得越远越好,听他二哥说,当了偏远地区外放的官,就不用带女眷了,不知道他现在努力,还赶不赶得上趟啊! 他的心啊,碎得稀里哗拉的。 按着长乐之行制定的行程,搞定了欧子嘉这里的事后,她下一步就要回富昌侯府去的。 原还以为这次回府,必要与她爹杨宁治,发生点摩擦磕碰呢,没想到,她回来的时候,满府的主子,就只有他堂兄杨易宁在府里等她呢,其他人竟然都不在。 这景象可真是有意思了。 “哥,我父亲呢?” 有些人吧,问起来,并不一定是有多想了,更多的可能是不放心。 经过两世这么多的事情,长乐之于杨宁治,就是一种这么复杂的父女情了。 “没在府里,这段时间,伯父一直都是频繁出门,若是我没有猜错,伯父这时应是在宁济候府。” 做为一个晚辈,杨易宁管不了他伯父杨宁治的自由,但是对于他伯父去哪里,他还是掌握得了的。 “宁济侯府?贤妃的娘家?” 宁济侯府陈家,他父亲是什么时候与这一府里勾搭成线的呢? 这令长乐,不得不警觉起来,因为她忽然想到了她前世时,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来。 按着时间推算,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有了这些苗头,也未必不然的。 作者有话要说:  睡了一天的觉,这才补回来点,结婚真是太累了,我这还是帮忙的,真不知道等我自己的时候,能不能挺得住,会不会婚车里就睡着了。 人家这么辛苦还更新,求支持! 第71节 ☆、第101章 78.0| 有许多事情,只要慢慢过后细品,才能品出来当时都发生过什么,谁又与谁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比如:前一世,做为萧华长公主附马的富昌侯杨宁治,为什么在大印朝覆灭后,改朝换代后,仍然能保留着侯爵位,还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想想,这其中还是有些许奥秘的。 她这个爹啊,本身就是挺能专营的,为了利益,脸面皆可不要,当初为了谋得高回报,娶她娘时,那可是什么都放得下的。 前世那时,他爹又与秦氏勾搭着,秦氏又有一肚子主意,有人帮着出谋划策,她爹背着她与她娘不定与哪方势力结了盟了,眼瞧着就如此时他爹与宁济侯府一样。 她不得不留些心思才是。 长乐与杨易宁说了这方面的担心后,杨易宁也表示赞同。 他担保富昌侯府由他负责了,绝不叫侯府出来什么乱子,长乐担心着富昌侯杨宁治,而他更担心的是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都是蠢蠢欲动,无法安稳的人。 前些时日从京兆尹传出来,小田氏病死狱中的消息,这兄弟两个一副差点要把他堵屋里剁了的架势。 可如今这形势是这侯府里,太夫人过世,被长乐彻底洗牌后,说是富昌侯杨宁治最大,但实际管事的却是他了,想在这府里对他不敬,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只是这两兄弟,明面被压下去了,背后又要乱出什么事来,他也无法打保票,长乐提醒后,他深觉有道理。 他做为富昌侯府的世子,富昌侯府,有他出头管着,也是明正言顺,有什么消息通知给长乐,更是方便了不少。 说完这些糟心的事,长乐就把赵荟莲的事,与杨易宁明明白白的说了。 “哥哥年岁也不少了,早该是娶妻生子,这些年被那起人耽误了,不能说全不是好事,也算因祸得福,我这位赵荟莲赵姐姐,可是个顶好的人了。” 刚才说富昌侯这一堆不省心的父父子子时,杨易宁倒还能侃侃而谈,轮到说他自己的终身大事时,反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脸红嘴拙地摆手,“何……何谈这事,你啊,你一个小姑娘……,哎哎,子曰……” “子曰什么,子还让你快点结婚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呢!” 都多大岁数了,提起终身大事还这么腼腆,再不好意思几年,就三十了,人家孙子都抱上了,他这哥哥还光棍一条,没当爹呢。 被长乐抢白一顿后,杨易宁吱吱唔唔地说道:“人家……人家姑娘也未必看得上我的。” “怎么就看不上你,你比人家少什么了,长得也是一表人材,又是侯府的世子,还有功能在身,” 长乐就瞧不上杨易宁平时风骨傲姿,一说到男女感情方面就萎了的模样。 “赵姐姐是自幼与我相交的,性情心地我都是了解通透的,你若是娶了她,那必是家有贤妻,若不是同济伯府内里乌糟得与咱们府里有一拼,这么好的姑娘,还能轮到等着你,早就嫁出去了。” 长乐就差指着杨易宁的脑袋说教了,“赵姐姐这几日里,就住在公主府,你明天穿得好看些,与她见一面,都是大男大女,这个岁数的了,上面又没有给撑腰相看的长辈,还有什么磨不开面子的,觉得行,就定下来,觉得不行,一拍两散,咱们再找呗。” 长乐觉得她都要为这一哥一姐愁死了,偏偏人家两个还一点不急的模样,真应了那句老话,皇上不急太监急,新人不急媒人急。 “那……那好吧,不会影响人家姑娘的闺誉吧?” 杨易宁是正人君子,无论自己的事有多急,也要先考虑人家姑娘的名声,这点也是长乐欣赏的。 “不会的,我都按排好了,哥哥上门只说是去看我,与赵姐姐恰巧遇到了罢了,再说了,我这里不说出去,谁敢多一句嘴。” 他们公主府的规矩若是做不到这么严谨,她娘的威名何在。 “行,我听妹妹你的吧。” 他这把岁数,也确实不好再拖了,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还是先把家成了才是正事。 “那好,这事不好再拖了,为免发生变故,哥哥,你明天早些上门,先与赵姐姐见一面,若是两方都觉得妥当,我让我娘去替你提亲,量他们同济伯府也不敢耍出什么花招来的,”长乐说到这里,忽又想起什么,“那也不能与同济伯夫妇提,还是要先和他家老夫人露个消息才好的,他家老夫人最疼赵姐姐,定会高兴,为赵姐姐准备起来。” 长乐细细打算,杨易宁只听不言,心下却一片感激,看着长乐时,眼圈几乎可见微红。 长乐瞧见也只当没看见,他们兄妹,还有什么好说‘谢谢’这类话的,心里有就行了。 兄妹两个说定后,长乐离开富昌侯府时,也没有见到她爹富昌侯杨宁治,只与杨易宁说,让杨易宁见着她爹时说一声她来过就是了,今日没见到,哪日再过来请安。 长乐这里盘算得一切都觉圆满,却忘记人算不如天算,她从富昌侯府回来,还没进公主府的大门呢,就被来公主府送信的内监堵个正着。 长乐一瞧,不是外人,以前住庄皇后的栖凤宫时,也与之见过几面,是庄皇后身边较得用的一名首领太监,叫着连升。 “连公公今日过来,是来接煜儿的吗?” 除此之外,长乐想不到皇后娘娘匆匆派人寻她,还有什么事呢。 连升公公面露尴尬,一张老脸堆出笑来,全是褶子,“让骄阳公主见笑了,皇后娘娘遣老奴过来,还真不是来接长皇子回宫的,是,是想着让长皇子在公主这里多住着日子才好,” 瞧着左右,缓步往长乐身边凑近了些,又压低声音道:“最近宫里不太平,皇后娘娘不放心长皇子回去的。” “不太平?” 连升与她这么说,就是等着她这一问的,她又何不给着台阶下,顺便,她也想知道宫里到底不太平到哪里了。 连升点点头,一双透亮的老眼,四处转了转。 长乐笑道:“公公既是来了,不如府里坐一会儿,本宫想着长皇子离宫久了,也念着皇后娘娘的,与公公问上几句,正是方便。” “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连升也正等着长乐这一句呢,皇后娘娘对他可是有吩咐的,他总要完成任务才是。 公主府侧堂有一处待客的小花厅,长乐与连升坐进去时,茶水点心早已经准备好。 长乐拿起荷花舀的杯子,小饮了一口后,问连升道:“宫里怎么了?本宫出来时,宫里还不是一片喜气洋洋吗?” 她那个少子更没女的舅舅,眼看着就要多一个儿子了,实是可喜可贺啊。 “哎,别提了,福美人怀的那个孩子,没有保住,”连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流了下来,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圣上大发雷霆之怒,连着皇后娘娘都受了迁怒。” 在连升隐隐露出宫里不安稳的意思来时,长乐就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方面的事。 要不她舅舅那如一潭死水似的后宫,还能出什么不安稳的事来。 “怎么会流了呢?皇后娘娘一直亲力照顾,淑妃娘娘更是从旁全力协助,所吃所用都是上好之物,连着御医也是常常在旁侍候的。” 宫里的事情,眼睛看到的表面东西,绝不是真正的事实,每桩事的背后,都有着太多的□□要去仔细盘算。 就说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对那位福美人的好,会是真的好吗?这个女人怀了她们共同丈夫的孩子,而她们却什么也没有,还要拼命装贤惠,想想都是一件可悲的事。 长乐真是不喜欢啊。 “哎,谁说不是呢?皇上正着内监阁仔细查着呢,结果没出来之前,不好说!” 连升挤鼓了一下扁虾米似的眼睛,“在此之前,就喝了贤妃娘娘送过来的燕窝,熬就的一碗粥。” 有了这么一句话,长乐还能不明白吗? 至于这碗燕粥,是贤妃送过来的时候,就有毛病在里面?还是熬着熬着熬出毛病来的?更可能是送燕窝的人经手后暗藏的毛病?这,真的就是不好说了。 长乐可不想成为后宫这些女人手里的刀刀枪枪,被庄皇后用过几次,那也是他们各取所需,关于她舅舅这子嗣问题,她可不想被掺扯进去。 “哎,这才短短几日,竟会发生这样的事,真是闻者伤心啊,可怜那未着世的龙子了,”长乐避重就轻地感叹一句后,连忙改了话题,“连公公这趟来得也是巧了,本宫也正想差人进宫与舅母说一声,我娘甚是喜欢煜儿,打算留煜儿多住几日,这不……我娘想着煜儿体弱,还要带着煜儿进皇觉寺里祈福,正赶着高僧了禅大师游方归来,亦可请他亲自为煜儿念上两卷经,添添福气的。” 皇后娘娘当她是什么了,以为透个话给她,她就会过去帮忙,她一不是八哥鸟,好听那么多的闲事,二不是斗鸡,找个战场就愿意上的。 宫里,就如皇后娘娘所说,不太平啊,她顺水推舟,离得远点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一天的砖,好累。装修就是折磨人玩的,哎…… 求支持! ☆、第102章 78.0| 皇觉寺位于大印国都上京城的西侧,是一座历经风霜几百年的古老寺院,香火鼎盛、供养颇多,还无大印国时,就有这座寺院的存在了。 在大印建国后,这座寺院因其当时主持对大印开国皇帝印太/祖有过恩惠开导,印太/祖称帝后,把这里封为大印的皇家寺院。 这座建筑规模缠连半座山的皇觉寺,自成为大印皇家寺院后,只有山脚下的前四间佛院对平民及官员开放,而从第五间开始,就只对大印皇室开放了。 按照长乐的行程排定,皇觉寺这一站,她是要等着她娘和周灼从西山扫墓回来后,一同前往的。 周灼与皇觉寺高僧了禅大师是忘年之交,依她娘的想法,是让周灼‘卖脸’,哄着了禅大师给她占卜占卜姻缘, 这个计划被昨天庄皇后从宫里传来的‘不太平’消息,给被迫提前了。 昨天,长乐送走庄皇后遣来的大太监连升后,立刻着手下去富昌侯府通知杨易宁,说她要去皇觉寺上香,请杨易宁过府护送。 长乐安排完通知杨易宁的人后,转身安排公主府内的事,顺手又安排了去西山小庙扫墓的萧华长公主及周灼。扫完墓后,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可去皇觉寺了,正好一个方向,离着也近。 两位主子都不在府里,府里主事的就是大总管张行了。 有张行在,长乐并不用多做什么安排,别说只是离府几日,便是她们母女两个半年一载的不归府,府里该是如何,还是如何的。 长乐在那里指挥着出行所需的人与事,方方面面,有许多细节,是身边人们替她想的,但有些事情,却是必须她自己来想的。 小家伙江明煜就在她身边缠着她,也不说话,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跟着长乐动而动。 从头听到尾的小家伙,见长乐什么都安排了,却没有他的事,有些坐不住了。 他拉了拉长乐的衣袖,“长乐姐姐,我呢?” 刚刚和那个什么连升说话时,不是还说要带他一起去吗?怎么安排的内容里却没有他呢。 “什么?”长乐没太理解江明煜什么意思,答得有些敷衍,“乖啊,别闹,等姐姐忙完了,一会儿姐姐陪你玩。” 江明煜不乐意了,他哪里闹了,他关心得还不是正事吗? “我不要玩,我要和姐姐一起去庙里拜佛。” 江明煜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完,长乐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家伙说得庙里拜佛是什么意思。 长乐一把把小家伙搂在怀里,拿额头顶了顶小家伙的额头,“小精灵,还用你说什么去庙里拜佛,姐姐还不是走哪里把你带到哪里的。” 江明煜听完,开心得直拍巴掌,又因离着长乐近,竟一下子亲了长乐的脸颊一下,“长乐姐姐最好了,煜儿最喜欢长乐姐姐。” “臭小子,”再次被这孩子偷吻成功,长乐忍不住微恼。 江明煜这小举动,要是让她娘看到,还有李荣享,哎,江明煜有得好果子吃了。 江明煜却高兴得不要不要的,长乐姐姐的脸颊好软好润,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比着奶酪还蜂蜜。 得了安心又得了便宜的江明煜,知道长乐还有事要做,不再缠着长乐,蹦蹦哒哒地跑了出去,去找他的祈安哥哥了。 等着江明煜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口,站在长乐身后的盛夏才低声说道:“自打长皇子到了公主身边后,也没见着长皇子如何病弱了,奴婢瞧着和正常健康的小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盛夏这句用来捧她、顺道哄她开心的话,说得长乐心头一动,不由得深思起来,真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 自己没与江明煜同吃同住,走哪里带哪里时,尚在宫里的江明煜,不是高热就是昏迷,俨然是被说得有今天没明日了。 第72节 可这些时日她与江明煜一起生活下来,小家伙除了长得比一般孩子瘦小些,并无多少不妥,那些个流言和那些个流言下生出的病,想想竟是那般的可怕了。 江明煜刚跑出去不一会儿,忍冬引着赵荟莲进了来。 “姐姐快来,”长乐起身迎了一步,“我这么匆忙叫姐姐过来,是有事要说的。” 赵荟莲何尝不知道长乐找她是有事的,与长乐双双见了一个简单的姐妹礼后,两人落座下来。 “近日里,我娘常常念叨想去庙里住一段时间静静心,又正值我周叔叔亡母的祭日,两个人便先去扫墓,扫墓后,要去皇觉寺里呆上几天,我娘想让我陪着的,我想着庙里清静却也不免孤单,姐姐陪我一同去了,做个伴可好?” 其中细节的关联,长乐没与赵荟莲说。 赵荟莲是她的好姐妹,但论身份却只是同济伯府的一名闺阁,她不愿她这个好姐妹牵扯进宫中复杂的争斗中去,多听也是无益的。 更不可能与赵荟莲说她娘让她去皇觉寺的目的,就是要通过得道高僧的嘴,委婉地劝劝她,珍爱生命,远离李荣享。 这等苦逼事,她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了,实在没必要说出去‘丢人现眼’啊! 长乐请赵荟莲与她一起做伴,赵荟莲怎会推辞,痛快地应了下来。 “我哥哥护送我们过去的,”长乐笑得颇有意味,“姐姐若觉得还不放心,不如……我派人去请赵仪过来,让他也一起送我们。” 免得赵荟莲想了解杨易宁时,不好问太多,有个亲弟弟在身边,总是方便些的。 赵荟莲没想到长乐忽然从去庙里,转到提起杨易宁,还拿眼神暗示她,不由得有些发羞,扭脸不去看长乐,却又觉得长乐的提议很好。 先不说她与杨易宁的亲事,有几分能成,只赵仪能跟着沾些好处,她也就满足了。 做为与她相依为命的惟一一个亲弟弟,赵仪对于赵荟莲来说,像是半条命一样重要。 在赵仪还小些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赵仪几乎被她嫡母养得发歪,要不是她祖母连着,苦口婆心地规劝,现今不知如何地招猫斗狗呢。 这一段经历,赵仪却也算是因祸得福,在一堆狐朋狗友里,认识了欧子嘉。以后,跟着欧子嘉混的那段时间,没少得欧子嘉的照顾。 可欧子嘉是什么样的人?那是个在上京贵圈里,比她弟弟赵仪还混蛋还声名狼籍的小霸王,眼前瞧着多得照顾,可以后呢?她弟弟总不能这么混下去啊? 都说良师益友,他们同济伯府,那一对父母没有一个为她们姐弟打算的,老祖母倒是爱他们,可是年岁在那里摆着,在赵仪的学业方面,心有余却力不足了啊。 赵荟莲记得长乐说过她这个哥哥,是进士出身,想来学问应是极好的,若多得他指点指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或许也能开个窍,有个进益也未必。 “那就麻烦妹妹了,姐姐都听你的。” 得了赵荟莲的话,长乐又派人去找同济伯府找赵仪。 请赵仪一起去,这不只是给赵荟莲安安心,这其实啊,也是给她那个大龄未娶却还情窍未开的哥哥,找个伴儿的。 赵仪这瓜娃子,或许读书不行、谋事不利,但有一样却是在欧子嘉身上学了个十成足,调戏个良家妇女、找个风花雪月,那都是手到擒来。 长乐也不是想杨易宁就此迷上风月,堕落下去了。那她别说别人,第一个对不起赵荟莲了。 长乐就是想让他哥哥稍微稍微解解风情,与赵仪知个皮毛就行,而且就她哥哥那性情,她是一百个打保票的,就算突然有一百个果体美女在她哥哥眼前搔手弄姿,她哥哥也一定是斥责一声,道出一百句子曾经曰来。 杨易宁接到长乐的消息后,立刻领会长乐的意思,商定好时间,第二天一早驾马出现在公主府外时,已经是一身青色透暗纹镶银边的直缀,墨发束在同系色的一枚圆玉环中,整个人显得风姿俊逸、儒雅中还带着一丝飒爽来。 与长乐一同出来的赵荟莲,在长乐轻轻捅了腰间后,往杨易宁站着的地方快速瞧了一眼,正好碰到杨易宁也偷瞧的目光。 两道目光不期而遇,又快速分开。 赵荟莲快速地低了头,杨易宁还下意识地退后了小半步,做出一个俯身施礼的姿势,让着长乐和赵荟莲从他身边过去,好上马车。 这气氛真是冒着粉红泡泡似的尴尬不清,连着长乐这个媒人,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动作了。 跟在长乐身后的江明煜,也觉得好玩,歪着脑袋,一会儿看看杨易宁一会儿看看赵荟莲,新鲜得不行不行的。 幸好这个时候赵荟莲的弟弟赵仪骑着马,从路口那边奔了过来。 昨天,长乐的消息都没用送到同济伯府,还在半路,就被去永林伯府参观欧子嘉头悬染、锥刺骨惨样的祈安,给截了回来。 公主府里,在长乐身边侍候的人,祈安都混个脸熟,见着他说要去同济伯府给赵仪送信,就把他带去了永林伯府。 原来啊,赵仪也去了永林伯府了。 他这以前和欧子嘉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这偶尔几日不见还很是想念,就寻去了永林伯看望,这一看不要紧,就看到了欧子嘉被逼婚的惨状。 作者有话要说:  睡觉去了,总是这么晚,哎,我的养生之道啊! 求支持! ☆、第103章 78.0| 赵仪曾一度很羡慕欧子嘉阴差阳错之下拜到了骄阳公主的门下,成为娇阳公主的徒弟、大印第一传奇女性萧华长公主的徒孙,这种关系辈份,说出去,在大印,简直可以横着走了。 这种羡慕,在赵仪见到欧子嘉被看在家里、强势逼婚后,变成了兴灾乐祸。 “兄弟啊,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惨啊,原本我只需要对付我爹娘就行了,没想到,我师父竟然也看中英国公家的那只母老虎了,这下可好,求援变成受阻,两座大山变成三座,我的命苦啊,我师父可比我爹娘难对付的啊!” 他爹娘那里,他还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打赖装疯病。 在他师父这里,以上这一切都不好用的,别说师奶奶萧华长公主惹不起,只说他师父身后还有一个他想想都觉得可怕的师公。 他师公那张脸,明明好看得像朵花,对着他笑的时候,他却觉得后脊背都跟着冒凉风,真不知道当年他是何等勇气,竟敢与他师公的马车堵撞,还敢骂他师公是那啥那啥,简直是他平生所干蠢事之顶最。 后来想想,他竟然还能平安活到现在,也是一项奇迹了。 赵仪见到长乐后,很欢快地把长乐那活宝徒弟欧子嘉的惨状,隔着马车,不遗余力地一一出卖给长乐听。 坐在马车里的长乐,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件事啊,而她这活宝徒弟欧子嘉显然不是一个人一件事就能说得清楚的,还是需要大力教养才是。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赶着江明煜入学起蒙,有大儒教授学问时,让欧子嘉去跟着旁听。 这般一来,江明煜的伴读也就好解决了,还是知根知底细,绝不会让江明煜吃亏,只占便宜的,顺便还解决了欧子嘉这大龄无业游民的就业问题,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相信永林伯夫妇一定会举双手同意她的决定的。 赵仪那里说得欢乐,却不知坐在马车另一侧的赵荟莲,听得闹心。 这瓜娃子还有心情说人家欧子嘉呢,至少人家欧子嘉现在快要娶媳妇了,他也不看看他自己,白身一个不说,还是光棍。 马车里,只有小家伙江明煜一个人兴奋得不行,扶着马车的窗口,不时挑帘向外面去看。 从东往西,这一路街景民生,放着别人可能不觉什么,可小家伙自出生就未怎么离过宫。 只上次长乐一起从宫中至公主府,看过一些,但从宫中到公主府距离没有多远,所处之地又都是皇权贵戚之地,不免冷清,哪如眼前这般万象。 江明煜看到这些市井,哪儿哪儿都是有意思的,要不是长乐拘着他不许下马车,他都要下去跑一跑,顺带买一堆好玩的东西回去了。 出了西门,这两马一车加一排公主府亲卫,行速缓慢地往西山皇觉寺奔去。 赵仪是一个开朗外向、好交好说的人。 自与长乐汇报完欧子嘉的消息后,听到马车里传来他姐姐的一声重咳,就领会到他姐姐是嫌他闹腾了,连忙放弃与马车里面的交流,转而和与他并排而骑的杨易宁说上话来。 杨易宁一个标准的读书人,行的是君子端方之道,讲究得是‘一日三省吾身’、‘食不言、寝不语’,平日里,非不得不说之话,很少开口。 奈何不住赵仪可不讲究这些,他自顾自地说,也不管杨易宁听没听,答不答他的话,他自己都能自说自乐,也是没谁了。 “杨兄,你看这六月好风光,风清云淡的,就是有点热,你要不要擦擦汗……” 还递手帕过去,当然,杨易宁没有接。 “咦,你怎么没有汗……” “杨兄,没有汗这不好啊,我以前认识地一个老郎中,他说人体无汗是不排毒素的表现啊,你要不要找他抓几副药回来吃吃看……” “噢噢,对了,他还有别的方子,也是极好的,我推荐过给欧兄,他用着相当满意了,嘻嘻……” 一连串的坏笑。 杨易宁,“……” 如果他有一根棒子,他早就抡圆了给赵仪一下子了,太聒燥了。 他七、八天听到的说话声,加起来,都没有赵仪这一路和他说得多。 他只庆幸的是赵仪的姐姐赵荟莲那姑娘,看着是个矜持稳重的,他不要好不容易找个媳妇像乌鸦喜鹊八哥鸟,他还是喜欢生活清宁悠然的。 被杨易宁肯定为矜持稳重的赵荟莲,坐在马车里,已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惨白模样了。 她都要为她这个弟弟操碎了心了。 昨天,赵荟莲就与她这瓜娃子弟弟说过,让他好好表现的,与杨易宁多讨论些学问,谈些诗赋,品性升华升华。 结果,她这瓜娃子弟弟就给她升华出有秘药的郎中了,杨公子不定怎么想她们这对姐弟呢,她都快有种用头去撞车厢的冲动,屎一屎了! 长乐何尝不知赵荟莲那惨白模样下,是何等复杂的心情,一旁笑着说道:“姐姐多虑了,我看仪儿这样挺好的,瞧着就是一副真性情!” 以后讨了媳妇,纵对方是个哑姑娘,也能被闹得会说出话来的。 “让妹妹见笑了,等着回府的,我一定好好管教管教,都是祖母太宠着他了,你瞧瞧,哪有个行状,也是要到娶媳妇的年纪了,一点正事不务,想想我都头疼。” 赵荟莲真不是客气的,她是真头疼。 “姐姐有什么好头疼的,等以后和我哥哥成了婚,仪儿大可教给我哥哥管着,姐夫管小舅子,正是个理,我哥哥教人什么的,可有一手呢。” 长乐夸自己堂哥夸得可顺溜了呢。 顺道又用手肘轻轻地捅了赵荟莲的手臂一下,挤眉笑道:“我没有逗姐姐开心吧,我这堂兄够得上仪表堂堂、上好佳婿吧。” 赵荟莲狠瞪了长乐一眼,假装没听到似的,把头扭向另一侧,但是从额头红到耳根的羞涩,很好地出卖了她。 长乐哪里能不懂,赵荟莲这边吐了口,这婚事就成了大半了。 等到了皇觉寺,再探一探她堂兄那边的风声,十有**,她这大媒就做成了,想想真有成就感。 成一桩婚事,积一座山的善德,她此生没有大愿,惟愿她至亲的人,都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好。 想到还在烽火边关的李荣享,长乐不勉有些许离愁漫上心头,目光放得发空,看着车厢某个角落,心里一片空荡荡的了。 忙乱的时候,或许没发觉什么,匆匆忙忙地忘在脑后,这一旦静下来,竟觉得相思蚀骨,思念到身体的每一处里。 前朝有位女词人说: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诚不欺她啊。 只是不知道李荣享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在想她呢? 还真被长乐猜对了,李荣享在通州大都督府里,也是刚忙完手头的军务。 这一宿的排兵点将,天边放亮,他这里才见收尾。 说来可笑,堵在通州城门下的三万军兵,竟然真是堵着围着他们通州,并不打算出手似的,这么观望下来,已有好些时日了。 城头上的士兵们严阵以待,却也摸不清楚下面那些叛军的想法,最主要的是他们的首领也不许他们出兵,这状况不免让人有些挠头,有好几个将领问到了副都督程泉处,程泉也是心存疑惑,问到了李荣享这里。 李荣享没有多说什么,只一个字道‘等’。 至于等得是什么,李荣享只是笑笑,令程泉率众将领安抚军心就是,现在不急,以后一场恶仗避免不了要打的。 第73节 等着处理完这些或紧急或重要或零散的事情后,李荣享退回自己的卧房,叫了墨染跟他进来。 “京里可有消息传来?” 墨染还能不知道他家先生关心什么,撇了撇嘴,真是不管多忙,都忘不了儿女私情啊。 “有,皇长子住进了公主府,”这事上次他就汇报过了,很在他意料之内地看到了他家先生气得嘴角抽了抽的模样,“小公主带着他住进了皇觉寺。” 这两个事叫墨染汇报的,李荣享都想抽他大嘴巴了。谁能听得懂啊,谁能…… 想到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这手到底是下不去的,只得沉了沉气,“怎么突然会去皇觉寺呢?”念佛上香,这不是长乐的爱好啊。 依着他对长乐的了解,长乐就是想做这事,基本也是因为有事发生,要临时抱佛脚了。 “宫里面那位怀有身孕的美人娘娘,龙胎没保住,圣上大怒,要彻查三宫呢,听着风声是与二皇子的母亲贤妃娘娘有关系,小公主这时候带着皇长子去皇觉寺,应是不想掺和宫里的事吧,避避风头。” 墨染很是清楚他家先生的底线在哪里,气一气也就得了,不好一直气下去,要不他这小命怕是不好保的。 “什么破烂事,都能扯上长乐,这就是我不在京城,要不然……” 也就李荣享敢把宫里的事,说成是破烂事吧,墨染吐吐舌头,他家先生真是牛气啊。 至于‘要不然’后面的那一串省略内容是什么,墨染觉得那一定是很黄很暴力的。 “怎么会避去皇觉寺呢?” 随便找一个离着上京城比较近的权属公主府的皇庄,不是更好吗?有山有水有风景的,六月份这个时节,多好的美景,不比着庙里强? 墨染连忙又把另一消息递上去,“传来的消息说是长公主和周公子,也要去的。” 李荣享强忍着揍墨染的冲动,“周公子又怎么会去皇觉寺呢?” 依着自己对周灼的了解,周灼这人,虽信佛,但对大庙大殿,都不太感兴趣的。 他是个清静惯了的人,生而淡泊,像皇觉寺这样的地方,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而萧华长公主更是…… 除非…… 李荣享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可能,“了禅大师是不是云游回来了?” 了禅大师与周灼的关系,做为全国情报总头子的李荣享,怎么会不知道些,而他马上也想到了周灼与萧华长公主去皇觉寺的某种可能。 这是有多考察他的忍耐性啊,他在他姑姑那里,真是被花样厌烦一百种啊! 不行,他得想点办法,姑姑丈母娘那里用不下去功夫,姑姑丈母娘周边的一切,他都可以想办法。 了禅大师,若是他还没有记错,他与了禅大师,也有一段缘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今天早点更了,相对于我平常的时候,祝所有亲快乐,晚安! 求支持! ☆、第104章 78.0| 夜深人静,皇觉寺了字辈大师所下榻的院落西侧角,有一处极不起眼的小院,提名为明镜院,却住着一位举大印都颇有名望的得道高僧。 他年事已高,精神却不减当年,仍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一双眼角带着深刻皱纹的眼睛,亮得仿佛子夜星辰。 他就是大印佛家的定海神针、颇具传奇色彩的大德高僧了禅大师。 此时,他正有一件烦恼的事,不知如何是好。 了禅大师坐在佛龛前面,望着杏黄色的桌布上面摆着的一粒檀木佛珠,还有一封信,无奈地苦笑着摇头。 当年欠的那份人情,人家如今来讨债了,可是出家人不打诓语啊,他又不能违背心意胡说八道,这事真是太难为他了,这叫他怎么说呢?更何况另一方也是深交厚情之人,他更不能为还前一个情,来欠后一个情了。 怪不得佛祖他老人家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他一个方外之人且逃不得脱,何况世人,哎,枉他修了这么多年的佛,还是没有修到位啊。 两难间,他都不知道如何选择了,想着只有等见到本人时再说吧。 长乐一行人到达皇觉寺时,已值正午时分,皇觉寺早有僧人替他们准备好干净的小院,专供他们一行人吃住起居。 等着随侍人员打扫好房舍,长乐携着赵荟莲,拉着江明煜入住了小院。 在萧华长公主和周灼没到来之前,他们在皇觉寺里,都算是自由行,不只了禅大师不会见他们,寺内其他大德高僧也不会见他们的。 皇家寺庙就是这个样子的,哪怕是皇亲贵戚,也大不过漫天神佛,要是想见哪个就是单见哪位,都是要提前预约的——高僧也是有风骨的。 这一点长乐求之不得,她来这里,又不是真正要和某位高僧探讨佛法的,她一是来‘避难’;二是来完成母命的,顺带着赏赏这西山风景。 初天的第一天什么也没做,在小院休息养神一晚,到了第二天,长乐带着江明煜开始了游戏皇觉寺之旅,至于她的好姐姐赵荟莲,那不是还有她的好堂兄杨易宁吗? 皇觉寺里清悠娴静,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不怕被人看到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两个人置身于此,闲闲散散地走一走,说几句话,也可以加深了解吗? 噢,还有一起跟来的赵仪那个瓜娃子,长乐已经派出比他更瓜的祈安去对付了,保准这姐弟两个都满意。 江明煜拉着长乐,顺着皇觉寺的中轴线,一直往前走,走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缓过来就继续走。 其实在长乐看来,这每间大殿都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供着菩萨,都有一个传说。 走到快近午时,来到了中轴线最后一间大殿。 江明煜坐在廊下休息,随行侍候的盛夏喂着他喝水、吃点心,长乐独自一人,神游一般走进了大殿里面,望着正中心供奉着的那尊佛,久久不能移目。 她甚至不能完整说出眼前这尊佛的名称,她只觉得佛看她时慈眉善目,她看佛时心存安宁,膝下一软,跪在佛前。 守殿的小沙弥,立刻送来燃好的三柱清香。 长乐擎着这三柱清香,望着慈眉善目的佛祖,好一会儿,只一个头磕了下去,却什么愿望也没有许。 ——不许愿,或许就是最好的愿望了吧。 她对现在的生活,一切都很满足,如果李荣享能在身边,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等到往京里皇觉寺送东西的人回来,李荣享都顾不得连着熬夜的疲惫,直接宣那人进来,亲自接见。 “了禅大师怎么说的?” 李荣享迫不急待地追问,这已经与他平日冷静隐忍的性格不太相附了。 果然是遇到感情上的事,多么足智多谋的人,也忍不住乱了阵脚。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了禅大师什么也没有说,”一身黑衣的下属据实回答。 他按着首领的命令,把那颗檀木佛珠和信件送到皇觉寺了禅大师处后,了禅大师只打了一个佛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就把他打发出去了。 “什么也没有说?” 李荣享眼睛都立起来了,这可不是他要的结果。 难道了禅大师忘记了当年和他做的那一枚檀木佛珠的约定吗?当时可是说过有求必应的啊。 “是,什么也没说,不过属下在入夜后,再探皇觉寺了禅大师的住处,”诗经下属的成员,都是训练有素的,自然知道一句什么也不说,肯定不能让首领满意的,明的来不了,只有走暗的了。 “有结果?”李荣享的心稍稍安定些,欠起的身子,又坐回椅子里。 “属下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结果,一个时辰内,了禅大师一直拿着经主您送过去的信,直到三更梆响,属下才听到他说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然后熄灯入寝了。” 李荣享已经被他属下这个回禀,气得无语了。 什么叫暗中听到,那话明明就是那老家伙故意说给暗处的人听的,让他传话回来的。 哪怕李荣享自幼学得就是洞察人心之道,但是在得道高僧了禅大师身上,还是有许多琢磨不透的,更确定不了了禅大师,能否为他说上一两句不算诳语的话来。 哎,在了禅大师那里,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荣享无力地摆了摆手,让那名属下出去,正巧这时,墨染端着一碗药进来。 近来关中变天,夜来风凉,李荣享又忙得一宿一宿不睡,若只担心边关也还罢了,还要操心着上京里的小媳妇,一心两用,难免伤神伤身,犯了些风寒。 李荣享这身体先天不足,胸肺有疾,之前食中了长乐送来的那挤虫药,虽有根治,但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是难免脆弱,需要些药汤添补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真不是前人瞎说的,”墨染端着药走到李荣享坐着的椅子前,“喝吧,已经吹凉了。” “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不需要的,”李荣享皱着眉头表示拒绝。 他最受不了他这边刚咳嗽,墨染那边就给他端药过来,说对他是像对父亲一样的孝敬,他可半点没看出来哪家儿子天天逼着自己父亲喝药的,也不怕家法处置了。 不比以前了,墨染也不用强的,只撇着嘴角,冷冷地说:“先生大可不喝,我今儿晚上就写信告诉给小公主,说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 话还没有说完,李荣享一把拿过墨染端着的汤药,一饮而尽。 “可以了吧,”他堵气一把把药碗塞回到墨染的怀里。 人啊,就是不能有弱点,看到没,这就被要挟上了,以后还不定妖成什么样呢? 这孩子大了,就是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等着通州城这场仗打完了,他也得留心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赶紧把这孩子嫁出去,噢,不对,是娶妻立业成家出去。可别天天拿着药碗烦他了。 墨染也是醉了。 好一会儿墨染才想起来,他来找李荣享不只是逼着李荣享喝药的,还有别的事。 “先生猜得果然没错,风部召南组探出了那七万大军的动向,确实是往菩提关方向去了,走得是喀嘶国的水路,竟还化妆成了喀嘶国的军民行动,若不是先生警觉,提前令人探查,他们怕真会瞒天过海了。“ 墨染说到这里,眼睛都亮了起来,越发佩服他家先生的谋断之高了,称得上是绝胜千里之外。 “哼,这点小手段还想偷梁换柱,若想行诡计,先要有魔胆啊,我若是这布局之人,必定九万大军屯兵通州城下,早早强攻而起,只遣一小部分走喀嘶国水路,风险是大了些,但胜就是胜了,败也败得心甘情愿。”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确定,就不能再等下去了,如今这僵持的局势,先发制人,更得利多些。 “方魁益中毒一事,调查得可有结果了?” 这么拙劣的美人毒计,方魁益又不是傻子,正是兵临城下之时,又怎会轻易中得。 “有了,”墨染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到李荣享的面前。 李荣享接过后,仔细看了一遍,微皱起的眉头,比着之前喝苦药时,更甚了。 “竟会是他?”这人真是厉害,连自己都险些骗过去了,“你去请程泉副都督过来一趟,就说我有军事任务相商。” 现在还不到清除奸细叛徒的时候,这毒草要拔,就要连根拔起,免得伤其皮毛,却动不得其筋骨,徒留后患。 通州城如何的危机,长乐是不知道的。等着她在皇觉寺住到第三天时,萧华长公主和周灼姗姗而来。 那时,江明煜已经带着祈安和赵仪,把小院挖出不下几十个洞了,一窝窝的蚂蚁遭了殃不说,小家伙每日里简直是泥猴子一样,哪有半点皇长子的模样了。 长乐念着他天真不易,等着回到宫里,不大可能像现在玩得这么轻松开心了,只要不伤到他自己,长乐不大管他,长乐若不管他,谁还敢管他。 直到他自己听说他的萧华姑姑,已经带着美人姑父下了马车,往这院来里,立刻放弃了组蚂蚁大军的计划,直奔净房,去洗脸换衣服了。 第74节 小家伙陀螺似地快速反应,逗得长乐忍不住笑了出来了,直叫他小心些,别太急,又叮嘱祈安随身侍候,别让他因洗得急,而着凉。 长乐倒不用这么麻烦,只需要随手正正衣襟发簪,便可出了小院,去前面迎接她母亲和周灼了。 等她走出小院,刚到侧堂,正好碰到也往她这边风风火火赶来的她娘亲。 “长乐见过娘,见过周叔叔!” 长乐与她娘和周灼简单地见过一个礼后,就被萧华长公主一把拉近身边,从头检查到尾后,才不满地说道:“这才几天没有见到,瞧着竟瘦了不少。” 心里暗道,果然总吃素是不行的啊。 她回去要给她女儿补一补,这般瘦弱,还不得被人欺负了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能想到这些,一想到这个,她便觉得心堵难受,无法排解,非要找周灼翻滚一翻才得解脱。 这不,就来晚了几天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或不写,你们都在这里,我好感动。 今天对大众来说是愚人节,对于像我这种小众来说,今天是张国荣先生的祭日,祭: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当风声吹乱你构想,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第105章 78.0| 因为出身权利至上的皇室和多年生长环境复杂,萧华长公主自小就有一个急性子,她说做什么谁也拦不住,她此来皇觉寺,陪着周灼拜佛是次要,主要还是为了她女儿的姻缘婚事。 知道了禅大师就在皇觉寺里,她还怎么能忍得到明天? “娘,你刚到,正是该好好休息休息的,了禅大师那里,让周叔叔先去拜访拜访,他们老友多年未见,也要叙叙旧旧的,我们去了,不好说话的。” 萧华长公主急,长乐可不急,她见周灼不好开口,猜着周灼可能已经是劝一路了,她娘是没听进去,只好她自己来了。 可是萧华长公主那脾气上来了,可不是能劝得住的,她执意要今天就见了禅大师,谁敢拦她? 还是做女儿的了解自己娘,见着说这些都没有用,长乐急中生智地想起关键一击。 她笑着说:“娘,你这么急,传出去,会让人家看了笑话的,还以为咱们江家的女孩子多难嫁呢?我这是多没有人要,卜卦问佛还算说得过去,可您这一来,连休息都不顾,就上赶着去寻,总是好说不好听的啊!” 长乐这话说得甚为有理,萧华长公主听了进去,秀美蹙了一下,还没等她说什么呢,已是换好衣服,跟在她们后面一起走的江明煜,急切地说道:“长乐姐姐不用卜卦的,我要长乐姐姐,我要!” 江明煜生怕萧华长公主没看到,还举着小手挥了一下。 被一头黑线的萧华长公主狠狠瞪了一眼,真晦气,这叫什么事啊,怎么后面还跟着一个他呢? 萧华长公主连忙问左右,“不是说让你们把皇长子送回宫吗?寺庙这般清静素淡的地方,哪里适合皇长子的身体?万一吃得不好、喝得不好,你们谁担得了责任?” 萧华长公主一怒,左右下人哪里承受住,齐齐矮了半截身子,赔礼下去,大气不敢喘一下。 长乐,“……” 这不是江明煜叫周灼‘姑父’的时候了。 “娘,这不是你让我把煜儿带在身边的吗?说你瞧着煜儿喜欢,让他在府里多住上几天的?” 长乐冲着左右挥挥手,左右才敢起身,纷纷退后了半步远,与一直远远站在后面的周灼混到一处去了。 “本宫有说过这样的话吗?”她自己怎么不记得了?这不附合她做人做事的原则啊,随后又道:“就算本宫说过,让他多留府里住几日,也没说让她来皇觉寺啊?” 出场就被长公主姑姑厌恶的江明煜很委屈,姑姑真是太善变了,明明前几天还一副很喜欢他的样子啊,果然都是错觉。 小家伙也自动后退一步,奔向温暖的姑父怀抱了,继续之前制定的政策吧。 被这么一打扰一胡闹,萧华长公主总算是放弃了进皇觉寺就要找了禅大师的想法,入了长乐之前住的小院,沐浴收拾一翻。 在萧华长公主与长乐聊母女私房话时,周灼一个人提前去见了了禅大师一面,他总要先给了禅大师预热一下,他女人要亲自与了禅大师谈谈缘份,也不知道了禅大师承受得住吗? 于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呢,他就在了禅大师的禅房书桌上,看到了一枚檀木佛珠,以及一封字迹工整,字体飘逸潇洒的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 大师您好,见信如晤,世俗人李荣享有一事相求,佛经有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吾独爱骄阳公主长乐,万望大师成全,还当年所赠佛珠信物,吾在此谢过! “你看看吧,这不是为难老讷吗?姻缘是天定的,哪能是老讷一句两句就可画圈儿圈定的。” 了禅大师把他头疼的东西,推给了他在俗世惟一的知交周灼。 周灼也跟着头疼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李荣享他也是服了,真是无孔不入,比着他女人还厉害,闻风而动,哪儿哪儿都有他。 可他必竟是收了李荣享一个情砚的好处费,算起来啊,其实比着了禅大师还难做。 只是了禅大师是如何也欠了李荣享的人情的呢? 依着他对李荣享的了解,李荣享可施的情份可是比着金子还贵,毕竟李荣享不是个吃斋念佛、信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人啊。 当周灼把疑问提给了禅大师,了禅大师一阵的苦笑,并不肯说,摇头叹道:“往事不堪回首,那还是老纳未出家之前留下的孽债。” 无论何人都有秘密,哪怕个人关系很好,人家不愿意说,也不好追问的。 周灼又是一个讲理有节的人,了禅大师不了,那必是难以启齿,他自不会再问,心里也越加佩服李荣享,这人啊,总能恰到好处地抓到所有人的弱点,致命一击,让人无力反抗还击。 不管出手的是相帮还是锁命,都是精准到令人叹息。 “哎,萧华长公主那里……也不是好瞒的,而且老纳不可说谎的。” 对于知交周灼一生至爱的女人,了禅大师不好多说,女人厉害如斯,也不是哪个男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他不是出生即为僧的,他也曾有一段欢情,受了情伤,经历了足以痛彻心扉的大变故,顿悟了一切,才立地出家的。 “其华那里,还请大师见谅,多多担待!” 这些赔情的话,还是要他来说的,在他这里,其华没有错的时候,了禅大师觉得哪里不妥,大可找他来说,不用让其华烦恼。 了禅大师何不知周灼的意思,摇摇头,“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周灼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吧,他觉得他现在已是最好不过了。 “那位骄阳公主老纳没见过,但李荣享……老纳说句不好听的,被他盯上的女孩子,怕是不好逃脱的,周小童定是知道那位骄阳公主对李荣享……” 周小童是了禅大师对周灼的昵称。对于了禅大师这把岁数,叫周灼一声‘小童’也不为过了。 周灼明白了禅大师问的意思,接口道:“长乐对李荣享有情!” “有情就好,老纳这里,自然愿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了禅大师的眼神忽然就亮了起来,亮得周灼垂下眼睫,难道之前了禅大师一直以为李荣享是强娶豪夺不成?所以才那么为难的。 了禅是把长乐是谁的闺女这事给忘了吧?举大印全国,也没有人敢强娶他女人的女儿啊? 了禅大师这里输通明白后,周灼才能放心大半儿,但了禅大师还是坚信要看面相的,明天看完长乐,再由长乐卜过卦后,他才能开口说些建议。 在这种事上,了禅大师一向甚重,事关人家的一生,他怎么好帮人做决定呢! 通州都督府里,大局布成的李荣享只静待结果。 他估计着如果一切按他的预定而来,那么不出半个月通州这里的战势即可搞定,他搬师回朝的日子指日可待,回了上京城,就能见到他的小公举了,人心所向啊。 有一件事情,他一直想不明白喀嘶国与大印国交好这么多年,一直安份守己,两国关系相处融洽,从未发生过摩擦之事,好好的,他为什么会帮着西北叛军和靖王呢? 在意识到西北叛军有可能走喀嘶国的水路后,李荣享即派人去了喀嘶国打探消息,目前还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回来,他也还在等待。 唯一一点值得欣慰的是在他把通州这边以及喀斯和菩提关的情势汇报给赢帝后,赢帝对他表示了支持。 这对于出外之将,就是最好的保证了。 对于上京城消息了如执掌的李荣享自然知道最近赢帝心气不顺,宫里好不容易要添了一个龙种,这股子喜欢还没过月呢,这龙种就流掉了,放谁,谁也不会不顺的。 从着赢帝这几天又大把吃药可以看出来,赢帝在后宫子嗣方面,也是拼了。 哎,这儿子多是苦恼,儿子少更是苦恼,像他这种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儿子的人,更是忧郁之极。 正这时,墨染匆匆进来。 “怎么了?” 李荣享最见不得墨染急的时候,像跳脚的猫似的,简直和墨染那个早早离逝的爹一模一样,让他看着就会想起以前。 那是一个替他挡箭,替他去死了的人啊。那时,他还不是诗经经主。 “关前竟然有人叫阵了?” ‘竟然’这两个字,用得妙。李荣享差一点都要给你墨染鼓掌了。 依着李荣享的分析,通州这里就是个三七晃子,为了菩提关那边打障碍的。 守在这里的叛军已是有些时日,比着李荣享来得还早呢,却是什么也不做,只是围城,而通州城依山口而建,他这围城,也只能是堵一头大门,根本达不到‘围’所需要的效果。 即使这般,围城的叛军也从来没有出来叫过阵。 今天……就在刚刚,守城将军前来通报,敌军一员大将杀出阵营,来城门前叫阵了。 “程泉呢?让他去迎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事通禀到他这里,他知道就好,调将之事,还得由副都督程泉来做。 “已有通信兵传去程副都步骤那里了,我的意思是……先生,我们用不用去观战?” 作者有话要说:  水暖件和五金件,已经彻底把我弄头晕,昨天装修第一天,我到今天晚上才缓过来,这活真是挺麻烦的啊! 求支持! ☆、第106章 78.0| 通州城自古就是万里河山第一州,历朝历代的兵家必争之地,每一任皇帝登基后,在巩固边境城池时,总是第一个想到,这般长年累月的加固,久而久之,通州这处城池之坚固程度,超过各洲各关,非其它各地所能比。 是以李荣享从不怕任何正面攻击通州城的行动,这座千古第一雄关,任谁想过,都只能智取,强攻……哼、哼,如做白日梦。 所谓的观战也就没有想像中的紧张激烈了,但是去看看还是很有必要的,总得知道知道对方这么做,这是又要起什么妖蛾子了啊。 李荣享站在距离城头有一定距离、地理位置却更高一些的了望亭里,静静地望着城下交战的双方。 程泉在排兵布阵上,还是可圈可点的,派出的一员大将,瞧着也是虎虎生威,一把虎头大刀抡起来,阵仗很足。 对方来叫阵的是一员小将,白盔白甲,坐马一匹白马,拿着一杆白狐毛银杆钢枪,潇潇洒洒,也很带样子。 李荣享看着对方有点眼熟,但通常被他看过一面的人,他都能记得住名字,不知为何这人竟有些想不起了? “对方那员小将叫什么名字?” 李荣享问了一旁陪站着的副都督程泉。 第75节 “回王爷,对方那员小将姓刘名子瑞,是西北叛军首领刘志宏的小儿子。” 程泉指完对方身份,李荣享心中了然,怪不得觉得那员小将看着眼熟,原来见过的不是他,是他爹啊,这对父子长得倒是十分相像。 刘志宠在西北叛军中,是二号人物,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为了叛乱成功,把他儿子派到通州城下做障眼法,也是拼了。 但是,不能不说,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通州无大仗,放到这里摆得显眼,其危险度却比在喀嘶国那里暗渡陈仓,攻打菩提关,安全许多。 据李荣享推算,这次刘子瑞出兵叫阵,没准都不是上面的命令,是他自己带得寂寞,没事来打事的,想松松筋骨,挫挫他们的锐气。 “刘志宏的枪法是祖上传的,在西北众将领之中,算是佼佼者,他儿子的枪法应该也不错,你盯紧些,别头一仗就吃了小毛孩子的亏,不吉利!” 哪怕是装装样子,他也不想装得太失败,总要好看些,这毕竟是明面人瞧着的通州第一仗。 “是,王爷!” 程泉恭敬地应了下来,从着前几日被李荣享私下叫过去一次后,他对李荣享的印象有了质的飞跃,提性到一个高不可攀的地步,对李荣享佩服得无可无不可的。 李荣享银色的面具下,浮出一丝淡淡的冷笑来,问话的语气却是淡淡的,“林刺史呢?还在督粮草?” 老人们常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 这话初听,总觉得那么不对味,读圣贤书的人,往往更应明理才是,风骨气质傲气些。 可惜啊,这世间,往往看到的和想像的不一样。 程泉明白李荣享话里有话,而身旁又有不少随侍兵将,不好多说,简单了一句,“是,在督办粮草。” 李荣享眯了眯眼睛,望了望头上那轮有些发毒的大太阳,声音略带慵懒地说:“程副都督,这里交给你了,本王累了,先回去了。” 李荣享可没那份心情,顶着大太阳看猴戏,有那时间,他还不如睡上一会儿,养养心血,免得墨染又要给他灌汤药喝。 “恭送王爷!” 李荣享抬腿就走,身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声音,等着李荣享走得远了,还能听得见呢。 墨染跟在李荣享的身后,瞧着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处理他?” “不急,猫捉老鼠,总是要玩一段时间,才有趣味的。” 现在出手太早了,有漏网之鱼逃脱出去,他之前布的局,岂不是没意思了? 皇觉寺,了禅大师所住的小院,好久没有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了。 大小两位公主,还有一位皇长子,齐齐到达小院,哪怕这几个人身后的仪仗已是减半减半再减半了,也因着了禅大师所住的小院,实在是太小了,而显得满满当当。 好在,这些随从只是灌满小院,了禅大师的禅房里,非重要客人,不准入内。 长乐慎重地拜过佛后,拿过签筒,摇了又摇,一根竹签从里面蹦了出来。 长乐自己还没有反应,她身后陪着的萧华长公主,心都提到嗓子处了,那签落地,她的心也差点跟着跳出来。 随侍长乐左右的盛夏,连忙捡起签,递到了禅大师坐着小桌后面。 了禅大师拿着那枚竹签端详了一会儿,萧华长公主就有些忍不住了,正想开口问,被坐在她身边的周灼,拉了拉袖口止住了。 长乐还是很沉得住气的,不管签里的内容如何,她都不指望的,她和李荣享的情份,又岂是一根小小的竹签能断定的。 心里有主意,心情自然轻松,在了禅大师解签文的时候,她偷眼打量了一下这位大印第一国师。 凭心而论,了禅大师的五官清俊,颌下三缕银白的胡须,更显飘逸不凡,数着年岁,也有七十几、奔着八十而去了,脸上还是鲜有皱纹,活脱一位美爷爷。 据宫里传来的小道消息,了禅大师是半路出家的,年轻的时候也曾娶过妻、生过子,有过一段风流。 长乐以前还不信,以为是道听途说,但今日瞧着了禅大师的模样,觉得那小道消息,还是有可能为真的。 等着李荣享那个全国八卦总头子回来,她倒是可以问问,当着听传奇故事了,想来也是精彩的一篇。 了禅大师的性子,显然不是萧华长公主所喜的,就在萧华长公主等得有些不耐烦,周灼都要难以压制的时候,了禅大师终于以‘天意啊’三个字开头,开了尊口。 “这是一支上上好的签,老纳看签多年,已是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大吉大利的签了,称得上天字一号签了。” 了禅大师对于长乐摇出来的签,表示非常赞赏,他不能冲着长乐点头,就对着周灼用了眼色,周灼上前一步,接过了了禅大师手里的竹签。 周灼是天生与佛有缘的人,一根竹签,还难不倒他,他自是看得懂的。 说来这些年,了禅大师都没断了化周灼出家、做他入室弟子的念头,要他一心潜佛,说他必能成大气候,可惜啊,要是没有萧华长公主这只大印最强悍的母老虎拦着,他可能就成功了。 哎,说来羞愧,做为出家之人,他……他竟然也有点怕萧华长公主,哈哈,他可是连大印帝都不怕的人啊。可能是萧华长公主的脾气性情有点像他年轻时在俗世欠下的那段孽情的女人吧。 周灼接过签后,极俊美的脸庞,也出现了了禅大师之前的神色。 萧华长公主是真坐不住了,“怎么样?大师不是说是极好极好的签吗?”那怎么还一副便了秘的表情。 “是,极好极好的签,上上吉了,签字里第一号。” 周灼无奈摇头,这一切,都是天定的,谁又能拦得住,看来他的其华必定要失望了。 “签的内容怎么说?”难为萧华长公主还记得解签看什么。 “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若得此签非小可,人行忠正帝王宣。” 等着周灼把签文念到最后一个字,萧华长公主身子一歪,跌坐在了竹席上。 长乐连忙要过去扶,萧华长公主冲她摆摆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指着了禅大师说,“你……你该……你该不会是被李荣享收买了吧?” 抗着被收买诱惑的了禅大师,“……”觉得自己很委屈。 好在,了禅大师涵养还够,“长公主若觉得不可信,大可以让小公主重新抽一次啊!”他也觉得这事奇了,一百只签,长乐摇了摇,就蹦出来这签中之王来,这要多大的运气。 了禅大师的提议,萧华长公主特别赞成,有小沙弥把长乐抽出来的第一只签重新插/回竹筒里,再次交到长乐手中,由长乐重新抽取。 长乐不觉有奇,她都有重生回来的命,抽个第一签,也不算什么事吧,只觉得好玩,又摇了一回,结果……还是第一签。 众人的脸色各异,却有一点相同,都是惊讶不已。 “两次不算,三次,三次才算。”萧华长公主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长乐听从母命,又来了一次,结果还是第一签。 “奶奶的,”萧华长公主粗口都爆了出来,这真是中了李荣享的邪,她中不信邪了,“来,拿来,本宫试试。” 要是她也蹦出来第一签,那她就要把这签筒拆了,看看这签筒里装得是不是都是第一签了。 小沙弥顶着萧华长公主的怒气,战战兢兢地把签筒递到了萧华长公主的手里。 萧华长公主在重重看了周灼一眼后,开始大力摇签,好一会儿才有一签,从竹筒里蹦了出来,“快,快看看,是不是还是第一签?” 这回不用小沙弥,了禅大师自己站了起来,捡起萧华长公主摇出的那只签,然后,他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可言喻了。 在长乐瞧来,那叫一个酸爽。 难道她娘抽中的也是第一签,那就有笑话看了。 结果,当然不是。 “老纳恭喜周小童和长公主,吉日将临了,老纳方外之人,身无长物,今日这两道签,就算免费给长公主卜的,算是贺仪了。” 了禅大师还挺想得开,长乐撇撇嘴,敢来占她娘的便宜,还敢收她娘的问卜费?这,这真是得道高僧啊。 “什么?什么吉日?什么贺仪?”萧华长公主难得老脸微红了一下,她和周灼大婚的圣旨还没下呢,这老家伙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那签…… “长公主抽中的是第四签,签文内容是千年古镜复重圆,女再求夫男再婚;自此门庭重改换,更添福禄在儿孙,”了禅大师一点不避讳地把签中内容念了出来,还说:“依着这支佛祖灵签来看,两位还有添儿进女的福缘。” 呵呵…… 萧华长公主觉得眼前发黑,一口老血堵在喉间,都快要吐出来了。 这叫什么事啊! 她都有点后悔来皇觉寺了。 这不来之前,她还有点理由拦着她家姑娘,这来了之后,她不但没了理由拦她家姑娘,她还把她自己搭了进去。 她冲着周灼瞪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人昨天是怎么沟通的,就沟通出这么一个效果啊,却见周灼玉面范粉,目光发散,不知神游些什么了,显也是惊住了吧。 你就说说,这签文,谁听谁不惊啊,太写实了,越想头皮越发麻啊。 恍惚间,又听了禅大师说:“老纳观小公主面相,是极有福之人了,又观小公主的眉语和掌纹,更有苦尽甘来,大福大贵之运,此签行文完全相附,天赐良缘、两世恩情啊!” 了禅大师说完,头皮发麻的就不只是萧华长公主了,连着长乐跟着一起发麻起来,特别是了禅大师说得‘两世’,要不要这么准啊…… 她都想把她的前一世的某些段给忘了,好不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签完,完全是借鉴观音灵签,不是原创,请勿挑,本人实在想不出来签啊签啊签啊…… ☆、第107章 106.0| 皇觉寺这一趟,萧华长公主觉得她果然是之前期待过高,现在失望简直不能用失望来形容了,她都快绝望了。 害得她连一天都不想多呆,连夜就想要回程上京,一宿也不在皇觉寺里住了。 周灼不同意,他好不容易来一次皇觉寺,又好不容易见到了禅大师一回,连着话还没有说上几句呢,就要他离开,这不是比着那两个签文还清奇吗? 长乐也不同意走,皇觉寺这里环境清雅,人事简单,仿佛世外桃源。 她是打算在这里呆到李荣享搬师回朝才回去的,她才不要现在回去,去看宫里的凄风苦雨,她要做一个没事偷着乐的安静美女纸。 她不知道积攒了几辈子的阴德,才换来的重生,可是想好好过的。 丈夫和孩子都不同意,萧华长公主只得沉着脸,硬着头皮,住了下来。 这皇觉寺地处西山腹地,空气清新,朝有晨钟暮有鱼鼓,每天的作息环境都不尽相同,好像有一种错觉,把时间停住了,人也不会老去,永远年轻一般。 真应了那句话,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萧华长公主带着男人女儿在皇觉寺里,清心寡欲,无纷无扰,她那个龙凤胎的弟弟大印帝江昭乾在宫中,却如在炼狱火炉之中。 江昭乾坐在他自己的御极殿正殿龙椅之中,目光发直地望着龙案前摆的那个正圆形铜制雕五爪九龙的香炉,久久不能言语。 他实在不敢相信,他彻查整个宫中,查出的那个暗藏凶手,不是他之前就有所怀疑的皇后庄氏,也不是淑贤林氏,甚至不是矛头直指的贤妃陈氏,而是那个被他小心翼翼保护起来,尽量不与宫中众女子接触,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世外仙姝的渝嫔柳氏。 渝嫔柳氏是最早跟在他身边的女人了,是他第一次登基被废回太子位时,娶进太子潜邸的,算起来,比着他的元后还早,几乎可以算是他第一个女人了。 柳氏,芳名雨荫,嫁他时年芳十四岁,那时,他也是多情又有些郁郁不得志的少年郎,柳雨荫如解语花一般,陪着他走过了他刚被贬为太子那两年糟糕的时光。 他自认为还是颇重初情的君王,哪怕后来又大婚迎娶了他的元后,对柳氏也是恩宠有加的。 等着他再次登基为帝时,一众女人里,最先封的就是柳雨荫,选了一个‘渝’字为她做封号,难道她还不能体味到自己的一片心吗? 至死不渝,做为一个帝王,他想对这个女人的感情,至死不渝,还不够吗? 他甚至想过,等到他驾崩那日,破格把渝嫔提成皇贵妃,与他的元后和继后,一起入他的陵寝的啊。 第76节 这十几年来,他对于子嗣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也有几次查找,最终都因为没有什么实质的线索,无疾而终,他怀疑过一切人,就是没有怀疑过渝嫔。 这一次,他大受刺激,前朝不稳,后宫又接连发生龙种不保的恶事,内忧外患,他再也忍不住了。 想着他那个混蛋父皇曾经说过一句最经典的话,若想平定外事,必须先安内事。 他这回悉心只平定内宫,连着通州那里,都甩手不管了。 好在,李荣享别的他不放心,本事他还是放心的,结果你看看,真有意外惊喜,竟查出了菩提关和喀嘶国的事来。 也是菩提关和喀嘶国的事,给他一个很大的起发,不是他以为安全的地方,就一定会是安全的。 他甚至为此,通过李荣享,调动了后宫中诗经那部分力量,结果在一个烟草灰里,查出来渝嫔动的手脚。 等着暗卫把这消息报到他这里来时,他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冷,连着发怒都不会了。 山中住着,当逍遥神仙的萧华长公主,知道这件事时,已是事发的第三天了,赢帝亲自派人传旨于她,宣她和长乐,带着皇长子回宫。 随旨遣来的,还有快马拉的软驾金黄御用车。 “舅舅这是怎么了?” 重生以来,长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舅舅这么大的阵仗找她娘的。 她的心头快速跳动,俨然有一种回到了前一世,她舅舅突然驾崩,新帝登基没多久被篡位,她娘一朝失势,她悲惨命动开始的那一刻,仿佛天塌了下来。 “怎么了?他的心头好,做了大逆不到的事呗。” 萧华长公主凤眼倒竖,一股子威严由内而生,两旁人等,除了她的女儿、她的男人,全都垂目而站,连着呼吸都不太敢了。 就连长乐怀里的江明煜,也感到一股子寒意,小脑袋塞到长乐的怀里去了。 “心头好?” 她舅舅的心头好,不就是龙种和丹药吗?这两样暂时还不到能惹出事的时候啊! 噢,不,还有她娘萧华长公主,但她娘不可能自己说自己的……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活了两世,都不知道。 “渝嫔柳雨荫!”萧华长公主冷哼一声,“你舅舅是个情种,柳雨荫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人,这些年都没怎么忘怀,当初他登基大封六宫时,还想封柳雨荫做贵妃呢,本宫是没多那个嘴,他愿意封谁就封谁,那是他自己后宫的事,没出一夜,不知道他自己怎么就想明白了,没有封这个贵妃,最终给个嫔位,还赐号渝,真讽刺。” 贵妃位封给了现在的皇后庄氏。 那时,无论是庄氏还是这个柳氏,都不曾为赢帝有过身孕,但庄皇庄的娘家,却可以拉柳氏娘家十里长街去。 庄皇后的出身是名门庄国公家,那是连着淑妃林氏都比不过的,何况柳氏的娘家只是一个正六品书卫郎,都不好意思提一提的。 不提出生,只提人品行事,萧华长公主也是半个眼珠都看不上那个又娇又弱,一阵小风就能吹跑的女人,说话那个娇情样,她看了就想吃不下饭去,也不知道她弟弟喜欢这女人什么? 还不能生! 要说大印后宫里,哪个女人是被太医明令指出不能生的,也就渝嫔柳雨荫了。 太医说柳雨荫虚(原谅粗枝大条的萧华长公主,太医说得一堆话里,就记住这一个字!)。 虚到什么程度?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孕,还说柳雨荫怀孩子那部位和别人发育不一样,就算侥幸怀上了,也一定保不住。 保得住保不住的,萧华长公主不知道,但柳雨荫这么多年,确实一直没怀上,真是浪费了她弟弟太多的龙精。 这话放到后宫别的女人身上,那就是杀伤令,这辈子别想有宠了。放到柳雨荫这里……她还是幸运的了。 她弟弟还每旬必去柳雨荫那里一次,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明明对其她女人都没有那份耐心的。 这人与人的感情啊,还真是挺奇怪的。 单只这一点,他们姐弟还挺像的,他也是这么多年,只迷周灼这一个的。 “渝嫔?”被萧华长公主冷嘲热讽的女人,放到长乐这里就很是费解了,“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宫里她也是常去的,按理说嫔位的妃子,她应该见过的啊,至少在庄皇后那里请安时,她该能瞄到的啊,怎么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原谅她的记忆力吧,她虽活了两世,但这个渝嫔,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真不知道她舅舅的人生里,还有这么一段奇情。 “你哪里能记得,渝嫔那日子过得逍遥呢,住的地方俨然就是后宫里的皇觉寺,比着你周叔叔在西山庙里还清幽呢,你舅舅怕她那身子骨撑不住,不但令后宫诸人少去打扰她休养,还免了她去你舅母那里请安,她又不怎么爱出门,你上哪里去见她?” 原来还有这般隐情,怪不得她这个宫里的常客,竟是一次没见过渝嫔的。 “我知道渝娘娘,我还喝过她送来的粥呢!” 埋在长乐怀里,分外刺着萧华长公主眼的小家伙江明煜适时地开口说道:“是杂豆粥,软软的,挺好吃的。” “你还喝过她送的粥?”长乐一听吓得连忙把小家伙从她怀里扒拉出来,就要仔细检查,却听到她娘老神在在的说:“不用急了,要死早死了,现在没事,也就是没事了,老人们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和李荣享属于同一个品种的,且命大能活着呢!” 这点长乐可不赞同,上一世,江明煜可是连着七岁都没有活到的。 至于李荣享,咳咳……,她说什么,她娘都是瞧不上的。 人家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放到她这里,喜欢什么的,她都不敢求,只要别太烦就行了。 萧华长公主说的什么‘祸害’这类的,江明煜没在乎,独有‘李荣享’三个字,令他小小的精神,为之一震。 他在怀里,一仰头就看到萧华长公主在说‘李荣享’时,他的长乐姐姐勾起了唇角,笑了。 笑得温暖如三月春风,连着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盛满了情,脸颊好像还有一点点红了呢。 他周身所有防报系统都打开,警钟大做,这个李荣享……这个李荣享他是谁呢? 上次,萧华长公主带着长乐姐姐去了禅大师那里问佛起卦,都没允许他进屋子,他表示十分伤心。 他扒着门口,听了好一会儿,都听不到内堂里面说了什么,急得不行,却又被拦着不能进。 等着长乐姐姐他们出来,他过去问,长乐姐姐却说没有什么,只是一切都好。 他不清楚,这一切都好里,有没有他? 萧华长公主与长乐母女两个谈谈说说的时候,外面的一干侍从,已经把他们准备出行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 周灼不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周灼打算在皇觉寺再住一段的,萧华长公主想着她这次进宫,保不好也要在宫里多住一段的,也就不强求周灼什么的,只说等她从宫里回来,来皇觉寺这里接周灼。 周灼一概同意,送萧华长公主他们一行出了庙门,目前着他们一行下山而去。 等着那队浩浩荡荡的车马都消失了,陪着他一起送行,站在他身后的了禅大师高颂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纳观人也有几十年了,你那个继女可是个有大福气的。” 了禅大师用‘继女’形容了长乐与周灼之间的关系,周灼也没有反驳。 他心里还是把长乐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是以也不会在乎几天抽到的那个签文是否为真,会不会有他自己的骨肉? 他半生已过,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好,有或是没有,都不是他求的了。 回去的路上,马车走得更快,坐在车里的人,却感觉得不太明显。 长乐搂着江明煜,那手拉着她娘,昏昏欲睡,直到她娘忽然问她,“最近,李荣享有消息带给你吗?” 长乐才惊觉地清醒过来,抬头看她娘,不知道她娘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娘可是明令禁止她和李荣享有一切往来的啊。 萧华长公主瞧着她姑娘这一副小鹿憧憧,一脸护着李荣享的傻样,就忍不住一股子恼火之气,白了她闺女一眼,“瞧你这样子,我是能吃了他啊?还是能把他怎么样?要是他还传消息给你,你就和他说,说是我说的,他要是有那个本事,平了西北叛乱,收复西北之地,保大印西北安宁,等他搬师回朝之日,我就允你嫁他。” “真的?”长乐蹭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娘竟然肯吐口同意? “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你原原本本与他说过去就是了。” 经过皇觉寺这几天,萧华长公主是想开了,她拦着干嘛啊,越拦越胶着,她要看看,她松了口,会是什么样子? “嗯,谢谢娘!” 长乐真是开心啊,她与李荣享的爱情,只有得到她娘的同意,才是真正的爱情,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什么?什么事情同意了?” 被长乐兴奋得扔出怀抱的江明煜,很委屈地摸着脑门,他觉得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了,小心肝一片拔凉拔凉的。 就没有人考虑考虑他的感受吗?明明他也很愿意和长乐姐姐在一起的啊? “小孩子一个,你懂什么事情,同意不同意也和你没关系,睡你的觉就是了。” 还不太心甘情愿同意李荣享和长乐的萧华长公主,这一肚子憋屈的气,没地方发呢。 江明煜正好撞她枪口上了。 小家伙更委屈了,扁扁嘴,差一点儿哭出来,好在他的长乐姐姐及时发现了他的不爽,伸手摸了摸他光洁的额头。 “姐姐最喜欢煜儿了,煜儿最懂事了,来,姐姐哄你睡,” 感受到长乐姐姐的温柔,江明煜又一次气定神闲下来,他才不管那个李荣享是谁,反正这事,他破坏定了,想和他抢长乐姐姐,这个梁子结大了。 长乐只当煜儿是个孩子,哪里能想到这孩子心里想那么多事。 她这一边哄着江明煜,一边想着今晚就把她娘同意他们的这个好消息,给还在通州的李荣享传过去,让他一定要抓紧机会,千万不要错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了呢,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去看砖,哈哈…… 晚安了,亲! ☆、第108章 106.0| 自萧华长公主吐口了她和李荣享的婚事后,回京这一路上,长乐都开心得不要不要的,比着平时更温和地安抚着忿忿委屈的江明煜。 眼熟着正阳宫的大门就在前面了,长乐再一次叮嘱了江明煜,“姐姐教你的,你可都记得了,你父皇现下心情正不好,你要多哄哄你父皇开心噢。” “可是煜儿心情不好的时候,父皇也没有哄过我啊?” 这要是换个别人,小家伙都不太敢开这个口,可这是他的长乐姐姐,他的长乐姐姐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提他的父皇,这和以前围在他身边别的人很不一样的。 这话问得长乐一时间都不知如何回答,煜儿的心思是那么的敏感,这从他们最开始接触,长乐就感觉到了。 做为大印赢帝第一个活下来的儿子,他明明应该是享受万千娇宠的,结果却活得这样不开心,活得如发履薄冰,连着被父母双亲来‘哄’,他都没有得到过。 她还要强人所难地要求小家伙去‘哄’那个当爹的,她真是太残忍了。 哎,但今时非同往日,这一次对她舅舅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自己最爱的女人害了他多年,他不得而知,这些年不知道损伤多少孩子,还有他自己的龙体。 要不是这次下了狠心,彻底调查了整个后宫,把个后宫都要翻个底掉了,还不一定能查得出来呢,想想这十几年损失的儿子和丹药,长乐估计他舅舅现在都有活剐了渝嫔的心了。 男人啊,哪怕是君王,终也有想不明白、看不透、当事者迷的时候,嗔痴怨仇恨,只要是个人,谁又能避免呢? 想想她前一世与之纠缠,这一世早早甩掉的前未婚夫柳承熙,自大无脸装情圣。 第77节 前几日里,她还听到他现在的消息,传谣言的罪名被定个十成十,在狱里被揍个七荤八素,但好歹他是柳国公的二儿子,京兆尹衙门做得还不算绝,至少没把他如同秦氏、田氏般折腾死在牢里。 他和秦珊在狱里挺到了最后的判决,虽不是死罪,但活罪难逃。 秦珊被流放了几千里,送去了东北苦寒之地的军中,其后果不说自能猜到。 柳承熙有着柳国公替他打点,比着秦珊好一些,因着犯得是传谣言和混淆人情伦理,他被发配到了官坊里为杂役十年。 这个杂役只是明面上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在官家公开的青楼戏坊里当个下人奴仆差不多,羞大于罚。 按理放在别的世家公子身上,早就悲羞欲绝了,不说彻底隐性埋头,在坊里做个苦工‘卧薪尝胆’了。 结果人家柳二公子,可不那么低调。 据说因酒后失德,在某个花楼里,搂着某位姑娘,写情诗艳句,而一炮走红。 别说,这人读正经诗书,没个本事,做起这些来,可是拿手,如今坊间青楼花地,他写的诗,可是颇为盛行,那些个头牌姑娘,甚至已得到他的一首艳诗而自傲呢。 长乐只想说声恭喜,真是行行出状员,处处见奇葩啊,不过,听说柳国公一气之下,已把他逐出家族,只说柳家再无此人,死外面也与他们柳家无关。 当时柳承熙出那么大的事,柳国公都没有把他逐出宗谱,还替他在狱中打点,这次,怕是真寒了心。 可惜老爷子一身忠正,立身颇义,结果儿子却随娘了,这到哪里说理去! 正阳宫门口,按宫规就不能走马车了,但萧华长公主每次来,都有专属她的轿子在门口等着。 萧华长公主是下了马车就有大轿子往里抬,一步不用走的。 这不只是赢帝江昭乾给他嫡姐的恩宠,这是前一代皇帝就给的,可见萧华长公主在两代帝王心中不可替代的位置。 长乐私心以为,她娘才是这两代帝王的‘真爱’,上下一百年的女人,都是陪衬。 她沾着她娘的光,抱着江明煜,陪着她娘坐在轿子里,想起之前马车里,小家伙委委屈屈问她的那句话,如今,御极殿就在眼前了。 长乐把江明煜的小手握到她自己的手心里,“煜儿,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有的时候我们觉得父母活得很好,高高在上,却看不到他们活得比我们还累,所以啊,咱们是小孩儿有小孩儿的量,哄哄他们就是了,你只哄他这一次,看看他下一次哄不哄你呢?” 江明煜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才不太情愿地点头,“好,好吧,我听长乐姐姐的。” 重要的不是想哄父皇开心,是想长乐姐姐开心,长乐姐姐应该懂他的吧? 自渝嫔出事后,深受打击的赢帝江昭乾,始终都在御极殿里不出门。 自幼侍候在赢帝江昭乾身边的内宦总管大太监福公公,在御极殿门口已经画几百圈小碎步了,快把守大门的四名大内侍卫和一溜小太监走眼盲了。 福公公在见到萧华长公主带着长乐和江明煜一起来时,仿佛久旱逢甘露,直接扑到萧华长公主脚下,一气跪倒,“奴才参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自从跟在赢帝身边,搬进这御极殿,多少年了,除了赢帝,福大公公还没给谁跪过了,可见这把急成什么模样。 “起来吧,我弟弟呢?” 萧华长公主护着赢帝江昭乾,比他们母后还甚。 老话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萧华长公主则是为姐就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些年操心在她弟弟江照乾身上的心,比她自己都多,她觉得她就是养个儿子出来,现在她都能当太后了。 “回长公主,陛下已是连着三天没出殿门了,吃的喝的,都没怎么用,老奴……” 福大公公这说着说着,还抹起眼泪来了,哭得那叫一个悲切。 长乐在一旁瞧着,比着那个什么渝嫔,这福大公公可能更‘爱’她舅舅多一些。 从阴暗面想,毕竟太监入宫就没什么指靠,身家荣损,一心全在自己主子身上,而福大公公基本可以算是内宦这一群里,坐到最顶尖位置的了,一旦帝位更替,他就是靠老还乡,没什么戏了。 阳光一点想呢,福大公公跟着她舅舅多年,主仆感情深厚,她舅舅算得福大公公在这世上惟一在乎的人了。 长乐估计着,与那些个什么三呼万岁的朝臣和宫妃们比,福大公公是最最真心希望她舅舅能活一万岁的,他也能跟着风光一万年吧。 所以说,有的时候,别看不得身边的小人物,也许越小,越有真情在吧。 “本宫都知道了,本宫先进去,长乐,你和煜儿在这里候着,一会儿你舅舅宣你们进来,你们再进来。” 萧华长公主吩咐完后,先进了御极殿里,长乐和江明煜就依着萧华长公主的话,站到了门口等着。 福大公公在一旁陪着,也是垂头耷脑,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嘴里唠唠叨叨地说着些不清不楚的话,偶尔还有愤慨的撇嘴。 长乐竖着耳朵仔细听听,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在咒渝嫔不得好死呢,那骂得真是花样翻新,长乐觉得以前听到的那些骂人话,都有之不及。 长乐怕江明煜听到,跟着学坏了,拉着小家伙又站得远了些,觉得自己之前的腹诽,还真不是胡猜胡想的,瞧瞧,福大公公这表现,可比着她舅舅的正牌皇后庄氏还情真意切啊。 萧华长公主疾步如风,走进御极殿里,穿过两堂,绕过屏风,直接到了内室,奔了她弟弟江昭乾所坐的皇椅处。 “昭儿?”萧华长公主明明是想骂她弟弟一顿,让他清醒清醒的,可一见到那本就阴暗的内室里,他弟弟熄了一切的灯,只龙椅前的龙案处点一盏烛火,那些话就说不出来了。 “皇姐,你来了,”赢帝听到萧华长公主的声音,抬起头来,眼下有一片青黑,很是憔悴,“皇姐,你坐!” 赢帝指着龙案侧的一把团椅,亲自让着萧华长公主。 萧华长公主一瞧,硬是被她弟弟气得笑了出来,还能记得给她赐座,总还没有傻透。 萧华长公主坐在那把椅子上,仰着头看自己的弟弟,挑唇问道:“你说说,皇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坐拥天下,后宫佳黛三千,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那渝嫔……那渝嫔那种弱不禁风的,看着就没福气的,你可得意她什么?当年,你喜欢她时,我就和你说过那女人不简单,你就是不信,还想立她为贵妃,那咱们家还不得断子绝孙啊,” 萧华长公主先是一记重拳,不管赢帝愿不愿意听,后悔药给他吃足,眼瞧着他脸色见白,才又接着说:“好在,她手段再高明,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算让你查觉出来,这以后啊,咱们小心些就是了,你正当年,弥补什么,都能弥补回来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是,皇姐说得有道理,是我自己……眼拙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了。 “那就别轻饶了她,她坑你不浅,这时人押在哪里?” 她弟弟要是不愿意面对,下不了这个狠手,渝嫔这个贱人,她收拾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刨腹生了一位千金,周末要去看的,哎,女人真不容易,生孩子好痛好痛的……,母亲最伟大,致敬! 求支持! 汗,我还是要推荐的呢,我写完这本,就开下面这本的说。 待开的坑《小戏怡情》 男主大龄戏子一枚,被人陷害唱不成戏了,只能带徒弟,又被徒弟坑了,只好嫁人,没得选择的情况下,被女主领回家。 女主穿越人士一枚,前世今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世是文流亡民,这世女混混,只有一点好处,宠夫。 架空时代,男女平等!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去看文 ☆、第109章 106.0| 赢帝明白他皇姐的意思,但渝嫔这件事,他还是想他自己来的。 后宫诸多女人,除了已逝的原配皇后,也就只有渝嫔是他相对用过心的女人,连着给他生育过极得他喜爱的二皇子的生母贤妃,都算不得是他帝王心思分出去的个人深情。 这个让他用过心的女人,深深地欺骗了他的情感,他总要知道个为什么吗?这不是下个令处死就可以解决的,有些事情不问个一清二楚,纵使渝嫔被千刀万剐,他这辈子都觉得少点什么吧。 “好吧,随你,这几天我带着长乐在宫里住,”萧华长公主心疼弟弟,她弟弟这个心劫过不去,她暂时是不会出宫的,“我住母后的欢颜宫吧。” 她未嫁时的宫殿,赢帝至今也给她留着呢,她却不愿意回去住了,有许多伤心的事,不去面对倒好,见到了,反倒一一不忘地想起,她母后的宫殿,却有着她儿时的快乐。她一直喜欢那里。 “好,我让小福子安排,”自己皇姐能留在宫里陪自己,江昭乾心头的阴霾总算是散去些,“母后的宫里,时时打扫,什么时候住进去都可。” “用什么你身边的人,福公公还是留下侍候你吧,我这是回自己家,有什么好安排的,我带着长乐过去就是,”萧华长公主站起身,本是要走的,又不放心地回头说:“有什么事,你尽去找我。”语气极尽的温柔。 她弟弟她还是了解的,虽是一代帝王,行国事治天下的手段还算凌厉,但面对自己个儿的情感时,总是有些拿不太起、放不太好的,隐隐含含埋在心里,不太愿意说的。 “我都知道的,皇姐不必担心,” 特别是他皇姐那句‘我这是回自己家’,让他飘忽的心思终于有了沉甸的归宿,纵是这天下的女人都背叛了他,他回头的地方,总会有他皇姐接着他呢。 萧华长公主出来的时候,长乐正带着江明煜跳格子。 长乐提了个裙子从前面跳,小家伙笑得咯咯的,就在后面跟着,在长乐跳过的格子后面紧跟着跳,别说,姐弟两个配合得还挺好的,连着一直诅咒渝嫔不能停的福大公公都被吸引得看呢。 “成何体统!”要不是萧华长公主一句给打断了,估计着姐弟两个还得跳一会儿呢。 两个人齐齐回头去看萧华长公主,萧华长公主微沉着脸,“走了,长乐随为娘回欢颜宫,那个谁,你把皇长子送回栖凤宫吧,他也好久没见着他母后了。” “啊?”江明煜一听说让他离开长乐,整个人都精神了,“父皇不见我们了吗?”他都想好怎么哄他皇帝老子高兴了,这怎么不按套路走呢。 长乐也有点没想到,如果她舅舅不见他们,那干嘛还宣他们一起进宫呢? “你父皇现在没时间,过两天的吧,”萧华长公主大手一挥,指着她刚刚说的‘那个谁’,就是盛夏,“你送皇长子走,太吵了,本宫这头疼。” 吵成什么吵,他明明就没有说几句话吗?江明煜委屈地看了一眼长乐,他才不要回去呢。 长乐也不敢抚了她娘的意,而且她瞧着她娘的意思,是要有话和她说,她只能安抚着江明煜说:“先让盛夏送你回去,你回宫总要给你母后请安啊,长乐姐姐明天再去接你。” “好吧,”江明煜不太情愿,却也只能应着,长乐姐姐说得对,他回宫不见庄皇后,确实说不过去的,他是记在人家名下的养子啊,“那长乐姐姐不要忘记明天来看我啊!”回去是回去,也不耽误他继续讨福利。 “嗯嗯,”长乐点头,“明天一定去的!”她娘可以不去,但她是晚辈,也要给庄皇后请个安的。 得到长乐的承诺,江明煜心满意足地跟着盛夏回栖凤宫了。 望着江明煜离去的背影,萧华长公主忍不住向长乐抱怨,“这孩子怎么这么磨人?” 长乐吐吐舌头,哪家孩子不磨人啊,又一想到萧华长公主那日里抽到的签,笑了出来,贴在她娘的身侧压低声音说:“娘,了禅大师可说你和周叔叔在一起会添儿进女的,到时候……看你还嫌孩子磨人不!” “那老家伙胡说八道的,你也信!” 萧华长公主翻了一个大白眼,她都多大岁数了,生个屁! 何况说她年轻的时候还中过毒,损了身,当年有长乐都是意外的意外了,这要是还能生……她真得在佛前好好掰扯掰扯了。 “万一是真的呢?我觉得……挺准的。”至少关于她和李荣享那一段,准到可怕。 萧华长公主何不知她宝贝姑娘心里想什么,冷哼一声,“那签准不准的,本宫不知道,本宫只知道本宫这里不吐口,你就是敲出个满头红彩的签来,也准不上。” 长乐发觉她娘心情不好,已有炸毛趋向,连忙往她娘身上撒娇,“娘……,人家就是说说嘛,哪个签都没有娘说的话准。” “你知道就好!”萧华长公主抬手点了她宝贝女儿的额头一下,“就是今儿个娘答应你了,娘还是要说,李荣享那只骚狐狸,没一处好的,又奸又滑,除了那张脸能看,没一处能看的,你跟着他,以后有你亏吃的。” 长乐,“……”她要怎么和她娘解释才好——李荣享不只脸能看,可看的地方还是有的。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栖凤宫屹清殿,位于整个栖凤宫最偏僻阴冷的脚落里,此时正上演着一场缠绵多年情感的质问。 渝嫔事发后,赢帝把她交给了后宫之主庄皇后。 庄皇后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主持后宫多年,且又是继后,自是一眼能看得出来赢帝对待渝嫔的态度,所以这些年来,她遍查后宫,渝嫔那里她却是没有敢插手的。 却也不得不说,渝嫔做事也是谨慎,即使她想查,也真是要费个好大心力,才有可能查出来吧。 再说,她没那个勇气和胆量,不敢动触赢帝的心头好,她有时想着她要是赢帝那个早早逝去的元后,可能就比着现在要好做许多,出师更有名吧。 第78节 连着这次渝嫔出事,哪怕赢帝按宫规,把渝嫔交到了她手上。她对渝嫔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仍是隐忍着没有亲自动手,只把渝嫔羁押在了屹清殿里。 庄皇后出身文豪大家,有着文人的一股子端庄自持,却也有着文人的谨微慎小,思虑极甚。 就拿着她抱养大皇子的事,换做别的皇后,怕是大皇子一落地,至多出个满月,就能抱过来养了,可她生生忍了这些年,等着抓到大皇子生母颖嫔一个错处后,才把大皇子抱过来养到她的名下,足可见她的顾虑颇多。 她对赢帝的了解,可能是整个后宫里,除了萧华长公主之外,最用心娴熟的。 赢帝给她皇后的权利,她在赢帝心里,却不一定是皇后的情感,她虽收用着这个皇后的权利,却从不大开大合,渝嫔到底怎么个处置,还是等着赢帝吧。 就这么挨着一天又一天,哪怕林淑妃带着那个失子的美人来闹,哪怕贤妃抱着二皇子也来过,还有后宫中其他失过子或一直未有孕的妃嫔,都接二连三地来她这里,想要折磨渝嫔,都被她拦下来了。 不是她大义,更不是大公无私,她只是要做她这个皇后该做的事罢了。 她从没想过,她的家族能不能因为她做了皇后得到多少好处,却也不能因为她做不好这个皇后,被带累了啊。 她没有子嗣,但她还有娘家。 看,等得不过三、四天,这天晚上,赢帝不就是亲自来审渝嫔了吗?甚至不用她在旁坐陪。 这样也好,她也不愿意面对自己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那点子□□,听得她徒惹伤心。 外面刮着呼呼的大风震得窗棂发出‘哐哐’的响动,室内点着略显昏黄的蜡烛,拉长出一跪一坐的两道长长发暗的人影来,一点儿没受到室外暴风雨将来的影响,静默而深沉地对视,好久才说一句话来。 “雨荫,朕不明白,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朕?” 这个问题,赢帝想了三天,还是想不明白。 他扪心自问,这后宫众多妃嫔,他最对得起的只有渝嫔,他给渝嫔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庄皇后,最后,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为什么这么对陛下?”渝嫔柳雨荫抬起头来,一双泛着秋水波光的眼睛,死死盯紧着赢帝江昭乾那张中年英挺的面容,好一会儿,才冷冷森森地笑了出来,“是啊,为什么这么对陛下,陛下竟一点不知吗?臣妾……臣妾爱陛下啊,陛下不是也爱臣妾吗?不是说,最爱臣妾吗?那……那为什么还要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呢?为什么要立别的女人为贵妃、立别的女人为皇后呢?陛下爱臣妾,究竟在哪里爱臣妾呢?” 渝嫔柳雨荫这一连串哀伤带泣的话语,问得赢帝江昭乾不知如何回答,他觉得他和柳雨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隔着一座大山那么远,他的心里堵得难受。 他觉得柳雨荫问他的,都是歪理邪说。 他是帝王啊,他怎么可以没有孩子,就是放在一般人家,以柳雨荫的身体,也绝不适合做正室的啊。百姓家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他为大印之主,怎能为男女私情,没有子嗣呢? 他一直觉得柳雨荫是通情达理,应该知道他的苦衷,也懂得他给的宠爱,结果这些年,竟然利用他给的宠爱,害得他差一点断子绝孙,害得这后宫众多嫔妃,或失子或不孕。 哎,要不是这次事出,他几乎忘了柳雨荫在弄药上面,家学渊源。 柳雨荫的父亲虽只是一个六品书卫郎,但是柳家祖父却是学医弄药出身,且不好正路,只好偏门,据说有些子偏门法子,都是自研出来的,连着医书里都没有记载。 柳雨荫自幼长在其祖父身边,想来是学个通透,却又都用在他的身上了。 若不是惹毛了他,他彻查出来,他几乎忘记他身边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有一个不喜求人却喜害人为医的祖父了,这……算是灯下黑吧。 赢帝觉得身心疲惫,柳雨荫却觉得异常解脱。 这些年来,她就活得快乐吗?她不做这些,身心刨皮蚀骨的痛,她做了这些,同样也是,倒不如,现在,是死,又如何死,这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欢颜宫里,长乐坐在萧华长公主的对面,正绣着一件镶边,暗红色的底料镶着泛着金光丝线的黑边,萧华长公主一搭眼睛,就知道那是给谁的。 李荣享那个阴搓搓的小人,长年都是暗红色系的衣服,她难道还不知道? “男人,不能惯着他,他喜欢穿暗红的就给他穿暗红的啊?”萧华长公主不爽,虽说她也总能收到她宝贝女儿的绣品,但她宝贝女儿给别人做,她就心疼了,“我看他穿绿的,也不错。” 对于萧华长公主指派给李荣享的颜色,长乐不敢苛同,只哼哼哈哈应着,没停了手下的针线。 今晚,她娘有些心神不宁的,她能体会得出来。 要不依着她娘脾气,还能容易她在她娘眼前给李荣享绣东西,早就一把扯过来,给她扔了。 说不好,还得逼着李荣享拿针线给她绣东西的…… 大约全是为了她舅舅吧。 今晚她舅舅要和渝嫔谈谈,所谓的谈谈,依着她来想,就和见最后一面没区别。 这个在她头脑里毫无印象的渝嫔,几乎是她前世悲剧大背景的潜意识缔造者,必竟前一世,她舅舅可没有发现渝嫔背后的手段,就那么一直吃着丹药,一直生不出皇子,熬到最后油尽灯枯,天下还被人谋夺篡位了。 而她娘却说,这个女人算是她舅舅爱过的第一个女人。 对于帝王来说,爱情是奢侈品,初爱且记得这么久的爱情,尤其奢侈吧,这女人却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回报这种爱,真若仔细算起来,这女人这种回报也……这也算‘爱’吧?只是爱得偏激、爱得自私了。 活了两世,长乐其实也不太理解爱是什么? 比如:她娘和周灼的爱情,放在世俗人眼里,绝难理解。不是比着她舅舅和渝嫔柳雨荫这样的情感,更加匪夷所思。 她和李荣享的呢?莫明其妙,突如其来,却好像又顺理成章。 她被骗了两世,不爱李荣享,还可能爱别人吗?自是不可能了,不确定这一世的结局,会是什么样,但总会好过前一世吧? 就如手里这绣着的花领镶边,一针一线地穿引出来,穿在那人身上,就是温暖了。 她已把她娘的意思写成书信,通过诗经那边传了出去,她相信用不了几天那书信就能到李荣享的手上了。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后面的,就只能看李荣享的努力了。 她相信李荣享,就如前世第一次看到李荣享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知道她的以后,在李荣享那里,一定是一片坦途顺当了。 ——这世间啊,什么情与爱的,再好的感情,如果遇到的人心不对、不正,那么,走着走着,都会走歪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汗,周五、周六出差,走的匆忙,又去了趟医院,帮生宝宝的好朋友出院,忙里忙叨的,忘记给书面留言了,对不起亲噢,今天补出来。 推荐好朋友待开的文《重生美人谋》,美貌重生女vs厚脸皮重生男 前一世,表哥用甜言蜜语布下陷阱,推她步入万丈深渊。 重生归来,誓要护住幼弟,报仇雪恨。 前世跟自己一样炮灰的郡王却缠了上来:都是重生的,不如结个盟? 纪清漪讨价还价:我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打打杀杀? 荣郡王:不!我负责打打杀杀,也负责貌美如花。 纪清漪傻眼:那我呢? 荣郡王:鼓励我,赞美我,夸奖我,爱抚我,亲亲我,抱抱我……嫁给我!(*╯3╰) 纪清漪:(︶^︶)请你圆润地滚开好吗?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__^*) ☆、第110章 106.0| 渝嫔最后的结果肯定是逃不过一死,与帝王谈一段有心的恋爱,也不是不可以,别要求的那么多,也别太舍不得自己,这爱情也不是不能长久的。 长乐私心以为,以她娘的脾气找周灼,不一定是几世前拯救众生积下的德行,周灼对她娘一心一意,却从不要求太多,任她娘胡闹人间,回头处,他依然笑得春风抚面,等着她娘的归来。 在这个要求女人对男人三从四德的天下,她娘占有德天独厚的优势,这没错,但还是要碰到对的人才行。 因为爱她娘,周灼从来不要求她娘许多,她娘怎么做,在周灼那里,都是对的,没有错。 周灼对她娘那颗心,真是金色赤子一般,这世间,再难得第二人了。 她娘看男人的眼光,还是精准之极的。比着她舅舅,可强上许多的。至少,这辈子在这上面不伤心。 赢帝受了渝嫔这件事的打击,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心里这关自己过不去,又有边关西北的战势连连压上,还有着前面刚刚失的成型龙胎,连续不断地服用金丹等等…… 一场大病像是蓄势待发了许久,因着某一根弦断,突然其来,把他击倒在了病床之上。 朝堂后宫皆是震惊,幸好萧华长公主坐阵后宫,而前朝还有庄国公、镇国公等一干老臣力撑,倒也没有生出什么变故,压得住各种暗潮涌动。 赢帝这场大病,养在了御极殿里,后宫众妃嫔一个也不用她们随床侍疾,甚至不想见他们一面,这种情况下,萧华长公主只好亲自披挂上阵,全程守护在她弟弟的龙床前。 熬了几夜下来,足见出萧华长公主历经两朝变故锻炼出来的精气神,一点不见疲惫。 惟一点不好的地方,明明与女儿隔着不远,却只有偶尔出个恭什么的,才能见一见守在外面的长乐。 “娘,舅舅没事吧?” 长乐拉着江明煜倚着门口站着,那边倚着的还有庄皇后,以及抱着二皇子来的陈贤妃,和扒在这几个人身后的林淑妃。 其她那些排不上号的妃嫔,也远远地在旁边看着,支长着耳朵,生怕漏了哪句话。 “没什么事,御医说是心火,正败火呢,就是最近国事繁重,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 萧华长公主拿着摇扇,左右扇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冲着长乐说:“这天儿真是热起来了,你快带着煜儿,先回欢颜宫去,这里什么事都没,别全从这里守着,好像陛下怎么样了似的,多不吉利。” 萧华长公主这话是对长乐说的,也是对后面那一群妃嫔说的,她发话了,任谁也是不敢不听的。 长乐点头,“那好,娘,我先回去了,有事你遣人去叫我。” “去吧,能有什么事叫你,”萧华长公主冲着女儿挥挥手。 在长乐带着江明煜先一个离开后,后面那些个没什么名份及宠爱的妃嫔们也一个跟一个的撤了,最后,这殿门口只余庄皇后、林淑妃和抱着二皇子的陈贤妃了。 面对这三个人的时候,萧华长公主的面色严肃了些,“你们都是宫里位高权重的人物,比着本宫更懂这宫里的规矩,越是紧张有事的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才行,陛下确实没什么事,刚刚还用过一碗粥,只是心情不太好,不愿意见人罢了,本宫却觉得这不可,这样吧,今日里,庄皇后陪着本宫一起守夜吧,明儿个是林淑妃,至于陈贤妃,你就免了吧,二皇子还小,你要亲自照顾才行,别在出什么事了,陛下受不住刺激。” 别说在这宫里,就是在这天下,萧华长公主说话,都和太后似的,谁敢质疑她。 陈贤妃还想表白什么,她也想见赢帝的,不能因为她这怀里抱孩子,就把她的这份福利取消吧。 可惜萧华长公主没空听她的,转身就往殿里去了,庄皇后连忙跟了进去,等着陈贤妃也想跟上去,说两句话时,却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还等着在门口的福公公笑了笑,“两位娘娘请回吧,有长公主守着,万事都不会有的。” 这几十年的经验在这里摆着呢,凡是赢帝有大事时,萧华长公主在,都会逢凶化吉,姐弟两个合力,还没有闯不过去的关呢。 这时,林淑妃挑唇说道:“福公公说得是,那本宫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替庄皇后,” 说完瞥了陈贤妃一眼,‘哼哼’冷笑一声,“抱着皇子,就别四处出风头了,别陛下这里没讨到好,皇子折腾出毛病,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你说什么?”陈贤妃忍林淑妃好久了,林淑妃出言如此不逊,同是妃位,陈贤妃哪里能忍得,“不过,姐姐说得也是,妹妹自当注意着二皇子的身体才是,总比着那些没有能注意的人,要费些心劲的。” 一生无子,是赢帝后宫大部分女人统一的痛,林淑妃尤其痛。 虽说渝嫔事发,但有许多细节,因着时间久远和赢帝某种隐诲的心思,渝嫔阴暗暗、处心疾虑害了全后宫大部分女人的事,被刻意瞒了下来。 林淑妃也不知道,她与这宫里大部分女人一样,不敢去猜测陛下的毛病,就觉得是自己的毛病了。 她是最早跟在赢帝身边的,却是十几年都没有传出一点星崩迹象,早就是不能触的逆鳞了,此时却被陈贤妃血淋淋地刨出来,林淑妃几乎要十指飞舞,去武斗陈贤妃了。 好歹还有福公公没走,眼见着陈贤妃和林淑妃剑拔弩张、火星四溅,连忙出言劝道:“两位娘娘,快些回宫去吧,陛下还在休息,且勿让陛下惦记了,明儿淑妃娘娘您还要来御极殿陪皇伴驾,老奴瞧着二皇子在贤妃娘娘怀里睡得也香,这里通堂的风,别着凉才是……” 福公公久在宫里,看得都是后宫女人那点子心眼手段,劝她们自然一句就能劝到点子。 有着福公公这几句话,陈贤妃和林淑妃四目相对,互不相看,转身离去了,连着点姐姐妹妹的情份,表面也不顾着了。 不理这两位如何的斗心眼,且说萧华长公主与庄皇后一前一后进了御极殿里,并没有直接进入赢帝正休息的内堂,而是在堂外的间里,分别落座。 第79节 “姐姐可是有什么要说?”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些年来,在表面上,庄皇后对萧华长公主还是极其尊重的,毕竟没有萧华长公主在赢帝面前的力荐,依着她的相貌和情趣,很难走到皇后的位置上的。 “皇上昏睡两天了!” 当着庄皇后,萧华长公主没在瞒着。这后宫的女人里,能让萧华长公主放些心的,也就庄皇后了。 不管着庄皇后爱不爱她皇弟,至少庄皇后在乎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在乎娘家的威望与声名,这就足够了。 “什么?”哪算是心里有些准备了,庄皇后初听萧华长公主说出实情,也是心有余悸,几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御医怎么说?皇上这是什么病?” 萧华长公主摇摇头,心火这事,可大可小,“皇上也未必全是为了渝嫔,只是身子骨确实被金丹掏空了,这些时日过得又不顺,一下子积发出来了。” 庄皇后如何能不懂,自责道:“都是本宫治宫无方,不能给皇上分忧!”抹起了眼泪。 “哎,不怪你,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是渝嫔太过狡猾了,本宫当初就提醒过皇弟,他是不到印河不死心的主儿!如今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我们好好守着皇上,御医说没什么大事,那估计就是没有什么大事吧。只是,这满宫里,本宫只信得过你,皇上这事,万万是不能漏出去的……” 这次萧华长公主心里也没什么底,那些个御医从做御医那天开始,医术就并着口才了,她这里威逼利诱,连吓带唬的,也没问出几句来。只说是陛下无恙,静养必然无事。 两天没醒了,那能叫无恙无事?萧华长公主都想杀一个解解恨了。 “那明日里淑妃来……”庄皇后皱了皱眉,终还是实话实说,为自己这个多年的老对手表白了几句,“淑妃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这个本宫可以担保。” “本宫如何不知,”要不也不会安排淑妃明天打替班,再说深层一点论,他们与淑妃林氏还是一小长大的表姐妹、表兄妹,情份与着别人自是不同,要不哪能容忍着林淑妃是话都敢说,还能玩到今儿天的地步呢,“这几日就靠着你们撑着了,还有,庄国公那里……” 庄皇后连忙打了保票,“姐姐放心,本宫都知道的,父兄那里,朝堂之事必会尽心的。” 有了庄皇后这句话,萧华长公主还算是踏实了些,但前朝还是不能不顾的,她需要亲手稳定才行。 如今边疆西北不稳,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此发难于上京城呢? 李荣享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局也布得差不多了,该收网,快些收吧。省得她宝贝女儿一天一封信的往那边去,也不嫌烦。 其实,萧华长公主多虑了,这事,李荣享如何能嫌烦,他巴不得一天能接长乐八封信呢,最好分个早中晚接八封的。 侍候在李荣享身边的墨染,眼瞧着他家先生之前还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读了小公主送来的信后,转眼就笑得太阳花似的了,那嘴角翘的,挂只喜鹊都不成问题了。 这难道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原谅墨染的想象力实在是猜不出来。 “去告诉程泉,局已布得周全,不好再拖,让他将军(象棋用语)就是了。” 难得丈母娘肯吐口出来,他还不得抓紧点回上京城,快点把自己这桩婚事定下来才是。 按墨染说的,他这把岁数,再不急着点,他的姑娘很容易成为别人的姑娘的。毕竟他的姑娘有耐心,他丈母娘的耐心不是很足的。 “是,先生,”墨染的唇角抽了抽,“还有,先生,我们往菩提关那边送出的消息,目前还没有回信呢。” 昨天还说这局要再抻一抻,看看能不能再顺藤摸瓜,带出更多的人来,今天看了小公主的信,就说局周全了,不好拖了,这真是……他都没法说他家先生什么了。 “不急,菩提关那边不传来消息,就是好消息,”李荣享摸着手间那道淡淡的疤,“柳国公家的大公子,可不是徒有虚名的。” 那才真真是将军虎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支持,哈哈…… 每章必说的呢,这几天好冷,我把棉袄又找出来了,我是醉了。 ☆、第111章 106.0| 林海方直到被程泉生檎时,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明明他们的计划那么的周详谨慎,他们用阴搓搓的美人,已经成功地干掉了大都督方魁益,下一步就是挑拔程泉,把他当替死鬼推上去,那么通州就在他这个刺史的掌控中了。 谁知道半路会杀出来了这个隐王江宗发?把他们的所有计划都捣乱了,让一步步既定的东西偏离了轨道。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怎么瞧得起这个带着银色面具,连正脸都不敢露一下的男子,可是后来,随着隐王江宗发在整个通州城越坐越稳,甚至着手收拾他们的边角势力时,他们不得不正视这位诗经之主。 这诗经的传说,果然不是传说,其主绝非善类,这才有了那一次装装样子的阵前叫阵,当然,也被程泉派出的大将打败回去了。 “江宗发,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已经是被生擒在场,林海方自知难逃死路,拼着最后一点勇气,他也要问个清楚。 “这还用问吗?你讨人怀疑啊!” 一身暗红色大氅的李荣享,长身玉立,站在被两把刀挟迫跪在他面前的林海方,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在林海方的身上落一下,这世间,能让他正眼瞧的人,不多。 这样傲慢的话语,从李荣享的嘴里说出来,只是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让人觉得无比的信服,仿佛就应该这样似的,堵得林海方哑口无言。 “你不要以为抓到我,你们就赢了,用不了多久,你们都会给我陪葬的,哈哈哈……” 林海方一个文人,竟能发出如此吼天般的大笑来,李荣享不由感叹死亡这个东西,真是能刺激出人的千变万化来。 “一般来说,坏人死了,总会哼哼两声的,但哪有好人会当回事!” 墨染自幼跟随李荣享,别的或许没学个十足,说话尖酸刻薄的劲,却模仿了个七、八分,林海方笑着,他给配音,听着还是满和谐的。 “史书是由强者来写的,等我们赢了,不一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呢!” 林海方死到临头,嘴还很硬,颇有文人气质,连李荣享都想给他拍手叫好了。 这时,程泉率着大队人马,把着属于林海方的各处势力全部包抄了一通,才带着自己的人,匆匆 赶回到都督府。 “程泉参见王爷千岁,共生擒叛贼三百七十一人,已经把边山口藏匿的那小股叛军全部击毙。” 程泉这番回话,令刚才还有些嚣张的林海方顿时萎顿下去,面如死灰般,盯着李荣享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那股藏匿在边山口的精英,是他这几年之内,避着原大都督方魁益的势力,按着‘个’运上去的,自觉是他此次在通州布局里,最得意也是最隐密之处,任谁也发现不了的啊。 李荣享稍稍垂下眼睫,满意地扫过程泉的头顶,“起来吧,皇上那里,本王会给你上奏,程将军年少有为,实为大印栋梁,圣上之兴,可堪重任。” “谢王爷夸奖,程泉必不负兴重!” 程泉心头欢喜,他们程家确实为将门,但因着父辈时出现青黄不接现象,这些年来,已退出了大印武将的三梯队,往着末路出去了。 程泉虽有心振兴家门,但奈何资历太轻,好不容易熬到通州副都督,上面却有正当壮年又得皇帝信任的大都督方魁益压着,而刺史林海方先是对他拉拢,他直觉有问题。 又有祖父之前叮嘱他武将绝不可掺于进党派之争里,他刻意躲避又遭来了林海方的排挤,在方魁益面前挑拨,说他有意大都督之位……弄得他苦不堪言。 说实话,李荣享未到来的日子里,他这日子不太好过。 “林海方,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据本王所知,圣上待你不薄,你既无根基,又无背景,虽有才学,可这天下间,有你这等才学的人,又有多少个,圣上亲点你做通州刺史,何等信任?你竟做出叛君之事来,连着本王都颇觉寒心,就不送你去见圣上了……” 李荣享这话很明白的表示,林海方可以交待遗言了,今晚就是他的死期。 “你凭什么杀我?我即使是犯了罪,也有国家法度按律令走的,”林海方在做最后的挣扎,他还抱有一丝幻想,相信他投靠的主子有那个实力,一定能来救他的。 “呵呵,”李荣享忽地轻笑出来,在这午夜寂静空阔的院子里,却显得异常好听,说出的话却带着无比萧瑟的寒冷,“本王要杀谁,圣上都拦不住。” 整个人院里站守着有上百的兵士,连着程泉都以为李荣享在开玩笑,可却是眨眼间,程泉就在李荣享的身边,他都没有看清楚李荣享是如何出手的,林海方的颈部却已经喷出尺高的鲜血来,溅得守在林海方身后的两名士兵一脸的血。 “将尸体掉去西城门,”李荣享仍是淡淡的语气,仿佛他之前根本没有出手一般,那汹涌溅出的鲜血,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敢叛逆国家的下场,不管何种理由,必诛之!” “是!” 程泉心神大震,他是武将,自以为也算得武功高强,可李荣享在他面前突然出手,他竟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林海方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这位……这位隐王简直是太可怕了。 “累了,去睡吧!” 该做的事,都已解决,李荣享挥挥袖子,转身就走,墨染连忙后面跟上。 一路往前走着,已没有什么人了,墨染忍不住问道:“先生,你初来通州,怎么就觉得林海方有问题呢?” 这几乎是他们住进通州城后,也是那位方大都督出事的第二天,李荣享就让他着诗经下属留意林海方的,那时李荣享怕还没有见过林海方几面呢。 “我的顶头主子那么看不上我,我却能稳坐诗经经主之位十年,还没有死掉,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李荣享没有回答,却反问过去。 墨染觉得他家先生难为他,他若是能想到这个,他也就不会去问林海方那个问题了。 “墨染,凡事要动脑子,少问多想,”到底是自己带出来的孩子,李荣享还是说:“方魁益做为圣上的亲信,被安排在这州中之州,最重要的通州任大都督,自是有他自己守德守成的品质的,大军压下,他却中了美人计?你觉得……谁能让他中这个计呢?这世间,什么都可测,惟独人心,你要记住,不是你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 几翻试探,明明程泉更惹人怀疑,李荣享却没有疑程泉,不是对程泉有多信任,而是这人太多缺点暴露出来,以着这样的人做通州内应,除非对方主子是瞎子,要不没等计划实施,就得败在程泉这里。 林海方恰恰与其相反,这人越看越好,而在李荣享这里,除了长乐,就没有越看越好的人,能让他都觉得这人挺好的,那估计这人就不太好了。 墨染还是有些糊涂的,他估计着他这辈子也不可能站到他家先生的那个位置了,却不知他家先生从来没有想过让他站到这个位置。 李荣享答应过墨染的父母,等着墨染长大成人,就让墨染离开诗经,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同样的夜深人不静,长乐搂着江明煜,坐在廊口铺着的软席处,望着天空那轮若隐若现的明月,若有所思。 江明煜玩着长乐的手指永不腻歪,还问:“长乐姐姐,你还要不要给我讲故事呢?” 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讲了,江明煜未必有多爱听那姑娘,他只是喜欢长乐姐姐与他说话,可自从父皇病了以后,长乐姐姐一直都是忧思忡忡的样子,他有些不开心。 长乐姐姐也和宫里别的女人一样,把心思都放在父皇身上了吗?都不关心他了吗? 论为什么他总要和父皇抢女人,太讨厌了! “煜儿,你想听什么呢?”长乐也不知道多少故事,该说的都说完了。 煜儿仰着头,看到长乐已经低头看他了,长乐俏艳的眼里,全是他的影子了,这样说什么都行了,但他忽然想听,“长乐姐姐,谁是李荣享?” 长乐囧住,这孩子什么时候听到李荣享的呢?有些话真是不能当着孩子说的。 “长乐姐姐,你要嫁给他吗?”一想这事,江明煜就不爽了,“长乐姐姐,你不要嫁给他好吗?你等我长大了……” “等你长大了?”长乐愣住。 “嗯,”江明煜点头,“等我长大了,我给你找最好的。”他不敢说他是最好的。 长乐笑了,轻轻吻到江明煜的额头上,“好吧,长乐姐姐等你长大,你要一直健康一定要长大。”不要像前一世那样,小小年纪就走了。 姐弟两个各说各的话,却都不懂各自话里更深的意思。 长乐望月,确实没有在想李荣享,她是想着前世这时,都发生什么?她怕政变提前到来,她怕那些暴风雨般的灾难,躲……躲不过去,而李荣享又恰好不在她的身边。 哎,可惜,因着她的重生,有些事情已经改变,而有些事情,她当时在深闺确实不知道,连想着几个晚上,她对自己已经失望了。 前一世活得失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放心好了,有长乐姐姐在,煜儿也会长命百岁的。” 小孩子说者无心,长乐听着却是有意的。 这话真是禅意无限,与世前相合。 第80节 前世江明煜早早离世,才会有庄皇后携二皇子继位,而自己悲剧了。 这一世小家伙活蹦乱跳地,因为常在自己身边,躲过了渝嫔的暗害,而二皇子又因其母贤妃未死,那么如果像前世一般,那么庄皇后这次携的一定是江明煜登基了,这已经与前一世不一样了许多。 前一世谋反成功的那位,直到现在长乐还没有听到一丝半毛关于他的消息,而他前世登基后用的名字,在此之前,竟是一点没流露出来的。 长乐只知道这位篡了大印朝皇位的人,姓齐名允,篡位之前在西北叛军中任个谋士,还是不出名的。 就这么神奇,绵延五代的大印,被多少拥有重权的人争来夺去,最后落到这么一位之前济济无名的人身上,如今想提前报废这个人,都不那么好容易找到他。 还有,谁又知道在她没死、在陈贤妃没死、在江明煜没死后,这人还会如前世一样吗?或是再有人来,代替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哎,我家在东北,别提了,昨天下雨,浇个透。冻死了,直接交待了,感冒发烧,连着药顶上,今天好些了。 这神奇的天气啊,说变天就变天,你说你等着暖器在的时候变啊,这暖器四月一日走,这天就一直变着…… 糟心啊! ☆、第112章 106.0| 洛河宫里,陈贤妃有些坐不住了,她已经有五天没看到赢帝本人了。 这与她来说,很不利。 与其她两位在宫中位高权重的妃子来比,她算是后进势力,仗着的是生了赢帝惟二的两个儿子之一和赢帝本人对她的宠爱。 老夫少妻神马的,说来总是相得益彰,但也总是很容易出现土崩瓦解。 这种男女关系,和她原先的时空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她是早早就意识到这个危险了,前一世的教训犹在眼前,这一世,她在熟悉了宫里内外的环境后,第一时间就去拉拢骄阳公主。 奈何她是将心向明月,明月却未必照她这条垄沟。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骄阳公主更疼大皇子,而骄阳公主那位位高权重、说一不二,在赢帝心里如同母亲的长姐萧华长公主,更是占在庄皇后一侧多些的。 据说当年封后时,连着亲表妹林淑妃都没有支持,而是支持了当时还是庄贵妃的庄皇后,其立场可见一斑。 说起来,据她这段时间的了解,她的家势比着庄皇后也不差什么,但朝上历来是文臣当政,庄国公又比着其他的文臣更为有势,他们宁济侯府则多为武将,与朝政是说不上什么话的。 文治国,武安邦,大印虽不似前朝那么重文轻武,但这个嘛……例来都是文压武一头的,武将的作用不到关键的时候,真用不上什么,目前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大用来。 另一个林淑妃,虽也是百年侯府出身,可惜全府都是混人生、没大意义的酒囊饭袋,但她却占着与赢帝的娘家情份,这一点至关重要,否则她一个没儿子的,怎么可能也升到了妃位呢。 以往这宫里,若论三方实力,庄皇后自是占大头的,但她与林淑妃还是她压着林淑妃一头,她有儿子啊! 她们三个女人也算是三足顶力之势。 随着渝嫔的事暴发出来,她这个另一时空穿越而来的女人,算是开了眼界,终于看到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使得她的心境,竟也发现了翻天复地的变化来。 如今,这两个人与萧华长公主轮守御极殿,使得她被抛弃与赢帝的势力范围之外,叫她十分不得心安。 她在这个时空,本就算是个外来者,没有多少根基可言,这又遇到背靠的大树要倒之事,想她一介女流,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拉扯着一个不足一岁的皇子,如果遇到什么风波震动,真是一点回手之力都没有啊。 她那个年代里,虽是讲自由民主的,但与眼前这个社会相同的时代她可是没少在电视里看到的,血淋淋神马的,真是触目惊心,她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了,她多少应该做点什么才对的啊。 可是,该做什么呢?又该怎么做呢? ——哎,皇上到底能不能醒过来呢? 算着年岁,皇上还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原本还指着背靠大树好乘凉,过个几十年的好日子,等着皇上变老真正不行时,她儿子也…… 眼瞧着这么下去,这一计怕是不行了啊。 她得另想办法。 好一会儿,她揉着发疼的额头,终站起身来,对着外面的贴身侍女道:“去,拿着本宫的令牌,宣宁济侯入宫。” 关键时候,她也只能指着她这个便宜爹了,看看有没有可商量的法子。 坐镇通州,纵观大局,铲除了通州最大卧底后,几乎就要等来通州大捷的李荣享,接到了来自宫里的秘信,竟是紧急宣召他回去的。 简直是‘哔’了他一脸的狗血,他这前方眼看就要平了,后方竟然乱起来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赢帝,在李荣享眼里一直都是恋姐狂和生儿子成瘾的渣主子,万没想到这种人,却还是有真爱?然后,还被真爱虐了一个死去活来,昏迷了? 这个消息简直是太魔性了,让他拿着书信的手,一时间有些不稳,颤了几颤。 站在李荣享身后的墨染,瞧着他家先生一脸不对头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这还有小公主的一封信?你要不要看看?” “拿来!” 李荣享快速扔了手里那封叫他觉得费解的信,接过墨染递来的来自长乐的信。 然后,又被刺激了! “齐允?”一听就是个男性的名字,李荣享眯起来的眼睛显得狭长带有危险感,长乐特意写信叮嘱让他找到这个人…… 他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这号货是哪个石头缝里冒出来的?竟敢吸引他女人的目光?有意思。 李荣享吧嗒吧嗒嘴,嘴里已经泛出一股子血腥味。 “齐允是谁?” 感受到李荣享周身温度下降,冰霜寒冽起来,墨染下意识地往后面的柱子处缩了缩。 “长乐让我帮着找的。” 李荣享说的时候仿佛一点儿不在意,如果他翘起的嘴角,不带出血色的杀气,那大概是很轻松的提起。 “小公主让你帮着找个男人?”墨染大骇,难道是小公主的旧识?没准还是初恋什么的呢? 他就说嘛,依着小公主的青春貌美,怎么可能一开始就看上他家先生这种老男人呢?必是以前受到过什么大刺激了。 自然,像柳承熙那样的渣货,不算在内。 这个齐允,没准是个惊天动地的美男子呢,定有什么绝色令小公主念念不忘,不过,小公主不该托到他家先生这里找人啊。 这不是给初恋找死吗? “是啊,找个男人,”李荣享笑着应了,心里却想的他是把这男人千刀万剐剁成肉饼给长乐送去,还是砍了四肢弄成根要人棍送去,哪种更不会吓到长乐呢? 其实,李荣享不知道,不管是哪种方法,都吓不到长乐,只要能得知‘齐允’死了,长乐也就放心了。 管他这以后会不会再出现林允、方允、赵允神马的,只要不是前世那个允,长乐就不会如生魔靥,反正都是重来,只要不重复,翻新起来,她必能赢个我活他死的。 给李荣享写信是长乐三思之后的结果,不写这封信,她实在是不能放心,但她信里又不能明说了齐允的身份。 她重生复活、齐允是前世之主,这放在常人眼里,未免诡异了。 她也不想对任何她至亲的人提起她是重生的事,关于过去,她自己都有阴影,都不愿意接受,又何必让别人和她一起承担这个来自前生的恶梦负担呢。 李荣享在长乐心中,是神一样的倚仗,她觉得她这里堵心堵肺解决不了的事,放到李荣享那里,李荣享一定会轻松给她解决的。 李荣享还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长乐是偷偷甩开了缠着她的江明煜,自己一个人带着小白,悄悄去了上次在宫里与李荣享偷偷见面的诗经总部的。 她想用李荣享留给她的那个隐王令,暗暗调集诗经暗部,去帮她查这个叫齐允的。 这样,就省着给还在阵前的李荣享添麻烦了,也省着她托到李荣享那里,李荣享会问她为什么找齐允、齐允是谁等等一堆问题。 长乐想得还是有点简单,以为有隐王令就可以调动诗经暗部,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认人不认牌子。 接待她的那位诗经暗部的长老,很恭敬的表示他们知道他们经主走的时候,是把牌子留给骄阳公主你了,但他们经主的吩咐是骄阳公主你生命受到威胁时,此牌才起功效,而且必须是与骄阳公主有关的事情,才可以动用此牌。 毕竟留在宫中的诗经暗部,那是连着当今赢帝都不可以轻易动用的势力啊。 长乐却没有理由与长老说明白她用这个牌子是为了保她的命,毕竟她在宫里安全的很,谁也不敢威胁到她的性命。 她更没有理由说出那个远在西北叫齐允的男人,到底哪里威胁到她的性命了,才至使她要动用隐王令,调动诗经暗部去查这么一个济济无名的鼠辈。 长乐无语了,最后没办法,才写的信给李荣享。 李荣享在看完信后,又从来给他送信的诗经暗部属下嘴里,辗转听到还有这么一段。 唇角挑起的那一抹笑,更深更冷了。 齐允,你到底是个什么混帐玩意呢? 长乐啊,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心都要碎了——隐王捶着胸口,悲痛欲绝状! 他的小媳妇背着他,要用他的势力去查一个野男人,然后,他的势力不同意的情况下,又明目张胆地写信到他这里,要求他去帮着查,简直没有比这个更虐的了。 明明前几天,他刚刚沉浸在收到小媳妇给他来信,说丈母娘已经同意他们的好消息,等着他大捷回去,就可以请旨给他们赐婚了。 他这股子喜悦还没有回味足够呢,竟传来要找‘野男人’的噩耗了。 李荣享把信放到旁边的小桌,伸手去捂右边腮帮子,这牙怎么还疼上了呢?这夏天里的火,真是说来就来啊。 墨染才不管李荣享牙疼不疼的,按以往规矩,在李荣享看完信后,他问:“先生,你看怎么处理?” “这还用问吗?”李荣享狠狠地瞪了墨染一眼,“传令下去,找到这个齐允后,杀无赦!”他都不想问个为什么了,这种恶心他的人,除了抓紧解决掉,根本没有第二个办法以缓解他的牙疼。 “是!”墨染其实想问的是宫里传来的那封密信要如何处理的,结果他家先生就只记得小公主忽然冒出来的那个‘奸夫’了。 李荣享憋屈上火的时候,长乐正乐呵呵地哄着江明煜认字。 自从给李荣享送过信,把她心头惦记的大患交过去,她这里就放心了不少。 虽说她舅舅那里还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传过来,但她相信有她娘坐镇那里,任谁也掀不出妖蛾子来的。她娘不让她过去,她听话就是,她乖乖把江明煜照顾好就是了。 今天这字还没有认到十个呢,外面就传来欧子嘉求见的消息。 “本宫那灾徒弟?”长乐微愣,这不是公主府,这是后宫啊,欧子嘉做为一个外男,怎么还敢未有旨宣召,就能进宫呢。 还有,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欧子嘉这不是被永林伯夫人看着准备大婚吗?偷逃出来的? “是,奴婢已把欧公子领到室外了,”盛夏初听到小宫女通传时,也不太敢相信,亲自去宫门口那里验证了一下,还真是欧子嘉。 欧子嘉那流里流气的流亡民样,真是万年不变啊,离着十几米都可以确定无疑。 “快让他进来吧,”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事啊。 江明煜一听是欧子嘉来了,顿时兴奋起来,他学字学得正无聊,长乐姐姐看得他紧,这宫里又没有外面有趣,他正憋闷呢。 和每次欧子嘉见到长乐一样,他进门就扑进来,见着长乐就跪,高呼“师父,我想死你了!” 长乐已经木然了。 “快起来,”江明煜冲欧子嘉招招手,“子嘉,你给没给我带好玩的东西来?”上次答应给他带只黄鹂鸟呢,直到现在鸟毛都没看见一根呢。 “这个,给你拿去,”欧子嘉覆衍地从腰带上扯下一个荷包,扔给冲着他伸手的江明煜,“玩去!” 第81节 不说什么,她师父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拖油瓶太多,每次来,都觉得很不方便。 江明煜瞄都没瞄一眼那荷包,欧子嘉也太不把他这个长皇子当回事了。 在宫里,他或许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荷包,这宫里上下的女人,就没有不会做荷包的。他堂堂长皇子要是发话想要荷包,不出当天,就能收一车来。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欧子嘉这灾徒弟不把他这个‘小师舅’当个角儿,等以后的,饶不了他。 江明煜心心念念以后对欧子嘉君子报仇,长乐却已经问起欧子嘉是怎么进宫的。 “师父放心,擅闯禁宫这种事,你徒弟我可没那胆子做的,”欧子嘉一拍胸脯,好像他很奉公守法似的,好像他当年做过的那些混帐事都不是他做的似的。 “我是和我爹一起来的,当今圣上下的旨,宣的我爹进宫,我这苦求活求,才求得跟着我爹一起进来,得以见见师父,尽尽孝心的。” 原来是这样啊,长乐微微皱眉,她舅舅醒了?她娘也没派人告诉她一声? “师父,我最近在府里,读书读得可好了,”欧子嘉把他最近一心苦读的事,献宝似地告诉他师父,“师父,我这半点功名没有,娶人家英国府的嫡小姐委屈人家了,我想着我还是应该建点功业,才好成家……” 大婚都已经是铁板定钉的事了,她这灾徒弟还想蹦跶蹦跶啊。长乐都懒得理他。 “师父,你不想我师公吗?要不你把我送通州去吧?我替您老人家见见我师公,顺便服侍师公他老人家,保证师父您放心。” 欧子嘉还想打这主意?疯得不浅啊。 “乖徒弟,你有这个心真是太好了,前方确实用人,你师公那里最缺敢死队的,你要是去了,必定一个顶两个……” “师父,我是你亲徒弟啊,这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较吧。” 大婚娶母夜叉虽可怕,但总比做敢死队送了小命要强,他还是另想出路吧。 正当师徒两个很欢乐的‘调侃’时,赢帝身边的福大总管遣着他的小徒弟来此传旨了,宣长乐带着皇长子去御极殿。 这次,赢帝是真要见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支持! ☆、第113章 106.0| 李荣享在对付情敌方面,向来都是又快又狠、又稳又准的,比如之前的真情敌柳承熙和伪情敌镇国公世子。 哪一个不是在还没反应过来是谁背后动手的时候,就稀里糊涂的差点把小命搭上了。 之前那两个人没能搭上小命,还是李荣享心情好,看出长乐的真实意图无意于他们两个,这才当积德行善,高抬贵手了。 如今这个齐允不行,一是李荣享现在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没心情去细查他女人心里对这忽然冒出的野男人,是个如何态度;二是……还是杀掉简单,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诗经经主下出去的‘必杀令’那不是开玩笑的,没到第二天,整个诗经暗部都接到了来自首领的‘必杀令’,那不只是李荣享所坐镇的通州,那是连着西北叛军区、菩提关大战区,甚至像喀斯国这样的邻国,不管与不与他们大印国有友好或是建交,都能接到。 总之,被诗经下了‘必杀令’的人,那几乎是插翅难逃,毕竟诗经做暗杀神马的,比着排兵布阵打仗,简直不要更专业了。 李荣享这边毫无心理障碍地大开杀戒时,长乐带着仔细穿着打扮过的长皇子江明煜,奉旨去见赢帝江昭乾。 跟着永林伯进宫的欧子嘉和之前就跟着长乐和江明煜一起来的祈安,一左一右的跟在长乐和江明煜的身后,边走边轻声地斗着嘴架。 “几日不见欧公子?气色不佳啊,想来是将娶美人,心神难安,半夜失眠闹得吧?”一切都清楚的祈安,无情地嘲笑着霉运当头的欧子嘉。 欧子嘉愤恨地瞪了祈安一眼,“我失眠闹得也好,将娶美人也好,总比你跑这里来装假太监得好。” 别说祈安穿大监服,还挺像样子,他瞧着比皇上身边那个总管大太监福公公,更有韵味呢。 祈安一点也不上火,别说是当假太监,就是当真太监,他都无所谓了。 他这辈子什么也没当过,要不是跟了萧华长公主一场,在此之前,他下面那东西基本就是没有用的。 他怎么说也是栖过凤的枝,离了萧华长公主,哪还好再去找鸭雀,在此之后,他下面那东西估计还是闲置到死,没有什么大用了。 他这也算小半辈子走过来,浮浮□□看得太多,也经历得太多了,没有遇到合他大心意的,他根本不想了。 长乐让他侍候江明煜,他就一心跟着江明煜,杂七杂八的事,已不入他的心思里了。 欢颜宫与栖凤宫一样,都是离着御极殿较近的宫殿。 御极殿做为两代帝王起居之地,而欢颜宫和栖凤宫做为两代皇后的居所,一左一右分列两侧,到御极殿的距离,都是差不多的。 从欢颜宫到御极殿,没有多远,慢着走,走上一刻钟,也就到了。 江明煜并不想走到头,他好久没见着亲爹了,也不怎么想见亲爹。 做为赢帝第一个活过三岁的儿子,他是赢帝眼皮底子长大的,按理他与赢帝比着其他皇家父子亲情更深,但往往却不是如此的。 在江明煜有记忆开始,每次见到自己亲爹,自己亲爹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紧锁龙眉,对着自己唉声叹气,眼瞧着自己下一刻就要咽气、活不长的模样。 久而久之,连着他自己都觉得他自己命不久矣,那时又有亲娘颖嫔为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根本不顾忌着他这个儿子幼小的心灵,反而用他的病,做伐子每日引着他爹来看,全心全意都投到讨好他爹身上,对自己…… 反正,大人们都以为小孩子是傻子,其实他们一点儿也不傻,谁动他们真好或不好,他们都能感觉出来的。 后来,他到了庄皇后身边,也不过是从一个娘到另一个娘的区别,换个地方睡觉吃饭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认识长乐姐姐。 那天,他记得很清楚,他父皇又来了,所有人都扑向了皇上,他一个人孤单单半躺在床上,只有长乐姐姐逆流而过,奔着她来,温柔地笑着,伸手摸着他的头,问他,“煜儿吗?我是长乐姐姐,你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去晒晒太阳呢?” 在此之前,因着他的身体病弱,连个敢带他出屋子的人都没有的。 是以哪怕他并不怎么愿意去他父皇面前跪一跪,听他父皇冲着他唉声叹气,但为了哄长乐姐姐高兴,他还是跟着去一去吧。 御极殿门口是福大公公带着人亲自守着的,见着长乐和江明煜过来了,连忙迎了过去,亲自带着两个人进入御极殿去见赢帝。 闲杂人等如没皮没脸欧子嘉神马的,很自然被挡在门外。 一边往里面走着,长乐一边问着福公公,“我舅舅怎么样了?” 长乐不是外人,福公公自不会瞒着,如实又恭敬地答道:“昨天晚上醒过来的,御医说只是体虚,休养着没什么大碍的。” 福公公这么说,长乐就这么听着。 她心里是知道的,她舅舅的身体被渝嫔买通道士偷偷加了特殊物质的丹药毁得差不多了,不会只是休养就无大碍的。 想想前世,他舅舅也没活多大寿命,那时还没有经受渝嫔之事被揭发后的打击呢。 长乐在心里暗暗叹息,人之寿命,天之定数,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重生的命,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重生改命或是改变别人的命运,否则,那不是要天下大乱吗?佛祖也不能让啊。 长乐拉着江明煜随着福大公公走到赢帝下榻的后堂卧室时,看到了龙床左右,她娘萧华长公主和舅母庄皇后都在。 大印最实权的两个女人在,长乐并不觉得意外,令长乐没有想到的是卧室大门左侧,竟一溜站着好几个大臣。 除了听欧子嘉说过他爹永林伯欧正华被圣旨宣召进来外,那一溜大臣里她认识和知道的还有差点成为他公爹的镇国公聂其竣、庄皇后的亲爹庄国公庄歆然……还有一位……长乐真是想都不想到他会来的。 这位就是不久前在皇觉寺里,给她抽出绝世好签的了禅大师。 要是这位了禅大师不站在这里,长乐几乎忘记了禅大师还有一个身份——大印国师。 你说说,了禅大师他做为一个出家人不好好佛前念经,跑这里来凑热闹来了?难不成是她皇舅舅也要抽个签? 依着了禅大师那神鬼莫测的签筒技能,她皇舅舅很容易激动啊,这情绪大起大落的,对病人可没什么好处啊? 哎哎,周灼怎么没拦着点呢?任由着这老活佛溜达出来了呢! 哪怕有一群大臣和了禅大师那位老活佛在,长乐都只能装作看不见。 她沉了沉心里的情绪,拉着江明煜直奔着龙床走去。 龙床上的赢帝微微闭着眼睛,侧躺在绣着吉祥云纹、腾着五爪金龙的迎枕上,也不知是睡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江明煜抬头望长乐,已到龙床前,给不给他父皇请安呢?江明煜那小眼神充满着雏鸟般的依赖,长乐满心怜爱,却也拿不定主意她皇舅舅是不是睡着?好不好打扰? 长乐偷眼向龙床两侧望去,庄皇后的眼圈微微发红,她娘的神色倒还是自然,如以往一般高傲、不可侵范。 接受到长乐的眼神后,萧华长公主轻轻点头,示意她可以请安的。 长乐这才安心,拉着江明煜的手,稍重地捏了一下。 她这个做外甥女的,再如何好,也是不如江明煜这个亲儿子表现得好,更能讨得她舅舅的欢心的,没准瞧见长子活蹦乱跳、聪明讨喜,做未来接班人的希望大有,这病啊,一下子就好了呢。 接受到长乐的暗示,江明煜按照长乐之前教的,乖乖地撩起长袍,缓缓跪了下去,小家伙声音洪亮地说道:“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点儿没有之前传言的病弱模样。 江明煜这一声三呼万岁还真挺管用,赢帝一直微闭着的眼睛马上睁开,竟还透露出一点不可置信来,浑浊的,有些往瞳孔内收缩的目光,望向了跪在龙床下面的小小身影。似乎是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起来吧!” 江明煜应声从地上爬了起来,规矩地站着,虽是瘦小,却明显已经有发育抽长身子迹象的小身板,站得笔直,隐隐也透出些风节傲骨的姿态来。 赢帝那张苍白如纸、灰暗如尘的脸色,总算透出些生气儿来。 “你过来,来父皇这里来!”赢帝抬起手,冲着江明煜招了一下,江明煜听话地向着赢帝走过去。 长乐松了一口气,庆幸小家伙没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回头看她,要不之前做的那些都会前功尽弃了。 ——别说是帝王之家,就算是一般人家的父亲,也不愿意将要接自己班的儿子做什么都要仰仗身后的女人的啊,那哪还有一点做接班人该有的决断和气度。 在江明煜走近龙床边,赢帝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江明煜的小手,想是让他坐到龙床上去的。 初被赢帝拉住,江明煜小小的身体忍不住一颤,随后他马上说道:“父皇,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啊?煜儿给你捂一捂啊,呵气就不凉了。长乐姐姐给我这么做过的,我有记得的噢,煜儿给父皇做呢。” 江明煜说完,还真是两只小手一起握住了赢帝拉着他的手,长长地呵了一口气出来。 等江明煜这个动作做完,长乐听到了整个安静的后堂内,倒吸出一片极聚合的抽气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收获很丰富,顶着冷冷的冰雨,订下了一套洗手台和马桶一只,以及卫生间折叠门,哎,自己的家还是要自己布置才行的。 ☆、第114章 106.0| 赢帝江昭乾在御极殿宣召骄阳公主长乐及皇长子江明煜一事,很快传到了洛河宫陈贤妃耳中。 在赢帝卧床不起、她自己又被排挤在侍疾之外的这段时间里,或是在此之前,她就未雨绸缪地早早关注了御极殿里的一举一动。 她收买不了如福公公这种赢帝身边有绝对权势和信任的大太监,但像某些看门望风洒扫撩帘子的小太监,还是受不住她的金钱诱利及她妃号皇子许以将来前程的渴望的。 在接到来自御极殿里眼线传来的消息后,陈贤妃大吃一惊。 她马上想到了不利于她的各种可能,这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临危立储。 不是她脑洞开得太大,也不是她忽然间聪明绝顶开了神窍,而是现实摆在眼前。 她那一时空的历史,哪怕她因着学识学历等多方原因,没怎么学习多少,但她在前世当小三时闲着无聊,看的各种清穿剧、宫斗剧,无时无刻不在触动着她的神经,点拔得她多少有点红线警戒意识了。 在皇家,一旦在位之人自觉能力和身体发生向下走向的衰竭时,总会第一时间想到继承人的事。 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朝代而言,没有什么比国本立储的顺利传承更重要的了。这关系着这个以家姓为朝的国家,能不能真的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的。 依着大印赢帝目前的处境来看,他膝下只有两个儿子,没有什么过多的选择,逼着他要二选一。 第82节 ——长子五岁,幼子不及周岁。 皇家重嫡爱长,不是没有原因的。别看只是五岁的差距,却差着远远的一大段距离。 同样是幼帝登基辅政,是放上去一个神智已开的好还是放上一个只会吐奶泡泡的好呢? 陈贤妃很忧伤,纵使她觉得她生的二皇子是天纵英才,深得赢帝宠爱,也不可能让赢帝在此时弃长立幼的。 这真是一个悲伤逆流成河的故事。 成为一个手握国家大权、可垂帘听政的太后还是一个要老死宫中为有可能成为先帝的赢帝终身守节的太妃,可是浑然不同的两种概念、两种活法啊。 陈贤妃可不想她被命运大神选中,一朝穿越到这么好的一个身份上,却还没有前世过得顺心自由舒畅呢? 那她的穿越之旅,就是整个穿越大潮中,最具嘲笑意味的了。 不得不说陈贤妃在争储位及后半生如何活上的敏感度和预感还是很灵的,穿来之前那一串宫斗剧没白看。 赢帝宣了一群他心腹的文武大臣入御极殿后,又宣来长乐及长皇子江明煜过来,指定不是为了要让儿子给他呵口气捂捂手的。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想到江明煜还会这一手。 在赢帝这个当爹的心里,他虽然已经被形势所逼迫,选定江明煜这个长子做为储位继承人,在他万一发生不测时,顶替他的位置,坐稳大印江山,但在他的心里,他这个长子一直都是病呆呆、弱兮兮的样子。 如今他瞧见这样的江明煜,简直是惊喜不足以用言语来道,一场大病几乎要好个三层了。 赢帝开始是想冲着长乐招手说的,后觉又觉得不妥,转头对一边抹眼泪的庄皇后道:“梓童贤良淑德,煜儿被你教养得很好,朕心颇慰!” 哪怕江明煜眼瞧的好处,是长乐教出来的,赢帝也不能在此时表扬长乐的。毕竟,江明煜是挂在庄皇后名下的孩子,这个脸面和功德还是要记在庄皇后身上,给庄皇后的。 庄皇后与赢帝病榻前被表扬,很是受宠若惊,连带着站在堂下面的庄皇后的亲爹庄老国公都觉得一脸有荣与焉的模样。 庄老国公不知道事情内理,但庄皇后是很清楚的。 说起来,她也是知道她自己在江明煜身上用的心劲远远不足长乐的,这孩子能有今天这个样子都是长乐养出来的。 赢帝可以把功劳往她身上记,但她不会独大的,她自是不忘了长乐,先是感激地看了长乐一眼,才与赢帝说:“臣妾惶恐,煜儿深得陛下风姿,无需臣妾多加教导,也是极好的。” 难为庄皇后,这个时候还能给赢帝拍马屁呢。 到底是年轻,长乐看到庄皇后看向她的目光,也仍是没有板住地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偷眼去瞧她娘萧华长公主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端坐得稳如泰山,而堂下站着的几位大臣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稳重模样。 更有两位演技到位,脸上的表情竟还都带有被赢帝与江明煜天家父子父慈子孝(长皇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给亲爹捂手,简直是不能再孝顺了,可以写进二十四孝里做章典了,与外界传说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吗?大印有后、大印有望!)、天家夫妻夫唱妇随、恩爱非常,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长乐心头叹息,她还是得继续努力修炼啊。 赢帝表扬完庄皇后之后,扭过龙头回来,看着长乐却是对江明煜说:“煜儿要与你长乐姐姐多在一起学习玩乐才是,姐弟两人定要相亲相爱才行,如朕与长姐一般。” 赢帝这话,暗示意味极深,在场都是活大岁数城赋极深的老狐狸,如何能听不懂的。 江明煜之前在听说他父皇先表扬庄皇后教养他好的时候,心里还老大不高兴的。 他学得好与不好的,与他母后有一枚铜钱的关系吗?明明是长乐姐姐教他教的好啊。 随后,他又听到他父皇说让他与长乐姐姐好好学习玩乐,常在一处,做到姐弟情深、相亲相爱等等,这才高兴起来。 江明煜几乎要拍巴掌为他父皇叫好了,还有些得意忘形地说道:“嗯,煜儿都听父皇的,煜儿会和长乐姐姐永远都好的。” 本来说到这里,就是皆大欢喜,但谁知道小家伙后面又语出惊人道:“等煜儿长大了,要娶长乐姐姐做媳妇,就可一辈子都好、都在一起了。” 得以赢帝如些重视,还未及向赢帝谢恩的长乐,在听到江明煜这句毫不假掩饰就说出来的话时,脸色一阵青红白绿,几欲哽咽了。 然后,她马上听到了比之前江明煜说要给赢帝呵气捂手时,殿内传出来的汇成一片的抽气声,更猛烈的声响来,这次比之前一次更大、更惊心动魄了。 长乐觉得江明煜真是实力坑姐一百年,不解释啊。她这无形中被江明煜这熊孩子扣了一口大黑锅,简直是毁得不要不要的。 这以后庄皇后和众位大臣将怎么看她?她还要不要这张脸了。多大岁数的人了,拐带还是幼儿的长皇子。 她只是期待她舅舅千万不要病糊涂了,和儿子一起犯傻…… 那她这辈子就有得瞧了。 估计李荣享能从通州反回上京城来,那情景,想想也是醉了。 就在长乐尴尬得羞愤几欲要死时,她娘萧华长公主关键的时候替她开口解围了。 “长皇子甚还年幼,童言无忌,哪里懂得什么情啊爱的那些大人的一套,”萧华长公主瞟了闷闷的江明煜一眼,又接着说:“但长皇子今儿既然说了,那就是上天给缘份,自小订一份娃娃亲,也是好的。” 长乐的嘴都她娘惊得大了,她娘前几天才答应她和李荣享,不会这就变卦了吧?就算是变卦也不可能把她推给江明煜啊。 眼见着江明煜那双大眼睛冒出绽亮的光来,几乎要去他姑姑那里给他姑姑磕个头的时候,萧华长公主起身,走到赢帝的龙榻前,缓缓说道:“既是皇上也觉得庄皇后教养得,何不锦上添花,本宫知闻庄皇后兄长庄爱卿家有一女儿,年方四岁,与咱们煜儿年岁正是相当……” 萧华长公主这边提出一个话茬,那边与她心意最相通的赢帝马上接过去,“皇姐说得是,此桩姻缘正合朕的心意,朕也是早有此意,庄家门风忠贞,屡出大贤,煜儿若能娶得庄家小姑娘,也是他的福气了。到时候还要请皇姐做这个大媒才是。” 大印最高大上的姐弟两个轻言慢语这边一说,谁还敢多说一个字来。 榻旁的庄皇后和堂下的庄老国公,一起起身在榻前行大礼道:“臣妾(老臣)谢陛下恩宠信任,必不负圣恩!” 坐在榻上的江明煜,都傻了。 莫明其妙地多出一个小媳妇来,有没有谁问过他一句,他愿意不愿意啊?他说得他可是要娶长乐姐姐啊,那什么什么庄家还在坑床的小姑娘是几个意思啊? 他不要啊,他不要娶那个媳妇啊…… 可惜没有人听到他内心的呼声,堂内众人都沉浸在这桩十年后才可能发生的婚事喜悦情绪中,众人的喜悦之情汇聚成欢乐的海洋,更有甚者,如镇国公已经在向庄国公说恭喜的话了。 长乐抚胸,心里暗道,这样甚好甚好,她就知道她娘绝对是她亲娘,肯定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来,你看看,这一下子就把江明煜那熊孩子打回原型,再也不用缠着她说有得没得了。 远在通州的李荣享在得知这一出戏和消息时,也是甚慰他心,几乎要破酒戒,喝点小酒庆祝一下江明煜与庄国公家小小姐的娃娃亲了。 因着心情好,精神也就倍爽,李荣享很有闲情逸致地与墨染说:“庄国公家那位小小姐的满月酒,我还喝过,那姑娘长得真是……天生带福气,云老王爷伸手去抱起时,还尿了云老王爷一身,哈哈……” 李荣享是个内敛隐忍又克己人,如刚刚那种放开的大笑,还是很少见的,可见这个消息确实激励着他的心情好地不要不要的。 坐在李荣享对面,正给李荣享茶盏添茶的墨染,垂着眼睫,俊秀的脸上一片僵硬,都不知用什么话来形容他家先生好了。 庄国公家那小小姐,他也是看过的,也是满月宴那天随着他家先生去的。 当然,他家先生顶在惊鸿馆的那张皮和身份,自是接收不到庄国公家满月宴的请贴的,但这不碍着云老王爷非要拉着他家先生去啊。 那时他还奇怪呢,他家先生为什么要赶着云老王爷去庄国公家参加满月宴时去云王府应邀呢?还在云老王爷要带他去庄国公家参加满月宴时同意了,这以他们家先生的行事风格来说,是非常诡异的。 等着他家先生与小公主这段揭开后,他终于知道他家先生痴汉的本质了。 他问他家先生,他家先生当时还说什么是给云王爷面子,去庄国公家开开眼界,听说庄国公家的牡丹养得极好,是宫里赐下来的。 结果呢,赏什么牡丹,他家先生一个对花粉过敏,那时还没根治的怪病,怎么会去看什么牡丹,原来啊,是看那牡丹还美的小公主。 可惜啊,他那时不知道他家先生还有这一段,竟忘记了那天他家先生有没有见到小公主? 还有,他家先生说的庄国公家小小姐天生带福气神马的,是因为那小小姐出生时的斤两着实吓人,九斤九啊,顶着两个长皇子初生时的体重了。等着满月那天,好家伙,都快二十斤了。 那庄国公的儿媳妇也是个神人,年过四十了,竟还能顺当生下这么大一坨姑娘来,这不是天生带福吗?他家先生这话评价得还是很中肯的。 “皇上这么早给长皇子订下这门庄国公家的亲事,怕不只是为了那位小小姐天生带福吧?”跟在李荣享身边这么久了,墨染学得不少,他压低声音道:“难不成是想立储?” 李荣享笑话够江明煜,终于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了,正好墨染问了,他点头道:“嗯,皇上是被这场大病吓怕了。” 这是这场大病,他与昏迷之中醒过来了,说句大不敬的话,他要是醒不过来呢?因着他未立储位,这大印免不得要经历一场或是几场浩劫地折腾,搞不好他就成末代皇帝,这皇位不定被谁篡走了。 所以,在他清醒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储,而立储不是简简单单说说就行的。 他的儿子都年幼,为了儿子以后可以顺利承继他的皇位,他在立储的同时,还要布谋许多个棋子和连环的套局。 江明煜与庄国公家小小姐的婚事,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庄国公是国之柱石,两朝元老,其子也就是那位小小姐的亲爹又身在大员,掌管吏部多年,把着整个大印的钱袋子,这些年替着赢帝抓到多少钱,怕是只有赢帝自己知道的。要不也不会给儿子选媳妇选到他家的老来女的。 除此,庄国公的女儿庄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又是江明煜的嫡母,江明煜记在人家名下,算是沾了嫡长,得到的好处大大的,又娶回庄家的女儿,那不是两全其美、互占互利的事吗? 然而一家天下的事,对于天家绝不是好事,庄国公的孙女许给江明煜为妻的同时,赢帝又指了镇国公为皇子老师,以做制衡之用。 镇国公与庄国公在朝中文臣里,是两大魁首,各占一方势利,不分上下,文以此两人为平衡左右的手段,不得不说赢帝考虑的周全,为着儿子、为着大印也是舍出一切了。 文全武也不能丢,武将出身的永林伯,在柳国公不在时,整体统管着上京城的守备大军,赢帝宣两位国公入御极殿时,也没忘记把他一起叫上,可见永林伯在赢帝心里的份量。 经过殿内这一场结姻立师,相信永林伯也明白了赢帝的意思了,定能好好配合作为吧。 作者有话要说:  跑了一天工地,烦死,哎,我都不懂,领导让去就得去啊。拿着个好几斤重的图纸,跑来跑去,想想都好傻。 求支持! ☆、第115章 106.0| 江明煜很忧郁地坐在床上,小小的身子裹着一床浅黄色的锦被,两只小手抓着被延,眼神发直发呆地望着前方,盯着某处已有半个时辰了。 祈安不安地站在床前,时不时地抬头望向江明煜一眼,他很是同情他家小主子的遭遇。 他家小主子本来是高高兴兴地跟着小公主去见亲爹的,结果是垂头丧气搭拉着脑袋回来的,他当时还以为小主子被亲爹训斥了,后来弄清事实真相,才知道他家小主子莫明其妙多了一个胖媳妇。 这个胖媳妇是庄国公的小孙女,庄国公嫡子的嫡幼女,庄皇后的同母亲侄女,祈安就算没什么见识,细思量他家小主子的处境和地位,也觉得他家小主子这门婚事好得不能再好了。 可惜啊,普天下皆大欢喜,惟有他家小主子一个人的悲伤逆流成河,其中苦闷不足为外人道。 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更苦闷的事情,在此三天之后,被久病后初次登朝的赢帝以圣旨的形式宣布出来。 这道圣旨,似一道惊天霹雳震动的不只是江明煜,震动得更是整个朝野上下及大印举国,这道圣旨带给大印的不只是江明煜与庄国公家小小姐的赐婚,更是公开确立了江明煜太子的身份。 圣旨的内容很长,但刨除掉那些繁复的公文套装,剩余的干货分吧分吧,大约有三点。 第一点就是确定了皇长子江明煜的皇储身份,夸奖他什么天资聪颖、禀承孝顺等等,最后一句策封其为皇太子,这就是固立了国本,大印国名正言顺地有了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第二点在确定了皇太子江明煜的储位身份后,加封镇国公为太子太保,升永林伯爵位为永林侯。 有前面两点铺垫的惊天之势,按理这第三点就不会太引人瞩目了,毕竟只是两桩赐婚。 做为大印的皇上,不只是这任的赢帝,就是前几任皇帝,也没少玩赐婚的把戏,从朝臣到百姓,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在这习以为常里,也就是圣旨的第三点,他公布了皇长子江明煜与庄国公家小小姐的赐婚,这没有什么,庄国公家的嫡小姐也做得起太子妃了,早早赐婚,是现在娶还是十年后娶,这都是没有什么改变的。 明白点道理、看得清楚点时势的,都知道这桩婚事的意义的。 令众人吃惊的是这道圣旨里还夹杂着的第二桩赐婚。 不说这个赐婚的女方是被赐了第三回婚还没有结上婚的骄阳公主江长乐,只说这个男方的赐婚对象竟是隐王江宗发。 隐王江宗发是谁?怕是连着宗人府宗令云老王爷都有着糊涂的吧。 一时之间,这道圣旨上的两桩赐婚,其热度俨然已经超过了对新出炉太子江明煜的热度——谁都知道大印赢帝目前只有两个儿子,太子肯定是从这里选,皇家爱长,江明煜还记在庄皇后的名下,又占了半个嫡,这十有**就是江明煜了,猜测的难度不大,而谁又知道隐王江宗发是谁?这个要娶骄阳公主的男人,他就是个传说、是个迷啊! 连着江明煜这位皇太子,都没听说过隐王江宗发,这个和他同姓,据说是他堂兄弟的人,他真有这么一位堂兄吗?不是他父皇病糊涂了,发昏想出来的? 第83节 小家伙从忧郁,变得更忧郁了。 “祈安,你说那个叫什么……什么江宗发的,能不能愿意和我交换个媳妇?” 好几天没怎么说话的江明煜,就憋出这么一句。 祈安的嘴角抽了抽,低垂下眉眼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江明煜说了,可小主子问了,他又不能不说。 他实话道:“奴才估计着,他不能愿意。” 谁又不傻,把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小公主交出去,换个年画上的大福娃娃回来,那得哪年才能真当媳妇用啊。 “我就知道他不能愿意,”江明煜都气哭了,“要是我,我也不愿意啊,长乐姐姐那么好,谁能愿意换,呜呜,祈安,我的心好痛啊,我好想掐死那个什么江宗发,呜呜,我要我的长乐姐姐,我不想娶大阿福……” 祈安闷头无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家小主子好了,他也是有情伤的人啊。 哎,萧华长公主寻回周灼的时候,他当时也是肝肠寸断、万般迷茫,也躲在屋子里,这么哭过的,后来……后来也不是这样了吗? 他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的,他家小主子现在还小,对着小公主不一定就是大人们那种复杂的情情爱爱,或许只是长期孤寂后的一种依赖也未尽然,等着长大了,见的女孩子多了,这段感情也就会恢复正常了的。 除了祈安,没有人理会江明煜的‘初恋未央’,他心心念念的长乐姐姐,正与萧华长公主母女两个说着体己话。 “娘,我和李荣享的事,是您与舅舅提的吗?”要不然她皇舅舅怎么会顺道下旨赐婚呢? “嗯,”萧华长公主双手捧着一杯藕荷色缠枝花全釉茶盏,一边吃茶一边缓缓与女儿道:“为娘既然答应你,必会不变的。原没打算这么快的,都说过是等李荣享得胜归来后,再与赐婚,可是最近朝中后宫连带着全国都不稳当,为娘心里也是浮燥非常,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好似要发生,总觉不妥,哎,还不如趁着手头方便时,先把你这桩婚事定下来……” 萧华长公主深深看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又是一根筋得紧,就看那骚……”一想这人以后就是自己女婿了,萧华长公主总算口下留德,“就看那李荣享顺眼,为娘能拿你怎么办!” 当母亲的,总是希望女儿过得顺顺利利、开开心心的,她膝下只有长乐一人,还能如何为难了长乐不成——虽然直到现在,他看李荣享也不顺眼的。 长乐听后心头酸楚,几欲落泪下来,却是咬着牙忍住了,只勉强笑着说:“谢谢娘成全,那您和周叔叔的事怎么没……” 萧华长公主知道长乐要说什么,没用她说完,萧华长公主便说道:“我们这些年都过来了,什么是是非非都经历过,有没有这道赐婚、有没有那桩婚礼,难不成就不是夫妻了?” 萧华长公主这话说得骄傲,对自己的信任,对周灼的信任,还有对这段真情如金似火的感情的信任,就如她自己所说,这些年她都忍下来了,还差这几天吗? 大印一片光明,她自然一片光明,她与周灼自然也是一片光明。 等着孩子们的事都好了,她再想着她的事吧,真是不差这几天的,再说了女儿和娘一起出嫁,她说不好听啊。 咳咳,她偶尔还是很重视名声的。 她高高翘起带着指套的手指,指腹温柔地抚过长乐的头发,目光如水,她的长乐啊她的宝贝。 长乐顺着萧华长公主的手指抚摸她,她顺势倒在了萧华长公主的怀里,这样亲密的动作,这一世里,她们娘俩经常有的,而前一世,在长乐的记忆里,几乎是没有的。 她娘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强势而又不可接近的,前世直到她娘死,母女两个的感情才达到高峰,在此之前一直是冷冷淡淡的。 长乐现在想想,这也并不能全怪她娘,也有她自己的原因,那是她亲娘啊,她怎么能因为她娘性子冷,就远了她娘呢…… 因景就情,由感而发,长乐把头埋进萧华长公主的双腿里,闷闷地说:“娘,我和李荣享不急,我们等你们,一直以来都是您看着我往外走的,都是您在身后守护着我,您心里的感受我知道的,这一次,这一次请换我,换我一次吧,娘,我看您走一次,让我守护您一次吧,让我看一看您的背影,和周叔叔牵手的背影吧。” 长乐窝着脖子说出来的闷声闷语,几近哽咽,萧华长公主听到耳里,如在心里,暖暖的一股热流遍布全身。 “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还是娘守着你吧,娘愿意看着你,你啊,太乖,不好!” 不同与一般父母对孩子的要求,萧华长公主从来不想养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皇家的女儿干嘛不刁蛮些,干嘛不霸道些?活得太乖了,都要她这个娘无用武之地了。 像欧子嘉那样的熊孩子,虽令家长头疼不已,但反过来说,也有一种别样的情趣在里面吧,要不然永林伯,噢,不,现在已经是永林侯的欧正华,为什么收拾了欧子嘉这么多,欧子嘉还是那么活蹦乱跳,一点不见收敛呢! 萧华长公主一直觉得她的女儿,就应该看上哪个男人,上去就敢抢,有一个人置喙半句,道理一个字都不用讲,上去一顿小脚踹,能动手的绝对不说话,惹了事后,她这个当娘的去处理,这……这多有意思。 好吧,长乐是一点儿不知道她娘的奇葩思想,竟是想把她养成女版的欧子嘉。 早知道她就不那么克己淡然了,看看她前世活得多糟心,没肆意着,还落得惨死。这一世,她吸取前一世的经验,要了名声要了身价保住了一切,就是没活成她娘想要的‘女流亡民’,真是太可惜了。 不想母女两个这么煸情悲切着,萧华长公主转移了话题,“你舅舅立了太子,这大印的天下有了继承人,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 萧华长公主历经两朝的几次皇权更替,早已练就了一身的政治敏感度,往往瞧着越顺当的东西,越不会那么顺当下去的,总有那么些个人看不惯天下太平,比如说现在的西北叛军,比如说以后的…… 长乐如何不明白她娘说得‘愁’,指得是谁?随着西北叛军扰乱开始,这上京城里,似乎也有着那么一股暗潮涌动。 “你舅舅已经招李荣享回上京了,出不了多少时日,他就能回来了。” 抓到了通州城最大的奸细刺史林海方,通州城危机已化解大半,而这段缓冲期里,赢帝已经着手出替换李荣享去镇守通州的大将军了,这人是真正的武将出身,也算是赢帝的嫡系,之前一直没有用他,不是没想到他,而是这人因父丧丁忧在家,最近这才满丁忧期。 有了他去通州接替李荣享,既能面对通州城下的西北叛军,呼应菩提关柳国公父子与借路喀嘶国的西北叛军决战,又可以在战后代替已被送回上京城养病的原通州大都督方魁益。 毕竟就算李荣享一直坚持到通州大捷了,也不可能让他久留在通州,别说他是诗经经主隐王江宗发的身份,上京城里不能离开诗经经主坐镇,就算是萧华长公主那也是绝不可能允许惟一的女儿外嫁去边关的。 “真的啊?”听到李荣享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长乐高兴地从她娘的埋身中仰起头来,一双眼形随着萧华长公主的美艳双瞳如若盈水,“他若能回来,我就放心了。” 明明这个放心里含着许多意思,可是听到萧华长公主那里,就不是滋味了。 孩子嘛,永远是自己家的好,父母都是自私的。 在萧华长公主这里,最好是李荣享对着她的宝贝女儿相思肝肠裂,她女儿还一片浑然不知,哪能是反过来,让她女儿总念着李荣享呢。 萧华长公主嘴里冒了酸味,这可不行,她女儿太依赖李荣享了,这以后容易伤心吃亏啊,她女儿御夫太弱,她就得帮着来,必要给马上成为上门女婿的李荣享好好立立规矩。 可怜还在通州做收尾工作的李荣享,根本不知道他姑兼丈母娘打得是这个主意,一心只沉浸在圣旨赐婚的喜悦里,简直不能自拔了。 “程泉在此恭喜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得娶公主殿下,实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通州副都督程泉说完这里,总觉得这桩明明是大喜之事的地方,哪里冒出一种怪怪的感觉。 公主嫁王爷,王爷娶公主,都姓江…… 后来他揣着他那个肌肉发达的大脑,想了又想才算想明白,小公主虽然也姓江,但那是母姓啊,对的对的,按理小公主应该姓杨的,嗯嗯,这样就不怪了,明明已经说服了自己,为什么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呢?到底哪里怪呢? “程将军客气了,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什么的,用着听听也行,本王却觉得本王与长乐最最堪得天作之合、三生有幸。” 墨染觉得他家先生真是好大一张脸,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能说出来,明明之前是个多内敛风华的人,这怎么刚一定下来婚约,整个人就不好了,越发轻狂了呢。 墨染想不明白了,不过是去公主府做上门女婿吗?有什么好! 他家先生顶着的名头是惊鸿馆李荣享,这种身份是隐含着的,永远不可公开的,所以他家先生就算是封做隐王,他也是没有像云王爷那样连绵好几里地的王府的,徒有名声没有实地,而萧华长公主绝不可能让她宝贝女儿嫁去什么惊鸿馆啊还有什么诗经暗部设在宫中那座破宫殿的,基本逃脱不了‘嫁’进公主府的命运。 哎,也行,能和那个什么周公子一起做个伴,念个佛经什么的不寂寞啊! “是,是,王爷说得对,”对于难得表现出这副模样的隐王千岁,程泉还有些不太适应,尴尬地笑了笑,“依着属下看,等着明天属下带着通州大军杀出城门外,把城门下那些个叛军收拾个干净,给王爷做贺礼,王爷觉得如何?” 收拾通州城下那些个叛军摆设,是程泉这段时间来最大的心愿。 他是武将,若晋军功,就只得是刀口舔血,而眼前就是大好的机会,且还不用担着多大危险,他想干这一笔,已经很久了。 “不如何,”李荣享何不知程泉的心思。 程泉这人吧,有功利心,这算不得不好,身在官场,总要有点这样的心思,要不怎么能走这条路呢。有这种心思,都是正常人。 若论能力,程泉也还可以,毕竟现在年轻,还有待培养,将来能不能成大器,全在磨炼了。 如今瞧着惟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过浮燥了,沉不住心思,还缺少点官场的历练,在于缺少人的指点。 因着赢帝意外赐婚的事,李荣享的心情很好,他决定点拔点拔程泉。 “过几天,新任的通州大都督就要到任了。” 话说一半,他将要离开通州的事,却没有说。 依着他的身份,他正是应该悄悄的来,掌控大权,自然也是该悄悄的走,不带走一丝云彩,自然也不带走任何人的任何情绪和心思,怕被有心人利用了。 通州会有新都督上任这事,程泉早就猜测到了。 隐王江宗发是宗室出身的王爷,来通州应急是皇上的信任,但历来没有宗室王爷出外任州都督的先例,而他自己虽是副都督,但年纪还轻、资历不够、朝中又无人,除非赢帝被雷劈傻了,才可能让他扶正的。 “新来的都督姓王,其祖父与你的祖父还有些交情,他比年长十岁,但你们却是平辈,以兄弟论之即可了,比着之前你和方魁益的关系,要好相交好相处的,他来之后,你再与他提决战通州城下之事,论功之时,他面上有颜光,你又能得实际好处,本王说这些,你可懂?” 对牛弹琴的事,李荣享可不愿意干的,他愿意点拔程泉,也得是程泉有这个悟性。 “懂得,属下都懂得,属下谢谢王爷,若没有王爷在通州的所作所为,属下不定是什么结果呢!” 林海方非得把他陷害得毛都不剩一根的。 “你知道就好,本王不想再看到你与方魁益之间的事,再发现你与即将来的王将军身上了。” 通州的稳定决定一切,程泉这人,他还算看得顺眼,就当做点善事了,暂切把程泉归到他的规划范围内吧。 “是,属下都懂得的。” 吃一堑长一智,他若是还犯那种错误,真就不如一头撞死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收敛性子,好好与即将到任的大都督好好沟通配合,他相信他这里努力着,又有隐王千岁替他在朝中说话,他的前途还是大大光明的。 与程泉布署完通州四城门的武备后,程泉离开,李荣享带着墨染回到自己的卧室。 “有那个什么齐允的消息吗?” 他希望他在离开通州时,看到齐允的人头。缘由什么的,不解释。 “风部潜在西北境的螽斯组,探得了整个西北境内与小公主信件里描述的那个齐允相像的,共有十一个,逐一排查后,觉得最像的还有三个,正在确定最接近的那一个呢。” 他们虽是诗经暗部,但滥杀无辜的事,也不是每年都做的。 “三个?”李荣享撇撇嘴,“让他们抓些紧,小公主那边等着结果呢!” 齐允这个名字就是滥俗,你说他怎么就不能起个更稀奇古怪点的,叫个什么齐王八允齐混蛋允或是齐王八混蛋允,这就好了,满天下都没有重名,让他一查就能查到底的呢,他就可以直接杀掉了,用不着这么费劲了, “……”墨染也是无语了。 说什么小公主等着结果,还不是他家先生自己得了赐婚圣旨,怕又生变故,毕竟小公主是被赐婚三次的人了,变来来去,不到真的洞房花烛,发生变化也是有可能的咩。 “还有,你准备准备,我们这几天就要离开通州了,”等着那位新上任的通州大都督王将军一到,咱们就走!” “终于可以回上京城了吗?” 不离开家不知道,只有走得远了,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内心,还真是把惊鸿馆那里当成个归宿,当成个家的。 “不一定,” 李荣享抬头望了望书桌上摆着的那盏发昏发暗的油灯,这场大风波一日不过去,他一日就不得安心,回上京城什么的,也就只能是个想法。 这真是苦闷啊,眼看着媳妇将要到手,却不能安安稳稳地搂在怀里,没有比这个更虐的了。 洛河宫里的陈贤妃,也觉得这世间处处充满恶心,都可以从她的前一时空溢到现在这个时空了。 若说这宫里被渝嫔害得不能生、生不了的妃子们恨渝嫔恨得要死,也没有陈贤妃更恨渝嫔的了。 没有渝嫔的事情,忽然暴发,赢帝也不会这么快下这么大的决心,经历过生死挣扎后,立了太子,害得她们娘俩明明一切大好的形势,变成一片灰暗了,打破了她原本的所有想法,把她推上了不得不为的地步了。 她那便宜爹宁济侯这段时间也频繁进宫,与她相见,她爹说的那些剑走偏锋的话,她不愿意听也得听着,她不想眼前的富贵日子成烟云,一朝失势,她将比在前一时空做小三时还难过的。 自赢帝策立太子的圣旨一下来,宫里那些势利小人们,风向立刻倾转,原本对着她拍马屁都要拍出大火来的,如今虽不至于踩到她的脸面,却也不向从前那般小心奉承了。 从她来到这时空就有的优越感,几天功夫就变成了失落感了。 “爹也不想做那大逆不道的事,可眼前这形势就在眼前,若不趁着此时西北做乱、上京城空虚,咱们想的事,如何能成?等着这天下太平了,赢帝的身体也舒缓过来了,咱们还哪有机会啊,哎,二皇子还小,咱们不替他考虑,谁还能替他考虑?成皇还是成王,虽听着只差那么一点点,但你看看实际上大印国的皇和王差上多少,那不是说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啊,你想让咱们聪慧的二皇子,就一辈子被大皇子那个病弱瘦鸡压上一辈子吗?一辈子向别人跪、一辈子被掌控在别人手里吗?” 第84节 宁济侯觉得他对着自己女儿那真是苦口婆心,完全为他女儿和外孙着想了,连着陈贤妃自己都有那么一点相信了——如果她真是宁济侯的亲姑娘。 索性她不是宁济侯的亲姑娘,她对宁济侯的信任也达不到父女情深的地步,她不过就是顶个人家姑娘的囊子而已,她的心可不是原先进宫时还年幼、生孩子早产死掉的陈贤妃的单纯心思了。 宁济侯一个劲地鼓动着她,要她做大不逆的事,说是为她好、为了她生的二皇子好,其实呢?若不是为了那泼天的富贵和权势,他又如何斗鸡一样的鼓动着她去往前争呢? 但她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板得住不做,又是一回事。 她也明白宁济侯这半真半假的话里,有击中她心里防线和弱点的地方,这宫里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不高高在上,那就是低低泥里,永远没有灰色地带,都是云泥之别。 这江明煜那边才封了太子,她这洛河宫里,就显出了清寂来了,而赢帝经此大难后,似乎对后宫也失了心思,这几天也没有召见她的意思,她递牌子过去想要见赢帝一面,也被退了回来,这令她的心更没底了。 哎,这终究还是变天了,由不得她不做些什么了。 “女儿一介妇人,能懂什么,还请爹爹替女儿做主吧!” 哪怕是被利用,也得先被利用着,才有可能看到出头之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汗,昨天太忙了,别提了,订了橱柜,订了门,订完婚纱都八点多了,又请别人吃的饭,回来就十二点了,这两章并一章吧,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跟随。 ☆、第116章 106.0| 宁济侯府做为一座百年侯府,曾经也是相当辉煌过的,到此任宁济侯这一代时,也算不得落寞,可能是比着镇国公府、庄国公府差上些,但比着富昌侯府、同济伯府还是强得不只一腥半点的,尤其是出了一位会生皇子且给当今赢帝生育了二皇子的陈贤妃后,更是风声水起,一时翘楚。 宁济侯也一直这么觉得,直至当今圣上一道策封太子的圣旨突然发下,他才猛然惊觉事情并不如他想像般的顺利,带着他们家血统的皇子若想如他愿望中的美好,前途不会一帆风顺,还是要披荆斩棘、经过一翻奋斗才有可能的,想要坐享其成,怕是没那么好的事了。 在与宫里的女儿陈贤妃商量后,宁济侯心里大致有了一个章程。 既然权利富贵不会从天而降,那就只能他们去拼去争,在这个皇权的天下,成者王侯败者寇,没有什么可以退缩的后路。 何况,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又有关外高人来投靠,愿意提供合作势力,宁济侯简直是不能再欢乐了。 真是愁水的时候,天上掉下了一个井,宁济侯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体内的洪荒之力都要爆发出来,热血沸腾着仿佛找到少年时的豪情壮志。 当然,光有外援还不够,上京城里,他还要拉拢几个愿意跟随他的死忠才行。 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秦桧还有三五个朋友呢,如此关键的时候拉人才是硬道理,人多力量大嘛。 于是乎,在宁济侯的努力下,他侯府的‘聚义堂’里,出现了几头重要的‘蒜’和呛锅用的‘葱’。 其中不乏人生极度失意的富昌侯杨宁治及从未得意过的同济伯赵术明。 宁济侯选人是有自己原则的,一是与大印皇室的关系不睦、早已生出怨愤情绪的;二是有野心有实力,能干实事的;三是够狠够辣够胆气的。 像富昌侯杨宁治和同济伯赵术明,都属于第一条,而且这两个人还都是主动找上门的,宁济侯自然不会往外推的。 虽然凭心而论,宁济侯自己也觉得这两个人都是废物点心,但架不住两人身上都有爵位,充量还是够用的。 尤其富昌侯杨宁治,那毕竟也是侍候过萧华长公主的,定然是知道些他们这些人不知道的事情,谁知道关键的时候能不能用上。 还有同济伯,他虽是个废物,但他老丈人还是手有重权的,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这要是拉拢过来,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这两侯一伯三位爵公,同坐一堂,茶已喝过一壶,连着小点心也已经重新上过一次了,却因各自的小心思,还仿佛有许多话说不完似的。 比着已经闹过心的富昌侯杨宁治,同济伯赵术明最近是才开始闹心的。 那日里,他媳妇在他耳边吹枕旁风后,他强迫着大女儿赵荟莲带上了二女儿赵莹莲一起去参加了骄阳公主设置的品茗宴,意思不过是想让他二女儿看看眼界,也跟着一起瞧瞧皇家宴会,为了过些时日的选秀做准备,哪成想啊…… 当天,他二女儿的脸被揍成猪头,还是被萧华长公主的大总管张行给亲自送回来的。大女儿赵荟莲被留在公主府,说是陪两位公主说说话。 宫里侍候到老的厉害人,说话听着含蓄,细听下来却字字如针,听得同济伯一头的冷汗,老心肝吓得不要不要的,等着张行走的时候,里外袍子都湿透了。 这件事,他还没有缓过来呢,没隔几天,这位萧华长公主的大管家再次登门。 对于他来说,也不知道这位大管家第二次登门与他说的事,算是好还是坏? ——萧华长公主竟然看中了他原夫人留下的大女儿赵荟莲,有意给富昌侯府的世子杨易宁提亲,哎哎,用‘有意’两个字形容实在不太准确,人家过来说一声,就是已经确定下来的。 萧华长公主说的话,那有的时候是连当今圣上都不好更改的。别说看中的是你家姑娘,就是看中了你,你也得洗洗干净,赶紧过去。 好在和富昌侯做亲家,同济伯还没有什么压力,毕竟两个人也算得是狐朋狗友、臭味相同,惟一有瑕疵的地方是那个叫杨易宁的世子,不是富昌侯杨宁治的亲生儿子。 要是只单纯过继兄弟家的也好说,那还是萧华长公主逼迫着富昌侯杨宁治过继的,并非他所愿。 这桩婚事啊,隐患重重! “这里还未恭喜杨兄,圣上又亲为骄阳公主赐婚,只是不知道这位隐王殿下……到底何方神圣呢?” 骄阳公主虽是富昌侯的女儿,但谁都知道萧华长公主不过就是借个种而已,骄阳公主这女儿落地的爵位就比他爹高,别说晋了公主之后。 据说半年多前还和她爹很亲,这长大之后,反倒很缠着娘了,在外人看来,这孩子是学聪明了,但对富昌侯来说,真真是前胸后背捅刀子啊,白费多年心思不说,这么多年的慈父也白当了。 相对于骄阳公主再次被赐婚,宁济侯更关心的是骄阳公主第三次赐婚对象,这位隐王江宗发。 宁济侯已得来消息,通州大捷与这位隐王千岁有着直接关系,据说是皇上密令他去的,坐镇通州,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菩提关,立了大功,而在此次之前,简直就像没有这个人一样,没谁听说过皇室还有这么一位王爷,不过,诗经暗部,他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 宁济侯十分担心,因着这位隐王江宗发的出现,会打乱他原本的计划。相对于知根知底一些的对象,这种半分不了解的,可怕到让人摸不着头脑。 宁济侯问完后,富昌侯抑郁了。 富昌侯杨宁治那张脸,都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才好,仿佛吃了屎一般的恶心,这种恶心又是那么复杂,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谁知道是何方神圣,陈兄没听过的,我也又去哪里听过?” 富昌侯的口气已经有些不太好,往外喷味了,宁济侯却一点儿不介意。哪怕在此之前,富昌侯一直对他很恭敬,口气上多有拍马屁的意味。 宁济侯对能打趣富昌侯,还是很兴高采烈的,尤其是在这段不太顺心、压力好大的情景下,只当是耍猴放松了,还有,他还揣着一点儿利用富昌侯骄阳公主亲爹的身份,好去骄阳公主那里打听打听的意思。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总要知道这位新贵王爷到底是圆是扁、是敌非敌吧? 友什么的,他可不敢想。 如果他的野心再放大一些,只要是大印皇室的,到最后基本都会是敌,那这位‘敌’的战斗力真有在通州那边被传出来的出神入化吗? 这个忽然出来的变数向根针,扎在宁济侯的心底,让他十分不舒服。 “骄阳公主就算身份尊贵得登天了,也逃不过她是杨兄你的女儿啊,女儿的婚事,做父亲的不能插手也就罢了,难道还不能知道知道未来女婿倒底什么样吗?若是连此等权利都没有,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宁济侯扫过富昌侯的眼神,令富昌侯浑身一震,大有毛塞顿开之意,这一下子仿佛与宁济侯心意相通了,彼此交汇的眼神噼里啪啦,电光火石。 对啊,他女儿不搭理他,他不会主动过问过问吗?能有什么事比着他女儿的终身大事,更值得他去关心的呢? 他之前真是太傻了,掐个架子有什么用,屁点好处没得着,凭什么占个公主闺女,他这个当爹的一点儿便宜捞不到——既然公主老婆指不上了,那他就往公主闺女身上用点力气吧,捞不到正道的不怕,这不还有宁济侯这个偏门的可用吗? 经历了母丧、和离以及‘真爱死’、‘被过继’等等,富昌侯杨宁治已经大有撕掉虚伪君子的假面皮,往着不要脸的方向奋力奔跑的趋势了。 “关于我女儿和你家侄子的婚事……”同济伯赵术明长长叹口气,“你怎么看?准备也章程来了吗?” 萧华长公主那边给他下了死命令的,让他抓紧准备,敢有半点疏忽,哼哼,这两个字威胁意味十足,一向没什么胆量的同济伯差点跪了,好在他女人还有点硬气,却也挡不住萧华长公主的虎威,带着家里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动了起来。 “我能怎么看?”富昌侯撇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拦得住?这天下是你的还是我的?这天下是姓江的啊!” 他是管不住女儿也管不住的侄子的。 他侄子做他的世子,由不得他时,他就早早想到他侄子的婚事也不会由他的。 说实在的,他这个庶出侄子长到如今这二十几岁,要不是做了他的世子,他都几乎记不起还有这么一个侄子,几十年同在侯府,说的话怕是连着一百句都超不过的。 他们这样的感情,他看什么有用?别逗了! “杨兄慎言啊,这等抱怨还不是现在能说出口的时候,”宁济侯劝道:“这等小事,该办还是要办的,不值得为这种小事惹来摩擦注意,待我们有天……” 省略号后面的,听得富昌侯杨宁治和同济伯赵术明心内一片骚动,闭上眼睛那一瞬间,似乎已经看到美好的未来。 富昌侯杨宁治甚至想过了,等着有那么一天,他非得把萧华长公主扔到女支院青楼去,她不是喜欢养男/宠吗?哼,老子让这个贱女人下半辈子死在床上爬不起来。 这样美好的情景,他都几乎快要等不起了,他算是明白了,不把大印推个翻,他这辈子都不用出头了。 同济伯比着他想得简单些。同济伯完全是听媳妇的, 等他回家后,把他与宁济侯府和富昌侯谈的,都原本告诉给他媳妇,他媳妇自会给他出主意的,他只要按着他媳妇给的路子走就行了。 若说是他自己想和萧华长公主杠上,不如说是他媳妇。 他媳妇是绝不能忍自己女儿在公主府里被拍的那一巴掌的,以及这一巴掌之后,被取消选秀资格的事。 他媳妇说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人活着不能太没骨气,他嗯嗯哈哈听着,没太当回来,反正他和宁济侯及富昌侯的关系,平时也行,在一起混混、说点解气话……也什么大不同吧。 他没有什么大志,从小到大都没过要出人头地,也没有什么报仇血耻这类的想法,他基本是过一天混一天的生活,别耽误他的酒色赌玩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推动出一个□□,然后就快要结局了呢,大约还有个几万字吧,谢谢亲们一支以来的支持,我这断断续续的,亲们也一直跟着,我要大喊一句真爱无敌,哈哈,群抱! ☆、第117章 106.0| 随着赢帝病情的日渐稳定,萧华长公主和长乐商量着,她们娘俩儿个可以有一个出宫回府看看了,不能偌大个公主府长年累月没主子啊。 哪怕她们娘俩儿年把月不回府,府里也不会出什么事,但不回不出事和回府看看不出事,总是不同的。 自打她们娘俩儿上次去皇觉寺再从皇觉寺到宫里,她们娘俩儿快成大禹了,过家门三次而不入。 因着不放心快和儿子一样令自己操心的弟弟,萧华长公主把回家的大任务交给了长乐。 “你回去看看吧,你一个小女孩儿,正是天真活泼的时候,少在宫里这闷闷的地方呆久了,”萧华长公主爱怜地摸了摸女儿柔嫩白析若无骨的手,“李荣享啊,这个月月尾不到上京城,下个月月初也必到了。” 萧华长公主自己虽然看不上李荣享,但她知道她女儿对李荣享的心意,只能耐着性子对李荣享的意见持保留态度,哎,以后少见些就是了。 萧华长公主也相信李荣享还没那个胆量,总跑到她眼前讨她烦的,那人确实又奸又滑又坏又诈的,但那人对她还是本着该有的尊重,不敢多说一句、不敢逾越半分的。 “嗯,我知道的娘,他昨天来的信里提到过了,还说回来后要来娘的面前磕头的。” 李荣享信里尽是感激之情,怕是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萧华长公主会这么快地成全他们的。 “本宫可不用,看着他我就头疼,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妖法,一把年纪了,还把本宫美丽温柔的掌珠骗到了手里,本宫没要了他的命,都是本宫手慈了。” 萧华长公主说得可不是开玩笑的,她之前也没少这么想过,哎,奈何……她扭不过自己女儿。 “哈哈……”长乐被她娘沉着脸说得话,逗得大笑起来,滚在她娘的怀里,像一只欢乐的小猫咪,“娘,李荣享可怕你了,你不用吓他,他都怕你。” “他那是心里有鬼,”对于自己看不上的女婿,萧华长公主嘴上毫不留情,“一肚子算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把周灼给收买了,周灼那种见什么都不开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给哄骗了,这种一肚子坏水的,娘以后真怕你被他欺负了。“ 长乐一点儿都不怕,却还是说:“那娘就一直站在我身后替我撑腰就是了。” “我自然是要看着的了,谁敢欺负我女儿,扒了他的皮。” 萧华长公主放得可不是狠话,她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人,这几年她脾气比着之前好多了,否则他丈夫富昌侯杨宁治还以为他自己能活着?早被她亲手掐死了。 “……”长乐无语了。 娘俩儿的话没法再聊下去了,长乐可不想李荣享真被扒了狐狸皮。 第85节 就这时候,萧华长公主又说道:“你舅舅说等你们大婚后,就把李荣享中的血蛊解药给你,李荣享那身子骨先天不足,后天也没怎么好好养过,要是再带毒……你舅舅怕你子嗣艰难,等你生够孩子,还可以给他喂上,省着他去偷腥。” 还可以这样啊……长乐额角忍不住跳了几下,但是能得到血蛊的解药总是好的。李荣享的身体是该调养调养了,她娘这个提醒还是有道理的。 长乐就是带着她娘给的这一堆好处,心情愉悦地一个人带着下人们返回公主府的。 这一次,总是缠着她的小家伙江明煜没有能跟着她一起出宫。 没办法啊,从皇子变成太子,瞧着还都是赢帝的儿子,本质却已经有了大区别,小家伙正式开始了储君生活,第一项就是跟着大儒学为君之道的启蒙,连着被定为陪读的欧子嘉都被一起留在上书房侍奉了。 欧子嘉他爹永林侯欧正华,对他小儿子终于可以谋个正道,双手鼓掌式地表示热烈欢迎,他这么多年的坑爹之路眼瞧着要出头了。 结果,长乐刚到公主府,就收到了永林侯府送来的一大车土仪果蔬。 这礼收得长乐囧囧有神,但让长乐更加囧囧有神的还在后面,一位不速之客在她回到公主府的第二天一早,很不要脸地上门了。 这完全出乎了长乐的意料之外,以至于盛夏向她通禀时,她有半刻都没缓过来,“你说谁来了?” “回主子,是侯爷,富昌侯爷!” 盛夏最早是出身富昌侯府的,还是习惯着叫杨宁治侯爷的。 经历了两世,长乐对富昌侯这位亲生父亲的感情,可以说是淡薄如水了,但血缘这个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你生而他的女儿,即使有什么一纸断决书,书面上可以断掉父女关系,可你来自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又怎么能断得了? 长乐无奈地叹息一声,“请他前堂去吧,本宫随后就到!”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个爹能来她这里,一定不会是平平顺顺的,按以往推算,应该是又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她听听也好,不能阻止,也可及时反击。 富昌侯杨宁治经宁济侯的一翻提点,大有毛塞顿开之意,他派了人守在公主府门口,只要听到长乐回府的消息,他就登门的。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给他带来无限惊喜,他女儿回来了,而他那个把他休掉的母老虎前妻竟没有一起跟回来,这真是天赐良机。 虽说他女儿现在变得也不太好对付,但与他那个更不好对付的前妻相比,勉强可以说要好太多太多的,至少是他可以承受的范围。 在长乐面前,他毕竟是做爹的,可以端个架子、摆个当爹的谱,说到气急时,她女儿总不会拿把菜刀追他绕府一圈,把他剁了的——这事,他母老虎前妻做得出。 富昌侯坐在公主府前院的朝凝堂里,小丫头刚把新上贡的好茶沏了一盏送上来,他亲闺女长乐就带着几名随侍进来了。 按皇家爵位等级来算,富昌侯见着自己女儿要行礼的,按着亲缘血统伦常来算,长乐见着自己亲爹也要行礼的,既是两边都不好周全,父女两个就把行礼这一套给省了过去,互相点个头,是那个意思就行了。 等着父女两个坐好,小丫头也给长乐上了一盏长乐平日里极爱的茶后,父女两个真是一人捧着一杯茶,相对坐着而久久无言。 富昌侯来之前想的那些,真正见到他女儿时,又觉得有些问不出口了,真是太久时间没见,这期间又经历太多,父女之间最后一层面纱看得尽清,说什么都觉得有些虚伪不真了。 最后,还是长乐先开了口,“父亲过府来,有什么事吗?”这种尴尬不能再持续了,长乐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富昌侯在自己面前摆一副假腥腥的样子。快问快说快了事,对彼此都好。 “也没什么大事?为父听说圣上又给你赐婚了,”这话说得,富昌侯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嘴巴,可现实就是如此,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他忙又接着说:“这位隐王江宗发,到是个什么来头?为父听都没有听过,你的终身大事,你娘也不说过问一下,怎么就能这么赐一个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呢?” 长乐的心口一沉,她就说嘛,她这个父亲两世里都没怎么关心过她,这一次怎么会在她刚刚出宫回府,就赶着上门来问呢,原来是想打听李荣享啊。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这位隐王千岁,虽是不常常露面,但我娘说是她亲眼相看过的,人品性情模样皆是上等,应是错不了的,要不……父亲去问问母亲,细节的事情,我也说不好的。” 长乐踢皮球的功力见涨,知道富昌侯这辈子最怕见谁,就把他往谁那里踢去,果然喜闻乐见到富昌侯一张脸愁成苦瓜菜,如吞了苍蝇般的难以形容。 “这怎么能全听你娘一面之辞,你总该自己看看问问吧,过了自己的眼才行啊……”富昌侯有些急了。 长乐却老神在在,冷笑一声,“也未尽然吧,过了自己的眼才行吗?柳承熙在我眼前过了多少次,我还不是看走了眼,你说是吧?父亲!” 长乐一句反问,问得富昌侯面皮一红,当年那些放在长乐身上的别有用心,现在全沦落成了父女之间的话柄,他无力反驳。 富昌侯拼着一张厚脸皮,又在长乐这里小熬了一刻钟,被长乐推太极似的推了回去,确定一无所获后,也只能失望地离去了。 富昌侯走后,长乐叫来了张行。 “张伯,你派人盯紧我父亲,看看我父亲最近一段时间有什么异动,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头。” 长乐太了解她父亲了,若没有什么人背后撺掇她父亲,她父亲是万万不会想到她这纸赐婚的。 别说她是嫁给隐王江宗发,她就是嫁个猫啊狗啊的,怕都不会引起她父亲的注意的,又有这种主动上门打听的,简直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荣享曾经与她提过,在她被柳承熙和富昌侯府联手欺负的时候,李荣享是派人盯紧过富昌侯府的,但如今富昌侯府的大山太夫人倒了,空留一座已经被杨易宁渐渐掌控的富昌侯府,李荣享那里是否还有人盯着,她不得而知,只能与张行吩咐,由张行派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是万恶的周一,不想上班! ☆、第118章 106.0| 相思是种病,未经情动时,还不觉有的什么,这一旦动了起来,仿觉得整个人都不是自己了,没有一处与以往一样了。 偶尔想着那个人的名字,心身从里到外都泛着痒痒的甜。哪怕是相同的一天,哪怕是相同一条路,都能走出不同的感觉来。 如李荣享从上京城来通州时,心情还倍感压抑,只觉得心里没底,怕离了上京后,自己的小媳妇就被人家盯走了。 等着这离开通州往上京城返时,却是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从未有过的安心。有了赐婚,有了萧华长公主的同意,他和长乐这一辈子,就会永永久久地纠缠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了。 墨染真是看不惯他家先生翘着嘴角、蹶着尾巴的嚣张得意样,与以前那副沉稳内敛、藐视天下,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气质完全不同了,这变身变得他一哆嗦,好不适应。 你说说萧华长公主和赢帝难道就是纸老虎,明明之前那么厉害的,拦得要死要活的,怎么那么快就答应他家先生了呢?怎么就不难为难为他家先生呢?这么放心地就把小公主交过来? 墨染这么想想竟然有些扼腕了,但他决不承认他是有些嫉妒将有人与他一起分享他家先生了。 “菩提关前,柳国公父子立了大功,不但击退了西北叛军,还一举攻入喀嘶国境内,占领五座城池,喀嘶国已经派使臣递来降书,想来当今圣上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吧。” 墨染把刚刚传送到的捷报消息,在车厢里与他家先生分享,谁知道他家先生在听完后,非但没开心,反而疏朗的眉头慢慢地聚拢在一起。 墨染不解,“怎么了,先生?”打了胜仗还扩大了疆土,这不是好事吗?他家先生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呢? “这胜仗来得太突然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能在短时间内战退西北叛军,已经实属不易了,还能攻到人家国家里,占人家五座城池,这就是武神关老爷在世,也不太可能啊。 喀嘶国在有心助西北叛军一起向大印发难时,就应该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让大印一举反攻呢?这里面定有蹊跷。 “通州城又有什么新消息吗?叛军可又反扑回来?” 新上任的通州大都督在与李荣享交接过后,立刻带着程泉出城迎敌,不仅大败了通州城下的叛军,还把他们赶回了西北境地的渭洲城以里。 那是反王靖王所在的封地,其城池虽比不过通州,但也是高墙深门,被靖王苦心经营多年,自不会差多少的。 新上任的这位通州大将军,充分证明了赢帝的眼光,不是一个贪功好战,懂得顾全大局的人,一见此景,只派了副都督程泉扎手失而复得的领地,紧盯住靖州城的一举一动,他自己快速回兵通州,坐阵于通州城内,静变其变。 李荣享觉得这位大都督此招甚为稳妥,而菩提关那里……柳国公父子是否太过急功求成了呢? “叛军没有任何动静,渭州城门紧闭。” 程泉随时都把消息给李荣享送过来,墨染瞧着程泉对他家先生那副作态,比着儿子孝顺爹还犹过之,要不是他家先生与程泉相比没差几岁,程泉搞不好真会认他家先生做干爹的。 “这就怪了,”李荣享目光越发深遂起来,黑得不见底,“还有别的消息吗?” “喀嘶国派的使团,已经通过菩提关,向上京城出发了。” 连失五座城池后,喀嘶国的国王立刻向大印递交投降书,随后就派出了千人使团队,由喀嘶国这一任国王的同母弟尊贵的左亲王亲自带团,前往上京认罪。 据说使团里还带了一百个风情万种的喀嘶国美女,希望他们家圣上主子能消受得起。 “这么快?”这个速度赶着去认亲也是没谁了,何况还是去投降,“柳国公父子呢?” “柳老将军退守了菩提关,柳大公子还在喀嘶国境内。” 墨染说完,李荣享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不管如今的形势多么微妙不可言,但柳老国公的做法与通州那位新上任的大都督,都算得异曲同工了,不愧都是久战过沙场、经历过大场面的主儿。 “还有……”墨染瞧着是很为难地顿了一下,李荣享却在他的眼里看到暗藏的兴奋,还带出莫明的违和,“还有,那个叫齐允的人,没能找到。” 不能说是没能找到,找到不少个,但与小公主信里形容的那个,没有一个像的。 即使他们禀着的原则是宁可错杀一千坚决不放过一个,可是现实摆在他们面前,竟是没有一个贴近那个一千,想杀都是没得杀的。 “没找到?”李荣享竟有些不敢信,他的诗经若找不到的人,那这人是否存与世间,就不可确定了,但长乐信里写的又是那样清楚,定是见过真人的…… 想到这里,李荣享刚刚放晴的心情,又蒙上一层灰雾,只淡淡吩咐道:“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 他诗经经主下出的追杀令,若是达不到追杀的效果,那不和放屁一样了吗?他的威严何在? “是,先生放心就是了,各部兄弟接令后,已下全力。” 这事都不用他家先生催,他比记挂通州和菩提关还上心呢。 墨染也很好奇这个叫齐允的人物,等着真把他抓到那天,都不用他家先生上阵,他亲自上手就好了,必须深入骨髓地审才聊以慰藉他这颗八卦的心。 就在李荣享归心似箭、昼夜兼程地往上京城奔来时,长乐却在公主府里遇到了一件头疼的事。 “这叫什么理由?”长乐真是想不到渣爹这东西,成群结队不提,竟还是一个比着一个渣,渣出高度渣出水平来了,“同济伯爷多少年都不记得伯母,姐姐你这里快结婚了,他竟然梦到伯母了,我怎么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呢?” 长乐回到公主府的第三天,差人去往同济伯下了请贴,邀请赵荟莲过府一叙。 赵荟莲和她堂兄杨易宁这岁数都不小了,婚事不好再耽误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又趁着她娘萧华长公主还愿意替她这桩闲事,便应趁着这股子东风,这两个月里把婚事办了。 既是打算成亲,婚礼细节就要好好商量才行,同济伯府那边是指望不上了,长乐也没打算与同济伯那对夫妻商量什么,但她又不好跨过同济伯夫妇直接去找同济伯太夫人,这样过于扇同济伯夫妇的脸面,赵荟莲在府里会更不好过的。 想来想去,长乐决定还是与赵荟莲多聊聊,再由赵荟莲的口转到同济伯太夫人那里,两边通好气后,她堂兄那里也好登同济伯府的大门啊。 哎,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好好的一桩婚事,竟要通过新娘子的口传来传去,她这个媒人当得也是醉了。 结果她这里请贴递到同济伯府上,竟然没有被送到赵荟莲的手中,反是那位同济伯夫人派人传来话,说是赵荟莲这几天染了风寒,怕会传染给公主殿下,不好叫赵荟莲上门叨扰公主殿下了。 同济伯夫人这招算不得厉害,不过是仗着嫡母正妻的位份,替之前挨了萧华长公主赏巴掌的亲生女儿赵莹莲撒点气吧。 可惜,同济伯夫人遇到的是重生后的长乐,长乐二话不说又给同济伯府递了贴子,意思简洁明了,既是赵荟莲病了,依着她们的姐妹情份,她要带着太医亲自过府,给赵荟莲看病,顺便还是要叙一叙这段时间的离别之情。 长乐做为尊贵的公主殿下,她要来同济伯府,谁敢拦着不让她进,脑袋不想要了还是家族皆可扔了? 同济伯夫人再硬气,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却又不想长乐带着太医登临她的府门,连忙回了贴子,只说赵荟莲已是养好,不用劳叨公主殿下带人特意跑一趟了,明日即可亲自去公主府上给公主请安了。 接到这封回贴时,长乐冷笑三声,那句恶人还需恶人磨,看来一点儿没有说错,她这里好说好商量不管用,她刚一变脸,什么就都顺当了。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见到赵荟莲时,赵荟莲确实是一场大病未愈的模样,这还好说,她还未及问赵荟莲到底是怎么病的,就听到赵荟莲与她讲了赵荟莲她亲爹同济伯做的一场春秋大梦。 这梦听完,长乐囧囧有神,简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她乱七八遭的内心了,头一次听说拖婚事,用这种办法的啊。她当初为了和李荣享争取自由恋爱、缔结婚事,反抗她娘时,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呢? “谁说不是呢?”赵荟莲欲哭无泪,“他说连着几晚梦到我娘,我娘都是披头散发,被恶鬼欺凌,好不凄惨的模样,找了高人破解,说必须要由亲生儿女赴佛堂念经、茹素、吃斋一年整才可化解……” 等着她这一年出头了,她与杨易宁的婚事,早就比着黄花菜还凉了吧。 退一万步说,要是这一年她做了,杨易宁也肯等着她了,那明年呢?万一明年她爹又想出个别的梦来说,她难道还要等下去不成吗? 赵荟莲只觉得嘴里苦得都麻木了,想着找人商量商量想个应对办法,却连出同济伯府的权利都被她继母一句话‘大家闺秀要修身养性才好’,给罢免了,急得她在自己那间小院里团团转,却也送不出消息、接不进消息来。 偏赶着这个时候她亲弟弟赵仪还不在府里,被着杨易宁带去了宗人府里学事,刚去就接了宗人府宗令云老王爷派的大活,连着半个月别说府里回不来,连着上京城都回不来。 赵荟莲把这事说给长乐听,间接感谢了一下杨易宁对她弟弟的提携以及云老王爷给的机会。 长乐深深觉得,她堂兄应该是冲着赵荟莲的面子,真的想提携一下未来小舅子,至于云老王爷吗?他不过就是以公就私,看不得她堂兄身边多个屁事不懂、更不知风雅为何物的尾巴罢了,把这条尾巴远远地派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半年一载不回来才好,省着在他面前碍眼。 第86节 作者有话要说:  请了一天的假,早八点从家出去,到晚六点才回来,累死了,选木板子真烦,木工料最哆嗦,今天还下雨刮风,冻死宝宝了,求安慰! ☆、第119章 106.0| 哎,也不知道这世道怎么了,靠谱的儿女总是能遇到不靠谱的爹娘,而像欧子嘉那种不太靠谱的,反而爹娘好到没话说。 你要是说老天不公,却又不尽然,长乐觉得老公对她还是厚爱的,前世不靠谱,这世也未必多靠谱,但总算是慢慢学会了些的。 长乐感怀自己的前世,又想起赵荟莲的前世,虽没有她那么般不幸,却也谈不上有一点幸福可言,这一世,她已经渐发稳定,赵荟莲却还浮萍飘零,她于心难忍,自不会坐视不理的。 “姐姐不必急的,你家夫人那点儿小技俩还不够看的,她懂得找高僧、撺掇你家老爷做梦,咱们不会啊?不过是觉得这点小聪明不够看的,咱们使出来与他们玩耍丢份子罢了。” 摆弄个阴谋诡计什么的,不是长乐的拿手好戏,这要是李荣享在,肯定有一百种花样翻新的方法玩死同济伯夫妇,还保证他们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好在对付这两头蒜,还真不用什么特殊的手段,长乐觉得她以身份压人,都够得这两人吃一壶的,但以身份压人必竟不是上策,更好的计策绝不是应该她出手才对,有更合适的人选,为什么不用一用呢? “谁能想到,这亲生的爹还这么处处算计与我,”赵荟莲想到这些,悲从中来,忍不住又抹了一把泪出来。 “还说这些干什么呢,我与姐姐又有什么不同,也不是一直被处处算计着吗?我那难道就是别人的爹、别人的祖母、别人的亲人吗?这世间总有些心藏歹意的人,我们不害他们,他们却总想着害我们,不说他们有多么不善良,只说我们自己够不够强大,好在姐姐快要嫁了,眼瞧着就能摆脱他们了,好日子在前面,姐姐且放宽心,往前看啊。” 长乐由感及发地劝着赵荟莲,说来她与赵荟莲同命相连,两世经历不同,因果有定,希望都会圆满的。 赵荟莲苦笑道:“借妹妹的吉言了,眼瞧着,我这想嫁也是难!” “有什么好难的,都是上门提过亲,两家定下来的了,难道一个梦就能拖黄了?妹妹还就不信了,” 长乐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也给赵荟莲添了主心骨,找回了心神,比着前些时日刚被这事绕进去时,安定了些。 正这时候,张行张大公公抹身探头一下,长乐瞧见后,笑着对赵荟莲说:“姐姐快别哭了,妆都花了,一会儿见个人什么的,就不美了呢!” 长乐拿着帕子抵在嘴角处,冲着站在身侧的盛夏道:“你带着赵小姐去后堂本宫的卧房,换洗梳妆一番,本宫随后就到。” “是,”盛夏应完后,赵荟莲已经起身。 赵荟莲是极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管是不是她脸上的妆花了,需要换补,还是长乐要有按排,她都能理解。 “那劳烦妹妹等我了,”赵荟莲温缓地笑了一下,随着盛夏出去了。 盛夏引着赵荟莲刚走,侯在门外一旁的张行,俯身进来。 长乐早早就免了张行见她的一切礼术,张行见他却仍然十分恭敬地行了一个便礼,才说:“如小公主所料,富昌侯最近的行踪确实频繁,也略显诡异了些。” 不合常理即为妖,自打上次富昌侯在她刚回来,就能跑来公主主向她打听她这次被赐婚的对象隐王江宗发,长乐就怀疑起富昌侯的不对头来。 依凭着上一世的经历以及两世富昌侯对她这个嫡女的作为,长乐实在想不到她父亲会关心到听闻她被赐婚一位陌生亲王,就跑来关心她的地步。 想想前两次的赐婚,她那位‘好’父亲,什么时候在她的面前出现过、又何曾为了她多过一次嘴呢? 这次富昌侯的主动上门,又在她这个当女儿的面前碰了软钉子,按常理不一定去哪个文馆或是雅楼发泄去呢,断不会出了她的公主府,就奔去了宁济侯府的。 没错,她爹富昌侯从她这里离开后,她就派人暗中跟着她爹了,得回来的就是这么一个大出她意外的消息。 她爹与宁济侯有过往的事,她是知道的,李荣享曾与她提过,她派人监视富昌侯府时,也星星点点地听到过她爹有意地结交奉承过宁济侯。 那时,她还不甚在意的。 宁济侯府在陈贤妃一举得了二皇子后,正经是风声水起过一段时间,在整个京城的权贵层里,好一顿张扬跳脱了些日子。 她爹那种捧高踩低、乐于专营的人,登几次宁济侯府的大门也没有什么的,可是当今皇上立了储位之后,她爹仍然乐此不疲,还从她这里打探完消息,就往宁济侯府奔,就有些不对头了。 她爹这是想通风报信给宁济侯点什么吗?还是宁济侯打着什么别的主意呢? 储位皇位之争,历朝历代都是敏感之事。 宁济侯出了一名皇子,而瞧着陈贤妃那模样,也不是一个甘于享福的人,这几头蒜几只虾凑到一起,难免会起了什么古怪的心思,特别是江明煜刚被立了太子没多久,有些事容不得她不多想些。 她爹这人做文章只算是浮浅粗通,做人更是无情无义,做官更别说了,惟独攀附方面,向来是眼光独到。 在着富昌侯府将要降爵落没之时,他盯上了萧华长公主,保住了爵位,也算使得富昌侯昌盛几十年。 这要不是自己重生,阻挡了他的好事,把着命运改偏了方向,按着原来算起,改朝换代之前,她爹可又是攀上了新君的宠臣,所以又得保富昌侯府。 在他爹身为前朝公主的驸马后,不但没被牵扯连累,还更上了一层。 这些个蛛丝蚂迹、牵连往复,令长乐的头皮一紧,她又想到了张行汇报的另些内容。 “这个诡异……如何说?” 长乐皱起秀气的眉头,心里只想着李荣享也不知道行到何处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富昌侯离开宁济侯后,又会去其他人的一些府邸,这些人里,有在朝的大臣,也有在上京的商人,有两次,他还和同济伯在一起,要是单独会的同济伯,也就不说什么了,而是这两个人会在一处后一同前往的宁济侯府。” 张行随着萧华长公主多年了,也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说句不夸大的话,他见过的惨烈宫变和宫中阴晦之事,可不是富昌侯和同济伯之流可比的。 小公主吩咐他这件事后,他亲自着手按排了人手,把富昌侯这几天离开他们公主府后的行踪全部了如指掌,且还发现端倪,才与长乐汇报的。 “同济伯?怎么还扯上这个老家伙了?”长乐刚听完赵荟莲哭啼道来的受过这个渣爹的气,她这马上又听到这位渣爹与自己渣爹已经勾肩搭背的消息,心情简直难以形容。 “是呢,老奴也觉得稀奇,”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绿豆……蝇,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货,若是这么想想,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张伯,你继续派人盯紧富昌侯,不只是盯紧富昌侯,还要分出人手盯紧宁济侯府,” 这种权贵人家的非正常往来,绝壁不对头,不得不防着些。 “是,小公主放心,老奴这就安排。” 张行应完,准备出去,却被长乐叫住了,“你派人去宗人府一趟,本宫估计着这时候,本宫那书呆子堂哥,应该还在那里守衙门呢。” 她那位堂兄绝对可以称得上大印官员里的优良模范。 依着宗人府那说起来高大上,其实冷静空的地方,平日里鲜少有事,换做一般常人,也就是点个卯就完事,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毕竟那里有轮值的,真有什么大事发生,准保会挨个通知到位的,完全不用自己操心。 可是杨易宁却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严格执行着大印朝官员的上班休息制度,除非云王爷把他叫去府上聊‘雅’之事,否则,他通常会守着宗人府,直到关大门的。 这种清正耿直的一根筋,不说别人了,连着长乐都无话可说了。 杨易宁却有自己的道理,与别人猜想出的绝对不同。 ——与其回富昌侯憋屈着,还不如在宗人府里想想清静呢,怎么说这里拿着一本书,喝一杯清茶,就可以是安宁顺心的一天了。 哪怕杨易宁已经是富昌侯府世子,以后即可接管富昌侯府,他却仍然没觉得那里是他的家。 杨易宁接到长乐派人来请他过府的消息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随着这人一起来了公主府上。 彼时,长乐正拉着赵荟莲话家常,说些上京城里别的高兴事,避免了之前的那些凄风苦雨。 “真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英眉的婚事眼瞧着就近了,我这里预备送她的百福千寿抱子图还差着些没绣完呢,这几天还是要抓紧赶一赶的。” 做为没有什么经济大权的赵荟莲,手头一向不甚宽裕,每月里那点子的月例,什么也不够用的,就算老祖母时常补贴着她,她也不太舍得用,连同她母亲剩下的那点子惟数不多的赔嫁,都给着她弟弟赵仪存着呢。 不是她与同济伯府藏心眼,瞧着她的婚事,她仿佛就能瞧出她弟弟的婚事来。 她一个女孩子还好说些,嫁妆多少的,是些心意便是,杨易宁不会挑她什么的。可她弟弟堂堂男子汉,将来取妻总不好太寒酸啊。 在这种没钱的大环境下,赵荟莲送好姐妹礼物时,只能在手艺技巧上多花些心思,好在她一向心灵手巧,经她手出来的东西,不敢称巧夺天工,却也是十分耐看的。 长乐在这点上就不行了,她那手艺,对付对付自己还凑和,估计着以后对付对付李荣享也够用,虽然她娘总是夸她手巧,那也是与她娘相比的,她娘…… 哎,据说她娘到如今这岁数,惟二的两件亲手做的东西,一个是给当今赢帝做的光板荷包,没有任何图案,毫无审美性可言,但是赢帝很喜欢,一直贴身带着;还有一个是给周灼做的内裤,瞧瞧这东西做得,长乐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姐姐做的东西,自是极好的,我想着我这女红,就不去几位姐姐面前献丑了,我那里新得了一套红宝石头面,我瞧着挺好的,给英眉姐姐添妆吧。” 长乐俏皮地把手递到赵荟莲面前,挥了一小下,“姐姐瞧瞧我这手,长得也是挺好的,就是拿起绣针,就别扭。” 长乐的样子,逗得赵荟莲笑出声来,“妹妹这是有福,一辈子学不会才好呢,总是有人做好送到你的面前,免得劳苦。” 赵荟莲真心真意地说着,长乐点头。 长乐就喜欢赵荟莲这一点,不心怀嫉妒也不暗揣卑微,不管长乐比着她身份高多少,也不管着她与长乐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赵荟莲总是心态良好,没有恶心恶意的,这比着长乐交往过的其她大家闺秀,可是好出太多太多了。 姐妹两个正说到这里,杨易宁就到了。 盛夏来通禀时,长乐还假装糊涂,仿佛杨易宁根本不是她招来一般,调笑着说:“姐姐与我堂兄这还没有大婚呢,就心意相同,有缘有份了,你才到我这里,我堂兄竟也来了,哎,要知道他可是有些日子,没来过我这里了。” 长乐一串欢快的话语说完,端庄自持的赵荟莲耳腮出见了红晕,却也不回话,只偏过头去。 男女授受不清,大印的男女大防,虽没有着前朝严重,但未婚男女总是见面,说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的。 赵荟莲有些扭捏,正踌躇着是见还是不见,长乐已经替她做好决定,派人招呼着杨易宁进来了。 “堂兄,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不守着你的宗人府了?” 长乐这话问得杨易宁一愣,明明是长乐着人叫他来的,怎么还…… 直到看见里面侧身坐着的赵荟莲时,他才反应过来,这个有些内向的男人,也如赵荟莲般红了耳腮,却还是撑着回了长乐的话,“知道你出宫回府,前两日便想来看你,谁知云王爷那里有事,便耽搁……” 若是按他以往克己的性格,话也就是说到这里了,但想想最近这些日子,他听到的同济伯府之事,连想自己以前在富昌侯府过得艰难日子,大体也能感受到赵荟莲的不易。 是以他在说完前面的话后,又轻轻地加了一句,“没想到,还来得这么巧,真是有幸。” 杨易宁这话说完后,堂室内有一会儿都是静止的,仿佛连呼吸都听得清楚,而赵荟莲耳腮处的红晕,已经如落日余晖烧出的那片火烧云一样红得灿烂多姿、美不胜收。 长乐左瞧瞧她堂兄,右瞧瞧她的好姐妹,恢常满意她自己这番红娘做为,最满意的还有她堂兄这读书读死的脑袋竟开窍到会说情话了。 这真是要好好感谢一下子一辈子不着调的云老王爷才行,拉着她堂兄赏什么‘风雅’,可算是赏出些好来了。 既是如此,她觉得她呆在这里,都有些多余了。 要不是还想与杨易宁说说赵荟莲在同济伯府里受的委屈,顺道提醒一下杨易宁如何的英雄救美,这种场面下,她大约已经悄然退场了才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冻坏了,今天捂了棉袄,谁知道天气又升温了几度……睡觉去了,晚安! ☆、 第120章 106.0| 杨易宁与赵荟莲这桩喜事,最开始虽是长乐牵媒连线、一手促成的,可等着两个人在公主府门前一见,又一同游过皇觉寺后,青年男女的感情自然是水到渠成,正应了那句‘郎有才、妾有貌’,般配得不要不要的。 杨易宁倾心赵荟莲,正如赵荟莲倾心杨易宁一样,但两个人都是脸皮薄、性子内敛的人,哪怕之前已是见过面、还算同游过的,再次见面,仍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需要长乐从中间周旋一阵子。 长乐也不觉得她这盏媒人灯特别亮,烹茶煮酒招呼一兄一姐,忙得还不亦乐乎,且还恰到好处地把她自己让到外间,做这些杂事,直说自己是主人家的,不好让客人分心帮她忙,一个劲地推让他们多聊一会儿,她这里一个人都好。 她那一哥一姐也感念她的心意,礼貌上推了几句后,也就半推半就地坐了对面,聊了些皇觉寺别后之事。 赵荟莲并没怎么和杨易宁说她这段时间在同济伯府的遭遇,却是杨易宁来公主府的一路上,在长乐授意了张行、张行又授意了通信小厮的嘴里,隐隐听到了些。 杨易宁没打算问赵荟莲,他想着等他离开公主府时,长乐必然会送他出去,那时赵荟莲做为客也做为他即将娶的、不易见面的未婚妻一定不会跟着出来送他,叫别人瞧见惹闲话的。 那时他与长乐单独相处时再问,在不会伤了赵荟莲自尊心的情况下,看看能不能从旁伸把手过去,解了赵荟莲的忧愁。 第87节 即将身为人家的丈夫,总不好叫人家还没嫁自己就因着自己受委屈吧?这事不男人,也不是为夫之道。 杨易宁在谈吐方向,与赵荟莲很有话题和默契,明明瞧着也像是没说什么,两个人却都是很高兴的样子,随便坐坐随便说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长乐在外间搂着自家小白,抚得小白的狗毛都油光水滑地柔顺,闭着眼睛、耷拉着耳朵,偎在女主人的怀里舒坦得不要不要的。 小白已隐隐感到它能偎在它家女主人怀里享受香香的日子不多了,等着它家那位嫉妒心重、小心眼、出手还狠毒的男主人回来,它大概就要被扔出卧室蹲墙角去了。 趁着岁月静好、年华安稳,它还是好好啃啃它家女主人吧,过了这个村没这间店喽。 怀里的小白蹬着小爪子,又往长乐怀里蹭了蹭,长乐没在意,随着它胡闹,还宠溺地又把它搂了搂,哎,谁让这是李荣享送来的呢,磨人狗也得疼啊。 长乐闭着眼睛,半睡半醒的状态,隐隐听到内堂里,杨易宁温和的声音低低地说着什么,赵荟莲偶尔轻笑一声,回应着。 在这样轻声慢语里,时间也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小半天,等着杨易宁过到外堂来,与长乐作别时,长乐还没觉得已是几个时辰过去,还以为只是一小会儿呢。 “堂兄这就走吗?不留下用过晚膳吗?”长乐弯起翘翘的嘴角,嘴角两颗梨花状的酒窝漾出两汪水来,“舍得吗?”说完还往里堂瞟了一眼,再回头看她堂兄板着一张土墙似的脸,逗得长乐又是一笑,“我这里的晚膳可好了呢!” “谢谢堂妹的好意了,”杨易宁已经被他这个调皮的堂妹逗弄得麻木了,“妹妹替为兄多加珍惜,为兄就感谢万分了。” 听着一直被自己逗弄的堂兄还敢反击回来,长乐愣了一下,可她也不是没有战斗力的,“堂兄放心,妹妹一定替你珍之重之,就是啊……妹妹怕忍不住,替你一口吃了,所以堂兄还是快一点下手噢,别到时候怪妹妹没尽心!” “你啊……”杨易宁被气到无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跳脱了呢,以后你那徒弟,真要少见见才是!” 欧子嘉表示很冤枉。 杨易宁说完,抚袖先出了外堂,内堂的赵荟莲探出半个身子来看,却到底顾忌着他们是未婚男女关系,被人瞧见传到有心人嘴里,说出的话好说不好听的,她这避都避不及呢,不想再惹什么乱子,给人添话柄了。 长乐哪还不知这两个人的意思,在杨易宁走出她的外堂后,她不急不缓地跟了出去,边走还边说:“妹妹替姐姐去送我兄长,说来啊,这种粗活还是得妹妹来做呢,姐姐到时候要好好谢我才是。” “哼!”长乐这话音一落,就听到身后传来赵荟莲娇嗔的声音,她只当没听到,施施然然、扭扭搭搭地出去了,果不其然,她那位好堂兄正在台阶下面等她呢。 “荟儿的事,你派来的小厮与我说了些,具体的情况到是如何的呢?” 杨易宁看着长乐出来,迫不急待地问着。 长乐也不瞒着,把同济伯做的那‘好梦’添油加醋地说给了杨易宁听,说完后,还不忘记总结一下,“就因为这梦,就要把荟儿姐姐的婚期延后延后再延后,我前两天请荟儿姐姐过府,还被同济伯夫人拦了呢,这怨念啊,隔着好几里都能感觉得到。” 杨易宁冷笑道:“我娶妻,关他们什么事,他们有什么好怨念的,不过,既然同济伯这么痴情,隔着近二十年的光景,还能总梦着逝去的妻子,真是痴情一片啊,这要是不由宗人府宣传上去,哪对得起他这好梦连连呢!” “兄长说得有理,小妹也正有此意,本是想亲自动手的,后来琢磨着这事还是兄长出手,更得荟儿姐姐芳心不是,就忍着手痒,没做动作!” 长乐哪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连忙表白,杨易宁感念道:“谢谢妹妹了,为兄必不负重望!” 杨易宁说完,前脚出了长乐的公主府,后脚就去了云王府。 正感怀人生寂寞如雪、知己甚少,人生第一知己李荣享不知道从惊鸿馆跑去哪里乐逍遥,一去不复返地有些日子,走时都没和他说一声,他这小心肝伤得不要不要的,就听说他人生第二知己杨易宁就来了。 云老王爷表示十分喜闻乐见,一只鞋都忘穿了就去大门外接杨易宁,那架势简直比见了亲孙子还要高兴,这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杨易宁是他的老来子呢! 然后云老王爷就在杨易宁这里,听到了一段匪夷所思的‘人鬼情未了’的恋情。 “你说的那个人真是同济伯那老色鬼,据本王所知,同济伯都可以称得上是色中恶鬼,口味颇杂,是个貌美点的就能让他脱裤子,连男女都不分的,”云老王爷表示深切的怀疑。 “……”杨易宁真没想到他未来岳父这么重口味,“不是属下为自己未来岳父美言,这梦确实是他对属下的未婚妻所言,句句属实,属下想着这等感人肺腑的美好爱情,人间哪得几回见,出在权爵之家更是鲜有,咱们宗人府不能坐视不理啊。” “清远说得有道理,我朝像这种事情已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了,本王闻听甚慰,”只是觉得出在同济伯那只老乌龟身上有点不太对的样子,但杨易宁说的总不会有错的。 云王爷对杨易宁表示了充分的信任,当晚修书一封,隔天就在上早朝时,把这件事上奏给了刚刚大病初愈开朝没多久的侄子赢帝。 结果自然是引发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局面,而彼时可以算是一手促成此事的骄阳公主长乐,正和她未来的好堂嫂赵荟莲一起坐在英国公家后院的绣楼里,与同样是待嫁的英国公之女柳英眉说笑着,内容里哪还能少得这些。 “你那后娘可是够缺德的了,”柳英眉向来是爽朗的性子,在好姐妹面前更是无所顾忌,想什么说什么,“你爹更不用说,还敢拿你娘来说事,他都不怕半夜真梦到你娘,你娘索他的命啊!” 这么亏待元妻的子女,哪里缺德两个字就能说得过去的,应该天打雷劈才刚刚够啊。 赵荟莲无力反驳,她娘若是活着,他们姐弟哪至于这副模样呢! 再说柳英眉,与赵荟莲同是备嫁之人,这有亲娘与没亲娘就是不一样。 柳英眉她娘英国公夫人,自从他们英国公府与永林伯府,噢,不,现在应该叫永林侯府做成亲家之后,立刻着手办起嫁妆来。 柳英眉是英国公夫人的第四女,有过前面三个嫁女的经验,英国公夫人罢办起嫁妆来游刃有余,又因着是她最小的一个女儿,她犹自偏心了些,在原有的嫁妆单子上,又给添了浓重墨彩的一笔出来。 据长乐保守估计,欧子嘉娶了柳英眉过府后,至少将来在私房上,他这位老婆的助力绝对够。 柳英眉对于备嫁什么的最大的怨念是不能再任由她的性子出府游玩了,自打婚事定下来后,她就被她娘牢牢地拘在后院里了,闲得都快要发疯到数自己头发玩了。 刚刚听到长乐和赵荟莲结伴来看她,她差点从绣楼二层直接跳下去接她们两个的。 这位闲得发霉的英国公府嫡四小姐,在听完长乐叙述的赵荟莲的事后,先用三百句脏话问侯了同济伯夫妇,才能正常与长乐和赵荟莲说话的。 是以她才说的‘缺德’这种简单词汇,已是三百句脏话垫底后,才有的正常词汇了。 长乐和赵荟莲是顶着一头黑线听完柳英眉的发泄的,只觉得这人要是再憋憋,送去菩提关,可以直接当炮用了。 好在这话题也说一会儿了,不能再引伸下去了,必须换个话题。 “我娘管得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面有什么新鲜事,我都不知道,你们与我说说,有什么乐子没,只当是娱乐丰富一下我死沉闷死沉闷的神经了。” 柳英眉瞪着一双漂亮水灵的大眼睛,里面全是灿灿的亮光,看得长乐和赵荟莲都想地遁了。 不是想听乐子吗?长乐绝对满足她这位好姐姐一下,她说:“我徒弟欧子嘉已经被圣上亲赐了差事,如今给皇长子当伴读,一起在上书房置学问呢!” 长乐还以为这个乐子至少能让柳英眉乐一下,谁知道她的柳姐姐一拍桌子怒道:“多大岁数的人了,和一个小孩子一块学习,这事有什么好拿出去说的,丢人啊!” 柳英眉为自己的将来,深深感到前所为有的忧虑。 瞧着赵荟莲现在是可怜见的,可人家嫁了之后,与杨易宁在一直,幸福指日可待,她这里是有爹娘做主,架不住嫁的人是个逗比缺心眼啊。 所嫁非人,其情可悯啊。前途一片灰暗,还要不要她活啊。 其实长乐也不愿意提她那个丢脸到家的徒弟,决定说点别的乐子新鲜事,给柳英眉点希望。 “我听说用不了几天喀嘶国的使团就要到了,来了好些个人呢!” 长乐这个话题引得很是有诱惑力,不说锁在深闺里的柳英眉没听说,就是赵荟莲也不知道的。 喀嘶国对于她们这些闺中女子来说,只是一个盛产香料、有美丽松石的小国度。 据说喀嘶国那里至今还实行的是奴隶制度,而喀嘶国那里人的长相也与他们大印国不同,好像还有黄头发、绿眼睛的,你说说那还能有得看?也不知道喀嘶国进贡的美女们,他们大印的男儿们能不能消受得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待开的坑《女尊之王爷快疯了》 尊文,男生子,略奇幻。 女主可以现代与女尊世界两边穿越,男主女尊世界土生人物。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去看文 ☆、第121章 106.0|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云老王爷自认为他这一生算不得坏人,至于好人嘛,至今为止凡是他插手的事,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吧。 经他老人家一手操办的盖着宗人府宗令金印的奏章一经上奏,立刻引起了朝中的轩然大波,连着当今圣上赢帝被‘真爱’伤得略有委靡的精神头,都被这封奏折成功挑了起来。 最倒霉的还数同济伯赵术明,这位半辈子都是默默无闻的边缘人,在大印朝当小透明当得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万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被云老王爷一封奏章硬是把他给轰成了大印朝最最痴情的好男人,简直是可以写进教科书里做标榜了,一时间风光无两,噢,还应该说是风口浪尖。 可怜这位时而糊涂、时而更糊涂的伯爷,直到圣旨降到他家门口了,他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怎么就情深意重、怎么就不忘旧情、怎么就被评为大印十大好男人,怎么就因此被……发配去给亡妻守墓婪香兼念经去了。 这……这不是原本媳妇与他吹枕边风时,他们夫妻两个商量打算分配给他长女的活计吗?怎么他妈的就落到他自己身上了呢! 卧槽,简直是哔了狗了。 拥有同样感觉的人还有同济伯继夫人,圣旨下到家门口,接了圣旨后尴尬症犯到无以复加,险些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不提同济伯这里如何的鸡飞狗跳,这点子神事仅半天的时间,就从前朝传到了后宫,丰富地娱乐了在后宫中闲得无脊溜瘦的娘娘们以及快要被上书房伴读这个差事折磨得疯掉的欧子嘉。 “这世道真是没法说啊,连着同济伯赵术明那种老王八都成情圣了,小爷我给五龄童当伴读好像也没有什么太丢人的了!” 欧子嘉往嘴里塞了一小块桔肉,对着身侧站着正摆弄一盆碗莲的祈安感叹。 祈安不太赞同地说道:“你与人家可不一样。” 欧子嘉奇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丢脸的方式不一样,”祈安毫不留情地刻薄道:“人家至少是成人的事,你这啊,还停留在未成年的小孩儿事呢。” “……”欧子嘉被打击得小心肝都碎了,从牙齿缝里硬硬地挤出一个字,“滚!” 祈安哪有空‘滚’,他还得摆弄碗莲呢,别看这玩意小,可有大用处呢。 见着祈安不理他了,欧子嘉又觉得没意思了。 这宫里瞧着是锦绣繁华,哎,其实比他在外面逍遥快活时可是差着得远的,红墙金瓦里不知道埋着多少龌龊之事,四面围墙把人圈得都快得病了,这根本不是他喜欢的东西、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啊。 他欧子嘉明明是立志想做人间第一富贵闲人的,结果现在可好成了人间第一二货书童,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多,他简直不想活了。 这样沉闷了好一会儿,‘不想活’的他终于憋不住了。 “你总摆弄那个碗莲做什么啊?”好死不死地弄那玩意快半天儿了,昨天好像也还弄来的。 祈安头都没回,只嗤笑一声,“你一个纨绔子弟懂得什么,教导小主子的那位大儒就好莲花,他们府里那碗莲哪比得上宫中的品种齐全、颜色娇艳动人,我挨个都给他挑了出来,摆了一个八色莲花碗,准备着这几日就给他送到府中去,只说是小主子赏他的,他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说在圣上面前替小主子美言几句,能多教小主子些也是好的。” 欧子嘉没想到祈安摆弄这么久的碗莲是做这个用处的,他深觉相对于祈安这位贴身侍从,他这个陪读真是太失职了。 欧子嘉向祈安致以佩服的目光,祈安却不以为意,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觉得他做得都是份内之事罢了。 他没想太多,只要小主子能好,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惜他家小主子想得没有他那么好,学什么功课,都是一半的心思用在怎么能去见见长乐姐姐身上,长乐姐姐出宫好几日了,也不知现在什么样子,有没有想他,又有一点儿怨长乐出宫这么久也不说回来看看他,不愿意回来,接他出宫见见也是好的啊。 除此之外,他功课之后的事情,就是四处钻营地打听着隐王江宗发的消息,看看有没有可能把长乐姐姐这位未婚夫消灭于无形之中。 事情却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顺利。 宁济侯一个出入方便、结交甚广的侯爷,尚且打听不出隐王江宗发的丝毛来,何况江明煜一个被困在上书房正接受读书教育的小毛孩子呢,哪怕他贵为太子,那也是毛都不管用的呢,除了祈安,他哪里有可用之人啊。 每月十五正是月圆之时,映得夜空都是明晃晃的亮,夜行之人走在路上,仿佛是上天的恩赐,给了那么一盏高高悬起的灯,赶路也不觉得苦了。 两匹快马速度如箭一般穿窜在山间坎坷的小路上,扬起的尘土带出一片霾帐来。 稍稍落后一些的快马上,墨染觉得他的屁股都要垫八瓣了,叫苦不迭,又不敢如平常一般在他家先生面前撒点小娇,讨点福利什么的。 他幼年就在他家先生身边侍候了,这十几年间,陪着他家先生出了不知有多少趟远门,但如这一次这般策马狂奔的还真是没有过。 怎么说呢,他家先生善思多谋,性子趋稳,急功近利之事从不去做,这就养成他家先生不管做什么都有点磨蹭的作风。 不说别的,就说上一次他们从上京城出发来通州以解通州之围,多大的事,他家先生仍然维持着一贯的坐马车风格,慢慢悠悠地往通州去,知道的是他家先生封了通州大元帅主持通州大局,不知道还以为他家先生去通州游山玩水呢。 第88节 还有以前,无论去哪里他家先生都是软垫马车里一滚,躺着卧着一派休闲养生,那真是把养尊处优的风格发扬到全国各地了,比着明面上的王爷瞧起来更像王爷的。 所以说像这次他们两个这种被狗撵似的狂奔,简直是开天劈地里的第一次了。 他家先生把着什么风度什么气质,都抛去爪哇国里了。 哎,想想也是醉了,明明他们从通州城出来的时候,坐的还是马车呢,也不知道到底中的是什么邪,从昨天中午开始,他们抛弃了马车,换成了千里马,这就开始没日没夜的赶路了。 他昨个问过一回了,他家先生理都没理他,只叫他抓紧跟上,别拖了后腿。连着解释都觉得是浪费时间,可想他家先生有多着急了。 可是他就不明白了,眼瞧着局势稳定,上京城里也一切都好,他家先生这可是急得什么劲呢,就算是着急见媳妇也不能不顾着身体啊。 哎哎,不想了,他的老腰啊,再垫一会儿都要断了。 墨染这里边催马加鞭边胡思乱想的时候,跑在他前面一个马位的李荣享忽然勒了马缰绳停了下来,夜深人静的深山之中,这一声马的嘶鸣,惊起树上一层鸟雀来。 墨染勒马不及,一个小冲峰,直接干到了李荣享的前面去,好不容易勒住马,又不愿意往后退那么几步,那可是用他快碎了的屁股垫出来的辛苦路啊,只好扭着脖子与李荣享说话。 墨染挥挥马屁股后面的尘土,大声喊道:“先生,怎么了?” 李荣享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夜空,当空只有一轮明月,压住群星的光芒,范着清冷的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前面到什么地界了?” 这两天快马赶路,李荣享也有些吃不太消,单论身体情况,他其实还不如墨染,但自小就是一种坚韧的性格,有苦有累也不哼一句的那种,基本只要不是死,他都不太会说出来的。 “好像快要进入福州界了,”墨染从怀里掏出地图,掐算比划了一下,大概定了一个位,“这座山是福州与敏州的交壤,是为两州山。” “两州山,”李荣享重复了一遍,借着月光又把这座山打量了一下,他夹了一下马肚子,马顺势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与墨染并行的位置,墨染终于不用再伸脖子回头与李荣享说话了。 “按以往咱们经中收集的资料情报里,可有说过这座山里有山匪劫道的吗?” 李荣享问着这话时,右手已经抚摸着腰间扎的那条玉带的带扣上了,拾指在带扣雕的那朵梅花上打了一个圈圈。 “山匪劫道的?”墨染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李荣享的问话回答:“福州与敏州距离上京城比较近了,这两州历来都是咱们大印的粮仓,不说两州中百姓多地多产,只说朝中对两州政策也多有偏坦,一向都是其它州县所不能比的,近两年更是风调雨顺,州中百姓多富裕,而州中官员大多也吏治清明,境内屯兵及役,经中真没有属下上报说这里有匪患的。” 墨染实诚地把两州基本情况与他家先生做了一个总结性汇报,他家先生听完后,略略点头,不急不慌地说:“既不是惯匪,那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了,我还想呢,土匪哪得如此功力,跟一路都不累,必得是杀手才行。” “什么?什么冲着咱们来的?” 墨染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只见着从东西南北四方,各杀出两个人,共八个黑衣人执着明晃晃的刀剑,就奔着他们杀了过来。 李荣享抚着带扣的手,在他们冲来时,一把软体长剑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了。 墨染反应比他慢一些,毕竟是李荣享羽翼下保护着的孩子,实战经验没有李荣享的丰富,否则他与李荣享上下不差的武功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有杀手跟踪他们呢? 李荣享是尸山血海里见过世面的,这几个人还震不住他,而他好像也不想速战速决,动手的时候还有心情与这几个杀手说话。 “本王今晚心情好,只要你们说出来你们属于哪方势力,本王留你们一个全尸!” 领头的那个杀手头目,以为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这也太不把他们当回事了吧,心情好才给他们留个全尸,就这种筹码还想叫他们开口说话,别说是留全尸什么的,就是留命他们也都不带信的啊。 ——看到时候谁给谁留全尸吧! 两方势力一过手,那个杀手头目也有些大吃一惊,这位隐王的武力值完全超出他们的预料之外,他们原本以为着一位王爷,哪怕他是诗经暗部里出来的,会些个武功,总也不应该比他们这些干专业买命活的更加利索吧。 现实给他们当头一棒,李荣享的剑招极快了,还未及他们看清楚是怎么出手的,他们八个人中已经有两个躲在地上了,都是剑挑喉咙,一腔鲜血喷出,那场面瞧着好不瘆人。 墨染的手法就没有李荣享的毒辣了,在他家先生弄死两个时,他没有解决掉一个,但攻击他的那三个也没在他这里讨到便宜。 他虽实战经验不丰富,但胜在武功确实高明,这些年来,李荣享花在他身上的功夫和为他延请的名师高手,不可谓不多更不可谓不精。 李荣享坐在马上,对,弄死两个杀手的他,还能保持坐在马上的姿势,维持着一份淡定从容,之前被墨染腹诽丢到爪哇国的气质和风度,又都在此时找了回来。 面对着剩下围攻他的三名杀手,李荣享银制面具下面那张脸孔其实冷得锥心刻骨,但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似的,还是之前那样轻轻稳稳的,好像他并没有弄死两个了。 “还不想说吗?或是你们也不知道你们的买主是谁?” 李荣享已看出围攻他与墨染的这八个人,不像是谁家训练的死士,更像是临时从江湖中挑出来的杀手组织,专指着杀人换钱为营生的亡命之徒。 若真如他所想的这般,那只能说明背后出钱买他命的势力:一是对他心生忌惮,想要他死却又因为之前准备不够充分,一时派不出他自己的死士来,只好从江湖绿林里选人行事;二是买主极其狡诈多疑,担心自己的死士若行事不成,会从细节上败露出身份,牵连这幕后之人。毕竟他们这次刺杀的人,是出自诗经暗部的隐王江宗发,总有些秘密是瞒不住、是会露出马脚的。或是这两种可能都有。 那三个人在李荣享问完后,本能地互望了一眼,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已经确定了李荣享心中所想,也间接地印证了一件更令他担心的事来。 眼瞧着围攻墨染的那两名杀手,被墨染重伤要害,命不保已,领头的杀手头目不敢再恋战下去,一个撤退的口哨吹响,五个人就如匆匆来时般地匆匆离去了。 墨染还想去追,被李荣享叫住,“不用了,这种小人物没必要浪费我们的精力,我们继续赶路,搞不好用不了多久,我们还能碰到下一批。” 如果那个幕后势力真的是想把他除掉,或是仅仅想要阻拦他回上京城,也绝不会仅派一批杀手出来的,这只是第一批罢了,若他没有估计错,以后还会更多。 “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赶路屁股要颠碎了,墨染还能忍着不问,这都遇到杀手了,他若是还能忍得住,他就不是个人了,是他妈的木头人。 “没怎么回事,就是有人不乐意见着本王回京了,”李荣享冷笑一声,“本王想去哪里,还没有人能拦得住呢。” 那到是,墨染承认。他家先生多狂啊,相中人家小公主,这不也千辛万苦追到手了吗?那可是举大印朝这一代惟一的公主,可称得上大印国举国的掌珠了,单只这么看好像没什么,但想想他家先生那身世和身份…… 这么难办的事都被他家先生办成了,还怕几批杀手不成? 还有一点不得不说墨染也巴不得多遇到几批杀手,让他锻炼锻炼呢。 他也知道他陪着他家先生深居惊鸿馆,优势是什么缺点就是什么,正好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弥补弥补,下次见着经中兄弟,也能张开口,有料可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比着上班还累,脚后跟都走疼了,这三天真**,亲,千万别误会,绝不是旅游噢,真是纯累的活! ☆、第122章 106.0| 墨染原本的打算是来几批杀手,让他趁此锻炼锻炼武技,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那可不是几批杀手的事情,也不知道操纵此事的幕后之人是谁,到底有多少闲钱,这雇出来的杀手,简直是多如牛毛啊,一批连着一批,围在他与他家先生前后,够得上十里一杀了。 李荣享心里清楚,这是对方瞧着打不过,就玩上人海战术,圈人来了。围上来的人,不论技术水平,只论人海战术了。 对于这样不合常理、极其下作的玩法,李荣享嗤之以鼻,换做是他,若想除掉谁,还用得着这个,早就干净利落地下手,永绝后患了。 不过,这样也间接地反应出这幕后主使之人,在通州以里的几个州县势力不足,不足到连自己的人都打不进来,只能网罗些当地的草寇流匪以及杀手了。 这些人不足为惧,可怕的是这背后势力用心之毒,可见良苦,亦可见筹谋此事之深,若不能及时铲除、连根拔起,后患无穷啊。 眼瞧着通过了福州界,距离上京城的地界,只隔着俨州了,李荣享却把速度减了下来。 “先生这是何意?”已经在马背上垫得麻木的墨染,恨不得长马背上了,他深觉从马背上垫也比垫完后下马背落地强百倍,那种痛……妈的,酸爽! “前面是俨州了,”从他们这个位置已经可以远远望到俨州的城门了,天还未黑,这个时间段,城门还开着。 “是啊,是俨州,”墨染顺声应着,“先生,咱们要是抓紧点,还可以过城门!” 按照他们这几天的赶路形式,都是过门而入、入完就走,绝不留宿的。这几天都是马背上吃喝拉撒跑的,可怜他家先生洁癖这么多年,竟然奇迹般地治愈了,还是以前他家先生就经历过这些,只是他不知道呢? ”不,今天晚上,我们留宿!” 李荣享的决定总是那么出人意料,他刚说完,墨染下句话都接不上了,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讷讷地问:“为……为什么?”这眼瞧着快到上京城了,再从马背上垫两天,紧赶这两天路,上京城就到了啊,不着急见媳妇了吗? “因为……本王突然想……洗个澡了!” 李荣享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气得墨染差一点吐血出来,他家先生真是太熊了,能不能别这么折腾人啊,这是要上天吗? “先生,再紧紧吧,回上京去洗不好吗?” 墨染苦口婆心地劝着,奈何李荣享太任性,两个人最终还是在天黑之前入住了俨城诗经分部。 诗经由历代经主苦心经营,到了李荣享这一代接手时,已是到了分部遍地有的地步,暗部中的下属庞大细化,分工明确、职责到位,操控起来已是点点线线、直上对下,而他这个经主只需要发布命令,下面即可执行。 做为经主,他可以了解暗部中的所有动态,但他的下属却不可置疑他的消息,擅自打听经主消息,是死罪 。 是以李荣享忽然到俨州的诗经暗部分部时,这里的分部首领差一点儿惊掉下巴。 别说这位分部首领惊掉下巴,就连着墨染都是吃惊不已的,要知道他家先生可没有出门入宿到本门暗部的习惯啊。 在通州城时,那是大势所需,形势所迫,才先去了通州城里的暗部,后又到了通州大都督府。 他们离开通州后,这一路经过了的州县也不少,可他家先生都是过门不入,连问都不问一句的,皆选平常客栈入住的,这眼瞧着要到上京城了,他家先生不急着赶路,已是奇怪,这还选了他们暗部分部下榻,这真是……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依着墨染瞧,他家先生这心啊,比着海底针还针,根本看不明白。 他家先生却在一众倒吸冷气的惊讶目光中,真的沐浴去了,还一泡起来没完了,他一觉醒了,向旁边的下属打听,他家先生还没出来呢。 他真是醉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墨染实在是挺不下去了,打着呵欠地从自己入宿的房间往浴室走去。 就算还想泡着,也得添点热水才行啊,这要是凉着泡,依着他家先生那糟体格子,又这一路不停地奔波,搞不好会一场大病的。 浴室门口没有人,他家先生的习惯,沐浴的时候,除了他,根本不用任何人守门。 墨染拎着一桶热水打着呵欠进了浴室,“先生,我进来了啊,给你添点水!” 他家先生的浴室,更不是谁都能进的,他侍候他家先生多年,按理说已是熟得不能再熟,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他家先生搞不好真会揍他。 墨染连着唤好几声,浴室里面都没有人回答,墨染觉得不太对,心里发毛起来,他最后又急切的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得到李荣享的声音,他不能再忍下去了,他家先生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墨染一下子撞开浴室的门,手里拎着的一桶热水洒得满地全是,他哪还顾得,一头窜了进去,隔着一扇屏风,里面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墨染拉开架势,预备着一切的突发情况,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屏风后的景象却让他震惊不已。 ——只有一个空浴桶,他家先生……他家先生消失了! 与此同时,上京城公主府里,长乐正和她的好姐妹、未来的堂嫂赵荟莲边做女红边说着体己话。 赵荟莲手里做的那个正是要给柳英眉做新婚贺礼的福寿百子千孙图,她灵巧地摆弄着针钱,问着长乐,面色十分忧心。 “妹妹可清楚那个隐王是何许人也?这样不甚了解的人,怎好轻易嫁过去呢!” 这样的话若是从富昌侯嘴里问出来,长乐一万句话准备着回他呢,那必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但这话是赵荟莲说的,那自当不同。 赵荟莲是真为她担心了,毕竟除了鲜少几个人隐王江宗发就是李荣享外,大部分人还是不知道这个事实的,而且就算知道这个事实,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个事实的,就算勉强相信这个事实,谁又敢相信李荣享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呢? 所以说啊,这事没法解释,那真是连最好的好姐妹都没办法说的。 哎,真是忧桑的事,不能明着秀恩爱,只好等着以后再说了。 长乐扔了手里的针线,抚了抚憋得内伤的小心脏,略显忧郁地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婚妁之言,我娘肯定不会害我的,她说的能成,那一定能成的。” 这事只能往她娘身上扯了,虽然她娘从最开始就是反对的。 “哎,萧华长公主自然不会的,”对于亲娘这种标榜生物,赵荟莲有着先天性的信任和崇敬,更何况依着萧华长公主那尊贵的身份,还能不为着女儿的幸福考虑?可是为什么总觉得长乐被赐婚给隐王江宗发怪怪的呢? “我娘说,这人是我舅舅亲自看过的,肯定没问题的。” 为了给李荣享拉分,长乐大胆地把她舅舅赢帝搬出来压重量,果然,赵荟莲皱着眉头信了,最后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哎,其实你第二次赐婚的镇国公世子挺好的,谁知道会八字不合呢!” 第89节 赵荟莲替好姐妹深深的惋惜,如玉公子,少女倾之,想那镇国公世子是名动上京城的才子,又长得俊秀标致,与长乐正是堪配的,可惜天公不作美,没成就这桩姻缘,要不……多好! 长乐一头黑线,镇国公世子和人逃婚的那事,荟儿姐姐是不知道,这要是知道了,不定骂镇国公世子什么呢,所以说这表面瞧见的东西未必都是好,还是要看内里、看内里…… 既然荟儿姐姐提到她的男人,她也就免不了要提一提荟儿姐姐的男人了。 长乐笑道:“若说这挺好的,别人也就不提了,我那堂兄真是再好不过了,你瞧瞧人家,与云老王爷一商量,朝堂奏上一本,不但给过逝的准岳母要了一个加了封号的一品诰命夫人,还把自己的准岳父封成了个情圣,哈哈,我想想都要笑破肚皮,想来同济伯老伯爷定然高兴得都要愁死了,这把年岁,竟还出名了,哎,什么镇国公世子这些葱心白的毛孩子,哪里比得上人家成熟有魅力啊!” 从昨天到现在,她公主府的门房接到同济伯府送来的书信都有六七封了,却都叫她属意张行给压了下来,根本没过到内堂来,更不可能被赵荟莲知道,估计用不了多久,同济伯就要自己上门来请他家姑娘回去了。 赵荟莲默默无语,她觉得这事爽是爽到了,但也太丢人了,她这未婚夫看着文绉绉的书呆子一个,没想到替她报起仇来,却出手狠辣,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连用的招术都这么与众不同。 她初听到这个结果时,惊得好一会儿都闭不上嘴巴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她嫁了一个无赖,还是一个特别会耍流亡民的无赖,与她原先所想的端方君子温润如玉什么的,大相径庭,随后很快,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马上紧接着她又想那有什么呢?那人因为喜欢她,而为她筹谋了一切,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愿意扔掉所有的斯文,只为可以替她出一口气来,这不是比着什么都好了吗? 在赵荟莲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忆里,还没有谁能这么为她着想,这么一步一步地为她筹谋,只为了很好地宠爱着她,她还有什么可不知足可不珍惜的呢? 赵荟莲觉得这件事彻底改变了她对人生的看法和是非对错的基本观念,真可应了那句话若是有一天杨易宁去杀人放火,她估计能给旁边助阵呐喊,杨易宁要是入狱见官,她估计会毫不犹豫送饭相陪,这也许就是爱吧。 长乐见赵荟莲想的出神,自己逗弄她的话也得不到回应,只好闲极无聊地撑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绕着丝线,那是她预备给李荣享做的一件外衫,月白色镶朱红边绣暗纹的。 别看长乐自己总说她自己的女红差,其实她的女红当真可以的。 她之前送给李荣享的几样小东西都是出自她自己的手,一点弊都没做过的,她所谓的女红不好,不是欠在功底是欠在速度上,像赵荟莲急着赶活做什么百子千孙图,她是万万不能,这样的东西没个两三年,她都弄不完。 想着用不了几日李荣享就能回来了,长乐打算给李荣享一个惊喜,做一套夏装给他,这件月白色镶朱红金链的外衫,虽然与李荣享平日的风格不太像,但也是稍稍沾了边的,她估计着李荣享应该能喜欢的。 就这么的,长乐和赵荟莲各怀心事、各想心上人一刻钟后,长乐终于想起还要问正事的,前面都是铺垫。 “荟儿姐姐,若是明天同济伯爷来见你,你要见他吗?” 至于接人回去这种事,长乐都不会回意的,刚被封了‘情圣’称号的同济伯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赵荟莲若是此时回同济伯府,还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事就没有必要问的。 “不太想见,”赵荟莲实话实说,哪怕是亲父女,哪怕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他们见面也没得什么可说的。 都说由来只有新人笑,哪里闻得旧人哭,到她爹这里简直是太写实了。 当年,她娘的百日还没过呢,她爹这里就已经有新人笑了,那时被上京城笑过整一年去,她爹也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有了新妻新儿女,把她这个元妻生的抛到脑后,不管不问这些年,她想想都觉得委屈和心醉。 以前没有人在乎她的时候,她倒不觉得如何,如今好像知道有人把她的委屈当回事,把她珍之重之了,那些个以前不在乎的,也就催心挠肝地难受了。 赵荟莲这个回答,长乐也松了一口气,不见更好,见了反倒生罗乱,接下来不好处理了。 令赵荟莲和长乐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公主府大门一开,跑来公主府门口求见的人,虽也是同济伯府的,却不是同济伯,而是同济伯的儿子、赵荟莲的亲弟弟赵仪。 这人就不用拦着了,张行派在门房的人通知了里面,里面很快得了消息,由他引着赵仪进了后堂,长乐和赵荟莲已经在会客厅里等着了。 “姐,”赵仪一脸风尘扑扑的模样,看着就知道是急赶快跑回来的,“姐,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还有,咱爹那是怎么回事?怎么作死作成那样的啊?” 赵仪被着云王爷公报私仇派去上京郊外已经有些日子了,他自己却没有觉得出来,还一直以为是王爷对他的重用呢,哪里知道是王爷嫌弃他总缠着他未来姐夫,才把他一杆子支走的。 他在郊外接手的任务,对于他这种伯府的纨绔子弟来说,简直就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全新全意地去做了,还总是犹有不足。 这也激励着他更加努力地经营,可以这么说吧,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在某件事上如此用心,更何况他临走时云老王爷还假声假势地拉着他的手说,这件事情任务重大,为了保密起见,不要他与任何人说起,只一心一意做就是了,做好了云王爷自会在圣上面前替他美言的。 美不美言的他很在乎,却不是为了他自己。 他想着他一个男儿,怎么都好说,可他姐姐不同,他姐姐娘家这边不给力,若是连他这个弟弟也是废物,他姐姐不是连一点指靠都没有了吗? 趁着他姐姐没嫁之前,他得搏出些出路来,至少也得有个一官半职才行,他姐姐嫁人时,面上也好看也有光啊。 至于同济伯府的世子,这个爵位他想都不想了。 放着别人家里,他这个年纪早就已经被荫封世子了,可他爹却一次这样的奏本都没有上过。 这事就和民不举官不纠是一样的,他爹不提圣上哪里能记得他们同济伯府的世子之事,这满天下的官爵那么多,要是一一想着,那不用办别的事了。 他很清楚是谁背后拦着呢,他后娘也有儿有女的,怎么愿意看着这一府爵位落到他的名头上呢。 哼,这点自私心放个人身上都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咩,谁叫他命不好,出生就没娘呢。 可是他有姐啊,长姐如娘,这些年他姐花在他身上的心血比着花在自己身上的还多,他万万不能叫他姐失望啊。 他是昨天傍晚的时候,才从他的副手嘴里听到同济伯府发出新花边八卦事的消息的。 他那副手并不知道他们同济伯府里的龌鹾之事,还当是个好事与他说的呢,他听完后简直是五雷轰顶,震得他目瞪口呆。 他这刚刚离府半个月,万没想到府中就发生这样的事来,说是云老王爷上奏的,他却明白那定是他那位云老王爷面前的大红人他姐夫与云老王爷吹了什么风,要不以云老王爷的记性怕是轮八百年也记不起上京城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同济伯府的。 能让他姐夫在云老王爷面前吹风,还是吹这样的风,那定是他姐姐那里有什么事了。 他是浑,但他不傻啊,说他爹是情圣,那还不如说他是文曲星呢,这都是八杆子打不到的,这名头落到他爹头上,最后他爹被谴去给亡妻扫墓,说着是面上有光,其实怎么想都是味道不对的。 他姐姐是个闷性子,从小到大,无论受了什么委屈,在他面前从不多说一句的,与他都不会多说,他想着与他未来姐夫应该也不会多说,可这事露出来,那一定是他姐受了天大的明面委屈了,这……这还了得。 他连夜骑着快马,就从京郊往上京城赶,等他赶到上京城时,上京城城门已关,他没有办法依着马睡了半宿,等着清早上京城城门刚开,他就迫不及待地往府里赶了。 可惜,他连伯府的大门都地去,就与刚刚出伯府大门、好像也要去谁家去的同济伯夫人也是他继母撞个对头。 他这里还没有张口问怎么回事呢,他继母那张尖薄的嘴,从上到下就没有停地把他数落了一堆,连带着也把他姐也说了,他刚要张嘴反驳,人家轻身很快地钻进了马车里,连面都不与他见了。 赵仪也不是个善茬子,既是扯破了脸皮,那就谁也别怕谁。 他本来想大骂一顿之后,进府把他姐接走,也不等他什么时候功成名就后,再耀武扬威地把他姐接走了,就着这次,就不从府里过了,他们姐两个另立门户去,却被一旁的老官家瞧出端倪来,在旁提醒了他一句,说他姐不在府里,已经去了公主府住了几日,让他去那里寻。 见他姐要紧,他这才收了大骂一顿的心思,暂且放过他继母这一次,等着他把事情弄个明白后,再回来一齐补过。 他牵马上马的速度,比着同济伯夫人坐轿快得多,是以别看是同济伯夫人先上的轿,却是他先离开了同济伯府大门口的。 为了报复同济伯夫人刚刚对他的训责,他一拍马屁股,那马很听话地拉出一摊马屎,正好挡在了同济伯夫人将要走的道路前面,臭气一时熏天,坐在马车里,同济伯夫人都能闻到味道,气得脸色发紫,差一点儿又背过气去。 说起来这一对继子女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都是恨她不死的,也是怪她当初手慈,怎么没进府时,就把这两个碍眼挡路的东西除掉呢,哪还轮得到现在气噎气憋,还得回娘家找救援呢。 当今圣上那一道圣旨下来,瞧着是他家伯家最好笑,其实最尴尬的却是她好不好? 伯爷娶她二十年,还思念前妻,这间接地反应着她什么?是说她为妻不贤还是为妻无能啊?还有,派伯爷去给前妻扫墓守灵一阵子,这是叫她在府中干嘛,干守活寡吗?这口气,她可咽不下去,等着瞧,她若不还回来,这几十年她算白活。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求收藏,求推荐,打滚求…… 推荐好基友上官慕容的连载文《重生盛世医女》 上一世,顾重阳空有美貌,却识人不清,最后被丈夫活活逼死。 重生回来,她手握神医之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既然遇到了名满天下的玉树公子王九郎,这个粗大腿是一定要抱紧的。 只是抱着抱着,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王九郎:不如我娶你? 顾重阳:你最后的结局不是出家为僧了吗? 文章进入精彩阶段了,快去跳坑吧~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去看文 ☆、第123章 106.0| 搬出同济伯府是赵仪多年前就有的想法了,什么伯府世子,别人看在眼里的爵位,他半分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就他们家这状况,他身上背着这个爵位还是没有这个爵位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就为了这个爵位就要他姐姐为了他一直受委屈下去吗? 这一次受委屈可以住公主府,可还能次次受委屈都跑去公主府吗?长乐是他姐姐的好姐妹,却不是亲姐妹,总是差着一层的啊。 这事他当这个亲弟弟的不出头,还能谁替他姐姐撑腰。 从同济伯府门口出来,他直奔着公主府,这一路他想的很多,最终他决定趁着他爹当‘情圣’的这股子春风,他也做一件好事。 他主动去宗人府上表,呈情他为了感念这位继母多年照顾之情,放弃世子位的继承权。 这样一来,不是更显着他们同济伯府父慈子孝、夫妻恩爱、元妻继妻生死相隔还无敌好吗? 赵仪到达公主府,与他姐姐见面,瞧着他姐姐抹了一把眼泪后,把这个想法与他姐姐说了。 赵荟莲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弟弟说的是什么,这回就不指是抹眼泪的事了,揪着帕子大哭起来,“都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好,护你不周全,还让你为我担心,受我拖累,若是你连伯府也继承不了,以后咱们泉下去了,我如何见娘……” “姐,瞧你说的,要是没有你,我都未必能活到现在、活到如今这模样……” 欧子嘉连忙安慰着他姐姐,不停地劝着。 长乐刚好听到这里,就从外间撤出去了,她实在有些听不起这样的事了,前辈子见太多,这辈子不想再看了。 正这时,张行进来,把着一封信递给她,是李荣享通过诗经暗部送过来的。 自从她与李荣享的事过了明路后,她娘萧华长公主在府里也给她松了大口子,像张行这种掌管全府的大管家又是和萧华长公主从宫里出来的,自是知道李荣享的身份的,这也就方便了长乐与李荣享之间的联系了,不用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的了。 这一次李荣享送来的书信和以往的不太一样,信头粘着七根鸽子毛,还有一朵粘着六花瓣的白花茶花。以往李荣享送来的书信上面也都有粘花瓣的,但粘鸽子毛的还是第一次。 长乐意识到了这封信的严重性,肯定不是与她报个平安、说几句情话那么简单的。 果然,等着长乐通读完一遍后,一股彻骨的寒凉从心底流遍全身。 张行在旁边瞧着他家小主子看过信后,面色不对,嘴唇还有些泛着青紫来,连忙问道:“小公主,怎么了?隐王千岁那边遇到麻烦了?” 过了明路,就不好直接呼李荣享的名字了,别看张行做了萧华长公主多年的宠宦,却从来不侍宠生骄,哪怕他心里和他家主子一样不大看得上李荣享,但他永远记得他自己的身份和本份,表面上该有的尊重,他还是要有的。 “嗯,他遇到追杀了,还是连批的那种,虽不至于对他的人身起太大的危胁,但他觉得这股势力不可小觑,提醒我们小心些,怕是与西北叛军有关。” 长乐并不瞒着张行,把信里大概的内容都说了一遍,最后,她凝眉问道:“喀嘶国的使团是不是已经到了上京城了?” 张行不知道小公主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据实回答道:“是,已经到达上京城外的驿站了,明天即会进城,礼部那边已经把一切事宜安排好了。” 毕竟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儿,长乐问完,张行立刻敏感地觉察,“难道使团有问题?” 长乐没有回答,一片沉默。 李荣享在信里是这么说的,还告诉她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去宫里诗经暗部的总坛找几位长老应对,而李荣享自己也会抓紧在这几天里赶回来的,让她不用担心,可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不说这个已是近在咫尺的喀嘶国使团是否有问题,只一想到李荣享被人轮番追杀,她就觉得心里慌慌的,够不着底。 哎哎,你说她重生一世就是想安安稳稳渡日,老娘和丈夫都好好的就行,怎么还是摆脱不了要与家国命运捆绑一起做抵抗的命运呢? 难道李荣享还没有找到那个叫什么齐允的,先把他一刀干掉,还是说齐允已经变成了赵允、钱允、孙允、李允等等不成? 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她都重生了,陈贤妃也没死,还有她的小家伙江明煜也活得好好的做了太子,这一世改变太多,怎么还能和前一世相同呢? 长乐霜打的茄子似的,有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只想安静地做一个美女子,可是现实总是太残酷,逼迫着她要成一尊大炮台啊。 “张伯,李荣享这封信,你马上亲自入宫,亲自交与我娘,看看我娘是上什么论断,你在回来与我说,越是非常时候,我越是不好随便动身,如果真如李荣享猜想的一般,无论是我还是我娘,这个时候的走动,都会惹来怀揣异心之人的注意的。” 长乐把李荣享的信重新封回信封里去,又递给张行,她深觉得玩城赋手段还有对打还击这类的,她比着她娘差远了,李荣享这封信到她手里的作用和到她娘手城,绝对效果不同。 第90节 张行接过长乐的信后,速度极快地告退并亲自奔向昭阳宫。 萧华长公主因为不放心自己的亲弟弟,哪怕赢帝在外人瞧着已经可以正常上早朝了,她却仍然坚持在昭阳宫里,亲自照顾她弟弟的寝食饮居,连着最最亲密的亲□□人周灼都被她忘到皇觉寺多日了,更别提她独自在公主府里的宝贝女儿长乐。 等着萧华长公主看到李荣享的这封写给她女儿的信后,把着什么必有的甜言蜜语去掉,里面的干货一捞,细细一分析,也觉得事情十分严重。 “西北的叛军、喀嘶国的使团、蠢蠢欲动的宁济府势力,诸多种种,却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萧华长公主嘴里念叨着,心里却想着这事要不要和她弟弟说,必竟李荣享信里说的事,暂时瞧着没凭没据。 她弟弟最近这火上的连山成海的了,一座又一座、一波又一波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这批的,别又弄个晕迷什么的,不好回旋。 到时候麻烦更大,他们岂不是更被动?可若是不上报,由她自己处理,暂时瞧着行,可以后一旦真的发生了什么,又觉得不太对了。 萧华长公主很少碰到这种让她能左右为难的事,她毕竟是半辈子雷厉风行的人,这种为难只一会儿,她就对张行说:“你即刻派人去盯住喀嘶国使团,全程盯住,有什么异动立刻通知本宫。” 张行立刻领悟了他家主子的意思,出宫后即刻安排去了。 公主府里,长乐送走了李荣享的那封信后,立刻跑去周灼的菩提院里开始临时抱佛脚。 虽然周灼不在公主府,但周灼菩提院里的香火从来不断,周灼留在这里的小童总是会按时早中晚三遍香地给佛祖贡奉。 所以,长乐深深以为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是周灼这里的比较灵,这每日都有香火吃的,肯定比着她佛堂里那种半个月才有一回香火的好上太多吧。 长乐不太会念经,能成本念下来的经文更是少之又少,但这次为了家国天下、为了李荣享,她翻了一本最厚的经来念。 站在佛堂门口守着的盛夏,觉得她自己偷懒,有一觉都睡过去了,她家小公主还没有出来呢,她耳朵贴着门上听了听,里面确实还传出来磕磕绊绊的念经声,她这才放心,一瞧着日头,我滴个娘啊,都落山了…… 李荣享突然走了,只在浴桶边留了一封信,吩咐墨染随后该怎么做,墨染拿到信后,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骂他家先生一百遍,几乎想要画个圈圈诅咒他家先生了。 你说说他家先生这办的叫什么事啊,这几天下来,他屁股都快叫垫八瓣了,眼瞧着过了俨州就是上京城了,他却让他家先生给甩包到这里了。 他家先生还交给他一项重大的使命,让他扮他家先生。 这点其实还是比较容易的。 他论身高、胖瘦、都与他家先生仿佛,他家先生又是个长年不露脸的,补张面具在脸上,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了,一般连着像惊鸿馆里守前院的那位老管家都分辨不出来,别说这些派来追杀他们的杀手来了。 他只是有些气不过他家先生这行为,怎么就不能带他一起走啊,他是拖后腿了还是怎么滴了,凭白想了这么一出计策,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 他在这里拖着,就能达到缓兵之计吗?别逗了,他怎么都觉得他还是跟在他家先生后面更管用,至少可以在关键的时候保护他家先生不是? 可惜他与他家先生在思路上,从来没有可能达到统一的。 心里不愿意是不愿意的,墨染还是在转瞬间换上了李荣享的衣服,并且带上了那个银制面具,又梳了李荣享的头型,对着铜镜左右照照,嗯,满意,别说糊弄外人了,他估计着就是糊弄糊弄小公主,也当得起一糊弄的。 李荣享偷偷离开诗经暗部俨州分部后,没再乘快马,他依着他露在明处的人物特点,还是坐回了马车。 他推算着,就是坐马车,从俨州到上京城也用不了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变故,而且他在遇到第一次刺杀时,就已经写信给了长乐,这时长乐一定已经接到,哪怕长乐不懂得如何提防,老练的丈母娘总不会出亏的。 果然在李荣享换乘了马车之后,他这一路下来都很安全,晃晃悠悠了一天也没有再遇到敌人,身份多重的好处,在这里尽然体现。 李荣享有时甚至觉得,他若只是惊鸿馆的李荣享就好了,那他一定带着他的小美人私/奔去,哪里还需要管这些有的没的,安安心心找一世外桃源过日子,说不准现在孩子都已经生一群了。 要不等着这场风波过去之后,他就把隐王继承人的事情提到台面上来,求着赢帝赶紧找下家,他可真不愿意再干下去了,太耽误他的人生大事了。 李荣享还不知道他的小娇妻小美人,正在佛堂给他磕磕绊绊念佛经求平安的事呢,他只是觉得这一天都是耳根子发热,直觉定是长乐想他了,坐在马车里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这连日的阴霾散去了些,还好心情地拿起了马车里挂着的白玉箫吹了起来。 李荣享在惊鸿馆顶着玉公子的大名,可不是徒有虚名的。 他每季还会去前堂表演那么一次两次的,那真是去一次就能揽回半个同济伯府的家当来,追他的粉绕上京城n圈数不过来。只云老王爷每次的打赏,都得论车计。更不用说别的达官贵人还有闺中贵妇什么的。 李荣享的箫声一起,这条安静的山间小路顿时也跟着带出清悠娴雅的意境来,前面赶着马车的老汉也跟着一起哼起来。 李荣享这辆马车是出自诗经暗部,这位给他赶马车的人自然也是出自诗经暗部,但就像各个神秘组织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似的,诗经暗部里的人与人也不是都认识的。 李荣享从俨州分部出来后,特意是到了郊外联系了郊山分部后,领来这辆马车的,当然,他用的名牌不可能是自己的,既是和墨染交换了身份,用墨染的名牌更名正言顺些。 见牌交货,并不打听亦不多问,这是诗经的规矩,所以赶车的人并不知道他拉着的这位吹箫之人正是他们的诗经经主,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他们诗经内部的人。 在这份场景里,他只是一个赶马车的,而李荣享只是一个租马车的,简单明了。 李荣享吹得正兴起时,他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皱眉,该不会是暴露了吧?又招来了杀手?这绝对不应该的啊,如果这种事情再发生,那就不是外部问题,而该是他诗经内部自己的事了。 “怎么回事?”李荣享挂起白玉箫,问马车外面的赶车人。 赶车人很快回答了他,“先生,是两个同路人,听到你的箫声,被吸引过来,想要拜会您,您要见吗?” 李荣享自然不会见。若是每一个想要拜会他的人,他都要见,大约惊鸿馆要一天换一条门槛子才行的。 他刚想拒绝,却听到马车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在下齐允,忽闻先生箫声,顿觉心意开阔十分惬然,想与先生见得一面,还望先生赏脸。” 赏不赏脸什么的,李荣享从来没赏过谁脸,但是外面那人‘齐允’两字一出,李荣享大概是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别说是赏脸了。 李荣享收起冷笑,板起他那张向来淡薄无欲的俊美脸孔,慢慢缓缓地掀起车帘,探出身去。 怎么说李荣享也是一个靠色艺红遍上京城十年、迄今屹立不倒的人物,相对于隐王江宗发这层身份,李荣享操纵惊鸿馆玉公子这层身份,更手到擒来。 他只倾身探头出去,马车外面站着的两个人,立刻不约而同地小抽了一口气,被惊艳到了。 这小小的一口抽气,逃不过李荣享灵敏的听力,他心头的冷笑继续,能在外貌气质上压倒了被自己女人提及的男人,他还是觉得有些小爽的,哪怕这些东西都是以前他颇为看不上眼的。 “不知先生高姓大名?”自称齐允的那位,在李荣享还没有开口时,又出言问道。 李荣享抬起头来,视线放了过去,那位穿着一身青衫做儒生打扮的不明物性的齐允,正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呢。 “在下姓李,惊鸿馆李荣享。” 李荣享这个名头着实够响的,他报完名字后,那两位又小抽了一口气,李荣享怀疑他们在这样一气抽下去,不用吃东西光靠喝西北风就能灌饱了。 “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李荣享觉得齐允这句恭维实在有点不附实,久仰他的大名可能是真的,但三生有幸神马的,至少从他这个角度来看,真够不上‘幸’,他们没准就是天生注定下的冤家。 作者有话要说:  五四青年节快乐,祝所有有一颗年青心的亲们! ☆、第124章 106.0| 大印上京城昭阳宫内,夜色比着别处更显寂寞,深宫冷寒,这话自古就有,诚不欺人,多么活泼自信的人,一入宫门,慢慢都会变成另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洛河宫内,陈贤妃呆呆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张脸还很年轻,却已经有了老相,不是面部的老,而是心态的老,往着不健康不阳光的方向发展了。 她忽然想起她前世未穿越到这里的那张脸,凭心而论,那自是不如眼前这张的,可是人生若可以重新选择一次,她还是愿意回到以前,安安心心地去做她那个被人不耻的小三,也比着现在堂而皇之地成为人家的妾好过许多。 眼前的富丽堂皇、高人一等,不是真的富丽堂皇、高人一等,而原先曾经失去的纸醉金迷、肆意胡为却是真的纸醉金迷、肆意胡为的。 可是事到眼前,回头无岸,后悔已是来不及,该走的还是要走,等真的走到那万人之上的位子,或许烦恼也就不是烦恼了吧。 正这时,陈贤妃的贴身宫女彩薇快步走了进来,俯身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陈贤妃听完,凝皱在一起的眉头更最紧,好一会儿才说:“就按侯爷安排的去做吧。” 要不能怎么办?在原先那个世界里,还能去讲讲人权,在这里……只有皇权了。 如今瞧着,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上书房那边传来太子学业优秀、聪敏诚慧,身体也是一天天的好得不成,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成功即成仁,她从没有如此深刻地体味到这句话的含义。 “是,侯爷还让奴婢转告娘娘,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请娘娘放心!” 彩薇比着陈贤妃身边其她宫女还多了一层身份,她是宁济侯训练出来,专门与宫里的陈贤妃做单线联系的,她还有些身手,一般三两个男人皆不是她的对手。 “嗯,”陈贤妃懒懒地应着,胜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她有什么好放心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彩薇走了以后,另一名宫女抱了二皇子过来,“贤妃娘娘,二皇子的后颈好像生了些红点点。” 二皇子又不是真的由陈贤妃生的,她心里根本没把他当成儿子,以前可以利用的时候,自然心里更惦记些,但等着二皇子变成鸡肋,眼瞧着暂时于她无用时,她也就没有那个耐心法对二皇子了,特别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她对自己都没有什么耐心,何况是二皇子。 “上次太医来时开的那药不是还有吗?你给二皇子抹一些,这时太晚了,不好再叫太医进来了。”陈贤妃眼皮都不抬一下地吩咐着。 宫女总觉得不对,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应了一声,抱着二皇子出去了。 若是以往有这种事情,陈贤妃早就又哭又闹又大张旗鼓地去找太医了,至少要让赢帝知道才行的,这点子争宠的手段,陈贤妃还是跟着大皇子的生母颖嫔学的呢。 只是二皇子的身体可比着大皇子小时候强许多,太医几次来过之后,查了又查,三个太医会诊过后,给了一个热诊的结论,抹了药就会好,没有什么大事的。 陈贤妃不明白医理,却也能看得懂那些红点点是什么,她前一世的老家叫这红点点是痱子,小孩子夏天里长这东西,很正常,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她总不好为着这个一次次地闹着吧,赢帝又不真是宠她到骨的昏庸之帝,等着把赢帝弄烦了,什么也收不回来了。 陈贤妃别的东西或许不懂,但至少对男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懂事,这个分寸,她无论处于何地,习惯性地注意了。 和自己的潜在情敌一起行走在同一条路上,李荣享表示很挑战,他有好几次都差一点儿没板住伸出手过去,想要掐死那个叫齐允的人的冲动。 和齐允在一起的另一个人,瞧着比齐允岁数大个几岁,身材高大、粗壮,李荣享瞧着这人的武功应是不弱,比着齐允可是强上十几倍,却是对齐允的话言听计从,以李荣享的度量,这个齐允绝不简单。 据他所掌握的资料里,却没有一分半分关于这个齐允的记载,这未免有些不太现实,这普天之下,还没有诗经暗部掌握不到的人,除非……这个齐允是化名。 不过,如果是化名,那么长乐又是如何而知呢? “齐公子来上京城做什么呢?” 李荣享邀请齐允及他的手下坐进他的马车,他的马车宽敞豪华还舒适,别说突然坐进了两个人,就是再坐进来两个人,也不会显得局促的。 李荣享坐在正对着马车门的主位,摆弄着放在马车中间的那个小小的茶桌,几个翻手间,茶香四溢,把着一条土道上行驶的马车,生生变成了人间仙境。 “来做点小生意,”齐允拿起李荣享推向他的那杯茶,举止优雅地品尝,赞了一声,“好茶!” 李荣享微微翘起的眼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齐允,又偶尔瞟一眼坐在另一侧的齐允手下,云泥立显,从着品茶喝茶来看,齐允的一举一动,都能带出贵族特有的矜持自傲的气质和自出生就备受训练才有的彬彬有礼,而齐允手下……嗯,一般人吧。 齐允放下茶杯,也还给李荣享一句,“李先生一个人离上京城去做什么呢?” “采风啊,”李荣享毫不在意地说:“我偶尔喜欢出去走一走,惊鸿馆里的节目一段时间要换换新!”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理由了,他也要做生意啊。 “噢,凭李先生高才,惊鸿馆的生意必然会一直惊鸿绝艳的,” 齐允这个称赞法,李荣享还是第一次听到,唇挑间溢出一抹翩然神彩的笑来,“那齐公子经营的生意,是哪方面的,不知有李某能帮上忙的吗?” “不用李先生帮忙了,齐某的生意小的很,跑跑药材混口饭吃,”齐允拒绝得很干脆,一如李荣享所料。 “好,随齐公子的意,李某的惊鸿馆,永远对有缘人敞开,”不管是有缘的朋友还是有缘的敌人,来者尽收。 “谢谢!”齐允也只是笑笑,又说:“李先生既是如此说,那齐某就不客气了,齐某听说京中有不少达官贵人对李先生的才艺十分追捧,尤以云王爷特别钟爱,不知……可否引进一二,在李先生的惊鸿馆即可。” 李荣享的心头一动,他就知道齐允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贴上来,毕竟他对外的这层身份只是一界伶人,亦属贱籍,可不是每个人,特别是齐允这种‘心存高志’的人,都如云王爷那样,愿意往他身上巴结的,除非有所图。 ——但是,所图的又非仅限于此。 “好啊,”李荣享眯着一双老猫似深藏城赋的眼睛,痛快地点头应了,“李某尽力而为!” 清晨,上京城公主府里,长乐一夜无眼,却一点儿困意倦意皆无,因为今天是喀嘶国使团进京的日子,算着时辰,礼部尚书应该携着一干人等去城外接使团入城了。 第91节 这看似正常的外事活动,真正带给大印的是什么,暂时还说不清楚。 长乐只希望之前的猜测,都是李荣享多想了,喀嘶国真是跑来投降的,天下真的太平了,但她已经无法天真了,昨天晚上,萧华长公主给她捎来消息,让她今天务必离开公主府,改去皇觉寺住上几日。 若不是真的嗅到危险,自己的娘干嘛要把自己送走呢?她之前可是最反对自己没事念经拜佛窜寺庙的,去往皇觉寺还不是觉得周灼在那儿,一旦出事,定能护自己周全吗? 可是,长乐已经决定了,她哪里都不去。 她的家在公主府,她的亲人还在上京城里,而她还要在这里等着李荣享回来,李荣享既然说能回来,那就一定能赶回来,只要李荣享回来了,她绝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不但如此,她还要赶在喀嘶国使团进殿面圣前,赶去昭阳宫。 她手里拿着李荣享的隐王令,之前用它查个齐允什么的,或许没被批准,但这次一旦发生变故,她若用隐王令调动诗经总部里的各位长老和下属,去救昭阳宫里的各位主子,应该不会被拒绝吧,所以,她娘得瞧瞧她,她还是有用的呢! “主子,用早膳吗?” 长乐一夜未睡,盛夏就在外面守了她一夜,虽没有明白她家主子担心得是什么 ,但做主子的忧心就是做奴婢的无能,她整个人也不太好。 饭还是要吃的,不吃饱肚子,怎么去战斗呢! “准备些本宫爱吃的,挨样上来,本宫都想吃些!” 吃完以后,换好战袍,她要入宫。 自然不会去她娘那里找眼烦,搞不好会被她娘五花大绑扔马车里送去皇觉寺,她要去江明煜的东宫,听说这几日不见,那小家伙四处嚷嚷想她想得心疼呢。 公主府这边也要好好好安排,等她走后,张行全权管制公主府,一旦上京城有变,公主府所有大门紧闭,以府内侍卫的人数和资质,还有公主府府墙的高深,抵挡个半天一日的,应该不成问题吧。 有这半天一日的足够了,上京城的危机若能解,也就没有人敢动公主府,若是解不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章过渡章节,下一章估计要混乱一下,然后估计着男女主就要在一起大婚生娃快乐地嗨啪了,等着啊,亲~ 求支持啊,留言收藏还有雷雷们,你们尽管来吧,迎接风雨后的彩虹! ☆、第125章 106.0| 长乐到达东宫时,江明煜刚完成课业。 教导他的大儒都是赢帝亲自选来的,个个瞧着都是揉胡子的老奸巨滑,其实却是历经三朝不倒的人物,表面油金滑,内心都有原则。 不管外面都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这里该上课还是上课,绝对不会放松一丝半毫的,哪管你是喀嘶国来使团求和还是来使团捣乱,就是太上老君派来的升仙团,他们都不会给面子的。 长乐深知这一点,派人先去打听,踩着下课点到东宫课房,正好赶着小萝卜头垂头丧气地出来,身后跟着同样是霜打茄子似的祈安。 长乐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嗅到这对主仆身上飘来的怨气,迎着上去,“你们怎么了?” “长乐姐姐,”若说前一刻江明煜还觉得处处都是恶意,等他见到他心心念念的长乐姐姐时,所有阴霾都散了,他一头扎进长乐的怀里,“我都想你了,长乐姐姐,你怎么才来看我?” “我也想早点来的,怕打扰你学业啊,你才刚刚按部就班,我要是来了,你还有心情学习吗?” 长乐揉了揉江明煜的额发,祈安也走了过来,“祈安参见小公主殿下!”说着就要行礼。 “不用了,和本宫说说怎么了?” 长乐搂着江明煜,祈安跟在他们姐弟后面,小声解释,“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背书的时候……小主子有些卡,那个老家……噢,不,老大人就要罚小主子,奴才想替他,结果不行,小主子被打了三下手板。” “哈哈……”长乐听完,一连串地笑了出来,简直是她最近愁云密布的几天里,惟一值得欢喜的一件来了,“来,让长乐姐姐看看煜儿的手心有没有肿啊!” 有这么丢脸的事,江明煜哪里肯让长乐看,背着小手冲着祈安瞪眼睛,祈安假装没看到。 总得有一位主子管管他家小主子的事吧,这帮子大儒太欺负人了,他家主子还那么小,背那么复杂的书偶尔错一个字两个字,难道不应该吗?要是他啊,连一个字都背不出来的。 “背错书被罚,师傅没有做错什么的,”长乐哪里不懂祈安的意思,但要做为将来的帝王,这点子实在不算事,哪一位帝王小的时候没被师傅打过手板,“你父皇帮你选的师傅都是天下间最好的文儒了,你要好好与他们多学,不只学学问还要学做人,以后要做一代英明的帝王。” 长乐鼓励的话,江明煜听过好些人说过,换别人他就觉得烦,长乐说着,他就愿意听,做英明的帝王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要是长乐姐姐能与他一起比肩,那么打手板什么的也就能忍受了。 姐弟两个还未走出书堂呢,另一侧堂内欧子嘉跑了出来,“师父,你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徒弟想你快想疯了。”这一句真没有夸张,事实是他快要在这里憋疯了。 长乐来的时候,他确实不知道,他被上一堂课的大儒留课扔在偏堂里罚抄前朝大贤的巨作,他抄了三遍就抄晕过去了,直到刚刚才找魂回来,推门就看到长乐的背影,简直要把嘴笑瓢了。 “为师也是刚到啊,能看到乖徒弟你,也是很开心!” 长乐如今已经轻松驾驶她和欧子嘉的师徒关系,再也不觉得囧了。 “师父,我觉得我当不了伴读,你说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当太子的伴读是不是有点……超岁了!”欧子嘉扭扭捏捏地拉着他师父的衣袖,“我……我还是去外面大婚吧!” 想他当年浪荡上京城时,鲜衣怒骂,过着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的生活,最痛苦的事不过是被告状到他爹那里被他爹揍一顿,如今他进了皇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却过着吃喝都有人死管着的日子,还不如天天面对柳英眉那个男人婆,哪怕每天被揍一顿,也总有闲着的时候可以自己去外面找乐子啊。 “大婚是要做的,伴读你也得做,君无戏言,谁也帮不了你吧!” 长乐断了欧子嘉最后一丝念想,欧子嘉垂头丧气也只是从书房到后堂的一路,马上又振作起来,神采奕奕地对长乐说:“师父,我听说喀嘶国的使团今天入京了,我还听说他们那边盛产美女,这次为了求和,还带来不少呢。” 长乐停下走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欧子嘉,看得欧子嘉直发毛后,才拍欧子嘉的肩膀说:“徒弟,为师劝你那些小歪歪门路,你在婚前还是放弃吧,为师忘记告诉你了,你的未婚妻为师的好姐妹英国公府的柳大小姐备嫁时无聊,又习了一套新拳法,正打算婚后与你好好交流呢。” “啊?”欧子嘉神色大变,“这个男人婆!” 一旁的江明煜和祈安,已经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了。 长乐瞧着眼前这轻松的气氛,心里浮燥的担心也慢慢消减了一些,可还未她真正松出一口气来,盛夏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怎么了?”长乐连忙站了起来,“外面有什么事发生吗?” “贤妃娘娘派人来接太子过去,说是圣上宴请喀嘶国使团,要太子过去陪同。”盛夏急急地一串说出,“奴婢觉得不太对,把来接人的宫人们留在了外面。” 连着盛夏都觉出不对来,长乐还能感觉不到,陈贤妃这事做得未免有些太粗浅简燥了。 “你去外面告诉那些宫人,就说本宫在这里,不用他们送太子过去,一会儿本宫亲自陪着太子去就是了。” 就算她舅舅真有这个想法,想要在大庭广众的国宴下带着下一代接班人见见世面,也不会由洛河宫的陈贤妃派人来东宫接人过去的。 不说她舅舅身边有自己的人可用,哪怕是要通过后宫之口传话,那名正言顺的也是栖凤宫的庄皇后,怎么也轮顺不到陈贤妃啊。 “是,”盛夏领旨出去后,长乐冲着祈安使眼色,“你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祈安这些日子在宫里不是白混的,人脉也扩展出了些,领命之后,立刻有了头绪。 “师父,是不是有事……师公有没有传来消息?” 长乐和李荣享之间的事,欧子嘉还是比较清楚的,在长乐被赐婚给隐王江宗发而长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欧子嘉已经隐隐猜出来李荣享和江宗发的关系了。 这还得多亏他老爹的提醒。 在他拜了长乐为师没多久后,他老爹就给他上了一课,其中有一句,他记得清楚,惊鸿馆那地方维持多少年了没有人知道,可是在上京城达官贵人按批来的地方,却没听说什么人敢去惊鸿馆捣乱,或是捣完乱后也没有给惊鸿馆带来真正的麻烦,都被惊鸿馆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不觉得这很可怕吗? ——那是伶馆,可不是昭阳宫,谁也碰不得谁也惹不得的。由此可见,这样的人就不是谁都能惹的,做人啊,就得眼光独到,看得精准才能活得长久。 长乐斜了一眼眼巴巴地望着她的欧子嘉,“为师有个秘密任务交给你,你要接好。” 若是事情真如她之前所料,她不能再耽误了。 “师父,你放心,徒弟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欧子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郑重。 结果,他师父真是太令他失望了。 “小白交给你了,你要帮为师照顾好它,你知道它是你师公送给为师的定情活物,可是万万不能出一点闪失的。” 长乐一把捞过旁边偎着的小白,塞到欧子嘉的怀里。 小白反抗地吭吭几声,可架不住长乐摸它的头,还低低地俯在它的耳边说话,那声音小的连抱着小白的欧子嘉都听不到。 “师父,这就是你交给我的任务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让他当‘狗奴’,他就这点余热可发挥吗? “是,这个任务很重要的,小白很重要噢!” 长乐凝重的眼神,有那么一刻让欧子嘉以为自己抱得不是狗,而是玉玺。 一直念恋偎在长乐怀里的江明煜,瞪着大眼睛看着周围,虽然不太懂,但觉得长乐姐姐好有道理的样子。 这时候祈安回来了,他带来的消息不仅仅局限在洛河宫,还有前朝的事来。 “是这样的,喀嘶国的使团在大殿上面君,不但递了投降书,还说要赔偿我国万金以及现在被柳国公父子打下的五座城池,还有他们愿意和亲,把他们宫里最尊贵的两位双生公主献给咱们圣上为妃……” 使团这些求和的条件,倒是附合他们此来的目的,毕竟他们是战败国,没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们大印,反而是要拉低他们自己的姿态才行的,这一系列举动没有什么可疑的。 “咱们圣上接受了喀嘶国递的国书,同意他们求和,在昭阳宫的繁盛殿定了盛大的午宴招待他们,因着庄皇后这几日凤体不和,陈贤妃和林淑妃暂代宫务,今日中午一同陪着咱们圣上参加午宴的,噢,陈贤妃也会带着二皇子一起去的,所以……” 长乐接着祈安的话说,“所以由她来通知叫太子去赴宴,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了。” 说是这么说,长乐还是不放心的,纵算是去,她也绝不会让江明煜独自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天下母亲节日快乐! ☆、第126章 106.0| 小白是条好狗,别小看了它。 这是长乐带着江明煜走时,又千叮咛万嘱咐给欧子嘉的话,如果小白想跳出去玩一会儿,不必拦着它,只要跟着它就好。 有着他师父这一系列的安排,欧子嘉觉得自己不是在侍候一条狗,而是在侍候一位祖宗,这任务给他派的简直太操/蛋了,他有点接受不来。 长乐才不管欧子嘉的脸皱得像不像包子,她自己正忙着换一套与祈安同款的太监服,顺便还要调调妆把她这张娇艳的颜色掩一掩,瞧起来哪怕没有祈安那个假太监像个太监,至少也得雷同才行。 “长乐姐姐,你为什么要穿成这副模样呢?” 连着与长乐做同款打扮的祈安都觉得刺眼睛了,更别说把她当神看的江明煜了,小下巴都要惊下来了。 “姐姐穿这件衣服不好看吗?”长乐对着铜镜左右瞧着,还是觉得差那么一点点,国宴那种场合,她不好被人家认出来的。 “还……还好吧!”江明煜才不会说长乐不好看呢,但他又答应过永远不骗长乐姐姐,不在长乐姐姐面前说谎话的,费劲小脑袋才筹措出这么一个词来,也是难为他了。 “只是还行?”长乐摇了摇头,那就是还得改,“必须要丑才行。”要丑得让人看一眼就不想看,达不到这个程度也要普通到在人堆里看不到才行。 “啊?”这回都做到满室剩下的几个人异口同声了,“主子,长乐姐姐,你要慎重啊!” 弄得长乐哭笑不得,他们哪里懂得她是什么心思。 国宴之上,要是让陈贤妃看到她,必是会防她一手的,这在她目前情势不利的条件下,会更加不利的。 长乐觉得她与陈贤妃那伙子人想的东西怕是差不多,都想要出奇不易以制胜,拼到最后就是拼谁更奇罢了。 长乐带着江明煜到达繁盛殿时,外面正午的阳光正炽热,随着节气渐入暑夏,这天气也是热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让人把衣服都扒光了,趴在冰上才觉痛快。 来参加宴会那是比着平时辛苦百倍了,好在这次午宴设在繁盛殿,繁盛殿在建筑设计上面大开大合、通气宽敞,又加足了冰山,比着外面可是凉快了许多。 江明煜是大印的太子、储君,按着排位算,除了赢帝,他是大印第二号人物,哪怕他岁数还不足六岁,他的到来同样引起了宴席在座所有人的关注。 “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前面贯的称谓则是五花八门了,有自称臣的,有自称奴才的,还有臣妾的,好在叫的声音还算齐,听得并不吵闹。 第92节 长乐低调无声地跟在江明煜的身后,甚至与祈安错开一步稍落后些,与后面几个低等级太监宫女混在一处。 在这大殿之内大部分人都给江明煜行礼时,长乐微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把大殿内外打量了一翻,才缓缓跟随着江明煜向宴会正席走去。 因着这场宴会是宴请来此求和的喀嘶国使者,也算得一场国宴,规制还是十分高的。左右陪同的朝中官员也颇多,几大部的尚书侍郎都在,更有不少皇亲国戚,皆携夫人出席。 当中正席那里,主座当然是大印赢帝江昭乾,而左右分别是陈贤妃和林淑妃,陈贤妃身侧跟着的大宫女怀里还抱着二皇子,林淑妃的身侧紧挨着赢帝处还有一空位,是给太子江明煜留着的。 等着大部分人参见完太子江明煜后,江明煜俯身给他亲爹赢帝行大礼,“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过来!”赢帝瞧着下面儿子的身影虽是瘦瘦小小的,但身姿却端正,语调清亮,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怕不惧,吐字清楚,自有一番小小的气势,心中颇感宽慰。 江明煜遵赢帝的话,起身后乖乖地走到他亲爹那里,拔着小身板,在给他留好的位置处坐好。 来的时候,长乐姐姐都已经教过他了,之前,礼部谴来的先生也教过他的,他都记得,肯定会做得很好,才不会丢大印的脸面。 等着江明煜刚坐下,喀嘶国的使团长,据说还是他们喀嘶国的一位亲王,是现在喀嘶国王室里,与现任的喀嘶国国王血缘最近的兄弟, 这都不主要,虽说长乐连这位喀嘶国亲王的名字都没记住,但她却清楚地记得李荣享给她寄来的信里提过这只接近千人的使团,特别提过这位亲王级使团长是个主战的。 喀嘶国依附大印国几代,从未生过谋反之心,而这任喀嘶国国王据说也是个酒囊饭袋,要是没有人从旁撺掇兼挑拔离间,这位只知道花天酒地、享受人生的国王怕是想不到接受西北叛军的好处,一起共谋大印的。 “臣喀嘶国葛尔斯参见太子殿下!” 喀嘶国亲王说得是很恭敬的话,可语气里却无端带出傲慢来,根本是没把着坐在上首的小家伙江明煜瞧在眼里。 正好,江明煜也没怎么瞧得上他,故意等着他躬身施礼有一会儿,才眼皮都没抬一下地淡淡道:“平身!”小小模样,皇气却冲天。 不看喀斯国亲王的鼻子气歪,只看赢帝对着自己儿子笑得更加慈爱,就知道他还是很满意他儿子这番作派的。 对待番邦就该如此,立威远远比施恩更重要。 就像着这次,是他们喀嘶国先撕毁了两国之间的友好协议,战败后又跑来投降求和,拿着一大堆的他们以为的好处,当他瞧得上吗? 他是能看得上那两个长得绿眼睛黄头发的什么双胞胎公主还是能在乎他已经占领的五座城池?别开玩笑了。 要不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必须保证边境的安稳,他又怎会轻易答应谈和呢!等他缓过来的,喀嘶国这等宵小,他必须再收拾一遍,收拾得他们服服贴贴的才行。 别怪赢帝看不上喀嘶国的双胞胎公主,就是活了两世的长乐,觉得她自己连牛头马面也算看过,看到喀嘶国的亲王,也忍不住撇嘴。 这都怎么长的,乱糟的一堆,什么玩意啊,那眼睛那鼻子那嘴还有那是什么颜色的头发,不会是中毒了吧! 这满席里,也只有陈贤妃一人看着喀嘶国使团的人,觉得顺眼些,让她找回到前世的感觉来。 哎,那时候她还交过一个澳洲的男朋友呢,可惜不能带她出国,偏偏又对她所在国的黄包车感兴趣,还非要以身实践,当着事业干起来了,没法再处了,不得不分,真是遗憾啊! 宴会少不了饮酒做乐、歌舞丝竹,因为宴会之前已经有过前朝面君答对等环节,这宴会里涉及到主要政事的话题,就少了不少,没有什么人会往这方面刻意提的。 先是宗人府的宗令也就是云老王爷即兴做诗一首,但他面对的不是杨易宁,而是一群连着四书五经都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喀嘶国人,人家不但没听懂,还被云王爷忽然而起的平平仄仄弄得美酒都喝不下去了,与云王爷大眼瞪小眼,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好在这是国宴,派上来的人不只是官位高,还都个个识情懂趣,肯定不会让场面冷下来的,连忙有人接上去,正是能说会道的礼部右侍郎。 诗这种形式,或许不是各个民族国家之间互通的,但音乐总是可以做到的。 这位礼部右侍郎拿起还颇具民哉风格的葫芦丝吹了一只欢快的曲子,及时添平了云王爷即兴赋诗的尴尬。 都算满意,只有云王爷暗暗嘀咕着些什么,长乐猜他肯定是画圈圈诅咒喀嘶国蛮夷不懂斯文呢。 宴会如果继续这么下去,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也不用长乐悬的一颗心跳来跳去了。 但是,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的,任谁也阻挡不住。 是怎么开始的呢?好像不是这位礼部侍郎的葫芦丝吹完后,那位喀嘶国亲王也说要表演几个节目以回报大印国对他们喀嘶国的宽宏大量。 表演的第一个节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是女舞姬的群舞。 这群女舞姬蜂拥上来时,足有几十个,把着大殿正中的表演场地全占满了,这不算什么,比这更大型的群舞,大印也不是没有过,让宴会上众位君臣齐齐吸一口凉气的原因是这群舞姬的穿着——这也未免穿得太少了吧! 不说别人,连自以为前世见过穿着更暴露表演的陈贤妃都觉得……咳咳,这喀嘶国为了行刺造反成功,也真是太拼了,这整个就是一个古代版的比基尼走秀赛啊。 满场不自在里,只有喀嘶国那位亲王一脸坦然,还与赢帝拱手道:“这是本国最好的舞姬,她们跳的祈福舞必能保佑两国的友谊永远长存。” 赢帝脸色微微发青,瞧着他的模样,要不是不想在喀嘶国面前丢份,都想亲自伸手去捂他儿子的眼睛了。 好在他刚刚已经瞥见他儿子的目光不在表演台那群乱七八遭的舞姬的身上,反而盯着身旁一个平淡无奇的小太监发呆,应该是在掩示吧。 好,做得好,他就说他的种,绝对不会有错的。 江明煜盯的那个人小太监就是长乐。 长乐在这群舞姬刚出来时,也有些眼发呆,但她随后就发现一个问题,这群舞姬虽然穿得少,但每人手里都没空着,都是持着寒光闪闪的双剑出来的,说是跳舞,这舞里不见一点柔媚之姿,反而处处透出杀气来。 长乐心里隐隐觉得不好,偷眼去看那边坐着的陈贤妃,她艳丽的面容带出一丝古怪的笑来,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又一切都释然几份。 这更不对了,正常的妃子难道不应该像林淑妃那样以帕掩面,暗暗咒骂台上那群女子有伤风化、不成体统,顺便再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来,即使做不到这一点,那也不会像陈贤妃这般欣赏。 就这个时候,这群持着双剑的舞女还没有下来时,又有一群只穿简铠的喀嘶国武士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窜到了舞姬之中,与舞姬混扭在一起,足足凑成了一个一百人阵仗的舞群。 长乐跳来跳去的心口咯噔一下,不对,像这种阵仗的舞蹈,还是拿着武器出场的,绝对不应该获得礼部的批准才对,甚至他们都进不得昭阳宫的大门,哪怕他们以获舞之名能进来,武器也绝不会被放进来的。 如今这是哪里出了偏差,才有如此大的疏忽,如果真在大殿上发生什么不测,依着大殿目前的守卫,还有陪同在这里文官居多、武官居少的情况来说,他们这方绝对不占便宜。 长乐缓缓移动身子,凑到了祈安身边,极低的声音说:“一会儿要是发生了什么,你什么也不用管,保护好煜儿,带他抓紧离开大殿,往欢颜宫去。” 那是她外祖母孝贤皇后的宫殿,那宫殿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她不甚清楚,她只知道只要有事她娘就去那里会她舅舅,一旦宫里有事,那里……那里应该是除了诗经总部之外最隐密最安全的地方吧。 祈安也从那百人阵仗的剑舞里觉到不对来,急着问:“小公主,那你呢?”太子是他的主子,但骄阳公主更是。若没有骄阳公主,哪有现在的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肯定有更的亲,晚安!好久没连更了,要连一回,谢谢亲们的支持,万分感激,明天应该是比较激烈的一章! ☆、第127章 127.0| 祈安问她,长乐摇头,她暂时哪里也不能去,别看她瞧着没有什么自保能力,不会武功,不会用毒的,但她已经有了盘算。 如果发生变故了,依着她现在的穿着打扮和不起眼小太监身份,只要不傻到往前冲,没有人会在乎到她这里的,她随便找个地方一猫,估计着等全殿大部分人死光了,才会轮到她的。 以此来说,只要不暴露身份,她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不像江明煜国中第二人的身份,太拉仇恨了,她要是叛贼也肯定第一个干掉赢帝,第二个就来除去太子的。 这才能永绝后患,断了大印江家的传承。 长乐正和祈安说着时,宴会台上的男女剑舞还继续地舞着起劲。 除最开始时,他们忽然涌出这个阵仗时,惹来殿中众人和侍卫的警觉,等着后来他们舞起来后,众人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不得不说,能让众人放松警惕还是得益于喀嘶国他们的排列方式。 要是一开始他们就让五十个男舞者挨着双剑上,绝对会引来守殿侍卫的反应的,但他们却是让女舞者上的,且还是穿着如此暴露的女舞者,众人光顾着脸红脖子粗了,哪还记得这些瞧着纤纤弱质的女舞者,手里可是舞着双剑的。 怕什么来什么,长乐的担心很快成为现实。 就在长乐催促着祈安快些带着江明煜借着出恭之名彻底尿遁时,百人舞剑阵中,一个持着双剑从中间领舞的女舞姬,忽然改变了方向,冲着正中坐着正看得神魂颠倒的赢帝杀了过去。 那舞姬绝对是受过特珠训练的,速度极快,从舞台中心直夺赢帝坐着的主座三个弹步就奔了过去,双剑合一直奔赢帝的面门。 赢帝大叫一声,“啊,有刺客!”赢帝身边立刻大乱,以赢帝为中心,整个宴会场也迅速地乱了起来,有叫着‘护驾’的,有四散奔逃的,整个场面一瞬间不可控。 刺向赢帝的那个舞姬自然没有成功,赢帝身旁左右的侍卫不是摆设,迅速把赢帝护在了身后,与之搏斗起来。 要仅仅是一个舞姬,凭着赢帝身边的侍卫,不用殿外的武士进来相帮,这个场面应该也会很快就能控制下来,但随着第一个舞姬冲下舞台后,接二连三又有十几个涌了下来,其余并不往正中主桌去,却也往旁边大臣的席中杀去。 哪怕长乐心里有些准备,也一时半刻被眼前溅起的血腥迷晕了眼。 如果赢帝那里是第一重灾区,江明煜这里就是第二重灾区。 好在最开始的时候长乐已经与祈安通过气,有了些准备。 赢帝那边一起,祈安已经一把拉住江明煜的小手腕,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拖着就往最近的门口跑,跟在江明煜身边的侍卫立刻开始断后。 不管怎么说,撤出这危险绝地才是正途。 一把长剑刺来时,长乐麻利地钻进了桌子底下,持剑的人也就不在理他,估计也是想着有那时间和一个小太监浪费时间,不如多杀几个重量级人物好领功呢。 持着长剑甩开双腿就往着江明煜逃跑的方向追去,长乐哪里能让,护着江明煜的侍卫一共就六个,前两后四,人数明显不够的,可她又不会武功,情急之下只好把混乱中打翻四滚的一个喀嘶国上贡叫什么莲的长乐着巨齿的水果捡起,冲着追着江明煜的几个刺客扔了过去。 别说纤纤细细的长乐,爆发起来的力气还算可以,这一巨物扔出,本是奔着想刺她的那名舞男,结果当然是砸不中,但因为舞男杀手密集度还是有的,既定目标想砸没砸,却因为某莲偏离轨道,竟砸中了另外一名冲着梁阁老动手的杀手。 也不知道是梁阁老走狗屎运还是长乐的运气不错,这种闭关眼睛扔出去的巨物莲竟一下子把着要杀梁阁老的杀手打死了……打死了……死了……脑浆崩流,糊了梁阁老一脸。 梁阁来本来还想着对长乐装成的小太监说句谢谢呢,被糊一脸脑浆后,直接吓晕过去了。 梁阁来的命算是保住了,他晕了以后又一脸红红白白的血浆,杀手估计他是死了,雀散着离开他,奔向其他人。 长乐更囧,她真没想到这百人舞剑阵其实是百人杀手团,死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由她一个巨物莲给砸死的,这一下子想躲到桌子下面也躲不了,她立刻招来好几个相邻杀手的注意。 长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仗着身手灵活,当然,这不是关键,她这种身手和人家以杀人为目的身手没办法比的,她是仗着对大印宫殿的了解,四面八方地躲,暂时还算甩开追她的人。 大殿已经乱成一团,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真正躲藏了,保护赢帝的侍卫死伤越来越多,可增补进来的却越来越少,大殿左右似乎被什么人堵住了,根本没有援兵可以进来。 长乐眼睁睁看着已经由祈安带着跑出去的江明煜,他们又撤了回来。 长乐心底一沉,连忙折身奔着江明煜跑去,她现在惟一庆幸的是她来之前还把最有可能的希望留在了外面,也不知道欧子嘉这不着调的,这次能不能着调了。 被长乐心心念念惦记着不着调的欧子嘉,抱着小白从东宫一路往偏僻无人住的宫殿,落寞地闲逛,想着他师父与他说的话,他觉得压力山大啊。 因着他和祈安都是男儿身的关系,为了避嫌,他们陪伴着江明煜基本都是在东宫,很少途越雷池往昭阳宫赢帝那些嫔妃们住的地方,行进一分半点的。 今天也是如此,欧子嘉走到一面残墙处时,已是到了他平日里能走的尽头,正准备往回去,谁知他怀里的小白后腿一蹬,劲道十足地从他的怀里跳到了地面,还没等他伸手去捞,小白四条小短腿倒腾极快,转眼间就绕过残墙,往里面去了。 “喂,小白你别乱跑,后面可不是你能去的,喂喂,别跑啊……” 他师父把小白狗塞他怀里时的郑重神情和说过的话还在他的眼前耳边晃来晃去的,他怎么敢丢了小白呢,也顾不得什么禁忌,连忙追着小白跑过去。 欧子嘉以为凭着他的大长腿,还多少有点武功底子,追一个平时看着慵慵懒懒连路都不愿意走的小狗,还能追不上吗? 谁知道竟然真的追不上,欧子嘉简直懊恼得想撞墙,甚至开始怀疑人生,他就算是天生的废材,也不至于连条狗都搞不定吧。 欧子嘉沿着那条小路,一路追着小白,也不知道到底走的什么宫什么殿,只知道经过一片奇型怪状、修剪得特别的树林,总算是看到小白的尾巴毛了。 再追不上,欧子嘉眼看要累吐血了,看到小白蹲在一处石阶上不动了,回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他也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只能喘气了。 “臭狗啊,要不是我师父拿你当宝啊,我一定抓着你披皮吃肉,做狗肉一百零八吃,用你皮毛做围脖。”累了哪里也累不到嘴,欧子嘉还有气力威胁小白。 “汪汪汪……”做为一只被公主和王爷力捧的傲娇狗,哪里怕得欧子嘉,更不可能容他骂了,一顿汪气得欧子嘉差点背过气去,这时也总算注意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了,“锁清秋?这破院子是什么地方啊?” 小白还蹲在门口挠那扇破门,是想要进去的样子, 欧子嘉瞧着门口那副破旧的场景,估计着冷宫也不过如此,其中竟还有一扇门只剩半边,哆哆嗦嗦挂在那里,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不要进去了,这地方搞不好闹鬼的,”欧子嘉若能拦得住小白,他就不至于一路跟着跑到这里了,“好了好了,别挠门了,我带你进去就是了,我真是服了你。” 欧子嘉一把推开那扇落着满下灰的门,被呛得一阵咳嗽,这一天过得哔了狗似的,噢,不,应该说是被狗哔了。 推开门后,这座宫里面比外面还凄凉,只有一颗大梧桐树枝繁叶茂地扎在那里,其它竟有寸草不生的迹象。 第93节 欧子嘉越瞧这里越觉得衰到不行,催着比他先进来的小白,“快走了,你也看到了,这里面什么也没有,走了,我带你回去吃肉骨头,别从这里喝西北风了。” 许以重利,小白也没有心动,它忽地跳向了梧桐树边的一口大铜缸。 依着小白的弹跳力,它当然是没有那个本事跳进港里,而它其实也没有打算往缸里跳,它的爪子抬起,直接摁到了缸口处的一个狮子头上。 欧子嘉看到差点没笑出来,“傻狗啊,那是铜狮子头,不是小母狮子狗啊。” 这句奚落小白的话还没有落音,欧子嘉只听到在他左右四面八方传来‘嗖嗖嗖’几道黑影,他不过一个闭眼眨眼之间,身边突然出现了四个蒙面穿黑衣的人。 “你……你们是谁?”欧子嘉强稳心神,“这……这里是昭阳宫,你们……你们是什么人?”问到后面,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了。 “这里是诗经总部,你说我们是什么人,”四个人中领头的那个冷冷地瞥了欧子嘉一眼,直奔着铜缸边蹲着的小白去了。 “喂,你别动我的狗,”被误闯诗经总部这件事震惊得四肢发麻的欧子嘉还没忘记在关键时候保护小白,也算对得起他师父的一番嘱托了,他都要被他自己感动了。 可惜人家哪会听他的,他又哪能拦得住人家,那人直奔小白时,小白那蠢狗竟还迎了过去,任他不停地叫‘小白’,也不理他。 领头的那个抱起小白,把小白带在脖子上的金铃铛拿了下来,欧子嘉还没看清楚人家是怎么操作的,就看到人家像是变戏法一样,从那金铃铛里拿出一张纸来。 “有经主印章!”里面写得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那张留在信末的隐王之印足以说明一切了。 现在欧子嘉也终于明白他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说得小白很重要是什么意思了,尼玛,这狗……神了! “召集总部内所有兄弟,宫中有变,倾巢而出!” 领头的那个一挥手,其余三个连忙应‘是’,其中还有一个又问:“是否通知清长老?” 这位清长老平时的日常任务就是带人守着宫中一处供奉大印先祖的大殿,没有重大事件绝不擅用这股守冥殿的诗经势力的。 “通知,情况危机,必须全力以赴!” 据欧子嘉猜,这位领头出现的黑衣人在诗经中的地位应该不低,竟可施令调动诗经暗部里的人,也不知那信里都写了什么 。 哎哎,是他师公走时神机妙算后留下来的呢,还是由他师父写的呢。 前一位问完,又有一位指着欧子嘉,“那这人怎么办?” “打晕,先扔总部看管吧!” 冷酷的命令下完,欧子嘉气得嘴唇都抽抽了,有这么卸磨杀驴的嘛。 “喂喂,小公主是我师父啊,我是来报信的,你……”可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记手刀给劈晕过去了。 已经被祈安拉着杀到繁盛殿侧门口,眼瞧着快要出去时,只见着一队穿着宫中侍卫服的官兵围了过来。 保护江明煜的两名侍卫还以为是援兵,冲着他们招手,却没想到一连串的飞箭射了过来,那两个人当场一死一伤。 在这两个人身后的祈安却拉着江明煜一早躲到了旁边的墙垛处,飞箭并没有伤到他们。 “怎么会这样?那是父皇的士兵啊!” 江明煜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经历无间道次数颇多的祈安显然比小家伙经验丰富,基本已经明白过来了。 “怕是有人趁机生事造反,小主子,这门咱们出不去了,我们快回去,小公主在里面,我们去汇她吧,看看有什么办法。” 祈安一把搂住江明煜瘦瘦小小的身子,以自己的身体护住他,抱着他在跟着他们来的另四名侍卫的掩护下,杀回了殿内。 殿内比着他们离开时更乱糟了,满地狼藉和尸体,鲜血淌得遍地都是,陪同赢帝一起列宴赏舞的大臣们,死了三分之一。 那位喀嘶国使团长,此时也终于暴露出了真实的嘴脸,满脸的狞笑,看着这如人间地狱一样的场景,洋洋自得。 “尊敬的陛下,相对于求和,本王更感兴趣的是这大印的万里江山,你们江家已经做得太久了,该是换一换的时候了。” 被众侍卫保护在身后的赢帝,气极攻心,怒火中烧,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场面是真的,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带兵进来的宁济侯,竟然没有参于进平乱,而是射杀了之前与他政见不和的刘大学士。 这个时候,他要是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前三十年经历的两次朝变,就白经历了,这些年的皇帝也就白做了。 他怒斥宁济侯犯上作乱,宁济侯的嘴脸更不用瞧,说着满嘴可以被抄家灭门刨祖坟的话,而他那位好女儿陈贤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着二皇子躲出去,连着人影都不见了。 长乐趁着这时候悄悄往江明煜那边去,这暂时的平静不会持续多久的,两方不会有什么能谈拢的事,都是恨不得对方不死不休的,喘口气的功夫后怕是会比之前更惨烈的。 “长乐姐姐,”江明煜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的,只有无声的口型,他还记得祈安说过不能暴露长乐姐姐的身份的。 长乐眼里含着泪,却不能落下来,她换过祈安,把江明煜搂进她的怀里,“不怕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汗,困,睡觉去,明天变天,跌十度,暴雨,这天啊,说变就变! ☆、第128章 127.0| 前一世那么惨的命运,长乐都经历过了,这一世这一场风波又算什么呢,她相信上天不会在给了她希望之后,又让她重复前一世的绝望的,一定,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的,没到最后,就不能放弃。 大逆不道的宁济侯与喀嘶国使团亲王同站在一处,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同济伯继夫人的亲爹五城兵马司钱士诚,以及一个最令赢帝感到意外的人,他就是镇守昭阳宫守军的侍卫长之一的林继长。 为什么这个人最令赢帝感到意外及不可信呢?因为这人姓林,是林淑妃的林,按着血缘关系,这人算是赢帝有血亲的娘家外甥了,是他娘已逝世宗孝贤皇后的亲侄孙。 若说他那不争气的姐夫富昌侯之流跟着造反,他还能理解,但像他外祖林家及陈贤妃的娘家宁济伯府,他自认待他们不薄的,竟也养出这些狼子野心来,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比着赢帝更吃惊的还有一个人,她就是林淑妃。 从动乱开始,她一直跟在赢帝身边,虽是惊慌失措、大喊大叫,但始终于赢帝寸步不离,等着她看到叛乱的主力人群里,竟然有她自己的亲侄子时,目瞪口呆,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继儿,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不快些救驾,杀了那些贼人,”林淑妃嘶吼着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可她侄子林继长却没有一点儿想要听她的意思。 林继长还说,“姑姑,等着咱家成了大事,你就不必在从宫里苦熬,侄儿我接你出去随意潇洒快活,这些年,我瞧着,他又何尝把你当做他的女人看待的。”说完,剑尖点指向赢帝。 “你胡说什么,谁说我在宫里苦熬的,我在宫里快活着呢,圣上待我极好了,你懂个屁!”林淑妃气得直跺脚,“你快快放下剑,与圣上认错,圣上念你小,不会怪罪你的。” 林淑妃急得要哭了,有没有人相信她说得都是心里话,她在宫里真是挺快活的,连着庄皇后不敢说的话,她都可以随意说。 赢帝或许没有真心爱过她,但该给她的尊重与亲情一点儿没少,在赢帝后宫的二十年,她不敢说要风得风要雨,也比着别的妃嫔更自在许多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家人竟会……竟会参与谋反的,还打着说她受委屈的口号,她真是跳河也洗不清了,她什么时候和家里人抱怨过一分半分的委屈了啊。 “姑姑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一边呆一会儿,等着我把这个狗皇帝解决,再带你出宫与我爹团聚!”已经被权利迷昏头脑的林继长哪里能听得进去林淑妃的劝告,率上一步就奔着赢帝去了。 赢帝身旁还有团团围守着的侍卫,哪怕现在是四面楚歌形势与赢帝大大的不利,但愿意与赢帝共存亡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在林继长毫无顾忌地提剑冲向赢帝时,守在赢帝身旁最外围的侍卫立刻冲出去两人与林继长打斗在一处。 眼瞧着那处打斗,长乐的心都要提到嗓子处吐出去了,她的手紧紧拉住江明煜,手心里的汗湿着江明煜的小手,姐弟两个都是心跳如鼓。 能在赢帝身边当侍卫的,武功自是不弱,不可能都像林继长这种哪怕做上侍卫长也是全凭家荫占大半,三人斗在一处,很快就见出胜负来。 宁济侯一看这副情景,知道林继长一人不行,挥手又叫出两个他的侍卫,让他们也加入到战斗中去,以助林继长一臂之力,速战速绝。 他们也都知道他们行叛逆之事是拖不得的,时间越久越与他们不利,说起来,这上京城里,想与他们一起谋事的人,可并没有他们想像中的那么多的。 大印历经五代,五代皇帝与政绩上都没有什么过错,赢帝登基二十几年,两起两落,却都不是因为政策民心,那不过是宫廷之斗,不涉民心,也不动摇根基,所以,他们这次想要造反成功,必须做到的就是干掉赢帝,干掉太子,甚至……干掉连话都不会说的二皇子,真正做到斩草除根,这反造的才算成功一半了。 喀嘶国亲王葛尔斯比着宁济侯他们更清楚这事的关键所在,他等不到林继长杀掉侍卫再去手刃赢帝了,擒贼先擒王,杀掉赢帝是必须走的一步。 葛尔斯想到这里,一把抢过了身边站着的一名叛军侍卫手里的弓箭,箭搭弦上,瞄准着赢帝就射了出去。 此时的赢帝正全力观察着他的侍卫与林继长之间的打斗,他身边的人已经不多了,外面的人又不能及时补充进来,再这么下去,人尽亲绝的结果是躲不过去了。 他忽觉得心头一阵的悲哀,一股无力感袭上心来,做为帝王,这样脆弱的时候,他其实是很少有的,眼前这情景说不上是众叛亲离,却也差不多了,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招来这么多人的嫉恨,要抢他的皇位,恨不得他速死。 当葛尔斯的冷箭射来时,他真是头脑一片混乱僵硬,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只冷箭,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只冷箭已经近在眼前,那一刻里,他眼睛都直住了,下意识要去躲,身体却根本不听指挥无法动弹。 守着赢帝的侍卫们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这么一支冷箭,他们所剩不多,都在各自的方位严守,一时间也是反应不及。 “舅舅!”长乐再也装不下去了,她一直注意着赢帝那里,自然看到那只冷箭,她大叫着提醒,“有箭,快躲开!”要不是隔得太远,怀里还抱着江明煜,怕已是冲过去了。 赢帝以为他这一次必死无疑了,却听见身侧有人惊叫着一声,“表哥……” 离着赢帝最近的,除了保护赢帝的侍卫们,还有林淑妃。 没有人能想到平时娇娇气气、总是对人颐指气使的林淑妃,会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扑向赢帝,以身替赢帝挡了那支必死之箭。 这种大约只出现在戏文传奇里的事情,竟会真实地在这里发生了。 葛尔斯那支全力射出的箭,大力射进了林淑妃的后心口处,几乎整支又从前方贯穿出来,林淑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巨痛弥漫了全身。 “采儿,”赢帝江昭乾一把抱住因着惯性箭劲向他扑来的林淑妃,“采儿,采儿……” 赢帝抱住林淑妃,林淑妃身上的血马上染遍他的双手,帝王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采儿还是她幼年时的乳名,好多年都没有人叫过她了,再次听到赢帝称她采儿,林淑妃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他们小时候的情景。 那时,那时多好啊,表哥带着她去抓蝴蝶,带着她偷偷溜去街市买玉阿妈家的糖糕。那样的日子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长大变老的呢! “表哥,你……你别哭啊,我……我从不……从不后悔进宫的,从不……”林淑妃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她却仍然是笑着的,“我……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遗憾就是没有……没有给你生个孩子……” 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拉着赢帝衣襟的手,就垂了下去。 “采儿,采儿,”赢帝悲痛地大叫着林淑妃的名字,“你快醒醒,采儿啊……” 他也想起了他们的小时候,那时的兄妹之情,虽说不上是爱情,但这股子亲情漫延多年,也如他身上的一块肉一般,否则,他又为何能容忍林淑妃这二十年来在后宫中随意的作为作福,对她所行之事,只要不是触及国本利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之于这个女人,他对她没有对元后的那份深情,也没有对渝嫔的痴爱,却也从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是这个女人为了他而死、满身是血地死在他的怀里。这个临死还说着不后悔,只遗憾不能有一个他们共同血脉孩子的女人。 林淑妃的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在繁盛殿这场叛乱中,如掠影一般,转瞬即逝,但在有些人的心里,却是永远也过不去的坎了。 葛尔斯见着自己这一箭没有射中赢帝,反而被林淑妃以死破坏,怒火中烧,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他刚才一箭射向赢帝时,一边角落里好像有人叫喊了一声‘舅舅’。 他在来大印之前,把着大印皇室也算从头到脚地研究了一遍,自然清楚这大印朝中敢当着面地叫赢帝‘舅舅’的人,只有赢帝亲姐萧华长公主的女儿骄阳公主江长乐。 据说这位骄阳公主江长乐深得赢帝的宠爱,之前被赐了三次婚,如今许给了隐王江宗发。 提及隐王江宗发,葛尔斯心头的怒火就更盛了,通州之战及菩提关之役,若没有这个隐王江宗发从中参与周旋,一步步棋子暗桩都被江宗发收拾得干净,他们哪里会败得那么惨,何至于到眼前这个地步,组织什么求和使团,令他只身犯险,逼他行了这最后一步的。 葛尔斯想到这里,也就暂时放弃了那边抱着爱妃尸体悲痛的赢帝,奔着长乐所在的方向过去。 长乐瞧着葛尔斯冲着自己这边来了,连忙把怀中抱着的江明煜一把推到祈安怀里,并转身把他们护在了身后。 “快往我舅舅那边去,快!”长乐提醒着祈安,她这里已经瞒不下去,更别提什么安全和保护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的日更,我要保持下去,争取一直一直……弄了个微博还不太会用,哈哈,学习中! ☆、第129章 127.0| 只要是个正常的人,被问到一个问题,你怕死吗?怕是没有一个人不怕的吧,那种真正视死如归的或许不是没有,但死过一次的长乐觉得,她肯定不是。她距离这个层次十万八千里呢。 但是,人有可为有可不为,长乐不后悔刚才喊的那一嗓子,若是时间可以倒回,她仍然会喊的。 赢帝是她的亲舅舅,老话说亲不亲娘舅亲,深埋在心底的血缘是割舍不断的,何况这些年来,高高在上的赢帝一直很是宠她的,她哪能没有良心地看着亲舅舅死在眼前呢? 第94节 可是这不代表着当那位喀嘶国亲王葛尔斯提剑冲她而来时她会不害怕的,相反她怕得要死啊,她还没有见到李荣享,她还没有和李荣享过一天安稳幸福的日子呢,她才不要死呢。 要是就这么委委屈屈地死了,她还不如前一世呢,怎么说前一世活到最后她与李荣享还有过一段平静安宁的时光呢? “骄阳公主是吗?本王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印皇室第一美女,是在这种场合里,可惜公主殿下的这身妆扮,真令本王失望啊!” 这是说她配不上大印皇室第一美女的虚名呗?阿呸啊,她本来也不是啊! 长乐不愿与葛尔斯做口舌之争,但必要的拖延时间还是要做的,她始终相信援兵一定会到的,小白……她的小白…… 还有,李荣享! “不准你对公主殿下无礼!” 长乐不白疼祈安一回,这种生死关头,祈安竟把江明煜往身后的侍卫怀里一塞,从那群人里扑了出来,挡在了长乐面前。 长乐反应更快,她一把拉住祈安,把祈安拉了回来,拉到她的身侧后。 她仗着公主身份还能抵挡一会儿,在这群叛逆还没有成事之前,谅他们也不会真一剑把自己捅死的,但祈安这种假太监身份那是必保必一个死的。 “葛尔斯亲王,我大印与你们喀嘶国一衣带水,世代相交,是友好邻邦,本宫实在不懂亲王殿下来到我大印做客,却做出如此欺主之事,可对得起两国的情谊,又可对得起自己的百姓臣民?” 长乐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谴责中还多少带着些规劝,也不等着葛尔斯回答,她又接着说道:“前一阶段两国交战,我大印的实力亲王殿下也是亲眼看到的,亲王殿下若不能及时回头,必将酿成大错,纵使你此次犯上作乱、行逆之事侥幸得成,也不会长久,我大印儿女必不会低头。” 因着之前林淑妃与她侄子的争吵和林淑妃的死,繁盛殿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等着长乐这么一串话说完,殿里更静了。 叛逆的与抵抗的迅速拉成两团,径渭分明地分列开来,杀气腾腾地相对着。 赢帝拔着硬板板的上身,抱着林淑妃的尸体坐在主位龙椅里,面色阴沉得看不出一丝浮动,眉头紧皱在一起,而那双眼睛神采却是混乱不聚的,显然被打击得不轻,连着长乐那一串义正言辞的话,他都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没有及时给长乐点赞助威。 好在,殿里还有松柏常在的云王爷。 说起云王爷,他本来是不想参加这次的和亲宴的,他对看什么喀嘶国人番邦嘴脸不敢兴趣,还不如在家里信手做来一首诗欢快,但奈何他是宗人府宗令,与礼部分管和亲之事,具体事宜时他躲轻闲还说得过去,但到最后时他要是还不露面,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混乱发生伊始,云王爷正和同桌的也是在宗人府里供职的何大人说着喀嘶国蛮夷之地,连着国宴里献上的剑舞都那么不雅,简直是粗俗之极。 可怜云王爷这大段□□还没有说完,那边就出了事,第一个冲出去奔着赢帝去的舞姬挥舞时,不少心刮倒了旁边的桌子,然后第二个舞姬冲出去时刚好又从这个被撞倒的桌子上飞过,顿角时踢出一只小酒盏,这小酒盏就那么不偏不巧直砸了云王爷的脑袋,然后,云王爷就成了第一个被误伤昏过去的幸运蛋。 云王爷昏过去的时候正是时候,因着他瞧过去像死了,连着他身边的何大人都被刺成重伤,他却什么事没有,这静下来时,他又醒过来,正好听到长乐这一番慷慨激昂,他情况还没太大搞清楚,揉着脑袋就给长乐助威,“说得有理!”声音还挺大。 长乐还要面对葛尔斯,没空去答对云王爷,祈安替他家主子向云王爷投去了感激的眼神,老爷子脑袋肿那么一大包,还知道替他家主子抬场子,太不容易了。 葛尔斯仰天一阵狂笑,仿佛听到世间最好笑的事,他盯着长乐那张化过妆后平淡无奇的面容,冷声道:“公主殿下与外界传言不太一样,都说你深闺居住、不善言谈,今日本王瞧着公主殿下这张嘴都可以做政客跑邦交了,既然公主如此能说,今日定是说不完的,不如随着本王一起回喀嘶国慢慢地说吧!” 这时,宁济侯也在旁边催着,“王爷快些动手,我怕外面撑不了多久,这狗皇帝的援兵若到,咱们前功尽弃了。” 葛尔斯点头,剑尖一挑奔着长乐就刺了过去,他未必想要解决长乐的性命,但绝对是要长乐闭嘴。 长乐身后已无可退,她身体抵着柱子,手指紧张地抠住柱子,整个人几乎都要颤起来了。 “住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与朕说就是,何苦难为一个女孩子!” 赢帝终于肯松开林淑妃的尸体,正视起眼前的危险来,承担整个大殿所有人安危的重担。 “哼,要什么?自是要你的命,你若识相些,快些写下退位诏书,一刀抹了脖子了结自己,否则,这些人都是你的陪葬!” 宁济侯一脸狰狞,率先开口,就是逼着赢帝死。 葛尔斯却已经不愿意再多说废话,不管着赢帝怎么回答,他都要给赢帝点颜色看看,刺出的剑已收不回来,奔着长乐的面门而去。 那剑光闪闪,寒气逼人,还未到及眼前,长乐已经吓得闭上眼睛,哎,这一次怕是躲不过去了。李荣享,还没有真正陪你过一天,还不能给你生个孩子,真是……好遗憾啊。 长乐甚至已经感觉到剑尖划着她的鼻尖而过,奔了前胸而去,按着这个剑速,她不应该还能喘气啊,正当她心神皆疑时,只听得耳边一声‘咚’响,寒气斜着而过。 长乐还没及睁眼睛,就已经隐忍不住地惊喜叫出,“李荣享!”那绝不是侍卫能一下挡走的剑锋,能这么及时这么关键出现的,除了她的心上人,还能有谁。 就如前世一般,在她最困苦是生死存亡时出现,救她与水火。说来,他们的缘份真是上天给的,无论遭遇什么样的事情都是斩不断的,注定世世纠缠。 长乐睁开眼睛,挡走葛尔斯那一剑的黑影已在眼前,他带着银色的面具,身穿一件暗红色镶金边裤腿衣角绣着四爪金蟒的衣服,头顶黑发被黑玉冠扣成一束垂在身后,长到腰际,手里在持着一把纯钢软剑,静静地护立着长乐。 “你……你是谁?”被挡走一剑的葛尔斯瞪着一双瞳仁发绿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人。 他心头虽已隐隐升上一种不好的感觉,大体猜出这人是谁,却又不敢相信这人就是,他明明记得手下送来的情报说过成功阻拦隐王江宗发在俨州的。 “隐王江宗发!” 李荣享多一个字都不愿意与他们说,只报了身份。 繁盛殿里,无论是叛逆还是忠属,在听到这个尊位名讳后都忍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出来,竟弄成了正反两方诡异的默契点来。 “不……不可能,”比着葛尔斯,宁济侯更不敢相信,“你胡说八道,来人啊,杀了他,快,杀了他。” 那人那钱都是他派出去他花出去的,就算不能要了隐王江宗发的命,也不可能让江宗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繁盛殿里啊,这人又不是幽灵。 随着宁济侯的命令,又一群侍卫杀手往他们这边围了过来。 “李……”长乐都不知道这时候该叫什么好了,还有她刚才叫的那一声‘李荣享’到底又有多少人听见了,索幸也不带名字了,直接说:“你小心啊!” 李荣享拉了一下长乐的手,“放心好了,这点子鼠辈,还不放在眼里,你去圣上那里,那里安全!” “嗯,”长乐乖乖应着,终于挺到李荣享回来了,她也就放心了。 李荣享一抖长剑,几个剑花护着长乐到了赢帝那边手,迅速与围攻他的十几个人打在一处。 对方想以人多压制李荣享,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的计策实是不英明,李荣享的武功极高,非是他们这十几个人就能压制得住的。 几招下来,这十几个人就被李荣享毫不费力地干掉一半。 做为诗经经主,谋算比着武力当然更为重要,李荣享的武功未必称得上是经内第一高手,但他必竟是从经内底层苦熬出来的,一步步走到经主之位的,只靠谋算自是不成。 是以,李荣享的武功在诗经内部称不得第一,但前五里必占一位的,又因着这些人差一点伤到他的心头肉,他手上更不留情,出招就是杀招,招招要害,见血封喉。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好辛苦,好累,啊啊,好久没有了,努力中,求安慰! ☆、第130章 127.0| 李荣享的突然出现,仿佛平地里的一声巨雷,震惊了繁英殿里的所有人,他出其不意的战斗力及力捥狂澜的架势,完全超过两方人的预料,连着赢帝看到李荣享都避免不了一阵心跳后,整个人随之兴奋起来,天不亡他,李荣享到了,援兵也快了吧。 “舅舅,”长乐听了李荣享的话,扑到了赢帝的身边,哽咽地道:“长乐没本事,没有帮到你,舅舅!” “乖孩子,你已经很好了,”赢帝一把拉住做小太监打扮的长乐,“是舅舅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们更着担惊受怕了。” “没有的,舅舅,你是一个好皇帝,百姓没有说你不好的,是他们大逆不道、贪心不足!” 长乐一语中的,也算是给赢帝一个安慰吧。 “父皇!”江明煜瞧见长乐哭,心头也发酸,一头扎进他父皇的怀里,“父皇,煜儿陪你的。” 江明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赢帝这般的亲近,难得地父子相拥,连着赢帝自己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他这一生还不算失败吧,哪怕眼前真是最后,他至少还有儿有女陪在身侧,他还有位爱妃不离不弃,愿意以自己的死换他的生。 人啊,总是在生死关头,才能看明白一些东西。 李荣享一人战殿内上百的叛逆,在人数上是绝对劣势,可是真正打起来后,谁也不能小瞧这位隐王殿下了,武功高不用说,主要是下手狠,剑花所到之处,必是鲜血喷溅,杀人于要害,基本是一剑挑一喉。 长乐眼都不眨地看着她家男人大发神威,好像泄火一样地杀人,也总算有些明白她家男人为什么情迷暗红色了,那是鲜血的颜色,杀再多的人溅再多的血,都不会影响衣装的效果,真是随时随地保持风采迷人啊。 喀尔斯亲王葛尔斯也被眼前这副情景糊红了眼睛,他可看不下去李荣享一气杀下去了,指挥着手下的男女杀手以圆圈状连翻扑向李荣享。 宁济侯也觉得形势不太好,他们的优势是人多,但分散到每人的武力值都不行。 除了葛尔斯亲王从喀嘶带来的杀手,还算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手下的人多以兵士侍卫居多,战场排兵布阵还可以,但若是这样与绝顶高手的单打独斗,那是不可能占到便宜的,扑上去基本就是送死。 还有一个更可怕的问题随后而来,既然隐王江宗发这位诗经经主都到了,那么诗经里的其他人还能不立刻就到来吗? 宁济侯还算有些智谋,意识到这件事后,立刻与五城兵马司也就是同济伯继夫人的亲爹开始商量着如何扩大利益,避开李荣享,以求速战速决。 不管李荣享如何利害,他必竟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掌,一个人能挡多少风,不能让他把所有势力都吸引过去。 葛尔斯抓紧为宁济侯点赞,并主动提出还是由他的人来牵制李荣享,由宁济侯和兵马士这位钱士诚钱大人的手下兵力,冲过去杀掉赢帝及太子,还有那个讨人厌倒霉乌鸦似的骄阳公主,快速占领整个昭阳宫。 冲过去杀赢帝及太子那些人,有点困难,李荣享正挡在去路上,他手下的杀手成群而上,也调不开李荣享动作一步,既然杀李荣享困难些,那就只能从别人入手了。 第一个被葛尔斯瞄上的是刚刚在长乐激昂慷慨言辞时,昏头胀脑还在为长乐点赞的宗人府宗令云王爷。 当葛尔斯派去的杀手从围杀李荣享那里撤出几个,转而扑向云王爷时,云王爷还坐在那里揉脑袋呢,顺便视线避开李荣享砍西瓜似的大戏,那个啥,他有点怕血,多看几眼搞不好会再昏过去。 依着云王爷的战斗力,如果不玩嘴,不用五六个杀手,一个就能搞定他,杀鸡都比杀他快的。 好在他刚刚给长乐点过赞,长乐投桃报李,在杀手扑向云王爷时,她嗷的一嗓子叫道:“云爷爷,小心!” 在有人从围攻他的杀手群里撤出时,李荣享就感觉到了,但他没有动,因为他不能动,一旦他动了,赢帝面前就撕扯开了一个缺口,就会如了对方的意,不能说云王爷小,但赢帝绝对是最大,好吧,也不能说赢帝绝为最大,谁让长乐就在赢帝身边呢。 念在云王爷以前虽然无数次骚扰他,但也替他无数次挡走骚扰,视他为知己的情面上,李荣享还是最大程度地帮着云王爷解围,争取逃过死劫。 ——他人过不去,却有些家伙可以扔过去,比如一把淬了毒的梅花镖。 这一把梅花镖扔过去,只打中了五位杀手中的两位,其他三位仍是冲着云王爷杀了过去,云王爷瞪大了眼睛,惊恐中竟忘记拔腿跑了。 好在云王爷一把岁数了,却烦人数年,连着阎王爷都不太愿意收他,李荣享这把梅花镖虽没有解决掉所有杀手,但也算是给云王爷争取到了些时间,等到了赢帝推出去的两名侍卫的相救。 云王爷逃过一劫,却不代表着这个大殿里其他大人能如此幸运。 葛尔斯杀红了眼,李荣享与云王爷这里两次失利,已让他没有任何耐心,繁英殿第二次血腥的屠杀在葛尔斯亲手杀掉两位大人后,拉开序幕。 这第二次屠杀比着第一次少了些突然性,大殿里还剩下能喘气能动的大人们在眼瞧着又丧失两名同僚性命后,反应极快,奔着赢帝所在的位置就跑了过去,连着文官都跑出武官的速度来。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吸引了更多的叛逆追着他们一起往赢帝身边围来,保护赢帝的侍卫又被分出了一批人手。 眼瞧着李荣享就要护不住了,他双臂再长又能挡多少人来,长乐以手捂口,要不她的心就能跳出来,她都要急死了,难道她送的信还没有到吗?李荣享都到了,宫里诗经总部的那些人腿得多沉啊,还没跑来呢! 这诗经暗部真是不管着昭阳宫里的安全啊,可你负责情报、暗杀工作的,要是连着主子都没有了,还有什么用,等着服务下一任主子啊。 长乐都想破口大骂了,等着这事过去了,一切若能平安,她一定要和李荣享建议建议,不,直接和她舅舅说,这部门的工作责任得改一改了,不能死守一套章程不变啊,大印都历经五代了,它怎么还不与时俱进呢,要懂得变通啊变通啊! 场面马上又惨烈起来,血肉横飞,长乐看不下去,把头埋向了赢帝的肩膀。 就在这时,金殿之内又一次形势转变,忽然间从东南西北四道门入口里,杀进了十几个黑衣人来,各手持兵刃,转眼间就解了围攻赢帝及大臣之难。 这十几个黑衣人杀人之间还不忘记向李荣享行礼,“属下参见经主!” 李荣享看到他们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进宫匆忙,为了救长乐,还不及去诗经总部下命令的,但他随后就想到了这个命令可能是长乐替他发出来的。他的隐王之令在长乐手中的。 果然,这十几个里面领头的那个,也就是之前在锁清秋宫内下令一手刀劈晕欧子嘉那位,他说道:“属下接到经主送去的书信,看到下面的落款之印,已令宫内总部所有属下倾巢而出,一会儿清长老也会带那边的人过来的。” “好,很好!”李荣享冷笑一声,“凡叛逆之人,杀无赫!” 李荣享这一声令下完,这十几个人下手的速度更快了。 诗经总部自大印建国开始,就设在昭阳宫里的锁清秋宫内,训练场则是设在□□陵地下宫,别看锁清秋总部里留守的属下不多,但个个都是精英,论起武力值来,都是强悍之极的。 葛尔斯、宁济侯及五官兵马司守钱大人,三个主谋互望一眼,都觉得出今日繁英殿一战,想要取胜有些困难,但好在他们还有别的后手可留。 第95节 等着外面的大军和还有葛尔斯带来的另几百名混在使团里的杀手,杀将进来,眼前这二十个人还算什么,叠人也能把他们叠死的。 “去把你留在外面的侍卫全叫进来,累也把他们累死,”葛尔斯冲着钱大人还有林贤妃那叛逆的侍卫长侄子吼着,“时间拖不起了。” 叛变这事自然要贵在神速,等着赢帝这边的势力缓过来,就不是他们叠人叠人家了,就成被反虐回去了,到时候,谁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像宁济侯这帮子家伙们赔的是全家九族,而他葛尔斯赔的可是一个国家啊。 “好,”林侍卫长领了葛尔斯的话,去殿外指挥。 今天其实不是他当值的,但为了反叛成功,他费劲了心思,各种连环计策,终于成功害倒了今日应当值的总侍卫长,由他临时顶替上去。 说来他一个侍卫长,能在国宴之时,代替总侍卫长行职,还真是占了林淑妃的便宜,他要是没有这么一个当着宫中妃嫔的姑姑替他说话,依着他的能力,怕是没什么希望的。 可当林淑妃为了赢帝血溅繁英殿时,他却一点儿没想到他姑姑对他的好,只觉得他姑姑太傻,明明顺着他的话就不用死的,却还宁愿为了赢帝挡箭,他只当没这个姑姑了。 他头脑里还带着反叛成功,得高官厚禄的美梦走出繁英殿,却被外面的形况惊得腿一软差一点坐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下雨了,今年这温度变化趋势和过山车似的,不可测啊! ☆、第131章 127.0| 这世间大多的事都是讲究因果,有些人不信命运不信缘份造化,总以为能逃得了乾坤逃得过轮回,结果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作不死罢了。 哪怕李荣享与诗经总部的暗卫们前后脚杀进繁盛殿,林继长仍是满怀豪情坚信他们一定会赢,大踏步走出繁盛殿的北门,准备去外面调他的手下侍卫围攻繁盛殿。 与此同时,五城兵马司的钱大人,也就是同济伯继夫人的爹,也从南门出去,准备调自己的军队,大笔进入。 出门遇鬼这事,林继长不知道与他同步出去的钱大人碰到没有,反正他碰到的这个用鬼已经不能形容到位了,比黑白无常都得吓人一百倍,那应该是十殿阎罗。 他猛然瞧见三魂六魄飞没了一半,要不是腿吓木了,估计着他当场就吓得一屁股坐下去了。 “怎么?不认识本宫了?” 守在繁盛殿外面的正是萧华长公主,若说李荣享来得像神从天降,那这萧华长公主在林继长看来,就像是平地里蹦出来的,明明之前繁盛殿外面还是他的手下围着,他里外进殿这才多久,殿外却已是另一副天地了。 更可怕的是萧华长公主并不是带着她身边的几位宫女站在殿外的,若只是那样,林继长还不至于吓得站立不稳的。 也不知道萧华长公主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军队,萧华长公主身后那黑压压的军队,兵铠雪亮,映得殿前那一片天空,都有些反光刺眼了。 “你……你怎么会……你怎么会……”难为林继长刚刚在殿内面对自己姑姑林淑妃的死时,都没有现在说话这么费劲口舌打绕的。 没办法,这不只是萧华长公主带着大批军队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这还和从小到大萧华长公主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厚重有关。 论着亲戚关系,林继长应该叫萧华长公主一声‘表姨’的,但他哪里敢啊? 他从小到大亲眼瞧着他这位‘表姨’混世魔王一般存在于大印上京,作威作福,他那个‘表姨父’都不给留一分半分的面子,训他爹就像训孙子似的,他那不争气的爹一句话都不敢回。 等他长大了,想求门差事,连着他‘表姨’的大门都没敢登,只得走了他姑姑的门路才得以进了御前侍卫,这几年升成了侍卫长的。 “你想问本宫怎么会在这里是吧?”萧华长公主冷眼瞥了林继长一眼,“本宫还想问你我们江家如何薄待了你,你竟要叛逆?” 想他外公一世英明,不知怎么的就有了这么一群不孝的废物子孙,爹不行儿子还糊涂,原本想着有她母后这份福荫,怎么也庇佑他们林家三代的,结果却庇佑出一群叛逆来。 萧华长公主质问林继长的,原本真是林继长想要知道的,可瞧着眼前这状况,知道不知道也没有什么用了,他们原本想拼人,结果撞到硬石头上了,人家人比着他多得多了。 “还说如何薄待,你们江家又怎么厚待与我们了吗?”林继长仗着胆子,嘶吼着,“这天下是你们江家的,可是若没有我们林家,想当年你们姐弟怎么能坐稳江山,你们这儿顺风顺水了,就想不起我们林家的好处来,我是林家的嫡子嫡孙,又落得什么?还不是要起五更爬半夜的给你们江家当侍卫守大门吗?” 林继长从没想过有一天,能把这背后的牢骚当着萧华长公主说出来,等着说完,之前见到萧华长公主时的害怕,竟也消失了不少,只觉得有一种痛快。 萧华长公主气都气不出来了,她现在知道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能有今日这御前侍卫长的名头,还不是因为姓林,要不就林继长这资质的,给她倒马桶,她都不愿意用,嫌他手脚不麻利。 话既然已经说到如此,多说无益了,萧华长公主也不愿意在此浪费时间,殿内还有诸多事情等着她呢,她皇弟那颗最近总碎的玻璃心还等着她去安抚呢。 萧华长公主带来的军队不属于五城兵马司的范围,却也不属于正式军队,她没有虎符兵权,哪怕位高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调兵还是困难的。 无论哪个朝代,越是接近权利中心的军队,越是调动困难。 大印上京城里负责日常安全的军队是五城兵马司,负责昭阳宫安全的是皇家卫队,而镇守上京城的军队则是三分之二在上京城外四处分布,三分之下在上京城外城郭四角守卫。 这一次宁济侯他们叛乱,就是抓住了这么一个空隙。 他们先收买利诱了五城兵马司的最高指军官钱士诚,又拉拢了皇家卫队的侍卫长林继长,这样他们已经占了上京城三股主要军队势力的两股,而守军他们暂时忽略,一是离着远,二是守军轻易不动,他们事发突然,肯定让赢帝来不及调动守军的,三是即使守军发动起来,他们的速度也不如他们的。 既是如此,萧华长公主的军队哪里来的呢? 就如宫中诗经总部,总会有一支专门的小分队来守卫供奉历代帝王牌位的皇家冥殿外,在上京郊外的皇陵里,也有那么一支专门守卫皇家陵墓的守军,这支军队……出人意料地……他归萧华长公主掌控。 这一点,除了赢帝没有人知道。就如诗经总部的经主是惊鸿馆的李荣享,李荣享就是隐王江宗发一样,都是皇家不宣的秘密。 从先帝世宗仁皇帝到赢帝登基,这几十年里,变数太多了,几次几落,在一次又一次的困境中,这姐弟两个不得不留些心眼。 为了防止突然事件再次发生,多年前,赢帝把上京城里的守军调出了四分之一去了皇陵,以看守皇陵为名守卫在那里,把这部分的兵权悄悄给了他姐姐萧华长公主,当时议定就是发生非常之事,萧华长公主可发动军队。 萧华长公主也是在女儿长乐送来李荣享的信后,觉出事情不对来,她敏感地觉察到了上京城里隐隐有一股势力不对头,嗅出异味来后,萧华长公主暗暗着手应对,却已发现有些来不及了。 赢帝这里她都来不及通知,连夜悄悄从宫中撤出,往着皇陵方向而去,调动军队及时反扑回宫中,总算是来得及救她皇弟的。 不但如此,她还在进宫之前,分调出公主府的侍卫去喀嘶国入住的使馆里收拾那边剩余的势力。 有着萧华长公主领着大批军队攻进了昭阳宫繁盛殿,哪是林继长能挡得住的,宫内的局势瞬息万变,转眼又是一片天地。 萧华长公主从繁盛殿北门气势汹汹攻进来时,繁盛殿里的叛逆也被李荣享率着诗经总部的属下收拾掉一半了。 对方的人数是占优的,但也架不住诗经训练出的杀人机器所向披靡,杀人与同割韭菜,本就是像被血一样的繁盛殿,处处都是血流成河。 李荣享杀人的时候也是眼光六路的,他是第一个发现萧华长公主进来的,然后,长乐就看到她家男人扔开围着他的几个杀手,直奔着萧华长公主跳飞过去。 “姑姑,你来得太及时了,”这马屁拍的,长乐都不忍直视下去,都想抬手捂眼睛了,她家男人要是长尾巴了,现在已经在她娘面前抡圆了。 萧华长公主快速看了一眼她这个瞧着就会让她长针眼的倒霉女婿,她都这时候来了,满殿死人,还算及时? 然后一句话没和李荣享说,只冲着身后的众将士招手道:“把这些叛逆给本宫围了,全部拿下,速速护驾!” 与着李荣享下给诗经总部属下的命令不同,李荣享要的是他们死,萧华长公主却留的活口,死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吗?这等逆反弑君的大罪,用一个死做结局,他们大印皇家的尊严权威何在? 赢帝江昭乾看到他姐姐萧华长公主时,还悬着的心总算全放下去了,这死活一线间的时候,还是得有他姐姐帮他托着才行的。 繁盛殿里剩下的两大叛逆宁济侯和喀嘶国亲王葛尔斯,对于突然杀进来的萧华长公主,反应并不比着之前走出去的林继长强多少,也都是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他们完全不敢相信,萧华长公主会带着大批军队进来的,明明行事之前他们已经把着昭阳宫的四门都换上自己的人了,那都是林继长手下的亲信侍卫啊,怎么会…… 就算是硬攻,也得攻一段时间,不可能这么轻松进来啊。 萧华长公主绷着一张风华雍容的丽颜,微眯着寒光四射的凤眸,藐视众生地看着对方的宁济侯和葛尔斯,已是猜到他们心里所想。 开玩笑,她江其华回趟昭阳宫还用走大门吗?这是她的娘家,她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难道她要告诉他们她有急事要与她弟弟见面会走密道吗? “你们不用多想,你们的援兵不会到的,本宫早已派人去收拾他们了,至于宫中其他的叛逆,庄皇后也已经派出将领带着皇家侍卫挨处收拾了。” 萧华长公主一句话,断了宁济侯和喀嘶国亲王葛尔斯的所有盼头,之前起事时的嚣张豪气、不可一世转瞬就变得拔凉拔凉的。 可叹,世事就是这么的无常!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好累,每到周末都觉得比上班还累,求安慰! ☆、第132章 127.0| 萧华长公主神兵天降,在繁盛殿里,与着先到一步的李荣享会和成一处,只李荣享及诗经暗卫一股势力时,宁济侯及葛尔斯亲王尚且招架不来,何况又来了萧华长公主。 取胜只是轻易之间的事,繁盛殿里的局势很快被控制下来,宁济侯及葛尔斯亲王和他们的残余势力被逼到大殿的一角。 在萧华长公主带兵刚进来时,他们试着往殿外冲杀过,但整个繁盛殿都已经被萧华长公主带来的亲兵团团包围住,就如之前想趁乱杀出去的江明煜被他们围在外面的侍卫撵回来一样,这次是风水轮流围,轮着他们被赶了回来。 萧华长公主瓮中捉鳖这场戏,可以给满分了。 “还想做垂死挣扎吗?”萧华长公主直视着被困在一隅的宁济侯,“命令你的手下放下武器,本宫保证留他们一个全尸!” 萧华长公主这句保证里,说的是‘他们’可不含着宁济侯,宁济侯又不傻,怎么会下这种命令,哪怕战到只剩最后一个人,他也不能投降啊。叛逆这种大罪,降不降的,有什么意义。 “哼,老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济侯一只手托着腰,一只手拿着剑歇嘶底里地叫着,“这次不能成事,算你们命好,老夫倒霉了,死又何惧!” 宁济侯率着他手下所剩不多的侍卫,就要与萧华长公主带来的军队拼命,还抱着能杀出一条血路的想法,可惜这想法还没形成,就被冲在前面当先锋的李荣享抓紧解决了。 按着李荣享的身份地位和一贯行事的风格,他从来都是坐镇中军的,很少有一马当先的时候,但今时不同往日——在丈母娘面前表现的机会,不是日日总有的。 在这方面,他一直有好好做研究,深思熟虑很久了,他和长乐能不能过得天长地久,主要看丈母娘的态度,丈母娘松松手了,他也就好过些了。 别看他与长乐的赐婚下来了,但是他可不敢忘记长乐之前还有过两次赐婚呢,这眼瞧着到手的老婆能不能真正到手,还需要加倍努力啊。 按着丈母娘的指示要求,小虾小鱼这种可以死满地,但像宁济侯这样的大头,哪怕他想自杀也不能让他死的,必须等着国家律法的制裁才行的,这才能显出国家的尊严,皇帝的龙威来。 殊死反抗的宁济侯,最后是由李荣享两招之内就制服的,交由手下人捆了一个五花大绑棕子似的,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还塞了不知从哪个死人身上扯下来的布条子堵了他的嘴。 处理完宁济侯,萧华长公主这才肯看李荣享一眼,略略点了一下头,李荣享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侧立在萧华长公主的身边,偷偷往长乐站着的地方望去。 长乐脸上的妆早已经被抹得干净,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她那时已是报了必死的决心,如果大印真的有事,她必会殿上殉国的。 真要是走到那一步了,总得干干净净,留一个原原本本的自己才好啊,脸上有泪,袖子一抹,脸就干净了,然后李荣享就仗剑杀进来了。 感受到李荣享看向自己的目光,长乐也微微低头间挑眸回看向李荣享,勾起的唇嘴新月一般漾着温暖甜蜜的笑意,李荣享一瞬间觉得他为长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了。 收拾完宁济侯这个内贼后,自然就轮到喀嘶国亲王葛尔斯这个外寇了。 葛尔斯亲王这次率使团出使大印,如今已经看出是打着假和亲的旗帜,暗藏真造反的阴谋,那一千人的使团里,除了一二百的奴隶苦力做掩饰用,其余全是经心训练的刺客和死士,但是进了上京城后,他们不能全由着葛尔斯调配使用了。 大印的国宴可不是由着你想带多少人参加,就能带多少人参加的。 葛尔斯能带进一百人进昭阳宫,已经是宁济侯和林继长的四处专营,才有的好结果了,要是真按规矩来,他最多也就能带进宫里一半的人了。 除了带进宫里这一百人之外,葛尔斯已经与留在驿馆的那几百人做了约定,等着这边事成,立刻派人去接他们进宫,以做接应。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做多想去指望宫外驿馆那几百人了,萧华长公主既然已经带军队入宫了,他那几百人怕是也早被萧华长公主派去的人收拾了。 瞧着身旁左右仅剩的几名手下,葛尔斯觉得一片悲凉,真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啊。 不过,他心里还报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与宁济侯不同,他可不是大印国的臣子,他是喀嘶国的亲王,真便是处死他,也轮不到大印国自己说得算,总得与他的国家知会一声吧。 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咬死他自己的行为,都是个人行为,他的国家不知道。 即使是活不下来,真的要死,这也是他最后能为他的国家做的事了。 是拼到最后与宁济侯相同被生擒,还是现在就束手就擒以做投降呢?这么纠结的问题,在葛尔斯的脑海里只过了一瞬,就决定下来了。 不为别的,就刚刚,他绿色的鹰眼一下子盯到站在萧华长公主身侧的隐王江宗发,那人银色的面具后面的面容不得知,可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亮得仿佛午夜的星辰,顺着那人的目光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看得是谁。 大殿主桌位置处,已经抹干净脸的骄阳公主温柔娇艳得如一朵水莲花,于暖风中微微摇动,回以深情的凝视。 这一刻里,葛尔斯只有一个想法,这位骄阳公主是知道隐王江宗发的一切的,乃至于容貌。 第96节 也是的,他们是男婚女嫁的关系,骄阳公主是萧华长公主的女儿,而这位隐王殿下在刚刚萧华长公主进来的时候,还叫过萧华长公主‘姑姑’,多好的姻缘,这天下的美事,好像都被这人赶上了吧。 一种难以言喻的嫉妒涌上心头,让他心底泛出的恨意,漫遍了全身。 若没有这个人的突然出现,他们哪至于败得如此之惨,西北、通州、菩提关,这又到了上京城,和这人斗了这么久,竟还不知道这个人到底长个什么尊容,未免有些太可悲了吧。 哼,因着地位身份等原因,听说大印历代的诗经经主就没有大婚的,注定孤独终老,而且一旦暴露面容,就不可再为诗经经主,甚至还…… 一种恶毒的想法,忽然间就出现在葛尔斯的脑海里,就算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按着收拾宁济侯时的方式,脏活累活苦活,李荣享都要在丈母娘面前完成,收拾葛尔斯,他自然要首当其冲。 与宁济侯及宁济侯的手下侍卫相比,葛尔斯和他的死士属于更难对付的那一层,他们的武功是按杀手刺客训练出来的,并不是普通侍卫和以排兵布阵做将领的宁济侯一般的。 李荣享带着两名诗经暗卫,奔着困兽一般的葛尔斯过去,解决完这一块,这繁盛殿内也就再没有碍眼的东西了。 瞧着剩下的时辰,夜宵他应该够时间和长乐一起用的,他都想好吃什么了。在通州那新学了一样美食,制作方法简单又好吃,可以亲手做长乐的。 与葛尔斯亲王之间的交手,只是几招间的事,大约比着生擒宁济侯麻烦一些,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李荣享单手扣到葛尔斯的左手时,他手下的两名暗卫也轻松解决掉葛尔斯的那几个死士。 原本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结局必然是皆大欢喜的,谁也没有想到已经被李荣享摁了一半制服一只手的葛尔斯亲王,宁愿冒着单手被废的巨痛和风险,在与李荣享极近距离接触时,用还有些活动自由的右手扔出一只金爪状的暗器,直奔着李荣享的面门而来。 葛尔斯的这一下子偷袭,来得十分的突然,又因距离离得过近,简直是防不胜防,金爪暗器一出,目标又是那么的明确,李荣享虽做了躲的动作,但终究是没躲过去。 那银色的白钢面具掉落地面,与华丽的理石地面碰触发生清脆的声响来,感觉只是一眨眼的事,李荣享已经把面具捞了起来带在脸上,但其实呢…… “李荣享!” 有着把李荣享视为人生第一知己的云老王爷在,李荣享哪有那么容易逃脱被认出的命运。 云王爷这句脱口而出的名字,引得繁盛殿里所剩那些未死未昏的达官贵人们的惊叹,简直是不可置信到极点了。 这上京城里,认识李荣享或是真正见过李荣享面容的人,或许没有几个,但是没有听过李荣享大名的人,同样或许没有几个。 惊鸿馆玉公子的名声,那真是如雷灌耳,即使偶尔有那么几个没听过的,在经过云老王爷热切地‘追求’,噢,不,应该说是‘追星’了李荣享几年后,也全都知道了。 可眼前,那位大名鼎鼎的惊鸿馆玉公子突然变成了率领侍卫们杀进大殿护驾救他们的隐王江宗发,这就一时间让人难以接受了。 这么强烈的对比,云泥之分,天差地别,用句简洁的话来说,真是好尴尬啊,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了。 ——你让那些曾经一掷千金去惊鸿馆买李荣享一曲的大人们,难道以后要去公主府门口给隐王千岁跪谈一段心好累嘛。 作者有话要说:  身份是必须要公开的,李荣享有李荣享自己的想法噢,下一章细说! ☆、第133章 127.0| 葛尔斯心里那阴毒的想法源于的那个传说,其实是真的。 大印太/祖皇帝在建国之初设立诗经暗部时,初衷就是以帝王之权掌隐密之伍、降未顺之人、监怀异之心。 什么叫隐密之伍,简单来说就是不能昭示于人的,连着诗经暗部里最末微的小组成员尚且不可昭示于,何况李荣享这等坐经主之位的人呢。 所以说例代掌诗经暗部的隐王,说起来很威武不凡,其实啊比着皇觉寺的和尚差不多的,清规戒律种种,哪还有心情和空余去大婚生子啊。 再说了,生下孩子做什么?也添给诗经奉献终身吗?连着亲爹的脸都见不得,还有什么父子之情、享天伦之乐一说呢。 或许这话都说早了,有哪个与隐王身份相配的好女人愿意嫁一个连脸都见不得、身份都没有的人一辈子活在黑暗里呢,还要经受腥风血雨不定期的各种死亡风险。 就算有了,在位的主子能让吗?有私情杂欲的诗经经主,对整个诗经都没有任何好处啊。 这样一来,大印至今上百年了,诗经经主也换了一代又一代,到了李荣享这一代无疑成了惟一的例外,谁让这么一个怪胎又碰到长乐那么一个怪胎,还真就成了旷古的一段姻缘。 本来就看不上李荣享的丈母娘大人萧华长公主阴谋论地以为李荣享关键时刻的面具一掉,完全是故意的,按实力,他绝对可以避得过。 只是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处理了。 好在李荣享掉面具这事,比着眼前这凌乱的国恨家仇、犯上作乱等等国家大事,还不算个事,可以往后推、再推。 以宁济侯为首,纠结上京城一干心怀叵测之徒,勾结喀嘶国外敌及西北叛军的谋逆之事,用时不到半天,就被彻底解决掉了,也算得大印建国以来最短最不成功的谋逆之一了。 收拾完繁盛殿的反叛,擒了宫外准备做接应的各股虾兵蟹将、散兵游勇,稳定了上京的局势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长乐和李荣享能帮上忙的了,甚至萧华长公主亦不太可伸手了,除了赢帝,其他人皆可轻闲了。 太子江明煜以繁盛殿上受了惊吓为名,非要赖在长乐的身边不肯走,称是晚上睡不着,总是做噩梦,一阵阵的心悸,一定要长乐姐姐陪着睡才能好些。 李荣享多日不见长乐,正是小别胜新婚,何况两个人还没婚将婚之即,见到更是难舍难分,哪里容得别人在。 别说是江明煜这个心里揣着暗搓搓想法的碍眼物,就是丈母娘也是……勉强还是要对付的。 李荣享半点不给江明煜的面子,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太子他爹在他这里也不好使啊,拎着江明煜的脖领子,就把他从长乐的卧房里扔了出去,然后迅速地关上房门。 “江宗发,你大逆不道,你欺负孤,孤要治你的罪!” 个子不高、吼门挺高的江明煜在门外哭天抹泪地喊着,连着从地上爬起来,都给忘记了。 祈安为他家小主子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敢怒不敢言,摸着鼻子缩在旁边陪着江明煜一起趴地上。 哎哎,不管那人是李荣享还是隐王,反正都是不好惹的,能搞定公主殿下娶了小公主殿下的男人,那都不是人那是妖魔级的。 “小主子,别趴地上了,地上凉,来来,祈安扶你起来,带你去找欧子嘉,” 发生变故之前,欧子嘉被小公主安排了溜狗的任务,等着这事变发生到结束,他们从繁盛殿返回东宫,这溜狗的欧子嘉却是连人带狗都给溜没了…… “孤才不找欧子嘉,孤就要长乐姐姐,就要长乐姐姐!” 小家伙执着地吼着,不用祈安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奔着门口再次扑去,被祈安死死地拦了下来,“小主子,快别去了,你又打不过隐王殿下,我们……我们回去吧,等着学好武艺再来找他呢!” 祈安想着缓兵之计,总不好叫他家小主子一直在小公主的门口又哭又吼吧,这太子的威严何在。 祈安随口说出来的话,祈安自己都没有在意,江明煜却在意的紧了,他想起了繁盛殿上的那一幕,江宗发那混蛋闪亮登场时的盖世武功,还有长乐姐姐见到他耍剑时满眼绽放的神彩。 对,学武,他要把武功学好,等着他把武功学好的,他就可以来长乐姐姐这里,拎着江宗发的脖领子把江宗发扔出去了。 正搂着长乐的江宗发一点儿没想到他很随意的一个举动,竟然激励出下一任大印皇帝的文治武功来,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只是这时候的江宗发正忙着与长乐叙离情,哪里有心情管顾江明煜是什么心路历程。 江宗发拉着长乐的手,坐在红木缕空屏风旁的贵妃榻上,久久凝视着长乐,却说不出话来。 还以为与长乐见面后,会有说不尽的话来,结果却是只要与长乐坐在一起,看着长乐,就觉得心里满满足足、甜甜蜜蜜的了。 长乐伸手摘下了李荣享脸上带着的银色钢制面具,露出李荣享那张略显苍白的颜色,之前在繁盛殿上匆匆一瞥,她已经察觉出李荣享的脸色不好了。 长乐的指尖温柔地抚过李荣享的脸庞,明亮的眼眸水一样地流淌着醉人的目光,手指缓缓滑下,最后落到半隐在李荣享高高衣领里的喉结处,好久才说:“我好想你啊!” 这也是李荣享正想说的,被长乐抢了先说,却觉得心里更舒服了。 这一路的千辛万苦、千难万险,都不足为道了。 他抬起没有拉着长乐的那只手,握到长乐抚在他喉结处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与另外一只手一样,好像握在手里都不觉得踏实似的,还是要早早娶到手才好,免得被外人惦记着。 “等着外面那些乱糟的事都处理好了,我就与姑姑去提亲,议定了婚期,抓紧些,年前就能把婚事办完了。” 李荣享盯着长乐望他的眼眸,慢慢地说着,几乎是半句一顿的,说到‘办完’时,脸颊的苍白总算有些退却些了,渐了一丝淡淡地红来。 “好啊,”长乐不想打击他,顺着他应道:“我都听你的!”心里却想着,还说要与自己娘去提亲议亲,每次见着自己娘都摇尾巴大气不敢喘的样子,她又不是没有见到过。 哎,别到时候李荣享见着自己娘,‘娶’字还没等说出去呢,就被自己娘一顿训糊涂了,而且自己估计着按她娘的想法,亲事是可以定的,但婚事是没打算最近几年办的,怕李荣享要失望了。 李荣享何尝不知道他家小长乐心里想什么呢,又何尝不知道他那霸道的姑姑是什么想法,可是他等不起了。 他都快要三十岁的人了,成家什么的绝壁要排在第一位,他姑姑不同意,他就天天软磨硬泡就是了,过年前他与长乐的婚事,必须要完成了。 他对他自己有信心,这样的事,他又不是没有做过,否则怎么能和长乐走到今天呢。 “聘礼什么的,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定会让姑姑满意的,”他存了十几年的私房厚厚的,比不得国库,却也是不小的一笔财富了,总不会在萧华长公主面前太失面子的,十里红妆,他绝对铺张得起就是了。 “好啊,可我的嫁妆还没太备齐呢!”长乐颇有兴致地逗着李荣享。 李荣享挑眉道:“还缺什么?你告诉与我,我这就与你备齐!” “哈哈,”长乐被李荣享那紧张端正的模样逗得大笑出来,花枝乱颤地偎在李荣享的怀里,“怕你备不齐的,你若不到永远不齐啊!” 长乐这话说得李荣享从头舒爽到脚,好像江湖小说里传说中的那什么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这时,又听埋在他肩头的长乐问他,“我娘与我说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正爽的李荣享一时没反应过来长乐说的故意指的什么,他故意的事太多了。 “你在繁盛殿掉面具的事啊?”长乐仰起头,额头正卡在李荣享的下额处,这个角度很好,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里,全部。 “嗯,是故意的,”李荣享在长乐面前没有什么隐瞒的,而且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的以后着想的。 这里面的原因很多很复杂,李荣享没办法与长乐具体解释,这牵涉太多的皇家辛密。 其中最最主要的……他吧……他真不想去公主府当上门女婿,丈母娘什么的,该孝敬必须要孝敬的,要比孝敬亲娘还孝敬,但平时,他还是敬而远之吧。 “故意的就故意的吧,我也觉得那太危险了,等我们大婚后,我们要过幸福安稳平静的日子,把着以前都没享受过的日子都找补回来,”把头再次埋在李荣享的肩头,长乐知道李荣享不会懂她说的那些日子都包括哪些,“我娘和我说会与我舅舅说的,在大婚前,把蛊毒的解药给你,等你解了毒,好好调养身体,我……我想要……要给你生一双健康聪明的小儿女呢!” 长乐说的,这又何尝不是李荣享的梦想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不是电信日啊,我们公司附近的手机店全搞活动呢! ☆、第134章 127.0| 在萧华长公主面前,她的倒霉女婿李荣享从来都是三个字可以总结——白日梦、想得美、脑进水…… 想这么快娶她女儿过门?哼,快把脑袋控一控吧,她反悔了,她不舍得,谁能把她怎么滴? 面对反复无常的丈母娘大人,狗腿女婿李荣享表示很心碎,压力真大啊,好在丈母娘大人只是没有许嫁,但好歹把他的聘礼单子扣了下去,还没有阻止他与长乐之间的见面互动。 长乐瞧着李荣享一副功败垂成的模样,很是心疼,可她也没有办法啊,全大印臣民都知道,再干败一次宁济侯那群败类的造反,都比着疏通她娘那里容易啊。 为了安抚李荣享那颗受伤的心灵,长乐一头钻进了大印宫廷密制食谱里不可自拔,开始变着花样地给李荣享熬制调补的各色好汤,结果又被萧华长公主和江明煜双双嫉妒了,一老一小,一个傲娇一个病娇都是不好惹的。 萧华长公主说孝敬老人不能等,给李荣享的汤她也要一份,江明煜扯着长乐的裙衫‘嘤嘤’,他还小身体还不好而且他还是国家明日的希望,也要长乐姐姐熬的汤滋补才行的,宫里御厨房的汤都不好喝。 长乐囧! 李荣享对于眼前这种乱象,简直不忍直视,却也不敢反抗,最后强大隐忍决心以大局为重的隐王殿下,只能憋憋屈屈地回了自己的老窝,处在破旧如冷宫,名为锁清秋的诗经总部。 “经主,这个人如何处理,他说他是骄阳公主殿下的徒弟,”负责诗经总部守卫的明长老,把着刚回到总部的李荣享带到了狗小白所在的房间,那里同时还关着‘陪同’狗小白一起闯进诗经总部的欧子嘉,“你看是不是要把他……” 按诗经总部的规矩,凡是闯入诗经总部者,除非是诗经总部的人,其他人无论何种原因,都不会留活口的,这是为了保证诗经总部所处位置秘密性的不外泄。 之前长乐曾经在小白的带领下,进入了诗经总部,与李荣享秘密约会,瞧着与欧子嘉差不多的样子,但其实是不同的。 长乐身为大印的公主身份只占一层而已,其余九层更主要的是长乐即将成为李荣享的妻子,经主的夫人,那还能算外人吗? 李荣享真没想到这距离繁盛殿之变已经三天了,欧子嘉这个通风报信的竟然还被关在诗经总部里了,难道自己的伴读失踪了,太子殿下一直没有发现也没有及时通报一声吗?只知道着缠自己媳妇和自己争汤喝,太不像话了! 被和狗小白关在一起三天的欧子嘉,在见到了李荣享后,比见着他自己的亲爹还高兴呢,还未等明长老与李荣享说完话,他已经一个神扑冲着李荣享奔过来。 第97节 要不是李荣享拦着,明长老差点一个飞腿把着飞奔而来的欧子嘉当成沙包踢飞出去。 “师公,我好想你啊,每天都想你一万遍,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要帮帮我啊……” 一点儿没有意识到即将有生命危险的欧子嘉,抱着李荣享的大腿开嚎上了,把着近些日子里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毫无保留地与李荣享挨个说上一遍。 这种状况,别说李荣享了,就连陪站在旁边的明长老额上都垂下一排的黑线了,欧子嘉这个物种绝壁是活久见啊。 李荣享嫌弃地往下拍着欧子嘉的手,刚想说一句‘成何体统’,谁知欧子嘉拉扯着他裤脚的手非但没有打下去,还逆流而上另一只手扒到他的衣衫上去了。 “你这是干嘛,有话你就好好说,一会儿传出去你和我见了一面后,我的衣衫从里湿到外,你叫我怎么和你师父解释?” 尤其是让多事的丈母娘知道,还不一定怎么说他是好呢,还有啊…… “我带着面具,你是怎么猜到我就是你想像中的那个人呢?” 哪怕前头露了身份,李荣享以诗经经主的身份出现时,仍然习惯性地带着面具的,而欧子嘉被关在这里三天,应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才对的啊。 “这还用特别猜吗?”欧子嘉眨巴眨巴他的小眼睛,“我师父做事不瞒我什么的,我之前就隐隐觉得您是世外高人什么的,只是不太确定身份,在小白把我领到这里后,我要是还猜不到,那我不就对不起我师父的一世英明了吗?” 对于欧子嘉的神逻辑和用词不当等问题,李荣享已经不想再追究了,他只问了一句,“你想加入诗经吗?” 李荣享问完后,欧子嘉连想都没想,脑袋摇成波浪鼓,嘴上说得却挺好听,“谢师公大人关照了,我这个人愚钝不堪,又没有什么规矩,实难堪大任,像诗经这种在传说中都特别高大上的地方,我哪儿配得来。”心里想得却是给太子当伴读已经累得要死了,这要是进了诗经,估计小命都保不住,这苦他可吃不来。 “噢,那好,”李荣享也不与欧子嘉多说废话,冲着明长老说:“按规矩处理了吧。” 什么就按规矩处理了,欧子嘉立刻警觉起来,他那与他自我形容完全不附的脑袋,快速转动起来,马上意识到危险,抱着李荣享的大腿更紧了,根本不容明长老伸手碰他,已经把头埋到李荣享的胯间了。 李荣享完全不能再忍了,这次不用明长老动手,他一把抓起欧子嘉的后腰带,还未等欧子嘉反应过来,已经把欧子嘉一个大背身,扔出半米远了。 好在这屋子为了狗小白铺了厚厚的地毯,被扔出半米远的欧子嘉半空落地后,也没怎么摔太疼,可还没等他起来,明长老已到他身前,同样的伸手动作,奔着他的要害就来了。 这时候欧子嘉要是还不明白他师公那句‘按规矩处理’是什么意思,想当年他也就不会做出来在云王府危难之时抱长乐大腿拜师的事了。 “我同意,我同意加入诗经,愿为诗经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欧子嘉在明长老的手没有落下来时,扯着脖子抓紧喊着,心里却已经把他师公李荣享骂上一万遍了。等着他见到他师父的,不告状才怪。 瞧着欧子嘉这作态,李荣享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活宝也算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如欧子嘉所愿,也是托他师公的福,到了晚上,他就看到了他师父。 他师公抱着狗小白在前,他乖乖跟在后面,一起出现在他师父正等着他师公的拜月亭里。 拜月亭位于已故孝贤皇后原居的欢颜宫西北角,是一处翠绿竹林包围着的竹木小亭,配以清茶小食,享清风明月、观竹影叠迭,也是别样风情。 长乐今晚亲手做了一份上好的如意糕,还预备好了与竹景相配的茶具和泉水,等着李荣享来一展茶艺,两个人边吃边品,共度一个良宵,但是现实往往与梦想不太相附的。 “师父!” 欧子嘉见到长乐,差点又要扑过去——如果他师公不及时伸手抓住他的后脖颈。 李荣享哪里容得欧子嘉如刚刚在诗经总部时,对待他一般对长乐,抱大腿什么的,他以后会找各种机会帮着欧子嘉修正过来的。 “你……你怎么在这儿?” 要不是看到李荣享怀里抱着的狗小白,长乐几乎忘记她之前给欧子嘉交待过什么任务了。 听见他师父这般嫌弃的口吻,欧子嘉觉得心都碎了,“我,我……我这不是去了一趟师公他老人家的地盘,被留住了三天才回来的吗?师公他老人家不放心,亲自把我带回来的。” 长乐放下手中拿着的精致碟盘,从竹椅后面绕了过来,走到耷拉着脑袋的欧子嘉面前,细品了一下欧子嘉的话,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李荣享。 李荣享笑眯眯地回望了她一眼,“子嘉这孩子非常有志向,定要投身于诗经暗部,要为大印的将来而奋斗终身,鞠躬尽瘁、死而不已!” 操/你妈啊…… 欧子嘉终于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出来,他妈的,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啊,他要是有这觉悟,他还用等到今天,早向他爹永林侯投诚了。 “原来竟是这样,”长乐竟信了,还欣喜地说:“柳姐姐要是知道,不一定有多开心呢,哎,可惜你这入诗经暗部的事,是不能与她说的,太遗憾了。” 遗憾个屁啊,欧子嘉真想找棵歪脖树,一脖子吊死得了。 他现在明白李荣享为什么这么好心非要亲自带着他来他师父面前露个面了,这是防止他以后用这事在他师父面前告小状啊。 李荣享这人真是太阴了,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啊。 更可气的还在后面,这在他师父面前利用完他之后,立刻就把抱在怀里的狗小白塞在他怀里,“回去东宫吧,别让太子惦记。” 瞧瞧人家这话说得多好听,别让太子惦记,那小家伙要是真惦记他,至于他三天没回东宫,也没见人出来找吗? 哎,遇人不淑啊,看他跟的这两个主子,一个完全不拿他的死活当回事,一个阴险腹黑到瞧一眼就能做噩梦的地步,更可悲的是他师父竟然也用一种热切的眼神期盼着他走呢,都没想着留他吃块点心喝杯茶水什么的,给他压压惊也好啊。 他现在真心觉得还是他爹对他最好,打是打,但也真是爱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月底完结吧,这天气一夜之间就热起来了,仿佛昨天还穿毛裤呢,今天就穿短裤了,好无常啊! ☆、第135章 127.0| 这欢颜宫里,长乐的眼前是一片花团锦蔟、温馨宁静的场景,可是在别处,不说前朝,只说这后宫,却早已经是一片血雨腥风、人人自危了。 繁盛殿之变,彻底惹怒了赢帝江昭乾。 这位原本还沉浸在被真爱欺骗,身体有恙、子嗣不能、丹药无用等等状况里不能自拔的皇帝,一下子被刺激得满血复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这还没死翘翘呢,那些狼子野心的混蛋们就惦记着他江家的天下了,这要是他支撑不住,一命归西了,凭着他儿子现在的年岁,这大印还不得就此玩完啊! 心里有了念想,这活着可能就有了动力,赢帝一改之前的委靡不振,为振朝纲,也是给众人以警惕作用,他开始大刀阔斧,毫不留情,一路杀了下来。 凡是参与这次繁盛殿政变的人,一经证实,几乎都是抄家灭门的重罪,而喀嘶国那边,哪怕是在葛尔斯事败后的第三天就送来了认罪书,赢帝仍是没有留情,下旨菩提关的柳国公父子,兵发喀嘶国。 赢帝也算是想明白了,再听话的臣属国都会存在风险,不如借此机会把喀嘶国收入囊中,变成自己国家的领土,这才算是长治久安的。 上京城内一片血雨腥风时,通州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新接任的通州都督连着副都督程泉,一个有谋一个好战,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匹配度太高,杀起敌人来所向披靡,一路向西北而去,收复被叛军占领的几座城池后,与已经反王靖王起事的封地渭州相邻相望了。 朝外传来的好消息,更加激励了赢帝在朝内上京城里的抓抓杀杀,借此机会好好地固定了朝纲、稳定了皇权。 除了罪魁祸首宁济侯一府,还有参与其中的五城兵马司钱士诚一家,与其沾边带故、知道此事的挨个数来,还真是牵扯不少。 查到最后,最令人吃惊的不是说原萧华长公主驸马富昌侯也参与了,而是已被派贬进艺馆服务的柳承熙,竟然也在其中起到不小的作用,把着宁济侯与西北叛军首领,还有着喀嘶国三方,牵线搭桥,串联成一串了。 等着这个结果经过审训验证为真,呈现在赢帝面前时,赢帝都有些不敢置信,这青楼艺馆不愧是消息聚集地啊,怪不得李荣享蛰伏的时候会选择惊鸿馆,这地界不可以小觑,以后必要严加监管才是。 前朝抓人杀人一派风声水起时,后宫也没得安闲。 做为赢帝的好贤内柱,庄皇后于繁盛殿之变中起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她虽然没有在殿内及时扑到赢帝的身上,为赢帝挡了暗箭明刀,却也是在危急之时,配合了萧华长公主的反扑营救,还及时地与父兄通风报信,使得庄国公一家在宫外联系忠臣悍将,与未入宫参加宴会的永林侯一起,控制了政变之时京中的局面,使得上京城里的混乱,没有超过两个时辰,就得以平息,保住了不少忠心赢帝的大臣及这些大臣的家眷。 赢帝在前朝忙乎得神清气爽,根本没有时间去后宫一步,后宫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庄皇后,庄皇后稳定了后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洛河宫的陈贤妃。 在繁盛殿发生政变的主谋是陈贤妃的父亲,陈贤妃说她不知道鬼都不会信的。 政变之时,陈贤妃又第一时间抱着二皇子躲出了繁盛殿,消失得无声无息。 既没有像林淑妃那般坚定地站在赢帝的身前,与叛逆义正言辞,最后为保护赢帝献出生命,又没有像长乐一样临危不惧地与叛逆周旋拖时间,而是抓紧溜边了。 不管是之前知道不知道她爹宁济侯要谋叛的事,这样的行为,已经让赢帝及其寒心了。 平息了繁盛殿之变后,赢帝第一时间派出自己身边的大总管福大公公去洛河宫里,把着还嗷嗷哭着的二皇子从陈贤妃怀里抢了出来,抱去了欢颜宫里,交给了自己亲姐姐萧华长公主那里。 没了二皇子的洛河宫,立刻被宫中侍卫里外封死,如一潭死水一般,只等着庄皇后细细地审了。 庄皇后早就看陈贤妃不顺眼了,仗着生了二皇子,根本不把她这皇后放在眼里,几次当着宫里嫔妃的面前,不给她面子,这回失了圣宠圣心,又有可能参与谋逆,庄皇后还能让她好受。 若说这次繁盛殿之变,与后宫中最得利的当属庄皇后了。既去掉了多年的心患林淑妃又可名正言顺地除掉新劲敌陈贤妃,简直是不能再舒爽了,连着在东宫的江明煜都深深感受到了来自他母后的阵阵温暖气息。 “母后又派人给我送汤来了?” 江明煜瞧见祈安手里拎的食盒,有着栖凤宫独有的凤头标致,忍不住叹气道:“这一天三顿汤喝着,没见着我补多少,恭桶倒是用得勤了。” “小主子快别这么说,”祈安放下食盒,谨慎地左右望望,确定卧室内只有他和江明煜后,才松一口气,“这样的话小主子和我抱怨抱怨也就是了,千万不要和别人了啊,传到皇后娘娘那里,初听着不觉什么,久而久之,就是是非。” 深谙此道的祈安,宫斗经验虽然还在积累之中,但是宅斗经验十分丰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他还算门清, 后面还有一句他没说,何况你还不是人家亲生的,现在又有了二皇子这个不定数。 二皇子现在瞧着是在萧华长公主那里养着,依着他对萧华长公主的了解,萧华长公主绝对不是看孩子的料,而小公主倒是喜欢孩子,可惜啊……隐王不是善类,肯定不会让小公主帮忙养别人的孩子的,连着他家小主子都容不下呢,何况是更碍眼的。 按着这么个算法,二皇子早晚也会抱到皇后这里养的,同都是养子,他们家小主子可都记事了,还有亲娘,人家二皇子才几个月,事都不记得一个。 据他估计这次陈贤妃最好的结果是被自尽,只要庄皇后趁着此次机会把宫里多事的人和多事的嘴,都收拾干净了,二皇子和她亲生的有什么不同? 别看他家小主子现在占着一个太子的名份,但谁又能保证太子就能一路顺顺当当做到皇上。 别看他没读过几年书,但他可是知道点历史的。 大印历经五代以来,真以太子位登基的只有当今赢帝的,那也是经历了血腥的两次上台下台的政变啊,还有萧华长公主那么强势的亲姐姐支持才行的,他家小主子这点优势可是半分不占的。 所以啊,这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的,他是他家小主子贴身侍候的,怎么能不帮着提醒些呢。 祈安紧张兮兮的时候,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会跳来跳去的,江明煜觉得戏台上唱花旦都不如他有意思,忍不住笑了出来,顺便伸手掐了掐祈安的脸颊,“你好唠叨,不过,我记住了,下次不说了。”总是为了他好的。 得了江明煜应下,祈安安心不少,跟着开心起来,又说道:“我刚去了欢颜宫,见了小公主,把小主子你写的字拿给小公主看了,小公主说你写得越来越好,她很开心。” “是吗?我长乐姐姐在做什么呢?最近功课好多,我都没时间去欢颜宫找长乐姐姐,” 受着前朝赢帝激进的狂燥政策影响,给江明煜教课的各位大儒们,拼命都在江明煜面前露脸,就怕被前朝的血雨腥风扫到边角,结果造成江明煜这里的课程加重,害得他都没有什么机会去找长乐姐姐,心好累啊。 “小公主也是忙得很,听说是在绣嫁衣,还要备嫁妆什么的,我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小公主与长公主商量要不要再添一座农庄在嫁妆单子里,以后夏天可以去那里消暑。” 祈安没心没肺地与江明煜絮叨着,没想到他家小主子已经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嫁衣?嫁妆?” 江明煜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拉住祈安的衣袖口,“姑姑不是没有同意他们结婚吗?怎么开始准备嫁妆了呢?” “我听长公主的意思是不管小公主嫁谁,但嫁妆都不能敷衍,要早早开始准备,我瞧着长公主的意思,怕是恭桶都要准备出来的。” 当娘的真是不容易啊,也顺道恭喜一下隐王殿下,他有福气了,别说未来媳妇好得不能再好,连着丈母娘都好的不行,娶了小公主以后事事都不用愁了。 江明煜拍着胸口,“这样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就要结了呢!” “应该也快了吧,”祈安继续没心没肺,“我觉得以隐王陛下的本事和急性,怕是等不到明年,快一点儿年尾就能办上这件喜事。” “什么?才不会,姑姑才不会这么快把长乐姐姐嫁出去的,我不同意。” 江明煜冷汗都下来了,这叫什么喜事,这对于他来说就是大悲啊。 祈安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回头去看他家小主子,已经抓狂了。 “小主子,你还是省了这份心吧,我觉得庄家小小姐真是挺好的,听皇后娘娘那边的刘公公说,过几天还要入宫呢,你与她多玩玩就知道了。” 第98节 江明煜撇嘴,他才不要呢,他还是抓紧完成功课,去找欢颜宫找长乐姐姐玩吧,可一想到祈安说年底婚事什么的,他小小的心,就乱成一团麻了。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就不会发生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早些,昨天写了些,今天就能更得快些,慢慢收尾,争取做到欢天喜地。 ☆、第136章 127.0| 当着长乐知道自己父亲还有前未婚夫,双双都卷入进这次繁盛殿政变之时,内心是复杂的,她虽在事发之前,就已经隐隐觉出这些风头来,还有着前世的经历,但真正把事摆在眼前时,她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不是你皇舅舅心狠,实是你亲爹闹得太甚了,换作别人早千刀万剐了,他被赐杯毒酒,对外说是病故,对着你和杨易宁都好些,要是事情传出付出,你爹这罪啊是降旨剥爵、抄家灭门,富昌侯这爵位是再也传不下去了,以后也就没有什么富昌侯一说了。” 因着事关女儿她亲爹,哪怕父女感情最近闹得几乎没了,可女儿身上不可否认流着富昌侯的血肉,毕竟是富昌侯府养了十几年的啊,萧华长公主亲自把着女儿叫来,难得有耐心地晓之以理、动之与情,决定与她亲自好好说说。 “娘不必说了,女儿如何能不懂,爹他做错事了,就是做错了,皇舅舅已是仁慈了,”长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世里,他们父女还是难以逃脱不死不休的结果,只不过前一世是她死,这一世换成她爹了,他们成为父女或许就是一个错误,上天按排失误的结果,明明该是冤家对头才对的啊。 “我想见见他,”怎么也是她的生身父亲,走了她总要送一送的,这一世怕是再也不见了。 “去吧,他被圈禁在富昌侯府,说来你也多日没回去了,看看去吧,”萧华长公主也是无奈。 她对富昌侯杨宁治虽没有爱,却怎么说也是几十年的夫妻,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是还有长乐呢。 富昌侯落得个今日结局,只能说是罪有应得,她却不觉得有如何解恨,与之前把富昌侯折腾个半死不活,完全是两种心情了。 长乐得了母命准许,就如同是得了赢帝的准许一样。 李荣享知道长乐要去富昌侯府看富昌侯最后一面,不亲自陪着去,哪里能放心,决定抛下手里所有事,亲自陪同。 除了要去富昌侯府里看将死的富昌侯杨宁治,李荣享还想带着长乐见一个长乐之前心心念念着的人,他倒要看看这人在长乐这里,是个什么印象和情况,他也好有个应对。 是立刻杀掉,还是可以等等再杀,全看长乐的态度,虽然这人与现在的时局来说很重要,但什么没有长乐重要。 长乐拉着李荣享的手,心疼地说:“上京的局势还未完全稳定,你那么忙,不用陪我的。”她觉得李荣享一趟西北回来,整个人都瘦了。 “哪有什么事情能与你相比,我这么忙着,还不都是为了你,”李荣享不在意地摇头,他这身体状况他了解,要死早死了,不过是瞧着不经折腾罢了,其实还是很耐弄的,要不也活不到今天。 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去往富昌侯府的路上,从出宫这一路到富昌侯还要有一段时间,出了宫门,一直端坐着的长乐,却先与被她说做疲惫的李荣享更先倒下来,倚在了李荣享的怀里。 李荣享长臂一伸,把着蜷成一团的长乐紧紧搂进怀里,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轻轻缓缓的呼吸声和淡淡檀香的味道。 李荣享微微闭着眼睛,脸颊蹭着长乐头顶的发丝,心里一片安宁,这种感觉是他多年前就想要的,那时一直觉得是一场梦罢了,永远不会有也永远不会睡,如今就在眼前,一切都变成真的,上天待他真好。 前半生所有的凄苦,都是值得的。 “李荣享,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娘那边我去说,”长乐在李荣享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他,“你别急,千万别在我娘那儿乱了阵脚。”那以后可就不好修了。 自从她娘表示最早也要二十才嫁姑娘,李荣享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荣享当着她的面掰着指头与她算,真是等六年后,他都三十几了,别人孙子都抱上了,他这儿婚还没排上号呢,要是没有那个人,他也就认了,一辈子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可是现在有这个人,却让他干看着得不到,他能不愁吗?可丈母娘那儿,他多说一句都不敢,本来就看不上,总不好沦落到更看不上吧。 他只能装沉稳,装做没有事一样,瞧着闲庭漫步似的悠闲,胸有成竹的模样,其实啊,瞧瞧他嘴角那一圈细小的水泡就知道,他火大着呢。 搞定一个诗经,都比搞定萧华长公主简单,他又不能在长乐面前多说什么,怕把长乐也说上火了,只好憋屈自己,搞得这段时间看人的眼神仿佛午夜的鬼火,既哀怨又阴森,那叫一个渗人。 “嗯,”李荣享低头吻了吻长乐的发髻,难得长乐体谅他,他也不能一点自救的办法不想,“周公子独自住在皇觉寺也是太久了,姑姑在宫里多有不便,还是我亲自去皇觉寺接一趟吧。” 别真是让了禅大师劝住了,一时兴起出家当了和尚,那他丈母娘后半辈子真就得指着折磨他为消遣乐趣了,他这日子不用过了。 “今日里娘还提起周叔叔,还说抽个时间去接周叔叔回来府,上京城一切安稳了,不好再留他一个人在皇觉寺里,太过寂寥了。” 她娘的原话是说找个时间把周灼从皇觉寺里接出来,免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了禅大师拐得了误入歧途,那就糟心了,她不好去皇觉寺里砸东西掏老窝的,阿弥陀佛。 难得李荣享想在前头,由李荣享去接,总比着她娘裹挟着十万炮火似的砸去皇觉寺好,见着了禅大师就像见着情敌似的,搞不好又是一顿蹬鼻子瞪眼。 可怜了禅大师一大把年级了,总被她娘气得胡子撅到眉毛尾去,嘴角抽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我们从富昌侯府出来直接去皇觉寺吧,接了周公子一起回公主府住上两天,总住在宫里你也闷的,刚好也散散心。” “嗯,”长乐应着,不在说话了。 她确实应该散散心了,这些时日过得好煎熬,好在都过去了。 她用额头蹭了蹭李荣享的胸口,那里传来规律有节奏的心跳,她忽想起前世惟一一次与李荣享这般亲密的相拥,松手后就是她的死期,想想真是可惜,都没有认真地抱过一次,这一世蹭也要蹭在李荣享的怀里,永远也不分开。 因着繁盛殿之变,查得富昌侯杨宁治参与其中,且有重要干系,富昌侯府在繁盛殿第二天一早就被新上任的五城兵马司派来的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全府上到主人下到仆人,全部被看管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 长乐持着赢帝的口喻,又有隐王千岁亲自陪同,出入自不受这‘任何’里的限制。 李荣享下了马车之后就把银制面具带上了,不管那日在繁盛殿上有多少人看到他的真容,又有多少人猜到他两个身份,他该做的还是要做的,欲盖弥章也罢,戏就得这么做,至少骗宫外面的傻子还是可以的。 再回富昌侯府,长乐百感交集,这个曾经繁华锦秀的地方,已经一片凋凌,再也没有往日的光景,颓败得一塌糊涂了。 这颓败之势,不是一夜之间便是如此的,先得说她的离府,又有老夫人的离世,二夫人的作死等等,最后的完败成就在富昌侯杨宁治这里,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不知道他死后有何颜目去见杨宁的列祖列宗去。 长乐从富昌侯府的正门一路走过一道道门,除了开守的官兵和几个粗使打扫的佣人,见不得旁人,明明是盛夏,这里却似寒冬。 “我想先见见我兄长,”长乐与李荣享说完,再由李荣享与旁边跟着的看守将领去说。 王爷和公主的要求,看守将领自然满足,带着两个人绕到旁边的偏院,指着两旁的房子,“除了主犯富昌侯杨宁治和其他已经查到的涉事从犯被看押在后堂审讯,富昌侯府的男性家眷都关在这里了。” 长乐眉头微动,问道:“涉事从犯?都有谁?” 她早猜到富昌侯府里,不会只有她爹一个人拎不清的,还得说这些糊涂虫里,他爹还算是不太糊涂的,却利欲熏心,总做些不该做的事罢了。 “富昌侯府二房的杨易林和杨易枫,”看守将领如实告之。 长乐冷笑一声,就知道逃不掉这两个人,狼子野心、眼高手低,算起来还不如他们两个那只知道花天酒地、女人堆里找乐子的爹,好歹人家过得是真纨绔的生活,其他事情概不关心。 你看看,这要死要活的时候,竟连从犯都不算得了。 长乐却不知道她二叔杨宁泽在繁盛殿之变事发一个月前就已经搬进烟花暗巷的私宅里了,连着给自己娘守孝这等大事都顾不得了,只记得牡丹花下、芙蓉腋里。 要不是繁盛殿之变事发,官兵围了富昌侯府,又四处捉拿富昌侯的人,把他从温香暖帐里拉出来,他还醉生梦死呢,哪知道被兄长儿子牵连得大祸临头。 “公主要见他们吗?”按排序那也是公主殿下的兄长,刚刚公主殿下说得是要见兄长的。 “不见了,”见他们做甚,两世都没有什么情感的人,生死关她何事,还是那句不作不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本宫要见富昌侯府世子杨易宁。”她只认这么一个杨家人是他的亲戚。 “这边请,”看守将领立刻从旁引路,带着他们向另一侧的第一间房子走去。 富昌侯府里关押人犯的每间房子门口都有两名士兵把守,每日两餐都有专人送来,与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上,并没有苛待他们。 新上任的五城官马司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会做人会做事,富昌侯府与皇室那复杂得不能再复杂的关系,他接手下来,还是要小心谨慎得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拿捏得分寸正好。 是以长乐见到杨易宁时,杨易宁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还算好,而他的房间里却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岁大的男孩儿。 “妹妹……”被圈禁几日,哪怕杨易宁自认清白,性情也算沉稳,面对如此大的变故,也有些招架不住,如今见着长乐,就如连年干旱终见得甘霖一般,立刻迎了上去,后又觉得这种场合里,叫长乐‘妹妹’有些不对,连忙改口道:“罪臣富昌侯府杨易宁参见骄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去了大城市,看新家要买的东西,装修差不多了,要往里面添东西了,我家这边小,没有什么卖的,只能去相近的省会城市,耽误了,抱歉!还有,我固定更新时间是晚十一点,如果这个时间没有更,那就是更不上了,我尽量保持日更或是隔日更,还有就是我当天没写完,也会把时间定在十一点的,完全可以订,以后补齐的字数肯定会超过之前的数字的呢,抱抱各位,还有大约十几章吧,本文就完结了,有两本已开的全文存稿,我会先写女尊那个,因为那个有存稿,是以前一个文改编出来的,为了保证《小戏怡情》的质量,我大约会在九月十号结完婚并渡完蜜月后,十月份左右开文,算着时间大概是这样了。 ☆、第137章 127.0| 相比着杨易宁那句‘罪臣富昌侯府杨易宁参见骄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李荣享更注意那个一直躲在杨易宁身后的小男孩儿。 这孩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面黄肌瘦,双眼无神,整个人瘦蔫蔫地躲在杨易宁身后,细瘦的手指紧紧拉着杨易宁的后衣襟,看向长乐的眼神里却隐隐暗含着恨意。 不用杨易宁介绍,他也猜到这孩子是谁了。 他微微垂下眼睫,遮盖住如深潭古井一样深遂的眼眸,嘴角边带起一丝不易人察觉的冷笑,斩草要除根嘛,别人下不去手,他这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不在乎,还是他来吧。 长乐也注意到了那投来自杨易宁身后的敌视目光,那孩子她见过一两次,但印象不深,走在大街上或许认不出来,但在此时此景里见到,怎么能想不到这孩子的身份呢? 秦氏所生的外室子,秦珊的亲弟弟,她爹寄于厚望的亲生儿子嘛。 朗儿,这个名字不算大名,按着时间的推算,认祖归宗后,她爹还没来得及给这孩子起正式的名字吧。 这孩子前世也确实继承了富昌侯府的家业,但因为年纪等等因素,她与这孩子交集不多,毕竟是男人,与女人的想法和关注点不同,倒是没有与秦珊那种不死不活的结果。 长乐不欲多理会他,只当没看到就是了,反正她来是找杨易宁,也不是为了看这些人的惨状的,她还没有那么心理扭曲,与其看别人有多苦,不如想想自己有多幸福。 “兄长不必忧心,父亲之祸延及不到侯府,皇恩浩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杨易宁是聪明人,她这么说了,杨易宁就能懂的。 杨易宁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这富昌侯府说是杨宁治的,不如说是长乐的,长乐没有事,富昌侯府定然是没有事的。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又急急问道:“同济伯府呢?” 与富昌侯这个重灾区相比,同济伯府更是灾区中的灾区了,不只是同济伯参于了繁盛殿之乱,连着同济伯的岳父更是繁盛殿的主谋之一,还曾剑指赢帝,这结果要是有好,那就怪了。 长乐哪里不知杨易宁与其说是关心同济伯府,不如说是关心自己的未婚妻赵荟莲,顺带着想想小舅子赵仪罢了。 “同济伯府已被抄家了,”长乐故意逗逗她兄长,她兄长果然沉不住气了,“什么?荟儿呢?她也……”惊得手刚拉到长乐的手上,就被要李荣享射来的眼刀,生生地刺得收回去了。 当他这个站着不说话的,也不喘气吗?有他在,不管有没有血缘,异性都不好碰他女人。 看着杨易宁急毛毛的模样,长乐抿嘴一笑,也为好姐妹开心,男人啊不管嘴上说得多好,还是要心里有你才行的,对你好不好的、拿你重视不重视的,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的。 “与荟儿姐姐有什么关系,”长乐端着一张柔美的小脸,“她哪算得同济伯府的人呢,她不是和赵仪姐弟两个已与同济伯断绝了父子关系,搬出了同济伯府,另立门户了吗?” 要说赵仪姐弟也是狠人,赵仪那天从上京郊外回来,知道他姐姐又受了委屈,直接从欧子嘉那里张罗了些银子,加上自己手里原就有些积攒,当天晚上就通过中介买了一座三进的小院子,位置虽再也跨不进尊贵之地,但也是平民区里的清静之处。 长乐还曾去看过,赵荟莲十分满足,只是可惜他弟弟竟主动上表放弃世子位,说什么成全他爹与他娘的忠贞,有些对不住继母,愿以世子之位让给继母之子,并主动放弃赵家的一切,与同济伯府赵家断绝宗族关系弥补继母再嫁他爹的委屈。 这在那几天里,简直就像笑话一样炸爆了上京城的贵族圈。 上京城呆过半个月的人,都不用出入贵族圈里的,有谁不知道同济伯是个什么德性,说他对前任妻子忠贞不渝、冷落非常,以至于元妻的儿子都感动到要脱离宗族以成全继母的份上,这哪个傻x能信? 不说别的,就说同济伯与他继妻生的那一群儿女,也不像是他有多冷落继妻的样子啊?更别说他往日里花天酒地的行为,有多么令人不耻和招人嘲笑了。 赵仪这事一出,那各式八卦传得简直不堪入耳,也算是简接地刺激了同济伯继夫人。要没有同济伯继夫人天天回娘家撩拔她爹五城官马司钱士诚,钱士诚也不能投降倒戈得那么快了。 佛家说凡事讲个因果,或许这世间真有因果吧,赵仪种下这个因,得出同济伯府连带五城兵马司钱家一起谋逆,他却又因着拱手让出世子位、脱离赵氏宗族这件事而摆脱了同济伯府谋逆的干系,没有被牵连到,这是是非非瞧着乱成麻,却是苍天有眼,公道自在人心的。 长乐这话反问得杨易宁心里一阵舒坦,担着的心算是落回肚子里了,只要赵荟莲姐弟没事,他管 同济伯府里其他人去死。 “侯府里这边有我,妹妹不用担心,你兄长我扫天下怕是还不够才能差得太远,但扫一府之地,还没问题。” 杨易宁这话就是富昌侯府以后在他手里,肯定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绝对一颗红心向太阳,紧紧围绕在赢帝的统治中心,绝不拖长乐的后腿一下。 长乐点头,她自是信得过杨易宁的。 与杨易宁简单说过这几句话后,长乐和李荣享一前一后出了杨易宁所在的屋子,至始至终长乐都没有看那个孩子一眼,这孩子是好是坏是留是送,都与她没有关系了,这孩子即是在富昌侯府里住着的,就由富昌侯府未来的主人杨易宁来处理吧。 长乐是半点没注意她家男人心里已经暗暗盘算出了什么样的打算的,一味想着一会儿见了她爹富昌侯后父女之间会是个什么样情形,她爹应该要恨死她了吧。 第99节 富昌侯杨宁治做为繁盛殿之变的附逆,与富昌侯府的家眷们待遇不一样,那规格在原有基础上可谓是更上一层楼。 关押着富昌侯杨宁治的地方,在富昌侯府的中堂小院,单独而成,与其它各处接不相连,这处小院里的看守侍卫都比着其他地方多上许多,岗哨之间距离更近,可谓是布置森严紧密。 “我一个人进去吧,”到了关押富昌侯那间暗室的门口,长乐对着身后跟着她的李荣享说:“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我想与他独处一会儿。” 李荣享哪里能让,他怎么能放心长乐与富昌侯独处一室,万一富昌侯见着长乐情绪激动,做出点什么不理智的行为,以长乐那弱不禁风的体质……他都不敢想。 他也不明着说他的担心,只拉着长乐的手,在长乐的掌心里用拾指画着圈圈,一圈又一圈的,抬起的眼睫翘着,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睛,含着一片水光瞧着长乐。 不知怎么的,长乐忽就从李荣享这副神色里想到了汪小白,总是无辜地眼神望着她,骗她心软,骗她给的好吃的,骗她亲自抱……真是谁家狗谁家主子,要不要这么卖萌啊,好吧,她认栽。 长乐气鼓鼓地甩开李荣享握着她的手,却也没有再说不让李荣享跟着她一起进去的话,李荣享如何乖觉,这还能不懂,笑嘻嘻地跟着长乐进了去。 叫着暗室的地方,往往不怎么暗,别说插在房间四个角落里的油灯,还有进门处的两只半人高的大灯,只说放在卧室中间石桌上的那盏小灯也不显昏黄的。 室内除了富昌侯外,还有两名看守的侍卫,他们见着长乐进来,对视一眼,在引着长乐一起进来的那人招手下,一起退了出去。 富昌侯杨宁治坐在暗室一角的软榻上,头发衣着都很整齐,看得出没受什么罪,据说被抓后,都没用怎么问,就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这般还吓得不行,还不如他那两个混蛋侄子多少还挺一会儿,见过一**刑呢。 长乐也是醉了,就这个胆子还有心情去参加谋逆,她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这种人的种,说‘丢人’都是侮辱‘丢人’这两个字了。 本是安静坐在软榻上的杨宁治,见着长乐进来了,立刻激动地从软榻上弹起,奔着长乐就过来了,可还没等真正到长乐身边,就看到长乐身后还跟着一位带着银制面具的男人。 杨宁治心头一凛,过去的脚步顿住,站了下来,稳了稳声音,还是有些发颤地说:“长乐,你来了!” 被囚禁的这几天里,是他前所未有的清醒时光,他盘算了一下他目前这九死一生的困局,惟一的一线希望只有长乐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哪怕知道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他也还是想活下去的。 相比之前的色厉内荏,富昌侯这次为了可以活命,走了另一条路,还未等长乐接他的话呢,他已经‘扑通’一声给长乐跪了下去。 长乐大惊,万没想到富昌侯见到她后,会用这么大一个杀招,哪怕两世来遭受的那些不公平,都足够她担得起富昌侯这一跪,可这人毕竟是她亲爹,这个跪,她不好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两天就没着到家,哎,也不知道忙什么呢…… ☆、第138章 137.0| 富昌侯这出人意料的一跪,非但没把长乐与他的父女之情跪出来,还起到反作用,把长乐跪得一句话不想与他说了。 这是在逼她吗?以退为进,用哀兵之计吗?还是觉得她当不起这一跪呢?细算算她这两世在她亲爹这里的遭遇,别说是跪一跪了,跪一天也当得的。 哪怕实情如此,长乐仍是下意识地避过去富昌侯那一下,李荣享一步上前,未等富昌侯跪实,伸手一用力已经把他‘扶’起来了。 对于丈母娘大人的怕和对于岳丈大人的鄙视,在李荣享这里完全是成正比的,长乐或许还会顾忌些父女血缘,李荣享却是半分不在乎的,富昌侯敢欺负长乐,就是戳了他的死穴。 “侯爷见着自己女儿何苦这般大礼,若是当初知道礼术周到,父慈自会女孝,又何必走到今日呢?”这就是暗指着富昌侯做父不慈了。 李荣享慢条斯礼地说着谴责意味十足的话,又配以他银色面具在烛火灯光中泛出的寒辉,自带出一派刀枪剑雨来,生生逼得刚被他扶起来的富昌侯倒退了两步。 富昌侯杨宁治不得不再次正视这位带面具的隐王女婿。 当日,繁盛殿之变他由于身份资格等原因,并没有能近入到繁盛殿里面参加那次国宴,并没有有幸见到李荣享掉面具的那一刻,而且就算是繁盛殿上的人,也不是能做到每一个人都能看到李荣享、知道李荣享的,还是得离云王爷近些的几位大臣才可能听到,不过是几个人而已,事后又都被赢帝亲自‘安抚’了,都是做臣子做到甭精灵的,怎么还能不懂赢帝的意思。 对于这一点,李荣享非常不满,赢帝真是太可耻了,自己故意这一招,竟然被他以皇权压下,竟是拆开了,瞧这一手他心知肚明赢帝这是不想换人,这是要让他为诗经奉献到死的节奏啊,他相当不乐意了。 “隐王殿下是不是误会了在下呢?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长乐好啊!” 富昌侯还天真地以为李荣享什么也不知道呢,以为女儿这里不好突破,可以从女婿这里下手,女孩子在自己未婚夫面前,总是会温柔些,也好糊弄些,有女婿替他美言几句,长乐也不好做得太过的。 李荣享自认他年纪虽没到三十岁,但是这些年成长经历丰富,什么样的货色也都该是见识过了,直到今日,他终于明白他还是活得年头短啊,像富昌侯这般厚颜无耻之辈,他目前还真是仅见,都被气得笑出来了。 “侯爷首先置国法与不顾,身为驸马私置外室且生儿育女,这算是为了身为公主嫡长女的长乐好?侯爷可千万别说是怕长乐一个人寂寞,给她找几个弟弟妹妹玩玩,那外面那小子本王可就毫不客气地先替长乐玩玩了!” 李荣享几句话,把着富昌侯都到嘴边的‘是啊’给噎了回去。 “其次,长乐在府中时,多有被二夫人蓄意欺骗之时,侯爷从未尽到父亲之职教养指点,还在长乐与柳承熙赐婚圣旨下来之后,对外室女勾引未来姐夫之事不闻不问,更别说事发后还处理不公,偏袒外室女。” 富昌侯万没想到他与长乐那点事,眼前这银面具女婿竟然什么都知道,还能一一指在出来,说得他心里更没底气了。 李荣享一声冷笑,“再次……” 这次没说完,就被长乐打断了,那些事,她不想再提了,总是想着已经过去已经忘了,却每次想起都觉得好委屈,心肝刀割一般的难受。 “好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父亲怕是至死都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什么的,既是如此,好话赖话都不必再说了,我这次来,仅仅是想送送你,毕竟父女一场,你不留情,我不好不留义,见也见过了,我不多留了,再……再也不见了。” 若有来生,来生的来生,都不要再见了。 长乐转身就要走,富昌侯却已经被长乐话里的那个‘死’字,惊吓出一身冷汗,一个大步向前就要去抱长乐,被跟在长乐身边的李荣享一把推开,“侯爷还是自重吧,做错事没有不付出代价的,比着别人,你付出的已经是最小的了。” 别人都是砍头示众、腰斩、抄家,还有千刀万剐的,富昌侯一杯毒酒闹个尸首具全,算得捡到大便宜了,还想闹个哪般。 “死,都要死了,还是最小的吗?长乐,你难道不想管你爹了吗?你忘了小时候你说要好好孝顺你爹的吗?” 富昌侯这时候想起小时候来了,长乐觉得无比讽刺,头也不回地说:“是,忘了,你也不是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吗?”彼此都忘了,还提他做什么呢? 话已到此,绝无挽回的余地了,富昌侯竟似疯了一般,开始破口大骂出来,什么‘小娼妇、不得好死、烂□□……’ 那种种难听的字眼,眨眼间就能使人忘记富昌侯曾经贵为侯爵、曾经满口斯文、曾经风度翩翩,直觉得他不过与市井的泼妇并无二般了。 出了暗室,那后面难听的叫骂声,终是被隔在了石门之后,长乐望着室外的阳光,吸了一口气,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微微地笑了出来,这两世的恩恩怨怨,至此,尽了。 “都明知道来了不会有好结果,会很难受的,干嘛还要来呢?” 李荣享这种生下来就和亲爹不对付,八字相克父子成仇的,懂事起就是敌对状态一直没好过的人,根本无法理解长乐来这一趟的目的。只一味心疼地埋怨着,里面那老家伙要不是长乐的亲爹,此时大概已经等不到圣上赐的那杯毒酒了。 “因为以后都不会再来了,”这最后一次总要有的,也做有始有终了。 长乐拉住李荣享的手,“以后我们若有儿女,我们一定要做个好父母啊!” “那是自然,一想到那是你为我生的,我就憨恨不得捧在掌心里,若是女儿一定不嫁,定要招个女婿,放在眼前才好,若是儿子趁早踢出去另立门户,那臭小子必会与我抢你的。“ 想想江明煜那熊孩子,就能想到儿子的可怕度了,他还是喜欢小女儿呢,父亲的贴身小棉袄。 长乐白眼一翻,忍不住嗔道:“胡乱说些什么,儿子女儿还不是咱们的,当然要一视同仁,”想想就恶寒,瞧李荣享说的,一定当不成一个好爹,孩子还是她自己亲自来教导吧。 “一视同仁,一视同仁,都是咱们的孩子,都是好的,”李荣享自我安慰着,心中有了定数。 要是他教育不好,那没关系,他有帮手啊。他可以把孩子送去周灼那里,周灼那种连着全大印首屈一指的母老虎萧华长公主都能训服的勇士,他对周灼有信心。 比着在富昌侯府那里的窝心,到了皇觉寺则是大不同,听着那暮鼓声响,闻着寺内淡淡的檀香,远目青山夕阳,近处鸟语花香,舒朗身心自不用说,更兼神清气爽,多少烦心事都沉静下来,仿佛什么事都算不得事了。 长乐和李荣享的车马到达皇觉寺时,周灼正和了禅大师参禅诵经,等着周灼和了禅大师尽兴了,刚好寺里的晚斋也可以用了。 了禅大师本是想和周灼一起用的,但周灼要与长乐和李荣享一起,了禅大师只能忍痛让人出去了,他年岁渐涨后,一直避见外人,喜独处,除了周灼外,他连着自己贴身侍候的小沙弥都从不同桌的。 三人的便饭素斋摆在了周灼所住的小院厅堂里,对着两位美男特别其中有一位可称得绝世,吃着清淡的饭菜,也不觉得如何的清淡,说是活色生香也不算夸张了。 饭后,三个人摆了一张小桌,由李荣享沏了一壶香茗。 李荣享当着周灼,就没有必要带着面具了,他还有什么秘密是周灼不知道的。 周灼微笑着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李荣享和长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这里呢?” 上京城里发生的变故,他是知道的。 别看着皇觉寺顶着寺庙的名头,好像了于红尘之外,其实皇觉寺做为大印皇室的国寺,又岂能是一心念佛就行的。 长乐抿嘴娇俏一笑道:“哪里是有空,是专程来的,”周灼要是再不回去安抚一下她娘那颗暴燥的心,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跟着倒霉。 “噢,专程?那就是要接我回去?”周灼摇头,“可我暂时还不能回去,我答应了了禅大师要与他一起参悟一卷他之前游历带回的绝本经书,还没有参完。” 李荣享额上一黑,等着周灼与了禅大师参完那什么经,估计他丈母娘脑袋上的犄角都要长出来了,可以见谁顶谁了。他可能会是第一个受害者。 “周公子,在下说句唐突的话,在下觉得周公子能与我们一起回去,比着参完那卷经,更能普渡众生。” 那佛经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以后有多少人能受惠,他更不知道。他只知道周灼要是明天能和他们一起回去,被萧华长公主荼毒的众生能少一点。 “哈哈,”周灼听完李荣享的话,大笑出来,“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有趣。” 他上次与李荣享这么面对面的说话,好像是十几年前了,这日子真不经过啊,过着过着就是半生了。 “公子见笑了,”李荣享在周灼面前还是一如继往的规矩,仿佛十几年前那个少年。 “如今这形势越发安稳了,难得你娘也同意了你们的事,圣上还下旨赐婚了,你们的婚期可定了?”周灼一句话就插到李荣享的心口上了。 李荣享都想抱着周灼的大腿哭了,他倒是想定啊,可他一提这事他姑姑就说要考虑考虑,考虑到长乐二十也是有的。 “姑姑想多留长乐几年,”李荣享眼巴巴地看着周灼,指着长乐一个人的努力还是不够的,在萧华长公主面前必须还要添上周灼的助力才行的。 “多留几年是几年啊?”周灼哪里不懂李荣享的意思,心里暗暗好笑,他女人这是又在难为人了,让两个有情人拖几年,那不得相思蚀骨啊。 李荣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等长乐二十以后再考虑!”这是要他死的节奏啊。 “这么久?”周灼捏起紫砂做的素盏,瞥了李荣享一眼,“其华这是不着急抱孙子啊!” 他姑姑哪里是不着急,他姑姑压根就没想这事,抱什么孙子,孙子难道不是自己女儿生吗?女婿又不能生,看着自己女儿生孩子多心疼啊,她的女儿以后不生,谁又敢多说一句。 在这方面李荣享还算认同萧华长公主,有没有孩子什么的,他根本不在乎,能与长乐在一起就行。他只想早早完婚,就别无他求了。 周灼做人一向厚道,不等猴急的李荣享和脸红的长乐多说什么,他已先说道:“我帮你们说上几句吧,留是可以的,长乐年纪还小,留上两三年也不为过,留到二十未免有些久了。” 李荣享感动得几乎都要哭了,虽说两三年也是要等的,但总比着要等上六七年好吧,这点小耐心他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明天周末,哎,但我这小破公司从没来没有双休,明天继续上班,亲们周末愉快! ☆、第139章 137.0| 第二日里,了禅大师听说周灼要跟着李荣享和长乐一起上京城,老和尚表示很不开心,几乎要去佛祖面前上香告李荣享和长乐一个耽误延传佛法的大罪了,还是周灼保证过几日就回,这才作罢的,但看李荣享的神色仍然忿忿不爽。 李荣享只当没看到,开玩笑,这种事他要是事事都往心里去,那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倒是长乐觉得过意不去,连着与了禅大师赔礼,终得了禅大师一句称赞‘小丫头可比着你娘懂事多了,这小子比周灼有福’。 这话说得李荣享和周灼一起扭头看向两边,大师有种去萧华长公主那里说啊,看萧华长公主揪不揪得你一缕胡子下来。 再说了,有福没福的,别人说得不算,自己心里有杆秤,可是衡量得清清楚楚的,不过李荣享觉得了禅大师说得没错,若论娶妻的幸福度,他应该更高些吧。 接了周灼,离了皇觉寺,进了上京城后,自不能再回宫里去了,还是回公主府更名正言顺。 公主府还是老样子,有着张大总管坐镇,公主府里从来都是一派安稳,所有人都是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包括着那日里上京城的动乱,亦没有人敢轻易来公主府上捣乱的。 李荣享都不得不佩服他丈母娘的母威,就说繁盛殿之变上的那几头蒜,有哪个不是他丈母娘的死对头,竟没有一个敢趁着动乱之时来公主府前面溜一溜的,要知道连着顺天府衙门都动了刀枪,见了血光的。 张行见着小公主接了周公子回来,很是高兴,吩咐了身边人传下去,今天的午膳要加菜的,顺道又吩咐着下人加紧去张罗些长公主喜欢吃用的东西,有着周公子回来,等到晚膳的时候,估计着长公主也能从宫里回来的。 一时间,公主府里因着主人们的回归,欢腾起来。 老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真是这样。 回到公主府自己的家里,这连日来的疲惫心累惊惶无助,竟一扫而光,长乐一头扎在自己的床上,懒懒得的竟不愿意起来了,看得跟进来的李荣享哭笑不得,却还是要哄着她吃过午膳才好入睡,好好休息个午觉的啊。 第100节 萧华长公主果然如张大总管所料,还没到晚膳时候,带着全副仪仗华丽丽地从宫里回到公主府。 等着长乐听到她娘回来的消息,拉着李荣享一起去大门口接,却得知人家早已经急吼吼地奔着菩提院而去了。 据李荣享估计,那定是要好一番**才行的,搞不好晚膳都是见不到的,结果真是奔着李荣享猜得来别说当天晚膳,连着第二天的早膳时都没有见到。 李荣享倒是不急着见丈母娘,他只暗暗担心着周灼有没有把他托付的事情忘了,这床帏之间,最好递些话的,你总不好让周灼念经的时候说这些事吧。 他那时肯说,她丈母娘大人也未必想听啊。 一般周灼拿起经书,她丈母娘大人就打呵气了,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爱得如漆似胶,经多少风雨还能彼此心心相印,世俗与方外也隔不断他们的情深似海。 单说这一点,还是值得他和长乐好好学习并朝之努力的。 直到第二日午膳,还不见萧华长公主,长乐算是彻底明白她娘可以食色天下了,见着周灼什么都可以不用理了。 “尝尝这个,我亲手做的,”李荣享把一片白嫩脆实的藕片放到长乐的小碟里,“我瞧着这几日天气正好,不如明日你陪我回一趟惊鸿馆吧,惊鸿馆里莲池那处正是别样美丽。” 他惊鸿馆里还有两位‘坐上宾’呢,是时候该让长乐见一见了,那位齐允的底细他现在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说来竟还真与他有些渊源。 “好啊,我还要泛舟湖上,我还要采莲子吃,”长乐痛快地答应了。 最近时日确实闷坏了,好不容易万事皆消,她这心情放松下来,是该出去看一看了,总比留在府里看着她娘秀恩爱得好,她不但要去惊鸿馆,她还要去赵荟莲那里串串门,看看好姐妹的。 可是啊这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翌日一早,两个人用了些清淡的早食,一切都收拾好正准备出门,萧华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却过来传话,说萧华长公主宣他们两个过去一起用早膳。 长乐忍不住撇嘴,“我们刚吃完啊,”桌子还没撤完呢。 “哪有哪有,我们还可以再吃一点儿的,”李荣享连忙抢先与那位大宫女说:“麻你先回去与我姑姑说,我们随后就到。”丈母娘给的饭,撑死也得吃啊。 谁知道不吃会不会被撵出府,还一句话说得好听叫他回去备娶,未婚男女不好见面,等到长乐过了二十生辰后,准备好花轿再来,想想就是一身冷汗啊。 “还吃啊?”长乐不高兴地瞪了李荣享一眼,“我吃不下了,你不是说去惊鸿馆看荷花吗?等着大太阳升起来了,湖面就晒了,泛舟也不好玩了啊。” 难得一向懂事的长乐一时耍了小孩子脾气,比着哪时都像个十四岁少女该有的娇蛮,李荣享却不敢接招了,不是他不宠长乐啊,也不是他胆小,换做赢帝他都敢当面拒绝,丈母娘这不行啊,这关系他们两个以后的长治久安,小不忍则乱大谋的。 “好长乐,乖,你吃不下我替你吃,荷花我们明日再去看吧,”李荣享接过盛夏手里那只新剪的杯口状大小的玉兰花,亲手替长乐插在鬓边,“许是周公子说了什么美言,姑姑把我们的婚期提前了也未必。”李荣享一天到晚关心的就这一件事了。 长乐缺少李荣享那种担忧不已的心思,她觉得她现在和李荣享在一起就挺好的了,婚事不婚事的,一个形式而已,什么时候不都一个样了,晚几年大婚……惟一差的可能就是洞房花烛吧。 一想到李荣享那只老猫想吃又得不到的样子,长乐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抬眸望去,正对上李荣享看着他的眼睛,那样的深情又那样的专注,她忽觉得为了这个男人吃两顿早膳也没有什么了。 正如李荣享所想的那般,萧华长公主能突然想出他们两个来,还真是周灼的功劳。 要不还得说周灼是个办事的人,翻雨覆雨间还没忘了李荣享的托付,周灼一提,萧华长公主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更知道是谁托到周灼这里的了。 她自己生的闺女她还能不了解吗?肯定没李荣享那不要脸的脸皮厚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周灼瞧着萧华长公主的脸色不善,未免萧华长公主发怒波及李荣享,他又说:“女大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佛经里可没有吧?”萧华长公主一袭粉袍半掩献风韵饱满的酥胸,露出那一纵深不见底的沟壑,甚是诱人。 “阿弥陀佛,佛说四大皆空,我还不是上了你的床,”周灼不正经起来那也是相当不正经的,一句话说得萧华长公主由怒转喜,笑了出来,“哪里来得油嘴滑舌,长乐的事容我在想想,你告诉李荣享,他要是好好表现,或许我半年一载就松口了呢。” “你就不怕你把长乐和李荣享的婚事拖出变故来吗?这夜长梦多的……” 周灼的话还没说,萧华长公主已经从他怀里一气坐起,一巴掌拍在床上,“我还怕他这个啊,我江其华的女儿在这大印国还愁嫁不成?” “那倒是,可是长乐喜欢李荣享啊,早早成全有情人,也是一桩福报,比着我在佛前诵经一千遍更积德的。”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咩! 萧华长公主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但周灼信的。 周灼常年青灯古佛,未必是求他自己什么,多是替她而求,觉得她这些年经历的杀事太多,沾了过多的血腥,怕以后有报应,不能与他一起去极乐世界或是一起投胎转世,再成夫妻。 哎,为了周灼的苦心,她决定认真考虑一下,说到底长乐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希望长乐幸福快乐的,这不才在早膳时,叫着长乐和李荣享过来的嘛。 李荣享每次见到萧华长公主,也不管着长乐是否陪在他的身边,都是规规矩矩地大礼请安的。 “起来吧,大体算是一家人了,以后别总这么多礼,好好的诗经经主弄得像个小媳妇似的,传出去好像本宫虐待你似的。” 萧华长公主说的这话配上萧华长公主棺材板似的面孔,说得李荣享瞬间更矮半分,更像小媳妇了,好吧,惟一安慰的是还有‘一家人’这三个字,只要忽略掉前面的‘大体算是’就更完美了。 “娘,”长乐立刻撒娇过去,吸引了她娘的注意力,“不是叫我们过来吃早膳吗?东西在哪里,我都饿了!” 某人的亲媳妇为了某人,睁眼说瞎话呢,明明刚才还说撑得吃不下了,这时又说饿了。 李荣享连忙领会亲媳妇的意思,也跟着一起上,“姑姑这里的素春卷最是好的,今日有口福了。” “噢,是吗?今儿好像没有这道点心吧!” 李荣享膝盖中箭,森森觉得他姑姑一定是天生来克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逛了一天的灯市,总算是把灯订下来了,哎哎,真累,洗洗睡了。 ☆、 第140章 137.0| 感谢周灼的从中斡旋,李荣享终于平安渡过危险期,进入了萧华长公主界定的半年考察期。 虽说丈母娘那儿的素春卷没吃到,但总算也是没有挨饿的李荣享,喝了一碗白粥,带着长乐速战速决地离开丈母娘这儿,可是不敢多打扰丈母娘大人与周公子的恩爱生活的。 长乐暗暗腹诽,她娘前世一定是拯救了全天下,这才修来了周灼这么一个妙人,依着她娘的个性,若没有周灼托底,这一辈子指不定怎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呢。 长乐把这个腹诽分享给李荣享,李荣享颇糟心地斜了长乐一眼,幽怨地说道:“难道姑姑她老人家现在还不够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吗?” 那还要怎么样呢,欺负得他这样的女婿战战兢兢的,换个别人早以死谢罪了,这要是再上一层那就要神魔共惧了。 长乐吐吐舌头,没再说什么,道理她都懂,但为什么她娘这样她还挺高兴呢! 因为这一餐吃得极快,等着长乐和李荣享出门时,计划一点儿没受影响,竟还可以是那个时间段,正好按着原计划往惊鸿馆去就好了。 惊鸿馆是李荣享的地盘,可算是比着诗经暗部更似他老窝的地方了,回到自己的家,远离了丈母娘的高压,李荣享可比着在公主府里轻松自在了不少。 墨染已经从俨州回来了,正宅在惊鸿馆里休养,被他家先生独自抛在俨州而破碎的玻璃心,还需要了好好添补才行的。 李荣享进外间的书房时,墨染正在摆弄一根羌管,对着那几个眼,想着怎么吹呢,抬头见李荣享进来,还愣了一下,“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难道是被小公主踹出来了…… 那就有戏看了。 李荣享不知道墨染心里是这么想的,要不也没有打算回答墨染,他绕过书桌,坐到书桌后面的红木圆椅里,问道:“齐允和他的手下还在吗?” “在,齐允以为咱们这里是上京城最安全的地方,恨不得在咱们这里蓄个西北叛军驻上京城联络点呢!” 墨染深深鄙夷着齐允,这个世上竟然有信他们先生是‘好人’的人,还敢利用他们家先生做遮掩,简直是不知死活。 “那就好,”李荣享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本线装书,以指腹翻了翻书角,“一会儿你派个小厮过去,就说我请他莲池泛舟。” “莲池泛舟?你和他?”墨染表示深深的不能理解,“云老王爷知道一定会嫉妒掉大牙的,他前年想请你一起十五赏月,你都没有同意他的。” 最后被磨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云王爷各人在各家里一个时辰内一起看看月亮就好了。 提起云王爷,李荣享很是无奈,明明之前缠他缠得要作茧子似的,自从在繁盛殿上见到他的真容知道他的身份后,躲他躲得他仿佛是瘟神一般,至于嘛,好像以前不知道似的。 等着把这齐允和西北残余势力处理干净了,他要亲自登一趟云王府,与云王爷好好说说,他的大婚还等着云王爷这位宗正全力以赴呢。 “长乐与我一起,”李荣享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得意的样子看得墨染都想一拳打上去了,呲牙“那你还叫上齐允?”这是给小公主创造与情敌见面可能私奔的机会吗? 李荣享眼皮都没有抬,凉嗖嗖地说:“根据长乐的态度,我考虑他能活几天,” 如果长乐的态度特别积极,还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欣喜,那恭喜齐允,他今天就可以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反之,他还是可以容忍齐允几天的,从大局考虑,等着把西北余孽全部理顺清楚后,一起消灭。 “噢呵呵,这是好戏啊,”墨染一拍大腿,“我也去。”这热闹他要是不看,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能去,不只不能去,最近这些日子都不要露头,你跟我去过通州,难免被西北那边派来的探子见过,要是这时瞧见你在我的身边,还不什么都露了。” 墨染与他出去时,他是一直遮面示人的,但墨染却没有,谁都知道墨染是隐王千岁身边的贴身长随,这又与惊鸿馆里的李荣享贴身侍侯,不是傻子的,没有谁不会怀疑的。 被禁止看好戏的墨染,很是忿忿,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任性可以的,之前没用李荣享说,也是连书房的门都不怎么出的。 等着墨染那边按排好,李荣享已经陪同在长乐身边坐在那艘雕梁画柱、装饰极其漂亮奢华的船上了,船的四周以素色轻薄的丝绸帘幔围转,湖面吹来凉爽的风,带动着帘幔随风而舞。 “怎么不开船啊?”长乐拄着精致的下颌搭在船帮上,视线却在开阔的湖面上,“是要等谁吗?”长乐大胆假设,“你该不会是请了云王爷与我们一起赏莲吧?” 李荣享微糗,他还不至于缺心眼到那个地步,与心爱的女人出来湖面泛舟、赏莲赏景,邀请一个假想情敌已经够了,还会带云王爷那根老油灯? “云王府传来的消息,云王爷在繁盛殿上受了惊吓,这几天一直卧榻养病,”也许是躲自己也未尽然的,“等着哪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要抓住的。 “噢,这样啊,那还是别等有时间了,明天我们就去吧!”探病这种急事,哪还能等有时间啊。 长乐信以为真,还很为云老王爷的身体担心了一阵子,毕竟云老王爷那年纪确实有些吓人了,但李荣享并不认同,他觉得以云老王爷的生活习惯和健康程度,怕是比着赢帝还能多活两年的。 两人正说着时,江长乐听着岸边船旁边传来了脚步声,长乐把视线从湖面移了过去,注意到了岸边树下有两个人已在船边驻足了。 这两个人一个穿青色长袍,一个穿暗灰色长袍,往前站一步的那人面色白析,长相颇有一翻风流,一身书生打扮,却难掩其身上流淌出来的另外一种气质,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穿暗灰色袍服的,瞧着就简单些了,长乐不甚懂武,也能瞧出几分,这人应是有几分武力值的。 相比着这两个人的长相,长乐更关心这两个人的身份,她扭头问笑吟吟看着她的李荣享,“你朋友?”瞧着不像啊。 李荣享淡淡地答着,“算不上吧,他们暂居在我惊鸿馆的。” 他一直观察着长乐的一频一动,尤其在长乐见到齐允之后,长乐表情的变化他尽收眼底,也没觉出长乐见着齐允有什么特别来,大体就是多看了几眼罢了,可以肯定长乐并不认识齐允。 “暂居在你这里?把你这里当客栈了?”长乐越发想不明白了,她明明记得李荣享这惊鸿馆打出的牌子是青楼楚馆啊。 “算是当客栈了吧,那位齐公子包了我馆里的头牌名伶。”小道得来的消息,据说只是当摆设,齐允是一次没有碰过的,美色当前不乱性,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你说那位公子他姓齐?”长乐听到这个姓氏,神经一紧,“他……他叫齐……齐什么?” 李荣享并不隐瞒,“他叫齐允,你信里不是说让我找一个叫齐允的人吗?” 他从着长乐前后不同的表现里,那一松一紧的表情中,已经想明白些,相对于齐允这个人,长乐可能更紧张的是叫齐允的人。 长乐眉头一皱,贴近了李荣享,极低的声音说:“不是和你说过吗?找到他后格杀勿论吗?你干嘛不听我的话,你还说会疼我爱我宠着我呢?你都不肯为我杀个人……” 李荣享也是醉了,瞧瞧他家小女人这撒娇的内容,人家小姑娘撒娇至多要个裙啊钗的,他这小女人出口就是要人命,没做到格杀勿论还不行。 但是,媳妇的要求永远是第一位的,不管对错。 李荣享连忙解释,“这不是让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齐允吗?”最后又补一句,“叫齐允的人太多了,不好都格杀勿论啊。” 李荣享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滥杀无辜是不对的’随后马上又想尼玛,他什么时候信佛了,这不是周灼该想的东西吗?和他有毛关系。一会儿就直接杀了齐允,扔湖里喂鱼,正好养莲不用上肥料了。 “我哪里知道,”她前世混那糟心样,怎么可能见过新帝,“反正肯定与反贼有关,”怕李荣享不信,她慌忙解释道:“我也是做梦梦到的啊,这人会抢我舅舅的皇位的。”她的前世大体是一场梦吧,这么说也不算错。 李荣享初听觉得这十分荒唐,后细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齐允这人还是有些斤两可瞧的,正待他想与长乐细细问问那梦是什么时,齐允已经带着他的手下走上船来。 “李先生,好雅兴,”齐允拱手见礼,“得李先生邀请一起泛舟赏莲,齐某实乃有幸。” “齐公子客气了,我也是觉得今日风光和丽,正适时饮上一杯,不想独醉,便叫了齐公子一同,”李荣享脸色变得极快,根本不带半分之前与长乐讨论怎么弄死齐允的意思了,倒是长乐有些转缓不过来,看了齐允一眼,忍不住皱了眉头。 第101节 “这位是……” 齐允可不是在船上刚刚见到长乐的,他在船下驻足那一小会儿时就见到长乐了,长乐那时正与李荣享依偎密语,瞧着很是亲近,可据他打探来的消息,李荣享克己抑欲、深居简出,从不沾男欢女爱之事,他身边何时多出这么一位举止亲近的……绝世美人呢。 “在下的妻子江氏,”李荣享很镇定地与齐允介绍了长乐,“这位是馆里的客人齐公子。” 长乐一头黑线,能不能告诉她,她怎么就从江长乐变成江氏的呢?这要是让她娘听到,肯定又得骂李荣享一个狗血喷头,骂他好大一张不要脸的。 “噢,李先生竟已有佳妻,怎滴从来不知?”齐允这份惊奇绝不是装出来的。 李荣享惨然一笑,“有什么好宣扬的,嫁给我可有什么好处?”这话绝不是搪塞齐允,却是出自李荣享的肺腑,嫁于他委屈长乐了。可他明知这样,却是半点舍不得把长乐往外推的。 “李先生是妄自菲薄了,李先生才艺双绝谁人不知,与李先生做夫妻必有一番情趣,还不似神仙眷侣一般。” 话是与李荣享说的,眼睛却仍不住往长乐那里瞧了几下。 长乐堪堪避开,往着李荣享身后让了让,知道李荣享这是做戏,也强抑着一股难言的情绪,配合着李荣享,轻声细语道:“见过齐公子。” 齐允也与之见了一个礼,客气了客气,便收回目光只与李荣享说话了。还在人家的地盘,总盯着人家的媳妇看,这不是找揍吗?何况齐允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色之辈。 两边见过礼后,各入了船中央摆着的那张宴桌,宴桌上早已摆好了各色点心、水果、香茗及美酒等等。 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齐允放下手中擎着的茶杯,“李先生最近有没有感到上京城里有些不对的地方?” “不对的地方?”李荣享装糊涂例来有一手的,“没觉得啊,惊鸿馆的生意还是挺好的。” 齐允听话,没说什么,手指抚过果盘拿起一粒红樱桃,揉在指间,却没有吃的意思,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位武夫,听着李荣享这句话就有些呲之以鼻了,忍不住说道:“先生还真是坐拥馆内,不理天下事啊!” “是啊,在下为人处事一向如此,我这种闲人理天下事做什么呢?” 李荣享一句话反驳得对面两人皆无语,这话说得他们好像特别关心天下事似的? 长乐那里已经给李荣享挑起大拇指了,她家男人就是厉害,江氏就是江氏吧,她竟觉得挺好的。 “李先生误会了,我手下的意思是李先生安然世外的心境实乃令人羡慕佩服,齐某初到上京城没几日,经历了前些日上京城一日一夜的血腥变故受惊不已,没想到天子脚下,却也这般多事,哎……真是令人唏嘘!” 明明就是你挑起来的,还坐在这里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简直是可恶可恨,长乐气得几乎要磨牙了。 为了掩饰一下狰狞的面部表情,长乐把脸扭向旁边,假装看湖面的风景,心里却想着要是自己的梦与李荣享说不通,她就得叫欧子嘉替她出手收拾这个齐允了,反正不能留活口,更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上京城。 “有什么好唏嘘的,安份守己过日子,总不会受惊的,这些政治上的事,与我们平民百姓有何关系?齐公子不必害怕,没做愧心事,不怕鬼敲门的。” 李荣享这话说得,从字面上听,全是好话,可是齐允越细想越觉得每一句里都暗含着什么,像是警告又像是洞察了一切,给他下的死令一般。 齐允忽地一阵心惊肉跳,把手里揉着的樱桃送进嘴里压惊时,又觉得一定是他自己多想了,李荣享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应该只是字面意思罢。 可是啊,人就怕心里有鬼怪,哪怕明知道是,也会抑制不住地多思多想,齐允就是中了李荣享这几句话的魔咒,他决定有些事情他还是要抓紧才行,已经接连失败过两次了,绝不能再失败第三次,否则两辈人的努力,不是全都要败在他的手上了吗? ☆、第141章 137.0| 关于齐允出现在长乐梦里的问题,在湖面泛舟结束后,李荣享整整与长乐讨论了一个时辰,直到快要入睡时,才算放过长乐,回他自己的卧房去了。 根据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理论,李荣享要求长乐今天晚上睡觉必须梦到他,以后每晚亦然。 长乐无奈表示,她尽量吧,她一般是不做梦的,这个要求怕是不太好达到,而且她已经和李荣享解释一百遍了,说齐允是她梦到的,她也只是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这人会篡了她皇舅舅的位,根本都没梦见过齐允半分模样的。 李荣享没当场反驳,尽量摆出一副很相信的样子,但长乐觉得他就是不太信的。 两个人还没有大婚,李荣享非常尊重长乐的,无论白天多么亲密地在一起,到了晚上两个人还是各回各的卧室各找各的床,李荣享只等着大婚,怎么能不抓心挠肝地急…… ——长乐还总能梦到莫明其妙不相干的男人。 长乐临回自己卧房时,为了让李荣享安心,拉着他的手,“你不用费神,你若不好下手,我让欧子嘉来,这混小子最近脾气很暴燥,有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洪荒蛮力要发泄呢,我让他带人把齐允处理掉,你觉得怎么样?” 长乐忽觉她比着前世真是进步了不少,你看看,至少在杀人见血这方面,她已经很不在乎了,都懂得用‘处理’这个词了,很得她娘的风范,要知道前一世,她连杀鸡都不太敢看的啊。 “不用,”李荣享的脸更黑了,“敢闯进我女人梦里的男人,还是我自己动手来得舒服些。”头脑里已经闪现了齐允的一百种死法。 “那好吧,”长乐拍拍李荣享的肩鼓励道:“你抓紧噢!” 李荣享因着长乐必须要齐允死的态度,决定暂留齐允几天,他这边还没有动手,宫里朝中关于繁盛殿之乱的处置,在一道道圣旨之下,逐一有了结果。 后宫之中,由庄皇后做主,就如祈安所担心的一般,二皇子最终还是抱养到了庄皇后的身边,二皇子的生母洛河宫陈贤妃被圈禁起来,虽然为了还在襁褓中二皇子以后的名声,陈贤妃的妃位没被剥除,妃位却已如水中之月,没有多大作用。 按其娘家宁济侯所犯之罪,陈贤妃没被一杯毒酒赐死,还算是赢帝念了之前的情份,毕竟陈贤妃为他生育了一个皇子咩! 赢帝不打算亲手杀了陈贤妃,不代表着赢帝不想陈贤妃死,赢帝把洛河宫圈成冷宫一般,是想让陈贤妃自己慢慢磨死,这样不过是以后在二皇子面前说着好听些,娃啊你爹可没杀了你娘,你娘是自己死的噢,你千万别恨你爹噢,你娘不好不代表着你不好噢,爹还是疼你的噢。 哎,用李荣享的话说,赢帝的儿子还是太少了,要是像当年太宗皇帝似的一群群儿子,哪还会顾忌这些的。 陈贤妃当然是不甘心这个结果的,她往来这一时空一次可不是为了圈禁在冷宫里过日子的,她以死相逼要见赢帝一面,说有些事情要当面呈清。 庄皇后很‘厚道’,竟一点没拦着,让太监把陈贤妃的意愿如实呈给赢帝。 赢帝哪有那个空闲时间见陈贤妃,他现在只要一想到陈家人就觉得恶心,不说陈贤妃有没有直接参与到她爹宁济侯主谋的繁盛殿之变里,就说陈贤妃临阵退逃,在他被人围攻时,扔下他就跑的行为,也深深地伤害了他的帝王心,更何况从后期查到的证据来说,陈贤妃定是知情的,很难洗清参与繁盛殿之乱的嫌疑的。 事实证明帝王心是绝对不能伤害的,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帝王心一旦绝情起来,那是没有底限的。不是想见他吗?送一张他的画像过去,让陈贤妃一天四个时辰跪他面前说就是了。 与着陈贤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替着赢帝而亡、死在赢帝怀里的林淑妃。 哎,这人啊,都是古怪的感情动物。 林淑妃活着的时候,赢帝未必有多喜欢她,但也从不曾亏待她,为着儿时的情谊、为了两个人身上多少相同的血脉,赢帝对他这个表妹还是多有娇宠的,也曾想过要是有一天林淑妃殁了或是他先崩了,他就留一道圣旨追封或封林淑妃为圣淑皇贵妃。 做为一个帝王,后宫佳丽三千,能进到帝王心里,能让帝王偶尔思忖除国事外的其它空闲时间里能想起来的女人,足可见林淑妃还是在他心里的。 他当时这么想的主要原因是林淑妃没有儿子。这没有儿子的妃子,晚景总是惨淡的,他必须许以重权才行,以支撑她可以在新皇登基后生活一如既往的顺当。 结果,谁能想到呢…… 这世事就是这么的难以预料,他以为是真爱的女人皆一叛变了他,一个害得他几乎要断子绝孙,一个差一点抢了他的皇位、逼死他,而他只当是妹妹的女人,却为了他送了性命。 这一点足足地震撼到了赢帝,也算间接治愈了他被真爱伤害的心,算是相信他自己做皇帝还不是那么失败的,总有个女人对他是真心的啊。 帝王心被伤害后果严重,帝王心被感动后果亦十分严重。 按着之前的预想,追封是一定的,但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赢帝竟然破格追封了林淑妃为圣贞淑昭贤皇后。 严格来算,这不只是破格了,这简直可以说是违制了。 大印国法宫规,妃子不是不可以追封为后或是扶正为后,但追封的前提一般都是妃子所生的儿子成为新帝,或是妃子自己为国做出重大贡献,既是如此,谥号或封号最多可以着着三个字,而继皇后或是圣上为妃的亲母追封为后的才可用四个字,只有元皇后也就是皇上的第一任妻子,从正阳门里娶进来的那位才可以是在封号或谥号上着五个字。 这种森严的等级制度,使得嫡庶泾渭分明,也使得皇权家权统治集中,而林淑妃这个封号显然是打破了这个规矩。 圣贞淑昭贤皇后,圣这个字不算封号里的字位,因为这字是赢帝选中的头字,已故的元后打头的字也是圣的,这是统一定制,真正的封号是以贞淑昭贤为准的,整四个字。 林淑妃既不是生前为皇后的,又不是生有皇子为新帝的,却在谥号上占四个字,已经与庄皇后平起平座了,真真叫庄皇后又气又酸,几乎要厥过去了。 因着林淑妃以死为献,赢帝对于林淑妃娘家也是他自己的外家林济侯府,算是网开一面了。 自己舅舅什么德性,赢帝哪里不知,别说有密谋造反这种大志向了,就连派趟盐差让他顺便捞点钱的活计,他都嫌累懒得去的。 在查清楚林济侯确实不知其子密谋造反一事,整个林济侯府,只灭了参与造反的林继长一家,顺带下旨申斥林济侯教子不严,罚俸什么的不说,还送去了上京郊外给世宗元后也就是林济侯亲姐姐守皇陵去了。 林济侯府与着其他参与造反的那些人非是屠三族就是灭九族这种,他得到的这种处置已经是最好不过了,是以在赢帝的圣旨刚到后,林济侯二话没说当天就卷铺盖去了皇陵看他姐去了,哎,真是没脸啊! 赢帝心里憋着一口气,他怎么处理谁也不敢多言一句,那惟一敢在赢帝面前指手画脚的已经回自己府里寻温柔香了。 一时间,上京城两大十字路口的刑场就没有断了开张,天天见红、日日飘血,连着两边的狭窄路渠里流出来的水都变了颜色。 因着这次繁盛殿之变,基本不涉及百姓,即使有不明真相,参与进叛乱中的下级兵士和低等侍卫,赢帝也只是体罚或是罚晌,不涉及性命。 所以,除了刑场太忙,引起了百姓们的些许惊吓,接连光顾上京城城里城外的各大寺院求平安符、避鬼符、免血光符外,其余并没有影响上京城的正常秩序。 彼时刑场正忙,长乐却悠闲之极地坐在赵家小院里,与赵荟莲姐妹亲近地聊着些体己话。 “哎,谁知道会有此一乱啊,”赵荟莲忍不住地感慨,“谁知道爹爹糊涂一世了,还不肯继续糊涂,被人忽悠着装什么聪明人,结果害了全家,同济伯府百年基业毁在他的手里,我看他死后如何去见祖父……”还气得祖母差一点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过去了。 这几天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同济伯府也是刑场开张的头几名‘客人’啊,一家子老小,除了她和她弟弟,还有告了自己亲儿子同济伯忤逆的太夫人,竟无一幸免。 之于同济伯府的事,长乐不好多说什么。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可怜满府少小,跟着同济伯这么一个主子,就得了一个横尸街头的下场。 “祖母这几天还好吗?用不用我从公主府里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同济伯老夫人也是个刚烈果断的性子,同济伯于繁盛殿上的事一出,同济伯老夫人立刻上表告同济伯忤逆,算是与同济伯断了母子的情份。 赵荟莲还记得祖母拉着她手说的话,“祖母不是贪生怕死,祖母一把年纪了,生死又有何惧,早死还能早与你祖父团聚,祖母只是放心不下你和仪儿,便是拼死告了那畜生,也要把你们姐弟与他永远划清关系,你放心,祖母撑也会撑下去的,祖母还要看着你嫁人,还要看着仪儿娶媳妇,还要看着重生子出生,赵家已是如此,你们这一支断断不能再出事了,要不祖母闭眼都不敢去泉下见你们的祖父啊,这辈子都没脸了啊!” 这才是老太太苟活的原因,凭着赵荟莲姐弟想要另立门户还是艰难些,她这把老骨头拼出去了,也要保这姐弟两个好好的,万不能断了赵家的香火啊。 “不用了,找了好几个大夫,说得都是差不多的话,就是有心火,老人家又体虚,慢慢养着就是了,”赵荟莲感激长乐的好意,“你放心好了,祖母没事的。”心性坚强的人,不到最后一步,绝不会妥协的。 “那就好,老人家多好的人,哎,可惜……” 慈母多败儿,可同济伯老夫人绝不算慈母的,那是天生的厉害人,怎能想到独子竟是如此不争气,老了老了还给她惹来天大的变故。 “不说我了,说说你,隐王……隐王你看到他长什么样子了吗?”小姑娘都有八卦心,别看赵荟莲瞧着比一般姑娘稳重,还是会忍不住关注的。 “挺好的啊,”长乐得自己是过谦了,李荣享那长相用‘挺好的’来形容,确实不太真实,那应该是非常好了,而且气质还卓然。 “那就行,”赵荟莲是一点儿不知道的,只愿好姐妹别嫁个丑八怪就行。 “嗯,别说我了,说说你,”长乐话题一转,“我哥哥让我与你说一声,你们的婚事今年怕是不行了,要压后了。” 上京城这般血腥了几日,与吉事相冲不说,又想想同济伯府和富昌侯府,虽说赵荟莲与同济伯父女关系早已失和,而杨易宁也与他大伯杨宁治关系不好,但毕竟算得他们长辈,哪怕是因罪而亡,他们也不好这几位刚过世,他们就办婚事的。 “我都懂的,让易宁放心,我们不急这一时了,” 就算现在让她结,她又哪里有心情来结,哎,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便是全无关系的外人受此一事,也免不得压抑几日的,何况他们也算是血缘至亲的。 最主要的是她还要照顾祖母,还想看着仪儿奋进,别再走她爹的老路才是。 “嗯,姐姐放宽心些,什么艰难都会过去的,”提到赵荟莲的婚事,免不了要提提另一位好姐妹柳英眉,“柳姐姐与我那徒弟欧子嘉的婚事也要延后了。” 如今正是风霜雪雨的时候,全上京城都是紧张的气氛,哪个敢去触赢帝的霉头,好不好的张灯结彩、十里红妆办婚事的。这得是多心大的人。 永林侯府和英国公府都是最能摸赢帝脉膊的人,这种傻事,自不会做的,两家一商量,以今年年头不利两位新人八字为由头,把着婚事延后到明年了。 这可把欧子嘉乐坏了,就差要放个鞭炮庆祝一下了,可惜他家主子小太子根本不能理解他这种心情,而且他家主子最见不得自己不开心时别人开心,一道命令就把他放了长假,撵去李荣享那里受特训了。 不是已经加入诗经了吗?既然入了这么高大上的部门,那点三角猫的功夫怎么能行啊,还不得好好训练起来,把着功夫练上去,以后服侍主人才能更加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啊。 李荣享哪有时间应付欧子嘉,他忙着孝敬丈母娘还忙不过来,一脚把欧子嘉交给了还在蛰伏宅中的墨染。 墨染的武功是李荣享一手带出来的,诗经高手榜上有名,且是靠前的。由着墨染来教,李荣享觉得应该没有大问题,但是,李荣享百密一疏,他忘记了欧子嘉之前曾得罪过他和墨染的,以车挡道还骂过他及墨染难听的话的。 要没有这事,欧子嘉还做不了长乐的徒弟,李荣享几乎已把这事忘记,可墨染却是个记仇的,他本身岁数也不大,正是玩心颇重的少年。 欧子嘉到了他的手里,他又恰好不能出院子,正闲极无聊,还不好好整治整治欧子嘉,把他当个体沐消遣消遣啊。 可怜欧子嘉,以为离了狼窝,谁知又入虎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如果有时间,一定会是连更的,如果出现隔日更,那估计是又忙起来了,哎,个人事多,真愁,下个文我争取存稿日更。 第102节 还是那句话,每晚十一点,如果没更,那就是没更了呢,亲们不要再刷再等了。 ☆、第142章 137.0| 长乐如李荣享所愿,最近几天都在梦里梦到他,只是令人不可思议的竟都是两个人前世的事,有一天夜里,连着一宿的梦都是李荣享守在她的病床前吹着一首绵长悠悠的箫曲,而她无力地躺在床榻上,望着李荣享一望就是一天,安静地听,听着听着就听得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长乐的眼角常常是湿润的,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带笑的,她悲惨到不能言的前世,也只有这么一刻里,是真的幸福着吧。 被这梦感染得长乐在以后的几天里,都是盯着李荣享看,还换着花样地给李荣享做小点心,吃得李荣享莫明其妙。 直到有一次长乐做小点心不小心烫了手背,冒了一粒水泡出来,被萧华长公主瞧见了,把着李荣享叫来大骂了一顿。 她的女儿是用来给男人洗手做羹汤的吗?她的女儿天生就该吃别人做的好东西的,现在竟然要给别人做,这不是找不自在吗?李荣享摸着鼻子一句话不敢解释。 长乐这由梦引起的忧郁后遗症,总算是过去了。 李荣享也不敢拉着长乐的手提这种颇玄幻的要求了,谢天谢地! 长乐在惊鸿馆见到她那活宝徒弟欧子嘉时,欧子嘉正在墨染宅居的小院里扎马步。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刻苦用功了,真应该把他爹永林侯请来看一看,入了诗经暗部后,果然开了窍,懂事又刻苦了呢。 长乐颇有一点自家熊孩子终于长大的欣慰心情,可她徒弟欧子嘉却有一种要死的心了。 前一段时间他陪着小太子江明煜一起学习,伴读是不好当的啊,那之乎者也简直要他命了,他当时还想呢不如小的时候好好和他爹学学武呢,以后做名武将就不用受这咬文嚼字的罪了。 结果真让他开始一板一眼地学武时,他又觉得生不如死,他宁愿回上书房学四书五经去了。好歹那是坐着啊。 这可好,站不是站坐不是坐,是屁股悬空地蹲着,他蹲一天回去,血都要呕出来了,第二天再来时,眼前都冒金星了。 他甚至都想着逃跑了,可惜啊,他根本逃不了,墨染闲得快成精了,不看着他看谁,他还没等走到院门的台阶呢,就会被墨染捉回来,继续蹲马步,还要加罚。 可怜他一把辛酸泪啊,无处流放啊,这一天总算见到长乐了,马步也不蹲了,直接改跪了。 “师父啊师父,你可来了,徒弟想死你了,”他是真的快要被折腾死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八字与他师父的相撞。 自从他拜在他师父门下,他这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始从文,终习武,还要娶个母老虎,伴读暗卫他一样样都要来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听他爹的话最多也就是从他爹手下的大头兵干起,绝不会受这么多的艰辛的。 “就知道你想我,我特意来看的,你师公说你近日练武越发刻苦了,为师今日瞧见真是替永林侯伯母和柳姐姐高兴,来日里,你还需这般努力才行。” 长乐笑眯眯地说完,还伸手拍了拍欧子嘉的肩膀,差一点握拳捶一下地表示鼓励了。 欧子嘉的脸色更黑了,但他也不是那种不懂变能之人,用他爹的话说他两位兄长的脑子要是像他一样滑头活络,早就不是现在这个职位了。 “师父,你说说我自拜你为师后,一直跟着别人学东西,师父,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师父,别留一手啊,多少教徒弟些什么才好?师父你擅长什么,我是你惟一的徒弟,你不教我你说你教谁?” 不管教什么,他就可以到他师父身边了,不管学什么,总比着跟墨染蹲马步强的。 “跟我学?”欧子嘉是叫着她‘师父’,但这浑叫的称号也能论?还要她教些什么,她拿手她擅长的…… “我最擅长刺绣和煲汤,你想学哪样?为师绝不藏着掖着。” 长乐如实说完,欧子嘉彻底绝望,一屁股坐到地上了,让他一个棒槌手指去拿绣花针,还不如在这儿蹲马步呢。 马步蹲好了,没准他爹还能夸他一句,这要是绣花针拿上了,他爹没准能阉了他。 “还是不要了,要是让师公知道我师父您进闺房学绣花或是和您进厨房一起学煲汤,怕是会把我送进宫里做公公的。” 这绝不是一句玩笑话,依着李荣享的性子,这事他做得出来的。 李荣享对于欧子嘉来说就是一个阴影,他怕着呢。 “嗯嗯,”你知道就好,长乐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那你要乖乖的噢。”还摸了摸欧子嘉的头。 欧子嘉,“……”真是‘哔’了狗啊。 安抚(雾)完徒弟,长乐欢快地跑去找自己男人。 长乐进书房时,李荣享和墨染刚商量完一封密信上报内容的处置办法,抬头瞧进长乐进来,回以一笑。 墨染连忙与长乐打了一声招呼,”墨染参见小公主!” “你还与我客气什么,”长乐冲着墨染挥挥后,“以后都不用这么多礼了,我那徒弟还要劳烦你多教教他呢,以前只会些花拳秀腿三脚猫的功夫,今日我瞧着马步扎得就结实得多了。” 李荣享听完,垂下眼皮,这两日他的窗前还没断了欧子嘉的哭嚎声呢,长乐还在这里添油加火,有这样的师父也是糟心啊。 墨染竟还配合道:“小公主尽管放心,您的徒弟我怎么会当外人,先生当年教了我多少,我就教他多少,保准他从惊鸿馆出去,能打败上京城所有纨绔子弟,不丢小公主您的脸。” 好吧,瞧瞧这目标,一番学武只为了打败上京城的纨绔…… “嗯,”长乐竟丝毫不觉有何不好,“这我就放心了,他出去定不会再挨揍了。” 窗外面继续蹲马步的欧子嘉冲天翻白眼,尼玛啊,他出外面什么时候被揍过,横行上京城n年,不是也只撞上了他师父一块铁板吗?这世间哪会有第二个他师父,他还怕个屁啊! 又过了几日,长乐与赵荟莲一起商订了去翡翠街的一家极高档的首饰铺子选选首饰样子,长乐坐着马车去了赵府,接了赵荟莲,姐妹两个再一行去。 坐在长乐那架奢华的马车里,就如坐在自家的床榻上一样,感觉不到多少颠簸,赵荟莲拿着自己新画的花样子给长乐看。 “你瞧瞧,这朵百合花这瓣是斜抹着好看,还是垂下去好看呢,要不要绣滴露水跟着才更显娇嫩呢!”这荷包是要送给杨易宁的,赵荟莲格外仔细。 虽然这两个人都因为同一个某些不能言的原因,近两年瞧着都不太好大婚,但这不妨碍两个人暗中的小互动,感情并没有因为不能大婚而疏远了,反而有着同命相怜的感觉,更近了些。 他们两个又是订了婚的,可以不用太避讳着什么男女大妨这类的说法。 “我觉得吧……”长乐与绣工上面,虽说要当擅长的东西教与欧子嘉,但其实她还真就一般。 想当年在富昌侯府里,那位心怀叵测的老祖母在女红上是没少教过她的,九假忠十一奸,总得有一样得让人看过手去,可惜啊,她自己在这方面是欠缺天赋的,苦心学心多年,女红手艺也就一般般。 到了萧华长公主府上,萧华长公主自己就不怎么会女红,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姑娘学那玩意,她家的女儿用得着自己亲手做吗,整整一个针线房的下人不用,让主子自己拿针拿线,那得多不吉利啊。 长乐也就是偶尔闲得快长毛了,才会拿起针线做点,或是想着李荣享缺点小物件,她用以表达一下深情,可还得给李荣享做一件也要给她娘做一件,要不她娘嫉妒女婿心起,以此折腾李荣享可就不太好玩了。 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但长乐也不太认,她纠结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姐姐你现在画的这个样子就挺好看的,不用变了。” 赵荟莲看长乐的眼神大不同了,她怎么就忘了她这位好姐妹与针线上的不长不短呢,还以为长乐想半天能想出什么大主意来呢,结果……还得老样子。 两个人正说着话,论着这花样子,不想行的好好的车忽然停了下来。 长乐未等问,守在车门口的盛夏已经回话过来,“前面堵了车!” 长乐奇道:“堵了车?” 自从她娘出手处理了上一次堵她车的欧子嘉后,她的车过路时,那比着巡城侍卫队还好用的啊,难道说这一个多月她没怎么出门,就有谁不认得她的马车来了,这世间还有第二个欧子嘉不成? “是囚车过道,”盛夏已经探清楚回来,长乐瞧着她有些吞吐的样子,是有事情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就说吧!” 已经十几日子,这上京城里的囚车就没断过,两处十字路口刑场大开张,没有货源怎么行呢? “奴婢瞧着,那人好像是柳公子,”这原本是不应该说的。 盛夏也不想讨主子的硌应,但是囚车就挡在路边,等着□□通过,一会儿她家主子也是要从那儿过的,要是掀帘子看到了,没着她的提醒看到会更突然,还不得更不喜吗? “柳承熙?”已经好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她几乎都要忘记有这个人存在了,这个上辈子带给她无穷恶梦的男人,这一世最后的提起竟会是在囚车里。 “是的,奴婢瞧着是往刑场送的。”她一个奴婢却也听说了,柳承熙叛了一个剐刑,可是够惨的了,想想当年的风流潇洒,这位贵公子怕是没想到会落一个这般的下场吧。 盛夏边说边往马车口那里暗示了一下,主子愿意看就可以撩帘子,主子不愿意看自然就有别的吩咐了。 长乐哪里愿意看,前世还没有恶心吗?只淡淡说道:“你与车夫吩咐,咱们绕条路吧,本宫不想大好的心情,被恶心了,一会儿首饰都没得看了。” 长乐的面目表情一点儿也没有变化,只有眼底深处的恨意,却是两世都无法消除的。 赵荟莲知道长乐与柳承熙的事。 当长乐还是那年的长乐时,她就暗暗提醒过长乐,柳承熙不是个好人,过于风流也过于虚浮,做丈夫是断断靠不住的,只是那时长乐被柳承熙的甜言蜜语所迷惑,听不太进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乐就把柳承熙给‘忘’了的呢?说不喜就再也不喜,这绝不是一个秦珊就能断了的男女情份啊,她还记得长乐明明说她喜欢柳承熙喜欢得什么都愿意给的啊…… 赵荟莲这边怎么想也想不清楚,马车却如长乐所吩咐的,早已经改了路。 等着马车动起来,长乐竟还拿起赵荟莲给她看的绣图,准备与赵荟莲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觉得姐姐也可以绣个兰花,不是说读书人都爱兰花吗?” 长乐这话未说完,就注意到了赵荟莲一直在看她,却不是在听她说的话,愣道:“姐姐怎么了,我……有哪里没整理好吗?” 她出门一趟十多个丫头侍候着她的妆容衣着,该不会出什么纰漏的吧! “没,没有”既是长乐自己愿意忘记,不想再提,她还提什么呢,“就依你说的吧,绣朵兰花!”只盼着这位隐王是位正人君子肯以真心待长乐的。 上京城的首饰铺子里,独翡翠街的这家还能算是入长乐的眼,不是长乐的眼界特别高,主要是她待的地方品味实在太高。 这是一个皇权统一切的国家,这不是有钱你就能买到好东西的。全国最好的东西都要紧着皇家所用,在宫里见到的首饰头面,那是在外面根本不允许有的。典法里制,违制是要被定罪的。 是以这上京城的首饰铺子逛逛的都是豪门贵妇,你看看哪个宗室人员会往这里勤着跑,那都是有人送到他们眼前看的。 萧华长公主做为整个大印最得宠的宗室掌权公主,还有什么精美华丽样子极新的首饰是公主府里见不到的吗? 与其说长乐来这里挑首饰,不如说长乐就是陪着赵荟莲并着她自己散散心罢了。 长乐以前随着萧华长公主来过这里一两次,萧华长公主来这里真不是为了买首饰的,她纯属是买几样好玩的精巧的留着赏她的男宠的,顺便找一个出府的由头松松心。 自从周灼重回她身边,他们两个合好如初后,这地方萧华长公主是不可能再来了,她恨不得把最好的都捧到周灼面前,哪会让周灼用着以前她赏给男宠时买东西的地方出品的东西啊。 即使如此,店家着见长乐与赵荟莲来,也是要笑脸相迎的,这种不买东西只来看看的客人,那也是绝对得罪不起的,除非他不想开门做生意了。 店家把着最新的首饰样子,给着长乐和赵荟莲所在的雅间里上了十几盒,又有女店员随同侍候着,一时间这雅间被十几盒明晃晃华丽丽的首饰照得都亮起来。 “姐姐快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哥哥可是把银子给我了,说让你尽管挑的,”昨天杨易宁听说长乐要与赵荟莲一起去逛首饰铺子,真是提前把银子送来的,长乐没有推脱。 哪怕她也是可以送赵荟莲的,却也不能拒了杨易宁的好意,杨易宁这举动,是体贴,男人就是要有这个心才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所有大朋友小朋友儿童节快乐! ☆、第143章q27.0| 繁盛殿之变带来的种种余波,总算是在一个月之后,渐渐走向收尾,赢帝被伤害的帝王心,在万物成熟的金色九月里,迎来选秀时,才算有些舒展。 赢帝对于这次选秀并没有多少期待,但是做为大印国的帝王,像选秀这种三年必走的过场,他还是要走的。 要不得外面人非以为他真是不能人道,怀疑他的龙阳之力了,尤其是在繁盛殿之变刚刚过去之后,证明这件事显得更为重要,却也念着最近半年事事不平,西北叛乱、喀嘶国撕毁联盟又有上京朝中政变等等,今年的选秀走的真只是过场,并不强求。 即使如此,仍有大把青春妙龄的小姑娘们,出于某种原因或是为着家族的利益,进了正阳宫的角门,过了昭阳殿,入了后宫搏前程。 别人看的都是热闹,真正忙的人甚至都不是赢帝,他只需要最后来看几眼,瞧着对眼的几个随心情点个名份就行,真正忙得头朝天脚朝地的是庄皇后,她甚至连个帮手都没有。 这真是闲着的时候防着高嫔位的妃子,等真正忙起来的时候,又希望有个高位的妃子帮着忙乎,必竟选秀这样的大事,低位份的妃子根本压不住不够看的啊。 大印后宫本来高位妃嫔就不多,经历了渝嫔作死事件和繁盛殿之变,那简直更是没法瞧了。 以前怎么说还有一个虽说整日和她别扭但至少事忙起来也能帮她分些忧的林淑妃,谁知还……这么一想,对于林淑妃得了一个几乎与她比肩字数的皇后封号,也就不甚在乎了。 第103节 林淑妃为国捐躯,陈贤妃困囚洛河宫,妃位的一个没有了,嫔位的扒拉数去,竟只有当今太子的生母颖嫔还算能瞧的,可惜是个无比糊涂的,根本不能用,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用了之后保管给她惹气生。 急得庄皇后只好在宗室里帮忙找人了,宗室里的头一位自是萧华长公主,但这事庄皇后肯定是不敢去劳烦萧华长公主的,而长乐是个未嫁的小姑娘,这事定也是不能帮的,最后找来找去,庄皇后找到了云老王爷的世子媳妇头上。 云老王爷属于大印皇室里超长待机的,他自己是近八十的高寿了,他不亡故,他的王号自然不会往下传了,所以他的嫡长子也做了近五十年的世子,想想真是可悲,要是一个熬不住,搞不好还没做过王爷,就死翘翘了。 云老王爷的世子媳妇,也有五十岁了,自己是儿子孙子都有,已经快要去抱重孙子的人了,又因公公和丈夫都在宗人府,她来帮着庄皇后也是有名有份的。 皇上开始选秀了,也就是说之前的晦气都可以暂时抛却,该可以办喜事的,就可以着手准备了。皇上给释放了信号,后面的大臣就可以跟了。 首当其冲的是赢帝颇为信重的永林侯欧正林,他家嫡幼子大婚,所娶的还是柳国公府的嫡女柳英眉,这成了上京城抛开繁盛殿之变阴影的第一件喜事。 瞧着别人结婚,李荣享的嘴里心里都不是什么滋味。 长乐还没心没肺地在他面前提着欧子嘉与柳英眉大婚,她应该穿哪件合适,是算是娘家的亲朋还是算婆家的亲朋,要是算娘家就是好姐妹要是算到婆家她可还是长辈呢,这衣服选择绝应该是一样的啊。 在李荣享心里,长乐穿什么都是好的,就算是什么也不穿那也是极好极好的,所以根本没有必要为一件衣服一套头面多虑的。 有那时间还不如考虑考虑他们两个的大事,这眼瞧着天下要太平了,他这里还没有出现太平的迹象呢,这多可怕啊。 “宝贝儿,我姑姑最近有没有提起什么?” 他都已经要跪舔萧华长公主了,还有周灼在旁帮忙,萧华长公主的态度仍是模棱两可,一天一个变化的,就是不肯吐口婚期到底定在何时。 “提起?噢,西北那边的战势很顺利,眼瞧着要把反王逼死在留庄了,”这是她娘昨个说的,还为此多吃了一杯酒,闹得周灼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谁问这个了,李荣享的脸都黑了,难道这种消息他这里还不常见吗?那都是他传到天庭的,还用得长乐与他说吗? “那个……除了战势就没说点别的吗?比如我们的婚事?” 他这段时间一直有好好做功课的啊,他姑姑难道看不到吗?心好累啊。 “噢,我们的婚事?那倒没提,提了提我堂兄杨易宁和赵姐姐的,还说两个大好青年没必要为那种长辈守三年什么的,好好弄一弄,明年就准备结婚吧。” 这也确实是她娘说的,这是听到了欧子嘉大婚后,随口与长乐唠叨的一句,语气相当忿忿然了。 李荣享,“……” 自己姑娘的婚事都没过脑呢,还有心情想别人的姑娘,这也真是心大啊。 “噢,对了,李荣享,你还要继续做诗经经主吗?” 听她娘的意思,李荣享正值当年,而且如今用着越来越顺手,因着李荣享和长乐的关系,对李荣享多少有些信任感了,哪怕李荣享在解繁盛殿之困时,故意摆了一道想脱身,但她皇舅舅是没打算换人的。 “嗯,推不掉了,圣上的意思是让我做到老。” 真尼玛残忍,就算是为了亲外甥女,这样的话也不好说出来啊,哎,真是绝望。 “那也没有关系,我会陪你的,”长乐伸手拉了拉李荣享的手指,笑得春光明媚,“大不了大婚后陪你住进锁清秋里,要不住在惊鸿馆也好啊。” 李荣享颇为欣慰,却不认同,“放心好了,姑姑哪里也不会让你住的,肯定是让你住到公主府的。”他估计上门女婿是当定了。 “住哪里都无所谓,有你在就好了,”长乐瞧着李荣享是真愁,又安慰他道:“大婚只是一个形式,有没有这个形式,我心里都只有你的啊。” 李荣享听着心里欢喜,却还是忍不住道:“说是这么说的,总要真正娶来,才放心的。”他何尝不知道是这个理呢,就是不放心。 就在李荣享做着二十四孝好女婿,在萧华长公主面前八面玲珑地展现着他迎娶长乐后必能给长乐带来最好生活的能力时,这日子转眼就到了年底,一场大雪降临了上京城,连下了一天一夜,整个上京城都是银装素裹,展现出一派冬日的盛景。 西北那边已经彻底解决,靖王没挺过过年,就被通州大军逼得吊死在歧县留庄一处荒山岭上,人死了尸还在,这尸体被拉回上京城,要不是云老王爷拦着,赢帝几乎要给他鞭尸了。 云老王爷的理由还是很充分的,赢帝以礼孝仁爱治国,亲兄弟之间,哪怕他不仁赢帝也不好不义,毕竟装了几十年的兄慈弟友的,难道就差这结尾一点点儿吗? 赢帝只好忍着气,把靖王尸体给找个山坑埋了,不许立碑不许留名,靖王造反已然是从宗族上除名出去的了,这一支彻底不可与大印江家有半分联系了。 最后连着喀嘶国那边都传来了投降的消息,这时,也就没有什么喀嘶国一称,只有喀嘶州了。 这该平的乱都平了,这该降的人都降了,老天爷成全,赶着过年之前,这是万事大吉,长乐却有一事忧心。 她说的那个人,李荣享倒是杀了没有啊? 年三十的前三天,她实在等不起了,决定还是亲口问问李荣享才好,要不这个年她过得都不会安心的。 “谁?齐允?哪个鬼?”李荣享啜饮了一小杯梅花酒,仿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一般,“我不记得啊。” 这是失忆了?想结婚想疯了,又被她娘折腾得傻了?还是已经解了的蛊毒又出新的后遗症了? “就是有一回在惊鸿馆里和我们一起泛舟的那个,我梦里见过他,说他是坏蛋,你答应要帮我杀了的那个啊?” 长乐瞪大眼睛,其实已经有了想招御医的想法了。 “噢,是坏蛋肯定早杀了,何况我答应你的事肯定早做完了,难道还留着他过年吗?你不说我都忘记有这个人了。” 李荣享轻描淡写的带过,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轻易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和言语里的。 “杀了?”长乐一惊,齐允是她早盼着死的,但真正听到李荣享说死讯,还是有些发懵的,“什么时候杀的啊,你怎么不和我说?查出他的真实身份了吗?是如我梦里所说的那般,会夺我皇舅舅的皇位吗?” 这话问是问了,长乐心里却是有数的。之前李荣享就怀疑了齐允,虽没与她多说什么,但如今听到齐允的死讯,想必就是前世那个齐允了。 李荣享瞧着冷冽,却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天下间有那么多叫齐允的,惟那一位被带到她的眼前,一定就是了。 “嗯,与我还有些渊源,我不敢与姑姑说的,怕她又想起当年的事,嫉恨之时牵连于我,再把我们的婚约取消了,我哭都没地方了。” 这才是李荣享最担心的。 他前半辈子被他那倒霉催的疯爹连累的够深了,可不想下半辈子也搭进去,他就爱长乐一个,而长乐的娘萧华长公主又与他爹是那样的恩怨,哎……虽是多年过去,谁知道还会不会发狂起来。 “与你有渊源?” 长乐更惊了,李荣享竟与齐允有关系,这是她前世一点儿不知的啊。 “他是我父亲的孙子,应该算是我的侄子吧,”李荣享冷冷淡淡地说完,立刻表态:“但我不认。” 他是连他爹都不认的,又怎么会认他爹的孙子呢,和他有半毛钱关系,他那个哥哥在世的时候,可没少欺负他,他能活下来,纯属侥幸,老天爷赏命。 “你们家不是……”长乐与李荣享纠缠上后,李荣享爹娘那点子闲事,萧华长公主就没断了告诉过她,简直当成饭后一盏茶消磨时光的说口了。 长乐想说的是你们家不是被灭满门了吗?怎么还能有活下来的呢?连着李荣享都是因为其母为先帝亲妹,又有萧华长公主莫明其妙地怜悯了一下,才得以进诗经暗部苛活的。 对的,莫明其妙,这一直是萧华长公主对她当年救李荣享那个行为犯傻用的形容词,为此搭上了宝贝姑娘的终身幸福。 李荣享不以为然地一声呲笑,“我那哥哥是个风流的,比着你年幼无知被哄骗了的柳承熙还懂得几分勾搭女人的妙术,他名下的庶子庶女十几个,齐允不过是他的私生子罢了,你想想齐允是姓齐的,他可能都不太知道有齐允这么一个孩子,或是知道了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子吧……” 想当年他们家里的那乱七八遭的事,就是说上十天八天的都理不清楚,不说他这个私生侄子,单只说他的身世,都够正经人家想上一年的了。 从他那倒霉爹算起,这根里烂得太透,以至于连着父子孙三代,都很难正形做人的。不说别人,他自认自己都不算是什么正经人,难得竟是入了长乐这个好姑娘的眼了。 李荣享想着,又瞧了长乐一眼,越看越是熨帖,仿佛长在心口窝的那块肉,只觉得为了长乐付出多少艰难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了。不说了,今晚再去丈母娘面前表现表现,这眼瞧着过年了,也该松松口了吧。 长乐没想到李荣享和齐允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她知道李荣享对他的身世一直很是避讳,不愿意多被提起,既然听说齐允已死,她就不想再多问了。 前世的种种,到今生的这时,终是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那些是是非非恩怨里的人,死得死、离得离、好得好、聚得聚,没有谁能逃得过轮回,那就是最好的吧。 看到李荣享,她易心愿已偿。 就在李荣享以为他今年在萧华长公主面前不会努力出什么结果的时候,他那位丈母娘在年三十的前一天竟然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心心念念着的,与长乐大婚的婚期,在皇觉寺了禅大师及周灼的双重佛前卜卦后,终是得以定了具体日子时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久夜之轻寒的新文《一品夫人》xet/onebook.php?novelid=2789937 ☆、第144章137.0| 这一计利好大蛋砸下来的时候,李荣享自己也是没有想到的。 哪怕他是日思夜想,也没想到他家丈母娘不走寻常路,之前还模棱两可不肯吐口折磨得他心碎,这又好想忽然间想明白似的,一下子定了日子。该不是明天过年,提前耍着他玩的吧? 李荣享战战兢兢地独自一人去见丈母娘,想着还有什么好话没在丈母娘面前说过,之前说过的万是不可再用了,免得丈母娘听烦了,一巴掌把他扇出去。 萧华长公主是在雅厅接见的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婿,萧华长公主的身边没有周灼,也不许李荣享带长乐一起来。 等李荣享乖乖垂首落座下来,发现这偌大的雅厅只有他和萧华长公主两个人,李荣享不由得更加忐忑了。 每一次见姑姑都是很心虚,这可肿莫破! “本宫今儿单独叫你过来,想必你也知道是什么事了吧!” 在一个房檐下住这么久了,萧华长公主看李荣享的目光,仍是凉嗖嗖地刮小刀子,李荣享后背一紧,他自然知道,轻轻点头,“侄子知道。” “你知道就好,本宫虽是答应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那个日子时辰是根据长乐的生辰八字定的,”萧华长公主这话换个别人还听不懂呢,她的意思是大婚的日子时辰是以长乐的生辰八字定的,可不是以李荣享和长乐两个人定的。 李荣享是聪明人,如何不明白,连忙道:“这是应该的,女儿家的嫁日如同又一个生的轮回,自是当以长乐的生辰八字定才对的。”就是听明白了,这时也应该装糊涂的。 萧华长公主平生最大的爱好不是装糊涂,而是直角戳糊涂,李荣享且在她面前装不明白的。 “既是以长乐的生辰八字定的,那就是大婚的日子时辰定在那天便是最好,若是这……本宫这是随时可换的。” 中间断下去那句,生生囧得李荣享一头黑线——若是这人不好,日子定是定了,不要以为就是大安了,人随时都可以换。 李荣享连忙表白,“姑姑放心,侄儿保证这天下再也没有比侄儿会对长乐好的啦,不用换不用换。”开什么玩笑,要是临门一脚,被萧华长公主换了下去,他还不如自己把自己掐死省心。 “你懂就好,本宫的女儿定了哪个时辰嫁,哪个时辰就能找到合适的人补过来,”说到底,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耿耿于怀便是说她了。 母后的薨逝,她与弟弟多年的波折辛苦,万事由头都在李荣享他爹身上,她能忍着遂了女儿的意,让她嫁给李荣享已是心很大了。 萧华长公主在雅厅替女训夫时,她那宝贝女儿正与两位好姐妹在公主府后院的一池温泉里,享受这冬日里难得的温熏。 长乐坐在池边,雪白的嫩足拍打着温泉水,溅起的水花喷了她自己一脸。 远远泡在池子另一边的赵荟莲和已经嫁做欧家妇的柳英眉,被长乐自作孽的行为逗得笑了出来。 在两位姐姐的笑声中,长乐抹去脸上的水滴,从池边滑下了水池里,池水立刻漫过她的上身,欺在她的锁骨处,荡澜起来,嘴里还小声地念叨着,“我记得夏日里拍池塘里的水,都是能溅得很远的啊。” “你啊,及笄都过了,大姑娘了,还想着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做为过来人的柳英眉,别还没有见喜,却已经有一副当娘的范儿了。 听得比她还长两岁的赵荟莲忍不住挑眉,说道:“说得你自己好像七老八十当了太夫人似的,明明去年你还不是这个样子呢。”结婚真可怕,小姑娘变大娘啊。 “哎,谁叫我已经和你们两个不一样了呢,等你们两个结了婚,你们就知道了,”柳英眉一副过来的样子,冲着赵荟莲和长乐挤眉弄眼。 长乐懒得瞧她,实是看不上她这副卖弄的样子,好像她没有经历过似的,前世……哎,不提前世了,只瞧这辈子,她和李荣享也是有了日子时辰了。 赵荟莲和杨易宁的好事也要将近,提到大婚,未免也有些绮思遐想,但她知道等她嫁到富昌侯府后,她的日子肯定会比柳英眉还舒服的。 无外乎别的,她没有婆婆啊,过了府后就可以自己当家,只这一样,便可羡煞不知多少从媳妇熬成婆的女人家了,更何况她未来丈夫还是知根知底知道疼她怜她的。 柳英眉在外人眼里已是颇受羡慕了,但毕竟头上顶着一个婆婆,想要做些什么总不好随心所欲的,比如这次长乐邀她们姐妹来泡温泉,她想来便来家里外面没有谁能说她一句,可柳英眉总要请示了永林侯夫人才好随便的。 说来这天上的媳妇不如地狱的姑娘,且是个道理呢,摆在柳英眉这个大婚过后的小媳妇面前首要问题就是如何生个儿子才是,既可巩固自己的地位又可更好地栓住丈夫,也能在婆婆面前挺直腰杆的,偏偏柳英眉大婚也是有几个月了,也没个动静传出来。 好在相比许多大婚后未及时有孕的小媳妇来说,柳英眉这里压力还不是很大。 永林侯府子息还算茂盛,永林侯夫人立身颇正,对待膝下三子嫡庶之间偏颇不甚,使得永林侯府比着同等勋贵之家嫡庶之间的嫌隙小了许多许多,可以忽略不计。 第104节 永林侯世子夫人也就是柳英眉的大嫂也是名门之家出身的大家闺秀,效仿婆婆,严守为妻之道,待永林侯世子的妾侍们不算严苛,这使得永林侯世子膝下嫡子庶子加起来有五六个之多。 永林侯府的二夫人,也就是跟着杨易宁关系比较不错那位从文的庶子,妻子也是文人之家出身,三从四德比谁守得都严,结果自然是这位二爷名下的嫡子庶子也有不少,比不及他哥,却也有三四个呢。 因着前面这两位哥哥的功劳,传宗接待毫无压力,轮到柳英眉这里,她生或不生什么时候生,已经就不太重要了,更因她嫁的是永林侯府里最混不吝的三爷欧子嘉,全府人对她都很是同情,至少面上瞧着全府人待她比着待欧子嘉是宽容了不少。 与婆家比,娘家反倒是催得多些,总觉得她早生了孩子早能立住根脚,以后不管不靠谱的欧子嘉出什么妖蛾子,她都有法宝可拿。 “你那徒弟实是最不要脸的,昨日里,连着他侄子得到的玩意竟也抢了去,差点害他侄子哭鼻子告去我婆婆那里,”柳英眉调侃起自己相公来,毫无压力。估计着在这方面,与她那两个嫂嫂应该是很难说到一起去的,但在好姐妹这里可以畅所欲言。 “噢,抢了什么好玩意?”长乐一点儿不觉得欧子嘉欺负自己侄子有什么不对的,反正欧子嘉那侄子比着欧子嘉也没有小几岁的,谁让他大哥生孩子太早而欧子嘉的娘又生欧子嘉有点晚呢。 “谁知道是什么稀罕玩意,说是要需献给她师公的。” 柳英眉后面三个字说得犹其重。 长乐不乐意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有了师公忘了师父呗,等着下次见了必要好好说他才行的。 到了晚上,长乐带着这种被徒弟伤到的破碎玻璃心,见到李荣享时,忍不住埋怨起来,什么徒弟不乖了,不把她这个师父当成宝了,只知道讨好师公,忘记师父的好了。 李荣享听着长乐的抱怨忍不住笑了出来,长乐那个活宝徒弟啊,真是白给自己,自己都不会要的,也就长乐还当块宝呢,做了那些浑帐事啊,自己都是不愿意与长乐说的。 这大婚才多少时日,放了他不过几日的假,他就惹来不少的麻烦,柳英眉竟是个不太管他的,任由他胡作非为似的,与着之前未嫁欧子嘉完全不一样了,怎么说那次还是抓了一回女干的啊,他这个当师公的哪还能一起看着,立刻拘了回来,又扔回诗经暗部继续熬着吧。 长乐全然不知还有这事,听得一唬,“去砸了人家的赌馆?这是为何?”什么时候又捡起了赌来,赌过后该不会又去钻暗门子了吧。 “说是人家诓了他的钱,”其实哪里是这些,后来欧子嘉与他讲,是欧子嘉发现了原西北逆党的余孽潜在京中的一小股,只是得了这消息与他说就是了,欧子嘉自己无赖似的冲上去,对着他那本就不好的名声可不是雪上加霜了。 有了李荣享的解释,长乐才停了唠叨,“这事估计柳姐姐是知道的,要不怎能不管,还和我笑的悠闲,欧子嘉这浑玩意,之前让他大婚时,他还推三阻四的不愿意,这婚后啊,还不是什么事都与柳姐姐说的。”她才不信眼里揉不得砂子的柳英眉会不管的。 别人家的那些婚后秀恩爱,李荣享是半句都懒得听,连着杨易宁都要与赵荟莲大婚了,他还要苦等上两年,想想牙帮子都跟着疼,只盼着这两年能顺顺当当地过去了,熬到日子里,就可以快些娶到长乐。 结果是这两年里,不但赵荟莲大婚了,连着她丈母娘和周灼都有了名正言顺的夫妻名头了。 这是赢帝亲下的旨,原本萧华长公主还想再拖拖的,等着女儿嫁了她再想着,反正她与周灼已是拖了这些年,何苦着这两年。 可是赢帝等不得了,这两年来,赢帝越发爱思旧事,越想越觉得他皇姐为他屈得太多,定要加十倍来弥补他皇姐,只他皇姐这里已是补无再补了,没有什么能补上去的,就差这桩婚事了。 赢帝亲自为自己皇姐督办婚事,上京城乃至大印哪个敢不上心,即使周灼清心寡欲,都说只一顿喜酒就行,也因着赢帝连下三道圣旨,给搅得天翻地复了。 二十年前萧华长公主大婚就是十里红妆,等着二十年后萧华长公后二嫁,不说十里红妆,那简直比头婚还隆重盛大——萧华长公主头婚时赢帝虽当了政,但实力还不够,如今这大印的天下,他是真正的皇了,他想怎么给他皇姐折腾,谁也拦不住。 周灼被四个宫里来的太监从佛堂里请了出来,送上高头大马,三十几岁近四十的人,仍是风姿天成,俊美得浑然一体,打马游街接亲娶媳妇定能引来好多大姑娘小媳妇的艳羡的。 当年上京城的四公子之首,那绝不是吹出来的名号,没有那个资本也称不起,而见过四公子的李荣享还曾说过什么四公子,其他三个都是纸灯笼货,陪衬罢了。 有这一场大婚,其他的婚礼仿佛都称上婚礼了,二当嫁娘的萧华长公主却渐渐找回了些少女时晓意周灼那隐隐绰绰的心思来,据说大婚当晚的洞房战况十分激烈。 还在苦熬日子的李荣享牙帮子又酸了一层,大婚啊洞房啊,他要掰手指头数了。 杨易宁和赵荟莲是婚后半年见了喜,转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比着他们先结婚的欧子嘉和柳英眉反倒没有什么动静。 杨易宁给儿子办洗三,自是要请长乐的这个姑姑的,李荣享带着面具陪着长乐去了,瞧着杨易宁抱着儿子那展示一圈的样儿,他决定他与长乐大婚后,什么都可先放下,定要先有孩子的。 ——孩子啊,这不只是女人的立身之本,亦是男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端午假期了,快乐噢,亲! ☆、第145章137.0| 这两年里,大婚过后的萧华长公主心情舒畅,把着年少时压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好歹是让李荣享有惊无险地熬了过去。 打春过后,年节一出,李荣享眼瞧着长乐十六岁的生辰就要到了,越发出落得一朵花似的娇艳无比、清丽无双了,李荣享觉得他这一口气都快要勾得上不来,再也是熬不下去了。 “先生,你就是把那日历头掰烂了有甚用,你敢去长公主那里提一句吗?”墨染瞥了他家先生一眼,瞧那窝囊样,可哪见对敌时的血腥煞气。 李荣享若有那个胆量,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他是没怎么见过亲娘的,但萧华长公主在他心里胜似亲娘,不,亲娘老佛爷! “那封端砚瞧着简朴些,墨却是极好的,自带檀香味,难得又是雕琢成佛手状的,周公子应是极喜的,” 墨染明白他家先生的意思,这是要走枕头风路子。 这些年他家先生没短着往周灼那里送东西,又因周灼这人清心寡欲的,给周灼送东西最是不好送的,大金大银这等子俗物等闲入不得周灼眼的,也是难为他家先生了,不知道哪个老鼠洞里掏出来的,总能弄到些既雅又尊的东西来。 这次送去,怕是要经周灼的嘴,给萧华长公主那边提个醒了,做为长乐的娘家,是时候该备起来了,不好他这边眼巴巴地望着,那边一点儿行动没有啊。 这两年里,他与长乐虽是从未分开过,日日都能见,但比着大婚后的夫妻还是不同的,这世间相爱之人,哪怕一缝一隙都是不能容得,何况李荣享盼了多年。 杨易宁和赵荟莲那对,连着第二个孩子都有了,欧子嘉和柳英眉也见了喜信,他这边还是只能看着长乐,半点不敢多作为的,想想怎能不心痛啊。 这日陪着长乐去南山放了纸鸢回来,正是晚饭时候,两个人才入了长乐的院子,就遇到堵门来的周灼那处的小童。 “我家公子请隐王千岁用过晚饭后,去他那里的竹亭饮茶。” 李荣享听得眼前一亮,心里大体明白周灼叫他去做什么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连着送了周灼几次礼,周灼既是收了,依着周灼的人品定会帮他,这次请他过去定是有了眉目。 李荣享心头一喜,连着晚饭都多用了一碗,看得长乐掩帕而笑,“也不知你烦了周叔叔多少回,周叔叔竟没恼了你。” “周公子哪会恼了我,他人品最是厚道,”要不怎么会入了丈母娘的青眼。 他家丈母娘和他基本属于同一物种,自己厉害得什么似的,心狠又黑,在择偶的时候反倒喜欢那种心地纯善、质朴温润的,这大概不太令人好理解。 长乐也知道李荣享急的什么,到底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不好看着李荣享火上房,她这还坐壁上观的,“要不……我和娘……” “打住,你千万打住,”有这心思也不能说啊,特别是不能当着丈母娘的面儿说,李荣享连忙阻止了长乐那不靠谱的想法,“哪有姑娘家自己去求嫁的,我既是要娶你的,这些事我来铺就好了。”大体他家丈母娘是爱看他折腾的。他要是不折腾,他家丈母娘该不高兴了。 要是由长乐去提,搞不好会起反作用,丈母娘那里还得以为是他撺掇的,一怒之下,他这里之前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这种虐女婿的方式该怎么破啊,看着他不好受,他丈母娘就好受些的事情实在是要不得啊。 春末初夏,两季交替之时,夜间还是甚有凉意的,周灼请李荣享来的竹亭,虽是竹子做的,却不似一般亭子四面散开,这座竹亭是八面八扇门,夏日炎热时可开,冬日冷时可关,这个时节,也只开一扇迎着了李荣享,其余却是关着的。 李荣享到的时候,周灼已经沏好一壶香茗,连着棋桌也是摆好的,这满府之中,不,这满天下里能与周灼下一盘棋的实是不多,李荣享勉强算得一个了。 “周公子,”眼前这位的年纪早不应该叫‘公子’这个称呼了,可是任谁叫着他这个称呼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周灼与萧华长公主大婚后,李荣享也仍是这般叫着他,估计着等他与长乐大婚后,还是会这么叫吧,总觉得叫周灼岳父大人,有点……有点违和。 周灼也是愿意听李荣享这么叫他,往着长辈上的称呼叫,他觉得尴尬呢。 “这茶还是你送来的,雨前龙井,果是好味道。” 做了驸马的周灼仍是一身粗布白袍,束发仍然很少带冠,用一根布带随随意意地挽着,李荣享听说周灼最近正翻译一本梵文的佛经。这是自己送东西送得太勤了,打扰他的清修了。 “公子喜欢就好,”在周灼面前,李荣享一向都是十分谦逊得体的,绝不敢有一点小心思可动。 周灼是懒得管事,却不代表着周灼管不了事,这个自幼长年修佛沉浸佛家书海里,有一道佛心造诣的男人,也有一双能看透一切的佛眼,他虽不说但什么都知道。 “绿茶这东西咱们喝喝还好,女子还是少用的,”绿茶性凉,女子属阴,却是不宜的,“除此,你送来我这里的东西,我都打点好了,给着长乐添妆吧,也多亏是你想的周到,要不我这里还真没有什么能送的,总不好她大婚的时候,我这个当叔叔的送一箱子佛经过去。” “周公子,那都是……”李荣享急得一脑门子汗,还想说什么,周灼已经冲他摆手了,“那些好东西放在我这里不过成了放着落灰的俗物,送给长乐陪嫁却是物有所用,称得一番美意了。” 这些年来,李荣享送他不少好东西,除了属于他的那方情砚,其他东西他都一一保存下来,真是打算都留给长乐的。 李荣享的苦心他都懂,送他他就收,也是给李荣享一颗定心丸,却没想过真要,这世上,除了其华给他的,其他的物件在他这里,无论多有来头多有份量,不抵一句‘阿弥陀佛’的。 “前日夜里,你姑姑还说眼瞧着这六月初八就要到了,有些东西总该准备起来了……” 周灼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荣享已经有些难以控制了,“真的?姑姑真是这么说的?” 六月初八就是两年前萧华长公主拿着长乐的生辰八字,从皇觉寺里占卜回来的极适合长乐大婚的吉日。 周灼点头,“嗯,我想着,你姑姑准备是你姑姑的,你也该准备起来。” 李荣享笑道:“不瞒周公子,我准备好多年了,随时都可以。”哪怕他姑姑改了主意,明天大婚,他立时做新郎,都不会手忙脚乱的。 “那就好,”周灼抬手要去拿茶壶,李荣享连忙抢先拿过来,先给周灼续上,再给他自己续了一杯,“你姑姑最近心情不太好,你不要出现在她眼前讨她不开心。”惟一的女儿要嫁,心情能好才怪。 李荣享怎能不懂,他最近都做隐形人了,能不在府里就不在府里,诓着长乐时时在外面玩耍。 “我懂的,姑姑一片慈母之心,对着女儿难免更甚。”看着他这个女婿就更讨厌了。 “你姑姑还是喜欢你的,”周灼瞧着李荣享,想起了许多年前,萧华长公主拉着他进宫,他第一次见到李荣享母亲的情景,李荣享的五官相貌还是肖母要多些的。 那时,萧华长公主与她那位小姑姑关系还是很好的。 周灼这句李荣享不敢苛同,却又不得不认可下来,毕竟有许多次,都是有萧华长公主这位姑姑,他才得以活下来的,还肯把独生女儿、掌上名珠嫁给他,也是对得起‘喜欢’这两个字了。 得了周灼的准话,李荣享彻底安下心来,抓紧着手自己的婚礼,长乐那边也被萧华长公主叫了去,发话下来不许李荣享跟着,其实即使没有这话,李荣享也不敢跟着的。 “留你这两年,娘也是尽力了,你早晚要嫁的,哎……” 难得从萧华长公主嘴里听到叹气声,长乐心里一堵,忙又劝道:“不过一个仪式罢了,我还不是在娘的身边在娘的眼前,娘还如以前一样看护着我的。” 只有这一点是值得欣慰的事了,别说是李荣享娶长乐,就是换个别人最后也是一样的,萧华长公主的心肝宝贝,不可能让她去别人那里住的,更别说是侍候公婆这类的。 这事说着别人姑娘怎么说都好,轮到自己姑娘这里,万般是不能的。 “那是,李荣享若敢欺负你,你只管哭着闹着,后面的事娘来收拾,”萧华长公主一提李荣享,脸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娘,”长乐扑在萧华长公主的怀里撒娇,“他哪里会,他疼我还来不及。”长乐为李荣享说句公道话。 萧华长公主挥挥手,不想与长乐多说李荣享,她拿出厚厚一沓子纸来,“这些都是娘给你的陪嫁,娘给你数一数,尤其是田庄、店铺和土地,你自己要心里有个数。” “娘,”长乐连忙把萧华长公主手里的推过去,“有娘替我管着就是了,我哪里懂这些的。” 她娘这是要把整个公主府给她当陪嫁啊,就是没有她娘手里这些,只说这些年她娘给她的别说是让她嫁一回,那是够得皇家公主嫁上十回的了。 “你这傻孩子,没有嫁妆怎么行,”相比李荣享,萧华长公主觉得还是银票更可靠些。想当初她出嫁的时候,几乎是带着半个大印嫁的。她女儿这点不算什么。 “娘,百姓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李荣享还能养不起我?” 嫁妆这东西吧,若她真是嫁出去,那是要好好考虑的,可是她只是在上京城转一圈,最后还是嫁回公主府,那还有什么想的,放她手里和放她娘手里有什么区别。 “你这说得倒是,咱们娘俩肯定是不缺的,即便不缺,你嫁了李荣享也得把李荣享的底儿摸透了,你嫁他一场,得管住他。” 萧华长公主自己嫁的就不太如意,之于这方面也没有什么经验好说的,就是担心女儿,不说觉得空落落的,而一般女孩子在乎的嫁妆聘礼什么的,在她们这母女两代大印朝首屈一指的公主面前,又好像无足轻重了一些——大印在,她们还能有缺钱的时候? “嗯,我都知道了,娘,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的,”她重活了这一世,不就是为了好好的吗? “前几日你舅舅与为娘说起你的婚事来,他也给你预备了好些嫁妆呢,你舅舅给的,你不要往外推,你以后有儿有女的,你不缺难不保他们将来会不缺的。” 哪怕享受着如日中天的圣宠,萧华长公主也从来没有晕过头,三代的繁华已是最多了,她在、长乐在,错也是对的,若有一天他们不在了,长乐的后代也是她的后代,又有谁看顾。 “是,我明白的,娘,”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谁也不能保证一世繁华全是永世的繁华。 娘俩这说说唠唠的,就到了晚上,萧华长公主想着没两个月女儿就要嫁了,就要滚别人的床上去了,越想越气闷,当晚把长乐留宿了。 这一夜,长乐是实实在在搂着她娘睡的,她都忘记有多少年未曾这样了。让长乐没有想到的是接下去连着七天,竟都是这样。 萧华长公主自打当娘以来,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地把女儿哄了起来,似乎要把以前那些个岁月找补回来,别说把李荣享惊得什么似的,连着长乐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了。 李荣享自己是万不敢去丈母娘那里接媳妇的,可连着七天没见着长乐,他也有些隐忍不住,但他自己不能去,不代表着他不能找个人帮他去,这事自然不能再去找周灼,那可真是等着丈母娘挥刀上门了,这种事情必须要找个没皮没脸的才行。 第105节 李荣享略一思忖,再也没有谁比欧子嘉更合适的了。 李荣享的命令对于欧子嘉堪得金科玉律,可不是当年欧子嘉年少轻狂时,堵着李荣享的车轿骂三骂四的时候了,进了诗经暗部越久,他越是怕李荣享了。 李荣享让他去他另一个也深深恐惧的人面前,他最开始其实是不愿意的。奈何李荣享可能更可怕些,而萧华长公主那边好歹还有他师父,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欧子嘉借着他媳妇柳英眉的名头,去萧华长公主那里见他师父,李荣享必须是不能跟去的,不但不能跟去,还最好躲出去,然后李荣享终于想起已经有许久没有找过他的云老王爷了。 眼看着大婚在即,云老王爷你怎么能缩起来呢……无事之时乱蹦跳,有事之时不登门,不觉得有点过份吗? 李荣享带着墨染,仍是他在惊鸿馆时常用的马车,欧子嘉进公主府的大门,他们出的公主府后门,李荣享还很有良心,没忘了给云老王爷带了份礼物。 正是云老王爷极喜的那种既雅又稀的物件,墨染却说那玩意像个蛋。 可不就是个蛋吗?李荣享不亲口说任谁看着像也不敢说的,他只说那是玉,上古玉石自然风化磨成的,其实吧,就是一颗孵化不了的孔雀蛋,李荣享西北剿匪的时候,从一个走海的外番商人手里弄来的。 谁知拿了孔雀蛋做礼物的李荣享,竟然未进得去云王爷的大门,这个以前他不拿礼物,所有人都巴着让他进的大门,这回竟然对他关闭了,那他怎么能忍呢。 “云老王爷之前不是说过,我们家先生想来谁时可以来吗?通禀都不用的,是不是你们这群刁奴见着没好处收,就把我家先生拒之门外的。” 墨染怒斥起来的声音,还是很有节奏感的,坐在马车里面的李荣享却明白了云王爷为什么对他避而不见了,他挑唇一笑,这老东西越活越鬼了。 “以前那是以前了,现在是现在,我们王爷身体不适,来客皆不见,”守门的人是得了里面大总官明确的指令的,傲气的不行。 想着前几年,他们这门房可是没少受李荣享这位尊客的气的,暗地里骂了不知多少回,哪个来他们王府上的人不给他们留点好处,只有李荣享和大爷似的,那种地方的出身,有什么好神气的。 如今可好了,老王爷终于幡然醒悟了,连带着他们这群门房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先生,我们也不好砸了云王爷的府门……”墨染抓着头发瞪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看着李荣享,这可是上门求人家的。 李荣享眯上眼直播头,这孩子怎么越教越傻了呢! “你去让他们往里面传,就说我李荣享想进谁家的门,还没有进不去的呢,若是云老王爷坚持身体不适,我做为他的知己,总会想到别的方法见到他的。” 云老王爷到这个时候想要做缩头乌龟,走温情怀旧路线肯定是不好用的,李荣享觉得还是暴力一些摊明白事实才能节省时间。 李荣享这威胁的话传到门房里那里,俨然成了笑话一样,在一群门房不以为意的乱笑中,墨染的拳头解决了所有问题。 他虽然不能打进云王府去,但给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下人点厉害还是行的,相信用不了多一会儿这里的事就能传到内府里了。 李荣享视马车外面发生的事如无物,只等云老王爷一会儿出来见他就是了。 就如他想的,这边才闹上,那边就知道了,云老王爷都不用人扶,连着他家世子要替他出去,都被他推掉了,外面那祖宗是他自己招惹回来的,他还是自己去平事吧。 云老王爷一溜小跑出来时,坐在马车里的李荣享像是感知到了一样,云老王爷到达大门口,他也撩帘出了马车,还抱拳一笑,“云王爷,好久不见,不想我了吗?” “祖宗啊,你来找本王干嘛啊?你不是应该很忙的吗?快去忙你的正事吧,”云王爷一副又急又恼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看得李荣享很是自得,“不是云王爷每日念叨着想我的吗?”以前可是天天来惊鸿馆缠着他的啊,这回怎么如见蛇蝎一样呢。 云王爷整个人都囧了,那不是年少无知吗?啊,呸,年老糊涂吗? 繁盛殿一事后,云王爷觉得自己也该到养老的时候了,该给子孙积积福了,还是别招惹那些惹不起的人吧,而能让他惹不起的人,这大印朝还真没有几个,可惜啊,李荣享绝对是其中之一。 云老王爷能痛快活三朝,子孙满堂,富贵逼人,那一直都是因为他这个人识趣,所谓识趣,就是绝对不涉政。 朝中大事小情,他绝对不管,更拉帮结党,每日就是修身养性,好雅研文,这可好,不小心眼浊招来一个政事漩涡中,最不好招惹的一个,怎么能不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啊。 “我今日找王爷来,是想与王爷商量一下我的婚事,” 李荣享开门见山,那些被墨染揍得爬不起来的门房以及那些跟在云王爷身后的侍卫们不懂李荣享说得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事特别荒唐。 李荣享一个惊鸿馆那地方出来的,说好听是一馆之主,说不好听就是个优伶,他的婚事也好找到自家王爷头上来,这是得多大的脸啊。 李荣享这么说,云王爷是极懂的。 他只觉得头‘嗡嗡’的直大,转了好几个圈,“本王早些年就告诉你,要你少去招惹那只母老虎,这可好,你不但招惹了那只母老虎,还敢去虎窝掏虎崽子,你啊,全大印你都属一号了。” 李荣享隐王的身份,云王爷避之还不及,但李荣享的事情却是避免不了听到的。 当今赢帝下的赐婚,隐王千岁娶骄阳公主这事满天下皆知的了,论起排算,可不得算到他这里来,无论从男女哪方来,都是归着宗人府的。 “在下甘之如饴,到时候还请云王爷多帮着筹谋才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用在他与长乐身上不太好听,但事实却也脱不得这话去了。 “哎,老夫年岁……”云王爷这推脱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荣享已经替他说道:“仍是老当益壮,非得年轻人能比。” 云王爷一拍脑袋,似要把一脑门的气急败灰都拍掉似的,却是根本拍不掉的,“走吧,和本王进去商量吧。” 云王爷说完,掉头就走,根本没有再让李荣享的意思,李荣享不以为意地跟在云王爷的身后,在门房下人和侍卫一干人等惊掉下巴的模样里,进了云王府的大门。 只有抱着肩膀的墨染,一副了然于胸的得意模样。 他家先生连着萧华长公主的公主府都守得开门,何在乎一个云王府呢。 宗人府这边打好招呼,其他衙门根本不用李荣享亲自去过问,就算这些方不给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隐王点面子,总也不好不给萧华长公主面子的。 萧华长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亲舅舅又是当今圣上赢帝,且深得圣宠,这样的人物大婚,别说还是嫁个王爷,就是嫁个平民百姓,哪个敢怠慢半分。 即使如此,萧华长公主也是处处瞧着都不顺眼,觉得礼部送来的各种东西都难合她心意,而那些明明都是之前她大婚用过的,同等规格的,她自己的时候她倒觉得看着不错,换成她女儿却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如意了。 “要不……再过两年吧,本宫总觉得这些东西都差强人意,等着他们把东西再准备得更好些也是不迟的……” 萧华长公主这话还没说完呢,她瞧不上的女婿已经给她跪下了。 “姑姑放心,我定亲自去催促,等他们下次再来时,定能叫姑姑满意的。”可不能再拖了,再拖人家都抱孙子了,他这媳妇还没进门呢。 长乐见不得李荣享跪着,想去伸手拉李荣享起来,可她娘那凌厉的眼神,她不太敢动。她觉得她伸手才是给李荣享找麻烦呢。 她尽量避免在她娘面前和李荣享秀恩爱,这是周叔叔提醒的,再没有比这个更对的了。 人家都说儿媳妇难做,她觉得相对于她这个即将成媳妇的人,李荣享这个成女婿的可比她更难过,那种当儿媳妇的苦到她家换到李荣享身上了。 萧华长公主从鼻子里吭出一声‘嗯’来,“你看着办吧,反正这婚礼啊,本宫若是不满意,谁也不能把本宫的女儿哄了去。” “是,那是自然,”萧华长公主没让他起来,李荣享也不敢动的,丈母娘这里他一直是负分,他也好累的却没敢停了努力,“姑姑觉得哪里不妥提出就是,宗发这里全力弥补,定不会让长乐委屈半分的。”大大的表态,必须随时跟上。 萧华长公主差一点说‘看着你就不满意’的话来,可瞥见长乐看李荣享那期期待待的眼神,不由得感叹小姑娘不懂事糊涂啊,可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这么一路磕磕绊绊,到了六月初的时候,李荣享总算是熬到一身新郎红袍加身,骑着高头大马迎娶娇妻去了。 六月初八这天,李荣享三更天就起来了,不用任何人伸手,自己沐浴更衣,对着铜镜中的自己,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都不敢想像,他还能活到娶妻成家这一天的。 那些自出生开始便如同噩梦一样纠结缠绕他的血缘亲情的诅咒和罪恶,他熬到今日,应该是可以消减一些了吧。 打磨得光滑的铜镜里面,映衬出他俊秀的容貌,一身大红的新郎礼服托出他雍容华贵的气质来,这浓重腥红的颜色,他竟可毫无压力地挑起,带出的不只是喜气,还有一袭流淌的英逸。 他平时总穿暗红色的衣服,别人就都以为他喜欢暗红色的,其实不然。 他不愿意选那些风清明月的颜色,是他觉得他自己的心地为人及行的事,实是对不住那风清明月,他又不愿意整日里捂一身黑,这以后就好了。 推开窗户,外面还是星辰点点,迎着黑得发暗的夜空,李荣享扯开唇角,薄薄的一抹线,勾成一道新月的形状,极轻的声音吐出唇来,你们知道吗?我终于是活出来了。 破晓的晨光而出,新婚的礼号响起,这一应的繁华喜庆,随着初生的大阳,光华灿烂,不只是公主府,连着整个上京都随着骄阳公主的出嫁沸腾起来。 行婚的路线是从宫中出发,经由上京最重要的繁华街段后,到公主府接亲,接到骄阳公主后,婚队再返回宫中。 哎,李荣享这个王爷做的也是心塞,混到三十而立了,连一座自己的王府都没有呢,而他自己的老窝惊鸿馆又当不了新房,只得用宫里的诗经总部锁清秋。 从宫中出发去公主府接了新娘骄阳公主回宫里住两天,等着三天回门后把东西直接往公主府一带,当晚去皇觉寺上香祈福,转个天就可以回公主府,以后就在公主府里过日子了。 因着隐王的身份,李荣享大婚之日也得带着那张银白面具,这就有一点小郁闷了,但是一想他是大印建国有隐王这个称号之后,惟一一个得娶妻进锁清秋的人,这点子不愉快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婚礼的流程什么的,大概亘古不变,无论萧华长公主多么吹毛求疵,她女儿的婚礼最多是精益求精,奢而更奢,却也不可能多出什么花样来,必竟这个喜气的场合也求个大吉大利,又是皇家的婚礼,自带一份庄重的。 当李荣享的手拉住长乐的手,真把她接起来,萧华长公主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来,大哭着一把拉住女儿的手,紧紧的紧紧的…… 她小小的女儿,这就要嫁了,她明明还是可以再留两年的啊,这么小……这么小怎么能行呢! 另一边做为女方金童的亲弟弟当今太子江明煜酸得正吧嗒嘴,眼圈里也围出了泪来,这算什么事啊,他喜欢的长乐姐姐今天嫁给他最不喜欢的人,他却要来当花童帮着压阵脚,明明他也是想要……怎么就不能等着他长大呢,他长得已经很快了啊,而且他最近刻苦学习,文武师傅都表扬他了,连着父皇都说他越来越好了。 萧华长公主紧紧拉着女儿的手,李荣享还不敢去扯,这么滴耽误了一小会儿,好在还有周灼及时开口,他低声地附在萧华长公主的耳边,“别这样,其华,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今日的周灼也难得换了一回锦衣玉袍,端得一派的风流俊美,站在萧华长公主身边,般配得不要不要的。 有着周灼的安抚,萧华长公主总算是稳定住了情绪,对着两位新人一句叮嘱的话也说不出来,那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说了无用,而那些真正想说的,还用当着这些人来说吗?最后只说得一句,“你……你要好好的……” 红盖头下的长乐,早已是一脸的泪水。 明知道这只是一个过场,明知道过了三天后,她还是会回到她娘的身边,可这一个‘嫁’字,终归是与以前不一样了,她娘的伤心之处即是她的伤心之处。 萧华长公主那里有周灼安抚,长乐这里李荣享自然要好好表现,也是隔着红盖头说了许多,才总算把这母女两个哄开,把着长乐送上了花轿。 等花轿入了正阳宫,进了锁清秋,望着那铺就满眼红妆的新房,李荣享才觉得一切有了真实感。 前头婚宴闹得正欢,后头来闹洞房的人却是没有几个的——别开玩笑了,隐王千岁和骄阳公主的洞房那是谁便什么人敢玩笑的吗? 还有什么灌隐王千岁的酒,那不是更开玩笑吗?隐王千岁那面具瞧着就可怕,摇摇敬上一杯已是不错了,谁还真去隐王千岁面前讨人嫌,隐王千岁还等着洞房花烛夜,红帐香暖呢。 因着所有参加婚宴人的配合,李荣享连着三杯酒都喝满,就偷回了自己的婚房去了。 外面一喊着‘王爷千岁到’,屋里陪着长乐的赵荟莲和柳英眉等,都掩唇而笑地挨个离去了,连着屋里留下侍候的下人们,也被李荣享一个手势统统赶了出去。 这个夜晚,这间卧室,这一时刻里,只属于他和长乐。 用着银勾挑起那红色的盖头,盖头下面长乐已抬起眼眸,绽着晶莹的光,看着他了。 那一瞬间,李荣享觉得他自己看到了他全部的人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一句话也不用说,这么四目相对,时光就已经温柔了一切,他们的心。 过了不知多久,还是长乐先说了话,“你那么挑着盖头,胳膊不酸吗?” 李荣享笑道:“看着你,哪还记得什么酸不酸的。” 长乐伸手扶住李荣享挑着他盖头的手,一起缓缓地把凤冠上的红盖头挑到红木托盒里,站起来的长乐慢慢地倚在了李荣享的怀里。 她其实很想说,李荣享,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像齐允那样的梦一般的故事,你曾经出现在的我梦里,如救赎一般的出现,比着梦里发生的所有一切都重要。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浅浅地道:“李荣享,我累了!” 李荣享一听长乐累了,连忙道:“好,我们这就休息。” 沐浴更衣用不得外人,李荣享打横把着长乐抱起,到了侧间的净房里,那里巨大的木桶、足够的热水等等一应俱全,李荣享没顾得自己,先把长乐身上厚重的礼服轻柔脱下,凤冠珠花一一卸得旁边。 等着李荣享的手指去碰到长乐内衣的结带时,长乐都能感觉到离得她很近的李荣享的心跳得快要弹出来似的,连碰着她衣结的手指都是颤抖着的。 长乐只觉得心中一阵悲苦夹杂着淡淡的欢喜,两世来,她都是李荣享惟一的那一个,她又觉得对不起李荣享,没能把最好的都给他,却总算是来得及…… 她没等着李荣享解开,在李荣享的怀里微微翻了一下,高仰起头来,双手紧紧扣在李荣享的脖颈上,借着在她怀里的力气下垂,引得李荣享的头自然垂下来。 那是花瓣的香气吗?那自然不是,却比着花瓣更香更柔软,触及间满满的都是馨香,像一汪泉水自然地流淌在两个人之间。 李荣享几乎不敢相信,他与长乐的洞房是由长乐主动送来的这个吻开始的,然后一路延伸下去,那样的顺其自然,那样的不由他来控制。 等着这个吻结束,不,还没有结束,李荣享已经紧张地僵直了身子,连着抱着长乐的手都僵住了,于是,没太勾住李荣享脖子的长乐扑通一声掉进了巨大的木桶里,溅起一层的水花,喷了李荣享满脸。 被水激得一身的李荣享,真正的一头雾水了,掉到木桶里的长乐却只除了最开始的一惊,随后就‘咯咯’地笑了出来。 被红烛帐暖,佳人在前唬得迷了心智的李荣享,也总算被这水喷得清醒了些,“坏丫头!” 李荣享忍不住嗔了一声,一把扯开自己身上的大红礼服,扔到了旁边的挂衣杆上,“总要做点补偿吧,白白逗弄我可不行啊。” 第106节 他说完,也不等长乐反应,长腿一伸已经迈进了木桶里面。 鸳鸯浴什么的,说起来最友爱了,可当点燃了浴火,这水火相生的局面,可就不太好控制了。 这巨大的木桶,瞧着是挺大的,那是相对着长乐这种娇小的美人说的,再加一个有意化身凶猛野兽的隐王殿下,那就不好说了,似乎好像有点施展不开,但好处也有一个。 长乐躲着的地方,总在他一臂之间,一个伸拉就能整个把美人揽在怀里,为所欲为。 李荣享封闭三十年的谷欠望,在这一刻里被长乐一个吻勾引得倾泻而出,哪还能是人力能够阻挡的,长乐这才意识到了可怕之处,可惜,有点晚了。 “喂喂,别在这里啊,啊呀,你扒哪里,那是我的红肚兜……”说晚了,已经被李荣享一把扯掉扔出浴桶外面了。 长乐还真是低估了李荣享,以为这么一个人什么都不懂,哪里想到即使真是什么都不懂,香艳在前,还不会无师自通吗?何况还是在惊鸿馆那种地方生活了那么久的人啊。 惊鸿馆是什么地方,那是上京城最大的娱乐场所,难道每天发生的都是惊人肺腑的小清新爱情戏吗?那怎么可能保得桩最大娱乐场所‘的牌子。 “李荣享,你别胡闹了,哎呀,痛……” 长乐这个时候知道告饶了,李荣享却怎么能忍得住。他心里住着一头野兽,笼子早已经困不住它,它想出来已经很久了。 他都忍这么久了,等了多少年才等到这一刻,原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下手,很好很好,长乐主动这一下,自动送上门地点亮了李荣享这个技能点。 如狼似虎可能最好地形容了这个时期的男人吧! 长乐手蹬脚踹地把水桶里的水溅得满屋四处都是,李荣享却一点不管不顾,只把着更为火辣的吻,一一落在长乐白嫩柔软的身子上。 “啊,别啊,别在这里啊,我们……我们回床上吧,”长乐想着缓兵之计,可惜李荣享根本不给机会,他觉得哪里都好,此时此地最好。 这木桶里的水,水质温滑,扑在身上暖意融融,又有温香暖玉佳人在怀,还有什么必要回床上呢,那里哪有这水中有情趣有惬意。 纵长乐浑身如鱼一般地扑通着,也是扑通不过李荣享重重如山般的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是长吟短叹,勾得李荣享越发的卖力了。 那种颠山倒海的痛并乐,折磨又抚慰着两个人,欲死欲仙,欲罢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这水桶里的水已经被扑腾出大半,两个人才安静下来,李荣享仍保持着抱着长乐的姿势,两个人的身体仍是紧紧相连。 长乐重重地喘着气,也不去推李荣享了,就着这个姿势把下颌倚在李荣享的颈窝处,整个人厌厌地,好累啊,这具身子还是缺少锻炼啊,真是配合不起李荣享啊。再折腾一回估计就要散架子了。 初尝甜蜜的李荣享,竟是把着一向的自持内敛全部抛掉,忘得淋漓尽致,等着他缓过来,去看身上的长乐时,吓了一跳,“宝贝,你……你没事吧?”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还记得我啊,我喊你掐你咬你的时候,你都没有反应,”长乐说着又照着李荣享的肩头狠狠地啃了一口,可惜声势很大作用很小,李荣享那瞧着白析的皮肤实如钢筋铁骨一般,根本是咬不动的,还硌得长乐有些牙疼,继而又吭吭道:“你讨厌啊,都不疼我、不爱我、不宠我了……” 被长乐一连串‘谴责’的李荣享,忍不住挑起嘴角笑闷声地笑了起来,“我哪里不疼你了,我刚刚不是还疼你吗?” 这话原本听着是挺有爱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长乐越想越觉得不对味的,好黄好暴力。 谁知李荣享那边还继续说:“那要不要……我再疼你一次?” “滚啊!”长乐一下子振作起来,毫不客气地踢他一脚,却因撕扯到了某处,不由得疼了一下,带出‘啊’的轻呼声,惊得李荣享连忙低头查看,“别动,我来!” “你来,你来做什么?才不要再来,”她一定会死的,可饶了她吧。 “小坏蛋,你脑子里都装得是什么啊?”李荣享抬手敲了长乐的额头一下,“来,我帮你收拾,然后咱们回床上,时候也是不早了,该休息了。” 李荣享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着要不要睡前再加一次正餐呢?可瞧着怀中人小小的娇躯,到底不像是能承受他太多的样子,哎,时间差啊,他与她年龄、身体、心灵上的差距啊,这要多久才能弥补呢。 想想就心塞的李荣享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来的,他指尖温柔地抚过长乐的身子,用桶里剩余的水帮着长乐擦拭身体,还有那处。 长乐也不动,任由他做为着,心安理得地享受,顺便睁大眼睛一丝不漏地看着李荣享。 这个几乎□□着全身,披散着湿漉漉的墨发,对待他仔细而认真,仿佛她是世界最最珍贵易破的宝物,每一次动作都那么的小心翼翼、轻和温柔,如沐春风。 前一世亏欠的那些,这一世总算是弥补上了,心口缺失的那份痛终于变成了甜。 “李荣享,我爱你!” 这句话她一直想说,以前也说过,却总觉得说地不是恰到好处,总觉得好像差些什么,而这一刻说出,心里已是满满的骄傲和幸福,没有哪个时候,比这时说更好的了。 正动作着的李荣享停了下来,他回头去看长乐,长乐那亮晶晶的眼睛与今晨他看到的星辰一样明亮璀璨,照亮着他人生最黑暗的前途,打开希望的光芒。 “我,我也是,”李荣享扔了手里拿着的布巾,俯身一把把长乐抱了起来,低头吻在她的唇间,“我也爱你。” 还有什么比这一句话,更好的呢。 李荣享抱起长乐,往他们的卧房走去,那里龙凤蜡烛还燃得正旺,红帐之中绣满了并蒂莲花、鸳鸯戏水,彤红的锦被正中还撒着一把花生莲子。 李荣享瞧着那几样物件,又瞧着怀里抱着的人,便觉得天下都在这里了。 花生莲子,连生贵子,是的,他要和长乐好好过日子,有儿有女,不负他搏这一场人生,不负长乐对他的一片温情。 “哈哈哈……”他忽然就那么地朗笑出来。 他是个内敛沉默的性子,自幼压抑得紧,平生还是第一次笑得这样的惬意,连带着抱长乐的身子一起转了起来,惊得长乐伸直了胳膊紧抱住他的脖颈,嚷着,“李荣享,你……你干嘛又疯了啊,快,快放我去床上……” 这又是哪里不对刺激到了这只兽,长乐恨不得一口咬到他的嘴上,把他这笑咬进她的身体里来。 可不是疯了吗?他高兴得都哭出来。 ——你也许不知道,十几年前,我能想到最美的事情,不过是站在你的身后,看着你;谁知十几年后,我不但可以牵着你的手、抱着你、吻着你、拥有你,你还说‘我爱你’。 至此今后,共渡余生,但愿只有‘我爱你’这三个字往往复复,永不遗忘!如你眸间的光,燃我心头的血,抛去所有繁华激烈的过往,握着你的手,平顺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还有番外噢,谢谢亲们一直的跟随,万分感谢,抱抱各位! 推荐好友的文: 一品夫人 推荐自己的存稿文,大约十月份蜜月回来后开: 待开的坑《小戏怡情》 男主大龄戏子一枚,被人陷害唱不成戏了,只能带徒弟,又被徒弟坑了,只好嫁人,没得选择的情况下,被女主领回家。 女主穿越人士一枚,前世今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世是文流亡民,这世女混混,只有一点好处,宠夫。 架空时代,男女平等! 电脑看文的姑娘也可以点击下面的图片去看文 还有下个月开的女尊文《女尊之王爷快疯了》地址:,不长,就是好久没写女尊,写一个笑一笑,慰我心房以及我即将逝去的青春和即将为人妇的事实。 ☆、第146章137.0| 这一夜,李荣享沐浴得特别早,等着长乐从萧华长公主那里回来,他已经横躺在床榻上,单手撑着下颌,侧身脸冲门口处。 长乐一进卧室内就瞧见李荣享一副美男出浴图,其实吧,有点小骚包,长乐捂着嘴巴,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李荣享一头墨色粗硬的长发半干散下披在身前身后,只穿一件胸口大大敞开的白色中衣,下面连裤子都没有穿,中衣从腰处垂下,露出叠在一起的两条成淡蜜色的笔直长腿。 略显昏黄的烛光里,李荣享狭长潋艳的暗色眼眸里,仿佛也涌动着两团火,燃起柔情一片,他俊秀直挺的鼻下,微微抿在一起的薄唇,勾勒出诱人的角度。 “相公,你这是干嘛?”好不好的弄这么一出,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李荣享淡淡地开口,“为夫觉得压力很大。”三年了,结婚三年了,丈母娘都快生了,他和长乐这里还没有消息呢。 最可恶的是欧子嘉,那小子这几年似乎什么也没干,光顾着生孩子了,这才几年的光景,膝下儿女双全不说,长子都可以背诵整本的《三字经》了。 昨天竟还敢领到他的面前,管他叫祖师爷,去他奶奶的祖师爷,他爹还没当上呢。 长乐还十分喜欢的模样,昨天领这孩子逛了一天的公主府,甚至还约定过几日带他去宫里的园子玩,有那时间还不如自己生一个呢,别人家的熊孩子自有别人家的家长来管啊,关他鸟事,他也很着急造小人的啊,几乎可以说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可叹老天捉弄,他直到今时今日还没有……还没有努力出结果呢,哎……这口气憋得心口窝很疼很疼。 “压力大?”长乐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想明白李荣享指的是什么了,她慢慢走到床边,缓缓坐到李荣享的身旁,“儿女是缘份啊,可能我们的缘份老天还没有替我们选好呢,这样千挑万选出来,定然是极聪明乖巧的孩子呢。” 与长乐的乐观相比,李荣享之所以这么努力是因为从最开始时,他就是悲观的。 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他了解,他父亲和他母亲的关系,这么近的血缘本就已与他不利,而他娶的人又是与他血缘相近些的长乐,他记得有个海外来的异族大夫说,他们这样的不太容易有孩子,有孩子也会不太……不太近人意,又何论乎他从小到大受的那些罪,蛊毒是已解了许久,可谁知那玩意的后遗症到底可有多强,万一…… 这个结果他的都不敢想象! 有的时候,他也在想,若是这般,到不如不要孩子了,他与长乐神仙眷侣过两个人的日子不是也挺好的吗? 虽是这么想着,他却总有些不甘心,而且长乐又是那么地喜欢孩子,其实,他也是喜欢的。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努力没到,老天也不知啊,”李荣享说着探起头,侧吻到长乐的腮边,“为夫这几日又攒蓄了真实力,一定让媳妇你满意。” “我一直是满意的啊,相公,”长乐连忙回吻过去,安抚李荣享这颗暴燥焦虑的大叔心,“在我心里,相公,你一直都是最棒的。” 长乐是懂李荣享的,这种压力事关男性雄风,如李荣享这种半生淡定隐忍的人,竟也会走不出这个圈圈呢,长乐必须温柔,极尽的温柔才行。 这可怎么说的呢,最近啊,她别的不做,只做温柔了。 李荣享这里被她娘突然怀孕的事,刺激得不要不要的,整个人都毛愣了,十分需要她身与身的温柔,而她娘那里因着时隔二十年再次有孕,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次是除了她连着周灼都安抚不下来的了。 这一胎怀得猛烈,她娘现在是吃什么吐什么,不吃的时候还想吐呢,瞧什么什么不顺眼,连着孩子他亲爹周灼都给牵怒了,见着就没鼻子好脸的。 今天还拉着长乐说:“哎,你说这像你和李荣享这岁数的该生的不生、像你皇舅舅那般的想生的没有,为娘这种多少年就绝了这念头的,老了老了还闹这样一出,为娘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周叔叔这人啊,一辈子都对得起娘,一辈子都靠谱,谁知道这都什么岁数了,竟然不靠谱起来了。” 长乐听得一头黑线,这和她周叔叔有什么关系,她周叔叔知道这事时,也是足足三天没反应过来,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几乎要去佛前谢罪去了。 随后,她周叔叔表现出来的举动,真是该由她皇舅舅传书下旨好好令天下男子学一学,不管她娘这是怎么作怎么闹,周叔叔都是无怨无悔地守在身边,还亲自下厨变着花样给她娘弄吃的,完全不在乎她娘的摆臭脸,亲自喂过来的。 长乐觉得她娘做为女子,一生得周灼这样的一个男子倾心相爱,也是该知足了,这天下得有多少女子羡慕她羡慕到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啊。 这一晚上,自是琴瑟和鸣,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李荣享临睡前还想着这一次应该是能成了,长乐却早已经累得什么都不愿意想了,陷入香甜的梦乡中,自是不知道她睡着后,李荣享抱着她又亲了几下的。 可惜啊,这事事难如意,李荣享想着的应该能成,直到萧华长公主那夜发动起来,长乐这里还是没有消息呢,看来又是个没成的。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着产房传喜讯孩子却与你任何血缘没关系,可能是你小舅子或是小姨子更可悲的事吗?如果有,那一定是陪同妻子守着丈母娘的产房面前,看着整个人都快疯了的继任岳父大人驴拉磨似的转圈圈。 “周公子不是应该去佛前为长公主念一卷经吗?”这才该是周灼平日里的做事风格啊。 李荣享瞪了一眼不懂事的墨染,却是能深深理解着周灼此时的忐忑心情的,若是产房里面那个痛呼大叫痛苦不堪的人是长乐,他此时不定怎么折磨呢,定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生不如死了。 “长乐,要不你进去看看你娘吧?我这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周灼这话说得有些难为情。 按理是不该让一个没有生育过的少妇去的,怕是把没生过孩子的新媳妇吓着,可是周灼实在熬不住了,而守在门口的嬷嬷又抵死不让周灼进去,想来是萧华长公主特别吩咐过的了。 “行,我进去看看,周叔叔你别担心,我娘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你看她叫的声音气力还足,定是有力气生下宝宝的。” 长乐是活过一世的人,自是不讲究这些的,她前世别说看过生孩子的,她自己也是生过的,多少也是有些经验的,刚才说的话也不只是安慰周灼的,她真觉得是这样的。 “可是御医说是双胎啊,我……我这心啊放不下,你娘她年岁也不轻了,”周灼急得眼泪都在眼圈里了,让长乐想起了前世她娘殁了周灼来她娘灵堂前的样子,不禁鼻子也有些发酸,“周叔叔不怕的,医正不是也说我娘的胎位极正,定是会母子均安的。” 自从知道萧华长公主怀孕,这段日子里里,周灼简直是比着萧华长公主还要寝食难安的。 一开始确定萧华长公主有孕就已经是雷劈般的神色,等着后来御医又说萧华长公主是双胎时,周灼简直连自己的脉都找不到了。 这都多大的岁数了,有了就已经是奇迹了,更奇迹的竟然还是一有就有两个,周灼马上想起那年在皇觉寺时,了禅大师与他和萧华长公主起的那一卦,眼前看着竟是真的了。 这种时候,李荣享是不敢多说一句的,可他私心里却是不愿意长乐进去看的,听着产房里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他真怕他的长乐进去后,受了惊吓的。不是他不担心萧华长公主,而是……长乐啊,那是他的一生惟一的宝贝! 第107节 就在长乐已经叫守门的两位嬷嬷开产房门,她迈步将要进去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哇的一声,响彻整个夜色。 所有守在这里,无论是产房里面的人还是产房外面的,都跟着松下一口气来,围在周灼眼圈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淌了下来。 那扇为了迎长乐而进的产房大门,涌出一个婆子来,见着长乐、周灼还有李荣享话还未说,人却已经先跪在地上,喜道:“给诸位贵人主子们道喜,长公主殿下先生下来一位小公子,肚子里的那个也见头了。”这就是说用不了多久,第二胎也会顺利产下来的。 这真是大喜啊,长乐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迈过婆子,大步走向了产房里面。 周灼也不管不顾了,连着随后来的嬷嬷抱过来的孩子都没未及瞧上一眼,只想着他的其华,也跟着长乐进了产房,这回守在门口的两个嬷嬷想拦也是拦不住的了。 丈母娘生孩子的产房,做为女婿,李荣享是断断不能进去的,是以那被嬷嬷抱出来报喜的小婴儿,就只得他一个人瞧了。 只见那红色的襁褓里面,一张皱巴巴的小脸,正不耐烦地吧嗒嘴,他怎么瞧着都不像个孩子,倒像个猴子,若不是他亲眼瞧见是从产房里抱出来的,几乎以为是调包的呢,好在他定力够足,强忍着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番外,本文就正式完结了,亲,群抱,谢谢各位的支持,求继续支持!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