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与你有染》 第1节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时光与你有染 作者:临渊鱼儿 文案: 古董收藏家傅时谨粉丝千万,微博十条,关注数0。某天,关注数突然变成1。 粉丝a:男神的唯一关注叫“你好好想想”(什么鬼) 粉丝b:都一个星期了,你好好想想还没回关,心疼男神! 微博热搜:你好好想想今天关注男神了吗? 当事人一直没反应,粉丝们将她的微博扒了个底朝天,这一扒可不得了! 这名字挫挫的“你好好想想”来头可不小,某知名歌手和她互关,某集团旗下官微是她的粉丝,几天前,连平安西京也关注了她…… 众粉丝:水太深,雾太大,细思恐极! 又某天,向来低调的傅时谨晒了两本结婚证,并@你好好想想。 最后,你好好想想是谁? 男主诚致本文读者:你好好想想,不点下面的【收藏此文章】后果很严重! 谢谢美工唐追的美腻封面,谢谢读者何以陌生提供的“致读者” 注:全文架空,作者非古董和中医专业出身,专业人士和考究党看文前请默念这是言情小说三遍,谢谢! 内容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主角:傅时谨、梅苒 ┃ 配角:周一渺、梅梦然 ┃ 其它:甜文 =============== ☆、第一章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时光和你有染》 临渊鱼儿/文 第一章 一个寻常的午后,市人民医院中医部医师梅苒收到一条看似不寻常的短信。 “你好!我是市人民医院的急诊部王医生,你的领导出车祸正在我院抢救,现在急需住院费和手术费十万块,请立刻把钱打到此账号:工商银行62*****7954,王飞红。耽搁撤你的职!” 领导出车祸?看起来貌似还很严重的样子,梅苒连忙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已脱离生命危险,正在输氧,请立刻汇款! 梅苒松了一口气,握着手机慢悠悠地打字。 ——这样吧,王医生,我给你加五万,麻烦你把他的输氧管拔了。 几秒后“王医生”的信息就追了过来:你什么意思啊?他可是你领导!! 梅苒不慌不忙地接道: ——是我让人撞的,早看他不顺眼了。 “王医生”行骗三年顺风顺水,此番遇到如此销魂又强悍的反骗计还是首次,心里不免有些愤愤不平:“好吧你大爷的,你赢了,你忙吧不打扰了!” 梅苒缓缓弯起唇角。 一旁的小助理勾长脖子看过来,“师姐,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下班啊?” 她也有些无奈,“还有一个预约病人。” 田甜把手里的药材、小称放下,“很重要?” “上面特地交待下来的,算是硬性任务,”梅苒的嗓子有些不适,声音压得低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大人物。” 田甜来了兴趣,“叫什么名字?” “我看看。”梅苒看了眼预约记录本,在未打钩那栏找到一个名字,“傅时谨。” 门外的雨又下得大了些,细细密密的雨点仿佛一束束银针,带着一股狠劲儿扎向地面,翻卷着溅起朵朵晶莹的水花。 田甜托腮猜测着,“这位帅哥估计是被大雨堵在路上了。” 梅苒不由得好笑,存心打趣她,“你怎么知道他是帅哥?” “名字啊!这么好听的名字一定是帅哥!” 响雷阵阵,雨声沥沥。 梅苒不得不扬高声音,“这么笃定?” 田甜还想反驳一番,不料抬头竟看见一个撑着黑色长柄伞的男人正拾级而上,隔着雨帘看不清容貌,只看得出他身形颀长。 屋檐下的红灯笼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车辆鸣声不止,行人匆忙过往,可奇怪的是,那人在雨中却走得不慌不忙,仿佛天生就有一种沉稳的气质。 反正也无聊,梅苒难得起了戏谑之心,想打击一下这初出茅庐天真烂漫的小师妹,“这个叫傅时谨的男人……” 田甜看得几乎失了神,待得那人渐渐走近,收拢了雨伞,随后伸手推开了玻璃门……她这才如梦初醒,突然听见耳边掠过一道甜软的声音:“说不定是个满脸麻子的矮冬瓜。” 不、不矮啊! “师……师姐,你的病……”田甜舌头都捋不直了,一连说了几个“病”字,“人……他好像来了。” 湿润的气息被风卷进来,梅苒抬眸一看,眼前站着一个男人,白衣黑裤,眉目清冷得如同城外覆雪的青山,全身透着一股淡漠疏离气息。 他身后是一道密集的雨帘,那双微冷的深眸,此刻正静静地看着她。 梅苒的手从预约记录本上移开,缓缓问:“傅时谨先生?” 淡定若斯,仿佛那句“麻子矮冬瓜”不是出自她的口。 问完耳根却悄悄红了半边,心中暗忖:雨声那么大,刚刚那话,他应该没听清楚吧? “不好意思,迟到了。” 答案已昭然若揭。 梅苒事先看过病历:偏头痛,先前是西医治疗,出现药物副作用导致病情加重。 “手伸出来,我把一下脉。” 旁边的小助理夸张地“啊”了一声,激动得小脸绯红,梅苒这才注意到男人放在号脉枕上的那手,修长如竹,骨节分明,有说不出的养眼。 她神色如常地收回视线。 把过脉后,梅苒又简单问了一下病情,心中大概有个底,开始低头写药单。 她虽算不得是半路出家,可始终没法把字写得龙飞凤舞叫人看了晕头转向,所以轻易被人捉住了错处。 男人捏住她的笔,沉声道,“这里写错了。” 声质清冽,还带着些许的沙哑,仿佛羽毛轻扫过心间,酥麻麻的。 梅苒注意到他长指压着纸面的那处,顿时明白了过来,不免有些窘。 原来她把“谨”写成了“瑾”。 还真是一个谨慎的人。 好不容易送走一尊大神,没一会儿又来了几个病人,梅苒也顾不上吃饭,这一忙就忙到了天色微黑,雨也停了,她扶着酸疼的腰,“走吧,请你吃饭。” 被折腾得蔫蔫的小助理一下子双眼冒光,“我们去吃西餐吧,新开张的店,我有代金券!” 两人各点了一份黑椒牛排、法式黑松露鹅肝酱和意大利面,好吃得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吃着吃着,田甜突然有些坐不住了,“师姐,这会不会很贵啊?” 她手上是有三张一百元的代金券,可似乎不能叠加使用啊! 梅苒正切着牛排,“没事,我请客。” 田甜放下心来,絮絮叨叨又开始说起路上的话题,“我就说他一定长得很帅吧?亏你还说人家是……”她笑得前俯后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不过,傅时谨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呀,不知道在哪里听过呢。” 梅苒饥肠辘辘,埋头苦吃,并没有答话。 餐厅换了一首抒情歌,对面的小姑娘突然变得感伤起来,唉声叹气的。 “怎么了?” “昨晚我不是熬夜看《中国好歌者》吗?天后余声也唱了这首《你是世间最好的相逢》,虽然唱得很好听,可跟我女神比,那也是差远了!” 梅苒随口问,“你女神是谁?” “你有没有听说过七年前轰动乐坛的传奇歌手mr?” 梅苒握着刀叉的动作一顿,慢慢摇头。 第2节 田甜语声略带哽咽,“她就是我的女神啊,虽然如同昙花一现,只留一曲成绝响……我们为了纪念她,特地……” 梅苒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不敢置信地问,“追思会?” 她怎么不知道mr死了?! “是啊,”田甜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七年了,这是我们mr米分自行组织的活动,就在这个周末,你要去吗?” 梅苒想了想那画面顿觉遍体生寒,“不用。” 气氛凝滞。她又问,“那个节目,你最喜欢哪个歌手?” “当然是天后余声啦!不过,有一个叫梅梦然的歌手唱得也不错。” 沉重的话题被成功转移,梅苒笑笑,继续听她说,一顿饭吃下来也还算愉快。 不过等到要结账的时候,梅苒却有些笑不出来了,走得太急忘了带上钱包,幸好翻了随身小包,找出了一张很少使用的黑卡。 谁知却惊动了餐厅经理,这个匆匆赶来的微胖男人额头沾汗,点头哈腰,“梅小姐亲自光临,实在是荣幸之至!这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说着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纸袋。 梅苒接过,说了声“谢谢”,赶在上洗手间的田甜回来之前把他打发了。 “咦,这是什么?”田甜好奇地瞅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 “餐厅送的礼物。” “这么好?吃个饭还有礼物送?” 三言两语说不清,梅苒只得含糊道:“大概我们是什么幸运客人吧。” 田甜深信不疑,梅苒见她对那礼物感兴趣,便送了给她。 回到家时天已深黑,一盏灯柔柔驱散黑暗,梅苒累得不想动,躺在沙发上和闺蜜微信聊天: “你去参加《中国好歌者》了?” 余声:你看节目了?! 梅苒:没有,只是听说。 余声:亲爱的,有空看看吧,我的第一首歌是献给你的。 梅苒:…… 余声:对了,你堂妹也在,要不要我多多“照拂”? 最末二字,似乎不能只看字面。 梅苒刚要回复,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大大地跳动着“梅良之”三个字,她迟疑了一下才接通,“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那端传来的声音有些急躁,“想想,你现在有空吗?然然的助理打电话说她喝醉了,我刚好又脱不开身,你帮我去接一下吧?” 仿佛怕她拒绝般,那边的人连珠炮似地报了一串地址后,就迅速掐断了电话。 还真是拿捏得分毫不差。 梅苒咬咬牙,只得认命地拿包出门了。 三十分钟后到达会所,梅梦然的助理一看到她就像看见了大救星,立刻迎上来,小脸垮得像刷了一层过期的白漆,“她醉得很厉害,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仅骂我,还打人,我一个人……搞不定啊!” 借着灯光,梅苒看到她脸上一个明显的巴掌印,手腕也印着一圈青紫,无奈地摇摇头,“她现在在哪里?” 助理连忙引路,然而接下来看到的一幕,惊得她目瞪口呆。 只见平时皮嫩娇贵的大小姐,此刻正衣衫凌乱,被人毫不怜惜地箍住了双手,连拖带拽地从包厢里拉了出来。 天啊!她忙不迭地揉揉眼睛,一脸惊恐,“这样不太好吧,然姐如果知道我们这样对她,会不会……” 梅梦然看着瘦,但骨架大,梅苒则是纤盈那一类,哪里承受得住她的重量?愿意来接她还是在心底默念了一百遍“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后才做出的决定,一听这话直接松开手,“那你来。” 梅梦然便被放倒在地上,不知磕到了哪里,地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站在一旁的助理吓得腿都软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哪里还敢说什么话? 梅苒靠在墙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动工”,这时走廊的光线突然一闪,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只见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过来,走在最中间的男人清隽如月华,依然是白天那身简单衣物,白色衬衫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灯光流转,他那双好看得有些过分的眼睛静静地藏在这片柔和的光影里。 他似乎认出了眼前的人,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一眼,脚步略顿,“梅医师?”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梅苒只看到他的眼眸深处,仿佛微微摇曳着一簇光。 ☆、第二章 第二章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男人嘴上虽是这么说,却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动作,眼风淡淡一扫,他身后便有两个人走出来。 梅梦然的助理自看到这个男人时便有些不对劲儿,眼见地上的人披头散发、形象全无,时不时还冒个酒嗝儿,心里都快哭死了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让然姐知道她在心仪对象面前这样狼狈失态,她一定会打死我的吧?!” 那两个男人动作利落地将梅梦然拉起来,一左一右地架着往外走。梅苒回过神,刚想道谢,那人已然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望过去,只看见一个挺拔身影,和那随风微动的衣摆袖口。 那声“谢谢”便咽在唇间。 眼见人都离开了,助理也快步跟上去,“梅小姐,你和刚刚那位傅先生认识?” 梅苒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助理见她一副似乎不愿多说的样子,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梅梦然的米色保姆车就停在路边,上车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她额头又磕了一下,人倒是有些清醒过来,扒拉着车门开始耍酒疯了。 经纪人去外地前还特地耳提面命过,这位大小姐眼下势头正盛,绝对不能闹出什么丑闻,想到这一幕或许早被伺机而动的狗仔们拍了去,明天妥妥地上头条,助理小夏不由吓得花容失色,“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不想这么快就失业啊! 梅苒也有点头疼,摸到梅梦然的手,在虎口处的合谷穴上用力一按,她疼得“啊”了一声,乖乖松开了手。 她顺势往里一推,人就稳当地坐进了车里。 “梅苒?” 梅梦然略睁开迷离眼睛,认出眼前的人,“呵呵呵呵”笑起来,“我跟你说啊,我终于见到他了!” 她难耐地扭动着,双颊潮红,“他们拼命灌我酒,说只要我全部喝完,他们就告诉我ansel的消息……没想到他竟然就在现场。” “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唱一首他写的歌……” “不管不管,我想追他,我要追他我要追他!我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梅苒躲着她身上冲天的酒气,“你醉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又转头吩咐她助理,“给她泡一杯蜂蜜水,空调不要调太低,她睡觉会踢被子。” 小夏一连应了好几个“嗯”,小心翼翼地开口,“梅小姐,今晚上的事……能不能帮忙保密啊?”尤其是关于傅先生的那部分。 梅苒了然,点头,“回去吧,早点休息。” 夜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带着一股凉意,肆意穿过这片人间繁华。 梅苒走了一会儿才在站点打到车,路上她给堂哥梅良之发了条短信,告知任务圆满完成,随即一路沉默到家。 吹干头发,时间已过十点,梅苒坐在床边,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 橘色柔光照亮满室幽静。 一会儿后,pad里有清越女声响起:“我是余声,非常荣幸参加《中国好歌者》……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回来,今晚这首《你是世间最好的相逢》,献给她。” 熟悉的旋律盈盈溢出,梅苒静静听完,许久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把视频关掉,随手从床头拿了一本书,刚翻开,一株风干的紫色薰衣草便跃入眼中。 有些歌不适合深夜时听,有些回忆,却很适合在这夜深人静时想起。 三年前,她和发小余声旅居法国,正是薰衣草漫山遍野开得荒艳的季节,她们相约一起出行,谁知在山城施米雅那通往普罗旺斯庄园的公路上,车子抛锚了。 两人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对着干瞪眼。 那会儿余声身上亲戚做客,性子有些暴躁,她用力踢了几脚车门,不知触动了车内什么装置,车子竟发出一声比一声尖锐的警报声。 “靠!还是打电话叫人来吧。” 知道梅苒是法语盲,余声也没想着指望她什么,幸好来之前自己恶补过一个星期的法语,二话不说就掏出手机准备求助。 梅苒听好友叽里呱啦地和人交涉着,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她面色是越来越不善,最后竟是用英文骂道,“fuck!”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余声气呼呼地摊手,“谁知道那法国佬乱七八糟在说什么,娘娘腔!他还一直问我说什么,真是有毛病!” 梅苒:“……”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余声很看得开,席地而坐,摆摆手,“等着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黄昏,将近入夜,山风微冷,从漫山的薰衣草花野里低低吹下来,幽香浮动。远处的山谷里隐约传来阵阵铃铛声,和着牧羊人的吆喝,衬得这荒野的暮色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看,有车来了!” 梅苒话音未落,旁边一道影子突然射了出去,她定睛一看,只见好友一边跑一边比着大拇指冲到路边,“help!pleasehelp!!” 黑色的凯迪拉克慢慢停了下来,车身被夕阳余晖拉长,斜斜地印在地上,好一会儿后车里才有人下来。 余声见下来的是一个地道的法国大叔,人就有些懵了,指着身后抛锚的车比划两下,间杂几句法语,弄得彼此大眼瞪小眼,她只得放弃,弱声问,“glish?” 大叔爽朗地笑,“sure!” 两人便用英文调到了同一频道,愉快地检查车子去了。梅苒帮不上忙,只能站在原地等,借那黑色车子挡一挡山上冷风。 旷野间,如墨夜色簇拥而来,头顶上,星子闪烁,像一丛丛火焰,静静在天上燃烧。梅苒看得入了迷,收回视线时,不经意往车内一瞥,目光顿住! 后座的男人一身正装,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着,他应是刚从一场宴会上回来,眉间有几丝倦意,正微阖着双眼养神。 这人通身的清贵气质,只怕不是出身寻常人家。 似乎察觉到异样的眼光,男人忽然睁开眼睛。 梅苒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道幽冷的视线中。 第3节 明暗浮动的光线在男人的深眸挺鼻间交错,那双眼睛如深潭般,看不见底,又似有无数漩涡,散发着无边吸力。 幸好只是一瞬他便移开目光,不知怎么的,梅苒忽然有些心慌意乱,后知后觉地发现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那边清晰传来好友感激道谢的声音,车子应该是修好了,梅苒想了想,将发间别着的一株紫色薰衣草轻轻放在了挡风玻璃下。 她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之前司机为什么好一会儿才下来,就像她莫名笃定,车里的那个男人虽一身淡漠,可内心柔软——因为他有一双她见过的最慈悲的眼睛。 跑车重新启动,梅苒坐在车上,回头见那黑色车子冲破渐浓的夜色一路驰骋着,尾灯像萤火虫般一闪一闪,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罗通德古堡在远山外若隐若现,一如她的心,似有些怅然若失,又不知这股心绪由何而起。 而今,那淡得不能再淡的心绪又被勾起,梅苒捻着那紫花轻笑。 傅、时、谨。 原来这是他的名字。 算上今晚,他们已经见过三次了,或许……更多次。 傅时谨刚到家,老太太听到动静走出来,“时谨,回来了?” 老太太是傅时谨外婆的陪嫁女,半生孀居,看着他从小长大,傅时谨恭敬地称她一声“姨婆”。 两人间虽没有亲缘关系,却感情甚笃。 “这次准备待多长时间?” “三个月左右。” 他这次回国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受人所邀帮忙进行古董鉴定,其二便是治偏头痛,后者需花费比较长的时间。 老太太一听,难掩喜色,“真的,没骗我?!” 傅时谨眉色放柔了些,“没。” “太好了!”老太太吃下了定心丸,开始絮叨起来,“以前啊,一年都难得见你一次回来,回来一次待不上三天又要走……你身上虽流了一半法国人的血,可这里才是你的根啊!时不时要多回来看看……咦,你手上拿的什么?” “医院开的中药。” 老太太是知道他病情的,蹙起眉头一脸心疼,“最近还是夜夜失眠吗?那酒还是不要沾了吧,你也该多爱惜自己的身体,要听医生的话,把这病的病根彻底去了……” 她又婆口苦心“数落”了一番,这才颤巍巍地进厨房煎药了。 也不知那是什么灵丹妙药,这晚傅时谨破天荒在午夜时分入了睡,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听闻他回国,好友叶岂寒特意一大早来电慰问,“偏头痛好些了吧?” 傅时谨想起昨夜难得的好眠,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边更得意了,“我给你介绍的这位梅医师那可是绝对靠谱的,她专攻中西医结合方向,临床经验丰富,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 “对了,我听说你昨晚被一个小歌星缠上了?”手机里传来的笑声很是不怀好意,“我说都淡出圈子这么久了,想让你这大词曲家写歌的还是大有人在啊!” “七年了,”叶岂寒话音一转,语气听起来很是遗憾,“mr也消失了七年,如果当年你们有机会合作,那该是……” 那边异常的沉默让叶岂寒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他连忙岔开话题,“听说这个周末a市有mr的追思会,你要不要……” mr、mr,怎么老是mr? 叶岂寒心底暗叫不好:难道他也要像傅时谨那样……为这个不知是否还在人世的人而魔怔吗? “她一定还活着,在这个世界上,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叶岂寒听着“嘟嘟嘟”的余音,满心复杂。 同一时间,中医院里,梅苒忽然打了个喷嚏,她转头问,“田甜,你喷香水了?” “是啊!”小助理捧着脸,原地转了两圈,“你闻出来了啊?” “师姐,你说怎么就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呢?我们只是去餐厅吃个饭,人家就送了一套法国香水,”田甜现在还被这大馅饼砸得晕乎乎的,“我特地上网查了,还是限量款喔!” 梅苒笑笑没说话,想了想还是提醒一句,“以后香水不用喷这么多,恰到好处就可以。” ☆、第三章 第三章 “哎,《中国好歌者》的结果出来了!”田甜用手机刷着官方消息,啧啧道,“天后果然是天后,拿第一是实至名归啊!” “咦?”她继续往下刷,“梅梦然竟然排在第二?!” 又不禁心生感慨:“撇去其他因素不说,梅梦然光是这张脸就加分不少,这真是个看脸的时代啊!” 梅苒在一旁听着她小声嘀咕,停下翻看记录本的动作,难得分心想了下,十六七岁时的梅梦然是什么样的呢? 嗯,长得……比较潦草。 又黑又瘦,高颧骨厚嘴唇,笑起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和现在的模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这变化要从梅梦然还是沈梦然的时候说起。 那时她十六岁,辗转从老家来到梅家,和周围陌生的一切格格不入,课业又严重滞缓,被养父梅清远送到国外“镀金”。三年后以练习生身份出道,以清纯外表和甜美嗓音迅速走红,又三年,金光闪闪归国。 “哇哦!”那边突然又爆发出一声惊呼,打断了梅苒的出神,不等她开口询问,小助理已经一脸激动地蹦到了跟前。 “师姐师姐,你还记得我昨天说过,傅时谨这名字有点耳熟吗?天啊天啊!这样一个大人物……我真是有眼无珠啊!” 见梅苒没有什么反应,她捶胸顿足,几乎都要跳起来了,“就是那个知名的古董收藏家啊!之前新闻还报道过的,他将一枚白玉圆玺捐给了a市博物馆……” 似乎还没得到眼前人强烈的共鸣,田甜直接抛出了重磅炸弹,“师姐,你知道那白玉圆玺拍卖成交价多少吗?” 梅苒配合地摇头。 小助理夸张地伸出九个手指,“一亿多!都是真金白银啊,就这么眼都不眨一下就捐出去了,”她连连叹息,“我勤勤恳恳工作,恐怕一辈子都赚不到一个零头啊……” “不过,一想到能见到他真人,我就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梅苒原本正若有所思着,一听到这里就忍俊不禁,轻拍了下她胳膊,“悠着点啊,他下个星期一才过来复诊。” 打趣过后,她就带着几个实习生进行早间的例行查房了。 一开始还比较顺利,等查到一位老太太时,梅苒发现她的情况有些不对,询问了一番,老人家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护士解释道,“昨天……有一管针水没用。” “胡闹!”梅苒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实习生面面相觑,护士又轻声说,“这个是病人自己强烈要求不用的,说是经济上有些困难……” 那药水是德国进口的,药效极好,只是价格昂贵,一支就差不多要几千块,普通人基本上负担不起。 梅苒沉默。 护士又低声跟她说了老太太的情况:丈夫早逝,靠着一份清洁工的微薄工资生活,老了又落下一身病,实在是晚景凄凉。 芸芸众生,也有高下之分,并非尽然平等。 她这次确实有些考虑不周了,可……这药水不得不用。 “药水照用,医药费我会垫付。” 护士点头应下,有些欲言又止,“梅医师,这位老人家可能还需要请一个护工。” 梅苒疑惑,“她不是还有一个孙女?” 护士叹息,“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这还不是亲孙女。” 老人家听到这里早已热泪盈眶,护士看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偏过头去低声说,“她膝下无儿无女,那所谓孙女是垃圾场捡来的。老太太艰难把她拉拔大,没想到这丫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也不顾人病得多重,来一次就要一次钱,不给就骂骂咧咧咒人去死,还动手动脚。喏,老人家手上那片青紫就是她掐出来的……” 梅苒听了久久无言。 好半晌后才说,“那就请一个护工吧。”她又温言安慰老人家,“婆婆,您安心养病,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老人家感激地握着她的手,眼泪横流,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人……一生平……安啊!” 在梅苒刚去查房没多久,中医部里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子,背着双肩包,眼睛四处打量。 听到动静,田甜从药柜下探出头来,“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女孩摇头,“我是来找人的。请问梅再医师在吗?” 田甜听得一头雾水,“没在医师在吗?”什么意思啊?一大早的你确定不是来搞笑的? “就是那个黑色长发,”年轻女生简单描述了一下,“鹅蛋脸,眼睛很大很漂亮,长得很像古典美人的梅医师啊!” 田甜迅速会意,“你说的是梅苒梅医师吧?” “啊?”女孩闹了个大红脸,“原来那是‘苒’不是‘再’啊,不好意思,我刚看得太急弄错了。”她先前还疑惑怎么会有人名字这么奇怪。 田甜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你找她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是a大美院的学生,我们最近有一个写生任务,主题是古风美人,我听同学说人民医院中医部有一个医师很符合要求,所以就想请她当我的模特。” “梅医师去查房了,你可能要等一会儿。” 过了半个小时,梅苒和实习生们回来了,女孩又一次说明来意,实在是盛情难却,两人私下约了时间,她就离开了。 这个点没有预约病人,梅苒在办公室翻看实习生们整理的查房记录,细心地用笔在旁边批注。 手机突然亮了亮,一连串微信消息浮现在屏幕上。 余声:天啊天啊,笑死我了! 余声:我们今早录制《中国好歌者》,你那堂妹昨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额头长了两只犄角,还一左一右对称,像小驯鹿似的!” 余声:凸得太明显,那么厚的米分都遮不住啊,摄影师都不太敢给她特写,镜头一拉近……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这天后人前高贵冷艳,私底下又是另一番模样,梅苒早已见怪不怪,她收好手机,刚想起来喝口水,小助理就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那人戴着鸭舌帽、口罩和墨镜,不过梅苒还是第一眼认出她来。 很显然,田甜也知道了她的身份,激动地做着口型,“梅、梅梦然啊!” 梅苒语气有些淡,“你来找我什么事?” 梅梦然将口罩和墨镜摘下,“梅苒,我嗓子有点痛,你帮我开点药。” 闻言,梅苒的视线轻轻落在她压得很低的帽子上,“这种情况,你应该去挂耳鼻喉科。” 梅梦然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随意扫了一圈周围,“你不是精通中西医吗?随便给我开点药就好。” 小助理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两人是认识的啊!她们……是什么关系?还有,等一下可不可以要个签名啊? 第4节 梅苒见她这无所谓的态度,心里如明镜似的,这恐怕不是真来看病,而是来炫耀的。 是了,这不就是梅梦然一直以来最喜欢做的事吗? 看这阵势,如果不如她所愿,恐怕会纠缠不休,梅苒权衡了下便做了决定。 检查过后,她发现梅梦然的喉咙确实发生了轻微灼伤,便问,“最近饮食如何,有没有吃什么刺激性的食物?” 梅梦然低声答,“吃了醋,”声音越来越轻,“很多很多的醋。” 梅苒一怔,似是不敢相信。 “哎呀!你不要再问了,”梅梦然有些不耐,“给我开点药,贵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药效一定要好!”她现在连吞口水都有些痛,而且过几天还要录节目。 最后梅苒还是开了几味温和的中药,嘱咐她饮食要清淡,多吃些稀软食物,梅梦然心不在焉地应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送走梅梦然后,梅苒接到预约病人的电话,被告知临时有事脱不开身,于是又重新预约了一个时间。 挂断后她扫了一眼手机,发现又有几条新微信消息,一一点开。 余声:对了,我再跟你说一件好玩的事儿! 余声:前几天录节目,梅梦然私底下找我,问我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声音变得更有质感。既然她都这么诚心诚意地问了,我自然要拿出自己的独家秘方啊! 余声:于是我就跟她说喝醋对嗓子有益。 余声:没想到她真去喝了我的天!听说还伤了嗓子,结果第二期节目录制,她自然排名垫后啊,她经纪人不知有多头疼……天知道,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这样一来,一切来龙去脉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梅苒想了想还是回了条信息:“声声,我知道你因为我的缘故看不惯她,玩笑可以开,但不要太过。” 那边很快回了个撇嘴的表情。 *** 周末在弹指间过去。 周一一大早,田甜顶着两个黑眼圈进来,两只眼睛还红肿着,梅苒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小助理“呜呜”哭起来,抽噎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平稳下来。 原来她昨天去参加了mr的追思会,会上齐集了许多从全国各地甚至国外赶过来的mr迷,大家先缅怀了一下,随后合唱了mr当年的成名曲《你是世间最好的相逢》,唱到动情处抱在一起痛哭…… 梅苒见她哭得这般伤心,有些不忍,安慰道,“或许你所说的那个人,她并没有死呢?” 田甜反手擦擦脸,眼底还倒映着泪光,“如果她还在人世……那……她为什么一直都不出现呢?大家都……那么爱她啊!” 一个声音能被那么多人记住,而且一记就是七年,这意味着什么? 梅苒默然,心下叹息。 “或许,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这早上病人很多,梅苒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田甜也很快调整了状态,加入到忙碌中。 忙到中午吃饭时间,病人大都离开了,中医楼终于变得安静下来。 梅苒和田甜到医院食堂吃过饭,休息了半个小时,差不多又到上班时间了。 幸好下午人不多,梅苒抽空去收费处帮病房的老太太划了医药费,和同事简单说明了一下,回到中医部,只见小助理站在柜台后拼命地朝她挤眉弄眼。 梅苒一时还不明所以,她有些急了,用手指指,“傅先生来了,就在你的办公室。” 小助理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比上次又帅了不知多少,简直帅出天际了!” “不行不行,我真快晕过去了!” ☆、第四章 第四章 梅苒推开门,里面的人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他微微点头,脸上依然是那副清清淡淡的表情。 “傅先生,”梅苒走进去,随手关上门,“那天晚上,谢谢你。” 她这话说得很有些别样意味,甚至连自己都分不清谢的是昨晚,还是三年前普罗旺斯那晚他的相助,又或者都是。 阳光明晃晃地映在男人身后,可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分明没有半点温度,“不必客气。” 梅苒细心留意到他的脸色似乎比上次来时苍白几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倒是一如往日般深邃幽沉,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把脉。 脉象紊乱,梅苒眉心微蹙,再三确认后松开手。 “傅先生,请问我开给你的药有按时服用吗?” 傅时谨看了她一眼,点头。 “那……最近几天有没有喝浓茶、咖啡之类的?” “没有。” 他又补充,“不过我有喝酒。” 梅苒:“……” “傅先生,偏头痛这种病,一开始都应该选择中医治疗,根据我的经验,西医一般采取止疼措施,并不能从根本上治愈,而且大都会出现药物副作用。我研究过你的病情,属于偏严重那种……我有信心在两个月内控制住病情,不过,我需要你的配合。” 见对面的人依然神色清冷,仿佛一点都不在意,梅苒“腾”的一下站起来,目光居高临下有些严厉地逼向他:“傅先生,我很确定之前再三跟你强调过,浓茶、咖啡和酒都不要碰!难道你都当耳边风了吗?” 真是……疯了,病情突然变得这么糟糕,他该是喝了多少酒?! 面对这么不合作的病人,梅苒是真的生气了,语气也有些不好,显然她也意识到了。 “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了。” 以前面对再棘手的病人,梅苒也从未犯过这样的错误,她忘了他的身份,也被过去的记忆混淆心绪,此时此刻,他只是自己的病人。 一个很不听话的病人。 “抱歉,”傅时谨静静地看向她的眼睛,“我下次一定记住。” 梅苒点头,面色稍缓地去洗了手,擦干后走到男人跟前,“接下来我会帮你进行头部按摩,一开始穴位刺激感会比较不明显,后面会渐渐加强。”她的手摸到他发际正中直上半寸的地方,在神庭穴上先轻轻按了一下让他适应,然后用双拇指交替着进行。 傅时谨只感觉到她温凉的指腹一下一下地在头皮上按着,柔软又有力,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虽然他并没有半分唐突的意思,但两人离得那么近,他几乎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似乎还夹杂着另一种若有似无的幽香。 余光里尽是她白皙的面颊,两人的呼吸几乎交融在一起,他何曾和别的女人靠得这么近过? 傅时谨迅速别开视线,坐得挺直,艰难地拉开两人间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 梅苒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玉管似的纤指在他太阳穴上轻按十下,又来到头维穴。 她的右手受过伤,此时有些酸疼,不得不停下来揉了一会儿才继续。 他的额发就在手心里,微痒,她的心也跟着微微颤动。 按摩过后,梅苒重新开了处方,又细细嘱咐了一遍注意事项,这才送他出门。 傅时谨取了药包,刚到医院停车场,叶岂寒的电话就准时来了。 “听说你今天去复诊了?情况怎么样?” 傅时谨淡淡反问,“你说呢?” 叶岂寒猜不透他心思,只能拐着弯儿问些乱七八糟不痛不痒的问题,“医院的那些护士看到你有没有个个脸红心跳?还有……” 傅时谨不太想听他聒噪,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她竟然说你酗酒?”叶岂寒大笑不已,“真是太有趣了,我有时间一定要亲自会会这梅大医师!” 说来“酗酒”这顶大帽子落在头上,傅时谨确实有些无辜了。 他酒量不太好,是圈里公认的三杯醉,昨天是mr的追思会,凡是听到和mr相关的字眼,傅时谨的情绪就像被人按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开关。 昨晚他心情可谓是糟糕透顶,便喝了两杯。 没想到睡到半夜,头痛欲裂,辗转反侧也难以成眠。 他忍着一阵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听着耳机里一遍遍循环的同一首歌,看天色一点点放亮,身上的衣服、身下的被单被汗泼墨似地染湿了一大片。 傅时谨心里太清楚,真正困住他、时时令他疼痛的,是他对一个人的执念,用长达七年的光阴铸就,既深又坚固,仿佛成了他身体里的某个部分。 而这份执念,只有一个名字可以寄托,不,那甚至算不上是一个人的名字,它只是两个简单的字母。 mr,这些年,你会在哪里?你又……是否安好? *** 不知怎么的,mr追思会那天的视频被网友放到了网上,制作者还特意在后面附言:我们追思怀念的是她的声音,是她惊艳的那一曲《相逢》。过去的已成为了过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性。mr七年,情深不悔。静候归来。 这段视频和后面若有所指的话迅速引起一阵轰动,对广大mr迷来说更无疑是一颗深水炸弹,“mr七年,情深不悔”很快就被顶成了微博热门话题。 一路持续刷新热度,阅读数和讨论量节节攀升,一跃成为头条。 极少的质疑视频真实性的言论,都被几乎丧失理智的mr迷们碾压得一丝不剩,关于mr的话题开始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各种娱乐新闻中。 很快又到了第二期《中国好歌者》公布结果的时间,这期录制时梅梦然状态不佳,名次靠后,她有些惴惴不安地点开微博,想看看网友们的反应。 谁知映入眼中的全是mr的消息,梅梦然很是惊讶,“mr还在人世?不是说她已经……” 乐坛中人,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mr。 这个对音乐有着超高领悟力、又精通各种乐器的女人曾经也让梅梦然仰望,她的音色、乐感、技巧和情感,恐怕连如今的天后余声都无法超越,可惜的是,她只如昙花一现那般不复见。 可喜的是,梅梦然发现有了mr的话题,几乎没什么人去关注她在那期节目的失利,不禁感慨道,“mr真是出现得太及时了!” 经纪人拿过她的手机,连续在上面点了几下,重新回到梅梦然手上时,她惊讶地看到自己的微博名被改成了“梅梦然mr”。 “这是?” 经纪人意味深长地笑,“你以为那视频是谁放上去的?” “可是,”梅梦然有些迟疑,“这样子好吗?” 经纪人拍拍她肩膀,“真真假假,又有谁辨得清楚呢?我已经为你争取了最好的资源,梦然,相信借着mr这股东风,你一定可以飞得更高更远!” “还有,这几天你就专心揣摩mr的原声带,好好模仿她的声音和技巧。” 不出所料,一条“梅梦然mr”的话题以火箭般的速度蹿进大众视野,网友们几乎疯狂了! 一天之内,梅梦然米分丝疯涨,到后来新话题如同野火燎原,几乎有些压不住的势头。 第5节 一时之间,梅梦然这个名字便和乐坛传奇mr划上了等号。 “梅梦然就是mr?!” 田甜也刷到了这条消息,吓得小心脏噗噗跳,手机都差点握不住,“我的天啊,是不是真的!?” “师姐,我好开心啊!原来mr真的没有死!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啊……” 梅苒“嗯”了一声,眸色似深潭水般透亮淡静,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不出意料,她刚翻开一本病历,余声的电话就怒气冲冲地杀了过来。 接通后,那边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对于梅梦然就是mr这件事,你怎么看?” 余声的声音很平静,可不难听出她话中浓浓的挖苦和质问意味。 梅苒有些头疼,“声声,皆大欢喜,这不是挺好的吗?” 那端:“嘟嘟嘟嘟……” 梅苒回拨回去,“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再拨:“……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看来这次她真的气得不轻,梅苒揉揉眉心站起来,这时,外面田甜敲门,“师姐,有病人找。” 那进来的妇人一身绿色长裙,脸上的妆化得极浓,几乎看不出原来面目,她从进门就一直盯着梅苒看,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看穿。 梅苒刚要出声问,她已经走到跟前,摸着下巴“咯咯咯”笑起来,“果然混得人模人样的啊。你这死丫头可真会躲,让我一阵好找。要不是听老家的人说起,我还不知道你攀上了梅家这根高枝儿……” 她身上除了脂米分味,还混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什么腐烂后的臭味,又好像不是,梅苒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那女人直勾勾地看着她,笑得阴阳怪气,“我的好女儿,你飞上枝头当了金凤凰,不会就忘了我这个妈妈吧?” ☆、第五章 第五章 梅苒缓缓垂下眼眸,静静避开那道几欲剜人的目光,她的声音淡得如同桌上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凉了的水,“这位女士,我想你认错人了。” 吴玉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冷笑道,“不敢看我的眼睛,你心虚了?” 她轻轻将头发拨到耳后,那指甲上涂满了鲜艳的红色,映着鬓角那片厚厚的米分白,格外触目惊心。 “然然,你当了那梅家的千金小姐,难道就不肯再认你的亲生母亲了吗?做人可不能这样忘恩负义,不要忘了,你的命是我给的,你身上还流着一半我的血……” 听到这里,梅苒眸色骤然一冷,“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从我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化作灰我都认得出来,”吴玉婉嘲讽地勾起嘴角,“倒是你,不仅换姓,还改了名,不是说你爷爷最喜欢叫你然然吗?你这样……对得住九泉之下的他?” “那你知不知道,梅家还有另一个女儿……” “当然!那位是真正的梅家大小姐,她父亲是s市首富梅鸿远,坐拥整个集团,母亲是知名的古典音乐家……”吴玉婉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梅苒淡淡接上,“沐容。” “人家可是名副其实的富贵千金女,生来就含着金钥匙,听说她已经继承母业走上音乐道路,最近正大红大紫……什么,你说什么?” 梅苒:“沐容是我的母亲。” 吴玉婉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听的笑话,讽刺的笑意几乎把眼角撑破,“然然,你傻了吗?我才是你妈!” 然而,再一细看眼前静静立着的人,那娴雅神韵,那眉眼间的淡然气质,吴玉婉心里有些不确定了,笑意也僵住,视线重新落到对面那双柔若无骨的手上。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对啊,然然从小干粗活,那指节很是粗大,而且印象中女儿骨架似乎还要大上一些。 说来吴玉婉在医院公开栏处见到梅苒的照片那会儿,她也是有那么一丝怀疑的,不过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喜欢打扮,变漂亮了也很正常,可一见到真人又有些不淡定了,这通身的气质……骗不了人啊! 走出中医部大门时,吴玉婉还有些晕眩,难道真的是弄错了?那个长相甜美的当红`歌星才是自己的女儿? 梅苒往杯子里加了些热水,捧着喝了几口,想到什么,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周师兄,我想问一下,hiv感染病人出现盗汗和皮疹现象是哪个时期?” 很快有了回复。 周一渺:hiv感染分为急性期、无症状期和艾滋病期。根据临床经验,你说的症状应该是出现在第一个时期,该时期患者临床症状轻微,需通过检查血液,看是否检出hiv-rna和p24抗原。 周一渺:怎么突然问这个? 梅苒:我刚刚遇见一个病人有类似情况,不过不确定是不是。 周一渺:千万注意安全! 梅苒放下手机,脑中闪现零碎片段:绿色长裙,厚米分下一层层枯树皮似的皮肤,还有……那低低的领子口下的小脓包。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这一次,梅梦然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这个叫吴玉婉的女人,她的亲生母亲,高颧骨窄印堂,模样都是照着尖酸刻薄的式样长出来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对付。 不出几天,梅梦然的米分丝就涨了一千多万,除了知名度的大大提升,还有接踵而来的各类代言和访谈,她的经纪人接合同都接到手软。 广受关注的同时,她在上期节目的失利也被人重新挖了出来,不过有了mr女神的头衔加持,负面的评论很少,几乎没有,甚至有些不理智米分跑到《中国好歌者》的官微下指责节目主办方“有眼无珠”,质疑投票环节有猫腻……诸如此类。 显然易见,mr给她带来的好处不是一点半点。 录音棚里,梅梦然正忙着录新专辑的歌。 “好,接下来是试音部分,我们先来试一下音。”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 听到这里,傅时谨摘下耳机,“她不是mr。” 叶岂寒:“你肯定?我可一点问题都听不出来啊,要不要让她再唱一遍mr的那首《你是世间最好的相逢》?” 傅时谨语气淡淡,“不必。” “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声音,”傅时谨低沉的嗓音清晰分明,“准确来说,是音色。一个人的声音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还有某些客观因素,比如面对面和通过电话交谈,传播介质不一样,声音多少会受影响。” 叶岂寒很是好奇,“如果mr本人就出现在你面前,你能认得出她的声音吗?” “不一定。” 毕竟,像mr那样对乐音有着天生领悟力的人,改变声音对她来说太容易了。 “啊,不可能吧?”叶岂寒不敢相信,“你不是听了她那首歌整整七年?” 傅时谨冷冷看他一眼,后者连忙用手挡住脸,“那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梅梦然不是mr?” “不是她。” 虽然模仿得很像,但骨子里没有mr的一丝音韵,这一点逃不掉傅时谨的耳朵。 不过说来,他倒是隐隐觉得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更像…… “既然你都说了会受客观因素影响,反正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就去见见这传说中的‘梅梦然mr’,一探究竟。” “这是天行娱乐的叶总,那是他的朋友傅先生,刚刚他们就在剪辑间听你的歌。”梅梦然的经纪人在一旁轻声提醒。 ansel!他怎么在这里? “傅、傅先生,你好!”梅梦然的声音有些颤抖,经纪人在她后腰上轻推了一下,她这才连忙鞠躬,“叶总好!” 叶岂寒意味深长地看好友一眼,“梅小姐,久仰大名。” 梅梦然脸儿红红,回握住他的手,“叶总抬举了。”眼光却是悄悄瞟向另一侧那个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影,可惜,他目光清凌地直视前方,似乎没有一点要打招呼的意思。 这场会面很快结束,梅梦然经纪人又为她争取到了和国内最大娱乐公司合作的机会,嘴巴笑得都快咧到耳根后。回头见梅梦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她忙问,“梦然,你怎么了?” “ansel,”梅梦然咬住下唇,轻声说,“傅时谨……他就是ansel啊!” “你的意思是刚刚那位傅先生是ansel?就是那个神秘低调的词曲家,知名的独立音乐人ansel?!” 梅梦然低应,“是啊,就是他。” 经纪人目光深深,似乎又在盘算着什么。 *** 护士夜间查房的时候发现十二床的老太太没了呼吸,生命体征也全无,只能通知她孙女来医院处理后事。 一大早的,病房里就闹开了,那女孩跪在床前哭得撕心裂肺,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那一幕,或许会落下两滴同情的泪。 可渐渐听那内容就有些不对劲了:“老太婆,你怎么死得这么突然,我昨晚才在床底月饼盒里找到你的存折,你还没告诉我密码啊……” “一定是有人害死了你!”她恶狠狠地指着站在旁边的人,“一定是你!” 新来的护工被这一莫须有的严厉指控吓了一跳,连忙撇清,“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 “一定是你们医院害死了我姥姥!”女孩吼得眼睛都红了,“我昨天来看她,她还好好的,怎么会说走就走了……” 她这么一说,负责照顾老太太的护工也想起来了,“是啊!你昨天是来看过她,我听到你一直在跟她要家里的存折,她不肯给,你就大声骂她,还咒她去死……” 女孩咬牙切齿,“我根本没有,你含血喷人!” 听说这个噩耗,梅苒天没亮就赶过来,护士轻声跟她说,“这事是真的,我们都可以作证。我昨晚查房时老太太还好好的,她还跟我问起你,说她很感谢那个心肠很好的梅医师……”她有些哽咽,“现在想来更像是老人家的临终交待。” 那边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闹起来了,最后还是去调了病房的监控。 视频里,大家清楚地看到半夜四点多,老太太从枕头下摸出了一瓶安眠药,倒了大半在手里,就着水服了下去,她又安安静静躺好,苍老的脸颊上浮现一丝轻松的笑意…… 这下女孩彻底没话说了,一场闹剧看似到了尾声。 “死老太婆,你说你活着时就给我丢人现眼,害我被同学看不起,死了还要给我添麻烦,我明天生日呢,还要穿一身黑……”女孩没有察觉病房外还站着人,声音越来越大,“妈的真晦气,你死也不挑个好时机!真是无语,本来还想着讹医院一笔,没想到……” 门口的护士再听不下去了,“老太太生前掏心掏肺地对她好,结果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是被人逼死的!” “她才多大啊,心就这么歹毒,如果、如果不是……我真想狠狠地抽她一巴掌!” 一直沉默的梅苒轻声制止了她,“你不要冲动。” 说完,她松开护士的手,慢慢朝那女孩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6节 接着,清晰响亮的“啪”一声从病房里传出来。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是谁,你凭什么打我?!” 梅苒看着这个歇斯底里朝自己大吼的女孩,眸底透着一片翻天覆地的冷意,声调更冷,“就、凭、你、没、有、良、心。” 门外已经聚集了好些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的人,护士还没有从刚刚那场震惊中回过神,看着梅苒走出来,她呆呆地喊了一声,“梅医师。” 梅苒没有看她,快速越过人群,走到转角处,两颗倔强的泪珠终于从眼睛里蹦了出来。 凭什么!? 凭什么我费尽心血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病人,要这样被你糟蹋? 凭什么我已经这么努力,还是留不住一个人的生命! 在“医生打人”的消息在医院传得沸沸扬扬时,天也开始下起雨,像哭丧者的眼泪,断断续续,一直下到了天黑。 傅时谨开着车在雨雾中穿行,路过人民医院附近的路段时刚好塞车,他不经意从车窗里望出去,只见公车站点旁边一座大楼前的台阶上,那个前几天还多次嘱咐他不可过量饮酒的梅医师,此刻正抱着酒瓶公然酗酒。 ☆、第六章 第六章 梅苒的母亲沐容患有先心病,体质向来虚弱,在坚持生下女儿后更是每况愈下,熬着熬着,还是没熬过四十岁就撒手人寰。 那时梅苒才十七岁,最美好的年华有一半是在医院度过,那晚也下着这样的雨,她和父亲梅鸿远等在抢救室外,在这之前,医生已经下了一次又一次病危通知书。 她心里多少曾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当医生脚步沉重地走出来让他们进去见病人最后一面时,梅苒在那一瞬间几乎崩溃。 是父亲半搂着双腿无力的她进去的,这个高大而沉默的男人一夜之间似乎老了二十岁,“坚强点,我们最后再去送一送你妈妈。” 可梅苒分明能感觉得到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是那么的用力,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着,她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好”,只能哽咽着点头。 病床上的母亲还剩着最后一口气,她甚至连这两个她最爱的人的手都没有力气再握住,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角渗出来,她却很努力地微笑,“想想,不哭啊,妈妈想……听你再唱一次那首歌。” 在我最美的时候, 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 你是世间最好的相逢。 在如天籁般动听的歌声中,沐容慢慢闭上了眼睛。 “想想,你妈妈已经走了。” “她没有!”梅苒红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唱,“在我最美的时候……”直到嗓子干哑,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妈妈,你曾说过音乐可以创造奇迹,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没有留下? 为什么明明我已经这么这么努力地成为了医生,却依然留不住一个人的生命? 她的话,天不敢应,地也不敢答。 梅苒心中又是阵阵苦涩,仰起头喝了一大口酒,随着这个动作,她瞥见一片阴影慢慢地笼罩了过来。 眼角余光映着一张线条冷峻的侧脸,男人眉心微蹙,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依然是深不见底,没有半点波澜。 “ans……”梅苒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傅先生?”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怎么会出现? 傅时谨没有说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旁边横七竖八的酒瓶,眉头皱得更深。 这时,有一捧明晃晃的车灯照过来,梅苒用手遮住眼睛,忽然听见他说,“起来,我送你回去。” 明明是夏夜,虽然下了雨,可他的声音却像是在冰窖里冻过似的。 梅苒打了个哆嗦,不知是被病人撞破的窘迫,还是因喝酒的缘故,双颊飞快地染了两片绯红,反应也略有些迟钝,竟呆呆地应了个“哦”。 傅时谨解了车锁,示意她先坐进去,然后人就不见了,梅苒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回来,四处张望,没想到竟看见他正弯腰把她喝过的酒瓶捡起来装进袋子里。 这样一个男人,哪怕是做着这样的动作,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梅苒的目光仿佛被他的背影牵了一条线,看着那一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脸颊忽然像被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 等他坐进来,颀长的身躯往自己这边侧过来时,梅苒觉得连自己的心跳都似乎无法控制了。 “把安全带系上。” 梅苒在那近在咫尺间陌生而清冽的男性气息里愣了足足三秒,“哦……哦!” 傅时谨等她系好安全带,这才慢慢启动车子,他沉默地开过了三个路口,似乎才想起来问,“你住哪里?” “华景花园。” 大厦楼下,周一渺拿着一把伞站在柱子后,目光深深地看着黑色车子离开的方向,良久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透过渐密的雨幕,他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生活过的那个深山里的村庄,阿爸冒着大雨在山腰上犁田,山下密密麻麻挨着一间间又矮又小的旧屋子,又仿佛看到那一夜夜,他拿着一本书,就着晕黄的如豆灯光看到天明,腿上被蚊子叮得肿起了一个个大包…… 周一渺慢慢闭上了眼睛,作为村里,甚至是乡里唯一的大学生,后来又当了都市大医院里一名握手术刀的心外科医生,每年回家乡亲们欣羡的目光依然历历在目。 “阿渺,你可真给你爸长脸!年纪轻轻,了不得啊!” “阿渺,如今你这腿都从泥巴巴里彻底脱出去了,以后就是大城市里的人了!” 可他心里太清楚一个事实:无论他有多优秀,他们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光是她手上戴的那块月相表,就是花掉他一年的工资都买不起。 放弃吧,周一渺,不管你多么努力,永远都配不上她。 手机屏幕亮起,周一渺点开微信,开始写:”师妹,我听说了上午医院的事,没事吧?不管你做了什么,师兄永远支持你,早点休息,晚安。” 还是退回到师兄的身份比较安全,至少……他还可以在一边默默守护着她。 点击发送,他收好手机走进雨里,背影孤寂又沉默。 两排的路灯一直延伸到远处,空气里水雾蒙蒙,车子像是平稳地行进在一条灯河中,刚上高架桥,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雨下得更大了。”梅苒轻声说。 男人认真开着车,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难言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梅苒并不算得上健谈,尤其还是对着这样一个淡漠寡言的男人,更是找不出什么话题。 幸好父亲的来电稍稍缓解了她的尴尬,梅苒握着接通的手机,轻喊了一声,“爸爸。” “想想,我听说你今天在医院和病人发生了不愉快?” 车里那么安静,手机那端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晰,梅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压低声音,“您到底在我身边放了多少双眼睛啊,怎么什么事都瞒不住您。” 梅鸿远早已从秘书那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闻言只是轻笑,“好了,爸爸相信你会妥善处理好。王秘书给你送过去的那些补品,有没有吃?” 梅苒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吃了……吃了一点儿。” 那边又开始语重心长起来,梅苒听得很认真,所以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一僵,手背上浮现出几丝青筋。 “老梅啊,”她忽然叹气,“你是不是又更年期了,怎么这么啰嗦。” 那端停了一下才有声音,“下下周六什么日子,还记得吗?” “啊?”梅苒偷笑,眼底跳动着一丝鲜少见到的调皮,“什么日子,我好像不记得了。” “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我待会儿还有应酬,就说到这里了。” “应酬?我跟你说,你不准喝……”然而,刚酗过酒的人是没有办法理直气壮要求别人不准喝酒的,何况当场还有一个“目击证人”,梅苒声音弱了下来,“爸爸,喝酒对身体不好,您少喝点儿。” 挂了电话,梅苒心更虚了,根本不敢朝旁边再看一眼。 刚刚他弯着唇角是……在笑吗? 雨渐渐小了,梅苒正闭目养神着,手机又“叮”的一声,有新消息进来了。 傅时谨听到声音下意识看过去,屏幕上清晰地浮现“周师兄”三个字,他又淡淡移开视线。 梅苒回了信息,车子也拐进了华景花园小区,稳稳地停在喷水池旁。 华灯初上,家家户户点起一团或橘黄或白亮的灯,交相辉映,好像森林深处的一簇簇篝火。 推开车门,被雨揉碎的花香从四面八方游过来,浸着微凉的空气,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这时,梅苒的酒劲才一点点地上来,双腿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险些要摔到地上,幸好伸过来一只手迅速地拉住了她。 “没事吧?” 听着这低沉的声音,梅苒觉得自己醉意又多了三分,点点头,“没事。” 又觉得不对,摇摇头,“我……没事。” 傅时谨看她一眼,眸色很深,“我送你上去吧。” 次日,梅苒醒来时,脑子还有些蒙蒙的,只记得男人最后那句送她上去,后面的事就记不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跟他道过谢? ansel,傅时谨,他果然不记得她了。 梅苒自幼早慧,上学比一般人都早,如果没有母亲那场意外,她理应在音乐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可惜人生并没有这样的如果。 她终于从那场悲伤中走了出来,殊不知在自己最低沉的那段时期,mr两字随着那首《你是世间最好的相逢》而大红了起来,而当时圈内最神秘的词曲家ansel也找上了她。 因为母亲的离世,梅苒对音乐早没有了那么大的兴趣,那时她已经从音乐系转到了临床医学系,可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说服她,她被他的执着和耐心打动终于松口答应和他合作……可惜在她十八岁那年,又发生了一次意外。 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树大招风,不知有多少人眼红,虽然那场荒唐的绑架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就结束,梅苒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右手手腕严重损伤,虽然得到了及时医治,但后来她的手还是连握重物都会觉得吃力。 手对一个弹钢琴的人来说有多重要?对一个准备攻读心外科研究生、将来拿手术刀救人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从那以后,临床医学系的梅苒出国进修中西医结合专业,精通各种乐器的mr成为了乐坛消失的传奇。 那股莫名的怅然又漫上梅苒心头,在车上那时,她甚至还动了小小心思,当着他的面也没有刻意去伪装自己的声音,可他似乎没有一点反应。 他或许已经忘记了当年的那个约定,既然如此,她也忘了吧。 忘掉那份缠在心间七年的愧疚。 从医院通讯系统里找到傅时谨的联系方式,梅苒平静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傅先生,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来。 顺手把号码存下,梅苒下床梳洗,回来后发现已经有了回复。 傅时谨:不客气,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 发错了? 第7节 梅苒又对了一遍号码,没错啊,可心里还是不确定,她又回了一条:“请问你是?” 一会儿后,手机在她手里欢快地唱起歌来,梅苒屏气凝神接通,心一下比一下跳得更快。 “梅医师,”那端传来的声音低哑极了,“我是傅时谨。” ☆、第七章 第七章 “师姐,一大早的你发什么呆啊?” 梅苒想了又想,还是问出心底的疑问,“你说,像傅时谨那样一个人,他会缺一顿饭吗?” “肯定不缺呀!”田甜回答得毫不犹豫,“他连一个亿都云淡风轻地捐了,怎么可能还缺一顿饭?” “是吗?”梅苒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想:那他为什么要我请他吃饭,而且还是特意打电话过来说? “没想到我男神也用微博,而且米分丝有一千多万呢,不过他好低调,只有寥寥十条的微博,关注数还是0……” 梅苒走神得厉害,没有听到小助理的喋喋不休。 门诊病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人开始忙碌,梅苒正给病人号着脉,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嚷。 只见出去打听情况的小助理一脸气愤地冲回来,“师姐,老太太那孙女带着几个记者闯进医院了,说要为昨天的事讨个说法,现在一群人被保安拦着,不给进那女的就原地撒泼,疯狗似的……” 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中,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医闹事件几乎屡见不鲜,可“医生动手打人”却新鲜得多了,这不几家闻风而动的媒体一大早就派人扛着“长`枪短炮”在医院门口守着了。 梅苒不动声色地低头写好处方,签上名字,交待护士领病人去药房取药,这才站起来,“走吧,出去看看。” 她也不想惹一身腥臊,可没办法,人家就是咬着不放。 谁知还没走出门口就被匆匆赶来的周一渺拦下,“师妹,你别去。” 他似乎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满脸憔悴,眼底竟浮着清晰的小血丝。 “是啊,师姐,”小助理也在一旁劝,“她带了记者来,无非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好吸引人眼球,你这一出去,那不正合她心意嘛!” 梅苒心中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我不出去,想必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周一渺当然也想到了这点,“我和上面沟通过了,这件事院方会出面解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到“院方”出面,这场闹剧就收场了。 原来是另一拨顺利打入医院内部的记者采访了昨天的目击者,摸清了来龙去脉。 这哪里是能博社会版新闻头条的“医生打人”事件,这简直就是颠倒是非黑白!原来那医生不仅帮病人掏药费、请护工,还在病人去世后替她教训那不孝的孙女,这可谓是宅心仁厚又有正义感啊!那一巴掌真是打得该,要换了他恐怕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外面那拨被保安拦下的三俩记者似乎也没成什么大气候,没采访到核心新闻还被人客气轰了出来,只能在门户网站上发些似是而非的新闻,靠夸张标题赚些噱头。 “据知情者透露……记者采访受害者钱某……具体情况如何,记者会进行进一步的跟踪报道。” 虽然新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在如今医患关系如此敏感的年代,“医生打病人”这新闻一出,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舆论引导下,社会大众普遍偏向弱势的受害者一方,纷纷讨伐医院……在大家口诛笔伐,情绪尤为高涨之时,某著名的论坛版主发的一个帖子如一叶扁舟缓缓驶进大众视野中。 发帖人真假君洋洋洒洒几百字,都在表达对处于风口浪尖的某医师的赞美之情,还特地指出所谓的受害者“钱某”所控诉之事大有内情,最后竟大放厥词,说已经和当事人联系上,对某些发表不实言论的媒体网站保留法律诉讼的权利。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不过真正引人注意的是帖子下面的几条回复: 玛丽莲萌兔:这赵某不就是我们技校那个大名鼎鼎的钱zz嘛?街口碰瓷儿不去了,怎么这次还讹上医生了?医生打没打她我不知道,要是我早抽死她丫的了! 玛丽苏破天际:楼上咱们好有缘,说说到底咋回事呗! 玛丽莲萌兔:这个女的在我们学校那可是烂得出了名的,我原来和她一个寝室,后来受不了就搬出去了。她姥姥是我们学校门口扫大街的,她估计内心虚荣又自卑吧,一直不待见她姥姥,还让她赶紧去死不要拖累自己,你说怎么有这样没良心的人啊?!半个月前我还亲眼见到两人在路边不知起了什么争执,她一把把她姥姥推到地上……就走了……走了……了,还是路人把人送到医院去的,昨天听说老人家已经去世了[点蜡]希望她天堂安好。 卖雪糕的小布丁:如果这钱某就是钱zz,她是病人?呵呵,开什么国际大玩笑,早上还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呢,也没见缺胳膊少腿的啊!当然,缺不缺心眼我就不知道了。 天天天蓝:我还听说这钱某好像怀孕了,正四处忙着筹钱打胎,不过,她经常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烂仔混,这也很正常啦! 又有更多声称是这位“钱某”同学的知情者出来爆料,评论区越来越精彩,田甜看得真是目瞪口呆,“这真的是……” 她又转过来问,“师姐,你认识这个发帖人真假君吗?” 梅苒摇头,“不认识。” 不过,她的疑惑很快从一条微信里得到了解答。 ——嘿嘿,梅医师,论坛上的帖子你看过了没,发帖人是我男朋友,他也是医学系的。对了,上次写生作业我的作品得了个全系最优,可把我嘚瑟坏了!再次感谢你当我的模特! 帖子热度不减,很快,之前采访过目击者的记者们在主流的新闻平台上发了新的新闻稿,叙事客观冷静,有理有据,双管齐下,舆论又开始偏向另一个方向,甚至有人开始人肉起“钱某”…… 梅梦然看到这里险些把手机捏碎,恨恨地咬牙切齿,“为什么她每次都可以这么幸运!” 助理小夏被她这副样子吓得不敢接话,经纪人看过来,“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你现在已经这么红了,将来还会更红,又何必和这些不相关的人置气?气坏了才得不偿失。” 梅梦然被她这一劝果然冷静了下来。是啊,借着mr的名头,她已经火得不能再火了,各种通告各种追捧,连米分丝都迅速增加到了三千多万。 经纪人又问,“微博发了吗?” “我现在就发。” “嗯,那就好,我先去和负责人商量一下细节。” 梅梦然mrv:新专辑正在制作中,相信很快就可以和大家见面啦!ps:录专辑时偶遇男神,他还听了我的歌[心][害羞] mr的小甜心:啊啊啊!我的女神出新专辑了,买买买! 时光旧人:交出男神不杀[doge] 开飞机的小太阳:求男神高清*照(你们懂的)[害羞][坏笑] 很快底下关于“男神”的评论就取得了压倒性胜利,这年头偶像的私人生活向来是米分丝们极为关心的,有些米分丝更是潜进了梅梦然的最新关注中,花了一番功夫终于将疑似她口中的“男神”扒了出来。 英俊的小西瓜:疑似女神的男神的微博傅时谨傅时谨傅时谨,重要的人三遍,请叫我雷锋! 梅梦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毕竟这才是发这条微博的主要目的,经纪人的原话她很赞同:“只要和ansel沾上边,那几乎就等于如虎添翼。” 何况,不管是事业,还是出于私人感情,她都希望和这个人靠得更近,那是她将近七年的梦想! 这时,门突然开了,一道浅绿色的影子闪了进来。 梅梦然以为是上洗手间的助理回来了,回过头见是一个陌生女人,她厉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你到底是谁?进来干什么!?” 那女人摘掉口罩,“然然,你不记得我了?” “你、你是……”一股从灵魂深处的颤栗从脚尖蔓延开来,迅速爬遍全身,梅梦然骇然地往后退了几步,红唇微微抖着,“你是……” “我是妈妈呀,然然。”吴玉婉看着这抖得像筛糠子一样的可人儿,百分百确定了她的身份。 毛骨悚然。 那段过去,梅梦然这一生都不想记起,可这个女人的出现,分明提醒着她,那是真实的,是她梅梦然生命中最黑暗最不堪的部分。 她记得这个女人是如何歇斯底里地和爸爸吵架,两人打起来,还差点放火烧了屋子,还记得她又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把残余的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那种深到骨子里的疼痛还那么清晰。 “然然,”吴玉婉走到近前,“你变漂亮了,还成了明星,可妈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眼前这个女人除了那不知被村里多少男人揉捏过的屁股依然挺翘外,其他的早已被岁月褪去了颜色,身材不再玲珑,那张脸也松松垮垮,当然,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的势利、贪婪、令人作呕。 “你到底想怎么样?”梅梦然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脚,桌上的手机不断震动,提示有新消息。 她刚刚发的那条微博下的评论早已炸开了锅。 蒙面的刘大侠:摸过去看了一眼,被认证吓哭!向大神奉上我的膝盖!我宣布,从今以后这个男神被我承包了!傅时谨 小内内是我的谁都别抢:懵逼+目瞪口呆.jpg 鸡汤喝多了会上火:从隔壁回来,小心脏砰砰砰。跟大家科普一下:傅时谨,29岁,知名古董收藏家,外祖父是国内最具声望的古董鉴定师,同时也是故宫博物院鉴定委员会委员,他本人是中法混血。ps: 取不出名字好暴躁:ps后面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大王派我来巡山: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微博关注数是0吗? 鸡汤喝多了上火:接上条。前段时间他给a市博物馆捐了一个价值一亿六千八百万的白玉圆玺,刷新了御制玉玺和白玉拍卖的世界纪录,最重要的是他本人颜值非常高!我在一段采访中找到一张他的照片,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也足够yy好久的了。不说了,我去舔屏了! 啊啊啊:楼上的大哥人可以走,把照片留下! 关爱单身狗人人有责:附议!附议!! 傅时谨还对网上的议论一无所知,那个微博号是因工作缘故才申请的,一直是他的助理在打理。 叶岂寒坐他对面,刚挂了电话,“我已经吩咐人去删了,不出十分钟,我相信网上关于医生打人的不实言论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个字都不剩!怎么样,傅大少爷,您是否还满意?” 混迹娱乐圈多年,他手上多的是这方面的资源。 “不过我很好奇呀,你这样冷漠的人,怎么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难不成,你看上那个梅医师了?” 傅时谨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甚至是任何一个字眼,对她造成任何意义上的侮辱和伤害。” ☆、第八章 第八章 天边突然齐刷刷闪过几道闪电,白光瞬间将厚厚的黑云撕开了一道口子,大雨“哗啦啦”下了起来,铺天盖地。 伴随着一阵“轰隆”雷鸣,田甜尖叫着跑过来,“天啊,师姐,发生大事了!” “你看,”她激动地把手机递过来,“那条记者乱报道的不实新闻被删了!真是大快人心啊!而且……”小助理还卖起了关子,“如果我现在在网上搜‘市人民医院医生打人’,师姐你猜会怎样?” 梅苒:“您所查找的内容不存在。” “啊!”小助理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梅苒指指她还亮着的手机屏幕,田甜看到那行大大的字顿时为自己的智商感到无语,不过她很快又兴奋起来,“不仅如此,相关的评论也被删了,总而言之,和之前相比,现在网上那可是风平浪静、干干净净啊……” 这场风波有了如此戏剧性的转折也在梅苒的意料之外,既然父亲已经明言不会插手此事,那么,她认识的人当中有这样的手段和人脉,又愿意帮她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个了。 梅苒点开朋友圈,刚好刷到了一条余声的新动态: ——啊啊啊,出门不利,竟然遇到了一个神经病! 她这次生气的时间好像很长呢。梅苒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声声。 没有回复。 第8节 梅苒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喊她名字,终于将余声炸了出来。 余声:搞毛啊,99+新消息,吓死老娘了! 梅苒:声声,谢谢你。 余声:阴阳怪气的,说吧,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余声听她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立刻跳脚了! ——我可戴不起这顶高帽子,那事不是我干的,虽然我正准备这么干…… 梅苒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不是她,那会是谁呢? 对话页面早已被余声刷屏。 余声:既然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说不定是有人偷偷爱慕你,暗地里帮你排忧解难呢。你毕竟身份不同,下次遇见这样的事告诉我一声,包在我身上! 余声:对了,我昨天出门遇到了一个神经病啊!不就是不小心撞掉了他的保险杆嘛!他大爷的一副扯高气扬的样子,说什么‘小姑娘,我这可是进口车,全球限量款,你赔不起的话就赶紧趁天黑溜吧!’开玩笑,我堂堂余声是那么不负责的人吗? 亏这人还记得自己的天后身份,还说什么包她身上,梅苒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问:“然后呢?” 余声:我直接开了一张支票耍他脸上就走了。 梅苒:[惊讶]他没认出你? 余声:应该没,当时我戴了口罩[机智如我] 梅苒:可支票上签了你的名字…… 余声:……啊啊啊! 两人都没有提起上次的“不愉快”,这是她们培养了十多年的默契,这段感情似闺蜜,更似姐妹。 说来余声是最早知道梅苒就是mr的人,因为那首歌是从她手上流出去的,只是,会引起轰动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几乎引发了乐坛的一次地震,这一点却从未想过——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 余声从小师从知名古典音乐家沐容,梅苒是她见过在音乐上最有天赋的人,她曾经把这个人当作假想敌,但她太好了,根本让她妒忌不起来。 曾经以为两人会一起并肩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可惜自从老师去世后,好友似乎就对音乐失去了兴趣,余声为了刺激她,特意将之前录好的曲子放到网上,这便是后来那惊艳乐坛的一曲《相逢》,mr从此成了无数人追捧的对象。如果,后来不是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所以,余声这次生气也是有缘由的,尤其顶着mr名头炒作的还是那个她最讨厌的梅梦然,这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梅苒结束了和好友的对话,收起手机往门外望去,雷鸣电闪、疾风骤雨未歇,路面的积水越来越多,仿佛汇聚了一条条白茫茫的小溪。 “从没见过雨下这么大,这架势,活像要毁天灭地似的,”小助理在一旁嘀咕着,“听说这两天有强台风登陆,看来这‘天气乱报’该正名了。” “是啊,”梅苒也轻叹一声,“希望下班时雨能小点。” 下午中医部都没什么病人,梅苒到心外科开了个会,她虽然没有办法再握手术刀,但在先心病研究上理论知识丰富,还在国内外著名医学期刊杂志上发表过不少论文,所以心外科的专家会议一般会给她留一席之位。 开完会回来就差不多到下班时间,刚好雨也停了。梅苒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食材和水果,经过女性用品专区,又顺手拿了两包卫生巾。 回到家,休息了一会儿,她就进厨房忙活了,一个人住,除了有些冷清之外,在很多事情上自在多了。 父亲叫人送过来的一大包补品还放在桌上,连袋子都没拆封,梅苒在里面翻了翻,找出一根人参,裁成薄薄的片,取一些炖了一盅参汤,剩下的用瓶子封好,以后可以用来泡水喝。 吃过饭后,梅苒一边看电视一边刷微博,她偶尔会发一些养生之类的内容,也积攒了一百来个米分丝,虽然数量不多,但大部分都是活的。 之前她有试过实名注册,可输入“梅苒”系统便显示此名字已被注册,梅苒苒和梅想想自然也难逃此类厄运,耐心告罄之下,便随便取了个名字叫“你好好想想”,这倒是独一份,便一直沿用至今。 刷新了一下,有新消息跳出来,梅苒发现小助理不知什么时候把名字改成了“mr的小甜心”,还转发了一条梅梦然的微博,刷了满屏的红心。 她有些失笑,心思却有些飘远,不知道梅梦然的母亲有没有找上她? 不过,那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梅苒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澡。 浴室里,水雾氤氲。 那是一幅让人看了都会脸红耳热的画面: 温热的水从发间流到发梢,仿佛垂了一条黑色瀑布,又沿着那别致柔曼的身体缓缓流下,经过一片片嫩滑的雪肤,从雪顶红樱上滑落,不断往下,盈盈水光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细腰…… 梅苒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处的纹身,那是她年少时光里为数不多的一次叛逆,或许只是一时好奇下的心血来潮,又或许是余声的怂恿。 是的,余声才是这场叛逆的主谋,记不清具体的经过,总之后来梅苒还是在身上拥有了一株小小的梅花,余声则是在手臂上留下了一支金色的麦克风。 那株附着于她心口的红梅,此刻仿佛有了生命般,随着心脏的跳动,缓缓覆雪开放。 睡到半夜,梅苒被窗外的雷声惊醒,狂风肆无忌惮地从阳台上灌进来,吹得窗帘花枝乱颤地摇摆着。 原来是睡前忘了关落地窗。 梅苒起来将窗子关上,晚上喝了一盅汤的缘故,她又顺便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又一个惊雷劈下来,火光乍现,瞬间亮如白昼。 她倒在地上直吸冷气,好一会儿后才慢慢爬到客厅,从桌上摸到手机,拨通了号码。 第一次没人接,梅苒接着打第二次,这次很快就接通,不等那边的人说话,梅苒先出声,“哥,我刚刚不小心摔倒了,好像有点脑震荡,脚也疼……” “等我,我立刻过去。” 手机那端传来悉悉索索,似乎穿衣服的声音,梅苒脑子晕乎乎的,刚想闭上眼睛,又听那低沉的声音响起,“电话不要挂断,我十五分钟后到。” 从他住的地方到这里至少要半个小时,怎么可能这么快到? 梅苒有些恍惚,声音也飘飘的,“哥,你不要太急,开车小心点,注意安全。” 脑震荡不是小事,不然她也不会在半夜三更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还去麻烦他。 手机里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夹杂着风声雨声,梅苒迷迷糊糊地听着,直到那边有人唤她,“我到了……” 话声被切割得零零碎碎的,梅苒听得脑子更疼,“啊,没有钥匙?我不是给过你一把吗?” 想到他可能来得太急忘了带,梅苒又说,“在地毯下面还有一把备用的。” 她住的是高档小区,安全性能极高,加上有时忙起来会忘记带钥匙,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方法。 很快就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门开了,清凉湿润的风先扑了进来,略急促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梅苒抬眸看过去,看清走进来的人,心脏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 怎么会……是他? ☆、第九章 第九章 来的人怎么会……是他? 梅苒用力闭上双眼,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视,她之前见过这个男人数次,每次他都将衬衫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哪里会像如今般微微敞着胸口?然而,当重新睁开眼睛时,那个幻象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眼前不断地放大。 男人的黑色短发有些凌乱,发梢似乎还滴着水,那双幽沉的棕色眸子似乎藏了千山万水,时而朦胧,时而清晰。 从头顶传来的声音那么低沉,似透着一股魅惑,“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女孩子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那眸底的迷茫、惊讶便全然地映入傅时谨眼中,他说不出那一刻心内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心底深处溢了出来。 柔软又温暖。 他的手从她纤细的腰身下探过去,托住,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 在被抱离地面的那一瞬,梅苒才彻底回过神,“傅、傅先生?” 男人稍稍侧头看她一眼,眼神很深,“嗯。” 梅苒顿时心乱如麻。 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她把原本打给堂哥的电话打给他了。 怪不得他还说没有钥匙进不来…… 梅苒一窘,下意识就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可埋了以后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额头贴上的是一片温热,呼吸间满是他身上那好闻的清冽气息,像一双无形的手,将一层胭脂浅浅地铺上了她脸颊。从这个角度,她可以看到男人冷峻的侧面线条、微抿的薄唇,随着踏出的每一步,他挺直的鼻梁上似乎有光在不断跳动,那喉结也跟着微微翕动…… 这个男人在不动声色间都张扬着低调的性感,梅苒突然耳根一热,立刻躲开,谁知动作太大,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怎么了?” “没事。”梅苒有些慌张地垂下视线。 然而,那视线似乎有了自主意识般往男人那敞着的衬衫领口下钻,一点点地深入,怎么都收不回来。 糟了,梅苒心想,难道我本质上是个色`女吗? 不过,这样的美色当前,只要是女人都抵挡不住的吧? 何况……她还曾经对他存在过非分之想。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了市人民医院,夜里人并不多,医生检查过后说,“只是轻微的脑震荡,留院观察一晚,没什么情况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梅苒的脚也有些扭伤,不过并没有伤到筋骨,护士正帮她消毒上药。 医生和她是相识的,不免打趣一番,“白天上班还嫌不够呢,三更半夜的还折腾进来。” 梅苒笑笑,“一言难尽啊。” 医者不自医。 因不足月的缘故,她的身体底子向来比一般人弱,加上那次意外也是个不小的损伤,但凡有个小病小痛,梅苒都格外重视。 傅时谨去交完费用回来,见她正和医生聊着天,便礼貌地站在一边等。 医生侧头看他一眼,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不打扰了,你早点休息,我还要去查房。” 走出房门,护士轻声叹息,“看来我们这医院一朵花很快就要被人采走咯,他们两个看起来好登对啊!不过,梅医师是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的,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不透?” 医生回头斜她一眼,“你又知道是男朋友?” 护士抿唇笑,“这不明摆着吗?要是普通交情能半夜送人过来,说不定两人都同居了。” “行了,”医生摆摆手,“别乱嚼舌根,准备准备去查房。” 傅时谨进洗手间洗了手,回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睡过去了,柔和的灯光下,乌黑的发丝散了一枕头,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安静的清影,他的目光再往下,落到那泛着淡淡米分色的樱唇上…… 指间似乎还留着她的温度,压在胸口的位置,烫得心跳都有些加快。 护士用病号服换下了她之前那身银白色的无袖真丝睡裙,他回忆着抱起她的那一刻,触感似乎还有些异样,太软了,软得一塌糊涂。 手是不是按在了什么不该按的地方?当时他有那么几秒的怔楞,视线下意识垂落,看到柔软的布料下有着形状明显的两颗…… 耳根顿时如火烧般灼灼的热。 第9节 傅时谨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体内那突然而至的燥热,他伸手把盖在她面颊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指尖一触到她的肌肤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离天亮还有一个半小时,她还在熟睡,虽说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可他有些等不了了。 有些东西需要找到出口,有些事情需要得到确认。 不行,这是一种侵犯,你要尊重她,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窗外透着朦胧的微光了,雨还在下着。 就亲一下,很快就结束,她不会发现的。ansel,她是mr,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你惦记了七年至今依然念念不忘的mr啊! 唇缓缓压上去,很软很软,傅时谨闭上眼睛,继续往下压了一点,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他紧握拳头,艰难地平复着失去控制的呼吸和心跳,心里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在轻声说,“感觉很棒,你还可以再来一次。” 梅苒缓缓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她看到那双近在咫尺间的深眸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慌张。 她有些不敢置信,“傅先生,你在这里待了一夜?” 昨晚她不知怎么的就睡过去了,竟没察觉他就坐在床边守到天亮,还有……梅苒有点分心地想,刚刚他凑得这么近,是想要亲她吗? 傅时谨眼神幽暗极了,半晌后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在男人出去买早餐的间隙,梅苒才有空将昨晚和今早的记忆连起来,她不小心摔倒,打错电话给他,他送她来医院,而且还守了她差不多一夜,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她努力回想着,目光落到身上的病号服上…… 啊!梅苒把自己深深埋进被子里,她睡觉向来不穿bra,昨晚自然也是,那他抱她的时候不就……而且刚刚她还和他“坦然相对”了一早上。 臊死人了!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还未等梅苒应答,小助理就提着一袋水果冲了进来,“师姐,我听刘医生说你昨晚摔倒住院了,没事吧没事吧?” 梅苒慢慢吐出一口气,“待会儿还有个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回家了。” “那就好,”田甜把水果放到桌子上,“师姐,我还听说啊,昨晚是你男朋友送你过来的,你什么时候交了……咦?”她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门口的冷峻男人,“傅、傅……大神!” 要不是梅苒眼疾手快拉住,恐怕这小助理真的就要五体投地趴伏下去了。 傅时谨只是微微颌首,态度稍显冷淡,他走过来将一个纸袋放到桌上,“给你买了清淡的粥,趁热喝。” 男人的声音还染了一丝雨的凉意,听在梅苒耳中却觉得莫名温和,“谢谢。” “嗯。”他低应一声,微微弯下腰,做出一个在旁人眼中仿佛将她拢在怀里的动作,“不要忘记,你现在欠我两顿饭了。” 梅苒:“……” 小助理:“!!!” 等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田甜再也按捺不住心内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师姐,难道傅先生就是传说中你的男朋友?昨晚就是他送你来医院的?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梅苒揉揉眉心,“事情要从昨晚一个打错的电话说起……” 在那边越描越黑、越说越暧昧的当口,傅时谨已经回到了家,大概是昨晚没怎么休息,偏头痛又有隐隐发作的迹象。 老太太看到他这副样子又心疼得不得了,“三更半夜下着大雨你还开车出去,什么事那么重要,就不能缓缓?”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去煎药了,傅时谨半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头渗出薄薄一层汗。 喝下药,又发过汗后,头疼终于缓解了些,傅时谨受不了身上的黏腻,就去洗了个澡,只着一件黑色睡袍就下楼了。 老太太见了自然又要苦口婆心几句,说着说着就绕到了另一个话题上,“时谨啊,你今年都29了,就没个中意的姑娘?你妈妈在你这个年纪你都上小学了,不过她也真是的,也不操心操心你的终身大事,整天去环游什么世界,要我老太婆说啊……” “姨婆,”傅时谨微挑起眉,“您就别操心那么多了,我自己有分寸。” “这意思是?” 他一副幽然自若的模样,眉目也舒展开来,“还在努力中。” “真的?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领回来看看?”老太太喜不自胜,“我得赶紧去跟老杨说说,让他也高兴高兴!” 老杨是家里的司机,为傅家工作了大半辈子。 傅时谨刚喝了一杯热水,助理的电话就来了。 “傅先生,您的微博账号在近几日涨了差不多五百万米分丝,”助理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下原因,“梅梦然小姐还给您发了一条私信,因涉及个人隐私我不方便处理,不知道……” 傅时谨对这个名字没有太深印象,语气淡淡,“她发了什么?” “大部分是表达对您的欣赏和崇拜之情,并且还说对于您的身份她会对外保密,希望将来有荣幸能和您合作之类。” “帮我回个谢谢。” “好,”助理应道,又有些犹豫地问,“那……需要回关吗?” 毕竟对方也是知名人物,而且那微博话题至今还热度不减,可他多少了解这人性格,所以才特意请示。 “不必。” ☆、第十章 第十章 特大台风“爱丽丝”登陆a市那晚,《中国好歌者》官博公布的第三期比赛结果也在网上掀起了一片狂潮,梅梦然力压天后余声和几位乐坛老前辈,成功取得了本次排名第一的佳绩。 米分丝们纷纷留言庆贺并表白:恭喜恭喜,我女神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感动哭!mr我是你的骨灰级米分丝啊,女神一生推! ——这个第一是乐坛欠你的,是我们欠你的,女神你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第一! 很快又被顶成了热门话题:mr归来,所向披靡。 梅梦然先是转发了《中国好歌者》官博的最新微博,又附言,“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心]” 回头一看,那话题讨论量已蹭蹭蹭增加到了三千多万,还有不断上升的趋势,梅梦然点进去,发现自家米分丝正和余声的米分丝对掐。 尽在不言中:那梅梦然唱得也普普通通,跟我家天后比还是有差距的。这次结果我表示不服! 圣西罗的小猫咪:我们mr要早几年回归,乐坛还有你家天后什么事? 一只爱吃鱼的汪:呵呵,人家在后面加个mr她就是mr了?麻烦先回你妈肚子里把脑子装上再出来[微笑] 绿色随想:有些人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隔着屏幕都闻得到那一股子的老年陈醋味儿,米分丝行为偶像买单,还是别替你家爱豆招黑了吧[手动再见][再见] 梅梦然皱了皱眉,虽然那些质疑的评论最后都被热情的米分丝们压了下去,但有些评论还是戳中了她的软肋,“如果有一天我不是mr的身份被人拆穿,那岂不是……” 经纪人笑得意味深长,“难道mr就只能是mr,而不能是‘梦然’的缩写?” 是啊!梅梦然醍醐灌顶,她从来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上说自己就是当年的乐坛传奇mr,一切都是疯狂的mr迷们的主观臆断和推波助澜,就算将来某一天谎言被拆穿,她也可以把这个“美丽的误会”推得一干二净。 “对了,傅先生那边有没有什么回应?” 一说起这个梅梦然就有满肚子的苦水要吐,“你说网上都热成这样了,我的米分丝们都喊他男神,跑去他微博下疯狂帮我表白,我也给他发了私信,他是回了,”她轻叹,“不过只有两个字‘谢谢’,我都摸不清他的心思。” 经纪人又问,“那他有没有回关?” 梅梦然更挫败了,“没有。” “没事,”经纪人安慰她,“我看他那个号估计只是工作需要申请的,上条微博发布时间还是半年前。这事可以先放一下,现在最重要的是……” 虽然如此,梅梦然到底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她点进傅时谨的微博页面,点开他最新的那条微博,热门第一的评论俨然是:“男神,我本来是过来想帮女神表白的,不过我现在打算把你占为己有了!” 这条点赞数竟有十万之多,继续往下看,一溜儿的都是“男神我爱你、男神我要给你生孩子、男神我要去你家酒庄种葡萄”。 梅梦然的动作一顿,在热门评论中还有这样一条:只有我发现男神的关注数还是0吗?不负责任地猜测一下,难道我们女神是一厢情愿单相思? 一语道破。 梅梦然仓惶地退出页面,心里的那份不甘越来越浓烈。 ansel,为什么我已经站得这么高,你却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为、什、么?! 手机响了起来,梅梦然看到上面显示的陌生号码,第一个反应就是掐断,可那边似乎不死心,又连续打了两次。 她心里突然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在铃声第三次响起时接通,“喂。” 那端传来的阴冷笑声像极了毒蛇在吐信子,“然然。” “是你!”梅梦然惊慌地看了一眼四周,死死地压低声音,“你又找我干什么?上次不是给你打过钱了……” “然然,你上次给的钱妈妈都拿去买股票了,”吴玉婉声音细细地笑,“你知道的,现在股市都不景气,钱都被套牢了。” 梅梦然咬得牙根都隐隐生疼,“你又想怎样?” “果然是我的好女儿。这样吧,你再给我打一百万。” “你做梦!” “先别急着拒绝,听说这期的《中国好歌者》你拿了第一?如果让你的米分丝知道你过去是一个多么……” 梅梦然心里太清楚,这个女人拿捏住了自己的七寸,而且越来越有得寸进尺的势头,可她不得不让步,因为那些污点,永远都不应该再出现在她前景一片光明的人生中! 她闭上眼睛,从嘴里尝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账号给我。” 屋外大雨倾盆,狂风呼啸着巡视过每一寸土地,a市瞬间被暴雨疾风屠了整座城。 每座城市都有它的宿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命,这两种命运有时是并排进行的。 在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强台风面前,这个沐惯了和风细雨的南方a市就像一个拿到了一份高等奥数题的小学生,顷刻间溃不成军。 俗话说,干旱会诱发人的纵火欲,这场暴雨估计早已暗暗关注这座城市天真得有些过分的地下排水系统许久,准备关键时候给它来个会心一击。 a市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梅苒所在的高级小区是重灾区,断水断电都两天了,她站在十六楼的阳台往下望,浑浊的一片黄色,有几部车子慢慢蠕动,还没开出多远,“噗嗤噗嗤”就熄了火。 雨还在下,积水已经没到大腿处,梅苒发愁了,冰箱早已清空,连仅剩的几片面包都做了早餐。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出现断粮的危机,她的脚还需要换药,可眼下……不要说去医院,恐怕连小区都出不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堂哥梅良之刚好又去外地出差,小助理么,她自己的家都被水淹了,更指望不上。 电视里铺天盖地都是关于水灾的新闻,镜头所到之处哀嚎阵阵,梅苒看了一会儿就关掉。 还是去睡觉吧。 睡得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门铃响了,梅苒从床上坐起来,又凝神听了一会儿。 真的有人在按铃!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打开房门的同时,大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梅苒讶异地看着进来的人。 第10节 “抱歉,按了几次铃都没听到动静,我就用钥匙开门进来了。” 梅苒还久久回不过神。 男人慢慢走近,身形修长挺拔,眸底似乎有深深浅浅的光在晃动。 “啊?傅先生,你、你怎么来了?” 傅时谨眼神微黯地看她一眼,声音低缓,“护士打电话告诉我,你今天没有过去换药。” 云淡风轻的语气下压抑着隐隐的担心,生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出了什么事,这才唐突地闯进来。 所以…… 梅苒茫然,这和他出现在她家里有什么关系吗? “走吧,”他又说,“我送你去医院。” 男人低沉的嗓音似乎有魔力般,梅苒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楼下积水`很`深,车子根本开不……” 不对啊,那他是怎么进来的?难道…… 梅苒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穿着一身短款运动衣,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腿,和他平时的风格不太一致,视觉冲击也前所未有的强烈。 等她思绪稍微恢复清明时,人已经在他背上了,电梯还在故障中,两人只能从楼梯下去。 梅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十六层,他刚刚也是这么走上来的?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她能感觉得到男人身上的热度,某些碰触摩擦的感觉也似乎越来越清晰,梅苒稍稍红了脸,往后退了退。 “小心。” 他侧过头来,“不要乱动。” 他们在下着楼梯,重心应该压低,而不是像她刚刚那样往后仰。 “哦。”梅苒轻声应道,慢慢伸手搂住他脖子,将滚烫的面颊、“咚咚咚”直跳的心脏一起贴到他的后背上。 柔软的胸脯也贴上那方热硬。 步履平稳的男人动作似乎停了一下,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梅苒泛红的耳根,他的大手将她托了托,又继续往下走。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到了楼下,身下的男人呼吸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浮乱,梅苒忍不住在心底轻叹,“体力真好啊!” 漫上台阶的积水黄浊不堪,她没办法想象这个人是怎么过来的,除了一双鞋是湿的,他身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狼狈。 不过,下一刻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只见男人将她托紧稳稳地踏入水中,梅苒低头一看,那原本可能浸上自己大腿的水仅是堪堪漫过他的小腿处,她忍不住问,“你多高啊?”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傅时谨有那么几秒的怔楞,他侧过头来,“一米八八。” 梅苒轻笑,“怪不得。” 他听见了,却没有回答,专心走着脚下的水路,一步步把她背出了小区。 医院在市中心,地势较高,算是轻灾区,一楼几乎人满为患,连走廊都堵了个水泄不通。 护士一边上药一边跟她抱怨,“这次水灾,医院又迎来了一大波病人,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病人太多,住院部也床位紧缺啊,这不,只能打走廊的主意了,唉,挤得每次连推车都过不去……” 梅苒连忙打消了想在医院住一晚的念头。 护士又挤挤眼睛,“梅医师,门外那位大帅哥是你男朋友吧?” 还没等梅苒回答,她就贼兮兮地笑了,“嘿嘿,我懂的。低调低调嘛,到时可别忘了发喜糖喔!” 梅苒:“……” “药上好了,注意这几天不要沾水。”考虑到外面水患严重,护士又体贴地给她的脚裹了一层塑料膜。 梅苒道过谢,刚想站起来,余光就瞥到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大概是不喜欢这样多人的场合,面色清冷淡漠,不过扶着她的手却很温暖,很让人安心。 “傅先生,能麻烦你送我到附近的丽晶酒店吗?” 家里还断着水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楼梯上下也麻烦,这两天还是住在外面比较方便。 男人偏过头来,细细盯住她的眼睛,不急不缓地说,“家里的老太太最近几日频繁失眠头疼,又不肯来医院,刚好梅医师是这方面的专家,不知能不能麻烦你跟我回去一趟?” 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就是为了让她给老太太看病,梅苒哪里拒绝得了,只能应下。 车子在半山腰上的一座别墅前停下,老太太一看到从车里下来的人,立刻迎了上来。 “啊!”她激动地围着梅苒转,“时谨,这就是你上次说的……” “姨婆,”傅时谨淡声打断,“这位是梅苒梅医师,我请她过来给您看看病。” 老太太心眼儿多尖啊,还特意强调梅苒梅医师,以前能记得住人家医生的姓就不错了,看来这位肯定就是他所说的“还在努力中”了。 老太太年轻时不知见过江南多少世家大户的小姐,这小姑娘风神静婉,眸光清澈透亮,气质风韵可一点也不输,她自己在心里就先打了个高分。 梅苒原先安安静静地任她打量,这才露出清浅笑意,“婆婆,您好。” “好!”老太太连连点头,拉着她一起进屋了。 屋内一派古色古香,梅苒在木制沙发上坐下,老太太忙不迭地准备着茶水点心,见她打量四周,笑着解释,“这房子是时谨的外公留下的,有些年份了,他们祖孙俩就喜欢这些古玩意儿。” “我也挺喜欢的。” 老太太从她眉间的真心实意中,探看出这句话并没有敷衍附和的成分,心里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替老人家把过脉后,梅苒开了几帖温和的中药,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走了,不巧的是,外头又开始下起雨来。 正中老太太下怀,“梅医师,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梅苒心下犹豫,可如何都搜刮不出拒绝这份盛情的理由,只能任由着被拉到了饭桌旁。 此时傅时谨也换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下来,正好坐在她对面,两人眸光对上,梅苒倏然移开视线。 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个中原因。 吃过饭,又休息了半小时有余,梅苒寻思着确实要离开了,这时,老太太端着一盘水果从偏厅里出现,“可能要委屈梅医师留下来住一晚了。” 啊? 老太太皱眉解释,“听老杨说,山上有一段路被封了,车子过不去。”她拍拍梅苒的手,“幸好别墅里房间多,待会儿我找人去给你收拾一间出来。” 饭间梅苒多少了解到,这偌大别墅只住了三个人,除了老太太和傅时谨外,还有一个司机老杨。 老太太说找人去收拾,肯定不可能是找傅时谨,她已经给他们添了麻烦,又怎么能让两个老人家去帮自己收拾房间? 既然客观因素无法改变,留下来住一夜也无可厚非,梅苒站起来,“我和您一起去吧。” 经过二楼的时候,老太太指着东北角一间房说,“那是时谨的书房,你晚上无聊的话可以去那儿找书看。” 梅苒微微颌首,老太太很是健谈,一路和她说话,不知不觉两人就来到一扇门前。 “到了。” 房间很大,依然是古朴典雅的风格,空气里也没有发霉潮湿的气息,看来平时应该会有专人过来打扫。 换过床单和被褥后,老太太就离开了,梅苒坐了一会儿,听到有人敲门。 老太太去而折返,手里捧着一个木托,“这是时谨母亲的睡衣,你们身材差不多,应该可以穿得下。放心啊,衣服都是干净的。” 梅苒连忙道谢。 老太太笑容慈爱,“早点休息。” 目送那道缓慢移动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梅苒刚想关上门,不经意瞥到斜对角的房间有轻微的光线透出来。 她的心稍稍一动。 老太太刚刚还热心交待过,除了可以去书房看书外,如果对古玩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隔壁的收藏室看看。 她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好奇,除了音乐外,他的另一个世界是怎样的。 男人听到推门声看过来,清湛的目光没有半分讶异,似乎对她的留宿早已知情。梅苒轻声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他点头,那样一双深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似乎不容她躲开一分一毫。 梅苒耳根微微发热,她看到他戴着白色手套,修长的指正托着一个花瓶,瓶身大概三十多厘米高,线条流畅,比例优美,花色细腻柔美——这是她作为一个外行人的最直观评价。 可对他而言肯定远远不止这样,对着这样珍贵的古品,这个男人的目光里尽是欣赏、温柔,甚至是宠溺。 明知道这些都不属于自己,梅苒也不敢看下去,生怕会不可自拔,她匆匆垂下的视线落到了玻璃保险柜的标签上。 “这就是前年香港秋拍会上以1.93亿港元成交的明永乐青花缠枝梅瓶?” 男人的语气略惊讶,“你知道?” 梅苒面上顿时现出些许“班门弄斧”的赧然,“我爸爸年轻时也醉心收藏古董,我听他提过这梅瓶,听说是永乐瓷器不可多得的代表之一。” 她还隐瞒了一部分事实:大学时因父亲的缘故,她曾选修过古董鉴赏的课,还有……自从知道他是ansel后,她在网上搜过他的信息。 看得出来他对古董珍玩确实情有独钟,连那博古架,都是由千年阴沉木极品金丝楠所制,更不要提其上陈列的无价珍宝。 收藏室的温度一般都设得比较低,刚进来还不觉,待久了就有些不适应了,梅苒摸摸手臂。 男人体贴地开口,“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梅苒“嗯”了一声,“晚安。”顺手带上了门。 回到房里,她先去浴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案几上的手机欢快地唱起歌来。 “听说你们那儿发大水了,现在还好吧?” 梅苒把事情简单提了一遍,余声笑得有些幸灾乐祸,“没事,人家多好啊还让你留宿,你就当住在普通朋友家里呗,除非你自己心里有鬼……哎,怎么不说话啊,该不会被我猜对了吧?” 梅苒垂下头,她心里确实有鬼。 “声声,他就是ansel。” 那边愣了几秒,“你怎么知道的?!” “还记得你曾经从你朋友那儿弄到一张他的照片吗?” “当然,”余声突然惊呼,“可我怎么记得那好像只是一张不怎么清晰的侧脸照?” 梅苒沉默。 第11节 有些人,看过一眼就不会忘。 何况三年前在普罗旺斯那晚,她还那么近距离地看过他。 脑中清晰地浮现刚刚他赏玩那青瓷梅瓶的画面,她仿佛有一种错觉,那双轻抚着瓶身的手似乎流连在自己身上,情不自禁的,浑身像过了一阵电似地颤动了一下。 怎么办,离他越近,好像越来越难以抗拒了。 “啊!” 余声焦急地问,“怎么了?” 梅苒感觉到腿根处清晰的阵阵温热,又低声惊呼,“声声,怎么办,我那个好像来了!” 天啊,一向准时的亲戚竟提前了两天到来,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地方。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梅苒拖着还不算太利落的伤脚在主卧前踱来踱去,走廊里的柔和光影浅浅地落在她身上,乌黑的长发下,一截鲜藕似的白嫩脖颈若隐若现,仿佛微微散着光华。 灯影随她的犹豫晃动着。 敲还是不敲? 敲门有敲门的理由:亲戚做客,准备全无,难道真的准备血流成河吗? 不敲也有不敲的顾虑:怎么跟他开口啊? 一想到那个画面梅苒就羞愤至死,脑袋在墙上轻轻撞了几下,“我为什么要闲着没事把别墅里唯一的司机灌醉啊?” 老太太那儿肯定没有那种东西,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里面那个男人。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跟他说啊?! 梅苒咬唇又踱了一圈,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敲了几下门。 “进来。” 正立在落地灯旁翻书的男人转头看到站在门外的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讶。 梅苒蜗牛似地小步小步挪了进去,垂着头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傅先生,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什么事?” “你能不能……”梅苒声音渐低,“送我出去买点东西?” 男人皱眉,似有些疑惑,“什么东西?” 热度一层一层地爬上梅苒脸颊,她声若蚊呐,“就是一些……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女人必须要……用到的东西。” 她说得拐弯抹角,傅时谨却明白过来,眸光若有似无地在她身上扫了扫。 梅苒倏地红了脸。 她向来脸皮薄,尤其此刻对着的那个人,还是他。 真的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我知道了。” 男人已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来,梅苒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谁知他突然转过身,“你先坐一下,我很快回来。” 梅苒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意图,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她怎么好意思让他这样一个男人帮忙买那种东西,感觉像是对他的亵渎。 “外面还在下雨,”他就站在走廊里,从阳台处吹来的湿风乱了他额前的发,那张深邃的俊脸依然清淡,可语气却透着某种不容拒绝,“特殊时期最好不要受凉。” “对了,”男人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问,“有没有指定的牌子?” 他在笑。 梅苒却像被人施了定身的魔法。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 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笑起来会这么的好看。 映着他唇边那浅淡的笑意,那双深不见底的棕色眼睛仿佛跃起繁星点点,俊眉也稍稍舒展,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得如同水下青荇,瞬间攫取了她全部的心神。 原来一个清冷的男人,温柔起来竟是这个样子。 *** 次日,因夜间的辗转反侧,梅苒直接睡到了早上九点。 床头静静地团着一捧阳光。 天晴了,雨也停了,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梅苒懊恼地抓抓头发,下床梳洗。 老太太看见她下楼,笑容深到了皱纹里,“快过来吃早餐。” 自然得仿佛她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梅苒对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生不出半点别的心思,尽管她昨晚告诉她下山的路不通,然而最后那人还是出去帮她买回了需要的东西。 她心里隐隐猜测到老太太好像是误会了什么,这一来便有些如坐针毡了。 “时谨一大早就过来跟我说你昨晚睡得迟,让我不要去打扰。”老太太递过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梅苒四处望望,“他呢?” “应该补觉去了吧。”老太太眉头拧成“川”字,“他有一段时间几乎夜夜失眠,严重的时候连安眠药都不管用。人憔悴得厉害,也瘦了不少,我看着不知道多心疼。” “最近也这样吗?” “最近好些了,”老太太点头,“不过,我偶尔还是看到他书房的灯开到天亮。” 梅苒想了想说,“我这里有几道药膳,待会儿写下来,您可以轮着煲给他吃,应该多少可以改变失眠的症状。” “太好了!”老太太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叹气,“时谨今年也29了,要是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在身边,那该多好。” 梅苒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默默低头喝粥。 吃过早饭,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司机老杨也抖尽了昨夜的醉态,一看到梅苒就比起大拇指。 小姑娘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酒量竟这么好! 梅苒笑笑。其实她也算不上酒量太好,只是有自己的“独门秘方”,然而,秘方助阵下酒精虽然发作得慢,但效果是惊人的,就像她上次那样,酒劲儿一上来就几乎不省人事。 司机是特意过来送她回医院的,车子缓缓前进着,梅苒望出去,积水都退得差不多了,街上随处可见卫生人员在消毒。 刚踏进中医部,迎面就差点和从里面出来的小助理撞上,梅苒退到一侧。 田甜一看见她,皱着脸“嘤嘤嘤”起来,“师姐,你先别进去,里面有死老鼠啊!” 梅苒便站在门外和她说话。 小助理拍拍胸口,余悸未消,“估计是被水冲进来的,臭死了!幸好有阿蓝清理……咦,师姐你不是还请着假呢,怎么回来了?” “还有啊,你早上不在家吗?我买了点吃的给你,结果按半天门铃都没动静。” 梅苒目露微光,“你过去的时候电梯修好了吗?” “还没有,”田甜摇头,语气顿了顿,“不过,现在应该好了吧?我走的时候看见有人在修来着。” 梅苒心中一喜,看来今晚可以回家住了,她早上看到物业发来的通知,小区的水电已恢复使用。 阳光晃眼,阿蓝在里面大声喊,“甜姐你可以进来了!” “来了来了!” 在银铃般的笑声里,梅苒看了一眼如洗的蓝空,转身走进去。 雨过天晴,一切都该回到原来应该有的样子了。 大概大家都忙着做水灾后的清理工作,一下午中医部都冷冷清清的,田甜无聊地躲在药柜下刷微博。 “哇,我男神的米分丝涨到差不多两千万了!” 自从米分了傅时谨后,她每天都要到他微博下签个到,和他的大部分米分丝一样操碎了心。 比如:男神的米分丝一天涨了多少;男神的第十一条微博什么时候发?男神关注数旁边的小坑,什么时候能种上一颗小树苗呢? 很显然,最后一个问题是大家最关心的,尤其是在最近炙手可热的女星梅梦然关注了傅时谨后,这个由0变成1的历史性进展便格外引人关注。 然而,那个0迟迟都没有破壳的动静,有些略偏激的梅梦然米分便看不下去,跑到傅时谨微博下冷嘲热讽。 取名还能再麻烦点吗:呵呵,真是高冷得不要不要的!我女神都关注他这么久了也不回关,不就是个富二代么,拽什么拽?离了他爸他还不什么都不是。富不过三代,我且冷眼旁看[冷笑] 这条评论很快被梅梦然米分们顶进了热门。 很快,战斗力杠杠的天后米分们也闻声过来凑热闹了。 小马吃夜草:说人家是富二代的你酸不酸?有本事你也富一个给我看看?穷逼就别瞎bb了[呵呵] 爬爬的蜗牛先生:容我再来为大家科普一下,首先呢,我要纠正一点,这位傅时谨先生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富二代,至少也是个富n代。另外,他外祖父是旧上海的古董商,当时可谓是家财万贯,对了,据我所知,傅先生名下还经营着一家百年古董老字号“名品斋”。 爬爬的蜗牛先生:向所有的红眼病们双手奉上《中国当代艺术品收藏的坐标式人物傅时谨专访》链接。ps:优秀的人比我们还努力,那我们努力还有什么用呢?还是洗洗睡吧[叹息] 有了这个引子,傅时谨的真爱米分们随后也蜂拥而上,将他们掐得鼻青脸肿,灰溜溜跑了个没影儿。 田甜颤抖着小心脏点进了链接,看完后出来双腿都有些站不稳。 妈呀! 她不敢相信地捏捏脸,“我真的和这个在传说中才出现的人有过现实里的接触吗,不会只是一个梦吧?” 台风“爱丽丝”过境后,一连晴了几天,很快就到了周五。 周六是父亲梅鸿远的生日,梅苒特意调休三天回老家s市,下了飞机,她拖着行李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家里来接自己的车。 “苒小姐。”司机热络地和她打招呼,顺便将行李箱放好。 “周叔,”梅苒也用粤语回他,“好久不见。” “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第12节 梅苒坐在后座,晃了晃三根手指,“三天。” 老周叹息,“你和梅先生每次回来都像点灯一样,还没热乎呢就要走了。” 梅苒笑笑,“咦,怎么还不走?” “可能还要等一会儿,”老周看看时间,“先生这次还请了个贵客,听说是国外回来的古董鉴定师。”他又嘀咕,“他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这样啊……”梅苒并没有太在意,“那我先去买点东西,十分钟内回来。” s市机场的免税店里有喀什米尔的羊绒围巾,余声生日快到了,她准备买来当生日礼物。 梅苒心中早已有了个大概的式样,很快便挑好了礼物,看看手表才过去六分钟,她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谁知道原先的位置已坐了人,听到动静那男人刚好侧过脸来,梅苒便猝不及防地和他撞上。 额头贴额头,鼻尖对鼻尖,呼吸缠在一起。 白色衬衣、一丝不苟的扣子,深眸挺鼻,清冷如霜,还有那清冽的男性气息……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梅苒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像她听过最迅猛的鼓点,密集而有力,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腔。 她几乎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梅苒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像她听过最迅猛的鼓点,密集而有力,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腔。 她几乎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小心。” 男人温热的气息轻拂过脸颊,梅苒感觉到他扣住自己的手腕,阻止了她向后倾倒的态势,待她站稳后他又礼貌地松开了手。 她正准备绕到另一边,谁知他已让出了位置,梅苒坐进去,轻声说了“谢谢”。 老周接齐了人,利落地启动车子上路了,天气晴好,微风徐徐,一排排绿化芒刷刷地从窗外闪过。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兜兜转转,两人又在另一个城市相遇。 只是……他就是周叔口中父亲的“贵客”? “傅先生,真巧。” 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就这样看过来,深得如同一汪潭水,“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你是梅先生的女儿。” 简单道出:他对这次的再遇也有些意外。 梅苒心跳不止,却笑得很轻松,“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你就是我父亲的‘贵客’。” 彼此彼此。 闻言,男人轻抿的薄唇缓缓弯起了一个弧度,夏日的阳光正好盛放在他那端,一丝一缕地浅勾着他稍显清冷的线条,流光溢彩,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 梅苒迅速别过脸。 手腕那里似乎还铺着一圈余温,她忍不住揉了揉。 从机场回梅家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梅苒本来准备一路睡回去,可眼下,似乎不太可能了。 她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准备喝点水润润喉,不知怎么的,用力拧了几圈,杯盖还是纹丝不动。 保温杯装热水,因内外压强不一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可这次困难却格外顽固,梅苒只得把杯子塞回包里。 想了想,她又把它拿出来,“能帮我打开吗?” 傅时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就把杯子接了过去,梅苒看到他那修长有致的手搭在杯盖上,轻轻一旋,转过几圈后就有一股淡淡的参茶香味从杯口飘出来。 梅苒把杯子拿回来,顺手塞了一瓶矿泉水给他,“这次是实质性的感谢。” 他听懂了,盯着她红通通的耳垂,轻轻“嗯”了一声。 老周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好奇道,“苒小姐,你们以前认识吗?” “最近才认识的。” 梅苒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可我知道他很久很久了,在他还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 有了老周的搭话,时间过得快了很多,车子翻过一座山,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到梅家的院落。 小镇随处可见古朴的独院,星罗棋布,各有特色。梅家虽是一方富户,住的还是祖上留下的旧屋,只不过近年来也与时俱进,添了许多现代化生活用具。 知道先生有贵客要来,老周婶早已把客房打扫得窗明几净,不染纤尘。傅时谨昨夜没怎么睡,又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人已略有些倦意,便先去休息了。 老周婶将客人安顿好,拉着梅苒的手笑呵呵地说,“苒小姐,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先生的客人,我还以为是你带回来的姑爷呢!小伙长得多俊呀,和你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璧人。” 梅苒听得微微红了脸,“周婶,你别乱说。” 老周婶合作地在唇间比了个“嘘”,“我懂的。现在还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这男人真的不错,那皮相那气质……” 我当然知道他很不错,梅苒心想,怕只怕这轮月只是水中影,搅了月影,冷月依然当空,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说了,”老周婶拍拍她的手,“先生在山上墓园,你准备准备快过去吧。” 梅鸿远生日是族里的大事,各种应酬,当天总忙得脱不开身,他每次都要提前一天回来,和女儿一起上山拜祭亡妻,一家三口过个安安静静的生日。 墓碑被阳光镀了一层金黄色,照片上的女人眸含清流,温柔地笑着,这个世界流逝的光阴对她再起不了作用,她如山涧里的一朵素梅,独自开放,又安静凋落,一年又一年。 “容容,”梅鸿远轻抚照片边缘,“你还是这么美,而我又老了一岁。” 再也没有温言婉语会应答他,有的只是从山间吹来的风,微微扬动他沾了些许泥土的衣摆。 有脚步声从风里过来,梅鸿远抬头望过去,一道娉婷的白色身影正缓缓而来,他抬手去遮已微湿的眼睛,“想想,你回来了。” “爸爸。”梅苒走近,把抱在怀里的白鹤芋放在了墓前,同原先那束一左一右地摆着,“我听周婶说您很早就过来了。” “难得得了闲,”梅鸿远笑道,“就想着早点过来陪你妈妈。” 梅苒点头,先给母亲上了香,“妈妈,我回来看您了。” 女人静静凝视着她,目光柔和。 “妈妈,您在那边过得好吗?我和爸爸都……很想您,爸爸过了今天就五十一了,他昨晚还很担心地打电话给我,”梅苒眼眶微红地轻笑,“问有没有可以减缓衰老的药,他说他不想那么快变老,怕老得太快您就认不出他了……” “唉,”梅鸿远叹息道,“想想,你好歹给爸爸在你妈面前留点面子。” 梅苒继续,“妈妈,爸爸很不听话的,我让他不要喝酒,可他秘书说他总阳奉阴违!” “容容,你女儿也不见得多听话,老是不按时吃饭不按时睡觉,”梅鸿远有些无奈地扶额,“你说我是不是得赶紧给她找个男人帮忙管管?” 梅苒努努嘴,“妈妈你看,爸爸嫌弃我了,他恨不得早点把我嫁出去。” 这个罪名梅鸿远可担不起,他连连摆手,“哪有的事,我还巴不得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呢!” 想想,我很想念你母亲,可爸爸还要陪你在这世间走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长到把你交给另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长到你孕育了新的生命,长到我再没有力气走下去的那一天。我相信,这也会是你母亲的心愿。 梅苒听得鼻头一酸。 母亲离世前一晚,人已有些回光返照,“鸿远,我好像有点累了。” 父亲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地跟她说,“你能走多远我就陪你走多远,你走不动了我背你走,你……” 时光终究还是把这个他心爱的女人永远留住。 可梅苒知道,在父亲心里的某个地方,有一盏灯,永远是为母亲燃着的。 那个地方,谁也进不去。 暮色像一双双灵巧的手,悄无声息地把散落在天边的晚霞一片片捡了回去,转瞬又换上满月和繁星。 父女俩并肩踏着月色回到家。 梅苒进厨房为父亲煮长寿面,见揉的面团还有剩,她又擀成薄面皮包了饺子。 梅家老太太口味独特,有自己的小厨房,平时并不跟大家一起吃饭,所以桌上除了傅时谨外,只有梅鸿远父女和梅家二叔梅清远。 老周婶将面端上来放到梅鸿远前面,“先生,这可是苒小姐特地为您做的,世间独一份!祝您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梅鸿远笑道,“多谢。” 老周婶笑眯眯的,“今晚这桌菜也是小姐做的,我只是打了个下手。” “是吗?”梅鸿远有些意外地看了女儿一眼,开怀大笑,“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他又看向傅时谨,“时谨,你也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傅时谨点头,夹起一块笋片,味道确实不错。 梅苒也看过去,见他脸色比来时好了些,心里松了口气。 这时,屋外突然有了动静,一身风尘仆仆的梅良之闻着香味进来,赶紧去洗了手,用筷子戳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囫囵几下就吞了下去。 “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真是饿坏了!”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梅苒推过去一小碟蘸酱,“慢点吃,小心噎着。” 梅清远也说了一句,“都当上教授了,性子还是这么急。” 梅良之不以为然,“教授就不用吃饭吗?” “你这孩子……” 酒足饭饱后,梅良之满足地叹气,“伯父,您这女儿是出得厅堂又进得厨房,将来哪个男人娶了她,那可是顶顶的好福气啊!” 梅苒知道堂哥此时是有些不胜酒力了,可又被这番酒后的“胡言乱语”戳中了莫名心思,耳根微热,偷偷地朝某个方向看过去…… 那双漂亮清澈的深眸和她安静地对上,她就像撞进了一片柔软的三月湖水,窒息、沉溺、不可自拔。 原来他之前一直在看她吗? 这一次,梅苒没有再移开目光。 她突然意识到,她对这个男人而言,似乎是不一样的。 饭后,大家坐在客厅惬意聊天,梅苒便进厨房给他们准备茶品和水果。 刚洗好一盘樱桃番茄,老周婶就风风火火跑进来,“梦然小姐回来了。” 第13节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刚洗好一盘樱桃番茄,老周婶就风风火火跑进来,“梦然小姐回来了。” 梅苒继续将番石榴切成片,轻描淡写地笑道,“回来就回来了啊。” 老周婶胸口剧烈耸动着,直抽气,“她这次回来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刚进门那会儿我差点没被她吓掉了眼睛,老太太见到她可高兴了,连她胸脯露了大半也没说什么,要知道以前你穿……” 梅苒把水龙头关掉,擦干手,这才慢悠悠地问,“你刚刚说,我穿短裤老太太在背后说我什么?” 老周婶吞了吞口水,“说你……伤风败俗。” 梅苒:“……” “她是老糊涂了,胳膊肘往外拐,明明你才是梅家的小姐,她……” “周婶,”梅苒轻声打断她,“只要她一天还是这梅家的人。” 老周婶活了大半辈子心也没眼前这个女孩子亮堂,不由得叹气,“苒小姐,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值。那梅梦然处处跟你攀比计较,嘴巴又比你甜,比你会哄老太太欢心,现在又成了什么大明星,我真看不惯她那扯高气扬的样子,真以为山沟沟里的小麻雀改了姓就是真凤凰了吗?” “没什么不值的,”梅苒说,“我是我,她是她,她还没有重要到能影响我的人生。” “好了,我们把水果都端出去吧。” “先等等!” 梅苒疑惑,“嗯?” 只见老周婶突然伸手过来搭在她腰上,将裙子往上提了提,“这又白又直的腿藏起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梅苒忍不住笑了出来。 客厅里,梅老太太大笑着说,“傅先生,我家然然不是我自夸啊,从小就是乖巧可人,现在还成了当红大明星,唱歌可好听了!” 梅梦然在旁边羞红了脸,娇嗔道,“奶奶,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老太太年轻时生得膀大腰圆,老了风采也不减当年,笑起来嘴角的痣差点挤到眼角,“你在我心里啊,那就是最好的!” “傅先生,”梅梦然面色含羞,“我们之前见过几次的,你还记得吗?” 梅老太太惊喜道,“这么有缘?”她拍拍梅梦然的手,“你当了大明星,现在可谓是家喻户晓,以后奶奶就等着沾你的光了!” 傅时谨略微想了想,“没什么印象。” 老太太的笑直接硬在嘴角。 “怎么会呢?”梅梦然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上次明明……” 梅良之忙打圆场,“然然,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听说傅先生是最近才回国的。” 这时,梅苒从厨房出来,老太太看到她顿时眼前一亮,“傅先生,这是我梅家的另一个千金。” 她的语气似有扳回一局的得意,又带着淡淡的嘲讽,“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偏要出去外面当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医生,想必你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她的了。” 梅苒将泡好的茶水分了一人一杯,轮到傅时谨时,她递给他一杯温开水,“你只能喝这个了。” 他接过来,看向老太太,“不巧,她正是我的主治医师。” 男人眸底已隐隐散发着不悦的冷然气息,可因修养的缘故,他并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梅清远不合时宜地大笑了出来,“真巧啊!” 话声还未落便被梅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碰了一鼻子的灰。 幸好老周婶及时过来,“傅先生,先生请您到书房一趟。” 梅苒从她暗递的眼色中读懂了什么,从善如流地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梅良之也觉得没趣,加上实在累得慌,就先回房间了。 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老太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哼”,“这年轻人心太傲了,然然你怎么会看上他的?” 梅梦然心不在焉,随意应付了一句什么。 梅清远摸摸鼻子,“他也有傲的资本,听说他的背景很深,就我打听到的明面消息,他本人是古董收藏家兼鉴定师,上海那家古董店名品斋就挂他名下……” 老太太冷笑,“我堂堂梅家……你说什么?”她狠狠倒吸几口冷气,“一个多亿就这么捐了?” 心底的算盘立刻哗啦啦打起来,惊喜的米分光从她那老迈的眼睛里迸发出来,“然然,这个男人不可多得,要是嫁了他,你这辈子下下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闻言,梅梦然如同枯木逢春般整个人都生动起来,“奶奶,您也觉得我可以嫁给他吗?” “不太可能。” 梅清远摸摸下巴,看着养女若有所思地说,“你们间的差距太悬殊了,要我说,论家世,可能苒苒会更适合些。” “你这混账!”老太太啐了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胳膊肘还老往外拐,你说说,然然哪点比那梅苒差了?!” 梅清远缩在一旁不说话了。 梅老太太这心偏得是有来由的,梅家两兄弟,只有一个是她亲生的,便就是眼前这个不争气的蠢蛋! 她这一生那可是顶顶争气的,从小山岗里走出来,因缘巧合下被梅家雇来服侍老爷子,后来爬了床就顺利成了梅家续弦太太,最后又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前半生的贫穷落魄就像平生一梦,原以为会一世安稳,没想到梅老爷子突然生了一场重病,眼看就要不久于人世,老太太哭得昏天暗地,磕得地板“砰砰”作响,哭爹哭娘哭命苦。 老爷子被她弄得直翻白眼,只能吊着最后一口气,嘱咐跪在床前的长子,“家产兄弟一人一半,儿啊你要善待这个后来娘……” 在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便凭着这句话稳稳当当地巩固了当家主母地位,并想法设法想挤掉梅家长子这颗眼中钉。 梅鸿远当时年轻气盛,根本不屑和一个女人争,干脆只身出外闯天下。 数年后,当他坐拥整个集团携着娇妻幼女衣锦还乡时,整个梅家将他奉为家族顶梁柱,风光无限。 而自小被老太太宠坏的梅清远,在挥霍了大半家产后,最终托了关系在市政厅谋了个闲职,不温不火。 老太太心中早已长了千万根刺,妒恨得都不知镶换了多少次金牙,可惜大势已去无法挽回。 如今,从这个年轻男人身上,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一雪前耻。 书房里,灯光明亮。 身形颀长的男人立在一幅画前,眼眸微垂,“这幅《平湖流泉图》以淡色晕染、浓墨泼洒,墨韵生动,意境淡远,确是唐寅真迹无疑。” 世人皆知,明代吴门画派的唐寅,以画风“秀润缜密”著称,他的作品是中国文人画的高峰,收藏价值极高,因而市面上也不乏赝品。 傅时谨是古董研究鉴定的专家,他既说是真品那定不会有假,梅鸿远朗声笑道,“那我这钱可算没白花。” “书画鉴定,一般从印章、纸绢、题跋、收藏印、著录和装潢入手,”傅时谨声线压得稍低,声音低沉,听起来很是磁性,“我刚刚一一检验过都没什么问题,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凭据。” “哦?”梅鸿远很有兴趣,梅苒也看了过去,唇边带着浅浅的笑。 “直觉。”傅时谨轻笑,柔和的灯光将他眼底的笑意都化开,“我曾有幸在一个新加坡商人手里购得一幅唐寅的《八景图》局部残卷,夜夜观摩赏析,了然于胸。” 他又转过来,视线意味深长地落到对面人身上,“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他的特点,一听发音就能知道他是谁,这便是听音辨形,字画鉴定也是这个道理。” 见梅苒垂下头,他这才一寸寸地将视线拉了回来。 “不错不错。”梅鸿远连连点头,看他的眼光又带了几分欣赏,“有你外公当年的风范。” 他和傅老先生是旧交,老先生当年可是古董收藏界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他的外孙如今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听人提起外祖父,傅时谨神色有些黯然,他幼年失怙,跟随外祖父一起生活,家里随处可见玉石瓷器、历代名画,外祖父便一把手地教他辨认。如今想来,他走上这条路,和这个老人不无关系。 不知不觉夜已深,三人一起出了书房,梅鸿远的卧室在东南角,和他们不同路,于是在门口就分开了。 梅苒看起来似乎有心事,连影子都有些重,傅时谨也不说话,静静地走在她旁边。 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沉默,“在我最美的时候,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这是余声特地帮忙设的铃声,她的这个电话来得很不合时宜。梅苒有点心虚,接通后说了两句就挂断。 从身后传来男人清凌凌的声音,语气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mr的《相逢》?” “是……是啊,”梅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真巧……啊,傅先生你也知道mr?我挺喜欢她的。” 他并不接话,而是侧过来和她对视,梅苒心如乱麻,跳得乱了节奏,男人那幽深的眸底,似此刻头顶的朗朗夜空,神秘又遥远,不,时而又很近,近得她能清晰看到上面映着的那个小小的自己。 “是吗?”男人的气息热热地拂过她面颊,“我也挺喜欢她的。”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靠,你真的这么跟她说的?”叶岂寒惊得险些将车子开进护城河,“真特么难以想象你这样的人对一个女人表白是什么画面。” 他是傅时谨啊,是那个多少名媛淑女趋之若鹜却依然不动声色敬而远之的傅时谨啊! “那她是什么反应?”他天马行空地描画着,“有没有喜极而泣地扑进你怀里,大声说‘我就是mr啊’?或者……” 傅时谨有些无奈,“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啊?你就这样放她走了,”手机那端的声音满溢着恨铁不成钢的憾然,“你到底准备温水煮青蛙到什么时候?” “我曾经给她写过一封邮件,”傅时谨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就在她答应和我合作之后,我告诉她,希望能和她见一面……” “然后呢?”叶岂寒已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 “然后,”那边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她就消失了。” 在许久的沉默后,傅时谨溢出一声叹息,“我想自己是不是把她逼太急了,或许她并没有……” 或许她对我并没有我对她的那种感觉,或许她不会知道有一个男人曾那样深深地喜欢着她,未曾谋面只凭声音,那样荒谬又单纯地喜欢着。 所以,这一次我只能慢慢来,在她还没有打算再逃一次或者在我确定即使她再次消失也能重新找回她之前,只能等待。 挂了电话,傅时谨枕着双手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一轮当空明月陷入沉思,他想到什么,又拿起手机划亮屏幕。 虽然有助理帮忙打理,微博右上端还是显示出许多新增米分丝、私信和评论,他将旁边的“x”一个个点掉,然后在搜索框输入:你好好想想。 是这个名字吧,虽然有点奇怪。 他回想着刚刚她红着脸说挺喜欢mr时,她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他眼尖地看到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你好好想想,您有三条新私信”。 傅时谨点进这个名为“你好好想想”的微博页面,看到头像时微微一笑,一定是她了。 他一条一条微博地看下去。 第14节 西北角的梅情阁中,梅梦然也在一边刷微博,一边想着老太太的话。 “然然,听奶奶的话,等你当了傅太太,哪还用得着这么辛苦?你就专心等着享福吧!” 以前遥远得只能是一个梦想的人突然来到了身边,那种惊喜欢欣便如同水迸裂了一只上等花瓶,每一块碎片每一丝疼痛都誊写着真实。 老太太是她命中的贵人,自然是一心为她好,这一点梅梦然从不怀疑。 说来两人也是有一番渊源。老太太原本和梅梦然的爷爷从小就订了娃娃亲,两人两小无猜长大。后来她托了关系进梅家当佣人,不知烧了什么高香成了梅老爷子的续弦,老家里的那位只能请了父亲去解除婚约。 梅梦然的爷爷没钱没势,最后也只能接受,偏生又是个多情种。 梦然梦然,便是梦赵然。赵然就是如今的梅老太太。 原本以为此生再不会有交集,没想到后来沈家遭逢变故,老爷子临终前托孤,凭着儿时的那份交情,又念在“梦然”二字,老太太就收留了这个失父又惨遭生母遗弃的孤女,养在儿子梅清远名下,当亲孙女一样疼惜。 梅梦然想到这里,忍不住轻微啜泣起来。 “我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她在心中暗暗立誓。 随后又重新点开手机,发了一条新微博。 梅梦然mrv:今晚和男神一起在家里坐着喝茶聊天,好开心! 很快就有米分丝评论: 奔跑吧小奶娃:沙发是我的! 我想有个萌萌哒的昵称:这是见家长了的意思?恭喜我的女神终于得偿所愿! 浅浅的荆棘:呵呵,某些心理阴暗的人退散去吧,关不关注有什么关系?人家私底下甜蜜着呢!mr女神我爱你! mr的小甜心:嘤嘤嘤[心碎]虽然我的男神被抢了,可谁让你是我最爱的mr呢?祝男神女神一生幸福! 梅梦然看着满屏的祝福和傅时谨,笑意渐深,她心里痛快地想,“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避开。” 那边,傅时谨刚刷到一条“你好好想想”的新微博:“突然发现自己还需要很多的勇气去……” 正想着这是什么意思,消息提示栏就涌进来许多、评论和私信,他点开来看,眉头轻皱。 新消息还是如春天的野草般疯长着,傅时谨在退出页面前淡淡扫了一眼关注那栏的0。 几秒后,广大密切关注傅时谨微博的米分丝们震惊地发现,他的关注数由0变成了1! 花落墨开:天啊天啊!我眼花了吗? 菠萝酱酱:有、生、之、年!感动哭[大哭][大哭][大哭] 秋秋小黄鱼:我男神的唯一关注叫“你好好想想”(什么鬼) 微博下泪流成河,有些热心的米分丝开始点进“你好好想想”的微博页面,将她所有的微博、关注人和米分丝从头到尾视奸了一遍又一遍! 帅得没朋友:妈呀!我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个叫“你好好想想”的竟然和我天后余声互相关注!目瞪口呆.jpg 发如雪:啊啊啊!这个“你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发现不仅天后关注了她,连梅氏集团的旗下官微也是她的米分丝耶[一脸懵逼] 长安月下:只有我发现这个“你好好想想”并没有关注男神吗?我的男神竟单相思了,好心疼[心碎] 唐要要:为什么就没有人猜这个是梅梦然mr的小号呢?她就姓梅啊,说不定梅氏集团就是她家的,而且她刚刚才和男神见过家长,时间上来说未免太巧合了点。没想到我女神竟然也是个低调的富二代,感觉更爱她了呢! 这条评论的出现让傅时谨和梅梦然的共同米分们激动得不能自已,可很快又有人出来推翻了这个可能性。 叔叔我们不约:根据我的观察,“你好好想想”微博发的都是养生和一些生活日常,她应该不是圈内人士。还有,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她发微博用的是很普通的安卓手机,而梅梦然mr用的一般都是6s或ipad。 到了第二天上午,微博上关于“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的讨论依然进行得如火如荼,然而,正主儿却对此一无所觉。 “是啊!”梅苒叹气,“昨晚发了一条微博,还没刷到评论呢,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握着听筒,“早上起来翻了包,发现充电器居然忘带了,你说我这是什么运气?” 余声笑,“你傻啊,不会找人借吗?” “我也想啊,”梅苒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可你知道吗?连周婶用的都是时下最新的苹果6s,我还能怎么办?” 那边传来一阵笑声,“谁叫你跟不上潮流,我上次说送你一部plus你都不要,现在后悔了吧?” 梅苒:“……” “你什么时候回a市?” 梅苒想了想,“订了明天中午一点的火车票。” “为什么不坐飞机?” “八月正是木槿花开的季节啊,坐火车一路繁花相伴,多美!” 余声:“我也好想和你一起啊,还记得我们以前在加拿大坐的四季列车吗?好怀念!”她想起什么,“我前天又遇见上次那个神经……啊不,那个甩他一脸支票的男人了,你知道他是谁吗?我经纪人告诉我,他居然就是天行娱乐的总裁!” “啊?”梅苒惊讶,“你们还打了赌?” “是啊!”余声说,“他说如果我能拿到《中国好歌者》的冠军,他就不计较以前的过节,还可以答应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小样儿,我赢定了!” “不一定吧,”梅苒将颊边的几缕头发别到耳后,“根据我对你的了解,越是信心十足的事,最后总是适得其反。” “梅、想、想!”那边传来余声的怒吼,“正式通知你,你被我拉黑了,为期三天!” 梅苒听着“嘟嘟嘟”的余音,哭笑不得。 她将听筒放了回去,刚准备出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谁知目光一转,就锁住了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 男人姿态闲适地站在沙发后,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似笑非笑。 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刚刚她躺在沙发上把腿搭起来的样子,他应该没看到吧? 梅苒赶紧坐直身子,白皙的脸上印着尴尬些许、赧然几分。 “梅医师。” 他既和父亲相识,那么叫这个就显得有些见外了。 “你叫我梅苒就好。” “好,”傅时谨点头,“苒苒。” 有什么馥郁温暖的气息在空气里酝酿着,撩动梅苒的每一丝心神,她呆呆抬头,只见男人眸底那处,仿佛折进了满天繁星,熠熠生光。 她用尽了全部的努力去维持几乎溃堤的理智,最后也只能仅凭着条件反射的直觉告诉他,“棋牌室是吗?我……带你……过去。”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棋牌室的门被推开,梅苒捧着一碟切好的西瓜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块,已经吃了大半。 梅鸿远的生日宴会晚上才开始,现在他正和几个老友叙旧,其他人都在棋牌室打麻将,连傅时谨也被邀请过来。 她走过去,嫩黄色纱裙半遮住白皙的双腿,随着行走的动作袅娜生姿。 梅苒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凑到梅良之旁边去看他的牌。 “牌不错啊!”她一张张地看过,在梅良之要放出一张二筒时阻止了他,“别打这张。” 说着,她已经替他把六筒扔了出去。 梅良之想阻拦都来不及,看着那两张并排着的二筒和四筒,问,“为什么?” 梅苒斜他一眼,“三是我的幸运数字。” 梅清远笑呵呵地看过来,“苒苒今年几岁了?” “24了,”梅苒答,“今年刚好是本命年。” 梅良之一听“本命年”三个字心里就郁闷了,嘴角直抽,还什么幸运数字,这丫头是想把他往阴沟里拐呢。 “24好啊,正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梅清远又问道,“有男朋友没?” 还未等梅苒回答,梅梦然就插话进来,“爸你问这么多,该不会是想帮苒苒姐介绍男朋友吧?我听说她还没谈过恋爱,眼光高着呢,你介绍的那些她肯定看不上。” 她正为能在傅时谨面前说上这么一大通话显现存在感而沾沾自喜,浑然不觉自己把气氛搞得一团糟。 “你说得不错,”梅苒赞同地点头,“将来我的男朋友一定要很高,高到需要我用仰望的眼光去看他那种。” 她这话说得一语双关,极为精妙,连梅良之都忍不住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 此时,梅苒正是微弯着腰去摸牌,领口开得有点低,傅时谨正好坐在她对面,稍稍一抬头,便可以看得见那一片毫无遮挡的美色。那两团晃眼的柔软被红色的薄纱裹着,衬得像美玉般白皙夺目,他几乎完全失了控,竟看得移不开眼睛。 梅苒察觉到从对面看过来的一道灼热视线,抬头见男人正看着自己,她疑惑地微微睁大眼睛。 梅清远开出一张九万,轮到傅时谨了,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摸了一张牌,不经意瞥到对面的人在脸上摸了摸,摸到一颗小西瓜子,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它弹到桌上的小盘子里,又似有些不好意思盈盈地笑着朝他看过来,他一愣,随手便把牌扔了出去。 “呀!”梅梦然双手捧着脸,惊喜道,“杠你的三条!” 牌局继续,梅苒手指一摸到牌,笑容就一点点地绽开,“自摸三筒!”她又得意地冲梅良之眨眼,“怎么样?” 梅良之作揖,戏谑道,“信想想,得永生!” 梅苒捶了他几下。 这时候,梅清远突然奇怪地“咦”了一声,他指着傅时谨前面的牌,“傅先生,你不是听三六条吗?怎么刚刚把三条打出去了?” 大家也看过去,梅良之“啧啧”道,“还真是啊!时谨你怎么回事?” 当事人却很是淡定,“手滑了。” 众人:“……” 又过了一局,梅苒又帮梅良之胡了一把清一色,直接扫完了叔父梅清远剩下的筹码,他大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苒苒你运道这么旺,不如帮叔叔也摸几把?” 梅苒自然应好,可惜牌才刚搭好,那边就来人了,说老太太叫梅清远过去一趟,她便顶了他原先的位子。 梅苒摸到一张红中,心中大喜,迅速将一张六万打了出去。 傅时谨看她一眼,眉间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摸了一张没什么作用的西风,随手扔出去。 “哎,我胡了!”梅苒把牌一推,“十三幺!” 梅良之唏嘘不已,“想想,你这是要让我们在座的把所有大牌都见识一遍的节奏啊,我来算算,十三幺点炮,八十八番,时谨,”他又看向对面的人,“你这把恐怕要输掉一辆法拉利了。” 梅苒惊讶,“你们玩这么大啊?” 梅梦然轻哼一声,“不然你以为我们在玩过家家呢?” 第15节 傅时谨冷冷扫了她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梅苒身上时,又溢出淡淡的笑意,“愿赌服输。” 梅良之哪里察觉到这股暗流,拼命怂恿,“想想,你要是同样的再来一把,哥那辆旧车就可以换掉了。” 梅苒:“……” 牌局一直持续到客人陆续来临才散,梅苒是最大的赢家,梅良之未来一年的工资都被她赢了去,他一边哀嚎着“还换什么车啊明年一年都白干了”,一边求她“哥哥还要攒老婆本呢,女王大人请手下留情”。 梅苒成功被他逗笑,答应还了他半年的工资。 讨了便宜后,梅良之又严肃地摇头叹息,“想不到我堂堂a大教授,自诩清高一世,最后也沦落到这番境地。” 他语气一转,“不过,想想你可要说话算话,大家都听着呢,我替你未来嫂子感谢你!” 梅苒无言以对。 梅梦然看着这一幕,脸色渐沉,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很快,受邀的宾客都到齐了,梅苒换了一身衣服下来,见父亲正忙着应酬,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场面,向族里的几位长辈问过安后,便退到了角落。 梅梦然一身米分色曳地长裙,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和平时在外面的样子大相径庭,她乖巧地跟在老太太身后,笑容甜美地和大家打着招呼。 在座的大部分客人都知道她仅是梅家的养女而已,然而,光是“梅家”这二字,便足以让他们愿意给她足够维持体面的热情。 晚宴持续了两个小时便结束,梅鸿远送完客人后,满身疲倦,和女儿说了几句话就先回房了。 梅苒也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边吹干头发后,习惯性捞起手机按了几下,这才想起它已经电量过低自动关机了。 因此,她并不知道,在另一个虚幻的世界里,自己掀起了多大的一阵风雨。 微博上,大家都在搜: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 梅梦然的最新微博下的评论也被“你好好想想”霸屏,米分丝们觉得她既然和傅时谨私底下有交情,那多少也会知道这个神秘的“你好好想想”是谁,纷纷嚷着希望她出来说明一下。 强占热门评论第一的是上次说找到一张傅时谨照片的鸡汤君。 鸡汤喝多了上火:看在大家对我男神傅时谨如此饥渴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把我爬墙偷回来的一张照片跟大家分享一下。温馨提示,请自备纸巾和尖叫![图片] 照片虽然只是一张侧脸,而且看起来不算太清晰,可米分丝们还是尖叫连连:啊啊啊我男神好帅!五官好立体啊!基因好成这样,男神我好想给你生孩子啊! 谁偷了我的小内内:只有我注意到他的食指和无名指很长吗?而且听说他还是中法混血,那什么肯定很可观吧[阴险脸]将来谁嫁给他肯定性福得不得了啊,毕竟0.5的笔芯塞进0.3的笔头什么的(你们懂的) *** 第二天,梅苒吃过中午饭后就准备去火车站了。 老周婶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你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总会回来的。”梅苒安慰她。 老周婶苦笑着点头,想起什么,又说,“傅先生一大早就离开了,他前脚一走梦然小姐也跟着去了,说不定他们是同一个航班。”她有些遗憾,“你什么时候也能像她这样上心呢?傅先生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老周抽了一根烟回来,见妻子还喋喋不休地说着,怕错过时间,他连忙催道,“苒小姐,该走了。” 梅苒点头,和老周婶道别。 火车里人很多,梅苒顺利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旁边坐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子,正拿着平板看最近大热的一部古装电视剧。 几分钟后,窗外的景物缓缓向后面移动,梅苒正准备休息一下,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她猛地睁开眼睛。 转眼间,男人已经成功用一张软卧票换了旁边女孩的硬座,那女孩看看他,又回头看看梅苒,红着脸收拾好东西迅速离开了。 “你怎么……” 傅时谨在她旁边坐下,修长的双腿放在并不算太宽敞的空间里,本来和这种地方应该格格不入的人,此时却显得很是悠然自得。 他侧过头来看她,仿佛心情很好地勾着唇角,“我记得你说过,八月木槿花开,坐火车一路繁花相送。”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车窗外细雨纷扬,硕大的紫色木槿花沾了一身雨露,虔诚而温柔地垂头而立,一束束微湿的紫色流光,简直要迷了人的眼睛。 梅苒第一次知道这种花,源于《医林纂要》:木槿,白花肺热咳嗽吐血者宜之,且治肺痈,以甘补淡渗之功。 此花以色白无杂质者为佳,然而,她却独独偏爱这妖艳的紫花,它令她再次想起普罗旺斯的那夜,朗月凉风下漫山遍野舞动的薰衣草…… 可惜,木槿朝开暮落,永远都等不到温柔的月光。 “知道木槿的花语是什么?” 梅苒一愣,缓缓摇头。 男人轻笑一声,细看之下,他深沉的眸底似乎也闪着淡淡的紫光,“温柔的坚持。” 她不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幸好此时列车到了下一个站,许多人开始拿行李,吵吵嚷嚷的,五分钟后,周围的人换了一拨,车厢里比先前更拥挤了,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乘务员推着小推车出现了,大声吆喝着,“瓜子饮料矿泉水,啤酒花生八宝粥”,等到了这节车厢,全变成了“来来来,把脚收一收嘞!” 傅时谨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正闭目养着神,梅苒不敢大大方方地偷窥他的睡容,只能借余光偶尔瞥上一眼。 对面也换了两个人,一个是头发银白穿着蓝布衫的老太太,一个是三十出头的短发女子,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老太太和女子搭话,“姑娘,你这是带着娃儿回家还是去哪儿?在哪站下啊?” 那女子并不显得多热络,随便应了一两句。 “我看这小娃儿长得水灵灵的,睡觉还咬着小手指呢,瞧这口水流的,长大了肯定聪明!” 那女子连忙转过身,怀里的孩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大声哭闹起来,小嘴大张,嗓音尖锐,哭得歇斯底里。 梅苒侧头看旁边的人,见他只是轻蹙眉心,并没有睁开眼睛,她又看向对面,不禁觉得有些心疼。 孩子哭成这样,妈妈也不哄一下吗? 老太太也看不下去了,“姑娘,不能任由孩子这样哭的,你看他哭得小脸都青紫了,”她又叹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大都不会带孩子,来,抱过来,我帮你哄哄……” 那女子顿时变得满脸警惕,仿佛母鸡瞬间竖起了羽毛,然而,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引起车厢里午休的人许多的不满,她似乎挣扎了许久,才把孩子递了过去。 老太太果然经验丰富,哄了一会儿,孩子就不哭了,还咧着小嘴儿“咯咯咯”地笑。 “谢谢。”那女子又立刻把孩子抱回去。 “咳,多大点事儿!”老太太摆摆手,“你的娃儿多大啦?” 女子的态度没有先前生硬了,“四个多月了。” 她从包里拿出奶瓶,喂了大半,没一会儿,小婴儿又乖乖地在她怀里睡着了。 “呵呵呵,”老太太笑起来,“还是个小奶娃娃,多可爱啊!” 梅苒直直地盯着孩子手里紧紧拽着的老太太刚逗他玩儿塞的小红枣,又看那妇人不冷不热的模样,用力握住拳头,指甲深入掌心。 时间所剩不多,过道里都是人,手机又没电了,一切都是那么巧合。 傅时谨突然感觉到有人轻扯自己的袖子,立刻睁开眼睛。 梅苒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能借一下手机吗?” 没有问什么,傅时谨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随后他看到她拨了110,脸上迅速闪过一丝讶异。 电话很快接通了,梅苒用流利的英文和那边说,“你好……我怀疑有人非法拐卖儿童……” 她若有似无地又看了一眼,见女人没什么反应,又继续往下说。 闻言,傅时谨也扫了一眼对面,那女子果然目光躲闪、一脸紧张,为避免打草惊蛇,他很快收回视线。 梅苒已经非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她的声音还是会抖,导致英文发音都有些含糊,“对,就在s市开往西京市的d8463次列车上,我刚刚听说她会在下一个站下车,现在离到站大概还有十分钟时间……” 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心情紧张是难免的。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其他掩人耳目的方式,比如发短信或去其他车厢,可时间上不允许。 如果那真的是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如果他真的在下一站被那女人带走了,梅苒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honey,”傅时谨轻笑着倾靠过去,摸到她纤细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往下一滑,轻轻握住她微颤的手心,他同样用英文跟她说,“不用太紧张。之前乘务员检票的时候,我无意中扫了一眼,她目的地是终点站西京市。” 男人的嗓音微凉,听起来竟有一种让人莫名心安的力量。 梅苒微微吐出一口气,将他的话向那边又重复了一遍,得到回复后,这才挂断了电话。 此时,对面的女人突然看了过来,梅苒清眸微睁,心尖儿都几乎捏成一团。 傅时谨用手轻遮住她的眼睛,微微转过身,将头靠在她肩侧,用类似情侣间的亲昵动作遮住那一道探寻的视线,“别紧张,我一直都在,嗯?” 尾音轻扬,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刷过耳根。 梅苒的脸也刷一下迅速红到了耳根。 更紧张了。 她穿的是无袖雪纺衫,男人离得那么近,他的脸几乎贴着她那处裸`露的肌肤,那修长的腿也紧紧挨着她……梅苒的心随着那近在咫尺的轻缓呼吸而一颤一颤,无法自已。 两个小时过得尤其漫长,好在还是到了。 那女人抱着孩子似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刚下车便被两个出示证件的男人控制住,一脸绝望。 梅苒随着一行人前往做笔录。 后知后觉地发现,手一直被人牵着,手心是那么温暖那么有力,她偷偷地弯了弯唇角。 做完询问笔录后,由于还需要核查和讯问笔录是否一致,两人只得留下来等,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子。 “那女的全招了,孩子是她老公花了两万块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本来打算先送回老家养着,路上怕孩子哭闹,她还在奶米分里放了安眠药……” “不过,我很好奇啊,”她看向梅苒,“你是怎么知道她不是孩子亲生妈妈的?” 傅时谨似乎也有些好奇,也看了过去。 “我之前听她说孩子只有四个多月,可根据一般推断,孩子六个月的时候才能基本区分出熟悉和陌生环境,能对外部的刺激有情绪上的变化,并进行简单的坐、握等动作。” 梅苒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那个孩子已经可以紧紧握住一颗红枣,肯定至少六个月以上,我想,任何一个妈妈都不会搞错自己的孩子出生多少个月吧?而且当时,她表现出非常明显的紧张和焦虑情绪。” 年轻女孩啧啧称奇,“你观察得太细致,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你,可能又有一个家庭要面临失去孩子的不幸,你挽救了……” “这是我该做的,”梅苒垂下眼眸,黑长的睫毛遮住她眼底那一抹异样情绪,“每个孩子都应该在爸爸妈妈身边平安健康地长大。” 傅时谨看着她,眼神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里面又有人出来,“没什么问题了,签个名字就可以走了。” 第16节 梅苒签好名字,年轻女孩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你的微博名是不是‘你好好想想’?” “你怎么知道的?”梅苒很惊讶。 “你六月份的时候是不是去了新疆,还在胡杨林下拍了一张照片?” 梅苒记得自己确实在微博上放过这样一张照片,不过,那时天气太热,她用纱巾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女孩得意地笑,“你刚刚弯腰签名的时候,我看到你胸口处的纹身是一株红梅,我可是你的忠实米分丝啊,以前还特地让鉴定科的同事帮我把那张照片放大……” 她又抬头看了不远处气质卓然的英俊男人一眼,“放心,我会为你保密的,不过,你可不要让我男神等太久哦!祝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七夕情人节!” 梅苒听得一头雾水。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擦黑,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路面湿漉漉的。两人吃过饭后,梅苒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九点多了。 他们错过了目的站,只能在西京市先待一晚,明天再回a市。 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都被告知房间已满,原来西京市这两天有个盛大的博览会,稍微大型的酒店客房一个月前就预订空了。 更巧的是,今天还是七夕,又逢周末,这样一来,连中小档次的宾馆也不能幸免地被热切的情侣们…… 最终两人走进一家家庭宾馆,前台小妹一边嚼口香糖一边问,“只剩一间大床房和一间双标间,你们要哪个?” 梅苒问,“没有单人间了吗?” “没有。” 梅苒无奈道,“那我们走吧。” 前台小妹抬起头,色彩斑斓的斜刘海下,那张面孔看起来竟意外的年轻,她扫了两人一眼,视线定定落在傅时谨身上,“帅哥,我这儿剩下的应该是最后两间房了,真的不考虑一下?” 她话声未落,又有一对年轻男女推门进来,他们抱怨着冒雨走了大半个城市几乎家家宾馆都爆满,然后将唯一的大床房定走了。 “喏,现在只剩最后一间了。” 在梅苒犹豫时,从她身后伸出一只颀长的手,将一张卡递了过去,“我们要了。” “给我你的身份证。” “啊?哦!” 梅苒还恍着神,男人已经拿好了房卡,牵着她往里面走。 她呆呆地看着房间门口挂的牌子,轻念出声,“枫林晚宾馆?” “怎么?” “没,”梅苒咬唇,“只是想起了一首古诗。” 他接受的是西方教育,应该鲜少涉猎中国古典诗词吧? 男人就立在走廊的灯下,长身如玉,他一手插着裤兜,柔和的灯光让他的面部轮廓看起来有些模糊,可那清冷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却格外清晰,“是唐代诗人杜牧的《山行》?” 梅苒心底传来一声清脆的“咯噔”。 傅时谨微微眯起双眼,“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挺有意思的。” “你好像很紧张,怕和我共处一室?” “不是,”梅苒摇头,“我相信你。” 黑色额发遮住男人眼角一闪而过的笑意,“相信我什么?” “你是正人君子。”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刷卡开了房门走进去,“啪”一声开了灯。 梅苒的红脸便无所遁形,她垂下头,然后听到他说,“我不是。” 不是?她难得有些迷糊地想,不是什么? 啊,不是正、人、君、子吗? ☆、第18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十八章 “怎么还不进来?” 梅苒大学时曾跟随医疗小组去过西凉的某山区,当时环境艰苦,一行人住老乡家里,吃的是玉米糊糊,睡的是潮湿的地下室,几个女孩挤在一块算不得是床的木板上,头上就是牛棚,那头到了发情期的公牛,每晚都要在上面焦躁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哞哞哞”叫几声…… 她虽然出身梅家,可从小也不是娇养长大,可梅苒分明觉得,这个男人他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喜欢哪张床?”男人在灯下安静看她,神情没有半分浮躁。 梅苒选了靠窗那张,顺手将行李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坐在床边。 雨轻拍着窗户,雨声中夹杂着汽车尖锐的鸣笛,楼下烧烤档支着一盏晕黄的灯,有客人拿筷子“叮当叮当”地敲着茶杯催促,“老板快点儿哟!偷溜出来的,麻利吃完还要回去上工嘞!” 梅苒没有听到老板的回答,因为此时她的全部注意力被屋里的另一个人吸引了去,她愣了愣,问,“啊,你刚刚说什么?” 傅时谨看着她,微抿的唇渐渐松开,化作一丝浅浅的笑意,“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哦,好啊!”梅苒匆忙从包里翻睡衣。 浴室的灯很旧了,晕黄的灯光像老人的手一样不断颤动着,明暗转换间,有雾蒙蒙的水汽袅袅升腾而起。 梅苒洗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出来,她一身蓝底白花的碎花睡裙,两条白腿像会发光似的,拖着过分大的拖鞋“踢踢踏踏”走出来,坐在床边的男人闻声看过去,“洗好了?” 同处逼仄一室的尴尬、羞怯在她那绯红的脸颊上仿佛吸足了水分般充分显现了形状,梅苒“嗯”了一声,眼儿清亮亮的,“水压不是很稳,你快去洗吧。” 她坐在床边擦着微湿的头发,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脑中根本不受控制地浮现一帧帧画面: 挺拔的背,修长的腿,紧致结实的腹部……梅苒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知道这个男人有一副多好的身材,因而那画面便显得格外清晰真实,她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从窗外飘来的凉雨让她如同乱麻疯长般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梅苒刚吹好头发,浴室的门突然“哒”一声,灯光流泻出来,她的心跳仿佛也被拨乱了几下,赶紧坐直身子,欲盖弥彰地看向脚下的地板。 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为什么不能把他当一个普通的男人去看待? 因为……他是傅时谨啊,对她来说,他永远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 “想看看电视吗?” “不了,”梅苒摇头,“明天还要早起。” “那我们关灯睡觉?” “……好。” 咦?不是说关灯吗,怎么还没动静? 梅苒眨了眨眼睛,便听到他的一声轻笑,“开关在你那边。” 她红着脸去关灯。 房间暗下来,视觉的关闭助长了听觉,梅苒躺在床上,不怎么习惯睡觉穿内衣的缘故,她轻轻翻了个身,身下的床板忽然“吱呀”一声,她立刻屏住呼吸。 男人侧躺着,脸背向她这边,仅在腰间搭了一条凉被,呼吸均匀平缓,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梅苒又重新闭上眼,一动不动地躺着,可那“吱呀”声似乎越来越密集,隐隐还夹杂着急促的喘息…… “你咬着唇干啥?” “你叫,放心地叫出来,”接着又传来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嘿嘿嘿”笑,“告诉哥哥……” 浪漫的七夕夜,年轻男女肆无忌惮的放纵,扯浓深的夜色做了遮羞布,却遮不住忘情处的嘶哑倾诉。 梅苒捂住耳朵,没想到底下又是“吱呀”一声,她的脸颊都快烧起来了。 这宾馆房间的隔音到底是有多不好啊? 梅苒想起之前出去借手机充电器那会儿,那位可爱的前台小妹热心地拉着她说,“其实啊,这双标间也是可以当大床房来用的,你把床头的小桌子撤掉,把两张床合在一起……” “不过,你男朋友这么高,肯定是x大活好,你记得到时候叫小声一点,我们这里的房间呢,隔音不是很好……” “还有哦,老板和老板娘出去过七夕了,”小妹朝她暧昧地笑着,从柜台下拿出一盒东西,“房间里放的那些都是很劣质的,我这里有好货,冈本003白金超薄,看在姐姐你这么漂亮的份上,我给你打个八折怎么样?” 她几乎当场落荒而逃。 突然隔壁传来巨大的“砰”一声,梅苒吓了一跳,然后听到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靠!这是什么床,豆腐渣做的吧?老子都还没动两下就塌了……” 然后又听到女人的声音,她说的是粤语,“衰鬼你快点下去啊,压得人家疼死了!” 梅苒一个没忍住,唇间溢出一丝轻笑。 “睡不着?”一道幽沉的声音紧随她的笑声而至。 梅苒就像被人当场抓包一样,心跳如擂鼓,“没……啊,就睡了。” 原来他刚刚也一直都没睡吗?还是说,被隔壁的动静吵醒了? 不管是哪一种,梅苒心中十分确定,他一定是听到了自己的笑声,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重新闭眼酝酿睡意。 凉风翻梦,梅苒睡得不是那么入眠,忽然感觉到一道深长的影子正向自己逼近,又暗又静的气氛下,那股压迫感越来越强,她紧闭双眼,睫毛不停地颤动。 心里又慌又乱地想: 该、该不会是他要“不正人君子”了吧? “苒苒。”头顶飘来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难得十分柔和。 “怎……怎么了?”梅苒连忙开了床头的台灯。 灯光下,男人头发有些乱,微湿地贴在额上,他眉心轻皱着,声音有些低哑,“我好像发烧了。” 啊,发烧? 梅苒直接探手去摸他的额头,果然触手一片滚烫,她连忙从床上跳下来,“你先回去躺着。” 她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进了浴室,不一会儿拧了一条湿毛巾出来,轻轻搭在他额头上,“可能是刚刚淋到雨了,头会不会疼?” 傅时谨摇摇头,眸底深处映着她那双写满担忧的漂亮黑色眼睛,他低笑一声,“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有没有退烧药。” 不一会儿,梅苒又重新回来,给他换了新的湿毛巾,顺便煮上一壶热水,她套上外套,拔掉还在充电的手机,“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第17节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扣住她的手腕,“太晚了,不要去。” “药店就在对面,”梅苒把他的手重新塞回到被子里,“很近的,我十分钟就回来。” “那我和你一起去。”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一切都要听我的,好不好?” 傅时谨终于松了手,“注意安全。” 此时,他头疼欲裂,浑身像在火炉里烤着一样,连额头的头发都被冷汗湿透了,昏昏沉沉间,只听得一阵关门声,整个人便陷入了全然的黑暗中。 梅苒走到前台,小妹正撑着下巴打着盹儿,头一点一点的,面前的电脑反光照着她那张过分白皙的小脸,眼底下一片青黑格外触目惊心。 之前听她抱怨过,因为学历不高总找不到工作,只好在这里暂时做着,一天十二个小时,有时要连续值两天夜班,一个月来都没睡过一天好觉。 梅苒放轻脚步慢慢走了出去。 下过雨后的夜很安静,空气微凉又清新,她很快找到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结账的时候老板娘睡眼惺忪,呵欠连天,连续打错了两次单据,以致耽搁了几分钟时间。 往回走时,梅苒步子有些急,没留心脚下,直接踏空了最后一节台阶,手里的药和手机一起扔了出去。 她扶着栏杆从地上站起来,刚要弯腰去捡药,这时有一辆重型货车急速驶了过来,呼呼的热风吹得她头发乱舞。 货车一边跑,屁股“突突”往外冒着黑烟,梅苒捂住鼻子捡回了药袋,然后在路面那一片手机残骸里翻了翻,最后只捡回了一张sim卡和sd卡。 不远处破风而来一阵突兀的嬉笑声,应该是附近工厂刚下夜班的工人,她不敢再耽搁,小跑着回到了枫林晚宾馆。 床上的男人听到声音,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她,他似是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 梅苒在床边坐下,拿掉毛巾去探他额头的温度,还是居高不下,她眉头紧蹙。 考虑到他的病情已不适合用西药,所以她刚刚买的都是温和的中药,梅苒往杯子里倒了一杯热水,陆续放入适量的洋甘菊、菩提花和干百里香。 洋甘菊味微苦甘香,可舒缓头痛、偏头痛;菩提花味温和甘醇,促进发汗,减轻发烧感冒症状;百里香味辛性温,抗菌消炎。 梅苒又用刚刚买来的酒精蘸湿毛巾,将男人的睡衣扯开,轻轻擦拭起他的颈部、胸部和手脚心,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像被指尖上的温度传染了般,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用酒精擦拭的方式帮助病人退烧,应重点注意某些体温较高的部位,比如腋窝和鼠蹊部…… 以前这些事自有护士会帮忙处理,可眼下,梅苒轻轻咬住下唇,看着那张半掩在灯光下轮廓分明的脸,她轻声告诉自己,“梅苒,没关系的,就把他当作病人,仅仅是你的病人而已。” 把草茶喂他喝下,梅苒也出了一身汗,她静坐在床边,将他汗湿的头发弄起来,露出额头。 男人完整的面部轮廓便展现在她面前。 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微薄的唇,他的五官比一般的男人要立体许多,像上帝精心雕琢过的上等品。只是,他哪怕睡着的时候,眉眼都一如往日般清冷,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怪不得ansel总是那么低调,他是最适合游走于黑暗中的男人,神秘又充满魅力。 真不知道这样出类拔萃的一个男人,他会喜欢上一个怎样的女人呢?那个女人又要有多优秀,才能和他相配? 天亮了,窗外鸟声如洗,空气里隐隐飘过来面包的香味。 梅苒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谁知道手心触上的是一阵柔软的温热,她立刻受惊般把手缩了回来。 “你醒了?” “嗯,”男人初醒时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喑哑,他将搭在额头上的手放下来,“烧退了。” 梅苒昨晚实在太累太困了,不小心就趴在床边睡了过去,还是有些不放心地亲自去测他的体温。 果然是正常的温度,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可以先去洗个澡……” “你昨晚用酒精给我降温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梅苒怔了一瞬才点头,“是啊。” 傅时谨将微微敞开的睡袍拢好,挑眉看她一眼,“怪不得。” 梅苒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动作,转过身,又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哎,她为什么老是动不动就当着他的面脸红啊,要是一直这样,以后还怎么当他的主治医师? 两人回到a市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傅时谨的烧虽然退了,但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额头浮着一层薄汗,应该是偏头疼又发作了。 梅苒今天是晚班,所以直接回了家,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你先跟我上去吧,我家里有针具,可以帮你针灸。” 傅时谨并没有推辞,跟她一起上了楼。 梅苒有一个向来不轻易示人的宝物“九针盒”,是父亲千方百计从别人手里买来送她的。 古有“伏羲制九针”的说法,当然,发展到现在也有了一定的改变。 九针,即为:磁性圆梅针、毫针、梅花针、三棱针、铍针、锋勾针、鍉针、鑱针、圆利针、火针。 其中,锋勾针中间粗而长,两端细而短,针头勾回,针尖锋利,故名。此针具有泻热、舒筋通络、活血止痛的作用,是偏头疼的首选用针。 梅苒洗干净手将它取了出来,用酒精棉擦过后,想起什么,这才转过头说,“你先把衣服脱了。”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全部吗?” “不用,”梅苒轻声说,“只需要脱上衣。” 他的动作很慢,扣子是一颗一颗从上往下解开的,梅苒耐心地在一旁等着,尽量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任何的异样,然而,余光依然难以避免地窥见那白色衬衫下的精壮肌理,几不可见地吞了吞口水。 “会很疼吗?”傅时谨并不担心是否疼的问题,他只是很想在这个时候,在她离自己只有咫尺距离时,和她说说话。 “不会,”梅苒说,“只要你配合我。” 她的手法很是娴熟,以左手食指和中指按压住穴位,右手持针迅速刺入,傅时谨只觉得她微凉的手指所到之处蔓延开一阵酸麻,全身竟很奇异的舒服起来,连头疼都似乎缓解了不少。 梅苒取了消毒棉球压在穴位上片刻,然后将针重新消毒收好,“好了。”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梅苒诧异地抬头一看,原来他已经睡过去了,她擦干净手,进房间抱了一床薄被出来,轻轻盖在他身上。 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出去买菜,梅苒拿好包和钥匙就出门了。 她住的小区附近就有一个大型超市。 半个小时后,梅苒买回了需要的食材和水果,傅时谨还睡着,颀长的身子微缩在沙发上,呼吸比之前平和许多,她看了一眼,便进厨房做饭。 她记得自己还欠他两顿饭,看来今天可以还掉一半了。 梅苒拿勺子尝了一口汤,感觉还不错,正准备熄火时,余光瞥见一道影子从门口处斜过来。 男人倚在门边,不知看了多久,和她四目相对时,他轻勾起唇角,“煮什么,好香。” 语气自然得像下班回来的丈夫问在厨房忙碌的妻子。 梅苒也有这种感觉,耳根又一热,收回视线,“很香的应该是人参鸡汤,你先洗手,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饭桌上,梅苒喝了一口汤,想起什么,“除了不能喝酒、茶和咖啡外,饮食也要清淡,我上次给你姨婆写过几道药膳,和我之前开的药相辅相成,结合来吃,效果应该会很好。” 吃饭的时候她还是没忘记自己的医师身份,傅时谨笑道,“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保持心情平和,进行适度的运动,尽量不要做剧烈运动……” “比如?” “比如什么?”梅苒疑惑。 “有哪些是剧烈运动?” 梅苒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很难定义,也因人而异。基本上能让心跳达到120以上,呼吸困难的运动都算剧烈运动。” “床上运动算吗?” “啊?”梅苒瞪大双眼,天啊!是她理解的那种床上运动吗? 男人眼底的坦然和沉静证实了她的猜想,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心好像跌落了谷底,又被冷水一层一层地裹泡着。 梅苒艰难地把自己从那片失落中挣出来,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适当的性`行为是允许的。” “那就好,”傅时谨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我不希望因为这个让我心爱的女人受委屈。” 梅苒夹了一块栗子肉放进嘴里,味如嚼蜡。 心、爱、的、女、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女人这么幸运。 “你的女朋友一定会非常幸福。” “我还没有女朋友。” 啊?梅苒疑心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事实上,我一直在等一个人。” 那样一双如深潭般的棕色眼睛,此时竟浮现出一丝落寞和黯然,看得梅苒的心微微揪疼。 她又不敢再问下去了。 可他依然步步紧逼,“苒苒,同样是女人,如果是你,如果有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跟你说喜欢你,甚至想和你共度余生,你会是什么反应?” 时间仿佛突然被人按了暂停键,在那一瞬间静止下来。 “我……我不知道……” 梅苒面容平静,心湖早已泛起阵阵涟漪,十指在桌下交缠着,牵扯得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幸好,及时的一通电话拯救了她。 “时谨啊,不是说今天早上回吗,现在到哪儿啦?” “姨婆,”傅时谨握着手机,视线依然落在对面人身上,“我已到a市,现在在梅医师家里。” 那边传来一声声意味深长的“噢噢噢”,连梅苒都听得格外清晰,因而心里的那份颤动便来得更强烈了。 “那个,什么,老杨临时有事可能没办法去接你,你让梅医师再多收留你一下午啊!” 傅时谨无奈地揉揉眉心,“这样太麻烦她了。” “你把手机给她,我来跟她说!”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吼着。 梅苒连忙说,“婆婆,不麻烦不麻烦。” “这不就是了,”老太太“嘿嘿”笑,“那先这样吧,我去睡会儿午觉。” “下午你有什么安排?” 梅苒想了下,“好像还有一份医疗研究报告没写,晚上就要交了。你呢?” “你这里有客房吗?”他环视了周围一圈。 第18节 “只有一间书房,不过,”梅苒有点迟疑,“没有床。”她看了看他稍显憔悴的脸,唇里又一个“不过”吐出来,“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睡我的床,有新的床单和被褥,待会儿吃完饭我给你换。” “好。” 梅苒:“……” 他答得如此干脆利落,倒显得她有那么一些“心思不正”了。 一个小时后,梅苒坐在电脑桌前,右下角提示栏浮着一个红色感叹号,一直在提示无法连接网络,她算了算日子,轻叹一口气。 应该是宽带欠费停用了。 算了,她耸耸肩,还是先把报告写好,拷到优盘里,晚上值班时带过去用办公室电脑发吧。 傅时谨躺在床上,枕头上还有着她的气息,像阳光一样温暖又美好,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和她离得这么近,近到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键盘声,时而很急,时而又会停顿许久,他在这间隙里睡意渐沉,偏头睡了过去。 落地窗外有微风扬起窗帘,撩动着一室的安宁。 一门之隔,两颗柔软又火热的心。 梅苒在上晚班之前特意洗了个澡,可刚查完房回来,身上又罩了一层湿意。 小助理在桌上摆了一个自动的小风扇,鼓着两腮呼呼地吐气,“太热了太热了!师姐你说怎么就这么巧,空调说坏就坏掉了,这么热的天,真是要命啊!” 梅苒用纸巾把颈边的汗擦去,将微湿的头发重新扎好,这才看向她,“心静自然凉。” 田甜仰头哀嚎一声,“怎么静得下来呢?”她整个人都像一个拧开的水龙头一样,源源不断的水从毛孔里冒出来,连玩手机都要小心翼翼垫一张纸巾。 梅苒笑笑,开了电脑,把之前的报告发到指定邮箱,不一会儿那边就有了回复,大意是告诉她方案已通过,好好准备参加接下来的医学研讨会。 这个研讨会在b市召开,为期七天,与会人员都是各大医院派出的骨干医师,上面对此很是重视,之前梅苒已接到过通知,所以并不觉得意外。 她正准备关掉页面,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片刻,登上了一个许久不曾用过的邮箱。 最新的一封邮件显示七年前的七月七日,未读,发件人ansel。 “唉!”旁边传来小助理的一声长叹,“都这么多天了,这个‘你好好想想”还没回关我男神,真心疼……” 梅苒只听闻那一声叹息,后面便什么都听不到了,她仿佛被人瞬间抽走了灵魂般,那双明媚柔软的眼睛密布着震惊。 mr: 因为一个声音而喜欢上一个人,于我而言荒谬至极 可它真实地发生在我的生命里 犹豫许久,我觉得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做你的人生伴侣 我知道这很唐突 …… 我们能见一面吗? 他说给她七天的时间考虑,时间一过,如果没有回复,他便知道她的答案。 他给她七天,而她直接消失了七年…… 眼底泪潮涌动,轻轻一动,便有点点波光泛起,梅苒深吸了一口气,关掉页面,却关不掉心底的那份深深的悸动。 这晚,梅苒在值班室度过了漫长而无眠的一夜,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同样有着一个躁动不安的灵魂。 梅梦然躺在床上,睁着发酸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这个叫“你好好想想的”到底是谁?!凭什么她能得到ansel的关注,而且还是唯一的关注!? 更该死的是,这都两天过去了,她竟然还没有回关! 到底是脸有多大? 梅梦然突然坐起来,将一头长发揉得乱七八糟,心中的一番郁闷难平无法排解,整个人几乎要疯掉。 你、好、好、想、想。 真想将它背后的那个人揪出来,看看她的真面目到底如何! 次日,梅苒在家休息一天,便要准备前往b市参加研讨会了。 刚好梅鸿远也在b市,父女俩难得见上一面,吃了一顿饭又匆匆分别。 前三天的会议议程比较繁复,梅苒一刻都不敢松懈,幸好到了最后两天,基本上是自由交流环节,她坐在一堆来自全国各地的医学权威和专家、教授中间,压力倍增,不过也受益匪浅。 她并不算是那种踏踏实实只会啃医书的学生,之前跟的导师更加重视的也是临床实践,她本人更喜欢钻研一些“旁门左道”的医学秘经,特异独行下,也取得了某些突破性成果。 回到a市已经是晚上了,实在太累,梅苒和同行的师兄周一渺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就坐下来。 “上次记得你说过曾遇见一个hiv感染患者?” “是啊,”梅苒用茶水把餐具洗了一遍,略微想了想,“她也不算是我的病人,只是偶然遇到,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周一渺笑了笑,“只是突然想到,随便问问。” 他的视线落到对面人身上,不偏不倚,平静如水,不显露一丝真实情绪,“这几天累坏了吧?” “还好,”梅苒喝了一口茶水,“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你想象的是怎样的?” “嗯,”梅苒咬唇,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赧然,“之前一想到要在那么多权威专家面前发言,我就怕自己会腿软,或者找个洞钻进去。” 周一渺被她逗笑,“真的这么紧张?可是当时你表现得很好,结束的时候我在台下把手都拍红了。” 他依然那么清晰地记得,她站在台上,站在全场最耀眼的地方,语声不急不缓,不卑不亢,那眼底的风神像泉水一样清澈干净,美得几乎让人醉过去,他一瞬不瞬舍不得移开眼睛。 或许以后的生命中,再不会有那样的时刻,可以心无旁骛地、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她吧? 梅苒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又喝起茶来。 人不算多,菜却上得很慢,服务员小声解释,“老板和老板娘正在吵架,本来想劝架的厨师被老板娘一个巴掌扇晕了过去,现在是老板在炒着菜……给你们造成不便,实在抱歉。”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默契地笑开了。 “其实,”周一渺笑意更深,他的手指轻敲着茶杯边缘,“我曾经也想过开一家小饭馆。” 梅苒来了兴趣,“那怎么没开成,反而成了医生呢?” 他耸肩,微抬起下巴朝厨房的方向,“大概是怕将来也娶到这样一位老板娘吧?” 梅苒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 “你放心,将来嫂子一定温柔贤淑,肯定不会动不动就和你吵架。” 周一渺用筷子轻轻拨动杯里浮动的茶叶,闻言抬眸看她,眼底的光华便无可掩饰全然露了出来,有千言万语在唇边打转,最后只出来轻轻一句,“师妹,但愿借你吉言。” 吃完饭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饭馆离梅苒住的地方很近,周一渺把她送到楼下,目送那一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越是靠近,越是无法控制。 前进一步就可以参与到她的人生中,可万一失败,可能连这夜这般的自然相处都成为奢想。 他前半生的运气都用光了,又怎么敢去赌? 头顶的繁星满空,月光如水,却照不进这个男人心底那个最深最暗的角落。 *** “师姐,你怎么换手机了?”小助理把玩着桌上那部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黑色手机,啧啧称奇道,“这种型号的诺基亚手机现在都算得上古董了吧?” 自从上部手机碎成渣渣后,梅苒就一直忙,也没顾得上买新的手机,幸好家里还有一部父亲之前搁置不用的手机,她就暂时拿来用了。 “差不多吧,除了发短信和打电话也没别的什么功能了。” “那你用得惯吗?” 梅苒摇头,想了想说,“周末有时间的话去换一部新的。” 小助理“嘿嘿”两声,“我就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上不了网就跟孩子断了奶似的。” “贫嘴!”梅苒拿病历本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我先去开个会。” 在她走后,田甜又拿出手机,刷了没一会儿,她的嘴巴就瘪了下来,“唉,这都几天了,‘你好好想想’还没关注我男神,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微博上,“你好好想想今天关注男神了吗?”在热搜榜连续挂了七天,阅读量评论数惊人,可正主儿就是偏偏没个消息,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高冷的男神被人这样冷落,怎么不让她们这些真爱米分们操碎心呢? “哇靠!平安西京耶!!”田甜突然爆出一声粗口,“这个‘你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背景啊?” 原来是热心的米分丝们见当事人一直都没有反应,又一拥而上把她的微博扒了个底朝天,这一扒可不得了,这名字挫挫的“你好好想想”来头可不小,除了知名天后余声和她互关,首富梅鸿远集团的旗下官微是她的米分丝之外,几天前,连平安西京都关注了她…… 众米分丝们纷纷懵逼目瞪口呆脸,“天啊,水太深,雾太大,细思恐极!” “妈妈我好像关注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啊! 于是,“你好好想想”在继成为拥有千万米分丝的知名古董收藏家傅时谨的唯一关注后,又被“平安西京”推上了热搜榜…… 一时之间,“你好好想想”身份成谜,千万米分丝们热血沸腾地猜测起这个神秘又低调的女子的身份,几乎成了一桩“全民盛事”。 “你真的不知道这个‘你好好想想’的身份?”梅梦然的经纪人又问了一遍。 “不怎么清楚,”梅梦然有些黯然地摇头,“其实,我和ansel私底下的接触并不多。” 她经纪人连连叹气,“之前我还以为这只是傅时谨因工作而申请的微博,回不回关倒没什么所谓,可眼下不一样了,他竟主动去关注别人,而且还是唯一的关注!你之前先关注他示好他也没个回应,现在倒好……这不是给我们‘啪啪啪’打脸吗?” 她连珠炮似地说完,又疑惑了,“话说我也挺好奇这个人的身份,连余声都关注了她,会不会也是圈内人士?”她暗自猜测,“说不定这是个突破口。” “是啊!”助理小夏也说,“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可身份一定不简单,我在网上听他们说连梅氏集团的官微都关注了她。” “什么?!”神色怏怏不乐的梅梦然突然尖声问道,“你刚刚说,梅氏集团!?” 她之前烦心得厉害,根本没去看具体内容和后面的进展,一听这四个字仿佛茅塞顿开般,“你好好想想?想想?难道是她?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 在场的两人见她疯魔了般自言自语着,一时倒是纳了闷,经纪人问,“梦然,你想到是谁了吗?” 梅梦然早已拿起包夺门而去。 中医部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梅苒抬头一看,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梅苒!” “你又来做什么?” 梅梦然兀自喘着气,“是你对不对?你就是那个‘你好好想想’?” 第19节 梅苒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梅梦然红着眼睛,像一只小兽一样朝她低吼,“你的微博名是不是叫‘你好好想想’?怎么会是……你呢?” 她又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这个世界上她最讨厌的女人就是眼前这个,明明有那么好的家世偏偏要来做什么医生,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从来不知道人间悲苦,是啊,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可梅梦然不得不承认,她妒忌她,妒忌得快要发疯!为什么她生来就是梅家的千金小姐?凭什么她天生就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凭什么大家都把她捧在手心里一般疼爱,凭什么她就该高高在上…… 而这所有的一切,哪怕自己这一生付出全部的努力,都不可能得到! 就算如今活得多么光鲜,梅梦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里住着一个多么丑陋卑微的灵魂。 她跑在街上,头一次忘了伪装自己,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幸好有夜色做掩盖。 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她连看都没看就接通,那边立刻传来一道令人恶心的嬉笑声,“然然。” “是这样的,妈妈最近手头又有些紧了……” “呵!” “你这是什么态度!妈妈呢,闲着没事,特地找出以前和你合影的照片,小时候的你和现在变化可真大啊,如果我……” 梅梦然冷笑着将手机狠狠地甩到地面,“啪”一声整个屏幕都碎裂开来,那端的人像被突然掐断脖子一样,全然没了声息。 中医部里,田甜将买回来的夜宵放桌上,“师姐,我还特地买了一份绿豆沙给你哦。” “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啥?”小助理八卦兮兮地凑过来,“师姐,我刚刚听同行的护士说,周医生遇上医闹了。” 梅苒停下笔,“怎么回事?” “具体不太清楚,”田甜努力回想着,“好像是说他前段时间接手了一个艾滋病病人,然后家属不知怎么的就闹上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周医生那么靠谱一个人……” 梅苒想想也是,不过还是有点担心,“我明天过去心外科了解一下情况。” “嘿嘿嘿,”小助理笑得花枝乱颤,“明天哦,我男神又要过来复诊了呢!师姐,你是不是也很期待他来呢?” 刚想敲她的头,这机灵的小丫头迅速就躲了过去,还大声嚷着,“你还别否认,你看你看,你的脸都红了!” “不过,我的男神都已经心有所属了,”小助理搭着她的肩,“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男神他已经有cp了,是一个叫‘你好好想想’的神秘女人。” 梅苒:“……” 晚上下班,刚回到小区楼下,余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给你发微信都没回,还没买新手机呢?” “是啊,准备休息的时候再去买。” 余声:“不用买了,前几天赞助商送了我几部6s,我让助理给你快递过去了一部,按理来说应该差不多到了。” “好像……”梅苒从智能快递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已经到了。” “那就好,”余声打了个呵欠,“就先这样吧,明天还要录节目,我先去睡了。” “晚安。” 梅苒回到家,累得动都不想动,在沙发上躺了半个小时总算恢复了点精神,她想起什么,把新手机取出来开了机。 余声很体贴地帮她充满了电,还下载了一些常用的app,梅苒点开微博,输入账号登录进去。 她的头像是一只米分色的q版小梅花鹿,惬意地躺在青草地上,可爱地歪着两只角,眼神儿俏皮又机灵。 手机立刻传出一阵阵密集的通知音,她吓了一大跳,消息提示那处一溜儿鲜红的数字,已经看不到具体的数量了。 眼花缭乱的新增米分丝、评论、和私信……还有旁边那热度不减的话题“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你好好想想今天关注男神了吗?” 很快,她找到了一切异常的原因。 源于新米分丝里一个名叫“傅时谨”的认证为知名古董收藏家兼鉴定师的用户。 梅苒的心“砰砰砰”跳起来,点进他的微博,关注1,米分丝25679109,微博10。 她屏息凝神点进他的关注:你好好想想。 系统提示:关注成功! 稍后上面又弹出一个框框:为傅时谨选择分组。 梅苒的手指在“特别关注”那处轻轻点了一下。 她低垂下眉眼,面若桃花,色如凝霞。 ☆、第19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十九章 梅苒大概没想到自己那轻轻一点,产生的震撼不亚于亚马逊热带雨林中那只扇了几下翅膀就引起一场龙卷风的蝴蝶。 微博上早已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你和我的秘密花园:号外号外!千万人共同见证的时刻,8月17日22:33分,你好好想想终于关注男神了!![话筒][话筒][话筒] 大王派我来巡山:傅时谨傅时谨傅时谨恭贺男神得偿所愿![泪流满面] 小鸭梨:守、得、云、开、见、月、明、啊!肿么有一种把女儿嫁出去的感觉?![泪目] 不说话的叮当:恭喜我男神傅时谨,恭喜男神的女神你好好想想,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含泪祝福] 米分色小脚丫:上面怎么回事?不说话的叮当不会是气傻了吧? 不说话的叮当:我这是感动,感动懂不懂?!反正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先把贺词写好,碍你事了?[小刀][小刀] 一夜之间,“你好好想想终于关注男神了”话题阅读量竟高达20亿。 在一大波为男神操碎心的米分丝们终于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时,连平时不怎么活跃的天后余声也来凑了一脚,她直接转发了“你好好想想”的最新微博: “突然发现自己还需要很多的勇气去……” 余声v:狐狸的小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吧?我就静静地看着不说话。来,我们一起来造个句,“突然发现自己还需要很多的勇气去”你好好想想 米分丝a:突然发现自己还需要很多的勇气去(减肥?) 米分丝b:突然发现自己还需要很多的勇气去(面对明天?) 空手劈榴莲:嘿嘿嘿,我也来凑个热闹,突然发现自己还需要很多的勇气去(爱傅时谨)你好好想想,是否正解? 这条很快被顶上热门评论。 余声也装作不小心手滑点了个赞,赤果果的看热闹不怕事大。 看到这里,梅苒轻咳一声,心虚地收好手机。 科室里没有什么病人,向来咋咋呼呼的小助理下个月中旬要参加一个重要考试,此刻正安静地温着书。 梅苒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又有点好奇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你好好想想”会是什么反应?尖叫肯定少不了的了,说不定还会扑上来…… 还是等她自己发现吧,或者她主动问起。 “我去心外科一趟,有什么事再打我电话。” 小助理连头都没抬,蔫蔫地应了一声,“好。” 梅苒进入心外科的科室,发现里面气氛极其沉重,轻声问,“怎么了?” 周一渺脸色冷冷的,看到她才稍缓了些,“没什么大事,只是发生了一些小摩擦。” 他旁边的女医生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又生生地忍住了。 其他在场的几个医生也是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仿佛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都散了吧,按照昨晚讨论出来的方案执行。” 女医生紧紧盯着周一渺,语气虽轻,但不难听出满是担忧,“你忘了孙医生了吗?他原本就是我们心内科最有前途的医生,可就是因为不小心……” 梅苒大概猜到了他们的对话内容,心下默然。 在她还是实习阶段的时候,这个孙医生已经是医院里的一把手了,他年纪轻轻就被破格提升成副主任医师,前途一片光明,可又谁能想到,在一次艾滋病人的心脏搭桥手术中发生了职业暴露,他不小心被锋利的手术刀割破橡胶手套,血立刻就流了满手。虽然及时进行了清洗,又连续服用了一个月的阻断药物,最后还是被确诊为hiv感染。这位光明磊落的医师主动上交了辞职信,从此不知所踪,一颗最闪亮的星星轰然坠落,怎能不让人唏嘘? 医生是一份神圣的职业,可在光环背后,尽是不为人知的黯淡和艰辛。 如今,周一渺也面临这样的选择,甚至更严峻,他从未有过给艾滋病病人做手术的经验。 原本那个病人是另一位医生的,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上面临时开会决定转到他手上。 “小张,”周一渺将指间快要燃尽的烟头按灭,“你给我背一背刚入学时的医学生誓言。” “我……” 她实习那会儿就是跟的周一渺,早对这个气质温润的男人心生情愫,这才百般阻拦——虽然她太清楚根本没有用,依照这人性子…… “背!” 周一渺平时都是平易近人的,大家又何曾见过他这番严厉的模样,护士们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而那个被他点名的女医生眼睛里打转的泪水立刻流了出来。“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再也背不下去,转过身捂住脸,双肩剧烈地颤动起来。 梅苒赶紧递过去一张纸巾。 “师兄,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周一渺说:“昨晚连夜讨论出了方案,马上就可以进行手术。” 梅苒在他肩上拍了几下,表示无声的支持。 她支持他做出的任何决定。 “周、周医生,”那女医生已缓和过来,眼眶依然红红的,抽噎着说,“对不起,我错了。我……啊!” 几乎是眨眼间,从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黑衣的健壮男人,从后面箍住她的脖子,将她用力地往后拖…… 众人都对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惊得不知作何反应,那男人恶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狗屁医院,什么狗屁医生?”他往地上啐了一口,“之前一连去了三家医院都不肯给我爱人做手术,老子还真不信这邪了!你们都给我听着,我手里拿的这支就是艾滋针……” 他话音未落,大家立刻脸色骤变。 周一渺是在场中比较镇定的,“你先把针放下,我们什么事都可以好好商量……” 第20节 “狗屁!”那男人冷笑一声,“你们医生都是伪君子,嘴里一套私底下又是一套,如果今天还不给我爱人做手术,信不信我……”他将针尖往女医生的脖颈动脉处移了移。 女医生小张早已吓得双腿虚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无助地淌了一脸的泪。 门口处围着一圈看热闹的病人,压低声音朝里面指指点点,场面极其混乱。 梅苒之前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心也开始慌了起来。 周一渺将她整个人护在身后,继续语气平和地和那男人周旋,可对方情绪激动,双方始终僵持不下。 中医部里,田甜正准备起来倒杯水喝,忽然听到走廊里护士边跑边说,“心外科那边有病人家属用艾滋针威胁医生……” 她心里也一个“咯噔”,心外科?刚刚师姐不就是去了心外科? 放下杯子匆匆跟上去,没想到在门口差点撞上一个人,田甜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傅先生!?” 情况紧急,她也顾不上花痴,“你过来复诊吗?梅医师现在不在,可能要等一会儿……” “她现在在哪里?” 听田甜说完,傅时谨的眉心立刻皱了起来,“带我过去。” 心外科科室里,双方依然对峙着,梅苒已事先用医院的内部系统通知了保安过来,可因为那艾滋针确实太危险,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门外守着,等待最佳救援时机。 被劫持的女医生情绪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几个医生也不知所措,有些实习护士还低声哭了出来,梅苒更是心急如焚。 周一渺一遍一遍地解释,“手术方案已经商量出来了,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进行……” 然而,那男的似乎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双眼涨得老红,一口一个“骗子”。 就在这令人心焦的时刻,门外突然闪过一道颀长的影子,男人依然是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行走间动作如行云流水,他手里提着一根警棍,步子很轻,却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渐渐逼近…… 时间仿佛就在那一刻停了下来。 几个护士都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梅苒看到他出现,先是惊喜,复又被一股异样的情绪填满心间,又暖又涨。 周一渺似乎已察觉到进来的人的意图,他开始转换话题,说起心脏手术的方案和成功率来,那男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抬头看了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傅时谨举起手里紧握的警棍,迅速而狠戾地砸到他肩上,听得一声清脆的肩胛骨“哒”一声裂开来的声音,男人的胳膊猛地失力,手里拿着的针筒也应声而落。 女医生无力地滑落在地上,傅时谨眼疾手快地锢住那人,双手反背着顶到墙上,一整套动作下来,干净利落。 保安也立刻冲进来,制住了那闹事的男人。 一场风波被漂亮收尾,门外的围观群众纷纷鼓起了掌,田甜也松了一大口气。 吓死人了!幸好没什么事。 那沉着冷静的风采,那毫不拖泥带水的帅气动作,她捂住脸,从此以后,男神在心里的形象又多了一层金光。 傅时谨抬眸看过去,见不远处的梅苒也紧紧地盯着他,眼眶微微泛红,他一愣,她却已跑过来,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直接把他拉回了中医部。 门“砰”一声关上,梅苒绷住的神经仿佛也应声松了下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她对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慌张着心弦儿,“那是艾滋针啊!如果一不小心……” 梅苒几乎都不敢想象那个后果,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有着那么美好的人生,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怎么可以和“艾滋病”这样的字眼沾上边?如果真的要这样,她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你知不知道刚刚我有多担心,我……” 男人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任她捶打着自己胸口,听到这里,那清隽沉静的脸上露出一丝非常温柔的微笑,他微微弯下身子,然后轻含上她的唇。 “没事了,”他的声音很柔和,更柔和的是他的吻,“嗯?” 双唇相贴那一瞬,梅苒清楚地听到了来自胸腔里那一声比一声更强烈的震动,有自己的,也有他的。 她身后便是办公桌,被他这个动作压得稍稍往后弯了弯腰,弯成一个更方便他采撷蜜津的姿势,男人的大手顺势搂住她的腰。 手心贴合的温度……竟然刚刚好。 两人的呼吸慢慢交缠在一起,梅苒闭了闭眼,轻扯着男人的衣袖,和他分享着从不示人的亲密。 傅时谨也目光幽深地看着怀中双颊染米分的女人,唇边勾起无声笑意,舌尖轻启她的红唇,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属于他的、某种意义上的第一个吻。 ☆、第20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二十章 小助理听里面一直没动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偷偷将伸长的耳朵贴上了门,细细听了一会也没听出什么异样来,心里当场就纳了闷。 她还从来没见过梅苒在医院有过这么惊人的举动,直接拉着一个男人的手就从人堆里冲出来了,连自己唤了她好几遍都没听见。 田甜摇摇头,“太反常了太反常了,这两人间一定有猫腻。” 她悄悄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细缝。 一切如常嘛!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男神是“你好好想想”的,她又把门重新掩上,回到药柜继续整理药材。 然而,如果田甜再细心点的话,她一定会发现里面的情景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 只见向来淡定自若的梅苒梅医师此时脸上还浮着一层浅红,看向对面男人的目光清澈而柔软,连那耳根都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脉象较之先前平稳,”她将手指从傅时谨的手腕处移开,又循例问了一些用药后的情况,在处方笺上写下: 半夏10克、陈皮9克、枳实6克、竹茹2克、桔梗9克、茯苓15克,以水煎服…… 梅苒的字看起来并不潦草,反之娟秀过人,一笔一划都写得格外认真,她垂眸凝思,黑色的笔握在白皙纤细的指间,缓慢移动着……全都一丝不漏地落在了对面的男人眼中。 “我最近有按照你之前说的进行一些……”傅时谨语气略顿,“适度的运动,姨婆也每天都给我煲药膳,这几天偏头疼几乎没有发作过。” 梅苒觉得这男人的停顿肯定是刻意的,她适时地摆出主治医师的“威严”,直视他的眼睛,“这就是了,在我们这行有一句老话,只有不配合的病人,没有治不好的病。” 她说得有板有眼,殊不知自己的唇角一直是弯的,那染米分的双颊更是没有丝毫说服力。 傅时谨笑了笑,微扬的语调里带着一丝慵懒,“我一定积极配合治疗,争取能早点进行一些稍微剧烈些的运动。” 梅苒:“……” “你不要误会,”看着她眸底翻起的那一片羞色,他又缓缓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下个月a市体育局会举办一个海泳比赛……” 此事渊源于前不久捐出的那枚白玉圆玺,经新闻一报道,傅时谨几乎成了a市名人,参赛也实在是盛情难却。不过按照他的性子,向来是对这种公开活动不怎么感兴趣的,然而,这次他有自己的考量。 “海泳比赛?” “对,”男人点点头,又问,“难道我的情况不适宜参加?” 梅苒想了想,“如果赛程不长的话就可以。” 他很快接道,“只是短程比赛而已。” “那没什么大问题。”梅苒抬眸看过去,一道清湛如月的目光也正看着自己,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出来,“你……为什么只关注了我一个人?” 傅时谨微微挑眉,轻笑,“我还以为自己会再等上一段时间。” 他说的是回关那事。 梅苒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讨好自己的主治医师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毕竟……”男人深色的眸底仿佛有光在晃动,他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要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啊? 梅苒只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悸动,就连她刚刚被他抱着亲吻都不曾这样强烈,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幸好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接着小助理的头就探了进来,“师姐,你们还没好吗?下一个预约的病人已经到了。” “哦!”梅苒连忙应道,“就好了!” 她刚站起来,手背忽然覆上一片温热,男人清俊的脸上一片从容,声音却惊人的低沉,“苒苒,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梅苒:“……好。” 清浅笑意从她眼底漫开,仿佛湖水起了圈圈涟漪。 下午的病人比较多,梅苒送走最后一个,窗外早已裹上一层薄薄的暮色,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六点半。小助理无精打采地扶着腰趴在柜上长吁短叹,“一个下午忙得根本停不下来,真是累死宝宝了!” 梅苒喝了口水,又忙不迭地进休息室洗了个澡,幸好上次和余声逛街买的裙子被她顺手塞在私人用柜里,连标签都还没剪,倒免去了回家换衣服的麻烦。 她对着镜子,往唇上涂口红,想到什么,停下动作,又把那一层媚人的红色擦掉。 吃口红什么的,对人的身体不好。 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梅苒拿起包准备出门,小助理看到她眼睛都亮了,像黑夜里突然燃起两把小火焰,“师姐,你穿这一身好漂亮啊!” 她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从梅苒的裙子上扫过,水蓝色衬得露在布料外的肌肤白得晃眼,裙子的独特设计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轻盈的裙摆下那双腿又长又直…… 天啊!没想到师姐白大褂下面的身材这么有料,她都要被强势掰弯了好吗? “咦,你给我纸巾做什么?” 梅苒忍着笑,“把嘴角的口水擦擦。” “啊啊啊!师姐你调戏我!” 走出中医部,还听得到小助理跳脚嚷嚷的声音,梅苒又笑了笑,朝那部在夜色中不知等候了多久的黑色车子走过去。 梅苒系好安全带,问道,“是不是等很久了?” “还好,不怎么久。”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方向盘上,神色有说不出的悠然,他侧过头来看她,“想吃什么?” 梅苒轻松地笑道,“看来我好像不能说随便了。” 傅时谨抿起嘴角,很有绅士风度地说,“没事,这是女士的权利。那就……由我来决定了?” 梅苒自然说好。 车子沿着主干道旁的一条小路开进去,拐过几个弯后,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前停了下来。 茶楼前挖了一个小水池,蓄了半腰的水,水面卧了一片微合的白色睡莲。 这种花和木槿有一个相似习性:白天开花,夜间闭合。 梅苒心底默念,《本草纲目拾遗》睡莲篇,消暑;解酒;定惊。主中暑;醉酒烦渴;小儿惊风。 “想什么这么入神?”旁边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想起我大学时养的一缸睡莲。” 第21节 男人一边拉着她往前走,一边认真地听她说,“那时宿舍查得很严,我只能把它养在床底下,可这种花喜欢阳光和风,没几天就枯萎了。” 傅时谨听后若有所思,“那挺可惜的。” “是啊,”梅苒轻声说,“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养过花了,一来是太忙,二来是有点怕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剥夺了它们在这个世上继续存在和绽放的权利。” 有一个中年男人从转角处迎了过来,熟稔地打着招呼,“傅先生,您来了。还是原来的雅间?” 傅时谨点头,他便连忙在前面引路了。 他在人前似乎都是这样一副淡然的样子,梅苒好奇地问,“你经常来这儿?” “这里的老板是姨婆的外甥,”他在她对面坐下来,“不过,菜倒是做得还不错。” 梅苒了然,却没想到他口中的“还不错”竟是这个境界,这人口味是有多挑啊? 只是一道简单的大骨玉米汤,温火慢炖,骨头的精髓化进了水里,汤汁乳白,“咕噜咕噜”地往上翻着,甘醇可口,细尝之下又带着一股玉米的清甜。 梅苒没一会儿就喝掉了大半碗。 全程下来,对面的男人没怎么动筷子,几乎一直在看着她吃。 “喜欢吗?” “嗯。”梅苒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合心意的晚餐了,她惬意地眯起眼睛,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 这已经是暗示性非常明显的话了,梅苒知道自己一旦应下就等于应许了某个承诺,她看着那双幽深的眼睛,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啊!” 吃完饭后,傅时谨将她送到小区楼下,有一树玉兰开得正盛,清香仿佛在如水的月光里泡过似的,微微发酵着,令人迷醉。 两人仿佛走在一场梦中。 “那……再见。”梅苒在台阶前停下脚步。 她将长发散了下来,披了一肩,满掬的乌发间掩着一截如玉般的脖颈,傅时谨松开手,丝丝缕缕的发从指间滑过,像他在过去无数个露深寒重的夜里倚窗时,怎么也抓不住的那缕白月光。 他突然伸手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感受着那份迟来的真实。 沉稳有力的心跳,温暖的怀抱,清晰可闻的气息,梅苒的心瞬间柔软得如同那片月光下随风轻拂的薰衣草花野。 她抓住他的袖口,轻声问,“我们现在算是男女朋友了吗?” 还是想跟他再次确认一下。 只感觉那方胸口传来的跳动越来越剧烈,男人柔和的声音像月华般从她发间落下,“你觉得我足够高吗?” 梅苒茫然,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在家里棋牌室那会儿自己曾说过,将来的男朋友要很高,要她能仰望的那种高。 “足够。”她眼里的光比满天繁星都美。 “我很荣幸,”男人那带着怜惜和深爱的吻轻落在她额头上,“晚安。” 这一晚,梅苒又失眠了。 于是,天还没亮就爬起来揉面米分做包子,准备用来当早餐,顺便给科室里的人送些过去,她会包好几种形状独特又优美的灌汤小笼包,馅料也调得十分好,很得大家的喜欢。 一个同事曾戏谑着说,“梅医师,将来如果你不当医生了,在我们医院门口摆个摊卖小笼包,我们养着你!” 这手艺梅苒是跟母亲学的,如果她不是去得那么早,应该还会教她更多的东西。 锅里的水开了,白汽“嘟嘟嘟”地顶着锅盖,不一会儿便有阵阵香味冒出来。 又等了十分钟,梅苒关了火,把小笼包分装在几个保鲜食盒里,用大袋子装好提着去医院。 门口值夜班的保安还没换班,正聚在一起聊天,梅苒把最大份的包子送给了他们。 “谢谢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保安笑呵呵地说,“梅医师,你今天来得可真早。” “嗯,”梅苒笑笑,“起得比较早。” “我说昨天你男朋友……”老保安比起个大拇指,“可真有胆色啊!当时我们等在门外,他突然过来借走了我的警棍,”说起来他还有些心有余悸,“我听说那可是艾滋针,要是被感染上了那可不得了,所以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你说平常人摊上这种事,那不得躲得远远的?没想到……” “梅医师你眼光真好,这小伙不仅长得俊,也有担当,是个真男人!”老保安摸着下巴,“昨天我还看他在外面等了你一下午……” “一下午吗?”梅苒不敢相信地打断他。 “是啊!”老保安肯定地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停车场,“他的车就停在那儿,人在里面坐了一下午。” 他记得很清楚,医院规定停车场的车停放超过两个小时就要收费,而那个男人是昨天唯一超时的。 梅苒看过去,心头微颤,他停的地方,正好对着她所在的中医部。 “谢谢你。” 老保安不明所以地摸摸脑袋。 “梅医师,我们也谢谢你!”身后两三个年轻保安腮帮子鼓鼓的,“这小笼包太好吃了!” “哎!”老保安怒目圆瞪,“小兔崽子们,好歹给我留几个啊!” 梅苒笑笑,和他们挥了挥手,提着袋子往中医部方向走,回到办公室,她呆坐了好半会儿。 吃过早餐,用冷水洗过脸后,心中那份震撼才勉强被压下去几分,她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苒苒?” 似是还没有完全醒转,男人的声音还透着淡淡的低哑,梅苒咬了咬唇,“你、你昨天等了我一个下午?” “苒苒,”好几秒后,那端才有回应,“和七年相比,一个下午根本算不了什么。” 泪水开始在梅苒的眼底打转。 ☆、第21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二十一章 “声声,你相信这个世上有男人因为声音喜欢上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并为她保留了长达七年的爱情吗?” “当然不信!”余声斩钉截铁道,“怎么可能啊,在这个速食的年代??” “是啊,我之前也不信,”梅苒轻喃,“可我……好像遇到了。”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余声突然低低地“啊”了一声,“亲爱的,我又遇见那个讨厌的男人了,先不说了,我去收拾收拾他。” 梅苒隐约从那边听到好友娇嗔的声音,“喂,叶岂寒,你怎么老在我跟前晃啊……”然后手机就“嘟嘟嘟”断线了。 田甜见她挂了电话,连忙凑近前来问,“师姐,你有没有看昨晚的《中国好歌者》?” 小助理之前十分热枕地推荐过很多次这节目,可梅苒几乎都没怎么去看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还没,昨晚是谁拿了冠军?” “当然是我女神mr咯!”田甜绽开大大的笑颜,连先前的懊恼都一扫而空,“她这次又是稳坐第一哦!照这个势头下去,说不定最后的总冠军也是她……” 梅苒听了若有所思,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余声好像说过曾和一个男人打赌,如果她最后拿不到冠军,就要无条件答应那人一件事? “唉……”小助理长长地叹息,思维跳得飞快“上次傅先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本来还想问问那个‘你好好想想’是谁的。” “不过,我真的敢去问吗?”她开始进行严格的自我审视,“好像不敢吧?我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种想立刻就地俯身的感觉,而且我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告诉我呀!” “如果‘你好好想想’是我女神的小号就好咯!男神女神,世间绝配啊,真是羡煞我等凡人!”她又轻声嘀咕,“不过,你好好想想什么的,我女神应该不会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吧?不知道这个幸运的女人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太阳系……” 梅苒听到这里笑了,盈盈笑意在唇,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似有一泓清泉在涌动,她赞许地点头,“嗯,不止,她至少得拯救了整个银河系。” 如果不是正常的名字都被人抢先注册了,她也不会选这么奇怪的名字,你好好想想,一看就知道很敷衍。 想想是她的小名。 在梅鸿远的事业鼎盛时期,他整天忙得分`身乏术,夫妻俩不得已分居两地,沐容在家带女儿,正是最蜜里调油的时候,两人每天都要通上一次电话。 “鸿远,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和宝宝?” “想,当然想!每时每刻都在想……” “老公,我真的好想你,昨晚我梦见你回来了。” “老婆,我也想你……” 那时梅苒正牙牙学语,每天听爸爸妈妈这样“想来想去”,耳濡目染之下,学会的第一个字不是爸也不是妈,而是想。 “老公,宝宝会说话了!” “我的乖囡!叫爸爸……” “……想……想!” “好,好!我女儿想爸爸了?” ** 梅梦然虽拿下了第三期《中国好歌者》的冠军,面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喜悦之色。 她经纪人也有些发愁,“虽说这次成绩也不错,可眼下这局面对你不太有利,毕竟多少票数是投给mr的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样长远下去不是办法。梦然,你跟那位傅先生之间还是没什么进展吗?” 梅梦然心里正烦着,没好气地说,“总不能让我一直拿热脸去贴……”她烦躁地抓抓头发,“反正这条路估计走不通了!” 她私底下给他发过无数私信,可都如石沉大海般没了消息,即使他是ansel,可她梅梦然也有自尊心啊! “你别说这些丧气话,”经纪人哪里不知她的真正心思,“你再和傅先生联系一下,事情说不定有转机。” 梅梦然被她说得有些心软,刚刚那些也是气话,这么轻易就放弃的话,她就不叫梅梦然了。 “我在想……”助理小夏突然有了主意,“现在最关键的难道不是那个‘你好好想想’吗?有没有一个办法……” 梅梦然新换的手机突然“叮”一声,她划开屏幕一看,脸色骤变,“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小夏,你继续说。” “我们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傅先生的微博关注然姐吗?”小夏有理有据地说,“然而,傅先生又只关注了一个人,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这个人变成然姐呢?反正只是为了炒作需要,又不是……” 经纪人用力一拍掌打断她的话,“看你平时呆头鹅似的,关键时候不含糊啊!你说得有道理,只要把‘你好好想想”这个号买下来,然后再对外公开这是梦然的小号,事情不就解决了吗?傅先生这么忙,他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呵呵呵,”小夏皮笑肉不笑,“能帮到忙就好。” 走廊里,梅梦然藏在一片阴影下,咬牙切齿地对着手机低吼,“你到底想怎样?” “然然,我刚刚发的照片你应该看到了吧?怎么样,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有没有觉得很亲切?”那边又传来一阵阴测测的笑声,“不,你怎么会感到亲切呢?你应该感到毛骨悚然才对,是不是不认识照片上的人了?那才是你真实的模样……” “够了!”梅梦然的太阳穴“突突突”地疼起来,“说,这次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嘛!老账号,给我打一百万!” 第22节 “上次不是说只要三十万?” “呵呵,”吴玉婉冷笑道,“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 那端还夹杂着男人猥琐的笑声,吴玉婉娇喝了一句,“死鬼!” “总之,如果我没有看到钱准时出现在账上,你就等着那些照片曝光吧,我相信应该很多人对它们感兴趣的。” 梅梦然挂断电话,气得浑身发抖,不争气的眼泪也涌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摊上这样的母亲?! 从未尽过一个母亲的义务,甚至还偷偷把她扔在孤儿院,几乎对她做尽了一切丧尽天良的坏事,如今却像一条永不知足的蚂蟥般缠上了她。 她好恨啊! *** 很快就到了中午,梅苒到医院食堂吃了个饭,又顺路到保安亭拿回自己的保鲜盒。 “不好意思啊,梅医师,”老保安搓着手,抱歉地笑道,“饭盒可能还不了给你了。” 他指指桌面,“小家伙怎么都不肯吃东西,眼睛老盯着那饭盒,我把饭菜往里面一倒,嘿!它就肯张嘴了,这不,吃得正香呢!” 梅苒这才看到桌上趴着一只灰色的猫,正伸着米分红的舌头,轻轻舔了舔饭粒,她走过去时,它还抬头看了一眼,那圆溜溜的眼睛似蒙着一层水雾。 “它的脚怎么了?” 老保安叹气,“应该是被过往的车辆碾碎了,好家伙,它自己撑着跑进来的,满脚都是血,我看它可怜就抱去护士站让人包扎了一下,这不,中午还吃剩点饭,就给它吃了。” 医院经常会跑进来一些野猫野狗,受了伤的也不在少数,可这只猫不知怎么的格外让人心软。 “应该是附近的野猫,你看它的毛色都不纯正,耳朵虽然折了一角,可不算正宗的折耳猫,应该是杂交的品种。”老保安用筷子把菜扒拉出来,夹到它嘴边,那猫儿“喵”了一声,又继续吃白饭了。 梅苒听得心都软了,“那你打算把它怎么办?” “总不能自己一直养着吧?”老保安无奈地摊手苦笑,“吃了这顿饭,我就找个地方把它放了,让它自生自灭吧。” 这座城市里,谁没有苦衷,谁不是艰难地活着?连自己都只能刚好养活的人,又怎么敢轻易去承接另一份生命的厚重? 梅苒想了又想,似是做出了某个决定,“不如你把它交给我吧。” 老保安惊讶道,“梅医师你要自己养么?你平时工作那么忙,怎么顾得上来?依我说还是把它放了吧,小家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没事,”梅苒说,“我朋友应该可以养。” “那就太好了!”老保安喜笑颜开,在猫儿的后背上摸了又摸,“小家伙听到没有,你要有家了,开不开心呀?” 趁还有休息时间,梅苒抱着猫到宠物医院重新处理了伤口,做了体内外驱虫,又买了些猫粮猫砂。 她虽然说“朋友可以养”,可打电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的,不过又有一种莫名的触动促使着她。 梅苒想过了,如果这边行不通的话,那就送回老家让老周婶养,她一定会很喜欢这只猫的。 “傅、傅时谨,你会对猫毛过敏吗?”虽然不是第一次叫他名字,可她不知怎么有点紧张。 “不会,”手机里男人声音低沉,似还带着一丝轻笑,“怎么了?” “我有一只猫,你要不要养?” 那边愣了一下,复又有清越男声传来,“定情信物?” 梅苒瞬间红了脸。 于此同时,在人民医院的手术室里,鲜红的“手术中”刺目地亮着,底下挂着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感染手术进行中。 周一渺沉静地站在手术台前,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艾滋病病人的心脏手术,术前,他穿了三层防护服、戴了两层橡胶手套,保护措施做得滴水不漏。 病人家属虽然昨天在医院闹过事,可他的病情不可以再延误,需立即进行手术,自然是由周一渺主刀。 锃亮的手术刀染了一层血光,护士一遍一遍地给他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三个小时后手术顺利进行到收尾阶段,周一渺松了一口气,准备开始缝合伤口,谁知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他的手背不小心被针刺了一下,当即鲜血就透过橡胶手套涌了出来。 “周医生!”一旁的女医生瞪大眼睛,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周一渺平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吩咐助手,“你来继续缝合,小心点。” 他立刻脱下手套,清洗伤口,并用优氯净消毒,整个人看起来,冷静而沉默得有些可怕。 然而,冷汗早已湿透了后背。 只有周一渺自己知道,在手背被刺痛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周围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那种白,又冷又空洞。 ☆、第22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二十二章 老太太听说梅苒再次上门,差点没把手里的菜心掐断,两手往围裙上一擦,火急火燎地冲老杨喊,“你没看错?” 老杨笑得憨憨的,皱纹都打成褶子了,“当然没,现在人就在客厅坐着呢。” 老太太扔了围裙,“时谨呢?” “他估计不知道梅小姐过来,这会儿还在后院游泳呢,说是半个月后要参加什么海泳比赛。” 老太太哪里有时间听他废这么多话,吭吭哧哧地跑了出去,“梅医师!” “婆婆,”梅苒连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又过来打扰了。” “哪里的话,”老太太亲切地拉着她坐下,“你过来老婆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咦……”她的视线被梅苒手里提着的包吸引了过去,“这是什么?” 仿佛回应她似的,那包里探出一颗灰色小脑袋,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老太太听得心都快要化了,迫不及待地摸了摸它,“多乖的猫啊!” 梅苒稍稍松了一口气,简单把猫儿的情况跟她介绍了一下。 “多可怜哟!”老太太目露怜爱,“小家伙,以后就由你和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作伴咯!” 猫儿还有些怕生,只是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又躲回宠物包里去了。 “梅医师,”老太太转过头来,“时谨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一听这称呼,梅苒心中大致清楚老人家应该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不过也难怪,昨天才定下的。她笑了笑,“婆婆,您叫我梅苒吧。” 老太太亲切地喊了她一声“小苒”,又问,“我看这两天他每晚都要游上几圈,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的,”梅苒说,“适量的运动有助于放松身心,对治疗偏头痛也有益处。” 她又问了老太太的最近的睡眠情况,心里寻思着,既然目的已达到自己也该告辞了,谁知刚站起来,老杨就笑呵呵地出现了。 “梅小姐,少爷请你过去一趟。” “莫不是偏头痛又犯了?”老太太担忧地问。 “不是不是,”老杨忙摆手,又冲着老太太挤眉弄眼,被笑意折弯的丰眉差点儿没顶到天边。 等客厅里只剩下两人,老杨这才拉着老太太说,“我刚跟少爷打听了,你猜怎么着?他和梅医师啊……” 梅苒来到后院泳池,一路心里都有些说不出的感受,有点儿开心有点儿期待又有点忐忑。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有轻微的水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梅苒举目望去,月光下,一个身形颀长的英俊男人正劈水而来,那副矫健而流畅的身躯在蓝色的水光里时而浮起来,忽而又沉下去,她正睁大了眼眸去看,谁知他却已到达泳池边,忽地破水而出。 梅苒的裙摆被微微溅湿,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水中的男人,羞赧的目光从他那光裸的肩膀滑到那线条优美的锁骨,那平滑又有着起伏的胸膛,她曾经靠在上面感受过那处的肌理有多么坚硬…… 客厅里传来老太太的一声高亢嘹亮的“啊?!”,吓得梅苒立刻回过神,她这时才发现男人那双漂亮的眸子也定定地看着自己。 “怎么过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他也不上来,就这么站在水里和她说着话。 “我打过你电话,可一直都没人接,”梅苒的视线别开,有些不自然地落到蓝色水面上,“刚好我今晚又临时有事,所以就先把猫送过来了。” 今晚本来排的不是夜班,只是同事的婆婆没打招呼就从乡下过来,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梅苒只好临时和她换。 “你怎么……还不上来啊?” 傅时谨闻言轻轻笑了一下,朝她伸出两只还泛着水光的手,梅苒以为他是想让自己拉他上来,愣愣地弯下腰也伸出手去。谁知他突然转了方向直接撑在池面上,半个身子出了水面,两人的唇瞬间只离了不到五公分。 “我平时都比较喜欢……” 两人滚烫的呼吸先唇一步在细细密密地亲吻着。 梅苒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喜欢什么?” “裸泳。”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水声哗啦,男人的全部身体都从水里面露了出来,梅苒惊呼一声,立刻用手捂住眼睛。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笑声,听起来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 梅苒放下手,轻叹一声。 明明穿了泳裤好吗?这个人啊!想不到性子清冷的他也会开这样的玩笑。 男人正用浴巾擦着水,那挺拔的后背,隐隐散发着男性独有的魅力,他擦得很细致,似乎连一粒小水珠都不放过,擦完了背,他又开始弯下腰,背部线条突然变成那种令人血脉偾张的紧绷,水珠也沿着两条修长的腿缓缓流下……梅苒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我……我该走了。” 她突然转身往外走,谁知还没走出几步手就被人拉住,“生气了?我刚刚只是开玩笑。” 不难听得出他的语气有那么一丝不知所措。 或许男人对着喜欢的女人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开窍”,连傅时谨这种从没谈过恋爱的,也无时无刻不想着和她亲近。 更近些,亲密无间才好呢。 “没有,”梅苒摇头,后背碰触到的那片坚硬和温热让她的耳根都开始烫起来,“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答不上来了。 只是还无法这么快适应和这个男人关系的转变,还是羞恼自己刚刚的“想入非非”?又或者都是? “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去,嗯?” 梅苒:“……好。” “你要带我去哪里?” 第23节 “待会儿就知道了。” 傅时谨领她到书房,说了一句“稍等”就出去了,等他回来时身上已换了一套衣服。 “这是什么?”梅苒好奇地打量着手心里他刚递过来的东西,“兰博基尼的车钥匙?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男人站在她身侧,微微挑眉,“上次在你家,那局十三幺点炮,还记得吗?” “这个……”梅苒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不能要。” 他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当时的话,“愿赌服输。” “我真的不要,”梅苒又把车钥匙塞回他手里,眸光有些黯然,“我开不了车了。” 她轻声解释,“我的右手受过伤,没办法开车。” “怎么回事?”男人的声音突然有些紧,眉间满是担忧。 梅苒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泛起的淡淡忧伤,“六年前,我经历过一次绑架,手就是在那个时候受伤的……” 她说不下去了,被男人紧紧地拥进怀里,他胸腔里的那份关心如数传到了她身上,温暖又令人震撼。 “严重吗?” “很严重,”梅苒也轻轻搂住他的腰,鼻尖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后来连钢琴都弹不了。” 她在跟他解释当年失约的原因,那些在记忆中妥善封存的过往,那些轻描淡写的曾经,她的伤心她的无措她的脆弱,一点一点地说给他听。 而她相信,他一定会听得懂。 傅时谨把怀里柔弱的人儿更用力地抱住,仿佛要将她融成自己的骨血,“没关系,以后我可以弹给你听。” 梅苒低低地“嗯”了一声,一滴滚烫的泪从他衬衫扣子上滑落。 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忽然间被人搬开了,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吃晚饭时,老太太展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看向梅苒的目光满是慈爱,简直和看未来孙媳妇无异。 梅苒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吃过饭后,眼见上班时间也快到了,从这里到医院差不多要四十分钟,老太太虽然不舍,但最后还是放人了。 虽然只是半天时间的相处,那只猫儿似乎也很依恋梅苒,见她要走,竟拖着伤腿走过来,在她脚边打转儿。 梅苒蹲下来,摸摸它的头,“乖,你在这里好好的。” “喵~”猫儿委屈地舔了舔她手心。 “我有时间就过来看你,好不好?” 它仰头看了她一眼,终于听话地松开了搭在她裙摆上的爪子,“喵!” 今晚的月光很好,黑色车子在夜色中不疾不徐地前进着,从山间寂静开入都市的辉煌喧嚣中,然后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那我……下车了。” 男人却迟迟没有开车锁的动作,许久后,只听得他轻轻叹了一声。 “苒苒。”他刻意压低声音唤她。 那温热气息倾靠过来那一瞬,梅苒下意识闭上眼,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幸好没有抹口红。 一个很温柔的吻。 似蜻蜓点水,在她唇上辗转,轻柔无限,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宠溺和怜惜。 彼此的呼吸徐徐交融,热烈又滚烫。 最后,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清冽的吐息在她唇边溢出,“晚安。” “开车小心。” 梅苒查完房回来,在办公室坐了许久也没有平息心下的那股燥热,她想喝口冰水平静一下,可凉意满肺腑,热意却丝毫未消。 不用照镜子,她都能想象出自己此时的样子。 满怀心绪急需一个出口,于是她点开微信,发了一连串的消息给余声。 退出对话页面,梅苒又看到一条系统提示:ansel邀请你加入群聊。 她点进那个突然多出来的微信群,愕然地发现全部群成员只有两个,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他。 “晚安”两个字轻轻从她指间滑了出去。 这时,屏幕上又有新的微博信息提示,梅苒点开一看,是来自一个未关注人的私信。 “你好好想想,你好……如果有合作意向,请联系189***2367,岑小姐。谢谢!” 梅苒看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竟然有人想花10w买她这个微博账号? “师姐师姐!”这时,小助理突然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大喘着气说,“你听说了吗?周医生在下午的手术中不小心发生职业暴露了……” 梅苒猛地站起来,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哐当”一声,桌上的杯子碎了一地。 ☆、第23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二十三章 心外科室里笼罩着一片愁云浓雾,几个护士本来围在一起轻声说着话,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立刻神色惊惶地朝门口望过去。 梅苒的视线便和几双微红的目光对上,她略略看了一圈,轻声问,“周医生不在吗?” 护士长走出来,带着梅苒往楼梯间方向走,“周医生就在那儿。” 她长叹一声,“你说他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了呢?本来手术都顺利收尾了的,你说怎么突然就……周医生还有那么好的前途,你说要是和孙医生一样……梅医师,你好好和他聊聊吧。” 梅苒轻轻“嗯”了一声。 入夜了,走廊尽头的风很大,淡蓝色的窗帘像一排排闻风而动的琴键,此起彼伏,发出“呼呼呼”的琴音,不一会儿空气里便满溢着桂花和玉兰花的杂糅香气。 梅苒耐心地站在原地,看楼梯扶手旁那个高大的背影,还有昏暗中他指间夹着的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红色火光。 她心中浮现一丝淡淡的苦涩。 “你怎么来了?” 周一渺转头就看到了她,深深吸了一口,那张俊朗的脸在朦胧的白雾后有些飘忽,他迅速地掐灭了烟头。 梅苒沉默地走过去,“师兄……” “如果你是安慰我的,”周一渺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大可不必。师妹,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不是,”梅苒摇头,将怀里抱着的保鲜盒和一双一次性筷子推过去,“我是过来给你送小笼包的,早上包的,一直没时间拿过来给你。” 周一渺一愣,随后笑着接过来,“还是师妹贴心,做了一下午的手术,我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包子刚刚热过,还散着热气,周一渺夹起一个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饱满香浓的馅肉便和敏感的味蕾打了个照面,他点头,“真不错。” 看起来是真的饿了,他又连忙塞了一个。 周一渺连声赞叹,“师妹,想不到你包的包子这么好吃,以后娶你的男人可有口福了。” 只是不知道……他的眸底飞速地闪过一丝黯然,我有没有可能成为那个幸运的男人? 这话让梅苒的耳根染了一层薄红,她垂下眸子,没有说什么。 “唉……”周一渺拉长声音叹气,“满足了口腹之欲,如果这个时候能喝上一口小酒,这人生啊也是无憾了!” “这简单啊。”梅苒变戏法似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罐啤酒递到他跟前,周一渺惊喜得眼睛都要发出光来。 苦涩而微凉的酒顺着喉咙流下,一股畅然快意从肺腑间升腾而上,将先前心口那股闷气杀了个片甲不留,他仰头又喝了一大口,“无憾了无憾了!” 虽然在事发后立刻进行了伤口清洗,也咨询过医院的职业暴露评估专家团,在他们的建议下服用了阻断药物,可有谁能保证,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不过,哪怕此后不幸真的降临,踽踽独行在人生河畔,他也会永远记住这个温柔的夜晚,记住身旁这个笑得比廊外月光还美的女人。 “师兄,你后悔吗?” “如果是你,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他不答反问。 梅苒说:“你知道我的答案。” “那就是了,”周一渺释然一笑,“这也是我的答案。” 两人相视而笑。 我接受崇高的医师职称,从事神圣的医疗职业,我忠诚于医疗卫生事业,全心全意为人民健康服务。 回到办公室,小助理耷拉着脑袋走过来,“师姐,周医生没什么事吧?” “没事。” “要是真的怎样了,多可惜啊!他这么好的一个人……” 梅苒看她一眼,语气稍显严肃,“在事情还没有得到最后确认前,一切凭空猜测都是徒劳。” “噢。”田甜猜测她可能心情也不太好,没有再说什么,郁闷地回去继续整理资料了。 梅苒翻开一本病例,没看一会儿就合上,她揉揉眉心,拿出手机打开网页搜索:手术中医护人员发生职业暴露感染hiv几率多大? 林林总总的搜索结果,她耐心地一条条翻看下去,眉心不知觉中越蹙越紧…… 次日梅苒在家休息,睡到中午才起床,吃过饭后,她将家里所有的角落都清洗了一遍。 早上下班时,医院外面正好有一个妇人在卖荷花,她顺便买了两朵,一朵养在浅底的瓷盆里,一朵掰了几片洗干净放进杯里泡水。 新鲜的荷花用水泡开,可清暑解热、活血、止血。 正午阳光丰沛,梅苒搬来椅子,一边喝水一边对着笔电写医学论文。 日落西斜时分,外面突然传来关门声,梅苒一惊,连忙起身跑了出去,在看清进来的人时,她神色似略有些失望,“哥,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会是谁?”梅良之将西装外套挂好,轻车熟路地进厨房去翻她的冰箱,拿出一瓶冰镇蜂蜜柚子茶,“咕噜咕噜”仰头喝了好几口。 他的白衬衫后面已湿了一片,看来真的是热坏了。 “说过你多少次了,”梅苒在他身后努努嘴,“刚从外面进来最好不要喝冷饮,对身体不好。” “遵命,”他那好看的桃花眼挑起来看了她一眼,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梅医师。” 第24节 梅苒:“……” 她又跑回去继续写论文,梅良之在她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就这么摸着下巴看了她好一会儿。 梅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梅良之痞痞地朝她笑,“没啊,我就欣赏欣赏我们a大的大红人。” “什么意思?” 他疑惑地挑眉,“怎么,你还不知道啊?”利索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三两下点开一个页面,“给!” 梅苒接过一看,粗略扫了几眼,她的面颊就开始发热了。 原来是之前那个a大美院女生的作品因为得了全系最优被贴在学院公告栏表彰,没想到画者没怎么红,反倒是把模特捧红了。 那幅画也被人po到了学校论坛上,很快引起一时热议,后来大家顺藤摸瓜打听到原来她曾经也是a大临床医学系的学生,评论区更是一下子炸开了锅。 小月夜:原来我们学风严谨的百年名校a大也曾出过这样的气质美人[叹息],生不逢时啊!看来以后不能用“我丑可我产自a大”来安慰自己了[生无可恋][手动再见] 我想静静:忧伤!你说她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偏偏要靠才华! 北极星的守望:且不说这身材,光是对着这样一张脸,我都可以三天光舔屏不吃饭啊! 道貌岸然小碧玉:楼上别猥琐了,快把节操捡捡! 床上有人:话说有木有人能目测出她胸围有没有c啊?[奸笑] 下雨的屋檐儿:滚粗好吗!我女神辣么美好,也是你们这些猥琐男可以肖想的? 北极星的守望:弱弱补充一下,俺是女滴。 行走的荷尔萌:哈哈哈,看来女神是男女通吃啊! 通篇都是溢美之词,梅苒看得有些难为情,怪不得她这几天上班都会在医院门口看到一群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看到她出现,立刻激动地压低声音说,“是她,就是她啊……” “有没有什么感想,”梅良之戏谑一笑,“我的女神?” 梅苒白他一眼,“我应该要有什么感想?” 梅良之自讨了个没趣,耸耸肩说,“你一向那么低调,这次出其不意地高调了一回,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梅苒缓缓摇头,反将一军,“既然你这么喜欢出风头,那不如我现在就跟个帖告诉他们,那位向来铁面无私的a大经济系梅教授和他们自封的这位‘女神’……” “别啊!”梅良之赶紧把手机抢回来,每天被那群女生追已是避之不及,他才不想出这样的风头。 “幸好你的名字没按族谱上的排,”他又说,“不然外人一看肯定就能猜到我们的关系。” 梅苒笑了笑,“没良心么?” 梅家子孙到了他们这一辈,是按“良”字排名。 梅苒本来排到的名是“梅良心”,可这三个字的谐音听起来确实不妥,加上梅鸿远当时在家族中的影响力甚大,女儿的名字便破例没按族谱来,取了单字“苒”。 苒:草木茂盛的样子,如“苒苒齐芳草,飘飘笑断蓬”。 女儿自幼体弱,此名寄寓草木生机,可佑护她安然一世。 “你就好了,”梅良之自嘲地笑笑,“整个梅家就我一个人名字听起来别别扭扭的,不对,还有我哥!” 梅良之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梅良觉,现在在莫斯科大使馆工作,已娶妻生子,不过,因工作忙碌的缘故,他已经三年不曾回来了。 “是啊,”梅苒也附和说,“良觉哥哥和你同病相怜,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应该还行吧。”梅良之接道,“昨晚他不是在朋友圈发了一家三口的照片?想不到我小侄女都那么大了。” “真的吗?”梅苒赶紧去翻自己的手机,看过后,她笑得眉眼都亮起来,“哇,小娃娃好可爱,米分嘟嘟的!” “切!”梅良之轻哼一声,“这么喜欢的话,你也可以去找个男人来生,说不定更可爱!” 他说着边抬杯喝了一口水,以至于没看到对面的人脸颊突然爬跃起来的一片绯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手机震动几下,梅苒点开一看。 余声:啊啊啊啊!你们真的在一起了?贼快贼快的呀!没看出来啊! 余声:ansel啊!那个多少歌手梦寐以求渴望唱他写的一首歌的ansel啊!就这样被你拿下了?!对了,他知不知道你就是mr? 余声:还有还有!以后我作为小姨子有没有请他写歌的福利?天啊天啊,我快控制不住体内沸腾的热血了!如果将来有一天ansel和mr联手,不知道会有多少歌迷哭肿眼睛哪!! “谁发来的信息?”梅良之好奇问了一句。 “声声。” “你的闺蜜?”梅良之多少有点印象,“那个华语乐坛天后余声?” 梅苒点头。 梅良之又问,“她不是也和然然一样参加了《中国好歌者》?” “是啊!想不到你这个向来只醉心研究经济曲线图、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竟然也知道这些。” “没办法,”他将杯子里的水喝完,“然然在电话里提过很多次。” 说来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梅良之实在称不上有多深的感情,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他大多时候都是看在父亲和祖母的面上,加上又因几年前那件事……刚好两人又在同一个城市,才对她多加照拂。 相反的,梅梦然似乎很依赖他这个兄长。 “那你有看过吗?”梅苒问。 “没有。”他把杯子放下,“我得走了,晚上还有课。” 梅苒送他出去,“路上注意安全。” 梅良之把外套搭肩上,潇洒地朝她挥了挥手,缓步走进电梯。 按照正常的排值表,今晚才是梅苒的夜班,她吃过晚饭后就去了医院。 小助理看到她,兔子似地蹦跳过来,“师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梅苒把包放下,“还有一些报告没看。” 田甜殷勤地帮她锤了几下肩膀,“辛苦、辛苦了!” “无事献殷勤,”梅苒轻点了点她额头,“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嘿嘿嘿!”小助理笑出了两排大白牙,“我下个月13号可不可以请假啊?”她握住拳头,“那天我男神有海泳比赛,作为真爱米分,我怎么能不到场支持他呢?” 梅苒闻言一笑,想了想才说,“准了。” “谢谢师姐!”她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梅苒坐下来,翻开一本报告,刚看到一半,电话就来了,她随手接通。 “在医院?” “嗯。”梅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那边传来男人的轻笑,如同和软的春风拂过面颊。 她突然反应过来,长长的睫毛狠狠眨了几下,“啊……” “怎么了?” “没事,”梅苒深吸了口气,“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 不等她答话,那边又说,“我现在在外面。” “哦。”梅苒愣愣地应。 “苒苒。” 每次他用这样低沉的声音唤她名的时候,梅苒总是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砰砰砰!咚咚咚! “你出来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暮色还只是薄薄的一层,那路灯却早已堂而皇之地亮起来,橘色光泽映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男人神色悠然地立在车旁,过往的人三三俩俩总要多看几眼,而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他侧头看了过去,深邃的棕色眸子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梅苒被他这一眼看得脸儿又微微发烫,“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带小家伙去换药,顺路经过,”傅时谨帮她把副驾的车门打开,“就过来看看你。” 他说“小家伙”这三个字时,语气带着几分宠溺意味。 梅苒坐进去,唇角不加掩饰地上扬几分,心想,骗人,哪里顺路了?这里和宠物医院明明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好吗? 后座的猫儿软软地“喵”了一声,她的注意力立时被吸引了过去,“又见面了,你好不好呀?” 小家伙伸出一只前脚蹭了蹭她的手心。 “医生说,伤势比较严重,这几天都要格外小心……”他可是很认真地照顾着她送的“定情信物”。 “谢谢你。” 男人凑过来,清冽的气息拂在她耳际,“没有更实质一点的感谢?” 不算大的空间里,立刻满溢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气息,连小家伙都睁大骨碌碌的眼睛看过来。 梅苒红着脸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傅时谨依然保持着挨她极近的姿势,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扣子依然扣得严严实实,整个人似乎散发着一种神秘又拒人千里之外的禁`欲气息。 可他的动作却又不是这样,梅苒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密密麻麻地缠了上来,令她几乎窒息。 “苒苒。” 梅苒的心脏几乎要将胸腔撞破,脖颈处迅速铺开一大片浅浅的米分,“嗯?” “我下个月13号的海泳比赛,”男人的大手轻轻贴在她耳垂下面那片肌肤上,将她的脸稍稍转了过来,“你会来看吗?” “当、当然……”此时梅苒完全是靠条件反射在回答他。 “那就好,”他轻轻笑了下,“那……盖个戳儿?” 梅苒迟钝地反应不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下一刻男人的唇就贴了上来,温柔缱绻地在她唇上磨着,舌尖细细描摹出每一寸柔软,复又顶开她的贝齿,无师自通地寻到那柔软的舌,勾缠舔咬…… 她猛地瞪大眼睛。 啊啊啊!梅苒心里又慌又乱地想,不是说……只是盖个戳儿吗? 似是惩罚她的分心,男人的大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吻加深,梅苒浑身酥软,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第25节 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浓了。 梅苒的胸口不断起伏着,大口地喘着气,旁边的人也气息微乱,俊朗的容颜上笑意分明。 “到时间了,我该走了。” 说着,她推开车门跑了下去,傅时谨也跟着下了车,闲适地靠在车身上,看她犹如一只深林中迷了路的小奶鹿般慌忙穿过夜色,他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苒苒,你好像走错方向了,中医部在那边。” 梅苒脸红红地转身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跑过去了。 落荒而逃般。 男人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去,眼底的笑意更深。 真好,以后可以一直这样看着她。 最好能看一辈子。 ☆、第24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中午,梅苒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看新闻。 “……万众期待的海泳比赛将在下个月13号在a市西子海滨举行,届时将有各界成功人士参加,目前公布的名单有a市慈善家赵亮、前国家队退役游泳运动员王新……知名古董收藏家傅时谨先生也在受邀之列。”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梅苒白净的脸上拂过一缕热意,她将杯子放下,捞起桌上“叮”个不停的手机。 借着某人和闺蜜的东风,她也过足了一把“网红”瘾,现在的微博米分丝差不多有五百万了,每天不断有米分丝在最新的那条微博下追问:“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是谁啊?” 日暖玉生烟:啊啊啊啊!你好好想想你再不告诉我你是谁,信不信我吊在你家门前啊![抓狂] 长歌没有行:你好好想想你这么神秘你妈妈知道吗? 荷塘里满目的绿:你好好想想,我看你曾发过一条定位微博,你是a市人吗? 梅苒顺手回了这一条:不是喔~ 她继续往下拉,一条评论突然跳入眼中。 爬上墙头等红杏missing:难道不应该是“突然发现自己还需要很多勇气去(爱上傅时谨)么?注意!爱和上都是动词[奸笑]//空手劈榴莲:我也来凑个热闹,突然发现自己还需要很多勇气去(爱傅时谨)。 一笔一划,如同一丝一缕令人心颤的酥麻,从染米分的脸颊一直扩散到心间,刺激着此处的跳动,一下比一下更快、更乱。 梅苒轻轻呼出一口气。 天啊,现在的网友真的是太…… 右上角有一条新私信进来,她点开来,粗略一扫,“是上次给的价格不满意吗?我是真的很有诚意买你这个账号……这样吧,我给你50万,不能再多了。虽然现在你的米分丝很多,可根据业内行情,一个私人的微博账号卖这个价已经是天价了。麻烦看到私信立刻回复,谢谢!” 确定将miss岑加入到我的黑名单中吗? 你和她将自动解除关注关系,并且她不能再关注你、不能再给你发评论、私信、通知。 梅苒点了“确定”。 “妈的!”梅梦然的经纪人突然爆了个粗口,“她竟然拉黑我了!” “怎么回事?”梅梦然问。 她经纪人岑晨冷哼一声,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这个‘你好好想想’真是不知好歹,50w买一个账号,要我遇上这样的好事做梦都得笑醒好吗?” 梅梦然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继续用红色指甲油涂指甲,“你们怎么会想到去买她账号这个馊主意的?” 一旁的小夏抿着唇不做声。 岑晨刚要发飙,又听她轻飘飘地吐出一句,“50w?你以为她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 “什么意思?” 梅梦然语气满是嘲讽,“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把她的身家比作绵延不绝的森林,那么你的这50w对她来说就是一根枯草。” 她经纪人大骇,双眼瞪得浑圆,像两颗龙眼核,“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是吗?!” “还记得她的米分丝中有一个是梅氏集团的官微吗?” “当然。” “梅鸿远是她父亲。” “你、你的意思是……她是……”经纪人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那个身家渝数百亿的s市首富梅鸿远的女儿,那不也就是你的……” “我的堂姐么?”梅梦然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笑了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和她的感情并不算好,这条大腿我可没福气抱。” 助理小夏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在心里嘀咕:可我记得那晚在会所里,那位气质极好的梅小姐,她并不像然姐你说的那么……不近人情啊!她好像也挺关心你的,吩咐我泡蜂蜜水给你解酒,还让我不要把空调调太低,免得你会着凉。 经纪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怪不得啊……” 她立刻打电话,阴沉着脸跟那边的人说,“通稿先不用发了……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现在立刻马上把那篇该死的稿子销毁了!understand?” 按照设想,如果购买微博账号顺利的话,那么公关部就会有一篇漂亮的稿子出来解释“你好好想想其实是梅梦然的小号”这个“事实”,可眼下,这条路似乎行不通了。 岑晨挂了电话后,气得直抓头发,“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梅梦然轻笑,“急、急有什么用?急他傅时谨就会关注我?”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做梦都在想!可为什么,这个世上有那么多女人,偏偏就是她? 梅、苒! 凭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好?现在,连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也对你刮目相看?你到底有什么好?! *** 日历翻过八月的最后一页,便渐渐临近a市的十年盛事——海泳比赛。 微博上突然空降一个“傅时谨全球米分丝团”,简介上赫然写着:知名古董收藏家傅时谨的真爱米分们聚集地,及时发布男神的最新动态。ps:非官方组织。我们的宣言是“一生一世爱男神”。 不得不说,“傅时谨”三个字简直就是吸米分神器,不出两天,这个微博号米分丝已达到一百多万。 该博主的第一条微博就是向米分丝们公布了傅时谨在a市海泳比赛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底下的评论像源源不断的岩浆般冒出来: 温柔惊扰了岁月:嗷嗷嗷!作为真爱米分必须要到现场支持男神!快赞我上热评! astraeus_star酱:我带上你,你带上单反,陪男神一起浪里个浪哟~ 时雨:想象男神没穿衣服的样子,血槽已空!天啊~真流鼻血了哇哦擦! 爱抓小鱼的耗子:啊啊啊!不能到场的可不可以求男神的360度高清x照啊?好害羞哦~ 想扒下男神的小泳裤回复时雨:谁说男神没穿衣服的?你忘了当年大明湖畔的小泳裤了吗? 时雨:对着男神,我的眼睛就自带透视功能,不服你咬我啊![喵喵] …… 拜这个微博号所赐,海泳比赛当天到场观赛人数远远超过主办方的意料,不得不在海滩上拉起了警告线,甚至还出动了几十个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帮忙维持秩序。 天气晴好,头顶一望无垠的纯净蓝空,纤云不染,阳光丰沛,映得海面波光粼粼,仿佛从天上撒下一篓篓银片。 海滨外的远山含黛,峰峦叠嶂,深深浅浅地绿着。 徐徐的微风轻吹过椰树林,梅苒澄净的双眸映着水光山色,那眼波看起来便格外妩媚动人,“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 她上身是简单优雅的白色雪纺,搭着一条蓝底白花的碎花短裙,笑意清浅,如同涟漪般在那张姣好无暇的脸上泅开。 男人抿唇笑了笑,牵着她的手走到树荫下,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拿第几名?” 梅苒回忆了一下其他参赛者,说,“应该进不了前三吧?” 他微微挑眉,侧过头来看她,“对你男朋友这么没有信心?” 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这也是他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跟她确认两人的关系,梅苒不由得耳根一热,“那你觉得自己能拿第几?” 女孩子的手白皙又柔软,连手背上细细的血管都看得尤为清晰,十指跟鲜嫩的葱管似的,傅时谨反复轻轻地捏揉几下,“我们来打个赌?” “什么?” “如果我拿了第一的话,”浅色的光泽从枝叶缝隙里漏下来,映得他那双深眸格外清亮,“你答应我做一件事。反之,我也答应你一件事。” 怎么感觉这个说法好像有点熟悉啊? 梅苒来不及想,男人的俊脸倏然凑了过来,他刻意压低嗓音蛊惑她,“赌不赌?” “好。”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参赛者里有一位是专业的退役游泳运动员,有他在,第一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只是,梅苒心想,如果这男人赢了的话,他会让她做什么事呢? 啊,做……什么事吗? 做? 难道是……她的心思突然绕到了某些地方。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傅时谨垂下眼眸来和她对视,他顺手将一顶白色遮阳帽戴在她头上,又替她把露在外面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 “没啊……”梅苒根本不敢看他,担心心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被他看破,“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傅时谨也想到了这点,他抬眸看了一眼天边的灼灼烈日,略微沉思后,“待会你还是待在这儿吧。” “可是我想看。” “听话。”他突然弯下腰,梅苒只觉得眼前的光线一闪,清冽的男性气息近得不能再近,她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果然下一秒,他的唇就贴了上来。 轻轻地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以后我只游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梅苒的心跳声已经盖过了她的回答。 由于上面对这次海泳比赛格外重视,主办方专门辟出一个最佳拍摄点供媒体朋友们使用,海面上空还盘旋着无人机进行航拍。 高台上,一身正装的主办方领导正在发表讲话,慷慨激昂,围观群众欢呼阵阵,场面格外激动人心。 梅苒的双腿仿佛有了自主意识般慢慢走了过去,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人群中了。 “啊!傅时谨啊,我男神!快拍快拍!” “快看,他正在脱上衣啊!天啊,男神竟然有八块腹肌!” 第26节 “啊啊啊!运动裤也脱了!!哦买噶,他的黑色泳裤好性感,快扶住我!我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梅苒也抬头看了过去,禁不住的有些头晕目眩起来,她的视线从男人精瘦的腰身往下滑落,经过那黑色`区域时多停了几秒,感觉到气血一股一股地往脸上冲,她赶紧垂下目光,落到那双修长笔直的腿上。 上次没敢仔细看的,现在一次性都补了回来。 裁判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现场的傅时谨米分们迅速统一了口号,喊得撕心裂肺,“男神我爱你!男神我永远爱你!男神加油!男神你最棒!” 她们太热情了,以至于现场仿佛顿时成了傅时谨的专场,连其他微弱的“xx加油”都被压了下去。 只见那个全场瞩目的男人轻轻一跃,颀长的身姿跳进了蓝色水面,不断地劈波斩浪,线条硬朗的后背在柔波中时沉时浮,不一会儿便随着那银色水光渐游渐远…… 这时,梅苒突然听到身边一个清瘦的女孩扯着嗓子跟同伴说,“你说作为男神的唯一关注,你好好想想会不会也在现场?” 她的同伴也大声答道,“不知道,不过很有可能哦!” “不知道比赛结束后有没有可能和男神合影,顺便问一下他‘你好好想想’是谁。” 将要接近终点,加油声越来越大,梅苒只隐约听到另一个女孩答,“你好好想想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她忍不住笑了笑,如果让她们知道,当事人就站在旁边,不知道会作何反应呢? “哎!你看那个白衣蓝裙的女人头上戴的那顶白色帽子,是不是跟男神刚刚身上那套运动服一个款的啊?” “好像是啊!” 梅苒一听便知道她们说的是自己,微窘地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海面,还没看清赛况,已经有人激动地喊了出来,“天啊天啊!我男神拿了第一啊!” 果然没一会儿,广播也开始报名次了,“第一名五道傅时谨,第二名六道王新……” 梅苒惊讶极了,真拿了第一啊?连昔日的泳坛健将都打败了? “傅先生,恭喜你。”王新一脸真诚。 傅时谨淡淡一笑,“承让。” 他本身实力就不弱,何况这次比赛场地特殊,风大,逆浪也强,而眼前这个专业选手想来以前接受的都是室内训练,难免有些不适应,这才落了下风。 突然间,人群里又爆出一阵尖叫,而无数严阵以待的相机也留下了那珍贵的一幕,只见那刚夺冠的英俊男人先是眉头轻蹙,然后缓缓地比了个ok的手势,他身后便是碧海蓝天,那面部清冷的线条仿佛被水融了般,薄唇边也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来。 “我真的要晕过去了!”有人大喊,“我男神在对我笑耶!” “脸皮真够厚的啊,明明他在对我笑好吗!?” “男神最棒,男神我爱你喔!”有女孩子把手当作喇叭放在唇边高喊。 梅苒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一颗心犹如泡在一汪三月湖水中,微微发热发涨,又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一定是看到人群中的她了吧?那个手势是在告诉她他做到了,跟她确认是否会守诺。梅苒满心甜蜜,在身侧缓缓也比了个相同的手势。 知道吗?这个被你们高呼“男神”、被你们深深喜欢着的清隽无双的男人,他是我的。 他是梅苒的。 ☆、第25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二十五章 海泳比赛结束后,天色已晚,梅苒随傅时谨来到某个会所包间,他一路拉着她,步子很急,刚关上门就将她压在上面。头顶上的水晶灯光泽柔和,映得男人的眼神晦暗不明。 温热的吐息盘旋在她耳根上方,梅苒听到他幽幽地轻叹一声,然后铺天盖地的吻就压了下来。 先是时而轻时而重地咬,似乎不满意了,舌又探入她口中灵活地搅动着,吮、吸,欲罢不能地同她交缠。 梅苒被弄得浑身失了力气,只能软绵绵地攀附着他,虚撑在男人胸口的手被他带着环上他劲瘦的腰。 许久许久后,她脸色潮红,大口地喘着气,男人终于放过了她,只是那温柔的吻依然一下一下地轻啄着她面颊。 他的气息也有些不稳,胸口有着不同寻常的起伏,他握了握她的手,声音又低又哑,“提前预支一点福利。” 梅苒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就刚刚那热情如火的……才勉强算得上一点福利?那如果是正式的,岂不是…… 这样一想,她又禁不住地红云密布。 傅时谨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牵着她面对面坐下,这家会馆他有30%的股份,来之前已吩咐人把晚餐备好,还开了一支红酒。 “你不能喝酒。” “我不喝,”他看了她一眼,眸底染了一丝细碎的笑意,“这是为你准备的。” 梅苒这才放下心来,举着杯子浅抿了一小口,说来她不怎么喝红酒,一来是太讲究了,二来是她平时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品酒。 她更喜欢喝白的,热辣辣的醉意深入肺腑,淋漓尽致。 “你笑什么?” 梅苒抬起头,笑意更深,“没啊,我只是觉得你运气挺好的。” “运气?”男人淡淡地咀嚼着这两字,挑眉问,“怎么说?” “说实话,”梅苒老实交代,“我真没想到你会拿第一啊,毕竟参赛的还有一个专业的游泳运动员不是吗,听说他以前还拿过很多冠军。” 傅时谨姿态闲适地交叠双腿,轻描淡写地说,“其实,我以前曾经是洲际游泳比赛的冠军。” “怎么可能?”梅苒不敢置信,“百度百科没说明这点啊!” “原来,”男人清湛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唇边勾起若有若无的笑,“你还去搜索过我的资料?” 梅苒咬着筷子,黑长的睫毛垂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他声音轻缓,“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如实相告。” 任何……事情吗? “那……”梅苒问出了眼下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想要我做、做什么事?”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敲着,神色一派悠然,“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 他又轻笑,“放心,我现在还不会对你提太过分的要求。” 梅苒一惊,这意思是说,现在暂时不会,以后就会吗? 在横生的暧昧气息充盈着室内的时候,门外恰时地出现了敲门声。 进来的是一个穿制服的服务生,他恭敬地把一张白纸交给傅时谨后,就无声地退了出去。 梅苒捏着那张a4纸心想,难道这就是小师妹所说的网上最近流行起来的a4腰?原来他要自己做的仅仅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她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将雪纺衫往上撩了撩,不经意露出一截雪白的腰,然后将那张纸轻贴到小腹上,“可以了吗?” 傅时谨微抬眼睛,看着那一片欺雪的肌肤,眸色渐深,“这是?” “a4腰。”梅苒先是疑惑,然后认真地跟他解释,“是指比a4纸还要窄的腰,是最近网上很红的衡量一个女人身材的标准。” 傅时谨很快明白过来,“我知道你身材很好,不需要这个来衡量。”那双深眸有光泽在跃动,“何况,眼见不一定为实,我更相信自己的手测量出来的数据。” 梅苒一愣,脸颊顿时如火烧。 是啊,他何止亲自用手量过,甚至还…… 那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紧锁着她,在梅苒以为自己就快自燃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翻到背面。” 梅苒不明所以地翻过来一看,又是一窘,原来背面正印着一首歌的歌词,是她很喜欢的那首《月半小夜曲》。 走神间,听男人不知又说了什么,梅苒楞声问,“什么?” 傅时谨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顺便从对面坐到了她旁边。 “念歌词吗?” 真奇怪的要求。 梅苒拿着那张白纸,开始念了起来,粤语是她的第一语言,于她而已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很快,偌大的包间里便有软声在轻轻回荡。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她念着念着,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对不起。” 梅苒突然明白过来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自己念这首歌的歌词,她似乎能想象在失去她的音讯后许多个无眠的夜,他独自一人望着窗外那轮清冷的弯月,那时他心里会在想些什么呢? 而如今当她就站在他的眼前,大概怕勾起她的伤心往事,他只让她念这一方歌词,其实无须这样小心翼翼。只要他想,她就愿意唱,只唱给他一个人听。 梅苒轻唱起来,“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从未意会要分手,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泪被男人轻柔吻去,连那微颤的声音都被他的气息吞没。 蚀骨的思念,令我辗转难眠。 苒苒,你知不知道? 我也曾在那样的夜里想过你。 无数次地想着你。 是夜,梅苒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半夜三点多才迷迷糊糊睡去。 在断断续续的梦里,总回荡着一个低沉的男声,“mr,mr……” 那么执着,那么宠溺,她听得如痴如醉,恋恋不想醒来。 “叮铃铃……” 梅苒闭着双眼摸到床头活力四射的闹钟,用力地按了一下,终于又恢复了寂静。 不一会儿,手机闹钟又响了起来,这是最后的赖床时间,她抓抓头发坐起来,眼睛困得只能眯开一条细缝。 清晨六点多,阳光撒满了整个阳台,梅苒一边听早间新闻一边梳头发,时不时俯身去咬一口桌上剥好的鸡蛋。 她今天起得比以往都要晚,以致上班差点迟到,幸好早上的病人不算多,而且大都是预约好的。 小助理显然昨晚也没有睡好,眼皮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梅苒戏谑问道,“怎么,昨晚扮黄鼠狼偷鸡去啦?” “师姐你又打趣我,”田甜瘪了嘴角,“我这两天连连走衰运啊!昨晚出去一趟回来发现竟然丢了钱包,人生真是恍恍惚惚……” 她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这就当破财挡灾了吧?可昨天我男神海泳比赛我一大早竟急性肠胃炎,结果倒好,请了假也没去看成,你说我是不是被衰神附身了啊?”又双手合十道,“可别这样啊,我过几天还要考试呢!” 怪不得昨天在现场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梅苒笑笑,“事不过三,总会否极泰来的。” 小助理连连点头,“那必须的!还有比错过男神比赛更倒霉的事吗?幸好昨天去的米分丝拍了照po到网上,我也只好靠这些照片聊表慰藉了。你不知道他的米分丝有多疯狂,舔屏舔得可厉害了,不过我男神的身材真的好好啊……” 第27节 “对了,”她一拍脑袋,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师姐,你之前去查房那会儿,周医生来找过你。”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哦。”田甜摇头,又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说,“周师兄看起来好像瘦了好多,也难怪呀,一般人遇到那种事,精神压力都会很大。” 听完后,梅苒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知道了。” “师兄,”她握着手机,“你刚刚找我什么事?”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梅苒听得不是很清楚。 “我现在在机场。” 梅苒惊讶极了。 “我跟院里请了几天假,准备回老家看看,”周一渺大概走到了角落,背景声音小了很多,“顺便散散心。” 梅苒沉默了一会儿,又听到他说,“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只是想回去看看我爸妈。” “……嗯。” “我快到登机时间了,如果有什么事电话联络。” “好,”梅苒轻声说,“一路顺风。” “师姐,”小助理推开门,“下一个预约病人到了。” 梅苒迅速整理好情绪,“请她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头发梳得很高,尖腮细眼,鼻子上还有几颗斑点。 梅苒为她把过脉,问过病情,刚准备写处方就被这个女人阻止,她声音也细细的,“医生,我没有时间煎药,有没有其他更简单的方式?” “依照你现在的情况,我还是建议你最好口服汤药,”梅苒握着笔,“如果嫌麻烦的话,我们中药房有代煎服务。” “要额外加钱吗?” 那女的听说代煎的价格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用了。” 她态度很坚决,梅苒只好给她开了中成药。 女人满意地扭着腰走了,梅苒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想笑。 忙了一个下午,梅苒回到家,懒得做饭,干脆叫了外卖,一边玩手机一边等。 她想起小师妹说过,有热心米分丝上传了海泳比赛的照片,她那天根本顾不上拍照,正想着也挪几张当私用,没想到刚点开微博,一串串密密麻麻的消息又蹦了出来。 心弦儿似乎被一双手轻轻拨弄着,在看清那一条微博时,梅苒的脸迅速以摧枯拉朽之势布满了绯红。 傅时谨v:告诉我,现在还需要多少勇气?//爬上墙头等红杏missing:难道不应该是“突然发现自己还需要很多勇气去(爱上傅时谨)么?注意!爱和上都是动词[奸笑]//你好好想想:突然发现自己还需要很多勇气去…… ☆、第26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二十六章 傅时谨时隔半年凭空而出的第十一条微博如同晴天里破空而出的响雷,将底下蹲坑的米分丝们炸得里里外外都酥透了! 南风霁月:活捉一只男神![麦克风]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柠檬你个橙子:你好好想想,我男神的唯一关注是你,第十一条微博也是关于你,告诉我,你上辈子是怎么拯救的银河系?![泪流成河][心碎成渣] 逆光女神jing:男神看我看我,就算你已经名草有主,可我对你的爱永远不变!! 南风小狐狸:只有我发现男神的语气好像是未遂的意思吗?难道是他已经准备好被爱上,而你好好想想还在犹豫? 从此以后请叫我老妖大人:呜呜,好像真的是酱紫啊!真相总是太残忍,心疼我男神十秒! 不出意料,这条微博下的评论和转发、点赞数像雨后春笋般疯狂地冒出来,很快傅时谨、你好好想想便一起首次同框上了热搜。 双方的米分丝早已激动得难以自已,轮流蹲守在两个人的微博下,在傅时谨那儿哭完又跑到你好好想想那儿,请她这次一定要尽快回应,不要让她们的男神等太久。 梅苒刷到这些评论,头皮都开始隐隐发麻,她要怎么给回应啊? 还需要多少勇气这个问题当然好答,但它后面跟着的可是烫手山芋啊,她盯着那个暧昧十足的两个字看了许久,仿佛要将它们盯出一个洞来。 在梅苒犹豫的时候,她的闺蜜又悠然地跑来在火上淋了一把油,闺蜜之所以为闺蜜,每一个字都切中要害。 余声v:原博说法指向不明,请问你想知道的到底是“爱”的勇气,还是……(大家懂的)//傅时谨v:告诉我,现在还需要多少勇气? 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她的米分丝们也开始嗷嗷叫了。 小叮当:想不到我米分了多年的玉女天后也有这么八卦的一面,简直帅呆了!感觉更爱你啦! 盛夏光影:跪求女神告知你好好想想是谁,这一段日子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大哭] 桑间旧梦: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害羞] 梅苒看着越来越多的新消息涌进来,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退出来点开微信,给始作俑者发了一条信息。 几秒后,余声的回复就愉悦地“叮”一声落在了对话页面中。 余声:我怎么可能轻易收手呢?人生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点儿乐趣[doge] 梅苒:…… 余声:话说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个阶段了?小手肯定拉过了,小嘴儿肯定也亲过了,那么就只剩下…… 梅苒赶紧在她说出后面的话之前打断了她: “你们《中国好歌者》的录制现在进行到半决赛了吧?” 余声:嘿嘿,害羞了?别转移话题呀! 余声:滚过了没? 梅苒一时转不过弯来,问:“滚什么?” 余声:咳!我换个通俗易懂的问法,他开始撒种子没? 撒种子? 撒…… 种子? 梅苒看得脸红耳热,恼羞成怒地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余声声,小黑屋七天你关定了!” 在被拉黑之前,余声又冒着生命危险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他可是ansel啊,我就不信你把持得住。” 梅苒再次:“……” 夜间,傅时谨向来都会待在书房整理资料,这会儿他却躺在床上,耐心地用手机刷着微博。 他之前也没想过不过一条微博而已,竟然造成了那么大的轰动,看着米分丝们的评论,他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 还挺有趣的。 不断有消息提醒冒出来,傅时谨本想点掉,谁知不小心点了进去,最新的一条私信便清晰地跃入他的视线中。 微博名只是一串数字而已,明显就是小号,而发的内容也上不得台面。 “傅先生,你好……你不要被你好好想想的美色迷惑了……她很虚荣的,以前还整过容……” 一丝薄薄的愠怒浮现在傅时谨眼底,他冷冷地笑了笑,指尖飞快地在上面点了几下。 那边,梅梦然立刻发现编辑好的私信再也发不出去了,她不死心地又试了几遍,这才相信自己的小号被那人拉黑的事实。 她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把手机捏碎,一口白牙咬得哆哆嗦嗦,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被浓烈的妒恨稀释了一样,连地狠狠剁了几下脚。 一旁的小夏像受了某种极大的惊吓,尖尖地“啊”了一声。 梅梦然瞪她一眼,柔和的灯光下那张脸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只见小夏已吓得双腿虚软倒在地上,捂着嘴连连往后退。 经纪人见她这异样,疑惑地看了过去,平淡的目光似有无数恐慌蹦出来,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声音依然是颤抖的,听起来断断续续,“梦、梦然……你、你的鼻子……好像……歪了。” 梅梦然突然张大眼睛,她的神色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怕,捂着下半边脸,“不许看!不准看!” 当晚十二点多,彻夜蹲守在a市机场的狗仔拍到了一组珍贵的独家照片,第二天娱乐新闻的头条赫然便是:当红女星梅梦然戴口罩深夜机场出现,神色匆匆。 微博热搜:女星梅梦然深夜出国。 更有甚者,还有些营销号跟风卖噱头:独家揭秘!《中国好歌者》半决赛录制在即,炙手可热的女星梅梦然为何深夜匆匆出国? 这条微博的转发评论如火如荼。 然而,当事人却如人间蒸发了般,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就连节目组都联系不上她,于是外界的猜测更加捕风捉影了。 听小助理说起这事的时候,梅苒也有点意外,心想,难道是梅梦然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因为她那个妈妈的原因? 这样一来,梅苒的心思又绕到了吴玉婉身上,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感染了hiv,还是这只是自己的猜测? “师姐,这都等了二十多分钟了,”田甜心急地眺望门外,“傅大神怎么还没有出现啊?” “或许路上堵车了也说不定。” 不过,又多等了十分钟,梅苒也隐隐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电话是老太太接的,语气很急,“小苒,时谨今早起来又开始头疼了,现在还疼得厉害,老杨刚好又回了老家,我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开车……” 梅苒便明白了过来,她柔声安慰了老太太一番,“我下午也没有其他病人了,待会儿请个假过去看看他吧。” 她又中途回家取了针盒,到傅家别墅时已差不多下午三点半了。 老太太正在门前焦急不安地踱着步,一见梅苒从出租车上下来,连忙迎上去握住她的手,“小苒,辛苦你了。” 梅苒笑笑,“没事。” 进入客厅,刚好有一个陌生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挑着一双桃花眼儿直朝梅苒看,老太太跟她介绍道,“这位是时谨的朋友叶岂寒,本来正打算让他过来送时谨去医院的,没想到……” 还没等老太太说完,叶岂寒已经走到近前,他看着眼前的人笑得别有深意,“梅医师是吧?真是……久仰大名。” 梅苒从那挪揄的语气中猜想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大方地笑道,“你好,叶先生。” 心中又暗暗思忖,叶岂寒?怎么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很荣幸在这儿见到你,”他礼貌一欠身,绅士风度一览无余,“不打扰了,时谨还在上面等你。” 第28节 可梅苒分明觉得他那优雅的笑中又仿佛夹杂着某些洞察一切的深意,当下微微一愣。 叶岂寒笑容更大,缠着老太太进厨房准备好吃的去了,老太太看到梅苒出现心就定了下来,也就由着他去了。 推开卧室的门,梅苒走了进去,不料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床上的人。 微乱的短发贴在额头,那双棕色眼睛像是被水濯过般清亮透彻,男人只穿着一件黑色睡袍,微敞开着半边胸口,衬得面色更为苍白。 “你来了。”他的声音也低低的,还浸透着几丝凉意。 “现在感觉怎么样?”梅苒走到床边坐下,直接把手贴到他额上探体温,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发烧。 “还好。”男人侧着半边脸安静地看她。 梅苒把脉的手稍微用了力,看着一滴汗从他下巴流了下来,经过那微微耸动的喉结,沿着锁骨流向那目光无法透视的地方…… 她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应该是海泳比赛那天体力消耗还是大了点……”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了出来,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白净的脖颈上,稍微用了些力将她往下压,压成一个适合的距离,男人终于满意了,轻轻凑过去吻上那片嫣红柔软的唇。 一触即离。 可他深深的眼神却像浓胶一样缠着她,“可我觉得比赛结束后的体力消耗似乎会更大一些。” 比赛结束后?他说的是两人在会所包厢里那会儿…… 梅苒一下子就红了脸。 可她依然镇定地和他对视,“接下来我要针灸了。” 傅时谨见她这模样,笑得胸膛都在颤动,极为合作地将睡衣利落脱下。 梅苒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专心地下针。 针灸过后,梅苒去洗了手,回来时男人已经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了,呼吸平缓,看来应该头疼得不那么厉害了,她轻轻掩上门走出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那只小折耳猫的伤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梅苒循声走过去,猫儿正欢快地在后院青草地上扑着一只翩翩飞舞的米分蝶,肉嘟嘟的爪子抓啊抓,就是怎么都抓不到,气呼呼地在草里打滚。 梅苒看得忍俊不禁,它似若有所觉般扭头看过来,仿佛认出了眼前的人,“喵”一声小火箭似地射了过来。 很快就到了日落西斜时分,屋里,傅时谨朦胧中好像听到一声猫儿的轻叫,他慢慢睁开眼睛。 女孩坐在藏青色的镶花地毯上,正垂着头安静地看着一本书,黑发如瀑从她肩上垂落,颈边那一片白皙如瓷的肌肤若隐若现,有几丝落在她颊边,随着她的呼吸一颤一颤。 夕阳的金色柔光就在她身后,浅浅地勾勒着那张如临水花开般清晰漂亮的侧脸,她的手温柔地在猫儿下颌出轻挠着,那猫儿眯着眼睛,看起来极为惬意。 “喵~” 她拍了拍它的脑袋,轻轻“嘘”了一声,猫儿似乎听懂了般,安静地蜷缩在她脚边。 傅时谨用力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渐浓的暮色里,那女子依然笑靥如花。 胸口的跳动前所未有的强烈,他欣喜地发现: 原来眼前这一切,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 是他触手可碰的真实。 困意阵阵袭来,傅时谨勾起薄唇,安心地又睡了过去。 晚上,梅苒留下来吃饭,一个小时后,叶岂寒充当司机将她送回家。 推开车门下去那一刻,梅苒突然想起些什么,“叶先生,请问你是不是认识余声?” 叶岂寒怔了一瞬,“你怎么知道的?” 梅苒卖了个关子,“这是秘密。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见那道白色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叶岂寒这才笑笑,这女人真的挺有趣的。 他调转车头,不一会儿,宝蓝色的跑车便缓缓被夜色吞没。 梅苒关上门,进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喝完就坐在沙发上和父亲讲电话。 通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挂断,她又顺手打开微信,手指往下一滑,找到那个名字点开。 对方正在输入中…… 梅苒眉眼含笑,在那人的信息发过来之前发了一条过去。 两人的信息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发生碰撞,屏幕闪了一下。 ——我到家了。 ——到家没? 真是心有灵犀,梅苒很喜欢这种感觉。 华灯璀璨,这个夜晚很安静,她蜷缩在沙发上和他发信息,聊的都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可无端就是觉得心里很开心。 时间很快来到十点半。 傅时谨:“太晚了,你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梅苒:“明天我休息。你也快点去睡,晚安。” 傅时谨:“晚安。” “等一下!” “嗯?” 梅苒:“余声那条微博你一定不能转发,也不要回复!”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此时面色含羞的模样,轻笑了一下,悠然回复,“那你准备用什么来收买我?” 梅苒看到“收买”两字就自动构设了一连串不可说的画面,她咬着下唇,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他的信息先发了过来: ——明天下午来陪我。 啊,只是这样吗? 看来是自己想歪了,梅苒毫不犹豫就回:好。 她刚想退出微信,突然又有一条新消息进来。 周师兄:师妹,我回来了,明天能见一面吗?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当面跟你说。 难道是检查结果出来了? 梅苒回:“好啊。” ☆、第27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二十七章 两人约了上午十点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见面,梅苒到的时候,周一渺已经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见到她连忙站起来,“师妹。” “周师兄,”梅苒把包放好,朝他点点头,“你很早过来了?” 她没有让人等的习惯,每次都会提前十分钟赴约。 “没,”周一渺微笑,“刚坐一会儿。” 梅苒放下心,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想了想又多要了一块抹茶蛋糕。 服务生一一记下,看了周一渺一眼,问,“先生,您的咖啡应该已经凉了,需要帮您换掉吗?” 周一渺似乎有些尴尬,“不必了,谢谢。” 其实,梅苒从一坐下来就察觉到了对面男人的异常,他好像有些紧张,坐立不安的样子,她又在心里暗笑道,“应该只是错觉吧?那个无论再棘手的手术也不轻易皱一下眉头的周一渺周医生,怎么可能会紧张呢?”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心湖猛然像被投进了一块巨石,“周师兄,难道是检查结果……” “不是,”周一渺连忙否认,他垂落在椅子边的手突然握成拳,又慢慢松开,“第一次检查的结果,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 梅苒这才露出笑容,“那就好,我还以为……”她没再继续说下去,捧起咖啡喝了一口。 “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梅苒抬头,“周师兄你呢?” 周一渺笑着看她,思绪飘回了那个沐着蒙蒙细雨的小山庄,水雾仿佛一片薄纱铺在山腰上,恍如仙境。进村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那陈年被人和牲口踏出来的绿便显得格外纯净。 老家的灯光依然昏黄,阿爸舍不得换上更好的灯泡,每年寄回去的钱他一个不落地存好,准备将来给这个争气的儿子娶个好媳妇。 阿妈穿着围裙在又矮又暗的小厨房里忙活,水汽氤氲,柴火在炉灶里噼里啪啦地燃着,她那张满布皱纹的脸,时不时开出一朵开心的笑容。 刚上初中的妹妹扎了好看的头花,安静地坐在饭桌旁写作业,嘴里还咬着他带回来的大棒棒糖,米分色的舌尖儿轻快地舔啊舔,眉眼笑得像天边的月牙儿。 这一切都让周一渺心里泛酸、眼底翻泪。 他多想就这样,一辈子都守在他们身旁。 周一渺感觉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茫然无措,过去的人生中不是没有过这样艰难的时刻,没有背景没有钱没有势,在那座连灯光都不敢探照得太亮的城市,他往上攀爬的一步,无不以血泪作为代价。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他没有选择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权利。 山里的夜静悄悄,周一渺躺在阁楼的木板床上,目不转睛地看天窗里透进来的一小片星星。 这些被誉为永恒的事物或许已存在了千年万年,可那又如何?它们无知无觉、没有任何情感。 他从繁星看到东方现白,村头的大公鸡昂首挺胸地鸣叫着,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它将整个山村的人和一草一木都唤醒。 楼下传来阿爸阿妈压低的声音: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像又瘦了。” “是啊。”父亲在叹气。 “老周,你吃过早饭赶紧出门,上镇子里买些好吃的给阿渺补补身子。” 听到这里,周一渺终于撑不住,偏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床尾的阳光都有些烫脚,他下床,赤脚走到窗边,阁楼的窗正对着后院菜园。阿妈正提着个菜篮,手脚利落地割着韭菜,她的后背已经有些弯了,双鬓的银发也格外刺眼。 “阿渺,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第29节 “妈,我来帮您。” “不用不用,”她忙摆手,“你就在那儿站着,不要让污泥脏了你的衣裳。” “唉,”她无奈叹气,“你这孩子!” 周一渺把一把韭菜放到菜篮里,迎上那双满怀慈爱的眼睛,他又迅速转过头。 “妈!”他忽然指着井边一颗高大茂盛的柿子树,“这棵树不是已经……” “是啊,”周母笑了笑,“我也以为它活不成了,还寻思着让你爸找个时间把它劈了来烧火,哪曾想着今年开春它又开始抽枝了,如今还结了满树的果子。”她语气有些惋惜,“我记得啊,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柿子了,可惜它还青涩涩的,等熟了叫人捎些给你。” 似乎有什么曾郁积在胸口那个地方的东西一瞬间消失无踪了,周一渺笑意浓得如天上的艳阳,“妈,谢谢您!”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周母嗔笑。 “周师兄?” 周一渺猛地回神。 梅苒好笑,“我看你刚刚好像魂儿都掉了,叫你几遍了都没反应。” “抱歉,”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说到哪儿了?” “你昨晚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什么事啊?” 她巧笑焉兮地问,周一渺却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剪得极短的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半晌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师妹,你还记得我曾说过本来想开一家小饭馆吗?” 梅苒点头,“当然记得。” 他似乎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息不稳地在鼻间涌动。 他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在经过那段漫长难捱的日子后,对她的这份感情已经浓得快要压不住。 他必须要让她知道! 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男人不求结果地喜欢着她。 他的这份感情,不再卑微,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我曾设想过,如果你是饭馆的老板娘,那该多好……” 那应该是我往后的人生中能想象到的最美好最幸福的事。 从咖啡厅走出来,梅苒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连接傅时谨的电话反应都慢了半拍。 “在家里吗?” “嗯……不是,还在外面。” “发生什么事了?”男人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担忧。 梅苒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那件事根本就在她的意料之外,周师兄怎么会对她…… “苒苒?” “我没事,”她轻轻呼气,“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注意安全。”那边顿了顿又说,“我等你。” 在司机第三次问她去哪儿的时候,梅苒才怔怔地回过神,连忙报上了地址。 心底突起微澜,一时之间还平静不下来,她又给余声发了几条信息。 到傅家时,傅时谨正在客厅看新闻,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着,姿态慵懒中又带着点儿优雅,侧头看到她,清俊的眉眼带上笑意,“来了。” 男人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许多,看来针灸的效果还不错,梅苒走到他身边坐下,“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却将她那柔软的手握住,轻轻捏在手里,大半身子也顺势靠了过来,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白皙的脸颊,“头还有点疼。” 他似想起什么,微眯起深邃眸子,“我记得有一次你帮我按摩,感觉还挺舒服的。” 梅苒还不知这是某人在“得寸进尺”,信以为真地替他按摩起来,只是还没按上一会儿,手又被他握住,她不解地看过去。 “我好多了,”他唇边噙着一丝淡笑,莫名来了一句,“我舍不得你太累。” 梅苒却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指的是她曾受过伤的手,可这话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暧昧呢? 看着女孩子渐渐泛起米分色的耳根,想来预期效果已经收到,傅时谨满足地靠在她身上,继续看起新闻来。 可很明显的,他心思大多都在她身上,连她眉间那一丝异样都收在眼底,却丝毫不动声色。 这样坐了大半个小时,老太太系着围裙乐呵呵地从厨房里出来了,“时谨啊,老杨从老家带回来一只正宗的山间走地鸡,你和小苒待会儿到后山摘些木耳回来一起炖。” 原来前段时间大雨过后,森林里到处都是湿润润的,加上气候适宜,许多腐木上便长出了成片成片的木耳。 木耳:色褐质软,润肺补气,是驻血美颜的佳品。 有生之年,梅苒还未亲眼看过这么多木耳,它们像一朵朵大地的耳朵一样,肥嘟嘟的,憨厚可爱,随着微风轻轻拂动,似笑似点头。 她蹲下去,不一会儿就采摘了一篮子。 她好像又发现了什么,惊喜得漂亮双眸都似有盈盈之光在闪动,“这里竟然还有野菜!” 傅时谨还真没看出那一丛野草里有什么珍宝,不过还是微微弯下腰来看。 梅苒如数家珍,“这是芥菜,凉血止血、补虚健脾,可以用来包饺子或煮粥,”她又指着另一些说,“这是马齿苋,那是黄秋葵……” 这些野菜也长得很肥美,色泽纯净,想来味道一定极其鲜美,她忍不住各种都摘了一把,妥帖有致地放进草篮里。 梅苒抬起头,正好对上男人的视线,他背后就是一大片耀眼的阳光,他用挺拔的身体替她构建了一方清影,她笑着伸出手,“拉我起来。” 傅时谨不仅将她拉起来,还顺手拿过了篮子,然而,却一直不肯松开她的手,梅苒只得跟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轻风徐来,满目的绿温柔地颤动着,林间深处偶尔传来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衬得这一处平时鲜少被人探访的秘境更为幽静。 梅苒似乎听见了流水声。 不远处有一片潭水,有几只野水鸭正凫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鸭子像一片片浮在水面的棉花糖,有说不出的可爱。 梅苒迫不及待地走近去看,那鸭子也不怕生,继续悠悠然地戏水,清洗洁净的白色羽毛。 水很清澈,潭底的落叶、水草,积石清晰可见。 平水生澜,她睁大眼眸去看,又惊又喜,“有鱼!” 或许是她的声音惊动了水下的小东西,只见水面扩散开几圈涟漪,那鱼儿摆了摆尾巴就游到深水中去了。 梅苒还想追寻它的踪迹,谁知不小心踩了青石上的绿苔,一只脚差点就要滑进去,这时一只颀长有力的手突然伸出来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了回来。 因动作太大,男人一时没来得及收势,整个人就这样被她压在了身下。 他怔了一瞬,很快把她反压过来,抱着在青草地上细细亲吻。 男人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先是和风细雨地诱惑,梅苒全身发软,低低地喘了一声,被他抓住了可趁之机,火热舌尖顶了进去,暴风雨般翻搅纠缠,节奏忽然又慢下来,似在邀请她一起共舞…… 热吻结束时,梅苒红着脸大口喘息,心脏险些要跳出来,而上方的男人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撑在草上,虚虚地同她保持着微乎其微的距离。 “叮”一声打破两人如蜜糖般交缠的视线。 梅苒侧头看过去,原来在刚刚的慌乱中,她的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屏幕上显示着余声新发的信息: ——不是吧?你师兄跟你表白了?! 显然,男人也看到了,他挑眉别有深意地看过来,梅苒的头皮开始发麻。 之前摘放在兜里的野红莓也被压碎了,空气里迅速弥漫开一股甜味。 余声很快又发过来一条信息跟她确认:“是那个老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周师兄?” 梅苒赶紧用手捂住脸。 “不解释一下么?” 这种事,要她怎么解释啊? “我,”梅苒声音低低的,“我跟他说清楚了。” 男人在她身侧躺下来,似气定神闲地“嗯?”了一声。 “我跟他说,”她定定地看向他的眼睛,“我有男朋友了。” “那他有没有……” 梅苒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了他的意思,“当然没有,周师兄可是光明磊落的君子。” 他轻轻笑了出来,“我记得你也说过我是正人君子。” “那是以前。” “哦?”傅时谨笑道,“难道现在不是了?” 当然不是!她轻轻瞪他一眼,正人君子会直接压着她在山野草地上亲吗?正人君子会亲着亲着就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吗? 想到这里,梅苒又忍不住面如火灼,她不轻不重地锤了几下他胸口,将羞红的脸儿埋了进去。 “正好,”男人低沉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对你‘正人君子’。” 他的话音是直接消弭在她唇间的,阳光温暖,底下的青草地被暖暖地烘出了清新的香味,他抱着她一起沉醉。 “我吃醋了,”他又幽幽轻叹,“看来以后我的情敌会很多。” “我的也不少啊。”梅苒轻喘着随便提了一个名字。 傅时谨想了下,脑中已经无法拼凑出“梅梦然”三个字所代表的那张面部轮廓,他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不相关的人而已,无需想那么多。” 他和异性的关系划分一向简单明了。 这世间的女人在他眼里只有两种。 一种叫梅苒。 一种叫其他女人。 ☆、第28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二十八章 黄昏掩映时分两人才回到家,老杨早把山鸡处理好,老太太正在厨房忙着把一块块鸡肉整整齐齐地放进砂煲里。 第30节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多会儿?” 梅苒闻言轻轻瞪了旁边的某人一眼,虽然经过整理的衣裙看不出太大的异样,可那怎么也抚不平的褶皱还是提醒着她刚刚两人发生过什么事,她红着脸继续洗野菜。 男人被她瞪得心微痒,他弯起手指抵了抵眉角,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笑意,“路上耽误了。” 老太太没有再细问,她把洗好的山蘑菇均匀地铺在鸡肉上,转头说,“你们先出去等,大概还要炖一个多小时。” 老杨在客厅里看报纸,一看到梅苒很热情地打招呼,见她后面跟着的人,他摸头憨厚一笑,又别有深意地挤了挤眼睛,自觉地进厨房帮忙去了。 梅苒忽然总有一种全世界都清场让他们谈恋爱的错觉。 “在想什么?” 梅苒笑道,“我在想晚餐那么丰富,今晚可能要多吃一碗饭。” 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有多么动人,米分嫩的脸上红晕隐隐,红唇也微微嘟起来,有说不出的清丽灵动。 男人伸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是该多吃些。”他的目光带着灼热的温度在她身上三巡扫过,“你太瘦了,稍微胖一点抱起来比较舒服。” 抱?他还想怎么抱? 梅苒连忙去推他胸膛,又被他握住了手,男性独有的清冽气息盈在鼻端,那道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格外蛊惑,“苒苒,想不想听我弹琴?” 当然想! 书房里角落里摆着一架钢琴,保养得非常好,不过,看起来应该不怎么常弹的样子。 傅时谨看出了她的疑惑,沉吟道,“我已经七年不曾碰过它了。” 这七年里,日日夜夜不敢去碰触曾经熟悉的一切,忘记他曾经是那个万人追捧的音乐人ansel,忘记他所钟爱的词曲,忘掉钢琴……任尘埃覆盖满身。 “七年”两个字仿佛一双温柔的手,轻拨着梅苒最敏感的神经,她忍不住鼻尖一酸,主动去牵他的手,“对不起,我让你等太久了。” “傻瓜,不必跟我道歉。”男人把她拥进怀里,声线柔和,“如果最后能等到你,等多久我都不会在乎。” 他也曾问过自己,只凭一丝执念,平白赌上七年光阴,去求一个或许没有结果的结果,值得吗? 答案现在就在他怀里。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就算我无法伴你走过这一生,也请你不要再突然消失,音讯全无。 这个世界我喜欢的东西并不多,我不知道如果再次失去你,能否再找得到另一种信念支撑着走完剩下的人生。 哪怕无法相守到白头,只要知道你还活在这世上,我的余生便有了意义。 “好。”梅苒郑重点头。 男人牵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姿势如同这世间最虔诚的信徒。 得了她这一个承诺,那么他的人生就有了新的信仰——梅苒主义。 他是梅苒主义者。 他整个人都会属于眼前这个女人,从身到心,完完整整。 熟悉而轻快的旋律在书房里回荡,梅苒坐在他旁边,眸光痴凝地盯着那张清俊的侧脸,舍不得移开分秒。 他弹的是《梦中的婚礼》。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如痴如醉的两人才回过神。 老杨探进头来,“吃晚饭了。” 蘑菇煲鸡清香四溢,油绿色的野菜浸在金黄色的浓稠鸡汤里,看起来也鲜嫩可口,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这山地鸡的肉就是地道,”老太太舀了一勺放到梅苒碗里,“小苒,你辛苦了,多吃点。” “谢谢婆婆。”梅苒也投桃报李地用公筷给老人家夹了些青菜,“尝起来挺清甜的,也容易消化,您多吃点。” “哎,哎!”老太太连连应着,笑得皱纹都开出花来,“好,真好!” 这么贤惠得体的姑娘,得找时间和时谨商量着早点把她娶进门,想到这儿,她那眼角的褶皱更深了。 一顿饭吃下来和乐融融,梅苒帮着收拾碗筷,老太太连忙把她从厨房里推出来,“哪能让你的手沾那些荤腥啊,我和老杨来就可以。你啊,出去喝喝茶,陪时谨说说话。” 梅苒没法,只好擦干净手走出去。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笑看着她,拉过她的手,摩挲了一会儿,“我也舍不得。” 休息了好一会儿,眼见天色已晚,梅苒觉得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傅时谨亲自开车将她送回明景花园的小区楼下,夜里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蒙蒙水雾仿佛一层薄纱轻罩着路灯,令它们发出的光柔和得如同月的清辉。 因下雨的缘故,周围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有的只是树影重重。 男人习惯倾身过来讨晚安吻。 这一次比以往都要缱绻。 梅苒被他亲得全身酥软,软软地搭着他有力的胳膊,她突然惊呼一声,转眼间整个人都被抱起来放在了他腿上。 他趁势吻得更深,舌尖像一条灵蛇,搜刮遍她嘴里的每个角落,似乎觉得还不怎么满足,又贴着她柔嫩的脖颈轻咬。 梅苒心跳如雷,却没有一丝力气去推他,也不怎么想推开,她从来没有和别的男人这样亲近过,而她并不排斥和这个男人的这份亲密。 然而,亲着亲着就有些不对劲了,她感觉到压着的某处似乎发生了质的改变,反应过来后一下子脸就红了个彻底。 男人趴在她肩上低低喘息,一遍遍唤她,“苒苒,苒苒……” 声声直入梅苒的心间深处,她搂住他的腰,柔声回应,“我在啊。” 反应更大了。 他压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已有些语无伦次,“别怕,我就抱一会儿,只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这应该算是很漫长的“一会儿”。 傅时谨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她唇上又亲了一口,“晚安。” 梅苒抬头,男人眼角那份未消的情愫清晰地映入她眼中,毫无抵抗力的心顷刻间软得一塌糊涂。 连带着双腿都虚软无力,梅苒回到家关上门,靠着门坐在地板上,一阵阵的脸红耳热。 好半会她才进浴室洗澡,脱下衣服后,后知后觉地发现…… 果然,女人是水做的,轻轻揉一揉就会揉出水来。 梅苒红着脸将头埋进了温水里。 吹干头发,她坐在床边拿着手机刷微博,主要是想检查一下某人有没有听她的话对余声那条微博不进行任何评论或回复。 热门话题那栏,原先关于他们的微博讨论量还高居不下,不过幸好没有其他新的话题出现,梅苒放下心来,不经意间看到了最上方那一栏: 大家都在搜:天行娱乐总裁叶岂寒和玉女天后余声。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点了进去,忍不住乐了。 叶岂寒v:乖,别闹。//余声v:原博说法指向不明,请问你想知道的到底是“爱”的勇气,还是……(大家懂的)//傅时谨v:告诉我,现在还需要多少勇气? 下面的热评赫然显示如下: 时遇安然anran:哦买噶!隔着屏幕我都嗅到了浓浓的jq味道[心]祝福女神! 天生有根反骨:这两人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不透? 秋阳宝贝儿:满满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直视感。不说了,我去吃狗粮了![心碎] 欣欣相惜:难道就没有人觉得叶总裁那句话是对着傅时谨说的,天哪!一不小心就恶补了满脑的xxx…… 看到这里,梅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看这会之前那蹦跶得可欢的女人会是什么反应?一定很有趣。 梅苒突然有了一种隔岸观火的刺激感。 没想到的是,还没从闺蜜身上寻到乐子,她自己就被人黑了。 准确地来说,是“你好好想想”被人黑了。 黑点来源于某账号十分钟前发的微博,博主言之凿凿说自己手上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好好想想”曾整过容,称自己和“你好好想想”在现实生活中相识,并称她是一个极为虚荣的人,又意味不明地暗示傅时谨可能是一时为她虚假的美色所迷,这才冲昏了头脑…… 虽然通篇论述模拟两可,在人身攻击上也极尽巧妙地打了擦边球,但网络这个特殊的大熔炉,往往是一点小火星都能引发燎原大火。 没一会儿,大批水军就涌了过来,还个个自带污水将底下搅弄得脏污不堪,很快,“你好好想想整容”飞速蹿上了热搜榜。 梅苒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余声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她就气急败坏地说,“那条微博我也看到了,应该是有预谋的水军黑,你先不要做任何的回复,我去找我的公关帮你想办法。” 看吧,这就是闺蜜,从来都是不加掩饰地“嘲笑捉弄”你,却永远第一时间为你出头、为你两肋插刀。 这样的人,不需要多,一辈子一个就够了。 “我知道,”梅苒的声音很平静,“我没事。” 余声简单安慰了她几句就挂了。 那一边,始作俑者也握着手机,笑得满目生冷,“梅苒,这会儿你应该急得火烧眉毛了吧?” “啪”一声,突如其来的灯光将那人的轮廓完全暴露了出来,岑晨疑惑地走过来,“梦然,怎么不开灯?” 她凑过来看,“恢复得还不错,我明天就让人发稿解释你这段时间消失的原因。” 梅梦然那经过再次手术后重新变得秀气好看的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哼”,“我之前的计划收到了预期效果。” 岑晨皱眉,这也是她过来的原因。 “梦然,你心里的愤恨是消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有人知道是你在幕后操纵这一切,很可能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毕竟,我们的圈子就是名利场,一旦有了黑点……” 梅梦然轻笑,“我做得很干净,不会有人发现的。” 自从被那个男人拉黑,又经历了那样的屈辱后,她心里老堵着一口气,现在总算好了些。 岑晨叹气,她心里清楚其实这个女孩只是被妒恨蒙蔽了理智,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两人还在同一条船上,她就得替她收拾烂摊子。 说来,除了买水军黑人出心头闷气之外,梅梦然暂时还不敢有其他大动作,比如直接公开“你好好想想”的真实身份之类,毕竟她也有些投鼠忌器。 当然,忌讳的不是傅时谨。 她始终相信这个光风霁月般的男人关注梅苒,或许是念在和伯父梅鸿远的交情上,这点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第31节 她真正忌讳的是梅鸿远和他背后的梅氏集团。 这个作风凌厉的男人要是知道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被人这样抹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要是他有所动作,她梅梦然在这娱乐圈可能再无立足之地。 ☆、第29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二十九章 梅苒在网上被人黑这件事,傅时谨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负责管理微博的助理虽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考虑到他晚上的睡眠不怎么好,所以并没有及时告知。 然而,听着那边传来的仿佛冰封万里般的沉默,助理暗暗感觉到自己这次好像做错了决定。 “我知道了。” 果然,他的声音几乎冷淡到了冰点,助理正忐忑着,又听他说,“多长时间可以找得出散布谣言的人?” 他不是问可不可以,而是直接问需要多少时间。 助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提着嗓子答,“我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来。” 傅时谨淡笑一声,可那声音里分明听不出一丝笑意,仿佛花瓣上轻沾的秋夜白霜,他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通话结束后,他点开微博看了一会儿,眉心越蹙越紧,想了想,又调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叶岂寒昨晚为一个国外回来的好友接风洗尘,喝得烂醉半夜才回到家,听到恼人的手机铃声,整个人几乎头疼欲裂,本想直接掐断,可一看联系人,他立马就清醒了三分。 “什么事啊?一大早的……”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耸肩夹着手机,用手去撩怎么也睁不开的眼皮儿。 “卧槽!”叶岂寒从床上弹起来,“谁胆儿这么肥,连我叶某人的女神都敢黑!?” “你的女神?” “嘿嘿,”那清冷的声音让他立刻认怂,“口误口误,是我偶像。” 说来叶岂寒也为这个声音痴迷过一段时日,大概是越神秘越无法捉摸,心里就越痒。当然,那是一种很单纯的喜欢。 一个昙花一现的声音为何会让那么多人惦念七年? 除了许多知名乐评人将之奉为难觅佳音每年惯例提起,还有广大mr迷们的深情守望,更重要的是,她是乐坛声望颇高的音乐人ansel的唯一推荐…… 人对得不到的事物总有一种莫名的执念。 “这事不难,”他拍拍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证,“包在我身上!” 傅时谨挂断电话,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明媚的阳光在他深邃的眸、直挺的鼻之间来回跃动,他沉思许久,随后轻轻叹了一声。 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事实上,那件事对梅苒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她照常上班,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她向来分得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如果要说真正让她感到有些困扰的,便是在会议室遇见了周一渺,自从经过昨天他的表白后,再次看到这个男人,梅苒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相反的,周一渺却神色自在地和她打着招呼,仿佛昨天那事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于是,梅苒破天荒地在会议上走了神,散会后,大家都离开了,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中医部,一道长影突然移了过来。 她诧异地抬头一看,“周师兄?” 周一渺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你还在介意昨天那件事?” 梅苒沉默,目光透出些许的尴尬。 周一渺轻松一笑,“看来是介意的啊。” 其实他的两手手心早已紧紧地并在一起,像冬日雪地里相互依偎取暖却依然颤抖不已的小鸽子——那是他不想让她看到的紧张。 他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梅苒。 在那双如清湖般澄澈的眸子里,周一渺似乎突然就释怀了,他从来就不是个会强求的人,更何况,他根本舍不得让她感到一丝为难。 他的唇角微弯着向上卷,“我已经失去了一个老板娘,你总不会让我再失去一个好师妹吧?” 梅苒是个聪明人,很快从他的话中理解到微妙的含义:从此以后,他会退回到师兄的位置了。 这也是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局。 这么一个亦师亦友的人,她一点也不想失去。 回到办公室,小助理刚好准备出门去考试,走之前她用力抱了抱梅苒,嘴中喃喃,“拜托学神附我身,拜托拜托!” 梅苒哭笑不得,拍拍她肩膀,“放心,你复习得不错,保准会过!” 田甜平时就对她崇拜得不行,闻言脸上立刻阴转晴,笑出了两颗小虎牙,“谢谢师姐,我感觉瞬间充满了信心!” 小助理前脚刚走,病人后脚就到,梅苒开始忙起来。 近来逢入秋时节,天气转换,病人比以往要多,她这一忙就忙到了午饭时间才有空歇一会儿。 食堂的饭菜都有些冷掉了,梅苒也没什么胃口,只挑浇了肉汁的白饭勉强吃了几口。 下午的病人像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来,加上田甜又不在,她忙得几乎连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擦黑,梅苒将最后一个病人送出门,又进去洗干净手,坐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儿才回家。 刚进小区,她就接到余声的电话,这个女人正抱着肚子躺在床上打滚,魔性的笑声阵阵从手机里传出来,“哈哈哈……我这才刚准备大展一番拳脚,没想到还没出手……乐死我了!” 梅苒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余声却神秘兮兮地卖关子,“待会儿你上一下微博就知道了,ansel真是太帅了!这样的男人我也好想要一个……对了,上次帮你摆平‘医闹’的会不会也是他?” 梅苒突然停下了脚步,那边余声还在嬉笑着打趣她,“我说这么多,你怎么没反应啊,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声声,”她眸光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一道挺拔身影,声调清浅,“他现在就在我家楼下。” 余声大叹,“挂了挂了,休想给我现场直播你们的恩爱场面!” 狗粮什么的,她才不吃呢! “你怎么过来了?” 男人一身白衣黑裤,一手插兜站在路灯下,俊挺如劲竹,那双稍显清冷的深眸在和她对上时才露出几分笑意,然后…… 梅苒看到他缓缓地朝自己张开了双手。 不知是皓月还是明灯的缘故,他那修长的手指似乎也微染了一层柔光,根根清透白皙,仿佛散发着莫名的吸引力。 她慢慢朝他走近。 在两人的距离只有两三步的时候,男人忽然倾身向前将她抱进了怀里,熟悉的气息从鼻间拂过,让人觉得很是安心。 入秋了,迎面吹来的风是凉的,可他的胸口却是滚烫的,梅苒忍不住将脸颊靠在上面蹭了蹭,连心底最后的一丝怏怏都瞬间消失无踪。 “上次……是不是你帮的我。” 头顶落下一声轻描淡写的“嗯”。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 梅苒又问:“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觉得呢?” “你送我回家的那晚?” 下一刻她的鼻尖被轻捏了一下,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细听之下还有些许懊恼,“如果你在我面前没有刻意改变声音,第一次见面那时我就可以认出来。” 梅苒笑了笑,抬眸看上去,刚好他也垂下眸子,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仿佛连通了一条缱绻的光条,噼里啪啦,火花四射。 她伸手揽住了他脖子,主踮起脚动吻了上去。她为数不多的经验都是他教的,自然亲得毫无章法,从唇心到唇角,来来回回。 傅时谨搂紧她的腰,大方地配合着松开了齿关,她柔软的舌懵懵懂懂就钻了进去,乱搅一通。 他的呼吸却立时变得急促,很快将主动权夺了回来,将怀里的人压在灯杆上,手抬起她的下巴,勾缠轻咬……一点一点地教她——用他前所未有的耐心,以他无法想象出的温柔。 背后触感微凉,而相贴那处却坚实火热,因此梅苒感官上的每一丝愉悦都感受得格外清晰。 许久后,她靠在男人肩头微微喘息,“你、你什么时候……” 她说得吞吐,傅时谨却很快会意,他眉眼里都是笑,轻抚她颊边那一片肌肤,“对着喜欢的女人,这是作为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诚意。” 梅苒的耳根迅速红了。 傅时谨爱极了她的羞赧,笑得胸口微颤,看看天色,他说,“太晚了,你先上去吧。” “好。” 虽然有些不舍,梅苒还是松开了手,没想到下一刻又被他重新抱住,她有那么一秒的怔楞。 他溢出一声轻叹,“还是再抱多一会儿吧。” 她的心似乎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笑意盈盈地点头。 半个小时后,梅苒坐在客厅沙发里,一遍遍地回想着临别前他说的那句话,禁不住地脸红耳赤。 关于网上那件事,从余声的话里不难猜测他一定又是替她做了什么,可在她面前他偏偏只字未提,还特地过来,只是为了抱抱她,安慰她。 登上微博,梅苒直接点进了特别关注那栏,目光顿时凝住。 他转发了那条谣传“你好好想想”整容的微博,正文内容却只有一个“呵”字——是他惯有的风格。 底下米分丝们的评论更是精彩万分。 “真不愧是我男神,连反击都这么的干净利落!” “男神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我就说嘛,我男神看上的女人会去整容?!你特么在逗我?就算真整了那又怎么样?整容咋啦,现在这年头连母猪都会上树了好吗[挖鼻]” 同样的,原博下面的评论也很热闹,不过自从傅时谨转发了那条微博后,先前恶意抹黑的水军们早就四处溃散,他的真爱米分们化身为正义的“自来水”重新清洗了这一片污浊之地。 热评一排队形整齐的“转发过五百了,我就是过来给博主点根[蜡烛]” 卑鄙的小天使:这年头泼脏水也这么没技术含量了吗?你说整容就整容了,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没证据还瞎bb!你爸妈生你的时候少塞了一颗脑子给你吧[呵呵] 没有天堂:通常来说,一个人什么嘴脸就说什么话,博主你嘴巴这么脏,人一定也丑得负无穷了吧? 连“傅时谨全球米分丝团”官博也表明立场了:“就算整容那又怎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男神喜欢就好傅时谨” 梅苒又点进了自己的微博主页,和之前的一大堆“伤心”“失望”相比,现在倒是清新多了,不过,还是有两三条不怎么友善的评论飘在顶端: “丑人多作怪!呵呵,当初为了得到傅时谨的关注,用了不少手段吧?” 第32节 小小果饵:你竟然去整容!?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你好好想想”![怒][怒][怒] 其他的都是比较一致支持她的: “男神表明态度了,你好好想想要挺住,这锅我们不背,不背!” “不用想那么多,反正我相信你!加油!” 原来网上除了那些外,还有这么多温暖的力量,梅苒心下感动,她继续往下看,刷到了一个id为“mr头号脑残米分”的评论: ——你是这世间无与伦比的美丽,也是我心中最美的歌,我爱你!永永远远! 梅苒失笑,点开她的私信框:“声声。” 那边几乎立时回:“你怎么知道这是我[震惊哭]” “除了你,还有谁会取这样夸张的名字和说这么肉麻的话。” “好吧,你们……恩爱完了?” 梅苒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发了一个“嗯”过去。 余声:“!!!梅、想、想你变了,你以前很纯洁的!完了完了,你一定是被你男人带坏了!” 梅苒看到“你男人”三个字,不知怎么的就像吃了一口蜜糖似的,一直甜到了心底。 爱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可以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连起来,然后让他们变成某某的女人,或某某的男人。 “下个月你爷爷生日,想好送什么礼物没?” 余声:“你转移话题还能再明显点吗?不过,我也烦着这个呢。这次你一定要来啊,老爷子一直跟我念叨你,我耳朵都快长茧了!” 两家是世交,余老爷子是看着梅苒长大的,当她亲孙女一样疼。梅苒还未出生爷爷就去世了,失去的那份隔代温情从这个老人身上得到了弥补,因此对老爷子也格外敬重。 “我当然会去,而且,我已经想好送什么了。” “送什么送什么?” 梅苒也学她卖关子:“暂时保密。” “切!搞那么神秘!” 两人又多聊了好半会儿,余声撑不住就先去睡了,梅苒握着手机,写了又删,重复了好几遍才最终确定,点了“发表”按钮。 你好好想想:以前觉得隔着屏幕,大家素不相识,我不为评论所伤,也无需跟谁解释什么。可我爸爸说,作为当年滨南第二美人的女儿,应该要有拿出面对一切泼过来的任何脏水的底气。这次的事情,我会要一个结果。 在那之前,梅苒是觉得“清者自清”,根本没有必要解释,毕竟只要不受影响,那些人也丝毫伤不到“你好好想想”这个虚拟id后面的她,可眼下不同了,那个男人为她默默做了这么多,她总该给他相应的回应。 发完微博,她顺手关了手机,进浴室洗澡了。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她慢慢睁开眼睛,赖了一会儿床才去梳洗。 太阳犹如一颗鲜甜可口的大红柿子般挂在天边,清澈如洗的蓝空上镶着两朵白云,远远看过去,像极了两只交颈相拥的白天鹅,不一会儿,阳光给它们的雪羽染了一层淡淡的嫣红。 然而,这样美好的晨曦对某些人来说,却如同漫长寒冷的黑夜一样可怕。 比如,梅梦然的助理小夏。 她正准备下楼买早餐,没想到刚出门就被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拦住,她脑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昨晚八点多收到的信息,提示她的银行账号有一笔十万块的进账…… 接着,一个念头渐渐清晰:她被人陷害了。 ☆、第30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三十章 梅苒昨晚洗完澡就去睡觉了,没有再去关注网上的风波,是以并不知道她发的那条微博下的评论以井喷式的势头增长着,不过,大部分都是支持她的: “作为我男神傅时谨的唯一关注,你就应该要有这样的底气!麻里麻里哄,黑子请自动退散!” “其实这个年代整容也不是多见不得光的事,何况人家都回应没整了,还追着别人不放我倒是要怀疑原博的居心了。” 当然,也有一些质疑的声音: “呵呵,滨南第二美人,不好意思,连听都没听说过,脸真够大的哈,这个逼装得我给满分[冷笑]” “刚百度回来,根本没有什么滨南第二美人的资料,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吹牛也得打个草稿啊你好好想想” 不少米分丝被这个评论引导着去搜索“滨南第二美人”,果然发现确实没有这个人的一点消息,不过第一美人确是赫然存在的:滨南名门之女傅兰心,知名的小提琴家,不过她年轻时已远嫁海外。 一时间米分丝们又有些人心不稳了,毕竟网上的是是非非真假难判,尤其又出现了这样的特殊情况。 很快又有几条新评论出现,重新将犹疑不定的局面扭转了过来。 世人皆醉: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关于这个“滨南第二美女”一点资料都查不到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吗?难不成你们忘了你好好想想是个连平安西京梅氏集团官微都关注她的女人吗? 端午的鸭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信息化如此普及的年代,如果一个人的消息被保护得滴水不漏,这说明了什么?非富即贵?非贵即富?既富又贵?细、思、恐、极! 楚喵喵:难道大家都没有发现剩下的那些喷子一看就是水军吗?还有,原博说今早会爆出来的整容证据呢? 米分丝们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很快又有人发现一件惊人的事情。 天啊天啊!平安西京转发了你好好想想的微博啦!大家速来围观! 平安西京v:曾有幸一见,近距离鉴定过,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原生大美女,而且很有正义感//你好好想想:本来觉得隔着一个屏幕……这件事情,我会要一个结果。 “哇,扑倒!警察蜀黍你好!” “蜀黍你这么帅说什么都是对的!” “蜀黍,你真的见过你好好想想?她真的很美吗?还有还有,她真的和我男神傅时谨在一起了?” 平安西京回复:美!美!美!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还有,我不是蜀黍,叫我姐姐。 “天啦撸!官博都来调戏人辣!说好的高冷呢?” 卖火柴的小碗熊:号外号外!原博被封啦,微博也删了,这速度真是杠杠的啊!平安西京,不会是你干的吧? 这消息一出,原本几个负隅顽抗的喷子见情况不妙立刻躲得没了个影儿,不过还是被眼尖的米分丝们顺藤摸瓜摸到了新id,蹲守在他们的微博下进行花式吊打。 余声也发了一条微博: 余声v:虽然很不情愿,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还是比我美那么一点点你好好想想 天后除了唱歌好听,那张高颜值的脸在娱乐圈可是很有辨识度的,连她都承认你好好想想比自己美,那么正主儿到底是长得多好看?米分丝们的胃口全都被吊了起来。 似乎预谋好了般,叶岂寒也掐着时间转发了你好好想想的最新微博。 叶岂寒v:叶某人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偶像,请大家温柔待她。 连这个向来自视甚高的天行娱乐总裁都站出来说话了,还用了那么矫情的“一辈子”,米分丝们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同时,更是感觉到热血沸腾了! 傅时谨、余声、叶岂寒,平安西京,这些影响力甚大的微博大v都出来发声,那么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呢? 很显然,这就是一场低级的水军黑行动,有计划有预谋,可惜预谋者的智商实在太感人。 在米分丝们还沉浸在被人当猴儿耍得团团转的愤慨,和对你好好想想身份又一轮猜测的巨大懵逼中时,网上相关的不实言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减着,不出一个小时,终于又恢复了一片干净。 此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被人讯问着:“根据我们查到的消息,那条微博确实是从你的手机里发出去的,你怎么解释这一点?还有,你的银行账户新进了一笔10万的款项……” 小夏的眼睛哭得都肿起来了,抽抽噎噎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 她第一次进来这种地方,精神经受了极大的冲击,语无伦次,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那个散布谣言的微博小号还在她的手机里,无从解释来历的十万块也是真金白银,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怎么会这样呢?会是谁做了这样的事,然后嫁祸到她头上呢? 她心里隐隐猜测到了是谁,瞬间全身发寒。 小夏陷进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慌中,她独自一人南下上学,虽然靠着小聪明找了份明星助理的工作,可在a市无亲无故,也无权无势,如今又被人这样陷害,而那个人是她得罪不起的…… 她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 半个小时后,一个警察推门进来,突如而至的光像把锃亮的剑刺入小夏惊悚的眼里,无助的眼泪又流了满脸。 “有人来保释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小夏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会儿愣在原地,难以置信,会是谁来保释她呢,难道是岑姐? 然而,当看到来人时,她几乎双腿一软就朝那人跪了下去…… “亏你想得出这样的主意,线拉得挺长的啊,先是用小夏的手机注册小号,然后再通过它……”岑晨笑道,“这会儿她在局子里估计都吓破胆了吧?” 梅梦然轻“呵”一声,语气慵懒,“我都说了,这次做得很干净,打款的银行账号也消了尾,就算她长了一百张嘴,估计都解释不清。” 两人相视一笑,梅梦然又说,“只是又要去找新的助理了,麻烦!” “这有何难?”岑晨不以为然,“两条腿的蜈蚣难找,两条腿的助理还不满大街都是?”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梅梦然一看屏幕浮现的来电人,立刻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打电话来? “喂。” “梅梦然,”那端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水,几乎没有什么起伏,“我知道躲在后面的人是你,你的助理是无辜的。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我还记得……” “梅、苒!”梅梦然恶狠狠地瞪大双眼,“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些话!” “然然,我很感激你救过我,可我不是没有底线的。” 那边停了停,“这是最后一次了,然然。” “嘟嘟嘟……” “咔嚓”一声,梅梦然刚做好的指甲断成了片片,像一朵朵残碎的血花落在白色羊毛地毯上。 “梦然,你怎么哭了?”她经纪人惊呼。 “你知道吗?”梅梦然像被人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双眼呆滞地看着前方,“我以前救过她的命,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不管是小打小闹,还是多过分的事,她都无限包容我,可她刚刚跟我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忽然又冷笑起来,“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是千万人追捧的大明星梅梦然,等我把傅时谨追到手,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你和傅时谨联系上了?” “还没,”梅梦然摇头,“不过我打听到他下周六会到香港参加秋拍会,到时看看能不能和他见上一面。” 岑晨:“可这种拍卖会的邀请函很难弄啊!” 第33节 “这个小case,”梅梦然一脸自信,“我爸爸有门路,他说肯定能帮我弄到。” “那就好。” *** 梅苒下班回到家,惊讶地发现鞋柜旁放着一个银色行李箱,她放轻脚步慢慢走进去。 客厅角落的贵妃椅上躺着一个男人,他大概是累坏了,闭着眼睛睡得很熟,眉心还聚拢起一片起伏,梅苒进到卧室抱出一床薄毯,动作极轻地盖在了他身上。 不料还是惊动了他,“想想,你回来了?” 梅鸿远揉眼看向阳台,“没想到我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 “爸爸,”梅苒露出浅浅的笑容,“您怎么突然过来了,昨晚王秘书不是说您后天才回国?” “王秘书也跟我说,我女儿被人造谣整容了,你觉得我还能在国外待得下去?” “爸爸……”梅苒软软地拉长声音,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可您不是一直都很忙吗,这样的小事我哪里能让你分心哪。” 昨晚王秘书还特地打电话给她,问需不需要梅氏集团官微出面解释,那时事态已被压下,所以她拒绝了,没想到还是传到了父亲那里。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真的觉得没有什么的,在这个人面前说起梅苒却觉得心里微微酸涩,或许是他两鬓突然掺杂的那几缕白丝,又或者是他那因自己而紧拧的眉心。 “有什么事情比我心肝宝贝重要,”梅鸿远轻捏了一把她脸颊,“受委屈了?” 梅苒顺势靠在他宽厚的肩上,“没有啊。” “嘴倔!”梅鸿远轻笑。 “当爸爸的女儿,很累吧?” “才不会!” “你从小就被那么多人看着,一举一动都贴着梅家的标签,笑不能太大声,哭鼻子也要偷偷躲起来。” “想想,”他握了握她的手,“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那么懂事,可以任性一些?” 梅苒猛地抬起头,“爸爸,你知道了是吗?” 梅鸿远叹气,“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我们欠她的也还清了,不是吗?” 梅苒沉默。 几年前的那场绑架案上,和她一起被绑匪掳走的还有梅梦然,在他们弃车逃跑时动了撕票的念头,梅苒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 他们的目标是她,在刀子捅过来的那一刻,她颤抖地闭上了眼睛,可预见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她猛地睁开眼,震惊地发现梅梦然满身是血地趴在自己身上…… 她为她挡下了那一刀。 因为这一刀,医生告知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而言何其残忍? 更残忍的是,为了不刺激当时伤重的梅梦然,在叔父梅清远的建议下,大家向她隐瞒了这个事实。 所以,梅梦然至今并不知情,连向来疼她的老太太也被蒙在鼓里。 “况且,”梅鸿远突然又说,“弥补她可以用别的方式,但不能以让我的女儿受委屈为代价。” 梅苒回过神,“爸爸,我知道了。” “我记得您跟我说过,在很多方面我们已经比这世上的许多人要幸运了,得与失是相关的,所以要学会知足和感恩。自从我学医后,一直秉持‘医者之心’行事,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我也一直以做爸爸的女儿而感到幸福。” “傻孩子。”梅鸿远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发,“你要答应爸爸,无论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要让自己委屈,我梅鸿远的女儿,不能和这两个字有关系。” 梅苒忍不住笑了出来,“嗯。” 父女俩一起吃过饭后,因为这屋里原先的客房改做了中药房,梅鸿远就回了先前在郊区置下的别院,那处离医院很远,梅苒平时也很少回去住。 洗完澡,吹干头发后,梅苒接到傅时谨的电话,坐在床边和他聊了起来。 “姨婆说明天炖汤,让你明天过来一起吃饭。” “好啊!”梅苒欣然应下,“我刚好调休。” “那我过去接你。” 两人又多聊了半个多小时,梅苒都感觉到手机握在手里都隐隐有些发烫了,不过她不舍得挂断,很想再听听他的声音。 “不早了,先去睡吧,嗯?” 她点头,但想到他看不到,连忙“哦”了一声,“嗯,你也早点睡。” 互道过晚安后,梅苒看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疑惑地问,“为什么还不挂断?” “苒苒,”那边传来男人低哑磁性的笑声,“你先挂断吧。” 梅苒生出了小心思,“你先。” “你先。” 不管先前有多么的清冷自持,或者温婉淡静,一旦陷入热恋中,就着这些无聊透顶的问题也能纠缠上许久。 梅苒妥协了,“那我数一二三,一起挂断?” “好。” “一、二、三。” 她故意多停了三秒,屏幕还依然显示通话中。 男人又笑了,隔着电波似乎都能感觉到他胸膛处的震动,“苒苒,你没有遵守约定。” 这人啊!他不也是没有吗? “晚安。”梅苒对着手机轻轻地“啵”了一口,然后迅速掐断了电话。 心瞬间跳得飞速,几乎要搅乱窗外如水的夜色。 第二天,傅时谨一大早就过来接她了,甚至还把那只猫儿也一起带了过来。 “它见我出门,估计是知道我来找你,所以就一直缠着我,没办法只能带过来。” 梅苒不信,“它怎么知道你来找我?” 男人修长的身体倚靠着门,他微微挑眉,“大概是因为我出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愉悦吧?” 梅苒:“……” 一大早的就说甜言蜜语真的好吗? “对了,它取名字了吗?”梅苒问。 “还没,不如你给它取一个。” 梅苒想了想,眼睛轻轻一动,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它是母猫,不如叫念念?” 想想,念念。 不过,这么肉麻的名字她听起来都觉得好矫情啊,梅苒立刻否决,“我胡乱取的。” 傅时谨已走了过来,“我喜欢这个名字。” 他摸摸猫儿的小脑袋,轻声喊它,“念念。” 声调满是宠溺,几乎让人酥软了耳朵。 猫儿在他手心舔了舔,开心地“喵”了一声,他抬眸看她,“它也喜欢。” 男人幽深含笑的眸底充分传出他的情意。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他的想想,他的念念。 这样寓意深刻的名字,他怎么会不喜欢? 梅苒被他看红了脸,忙不迭地转移话题,“你下周六是不是要参加香港的秋拍会?” “嗯。” “我想跟你一起去。” 余声的爷爷生日,梅苒想送他的礼物就在这次的拍品里,昨天她已经从父亲那里拿到了邀请函,又听说这人也会去,加上他又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就干脆邀他一起同行了。 “好,”傅时谨站起来,唇边噙着一丝笑意,“不过我有条件。” 梅苒心跳快了一拍,“什么条件。” 他的眼睛瞬时变得深邃异常,似乎还有波光在跃动,“到时你要和我住同一个房间。” 反正又不是没有一起住过,梅苒面颊已红云密布,她点点头,“好。” 他还得寸进尺,“还要睡同一张床。” 唇上忽然贴上一片温热,梅苒愣愣地抬眸,他顺势亲了上来,“昨晚那个我没收到。” 男人贴在她唇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极了,“所以,我现在要讨回来。” ☆、第31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三十一章 “爸,你说什么?”梅梦然“腾”的一下站起来,咬紧了牙齿,“邀请函弄不到了?!你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没问题的吗?” 梅清远被她这么一质问,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他轻咳一声,“然然,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当是跟谁说话呢?” “爸爸……”手机那端传来一声听起来像很压抑的哭腔,“您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您让我怎么……” 梅清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一听这话耳根就软了下来,加上他之前夸下海口最后却没兑现,心底也有些发虚,“是这样的,香港秋拍会的邀请函我朋友确实是有,可你要的那是最高级别的‘探梅堂’专场啊,我打听过了,能拿到邀请函的至少都是身家十位数以上的。” 梅梦然沉默了一会儿,“你有没有去找过我伯父?他肯定会有!” 她一开始也是以为养父这么自信,打的应该是伯父梅鸿远的主意,所以才这么放心。 梅清远叹气,“找过了,可他说现在手上没有多余的了。” 说来他也是拉下脸才敢跟兄长开这个口,两人身上虽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可如今的境遇那可谓是云泥之别,要不是怕女儿闹到老太太那儿去,凭空生出许多唠叨和烦忧,他也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地去求人。 没想到求了不说,事情还搞砸了,真是里外不是人,当初难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应下这事?现在倒好了,脸被打肿了还是充不了胖子,梅清远暗自懊悔起来。 第34节 刚想多说几句安慰一下,没想到那边已经挂了电话,他楞是好半会儿没回过神来。 老太太从小溺爱,把他养成了个软柿子,成天没事想着捏一捏,连带着两个儿子都看不起他,现在连这个养女也开始蹭鼻子上眼了,说不定哪天就爬头上去了都!梅清远突然站起来,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妈的,人生过成这个熊样还有什么盼头?” “窝囊废!”梅梦然随手将手机扔到桌上,冷笑道,“活该他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新来的助理最擅长察言观色这一套,赶紧倒了一杯茶水给她,低眉顺眼地说,“然姐,消消气。” “发生什么了?”她经纪人问。 “邀请函那事,”梅梦然降到冰点的目光几乎都将眼眶瞪得快要碎裂,“黄了。” 岑晨听了若有所思,半晌后才说,“我这里倒是有一个门路,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什么?”梅梦然仿佛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个搞房地产的赵老板还记得吗?他手上有邀请函,不过有条件,你要陪他喝几杯。” 一听这个名字梅梦然就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随之脑中浮现的便是那男人矮冬瓜似的身材、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看人总是色眯眯,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她顿时觉得恶心极了,一阵阵反胃,“我不去!” 她经纪人耸肩,“那我也没办法了。” 新助理小林站在一旁,目光微闪,她走上前,“然姐,我有个主意……” *** 后天就是秋拍会了,傅时谨和梅苒提前一天到深圳,准备从横岗口岸出境。 正值十一黄金周,口岸里拥挤的人群用摩肩擦踵来形容也不为过,可旁边的男人牵着她往前走,步子不急不缓,似乎一点都不心急,一如他惯来的风格。 时不时有冒失的人撞上来,他干脆搂住她的腰紧贴着自己,修长的手虚环着她,支出一小片空间。 虽然是很小的动作,可梅苒看在眼里却觉得无端甜蜜,如果一个男人无论什么方面都替你考虑得细致周详,那么……余声的原话是,你可以马上嫁给他了!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清晰地在耳边回荡,不仅住同一个房间,而且要睡同一张床,虽然不知道玩笑的成分有多大,可梅苒心里早做好了准备,她也有些期待两人关系的更进一步突破。 虽然说他们交往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年轻男女一旦陷入热恋,对彼此的渴望就会越来越强烈,哪怕像他那样心思不怎么外露的人,她有好几次都看到他眼底涌动的那股异样情绪…… 如果那个人是他,她愿意的。 “哎!”梅苒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个被她踩了一脚的年轻女孩摆摆手,“没事。” 她的目光越过梅苒落到一旁的男人身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突然惊喜道,“啊!你是……” 傅时谨淡淡瞥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我们走吧。”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那女孩才如梦初醒,从兜里掏出手机,“我刚刚看到我男神了!真的!没骗你,确实是傅时谨本人!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女人,长得可漂亮了……” 同伴不知说了什么,她“啊啊啊”地仰天长啸,“擦擦擦,太激动了居然忘记拍照!” “刚刚那个会不会是你的米分丝?” 男人轻笑道,“吃醋了?” 梅苒原本微红的脸被他温热的呼吸弄得更红了,“没有啊。”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笑意渐深,“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说得这么意味深长。梅苒窘,她真的只是好奇问问。 两人进入特殊通道,没一会儿就办好了过关手续,那边已经有人来接,直接把他们送到了今晚下榻的酒店。 在前台checkin的时候,傅时谨突然回过头问,“一间房?” 前台小姐立刻用暧昧的眼神看向梅苒,她深吸一口气,坦然地对上他灼热的目光,笑着点头,“好。” 房间是早已预订好的,顶层总统套房,胜在视野极佳,晚上能俯瞰整个香港岛的夜景。 放好行李,梅苒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 “累了?”男人坐到她旁边。 梅苒轻“嗯”一声靠在他肩上,掩口打了个小心的呵欠,“昨晚没怎么睡好。” “我的话让你紧张了?”他低沉的笑声传了过来。 梅苒默然,他笑得更舒心了,连眉峰处都写着愉悦,“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乱来的。” 当然,如果她同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是,”梅苒轻把玩着他的衬衫扣子,敛下眼眸,“昨晚只是做了个梦。” 梦见他和自己从未相识过,是平行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两个陌生人,最后她嫁了人,他也和别的女人共组了一个家庭,直到白发苍苍,他们也不曾有过交集……梦里的她,很难过,很难过。 醒来后就一直睡不着,在床上坐到天亮。 她现在拥有着的美好一切,是不是也终究会有失去的一天呢?就算父亲那样深爱着母亲,他们也没有办法相守到白头。 拥有过再失去,比不曾拥有更残忍。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容易陷入多愁善感,何况,他于她而言,是人生中一份始料未及的惊喜。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男人的唇忽然贴上了她的耳畔,落下轻轻一吻,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格外温柔认真,“会的,一定会。” 他有力的臂弯将梅苒密密实实地围了起来,顺势压着她在沙发上亲吻。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唇齿间相互传达浓情蜜意的声音。 暮色缓缓降临,窗外开始下起了雨,将这座城市的繁华泼洒得淋漓尽致。 晚餐直接叫侍应生送进了房间,除了牛排、意面和红酒外,其他大都是极具本地特色的美食,砵仔糕、蟹黄烧卖、鸡蛋仔等,还有一份菠萝冰淇淋。 梅苒晚餐向来吃得不多,每样都挑了一些来尝,她之前也来过几次香港,几乎和余声把街头巷尾的美食都扫了一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吃在嘴里却觉得格外的甜。 大概是陪在身边的人不一样?她好笑地在心里想,余声会不会说我“见色忘义”? 不过,扪心自问,在这么强大的美色面前,只要是女人都没办法抵挡的吧,何况她还这么喜欢他。 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啊,深眸薄唇,笔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五官,是她见过的最完美的轮廓。 白色衬衫的领口也微微敞着,弧线优美的锁骨若隐若现,梅苒心中有些小懊悔,刚刚自己为什么不用力再扯开一点。 她不过只喝了几口红酒,可感觉整个人都好像醉了。 “好喝吗?” 她愣然点头,对面的人忽然倾靠过来,他的声音像泉水一样清冽,“我可以喝吗?” 维多利亚港轮船上的灯光在雨中起舞,雨声从很远的地方来,清晰而朦胧。 此时此刻,外面密雨斜倾,他们就在这座城市的高处,将所有的喧嚣和繁荣都踩在脚下,他们深情凝视着彼此,目光缠绵,同雨帘般交织着。 梅苒笑声柔软,“只能喝一小口。” 男人依然静静地看着她,举起她的酒杯抿了一口,灯光一晃,清影突然移了过来,梅苒睁大双眼,唇中已然满溢红酒的甜香。 他用两根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启唇将液体如数送进去,又一点一点地勾着收回来,梅苒嘤咛一声,手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衬衫袖口。 “不小心喝多了,分你一点。” 他吻得炽烈,毫不保留,几乎将满腔的爱意点点滴滴倾诉给她,温柔细致地将她心底那些小小的不安、茫然轻轻击散,用他的肯定,用他对彼此共同未来的美好期许重新填充。 梅苒清楚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她紧闭着双眼,睫毛轻颤。 果然,他的舌退出来,轻轻地在她唇上咬了出来,然后抱起她放到了大床上。 床单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开出一朵密布褶皱的白花。 男人的喉结微耸动着,目光越发滚烫,身下的人就像这世上最美的玉石,温润细滑,仿佛全身都发着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用双手,用唇舌,一捧一簇,极尽疼惜地将她化在掌心唇边。 越亲,那双纯粹的黑眸越发清亮,像将满天繁星都藏在其中。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傅时谨的额头突然浮现一层薄汗。 不行。 还是不行。 她的心虽接纳了他,可她的身体并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而他……根本不舍得伤害她分毫。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身侧躺下来。 “为什么……”梅苒的手搭在他胳膊上,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不继续?” 柔和的橘色灯光下,那张姣好的脸早已红得滴血。 ☆、第32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三十二章 “你要去哪儿?” 男人的双眸瞬间变得幽深极了,他重新俯下来,只支起半边身子,呵出的清冽气息如数喷在她脸颊边,“你说呢?” 他喑哑着声音,又往下压了些许。 梅苒的脸红了又红,视线不经意扫过某处,整个人险些要烧起来,“你、你……我……” 明明是他不继续下去的好吗?怎么反过来又赖在她头上了? 她羞赧地抬头,下一秒男人的吻再次重重地落了下来,这次带着惩罚的意味,每一丝撩拨都仿佛夹杂着不甘、遗憾、和某种不满。 许久后他终于放开她,将落在地上的睡衣捡起来重新穿上,转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米分颊扫到白净的脖子,不断往下……到某个地方停下,唇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他的目光像是在赏玩着一件上好的珍品,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那股灼热。 梅苒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视线紧锁着某处,连忙用手去遮暴露在空气里的大部分,又羞又气地瞪他一眼。 他笑意更深,转身就往外走。 梅苒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提醒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冲凉水!” 傅时谨回过头,身形在灯光下更显得颀长,他唇角微扬,听起来仿佛心情还好,“有你这样的主治医生吗?不仅没有提供解决方法,还主动陷自己的病人于两难境地。” 这男人平时话算不上多,可类似这种能让她脸红耳热的话那可是顺手拈来,梅苒捏着被角,心里又乱又涨,像是煮着一壶滚烫的水。 第35节 不知过了多久,梅苒躺在床上有些撑不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感觉旁边的床往下一陷,她睁开眼,对上男人那张放大的俊脸,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微睁的黑色眸底透出些迷茫无辜之色,像个孩子一样,傅时谨不禁觉得好笑,摸摸她额头,柔声说,“以后有大把时间可以看,现在先睡觉,嗯?” 他躺下来,顺手将她抱进怀里。 梅苒被他这么一弄,睡意顿时消了不少,她搂着他的胳膊,软声软气地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傅时谨全身又是一僵,连呼吸都变得灼热几分,深吸几口气艰难平复着,她没得到回应,不依不饶地缠得更紧。 “不准再撩拨,”他咬着她耳垂,低声威胁,“否则,我不会再给你逃脱的机会。” 苒苒,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所以……没有下一次了! 梅苒听清楚了,点点头,然后埋在他胸前闷声“咯咯”笑。 雨下了一整夜,到天明时分还未见停歇,梅苒感觉到某些异样,缓缓睁开眼睛,渐渐清晰的视线里,男人正…… “醒了?” 他白皙的俊颜上竟染着一丝红晕,唇边还带着水光,梅苒往下一看,那梅花纹身似乎沐过了一场细雨。 她在这初秋的清晨,仿佛感觉到了盛夏的热意,从脚底冉冉升起,迅速布满全身。 “苒苒,你真美。” 傅时谨真是爱极了那朵从白雪中长出来的红梅,他之前也隐约看到过几缕缠枝红,只以为那是红色蕾丝的某部分——他还记得她今年本命年,更记得当时曾看过的那片赏心悦目的美景,过目不忘。 没想到里面藏了那么大的惊喜,他情不自禁又落下一吻,亲得那树红梅仿佛随风轻摆着花枝,看起来妩媚又妖娆。 等两人起来已经差不多是九点多了,吃过早餐后,傅时谨的助理将两人的礼服送了过来,他为梅苒准备的是一条白色斜肩长裙。 秋拍会在下午三点开始,时间还算充裕,梅苒慢悠悠地洗了个澡,出来后坐在床边细细地吹起长发。 傅时谨则趁这个间隙进了浴室,没一会儿,水声便“哗啦啦”地响起来。 梅苒吹好头发,随手拿过手机想看时间,刚划开屏幕,几条来自同一个微博名的私信齐齐跳了出来: 晚风吹:你好好想想,今天我在香港遇到的人是你吧? 晚风吹:一定是你吧!?能陪在我男神身边的女人除了是你还会有谁呢? 晚风吹:求求你了告诉我吧!不然我肯定抓肝挠肺,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了!你长得那么美,心地肯定很善良的!拜托拜托! 梅苒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不紧不慢地回了一条信息:“很抱歉踩了你的脚。” 那边几乎立时就有了回复:“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是你!” “好后悔没被你多踩几脚!呜呜,你和我男神看起来简直配一脸,羡慕哭!”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是吗?肯定是了,祝你们永远幸福!” 梅苒耐心地一条条看完,不多会儿,浴室的门开了,她指间刚打好的“谢谢”两个字像受惊般突然滑了出去。 男人已走了过来,他身上只虚披着一件浴袍,露出大半胸口,刚洗过的头发还有几分湿意,湿漉漉地搭在额前,他在她前面蹲下,深眸清亮,嗓音温润,“苒苒,帮我吹头发。” 梅苒忍住乱瞄的视线,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拿起吹风机开始吹起来。 他的头发软硬适中,触感极好,她白净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黑白映衬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感觉。 柔软的指腹轻抚着头皮,力度把握得恰到好处,吹风机将她身上的暖香如数扑到他鼻尖,傅时谨惬意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刻。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到了下午一点,梅苒在衣帽间换好衣服走出来,傅时谨正一身正装站在落地窗前和人讲电话,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视线倏然顿住。 久久没有听到回应,那边犹疑地开口问道,“傅先生?” “相关细节我会让助理跟你谈。” 傅时谨挂了电话,大步朝不远处的人走过去。 梅苒和他对视,“好看吗?” “美极了,”他目光细细地巡视过她身上的每一寸,然后将胸前的布料往上提了提,“我仿佛看到了降临人间的仙子。” “哪有那么夸张?”梅苒的脸像涂了一层胭脂。 傅时谨将一朵蓝色妖姬别到她肩上,温热的指尖轻抚着那一处,声音又低又哑,“相信我,不管在什么方面,我都有着最好的眼光。” 果然,一进入会场,许多惊艳的目光,有来自男人的,也有来自女人的,如数聚集了过来,梅苒搂着旁边男人的手,大方地同他们迎视着。 身为梅鸿远的女儿,虽然平时不喜欢应酬,但她还不至于在这种场合怯场。 等人齐后,主持人宣布拍卖会开始,每年的第一件拍品毫无疑问被傅时谨竞得。 这是历来的惯例,梅苒记得那篇报道中曾提过,他外公傅老先生是苏富比、佳士得等几大拍卖公司在大陆和香港开拓市场的重要推动者,而他本人也继承了老人家的遗志,在海外文物回流上做了很多努力。 她当时看的不过寥寥几百的文字而已,远远没有现场观感来得强烈,从那些人对他的敬重程度来看,在这个领域,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站在顶端上的人物。 心里的震撼一波又一波袭来,那种油然而生的骄傲和这个人已属自己所有的事实都让梅苒无比激动。 她想成为更好的人来和他相配。 “怎么了?”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傅时谨握了握她的手,“不用紧张。” 梅苒点头,翻开拍品图录一看,原来下一个拍品就是她看中的那个“白玉冰蚕”,也就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不由得坐直身子,屏气凝神地听主持人介绍。 “这是明代玉雕大师郑一闵作品……起步价两百万……” 很快有人举起了号牌,陆续又有人举了起来,很快加到了四百万。 梅苒看着他递过来的号牌,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你来。” “为什么?”梅苒疑惑。 傅时谨笑了笑,“如果我加入竞价,这件拍品的最后成交价格将会比预先高出很多。” 梅苒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是了,这个人就是场内的风向标啊,如果他亲自出手,那些人还以为这是何等的稀世奇珍呢,价格不往高涨才是奇迹。 她看上这“白玉冰蚕”不是没有原因的,余老爷子祖上是做丝绸生意发迹的,他老人家现在也是滨南首屈一指的裁缝。然而,他这个人有个怪癖,寻常的旗袍等不做,偏偏只做大红喜服,要放在以前,哪个新娘子能穿了他亲自裁出来的红服,那可是能传遍滨南各个角落的、倍有面儿的事情。 不过因年纪老迈,他将生意交给了儿子打理,这些年更是不曾再裁过衣裳。虽然如此,梅苒知道,这个老人心里还是深爱着他醉心大半生的丝绸。 所以,这“白玉冰蚕”对他来说意义独特。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倒数了,“六百万一次,六百万两次……” 梅苒缓缓举起了牌子。 “……六百二十万三次,成交!” 她的心松了下来,看向旁边的男人,眉眼中隐约有些得意,像在邀请他表扬似的。 傅时谨轻轻在她手心挠了几下,像羽毛轻刷过,带来一阵莫名的酥`麻,梅苒的全身都几乎软了,他顺势搂住她的肩带进怀里。 这是这次秋拍会的特别主场,所以越往下拍品越为名贵,不过傅时谨似乎对此兴趣缺缺,除了陪梅苒外,他此行不过是走个到场拿下首拍而已。 拍卖会继续进行,主持人开始介绍,“接下来这件珍品是大师……” “你对这个感兴趣?”梅苒问。 “在昨晚之前没有,”男人侧头看她,唇边噙着一丝笑意,“不过,现在有了。” 梅苒茫然地看向台上,脸瞬间又开始热了。 原来正拍卖的是一件“茶晶梅花花插”,那么这男人的话中深意也昭然若揭了,他对这花插感兴趣纯粹是因为她胸口处纹的红梅。 她清了清喉咙,“那……这次还是我来?” 他却摇头,“不,我来。”语气顿了顿,“我对它势在必得。” 目前全场最高价是两千万,只有几人在举牌,显然大部分人对这件珍品大家兴趣不怎么大,不过,当角落里的某个牌子举起来那一刻,形势瞬间被扭转了过来。 已经有不少人压低声音在讨论着: “那不是傅时谨吗?” “是啊!他都加入到竞拍中了,难不成这‘梅花花插’……” “傅时谨是什么人?眼光出了名的挑,他看上的东西还能有错?听我的,赶紧跟,准没错儿!” 就像水里投了一颗炸弹,拍卖会被推到了最高c的部分,拍品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朝着一个极为“荒谬”的价格飞速驶去,最后只剩下两家在进行激烈的厮杀。 双方的号牌一次次地举起,较量后又一次次地落下…… 主持人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九千九百万一次……九千九百万三次,成交!” 天啊!他见证了拍卖生涯中最奇迹的一刻,一件拍品以高于底价数十倍的价格成交,几乎又刷新了记录! “也不看看那是谁,怎么争得过呢?那可是堂堂的名品斋东家、知名古董收藏家傅时谨……” 坐在最后一排角落处的梅梦然正全身心地对付着旁边伸过来的咸猪手,她原本打算等散场后再去找傅时谨来个“不期而遇”。 听到周围人的讨论,立刻拉长了脖子往前面望去,等看清那两人,她的目光瞬间冷到了冰点。 那身穿斜肩白裙的女人不正是梅苒吗? 她旁边坐着的男人……竟是傅时谨?!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她说了什么,他笑得那么温柔地去揉她的头发? 平时那么难以让人接近的清冷男人,此时却眉目都舒展着,看起来仿佛很开心地倾身同她低语,她也凑过去,那鼓鼓的胸蹭着他的手臂…… 梅梦然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亲密着,眼珠子险些都要瞪出来。 ☆、第33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三十三章 “成交价会不会太高了?”梅苒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虽说古董无价,以后说不定有极大的升值空间,可这样一个勉强还不能说得上是“稀世奇珍”的梅花花插竞得了这样的价格,实在让她有些…… 旁边的男人笑笑,揉了揉她头发。 周围爆发出掌声,梅苒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忍不住凑了过去,他也迁就她倾靠过来,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物有所值。” 这梅花花插玉质晶莹,形状弯如弦月,触感细润,枝干为形,覆两枝梅花蜿蜒其上,一朵盛放一朵含苞,是茶玉中难得的俏色之作。 第36节 更重要的是,对他来说,从此有了一种独特的意义。 不曾想,他和梅的渊源深厚至此。 幼时外公家的院落中就栽种了一树寒梅,白雪扑簌扑簌压枝的时候,那红梅便迎风绽放,不是成片地开,而是一朵又一朵清妍高贵地独自欲放。 他坐在窗前,闻着香风,喃喃默诵:“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数年后,他又与一位“梅”姓女子结缘,注定今生相缠不休。 想到这里,傅时谨将手心里那柔软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梅苒偏过头来看他一眼,一抹甜蜜的笑意从唇边漫开。 不知不觉,拍卖会很快来到尾声,主持人宣布开始,又掀起一番竞价高c,梅梦然瞪得眼睛都有些酸胀,上下牙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打着架,心里的那份不甘和妒恨发酵得如同这世上最烈的酒,酸气也“咕噜咕噜”从全身每个细胞里钻出来。 梅、苒。 她恨不得将这两个字一笔一划拆开,将最恶毒的诅咒灌进它们的骨血中,然后再重新组合起来。 梅梦然也记不清这份情绪因何而起,又何时浓烈如此,只能说这个女人太幸运又太出色了,由此越发衬托出她的不堪和卑微。 有的时候,一个人太优秀,对别人来说也是一种无声的冒犯。 有人知道那种从来都被人压一头,仿佛永远都无法翻身的感觉吗? 她每夜都在温习,像一场做不完的噩梦。 如果从没有过奢想,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 老太太一直鼓励、无条件支持着她,所以她那么努力爬到更高的地方,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将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踩在脚下! 多可笑,如今她就像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躲在最不为人知的角落,见证着他们十里繁花盛放般的甜蜜。 上天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梅苒这样的人,她已经得到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给她一个这么好的男人?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啊! 腰上又横过来男人肥大的手掌,梅梦然猛地回过神,眼底的那份狰狞还来不及收回去,赵老板差点被她吓了一跳。 “宝贝儿,”他笑出一口黄牙,“想什么呢?” 梅梦然恶心得简直想吐,又碍于自己的身份在公共场合不好做什么,她紧皱着眉头将他扳在自己肩头的手推开。 赵老板好不容易才偷点香,先前以为只是玩欲拒还迎的把戏罢了,毕竟是有名气的歌星嘛,可以理解,可多番不情愿的推挪后他心里也不乐意了,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臭x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知道我是谁吗?”梅梦然冷笑。 赵老板从鼻子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你以为,如果你不是梅梦然,有资格坐在这儿?” 一张邀请函换一夜温柔乡,虽然还没兑现,但这样的生意傻子才不做。 圈子里玩这种女人的多了去,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尝鲜,还是个软硬不吃的主,怎么都啃不进去。 “s市的梅家,听说过吗?”梅梦然故意误导他,“现在当家的人是梅老太太,她……是我奶奶。” 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很矛盾,明明视为眼中钉的东西,可某些时候又不得已扯出来当充门面的华服,以此彰显身份的高贵。 只是梅梦然太清楚,这华丽的背后,是一片虚假和苍凉。 真正高贵的不是梅家,而是“梅鸿远”三个字,可惜,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赵老板是暴发户,天降馅饼,还没从狂喜中回过头,人已带着面色蜡黄的糟糠妻跻进了上流社会,可底子到底空虚,各方应酬逢迎未免有些捉襟见肘。 不过,这梅家倒是有所耳闻,尤其是梅鸿远三个字更是如雷贯耳,这样一来,赵老板有些被唬住了,不禁后背冒冷汗。 很快,拍卖会就结束了,大家安静地陆续离场,傅时谨和梅苒刚站起来,后面就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苒苒姐。” 回头只见梅梦然面露微笑地走了过来,“真的是你,真巧啊,我刚刚还以为认错人了。”她朝傅时谨微颌首,“傅先生,又见面了。” “傅先生,久仰久仰!”从梅梦然后面突然冒出一个矮胖男人,热情地过来就要握他的手,傅时谨不动声色地避开——他向来不喜欢和陌生人有太近的接触。 赵老板也有些尴尬,“嘿嘿”干笑着,梅梦然恶狠狠瞪向他,目光带着质问:不是让你先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样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赵老板向前一步,和梅梦然并肩站在一起,“然然,原来你和傅先生认识啊,之前怎么不说呢?我早该过来打招呼的。” 傅时谨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神色依然清傲,只是那眸底似乎闪过一丝不悦。 那声由别的男人口中出来的“ranran”无端让他觉得不舒服。 赵老板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视线落到梅苒身上,几乎一瞬间目光就被点亮了起来。 他顿时觉得旁边站着的这个女人被比了下去,这才是真的美人啊,瞧那晶莹如玉般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身材……咦? 赵老板突然感觉到一股肃然的冷意扑面而来,他乱瞄的视线再也不敢造次,无措地垂手站立着。 “苒苒姐,”梅梦然又亲昵地开口,“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你总不会因为这个不理我了吧?” 梅苒学不会她皮笑肉不笑这一套,刚想说什么,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时谨。” 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身灰色西装,气质看起来格外温和,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舒服感觉。 “这位是?”他看了一眼梅苒,目露惊讶。 傅时谨笑了笑,牵过她的手,“我的未婚妻,梅苒。” “这位是樟叔。” 梅苒的思绪还缠绕在“未婚妻”三个字上,她怔了一会儿,才软软地跟着喊了一声。 樟叔朗声大笑,“好小子,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 “梅苒?”他又琢磨了一下,立刻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哎!之前你父亲还跟我提过,说你第一次来拍卖会让我多关照一下,这不我一忙起来就忘了,真是对不住啊!” 梅苒这才反应过来站在眼前的这个平易近人的男人是这次拍卖会的主办方、也就是富恩拍卖公司的负责人刘樟,连忙说,“没事。” “不过,得亏我忘了,”樟叔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几下,“要不跑来当这大灯泡,也未免不识趣了些。” 他身上没有大部分有钱人惯摆的架子,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像一个和蔼的长辈,谈吐幽默,梅苒也跟着笑起来。 被当背景晾在一边的梅梦然在听到“未婚妻”那会儿指甲就掐进了手心,可心里越是翻天覆地,她脸上越是要露出优雅的笑容来。 站她旁边的赵老板脸色也很不好看,敢情这位才是梅家的千金,自己带来的这个是冒牌货,他也是神经粗大发了,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堂堂梅家人怎么会要靠他…… 刚出门,他就用力推了梅梦然一把,啐了一口,“臭不要脸的,把老子骗得团团转!” 梅梦然一个不慎就跌倒在地上,手心也擦破了几块皮,她刚想破口大骂,只见过往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眼光,虽然这里禁止拍照,但大庭广众下她还真丢不起这个脸。 赵老板骂骂咧咧地走远了,她也站起来,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般走了出去。 *** “在想什么?” 梅苒咬着银色细叉,目光柔转,“刚刚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他将切好的牛肉放到她前面,微微扬起眉问,“你以为在你对我做了……那些事以后,还能逃得掉吗?” 这么大一顶高帽扣下来,惊得梅苒睫毛轻颤了几下,抖落大片绯色均匀地铺在两颊边,“所以,这是你已经跟我求过婚的意思?还是……”她想到某个可能性,忍住笑意,“你在暗示,求婚也要我来?” 男人唇边隐隐勾出一片春`色,很认真地看着她,“这个倒不用。” 他语气稍顿,“不过,你从现在开始应该要准备好。” 梅苒喝了一口红酒,下意识问,“准备什么?” “准备应对我可能随时随地会提出来的求婚。” 随时随地?怎么可能,不过跟她开玩笑而已,他傅时谨这辈子唯一一次的求婚,当然要经过精心策划才能进行。 从餐厅吃完饭出来,两人牵着手,沐着微凉的晚风,沿河堤慢慢散步。 走着走着,天突然飘起了小雨,他们走进一个附近的商场,顺便逛了起来。 在男装部,梅苒的视线一下子就被一件深灰色的薄外套吸引了过去。 “试试?” 傅时谨是天生的衣架子,身材比例极好,这件外套穿在身上,更显得英气逼人。梅苒帮他把领子整理好,“真好看。” 一旁的导购小姐适时地插话,“先生,您太太的眼光真好,这是我们秋季时装发布会推出的主打款……” 男人被她口中的“太太”二字取悦,薄唇微抿笑道,“傅太太,是人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梅苒稍稍红了脸,“你好看。” 傅时谨听得了满意的答案,直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他是越来越喜欢和她亲近了,甚至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属于他的! 还有外人在呢。 “那就要这件了。” 梅苒连忙阻止,重新递上自己的卡,“用我的。” 他很快会意,“好。” 这是她买给他的衣服。 刷完卡后,梅苒慢慢签上自己的名字,他就站在身后看着她写,一颗心忽然柔软得一塌糊涂。 司机打电话说已经到了,所以两人没有继续逛下去,直接坐车回了酒店。 一关上门,放下东西后,他就压着她在沙发上亲。 长长的热吻过后,梅苒轻轻地喘息着,见男人眼底暗潮依然翻滚,她连忙坐到另一张沙发上。 傅时谨不由得好笑,“怕我吃了你?” 她缓缓平复着呼吸,似乎做了某个决定,又朝他走过去,“傅时谨。” “嗯?”他在灯下看她,眸色深沉。 “后天余爷爷八十大寿,你和我一起去滨南吧,”梅苒走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她的声音柔得如同雨后的青山般,“到时我爸爸也会去。” 男人突然伸手扶住她的细腰,压着她靠近自己,然后夹在修长有力的双腿间,大手缓缓地在她腰臀那处不轻不重地按着,他笑得别有暗示意味,“这是打算把我公开了?” ☆、第34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三十四章 第37节 从滨南机场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天正下着雨,余家的司机半个小时前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两人刚坐上车,渐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拍打着车窗,上演着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奏鸣曲。 路边的灯光织出一片片雨帘,黑色车子徐徐穿行其中。 滨南小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入秋比较早,乱雨早已把夏末的暑气浇得一丝不剩,空气湿而凉。 梅苒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喷嚏。 “麻烦把暖气开一下。” “好!”司机连忙应道。 下一刻一件黑色外套就从肩头垂了下来,她感觉到周身被一股暖意包裹着,转头朝男人笑了笑,又继续低头玩手机里的游戏。 她耳朵里塞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牌,这个《欢乐麻将》的游戏她在飞机上就开始玩了,手气特别好,两个多小时就赢了好几十万欢乐豆,可惜的是,正玩到兴头上,她的手机就电量过低关机了。 她手上的手机是傅时谨的,用了自己的账号重新登录,继续大杀四方。 傅时谨昨晚被她闹得不行,大半夜起来两次到阳台透气,重新回到床上,她又无意识地往怀里钻,他又不舍得推开,真是……要命! 他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靠在她肩上,闻着那馨香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梅苒感到肩上又是一重,立刻往他那边移了移,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些。 对于他昨晚的失眠,她心里是怀着小小愧疚的,虽然出门前已经被他用各种方式惩罚过了,两人还险些误了飞机。 想到这里,梅苒低头凑过去,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握住她一只手垂放在自己腿上。 梅苒只能用一只手来玩游戏,下家一直复读机附身般催她,“快点啊,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她错手把一张好牌扔了出去。 系统提示:点炮……损失了8880豆。 梅苒刚想点重新开始,只见好几条微博消息突然从上方跳了出来,她点进去略扫了一下,看到许多并不算陌生的内容。 很快她就找到了源头,来自一个微博名为“晚风吹”的一条微博: “天啦噜!我前天在香港遇见了我男神傅时谨,你们一定猜不到他旁边的人是谁!是你、好、好、想、想啊!她真的是个美女,而且是大美女,说话声音特别好听!简直就是女神级的人物啊,和我男神绝对的天造地设! 晚风吹?梅苒垂眸想了想,这不是那个被她踩了一脚还发私信问她的女孩吗? 出乎意料的是,这条消息转发量居然挺大的。按理来说,一个米分丝只有一千出头的微博是不可能有那么大影响力的,梅苒继续往下看,很快发现了原因,不禁有些愕然。 傅时谨全球米分丝团: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心]//晚风吹:天啦噜……天造地设! 底下米分丝们的评论更是将她夸上了天,梅苒越看越不好意思,正准备退出来,没想到一个不小心点了一下“赞”,那个竖起的大拇指抖擞了起来,一瞬间就变得红光满面。 她也没注意看,直接退了出来。 由于心不在焉,等车子停在余家大院门前时,梅苒的手上只剩下十万豆了,枕在她肩侧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挑着一双好看的眼儿看她。 见她懊恼地摇头咬唇,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轻捏住她的下巴转了过来,不敢太重,只是浅尝辄止。 门前一左一右立着的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极为光亮,更显威风凛凛,佣人已经打着大伞在车旁候着了。 深蓝色的伞缓缓移向低矮的屋檐,梅苒轻呼道,“这雨下得真大啊!” “可不是,一连下好几天了!”最前边引路的管家笑呵呵的,“苒小姐,老爷一大早就念叨着你了,要是他知道你把男朋友也带回来了,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梅苒飞快地瞥了旁边的男人一眼,只见他也看过来。 虽然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可只要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们的关系呢? 余老爷子一听门外的动静就出来了,“想想来啦。” 他看看站在梅苒旁边的人,满脸的惊喜掺进了几分讶异,“这位是?” 梅苒连忙为两人介绍。 傅时谨礼貌地同老爷子打了招呼,一行人便进了屋内,没一会儿就有佣人上来供茶。 老爷子先是问了梅苒的近况,得知一切都好,摸着发白的长须不住点头,“你父亲说是航班延误了,可能明天早上才会到。” 梅苒的手机还关着机,自然是不知道这消息,“怪不得呢,我还想着他应该比我早到会儿才对。” 余老爷子慈爱地笑了笑,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傅时谨身上,“小傅,你是做什么的呢?家里还有哪些人?” 梅苒捧着茶,用杯沿轻拨着那银针似的茶叶,一边听他谦逊有礼地一个个问题答过。 老爷子这是在替她把关呢。 他听了似乎觉得很满意,想了想又问,“会下棋吗?” 傅时谨点头,他很快接道,“那陪老爷子下几盘如何?” “想想,”老爷子又说,“声声这会儿不知把厨房捣鼓成什么样了,你去帮帮她。” “声声回来了?”梅苒问。 不是说时间排不开,明天才回吗? “昨天就回了,还说要亲自替我做顿饭,她那厨艺,我可不敢恭维啊!” 梅苒离开后,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不一样了,老爷子叫人摆好棋盘,“开始吧。” 他浸淫棋艺多年,可没少下功夫,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自是暗出险招,步步相逼。然而这个年轻人依然气定神闲,反而于无声处一一化险为夷,却只守不攻,这沉稳心性和气度已是极为难得。 棋品如人品,刚下过三盘,老爷子就袖口一挥,脸上又重新露出笑来,“就下到这里吧。” 傅时谨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是过关了。 聊了好一会儿,老爷子又叫人拿来一本老旧的相册,净过手后才小心翼翼翻开,可见对其怜惜程度之深。 “这是想想三岁的时候,”他指着一个穿小短裙的小女娃说,“当时她和余声在后院玩,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不眼里还泛泪光呢。” 傅时谨看得极为认真,连小细节都不舍得放过,米分雕玉琢的小人儿茫然地看着镜头,米分色的小嘴巴还扁着,膝盖有些擦伤,微微泛着红,他的心仿佛突然被揪了一下。 那是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参与的时光,只能凭借照片窥见一些过去的剪影。 老爷子合上相册,语重心长,“想想和她母亲都是我看着大的,我把她们当女儿、孙女一样疼……她把你带过来给我看,我就知道她这是认定你了。事实证明,她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傅时谨内心极为触动,翻滚着一片片蒸润的柔波,他定了定心神,“余老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老爷子赶紧把怀里的相册抱紧,双目瞪得浑圆,白胡子不停地颤,“你休想打这照片的主意!” 傅时谨笑笑,“您误会了。” “我听说您是这滨南成数一数二的名裁缝,而且只做嫁衣,我……” “你就不好奇老爷子会和你男人说些什么?” 厨房里热气和着菜香涌动,余声用小勺舀起汤水尝了一口,觉得有些清淡,又往里面加了一把盐。 梅苒早对“你男人”这样的字眼免疫,她想了想,“我对他有信心。” “瞧你这甜蜜的样儿,”余声轻哼,“请给单身狗留条活路,谢谢!” “我怎么感觉叶岂寒好像对你有意思?” 余声像炸毛了一样,声音提高了八个度不止,“那个花心大萝卜?整天被蜂蜂蝶蝶围着,他追我?我呸他个十万八千里!” 反应这么大?那更不正常了,梅苒忍住笑意,语气有些无辜,“我只是说‘好像对你有意思’,没说他追你啊!” 余声:“……” “总之,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个男人,”她气呼呼地将勺子扔到一边,握住拳头向上挥了挥,“我现在就等着把冠军拿到手,到时一定要让他好看!” 梅苒想起什么,问,“你不是说还要录《中国好歌者》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别提了,”余声叹气,“还不都拜你那好堂妹所赐。前段时间无缘无故消失害我们全组人都等她不说,也不知道给制作方灌了什么迷药,这事轻飘飘就揭过去了。这不,前几天又请假了,还录个毛啊!” 她做出龇牙咧嘴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耍的大牌她耍得倒是挺顺手,要不是顶着mr的名号她能有今天?丫的!好想冲上去将她那虚伪的嘴脸撕破!” “要我说,”余声转过来,将手搭在梅苒肩上,语气再认真不过,“亲爱的,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你已经忍得她够久了不是吗?过去无论发生什么,如今都可以一笔勾销了好吗?” “何况,如果她最后真的拿了冠军,要是凭实力我没话说,但如果是借mr东风的话,我会吐血好吗?!太恶心了!” 梅苒笑容浓酽,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安慰道,“那我在决赛前就戳穿她不是mr的谎言,好不好?这样……”她意味深长地拉长声音,“你夺冠后就可以对那位叶先生‘为所欲为’啊。” 余声红着脸瞪她一眼,“你可要说到做到!” 梅苒像小时候一样和她拉钩盖章,“这样放心了吧?” 余声开心地抱住她,“太棒了!” “为了奖励你,”她忽然压低声音,暧昧地眨眼,“今晚要不要给你们安排同一个房间?” 梅苒脑中闪过某些画面,某人那句“下次一定不会放过你”还犹在耳边回荡,她沉默又沉默。 余声又凑过来,“不要告诉我,你们到现在还没突破最后一步。” “声声!” “不会吧?你忍得住,我可不信他能忍得住。” 天底下的男人不都是一个样? 余声已经从她的表情得到了答案,微微压低声音,“你就不怕把你男人憋坏啊?” 梅苒在心里轻声嘟囔,“我也觉得可以水到渠成了啊,可、可他……” 男人的心思也不好捉摸啊。 ☆、第35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三十五章 余家大院是坐落在滨南深巷里的老宅,秋日的阳光浅浅地铺在黛瓦红墙上,显出一派古朴宁静。昨夜一场雨过后,庭院里飘着白絮般的雾气,桂花香浓烈地同这朦胧雨雾缠绵着,偶尔有风来,雾气轻轻一吹就散了,香味儿也随之飘出了十里小巷。 梅苒在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绸裙,面容恬静得如同山间的清泉,她回过头,“傅先生,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 男人俊颜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异样,手抵住唇边轻咳了一声。 不是吧?真让她猜中了? 梅苒上前一步近了他的身,然后将双手缠上他脖颈,她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爸爸。” 哪能一样啊?上次是帮忙进行古董鉴定,算是半公半私,可这一次,他是以另一种身份过来的。 第38节 虽然来之前在姨婆的叮嘱下,应有的礼数都备好了,可不知为什么,傅时谨心里就是莫名感到紧张,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心里没有底吧。 毕竟他要求取的可是那男人唯一的掌上明珠。 将心比心,如果将来他的女儿也将别的男人领到自己面前……想想那个情景他就觉得无法接受。 从老爷子那儿看过梅苒小时候的照片后,傅时谨昨晚就有些失眠,脑中一直回环着,如果将来和她有了女儿,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呢? 想到一个和她几分相似的女孩软糯糯地叫自己“爸爸”,心就化作了一湖春水,恨不得立刻天亮,恨不得……立刻和她有个孩子。 走神间,女孩柔软的唇就轻轻地贴了上来,傅时谨先是一愣,很快反客为主,搂着她的腰贴紧自己。 不过他也不敢吻得太深。待会儿还要去见未来岳父,怕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不过还是留下了痕迹:他每次亲完她,她眸子里总会泛起一层迷离的波光。 傅时谨想了想,从口袋里捞出手机,点开微博让她看。 梅苒很快就看到“我的赞”下面唯一一条的内容,正是昨天“傅时谨全球米分丝团”转发“晚风吹”并附言那首《北方有佳人》的微博。 他点赞了?他赞这个干什么啊? 男人似是看中了她心思,声音里的笑意露了出来,“苒苒,我很确定这不是我点的。” 难道是…… 果然不出所料,梅苒突然睁大了眼,那片氤氲柔波便犹如被暖阳蒸泽了般,重新现出纯净的底色来。 她昨天用他的手机玩游戏,也点进去看了那条微博,应该是退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那个按钮。 她竟然给那么肉麻地“赞美”自己的微博点了赞,而且用的是他的微博账号!底下的米分丝们应该又开始新一轮的哇哇大叫了吧? “赶快取消掉啊!” 梅苒就要去夺他的手机,没想到这男人把它高举了起来,他那么高她踮起脚尖都不够,只能攀着他的肩跳起来。 傅时谨忍着她身体最柔软的部分在胸前的摩擦,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表明立场,“对于阐述客观事实的言论,我必须给予基本的尊重。” 这个小把柄他是准备一直捏在手里是吗? “苒苒,”他忽然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扑过来,他主动把手机放她手里,“记住一点,你取消一次,我就会重新点回来一次。” “傅、时、谨!” 这时,屋里传出来一道醇厚的声音,“想想,你在外面和谁说话呢?怎么不进来?” 两人对视,表情都有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闹得太入神了,怎么就忘记里面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呢? 梅苒走在前面,傅时谨握了握拳头又松开,也跟着走了进去。 梅鸿远是天亮后才抵达的,在床上休息了个把小时才恢复了精神,和老爷子说了会话,老爷子要去打太极拳,他就干脆又多眯了会儿,半睡半醒间就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爸爸。” 那声音慢慢清晰,梅鸿远抬头看过去,只见女儿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他揉揉太阳穴,“早上天气凉,怎么不多穿件外套?” 阳光从半开的木门里透进来,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也随之踏入,梅鸿远眯着眼看清进来的男人,目光露出几分惊讶,“时谨,你怎么也来了?” “爸爸,”梅苒牵住后面男人的手,两人一起走到梅鸿远前面,她露出些在父亲面前才会有的小女儿情态,“我带男朋友过来给您看看。” 梅鸿远难得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坐。” 他又看向女儿,“想想,你怎么不提前跟爸爸打个招呼?”害得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不过好在这刚打了照面的未来翁婿两人都是淡定自若的主,很快就坐下来谈笑风生了,梅苒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心里甜丝丝的。 “想想,你去泡一壶茶过来。”梅鸿远突然说。 怎么说得好好的又要把她支开啊?难道接下来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吗? 梅苒站起来,朝对面的男人看了一眼,那目光真是暗藏了诸多情意。 梅鸿远轻咳一声,“快去快回。” 她有些不情愿地走了出去,本来想躲在门外偷听,谁知阳光把她的影子明目张胆地印在地上,泄露了她的行踪,这才作罢。 等回来时,屋里的两人已经开始谈起了古董方面的话题,而且都神色平静,梅苒稍稍放下心来。 她真心地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能得到最敬重的父亲的认同。 梅鸿远喝了一口茶,笑道,“我听老刘说,这次香港的秋拍会,梅苒和你一起去的?” 老刘,樟叔吗?梅苒心想,该不会连“未婚妻”什么的也传到父亲耳中了吧? 傅时谨接过话,“是的。” 梅苒:“爸爸,这茶好喝吗?” 两个男人同时:“……” 见女儿那局促的模样,反正该谈的话都谈完了,梅鸿远将茶杯放下,“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 梅苒如释重负,赶紧拉着傅时谨走了出去,一路追问父亲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可这人讳莫如深,藏得几乎滴水不漏,弄得她的心越来越酥`痒难耐。 吃过午饭,傅时谨又被余老爷子拉着去后院赏花,梅苒和余声坐在廊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聊了没几分钟,余声接到一个电话,立刻像炸毛兔一样跳了起来,捂着手机回房去了。 怎么感觉每个人都神秘兮兮的? 梅苒轻叹一口气,原本想回自己院里午休会,不知不觉就走了相反方向,她轻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梅鸿远睡得很熟,呼吸均匀,她走近床边,刚抖开床角的薄被,不经意看到他压在胸前的手下露出微黄的一角,梅苒好奇地抽了一下。 抽不动。 再抽一下。 梅鸿远睁开眼睛,定定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到她垂落下来的手,立刻将手松开,语带宠溺道,“又调皮了。” 梅苒将他手里的东西抽了出来,原来是母亲的照片,和墓碑上那张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张边角都有些卷起来,处处可见经常翻看的痕迹。 父亲不管去哪里都将母亲的照片带在身上这件事,梅苒一直都知道,她抬头又望了过去。 “爸爸……”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红着眼眶,梅苒心中一酸,没忍住,一颗泪就落了下来。 “哭什么?”梅鸿远轻拍着她后背,“爸爸这是高兴,刚刚啊又梦见你妈妈了,我还跟她提起你的事,她知道你有男朋友了,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梅苒哭得更止不住了,眼泪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流出来,梅鸿远耐心地安抚着,任她窝在自己怀里哭。 “爸爸,我以后一直待在您身边,陪着您好不好?” 母亲去世后,他一直都没有再娶,甚至连再找一个的心思都不曾动过。梅苒知道没有人能取代母亲在他心底的位置,可这么多年了每次见他都是孤单单的一个人,生病了也没个知冷知热的陪在身边,她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 记得当时这个向来沉稳内敛的男人眼中满是落寞,“想想,你知道吗?你妈妈走后,我的余 生都枯萎了一半。” 她懂他未说完的话:你是我的另一半生机。 于是再不曾问过。 “这么大人了,”梅鸿远笑着从床头抽了纸巾给她擦泪,“还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刮刮她鼻子,“这话让时谨听见了,他还不得跟我着急呀?我现在力气不比从前了,打起架来可占不了上风,你得替爸爸想想。” 梅苒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他才不会这样。” “知道了,”梅鸿远说,“你现在啊,满心满眼都是他。”他又轻叹,“女儿大了,半点都不由……” “爸爸。”梅苒轻嚷。 梅鸿远揽住她的肩,“你能找到这么好的男人,爸爸的心真是宽慰不少。” 这么多年来阅人无数,他哪里分不清哪些是虚情和假意?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是真心对女儿好,而且还想得那么长远。 “爸爸,”梅苒抬起头,“下午都没有什么事,我们回妈妈家看看吧。” 她说的是母亲沐容的娘家,就在河的对岸,走过去大概十分钟,不过自从舅舅举家到加拿大定居后,屋子就空下来了,不过梅鸿远还是每年都让人过来修葺一番,毕竟里面也满满是他和妻子的回忆。 院里落叶满地,角落里也长满了青苔,梅苒站在一个秋千旁,回头绽开笑颜,“我记得小时候就在这里摔了一下。” “嗯。”梅鸿远也想起来了,“是你三岁那年,当时你还摔掉了一颗门牙,你妈妈哄了一下午都哄不好,也急得直落泪。我左抱一个,右揽一个,一件衬衫被你们母女俩哭得湿透了……” 梅苒微窘,走过去挽住他手臂,“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虽有人会定时过来打扫,但空屋始终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案几上的花瓶也落了一层薄薄的尘,两人堂前屋后走了一圈,边走边聊,不知怎么的又提起了梅梦然。 “她最近应该没找你麻烦吧?” 想起香港那会儿,梅苒摇头,“没有。” “那就好。”梅鸿远点头,牵着她跨过一道门槛,“我们回去吧。” 梅梦然当然没有再找麻烦,因为她此时正被一个大`麻烦缠着身。 吴玉婉最近似乎瘦了许多,连下巴都变尖了,那双眼睛更是显得可怖极了。 “然然,妈妈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梅梦然冷笑,“又是要钱吧?你真当我是提款机了?告诉你,这一次,你想都别想!” “然然,我生病了。” 梅梦然这时才发现她的异样,明明才刚入秋天,天气还说不上凉,她却穿着厚厚的外套,额头密密麻麻地布着一层汗。 她的声音一紧,“你怎么了?” 吴玉婉没有回答,半晌后才说,“我需要一笔钱治病。然然,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亲生母亲因为没钱治病死掉吧?” “之前给你的钱呢?” “被人卷光了。”吴玉婉咬着牙,“那杀千刀的一分都没给我留下!” “你把我给你的钱拿去养野男人,反倒被咬了一口,”梅梦然冷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心里升腾起一阵扭曲的畅快。 “然然,”吴玉婉抹了一把泪,突然跪了下来,“是妈妈错了。妈妈以前不该那么对你!”她狠狠往脸上抽了几个耳光,“妈妈对不起你……这世上妈妈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毕竟是给了自己生命的女人,加上又有了悔改之意,梅梦然的心也没有硬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但也不甘心一直被她这么威胁。 “钱我可以给你,但我有条件,你手上所有关于我过去的照片都必须交给我。” “可以可以!”吴玉婉连声应道。 第39节 梅梦然自以为解决了这个麻烦,心情愉悦地继续练歌去了,《中国好歌者》决赛在即,她必须要拿个好成绩! 而吴玉婉刚走出门口就被从一旁蹿出来的男人搂住,他急不可耐地问,“钱到手没有?” “得了得了,你想的这法子可真行,那丫头果然上当了。”她戳他胸口,“今晚去哪儿找乐子?” 吴玉婉近来确实有些不舒服,时不时就冒冷汗,夜里也经常失眠,可她年轻时待在山里也没少落下病,于是就没多在意,只是随便在药店买了些药来吃。 “嘿嘿嘿!”那男人笑,“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会儿,梅苒正挽着父亲的手沿小河慢慢地走,不远处卖糖人的老伯正被一群放学的孩子们围着,他们背着书包,吱吱喳喳地挑选着样式。 忽然,一道亮光在眼前闪了一下,她惊讶地回过头。 “怎么了?”梅鸿远问。 鸦青色的天空下一片平静,梅苒摇头,“没事。” 两人继续往前走。 在他们离开后,一个戴着鸭舌帽、脖子上挂着几个相机的黑衣男人从隐秘的小巷里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刚拍下的照片,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第36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三十六章 “叶岂寒,你又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嘴上虽是这么说,余声却将脸上敷着的面膜撕掉了,直接躺倒在床上跟他讲话。 “没啊,”那边传来叶岂寒惯有的痞笑,“《好歌者》决赛就快到了,关系我们的赌约问题,我关心一下不可以?” “切!”余声哼了一声,“你会那么好心?该不会是来刺探军情顺便扰乱军心的吧?” 叶岂寒语气很是受伤,“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不然你要我怎么想你?”余声勾起唇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我的?”他坏心地咬重了某个字眼。 都是成年男女了,不会连这样的调情意味都听不出来,在这方面余声也不是一张白纸,她的初恋在高中就发生了。 她也开始学他将皮球踢了回去,“那你希望我怎么‘想’你?” 话音一落,至少有七秒的沉默,随后一阵朗声大笑后,叶岂寒终于说出了真正目的,“出来吃个饭吧,我请你。” 这个女人确实挺有趣的,他承认自己对她很感兴趣。 “哦。”余声淡淡地应了一声,“真不巧,我现在在老家。” “真是遗憾。”叶岂寒唏嘘道,“那下次再约吧。” 余声:“再见。” 她毫不留恋地挂了电话,倒是让叶岂寒百爪挠心了。 余声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待感情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男人各方面再怎么优秀,但如果他没办法全身心地属于你,那么这段感情还是连开始都不要最好。 她已经二十七岁了,而且混的那个圈子也是鱼龙混杂,她最需要的是一个能长久走下去的男人。 而叶岂寒,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虽然……她对他有那么一点的心动。 可他不行,同一个圈子,而且他身边老是绕着那么多莺莺燕燕,虽说大部分时候是逢场作戏,但也难保不会有假戏成真的那天,余声真的是怕了。 她最敬重的父亲没有抵制住诱惑出了轨,深深伤害了母亲的心,他也被爷爷赶出家门,最后虽然幡然醒悟,可母亲却因长时间的抑郁自杀了,连带着那个还未出世的弟弟也…… 余声到现在都没有原谅自己的父亲。 “叮”的一声,手机屏幕闪了一下,是梅苒发来的信息。余声收回心绪,指尖飞快地打出了一行字。 几秒后,西厢房的梅苒收到了回复,她点开一看: ——这好办啊,你去钻他被窝,顺便吹吹枕边风。 梅苒扶额。 这法子肯定不行,还是想想其他的吧。 傍晚散步回来时,父亲突然跟她说,“你和时谨走到一起,我是全然放心的。” “为什么?” 梅苒有点不相信他这关居然这么好过,害她之前还隐隐为某人担心。 梅鸿远笑,“要是换了其他男人,在我这儿至少得有三个月的考察期,可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傅老先生教养出来的孩子,不管是谈吐学识还是人品,各方面都不会差。何况,经过这两次的相处,我对他又多了解了些,是个值得我女儿托付终身的人。” 梅苒的好奇心急剧膨胀,“爸爸,你那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呀?” 梅鸿远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的,这次却卖起了关子,“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 既然父亲这边无法套出话来,那就只能打他的主意了,可梅苒冥思苦想许久,也没想出个好方法,只能跟闺蜜求救。 没想到余声提出的建议也是不靠谱的。 梅苒轻叹一口气,回问,“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因为余声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一个突然刷出来的视频吸引了过去。 那是梅梦然上的某档娱乐访谈节目,时长虽然只有五分钟,可信息量惊人! 她解释前段时间的消失是因为得知还是练习生时就对她百般照顾的恩师突然去世的消息,一下子悲痛不已,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捂脸痛哭起来,又深深鞠了一躬向《中国好歌者》制作方和所有的乐迷们表达歉意。 这么声情并茂的“洗白”自然让米分丝们感动得都要落下泪来,梅梦然的公关团队交了一份满意答卷,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翻过去了,没想到后续发展几乎惊破了众人的眼球。 原来是有细心的米分丝发现那视频里,梅梦然哭过之后眼睛竟然一只大一只小!一层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又有人指出:她那俏丽的鼻子呈现出一种很不正常的观感,好像那里曾经有过断层,然后马马虎虎用502胶水接上去的一样。 一时间,关于梅梦然整过容的话题就保持了极高热度,虽然这年头明星艺人整容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本人坦然承认,米分丝们也能坦然接受,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可厚非。 可梅梦然不可以! 这又要说起她前年拿下乐音奖的“最佳新人奖”后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被问到关于整容的问题,她当时很肯定地说,“我是不赞同整容的,毕竟天然才是真正的美。” 当时因为她这番话还吸引了一帮铁杆米分,也引发了一股娱乐圈的清新甜美之风,现在总不好出来打自己的脸吧? “所以,不能承认!”她经纪人说,“现在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梅梦然也没想到一个视频就引发这么大的风波,心里正烦乱着,听她这么一说,更是堵了一口气在胸口。 还能怎么办?反正她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整过容的!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一旦承认大家肯定都想知道她整容前长什么样,那是梅梦然自己都无法面对的事情,那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噩梦! “我去找公关商量一下怎么解决,”岑晨摸着下巴,“顺便买点水军缓一缓目前的形势。”她又安慰道,“你现在米分丝多底气足,我看了一下评论大都是偏向你的,毕竟你还头上还顶着mr不是吗?” “不过,”她又说,“以后也要小心些,你鼻子刚做手术没多久……” “知道知道!”梅梦然摆手打断她。 那边,余声看完整个视频,差点没乐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她连忙把链接给梅苒发了过去:“快快快,有好戏看了!” 梅苒没有及时看成这出好戏,因为这会儿她正站在傅时谨的房间外,准备来给他吹一吹“枕边风”。 不得不说,今晚的风确实有些大,吹得她睡裙乱飞,屋子的窗户可能没有关好,时不时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 正准备睡下的傅时谨也被这闹声惊扰,只得下床穿鞋去关窗。 老屋的雕花木窗是好几扇连在一起的那种,傅时谨正关上一扇,谁知那边刚关好的又被风吹开了,他轻皱眉,心想可能是栓子坏掉了。 屋里的灯早关了,漆黑一片,幸好他夜里视力也不错,慢慢走过去,手刚触上,突然感觉到有一股相反的力量在和他对抗着。 这风吹得也太有灵性了,傅时谨用力将窗户往身前一拉,随之窗外一声清软的惊呼响起,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一道影子正投射在正前方的窗上。 他立刻将窗推开,借着月光看清站在窗外的人,神色略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恢复平静。气定神闲地双手环胸,挑眉看她,“你怎么在这儿?” 梅苒原本打算先偷偷看一下屋内的情况,没成想被他抓个正着,此时两人就隔着一堵墙。 “你今晚忘了跟我说晚安。” 真是太急中生智了!梅苒暗暗为自己点赞。 “这样,”男人眸色深沉到了极点,他忽然倾靠过来,低低地说了一声“晚安”,又顺便把晚安吻补上。 梅苒有些意乱情迷了。 他太温柔。 “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黑暗藏起了傅时谨那有些压抑不住的躁动,不过还是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的发紧。 “那我……先走了。” “嗯。” 他静立在窗前,不舍地将她的背影从视线里一点一点剪去。 梅苒走出院门才猛然发觉不对劲,她是过来问他那件事的啊!什么都没问到就回去,今晚肯定要失眠了。 “怎么又回来了?”傅时谨刚要关窗。 “我……”不知怎么的,对上那双涌动着浓烈情愫的棕色眸子,梅苒就忘记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啊!” 男人突然伸手扣住她的腰,然后将她整个人抱起来,直接从窗里抱进他怀里,梅苒吓得立刻搂住他脖子…… 总之,慌乱得一塌糊涂。 他一件一件地摒除两人身上的障碍物,梅苒刚想说什么,嘴巴就被他的吻堵住了。 她气喘兮兮,化作了一滩水融在他怀里,吻突然停了下来。 他惩罚性地咬了她一口,声音听起来嘶哑得要命,“身上不方便还主动过来撩我。” 梅苒无辜极了,她根本没有好吗?明明是他自己抱她进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她都不敢看他了。 第40节 沉默,沉默。 静谧的室内只有男人粗重而忍耐的呼吸声,梅苒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要不,我帮你吧?” ☆、第37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三十七章 “你的手又酸疼了?”余声见她一直揉自己的手腕,好奇地问。 “最近天气转凉,你是该注意保养一下了。” 梅苒连忙停下动作,拨了拨耳边的头发,遮住开始发烫的耳根。 疼倒是不至于,就是有点酸啊! “不对啊,”余声又说,“我记得你受伤的是右手吧,那你揉左手做什么?难道这玩意也会传染?” 黑发下的耳朵早已红得跟红玛瑙似的。 梅苒支支吾吾,“是……啊。今天天气看起来还不错……” 余声“嘿嘿嘿”凑过来,“昨晚怎么样啦?问到没有?” “昨晚。”梅苒艰难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真是……一言难尽啊! 那记忆如流水般清晰而来,在她说完那句话后,瞬间感觉到身畔的男人全身有那么一下的僵硬,然后,他用力吻住她,握着她的手慢慢放到了……那个地方。 “啊,你说什么?” 余声的双眼像明亮的小灯泡般眨了一下,“我昨晚发给你的视频链接没点进去看吗?” “没有。”梅苒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她哪里有时间看啊?闹到差不多半夜三点才睡下,早上好不容易才爬起来。 “那真是可惜了!”余声一阵长笑,拿出手机点开来,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她之前不是开小号造谣过你整容吗?果然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啊!” 梅苒靠在柱子上,眼眸微垂,“说实话,如果不是有她以前的照片……” “你现在手上还有她以前的照片?”余声忽然跳过来搂住她肩膀,“给我看看!” 有一句话说得挺有道理的,最可怕的不是知道你过去的人,而是握有你过去丑照的人。 “放在家里了。”梅苒说。 余声露出坏笑,“好家伙,以后她要是再敢来惹你,你就直接把那些照片公开了吧!要是怕惹一身腥,这种事也可以交给我。” 毕竟收拾贱人什么的,她可乐意不过了。 梅苒笑笑,余光瞥到一个佣人正朝她们走过来。 “小姐,你父亲回来了,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他怎么还有脸回来?”余声笑意尽收,眸底泛着冷色,“我不去!” 佣人为难地站在原地。 梅苒拉了一下她手臂,“声声,今天是爷爷的生日,别闹得太僵,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 “我没有这样的父亲!”余声赌气地朝院内大吼。 梅苒一针见血,“有没有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余声狠狠地跺了几下脚,还是跟着佣人走了。 余老爷子年纪大了,精神不比以往,所以生日宴下午提前到四点开始。这会儿还早着,梅苒打算四处看看消磨时间。 偏院里的桂花开得极好,梅苒站在树下,仰头去看那绿叶间团团簇簇的银白色花朵,风吹过来,她掌心里也接了几朵,惊喜地放到鼻尖闻了又闻,然后放进外套的兜里。 继续往前走,却在十几米开外的走廊里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梅苒暗暗咬了咬舌。 怎么心里想着躲开的人,偏偏总是能遇得到呢? 傅时谨也看到她了,深色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就这样一直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仿佛他的眼中只能看到她一个人,再无其他。 梅苒慢慢走过去,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你怎么在这儿啊?” 他抿唇笑了笑,“要我抱你过来?” 她一开始没怎么听清楚,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转眼间人已经到了他跟前。 “我在等人。”他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 “哦。” 该不会等她吧?守株待兔?自投罗网? 经过昨晚之后,再次面对这个男人,梅苒的一颗心像擂鼓般在胸腔里跳动着,连呼吸都有些不受控制。 为什么他就能这么淡然自若啊? 男人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梅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他早已眼疾手快地搂着她的腰带了回去。 “好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几粒白色小花从她发间挑了出来,在指尖轻轻捻开,“这是桂花?” “你喜欢吗?”梅苒在兜里捞了一把,“我这里还有一些。”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又闻了一下,“你好香。” 梅苒靠在他胸口笑。 “苒苒,”他的气息忽然拂过耳根,低沉的声音有一种蛊惑的味道,“我很开心和你分享那些亲密。” 声音压得更低,“只跟你。” 你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所以,不用害羞。 梅苒:“……好。”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轻咳,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连忙将眼前的人推开,“爸爸。” 原来他刚刚说等人,等的就是她父亲吗? 怎么不早说啊?他也不知道在那儿看了多久,还有,刚刚他们说的话岂不是……梅苒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傅时谨比她还要淡定些,当然只有一些,毕竟被未来的岳父撞见这样的场面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能说,刚刚太入神了,连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察觉。 “想想,”梅鸿远看向自己的女儿,温和的目光含着笑意,“有几个朋友对古董很感兴趣,我可以暂时把时谨借走吗?” 他又加了一句,“不会很久,半个小时就好。” “爸爸!”梅苒嚷道,然后迅速跑开了! 梅鸿远果然说话算话,半个小时内就把人还了回来,只是梅苒却跑了个没影儿。 最后傅时谨向佣人打听,才知道她和余声一起去宗庙里为老爷子祈福,他在宴会开始前十分钟才看到她重新出现。 梅苒和余声穿了一模一样的裙子,看着像极了双生姐妹花,一左一右地坐在老爷子旁边,哄得他开心极了,笑声连连。 梅苒送的“白玉冰蚕”可真是送进了老爷子心里,他宝贝似地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完了又赶紧让人收好,仿佛别人多看一眼就跟挖他心头宝差不多。 余声嘟着嘴,“爷爷您的心也太偏了,昨儿个您还说很喜欢我送的玉如意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余老爷子乐呵呵的,“爷爷啊都喜欢,都喜欢!” 余声笑了,“这还差不多。” 她父亲也在场,可几个小时下来,余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这个中年男人满身落寞地喝酒,强装出来的笑容里尽是说不出的心酸和苦涩。 一步错步步错,这世上果然没有后悔药吃。 晚上七点时分,宾客如数散场,几个佣人上下忙着收拾,余声和梅苒扶着喝得微醺的爷爷回房休息。 出来时正好遇见管家过来送醒酒汤,她问,“他呢?” “听说喝大了,十分钟前司机将他送回酒店,这会儿应该还在路上。” 余声不轻不淡地应了一声。 心里却有些烦躁,住什么酒店?做给谁看呢? 梅苒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她走出来,沿着河堤散步。 走到一半,余声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拿出手机,“我经纪人告诉我,今晚梅梦然会上《娱乐星闻》。哎,这什么破网络,怎么都点不开,我手机还是4g呢!” 她还夸张地站到石头上去找信号,捣鼓了一阵终于放弃。 “我还想看一下她这次又是怎样米分饰太平呢!” “这么美好的夜晚,”梅苒将她拉起来,两个人一起在桥边坐下,“提起她多扫兴呀!” “那倒也是!”余声靠着她,抬头望天上的星星,幽幽地问,“想想,你说我妈妈会是哪一颗呢?” “那颗!”梅苒指给她看。 “你怎么知道?” “因为旁边那颗是我妈妈啊,”梅苒说,“她们生前是好姐妹,现在肯定也是!” “你说得对!”余声笑倒在她肩上,“好姐妹!” 梅苒感觉到肩上的濡湿,轻轻哼起了歌,“在我最美的时候……” 悠扬歌声被清风吹散时,电视里《娱乐星闻》刚好也到了特邀嘉宾的采访环节。 “这期我们请到的是知名歌手梅梦然,相信随着《中国好歌者》的热播,大家对她必定耳熟能详了。”主持人笑着看向镜头,“梦然,和观众们打声招呼吧。” “大家好,我是梅梦然。” 主持人很快进入正题,围绕不久前的整容事件展开提问。 梅梦然笑容大方得体,不慌不忙地应答,“是角度问题,我们初中物理都有学过的,光的折射会使物体看起来像断了一样。” “至于我的眼睛,”梅梦然说到这里,俏皮地眨了眨眼,“可能因为体质问题,只要我哭过后它们就会不听话地变成一大一小,对此,我也很无奈。” 主持人笑着应和,“这很正常,我以前睡不好眼皮也会耷拉下来……” 第41节 电视屏幕前,一个在沙发上盘腿而坐的男人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你确定她和照片上的是同一个人?” “可不是,”吴玉婉正用纸巾擦着脖子上的汗,“当初我也差点认错人。” 那男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视线来回地在电视和手里的照片上扫,虽然五官都被很好地修饰过,可合起来的整体轮廓,还是看得出是同一个人的。 “我的乖乖!” “你别把那照片捏变形了!”吴玉婉一把夺过来,“我过两天还要还回去呢。” “什么?!你真要还回去?”男人极度不满,“这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啊!难不成你想以后喝西北风!?” “狗急了还会跳墙呢!”吴玉婉冷哼,“她可不是傻子,你以为她会一直吃这套?” “再说,要拿捏她我有的是方法。” 她忽然叹气,“我也有些过意不去啊!” “昨晚我梦见她爸爸来找我了,跪在我床前哭了一宿!这男人生前我给他戴过不知多少顶绿帽子,可这不能全怪我啊!谁叫他是个不中用的软蛋,三分钟就……我心里发虚啊!你说他死了还要为亲闺女求我,这还说得过去,可我知道那不是他的种啊……” 吴玉婉近来身体是越来越差了,时不时会出现幻觉,夜里也经常做噩梦,好几晚还发生了鬼压床。 她之前跟过好几个男人,眼前这个算是比较长久的,尤其是在那方面更是从没冷落过她,吴玉婉对他虽然算不上掏心掏肺的好,可也是无话不说的。 “赵哥……”她媚媚地喊了他一声,脚已经暗示性地从他小腿肚缠上去。 赵亮原本正盯着那照片出神:还回去?她傻他可不傻,如今那梅梦然整容事件炒得那么热,这照片拿出去说不定可以卖个高价!钱什么的还是揣自己兜里实在……” 女人的身子突然挨上来,他目光一凛,见她那瘦得骨头都有些突出来的胸,不停冒出来的冷汗,还有那小脓包……像吃了隔夜饭般的恶心感觉升腾而起,顿时有些下不去嘴,连忙将她推开,“之前下的注今晚开奖呢,这会儿不好泄了气。” 吴玉婉踢他一脚,“死鬼!” “这照片怎么只有一张?” “那丫头根本不喜欢拍照,我呢跟她又不怎么亲,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口袋只剩五十块钱,连衣裳都没多一件,哪里有那个闲心带上她的照片?之前啊也只是吓唬吓唬她,谁知道她居然就上当了。”吴玉婉笑道,“幸好我又回了一趟老家,这才从她三婶那儿找来了这么一张照片……” 天边挂着一轮圆月,夜色静美。 余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梅苒偏头看到来电人,她不禁愣了一下。 余声也看到了,神色闪过一丝异样,立刻把它掐断了,不出几秒,那边又打了过来。 “还是接吧,说不定有什么急事。” “不接!” 梅苒了解她,凡是认定的事情,她一定会一条路走到黑。 果然手机也没有再响起了。 桥下泊着乌篷船,船头挂的两盏油灯被风吹得晃来晃去,灯光明暗不定,梅苒摸摸手臂站起来,“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有一束更亮的光照了过来,她望过去,看清从车里下来的男人,惊讶过后换上清浅的笑容,“声声你看,好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啊!” 这句台词是她之前陪老爷子看戏的时候只听过一遍,不知怎么就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了。 叶岂寒晃了晃手机,朝她们走过来。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昨晚听到她那稍显冷淡的“再见”,心情瞬间变得十分低落,人也好像牵线木偶一样被人控制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靠近她,靠近她。 幸好对他来说,弄到她老家的具体地址并算不上太难。 难的是,她一直不肯再接他电话,就算他就站在面前,她也是用一种很平常的目光和他对视。 有一盏船灯被风灭了,梅苒也觉得自己这颗大灯泡不好继续亮下去了,转身就往桥下走。 谁知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又在桥的另一侧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他颀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着,姿势慵懒中又透出莫名清贵,那双漂亮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很显然,他已经在这儿坐了好一会。 梅苒的双腿突然有些发软。 果然。 “风流倜傥?”他拉过她的手,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玉树临风?” 梅苒语气弱弱,“误会,误会。” 她不是没有领教过这人吃起醋来是什么样的,幸好他们在拱桥的这端,河边有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叶挡住了头顶的月光,将他们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不用担心被人看到某些儿童不宜的画面。 水乡的夜,温柔又多情。 桥头桥尾,有情人彼此依偎,各诉衷肠。 次日,梅苒和傅时谨一起回a市,抵达已是下午六点多,刚走出机场两人就被父亲的秘书匆匆截住。 两个小时前,疑似当红大歌星梅梦然整容前的旧照曝光,惊爆众人眼球。 半个小时前,s市首富梅鸿远也被爆出包养女大学生的丑闻。 这便是后来持续过一段时间热度的“双梅事件”。 ☆、第38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三十八章 梅梦然这才刚澄清“疑似整容”事件,没过多久旧照就曝光,时间上来说未免太巧合了点,一帮人简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她经纪人正焦头烂额地动用各方关系压制事态影响,公关团队也不眠不休地加班加点,可很显然的,收拾烂摊子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照片的流传速度。 “我的天啊!真是丑得不要不要的啊!” “经鉴定,丑得浑然天成,毫无ps痕迹。” “呵呵,还说自己没整,现在铁证如山,这个脸不要打得太肿哦!你怎么解释梅梦然mr?” 古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何况梅梦然凭着一夜蹿红自视甚高,有意无意间已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圈内人。墙倒众人推,踩一脚的大有人在,当然为了不惹一身腥袖手观好戏的也不在少数。 “梅梦然整容前旧照曝光”话题一出,米分丝们差点要崩溃了,但她们不敢站出来为梅梦然说话,因为没有底气。 她们根本没有底气说照片上的女孩和自己的女神没有关系。 虽然在气质上和现在有着天差地别,但那经过美化的五官合起来却那又黑又丑的女孩至少有七分相似。 当然,梅梦然还是有一些铁杆米分的。 潮起潮落:这个p图技术我给满分。随便找张丑照p一下就说是我女神,当我们广大然米分是瞎是死的吗? 山花朵朵:整了又咋啦!?这年头整容不是烂大街了嘛?连个马赛克都不打就把人家爆出来,这是侵犯人的隐私!你妈妈没教过你啊? 梦旅人回复潮起潮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梅梦然无疑。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她的耳廓那里有一颗黑痣?我无聊用她整容前后的照片做了叠加对比,发现黑痣是在同一个位置的。最后,这个洗白姿势太感人。附上对比图不谢[图片] 小叮当回复山花朵朵:你的关注点好像错了,我们不在乎她有没有整容,恶心的是她整了还口口声声说没整,understand? 这下,连为数不多的真爱米分们都被掐得萎了下去,连先前还信誓旦旦支持她的“mr米分”也有些丧失了斗志,只能守在她微博下泪流成河,顺便冲一冲冷嘲热讽污浊不堪的评论热地。 没过过久,大家突然又发现: “几十万的转发量还上不了热搜。你特么在逗我吧?” “只能说玩得一手好牌梅梦然mr。” “唉,水太深,我果然还是太天真,算是看清这个世界了。[呵呵] 梅梦然的工作室几乎被前来采访的记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可她本人却躲在家里。 岑晨刚打完一个电话回来,紧皱的眉头比先前松了些,“微博那边现在暂时压下来了,较大的娱乐杂志和门户也打点了,可保不准那些没打点到的……” 说着说着,她发现了眼前人的异样,忙问,“梦然,你怎么了?” 外面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她的负面传闻,可梅梦然整个人看起来却很平静,一种很诡异的平静,“我知道照片是谁曝光的。” “是谁?!” 梅梦然轻笑,说了两个字,“梅苒。” 她经纪人大惊,“你确定是她吗?” 如果这事是梅鸿远的女儿在背后操纵,这下可棘手了。 她又问,“会不会是你弄错了?之前不是说你母亲手上也有你的照片吗?有没有可能……” 梅梦然语气幽幽,将照片点开来给她看,“当时身上这条裙子是我到梅家后奶奶给我买的,那女人在我十岁那年就跟人跑了,她手上不会有这样的照片。” 照片里,她对着镜头笑得有些腼腆有些傻气,当时给她拍照的正是…… 那是十七岁时的梅梦然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亵渎她的富家小姐,梅鸿远的千金——梅苒。 这世上拥有这张照片,又在这么巧合的时间里将它曝光出来的人,除了她还会有谁? 听了她的话后,岑晨又开始愁肠百结,“通告我都帮你推了,这几天你暂时不要露面,看看事情怎么样再说。” 沙发里的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刚好岑晨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走到外面去接听了。 室内突然变得很安静,梅梦然蜷缩着身子,把压在腿下的检查报告拿了出来,泪水将上面“不孕”两个字泡得又大又模糊,她想起梅鸿远生日那天,晚宴结束后她去梅良之房里找他,结果发现养父也在,横亘在两人间的气氛极为怪异。 她就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 “爸,你说的是真的?然然她真的……” 隔得有点远,她听不清是“然然”还是“苒苒”,于是凑近了些。 “千真万确!”梅清远重重叹气,“你还记得那次绑架吗?她替苒苒挨了那一刀,结果医生说……” 梅梦然犹如受了当头棒喝,不孕?!她吗? “然然现在还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老太太那边也瞒着,要是她知道了,这家还不得弄得鸡飞狗跳?” 梅梦然将那份报告一点点地撕成碎片。 原来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梅苒,你欠我的又何尝只是一条命? “梦然梦然!”她经纪人突然冲进来,神色有些复杂,“你伯父那事儿,不会是你……吧?” 她听得一头雾水。 第42节 “就在几分钟前,梅鸿远被人爆出包养女大学生的丑闻。” 梅梦然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 她看完整篇报道,情绪变化极有层次,先是惊讶,又有一些莫名的兴奋,最后整个人像是置身于冰窖中,浑身散发着寒意。 报应来得真快啊! 梅梦然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要她和我一样。” 就算身败名裂,我也要她和、我、一、起! “梅梦然,”岑晨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不准乱来!”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都火烧眉毛了,还偏要去做那惹祸上身的事,可不能由着她胡来! “既然都这么热闹了,我一点都不介意让它更热闹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 “依照梅鸿远的手段,那件事情必定很快就会平息……可她都这么对我了,要是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话,我就不叫梅梦然了。” 按理来说,相对于当红明星的私人八卦,商圈那些事儿大家的关注度一般不会太高,可这次爆出丑闻的可是梅氏集团的总裁,前不久还当选商会会长的梅鸿远。 怎么不掀起一股轩然大波?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在商界素以“德高望重”著称,郎朗一身的儒商,个人经历几乎算得上传奇,他游刃于复杂利益圈,却不曾出过什么桃色绯闻,没想到一来就来了个重磅炸弹。 被爆出来的照片里,年轻女孩挽着梅鸿远的手,他面带宠溺地摸她的头发,两人间举止亲密…… 自从经历过那场绑架后,梅鸿远把女儿保护得很好,所以外界只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却从未见过真身。 加上富商和年轻女孩,这两者本来就赚足了噱头,大家也难免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很快,曝光的女孩也被人肉出来,更是让公众惊得嘴巴都快掉了! 那竟是a市人民医院的中医师,堂堂一个医者,想不到品德如此败坏,如何能平息得了众人的愤怒! 事件的热度高居不下,隐隐都有些压过“梅梦然整容旧照”曝光的势头。 业内稍微有点名气和眼力的娱乐八卦门户,就算接收到这样的“爆料”,事先也会进行一番斟酌,毕竟像梅鸿远这样有财力有手腕的人不可以轻易得罪,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只是“按而不发”,还能卖个顺水人情。 可爆出丑闻事件的却是一个刚成立不久的三流杂志,一时间为博关注度心切,并没有想得那么长远。 说来这极具价值的照片得来也挺是意外的,狗仔一路跟着余声到了滨南小城,听闻是余老爷子八十大寿,她特地回来祝寿,前段时间她和天行娱乐的叶岂寒关系有些暧昧,便想着能不能趁机挖些猛料。 没想到竟然得了意外之喜,甚至来不及做细节方面的处理,连夜写了篇爆点无数的稿子,直接把照片发了出去。 更没想到的是,杂志销量节节攀升,数钱数得不亦乐乎之时,一个惊雷猛地在头上炸响。 “梅总,律师已经和他们联系过了,明天早上就会在三大主流平台上刊登道歉声明,另外,我们正努力缩小事态影响,可……”王秘书欲言又止。 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就开始进行杂志回收,但扩散出去的谣言,又怎么可能轻易收得回来。 梅鸿远揉揉眉心,许久后才说,“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不知道小姐那边……” 梅鸿远挥手打断了他,“辛苦了,你先出去吧。” 门关上后,他从抽屉里拿出那许久都不曾碰过的烟盒,抽了一根出来点上,白烟飘忽,他幽幽吐出一口闷气。 容容,我还是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女儿。 那边,梅苒正和人讲着电话,“周师兄,我现在还好,真的。谢谢你。有新电话进来,我先挂了。” 来电人是医院的副院长,他先是表达了对梅苒的关心和信任,又委婉地表示因为某些原因,所以医院方面做出的决定是“留职停薪”,希望她能谅解。 梅苒挂了电话,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傅时谨眉心依然皱着,牵起她的手,“一起下去走走吧。” 刚入夜不久,暮色还只是淡淡的一层,两人只是安静地走着,一路无话。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湖边,梅苒有些累了,便坐在湖心亭的椅子上休息。 傅时谨也在她旁边坐下,“苒苒。” 千言万语藏在了这两个字里。 她顺势靠在他肩上,闻着那熟悉的气息,有些烦闷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何况,我们都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可笑的谣言,是谣言总会有澄清的一天。” 真正让她不乐的是,因为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对她的工作造成了影响。 她将温暖的吐息化在他肩侧,“时谨。”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 “嗯。” “时谨。” “嗯。” “我爱你。” “……嗯。我也是。” 不是突然的心血来潮,而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有你陪在身边,是我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情。 蓝色的月光撒满湖面,凉风徐来,傅时谨将她抱过来用外套裹住,他有力的心跳声从她后背传到胸腔里。 时光柔软。 以前觉得这世间唯清风雅月可拥有,可如今他心知,这个女人属于她了。 如果将来他有女儿,他会将满腔父爱如数倾诉,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给她,同时也会教她如何安然行走世上,因为作为父亲,他无法伴她一世。 可怀中之人将与他携手共度余生,她无须有多强大,只需在他羽翼能护得住的地方,再大的风浪都有他在身侧。 护她一世又何妨? ☆、第39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三十九章 “照片都送过去了吗?”吴玉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问。 赵亮目光有些躲闪,“当然……送了!” 事实上,那张照片他并没有送到梅梦然手上,而是高价卖给了某知名杂志,现在吵得沸沸扬扬的“整容事件”,不得不说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钱呢?”吴玉婉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你那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年纪轻轻心计可深得很,”赵亮抱头蹲在床前,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照片给了她,她却当场反口,我愣是一分钱都没拿到。”他大叹一声,“这次我算是栽了,没想到还是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 “什么!?”她猛地坐起来,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你说的可是实话?” “我还能骗你不成?”赵亮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要不是他们人多,我能怕了她?拼了老命也得把照片抢回来啊,我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我能吃这样的亏?” “好啊好啊!”吴玉婉咬着牙,声音干巴巴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就说她上次怎么那么好说话,原来是挖了坑在这儿等着我跳呢!” 赵亮见她信了自己的话,稍微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连忙附和道,“她那个圈子里的人,有哪个是吃素的?我们怎么斗得过她?” “呵呵呵……”吴玉婉冷笑,“那可不一定。她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气哽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去,苍白的脸浮现一层不正常的红晕,“快!送……送我……去医院。” 赵亮见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刚弯腰想抱起她,结果一股酸臭的体味扑鼻而来,他又一阵犯恶心,只好将她用床单一裹,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将人送到医院,赵亮本想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可手机信息提示有一笔巨款打进了卡里,实打实的钱揣兜里,而且每一分都是他的,将来可以过好一段舒服日子了,想到这里,他又回去给吴玉婉交了住院费。 这女人已人老珠黄,可毕竟跟了自己好几年,多少还有点情分,可他瞒着她做了那样的勾当,纸终究包不住火…… a市看来是待不下去了,他又回到家里收拾行李,顺带把梳妆台的抽屉里几样值钱的首饰也一并卷了去,当晚就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折腾了一晚上,又是做检查又是挂水,那死鬼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倒杯水的人都没有,吴玉婉越想越觉得心气难平,梅梦然那个臭丫头竟然敢这样对她!真以为除了照片,她就没别的可以拿捏她了是吗?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吴玉婉恨恨地盯着屏幕上的“亮哥'”两字,重新退出来,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死丫头!心虚了,不敢接我电话是吧?”她又拨了一次,还是同样的回复。 “谁打来的电话,怎么都不接?” 梅梦然将手机关机,扔到茶几上,“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以前的照片被曝光,她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也发生了,这个女人还想拿什么要挟自己? “你现在最好不要跟外界联系,”岑晨又说,“等事情稍微平息以后……” “怎么可能平息得了?”梅梦然冷哼,“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着看我笑话。” 岑晨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迟早都会被曝光的话,在这会儿对我们来说反而是有利的。你伯父梅鸿远先是被人爆出包养女大学生的丑闻,后来又有人爆料称那不是他的情人,而是他在外的私生女。” 如果是普通商人还博不了这样的关注度,关键的是他前段时间刚当选商会会长,一举一动都备受业内关注,忽然被人接连爆出这样的丑闻,于公于私无疑都是巨大的冲击。 “梦然,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的样子?” “惊讶?”梅梦然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惊讶?” “关于梅苒是他私生女的丑闻是我爆出去的。” 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虽然很有爆点,可经不起推敲,只要有心人去查一查梅苒的身份,这个谣言就不攻自破,当然,私生女也不见得能炒多久,可她就是要存心膈应梅苒,出出心口的恶气。 “你疯了吗?!” “放心,这次我同样做得很干净,”梅梦然说,“何况就算梅鸿远知道了,他也不会拿我怎样的。” 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岑晨险些被她气得一口血喷出来,“能在杀人不见血的商界屹立多年的人,可不见得是善茬。梦然,你这是引火自焚啊!” 对于这样无中生有的抹黑,梅鸿远确实没有打算要善罢甘休,那家三流杂志承诺会道歉只是第一步,可没想到的是,道歉稿还没出来,新一番的谣言却已经扩散开。 某知名的微博博主“娱乐圈那些事儿”又爆出一个猛料,大意是,据知情人士透露,照片上的女子不是梅鸿远的情妇,而是他的私生女。 第43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热切关注此事件的围观群众纷纷表示脑子不够用,真是好一出精彩的年度大戏。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听说这梅氏总裁中年丧妻,多年来也不曾再娶,没想到在外还偷偷养了一个私生女,敢情这深情是装出来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梅氏集团的股价也开始跌,不出一日就跌出了评估专家们的预测值,关系到切身利益,各大股东们都开始沉不住气了,纷纷要求梅鸿远出来给个说法。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说法是一定要给的,可这关系到……公开女儿的身份问题。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梅鸿远也不希望打破女儿平静的生活,可眼下如果不出面澄清,她将顶着肮脏的“情妇”和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的帽子,永远生活在被人指指点点中。 他梅鸿远的女儿,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 “想想,爸爸想了很久,这是最好的方式了。”梅鸿远的语气顿了顿,“你觉得呢?” 梅苒沉默了三秒才出声,“我记得曾经说过,能当爸爸的女儿是我的幸福。” “他们说我是私生女,这不仅侮辱了我,也侮辱了您和妈妈,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您一直以来把我保护得很好,可爸爸您知道吗?如果我不是梅鸿远的女儿,我也很可能和这世上许多平凡的女孩子一样,或许走在街上也会被人劫持当人质,也可能会遭遇车祸……” 当梅鸿远的女儿,没有抵挡一切命中注定的不幸的额外幸运。 “爸爸知道了。”梅鸿远心脏忽然紧了一下,他用手按住胸口那处,“你不要想太多,一切交给爸爸来处理。” 放下电话,他按下内线,没一会儿王秘书就进来了。 “尽快找出幕后的人。”梅鸿远目视着前方,声音冷淡极了,“不惜一切代价。” “是。”王秘书在梅鸿远身边待了差不多十五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如此……阴冷的一面,就像一头沉睡的雄狮突然惊醒露出锋利的爪牙般,不由得心头一凛。 不惜一切代价,六个字已经充分表达了他内心的愤怒,看来这次是哪怕赔上整个梅氏集团,赔上他大半生的心血也在所不惜的了。 某些人要倒泼天的大霉了。 这些年他们父女天南海北,虽然相聚的时光并不多,可他知道梅鸿远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是多么的宝贝珍视,那些人到底向上天借了多少个胆子,才敢把触手伸向她? “梅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准备一下,下午我要召开记者发布会。” “发布会?” “是啊!”叶岂寒又跟人确定了一遍,“就在一个小时前。” 傅时谨正开着车,耳边别着蓝牙耳机,想了想又问,“前后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可能性不大。”那边语气肯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未来岳父的手腕,只需要和上面打个招呼施加点压力,那家三流杂志的一帮人就怂得跟孙子似的,哪个不怕死的还敢造次?” “我到她楼下了,再见。” “嘟嘟嘟……”叶岂寒听着那一连串忙音,差点没气血翻涌,合着他就跟块抹布似的,有需要的时候用一用,用完了就甩啊,还有没有半点的尊严了?! 切,有女朋友了不起啊!他也有,只是……还没追到而已啊! 梅苒已经在喷水池旁等着了,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缓缓停下,她走过去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两人去外面吃了晚饭,出来的时候,外面暮色四合,一盏一盏路灯徐徐地被月光点亮,梅苒降下车窗,树和花的清香并着璀璨的灯火一起飘了进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旁边的男人侧头看了一眼,眸底开始有星星点点的笑意溢出来。 他开着车带她兜风,从城西到城东,几乎走遍了大半个a市。 或许从明天开始,她就要开始面对另一种生活,那么今夜就开始告别吧。 “时谨,我想喝红豆奶茶。” 傅时谨在路边停下车,“我去买,你在车上等着。” 梅苒眨眨眼,“我也想下去走走。” “那走吧。”他过来牵她的手往前走。 奶茶店开在广场对面,可能是新开张大优惠,前面排起了一条长龙,梅苒无法想象这个男人挤在一堆年轻女孩间的画面,走到一半就变了注意,晃了晃他的手,“还是不要了吧。” 傅时谨看着她微干的唇,眼神黯了黯,声音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乖,在这等我,很快回来。” “……好。”她其实也是有点渴了。 梅苒环视了一圈,不远处有成对的情侣,也有出来散步的夫妇,两人牵着蹦蹦跳跳的孩子,欢声笑语让这个夜晚活泼得恰到好处。 这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各位媒体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梅鸿远……” 她怔怔地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广场中央的巨大显示屏上出现那个她无比熟悉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装,面容沉稳,语气不急不缓地讲发表着声明,除了官方发言外,该声明概括起来只有三个要点: 第一:被曝光的女孩是他和发妻的女儿,也是他梅鸿远唯一的女儿。 第二:对于传播、散布不实言论的相关媒体和个人,该行为不仅损害了他本人和他女儿的名誉,并且对旗下集团造成损失……已授权法务部门同有关机关调查取证,善意提醒某些继续扩散不实言论的媒体,立刻停止相关行为……保留依法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第三:希望大家不要过多关注他的女儿,还她平静安宁的生活。 有几个买了奶茶的女孩正往回走,边走边说,“这造谣的人也太缺德了吧,又是包养的情妇又是私生女,想象力要不要太丰富了点?” “是啊,没想到那竟然是梅鸿远的亲生女儿!”她的同伴附和说,“如果我有这么一个爸,岂不是这辈子都不用发愁了啊?” “你?回去洗洗睡吧。说不定下辈子投胎……” “讨厌!” 女孩们一前一后追逐着跑远了。 梅苒站在原地,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抬头眨了眨眼,她再看向对面时,一道清隽修长的身影正慢慢朝自己走过来。 那男人像极了这深秋夜里的清风朗月,幽湛的目光也一直看着她,黑色长裤随着他行走的动作仿佛鼓着一股风,不一会儿就快来到了跟前。 五节,四节,梅苒在心底默数他还要踏过的台阶数,像心跳的节拍,三节,两节…… 咦? 在两人间只隔了一节台阶的时候,她看到他突然的膝盖突然向下弯曲了一下,而且幅度还不小,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去的样子。 该、该不会是……要求婚吧? 随时随地? 在这种地方?在他手里还拿着一杯热奶茶的时候? ☆、第40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四十章 求婚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一点点防备! 梅苒想着自己应该往后退一步,她目测了一下台阶和自己站的位置间的距离,他手长脚长的,待会儿如果真跪下去的话,空间明显不够,可这样想着,不知为什么却向前走了一步。 傅时谨见她突然凑近,片刻的怔楞后,深棕色眼底有温柔的光透出来,他张开手臂将她整个人都抱进怀里。 梅苒:“???” “冷了?”男人很贴心地用外套裹住她。 梅苒揪住他的外套下摆,手灵活地往两边口袋里探进去,摸到了手机和钱包,偏偏就是没有她想象中的丝绒小盒子。 咳咳,原来是她误会了。 最后一节台阶比较高,所以他弯下的幅度会大些。 “是……啊!有点冷。”梅苒还配合地剁了两下脚,“我们赶快回车上去吧。” 坐在车上,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奶茶,低头吸了一大口,满腹生出一股暖香,梅苒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你要不要喝一口?” 傅时谨不怎么喜欢喝这种甜腻的东西,可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让他无法拒绝,他看了一眼前方的路况,迅速地偏头过来咬住吸管,一边吸一边专注地看她,眼神极为烫人。 梅苒只看到他那喉结微微滑动,又因他那极具暗示意味的动作勾想起了无数引人遐思的画面……连车子在小区楼下停稳都没有发觉。 “到了。” 她回过神,“哦。” 看看手表,才九点零七分,还早,不想和他这么快分开。 男人从她的沉默里会了意,“我上去喝杯水?” 刻意放缓的嗓音,简直比天上的月光还要撩人。 梅苒轻问,“只是喝一杯水?” “哒”一声,他已经倾身过来帮她解开了安全带,骨节分明的手抵在她腿侧,靠近的还有那温热的呼吸,他缓缓勾唇一笑,“不然你还想我多做些什么?” “还……”梅苒声若蚊呐,“还没好。” “迟早的事情。” 说话间他已经下车走到她这边,拉开车门,长身玉立地站在一侧,等着她走下来。 这个点电梯里都没什么人,很快就停在十七楼,梅苒从包里翻出钥匙开了门,换了鞋后,忙不迭地进厨房洗手,几分钟后端着一杯温水出来。 傅时谨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挑眉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仰头喝起水来,没一会儿就喝掉了大半。 梅苒坐在旁边坐下,本想和他说说话,可双腿间的某处忽然又涌出一股温热,她立刻局促地站起来,“我先去洗个澡。” “嗯。” 半个小时后,梅苒从浴室出来,看见坐在床边的人,脚步猛地顿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她只关了卧室的门,浴室的只是堪堪虚掩着,那……水声停止后,她毫不避讳地撕小翅膀的声音岂不是都被他听了去? 傅时谨将手里的《本草纲目》放下,目光幽深地看过来,“怎么站在那儿?” 梅苒下意识走过去。 “现在要睡觉吗?” “……好。”她爬上床,迅速用被子裹住自己。 他就坐在床边看她睡。 纤长的黑色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安静垂下,傅时谨看着她眼底的那一片青色,心口揪疼了一下,他伸手把她颊边的碎发撩开,没想到她忽然睁开了双眼。 “我在,”他摸摸她的头发,“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第44节 梅苒又放心地合上眼睛,很快就沉入梦乡。 呼吸平和而绵长,看来应该是睡熟了,傅时谨刚要站起来,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又接连震动了几下,他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她的助理发来的信息。 田甜:师姐,我刚从山里回来就听说你被“停薪留职”了! 田甜: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简直气死人了! 田甜:好恨我为什么当时不在你身边啊!! 前段时间上面下来一个山区医援名额,她从小没怎么吃过苦,特地去庙里烧了香,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在山里待了半个来月,人瘦了一大圈不说,关键是手机基本上都处于搜索信号中,连唯一的乐趣都被剥夺了。好不容易回来a市,又听说了梅苒的事情,气得连晚饭都只吃了一半。 手机“叮”了一下,田甜连忙划开屏幕,看到内容有些傻眼了。 ——有其他事吗?她现在睡下了。 不是本人! 田甜屏气凝神地回复:“请问你是?” 那边发来三个字,她一个没忍住从沙发上滑了下来,傅、傅大神! 这么晚了,他这么会和师姐在一起,难道! 啊啊啊,他们同居了吗?! 她忙着坐地上浮想联翩,连最重要的事情都忘了问。 那边,傅时谨在床上的人额头上亲了一口,“晚安。” 然后他将卧室里的灯关了,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梅苒醒来已是早上九点多,这一觉睡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浑身酥`软,可骨子里似乎又充满了力气。 她洗漱好就随手开了电视,然后进厨房准备早餐。 万众瞩目的《中国好歌者》总决赛将在今晚进行现场直播,一个星期前某卫视就开始进行预热,听说还请了业界颇具名望的乐评人担当专业评审,阵容豪华。 梅苒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完,用温水漱了口,拿起一旁的手机拨了出去。 那边很快接通,“想想。” “早上好,爸爸。” 梅苒问,“今天晚上有空吗?” “只要是我女儿,什么时候都有空。” 那边忽然传来王秘书的声音,“这个季度的……” 梅苒反应过来他们应该还开着会,连忙压低声音,“爸爸,就这样吧,您先去忙。晚上见。” 结束通话后,她突然有些不怎么习惯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于是屋里屋外前前后后走了一圈,又站在阳台晒了好一会儿太阳,这才懒洋洋地进了卧室。 衣帽间里适季的衣服都被拿出来铺在床上,梅苒一件一件地试过,终于挑好了裙子、外套和披肩,满意地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她的大部分衣服都是老家合作了多年的裁缝店做出来的,布料柔软贴身,剪裁得宜,款式也很独特,每逢春秋季时装发布会,父亲也会让人给她送几套过来,只不过平时因上班的缘故,这些衣服都很少穿。 终于到总决赛了,好友这么重要的时刻,她没有道理缺席。 很快就到了下午五点,观众都已准备就绪,直播现场中,一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后台休息室里,化妆师正给梅梦然化着妆,她经纪人穿着大红的长外套,眉眼中掩不住的喜气,“梦然,要是这次你拿了冠军,那么之前的流言蜚语又有何惧?我们也有足够的底气去扭转之前不利的局面……” 梅梦然心里却有些打起了小鼓,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开始她就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更准确地来说,是从梅鸿远召开记者发布会发表声明那会儿开始。 “哎!”岑晨惊呼一声,“梦然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化妆师,给她多上点米分。” 梅梦然像木偶娃娃一样被人摆弄着,全程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终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18点00分。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是《中国好歌者》决赛的直播现场,我是主持人……” 主持人话音一落,一场“厮杀”随之缓缓拉开了序幕。 出场顺序是根据之前的综合成绩决定的,除了之前的某次失利外,梅梦然的后面几次成绩都还不错,所以被排在倒数第二出场,而余声则每次都发挥稳定,夺了压轴出场的绝佳顺序。 评审团由观众和专业乐评人组成,采取现场投票的方式,每个参赛者最后的成绩呈现观众评审40%专业评审60%的分布形式。 前面七个参赛者有乐坛新生代歌手,也有实力派的老歌手,一首首原创或经典歌曲的绝佳演绎,让全场的观众都沉醉在一场视听盛宴中。 很快就轮到梅梦然上场。 她穿着一袭优雅的银色短裙,缓缓从温柔的橘色灯光里走来,观众席里有人已经按捺不住,激动地站起来高喊,“女神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 站在舞台中央,听着那阵阵喝彩的声音,梅梦然的心突然静了下来,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微微弯腰鞠躬,目光不经意间略过观众席右侧最前排,她仿佛整个人被定住了般,双眼睁得大大的,那里面写满了震惊和骇然。 心脏仿佛都被震碎了! 梅鸿远、梅苒、傅时谨、叶岂寒。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梅梦然又看向最左边那个中年男人,只见他也看着自己,满目冷意,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厌恶,她印象中的这个人向来是温润如水的,却从未想过他也会有这么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她全身的血液开始泛冷,可脸却热得惊人,耳朵“嗡”的一下,眼前突然一黑,双腿都有些站不住快要软了下去。 活泼的前奏响起,而站在光芒中间的人却犹如一尊石雕,一动不动,虽然导播很快将画面转移到观众席,可她那呆滞的模样还是被不少人收入眼中。 有人开始压低声音讨论: “发生什么了啊?怎么感觉好像突然魔怔了一样?” “她还唱不唱了?” 梅苒也有些疑惑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抬头望过去,一左一右的手同时被人握住,“嗯?” 梅鸿远:“她看到我们了。” 傅时谨:“她知道我们在现场。”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梅苒忽然明白过来。 梅梦然该不会以为他们此行是有什么目的吧?事实上,她真的想多了,他们出现在这里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余声是母亲唯一的学生,母亲一向对她寄予厚望,可惜……梅苒叫父亲过来,其实是为了圆母亲的心愿。 傅时谨的话,女朋友的好闺蜜,他怎么能不过来捧场? 至于叶岂寒他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前奏已经过了十几秒,经纪人岑晨在台下看得都急眼了,拼命地提醒着她。 梅梦然终于回神,抱歉地又鞠了个躬,连忙跟上节拍开始唱起来,可她明显的状态不佳,一首歌唱下来断断续续,不仅忘词,有好几处还走了调…… 连普通的新人都不会犯的错误,她一下子包揽了好几个。总之,发挥严重失常。 专家团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一副可惜至极的样子。 连观众们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热情像被人迎面泼了一桶冷水似的火速消减了下去,最后只能寥寥草草投了票。 严格来说,这是一场彻底失败的表演,而且是发生在直播现场,严重拉低了《中国好歌者》的整体水平。 幸好,实力派的天后压轴出场,力挽狂澜。 余声这次突破了以往的“深情吟唱”模式,快歌搭配着热情火辣的桑巴舞,她一出场就几乎吸引了全部人的眼球,更是将全场气氛推向了最高c! 那性感的透视红裙,令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无处藏匿,那柔软曼妙的腰肢随着音乐舞动,像一条灵活的水蛇,手臂上的纹身——一只麦克风特地涂了夜光米分,金光闪闪。 关键是她时不时抛向观众席的媚眼,妖妩又勾人,引得无数男人站起来为她欢呼鼓掌。 叶岂寒垂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隐隐有青筋凸起来,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台上的女人,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把体内的那股热意平息下来。 胆子真够大的啊,一下子就露这么多。 天知道他多想叫停这节目,把那些为她着迷的男人们通通赶出去,这个女人的美好和性感,他根本不想和别的男人共享! 一曲一舞终了,全场观众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直到主持人出来宣布投票开始,如雷鸣般的掌声才不约而同地响起,几乎将偌大的演播厅炸裂。 专业评审们从对望的眼神里只看到了两个字:惊艳。 在这之前,没有人知道原来玉女天后也可以跳这么热情洋溢的舞蹈,在这之后,被下好定义的“玉女天后”已经和余声无关。 毫无疑问,投票结束后,余声以最高票数,一举摘得了《中国好歌者》的桂冠。 不费吹灰之力就pk掉了最强有力的对手梅梦然,虽然在余声看来也赢得太轻松了,似乎有些胜之不武的意味,可她更在意的是结果。 她赢了! 颁奖结束后还有一个回馈观众环节,余声换了一身湖蓝色长裙,笑意盈盈地站在中央,“在《中国好歌者》的舞台上,我是以一首《爱是世间最好的相逢》开始的,那么,当然也要用这首歌来结束。” 她看向某个方向,“虽然我最后还是没有等到你回来,可我知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这首歌,还是献给你,我最亲爱的……”话筒突然消了音,其实是她用唇无声说了两个字。 梅苒面带笑意地朝她挥了挥手,刚好镜头扫了过来,将这一幕摄了进去。 “在我最美好的时候,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梅苒在台下跟着她一起唱,观众也开始齐唱,全场都被缱绻动人的歌声萦绕,结束后掌声依然经久不息。 那些特意赶来的mr迷们在经过梅梦然的失落后,热情很快就被这一首熟悉的歌点燃起来: “余声!mr!余声!mr!女神女神!” 观众离场后,梅苒捧着一束花来到后台,“声声,恭喜你!” 余声跑过来抱住她,“亲爱的!你怎么会过来的?也不事先通知一下,吓我一跳!” 梅苒笑。明明被吓到的是另一个人好吗? 余声开心又激动,直接一个熊抱把她抱进了休息室,“没想到连伯父也一起来了,我真的好高兴!” 他来了,就和老师来了一样。 “啊!”看见跟在后面进来的男人,余声几乎跳起来,“ansel!” 傅时谨礼貌地对她笑笑,“你好。” 天啊天啊!居然连大神都来了,她刚刚怎么没看到他坐在下面? 余声拢了拢外套,“你好!” 真人比照片要帅好多好多啊!她平静的面容下小宇宙都快爆炸了,好想问他有没有时间帮自己写一首歌啊啊! 第45节 “咳咳!”门外突然传来几声轻咳,余声抬头看过去,“你怎么也在这里?” 叶岂寒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食盒,“怎么,我不能来吗?” 余声轻轻瞪他一眼。 “我爸爸呢?”梅苒问。 傅时谨答:“路上刚好遇见台长,他就让我们先过来了。” “舞跳得不错。”叶岂寒突然说。 余声“切”他一声,“那当然!” 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她从三岁就开始练舞,后来又开始跟着沐容学琴,日子虽然忙碌,但也不曾荒废了舞艺。 她想起什么,眼底有细碎笑意闪过,“ansel,我能用一个秘密换你写的一首歌吗?” 傅时谨挑眉,“那要看看你这秘密分量够不够重。” 余声胜券在握,“当然当然!必须是很有价值的我才敢跟你开这个口啊!” 梅苒本来正和叶岂寒说着话,见好友神秘兮兮地时不时看过来,而那个男人也是一脸兴味的表情,她疑惑地问,“你们在聊什么?” 余声笑嘻嘻地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待会儿还有庆功晚宴,她剩下的时间不算太多,助理进进出出,经纪人也忙着四处打点,梅苒和傅时谨也先回去了。 “你怎么还不走?” 叶岂寒在她旁边坐下,打开食盒,一阵清香就溢了出来。 “这是什么?” “鱼汤。” “给我的?” 他轻哼,“不然呢?” 之前又唱又跳的,体力早已消耗得差不多了,稍后的庆功宴估计也只是一场“灌酒”宴,这热乎乎的鱼汤真是来得及时啊! 余声尝了一口,味道似乎还不错,她笑了笑,“你这么好心,该不会又打什么坏主意吧?” “如今你是刀俎,而我呢则是鱼肉。”叶岂寒突然凑过去,“你说我还能打什么主意?” 对哦!余声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曾经的赌约,她赢了就可以要求他做一件事了啊! 所以,他之前说她会夺冠的话是出自真心,而不是随口敷衍或者挖苦讽刺? 想到这里,余声稍稍红了脸。 “咦?”她突然从鱼头里翻出一片暗红的东西,想到某种可能性,“叶岂寒,这鱼汤该不会是你煲的吧?” 居然连鱼鳃都没去干净! 叶岂寒抬高下巴,“你说呢?” 余声朝他露出一脸幻灭的表情。 靠!本少爷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厨,结果还被嫌三嫌四的,还能不能愉快地谈情说爱了?! 这会儿,梅苒和傅时谨正走去停车场的路上。 “听说,你的舞也跳得很好?” “啊?”梅苒不知他怎么提起这个,愣了一下,“你听谁说的?” 还能听谁啊? 梅苒:“声声乱说的。” “嗯?” “其实……不算太好。” “改天跳给我看,”男人气息略过她的耳根,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只给我一个人看。” 梅苒:“……” “我已经很久没跳过了,身体也没有以前柔软,估计……嗯?” 腰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搂住,梅苒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男人的手指在她后背、腰上缓缓移动,灼热的视线也垂下来停在她胸前的某处,半晌后他说了两个字,“不会。” 不会什么?梅苒茫然地眨眼。 “很软很软。” ☆、第41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四十一章 梅梦然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昨晚的庆功宴,她经纪人忙着收拾烂摊子几乎焦头烂额,也就由着她去了。 一场场的梦境轮番上演。 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在山腰上满头大汗地蹲着割草,火球儿似的太阳就在她头顶,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突然又换成另一个画面,爷爷颤颤巍巍地牵着她走进了一个很漂亮的花园,她穿着一条白裙子,怯懦地看着屋里那看起来极为威严的老女人,爷爷把她的小手交到她手上,“然然,从今以后你好好跟着你赵奶奶。” 那爷爷呢?您要去什么地方?您不要然然了是吗? 爷爷一直在啊,一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你呢。 那么,爷爷您看到了吗? “恭喜《中国好歌者》总决赛的冠军得主,梅梦然!” 掌声雷动中,她开心地从颁奖人手中接过了镶钻皇冠和金奖杯,主持人说了一大堆恭喜奉承的话后,“下面请我们的冠军来发表一下感言。” 她接过麦克风,正想要说些什么,脚下突然升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卷了进去…… 梅梦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呵呵,她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梦而已。 今天的娱乐头条肯定都被余声霸占了吧? 外界会如何议论她呢?惨痛落败?痛哭流涕?还是…… 一回到家她就关了手机,关了网络,无非就是不想让外界的议论传到自己耳中,可还是躲不掉那恼人的门铃声。 简直像催命般响个不停,梅梦然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可门外的人仿佛不等她出来开门就誓不罢休似的。 一场拉锯战在这安静的初冬早晨上演着。 她几乎头疼欲裂,只披了一件外套,连鞋都顾不上穿,隔着一层厚重的防盗门,梅梦然看到了外面站着的一胖一瘦的警察。 仿佛掉进了冰水中,从头冷到脚尖,牙齿也禁不住地哆嗦着。 那胖警察出示过证件后,细长的视线从门缝里看进来,确认了她的身份后,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有人实名举报你开小号散布不实言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双脚如同从春暖花开走到了冰冻三尺,浑身蓄满了寒冷和绝望。 女警察给她送了一杯热水,梅梦然看都没看一眼,从进来到现在,她重复着的只有那一句话,“在我的律师还没到之前,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中午了,经纪人和助理都没有出现,律师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她缩在小小的木椅上,饥肠辘辘,几乎提不起一丝力气。 对面换了一个年纪稍大的警察,“小姑娘,什么人进来这里都一样,你还是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我这里呢有一份资料……” 梅梦然看完后,面如死色。 怎么可能!?她给营销号爆料的那个小号,是从报亭买了手机卡才申请的,用过后直接销毁了。处理得这么干净,他们怎么可能还找得到这么完整的证据? 事情是这样的:针对之前的两则不实言论,前者已做了妥善处理,至于后者,在梅鸿远的授意下,王秘书直接报了警,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个散布“私生女”信息的微博营销号。 博主被控制后,又提供了当初爆料给他的小号b,警方顺藤摸瓜查下去,却发现线索突然断了,巧合的是,他们突然接到了一个举报电话,多番确认举报人提供的新线索后,这才将目标锁定了梅梦然。 举报人小夏提供了另一个小号a,核验后发现该号曾和小号b在同一部手机上登录过,刚好他们又在梅梦然的手机里发现了小号a的登录痕迹,并且恢复了之前被删除的相关评论和私信记录。 小号a只给一个认证为知名古董收藏家的用户发过一条私信:“傅先生,你好……你不要被你好好想想的美色迷惑了……她很虚荣的,以前还整过容……” 这样一来,小号a和小号b属于同一个人已是铁板钉上的事实。 梅梦然正处于孤立无援、水深火热中时,某些消息也很“不小心”地传了出去。 “听说梅梦然进局子了?我的天啊她是犯什么事了?” “是不是昨晚《中国好歌者》惨败的打击太大了?不过再怎么想不开也别奔那地儿去啊!”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会进那种地方,所以心绪不宁才惨败的吗?哇哦简直逻辑满分!我得再去看一遍重播!” “就没有人出来科普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以前她的经纪人和公关团队不是厉害得不要不要的吗?怎么感觉这次全萎了?” 先是整容旧照曝光,然后是严重失常发挥与《中国好歌者》冠军失之交臂,现在又不知什么原因进了局子,真是好戏一出又一出,看得人眼花缭乱。 “梅梦然”的话题热度几乎可以和余声平分秋色,她的米分丝们蹲守在微博下,密切地关注着她的消息。 很快,一个自称是梅梦然前助理的微博用户夏天天发了一条长微博,她先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几乎声泪涕下:想必大家还记得上次闹得沸沸扬扬的“你好好想想”整容事件吧,不得不说我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梅梦然私自用我的手机注册了小号散布这则谣言,事后她本人摘得干干净净,而我却要为这无中生有的指控付出代价。那时我知道自己成了她们的弃子,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最最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她特地过来保释我,还跟我说,“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然而,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在最近几天却被人接二连三地泼脏水。先是情妇后来是私生女,是的,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我说的这个人就是梅鸿远先生的女儿梅苒小姐。 你们一定无法想象你们崇拜热爱的这个人梅梦然,她到底有着一副怎样的心肠,她又是如何以斗米仇报升米恩,如果你们想清楚了,那么自然就明白她今早为什么会出现在警察局了。 不知道大明星开小号非法散布谣言损害别人的名誉在行政处罚上有没有特权呢? …… 作为曾经尽心尽力的助理,我想送梅梦然一句话,看到你声名狼藉,我也就放心了。 最后,这个世界或许并不公平,但……善恶是分明的。 该微博下的评论堆得恨天高,大体分成了三拨: 第一种:梅梦然的真爱米分们坚决拥护自己的女神,称“夏天天”是心怀私怨恶意报复。 第二种:卧槽!开小号黑人还让助理背锅?!梅梦然你还可以再恶心点吗? 第三种:你好好想想和梅苒是什么关系? 长微博发出的一个小时内,“前助理手撕大明星”“梅梦然滚出娱乐圈”的话题就上了热搜,不知什么缘故,事情闹得这么大,梅梦然的经纪人和公关连个屁都没放,她的五千多万米分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着,原本站第一队的见情况不对,纷纷也萎了。 第46节 于是热评全被梅梦然的“黑黑黑”们占领。 没多一会儿,站第三队的“真相帝”求证回来了,他们从昨晚《中国好歌者》的决赛重播里截到了一张珍贵的照片,从而确定了“你好好想想”的三次元身份。 照片上一共有三个人:梅氏集团总裁梅鸿远,旁边的年轻女人正是他公开不久的女儿梅苒,她旁边坐着的男人虽然只拍到侧脸,可他的辨识度太高了——赫然是傅时谨无疑! 她笑意清浅地对着镜头挥手,而他则是偏头看她,璀璨的灯光将他眼底的脉脉深情映照得无所遁形。 那很显然是一个男人看心爱女人的眼神。 能被傅时谨用这种眼神看着的,除了他的唯一关注“你好好想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女人能享有这份殊荣? 如果这个推断经不起推敲,那如何解释坐在她旁边的梅鸿远?又如何解释,连梅氏集团官微都关注了“你好好想想”?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梅苒就是“你好好想想”! 仿佛为了验证他们的猜测似的,在这个话题产生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梅氏集团官微应景地转发了前天梅鸿远召开记者发布会发表声明的视频,并附言: 确实是我们梅氏的大小姐无疑你好好想想。 米分丝们的心简直碎了一地。 一个清贵无双,一个是富家千金,这是强强联合的节奏啊!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大哭] 傅时谨和“你好好想想”的微博底下米分丝们吱吱喳喳几乎吵上了天。 而现实里的两人却悠闲地逛着商场,梅苒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小助理的哽咽声,她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师姐,”田甜吸了吸鼻子,“我现在的心好乱。” 好多问题想问,可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她心里的震惊太大了!原来身边这个平易近人的师姐还隐藏着另一层身份,之前怎么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更震撼的是,她居然是那个“你好好想想”!连这个都瞒着,还能不能愉快做师姐妹了? 梅苒笑了笑,“你回去翻一下自己的米分丝列表。” 五分钟后,小助理的电话又杀了过来,“啊啊啊啊!你是什么时候关注我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梅苒听她吼得嗓子都哑了,有些不忍心,“我还在外面,等见面时再聊。” “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下周一吧。”梅苒说。 上午副院长还亲自登门,先是说明之前都是误会一场,“留职停薪”的决定做得太过草率,后来又委婉地表示让她继续回去上班。 挂断电话后,梅苒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拿起一团毛线团捏了捏,“时谨,你喜欢什么颜色?” 入冬了,她最近又比较清闲,所以就打算给他和父亲织毛衣。 傅时谨笑道,“你决定就好。” 梅苒耸肩,又继续挑起来,最后她为他挑了烟灰色,父亲则是选了更稳重的枣红色。 结账的时候,店内突然响起轻轻的一声“咔嚓”,见旁边的男人朝角落走去,梅苒也疑惑地看了过去,只见他正和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说着什么,其中一个女孩的脸突然涨得通红,然后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她听到他稍显清淡的声音,“谢谢。” 梅苒明白过来。原来刚刚那女孩是在拍他们,他过去是为了让她们把照片删了。 女孩应该是他的米分丝吧? 梅苒把找零的钱放回钱包,转身就看见那男人正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该不会是……签名吧? 女孩们激动地从他手里接过本子,又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啊,她也要吗? 会不会有点夸张了?他们又不是什么明星。 女孩一脸诚恳,“我们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们啊!拜托啦,签个名吧,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梅苒头皮有些发麻,抵挡不住她们的热情,在男人龙飞凤舞的名字旁边写下“梅苒”两个字。 女孩们笑眯眯地异口同声,“祝你们永远幸福!” 梅苒微窘地目送她们出了店门,余光还瞥到其中一个人拿出本子在他们的签名上画了什么,那一气呵成的形状笔法,难道是一颗爱心? “在想什么?”男人体贴地拎过她手里的纸袋。 “其实公开身份好像也什么很大的不一样,”梅苒若有所思地说,“除了生活中必须要接触到的人态度会有变化外,这个世界还是按照它的规律在前进,没有人因为一个普通的中医师摇身一变变成富家女而改变他们的生活轨迹。” 男人眸底笑意无边无垠,他忽然贴过来,两人的呼吸开始了缠绵悱恻的交融,“就算你不是富家小姐,将来也一定是傅(富)太太。” 这么富有暗示意味的话,梅苒却一下子听懂了,她看他一眼,眸光温柔。 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家,梅苒翻出织针,短暂地回忆过针法后,她就开始动工了。 男人闲适地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卷着她的长发反复把玩,那仿佛散着莹莹之光的白皙脖颈藏在黑发间,他拨了拨将那片肌肤全部露出来,流连忘返地轻抚着。 梅苒回头看他一眼,“痒。” 他轻笑,用更柔软的双唇代替了手指。 “怎么不先织我的?” 微乱的灼热气息从颊边扑过来,梅苒坐直身子,“因为我还没有你的尺寸啊!” 那吻更重了些,“那就现在量!” 怎么量?家里又没有软尺。 男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极了,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用这个。” 梅苒摇头,“用手量不了。” 怎么量不了? 之前提供给余老爷子用来做嫁衣的尺寸数据,就是他亲自一点一点用手量出来的! ☆、第42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四十二章 “师姐,”小助理见梅苒一出现,立刻跑过来给她一个熊抱,“欢迎回来!” “好久不见。”梅苒又和几个同事打过招呼,视线落到桌前的男人身上,微微颌首,“周师兄。” 田甜突然想起什么,“师姐,周医生听说你今天回来,可是特意过来的喔!” 平时打趣得多了,她后知后觉这话有些意味不明,连忙转移话题,“他送给我们好多老家的柿饼,我刚尝过,味道棒极了!” 一个微胖的女医师也插`进话来,“是啊,周医生真是太有心了!不过我们呀,心里可明亮亮的,这沾的啊,可是梅医师的光呢!” 周一渺笑笑,神色是一贯的温和,“我妈托人从老家捎来的,太多了,我就想着拿些给大家尝尝。” 他说着,将一大盒柿饼递给梅苒。 “谢谢师兄。” 他看她一眼,笑容平静而温和。 只消一眼,便将他前半生唯一的一次动心坚定地画上了终止符。 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真假虚实他不在乎,因为他心里如同明镜般清楚,拥有这么一双纯粹眼眸、怀着医者之心的人,永远都不会和那些肮脏的字眼扯上关系。 他猜想到她必然出身不俗,却不曾想到竟是一方富户梅家的千金,这样一来她之于他,更是遥远得如同天边的星辰。 既然摘放不到手心里,那就让她永远在他的夜空里璀璨。 “师姐,”小助理将嘴里的柿饼吞下去,小脸上尽是谄媚的表情,“你也瞒得太好了,怪不得我说那次去餐厅吃饭,人家怎么动不动就送限量版的名牌香水呢!嘿嘿嘿,以后我就由你罩着啦!” 几个医生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连忙催促田甜把事情的经过说一说,田甜只好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梅苒眼神暗了暗,心里浮现一丝淡淡的苦涩,原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比先前热络许多,可热络中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拘谨和小心翼翼。 “不管你是梅苒,还是梅鸿远的女儿,”周一渺说,“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师妹,这一点不会变。” 梅苒点头,“我知道。” 周一渺在她肩上轻拍几下,似乎是无言的鼓励,“我待会还有个会,先回科室了。” 小助理将办公桌擦得干干净净,各种资料分门别类也摆得整整齐齐,梅苒在椅子上坐下,心不在焉地喝着水。 门被人推开,田甜笑嘻嘻地进来,“师姐,晚上我们准备出去聚一下,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你可一定要来啊!” 梅苒轻轻地“嗯”了一声,“这几天没什么事发生吧?” “没有。基本上可以说是风平浪静,”小助理撇撇嘴巴,“你不在,连病人都少了好多,这中医部冷冷清清的,我和阿蓝每天都忙着发呆聊八卦。” 眼前的人就是她们八卦的源头啊,她终于按捺不住问出心中最为抓肝挠肺的问题,“师姐,你和我男神现在到哪个阶段啦?” 梅苒忽然被水呛了一下。 田甜“哦哦哦”明白了过来,贼兮兮地笑了,“我会保密的!” “师姐,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梅梦然和你是什么关系啊?”她是个资深微博迷,网上关于梅梦然的黑料她可是一清二楚的,简直是大跌眼镜,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米分的居然是…… 再说,田甜当初米分梅梦然也只是以为她是mr,可现在闹成这样,她心理上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她和mr哪怕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关系,这简直是对她女神的大大亵渎好吗? 梅苒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连她也无法定义梅梦然和自己的关系,只能语焉不详地糊弄了过去。 “我已经对她取关了,大概是爱之深责之切吧”小助理有些赌气地说,“我现在只希望她不是mr!” 梅苒淡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按理来说,作为红得发黑的当红大明星,梅梦然背后拥有一支强大的公关团队,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们就如同被人束缚了手脚一样,更让人唏嘘不已的是,事发这么长时间,她的经济公司好像也没有一点出面洗地的意思。 看来梅梦然这次是元气大伤了,不过也是她咎由自取。 “梦然,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天行娱乐?我得到内部消息……他们要对你进行全面封杀。” 天行娱乐,叶岂寒?恐怕他也是受某人的授意吧? “梦然,上面的决定是,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很明显,她被雪藏了。 第47节 门“砰”的一声关上,唯一的光亮也被阻断,梅梦然缩在沙发里,握着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名字拨了出去。 “梅苒。” “……” “看到我落到如此境地,你心里是不是很开心?” 梅苒听不下去,冷声打断她,“你以为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吗?” 那边沉默。默认。 梅苒笑,“梅梦然,我以为这么多年了,你至少会学得聪明一点,没想到……” 梅梦然直接挂了电话,可脑海中依然挥之不去她最后那句话,“我只跟你说一次,照片不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我梅苒不屑做那种事。我没有要你相信,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呵呵,不是她,还会有谁? 她又拨出一个号码,“……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吴玉婉声嘶力竭地吼着,“你说什么?!不值钱了?” 手机提示有新电话进来,她扫了一眼“梅梦然”三个字,又继续跟那边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要爆当红明星梅梦然的料,她……” 她朝旁边啐了一口,“妈的!能不能让你家孩子闭嘴?再哭再哭,信不信我把他嘴巴缝上?” 孩子家长也不是善茬,骂骂咧咧地开了嘴炮轰过来,吴玉婉恨恨瞪了他们一眼,三两下从床上跳下来跑外面走廊去了。 “梅梦然都黑透了,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爆的黑料没有价值了。” “喂?喂喂!” 吴玉婉气呼呼地踢了墙一脚。 在医院躺了好几天,连倒杯水的人都没有,化验结果也出来了,没想到竟惹上了那种病,完了护士又几番来催她赶紧把医药费交了,赵亮的电话又一直打不通…… 这才几天,那死丫头到底发生什么了?岂不是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指望不上? 吴玉婉想不通,直接回拨了刚刚的未接来电,打算问个清楚。 穷途末路的母女俩一通电话,便将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原来她们都被那个叫赵亮的男人耍得团团转。 “你手上怎么会有我那张照片?” 吴玉婉没了先前的气焰,支支吾吾地说,“我特地回老家跟你三婶要的。” 梅梦然全明白过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她到梅家后,曾经给山里的三婶寄回去一张照片,嘱托她拿到爷爷坟前烧了,让这个疼爱自己的老人知道她过得很好,没想到…… 原来真的不是梅苒。 那边传来忙音,吴玉婉连要钱这么重要的事都来不及说,赶紧又拨了回去,结果梅梦然直接关机了,她险些没气死!暗暗咒骂了好几句,这才一歪一斜地拖着虚弱的身子回病房去了。 “梅医师,你在看什么?” 梅苒回过神,“没什么,我们走吧。” 吴玉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感染科”三个字,心想,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她很有可能真的感染了hiv。 回到办公室,梅苒找了一圈才想起一份重要的资料落在家里,晚上有一个专家会议,她也被邀请在列。 于是请假回家,开门后在玄关处发现了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再打开鞋柜一看,属于某人的蓝色棉拖已不翼而飞,她轻轻走进卧室。 床上的人只在腰上搭着一层薄被,颀长的身子面对着她,呼吸平缓,似乎睡得很熟。 梅苒在地毯上坐下,用手托腮认真地看他,视线从他清隽的面部线条滑落到那骨线优美的锁骨,胶在他微裸的胸口处的温柔目光,已自行导演了一场戏,将他的白色衬衫…… “咳咳咳!” 她不自然地撩了撩耳边碎发,强装镇静地对上那双不知何时睁开来的深色眸子,“你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要不是临时请假回来,他估计要等到下午。 男人没有说话,薄薄的唇微抿着,只是侧着脸安静地看着她。 下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两人的唇舌间仿佛含了蜜糖,怎么舔怎么吮怎么咬都化不开那股浓浓的甜蜜。 “我后悔了。” “嗯?”梅苒眼里浮现一层迷离波光。 “我舍不得你去送我,”他依然一点一点地轻啄着她的唇,“可我更舍不得看不到你一眼就要和你分开七天。” 法国那边一年一度的家族盛会他不能缺席,行程早就定下,也和她说过了,可真的想到要分开那么久,傅时谨就…… 以前的他哪里会有这样犹疑的时刻,可现在不一样,他在这里有了牵挂。 “真想把你缩小,每天带在身边。” 梅苒“扑哧”一声笑了,干脆爬上床窝进他怀里,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在他胸口上蹭了蹭,“我也舍不得。” 细密灼热的气息缠上来,男人在她耳边低喃,“等我从法国回来,我们就先订婚。” “好啊。”梅苒抱抱他的腰,“可你要先求婚。” 他明显被她的话取悦,声音又低了几分,“不想再搂着你纯睡觉了,会憋坏的。” 怀里的人笑得花枝乱颤。 傅时谨的飞机在晚上七点,梅苒干脆请了整个下午的假,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给他践行,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就黑了。 梅苒把他送到楼下,司机已经带着行李在等着了。 “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梅苒扯了扯刚给他围上去的围巾,男人顺势弯下腰来,她飞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等你回来。” 他捧着她的脸加深这个吻,许久后才气息微乱地点了点头,“好。” 梅苒看着黑色卡宴消失在视线中,又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披着一身浓浓的暮色上楼去了。 开完会一行人才出去聚,结束已经差不多是十点多了。 梅苒和小助理同路,住的地方也离得近,所以就结伴回去。 经过街口一家音像店,发现门口堆积着一大堆专辑,还专门用红色高亮的标牌写着:亏本甩卖,买一送二! 田甜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不是梅梦然的专辑吗?”前段时间还宣传得风风火火、人尽皆知的。 店主见她们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手里拿着水杯走出来,“美女,看在你们这么漂亮的份上,买一送三要不要?” 见两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解释,“这歌手名声臭了,专辑也不值钱了,只能低价贱卖。” 他叹气,“听说全国演唱会也取消了……我进了这么多她的专辑,也真够倒霉的。” 梅苒沉默,田甜唏嘘,终于还是没有买,两人迎着夜色走远了。 次日早上八点多,梅苒就接到一个跨国电话,从手机那端传来的是她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一丝疲倦,似乎还夹杂着薰衣草的气息,“想我吗。” 我很想你,在与你分离了十一个小时零七分后,在距离你16300千米远的法国。 “想。” 他轻笑着问,“有多想?” “昨晚开会都走神了。” 女孩声音温软,听来仿佛一壶醇厚甘冽的酒,柔入肝肠,傅时谨的心也倏地软得不可思议。 两人又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结束通话,梅苒正准备下床洗漱,谁知手机又响了起来。 刚接通,梅良之焦急的声音就跳了出来,“想想,然然昨晚吞药自杀了。” ☆、第43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四十三章 暮色还很单薄,被突然亮起的灯光驱赶得四处躲藏,墙角处一道道清影颤颤地摇。 梅苒就是这个时间点踏进梅宅院门的,老周婶早已在门外等着,一见她从车上下来,连忙迎了上去,“苒小姐。” 天上开始下起小雪,四面八方灌过来的冷风吹得梅苒的藏青色风衣“呼呼”地响,她将脸从围巾里露了出来,偏头低低咳了一声,“进去再说。” 老周婶“哎”了一声,从衣兜里抽出手呵了好几口热气,稍热乎了才去拍她身上的雪花,“你说这都什么事啊,大老远的还让你特地回来一趟,饭吃没吃?要不我……” 梅苒进了屋,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抖了抖,顺手挂在椅背上,屋里有暖气,可她还是冻得脸都微微发红,斟了一杯热茶喝下去才缓和了些。 “她怎么样了?” “咳!”老周婶说,“还能怎样啊,一大早就送到医院去了,是老太太的佣人发现的,抬出来的时候还口吐白沫呢,吓得老太太高血压都快犯了!” 说起来她还心有戚戚焉,前几天娱乐新闻上铺天盖地都报道了,谁不知道梅梦然如今这是什么境况?一下子从云端掉进烂泥里,放谁身上谁都不好过,可哪曾想到她会这么想不开呢? 老周婶又啐了一口,“不过她也是活该啊,走的夜路多了,怎么着也得遇上一回鬼吧?这次也算是踢到铁板了,这回啊,老太太真是气坏了,我听她的口气是想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呢。” 梅苒重重放下茶杯,“算我头上?” “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老周婶轻哼,“梅梦然不知道在她跟前嚼了什么舌根,我看她从医院回来脸都黑了,整个一喷火龙似的,逮着谁就喷,全家上下都遭了秧。” “她还说……” 梅苒语气淡淡,“还说什么了?” 老周婶嗫嚅道,“她说那梅梦然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还说你抢了她的男人……” 前半部分她虽然无法苟同,可大概的缘由还是摸得清的,不就是那梅梦然散布私生女的谣言在先,后来被先生干净利落地处理了,听说还被人封杀了。可后面这部分,她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梅苒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哥回来没?” “回了回了!”老周婶点头,“他先你个把小时这样到家的,这会儿他们父子俩正在老太太房里,估计正安慰她呢。” “苒小姐,你说你怎么就回来了?”她吞吞口水,犹豫着说,“先生又不在,你一个人……” 梅苒正要说话,门外传来梅良之的声音,“想想回来了?” 他推开门进来,周身带着一层屋外的寒气,还没看清屋内的人,转头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感冒了吧?”老周婶嗔怪又慈爱地看他一眼,“大冬天的穿这么少,也不知道爱惜点身子,我去厨房给你煮碗姜汤,你们兄妹俩好好聊聊。” 她说着就出去了,将半掩着的门关得严严实实。 第48节 梅良之在椅子上坐下,揉着发红的鼻子,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他记得自己的原话是让她和伯父梅鸿远一起回来吧? 老太太这次火气甚大,梅良之都有些招架不住,只好找了个借口溜出来,估计他父亲梅清远还在挨着骂呢。 梅苒倒了一杯茶放到他前面,“我先回来看看怎么回事。” 梅良之看她一眼,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幸好发现得早,人倒是没什么大碍。” 梅梦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不过也是东拼西凑得来的,老太太那添油加醋的版本自然不可信,不过他看梅苒的表情,知道她也是不怎么想多说的了。 梅苒只是轻轻拨动着桌布的流苏,连眼睛都没有抬,声音淡得似水,“那就好。” “坐那么久的车一定累坏了,你先休息,我再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梅苒“嗯”了一声。 她也是真的有些累了,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在桌上趴着不知睡了多久,只听得肚子发出一声声“咕咕”,梅苒醒过来,揉揉双眼,按亮手机去看时间。 原来才过了半个小时。 老周婶听到里面的动静,端着一碗热汤进来了,“苒小姐,趁热喝吧,去去体内的风寒。我看天气预报,这几天气温下降得厉害,小心别感冒了。” 梅苒喝了大半,感觉身子从里到外开始回暖,随之全身也恢复了点力气。 “晚饭想吃什么,我预先让厨房去备着。” 梅苒没有什么胃口,摇头。 “那怎么行?”老周婶语重心长,“多少要吃点。” 最后梅苒只好吃了几块点心,才刚洗干净手,那边就来人催了,说是老太太让她过去一趟。 “不要去!”老周婶连忙挡在她身前,“一准没什么好事。” 梅苒穿上外套,闻言笑了笑,“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老周婶撇撇嘴,“那可说不准。”虽是这么说,可到底还是让开了。 梅苒走到外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大客厅的灯明晃晃地亮着,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坐在最上方,梅清远和梅良之父子俩挨着边坐在左侧,气氛有说不出的严肃。 一见梅苒出现,老太太猛地站了起来,瞪得跟龙眼核似的双眼紧紧盯着门的方向,似乎在确认她身后没跟着梅鸿远的事实。 “梅苒,你把然然害得这么惨,怎么还能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你还有良心吗?” 梅苒站在最中间,听着这莫须有的罪名,神色看起来依然平静,藏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握了起来。 这老太太仗着自己是这梅家的当家主母,打理上上下下这么多年,拿捏人的本事愈加炉火纯青了。梅苒性子温厚淡静,加上又不是亲孙女,更是她哽在心头的一根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这次好不容易捏住一个把柄,梅鸿远又不在,没了那层忌惮,少不得要拿来大做文章一番。 就算梅鸿远在,她手里还捏着老爷子的遗言当王牌,这番大动干戈照样少不了,只是没那么痛快罢了。眼前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平时说话软声软气的,一看就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怎能不趁机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老太太怀疑自己听错了。 梅苒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我不知道你所谓的‘我把梅梦然害得这么惨’是什么意思。” “你!”似乎是没预料到她会反驳,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扶住椅把才稳住身子,“然然现在还躺在医院,她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自杀?” 老太太冷笑,“你和你爸都不给她活路,她能活得成吗?” 梅梦然果然玩得好一手的颠倒是非黑白。 梅苒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条分缕析地将事情分析了一遍,力求冷静客观,老太太听完果然脸色大变,“你含血喷人!就算然然真的说了那些话,她能是成心的吗?谁没个口误的时候,你倒是要抓着她这点小过错不放?还想着逼死她,你以为她没爸疼没妈亲的好欺负是不是?” 梅清远连忙把脑袋垂得低低的,跟丧家犬似的。 最怕的莫过于遇上一个不讲理的人,何况这个人的心早已偏得不像话,再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老太太声调高了些,“好吧,然然也说那件事她是有错,不过,你为了报复她,抢走她男朋友又是怎么回事?” 梅良之没想到老太太还兜着这茬儿,立刻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梅苒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某个地方压抑得几乎要炸开来。 老太太又将语气放缓,“你说你们两姐妹,为一个男人伤了和气多不好,既然那傅时谨是然然先看上的,你中途又横插一脚,怎么也说不过去吧?那傅时谨周旋在你们两人间,一只脚踏两艘船,我就不了解然然为什么对他这么死心塌地……以你的条件,肯定还能找得到更好的男人,不如……” “真是荒谬!”梅苒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径直上前,目光冷冷地和老太太对视,“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老太太没料到她突然冲上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噎住了,只有浓浓的愤怒火山喷发似的冒出来,撑得那密布皱纹的老脸像有一条条柔软的蚯蚓在蠕动着,她站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手镯顿时碎成了两半,“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梅良之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上前制止,而是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并点开了。 “你但凡有一点值得我尊重的地方,就不会说出刚刚那番话。”梅苒静立在灯下,唇边带着淡淡的笑,“你的好孙女在外造谣说我是私生女,你说是小打小闹的误会……还有,傅时谨是个怎样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来评价,你最好去问一下你的好孙女,弄明白横插一脚节外生枝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帮我转告梅梦然让她死了这条心吧……我爱他,这辈子他只能属于我了。” “你!”想不到她竟然这么伶牙俐齿,老太太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口喘着气倒在椅子上,“你给我……滚!” 梅苒好笑,“这是我家,凭什么?” “老爷子啊!看看你的好孙女,”她掩面痛哭,“她就是这么对我的呀!你怎么不早点把我带走,省得我受这等气!” 梅苒不慌不忙地接道,“看在爷爷的份上,我和我父亲尊你敬你,”她话音一转,像清泉忽然结了冰,“可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令人寒心,你就不怕九泉之下的爷爷……” 老太太两眼一翻,气得直接朝她摔茶杯,梅苒闪身躲了过去。 “反了反了!”她的头在桌上磕得砰砰响。 梅清远父子见状连忙上前,老太太哭天喊地撒泼得更厉害了,闻声而来的佣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屋里顿时变得乱糟糟的。 此时,法国的某会议室里。 坐在上位的男人盯着手机出神,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这个向来不苟言笑的年轻继承人露出如此温柔的笑意,只见他忽然站起来,深深鞠了个躬后,用流利的法语说,“抱歉,我想暂时要中断会议了……我的未婚妻正在为我孤军奋战,我必须要立刻回到她身边。” 在一波比一波更高的“未婚妻?”“他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的惊讶讨论声里,傅时谨迈着长腿迅速离开了会议室,边走边和后面的助理说,“马上帮我订一张回s市的机票。” 梅苒全然不知堂哥把自己昨晚和老太太对峙的画面传送到了千里之外的法国某人手上,吃过中午饭后发现外面雪停了,她穿了一件外套就跑了出去。 刚踏出门槛就接到父亲的电话。 “对的,爸爸,”她踢着脚下的雪,“我和她撕破脸了。” 梅鸿远用非常温和平稳的语气跟她说,“不用担心,一切都有爸爸。” “嗯。” 挂断电话后,梅苒把手机收好,一阵风吹过来,寒意渗骨,她忍不住剁了剁脚,还不够,蹦一下,跳两下…… 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的他。 男人周身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黑色短发微乱地搭在额前,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双排扣大衣,里面是扣得一丝不苟的挺括白色衬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英气逼人。 那双深棕色眼睛紧紧盯着她,仿佛一个深潭,无法望到尽头。 “你怎么回来了?” 傅时谨一瞬不瞬地盯着朝自己跑过来的女孩子,她的红色羽绒服随风纷飞,米色菱格长裙线条柔美地舞动,那双棕色皮靴将一堆堆白雪踢开…… 脑中回旋着那句:我爱他,这辈子他只能属于我了。 心如同泡在蜜糖水里一样,又甜又软。 他不会告诉她,隔着一道屏幕看到她那么慷慨陈词地维护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他是她的男人,任何人都无法将他抢走时,他心里有多么的感动,甚至不经意间眼眶微微发热。 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他只是张开双手,抱住她,亲吻她,爱她。 爱她这一生一世。 ☆、第44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四十四章 雪花簌簌飘落,庭院里一株落光叶子的老树被雪压了一身,枯瘦的斜枝“啪”一声断了。 两人交缠着对望的目光才恍然错开了一下。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梅苒轻咬下唇,又问了一遍。 男人忽然弯下腰来,额头贴住她的,停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想你了。” 纵然他的心中似乎藏了一个春天的花园,繁花怒放,可他的语气听起来却是那么云淡风轻,轻轻地化在耳边,就被风吹散了。 “吃过中午饭没?” 两人的鼻尖也贴在了一起,梅苒说话时呼吸的热气自然而然地和他的融在一起,顿觉心口那处似乎跳得有些不寻常了。 “没。” 额上鼻尖的温热一散,下一刻他的唇就贴上了她的眼睛,“苒苒。” 男人的嗓音听起来竟是如此的沙哑。 “我这个时候更想吃其他东西。” 梅苒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他拦腰抱起,他抱着她进入屋内,甚至还腾出一只手将门反锁上。 她从那沉稳有力又跳得有些失控的心跳里明白过来,她隐隐期待的某些事情似乎将要发生了。 果然,他放下她,直接捧住她的脸,将她整个人压在门上开始亲——他倾诉的方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露骨坦然,没有小心翼翼地克制,而是堂而皇之地……跟她求爱。 梅苒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一张脸早已红得不像话,“我……我先去洗个澡。” 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好一会儿后才放开她。 浴室的水声开始响起,梅苒四处找了一遍,懊恼地自言自语着,“之前买的玫瑰精油呢,怎么找不到了?” 哎哎哎! 她太专注了,以至于没听到门把的转动声,等察觉过来,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已立在了眼前,梅苒瞪大眼睛看他,清眸里写满问询。 男人的俊颜上似乎还染着一层薄薄的红色,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我突然想起自己也需要洗个澡。” 第49节 “所以,”他很快下了结论,“我们一起洗。” 梅苒在浴室里就软了半边身子,洗好后身上堪堪裹着浴巾被人抱出来放到床上时,更是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苒苒,”在意识迷离时,她突然听到上方男人的一声轻笑,“我还没正式开始。” 梅苒:“……” 脖颈处那一片集中的红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 “不用怕,是我。” 梅苒疼得眉头紧蹙,连脚趾都微微蜷缩起来,身下的床单早已被她抓握得不像话,开出一朵朵花纹繁复的花。 先前路过树下,发间沾染的小朵白花也扑簌而落…… 潮涨潮落,是拍打在她身体里的节奏,涨时激情有力,落时有时那么的温柔缱绻,她感觉自己的每一个部分都慢慢地融化在那片热潮里。 终于,海面平静了,沙滩上留下许多贝壳,她泛起的那层迷人霞光将它们染成了淡米分色。 原来和喜欢的人亲密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男人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亲一下喊一声“苒苒”,梅苒握住他的手,掌心贴合,熨帖又温暖,她安然地睡了过去。 光线昏暗的卧室里,他们满足地相拥而睡,将外边的太阳睡成了月亮也浑然不觉。 梅苒的睫毛动了动,眼儿就要睁开来,可似乎怎么都睁不开,她实在太困了,体力也被消耗得很严重。 “醒了?” 她含糊地“唔”了一声,在他胸口蹭了蹭,“困。” “那再多睡一会儿?”落在发间的声音很柔和,也很磁性。 “现在多少点了?” “八点十二分。” “晚上?!”梅苒睡意顿消大半。 傅时谨好笑,“不然呢?” “有没有人过来找我吃晚饭?” “周婶来过一趟,那时你还在睡,我就没叫你。”他眉间的笑意再也忍不住,甚至轻轻笑了出来,“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那她说什么了吗?” 傅时谨认真想了想,“说了很多,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梅苒:“不用。” 想想也知道她会说什么。 “饿不饿?” “不饿。” “咕噜咕噜……” 梅苒微窘地垂下视线,改口,“有点。” 他仿佛心情极好,目光越发幽深,“我也是。” 老周婶估计高兴坏了,竟然忘了给他们留晚饭。梅苒坐在小厨房靠窗的椅子上,看着不远处被灯光晕染得有些模糊的身影,唇边不自觉地浮现笑意。 晚饭吃得很简单,傅时谨下了一大碗面条,窝两个荷包蛋,两人紧紧靠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 面条虽然清淡,可唇齿间抹开的分明是浓到极点的甜蜜。 梅苒住的是独院,离主屋有一段距离,平时很少人过来走动,于是一入夜就显得格外安静。这个小厨房是特地辟出来的,老周婶疼她,每次回来都要给她开小灶补身子。 被疼爱惯的胃怎么会如此轻易满足一碗面条,她拖着酸软的双腿进去找了找,在冰箱里找到了一块腌制好的牛肉,顿时喜上眉梢。 “我们吃烤肉吧。” 电磁炉和烤盘都是现成的,梅苒用小刀将牛肉片成一小片,整体地放在白色瓷盘里,为了解腻,还洗了小半篮的生菜和一碟草莓。 傅时谨负责烤肉,他哪里做过这些事,损失了几片牛肉后,虽然动作还不怎么熟练,但看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了。 牛肉早已被腌得入味,不一会儿屋里便弥漫开一阵香味。 小厨房没有暖气,梅苒不知从哪抱来一个小火炉,扔了几块木炭进去,往里吹几口气,便有猩红的火苗像舌头一样伸出来。 她洗干净手,坐到桌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烤盘上的肉“滋滋滋”地响,光是闻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傅时谨丢了一片菜叶去吸多余的油,顺手用筷子夹起一块送到她唇边。 梅苒整块咬了进去,肉汁的浓香在舌间化开,真是外焦里嫩啊,她满足地眯起眼睛,推推男人胳膊,“还要。” 傅时谨于是接连喂了她好几块,怕晚上积食怎么都不肯再让她吃了,他本身也习惯了清淡的饮食,只动了三两下筷子就放下了。 火炉里的木炭烧得正旺,红得像玛瑙似的,屋子里也开始暖和起来,梅苒搓搓手,呵了一口气,将手边的黄铜小水壶放了上去。 “这是什么?” “草茶,”她说,“宁神去虚的。”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能温上一壶小酒,那该多好啊! 寒冬、雪夜,最爱的人伴在身侧,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梅苒突然想起什么,笑了出来,“你说要是周婶明天发现自己准备好的牛肉不翼而飞,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她就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眼里略过一丝俏皮。 “我也想知道,”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半边身子倾靠过来,“明天她要是发现一个大活人不翼而飞会是什么反应。” 梅苒一愣,歪头看他,“什么意思?” “苒苒,”那双近在眼前的深眸仿佛温柔得就要滴出水来,“和我一起回法国吧。” 老周婶的反应比两人的预想要来得快很多,梅苒刚到机场就接到她的电话。 听她连珠炮般说了什么,梅苒很惊讶,“我爸爸回来了。” “是啊!”老周婶说,“刚到家不久呢。”她很快想起了打电话的目的,“你在哪儿呢?我找了一圈都没见你人影……” 梅苒沉默了一下,“我现在在机场。” “机场?!”老周婶突然扬高声音。 傅时谨侧头看过来,梅苒也看他一眼,眉眼间闪过一丝犹豫。 “想想。”那边突然传来梅鸿远温和的声音,“你和时谨在一起?” “嗯。” “想想,把电话给时谨,我跟他说几句话。” “伯父。” 接着,梅苒听他“嗯”了好几声,又说,“伯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然后,手机就回到了她手上。 “想想,”梅鸿远的声音传来,“爸爸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这一生爸爸会陪你走很远很远,可终究无法陪你到尽头,无法事无巨细地替你挡去外界风雨,所以我让你去独立,让你去习惯没有爸爸待在身边的日子。 可现在你已经找到了共度余生的那个人,爸爸相信他也会把你保护得很好。 这算计和手段,交给我们就好,你依然可以简单开心地生活。 梅苒怎么会不明白? “爸爸,”她声音很轻,语气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定,“我知道您担心我受委屈,无论什么事都亲自帮我妥帖处理好,可是,您不能一直把我护在身后,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这次的事情因我而起,那么就应该由我去结束。” 那边沉默半晌,终于妥协。 梅苒收好手机,旁边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两人的视线碰上,她已经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他心里的想法。 “我和你一起回去。”他给她穿上外套。 她的性格和温婉的母亲更像些,骨子里秉持的“与人无争”也是随了她,加上一直以来父亲密不通风的保护,梅苒鲜少有处理和人争端的经验。和他一起回法国或许只是一时匆忙做下的决定,可是回梅家,这个念头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家里梅老太太还处于泼天震怒中,梅清远被她骂得跟孙子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任她指着鼻子骂,心里无声的怨愤却一波高过一波。 有这么一个目光短浅只会逞一时之快的母亲,他也是挺倒霉的。 老太太越骂越没劲儿了,开始哭死去的老爷子,后来又吵着要闹到族中几位长辈那里去,让他们评评理,为自己做主。 她这边话音还没冷,窗外就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贴身服侍她的老佣人进来,“三叔公来了。” 老太太像遇到了救星,苍老深陷的眼眶里瞬间迸发出一道雪亮的光,“快请!” 老佣人说:“三叔公和其他几位长辈正在议事厅,他们请您过去一趟。” 梅清远眼皮忽然一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一出门,他发现先前还在飘着的细雪突然变成了鹅毛大雪,老太太脚下生风,连伞都顾不上打,没一会儿就跨出了院子,他赶紧小跑着跟上去。 三叔公是梅家如今资历最老的长辈了,胡子眉毛都雪白,不过人看起来倒是精神镌烁,而且极有威严。 老太太一进入议事厅,还没看清楚里面的人,立刻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了,“三叔,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跟在她身后的梅清远一见列席的几位长辈,都是一脸肃穆的表情,他心中一个咯噔,虽然不经事,可这么多年他在市政厅也是见惯了人的眼色,这些人看着不像是过来“做主”,更像是兴师问罪来了。 他的视线又落在梅鸿远身上,只见他神色淡淡,可浑身散发着的却是冷然寒肃的气息,梅清远一个哆嗦,一个念头在脑中炸开: 完了完了,今晚铁定要把老脸全搁这儿了。 梅鸿远作为梅家长子,如今又是家族的顶梁柱,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加上又在老爷子面前立了誓要善待他的遗孀,明面上不管是怎么做都会引人诟病,老太太正是仗着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在梅家横行多年。 既然碍着辈分无法逾越“犯上”,那就唯有去找在辈分上能压得住她的长辈来,在坐的每一位老人家,轮资历和排辈,那都得算在老太太跟前。 三叔公看着眼前这位撒泼的老女人,心底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 果然是乡野出来的,小家子气的,上不得台面,在梅家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改,他当初对这桩婚事是反对得最厉害的,可架不住这女人会灌迷汤啊! 这时,帘子被撩开,老周婶走进来,“苒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风吹得雪花飞扬,梅苒和傅时谨一起走进来,她先是一一和屋里的长辈打过招呼,然后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夫,傅时谨。” 傅时谨礼数周到,加上相貌出众谈吐得宜,在长辈们心中,这第一印象至少可以打个90以上的高分。 老太太见大家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有些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继续假哭还是停下来才好,嘴巴大张着才将胸口的闷气吐了一些出来。 第50节 “说说是怎么回事吧。”三叔公看向梅鸿远,“你特地把我们请过来,不会只是想和我们几个老头叙旧吧。” 梅鸿远笑笑,看了女儿一眼。 梅苒朝他点头。 她冷静而简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字字珠玑,掷地有声,说着说着更是鼻尖微酸,声音略哽,“我爸爸和妈妈伉俪情深,爸爸更是至今未娶,可如今他却被人造谣包养情人,而我则是他在外的私生女,我被这子虚乌有的谣言影响了工作,梅氏集团的股价更是一跌再跌,不管是私人还是公共名誉都遭到了损害,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梅梦然。” 闻言,几位长辈脸色大变,他们退隐多年,早已不管外界事,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严重。 三叔公冷冷地问,“清远,你那养女现如今在何处?怎么不见她出来,莫不是成了大明星,连我们都看不进眼里去了?” 梅清远支支吾吾,“在……医院呢。” 老太太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气焰顿时消了大半,“她生了重病,这会儿在医院躺着呢,不是故意不来的。” “哦?”三叔公笑,白须一颤颤的,“之前我怎么听说她是自杀才进了医院,后来又听说你大动肝火朝梅苒扔杯子?” 怎么挑的都是错处? 老太太避重就轻,“是她对我不敬在先,我也是一时气极。” 长辈们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三叔公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敬?” 他又看向梅苒,“苒苒,你给我解释一下是怎么个不敬法。” “她出言侮辱我,说是我逼梅梦然自杀,甚至想将‘私生女’这一事轻翻过去,我和她据理力争,她一时哑口无言直接朝我扔了个茶杯。”梅苒还捋起袖子,露出手腕。 几位长辈离得有些远,只看到一小片红痕,傅时谨就在她旁边,自然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的女人也不是全然的柔弱无害,有时候还是会亮出爪子的。 那处哪里是茶水烫的,明明是被他亲出来的。 不过,她也没说那片红痕是怎么来的,可看在那些长辈眼中,恐怕早已先入为主地认为是被茶水烫的了。 三叔公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身为当家主母,非但不爱惜晚辈,还出手伤人,你!可还有什么要说?” 老太太被他这一拍拍得有些懵了,“如果不是她伤害然然在先,我又怎么会……” 她慌不择言,“梅苒,你不要忘了你的命是然然救的……” 三叔公多少也有耳闻她年轻时的秘辛,本来想着人念旧情总是好的,这么多年见她对梅梦然的溺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梅梦然确实是救过梅苒,可一直抓着这点不放,就没什么意思了。 “梅赵氏,你给我好好看清楚,”三叔公指指梅苒,“这位才是我梅家嫡亲的长房千金,当然,”他的语气凌厉,“如果你不认自己是梅家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话已至此,神经再粗反应再迟钝如梅老太太也暗暗嚼出些异样的味道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哭着大嚷起来,“老爷子你看到没,他们这是打算……逼死我啊!” 梅苒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竟然没有半分同情,反而觉得像挑开了一块心头大石,略略有些畅快。 梅鸿远适时开口,“各位长辈,父亲临终前曾让我立下誓言,务必善待他的遗孀,这些年来我自认问心无愧,可她的所作所为未免不让人心灰意冷……我梅鸿远可以忍让,可我不能让我的女儿也跟着受委屈。” “当初父亲只是说要善待,我也并未向他承诺为他的孀妻保留当家主母位置,只是爱妻早逝身侧无人当此大局,这才让她继续居于上位……我今日想让诸位长辈做个见证……” 整个室内都安静了下来,唯有梅鸿远分量极重的声音在回荡,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老太太像突然被人抽走全身的骨头,面无血色地瘫坐在地上,略有些清醒后不顾脸面地爬到了三叔公脚下,就要伸手去拉他的裤腿。 三叔公冷喝一声,“服侍她的人都死了是吗?” 佣人赶紧上前将老太太拉开。 三叔公问,“梅苒,你觉得你父亲的提议如何?” “我认为非常合理,”梅苒说,“我阅历尚浅,不足以堪负重任。可慧远姑姑自小跟在奶奶身边长大,深谙梅家上下的运作,她来当这个家,再合适不过了。” 她口中的奶奶便是当年正牌的梅老太太。 梅老太太膝下共有一儿一女,长子梅鸿远,次女梅慧远。 梅慧远年轻时和一个穷困潦倒的画家相恋,遭到老爷子棒打鸳鸯,甚至单方面断了父女关系。私奔的第二年画家死于一场车祸,从那以后,她独自漂泊异国他乡,这一生都不曾嫁过人。 可想而知,梅鸿远要请她回来当家,耗费了多少心力。 “清远,对你母亲卸任当家主母、搬到偏院去住这事,你有没有什么异议?”三叔公又问。 梅清远吞了吞口水,明明寒冬腊月的,他后背却爬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这……” 老太太眼风扫过来,他又打了个冷颤,半天还是“这”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站在门口处的梅良之走了进来,“当着众位长辈的面,我也来说句公道话。” 老太太和梅清远齐齐看向他。 “我觉得这个决定早在十年前就应该做下了。”梅良之笑,“我不偏袒谁,也只是就事论事,这些年发生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谁是谁非不用我说都心中有数。我来说说自己的事吧,高考那年,我填的唯一志愿是b大经济系,可后来我却收到人大的录取通知书,不得不说,我当时还以为是上天在跟我开玩笑,谁知道……”他缓缓地看向某个方向,“原来是有人擅自修改了我的志愿。” 梅清远恨不得将头垂到地上去,他也是被老太太逼的。 “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的人生被人改变了,只是因为我的亲奶奶听人说从政能光耀门楣……” “我本来想去复读,可她说我不孝,公然忤逆她,于是我就去了人大报道。可是后来,我又去瞒着她考了经济系的研究生,”他自嘲一笑,“人生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你不能被哪怕有着血缘关系的人的某些愚昧无知的想法就将它轻易葬送。” “苒苒,哥佩服你的勇气。还有,”他郑重其事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个人完全同意伯父的决定。” 梅清远握紧拳头,手指甲掐进了手心里,凭着突然鼓起的一腔孤勇说,“我、我也同意!” 老太太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你们!这是要造反了是不是?你们这样对我,会被天打雷劈的!” “来人!”三叔公拍板,“把梅赵氏带回去,找几个人看着,免得她疯疯癫癫到处胡言乱语。” 这已经是变相禁足了,意识到大势已去,老太太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这次是真晕。 一场闹剧终于收了场。 梅鸿远忙着送长辈们出门,梅苒口干舌燥,像打了一场硬仗,正准备去喝口茶,谁知刚走了一步,双腿就软了下去,幸好傅时谨手疾眼快地拉住她。 “怎么了?” 他搂着她腰的手沉稳有力,那拂过耳根的气息感觉痒痒的,梅苒不自觉地想起了不久前的某些画面,显然他也想到了,低声问,“是不是还很不舒服?” ☆、第45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四十五章 梅苒往他怀里靠,被他握住的手暖得不可思议,心突然又平静了下来。 这是女孩变成女人的必经过程,虽然当时他已经很小心,可这种破茧之疼,又怎么同得了寒窗上的白霜,阳光轻轻一照就化了呢? 原来之前网友们对这人某方面的评价还是十分精准的,昨晚的交流,确实很“深刻”。 门外又传来一记轻咳声,两人回头一看,梅鸿远正站在门槛处,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 幸好之前已经被撞见过一次,梅苒也不害羞了,她站直身子,喊了一声,“爸爸。” 梅鸿远笑意更深。 “时谨,你来我书房一下。” 梅苒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么神秘,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呢? 老太太如今算是彻底倒了,躺在医院的梅梦然估计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此刻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梅苒倒了一杯茶喝下,潋滟笑容里仿佛藏着花蜜。 半个小时候,傅时谨单独一个人回来了,径直走到她跟前,“我们走吧。” “去哪儿?” “机场。” 梅苒:“可是我爸爸那儿……” “我刚刚请示过,伯父批准了。” 家族盛会,他中途离开已是破了先例,可如果要连夜赶回去,又真的舍不得她,干脆直接带回家,反正已经征得了未来岳父的同意。 夜航的缘故,头等舱里的旅客并不多,因此显得格外安静。 “要不要睡会儿?” “好。” 他扶着她靠在自己肩上,盖上毛毯,“睡吧。” 梅苒忽然睁开眼睛,“梅梦然被封杀,是……你,对吗?” 他也没想瞒她,“是。” 梅梦然再怎么说也是姓梅,有些事情梅鸿远明面上不方便做,而他和这个女人没有丝毫瓜葛,不必顾念什么情分,更重要的是…… 没有人能伤害你而不付出代价,包括我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你,那么便让上天罚我此生孤独终老。 “不用再想那些事,”他细心地把薄毯的边边角角都掖好,“睡吧。” 梅苒是真的困了,动了动身子,双腿间酸软不已的某处……她的眉头立刻就皱了一下。 “怎么了?”头顶传来男人柔和又低沉的嗓音。 他忽然伸手过来将她抱过去,放在自己腿上,她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手忙脚乱搂住他脖子。 他的手掌放在她腰上,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贴得密密实实。 他又将被子重新盖回她身上,笑道,“这样睡会比较舒服些。” 哪有。梅苒撇撇嘴角,悄悄嘀咕了一句什么。 他听着了,笑得胸口微颤,咬着她的耳根问她,“哪个地方?” “什么?”她倒是迷茫了,稍睁开的眸子还浮着一层微光。 傅时谨非常乐意为她解答疑问,“你刚刚不是说太硬了不怎么舒服吗?” 说着他的腿动了一下,梅苒立刻开窍了,“喂!”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 “不要乱动。”他的声音立刻低哑了几分,还带着某种克制。 梅苒立刻不动了,乖乖地贴着他胸口闭上了眼睛,原本是打算装睡顺便隔岸观火的,可实在太累,没一会儿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床上,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摸了摸还是凉的,他应该起床很久了,还是说,或许他并没有在这床上睡过? 因为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梅苒也没有太惊讶,可一看时间还是瞪大了眼睛,原来她睡到了这么晚吗? 第51节 果然,一拉开窗帘,屋外丰沛的阳光就透了进来,还有些刺眼,她用手挡了挡,准备先去洗漱。 牙刷毛巾等都是新的,连牙膏都是她喜欢的味道,梅苒看着镜子里笑得眉眼弯弯的自己,连漱口水都尝出了甜蜜的味道。 梅苒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可换的衣服,正发着愁呢,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很礼貌的三短一长,她说了一句“请进”,门外的人没有动静,于是直接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年轻女人似是没想到里面的人会突然把门拉开,受惊般连着向后退了两步。 梅苒站在门口,虽然身上还穿着睡衣,可举止还是落落大方的,只不过……当她的视线落到女人手里提着的几个纸袋时,有流星般的光泽从她眸底闪过。 杰西卡的神色看起来还有些惊惶未定,不过平时的训练有素很快让她平静了下来,她微微一鞠躬,先是用英语跟梅苒问好,又解释说,她是过来送衣服的。 梅苒还隐隐担心她一出口就是法语,听到这熟悉的英语松了一口气,连忙侧身让她进去。 杰西卡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平易近人,又多瞧了几眼,眼神里带着探究和惊讶,不过到底不敢太过张扬。 她把纸袋放在沙发上,依然是那副顺从的模样,轻声解释,“少爷不喜欢我们碰他的私人物品,所以还要麻烦您把它们挂到衣帽间。” 梅苒点头,“谢谢。” “玛尼卡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请问您是过去就餐,还是让人把餐点送过来?” 梅苒换好衣服就跟她一起过去,她无法想象这里有多大,总之像走迷宫一样绕来绕去,走了至少十五分钟才到达就餐的地方。 一路上还遇到好多穿统一服装的佣人,她们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并没有侧目看过来。 早餐很是丰盛,从中式到法式,应有尽有,摆满了长桌,梅苒看得都有些眼花缭乱,心里开始怀疑刚刚杰西卡口中准备早餐的“玛尼卡”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的总称。 直到看到那个高大魁梧戴着厨师帽的妇人,听她自我介绍说叫“玛尼卡”时,她才将心里的怀疑打消。 玛尼卡是个不善言谈的女人,但她做出来的东西却很是美味,虽然这个点儿吃早餐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梅苒也确实有些饿了,于是吃得多了些。 等她反应过来这个事实,懊恼地摸了摸肚子,站在一旁的玛尼卡严肃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吃完后,梅苒走出饭厅,看着不远处长得差不多一模一样的建筑群,脚就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杰西卡体贴地在前面引路,将她带回了傅时谨住的别墅。 “他、傅时谨现在在哪儿?” 杰西卡:“少爷现在在会议室开会。”她又补充,“应该快结束了。”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拐角处就出现一个修长的清俊身影,杰西卡见到来人,立刻恭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退了下去。 傅时谨长腿一迈就来到了她跟前,微微一笑,“吃过早餐了?” 他身上还穿着非常正式的西装,甚至打了领带,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冷峻严肃了些许,不过他那深邃的含笑眸子却是梅苒再熟悉不过的。 她垂下视线,小声说,“吃得好饱。哎!” 男人温热的气息忽然变得近在咫尺,大手忽然贴上她的小腹,摸了摸,“我检查一下。” 他似乎在研究一个严肃的学术课题,摸索了一遍又一遍才下结论,“好像是有点儿。” 梅苒干脆把全身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懒懒地抱着他的手臂不想动。 “还不舒服吗?” 她很快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眼睛动了一下,语焉不详地“唔”了一声。 “抱歉,昨晚我有些失控,”傅时谨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听起来有些沙哑,他放缓语气,尽量让她把每个字都听清楚,“下次会更温柔些,嗯?” 梅苒锤了他胸口几下以作回应。 她又抬头,“你能不能帮我翻译一句话?” 这是回来路上听两个佣人说的,她们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再是惊讶,后来是有些诚惶诚恐?所以梅苒觉得玄机一定就藏在那句话中。 幸亏她记性很好,虽说法语发音不是很标准,但还是磕磕碰碰把整句话重复了出来。 男人听后,先是沉默了一瞬,继而俊脸上露出一丝兴味的表情,语气却一本正经得很,“哦,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个漂亮女人就是少爷今天早上抱进来的,听说是他的未婚妻。” 梅苒微张着嘴,表情很生动地变了又变,她早上睡得太熟,所以对被他抱进来这件事并不惊讶,她真正意外的是,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当然这个问题傅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她,梅苒抓肝挠肺,终于晚上睡觉时,在床上以不算小的代价换到了真相。 原来,由于管家事先打过招呼,所以他抱着她进来的时候,全部佣人都一致地站在门外恭候着…… 这意思就是说,在她睡得无知无觉的时候,全家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了,而且还是以那样一种方式。 梅苒趴在床上不想起来,微乱的长发垂在床沿,随着她的动作,仿佛一条流动的黑色瀑布。 胸口处的红梅周围密布着某种暧昧痕迹,全身软得像泡在酸梅汤里——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那个男人,有很大一部分是她自己的原因。 早上他已穿好一身正装,听到她在床上翻身的动静,于是就走过来,她下意识就伸手去抱他的腰,他低头亲她唇角。 本来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早安吻,可她那时不知怎么的,突然将脸转了过来,便被他亲了个正着。 男人自然以为这是她在主动,先前整理得笔挺平整的黑色西装、条纹领带、白色衬衫,一件一件被扔到了地上。 刚开荤的男人啊…… 后来如果不是接近开会时间,管家特地过来提醒说一帮人都在会议室等着了,可能还没那么快结束。 总之,简直是一言难尽。 睡衣皱巴巴的,根本没办法再穿,佣人如果没有指示,是不会贸然出现的,加上室内有暖气,梅苒干脆从地毯上捡起他的衬衫套在身上,光着两条腿进浴室洗漱。 她习惯在早餐前先喝一杯温开水,捧着杯子一边喝一边走出去,眼睛还困得有些睁不开,她正仰头准备喝完最后一口水,没想到随着这个动作视线抬高后,竟在客厅沙发上看见一个陌生女人,只见她也忽然站起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梅苒一个没忍住,直接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怎、怎么会有人不打招呼就进来?! 还有,她是谁? 梅苒收拾好窘状后,又看了那女人一眼,她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模样,妆容精致,身上穿着米色小西装,优雅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英气。 同一时间,女人也在观察眼前这个女孩,她的目光从那胡乱扣了几个扣子的白色衬衫落到那双又长又白皙的腿上,眼神从惊讶恢复到了平静,最后落到梅苒染了一层绯红的脸上。 梅苒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衬衫下摆,“请问您是?” 有些赧然地看了过去,脑中突然有一个念头蹦出来,这个女人看起来跟傅时谨至少有六分相似,难不成…… 不管她是他的谁,总之他们一定是有关系的,不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想到被她撞破这衣衫不整的场面,梅苒就有些想当场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连声音都娇软了许多,“您是时谨的姐姐?” 傅兰心笑了出来,那张美艳动人的脸仿佛瞬间开了一朵花儿似的,她走过来,“你就是苒苒吧。” 听起来不像疑问的语气,梅苒一下子就确定了先前的念头,“您好。” 这样的见面实在是太尴尬了,她非但一点没有准备,而且还…… “你好,”傅兰心郑重其事地和她握了握手,“初次见面,不过……久仰大名。” 梅苒:“……” 还能从谁那里……久仰她的“大名”啊? 半个小时后,正在开会的傅时谨收到一条信息,他淡淡地扫了全场一圈,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在桌下点了开来。 苒宝:“啊啊啊!为什么你姐姐过来你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好丢脸好丢脸!” 姐姐? 傅时谨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许久,似乎想到什么,微皱的眉头忽然松开,他从通话记录里找到最近的联系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妈,这媳妇是您儿子好不容易追来的,您不要把她吓跑了。 ☆、第46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四十六章 梅苒进卧室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看到傅时谨的“姐姐”正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有风从窗外吹进来,那如大提琴般动听的声音也清晰地传了过来,竟让她听得愣在了原地。 这世上有这么一种女人,如上等美玉,散发莹莹之光,又如闲花淡淡香,一举一动间流露出来的气质,堪称绝代风华。 梅苒也是个美女,可她的美带着古典气质,淡然又偏内敛,更像一颗夜明珠,不比眼前这个女人,她的美是张扬的,甚至是富有攻击性的,然而可能因为岁月的覆盖、阅历的沉淀,将这种气质收了些,但毫无疑问,她是令人惊艳的,几乎瞬间能夺去人的全部注意力。 “苒苒?” 梅苒猛地回神,看着近在眼前的美人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傅兰心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表情变化收入眼中,笑道,“以前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了,我们可得好好聊聊。” “我特地让人把你的歌刻录了一张cd,有空的时候都会听一听,可惜只有一首……” 梅苒惊讶极了,原来她所谓的“久闻其名”是指mr? “您怎么知道是我?”她把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脱口而出,“时谨跟您说的?” 傅兰心不急不缓地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她先前已经把花茶泡好,一人倒了一杯,她做的每个动作都是赏心悦目的,青绿色的茶水盈泽在雪色茶杯里。清香氤氲,纯粹两色的对比,极尽香雅。 “是他,也不是他。” 梅苒听得云里雾里。 她却轻轻一笑,将茶杯推到了她跟前,“尝尝。” 梅苒低头抿了一小口,茶水的味道极富层次,先是淡淡的涩,然后是甘,最后竟然变成了丝丝的微甜。 父亲是个老茶客,家中各种好茶应有尽有,连特供的都有,她从小耳濡目染,如今却品尝不出这是什么茶。 “味道如何?” 梅苒将心中所想如实相告,她听后又笑了,“这茶叶倒算不得稀奇。” “难道是水的缘故?” 傅兰心看她一眼,眼神含着一丝赞赏之意,“不错。用的正是阿尔卑斯山的雪泉水。” 难怪。梅苒心想。 “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确实是从时谨那儿知道你的存在,”傅兰心解释说,“我们都很喜欢那首《相逢》,但时谨显然比我要更入迷一些。有一天他很激动地告诉我和mr联系上了。他的性子向来比较清冷,我很少看过他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mr消失的那段时间,他就像忽然失恋了一样,每天晚上独自待在琴房弹那首曲子到深夜,那时我才意识到mr对他的意义,或许并不仅仅是他喜欢的声音这么简单。我和我丈夫就是因为音乐结缘的,所以我私以为可能我们的血液里就有这种对生命中的另一半一见钟情的因子。” “我没想到的是,他的失恋期长达七年,可是他忽然告诉我他恋爱了,”她眨眨眼睛,笑意更浓,“所以,只能是你,mr。” 他要共度余生的女人,只能是你。 第52节 除了你,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何况,”她又说,“只要稍微想一想,便不难知道mr就是你名字的缩写吧。” 梅苒点头,“人们总是会被一些看起来其实很简单的东西迷惑住。” “是啊,”傅兰心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人们也很容易被某些外表上的东西迷惑住。” “你出身s市梅家,”她问,“滨南的沐容是你什么人。” 傅兰心心中早有答案,所以当梅苒说出“她是我母亲”时,她脸上并未露出半分讶异之色。 反倒是梅苒讶然反问,“您认识我母亲?” 傅兰心拨了拨茶杯盖,笑道,当真是丹唇逐笑开,一颦一笑优雅至极,“岂止认识。” 梅苒还想再听她娓娓道来,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此时原本应该在开着会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怎么……”梅苒站起来迎上去。 傅兰心则是气定神闲地继续喝着茶。 “我以为你发信息是在跟我求助。”男人语气戏谑,声音也压得很低,“其实是我担心你被欺负,所以提前结束了会议。” 梅苒在他腰上轻轻捏了一下,被他握住了手牵着走过去。 两人在傅兰心对面坐下,傅时谨轻描淡写地喊了一声“妈”。 “妈?”梅苒惊呼,头上仿佛炸开一个响雷。 傅兰心开心地应道,“哎!” 梅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像千里长河溃了堤,将她整个人冲击得都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原来她之前那句“人很多时候也会被外表的东西迷惑”是意有所指,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相信,这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女人竟然是一个二十九岁男人的母亲?! 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最窘迫的是,原来撞见那尴尬场面的不是他姐姐,而是他母亲,是她未来的婆婆。 她不仅睡了她儿子,还穿了她儿子的衬衫,还…… 梅苒的脸开始红了、热了、烫了。 “伯、伯母……”有生以来鲜少的词穷时刻。 “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见外了,”傅兰心把茶杯放下,笑盈盈地看过来,“还是叫妈吧,说来我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女儿。” 提及这点,她的声调染上了回忆的味道,“我和你妈妈七岁时拜在同一个老师门下……你妈妈去得早,我也跟时谨他爸回法国定居,这些年都没回去过。如今你都这么大了,想当年我抱在怀里还只是小小软软的一团。” 梅苒赫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就是当年和母亲共称“兰容双姝”的滨南第一美人傅兰心无疑了。 也是,这么盛极的容貌,可以想象她年轻时是何等耀眼夺目。 傅兰心又幽幽感慨道,“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梅苒和身侧的男人对看一眼,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彼此心中所想,只见他唇边抹开一缕无奈的浅笑,在身侧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哪里老啊?我之前还以为她是你姐姐。 我妈就这样,习惯就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傅兰心起身坐到梅苒旁边,丝毫不避嫌地撩开一头乌丝让她看,又笑着挤了挤眼睛。 白发与皱纹,美人已迟暮。 可上苍对这个女人无疑是钟爱的,铺陈过来的岁月痕迹非但没有掩盖她的美,反而让她多了一份风韵,那眸底沉静的风神,那优雅从容的气质,是这世上许多女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 梅苒忍不住想:“如果妈妈还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傅兰心晚上还有一场音乐会要参加,是她音乐生涯中最后一场告别演出,因而也没有在家待上太长时间,临走前她特地跟梅苒说,“苒苒,诚挚邀请你来我的音乐会。” 儿子眼光向来好,她对这个女孩的喜欢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不曾想会这么喜欢。她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么喜欢那首《相逢》,大概当中跳动着她惺惺相惜却芳华早消的小师妹的心跳和脉搏。 那是音乐血脉的传承。 虽然是告别演出,可音乐会现场的气氛感觉不到一丝伤感,灯光暗下来,悠扬的乐音响起的刹那,梅苒屏息凝神地看着舞台中央的人,心一下一下被那琴音拨动着,越跳越快。 这种被誉为“乐器王后”的小提琴,音色优美,可演奏难度极高,这首曲子也极尽繁复,然而,傅兰心却游刃有余地将它诠释得淋淋尽致。 她拉小提琴,手里像握着一束月光,缓缓流出来的音温柔缱绻地往人们心口上钻。 观众们都沉醉在这一场听觉盛宴中,梅苒也听得入了迷。 母亲虽然生命短暂,可她一生都有父亲宠爱,至今依然被他铭记。 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丈夫早逝,她在异国他乡带着独子,又在这么一个偌大家族里站稳了脚跟,梅苒忽然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你的灵魂如此坚韧,你的音乐却这么温柔,这么云淡风轻?” 最后一个乐音戛然而止,不像尝到美酒后肆意的酣畅,更像天明时分母亲轻唤幼子起床,傅兰心朝着观众席缓缓鞠躬,大家这才如梦初醒,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此时此刻,顾不上音乐会的礼节,大部分人甚至站起来,不约而同、激情高昂地喊她的名字。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才情卓绝的小提琴家,她的最后一场音乐会落幕了。 他们为她欢喜为她感动为她哀伤的曾经,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或许肤色不同,国籍不同,可今晚他们喊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只是,他们的热情和掌声都留不住她,傅兰心依然转身离去了,只是快走到尽头时,她侧头微微一笑,只一瞬间,快得连闪光灯都来不及亮起来,她就挥挥手,潇洒地从追光里消失了。 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这会是许多人都难以忘怀的夜晚。 回去的路上,梅苒还有些惆怅,傅时谨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 “嗯?” 当年mr消失时我的心情,你如今应该多少都能体会一点吧? 梅苒吸吸鼻子,转头看向窗外,两簇柔光自眸底浮起,“能停一下车吗?” 司机得到指示,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风很冷,吹得她裙摆纷飞,傅时谨皱眉从身后抱住她,挡住一部分冷风,梅苒看了一圈周围,笑容渐渐绽开,偏过头去轻声问,“五年前我们曾在这里见过面,当时我的车子坏了,是你的司机帮忙修的,你还记得吗?” 傅时谨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印象,不过心中却因她的话起了不小的震撼,“我们以前见过?” “是啊!”梅苒点点头,“我当时就站在这个位置,你坐在车里,我偷看你还被你抓了个正着。” 有细碎的画面开始组合起来,他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那晚他参加晚宴回来,喝了点酒,偏头疼发作,路上突然跳出一个女人,大喊着“help”拦下了他们的车! 他头疼得实在厉害,加上本来是个不怎么喜欢管闲事的人,司机回头询问,他冷声让他继续往前开。 可转念一想,这条路入夜后就很少车子走动,之前还发生过年轻女性被抢劫、强`暴事件,傅时谨性子虽冷但不至于绝情,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那一幕。 原来她曾经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如果当时他真的狠了心扔下她和她的同伴不管…… 他将她裹进大衣里,下巴抵在她发心,眼底有几分沉郁之色,可声音却很柔和,“早知道是你,当时我就应该直接抱进车里掳回家直接扔到床上。” 梅苒先是一愣,用手肘碰了碰他,低笑,“流氓!” 下一刻傅时谨果然将她抱了起来,直接抱回车里。 他果然言出必行,回到家把她放到床上,极尽所能行“流氓”之事。 一晚上下来,梅苒几乎又小死了一回。 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男人从后面抱着她,手臂横在她腰上,梅苒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吻裹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她颈侧,声音又低又哑地喊了她一声“老婆”。 像他这么冷情的人,这两个字已经等同于一生的承诺了吧。 梅苒转过身窝进他怀里,鼻尖在他胸口蹭了蹭。 “耳根有点发热,”他光明正大地亲她的脸颊,哑声道,“是不是你昨晚在我耳边说了太多甜言蜜语?” 甜言蜜语顺口拈来的人又是谁? 梅苒在他锁骨上轻咬了一口,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昨晚上,甜言蜜语? 他指的是“唔……嗯!啊!!哦~,你轻点儿……”吗?! ☆、第47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四十七章 男人深沉的眸子染上一丝笑意,梅苒明白过来自己猜对了,瞬间想坐起来逃离危险范围,可身子却渐渐软了下去。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她被人哄着说了许多“甜言蜜语”后,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睡中。 再次醒来时,时间已跳到了十点半,梅苒揉揉眼睛正准备起床,谁知渐渐清晰的视线里,印着男人突然放大的俊脸,大脑还未做出反应,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卷着被子爬到床的另一侧去。 傅时谨见她反应这么大,坐在床边好笑地看着她,难得反省起来,难道是强度太大了?还是说过程中……时间太长? 这样想下去,他的眸色瞬间变得极深,眼角都有些掩饰不住的细碎春光透出来。 他干脆也躺到床上去,捉住她放在怀里,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梅苒几乎能细数他的心跳。 “苒苒,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 “想了什么?” “你。” 除了过去的那段空白,我的现在和未来都和你有关。 我几乎都想到了人生的尽头,只要想到余生每分每秒都能与你共度,我的心就生出无限欢喜。 梅苒声音沙沙的,仿佛被打磨过的玉石,有一种独特的质感,“那天晚上我看着你坐的那辆车尾灯一闪一闪越来越模糊,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他搂着她的腰,贴着她耳根低声问,“什么?” “我当时想,这个男人,他会属于一个怎样的女人呢?” 没想到当时只是惊鸿一眼,甚至连艳遇都算不上,可不知怎么的,从那时起心里就开始埋了根。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如果此生不会再遇,哪怕她结婚生子,另有归属,恐怕穷其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男人,不会忘记那个清风冷月弥漫着淡淡薰衣草香味的夜晚。 梅苒笑意清浅,隐约带着一丝得意,“没想到竟然是我的。” 第53节 “你的什么?”他循循善诱。 她握住他的手晃了晃,扭头过来,“我的男人。” 温暖的指腹划过腰际,梅苒缩了一下身子,他已将她的低喘堵回了嘴里。 食髓知味的男人果然经不起撩拨,好在他体贴她,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深入,否则梅苒觉得自己今天可能都没办法下床了。 她不知道的是,傅时谨其实另有打算。 吃过午饭后,梅苒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余声这几天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电话打不通,信息更是没回,她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打电话给余家管家问了一下,管家表示对此并不知情,她又问了老爷子的近况,听说他这几天都在闭关,她非常惊讶,余爷爷不是很早就不做嫁衣了吗?是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请得动他重新拿起剪刀? 她又搜了近几天的娱乐新闻,除了某某出轨、某某吸毒外,根本没有余声的一点消息,梅苒不知道该担心还是放心。 都这么大人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苒苒,过来帮我系领带。” 梅苒放下手机走向衣帽间,男人换了一身西装,长身玉立地倚着门,手里搭着一条领带。 “下午还要开会?” 她拿过领带,先比划了一下,傅时谨配合地微弯下腰,弯成一个适合她的高度,“也算是会议吧。” 虽然梅苒的动作有些生疏,但她学习能力很高,在他近身指导了几分钟后,终于还是系好了。 “也算?” 他轻描淡写地抛出答案,“家长会。” 梅苒怔愣。在她印象中,这三个字跟学生们的关系会更密切些,可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傅时谨已经顺手从衣柜里拿出一套事先准备好的裙子,“我们的家长会。” 见、见家长吗? 既然决定和他一起回家,梅苒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可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紧张,“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忙。” 忙什么?昨晚他一直跟自己在一起,说一句话一分钟都不用吧,他哪里有忙到这种程度? 可自从突破关系以来,梅苒深深觉得这男人的任何话都不能从字面意思上去解释了,果然没一会儿,她就领会到了“忙”字后面的深意。 还能忙什么? 忙着风花雪月、胡天胡地呗! 裙子的样式不是她以前的风格,看起来会更华丽清贵一些,梅苒刚想拿过来,谁知他却抓着不放,她疑惑皱眉。 “你刚刚帮我系了领带?” 梅苒被他一步步引着跳进了坑里,点头。 男人缓缓勾唇笑了,“所以,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礼尚往来一下。” 待两人一齐换好衣服已经差不多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为了配身上的衣服,梅苒还特地化了个淡妆,长发也用簪子挽起来,露出一截白净的脖子,光是安静地站在那处,都让人觉得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她挽着傅时谨的手走出门时,候在外面的佣人齐齐看了过来,就算不去细看,也能感觉到那交叉的视线里难以掩饰的惊艳。 “不用紧张。” “嗯。”梅苒应了一声。 “他们都会很喜欢你的。还有,”他微微侧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梅苒:“我爸爸也来了?!” 梅鸿远其实是刚到不久,家里边的事还有点后续,他处理干净了尾巴才过来的。 见到父亲的那一刻,梅苒心里的最后一丝忐忑都烟消云散了,这个男人永远是她最强大的后盾和依靠。 女儿亭亭玉立地站在跟前,某个瞬间梅鸿远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亡妻的影子,心中顿觉欣慰极了。 容容你看到了吗?我终于没有让你失望,把我们的女儿养得这么好,这么好。 以后我会陪她走过红毯,把她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上,我会看着她孕育新生命、传承我们的血脉……这一切我会用我的眼睛帮你看,用我的心帮你记住。 “爸爸。” “哎!”梅鸿远应着上前握住她的手。 走进大厅的那一刻,梅苒终于体会到了他之前为什么要把“见家长”说成“家长会”。 里面竟然差不多坐满了人,男女皆有,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非常正式的服装,看到梅苒出现,几十双眼睛齐齐地看向她。 梅苒的第一个念头: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阵容最豪华的家长团,应该有五十个人以上吧? 幸好她平时也见惯了大场面,不至于临时怯场。 原来家族分支庞大,加上此时正值家族一年一次的盛会,大家都特地赶了回来,又听说傅时谨“突然”有了未婚妻…… 这个“突然”是有来头的。家族中人大都知道这个新选出来的年轻继承人眼光有多高,先前许多名媛都没能入得了他的眼,有人预测他结婚至少都应该是35岁以后,甚至某段时间还有这样的传言: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所以对这个即将结束傅时谨单身生涯的女人,他们的好奇心就像熊熊燃烧的柴火,险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过听说他未婚妻是中国人,见面前,不少人都补了番中国的婚嫁习俗,免得唐突了这位佳人。 虽然说中西方审美上存在一定差异,但有了先入为主的认识——这个女人是眼光极高的傅时谨选出来的,所以他们一见到梅苒真人,第一印象只有四个字:锦上添花。 由于傅时谨已经提前打过招呼,所以这次的“家长会”进行得非常愉快,梅苒唯一犯愁的是:家长们太热情,礼物收得太多了。 她跟在傅兰心后面,看她从容淡定地跟人交谈,笑容虽淡,可她全身散发着迷人又透着无端威严的气质,从大家的态度看来他们对她也很是敬重,心里的佩服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一个中国女人要在异国他乡站稳脚跟,这当中的辛酸她无法想象。 最后,梅苒收到的见面礼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个箱子,等送走家长团,她脚酸得差不多都直不起腰了,只能倚靠着旁边的男人。 两位大家长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傅兰心倒了两杯茶,“好久不见。” 梅鸿远笑道,“二十多年了,真的是好久。” 他抬起视线,刚好看见女儿打了个呵欠,微微一哂,“想想这么快就累了?昨晚没休息好?”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兰心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柔声道,“苒苒,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和你爸爸聊聊天。” 梅苒确实累了,便没再推脱。 故人相见,自然是有许多往事可回忆,何况两人又因儿女即将结为亲家,可聊的话题就更多了。 一番叙旧后,傅兰心直奔主题,“婚礼可能要分两边办,程序比较复杂,我们先把小俩口订婚的日子定下来吧。” 梅鸿远淡笑:“也好。” 在两位长辈融洽地商谈着人生大事时,梅苒已经回到了房间,换下衣服卸了妆洗过澡后,她就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身侧躺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就转身偎进他怀里,闻着那熟悉的清冽气息入睡。 傅时谨亲了亲她额头,“睡吧。” 听着怀里人均匀的呼吸,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红线,缠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轻轻打上一个活结做标记,然后将红线取下来放进床头小柜里。 做完这一切,傅时谨暗暗松了一口气,刚闭上眼睛又突然想起什么,掀开一角被子,垂下的视线准确落到她的胸口处,目测过后,他修长的手指撩开她的睡衣直接探了进去。 这个地方的尺寸……好像比先前大了? 干脆再重新量一遍! 片刻后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时间安静地过去,梅苒睡醒后发现床上男人已经不在了,不过隐隐可以听得到他的声音,好像在和人讲着什么电话? 她朝声源处慢慢走了过去。 “是的,胸围还需要重新改一下。”傅时谨握着手机,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挑眉一笑,继续跟那边的人说,“谢谢您。” 梅苒脑子还有些模糊,只听到了些零碎内容,问道,“什么要重新改?” 男人走过来揉揉她的头发,“爸妈刚刚商量出订婚的日子了。” “什么时候?”她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 “下个月初十。”他说,“我们回国办,到时正式婚礼会有两场,初步打算一场中式一场西式。” ☆、第48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四十八章 “你有没有觉得好像跳过了什么重要环节?” 男人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抿唇一笑,“放心,在订婚之前一定补上。” 毕竟他已经策划得差不多了,各方面的安排也在顺利地进行着,希望到时能给她一个别开生面的惊喜。 “你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答应?”梅苒故意反问。可惜,那清澈干净的眸底深处如同涟漪般缓缓泅开的笑意已经出卖了她——明明每一圈都在说着“我愿意”。 “不确定。”他配合着她,语气半分戏谑半分真挚,说着说着自己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昨晚梦见你拒绝了我。” “傅先生,难道你没听说过,梦都是相反的吗?” 他的手圈着她纤细的手臂缓缓滑到她手心里,扣住她的手指,两人的掌心开始有了同样的温度。 他在告诉她,他听懂了。 “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你的大概计划,”梅苒晃了晃他的手,“让我好先做个心理准备。” “不能。”男人低笑,额头垂下来抵住她的,“除非你用什么收买我。” 这类似的话梅苒不是第一次听,可她心里太清楚,和他有了最亲密接触后的“收买”绝对不像之前那样简单,那些有暧昧画面的记忆太深刻了,以至于她只想起一帧就条件反射想到了…… “你还是保密吧。”她再三强调,“一个字都不要跟我说。” 他清隽的眉眼中都是温柔的笑意,“那还真是可惜,我本来只是想跟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 男人微抬下巴示意某个方向,梅苒看过去,视线落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似的礼物上,有些不相信地问,“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原来就这么简单?是她想歪了? 第54节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傅时谨好笑地点点她额头,牵着她走过去。 梅苒开始拆礼物。 大概法国人的骨子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浪漫,礼物包装得很是细致精美,连打的蝴蝶结的两根小带子都是左右对称、长度相等的,她每拆一份都觉得好像在毁掉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这个?”她拿起那张某航空公司的终生白金会员卡在他眼前晃了晃。 傅时谨慢慢摇头。 梅苒耸耸肩继续拆,不一会儿又找到一串车钥匙,“嗯?” “不是。” 又连续拆了十几份礼物,可依然没找到他想要的,看着那满当当的一堆,梅苒不禁有些泄气,劲头也不比一开始足了。 她看一眼旁边坐着的男人,只见他交叠着修长双腿,神色有说不出的慵懒,手边翻阅着一本杂志,时不时才抬头应她一声。 梅苒漫不经心地将一个黑色小盒子从包装纸里剥了出来,打开盒盖的时候力度没有控制好,她睁大眼睛看着一对戒指从她手里掉了出来,一枚掉在桌上,另一枚滚到了男人的脚下。 足足愣了三秒,她正要弯腰下去捡,一只大手比她更快地将戒指捡起来。 掌心一阵温凉,梅苒看着上面款式简约的铂金素戒,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温热的气息忽然扑过来,男人低沉动听的嗓音仿佛透出云雾的晨光,“苒苒。” 尾音卷卷的,听起来很是宠溺,梅苒根本受不了他这样刻意压低声音喊自己的名字,顿时酥软了半边身子。 见她这模样,他微微扬起唇角,又喊了一声,同时慢慢将左手送到了她跟前。 梅苒仿佛受了某种蛊惑,两指小心翼翼拿起戒指缓缓套入他的无名指,尺寸刚刚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她反复地看他的手,肤色白皙骨节分明,看起来极为养眼,圈在上面的戒指就像夜晚的星空突然浮现的一道眉月,微微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苒苒。” “嗯?” “我愿意。” 梅苒面露迷茫之色,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半晌,直到那处毫无掩饰地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她才反应过来。 “傅、时、谨!” “乖,”他裹住她带着恼羞成怒却软绵绵砸过来的米分拳,带着压向胸口,放在那个心脏跳动的地方,低头亲她的脸颊,柔声哄她,“叫老公。”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梅苒偏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怎么也控制不住就是要往上弯的唇角,男人的气息追了过来,盘旋在她耳根,“没事,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叫出来。” 两人距离那样近,几乎脸贴着脸,呼吸交融。 阳台外的阳光和风一起飘进来,铺在地下的光影缓缓地摆动,像跳着一支无声而优美的舞。 晚上还有一个重要会议,傅时谨不能缺席,怕她一个人待着无聊,恨不得把她贴身带进会议室里去,可会议议程繁复,内容也实在枯燥乏味,只能事先嘱咐杰西卡把茶品点心之类的准备好,家庭影院、私人书房,甚至是高级别保密的古董收藏室全面开放,看电影、看书或看古董随便她选。 “我大概21点结束会议。” 梅苒正抱着半本医书在看,这书因为一些被时人认为是“离经叛道”的医学秘术被禁过,几乎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目前在世界范围内已经绝版了。 没想到竟然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了一半,虽然只有薄薄的二十几页,但她看得津津有味,因而应得有些漫不经心,“嗯,等你回来。” 下巴忽然被他轻轻捏住,梅苒抬眸,男人正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好。” “咳咳,”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其实我这句话应该要从字面意思去理解。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梅苒:“……” “你快去开会,要迟到了!” 他果然松开她,“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莫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梅苒星眸微嗔,“认真开会。” 傅时谨前脚刚走,傅兰心没一会儿就到了家,她先回房泡了个澡洗掉一身的寒气,吹干头发,随后拿件外套披上就去找梅苒。 “苒苒。” “妈。”反正两人订婚都提上日程了,梅苒自然也顺理成章地改了口,“您怎么来了。” “还不是某人半个小时前给我打电话。”傅兰心坐到她旁边,瞅了她放在膝上的旧书一眼,看见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就有些头晕,“怎么不把灯调亮些?这样看书费眼睛。” 梅苒其实已经看完了,毕竟内容不算多,她笑了笑,“习惯了。” 以前的时候晚上睡不着她就起来看书,深夜灯光太亮会很刺眼,所以只开一盏床头小灯。 “这个习惯得改改。” 这句话莫名拨动了梅苒心底某根柔软的断弦,她不由自主地靠过去,轻软地喊了一声,“妈。” 以前我妈妈也这么跟我说过。 “昨晚又熬夜看书了?想想,这个习惯不好,你得改改。” “想想,你不用这么努力,妈妈只希望你开心。” 母亲去世后的无数个夜晚,她辗转反侧,照样爬起来翻书,翻累了自然就睡过去了。只是,再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 傅兰心揽住她的肩,“苒苒,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做妈妈。” 就像亲母女一样。 她也曾经有过一个女儿,但在丈夫去世不久后,这个只有六个多月的宝贝也随他而去了,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幸好现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弥补了回来。 “苒苒,我听时谨说你酒量不错,要不要一起喝两杯?” 当然是乐意之至。 两人穿过一道道长廊,终于来到了一扇门前。 傅兰心输入密码,大门缓缓开启,只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梅苒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走进去,走了十几节台阶,朝周围略略看了一圈。原来这是一个地下酒窖。 空气里满溢着酒的甜香,闻着人都微微醉了,梅苒扶住一旁的架子,抬头去看上面陈列的各种酒,大多都是能说得出名号的,可最顶层却有好几瓶封存在精致的长瓶里,瓶身只贴了一张标签,上面的字除了日期,她一个都看不懂。 “苒苒,你喜欢喝哪种?” 梅苒想了想,轻声问,“这里有白酒吗?” 傅兰心定定看着她,突然大笑起来,“太棒了!” 梅苒听得云里雾里,还没回过神人就被拉了出去,傅兰心一边走一边回头说,“苒苒,你说时谨怎么没早点把你带回来呢?!” 她在法国多年,尝过最顶级的红酒,可总觉得缺少些什么,后来多番品尝后才知道,原来是这酒味道不对。 滨南是有名的酒乡,几乎家家户户都会酿酒,而且酿的是最烈的酒,自小在酒文化中浸润长大的滨南女子,哪个身上不携一缕酒香? 傅兰心将她带到自己的私人藏酒室,此时的她不像名门大家闺秀,更像是一个急着向人献宝的孩子,“这是陈年绍兴酒,这是西凤老酒……” 梅苒简直看得目光都直了。 傅兰心拎着两坛酒过来,将封口揭掉,熟悉的酒香窜进鼻间,勾人似地往肺腑里钻,梅苒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我们直接这样喝吧。” 傅兰心豪气干云地捧着酒坛和她的碰了碰,仰头喝了一大口。 形影不离的丈夫离世后,她每每一个人躲起来喝酒,想醉过去,可偏偏越喝越清醒。 越清醒,那种窒息感和空虚就越强烈。 知音难寻,知音难寻啊。 “苒苒,只恨没有更早认识你!”傅兰心想起什么,拍桌子笑,“你不知道你妈妈酒量有多差!一杯酒下肚人就晕了,不过,她身体不好我也不敢让她喝太多……主要是你爸太护着了,我每次去找她,他都担心我拐他老婆去喝酒……” 两人不知道碰了多少次酒瓶,傅兰心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那天早上一醒来,习惯性地去转身去抱他,没想到抱到的是一具冰冷的躯体……是突发性的心肌梗塞,他的手还张开着,我想,他当时一定是想最后再抱抱我……好恨当时为什么睡得那么死!” 她酒量千锤百炼过,是那种经得起考验的好,平日里再怎么坚强,说到伤心处也未免落泪,可偏头一看,梅苒已经酡红着脸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傅兰心将眼底的苦涩逼回去,摸摸她头发,“苒苒,妈妈祝你和时谨能相携白头。” 梅苒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 “好孩子。” 毕竟是烈酒,傅兰心也喝得有些醉了,加上还扶着一个人,所以走得很慢,不过还是走到了,看着不远处透出灯光的房间,她松了一口气。 傅时谨听到脚步声走出来,惊讶地问,“这是怎么了?” 他结束会议,从杰西卡那儿知道她和母亲在一起,于是就坐在沙发上等,没想到她喝了个醉醺醺回来。 “妈,您怎么让她喝这么多?” 傅时谨连忙把人接过来,灯光一亮,他察觉到母亲竟然微红着眼眶,不由得声音一紧,“您怎么了?” “没事,”傅兰心摆摆手,“不许趁她喝醉了就欺负人。”又说,“知道你忍了很多年,可凡事都要节制点……” “妈!”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早点休息。” “需不需要吩咐人给您准备解酒汤?” “不用。” 傅时谨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收回视线,抱着怀里的人走了进去。 冲掉酒气后,梅苒一身清爽地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膝上铺满了她乌黑幽香的长发。 大部分人都以为她酒量好,其实是她酒劲上来得慢。 傅时谨想起第一次撞见她醉酒送她回去的那晚,她也是这般情形,身子软得不可思议,但整个人都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算得上酒品极佳。 不过下一秒…… “好。” 他低头轻声问,“什么?” 梅苒皱眉,又说了一遍,“好。” “苒苒?” 没反应。 第55节 傅时谨握住她的手,“苒苒。” “梅苒。”她忽然说。 “你叫什么名字?” “想想。” 好像很有趣。 傅时谨问,“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是?” 她很快接道,“爸爸。” “你最爱的男人是?” 梅苒:“爸爸……” 虽然早已猜到是这个答案,傅时谨的心也沉了一下,正要略施小惩捏她的脸,又听她加了两个字,“和你。” 突如其来的狂喜喷涌而出,他小心翼翼地问,“和谁?” “你。” “我是谁?” “傅时谨。” 他又循循善诱,“我是你的谁?”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回应,久到傅时谨以为她已经睡过去了的时候,耳边突然飘进一道轻软的声音…… 那是他听过的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轻得几乎听不见,可傅时谨到底还是听着了那两个字,“老公。” 如同置身于繁花盛开的原野,阳光正好,蜂蝶飞舞,空气中酝酿着甜蜜气息,春风令人沉醉。 他将脸埋在她颈边,“嗯,是我。” “我爱你。”带着克制的吻落在她颊边。 在男人看不见的清影中,梅苒缓缓弯起唇角,心中无声应他,“我也是。” 他应该不知道婆婆在送她回来之前已经给她喂过醒酒汤了吧? ☆、第49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四十九章 天色徐徐放明,晨曦乍现,枝头栖着一脉寒香,那香气仿佛会流动般,从压花的白雪中钻了出来,空气里尽是清新馥郁的气息。 宿醉后头还有些疼,喉咙也热辣辣的,不过好在昨晚没怎么被人折腾,梅苒难得起了个早,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地吃着早餐。 杰西卡在一旁随侍着,“……他每天早上起来都会习惯跑上几圈,听说是为了提高下一代继承人的质量……” 梅苒被口中的牛奶噎了一下,下一代继承人,那不就是……咳咳咳。 “他一般会在哪里跑?”以前这个时候她还睡着,醒来时他已换好衣服坐在床边叫她了,自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杰西卡说了个地方,问,“您要去看看吗?” 梅苒想说不用,可话到唇边又改了,“好啊。” 她把牛奶喝完,用温水漱了漱口,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展开来问,“杰西卡,你能帮我翻译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吗?” 这是一份还未完成的乐谱,是梅苒昨晚在书房找到的,右边最上角署名ansel。 他不是多年都没有新作品了吗?那这首歌又是为谁写的?她一时动了好奇心。 杰西卡接过一看,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不知道翻译得准不准确。” 她不懂中文,只能翻译成两人都能听懂的英文,梅苒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如果想念有声音。” 这是歌的名字吗?难道是上次承诺写给余声的歌? 梅苒又喃喃地念了一遍,心一瞬间就柔软了下来,光是这七个字,她已经在脑中想象出了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 如果想念有声音,它会说什么呢? 梅苒细细琢磨了一番,还是没有头绪,她的好奇心被如数勾了起来,恨不得现在立刻站到那个男人面前,问个清清楚楚。 然而,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却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男人一身黑色休闲运动服,不徐不疾地从晨光里跑来,脸部线条被柔光勾画得有些模糊,而那双深邃的眸子却像是被水洗过似的,清澈透亮,额头的黑发被薄汗浸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扬起又落下,那双腿修长又有力,破寒风破浅雪沉稳而行,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隐隐散发着低调的性感气息。 “怎么来了?”他来到近前,见她仍看着自己出神,好笑地又问了一遍。 直到那微染着水光的唇压上来那一刻,梅苒才反应过来,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等男人讨要够了早安吻将她放开时,梅苒已经开始和他一样呼吸不稳,甚至还被他压在耳根的温热气息烫了一下,“我还有五圈才结束。” “苒苒,身为我的主治医师,你觉得我是应该继续跑完,还是用其他程度相似的剧烈运动代替?” 梅苒垂头捻着路上捡来的一朵白花,并不看他。 傅时谨便知道她听懂了,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挺拔的身影又随风跑远。 她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他,心底一片安然。 他果然言出必行,每跑完一圈就过来跟她要一个吻,两人旁若无人般秀着恩爱,浓情蜜意得连一旁的杰西卡看得都有些面红耳赤,那双狭长的眼睛也睁得大了许多,惊讶便关不住,泄洪似的从里面流了出来。 她在这里差不多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笑得这么温柔,英俊的眉眼里都是笑意,映着阳光熠熠生辉,绚烂夺目。 他一定深爱着眼前这个女人吧。 这世上唯有咳嗽和爱情是藏不住的。 傅时谨跑完步后回去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又拐着梅苒陪他重新吃了一遍早餐,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开会了。 梅苒也开始回卧室收拾行李,正收到一半,傅兰心过来了,身姿优雅地倚在门边,“苒苒。” “妈。” “怎么不让人帮忙?” 梅苒笑笑,“我习惯自己收拾了。” 傅兰心看了一圈,新换过的床单还乱乱的,褶皱丛生,她心中了然,不免戏谑地问,“怎么,时谨舍得放你走?” 梅苒也注意到她视线落下的地方,顿时脸一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比起让父亲撞见亲密场面,更尴尬的莫过于被婆婆撞破做坏事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现场。 傅兰心也不打趣了,牵起她的手将刚捋下的玉镯穿了进去。梅苒的手腕纤细,玉镯显得有些大了,但胜在她肤色白皙,压得住这一只水头极足的青玉镯。 当真是青葱玉指盈盈点。 “妈,这是?” “这是时谨父亲送我的订婚礼物。” “太贵重了。”梅苒说着就要把镯子取下来,“我不能要。” 她心里太清楚不过,对婆婆而言,这个玉镯并不在于它本身的价值,而在于意义,它有着这世上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意义。 “好好收着,”傅兰心将镯子重新推了回去,“这是妈的一片心意。” 话已至此,梅苒也不好再推辞。 这镯子太珍贵,送走傅兰心后,梅苒特地清空了一个首饰盒将它放进去,想了想还是不妥当,正要起身时,门外突然又有了动静。 不一会儿傅时谨走了进来,她惊讶地看看时间,“会议提前结束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走过来坐下,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挑眉问,“那是什么?” 梅苒简单解释了一下,又问,“这镯子对妈很重要,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还给她,你觉得呢?” 男人伸手将她拉过来抱住,脸贴在她小腹上,似是思索了一番,“没事,收着吧。” “可是……” 腰身忽然被他一个用力收紧,梅苒整个人向前一送,扶着他的肩才略略站稳,又听见他埋在自己那儿闷声说,“还有三个小时。” 她突然有些想笑,摸摸他的短发,以作安抚。 “不能再多请几天假?” “傅先生,”梅苒笑道,“只是分开三天而已,再说了,短暂的分别有助于增进感情……” 也是,小别胜新婚什么的好像也还不错,这样一想,傅时谨的心情就好了些。 三个小时弹指间过,梅苒和父亲一起踏上了归途,傅时谨亲自送他们到机场,傅兰心因为还有一个重要宴会参加,所以就没有来。 快到登机时间了,梅鸿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轻咳一声,“想想,我们该走了。” 傅时谨这才松开她的手,又嘱咐了一遍,“到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不论多晚。” “好。”梅苒几乎能把他的原话背下来了。 真正到了离别时刻,一想到他待会独自一人回去,梅苒心中就有些不忍,走出几步还跑回去用力抱了抱他,“我等你回来。” 梅鸿远见女儿一脸的失落,忍不住笑道,“要不现在把你送回他身边去?” “爸爸!” 存心笑话她。 飞机起飞,地下的建筑、山川和河流都变得越来越小,梅苒从大朵的白云中慢慢收回视线。 再见了,法国。 她裹着毯子想睡觉,可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梅鸿远偏头看过来。 “爸爸,您能告诉我是怎么说动慧远姑姑回来的吗?” 梅鸿远看向前方,深邃目光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良久后他才轻叹一声,“落叶归根。” 梅苒如同醍醐灌顶。 在外漂泊了大半生的人,到了迟暮之年,始终还是要回家的。有些生前归不了家的,死后连骨灰都要送回故土安葬。 第56节 她忍不住眼眶一热,“慧远姑姑现在还好吗?” 梅鸿远说,“性子比之前软了许多,和家里人相处得都还不错。” 都还不错吗? 梅苒错愕,她想起老周婶之前给自己打的电话,说是梅梦然出院了,听说老太太被禁在偏院气得险些又晕了过去,她连个风波都没来得及闹出来,就被新上任的掌家姑奶奶治了个服服帖帖。 说来梅苒对这个姑姑的记忆也不甚清晰了,对她的大部分印象都是从父母那里听来的,听说她和这个姑姑年轻时长得很像。 她和父亲又聊了许多关于慧远姑姑的事,终于抵挡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回到家时已经是次日凌晨了,梅苒一下车就给某人打了电话,讲得手机都发烫了,那边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她休息了一个上午,下午就去医院了,这几天积压的病人不少,小助理忙得叫苦连天,忍不住抱着她撒了一把心酸泪。 送走最后的病人,梅苒终于有时间喝上一口水,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划开屏幕一看,原来是消失好久的余声发来的信息。 余声:啊啊啊!好爽好爽! 余声:老娘终于把叶岂寒给睡了! 梅苒:…… 余声: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梅苒:我该说恭喜吗? 余声:切!一点诚意都没有! 梅苒:那……祝你睡睡平安。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那边也没信息回过来,梅苒笑笑将手机收好。 两天的时间在忙碌中过去,终于到了周五,梅苒和上晚班的同事交了班,又回到办公室整理了一下病例,走出中医部门口时,暮色已渐浓,其实也不过六点时分,但因为是深冬,所以天黑得格外早。 她的快递放到了侧门的保安亭,所以这次没有走正门,不过两个门相隔也不远。 梅苒用袋子装好快递盒,然后对着手呵了一口热气,刚走出侧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接通。 “苒苒,你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刚下班。”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今天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梅苒:“打了,打不通。” “这样啊……”那边传来的低沉声音带着笑意,“你那边现在是晚上十八点十五分?天黑了没?我还在开会……很想你。” 梅苒看着马路对面站在车门旁的那抹熟悉的颀长身影,她唇角往上弯了弯。 果然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会暴跌吗?且不说来电显示,这男人自己早在她眼前暴露了个彻底还不自知。 她一边听他说着话,慢慢地从人行道走到对面去,准备反过来给他一个“惊喜”。 没想到惊喜还来不及送出去,惊吓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停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车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戴着口罩的男人跳了下来。 梅苒只看到他疾步地朝自己走过来,借着柔和的橘色灯光,她竟清晰看见他眼底的那抹阴鸷浓如这夜色。 她甚至来不及转身逃跑,那男人已大跨步来到她跟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一把掐住她双手就往车子的方向拖着走,梅苒猛地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居然惊得忘记了叫喊,直到手机被他夺去狠狠摔在地上…… “时谨救我!” ☆、第50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五十章 “时谨救我!” 然而,她拼尽全力喊出的声音刚好被路过的一辆车的鸣笛声掩盖了过去,那男人冷冷一笑,用力捂住她的嘴巴,推着就要往车上送,梅苒被挤压得惊慌而稀薄的余光看见马路对面的那个男人握着手机看向医院正门的方向,似乎在寻找着她的身影。 他们离得这么近,大概只有十多米远的距离,想到自己几乎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她一边挣扎一边在心里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可这时候显然心有灵犀并没有派上用场。 梅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绝对不能被人带走! 她摸到男人捂着自己的手,在合谷穴上用力一按,这一按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指甲甚至深深陷入他的手背,男人吃痛猛地一松手,愤怒地低咒了一句,梅苒趁机曲折膝盖往地下跪,整个人往下滑,上半身也开始稍稍偏离了他的掌控范围。 男人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招,被她掐过的手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不过,一个男人要在体力上对付一个女人太容易了,加上这时已经天黑了,浓浓的暮色做了很好的掩盖,他将梅苒重新拖起来,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细细的后颈,按着她的脑袋就要往车门上撞,恶狠狠地道,“还不老实?”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干什么呢?!” 原来是医院的老保安,他手上还提着出去买回来的晚饭,看到一男一女厮打在一起,再定睛一看,这不是刚下班的梅苒梅医师吗? 他虽然不知道那男人是谁,和梅苒又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平时受她很多照顾,知道她心性如何,不像是会在大街上和男人胡来的,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随着他这一吼,保安亭里很快又冲出两三个保安,手里都提着警棍,有的嘴里还噎着饭,连油光光的嘴巴都来不及擦。 那男的见一下冲出来几个人,脸色突然大变,可又不甘心错失这么好的机会,可很显然这场面再僵持下去他并没有胜算,与其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不如做长远打算,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次算你好运!”他咬牙切齿地松了手,梅苒立刻软软地倒在地上。 忽然只觉得一阵凉风扑过来,梅苒不敢置信地看到一道身影很快来到近前,她捂住嘴巴,忘了自己能发出声音,只是这样看着他,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那男人正猫着腰往面包车里钻,前脚刚踏上去,只觉得后领被人用力一扯,他没有丝毫防备整个人就被拉了下来,还没看清来人的脸,鼻子先挨了一记硬拳,瞬间血流如注。 “妈的!”他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唾沫,一脸阴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不等说话,直接一个拳头挥了过去。 傅时谨利落地躲开,还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拳头,往前用力一拉,掌风如刀,手起刀落劈向他的手肘,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哒”一声,那人的右手小臂就像断枝一样挂在手上了。 “漂亮!”老保安忍不住挥了挥拳头,“格杀!” 那男人恶狠狠地又扑上来,十几秒后又被他用同样的方式卸掉了左手小臂,傅时谨手一松,其实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那人却像破布一样被甩了出去,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他连看都不多看一眼,径直走过去将梅苒扶起来,“没事吧?” 他拍拍她身上的灰尘,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表面上暂时还看不出哪里受伤,只不过一看到她那双尤为透亮的眸子,看清里面还未消的余悸,他的心开始钝钝地疼起来,“对不起。” 梅苒握住他微微发颤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只听那地上的男人突然喊道,“妈的!孬种!只知道看热闹,还不赶紧下来帮老子一把?!” 合着这还是有同伙的啊!被刚才那一幕惊呆了的几个保安们连忙握紧手里的警棍,严阵以待。 谁知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周围有什么动静,大家屏息凝神地四处搜寻着,只听见微弱的汽车发动声响起,那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的面包车像个心虚的小偷一样扭着屁股开走了。 “傅先生,不追吗?”老保安上前问。 “不必,麻烦帮我报警。”傅时谨淡淡看了一眼车子离开的方向,神色顿时变得高深莫测,他搂住怀里的人,柔声安抚,“没事了。” 梅苒在他胸口上蹭了蹭。 一个小时后,这起“绑架案”宣布告破。 负责讯问的警察告知两人,“全招了……” 原来那男人正是上次在滨南小城偷拍梅鸿远父女的狗仔,在那次造谣事件后,他所在的杂志社不仅被吊销了营业执照,而且没多久就破产倒闭了,他本人接下来的求职更是屡屡碰壁,一番打听下来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已上了业内黑名单,他的好哥们还悄悄透露“内情”,“你谁不好得罪,偏要去得罪梅氏集团。” 呵呵,当真是逼人太甚,连条活路都不给吗? 卡里的钱一天天减少,他也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一想到害自己如此落魄的罪魁祸首,他就恨得心肝脾肾肺都要炸开! 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人已经被逼到末路境地?梅鸿远目标太大,出入都有人护着,不好下手,于是他悄悄盯上了梅苒。 在医院门口蹲守了两天,摸清了她上下班的规律,终于决定在某个时间动手,他倒没想要她的性命,不过弄来玩玩还是可以的,何况又是这么一个大美人,再说这样的事他以前又不是没干过,不情不愿的做起来更带劲,如果被抓住了,那也没多大的事……这个方面的法律向来薄弱,他有个哥们犯这事进去几个月就被放出来了。 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反正爽过了吃几年牢饭也无所谓啊,更何况也烂命一条,还能差到哪里去? 连最糟糕的情况都想到了,偏偏没想到的是,人还没抢到,自己倒被弄进警察局来了。 梅苒一想到自己竟被别的男人用这么肮脏的念头惦记过,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双唇更是失去了血色,轻轻哆嗦着。 傅时谨安抚了好一会儿,本想让人先送她回家,可她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放,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依恋着他,最后只能作罢。 一个半小时后,在逃的那位同伙也被抓捕回来了。 傅时谨的私人律师后脚也赶到,他已经事先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的行为已经构成绑架罪,可按照具体情形,灰色地带的空间还很大,我有信心争取十年判刑。” “十年?”傅时谨轻抚着怀里人的后背,轻轻地笑了一声,可他的笑声里是没有笑意的,只有寒意,夹杂着泼天似的愤怒,“不够。” 律师跟在他身边也差不多七年时间了,默契极佳,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那我再去找找他过去是否有相同或相似的犯罪记录。” 傅时谨“嗯”了一声。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梅苒抬头,轻晃他的手。 “可以,”他牵着她站起来,“我带你回家。” 梅苒一个晚上都有些沉默,她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场绑架案,相似的情景,相似的恐惧,她坐在沙发里十根手指互相绞着,印在地板上的影子又细又长。 傅时谨倒了一杯热水给她,梅苒怔怔地伸手去接却被他握住,他亲自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 喝了大半,梅苒干燥的唇也有了些血色,她忽然搂住他脖子,整个人靠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确认那熟悉的气息不是错觉,心底紧绷的弦才略微松了下来。 “抱我去洗澡。” “好。” 男人将她的丝袜退下,看到膝盖上泛红的伤口,心口猛然一紧,眉头也皱成个“川”字,“你受伤了!?” 他这时才看见她手腕上,后颈背上的青紫,她皮肤白皙又柔嫩,平时动情处他都不敢太用力,可就是这么小心呵护着的人,竟然差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一想到这点,傅时谨胸口揪疼得无以复加。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没办法原谅自己! “苒苒,对不起。”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曾经想过六年前他如果在她身边,那么她可能就不必吃那么多苦,可他如今就在她身边了,依然还是让她受了伤…… 梅苒怎么会不知道他此时在深深自责着,她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我们都没办法预料到未来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你最后还是救了我啊,像英雄一样,我简直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动。” 那会儿,她置身黑暗,他是她的世界里唯一的微光。 “疼不疼?”男人的声音涩涩的。 梅苒先是摇头,见他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心里后知后觉泛起一股委屈,“有点疼。” 其实因为丝袜很厚,所以膝盖只是破了点皮而已,虽然看着一片泛红,但真的没有太疼。 只是很想让他多心疼心疼自己,而不是愧疚和自责。 第57节 “以后不会了。”他郑重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洗完澡后,傅时谨把她抱到床上,又出去找了医药箱,坐在床边托着她的腿放到自己腿上,先用棉签消过毒,然后再上药,他动作很轻,但梅苒是个不经疼的,不经意瑟缩一下,便看到他轻轻皱眉。 “我弄疼你了?” “……没有。” 傅时谨一抬头,她那微红的小脸便映入眼中,“怎么了?” 梅苒咬唇垂下视线,“没什么。”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刚刚那句话很暧昧吗? 奇怪的是,上过药,又趴在他背上胡乱聊了好一会儿后,那份难以遣怀的郁闷与害怕好像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似乎有这个男人在身边,这世上的一切风雨都不足为惧了。 他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只要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她就能安心入睡。 傅时谨眸色幽深地看着那双刚上过药的纤白的腿缠上了自己腰身,哑声问,“嗯?” “你不心疼心疼我吗?”她睁着的那双眼睛,漂亮又无辜。 她一定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他眼中有多么的妩媚柔美,她无须主动诱惑,只需一个眼神,他便愿意缴械投降。 “你受伤了。” 梅苒半直着身子吻他的唇,“会影响吗?” “不影响。” “哒”一声,她已经解开了他的皮带扣子,冲着他得意一笑…… 床头灯缓缓亮起,灯光覆盖了床上的两人,将交叠在一起亲密如同一人的影子斜斜地拉长、放大,不一会儿后,橘色柔光也开始微微地颤动起来。 激烈纠缠,无非只是为了想证明,他们都是彼此生命里的唯一。 梅苒倦极睡去,男人凝视她恬静的睡颜许久,直到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接着连续地震动起来。 “傅先生,我查到他半个月前曾有一次肇事逃逸的记录,还有三年前涉嫌强x未成年……” 傅时谨看着繁星满天的夜空,眸底也浸透了寒夜的冷意,他又在阳台多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走了进去,站在床前等一身寒气散去,这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床上睡得正熟的人似乎感觉到他,习惯性地窝进他怀里,手也抱住他的腰,他的额头贴着她的,轻声说,“没事了,别害怕,嗯?” 她把他抱得更紧,他又找到她的手,十指相扣,她这才安静了下来,连呼吸都平缓许多。 第二天清晨,梅苒被生物钟准时叫醒,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她疑惑地问,“你昨晚一直没睡?” “早安。”他揉揉她的一头乱发,笑得很是宠溺。 她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一抬头薄唇就压在她手臂上,轻轻地吮,怜惜又温柔。 “先去洗漱,早餐也已经热好了……今天是周末,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他一边说一边帮她穿好衣服。 ☆、第51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五十一章 “我们要在外面过夜吗?”梅苒吃着早餐,看到他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好奇地问。 傅时谨转过来,身上的灰色格子睡衣压出了褶皱,扣子没有系好,微微露着胸口,黑色短发也有些凌乱,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丝慵懒肆意的味道,可却不会让人觉得不修边幅。 梅苒脑中忽然浮现四个字:宜室宜家。 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当年在法国幸而一见的清冷男人,他也会和这种温润居家的字眼相关。 傅时谨继续收拾着行李,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一边吃面包一边晃着双腿问他,“我们要去哪里啊。” 他说了一个地点。 “那是什么地方?”梅苒又问。 男人只是侧头看她一眼,深眸里含着一丝笑意,“你会喜欢那里的。” 梅苒趴到他背上,“相信你的眼光!” “要吃吗?”她把吃剩一半的菠萝面包递到他唇边。 他就着她刚刚咬过的位置吃了一口,刻意放慢速度,梅苒只看到他的喉结往下动了动,忍不住耳根微热。 这么多次的经验下来,她多少也掌握了一些技巧,这男人在某件事情上有着惊人的耐力,每次他总缠着她不放的时候,只要轻轻舔咬一口他的喉结,那个地方就像一个结束开关,屡试不爽…… “把牛奶喝了,准备一下我们就可以出门了。” 梅苒乖乖照做。 半个小时后,她坐在车里,突然想起什么,“昨天那件事,爸爸知道了吗?” 还没等他回答,梅苒从包里拿出手机,开了机后,看到上面来自“老梅”的未接来电至少有十几通,她就知道答案了。 “你告诉他的吗?” 梅苒记得父亲这时候应该在澳门,加上消息被封锁得很及时,他不可能这么快收到风声,那么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苒苒,”傅时谨认真开着车,视线不偏不倚地看前方,“爸爸有权利知道这件事,而且他迟早会知道。” 他语气停顿了一下,“可怎么处理,现在是我的事情了。” 他已经许诺把你交给我,那么以后所有和你有关的事,就是我的事。 冬日的温阳从男人那侧照过来,映得他的轮廓有些模糊,有一抹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跳跃,梅苒定定看着那处,心中仿佛也被那柔光涂抹得平和又安然。 看似无声处,已说过千言万语。 车子开上高架桥的时候,梅苒接到父亲的电话,“爸爸。” “想想。”那边只说了这两个字,便陷进了深深的沉默中。 “爸爸,”梅苒声音柔柔的,细听之下还有一丝沙哑,“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妈妈了,她还跟我说了很多话。” “说了什么?” “她说您很难过,让我安慰安慰您。” 梅鸿远笑笑,“爸爸知道了。” 拥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何尝不是他的最大幸福? 父女俩又多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梅苒轻轻呼出一口气,“我爸爸好像不怎么相信我的话,其实我真的梦见妈妈了。” “我知道。” “哎?” 他还知道她也梦见了那年的情景,梦里的她是那么脆弱,用力揪着他的睡衣,像漂泊于茫茫大海中的人突然找到一根浮木……他抱着她,一夜不曾合过眼。 夜深人静时分,傅时谨才惊觉阵阵后怕袭来,若当时不是听见保安的一声大喝,他估计就直接走进医院正门了,如果她真的被人带走了……他全身都凉了个透彻……没有办法想象这个如果。 “我说梦话了?” 这时刚好下了高架桥,傅时谨简单辨别了一下方位,将车子开向右侧一条被绿树覆盖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小路。 “说了。”男人轻咳一声,以手抵唇,“你抱着我一直喊‘妈妈’。” 一想到那个画面,梅苒就有些哭笑不得,“我没说别的什么吧?” “没有了。” “咦,”她又从窗外转过头来,“你没开导航?以前来过这里?” 如果没错的话,他们已经开了三个多小时,这个地方应该不属于a市范围了。 “来过一次。” 山路崎岖又泥泞,车子开得摇摇晃晃,傅时谨只能放慢速度,梅苒留意到前面草坪上停了好几辆车,不经意间扫了眼车牌,大都不是同个省市的。 难道是有什么重要活动? 梅苒正想着,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跑过来,用力朝两人挥了挥手,傅时谨停下车子,缓缓降下车窗。 那女孩捂着嘴巴“哇”地叫了一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重新看了一遍,想不到随便一拦就是个大帅哥,忍不住心花怒放了,“帅哥,你车上有矿泉水吗?” 随后,女孩身后又出现一个同她年纪相仿的男生,看起来应该是她的男朋友,“瞧你这花痴样,还不赶紧把口水擦擦!” 女孩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自己长得寒碜,整个儿拉低我的审美水平,现在还不容易遇上个好看的,怎么!”她张牙咧嘴朝他一瞪,“还不许我看了?” 男生应该平时就被她损惯了,有些气短地说,“你看啊,再看人家就能变成你男朋友啦?” 作为“导火线”,傅时谨脸上的表情依然清清淡淡的,几乎可以说是冷眼旁观,反倒是梅苒侧头听他们吵架,越听越觉得有趣。 “我们好像没有吵过架?” “怎么?” 梅苒捂嘴笑,“什么时候我们也吵一场吧。” 还是第一次听说想主动吵架的,傅时谨揉揉眉心,唇边露出无奈又纵容的笑意,“依你。” “你这么好说话,这样我们怎么吵得起来?” 女孩占了上风,满意地在男朋友肩上拍了一下,看着车里男人英俊的侧脸,似乎终于想起正事,她弯下腰,目光一瞥,落到梅苒身上,嘴巴张了好一会儿也没合上。 啊,原来帅哥已经有女朋友了。 她敲敲车窗,“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有水吗?” “有。”梅苒在置物箱里拿出两瓶水递过去。 女孩一边道谢一边接过,她怔怔地看着瓶身上的标签,手里捏着的十块钱愣是没敢给出去,只得鞠躬又道了一次谢。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子终于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下来,傅时谨下车绕到车后,从后备箱里将好几袋礼品拿出来,梅苒还不知道他已经事先准备好了这些东西,心中暗暗思忖,或许这并不是一次简单的外出“散心”而已。 屋里已经有人听到动静走出来,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先露了出来,他眨着黑色大眼睛充满好奇地看着傅时谨和梅苒,稚声稚气地问,“你们找谁呀?” 同一时间,里面也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顺顺,是谁来了?” 说着,那老人已经来到跟前,看到门外的两人,脸上的欣喜之色盖过了惊讶,“时谨来啦。这是你媳妇?” 她看了梅苒一眼,笑容慈爱,“来来来,快进来坐。” 第58节 眼前这个老人家一身朴素的衣服,头上包着橘色头巾,边角处隐隐露出几丝白发,笑起来皱纹很深,看这模样至少有八十岁了。 “这是姨婆的长姐。” 梅苒反应过来,跟着叫了一声,老人家不住地点头应着,“哎!好!好俊的闺女!” “你说你们,人来了就好,还带这么些东西,实在是太见外了。”她又转过身去唤自己藏在自己身后的小孙子,“顺顺,快叫人。” 小男孩腼腆地探出小脑袋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飞快地跑进了屋里。 “这孩子……怕生!”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家具也不多,但胜在每个角落都几乎纤尘不染,看得出来平时被很周到细致地打理过。 “他们都在城里忙生意,现在家里只有我和顺顺两个人,”老太太乐呵呵的,“一老一小作伴也是挺好的。” “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老太太说,“就是人老了,总爱忘事。前几天听说你要带媳妇过来,我怕把这事忘了,就让顺顺每天早上起床都来房里给我提醒一遍。这两天外面来了好多车子,我每半个小时都要出来看看是不是你来了……” 前几天?梅苒心想,原来这次出来不是临时起意吗?他早就打算带她过来了?” 男人突然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低声笑问,“想什么这么入神?” 他凑得有些近,引得对面的老太太也看过来,梅苒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以掩饰自己的微窘。 十几分钟后,梅苒有些坐不住了,本来在车上已经喝过不少热水,现在小腹涨涨的很难受,她扯扯他的袖口,小声地说,“我想上洗手间。” 傅时谨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自然记不清洗手间的方位,只能问老太太,她一听连忙站起来,“在外面呢,我带你去。” 梅苒连摆手,“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可以去。” 上过洗手间,她在周围走了一圈,只觉得空气清新怡人,这时打开的院门外刚好有一辆车子经过,她看了一眼,竟然是某个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车,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正要往回走,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悠闲踱步而过,梅苒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毛茸茸的小生物,忍不住蹲下来用手去摸它,没想到还没得手,气势汹汹的老母鸡就仰着脖子朝她冲过来,她吓了一大跳,左闪右躲,老母鸡越挫越勇,仿佛不啄她一下难消心头之恨似的,紧追不休。 正手足无措之际,小胖墩出现了,他先是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试图将恼羞成怒的老母鸡叫停,然而此举并不凑效,他顿觉在外来的客人面前失了男子汉的面子,小圆脸涨得通红,直接弯腰从地上抄起一根小木棍,将母鸡和她可爱的孩子们赶到大门外去了。 梅苒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朝小男孩走过去,“顺顺,谢谢你。” 他扬起脸,虎头虎脑的,小大人一样答得一本正经,“不用客气。” 吃过午饭后,两人在房里午休,梅苒正要爬上床,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现在天气冷,我寻思着你们盖一床棉被是不够的。”老太太抱着一床大红被子出现在门外,小孩跟在她身后,探头探脑的,似乎还有些不敢亲近里面那个看起来有些冷峻严肃的男人。 “前几天山里下了一场稀罕的大雨,柴房漏水,准备用来过冬的柴都湿得差不多了,这炕烧不起来,晚上睡觉屋里怪冷的,不过……”老太太以一种过来人的眼光看过来,“你们小俩口一起睡,应该也冻不着。” “奶奶,”小孩一派天真地问,“为什么两个人睡就冻不着啊?” “这孩子!”老太太怜爱地戳戳他额头,牵起他的手,“一路舟车劳顿应该也累坏了,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才有精神。” “你不睡吗?” 傅时谨看她一眼,“我也在想那个问题。” 梅苒下意识问,“什么?” “晚上要怎么个睡法才冻不着呢?” 这男人明明心知肚明,偏偏要打趣她,梅苒钻进被子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那你慢慢想,我先睡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黄昏时分,梅苒听着耳边一波比一波更清晰的鞭炮声,揉揉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外面这么热闹,是因为有什么盛大节日吗? 推开门走出去,红红的夕阳已然快要消失在青山尽头,家家户户燃起的烟火袅袅上升着,还没升多高就被风轻轻吹散,仿佛白絮一般飘在天空。 老太太早已张罗了一大桌的饭菜,梅苒站在桌旁数了数,一共有八道菜,荤素相间,道道色香味俱全。 不过,他们只有四个人,能吃得下这么多吗? 顺顺已经馋得快要流口水了,眼巴巴地看着每个人,不停地舔着嘴角。 老太太笑道,“瞧你这出息。”不过到底心疼小孙子,还是夹了一块甜酸排骨放他碗里,“吃吧。” 小孩得到信号,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老太太爱怜地看着他,“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她说着又进屋拿出了自家酿的桂花糯米甜酒,梅苒闻着酒香眼睛就亮了,忍不住连着喝了两杯,刚要去倒第三杯时,杯子被人捏住,她疑惑地看过去。 “不许再喝了。” 梅苒眨眼,“可是很好喝。” 老太太坐下来,“这甜酒浓度不算高,”她想起什么,“不过,你们晚上不是还要去看流星雨吗?” “流星雨?” “是啊!”小孩满嘴油地看向梅苒,“电视上说是双子座流星雨。” 老太太接道,“专家说我们村是最好的观测点,这两天从外面陆续来了好多人,都是冲这百年一遇的流星雨来的。” 梅苒明白过来前因后果。 原来这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 吃过饭后,外面的天色就擦黑了,两人陪老人家聊天聊到九点多,等她睡下了才出门,流星雨最大峰值出现在午夜十二点左右,所以时间还很宽松。 一路上遇到许多人,他们背着或专业或业余的器材,讨论的话题总绕着这次的双子座流星雨,梅苒和傅时谨跟在他们身后慢慢走着,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一行人走到了观望台,此处视野极佳,几乎站满了人。 月光淡淡的,仿佛蒙了一层薄纱,星星也欲遮还羞地躲在云层后,整个夜空看起来广袤、神秘而静美。 四处都是人影,有些人还特地搭了帐篷准备彻夜蹲守,有些则是生了一小堆火,几个人围着火堆在斗地主。 傅时谨脚步没停,带着梅苒径直走到了某处,这里背靠观望台,高大的树木挡住了一部分冷风和嘈杂的声音,他从背包里拿出毯子垫在地上,拉着她坐下来,坐在他的大腿上,用另一条厚毛毯严严实实地裹住。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顺顺告诉我的。” 小孩可调皮了,又未到上学的年纪,经常背着老太太上山掏鸟蛋下河摸虾捉螃蟹,晚饭时餐桌上那条鱼也是他从河里捞上来的。 梅苒听完,忍不住感慨,“他好厉害。” 这样丰富多彩的童年,是她无法想象的。 两人抱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倒也不觉得冷,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困意阵阵袭来,梅苒有些支撑不住,正要偏头睡过去,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嚷,“看,流星!” 随着这一声喊,之前四散在各处的人群都几乎沸腾了,梅苒也睁开眼睛望过去,刚好一道亮光从夜空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只留下一条淡绿色的小尾巴。 随之地上掉落许多叹息。 “只有一颗吗?” “太少了!说好的百年一遇呢?!” “莫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又一颗流星划过,两颗…… “你不许愿吗?” 梅苒摇头,仰望无垠苍穹,又转过头目光又近又柔软地落在男人脸上,“我的愿望都实现了。” 他贴上她的脸颊,将双手从毯子里抽出来,在她胸前虔诚地合上,“那我要许一个。”温热的气息拂过,梅苒听到他低声说,“我的心愿还没实现。” 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脸上浮现非常温柔的笑容,“一定会实现的。”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傅时谨也笑,“哪有不实现的道理。” 他的心愿,只和她有关。 “看,好多流星啊!” “哇靠,流星雨啊!” 只见数百颗流星齐齐从天边坠落,光华照亮了半边夜空,经历了短暂而惊艳的绽放后,它们开始黯然失色,慢慢地消失茫茫夜色中…… 许多人的眼睛和心记录下这美丽的一刻,他们沉默着,无声唏嘘着。 一道吼声打破寂静,“田露露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答应他,答应他!” “切,你长这么寒碜,又一点都不温柔,为了下一代考虑,本小姐还得考虑考虑。”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有人吹口哨,“哥们,还求个啥婚,直接抱着往床上一放一压,女人的身体总比嘴巴老实!” “你敢!” “我不敢……” “哈哈哈……” 怎么感觉这对话这么熟悉,梅苒心想,难道是白天遇上的那对年轻男女? “啊啊啊啊!流星雨又来啦!” “果然是百年一遇啊!” 有人甚至动情地唱起了歌,“温柔的星空,应该让你感动……” 梅苒也跟着轻声哼了起来。 凉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如朦胧月光般的馨香轻轻拍打着男人的侧脸,看着她比满天星光还美的笑颜,那一瞬间,他意乱情迷了。 忘了精心策划,忘了技巧,忘了所有的别出心裁。 此刻,他的心底只有一句话越来越清晰,“苒苒,嫁给我吧。” 同一时间,大家也唱到了高`潮处,“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 “你刚刚说什么?”梅苒侧过头问。 她似乎回想了一下,又绽开笑容,“好啊。” 他的心突然如涨潮一般热烈起来。 又听她说,“回去吧,我也有些困了。” 原来她刚刚以为他在问“要不要回去?”,傅时谨说不上放松还是失落,毕竟这不能算真正的求婚,没有戒指,也没有誓言……他从地上站起来,动作极快地将东西收好。 “我说……”梅苒缓缓拉长声音,“好。” 第59节 “嗯?”他尚在一片云天雾地中。 梅苒从脖子里拉出一条银色项链,把上面串的素戒取了下来戴在无名指上,又举高双手,“未来的老公大人,可以背我下山吗?” 男人足足愣了有三分钟。 下山的路似乎很漫长,梅苒趴在他背上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他走得很平稳,可是也很慢,动作很是小心翼翼。 远处村里的灯光随风摇曳,像一朵开在黑暗中的花,这条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走得完。 男人坚硬的后背始终不比床上舒服,梅苒打了个呵欠,轻轻戳了几下他的肩,迷迷糊糊地嘟囔,“还要走多久啊?” “一辈子吧。” ☆、第52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五十二章 回到小木屋,傅时谨把背上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脱下外套,也贴着她的后背躺了上去。 这会儿梅苒反而不像先前那般困了,睁开眼睛看蚊帐上一对戏水的鸳鸯,身侧的人破天荒地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她。 “时谨。” “嗯。” 原来还没睡着。 梅苒转过身来,手顺势搭在他腰上,轻声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发间,笑声带着濡湿的味道,“已经实现了。” “喔。” “苒苒,我们明天回s市,”他又说,“领证。” “好啊。”她蹭了蹭他胸口。 一夜无梦到天明。 老太太早就熬好了一锅软糯的小米粥,小孩正帮着盛进碗里,不小心被烫到,捏着耳朵上蹦下跳,小脸红得像苹果。 两人吃过早餐,休息了半个小时就打算回去了,老太太准备了一大袋东西,大都是山里的特产,梅苒看了一眼,还有好几瓶桂花糯米酒,老人家真是太有心了。 趁老太太和傅时谨在外面说话,梅苒走进屋里,悄悄在老旧的案几上放了一个红包,用小木盒压住,这才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没有别的意思,同样也只是一份心意。 “路上注意安全。” 车子缓缓启动,梅苒从后视镜里看到木门外站的一老一少身影越来越小,等看不见了,她才收回视线。 沿途的山清水秀一路沉默着送他们离去。 开出崎岖路段,车子忽然加速,路边的树飞速地往后退,隐约可以听得到窗外“呼呼”的风声,梅苒心中如同明镜,忍不住侧头笑了笑。 抵达s市只用了平时三分之二的时间,傅时谨把车开进附近商场的停车场,只说了一句“等我一下”,就推开门下车了。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好几个袋子,梅苒好奇地问,“这是?” “喜糖。”他直接把袋子交给她。 连这个都想得这么周到,梅苒弯了唇角,剥开一颗放进嘴里,好甜啊! 她眼睛转了转,又剥了一颗递到男人唇边,他毫不犹豫地咬住吃了进去,眉头先是一皱,见她笑得贼贼的,无奈地抵了抵额,终于还是没有把它吐出来。 民政局的大门就在不远处,车子稳稳地停好,梅苒就被男人牵着走了进去,他看起来似乎很熟悉流程,直接带她先去拍了合照,这个环节费了点时间,等到登记大厅的时候,离下班时间就只剩十五分钟了。 里面的工作人员公事公办地递了两张申请表出来,两人各自领了一张开始填写,梅苒写得比较慢,男人都已经填完好一会儿了,她才签好名字,并郑重其事地写上日期:12月15日。 傅时谨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相关的证件和证明交给工作人员进行核验,因为是外籍人员,登记程序会比较复杂些,幸好他早已把相关资料都提前准备好。 里面的其他几个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只有面前窗口的这位因他们的缘故还在低头认真核查着资料,梅苒略带歉意地看过去,只见她忽然也抬头望过来,双眼瞪得大大的,“傅、傅时谨!?” “啊,你、你好好……” 梅苒微笑,“你好。” 年轻女子站起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你、你们是要登记结婚吗?!” 她又懊恼地抓抓头发,“我真是糊涂了,糊涂了!” 来民政局结婚登记处不是结婚还能是什么啊? 小张进系统的时间还不长,不过业务能力倒是很强,虽然有些不镇定,偶尔要抬头看一眼窗外的两人,不过好在“申请”这个流程终于顺利过了。 “一、一个月内办理登记手续,并发、发结婚证。” 梅苒:“好的,谢谢。” 傅时谨:“请尽快。” 小张:“好……好!” 梅苒赶紧拉着他出去,留下办公室里依然有些呆愣的小张,半晌后,她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对着桌上一小堆喜糖拍拍拍。 张姗姗:啊啊啊!幸福来得太突然,祝我男神傅时谨和他妻子新婚快乐[撒花]ps:男神的喜糖好甜[图片] 等吃个饭回来,发现自己的微博突然激增许多新消息,小张顿时有些吓到了,原来是她的微博被一个名为“傅时谨全球米分丝会”的大v转发了…… 底下的米分丝们都在“嗷嗷嗷”求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小张的米分丝只有几十个,影响力甚小,原本只是想分享一下心里的激动,没想过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毕竟事先没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她当机立断地把微博删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举更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意味,而且火星一旦撒出去,想要控制住火势并不容易。 不久后,你好好想想和傅时谨的微博都被攻陷,两人沉寂许久,这个消息的威力无异于惊天炸弹。 米分丝们的轰炸点从一开始的“男神和人领证了生无可恋了”到“男神和谁领的证?”,评论区祝福声、心碎声,嚎啕大哭声和谐交织。 “[心碎]是我的,[心]是给你们的,祝男神女神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今年八月份互关,十二月领证,中间秀恩爱次数少得可怜,这是闪婚呢还是闪婚呢?”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和傅时谨领证的一定是你好好想想呢?” “为什么你会觉得和傅时谨领证的不是你好好想想呢?” “微博圈傅时谨的米分丝应该很少不知道他cp的吧?原博为何只艾特他而不一起你好好想想?还有删博速度快得像龙卷风,当中必有猫腻!” 你好好想想微博下,齐刷刷一排:“如果傅时谨不是和你领的证,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大哭]” 傅时谨微博下的评论更是不甘示弱,一整排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变的,“男神出来给个说法吧,如果你不是和你好好想想在一起,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两人的手机不断发出微小的消息提示音,可都被车载音乐盖了过去,车子慢慢开过一座石桥,梅家大院就近在眼前了。 傅兰心早已比儿子先一步抵达,正在大厅里和梅鸿远聊着天,听说小俩口回来了,她忍不住打趣道,“幸好我这几天刚好在国内,不然还真可能赶不过来。” 梅鸿远放下茶杯笑笑。他的情形也差不多。 “爸爸(爸),妈。” “回来了。”傅兰心看儿子一眼,拉着儿媳妇在旁侧坐下,“一大早赶回来,累坏了吧。” 梅苒摇摇头,笑意清浅,“还好。” 那边傅时谨也和岳父聊着,本来就志趣相投,成为翁婿后感情上更是深厚了一层,屋里的气氛有说不出的融洽。 聊着聊着,梅苒突然想起了母亲,她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时刻,这个给了她生命的女人却是缺席的,忍不住心中微涩起来,她转过头,“爸爸,我想去看看妈妈。” 梅鸿远哪里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点了点头,“你妈妈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你感到开心。” 于是一行人就到了山上墓园,傅兰心看着墓碑上那张微微泛黄的相片,那淡雅的面孔依然熟悉,音容笑貌也宛在昨昔,可如今却又是相隔两个世界了,她鼻尖酸楚,“小师妹,好久不见。” 或许再无相见之日,这缘分浅薄得竟只有几年,幸而不像浮萍匆匆相聚又相散,这缘分用另一种方式又牵续了起来。 “容容,以后我会把你的女儿当亲生女儿疼,你安息吧。” 她用指尖轻轻揩掉颊边的泪,“时谨,过来给你岳母磕个头。” 傅时谨沉默着走过去,虔诚而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在心中默念,“妈,谢谢您把她带到这个世界。” 梅苒跪在他身侧,被扶起来时已经是眼眶微红,她有太多话想跟母亲说,可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一遍遍告诉她,“妈妈,我很好……” 下山的时候下起了小雪,渐渐地越下越大,将一行或深或浅的脚印覆盖住,青山依然寂静,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到家时,庭院已经积了一层雪,老周婶正在院子里忙活着,看到他们笑咪咪地迎上去,“姑奶奶醒了。” 梅鸿远到家时,梅慧远因身体微恙,吃了药才睡下不久,他便吩咐人不要去打扰。 梅苒跟在父亲身后进了屋,见到那纤细又苍白的女人,竟然愣在了原地,梅鸿远拍拍她的肩膀,“这位就是你慧远姑姑。” “姑姑。”梅苒木讷地跟着叫了一声。 她印象中,这个敢爱敢恨的女人不应该是这种模样的,这样一副纤柔的身体,怎么装得了她浓烈的爱恨和奋不顾身的潇洒肆意呢? 梅慧远走过来,笑着打量了她一会儿,“想想,很高兴见到你。” 血缘因子真是奇妙,梅苒心想,两人分明初初见面,可却感觉不到一丝生分疏离,尤其是那双握着自己的手是那么的温暖,像小火炉一样,仿佛这个女人看着她从小长大,参与过她的人生。 几个人坐下来一起聊天的当口,老周婶全院走了一圈,回来时袋里的喜糖已经所剩无几了,她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进来了。 “姑奶奶,这喜糖要给偏院送去一份么?” 偏院自然是老太太的所在地了,听说梅梦然为了表达和她同进退的决心,几天前也搬了进去。 梅慧远细眉弯起如弦月,淡淡笑道,“别失了礼数,送过去让她们也沾沾喜气。” “好嘞!”老周婶连忙应下来。 说来她比梅慧远还年长几岁,可心思却没那么灵透了,这段时日她是亲眼看着这个姑奶奶如何将全家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尤其是对那偏院的……她心里更是服了个透彻。 沾沾喜气?老太太不气得翻白眼才怪! 老周婶提着一袋喜糖前往偏院的路上时,梅梦然正和经纪人讲着电话,声音有些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梦然,公司经过开会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梅梦然上次出的专辑连成本都没收回来,筹备的演唱会又中途取消,前期宣传花费也等于打了水漂,公司在彻底“雪藏”前自然要榨干她的最后一丝价值。 “什么机会?”梅梦然听那边说了一会儿,握紧了手机,“这样真的可行吗?” 第60节 “说句不好听的,死马当活马医吧。”岑晨说,“梦然,相信我,这是你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了。” “我再考虑考虑。” 梅梦然挂断电话,一转身就看见从门外进来的老周婶,“你来干什么?” 老周婶满脸喜气,“我家小姐和姑爷大喜,特地给你们送喜糖。” 梅梦然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老周婶将喜糖放到桌上,临走前又好心提醒一句,“听说扔掉别人的喜糖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好姻缘呢。” “咳咳,”屋里老太太在低咳,“然然,是谁来了?” 梅梦然走进去,简单提了一下,老太太呸了一口,“沾喜气?呵呵,我还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她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然然,我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奶奶,我知道。”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自己听。 等老太太吃完药睡下,她走到屋外,回拨了刚刚的号码,只说了一个字,“好。” 不成功便成仁,还有比如今身败名裂更坏的结果吗?人不会一直倒霉的,对吧? 雪花簌簌飘下,落在梅梦然的发间、肩头…… “我听到落雪的声音了。”梅苒裹在被子里说,“你听听。” 比起听雪,男人显然对另一种事情更感兴趣,他将头埋在她温香的颈侧,寸寸肌肤细致亲吻过,继续往下…… “这次不、不用那个吗?”梅苒微喘。 原来没有任何阻隔地合二为一,感觉如此美好。 “嗯。”他嘴里咬着红梅顶端,声音含糊地说,“苒苒,我过完年就三十了。” “不用担心,等它孕育成功,那时已经合法了。” ☆、第53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五十三章 次日清晨,雪霁天晴朗。 今天一天都没什么事,梅苒懒懒地躺在床上玩手机,傅时谨也破天荒地陪她赖起了床,昨晚两人动情得厉害,做起来几乎都有些控制不住,差不多一点半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她一边刷微博评论一边埋在他颈边闷笑,“网友们好有趣,哈哈哈……”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依然带着一丝纵情过后的喑哑,极轻地贴上她耳根,听起来性感极了。 梅苒直起上半身,幽黑的长发落满了他的肩头,她兴致极高地连续念了好几条,“米分丝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去民政局登记的消息,现在都在讨论你的归宿问题呢。” 她伸手去拿他放在床头的手机,耐心地等它开机后点进微博,不知道是不是消息太多把app弄崩溃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连着点了几下都点不进,梅苒只好点进自己的特别关注那栏,勾着唇角去刷他最新微博下的评论。 果然比自己那里的精彩多了。 “哎,”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认真地又数了一遍,“你的米分丝什么时候变这么多了?” 傅时谨稍稍思索了一下,似乎曾听助理提起过,自从那次海泳比赛过后,米分丝几乎每天都以不可思议的数量增加着,不过他不怎么混那个圈子,所以也没有多关注。 梅苒又说,“差不多是我的七倍。” 他不禁觉得好笑,被子底下搂住她未着寸缕的细腰,温热的指腹沿着嫩滑的肌理轻拂过,在肚脐眼儿附近停住,“我的不就是你的?” 她赶紧按住他的手,“好像是这个道理。” 某个已苏醒过来的地方温度灼灼。 “你、你打算怎么做?”她下意识地合拢双腿。 “不妨满足她们的好奇心,”男人却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她的小动作,微微挑眉,“何况这样的好事,我不介意让更多人知道。” 最好将来你走在大街上,每个知道傅时谨的人,也会知道这就是他的女人。 *** 天气连续晴好了两天,两人几乎把小镇逛了个遍,爬山、游湖、夜钓,甚至还去唯一的电影院看了一场黑白电影。 很快就到了订婚日,这天一大早鞭炮就开始从石桥东一直响到了梅家大院门口,虽然订婚礼已经尽量低调,可打扮得喜气洋洋的车子成排缓缓前进,寒风又起,一路的红色碎屑纷纷扬扬,远远看过去,当真是十里红妆。 订婚程序也简化了许多,但该有的礼数都没少,姨婆作为男方的长辈,前夜就赶了过来,和一身紫色旗袍的傅兰心并肩站在一块,笑得合不拢嘴。 这么重要的日子,余声和余老爷子自然不会缺席,连叶岂寒也厚着脸皮一起跟着过来了。 梅鸿远和梅良之在门口迎客。 因为不是正式婚礼,邀请的大都是家族里的长辈和一些亲缘较深厚的亲戚,梅鸿远从容应对各方“恭喜”,笑容满面地迎他们入内就席。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先生笑得这么开心了。”老周婶正帮梅苒梳着长发,“苒小姐,你找到这么好的归宿,我也真替你感到高兴……” 梅苒的妆已经化好了,她轻轻一笑,眉目精致,眼波流转,当真是美人如玉。 老周婶用一只玉簪定好头发,又说了许多吉祥如意的话,只差把她比作天上下凡间的仙女了。 梅苒米分腮红润,“周婶,你太夸张了。” “哪有?”一直默不作声的余声突然凑近过来,“更夸张的还有呢,”她努努下巴,“你没看见你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点了这三五炮仗,拉着老周婶喜滋滋地麻利出门去了。 梅苒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男人,四目相对,他眸底笑意太盛,几乎压过在门槛上晃动的阳光,她看到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过来。 十几步,却走了七年的时间,好在终于走到她身边。 他牵起她的手,先是在掌心轻轻一吻,抬眸时那当中的情意早已浓得化不开,“苒苒,我们走吧。” 走出这道门,从此相依相守,风雨同行。 历经几个小时的订婚礼结束后,梅苒靠在床头累得像被抽干了力气,揉揉发酸的小腿,咕哝道,“只是订婚就这么累,正式婚礼不得更累啊?” “婚礼大概会在明年开春。”男人体贴地帮她按着肩,“还有两个多月时间。” 梅苒享受着他难得的服务,眯着眼应了一声。 “我们明天回a市?” “嗯。”医院那边,她几乎把年假都休完了。 梅苒没想到的是,才上班没几天,她的年假又少了一天。 因为之前积压的工作太多,她忙了许久才处理完,闲下来才想起还没给同事发喜糖,于是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出去了一趟。 “我男神动作真是太快了!我不过是又去了一趟山区回来,我们院花就被他拐到手了!”小助理嘴里吃着喜糖,模糊着声音好一番激情洋溢的发言后,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细线,“师姐,我能不能申请当你的伴娘啊?” 得到肯定答复,她开心得差点跳起来,“谢谢师姐!” 男神的婚礼啊!想想就觉得美妙极了。 梅苒笑笑,刚想打趣几句,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刚接通,那边先是低笑了一声,“苒苒,我刚刚接到通知,我们可以过去领结婚证了。” 还没等梅苒开口,他又说,“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现在我在医院外面。” 这速度…… 梅苒交代助理几句,拿过包匆匆出门了。 s市民政局。 接待他们的还是上次的小张,一见两人出现,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郑重其事地把两本盖了钢印的结婚证双手递了出去,深深吸一口气,“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傅时谨说,“我们很快乐。” 他把两本结婚证整整齐齐对好,然后妥帖地放进包里,轻轻拉上拉链,像是完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俊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 小张愣了一下,表情虽看起来镇静,心里却早已叫开了,“啊啊啊啊!眼前这位真的是我米分的高冷男神傅时谨吗?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温柔,我的心都要化了好吗?” 梅苒朝她微微颌首,“再见。” “慢、慢走。” 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机场,在车上,傅时谨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博,没有多余的内容,只是晒了一张照片,并你好好想想。 照片也是在车里拍的,车窗开着,有些微的金色阳光飘进来,映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的两本新鲜出炉的小红本上,整个画面看起来非常的温暖美好。 几分钟内,这条微博下的米分丝们的评论几乎要炸天了! “啊啊啊!是她是她真的是她!圆满了此生也无憾了,祝福祝福!” “男神最终还是成为了你好好想想的男人,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感谢你们让我又再次相信了爱情。” “男神名草有主了,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挖墙脚了[大哭]今夜无人入睡[心碎][心碎]今夜谁陪我酒醉?”(点赞1589) 傅时谨全球米分丝会:恭喜!有情人终成家属[心] 张姗姗:啊啊啊!终于可以说了!我男神傅时谨的结婚证是、我、亲、手、交、给、他、的!祝两位新婚快乐,永浴爱河!这次要记得你好好想想 平安西京:恭喜恭喜,喜糖来一份?[勾手指] 三十分钟后,大家发现另一个当事人也转发了微博: 你好好想想:是我。谢谢大家!//傅时谨:你好好想想[图片] 于是米分丝们又开始转移阵地,一片新的热潮火速掀起。 梅苒转发完微博,抬头就看见空姐微笑着走过来,她将手机举起来一晃,当着她的面关了机。 回到a市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梅苒直接跟他回了家,老太太早已收到消息,站在一片夕阳里静静地等着他们回来。 黑色卡宴从林荫小道那头慢慢出现时,她老迈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非常慈爱的笑容,站立的姿势虔诚得如同在迎接一个新生命。 天知道,她盼望这天盼了多久。 将两人迎进门,老太太火急火燎地叫来老杨,“快来快来!” 梅苒看到两位老人家戴着老花镜翻看手心里的小红本,神色是那么的认真,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情绪,似乎在这个时候才有了自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傅太太”的自觉。 她以后会是这家里的一份子,这些人都是她的亲人。 吃过晚饭后,梅苒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讲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挂断。 第61节 她又点开微博,消息已经满得不能再满了,“傅时谨你好好想想领证”也生成了热门话题,她笑了笑,点进最新微博的评论,热评里几乎都是祝福的声音,突然,一条评论蹿入她的视线中: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我男神领证,我女神mr也宣告复出,真是幸福得不要不要的呢~” mr复出? 梅苒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刷新页面后,她看到了最上方的“大家正在搜”:我伙呆!梅梦然竟然就是传说中的mr! 这个话题同时也已经是热搜榜第一了。 ☆、第54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五十四章 梅苒屏住呼吸点进那看起来极其耸人听闻的话题,页面跳转,最上面的那条微博也随之狠狠地撞进她的视线里。 梅梦然mrv:大家久等,我回来了。 简单八字,一语双关。这次回来的不仅是梅梦然,而且还是七年前如昙花一现却惊艳乐坛的传奇歌手mr。 下面紧跟的是一条声情并茂的长微博,大致解释了一下当初是如何从梅梦然变成mr、又到梅梦然mr的心理历程,内容煽情,足以赚取米分丝的满腔同情和泪水。 “回来就好,只要你还好好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千言万语只有一句,mr,终于等到你!” “大街上哭成了傻逼!mr我警告你!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不准再凭、空、消、失!” “等了你七年,从未愿意相信你已永远离去,每次听你的《相逢》总听得泪流满面,上帝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祈祷,感谢你还在!” 热评那栏几乎都被疯狂的mr迷们占领,底下的评论大多也都是向着mr,不,更准确来说,是向着梅梦然。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一个名为“mr头号脑残米分”的米分丝只因发出了“呵呵”两个字的评论,被米分丝们嘲笑是年度头号精分,大家群起而攻,几乎将她射成了刺猬。 梅苒深深吐出心间郁积的一口闷气,继续点开第二条微博附带的视频,那是拥有超高收视率的某著名卫视的娱乐台对mr梅梦然做的独家专访。 主持人也是该卫视的举重若轻的台柱之一,她称自己曾经也很喜欢mr的歌,并以此进入了话题,“七年前一曲《相逢》让乐坛和许多人记住了你的名字mr,只是我有个疑问,一炮而红后为何中间会有七年的沉寂?又为何选在这个时间宣布自己的真实身份?” 梅梦然一身紫色绸裙,华贵如同公主,她不卑不亢地面对镜头,缓缓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只能说这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哦?”主持人非常擅长勾起现场观众的情绪,底下的观众席里大家几乎齐齐竖起了耳朵,面露激动之色。 “我从小就很喜欢唱歌,”梅梦然说,“它对我而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东西,当年这首歌引起那么大的轰动,对于当时十六岁的我而言,除了受宠若惊外,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什么?”主持人非常“惊讶”地问。 “大概那时年少无知吧,”梅梦然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觉得音乐是很纯粹的,俗话说相由心生,我觉得乐也由心声,只有干净的灵魂才能唱出打动人心的歌曲。” 她话音一落,观众席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梅梦然又说,“我爷爷经常跟我讲,‘登高必跌重’,小小年纪的我承受不住那么大的荣誉,所以选择了最悲观的方式——不告而别。然而,当我知道自己依然被人记得的时候,这份感动又支持着我重新回到了音乐这条路上,这就是你们看到歌手梅梦然的原因。”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不会相信一个声音会让那么多人记住七年,谢谢你们!”说到这时,她已经眼含泪光,声音哽咽,“我不想一开始就被mr的光环笼罩,那样总让我有一种‘不劳而获’的感觉,我想要的是一个新的开始。至于后来为什么会把微博名改为梅梦然mr,这也算是我为那些坚守七年情深不悔的mr迷们留的一丝念想吧。我想告诉他们,我没有离去,其实我一直都在……” 这番话已经使得某些女观众捂脸哭了起来,主持人也沉默了一会儿,“想不到当中居然有这么曲折的原因……” “录节目前你的米分丝们通过短`信`平`台给我发了许多消息,嘱托我一定要跟她们的女神说一句话,”主持人站起来,郑重地伸出了手,“欢迎回来,mr。” 观众的情绪显然已经到了最高点,甚至有人想冲上台来和梅梦然拥抱,不过都被工作人员挡了下去。 梅梦然眼眶微红,“很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我是mr,我回来了。” “为了答谢大家多年的等待,下面我带来这首《你是世间最好的相逢》,另外,同名单曲也即将发行,希望大家到时一定要来捧场哦!” 灯光被调成了柔和的淡橘色,熟悉的旋律响起,“在我最美的时候……” 一曲终了,梅梦然对着镜头深深朝观众席鞠了一躬,“曾经我做过一些错事,前段时间我一直很自责,也深刻反省过。我听人说,每个人都应该要有一次犯错被原谅的机会,希望大家给我这个机会!” 有观众大喊,“你是mr,你说什么都对!” 附和者一大片…… 多么高明的手段,不仅轻易赢回了米分丝的好感,还坐实了mr的名号,甚至用“错事”二字轻飘飘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揭了过去,不难想象,按照梅梦然和她背后团队自导自演的剧本演下去,她将来在圈里该是何等一片盛景。 同一时间,在回工作室的路上,梅梦然也在看着这个专访,甚至轻轻跟着哼歌,可见心情一片大好。 副驾的岑晨回过头刚挂断电话,也是满脸喜色,“事情进展得比预料中还要顺利,公关雇来的水军抢占热评、引领着舆论导向,还有,我刚刚已经和之前mr追思会的主要组织人联系上了,他们表示非常乐意为mr提供任何帮助。” 说来她也不怎么敢相信这事这么容易就成了,只能说经过一段时间专业训练,梅梦然模仿mr是模仿得炉火纯青了,连资深的mr迷们都被骗了过去。 也是,一个声音而已,留足了空白吊着人心,这是mr的优点,同时也是她的缺点。她们正是钻了后者的空子,加上那篇完美无瑕的通稿,假亦真时真亦假,那些愚昧跟风的米分丝们又怎么分得清呢? 她又停了停,“梦然,你的翻身仗打得非常漂亮,几大娱乐平台和微博营销号也都开始进行正面报道和宣传,你的单曲……” 梅梦然笑了笑,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眯眼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三个字,暗暗地咬住了牙。 铃声响尽,没过几秒又重新欢唱,岑晨疑惑地看过来,“谁打的电话,怎么不接?” “喂!”不耐烦的语气。 “然然,我是妈妈。我看到电视了……” 那边,梅苒看完整个视频,用力捏住了手机,视线不经意一扫,看到旁边的音乐想听榜,梅梦然刚刚公布即将发行的单曲《相逢》投票率已经甩了余声下个月将发行的新专辑一大截,她的呼吸仿佛被人凭空掐断似的,忽然透不过气来。 这张专辑余声准备了一年多,倾注了她无数的心血…… 刚想到这里,余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梅苒接通,“声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那边咬牙切齿、翻来覆去地把这四个字念了一遍又一遍,每个字都夹杂着浓浓的愤怒,“她梅梦然简直、欺、人、太、甚!” “亏她们能想得到这阴损的招数,当真是以为真正的mr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可以肆意加以侮辱顶替了吗?她梅梦然到底是有多大脸!?我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件后她多少会收敛点,没想到越发变本加厉了……梅苒我告诉你!这口气我忍不了!!” “嗯。”梅苒点头,“我也是。” 余声仿佛不敢相信,猛地提高音量,“你再说一遍!” 梅苒又说,“我也忍不下这口气了。比起mr,我更在乎的是《相逢》,因为那是我妈妈写给我的歌,我不能让任何人玷污它。” “而且,我也不能让那些喜欢了mr这么多年的米分丝被人用这样的方式蒙骗,到最后也分不清喜欢的到底是谁,这个世界或许是非真假并没有分明的界限,但梅梦然不值得被她们这样喜欢……” 达到目的,余声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旁边的男人连忙把一杯雪梨甜汤递了过去,“消消气。” 她接过来喝了几口,惬意地躺进沙发里,伸腿踢了他一下,“准备准备,可以开始战斗了。” 叶岂寒惊讶地问,“你那边这么快就搞定了?!” 梅苒性子那么软,又将很多事都看得很淡,他还以为说服她需要不少时间呢。 “你不了解梅苒,”余声视线穿过窗户落到苍茫的夜色中,“她的性子和我老师沐容很像,可又不同,她不跟人计较,是因为没人触碰到她的底线。” 她又转过头来,“你那边怎么样了?” 叶岂寒坐过去,紧紧挨着她的腿,一只长臂也搭在沙发背上,像是在搂着她,“时谨也已经知道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放了一把大火,心底有说不出的痛快和刺激,只要是关系到梅苒的事情,那个男人是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梅苒两个字就是傅时谨的底线。 余声推推他,没推开,反而被他抱住,叶岂寒热热地在她耳边呵气,“不如今晚我留下来?” 已经是有过亲密关系的成熟男女了,怎么会不懂这话中的暗示。 “去你的!”她嬉笑,“快回你家去!” 他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用完就扔?” 余声直接一个软枕砸过去。 “那我走了。”叶岂寒长叹一口气,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饶了一圈,“我到家了。” 他讨好地蹭上来抱她,“宝贝儿,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余声夸张地抱住手臂,“叶岂寒你太肉麻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他抱起她踢开卧室的门,笑得贼兮兮的,“还有更肉麻的话,去床上我说给你听。” 在小俩口打得火热的时候,梅苒已经把网上的舆论又重新看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个底,正想着对策时,手机开始连续震动起来,竟然是傅时谨打来的电话,她难得愣了一下。 两人明明在同一个屋子里不是吗? “苒苒,床头桌上有一个盒子,你把它打开。” 梅苒照做。 “看到里面的东西了吗?” 她轻轻“嗯”一声。 男人温柔地说,“把它换上,到琴房来找我。” 一袭月白色的绸裙,面料仿佛染了一层光华,散发着莹莹柔光,摸上去柔软又舒服,独特新颖的设计,勾勒出一截盈盈一握的细腰,腰身那处有一枝缠枝梅,梅朵卧其上而绽放,心口处更是别出心裁地独绣了一朵红梅,正覆盖在她那处的纹身上,合二为一。 这样素净而淡雅的底色,这样别有新意的梅花,还有,他一定非常熟悉她身体的每个部分,这条裙子细节贴合得浑然天成,仿佛为她而生……梅苒行走间步履生花,飘逸如仙。 她站在琴房门前,提耳去听里面的动静。 门缓缓打开,她只看到一个背影,刚要出声叫唤,他却已转过身来,以手抵唇做了个“嘘”的动作。 梅苒疑惑走进去。 琴音渐起,先是温柔辗转如低语,继而深远如长空,复又如同斜倾密雨,每一次坠落都仿佛砸到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最后又如潮水静落,无声胜有声。 这是一首梅苒从未听过的曲子,只觉得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哽在唇间心上,如何都找不到突破口,眼眶不知怎么的也开始发热。 这时男人结束最后一个音符,忽然站了起来,隔着模糊的视线,她才看到他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深蓝色袖口微微发着光,雪白的衬衫也平整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丰神俊朗,格外撩动人心。 梅苒看着他在自己眼前缓缓地单膝跪下…… 在男人深眸底那抹认真和虔诚的映衬下,屋里的灯光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的心就像湖面被春天阳光照耀,瞬间温软得一塌糊涂。 “七年前你的出现,是我生命中未曾意料到的惊喜,我也不曾想过会因为一个声音而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现在想想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眼中有微光在跃动,薄唇抿起,“那封邮件里提到的想和你共度余生或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可我从不后悔,直到真的遇见你,我深信并且百分百确定了之前的念头,如今,它越来越强烈。”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或许将来也会有另一个傅太太,可我一定不会像爱你一样全心全意去爱她。” “苒苒,我想过,如果最后我等到的人不是你,不论是这世上的哪个女人,我的这一生都不会圆满。” “苒苒,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弯下腰去亲吻他的嘴唇,“我愿意。”眼泪“扑通”砸到他的脸上、眼睛里,“时谨,我愿意的。” 第62节 我也很开心能和你相携走完剩下的人生。 男人激烈地回应着她,像是要将她吞咽下去般掠夺她所有的甜美和呼吸,良久后风暴才渐息,他的气息依然密密麻麻地在她唇边流连不止。 梅苒软倒在他怀里,微喘着看他将一枚精致的米分钻推进自己的无名指,又低头在她指心轻轻吻了一下,“圈住了,你是我的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角笑意璀璨,压过了窗外的月光。 寒冬晚上,春意丛生。 “这是什么?” “刚刚我弹的曲子的曲谱。” 梅苒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纸张,“如果想念有声音?!” 这、这不是他写给余声的歌吗? “这是我写给你的。”傅时谨抱起她放到琴凳上,然而坐在她旁边,缠绵的琴音又起。 “你的手不能弹琴,那么以后就由我来帮你弹。” 他语气淡若白水,“不管是作为你的男人,还是作为ansel,我都没有办法接受mr被人亵渎的事实。” 他所珍视无比的东西,哪容得下别人半分的觊觎目光?何况还是这样恬不知耻的冒名顶替…… “苒苒,”傅时谨停下动作,转过头来,“我已经替你磨好了刀,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把它提起来,和我一起捍卫mr的名誉。” 梅苒握住他的手,“好。” ☆、第55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五十五章 “我勒个去!!” 一声尖叫打破清晨的宁静,叶岂寒从梦中惊醒,连眼睛都没张开,手忙脚乱去搂旁边的人,“怎么了?” “靠靠靠!”余声打得身下的床“砰砰”直响,床单在她手心里被蹂`躏得不成样子,“音乐想听榜梅梦然竟然压了我一大头,不服不服不服!” 叶岂寒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揉揉眉心,这才看见自己赤条条地暴露在空气中,幸好屋里暖气开得足倒不觉得冷,他想起昨晚结束时她妖精一样缠在自己身上,逼他不准穿衣服,她呢,倒是捡了一条睡裙穿上,就算被子被她弄成一条麻花垂在床沿,也勉强没有走光。 “你、你变态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对他这种行为很不齿。 他好笑地凑过去,“不是都睡过了,我身上有哪个地方是你没看过的?还有,昨晚明明是你……” 稍微平静下来的余声也想起了昨晚自己心血来潮下的恶作剧,没想到这人还真的照做了,下巴高高一抬,底气也随之升了上来,她清清嗓子,“我那是梦话!梦话你懂不懂?” 叶岂寒笑得像只狐狸,“当然懂,原来你在潜意识里是这样觊觎我……的身体的。” 余声叉腰,“谁觊觎了?我、我……”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傻的吗?” “老婆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意思是被骂傻子也心甘情愿了?余声气结,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气呼呼地瞪他。 “叶岂寒,我警告你啊,你别以为见过我爷爷,爬上了我的床,你就……” “音乐想听榜是什么?” “啊!”余声抓抓头发,“差点忘了正经事!”她四处找了找,终于在床角摸到手机,点开来给他看,“如果梅梦然不是依仗mr,她能是第一?挂车尾都算她走运了!” 原来她的注意力这么好转移,叶岂寒在心里得意地笑,不一会儿神色又变得黯淡了些,不过听着她元气十足的声音,又开始觉得这个清晨很美好。 “不就是一个榜吗?你想要我给你买。” 余声白他一眼,“肤浅。” 她真正在乎的才不是这个榜单,而是看不惯居顶的人是梅梦然,那个高纯度的仿冒伪劣产品。 梅梦然即将发行的单曲在这个“音乐想听榜”上连续停留了三天,她的经纪人喜不自禁,笑得眼睛都要开出一朵花来,“我从公司内部拿到的最新数据,前几天做的调查,米分丝们表示愿意购买专辑的人占了调查人数的96%,但是这一部分就足够消耗首次发行总量的80%,梦然,这条路我们果然没有走错。” 闻言,梅梦然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一路走来像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梦,从云端跌到谷底,而今又置身于更高处,只是,她心里还是有小小的担忧。 小时候爷爷经常耳提面命,人啊要知足常乐,须知登高必跌重。 她到了梅家以后,老太太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梅梦然渐渐地就把这句话抛之耳后,后来又身入名利场大染缸…… 岑晨又说,“这两天还有一个比较重大的消息,天行娱乐的官微发了一条微博。”她回忆着微博的内容: 天行娱乐v:不日将有一位暌违乐坛七年的重磅级神秘人物带着新作品和大家见面了,期不期待? 符合这个条件又在乐坛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大人物,几乎只能锁定一个人了。 显然,天行娱乐的官微以“神秘”做掩盖,可实际上大家都猜到了这个神秘人物的身份。 ansel。 这个才华横溢词曲作者兼知名音乐人的男人,偏偏生性清傲,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首作品,可每首都是精品,至今还活跃在各大怀旧金曲的榜单里,当年他捧出来的人,如今都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乐坛半边天的顶梁柱,想唱他写的一首歌的人络绎不绝,可大都无功而返,七年前他更是宣布隐退,引来唏嘘无数。 岑晨心里有隐忧,他挑在这个时候突然宣告复出,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不过,虽然似是而非,但以上只是网友们的凭空猜测而已,说不定只是天行娱乐卖的噱头,那天后余声最近不是和他们东家走得很近吗?可能为她造声势也说不定。总之,在官方未给出正式声明前,一切都做不得准。 她又问旁边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人,“梦然,待会儿你要出去?” 梅梦然回过神,“对。” 岑晨说,“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千万要小心,不要被狗仔拍到了,免得又拿出来大做文章,你已经够红了,不必再靠这些来炒作。” “我会小心的。” 她做好了全副武装,从头到尾将自己包装得严严实实,除了下车后沿着一条逼仄小路走过去引得好几阵狗叫声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梅梦然站在一扇生锈的铁门前,目光冷淡地扫了一眼门口堆放了不知多久已经隐隐散发着臭味的垃圾袋,口罩下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 “来了,咳咳!”里面的人听到敲门声,一边应着一边重重地咳嗽,房子的隔音并不太好,隔着门都可以听见拖鞋走在地板上的摩擦出来的声音,像一把钝钝的刀从硬木上划过一样。 “然然?!”吴玉婉看清门外的人,深深陷下去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阵光亮,“快进快进!” 屋里没有冷气,冷得人发抖,梅梦然裹紧了大衣,摘掉墨镜,一双凉凉的眸子这才落到饭桌对面的女人身上,这一看不得了,她的视线几乎紧绷成一条直线。 太瘦了!如果不是还有呼吸,梅梦然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她的眼眶深得像一个冰窟窿,两颗眼珠子就像浮在上面的龙眼核,原本就高的颧骨更是凸得不可思议,还有那下巴瘦削得简直都要露出骨头来,这样的五官搭配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她脑中隐隐闪过些什么,可思绪突然被隔壁孩子的大声哭喊打断,只得作罢。 “前几天你在电话里说的关于我的身世秘密,不仅说得不清不楚,还说只能当着我的面讲,希望你不会让我白来一趟。”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要求。” 梅梦然冷笑,“如果是钱的话就没必要说了。”她作势转身往外走,“再说,我对你的秘密一点都不感兴趣。” 无非就是看着她又从泥泞里爬了起来,妄想着从她身上再弄点钱花花罢了,所谓的秘密或许也只是凭空捏造出来借以要挟她的吧? 可是……梅梦然在心里无声问自己,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自己。 “如果你不感兴趣的话,咳咳……”吴玉婉靠在饭桌上,脖侧里冷汗直流,她咳得撕心裂肺,好不容易才止住,“你就不会过来了。” “你到底想怎样?” “一百万换一个秘密。” “呵呵。” “我生了重病,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你的生死与我何干?”梅梦然已经走到了门口,拳头握在身侧,指甲深陷进手心,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道沙哑又断断续续的声音,“你、你能有今天,有梅家老太婆不少的功劳吧?” 她停下脚步。 吴玉婉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气,“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是、是不是……看在你死去的爷爷……份上?” “如果我告诉你,你并不是沈家的血脉……” “你说什么?!”梅梦然一个箭步已来到了她跟前,目光恶狠狠地逼视她,“你、再说一遍!” “你爸爸是个软蛋,在床上根本硬`不起来,我跟了这么一个像太监一样的不中用男人,怎么会生得出你?” “不准你侮辱我爸爸!” 梅梦然用力捏住她的双肩,几乎要将她晃散架。 “可怜你爷爷一直把你当亲孙女疼,临死前还把你托给他老情人,要不是他,你一个小野种会有今天?” “你!”一连串的震惊消息已经让梅梦然有些失了理智,她气愤得全身都在抖,“我是沈梦然,我是沈家的孩子……你说谎!” “你这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女人!你不是说自己快死了吗?啊!你怎么还不去死!” 这话似乎戳中了吴玉婉的痛处,只见她情绪变得非常激动,梅梦然还在痛骂着,似要诉尽心底郁积多年的怨恨,“上次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那么惨?你是什么母亲啊!你有什么资格当我母亲?!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小时候我因为你被多少人嘲笑?我一直以你为耻辱啊!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啊!”梅梦然突然仰头尖叫,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疯了般咬住自己脖子的女人,死命地将她推开,幸好几秒后她就像一张纸一样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她从自己的脖子里摸到了血,大惊失色,“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吴玉婉轻笑着将嘴角沾染的鲜血一点点舔了进去,声音轻得如同风中的蜘蛛网,“然然,所以我们一起下地狱,一起去给你父亲赔罪吧。” 她的嘴唇还破着,所以不知那血是谁的,她自己?还是梅梦然?或者两者都有? “然然,我得的是艾滋病。”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下来。 “艾滋病?”梅梦然呆呆地重复了一遍,随后莫名其妙地大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哭了,“疯子疯子疯子!” 她摔门而去。 门口的垃圾被踢飞,熏天臭味顿时弥漫了出来,走廊里一只卧在窗台上懒懒晒太阳的猫嫌弃地“喵”了一声,灵活的身子一跃跳了下来,甩甩尾巴走远了。 梅梦然魂不守舍地回到家,虽然在回来路上她已经迅速地买来矿泉水冲洗过伤口,又在花洒下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在浴缸里泡得皮肤都微微起皱,可那股渗透进血液里的寒意依然半分都没有减退, 艾、滋、病。多么陌生又可怕的东西。 那个女人的心真是太狠了,太狠了! 这天晚上,梅梦然几乎一夜未睡,笔电闪着幽绿的光,仿佛魔鬼的眼睛,一条条关于“hiv”感染的词条整体地罗列在屏幕上,每个都不知被重复点进了多少次。 又累又困,几乎到达了身体的极限,她走路都像走在棉花上,踏不到实地,虚飘飘的,眼睛痛得睁不开,脑子也涨得发疼,正打算去睡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第63节 她皱眉,本来想挂断,可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反而划到了接听键,助理咋咋呼呼的声音立刻从里面跳了出来,“不好了然姐!” 梅梦然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不出一分钟,手机又开始响,这次是经纪人岑晨打来的,她的声音紧巴巴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梦、梦然,你快上网看看!我把链接发给你了。” “我现在没空。” “m、mr,真正的mr出现了,梦然,我们彻底完了!” “嘟嘟嘟……” 天行娱乐官微今早九点整发布了一条新消息:#如果想念有声音#有情人终成眷属[视频] 梅梦然颤抖着手点进了视频,一开始是黑色静止的画面,一会儿后一行行简约飘逸的字从左上角缓缓升到中央: 《如果想念有声音》 词:ansel 曲:ansel 演唱:mr 慢慢地开始有了彩色的画面,从一扇大大的落满夕阳的落地窗,转至屋子中央的一架钢琴上,黑色西装的男人只有一个背影,修长白皙如玉竹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光是这一幕就足够赏心悦目勾人眼球,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一身素雅的月白色绸裙,身形纤细匀称,黑发如瀑垂至腰间,同样也只是一个背影…… 女人开始温柔吟唱。 “如果想念有声音 它一定在一遍一遍地说着 我爱你 不知疲倦 …… 想念早已入了画 一笔一划等你的回答 窗外勾栏的梅花,绽放时光刻的疤 那晚失约的月光照床头的无眠 …… 想想又念念 …… 如果想念有声音……” 女人声音温婉动听,轻灵干净,仿佛空谷幽兰,迎风低吟浅唱,香满人间。 最后一个音戛然而止,男人忽然转过头来,俊挺的侧脸被头顶的灯打了一层柔光,线条柔和,女人也缓缓转过身和他对视……画面静止在她的侧脸出现前。 ☆、第56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五十六章 “你怎么过来了?”她的声音还带着倦意,困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我打你电话一直没接,”男人换了个姿势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这段时间他们虽然差不多都住在一起,可这两天傅时谨因工作的缘故忙得也有些脱不开身,他将她的乱发顺了顺,拨好夹到耳后,那张莹白的小脸便全部露了出来,眼底下的淡青色更是无处藏身。 他在她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翻身上床。 “可能是没电自动关机了,”梅苒自发性地蹭上来抱住他的腰,“陪我睡一会儿。” “最近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她轻声嘟哝,“就是有点累。” “这样啊……” 梅苒笑着躲开他流连在自己小腹那处的大手,“你在……乱摸什么呀?” “痒!”这样一笑困意就消了不少,她睁开眼睛,眸底还有几分朦胧,在灯光映衬下仿佛染着一层水光。 “时谨。”她摇晃他的手臂,突然想起什么,“网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录完视频,后续工作全部交给了傅时谨和叶岂寒,梅苒只知道是今天公布,但这一整天都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看网友们的反应。 “哦,”傅时谨轻描淡写地说,“现在还占据热搜榜第一,蝉联各个音乐榜单榜首,另外,天行娱乐官微几近崩溃……” “这么夸张?”梅苒不敢相信地从床上坐起来。 男人双手枕在脑后,只挑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她,里面满是温柔的笑意,他浅抿着嘴角说,“还有更夸张的……”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梅苒说,“明明已经隔了七年不是吗?他们怎么那么肯定我就是真的mr?而且之前……” 梅梦然模仿得那么好将他们都骗了过去,为什么这一次他们如此笃定呢? 他的指腹轻摩挲着她手背,“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的,只要对你是真的喜欢,我相信这点并不难分辨。” “我有些愧疚,”梅苒咬住下唇,神色掠过一丝黯然,“其实我并不值得他们这么喜欢,只因为一首歌就喜欢了长达七年的时间,这让我受宠若惊,”她认真而仔细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不告而别,甚至还打算不再回来,我辜负了他们的喜欢,还有……” “他们给予我的太多了,和我的付出不成比例,这让我感觉到很不真实,像在做一场梦。”她说了一大段话,最后连自己都有些蒙住了,“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男人安静地看着她,眸色越发深沉,如同一泓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潭,许久后他才轻笑道,“我也是因为声音喜欢了你七年,而且准备喜欢一辈子。”他握握她的手,“苒苒,有些事情虽然不可思议,但却是真实发生的,有些事情看起来完美得天衣无缝,可却是无数个谎言编织的。” “所以你不用怀疑,喜欢你的人会一直在。” “对了,”他又说,“你可能要做好被曝光的准备。” 梅苒猛地瞪大眼睛,心底的一丝怅然被满满的震惊代替,“什么意思?!” “可能是剪辑师没有处理好,视频的最后我露了个侧脸。” 其实这应该是叶岂寒的授意,没有他的准许这个视频根本播不了。 她的表情实在太生动有趣,傅时谨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微张的红唇,舌尖也轻而易举地探进去索取了一番甜蜜,这才说,“不过也不一定会曝光。” “毕竟如果要凭这个视频确认你就是mr,首先得认出我是傅时谨,”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单凭侧脸认出一个人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再者,就算有人真的认出了我,至少一段时间内矛头都会指向‘傅时谨就是ansel’这个话题。” “就算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你好好想想’是我的唯一关注,可他们如何证明‘mr’就是‘你好好想想’?” 梅苒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嗯。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性。” 他直接说出答案,“除非有人能凭你的背影就认出你。” “还有其他可能性吗?”梅苒问。 “暂时没有想到。” 她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被曝光,按照米分丝们的热情,势必会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的吧? 心头大石被搬开,梅苒整个人都趴在床上,又想要睡过去,视线里窗外漆黑如墨的天色正慢慢缩小着,“现在是什么时间?” 傅时谨按亮手机,“晚上八点整。” 她这时才感觉到饿,可又懒得不想动,只能软声问他,“你吃饭没?” “还没。” “傅先生,”她又露出在他面前才有的俏皮之色,“你会做饭吗?” 傅时谨对上她那满是期待的清眸,犹豫了一会儿,“……会。” “嗯,”她笑得眉毛微弯,“冰箱里还有一些菜,我想吃……” “煮好了我进来叫你。”他帮她掖好被子,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这才轻轻掩上门走出去。 半个小时后,梅苒模糊间听到一阵瓷器碎裂声,一下子被惊醒。 同一时间,厨房里。 傅时谨有些懊恼地看着满地的碎片,又看看对着手机教程做出来却有些那么不尽如人意的番茄炒鸡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先把碎片扫到角落,然后又洗干净手,继续专心地对付起下一道看起来会更简单些的菜式——素炒西兰花。 梅苒推开厨房的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男人的白色衬衫袖子微微卷起来,露出弧线优美的小臂,他身上裹着一件浅蓝色的围裙,从后面看暂时没有什么违和感,更多的是他全身散发出一股温和的居家气质。 这个男人可以戴着白手套专心致志地赏玩古董,也可以在人前清冷自持,渐渐走近,会看到他更多不一样的一面。 这些,只有她才能看到。 梅苒慢慢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精瘦的腰,鼻尖在他背上蹭了蹭。 “醒了。”男人回头,突然又皱起眉头来,“别靠太近,小心被热油溅到。” “不会的。”他不是把她整个人都护在身后吗? 傅时谨脸上浮现一丝宠溺笑意,将她的双手塞进围裙里面,这才继续拿起铲子,继续翻动锅里炒得已经有些变色的西兰花。 梅苒就这样抱着他,感受他胸腔的跳动,直到抽油烟机被关掉,唇被人轻轻咬了一口,她才缓缓睁开眼。 男人的俊脸近在眼前,“可以吃饭了,先去洗手。” 他挑了一些冰箱里的食材,简单做出了三菜一汤,梅苒已经把餐具摆好,顺便盛了两碗饭。 她拿着筷子跃跃欲试,夹起一块番茄,“我先尝尝。” 傅时谨装作漫不经心地看过去一眼,其实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梅苒眉头若有似无地皱了一下,下一秒却露出笑意,“还不错。” 真的吗?他有些怀疑,毕竟是第一次做,好不好吃心里大概有数。 他举筷夹了一块蛋黄,眉心紧皱,“太甜了。” 他明明放的是盐不是吗? 梅苒喝了一大口汤稀释嘴中的甜腻,绽开笑颜,“或许土豆……丝炒肉会好一些。” “土豆丝”这三个字说出口她实在觉得有些违心,这些形状粗细不一又抽象的土豆,真不知道是被怎么切出来的,当然这些她只会在心里暗暗想,免得打击某人的自尊心。 结果,吃完一块土豆后,她难以控制的表情应该还是打击到对面的男人了,只见他也夹了一块尝起来,“太咸。” 第64节 “还……好吧。”梅苒又喝了一口汤,准备再去试一试,筷子却被他夹住,“不要吃了。” 她试图挽救僵持的场面,“汤很好喝。” 傅时谨语气淡淡:“那是姨婆在家里炖了让我带过来的。” 他只是把它们放到锅里加热了而已。 梅苒安慰道,“或许你只是不太擅长厨艺,不过在其他方面还是很厉害的。” “哪些方面?”男人压低声音问。 他的语气寻常,可看她的眼神却暧昧到了极点,想想也知道他理解的是“哪方面”。 梅苒:“要不再试试西兰花?” 她的视线落到白盘里蔫蔫的、颜色有些古怪的西兰花上,鼓起勇气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犹豫着嚼了嚼。 咦,虽然卖相不太好,味道居然还不错?!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梅苒直接夹了一块西兰花塞进他嘴里。 两人的晚饭就靠着汤和一盘西兰花将就着对付了过去,傅时谨将碗筷放到自动洗碗机里,擦干净手出去,梅苒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坐姿有些随意,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还时不时打个呵欠。 他看了一眼电视屏幕,动物世界,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 如果真怀孕了,是不是这个时候就应该开始做胎教了? 傅时谨走过去将电视调到了音乐频道,陪着看了好一会儿,又一曲终了,梅苒终于懒懒地撑起眼皮,双手勾住他脖子,“抱我去洗澡。” 洗完澡吹干头发,时间才堪堪过了十点,梅苒躺在床上,发现身侧的男人格外地安静,她转过头,就着晕黄的床头灯去看他。 他也一直在看着她,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对上,就像暗夜星空中突然开出的两条璀璨星河。 她的手贴上他胸口,双腿也缠上他的腰,“今晚不要吗?” 有过亲密后,不是只有男人才会食髓知味,她也想他。 只见男人的目光瞬间深到了极点,喉间剧烈地耸动着,他似乎很艰难地平复着呼吸,滚烫的气息喷在她面颊,“想。”声音哑涩得惊人,“很想。” 可这个时候好像不能。 “苒苒,”他的手重新覆上她小腹,轻柔地摸了又摸,“明天抽时间去做个检查吧。” 梅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细碎的声音被他的吻堵回唇中,舌尖回环往复,轻咬慢吮,极尽缠绵。 这一夜两人拥抱着惊喜、期待和激动入睡。 次日一大早,天光蒙昧,天边罕见地挂着一抹嫣红的朝霞,霞光万丈,鲜红欲滴。 《娱乐早报》发出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女星梅梦然在城中村某出租屋烧炭自杀,屋里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中年女子,该女子当场死亡,梅梦然被送到医院抢救,目前生死不明…… 梅苒先去了一趟妇产科,将手机充上电后,惊讶地发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她回拨过去,“哥。” “想想,我现在在医院。”梅良之说,“然然出事了……” “我知道了,五分钟后到。” 梅良之昨晚才刚从伦敦出差回来,正倒着时差,没想到刚躺下就接到医院的电话…… 梅苒看着一身疲惫满脸憔悴的堂兄,一出声却发现声音有些颤,“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一夜的惊心动魄几乎耗尽了梅良之所有的力气,他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只得无力地摆摆手。 这时医生过来了,看到梅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王医生,她现在情况如何?” 王医生叹气,“人是抢救过来了,不过现在还没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梅苒的一颗心直直地坠落,又仿佛被一双手揪紧,有些呼吸不过来。 “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弱,几乎没有,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梅良之坐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 梅苒回到办公室,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着自己,“她不会死,她不会就这样死的……” 两行泪忽然滑了下来。 梅梦然和生母一起被人发现自杀,而她母亲死前被限制了行动能力,这看起来更像是蓄意谋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是多浓的恨意?王医生也说,她脖子上有个被人咬出来的伤口,很深很深…… 会不会是她母亲咬的? 她的事业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自知翻身无望的她,最后选择了和这个把她拖进深渊的女人同归于尽? “师姐师姐!” 梅苒思绪一片混乱,门外却传来小助理银铃般的笑声,“妇产科的刘医生让我告诉你,检查结果出来了。” 她的目光亮晶晶地在梅苒小腹处环绕,明知故问,“是什么检查啊?” ☆、第57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五十七章 梅苒险些忘记了这件事。 “好的,我知道了。”她背过身去,躲开小助理欲一探究竟的注视,深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田甜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笑嘻嘻地走进来,“师姐,你是不是要有好消息啦?我男神的动作要不要这么快?” 她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回头一看,双眼腾的一下像挂上了两盏明晃晃的小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傅……”在对上那双沉静的深眸时,田甜非常聪明地临时改了口,“姐夫你来了?” 姐夫? 梅苒眼眶还红着,闻言竟然忘了刚刚想说什么,只是转头呆呆地看过去,看着那男人微微颌首,露出在外人面前鲜少会有的笑意,然后迈开长腿朝自己走过来。 小助理“嘿嘿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替他们无声掩上了门。 “哭过了?”他先把之前出去买来的早餐放到桌上,将她拉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长指稍稍一弯,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接到一颗晶莹的泪珠,指尖轻轻一捻,它便化开了。 两人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家里没有做早餐的材料,也没有什么心情做,只一心惦记着到医院做个检查,傅时谨陪她从妇产科出来,她回办公室,他出去买早餐,路上接到叶岂寒的电话,也知道了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苒苒,”他温暖的手掌轻抚上她的脸颊,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没有一个人可以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无须说什么,只一个眼神,他就窥探到了她心底最深的角落,这个男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梅苒揪住他袖口。 他握了握她的手臂,“有此果必有其因……” “好了,”他摸摸她头发,柔声道,“不要想太多,先吃早餐。” 听过他的一番话后,梅苒的思绪如同拨开云雾见月明般,比之前明朗了许多,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莫名笃定一个念头,梅梦然一定不会死的。 能继续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梅苒喝了一口热牛奶,“检查结果出来了。” “好,等一下我陪你过去。” 她抬头看他,男人不自觉地勾着唇角,眸底的温柔笑意无边无垠,梅苒忽然觉得这个冬日清晨格外美好,让她对以后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 原来书上说的没错,爱上一个人,和他共度的每一天都是一朵花开。 “别紧张。” 梅苒点头,“嗯。” 男人握住她的手也是微带着汗意,甚至握得有些紧了,她从他紧抿的薄唇中察觉或许这话也有自我安慰的成分,这样一想,心情就平静不少。 刘医生四十多岁年纪,微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笑起来会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可能是最近压力比较大影响了月事……”她笑容温和地看向两人,“你们还年轻,身体也很健康,如果不刻意避孕,怀上是迟早的事。” 因是同僚的缘故,刘医生以过来人的身份向他们传授了某些平时不轻易示人的经验,比如:什么姿势能增加怀孕的几率,房事结束后要做什么…… 梅苒时不时瞅一眼旁边听得一脸认真坦然的男人,二十分钟后从里面出来时她早已是面红耳赤,隐隐冲淡了知道结果后的几分失落。 “虽然这个结果有些遗憾,”傅时谨看着她说,“可我刚刚已经掌握了基本要领……” 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他就这样亲密地搂着她,温热的呼吸压着她耳根,“苒苒,我们晚上回去再继续努力。” “嗯?” 已经有异样的眼光看过来,梅苒脸颊发烫,轻轻“嗯”一声。 “下班我来接你。” 梅苒点头,“好。” 回到办公室,她去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红唇微肿、眼含春光的女人,想到临别前他们在楼梯间里……就忍不住一阵阵的心悸。 原本以为走在一起后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更多是安然,可现在梅苒才发现,他依然一如初见般让她心动。 梅苒用毛巾擦干脸,正准备出去,回头发现小助理满眼泪光地看着自己,她忙问,“小师妹,你怎么了?” 小助理扁着嘴角默不作声地走过来,突然伸手抱住了她,梅苒一楞,任她抱着。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肩侧才有带着微微哽咽的声音传过来,“你太坏了!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明明你一直都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不是吗?坏蛋!讨厌死了!” 梅苒:“……” 她听得云里雾里,只能试探性地问,“你失恋了?” “是啊!我失恋了,被人抛弃了,”田甜吸吸鼻子,鼻音浓浓地控诉道,“你就是那个负心人!” 她忽然收紧双手,几乎搂得梅苒透不过气来,“mr,我终于找到你了!” 梅苒全身有那么一瞬的僵硬,然后慢慢抬起手放在她剧烈耸动着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帮忙顺着气。 小助理是那种丝毫不压抑的哭,哭得她肩侧的白大褂都浸湿了一大片,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是肿得不像话了。 梅苒轻叹一声,抽过几张纸巾替她擦眼泪。 第65节 “你以后……不、不会再突然消失了吧?”这是最重要的问题,田甜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不会。” “你七年前为什么突然消失?”第二重要的问题。 梅苒沉默了一会儿,揉揉手腕,“出了点意外,这里受伤了。” 田甜几乎要跳起来,她以前怎么不知道? “疼吗?” “当时疼,”梅苒说,“现在不疼了。” 她松一口气,又问,“我男神就是ansel?” “是。” 田甜依然抱着她不放,梅苒轻笑一声,“轮到我问你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视频。” “能再具体点吗?” “我一开始就觉得视频里那个女人的背影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我看到了你之前放在柜子里的那件浅蓝色裙子,我记得那天晚上你穿着它出去约会,当时我目送着你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刚刚我又在门外观察了好一会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终于松开她,郑重其事地说,“你就是mr。” 原来他说得没错,真的有人可以凭背影就认出她。 “师姐,”小助理又猫着腰蹭过来,“你能满足作为资深mr迷的我的一个小小心愿吗?” 难道是要现场唱一首歌?梅苒心想。 她已经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本子和笔,眼里还泛着水光,笑容却像花儿一样绚烂,“帮我签个名吧。” 竟是这么简单的要求,梅苒有些哭笑不得。 她利落地签下“mr”后将本子送回去,又被小助理推回来,“我要‘to’签。” “那是什么?” 田甜点点最上面,“你在这里写‘to最亲爱的mr的小甜心’。” “这样可以吗?”梅苒照她说的写上。 小助理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可以可以!哇哇,好幸福啊!我得去炫耀一下!” 不一会儿,梅苒的手机就发出一声消息提示音,点开一看,不禁微哂。 mr的小甜心:啊啊啊!我女神的签名,新鲜出炉的!世间独一份,幸福得要飞出宇宙边际啦![图片][心][爱你][晕乎乎] 转发15,评论30,点赞100。 梅苒笑笑,准备退出来,不经意瞥见左上方的私信消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她疑惑地点开一看。 开飞机的大太阳:“你好好想想,你就是mr吧?我还记得《中国好歌者》总决赛那晚,天后余声说她一直在等一个人回来,而且她唱的那首《相逢》就是mr的成名曲,会不会是暗藏某些深意呢?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当时你就在现场,她说这话时是对着你的方向。而且,mr就是梅苒的首字母缩写吧?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眨眼] 春来不觉晓:“我知道你就是mr……我是傅时谨的真爱米分啊,他面部的每一丝轮廓我都清清楚楚,何况还露出了完整的侧脸,视频的最后他看你的眼神就和《中国好歌者》决赛当晚我从镜头下截的图一样,我没办法想象他会对别的女人露出这样深情的目光,所以还有什么疑问呢?我喜欢的两个人彼此相爱,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女神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啦!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也好想隔着屏幕抱一抱你[抱抱] 柳暗花明:想想几个月前还去参加过你的“追思会”,想着想着就莫名其妙哭了出来。想说一句矫情的终于等到你,真的真的还好我没放弃!请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不想说再见:米分丝会里很多人都说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我却一脸懵逼。后来才知道要去做一份mr真爱米分调查表,内容都是关于你的,我一个问题都没有答错哦!做到最后答案就出来了,所以说如果真的爱你,其实一点都不难知道你是谁。不过我们都理解你、尊重你的选择,我们会保密的,我们会一直默默地守护你!爱你永永远远! mr米分丝会:我是米分丝会的会长,欢迎回来,亲爱的mr。ps:关注0是因为你是唯一的悄悄关注。等到你哪天愿意真正公开了,这个1永远为你留着。 不断涌进来的私信已经有好几千条,梅苒没有再继续一条条地翻开,她对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发了一会儿呆,心里的暖意却像湖水一样蔓延开来。 年底病人不算多,真正花时间和精力的是各项清算和总结,梅苒准时下班,回到家里先洗了个澡,出来时看见男人正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翻看什么东西,神色极其专注,那只叫念念的猫儿乖乖地趴在他腿上,他的手时不时漫不经心地摸摸它脑袋…… 一人一猫,看起来温馨极了。 念念看到她,眼儿一亮,“喵”一声就跳下来,围着她脚边转。 “洗好了。”他也抬头看过来。 梅苒抱着不停撒娇的猫儿走过去,“我被米分丝们认出来了……” 他似乎对此并不觉得惊讶,“喜欢一个人,自然理所当然地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他轻皱眉头,“不过既然有火星出来了,想必以后可能纸包不住火……” 梅苒也有同感,想起什么,“《如果想念有声音》会出单曲?” “天行娱乐那边是有这个打算,本来昨晚我就打算跟你说的。”傅时谨想了想,“如果你不想的话,也可以拒绝。” “我想出。” “嗯?”他好像有些不敢相信。 “一来是为了回馈米分丝们的热情,”梅苒说,“还有,我想把这张单曲的所得都捐出去。” 在医院这种地方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更看透了世间的无奈,她得到的太多,已经心满意足了,如果略尽心意就能帮到更多的人,那么何乐而不为? 男人倏然笑开,“好。” 梅苒凑过去,“你在看什么?” 他丝毫不忌讳地直接把书交到她手里,在她耳根处轻吮了一下,“你也看看,我先去洗个澡,待会儿……”他的声音已经染了一丝她熟悉的情愫,“我们试试。” 直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梅苒依然怔怔地看着手心里那本看起来色彩斑斓的小册子,上面柔曼又清晰的四个字像一把把火苗,从她眼底烧到心里,烧得她开始发热,最后全身都滚烫起来。 春、宫、图、册。 而且还是珍藏版的。 他手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啊?梅苒又羞又恼地想,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让她也看看,待会儿试试? ☆、第58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五十八章 “看多少了?” 男人无声无息地在旁边坐下,梅苒惊了一着,摊开在膝上的小册子“啪”一声落到地板上,从她垂眸凝视构出的小片阴影暴露到明晃晃的灯光里,室内突然安静得只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两人的视线相会,然后齐齐落在了地板上,大开着的那一页,画面纤毫毕现,连上面男女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低低笑道,“你喜欢这个?” 梅苒唇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虽然从高中开始就多少知道真正的男女之情是怎样的,可这种香艳的东西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加上还是在这样幽静的夜晚,近在咫尺的地方还坐着一个男人……因而不管是视觉冲击还是心灵震撼,都格外的大。 “那我们就先试这个?”男人定定看着她,清湛的目光像山林中突然燃起的一丛篝火,他的气息也是滚烫的,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梅苒卷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心弦绷紧,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开始沸腾,从脚底蔓延到头顶,蒸得她脸颊、全身密布红晕。 “不会?”濡湿而低沉的声音擦过耳畔。 “首先你要先把我压倒……” 他显然早已了然于心,一边说着动作要领,一边身体力行有条不紊地教她,梅苒的手都有些颤抖了,被带着按在他腰上,“嗒”的一声,轻微金属声响起,就像开启了暗夜的某个开关,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中了。 她在他制造出来的世界里浮浮沉沉,最后像一片被狂风暴雨袭击过的扁舟终于回到了温暖的港湾,在他怀里深深地睡了过去。 梦里依然记得海上那片火红的日出,暖风徐徐,朝霞漫天,片片像在清水里濯洗过,又一晃,仿佛觉得那水淋在自己身上,温暖洁净,有说不出的舒服。 “醒了?” 梅苒翻过身,轻声咕哝了一句什么,男人没听清,追问,“什么?” 他的声音还带着晨起惯有的喑哑,只不过这会儿显得更幽沉了些,似乎夹杂着另一种味道。 梅苒一动不动,呼吸轻缓,又睡了过去。 他不禁有些好笑,从背后拥住她柔软的身子,想再陪她睡会儿,却没有什么睡意。 昨夜的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情,作为她的男人,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这时,门外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傅时谨收回沉思,随手从地上捡了睡衣套上,这才出去开门。 老太太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起晚了的原因,也没戳破,只是爱怜地瞥他一眼,“小苒还在睡?” “嗯。” “我待会儿要和老杨一起出去,中午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到时你们放微波炉热一下就行。” 老太太又嘱咐道,“晚上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冰箱里还有新鲜的菜和肉……” 傅时谨逐一应下,楼下传来鸣笛声,应该是老杨在催了,老太太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多说了几句,这才下楼去了。 他又重新回到卧室。 不知过了多久,梅苒终于睡醒,一双媚眼露了出来,“多少点了?” “十一点半。”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梅苒在被子下动了动酸疼的双腿,又想到昨夜的那一幕幕,不知怎么的突然笑了出来。 原来男人和女人除了那样亲密外,还可以这样亲密,真是大开眼界。 “在笑什么?”旁边的床沉下去。 她紧紧地按住他扯被子的手,“没什么。” “你转过身去。” “嗯?” “我要穿衣服。” 他只动了动薄唇,梅苒就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连忙捂住他嘴巴,“你不要说话。”然后扳着他的双肩转了过去。 她也不是怕被他看见,反正又不是没看过,而是被看到的后果有些严重,她可不想连下午都在床上度过。 听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傅时谨心情更是大好,眉目舒展着,眼底的笑意那样清晰分明。窗外起风了,撩起窗帘一角,有阳光探进来,光影在地板上跳跃。 吃过午饭后,梅苒在楼下走了一圈,老太太把这个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后院小花园里的经冬花木也被侍弄得生机勃勃,她陪着猫儿在草地上玩了一会儿球,人便有些累了,坐在椅子上懒懒地晒太阳。 傅时谨就在二楼的阳台讲着电话,视线一落便是她所在之处,他淡淡道,“就这样吧,具体的细节我的助理会和你谈。” “这么快讲完了?” 第66节 梅苒用手遮在眼睛上方,抬头去看眼前修长挺拔的男人,“下午你有什么安排吗?” 傅时谨缓缓摇头。 “那我们把请帖写了吧。”父亲昨晚已经把婚宴宴请的名单发到她邮箱了,她草草地扫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虽然经过精心筛选,可人数还是有些夸张。今天调休明天元旦,刚好有空可以先做这件事。 请帖是余老爷子托老朋友亲自设计的,几天前就印好让人送了过来,大红喜色,周围压着低调的金边,看起来喜气又不张扬,因为是传统中式婚礼的缘故,老爷子格外重视,连字体排版都亲自把关。 梅鸿远年底忙得各种脱不开身,傅兰心此时又还在国外,所以这个任务只能落到两人头上了。 白色桌子上摊开一朵朵红花,梅苒挑了最轻松的活儿,一个一个名字地报出来,傅时谨则是拿着笔,在对应的各处龙飞凤舞地写着,他坐姿笔挺,握笔提笔的动作优雅,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两人分工合作,时不时低语几句,梅苒凑过去看他写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在傅时谨的鼻尖飘来飘去,他偶尔回头亲她一下,以至于心不在焉写坏了好几份请帖。 写完最后一份,窗外已日落西斜了。 梅苒揉揉发酸的双肩,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放在他前面,自己拿着另一杯喝了几口。 “你的字为什么写得这么好看?”倒是和他这个人一样,劲瘦中却带着一股淡然洒脱的味道。 “小时候跟外公学的。”傅时谨幽幽道。 梅苒的脸颊蹭了一点红粉,他好笑地伸手去揩,不曾想他的手指也沾染了几许墨汁,在她白净的脸上轻轻抹开一道淡淡的墨痕,他似乎觉得有趣,并对此乐此不疲,左边右边对称着画了几道。 梅苒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小花猫,娇笑着推开他,“我先去煮饭,等字迹干了你记得把它们收好。” 一整个晚上,傅时谨都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梅苒被他灼热得不同寻常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怎么了?” “没事。”他已有些心猿意马。 梅苒半信半疑,直到准备进浴室洗澡,她清晰地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她将脸上的墨水洗干净,将门拉开一条细缝,“时谨,我忘记带睡衣了,你帮我送一下。” 听到那边的应答,她按了几下沐浴露瓶,在手心里搓出了一大片白色泡沫,算准时机在男人推门进来时,两手按在他脸上…… 不一会儿,浴室里白色泡沫和轻吟求饶声齐飞。 昨晚很是尽兴,加上今晚又是跨年,所以傅时谨只是略施小“惩”,然而就算只是一点,梅苒软软地趴在浴缸边,大口喘着气,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掉了大半。 吹干头发出来时,男人正在换衣服,她疑惑地问,“要出去吗?” 难道是今晚有什么特别活动? “嗯。”他穿戴好走到她面前,“你也准备一下,记得穿多点。” 车子沿着山路不疾不徐地前进,寒冷的夜色在窗外不停地倒退着,终于静止了下来。 梅苒站在山顶,风吹得她头发四处乱飞,怎么都压不住,幸好她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也不觉得冷,男人在身后将她白色羽绒服的帽子戴到她头上,大手轻轻压了压定住,压住一头乱发。 他开始从车里往外搬东西,她走过去一看,惊喜地看到后备箱里满满一箱的烟花,“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声音被风吹散,她唇间呵出的热气也轻轻地散了,可眼睛的光亮却让头顶璀璨的星星,几乎黯然失色。 男人一身黑色风衣,身形挺拔,满披着清冷的月光,那眉间却隐隐有笑意露出来,“喜欢吗?” 梅苒猛地点头。 接近十二点整了,山下已经有人开始放起烟花,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高喊着新年倒计时,“五、……二、一!新年快乐!” 那声音忽然隔得很近,“苒苒,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抬头,他低头,两人吻在一起。 这是他们第一个共同度过的新年,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个。 烟花在他们不远处升起,在月亮和群星中盛开,像一朵朵五彩缤纷的花,一场肆意绽放后,又落于静寂之中。 梅苒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头上,随后渐渐密集,好像一颗颗沙子从天而降般,傅时谨也察觉到了,立刻拉着她的手往车的方向跑。 有些狼狈,更多的是甜蜜。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会有这样的时刻,让从来不相信命运的他,也开始相信永恒和轮回。 他将永远记得这夜的烟花,和在自己怀里安睡的女人。 苒苒,如果还有下一世,请不要让我等太久。 ☆、第59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五十九章 元月新年一过,转眼就快到除夕。 年二十八这天梅苒才开始放假,她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行李,虽然已经尽量精简,但最后还是收拾出了两大行李箱,除了衣物外,大部分都是给家里人的礼物。 傅时谨提着一个银色小行李箱站在门口,微扬着眉看她,“好了吗?” “给我五分钟,我再最后检查一遍。” 梅苒连头都没有回,弯下腰又开始忙起来,他在她身后伸手抵了抵额头。 终于等她收拾妥当,似乎才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你陪我回s市过年,那姨婆和老杨叔他们……” 他微微一笑,“他们昨天就一起回姨婆的老家了。” 梅苒惊讶,“一起?” 又问,“他们两个……” 男人走过来揉她的头发,顺便将翘起的几缕压了下去,轻笑道,“没看出来?” 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姨婆半生孀居,老杨叔也是终生未娶,两人老了做个伴也是极好的。” “那他们有没有……结婚?” 他给她裹上围巾,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她颈侧,“我提过一次,可两位老人家都说不在乎那些形式。” 梅苒颤了一下,“原来如此。” 又检查了一下门窗和水电,她这才全然放下心来,上前牵住他的手,“走吧。” 机场人潮涌动,几乎将里面挤得密不透风,之前在路上又塞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刚赶到就差不多到登机时间了。 飞机平稳运行后,梅苒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用一张纸包好,她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因为昨晚太过兴奋,没怎么睡好,现在开始有些困了。 隐约中听到空姐的甜美声音,后来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等再次听到那声音睁开双眼时,飞机已经快要抵达s市,梅苒伸了伸懒腰,“好快。” 旁边的男人侧过头来,压低声音问,“我记得昨晚……只有一次,怎么累成这样,嗯?” 他直接下了结论,“体力太差。” 梅苒轻咳一声,心里默默反驳,虽然只有一次,可架不住时间长严重消耗体力好吗? 某人刻意折磨起人来,还真是…… 飞机停稳,头等舱已经开始有人走动,梅苒也站起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般。 两人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梅苒望了一圈也没看见老周叔的车子,正要掏出手机打电话,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想想。” 她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清来人,眉色又惊又喜,“爸爸,怎么是您?!” 傅时谨也有些意外,“爸。” 梅鸿远朝两人点点头,“上车吧,今天我给你们当一回司机。” 梅苒扔掉行李蹭到他旁边,笑得眉眼弯弯,“太好了!” 想来这些年来她和父亲聚少离多,坐在同一辆车上的时间几乎屈指可数,更别提他亲自开车了。 梅鸿远点点她鼻尖,宠溺笑道,“风大,赶紧上去。” 梅苒拉着旁边的男人就要钻进后座,可心思严谨细密的傅时谨哪里能让岳父大人开车,自觉地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将后座让了出来。 “爸爸,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集团的事情都忙完了?” 梅苒记得往年他至少还得推迟一天回来,两人昨晚还通过电话,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结果他居然瞒着她回来的消息。 难道是特地为了给她准备这个惊喜? “还有点手尾,”梅鸿远说,“交待给王秘书去处理了。” “过年你应该给王秘书封个大红包,”梅苒忍不住偷笑,“他这两年都不知道新添了多少白头发。” 梅鸿远问,“他向你告状了?” “没有。”梅苒连忙否认。 为了随时了解父亲的行程和身体状况,她是和王秘书保持着比较频繁的联络,偶尔也会听他有意无意地“抱怨”几句,这便记在了心里。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在父女俩天南地北的聊天中结束,车子停在梅家大院门前。 梅苒下了车,迎着一片暖阳往里面走,刚踏进门槛,便听到一道软糯糯的声音,她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正和梅良之说着话,“你的名字和我爸爸有两个字是一样的,难道你就是我的……叔叔?” 梅良之大笑,“你真聪明!” 他视线一瞥,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努努嘴,“宝贝儿,你去认一认那个是谁。” 小女孩转头看见门边的大美女,双眼突然一亮,扑闪扑闪的,因淑女的矜持,她“慢悠悠”地提着裙子跑过去,扬起小脑袋,两条辫子也随之一晃一晃起来。 梅苒还是第一次被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宝贝从头到脚地打量,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又有些疑惑,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啊啊啊!”小女孩突然扑了上来,用力地抱紧她的腿,“你长得和我一样漂亮,你就是梅苒姑姑对不对?对不对?!” 她眨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似乎在征询什么。 梅苒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蹲下来捏捏她软软的小脸,又握了握她的小手,“初次见面,你好呀,‘美酒’小朋友。” 这就是大堂兄梅良觉的独女梅玖了。 “姑姑抱我。” 小姑娘一点都不认生,“吧嗒”一声在梅苒脸边亲了一大口,她脸皮薄,抵挡不住这番热情,被她这么一嘬那处就嘬出一片红色来。 第67节 “咦,”小姑娘看到门外还站着两个男人,一个老的一个不老的,她先看向梅鸿远,稚嫩的眉心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啊!我知道了!你是大伯公!” 她开心地伸出小手要抱抱,梅鸿远笑着接过去,掂了掂,“玖玖好像又重了?” 他在莫斯科出差时,抽空去过一次他们家,小朋友应该还对他有印象。 梅玖嫌他胸膛太硬,抱着不舒服,转身又嚷着要回到梅苒怀里,在她肩头趴好,娇声娇气地问,“那你又是谁呀?” 这个叔叔看起来不仅比爸爸年轻,而且还很高很帅,她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他是谁,小姑娘苦恼地抓起头发来。 梅鸿远怀里落了空,笑着打趣道,“玖玖,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出他是谁呢?” 小姑娘眨眼,“他姓梅吗?” “我姓傅。”傅时谨淡笑。 她脑子转了一圈,也没有反应过来是哪个“傅”,不过她不愿意在帅哥面前失了面子,只能装作听懂了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你是家里的客人么?” “不是。” 小姑娘“哎”一声,“你是和大伯公、梅苒姑姑一起回来的。” 傅时谨点头,“对。” “你是大伯公的朋友?还是梅苒姑姑的?不对啊,”她又推翻自己的猜测,“妈妈说过年就是和亲人团聚,朋友怎么会来别人家过年呢?” 梅鸿远忍不住笑道,“这是你姑姑的……” “原来你是姑夫啊!”小姑娘恍然大悟,感觉自己绕了好大一圈,她扁着嘴巴,“要抱抱。” 傅时谨难得愣了一下,小姑娘的双手已经缠了上来,抱住他脖子,软软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淡而陌生的奶味也盈了过来,撩得他心尖微动。 “你抱得动我吧?” 柔软又稚嫩的嗓音几乎将傅时谨的心都化开,他点头,“抱得动。” 看到他抱人的僵硬动作,梅苒忍不住抿唇笑了笑,跟在后面走进大厅。 “伯父。”梅良觉站起来打了一声招呼,向傅时谨点了点头,又看向趴在他怀里的女儿,唇边抹开一丝无奈的笑意。 “良觉哥哥,”梅苒又看向他旁边的年轻女人,“大嫂。” 说来这堂兄曾是家里最离经叛道的一个人,不顾叔父和老太太的反对毅然出国,在莫斯科大使馆工作,几乎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四年前一封邮件就告知了婚讯…… 这还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回家,而且还是携着妻女。 不过,梅苒心想,这大嫂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感觉比自己还要小。她一直以为像堂兄那样成熟稳重的人,他的妻子应该是……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她说不出来,可就是直觉不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爱情这回事,又有谁说得清呢? 从小在莫斯科长大的女孩子,对梅家的一切都感觉到惊奇,不知什么缘故,她格外地黏着梅苒,小嘴巴也非常甜。 “姑姑你给我编的辫子好好看喔!”小姑娘坐在梳妆镜前,晃着两只腿,“我妈妈根本不会编,每次都把我的头发扯得好痛好痛喔。” 梅苒问,“那你以前的辫子是谁编的?” “我爸爸呀!”小姑娘数着小手指,“他先帮我编,然后再帮妈妈编……啦啦啦,最后就全编好啦!” 梅苒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画面,也没办法想象他们两夫妻相处的画面,她轻咳一声,刚要说话,老周婶喜气洋洋地进来,“苒小姐,小小姐,准备一下可以吃年夜饭啦。” 这应该是梅家最热闹的年夜饭,时不时溢出小姑娘欢乐的笑声,连梅鸿远都忍不住多喝了两杯,一顿饭下来,气氛有说不出的和乐。 老周婶还准备了饭后水果和甜品,大家坐在客厅谈笑风生,股票、民生和暴雪,彼此都有着默契的话题。 梅玖小朋友则是坐在沙发上拆红包,辫子上编了珠花,衬得那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这是姑婆的,这是大伯公的,这是梅苒姑姑的,”她将红包一个个摊开,“这是姑夫的,这是叔叔的……” 今晚还要守夜,梅苒还比不上小朋友,快到十一点时就困意深深了,实在撑不住就打算先回房休息一下。 “妈妈,”小姑娘突然搂住赵瑜,撒娇道,“我今晚可以和姑姑一起睡吗?” “额,”赵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了丈夫一眼,梅良觉会意地走过来,“你要先去问一问姑夫同不同意。” 小姑娘抬起头,天真烂漫地问,“为什么我和姑姑睡要姑夫同意呢?” 梅良觉好笑地揉揉女儿的发顶,“我带你出去放烟花。” “噢耶!”小姑娘高兴地跳起来,“好棒!爸爸我们快去吧!” 将刚刚的问题抛到爪哇国去了。 “她就这样,总是一时心血来潮,”赵瑜笑着解释,“不过,她可能太喜欢你了,在莫斯科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当医生的漂亮姑姑……” 梅苒躺在床上,那张可爱的小脸还不停地在脑海中晃,睡得迷迷糊糊,她感觉旁边有人躺下,接着温暖有力的大手从衣摆出伸了进来,将睡衣推高,不一会儿她已经开始喘息起来。 男人的湿吻从脸上开始落下,吻过她心口的梅花,然后继续往下,轻含住那红粒…… “苒苒,我们也生个女儿吧。” ☆、第60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六十章 “苒苒,我们也生个女儿吧。” 她点点头,清眸泛起楚楚动人的波光,伸手抱住他的腰,然后一点一点地融化在他怀里…… 午夜十二点了。 有人在放烟花,有人在欢呼,各种声音时近时远,时而清晰时而朦胧。 屋外寒风凛冽,屋里春`色浓浓,宛若两个世界。 “不用去守岁吗?”梅苒半睁着双眼问。 闻言,正帮她轻拨额上湿发的男人低声笑道,“你还有力气?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梅苒靠在他肩上,“……我错了。” “要不要去洗个澡?” “好。” 烟花不知道放了多久,梅苒梦里都依稀能听得到“砰砰”声,她又梦见了那晚山顶美得不可思议的月光和烟花,唇角稍稍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梦见了什么,这么好笑?”男人轻刮着她鼻尖。 她没有回答,柔软的呼吸一簇一簇地吹落在他胸口。 傅时谨在她眉心亲了一下,“新年快乐,苒苒。” 他习惯性地握住她的手,这才安心睡去。 次日一大早,屋外就有清晰的对话声传来。 “姑姑和姑夫都是懒虫吗?太阳公公都起床了他们还没起……” 接着是老周婶笑呵呵的声音,“小小姐,要不我先带你去别处看看?” “不要!”小姑娘把小嘴一嘟,“我就要姑姑!” 说着就要闯进去,老周婶连忙拉住她,“小小姐,昨晚你姑姑守岁守到很晚,这会儿估计还在睡着。” 梅玖小朋友叉着细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昨晚姑姑明明比我更早回房睡觉,她走没多久姑夫也跟着走了,他们怎么会很晚睡呢?” “这……”老周婶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心里直叹,这小祖宗机灵着呢,一点都不好哄,可里面又不知是怎么情况,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真的吗?” 听了她的话后,小姑娘犹疑地问,“我良之叔叔真的会变魔术?” “会会会!”老周婶硬着头皮连声应道,心里不知说了多少句“良之少爷我对不住你”,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孤身寡人不怕被打扰呢? 还蜷缩在被窝里的梅良之毫无预兆中了一箭,捂着胸口坐起来猛地打了个喷嚏。 “还是不要,”小姑娘摇摇头,“他会变魔术也比不上我姑姑。” 苒小姐你到底是给这小祖宗灌了多少迷汤啊。 老周婶压压眼皮,“要不我先去看看他们有没有醒?” “我和你一起去。” 老周婶:“……” 小祖宗,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某些儿童不宜的画面才不让跟的啊! 就在老周婶左右为难时,门突然开了,梅苒走了出来,小姑娘兴高采烈地上前抱住她,“姑姑早安!” “早上好。”梅苒在那软软香香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苒小姐,新年好。”老周婶将手里提的一袋福橘交给她。 她接过来,“周婶新年好。” 小朋友顶着两只羊角辫,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拉住她的手,“姑姑陪我去吃早餐。” “好。”梅苒摸摸她头发,“谁给你梳的辫子?” “爸爸还在睡,妈妈给我梳的,”小朋友晃了晃脑袋,“是不是很丑?” “其实……还好。”梅苒有些忍不住想笑。 小朋友撇撇嘴,蹭上来撒娇,“姑姑可不可以帮我梳?” 梅苒领着她进屋,自己到卧室找来了梳子和小镜子,她没有给人梳头发的经验,只能上网搜了一些教程。 小姑娘散着头发,又卷又长的睫毛垂下来,安安静静地坐着任她捣弄。 梅苒尝试了许久,最后终于弄出一个可爱的丸子头,“看看喜不喜欢。” “好看!”小姑娘歪着头,几根没有收进去的小呆毛一愣一愣地甩了甩,她搂住梅苒脖子凑近来用力亲了一下,“只要是姑姑弄的都好看!” “哎呀,好甜!”梅苒点点她红色小嘴,“让我看看这里是不是抹了蜜糖。” 小姑娘“咯咯咯'开怀大笑起来。 第68节 卧室里的傅时谨听着外面传来的笑声,也笑了笑,从窗帘处隐隐透进来的天光映着他的侧脸,使之呈现出一种非常温柔的弧度。 年初一祭祖是梅家向来的习俗,吃过早餐后,一行人便陆续向着祖庙出发了。 小姑娘一直黏着梅苒,连坐车都不肯和自己爸爸妈妈一起,赵瑜劝了一会儿,还是劝不动,只能由着她去。 “麻烦你们了。” 梅苒笑说,“没事,我会看着她。” 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梅鸿远和梅慧远同坐一辆车走在最前面,依次是梅清远和梅良之、梅良觉夫妇、最后便是梅苒和傅时谨,小姑娘坐在他们中间。 她的小短腿挨不着地,悬空又有些累,干脆压在屁股底下,然后从斜跨的小包里拿出一盒香蕉牛奶,拔出吸管戳开递到梅苒唇边,“姑姑喝。” 她又给自己拿出一盒,“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来,喝到一半似乎才察觉车里还有另一个人,小手又探进包里摸了摸,“姑夫,给!” 傅时谨一边惊讶她那个看起来的小花包竟然能装下这么多盒牛奶,一边接过来郑重地道了谢。 虽然他从来都不喝这样的东西。 车子迎着新年初生的阳光平稳前进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梅苒抬头看过去,十米开外的黛瓦白墙清晰地映入眼中,她转过头说,“到了。” 三人手牵手下了车,小姑娘走在最中间,一双好奇的眸子四处瞅,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梅苒时不时弯腰和她说着话,旁边的男人也是俊颜含笑,这一幕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以为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傅时谨穿着黑色长大衣,一截雪白的衬衫挺括地露了出来,衬衫外还有一件银灰色的针织毛衫,正是梅苒为他织的,和不远处的岳父打了个照面,他微微点头。 梅鸿远看了一眼他的毛衫,会意地笑了笑——和自己底下穿着的那件除了颜色不同外,款式差不多,一看就是出自一人之手。 “人差不多齐了,我们进去吧。” 入庙祭拜前,大家都要先在黄铜盆里净过手,那水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洗完后手上还有一丝淡淡的香味,许久才散。 小姑娘也乖巧地洗了手跟在梅苒身后走了进去。 里面供奉着祖先的牌位,祭拜的人表情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般,严肃得不能再严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度也比外面要低几分,梅苒还担心小朋友可能不适应这样的场面,偏头一看,心底多余的担心顷刻间烟消云散。 小姑娘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像模像样地拜了拜,偏偏声音还带着奶气,“太爷爷、太爷爷的爸爸、爷爷和太爷爷,你们好,我是梅玖……” 她的中文说得不太利索,断断续续的,可脸上的一派严肃却像极了大堂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梅苒和傅时谨一起上过香后也跟着拜了拜,刚站起来,梅良觉夫妇走了进来,拜过祖先后,将女儿认领了回去。 小姑娘被爸爸抱着,时不时回头看梅苒一眼,四目相对,她嘟着嘴送了好几个飞吻过来。 梅苒的心简直都要融化了。 按照惯例,拜祭仪式结束后,族里的男人们都要去开一个短暂的会,傅时谨作为半子,自然也是要参加的。 女人和孩子们便留了下来,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聊天。 “玖玖以前没有这么黏人的。”赵瑜看了一眼不远处和族里其他小朋友玩成一团的女儿,目光满溢着为人母的光辉。 这个女人虽然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妈妈,可今年才二十二岁,比自己还小两岁,比大堂兄梅良觉更是小了整整一轮,这是梅苒从之前聊天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 这样的结合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不过,也不是那么意外,毕竟这样一个单纯又真诚的女人,很难不让人喜欢,她说话时,眼神带着一股清澈的童真,一看就是那种从小被爸妈保护得很好的。 “你怎么知道?”赵瑜惊喜地看着梅苒,她的眼睛笑起来,仿佛闪动着一层深蓝色的光泽,“很多人都说,良觉就像养了两个女儿,”她脸上浮现一丝红润,“他真的很疼我,不怕你笑话,有时我还会吃女儿的醋,不管那时他多忙,总是会停下手边的工作……哄我。” 梅苒从这个心性纯真的大嫂口中了解到了一个更立体的堂兄,叹为观止时,兴致更甚,“你是中俄混血?” 赵瑜点头,“我父亲是俄罗斯人,母亲是中国人,我跟母亲长得会更像些。” 梅苒又问,“那你和我堂兄是怎么认识的?” 赵瑜红了脸,“那时我才十七岁,他来做我的家庭教师……” 她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梅苒听到铃声时微微一愣。 “良觉。嗯,我和宝宝现在都在外面,旁边有一棵大树。” “妈妈妈妈!”梅玖小朋友突然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像一颗小苹果,可爱极了。 赵瑜仿佛知道她跑过来的原因,点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器,温柔的旋律便从中流了出来,“如果想念有声音,它一定一遍一遍地说着,我爱你,不知疲倦……” 她笑着同梅苒解释,这首歌是他们前两天去商场时听到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两晚连睡前故事都听不进去,要抱着手机听歌才能睡着。 “姑姑!”小姑娘跳过来,紧挨着她的腿,像献宝一样抬起头,梅苒配合着弯下腰,一只耳塞就被她的小手压着送进了耳朵。 “是不是很好听?”她的眼睛细看之下似乎也是深蓝色的。 一曲终了,开会的男人们也回来了,小姑娘又按了重播键,眯着双眼听得一脸入迷。 梅良觉蹲在她前面,用俄语轻唤她的小名,“我们要回去了。” 小朋友连忙抱住梅苒的腿,“我还和姑姑一起!” 梅良觉揉揉她的小丸子头,好笑道,“那你要先问过姑姑同不同意。” 梅苒在小姑娘柔软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赵瑜觉得有些不妥,拉住丈夫的手,“会不会太麻烦他们了?” “没事,”梅良觉笑笑,搂住她肩膀带入怀里,“我看他们挺乐意的,就当提前练习一下吧。再说,这不更方便我们过二人世界?” “没个正行。”赵瑜羞恼地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最后还是跟着上车了。 两人去镇上逛了一圈,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且不被任何人打扰的下午,心满意足回到家时又正好赶上晚饭。 对父母的晚归,小姑娘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吃过饭后缠着梅苒玩了一会儿就嚷着困了,赵瑜就先陪着她回房睡觉。 梅鸿远还在接待族里的长辈,客厅里的年轻人坐着继续聊天,聊着聊着,梅良之忽然提议,“好久没玩牌了,有没有兴趣来一把?” 他又看向梅良觉,“哥,你在莫斯科这么多年,该不会连牌都认不得几个了吧?” 梅良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淡淡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棋牌室里开始了新春第一轮高手间的较量,梅苒拿下了第一把,赢了个开门红。 梅良之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之前的血泪教训了呢?” 他不提还好,这一说梅苒也想起来了,“我记得你好像还欠我一年的工资?” “不是半年吗?” “哦……”梅苒拉长声音笑,“原来你还记得啊。” 梅良之后知后觉又跳进了她的陷阱,懊恼极了,他长长地叹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东风。” 傅时谨扔出一张三条。 牌局风平浪静地进行着,还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势头,不过,三圈过后就有些见分晓了。 果然盛极必衰。和上次极旺的手气相比,梅苒这次可算是背到家了,连着点了三次炮,还被人截了两把胡,她下家傅时谨也好不到哪里去,二十几圈下来,两人的筹码就隐隐快见底了。 作为牌桌上的最大赢家,梅良之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后,“你们夫妻档也不过尔尔嘛,这是前仆后继输的节奏啊,莫非真是应了那句,‘情场得意赌场失意’?” 梅苒看他一眼,唇边漾开一抹浅笑,“看来应该是这个道理。当然同理可得,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啊。哥,我看你今年估计还是孤家寡人。” 梅良之的笑意僵在脸上,看了一眼输得也有些厉害却面色平静的梅良觉,后背蓦然爬上一丝阴凉。 他本想暗地里放些水,不动声色地输回去一些,好拯救一下今年的桃花运,结果今晚他好像被财神爷附身一样,好运财源滚滚来,一把就扫空了傅氏夫妇的所有筹码,赢得他心底都开始发虚了。 又过了一圈。 “喏。”梅良觉将手里的最后一个筹码也推到他前面,气定神闲地说,“赌场得意情场失意。” 梅良之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虽然当之无愧成为了今晚最大的输家,梅苒却笑得一脸轻松,她看向第二输家,“傅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廊檐外,她的肌肤沁着一层清淡的月光,粉光若腻,看起来越发的白皙柔嫩,男人伸手在她脸颊轻捏了一下,笑道,“此处失,彼处必有更大的馈赠。” 他灼灼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大手也覆了上去,“我们回房吧。” 月亮高挂,照红尘人间。 经过数夜如同今夜这般的痴缠,日子飞快地来到了元宵佳节,春暖花开之时,终于迎来了两人的婚期。 ☆、第61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六十一章 正月十六。 天刚蒙蒙亮,梅苒就起来梳妆打扮,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她脸上看不出一丝倦容,反而眼角眉梢蕴着几分媚意,被淡橘色灯光映照得流转如水澜。 她将从梅家这座位于a市郊区的宅院出嫁。 梅慧远昨天就到了,一晚上没怎么睡,半夜还起身检查各项物件是否完备,鸡叫时分才闲下来喝了两杯清茶,东方刚露出一片朦胧的鱼肚白,她又里里外外地忙开了。 前几天余老爷子亲自送来的大红喜服挂在木架上,似天边的朝霞般灼灼红着,田甜已经绕着它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机“咔嚓”个不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嫁衣!” “头稍稍偏过来一些。”化妆师轻声提醒。 梅苒收回视线。 妆容已经来到最后阶段,化妆师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她向来精益求精,连小细节都尽善尽美,心里暗暗琢磨,这唇色还不够艳丽,怕是压不住那一身火红的嫁衣。 当机立断,换了另一个色号的口红。 余声昨晚和叶岂寒视频到半夜,这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还是掩不住困意,只得出去洗了把冷水脸,回来时见化妆师已经收好工具,她的目光落在梅苒身上,恍若暗夜里浮起两道星河。 她肤色本来就白皙,红唇渐渐逐笑开,更是如同红霞映雪。 余声又有些晕乎乎的了,她扶着木门进来,“亲爱的,如果我是男人,现在应该立刻就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太迷人了!” 她的言辞过于夸张,梅苒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眸看她一眼,抿唇笑了笑。 田甜也附和道,“待会儿傅大神来了必须让他给我个大大的红包,”她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否则……” 余声赞同,“这个可以有!” 梅苒见她们两人“眉来眼去”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侧头看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第69节 不知怎么的,她开始有些紧张。 “想想。”梅慧远推开门进来,她怀里抱着一个紫檀木盒,径直走到梅苒跟前,从头到脚看过一遍,一连说了三个好,这才在她旁边坐下。 “姑姑,”梅苒见她打开木盒,看清里面的东西,眉间生疑,“这是?” 梅慧远笑着将一个金玉镯往她手里套,眉目祥宁,“你今天就要嫁人了,姑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些镯子是你祖母传下来的,可惜我没福气戴。” 她有深爱之人,可这一生都未曾有过出嫁的机会,半生漂泊无依,注定是个福薄命底。 又因要避讳的缘故,不能亲自送梅苒出嫁,未免又平添几许遗憾,只能在婚事上事事亲力亲为,力求完美,尽心得如同嫁亲生女一般。 “姑姑。”梅苒喊了一声。 梅慧远又套进一个镯子,“姑姑愿你婚姻圆满,和时谨相守到老。” 语声落,她已开始微微哽咽,眼眶也红了半圈。 梅苒握住她的手,重重点头。 接近早上八点了,外面隐隐传来礼炮声,越来越近,阳光从木窗里透进来,光路里细小的尘埃翩翩飞舞,目光再看远些,一树不知名的花儿汪着一枝新绿,静静地沐在晨曦中。 梅慧远站起身,“新郎到了,我出去看看。” 作为伴娘的余声和田甜早已蓄势待发,咬着耳根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梅苒悄悄在身后握住了拳头,慢慢平息着略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那边,傅时谨下了车就直奔院门,门口处一个粉嘟嘟的男娃娃手持茶盘等候着,他给了一个红包作为答礼,长腿一迈就越过门槛走进去了。 走上二楼,他来到一扇门前,余声和田甜一左一右地伸手拦住,“要想接新娘子,先过了我们这关再说!” 余声:“先做九十九个俯卧撑。” 田甜暗地里挥小拳头,这么简单的要求,天后你弱爆了好吗?! 傅时谨转身看向自己的伴郎团,淡淡道,“你来。” 叶岂寒被授予神圣使命,抱拳向后退了几步,趴下做起俯卧撑来,“一、二……五十六……九十九。” 余声大喊,“这么快?”她胡乱找了个理由,“姿势不标准,不算,重来!” 叶岂寒已经起身来到她跟前,露出痞痞一笑,“宝贝儿,我认为姿势这么私密的话题,我们还是留着私底下说比较好。”他又凑到她耳边,“你喜欢哪种姿势?” 他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晚上老公都满足你。” 余声立刻红了脸,“去你的,别捣乱!” 田甜轻叹了一声,之前商量好的“十八般酷刑”,由浅入深,把新郎及他的伴郎们从里到外都虐得哇哇叫的连番妙计敢情是被她忘到耳根后了? 傅时谨问,“可以进去了吗?” “不、不可以!”田甜张开双手构成一条薄弱的防守线,“你、你……” “嗯?” “你……”被男神这样盯着,还听了一个那么柔情似水的单音,田甜早就溃不成军了,连话都捋不顺,“你、要给我……一个大红包,大大的……红包!” 这个简单。 傅时谨挑了一个最厚的红包塞给她,随后长身向前一倾,金色门把微转,他轻轻把门一推,屋里的一角便露了出来。 他看着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束阳光中的红衣女子,足足恍神了一分钟,如瀑黑发被收在一顶华丽的凤冠里,碧玉珠串垂至颊边,那唇仿佛浸染了这世间最深的红色,轻微一抿,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快几拍。 大红嫁衣上绣着一双交颈鸳鸯,正惬意缠绵地卧于水面,看来余老爷子真是下足了功夫,连每一丝羽毛都镶缝得格外精细,衣摆出左右对称一枝并蒂莲,也是栩栩如生。 霞帔上除了祥鸟外,还独出心裁地绣了梅花,一朵一朵,或含苞或盛放,隔着一段距离,仿佛都能闻到那股淡淡的冷香。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侧身看过来,嫣然一笑,周旋于她发间衣上的阳光都不敢太亮。 芙蓉面上一双盈盈的剪水眸,当真是人比花娇。 这就是他的新娘。 “时谨,怎么还不进去?”梅良之催促了一声,“小心误了吉时。” 傅时谨如梦初醒,推门而进。 门外,田甜懊恼叹气,“我们大概是史上最弱的伴娘了!” 余声摸着下巴,“不到最后,不见分晓。” “也是。”田甜奸诈一笑。 傅时谨把手里的捧花交到梅苒手上,牵了她就要往外走,梅苒摇摇头,“鞋子被她们藏起来了。” “找不到鞋子就迎不了新娘哦!”余声“好心”提醒。 几个伴郎已经开始帮忙在屋里找起来,里外找了一圈也不见鞋子踪影,梅良之问,“有没有什么提示。” 田甜伸手,他在她掌心上放了一个红包。 “就在这个屋子里。” 梅良之努力保持微笑,“给个明显点的,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田甜继续伸手,又收入一个大红包,她笑眯眯地说,“木兰诗,答案就在里面。” 梅良之已经开始压抑骂人的*了。 叶岂寒也拿出浑身解数,甚至不惜牺牲色相诱惑自己的女朋友,可余声紧闭着嘴巴,连一个字都不肯说,他没法,只能干瞪眼。 “苒苒。” 梅苒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和他对上后,余光这才悄悄地扫向窗边。 傅时谨松了一口气,“等我。” 他走到窗边,粗略地扫了一遍,甚至探向窗外,可还是一无所获,只好又去梳妆台前逐个抽屉又找了一遍,还是寻了个空,他目光忽然一凛,只见有一条白色细线从上方垂落,映着阳光如果不细看几乎很难发现。 《木兰诗》里是不是有这样一句:对镜贴花黄? 傅时谨把细线抽出来,末端悬着的鞋子自然也落到了他手中。 红色的婚鞋,图案精致喜气,周围还镶了一圈珍珠,珠圆玉润,他握着那双纤足,缓缓地将鞋子穿了上去。 “苒苒,我们走吧。” 梅鸿远已正装在大堂候着,梅苒在他面前跪下,他笑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为她盖上头纱。 他没有说一句话,可梅苒觉得他已经对自己说了很多很多,视线被一片红色挡住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从族里选的一位福高德劭的妇人撑着一把黑伞把她送上了礼车,车子启动,礼炮鸣响,路边的景色不断地往后倒退。 几乎绕过了大半个a市,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梅苒下车后,一个小孩子上前送过来一个橘子,她轻轻地在上面摸了摸,然后给了小孩一个大红包,小孩笑着退下去了。 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后,两个新人跪在梅鸿远和傅兰心面前,恭敬地奉上茶水。 “妈,您喝茶。” “哎!”傅兰心接过,将一个大红包送到梅苒手上,“好媳妇。”她看着眼前这一双璧人,忍不住转过身去抹起泪来,傅时谨上前握了握她的手。 梅苒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爸爸……”她捧着一杯茶水,红唇微张,却已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爸爸,女儿今日出嫁,昔时已是聚少离多,往后更是不能常伴您左右,万望您保重…… 泪如雨下,如何都不能止住。 在场的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深受感动,田甜已经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 “想想,”梅鸿远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温言安抚,“爸爸很开心能亲自送你出嫁……只要你幸福快乐,爸爸的这一生就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初时你那么柔软那么纤弱,我把你抱在怀里,不知道用哪种方式才能让你停止哭泣,你的手那么小,无助地揪着我的衣服,仿佛我是你唯一的依靠。 那时我就默默告诉自己,这就是我的女儿,我将要呵护一生的宝贝。 如今你已亭亭玉立,我将你交给另一个男人,由他去继续守护。 愿你们恩爱到白头,走完我和你母亲这一生还来不及走的路。 向长辈敬过茶后,喜宴便宣布开始,梅苒已经换上了一身轻软的喜服,挽着傅时谨的手每桌去敬酒。 傅时谨因身体的原因不能喝太多酒,幸而整个伴郎团酒量都是杠杠的,替他挡下了许多,梅苒酒量虽比较好,可也架不住一桌一桌地喝,敬过长辈后,她杯里的酒就被换成了雪碧。 伴娘们都被灌得满脸绯红,余声有叶岂寒护着,是当中醉得比较轻的,幸好老周婶早已体贴地事先准备了解酒茶,特地加过料的,一碗下肚,发过一身热汗,酒意全消。 大家虽已清醒不少,可一商量觉得机会难逢,便假借着“余醉”要闹洞房了。 新郎官心里开心,也只好由着他们闹了。 “我们先来个入门级别的怎么样?”有人提议。 “不错不错,循序渐进嘛!” “那就请新娘当众削个苹果吧。苹果皮不能断哦,断了的话就会有惩罚。嗯,惩罚就是和新郎官当着我们的面深吻十分钟。” 削苹果对梅苒来说不算难事,她很快就削好了一个,提起完整的苹果皮让众人检查,“这样可以吗?” 这显然并不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按照以往的经验,羞答答的新娘心里多少会有些紧张,一紧张起来就容易断片儿,没想到…… 有人很快反应过来,“可以可以!新娘的苹果削得这么漂亮,不如让新郎奖励一个十分钟的深吻?大家说好不好啊!” 众人自然是双手双脚赞成。 梅苒含羞地看向旁边的男人。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热有些不习惯,可权衡了一下,傅时谨还是做出了决定。 梅苒微微睁大眼睛,他的吻已经覆了上来。 周围“哇哦”的声音汇聚成一大片,笑声几乎要把屋顶掀开,她的手被男人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挡在她脸侧,不让她动情的模样外露一分,“专心一点,好好享受,嗯?” 这个吻又深又温柔,他的舌尖还带着淡淡的酒味,梅苒好像都有些沉醉其中了,然而他却忽然退了出去…… 梅良之看着手机秒表,大声说,“还没到时间,还有三分二十五秒!” “继续继续继续!”田甜兴奋地尖叫。 男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幽深,“苒苒。” 梅苒下意识抬起头,他的唇再次压了下来,这次足足持续了五分钟。 初次尝到甜头的人更是放肆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次请新娘躺在床上,新郎在新娘上方做三十个俯卧撑。” 又是一阵喧闹,显然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明白了这个极具暧昧的动作预示着什么。 第70节 傅时谨脸色微变,梅苒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连脖子那一部分都不能幸免。 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 梅玖小朋友趴在床上,一双纯真又无辜的大眼睛转了转,“姑夫你怎么还不做?三十个很快的啦,我妈妈都是让爸爸做一百个的!” “哎呀!宝贝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梅良之赶紧上前把她抱开,“儿童不宜,儿童不宜啊!” 小朋友离开房间后,叶岂寒坚定地表明态度,“看来我们今晚是要厚着脸皮赖在新房里不走咯!” 傅时谨云淡风轻地瞥了他一眼,唇边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梅苒揪紧身下的被子,心里紧张极了。他、他不会真的要…… “一个,两个……” 有人吹起口哨,她羞得想捂住自己的脸。 “新娘子也不能闲着哦,你也有小小的任务。我们给出一句话,点到第几个字你就把它大声念出来,很简单对不对?这句话是:‘啊,你是个多么谨慎的人哪!’” 梅苒道行尚浅,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一心只想着三十个俯卧撑能快点结束。 “第一个字。” “啊。” “第七个字。” 梅苒想了想,“谨?” “第一个字。” “啊。” “第七……” “啊……谨……啊……谨!” 男人双手撑在她上方,手肘微屈,颀长的身子压下来,几乎和她的紧紧贴在一起,此时此刻,他眼睛里那片深棕色悄然翻滚着,一波高过一波…… 那是她熟悉的情`欲之色。 梅苒从他渐高的体温里察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瞬间呆若木鸡。 众人还在怂恿“快念,快念啊”,她动了动唇,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三十!” 梅苒的手心开始出汗,好在他已经停下来。 “可以了吗?” 叶岂寒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他太熟悉傅时谨的这种语气和眼神了,反正已经连着涮了两回,大大饱了眼福,再不见好就收恐怕轮到自己时就不得安生了。 “可以可以!”他干笑道,“太晚了,大家看是不是该结束了,毕竟*一刻值千金啊!” 大家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还是陆续离开了。 余声出门前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叶岂寒压低声音,“我是怕到时我们结婚他报复我们啊!” 欲求不满的男人太可怕了。 “谁要跟你结婚了?” 声音渐渐远去,梅苒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男人的目光定定地锁着她,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下来。 他忽然伸出手解开她的玉簪,那一头黑发便铺了开来,他开始一件一件地解她身上的红色衣裳……终于一件不剩。 那一寸寸粉嫩的肌肤怎么也握不住,他开始用舌尖品尝,一丝一缕都不放过。 梅苒喘息着,已然意乱情迷。 “苒苒,我有一种直到此刻才完全拥有你的感觉。” 她圈抱住他,“我、我也是。” 她又问,“你刚刚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明明没到时间不是吗? “怕忍不住。” 梅苒:“你?还是我?” 男人轻笑一声,并不回答,而是随手拿来一个喜枕垫在她身下,将她腰身托高,然后微微俯身,探向那一方秘境…… 燃烧着的大红喜烛发出“啪”一声轻响,那红帐里的春`色便再也关不住,寻着一丝缝隙泄了出来。 清冷的月光却被严严实实的帘子挡在窗外。 夜,才刚刚开始。 ☆、第62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六十二章 阳春三月,春花烂漫。 窗外碧空如洗,偶尔有轻风吹进来,屋内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花香。 “苒苒。”男人的声音染着一丝沙哑,低低地在耳边响起。 梅苒“唔”了一声,“好困。” 距离婚礼结束已经差不多又过了两个月,为了方便梅苒上班,他们特地选了一套位于人民医院附近的公寓作为婚房,没有了某些顾忌,两人就像所有的恩爱夫妻一样,这段时间过得可谓是如胶似漆。 稍稍一动,被子就滑落至腰间,一大片美景全然露了出来,因为有暖气的缘故,梅苒全然不觉,依然困顿着,掩口打了个呵欠。 傅时谨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一会儿,伸手将被子重新盖了回去,“我差不多该走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 他此次受国际文物博览会组委会邀请前往b市参加一个座谈会,会议为期三天,这意味着他将至少有三天看不到她。 新婚以来,两人从未分别这么久过。 梅苒摸到他的手,身子往前探了探,枕在他腿上,轻声咕哝,“怎么这么快。” 她昨晚加班,快十一点才到家,洗完澡差不多就半夜了,她一股脑地钻进被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位置就睡了过去。 傅时谨摸摸她头发,“早饭我准备好放在桌上,起来记得自己把牛奶再热一下,不准不吃早饭,下飞机差不多十一点半,我到时会打个电话回来看看你起来了没……” “知、道、了。” 他笑笑,“嫌我啰嗦了?” 梅苒抱住他的腰,蹭了蹭,闷声道,“没有。” 只是有些舍不得。 “等我回来。”他撩开她的头发,露出一只耳朵,轻轻捏了一下,“嗯?” 梅苒默不作声,拿出手机开始慢慢翻日历,心里寻思着能不能请三天假陪他去,可凑来凑去也没能凑够。 一缕温热袭上耳根,“这几天的公粮我先存着,回来一并交上,可好?” 梅苒瞬间会意,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你、你……” “还是说,傅太太想我现在就上交?” “时间还来得及吗?” 男人先是一楞,眸底笑意开始泛滥,低头在她脸上落下一吻,不敢太重,怕自己待会儿真抽不开身。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苒苒。” “嗯。”她眼神泛着一层柔软的水光。 “过两天可能会上b市卫视。” “真的?!” “假的。” 男人走后,梅苒又继续在床上补了一会儿觉,醒来的时候桌上的早餐都凉透了,她只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刚坐下来,手机就响了。 “起床没?” 梅苒口中还含着牛奶,声音听起来有些许模糊,“嗯,嗯!” 细微的吞咽声还是被那边的人听到了,“刚起?” “你到b市了?”她已经听到那端嘈杂的背景音。 看来是猜对了,她每次心虚的时候,总是会生硬地转移话题。 “早餐吃了没?” 梅苒握住牛奶杯,“正在吃。” 那边有短暂的沉默,有陌生男人的声音传过来,然后是他清润的嗓音,“稍等。” 梅苒:“噢噢!” 同一时间,手机也清晰地传来一句“好的,傅先生。” “苒苒。” 原来他刚刚是让那个男人稍等么? “我回去会检查你的体重。” “啊?” 他仿佛并不介意这些话被人听去,又或者是让她能听得更清楚些,于是略略提高了声音,“轻了一两我就给你做一天的饭,轻了一斤就是一个月……” 就他那厨艺? 这简直是残酷得不能再残酷的惩罚。 可梅苒太清楚,这个男人向来是言出必行的,挂断电话后,她赶紧喝完了整杯牛奶。 第71节 忽然又察觉有什么不对劲,他怎么知道她的原始体重是多少?所以……到那时还不是由着她说? 午休过后,梅苒出去了一趟。一个小时前叶岂寒打来贺电,说《如果想念有声音》刚发行就一举跃上了《单曲排行榜》第一位,不仅占据各大音乐排行榜的榜单,销量更是创了新高。 广大mr迷的捧场无疑是最大的推力,当然天行娱乐的宣传和推广也至关重要,不过最重要的是这首歌本身,还有它背后的mr和ansel。 “真的没有mr的《如果想念有声音》了吗?”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在问着音像店老板。 梅苒也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心里有些惊讶。 “小姑娘你来晚了,”老板摇着头,“几分钟前,有一个人把最后的三张都买走了。” 女生又问,“不是昨天刚上市吗?” “是啊!”老板露出大大的笑容,“还没到货就被熟人预定了三分之一,今天早上已经所剩无几了,那些人啊买得可凶了,平均一人都有七八张的成交量,还有更夸张的……” 女孩好像有些失望,“那我去别家看看好了。” 老板丝毫没有被人打断的不悦,反而提醒道,“其他音像店情况估计都差不多。这mr太火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事,早知道就多进些……” 女孩离开了店里,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年轻人,一进门就问mr,老板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跟他们解释起来。 梅苒在里面走了一圈,出来时见老板正把一个牌子往门口放,上面写着“mr《如果想念有声音》已售罄”,刚摆弄好,老板娘就追了出来,“我说你是不是傻啊!” 老板不明所以,只是“嘿嘿”笑,一看就知道脾气很好,或者说在妻子的淫威下已过了多年,养成了一惯的温顺态度。 “这两天来店里的人明显多了好几倍,大部分都是冲着mr来的,你这牌子一挂不就是把客人往外赶吗?”老板娘很有自己的一套生意经,“只要他们进门,就算买不到mr的也会多少看一下其他的吧?再说,凭我的三寸之舌……” “是是是。”老板连连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梅苒摇摇头。 “姑娘,我看你一直站在热卖区这里,一定也是冲着mr来的吧?”一个中年男人突然靠过来,“我这里有mr本人亲笔签名版的《如果想念有声音》,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倒是可以忍痛割爱。” 签名版? 梅苒忍住笑意,“能先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那男人痛快地答应了。 梅苒粗略看了一眼封面上的签名,模仿得倒是挺像的,不过,她的签名是怎么流露出去的呢? 她想起自己好像给小师妹签过一次,而且还被她发到微博上了。这些人还挺神通广大的,连这种主意都能想到。 “怎么样?美女。”男人见梅苒看得入神,心知这笔生意准跑不了,更殷勤地靠过来,“五百块,五百块怎么样?上面有mr的签名,收藏价值大大的啊!” “只有一张吗?”梅苒问。 “对的对的!”男人点头如捣蒜,“这是限量版啊!你不要的话,我可卖给别人了。” 这时门口处有一个女孩冲进来,挡在梅苒前面,“姐姐你不要相信他!他是个大骗子啊!我刚刚打电话问了朋友,他说mr的单曲根本就没有签名版,你不要被他骗了!” 她手里还拿着一张签名版的唱片,应该就是刚刚从这个男人手里买过去的。 “你个小丫头胡说什么!?”那男人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 梅苒将唱片还给他,“谢谢,我不要了。” 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女孩,骂骂咧咧地走了。 女孩这才收了剑拔弩张的气势,转身对梅苒甜甜一笑,“骗子太可恶了!欺骗我的感情!还以为真的是我女神的签名版!” 梅苒双眸一动,“有笔吗?” “有的!”女孩从包里拿出一支圆珠笔递给她。 她的手贴在唱片下方,飞速地在封面上签了两个字,女孩的眼睛都快跳出来了,惊喜地捂住嘴巴,“啊!啊,你是……” 梅苒:“嘘。” 女孩猛地点头,“嗯!嗯嗯!” 俨然一副小粉丝不经意见到偶像惊喜得快要晕倒的模样。 从音像店出来,梅苒又到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经过女性用品专区时,她脚步停了停。 这个月是不是还没有来?算了一下,已经推迟了差不多二十天了,这在之前是不曾有过的。 站在原地给自己把了把脉,为了更保险,她又去了一趟药店。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藏着秘密,还是偌大的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梅苒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她怀着小小的私心:他会是除了她之外,第一个知道好消息的人。 第二天毫无疑问的,梅苒顶着黑眼圈去上班,被小助理调笑了一番。 开完例会回来,她讶异地发现中医楼突然多了很多人,田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妈呀!师姐,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消息,你先坐下来,免得被吓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外面这些人全部,”她再次强调,“全部喔,挂的都是你的号!” 梅苒一口水喷出来。 原来门外的大部分都是mr的粉丝,个个都怀揣着能得到签名版的心愿而来…… 虽然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当它真正到来的那一刻,梅苒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太乐观了。 为了不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和秩序,梅苒只得在下班后多留下来一个小时,没想到粉丝们非但热情不减,反而自觉地排起了长队,签完最后一份,她的手已经酸疼得不像话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知道叶岂寒那边有什么妥善的应对方式? 梅苒正想着,梅鸿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想想,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她这才想起晚上还要和父亲一起吃饭,顺便为她引见某知名基金会的创始人。 “不用不用,”她迅速收拾着东西,“我自己打车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幸好路上没有堵车,梅苒及时地赶到如意楼,梅鸿远已经在楼下等着她。 “爸爸。” 梅鸿远结束和友人的交谈,“来了。” 梅苒看一眼父亲旁边大腹便便又秃顶的中年男人,心想,莫非这就是rm基金会的创始人? 梅鸿远笑笑,“这是如意楼的陈老板,这是我女儿,梅苒。” 原来不是。 梅苒礼貌地打过招呼就跟着上楼了。 梅鸿远在这里有一个惯用的包间,甚是雅致,是这繁华闹市中幽静的一角。 远道而来的客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 “梅会长。”清湛的男声缓缓响起,听起来极有质感。 梅苒看过去,一个挺拔的身影映入眼中,她的第一个印象是:这是一个不靠外貌单凭气质或者气场就能让人折服的男人。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的外貌太过张扬,尤其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角还微微地往上勾着,只消一眼,竟荒唐到让她竟然情不自禁地想用“美”去形容,虽然知道这样一个字用在男人身上并不合适。 可当他站在面前,又很容易让人忽视他出众的容貌,真是一种矛盾的感觉。 “这是rm基金会的创始人齐先生。” 父亲在商场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能得他称一句“先生”之人寥寥无几,可见这个男人…… 梅苒回过神,“你好。” 男人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失态,淡淡一笑,“你好。” 他浅酌着清茶,“听说梅小姐有意愿要捐款给rm基金会?” “是的。”梅苒看向他,“听说你们主要是致力于先心病病人的医治和救助对吗?” 齐俨也看过来,他仍然像在笑着,可眸底并没有笑意,半晌后才点了点头。 “那……”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过去,看见屏幕上浮现三个字,软绵绵。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梅苒见他身影消失在门外,转头问父亲,“这位齐先生是什么人。” “一个很复杂的人。 梅苒便不再多问。 今晚的会面还算愉快,梅苒回到家才九点,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调到b市卫视。 大概是刚结束会议,他还穿着非常正式的西服,被蜂拥而上的记者们拦住。 “傅先生,能否请您谈谈您那新婚不久的妻子?” 只见这个向来低调的男人在略微沉思后,唇边浮现一丝浅笑,“白玉无瑕,梅藏暗香。毋庸置疑,我太太是我此生鉴定过的最完美的作品……” 稍稍停顿后,他笑意更深,“正努力着,争取今年内创造出另一个更出色的作品。” 梅苒眼波潋滟地盯着他,舍不得移开分寸,她轻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如果这个男人知道“更出色的作品”已经在这里了,不知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63章 时光与你有染 第六十三章 半夜,梅苒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发现某些异样,她的眼睛眯开一条细缝,朦胧中看到被子好像被什么撑了起来,要是普通人遇到这样的事肯定吓个半死,可在医院这些年她早已锻炼出强大的心理素质。 再者说,小区安全性极高,她睡前又特地检查了一遍门窗,基本上排除外人进入的可能。 果不其然。 她微微拉起被角看进去,和男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吵醒你了?”还混着一丝风尘仆仆的低哑嗓音。 他们就在这不算太大的空间里深深看着彼此,手电筒是唯一的光源,明晃晃地亮在他那侧,衬得那双眸子更加清亮幽深,像一片雨后的青山。 “苒苒。”他又轻唤了她一声,低头在她小腹上亲了亲,“我们的宝贝……真的在这里?” 第72节 声音和亲吻克制而压抑,仿佛怕惊扰了这一片宁静,又生怕这只是午夜时分的一场梦,稍微用点力就会把它捏碎。 “你看到我放在客厅桌子上的孕检报告了?” 男人目光越发的晦暗,“嗯。” 所以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是双胞胎。” “我知道,看到了。” 他终于笑起来,喉结微微耸动,那目光里瞬间迸发出来的一束欣喜,像熹光穿透迷雾般,每一寸都有着让人不自觉沉迷的力量。 随之而来的一记排山倒海的深吻让梅苒越发迷失,她轻轻揪着他的睡衣袖口,感受他的感受,共同分享彼此的激动和喜悦。 “辛苦傅太太了。” “恭喜傅先生。” 夜已经很深,他们又互相道过晚安,梅苒拥着被子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甚至来不及问他为什么提前了一天回来。 她更不知道的是,男人在她睡下后,起身去书房取来了电脑,盘膝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毯上,一边认真地查资料,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视线停留超过五秒,他就倾身趴在床边,亲亲她、摸摸她肚子…… 天色微明时分,崭新的笔记本已经写过了大半,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可不难辨认大都是关于:孕期注意事项,准爸爸须知、准妈妈守则…… 两个宝宝很乖,梅苒前两个月并没有太强的孕期反应,可一进入六月份,也就是孕期五个月,随着天气热起来,孕吐也开始如影随形了。 她的小腹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隆起,像倒扣着一口锅,连走路都有些费劲,医院那边已经请了假,傅时谨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方方面面都无微不至。 老太太也搬进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傅兰心更是经常来看她,梅鸿远一个星期也至少要过来三趟。 “要不再多吃点?” “不了。”梅苒苍白着脸,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吃不下。” 她先前已经吐了一次回来,吃多少吐多少,傅时谨心情沉了又沉,眼见前段时间她养得极好的身体被折腾得清瘦了不少,更是说不出的心疼,可又不能替她分担,只能干着急,连带着自己也清减几分。 梅苒突然“哎”一声,“他们在动!” 前几天还只是很细微地动,一跳一跳的,不怎么明显,此刻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在伸手、踢脚,傅时谨贴着感受了好一会儿,一只小拳头忽然贴了上来,正贴上他的掌心,缓缓地移动,心底的触动溢于言表。 他宠溺笑道,“调皮的小家伙。” 宝贝们,乖一点,不要让你妈妈受太多苦,爸爸会心疼。 梅苒七个月的时候孕吐才止了些,她的肚子看起来格外的大,经常腰酸背痛,也比以往嗜睡很多,脚也开始肿了起来。 正卧会挤压宝宝们的空间,他们经常拳打脚踢抗议,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侧身卧着,傅时谨在她脚下塞了枕头,动作极轻地帮她按摩,几乎也是夜夜不能安睡。 某天晚上,梅苒突然感觉到肚子一阵阵地痛起来,她默默地计算着频率,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开来,推推旁边好不容易睡下的男人,“时谨,我好像快生了。” 距离预产期还有小半个月,可宝宝们似乎迫不及待想提前来到这个世界了。 傅时谨本来睡得就不沉,立刻惊醒了。 屋内到处的灯都茫然又焦急地亮起来,接着自然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才进了产房,梅苒已经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额头上满是汗珠,护士正帮她擦着,一波一波的疼痛袭来,她本能地想蜷缩起身子,可迷蒙中又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身体,全部的意识都被一个“痛”字填满。 分娩对一个女人来说,几乎又是一次新生。 傅时谨坚持要陪产,看着这一幕,唇色发白,指甲几乎深深陷入掌心。 他的女人正度过生命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而他却只能旁观,无能为力,焦灼和挫败也折磨着他。 对新生命的期待,和一阵阵紧致而绵密的心疼开始上演一场无声的拉锯战,他几乎快要窒息,只能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遍一遍地告诉她,“我在,我会一直都在。” 黎明的天边开始露出一层蒙蒙的光亮时,梅苒终于顺利生下两个男孩,老大重五斤六两,弟弟五斤八两。 等在产房外的一众人,终于全部放下心来。 梅苒体力消耗严重,直接昏睡到了日暮西斜时分,她撑开沉重的眼皮,渐渐明朗的视线里映入男人的背影,他正站在窗边,被沉默萦绕了满身。 “时……” 她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干疼,发出的声音沙沙的,而他却已转身看过来,迅速来到床边,“醒了,感觉怎么样?” 梅苒点点头。 男人的额头轻轻抵上她的,“苒苒,你真棒。” 细听才听出嗓音竟比她更哑。 梅苒笑了笑,“宝宝呢?” 又问,“男孩?女孩?还是……” “都是男孩。”他说。 温热的气息徐徐喷在她颊边。 梅苒记得某人是一直想要女儿的,她私底下也希望最好是龙凤胎,可没想到一下就来了两个儿子,她轻轻一笑,“长得好看吗?” 他难得迟疑一会儿,“……好看。我们生的孩子怎么会不好看?” 事实上,当护士把孩子抱出来时,傅时谨手忙脚乱地接过,根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小小软软的一团就就“哇”的一声哭起来,惊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想先看看宝宝。” 护士和老太太很快就把孩子们抱过来。 梅苒看着身侧睡得正香的两个宝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小脸,他们曾朝夕相处差不多十个月,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此时还是第一次见面,那种感觉很奇妙,竟让她有一种眼眶发热的感觉。 旁边的男人将这一幕记入心底,珍藏一世。 *** 诚如傅时谨所言,夫妻俩的基因都这么好,孩子哪有不好看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宝贝渐渐长了开来,粉嘟嘟的,跟糯米团子似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余声好几次想偷偷抱一个回去,有一次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结果在门口遇见从外面回来的傅时谨,他只单单扫了一眼,她做贼心虚,只好吭吭哧哧又把孩子放了回去。 孩子的名字还没定,不过经过商量,老大跟傅时谨姓,小宝跟梅苒姓,梅鸿远已经去找了算命师为两个小外孙测名字,选了又选,慎之又慎。 外貌上来说,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团团的小脸蛋,藕节似的小手小脚,一样的讨人喜欢,可经过一段时间,梅苒发现他们的性格有很大的不同。 小宝爱笑爱哭爱吃,闹腾得很,而老大却只爱睡,安静得过分。 某天梅苒正给他们喂着奶,小宝吮得小脸红扑扑的,咕噜咕噜地吞咽着,而另一边却没了声音,她侧头一看,老大已经安静地趴在她胸口睡了过去…… 因此小宝长得特别快,在身高和气度上隐隐有压过自家哥哥的势头,不过他也很喜欢动,因而又消耗了一部分能量,渐渐到后面,兄弟俩的各方面又开始齐头并进了。 不过…… 在小宝努力学着翻身、吐泡泡时,老大在天昏地暗地睡觉。 在小宝已经可以稳稳地坐起来时,老大在闭目沉思。 在小宝会爬、甚至能站起来走出一段时,老大还被周公勾得魂不守舍。 在小宝挥动着小拳头牙牙学语时,老大……正趴在地板上慢慢地爬…… 每天晚上,小宝都要偎在妈妈怀里,“咿咿呀呀”给她讲睡前故事,老大则是连哄都不用哄,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睡着了,真是让这对年轻的夫妇特别省心。 兄弟俩性格迥异,可有一点是一样的:特别黏梅苒。 这是令傅时谨非常头疼且懊恼的问题。 小宝不用说了,每学会一个新技能都要找梅苒撒娇要抱抱,每天晚上要睡前故事,睡到半夜找不到妈妈还要“引吭高歌”,老大更厉害了,他每次睡觉都要梅苒抱,就算被放到小摇篮床上,睡醒来也一定要见到她。 傅时谨想和老婆亲热一下,两个小电灯泡齐刷刷就亮了,害他想有什么小动作都要顾忌着。 从梅苒出月子到现在,两人亲密的时刻寥寥无几,几乎是见缝插针地来,好几次更是草草就结束了,他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 这天,梅苒去外面办点事,傅时谨在家里看孩子。 宝宝们午睡刚醒来,迷迷糊糊地看着爸爸,小宝“咯咯咯”笑,露出几颗米粒似的小牙,“把把,饿饿。” 傅时谨摸摸他的头,将事先冲好的奶粉拿过来,小宝开心地咬着奶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他就坐在一边看他喝,一边轻抚还昏昏欲睡的老大的后背。 这孩子这么喜欢睡觉,到底是像谁呢? 手机铃声打破他的沉思,他起身走过去捞起来接通,边说话边看两兄弟的方向,床边特地装了小栏杆,倒是不怕他们摔下来。 接了一个电话回来,“老大”也悠悠转醒,睁着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看他,一边的“小宝”已经吃饱喝足睡了过去。 傅时谨笑笑,转身去拿另一个奶瓶,试了试温度,然后塞到他小嘴边。 “老大”难得动了动尊贵的小手抱住奶瓶,小口小口地喝起来,一边喝一边看他。 父子三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个小时,直到三点多梅苒回到家。老大见到她出现,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眼泪汪汪地伸手要她抱,扁着小嘴跟她告状,“饿!” 他拉着梅苒的手去摸自己瘪瘪的小肚皮,那小模样别提有多委屈了。 梅苒惊讶地问,“你没给他喂奶?” 傅时谨皱眉,“都喂过了。” 不过,当视线落到那正呼呼大睡的小宝身上时,他就有些不确定了。 那小肚子随着均匀的呼吸,一鼓一鼓的,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测:这孩子该不会一个人喝光了两人份的奶吧? 梅苒弄清原委,又好气又好笑。 傅时谨郁闷地看了一眼呵欠连天的大儿子,这小子睫毛挂泪也看着他,他无奈地笑了笑,出去冲奶粉了。 晚上睡觉时,两个儿子已经大大咧咧地占了他原来的位置,傅时谨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他们每晚的睡前故事都是在这张大床上进行的。 他干脆也坐在床边听,故事快接近尾声,他检查了一下床头小抽屉里的套还有几个,想到今晚会度过一个极其美妙的夜晚,全身已经开始隐隐热了起来。 “他们都睡了吧?” 梅苒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什么主意,轻轻“嗯”了一声。 傅时谨已经伸手去抱老大了,睡着的他向来都是非常的乖巧,一下子就抱了起来。 梅苒亲了亲小儿子的脸,刚想抱起来,那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就睁了开来,咧开一朵大大的笑容。 他目光一偏,看见哥哥已经被抱离了阵地,似乎是察觉什么,紧紧地勾着梅苒的手指不放,小短腿也缠上去。 傅时谨:“……”